《太子到妻奴的自我修养》 第1页 [古装迷情] 《太子到妻奴的自我修养》作者：杉杉是棵树【完结+番外】 简介: 原名《论妻奴的自我修养》经典小甜文。作者君吃苦耐劳不断更，坑品有保证。 陆锦瑟是陆家的小女儿，生得漂亮妩媚。她从小就被陆家许家捧在手心里，虽然行止有度，处事端方，娇憨天真又有一些刁蛮。 裴年昭三岁的时候被册立太孙，十五岁成为太子，整个少年时期出了因为念书被太傅打手板子没有遭遇过任何挫折。直到他遇见了陆锦瑟。 十几年来，陆锦瑟都是习惯跟在裴年昭身后做个小尾巴，叫他小年糕。他呢，也觉得陆锦瑟是个可爱的小妹妹 三年未见，再见她时，裴年昭第一眼就觉得自己被击中了。他喜欢她，他想让她当自己的小媳妇，好好疼她爱她。 可是皇家的媳妇不好做，陆锦瑟虽然喜欢他，却不愿意嫁进皇家。裴年昭为了抱得美人归，开始了慢慢追妻路，追着追着，自己就把自己变成了合格的妻奴。 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女主天真娇憨，男主么，厚脸皮。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年昭，陆锦瑟 ┃ 配角：接档文，娇媚入骨（重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妻奴的自我养成 立意：宣扬真善美 第1章 汴梁的春日今年来得晚，陆锦瑟晨起后盯着炭火发了会儿呆，换了身衣裳就去院子里练武。她跟着爹娘在凉州待了三年，早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镇国将军陆柯过了年才带着夫人许复跟女儿陆锦瑟并小儿子回汴梁述职。在许复眼里，陆锦瑟长大了，得往各家露露脸才行。 许复的侍女钟卉就走了进来的时候，陆锦瑟已经换好衣裳在屋里喝茶。她见是钟卉，开口问道：“娘亲找我有事？” “姑娘，夫人请您过去用早饭。”钟卉说道，“一会儿绣娘过来给您量尺寸。” “知道了。”陆锦瑟说道，“这么早就劳烦钟卉姐姐过来。” “这是婢子该做的，当不得夸奖。”钟卉行过礼就笑着走了。 陆锦瑟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汴梁城虽然繁华，但是没有在凉州城自在。往常的这个时候，她早就骑马去街上转悠了。 陆锦瑟住的西跨院挨着正房。她让侍女简单梳了个发髻就走了过去。初春的清晨，还有些冷，陆锦瑟外面穿了件滚了狐狸毛的大氅，更衬得她皮肤雪白。 还没进屋，陆锦瑟就听见她弟弟胖胖的笑声。小家伙才不过一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她快走了两步进屋，果然陆胖胖坐在榻上玩自己的脚丫子。 “想阿姐没？”陆锦瑟说着让侍女把大衣裳脱了，自己凑过去捏捏弟弟的脸。 许复在一边觉得好笑又无奈，她生了三个孩子，老大蜚蜚主意正，老二锦瑟古灵精怪，就这个最小的儿子胖胖脾气好，十成十随了他爹陆柯。 “这几日休息得还好？”许复问道，“虽然你打小在汴梁长大，但是这三年过来，还习惯吗？” 陆锦瑟点点头，说：“都还好。不过就是觉得夜里比凉州要阴凉，火盆放多了又觉得烟气重。” “那回头再拿些熏香回去。”许复摸摸陆锦瑟的头发，“这南北的差异就在这里，可是没有办法。” “娘亲，怎么还要做衣裳啊？”陆锦瑟把头靠在许复肩膀上，手里还不忘捏着弟弟的小手。 “最近出门做客的时候多。”许复说道，“这衣裳，也总不好穿重复的。” “我跟娘亲这般漂亮，穿什么都好看。”陆锦瑟骄傲地说，“不用这么麻烦。” “这汴梁城富贵人家多，朝为田舍朗暮登天子堂的也不少。有的是先敬衣裳后敬人的人家。出门做客，遇见这种人家，虽然不计较，但是也不能被看扁了对不对？”许复柔声说着，“我跟你爹在凉州城不拘着你，现在回来了，可就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了。” 陆锦瑟点点头。她之前时常跟手帕交通信，这些事情她也是清楚的。 益祥绣坊的绣娘进来的时候，许复跟陆锦瑟正在一起看书。母女两个坐在一起，倒跟姐俩似的。 “夫人许久不见。”绣娘笑着给许复跟陆锦瑟行了礼，“您跟大姑娘在一起，就跟画上画的姑娘一般。” 陆锦瑟觉得这话有趣，抿嘴笑了。许复让侍女给绣娘看座，也笑着开了口。 “这三年不见，你还是那么会说话。” “老身明明就是实话实话。”绣娘笑着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杯。 “我看账本子，这三年生意还不错。”许复说道，“可见你上心了。” 益祥绣坊是陆家的铺子，在汴梁也是有一号。 “不敢不敢。” 绣娘带着笑影跟许复闲聊了一会儿，就起身给许复跟陆锦瑟量尺寸。 “大姑娘可真漂亮。”绣娘又忍不住赞叹道。 许复在一边看着，也知道这话不是奉承。陆锦瑟随了她跟陆柯的优点，秀气的鹅蛋脸，额头光洁饱满，天生的柳叶眉，根本不用描画。 陆锦瑟最漂亮的地方是眼睛，又黑又亮，对比陆柯的圆眼睛，她更像许复，眼角有些上挑，添了些许媚气。不过因着年岁还小，倒还不是很明显。她鼻梁高挺，鼻尖又秀气，再配上花瓣一样的嘴唇，真真的好相貌。 -- 第2页 “多谢您夸奖。”陆锦瑟轻声说道。 许复忍不住笑了，她的锦瑟，就是这点最哄人，在外人跟前，最为谦逊有礼。不过她这么做也没错，但凡世家大族的姑娘，哪个没点小脾气，出门见客，又有几个会把骄矜挂在脸上。 “这衣裳可快着点。汴梁的春日短，一日一个变化。”许复最后叮嘱道。 “您放心。绝对不耽误您的事。”绣娘满口应承道。 过了几日，汴梁果然暖了起来，许复带着陆锦瑟去长乐长公主府做客。她跟长乐公主裴瑶光虽然差了一辈，但是也就小了她五岁，两个人小时候就投脾气。这三年不见，她自然先去拜访一下。 “臣妇见过长乐长公主。”许复这边还没弯腰就被裴瑶光让人扶起来。 第2章 裴年昭最后一次见陆锦瑟，是三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孩童模样，丱发黄衫，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如同画上的小娃娃。一转眼，小娃娃长大了，带着少女的风姿。裴年昭觉得自己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陆锦瑟看着裴年昭，见他有些发愣，又喊了他一声。 “太子哥哥。” 裴年昭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陆锦瑟，就跟她小时候一样，伸手想要拽一下她头上的小发包。这一抬手，才发现小姑娘今日梳的双平髻，上面簪了几朵绒花，更显得她娇俏可爱。 “小锦瑟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裴年昭赶忙收回自己的手，笑着说道。 小姑娘大了，他可不好再跟以前一样跟她嬉戏打闹了。 十几岁的小姑娘，最喜欢的就是别人说她长大了。陆锦瑟笑着跳到裴年昭跟前，伸手从头顶那里对着他比了过去。 “太子哥哥你看，我长高了。” 裴年昭低头看着陆锦瑟，三年不见，她都已经长到自己肩膀处了。 “是。锦瑟长成大姑娘了。”裴年昭含笑对陆锦瑟说道。 不过就是几年不见，她怎么变化这么大。裴年昭觉得自己的心到现在都扑通扑通地乱跳。 “今日天气好，咱们又难得聚在一起，不如去玩投壶吧！”阿鸾在一边说着看向裴瑶光，“娘亲，可以吗？” 裴瑶光笑着点点头，他们这些孩子从前就总在一起玩，现在好容易聚在一起，身边侍女婆子都跟着，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去吧。中午的时候我遣人喊你们用饭。”裴瑶光说着看向裴年昭，“兕儿跟宫里打好招呼没？” 裴年昭小名叫兕儿，这么多年叫下来，她早就习惯了。 “说过了。”裴年昭应道。 “那就去吧，阿泽你最大，照顾好弟弟妹妹。”裴瑶光嘱咐道。 “娘亲放心。”阿泽说完，领着他们就去了院子。 “前些日子听父皇说陆将军一家回来了，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呢，结果今天就碰见了。”裴年昭对陆锦瑟说道，“在凉州过得还好？习惯吗？” “那边挺好玩的。”陆锦瑟在裴年昭身边蹦蹦跳跳，跟小时候一样。 “一转眼，这几个孩子就长大了。”裴瑶光笑着对许复说道。 “是啊。一晃神，我都要开始带着锦瑟开始出门了。”许复也感慨起来，“她这幅性子。唉！当初我不如她跳脱，父亲都觉得嫁到世家会拘着我，更不用说她了。真是让人头疼。” “愁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且不用着急呢。” 院子里，阳光正好。陆锦瑟在阿鸾身边捏着箭筹小心翼翼地盯着壶口，轻轻一扔，箭筹稳稳当当地落进壶里。 陆锦瑟见投中了，笑着跳了起来，脸颊两侧的碎发，被风吹拂到她脸上。裴年昭在一边看着，觉得头发顺着微风吹到了他心里，一下一下地抓着他的心。 “太子哥哥，你来。”陆锦瑟转过头对着裴年昭说道。 “好。”裴年昭笑着走了过去，接过陆锦瑟递给他的箭筹。 陆锦瑟看了看他，又转过头看看立在当中的壶，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说：“太子哥哥，你个子高，胳膊又长，离着这般近，太容易了，不公平，你往后退退行不行？” “当然行了。”裴年昭说着就往后走了几步，然后看着陆锦瑟，“这里可以吗？” “可以。”陆锦瑟说完笑着看着他，“开始吧。” 陆锦瑟一笑，犹如春日的微风，轻轻柔柔地拂过裴年昭的心头，他手一抖，就扔偏了，箭筹擦着壶口掉到了地上。 “好久不玩，手有些生疏了。”裴年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点大家倒是都理解，他之前守孝三年，也不好多做娱乐之嬉。 “那还跟以前一样，输了的人学狗叫，好不好？”阿鸾在一边接话，“咱们几个好久没在一起玩了，可惜今天蜚蜚没在。” 蜚蜚是陆锦瑟的兄长，大名叫陆修。他们几个人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 “兄长去了京郊大营。”陆锦瑟说道，“旬日一回，见他可难了。” “我本来也是要过去的。”阿泽说着把箭筹扔进壶里，“只不过爹爹说我兄长已经在那里了，我就不好再去了。” “我回来后就见了我兄长一次。”陆锦瑟拿着箭筹说道，“听我爹说，京郊大营特别辛苦。” “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是应该的。下次我一定求我爹爹，我也要去。”阿泽说道。 -- 第3页 第3章 长乐公主府的桃花酒最有名。汴梁的贵妇贵女们，平日也喜好小酌一杯。裴瑶光见桌上摆了一壶，又遣人往阿泽那里送了一壶。这酒酒劲儿很小，午膳喝一点，不妨事。 陆锦瑟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许复，说：“娘亲，我可以喝吗？” “可以。”许复说完点点陆锦瑟的鼻子，“不过只许喝一小盅。” “嗯！”陆锦瑟笑得眼睛弯弯的。长大可真好，不光身量变高了，连酒都可以喝上那么一小盅。 裴年昭用过饭，略歇了会儿，喝杯茶就起身去正院，他得回宫了。他一进正屋的门，就看见陆锦瑟笑嘻嘻地坐在阿鸾身边发呆。她应该喝酒了吧，裴年昭暗想，小脸红扑扑的，真是可爱。 陆锦瑟到底年岁小，在凉州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被陆柯用筷子头蘸点米酒尝尝味儿。她今日喝了这一小盅，虽然没醉，可是她有点困了。她坐在那里，拼命压抑着自己想打哈欠的冲动，忍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长长的睫毛已经略微有些湿润，眼神雾蒙蒙的。 裴年昭走到近前，阿鸾跟陆锦瑟都站了起来。 “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哥哥。” “锦瑟可是困了？” 裴年昭记得小时候陆锦瑟跟着陆夫人进宫玩，到了钟点就要午睡，不然就哭给大家看。后来她跟弟弟裴年晰妹妹裴年晓还有阿鸾一道在宫里念书，因为午睡起不来，连着三天下午都迟到。 给他们开蒙的也是许太傅，是陆锦瑟的曾外祖父。裴年昭有一次路过裕堂殿，正好看见许太傅罚陆锦瑟。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陆锦瑟当时的样子。小姑娘当时不过才五岁，胖乎乎地立在那里，嘟着嘴皱着眉。她小小的脊背挺得直直的，胳膊平平地伸出来，可是却总忍不住往后缩。许太傅忍着笑打了她手心三下。疼得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散学后，裴年昭特意带着药膏在大殿门口等着她，还有一包新做得的桃花酥。陆锦瑟本来苦着脸，手心疼，又丢脸。直到见了桃花酥，这才高兴起来。 后来他娘亲，当时的太子妃陶安，特意给陆锦瑟安排了一个大嗓门的宫女，这才让她不会因为午睡耽误事。毕竟她才是个五岁的小人儿，能有多强的自控力。 “嗯。”陆锦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从小爱睡觉就是出了名的。 “饮酒了？”裴年昭走到近前，闻到了陆锦瑟身上轻微的酒味儿，“一会儿多喝点茶。” “我在喝呢。”陆锦瑟说话间指指高几上的茶杯，“而且我只喝了一小盅。娘亲说我长大了，可以喝一点了！” 陆锦瑟说完，骄傲地扬起头。 裴年昭见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调皮，一时没忍住，伸手摸摸陆锦瑟的头发，就跟以前一样。 “太子哥哥还是这么喜欢欺负我。把我的簪花都弄歪了。”陆锦瑟皱皱鼻子，“你刚刚还说我长大了。” “是是是。”裴年昭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锦瑟长大了，以后不能欺负了。” “小时候也是不能欺负的。”陆锦瑟小声说道。 裴瑶光坐在上首看个满眼，她有点明白裴年昭的心思了。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转头看向许复。 许复坐在那里，也看得清楚。她面上不动声色，手里的茶杯却越捏越紧，指节都有些发白。裴瑶光相信，如果许复会武，这个茶杯早就被她捏得粉粹。 “咳咳。”裴瑶光轻轻咳了两声，“兕儿今日怎么过来的？” “骑马。不过也备了马车，一会儿坐车回去。到底是饮过酒，不好再骑马了。”裴年昭回过神来，恭敬地应道。 “真懂事。”裴瑶光笑着说道，“有时间再过来玩，横竖皇帝皇后这些日子都忙，没空管你。” “一定。姑祖母家的膳食好吃呢！” 裴年昭虽然是太子，但是到底是小辈。许复又是朝廷命妇，品级摆在那里。她跟着长乐长公主只送到正屋门口。 陆锦瑟倒是跟着阿鸾跟阿泽一起送裴年昭到院门口。她正好溜达溜达，醒醒神。 春日的汴梁，下午的时候暖洋洋的。陆锦瑟出门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正好被裴年昭看个满眼。见他含笑望着自己，陆锦瑟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 “锦瑟，有时间就去宫里玩。”裴年昭看着陆锦瑟说道。 第4章 许复接到宫里传讯的时候，见到闺中密友的喜悦比往常淡了许多。老实说，她实在不想带锦瑟进宫。可是太子的想法，又都是她的推断，说又说不出口。她在书房里静了静，决定还是带锦瑟过去。老话说的对，车到山前必有路。 陆锦瑟没有她娘亲想的那么多。在她眼里，进宫就可以见到以前的玩伴，二皇子裴年晰跟公主裴年晓跟她一直关系甚好。几年不见，她也是很想念他们的。 绣坊的绣娘利索，在陆锦瑟进宫前就把衣裳送来了。陆锦瑟选了半天，转头看向许复，说道：“娘亲，您说我该穿哪件？” “锦瑟喜欢哪件呢？”许复问道。 “这……”陆锦瑟犹豫了一下，“这件艾绿的菊纹上衣好看，可以配那件樱草色的百褶裙。可是杏黄色的衫子女儿也喜欢，可以穿这件嫣红色的凤尾裙。” 陆锦瑟跟许复一样，都喜欢打扮自己，只不过她喜欢颜色艳丽的衣裙多一些。 -- 第4页 往常的时候，许复早就跟陆锦瑟一起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可是自打从长乐长公主府回来，许复就总是担心陆锦瑟对裴年昭动心。今日见她对进宫的打扮如此上心，内心更是焦急。可是这种事情，她又不能明着问。万一陆锦瑟本来没有想法，再被她提了醒可怎么办！ 许复面上扯出一丝微笑，说：“娘亲觉得哪件都好看。不如两件都让侍女前一日熨烫熏香，看第二日的天气。若是晴天，就穿杏黄衫子，若是阴天，就穿艾绿上衣。” 陆锦瑟想了想，说：“还是娘亲会搭配。阴雨蒙蒙的时候穿艾绿，可要比晴天好看多了。” “那发饰呢？”许复说着拽了拽陆锦瑟头上的小发包，“总不能还梳丱发吧。” “那就还梳双平髻好了。”陆锦瑟说道，“再簪几朵簪花。” “不好。进宫要庄重，不如让钟卉给你梳飞仙髻，适合你这种小姑娘。发饰呢就用那支珊瑚珠排串步摇，好不好？耳坠子也戴那对珊瑚珠的。”许复柔声问道。 其实，她最喜欢打扮陆锦瑟了。虽然她不愿意陆锦瑟跟太子关系太近，但是进宫，总要漂漂亮亮的才好。 “好！”陆锦瑟点点头，“就是不知道手镯戴哪一只。” “这还不简单。”许复说完看着南卉，“去把我的首饰匣子拿来。” 南卉捧来首饰匣子，许复从里面拿出一对红翡玉镯，说：“戴这个。这是娘亲小时候戴的，正适合你。” “好。”陆锦瑟双手接过来，“真好看，谢谢娘亲。” “要不是去凉州这几年，娘亲早就让人给你打首饰了。”许复说着就觉得对不起闺女，“南卉，从皇宫回来就提醒我这件事，别忘了。” 陆锦瑟笑着拉拉许复的袖子，说：“娘亲不用麻烦，这个很好看啊。” 陆锦瑟自小被陆家许家两家人疼爱，很不在乎这些。 “嘴甜！” 许复点点陆锦瑟的鼻子。她的姑娘这么可爱聪敏，哪里舍得让她进宫。 裴年昭知道陆锦瑟后日要跟着陆夫人进宫的消息以后，高兴了许久。他想着那一日应该也没什么事情。他可以假装去后宫探望母后，顺路就可以见见陆锦瑟。裴年昭想着想着，面上便浮起一丝微笑。 皇后陶安虽然放心儿子，却担心宫里有心大的宫女，特意安排自己的心腹褔蕊去了东宫，表面上说是伺候太子，实际上，是替她盯着东宫的那些人。当然，也顺道盯盯太子。所以裴年昭这几日的行径，早就被褔蕊告诉皇后了。 “你说太子这几日经常无故发笑？”皇后陶安坐在上首问道。 “是。”褔蕊应道。 陶安用手敲了敲案桌，想了想又开口问道：“前几日太子都去哪儿了？” “回皇后，太子这几日只去过长乐长公主府。”褔蕊说道。 长乐长公主府，陶安想了想，前日长公主进宫倒是提了，还说那时候，陆夫人跟陆家姑娘也在。陶安这下想明白了，她的儿子，红鸾星动了。她的嘴角，不由得向上翘了翘。 “知道了。”陶安说道，“回去好好伺候。后日下午想着让太子来一趟，随便扯个理由，只要别说是我吩咐的就行。” 褔蕊走了以后，陶安想了一下，虽然三年没见，但是她相信陆家跟许家的家教，她的手帕交许复教出来的姑娘绝对差不了。 以前，她就动心思让太子娶陆家女，只不过两个人岁数差得有些大，她也就是想想罢了。没想到阴差阳错，太子的婚事到现在还没个着落，陆锦瑟又渐渐长大成人。或许，这两个人真有缘分也说不定。 陆锦瑟进宫那日，天气阴雨蒙蒙，她穿了那件艾绿色的上衣并樱草色的百褶裙，越发可爱。许复带着她从东边的嘉德门进入后宫，正好路过翰林院。裴年昭刚好从那里出来，迎头就看见她们。 裴年昭面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因为品级在那里摆着，许复只是行了常礼。 “太子哥哥万福。”陆锦瑟规规矩矩地行了万福礼。 “锦瑟妹妹快请起。”裴年昭说着，上前扶起了陆锦瑟。 第5章 汴梁城的四月，细雨微微，一把油纸伞就足够遮风挡雨。从安仁殿出来，没走几步就是山水池。裴年昭跟陆锦瑟走在前面，内侍们撑着伞默默跟在身后。山水池烟雨蒙蒙，仿若仙境。陆锦瑟的艾绿衫子鲜亮，衬得她仿佛一棵挺拔苍翠的翠竹。 “可惜今日下雨了。”陆锦瑟略微惋惜地说道，“不然可以泛舟。” “没关系。锦瑟喜欢可以过些日子再来。我让内侍们准备好。”裴年昭看着陆锦瑟，面上一直带着微笑。 陆锦瑟在宫里念书的时候，天气若好，经常跟着二皇子还有大公主一起在山水池上泛舟。裴年昭有时候带着阿泽、蜚蜚跟他们一起玩。 “恐怕以后这样的机会很少了。”陆锦瑟边走边说，“娘亲开始教我管家看账本子，听说过些日子还要经常出门做客，没意思。” 裴年昭明白，陆家这是开始为陆锦瑟相看了。他心里有一些酸涩，陆家许家交际甚广，汴梁又有这么多优秀的男儿，他真怕有一天陆锦瑟会笑着跳到他跟前，指着一个清俊秀雅的男儿，跟他说这个就是他的夫君。可是他又没法说什么，小姑娘今年十四岁了，陆家这样做没错。 -- 第5页 “太子哥哥？”陆锦瑟见裴年昭有些发愣，喊了他一声，见他还没反应，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锦瑟有事？”裴年昭这才反应过来，低头问道。 “没有。”陆锦瑟摇摇头，“就是看见你有些发愣。” 陆锦瑟跟裴年昭自小熟稔，说话随便惯了，很少对着他说敬语。 “我在想什么时候一起打捶丸。”裴年昭说着指指前面，“到了。” “这地方真棒。”陆锦瑟赞叹之后自己也笑了。这里是皇宫，怎么可能不好呢。 “锦瑟可有趁手的球杖？”裴年昭又问道。 “没有。在凉州根本就没有玩过。这些年长高了不少，小时候用的肯定都小了。不过我回去就让娘亲给我准备。”陆锦瑟说完看着裴年昭，“太子哥哥得说话算话，不然准备了用不上我会伤心的。” “一定！”裴年昭说着悄悄打量了一下陆锦瑟的身量。她大概到自己下巴处，比大妹妹高出一寸左右。他暗自点头，回去就让内侍省准备一套出来。 这时，雨停了，太阳从厚厚的云朵中露了个脸。裴年昭一个眼风过去，内侍们收了伞，默默地退到后面。 “我们去紫云阁吧。那里有个亭子，能看清楚整个球场。”裴年昭指着不远处说道。 “好。”陆锦瑟最喜欢登梯爬高了。 两个人一行路过一座假山，裴年昭忽然笑了。他拉住陆锦瑟，指着假山问道：“锦瑟还记得这座假山吗？” “当然记得了。”陆锦瑟说着面上一红。 陆锦瑟小时候淘气，有一天自己爬到这个假山上下不来了，哭得好大声。可能是因为害怕，内侍们去抱她下来她都不同意，最后还是大公主去找了裴年昭来。陆锦瑟见是熟悉的人，这才伸手让他把自己抱了下来。陆锦瑟那年不过四岁，就是裴年昭，也才十岁。 “后来许太傅为这个还罚你来着。” “嗯。”陆锦瑟点点头，“曾外祖父打我手心，还让我抄大字。后来，我足足七日没理他，最后还是曾外祖父主动跟我说话还给我买好吃的我才开口呢！” “淘气！”裴年昭只知道许太傅罚她，却不知道还有后面的事情。 “我娘亲说我小时候比男孩还淘气！穿了男装人家都以为陆家两个男孩。”陆锦瑟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窘事倒也不介意。她皱了皱鼻子，鼻梁上挤出些许皱皱，很是可爱。 “怎么会。锦瑟这么漂亮，哪里像男孩子。”裴年昭像以前一样，想抬手捏捏陆锦瑟的鼻子，手伸到一半，惊觉眼前的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他不好再动手动脚，又讪讪地把手放了下去。 “真的？”陆锦瑟高兴地问道，“我真的很漂亮？” “当然。锦瑟从小就可爱，长大后更是漂亮，再过些日子，肯定是汴梁第一美人。”裴年昭说道。 “我才不信呢！”陆锦瑟说着快走了两步到亭子跟前。 “为什么不信？”裴年昭说着拉住陆锦瑟，“小心，刚下过雨台阶湿滑，我扶你上去。” “好。”陆锦瑟也没推辞，她今日长裙曳地，确实多有不便。 陆锦瑟的手纤长柔软，裴年昭握着她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他忽然希望这台阶长一点再长一点，他就可以多握一会儿，再多握一会儿 也亏了裴年昭扶着陆锦瑟，她到了最后一级台阶，还是滑了一下。 “小心。”裴年昭双手扶住了她。 “多谢太子哥哥。” 陆锦瑟自己也小小地松了口气，这般湿滑，要是摔一跤，不光是疼，也很丢人，估计衣衫全脏了。 “锦瑟。”裴年昭指了指她的步摇。可能是因为刚才绊了一下，步摇有些松了。 陆锦瑟伸手把它插好，正好露出腕子上的红翡玉镯。她皮肤白，又被红翡衬着，更加如玉雕的一般。 裴年昭看着她，张了几次口又把话咽了回去。她还太小，如果他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估计会吓到她吧。 “你看，那就是球场。”裴年昭说道。 第6章 裴年昭下午到底还是没能陪着陆锦瑟玩，南边传来战报，南越那边又开始不安分了。裴年昭急匆匆地赶往太极殿，辅国将军付少成跟镇国将军陆柯，还有奉国将军沈瑜，也都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陆锦瑟下午跟着大公主裴年晓与二皇子裴年晰玩了一会儿就回家了。小伙伴好久没见，凑到一起说了好多话。裴年晓跟裴年晰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豫州行宫。陆锦瑟给他们讲起凉州风光，两个人怎么听都不厌烦。 裴年昭没有过来，陆锦瑟讲着讲着就有些提不起兴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高兴。她觉得裴年昭没有说话算话，可是他是太子，有国事要忙。 裴年晓只当陆锦瑟跟小时候也一样下午犯困，着实捏了捏她的小脸。她的小脸还带着些许婴儿肥，肉乎乎的，手感好极了。陆锦瑟不好说什么，红着脸应了。 许复跟皇后聊了一会儿，看了眼自鸣钟，见时候不早了，赶忙起身告辞。 皇后陶安越看陆锦瑟越喜欢。长得漂亮，行动又有世家风范，家世还好，除了年岁有些小之外，没有任何不足。更重要的是，她儿子喜欢。皇后想了想，决定替儿子争取一下试试。 “有时间就带锦瑟过来玩。锦瑟这般漂亮，看着就让人欢喜。”皇后说道，“晓儿过些日子也要让女官教管家，锦瑟有时间，就过来一起学学。” -- 第6页 其实这话皇后自己都不信。许复是世家出身，又做了那么多年陆家主母，经验不比宫里的女官丰富！如果可以，她都想让晓儿跟着许复去学。 “行。”许复笑着应道，“这丫头就是个活猴子，难得您不嫌她烦。” “怎么会烦。天天看着，欢喜还来不及呢！”陶安含笑看着陆锦瑟，“锦瑟可愿意进宫来玩？” “锦瑟愿意。”小姑娘声音清脆，听着就让人高兴。 许复带着陆锦瑟出了武德东门，迎头就碰上裴年昭身边的管事内侍马敬。他笑着给许复跟陆锦瑟行了礼，就让身后的小内侍把食盒递给陆锦瑟身边的侍女。 “敢问这位中贵，这是？”许复问道。 “回陆夫人，这是太子让老奴给陆姑娘准备的小点心，还有两瓶香杏蜜露。太子让老奴转告陆姑娘，今日是太子食言，请见谅。” “臣女不敢。”陆锦瑟赶忙说道，“还请中贵转告太子，切莫太过操劳。” “老奴定会转达。”马敬应得恭敬。 陆锦瑟见许复在一边没说话，知道她娘亲这是在考教自己。她看了采蘋一眼，采蘋会意，掏出一个荷包双手递给马敬。 “劳烦中贵在这里等我。”陆锦瑟说道，“这个您拿着。” 马敬也没拒绝，笑着接了过去。 “老奴多谢陆姑娘。” 陆锦瑟跟许复坐在马车上。她闲着无聊，让采蘋打开食盒，里面都是她喜欢吃的小点心。有藕粉桂花糖糕，还有如意糕，以及她最喜欢的桃花酥。她弯弯眼睛，笑了起来。 许复在一边看着她，生怕她的心就这么一点一点被太子笼络过去。 “娘亲。”陆锦瑟忽然开了口，“我想要一套捶丸的球杖，太子哥哥说过些日子一起打捶丸。” “好。”许复痛快地应了。皇宫里举办捶丸游戏，估计应该会来很多青年才俊吧。 “娘亲最好了。”陆锦瑟说着抱住许复的胳膊，“不知道胖胖醒了没，醒了给他吃如意糕。” “快算了吧。”许复扶额说道，“你弟弟本来就胖，你还喜欢喂他。这些日子，我眼见着乳母抱他都吃力，我抱他一会儿都觉得压得手腕疼。难为你跟蜚蜚还抱得动他。” “弟弟可爱。”陆锦瑟笑着说道。 “今日累了吧？”许复摸摸陆锦瑟的头发，“回去换衣裳歇一会儿，晚饭的时候我遣人过来喊你。” “娘亲最好了。”陆锦瑟歪在许复怀里，她今日确实有些累了。 “今日你做的很好。”许复说道，“对着皇后太子并不谦卑；对着内侍，谦恭有礼，并不倨傲。这才是大家气度。” “是娘亲教的好。” 陆锦瑟抱着许复仰头笑着跟她说话，一副小儿心性，惹得许复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她的闺女，真是太可爱了。 回到家，陆锦瑟就回自己屋里换衣裳。出来之后，正看见采芳把香杏蜜露拿出来，采蘋在一边叮嘱她小心点。 “拿来我瞧瞧。”陆锦瑟说道。 采芳闻言，走过去递到陆锦瑟手里。 精精巧巧的玻璃瓶，贴着皇家特有的明黄纸笺，写着香杏蜜露四个字。陆锦瑟瞧了瞧，字迹很是熟悉，原来是太子亲自手书。 “采芳，送一瓶到娘亲院子里。”陆锦瑟说道，“一路仔细着点。” “姑娘，还是我去吧。”采蘋在一边接话，“这小东西精贵，别打碎了。” 第7章 裴年昭回到东宫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今天进来后，褔蕊带着内侍们迎了上来。 “马敬。” 裴年昭立在那里让小宫女给他换衣裳。 “殿下。”马敬赶忙走上前应道。 “东西送过去了？”裴年昭问道。 “是。”马敬带着笑说道，“陆姑娘还赏了老奴一个荷包。” “留着吧，这是你改得的。”裴年昭说完看着他，“陆姑娘还说什么没有？” “回殿下。陆姑娘说让您切莫太过劳累。” 马敬早年伴在皇帝身侧，行事颇有眼色。皇帝见他机灵懂事，就让他伺候太子。马敬对太子的事情很是上心，事事想在他前面。所以虽为奴婢，对于裴年昭而言，却有些长辈的意味在里面，对他颇为敬重。 “不早说！”裴年昭自己说着也笑了。 “殿下。”马敬斟酌着又开了口，“老奴见陆姑娘出宫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 “哦？”裴年昭一挑眉，“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马敬笑着摇摇头，说：“姑娘家的心事，老奴怎么能知道，不过观颜色，应该是觉得您没来不高兴吧。” “知道了。”裴年昭挥挥手，“今日让你在殿外守那么久，也是辛苦。回去好好歇着吧，随便找个人来伺候就好。” “老奴多谢殿□□恤。” 马敬说完，缓缓退到殿门口，刚要转身，又被裴年昭叫住了。 “你把这个尺寸明日给内侍省。”裴年昭递了张纸条过去，“让他们照着制两套捶丸的球杖出来。” “是。”马敬双手接过来。 “让他们越快越好。我过些日子要用。”裴年昭叮嘱道。 “老奴明白。” 裴年昭看着马敬，觉得他笑得像一只狐狸。 本来，他打算用过晚饭去母后宫里探探口风。结果南越事情重大，一直商议到现在。他连晚膳都是在太极殿用的。这个时候，估计皇帝已经回安仁殿了，他也不好过去，只得明日再说了。 -- 第7页 安仁殿，皇后陶安刚刚卸下钗环，皇帝裴华珝就进来了。她刚想起身，就被皇帝按住了。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吗？”裴华珝说着，伸手把皇后的耳坠子摘了下来。 “今日陆夫人来了。”陶安说道，“我瞧着陆家姑娘，越看越喜欢。” “哦？”裴华珝笑着揽过皇后，“安安可是打算让她做儿媳妇？兕儿那边呢？怎么想的。” “先是兕儿喜欢上陆姑娘，我才用心思瞧了瞧。”陶安说道，“陆夫人是我的手帕交，我知道她的心思，断然不会让姑娘进宫的。” “兕儿？”裴华珣忍不住笑了，“这小子开窍了？” 陶安点点头，说：“你这几日忙，独宿太极殿，我都没时间那个你说。前些日子兕儿跟着长乐长公主家的阿泽去公主府玩，器巧遇陆姑娘。回来以后，就日日面上挂着微笑。今日，我听说他还让马敬守在嘉善门外等着陆姑娘。听说，他给陆姑娘准备了好多小点心呢！” “哈哈！”裴华珝大笑几声，“兕儿这小子别看开窍晚，倒是挺会办事。” 陶安靠在裴华珝身上，伸手点了点他胸口，说：“那又有什么用，陆夫人肯定不会让陆姑娘进宫的。” “这……”裴华珝也有些犯难，“要不我去跟老太傅说说？” “快别了。”陶安说道，“先不说老太傅能不能管陆家的事，就是能管，你觉得他会让陆姑娘进宫吗？当年陆夫人连世家都没嫁。” 裴华珝点点头，说：“这倒是，那陆太师那边呢？” 陆太师说的是陆锦瑟的曾祖父陆敬。他前些年就致仕在家，只留了太子太师的虚职。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陆家的家训是不得纳妾。陆家上一辈的姑娘可是嫁进了方家。”陶安说道，“你觉得陆太师能同意吗？” “那可怎么办？”裴华珝说道，“兕儿好不容易动了心，这要是娶不到心爱的姑娘，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是啊。可是咱们有不能拿权势压人。现在啊，我看咱们能做的就是找个由头把太子妃这事再往后压压，然后制造机会让兕儿跟陆姑娘多接触接触。万一兕儿能得了陆姑娘的芳心，陆家应该也就允了。”陶安说完，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过陆姑娘聪明，我觉得她就是对兕儿芳心暗许，估计也不乐意嫁进东宫。” 第8章 四月末，天气晴好。皇后耐不住儿子裴年昭天天软磨硬泡，给汴梁几家人下了帖子。 “母后，姑娘家都有谁啊？”裴年昭问道。 皇后陶安含笑看着儿子，说：“付家兄妹，陶家姑娘，还有谢家姑娘。” 裴年昭等了一会儿，见皇后没再说话，眨巴眨巴眼睛，问道：“还有谁？” “没了啊！”皇后笑得更欢了。 “那陆家呢？”裴年昭有些焦急。 皇后难得看见儿子发急，更觉得有意思。 “陆家姑娘啊？你猜！” 裴年昭觉得自己快哭了，抬头看向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喜乐。 喜乐也正抿着嘴发笑，见太子看向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母后又逗儿子。”裴年昭自己也笑了。 陆家，许复拿着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让茉卉去把陆锦瑟请过来。 茉卉到陆锦瑟院子的时候，她正在舞剑。茉卉知道陆锦瑟习惯，练武的时候不喜别人打扰，就安安静静地立在一边。 陆锦瑟收了最后一招，一转头就看见茉卉。她把宝剑递给采薇，笑着开口问道：“茉卉姐姐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是不是娘亲叫我。” “是的。”茉卉说道。 “那就走吧。”陆锦瑟笑着说道，“别让娘亲等急了。” 茉卉看了看她，指了指她身上的衣裳，说：“姑娘不换件衣裳？虽说老祖宗跟老太爷老夫人在别业没回来，但是也不能太过放肆。” 陆锦瑟吐吐舌头，说：“茉卉姐姐说得对。我在凉州习惯了。” 等她换了衣裳，梳好头发，已经过了一刻钟了。许复见陆锦瑟走进来，说：“又练剑了？” 陆锦瑟点点头，走过去靠在许复身边，说：“看账本子看得眼睛疼，就起来活动活动。” 陆胖胖刚睡醒，迈着小短腿就跑到姐姐身边坐了下来。 “胖胖走路真利索。你快点长大，阿姐教你习武。”陆锦瑟说着，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胖脚。 许复听了这话直想扶额，这是她的闺女，不是她儿子。 “沉稳点。”许复说着把帖子递给陆锦瑟，“看看这个。” 陆锦瑟双手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说：“前几日去长公主府就听阿鸾说这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下帖子了。” “知道都有谁去吗？”许复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说：“阿鸾说姑娘家除了她之外，还有陶家二姑娘，五舅公家的玫儿，谢家的悠悠。对了，还有大公主也到场。” 许复暗自点头，锦瑟做的对。参加一场宴会，一定要先知道列席的都有谁，再分出亲疏远近。 “听阿兄说，公子那边，有二皇子，还有长公主家的阿泽，姑母家的方茁，以及董家的小公子。”陆锦瑟继续说道。 许复明白，皇后这是给顺道给大公主跟二皇子相看。 “不知道太子去不去。”陆锦瑟又说道。 -- 第8页 “锦瑟很喜欢跟太子玩？”许复瞬间绷紧了神经。 “也不是。”陆锦瑟说道，“只不过觉得太子事事想的周到。而且前些日子太子哥哥送了那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我都不知道回怎么回礼。” 陆锦瑟还小，又是个姑娘，她怎么回礼都不太合适。可是不理会这事又很失礼。 许复斟酌了一下，说：“把你从凉州搜罗的新奇玩意给太子？我看那把西夏人的宝剑就很好。” “不行！”陆锦瑟赶忙回绝，“那些都是我喜欢的，送哪一个我都舍不得。尤其是那把宝剑，特别合我的手，我舍不得。” 陆锦瑟说完，把头靠在许复身上蹭了蹭，说：“我最近又打了几条络子，不如送给太子吧！” 陆锦瑟的话让许复无言以对。她相信相对于凉州的小玩意，太子更愿意收到锦瑟打的络子。可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行吧，”许复决定岔开这个让人头疼的话题，“球杖早就准备好了，衣衫你要穿哪一件？” 陆锦瑟歪着头想了想，说：“那日肯定天气晴好，就杏黄的衫子吧。娘亲觉得好看吗？” 许复摇摇头，说：“捶丸的场地都是黄土，怎好着杏黄色，难道你想跟场地融为一体不成？” 许复说完，陆锦瑟自己也笑了，她娘亲说得没错。 “那桃红色那件呢？”陆锦瑟问道。 “可以。那件颜色好，适合你这样年岁的小姑娘。”许复越看锦瑟越觉得她好看，“就搭配那条鹅黄色的裙子。” 第9章 陆锦瑟小时候极喜欢打捶丸。后来去了凉州，那里不行这个，场地又少。最关键的是那里民风比汴梁还要开放，她不是上街游玩，就是骑马在凉州城郊外撒欢，不比打捶丸有意思 因为太久没打，加上她又长大许多，力气不是过大就是过小。连着两杆未进，陆锦瑟难免有些沮丧。 跟她一组陶安，急到不行。她胜负心重，事事都要争先。 “又到你了。”陶妍说道，“看清楚再打，咱们现在已经垫底了。” “知道了！”陆锦瑟因为五杆球两杆未进，也有些急躁。 “真够笨的。不会玩还要过来凑热闹，讨厌！”陶妍小声嘟囔道，却正好被陆锦瑟听见。 “我不过就是很久没打手有些生罢了。”陆锦瑟说道，“再说了，这不过就是个游戏，那么较真做什么。况且帖子是皇后娘娘下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锦瑟说完，，看都不看陶妍一眼，拿着球杖就走了过去。 陶妍看着她的背影，瞪了她一眼。 陆锦瑟提着裙杉，右手举着球杖，身体微微躬着，眼睛盯着小球。她右手用力，小球就被打了出去。她紧张地盯着小球，看着它滚啊滚，终于进了球穴。 “进去了。”陆锦瑟高兴地跳了起来。 “有什么好激动的。”陶妍在一边说道，“进去了又怎样，还是输一杆。” “有的人说话还真能败兴。”陆锦瑟说完看了陶妍一眼，“陶姑娘，你说对吗？” “你说谁了？”陶妍气冲冲地问道。 陆锦瑟伸出食指，画了一个圈，只是到陶妍那里定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划过去了。 “很多人！” 陆锦瑟说完，笑着就提着裙子跑开了。 这时，小内侍拍拍手。大家都停了下来，裴年昭穿着常服，从远处走了过来。 裴年昭眼神极好，远远地就把一切收进眼底。就连陶妍翻了个白眼，他都看得清清楚楚。陆锦瑟的动作让他忍不住想笑，她怎么这么有意思， “见过太子（兄长）”大家赶忙行礼。 “谁赢了？”裴年昭笑着问道。 裴年晰看看石桌上的筹码，说：“蜚蜚跟阿鸾。” 一群孩子都是从小长起来的，习惯了叫彼此的小名。 “哈哈，他们两个本来玩的就好，又分在一组不赢才怪才怪呢。”裴年昭说道，“谁垫底？” “是陶姑娘跟锦瑟。” “哦？”裴年昭看向陆锦瑟，“我记得你小时候打捶丸极好的。” “太子哥哥快别夸她了。”陶妍在一边说道，“她在凉州城待了几年，连规则都不知道，我们被罚了好几次呢！” 陆锦瑟立在一边没说话，她就是不知道新规则，可是这也不是她的错，谁让她兄长没告诉她！陆锦瑟想着想着，转头瞪了陆修一眼。只可惜陆修还在跟付景玥说话，根本就没看到。 裴年昭顺着陆锦瑟的目光看过去，面上止不住的笑意，不过她瞪得对，身为兄长，陆修可是不太合格。 他伸手摸摸陆锦瑟的头发，说：“锦瑟刚从凉州城回来，自然不知道现在的规矩。这样，我跟她一组，你们其他人再重新分一下，咱们再来一局。” “为什么？”陶妍不开心地问道。 在场的人对视了一眼，没说话。他们都知道陶妍喜欢太子，他这么明晃晃地替陆锦瑟说话，陶妍肯定会不高兴的。 “锦瑟输了啊。她又不知道新规矩。”裴年昭说着看了眼她，“跟我一组，免得别人说她。” 陆修站在一边，看看太子，又看看妹妹。他低头对着付景玥轻声说道：“阿鸾，我怎么觉得太子喜欢我妹妹。” 付景玥抬头看着陆修，也轻声回话。 -- 第9页 “我也这么觉得的。” “你们在聊什么呢？”裴年晓在一边说道，“刚才就看见你们在一边说悄悄话。” 裴年晓今年不过十一岁，年岁尚小，说话毫无忌讳。付景玥听到悄悄话这三个字，总觉得透着那么一股说不明道不白的情意，一下子就红了脸。 “哪有。”付景玥辩驳道。 “不要重新分组，怪麻烦的。”裴年晰在一边接话，“其他人不变，我跟陶姑娘一组就好。” 裴年晰从小就是个鬼灵精，他老早就知道大哥喜欢陆锦瑟，这个时候他作为弟弟，自然得帮大哥一把才是。 “也行。” 裴年昭感激地看了一眼弟弟，然后转向身后的内侍，说：“孙忠你来做判官，可不许徇私。” 第10章 这一次，裴年昭抽签，拿出来一看，他自己都笑了。他抽到了一个最难的。 “真不应该让大哥来抽签。”裴年晓在一边嘟着嘴说。 “那要不再换一个？”裴年昭问道。 “不要了，就这个吧。”裴年晓说完转头看向方茁，“这次就靠你了，反正我是打不过。” “我努力吧。”方茁也应得心虚。 裴年昭捶丸打得极好。他带着陆锦瑟，很快就遥遥领先。 “该你了。”陶妍看着陆锦瑟说道，“太子跟你一组又怎样，还不是会被你拖后腿。” 她都快讨厌死陆锦瑟了。她一直在一边冷眼看着，太子对她，跟别人很不一样。难不成太子想让陆锦瑟做太子妃？陶妍想想就生气，她哪里比不过陆锦瑟。 “锦瑟不紧张。”裴年昭柔声对陆锦瑟说道，“前面有两处凹地，离着球穴又远，多用点力气。” “好。”陆锦瑟说完轻轻吐了口气。 裴年昭跟陆锦瑟说话的时候，一手虚扶着她肩膀，一手指着球穴。他弯着腰，脸颊正好在陆锦瑟唇边。裴年昭只觉得自己如同被春雷击中，一瞬间竟然动弹不得。她的呼吸犹如春日里绽放的茉莉花，散发着清幽迷人的香气。 他慌忙立起身子，看了陆锦瑟一眼，少女眼眸黝黑明亮，仿佛他幼年驯养的那头小鹿，天真可爱。她还什么都不懂，却又已经让自己深陷其中。 陆锦瑟握着球杖，专注而又认真地看着小球，裴年昭立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陆锦瑟。她长长的睫毛下，眼睛闪闪发亮，仿佛天上的星星飞进了她眼睛里。 小球滚进了球穴，陆锦瑟笑着跳了起来。 “我打进去了。” “我就说嘛，锦瑟聪明。” 裴年昭看着这个在自己跟前欢快跳跃的姑娘，她今日穿得仿佛一朵桃花，鲜艳可爱，又摇曳生姿。所谓活色生香，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吧。 “巧合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陶妍在一边说道。 “可是我就是打进去了！”陆锦瑟回嘴道，“巧合也是进去了!” “那也不值得这么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了状元呢！”陶妍看着裴年昭在陆锦瑟身侧就生气，一时口不择言。 “你怎么这么说话。”陆锦瑟也不示弱，“你刚才还计较输赢，说我笨没打进去，怎么现在又变成不值得！” “嘴长我脸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你管！”陶妍说道，“我就觉得你小题大做，行吗？” 陆锦瑟虽然很会说话，可是这毕竟是皇宫，要谨言慎行才好。刚才已经占了一次上风，就不好再继续出头了。陆锦瑟想着转头看向自家兄长，却发现他正跟付景玥在一起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她们这边发生的事情。 回去一定告诉娘亲，陆锦瑟暗想，就知道跟别的姑娘说话，都不管妹妹了。 “锦瑟刚从凉州回来，确实不懂捶丸的新规则。她性子又憨直，你别欺负她。”裴年昭看出来锦瑟不好说话，出言替她解围。 裴年昭一句别欺负她惹恼了陶妍，她把球杖往地上一扔，气哼哼地走到场边。 陆锦瑟看着陶妍背影愣住了。这就生气了？早知道让她生气这么简单，她之前就应该再说上两句。不过还是得让太子劝劝，要不然她回家告状怎么办！ 陆锦瑟想着，转过头拉了拉裴年昭的袖子，说：“小年糕，陶家姐姐生气了，你快去哄哄她吧。” “为什么？”裴年昭有些不明白，他明明是替陆锦瑟出头，怎么她还让自己去哄陶妍。 “因为她是陶家姑娘啊！陶家是您母家，不能轻易下面子的。”陆锦瑟笑着说完朝场边努努嘴，“快去吧。还来得及。” “锦瑟不用理她。”裴年晓在一边把整个过程过程看个满眼，“她从小就骄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就因为是公主罢了，要不然她都不拿正眼看我。” 陆锦瑟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她认为陶妍漂亮又有才，骄傲一些也很正常。不过她没想到三年没见，她竟然骄纵成这样子。 其实陶妍从十二岁以后，就慢慢收敛自己的性子，对外也是端方大度，贤淑静雅。今日咋见陆锦瑟，原本小时候两个人长得不相上下，现在她却出落得比自己漂亮许多，难免生出一些女孩子特有的嫉妒心。再加上后面又见太子对陆锦瑟眼角眉梢皆是情意，内心发酸，才忍不住出言不逊。 旁人都只道姑娘长大懂事了，只有裴年晓却觉得她不过只是把性子压抑住了而已。 -- 第10页 “大哥，到你了。”裴年晰在一边喊道。 裴年昭见陆锦瑟跟妹妹聊天聊得正开心，就自己走了过去，留她们两个在一处聊天。 “你怎么还帮着陶姑娘说话啊？”裴年晓问道。 陆锦瑟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喝茶的陶妍，说：“我明明是在帮你们兄妹说话，怎么就成了帮她了？毕竟她是你跟太子舅家的孩子。” 第11章 陆锦瑟吃着小点心，忽然想起来络子的事情，赶忙让采芳把络子拿过来。 “小年糕。”陆锦瑟把自己打的络子递给他，“前几日多谢你送的点心跟香杏蜜露。这个络子是我前些日子新打的，正好可以配上你身上这块玉佩。” 裴年昭见陆锦瑟送他自己打的络子，有些激动。只可惜他不知道，陆锦瑟是舍不得她从凉州城淘换来的小玩意，才把这个送给他。 陆锦瑟自小就不喜欢绣花，还总扎手，每次都疼得她哇哇大哭。许复没办法，就让她打络子磨性子。结果这个她倒是擅长，一天能打好几条。她留着又没有用，到处送人。汴梁城凡是跟她熟识的，几乎人手一条。 陶妍转过头，正看见陆锦瑟把什么东西递给裴年昭。她心下好奇，又存着那不能对人明说的心思，赶忙起身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陶妍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裴年昭的看着陆锦瑟的时候，仿佛眼里有光。一时心里酸溜溜的。 陆锦瑟愣了一下，见是陶妍，又低下头没说话。她知道这位不喜欢自己，跟她说话，还不定又说出些什么来！ “前几日锦瑟进宫，我说好下午陪她玩，可惜后来有事情，食言了，就送了些小点心给她赔礼。锦瑟过意不去，就送了络子给我。”裴年昭解释道。 “到真是有来有往。”陶妍说完看了陆锦瑟一眼，“锦瑟妹妹别看小，懂事还真早。” “陶家姐姐这话说的有意思，这人懂事早总比懂事晚要要好吧。别回头白长了大个子，一问三不知，还真成憨傻人了。”陆锦瑟嘴上也不吃亏，反驳回去。 裴年昭在一边看着她，觉得她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张牙舞爪的。 “我就说了一句，倒是引来你这么多话，你可真是不吃亏啊！”陶妍说完笑着往裴年昭脸上看过去。 “锦瑟从小就这脾气。”裴年昭说着又摸了一下陆锦瑟的头，“她小时候可是能把父皇都问住的小淘气。” “那到底是懂事还是不懂事呢？”陶妍继续含笑说道。 “懂事不懂事也轮不到你来管。”陆锦瑟有些不高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陶妍见陆锦瑟动怒了，笑着走了回去。她这么明晃晃的把喜怒挂在脸上，可是没法做太子妃的。 陆锦瑟嘟着嘴坐在那里，气哼哼地塞了一块一口酥到嘴里。裴年昭看着她鼓鼓的脸颊，忍不住又笑了，她怎么这么可爱。 球场边的凌烟亭，皇帝裴华珝跟皇后陶安把下面发生的事情看个满眼。陆锦瑟眉眼鲜活灵动，让陶安看着就心生欢喜。这宫里，多久没有这么眉眼生动的姑娘了。 若是现在的局势如陶安进宫时候一般，她肯定是不会同意陆锦瑟进宫的。那时候皇帝的二弟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子的位置，让她不得不谨言慎行，做一个端方标准的太子妃。她只能在东宫的后院里，才小心翼翼地释放一些原本的样子。 现在，皇帝的后宫没有人，孩子都是她生的。万一皇帝老房子着火，失心疯一般纳进妖妃进宫，她也有能力借着自己父族的势力保太子继位。所以这儿媳妇，干什么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呢。 “你要说这缘分也挺奇怪的。”皇帝裴华珝指着裴年昭笑着对陶安说道，“我记得兕儿小时候就对陆姑娘极有耐心，当时咱们还打趣他这么小就知道喜欢美人，现在看来，兴许这红线早就系好了呢。” “你说的有道理。”陶安也笑着看儿子对陆锦瑟献殷勤，“锦瑟这孩子平时也是端方有度，只不过对着兕儿娇憨一些。咱们当时还道这两个小的亲厚，如同亲兄妹一般。哪承想，是姻缘落在了他们身上。这俩孩子，真有意思。” “兕儿真憨厚，喜欢人家姑娘，就知道给她准备好吃的。”裴华珝继续看热闹，“怪道他这几日天天盯尚膳监盯得紧。” 陶安在一边白了他一眼，说：“我觉得挺好，总比有的人天天除了安安、安安什么都不会要强上许多。” “是吗？”裴华珝说着凑到陶安耳边，“我倒是觉得有人很喜欢听呢。” 陶安一下子红了脸。她瞪了裴华珝一眼，继续看儿子热闹。 “走。咱们也凑凑热闹去。”裴华珝说着拉拉陶安的衣袖，“这些日子因为南越的事，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今日难得有空，也去跟孩子们活动活动。” “好。”陶安说完很自然地拉住裴华珝的手，两个人并肩走了下来。 球场边，陆锦瑟还在气头上，伸手拿了小点心就要往嘴里送，被裴年昭拦住了。 第12章 已经快近正午，日头悬在天空正当中，阳光有些晃眼。陆锦瑟眯起眼睛看着裴年昭，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心，让她有些惶恐不安。 她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手指轻轻地碰到了裴年昭的手指。因为常年习武，裴年昭的手指尖有一层薄茧，轻轻地摩擦着陆锦瑟的手指。 -- 第11页 “我摘朵桃花给你戴，好不好？”裴年昭忽然出了声。 陆修正跟付景玥在一边聊天。付景玥拿着一朵落下的桃花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花瓣。 “你要去滇南吗？”付景玥问道。 陆修点点头，说：“已经定下来了。” “我兄长也去。”付景玥说完看着陆修，“多保重自己。” “一定。”陆修说完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坐了回去。有些话他必须在今日说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付景玥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陆修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张开了口，说：“答应我。在我没回来之前，先别订亲好吗？” “我订不订亲跟你有什么关系？”陆锦瑟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脸已经红了。 “我……”陆修变得结巴起来，“我心悦你已经很久了。所以，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我想试一下。” 付景玥跟蜚蜚自小青梅竹马，只可惜差着辈分，不过除了他们爹娘之外，周围的人早就把这俩看成一对儿了。 “我爹娘可能不会同意。”付景玥说道。 “我知道。可是我想努力一下试试看，可以吗？我用我的军功，换皇帝的赐婚，可不可以？我什么都不要，不要千户爵也不要万户侯，我只要你。” 陆修语气坚定，让付景玥莫名地安心。 “还没去呢，就想着千户爵万户侯，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付景玥笑着说道。 “只有这么想，才能让自己坚信能娶到你。”陆修说完看着付景玥的眼睛。 那眼神，充满了诉不尽的爱意跟柔情，付景玥捏着桃花红了脸，轻轻地点点点头。 “你真好。”陆修跳起来围着付景玥转了几圈，逗得她笑个不停。 如果不是在皇宫，陆修真的想抱抱付景玥。 陆修确定了付景玥的心意，心满意足地围着她哄她开心。不经意地一抬头，正好看见裴年昭跟锦瑟相互对视，裴年昭自是不用说，在陆修眼里，自家妹妹的眼神，含情脉脉。 他轻轻地咳了一下，高声喊道：“锦瑟。” “啊？” 陆锦瑟本来恍着的神被陆修一嗓子拉了回来。裴年昭在一边，忽然觉得自己对陆修一点好感都没有。 “干什么？”陆修问道。 她眨眨眼睛，回头看着陆修，说道：“太子手心扎了根木刺。” “哦！让内侍去请御医就好。” 陆修说完，就看着陆锦瑟正拉着太子的手，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该生气太子撩拨妹妹，还是该高兴妹妹长大了。 付景玥在一边赶忙拉住陆修，说：“锦瑟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呢，你过去，反倒是给她提醒了。” 陆修觉得这话有理，又坐回了石凳上，只不过眼睛一直往那边瞄。 “阿兄说得对，是要赶紧请御医。”陆锦瑟转过头对裴年昭说道。 “没事。”