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热搜[娱乐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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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百合] 《暴躁热搜[娱乐圈]》者:狼山玉【完结】
渝辞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这么个糊到破皮儿沉底的锅贴居然也有上热搜的一天……
她就想不明白了,
鞮红大明星不在自己豪华套房里虚度光阴,跑到她这种小角色下榻的破馆子后铁门边堵她的夜宵是想干、什、么!
没必要,真没必要。
鞮红:一分钟内我要看到热搜消失,别整得我跟她很熟的样子。
渝辞:不混圈,别搞我,求放过。
无原型无考据。
所谓命运,最是公平。
不曾折羽断足,如何走得稳登坛的路;
不曾历遍险难,如何承得起封后的冠。
我微时尝尽人间苦,幸有你提灯引路;
你一夜落魄无所依,亦有我拥你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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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渝辞,鞮红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人在家中坐,热搜天上来
第0章 不混圈,求放过
摄影机没有照顾到的布景边沿,一名锦衣女子捧着盒饭坐在最高的一阶阶梯上,高挽的发髻拉出她优美的颈线,月白缎面铺展开衬得她气质沉如静水,偏一双凤眸潋开水光厉色,平惹三分阴寒。
“真的很像裴锦娘啊。”
“谁啊?”
“就剧里一个妒妇,哇上午那场你没看啊?”
“看屁,换场地了快点。”
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往那看上一眼,当然也只有一眼。
手头的工作分秒必争,不知名的美人遍地都是。
从来没什么稀罕的。
***
1.#鞮红渝辞偷偷“吃小孩”#[沸]
2.#鞮红渝辞深夜对戏#[沸]
3.#渝辞蹭热搜#[热]
4.#渝辞与鞮红居然是这种关系#[热]
5.#渝辞是谁?#[沸]
6.#……#
热搜榜上的数据已经炸出一场壮观的火山爆发,而被岩浆喷到风口浪尖的当事人,正一脸漠然坐在台阶上吃盒饭。
渝辞很没有灵魂的抓着根竹签子戳盒饭,手机被扔在一边,一张脸黑的能跟包公肩并肩,跟前的演员场务来来去去,她兀自潜心修炼,期盼一朝白日飞仙,好叫她离这些俗世憨批远一点。
真没想到……
她渝辞这么个八十八线开外的小透明居然也有上热搜的一天?!严格意义上来讲,她连透明都算不上。
找个名儿都得去选角筹备组楼下垃圾桶里翻到天亮的——
叫锅贴。
渝辞长呼一口气,冷静反思自己今年是不是命犯太岁。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她只是健身完毕后想开个戒,伙同隔壁屋同组的演员潘某一起订了个外卖。由于他们这个剧组拍摄基地有点冷门,豪华酒店就那么一家独秀价钱还贵的要死,坑的就是他们这种不走寻常路不闯大横国的有志剧组。
几个线上艺人肯定好吃好喝伺候着安排进去了,剩下大部分流量不足的普通演员,就打包起来凑合凑合安排个不会把人气死的小酒店算完成任务了。
厕所是要自己通的,空调是要自己修的,菜倒是有人烧的,能不能吃就是另外的问题了。当然菜难吃没什么,但是摊上个只允许吃酒店菜不允许住客带外卖的智障保安,就有点难办了。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拿出去拿出去,不允许外带的啊。”身形膘肥体壮一脸风烛残年的老大爷掏出电棍,把拎着外卖进酒店大门的几个演员往外轰。
“阿伯阿伯,通融一下通融一下。”
“不行不行。”
“……”
“怎么?想打我啊?”老大爷瘫回椅子上鼓出圆滚的肚皮,棍|头往墙上怼了怼,“监控这呢,打我啊。”
渝辞冷冷看了他一眼,拍拍最前头袖子撸到一半的男演员的肩膀,掉头往外走。
演员糊的久了,众生丑态尽入眼中,横国三个月便能磨尽锋芒,数年只沉不浮早已练出一颗颗钢铁心脏,沟通无果后自然也不会继续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智障身上。
晚上接到外卖小哥的电话后,渝辞便同潘某兵分两路,潘某负责出酒店与外卖小哥接头,渝辞负责在酒店后门内接应,隔着一堵高高的围墙,二人里应外合,不杀|人只越|货。
渝辞裹着外套听外头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子响,估算了下时间,望了望天,吹了阵风,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风高月黑夜,杀|人|越|货天。”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墙根铁门处窜进来笔直朝自己发|射而来!
“接着了啊!”
墙外潘某丝毫不知墙内剧变,他抱着手头装着两份水煮脑花、一份蚂蚁上树外加两份白米饭的外卖袋先是一个标准起跳,接着一段2.5米助跑杀到目标点,趁人不备铆足浑身力气将球砸向篮框!不是,砸向墙头!
只见外卖袋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白光,鲜红汤汁在空中如烟花般炸开,剁碎的辣椒在路灯的光辉中翩翩起舞——
冲过来的那个人被外卖砸了个满脑开花。
渝辞迷茫了。
现在表演都这么即兴的了吗?
她现在鼓掌还来得及吗???
跟前这个满脑开花的倒霉蛋丝毫没迷茫,她只是有点抓狂,挥舞着双手高频率搅动满头红红白白的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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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画面对渝辞来说实在是有点精神污染了,毕竟正常人谁爱看人扯脑花呢……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那不是人脑花,是墙外那货点的水煮猪脑花!
于是她连忙帮人一起扯脑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店家看他们点的多还热心肠的赠了份麻辣鹅肠,反正滑滑腻腻黏黏糊糊红白相间观之作呕的玩意兜头盖脸浇了人家一身,渝辞不假思索连忙按开手机灯叼在嘴里,就着光亮在外卖袋里飞快翻找纸巾。
面前的人倒是好脾气,都被整成这倒霉样了居然还一声不吭,只是配合的让渝辞为她收拾干净。擦净汤汁渝辞顺手摘了对方墨镜,顷刻被一个雷砸中!
嚯!这不是内此刻应该在2英里外豪华酒店里虚度光阴的鞮红大明星吗?!
而事实证明雷永远不会单独行动,很快滚滚天雷就朝她脑袋接踵劈来。
“哎我说怎么少了两份,这还有俩落花坛里了!接好了啊!”
鞮红显然是刚反应过来,连忙举双手抗议,“别——”
“啪嗒”“啪嗒”,两盒脑花自空中自由解体,顺着她高举的两条手臂缓缓滑落,浇了个酣畅淋漓,比套马的汉子还热辣滚烫。
鞮红:“我……我……”她“我我我”了半天突然瞪向渝辞,“你你你……砸我?”
渝辞:“砸你的人在墙外。”
鞮红就差把“信你有鬼”四个字怼她脸上,“你们合伙砸我?”
渝辞:“逻辑不错。”
鞮红伸手把脑子扯了下来,“你们联通那个追我的人,把我逼到这里,然后就对我实施两次袭击,目的是什么?说!”
渝辞:“你觉得呢?”
鞮红把脑子往地上狠狠一摔,“我看你们是想勒索我,试图用,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来对我进行恐吓!已达到你们不可见人的目的!用心险恶,不知廉唔……!这都什么东西!”
渝辞眼看着她吃脑子,表情不动如山:“脑子。”
鞮红抓着一把脑花,整个被雷劈过的样子,“你说这是什么??”
渝辞:“脑子,麻辣的那种。”
“呸呸呸呸呸呸呸!!!”
“咔嚓咔嚓!”
快门声伴着闪光灯响起,鞮红下意识转头去寻声源,却见一个瘦瘦弱弱面容枯黄的女孩离她们不远处举着相机沉默注视着这一切,两只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她见二人注意到自己时并没有犹豫,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快门按得飞快,直到某潘姓憨批终于姗姗来迟,才吓得她拔腿跑掉。
而就是这几张私生手中拍下的照片,引起网上轩然大波。
渝辞其实是一个很习惯自我反省的人,但是对于这件事情她实在不知道从何反起!
虽然大半夜抱着一大袋内脏帮人收拾脑花这种事情确实挺鬼扯的,但这种事和吃小孩差了十万八千里好伐?像也不能真这么说啊!即使那条惊悚的热搜底下已经一片“哈哈哈哈哈哈”,成了名副其实的沙雕热搜但也不能掩盖无良媒体的背德操作!
造|谣是犯|法的知不知道!这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知不知道!
最最最重要的是,没事把她和鞮红这种从出道开始就抢她角色的流量放一起干嘛!谁蹭热搜了?谁吸血了!说的谁乐意被那种人带上热搜一样!
我,渝辞,一个黏在锅底七年的锅贴!
就算是糊一辈子!
也不要蹭你鞮红一点热度!
渝辞发誓看到鞮红和自己的名字放在一起绝对不是她现在这么生气的真正原因!
她很难过,她真的很难过,但又不敢发微博澄清。
七年糊穿地心受尽冷眼,去年积郁成疾一场大病险些撒手人寰,她现在得到的这个角色虽然并不亮眼讨巧的人设,却难得是她这几年影视生涯中还算有点内容的。导演有自己的主见,对她也算有几分欣赏,剧本逻辑通顺,剧组氛围良好,这个机会她不想丢掉。
她咽着血一步一伤走到今天,血肉无一块完整,唯有一身傲骨孑然清拔挺立世间。她其实对外界声音一向不甚在意,只是那热搜上所谓一个“蹭”字,让她身心俱疲。
能咋办呢?
天可怜见,四份闯祸的水煮脑花都是那个潘姓憨批点的,谁能想到她渝辞就为了份蚂蚁上树惨遭此等横祸。
当事人就是后悔,很后悔。
就TM不该点蚂蚁上树!
也不想想发明这道菜的人是谁!!
窦娥啊!
要不怎么是她冤呢?
窦娥发明的菜也敢点她不冤谁冤!!!
渝辞痛心疾首的捏着手机摁亮又熄灭,重重叹了口气。
幸好今天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否则她这一占占五条的“壮举”能被微博杠精喷到直接去见莎士比亚……还是算了语言不通,要真有那么一日,请送她去见关汉卿。
***
鞮红看到热搜的第一时间便驱车赶往了她的经纪公司——帝煌娱乐。
别人不明白缘由她鞮红怎会看不出,凭渝辞那种糊度能上微波热搜,这要没她老东家帝煌娱乐在背后一手推动打死渝辞她都不信。
其实现在微博上挂着的热搜并不是初始热搜,事件起因是她半夜偷偷出门撸串,结果发现被私生跟踪于是慌不择路……
不知怎么的就进了个旅馆后门,不知怎么得就听见背后姐姐姐姐的叫魂惊破了胆,不知怎么的就被砸了一个趔趄,不知怎么的就满脑开浆……好了再回忆下去又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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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不知怎么的被人拍了个“疑似吃小孩”照放上了微博引起宇宙大爆炸,各个后援站那是集体跳楼,不是,集体脱粉狂潮,可谓是自出道以来史上第一次大型危机,十级的那种。
但毕竟有帝煌娱乐在背后撑着,真相很快就被澄清……毛线啊!
当时的热搜是#鞮红深夜琢磨演技#,鞮红漫天通稿吹她为新戏准备,敬业精神可嘉,就在团队都打算趁这波热度给她量身打造个小众恐怖电影时,舆论风头急转。
【评论区】
听雨滴滴在滴答滴滴:我们姐姐后面那个妹子是新搭档吗?新搭档颜值有点高哦![比心] 赞7403
小红帽永相随:哇啊啊感觉是颜值很高的鬼片![期待.gif] 赞6650
游游V:我是……在做梦吗?居然在新墙头这里看到了我的本命女神!啊啊啊啊我要 向全世界宣布,那是我们姐姐啊!!万年不火!!演技炸裂的好演员啊!!呜呜呜呜终于要火了吗?!![抓狂] [抓狂] [抓狂] 赞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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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民们八卦的速度永远是最快的,不多时就把渝辞从深山老林里挖出来扒了个底朝天,团队灵光一闪就地取材,又直接买了个#鞮红渝辞深夜对戏#的热搜上去,顺势给鞮红正在拍摄的新戏《鱼玄机》造造势。
至于渝辞……团队当然不会白给个锅贴捡这么个大便宜,早就准备好了几个后续撇的干干净净的热搜,例如目前还高居榜上第三位的#渝辞蹭热搜#,以及几个吹鞮红颜值,专业水平,和正在参与的热播综艺话题。
这些话题最后发酵成现在这倒霉样暂且撇开不提,帐要一笔一笔算,先来看看#鞮红渝辞深夜对戏#这个倒霉热搜。
鞮红渝辞深夜对戏,对什么戏?她俩有什么戏好对的?
一个是盛唐女诗人鱼玄机,一个是李家妒妇裴锦娘,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在鱼玄机初嫁李家郎的时候有那么点小摩擦。
什么摩擦需要用脑花来解决?
还对戏……对什么戏?
对打戏?
用什么打?
脑花……
这不坑爹么这!!
这种艺人宣发不是米虫是什么?还没羽化成蝶呢就已经开始自由飞翔了,再不赶紧辞退了等着当窜天猴呢!
最最重要的是,没事把她和渝辞这种糊穿地心还自命清高的锅贴放一起干嘛!谁和她对戏了?谁和她有关系了!说的她们熟到手拉手上热搜一样!
我,鞮红,一个靠话题维持热度的流量!
就算是再也没有热度!冷到死!!
也不要和你渝辞上同一个热搜!
鞮红发誓看到渝辞和自己的名字放在一起绝对不是她现在这么生气的真正原因!
她很狂躁,她真的很狂躁,但又不能发微博澄清。
想到这鞮红又催了声司机,恨不得立刻飞到公司,看看是哪个倒霉孩子干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承诺了快三年的文终于开了,玉玉自己撒个花~~
先说【重中之重】:
渝辞这个【颜值高】,【戏好】,【人不火】,【一朝爆火】的人设,是在几年前《暗夜别墅》开文时就已经写过的,详情可去看一下《暗夜别墅·星辉》,不存在拿任何现实中知名演员当原型的情况。
现在说下两位女主名字来源,因为这篇娱乐圈文戏剧方面会涉猎一些,而且两位女主人生如戏,一辈子和戏剧结缘。所以她们的名字都来自于古典戏剧“牌子”,也就是词牌名和曲牌名。
渝辞:曲牌名《巴渝辞》
鞮(音同“滴”)红:词牌名《鞮红》
她俩的前情在《暗夜别墅·星辉》中有过出场,渝辞文中所说积郁成疾大病一场也就是在暗夜别墅期间,玉玉所有文世界观相通,所以可能会有熟人掉落???
渝辞和鞮红的性格各有优劣,各有故事,文没完结,性格也没有展示完全,大家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看玉玉一点一点把她们完整的呈现在你们眼前。
新的旅程,感谢有你们相伴!
每日21:00更新,断更提前评论请假。
第0章 不混圈,求放过(二)
帝煌娱乐大厦内
“鞮红老师鞮红老师,您听我说,澔哥他今天上午出去见制片人还没回来,您不如先回剧组,等澔哥来了我们联系您啊?”艺人宣传领着一干不知道哪个部门的小助理排成老鹰捉小鸡式企图阻拦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小姑奶奶。
“都给我让开,我今天见不着他是不会走的。”
小姑奶奶毕竟是豪门出身的小姑奶奶,进娱乐圈纯粹就是玩票性质,甚至她这老东家帝煌娱乐的股份里还有她哥哥参投的那么点份额,进公司就跟逛自家花园似的根本不care他们这套,高跟鞋咔啦咔啦的就往经纪人办公室走。
“不行呀不行呀鞮红老师……”
小助理们一窝蜂的挡在门前,神情壮烈到就差飚出一句:您要进去首先得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我不进去也可以。”
鞮红突然顿住,姿态潇洒取下墨镜,对一干助理挑了挑眉,“一分钟内,我要看见热搜消失。”
几个小助理面面相觑,整齐划一向后撤步,让出一条通天大道。
“您、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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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福尔摩斯·红环顾一圈后怒抽储物架上的长柄伞往地上一摔!好家伙茶还是温的沙发垫子都还陷着呢这人当自己是瞎的还是怎么地!!
但是人已经逃了现在去追也不现实,恰逢剧组的夺命连环call到点开始,鞮红也不能一直无视下去只得抬脚离开经纪人办公室。
烧着一团邪火进了电梯,鞮红惊奇发现这个电梯里居然会有人。
帝煌娱乐公司专门设置了艺人通道,顾名思义权为艺人服务,当然鞮红进的并不是艺人通道,她现在一团邪火中烧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一踏进货梯鞮红发现,今天想静静的人不止她一个……
鞮红把帽子压实了,又把墨镜往鼻梁上抬了抬,这才开始打量身边人,是一个背着帆布双肩包的少女,两只眼圈红红的像肿着俩核桃,正一边抽气一边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给电话那头的人报喜。
“嗯,妈妈我知道的,没事,我已经接到新公司的实习通知了,休息一下午明天就去报道了。”
“……啊不是被开除,是……我过敏性鼻炎犯了,这个公司楼下最近都在飘柳絮,我每次一打喷嚏就要打一上午……”
鞮红悚然一惊,连忙打开手机确认现在是6月下旬没错,大夏天的飘柳絮……哪棵树这么有兴致啊?
“…不是的,鞮红老师……是很好的人。我,这次也是我没有做好……”少女稚气未脱的脸上挂满泪痕毫无疑问的出卖了她言语中的真实性。
鞮红浑身一震,这咋突然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再仔细一听,敏锐的捕捉到了“热搜”“鞮红”“五条”等关键词——
好家伙……
原来那个倒霉孩子就是你啊!
“呜呜呜,妈妈……我,我只是按照他们给我的方案做,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呜呜呜呜呜……为什么呀妈妈……”
“我没有做错呀……为什么,他们就要我走呢……为什么会这样……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女孩说到伤心处也顾及不到旁边还有人,抱着手机蹲下去,她想不明白,这个实习机会来之不易,自己更是处处谨小慎微,可为什么明明不是她犯的错,甚至她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正常的娱乐圈热搜会是一个需要将她开除的重大错误?
站在象牙塔上瞭望成人的世界五彩斑斓,真正进入之后才知道那炫目的光色,是食人不吐骨头的沼泽。
正想着,一只手按上她因啜泣不住颤抖的肩,同时传来的是一道甜美之外裹覆着一层迷人金属质感的嗓音。
“宣发部有什么好待的,来我这吧。”
女孩心头一颤,忙抬起头——
直接朝后摔了个屁墩儿。
“你传媒专业的吧,生活助理听起来是普通了点,但我给你开宣发部新人的工资。你跟我一年,能学到大学四年都学不到的东西。”
毕竟其他艺人一年的突发事件都没有她一个月来得多,跟着她,岂止是能学到东西,都能直接成精!当然这些话鞮红没说下去,因为她发现对面的女孩已经控制不住自身的激动,正在浑身剧烈颤抖,十级的那种。
嗯?
鞮红摘掉墨镜凑近了去……
帝煌娱乐的地下车库里,爆发出一声炸天裂地的吼叫——
“啊啊啊啊啊啊,鞮红鞮红自由飞!小红帽们永相随!!!!!!”
鞮红:………………………………………………………………………………………………
TM还真是个倒霉孩子啊!!!
***
渝辞在那个石阶上已经坐了快两个小时,从中午到现在就根本没离开过那块地。盒饭已经吃完,干干净净的打包收拾好放在一边等人来收,一身戏服里头衬着的底衣几乎湿透,盛唐华美的飞霞妆花了又补补了又花,满头珠翠和假发包压得她脖子都快折了。
当然,这么惨的并不是她一个人,整个剧组都在和她一起惨着。
相信在场每个人的心中都正发出灵魂呐喊:鞮红小姑奶奶到底啥时候才能来啊!人都要烤化了还拍个屁啊!!
渝辞冷眼看着导演助理小唐撩起湿到不能再湿的T恤抹了把脸,拨出第156通电话。无奈摇了摇头,放下手中已经完全吃透的剧本,拿起冷落半天的手机刚点开微博图标就被@她的数据晃了眼。
渝辞虽然是一个演员,演过不少作品,但她并不出名。微博里头上百万的粉丝几乎都前经纪人为了让她接戏容易些给她买的顶级假粉——说是顶级假粉也就只是看起来比初级僵尸粉过得去一些,不用仔细分辨也能看出真假。其余不足百人的才是她这些年来勤勤恳恳用作品积攒的铁杆真粉,自称“小金鱼”。
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姐姐是埋在雪地里的金子,总有一天会发光给全国的人看。如果一直不发光,那也没关系,他们这些“小金鱼”愿意永远追随在姐姐身边,这样姐姐就也会和发光一样。
除掉这些之外,关注她或是与她互关的就只有曾经的恩师和往日一些早已梦碎心疲回归现实各自为业的大学伙伴以及极个别成龙成凤的大学同学。
这些人要么许久不用微博,要么忙于营业大概也早已忘记还有渝辞这么一号人物,所以平日里会艾特她的人极少,甚至可以说没有。而今天这爆炸式的@数简直是要把她眼珠子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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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搜话题仍在持续发酵,毕竟鞮红“顶流”之名可不是白喊的,大多数艾特她与她相关的内容都是与热搜有关,一堆人在微博上捶胸顿足,那架势不像是要把肠子悔青,是直接要把肠子悔断。
“我天我天这是什么绝世大美人啊,和那种网红脸完全不一样啊!”
“卧槽凤眼凤眼!!!是传说中的凤眼啊!我激情吹爆这完美侧颜!!!”
“居然有人和鞮红合照不输阵,是大镁铝没错了。”
“啊啊啊啊小姐姐以前作品好多但为什么都是小配角啊啊啊啊我不管我粉了!”
一片锣鼓喧天的微博里也掺杂着不一样的声音。
“这摆拍还能再假点么?明显就是在炒作。”
“团队花多少钱买的热搜啊?”
“这个渝辞什么的是不是帝煌娱乐打算捧的新人啊,想走黑红路线?”
“上面意|淫的能不能消停点,明显就是算计了我们鞮红姐姐,吸人血啃人骨头,大半夜做梦不会被自己吓醒么?”
“给你一锅脑花你给我算计一个?”
……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看的渝辞差点把台词都忘干净,她颤抖着手擦了擦额头又渗出来的汗。放过她吧,她只是个锅贴。
只演戏,不混圈啊!
***
剪刀咔嚓 6月22日 12:19 来自 weibo客户端
若说鞮红是梅开绝世,那渝辞便是雪落倾城。
很遗憾没能早点遇见你,就连认识你也是在他人的照片中。
但从今天起,茫茫人海中我不会再错过你
我愿逐你而行 @演员渝辞
链接:【点我看演员渝辞绝美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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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我不允许你们没看过这个绝世大美人!@一堆人”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说的就是这样的美人吧。都来给我看@一堆人”
“啊啊啊啊啊是我们的渝辞姐姐呀!姐姐要火了吗,小金鱼泪洒钱塘江!”
“啊啊啊啊小金鱼泪洒黄埔江!”
“小金鱼泪洒潘长江!”
“上面那个泪洒潘长江什么鬼啊!哈哈哈哈……”
看到这条微博,渝辞极其顺手的就把第一句无视了,向下翻看评论,10个艾特里总有8个在说:她要火了。
合上手机扪心自问:要火了吗?
火是不可能火的。
想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演人|妻了,大概明年就要晋军小鲜花小鲜肉们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有可能还会演到当红花旦的妈妈,比如鞮红那种。
想到有朝一日鞮红会淌着满脸眼药水冲自己张嘴瞪眼干嚎一声“妈妈!”渝辞当场吓飞剧本。
其实做这个行业的,再低调再内敛谁不曾真的渴望过大红大紫,她还是本科在校的大学生时就出来接戏了,那时虽无追星经历,但是在剧组看到明星坐在导演边上笑谈风声,远远看着探班粉丝有秩序的围着明星叽叽喳喳的送上表白信和小礼物,一张张稚嫩小脸上满是憧憬与仰慕,自己的心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去羡慕,羡慕的狠了就演化为憧憬,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万众瞩目,披上漫天星辉同他们笑着招手。
但是在这一行混的越久,看的越多,越明白一时的热度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即便是有团队炒作的艺人都难以抵挡信息时代日新月异的节奏,更遑论她这种没有经纪团队,以及真正过硬作品支撑的老锅贴。
再响的声名如果没有根基,就如在水面上碰巧相聚的浮萍,一个新的浪头打来就会被冲散的无影无踪。
与其去感受那大起大落的落差,倒不如一直心如止水,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不去想,只专注眼前的事。
然而即便思路已经理清,在点开粉丝朋友用心剪辑的视频,看到自己过往那些荧屏形象一幕幕出现时,便如细石入水止不住荡开一圈圈心上涟漪。身子不由自主坐的笔直仿佛此刻的她正站在剧场舞台上接受数万观众的检阅,嘴角扯开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
“渝老师,渝老师?”
“啊。”渝辞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拿起手机看了起来,而那个剧本已经被她揉的皱皱巴巴,缩成可怜一坨。“抱歉,小唐老师什么事?”
小唐摆摆手都来不及喘匀气儿,“鞮红到了,导演让你准备一下,先演你这段。”
“先演我这段?”渝辞一愣,下意识就去翻自己那场的剧本,嘴角一抽,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不出厉导这么个浓眉大眼的,报复心这么强啊?
第0章 锅贴的自我修养
这厢鞮红大小姐已经坐在自家林亭别墅的阁楼上穿戴完毕,造型师正在为她的用别针固定真丝定制的披帛。
鞮红此次饰演的角色名为鱼玄机,是盛唐时名动一方的女诗人,流传于世的诗作中一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道尽古时女子情路酸衷,而此时的她还陷在新婚丈夫给她搭建的爱巢中,尚未尝到人世苦楚。
一会要演的剧情是她在自家的厅堂中宴会文人,吟诗弄画好不快活。不过因为是她第一次宴请文人,所以大部分还是那些文人墨客的台词,她只需要坐在主位上负责美就可以了。
像她这种在某非专业学术界内有一个能和专业学术界媲美的专业名词——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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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鞮花瓶从来不以此为耻,她即便是一个花瓶,那也是价值几亿收视量的花瓶!怎么算也比锅贴值钱啊!
“鞮红老师,这边好了。”造型师带着两个助理动作飞快的收拾起工具,鞮红刚站起来点头道谢,就看见别墅大门被人撞开,刚刚被她在心里diss的锅贴正带着一伙凶神恶煞的跟壁画里头抠下来似的母夜叉大摇大摆闯了进来,当着她的面驻扎了。
“不是这,怎么回事?”鞮红有点凌乱。
渝辞言简意赅,“换场了。”
鞮红:“为什么换场?”
渝辞长话短说:“临时状况。”
鞮红:“那换到第几场了?”
渝辞惜字如金:“三。”
鞮红:“三?第三场?林亭别墅有第三场?”
渝辞沉默是金:“。”
鞮红:………………………………………………我|靠!
她飚了31个字,而对方跟说话要命似的居然只蹦了8个字!!连4倍都不到!跟她多说一句话会死吗?(渝辞:不会,但没必要)
鞮红很不满意!她对这场饱受屈辱的交谈很不满意!极其不满意!像她站到这种顶流的位置,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和她多说几句话她还不搭理呢!主动搭讪这种事就是天大的恩赐,而这个渝辞居然根本不care???
渝辞大概是终于感觉到鞮红眼睛里欻欻喷出的火苗影响到了她周身的温度,面无表情转向一侧,这种花瓶她一眼也不想多看,看多了容易影响演技。
鞮红被这种目空一切——主要是空她的态度彻底惹毛,正欲发作那边帮着录音师一起弄话筒线缆的小唐凭借自己多年消防经验敏锐觉察到这边□□味有点超标,飞速赶着灭火。
“鞮红老师鞮红老师不好意思,是这样。”小唐边说边伸过手把自己的小电扇放到鞮红身旁吹,灭火嘛,当然得内外兼修双管齐下,要不是怕被人套麻袋,恨不得直接一冰棍怼人嘴里。
“本来这一场呢是咱们安排的咸宜观大宴文人,但是导演想了下,今天天气太热了,最近鞮红老师又没休息好,就先让文替把那一场远景背影什么的都演完了,回头鞮红老师补几个正面镜头就可以了。现在咱们就先演这个第三场就可以了。”
在消防员小唐“谆谆教诲循循善诱“之下,迷途羔羊鞮红终于走回了正途,手一伸就有助理将剧本递上,她边翻边问:“嗯,我明白了。我需要十分钟准备一下台词,能简单为我讲解一下这场戏吗?”
小唐可不像渝辞那样,对鞮红多说一个字都不肯,他很乐意为女神效劳,但是对于这场戏,他确实也只能憋出三个字:“她打你。”
“嗯……”翻了三分钟剧本还没找到场的鞮红如遭雷殛:“什么?!谁打谁?”
小唐缩缩脖子,伸手一指渝辞:“她、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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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是相信所谓现世报的,因为啊她今天就遇上了。
入行多年,不是不知道影视剧剧组用时如救火,分秒必得争。今天她请假失败,赶去经纪公司处理热搜又耽误了很长时间,这一来二去的剧组上下像这样等她倒也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只不过对于这种事情她一向很无所谓。
《鱼玄机》这部戏并不是什么时下爆火IP改编,也不是什么经典翻拍,它只不过是以盛唐女诗人鱼玄机的一生为引,展现出盛唐时期民间全景的一幅斑斓画卷。这部戏唯二两大收视保障就是其风评极佳的创作团队,和她这位一线顶流。
她鞮红的名字,就代表着几亿的播放量,这么一算只是耽搁一两个小时对于主创团队来说并无多大损失。而其他一众演职人员更是不需多虑,不论工钱是日结还是月结,多拍一日就多赚一天的钱,这个剧组资金充沛,据说刚开拍就已经有诸多电视或网络平台上门来谈播放权归属,根本无需担忧最重要的经济问题。
那么,她今天仅仅是迟到了两个小时,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渝辞给了她答案。
“来人,给我绑上!”
***
鞮红看着面前严妆高髻的渝辞,不知怎么的竟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这在她演艺生涯——姑且也算做是演艺生涯的演艺生涯之中,破天荒第一次。
她不是没有演过饱受欺凌的贫民女子,但是不论她演什么,不论对手是谁,她从小养出来的矜贵骄傲都根植在骨子里。即便演的是个卖鱼女,衣衫褴褛的坐在街边的剔鱼鳞,她也依旧是整条街上最有钱有势的崽!
但是这一次,她怂了!她居然破天荒的怂了!
她怎么可以怂!
鞮红在心里疯狂的给自己打气,拼命安慰自己这只是迟到两小时本能感觉到愧疚,并不是因为和对面的这个渝辞………………真的好吓人啊……
“你,便是鱼幼薇?”
渝辞凤眸微眯,朱唇轻俏着掀起,吐出的话无波无澜却能把人吓掉一层皮。
一个好演员在进入角色的时候,身上是有“气”的,通俗点可以引申为气场。面对一个气场强大的演员,好的对手可以将这股气场打网球似的打回去,这样一来一往便是叫观众们热血澎湃的“飙戏”。可一旦遇到差劲的对手,就好比刑场上囚犯奄奄一息的对上刽子手高高扬起的铡刀,俗称——公开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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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吞咽下干涩喉头,张口欲背台词——
“卡。”
厉导走到鞮红身边,耐心道:“鞮红,你现在还算是李亿一顶花轿娶过门的正经妾室,而且还享有丈夫的疼爱,这个时候裴氏还没有表现出对你的敌意,你是有理的,所以并不需要太惧怕裴氏。”
鞮红听完差点就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渝辞,她这还叫没有敌意?她的敌意都已经写满整张脸了好伐!!
把敌意写在脸上的渝辞并没有理会对面这位当红辣子鸡的眼神控诉,只是见厉导又要开始给这个差生讲戏,很有先见之明的找了个石墩子坐了下来,从袖子里摸出小电风扇对着自己悠闲地吹呀吹。配着她飘逸宽大的衣袖,倒像是个看破红尘仙风道骨的道长。
渝道长都不用掐指一算就能知道,鞮红没演好,她肯定又背锅了。但背再多的锅也是不可能真的对顶流发火的,谁让咱只是个锅贴呢。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细节有大量增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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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锅贴的自我修养(二)
渝辞知道鞮红演技烂,
可没人告诉她居然这么烂!
这也不是抗|战|神|剧啊,咋演个伪宅斗还能演出反复去世的快|感呢!
***
“所以我们再来一遍吧。”厉导安抚性的拍拍鞮红的肩,一边喊着“准备”一边坐会监视器后面。
“林亭第3场第3镜第12次,开始。”
鞮红深吸一口气,心里代入所有看过的霸道总裁人设??没办法,现在鱼玄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鞮红!当代一线顶流女明星,气势上绝对不能输给一个锅贴!
这种思想觉悟也就持续到渝辞再一次站在她面前,还是那句。
“你,便是鱼幼薇?”
鞮红又软了。
“导演,我,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就是觉得这个裴氏也算出身名门,家族势力遍布一方,鱼幼薇一个平康里出来的平民少女,当然是会怕一点的嘛。”
鞮红认真了解人物,永远是在为自己找借口的时候。
只不过以前是为自己不管演什么都骄傲找借口,这次是为了怂。
厉导微微皱了皱眉,他当时请鞮红来演鱼玄机就料到过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厉导为了能让鞮红演好鱼玄机,可谓是做足了功课,从之前的战况来看,鞮红最大的毛病就是演什么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质。其实这一点放到鱼玄机身上却是很合适。
鱼玄机不论落到如何境地,骨子里都充盈着才女的志气,她十四岁时便能在一众文人学子的瞩目下大笔一挥写出“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的桀骜之语,嫁为人妇后,即便知道丈夫家中有一位名门正妻,亦是不觉自己当居于人下。
所以在裴氏上门还未动手的时候,彼时还是鱼幼薇的鱼玄机仍是一身傲骨铮铮,她或许会有一时怯弱,但绝不会自诩不如。
但是现在的鞮红怎么就在裴氏面前露了怯呢?