裴年昭说着摸摸陆锦瑟的头发，“锦瑟也太小题大做了。” “怎么是小题大做呢！”她有些不高兴，“扎了根刺可不是小事，严重会化脓！赶紧请御医过来吧。” “好好好。” 裴年昭忍着笑应了。他转头看着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内侍，说：“刚才你犯错了，就罚你跑一趟。” “多谢太子。”小内侍赶忙行礼，一溜烟就跑了，太子可真好，都没有罚自己。 “走。我们去场边等着。” 陆锦瑟边说边拉着裴年昭过去。而裴年昭被陆锦瑟拉着手，希望永远都不要松开。 “这位姐姐，太子要洗手。”陆锦瑟看着一位宫女说道。、 “是。婢子这就准备。”宫女笑眯眯地应了。陆锦瑟说话和气，皇后跟太子身边的内侍都很喜欢她。 小内侍领着御医来的时候，陆锦瑟又仔仔细细地把裴年昭的手心看了一遍，确定只有那一根刺，这才松了口气。 “微臣见过太子。”御医背着药箱行了礼。 “免礼。” 这位御医手脚麻利，嘴上说着，已经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花椒盐水给裴年昭手心擦拭干净，又掏出银针，麻利地把木刺挑了出来，又往上面涂了一些清凉膏。 第13章 陆锦瑟跟陆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两个人都带着倦色，在马车上都没怎么说话。许复见二人这般，就让他们回院子换衣裳休息，等到晚膳的时候再过来。 陆修换了常服，简单梳洗一番之后就去了正院。他有事要跟他娘亲说。 四月末的傍晚，天气凉爽，胖胖正跟着乳母侍女在院子玩耍，见兄长进来，高兴地跑过去，一把抱住陆修的大腿。 “阿兄。”胖胖仰着脸看着陆修直笑。 “小家伙，你可真对得起你的小名，怎么又沉了。”陆修说着把他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一猜你就要玩这个。” 小家伙在陆修肩膀上咯咯直笑。 许复正在屋里看过些日子祖父生辰的礼单，见陆修扛着胖胖走进来，忍不住笑了，这兄弟俩，感情可真好。 “蜚蜚这时候过来有事？”许复问道。 陆修把胖胖放回地上，又捏捏他的脸，说：“胖胖再去院子里再玩会好不好？阿兄有事情要跟娘亲说。” “好。阿兄记得再抱我回来。”胖胖还小，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 第12页 “鬼灵精。”陆修说道，“一定。” 胖胖得到陆修的应允，这才满意地牵着乳母的手走了出去。 “娘亲，胖胖也忒聪明了。”陆修说道。 许复顺着陆修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笑了。 “跟你们兄妹比，胖胖可是听话又懂事了。你们两个小时候啊。不提也罢，一个赛一个的淘气。”许复说着把礼单递到侍女手里，“说吧，这会儿过来是什么要紧事？总不会是在皇宫惹祸了吧。” “哪有。”陆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儿子都这么大了，早就不会了。” 许复点点头，说：“对，这祸小时候都惹全了。” “娘亲。”陆修两个字拐了八道弯，听得许复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起。 “有什么事情赶快说。别跟锦瑟学这些。”许复说着用手点了陆修额头一下，“半大小子撒娇不是可爱，是可怕。” 陆修听了这话，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收敛表情，坐得板板正正的。许复就在一边看着他越来越严肃，心道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娘。付家……”陆修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坐在那儿发呆。 许复就在一边看着他的脸一点点涨红起来。等了半天她见陆修还是没说话，摇摇头自己先开了腔，要是等他自己说出来，估计太阳都要落山了。 “长乐长公主跟辅国将军这些日子在给阿鸾挑夫婿。” 陆修瞬间就被自家娘亲的话给惊着了，磕磕绊绊地开口说道：“娘亲怎么什么都知道？那，那个，我有希望吗？” 许复惋惜地摇摇头，说：“你们辈分差着。若是你比阿鸾辈分、高，我跟你爹绝对能舍下身段替你去求上一求。但是现在是阿鸾比你高一辈，于情于理，我跟你爹都是不好上门去说的。” “若是阿鸾也心悦于我呢？”陆修急忙问道。” “这事你不能让人家姑娘家主动提出来对不对，求娶求娶，咱家是要去求的。”许复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若是心悦阿鸾，就只能用战功去求皇帝。这是我跟你爹给你想的唯一的办法。正好你不日就要去滇南，这也是你唯一能立战功的机会。不过说好了，若是辅国将军不同意，你就趁早乖乖断了念想，” “是！” 陆修高兴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晃得许复眼都花了。 “快点坐下。怎么跟你爹一个毛病，转来转去的。” 陆修抓抓头，坐回了椅子上。“儿子这不是有些高兴吗！” 许复瞪了他一眼，说：“现在高兴还太早呢！要沉稳知道吗？” “是。”陆修乖巧地应了。接着他斟酌了一下，把自己今天白天的想法说了出来 “娘亲，我觉得太子喜欢妹妹。” 许复听了这话，眼睛都快立起来了，她稳了稳神，才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的？” 陆修抓抓头，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儿子今日从太子看妹妹的眼神才发现的。” “那锦瑟呢？”许复赶忙问道。 第14章 陆家用饭的时候，一向都很热闹。锦瑟在一边念叨着今天发生的趣事，陆修一边听一边伸手把刚从椅子上溜下来的胖胖抓了回来。许复笑着夹了一筷子虾仁到陆柯碗里。陆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然后点头应和锦瑟两句。一室温暖。 许复总觉得这样才是过日子，食不言寝不语，太过冷冷清清了。 用过饭，陆修跟锦瑟饮过茶后，见自家娘亲有话要跟父亲说，就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 “今日都累了。回去歇一会儿就睡吧。”许复叮嘱道，“蜚蜚回去不要再看兵书了，锦瑟也不许看话本子。” 兄妹两个乖巧，齐声应了。 陆锦瑟回到院子，刚拿出话本子就打了个哈欠。她揉了揉眼睛，说：“不看了。帮我把钗环卸了。今日早睡。” “是。”采芳转头叮嘱小丫鬟们抬热水进来之后，才跟采薇一起，站在陆锦瑟身后，小心翼翼地把钗环摘下来。 陆锦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目光一路往下望去，正好瞥见案上那朵已经有些发蔫的桃花。这是她回来卸钗环的时候，被侍女随手放到案上的。 她伸手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绛红色的花瓣已经有些发皱了。她举起来嗅了嗅，还能闻到淡淡的桃花香，清淡中带着一丝甜味。 今日紫云阁的桃花开得茂盛。裴年昭摘了一朵替陆锦瑟簪在鬓边。她小时候就喜欢戴花，那时候可爱得仿佛观音坐下的童子。而现在，她仿佛桃花林里的花仙，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陆锦瑟还记得裴年昭的手指擦过自己的耳朵。小时候，他帮自己戴了无数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记得清清楚楚，想起来就觉得心慌意乱又有些想笑。 “姑娘，这花都蔫了。”采芳说道，“若是姑娘明天还想戴，婢子去院子里给您摘去。” 采芳的话打断了陆锦瑟的沉思。她拈着桃花想了想，说：“不用了。明天你跟采薇去收集点花瓣来，我要做香丸。” “姑娘，桃花味淡，单一只是桃花的话，做出来不一定能闻得到。”采薇在一边开了口。 “那就跟甘松一起。”陆锦瑟说，“采蘋明日去母亲那里要一点。” “婢子记下来。”采蘋说完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姑娘怎么想起来桃花跟甘松混在一起？婢子记得，您从来不用甘松的，嫌它味道厚重浓郁。” -- 第13页 “就是忽发奇想试一试。桃花味道清甜，配上甘松，兴许会让人惊喜。” 其实，陆锦瑟忘记了，裴年昭今日衣服的熏香就是甘松。她只觉得桃花跟甘松在一起的味道，一定很好闻。 陆锦瑟把桃花随手夹到话本子里，递给采芳，说：“放到书柜第二排，别错了。” 采芳不明白陆锦瑟的意思，不过她也不好多问，应了声就去了。 陆锦瑟躺在床上，忽然自己就笑了。她今天晚上是怎么了，莫名的魂不守舍，一定是太累了。她得赶紧睡了，这几日事情多，下个月给太后的寿礼她还没准备好呢！ 临睡前陆锦瑟叹了口气，长大真的一点都不好玩。要是在以前，这种时候，她只要露个脸，请安问好之后乖乖坐在那里就行。听到别人夸奖就笑一下，再微微红个脸，就能得到众人夸奖。 不管陆锦瑟愿不愿意长大，时间都不急不缓地滑过，转眼间，就先到了许太傅的生辰。 陆锦瑟这一日起得早，穿好衣裳就去了正院。她娘亲前一天晚上已经跟她说了，今天要早点过去，不等父亲跟兄长一起。 用过早饭，许复带着锦瑟跟胖胖就出了门。陆家许家离得近，坐马车一会儿就到。 许太傅年事已高，门生又多，这个时候许家已经车水马龙。许复从西北门走了进去，直奔正院。院子里下人们忙忙碌碌却没有什么声音，足见许家家世。 “老祖宗。”陆锦瑟笑着就进了院子。 许太傅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见陆锦瑟跑进来，挥挥手让下人把东西都撤了。 “小锦瑟来啦。”许太傅笑得和蔼，“几日不见，又长高了。” 陆锦瑟骄傲地点点头，转身让侍女把捧在手里的卷轴拿了过来。 “锦瑟祝老祖宗寿比南山、松鹤长春。” “好好好。”许太傅笑着接过锦瑟递来的卷轴，让侍女展开来看了看。 “锦瑟的字越发长进了。”许太傅捋着胡子笑着说道。 “老祖宗喜欢吗？”锦瑟说着走到许太傅跟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喜欢喜欢。锦瑟送什么我都喜欢。” 这时，许复也走了进来。她让乳母放下胖胖，说：“胖胖去给老祖宗贺寿。” 第15章 许太傅听到裴年昭的答案后，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八十几岁的老人家，清瘦的手背上，有一块不太清晰的老人斑。 裴年昭感觉许太傅在看着他。他想了一下，迎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那双眼睛看过了太多世事，虽然已经有一些浑浊，但是却透着睿智，裴年昭觉得这双眼睛，能看到人的心里。 许太傅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目光纯净，带着对这个世间的好奇和一往无前。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之前那个坐在那里的年轻人，仿佛才刚刚离开似的。 当年，太子的父亲，当今皇帝裴华珝，也如此乖巧地坐在这里，期期艾艾地跟他开口，想要见一见当时的许家大姑娘。许太傅知道，裴华珝想求娶许复，只不过他没有同意。不仅仅是因为许家不做外戚，还有就是他清楚，裴华珝对许复的感情，不过就是少年时代朦朦胧胧的一点好感罢了。而许复，根本就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跟他父亲不一样。他看陆锦瑟的眼神仿佛有光。而锦瑟自己呢，虽然她自己还懵懵懂懂，可是她看裴年昭的眼神可是骗不了人的。 “太傅。” 裴年昭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喊了一声。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他的小心思就全被许太傅看出来了。 “兕儿，忘了太傅教过你什么吗？”许太傅上了年岁，越发促狭。裴年昭这幅样子，着实可爱。 “兕儿不敢忘。”裴年昭说完，收敛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 裴年昭六岁册封太孙，一直作为储君来培养，气势自然了得。许太傅身边的侍女饶是见过大场面，也不由得敛气屏声严肃起来。 许太傅看着他这幅表情，忍不住想笑又有些感叹，这孩子还是跟自己亲厚，在许家可以如此忘形。 “兕儿是不是喜欢锦瑟？” 许太傅一句话，对于裴年昭而言，犹如惊雷在他头上炸开，惊得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太傅，我……”裴年昭觉得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我……” 许太傅端着茶，绕有趣味地看着裴年昭。只见他的一直从脖子红到了脑门，许太傅觉得他头顶都已经冒出了热气。 “你什么？”许太傅觉得年纪大了之后，就特别喜欢看小年轻丢丑。 裴年昭咽了口口水，脚趾在靴子里蜷缩了好几下，双手抓着衣服攥了攥，鼓足勇气站起身来，说：“兕儿确实喜欢锦瑟，望太傅成全。” “可算把实话说出来了。”许太傅笑着说道，“可惜小子你求错人了。锦瑟姓陆，不姓许。” “兕儿明白。可是锦瑟从小跟着您开蒙，您的话她一定会听。”裴年昭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太傅。 一瞬间，许太傅觉得裴年昭才四岁。 “锦瑟的心意，要让她自己明白才行。这个谁都不能提点。”许太傅说道，“我只问你，你能待锦瑟好吗？” “当然。”裴年昭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许太傅摇摇头，说：“我说的待她好，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 -- 第14页 “兕儿愿闻其详。” 裴年昭说完，起身倒了一杯茶递到许太傅手里。许太傅接过来轻啜一口，这才慢慢开了腔。 陆锦瑟生的讨巧，当时陆家跟许家小一辈就只有她一个姑娘。她漂亮可爱，又会说话，两家人把她疼到了骨子里。她要星星，就绝不会给月亮。偏生她又乖巧，善解人意，偶尔性子上来了，才会犯犯小脾气。可是世家贵女，哪一个骨子里都娇纵得很，她这点脾气，不算什么。 “你可知道我那大儿子爱花如命？”许太傅问道。 第16章 许复带着锦瑟并胖胖到了许夫人院子的时候，很多世家贵妇已经到了。陆锦瑟站在门口看着许复，说：“娘亲，我不想进去。” 许复侧过脸看着她，带着笑音儿问她：“你觉得可能吗？” 陆锦瑟吐了下舌头，伸手捏捏胖胖的脸，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说：“胖胖，你还是慢些长大吧。长大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胖胖听不懂，但是仍旧瞪着大眼睛冲着锦瑟点点头。 “快走吧。”许复边说边抬脚迈进了院子。 锦瑟跟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娘”。少女的嗓音清甜，一个音儿叫得百转千回。 “就会撒娇。”许复转过身点点陆锦瑟的额头，“一会儿我借口胖胖烦了，让你带他去后院花园子转转。” 陆锦瑟走上前抱住许复的胳膊晃了两晃，说：“娘亲最好了。” “嘴甜！” 母女两个说这话就已经到了门口，小丫鬟利索地打起帘子，带着笑影行了个礼，然后高声说道：“姑娘回来了。” 许老爷跟许夫人疼爱闺女，这么多年院子里的人都还是按着许复未出嫁前的称呼叫她。 许复一偏头，就看见陆锦瑟停住脚步，用手抚平裙子上微小的褶皱，双手交合于前，腰背挺直，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真真的是端方得体，温婉大方。陆锦瑟见许复瞧着自己，轻轻地冲她皱了一下鼻子之后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态，仿佛那个调皮促狭的姑娘不存在。 这孩子!许复忍不住笑了，不过她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许夫人正在跟各位夫人说话，听见许复来了，抬头就往门口望去。只见她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锦瑟，还有被乳母抱在怀里的胖胖。 “你怕不是个曹操吧，刚说起你，你就到了。”许夫人说着从乳母手里接过胖胖抱到怀里。 “娘亲说我什么了？”许复笑道，“肯定是在夸赞我。” “这孩子。”许夫人笑着跟周围的夫人说道，“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淘气！” 许复笑着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碗，说：“这样才好，童心不老。” “这话说得对！陆夫人可一点都不老。”一位穿着洋红衫子的夫人笑着开了口，“跟锦瑟站一块儿，就跟姐妹一般。真让人羡慕。” 陆锦瑟顺着声音望过去，是南平郡主，吏部侍郎庄桥的夫人，性子爽利爱说笑。她最喜欢听她说话了，特别有意思。尤其是怼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听着就让人痛快。想着想着，她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南平郡主仿佛知道了陆锦瑟的心思，冲她招招手，说：“锦瑟过来这边坐。” 许复坐在许夫人下手看着南平郡主，说：“你自己没有闺女，就眼馋我闺女，每次都这样。” “因为锦瑟漂亮啊！”南平郡主拉着锦瑟的手，看着许复笑着说道，“你知道，我最喜欢长得漂亮的。真想把锦瑟带回家，当自己闺女疼。” 在座的夫人都明白，南平郡主这是想让锦瑟当她儿媳妇。 许复愣了一下，说：“她啊，还是个小孩儿呢！孩子脾气，一时好一时恼的，估计没两天你就烦了。” 南平郡主听了这话倒没什么，锦瑟才不过十四岁，许复这么说也很正常。 “这么个漂亮姑娘在跟前，怎么会烦呢！”南平郡主说完拍拍锦瑟的手，“而且锦瑟这么乖巧，哪像你说的那般淘气！” “多谢郡主夸奖。”陆锦瑟坐在一边，低着头红着脸轻声说道。 她的睫毛浓密纤长，微微低着头，正好覆盖住她的眼睛。隐隐约约的，眼眸里有光透出来。 在座的夫人，哪一个不在内心暗自夸赞，陆家姑娘家世优秀，人品又好，而且长得美，真是宜室宜家。只可惜她年岁小，陆家又疼爱女儿，就是许婚了，估计也要到十七八岁才出嫁。有那家里儿子年岁大一些的，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第17章 胖胖被裴年昭抱在怀里，一开始觉得新鲜有趣。他看了一圈，又想伸手抓着西府海棠，被裴年昭一把抓住了手腕。 “小家伙，花里可能藏着蜜蜂，被蛰着了怎么办？” 胖胖听太懂，但是知道这个人是为他好，点点头后觉得没什么意思，开始扭来扭去。 “他待烦了。”陆锦瑟说道。 裴年昭把胖胖递给立在一边的马敬，说：“马敬带陆公子去玩会儿吧，我跟陆姑娘有话说。” “是。”马敬说完伸手接过胖胖，“陆小公子，老身捉个虫儿给你玩。” “锦瑟放心，我小时候马阿公也经常哄我。”裴年昭说道。 陆锦瑟一个眼风扫过去，奶娘并采芳就落了三四步跟在胖胖伸手。 -- 第15页 “我怎么会不放心呢，不过担心胖胖淘气罢了。”陆锦瑟说完看着裴年昭，“小年糕找我有什么事啊？” 裴年昭看着陆锦瑟，想了想，问道：“我刚才送你的东西看了没？” “看了。”陆锦瑟说道，“不过太贵重，锦瑟受不起。” 那对玻璃种翡翠玉镯真是好看，纯净透亮，几乎没有杂质。陆锦瑟捧在手心里，感觉是一汪水在掌心里流动。 “怎么会！”裴年昭赶忙说道，“我第一眼看到这对镯子，就觉得适合你。” “多谢。”陆锦瑟咬咬牙，暗自下定决心把从凉州城带回来的西夏宝剑送给他。 “许家的西府海棠开得茂盛。”裴年昭开始没话找话，“锦瑟喜欢西府海棠吗？” 陆锦瑟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想了想，说：“西府海棠又香又美，几乎没有世人不喜欢吧。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桃花，开得漂亮。” “你今日用的可是桃花味儿的熏香？”裴年昭忽然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这是她新做得的熏香，今日第一次用。 “有甘松？”裴年昭继续问道。 “是。前些日子在家调香，忽然觉得这几种味道混在一起或许会有别样的惊喜，就调了几枚香丸。”陆锦瑟忽然发现今日裴年昭身上是甘松跟檀香混杂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起来。 裴年昭也发现自己今日跟陆锦瑟熏香类似，一时间有些高兴。 “甘松味道味道浓郁，细闻起来还有一些甜，正适合你。”裴年昭说道，“夏日再加一些龙脑更好。” “好。”陆锦瑟说完抬头看着裴年昭，“小年糕也喜欢调香？” “母后喜欢。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看母后调香，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裴年昭说着，伸手替陆锦瑟摘掉肩膀上落着的花瓣，“过几日就是皇祖母寿辰，你会来吗？” “小年糕，这个你问过了。我一定会的啊。我还要给太后娘娘看我的寿礼呢！”陆锦瑟骄傲地说道。 这时，侍女端着茶碗过来，陆锦瑟见她们来，忍不住笑了。 “小年糕，我们坐下说话吧，。刚才也是傻了，就这么一直站着。” 陆锦瑟跟裴年昭坐在石桌两边，她看到侍女端了茶水并三盅冰糖雪梨，说：“小年糕试试许家厨娘手艺，我觉得很好。” 裴年昭听话，端起来喝了一口，说：“果然好滋味。不过不够冰凉，过于温了。” “小年糕还是跟以前一样贪凉。”陆锦瑟说道，“少用些凉的，不然回头又该生病了。” 裴年昭体质燥热，极喜欢冷食，小时候因为这个，经常生病。 “好。听锦瑟的。”裴年昭说完摸摸锦瑟的头发。 “我说的对自然就要听。”陆锦瑟说道。 “上次给你的香杏蜜露可还有？要不要再遣人送一些给你？”裴年昭忽然想起来之前的事情，赶忙问了两句。 第18章 陆锦瑟带着胖胖回到许夫人的院子，乖巧地坐到许复身边。 “胖胖淘气了吗？”许复问道。 “没有。”陆锦瑟说道，“不过我们在花园字里碰见太子了。小家伙也不认生，还让太子抱他。” 陆锦瑟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手帕的事情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羞怯。 许复知道这是自家祖父的安排，没说话，心里却打定主意等着下午客人走了去亲自问一问祖父。 “你什么时候见胖胖认生过？”许复笑着说，“你去原来五叔的院子吧，玫儿在那里招待姑娘们呢。” “是。”陆锦瑟听话地站了起来，“用饭也在那里吗？” 许复点点头，说：“中午是这样。晚上在正院。” “那我先过去了。不过，胖胖呢？”陆锦瑟问道。 许复转头看了眼被一众夫人捏脸的小家伙，说：“就留这儿吧，你看他多开心。” “胖胖好脾气。” 一众夫人围着胖胖逗趣，你一言我一语，小家伙也搭得上话，童言童语，天真可爱。 “胖胖，来，跟外祖母说说上午都干什么了。”许夫人趁着一众夫人起身更衣收拾，把小家伙跑到腿上。 “遇见太子哥哥了。”胖胖一字一顿地说，“我让他摘花给阿姐。” 许夫人跟许复面面相觑。 陆锦瑟全然不知道胖胖的话。她正在许玫那里跟付景玥并谢悠聊得开心。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付景玥问道，“我跟悠悠还想着跟你聊天呢。” “胖胖在外祖母那里待的不耐烦，我陪着他去花园子玩了一会儿。”陆锦瑟赶忙解释道。 “我才不信呢！为了躲懒吧。”谢悠轻声说道。 付景玥在旁边赶忙应和，说：“悠悠这话说的对。锦瑟自打从凉州城回来，懒散得很呢！” “你们是不知道，凉州城有多自在。”陆锦瑟的声音有些惆怅，“自从回来以后，我娘亲管我管得可严了。” 陆锦瑟的话赢得了二位姑娘的共鸣，忙不迭地点头。 “胖胖呢？”付景玥忽然问道。 “他啊，正在外祖母院子被一众夫人捏脸呢。”陆锦瑟笑着说道，“娘亲说他这个时候去不得前院，也不好来咱们这里，只能跟她一处。也亏了小家伙也不怕生，怎么逗都不哭。” -- 第16页 “也是。胖胖太小，去前院也只能让陆将军带着。”付景玥说着拈了一枚茶果子放进嘴里。 陆锦瑟见她吃的香甜，自己也吃了一颗。 “我爹只会逗他，倒是我阿兄能哄他玩。” 付景玥灵机一动，装着不在意地问道：“蜚蜚呢？今日还过来吗？” 陆锦瑟摇摇头，说：“不来了。他们就要去滇南，现在正在京郊大营呢！” “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付景玥笑了起来，“我阿兄也跟蜚蜚一起。” 许玫这时候瞧见陆锦瑟来了，快步走到她身边，说：“锦瑟躲懒。明明早就来了，怎么现在才过来？” 许家小一辈姑娘少，许复又跟娘家一向亲近，有时候陆锦瑟也是要帮忙的。 第19章 许复端着茶杯，却没有一点要往嘴边送的意思，她愣愣地想了很久。许太傅也不急，在一边含笑看着她。 “所以祖父想让锦瑟嫁进东宫？”许复问道。 “复儿，其实按道理说，我不应该插手锦瑟的婚事。”许太傅缓缓地开了口，“毕竟她姓陆。可是，她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希望她过得顺遂，一生平安喜乐。” 老人的声音低缓，却无来由地让人信任。“而且太子是个好孩子，秉性纯良，值得托付。况且他对锦瑟的情意，可不仅仅是今年才有的。” “祖父的意思是？”许复问道，“太子很早就喜欢锦瑟了？” 许太傅点点头。 陆锦瑟小时候进宫跟着许太傅开蒙，和裴年昭算是正经的师兄妹。虽然她跟着二皇子跟公主一起念书，但是她和太子相处的时间，不比她跟二皇子和公主要少。 许太傅看着太子从陆锦瑟进宫第一天起，就不自觉地把她放在心上。陆锦瑟小时候淘气，每次犯错受罚，裴年昭总是第一个去哄她，还特意学了些小把戏逗她开心。为了这个，许太傅还罚过他几次。 “兕儿这孩子打小就是作为储君来培养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开窍晚。可是我看得清楚，他对锦瑟，情谊深厚。”许太傅继续说道“你跟柯儿只想着让锦瑟自在一些。可是锦瑟活泼，嫁进世家她受不了，而勋贵呢，后院多少有些麻烦事。毕竟像陆家这样的勋贵，太少了。” “那东宫更不行了！光是宫规就能让锦瑟透不气来。”许复说道。 “那你觉得世家或者勋贵家里就没有规矩了吗？”许太傅说道，“有几个人能似陆柯那小子这般宠你。” 许复抿了下嘴，祖父说得确实有道理。 “可是，锦瑟嫁进东宫生子也是个压力。”许复说道，“还有御史天天在一边盯着。” “所以我把这个问题交给了兕儿。”许太傅笑得像只老狐狸，“你们走了以后，我问他如果跟锦瑟婚后子嗣有碍该如何处理。” 许复瞪大眼睛看着祖父，他老人家可真敢问。 “兕儿这孩子忠厚，没有急着表态，也没有急着辩驳，只是说回去想想。单这一点，我就觉得兕儿这孩子真的把锦瑟放到心上了。” 许复把这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也点点头，祖父这话没错。越是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才越不会急着表态。 “我呢，活到这般岁数，见的人跟事也不少。如果兕儿能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那么你跟柯儿可以考虑考虑他。如果他想不出来办法，依着他的脾气，自己就先放弃了。”许太傅说完看着许复，“复儿觉得呢？” 许复点点头，说：“难道祖父认为太子是良配。” 许太傅捋着胡子笑了笑，说：“那复儿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良配呢？” 许复想了想，笑了起来，说：“陆柯那样的才是良配。”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跟十七八岁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许太傅看着自己的孙女也笑了，不急不缓地开了口：“你看，你自己已经说出答案来了。” 许复没明白祖父的意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没一会儿，她的眼睛就笑弯了。 “祖父说的对，复儿着相了。” 一个人是不是良配，跟他的身份有关系又没关系。陆家是武将出身，照样家风清白，陆柯把许复都疼到了骨子里。而那么多世家，姬妾成群的大有人在。 “而且你跟陆小子看了那么久，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许太傅早已经致仕，闲来无事把自己门生都扒拉了一遍，也没替锦瑟找到合适的人家。 “是。其实也不是没有好的，只不过总觉得差点什么。”许复说道，“我跟夫君，总是想把最好的给锦瑟。” “那不就结了。”许太傅虚指了一下许复。 第20章 陆锦瑟坐在镜前，觉得自己还没缓过劲儿来，昏昏沉沉的。采薇捧着首饰盒子过来，说：“姑娘喜欢哪个？” “今日不出门，选个轻便的就好。”陆锦瑟觉得自己下午应该好好再睡一觉。 采薇最后选了一个碧玉钗子，说：“姑娘觉得这个可好？” 陆锦瑟点点头。 许复刚刚换好衣衫，就听见侍女说姑娘来了。她望过去，见陆锦瑟神情恹恹的，赶忙问道：“锦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锦瑟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说：“没有。就是昨晚魇着了。早晨起来有些头昏。” -- 第17页 许复赶忙起身走到她跟前，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她见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用过早饭就赶紧回去歇着吧，中午晚上就别过来了。” 许复说完，又吩咐侍女去厨房，让厨娘加一碗鸡丝汤面。陆锦瑟不舒服的时候，只喜欢吃汤汤水水的东西。 “娘亲不要着急。没事的。”陆锦瑟说道，“下午睡一觉就好了。女儿身体好着呢！” “那也不成。”许复说道，“越是身体强健的人越仗着身体好不在意。听话！” “好。”陆锦瑟一边应着一边抱起了胖胖。她弟弟的小手跟小脸，捏起来都好好玩。 裴年昭早晨用过饭，就让马敬下午遣内侍去陆家。今年新上贡的铁观音甚好，他记得陆锦瑟最喜欢它了。 “悄悄过去就好，不要惹人注意。”裴年昭吩咐道。 “是。太子不妨给陆家小公子也送些什么，这样就是旁人知道了，只说陆家小公子可爱投了您的缘就好。”马敬应下之后又提醒了裴年昭一句。 裴年昭想想，觉得马敬这话有道理，说：“那就再拿两瓶香杏蜜露给陆家小公子。记着，过去的时候千万不要惹眼。” “太子放心。”马敬说道，“老奴想着如不让苏景过去，您看可好？老奴冷眼瞧着，那小子做事谨慎。” 苏景是马敬新认的干儿子，自然凡事都要向着他点。裴年昭知道也不点破，这人啊，得用又没有二心就好。 陆锦瑟用过早饭，就回房歇着去了。她躺在床身翻来覆去又睡不着，便起身靠着软枕在榻上发呆。之前的那个梦境，总让她莫名其妙的有些伤感。不过就是裴年昭不理她罢了，而且还是在梦里，怎么就让人如此难过。陆锦瑟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是酸酸涩涩的。 不过就是不理她罢了，有什么好伤心的，陆锦瑟暗想，那么多人喜欢她了，也不差裴年昭一个。然后她自己又笑了，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做什么这么当真。 “姑娘。”采薇打断了她的沉思，“这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收到哪里？” 陆锦瑟想了想，说：“放到书房的架子上。” 采薇愣了一下，她记得这个盒子里是一对镯子，怎么要放到书房呢？不过她没说话，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陆锦瑟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用过午饭，她就让采芳点些安神香，自己又躺回床上补眠。可能是因为想开了，她一会儿就睡着了，采蘋见她睡熟，就让采芳采薇守在屋里，自己则去了正院。帕子的事情，她觉得得让夫人知道才行。 许复正在看给太后准备的贺礼，红珊瑚树摆件跟红翡玉雕哪个寓意都好，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听闻采蘋过来，许复有些头疼，这个时候她过来，肯定又跟太子有关系。 采蘋进来行礼后刚要说话，前院的小厮就过来说东宫来人了。许复愣了一下，就赶忙让请进来。 为了不惹眼，苏景只带了一个小内侍过来。他对许复行礼之后，就委婉地问了一句陆锦瑟，许复看了眼采蘋，采蘋会意，赶忙开了口。 “回这位中贵，我家姑娘今日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苏景听马敬说过太子的心意，连忙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劳烦陆姑娘过来了。横竖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太子遣小的送些东西过来。” 苏景说完，就示意小内侍上前，把东西捧了过来。 “劳烦而位中贵了。”许复说完就示意钟卉递过去两个荷包，一大一小。 苏景这几年也学了些眉眼高低，他没有推辞，只是笑着对许复行了礼，就把荷包揣进怀里。薄薄的一个荷包，苏景知道这里一定是放了银票。小内侍见状，也恭敬地接过荷包。 第21章 陆柯下衙的时候，天色已晚。他听闻锦瑟不舒服，换了常服就想去她院子里看看，被许复一把拉住了。 “你今日回来晚，我就没让锦瑟跟胖胖等你。这个时候估计锦瑟正用饭呢，你现在过去，她吃着一半还要起身，对脾胃不好。”许复说道。 陆柯觉得许复的话有道理，又坐了回去。一个小丫鬟端了热水过来，陆柯洗手的时候，许复就在一边把今天下的事情说了。 听闻太子遣人送东西来，陆柯差点把盆子给掀了，太子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你稳着点！”许复说道，“我冷眼瞧着，锦瑟也是喜欢太子的。” “唉！”陆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他最怕的事情，“难不成真让锦瑟做太子妃？宫里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 “那能怎么办？”许复问道，“赶快把锦瑟嫁出去？你舍得吗？反正我是不舍得。而且祖父说得对，锦瑟日后知道了自己的想法该怎么办？还有太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陆柯被锦瑟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一顿饭索然无味。他最喜欢的龙井虾仁，吃进嘴里跟嚼木头也没有什么区别。 用过饭之后，陆柯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锦瑟若是真喜欢太子，我这个当爹的，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多立些军功，让她底气更足一些。” 许复也叹了口气，说：“还好锦瑟还小。事情呢，还有转机。或许皇帝皇后等不得，或许太子知难而退。这些日子，我话里话外提点锦瑟几句，她自己能明白太子妃多难做也未可知。” -- 第18页 “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这话陆柯只说了半句，后面的他没说。他是个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想法，太子若是真心喜欢锦瑟，前面就是有一座大山挡着，他也会想办法给它劈开。不过话又说回来，锦瑟若是能得如此真心，也算是一桩幸事。 陆柯的心思百转千回，他忽然就明白了当年老岳父的心情。许复出嫁的时候，她爹许司当晚喝了半坛子女儿红。 陆锦瑟这边丝毫不知道她爹娘的对话，用过饭就进了书房。她伸手取下金丝楠木盒子，把帕子取出来。过几日太后寿辰，她怎么才能把它交还给裴年昭的。 这时，采芳端着一碗牛乳走到门口。 “姑娘，夫人吩咐让您睡前把牛乳喝了。” “不要。”陆锦瑟皱皱鼻子，“一股腥味儿，不喜欢。” 采芳还想再劝几句，陆柯跟许复结伴走了进来。 “锦瑟要是不喝牛乳，就得喝安神汤。”陆柯带着笑音说道，“丫头觉得哪个好喝一点？” 陆锦瑟见爹娘来了，慌忙把帕子揣进怀里，笑着迎了上去，说：“爹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许复进门环视了一眼。这姑娘跟自己年轻时候一样，喜欢拾掇屋子又会拾掇屋子。这个书房，雅致又不冷清，比自己年轻时候还要风雅几分。书案上笔海内的笔，犹如树林一般。一边是一个甜白瓷瓶，上面插着一支西府海棠，开得正艳。旁边是敞开的金丝楠木盒子，里面一对玻璃种的玉镯，清澈透亮。 她对着陆柯使了个眼色，就拉住陆锦瑟的手，说：“你爹听说你不舒服，就要过来看看。娘亲也不放心你，就一起过来了。” 陆柯顺着许复的眼神看到了西府海棠并那个盒子，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被他跟许复放在心尖上疼了这么久的闺女，居然有了心上人。陆柯莫名地一阵心痛。他的小丫头，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啊！ “爹爹多虑了。”陆锦瑟说道，“不过就是晚上没睡好罢了。+” “怎么了？难不成有心事？”陆柯没忍住，问了出来。许复在一边悄悄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又瞪了他一眼。锦瑟自己都还想明白呢，他这么着急点破做什么！ “也不是。”陆锦瑟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复把牛乳端到陆锦瑟跟前，说：“我看啊，就是昨天累着了。锦瑟听话，把牛乳喝了。这玩意，最是安眠。” “娘亲。”陆锦瑟嘟着嘴看着许复，见她板着脸摇头，又看向了陆柯，“爹爹。” “必须得喝了。”陆柯的声音严肃。 第22章 裴年昭的帕子让陆锦瑟一直心神不宁，这几日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地方收着。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太后的寿辰。许复带着陆锦瑟进宫贺寿。小姑娘今日穿了一件丁香色撒花烟罗衫，下着鸭黄曳地百褶裙。采芳手巧，给她梳了百合髻，上面簪着红翡海棠步摇。俏丽中带着文雅，喜庆却又不过分显眼。 陆锦瑟看着那对玻璃种的翡翠玉镯，拿起来往手上套了一下，大了不止一圈。 “姑娘，戴这对红翡玉镯吧。”采薇捧着首饰匣子说道。 “好。”陆锦瑟说完，就把玉镯放进了盒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其实应该戴这对镯子让裴年昭看看。 许复刚刚收拾好，就看见陆锦瑟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我家姑娘越来越漂亮了。”许复忍不住说道。 “娘亲这么夸自家姑娘，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估计会笑话的。”陆锦瑟说完坐到椅子上。 许复过去伸手捏捏她的脸。 “贫嘴！” “爹爹今日负责皇宫守卫，阿兄在京郊大营，胖胖年岁小又不过去，有点没意思呢！”陆锦瑟道。 “今日你的手帕交都去，还怕没人跟你说话？”许复说完虚指了一下陆锦瑟，“我看你是嫌旁人过来烦你才是真的。” 陆锦瑟被娘亲说中了心理，有些脸红。 母女二人坐马车到了嘉德门，接着步行到太后居住的景福殿。 “锦瑟见过太后。” 陆锦瑟乖巧地给太后行了礼。 皇太后早就知道了自家孙儿的心意，再看锦瑟，不免就带了考教的眼光。可是她越看，越觉得陆锦瑟可爱。 “小锦瑟过来让我仔细瞧瞧。”皇太后笑着说道。 陆锦瑟看了许复一眼，见她微微颔首，就笑了走到太后身边。 “这么些日子不见，我们锦瑟都长成大姑娘了。可真漂亮啊！”太后说完又看到锦瑟的寿礼，“让我瞧瞧，小锦瑟送了我什么。” 陆锦瑟小时候经常进宫，皇太后那时候拿她当孙女疼爱。 皇太后上了年岁后喜欢礼佛，陆锦瑟便投其所好，画了一幅观音像作为贺礼。这幅观音像可不普通，观音的样貌，是锦瑟照着太后的模样画的。 “好好好。”皇太后看着宫女把卷轴打开，忍不住赞叹起来，“小锦瑟有心了。” 皇后陶安在一边看了一眼，内心也暗暗叫好，这陆家姑娘，可真是个妙人。 各家夫人都是精明人，见皇太后夸赞陆家姑娘，也纷纷跟着夸奖起来。不过她们谁也没认为皇太后太后已经把陆锦瑟看作了太子妃的人选，她跟太子，可差着五六岁了。按着皇家惯例，太子现在应该早就成亲了。这陆姑娘，明年才及笄，太子等不起。 -- 第19页 陶妍在一边坐着，撇撇嘴。她怎么就那么不喜欢陆锦瑟呢！本来她的寿礼，一个双面绣小屏风，正面是百鸟朝凤，背面是麻姑献寿，赢得了太后的称赞。结果陆锦瑟不过画了一幅画，就把她的风头全抢了去。那个小屏风，她足足绣了一年。 “陆姑娘果然好心思，很会讨太后喜欢。” 陶妍的话说得没错，听在陆锦瑟耳朵里，却总觉得那么不是味儿。 陆锦瑟挑了挑眉，抿着嘴笑了一下，害羞地一低头，说：“锦瑟自小跟着公主念书，皇太后疼我就跟疼孙女没有区别。今日太后寿辰，让老人家高兴是我的本分，可当不得夸奖呢。” 皇后陶安听完这话，撇了一眼陶妍。自家这个侄女，小时候伶俐可爱又有才名，怎么大了反而糊涂起来了呢。就冲她姓陶，她也是做不成太子妃的。 今日太后寿辰，陶安不想败了大家的兴致，她看了裴年晓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 裴年晓会意，站了起来，说：“皇祖母，母后。晓儿见了锦瑟姐姐的画，就想着自己最近也在学画，有些地方不明白，想让锦瑟姐姐给看看。” 皇太后明白这是皇后的意思，点头允了，说：“去吧。有事我遣人去叫你们。” “是。”裴年晓跟陆锦瑟齐声应道。 出了景福殿，裴年晓领着陆锦瑟去了她住的观云殿旁边凝云阁的亭子里。 “这里凉快，我们在这儿坐一会儿。”裴年晓说完转头看向宫女，“把新进的茶端来，再拿些茶果子。” 第23章 陆锦瑟的眼睛很美，瞳仁黑亮黑亮的。她的眼神清澈透明。仿佛一只从林间无意中闯入人世的小鹿，带着天真与好奇打量这个世间。 可是她的眼尾有一些上挑，这又给她平添了几分妩媚。以前她年纪小看不出来，现在再看，裴年昭觉得她仿佛是从山水间走出来的精灵，不谙世事，却又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妖娆。 亭子外面是倾盆大雨，两个人仿佛被雨帘隔绝于世外，整个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半晌，裴年昭回过神来。他还没有想清楚许太傅说的问题该怎么解决，他就不能跟陆锦瑟表白心意。 “锦瑟。”裴年昭艰难地开了口，“你记着，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陆锦瑟眨巴眨巴眼睛，虽然不明白裴年昭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是心里生出一阵欢喜。她点点头，说：“好。” 裴年昭见她眼睛里满是笑意，自己也笑了起来。不管未来如何，眼前的这一刻，他是欢喜的，这样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雨估计还要下一会儿。”裴年昭看了一眼亭子外面，“不如坐下来聊聊天？” “好。”陆锦瑟说着拈了一颗茶果子递给裴年昭，“离着中午还有一会儿呢，吃一个。” 裴年昭接过来，指尖无意中碰到陆锦瑟的手指。 “怎么手那么凉？是不是被风吹得有些凉？”裴年昭问道。 “没有啊。”陆锦瑟说着，把手贴到脸上试了试温度，忽然想起来裴年昭刚刚碰到过她的手指，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裴年昭正从小风炉上把小壶拿下来给陆锦瑟倒茶，见她害羞，内心止不住地喜悦。看来，小姑娘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他的手抖了一下，有零星的小水滴贱了出来。 “烫到没有？”陆锦瑟赶忙问道。 “没有。”裴年昭这么说着，捏着茶杯的手背，已经有了几个小红点。 陆锦瑟看了一眼，转头看着立在亭边的采蘋，说：“今日带清凉膏了吗？” “带了。”采蘋说完上前把清凉膏放到石桌上，又退了回去。 姑娘身边的侍女跟太子身边的内侍都不是傻子，脑子不灵光的也到不了这位置。主子们的心思他们怎么能不懂，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陆锦瑟拧开小瓷盒，用食指挑了一点，忽然发现不妥。她红着脸把瓷盒递到裴年昭跟前，说：“抹点吧。” 裴年昭见她紧张又局促，忍不住笑了。他从怀里把自己的帕子拿出来递给陆锦瑟，说：“擦擦手。” 陆锦瑟赶忙接过来，胡乱地擦了擦。裴年昭觉得她慌乱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样。 裴年昭给自己抹了药膏，就把茶杯递给陆锦瑟，说：“手那么凉的，喝点热茶。” “好。”陆锦瑟接过来轻啜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太子煮茶，要比别人的好喝一些。 “锦瑟今日的寿礼是什么？”裴年昭问道。 “是一副我亲手画的观音像。”陆锦瑟说道，“我是照着太后娘娘画的。” “皇祖母一定很喜欢。”裴年昭说道。 陆锦瑟愣了一下，说：“你也觉得我在特意讨好皇太后？” “皇祖母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在宫里念书的时候她老人家很疼你。你讨她老人家欢心，不是应该的吗？”裴年昭说道，“小锦瑟最会疼人了。” 裴年昭知道陆锦瑟一直行止由心，全凭喜好。权势金钱，她都不看在眼里。 陆锦瑟点点头，说：“就是啊。我才不会因为权势讨好别人呢！” “我的寿礼跟锦瑟一样，也是一幅画。”裴年昭说完，觉得他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想到一处去了。 -- 第20页 “一会儿你去福安殿吗？”陆锦瑟问道，“要是去，我就能沾光看一眼了。” “去，一会儿就去。还能跟你一路。” 第24章 裴年晓比陆锦瑟早到了一会儿.。见她一个人过来，皇太后跟皇后都愣了一下。 “锦瑟丫头呢？”皇太后问道。 裴年晓笑着走到皇太后跟前，靠在她怀里，说：“皇祖母偏心，一上来就问锦瑟。” 皇太后点点裴年晓的鼻子，说：“怎么是皇祖母偏心呢？明明出去的时候两个人，怎么回来就一个了？” “刚刚下雨的时候，我正在偏殿更衣，等雨停了，才想起来答应送给锦瑟的拓本落在书房。那拓本珍贵，自然要我自己去取。”裴年晓不急不缓地说道。 “那你就让锦瑟一个人待着？”皇后陶安在一边问道。 “怎么会！女儿可不是那办事不妥帖的人。芳汀在锦瑟身边呢。”裴年晓说着靠近皇后耳朵，“我们在凝云阁边上的陶然亭说话。我去更衣的时候遣小内侍过去，听说太子哥哥正好在那里躲雨。” 陶安看了自家闺女一眼，心道这孩子的心眼可真多。 许复更衣回来，就看见裴年晓坐在那里。她转了一圈也没看见陆锦瑟，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小内侍的巴掌声。太子来了。 裴年昭在门口的时候，很想牵着锦瑟的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去。福安殿那么多人，他不想给她惹麻烦。 皇太后看着裴年昭走进来，身后跟着陆锦瑟，一下子就笑了。这两个孩子，可真般配。 “你们两个怎么碰上了？”皇太后说完看向皇后，“你看这两个孩子，长得多俊俏，就跟那金童玉女似的。” 陶安也笑乐，说：“母后说的很是。我看啊，锦瑟那副画哪都好，就是那对金童玉女的样貌没画好。” 许复坐在一边，看着太子跟自家闺女，也不得不承认太后说得对。太子真是一幅好样貌，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他们两个，确实般配。一时间，她心里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陶安看着许复面上含笑看着裴年昭跟陆锦瑟，心道她的这位手帕交，也不似年初那会儿如此反对了。虽然她不知道许复是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但是终归这是件好事。要知道她跟皇帝为了拖延选太子妃这事绞尽脑汁。最后，皇帝借口汴梁周边旱情严重，暂缓了太子选妃并后宫采选。 在座的夫人听到这里，才明白之前她们想的都是错的。皇家这是有意让陆家姑娘入主东宫。仔细思量，陆姑娘也确实当得起。 陆家祖上辅佐太/祖。陆姑娘的父亲是镇国将军，母亲是许家姑娘，从家世到教养，哪一样都不输人。陆姑娘长得又漂亮，虽然现在年岁还小，但是已经能预见将来的风姿。 各位夫人想着，又看了眼裴年昭。只见他含笑看着陆姑娘，眼睛里的柔情，满的都快溢出来了。那些本来有心思让自己姑娘入选东宫的夫人，一下子就泄了气。不出意外，陆姑娘就是未来太子妃了。 “皇祖母，孙儿特意赶过来给您贺寿。”裴年昭说完，示意马敬把寿礼献了上去。 “兕儿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太后就着宫女的手仔细地看了看，说：“兕儿真是有心了。” 陆锦瑟坐在一边，偷偷伸长脖子，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到。 皇太后正好瞥见陆锦瑟的动作，笑着冲她挥挥手。 “小锦瑟过来，帮我看看这画好不好。” “是。”陆锦瑟行了礼就坐到皇太后身边。 裴年昭画的是南极老人。或许是他心里一直想着陆锦瑟，画上南极老人身边的童女，怎么看怎么有些陆锦瑟的影子。 “太子的画极好。锦瑟不及太子半分。”陆锦瑟说着，面上带出一丝红晕。 皇太后也瞧出画上的意思，自己也笑了。这年轻小儿女的心思，真是可爱。看着他们，自己也年轻了许多。 “锦瑟谦虚了。”皇太后说着拍拍陆锦瑟的手。 “兕儿的寿礼我很喜欢。”皇太后说道，“回头我让你皇祖父赏你。” “兕儿多谢皇祖母。” 第25章 陆锦瑟笑吟吟地看着陶妍，见她半天没理自己，又笑着说了一遍。 “陶姑娘。”陆锦瑟声音温柔，“我跟杜姑娘好久没见，能不能让我跟她先说几句？” 陶妍看了她一眼，又转头望向杜婵，说：“我跟杜姑娘相谈甚欢，还没有聊够呢，对不对？” 杜婵见陶妍问道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杜姑娘，是不是？”陶妍见杜婵犹豫，又开口问了一句。 “虽然我跟陶姑娘相谈甚欢，可是我跟陆姑娘到底是自小的交情，又许久未见，很是想念。”杜婵说道，“还望陶姑娘见谅。” 陶妍刚要开口，许玫从旁边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陶姑娘，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许玫的母亲是西夏王的小女儿，皇帝顾念西夏王的面子，给许玫封了个乡君，在汴梁城里不算什么，但是唬人足够了。 陶妍见很多人往她们这边望过来，只得笑着跟许玫走了过去。 杜婵见陶妍走了，长长地舒了口气。她伸手倒了杯茶递给陆锦瑟，说：“杜婵多谢陆姑娘相救。” -- 第21页 陆锦瑟接过茶杯，刚说了一句免礼，自己就笑了起来。 “这不是应该的吗！她跟你说什么？弄得你这么尴尬。” 杜婵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拉着我聊香道。就我家那点家底，要是能跟她聊到一起去，估计御史早就告我父亲一个贪赃枉法了。谁不知道这焚香就是烧银子，吸一口气，估计能够我家一个月嚼用了。” 陆锦瑟见杜婵说得坦荡，又暗自高看了她一眼。这般不卑不亢，杜家好教养。 “不用理她。”陆锦瑟说道，“她打小儿就那样。跟擅棋的人聊书法，跟会画的人聊博弈。反正就没她不会的。” 杜婵被陆锦瑟的话逗得笑了半天。心道怪不得太后跟皇后都有意让她做太子妃，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跟她在一起，这日子一定过得开心极了。 陆锦瑟见杜婵愣愣地看着自己，低头看了看衣裳，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杜姑娘在看什么呢？” 杜婵这才回过神来。她刚想张口解释，阿鸾从一边走了过来。 “自然是看你漂亮啊！”阿鸾笑着说道，“你们聊得开心，没见那边都快吵起来了。” “怎么了？”陆锦瑟这才注意到大殿东边吵吵嚷嚷的。 阿鸾坐下来，拈了一颗茶果子到嘴里，说：“付家嫡支的小姑娘不知道因为什么跟陶姑娘吵起来了。我看啊，狗咬狗一嘴毛。” 陆锦瑟又看了一眼，说：“到底是你家亲眷，不过去劝劝？” “算了吧。”阿鸾说道，“劝好了他们只会说他家姑娘有教养，劝不好背地里又要编排我的不是了。按说我是小辈，到底还是得敬着他们一些，可是他们也忒过分了。你不知道，我那位嫡祖母前些日子上门来，硬要我娘亲行家礼。你要说福一福身，念在她岁数大，也就罢了。她竟然让我娘亲行大礼。” 陆锦瑟等大眼睛看着阿鸾，说：“付家老夫人可真敢说。” “那可不是。我娘亲直接跟她说天地君亲师，就是行礼也得她先给我娘亲跟我行礼才是。”阿鸾说完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要不是因为我祖父的声望，那位今天才不可能过来呢！也是侯门家的姑娘，怎么天天把嫡庶挂在嘴边。我爹爹是庶子又如何，尚公主立战功的可都是我爹爹，他们啊，只有羡慕的份儿。”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阿鸾到底姓付。这件事情传出去，她这般作壁上观，也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还是去劝劝吧。付姑娘比你辈分小，按理也得叫你一声姑母。你这般不管，最后还是有你的不是。”陆锦瑟劝道。 “行吧，去看看。”阿鸾嘟着嘴站了起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陆锦瑟怕阿鸾一时气恼做出些冲动事，也赶忙跟了过去。 “你这香丸是学我的制法。”陶妍说道。 “明明是你学我。”一个长相精致得犹如瓷娃娃的姑娘也不示弱。 第26章 下午的时候，各家命妇纷纷告辞。皇后知道裴年昭想送送陆锦瑟，特意留她们母女多说了会儿话。 长乐大长公主裴瑶光见状，拉着许复说起话来。 “九月初十是我家阿鸾及笄礼。想请你家锦瑟做赞者可好？” “荣幸之至。不过锦瑟还是个小孩子，长公主不怕她到时候添乱就好。”许复笑着应了。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裴瑶光也很喜欢陆锦瑟。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皇后感叹道，“阿鸾在我眼里还是个小孩子，这一转眼，就要及笄了。” “是啊。”裴瑶光也感叹了起来，“明年锦瑟也十五了。” 许复被她们这一说，也伤感起来。她看了一眼在一边跟裴年晓与阿鸾说话的锦瑟。她觉得自家闺女分明还是个小孩子模样，这一晃眼，怎么就要长大了呢？ “你们看，这几个孩子都还跟没长大似的。” 皇后闻言看了过去，自己也笑了。 “可不是。” 三个人正在一起聊天，感觉有人看她们，齐齐地转过头去。三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甚是可爱。 “这些孩子里，还是锦瑟最为出挑。”皇后说道，“真想把她留下来不让你带走。” 许复今日见了裴年昭，心思稍微转了转。她对这话，也没有以前那般反感了。 “她啊，也就看着乖巧罢了。这丫头日日早晨都要习武的。你们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养的牡丹开花了。我怕胖胖手欠给摘下来，就让人摆到她院子里。谁知道，她一鞭子给我抽掉好几朵下来。心疼的我啊！” “要我说，小姑娘这样没什么不好。”裴瑶光说道，“身体健健康康的，多好。” 裴瑶光这话算是说道皇后的心坎里了。陆锦瑟虽然年岁小，但是身体强健。她若是做了太子妃，这子嗣上，应该不用发愁。 许复看了眼自鸣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退。 “过些日子就是太上皇寿辰，咱们还能见面呢。”皇后陶安说道，“虽然是按着万春节的规制，若是来得早，还能说上几句。” “那我一定早点到。”许复笑着说道。 裴年昭到了嘉德门，正好碰见董茂。 “在等沈公子？”裴年昭笑着问道。 董茂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点头应了。 -- 第22页 “是啊！之前就说好了让他送我回去。” “你兄长前些日子还跟我念叨，说你喜欢谁不好喜欢沈家人。” 董茂的兄长董慕是裴年昭的伴读，两个人无话不谈。沈家武将出身，董慕很是不喜欢。 “沈家人怎么了？”董茂说道，“沈公子待我好就足够了。” “说不过你。”裴年昭知道董茂自小主意正，谁的话都不听。 “我今天看见陆姑娘了。真是漂亮可爱。我看着都喜欢呢。”董茂说道，“就是不知道陆家人舍不舍得让她太子妃。” “锦瑟本来就可爱。”裴年昭很是自豪，“至于陆家，我想我努努力，他们总会同意的。” “那我就祝你一切顺利。对了，我跟你说，陆夫人喜欢养花。至于陆将军，喜欢收集兵器。”董茂说完就看见沈家公子站在大门口看着她，“我走了。” “还没订亲就如此大胆。”裴年昭说完对着董茂一抱拳，“多谢提醒。” “反正也快了。还有，你的小姑娘来了，还不快去。” 陆锦瑟刚出福安殿就敛去了面上的笑容，一言不发。还没到嘉德门，她远远地看见裴年昭再跟董茂说话。两个人都笑吟吟的。她垂下眼睛，跟在许复身后走了过去 “锦瑟。”裴年昭看着陆锦瑟走过来，笑着迎了上去。 陆锦瑟这才发现董茂已经走远了。她看着裴年昭来了，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锦瑟见过太子。” 许复知道裴年昭有话要跟锦瑟说。她犹豫了一下，开了口。 “锦瑟，我去马车上等你。” 裴年昭觉得许复这话犹如天籁。 “陆夫人慢走。”他恭敬地说道。 许复看了眼他们两个人，眼神示意采蘋好好盯着他们，这才往马车那边走去。 第27章 陆锦瑟红着脸低着头疾走了几步，忽然心头一动。她停下来转过身，发现裴年昭还在那里看着她。 他站在梧桐树下，带着微笑看着陆锦瑟。他今日身着杏黄色的四爪蟒袍，比起往日多了几分威严。他的眼里满是温柔并宠溺，比阳光还要暖上几分。裴年昭见陆锦瑟回头看他，笑着冲她挥挥手。 陆锦瑟愣了一下，又快步走到他跟前。 “锦瑟。”裴年昭忽然担心起来，他的小姑娘，不会这么快就告诉自己她不喜欢他吧。 “你今日饮酒了？”陆锦瑟问道。 “是。两盅米酒。”裴年昭回答之后却不明白陆锦瑟为什么这么问。 “所以……”陆锦瑟脚尖在地上划了几下，“刚才的话是酒话？” 裴年昭被这话逗得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低头看着陆锦瑟，说：“不是。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说话的时候，离着陆锦瑟很近。有热气呼到她的脸上，苍松混合着檀香的味道，还掺杂着些许米酒的气味。 陆锦瑟听完裴年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承认，在裴年昭说完不是的时候，她内心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裴年昭看着陆锦瑟，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你……”陆锦瑟愣了一下，没明白裴年昭的意思。 “我怕再这样下去会忍不住想抱抱你。”裴年昭说道，“如果小锦瑟不喜欢我，我不就成了登徒子了！小锦瑟以后还得嫁人呢！” 陆锦瑟愣住了，她没想到裴年昭会说出这番话来。他真的很多事情都替她着想。他是太子，若是非要让她进宫，即便是不给她名分，陆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快回去吧。陆夫人该着急了。”裴年昭说道。 陆锦瑟回头，正好看见许复掀开帘子往他们这边望过来。 “回去记得喝醒酒汤。”陆锦瑟说道，“我记得你喝不惯米酒的。” “多谢锦瑟关心。我会的。”裴年昭的声音里满是温柔。陆锦瑟应该是喜欢他的吧，不然怎么会连他不喜米酒这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陆锦瑟走到马车前，转头看见裴年昭还在看着她，红着脸就上了马车。马车碌碌地动了起来，穿过高大的嘉福门，走了几步，这才又重新回到光明之中。 她掀开帘子回头看了看高大巍峨的宫墙。她觉得矗立在那里的宫墙把宫里跟宫外分成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间。 陆锦瑟想起来自己三四岁的时候，每次进宫都觉得宫里跟宫外的时辰是不一样的。她一度认为山中一岁月，世上以千年这话也可以用在皇宫里。那里天然就带着庄严肃穆，高高在上的皇权让人畏惧。她真的要亲自走进去吗？ “娘亲。”陆锦瑟说着把头靠在许复怀里。她娘亲身上传来的幽香，让她觉得安全又可靠。 许复反手抱住陆锦瑟，说：“娘亲虽然不知道太子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是娘亲是过来人，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我应该怎么办？”陆锦瑟声音闷闷的。 许复轻轻地抚着陆锦瑟的后背，像她小时候一样。 “都说锦瑟聪明，不过娘亲觉得你傻憨憨的，连自己的心思都想不明白。”许复的声音温柔，让陆锦瑟放松了下来，“其实呢，我们小锦瑟今年才十四岁，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也是正常。” “娘亲。”陆锦瑟不再像往日那般活泼，倒是有了些少女的羞涩。 “这种事情怎么能着急呢？”许复柔声说道，“回去慢慢想。” -- 第23页 “可是这会不会不合闺誉？”陆锦瑟问道。 许复笑着捏捏陆锦瑟的鼻子，说：“之前你外祖母跟我说过一句话，现在我原样说给你听。《女则》、《女戒》这些东西，不是告诉你能做什么，而是告诉你什么不能做。卜子都说过，发乎情止乎礼。你仔细想想，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身边的人家，哪一个不都是情投意合才成亲的。” 陆锦瑟想想，觉得娘亲这话有道理。 “嗯。”陆锦瑟声音小小的。 许复这才松了口气。万幸太子顾念锦瑟的闺誉，没有闹得大张旗鼓，要不然，她除了太子，谁也嫁不得。 “今日累了，晚饭就别过来了。”许复说道，“怪折腾的。” “娘亲最好了。”陆锦瑟靠在许复的怀里，跟小时候一样撒娇。 第28章 陆锦瑟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之后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翻身下了床。 “采蘋,去拿练功服来。”陆锦瑟看着小丫鬟捧着的衣服吩咐道,“我要去练武场。” 采芳听闻陆锦瑟要去练武,给她绾了很简单的发髻。 陆锦瑟拎着宝剑走到后院的练武场。她穿着一袭红色的衫子,比那朝阳还要艳丽几分。宝剑如同游龙，游走于陆锦瑟周身。剑气如虹，带起了陆锦瑟的衣袂，飘飘欲仙。女子舞剑,本就减了几分杀气增加了几分柔美，陆锦瑟又生得漂亮,一招一式，俱是妩媚。 最后，陆锦瑟收了招式，静静地立在那里。她的脸颊微红，鬓角有碎发垂了下来。她轻轻地舒了口气,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走吧。”陆锦瑟说道,“回房洗漱一下就去给娘亲请安。” 许复正在屋里吩咐侍女把早饭端上来,就看见陆锦瑟打门外走进来,小脸红扑扑的，她一下子就笑了，说：“锦瑟早晨又去练武了？” 陆锦瑟点点头，笑着挽住许复的胳膊，说：“去练武场舞了会儿剑。娘亲放心,没在我院子里，您的那些月季，好着呢！” 许复点点陆锦瑟的额头，说：“那么大个院子居然都不够你用的。” 陆锦瑟笑着晃了晃许复的胳膊，没说话。 而此时，在紫宸宫太极殿的书房，众人正在商议出征滇南之事。南越王放任南越百姓长期北上骚扰，滇南百姓不堪其扰。可是南越王阮行却称北上骚扰的全是流民，与南越无关。 老南越王去年忽然去世，没有留下遗诏，王位空悬。他的几个儿子你争我夺，终于四王子阮行成功地谋得王位。 阮行狡猾又足智多谋，上位之后就重用自己的谋臣黎绍，重农事兴商贸，南越国力日益强盛。阮行见状，开始预谋侵犯大梁，图谋把滇南划进自己的版图。 近日，又有京畿暗探回报。南越王派人乔装打扮，假做人牙子，暗中与周边不愿意送女进宫采选的人家换了名额。那些南越姑娘，各个武艺高强。 南越王打算利用太上皇寿辰之日，派出死士，与那些姑娘里应外合，行刺皇帝。 “南越距离汴梁甚远。他们此番的目的，无非就是将汴梁搅乱，趁机出兵滇南。”丞相许司说道。 “南越真是自不量力。”宣平帝说道，“不如咱们就请君入瓮。” “不可。”裴年昭赶忙说道，“怎能让父皇陷于危险之中。” “太子放心。”奉国将军沈瑜在一边开了口，“皇宫侍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定不会让皇帝处于险境。” “兕儿不用担心。”宣平帝笑着说道，“奉国将军说得对，宫内高手云集。况且，南越如果没有动作，大梁怎好先行出兵。” 裴年昭没有辩解，毕竟自家父皇说的没错。只有南越首先发难，大梁才能师出有名，派兵攻打南越。 “父皇。”裴年昭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既然南越想要汴梁内乱，不如儿臣来做靶子吧。” “太子放心。”陆柯在说道，“微臣负责紫微宫守卫，定然不会出事的。” 裴年昭想了想，又看向宣平帝，见他颔首，这才开了口。 “儿臣以为既然如此，还是要严重一些才好。这样才更能占着大义，也更能提升士气。” “不可！”陆柯急忙说道，“刀剑无眼。” “镇国将军说得很是。”宣平帝也不赞同裴年昭的说法，“兕儿不可冒险。” “是。”裴年昭应道。 陆柯挥挥手，示意内侍展开宫里的舆图，众人对着舆图，开始商议排兵布阵。 裴年昭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想了想，换了常服就带着马敬出宫去了。宣平帝此时正在安仁殿跟皇后陶安说话，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笑了。 “安安，要不要打个赌，兕儿肯定是去陆家了！” “皇帝狡猾。”陶安说话也带着笑音，“不过依着我对兕儿的了解，他还真不是去陆家，我估摸着，他是找许太傅拿主意去了。所以这个赌，我肯定能赢。” “行，我今日就跟安安打这个赌。我赢了呢，安安要亲我一下。”宣平帝笑着说道。 “那若是输了呢？”陶安问道。 “若是输了啊……”宣平帝说完看了一圈安仁殿，“输了我就亲安安一下。” 陶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皇帝算计了，伸手照着他腰间就是一下。 “安安真是心狠手辣！”宣平帝作势躺倒在陶安怀里，“受伤了，起不来了。” -- 第24页 陶安被宣平帝逗得花枝乱颤，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伸手就照着宣平帝的脸捏了过去。 “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娘子饶命！”宣平帝学着那戏台子上的做派，笑着对陶安讨饶。 陶安这才收了手，说：“不闹了，你今日这么早过来，是有正事？” 宣平帝坐了起来，整整衣服，点点头。 “前些日子为了给母后祈福，放了一批宫女。这些日子采选的宫女也快进宫了。有一批人是南越派来的探子。我把名单给你，资质好的就选上四五个留下，别都淘汰了。你斟酌着放在新进宫的宫女之中，尽量分开，别让她们在一处。” “是。”陶安的表情严肃起来，“那些宫女进宫后是要教规矩的。一个月之后才会分派到各处。那她们怎么分派呢？” “现在都有那几处缺人？”宣平帝问道。 陶安歪着头想了想，说：“这次还好，放出去的都是些快到年纪的宫女。尚膳监跟尚衣监各有几个，直殿监最多。兕儿那里也要放几个人。” “那就都放在直殿监吧。吩咐直殿监掌印盯紧一点，别让她们乱跑。”宣平帝嘱咐道。 “知道了。放心吧。”陶安说完把头靠在宣平帝的肩膀上，“这几日御史没有再烦你吧？” 宣平帝低头亲了陶安一下，说：“理他们作甚。他们乐意上书就随他们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填充后宫的，我啊，有你就足够了。” “嘴甜。”陶安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已经笑弯了。 “这怎么是嘴甜呢。我可是很认真的。”宣平帝说道，“你说，陆家会让姑娘做太子妃吗？我可是很看中陆家的。” “这可不好说。”陶安说道，“陆家这么宝贝姑娘，兴许舍不得让她进宫。” “那就只能希望陆姑娘非常喜欢兕儿，这样兴许这事能成。”宣平帝说完看着陶安，“你说对不对？” “这话怎么说？”陶安问道。 宣平帝抱着陶安，笑着开了口。 “当年，陶家也很宝贝你，最后你还不是因为喜欢我做了太子妃。” 陶安听完这话脸都红透了。 这边帝后二人像普通百姓家一样，调侃自己的儿子。裴年昭在许家被许太傅盯得无处遁形。他忽然觉得人老成精这话一点不假，他感觉自己简直要被灼出一个洞来。 许太傅看着裴年昭紧张地坐在那儿，手足无措的样子跟他五六岁的时候背不出来书一模一样，捋着胡子笑了。 “太傅。”裴年昭见许太傅笑了，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安静。 “喝茶。”许太傅递了杯茶到裴年昭手里，“尝尝还喜欢吗？” 裴年昭轻啜了一口，觉得这次的茶比上回要涩口，出入口的时候发苦，之后才是回甘。 “还好。”裴年昭说道，“只不过不如上次的好。” “我觉得也是。”许太傅说完就把手里的茶泼了。 “茶不喜欢可以泼了。可是要是这个人不喜欢了该怎么办呢？”许太傅含笑看着裴年昭问道。 “我不会不喜欢锦瑟的。”裴年昭愣了一下，赶忙表明心意，“我会一直疼她爱她照顾她，对她一心一意。我发誓，此生绝不纳二色。” 许太傅被裴年昭的模样逗笑了。“你在这儿指天咒地也没有意义，跟我一个糟老头子说这些做什么，要说就对着锦瑟去说啊！” 裴年昭先是一愣，接着面上一喜。 “太傅，您这是同意了？” “你这孩子可真是傻了，我是锦瑟她娘的祖父，锦瑟的事情怎么好轮到我来管。”许太傅边说边看着裴年昭的脸色，“不过呢，我也算三朝元老，我说的话，他们那些小辈，也都是会掂量掂量的。” 许太傅瞧着裴年昭，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锦瑟这孩子，自小是在陆家许家两家人手心里捧大的。除了念书的时候我罚过她几次，平时一句重话都没听过。” “这个兕儿知道。”裴年昭恭敬地接了一句。 “锦瑟呢，还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我那个大儿子，就是锦瑟她外祖父，年轻时候因为小女儿体弱，难免疏忽了我那大孙女。后来呢，他就全部补偿到锦瑟身上。满汴梁城，都知道我那大儿子真心疼这个外孙女。” “兕儿明白。” “抛开儿女情长，你娶锦瑟当太子妃于你很有益处。因为她身后有陆家跟许家。”许太傅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兕儿没有这么想过。”裴年昭赶忙解释起来。 “年轻人不要那么急躁，听我把话说完。”许太傅继续开口道，“我这么说只是想让你清楚，锦瑟有她自己的政治资本。她跟其他朝臣家的姑娘不一样。” “兕儿明白。”裴年昭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刚才说的若是子嗣有碍就过继晰儿孩子这事，我觉得可以。可是呢，这话你得去跟皇帝说，他允了才行。” “我会的。”裴年昭赶快说道。 “最近朝廷有动作，这个我知道。所以呢，这事不急。”许太傅语气缓缓的，“你记着，有时候你太喜欢锦瑟了，反而让她过于惹眼，这样不好。你记着，你是太子，是储君。天子无家事。若是想不被大臣御史左右，就得在政事上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裴年昭想了想，起身对许太傅行了个礼，说：“兕儿多谢太傅指点。” -- 第25页 许太傅看着他，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确实是个好孩子。 “我再多说一句，多跟你父皇学学。” 裴年晓记事早，印象当中，他父皇当年也是总来请教许太傅事情。刚才许太傅这番话，估计也跟他父皇说过吧。他父皇励精图治，就算一直不选妃，除了那几个讨嫌的御史，其他大臣，谁也不多言多语。 “兕儿明白。”裴年昭语气恭敬，态度谦逊。 “过两日就是端午。”许太傅继续说道，“锦瑟很喜欢看划龙舟。” 裴年昭听完这话，高兴得眼睛都笑弯了。他起身倒了杯茶，恭敬地递到许太傅手里，说：“兕儿多谢太傅。”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当年锦瑟她爹成亲之前，没少往我家跑。那小子愣头青一个，从来不递帖子。”许太傅笑呵呵地说道。 “兕儿知道了。”裴年昭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许太傅挥挥手，说：“知道你已经坐不住了，快走吧。从我这儿到陆家，近得很！” 裴年昭被许太傅说中了心事，面红耳赤地告辞出门。他今日微服出宫，只带了马敬并几个侍卫。他站在许家大门口愣了一会儿，就往陆家方向走去。 裴年昭知道不能给锦瑟惹麻烦。陆家不同意或者她不喜欢自己的话，她还得嫁人呢！所以，他绕过侧正门，让马敬敲开了西侧门。 陆家的门子见多识广。他一见是马敬，就赶忙行礼，再看见后面跟着裴年昭，差点行起大礼来。还没等他跪下，就被马敬扶住了。 “赶快进去通报吧。” “是。”门子笑着把裴年昭请进来，自己让小厮赶忙跑去前院。 陆锦瑟正跟在许复身边看庄头递过来的账本子，听见裴年昭来了，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娘亲。”陆锦瑟声音软软糯糯的，“太子今日怎么来了？” 许复见女儿害羞，笑着合上账本子，说：“这个不得问你才是？” “我……”陆锦瑟一时语塞。低下头红着脸坐在那儿绞着手指。 陆锦瑟今日没出门，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插了一只碧玉钗，身着蜜合色对襟云衫，下着一条葱黄棉裙，看上去清清爽爽的。 “锦瑟先回自己院子吧。这一身，终归不是待客的衣裳。”许复说道。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成亲之前，陆柯也是经常这般上门。那时候，估计她娘亲的心情跟她现在一样吧。 “是。”陆锦瑟说完就起身站了起来。 陆锦瑟这话一出口，许复就知道她的心思。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家闺女，说：“你先回你院子，娘亲一会儿让太子去找你。” 这下陆锦瑟是真害羞了，她点点头，领着采蘋采芳走得飞快。她走得急，又低着头，刚出院门就撞上了裴年昭。 “小心。”裴年昭扶住陆锦瑟，“撞疼了没？” 陆锦瑟的鼻子正好撞到裴年昭的肩膀。裴年昭很是瘦削，骨头又硬，这一下撞得她又酸又疼，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揉着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裴年昭。 “疼。” 裴年昭看到陆锦瑟眼圈红了，一下就慌了神。 “撞到鼻子了？我看看。” 陆锦瑟听话地放下手，眨巴着眼睛看着裴年昭。 裴年昭仔细地看着陆锦瑟，见她只是鼻尖发红，这才略微放下点心。 “抬头我再瞧瞧，看看有没有撞出血。” 陆锦瑟听话，赶忙仰起头来。 她的皮肤雪白，嘴唇犹如花瓣一般。裴年昭目光顺着看来下，一时间心猿意马。他好想亲她一下。 “是我走路太快，撞到你了。”裴年昭说道。 “是我自己没看路。怨不得你。”陆锦瑟低声说道。 采蘋在一边立着，见裴年昭的手还扶着她家姑娘的胳膊，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咳了一声。 裴年昭这才反应过来，刚忙松开了手。 “我先走了。”陆锦瑟说道。 “你去哪儿？”裴年昭问道。 “回自己院子。”陆锦瑟说道，“今日不出门，只穿了家常衣服，不够庄重。” 裴年昭上下打量了一番陆锦瑟，笑了，说：“挺好的啊。锦瑟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许复在正屋看个满眼。她犹豫了一下，把百卉叫了过来，低声跟她说了几句。百卉点点头，轻声重复一遍之后，就走了出去。 “婢子见过太子。”百卉走到两个人跟前，行了礼说道，“夫人今日在看庄头递上来的账本子，不得空。夫人说她托个大，由我们姑娘替她招待太子。” 裴年昭高兴地笑了起来，冲着正屋行了揖礼，说：“多谢夫人。” 陆锦瑟被这句多谢弄得连耳朵尖都是红的。她瞪了一眼裴年昭，就领着他往自己院子走去。 陆锦瑟就住在西跨院，很快就到了。裴年昭看了看天色，说：“不如就在院子里吧，这个时候也凉快了。” 陆锦瑟也觉得不好让他进自己屋子，也就点头应了。 “今日怎么想着出宫了？”陆锦瑟问道。 “有事情去请教许太傅。正好路过你家，就来看看。”裴年昭说着掏出陆锦瑟的手帕，“正好把这个还给你。” “多谢。”陆锦瑟红着脸拿过帕子。她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裴年昭的手指，忽然，她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 第26页 “采蘋去厨房端些小点心来。”陆锦瑟边说边走到树下的石桌前，“太子请坐。” 裴年昭坐下之后，看了看锦瑟的院子，说：“这棵银杏长得可真好。” “这是我父亲小时候就栽下的，已经快四十年了。”陆锦瑟说道，“九月份的时候，会结满树的果子。我小时候，经常爬上去摘果子。” 百卉立在身后，莫名有些想笑。她家姑娘真是可爱，小时候淘气的事情都要拿来说。 “锦瑟小时候最顽皮了。”裴年昭说完才想起来今天过来的目的，“过两日就是端午节，我带你去看龙舟好不好？” “好啊！”陆锦瑟笑着拍拍手，“阿兄后日就跟着大军去滇南了，爹爹娘亲端午节要去别人家吃酒，我正发愁没人跟我去呢。娘亲说那天河边太乱，不让我自己一个人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裴年昭伸手点点陆锦瑟的鼻子，“我上午来接你，看完龙舟之后我们去醉福楼用午饭，好不好？” “好。不过就不知道我娘亲会不会同意。”陆锦瑟说完转头看着百卉，“百卉姐姐过去问问好不好？” 第29章 龙舟竞渡，古已有之。大梁自立朝以来,皇帝励精图治,百姓生活富足。每年端午,百姓争相去金水河畔游玩。有的富商,还特意准备金银,犒赏获胜的队伍。一个是为了炫耀家底儿，还一个也算是让百姓们都知道知道自家商号。 裴年昭跟陆锦瑟到的时候，金水河边已经很多人了。他身量高，一眼就看见侍卫在的位置。 “来,锦瑟，站我前面,我护着你过去。”裴年昭说道。 陆锦瑟皱着眉头看着前面的人山人海，犹豫了一下就同意。 裴年昭的侍卫选的位置极好，正好能看见终点的旗子。 “锦瑟觉得这地方还好？”裴年昭问道。 “多谢小年糕。”陆锦瑟笑着说道，“看得很清楚呢。” 远处，红蓝绿三只龙舟急急地飞驰而来,后面跟着其他三个颜色的龙舟。陆锦瑟看了半天,说：“小年糕觉得哪一只能获胜？” 裴年昭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说：“红色吧,锦瑟觉得呢？” “我觉得是蓝色的。” 裴年昭忽然想起来昨天临出安仁殿的时候，偷听到的他父皇母后的对话，心头一转，带着笑意开了口。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 “好啊。”陆锦瑟笑着说道，“赌什么？” 裴年昭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他看了看陆锦瑟，说：“如果我赢了，你就把身上这个香囊给我。如果我输了，七夕的时候，我就带你来看河灯。” “你不说我还忘了呢。”陆锦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这个是我之前做的，给！” “多谢锦瑟！”裴年昭笑着接过来，“既然香囊有了，那如果我赢了，七夕的时候，锦瑟来陪我看河灯好不好？” 陆锦瑟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裴年昭见陆锦瑟同意了，低头就想把香囊配在腰间。因为人多，他有些不方便。陆锦瑟在一边看他笨手笨脚，伸手取了过来。 “小年糕真笨，我来替你戴。” 陆锦瑟动作快，七手八脚就给他戴好了。她的指尖，时不时地触碰到裴年昭的腰间。裴年昭一时心乱，胳膊抬起来就放了下去，他真想抱抱她啊！ 这时，不知道旁边有什么事，人群往这边涌过来。陆锦瑟背身站着，根本就看不到。 “当心。”裴年昭赶忙就把陆锦瑟拉进怀里，用胳膊护住她。 陆锦瑟一个不注意，直接就撞上了裴年昭。她愣了一下，站稳了脚跟就赶忙直起身子。 “刚才那边有人群挤过来，我怕撞到你。”裴年昭赶忙解释道。 “多谢。”陆锦瑟声音有些慌乱，她的心啊，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盯着水面，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里。 五月的汴梁已经炎热起来，日头高高地悬在空中。陆锦瑟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她偷偷地看向裴年昭，发现他虽然面色如常，但是耳朵尖却是红的。她低头笑了一下，继续望向远处的河面。 裴年昭虽然盯着远处，余光却看到陆锦瑟看他。他内心偷笑一下，伸手拉住了陆锦瑟。陆锦瑟先是后背一僵，然后就放松下来。只不过两个人的手心，已经全都是汗了。 没一会儿，鼓声擂动，龙舟飞驰而来。一红一蓝两只龙船你争我抢，谁也不让谁。岸边围观的百姓，紧盯着两只龙船，嘴里喊着号子。陆锦瑟的目光也随着望过去，裴年昭见她紧张，嘴角往上翘了翘。 终于，蓝色的龙舟抢先过了终点，全场掌声雷动。陆锦瑟也笑着跳了起来。 “小年糕，我赢了呢！” “是啊！小锦瑟赢了，七夕我带你看河灯。”裴年昭说着摸摸她的头发，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太可爱了。 龙舟结束了，按照惯例，获胜的那只龙舟要绕着河面转一圈。 “翻翻翻！”不知道是谁挑头，岸边的百姓都跟着喊了起来。 大梁的风俗，若是获胜的龙舟翻了，代表大吉大利，预示着今年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 船上的人闻言，齐声笑了起来。鼓手重重地锤了一下之后，翻身跳了下去，接着船上的人也都跳了下去。 -- 第27页 “风调雨顺哦！”一个人挑了头，大家伙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真好玩。”陆锦瑟笑着说道。 “那明年，我们还来看划龙舟，好不好？”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这时，围观的百姓都散了。裴年昭等人少了之后，拉着陆锦瑟也往外走去。 “已经中午了。我让马敬在醉福楼提前订好了房间，我们过去吧。”裴年昭说道。 陆锦瑟点点头，又左右看了看，见自己的侍女都在，这才放下心来。这人山人海的，走丢了可怎么办。 人群越来越少，裴年昭这才松开了陆锦瑟的手。两个人并肩走着，周围的人看了，心里都要夸赞一句，好一对金童玉女。 这时，付永宁跟兄长带着家丁侍女从另一边走过来。她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了裴年昭。她有些高兴，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偶遇太子。看来，真是老天爷都眷顾她。 “阿兄，我先过去。” 还没等付永宗说话，付永宁就带着人赶忙往这边走，到了近前，才发现裴年昭身边还站着陆锦瑟，一时有些气恼。 “永宁见过裴公子。”付永宁见裴年昭身边只带着苏景，明白他是微服出来，不便声张，就叫了他一声裴公子。 之后，她假装刚刚看到陆锦瑟，说：“陆姑娘也在啊，你是什么时候碰到裴公子的？” 陆锦瑟知道付永宁来者不善，刚想说话，就被裴年昭抢了先。他拉住陆锦瑟的手，说：“我是跟陆姑娘一起过来看龙舟的。” 付永宁看着裴年昭拉着陆锦瑟的手，明白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不过太子妃的旨意一直没有下，她总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相请不如偶遇。”付永宁说道，“不知道太子一会儿要去哪里？我阿兄让家丁在佳兴楼定了房间，不如午饭一起用可好？” 付永宁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裴年昭。 她长了一双付家人祖传的桃花眼，眼角带着淡淡的红晕，眼神楚楚可怜，笑起来却又眉眼弯弯，宛如月牙。今日付永宁穿了银红色的牡丹如意纹浣花锦衫，系了一条同色的团蝶百花凤尾裙。整个人窈窕多姿，艳丽妩媚。 陆锦瑟站在一边，虽然身为女子，也觉得付永宁风流多情，让人心生遐想。 裴年昭低头看了眼陆锦瑟，见她有些出神，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说：“多谢付姑娘好意。不过不必了，我已经让马敬定了醉福楼的房间，现在就跟陆姑娘过去。” “为什么？”付永宁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 “我跟陆姑娘都很喜欢醉福楼的菜式。”裴年昭仍旧态度温和。 “那不如一起，我跟陆姑娘也许久未见，有很多话想说呢！” 陆锦瑟在一边差点笑出来。付永宁三月末才从金陵来到汴梁，两个人之前见都没有见过，怎么这就有很多话了。 这时，付景玥带着人从远处走过来。她远远地看着那三个人，就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侄女，又没做什么好事。 她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立在几个人中间，肃颜敛衽，伏了伏身，说：“阿鸾见过裴公子。” 裴年昭一愣，旋即就明白了付景玥的想法，刚忙拱手说道：“兕儿见过表姑母。” 付景玥忍着笑抬抬手，说：“免礼。”她比自己这个表侄子小上好几岁，要不是付永宁今日在这里，谁会行那劳什子的虚礼。 “锦瑟见过嘉敏郡主。” 陆锦瑟也明白付景玥的意思，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付景玥转头看着付永宁，说：“宁儿，无论家礼国礼，你总得有个动静吧。” 付永宁是付家小辈里第一个嫡出的姑娘，极其珍视自己的身份。她见付景玥这般说话，火气直冲脑门。 “你不过就是付家庶子的女儿，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话一出口，裴年昭跟陆锦瑟面面相觑。付家当年也是跟着太/祖南征北战，几百年下来也是有些积淀的，怎么养的孩子，说话如此不堪。 “我为什么不能得意。”付景玥笑着说道，“论家世我母亲是大长公主，父亲是辅国将军。论品级，我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姑母。我有这个资本！” “你！”付永宁被付景玥一席话怼得无话可说。 付景玥却没理她。她看了一眼付永宁身后跟着的人，转身对身边的老妈妈说道：“鲁妈妈，麻烦您跟着宁儿一起回去，把她今日的事好好跟付家老夫人说道说道。汴梁城勋贵众多，今日是惹了我，念在大家都姓付，也就饶过她这一遭。明日若是惹到别人，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鲁妈妈在一边肃手而立，恭敬地听完了付景玥的话之后，抬头走到付永宁跟前，伏了伏身。 “付姑娘，走吧。” “你凭什么！”付永宁瞪着大眼睛看着鲁妈妈。 鲁妈妈谦恭地一笑，说：“回付姑娘，老身是长乐长公主的乳母。” 付永宁这下无话可说，她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又瞪了陆锦瑟一眼，转头就往回走。 “付姑娘等一等。”鲁妈妈声音严肃，“您还没有跟裴公子和郡主行礼呢！” 付永宁喘了一口大气，转身行过礼之后看着鲁妈妈，说：“这下行了吧！” 鲁妈妈看了眼付景玥，摇摇头，说：“付姑娘的规矩太差，这礼行的太过难看了。不过这是大街上，老身也不好教导您。等回到府上再说吧。” -- 第28页 “永宁要谢谢鲁妈妈才是。”付景玥说道，“鲁妈妈是宫里的老人，能得到她的指点，可是难得。满汴梁城的贵女，都是求都求不来。” 付永宁刚想回嘴，就被鲁妈妈瞪了一眼。她不过就是家里娇宠太过，行事还是很会审时度势的。 “永宁多谢嘉敏郡主。” “不敢当。”付景玥说完挥挥手，“走吧！” 这时付永宁的兄长付永宗走了过来。他看见陆锦瑟，整个人都愣住了。 “居然是你”付永宗说道，“好久不见，上次别过，还未曾过问姑娘姓名。” “你们认识？”裴年昭看向陆锦瑟。 “也不算认识。”陆锦瑟说道，“之前跟阿兄出门，碰见这位公子被偷儿顺去了荷包，就出言提醒了一句。” “大哥。这位是陆家姑娘。”付永宁在一边说道。 付景玥在一边瞪了她一眼，心道这位怎么这么不晓事。 “当日多谢陆姑娘出言相救。”付永宗说道。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陆锦瑟，眼里的惊艳，藏都藏不住。 陆锦瑟很不喜欢他的眼神。她往裴年昭身边站了站，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裴年昭看着陆锦瑟，见她这般，心满意足地笑了。他伸手把她鬓边散落的一点碎发抿到耳后。付景玥在一边看着这几个人，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 鲁妈妈见状，轻轻地咳了一声，她这才收敛表情，接着又崩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她居然不知道平素端方的太子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一面。 “还有事吗？没事就都散了吧。”付景玥说道，“鲁妈妈还得跟着宁儿去付家呢。” 付永宗见状，也只得带着付永宁离开。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陆锦瑟。陆锦瑟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裴年昭的身后。 裴年昭见二人走远，伸手摸摸陆锦瑟的头发。然后笑着打趣付景玥，说：“表姑母这般会摆架子，看来平日没少在这汴梁城作威作福。” “可别胡说了。”付景玥说道，“我这也是付家到汴梁之后生生被逼出来的。你们是没见付家那位老太太，仗着自己辈分高又是方家出来的，很是拿架子。” 这个陆锦瑟听她娘亲说过，付家的老太太虽然姓方，可是跟太后不是同宗。付家的老太太这个方，是渭源方家。虽然以前算得上是上等人家，可是现在也已经渐渐衰落了。 “阿鸾跟谁过来的？”裴年昭问道。 “跟我二哥。”付景玥说完指指裴年昭身后，“马车就在那儿了。我也该回去了。” “阿鸾慢走。”裴年昭说道。 付景玥看了他一眼，走过去的时候小声说道：“今日这麻烦我替你挡了，怎么谢我？” “东宫的东西表姑母随便挑。”裴年昭笑着说道。 付景玥看了看裴年昭，目光落在他腰间的荷包上。她刚要开口，就被裴年昭堵了回去。 “除了这个荷包，什么都行。” 付景玥这下真笑出声来。 “兕儿乖，表姑母可不会抢你的心头好。” 陆锦瑟在一边，把他们的话听了满耳。她跟在裴年昭身后，脸都快红破了。 送走了付景玥，裴年昭跟陆锦瑟便往醉福楼走去，那里临着金水河，稍微走几步路就到了。 “我觉得付家公子不像好人。”陆锦瑟说道，“不喜欢他看人的眼神。” 裴年昭闻言，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付永宗的眼神不过是过于热烈一些罢了。 “付公子喜欢你呢。”裴年昭说道。他总觉得，还是应该让陆锦瑟知道这件事情。 “哦！”陆锦瑟只是应了一声，“可是我不喜欢他。” 裴年昭张了张口，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太想问一句那你喜欢谁。可是，他已经答应了陆夫人，要让陆锦瑟自己明白。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醉福楼。伙计见多识广，看了二人这般样貌气质，便知道是贵人。他笑着迎了上去，说：“二位可有预定？” “裴。”裴年昭说道。 伙计听了这个姓，愣了一下，赶忙引着二人上楼。小伙计一边走一边腿抖得厉害。跟他想的一样，真是皇太子。 醉福楼的装饰极其精巧，每个房间一进门都竖着一个屏风，绕进去，才是正屋。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商议的事情，说不定听都听不得。有了这个屏风，小二就是到了门口，也听不清楚里面人在说什么。而里面的人听见脚步声，那不能听的，自然也就不说了。 进屋之后，伙计吩咐人上了茶来。裴年昭给陆锦瑟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说：“喝点水润润嗓子。” 陆锦瑟接过来，闻了闻，又轻啜了一口，说：“茶水轻浮，入口甘甜。” 裴年昭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尝了尝，点点头，说：“只比宫里差一点。” 这时，小伙计又捧着一壶酒走了进来，说：“这是小店新酿的梨花白，二位尝尝吗？” “不需要。劳烦你了。”陆锦瑟说道，“多谢。” 伙计点头应了，捧着酒壶又走了出去。 “这酒劲儿小，锦瑟为什么不要呢？”裴年昭问道。 “我若是要了，你肯定是要喝的。”陆锦瑟说道，“你回宫是要骑马的，出事怎么办？” 陆锦瑟其实想说的是，拢共就一辆马车，他们两个人，总不好共乘吧。 -- 第29页 醉福楼的招牌是西湖醋鱼，菜上来之后，裴年昭夹了一筷子到陆锦瑟盘子里。 “小锦瑟尝尝。” 陆锦瑟看着盘子里的鱼，又转头看向裴年昭，她跟她娘亲一样，不会择鱼刺。 “锦瑟不喜欢？”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摇摇头，说：“喜欢是很喜欢。可是我不会择刺。” 裴年昭这才想起来，以前陆锦瑟在宫里用饭，从来不吃鱼的。问她，她只说不喜欢。原来不是不喜欢，而是不会吃。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说：“那你平时在家怎么吃鱼的？” 陆锦瑟转头看向百卉，说：“百卉姐姐有时候会帮我。若是在自己院子里，采蘋采芳她们都会。” “那可惜了。西湖醋鱼可是这里的招牌菜。”裴年昭夹了一筷子到自己盘子里，笑着对陆锦瑟说道。 陆锦瑟拿着筷子戳了戳，说：“要不我自己试试吧。” “那可不成。”裴年昭赶忙说道，“万一被卡住了怎么办？会划破喉咙的。” 第30章 过了端午，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裴年昭因为政事日日忙碌,出不得宫,只得时常打发苏景去陆家给锦瑟送自己亲手写的便签和一些小玩意,陆锦瑟也不会让苏景空手而回。两个人虽然没有见面,但是隔空传书,反而愈加亲密。 苏景经常出宫，不但收了陆家不少赏赐，还经常帮小宫女给家里带东西，人缘越来越好。不仅如此,他还得了个外号，鸿雁。 这一日,裴年昭正在替宣平帝看奏疏，褔蕊进来跟他说苏景回来了，一不小心，说错了。 “太子，苏鸿雁回来了。” 裴年昭一愣,心道宫里什么多了这么号人？也没听母后说东宫最近进人了啊！他想了半天问道：“苏鸿雁是谁？” 褔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福一福身,说：“回太子,苏鸿雁就是苏景，鸿雁是婢子们给他起的别名。” 裴年昭想了一下，自己也笑了。苏景这样和鸿雁传书有什么区别。 “让苏鸿雁进来吧。”裴年昭说道，“让他慢着点儿飞，别撞到门框。” “是。”褔蕊忍着笑走了出去。 苏景走进来,把陆锦瑟的信递到他手里。 “陆姑娘还有什么话说吗？”裴年昭边说边拆开信封。 “会太子，陆姑娘让我问您过几日陶家老夫人寿辰您去不去？” 陶家老夫人，是裴年昭的外祖母。 “你后日再去趟陆家，就说我一定去。”裴年昭说道。 “是。” “行了，下去换衣裳吧！这几日辛苦你了。”裴年昭说道，“今日晚饭赏你一道卤水鸭翅膀。” 他这回句话一出口，书房的内侍都低下头偷笑，笑得苏景有些莫名其妙。 “鸿雁，这叫以形补形。”褔蕊觉得自己眼泪都快忍出来了。 苏景自己也笑了，他这个外号还真没错。 裴年昭展开信，陆锦瑟在信里絮絮叨叨很多小事。她早晨去舞剑习武，中午陪着娘亲吃饭，然后又把弟弟逗哭，为了赔礼陪着他在院子里玩。这些细碎的小事情，让裴年昭拼凑出陆锦瑟的一天，她过得可真充实。可是，她的一天里，没有自己。 裴年昭握了握拳头，他再努努力，就能把她娶回家了吧。 在大梁立朝之初，陶家就在太/祖身边辅佐。这数百年陶家人才辈出，简在帝心。后来，又出了位皇后，更是显赫。可是陶家家主记着老祖宗的忠告，教导子孙低调行事。陶家子孙恪守老祖宗忠告，绝不性差踏错。当然，除了陶妍。 “明日去陶家，都跟好锦瑟。”许复这一日下午把侍女都叫过来叮嘱一番。陆锦瑟在一边坐着无趣，起身就想去内室陪胖胖玩。 “你也听着。”许复说道，“不许乱跑。” 陆锦瑟嘟着嘴坐了回来。 “陶家那位姑娘现在估计是要把锦瑟看做眼中钉了。明日太子又过去，难保她会不会使什么绊子。要是锦瑟出点什么事情，什么可都来不及了！”许复说完看了陆锦瑟一眼。 “是！”侍女们齐声应道。 “明日备用的衣衫都戴好了。帕子、簪子还有耳坠子香囊这种小东西都仔细点，别少了什么，也别多了什么。”许复严肃地说道，“咱们家跟陶家也算常来常往，侍女婆子不能说都认识，但是都眼熟。有那眼生的在锦瑟身边打转，就警醒着点。实在看着可疑，派一个人过来找我。” “婢子明白。” 陆锦瑟坐在那里抱着许复的胳膊，说：“娘亲想事情可真细致。” 许复点点陆锦瑟的鼻子，说：“不细致怎么能行呢！姑娘家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万一碰见一个不动脑子拼着也要鱼死网破的，谁也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所以，还是小心提防些好。” 陆锦瑟想了想，挥挥手挥退侍女。她把头靠在许复身上，像小时候一样，整个人都靠在许复怀里。 “娘亲，所以你才不想让我进宫，对吗？” 许复叹了口气，说：“本来呢，这些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既然你今日问到了，那就趁着这个机会跟你说说吧。” “好。”陆锦瑟点头应了。 许复见她还趴在自己怀里没有起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亮。 “我们小锦瑟喜欢太子对不对？”许复柔声问道。她前几日回了趟娘家，跟许太傅深谈了许久。她承认，裴年昭的回答确实感动了她。锦瑟就是不嫁太子，世家子弟，又有几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 第30页 陆锦瑟没说话，许复也不着急。她像陆锦瑟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半晌，陆锦瑟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子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后呢，还会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他人品一流，又仪表堂堂。娘亲的小锦瑟，喜欢他也很正常。” 许复的声音很是温柔。 “娘亲。”陆锦瑟声音有些闷闷，“我喜欢的是裴年昭，不是太子。” 许复愣了一下，陆锦瑟若是喜欢太子，还好一些，不过就是求得荣华富贵。她喜欢的是裴年昭这个人，这可就难了。她会生气，会吃醋，会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太子说了自己不会纳二色，可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锦瑟。”许复说着把锦瑟从自己怀里拉起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娘亲问你，如果你日后做得太子妃，或者再说句犯忌讳的，你做了皇后，裴年昭想要往后宫添人怎么办？” “那我就出家做姑子去。”陆锦瑟说道，“京郊的觉恩寺里不就是有很多当年后宫的人吗？我也去那里，青灯古佛。” 许复被陆锦瑟说得心里发酸。 “胡闹！”许复说道，“娘亲不知道锦瑟做事原来这么喜欢逃避。” “可是我不知道到时候我该怎么办？”陆锦瑟说道，“让我看着裴年昭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是不可能的，看一眼我都会觉得恶心。” 许复搂着陆锦瑟，说：“小锦瑟的想法没错，可是娘亲希望我的小锦瑟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陆锦瑟犹豫了一下，说：“娘亲，我不嫁太子了。” “锦瑟。”许复郑重地说道，“喜欢一个人已经很难得了，更难得的，是那个人也喜欢你。娘亲承认，之前是不想让你嫁进东宫的，可是小锦瑟那么喜欢太子。娘亲跟你爹，还怎么好拦着呢！” “可是娘亲说得对，日后，他的后宫，怎么可能不进人呢？”陆锦瑟很是沮丧。 “史书你都白读了吗？只有一个皇后的皇帝多了去了。当今皇帝，不是也只有皇后一个人。”许复说道，“皇后是世家女，你看现在皇帝，哪一点不是往世家的规矩上靠拢，不纳妃，也不给儿子随便安排人。” 陆锦瑟点点头，说：“皇后好手段。” “娘亲自己呢，承认命好，嫁了你爹。”许复说道，“可是当年你爹身边也围着那么多莺莺燕燕。若是娘亲一味哭闹，跟你爹犯脾气，早就把他推到别的女人那里了。” 陆锦瑟听着听着，脸慢慢地红了。为了教导她，她娘亲都把跟自己父亲的事情拿来说。 “太子天天派人往陆家跑，足见对你很是上心。”许复继续开了口，“我看你也没少关心他。这般心意相通，是好事。对不对？” 陆锦瑟点点头，说：“娘亲，您还是没跟我说如果太子以后要充盈后宫怎办。” 许复点点陆锦瑟额头，说：“你啊，怎么这事上就不通呢。不要想着太子日后充盈后宫怎么办，而是你不要让太子有这个想头，明白吗？” 陆锦瑟歪着头想了想，旋即就笑了。她娘亲说得真对。 第31章 陆锦瑟下午睡醒起来，觉得烦闷。她坐在镜前想了想,起身去了许复的院子。 许复正在屋里看着胖胖玩九连环,见她进来,还没等说话,就听见陆锦瑟喊了一声“娘亲。”两个字被她喊出了八个音。 “锦瑟这是想做什么？”许复问道。她太了解自家姑娘了。 “想去翠雨斋。”陆锦瑟扭扭捏捏地开了口。 许复看着陆锦瑟,笑了起来。 “太子送你的首饰还不够戴的吗？” 裴年昭最近没少往陆家送东西，从簪子到玉镯。就连胖胖，裴年昭都想着送他好多小玩意。他许复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准备把皇宫搬空了。 “娘亲。”陆锦瑟晃了晃许复的胳膊，“我就是闲得没事,想去逛逛，行吗？您也知道,我在凉州城的时候，日日都是要骑马出门的。回来以后，都还没怎么出去过呢！” 这时，小厮从门外进来，说：“回禀夫人,太子来了。” 许复一愣,然后看向陆锦瑟。 “看来这老话说的不假。真是心有灵犀。快去吧。” “好。”陆锦瑟说完捏捏坐在一边拿着九连环的胖胖,“阿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胖胖点点头,笑得牙不见眼。 陆锦瑟跑出院子，正看到裴年昭走过来。她笑着迎了过去。 “锦瑟今日怎么这么高兴？”裴年昭笑着问道。见她面上带笑，他也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我刚跟娘亲说想去翠雨斋，你就来了。”陆锦瑟说道。 “我送你的首饰你不喜欢？”裴年昭问道，“是觉得不好看吗？” 陆锦瑟摇摇头,说：“没有。只不过在家待着闷得慌罢了。” “那不如我带你去朱雀街吃东西吧。”裴年昭说道，“我之前路过那儿一次，买了些吃食，都还不错。” “好啊！”陆锦瑟有些雀跃，她自从回了汴梁，还没有吃过小吃呢，“我想吃小馄饨，还有炸响铃。对了，还有酥黄独。” “可以。”裴年昭说着捏捏陆锦瑟的鼻子，“不过你确定能吃得下？” “当然能了。”陆锦瑟骄傲地扬起头，“我可能吃了。” “淘气！” -- 第31页 裴年昭说完，拉着陆锦瑟就往门外走去。马车在已经在外面等着，裴年昭扶着陆锦瑟上了马车，采蘋跟百卉跟在她身后。 朱雀大街非常热闹，人来人往的。行至一半，他就觉得走不动了。 “锦瑟。”裴年昭到了马车近前说道，“前面人太多了，我们走过去吧。” “好。”陆锦瑟说完就跳下马车。裴年昭这才发现，她今日戴的是自己之前送她的翡翠如意簪。 裴年昭领着陆锦瑟来到之前那个小摊跟前，说：“来一份酥黄独、一份炸响铃，再来一份水晶包，两碗小馄饨。” 小贩记性很好，他见是裴年昭，笑着开了口：“这位公子之前是不是来过？” 裴年昭点点头，说：“是。你真是好记性。” “我看您二位这个时辰应该也是用过饭了，不如这小食，小的择几样好的，一样给您二位上两块，都尝尝味儿。”小贩早就猜出来了裴年昭的身份，陆锦瑟也气度不凡，自然也是非富即贵。两个人鲜少出来，自然都要尝个新鲜才好。 “真会做买卖！”裴年昭笑着递给小贩一锭银子，“你看着安排吧。” 小贩却没敢接，他说：“这位公子，您给的也太多了，小的没有那么多碎银子。” “没关系。”裴年昭说道，“我们走的时候还要带一份呢！” 他说完之后看向陆锦瑟。 “还得给胖胖带点回去吧，小胖子要是知道你出来玩不带他，会生气的。” 他近日没少请教董慕，明白要讨好未来的岳父岳母，先要讨好未来小舅子。胖胖年纪小，正是容易被收买的年岁。他说了自己好话，不愁陆家夫妇不喜欢自己。 陆锦瑟在一边点点头，她差点都忘了。要不是裴年昭提醒，她回家以后，小家伙是要哭的。 “小年糕真细心。”陆锦瑟高兴地说道。 小贩一边忙活着，嘴里却不闲着。他端上来酥黄独，顺嘴顺嘴还说了一句：“公子今日可是带着家眷来的？” 