“裴锦娘。”厉导习惯在片场直接喊除鞮红以外演员的角色名,待渝辞过来后,他同样拍拍渝辞的肩,虽知渝辞方才演的并无差错,反而极好,但依然提出让她配合鞮红做调整的想法。
渝辞怎么不明白厉导的意思,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
“林亭第3场第3镜第13次,开始。”
“哐——”
李亿为鱼玄机置办的林亭别墅被裴锦娘领着的一帮婆子丫鬟撞开,惊来了满面疑云的鱼幼薇,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裴锦娘面上并无一丝理亏。
鱼幼薇心中惴惴,看着行到她跟前的裴锦娘,正欲开口,却见裴锦娘上下打量了下她,笑容可掬的就差和蔼可亲了。
“你,便是鱼幼薇?”
“我、我、我……”
鞮红“我我我”了半天,终于等来一声“卡”。
厉导看着坐在石墩上一脸比他还郁闷的鞮红大明星,重重叹了口气,“鞮红,这次还是不对吗?”
鞮红很无奈,她怎么说,她能说她看到渝辞这么一笑就忘词了吗?
渝辞这个演员她并不陌生,她之前也偶尔会看到过渝辞的照片,或是参演的电影,真人……剧组这阵子差不多也看烦了……不对,本来就烦,现在更烦。
但是渝辞真人在她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看着她笑,这种惊悚体验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鞮红想着想着觉得这有点诡异啊,渝辞怎么一下子就拿走她这么多第一次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鞮红就觉得更诡异了。
赶紧晃晃脑袋倒出里面的水,“厉导,是这样。我觉得裴氏不应该对鱼玄机笑的这么温和,因为如果说她接下来的行动是不会变化的,所以她此刻的笑,只能是笑里藏刀,可是裴氏却笑的那么真诚,我觉得和实情不符。她应该,她应该换一种表达方法才对。”
对这个建议渝辞给出的反应是屏住呼吸窜出三米外,以免被智障的气息所腐蚀。
“林亭第3场第3镜第14次,开始。”
裴锦娘上下打量了鱼幼薇一番,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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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你,便是鱼幼薇?”
鞮红NG
“林亭第3场第3镜第15次,开始。”
裴锦娘上下打量了鱼幼薇一番,低下头不看人。
“你,便是鱼幼薇?”
鞮红NG
“林亭第3场第3镜第16次,开始。”
裴锦娘上下打量了鱼幼薇一番,背过身去。
“你,便是鱼幼薇?”
鞮红NG
“林亭第3场第3镜第17次,开始。”
裴锦娘上下打量了鱼幼薇一番,夺门而逃!!
厉导拍案而起:“整啥玩意这!!!”
***
中场休息时间
满脸羞愧的鞮红被几个助理簇拥下去喝水补妆,渝辞吹着她的小电风扇走到厉导身边。
“厉导,”渝辞秉着一个锅贴的自我修养,字斟句酌的开口,“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卡在一个关节上,自己给自己心理压力太大,所以每次一到这个关节就会顺不下去。”
厉导看了她一眼,发出灵魂质问:“她和你对戏,她为什么要有心理压力?”
渝辞:“……”那鬼知道呢?
渝辞:“总之,我有个办法,但是可能需要改一下词。想来和您商量一下。”
***
“林亭第3场第3镜第18次,开始!”
补好妆后更娇艳欲滴的鞮红顶着一张特意用冰袋冻僵的脸,站在门前,她就不信自己已经冻成这样了还能害怕!
裴锦娘缓步走到鱼幼薇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喜笑颜开。
鞮红:“?!?!?”
但是这一次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裴锦娘就已经热情洋溢的招呼上来。
“果然是一张俊俏脸蛋,难怪叫夫君彻夜不寐,辗转难眠。”裴锦娘伸手往鱼幼薇脸上轻柔抚过,却又一瞬弹开,像是饶是女子也被鱼幼薇的美貌所吸引,却在触上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身份,迅速离开。其实真相是——
渝辞:我擦嘞怎么这么冰,戏不好好琢磨闹得什么妖蛾子!
此时鞮红的面部神经堪堪解冻,终于露出了一点诧异的神色,未来得及开口又被裴锦娘跟逛自家花园似的带到了石墩上坐下。
“妹妹芳龄几何,家中父母可好?可有兄弟姊妹?从事什么生产呢?”
鞮红被这突如起来的一切感到无所适从,她想喊导演,裴氏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配合着一旁鱼幼薇家养的两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倒真像鱼幼薇被强势的裴锦娘压制,求助无门。
裴锦娘自说自话唠了会家常,说了会鱼幼薇听不懂的,名门之间的奇闻趣事,突然画风一转笑道:“平康里窄巷陋室出来的狐媚子,自然是从不知道这些的,一贯只知道勾引男人罢了。”
哦哦哦哦哦这句!是台本里有的!
恭喜玩家,您的队友鱼幼薇重新连接!
但是此刻的鱼幼薇已经不是那个断线以前只想继续背台词的鱼幼薇了,此刻的鱼幼薇,或者准确点来说,是鞮红,她愤怒了!
第一次在戏里被人催发出真情实感的鞮红“嚯”的一下刚站起身来,就被裴锦娘带来的两个婆子“乌拉”一下摁了回去,死死掐住肩头动弹不得。
岂有此理!给她一只哥斯拉她能咆哮出声!但是她倒也知道自己NG了太多次,这次便也强行耐住性子配合,镜头敏锐的捕捉到鞮红脸上一瞬迷茫,继而傲骨被强行折弯的愤怒自一双眼中逼出火来,她愤然抬头,进入视线的仅是裴锦娘月白色锦衣的一角裾缘。
头顶上方砸落那人清冷的声音。
“来人,给我绑上。取藤条来,留口气就行。”
“停,过!”
在场所有人都明显长长出了口气,一半是因为终于拍完开机以来耗时最长的一个镜头,一半是惊叹于渝辞演戏时的气场。这一镜是渝辞的第二场戏,她第一场戏在上午,是和裴锦娘丈夫李亿的对手戏。李亿的演员是当代也有点演技的人气小生,穿上书生白袍一把描山画水镶金折扇在手端的是风度翩翩。
渝辞和他放在一起,也就是温情款款一幅画罢了。
但是这场戏不同。
一个真正好的演员,不仅能调动自身的气场,还能掌控整场戏的气场。这场戏的戏眼主要在裴锦娘和鱼玄机身上,其他皆为助力。按常理来讲,裴锦娘的气势应该要同鱼玄机的不卑不亢形成两只气眼,打板器一响,就得歘歘歘往外冒气场,你来我往你情我愿把整场戏的气场保持在同一层面的。
这样的戏哪怕是完全不懂的观众看下来也只会觉得很爽!
但是由于鞮红戏弱——好吧摸着良心讲是压根不存在,那么渝辞就要肩负起一个人掌控全场的重任,说实话这样的戏一般不会太好看,因为一个演员开始演戏的时候她身上总是有种无形的力量感,这个力量感就像接力,甲把气传给乙,乙也要把气传回给甲,但是一方戏好一方戏弱会出现什么情况个呢?
甲把气传给乙,乙没了。
KO!
当然这根本没有电竞里的爽感,形象点来说,就是铁拳砸棉花。
是一种逼死重力感应强迫症的残忍现象。
情节严重者会引发观众弃剧、差评、砸电脑、暴饮暴食、拉黑一票演职人员等可怕后果。
所以渝辞申请更改剧本,把这一场里鱼幼薇的层次感凸显的更明显,由一开始的弱,疑惑,不知所措,求救无门,和最后被强行压制住一瞬间爆发出的怒火形成一个具象化的阶梯,既然演不出从始至终的不卑不亢,傲骨难折,就干脆由弱到强,逼得别人不得不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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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裴锦娘的百般塑造对于渝辞来说则是游刃有余,吃透剧本,了解透人物,换上戏服,她就是裴锦娘,一言一行皆不出其理。
同时还能将一个戏残——渝辞为鞮红发明的新专用名词,带出真情实感,这样的功力不得不叫人赞叹。
但,那又如何?除了几句“渝老师辛苦了”、“渝老师气场好强”、“渝老师演的真好”以外,什么也不会有。不会再有像那几条现在还挂在热搜榜上哗众取宠的热搜话题那样一夜之间全网热议,也不会有什么含金量极高的导演邀请她去参演自己的作品,或是与她共话戏剧。
演得再好,她也只是一个无财无名,糊了七年的锅贴罢了。
人间的戏,演一场少一场,且演且珍惜。
***
摁着鞮红的两个演员轻声对鞮红道了声:冒犯,几个助理一窝蜂的围上来把鞮红扶下去喂水按摩,正主对这些似乎毫无知觉,一双眼睛就死死盯着走到监视器旁边和导演交谈的渝辞,矿泉水瓶被她捏的咯咯作响。
太气人了,太气人了!
这,这就叫,这就叫改戏!没有预示的改戏!耍大牌那种的改戏!!
鞮红搜肠刮肚的腹诽了一番,最后发现这些都是她以前玩剩下的。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好比处心积虑准备了一桶垃圾(分类过的),最后全倒自己头上。
嗨呀!气炸啦!!
***
渝辞在厉导那边看完了回放,叹了口气道:“导演我个人感觉这场戏裴锦娘有些压过鱼幼薇了,需不需要我再弱一些?”
她曾经是不会对导演这样去解释分析的,因为很多导演根本就不会听。她还记得她以前演绿珠那一场,就是听着导演放出一大堆互相矛盾的要求,要她勾引又要她清纯不做作;要她安静又要她瞬间就爆炸好吧唱岔了,彼时的她天真的拿着剧本去同导演沟通,可是导演根本就不理会她。
炎炎夏日,任凭她在一旁认认真真说了许久,那导演兀自检查自己的监视器,连头都没有抬起。
谈戏?
你算什么东西。
多可笑呀,一个演员,没有和导演谈论戏的资格。
她就只能自己闷头改,哪怕在布满荆棘的笼子里,哪怕锁住手腕拖上脚链,也要拼尽全部的力量起舞,不仅要舞,还要舞出最极致最优美的姿态。
因为,她是一个演员。
“不必,戏就该这么演。”厉导说完,转身吩咐小唐去准备下一场戏,自然没有看见渝辞下一瞬的表情。
戏,就该这么演。
谢谢,
这是对我最好的评断。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来了!!!!玉玉修改了前面的文,这章也改好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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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流量的自我修养
这一场戏拍完,差不多天色也已经变了,所以把后续几个镜头补完后,鞮红就被放回去休养。
在休息室休养的鞮大明星一边咬着根吸管喝白开水,一边往私服和手腕上洒了几泵潘海利根公爵夫人,趁着前调清爽酸甜的柑橘玫瑰味还没过去,伸手点开了IPAD视频通话。视频很快被接通,屏幕那边是一个约莫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和蔼可亲的一张脸让人第一眼见到时愿意放下所有戒备,就像阿爸一样让人放松。
但是这个阿爸一样慈祥的男人今天放了她一天的鸽子。
“澔哥,什么时候变得比我还忙了?”鞮红将手中把玩的金属狐狸头盖回香水瓶,开始对视频另一头的人发难。
澔哥原名邬澔,是帝煌娱乐的金牌经纪人,只不过手上除了鞮红是个大杂烩——演戏、综艺、唱歌看心情就接,其余都是综艺咖。
所以鞮红实力究竟如何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凭他的实力,给他一个支点,他能戳爆整个地球,给他一滴水珠,他能泛滥整条黄河!
单纯靠运作人设和话题就堆出了个一线顶流,这不仅是帝煌娱乐的一个传奇,也是娱乐圈的一个传奇。
此刻鞮红提出的要求,让他觉得世界都要破灭了。话题就是现在维系鞮红演艺生命的药剂,她现在要停药,停药就是弃疗,弃疗就是自杀,那怎么可以?!
“红红呀,这个热搜绝不可以撤的呀。”邬澔笑容可掬,凹着两个酒窝给出标答。
“呵。”漫不经心扫了右下角自己的镜头一眼,鞮红发觉自己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仿佛得了渝辞真传。
一想到这个好不容易摁压下去的不愉快瞬间升腾上来,鞮红大小姐就在玫瑰馥郁香氛中暴跳如雷。
“这个热搜起初你们同我商量了吗?现在对我的形象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居然还不能撤?”
“红红呀,那谁叫你吃了脑花呀。”邬澔委委屈屈。
说起这个就来气,鞮红把手上水杯往桌上一拍,淹了一排眼影,“我没有吃脑花!我没有吃!!谁爱吃谁——!”
“鞮红姐?”门开的声音。
倒霉孩子小嫒正巧开门进来,看到鞮红化妆台上一个个自由漂流的眼影盒,连忙过来收拾,一边收拾还不忘刚才鞮红的抱怨,“鞮红姐,你是不是饿了呀?我刚刚听见你在说你没有吃东西,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帮你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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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喉头一滚硬生生咽下憋了半天要爆不爆的火气,耐着性子挤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我晚上从来都不吃东西的,你收拾完就去休息吧,慢慢来不着急。”
“嗯!”倒霉孩子不疑有他,心想自家姐姐果然温柔可爱,小红帽们没有粉错人!
鞮红偷偷叹气同时瞪了眼视频对面一张嘴咧的跟裤腰带似的经纪人,真是冤孽,还不都是这人害的!
小嫒就是因为挂了鞮红的热搜被辞退后来大难不死,不是,傻人有傻福的遇到了正主鞮红。鞮红何许人也,圈子里浸淫这么久,早就对那种公司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行径了如指掌。能够操纵的动风向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她视频对面就是一个活的,像小嫒这种实习生,充其量就是个背锅的倒霉孩子。
鞮红电梯里头见她可怜样心头一软,便把她招到身边来当个小助理。其实她现在也不缺助理,不过反正钱多,养五个也是养,养六个也是养,对她而言根本就是毛毛雨,可对小嫒来讲,可能就会影响她很长一段时间。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很多约定俗成的规条,但有时候存在不一定就代表合理。
恶意已经太多,既力所能及,给予一片温柔又有何妨。
只不过她后来才知道这可是个麻烦货,世事总是充满着变化,谁能想到,这个倒霉孩子,会是她的粉丝呢?巧了么不是,说人家倒霉现在轮自己倒霉了不是?
鞮红这个顶流和一般的顶流还不一样,一般而言,当一个艺人已经火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or他基本就可以在人设框框范围内放飞自我了,或者有些干脆直接抛开人设大胆做自己。当然这种还是少数,其他人也只不过是登高怕跌重,所以如履薄冰对待粉丝还是比较小心翼翼的罢了。
毕竟那可不是单纯的粉丝,那背后是一双双资本的眼睛。
虽然重要程度没有真正达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是谁会嫌粉丝多呢?
渝辞:???
不过鞮红与他们不同,鞮红的人际关系价值相对论可以用粉丝和同行来做典型特例。对于同行她从来都是冷眼旁观,而对于粉丝她向来关爱有加。
在粉丝面前,她除了真心真意的爱护之外,还有最该死的——维持人设!
她的人设是什么?通俗点来讲,随便翻开一本玛丽苏言情文,把里面女主的性格同女配的身世结合一下就是小红帽眼里的鞮红女神。
好不容易送走了小嫒,鞮红坐下来回归正题,“总之那个脑花不是我吃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照片里你确实在吃脑花呀!”邬澔诚实发言。
“那我怎么知道会这样,你走在路上,你会想到有一盆脑花从天而降吗!”为了不再把人引来,鞮红这次特意放低了声音,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不对,不是一盆,是四盆!!外加一份麻辣鸭肠!”
邬澔揉了揉头,“可是红红,大家看见的,就是你吃脑花了呀。”
鞮红现在听见“脑花”两个字就犯晕,立即举白旗,“好了不要再提脑花了,我们换一个角度。”
“嗯。”邬澔是一个很体贴的经纪人,鞮红一说要换一个角度,他就很体贴的换了一个角度,“红红你以后吃脑花不要吃得那么血腥,要吃就点个外卖偷偷在屋子里吃。”
鞮红拍案而起,“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再提脑花吗!!”
邬澔眨眨眼睛,凹着两个酒窝委委屈屈,“没有提脑花呀,我们现在是在提吃脑花的方式呀红红。”
“以后这两个字你给我子动消yi——!!!”
“鞮红姐?”门开的声音。
鞮红坐姿优雅巧笑倩兮,“音——乐会的事我会考虑的,不过我想先安心把戏拍完,如果有空闲的话也请澔哥帮我多留心一下。”
小嫒两只眼睛冒出激动的小火苗,“鞮红姐你要参加音乐会呀?我可以到时候跟团队一起去吗?”
再次送走小嫒,鞮红已经精疲力竭,自己这哪是找了个助理,分明是请了尊神回来。
“热搜那边,也就不用全撤,你们留下几个我单人的热搜,把带渝辞的给我去了!”士气低靡的鞮红选择退让一步。
“可是红红呀。”邬澔有点不忍心告诉她:“你的单人热搜里,也全都是和渝辞有关系的呀。”
鞮红露出看智障的眼神:“你说反了吧!明明是渝辞她蹭我的热度,你到底是向着渝辞还是我?”
邬澔在那边沉吟了会,“红红呀,这个撤掉是不可以的呀。如果你现在撤掉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呀。”
鞮红:“What???”
邬澔耐心解释:“红红呀,现在大家都在说你以前抢了很多渝辞的角色,让她没有戏可以演呀,现在团队这边在努力的给你把节奏带回来,所以之前的热搜还不可以撤掉的呀。”
“咳咳咳咳咳咳咳,什么鬼玩意!!”
鞮红掀桌而起,“我什么时候抢她角色了?我稀罕吗?我至于么!!她渝辞何德何能???啊?她渝辞——“
“鞮红姐?”门开的声音。
“渝辞!咳……”鞮红当场噎住。
“啊,鞮红姐,你也喜欢渝辞老师吗?”小嫒端着一杯不知哪里弄来的现磨咖啡,小脸红扑扑的跑过来。
三秒天人交战之后,鞮红扬起头颅,视死如归,把胸膛抵在了人设崩塌的枪口上,“渝辞……也是我很喜欢的演员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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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垂不朽,功在千秋。
鞮红泪往心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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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对面邬澔手里的水杯跟着倒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心电感应吧。
说真的,连鞮红都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种杀了渝辞都说不出的违心话。
渝辞:???
“我虽然没怎么看她演的,但是今天下午和她演了场对手戏,觉得收获良多呢。”鞮红笑着接过,跟360度镜头扫射似的矜持抿了口咖啡,烫出了眼泪。
撒谎果然是要遭报应的,鞮红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小嫒紧张的搓搓手,“鞮红姐你知道不,热搜上现在都是在说渝辞姐姐和你呀!”
鞮红气若游丝:“我,我知道。”我|他|妈能不知道吗我!
小嫒激动不已:“鞮红姐,你刚刚喊渝辞姐姐的声音那么大,是不是特别喜欢她呀?”
鞮红双目充血,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带着整个声带都在疯狂的抖动,“是~~啊~~渝辞~~可是我追寻的~~方向呢~~~~哈~哈~哈~哈~”
“啊太好了太好了,那,那鞮红姐……”已经高兴到昏天黑地的小嫒这回没有很自觉的出去,而是激动的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到微博页给鞮红看,“我也很喜欢渝辞姐姐,不过我是刚刚喜欢上的,来来来鞮红姐你看这个视频。”
鞮红梗着脖子瞅了眼,差点气绝身亡。
剪刀咔嚓 6月22日 12:19 来自 weibo客户端
若说鞮红是梅开绝世,那渝辞便是雪落倾城。
很遗憾没能早点遇见你,就连认识你也是在他人的照片中。
但从今天起,茫茫人海中我不会再错过你
我愿逐你而行 @演员渝辞
链接:【点我看演员渝辞绝美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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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热搜风波
门关上的那刻鞮红气的砸了自己的手机,转过头正瞧见视频对面憋笑憋的辛苦的一张脸。
“笑屁笑!还不是你们给我|艹|的人设!”
“我们给你安的人设里可没有讨厌渝辞的呀。”邬澔诚恳的眼神忽闪忽闪。
“总之我就是不喜欢她,你们给我撤了,要热度什么话题不行。”
“为什么呢?”
“……磁场不和吧。”
“这个话怎么说的呀?”
听着邬澔在视频那头发问,鞮红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邬澔见她神色不虞,便及时调转话头,干脆就把热搜背后的资本博弈对鞮红讲了出来。鞮红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她情绪一上来容易不理智,现在脾气也发完了,闹也闹够了,也该提纲掣领画一画重点了。
“你的意思是在里面带节奏的都是髙缕影视那边的人?”鞮红蹙眉思索,“他们想利用我早年顶了原定渝辞的角色的巧合,和这次半夜被私生追到我和渝辞见面,来试图黑我一波?”
不得不说她和渝辞两个,配上冤家路窄这个词简直绝了,早年间她演了不少角色,有大半据说原先定的是渝辞,程度轻的渝辞只算备选,程度重的渝辞已经进组一个月都生生被她挤掉。
一个影视作品,并非只是创作团队想做出一个好作品分享给大众这么简单,它背后是无数资本之间的博弈。小到选角大到发行,无一不是资本的手在背后无形的左右。
以鞮红这样的出身也只能观到其冰山一角,更遑论鞮红根本懒得去关。所以鞮红被公司安排什么角色她也不会多管,左右只是多一个不一样的现代or古装造型而已,其余都不在她日常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自己演的角色之前定的渝辞,这她也有所耳闻,只因对象是渝辞她并未觉得有什么愧疚之感。内娱圈沉沉浮浮数以万计的艺人们(渝辞:不混圈谢谢),左右不过是拼手中的牌,谁也不是真超然俗世真清高到一张牌都没有,那么角色被抢不过也是输了一局牌而已,要怪就只能怪手中牌的分量不够,其余能怪得了什么?
直到今日鞮红才知道,这巧合竟然有这么多。但那又怎样?难不成是她老东家,堂堂内娱圈首屈一指的帝煌娱乐专门针对一个糊穿地心的锅贴么?
无心的巧合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后果就有些难以掌控了。就比如现在,她鞮红同渝辞在热搜上像两块磁石般紧紧相吸,除了一片唱好的势头外,另有一股被人无形操纵着的,讨伐的声势愈演愈烈。
渝辞这两个字眼就如同跗骨之蛆,除之不去,紧紧缠绕于坐在众山之巅鞮红的身上,想要将她一道拉入山下万丈深渊。
“那你们现在想怎么做?”飞得高跌得重,鞮红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沉声问。
“团队会想办法的。”澔哥冲她柔和一笑,每次鞮红遇到危机,澔哥都会给她这样一个笑容,仿佛有魔力一般将鞮红焦虑不已的情绪安抚下来。
“所以红红,现在的热搜真的不能撤,关乎到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还有你背后为你努力的团队。”
鞮红点点头,想问他们处理方向,大致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澔哥见她欲言又止,知道她还在因为此事烦心,保持艺人情绪良好也在一个负责的经纪人工作范围之内,于是换掉话题同鞮红说了些新代言的销量,和粉丝们暖心留言,方道:“好了,一会不是还有夜景要补吗?好好休息一会,去车里补个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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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没有去保姆车补眠,而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的想着什么,公爵夫人的后调已经显现,木质焚香烘托出烟雾缭绕的韵律,丝丝若有似无的玫瑰绽放着最后的风姿。
鞮红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她向来是相信她的团队的,只是这一次,她突然觉得,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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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戏后拖着疲累身躯洗完澡的渝辞拿毛巾擦着头发晃到屋里,为了保持镜头前自然不做作的挺拔身姿,她平时的一站一坐都将脊背绷的笔直,哪怕现在这种困到两眼发黑的状态也不例外。
六月天的,空调坏了屋里闷热,渝辞找了把扇子边扇边点开微|信|剧组|群查看通告,确认明天没有自己戏份后,顺手打开了微博。
平日里寂静的首页依旧寂静,只是@列表有点火山喷发的趋势。早已观战经验丰富的渝辞跳过触目惊心的@数据,直接查看热搜,果不其然她渝辞的大名赫然占据热搜榜半壁江山。
只是这一次的运气有点差,好巧不巧赶上蜀城地震。
渝辞虽是锅贴,但是浸淫名利场多年,对于圈子里的一些见不得人的背后操作早有耳闻,热搜一事当然不可能真是她鸿运当头,说没有资本在背后把着,扒了鞮红的皮她也不信。
鞮红:???
但早上没什么破事,五条热搜占也就占了,左右悲催她一人,娱乐千万家。可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这叫啥?十七个字她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血难当头无人问,戏子趣事天下知。
渝辞点开话题一瞅,底下骂声如山呼海啸风雨摧城,当场吓得她差点把手机飞出去。
圈子越来越浮躁,确实开始有一些刚出道的小鲜肉小鲜花,亦或是没品的顶尖流量带着他们的团队作天作地啃人血满头,就等着围观群众掀起浪潮,无论褒贬,浪潮越高名声传的越广。这点数据带来的谩骂不足以杀死他们,但是数据带来的利润却可以切实体验到他们身上。
只要有了关注度,有了数据,往后洗白一条龙出来,又是聚光灯下德艺双馨的好艺人。
这种先黑红再洗白的操作几乎可以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可这种操作的背后都是有一个不愁没钱花,只愁没地儿花的经纪团队的!
她渝辞有啥?一个糊穿地心的锅贴能、有、啥?!!
“哗”的一声拉开窗帘,渝辞打开窗户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气不打一处来。
她都冤成这样了,咋还不下雪呐!
热死人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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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此次拍摄不在火锅境内大横国,但是六月天的闷热也不好捱,鞮红的戏份因为采光要求,只得安排在最炎热的下午时分。
这场鱼玄机咸宜观品诗论赋的戏份其实昨天就可以拍完,但因为鞮红迟到故而只能先拍远景和其他角色的戏份,中景近景的镜头则放到今天单独给鞮红补。
这时的鱼玄机已经不再是那个苦苦乞求爱情的鱼幼薇,她被丈夫李亿安置在咸宜观苦等数年后心已冷却,这时的她是长安城大张艳帜的粉面娇娃,是咸宜观中诗文候教的风流女冠。
唐代女子入道风气极盛,以玉真公主为代表,多借修道之名,脱出礼教之外,其中不乏鱼玄机此类宕逸纵情之流。
所以今日的鞮红一身素缎阴阳佩,头戴玉清莲花冠——当然莲花冠严格来讲只能是高功戴的,所以剧组并没有使用真正的莲花冠,而是让造型师用白色和浅蓝色的绢纱做了一顶仙气飘飘的白莲花冠,衬着鞮红淡妆桃面,真有一种“洗妆拭面著冠帔,白咽红颊长眉青”的清逸姿态。
“哇,鞮红姐,你,你太好看了,像仙子一样!”小嫒拿着手机对着鞮红这个角度拍拍,那个角度拍拍,兴奋的小脸通红。
鞮红扫了两下拂尘,心情颇美,毕竟当初她接这部戏,就是看中了鱼玄机入道后的造型。不过,这种美好的心情在进入片场的一瞬登时粉碎。
她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渝辞,“她怎么来了?!”
一旁的小唐连忙过来解释,“今天B组在拍长安城大场面,跟组演员都过去了,渝辞老师是过来帮忙的。”
鞮红深吸一口气,眼睁睁看着渝辞拿着剧本坐到上垂首的位置,旁若无人的背台词。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哪里是来帮忙,这是要她的命啊!!
渝辞拿着台词本百无聊赖的翻着,词早就温熟了,之所以坐的这么近主要是想近距离感受一下鞮红发现自己过来后的崩溃状态。
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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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波吸血热搜,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家团队干的好事,修了一晚上空调未成功的渝辞受到双重打击,憋闷的失眠了。再如何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风波过了就雨后天晴,可那一句句难堪至极的谩骂一字字的从光屏中跳出来扭曲变形,扳成一根根锐刺,戳破她麻痹多年的表皮直逼那颗早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心脏。
幸好现在是在剧组,忙碌,充实,让她不用那么痛苦的去面对很多声音,至少有一个叫“裴锦娘”的躯壳供她躲藏,暂避风雨。
幸好现在是在剧组。
幸亏是在剧组!!
在剧组,她可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鞮红看不到的地方,渝辞悄悄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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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冤家路窄
这场戏其实原本十分简单,只需要鞮红坐在那里负责美就可以,但是当那群同她品茶论道的“文人墨客”都不在,只补她一个人镜头的时候,就变成了大写的尴尬。
因为在台词里,文人墨客们都是你一言我一语,煮茶泼墨品诗论画好不热闹。而现实中,鞮红需要面对一片空气笑的妩媚多情,头转左边“此乃佳作”,头转右边“真是好诗”,头不转了开始拍手“哈哈哈哈,周兄妙语连珠”。
这还不是极致。
当这片空气中出现一只渝辞,那就不是尴尬,是想死。
“咸宜观第十五场二十四镜,开始!”
鱼玄机笑着看向一片空气——
“今日得诸位前来,陋舍蓬荜生辉……”
空气凝滞。
“昨夜做了一梦……”
台词背着背着,鞮红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飘,鬼使神差的就飘到饶有兴致观察她演戏的渝辞的脸上……
艹,忘词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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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主座上的鞮红一边背台词一边偷偷朝自己翻白眼又担心被别人发现时,渝辞心里一片阳光普照,昨夜因为黑热搜和空调坏了产生的阴霾一扫而空,生活里充满着变数,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看鞮红拍戏居然会成为她调节心情的娱乐项目。
渝辞其实也是今天才确定,鞮红确实和自己对戏的时候会有点莫名其妙的慌张,厉导那句灵魂发问直戳心底,毕竟鞮红这种大明星和她这种锅贴对戏,紧张个屁!可是鞮红好像真的很紧张呀!
看,她捏着拂尘的手微微颤抖,她没傅粉的脖颈开始发红,她背了半个小时的一句话又卡壳啦,渝辞拿拳头抵在下巴处佯装干咳内心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快乐啊!!
不过说来奇怪,鞮红她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渝辞蹙眉沉思了一会(反正镜头带不到她),左思右想理不出答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演的裴锦娘,散发出来的气场过于强大……讲笑话呢?鞮红从出道开始毁片无数,那些片子里也不乏老戏骨,和老戏骨对戏时也没听说她有这种事啊,
那不是气场问题,莫非是因为昨天的戏她演的是鱼玄机而自己演的是要打鱼玄机的人,所以鞮红这是……入戏了?
这比刚才那个还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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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胸闷气短憋得一张脸粉嘟嘟的,其实皮下已经红透了,但是因为粉底在,所以在鞮红不屑的努力下,憋出了粉面桃花的效果。
渝辞撇开偏见品评了一下,别说还挺好看。
小唐可没有渝辞的心情,在鞮红第十六次卡壳之后,又是递水又是递风扇的跑过来,“鞮红老师鞮红老师,您今天是怎么了呀?”
怼了一脸风扇的鞮红欲哭无泪,“我我……”
这也不是她想这样的呀,每次她视线落到渝辞那边的时候,总能看到渝辞“颇为敬业”的注视着自己,神情还他|妈贼到位,似笑非笑带着点欣(chao)赏(feng)的眼神,干嘛啊!这是要用眼神杀死谁啊!
而鞮红又不能同导演说,自己看到渝辞害怕,能不能让渝辞出去这种自己听着都觉得很可笑的话。但是如果要求全员清场……又有点太作,不是床|戏,也没有裸|戏,甚至连一点点肢|体|接|触都没有纯粹跟空气对着飙戏的镜头,就算她豁出去要求清场……导演也只会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吧……
说到底都怪那个渝辞!
要她这么敬业干什么?!要她这个今天没戏的人上赶着跑过来和帮忙对词到底是干什么!剧组会给她多发钱吗?!剧组不发钱自己给发钱求求她赶紧消失行不行啊!
突然鞮红灵光一转,“渝辞老师今天也累了,不如先让渝辞老师去休息一下,我继续把剩下的拍完吧。”
说完后鞮红在心里给自己狠狠比了一个赞。
小唐觉得鞮红说的很有道理,毕竟这么一遍一遍过,他们工作人员还好,但是渝辞确实是被拉来帮忙的,让人陪着一遍遍反实在是很过意不去。既然鞮红也发话了,他寻思着上前去说一说。
鞮红拼命压抑着即将解放的狂喜,看着她的希望——小唐,举着风扇走到渝辞面前,收拾掉剧本,说出情由……然后,渝辞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我不累。”
“啪”鞮红捏断了掌心的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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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鞮红两眼一闭豁出去了的情况下,尴尬完了上半场,下半场渝辞的作用则显现出来——再也不是坐在上垂首看着鞮红,而是可以走到鞮红跟前,近距离吓她啦!!
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到小唐身边,找到一个观赏角度奇佳的位置坐下来,满脸写着“我喜欢了很久的女神要和我新喜欢的女神也同时是她的女神的女神对戏了!”
渝辞拿着一幅吴道子真迹,缓缓展亭台楼阁于鱼玄机眼前,“据传,昔年吴道子同张旭,贺知章一同观公孙大娘舞剑,体会出用笔之法……“
鱼玄机听他妙语连珠,托腕抬头巧笑着看去,“周兄对名画见解高深,不知是否自己也精通此道呢?”
渝辞合上画,思忖半晌笑道:“花鸟虫鱼画中世界百千,在下愚钝,其他不擅,只擅一样。”
鞮红大概是刚才上半场被折腾狠了,总算对渝辞产生了些许免疫力,现在跟渝辞对起来倒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勉勉强强词算是能顺下去,毕竟其他的……也不指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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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什么?”