裴年昭已经知道从许太傅那里知道陆家已经同意他跟陆锦瑟了，笑着点点头，说：“是啊！” 陆锦瑟站在一边没说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裴年昭拉着她的手，领着她往桌子走去。 朱雀大街人来人往，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谁见了裴年昭都要多看两眼。而那些年轻的小伙子，虽然不敢多看陆锦瑟，但是总要用余光悄悄扫上一眼，以求一睹佳人的风姿。 这时，有卖花的小姑娘挎着篮子走过来，一口娇滴滴的苏白，听得人心里麻酥酥的。 她走过来的时候，香气扑鼻。裴年昭掏出银子，买了一朵芍药和几朵栀子花。 “多谢公子。”卖花姑娘行了个礼，抬头看过去，心道这一对真是好样貌。 裴年昭拿着芍药左右看了看，抬手替陆锦瑟插到鬓边。 “怪道古诗上说人比花娇，果然不假。” “贫嘴！”陆锦瑟说着，脸却红了。 小贩这时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二位慢用。” 裴年昭拿过勺子，舀了个小馄饨。他吹吹之后递给陆锦瑟，说：“不烫嘴了。” 陆锦瑟哪里好张口让他喂，她接过勺子，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就笑了起来。 “果然好味道。” “锦瑟喜欢就好。” 两个人吃完，已经将近黄昏。裴年昭不好跟陆锦瑟待到太晚。他只得依依不舍地送她回家。 夕阳灿烂，周围的景物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粉色的细纱，无限旖旎。裴年昭拉着陆锦瑟的手，一步一步往马车走去。百卉跟采蘋捧着纸袋子走在后面，只觉得这个两个人走路也忒慢了。 “锦瑟。”裴年昭忽然说道，“我真希望这条路长的永远都走不完才好。” “呆子！”陆锦瑟嗔怪了一声，语气却是说不出的甜蜜。 “明日陶家老夫人寿辰，我下午过去。”裴年昭说道。 陆锦瑟点点头，说：“知道了。” “就不说点别的了吗？”裴年昭笑着问道。 陆锦瑟抬头看了看他，歪着头想了想，说：“那你记得早点过来。” “还有呢？”裴年昭继续笑着逗陆锦瑟。 “没了。”陆锦瑟说道。 裴年昭看着她，发现她虽然这么说，眼睛里全都是笑意。他趁百卉采蘋不注意，悄悄附到陆锦瑟耳边，说：“真的？那我跟你说，你真漂亮，我想现在就把你带回东宫。” 裴年昭说话的时候，热气呼到陆锦瑟耳边，痒痒的。她羞红着脸瞪了一眼裴年昭，说：“等我到家再告诉你。” 第32章 陆锦瑟跟着陶妍去了后院，小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在玩投壶,有的在拿着帕子研究花样子。 “就等你了。”谢悠笑着走过来,“快快快,姝儿几次都没有赢,就等着你来给她扳回一局了。” “没问题。”陆锦瑟笑着从侍女手里接过箭杆,轻轻松松地投了进去。 陶姝笑着拍拍手，说：“看见没，我就说我能赢。” “赢的又不是你。”谢悠说完捏捏陶姝的脸，“就会搬救兵。” “反正我赢了。”陶姝笑眯眯地看着谢悠,把手伸到她跟前，“快点,给我。” 谢悠没办法，把自己的帕子递给陶姝。 -- 第32页 “这是我新绣的花样子，自己都还没新鲜几天呢！” 谢悠对绣花极有天赋，经常自己研究一些新的绣法。 陆锦瑟在一边也觉得新奇，从陶姝手里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说：“真是漂亮啊！” 陶姝点点头,说：“所以我才要千方百计要过来么。” “这般巧手,日后的嫁衣肯定华美至极。”董家小姑娘董茉在一边说道,“我现在啊，为这个都快愁死了。” 梁朝的世家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姑娘家的嫁衣裳，都是要自己做的才好。 “所以还是还是我阿姐好。”董茉继续说道，“沈家没那么多规矩。就是这样,我阿姐做了个荷包给沈公子，他都心疼不行！说是怕我阿姐扎了手。” 陆锦瑟在一边，想着自己之前还把董家姑娘跟裴年昭算做一对，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也不用自己做嫁衣。”陶姝说着推推陆锦瑟，“尚衣监都是有规制的。” “胡说什么呢！”陆锦瑟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谁胡说了。”陶姝把脸凑过去，“我问你，端午节跟谁去看的龙舟？” 陆锦瑟这下脸更红了，她起身站了起来。 “不理你们了。” 这时，侍女端着茶果子过来，姑娘们都笑着走了过去。陆锦瑟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手，谁知道那侍女忽然手一松，帕子就掉了下去。 陆锦瑟习武多年，反应迅速，一下子就挪开了。她见那侍女一脸惊慌失措，也就没太计较。 “走吧！下次注意就好。” “婢子多谢陆姑娘恕罪。”那侍女说完，捧着盆子就走了。 陶姝往陆锦瑟那边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一会儿，那个侍女给陆锦瑟端来水果酪，她脚下一滑，一碗水果酪就飞了出去。 陆锦瑟今日带了采薇过来，她武艺高强，不比陆锦瑟差多少。她一把接过水果酪，可惜，还是有一些糖水洒到了陆锦瑟的裙子上。采薇瞪了一眼那个侍女，说：“不会伺候人就不要出来。刚才一进门，你就差点把手里的茶壶扔到我家姑娘身上。” 陆锦瑟这下笑了，她看向陶姝，说：“都说过一过二不过三。这侍女三番两次的往我身上招呼，怕不是有什么算计吧。我这要是不跟着她过去，多对不起她，是不是？” 陶姝从来没有听过陆锦瑟如此阴阳怪气地说话，她看着陆锦瑟，忽然见她见冲着自己挤了一下眼睛，瞬间就明白了。 她起身走到陆锦瑟身边，说道：“我家侍女才不会这样呢！” 陆锦瑟没理陶姝，她站了起来，说：“走吧，带我换衣裳去吧。” 侍女这才松了一口气，领着陆锦瑟往东边走去。 陶姝看着她们过去的方向，心道东边是碧湖，兄长们带着公子在那边饮酒，那侍女领着陆锦瑟往那边去做什么？换衣裳的地方她娘亲安排在西跨院了啊！果真有蹊跷。陶姝想着，低声嘱咐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侍女几句，就跟了上去。 夏日衣裳薄，陆锦瑟裙子上有粘了些糖水，黏黏糊糊的毫不腻味。要不是她想要弄清楚谁想暗中害她，早就一翻脸了。采薇跟采蘋跟在她身后，看着陆锦瑟握紧又松开的拳头。心道姑娘这次真生气了。 走了碧湖边上，那位侍女指着旁边的一间屋子请陆锦瑟进去。她笑着看着那侍女，说：“陶家夫人不可能傻到这个地步。这里人来人往，说不定还有人来了兴致要在湖上泛舟。把姑娘们换衣裳的屋子安排在这里，你觉得我信吗？” 她说完之后看着采薇。 “下去看看。小心点。” “是。”采薇说完，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往那边走去。没过一会儿，她碰了几颗珍珠走了回来。 “姑娘，前边底下又不少这样的珍珠。要不是婢子小心，险些就滑了下去。” 陆锦瑟接过珠子看了看，说：“收好了。” 那侍女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陆姑娘饶命。是我家二姑娘逼着婢子做这些事情的。” 这时，陶姝领着陶妍走了过来。陶妍见那个侍女栽赃自己，一时上来了脾气，冲上去就给了那侍女两巴掌。 “你是我乳母的女儿不假，可是你压根就未在我院子里当值，怎么会是我吩咐你做如此下作的事情！” “二姑娘为什么要不承认呢？”侍女跪在地上哀哀地哭着。 陶妍更加气恼。她赶忙看向陶姝，说：“阿姐，这事情真不是我吩咐她的！” 陶姝刚想说什么，就陆锦瑟拦住了。 陆锦瑟举着珠子看向那侍女。 “若是你用别的计策，说不定我就真信了。但是就冲这个珠子我就不信是陶家二姑娘做的。” 那侍女看向陆锦瑟，说：“这珍珠滑润坚硬，正是用来让人跌跤的好玩意。我家姑娘首饰匣子里，多的是这珠子。” 陆锦瑟这下更笑了。 “首先呢，就算这事情是你家姑娘做的。你也不算个好奴仆。出了事情就忙不迭地往自家主子身上栽，我想陶家也不会养出这等背主的奴仆。”陆锦瑟说道，“其次，这珠子，一看就不是陶家能有的。或者说，陶家就是有，也不会有这么多，让你漫山遍野的撒。更何况，你还是不了解你家姑娘。她虽然脾气不好也不会说话，但是她确实做不出来这等下作的事。她啊，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 第33页 陶妍本来就愤愤不平，听见陆锦瑟这般说她，差点就冲了上去，被陶妍拉住了。待听到陆锦瑟说她心地善良，忍不住看了过去。她忽然觉得陆锦瑟今日格外顺眼。 第33章 陶澈见付永宗有话要说，又联想到他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心道有隐情也未可知。他把付永宗引到一处凉亭,说：“这里视野开阔,人来人往看得也清楚。” 付永宗环视四周,说了声多谢。然后他从怀里掏出纸包递给陶澈。 “陶公子,你看这个。” 陶澈接过来，打开纸包，端详了很久，抬头看着付永宗,说：“这个是，迷药？” 付永宗点点头。 “哪里来的？”陶澈追问道。今日是他祖母寿辰,下午太子还要过来，这个时候发现这个玩意儿，他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付永宗没说话，长长地给他行了个礼，说：“付家有错。” 陶澈愣了一下,之后赶忙扶起付永宗,说：“还请付兄明示。” 付永宗也没犹豫,把之前付家发生的事情,挑那能说的说给陶澈。 这是付家老夫人的主意。虽然错在付家，但是陶家下人也是有疏漏，才给了付永宁可乘之机。她让付永宁去陶家后，先把参与这事的小厮捉住，再跟陶家负荆请罪。 付永宗想了想就同意了。最后,他犹犹豫豫地问付老妇人：“祖母，那陆家姑娘那儿呢？” 付家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个孙子，说：“宗儿难不成还是想娶陆家姑娘？” “宗儿不想用这种下作的方法娶到陆姑娘。” 付老夫人笑了，她伸手摸了摸付永宗的头发，这孙儿自小跟在她身边教导，能文能武，一点也不输给太子。 “宗儿这样想很好。”付老夫人说道，“陆家姑娘是个好孩子，可是她啊，不适合你。” 付永宗一愣，他原以为祖母会说因为太子的关系，却没有想到祖母却说陆姑娘不适合她。 “满汴梁城都知道陆夫人跟长乐长公主关系好。陆姑娘也是跟长公主家的孩子从小一起玩到大。她家跟咱家的关系你也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是为了跟他们搭上关系呢！”付老夫人说道，“你二叔祖是个公正人。当年因为你曾祖母，他确实压过咱家一阵。说句犯忌讳的话，那也是因为你祖父当时不明真相，也没少给他背后使绊子。” 付永宗点点头，当年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 “你祖父去世以后，你父亲知道真相，就老实窝在金陵，守着祖产过日子。最后，还是你二叔祖给他谋的差事。”付老夫人继续说道，“所以，你二叔祖这个人，睚眦必报却也公私分明、爱才惜才。” 付永宗想想就明白了。 “祖母，宗儿知道了。” “而且，你看那太子对陆姑娘，上心到何种地步，平心而论，你做得到吗？”付老夫人说完自己也笑了，“那陆姑娘是长得得人意，看着就欢喜。也难怪我宗儿会喜欢。” 付永宗拉着付老夫人的手，说：“祖母勿须宽慰孙儿，孙儿心里明白。” “明白就好。”付家老夫人很是欣慰，“宗儿记得，你身上背负着，是整个付家。” 付永宗带着陶澈到了假山，那个小厮早已经醒了，在那里挣扎了半天，刚刚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他看见付永宗带着陶澈进来，心下一惊，好悬又昏了过去。 付永宗把他从山洞里拎出来，用绳子把他的手绑好，接着又把塞到他嘴里的帕子拿出来，说：“跟你家公子老实说吧。” 小厮听见这话，双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 “大公子饶命。”小厮说道，“小的也是被逼的。” 陶澈看了看那个小厮，知道他是自家父亲书房里伺候的。也还算个机灵人，怎么会昏了头做出这种事情来。 原来，那小厮与同一个院子的侍女暗中生情，一个不小心私定终身，谁承想那侍女竟然就珠胎暗结。那侍女的母亲是二姑娘房里的乳母，早就求着夫人给她定了一门好亲。没办法，两个人只得趁着休息，去找到医馆开一付药来解决这个麻烦。 二人本以为这事能就此瞒过，谁知道天不随人愿，他们正好遇见了付家姑娘。那小厮母亲的娘家，在付家。陶家二爷，娶得可是方家姑娘。 付永宁好记性，对人脸过目不忘。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厮，并用此事做要挟，才逼得他行此下作之事。 女眷那边没有动静，证明那个侍女不是见付永宁没来没有行事，要不就是没有成功。总之，没有出事情就好。接下来，就是陶家自己的事情了。 付永宗冲着陶澈一抱拳，说：“陶公子，这两个人怎么处置就交给您了。付家这边，祖母也会对宁儿加强管教，还望您顾念姑娘家的名誉，不要传出去。” 陶澈点点头，说：“放心吧。” “那付某先走了。”付永宗说完就要离开，又被陶澈拉了回来。 “陶家处置两个下人的事情是瞒不住的。”陶澈说道，“付公子现在就走，难免被那心思活的人瞧出端倪。以陶某的意思，付公子不妨留到下午，跟着大家一起回去。若是付家老夫人担心，你可以先让人回家通报一声。” 付永宗想了想，觉得陶澈说得有道理。 “多谢。”付永宗说道。 他目送陶澈带着小厮走远，自己也转身回正院。没走几步，就碰见一个姑娘。 -- 第34页 “这位公子。”那个姑娘声音有些怯意，“你知道后院怎么走吗？” 付永宗笑着指了指东边，说：“姑娘从这里过去，看见一个亭子就往西边走。” “然后呢？”那位姑娘继续问道。 付永宗这下笑了，说：“然后你再拉个侍女婆子问问就好了。我也不是陶家人，怎么能对人家后院在哪儿那么熟悉呢？” 那位姑娘一下子就红了脸，福了福身就领着侍女往东边走去。她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说了声多谢，就走远了。因为走得太急，还把帕子落在了地上。 付永宗捡起来，青白的帕子上绣了一朵兰花，跟她的人一样，清雅秀丽。左下角，绣了一个小小的婵字。他想了想，还是把帕子揣进了怀里。这个姑娘应该是杜家的。他兄长跟自己在一处念书，下次见面，给他就好。 陶家院子大。杜婵又是个不喜欢麻烦人的脾气。陶家侍女领她更衣，只问了一句要不要等着，她就回绝了。结果一出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又不好乱跑，生怕闯进前院引起麻烦，在这儿已经转了好几圈了。 杜婵一路疾走，到了后院才松了口气。她出了一头的汗，想要掏出帕子擦一擦才发现帕子不见了。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可能跟陶家八字犯克，每次撞上陶家，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陶澈带人去了陶家处理下人的地方，发现母亲身边的婆子在那里看守，这才松了口气。他把小厮也关了进去，又吩咐人看好他们，这才又回到正院。 裴年昭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今日仍旧是微服，只带了马敬并几个侍卫。即便如此，陶家仍旧开了大门。 裴年昭进去以后，先直奔上房，给他祖母行了礼。陶家老夫人看着这个外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兕儿过来，坐到外祖母身边。”陶家老夫人笑着说道，“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裴年昭乖巧地坐过去。陶家老夫人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问了他很多事情，裴年昭也不厌烦，耐心地一一回答。 “见到陆家姑娘没？”陶家老夫人忽然问道。 裴年昭一愣，红着脸摇摇头。 陶家老夫人早就知道皇帝皇后的想法，最近的事情她老人家也有所耳闻。老夫人想了想，对着侍女说：“去请陆姑娘过来。” 裴年昭一愣，赶忙拉住老夫人的手。 “祖母，这样不好吧？” 陶家老夫人故作严肃地看着裴年昭，说：“这样不好？你端午节带着人家姑娘看龙舟就好了？” 裴年昭登时哑口无言。 陆锦瑟听闻老夫人叫她过去，疑惑地看向陶姝。陶姝抿着嘴笑了，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太子来了。” 陆锦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低着头跟着侍女走了出去。一众小姑娘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纷纷笑了起来。陶妍在一边，也跟着笑了。 陶姝见状搂过陶妍，问她：“不生气了？” 陶妍想了想，说：“生气还是生气。不过已经服气了。” “哦？”陶姝有些惊讶，“很少看你有服气的时候。” 陶妍左右看看，悄悄把陆锦瑟分析珍珠这事说给陶姝听。最后陶妍感叹道：“若是我进了东宫，恐怕没出三天，就被人给算计了。你说陆姑娘长得娇娇弱弱的，怎么遇事如此沉着？” 陶姝点点陶妍的额头，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看人不能以貌取人。” 陶妍摸摸额头，嘟着嘴看着陶姝。 “阿姐昨天还跟我说看人要看眼睛。一个人的眼睛能泄露很多事情。” 陶姝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说：“从明日起，你来我院子，我亲自教你。” “多谢阿姐！”陶妍抱住陶姝的胳膊，“阿姐最好了。” 陆锦瑟行至上房，越走脸越红。小丫鬟看见她来了，赶忙掀起帘子，脆生生地说道：“陆姑娘来了。” 老夫人看着陆锦瑟，笑着让她坐到自己的右手位置。陆锦瑟坐过去，一抬头，正好看见裴年昭正在看她。 “陆姑娘送的寿礼老身很喜欢呢！”老夫人说道，“那副画笔触轻灵，独有韵味。” “老夫人谬赞了。”陆锦瑟说道。 老夫人拍拍陆锦瑟的手，示意侍女捧了一个盒子过来。她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说：“这个碧玉簪子，是我外祖母给我的。到了我这儿，我就只有安安一个女儿。她嫁到了皇家，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我知道她好玩好说话，你呢，也是个会玩会说话的人。日后，希望你能多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第34章 陶家处理了家丁的事情之后，等了几天就给陆家递了帖子。许复接了帖子想了想,对着立在下面的仆妇笑道：“劳烦陶夫人想得周到。就后日中午吧,我设宴款待陶夫人。” “老奴先替我家夫人谢过您了。”那仆妇笑着说道。 陆锦瑟在旁边坐着,心道这个应该是陶家老夫人身边的人,积年老妈妈,虽然言辞谦卑，但是骨子里透着一种矜持。看来，陶家还是很重视这件事情的。 走送了陶家仆妇，陆锦瑟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许复听,许复赞许地点点头，她姑娘看人还是挺准的。 “可是娘亲,既然陶家很重视此事，又为什么只打发那两个人去了庄子呢？”陆锦瑟问道。 -- 第35页 “咱们这等人家，只有买人没有卖人。那两个人又是做得犯忌讳的事情，更卖不得。陶家是皇后母家，更要谨慎言行,打杀是不可能的事情。把他们关在庄子里,反而是最安全的。”许复说道,“况且这两个人是被付家姑娘拿了短,而不是因为银钱，更加好拿捏。” 陆锦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付家太夫人。她即便教养付姑娘不力，也应该在知晓这件事情之后想办法挽回,而不是推波助澜。” 陆锦瑟点点头，说：“付家太夫人是方家女，怎么做事如此愚蠢鲁莽，一点也不像方家教养出来的。” “付家太夫人，纯粹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许复说道，“你还小，没有见过付家老太爷，真是风华绝代。娘亲小时候见过付老太爷，虽然当时他老人家已经年近古稀，却依旧能瞧出当年的风姿。” 陆锦瑟点点头，说：“从辅国将军身上就能看出一二。” 她心里却想，付家太夫人，哪里是嫉妒，纯粹是被美色冲昏了头。 “所以呢，这姨娘庶子，没有最好。如果有了，也不要起歪心思，庶子养好了也算是一个助力。”许复继续说道。 陆锦瑟正在乱想，听到她娘亲的话，一下子就抬起头来。 “娘亲这话是在说给我听吗？” 许复点点头，轻轻地摸了摸陆锦瑟的头发。 “依着太子的脾气，娘亲相信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但是，世事难料，以后的事情谁都做不准。” 陆锦瑟皱着眉头，说：“要是太子有个别人，我就去当姑子。” “胡说八道!”许复怒气冲冲地说道，“若是有这种事情，你做姑子倒是清净了，那你的孩子呢？一个亲娘做了姑子的皇孙，你让他以后怎么活？” 陆锦瑟低着头不说话，没一会儿，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滴到了裙子上，染出一团团水花。 许复见陆锦瑟这般模样，知道自己的话重了。她赶忙把她抱进怀里，拿帕子给她擦擦眼泪。 “我今日这话不过是让你有个警醒，可能略微重了一点，怎么就哭了呢？”许复说道，“日后嫁进东宫怎么办？宫里的掌事们可都是看人下菜碟，见你这样，一准儿觉得你是个好拿捏的。倒时候你该怎么办？打一顿？还有，成亲后两个人总有些磕磕碰碰，到时候你怎么办？？打太子一顿？先不说殴打太子算不算弑君，你就不怕落个河东狮的名声？” 许复的最后一句话又把陆锦瑟逗笑了。她靠着许复，说：“娘亲，我明白了。” 许复看着陆锦瑟的眼睛，说：“我看你没明白。不过我也是急躁了，有些事情，你得慢慢想才行。” 付家老夫人得了陶夫人的信儿，在屋里沉默了半天，最后决定给长乐大长公主递了个帖子。她关在书房里半日，才把帖子写好。她用蜡小心翼翼地封住之后，下人送了出去。 长乐大长公主裴瑶光接了帖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忍不住笑了。她起身去书房，把帖子递给自己的驸马，辅国将军付少成。原来，付老夫人托长乐大长公主去付家替自己说和。 “这事管不管？”裴瑶光问道。 付少成把帖子看完之后放到桌子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书案，说：“让大嫂后日过来吧。蛮蛮跟阿泽兄弟俩，要是没个同宗的帮扶，太孤单了。” 裴瑶光点点头，说：“也好。我冷眼瞧着，阿鸾和陆家大儿子，彼此都有点好感。帮了他们家，也算给陆家卖个人情。” “阿鸾还用得着咱们给她卖人情？”付少成说着把裴瑶光拉进怀里，“若是陆家蜚蜚这次在滇南立不到功，我才不舍得把阿鸾嫁给他呢!” “说的好听。”裴瑶光说道，“到时候阿鸾一撒娇，你还不是乖乖听了。” 付少成咧嘴一笑，他夫人这话说的没错，他闺女一撒娇，就是天上的月亮，他也得给她摘下来。 付老夫人接了下人的回报，听闻长乐大长公主同意了，这才松了口气。她让下人备了礼，自己又添了几样私房，这才觉得拿得出手。 她从来就没有踏入过公主府，第一次来，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 付少成虽然厌恶付家，但是对这位长嫂颇为敬重。是以公主府这次虽然不可能开正门，却把东边的侧门开了。 付老夫人见状，松了口气。太夫人之前在公主府的境遇，她虽然未亲见，却也从下人口中探听一二。着实过于打脸了。 “臣妇见过长乐大长公主。” 付家老夫人刚想行礼，就被裴瑶光一把扶住了。 “长嫂客气了。这些不过是虚礼，都是一家人，不必管它。”裴瑶光笑着说道。 付老夫人听她口气，也不客套，笑着应了。 “长嫂说的这个事情，于我家来说，确实不过小事一桩。”裴瑶光开口说道，“我与陆夫人，虽然差着辈分，但是岁数差不多，也算是手帕交。不过，我和陆夫人既然感情好，自然也就对您说的事情格外慎重。若是今日我做了保，后日我那位侄孙女再出点什么幺蛾子，可就打脸了。那时候，我就是长公主，也得往陆家演一出负荆请罪。” 裴瑶光说完这话，再也不收敛气场。她虽然语气温柔，但是听着让人发冷。 付老夫人心下一凛，旋即就释然了。这位是大长公主，自小在宫里长大，气势怎是她们可以比的。 -- 第36页 “弟妹放心。”付老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套套近乎，“我已经您侄儿去信了，他不日就会派人接那不成器的孽障去金陵。到了那里，必定严加管束。” 裴瑶光笑了笑，说：“这事虽然是孩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可是大人再推波助澜就不好了。” 付家太夫人几日后能说话了，第一件事情居然就是招长乐大长公主侍疾。裴瑶光也不客气，借口自己生病，派了二十个仆妇，从大长公主府一路缓步行至付家。 “这个弟妹放心。”付家老夫人听到裴瑶光的话也是老脸一红。她治家不严，居然让太夫人的人偷了空子出去。 “那我就等着听好消息了。”裴瑶光说完，让侍女把捧着的盒子拿了过来，“这是夫君前几日淘换来的孤本，我家这几个孩子您也清楚，一个个都是习武的料，念书上却有些不通。宗儿在书院，应该用得着。” 付老夫人接过来以后，心下欢喜。孤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代表辅国将军肯提携她的儿孙。 “还有。”裴瑶光继续说道，“若是不日我那侄儿过来，不妨把我那小侄孙带来让我瞧瞧。听说，他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一定。”付家老夫人笑着应道。她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汴梁城的事情，能传出去的，不到一个时辰就能遍布各个角落。不能传出去的，就是一个大活人消失不见，也没有一个人多问一句。 第35章 皇后陶安这次去万佛寺，是给皇帝跟太子求平安的。她觉得皇帝请君入瓮的计划太过危险了,可是陶安看着宣平帝裴华珝志得意满的样子,到嘴边的劝阻全部咽了下去。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一定要安排好守卫。 裴华珝拉拉陶安的手,说：“只有我的安安最懂我。” 去万佛寺的前一日,裴年昭来到安仁殿。陶安看着自家儿子,说：“兕儿今日过来有事情？” 裴年昭点点头，说：“娘亲，对付南越的计划陆姑娘不知道。” “所以呢？”陶安明知故问。 “所以请您不要告诉陆夫人。”裴年昭说道，“我不想让她担心。” “知道了。”陶安笑着说道,“兕儿长大了。不过，若是陆姑娘后来知道你故意瞒着她,估计会生气的。” “那我也不想让她担心整整一个月。”裴年昭说道。 陶安点点头没说话。她心道兕儿真是命好，若是宣平帝的后宫现在嫔妃无数，她是绝对不会让陆锦瑟做太子妃的。一个太过情深义重的太子，很容易就会被人捏住软肋。 “兕儿。”陶安想了想还是说道，“如果陆姑娘进宫以后不适应这个皇宫,娘亲还是会狠下心□□她的。她可以不贤良也可以不大度,但是她必须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兕儿明白。”裴年昭听到陶安训诫,起身肃手应道。 “当然,若是你勤勉政事，让朝臣无话可说。锦瑟可能就会就会松快一些。” 裴年昭先想了想，说：“就像父皇那样？” “淘气！”陶安虚指了一下裴年昭，“不过呢，你说的也没错。” 裴年昭看着自家娘亲,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如同他父皇一样，让锦瑟如同母后，生活得轻轻松松。 五月十八，这一日天气晴好。皇后陶安晨起洗漱，用过早饭就准备出门。她看着宫女捧来的衣服笑了，说：“颜色还是鲜艳，再素净一点。” “是。”宫女应声走了下去。 “簪子也要塑经典。”陶安对着站在她身后梳头发的乐蕊说道，“就那根翡翠的就好。” 这时，宫女捧来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说：“皇后娘娘看这身可好？” 陶安看了一眼，点点头。 裴年昭陪着陶安到了万佛寺脚下。陶安下了马车，说：‘走上去吧，这样更加虔诚，佛祖会高兴的。’ “好。”裴年昭说完，四处看了看，没见有陆家马车的影子。 陶安在一边看着好笑，说：“我跟晰儿先上去。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不可。”裴年昭严肃地说道，“兕儿怎么丢下母后。” 陶安被裴年昭逗笑了，说：“我让你留下就留下，哪有那么多废话。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着晰儿一起过来？” 裴年昭这才点头同意。 “多谢母后。” 这时，陆家的马车从远处碌碌地过来。陶安这下笑了，说：“太好了。有陆夫人跟我作伴，上山一定不无趣。兕儿跟陆姑娘一起，不过就委屈晰儿了，只能自己一个人。” 裴年晰被陶安打趣得满脸通红，说：“母后，儿臣先上去探探路，顺道同万佛寺住持说一声。” “也好。去吧。”陶安说道，“路上小心，别毛手毛脚跌了跤。” “母后放心。”裴年晰说完，转身就往山上走去。 许复并陆锦瑟下了马车，就看见皇后跟裴年昭。 “请皇后太子见谅。”许复说道，“让您二位等我们。” “无事的。”陶安说道，“从城里往山上只有这一条路，估计你们出来的应该很早，只不过被侍卫拦住了。” 裴年昭看向陆锦瑟，见她立在那里，眼神有些迷离，趁着皇后和她娘不注意，还悄悄地打了一个哈欠。 “走吧。”陶安说道，“我们两个老的先走，让他们这两个小的在后面慢慢走。” -- 第37页 “好啊！”许复说完看了眼陆锦瑟，正巧看见陆锦瑟打哈欠，忍不住笑了。这么早起床，真难为她了。 裴年昭跟陆锦瑟两个人在后面慢慢地走着。五月的山上，山花开得满山遍野。裴年昭路过一处花丛，俯下身折了一朵举到陆锦瑟跟前，说：“喜欢吗？” 陆锦瑟点点头。 “那我给你戴上好不好？”裴年昭问道。 “好。”陆锦瑟说完笑着走到裴年昭近前。那些姑娘想要进东宫又如何，这个人现在满心满眼地都是自己，这就已经足够了。 裴年昭小心翼翼地把花戴到陆锦瑟鬓边，之后他左右看了看。 “好看吗？”陆锦瑟问道。 “好看。”裴年昭说完凑到陆锦瑟耳边，“在我心里，锦瑟怎样都好看。” 裴年昭与陆锦瑟自幼习武，身体甚好，两个人边走边聊天，，一点都不累。陆锦瑟的侍女也打小跟着她陪练，体格也很不错。只不过这就苦了褔蕊，她跟在这些人身后，都快哭了。谁来告诉她，怎么这些人都不累呢！ 苏景见状，说：“褔蕊姐姐，这里有我还是侍卫，陆姑娘那里也有几个侍女，足够伺候了。要不您慢慢走吧。” 褔蕊想了想，决定擅自做一次主。不然再这么走下去，她可能连万佛寺都到不了就背过气去了。若是禀告太子，估计太子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多谢。”褔蕊气喘吁吁地说道。 万佛寺建在万佛山上。万佛山呢，虽然被称作是山，其实也不是很高。两个人沿路走着，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 陆锦瑟回头望过去，说：“我们走了这么远！” “累吗？”裴年昭问道，“累了就歇一会儿。” 陆锦瑟摇摇头，说：“不累啊。走到山上再歇吧。” “好。”裴年昭说着拉住陆锦瑟的手，“走吧。” 陆锦瑟因为一路上山，手心微微有些发烫。裴年昭握在掌心里，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手心一直遍布全身。 裴年昭转过头看向陆锦瑟。她的小脸因为走路，非常红润，眼睛又黑又亮。她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发丝垂了下来。裴年昭伸手。把那几缕碎发抿到她耳后。 陆锦瑟转过脸，冲他笑了笑。 裴年昭见自己的侍卫跟侍女离得有些远，趁着他们不注意亲了陆锦瑟的额头一下。 “你！” 陆锦瑟伸手就给了裴年昭肩膀一拳。她的力道很大，但是裴年昭常年习武不觉得什么，陆锦瑟却因为重心不稳，往后仰了一下。 “小心。”裴年昭一把扶住陆锦瑟的后腰，“我错了。不应该在上山的路上逗你。” 陆锦瑟借着裴年昭的力道站了起来，她红着脸整理了一下衣服。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山上。陆锦瑟先去了大殿。她跪在佛像前，虔诚地跪拜。裴年昭见她这样，也跪了下去。他虽然双手合十，眼睛却一直看着一边的陆锦瑟。 陆锦瑟拜了三拜，就站起身来，拿起了签筒，轻轻地摇着。不一会儿，一根签掉了下来，陆锦瑟捡起来递给坐在一边的老僧人，说：“请您帮忙解一下签吧。” 老僧人接过来看了看，说：“上签。吉中有凶，但是定能如意。” “多谢您。”陆锦瑟说道。 裴年昭一听，就知道陆锦瑟是给她兄长求的。他赶忙走过去安慰陆锦瑟。 “你放心，蜚蜚身边有沈将军还有小付将军，不会出事的。况且那老僧人也说了，定能如意。” “我知道。”陆锦瑟说道。 第36章 陶安跟许复两个人，在万佛寺把神佛全都拜了一边。这一圈下来,腰酸背痛。 “说来也奇怪。”许复迈出了大殿的门槛,“年轻时候不信这些,现在,反而信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陶安也笑着说道,“岁数越大，牵挂的也就越多。哪像他们小孩子，行事肆无忌惮、百无禁忌。” 许复点点头，一抬眼,就看见裴年昭跟陆锦瑟在树下说话。 “我那儿子，估计又在指天咒地了。”陶安笑着说道,“也难怪你不放心，就连我自己当年，也是不相信皇帝能如此专情的。” 许复被陶安说中了心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啊，可真是命好。”陶安说道,“陆家人口简单,家风又好。就是有丫鬟不长眼,也提前被你掐住了。我呢,表面风光，皇帝对我也是真心的。可是这紫宸宫，光宫殿就三十五处，还不算亭台楼阁，每一处宫女又有多少。兕儿小时候跟在我身边,也见了各样宫女的手段。女色上，你放心，兕儿把持得住。” 许复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世家大族又如何？”陶安继续说道，“难道锦瑟嫁过去就不用防着那些侍女了吗？” 许复叹了口气，说：“这些都还好说，不过就是御史讨厌。况且，那些大臣家里，总有心思不正的姑娘盯着那个位置。我家锦瑟你又知道，眼里不揉沙子。” 陶安见许复言语间松动了很多，笑着拍拍她的手。 “可是你忘了，正妻不过只能发作些奴婢，而太子妃，可是站着礼法能发作很多人呢！” 许复其实早就把裴年昭看做未来女婿，这般说话也只不过是让陶安多怜惜锦瑟一些。陶安与许复相识多年，自然也明白她的想法，言语间，也多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 第38页 “你放心。”陶安继续说道，“有我在那里，总会替她做主的。” 许复点点头，陶安这话说得没错。 “你看看这两个孩子，多般配！”陶安指着在树下的两个人说道，“我看啊，兕儿这是把锦瑟哄好了。” 许复顺着望过去，自己也笑了。 不远处，陆锦瑟与裴年昭坐在树下。裴年昭不知道跟陆锦瑟说了什么，逗得她笑得眼睛都弯了。 “所以说，老祖宗的砚台真是被你弄碎的？”陆锦瑟问道，“可怜大长公主家的阿泽，白白替你背了那么多年的锅。” “这事情他知道。”裴年昭说道，“谁让他自己功课总是不好，每次都要我替他完成。” “我明白了。怪不得老祖宗以前总跟我说，明明你功课很好，为什么阿泽还要模仿你的笔迹，原来是你要替他写功课。”陆锦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用过素斋，一行人结伴下山。陶安和许复不耐烦下山的路，都坐了肩舆。陆锦瑟跟裴年昭，觉得还是走下去比较好玩。 裴年晰陪在陶安身边，也走下山。 “晰儿跟在我身边多没意思啊！”陶安说道，“去找你太子哥哥玩呗！” “母后，您快别这么说了。”裴年晰说道，“我现在过去，我哥一准儿瞪我。” 许复没忍住，在一边笑出声来。 “那下次母后来万佛寺，把谢家姑娘也带来好不好？”陶安笑着问道。 裴年晰愣了一下，脸刷地就红了。 “别光红脸，到底行不行？”陶安继续调侃儿子。 裴年晰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孩子，还会害羞。学学你兄长，脸皮多厚。”陶安继续笑着调侃裴年晰。许复在一边听明白了，陶安这是让许复放心，二皇子的皇子妃，家世不会超过陆家。 谢家，早几百年就已经开始落魄了。前朝的氏族志，就已经没有了谢家。现在，也不过算是个耕读人家罢了。只不过占着姓谢，听起来好听而已。 裴年昭和陆锦瑟手下山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就拉过陆锦瑟手，说：“下山比上山难，小心。” 陆锦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过几日皇宫采选。”裴年昭说道，“过些日子东宫要进一些宫女，你要不要去看看？” 陆锦瑟一下子就笑了，说：“你的宫殿进宫女，我去看算什么？以什么身份？” “未来太子妃啊！”裴年昭说道，“你要是愿意，我回宫就请父皇下旨。” 陆锦瑟这下才明白裴年昭套路自己，轻轻地掐了他一下。 “原来你的目的在这儿！”陆锦瑟说道，“心眼这么多，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负我呢！” “不会的。”裴年昭说道，“以后，我保证你在东宫作威作福，我呢就给你当牛做马。” 第37章 苏掌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拿着名单回忆着那些宫女们的脸,可是犯了愁。 历来宫里采选,有一部分原因是准备给皇帝并太子皇子选人。而且大部分宫女,是日日要在贵人跟前露脸的。长得有些抱歉的,自然进不得跟前。所以,宫里采选的宫女，大部分都是很漂亮的。 往各个宫里举荐人，这里面的规矩可太多了。东宫还没大婚，举荐那漂亮心大的,日后有点什么事情，是要在太子妃面前落包涵的。太子妃是谁,未来的皇后，一国之母，惹不起的。 名单被苏掌事翻过来覆过去的翻看，她最后拿定主意，明日去找东宫的马敬。 苏掌事清晨安排好事物,自己带着人去了东宫。马敬这时候正盯着人收拾东宫准备进献给太上皇的寿礼,见苏掌事来了,笑着请她进来。 “苏掌事您是个大忙人,怎么今日想着过来了？” 苏掌事也笑了，说：“自然是有事求您。” 马敬与苏掌事一同进宫，一起吃苦受累过来的，也算是颇有交情。他见一贯清高的苏掌事这般说话，觉得应该不是小事。他赶忙请苏掌事去了自己平日歇脚的地方,又让小内侍捧了壶茶来。 “马阿公。”苏掌事喊起了尊称，“您可知道这陆家姑娘什么时候进宫？” 马敬抬眼看着苏掌事，说：“苏掌事这是提前想打好门路？您在宫里德高望重，就连见了您不也恭敬地喊一声苏掌事。” 苏掌事把脸一红，说：“这不是采选吗，东宫也要进人，我把这名单翻了半天，也选不出来。所以，就想着来看看陆姑娘。” 马敬闻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苏掌事，您难道想……” “您想错了。”苏掌事赶紧解释道，“我知道皇帝跟太子用情专一，怎好做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 “那您这是打算？”马敬有些不解。 “我就是想比着陆姑娘，选那跟她有些形似却又不如她的宫女。”苏掌事说道，“我呢，虽然一辈子没有成亲，但是男人的心思我懂。跟一个人女人待久了，他们啊，就烦了。妻子再好，也不如那些摸不着的狐媚子。男人啊，都是贱皮子！” “苏掌事。”马敬说道，“内侍呢，虽然只能算得上半个男人，但是您这也算是指着脸子骂了，终归有些不好吧？” 马敬虽然这么说，面上却是带着笑意。这个苏如意，这么多年，性子还是没变，见了熟人，话说着说着就不带脑子了。 -- 第39页 苏掌事知道马敬这是跟她开玩笑，自己也笑了。 “也还是有好的，有好的。”苏掌事忙着找补，“这宫女太漂亮的，估计也是家里打小宠着长大，送进宫为了求一份好前程。长得不好看的，实话跟你说，我都不想多看两眼。弄进东宫，难不成指着她们镇宅辟邪？” 马敬觉得苏掌事想的也没错。这东宫，也不好弄些神头鬼脸的宫女立着。 “后日。”马敬说道，“后日陆姑娘进宫。” “那我在哪里能见到她？”苏掌事赶忙问道。 马敬想了想，说：“凌云阁吧。太子是要带着陆姑娘泛舟的。” 苏掌事点点头，说：“多谢您了。到时候我指个差事过去，给陆姑娘请个安。” “成。”马敬说道。 苏掌事心满意足地回了内侍省。教规矩的掌事正在□□宫女。 “这宫里，见了贵人不能抬头，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不许乱看。”万掌事说道，“若是得了贵人的青眼，叫抬起头来。” 万掌事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 “不管是跪谢还是站着，头微微抬起来，眼睛垂下去，继续老实盯着自己的脚尖。”万掌事说完，就做给宫女们看，“这宫里，只有贵人看你，没有你看贵人的道理。而且，就是看着脚尖，这眼神也得掌握好了。眼神太活泛了，显得轻浮。眼神太呆楞了，就露了蠢相。” 万掌事说完，用眼睛扫了一圈宫女，说：“都做一遍我看看。” 苏掌事在一边听着，暗暗点头，这位万掌事，□□人真是一把好手。 虽然万掌事会□□人，但是也架不住有蠢人。这么简单的动作，就有人学了百八十回都学不会。 苏掌事叹了口气，这人若是笨起来，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看人学会了，宫女们又开始学别的活计。苏妈妈在一边看着那个简直把扫把当兵器来用的宫女，忍不住扶额叹气。这是皇宫，不是她家小院子，扫得乌烟瘴气暴土扬长。 “你。”苏掌事忍不住把那姑娘叫过来，“在家用过扫把吗？” 那姑娘高高壮壮的，见苏掌事问她，一咧嘴，笑着说道：“回苏掌事，没用过。婢子的爹说婢子力气大，都是让婢子挑担子。” 第38章 陆锦瑟这边正在和皇后说笑，裴年昭打外面走了进来。陆锦瑟跟胖胖赶忙起身行礼。裴年昭扶起陆锦瑟,说：“你来了。” 陆锦瑟笑眯眯地点点头。 “太子哥哥。”胖胖在皇后身边脆生生地喊了起来。 “你这个小家伙也来了。”裴年昭拉着陆锦瑟的手走到胖胖身边,“是在家里待得闷得慌了吗？” 胖胖皱着淡淡的小眉毛,看着裴年昭说：“不许拉我阿姐的手。” 陆锦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裴年昭跟陶安大笑不已。 “你这小家伙真有意思。”裴年昭说着放开陆锦瑟的手,一把抱起了胖胖,“为什么不能拉你阿姐的手？” “因为她是我阿姐。”胖胖说得理直气壮，“只有我能拉着，别人都不可以！” 裴年昭点了点胖胖的鼻子，说：“小家伙霸道。一会儿好好陪皇后,我让人拿竹蜻蜓给你玩。” “嗯。”胖胖点点头看向陆锦瑟，“阿姐快去吧。” 陆锦瑟见一个竹蜻蜓就把胖胖收买了,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肚子。 “你怎么这般没有原则。” 胖胖还小，听不懂。他腰间痒痒的，还以为陆锦瑟在跟他玩，扭了扭身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陶安在上面看着,心道真应该赶快让兕儿把陆锦瑟娶回来。过些年两个人再得个胖小子,自己就能含饴弄孙,多有趣啊！ 裴年昭逗了一会儿胖胖,就拉着陆锦瑟走了。 从安仁殿出来，绕过千步廊之后，经过临湖殿，继续往东走。 “锦瑟累吗？”裴年昭问道，“要不要坐步辇过去？” “不要。”陆锦瑟说道,“风景这么好，走走心情会很好呢。我在凉州城那会儿，经常出来遛弯。” 两个人手拉手走过金水河，过了凌云阁，就到了瀛洲。水面湛蓝清澈，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岸边有高大的梧桐，随着微风摇曳。北面，还修了一座假山，很有野趣。 “这里真美。”陆锦瑟说道。 “东边过了山水池阁就是东宫。”裴年昭说道，“这宫里人又少，日后，你可以经常过来玩。” 陆锦瑟没说话，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 前几日，宣平帝下旨给陆锦瑟祖父陆敬加封太师，陆柯又加封大将军。圣旨一出，朝臣就都明白了。这个时节，不是年末又没有军功，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陆家要出太子妃了。 这样一来，陆锦瑟跟裴年昭，也算是过了明路。 “你明年及笄，后年我就娶你，好不好？”裴年昭问道。 “谁说要嫁你了！”陆锦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裴年昭趁着陆锦瑟身后的侍女不注意，拉住陆锦瑟亲了她额头一下。 “这下总该嫁了吧。”裴年昭拉着陆锦瑟的手，俯身看着她。 “你！”陆锦瑟挣开裴年昭，伸手就朝着他的脸捏过去。 裴年昭一把抓住陆锦瑟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苏掌事领着人远远地看着，等了一会儿才带着人走过来。 -- 第40页 “老奴见过太子、陆姑娘娘。”苏掌事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苏掌事免礼。” 裴年昭说完看向陆锦瑟，跟她解释道：“这是内侍省的掌事苏妈妈。” “锦瑟见过苏掌事。”陆锦瑟说完就给苏掌事行了个礼。 宫里的掌事，正五品，陆锦瑟给她行礼，也是正常。 “陆姑娘多礼了。”苏掌事赶忙避开。这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她怎敢让她给自己行礼。 “苏掌事打哪儿过来？”裴年昭问道。 “回太子。老奴刚去了东宫，问了一下马内官东宫宫女人数，看看好分派多少人进去。”苏掌事说道，“这几日老奴盯着调/教新采选的宫女规矩，头昏脑涨，就想躲个懒绕道溜一圈。结果，还让您给碰见了。” “苏掌事今日辛苦，这也不算躲懒。”裴年昭含笑说道。 “老奴多些太子宽慰。”苏掌事说道，“老奴告辞了。” “好。”裴年昭笑着应了。 “苏掌事慢走。”陆锦瑟也跟着说道。 苏掌事一路往内侍省走去，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这位陆姑娘青春少艾，真真正正的好颜色，不施粉黛已是国色天香。虽然行动天真，却也不是没有脑子。内侍省的姑娘们，加一起恐怕都不及她。她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下她可放心了。只要不放那存着大志向的宫女进去就成了。论颜色，谁也比不过这位姑娘。 最重要的，是这位陆姑娘自带一种姿态，一颦一笑，别有一帆风致。虽然现在年岁尚小看不太出来，假以时日，定是风情万种。偏生她身上又带着一股武将家姑娘特有的英气，杂糅起来，简直让人离不开眼。有这么一位太子妃，想必谁在东宫都翻不出花来吧。 苏掌事高兴地回到内侍省，终于不用再为如何选人发愁了。 裴年昭让内侍弄了一支小舟，他拉着陆锦瑟走到水边，一个内侍立在船尾，只充艄公。他扶着裴年昭走到船上，又回到了船尾。 “锦瑟来。”裴年昭伸出手去。 陆锦瑟胆子大，也不害怕，左手握着裴年昭的手，右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上了船。 “你们都在岸上等着就好了。”陆锦瑟回头对侍女们说道。她因为动作过大，小船晃了两晃。她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 “小心。”裴年昭一下子抱住陆锦瑟。 少女温香玉软，被裴年昭抱了个满怀。他啊，有些不舍得撒手。 “你真香。”裴年昭说道。 陆锦瑟被裴年昭抱着，心里麻酥酥的，她没有推开裴年昭，反而伸手也抱住了他。 “我喜欢你，特别喜欢。”裴年昭轻声说道，“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只喜欢你一个人，不管是东宫还是后宫，永远都不会有别的女人出现。” “我都记住了”陆锦瑟说着抬起头来，“以后你要是反悔我可以要闹的。” “我怎么会反悔？”裴年昭看着陆锦瑟，“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陆锦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漫天的星斗都在她的眼里。裴年昭深吸了一口气，俯身亲了陆锦瑟的嘴唇。少女的嘴唇犹如花瓣一样，柔软香甜，让他舍不得离开。他的身体，都有些发烫了。 “好了。”陆锦瑟低声说道，“百卉姐姐还在岸上看着呢！” 裴年昭也觉得刚才的行为过于孟浪，他抓抓头发，领着陆锦瑟坐了下来。 “小年糕，我也想划船。”陆锦瑟说道，“光坐这儿看景没意思。” “那等你嫁进来我就带你划船。”裴年昭说道，“毕竟现在你如果是不小心掉下水，可没有地方给你换衣裳。” “我才没有那么笨呢！”陆锦瑟说道，“划船骑马我都会。” “七月份父皇带着母后去城郊行宫小住几日避暑，你来吗？我记得陆家在行宫附近也有别业。”裴年昭说道，“到时候，我带你去行宫骑马。” “好啊！”陆锦瑟笑着答应了，“可是，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吗？” “自然不会。”裴年昭说道，“为了以后我的小锦瑟不被御史非议，我也要励精图治才行。” 陆锦瑟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中午我吩咐尚食监做了你最喜欢的莼菜羹，本来还有一道西湖醋鱼，让我否了。你不会择刺，在宫里肯定也不好让侍女帮你，我就是陪你用饭，想来你也不愿意让我帮你择的。”裴年昭说道。 “你今日陪我一起用饭？”陆锦瑟问道。 裴年昭点点头，说：“是啊。为你祖父、父亲加封的圣旨都下了，也算过了明路。一起用饭，也不算不合规矩。” 陆锦瑟点点头，觉得裴年昭这话有道理。 安仁殿外的院子，皇后陶安正坐在树下看胖胖在一边撒欢，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跑得极快，没几步就追上了前面的宫女。 “来，胖胖，过来喝口水。”陶安说道。她许久没有接触这么小的孩子，总觉得有趣。 “好！”胖胖嘴里应着，跑到了皇后身边。 芳蕊赶忙蹲下来，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喂给胖胖。 第39章 陆锦瑟走到嘉猷门，又回头望了一眼掖庭宫。那些宫女还有很多一直往她这边看的。她们目光炽热,仿佛要把她与裴年昭看穿。 陆锦瑟叹了口气,那些迫不得已或者心甘情愿进宫的姑娘们,其中有很多人和她们的父母兄弟,已经把希望放在了裴年昭身上吧。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嫔妃也好,良娣也罢，终归是富贵至极。 -- 第41页 宫女们可怜，要在宫里劳作到二十五岁才能归家。那个时候，她们已经老大不小,即便是嫁人，也基本只能做填房了。陆锦瑟忽然对以后的生活有些迷茫,她日后真的要对那些存着别的心思的姑娘出手吗？ “锦瑟想什么了？”裴年昭见陆锦瑟有些走神，低头问道。 “没什么。”陆锦瑟说道。 她低下头又想了想，抬头看着裴年昭，说：“小年糕，回头那个香囊让马阿公记档吧,记清楚花纹颜色跟样式。找到了也不要核销。” 裴年昭迎上了陆锦瑟的目光,点点头,说：“好。” 眼前的这个姑娘,在一点一点地让自己适应宫内的生活。她如此小心谨慎，滴水不漏。刚才那些宫女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她们的心思，他明白得很。 “锦瑟。” 裴年昭拉住她，看着她的眼睛。 “怎么了？”陆锦瑟问道,“是不是觉得我不像我了？” 裴年昭伸手抚过陆锦瑟的眉心。 “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的。”他的声音轻缓，带着无限的温柔，“相信我。” 裴年昭的眼神恳切，让人无来由地就很相信他。 陆锦瑟点点头，面上缓缓地绽开笑容。 “好。” “走吧。”裴年昭说道，“父皇母后应该都等着我们了。” 裴年昭故意模糊了称呼，陆锦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点头应了。裴年昭在一边觑着她的脸色，见她面上渐渐染了红晕，自己也偷偷笑了。 安仁殿，皇后陶安跟宣平帝裴华珝正在跟胖胖说话。小家伙童言童语，逗得帝后二人哈哈大笑。 这时，大殿外有轻轻地巴掌声响了起来。胖胖不明所以，瞪着大眼睛看了看外面，又转头看向陶安。 “你阿姐回来了。”陶安笑着替胖胖解了疑惑，“咱们一会儿就用饭了。” “嗯!”胖胖用力地点点头。 宣平帝见他脸颊的肉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觉得好玩，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又捏捏他的脸。 “小家伙，你是不是饿了？” 胖胖红着脸点点头。 “一会儿就用饭了啊。”宣平帝说完把胖胖递到宫女手里，“带着他去洗个手擦擦脸。” 这时，裴年昭领着陆锦瑟打殿外走进来。陶安看着，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般配。两个人都这般好样貌，日后的孩子，应该会很讨人喜欢吧。 “锦瑟要是想整理衣服可以去偏殿。”陶安说道，“那边都准备好了。” “多谢皇后。”陆锦瑟说罢起身领着侍女走了进去。 她坐在镜前，让侍女把鬓发处散落的碎发抿好。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陆锦瑟拿起一个看了看，拧开之后发现是面脂。 