渝辞本来见她现在差不多能顺下去,左右上半场乐够了,也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但眼下看“鱼玄机”笑着看自己,眼神中不自觉的透出属于鞮红的那抹鄙夷和不屑(鞮红:你眼睛有毛病吧!),心头一动,就这么鬼使神差的从腰间取下折扇对着鞮红的下巴轻轻一挑,枕间呢喃一般轻道:“擅画……美人。”
全场寂静。
三秒后
厉导长臂一挥,“把周南生从酒店里挖起来,词就这么改!”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句改的实在太妙,鱼玄机大宴文人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诗文候教,而是穿插在这些文墨间的绚烂旖旎。渝辞的这句“其他不擅,擅画美人“真是把这种旖旎却不淫|荡,风流却不下|流的气氛舞到了极致。
看着一边激动到差点血尽而亡的小嫒,鞮红只想破口大骂:改你妹啊改!
然后顶着她已经红到脖子根的脸,冲到休息区大吼一声,
“补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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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戏后的渝辞一脸漠然的走在路上,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脑子塞塞逗了鞮红,虽然说逗完了她心情更好,但怎么想怎么都有点诡异。
B组的演员们下了戏,一部分接着留在B组,而另一部分则来到了A组接下一场。六月天的片场实在太热,饥渴难耐的A组蚊子叫嚣着冲向来自B组的新鲜血液,明星们坐在保姆车里优哉游哉的休息,普通演员就在车外头龇牙咧嘴抹花露水。
渝辞今天长衣长裤倒没他们这么夸张,她只是觉得热,心里问题想得不明确憋闷的她更热。这时,突然见到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朝自己跑来。
“渝辞老师渝辞老师,你好,我我我我是小嫒。”
渝辞转过头礼貌的笑道:“你好。”
作孽哦,这天也太热啦,瞧把孩子都热结巴了。
小嫒捂着一颗激动的心,颤抖着声音说:“我我我是鞮红老师的助理,鞮红老师说想请渝辞老师过去一下。”
渝辞摸摸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该看下耳科,“你刚刚说什么?”
作孽哦,这天也太热啦,都晒出幻听来了。
这算工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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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直到被带到鞮红那辆漆光程亮的保姆车前时都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她被热出了幻听还是这个鞮红助理被热出了幻觉。
当鞮红车门打开的时候,她才搞明白:原来出问题的是鞮红的脑子。
试问如果鞮红脑子正常,怎么会对她这么友善的笑,还给她吹空调风?
不错,此刻的鞮红不仅对着渝辞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还把保姆车的车门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让渝辞得以乘个风凉。
热了一天的渝辞瞬间到了天堂。
“鞮红老师找我有事?”受人恩惠,英雄气短的渝辞难的对着鞮红客客气气的问道。
鞮红没有立刻回答,拿起手中那瓶潘海利根公爵夫人,拔开狐狸头,对着车厢里的真皮椅套喷了两下,清透玫瑰味顷刻飘满整个车厢。方才心情很好的转过头来,“渝辞老师果然厉害,词改的很好啊。”
“哪里,过奖了。”渝辞不明白鞮红哪根筋抽了,警惕性重新慢慢的爬上来。
鞮红笑眯眯的把身子往前探去,伸手拍拍司机的肩,“后面没戏了,回酒店吧。”
言落,转过脸对渝辞抓抓手指示意道别,在渝辞还莫名其妙没来得及回应道别时,天堂的大门已经对她关闭。
渝辞目送“天堂”驶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鞮红此行的险恶目的——
妹的,更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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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引流
鞮红半路上接到领来饮料的小嫒,洋洋自得的催促司机赶紧回酒店,首战告捷她必须好好庆祝一番。
一旁的小嫒却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情,苦着张被太阳晒黑了点的小脸蛋,愤怒的伸出两根手指在手机键盘上表演二指神功。
鞮红舀着燕窝凑过去,发现小嫒没有像平日里不好意思的躲开,而仍旧一脸专注的戳屏幕不禁生出些好奇,她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习惯,挪回身子边吃边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嫒一张脸鼓成个小包子,嘴上回答鞮红两根手指依旧发愤图强,“太可恶了这群人,渝辞姐姐的热搜昨天上午就已经在了,傍晚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下来嘛,蜀城地震的事情被渝辞姐姐的热搜压了也不是渝辞姐姐干的呀!他们凭什么抓着渝辞姐姐骂……还骂的这么难听,太过分了!!”
鞮红心中一动,连忙让小嫒把信息给她看看,小嫒正好发完一串长篇大论,直接将手机递给了鞮红。
鞮红定睛一看,渝辞从昨天上午就开始冒出来的热搜居然还在热搜榜上前五,#蜀城地震#、#地震中的背影#等热搜只能屈居其下。
关于渝辞那几条热搜的话题已经变了几变,夸也好骂也好热度仍旧以滚雪球之势持续发酵。这背后没有资本运作是绝不可能的。
略微走神的鞮红下意识手指一滑,居然在话题中滑到一条内容。内容里没有过多的文字,却有一张叫人毛骨悚然的图片——PS加工后渝辞的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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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速度切换了其他的话题,才把手机还给小嫒。下一秒立刻给经纪人邬澔发去了微信。
【鞮红:渝辞的热搜,是不是你们干的?】
【乌贼大使:??】
【乌贼大使:红红,你要听我解释的呀,昨天不是已经说好了,都让团队来安排吗?】
【鞮红:安排?什么安排,把我捞出来把别人踢进去吗?本来髙缕那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左右都是个空穴来风的事情,你们现在凭空把人家黑成这样的,算什么意思?】
【乌贼大使:红红,渝辞她没有热度的呀,这波事情过去之后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呀,但是你不一样,你的数据和风评受到一点波动都会对之后即将谈的品牌代言造成影响,我们要长远考虑呀红红。】
【乌贼大使:你放心好了呀,我们这边把控着,不会把话题引到你这边来的,现在渝辞那几条热搜已经更替好了,团队会把你安安全全摘出来的呀。】
【鞮红:把热搜给我撤了。】
【乌贼大使:??红红你在说什么呀?】
【乌贼大使:这个热搜不可以撤的呀红红……】
【乌贼大使:红红?红红你还在吗?】
【乌贼大使:今天下戏的早晚上到我这边来,你上次定制的护肤品已经做好了,今天晚上要去试一下。】
【乌贼大使:接下来一个小时好好休息,红红。】
鞮红直接锁了屏。
倒回靠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着一旁中途休战之际发现不对过来询问的小嫒摆摆手,“我睡一会,有事叫我。”
小嫒细心的把自己和鞮红的手机分别设置成静音和震动模式,在腿上放好,又给鞮红把座椅调节到最低,盖上毛毯,这才重进投入战斗。
裹着毛毯的鞮红并未真的入睡,她只是突然,生出了一种名叫愧疚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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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不喜欢渝辞。
其实,不止是渝辞,除了圈中她从小认识长大后也没什么变化的世家子弟外,其余的艺人,她都有些反感。甚至,漫开这个圈子,扩散到商圈,文化圈,乃至整个世界,这样的人数不胜数。
鞮红含着金汤勺出身,她父亲是白手起家的新贵,她母族是驻扎京都数十年的商界世家,她的哥哥现在打理着家中产业,短短几年就将覆盖面积拓展大半。家族没有对她过度保护,得以让她以一个安全的位置看到保护圈外真实的世界。
这个五光十色的名利场里,物欲横流乌烟瘴气,有无数男女追名逐利,不惜牺牲一切代价来换取片刻的荣光。进入到娱乐圈中后,更是直面的接触到了这样的人。她也有相熟的人,也会去参加一些所谓的豪门宴会,感官的欢愉在这个层面的交际圈中比普通圈更甚。
她厌恶这类人。
在一开始,她还曾经思考过,她看见的都只是个别,这个世界上,光亮的一面总是要比暗面大得多。所以她也曾对同行的人友好,可当她每次对一些看似单纯清澈的像水一样的女孩子或是衣冠楚楚贪图不俗的男士投以善意,最后总能发现这些人要么爬上了她哥哥的床,要么试图爬上自己的床以后,就真的死心了。
怎么尽是些这样的人。
渝辞倒没有利用她爬上她哥的床,只是渝辞一贯清高的做派和她曾经做出过的事情极度不符,让鞮红觉得她令人反胃罢了。
渝辞的事情,已经被掩埋的差不多,毕竟没有人会在没有名气的人身上挖掘利益。但是鞮红确实知道的清楚。
两年前的三月份,X照门事件轰动娱乐圈。
数十位知名艺人的不雅照流入网络,封杀的封杀,雪藏的雪藏,退圈的退圈,多家经纪公司收到牵连,有些小公司直接破产。这一场声欲旋涡最终中心的某知名导演,就此封影,一下跌落神坛。
牵连的艺人当中是没有渝辞的。
但是鞮红知道,那些照片是被渝辞找到的。
她没有恶意也没什么心情去揣摩渝辞筹划一切的动机和心理,也没觉得这一定是渝辞干出来的事情。只认一点——
渝辞能够发现这些照片,那渝辞当时在哪呢?
潜|规|则,是娱乐圈几乎约定俗成的一条路,XXXX电影节的红毯之前,就堂而皇之的摆放着一张床。
然而在这么多艺人中,她独最厌渝辞。
一个曾陷过污淖之地的白玉,哪来的自信能天天将自己视为一尘不染的白月光?
但她即便知道,也从未同外界传播过这种事情,毕竟,她也没有什么毁人道路的闲心。
是的,她从来没有毁人道路的心。
也不允许任何人,以她的名义,去毁别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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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鞮红姐你你你你什么时候醒了的!!!”
面对垂死梦中惊坐起的渝辞,小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要赴死的人。
鞮红沉这一张脸问:“渝辞现在经纪公司是哪个?”
她不喜欢渝辞,也一直没有打听过渝辞的经纪公司,这时候小嫒就发挥了她的独特妙处,“鞮红姐你这可算是问对人了,这个消息估计全网也就只有我知道。”
小嫒一脸认真的告诉鞮红刚刚带渝辞来的路上,凭借她巧妙的话术(渝辞:???)套到了渝辞的很多私密信息,比如——渝辞的经纪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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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没有经纪公司。
她已经和经纪公司解了约和平分手,只是因为她当时的合约非常特殊,现在算是“游魂状态”,也就是说这个人法律意义上还算经纪公司的人,但是经纪公司眼里,渝辞已经属于自由人员,反正常年到头也没什么戏演,刨掉这么个米虫大家还能多分点油水,也能把资源优化利用,只分给有价值的人。
“简而言之,渝辞姐姐现在是自由身啦,所以我觉得网上那群人骂的真的太过分了,渝辞姐姐根本不可能还有经济团队帮她运作,渝辞姐姐要是有这个心吸血,她八百年前就该红了……”
话音未落,手里已经被鞮红塞入手机,通讯界面上甚至已经输入了号码。
鞮红精心护理过的指甲在手机屏幕上轻敲两下,“打这个,以我宣传经纪的身份问他们,知不知道造谣要付什么责任。”
小嫒一张嘴都张成了O型,想要问什么,却见鞮红交代完又开始在自己手机上噼里啪啦打字,便只得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拨打键。
“嘟,嘟,嘟……”
电话通了的那一瞬间,小嫒觉得新的世界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嫒放任自己的灵魂跟一只漏气中的气球似的在保姆车车厢里尖叫着乱窜,严格操控着躯壳认真的跟着鞮红的指令完成每一步动作。
她先是依照鞮红的指示质问了渝辞的前经纪公司,把造谣生事、买热搜、以及故意带节奏踩鞮红等罪名一并甩过去,警告对方他们将以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逼得该经纪公司不得不打破借此吸一波热度的美梦,上微博官号发了个一千多字的申明,公开表示渝辞已经是自由人,一切事件与经纪公司无关。
在此同时,鞮红已经订好了几个软文写手,在该申明发布的一个小时之内,以路人甲的角度分析渝辞前经纪公司借此给经纪团队吸引热度反招黑,结果又让渝辞背黑锅的事实真相,并佐以该经纪公司以前营销的智障案例增强可信度。
舆论乍然扭转,网上大型懵逼现场。
接着又提供了几个联系方式给小嫒,根据要求安排水军开始分解舆论。而自己则是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条整点直播的预告。
可把一大波粉丝乐坏了,比如小嫒。
“哇鞮红姐鞮红姐,你要开直播啦??啊啊啊啊可是我要买水军不能来看你的直播了呜呜呜……”
仅离她3CM远,正在整理妆容,调整直播滤镜的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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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鞮红这样的顶流开播,粉丝蜂拥而入的同时自然也会吸引不少黑子。毕竟这种千载难逢当面骂人的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转发一条锦鲤就可以拥有的。
在一片啊啊啊啊啊里,自然就开始出现几条不那么和谐的弹幕。
【呵,血难当头无人问,戏子直播天下知】
【骂微博上那个骂的挺顺口,到这里就不骂了?】
【蜀城都地震了,还有心情画这么美的妆?】
……
屏幕上的小红帽们生怕鞮红看到这些恶心人的评论,竭尽赞美之词试图用弹幕狂潮将它们盖住。谁知屏幕上的鞮红笑着开口,“今天我开这个直播呢,主要是为了和我的小红帽们以及有缘进来看我的观众朋友们,科普一下地震时的自救措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子好滚了哈哈哈哈哈,姐姐最棒啦!】
【姐姐一向很关心时事的,也很善良】
【鞮老师鞮老师,我已经坐好小板凳了,可以开始上课啦】
【鞮老师快上课吧】
【鞮老师睡我!】
【上面什么不和谐的弹幕,快刷掉!鞮老师是我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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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前的鞮红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架金丝边眼镜,衬着她一双桃花眼,光彩照人中透出三分知性美。
“因为我曾经亲身经历过一场地震……”
小嫒在旁边一边享受着正主就在身边直播的快乐,一边龇牙咧嘴的拿着一个账号和对面一堆水军包工头杀价提要求,好不容易忙完这茬立刻又按照鞮红的指示去买热搜。
开播半小时以后,#鞮红直播科普地震自救措施#的话题立刻爬上热搜榜,一直屈居六七位的蜀城地震相关话题也不负众望占据了热搜榜上前两名。
“鞮红姐这样总行了吧。”已经在新世界的大门里被疯狂拖行数千里的小嫒睁着一双写满“心力交瘁”的眼睛有气无力的看向鞮红。
后者慈祥的抚摸了下她的头,“乖。”然后,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接下来重复上述操作,帮我反黑。”
自此,渝辞的相关热搜话题逐渐冷却,于次日凌晨3:30,彻底消失在热搜榜前50的名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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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未合眼的渝辞放下手机,踩着一次性拖鞋走到窗边,打开窗帘。
“滴——”
坏了一天一夜的空调发出久违的声响,隆隆的机械声扫开叶面,送出一缕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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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渝辞正乖巧坐在椅子上任化妆师拿着给N个演员补完妆还没来得及洗散发着劳动人民汗水味的化妆刷在她脸上疯狂涂抹,就听见化妆间门打开,首席化妆师提着化妆箱往地上一杵,赶紧招呼小助理给她倒水。
“希姐这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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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提了,一下午了都没哭出来,我皮都晒脱层了。”希姐灌下一瓶矿泉水,拿湿巾抹了把脸上的汗。
“就补个妆,一会我去吧,希姐你歇着。”
“哪行啊。”希姐拆了张新湿巾继续擦,“人家指名了要我全程跟,落实在合同里的。”
差不多听到这渝辞就知道是在说谁了,演技烂排面又大的,整个组里也就那个昨天晚上通宵帮她引流的某鞮姓花瓶了。
“渝辞啊,过来换衣服把,今天是随李亿赴任那场是吧。”
渝辞站起来,对着化妆师点点头,“谢谢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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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坐在场景里的雕花红木椅上,手指捏着剧本关节处透露出青白的颜色。
这场戏讲的是李亿拗不过善妒的正妻,只得先将鱼幼薇安置在咸宜观中,许诺她在此暂避风头,不久便接她回家。
恩爱夫妻别离时,再加上彼时鱼幼薇还是对爱情满怀希望的妙龄女,自然免不了一哭。但偏偏问题就是:鞮红她出不出来啊!
以前糟蹋过不少戏,也少不了哭戏,鞮红基本上都用打哈欠,或者滴眼药水,或者干嚎的方式蒙混过关,夜路久了总是要湿鞋的,假的演多了总归要遇到真的。所以这一次,面对必须要求泪水是鞮红自己生产的厉导,鞮红绝望了。
主演哭不出来,整个剧组就陪她耗。
准备接李亿下一场戏的“裴氏”渝辞进入拍摄现场时,看到的就是手拿着两只电风扇一张脸比正主还紧张的小嫒在鞮红身边碎碎念,“鞮红姐鞮红姐,你,你快想点伤心难过的事情呀!”
鞮红:“……”
这叫什么?
这叫真情实感的告诉你什么叫万念俱灰。
万念俱灰的鞮红当然看见了偷笑的渝辞,好气呀!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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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场休息十五分钟还差五分钟,终于被忍受了十分钟碎碎念想清静五分钟的正主打发去打绿豆汤的小嫒在路上碰见了渝辞,准确的说应该是碰见了渝辞和组中另一名男演员潘配平。
这个潘配平就是鞮红头上那四份水煮脑花加一分麻辣鸭肠的幕后主人——某潘姓憨批。
冤有头债有主,可是偏偏闹得天昏地暗的热搜风波里愣是没这个潘配平什么事。
这真不是潘配平,是潘太平。
换种说法,这才是真糊。
小嫒正要过去打招呼,却看见她亲爱的渝辞姐姐背过身去肩膀抽动,还时不时传出“嘤嘤嘤”的声音,小嫒吓坏了,她的渝辞姐姐难道是哭了?
潘配平不愧是身强体壮的行动派,很快就用浑厚的嗓音发出了小嫒的心声:“渝辞,你哭了?”
渝辞淡定回答:“不,没有。你不要乱说。”
潘配平:“那你为什么眼中常含泪光?”
渝辞:“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小嫒:“??????”
但很快渝辞接下去回答:“所以我看着土地看的出了神,忘记睁眼,眼睛发干流了点生理眼泪而已啦。”说完又轻轻拍了拍潘配平的肩膀“淡定啦淡定啦,没有事情哒。”
潘配平淡没淡定不知道,反正小嫒是一点都不淡定。她激动的连绿豆汤都忘了哒,迈开腿就往拍摄现场跑。
“鞮红姐!!鞮红姐!!我给你想到办法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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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get到小嫒给的方法,尝试了一次果然管用。而且因为过长时间的睁眼不合眼,导致她双眼泛红看上去比哭得比真金还要真,加上鞮红方才还未褪去的因为哭不出来频繁NG引起的万念俱灰,完美的让厉导激动非常,甚至当众做出今天拍摄完毕后请大家吃海鲜大餐的豪情壮举。
结束拍摄,卸完妆的鞮红很有闲情逸致的来到下一场戏的拍摄场景里,这一场戏没有她,但是夕阳西下,一大片波光载着舫船的画面实在太美,使得心情本就舒畅的鞮红驻足欣赏。
却听见一旁候戏的渝辞在同什么人交谈,鞮红下意识去听,听他们好像在说“哭戏”?
是渝辞的声音。
“假的永远真不了,放到观众面前,你要拿虚假的东西去骗他们的真心吗?我不过是希望大家都好过一点。不然难道要用更假的眼药水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人名含义:
潘配平:因为他姓潘,因为玉玉还没搞懂配平。
预警:渝辞和鞮红之间是有很重误解的,彼此的角度观看到的,并不是真相。
渝辞从没有接受过潜规则,而鞮红也从没有恶意抢过渝辞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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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zuMei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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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换角
鞮红气鼓鼓的回到休息室,拿公爵夫人喷了十几泵差点没死在这罪恶的铜臭下。
一个糊穿地心的锅贴,居然敢在新人面前这样诋毁自己,真是,真是岂有此理!屈辱,太屈辱了!
鞮红狠狠咬下一口刚“偷|渡”来的煮串,一张俏脸咀嚼的一鼓一鼓。
“鞮红姐?”门开的声音。
“咳咳咳咳我在换衣服先别进来!”鞮红光速将肉串全部丢回袋子扎紧,边狂嚼嘴里的边把手里的飞到远处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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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姜儿一进来就见大明星鞮红正优雅的坐在化妆镜前,在满屋馥郁玫瑰花香中,喷香水。
掩饰性的透透捂了下鼻子,摇曳生姿的走到鞮红面前微微欠身,“鞮红姐你好,我是孔姜儿,今天刚来剧组,过来和姐姐打个招呼,之后烦请姐姐多多指教~”
鞮红在她走进来的一瞬间就沉下了脸,原本以为不敲门直接进的是她的几个助理,没想到居然是个没礼貌的同行。这个孔姜儿她耳熟的很,没少听人提起,高缕影视新晋的小花,一张没什么辨识度的网红脸愣是凭着一个无需演技但原本人设就极度吸粉的角色红了一时。现在后续作品匮乏致使热度一跌再跌,正在想方设法找机会。
当然这只是外人对她的了解,鞮红这边的可靠消息是她傍上了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金|主|爸爸,前两个月闹了点不为人知的小别扭,这才致使资源断层,现在后续无力。
面对这种同行,鞮红向来是瞧不上的,更何况还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还进门不敲门(重点)的小流量,“不必姐姐长姐姐短的叫,我只比你大一岁。”
修炼到孔姜儿这种程度的也不在乎那一点脸皮了,“鞮红姐您这是哪里的话,您比我入行早那么多年,您算是我的前辈,叫声姐姐是基础的尊重啦。”
鞮红看了眼对方一路铺到脚下的台阶,直接踏了上去,“那你直接叫前辈吧。”
“……”孔姜儿噎了下,也不想再自找没趣,随便扯了几句就打算溜了,“那就明天见啦,期待和鞮红前辈的对手戏。”
鞮红闭了眼睛挥挥手,突然猛觉不对,她不记得自己还有和什么重要女性角色的对手戏啊?后面不大多都是男角色么,孔姜儿这种数据的艺人不可能来给她演个女路人甲吧?什么使她想不开去和特约演员抢饭吃的好奇心驱使鞮红把人叫住问道:“你演哪个?”
孔姜儿扇动两下刚嫁接的假睫毛,一张脸上写满了无辜,“我演的是裴锦娘。”
裴锦娘?
鞮红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那渝辞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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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拍拍那个新人演员的肩膀,“你还年轻慢慢来,但是要记住,不论是哭戏,还是别的什么,以后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不要用在演戏上,这是一门很好很好的艺术,你要是真心喜欢演戏,就必须懂得尊重观众。”
这个新人演员名叫傅依依,今年才十六岁,还没上过专业的院校,之所以被厉导选中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娇艳水灵的古典脸,加上这个年纪少女独有的青涩稚嫩,像极了《鱼玄机》中那个被半疯半癫的主人含怒杀死的婢女绿翘。
虽然没有丰富的表演经验,但新人有新人的好处,往往一张白纸要比有些许经验的演员更好调|教。傅依依从小学习古典舞,穿上戏服举手投足间颇有韵律,演戏方面很有灵性,往往一点就通,只是刚才那一场戏实在是难倒了毫无经验的她。
幸亏有渝辞私下指点,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过关,傅依依颇有感悟的点点头。
“渝辞老师,你在这里呀?你有没有见到鞮红老师呀?”小嫒着急忙慌的捧着两碗冰镇绿豆汤跑过来,谁能想到去打个绿豆汤的功夫鞮红就从保姆车上消失了?
渝辞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面对急红了一张脸的小助理,她还是报以温柔的笑:“我并没有看见,我——”
谁知她话未说完,一旁的傅依依却对着手指羞红了脸,“鞮红老师,我刚刚看见了的,她就站在湖边看船嘿嘿嘿……她真好看。”
小嫒连忙抓住救命稻草:“你见到她了有和她说什么吗?她有和你说什么吗?”
傅依依摇摇头,“我刚刚在这边和渝辞老师讲话,就没有过去和鞮红老师讲话。我……虽然我也很喜欢鞮红老师,但是之后反正还有对手戏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嘿嘿嘿,她真好看……”
小嫒抓狂,两碗绿豆汤在她手中摇摇欲坠,“那那你有看到她往哪里去了吗??”
“当然有啦,她是往那个方向去了。”傅依依一张小脸霎时浮上两团红云,“我刚才虽然在和渝辞老师讲话,但是一直有在关注鞮红老师嘿嘿嘿,她真好看……”
围观全程的渝辞:………………
所以你当着我的面这样说真的好吗?
不过也很开心就是了。
渝辞看着两个小脸红扑扑的少女打着招呼分开,转头是暮色西沉金光蔓上江面,巨大的仿佛博物馆里开出来的舫船停泊在岸边,几个工作人员在往上头接线缆,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投成几个剪影般的黑点……
剧组里的生活,再一次……
提前结束了。
渝辞四下看了看寻了个苹果箱坐下来,在剧组里,女性不能坐这类装器材的箱子。但是《鱼玄机》剧组对这块没什么忌讳,也就没那么多禁制。
想到这,刚才厉导沉默的点了根烟与她对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模样着脑海中浮现,她自哂一笑,七年了,见过多少冷漠的虚假的告别模样,还是头一回见到真心实意的愧疚。
厉导是个好导演,却也拗不过资本的大腿。
有什么关系呢,她早就习惯了。
刚才傅依依问她,演话剧也好,演影视剧也好,哭戏一场接着一场,哭不出来了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渝辞在以前读书的时候也忧虑过,后来才知道这个担心是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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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载浮沉,人生倥偬,随处都是伤心事,怎么会哭不出来呢?
毕业大戏上,她因一双凤眼演的王熙凤,那么耀眼那么自信,抓住了多少台下来观演的圈内导演。只可惜凡鸟偏从末世来,还没一飞冲天就在荆棘笼里碰了个头破血流。
不能演戏的日子里,渝辞常会支着小平板看别的演员的优秀作品,跟着一起笑一起哭。不知道是在哭角色还是在哭这个演员现实生活的境遇,还是在哭自己。
原本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经纪人不作为,每天她只能自己抱着简历投断腿,几百张一沓一沓的扔,没有一封回音。那时候就整日想着,接烂剧也比没有戏接的日子强啊。
大成本作品她没数据,小成本的就喜欢网红脸,锥子尖儿,袒|胸|露|乳往屏幕前一堆,几百万点击赚到了就收钱,管后头还留不留得住观众。
最难过最难捱的那段日子里,她在公寓里天天大声放佛经,放《春歌》,拼命磨平自己的锋芒和对梦想的期许,一点点降低期待值,直到没有期待,死水无波。
谁人不慕年少成名?
不是因为浮躁,而是因为那时候锋芒未褪,每个细胞都懂得充分享受盛名与荣光。
宠辱不惊,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拿现世俗规为捣罐,自身血肉为捣锤,注入失望与绝望的溶液,将那颗年轻滚热的心,一下一下和着血浆捣成粉碎,留下圆润扁平毫无锋芒的灵魂任由风吹雨打,自此功成。
俗世的风刀霜剑,再难伤她一分。
也再难,令她开怀一分。
***
“鞮红姐,休息室在那边,你来这里一会被人抓了怎么办呀?”
“鞮红姐,澔哥又来催了,说您上次定制的护肤品已经在冰箱里存了很久,再不去试就不能换啦。”
“鞮红姐,您现在不回酒店吗?接下来没有戏了。”
“鞮红姐,明天的通告下来了,您上午得补一场…………”
“都闭嘴!!”鞮红对着身后乌泱泱一群助理不胜其烦,“真是烦死了我走几步路你们都得给我架着么!全都回车上去!把小嫒一个人叫过来就行了。”
一群助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吱声,鞮红醋起眉头,“怎么?好好的小姑娘又被你们打发去干什么粗活了?”
她记得她养的是一群助理,不是一群皇宫里的妃子吧,怎么整天甩她面前的都是一出宫心计呢。
“鞮红姐,我们回去就回去了,但您真的得一会赶紧回来,剧组里的演员大多都在这里休息,您要是一直在这一带待着,保不齐又会被人碰瓷啊。”
跟了鞮红最久的助理忧心忡忡的开口。
鞮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要是告诉他们今儿个还就是去找那个碰瓷儿自己的演员,那还不天下大乱了。
《鱼玄机》剧组资金比较充沛,普通演员也有一个比较舒适的休息区,但是鞮红平时都是不会来的,自然也不认识路。小嫒不在身边她也只能胡走乱串,幸好现在是拍摄时间,大部分演员都在戏上整个休息区除了零星几个见明星见惯的工作人员,基本没什么人影。
鞮红捏着手机凭感觉找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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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渝辞拿起收拾好的包罩上防晒衣就往外走,却被一只纤细到皮包骨的手臂拦住。
“别急着走呀学姐。”孔姜儿上前两步,堵住人去路。
渝辞直接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皮包骨的玩意还想学人玩壁咚??
脂肪全长胆子上了。
第0章 千金难买我高兴
孔姜儿冷笑出声,“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当初要是被那老东西搞一晚上,不早就红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受这种苦。”
渝辞从置物架上找自己的太阳伞的手顿了顿,猝不及防被孔姜儿一把拽过来丢到椅子上,她长出一口气,冷冷回视:“所以你今天现身说法来了?”
孔姜儿一只手撑在椅背上,缓缓躬下身子与渝辞平视,“学姐,你自己都这么失败了,当初怎么就有脸来教我呢?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年华?”
渝辞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再也不能从这张皮削骨似的脸上找到当初那个清纯青涩的小师妹的影子。
两年前,渝辞在公寓里整理出一间房间,专为接济刚毕业一年准备北漂的小师妹,那时的渝辞正在经厉人生中最低谷的时期。
不眠不休整整三天之后,她拨通了那个藏在通讯录最底端的号码。
在几件清透顺滑的衣服之间反复犹豫最后抓了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套上,发着抖的手一笔一笔给自己化妆,每画一笔都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句,好不容易扫完定妆散粉,放粉盒的手没控制住力度将粉底液带下来碎了一地。
视死如归的用房卡刷开酒店房间的她坐在大尺寸的圆形水床上,浴室里传来的每一道水声都像是一把刀子淅淅沥沥的割着她那颗自以为已经迟钝的心脏,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人在违背本心的时候,会这么疼,这么难熬。
她没有等浴室的水声停止,就打开房门,捧着她那颗差一点就血尽而亡的心夺门而出,冲出酒店大门,躲入漫天雨幕之中。
冰凉的雨水将她全身浇透,从上至下,似激流贯穿全身。昏暗天幕下她紧紧捧住自己的心,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会了,永远也不会了,她再也不会丢掉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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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日后将要面对什么,无论是否会陷入更深重,更绝望的地狱——
我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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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坚守原则哪有这么轻松,很快她就因为没有什么价值被公司放养,曝光几率之少和资源之贫瘠无异于被雪藏。
那夜在酒店房间里无意发现的秘密文件夹被当时潜伏的狗仔恶意泄漏,X照门事件席卷整个内娱圈。得亏于她的籍籍无名,知道这件事与她有关的人并不多,而孔姜儿就是其一。
那夜狼狈归来的渝辞,和渝辞后来大病一场从鬼门关打了个旋儿的经历全都落入当时二十出头的孔姜儿眼中。
无论渝辞多少次用心良苦的告诉她,做咱这一行,最容易丢掉的就是自己的本心,但它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该被丢掉的。
言语切切,赤心拳拳竟然变成了今日孔姜儿伤害她的理由,叫人如何不心寒。
“所以,你是觉得我阻了你的路?”渝辞声音本身就有一种冰冷的质感,眼下面无表情说这话,更让人不寒而栗。
孔姜儿竟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扫过来:“那不然呢?如果你那时候没把那破事闹的这么大,好好跟那老头睡了,而不是一遍遍告诉我无论到何种境地都不能走这条路,我早几年就可以红了!所以,渝辞学姐——”
她在渝辞森冷的目光中缓缓起身,脸上洋起志得意满的笑容,“这个角色,是你欠我的。”
“啪”。
渝辞甩上门,浑身低气压的往外走,满脸都写着“无语”。
指着裴锦娘这么个垃圾人设红?
傻|逼。
***
“诶呀呀呀呀呀~~”
一群人赶紧上前簇拥住孔姜儿,连声“孔老师您怎么了”“孔老师消消暑”的伺候着。
孔姜儿虚虚扶着额头,嘴唇红润眼神恍惚,“谢谢你们,我没有事。导演,请开始吧……哎呦呦呦呦呦呦……”
坐在监视器后的厉导默默塞上耳机,观自在菩萨,般若波罗蜜多时……
小唐等剧组人员在心里叫苦不迭,这货都快作了一上午了,作妖本领堪称宇宙级。对戏的演员已经热的连换两身衣服,好好的公子哥都快成落汤鸡了,这不,看那坐在苹果箱上两眼无神盯太阳的对戏演员,准在心里怀疑人生呢。
这时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鞮红老师来啦!”
众人:……得,升级版来了。
升级版不愧是升级版,不仅保留了原版的矫情性能,还带来了最新研发出的作妖配置。一出手就告诉你什么叫一分价钱一分货。
鞮红:“我下午赶杂志拍摄,上午速度改拍我那场。”
***
穿戴好的孔姜儿走到鞮红身边挤出一脸讨好的笑,“鞮红前辈,一会请多多指教。”
鞮红玩着珠花懒洋洋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过于尖细的下巴配上流水线网红款的少女五官根本撑不起裴锦娘这种名门大房夫人的角色,同样是月白色的锦裳穿在渝辞身上是出身高贵神妃仙子般的人物,穿在这货身上就搁那青楼弹小曲儿的似的。
“嗯。”从鼻子里哼出个意味不明的音节就算应付了,鞮红懒懒闭上眸子。
“林亭第X场第X镜第X次,开始!”