皇后想得可真周到，陆锦瑟暗想。桌上除了面脂，还有各色胭脂水粉。她又重新洗了脸，又上了一层面脂，这才走了出来。 “小锦瑟真好看。”陶安说道，“真是天生丽质。” 用过饭，胖胖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陆锦瑟知道他困了，赶忙起身告辞。陶安见状也不久留，让宫女把之前给胖胖玩的玩具收拾一个包袱出来。 “胖胖以后还跟你阿姐过来玩。”陶安抱着胖胖说道。她啊，现在越来越喜欢小孩子了。 “好。”胖胖点点头，他觉得皇宫好玩极了。 临走的时候，陶安才把胖胖交给乳母。小家伙趴在怀里，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记得跟陶安挥挥手。 “回去跟你娘说，我真想把小家伙留下来。”陶安笑着对陆锦瑟说道。 “那成。锦瑟就先走了。”陆锦瑟见陶安开心，也跟她开起了玩笑。 第40章 陆柯前一日就去了紫宸宫，许复和往常一样,送他到门口。他看着许复,想了想,又叮嘱道：“明晚,不管出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不会出事的。” “我明白。”许复说完伸手抱了抱陆柯,“小心。” “放心吧。”陆柯说完俯身亲了许复一下。 陆锦瑟今日起得早，她从习武场回来，洗漱之后就去了她娘亲的院子。她走路很快又没有什么声音，等到侍女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哎呀！”陆锦瑟双手捂住眼睛,“我没看见爹爹跟娘亲在做什么。” “淘气！”陆柯说道，“明日跟着你娘亲,不要乱跑。” “知道了。”陆锦瑟说道，“我会听话的，还会看好胖胖。” 陆柯想了想，说：“明日不要带胖胖进宫。他还太小。” 许复也觉得陆柯说得有道理，点头应了。 “明日有什么事情吗？”陆锦瑟察觉出不对劲在一边问道。 “让你爹赶紧去上朝吧。”许复说道,“回头娘亲讲给你听。” 陆锦瑟见时辰确实不早了,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送走陆柯,两个人回到正屋。许复打发侍女们都下去,这才把明日的事情讲给陆锦瑟听。 “有阿爹与辅国将军在，不怕呢！”陆锦瑟笑着说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终归应该会有些慌乱。”许复说道，“明日我借口胖胖小睡得早给他留在家里，你跟在我身边。” “知道了。”陆锦瑟说，“娘亲难不成忘了,我也是会武功的！而且还很不错呢，在娘亲身边，定能护您周全。” -- 第42页 陆锦瑟这话说得没错，她从小跟着陆柯习武，武艺与兄长不相上下。陆柯曾经说过陆锦瑟骨骼清奇，若是男儿身，武功定能天下第一。她曾经与辅国将军家的阿泽笔试过，阿泽用了八成的力气，与她打了个平手。 许复看着坐在一边娇滴滴的陆锦瑟，忽然就不想说话了。她这个姑娘，有时候真让人头疼。 第二日，陆锦瑟早早就被叫了起来。沐浴之后，她穿着里衣坐在那里，看着小丫鬟手里捧着的衣裳发愁。 “采芳，你觉得哪件好看？” “回姑娘。婢子觉得您穿哪件都很好看。”采芳说道，“不过婢子觉得这件正红色最好了。” “不要。看着就热得慌。”陆锦瑟说道，“本来大殿的红烛就红通通的，我再穿成这样，太晃眼了。” “那不如这件？”采芳说着把衣裳从小丫鬟手中拿了过来，“婢子觉得这件桃花云雾烟罗衫很好，配着鹅黄色的百蝶团花凤尾裙，看着又清爽又艳丽。” 陆锦瑟偏过头看了看，点点头，说：“就听你的了。” 太上皇的寿宴在晚上。黄昏时分，紫宸宫的嘉德门马车云集。命妇贵女，衣香鬓影。 小内侍们来回往复，领着众人往千秋殿走去。太上皇裴思榞自言已经退位，不应再在两仪殿过寿。宣平帝无法，只得安排在了千秋殿。 其实这是父子二人商议好的。千秋殿略微偏一些，周边又有许多宫殿，方便侍卫藏身。 陆锦瑟走进千秋殿，就感觉很多目光投向自己。毕竟，她已经是未来的太子妃了。她目不斜视地坐了下来，旁边就是皇后的母家陶家。 “被人盯着的感觉不好受吧。”陶妍把头凑到她耳边笑着说道。 自从付永宁那件事情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反而慢慢融洽起来。虽然言语还有些不对付，但都是一些小儿女的玩笑，谁也没往心里去。 “你还真算说对了。”陆锦瑟说道，“被人这么盯着，一会儿用饭肯定不好意思往酱肘子上夹。” 陶妍被陆锦瑟逗得笑出声来，她虚指着陆锦瑟，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有这么好笑吗？”陆锦瑟问道。 “怎么没有！”陶妍抹抹笑出来的眼泪，“这宫宴，谁会认真去吃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陆锦瑟点点头，“其实宫宴的菜品极好。只是可以种类太多，尚膳监估计要从早晨就开始准备。端过来的时候，都冷掉了，好多菜油汪汪的凝在那里。最后都被倒掉了，有点可惜。” 这下陶妍彻底忍不住了，直接笑倒在陆锦瑟怀里。 “还未进门，就已经开始盘算起如何省钱来了，真有你的。”陶妍说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姑母也曾经说过皇宫有时候太过靡费。” 有宫女走上来，奉了茶到二人跟前。 “我得喝一口。”陶妍说道，“今日出门急，忘了喝水了。” “你就不怕一会儿更衣？”陆锦瑟问道。 “更衣就更衣呗。”陶妍说道，“我找我阿姐陪我。你若是害怕，要是去更衣喊我一声，我陪你。” 不得不说，想开了的陶妍还是很可爱的。 陶安坐在上首，看着母家跟陆家和谐，很是欣慰。将来锦瑟坐到她这个位置，对陶家，应该也是多有照应的。 宴席过半，陆锦瑟隐约地察觉出不对劲。她握住陶妍的手，轻声说道：“一会儿不要乱跑。” “为什么？我还想去更衣呢。”陶妍有些好奇。 “听我的。”陆锦瑟说道。 陶妍见陆锦瑟说得严肃，点头应了。 “我去告诉我阿姐。” 陆锦瑟又往外望去，隐约瞧见大殿外有黑影过去。她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侍卫，估量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心道若是他保护不力，自己正好能借他的宝剑防身。 一会儿，殿外传来嘈杂声，接着有穿着夜行衣的死士冲了进来。众大臣一阵惊呼。这时，辅国将军付少成带着人从太上皇身后的冲了出来，紧跟着便是陆柯。 众臣这才放下心来。那些偷偷摸摸往案子底下钻的文臣，又抖抖索索地坐了回来。 陆锦瑟胆子大，饶有趣味地看着侍卫在与黑衣人打斗。黑衣人渐渐落了下风。 这时，一个立在一边的宫女，从腰间拔出软剑，从这宣平帝就刺了过去。裴年昭见状，赶忙过去与那宫女对打起来。陆锦瑟在下面却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剑上淬了毒。”陆锦瑟没忍住，低声呼了出来。 “放心。”许复说道，“宫里的侍卫不会让太子吃亏的。” 陆锦瑟点点头，坐在那里不错眼珠地盯着。终于，宫女被侍卫制服，裴年昭的左臂，到底还是被划了一道。宣平帝见状，赶忙让裴年昭去后面包扎。 “诸位爱卿受惊了。”宣平帝朗声说道，“今日不过是为了配合南越小国演的一场戏罢了。他们几次三番扰我滇南百姓，又伺机谋划扰乱汴梁好侵占我滇南地界。今日，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我大梁军队在滇南师出有名了。” “皇帝英明。”众大臣这才松了口气。 陆锦瑟坐在下面，却一直往裴年昭走的方向望去。 陶安挂心儿子，又见陆锦瑟频繁往后面望去。她想了想，招来芳蕊附耳说了几句。 芳蕊点点头，绕了一圈走到陆锦瑟身边，说：“陆姑娘，皇后让婢子告诉您，若是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 第43页 陆锦瑟想了想，转头看向许复。 “娘亲。” 许复知道陆锦瑟担心裴年昭，可是她这么离开，又太过惹眼了。 “算了。我陪你去。”陶妍说道，“你放心，我在殿外等着。” “多谢。”陆锦瑟轻声说道。 裴年昭在旁边的百福殿。走到那里，陶妍挥挥手，说：“赶紧进去吧。我正好坐着歇歇脚，真不知道你的腿怎么长的，走这么快。” “太谢谢你了。”陆锦瑟说完就快步跟着芳蕊身后走了进去。 汴梁的六月的夜里，还算清凉。陶妍坐在那儿抬头看着星星。看着看着，一个黑影走了过来。 “谁！”陶妍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黑影就戳了过去。 “是我！”黑影说着，一把握住陶妍的胳膊，“我是庒蒲。” 庒蒲是宣平帝堂妹南平郡主的儿子，跟陶妍也算是从小就认识。 “你吓死我了。”陶妍说着拍拍胸口，“你怎么在这里？” “我现在在辅国将军手下。”庒蒲笑着说道。 陶妍愣了一下，说：“我记得你当初要从文的啊？” “是我爹想让我从文而已。”庒蒲说道，“他是当年的状元，自然希望子承父业，可是我这个人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我娘就找了皇帝舅舅，让我跟在辅国将军身边。” 庒蒲说这话的时候颇为自豪，只不过他没告诉陶妍，他爹因为这个，愣是把他家的一根棍子打折了。 陆锦瑟迈进大殿，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儿。芳蕊示意陆锦瑟先等在这里，自己进了内室。 严泊刚刚给裴年昭包扎好伤口，见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赶忙说道：“太子已经无事了。” 芳蕊点点头，立在那里半天见严泊没有往下说的意思，忍不住喘了口气，说：“伤口怎么处理的？” “南越的剑淬了毒。好在伤口很浅。剜掉了一小块肉就好了。”严泊边说边整理药箱。 “可是母后让你过来的？”裴年昭一边伸着手让宫女穿衣裳一边问道。 “是。”芳蕊说道，“陆姑娘在外面了。” “赶快让陆姑娘进来。”裴年昭的声音带着一丝喜悦。 “是。”芳蕊看着裴年昭面上的笑，摇摇头走了出去。 陆锦瑟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见芳蕊走进来赶忙行了上去。 “太子怎么样？” “姑娘跟我进来就知道了。”芳蕊说着，领着陆锦瑟走了进去。 第41章 付家老夫人中午在公主府用了饭之后才回到付家。她坐在镜前看着侍女给她卸掉钗环，忍不住叹了口气。铜镜里的妇人,眉心深深的一道纹路。因为常年抿着嘴,连唇角,都是竖纹。她虽然比裴瑶光大了不少,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说差了两辈都有人信。 这时，太夫人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 “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做什么？有事吗？”琥珀问道。 小丫鬟怯生生地走进来，缩在门口,说：“是画屏姐姐让我来的。” 小丫鬟一说话，琥珀就知道她规矩还没学好,满口我啊我的。可是因为是画屏让她来的，肯定又是太夫人院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走过去领着小丫鬟到了老夫人跟前，温言说道：“别怕，慢慢说。” 小丫鬟点点头，说：“今日老夫人不在,太夫人让钱妈妈来了。她们在卧室秘密交谈了很多,还把伺候的姐姐们都赶了出来,谁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老夫人点点头,想了想，问道：“怎么是你过来的？” “回老夫人。太夫人使银子买通了守在院子门口的严妈妈，姐姐们谁出院子，她都找人盯着。只有我是刚进来的，岁数又小。画屏姐姐借口我想家了才让我出来的。为了不让严妈妈怀疑,我还特意回了趟家才来的。” 小丫鬟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因为紧张有些发抖。但是口齿还算伶俐，一番话说得清楚。 “知道了。”老夫人说道，“你是哪家的？” “回老夫人，我是车马房汤家的女儿。”小丫鬟回答道。 “知道了。汤家父子做事踏实，只是不爱说话，汤家的平时也寡言少语，倒生了你这么个伶俐孩子。叫什么啊？” “在家的时候爹娘给取名叫汤灵。”小丫鬟说道，“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被改名叫墨翠。” “知道了。回去吧。”老夫人说完看着小丫鬟，“知道怎么回去吗？” 小丫鬟点点头，说：“知道，先回家里坐一会儿。” 虽然小丫鬟声音仍旧颤颤巍巍的，老夫人却觉得这是个好苗子，一个趁手的侍女，可不好得。 小丫鬟走了之后，老夫人挥退众人，自己在屋子里想了很久。 要说太夫人也真是心志坚定，这么久都还没有被打击跨，依旧想着怎么作妖。老夫人觉得她这是想着让整个付家给她陪葬。要不是因为她想让儿子在金陵多待些日子，她都有心一把药弄倒太夫人了。 汴梁的夏天很是燥热，老夫人觉得自己心烦意乱，夜里睡不好，就吩咐侍女多上弄点冰来。第二日，她就觉得鼻塞头痛，赶忙请来郎中瞧瞧，居然染了风寒。 老夫人无奈，只得在床上躺了好几日。趁此机会，太夫人遣人往金陵送了一封信去。等到老夫人知道的时候，信已经送出去了。老夫人气得差点又躺了下去，赶忙也给金陵去了封信，让自己儿子盯紧一点。 -- 第44页 付家大爷付景珉因为有了自家二叔的提携，这官正做得风生水起。他见自己祖母仍旧要出来兴风作浪，忍不住骂了出来。接着他赶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次。 “祖宗莫怪祖宗莫怪，晚辈不过是一时气不过罢了。” 那封信付景珉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也没有看出蹊跷来。太夫人因为中风，字体歪歪斜斜，但是还能看清楚写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寻常话语，想念宁儿，顺便再骂骂老夫人。如果真是这般简单，他祖母应该不会趁着母亲生病的时候才把信寄出去。 这时，付景珉的二儿子付永安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捏了一封信。 “父亲。”付永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二叔祖的信到了。” 付景珉忽然心头一动，说：“掌灯。” 因为付景珉把侍女都赶走了。付永安一头雾水地举了烛台过来。他望了望外面，艳阳高照的。 付永安点了烛火，付景珉把信放到烛火上小心翼翼地烤着。没一会儿，原本的字迹都褪了下去，片刻之后，有新的字迹显现出来。付永安在一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墨水，好神奇。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愤愤地把信拍到了桌子上。 “父亲仔细手。”付永安说道。 “你自己看看吧。”付景珉把信递给了付永安，“真不知道太夫人是怎么想的。” 付永安看完了信，也很是惊讶。太夫人这般算计，不知道是说她精明呢，还是愚蠢。这个想法一出来，付永安也赶紧念叨了两句祖宗莫怪。可是，这事情，真的好蠢。 方家太夫人活到现在，已经把对付辅国将军一家变成了一种执念。她想让付永宁做太子妃，也是因为想着让自己的血脉在日后压辅国将军一头。太子妃日后，是要做皇后的。 太夫人也是个狠人。信上说道，她要在付景玥及笄那一天把老夫人称作的马车车轴弄坏，搅和了她的及笄礼。之后呢，她再弄死自己，让付景珉带着全家回汴梁。她身上的诰命，足够宣平帝遣裴年昭到付家上一柱香。到时候，付永宁在伺机制造机会，让裴年昭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老祖宗。”付永安斟酌了一下，“真够执着的。” 第42章 因为受伤，裴年昭答应陆锦瑟的七夕之约到底没能践行。裴年晓见兄长烦闷,就下帖子邀请世家贵女来皇宫聚会乞巧。 给陆家送帖子的是苏景。陆锦瑟捏着帖子看了又看,心道自己又不是个手巧的人,拈起针就头疼,去拜织女,恐怕织女会哭的。 不过，这帖子既然是苏景送来的。陆锦瑟笑了笑，恐怕也不是真正去乞巧吧。 “劳烦中贵回去告诉太子，锦瑟一定会去的。”陆锦瑟说道。 七夕那一日,陆锦瑟领着侍女去了紫宸宫。她下了马车，就看见马敬站在嘉德门等她。 “陆姑娘,这边请。”马敬笑着说道。 陆锦瑟愣了一下，旋即就笑了，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陆锦瑟从嘉德门过了崇教门，一路往北走去。过了光天殿到了东宫。 她立在门口看了眼马敬，说：“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母后这个时候已经梳妆打扮,准备跟父皇去出去放河灯了。”裴年昭立在承恩殿前,笑吟吟地看着陆锦瑟。 陆锦瑟自裴年昭那日受伤后就再也没进过宫,虽然裴年昭怕她担心,隔几日就让苏景去陆家，借着送东西给她报个平安。可是陆锦瑟总还是不放心。她拎着裙子笑着跑到裴年昭跟前，说：“小年糕你好点没有？” “好多了。”裴年昭说着伸手摸了摸陆锦瑟的头发，“都已经结痂了。不过严泊说因为伤口挺深的，容易裂,就不让我出宫。” “还是注意点好。”陆锦瑟说道。 这是她从凉州回来以后第一次踏进东宫。小时候，她经常跟裴年晓过来玩。 “小锦瑟怎么瘦了？”裴年昭问道。 “这几日过于炎热，没有什么胃口。”陆锦瑟说道，“等到秋天就好了。” 裴年昭点点头。确实，陆锦瑟小时候，就年年苦夏。 “今日天气还不错，我带你去北苑坐坐好吗？”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跟着裴年昭走了过去。 北苑有个凉亭，陆锦瑟跟裴年昭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夕阳。 这时，宫女端来茶水并茶果子。一双皓腕从袖管里露了出来，洁白无瑕。 陆锦瑟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宫女，眼生得很。她生得眉清目秀，一副好样貌。一身杏黄色的衣服，衬得她皮肤雪白。 这宫女们也太过靡费了，陆锦瑟暗想，日后一定要让宫女统一着装，杜绝靡费攀比之风。 宫女把东西放到石桌上，就立在一边。 裴年昭见陆锦瑟看她，说：“这是我宫里新来的宫女。” 陆锦瑟点点头，说：“很漂亮呢！” 裴年昭凑到陆锦瑟耳边，轻声说道：“不及你半分。” 陆锦瑟环视了一下子四周，说：“小年糕哄我呢，这几位新来的，都漂亮得很呢！” 宫女十三岁到十六岁的时候进宫，掌事们又不能选那一团孩气的宫女伺候太子。所以这一批宫女，都十五六岁，正是好年华。 裴年昭伸手捏捏陆锦瑟的脸。 “小锦瑟吃醋了？” -- 第45页 裴年昭说话的时候离着陆锦瑟的脸特别近，热气直呼到她脸上。 “才没有呢！”陆锦瑟说道，“方家老祖宗说过，跟前的人啊，要漂漂亮亮才好呢，看着心里就舒爽，感觉自己也年轻了。” 方家老祖宗是许复的外祖母，最是促狭的老人家。 “还说没吃醋。这酸味儿我都闻见了。”裴年昭趁着别人不注意，轻轻地亲了陆锦瑟脸颊一下。 “嗯。果然是酸的。”裴年昭笑着说道。 陆锦瑟没说话，左手却悄悄伸过去，掐了裴年昭一下。 “锦瑟手劲真大。”裴年昭说道，“疼。” “你就是个登徒子！”陆锦瑟说完，又准备伸手过去。 裴年昭一把抓住了陆锦瑟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下。 “我亲我自己媳妇，怎么能是登徒子呢！” “我还不是呢！”陆锦瑟说道。 “不是啊？”裴年昭说着把陆锦瑟揽进怀里，“圣旨可就在两仪殿的书房里摆着呢，单等钦天监选好吉日就宣旨。” “不是要等到我及笄之后吗？”陆锦瑟问道。 “太久了，等不及。”裴年昭说道。 “反正现在还不算。”陆锦瑟说道。 裴年昭因为见了那道圣旨，知道他与陆锦瑟不会再有变故，行事也越发随心起来。 “就是不算，亲了以后也算了。”裴年昭点点陆锦瑟的鼻子，“喝茶吗？” “我来。” 陆锦瑟说完就要伸手去拿茶壶，被立在一边的宫女抢了先。她也不说话，倒好茶之后就退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 陆锦瑟看了她一眼，说：“小年糕你的宫女真有眼力见啊！” 裴年昭知道陆锦瑟这是不高兴了，挥手示意那些宫女再远一些。 第43章 陆家老太爷陆达嫌金陵夏天比汴梁热，又加上太夫人想孙子孙女,两个人从金陵先去了封信。毕竟他们在金陵住了快半年,总要给小儿子和小儿媳收拾屋子的时间。正好八月初是胖胖生辰,许复正准备把他从厢房挪到东跨院,她接到信件心道正好一块收拾了。 陆锦瑟管家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许复就让她拿胖胖的院子练手，自己则去盯着老太爷老夫人住的地方。她忙了一上午回到正院，就听见陆锦瑟的笑声。 “笑什么了？这么开心。”小丫鬟掀起帘子，许复边说边走了进去。 胖胖虽然人小,但是东西极多，光他自己玩的玩具,就摆满了半个榻。 “怎么这么多玩具？”许复问道，“不收拾我还真不知道呢！” 陆锦瑟手里拿着个九连环，说：“好多都是太子给他玩的。” 陆锦瑟把头凑到胖胖跟前，捏捏他的脸，笑着看向陆锦瑟。 “怪不得前几天你爹问他太子好不好,小家伙忙不迭地点头,原来是被收买了啊！” “太子待他可用心了呢。”陆锦瑟说道,“前几日还让苏景送了个陀螺过来。说他已经学会了,若是胖胖想玩，可以教他。” “太子哪里是待胖胖用心，太子那是对你上心。”许复说完看看陆锦瑟，“你祖父祖母回来以后，估计赐婚的圣旨,也就下来了。” 陆锦瑟低着头没说话，耳朵尖却已经红了。 “本来呢，我跟你爹都不想让你太早出嫁。可是太子今年都已经二十了。你呢，明年才及笄。就是后年出嫁，太子也已经二十二了。”许复说道，“不说别人，你爹那个岁数的时候，你兄长都会走路了。” 明年可有的忙了，许复暗想，锦瑟及笄礼要准备，蜚蜚明年也要成亲了。 胖胖待得不耐烦了，许复就让乳母把他抱了下去。 “娘亲。”陆锦瑟想起来前日马敬替裴年昭送东西的时候说的话，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了？”许复问道，“别跟我说又不想嫁了。” “倒也没有。”陆锦瑟说道，“前些日子，马中贵过来，说东宫打发了一个宫女。” 七夕那日之后，东宫新来的宫女们见陆锦瑟虽然容貌倾国倾城，但是却仍旧带着一些孩子气，不免都有些心动。 其中那日端茶的宫女绿萝，更是有一番自己的盘算。她家远房表姑祖母也做过宫女，略微知道一些宫里的规矩。皇子成亲之前，是要有宫女来教导他成人的。绿萝自认为自己姿容尚好，身段一流，兴许可以争上一争。 况且，那位陆姑娘言辞锋利，不是个温柔人。自己性子柔顺，正好可以做一朵解语花。男人们，那个不喜欢温温柔柔的姑娘。若是自己能抢占了先机，霸占了太子的心，不愁日后没有好前程。 绿萝小时候被一个算命的人看过面相，说她日后富贵无边。自从被分到东宫之后，这件事情又被她记了起来。或许，这富贵无边就应在这儿也说不定。 自从有了个念头之后，绿萝的打扮越发出挑。衣裳虽然和以前没有区别，腰身却越发捏得紧了。她立在那里，更显出了她的好身段。 宫里的人都不是傻子，绿萝这幅样子看在他们眼里只觉得好笑。若是太上皇那会儿，或许她这招数还管用。褔蕊悄悄去了皇后那儿一趟，把这事儿说了。皇后只是一笑，说：“不用管她。太子也这么大了，有些事情该自己处理了。只不过你盯好了，别让那宫女使出下作的手段就好。” -- 第46页 褔蕊躬身应了，盯着宫女越发紧了。不过她面上不显，还是跟以前一样。 这一日，裴年昭在书房看奏疏，绿萝端了杯茶走了进来。 “太子。”绿萝说着把茶碗放到书案上，声音柔柔的，“要不要婢子帮您再掌一盏灯。” 裴年昭点点头，轻轻地揉了揉眉心。 绿萝今日穿了一件水绿的衫子，系了条同色的裙子。她的腰肢纤细，胸口鼓蓬蓬的，显露出少女的风姿。褔蕊立在裴年昭身后，心道这位今天估计是要折在这儿了。 裴年昭有些累了，用手臂支着头看着烛火发呆。 “太子。”绿萝说着走到裴年昭近前，“您若是累了，婢子给你松松骨可好。” 绿萝的一双手纤白细长。虽然因为常年做有些粗糙，却仍旧看得出骨骼纤细，好一双美人手。 “下去。”裴年昭说道。 绿萝以为裴年昭只是欲擒故纵。她笑了一下，仍旧继续往前走。 裴年昭待宫人内侍一向和蔼。只有贴身服侍的人才清楚，太子轻易不动怒，若是动怒，那可是连劝都没用的。 “下去。”裴年昭的声音冷冷的。 “太子吩咐了，还不赶紧走。”褔蕊忍不住出了声，“还在这儿碍眼！” 都是进宫服侍人的，褔蕊总想着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 绿萝却没看懂褔蕊的眼色，她停住脚步，看着裴年昭。 “婢子家里祖上是开医馆的。粗浅的医术婢子也会那么一点。在家的时候，爹爹头痛，也是让婢子按按就好。” 第44章 付永安换过衣裳，就去给太夫人请安。毕竟那是她曾祖母,不管情感上如何,孝道在那里,他就必须得去。 “永宁见过老祖宗。”付永安恭恭敬敬地给太夫人行了个礼。 太夫人半睁着眼睛看着他,说：“难为你还知道过来给我请安。安安最近可好？” “回老祖宗,安儿最近在跟老妈妈学规矩，行为举止很是端方。”付永安按着他娘亲之前教他的话回给太夫人听。 太夫人靠着软枕坐着，一眼不错地盯着他。老人的眼睛浑浊昏黄，却仿佛要看进人心里一般。太夫人虽然面色红润,但是浑身却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仿若从无间地狱爬上来披了一层人皮的恶鬼。付永安立在那里,八月初的天气，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吗？”太夫人问道。 “父亲听闻老祖宗病了，让宁儿过来尽孝。顺便在汴梁，为宁儿谋了个实缺。”付永安说道。 付家太夫人听完这话居然笑了，她看着他,说：“若是你父亲真心这么想,过来侍疾的就应该是宁儿才对。我看啊,你父亲反倒是利用我,给你谋了个实缺才是。” “老祖宗误会了。”付永安赶忙解释道，“父亲不是这种人。” 太夫人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她不想多说一句话。 付永安起身行礼后就往外走去。到了门口，他刚要迈出门槛，他忽然听见了太夫人的声音。 “你的前程就这般重要吗？” 他收回迈出去的脚,转身看着老夫人，说：“妹妹的前程就这么不重要吗？” 付永安这次没有等太夫人的回话，直接抬脚走了出去。他要回书房，他大哥今日特意没有去书院，就是等他一起商议什么时候去二叔祖家。 付永宗已经从老夫人那里知道了信件的事情。他气的狠狠地摔了一只茶碗。谁家长辈，都是希望自己孩子过得好，只有他家，千方百计给自家孩子招祸。 “明日就去二叔祖那里。”付永宗说道，“你跟我一起。然后再让二叔祖领着去陆家。你这趟已经跟陆家老太爷拉近了关系，再说几句好话，想必陆家不会为难咱们。” 付永宁点头称是。 陆锦瑟跟许复正院等着祖父祖母，胖胖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不耐烦，起身下来转悠。 “胖胖昨晚应该没闹吧？”陆锦瑟问道，“他今日精神头可好了。” 许复点点头，说：“他去了东跨院，两天就习惯了。” “娘亲，为什么要把胖胖从正屋挪出去啊？”陆锦瑟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胖胖长大了啊！”许复解释道，“你小时候，因为是个姑娘，我跟你爹多疼你一些，到了三岁，你也有自己的院子了。” “这个我记得。”陆锦瑟说着说着就笑了，“当时我倒是没哭。” “小孩子啊，说不懂事也不对，他们对很多事情懵懵懂懂的有自己的判断。”许复说道，“本来想以后告诉你，既然你今日问到了，说说也无妨。你日后嫁进东宫，就是乳母宫女再多，你也记得头几个月，把孩子放到自己身边。” 陆锦瑟见她娘亲冷不丁把话转到这上头，一瞬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娘亲！”陆锦瑟抱着许复的胳膊，“这也想的太长远了吧。” 许复点点她的脑门，说：“做事情怎么能想得不长远呢？不求走一步算十步，也应该走一步看三步吧。” 陆锦瑟刚想说话，小丫鬟就从外面跑进来，说：“太老爷老夫人老夫人回来了。” 许复跟陆锦瑟赶忙站起来，走到正门口。陆锦瑟还拉着胖胖，小家伙腿短，走得磕磕绊绊的。 老太爷跟老夫人走进来之后，老太爷伸手就把胖胖拎起来抱在怀里。老夫人则拉住陆锦瑟的手，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 第47页 一行人进屋坐定，许复自然先是汇报了一下这些日子汴梁发生的事情。 “复儿不用汇报了。”老夫人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出错的。” “多谢母亲夸奖。”许复笑着说道，“知道您今日回来，前几日已经打发人去告诉柔柔了，她明日就过来。” “还是你细心。”老夫人笑着说道。 老太爷平日就不管家里的事，这时候，正在跟胖胖抢被他捏在手里的胡子。 “父亲母亲都回来了。我估摸着，这圣旨不日就应该到了。”许复继续说道。 老夫人点点头，说：“真没想到咱家还有这造化。只是深宫大院，到底不比民间自在。不过好在太子对锦瑟情深义重，日后肯定能能让着她。” 第45章 裴年昭听闻陆家老太爷带着老夫人回来了，在东宫愣了会儿就去了两仪殿的书房。宣平帝裴华珝正在看奏疏,听见通过保,放下手里的事情,笑着看见裴年昭打门外走进来。 “兕儿这个时候过来有事情？”裴华珝明知故问。 裴年昭立在下面,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说：“父皇，陆家老太爷回来了。” “我知道乐。”裴华珝忍着笑说道。 “那个。”裴年昭说完就红了脸。 “兕儿找陆家老太爷有事？那就去吧。”裴华珝继续逗儿子，“反正陆家你也没少去，熟门熟路。” 裴年昭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家父亲促狭地看着自己。他咽了口口水，扭扭捏捏地开了口,“儿臣想问，既然陆家老爷回来了，能不能给儿子赐婚了？” “可算把实话说出来了。”裴华珝笑着说道，“行行行，明日我去跟奉国将军说一声,后日就派天使去陆家。” “儿臣多谢父皇。”裴年昭激动地说道, “不过陆家姑娘年岁小,你们要成亲,最早也得明年年末。”裴华珝说道。 “儿臣明白。只不过儿臣觉得圣旨下了，再去陆家，就更加名正言顺了。”裴年昭笑着说道。 裴华珝一挑眉，说：“难道你最近少去了不成？” 裴年昭抓抓头就笑了，他确实没少去陆家。可是他仍旧觉得去的少,陆锦瑟那么可爱，他都想变成一个小贼，潜进陆家后院，把她偷到东宫。 “行了，别再我跟前发愣了。”裴华珝说道，“去安仁殿跟你娘亲说一声。顺便告诉她，我晚上回去用饭，记得等我。” “是。”裴年昭说完起身出了两仪殿。虽然多年的宫廷生活让他面上平静，但是他身边的宫人都看出来，太子今日很高兴。他走路的步伐，比往日要轻快很多。 陶安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趁着裴年昭上朝，把褔蕊叫道安仁殿，又仔细地叮嘱了她一番，看好东宫的宫女。 下了圣旨之后，陆锦瑟觉得跟往常也没有太大区别，除了她娘亲不再让她自己上街。陆锦瑟撇撇嘴，觉得也无所谓，反正裴年昭经常过来，让他带着自己出门，总还是可以的。 若非要说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陆家越发低调了。许复把管事叫来好好地敲打了一番。现在，陆家厨房采买出门，头都比往日低了三分，但是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不假。 大长公主府的书房，辅国将军付少成听完付永宗的话，随手就把砚台砸了出去。他已经如此提携付家小辈，怎么他这位嫡母还不肯收手，非要闹出事情来，让皇帝彻底厌了付家她才肯罢手。 “二叔祖息怒。”付永宗与付永安说着就跪了下去。 “快起来，与你们无干的。”付少成说道，“是我迁怒了。” “二叔祖放心。有我们兄弟在，绝对不让太夫人闹出事来。”付永宗赶忙说道。 付少成点点头，说：“也是难为你们了。” 正厅，大长公主裴瑶光看着跪在地下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钱妈妈忍不住笑了。她看向老夫人，说：“要我说，这种老货早就应该发落了。非念着什么面子情，等作出祸事来，就晚了。” “是。”老夫人说道，“出了这位钱妈妈，其他人老早就被我发落了。只是这位，总得让您出出气不是！” “太夫人好算计啊！”裴瑶光说道，“我家阿鸾日后是要做陆家妇的，她的嫡祖母算计了人家妹妹，这让我的阿鸾怎么面对陆家。不过好在阿鸾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这满汴梁城，谁能说阿鸾一句不是，大不了就不嫁陆家。可是陆家，委屈能很。不过就是人家姑娘出挑漂亮人品好，被选做太子妃，她就想算计得人家姑娘日后自能青灯古佛，好歹毒的心思。她的宁儿是她的心肝宝贝，陆家姑娘就活该被算计了？” 老夫人坐在那里，心道这话说得过瘾，到底是大长公主，连自己婆母都骂得。可是话又说回来，太夫人做的这些事，被骂也很正常。 “那您看？”老夫人问道，“陆家那边老身过去赔个不是？” “不妥。”裴瑶光说道，“这事情都没发生呢，你上门都没有理由。安儿不是投到了陆将军麾下么，后日让将军带着他与宗儿去陆家就好了。我呢，跟陆夫人虽然差着辈分，但是陆家小子对我家阿鸾情深义重，舍了军功也要求娶她。所以，也就成了亲家。我娘家又是陆家姑娘日后的夫家，亲戚套着亲戚，我去说上几句，陆夫人总还会给我几分面子的。” -- 第48页 裴瑶光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含笑。老夫人却觉得仿佛有无形的大山在压着她，让她透不过起来。眼前这位也是个人精，太夫人是怎么有信心认为自己能斗得过她的。 第46章 八月十五中秋夜，裴年昭早就答应了陆锦瑟要带她去看灯会。褔蕊前一日带着宫女把衣衫捧到裴年昭跟前。 “太子,您看看明日穿哪个？您选好了婢子好拿去熨烫熏香。” 裴年昭看了看,说：“就这件群青色的吧。” “您确定了？”褔蕊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 裴年昭愣了一下,又看了一遍,说：“这件墨灰色的也挺好。” 褔蕊立在那里，忽然就想打自己一下，她为什么要多一句嘴呢！ “太子。”捧着衣裳的小宫女忍冬开了口，“婢子觉得墨灰色的好,显得稳重。” 这个小宫女是新进被选到东宫的，褔蕊见她忠厚,就让她跟在自己身边。褔蕊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有两年就要出宫了。跟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已经去她家提了亲，两个人庚帖都换了，她出宫就成亲。 “为什么？”裴年昭见这个宫女不算漂亮,但是眼睛透着聪明,就问了她一句。 “因为墨灰色的显得稳重。”忍冬笑着说道。 裴年昭想想,觉得有道理。他明日去陆家,肯定是要先去见陆太师和奉国将军的，稳重一点挺好的。 “行。就这件墨灰色的吧。”裴年昭说道。 “是。”忍冬说完，捧着衣裳就走了。 褔蕊在一边看着，心道自己选的没错，忍冬心思正,不卖乖不讨巧。 “褔蕊。听说你之前定亲了？”裴年昭问道。 “是。”褔蕊说着，脸上笑盈盈的，“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做主让婢子后年回家，皇上还赏了婢子好些银子。婢子家里听说了，就去问表哥。没想到婢子表哥还一直等着婢子，听了之后，就立刻上婢子家提起去了。” “你表哥是个好人。”裴年昭说道，“现在做什么营生？” “在一家丝缎铺子当伙计。”褔蕊说道，“听说东家很赏识婢子表哥，说不定日后还能做掌柜的呢！” “所以那个小宫女是你准备教出来接替你的？”裴年昭又问道。 褔蕊点点头，说：“婢子觉得忍冬挺好的。” “那就好好教。”裴年昭说道，“后年，你应该是在我大婚之后出宫。” “太子放心。”褔蕊说道，“婢子这些日子会好生教导小宫女，务必让太子妃有个干干净净的东宫。” “行。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赏你。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裴年昭一直把这个比自己略微年长的宫女当作姐姐来看待。 “婢子先谢了您的赏。”褔蕊笑着行了个礼。 裴年昭一夜好眠，第二日却觉得白天过得忒慢了，日头高高地悬在天上，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好容易天擦黑了，他简单地用了点东西就带着人直接去了陆家。他迫不及待想要见他的小姑娘。 陆家，陆修也早巴巴地就换好衣裳，准备去付家接阿鸾。陆锦瑟看着她兄长，笑着说道：“阿兄快些去吧，估计辅国将军还要难为你一下呢！” 陆柯在一边听得很不是滋味，一会儿太子也要过来接锦瑟去看灯，他也很想难为难为太子！ “还说我，一会儿你还不是要跟太子一起出去。”陆修捏捏陆锦瑟的小脸，“多带几个人，万一走丢了别乱跑，就在那里等着没听到没有？” “知道啦！”陆锦瑟说道，“快走吧！” 陆修又过去伸手拉拉胖胖的小手，说：“在家听话，阿兄给你带花灯回来。” “那我的呢？”陆锦瑟在一边说道，“阿兄偏心！” “你的花灯让太子给你赢去！”陆修说完笑着就走了出去。 陆锦瑟红着脸瞪了陆修的背影一眼。 一会儿，裴年昭就到了陆家。他见过陆家老太爷之后就直奔正院。 “太子。”陆柯说道，“锦瑟淘气，还望您多看着点她。中秋节朱雀大街人多，别让她丢了。” “奉国将军放心。” 裴年昭说完看着坐在一边的陆锦瑟。她今日穿了一件茜色云纱对襟上衣，下着鹅黄色撒花百褶裙，鲜艳娇嫩。 陆柯见裴年昭的眼神一直往锦瑟那边看去，轻轻地咳了一声，说：“去吧，早些回来。” “是。”陆锦瑟站起身说道。 裴年昭跟陆锦瑟并排走出正屋，刚迈出门槛，裴年昭就伸手拉住了陆锦瑟。 “爹爹跟娘亲还在屋里看着呢！”陆锦瑟小声说道。 “无事。这赐婚的圣旨都下了，满汴梁城谁不知道你是未来太子妃。”裴年昭说道，“陆将军陆夫人不会生气的。” 陆柯坐在正屋，眼睛都快立起来，他指着门外看向许复。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都不乐意生姑娘了。你看看！” 许复往门外瞧了一眼，说：“你可别忘了，这赐婚的圣旨可还在祠堂供着呢！” 陆柯听完这话，长长地叹了口气。许复这话说得对，陆锦瑟已经是未来太子妃了。 今日朱雀大街人多，裴年昭跟陆锦瑟共乘一辆马车。马车宽大，两个人各坐一个角落。陆锦瑟第一次跟裴年昭单独共处，有些害羞。 第47章 裴年昭被人群冲散的瞬间有些慌乱，之后就冷静下来。他在出宫之前就嘱咐暗卫,如果他们走散了,一定要分成两拨。他仗着身量高,看到陆锦瑟被侍女和暗卫护着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 -- 第49页 他想了想,顺着人群缓缓地往另个一个方向走去，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安排这一出，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 裴年昭走了几步,就看见街边树下站着一个姑娘，一袭月白色的衣衫,宛如因为贪恋人间而偷偷溜出天宫的仙女。她低垂着眼睛，虽然看不清楚面容，却越发显得别有一番姿态。 她看见裴年昭走过来，如同一只被惊吓到的小白兔，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裴年昭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回走去。中途他遇见前来寻他的暗卫,裴年昭使了个眼色,又轻声嘱咐了两句。暗卫会意,把身形掩进了人群之中。 陆锦瑟正坐在那儿用手指着脸颊等着小贩给她做圆子，无聊地左晃右晃，一转头，就看见裴年昭走了过来。 “小年糕。”陆锦瑟笑着跑到他身边，“你过来了。” 裴年昭没说话,伸手抱住陆锦瑟。 “小年糕，别害怕，我不会走丢的。”陆锦瑟说着，也伸手环住了裴年昭。 “我没照顾好你。”裴年昭说道。 陆锦瑟抬头看着裴年昭，伸手摸摸他的脸，说：“不怪你，有人存心想冲散我跟你，你又提前没有防备，跟你有什么相干！” “锦瑟也看出来了？”裴年昭问到。 陆锦瑟点点头，说：“有人推着我往这边走。” “我也是发现有人推着我，所以顺势就去瞧了瞧。”裴年昭说道，“不过只看到了一个姑娘。” “哦，我明白了。准是人家姑娘看上你了，想结识你。”陆锦瑟眼里满是促狭的表情，“怎么样，人家姑娘漂不漂亮？” “没看清楚。”裴年昭说得老实，“就算她漂亮得跟仙女一样又如何，也不及锦瑟半分。” “贫嘴！”陆锦瑟虽然是嗔怪的语气，其实心里非常高兴。 “我说的是实话，怎么能算是贫嘴呢！”裴年昭说着拉着陆锦瑟坐回桌边，“我呢，心里眼里只有陆极算呢一个人。” “小年糕。”陆锦瑟忽然想到之前长公主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 “怎么了？不相信？”裴年昭笑着看向陆锦瑟。 “也不是。”陆锦瑟说道，“只是我不清楚，你喜欢我，究竟是因为我是我，还是因为我是陆家姑娘。” 裴年昭趁着周围的人都不注意，偷偷亲了陆锦瑟一下，说：“我喜欢的是你。而且，我庆幸你是陆家姑娘。” 陆锦瑟有些不太明白，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裴年昭。 “我喜欢你，没有来由的喜欢。”裴年昭说道，“而庆幸你是陆姑娘，是因为这样我可以娶你回家，让你光明正大做我的妻子，大梁的太子妃。如果你不姓陆，让你委委屈屈地做良娣，我舍不得。所以，感谢老天，我喜欢你，而恰好，你是陆姑娘。” 陆锦瑟被裴年昭这话弄得害羞极了。 这时，小贩端着盘子走过来，里面摆满了小食。 裴年昭愣了一下，说：“我记得之前在这里的不是你？” “这位贵人，您记性可真好。”小贩说道，“原来在这儿的是我儿子，这几日时气不对得了风寒。今日是中秋节，生意好，老汉我就替他出来了。” “今日要尝尝老人家的手艺了。”裴年昭说着，夹了一块酥黄独到陆锦瑟盘子里。 陆锦瑟放进嘴里尝了尝，说：“老伯做得更好吃。” 老汉咧嘴一笑，说：“那是自然，我那儿子，可是跟我学的手艺。” 裴年昭把圆子端过来，用勺子舀了一颗，吹了吹递到陆锦瑟嘴边。 陆锦瑟也不客气，就着裴年昭的手就吃了。 老汉看着这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说：“你们这小夫妻感情可真好。” “当然了。”裴年昭应得也不客气，“我娘子最是可爱。” 陆锦瑟嘴上没说话，暗地里却照着裴年昭的腰间就是一下，疼得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今天中秋节，这个是我送你们的。”老汉说着端来一笼水晶包，“一会儿我也回去了。路上看看还有什么花灯，给我小孙儿也稍一个。” 陆锦瑟想了想，示意采薇把手里的一个老虎灯递给老汉。 “这个是我们之前得的。你拿回去给你小孙儿玩吧。” “当不得当不得。”老汉见这花灯精美，知道要不少银子，赶忙推辞。 “没事的。我家就一个弟弟，给他一个回去玩就好了。”陆锦瑟笑着说道。 老汉见她说得恳切，也没推辞，笑着接过来，说：“谢谢您二位了。老汉我也不会别的，说两句吉利话总还会。就祝您二位以后百子千孙。” “多谢。”裴年昭在一边搭话，他现在，就喜欢听这个。 两个人吃完东西，歇了口气就起身接着往前走。裴年昭起身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小年糕，你看什么呢？”陆锦瑟说着也往那边看了看，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看咱们怎么人才会少一点。”裴年昭说道，“天色晚了，你得回家了。” “可我还没玩够呢！”陆锦瑟说道。 裴年昭揽过陆锦瑟，低头看着她，说：“是没玩够，还是舍不得我？” 陆锦瑟瞪了裴年昭一眼，没说话。 第48章 裴年昭第二日下朝之后就去两仪殿了两仪殿的书房。宣平帝有些惊讶，说：“兕儿有事？” -- 第50页 “是。”裴年昭说道,“崔家好像回来了。” “兕儿如何知道的？”宣平帝问道。前些日子,陇原那边线报,崔家家主确实带着家眷往汴梁这边来了。 裴年昭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说道：“崔家也是延绵了数百年的世家,怎么一直偏好这些小巧？况且他们已经图谋了那么多年都未成事，未免有些太执着了吧。” “对于崔家来说，立朝时候的他家做下的事情可是永远的耻辱。”宣平帝说道。“虽说良禽择木而栖，但是崔家,太会投机取巧了。” “那崔家？”裴年昭问道，“还会起复吗？” “那是当然。”宣平帝看向裴年昭,“我之前派人暗示过他们，崔家的人虽然品性一般，但是都有真才学识。况且我有心北上开辟疆土，那群老臣守旧求安稳，肯定上书劝阻。有崔家在,正好替我分忧。” “父皇说得很对。”裴年昭应道,“只是那崔家女？” “这个就得问你自己了。”宣平帝一脸促狭,“崔家人都聪明。昨日那一出,估计是想来一个一见钟情。” 可不是么，灯火阑珊处的佳人，从时间到地点，算计得刚刚好。 “那就让他们继续演呗。”裴年昭说得不屑一顾。 宣平帝点点头，心道这样挺好。若是日后崔家人一直如此,倒是有理由再把他们打发回陇原。 八方客栈天字号房。那位姑娘正立在一个老人身边，一脸愤愤不平。 那位老人，正是崔家家主崔邻，而那位姑娘，是崔家大姑娘，崔芸。 “芸儿儿昨日提前进这汴梁城，就是为了昨晚那么一出？”崔邻笑着说道，“太子如果那么好算计，这大梁，也早就改了姓了。裴家人，还没那么色令智昏。” 崔芸还是一脸不服气，说：“祖父，当日您说我靠着这张脸就可以进东宫，为什么现在又这么说？” “你啊，就是性子太急。”崔邻说道，“太子与陆家姑娘刚刚订亲，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谁来都拆不散的。你昨晚回来，太子可有派人跟着你？” 崔芸摇摇头，说：“孙女这一路仔细，没有露出痕迹。” “这就好。”崔邻说完看着崔芸，“这几日你不要露面。等我面圣之后，你再跟着你祖母进宫。倒时候，你在谋划着与太子见上一面。” 崔芸想了想，说：“是。” 崔邻望着崔芸远去的背影，摇摇头。他这个孙女，哪里都好，就是过于自信，这次跌个跟头也好。 崔家虽然退避陇原，但是一直关注朝廷动向。新帝自临朝以来，一改往日做派，很是强硬。崔邻认为，这次宣平帝对滇南出兵，就是一种试探。宣平帝现在需要的，就是跟他一起对付老臣的人，而崔家，正合适。前些日子宣平帝派人过来，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崔家在陇原有书院，这些年也出了不少进士举人。崔邻想了想，他们崔家，也算在朝廷有些人脉。 崔家老宅一直有下人在看着院子，但是一上来也是住不得人的。崔邻打发下人去收拾，自己带着家眷先在客栈住了下来。 他起身站到窗前，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人声，双手握紧了窗棂。这么多年，他终于带着崔家人又回来了。 许太傅这一日正修剪一盆茉莉，小厮过来递给他崔家的帖子。许太傅拿着剪子，示意小厮把帖子放到桌子上，自己继续摆弄他最喜欢的茉莉。 果然如他所料，成平帝薨逝之后，崔家坐不住了。 许太傅慢慢悠悠地修剪完茉莉，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拿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擦干净手，捏着帖子看了看。 “崔家啊！”许太傅说完看向侍女，“去跟管事的说一声，让他把大老爷叫来，再遣人去趟陆家，就说我想胖胖了，让陆夫人带着锦瑟他们过来。” 侍女轻声重复了一遍，转身走了出去。 许司正在书房教小孙儿许早描红，听说许太傅叫他过去，转身叮嘱小厮好好盯着许早，不许他贪玩，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许早见祖父走了，扔了毛笔就从椅子上溜了下来。结果许司这个时候从门外又倒了回来，许早整个人在书案边都傻了，直愣愣地看着祖父。 “就知道你这小子淘气！”许司说道，“坐回去，回来我要检查的。” 许早没办法，乖乖地又坐了回去，捏着毛笔，叹了口气。 许太傅与许司挥退了侍女在书房商议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许司从书房出来之后，神色轻松。 许复带着陆锦瑟跟胖胖到许家之后，先去许太傅住的梅院，许太傅先是把胖胖过来捏了一会儿，接着就让许复带着胖胖去许司的书房。 “锦瑟呢？”许复问道。 “留在这里。我有话要对她说。”许太傅说道。 陆锦瑟坐在一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许太傅。 第49章 陆锦瑟手里捧着茶杯，愣愣地盯了半晌,忽然抬起头看着许太傅。 “老祖宗,是不是如果我不符合标准,就做不成太子妃？” 许太傅看着陆锦瑟,小姑娘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是的。”许太傅说道,“不过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让太子跟你接触呢？老祖宗最喜欢小锦瑟，怎么可能让你伤心。” 陆锦瑟歪着头想了想，说：“那太子呢？” -- 第51页 “皇权虽然至高无上,但是做皇帝不可以任性，因为他肩负着天下苍生社稷。”许太傅说完看着陆锦瑟,“你明白了吗？” 陆锦瑟点点头，忽然就明白了那日裴年昭的话，幸好她是陆家姑娘。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如此不容易，她以后要对裴年昭好一点，再好一点。 “小锦瑟会不会认为老祖宗在设计你？”许太傅又问道。 “怎么会！”陆锦瑟笑着看向许太傅,“老祖宗这么喜欢我,怎么舍得！” 许太傅捋捋胡子,最后还是决定把实话说出来。 “不过,在这件事情当中，我确实推了一把。”许太傅说道，“不过，小锦瑟不喜欢太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接近你的。” 陆锦瑟一下子就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许太傅，很久才开了口。 “老祖宗，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不怕我不高兴吗？” “老祖宗我啊，活了这么多年，经历那么多事情，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不管什么事情，都一定要说清楚。”许太傅笑着说道，“很多时候，误会往往就是因为话没有说清楚造成的。” 陆锦瑟歪着头看着许太傅，点点头，老祖宗这话说得对。 “况且满汴梁城，除了太子又有哪个好男儿能配得上小锦瑟呢？不是辈分不合适，就是年岁不合适。”许太傅继续说道，“锦瑟，你要记着，陆家也好许家也罢，是绝对不会做出拿自己孩子博前程的事情的。” “锦瑟明白。”陆锦瑟回答得干脆。她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分不清好坏呢！ “崔家这一次回来，既然奔着东宫下手，肯定有不少计策。他家又好搬动小巧，挑拨离间再说难免。”许太傅说道。 “我才不会上当呢！”锦瑟骄傲地扬起头，“老祖宗你说是不是？” “是啊，我们小锦瑟最聪明了。” 许太傅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小姑娘骄傲地站在他跟前，流畅地把《论语》背了下来。他这么疼爱她，又怎么舍得去算计她。 许司的书房里，他也在跟许复说话。胖胖跟许早被打发到院子里玩，两个小家伙一个两岁一个四岁，勉强能玩到一处。 “陆柯对胖胖以后有什么打算？”许司问道。 许复往院子那儿望了一眼，说：“他想让胖胖从文，这小家伙虽然根骨还可以，但是和他兄长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连锦瑟都比不过。况且锦瑟日后是太子妃，大伯二伯家的孩子到底隔着房，不如胖胖亲厚。” 许司点点头，他这个女婿，想得倒是清楚。 “胖胖三岁就送来吧。”许司说道，“一个孩子也是教，两个孩子也是教。” “那敢情好！”许复说完又看了一眼胖胖，小家伙还在外面憨玩，丝毫不知道自己未来已经被定了下来。 “对了，崔家人回来了。”许司说道。 “他们家还好意思回来啊！”许复撇撇嘴说道，“估计一来就给祖父下帖子了吧？” 许司点点头，说：“你猜对了。” 崔家这些年虽然在陇原，但是崔家的孩子，都是要考到举人的。许复少年的时候，崔家还曾经求娶过她，不过直接被许太傅拒绝了。 “他家还跟以前一样，图谋不小。”许司说着指了指紫宸宫的方向。 “那他们这次恐怕要失望了。”许复说道，“当今跟太子，都很专情。” “越是如此，就越怕他们要找事。”许司说道，“小心提防些总没错。” 许复想了想，把之前付家的事情详细地说给许司听了。 “再看看，若是付家还好，让他家孩子过来。”许司说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总想让你过得舒心顺遂。若是付家孩子在许家附学，他家总是要知你一份情的。日后不管是蜚蜚还是锦瑟有什么事情，他们总不好袖手旁观。虽说陆柯是奉国将军，陆老爷也被加封了太师，但是很多时候，自己辩驳不如旁人说情。” 许复抿着嘴笑了，她爹最好了，什么事情都替她想到前头。 第50章 崔家老宅空了近百年，即便住进来人,也莫名的缺了一些烟火气,透着一股荒凉。崔邻站在院子中央的梧桐树下,心道这宅子还是要靠人气来养,不过既然崔家已经回来了,几年之后，不愁人气兴旺。 崔芸在自己的院子里正看着绣娘送来的衣裳。 “后日进宫，穿那件湖蓝的。”