孔姜儿带着一堆丫鬟婆子重重撞开林亭别墅的院门,惊来了气势汹汹的鱼玄机???
孔姜儿扬眉瞪眼,憋足气势:“你,就是,鱼、幼、薇?”
鱼玄机:“呵。”
***
“渝辞老师渝辞老师您先别走,片场出事了!导演让您先留一下啊啊。”
坐在两个大行李箱旁边的渝辞:???
“片场怎么了?”
“鞮红老师…鞮红老师发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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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的什么东西,是我该见了你怕,你见了我抖什么腿!连个台词也说不好,你不是科班出身吗?!还是你觉得你排场比我大,不仅助理数量要比我翻一番,连演戏时长也要比我翻一番啊?!”
“鞮红前辈,我,我并不是……”
孔姜儿哪里丢过这种脸,早就被鞮红说的面红耳赤,两只眼睛红红的蓄满了泪。其实真的怨不得她,和鞮红这种顶流对戏她哪敢装病偷懒,肯定是卯足力气演啊。哪成想对方根本不接她的戏(姑且算她演的也是戏),不论她说什么台词,对方都一脸趾高气昂冷笑以对。完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自己当然无法继续保持裴锦娘的状态,就被鞮红一顿指摘。
捏着助理给的纸巾,孔姜儿声弱如蚊:“鞮红前辈对不起,今天是我状态不好,我中暑了,您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休息?”鞮红抱臂冷笑,“你知道我下午还有通告吗?你知不知道我耽搁一分钟损失多少钱?你演技这么差达不到角色需求,耽误了我的时间,我没计较让你陪我损失已经很客气了,现在你还要我因为你状态不好继续浪费时间,什么居心啊?”
众人听到这,都在心里为这段硬核的话默默点了个赞,一上午的气啊,这字字句句简直是照着人心坎骂的!太解气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道上了年纪的浑重男声突兀的出现在片场,众人还没寻到声源,就见孔姜儿撒着小步子跑了过去,包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成泄洪之势冲刷脸颊。
来者正是孔姜儿的金|主|爸爸,也是《鱼玄机》剧组投资人之一,眼下正搂着孔姜儿的腰,一边柔声安慰哭哭唧唧的小情儿,一边气势汹汹朝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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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基本都对这位金主有所耳闻,虽然鞮红平日里也经常折磨他们,但是好歹还算有点原则,不像孔姜儿这么搞得要把这辈子的幺蛾子都在今天作完的程度,一个个心里都替鞮红捏了把汗。
鞮红当然也看见了往林亭别墅景这边走的魁梧身躯,及到眼前时,她从容不迫的站起来,礼貌性的一笑。
“董叔叔,一个月不见,您看上去更加健朗了。”
且不说众人懵逼,孔姜儿当场就被雷劈了个正着,“你们,你们认识?”
鞮红没有理会她,仍礼貌的看着已经摘掉墨镜对她露出慈祥笑意的男人,“我爸爸前几天新购入几匹克莱兹代尔,不知董叔叔愿不愿意赏个脸,这周末来我家马场玩玩?”
孔姜儿看着越谈越热络的两人,走到一边默默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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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姜儿跟着金|主走了,裴锦娘的角色自然是还给了渝辞。忽略鞮红自己填了一大笔投资款,事情还算解决的很完美。厉导宣布今天收工放假一天,小嫒撒着欢跑到鞮红身边,疯狂给她比赞,“哇!鞮红姐你好厉害啊好帅呀!”
鞮红笑着揉揉她的头,甫一抬眼就看到渝辞坐在不远处的塑料椅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登时心里一紧。
卧!槽!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看到我帮她出气了???
太羞耻了!
她难道知道我在休息室外偷听她们说话了?
啊她站起来了?!
她她她怎么还走过来了?!
眼看着渝辞双手插兜还差几步路就要走到自己跟前,鞮红连忙支开小嫒,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反正已经这么丢脸了!
渝辞饶有兴致欣赏了会她这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语气真诚,“谢谢。”
鞮红“切”了一声,“我只不过是懒得再补拍那么多镜头而已。”
第0章 玩脱了
渝辞点点头,“原来如此。”
鞮红有些戏弄意味的抬头看她,“那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帮你吧?”
渝辞低头笑笑,让开一旁,做了一个“路我已经让开了,太后您请”的手势。
鞮红昂首往前走,还没走两步被渝辞叫住。
“您要往哪去?”
鞮红心底翻了个白眼,“回酒店啊。”
渝辞左右确认了下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抬脚凑到鞮红身边,微微俯下,声音扫出温热的气体擦过鞮红耳廓。
“这都两点多了,您下午的杂志拍摄是…取消了?”
“砰!”
鞮红的耳廓肉眼可见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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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鞮红保姆车远去的渝辞,心情很好的转身准备约潘配平一起回酒店折腾空调的渝辞看见不远处朝她跑来的身影。
“小唐老师?找我有事吗?”
小唐手里捏着手机,跑的满身是汗,“渝辞老师,导演说让你明天休息,不用按照刚刚的通告来。”
渝辞这下有些诧异了,“有调整?”
小唐摆摆手,满脸愧疚,“投资人刚刚发来的信息,说……说您刚才惹到了她,让导演把明天的戏份全给您删了……”
渝辞紧锁眉头,“哪个投资人?”
小唐:“就……就是现在咱们这个戏最大的投资人…………鞮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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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鞮红片场骂人#荣登热搜榜首。
视频通话对面是经纪人邬澔生无可恋的脸。
“红红呀,片场那种小演员哪里配得上你骂呀。”
鞮红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喷香水,“那是她欠骂,天气那么热,她还在片场作,不想拍就装个病去酒店休息不行吗?拍要拍,还这样耽误人。
“还有,她带来的助理居然比我多出一倍多,你说这不是看不起我是什么?”鞮红越说越气,连珠炮似的把自己这段时间受得气吐出来。
“演技那么差还耽误我时间,居然要我把之前拍过的片段全部重新拍一遍,真的是岂有此理,这不是增加我的工作量吗?哼,耍大牌耍到祖师爷头上来了。”
邬澔扶额,“红红呀,你这样是要崩人设的呀,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都在怎么说你?”
“怎么说我?”鞮红不以为然。
邬澔欲言又止,止又预言,干脆大手一挥,“好了这件事情我也不想多说,红红你之后能不能多注意一点?你这次骂的还是髙缕新捧的小花孔姜儿,这件事现在之所以闹得这么大就是因为被髙缕拿去大做文章了的呀!”
言下之意就是请鞮红姑奶奶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别拿这么大的目标撒气。
鞮红垂下眼帘,金属质感的狐狸头在掌心摩挲,“这次,你没办法了?”
“怎么可能?!“邬澔绝不容许自己的专业能力被人质疑。
鞮红瞬间抬起头来,笑如春花,“那不就行了,知道我们澔哥最厉害了。”
邬澔伸手指比了个叉,“拒绝套路。”说完突然表情沉下来,凑近屏幕,“红红,你老实和我说,这一次是不是又是因为那个渝辞。”
“噗——”鞮红一口水喷在屏幕上,“澔哥你乱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和她有关系。”
邬澔略一思索点了点头,“没有关系最好,红红你要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要和那种人不清不楚的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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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澔挂了视频通话后就再也没有说别的什么,然后指挥若定大展神威把脏水泼还给了髙缕影视。
鞮红片场骂人,挤兑演员的黑热搜上去,本身就是髙缕影视派人小题大做出来的,但毕竟鞮红在片场教训小粉红演员是事实,所以团队也没有什么办法来洗白,反倒是可怜了团队里宣发们日渐凋零的秀发。
不过这次髙缕如此过分,帝煌也不会手软。好歹是旗鼓相当的两家传媒龙头,当天就打了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帝煌直接就把孔姜儿的空降行为爆料出来,大肆渲染她如何如何抢人饭碗,如何如何在片场耍出妖风阵阵,如何如何抱了金主的大腿。但是由于金主大腿过于粗壮,一蹬就能死人的那种,所以借宣发十个胆子这一条也只存活在了草稿上。
仗着身份挤人加上片场耍大牌两条足以让孔姜儿的人设如豆腐渣工程般坍塌,网络舆论一下子风头逆转。
只不过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渝辞再次成为那条莫名其妙被殃及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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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渝辞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个热搜体质!
面对微博上山呼海啸一样的撕|逼盛况处于风眼中央的渝辞实在哭笑不得,揉了揉眉心还是切换回了自己的首页。
相比于外面的狂风暴雨,渝辞自己的主页上就比较安宁了,好像这里是她最后的避风港,没有什么让她头疼的东西……
个毛线啊!
这几万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野蛮生长的评论谁来给她解释一下!!!
看着昨夜晚上删改十几遍才发上去的一条告别微博下惊人的数据,渝辞惊恐的翻上去检查看现在登的是不是自己的账号。
那条微博写的是自己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不能演裴锦娘了,让大家不要再等。其实她从来不是这种的矫情的人,以前很多角色就算是接到了,她也不会去和小金鱼们说她接了什么什么的,所以就算角色被换掉没有一次卖过惨,个别几次被知道还是由几个小金鱼自己打探到的内情。
这次托鞮红那顶流的福,小金鱼们都知道她接了《鱼玄机》里裴锦娘的角色,一想到不知情的小金鱼们苦苦守着等到开播日却发现演员不是自己,她就不能接受,所以无论如何都得说一声。
现在那条微博下面都是一堆小金鱼义愤填膺,得知自己的姐姐又被人挤掉了角色,想到这种事情在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大家都觉得自己姐姐实在是混的太惨了。
接着混在里面的也有其他声音,很多小天使们表示渝辞姐姐这次得好好感谢鞮红姐姐,问渝辞姐姐是不是和鞮红玩的很好,上次大半夜在一起吃东西,今天又帮了她。
再接下来的声音就不好听了,一堆从鞮红孔姜儿那边激|战过来的人分成两拨,一波是纯粹被渝辞惨痛经历虐过来安抚的,一波是觉得孔姜儿委屈,渝辞又开始作妖的路人黑,这波操作渝辞看的清明,资本水深,大鱼尚且还会被鲨鱼咬死,她一个皮皮虾能管得了什么。
小金鱼们随渝辞,大多数都很佛系,加上渝辞之前也不是什么张扬的主,被鞮红抢走角色这种事小金鱼们也不太知道,所以她们对于鞮红这么个人都是路人居多。这次鞮红帮了这么大的忙,可算是在小金鱼们那里狠狠刷了一波好感度,有不少人也关注起了鞮红。
渝辞手指在那条微博上滑动几下,最终笑着点下了删除。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七年里那每一个被顶掉角色时候的失望和痛楚,这都是鞮红带给他的,大多数来说。但是这一次确确实实是鞮红帮助了她。
鞮红这次帮她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好玩?亦或许是因为真的和她说的一样,只是觉得不想再重新拍那么多的镜头了吧。
其实她也明白孔姜儿的选择。如鞮红这般,自然是不必有这样的艰苦抉择,上天从她出生起就准备好了最好的礼物拱手送到她面前。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自然也不会知道普通人的无助。
只是对于孔姜儿,明白不代表认可,理解不代表赞同。
你可以选择捷径,但是你不能在选择走捷径成功之后,反过来欺压那些,不走捷径,勤勤恳恳的依然为头顶星光努力着的人。
七年愤懑满怀如沉疴旧疾,密密麻麻的遍布她周身每一处筋骨。
求而不得,放之不下。
而这一次,长剑破开混沌天地,浓郁墨色往天际晕染开来,亘古的阴霾之中泄出第一缕光亮。
即便往后依然凄风苦雨,至少这一次,她嗅到了久违的阳光。
***
当晚,守在手机前的小金鱼们都收到了一条微博提示:
演员渝辞V
6秒前来自的iPhone客户端
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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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相比于渝辞,鞮红才是那个更尴尬的,因为她发现她微博底下的评论里,一群小红帽中间居然混入好几条小金鱼……
小金鱼,渝辞的粉丝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鞮红看到那些小金鱼疯狂冒头感激自己,说什么谢谢鞮红姐姐帮我们姐姐守护住了角色,那彩虹屁吹的,那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谢到鞮红都开始觉得自己怕不是拯救了全宇宙。
受宠若惊的鞮红虽然心里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帮忙把,但还是有些小开心。她抱着手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翻滚两圈,喜滋滋的把那些谢谢她的评论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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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灯洒下柔晕的黄光,鞮红趴在床头想着之前对渝辞的误会,要不是孔姜儿那天在休息室欺辱渝辞时道出当年事,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直误会着人家。
但是有时候,存着误会的时候见人,还可以以平常心。结果现在误会解除了,好像这么几年下来的固有映像突然转变,就仿佛面前那个是一个新认识的朋友,猝不及防的转变使她就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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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好像被那日鞮红的哭戏哭伤了,接连几日鱼玄机的戏都没什么难度,这日更是简单。
鱼玄机效仿前时薛涛,制出胭脂色诗笺,美曰其名:桃花笺。诗墨书成她莲冠素袖独坐长安亭,将点点桃花笺散入溪水,慕其颜色者争相抢拾,蔚为壮观。
鞮红美美的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回到保姆车,就看见小嫒一脸兴奋的坐在车上,刚巧看了眼手机就要下车。
“怎么这么兴奋啊?”鞮红忙拉住人问道。
“啊啊啊鞮红姐你不知道,今天是渝辞姐姐一场重头戏啊,小唐和我说的!”小嫒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兴奋的像只脱缰疯兔。
鞮红嘴抽了抽,“……你到底是谁的助理?”
小嫒一把拉住鞮红,“啊鞮红姐,你要不要也去看啊!今天是裴锦娘最最最重要的一场戏了!
鞮红有点不确定,裴锦娘那种角色还有重头戏吗?当然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的重头戏到底是哪一场,你要是问的话她只知道自己哪一场的衣服是最好看的。
“有啊,在B组拍,今天的戏讲的是裴锦娘得知自己的丈夫纳妾之后打发雷霆的事情!”
鞮红一脸难以置信,这种戏算什么的重头戏啊?重头戏难道不是那种大场面吗?比如行军打仗,皇帝选秀女那种人超级多的场面。只是发个火能叫什么重头戏?
“我今天打算回去看看剧本,就不去了。”鞮红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啊不不不,今天这场特别好看,渝辞姐还要哭呢!”
哭?
鞮红不禁睁大了眼睛。
小嫒看着身边一把把自己薅回车里看样子比自己还要兴奋的鞮红,有些手足无措。
鞮红双眼闪烁着24K金的光芒。
“走,我们去看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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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住口
李家府邸是剧组临时找了这里一个真正的古典园林改建的,亭台楼阁临水而建,汀岸相连一碧万顷,处处显露贵气之余又不失清雅,确实是符合古时文人墨客的府邸。
渝辞今天是一身暗玫瑰红的衣服,上面绣着大片大片艳丽的牡丹,鞮红从来不知道还有人能把这么鲜艳的颜色穿的那么清高绝俗。
渝辞和李亿的演员两人一同在一边准备着,鞮红的保姆车呼啸而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嫒从车上下来时,小唐就冲她打招呼:“小嫒来啦!”
小嫒兴奋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点点头,接着从车上下来了鞮红。
众人:…………………………
气氛莫名有些凝固,小唐僵硬的打着招呼:“鞮红老师怎么来啦?”
小嫒:“鞮红姐也来看渝辞姐姐哒!”
全场:……………………………………
鞮红一张脸躁的不行,当场就想上车走人。
偏偏小嫒这倒霉孩子还兴奋的说了句,“我们鞮红姐姐也可喜欢渝辞姐姐啦!!”
全场都是一个“O”字型的嘴巴。
这回连渝辞也面无表情的往这边看了过来。
气温极高的空气凝固起来就跟站在喷发的火山边沿似的,火山口翻滚着尴尬的岩浆……
鞮红恨不得当场裂条大缝让她跳下去算了。
***
裴锦娘这场戏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一个讨喜的因素都没有,鞮红也从来不觉得一个女人撒泼耍脾气到底有什么看头,但是当渝辞从椅子上起立,说出第一句话的那一瞬间,整个天地都亮了起来。
“夫君是在怪我?”面对因为知晓她带人将鱼幼薇打了一顿而大发雷霆的丈夫,裴锦娘满脸不可置信,她看似稳稳当当的站着,广袖下微颤的手出卖了她的不淡定。
李亿大怒,“她已经嫁入了我李家,就是我的人,你一声不吭去动我的人,把我当成什么了?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
“我是你的妻子!”河东裴氏,名门望族,裴锦娘的出身决定了其强势高傲的个性。她扬起高挽着发髻的头颅,字字掷地有声。
“夫君一言不发就将个身份低贱的狐媚子引入家门,又是把我当成了什么?”裴锦娘再也顾不得脸面,拂袖衰落几上茶盏,瓷器碎落声同随之而来的怒声骂语接连不绝。
鞮红从来不知道,原来看现场演戏居然这么有感觉,渝辞好像把她拉入了那个世界。她能感觉到裴锦娘的贪嗔痴怨,出身名门却发现丈夫在外头偷偷娶了一方小妾的屈辱感。
演到这里鞮红就想起来了,要不说怎么有点熟悉,这场戏昨天她看孔姜儿演过一遍,那可真是撒泼骂街无所不用其极,接下来的情节就是李亿负气而去,裴锦娘将人喝住,然后逼着李亿带她上京城,彻底抛弃平康巷里出来的鱼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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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当时孔姜儿演那一幕的样子,还真有点让人恨得牙痒痒,鞮红胡思乱想着,突然被一声裂帛声打断思绪,眼前一幕叫她怀疑自己前几天看的是一场假戏。
眼见裴锦娘对着咬死不放人摔袖而去的丈夫想要追出去,牡丹华艳的裙裳却被门板绊住,她身为名门贵女的傲骨已经全部卸下,便如她决然撕去绊住身形的华锦,裴锦娘是爱她丈夫的,如果可以选择她甚至愿意用自己的身家去交换。
然而这番恳切狼狈也只来得及拽住丈夫的衣摆,挽不回早已失落在林亭别墅的那颗心。
“啊这……”气音出口的瞬间鞮红立刻紧闭双唇,虽然《鱼玄机》不是同期收声,后期还要加上配音,但是无论如何在片场拍摄时发出声响都会被视为缺乏专业素质的行为。
鞮红当然知道这些,却也无法控制自己不惊讶。这场戏她见过孔姜儿演,也记得词。说的是什么京城马上要春天了,夫君在京城中了状元怎么也不带她去玩玩之类话。看似玩笑,实则是逼迫。被她喝住的李亿就站在院中给个背影,孔姜儿说这些台词的时候趾高气昂的站在屋里,连门槛都没迈出一步。
说实话,听到那些台词的时候,鞮红也觉得以裴锦娘的身份肯定就是这样演的,开玩笑,河东裴氏,名门望族,势力范围遍布京华,加上妒妇这个属性加成,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
但是渝辞的裴锦娘,却是抓着丈夫的衣摆,拖着破碎的裳摆,极缓慢、极坚定的跪了下去。
“夫君留步,妾身…还没祝贺夫君,金榜题名之喜。眼看过几日就出春节了,夫君又将赴任京华。江陵虽好,可去京华也需一二个月,书信往来多有不便……妾身听闻长安的牡丹开得极盛,一直想亲眼瞧瞧,此次夫君便带我一同归京吧。”
言落,她松开丈夫的衣摆,俯下身重重磕了一个头。
整场戏听似玩笑,看似哀求,实为逼迫,一场盛气凌人的戏码就这么被渝辞演到极致。逼迫是她的身份职责,玩笑是她的傲骨未折,哀求是因为她对李亿的爱。
在那个年代,没有人在心爱之人面前依旧能够保持傲骨嶙峋。哪怕李亿当官还要仰仗裴氏娘家的势力,但她却连一声“子安”都不敢唤出口。
鞮红想起自己当时看到人设表时的一句话,裴锦娘真心爱慕李亿,想不到,小小一句看上去俗不可耐的词,渝辞却是将之诠释的淋漓尽致,让人无法不动容。
明明看上去已经很卑微,但是渝辞饰演的裴锦娘却依然高贵的不能亵渎,她为保全这一身傲骨折了傲骨。
李亿不置可否,裴锦娘一直跪在地上,头没有抬起来。但是直到李亿消失在门口的时候裴锦娘才抬起头来。
蓄满眼眶的泪无声落下,迷离水雾散去,露出掩藏其后的脆弱和强撑的骨气。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并未褪去全部的骄傲,所有的骄傲此时都汇聚她的眼神之中。
贵族女子的骄傲,自她一站起来开始四周流淌,最终又重聚眼中。演员身上的这一股气,渝辞运转的行云流畅绵而不绝,剧本文字堆出的裴锦娘,自此有了灵魂。
七月份天气非常的炎热,但是这一场戏二人都是冬装打扮,裴锦娘更是在脖子上围了一条银狐围脖,整个发髻非常的重,基本上头一磕下去就无法再抬上来。
偏偏因为各种原因整场戏来来回回重演了好几遍,后来突然又加了雪花机,台词一遍一遍的说,头一次一次的磕上地面……
哪怕脖子已经酸的直不起来,在休息的时候完全就是瘫痪状态,但是只要一喊开始,她便是一丝不苟的裴锦娘。
只要不喊卡,裴锦娘的灵魂就还活在她的躯壳里,一言,一行,无有懈怠。
***
鞮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戏,她以前不是没有和一些老戏骨演过戏,也不是没有在电影里看到过真正影帝影后级别的演员演过戏,但确确实实,没有一次带给她这样的震撼力。
同一段戏,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会麻木,但是渝辞刚刚带给他的那种感觉,在每一遍开始的时候,都能再一次震撼到她。
话剧演员们有一种说法,叫做没有上一场。这是对于一个演员的约束,但是渝辞却把这样的一种要求,变成享受,送给所有的观众。
“鞮红姐?鞮红姐姐?”
小嫒在一边已经叫上半天,手臂都快被她戳肿的鞮红后知后觉才发现人是在叫她。
“怎么了?”
“你,是不是看入迷啦?”
“你不要胡说啊。”鞮红立刻反驳。
“怎么样怎么样,渝辞姐姐是真的很棒棒把!嘿嘿嘿。”小嫒一脸安利成功的笑。
鞮红左右看了看,发现很多人都在看她们这边,恨不得当场变出个麻袋来将人套走毁尸灭迹。
但毁尸灭迹是不现实的,敢肯定是不敢的,她也就只敢把嘴咧的跟裤腰带似的这货扯进车里。
在车载空调的冷风中吹了个够本的鞮红这才冷却下来,“嗯,好看。”
小嫒看着鞮红这种反应突然就爆笑出声,“没有想到鞮红姐你这么害羞的吗!诶鞮红姐,你既然这么喜欢渝辞老师,为什么不请渝辞老师去咱们那里坐坐呀?”
“坐什么坐呀,真的是……我没有啊,你别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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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鞮红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渝辞带给她的震撼,半梦半醒间,眼前脑内浮现的全是渝辞今天那一身暗玫瑰色的扮相。
朱琦画楼,亭台曲榭,仿佛今日见到的渝辞就该是在这个世界中生活的人,她伸出手,把自己也带入进去,微凉的触感滑落手背,那是古时女子淌落面颊的辛酸泪。
鞮红就这么翻来覆去恍惚了一整天。
***
次日清晨,鞮红换好大红喜服来到拍摄地点,趁天还蒙蒙亮,灯光团队将室内窗外光影打造出暮夜的效果,这场戏讲的是鱼玄机出嫁前夜,身穿嫁衣来别温庭筠。
鞮红一拿到剧本,诶嘿,有点巧啊,昨天渝辞跪,渝辞跪完她来跪。
鞮温庭筠的演员是一个老戏骨,算是以前也有颜值有演技,但是当时的媒体没有现在这么会捧人,所以也没有大红大紫,美人迟暮,即便演技越发精湛,却也只能沦落为配。
鞮红看着剧本却满脑子都是昨天渝辞带给她的后遗症,糟蹋剧本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良心发现般意识到自己好像怎么演都演不对。
第0章 想拜师了
“荒戍落黄叶,浩然离故关。江上几人在,天涯孤棹还。高风汉阳渡,初日郢门山。何当重相见,樽酒慰离颜……飞卿赠诗于我,何故不敢写明?飞卿属意于我,何故不敢直说?”
花间词派的大词人一改往日纤细旖丽,一篇《送人东游》意境旷远,字字情深,却并未写明赠予何人。世人不知,鱼玄机却是晓得的。
平康里的小巷中,温庭筠带来鱼玄机人生中第一个春天。一首《江边柳》,拜师一场情,她小小的心中一直思慕这位师父,但是这位师父觉得自己和她之间是鸿沟天谴。
嫁作他人妇的前夜,鱼幼薇凤冠霞帔携诗含恨而来,叫温庭筠疼惜之余措手不及。
鞮红两眼放空的听导演说完背景,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就是一只墨鱼的亚子:满腹墨水,脑袋空空。她有点恍惚,突然不受控制的在想如果是渝辞来演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拍摄工作在鞮红神游天外的情况下展开了。
温庭筠的表演极具感染力,或许称不上王者,大师级别那是妥妥的,一般小演员遇到他基本都会被带动几分,这也是为什么厉导将温庭筠这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交给他的原因。
理想很丰满,现实比骨灰还T|M骨感。
厉导:兄dei,就靠你了!
温大师:兄dei我,带不动啊!!
鞮红额角挂满汗珠,今晨这一场师徒离别戏,剧本煽情程度远远超过渝辞昨天那一场,有些人拿着普通食材却可加工成珍馐佳肴,有些人空守着一堆珍稀食材最后只能给观众送去一坨不可描述。
她第一次意识到,专业之间的差距。
从来都以为演戏这种东西谁都能来,艺考时候,所有的专业都要讲究一个专业性,唯有表演专业是一个只看眼缘的专业,一靠取巧,二靠脸。
她所接触到的,能够有资格和她合作的同龄演员,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在读新人,就是一切同样矜贵的,被经纪公司捧在手里呵护的一哥一姐。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同龄艺人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直到她见到渝辞……
朝菌初证晦朔,
井蛙得见沧海。
***
酒店内
小嫒端着刚切好的水果走到桌边,被鞮红就剩一口气吊着的凄惨模样吓飞果盘,“鞮红姐你怎么了!!”
鞮红有气无力的瞪了她一眼,接着哀叹一声吐出死沉死沉一口浊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
“小嫒啊……“
小嫒紧紧握住鞮红颤抖的手,“姐,你说,有什么心愿我都会尽力帮你满足的!”
鞮红满怀希冀的抬眼看她,“你,你觉得我演的怎么样啊?”
小嫒扶人的动作僵在原地。
瞧瞧,这是一道多么优秀的送命题,小嫒飞速转动脑花思索如何回答可以死的晚一点。
“那个…鞮红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别怪我啊……”
鞮红大手一挥:“直说吧,气死算我的。”
事实证明,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过早,话说太早的后果就是被气到七窍生烟命悬一线还得努力保持微笑,亲切拍拍对方的肩膀,称赞一句:你骂得好。
当面喷正主业务水平这种刺激的体验,体验过一次就知道是多么的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使用体验良好的小嫒喝水不忘挖井人,鼓舞性的拍了拍鞮红肩膀,“不过姐姐你不要难过,我们小红帽都知道的。”
鞮红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知道什么?”
小嫒:“姐姐你已经很努力了!”
鞮红吐血。
什么叫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不,你们错了!
我根本就没、有、努、力、过啊!
帝煌娱乐当红炸子鸡鞮红,第一次面对粉丝生出愧疚的心理。
虽然这种话说出去就像个天大的笑话,但她是真的就想好好演戏了。
鞮红的行动力就和她花钱的速度成正比,鞮红琢磨着自己当时大学期间没好好上课,现在回去问老师肯定会被笑掉大牙的她丢不起这个人。问老戏骨的话她又实在心理障碍太大,而且找老师一定要找一个,真的自己佩服,戳动过自己这颗铁石心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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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想来想去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鞮红就很绝望,命运怎么就这么喜欢玩弄她这条脆弱的小生命呢?
“小嫒啊,那个渝辞……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啊鞮红姐,这你可就问对人了!”小嫒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正襟危坐,追星,她可是专业的。
“渝辞姐姐是帝都戏剧学院毕业的,帝戏出演员啊!而且渝辞姐姐中途还试图转系一次,失败了!”
啥?把演戏当命的渝辞也会转系?鞮红登时就来了兴趣,“为什么失败了?她为什么转系啊?”
小嫒抬了抬不存在的眼镜架,翻过一页笔记,“不知道。”
“渝辞出道是哪部戏啊?”
“特约,《律政精英2》,她演一个特别无能的律师,出场一分钟不到。”
“有时间长点的吗?”
“有,《杨门女将外传》,她演一个女将军,出征、挂帅、被砍死总用时3分钟。”
“有没有戏份多一点,能看出演技的那种?”
“有,《唐明皇》,她演一个跳舞的妃子,后来被皇帝宠幸,生孩子那段……算能体现演技吧。”
“有没有生死离别那种的?”
“有,《石崇传》,她演绿珠,最后跳楼了。”
“为什么这些戏我都没听说过?”
“因为都是烂片。”小嫒“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鞮红姐,你——”
“最后一个问题!”鞮红伸出一根手指,被小嫒扳下来。
“鞮红姐?”小嫒一脸狐疑,“你是不是……想找渝辞姐姐学演戏啊?”
鞮红壮士断腕般点了点头。
小嫒:“简单啊,鞮红姐你这么喜欢渝辞姐,又帮过她,她肯定会很乐意教你哒!你直接去跟她说吧!”
那不如直接让我去死!鞮红有苦难言。
小嫒把小本本往桌上一摔,钳了鞮红就往房门走,“走走走,鞮红姐,我现在就带你去!”
鞮红绝望挣扎,“不要……不要……”
小嫒见鞮红走不动路,猛地想起她刚刚脸色不对劲,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会照顾人,鞮红姐身体不舒服还要让她这么劳累!
索性长臂一捞在鞮红惊悚的目光中将人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鞮红姐,你身体不舒服没关系,我抱你去!有我小嫒在,什么也耽误不了你拜师学艺!”
真……真是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鞮红来不及惊讶她助理这怪力神才,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拖去刑场,连忙伸出两只爪子紧紧扒住门框,垂死挣扎。
“鞮红姐,你不用不好意思啦!”
小嫒灵活往反方向转了个身,轻轻松松就把誓与门框共生死的鞮红扒了下来,甚至还刷开了门把,正要去开门时忽然听见怀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
“住手!!不不不许去!!扣光你工资啊!!”
***
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看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的鞮红,小嫒语重心长的开了口:“那个……鞮红姐,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个心理啊?”
等了半天见鞮红不说话,小嫒壮了壮胆子,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你其实……不喜欢渝辞姐姐吧?”
鞮红:“……”
小嫒:“鞮红姐,那个……其实,哈哈其实你不用再瞒着我啦,我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是有些东西其实你不用一直在我面前做样子。”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是说你不好,就是那个‘日久见人心嘛’。我是你的助理,你如果在我这里都没法卸下所有负担好好休息的话,那还要我这个助理干什么嘛~”
不得不说,鞮红听了这话还是有点小感动的。以往帝煌给她安排的一些助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微不至,但是没有一个会真正在乎她到底是休息时间到了,还是真的休息好了。
一个个都只是拿着工资办事的机器人,只有自己寻来的这个小姑娘真心诚意的照顾着自己,心防不自觉的微微松动,“小嫒……”
“鞮红姐,就放心相信我吧,我不会出去乱说的。那你以后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是新人没什么能力,但只要我能帮上你的我一定会尽我所有能力帮。如果你在我这边都藏着掖着,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了。”
鞮红沉吟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
保姆车趁着夜幕一路开到渝辞下榻的酒店门口,鞮红抱着一堆刚刚路上买的水果和保养品,推开车门下了车。
“诶诶诶,你哪来的,什么人呐?”
保安大爷眼看两个打扮的跟个黑涩会似的人抱着一大包裹鬼鬼祟祟走进来,不假思索掏出他的电棍。
“酒店不允许带食品入内的,你是哪里来的啊?”
鞮红还是第一次遇见不对他点头哈腰的保安,霎时有点生气,“你居然不认识我,我可……”
“咳咳。”小嫒在旁边干咳一声。
鞮红收起怒意:“emmmm我是来找渝辞的,我是她的粉丝,我给她买了点礼物,不是吃的,保安哥哥你放我进去吧?”
保安大爷看了眼面前这个年纪能当他孙女却非要当他妹妹的奇怪人士,大公无私的表示这酒店是他的地盘。
“别说是粉丝,粉条都不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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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二话不说掏出一沓百元大钞,“这些够你买一箱粉条,怎么样让我进去吧?”
保安大爷表示头可破血可流人设不能倒:“我在这里当了几十年保安,从来没有开过这种先例。小姑娘不要为难我,带着你的钱和粉条回去吧。”
金钱攻不下,鞮红改用情感攻势,“我们真的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找到这个酒店,就为了见渝辞姐姐一眼,您就让我们进去吧,我们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保安大爷十动然拒,“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也不能背叛我的操守。”
这下终于惹怒了鞮红,当即一拍桌子,“你居然这么不识相,你要是再敢不让我进去,信不信我直接把这个酒店买下来!“
就在鞮红大放厥词的过程中,小嫒一直拼命试图拉住脱缰的鞮红,但是鞮红浑然不知——
直到渝辞出现在鞮红的视野里。
比白日凉爽不少的夏夜,渝辞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抱臂倚在刷得雪白的墙边,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就这么一言不发的,静静观赏她的表演。
第0章 在线暴躁
鞮红跟着渝辞来到她下榻的房间,虽然空调已经修好但是鞮红的脸仍旧红的像要涨开似的,渝辞暗想幸亏他们这个组是有拍摄许可证的,否则就鞮红现在这情态,搞不好要被人当成是在逼|良|为|娼。
“喝什么?”渝辞打开柜子,取出一只一次性纸杯。
鞮红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一下,“这种酒店连中端都算不上茶叶肯定不太新鲜,咖啡是速溶的不解瘾,这个点了叫厨房做羹汤的话影响肠胃功能,瓶装饮料含防腐剂,离这里最近的茶饮店有多远?”
“砰”的一杯温开水放在了鞮红面前,“不好意思,刚刚那个是设问句。”
鞮红:……
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意料之外的清甜,本就口渴的鞮红将水喝了个干净。渝辞边给她续杯边问:“找我什么事?”
鞮红眼神飘忽,两只手背在身后搓的通红,“就,就其实我……我我觉得你长得蛮对眼的,合我胃口……”
渝辞“啵”的一声弹开保温杯杯盖,目不斜视的看着她喝。
“你长得还算不错,业务水平也好……咳,你为什么不签公司了呢?”
“啪嗒”渝辞扣上保温杯,放到一边,“谢谢夸奖。”
鞮红:……
渝辞没有对鞮红刚才的问题作出回答,鞮红也瞬间不知道该不该把话题继续下去,房间内只有隐约没被玻璃窗隔绝的蝉鸣和空调叶上上下下的扫叶声。
“你这里隔音不太好啊。”鞮红注意到渝辞的房间居然能听到隔壁洗漱声下意识道,毕竟她从小到大但凡外出住的都是高端线的酒店,实在过于偏僻就会自掏腰包买下一幢民宿。人不差钱之后,隐私是放在首位的。
鞮红无心之语倒是让渝辞微微蹙起了眉,她观察了下二人目前所处环境——二人,一室,一床。
怎么看都不是能正经谈隔音问题的地方。
渝辞:“鞮红老师的意思是,想给我换高级酒店住?”
鞮红眼前一亮:“可以呀!”
渝辞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干脆,顿时感到有哪里不对,“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鞮红就差把诚恳俩字怼她脸上,“不,我就是这个意思!”
渝辞挑起一侧长眉,“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鞮红“我我我“了半天,燥红一张俏脸,两只纤长白皙的手团在一起搓呀搓,“就是,我……我想……”
渝辞脑测了下自己离门窗的距离,和自己贵重物品的位置,“你想……”
鞮红:“哎呀!!”
渝辞吓得差点跳起来。
鞮红:“我想请你教我演戏!!”
渝辞跳起来了,这回是气的。
要不是确定彼此双方神智尚在,渝辞还以为这货大半夜跑来是要跟自己表白。
***
重新倒了杯水,两人面面相觑。
渝辞觉得今天喝多少水都不能压下刚刚那惊,“为什么要我教你演戏,你自己不也是出自名校吗?”
说来惭愧,鞮红确实如渝辞所说,乃是师出名门。都说“北帝戏,南魔戏”,鞮红就是毕业于魔城戏剧学院,要渝辞来看,这个魔戏教出来的学生还真都挺魔系的,一个个戏烂颜好红透半边天,可见该校魔力无边。
“以前不好好上课,大一就出来演戏了,该学的都没学到……”鞮红为人很傲,也是难的把她那颗高贵的头颅耷拉下来,渝辞看的又气又觉好笑。
就她这种还敢说大一就出来演戏?也不知是丢谁的脸。话到嘴边渝辞还是咽了下去,算了,孩子知道错了,就省点口水吧。
“组里有不少老戏骨,论资排辈我都不及他们,怎么想着来找我?”
“因为……”鞮红眼睛再次开始飘忽,“就那天那天被小嫒拉来看你演戏……咳,觉得,你真的演的很好。”
渝辞合上保温杯,似笑非笑往前凑近了点,视线落上对方通红耳垂,“你觉得,我演的好啊?”
“那那那那那又怎么样不行啊!”鞮红撇过脸,咬牙暗恨这小破馆子空调就是不给力,看她明儿投诉丫的。
渝辞略一思忖,浅浅笑道:“好吧,教你也不是不行。”
鞮红立刻表示,“我给你带了很多吃的。”言落环顾一圈,举起一条手臂遥指窗外,“在……车里,小嫒守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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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摆摆手,“我不要那些。”
鞮红有点忐忑,“那你要什么?名牌香水?名牌包包?名牌衣服?名车?豪宅?……”
“别别别,”渝辞赶紧打断,“再说下去你嫁妆清单都列上了。”
鞮红:……
不学了,走人!
不知何时守在门口的小嫒被猛然窜出来的鞮红撞了个七荤八素,“???姐,你咋这么快就学完啦??”
***
次日,由于鞮红昨夜求学失败,所以再一次在厉导的不妥协下,烂出她自己的新境界。饰演温庭筠的前辈拿着剧本走过去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想到这个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新人学生,而是当代顶流艺人时,中途拐了个弯往他自个儿的折叠椅走去了。
鞮红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苦嚼剧本,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场惹人潸然的戏拿到自己手里就变得极度贫瘠,使出浑身解数都找不到感觉,其实找感觉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她实际的问题,是觉得很空泛。好像只知道自己大概该演成一个什么样子,但是真正开始演的时候,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如此循环,只能造出一段比撒哈拉大沙漠还干的戏。
渝辞晃悠晃悠的走过来,一脸漠然,“词还没下来?”
鞮红捏着剧本背过身冷笑,“我是不会开嫁妆单子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渝辞怀疑自己活在梦里,“不是,谁要你嫁妆单子了?”她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不是,什么玩意????
鞮红闭了眼不想理她。
渝辞走到她身边坐下,瞅了眼剧本悠悠然道:“荒戍落黄叶,浩然离故关。江上几人在,天涯孤棹还。知道这首诗讲的什么吗?”
第0章 叫声师父听听
“《送东人游》,送别的意思呗。”鞮红扫了眼那首诗,不假思索道:“温庭筠不知写给谁的,诗和他以往风格都不一样。”
与大多艺人不同,鞮红的文化造诣在圈中是排的上号的,上大学之前,鞮红一直是由家中聘请的各科私教一对一辅导教学,教授语文的是一位博古通今的老学究,全国高考生都在高校中进行魔鬼训练的时候,他在给鞮红画甲骨文。
“不错啊,还知道这些。”
见渝辞对她有些刮目相看,鞮红心里的不爽减轻了些,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拍拍剧本,“就很奇怪啊,这首诗又不是写给鱼玄机的,就算是,也不是在她出嫁前送她的。”
遣词用字皆有一股浩然之风,即便是送给鱼玄机,也绝不可能是送嫁诗。这也是为什么她念这段诗时,总不能进入情境的主要原因。
“那你认为,温庭筠与鱼玄机之间,有什么关联呢?”渝辞又问道。
“师徒啊,正统文史上只说二人是师徒关系,其他的我也没听过。至于恋情什么根本就是杜撰,鱼玄机明明一开始和李亿情感特别好,写了好多诗呢。”鞮红说着瞅了渝辞一眼,有点不可名状的感觉,“诶你,该不会也信那些意|淫的东西吧?”
这与渝辞气质可相去甚远。
渝辞原以为鞮红演戏从不做功课,说不定进组这么久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演的是个啥,此时听完这番话才意识到,鞮红的根节究竟在何处。
“你根本就不相信,怎么能演的对。”渝辞缓缓摇头。
鞮红不解:“这分明就是两回事啊。”
渝辞沉默片刻,起身道:“你跟我来。”
***
鞮红大手一挥宣布鱼玄机戏份延后一天,厉导也乐得轻松,赶紧安排其余戏份的拍摄,反正金主都发话了,钱不是问题,再苦不能苦剧组,再累不能累状态。
二人进入鞮红独立休息室,渝辞反手锁上了门,鞮红眉头一跳。
渝辞:“坐。”
鞮红不坐反退,绕到门外头瞅了眼这到底谁的休息室。
“我不是不赞同的你刚才的说法,只是既然接下了戏,就要从戏剧本身出发。第一件事,就是要相信剧本,相信你就是角色。”渝辞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话提纲掣领,阐明中心思想。
休息室是鞮红的私人空间,刚刚在外面压抑着的情绪开始外露,“我不是不能相信,我只是觉得你从诗词入手,我不能接受。”
她说完后自顾自弹开保温杯杯盖喝了点饮品,没等到渝辞的回复登时心里一紧,下意识小心翼翼去观察却发现渝辞正垂眸盯着手中的剧本扉页,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扇形阴影。
察觉到渝辞可能有些不悦,鞮红心里霎时打起鼓来。这老师是她找来的,而且这也是渝辞第一次愿意主动教导她,这么冲的反驳是不是不太合适……
纠结半天的鞮红不情不愿的开口打破僵局,语气却有些委委屈屈的,像根羽毛挠人心里最痒的那块肉,“那,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等于胡说啊。”
“噗嗤。”听到这话渝辞忍不住笑出声来,戏学的一知半解,这类话倒是学的够快。
鞮红见她笑了,之前散去的阴云再度笼罩上来,拿起梳妆台上也不知哪场哪镜的剧本页背过身去。却听身后传来渝辞那淡漠的,带着股独特冷感的声音。
“子非其人,安知其事。”
“纵观鱼玄机一生,大张艳帜风流随性,从来没什么忌口,就像她自己说的‘老少咸宜’。只对这位师父有过例外。温庭筠将她从平康里的陋室牵出来,带她看尽长安繁华,对于温庭筠,她尊他敬他,作诗相赠,诗中遣词造句刻骨绵柔,实则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鱼玄机被判刑后的审理官员正是温庭筠的亲戚,这其中温庭筠是否为其奔波周旋不得而知。鱼玄机在正史中生死不明,后续又有疑似诗篇问世,这也是至今无法解答的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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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鱼玄机的一生有这么多无解之谜,只要没有违背原则,又为何不能在衍生戏剧之中顺势推演一番?”
“就像元稹与白居易,作诗相和数千首,其中不乏瑰艳旖旎之句,二人心意相通,患难与共,你又怎么用正史里的刻板道理解释他们之间已经远远超过友谊的感情?”
“况且你从前了解到的也并不是第一手资料,即便是,那也无非是油墨印刷的文字罢了。拿朱厚照为例,这位皇帝在位期间贤才良多,多次赈灾免赋,应州一战更是部署得当,亲力亲征,而后清修明史,平生功绩削减为零,后人多数只知他豹|房|淫|乐,昏庸无能。”
“虽然文人墨客的事迹并无政|治|因素,但也可窥一斑。千年前的喜怒哀乐,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完整复原?”
听到这里,鞮红缓缓回过身,满脸迷茫,“不能完整复原,那要我怎么去相信……”
“正是因为无法完整复原,所以才要去相信。”渝辞将手中捏着的刷色笔点上鞮红的脑袋,“记住了,你要去相信的,是你客观和主观两方面理解到的人物,情感。没有人能演出真正活在千年前的鱼玄机,但是你,可以演出属于鞮红的鱼玄机。”
头顶微凉的触感如迷雾层翳上洞开一道天光,清凉雪片自破开的光束中翩然落下,融化在她的眉心。有什么东西层层散去,徒留额间一点清明。
“属于我的鱼玄机……”
鞮红正在领悟这句看似深奥,实则怎么听怎么像瞎说的道理,怀中就被塞入一沓纸版资料。
“你自己说的,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正史里头有的,一样也不许丢。”渝辞说完顺手将刷色笔放回梳妆台。
鞮红一张嘴差点没能合拢,她崩溃的翻着这沓比剧本还厚的资料,刷的一下站起来,“这这这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我看这些干嘛?”
渝辞:“鱼玄机哪个朝代的?”
鞮红:“唐朝啊。”
渝辞:“那你掌握一下唐朝的风俗民情,礼仪规章,有什么问题吗?”
鞮红:“……nsdd。”
渝辞懵住,“什么?”
鞮红把自己埋入资料中,恨不能用这沓资料闷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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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些你整理了多久啊?”鞮红看了几页心中已经开始连连惊叹,资料严谨细致程度堪比学术论文,光是唐代礼仪就写满整整七面,什么时候适用什么礼节,糅杂百家之言,事无巨细全列在上面。
自己去拜师还是昨夜的事情,这又不是豆腐渣工程,一夜之间就能耸出这么多来。
渝辞在一旁准备自己的戏,她的戏很短,但是剧本上仍旧是圈圈点点,鞮红瞥了眼密集恐惧症都差点犯了。
“进组前做的。”
“进组前?”鞮红说着意识到什么,猛然收声。
如果,没有自己一时兴起,帮她解决了孔姜儿带来的换角危机。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沓明显花费无数个日夜,无数心血的资料,一个字也用不上?
她偏过头,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渝辞,后者微蹙眉头,神情认真的备戏。
渝辞什么也没有说过。
怎么能做到这么淡定的?鞮红想如果是自己,早就掀了天去,可是渝辞却……
难道,是已经习惯了吗?
鞮红想到曾经自己看到的一些信息,无外乎是进组后得知,自己角色原定演员是渝辞。
一颗心渐渐沉下去,如至冰川河底……
“对了。”渝辞突然想到什么出声提醒。
鞮红被打断思绪,迷茫应答:“什么?”
渝辞稍稍歪了歪头,神色严谨肃穆的像是法医在鉴定刚送来的尸体。鞮红被她看到浑身发毛即将受不了开口的时候,渝辞总算出声。
“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叫声师父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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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鞮红可不想就这么给人送去个便宜女儿当。
于是她不仅没叫,还把这个要占她便宜的人礼貌性的赶出了休息室。
小嫒瞠目结舌,“天啊鞮红姐,渝辞老师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把她赶出去了???她酒店空调昨晚上坏了还没修好呢!!你怎么连个空调都不给她吹?!”
前半句还算有理有据,后半句什么玩意!
鞮红揉揉眉心,拍拍傻孩子的肩膀,语重心长,“我已经让阿伯送她去方圆五千英尺以内最好的餐厅享受晚餐了,你就消停点吧。”
小嫒一听两只眼睛瞬间汪出水来,“鞮红姐,没想到你这么尊师重道,我我刚才不应该那样说。”
鞮红展颜露出慈祥的圣光,“善哉善哉。”
小嫒揉了揉眼睛突然想到什么,问:“鞮红姐,渝辞老师教你演戏了没啊?”
“emmmm,教了。”
“那你这就会演了?”
鞮红被小嫒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有点囧,生怕她下一秒就爆出一句:那你演一个给我看看呗!
“我,还不会。”
小嫒这就不明白了,都说名师出高徒,渝辞老师也算是很有实力的演员,诚心诚意来教怎么还教不会呢?
“唉……”鞮红整个人陷入躺椅,目露绝望,“我,我没法在她面前演戏。”
小嫒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为啥?”问完她就想起了林亭别墅那场噩梦般的NG,觉得自己窥破天机,“哦,你怕渝辞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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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鞮红刷拉一下弹起,“谁怕她了!”
“那简单呀!”小嫒一拍巴掌。
鞮红不解,“简单什么?”
小嫒连忙凑到鞮红身边,“鞮红姐,你还记得上次你NG,是怎么过的了吗?”
鞮红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嫒:“你让渝辞老师给你搭戏呀!上次不就是她帮你搭过的吗?!”
自以为提了个绝佳建议的小嫒没有看到鞮红满脸的绝望,赶忙往微信里头昨晚偷偷加上的那个账号里输入信息。
不说那段NG还好,一说简直是戳中鞮红的痛处。要说被渝辞看着演戏是上断头台,那么被渝辞带着演对手戏简直就是黄泉路上走一遭,炼狱油锅涮一遍,这以后要是渝辞每回教她演戏都得带着她演,演得不对还要重复纠正,琢磨细节,那不等于她以后天天都得泡在那个油锅里涮到精神失常!
都说拜师如求医,她这都不用求医了,直接出殡。
第0章 在线教戏
【词顺下来,晚上来下面这个地址找我。】
收到这条信息时,鞮红脸上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入土为安”。她按下录音键哆哆嗦嗦发语音。
“那我要带点什么陪葬品……不是,我要带点什么东西吗?”
嗐!失策,应该发文字的!
那头的渝辞并没有在这个口误里头揪她小辫,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带一样你最喜欢,从不离身的,逃亡的时候都必带上的物品。记住,只能带一件。】
这下鞮红倒是犯了难,转头问小嫒:“如果打仗了,你必须只能带一样东西,你会选择带什么?”
一旁给鞮红切水果的小嫒直接秒答:“这还用问,压缩饼干啊!”
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
鞮红觉得很有道理,民以食为天嘛!
于是当天晚上她去之前,特意揣上几块压缩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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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车开到的一栋外表看上去十分破败的小楼边上,楼门前立着块不知几零年插在这的牌子。根据渝辞的说法,在这片方圆不足十里的土地上,潘金莲砸过西门庆、海龙王淹过陈塘关、宋江挥墨提反诗、关盼盼独上燕子楼。
大概是过于丰富的名人轶事压弯了历史的脊梁,导致它现在虽不悠久却很沧桑。
鞮红摇下车窗在夜色中打量了会这栋破楼,打开微信给渝辞发去诚挚的观后感——
【我觉得这里宁采臣还能遇一回聂小倩】
后者并未接这个梗,只是回复:【东西带了吗?】
【带了带了。】
【东西留车里,人上来。】
“哈?”鞮红确认完自己没有眼花,立刻发问。
【那我一会饿了怎么办?】
那边似是迟疑了一下,【……你带的什么?】
鞮红不假思索,【压缩饼干啊!】
【……】
【我上来了啊。】
【等一下。】渝辞飞速打字,【我指的不是这个,算了,你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平时不怎么离身的东西?把它取下来留在车上,人上来。】
等了五分钟那里都没传来回复,渝辞知道对方这是已经准备上楼了,不禁揉揉眉心。
这一届学生太难带了……
***
整幢阁楼失修太久,泛白的纱帘残片还夹在月门边沿,雕梁画栋结满蛛网,除了原本的构造还看得出以外,基本上已经看不到当年数十个剧组共用的繁华迹象。
鞮红旋踵步上台阶,一种莫名的情绪漫上心尖。她按照渝辞的吩咐没有带手机,浑身空空如也,不由自主抚上襟前。
那里本来是有一样东西的,一枚玻璃种翡翠雕刻而成的金鱼吊坠。
当年她的母亲带着年仅九岁的她前往贝城高价拍得一块原石,小小的鞮红并不知道原石是什么,但当生日的计时钟响起,切刀落下,玻璃般纯净无暇的美玉在她眼前映射出青蓝荧光的那刻,她听到万人惊呼。
天价聘请来雕刻师捧着这块璞玉,如捧着天神的馈赠,嘴里叽里咕噜说的尽是溢美惊叹之词。
老坑种翡翠最是难得,虽然原石很大一块,但玉的体积只够雕刻一枚吊坠。鞮红的母亲念及先前算命师的言论,为鞮红挑选了“金鱼”这一象征水属性的物件,同时赋以“金玉满堂”的美好寓意。
从构图设计到落到完成用了整整半月,即将完工的那日,母亲将鞮红带到雕刻工坊,温暖纤美的手掌包裹住鞮红小小的幼掌,握起刻刀在翡翠金鱼的尾部刻下最后一道水波。
那是鞮红收到的最喜欢的生日礼物,也是母亲送她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母亲临终前,亲手为她带上这枚吊坠,自此之后,除非是拍特定杂志,需要带上赞助饰品的情况外,她都会贴身戴着这枚翡翠金鱼,就好像,母亲从未离去。
她下车之前犹豫再三,摘下来亲吻了下,最终留在了车上。
陌生感席卷周身,眼前无一样熟悉的事物,好似断了根的浮萍漫无目的的在江河湖海间打转,忘了从何而来,不知往何处去。这种体验并不算好,但是在最初的紧绷感过去之后,一种莫名的宿命感开始融入每一条血脉。
沉眠半日的闷热终于化作滂沱大雨洒落人间,彼时夜风灌入楼台,卷起纱幔无数。鬓发拂乱面颜,鞮红拉紧衣服往挂着蛛网的窗棂望去,天阴如垂幕,古时庭院尽数笼罩在凄迷寒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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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踏着风雨声绕过落灰的屏风,沉檀扑鼻,烛光曳影,满室红绸入眼中。
“是幼薇来了吗?”
重帘之后,有人手执书卷,微微侧头,有广袖丝绦委垂于地,浅石青色像极了平康巷中的青石板街。
彼时,春雨沾衣,初遇温郎。
“师父。”
鞮红呐呐开口,像被什么引着,向前一步。
这一步,仿佛跨过千年时光,入了鱼幼薇出嫁前的那一个晚上。
此一刻,她再不是鞮红,仅是求而不得的鱼幼薇。
脚步重的像灌了铅,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被牵引着向前走去……
“幼薇,不可再近前了。”
“师父……”
“明日你就要出嫁,为师……很为你高兴。”帘后人影微微一动。
鱼幼薇愣怔站在原处,窗外风狂雨骤,她却只听见帘后那一声书页翻动,是止不住的颤声。
“荒戍落黄叶,浩然离故关。江上几人在,天涯孤棹还。高风汉阳渡,初日郢门山。何当重相见,樽酒慰离颜……飞卿赠诗于我,何故不敢写明?飞卿属意于我,何故……”
何故……不敢直说?
台词出口,却没了滞涩之感,好像这个问题本就是她想问的,又好像,是鱼幼薇借了她的口,说与温庭筠。
每一个字句都背的滚瓜烂熟,她声声质问,温庭筠句句难答。
分明是两情相悦,一见倾心。却偏偏因着师徒之份,年龄之差,不得相亲。
世俗礼教与数十年年岁如鸿沟天堑相隔其间,压得鱼幼薇喘不过气。当年平康陋巷初见君,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
自以一颗真心相付,三载苦等奈何上苍作弄。
良人非温郎。
烛影光微,重帘影动,有人轻衣缓步而出,绷紧的心弦微微一颤。
那人长衫乌发,手执一把合拢的乌骨折扇,绯色扇坠垂下长长丝绦,随着身形一下一下曳在观者心上。
鞮红有一瞬忘了身在何处,看到来人一双凤眸清冽,面如冠玉,怔了许久才记起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
眼前形状精致姣好的凤眸猛然压下。
“怎么不跪?”
“啊?”鞮红如梦初醒,在阁楼里飘了半天的魂魄总算重新附体,“跪跪跪什么?!”
渝辞面无表情,“拜别师父,不就拜吗?”
鞮红这下反应过来了,差点瞪出眼球,“我们只是走戏啊,走戏还要跪的吗?!你你你你占我便宜!”
渝辞歪歪脑袋,“照你这么说,你刚才喊我师父是真心诚意的?”
鞮红嘻嘻一笑,转身就走,“不演了!!”
只听渝辞在背后不慌不忙说着,“你现在并不是你自己,去相信你现在是鱼玄机。而我是你的师父,你跪我,是鱼玄机跪温庭筠,并不是鞮红跪渝辞。你不需要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
“你相信我,跪下去,你会感受到和以往不一样的体验。”
鞮红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信你得永生?”
渝辞:“???”
鞮红无语,说真的,要不是因为她认识渝辞,她一定会以为自己今晚是进了那个xie|教组织的老巢。
重新整理好情绪,待渝辞退回帘后,鞮红沉沉出口。
“鱼幼薇,拜别师父。”
帘动无声,鱼幼薇不忍面对师父,提裳屈膝跪拜,额头磕上地面的那一瞬间,鞮红猛然惊醒。
想象中的屈辱感并没有出现,有的尽是散落在这栋风雨楼阁中的依依别情。
那些情绪如有实质,鞮红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是清醒的,可是那些情绪却不受控制的袭入她的大脑,占据她的理智。
她缓缓闭上眼睛,长拜不起。
不知何时,帘后的人已经站在她身前,有什么轻柔的东西盖上她的头顶。猛地睁眼,只见余光所及,尽是迷离的红。
是喜帕。
人本身跪拜下去,最亲近的就是自己的身体。这时候,一切感官都被放大,视线局部被限制住。能看到的视角只有一点点,而现在,她的师父用嫁人的喜帕将她的余光也都盖住……就如她被阴云掩蔽的往后余生。
她本能抬头,下一瞬头顶便被轻轻抵上一个微凉的事物。
绯红的扇坠在眼前不远处映着烛光轻缓摇晃。
鞮红心头一颤,千头万绪如百种彩墨同时入水,彼此缠绕融合,蜿蜒流散任意东西。
这个动作,或许谁都忘了,但是鞮红却鬼使神差的记得。
那天她难的提前到了拍摄场地,上一场还未结束,她在一圈助理的伺候下在旁边吹冷风吃冷饮。平康里的场景,正在演着温庭筠初遇鱼幼薇。
八岁左右的小演员团着两个发团,脆生生的吟着《江边柳》,“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春水面,花落……”踌躇片刻,稚嫩的脸颊得意的舒展开来,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圈就如花瓣迎风而动,俏皮的点在自己头上,“花落钓~人~头~”
温庭筠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抬起折扇轻轻点在她的头顶,“好一个,花落钓人头啊!”
或许是这一幕过于生动可爱,鞮红也被其间蔓延出的师徒温情所打动,把这个动作记了很久……正如当时的幼薇,一定也将这些珍贵的记忆藏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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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前夜,拜别恩师。
这轻轻一点,恍如回到初见之时。
初时与离别重叠映合,这一刻起,他永远都是她的师父,而她也永远只能是他的徒弟。
如果说整场戏的情绪之前都散落在各个角落,那么这一点,就是将所有无形的东西化作有形,含蓄却深沉的展露在观众面前。
更遑论戏中人。
“鞮红,鞮红?”
渝辞掀开她的盖头,长眸映着暖黄烛光难得一见的柔和,“你感觉怎么样?”
鞮红缓缓站起身来,喘了口气,盯着她手里的红盖头,吐出两个字,“过瘾。”
太过瘾了。
说实话,鞮红出道至今演过不少古装戏,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地,但是有监视器摄像头麦克风打光板等一系列长|枪|短|炮怼在她身边,和这种纯情景给人的感觉还是大有不同。
其实这个临时借来布置的场景并不精致,除开刚才给她先入为主的满室红绸和两根歪歪斜斜的红烛,仔细看地上还有没打扫干净的残骸,几根废弃的长线缆蜷缩在雕柱底下,床垫铺着茜纱和简单的被单,陈旧的匾额上都糊去了字,满室落败感。
这些跟她之前参与过的剧相比根本就是天差地别,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这么身临其境过,仿佛一切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模样。
渝辞点点头,“像你没有任何基础,光凭借信念感,以内带外不可取。所以我就用了以外带内的方式,让你最大程度的沉浸戏剧环境中。现在,我要你把刚才感受到的感觉,统统记住,五分钟后我们开始说问题。”
“哈?还有问题?”鞮红震惊。
“说完问题,再来一遍。”渝辞残忍作答。
鞮红急忙掏手机,却悲凉的发现手机在车上根本没有带上来,面前渝辞已经步步逼近,语出惊人。
“不仅要来一遍,如果达不到效果,就要一遍一遍来,直到你明天开拍为止。”
鞮红这回连“你你你我我我”都说不出来了,震惊到仿佛一只横穿马路的袋鼠。
死命抱住一根柱子,喊的比窗外的雨还大——
“小嫒救我!!!!”
***
“最后,你走路的时候脚步不要迈这么大,古时女子一言一行都与今人相去甚远……”
鞮红五内俱焚,看破红尘似的坐在椅子上,听渝辞列完她十大罪状,成功的懵了。
“好了,不要懵,现在把我当成你爸。”
鞮红:“?????什么玩意?”
你刚占了我的便宜,现在得寸进尺,要占我爸便宜是吧!!
渝辞无奈表示,“因为时间很紧,所以现在为了你重新快速入戏只能用这种比较折中的办法。”
“不行,我从不将就。”鞮红表示她要就要最好的。
渝辞干脆利落道:“败给你了,那你就把我当成你喜欢的人吧。”
鞮红惊得原地起跳,“不可能!你做梦!”
渝辞看着她这一脸被逼|良|为|娼|的模样,扶额,“……那你还是把我当你爸吧。”
第0章 无眠之夜
某豪华酒店某豪华套房外并不豪华的电梯门口,小嫒一脸梦幻的看着鞮红带着司机阿伯两人大包小包走出电梯,后面还跟着一个拖着行李箱的渝辞。
“小嫒快过来帮把手!”阿伯早就和小嫒混熟了,见小姑娘真诚质朴打心眼里把她当自家闺女疼。到了该喊人帮忙时也不含糊。
小嫒接过行李箱一瞅,赶忙追上鞮红的脚步,和渝辞拉开一大段路之后凑过去咬耳朵,“可以啊鞮红姐!这么快就把老师拐回来啦!这样你们以后教戏是不是就更方便啦?”
鞮红露出仿佛看智障的眼神,“想哪去了这些都是道具。”
“啊?”
小嫒看着这些大包小包一脸难以置信,“你们这是造了个皇宫吧!”
“哪有那么夸张,也就是个喜堂。”鞮红觉得渝辞搭的那破玩意真跟喜堂差不多了,哪有诗人房间挂那么多红绸的。
不过据渝辞说,是因为那栋楼年久失修,保不齐从哪里窜出一只鬼,所以特意买了颜色鲜艳的来压一下。鞮红表示这简直是智障行为,红色不更可怕么?要她说,就扯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各三米挂上才好,这样就算真招来了,也顶多是个巴啦啦小魔仙。
后来渝辞就再没说话。
小嫒听完也跟着沉默了会,凑过去继续咬耳朵,“渝辞姐一看就像那种唯物主义,无神论者,想不到也信这世上有鬼啊?”
“我见过。”
具有独特冷感的女声在耳后响起,当场把前面俩咬耳朵的吓了个趔趄。
“渝渝渝辞姐,你你你怎么偷听人家讲悄悄话呢!”小嫒捂住蹦到嗓子眼的心脏,三魂飞了七窍。鞮红神色不明的看了渝辞一眼,没有说话。
“不要议论这些。”
渝辞拍拍小嫒的背帮她压惊,“我天生耳力好,别怕。”
“渝辞姐你今晚住这里啊?”小嫒被偶像拍了肩膀,有点小激动。
这还是第一次和渝辞有肢体接触,渝辞声音冷面相冷气质冷,给人的感觉就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神,这样的人对你予以关心的时候,就会特有成就感。
说来也奇怪,一个尚在微时的演员,一个红炸半边天的明星,明显是前者的地位更接近普通人,可在小嫒看来,鞮红却是比渝辞要更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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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点点头,“外面雨大,夜又深了,现在回宾馆不方便。”
小嫒拉过鞮红正欲咬耳朵,突然扭头看向渝辞,“渝辞姐,我要和鞮红老师说悄悄话,你可以不要听吗?”
渝辞大概没料到有人能把“我要在你背后议论你了,你离远点”这种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只停顿了一秒便后退十步,给了个“现在你骂我我也听不到了”的眼神。
小嫒拉拉鞮红的手,见她虎口隐约有些磨红便自告奋勇一人包揽了所有大包小包。
“鞮红姐,你要不就让渝辞姐住这吧,她那个住宿环境你也知道。”小嫒也只是个建议毕竟渝辞教鞮红这么多东西也没提过学费。而鞮红这个酒店一层只有两间客房,每间面积极大,里头还分割开了小房间,住上三四个人都不成问题。
谁知鞮红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怎么没提过!可她死也不住过来!”
“我住过来不方便,事情传出去也会对你不利。”
“渝辞姐你你你怎么又偷听!”小嫒有点羞愤,对此渝辞也很无奈。
“如果你们用刚才的音量交谈,我保证我的耳朵接收不到。”
***
豪华套间里有三个小间,原本小嫒和鞮红一人一间,剩下那间留给鞮红的衣服。而现在,小嫒正在帮鞮红把她的衣服往客厅丢。
渝辞看着小嫒的眼神不禁露出一丝钦佩,她这种办事粗鲁程度居然能在鞮红的手底下活这么久,生存能力不可谓不强。
鞮红把一大箱纸盒拆开,里面锅碗瓢盆尽数往外倒腾,“这种酒店还算新鲜,咖啡有咖啡豆咖啡机可以现磨,这个点了叫厨房做羹汤的话也不是不行,瓶装饮料含防腐剂,所以我还准备了鲜榨的果汁。喝什么?”
“啵”的一声,渝辞弹开了她的保温杯盖。
鞮红:“……我的不是设问句。”
渝辞喝了几口合上杯盖,“谢谢。”
鞮红:“…………小嫒!”
“来了来了!姐咋啦?”小嫒把最后一件衣服塞入拼接式衣柜,钻到鞮红和渝辞中间,承受两个人之间的万钧火力。
鞮红往她怀里塞了一大杯百香果果汁,“我们喝!”
***
其实虽说是一个房间,但实际上相当于三室一厅的小公寓了,彼此之间互不干扰。但是渝辞却彻夜难眠,从小到大,每次朋友邀请她住家里,她都会拒绝,倒不是因为关系疏离,主要是她不怎么习惯白拿别人什么。
一贯习惯了付出,便觉得应别人真心所求,教授别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好所求。故而鞮红没有提起学费,她就也没有说。
甚至此次鞮红主动带她来酒店住,她也万般推辞。
——“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你。我们俩名气相差很大,要是被人放在一起,铁定是你吃亏。有些酒店都是和狗仔啊之类的有交易,酒店的监控甚至有可能实时传输网络上,你深夜被保姆车接送回酒店这种事要是被曝出来,别人会怎么想?你虽然名气不大,但也不是没有粉丝,到时候,你的粉丝又会怎么想?”