崔芸说道。 “着哪条裙呢？”侍女问道。 崔芸起身，仔细地看了看,最后指着一条淡粉色的罗裙，说：“就这个。” “是。” 侍女说完,捧着衣裳就要下去。 “熏香不要用我平日用的。”崔芸说道，“拿之前新制的百合香丸来熏。” “是。”侍女恭敬地应道。 崔芸坐到镜台前，把首饰盒打开，她看了看，最后选中了一套珍珠首饰。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带着一丝打量,铜镜里的人也用同样的眼神望着她。 崔芸是个美人,乌黑的鬓发垂在脸颊两侧,皮肤胜雪乌发如云。她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眼波流转间，俱是妩媚。高挺的鼻梁下面，嘴唇殷红。崔芸一直觉得自己的嘴巴不够美，有些圆厚,可是配上她尖尖的下颌，反倒在楚楚可怜之中还透着一丝娇憨。崔芸笑了起来，这次进宫，她志在必得。男人么，不都是喜欢娇弱可怜又天真的姑娘么！ -- 第52页 安仁殿，皇后陶安看着坐在下边的崔芸，心道这姑娘倒是漂亮，冷不丁看过去，我见犹怜。可是对上那双眼睛，却能看出里面满是算计。 “崔姑娘在汴梁可还习惯？”陶安问道。 “回皇后娘娘，很是习惯。芸儿虽然在陇原出生长大，但是一直不习惯那里干燥的空气。倒是来了汴梁，反而整个人都觉得舒爽。”崔芸端坐在那里回话，声音轻轻柔柔的。 陶安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崔家姑娘，真是太拿自己当个聪明人了。她做了这么多年太子妃，又做了这么久的皇后，最腻歪的就是她这种人。小姑娘说话太投人所好，显得有些假惺惺。况且，她一脸的算计，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自己。 这么多年的后宫生活，陶安已经练就了火眼金睛，等闲人家到她眼前，都能被她看的清清楚楚。 “那可敢情好。”陶安说道，“我听说崔家小一辈的姑娘就你一个人过来了，看来是要给你在汴梁寻一门好亲事。若是不习惯，就未免有些不美了。” 崔芸听完这话一愣，看来皇后不怎么喜欢她，要知道，成平帝之前，历任皇帝的后宫，都是有崔家女的。这位皇后，不怎么想让自己进宫。 “芸儿还小呢！”崔芸假装害羞，低着头说道。 “你今年？”陶安问道。 “芸儿属马，十月份生的。”崔芸回答道。 “也不小了。这就要及笄了。”陶安说着看向崔家老夫人，“可见你家也是疼闺女的，看来是舍不得把闺女嫁到陇原，就带了回来。” “皇后娘娘说的是。”崔家老夫人方漱说道，“这些小辈里，我所疼的，独有这一个。芸儿啊，行事端方又乖巧，她的好处，说都说不完。” “日后不知道哪家小子有福气得了去！”陶安笑着又把话转了回去，“到时候我可要瞧瞧呢！” “老身还想留芸儿几年呢！”崔家老夫人说道，“这孩子贴心，嫁出去很是舍不得。” “崔家老夫人这话可是说错了。”陶安说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可不能因为舍不得孩子，就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大长公主家的嘉敏郡主，跟崔姑娘一样大，可是已经订了亲了。” “不知道哪家孩子有这么大造化，得了大长公主的青眼。”崔家老夫人笑着问道。 陶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后，缓缓地开了口。 “正是镇国将军家的儿子。”陶安笑着说道。 崔家老夫人想了一下，说：“这两个孩子虽然年岁相当，可是差着辈分了啊。” “这话没错。可是架不住陆家小子对嘉敏郡主情深义重。”陶安笑着说道，“你家回来得晚，那热闹可是没瞧见。陆家小子舍了战功也要求娶嘉敏郡主，辅国将军虽然同意了，可是找借口把陆家小子揍了一顿。陆家小子也不气，顶着乌青瘸着腿天天上朝。嘉敏郡主也是心悦陆家小子，听说为了这个还跟她爹闹脾气了，可是有意思呢！至于陆家，不用我说，也都知道他家有多满意这个儿媳妇。听说，陆夫人现在就已经开始准备聘礼。” 崔芸明白皇后这话的意思，陆家姑娘身后不仅有陆家许家，就连付家，现在也算是站到了她这一边。想着想着，崔芸的握着茶杯的手捏得越发紧了。 陶安眼神好，看着崔芸的手指的骨节有些发白心里有些想笑。自己的日子过得越发从心所欲，跟个小姑娘计较起来。不过陶安想到崔家总想着把自家姑娘送进宫就腻味。若不是太子已经长成，恐怕他们还想着往后宫送人吧。 崔家老夫人这一日进宫的目的就是想探探皇后的心思，她没想到皇后拒绝的如此干脆。她正想着怎么继续说呢，就见立在皇后身边的侍女冲她使了个眼色。崔家老夫人明白，她们该告辞了。 “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老身就先告退了。”崔老夫人起身说道。 “您慢走。”陶安笑着说道，“芳蕊，替我送送崔家老夫人。” 第51章 醉福楼的伙计早就认识了裴年昭，见他来了,笑着把他们迎到二楼。陆锦瑟进去之后就找芳卉把崔芸的帕子拿出来。 “小年糕,这崔姑娘对你很上心呢！”陆锦瑟挥了挥帕子说道。 “理她作甚。”裴年昭说着就要把帕子拿过来。 陆锦瑟见状,把手举得高高的,说：“干什么,想要拿回去收藏吗？” “嘴巴这么不饶人！”裴年昭把手收了回去，“不过就是觉得你看着心烦，还不如扔了呢！” “我留着它可有大用处呢！”陆锦瑟说道。 “小锦瑟想拿它做什么？”裴年昭有些好奇。 陆锦瑟说着又拿着帕子看了看，忽然抬头看向裴年昭。 “小年糕,如果以后我用尽手段去对付别人，你会对我失望吗？” “小锦瑟要对付谁呢？”裴年昭面上含笑,耐心地问道。 “那些喜欢你的女人。”陆锦瑟说道，“或许日后还有你喜欢的女人。” “锦瑟，看着我。”裴年昭声音温柔，“你日后是太子妃，还会是这个王朝的皇后。你不喜欢谁就告诉我,我会让那个人离你远远的。你会像我母后一样,不用费劲心思对付后宫的女人,明白吗？” 陆锦瑟捏着帕子笑了,说：“那我可记住了。日后你若是食言，哼，饶不了你！” -- 第53页 “不会的。” 裴年昭说完把帕子拿过来扔进烹茶的小风炉里，说：“崔家不过是父皇请来对付那些古板守旧的老臣的一条狗罢了。若是他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头，父皇还会保他家荣华富贵。若是他家仍旧执迷不悟,也就不要怪父皇心狠手辣了。” 陆锦瑟觉得宣平帝这么想也没有错，任是谁，都不喜欢有人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家。 “不说这些了。”裴年昭拿起茶壶给陆锦瑟倒了一杯茶，“初九重阳节，我带你去万寿山，别忘了。” “才不会忘呢。”陆锦瑟说道，“下了山我要去朱雀街吃酥黄独。” “好。”裴年昭说完看着陆锦瑟，“再喝点茶，秋日干燥，当心生病。” 陆锦瑟听话地又喝了一口，说：“本来我还想着阿鸾可以一起去，可是她十月初就及笄了。每日在家忙忙碌碌，不得空。” “阿鸾的及笄礼你是赞者？”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说：“这些姑娘里，我最小，我要到明年才及笄呢！” 裴年昭说：‘明年三月是你及笄礼，之后，我就让礼部到陆家请期，好不好？’ “太早了吧。”陆锦瑟有些害羞，“总要等到后年才好。” “请期不过是让钦天监先定吉期而已。”裴年昭说道，“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陆锦瑟歪着想了想，说：“是不是还要有司正过来指导我礼仪？” “那得是快成亲的时候。”裴年昭说完凑到陆锦瑟身边，“小锦瑟这么急着嫁我？” “我爹娘可要多留我几年呢！”陆锦瑟笑着说道。 “那看来小锦瑟还是很着急的。”裴年昭趁着身后的人不注意，偷偷亲了陆锦瑟一下。 陆锦瑟也不示弱，伸手照着裴年昭腰间就要掐过去。可惜裴年昭早有防备，一把捉住了陆锦瑟的手。 “小锦瑟下次还是换个招式的好。”裴年昭说着亲了亲陆锦瑟的指尖。 一众侍女立在后面，只做没看见。 崔家布局很广。裴年昭九月初九去万寿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家。崔芸知道这个消息，想了想，就带着侍女去了祖父的书房。 “芸儿要去万寿山？”崔家家主崔邻问道。 “不。”崔芸说完看着祖父，“这样太刻意了。我要提前几日去万佛寺小住。” “为什么芸儿会有这个主意？”崔邻问道。 “太子喜不喜欢我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崔芸说道，“重要的是我现在要让大家都知道我跟太子见过面。这样，两年后才好放出风声来。” 崔邻点点头，这些日子他也打听了，太子对陆家姑娘情根深种，整个汴梁城都知道。 “芸儿放心。”崔邻说道，“明年春闱，你父兄定会考个进士回来。到时候，陆家不过如此罢了。许家虽然显赫，到底是陆姑娘的外家，真到事儿上，还是自家子孙重要。” 崔家自成平帝继位之后，退居陇原，子弟虽然也参加科考，不过止步于举人。他们清楚，就是再继续考下去，成平帝也不会重用崔家人，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陇原，给皇家留了好印象。 “芸儿明白。”崔芸说道，“过几日我就上山，对外就说为祖父祖母祈福。” 第52章 万佛寺的禅房烟雾缭绕，崔芸跪在那里,眼神低垂,样子虔诚无比。 她的侍女翠柳打门外进来,走到崔芸耳边,轻声说道：“大姑娘,太子已经在万佛寺外了。” 崔芸点点头，说：“知道了。外面的人都安排了吗？” 翠柳点点头，说：“都安排好了。” 崔芸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游人如织。 “吩咐下去,让她们一会儿趁着人多慢慢地引着太子往这边来。千万要小心，别露了痕迹。” “是。”翠柳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崔芸愣了愣神，又回到佛像前跪了下去。 她今日虽然穿着青色的长衫，腰身却捏得恰到好处，正好勾勒出她的腰身，衬得她身姿曼妙。头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只插着一根碧玉钗子,耳边有碎发垂下来。 崔芸今日不施脂粉,素白的一张小脸,整个人单薄纤细，楚楚可怜。禅房青烟缭绕，除了檀香之外，还有一丝晚香玉的味道。庄严肃穆之余，又平添了一分妖娆。 这一幕,是个男人见了也会怦然吧，崔芸暗想，即便太子没有对她动情，今日万佛寺那么多人，也都知道她见了太子，日后思慕太子这话，太好传出去了。 陆锦瑟与裴年昭坐在万寿山的凉亭内。石桌上的小风炉呼呼作响，陆锦瑟见水已经煮沸，用手帕垫着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 “小心。”裴年昭说道，“这些事情让侍女来做就好了。” “我这几日在家里没少泡茶，你尝尝，可跟以前有没有区别？” 许复觉得陆锦瑟的脾气还是有些急，日日让她烹茶静心。 裴年昭拿起茶碗轻啜了一口，就发现了陆锦瑟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是不是比以前的还要好喝？”陆锦瑟笑着问道。 裴年昭笑了一下，放下茶碗，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区别。” “胡说！”陆锦瑟皱了皱鼻子，“我自己都觉得比以前更加甘甜呢！” “逗你呢！” -- 第54页 裴年昭说完自己就笑了。他凑到陆锦瑟跟前指着远处的汴梁城的汴梁城，说：“你看，紫宸宫边上没多远就是陆家。日后你要是想家了，我就带你回去。” “好啊！”陆锦瑟应得干脆，“我日后要经常回去的。” “好！”裴年昭说完看着万佛寺的大门，转头看向陆锦瑟，“一会儿要不要去万佛寺拜一拜？” 陆锦瑟摇摇头，指着万佛寺的门口的人群说道：“小年糕你看那些人，进去之后估计连佛爷的金身都瞧不见。到处又都是烟啊火啊的，碰着了怎么办？” “可是都已经上山了，不去拜佛，佛爷会不会怪罪呢？”裴年昭问道。 “下次有机会再来呗。”陆锦瑟说道，“这么多人的，佛爷也看不过来。” 裴年昭看着陆锦瑟，趁人不注意捏捏她的鼻子。 “说老实话，为什么不去？肯定不是因为人多。” 陆锦瑟见被裴年昭识破了谎言，也不恼。她靠到裴年昭身旁，伸手悄悄指了几个人，说：“小年糕，看见没，这些人是崔家的家丁。” “锦瑟怎么知道的？”裴年昭偷着打量了那几个人。 “崔家姑娘现在可是在万佛寺为祖父祖母祈福呢！”陆锦瑟说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当别人不知道她的想法呢！” 裴年昭见陆锦瑟吃味，倒是开心。 “小锦瑟说来听听，我就不知道她什么想法！” “还不就是想趁着你进万佛寺拜佛，找个机会撞见她。到时候是不是一见钟情那可就要看你了。”陆锦瑟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就是你对她没有想法。几年以后人家还能放出话来，对你思慕已久，话里话外逼着你娶她。之前汴梁城又不是没有过这种事！” “那就不去！”裴年昭说着看了看日头，“现在下山也好，正好去朱雀街吃东西。” “好啊！”陆锦瑟笑着站了起来，“只是可惜不能看见崔家姑娘失望的神色。” “你啊！”裴年昭说着替陆锦瑟抚了抚衣衫上的褶皱。 “我怎么了？”陆锦瑟歪着头看着裴年昭，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仿佛一只偷到肉吃的小狐狸。 “可爱啊！”裴年昭说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抓着陆锦瑟的手亲了一下。 “只要你不心疼就好！”陆锦瑟说完自己就笑了。 “心疼什么？”裴年昭故作不知，“心疼小锦瑟吃醋，这个可以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奔着山下走去。这下可苦了崔家下人，明明都已经安排好了，怎么太子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崔芸在禅房等了许久，脊背挺得都有些酸痛了，这时翠柳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翠柳轻声说道。 第53章 因为裴年昭的一句话，陆锦瑟琢磨很久,也没有想好送给裴年昭的贺礼。送帕子？陆锦瑟觉得自己的绣活自己都不忍心看下去。送百寿图？这个想法一出来陆锦瑟自己就笑了,这个是太子,她未来的夫君,又不是她爹。送百寿图,也忒傻了。 最后，陆锦瑟决定画一幅画给裴年昭，这个是她除了舞剑之外最擅长的，连许太傅都曾经赞扬过。 可是画什么呢？陆锦瑟又有些犯难。她用手撑着脸颊在书案前发呆。忽然,陆锦瑟灵光一闪，就画裴年昭自己好了。 十月初十,长乐大长公主家的阿鸾及笄，陆锦瑟是赞者。及笄礼之后，阿鸾松了口气，看着陆锦瑟，说：“可算完事了,刚才我紧张得手都在抖。” 这个时候,陆锦瑟才来得及看着换了首饰跟衣衫的阿鸾,忍不住赞叹道：“天啊,你怎么这么美？” “嘴甜！”阿鸾点点陆锦瑟的额头，“你先去松园吧，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好。” 陆锦瑟应得干脆。她与阿鸾自小就在一处玩耍，感情跟亲姐妹也不差什么。况且，阿鸾日后又是她的嫂子。陆锦瑟自然很是信任阿鸾。 松园在大长公主府的东北角,陆锦瑟知道长公主有时候会在那里宴请宾客，她也去过几次。阿鸾身边的侍女青红在前面引着，没一会儿就到了。 “陆姑娘请在这里小坐，郡主一会儿就来。”青红笑着说道。 陆锦瑟点点头，抬脚迈过了月亮门。 松园，顾名思义，松松翠柏，一片郁郁葱葱。她一进门，就看见裴年昭站在树下，含笑看着陆锦瑟。他眉目俊朗，眼睛如同天上的星星。他今日穿了一件蓝灰色大氅，里面是一件玄青色长衫，巴掌宽的革带系在腰见，越发显得他纤腰窄胯。 “小年糕！”陆锦瑟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不过来吗？” “想你了，就过来看看。”裴年昭说着，走到陆锦瑟跟前。 今年汴梁冷得早，这会儿已经有些冻手了。陆锦瑟外面穿了一件滚了白色狐狸毛的大红羽纱面鹤氅，衬得她越发娇俏。 “待了多久？”陆锦瑟问道，“冷不冷？” “也就过来一会儿。前面人多，我也不好过去，就让马敬去跟姑祖母说了一声。”裴年昭说完，拉住陆锦瑟的手，“我也待不了太久，一会儿就要回去。就要到年末了，事情太多了。” 小姑娘的手温温热热的，让他舍不得松开。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陆锦瑟问道，“褔蕊姐姐没有给你带手炉子吗？” -- 第55页 陆锦瑟说完，把自己捧着的手炉子递给裴年昭。 “带了，不过我嫌麻烦。”裴年昭说道，“谁想到今天这么冷。” “拿着。”陆锦瑟说完又看着裴年昭的脸，“不要太劳累了，你眼底下都青了。” “我会的。”裴年昭说完，从陆锦瑟手里接过手炉子。 今年的汴梁格外的冷，钦天监又说今年雪多，宣平帝早早地就让工部做好对应雪灾的准备。裴年昭日日忙碌，根本不得闲。 “你都好久没来找我了。”陆锦瑟说道。 “想我了？”裴年昭笑着捏捏陆锦瑟的脸，两个人走进了松园的正屋。 侍女们帮着陆锦瑟与裴年昭裴年昭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在松园的付家侍女，赶忙捧了茶过来。 “锦瑟还没说有没有想我呢？”裴年昭笑着问道。 陆锦瑟握着茶碗看着裴年昭，一时起了促狭之心。她歪着头看着裴年昭笑着开了口：“你猜！” 裴年昭把头凑到陆锦瑟耳边，轻声说：“我反正是很想你，所以推己及人，你肯定也很想我。” 陆锦瑟垂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小锦瑟一定想我了。” 裴年昭趁着侍女们不注意，偷偷滴亲了陆锦瑟一下。百卉站在陆锦瑟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默默腹诽太子怕不是个傻子，这么多侍女，都是傻子不成？只不过是两个人赐婚旨意都下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罢了。 两个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马敬见时辰不早了，轻轻地咳了一声，裴年昭这才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 “我得回去了。”裴年昭说道。 “路上慢一点。”陆锦瑟也站了起来，“回去好好休息。” 陆锦瑟说完，伸手抚过裴年昭眼底的青痕。 “我会的。”裴年昭抓住陆锦瑟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 裴年昭走到门口，赶马车的内侍正在那儿犯愁，太子的马车居然坏了。 “无事。”裴年昭说道，“去跟大长公主说一声，我坐她的马车回宫就好。” 第54章 裴年昭知道陆锦瑟今日过来，内心很是雀跃。不过他面上不显,仍旧老老实实地坐在两仪殿跟着宣平帝议事。宣平帝空闲的时候就打量了一下儿子,见他面上无波,内心偷偷赞许,这个儿子,倒是沉得住气。 宣平帝听完户部侍郎谢方的陈述，点点头，说：“粮仓充裕，即便是今年大雪,也足够了。” “南越的奈庄，如今已经归于大梁。”裴年昭说道,“若是真如钦天监所说的年时不好，有了流民，倒不如趁此机会往那边安置。” “方侍郎认为如何？”宣平帝说着望向谢方。 “太子所言极是。”谢方说道，“大梁百姓安土重迁，若非迫不得已,多半是不乐意走的。趁着这个机会,另外在赋税上减免一些,想必大部分百姓也就同意了吧。” 宣平帝点点头,说：“先做好了准备，到时候也就不那么慌乱了。不过，到底还是希望风调雨顺。” “是。”裴年昭说道。 几个人又说了一些朝政上的事情，谢方见时辰不早了起身告辞。裴年昭看着谢方的背影消失在两仪殿外，转头看向宣平帝。他刚想说话,谁知道宣平帝先开了口。 “兕儿今日帮我把这些奏疏看了。” 裴年昭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点点头应了。 宣平帝在一边看着裴年昭脸上的不情愿，忍了许久终于笑出声来。 “傻小子！知道你想去安仁殿，去吧！” “多谢父皇！”裴年昭的声音里，喜悦藏都藏不住。 “跟你母后说，午膳我就不过去了。免得陆家姑娘不自在。”宣平帝继续说道。 裴年昭知道这是宣平帝怕陆锦瑟不自在，躬身对着宣平帝行了个礼。 “兕儿多谢父皇。” “走吧走吧。”宣平帝挥挥手，“不想看你小子犯傻。” 裴年昭面上带着笑走出了安仁殿。他步履轻快，直奔安仁殿。 陶安正在那里听着陆锦瑟与裴年晓说话，自己偶尔也插几句进去。小姑娘声音清脆，说话又有趣。陶安也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锦瑟，这幅画是你送给太子哥哥的？”裴年晓指着百卉捧着的卷轴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说：“是我自己亲自画的呢！” 这时，外面传来轻轻地巴掌声，裴年昭来了。 他一跨进安仁殿，就看见陆锦瑟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她今日穿了件银红色的衫子，衬得她比安仁殿里的牡丹还要鲜艳。 “儿臣见过母后。” 裴年昭行礼之后就看向陆锦瑟。她跟裴年晓已经站起身来。 “兕儿今日过来得早。”陶安笑着说道。 “父皇体谅兕儿，就早早地让我过来了。”裴年昭伸手就让宫女帮他脱了外面的衣裳。 “那我今日也体谅体谅你。”陶安笑着说道，“听说东宫的梅花开了，你带锦瑟去看看。” “兕儿多谢母后。” 裴年昭说完看着陆锦瑟，她的脸，早已经红了。 “这天冷，你们过去就一肚子冷风，再回来还是一肚子冷风。午膳就在你宫里用就好了。”陶安说道，“好生照顾锦瑟。” “是。”裴年昭面上的喜意，藏都藏不住。 -- 第56页 裴年晓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开了口。 “太子哥哥。能先让晓儿看看锦瑟送了你什么吗？” “好啊！” 裴年昭说完看向陆锦瑟，语气温柔地问道：“小锦瑟今日备了什么寿礼？” 陆锦瑟从百卉手里拿过卷轴，在裴年昭面前展开。画上的少年，眉目俊朗，风度翩翩。 “锦瑟画得很传神。”陶安说道，“不过怎么旁边还有一只狗？” 陆锦瑟愣了一下，发现不好解释，脸一下子就红了。 “锦瑟不会是以后想养一只小狗吧？”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赶忙点点头，说：“太子说的对。” 裴年昭伸手摸了摸陆锦瑟的头发，心道这小姑娘绝对不是这么想的。 裴年晓坐在一边眨巴着眼睛，来回在这几个人身上乱看。 “走吧。”裴年昭拉过陆锦瑟的手，“东宫的梅花开得很好。” 陆锦瑟向皇后与裴年晓行过礼，就跟着裴年昭往殿外走去。小宫女捧来了陆锦瑟的鹤氅，采芳刚要接过来，就被裴年昭拦住了。 “我来。” 第55章 宫女立在二人身后，想要给二人布菜。裴年昭挥挥手,说：“不用过来,在一边候着就好。” “是。”宫女齐声应道,退到了后面。 裴年昭盛了一碗火腿鲜笋汤递给陆锦瑟,说：“今天冷,先喝点汤。” “好。”陆锦瑟笑着接过来。 裴年昭又夹了一块蟹粉狮子头到陆锦瑟盘子里，说：“尝尝这个，我觉得很好吃呢！” 采芳采薇立在身后，就看着陆锦瑟面前的盘子越来越满。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忽然很想笑。 “小年糕，别夹了。”陆锦瑟说道,“太多了。” 裴年昭自己也笑了，确实有点多。 “你还得小时候你过来东宫问我的话吗？”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歪着头想了想，说：“记得，我问你自己住东宫怕不怕。” “那我现在告诉你。不怕。而且以后更加不怕。”裴年昭凑到陆锦瑟耳边说道，“两年以后,这里有你,日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热闹着呢！” 陆锦瑟越听越害羞,拿起一块栗粉膏就要往裴年昭嘴里塞。 裴年昭也配合，张口就接住了，顺便还咬了陆锦瑟手指一下。 “你！”陆锦瑟瞪着眼睛看着裴年昭，嘴巴气鼓鼓的。 “生气了？”裴年昭拿了一块莲蓉糕到陆锦瑟跟前，“来,我喂你，顺道让你咬一口。” “我才不跟你一样呢！”陆锦瑟说完自己就笑了。 “我怎么了？”裴年昭离着陆锦瑟很近，说话的时候热气直呼到她脸上，“我觉得我挺好的。” “贫嘴！” 用过饭，陆锦瑟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碗漱了漱口。用过一盏茶之后，陆锦瑟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开了口。 “小年糕，我该回家了。” 裴年昭看了眼窗外，时辰确实不早了。他起身站了起来，说：“我送你。” “不用了。”陆锦瑟推辞道，“你都陪了我这么久了。” “我恨不得日日陪着你才好呢！”裴年昭说着让宫女把鹤氅拿了过来，“我们先去安仁殿给母后请安，然后就回去。” 裴年昭这话说得含糊，陆锦瑟也不好反驳，只瞪了他一眼。 “走啦。”裴年昭看着陆锦瑟，心道她穿红色可真好看。等过些日子下了雪，自己一定要接她进宫来玩，她这一身站在雪里，就跟幅画一样。 “想什么？”陆锦瑟见裴年昭愣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其实现在也已经十一月了。”裴年昭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是啊！那又如何？”陆锦瑟望着裴年昭，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裴年昭这边却自顾自地算了起来，他说：“明年三月是你的及笄礼。之后礼部请期，订吉期，最迟后年就能成亲了。算起来，也就一年多一点的，对不对？” 陆锦瑟白了他一眼，说：“快点吧，乱七八糟地想什么呢，你这宫殿本身就暖和，我穿着鹤氅，热着呢！” “好好好。”裴年昭拉着陆锦瑟的手，往安仁殿走去。 “锦瑟下次再过来玩。”陶安说道，“如果可以，把胖胖也带来。小家伙好玩着呢！” “好。”陆锦瑟笑着应了，“娘亲肯定特别开心。胖胖现在又会跑又会说，娘亲都烦他了。” “多可爱啊。”陶安笑着说道，“让太子送你回去。他不把你送回陆家，这一晚上都不安稳。” 陆锦瑟转头看了裴年昭，笑意盈盈。 出了嘉福门，裴年昭让一辆马车按着以前的路线往陆家走。自己则带着陆锦瑟，绕了一圈。 “我现在觉得陆家离紫宸宫太近了。”裴年昭说道，“只能再跟你待这么一会儿。” 陆锦瑟点点裴年昭的脑门，说：“就会说话。” “真的。”裴年昭伸手环住陆锦瑟，“舍不得你。” “哼！”陆锦瑟轻轻地哼了一声，“等把我娶回去，你就不这么说了。” “那是当然啊！” 裴年昭这话一出口，就被陆锦瑟照着腰间狠狠地掐了过去。 “终于说实话了是吧！” “把你娶回家，就可以日日跟你在一处，绝对不会分开。”裴年昭说道，“自然就不会有舍不得这一说了。” -- 第57页 “就会嘴甜。”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就到了陆家。裴年昭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陆锦瑟下来。之前的那一辆，早早就地就在陆家门口等着。 “路上可有事情？”裴年昭问道。 第56章 崔芸跪在蒲团上。虽然蒲团厚实，她却觉得寒气沿着她的膝盖一直往上蹿,冷得她忍不住发抖。 冬日的日头短,天色很快就黑了。祠堂本来就阴暗,一盏小小的烛火,根本撑不起整个大屋。 吱呀一声,祠堂的大门被打开了。冷风打着旋从院子卷进屋内，崔芸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芸儿可知错了？”崔家家主崔邻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可言说的威严。 崔芸脊背挺得笔直，虽然衣裳穿得厚厚的,却还是显得单薄。 “芸儿不知。” 少女的声音清冷又倔强。 崔邻愣了一下，说：“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出门了,在家好好想想。祠堂也不用再跪了，横竖你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跪在这儿，只会让祖宗生气。” 崔邻说完，拂袖而去。 立在身后的侍女等到崔邻出门后，才赶忙上前扶起自家姑娘。 崔芸挥挥手,说：“无事。扶我回去。” 崔芸每走一步,都感觉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她硬撑着回到自己院子,进门就瘫坐在椅子上。 丝竹赶忙拿来老夫人遣人送来的药油,轻轻地给她揉着。 “姑娘，要不要请郎中过来瞧瞧？”丝竹问道。 崔芸摇摇头，说：“不要生事。” 丝竹没在说话，低头继续为自己姑娘抹着药油。崔芸靠在软枕上，握紧了拳头,她认准的事情，就从来没有放弃过。 崔家虽未出仕，但到底还是积年的世家，在汴梁亲朋故旧甚多。况且朝臣也都在暗里观察他家动向。所以，崔芸这些日子没有出门，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虽说崔家对外宣称姑娘病了，但是很多人还是不相信的。 许复从许家回来，就把这事说给陆锦瑟听。陆锦瑟撇撇嘴，说：“这话也就是说给外人听听罢了。” 她抱着汤婆子坐在那里，衣服上的一圈毛领子衬得她越发白皙。 “肚子还疼吗？”许复关切地问道。 “早就不疼了。”陆锦瑟说道，“就是感觉有些别扭。” 前一日，陆锦瑟早晨起来就觉得小腹有些坠痛。她以为是自己着凉了。不过她仗着自己身体好，也没吭声，想着一会儿要喝些热热的茶水才好。 陆锦瑟走到正院的时候，越发觉得不舒服。她进了正屋，就靠到许复身边。 “怎么了？”许复看着自家小女儿的脸色，“不舒服？” “肚子有点疼。”陆锦瑟说道，“可能是昨晚贪嘴，多吃了些糖蒸酥酪。” 许复想了想，问道：“哪里疼？” 陆锦瑟按了按小腹，说：“就这儿。刚才疼得厉害，现在倒是又好多了。” 许复一下子就笑了，她吩咐百卉把前些日子让她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自己拉着陆锦瑟走进内室。 刚一进门，陆锦瑟忽然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感到一股热流从身下流了出来。 “娘亲。”陆锦瑟的声音有些慌乱。 许复见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娘亲的小姑娘长大了。”许复笑着说道，“不怕的。” 百卉见状，让采薇赶忙去取陆锦瑟的换洗衣服过来。 “别慌。” 许复见陆锦瑟害羞，挥退了侍女，自己帮着她换了衣裳。 “刚开始的时候，日子不准，但是你也让侍女们记着点。快到了的时候就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许复说道，“这个时候，都有点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娘亲。不要怕羞。” 陆锦瑟点点头，说：“现在不疼了。” “这些日子不许贪凉。”许复叮嘱道，“要不然日后是要落毛病的。这些日子也不许练武，听见没有！” “嗯！”陆锦瑟红着脸点点头。 许复又吩咐厨房中午准备一盅红枣乌鸡汤，又让侍女回去给陆锦瑟那里再多加几个火盆。 “乌鸡汤最是滋补。日后快到日子了，娘亲都让小厨房每日给你备一盅。”许复摸摸陆锦瑟的头发，她的女儿，一晃眼也是大人了。 “多谢娘亲。”陆锦瑟换了衣裳，还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过几日再让绣娘过来给你裁衣裳。”许复说道，“这个时候身量长得快。明日在家好生歇着，就别出去了，你第一次经历这事儿，多半处理不好。” 陆锦瑟点点头，内心有些惶恐又有些雀跃。她长大了，这种感觉，真奇妙。 可能是因为她自小习武身体好，只是第一日略微痛了一会儿，下午就好了。不过许复还是不放心她出门，到底让她在家待了一天。 “崔家姑娘这次应该涨了记性吧。”陆锦瑟说完自己又摇摇头，她那种人，怎么可能呢！ “其实崔家姑娘也挺可怜的。”陆锦瑟说道，“不过也是她自己想不明白。” “怎么说？”许复问道。 “崔家从陇原回来，主要目的是为了出仕。崔姑娘若是入了太子的眼，于他家而言，不过就是锦上添花。崔家女入宫，不急于一时，而崔家出仕，才是当务之急。毕竟是有崔家在朝上能说得上话了，崔家女生的皇子才有希望登上大位。” -- 第58页 陆锦瑟说完，端起茶碗轻啜一口之后，又继续开了口。 “之前崔姑娘的算计对于崔家而言，并无不妥。她是用自己的闺誉在算计太子。传出去，最委屈了，也是让太子纳了她。而后来她想算计我的时候，崔家肯定就不干了。我身后是陆家跟许家，他们惹不起的。” 第57章 裴年昭领着陆锦瑟走到大门外，刚要上马车,胖胖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裳。 “小家伙有事吗？”裴年昭弯下腰,耐心地问道。 “我要跟阿姐乘一辆马车。”胖胖一本正经地说道,“太子哥哥跟阿姐还没成亲呢！” 裴年昭捏捏胖胖的小脸,说：“你跟马阿公坐一辆马车好不好？马阿公一会儿进宫就带你玩冰床。” 胖胖鼓鼓嘴,有点动摇。 “马阿公还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蟹粉狮子头和蛋羹。”裴年昭继续说道，“马阿公那儿还有新进上来的蜜橘。” 陆锦瑟在旁边站着，笑眯眯地看着裴年昭逗胖胖。 小家伙想了想，转头看向马敬。 “马阿公抱我上车。” 这下陆锦瑟再也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你就知道哄弄胖胖。” “这怎么是哄弄呢！”裴年昭说着，帮陆锦瑟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而已。” 陆锦瑟看了他一眼，就上了马车，裴年昭跟在她身后，坐了上去。 “冷吗？”裴年昭说着摸了摸陆锦瑟手，“要不要喝杯热茶？” 陆锦瑟摇摇头,把手炉子拿了出来,说：“我有这个。而且,我是不怕冷的。” “那一会儿我带你去瀛洲玩,好不好？”裴年昭问道。 “你今日不用处理政事吗？”陆锦瑟问道，“会不会耽误你正事？” “不会。”裴年昭说道，“忙了这么久，总要歇歇的。放心，我已经和父皇说过了。” 马车碌碌地驶过朱雀街,裴年昭掀开帘子看了看，说：“这雪越发大了，不知道城郊会不会出现灾情。” 陆锦瑟也把头凑过去看了看窗外，大片大片地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到地上。 “过些日子就腊八了。如果有灾情，倒不如今年直接把粥铺摆到城郊。”陆锦瑟说道，“汴梁城富庶，连乞儿都少见。” 裴年昭点点头，说：“还是锦瑟想的周到。” 马车到了嘉福门停了下来，裴年昭小心翼翼地扶着陆锦瑟下了马车。 “慢一点。”裴年昭说道，“有些湿滑。” “好。” 陆锦瑟说完，拎着裙子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 “雪还挺大的呢。”裴年昭说完，帮着陆锦瑟把雪帽戴上。大红色猩猩毡斗篷，同色雪帽滚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得陆锦瑟的小脸就那么一点点大。 “你真美。”裴年昭说道。 有将近一个月没见陆锦瑟，裴年昭觉得她好像长大了许多。举手投足都退去了稚嫩，带着少女的风姿。 一行人走到安仁殿，陶安正坐在窗前赏雪，见他们来了，赶忙让宫把他们迎进来。 “陆偲见过皇后娘娘。” 胖胖说完，就被陶安让宫女抱到她跟前。 “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陶安问道，“是不是想我了。” “嗯。”胖胖点点头，表情很是正经。 陶安捏捏胖胖的脸，看向裴年昭与陆锦瑟。 “小家伙在这儿陪我，你们自己去玩吧。”陶安说道，“我已经让人准备好姜汤了。这天气冷，中午还备了壶酒，酒劲儿很小，就是为了驱寒。” 裴年昭与陆锦瑟齐声应了。陆锦瑟又嘱咐了胖胖几句，这才跟着裴年昭往东宫走去。 东宫的梅花开得繁盛，被白雪映着，更显得鲜艳。这时，有一只小鸟飞过来，停在了树枝上。 陆锦瑟见它有趣，伸手去逗弄。怎料那鸟儿怕人，拍拍翅膀又飞走了。倒把树枝上的雪弄下来不少，全都撒到陆锦瑟头上了。 “哎呀！”陆锦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讨厌的家伙。” 说完之后，她一边弄头发，一边自己就笑了。 “当心，别弄到衣服里。”裴年昭说着，伸手帮陆锦瑟收拾干净，“若是不冷，北苑有个亭子，我们先去赏赏雪好不好？” 陆锦瑟点点头，跟着裴年昭走了过去。 宫人知道太子要上学，北苑除了小路，其他地方并没有被清扫。陆锦瑟促狭，趁着裴年昭不注意，团了一团雪就朝他扔了过去。 裴年昭愣了一下，也低头抓了一团雪朝陆锦瑟扔过去。不过她早有防备，笑着跳开了。 裴年昭见没打到陆锦瑟，低头又去团了一团。结果还没等他站起身来，就又被陆锦瑟扔了一团。 裴年昭假做不知，趁着陆锦瑟不注意，悄悄站起来把手里的雪团朝她扔了过去。 陆锦瑟也不示弱，捏着雪团就朝裴年昭跑了过去。裴年昭跑的倒是快，一下子就躲开了。 “小年糕！你等着！” 陆锦瑟蹲下身团了个大的，朝着裴年昭就就扔了过去。 第58章 陆锦瑟晚上就觉得浑身没劲。晚膳的时候，整个人恹恹的。 “锦瑟怎么了？”陆柯问道,“是不是生病了？” 许复过去摸摸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热。可是她又不放心,犹豫着要不要让侍女去请郎中过来瞧瞧。 -- 第59页 “娘亲,不用那么劳师动众。可能是今天玩雪累到了。”陆锦瑟说道,“回去睡一觉就好。” 许复还是不放心，她又仔细瞧了瞧陆锦瑟的脸色，说：“还是请郎中过来瞧瞧吧。” 陆锦瑟讨厌喝药，又仗着身体好觉得自己没有生病。她晃了晃许复的胳膊,说：“娘亲，真没事。回头郎中来了,有事没事就先灌一碗药下去，怪难喝的。” 许复见陆锦瑟精神头尚好，也不乐意让她喝那苦汁子。用过晚饭之后，就跟着她回了院子。 陆锦瑟看了一眼小丫鬟捧来的姜汤，转头看向许复。 “娘亲,不想喝这个。” “不喝也行。我现在就让人请郎中过来。” 许复说完,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汤碗,说：“来,娘亲喂你。” “那还是我自己喝吧。”陆锦瑟说着把汤碗接了过来，“一勺一勺地喝，更难受。” 许复笑眯眯地看着陆锦瑟喝完姜汤，赶忙让她趟回床上，伸手把锦被给她盖好,说：“好好睡。要是半夜不舒服，就遣人去喊我。” “娘亲放心。明日一早准好了。”陆锦瑟笑眯眯地说道。 “睡吧。” 许复说完这话却没走，她等到陆锦瑟睡着了起身出了内室。 “夜里都警醒一些。”许复对着侍女们说道，“有事情就赶紧遣人去正院。” “是。”采芳采薇应道。 半夜，陆锦瑟忽然发起热来，她自己睡得迷糊。还是采芳采薇在外面听见不对劲，赶忙起身披着衣服进来。采芳伸手摸了摸，发现陆锦瑟的额头都已经发烫了。 “姑娘。”采芳喊了一声。 陆锦瑟迷迷糊糊地应了，说：“采芳，头疼。还口渴。” 采芳赶忙让小丫鬟去请许复过来，采薇去倒了杯水，采芳扶起陆锦瑟，小心翼翼地喂给她喝。 小丫鬟一路跑到正院，明卉正在外间守着，迷迷糊糊地听见动静，赶忙起身批了衣服走了出去。 “怎么？”明卉见是陆锦瑟院子里的小丫鬟，赶忙问道。 “明卉姐姐，姑娘忽然发热了。你快去叫夫人吧。” “你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去。” 明卉说话间已经把衣裳穿好了。她走进内室，立在门口，提高了声音。 “夫人，姑娘那边的小丫鬟过来，说姑娘忽然发热了。” 许复跟陆柯本来就睡得不安稳，听见动静就都醒了。 “怎么了？”陆柯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 “锦瑟发热了。”许复说道，“我现在去她院子看看，你快遣人去请郎中来。” “你也多穿一点。外面冷。”陆柯边说边披着衣裳下了床。 “我知道。”许复说着让侍女帮她穿好衣裳，急匆匆地往陆锦瑟的院子走去。 陆锦瑟喝了两口水，又昏昏沉沉地睡了。 许复进来先捂了捂手，这才往她头上摸去，居然热得烫手。 “快去拧帕子来。”许复说道，“赶紧把热度降下来。” 小丫鬟赶忙端了冷水过来，她拧了帕子递给许复。许复小心翼翼地覆到陆锦瑟的额头上。 陆柯想了一下，厚着脸皮让管家拿着自己的帖子敲开了严家的大门。锦瑟半夜高热，他总怕是什么急症。 严家跟陆家算是故交，门子见陆家管事上门也不气，让他坐进来暖和，自己拿着帖子去了上房。严礼早就分了家，现在当家的是他的大儿子严泊。 严泊睡得晚，这个时候刚放下医书，听见陆家人上门，又听闻是急症。他穿了衣裳拎着药箱就走了出去。 陆锦瑟烧得厉害，许复在一边守着，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她见严泊进来，这才松了口气。严家杏林世家，医术高明。 严泊先脱了大衣裳，在外面避了避寒气，这才走进内室。他仔细给陆锦瑟诊了脉，又看了看舌苔，说道：“姑娘是受了寒，突发的高热。幸亏现在请我过来瞧了，若是拖到明日，恐怕要拖上些时日才能好利索。我开个方子，现在药铺都关了，让下人随我回严家取药吧。回来煎好给姑娘服了，不出三日，保准好利索。” 严泊手脚麻利，说话间就已经把药箱收拾好了。陆柯一直把严泊送到大门，说：“多谢严御医。” “客气了。”严泊说道，“陆将军请回吧。天气寒冷，当心受凉。” 陆柯又行了礼，目送严礼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到陆锦瑟院子。 第59章 陆锦瑟在床上无事，靠在软枕上拿着九连环打发时间。胖胖想过来看她,被她拦住了。小家伙才那么点点大,过了病气怎么办。 用过午饭,陆锦瑟觉得有些犯困,就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姑娘。”采薇见陆锦瑟醒了，过来掌灯。 陆锦瑟揉揉眼睛，觉得自己睡得有些发懵。 “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采薇说道,“下午的时候太子遣人过来看您。见您睡着，就没过来。” “是谁过来的？”陆锦瑟说着,披上衣服下了床。 “姑娘别急着下床，受凉了怎么办？”采薇劝道。 “躺得我浑身酸疼。下来走走。”陆锦瑟说着，已经站了起来，“我就在屋里转转，不出去。” 这时,小丫鬟掀起帘子,许复走了进来。她见陆锦瑟站在那里,刚忙走了过去。 -- 第60页 “还头疼吗？”许复说着又伸手摸了摸陆锦瑟的额头,果然已经没那么热了。 陆锦瑟抱住许复的胳膊，说：“娘亲，我没事了，就是躺的浑身疼。” “那就在屋里转两圈。”许复说道。 陆锦瑟点点头，然后看向她娘亲。 “今日太子遣人过来了？” “是啊！”许复说着在就坐了下来,“严御医今日说走了嘴。太子就遣人过来看你。” 陆锦瑟眼睛转了转，有些不高兴地说：“他自己怎么不过来呢！” 许复看着坐到自己身边的陆锦瑟，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怎么这一病脑子也不灵光了呢？” 陆锦瑟看着许复，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现在病着，在家里衣裳胡乱穿。太子若是来了，你总不能这么见他吧！”许复说道，“到时候又得折腾着换衣裳，回头再严重了。所以，太子这是为你着想。” 陆锦瑟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太子算是客人，她总不好穿现在的衣裳。 “太子遣人送了你两瓶木樨蜜露。”许复说道，“要是嫌喝水没味道，就让采薇她们调些蜜露给你。” “娘亲，严御医说我为什么会生病了吗？”陆锦瑟问道。她向来体格强壮，一年到头连喷嚏都很少打。这一次，倒是来势汹汹，半夜就高热起来。 “还不是你往日仗着体格强壮不在意。”许复说道，“这次就是个教训，下次可不许这样了。我白日的时候问百卉了，你在雪地里玩了那么久，不病才怪呢！” 陆锦瑟吐吐舌头，笑着靠在许复身上。 “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晚上我让厨房做了鸡丝面。”许复说道，“用过之后歇一会儿就把药喝了。然后早点睡，有两天就好了。” 陆锦瑟听话，让吃饭就吃饭，让喝药就喝药。第三日的时候，已经活蹦乱跳了。可是到底是病了一场，整个人瘦了一圈。新做的衣裳虽然大小合适，但是她穿上都有些晃荡了。 裴年昭这日事情少，跟宣平帝请示之后就去了陆家。陆锦瑟虽然好了，可是还是被许复拘在屋里不许乱跑。他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榻上抱着被子发呆，手里还捧了一本书。 “太子去吧。”许复说道，“锦瑟在自己院子里呢！百卉领着您过去。” 她算是想明白了，锦瑟跟太子也算是过了明路，屋里又侍女丫头七八个，也传不出什么来。太子过去就过去吧。 裴年昭笑着行了礼，转身就走了出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陆锦瑟的屋子，有些激动。 陆锦瑟刚刚放了画笔，正在那里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画，就看见小丫鬟掀开帘子，裴年昭大步走了进来。 “小年糕！”陆锦瑟有些惊讶，笑着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啊！”裴年昭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陆锦瑟摇摇头，说：“早就好了。就是娘亲跟爹爹都不放心，让我多休息一段时间。” “就是应该多休息。不许闹着出去玩。等好利索了。我带你出去。”裴年昭温言哄着陆锦瑟，“到底还是怨我，不该拉着你在雪地里待了那么久。” “才不是呢，都是我自己贪玩。而且，我都已经好了呢。”陆锦瑟说完抬头看着裴年昭，眼睛亮晶晶的。 裴年昭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有吗？”陆锦瑟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我觉得还挺好的，瘦一点好看呢！” “不好。” 裴年昭低头亲了一下陆锦瑟的脸颊，又抱了抱她。 “果然是瘦了。骨头都摸出来了。” “登徒子！”陆锦瑟说着推开了裴年昭，“侍女们都看着呢！” “放心，不会的。”裴年昭说话间又抱住她，“侍女们都在外间候着。” 第60章 裴年昭让那个姑娘进宫做宫女的时候确实没有多想。他幼年的时候曾经和母后去外家，回来的时候他母后救下了一个要被父母卖进青楼的姑娘。 陶安把那个姑娘放到自己的身边,好生教养。那位姑娘,就是现在的苏掌事。 裴年昭刚进东宫,消息就传到了陶安耳朵里。她轻笑了一声,冲着乐蕊说道：“去,把太子请过来。” 乐蕊点点头，抿着嘴就走了出去。太子这一次，恐怕是要挨骂了。 裴年昭刚换了衣裳，就见乐蕊过来说皇后有请。他不明就里,披上鹤氅就跟着她走了。 他到了安仁殿，行过礼之后发现母后没说话,只好立在那里。陶安手里捧着茶碗，一边喝一边看着裴年昭。她的目光犀利敏锐，让裴年昭心里直发毛。 “兕儿不喜欢锦瑟了？”陶安开口问道。 裴年昭被自家娘亲这话弄傻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陶安，说道：“怎么可能？母后为什么会这么问。” “太子殿下没有新欢为什么从城里带回来一个姑娘？”陶安见自家儿子犯傻，恨不得上手揍一顿才解气。 “儿臣见她可怜。”裴年昭说道,“如果不救她,她就要被卖到青楼了。” 陶安冷笑了一声,直接把茶碗砸到了裴年昭的脚下。 “你今日见她要被卖进青楼可怜,让她进了紫宸宫。明日见她在紫宸宫干活可怜，是不是就要让她进你的东宫啊！” -- 第61页 “母后，您怎么会这么想！这是不可能的。”裴年昭赶忙解释道，“儿臣答应过锦瑟，此生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我没看出来。”陶安说道,“我相信，陆姑娘也跟我一个想法。” “不会的。”裴年昭赶忙回话，“锦瑟不会这么小心眼。” 陶安听了这话，左右看了看，抄起一个茶碗又扔了过去。 “你若是不信。明日遣人去陆家。我保证陆姑娘绝对不会见。”。陶安说完挥挥手，“赶紧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母后。”裴年昭说道，“锦瑟真不会想您想的那个样子。” 陶安听完这话眉毛都立起来了。 “裴年昭，是你了解女人还是我了解女人？快走，看你就烦。我跟你说好了，要是陆姑娘不做太子妃了。我跟你父皇是不会用权势去压陆家的。我告诉你，你这叫滥好人！” 裴年昭见自家母后真的生气了，行了礼就逃了出来。结果，他刚进东宫，马敬又迎了上来。 “太子。”马敬恭敬地说道，“内侍省过来让我问您，那位姑娘您是准备日后留在东宫做贴身宫女，还是准备收到内宫？” “什么贴身宫女、收到内宫！”裴年昭说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就做个宫女！随便他们想分到哪里都行。” 马敬闻言笑了，说：“太子，您从宫外带回个姑娘。任是谁，都会往那放面想的。” 裴年昭正伸着手让宫女脱衣裳，听完这话，转头看向马敬。 “什么意思？” “太子，您自己想，那姑娘可算是个漂亮人。您觉得哪家老爷往家里领这么个姑娘，不会让人误会啊！” 裴年昭挥挥手，说：“告诉内侍省，她就是个普通宫女。还有，不要放在我眼前。” “是。”马敬说完又抬头看看裴年昭，“那陆姑娘那儿？” 马敬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裴年昭就恨不得打自己几拳。他这回做事，太草率了。 “明天去陆家！”裴年昭说道。 马敬点点头，心里却觉得明日太子怕是进不得陆姑娘的院子了。他得让褔蕊备好手炉子什么的才行。 陆家，陆锦瑟这个时候已经在正院跟许复絮叨上了。许复虽然知道裴年昭此举是无心，但是她也觉得还是要让他吃一次苦头才能长记性。 “娘亲，我不嫁了！”陆锦瑟说道，“现在是先让人家姑娘进宫，过些日子就该进东宫了。” “行。不嫁。”许复笑着摸摸陆锦瑟的头发，“陆家养得起姑娘。” “以后我也不见他了！”陆锦瑟继续气鼓鼓地说道，“一会儿我就让人跟门子说，不让他进门。” “好。”许复继续说道，“不让太子进来。” “做姑子也不嫁他！” 陆锦瑟继续絮絮叨叨。许复在一边越看越觉得自家姑娘可爱，跟炸毛的小猫一模一样。 用过饭，陆锦瑟带着侍女回了自己院子。陆柯坐在那里跟许复也发起了牢骚。 “太子这次太过分了。”陆柯说道，“这不是打锦瑟的脸吗！” “太子让那个姑娘进东宫才是打锦瑟的脸。”许复说道，“你看着，过些日子皇后就会有动作。” “那也过分！”陆柯说道，“这闺女我不嫁了！” “别跟着添乱。”许复推了陆柯一下，“太子才多大。你跟太子一样大的时候脑子就清楚了？胖胖还在这儿呢，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 “我那会儿挺好的啊！”陆柯说道。 许复看了眼胖胖，见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玩着九连环，这才开了口。 第61章 裴年昭在陆锦瑟的院子里站了许久，也不见她松口。正屋的门不开,也不出来见他。寒冬腊月的,饶是他穿得再多,也觉得浑身发冷。 “姑娘。”采芳支开窗子看了一眼,“太子还在外面呢！” “他不嫌冷吗？”陆锦瑟说着走到窗前,果然裴年昭还站在那里。她又看了看日头，这天都快黑了，他在外面是站了多久？ “你去跟太子说一声，让他回去吧。”陆锦瑟对着采芳吩咐道。 采芳犹豫了一下,说：“姑娘，我不敢。” 陆锦瑟听完采芳的话,自己也笑了，她也是犯糊涂了。 “姑娘。”采芳又继续开了口，“要不您跟太子说一声吧。” 陆锦瑟不想跟裴年昭说话，一转头正看见胖胖站在椅子上，扒着窗户跟太子打招呼呢。 “胖胖。”陆锦瑟把小家伙喊了过来。 “阿姐。”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胖胖。你去跟太子说,让他回宫吧。”陆锦瑟一字一句地教给他说。 “好！”胖胖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转身迈着四方步就走了出去,器宇轩昂的。可惜,到了大门处，小家伙手脚并用地爬过门槛，着实没有了刚才的气度。 裴年昭还在门口站着，就看见胖胖从大门出爬了出来，他怕小家伙摔着,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太子哥哥，阿姐让你回宫。” “胖胖。”裴年昭捏了捏小家伙的小手，“你去跟你阿姐说，让她听我说句话好不好？” 裴年昭平时待胖胖很好，小家伙也很喜欢他。于是，小胖子点点头，从裴年昭身上滑下来，又爬过门槛进了屋。 “阿姐。”小家伙又跑到陆锦瑟身前，“太子哥哥让我跟你说，让你听他说几句话。” -- 第62页 “不听！”陆锦瑟挥挥手，“你就跟他说在院子里等也是没有用的，赶紧回宫吧。” 胖胖抓抓头，又转身奔着门外走去。 裴年昭见胖胖出来，身后却没有跟着陆锦瑟。他赶忙走过去蹲下身子，问道：“你阿姐说什么了？” “阿姐说让太子哥哥赶紧回宫。” “那胖胖再帮太子哥哥跟你阿姐说说好不好？”裴年昭没办法，只得央求起了胖胖。 世家大宅的门槛都高，胖胖人小腿短，爬一次费劲极了。他已经来回两次了，冬日的衣裳又厚，累得他够呛。 “不去了。太子哥哥自己说去。”胖胖不高兴了。 “可是太子哥哥进不去啊？”裴年昭话语有些无奈。 胖胖看了看裴年昭，伸手就让他抱。裴年昭不明白，抱着他起来问道：“小家伙你这是干什么？” 胖胖指了指大门，说：“抱我进去不就好了。” 裴年昭点点胖胖的小鼻子，说：“聪明。下次进宫，太子哥哥给你准备好吃的。” 陆锦瑟听见动静，头也没抬，直接问道：“太子回去了吗？” 