鞮红同她说了这么段话,剖析利弊,她才同意来这里过上一晚。
渝辞把床头壁灯打开,借着暖黄的光线打量房间,精致的装潢,舒适的格局,配套按摩的洗浴设施,梳妆台上的白檀线香,还有在进来时看到的顶楼泳池……
平心而论,拍了一天的戏累的像条狗,能够躺在这么舒适的地方洗一个澡休息一晚,是每个演员都渴望的。渝辞也不能免俗,自打几年前那桩事情之后,渝辞就再也没有这么幻想过。
身上棉被轻柔的像片云,心却被百感交织着沉到谷底。
在她第五十三次尝试入眠闭上双眼,枕边的手机屏倏然一亮。
***
鞮红洗了个澡瘫在床上,明明累了一个晚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她把床头壁灯关掉两盏,剩中间那盏黄灯洒下似烛火一般的柔光。她的天花板上是一幅绘着缪斯女神群像的油画,可今夜她再看去,却像是红棕色的雕花顶,悬着绛紫的纱。
风雨阁楼上,她磕在地上的部位恍惚还带着几丝潮湿凉意,沉甸甸的离愁被她一道带回了酒店房间。
仿佛一错神就回到了千年前的盛唐,绣履踏长安,走过一遍鱼玄机曾走过的路。
这世上会有前世今生吗?
为什么一切就真的仿佛是自己经历过,真真切切的烙印在灵魂上。
原来,这就是演戏的感觉。
胸膛里一颗心脏跳跃着,兴奋着,颤栗着,第一次入戏的那种沉浸感笼罩全身。她像是在那扇神秘的大门前徘徊了多年,终于推开门缝往里面窥去一眼。
只一眼,她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是多么肤浅却不自知。
她原以为能够来到那扇门前,就是荣耀的象征,毕竟,这扇门底下,是幽谷深渊,纵横沟壑。有数不清的人正张牙舞爪企图攀登,也有不少人剜出血肉进贡给魔鬼,求他们带自己一睹绝顶风光。
只有极少数的人,来到这扇门前。而她,便是其一。
甚至一路畅通无阻。
但是今天,有一个人带她叩开山门,露出天光一线。她才知道,原来山门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一个与这面完全不同,却又紧紧相依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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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里有很多人,他们或许并不能到达山门之前,却可以在山门内的世界里,玩的很过瘾。
渝辞,就是那个世界里的人。
她情不自禁拿过手机,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给那个今晚加上的新账号发去第一条信息。
【你睡了吗?】
对面没有回应,就在鞮红觉得对方应该是睡了,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信息回了过来。
【没有。】
对方看样子没有兴趣知道她为什么没睡,只是单纯的告诉她自己的情况。
鞮红翻了个身,像小孩子偷读兴趣书似的,把被子盖过头顶,借着壁灯的柔光,噼里啪啦的打字。
【那个,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演戏啊?】
对于这个问题,对方倒是不假思索。
【喜欢啊。】
鞮红想了想,突然发出一个她憋了一晚上的问题:【你说你见过鬼,是真的吗?】
这回对面很久都没有回复。
鞮红巴拉巴拉给她的青蛙儿子买了点糕饼和旅游道具后,发现渝辞还没回,眼皮耷拉着等了会终于沉沉睡去。
***
隔壁的渝辞并未入眠。
她一直看着鞮红的问题,眼神沉郁。
她是真的见过鬼。
在她罹患重症的那段时间里,这个秘密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遭遇那件不可描述的事件后,她被公司雪藏,其实雪藏不雪藏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了,像她这样的演员,已经过了十七八岁到二十岁的鲜花黄金期,同龄的演员早成了所属公司的一哥一姐,就算没有那么风光,也有一打足以证明自己实力的作品。
在家里闲着抠脚也有源源不断的剧本找上门。
怀才不遇,愤懑难平。
恚怨降,百鬼生。
她从来都对为了一时风光,不惜强行借自己后半生的福运饲养一些不可描述之物的人不置可否,但她自己从没有想象过要和魔鬼做交易。
所以,当她来到那个隐秘到连传说都不曾有的地方时,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所思所怨,只是徘徊于生死边界的走马灯。
就在那里,她见到了一只鬼,也见到了一些人。
没有人让她作出交换,她们从不施舍,她也未曾索取。
浑浑噩噩数月有余,最终的最终,看清了自己的心。
人心,是最倔强的东西。
从怀着最真挚纯澈的期待,被摧金裂石的武器不间断的伤害,它的外表腐蚀了,然而内在却仍然是执着的如同自虐一般的保持着鲜红。它不断的结痂,不断的被撕裂,再不断的结痂,再不断的被撕裂……终于,它死了。
它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了一个冰凉的夜里。
然而那样执拗的心,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完全死透?期间它无数次的复活,又无数次的被生生扼杀,无数次的生出希冀,又无数次的被残忍浇灭……
最后,它完全凉透了。它不复初样,不再拥有那么美好的形状,它甚至不再是完整的一块,它破碎在空气中,散落在尘埃里,就算有意拼凑,也不可能再复生。
然而仅仅因为一条发错了的短信,这一地碎落的鲜红奇迹般的又聚在了一起,肌肉开始重组,经络开始延伸,神经开始布满,血液开始奔流。
明知没有结果,偏要向死而生。
如果有朝一日不能再演戏了,会不会死?
她的答案是:会。
这个答案伴随她沉浮数载,辗转至今。
无可更改,永不会改。
“等一个人真正一无所有之后,她才会真正清晰的看明白自己的心。”
“当她历经挫折,尝遍失望,受尽苦难。如果这个时候她还能继续坚持下去,那她就是真正的强大。届时,什么也阻止不了她。什么也不能。”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即便强大了,没有机缘还是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但那个时候,当她明白自己最想要什么的时候,她至少可以把自己活的像一个人。”
“人啊……百折千回,终是会走回她最想走的那条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堵车上了,希望今晚可以更完文,让我顺利看完无眠之夜o(╥﹏╥)o完了,会不会迟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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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Ng大法
鞮红已经毕业多年,但谁能想到,几年后的今天,她再一次站在了考场上。只是这个考场比高考考场还让她惊慌。
今天的她不仅提前三个小时到达考场,还把准备了厚厚一沓参考资料,布景时,她在啃剧本,试光时,她在啃剧本,化妆时,她在啃剧本,替身走机位时,她还在啃剧本。
厉导:“小唐,你今天几点起的?”
小唐:“四点半啊。”
厉导:“那你一定看到日出了,快告诉我,今天太阳打哪边出啊?”
鞮红对于这一切都是不知情的,她甚至不知道化妆大队看见她低头在看剧本时吓得几次差点把化妆刷怼她眼睛里。
但是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虽然比等死强,但是遇到和练习题不一样的题型时仍会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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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页
就比如现在,鞮红面对眼前这位百分之九十九还原温庭筠,真貌比钟馗的钟窟磊老师,她成功石化。
倒不是第一次见识钟老师的尊容,只是昨天她的师父还是个貌似天仙的小公子,今天这落差也太大了。鞮红就算自戳双目也实在没法代入一丝情感。
“那你就把他当成你爸!”在休息室等了她一上午就等来这么个成绩的渝辞觉得今天的保温杯味道怪怪的。
嗯,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我,我试过了。……”
表演上所谓移情,就是记住一种感觉将它代入到任何需要相似情感的戏中。这也是渝辞最不推荐的一种方式,但是因为鞮红是初学者,档期逼得又紧,渝辞只能初次下策。谁知道鞮红连这个都做不到。
不过也难为她,剧组为了还原鱼玄机身边的所有角色,每个角色都是贴着古画文献找的。所以需要鞮红倾心痴恋的温庭筠,就真的面如钟馗。
渝辞觉得,就算是换做自己,好吧,换做自己虽然可以入戏但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所以她开始就让鞮红当成,出嫁前夜和爸爸作别。
鞮红:“道理我都懂,可是我真的真的做不到。我尝试把他当成我爸爸,可是钟老师他脸上冒了一颗痘痘,我爸爸从来不冒痘痘的,太出戏了。”
哎妈呀,听到从来没有入戏过得流量艺人表示自己被一颗痘痘吓出戏这种情况,渝辞只表示槽多无口。
“移情行不通的话,那就真的那没有办法了,”渝辞沉痛的拍了下鞮红的肩膀,“把他当成你喜欢的人吧。”
鞮红当即炸起,“可是我我我……”对着钟老师那张脸,她真的是下不了口啊!臣妾做不到啊!
“我这辈子都还没有喜欢过谁呢!”
“冷静点。”
渝辞喝了口茶,“鱼幼薇谈恋爱关你什么事?”
***
“幼薇,你正值豆蔻年少,而我已过而立之年,你我之间注定……”
温庭筠缓带广袖,虽容貌不扬,但一股子词人风流倒是演绎的淋漓尽致,奈何鞮红低着头时还能入戏,但是一抬头,没忘词那都是好的。
钟窟磊万万没有想到,前几天李亿演员拉着他喝小酒诉苦的时候他不以为然,今天就轮到他了。还真是一个都别想逃,他寻思着等今天拍完,也要拉着李亿喝场酒。
鞮红看着躺在折叠椅上,被她的ng折磨到三魂去了七魄的钟老师,心理也有点歉意。
六七月的天,简直能热到人汗如雨下,工作人员尚且浸透衣衫,更别说里三层外三层套着戏服的演员。
她情不自禁想起渝辞前几天裹着冬衣演的那场,若是对手演员换成自己……简直不堪设想。
她拿着剧本和小电风扇走过去,头一次对着前辈老师鞠了一躬,在折叠椅弯下腰道:“对不起啊钟老师,我Ng太多次了,连累你了。”
钟窟磊是知道鞮红的,他七大姑八大姨家外甥的侄女儿就是小红帽,天天抱着鞮红拍的广告乐呵。
有一次他好奇的跟着小姑娘一起看了集鞮红演的电视剧,别的感觉没有,只觉演艺圈剧变。
从什么时候开始,颜值代表演技,虚假代替了真实。越来越好的拍摄技术,越来越精良的服饰道具,却再也没了戏的真意。
黑白电影的时代,阮玲玉一人一室便可牵起所有观众的眼睛。若是能抛弃年代感的偏见,你将会发现那一片黑白世界之中是百艳同芳的花园。
进入剧组后,鞮红带给他的失望感更重。但是她这一鞠躬,倒是将之前所有负面映像抵消了去。
“钟老师,您的风扇风力有点小,不如用我这个吧,我这个带喷雾,喷上去就不热了。”
钟窟磊摆摆手谢绝了她的好意,见她过来,沉吟片刻说道:“姑娘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不妨告诉我。”
“谢谢钟老师,但我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钟窟磊不禁坐起了些身子,洗耳恭听。
鞮红从身后递来一把扇子,钟窟磊好奇接过,那是一把乌骨折扇,上面金面无字,边缘处绣的整齐,扇尾处垂下一条长长的丝绦,绯红的扇坠迎风微摆。
另一面则用黑色银色的丝线绣了阙词,正是温庭筠花间集中第一首。
《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身披嫁衣而来的鱼幼薇站在帘外,而温庭筠站在帘内,一帘相隔,却似鸿沟天堑,此生难越。
“飞卿赠诗与我,为何不敢写明,飞卿属意与我,为何不敢直说?”
温庭筠悲恸难忍,放下诗卷,一步一顿,绕帘而来。
而此时鱼幼薇慌忙低下头去,余光处只见绯红扇坠随他身形缓步轻曳,她看着那扇坠,仿佛耳畔又是那夜楼台雨声,经久不绝。
“鱼幼薇,拜别师父。”
她屈身拜倒,冰凉的地面印上她的额头。
今夜,她分明是来见他的,却自始至终不敢相见。
***
“傻丫头你哭什么?”
下了戏的鞮红嫁衣还没来得及换,就在监视器边捞到了哭成泪人的小嫒。
“呜呜呜鞮红姐,你演的,你演的太好了,我第一次看你演的这么好呜呜呜。”
被片场众人凝视的滋味并不太好,鞮红连忙捂住小嫒的嘴,钳了人就往休息室带。“回去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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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吹了半日空调的渝辞正在备戏,不过不是备她自己,而是帮鞮红备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居然收了这么个学生。但是既然教了就得负责到底,眼下最难的还是鱼玄机正式开始在咸宜观放浪形骸的部分。
正思索着怎么让据说从小到大连男生手都没牵过的人开窍,演出过尽千帆的模样。
门就开了。
“恭喜啊,总算是通——”
话未说完,怀里就撞入了一个火红的身影。
“谢谢,谢谢……”
渝辞看着后头小嫒魂不附体的模样,下意识环上了怀中人的脊背。
仿佛有千言万语凝在喉头,出了口才回应一声:“恭喜。”
鞮红听着她诚挚的话语,将头埋得更深。叫她怎么出口……
最后一遍,
她把温庭筠,代入了渝辞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看完话剧了,喝了杯酒……醉醺醺写的这章……感觉还,还蛮顺的……嗝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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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起床拍戏
“啊?鞮红老师您今天又中暑啦?”小唐皱着一张脸,左肩夹着手机右手腾出来抹汗,“那鞮红老师您好好休息,今天的戏——”躲闪似的征询厉导,却在后者射出刀子般的目光后打了个寒颤,“那今天的戏您下午能来补吗?”
渝辞拿着只风扇走过来,今天没有她的戏,只是这几天开始教导鞮红,身为老师当然也得实时监督一下学生的功课。眼瞅着小唐垂头丧气的坐在苹果箱上,一只手捏着个喷雾风扇,一只手握着汗津津的手机,风扇气孔喷出大量水雾配上他茫然若失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上午是鞮红的戏?”
渝辞看着摄影小哥们从咸宜观里把设备往外搬,坐到小唐身边,把自己那只也怼他脸上。
小唐点点头,哭丧着脸,“鞮红老师又中暑了,说下午的戏也不能补,原定计划又要后移。”
渝辞是小唐看着被招进来的,她的裴锦娘虽然角色偏于功能性,却在片场大放异彩,厉导私底下不止一次对着他们几个跟着近的夸奖过渝辞,说什么下一部戏要是顺利,还让渝辞过去演。
这样好的演员又勤勤恳恳,脾气也好,牌儿也不大,小唐自然也有些亲近之感,加上到底年轻人,压抑的太久总得吐吐苦水,“虽然现在鞮红老师是投资方,可是接下去厉导也有新的事情要筹备,再拖下去真的要完蛋了。鞮红老师再阔绰也不可能下一部戏还出资吧……”
这……可别说,鞮红还真是那种为了图片刻安逸,甘愿一掷千金的主。你只要让她过的爽,别说下一部戏,下下部戏,她能投到你把钱当草纸花!
“今天是哪一场啊?”渝辞拿过小唐兜里夹着的剧本,刷刷翻起来。
“是咸宜观第三十九场。”
“种花?”渝辞翻翻剧本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往外头撤花卉的场务。鱼玄机在咸宜观中种了各色各季的花卉,尤其以牡丹居多。牡丹花期很短,一般四五月份就开完了,眼下已经过了花期,却仍有怒放的牡丹,道具组花下的心血可窥一斑。
“小唐,”渝辞突然拍住小唐的肩膀,重重一按,“叫大家先别搬了。 ”
“啊?”
“能拍的。”
***
鞮红最近同酒店申请换了间水床房,水波荡着,蒸汽眼罩罩着,伴着枕巾上焚香玫瑰的尾调沉酣在黑甜梦乡……
“起床!”
鞮红身上猛然一凉,还未等她回过神来,整个身子就被人拽起到空中,然后一溜往外提。
彼时的她还被蒸汽眼罩蒙着眼睛,双手在空中一通乱舞,“救……救命啊……”发现挣脱不开,连忙手脚并用尽可能的攀住身边可以利用的东西,饮水机上的水桶就这么被她死命抱着拽了下来,带起巨响无数。
“砰咚”鞮红抱着还剩一半余量的水桶冲对方死死压了上去,渝辞没料到她反抗的这么激烈,未来得及解释就被人兜头兜脑浇了个透心凉。
汩汩清水从桶口倾倒下来,很快就在地面聚了一洼,渝辞不甚踩到鞮红从床上掉落已经浸满水的丝绸内衫,整个人带着鞮红重重摔在地上。
鞮红仍旧抱着水桶奋力反抗,“救命啊!入室抢劫啊——!”
渝辞紧紧闭住口鼻以免被这么不明不白的呛死!双手环紧鞮红肩背,猛力扭身,连人带桶一并压在身下。
鞮红被这突如其来扭转的形势惊得一愣,本能抬起水桶往渝辞身上狂敲乱砸……渝辞忍无可忍,一把拽掉她的眼罩——
“回魂!拍戏去!”
***
鞮红可以说直等到了片场还有种魂魄刚附体的错觉。
与她相比,渝辞也没好到哪里去,喊人拍戏被人浇了一身水,还差点被大明星溺死从而名留千载……这种体验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气得她连车都不想下,173的个子蜷在座上自闭。
鞮红拿上拂尘戴好莲花冠,看着满园牡丹真是想死的心也有了,躺在折叠椅上招呼小嫒给她吹电风扇,剧本摊在膝盖上,吹一页看一眼,吹过头翻了两页她也不管,只管拿眼睛余光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这种方式备戏的结果就是她又开始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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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所有人的面,渝辞纵然气还没消也是不敢打她的,当然私底下也是不敢的。
所以渝辞只能让小嫒关闭吹风机,把她热醒。
“小嫒,你怎么不吹了?”
鞮红迷迷糊糊睁眼,就见渝辞举着个电吹风对准她,见她醒了,面无表情摁下开关,“滴”的一声,风来了。
“……”鞮红有些赧色支起身来,把剧本放好打开,那眉头蹙的,仿佛她面前摊的不是剧本,是《五年模拟三年高考》。
“剧本会吃了你?”渝辞凉凉开口。
鞮红翻过一页,“这倒不至于。”
“那怎么这副表情?”
“……就……”鞮红忍不住拿剧本盖上脸,“不想演这场……”
渝辞伸手把她脸上剧本拿过来翻两页,发现今天的剧情确实有点麻烦。
鱼玄机打出老少咸宜的“招牌”后,咸宜观自然而然就成了她大展风情的场所。她收了几个徒弟养大带在身边,还在院子里种了一片花海。
许是青灯长漏无法填补内心深处的寂寥,她在清雅素洁的道观里栽下姹紫嫣红一片,也算抚慰少许孤独之意。
这种没什么实质内容的戏看似无聊,实则关键。鱼玄机的每个时期相当于一块块木板,而这些戏就相当于是衔接木板的钉子,它们承接着鱼玄机的每一场改变。
这里她已经年近27岁,在古时已经算美人迟暮之龄,慕名而来的裙下客逐日减少,多少枕间恩情弥散与春复秋来的更漏声中。
到底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种牡丹,正是她在此阶段内心挣扎的一场具象化表现罢了。
但这一切都是渝辞的理解,对于鞮红来说今天的戏份其实非常简单,根据以往表现来看,今天她只需要在花圃里拿着花锄姿态不一的美就可以了。
这都懒得演?那还演个鬼,收拾包袱回酒店睡得了!
思及此渝辞扶额,好吧,怎么一通捋下来这厮今天在酒店睡觉倒是情有可原了?
“渝辞姐姐,你今天也有戏吗?”
一道纤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音色甜嫩,因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有些干白,却也因此没有练劈叉的古怪腔调听上去十分舒服自然。
渝辞回头,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当时自己指点过饰演绿翘的傅依依。
“我今天没有,来看你们演。”渝辞走过去给她找了把塑料凳,小姑娘有点怯生生的不敢太靠近,如果不是渝辞在这里,借她十个胆子都不敢往鞮红这里靠。
“今天演完我就杀青啦,我,我想……”小姑娘穿着柳芽黄的戏服,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张鞮红代言海报和一只金色油笔,“我想请鞮红老师帮我签个名。”
让开一条道的渝辞发现傅依依并没有上前,而是继续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当场福至心灵,“你,是要我……?”
傅依依怯生生点点头,俏脸上浮起赧色,见渝辞没什么反应,怯生生道:“可,可以吗?我有点……”
话未说完,手中物料被人利落抽走,在傅依依此刻的眼中,渝辞逆光而行的背影仿佛如山川一般高大……
如山川一般高大的渝辞捏着物料站在鞮红面前学电线杆,鞮红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确定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找我签名?”
渝辞浑身一激灵,当即条件反射,“不可能!”
“那你拿着我的物料和签字笔站我跟前……”鞮红不确定的歪了歪头,“揣摩角色啊?”话音刚落,怀里被人硬塞进来。
“爱签不签。”
鞮红不禁睁大了眼睛,拿着那张海报前后看了眼,是她最近刚代言的一款美容产品的海报,很新,看来是前不久刚领的。拔开笔帽,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感到怀疑人生,“想不到你居然是我的粉丝?”
渝辞看着对方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在海报空白处签好名字,然后抬起头来瞅了自己一眼,“你签名就签名,看我干吗?”
“你……”鞮红像是在做什么挣扎,看了她一会,半晌道:“要不要to签?”
渝辞一把把东西抢了回来。
去你妹的to签!!
***
傅依依拿到海报欢天喜地的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试图跳起来亲吻渝辞的脸颊未果,那边鞮红就抱着剧本走了过来。
“我说呢,原来你是替别人来要签名的。”
渝辞僵了一下,其实她本想开口,但是后来想到鞮红牌这么大,傅依依不敢去要签名可能也是害怕自己要不到。所以她在让鞮红签名时才没提这事,哪知鞮红居然会因为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点事纡尊降贵过来搜查真相。
傅依依也跟着有点害怕,果然,鞮红在她面前伸出了手,抱紧海报忐忑的和渝辞对视了眼,战战兢兢的把海报递了出去。
鞮红坦然接过,从自己怀里又拿出只金色签名笔,声音没有多少情绪波动,“要不要to签?”
“诶?”傅依依好似在悬崖边被人拽上天堂,愣了下随即惊叫起来,“要要要!!!谢谢鞮红姐姐!!!”
鞮红笑着给人签好祝福的话,又在依依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小红帽的简笔图,最后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递还回去。
看着小姑娘一蹦三跳离开的背影,渝辞道:“没想到,你对粉丝还挺不错。”
鞮红把签字笔往空中一抛,复而接住,“我对粉丝一向很好。”言落转身往回走,“都是些没什么复杂心思的小姑娘,世界上这么单纯的喜爱已经不多了,当然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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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看了她一眼,这倒还真不像是她说出来的话,但这种话她也就敢在心里说说,除了教戏时间,渝辞并不认为自己和鞮红是可以随意聊天的好友,思忖片刻换了个话题,“她今天要杀青了,真快。前不久才刚看她进组。”
鞮红有些复杂意味的抬起头,缓缓在躺椅上坐下来,“是啊,前不久才刚进组,今天就要被我砍死了。”
第0章 疯子的哲学
瘫折叠椅上的鞮红身边,渝辞也找了把折叠椅瘫好了。两个人姿势统一,一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不是,一人一本剧本,目露死光,宛如两条风干的咸鱼。
渝辞:“怎么你今天就演杀绿翘了?”
鞮红:“你以为我为什么今天不想演?”
这场戏是鱼玄机被问斩的前因。
鱼玄机发现绿翘似与陈乐师有染,将绿翘抓到屋中审讯,绿翘嘴硬不认,到最后竟然还将鱼玄机的情史一一数落,讥讽她已残花败柳还自以为容颜倾国,要长安城所有男子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甚至还妄言揣测温庭筠同她的关系。
字字诛心之语显然触到了鱼玄机的逆鳞,盛怒之下,她用藤条将绿翘从屋中鞭笞至花圃,夕阳残照,血染繁花。
渝辞扶额,影视剧拍摄与话剧等舞台剧不同,每个情节的拍摄并非按照时间顺序来规划,只是她确实没有料到,鱼玄机最重头的一场戏,居然会放到鞮红状态并不成熟时候开拍。
其实鱼玄机这个角色找上鞮红这一点,渝辞就觉得很离奇,鱼玄机一生坎坷无依,从起初的豆蔻年少时天真烂漫,到后来初嫁人妇的娇憨妩媚,再至入道咸宜时的多情风流,最后是美人迟暮妒火难熬后的嗔妄疯癫。
每个阶段区别很大,处理不好就会与前情脱节,加上影视剧拍摄不按照时间顺序,这对于经验丰富的演员都是一种挑战,更何况是对毫无演戏心得的鞮红。
大概就相当于抓个小学生去高考,考的还是黄冈密卷。
盛夏的阳光被裹着蝉鸣的风一吹,摇落枝头。洒满金光的机架臂下,是用深绿塑料棚保护着的娇嫩花卉,几个负责料理的道具组实习生一人拿着把蒲扇坐在小马扎上,倒像是田边温室外头的花农。
渝辞收回目光转头把鞮红脸上盖着的剧本扯下来,“走吧,先去把种花演了。”
鞮红找不到东西盖脑袋,只能把搁在腹上的拂尘拿来挡阳光,“种什么花啊……把我种土里吧……”
渝辞蹙了蹙眉,大概真的思考了一下可行性,“再难的事,也要一步一步来。”
鞮红听到渝辞的话仍旧赖着不动,阳光透过素白透明的拂尘丝轻柔掠上她的睫,金闪闪一片晃人眼晕……
接着她就真的晕了个七荤八素。
“你你你干什么,这里是片场!”鞮红压低声音斥道,连忙把渝辞拽着她的手挣开,暗自庆幸自己的位置还算靠里没多少人喜欢往这里钻。
渝辞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我教你一个秘诀。”
鞮红萎靡不振的眼神突然一亮,“什么秘诀?!”
“你需要一个心理支撑,知道什么是心理支撑吗?”
面对渝辞的发问,鞮红在她的脑瓜里搜寻三遍无果,迷茫摇头。
渝辞开启谆谆教诲模式,“一个演员首先要有信念感,有了信念感才能演好一个角色,不然的话就不会给观众真实感。这个我先前就与你说过,有了足够的信念感就可以构建心理支撑,如果你缺乏自信,缺乏专注,缺乏想象,就无法形成信念感。这种情绪起伏非常大的戏说简单不简单,但是说难也并不难,因为它区别于其他的戏,有一个速成的,不需要过多揣摩就可以得到的心理支撑。”
鞮红被她绕来绕去说的云里雾里,也就抓住了最后一句,“什么心理支撑?”
渝辞饱含期许的拍上鞮红的肩膀,“你只需要时刻默念一句话——
老娘就是这条街上最疯的仔。”
***
戏是连着拍的,先拍了种花,种花结束后,灯光师又把整个场都打成暮色夕阳笼罩下的氛围,随即在花圃里演完了和绿翘的最后一场对手戏。
这不是鞮红有史以来第一次演情绪起伏极大的戏,但绝对是鞮红有史以来第一次拍到浑身不自在的戏。
“过。”
“鞮红老师辛苦了辛苦了,来藤条给我吧。”
“小周,这个卡子去了,把头冠先解下来。”
“绿翘这衣服还留不留了?”
“先把她头发里泥弄干净。”
“鞮红姐姐,您辛苦了。”
“鞮红姐,你刚刚好美啊!特别好看!!”
“……”
戏一拍完,一群人便蜂拥过来开始各忙各的。鞮红木然站在原地,人群在她周围圈出一场风暴,而她始终缄默如风眼。
她不会忘记别温庭筠的那场戏,那种完完全全沉浸其中的感觉,可能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但是演的很过瘾,很极致,有别于她曾经为猎奇去玩的任何一种剧情游戏体验。
一旦爱上了那种感觉,就再难将就。
“等一下。”
鞮红抬手示意帮她拆头冠的跟妆助理先停下,拨开人群走到监视器边,“厉导,我看下回放。”
厉符完全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果断把位置让给她,手指轻点几下调出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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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页
一分钟不到鞮红就颤抖的捂住脸庞。
这个满园乱跑,狂笑破音,转圈发疯的女鬼是谁!!!
***
渝辞陪傅依依领完绿豆汤,又指点了几句之后回来,看到的就是团在休息室的懒人沙发上怀疑人生的鞮红大明星。
“怎么样?感觉。”
闻言,大明星把脑袋埋的更深,鱼玄机的白色道服还在身上,正巧懒人沙发也是奶白的,这远远看去像懒人沙发徒然长出一颗头似的。
渝辞凑近后,听到那团人座不分的东西瓮声瓮气道:“我已经和导演申请重拍了。”
渝辞点点头,把绿豆汤放在沙发前的小几上,自己在一旁席地坐下,一本正经道:“导演吓死没?”
“……”鞮红一颗脑袋在雪白纱缎里蹭了蹭,突然抬起头来死死盯住渝辞的脸,“你骗我。”
渝辞好整以暇的托腮看她,“此话怎讲。”
鞮红见自己气的半死,对方还没事儿人似的,还能说成语!当即怒火攻心,暴跳如雷,“你骗我要那么想,我,我……丢死人了!!”
渝辞丝毫不被她的情绪影响,反问:“你真的有按照我说的做?”
“那可不嘛!”她说完又试图捂住自己的脸,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做这种欲盖弥彰的动作,气鼓鼓的坐到梳妆台上,拿起香水一通狂喷。
身后逐渐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鞮红停下动作不动声色的听。突然一道破音的女声炸裂耳膜,“小浪蹄子,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鞮红差点一蹦三尺高,风似的呼啸着就要去抢津津有味看着视频的渝辞的手机,“你有病啊还录下来!!!”
“绿翘骂你人老珠黄时,身为一个疯子,你为什么还能冷静的站在原地?”渝辞一手挡在她面前,一手按下回放键,视频中的鞮红岂止冷静,简直超然若神,不仅脸不红气不喘,甚至拿藤条的手都不微微颤抖。
鞮红当即收声,“我尽力了啊,我就是想着这句话演的,可是她在说话,我当然要听着她说话。”
“你听着她说话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渝辞反问。
“就,想我是个疯子?”
“是,你是个疯子。那你怎么不疯呢?”
鞮红说的有理有据:“可我是个疯子,我也得听完她说的话才能疯啊,是因为她说的话才让我疯起来。”
“不不不,”渝辞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动,“你是个疯子是贯穿始终的,这里你的思维已经要呈现出一个疯子的状态,你从看见她身上抓痕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那我疯起来我不可能全程都疯啊。”
“不你就是全程都要疯,不仅是你的思维,你的动作,你每一存皮肤每一个细胞都要发疯。”
鞮红瘫倒,“我觉得我真的快疯了。”
渝辞:“所以你刚才还没有疯咯?”
“那你疯一个给我看看啊!!”
鞮红咆哮完后,整个休息室沉静下来,只剩下梳妆台上的小|黄|鸡闹钟还在哗啦哗啦的转秒针。
午后的阳光从一侧的窗口往屋内洒入,休息室里的两个人都出乎意料的沉默。沉默的尽头是尴尬,可是没有人愿意先一步打破这尴尬,就注定这场尴尬还在持续。
鞮红看着渝辞的凝固的神情,心里一阵发虚。其实她不应该这样,渝辞不计报酬,来教导自己演戏,非亲非故她理应不费这份心。把录像用手机录下来也只是为了能更好的帮她分析,这种行为虽然使自己丢脸了些,但是渝辞并没有受她气的义务。
可话虽如此……渝辞的要求也着实一下子定的太高,要疯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说实话,她自己确实刚才在演的时候,满心的不自在,总是在怀疑自己哪里还不够疯,真正的疯子应该怎么做……
老娘是这条街上最疯的仔?
说的轻巧。
正当她斟酌着出声的时候,渝辞缓步走到休息室门边,转过头来,逆光的站位使大片阳光悉数收入她素白衬衫收紧的腰线内,高挺的鼻峰将铺洒脸面的光线割成阴阳两面。
“你这儿隔音好么?”
鞮红迷茫的点点头。
“咔哒。”
房门落锁。
第0章 疯给你看
从渝辞把休息室的房门锁起来的那一刻鞮红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但是仔细想想渝辞并没有多少不对劲的地方,她走路的步子依然从容,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渝辞放下房间里所有窗帘,在一片昏暗中向自己走来的模样,鞮红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渝辞信步而来,在她跟前蹲下,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瞧。鞮红下意识又要往后退,意识刚出腰部就抵上一个温软的触感,“What!”鞮红惊吓出声扭头一看,原来是懒人沙发上一个小小的软沙包。
鞮红拍拍胸口,想着自己也不是那种敏感的人刚转回头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一脸沉静注视着自己的渝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咧开一个诡异的笑,黑洞洞的瞳仁仿佛在透过自己看一处并不存在的东西。
瞳仁越放越大,鞮红呼吸频率不由自主的加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并不是渝辞的瞳仁在变大,是渝辞,在缓缓靠近。
这太荒谬了,她这是在吓唬我……纷乱思绪一拥而上,鞮红明知她在装神弄鬼却依然隐隐发慌,四肢像是被钉住般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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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俯下身,拿走了她面前的绿豆汤。
鞮红:“……”
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惹得有点发毛,到最后居然是虚惊一场,鞮红又是羞愧又是无聊,终于忍不住出声,“你这算什么呀……鬼屋里都比你演的有趣。”
一开始她还以为渝辞要演出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发疯大戏,没想到就是这么故作姿态吓吓人。对渝辞,鞮红头一回生出失望感。
渝辞没有理她,自顾自的开始喝绿豆汤。
鞮红等的无聊了,低头收拾了下自己的道服,打算出去叫小嫒也给自己打一碗来,刚走到门口手落到门把上——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拽住猛往地上摔!
“你干什么……啊——!!”
鞮红被摔得背痛,胸口肋骨像是被齐齐撞断,心脏因为惯力在胸腔中猛烈撞击,像是要被外力狠狠扯烂。随即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这只是因为瞬间的失重导致,此刻她的身体正好好的躺在渝辞的身上,毫发未损。
“你……”
话音未落,鞮红猝不及防又被一股力道拽起,一阵响动炸裂在耳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人拽住衣领往后拖行。即便潜意识知道渝辞只是在表演发疯,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谁也不能安静如鸡。
“你别这样,你这样有点出格——额啊!”
鞮红刚伸出手想要制止就被对方三两下一个小擒拿手压倒在地,一只手无用的跟身体一样反压在地面,另一只手被曲了关节反压在背后。鞮红挣扎无果,只能跟条上陆的鱼一样徒劳的喘息。
绿豆汤的气味灌进口鼻,她缓缓抬头发现那碗绿豆汤不知什么时候被摔洒在地,盛汤的圆形纸盒还在地面上沥着汤汁滚圈,清澈的汁水被室内昏黄暗淡的光线染成褐红……
手腕上的紧束感逼得鞮红当即回神,“喂你松开!!”
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捆绑,屈辱感炸裂脑壳,鞮红拼尽全身力气想要挣开,却悲哀的发现渝辞虽然只比自己高了3公分,力气却像是大了三倍不止,连拖带捆的被压上沙发的鞮红只觉自己浑身神经都要拧断了,她抬起后腿想要把身上的人踹开,下一瞬坚硬的膝盖就牢牢顶上她扭动不已的后腰,浑身力气一瞬熄灭。
喘息声连着整具身体一同颤抖,该死的绿豆汤气味已经弥散到整个休息室……不,现在这处地方已经不再是她的休息室,昏暗的,光线无法透入的房间宛如一座不见天日的囚笼,笼架上缠绕着吐着信子的毒蛇,看压着误入禁地的人类和一只暴戾的野兽……
身体被翻了过来,意识到自己一旦出声对方就会更加狂躁的鞮红再不敢出声,她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目光透过散乱的发丝紧紧注视着眼前控制着自己的人……
和自己的情况完全相反,对方经过如此激烈的搏斗,居然仍旧衣冠楚楚,头发一丝不乱。见到自己狼狈模样,对方纤薄的两片唇瓣突然咧开条小缝,龇牙笑了起来。
鞮红戒备的看着对方,却见对方突然分|开|双|腿,缓缓跪坐到自己大腿上。
鞮红:!!!
要不是胸前还有几根肋骨,鞮红觉得她可能就要失去自己的心脏了。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渝辞纤细劲瘦的腰肢,往上是被单薄衬衫包裹着,隆起的弧度,再往上是优美的脖颈和高高扬起的下颔。
被黄线晕成暗红的唇像是饱浸鲜血的浆果,擒了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她像是热极,纤长手指扶上脖子,舒展似转动半圈,继而慢慢滑下捏住衬衫最上头的一只纽扣……
解开。
眼看着渝辞已经解开自己胸前三颗纽扣,鞮红下意识咽了咽干涩喉头。似是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动静,对方停了动作,一手摁住她的右肩,缓缓低下头来。
两道狭长凤眸缓缓睁开,如从封闭潮湿的洞穴一路摸黑前行,终在石缝交集处,得见天光一线。
突然,渝辞像是看见什么,猛然一震。
鞮红不知道她怎么了,被带着也是一惊。
几乎是刹那间,天光染血,万兽喑声。火流星迸裂天宇,千万炽热星火落入她眸中癫狂。
除了眼神的变化,渝辞其他一切和方才并没有区别,鞮红唯一的感受就是自己右肩处的抓力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你……渝辞,行了……你先放开我……”
鞮红迟疑着颤抖出声,她已经有点不太敢和渝辞说话,虽然这样说很可笑,但眼前的渝辞就像被附身了似的,狂暴,戾气,风情,嗜血……她从未在气质清冷跟修行了八百年似的渝辞身上见过这些东西。
你有没有见过一种表演……
哪怕你明知是假,哪怕你潜意识隐隐想要发笑,但只要你敢注视一次她的眼睛,就会被席卷入最黑暗的深渊。
戏未结束,风暴不止。
她不出声还好,刚一出声就听见身上人突然爆发出一声厉喝,像是被烈火灼哑的嗓音几乎要洞穿整个空间,紧接着天旋地转!挣扎有多激烈,镇压就有多残暴,腿上手上像是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糊了一身,块块水花兜头盖脸炸裂在她脸上,巨大的声响震颤着她的耳膜……
当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捆在了卫生间的门把上,狭小逼仄的空间和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经历使她现在有点头昏脑涨,水声激烈打在洗手池的瓷面,像两条粗粝的砂纸夹着她的耳膜激烈撕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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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的人正抵着她的额头,痴痴的看着她笑。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可她越害怕,对方的眼神就越疯狂,她哭得越凶狠,对方就笑得越满足。
右肩处刚刚摔疼的地方随着她的抽噎,疼的钻心刺骨。她哭得越来越大声,像是要把命都哭没了似的——
突然,她被人整个人拽起来往前拖,门把被她缠缚的绳索不停拧转发出沙哑的金属摩擦声,她恍惚抬头,镜面反映出她哭红的,凄惨的脸庞和身后宛如修罗般狰狞狠戾的脸。
逼仄狭窄的空间里满是她心脏颤动的声响,这声响在她耳边放大,再放大,像是经久难泯的梦魇……
她迷茫无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浑身一震。
水声……水声……
洗手池的蓄水盖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摁上,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间泄入,浮动在已经蓄满一池的清凌凌的水面。
“不,不不不!!!”
她惨叫出声,绝望的看见镜子里的魔鬼露出诡异的笑脸。
脑后拽着的力道猛然施重,眼前闪烁着血色光影的水面光速逼近眼前——
“啊啊啊啊啊!!!”
一秒后,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盈满泪睫,清新空气灌入,手上束缚消失,精疲力竭的身体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冒犯了。”
渝辞抽出一张一次性棉巾,拿清水绞了绞,轻柔擦拭鞮红挂了满脸的泪痕。
鞮红惊魂未定的被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渝辞擦好她的脸,想了想弯下腰帮她除了鞋袜,盖上空调毯,让她好好休息。
这种时候最好还是闭嘴的好,多嘴容易挨揍。
“叮咚”
门铃声在此刻响起,要说这鞮红还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休息室隔音好到装门铃也是闻所未闻。
渝辞一边想着一边开了门,门外是端了三碗绿豆汤进来的小嫒。
“哎呀渝辞姐姐你也在啊,太好了,外面真的是热死了,我给你们打了绿豆汤——”
话音戛然而止。
“你们……你们……”
小嫒瞪大眼睛,如遭雷击,目光在渝辞敞开的领口和满面红潮精疲力竭躺在沙发上休息的鞮红间逡巡。
被雷劈断噼里啪啦闪火星的两根神经迟钝半天终于接上了线,手里提的绿豆汤哗啦啦撒了一地。
“天啊,你们,你们这是在休息室里干什么了!!!!!!?!”
第0章 牡丹花期
虽然画面十分震颤心灵,但是小嫒还是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在观察到鞮红状态的同一时间飞奔过去。
“鞮红姐……你怎么哭了……”小嫒心疼的抱住看上去就被折磨的特别脆弱的鞮红。
鞮红奄奄一息,嘴上还要倔强,“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被她弄哭。”
小嫒诧异的看了看鞮红那漂亮的泛着春|潮似红痕的眼睛,“你是说,渝辞姐姐刚才怎么你了?”言落她转头注视了下渝辞,后者正“哗啦啦”抖开一个垃圾袋,开始清理洒满绿豆汤的地面……
满地的绿豆汤汁给了小嫒丰富的联想。
但身为一个从小接受高等教育的传媒界新兴人才,小嫒很快就把自己脑子里不能过审的想法刨开了去。
“不是!”鞮红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偏偏让渝辞疯一个确实是出自自己这作死的口,她就算脸皮再厚也没办法去渝辞面前讨公道。
眼见小嫒来关心自己,当时就觉得找到了诉苦的对象。余怒未消的鞮红卷起她的衣袖,露出捆绑过的痕迹。“我是被她弄痛了!!”
鞮红本就皮肤白皙,捆绑后泛起的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小嫒觉得自己牢不可摧的世界观受到了点威胁,“那个……这个是渝辞姐不小心磕到你的吗?鞮红姐别怕,”说着,她摸出一瓶跌打损伤药,“来,小嫒帮你攃一攃。”
把手往回一甩,鞮红怒然,“什么不小心,她故意的!你看看,你看看这痕迹,绑的!!”
什、什么!
小嫒干笑了声,安抚道:“鞮红姐你别气,好了好了,渝辞姐肯定也不是有意的,你们刚才是在进行什么教……学吗?”
说到教学两个字,小嫒舌尖上的表皮细胞在牙齿的不可控碰撞下宣告死亡。
“教个鬼学!”鞮红在粉丝面前维护了八百年的形象一朝破功,“她差点把我弄死!!”
弄死……弄死……弄死……
天啊,她的世界观都要被这失控的车速颠碎了!
“你们这……这……也太疯狂了。”
“可不是嘛!本来就想着演演戏,哪知道渝辞来真的。”鞮红想起刚才的经历就心有余悸,她瞥了眼在一旁把三包绿豆汤收拾好丢进垃圾桶的渝辞,嘴上还是软了下来,“不过,感觉还是很过瘾的。我也是第一次尝试,没有反应过来……”
小嫒看着一脸羞愧又满足的鞮红,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出口,“那……鞮红姐,你和渝辞姐……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渝辞:???????
鞮红:???????
渝辞:“我……”
鞮红病中垂死惊坐起,“在一起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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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知晓事情期因后果之后,小嫒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不是,鞮红姐,渝辞姐,你们这个教学也太吓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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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么,我差点被吓死!”鞮红瞪着眼珠子指点小嫒,“注意听,是吓死!是吓,吓死!不是做死!”
渝辞看着满面通红还要给自己的清白画重点的鞮红,紧抿的唇片不可控的弯了弯。
小嫒连连点头,“对不起对不起,鞮红姐,是我想象力太丰富了!”
鞮红点头,“嗯,想象力丰富是好事。但是不要乱想。”
“那鞮红姐,我们要不要先回去了啊?”小嫒原本是想着这大热天的,从小唐那里要来修改好后的通告单,买点绿豆汤和渝辞姐鞮红姐一人喝一碗,差不多就可以回酒店请渝辞姐教戏了。
没想到这两人已经在休息室里教了起来。
渝辞一边看着通告单确认自己更改后的通告行程,一边问道:“现在就要回去了?”
“是啊,杀绿翘的戏改到明天了,你跟我一起回酒店吧,那你这个刚刚那个……教我。”鞮红觉得以后提到教戏,或者闻到绿豆汤的味道她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同时她发现一个很神奇的事情,那就是,渝辞在同自己刚才进行的那一场戏里,意识到的伤害比实际的伤害要多得多。她以为自己已经被折腾的遍体鳞伤,可是刚才才发现,几乎所有的疼痛都是她自己的意识,或者严格来说,是被渝辞的表演带动的意识,臆想出来的。
实际上她除了手腕上因为挣动过于激烈导致的勒痕以外,基本没受到其他的伤。
渝辞放下通告单,“一晚上不够。”
“啊?”鞮红疑惑,“可是以前那些我们不都是只教了一晚上吗?”
她并不觉得演戏简单,她只是认为,只要有渝辞在,任何困难的戏只需要花上一晚上的时间,都可以迎刃而解。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已经这么信任渝辞。
她坚信这个人会带着她,交出满意的答卷。
渝辞摇摇头,“之前那些都相对简单,而且采用的方法各不相同,或多或少都有讨巧的方法在里面。那些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处理。只是对于目前情况来说,是最紧急的措施。”
“而这一场戏,我必须要有更多时间,来让你真真切切的去演一次。”
“真真切切的演一次……”渝辞的话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引得鞮红茫然的和了句。
“是的。”渝辞弹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浅笑道:“这一次,在这个空间里。鱼玄机要真实的杀死绿翘。”
真实的犯下罪行。
“那……那要多久啊?”小嫒突然插进话题,“我今天在和小唐对通告单的时候,听见他说这次道具组借来的花卉里面,有很多花的花期没几天了,尤其是牡丹花。本来就是为了咱们这个剧改季节栽种的,花期到的更快。”
“花期还有几天?”
小嫒掰掰手指,“算了下,应该还有七天不到,六天吧。”
“好。”渝辞扣上保温杯的杯盖,浅笑道:“那就给我一个花期的时间,六天后,给你一个鞭杀绿翘的鱼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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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无戏也去剧组的渝辞,破天荒叫鞮红请了五天的假,好像当时那个把鞮红从被窝里挖出来去片场演戏的不是她渝辞一样。
但是既然可以放松,鞮红当然也乐得自在。
渝辞也和导演请了六天假,以免她六天不回酒店,被人发觉小题大做。
搬进鞮红房间的第一天,渝辞就把还在被窝里的鞮红拉出来乔装打扮一番。
鞮红看了眼窝在沙发里两只眼睛眯成线的小嫒,转头问系着鞋带的渝辞,“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他们所在的瑶镇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小镇,鱼玄机这次会到这里来拍摄就是因为镇上有几座保存完好的古园和古唐时留下的几处遗迹。但是自从大横国兴起之后,就没有多少剧组喜欢来瑶镇取景了。
之所以瑶镇这种小地方能有供给给鞮红这类大明星居住的酒店,正是因为瑶镇是重点保护的古镇,古迹众多因而许多相关学术界的大人物会小住与此,这镇子上面的负责人偏也是个有情怀的,便批下资金建造了这么个舒适的大酒店。
这样的地方,古迹虽多,但是真正造访的人却不多。所以走在所谓闹市区也不会觉得拥挤。
鞮红没有太乔装打扮,这种地方的年轻人都已经往一二线城市闯荡,留下来的是老年人居多。
渝辞拿着导航定位,这里信号不太好,试了几次都没能导成。鞮红在一旁一边把口罩摘下来补口红,一边看她鼓捣,不解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这里附近有个动物园……“渝辞蹙眉看着信号不好的手机,两人的位置一变再变,怎么也没定到一个标准的位置。
“噗,你演戏演傻了吧?”鞮红补着口红嘲讽。
“……”渝辞一把锁了屏,“那不如你来?”
鞮红满不在乎的笑了声,把口罩重新戴上,“跟紧我。”
***
五分钟后,出租车上的渝辞看了眼身边的鞮红,“你……”
“在这种小地方呀,打车就行了,司机师傅比你手机里破程序要好用的多。”鞮红的胳膊肘支在玻璃窗上,懒洋洋的沐浴阳光,金灿灿的碎光在她睫毛上舞蹈。
渝辞看着她这张精雕细琢的脸,不由感叹造物者的心灵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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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看上去的比我还接地气。”渝辞笑着向后靠了靠,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你……也会经常自己出行吗?”
“小时候会,长大后就很少出去了。”鞮红沉默了下,又接了句,“小时候我妈妈会带我出去玩。”
虽然从小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但是鞮红却同许多上层子女不同。她的家长会带她去高端场所增长见识或者是频繁出国领略天地之大,但她的母亲却会经常带她去一些偏远的小镇,花不了多少钱,可能还要经受舟车劳顿,只是希望她可以在随着年龄增长日渐稀微的自由时光里,记住这份朴质,不被权|欲|所|迷,守护赤诚之心。
慈母已去,人过时迁。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真正相识没多久的人面前,提到自己的母亲。
第0章 苍天绕过谁
“令堂,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远方重山叠嶂,阳光在一片绿阴上洒落点点碎金,没有大城市里重工业污染,澄明天空一碧如洗。
车窗并不新,上面还有些老旧的刮痕,但却擦得非常干净,阳光从微启的车窗扫入落成一道明光游移在磨砂的座垫上。
渝辞看着坐在身边的鞮红,突然有点不真实感。这个明星势力榜上常居前五的当红女星,居然会和自己坐在一个小镇的出租车上的,一起看湛蓝的天空沐浴清晨微暖的阳光。
如果是几个月前这么告诉自己,恐怕会被当成精神病吧。
“是啊,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鞮红戴着口罩,渝辞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可以看到她在提及母亲时候微微眯起的眼眸,阳光照耀在里面,就像是夏季海边的可乐柠檬汽水的颜色,甜美清新,干净到澄澈。
***
瑶镇的动物园并不出名,渝辞和鞮红检了票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只有零星几个游客,基本都是老人带着小孩子来看。
深蓝色掉漆的围栏里关着几只漂亮的孔雀,正对着一个小女孩展示它们华美的羽屏,鞮红这里瞅瞅哪里看看,被一只鸵鸟惊得后退两步直撞到渝辞的怀里。
“咳。”
渝辞把她扶正后,神情有些忍俊不禁,“不至于吧,被鸵鸟吓到?”
“那换你试试!”鞮红“哼”了声就往里面走。
绕过一条林荫小道,再往里面去可以看到一个圆柱形的凹坑,里面饲养着几只棕熊。
鞮红的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眼里满是新奇,渝辞看了两眼便觉兴致缺缺,待得久了竟然觉得此时的鞮红比棕熊更加有趣。
“鞮红。”
“嗯?”鞮红正解下口罩,今天的她除了涂个口红,其他什么都没有画,看上去倒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此时她的眼里满是欣然,这么一眼看过来,渝辞竟有些不敢认她了。
“叫我干嘛?”
鞮红等了会没见渝辞说话,又转回去兴致勃勃看她的棕熊。
“棕熊很好看吗?”渝辞早被她一眼看得忘了要说什么,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趴着看熊。
“不好看啊,但我很久没看到了。”鞮红浅笑了下,缅怀似的轻声说道:“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带我看过。其实我今天进来还蛮惊讶的,去过很多动物馆,海洋馆,这还是我第一次找到,和小时候妈妈带我看过的,那么相似的动物园。”
“或许没有那么新,但是很安静,没有什么对动物的迫害,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就这样,像老朋友似的来看看它们,不去打扰,就挺好的。”
渝辞静默了会,再没说什么。
瑶镇本来就是很小的城镇,动物园里也没什么动物,走了几处地方便没了参观的点,渝辞和鞮红只好又买了几包玉米回到养鸽子的地方,喂养白鸽。
其实渝辞这回带鞮红过来本来是想要让鞮红好好观察动物,回酒店解放一下天性,做做动物模拟。这是表演的必修课之一,鞮红身上的架子太重,她演很多东西都脱不了自己的骨。
想要鱼玄机真实杀死绿翘,就需要脱掉鞮红的皮骨,彻头彻尾变成鱼玄机,这样才可以到剧中的世界真实去杀|人。
她从不怀疑自己是个好老师,但她却是真实犹豫了。
“咕咕~”
有胆大的小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到鞮红脚边,鞮红从袋子里取出些玉米粒捏在手里挥动,小鸽子的脑袋居然真的跟着她动了动。
“看好了哦~”
鞮红捏着玉米粒在空中挥出一个圈随即抛出,小鸽子迅速扑棱开雪白翅膀追着玉米粒而去,胖鼓鼓的小身子落到地上满足的咬起玉米粒来。
鞮红拿着剩下的走过去,小鸽子也不怕她,鞮红给多少它就吃多少,鞮红引着它转圈圈它也就跟着转圈圈。渝辞看着她们一人一鸟玩的开心,思忖不如就跳过这一步吧……
反正掐死鞮红她也想不出要鞮红扮演动物的模样。
小嫒那孩子看见了还不得哭天抢地:我家姐姐的人设崩了呜呜呜呜呜。
鞮红放在座位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渝辞随意瞟了一眼,却有些移不开去……
手机没有上锁,屏幕亮起是因为一条微信信息提示:那男孩的狗找着了你放心吧,阴沟里漂着,幸亏救得早,不知道哪个缺德的……
渝辞意识到什么,但是有些不确定,她从没有偷看别人手机的习惯,但是这条消息却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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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车上,渝辞挣扎许久还是问了出口,“之前你喂鸽子的时候,我看你手机屏幕亮了下,没太注意。你要不要看一眼,万一是什么重要人的信息。”
“是吗?”鞮红好像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个信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就放了回去,“哈,没什么。”
鞮红自从动物园看棕熊的时候把口罩摘掉,后面就一直没有再带上,左右这里地方很偏僻,荒山野地没什么人认识她鞮大明星。
所以渝辞才捕捉到了在看完信息之后,她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弧度。
渝辞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动物园里喂了一天的鸽子…………到最后那些鸽子见了她们就往巢里逃。眼前窗外已经是暮色遍野,晓月初升。
来时还阳光金灿,归来便是暮色沉沉。
这世间光影随行,当真不假。
演员需要真实,需要摆脱很多虚妄的外壳。本想花一天时间替鞮红寻到她性子中朴实真诚的部分,想不到根本无需寻找,那东西一直藏在她身体里。
鞮红手机没有上锁,人也在喂鸽子喂得不亦乐乎。根本不知道身后长椅上的渝辞偷偷点开了她的手机。
她没有胡乱滑动,紧紧只是看到鞮红来不及关闭的图库一眼,但仅这一眼便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满屏图库里根本看不到几张鞮红自拍的影子,充斥着的都是各种各类的猫狗家宠。
那些当然不是鞮红养的,而是网络论坛里常见的寻宠启示。不过她的手机里并不仅仅是网络上下下来的寻宠启示,大部分是在常人会遗漏的角落,或手写,或机打,几经撕扯复贴,及时拍下来的纸质启示。
她甚至在她的微博里,专门组织人帮失主们发散宣传,想来微信里那条信息,就是组织里的人来汇报消息。
渝辞拿出手机在自己唯一的微博账号里迟疑半天,还是注册了一个新的小号,在鞮红微博下,一群小红帽吹彩虹屁的狂潮中,默默打下了一个评论。
我只是一条鱼:鞮红,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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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酒店,在房间里看了一天综艺的小嫒就迎了上来,“姐姐们你们可算回来了!按照吩咐,我已经点好了你们要吃的菜,快来吃吧!”
渝辞这还是头一回看到鞮红的伙食,竟然比想象中要少很多,想不到鞮红鞮大善人还将就勤俭节约那一套。
“渝辞姐,你不要客气,快过来坐。”小嫒赶紧给渝辞整出一个位置来拉人坐下。
几人吃了晚饭梳洗完毕后,小嫒在客厅熨鞮红的衣服,鞮红喝渝辞就捧着台词坐在沙发上,围读剧本。
“行了,基本上要注意的台词重音你都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我们来走走戏吧。”
渝辞把鞮红的剧本抽出和自己的一并放在茶几上,然后从身后变魔术似掏出一条蛇皮软鞭地给鞮红。
“这,这是要做什么?”鞮红捏着鞭子不解。
渝辞站起身来把睡袍腰带系紧,回头笑道:“来吧,我帮你搭绿翘。”
闻言,鞮红先是一愣,随即两眼放出灿烂的光芒。
天道好轮回!
终于轮到我打她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结束,一共四更,大家别漏啦~~~
第24章
“师父,您自以为风流清逸,举世无有能及者。殊不知在长安城士族名流眼中,您就是个人尽可夫的烟花女子。”
渝辞衣襟微开,脸上春|痕未去,又生满面嘲讽。巴拉巴拉演完绿翘作死的一段,等了半天却不见鞮红落下长鞭,秉着一个演员走戏也要拼尽全身心的原则,渝辞继续往下接:“陈乐师的心早就不在您身上了,难道您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吗?……”
她巴拉巴拉又演完一段看向鞮红,却见鞮红不仅不打她,甚至还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两只眼睛眨巴眨巴满脸岁月静好,终于忍无可忍。
“你怎么不打?!”
鞮红如梦初醒,“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啊?”
渝辞:……
渝辞觉得自己可能是还没睡醒。
“鱼玄机忍不了这些话的,她现在就该动手打人了。”渝辞整理好衣服站起来,一把把剧本塞回她怀里。
鞮红拿着剧本指腹摩挲两下,“可是我觉得绿翘说的很有道理,在古时候鱼玄机的做法确实会让长安城的人那么看她,而且她年纪渐渐大了,对于那些和她没什么感情的人,当然是年轻的绿翘更有吸引力。”
“分析的很好。”渝辞弹开保温杯杯盖,“你不演绿翘真是可惜了。”
鞮红随意翻了两页,像是在犹豫什么,渝辞见她这样索性先她一步开口。
“没事,你想说什么就说,演戏最关键是要把自己演顺,你自己演的都觉得别扭,别人看来就会更别扭。”
小嫒在一边及时抱起一台笔记本电脑拔掉插座,“那个鞮红姐,你好好和渝辞姐沟通,我到房间里去~”
随着卧室门合上,客厅里就只剩下渝辞和鞮红二人。
“我觉得绿翘说的话有点道理,是鱼玄机自己有问题。”鞮红把剧本卷起来,“她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又为什么经不住别人说,那不是自欺欺人嘛。”
渝辞张了张口,“……”谁来敲醒她,鞮红这是在和她辩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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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是在自欺欺人的话,哪又有什么资格杀绿翘呢?她心是虚的,面对绿翘应该会落荒而逃,或者是因为逃避内心而杀人,可是这样一来鱼玄机这个人就完全立不住了,后面的台词逻辑对不上。”鞮红又不解的看了遍剧本,结果看完更郁闷。
渝辞摇头,“那如果你的假设是错误的呢?绿翘说的话仅代表绿翘个人观点,鱼玄机不这么认为,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和自己背道而驰,甚至还一直对自己报以恨意,才会觉得十分不能接受。”
“按照她的心理素质怎么会不能接受?”鞮红思索着鱼玄机那几年的所作所为,“要说她根本就不惧群众的目光,又怎么会杀死绿翘,那样从一开始的动机就不存在了。”
鞮红说完,等了半天也不见渝辞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鞮红微微探身。
渝辞:“……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鞮红:“……”
渝辞:“……”
鞮红:“那……怎么演?”
渝辞:“那……就不演吧。”
鞮红目送渝辞抱着剧本和保温杯回房间,从她隐入门后的背影中读出四个黑雾缭绕的大字:怀疑人生。
***
次日清晨
小嫒推着餐车进门,“姐姐们吃早饭啦~~”
“今天有什么啊……”鞮红打着哈欠从卫生间洗完脸出来,和小嫒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看着一碟碟餐点将茶几填满。
“姐你之前一直想吃的红枣山药糕他们今天终于又做了,我直接拿了十块回来,吃不完就放冰箱里,想吃了再拿出来热热吃。”小嫒一边往嘴里塞布丁一边道。
鞮红点点头,拿毛绒发圈把头发箍起来露出饱满清秀的额头,剥起茶叶蛋来。
“诶?渝辞姐呢?”小嫒把紫米粥拿出来配好勺子,目光落向紧闭的房门,“渝辞姐也会睡懒觉啊……?”
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啪嗒打开,渝辞顶着两只黑眼圈一脸梦幻的往外飘。
小嫒:(⊙o⊙)…
鞮红:……
小嫒眼疾手快为渝辞拉开座椅,生怕晚一秒渝辞就从窗口飘出去了。
“渝辞姐?你昨晚没睡好啊?”小嫒不确定的问。
渝辞摆摆手,“我没事。”言落,一勺一勺机械性的往嘴里灌粥。
小嫒看着渝辞眨巴两下,暗戳戳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面的鞮红也同她做了同样的行为。
小嫒:【姐,你们昨天吵架了啊?】
鞮红:【瞎说什么谁和她吵架了。】
小嫒:【那渝辞姐怎么看上去丢了魂似的,你们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鞮红绞尽脑汁回忆了下,迟疑打道:【也没啊,就只是在讨论戏。】小嫒思索了下,刚要往手机里打什么,突然身边“晃郎当”一声,原本在喝白粥的身影就这么一溜烟儿的消失在紧闭的房门后。
小嫒:“姐,你说咱要不要打个120看看?”
鞮红把嘴里无意识含了半天的食物咽下去,这才回神,“别管她,我们先吃。注意给她留点。”
正午
小嫒正和鞮红一人一台笔记本电脑摊在沙发上,小嫒是在整理执行经纪分派下来的行程明细,鞮红则是在网上浏览一些以往取材于鱼玄机的影视作品。
“诶,姐。”小嫒噼里啪啦打着字突然笑嘻嘻的看了鞮红一眼。
“什么?”鞮红拖动视频里头的进度条,把一些情|色|镜头人工剪切掉。
“你变了好多呀~”
“我?”鞮红这才舍得分给小嫒一个眼神,“我什么地方变了。”
小嫒合上笔记本,笑嘻嘻的看向鞮红,“以前一场戏,姐你都是临到点了才看台词,现在你一场戏不仅提前那么多天准备,而且还花这么多精力做功课。我有种预感,”她神秘兮兮的凑到鞮红身边道:“等这个戏一出来啊,姐你绝对会再爆一次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小嫒立马变成一副好奇宝宝模样。
鞮红松开鼠标也神秘兮兮的凑到小嫒耳朵边,“因为这部戏现在的投资人是我,我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有钱,就是可以这么为所欲为。”
“咔哒”一声,渝辞的卧室门又开了,这次的渝辞却和早上不同,只见她披上了一块长围巾,一手拎着条鞭子,一手捏着订书针都已经薅不见的剧本,口中念念有词走到客厅沙发不远处的玄关,盯着鞋柜发呆。
小嫒:???
鞮红:……
小嫒熟练的掏出手机,手指在上面飞舞,【鞮红姐,渝辞姐这又是怎么了?】鞮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一起看热闹,但她就是这么做了:【她该不会是在梦游吧?】小嫒:【鞮红姐,我看我们要不还是叫一下120吧。】鞮红看了眼小嫒发来的信息,又瞅了眼玄关处——渝辞正从置物架上抽出一把长柄伞,拿鞭子一圈一圈往上缠。
鞮红:……
鞮红:【我觉得这毛病120可能治不了。】“哗啦啦啦啦”渝辞长鞭一扬,长柄伞在空中陀螺似旋过三圈,冲着冰箱门华丽丽的飞了过去。
下午
小嫒和鞮红因为渝辞大半天的抽风,根本没法安心下来做事,只得盯着渝辞瞧。然而后者浑当她俩不存在似的,抱着她的那把雨伞,一会站着一会蹲下,时不时看一眼剧本,噼里啪啦在手机上不知搜索些什么玩意;又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躺在地上研究装死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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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嫒:【姐,渝辞姐会不会疯了啊。】
鞮红:【她可能是在研究剧情吧。】
小嫒看着此刻正在对着一条板凳念念有词的渝辞,吞了口口水,【那也不至于这样吧,她到现在就只吃了半碗粥啊。】板凳前的渝辞突然站起,狠狠踹了板凳一脚。
鞮红:【……nsdd,她疯了。】晚上
鞮红和小嫒吃完晚饭后轮流梳洗完换上睡衣打算就寝,而在一个多小时以前,渝辞就吃完晚饭洗完澡进了房间。
二人对视一眼便也回屋休息,本想着一天的折腾好歹到这里算是画上了句号,却没想到,半夜渴醒起来找水喝的鞮红被门外杵了不知多久的渝辞吓丢了魂。
后者生生受下穿透耳膜的尖叫,面无表情抬腕看了眼手表,“你比我计划中早起了两个小时半。”
正倒着水的鞮红想也没想就给她脸上喂了一杯。
“不用谢,帮你洗脸。”
***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渝辞看着鞮红的眼睛认真说道。
鞮红看了眼手机,呵,凌晨4:28分。反正气也被气清醒了,干脆倒在沙发上任她哔哔。
“你说,听不听看我心情。”
鞮红认为,对于一个大半夜不睡觉跑她门前当门神的人,她没必要也没有心情客气。既然对方已经这么不见外了,那她也没有这个义务。
渝辞没有管她的态度,单刀直入,“你先前说,鱼玄机杀绿翘的动机是不成立的,所以找不到鱼玄机这段戏的支点。其实我们都错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鱼玄机想的那么片面。”
鞮红看向渝辞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你昨天发了一整天神经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渝辞依然没有管她这句疑惑,接着自己方才的话题分析道:“鱼玄机杀绿翘并不是源自妒忌,也并非因为绿翘触到了鱼玄机的底线,更不可能是因为绿翘的不忠。正如你所说,以鱼玄机的性情,她自己选好了路,就不会在意其他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她有这份自信,也有这份自尊。”
“绿翘即便对她不忠,或是言语间触到了她的逆鳞,以鱼玄机的身份也不会丧失理智到用自己的后半生来换这一次教训婢女的机会。当然在唐朝主人杀死婢女这类事并不用付出生命代价,诸多隐情暂时不在我们这个剧的讨论范围之列。”
“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从另一条线来下手。”渝辞牵动了下唇角,总结道:“鱼玄机杀绿翘,是为了给绿翘救赎,让她解脱。”
说完看向鞮红,鞮红则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抓起手机。
渝辞疑惑,“你干什么?”