裴年昭抱着胖胖走到近前，陆锦瑟这才觉得光线有问题。她抬起头，就看见裴年昭立在她跟前。 “谁让你进来的？”陆锦瑟说道。 裴年昭把胖胖放到地上，说：“我跟你阿姐有话说，你自己去玩好不好？” 胖胖点点头，踮着脚想要去拿方桌上的九连环。采芳采薇见太子有话要跟自家姑娘说。吩咐小丫鬟们在门口守着，两个人一个帮着胖胖拿了九连环，一个领着小家伙就去了书房。 “我不是说了让你回宫了吗？”陆锦瑟说道。 陆锦瑟的屋子里火盆子烧得旺，室内很暖。裴年昭在外面站了那么多久，一进来有些不适应。他觉得头晕目眩的。 “太子。”陆锦瑟站起身来，“怎么了？” 裴年昭摆摆手，说：“没事。外面太冷了，一进来不太适应。” 陆锦瑟没说话，转身倒了杯茶放到桌边，自己坐回了椅子上。 裴年昭不理解她什么意思，自己脱了大氅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他握着茶杯，看着陆锦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阳光斜着从窗外照进来，一室静谧。 “锦瑟。”裴年昭先打破了沉默，“我对那姑娘真没有别的意思。” 陆锦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不相信我吗？”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垂着头没说话，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睛，让人看不到她一丝情绪。 第62章 进了腊月，大家都准备要过年,朝廷也是如此。虽说皇帝也是腊月二十四才封笔,但是除了礼部要准备祭礼,其他地方,都已经算是很清闲了。 裴年昭在东宫等着阿鸾,在正殿来回转了无数圈。褔蕊在一边立着，觉得自己快要被晃吐了。 “太子。”褔蕊忍不住在一边说道，“您坐下歇会儿吧。” 这时候，轻微的巴掌声响了起来,阿鸾来了。 裴年昭把阿鸾迎进来，恭恭敬敬地说道：“表姑母。” 阿鸾被这一声惊着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裴年昭，嘴角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太子这是怎么了？”阿鸾说着让侍女帮她脱了大衣裳，“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啊！” “阿鸾。”裴年昭苦笑了一下，“锦瑟都说不嫁了我了。” “不嫁就不嫁呗。”阿鸾说话间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碗,“太子去城郊转一圈,大把姑娘等着扑倒在您跟前呢,还差一个陆锦瑟不成。” “你就别在一边说风凉话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吧。”裴年昭早知道早是自己错了,被阿鸾挖苦也不生气。 “为什么要帮你？”阿鸾说道，“我还替锦瑟不值呢。要是蜚蜚敢这么打我脸，我立刻退婚，做姑子也不嫁。” “我！”裴年昭觉得百口莫辩，“我真没有别的想法。” 阿鸾撇了他一眼,送了个白眼给他。 “怎么才能让锦瑟消气啊？”裴年昭走到阿鸾身边，“姑奶奶，我给你行礼了，求求你告诉我吧。” “别啊！”阿鸾说完赶忙跳开，“太子的礼我可受不起。” 裴年昭无奈地笑了笑，说：“阿鸾就别拿我开心了，快帮我出个主意。” “锦瑟真说不嫁了？”阿鸾问道。 裴年昭点点头，说：“我去陆家，她连屋门都没让我进。” “那你最后进去没？”阿鸾又问道。 “进去了。不过还是因为胖胖我才能进去。可是没说两句话她就让我回宫。”裴年昭坐到阿鸾身边，“帮我出个主意，我这宫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阿鸾闻言一挑眉，笑着指着他书房，说：“真的？那我要里面挂的那副画。” “那个不行。”裴年昭赶忙拒绝，“那可是锦瑟亲笔画的。” 阿鸾抿着笑了，说：“既然这么在乎她，就去跟她说啊。”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连锦瑟的屋子都进不去。天寒地冻的，我感觉自己都快被冻僵了。”裴年昭说道，“刚一进屋的时候，被热气蒸得眼前一黑。” “那锦瑟关心你没有？”阿鸾问道。 “她倒了一杯茶给我。”裴年昭说道，“应该算是关心了吧。” 阿鸾听了裴年昭的话，想了想，说：“锦瑟还是喜欢你的。” -- 第63页 “真的？”裴年昭声音很是雀跃。 阿鸾点点头，说：“锦瑟还是心软。要是我，肯定就不理你了。” “那我现在？”裴年昭长这么大，除了功课没做好被许太傅罚之外，根本就没跟谁认过错。 阿鸾歪着头看着裴年昭，轻声说道：“苦肉计。” “啊？”裴年昭没听明白。 “锦瑟那么关心你，你在她院子待上一天，她还能不让你进屋？”阿鸾说完看着裴年昭，笑得像只小狐狸，“这天寒地冻的，她总不能真让你待一天吧。再不成，你带着褔蕊姐姐，让她进屋找锦瑟要杯热茶什么，锦瑟又不是铁石心肠，还能不让你进屋？” 裴年昭愣了一下，旋即就笑了。 “我明白了。” “不过先说好了。可别真因为在陆家守着冻病了。皇后表嫂再喜欢锦瑟，你要是因为她病了，她也会对锦瑟不喜的。” 阿鸾说完，见裴年昭只是看着她没说话，轻啜了一口茶，又继续开了腔。 “皇后表嫂喜欢锦瑟，是因为她家世好，人又漂亮可爱。虽然有些小刁蛮，但很明事理。你自己想想，若是你因为她病了，皇嫂会怎么想锦瑟。哪家母亲会喜欢一个把儿子勾得神魂颠倒的姑娘！就是你再喜欢，到了这份上，皇嫂也是会不喜欢她的。” 裴年昭点点头，阿鸾的意思他很清楚。 “锦瑟其实很喜欢你的。”阿鸾说道，“别让她伤心。” “我明白。”裴年昭说完自己就笑了，正好这些日子没什么大事，他可以上午就去陆家。 “嘴甜点。”阿鸾继续说道，“谁都喜欢听好话。” 裴年昭应过之后看着阿鸾，一脸探究地问道：“你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我阿娘！”阿鸾骄傲地扬起脸。 裴年昭忍不住扶额，他这个姑祖母，果然很会教姑娘。 这一日，裴年昭看天气还好，又没什么事情，带着褔蕊跟苏景就去了陆家。 陆锦瑟正在正院跟许复看往各家送的年礼单子，听见家丁说太子来了，皱了皱鼻子。 第63章 陆锦瑟其实已经不太生气了，不过她见裴年昭道歉不诚恳,甩了他一个白眼就坐在那儿不理他。只是她的眉眼间,隐约有一丝笑意。 裴年昭瞥见这一丝笑意,赶忙起身走到陆锦瑟跟前,蹲下来看着她。 “我知道这次是我思虑不周,我保证，绝对不会有第二次。”裴年昭说道，“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立下字据,然后再按个手印。” 陆锦瑟被这话逗笑了，伸手点了点裴年昭的额头,说：“卖人才要按手印呢！” “我这不就把自己卖给你了吗！”裴年昭晃了晃陆锦瑟的胳膊，“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签个卖身契也无妨。” “好意思吗!”陆锦瑟面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堂堂太子，竟要卖身于人！” 裴年昭见陆锦瑟笑了,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把头靠在她腿上,说：“我卖身于我娘子,有什么好丢人的！” 陆锦瑟见他这话越说越不像，脸一下子就红了。 “去把姜汤喝了，一会儿都冷了。” “得令。”裴年昭站起来走过去端起汤碗一饮而尽，然后看着陆锦瑟，“陆夫人今日留我在府里用午饭。” 陆锦瑟一听这话,也明白自己闹得够了。她眯起眼睛看着裴年昭，说：“那你去跟胖胖一起用饭，我可不招待。” “那怎么成！”裴年昭说道，“胖胖现在会自己用饭吗？还不是要让我喂他。” 他说完之后，看着陆锦瑟又笑了。 “不过这样也好，拿胖胖练练手，日后好喂咱们自己的孩子。”裴年昭一脸促狭地看着陆锦瑟。 陆锦瑟闻言起身就去掐裴年昭的脸。 “就会胡说八道。” 裴年昭顺势抱住她，说：“锦瑟，我这次真错了。原谅我吧。” 陆锦瑟瞪了他一眼，低着头不说话。 “我保证，日后内宫只有你一个人。别不理我了。”裴年昭说道，“我这几日茶饭不思，都快请御医了。” 陆锦瑟抬头看了看他，说：“胡说，明明脸上都胖了一圈。” “这叫虚胖。” 听他说完，陆锦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她伸手捏捏裴年昭的脸，说：“我看挺瓷实的。” 裴年昭抓着陆锦瑟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柔声说道：“日后我要是哪里做错了，就说给我听。生气了，就拿我撒气，不许闷在心里。” “行。”陆锦瑟应得痛快，“这话我记住了。” 采芳采薇在一边瞥见二人如此这般，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这两个人，终于和好了。 一会儿，许复打发小丫鬟过来。 “婢子见过太子、姑娘。夫人让婢子来问太子在哪里用饭，还说今日老爷跟大公子都上衙了，三公子又小，不如让二公子陪着太子。” 小丫鬟声音清脆，一串话说的极溜。 裴年昭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锦瑟，问道：“陆家二公子是谁？” 陆锦瑟笑了起来，说：“二公子单名一个依字。” “陆依。”裴年昭念出了声，“陆依不就是你的名字吗？” 陆家这一辈从人字旁，陆家父母疼女儿，所以陆锦瑟大名随了她兄长陆修，单名一个依。锦瑟是小名，不过因为可爱又俏皮，叫得人很多，一来二去，反而陆依这个名字很少有人提及了。 -- 第64页 陆锦瑟点点头，说：“是啊。不过是在凉州的时候，我经常穿男装出门，日久天长的，倒是都以为陆家有三个公子。” “淘气！”裴年昭伸手捏捏陆锦瑟的鼻子，拱手对着她说，“不知道陆家二公子可否赏光，陪我用饭呢？” 陆锦瑟被裴年昭逗笑了。她也学着他的样儿，拱了拱手，说：“裴家公子客气了。” 采薇见状，对着小丫鬟开了口。 “太子在这里用饭，摆饭吧，再禀告夫人，姑娘让苏中贵他们去了厢房。” “是。”小丫鬟干脆地应了。 裴年昭在一边看着陆锦瑟，心道她这般好看，穿了男装也是俊俏风流的俏书生。 “上巳节我带你去放风筝，你着男装，好不好？”裴年昭问道。 “今个儿刚腊月，你就想到了转年三月的事情了，想的也忒长远了吧！”陆锦瑟语气有些不解。 “这还长远啊？”裴年昭说话间又抱住了陆锦瑟，“我已经催着钦天监选日子请期了，然后又让他们顺道看看吉日。我啊，现在就想娶你回家。” 他的手臂修长结实，正好把陆锦瑟揽在怀里。少女身上的幽香一阵一阵地传来，弄得裴年昭心里有仿佛有小鹿在乱撞。 他心道这话本子都是骗人的，就是能进了姑娘家的闺房，侍女丫鬟的，七八双眼睛盯着，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想着想着，裴年昭自己又笑了，他都到了陆锦瑟的闺房，还想做出什么来，那不就真成了登徒子。 陆锦瑟看着裴年昭自己一个人笑得开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年糕，你又想什么了？” “在想锦瑟如此温柔可爱，回去一定跟母后朵讨要些聘礼来娶她。” “贫嘴！而且你想的肯定不是这个。” “锦瑟聪明。”裴年昭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在想怎么才能把你偷偷带回东宫。” 这时，小丫鬟鱼贯而入，裴年昭这才放开陆锦瑟。两个人立在一边，脸色都有些发红。 “母亲疼你呢！”陆锦瑟说道，“知道你喜欢龙井虾仁，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老话不是说了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裴年昭说着就让小丫鬟挽起袖子，洗干净了手。 第64章 根据钦天监择的吉日，宣平帝腊月二十封笔。裴年昭之前撑了好几日,终于在封闭的第二天病倒了。 御医过来看了,不过是积劳成疾,开了两幅汤药,静养几日就好。 陶安知道儿子是劳累过度,很是把宣平帝埋怨了一番。 裴年昭躺在床上，虽然浑身发热，不过他自己挺开心。撑了几天，总算没有人怀疑是因为去了陆家的关系。 付家因为阿鸾转过年就要出嫁了,请期之后就派人上门丈量家具尺寸。长乐大长公主裴瑶光见阿鸾在家待着无趣，也就带着她一起去了陆家。 陆修今日跟着父亲去了城郊的温泉庄子,中午才回来。阿鸾就先去陆锦瑟的院子找她聊天。 “太子病了。”阿鸾说道，“我昨日跟着娘亲进宫才知道。” 陆锦瑟正在给阿鸾倒茶，听到这话，手一抖，茶水就洒了出来。 “当心。”阿鸾说完看了看陆锦瑟的手,还好只是洒在了桌子上,“放心,只不过是风寒,御医就开了几幅药，说静养几日就好了。” 陆锦瑟听了这话，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前些日子把人家关在外面不让进屋，今日又这么关心，我们陆姑娘,用情很深呢！” 阿鸾笑着打趣陆锦瑟。 “我阿兄一会儿就回来，我可是要把你扣在这院子里呢！”陆锦瑟笑着看向阿鸾。 “淘气！”阿鸾伸手点点陆锦瑟的鼻子，“嘴上这般不饶人，日后太子怕是要惨了。” 陆锦瑟刚要说话，小丫鬟过来说大公子回来了。她推了推阿鸾，说：“还不快去。” “刚才不是说要把我扣在这里吗？”阿鸾歪着头笑着问道。 陆锦瑟摆摆手，说：“我可不敢，回头阿兄来拆屋子可怎么办！” 阿鸾起身让侍女穿上鹤氅，看着陆锦瑟，说道：“你也一起过去吧，都快中午了。” 陆锦瑟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跟着阿鸾一起去了正屋。 许复跟裴瑶光正在大屋聊天，儿女大了，事情更多了。 “明年的事情太多了。”裴瑶光说道，“蛮蛮的媳妇就快生了，那小子又远在滇南回不来。老早我就把萱儿接进府里让人仔细照顾着。” “那可提前恭喜您了，这就要当祖母了。”许复笑着说道。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呢。”裴瑶光说道，“感觉蛮蛮才不大点，这一晃眼，他都要当爹了。明年四月，阿泽也要娶新妇了，十月阿鸾出嫁。这么一说，感觉这一年全都是事。” 许复赞同的点点头，说：“我家也是，过了年，还没歇口气，就到了三月，就是锦瑟的及笄礼。” “那估计四月礼部就来请期了。”裴瑶光说道，“我听兕儿念叨好几次了。” 许复抿着嘴笑了，这太子，也是真有意思。 用过饭，阿鸾跟陆修去了他的院子，陆锦瑟陪着许复在正屋聊天。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陆锦瑟坐在那里，心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裴年昭好点没有。 汴梁又下了一场雪，之后就到了除夕。陆锦瑟清晨坐在那里，看着侍女在一边忙碌。 -- 第65页 “戴那个碧玉钗。”陆锦瑟说道，“今日穿红，正好配它。” “是。”采薇点头应道。 陆锦瑟望着镜中的自己，觉得今日打扮得这般漂亮，也不知道裴年昭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往年除夕宴，都是太子给众臣倒酒，二皇子执壶。 她跟着许复到了紫宸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紫宸宫灯火通明，恢弘壮阔。陆锦瑟下了马车抬头望着高大的宫殿，瞧了一会儿，就跟在许复身后，一路走进太极殿。 “来。”陶妍冲着陆锦瑟招招手，“坐到这边来。” 陆锦瑟笑着走过去，挨着她坐了下去。自从付家一事之后，这两个人倒是关系亲密起来。 “你今日好漂亮呢！”陶妍说道。 “你也不差啊！”陆锦瑟笑着开了口，“前些日子听说你定亲了，还没恭喜你呢！” “快别提了。”陶妍说道，“定了亲之后我娘亲看我看可紧了。管家看账本，你看我，有没有觉得都老了！” 陆锦瑟接着烛火仔细地看了看陶妍的脸，说：“分明还是漂亮啊！” 陶妍摸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 “那还好。” 一会儿，宣平帝与陶皇后走了进来，除夕宴开始了。 例行贺词之后，宣平帝就让裴年昭给群臣倒酒。陆锦瑟在下面看着他，觉得他瘦了好多。 “这宫里的宴席也就看着好看罢了。”陶妍说道。 第65章 裴瑶光在一边把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她伸手拉过陆锦瑟，轻轻地安抚她。 “别怕。” 陆锦瑟点点头,跟着裴瑶光走出了太夫人的院子。 “横竖大家以后都是亲戚,我也就不怕什么了。”付家老夫人在正屋说道,“刚才的情形您几位也见了,我日防夜防,生怕太夫人再弄出点什么事情来。这天天夜里，都睡不安稳。” “老人家么。上了年岁自然有些糊涂。”许复说道，“只要咱们小辈不跟着犯糊涂就好。” 本来许复是不想说这些重话的，可是陆锦瑟是她的逆鳞。她实在忍不住,仗着自己的品级，敲打了付家老夫人几句。 “陆夫人放心。”老夫人说道,“安儿还在陆将军麾下呢。” 许复见她说得光明正大，心道自己也是一时着急，这位付家老夫人，还是不错的。 “请老夫人见谅。”许复说道，“您也知道,将军跟我一直把锦瑟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太夫人三番两次地算计她,换做谁能乐意。” “我明白。”老夫人接口道,“陆夫人放心，定然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了。” 许复今日上门，不过是代表陆家认个亲戚，也没有多坐，不到晌午就带着陆锦瑟回家了。 出了付家的门,陆锦瑟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付家老宅，太过压抑了。 “娘亲。”陆锦瑟一上车就抱住了许复的胳膊，“付家太夫人眼神吓人呢！” “锦瑟不怕。”许复说道，“娘亲跟爹爹会护着你的。” “娘亲爹爹最好了。”陆锦瑟说着抱住许复的胳膊，“一开始，我还很同情太夫人，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个样子。” 许复叹了口气，付家的事情，一句两句哪能说得清楚。 “锦瑟，你记着，日后不管日子过成什么样子，都要保持本心。”许复轻声说道，“太执拗了，整个人就会变得拧巴，面目也会可憎起来。” “可是娘亲，付家老太爷也确实太打太夫人的脸了啊。”陆锦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疑惑说了出来，“付家老太爷晚年，长伴左右的可是那位温姨娘。” 许复轻轻摸了摸陆锦瑟的头发，小姑娘的额头上还有小绒毛，毛绒绒的很是可爱。 “若是没有之前的那档子事情，是不是任是谁都要同情太夫人？”许复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说：“可是太夫人过得确实有些憋屈。” “这事情太久远了，我也是听你外祖母跟我说的。太夫人一开始是不想嫁付家老太爷。”许复说道，“况且，付家老太爷的坟茔边上可还是空着的呢！” 许复自己其实都不知道该怎么教陆锦瑟，毕竟她不能日后太子不会充盈内宫。 “我若是遇见这种事情，才不会跟那种人葬在一起呢！”陆锦瑟说道，“活着就腻味，死了还要跟这种人一处，多讨厌啊！” 许复笑着摸摸陆锦瑟的头发，依她这个性子，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应该能解决吧。 裴瑶光留在付家老宅，送走了陆家人，她跟老夫人回到正屋。一落座，她就挥退了众人。 “太夫人好像没有死心。”裴瑶光说道。 老夫人点点头，说：“幸亏听了您之前的话，要不然，这府里前些日子就该办白事了。” 裴瑶光抿着嘴笑了，她看向老夫人，虚指了一下紫宸宫的位置，说：“长嫂，我家阿鸾现在已经定亲了，就是出了白事，也不过就是晚一年成亲罢了。若是太夫人搞点什么动静惹恼了那位，不用我说，后果您自己也清楚吧。” 裴年昭对陆锦瑟的心思，全汴梁城都知道。若是太夫人做些什么，付家怕是全完了。 “冤有头债有主，若是太夫人对着辅国将军来，我也没什么话好说。”裴瑶光说道，“关键是她因为自己憋着一股气，非要付永宁做太子妃压我们一头，这就有些过分了吧。若是太子太子喜欢她又还罢了，非要去搅和人家姻缘，可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 第66页 老夫人没说话，心道事情已经做了，也就不怕了。 “我会吩咐人再看紧一点的。” 裴瑶光点点头，说：“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若是金陵那边没有合适的公子，不妨往远处再看看。” 老夫人明白，付永宁只有出嫁了，才能让太夫人彻底死心。 在声声炮竹中，很快就到了上元节。陆锦瑟穿着正红云纹织金镶毛鹤氅，俏生生跟裴年昭并肩走在一起。裴年昭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锦瑟。”裴年昭说道，“你太美了。” “除了这句还会说别的吗？”陆锦瑟嗔怪了一句。 “会，当然会。”裴年昭拉着陆极算呢的手，“小锦瑟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陆锦瑟被他逗得花枝乱颤，头上的步摇也晃来晃去。裴年昭的心，随着这支步摇也一颤一颤的。 上元节，朱雀大街游人如织。裴年昭与陆锦瑟两个人相貌出众，路过的人难免多看几眼。陆锦瑟忽然觉得害羞，悄悄地把脸藏在了裴年昭的身后。 “怕羞了？”裴年昭轻声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说：“太多人都往这边看。” “锦瑟漂亮，谁不多看两眼。有我在呢，不怕。”裴年昭说着把陆锦瑟揽在怀里。 这时，有几个穿着异族服饰的人走过来，打头的是一个青年。他到了裴年昭近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阮咸见过裴公子。” 原来，那青年就是新晋的南越王。他知道裴年昭微服出行，也就顺着他称呼。 “阮公子今日好雅兴。”裴年昭笑着说道，“也来看看我梁朝的上元节灯会。” “阮某在南越的时候，就听闻汴梁繁华，这几日所见，果然不假。”阮咸说着，就往陆锦瑟脸上看去，“这位姑娘是？” 第66章 阮咸回到驿馆，脑子想的全是陆锦瑟。那姑娘是他没有遇见过的,鲜活娇俏,让他一见倾心。可惜,她早已经是太子将要迎娶的太子妃。她站在裴年昭身边的样子,太让阮咸嫉妒了。 阮咸不日就要离开汴梁,在这之前，他想自己是不是要去趟陆家。就算娶不到那位姑娘，总该让她明白明白自己的心思，也不枉这一面之缘。可是,他以什么理由去陆家呢？ 雪停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月亮从云朵中露出半张脸,照得地上明晃晃的。驿馆的火盆烧得旺，阮咸支开窗子立在窗前，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雪。南越炎热多雨，根本没有这样的景色。 忽然，他灵机一动,他在南越跟小陆将军也算有些私交。临回南越之前,去跟他叙叙旧,也是可以的。阮咸知道梁朝的规矩,上门前是要递帖子的。可是他怕陆锦瑟借故躲出去，觉得不如佯作不知，找一天直接上门好了。 阮咸自觉计策甚好，心满意足地关了窗，躺回床上。愿菩萨保佑,能让他如愿以偿。 也可能是本地的菩萨不愿意保佑外来的信众，阮咸上门的那一日，裴年昭跟陆修正在书房里下棋，陆锦瑟与阿鸾坐在两边观战。陆锦瑟淘气，见兄长要输了，时不时地拈一颗茶果子送到裴年昭嘴边，打扰他的思路。裴年昭也不气，就着她的手吃得开心。 “赢了。”裴年昭含笑看着陆修，“将将半个子。” “太子好棋艺。”陆修说道，“被锦瑟这么捣乱都赢了。” 陆锦瑟在一边却不高兴了。她看着陆修，说：“阿兄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捣乱还不是因为向着你。” 裴年昭伸手摸摸陆锦瑟的头发，笑着把她揽在怀里。 “你兄长不知情，我可是要谢谢你的。” 陆锦瑟靠在裴年昭身上，笑靥如花。裴年昭低头看了看她，伸手捏捏她的鼻子。 “讨厌！”陆锦瑟觉得鼻子发痒，嗔怪地说道。 “上巳节有空去放风筝吗？”裴年昭问道，“会不会因为快要及笄礼了，抽不出空？” “不会的。”陆锦瑟说道，“我已经问娘亲了，娘亲说可以。” “蜚蜚去吗？”裴年昭又问道。 陆修点点头，说：“我带着阿鸾一起。” “那阿泽呢？”裴年昭继续开了口。 “我二哥就不去了。”阿鸾说道，“他就快成亲了，天天忙得很。我也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长嫂就要生了，我娘亲天天守着，生怕出什么意外。我那天算了一下，二月末应该就是我那未出世的侄子满月，四月我二哥成亲，又跟小侄子百日撞到一起。” “阿鸾现在好厉害。”陆修笑着递了杯茶到她手里，“对管家很上手。” “其实我很不耐烦这些的。”阿鸾说着接过茶杯。 “日后阿鸾嫁过来，娘亲就可以轻松许多呢。”陆锦瑟在一边笑着打趣她。 “那等我日后嫁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你多学管家。”阿鸾也不示弱，“东宫的事情，可比咱们这种寻常百姓家多太多呢！” 几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熟稔得很，说起这些事情，自然也不怕羞。 这时，小丫鬟从外面进来，行了礼之后就说南越王来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他这个时候过来是什么意思！ 裴年昭想起前几日上元节的情形，心道阮咸这个时候不打招呼上门，怕不是为了陆锦瑟吧。 阮咸进了陆修的院子，迈进书房的大门就看见裴年昭他们几个人，心道这菩萨到底是帮他还是不帮他。虽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可是她身边还立着一个他不怎么想见到的太子。 -- 第67页 几个人相互见了礼，南越王就坐在了裴年昭的下首。 “南越王今日过来可是有事？”陆修问道。 “我不日就要回南越了。临行前，就想过来看看。” 阮咸虽然这么说，眼神却往陆锦瑟那边扫过去。 陆修又不是个傻子，一眼就看明白了阮咸的心思。 “锦瑟带着付姑娘去你院子玩吧。”陆修说道。 “好啊！”陆锦瑟说着就站起身来，拉着阿鸾的手就想往外走。 阮咸见状，心道此时不说怕是没有机会了。况且在南越，姑娘被男子喜欢，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陆姑娘。”阮咸不顾裴年昭的眼神，自顾自开了口，“上元节一面，阮某心心念念至今。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为跟陆姑娘说一声，阮某心悦姑娘至深。” 陆锦瑟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看着阮咸。她忽然笑了，走到了裴年昭跟前。 “陆某多谢南越王抬爱，不过，陆某心仪的人，一直都是太子。” 第67章 崔芸看见穿着男装的陆锦瑟也是一愣。刚才隔着远远地看着，她还以为是某个世家公子。她虽然也想过为什么陆锦瑟没在裴年昭身边,只不过她认为陆锦瑟会到的晚一些。只是没想到她会着男装。 她们二人见过一面,在过年拜会方家的时候。方家的一个庶女,嫁到了崔家。按辈分算,应该是崔芸的四叔祖母。世家联姻本就正常,亲戚套着亲戚。 方家太夫人在小辈里最疼许复这个外孙女，陆锦瑟作为许复的女儿，方家太夫人更是疼她到骨子里。陆锦瑟一进门，太夫人就冲着她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崔芸跟着祖母进门拜会太夫人的时候，就看见陆锦瑟笑靥如花地坐在太夫人身旁,手里还拈着茶果子正在往嘴里送。 “老祖宗，这个茶果子好吃呢！” 少女的声音又甜又软，听得人心里很是熨帖。 “喜欢就好。”方家太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有客人来了，还不见礼。” 陆锦瑟笑着拿帕子擦擦手,起身走到崔家老夫人跟前,乖乖巧巧地行了个礼。 崔家老夫人看着陆锦瑟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心道这位不愧是未来的太子妃,举手投足，跟拿尺子量过一般，真真的好仪态。 “陆姑娘可真漂亮。”崔家老夫人说着，就伸手取过侍女捧着的镯子，递到陆锦瑟手里。 陆锦瑟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太夫人，见她微微颔首，这才收了下来。 “锦瑟多谢老夫人。” 行过礼之后，陆锦瑟又坐回了太夫人身边。 崔芸走到近前，太夫人仔细地看了看她，转头冲着陆锦瑟笑着说道：“这次可被比下去了。崔家姑娘才比你大了不到一年，看着可比你懂事多了。” “老祖宗。”陆锦瑟拉着太夫人的胳膊摇了摇，“我还没有及笄呢！” 太夫人点点陆锦瑟的额头，让侍女把盘子捧过来，一对水头甚好的玉镯躺在盘子里。 “崔姑娘皮肤白皙，这对镯子正好衬你。”方家太夫人说着把镯子递给了崔芸。 “多谢太夫人。”崔芸说道，“这也太过贵重了。” “不值什么的，拿去玩吧。”方家太夫人说完又看了一眼崔芸，心道这姑娘哪里都好，就是眼睛里的精光，藏都藏不住。 崔芸坐在下首，看着在方家太夫人身边撒娇的陆锦瑟，觉得她也不过就是命好罢了。 陆锦瑟见崔芸瞧着自己发愣，忍不住笑了，说：“崔家姐姐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崔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 “陆姑娘今日风流俊秀，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小公子，确实让我惊讶了一下。”崔芸说道，“刚才这个风筝也是你放的吧，倒是跟我的缠在了一起。” “确实是我的风筝。”陆锦瑟说道，“不过崔姑娘真不必劳烦送过来。风筝最后总是要放掉的，这才是把晦气放出去，再送来，是什么意思呢？” 崔芸没料到陆锦瑟说话如此直接，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裴年昭。 “不过就是个风筝罢了，这位姑娘也不必送过来。” 裴年昭说过这话之后，又看向陆锦瑟，点点她的额头，说：“走吧，知道你着急了，带你去跑马。” 陆锦瑟点点头，拱手对着崔芸行了个礼，就拉着裴年昭的手走了。裴年昭见陆锦瑟这般行事，面上浮起了笑意。他的小姑娘，吃醋了。 “小年糕你笑什么？”陆锦瑟问道。 “我在笑有个小姑娘吃醋了。”裴年昭说完定在那里，握住陆锦瑟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心动的。” 裴年昭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倒是把陆锦瑟招得不开心了。 “你不动心又有什么用！对你动心的姑娘可多了去了。”陆锦瑟说道，“你看吧，殿试一过，崔家绝对放出风声，说他家姑娘对你情根深种。” “那是崔家的事情。”裴年昭说道，“况且崔家如果这般行事，可就招了父皇的忌讳了。” 陆锦瑟没说话，她听父亲提过，宣平帝虽然看着平和，但实际上乾纲独断手段铁血。崔家这么做，确实招忌讳。 城郊人少，陆锦瑟骑着马跑得肆意，裴年昭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觉得日后一定要多带她出来才行。 两个人回城里的时候，已经近中午了。裴年昭领着陆锦瑟去了醉福楼。刚上二楼，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 第68页 “娘子，我错了。” 裴年昭跟陆锦瑟对视了一下，这不是吏部尚书范理跟的声音吗，两个人同时放慢了脚步。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忽然二人听见房间里又传来了一个女声，陆锦瑟倒是清楚，这个声音是范夫人的。 “娘子~” 范理的声音一波三折，听得二人起了鸡皮疙瘩。 “娘子，怎么让才能让你消气。” 第68章 因为及笄礼，陆锦瑟今日穿着童子服饰,梳了一个双鬟髻,一派天真可爱的样子。她走进来的时候,许复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她千娇万宠的小姑娘,长大了。 今日的正宾,是长乐大长公主裴瑶光。众人先是一愣，旋即就释然了。陆锦瑟是未来的太子妃，大长公主为正宾，再正常不过了。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裴瑶光说着，散开了陆锦瑟的头发,为她梳好发髻。陆锦瑟起身，回到房间换了素服襦裙。她又回到正屋，缓缓地行至陆柯与许复跟前，她跪于蒲团之上，叩谢他们的养育之情。 然后,她又回到裴瑶光前。裴瑶光为她簪上发簪,陆锦瑟起身接受道贺之后,又回到房间换了衣裳,出来对着裴瑶光跪拜行礼。 裴瑶光含笑看着陆锦瑟礼毕，接过钗冠为她戴好。陆锦瑟回房换了广袖礼服，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派少女的风姿了。 她跪在蒲团上，敛眉聆听示训。 “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陆柯说道。 陆锦瑟闻言再拜。 “儿虽不敏，敢不袛承。” 陆锦瑟站起身来，俏皮地冲着她娘亲眨眨眼睛，许复伸出手指虚指了她一下。 陆柯跟许复最后为陆锦瑟取的字是长安。她日后是太子妃，富贵无边，他们二人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礼毕之后，陆锦瑟回房间略微休息一下。她刚踏进正屋，就看见裴年昭坐在那里喝茶。见她走进来，裴年昭走过去就抱住了她。 “我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裴年昭说完，低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 “你怎么来了？”陆锦瑟笑着问道，“还躲在这里。” “我求了姑祖母，姑祖母又跟陆夫人说了说。”裴年昭抱着陆锦瑟舍不得放开，“前面人太多，我不好过去，可是我太想见你了。” “所以你就来了？”陆锦瑟靠在裴年昭怀里，声音软软糯糯的。 “对啊。我之前就想着，今日是一定要见你的。”裴年昭说着捏捏陆锦瑟的鼻子，“我该走了，回去我就让礼部来请期。我等不及了。” “我要是不嫁呢？”陆锦瑟歪着头，一脸促狭地看着裴年昭。她想知道，他到底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那我就来抢。”裴年昭说道，“万一抢不过，我就来偷。反正是要把你带回家的。” 陆锦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一会儿你怎么走？外面都是人。” “角门啊。”裴年昭说道，“角门那边没有人。” “按说你每次过来，都是要中门大开迎接你的。结果现在要走角门，也幸亏御史不知道，若是知道了，那奏疏，怕是要淹了你的书案。” 陆锦瑟说着，送裴年昭出了院子。 “过些日子就要殿试了。我怕是过不来了。”裴年昭依依不舍地说道。 “知道啦。” 裴年昭临出门前，忽然低头问陆锦瑟：“你会想我吗？” 陆锦瑟左右看了看，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三月，桃花开得正好。微风吹过，落英缤纷。 裴年昭伸手替陆锦瑟摘下落在头上的花瓣，又扬手摘了一朵桃花替她戴到鬓边。 “回去吧。一会儿陆夫人该着急了。” 陆锦瑟点点头，刚要走又被裴年昭拉住胳膊。 “小年糕？” 裴年昭没说话，只是低头亲了陆锦瑟一下。她红着脸，提着裙子就走了。 阿鸾在正屋坐着，看见陆锦瑟走进来，悄悄地问道：“兕儿走了？” 陆锦瑟红着脸点点头。 阿鸾忍不住笑了，说：“兕儿也是胆子大。” 这时，陆修走进来，眼睛一直往阿鸾那边看。陆锦瑟笑着戳戳她，说道：“还说我呢，你看我阿兄。” 阿鸾早就看到了陆修，悄悄的往陆锦瑟身后躲了躲。 陆锦瑟的及笄礼，来了不少宾客。陆柯手下副将的家眷，也有不少过来的。今日来宾多，有那家里有适龄孩子的人家，也趁机会带着孩子来露露脸。 有句话说得对，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间有懂事的，就有那不会看眼色的。 一个满头珠翠的夫人，领着自家姑娘就走到了许复与裴瑶光跟前。阿鸾见状，膊肘碰了碰陆锦瑟。 “这位估计没打什么好主意。” 第69章 陆锦瑟及笄礼发生的事情，各家夫人虽然没有外传,但是也都知道了孙家家眷的人品。走亲戚的时候,话里话外地提上几句。陆锦瑟知道了以后,心道这位孙姑娘怕是不好说亲了。 不过,陆锦瑟也觉得孙姑娘纯属活该,谁让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呢。 孙副将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倒是诚恳地上门给陆柯赔不是。陆柯一路将他从小兵提拔到副将，想了很久，还是给他指了条明路。 -- 第69页 “过些日子带着家眷去凉州吧。”陆柯说道,“过几年，再给姑娘在当地寻一门亲事。” “孙某多谢陆将军。”孙副将实在,一个礼行得扎实。 陆锦瑟知道后，倒是很不解地去问许复。 “孙副将这般人品，怎么家眷是这个样子的？” 许复正在看蜚蜚亲事要准备的东西，随口就说道：“孙副将别看五大三粗的，在家惧内得很！若不是这一事,恐怕还要继续惧内下去。” “娘亲,那您说惧内是好还是不好呢？”陆锦瑟坐在一边忍不住问道。 许复放下手里的单子看着陆锦瑟,说：“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陆锦瑟赶忙解释道,“我就是问问。” 许复叹了口气，说：“我呢，虽然不求你做什么贤后，但是好歹别让太子留下个惧内的名声。” 陆锦瑟抿着嘴笑了，裴年昭事事都听她的,才不用她严加管教呢。 四月初，礼部上门请期，陆家允之。钦天监择了两个吉时，一个是丙戌年十二月初十，一个是丁亥年四月初六。陆柯跟许复都想多留锦瑟一年，宣平帝跟陶安也明白他们的心思，最后选了丁亥年四月。 裴年昭知道后，在东宫兴奋得差点翻了个跟头。还有一年的时候，他就可以娶陆锦瑟回家了。 四月十二，殿试。崔家果然如崔邻所料，都是二甲进士。崔邻捋了捋胡子，暗道自己孩子不日就该上任做官，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尚仪局依例遣了女官来指导陆锦瑟的礼仪。其实，不过是个过场罢了。世家女自小就被教导礼仪，哪用得到她们来指点。女官在陆家住了几日，略微指点了一下，也就回去了。 即便如此，陆锦瑟也觉得宫内规矩森严，日后少不得要适应一阵。 时光匆匆而过，一转眼就到了十月二十八，陆家大公子陆修娶亲了。这一日，陆家张灯结彩，格外热闹。 陆锦瑟帮着许复在自家院子招待小姑娘，她又怕胖胖没人管，就让乳母抱了过来。 “这些日子也不见你出来了。”谢悠在一边问道。 陆锦瑟吩咐仆妇再准备些茶果子之后，才走到谢悠身边坐了下去。 “我现在什么情形你也清楚，走到哪里都是一群人盯着。”陆锦瑟说道，“还不如在家待着，陪陪我爹跟我娘亲。” 许玫刚逗了会儿胖胖，见小家伙要哭，赶忙交还给乳母手里，自己跑到了陆锦瑟身边。 “这些日子不见，锦瑟越发出挑了。”许玫说着捏捏她的脸，小姑娘长大了，婴儿肥褪去了不少，整个人越发明艳起来。 “陶妍前些日子成了亲，倒是没法跟咱们坐在一处了。”谢悠在一边说道，“以前不喜欢她，现在没有她说话逗趣，还真没有意思呢！” “陶妍今日没来。”陆锦瑟说道，“听我娘亲说她前些日子刚诊出喜脉，在家休养呢。” “八月成亲，十月份就诊出喜脉，可真值得恭喜。”谢悠说道，“不过，怎么也没见她报喜呢。” 陶妍的母亲，是谢悠的姨母。 “南边的规矩，不到三个月不让自己往外说。若不是这次没办法，她才不会说呢。”陆锦瑟说道。 谢悠点点头，心道这南北的规矩，还真是大不一样。 几个小姑娘差不多大，提起了陶妍，也就想到了自己。或许过些日子，她们就不能无忧无虑的在一起聊天了。嫁做人妇，总有太多太多的事情。 “咱们到底比城郊的农妇好一些吧。”陆锦瑟说道，“衣食无忧，银钱不缺，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许玫忍不住点了点陆锦瑟的额头，说：“你当然不愁。满汴梁城都知道太子疼你到骨子里。” 陆锦瑟红着脸没说话，面上的笑意却越来越盛。 夜幕降临，宾客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陆修在屋里看着坐在床上的阿鸾，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窗外，一群青年蹲在窗户根底下，耳朵都立了起来。 汴梁的习俗，新婚夜听壁脚。其实什么都听不到，不过就是为了热闹罢了。 裴年昭也蹲在那里，心道还不算太晚，一会儿走的时候，没准还能碰到锦瑟也说不定。 “阿鸾。”陆修坐到了她身边，犹犹豫豫地握着她的手。 阿鸾穿着嫁衣坐在那里，垂着眼睛，面上直做烧。 “你饿吗？”陆修问道。 沈家公子沈清在下面忍不住想笑，被范家小公子范攸捂住了嘴巴。 “小点声。” 沈清点点头，借着范攸的力动了动脚。 第70章 侍女捧来茶碗，陆锦瑟接过来,双手递到陆柯与许复手中。 “父亲、母亲喝茶。” 阿鸾说完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虽然她自小就经常在陆家玩耍,但是叫父亲母亲,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害羞。 许复喜滋滋地喝了一口,越看这个儿媳妇越满意。陆修按着惯例，引着阿鸾到了陆锦瑟面前。 “这是我妹妹锦瑟。” 阿鸾赶忙让侍女把盘子捧来，把一个锦盒递给陆锦瑟。 “阿嫂。” 陆锦瑟笑眯眯地接过来。 “这是我弟弟陆偲。” 胖胖抬头见是阿鸾，刚要喊他,就被陆修打断了。 “胖胖，要叫大嫂。” -- 第70页 胖胖看了看自家爹娘,见他们微微颔首，转过头冲着阿鸾甜甜地叫了一声。 “大嫂。” 小家伙奶声奶气，让阿鸾非常想去捏捏他的脸。 “不能捏。”胖胖跟阿鸾经常一起玩，知道她想干什么，一下就捂住了自己的胖脸。 阿鸾被他闹得满脸通红,把锦盒递给他就坐到了一旁。 这时,许复刚准备带着他们去陆家老太爷老夫人住的枫林苑,老夫人身边的碧玺走了进来。 “碧玺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许复等碧玺行过礼,赶忙问道。 “回夫人，老夫人说这日子天寒地冻的，正屋离着枫林苑有些远，一路过去容易受寒气。让夫人领着大奶奶用了饭再过去。” “阿鸾多谢老夫人体恤。” 阿鸾闻言赶忙站起身说道。 “多谢碧玺还跑一趟。”许复说完又看着阿鸾，“先用饭吧。” 侍女闻言,起身去招呼小丫鬟。没一会儿，小丫鬟们捧着盘子鱼鱼贯而入，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阿鸾心道果然好规矩。 饭菜放到桌上之后，陆柯许复坐了过去。阿鸾起身从钟卉手里接过筷子，立在许复身后。 “快坐下。”许复转头说道，“咱家没这规矩。” 阿鸾闻言，看向陆修，见他点头，才坐到了他身边。 “明日就不用起那么早了。”许复说道，“咱家规矩少，阿鸾，你跟蜚蜚在自己院子用过早饭再过来就好了。” “阿鸾多谢母亲体恤。” 许复其实自己也有私心，她习惯跟着陆柯一起用饭，冷不丁儿子媳妇一起过来，她实在是有些别扭。 用过饭，略饮了茶之后，许复就带着阿鸾跟陆修去了枫林苑。 陆家老爷老夫人上了岁数，越发不耐烦这些规矩。老夫妻住在枫林苑，清净自在。 阿鸾见过祖父祖母，拿了赏赐就跟着陆修回了自己院子。许复回到正院，心道这事情总是忙了完了一件还有一件。陆修成亲了，接下来，就是陆锦瑟了。 许复跟陶安关系甚好，她的嫁妆，许复多少有些了解。这一日，她叫阿鸾过来，把自己拟的单子递给她，说道：“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补的。” 阿鸾接过来，仔细地瞧了瞧，指着一处温泉庄子说道：“母亲，温泉庄子出息少，不如换一处吧。” 许复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这个单子，其实我老早就分好了的。我偏疼锦瑟，所以我的嫁妆锦瑟占了四分，其他六分蜚蜚与胖胖平分。这个温泉庄子，就在家里的庄子旁边，我总想着日后能多见见她。” 阿鸾知道婆母心疼姑娘，犹豫了一下，又开了口。 “不如多给锦瑟一些铺子吧。”阿鸾说道，“其他皇子日后出宫开府，太子却要一直住在东宫。三节两寿的，总得拿出些新鲜贺礼才是。锦瑟有铺子在外面，准备这些东西，便宜一些。” 这点倒是许复疏忽了，她想了想，手边却没有合适的铺子。 “前些日子夫君把铺子跟田庄都交到了我手上。”阿鸾说道，“我记得有加绸缎庄不错，不如添到嫁妆里吧。” 许复心道这个媳妇娶得好，若不是她自己还年轻，真想让阿鸾接手驾驶。不过她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觉得两个人新婚燕尔，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 “锦瑟明年四月成亲，六月蜚蜚去南越。现在说起来还很久远，其实一转眼就到了，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起来。”许复说道。 阿鸾闻言，高兴地点点头。她未出嫁之前，她娘亲就说自己婆母开通，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她跟蜚蜚去南越过自己的小日子，真的要比在汴梁跟着公婆生活开心得多。 年末，政事繁忙。吏部尚书范理上奏疏要求来年提高地方官员俸禄，户部尚书万齐不干了。大梁地方官员那么多，这俸禄一涨，国库可就要空了。 第71章 裴年昭回到东宫，拿着画册看了又看,心道不过是几幅画,能看出什么来。 宫中的东西都精美,画上的小人栩栩如生。裴年昭觉得这东西倒是可以留起来,日后跟陆锦瑟一起看,也算是一种乐趣。说不定，两个人还能照着学学。锦瑟自有习武，身体格外的柔韧。 陆家，许复这天晚上用过饭,带着侍女去了陆锦瑟的院子。因为不日就要大婚，陆锦瑟已经很少出自己院子了。 “娘亲。”陆锦瑟赶忙把许复迎了进来,“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许复坐到她身边，抬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就要成亲了，有些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说给你听。” 陆锦瑟起身倒了一杯茶递到许复手里,说道：“娘亲请讲。” “满汴梁城都是知道太子喜欢你。可是呢,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日后会是什么样子。”许复斟酌地说道,“他拿真心待你，你就拿真心待他。若是他对你没了真心，你也就把自己的真心收回来，明白吗？” 陆锦瑟点点头。 “当然了。太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宅心仁厚,我不过就是想得多一些而已。”许复继续说道，“你小孩子脾气，日后遇事多想想，不要胡乱发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你日日吵闹。” “锦瑟明白。” 许复接过侍女捧着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之后挥退众人，才红着脸打开了一个册子。 -- 第71页 “还有最重要有点一件事情，我先不说，你自己看看。” 陆锦瑟不明就里，接了过来，之后就红了脸。 “娘亲，这是？” 许复轻轻地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指着册子说道：“这种事情于夫妻之间很正常的，而且非常重要。” 陆锦瑟点点头，又翻了翻册子。 “你们日后就是夫妻了，千万不要端着，总不能冷冰冰的像块木头。”许复继续说道，“闺房之乐，意趣颇多，你总要让太子食髓知味。” 陆锦瑟脸更红了，低着头点点头，几不可闻。 “初时肯定有些不舒服，忍过那一阵就好。若是实在太疼了，就跟太子说。他对你这般伤心，肯定会怜惜你的。”许复继续说道，“都是这么经历过来的。日后你就明白了。” 许复说完，又推了推桌子上的画册。 “你自己好好看看。总要明白过程才好。” 陆锦瑟大着胆子又翻了翻画册，面上红的跟滴血一般。 “本来呢，不应该跟你说那么详细，只不过你一向跳脱，太子又疼你。东宫现在没有人，连教太子成人的女官都没有。我怕他一直迁就你，最后反倒不美了。” 许复这话其实说了一半，另一半她咽了下去。她怕陆锦瑟在洞房对太子动粗。 “这种事情呢，不要太应和，也不要太拒绝。”许复继续说道，“你住我的话就好，反正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陆锦瑟现在只会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锦瑟翻了翻画册，又看了看小盒子，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娘亲，这姿势不会扭到腿吗？” 许复不禁扶额，当年她也有这个疑惑来着。 “那个，”许复斟酌了一下，“实际上是不会那么夸张的。” “我打小就习武，这个姿势应该没有问题。”陆锦瑟小声嘟囔道。 许复耳朵灵，听见这话之后，眼睛都差点立了起来。她站起身来，说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吧，娘亲先回去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手痒，想要揍陆锦瑟一顿。 “娘亲慢走。”陆锦瑟起身恭敬地说道，“早点休息。” 许复终于没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个孩子啊！ 陆锦瑟送走了自家娘亲，拿着画册又瞧了瞧。这时候小丫鬟进来说大公子在往外面问姑娘睡没睡。 她慌忙让侍女把东西都收起来，又喝了口茶顺顺气，这才请陆修进来。 结果，走进来的是陆柯跟陆修。陆锦瑟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请父亲兄长坐下。 “爹爹跟阿兄怎么这么晚过来。”陆锦瑟好奇地问道。 陆柯没说话，只是看了眼陆修。 “那个。”陆修抓抓头，“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男人都是贱皮子。你不能凡事都是顺着他依着他，你得会哭会闹，才行。” 陆锦瑟没绷住，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阿兄就不怕我告诉嫂嫂？” “你这孩子！”陆修一时手痒，点了点陆锦瑟的额头，“还有，陆家在朝上也说得上话。嫁进东宫，不要畏首畏尾，我跟父亲，总是能为你撑腰的。还有胖胖，日后也会是你的助力。” 陆柯见陆修说完，轻轻地咳了一声，也开了口。 “锦瑟嫁进东宫后不用想着给陆家谋什么好处。家里同意你做太子妃，不是为了让你给陆家谋福利，而是因为你跟太子两情相悦。你记着，不管什么事情，陆家都会给你撑腰的。” 第72章 陆锦瑟正坐在那边发呆，裴年昭打门外走了进来。陆锦瑟笑着跑到他跟前。 裴年昭抱住陆锦瑟,说：“我来了。” “你这是喝了多少？”陆锦瑟皱着眉头问道,“就不怕一会儿难受吗？” “放心。”裴年昭说着伸手让宫女把衣裳换了,“不过就是哄弄他们的,有晰儿在替我挡酒呢！” “我刚用了些鸡蓉粥,你要不要也来一点？”陆锦瑟说着凑到裴年昭身前闻了闻。 陆锦瑟的常服尽显腰身，少女的香气幽幽地传了过来。裴年昭打横把她抱了起来，说：“用什么鸡蓉粥，吃你就好了。” 陆锦瑟下意识地揽住裴年昭的脖颈,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你！” “我怎么了？” 裴年昭说着把陆锦瑟抱到床边轻轻地放了下来。褔蕊见状，一个眼风过去,宫女们窸窸窣窣地都走了。她最后掩上门，带着采芳采薇在外间守着。 陆锦瑟的长衫带子系得松，轻轻一拽就褪到了腰间，露出大红色的里衣以及脖颈处雪白的肌肤。裴年昭的心，仿佛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不热吗？”裴年昭说着,轻轻地把里衣褪去。陆锦瑟忽然觉得一阵微凉,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裴年昭低头看着她,她面上挂着醉人的红晕。 “乖,不怕。” 陆锦瑟想着她娘亲之前说过的话，忍着羞怯点点头。裴年昭见她同意，这才开始继续动作。 这二人，真应了那首《照花台》。 室内红烛高悬，一呀么更儿里,月了影儿东边升。 裴年昭在房间，轻褪了薄锦衫。 细思量眼前人儿，她多呀多娇媚。 裴年昭暗庆幸，月下老栓红绳。 -- 第72页 二呀么更儿里，月了影儿放光明。 裴东宫在房间，鸾呀么鸾戏凤。 我的那女天仙，我的那女婵娟。 勾去了我的魂，又摄去了我的魄。 室内，除了烛花爆了的声音，还有这世间最原始又最天然的声音。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两个人的头发散乱，披散在床上，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两个人也纠缠在一起，滚烫贴合，忘乎所以。 时光一点一点地划过，屋里的红烛跳了几跳。裴年昭终于躺在床上，侧身看着身边的陆锦瑟。他轻轻地把锦被盖到她身上，遮住了星星点点。 “你终于是我的了。”裴年昭说道，“永永远远都是我的。” 陆锦瑟意乱情迷之时有些忘情，现在清醒过来却觉得羞愧。她抱着裴年昭，把头埋在他怀里。 “还疼吗？”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红着脸摇摇头。 “怎么害羞了。”裴年昭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我记得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陆锦瑟一时气恼，照着裴年昭腰间就掐了一下。 “胡说什么呢！” “疼。看来不是在做梦。”裴年昭抓着陆锦瑟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一起去沐浴吧。”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呢。”陆锦瑟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已经不着片缕。她红着脸躲进了锦被。 “小年糕，都怪你，这怎么让采薇她们进来啊！” “那就不让她们进来了。” 裴年昭不过二十出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说话间，某处又斗志昂扬起来。 “累吗？”他俯身问道。 陆锦瑟摇摇头，她现在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裴年昭说着，用手指摩挲着陆锦瑟的脸颊。她的皮肤滑嫩，仿佛丝缎一般。她含羞带怯的样子，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莲。 他忽然觉得一阵酥麻沿着经络冲向头顶，某一处不受控制起来。 陆锦瑟在锦被下，皮肤一阵一阵地颤栗。她觉得自己犹如江上的一叶扁舟，随着波涛上下起伏。她的脚趾蜷缩在一起，又慢慢地伸展开来。她紧紧地抱住裴年昭，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一般。她觉得脚下一片虚空，茫然不知何处。她的内心，却又充盈无比。一时间，她想哭又想笑。 “锦瑟不要咬着嘴唇。”裴年昭在她耳边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年昭。”陆锦瑟的声音轻柔，略带颤音。裴年昭停在耳朵里，却宛如天籁。 终于，他躺回了床上。他侧头看了看陆锦瑟，把她揽在怀中，轻轻地亲吻她的脸颊，又抱紧了她。他的小姑娘，简直就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二人相与枕藉乎床中，而不知东方之既白。 裴年昭还是按着往日起床的时辰睁了眼，他望了望天色，轻轻地推了一下躺在他怀里的陆锦瑟。 “锦瑟，该起床了。” 陆锦瑟也已经朦朦胧胧地醒了，听了裴年昭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衣裳。”陆锦瑟说道。 第73章 阿鸾今日跟着婆母收拾东西，忙碌了一天。晚间她拉着陆修坐在榻上,递了杯茶到他手里,斟酌着开了口。 “妹妹出嫁了。咱们过些日子又要去滇南,留父亲母亲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阿鸾说道,“眼前连个尽孝的人都没有。” “放心。”陆修拍拍阿鸾的手，“父亲母亲开通得很。” 阿鸾点点头，安下心来。 陆修见阿鸾如此小心，抱着她温言安抚。 “你我自小熟识。不过就是嫁过来而已,用不着那么拘谨。” “可是我毕竟现在已经是陆家新妇，总不好跟以前一样了。”阿鸾靠在陆修山上说道。 “你放心,凡事有我呢。”陆修说着亲了阿鸾一下，“我总不会让你难做的。” 阿鸾环住陆修，眼睛亮晶晶的。 “你真好。” 陆修抱着阿鸾，心里又想到自家妹妹。阿鸾是郡主尚且如此小心，陆锦瑟做了太子妃,应该在宫里更加谨慎吧。 东宫,被认为应该小心谨慎的陆锦瑟,此时正拉着裴年昭的手,在正殿门口，对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黄毛跃跃欲试。 “小年糕，能摸它吗？” 裴年昭蹲下身看了看，见小猫牙齿都还没长全，点了点头,说：“应该可以吧。” 陆锦瑟赶忙蹲下来，伸手就奔着黄猫的脑门摸了过去。她的动作轻柔，小黄猫一时间舒服得眼睛都快闭上了。 “它真可爱。”陆锦瑟一边摸一边说道，“我又想养它了。” “这倒不是不可以。”裴年昭见小猫可爱，也伸手摸它，“回头让苏景跟内侍省说一声就好。再请个院判给这猫看看，没什么毛病就能养在东宫了。不过，它不能进内室。” “那也可以的。”陆锦瑟高兴地笑了，深宫生活枯燥，有只猫，也算是能解个闷。 “其实你要是喜欢，过年有番邦进宫的波斯猫。”裴年昭说道，“鸳鸯眼，也很可爱。” “不要。我就觉得它就挺好。”陆锦瑟说着，把小黄猫抱了起来，“你看它多乖啊。” 裴年昭看着陆锦瑟，点点她的额头，说：“行，就养它了。让人给它洗个澡，。” 陆锦瑟点点头，又摸了它几下，这才交给褔蕊。 -- 第73页 褔蕊接过小猫，把它递给一个宫女，说：“仔细着点。” 陆锦瑟看着小猫被宫女抱走了，自己拉着裴年昭回了东宫。 “不玩了？”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说：“累了。” “真的吗？”裴年昭凑到她身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陆锦瑟洗过手，也没擦干，回头就弹了裴年昭一脸水。 “淘气！” 裴年昭说着把陆锦瑟抱了起来，直奔内室而去。 “你干什么啊？”陆锦瑟推着他的肩膀说道，“这才什么时辰？” “至少天黑了不是？”裴年昭笑着走了进去，“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想了这么久的小姑娘终于成了自己的太子妃，他真想日日都跟她一处才好。 宫女们都退到外间，室内一片静谧，只有红烛一跳一跳的。 躺在床上，裴年昭看着在自己怀里的陆锦瑟，说：“累吗？” 陆锦瑟摇摇头，伸手戳了戳裴年昭。 “让褔蕊她们进来吧。总不好这样待一夜。” 裴年昭拍拍手，褔蕊领采芳采薇走了进来。陆锦瑟红着脸下了床，去了偏殿。 她收拾起来麻烦，等到她回内室的时候，裴年昭已经拿着本书在榻上等着她了。 “怎么这般久？”他笑着问道。 陆锦瑟靠到他身边，说：“沐浴一次可麻烦了，光是香脂就要抹很久。” 裴年昭摸了摸陆锦瑟脖颈的皮肤，笑了。 “怪道这么光滑。可见养下来需要好大功夫。” “讨厌！”陆锦瑟一把拍开了裴年昭的手，“明日我要早起呢！” “明日有什么事情吗？”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自然是没事，我总要见见这东宫的人吧。” “也对。”裴年昭说着又把她揽进怀里，她又香又软，特别好抱，“我的太子妃要当家了。” “说什么呢！”陆锦瑟推了他一下，“我不过就是瞧瞧罢了。都是父皇母后给的人，怎么可能有问题。” “我明白。”裴年昭说道，“虽然东宫的人母后都过过眼，但是难免有那藏得深的，若是觉得不对劲就去禀告母后打发了。” 第74章 三朝回门，陆锦瑟早巴巴地就起来了。裴年昭半睁着眼看着她,揉揉眼睛也坐了起来。他知道,他的小姑娘想家了。 陆锦瑟一转头见他醒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要不再躺一会儿？”陆锦瑟问道,“我收拾起来麻烦。” “不用了。”裴年昭说着也站起身来,“知道你想家了。太子仪仗又繁杂，若是不快着点，到陆家估计已经快中午了。” “小年糕你最好了。”陆锦瑟笑着抱着他，踮着脚亲了他一下。 裴年昭捏捏陆锦瑟的鼻子,说：“快去收拾吧。” 陆锦瑟坐到镜前，让褔蕊给她梳妆,裴年昭就靠在榻上看着她。 陆锦瑟一抬头，正好从镜子里看见裴年昭正看着自己，笑着转过头问他：“你在看什么？” “看我的太子妃好看。”裴年昭笑着说道。 陆锦瑟没理他，转过头又继续让褔蕊给她打扮。今日她还是要穿翟服，看着凤冠,陆锦瑟直皱眉头。 “你到了陆家可以换衣服的。”裴年昭说道。 “可是那也沉啊！”陆锦瑟说着又看了一眼凤冠,“小时候还觉得它好看来着,现在看着就觉得脖子疼。” 裴年昭见陆锦瑟已经梳洗完毕,笑着走过来搂着她，说：“是不是锦瑟小时候就想嫁我？” “贫嘴！”陆锦瑟抬手捏了捏裴年昭的脸。 收拾停当之后，两个人踏上了出宫的马车。 太子出行，令旗一对，清道两对,刀盾十一对…… 陆锦瑟坐在马车里，心道成亲前裴年昭每次微服来陆家找他，还真是委屈他呢。 到了陆家，陆家夫妇早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陆锦瑟扶着采薇的手进了陆家大门，还未开口，就被自家爹娘的礼逼得眼泪就下来了。做了太子妃，她爹娘要给她行礼的。 “爹爹，娘亲。” 陆锦瑟的声音一出口，许复眼圈就红了。 “这么高兴的日子，赶紧进来说话。”陆家老夫人在一边开了口。许复这才勉强敛住表情，拉着陆锦瑟的手，进了正屋。 “阿姐。”胖胖见陆锦瑟来了刚忙跑了过来，“阿姐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回家。” 胖胖童言童语，却让人忍不住想哭。陆锦瑟俯身捏捏他的小脸，说：“阿姐嫁人了啊。” 胖胖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跟裴年昭有关系，他瞪了一眼裴年昭，轻轻地哼了一声。小家伙模样可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娘亲，我想换个衣裳。”陆锦瑟说道。 “跟我来。”许复正好有很多话想跟姑娘说，拉着她进了内室。 “太子待你可好？”许复趁着陆锦瑟换衣裳的空当问道。 陆锦瑟没说话，只是红着脸点点头。 “那洞房？”许复还是不放心，又问道。 “太子待我很是温柔。”陆锦瑟说着，面上都已经红透了。 许复见她这般模样才放下心来。 “太子说过些日子要带我去见老祖宗。”陆锦瑟说道，“娘亲那日也去好不好？” -- 第74页 她恨不得每次出宫都要见她娘亲一面才好。 许复摇摇头，上前扶住她的簪子。 “你去许家，祖父必定有话要嘱咐你。我去了，也跟你待不了多久。还不如你哪日得了空闲，让太子待你回陆家。当年，皇后也是这般。” 陆锦瑟想了想，也觉得她娘亲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东宫的宫女都还安分？”许复又问道， “还行吧。”陆锦瑟说道，“忠心的不少，有自己心思的也不少。有一两个确实有些想头，不过我新嫁进东宫，也不好这个当口发作她们，总要找到机会才行。” “这样就对了。”许复赞许地点点头，“总要师出有名才好。” “娘亲放心。”陆锦瑟笑着抱住她娘亲的胳膊。 许复拍拍她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 “在东宫还习惯吗？怎么觉得你瘦了呢？” “有吗？”陆锦瑟伸手摸了摸，“才没有呢，我在东宫习惯得很。太子让尚膳监准备的东西都是我喜欢的。虽然比不上府里厨娘地道，但是也不错了。” “宫里都是如此，太过精美了，反而失了原有的味道。”许复说着点点她的鼻子，“太子疼你，你也不要太恃宠而骄了，知道吗？” 陆锦瑟点点头，虽然在东宫生活了才这么几日，她已经明白宫内的生活跟外面完全不同。也幸亏皇帝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要不然，更加艰难。 “我明白的。”陆锦瑟应道。 “现在谁在你身边伺候？”许复又问道。她的姑娘，她总是不放心。 “除了采芳采薇，不过多了一个翠墨。”陆锦瑟说道，“就是在我身后穿绿色衫子的那个姑娘。” 许复想了想，有点印象。看起来是个忠厚人。 “太子那边呢？” “是褔蕊挑的翠柳。其他的我也不管，出了事情，我只问她一个。” 第75章 陆锦瑟在东宫的日子比想象得要简单。虽然规矩繁杂，但是她除了在凉州三年,平日也过着差不多的生活。东宫有个北苑,陆锦瑟拿来做练武场,天气晴好的时候,她送走了裴年昭都要去那里练上一回。 陶安知道此事,也不责备她，反而让她带着裴年晓一起。陶安知道，陆锦瑟自幼身体就极好，跟她平常习武关系很大。裴年晓幼时跟着陆锦瑟一起学过一阵,花拳绣腿看着倒是唬人。.陆锦瑟也乐得带着这个小姑子。 一转眼，就到了中秋,陆锦瑟在安仁殿陪着皇帝皇后用过晚饭后，就跟着裴年昭回到了东宫。裴年昭见她神色有些恹恹的，赶忙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没什么。”陆锦瑟嘟着嘴，明明就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我知道为什么。”裴年昭抱着陆锦瑟说道，“快去换衣裳,我带你回陆家。” 陆锦瑟确实是因为想家有些不高兴,可是她又明白这个时候不好任性。她见裴年昭这般说话,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真的？”她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雀跃。 裴年昭亲了她一下，说：“当然是真的了。我跟父皇母后说了带你去看灯会，既然你想你爹娘了，我们就去陆家好了。” 陆锦瑟高兴地换了衣裳,跟着裴年昭从北边的安礼门出了宫。 陆家，陆修六月就带着阿鸾去了滇南。陆家夫妇膝下，只有胖胖解闷。小家伙年岁小，奶声奶气的倒是让陆家还算热闹。陆家老太爷深恨自己分家分早了，决定过了十五，就去金陵大儿子家再住一阵。 裴年昭带着陆锦瑟微服出宫，身边只跟着采芳采薇还有苏景并一些侍卫。马车碌碌地驶过大街，直奔陆家而去。 马车刚刚停下，陆锦瑟就跳了下去。苏景上前拍了拍陆家的大门。 门子正在门房跟别地奴仆闲聊，听见有人敲门愣了一下，这个日子口，谁回来呢。他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出来却发现是苏景，他愣了一下，赶忙招呼道：“苏中贵，您怎么来了。” “太子跟太子妃来了。”苏景轻声说道。 门子一愣，赶忙他身后看去，果然看见裴年昭揽着陆锦瑟的肩膀站在那里。 “哎呦！”门子一激动差点原地绊了一跤。 陆锦瑟拉着裴年昭走进来。 “不要遣人过去。”她说道，“我要给爹爹娘亲一个惊喜。” 两个人一路去了正院。陆家桂花开得正好，一院子馨香。陆家老太爷老夫人早早就回了院子，只剩下陆柯跟许复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啃螃蟹。胖胖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等着乳母给他喂点黄儿吃。 “爹爹娘亲。”陆锦瑟笑着跑了过去。 许复正捏着蟹八件，听见声音，赶忙带头看过。她看见陆锦瑟，先是一愣，手里的蟹八件就掉了桌子上。陆柯见自家闺女来了，激动得把手里的螃蟹就扔了出去。 裴年昭让陆锦瑟跟父亲母亲聊天，自己领着胖胖在一边玩。 “今日怎么来了？”许复有些激动地问道。 “想您跟爹爹了。”陆锦瑟说道，“太子本来是要带我去灯会的，见我想家，就带我回来了。” 许复摸摸陆锦瑟的头发，笑着笑着眼泪就差点下来了。陆柯在一边，觉得裴年昭这个姑爷还算不错。 两个人在陆家待了一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陆锦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 第75页 “锦瑟别难过。”裴年昭拍拍她的肩膀，“十一月是陆将军的生辰，你总是能再过来的。” 陆锦瑟靠在裴年昭身上，用手指在他的胸前画圈圈。 “你真好。” “说什么傻话呢。”裴年昭俯身亲了陆锦瑟一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听完裴年昭这话，陆锦瑟自己也笑了。他可不就应该对自己好。 幸福的日子，就是每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却每一天都过得开心。陆锦瑟日日清晨送裴年昭去上朝，接着自己去练武场等着裴年晓，然后两个人结伴去安仁殿。说笑一阵，她就回东宫，等着裴年昭回来。她每一天，都开心极了。 一晃，就到了除夕，陆锦瑟在太极殿遥遥地见了她爹娘一面。她垂下眼睛，想到明天初一，命妇都要进宫，她总是还能见她娘亲的。 因为崔家入仕，宣平帝又有意栽培他家，今年的除夕宴，崔家大夫人倒是得了个末座。她远远地看着陆锦瑟，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第二日，一众命妇在安仁殿坐着。陶安记性好，先问了这家夫人孙子成亲了没有，又问了那家夫人新进门的媳妇好不好。转头又看向在边喝茶的夫人，跟她交流了一句关于她刚出生的小孙子的事情。 陆锦瑟坐在一边，佩服不已。虽然这些人她在闺中也见过，也对的上号，但是这么多事情，真难为皇后能记下来。 崔夫人在末座，见有人把话题引到了陆锦瑟身上，笑着开了口。 “太子妃可有好消息了？” 陆锦瑟看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就被陶安按住了手。 第76章 这一日，陆锦瑟正在屋里拿着小棒子逗猫,采薇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陆锦瑟笑着问道,“这么着急忙慌的。” 采薇喘了口气,立在陆锦瑟身边,说道：“太子妃,崔家送崔芸去城郊的静水庵了。” 陆锦瑟笑着摸了一把黄猫，把它交给小宫女手里，之后看着采薇，说：“怎么,崔家姑娘嫁而不得，一时想不开,出家了？” “要那样还好呢！”采薇嘟着嘴说道，“崔家姑娘是带发修行。” 陆锦瑟抿着笑了一下，说：“那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我的采薇姑娘。” 采薇被陆锦瑟打趣，皱了一下鼻子,说：“太子妃,您是不知道,崔家送女出城的阵势那叫一个大,我看啊，全汴梁城的人都知道了。” “那又如何？”陆锦瑟问道。 “她这不是逼着太子纳她么！”采薇急急吼吼地说道。 陆锦瑟一挑眉，看着采薇，笑了起来。 “我们采薇姑娘越来越聪明了。还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采薇摇摇头，说：“婢子只知道这么多了。” “那我来告诉你吧。”陆锦瑟抿了一口茶说道,“过些日子，崔家就该放出风声，崔芸去静水庵修行，是因为爱而不得。” “那您还不着急？”采薇又问道。 “我急什么？”陆锦瑟说完看着在一边的翠鸣，“你给咱们的采薇姑娘讲讲。” 这些日子，陆锦瑟看了自己身边的宫女，发现翠鸣虽然不多言多语，却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她把翠鸣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她父亲是个秀才，还未来得及中举，就生病过去了。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进宫做了宫女。她自小也是跟着父亲开蒙，很是有些见识。 “是。”翠鸣行了个礼，“崔家现在虽然很得皇帝器重，实际上不过就是个六品官罢了。六品官的女儿，还想要挟皇帝，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采薇想了想，开了口。 “可是皇帝现在很向着崔家啊！” 陆锦瑟虚指了一下采薇，说：“父皇现在用崔家，是拿他家对付那些守旧的老臣。父皇护着崔家，崔家就能平安荣华。若是有朝一日崔家惹恼了父皇，或者父皇招架不住那些老臣，不想保着他家了。老臣们一人一口，就能把他家咬得不死也得脱层皮。” 采薇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点了点头。 “所以啊，崔家家主可能是真的老了。这个时候还跟父皇对着干。”陆锦瑟说完看着采薇，“我的采薇姑娘，明白了吗？” 采薇点点头，心道不愧是太子妃，分析得这般透彻。 果然，如陆锦瑟所料，崔家隔些日子果然又放出话来。崔芸思慕太子却爱而不得，她又很珍视这份感情，于是自请去静水庵带发修行。 汴梁城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男人们大多都道崔家姑娘是个痴情人。至于命妇跟贵女，都觉得自家夫君或者未来夫君被这么个人仰慕，自己非要呕死不可。就连往日嫉妒陆锦瑟的贵女，也对她同情起来。 陆锦瑟早就想得透彻，崔芸这一招，根本就是以退为进。若是真想出家，何必还要带发修行，舍去三千烦恼丝，岂不是更清净一些。况且，她是太子妃，急吼吼地去质问她，岂不是太抬举她了。 而且，崔芸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裴年昭压根就没有那个心思。他的心啊，全部都放到了自己身上，半点保留都没有。 想着想着，她抿着嘴笑了起来，顺手往裴年昭嘴里塞了一个茶果子。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裴年昭因为嘴里有东西，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 -- 第76页 “你最好了。”陆锦瑟陆笑着说道。 裴年昭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说：“平白无故地夸我，可是有想出宫了？” “也可以啊！”陆锦瑟接话道，“横竖也过了春耕，这些日子又风调雨顺。你若是得空，不妨去郊外走走，好不好？” “好啊！”裴年昭捏捏她的脸。 陆锦瑟坐在那里，扬起头看着他，笑得眼睛都弯了。 崔芸在静水庵修行，整日吃斋念佛，整个人非但没有清静下来，反而更加焦躁了。为什么，这事情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紫宸宫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想了又想，也理不出头绪。过些日子，让侍女往家里再送一封信。她就不信了，自己还算不过陆锦瑟。 许家大老爷的夫人这一日递了帖子要进宫看望自己的外孙女。陶安明白许家有话要跟陆锦瑟说，很痛快的就允了。 许夫人第一次踏进东宫，她抬头就看见陆锦瑟端坐在那里。虽然面上有些焦急，但是依旧做得四平八稳。她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这个外孙女，果然沉稳了许多。 “臣妇见过太子妃。” 陆锦瑟等着许家夫人行了礼，笑着就走了下来。 “外祖母。” 许家夫人见陆锦瑟还是跟以前一样，抱着她点点她额头。 “都做了太子妃了，怎么还这么跳脱。” “哪里有跳脱了。”陆锦瑟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我刚才很是稳重。” 第77章 付家老夫人在正屋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高声吩咐琥珀。 “快,去让管事的先不要遣人去公主府。不管人到哪儿了都给我拦住。” 琥珀应声之后,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出去。 付永宗跟付永安也才刚刚起身,刚刚洗漱完毕,就听见太夫人仙去这个噩耗。他俩对视了一眼,换了素净的衣裳，齐齐去了正院。 “祖母。”付永宗上前说道，“现在该如何行事？” 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儿，说：“宗儿认为应该如何？” 付永宗沉吟了一下,开了口。 “祖母，孙儿以为一会儿等孝服做好以后,孙儿就去公主府报信，请二叔祖过来先主持大局。” 老夫人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付永宗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太夫人真的是在梦中仙逝？” “老夫人晚年吃斋念佛，终得福报。”老夫人平静地说道。 付永宗心下了然,不再问什么,乖乖地拉着付永安坐在一边。 一会儿,管事的福叔捧了孝服过来,三个人分开换上之后，付永宗打马去了大长公主府。 此时，辅国将军付少成正准备出门上朝，见了身着孝服的付永宗，先是一愣,旋即就恢复正常。 “二叔祖，太夫人仙去了。”付永宗一路过来，瞪着眼睛骑马，酸涩得不行。见了辅国将军，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毫不费力。 付少成见他这般模样，差点笑了起来。 “知道了，你略等我一等。” 付少成说完，又吩咐侍女给付永宗端了一盘点心过来。 付永宗这下眼泪真快下来了。他二叔祖也忒细心了，他这一早晨什么都没用，心情又起伏不定，还骑马一路狂奔，早就饿得眼睛直发花了。 裴瑶光听见这个消息，一下子眉头就皱紧了。 “从汴梁去信到滇南，至少半个月的时间。阿鸾若是这个时候有了可怎么办？还有，他们年轻小儿女的，正是没有婆母管束的好时候，眼下出了这事，真是晦气！” 付少成拍拍她的手，说：“先别想这么多了，赶紧用点东西就跟我去老宅。” 裴瑶光点点头，细细思忖了一下，又让管事的去宫里报了个信。 “太夫人去世了，大房的二爷远在滇南过不来，大爷肯定是要带着家眷过来的。谁知道那位是怎么没的，总得让太子妃防着点。太夫人到底品级在那儿，皇帝总是要派太子吊唁的。” 其实，汴梁城有点什么动向，紫宸宫最是清楚。裴瑶光此举，不过是卖个好给陆家罢了。毕竟她的女儿，现在是陆家儿媳。 二人匆匆忙忙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就赶到付家老宅。付家满目缟素。裴瑶光换了孝服，就跟老夫人待在一起。 付永宗与付永安则在书房看着付少成，双双起身对他行礼。 “还请叔祖父帮忙拿个主意。” 付家太夫人真是长寿，熬死了自家夫君，又熬死了两个嫡子。孙子们又在外地做官，一时赶不回来。付家老宅，现下两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多礼了。”付少成说道，“太夫人是我的嫡母，与礼法，我也不能不管。其实这些事情有管事的在忙，也不用太操心。我日日在这里，不过是替你们迎来送往罢了。” 付家太夫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因为付家老太爷，身上是超品诰命。她去世之后，各家都是要上门吊唁的。付永宗付永安两个人不过是举人，接待那些人家，着实有些不妥。 “还有。”付少成继续说道，“过些日子你们父亲来了，看好你们妹妹。太夫人是超品诰命，就是皇帝不派太子过来吊唁，太子妃也是要过来的。” “孙儿明白。”付永宗说道。 付少成点点头，付家从付永璋那一辈，都算是明事理。 “太子妃过来那日，大长公主也会过来。”付少成说道，“不用太过担心。” -- 第77页 “劳烦大长公主了。”付永宗说着行了个礼。 第78章 付景璋是半夜接到的消息。付家老宅的管事拿着黑伞敲开大门的时候，门子愣了一下,之后就连滚带爬地奔去内院。 付家大爷付景璋跟夫人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侍女在外面披着衣服起来,听见管事的说完,赶忙走进内侍。 “老爷,夫人。汴梁那边遣人过来，太夫人仙去了。” 付景璋愣了一下，就吩咐夫人赶忙去收拾行李。他则去了书房，写了丁忧的奏疏。他是付家的承重孙,是要为祖母丁忧的。 付永宁第二日醒来，还在发愣,她的侍女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姑娘。”红袖说道，“汴梁那边来信，太夫人仙去了。” 付永宁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仿佛没有听明白似的。 “你在说什么？”她皱着眉头问道。 “回姑娘，太夫人仙去了。”红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付永宁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又跌坐在床上。她愣愣地看着红袖,张着嘴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姑娘,姑娘。” 红袖大着胆子上前推了推付永宁，她这才缓过神来。 “换衣服去正院。”付永宁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 因为还没有得到确定的消息，付永宁只穿了略微素净的衣衫。付家夫人正在吩咐下人收拾东西，见付永宁一身青色衣衫，心下了然。 “想必你也知道了。”付家夫人说道,“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下午就动身。” 付永宁点点头，转身又走了出去。 官道上，马车飞奔。付永宁坐在马车里一片木然。她的老祖宗，竟是如此决绝。 这些日子，她被自家娘亲压着念书，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拿给她，然后自己再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付永宁也不是个傻子，不过就是被太夫人养歪了。她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以前蠢极了。这世间，最不靠谱的，就是情情爱爱。 付家夫人虽然觉得自家闺女已经想清楚了，可是瞧着她日渐清冷的气质，却又开始发愁。她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她这个闺女，是不是看的也忒通透了。 付永宁跟着父亲母亲进了付家老宅，穿了孝衣跪在正屋。哭累了就歇一会儿，歇够了就接着哭。裴瑶光冷眼瞧着，这姑娘倒是真伤心。 陆锦瑟跟着裴年昭进来的时候，付家提前就把正院清场。两个人给太夫人上了一炷香，就已经给了付家极大的荣光。 陆锦瑟看着付家满院子白茫茫的一片，觉得太夫人算计一辈子，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陆锦瑟举目所见，又有谁是真的伤心呢？一个人都没有。她的孙儿们，见到太子跟太子妃，面上竟是隐隐露出喜色。她若是在天有灵，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她跟着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就迈步出了正院，抬眼看见付永宁一身缟素在那里。她愣住了，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古人诚不欺我，真是要想俏，一身孝。她这幅样子，还真是漂亮。 付永宁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衬着白瓷一样的脸，越发楚楚可怜。 “永宁见过太子妃。”付永宁给陆锦瑟行个礼。 不过就是短短几年，她俩的差距，已经大到这个程度。 “付姑娘有事？”陆锦瑟看着身边的宫女一脸紧张，有些想笑，可是毕竟付家在办丧事，她只好生生地忍住。 付永宁点点头，轻声说道：“太子妃小心崔家姑娘。” 陆锦瑟心道这付永宁远在金陵，对于汴梁的事情，了解的还真是清楚。 “老祖宗生前在付家还是有些人手的。”付永宁说道，“我一来，她就跟我说了。” 采薇在一边听了这话，紧张得四下看了看。 “这位姐姐莫慌。”付永宁说道，“那丫鬟早就被我禀告给祖母了。现在估计正在乡下庄子里哭呢。” 陆锦瑟闻言，又看了一眼付永宁。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付永宁垂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的青石板。 “我也不想说太多其他的。只求日后不要因为我，连累到我父兄。” “付姑娘放心，我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 陆锦瑟闻言，心道只要付姑娘有所求就好。突然间的示好，无论是谁，都要在心里盘算盘算。 “其实，老祖宗还留了一手。”付永宁说道，“不过我没用。” “付姑娘说的可是太夫人留给你的那个簪子？” 付家太夫人很早就留话，百年之后是要把嫁妆分成四份的。两个出嫁的姑娘一人一份，付永宁跟她妹妹付永定一人一份。 陆锦瑟说完，付永宁提起来看着她，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第79章 陆锦瑟沐浴之后，头发湿漉漉的。她让采芳拿大帕子仔细 擦了擦,之后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这才走了出来。 裴年昭正靠在榻上看书,见陆锦瑟进来,把书放到一边就走了过去。 “真香。”他抱着陆锦瑟,在她颈剑嗅了嗅。 “讨厌！”陆锦瑟拍了他一下，“我赶紧收拾好了就去用饭吧，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她说完之后，坐到镜前仔细瞧了瞧,拿起盛放香脂的瓷盒。 “我来。” -- 第78页 裴年昭从她手里拿过瓷瓶，挑了一些到手心上,然后小心地抹到陆锦瑟脸上。 “疼呢！”陆锦瑟皱皱眉头，“怎么手指粗粗拉拉的！” 裴年昭少年习武，手上略有薄茧。 “不是我手指粗，是你皮肤太细嫩了。”裴年昭抹完之后，又在陆锦瑟唇上亲了一下。 陆锦瑟瞪了他一眼,起身站了起来。 “快着点吧。” “急什么！”裴年昭还想抱抱她。 “我饿了！”陆锦瑟又瞪了一眼裴年昭,“刚才我就饿了。” 裴年昭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走走走,用饭去。”他拉着陆锦瑟的手,往正殿走去。 宫女稍后几步落在他们身后，裴年昭左右看了看，附到陆锦瑟耳边悄悄说道：“刚才没有喂饱你吗？” 陆锦瑟停住脚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什么意思。 “登徒子！”陆锦瑟说着就拧了裴年昭一下。 “疼！”裴年昭揉揉腰间,“这般心狠手辣！” “让你胡说八道。”陆锦瑟揉揉手腕，“我可还没用我惯会的招数呢！” 裴年昭笑了，学着话本子里的书生，对着她拱手行个礼。 “女侠饶命。” 陆锦瑟也撑不住笑了，她的夫君，可真可爱。 春分之后，日头就一天比一天长，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付家太夫人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终于出殡了。那一日天气晴朗，虽然有些炎热，到底比下雨要强上太多了。 付家太夫人的灵柩，终于放到了付家老太爷的旁边。棺木慢慢地被黄土盖住，那些纠纠缠缠的往事也就此被掩埋。付家人回到老宅，关起门开始守孝。大长公主府，也是如此。 陆锦瑟坐在东宫，听着苏景的回报，笑着看向裴年昭。 “这下算是好了。” 裴年昭也点点头。他自幼跟着阿泽一起念书。对大长公主这位姑祖母的感情，很是不一般。可是宣平帝对于辅国将军的猜忌，又不无道理。不过，他也只是猜忌而已。 辅国将军守孝三年，再出仕，恐怕也就是个闲职了。他的大儿子付景琋虽然在滇南，可是他年纪轻，成不了气候。 “付姑娘呢？”陆锦瑟在一边问道。 苏景想了想，说：“付姑娘跟着祖母一起守孝。” “在付家老宅？”陆锦瑟继续问道。 苏景点点头。 “看来付家夫人有一套，硬是把付姑娘给扳过来了。”陆锦瑟看着裴年昭说道。 裴年昭点点她的额头，说：“你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 陆锦瑟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嗔怪地说道：“付家在静水庵替太夫人做的法事。若是那位存了沽名钓誉的心，肯定会大张旗鼓的留在那里。” 裴年昭略想了一下，觉得陆锦瑟说得很有道理。 还没清净几日，付永宁却给陆锦瑟递了一封信，信上陈言自己有事情要进宫与她相商。陆锦瑟捏着信看了几遍，也没有明白付永宁什么意思。 “太子妃，要不别见了。”采薇在一边劝道。 陆锦瑟喜欢她天真可爱，平日也不拘着她，是以采薇说话很是随心。 “无所谓。”陆锦瑟笑道，“这宫里这么多人了，还会怕了她不成？” “可是那位当年可是惦记太子的。”采薇说完，还指了指詹事院的方向。 “傻姑娘。”陆锦瑟指着采薇说道，“东宫这么多人，付永宁还能强了太子不成？就是她有这么打算，这么多人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成？” 采薇琢磨了一下，自己也笑了。 “去遣人跟付姑娘说，后日上午过来。” 陆锦瑟说完，忽然脑子里想了一下裴年昭被强的样子，忽然觉得应该很有意思。 裴年昭今日无事，回来得早，一进门就看见陆锦瑟坐在那里傻笑，忍不住上前捏捏她的脸，说：“笑什么呢？” 陆锦瑟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摇摇头。 “没想什么。” “真的？”裴年昭说着坐到陆锦瑟一边，“看着可不像。” 陆锦瑟转头看了他一眼，把刚才的事情又想了想，面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了。 “到底想什么呢？”裴年昭捏捏陆锦瑟的脸，“快告诉我呗。” “不过就是付家姑娘递帖子说进宫有事情找我相商。采薇那姑娘实心眼，怕她图谋不轨。”陆锦瑟说歪着头看着裴年昭，对着他眨眼睛。 “肯定没那么简单！”裴年昭捏捏陆锦瑟的鼻子，“对不对？” 陆锦瑟想了想，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之后，她自己的脸反而红了。 第80章 陆锦瑟在书房一边摸着小黄的毛一边想事情。采薇立在一边欲言又止，再这么划拉下去,小黄的脑门,要秃了。 付永宁今日过来的用意很明显。付家就是想央求陆锦瑟最好不要闹到皇帝皇后那边。可是,她却觉得这事情,必须要跟皇后说。裴年昭是太子,是副手。他越过皇帝去处置崔家，怕是这个位置做腻了，或者是，是他活腻了。 宣平帝是皇帝,就算他跟皇后感情再好，他也还是一个皇帝。有着皇帝独有的猜忌心。而皇后,陆锦瑟笑了起来。她跟皇后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她们两个人谁的内宫多了一个人，另一个也不能幸免。所以，她最应该求的，是皇后。 -- 第79页 “采芳,去安仁殿问下芳蕊姐姐母后现在得不得空。若是得空,就说我要过去,有要事相商。” 皇宫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不能知道的事情,一百个人看着也不会传出去。能知道的事情，就连宫里的柏树都会传递信息。皇后陶安早就知道付永宁去了东宫，听到芳蕊说太子妃要过来，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对于一般人家来说，婆媳或许可能相互看不顺眼,别别苗头很正常。但是作为皇家，尤其太子是嫡子的情况下，皇后跟太子妃，是天然的同盟。尤其她们两个人，谁也不想自己的夫君多一个女人。 “娘娘，您笑什么？”芳蕊问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太子妃是个聪明人。” 陆锦瑟带着人走进来，行了个礼之后就坐到陶安身边，把付永宁的话转述给她听。最后，陆锦瑟嘟着嘴拽了拽陶安的袖子。 “母后，这天天被人算计，谁受得了！” 陶安拍拍她的手，说：“你放心，过些日子就是千秋节。我会敲打崔家的。” “母后最好了。”陆锦瑟笑着说道。 “嘴甜！”陶安说道，“千秋节我可是要大礼的。” “母后放心，早就准备好了呢！” 陆锦瑟知道皇后喜欢调香，正巧南边庄子得了不少上好的檀香木。陆锦瑟请了能工巧匠，把这些檀香木雕刻成形态各异的花朵，又新奇又雅致。 千秋节在六月末，天气已经很热了。陆锦瑟这几日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褔蕊经验多，这一日张罗着要请御医。 “不过就是有些怕热罢了。”陆锦瑟说道，“请御医做什么！” 褔蕊咬着下嘴唇看了看她，说：“太子妃，您的小日子可晚了半个月了。” 采芳采薇也在一边点头。 “还说呢！”陆锦瑟伸出手指点了点她们几个，“四月的时候，就晚了，非说是有喜了，大张旗鼓地去请御医。御医还没来，癸水就来了，还得我找理由说头疼才没丢人，你们还想让我在丢一次人不成？” 这下几个宫女没话说了，上次那个乌龙，确实有些丢人。 “褔蕊姐姐不知道，你们也不清楚吗？”陆锦瑟又看向采芳采薇，“我历来都是要错后一段时间的，别着急忙慌的就去请御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几个宫女点点头，心里却都觉得若是过几日还不来，还是要请御医的好。 采芳细心，从第二日开始，叫陆锦瑟的时间便晚了一些，好让她来不及去武场习武。这种事情，注意一点总是没有错的。陆锦瑟也明白她们的意思，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着想，毕竟出了什么事情，她们也不好交代。再加上她这几日确实倦怠，也就随她们去了。 裴年晓尚在闺中，不懂这些事情，又不好跟陆锦瑟抱怨，只得去跟皇后说。陶安闻言想了想，心道陆锦瑟这是觉得快到自己生辰了，不便声张。 “这几日这么热的，大家都不舒坦，让方御医去给大家都请个平安脉。”陶安说道，“回头中了署可就不好了。” 陆锦瑟在东宫正跟裴年昭说话，就迎来了方御医。她见是皇后的意思，也不好多言，乖乖地让御医诊脉。 方御医在陆锦瑟的手腕处按了又按，又让她换了一只手。最后捋捋胡子笑了。 “恭喜太子太子妃。太子妃是喜脉。因着月份浅，还不太清晰。恐怕太子妃自己都不知道呢！” 方御医觉得自己真是命好，不过就是来跑趟腿，没想到诊出太子妃有孕，这封赏，估计少不了。 裴年昭已经傻了，他看了一眼陆锦瑟，又看向方御医。 “真的假的？” 方御医这下笑了。 “回太子，老夫要是连喜脉都诊不出来，恐怕就该滚回老家种地去了。” 陆锦瑟自己也是傻愣愣的，还真是让那些丫头说中了。 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紫宸宫，皇帝皇后非常高兴。宣平帝去书房给在豫州行宫避暑的太上皇去信，皇后陶安则遣人去了陆家，太子妃有孕，陆家不能最后一个知道。 方御医领了赏，写了一些忌讳，高高兴兴地出了东宫。 第81章 裴年昭自从陆锦瑟诊出喜脉之后，除了上朝,就是围着她打转。陆锦瑟喜欢吃西瓜,裴年昭自己就拿着小银勺,帮她把西瓜籽弄下来。 “让宫女们去弄就好了。”陆锦瑟看着裴年昭满手都是西瓜汁笑着推了推他。 裴年昭弄好之后洗了手,抱着陆锦瑟,说：“都说这孩子省心不闹人，可是我看你最近吃饭还是少了，脸都小了一圈。我又帮不了你什么，只得弄些这种事情来做。” “你已经很好了。”陆锦瑟靠在他身上说道,“再说了，这个孩子确实不闹人,不过就是略微有些吃不下东西罢了。阿鸾前些日子来信，说她前三个月天天都吐。” 裴年昭亲亲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说：“小家伙，快点长大吧。” 陆锦瑟穿着家常衣服,跟平日一点区别都没有。 “这才多久。”她拍了裴年昭一下,“我听母后说,总要过几个月才看出来呢。” 裴年昭喂了一块西瓜到她嘴里,说：“崔家把崔芸送回渭源了。” “崔家还不算傻.”陆锦瑟说着递了块西瓜给裴年昭，“这西瓜很甜。” -- 第80页 裴年昭张口让陆锦瑟喂进嘴里，笑着捏捏她的脸。 “可算是有你爱吃的了。” 经过崔家的事情，整个紫宸宫算是明白了。太子妃跟皇后是一个阵营的，宫女们也就熄了争强好胜的心,转而勤勤恳恳起来。若是得了太子妃的青眼，兴许还能给个赏赐，出宫也好过活！ 又过了几个月，陆锦瑟的肚子已经很明显的凸了起来。裴年昭每日都要对着陆锦瑟的肚子说话，再把耳朵贴到上面，被小家伙踹上一脚才算罢休。 寒来暑往，月岁如梭。一转眼，就进了腊月，陆锦瑟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产婆过来瞧了几次，说过了年就差不多了，总在初四初五两天。陶安免了陆锦瑟的请安，又让人告诉她，按着宫里的规矩，过了年，陆夫人可以进宫陪她。 陆锦瑟除夕吃了几个汤圆，在东宫看了一场烟火。时光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转眼间就过了十五，这个年，就快过去了。 按照产婆的说法，她初五就应该发动了。可是现在都已经正月二十二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许复早巴巴地就去了东宫，她看着皱着眉头给陆锦瑟诊脉的御医，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太子妃身体很好。”方御医说道。 “可是怎么就不见动静呢？”陆锦瑟问道。 方御医有些惭愧。他虽然是妇科圣手，但是这种情况，他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应对。要是普通人家，不是等着这个孩子自己出来，就是催产药。催产药虽然见效，孩子大人都平安，就是过后再受孕就难了。眼前这位是太子妃，他不敢用那虎狼之药。 “听说陆夫人跟严家老夫人关系很好？”方御医转头看向许复。 许复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点点头。 “严家老夫人的医术，其实比严老爷都要好上很多。这种事情，我觉得她应该知道如何应对。老夫惭愧，无能为力。” 许复想了想，就去求了陶安。陶安片刻都没有犹豫，赶忙让人去请严家老夫人。 陆锦瑟虽然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心里却明白这种情况危急。常言道瓜熟蒂落，她这已经过了十几日，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裴年昭非常害怕，他看着陆锦瑟，说：“方御医跟我说，平常人家就喝一碗催产的药，能保大人孩子平安，就是日后有些艰难，要不咱们就用这个主意吧，行吗？” 陆锦瑟这些日子可能是因为将要生产，整个人有些发肿。她看着裴年昭，摇摇头，说：“这些日子你待我怎样我又不是不清楚，这孩子若是个男娃娃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娃娃呢？日后真要过继二弟的孩子不成？你是太子，日后的皇帝，我总不能让你太过为难。” 裴年昭看着陆锦瑟，还要再说什么，别她捂住了嘴巴。 “你放心，我身体强健，肯定不会有事呢！” 严家老夫人正在家里跟小孙女逗趣，听见宫里来的中贵的话，收拾东西就进宫去了。医者父母心，她又看着陆锦瑟长大，这个时候，她不能不管。 裴年昭见严老夫人来了，恭恭敬敬地请她去了内室。严老夫人诊了脉，又摸了摸陆锦瑟的肚子，小家伙可能有感应，还隔着肚皮动了动。 “小家伙有劲儿呢！”严老夫人说道，“已经入盆了。不过就是还没发动罢了。” “可有法子？”裴年昭在一边急急地问道。 严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说：“太子太子妃若信得过我，我就行针。” “可有危险？”裴年昭问道。 “孩子应该没事。大人，或许会有一点。不过妇人生产，本就是一脚生一脚死。老身不能说十拿九稳，但是八成总有的。” “那就行针吧。”陆锦瑟说道。 裴年昭还想说什么，被陆锦瑟拦住了。 严老夫人拿出银针，照着陆锦瑟胳膊和大腿的穴位扎了过去。 “不出一炷香的时辰就应该有动静了。到时候叫我。”她见这两个人还有话说，起身出了内室。 “怎么这么轻易就做了决定！”裴年昭看着陆锦瑟很是嗔怪，“若是有事怎么办！” “这孩子在肚子待得时间太久了，我怕他活不成啊。”陆锦瑟说道，“所以，就是有危险，也要试一试。” “可是我怕你有危险。”裴年早声音有些发抖。 “兴许就没事呢。”陆锦瑟安慰裴年昭。可是越安慰，他就越害怕。 没一会儿，陆锦瑟就觉得肚子一阵发紧，她伸手摸了摸，跟往常相比，略微有些发硬。 “小年糕，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陆锦瑟这个时候，忽然间有些惶恐。可能是因为真的要生产了，她忽然间没有了往日的勇气。 “什么事情？”裴年昭问道。 “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事情。答应我，这个孩子千万不要立他为太子。” “不许胡说八道。”裴年昭难得对陆锦瑟厉声，“你不会有事的。” “我是说如果。”陆锦瑟继续说道，“答应我。” 陆锦瑟这个时候肚子已经开始疼了起来，她皱着眉头看着裴年昭。 “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裴年昭见陆锦瑟满头是汗，赶忙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说：“答应我。” 裴年昭在慌乱中点点头，就让宫女去叫严老夫人进来。 -- 第81页 严老夫人正在喝茶，听到宫女回报赶忙走进内室。她又诊了诊脉，摸了摸陆锦瑟的肚子，说：“就快了。” 她把银针拔掉，又吩咐裴年昭。 “太子扶着太子妃在屋里多转转，这样生的时候能快着些。” “可是她肚子疼啊！”裴年昭声音很是焦急。 “那总比在床上疼上三天三夜强吧。”严老夫人年岁已高，说话毫无顾忌，“您力气大，太子妃走不动了就搀着点。多走几圈，兴许不到明日就能见到小皇孙了。” 裴年昭知道严老夫人医术高明，她的话，听了没错。他扶着陆锦瑟在屋里转圈，疼了就扶着她歇一会儿，不疼就扶着她继续走。 陆锦瑟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肚子往下一坠，她立在那里，说：“去叫产婆。” 裴年昭看着她的裙子，发现全湿了。 “这是怎么了？”裴年昭的声音在发颤。 “要生了。”陆锦瑟觉得肚子特别疼，勉勉强强说道。 裴年昭扶着陆锦瑟回到床上，自己强撑着陪在她身边。 产婆急匆匆地走进来，净了手看了看，说：“去烧热水，快了。” 之后，她看着蹲在床边的裴年昭，皱着眉头说道：“太子，您不能在这儿守着，得去外面等着。” 裴年昭刚想拒绝，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昏了过去。 陆锦瑟本来疼得都不行了，听见动静转头看了一眼，没忍住笑出声来。 “无事的。太子就是太紧张了，拖出去让他坐一会儿就好。”陆锦瑟说完，忽然觉得裴年昭这一昏，她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采薇采芳还有褔蕊三个人看了一眼，第一次觉得太子挺丢人的。 皇后陶安与许复并严夫人坐在外间，听见有动静赶忙起身，却看见裴年昭被两个颇为雄壮的宫女架了出来，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这是怎么了？”陶安忍不住问道。 “回皇后，太子一时紧张，昏了过去。”采薇跟在后面说道。 陶安瞪了一眼被架到椅子上的儿子，心道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 严夫人在一边觉得好笑，这太子，真可爱。 “回皇后，老身有个法子，可以让太子苏醒。” “严夫人请。”陶安笑着说道，“您的医术，我信得过。” 严夫人掏出银针，照着裴年昭的人中就刺了过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一个血珠，裴年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82章 付永宁守孝结束之后，就跟着爹娘去了任上,后来嫁给了当地知府的儿子。十几年后,陆锦瑟在大年初一的安仁殿见到了她,两个人相视一笑。 付永宗出孝后娶了杜婵。杜家是文臣,虽然不甚富贵,但足够清贵。付家老夫人看见孙儿成亲，很是欣慰。 崔芸被崔家送回了渭源，也嫁在了当地。听说她心气很高，一直逼着夫君上进,最后两个人相敬如冰，成了一对怨偶。最后,她没有能再出渭源。多少年以后，崔芸看着将要去汴梁赶考的孙儿，心道自己若是没那么执拗，过得会不会比现在要好呢？ 她的夫君十年前已经去世了，临终前,陪在他身边的是孙姨娘,那个温柔得仿佛一点没有脾气的女人。送了夫君,孙姨娘就自请去了佛堂,终生没有再踏出院子一步。她的儿子，也被崔芸收服到自己手下。现在想想，她不知道她们两个谁更幸福。 裴年晰娶了谢家的谢悠，成亲之后就出宫建府，做一个逍遥王爷。夫妻二人琴瑟和谐,也是一段佳话。 陆修跟阿鸾在滇南待了五年，回到汴梁没过多久又去了燕然。他跟阿鸾怕爹娘寂寞，就把儿子跟闺女留在汴梁。 胖胖有了侄子侄女，很是高兴，他终于不是陆家最小的那一个了。他日日领着两个小娃娃调皮捣蛋，让许复又生气又好笑。 裴年昭在康康三岁的时候，就请董丞相给他开蒙。小家伙聪明伶俐，很得董丞相赏识。 陆修跟阿鸾在燕然待了十年，终于生擒了金人的大皇子。金梁以燕山为界，订立盟约。开互市通边贸。 宣平帝闻讯在太极殿抚掌大笑，这么多年，他终于达成了愿望。 陆锦瑟在东宫也松了口气，她的兄长，终于能回汴梁了。她一直记着她出嫁前陆修对她说的话，陆家果然是她的助力。 胖胖淘气，虽然聪敏机灵文武双全，可是却非常爱玩。跟江家定了亲之后，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跟着江家小姑娘一起闯江湖去了。 他记性非常好，当年裴年昭怎么追求他姐姐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临行前，胖胖借口去看外甥跟外甥女，去了紫宸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