鞮红面无表情,“拨打120。”
渝辞一把把她手机夺回来锁掉,“120不治这个,先听我说完。”
“在鱼玄机看来,同那些名满长安的男人潇洒一世,这才是真正的价值观念。而绿翘的说法在她眼中就是歪理邪说,那么当她发现绿翘病入膏肓药石罔医的时候,她就会选择亲手为绿翘解脱。”
言落,渝辞微微习惯性的去拿保温杯,却被鞮红塞入一杯温水。
“你的意思是说,鱼玄机根本就没有疯?甚至,她一直都是冷静的……”鞮红想了想补充道:“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不错,自始至终,鱼玄机都觉得自己是很冷静的,她的行事作为依循着一条清晰,且能自洽的逻辑。”渝辞抿了口水,放下杯子。
空调风微微掀动落地窗帘,夜色无声泄入,底层莲塘的水光波影乘着月色在她发丝间浮动。一侧眉目被映亮,另一侧则因阴影的铺陈更显深邃。
“但正是因为她这个自以为正常的行为逻辑,在别人眼里看来才是错误到极致,疯癫到极致。”
在真正的疯子眼中,他们的行为都是符合他们的观念,他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自洽其说。这样的人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有精神疾病,可能就是他们的思维过于猎奇,或者说与常人不同。
然而有些人秉着这样理念,渐渐趋向极端,经过一些环境的催发,感情上的刺激,甚至会引发伤害他人的举动。
正如剧中的鱼玄机,她早已是自认超脱尘俗的人,她风流多情,放浪形骸,正是因为她渴望能得到和世间男子一样的自由。所以她不会因为小小的一点妒意便暗自生恨,更甚至不会因为年岁稍长便要取了年轻貌美的婢女性命。
而她若是真的活透彻便也无事,她自以为看破却并未看破,为绿翘的话受到了情绪上的刺激,她害怕自己的心再一次跌入那个泥泞的沼泽中去。所以她逼着自己看破,也要逼着自己身边所有的人接受自己的思想。
她面对质疑的绿翘,就仿佛看到了内心最深处那个柔弱敏感,在俗流中挣扎求生的自己。越看越觉面目可憎,越看越觉无法容忍,她杀死了绿翘,亦为解脱自己。
此行寒且孤,她终究是倒在了追寻真我的山道上,粉身碎骨。
***
渝辞说完后,鞮红一直沉默。她很俗气的望了会儿外面的月色,思念了会家中邱妈做的广式月饼,任大半夜飘忽不定又联想丰富的思绪在外头漫无目的飘了会儿,终于抽出一旁纸巾盒子里的纸巾,按上渝辞的脸。
“对不起啊,你……为我这么费心。”鞮红低下头去,看也不看就拿着纸巾在渝辞脸上胡乱擦,被渝辞一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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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一跳,鞮红立马抬起头,却见渝辞把她手中的纸巾拿出来自己给自己擦掉脸上一直未来得及顾的水渍。
“想多了,我只是自己喜欢思考这些。”渝辞说完,将吸饱水功成身退的纸巾丢到纸篓中。
鞮红:“……你可以不用这么直接。”再让她感动会儿也行啊!
渝辞:“生活不是演戏,没必要造出不必要的误会。留点空间给戏剧。”
看着渝辞回房的背影,鞮红就着月色叹出口气。
好好的姑娘,怎么净学直男发言。
第25章
渝辞和鞮红分别坐在茶几两端,茶几上铺着一张纸,上面用钢笔仔仔细细画好表格,以日为计列满上课计划。渝辞捏着一支水彩笔一道一道往上面做标记。
“第一天安排的解放天性已经完成……”
“解放天性?”鞮红眼看着她划下一道,努力在自己脑海中搜寻当天记忆,“那天不就是去了趟动物园吗?看棕熊喂鸽子就是解放天性啊?”
渝辞下笔的手顿了一下,“如果你对模仿棕熊或是演鸽子情有独钟,我不介意陪你补课。”
鞮红顷刻收了声,毕竟现在有求于人,凡事忍字当头。
“昨天也算梳理清楚了心理逻辑。”渝辞思索着在第二天的任务栏也划下一道,“不过其实这个应该是算今天的。”
“那不如今天就休息一天吧。”鞮红趁机想要偷懒,“你想,我们花两天时间好好理顺逻辑,也已经尽力了呀。““不行,今天的安排是割舍台词组织行动,明天需要模拟走调度,规划镜头前的细节,后天你需要熟读鱼玄机的诗词以及涉猎晚唐其他诗人的诗作,大后天……”
“大后天休息一天?”
鞮红紧接上说完,就被渝辞残忍否决,“大后天赶着花期直接开始演,分析实际表演时遇到的问题,这样你还有一次机会,如果最后一天才演的话,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你……诶我说。”鞮红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你简直比我经纪人还严格啊……”
渝辞看了她一眼,拿来钢笔在教学计划纸上刷刷写着什么,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表演的实质就是组织行动,由于你的基础太差,我们就先来做一个练习。”
“什么练习?”鞮红很不想理她,但是自己拜的师父哭着也要学下去。
渝辞刷刷刷几下写完在纸上写完往她面前一抖,“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一切表达都用动作来进行。”
当然这个练习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
小嫒抱着鬼哭狼嚎的手机冲入客厅,“不好了不好了,鞮红姐,邬澔老大打电话来了!!”
鞮红接过手机拍了下她的脑袋,“不就是澔哥来个电话么,瞎嚷嚷什么,能有什么不好……”
渝辞看了她们一眼,继续思索着又往纸上写了点什么,突然被鞮红一把捂住纸,只见她满眼绝望的看了过来。
渝辞:“???”
鞮红:“……不好了,这次真的不好了。”
***
“你今天要去拍综艺?”渝辞等鞮红和电话那边交涉完,才隐忍怒意发问。
鞮红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面前是一杯热气腾腾的苦咖啡。鞮红觉得她太难了,她上辈子一定是道数学题。
“我能说的都说了,可是澔哥说这次只有我能救场。帝煌待我还算可以……”
“那你去拍吧。”渝辞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是举起准备好的授课计划纸满眼迷茫的看了一眼,对折,再对折,依依不舍的夹到笔记本里。
鞮红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心里头像被十八罗汉轮番敲了个震天响。
“小嫒!把我手机拿来!”
***
“不是澔哥我和你怎么说呢?是田天鸽他自己犯抽毁约公开恋情突然退圈,咱公司和他一个重量级的也不是没有,你不能因为这些同等艺人里只有我是你带的就来坑我啊?说好的同门师兄妹情谊呢?我看他才是你亲儿砸!”
电话那边的邬澔对她这反常表现十分惊疑,“你不是跟剧组请了六天假吗?抽三天出来去长安城玩玩不是挺好的。这个综艺我打听过了,不折腾艺人,就是纯玩的呀。”
鞮红不是不动心的,她暗戳戳看了眼渝辞……后者正在双眼含情的摩挲夹了那张上课表的笔记本。
鞮红:……
“那个澔哥,我请出这六天假不是因为偷懒,”鞮红字斟句酌的表示,“是想要好好琢磨表演……”
“红红你怎么了,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什么玩意!”鞮红怒然,“我像是这么不努力的人嘛!”
一室寂静。
“好了这不是重点,反正这个综艺爱谁谁去,我不去。”鞮红放下结论。
邬澔苦口婆心的劝着,仿佛隔着电话都能看见他那标志性蹙起的眉头和深陷的酒窝,“红红呀,这个综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给你新戏做宣传,你不是正好在拍《鱼玄机》吗?正好他们在长安城拍两期,本来这期是讲杨玉环的,因为你去给提前准备成鱼玄机相关的了,这可是免费的宣传机会呀红红。”
“都七月份了我这戏今年能不能上都是个问题,澔哥大手笔啊,拿那么大的综艺给我做宣传,唬我都没带这么夸张的。”鞮红根本不吃他这套,直接把话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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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你该准备一下了,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穿衣服整行李哦,行李不用带多少,换洗一套和你自己的护肤全套就可以了。”
鞮红正要说“我就不准备你能拿我怎么样”,突然门铃就响了。电话那头的邬澔也明显听到了门铃声,“哎呀”了一声,在电话里发出欠揍的声音。
“红红呀,看来你连五分钟的时间都没有了,节目组的人亲自来接你了哦~”
鞮红愣了一秒。
“砰咔啦——”,手机在门上自由解体。
***
其实事情发展成这样呢,谁也不想的。
鞮红看了眼跟着她一起进入VIP通道的渝辞,只觉得这一趟简直就是遭罪。
飞机上补眠两个小时以后,飞机落地,因为今天的行程过于突然,所以没有一个粉丝等在机场接机,鞮红和渝辞小嫒两人很顺利的就在节目组派来接人的工作人员带领下,坐上前往酒店的大巴车。
“鞮红老师,真的感谢您能够来帮我们救场,节目明天早上六点半开始录制。”工作人员说着将一叠A4纸资料递给鞮红,“这是明天录制相关,都在里面了,一会用过餐后就请鞮红老师好好休息一下吧。”
鞮红看也没看就交给小嫒,自顾自戴上墨镜睡回笼觉。渝辞坦坦荡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水,反正人要有多糊,就有多大胆,也不怕谁看到她。小嫒是第一次拿到这种综艺本,好奇的不行,当即就翻开来看,名义上是给自家老板瞧瞧,把把关,实际上主要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剧本”。
这个综艺叫做《一起破案吧》,但是并不是那种类似剧本杀的烧脑综艺,而是一种基于娱乐性质的作秀破案。玩家需分成红蓝两队,两小队通过各种游戏比赛收集案情线索,最后通过各自得到的线索推理出案件真相。
最后哪一队的推理出的细节最多,最接近真相,哪一队就算获胜。
案情内容并非原创,而是基于各个历史名城的故事传说来改编的新案。比如这次在长安城,就安排了两期节目,一期叫做《太液芙蓉》,讲的是杨贵妃马嵬坡之死,另一期,也就是鞮红这一期,就叫做《咸宜牡丹》,因鱼玄机曾经作诗自比作残牡丹而得名,讲的嘛,正是鱼玄机杀绿翘。
但是在综艺里补课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鱼玄机早就有人演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鞮红在片场骂跑的孔姜儿。
鞮红在拍摄现场看见孔姜儿的那一刻,她就有点不好了。
“怎么回事啊澔哥?这个综艺里怎么还有孔姜儿?”
电话那头的澔哥:“哎呀红红,她只是一个NPC嘛。”
鞮红闭上眼睛任由化妆师为她上眼影,嘴上争分夺秒的发泄不满,“NPC也不行啊,这个综艺这么随便的吗?什么锅贴都往上面带!”
一旁闲着无聊翻资料本的正宗锅贴渝辞:……
“哎呀红红,她只是一个NPC嘛。”
“我不是给你更新过我的黑名单吗?明知她在你还把我弄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太温柔了?”鞮红其实很少对邬澔发脾气,只是这次她总有一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
邬澔好说歹说也不能劝这位姑奶奶消气,气氛一时有些胶着。
“染姐染姐,你这边有没有消炎药,抹脸上那种?”
一个小助理匆匆忙忙跑进来围着染姐转,染姐是鞮红御用的化妆师,但是也会给其他一些艺人跟妆,所以圈里头一些小助理倒也识得她。只是一个小助理跑到这种知名化妆师跟前借消炎药,可见找了一圈没办法被逼急了,这才来抓最后一根稻草。
身为最后一根稻草的染姐并没有给他希望,手上不停口中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助理遍寻无果,瘫倒在渝辞坐着的沙发上,擦着一头汗答道:“孔姜儿脸上起疹子了,没办法现在只能找找有没有消炎镇静的东西给她消下来。”
“你!你说什么?!!”鞮?幸灾乐祸喜从天降然不能表现出来?红:“你,你说孔姜儿她脸发疹子了?严不严重啊!”
助理一看回答他的是鞮红,当时就有点脸红心跳,想不到鞮红大明星居然这么平易近人关心他人,再想想那个作天作地的孔姜儿,顿时百感交集,大吐苦水,“半张脸完全不能看,粉底厚到能刷墙都盖不住。现在已经把妆都卸了,省的问题加重。……马上就要开始拍摄,景都布置好了,哪晓得会出这种问题。”
鞮红捏紧手机,隔着手机的邬澔都能感觉到她的激动,“她,她怎么会突然这样?是过敏吗?还是生病了?”
助理思考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神情扭曲,“好像说……
昨天晚上,有一只蜗牛从她枕头上爬过。”
第26章
如果不是客观条件不允许,鞮红真想跑到孔姜儿面前赞一句:“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与她内心暗爽不同,小助理接完导演的电话更颓丧了,满脸写着“我很难”。
“导演又来催了,鞮红老师,染姐我先走了。”
“诶等等,”鞮红连忙把人叫住,“孔姜儿那种肯定是过敏,有些人用蜗牛原液的化妆品,或者是吃了蜗牛肉会产生过敏,这种情况一下子是消不掉的,你这样去了也是挨骂。”
一脸我很难的小助理被人点破后顿时万念俱灰,不仅难上加难,这还是进退两难,“那,那可咋办?孔姜儿是节目组请来的,签过合同,就算是现在她不上了,我们也很难找到一个能来演鱼玄机的演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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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不太能理解,“一个NPC有什么难找的。”
“这个不一样,”小助理给她解释,“我们节目里的NPC,必须得是有演技,或者脸熟艺人来担任的,从案发开头,到案情揭露结束,鱼玄机必须有两场重头戏。不是随随便便拉一个人就可以的。”
“这有什么难的。”鞮红漂亮的眼珠子提溜一转,“你眼前不就有吗?”
“啊?”小助理迷糊了下,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我们知道鞮红老师您正在饰演鱼玄机,今天这期节目也是为您的新戏做个小宣传,但是您还得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参加游戏呢,侦探和NPC是一个人这种情况真的不太行。”
“想哪儿去了。”鞮红等他说完,笑盈盈的两弯眸子仿若二月柳绦,“我是说她,帝戏毕业从业七年敬职敬业任劳任怨……”
小助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落座在他身边的高挑女子,后者闻言抬首,一双凤眸自然洌开,恍见江底幽滟,满月盛辉。
“怎么样你觉得行不行?
反正我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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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化妆间被强光打亮未施粉黛的面容时,渝辞还有些恍惚,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得到角色最顺利的一次了。
鞮红的一句话,就诞生一个不错的机会。
拼尽全力爬上规则的金字塔,才发现金字塔上早有人闲暇而坐,翻手覆掌之间玩弄新的规则。
“这个是谁啊?”
“代替孔姜儿来演鱼玄机的,长得还蛮不错。”
“她皮肤白,一会让她试下那件紫的吧。”
“她是不是鞮红带来的那个?”
“鞮红带来的?鞮红工作室签的新人啊?”
“谁知道。”
“……”
被人议论是家常便饭,渝辞只庆幸这里都是业内人员,这种小事不至于流到外面让人拿出恶意来揣度。
“鞮红老师来了。”
化妆间里无论是参演人员还是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的同进来光彩耀人的大明星打了招呼,像这样规模的大综艺,艺人都有自己的休息室,化妆吃饭都在自己的休息室里面进行,所以能在通用化妆间里看到鞮红这种档位的明星实属罕见。
不过这里怎么着都是业内人员,见到鞮红也没有过于兴奋,没多久就又开始忙自己手上的准备工作。
渝辞从化妆镜里看着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鞮红,想起之前抑郁的那段时间也有看过鞮红糟蹋的戏,不得不说虽然大部分都难以下咽,但有一个角色却是贴合不过。
那是描写唐史的一部正剧,鞮红在其中饰演唐朝第一美人——安乐公主。
公主名叫李裹儿,《新唐书》赞其美貌曰:“光艳动天下。”
虽与她母后韦皇后弄权一世,还生生毒死了自己的父皇,但是她的美貌却使得千百年后还有人为她扼腕兴叹。
这个选角,妙就妙在这句“光艳动天下”。
说起来渝辞的长相其实并不输鞮红,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所谓晕轮效应鞮红一坐一立仿佛都有光环加身,整个人就像会发光一样。
会发光的鞮红坐在沙发上老实没多久,就磨磨唧唧蹭到某人跟前闪烁,“诶?鱼玄机的衣服是紫色的吗?”
“哦,是的,鱼玄机有两件,一件粉一件紫,我们看小姐姐皮肤白就给她穿紫色了。”一旁负责服装的女孩回答。
鞮红拧着眉头把正在做发型的渝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幸灾乐祸的腹诽:想不到你渝辞还有穿起来丑的颜色!
肤白貌美这四个字融合在一个人身上时,基本上就没有穿起来丑的颜色。但是再美的美人终究也有不适合的颜色。这种不适合在鞮红对该人充满成见的情况下直接演化为“丑”。
渝辞确实不太适合紫色,都说恶紫夺朱非正色,然这神秘中透着一股媚气的颜色,也能被部分美人驾驭的惊艳绝俗。
不知道是这个紫的饱和度太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渝辞的眉眼清冽狭长,气质悠然,穿着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鞮红脑补了下当日在她|腿|上|发|疯的渝辞,饶是她演出媚气天成的姿态,也很难去掉这种紫色上身的恶俗感。
“粉的什么样我看看。”
鞮红让那些负责服装造型的女生帮她把粉的拿来,结果第一眼鞮红就差点笑出声。这粉穿在渝辞身上简直有种莫名的喜感,鞮红决定放过自己的眼睛,也努力让观众的眼睛别遭罪,“还有其他吗?这两身颜色不适合她。”
这下服装组的人都为难了,同化妆间的人也有几个往这边看来。演的烂片多了,甚至有时候根本没机会演戏的渝辞对戏服什么样从来没有想法,见鞮红要把她自己那套挑剔骄奢的毛病放到自己身上连忙开口解围,“不必了,我觉得紫色这身挺好的。”
话刚说完只见鞮红扬起她骄傲的小下巴,睨来一眼,“你要是穿的不好看,不是让别人觉得我在乱推荐人嘛。”
渝辞:“……”
接着鞮红就在服装组组长的带领下走到服装区查看服装。《我们破案吧》是穿越性质的古装综艺,所以NPC的服装区清一色都是古装,鞮红挑挑拣拣看了一圈最终锁定在一套白色广袖套装上,“这件还行。”
渝辞那边刚压好太阳穴后方的发包,趁发型师在找合适发髻时,扭头往鞮红所指的衣服看了眼。嚯,这件衣服岂止是“还行”,简直可以说是NPC服装区最华丽的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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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就这件吧。”喊人把衣服拿下来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后,鞮红点头表示。
服装组组长犯了难,讲道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在艺人嘉宾的服装区,都会准备几套备选服装给艺人,而NPC服装区一般没有这么舒适的待遇,毕竟使用对象都是一些脸熟、或者刚出来稍微有点名气的小艺人,这种人一般能有机会上这类规模的综艺露个脸就很满足,也都知道自己还没到耍大牌的时候,所以无论是艺人本人还是陪着来的经纪人or助理,都不会在服装上过于挑剔。
谁能想到,一个当红的艺人嘉宾会跑到NPC服装区来帮一个不说名字谁都不认识说了名字也都不认识的演员挑衣服呢?
“鞮红老师,”服装组组长为难道:“这件衣服是临安城那期白娘子的衣服。”
言下之意就是,您老选哪件都行,就是这件不行,都有主了您闹哪样。
鞮红问:“临安城什么时候拍啊?”
服装组的另一个女生回答道:“临安城是下个月~”
鞮红大手一挥,“这样,我来出资,下个月白娘子的衣服你们重新做一下。做一件比这件还好看的。怎么样?”
众人:“……”
鞮红拿起衣服开始挑细节,“你们想白娘子是白蛇嘛对不对,那白蛇你们弄点鳞片呀什么特色的东西在衣服上节目效果会更好嘛。”
众人:“……”
鞮红:“工期不要怕,我认识几位不错的裁缝,只要我出面他们会留出工期的,地址电话一会我让助理给你们。这样安心了吧?”
众人:“……”
您老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样……
***
渝辞感觉这几个服装组的女生给自己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颇有种太后娘娘更衣的既视感,总而言之就是丢脸,很丢脸,太丢脸了!
换完衣服在穿衣镜前一照,渝辞顿时觉得这脸丢的值!
不得不说鞮红眼光确实不错,这件衣服虽然华丽但是看上去没有什么累赘的东西,反而还仙气飘飘。渝辞腰身本就细,穿着这身更显盈盈一握,比上一件抹胸绸裙优秀太多。
“一会给她戴这个发冠吧,我在拍的那场戏就是给鱼玄机戴发冠的,这种发髻插珠钗没有——”
正在帮忙挑选头饰的鞮红无意转身,正巧看见渝辞从换衣间里出来,当场楞的说不出话。
鞮红这还是第一次看渝辞穿白色古装。
她好像天生就适合这种素净的颜色,世间半点颜色都难沾惹其身,恰如红尘有七情六欲,却从未在这人身上见到过似的。
“你觉得还行吗?”渝辞走过来坐会化妆椅上,压着上目线看她。
鞮红被看的浑身一凛,“咳,我的眼光当然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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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节目拍摄流程,渝辞打扮好跟着拍摄团队去拍了点任务中需要用到的影像。而鞮红所在的艺人嘉宾队伍则开始集合准备。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分出今天红蓝两队的成员,八位嘉宾请听游戏规则……”
主持人说完后屏幕亮起,开始一段典型的“虽然讲解很详细但还是没一人听懂”的游戏规则。鞮红紧紧咬牙忍住哈欠,毕竟这两天被表演课折腾的有点神经衰弱。
因为嘉宾们都早先预习过游戏规则,所以当讲解结束中场休息时间,也没有一个嘉宾举手问规则。那么游戏自然而然就开始了,其实很简单,长安城历来也是美食之都,所以节目组为了同时给长安城做旅游宣传,就准备了各色各样丰富的美食早点,每位嘉宾可以自由选择想吃的食物,然后根据食物盘子前的彩线,整场餐桌转圈,最后和自己的队友们牵线成功。
这场游戏注定是一场比赛谁摔得多的游戏,幸亏彩线不是真的连着盘子而是连着盘子上粘贴的一块牌子,不然的话你就能看见整个地上都是葫芦鸡biangbiang面的残骸……
鞮红根据彩线的指引找到了她的红队队友,帝煌新签的潜力小生宋青昀、德艺双馨老派演员孟叔以及一个唱跳俱佳的女团团长……鞮红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刚刚主持人叫她啥,看她一头粉色长发,决定就叫她粉头发。
“好了,现在各位侦探就可以先坐下来队友一起分享挑选来的早餐了……用完饭后我们就要进入我身后的这座古宅,探寻今天的古唐奇案。”
主持人流利说完,便将镜头交还给了纷纷开始找座位坐下来享用早餐的艺人嘉宾。粉头发是一个很活泼讨喜的女生,这里跑跑那里看看,端着自己选的噪子面在宋青昀和达叔那里分享着尝了一波,又去对面蓝队那边绕了一圈……彻底将整场“组内分享”演变成“大家一起分享”。
鞮红没有参与到她热闹的群乐乐环节中,端着自己的三小笼灌汤包走到摄影机面前挥挥手,“把这关了。”
摄影师一愣,只能先关掉自己的机器。毕竟确实有些艺人特别注重形象,吃东西什么的不太愿意被拍到,但是这种要求还是让他心头略过一丝不爽。全场艺人都在无顾忌的吃饭,怎么就她鞮红……
接下去的话他腹诽不下去了,因为鞮红在她面前摆了长宽面椅子,把三笼灌汤包分开放在上面,声音穿过香气传入耳膜。
“我早上吃过了,你们来吃点。”
作者有话要说: 通用化妆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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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再说了,我一会要穿红,你穿紫的话,和我对比度这么强烈的颜色杵一块,那不跟死对头似的。
危岳雁:小姑娘说的什么玩意!
曲荃: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鞮红:!!
第27章
跟着鞮红的这位摄影师名叫轩子,只见他缓缓放下机器,接过鞮红递来的筷子没怎么犹豫就吃了起来,后面在场的几个工作人员也被鞮红招呼过来吃。
说不感激是不可能的,早上因为孔姜儿的事闹得大家都没来得及吃饭就接着干,这行当里讨生活,吃饭睡觉有这顿没下顿,说起来一点也不夸张。
长安美食大多重口辛辣,鞮红选的灌汤包已是其中还算清淡的一种,常年饥饱无定的胃能得到这么一份早餐不可谓不是一种福分。鞮红怕他们油腻,还弄来点矿泉水给他们,其他艺人的摄像师也纷纷朝这边往来,满眼歆羡。
“啊来来来,邢哥你也吃。”粉头发见之立刻把自己那只葫芦鸡的脖子拧下来热情洋溢的跑到自己的摄像师跟前,伸出自己戴着塑料手套的手,找了一个最好的角度递到镜头前。
其他艺人见了,也纷纷开始给自己的摄像师分享食物,几乎都能想象到这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到剪辑师的屏幕里时会被配上什么“感恩的心感谢有你”或者什么“分享,比独享更快乐”之类的温馨字幕。
毕竟这场行为是鞮红先发起,轩子觉得自己肩负“努力传播艺人真善美”的重要使命居然没有为他负责的艺人记录下这一幕,怎么说都有点良心不安。吃完两个包子就打算扛起机器继续拍,却被鞮红按下。
“没事,我也不是常驻,还有这么多你们吃饱了再拍。”
轩子迟疑了下,也没说什么,拿筷子夹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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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吃完一顿和乐融融的早餐,换好节目组准备的有唐朝感觉的古装,走完主持人的流程就开始陆陆续续进入案发的古宅。
这座古宅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从古时延续保存下来,不知怎么的就入住了几户人家。节目组征求到宅子主人同意,能在这里有偿使用半个月。
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是作古翻新过的,在节目组道具组的不懈努力下,真的有古时幽居淸地的感觉。看到这里鞮红就不得不吐槽:屋子都这么尊重历史找了这种,怎么在场景的设置上就不能再还原一点呢?
鱼玄机杀人的时候早就在道观里头当道士了,费尽心力找个古宅COS道观……
长安城满城都是刀刃,可节目组的钱偏偏花在刀背上。
咦……我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突然察觉自己居然开始有这种闲情逸致审戏,鞮红觉得自己应该是学戏学劈叉了。
“鞮红小姐姐,这里阴森森的我们的要不要去那边待一会啊?”粉头发在一片随风清扬的白纱中抓住她的手瑟瑟发抖。
宋青昀和孟叔在回廊间研究那片绿的不太寻常的池塘。
这个环节是寻找尸|体。
也是《我们探案吧》分队完毕之后的第二个环节,在可探索的区域隐藏着一具被害人的尸|体,哪一队优先找到则可获得一条珍贵线索。
蓝队把主要搜索目标定在庖屋主人卧室等室内区域,而红队则改变战略,把搜索目标定在的回廊池塘院子等室外区域。
其实这个在资料里都介绍到过,只是大致有规定胜负走向,这类细节上的东西还是想要发挥嘉宾们的主观能动性,使节目更加自然新奇。
鞮红觉得节目组是明智的,毕竟写剧本的人也开不出宋青昀那比黑洞还大的脑洞。
拜托了,演尸体的NPC也是个真人,谁会把真人丢池塘里演尸体啊?这确定捞出来的不会变成真的尸体吗?
“鞮红小姐姐,我们要不要干脆到这个地方待一会呀?”粉头发再次发出哀求。
鞮红其实对这个粉头发有点说不出来的烦,但是她秉着自己的温柔可亲人设,拍拍粉头发的手,“好。”
两人一路走到粉头发所指的花园里头,花园里没有陆生植物,只有一片好看的莲塘,莲塘上浮着正应季节的大洒锦,衬着昏蒙蒙的场地,显得十分清幽。
不错,这个季节的天亮的很早,节目组毕竟不是剧组可以为了一个光线,要求演员配合早起,所以节目组就想办法把整个宅子上空搭了东西,所幸宅子不高,大棚子好歹挡住了大半光线,棚子里头就打上昏惨惨的灯光,看上去跟鬼屋探险似的也不知道屋主人回头看了综艺会不会抄起榔头来砸了策划电视台。
花园里的布置出乎鞮红的意料,因为野史中记载鱼玄机杀绿翘,不论扼死抑或鞭杀,最终都会藏尸在花圃土中。后被鱼玄机宴席上的宾客如厕时发现,从而案发。但是这里并没有一株陆生植物,看来节目组是对这个埋尸地点进行了改编。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花圃里是埋尸地点的话,那岂不是大家直接百度搜索一下就知道了,还哪里用得着找。
鞮红还没清静多少,粉头发就又开始焦躁不安,拉着鞮红说“鞮红姐,我们要不要去屋子里面待一会。”
鞮红出道以来录的综艺比她拍的电视剧还多,见过作的没见过这么作的,她仔仔细细看了眼惊慌失措的粉头发,要不是这小脸惨白的跟真的一样,她要真以为这孩子拥有一份节目组给的神秘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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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动不动去哪里待一会的台词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恐怖剧里作死女主的标配啊!
“粉粉,你不用怕,这里没有什么的,主屋里是不可搜索区域,节目组说了进去的话后果自负,你就不怕屋里比外面更可怕呀?”
鞮红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粉头发却还是坚持进主屋,鞮红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欠了她丫的,深呼吸后拽住人就往屋里拖。
要说这主屋里头简直比外面还阴冷,鞮红怀疑节目组可能是临时在这里安装了五台冷气机,台台打到最低的那种。屋里垂地白纱更多,随着不知哪里飘来的冷风幽幽飘动,白纱虽然很薄,但是屋梁上挂满白纱幔后就很难再看清内部场景。
跟在她们身后的摄像师苦不堪言,毕竟他们要扛着摄像机跟着艺人跑,任何阻碍都只能用镜头和自己的人头去顶,这里的白纱七拐八拐随处可见,简直把摄像师缠到怀疑人生,甚至几次丢失目标。
鞮红走到这里迟疑看了眼粉头发,说真的,在古宅里逛了一大圈她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在屋子里她倒是觉出不对劲来了。要不是她知道自己在录节目,铁定会认为身边这个粉头发就是恐怖剧里BOSS派来带她入陷阱的妖孽!!
两人终于到了少许宽阔的一出平台,这块地方要比普通的地面高出四五寸,鞮红跟着粉头发站上去,发现白纱幔里头好像有些什么,但是因为里面灯光太暗,实在看不清晰,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试图拨开碍眼的白纱——
“咚!啪!”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鞮红觉得自己上辈子果然是欠了这丫的!
她转个身还没来得及看见从房梁上掉下来的“尸|体”,就差点被这个粉头发吓到灵魂出窍!
瞅了眼地上的“尸|体”,鞮红忍无可忍,说好的尸|体NPC都是真人呢!这丫果然是有节目组给的神秘剧本吧喂!!
“所有侦探请注意,所有侦探请注意——”
系统广播应声响起。
“所有侦探请注意,红队已发现尸体所在,请各位侦探赶往花厅区域,红队已发现尸体所在,请各位侦探赶往花厅区域,线索已展开……”
其实,在这个节目中,不仅仅是先发现“尸|体”的小队可以得到一条珍贵线索,最先发现“尸|体”的侦探还可以从头开始完完整整的看案发情景。
《一起探案吧》有一个最出彩的地方就是他的案发情景和最后杀人情景再现,它颠覆了人们固有的对古时迷案的血腥、恐怖、离奇、吊诡等因素,用电影式的美学将悲剧唯美的展现在所有观众眼前。
鞮红是第一次参加这个节目,她本人对这类破案什么的东西没有兴趣,而且救场救的匆忙,补眠都来不及更何况是打开平板搜索往期节目这种闲情逸致。
所以在整个主屋的白纱幔突然往旁边一收,灯光映亮场景布置的那一刻,鞮红愣住了。
早已忘了身边还躺着具“吊|死|鬼”和尖叫精,满心满眼全被场景中那个离她最远,慵懒卧在席上的身影吸了去。
丝竹管弦迎着屏风竹影悠扬而来,文人雅客或醉倒或恣笑分坐两旁,幽冷蓝光的照射下将这一场正值酣时的盛唐华宴映衬出一股筵席将散的凄凉韵味。
面灯开了一半,将那个一直藏在最深处的那片人影照出阴阳泾渭。
抽气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红蓝两队艺人嘉宾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主屋现场,不约而同看到了这一堪称惊艳的景象。
金冠挽发,半面妆素,半面妆艳,一身素雪般的衣裳垂在榻上,丝绦半解,香肩半露,这一半一半的造型设计在本就映了半边的灯光下,越显突出。
可是当她缓缓支撑身体坐起来,朱颜皓雪全部落入面光的时候,众人又是一阵恍惚。
竹摇影曳,丝竹音繁。
琼瑶冰雪照一坐,我恐子是神仙人。
***
“死人啦!!死人啦!!!”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突然屁滚尿流的从一个角落里窜出来,指着主座上的鱼玄机惊呼出声,“绿翘,绿翘死啦!!是这个妖女!!妖女!!”
“啊什么绿翘死了!!”
“快逃啊啊!!”
音乐声戛然而止,宴席上的宾客四散奔逃,有人酒到酣时早丢了靴子帽子,正满场乱跑着寻找,有人醉的不分东南西北,几次撞在门柱上人没跑出倒是险些撞晕倒地,霎时宴席一片兵荒马乱。
而在这一片乱象中唯一不乱的,就是主座上的鱼玄机。
她不仅不乱,反而还自斟自饮,击节而笑。
席上纷纷忙乱的身影落入她眼中,反倒是滑稽戏一场。
官兵已经闻讯而来,持刀将她围困中间,而她似是醉的狠了,眼角眉梢皆是醉酒后的媚意,半睁开的凤眸潋滟出一道水光,也不知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身形微动,她垂着脑袋看着十分茫然的模样,发丝黏连在衣襟滑落后露出的雪白肩臂处,蜿蜒着没入隆起的弧度。
鞮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渝辞,不同于那日疯狂时侵略性的魅惑,这次的渝辞柔似水,绵似云,那媚气从她发梢丝丝袅袅缠绕到杯盏间,在她拈着酒杯的纤指上浮动,最终顺着她滚动的喉头滴落在榻上,蔓延着在她周身隐隐浮动。
“鱼玄机,还不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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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鱼玄机仍未抬头,低沉的已经有些变声的笑从她喉头压抑着传出,待众人以为这笑声要越演越烈之时,却戛然而止,像极这宴上的管弦,也像她刚刚绽放到最美却要残忍收章的华年。
“认、罪?”
她呢喃复述,醉睐微眯,面灯随她螓首微晃投落下破碎明灭的光影,彷如她上一刻沉落九幽魂归之地,这一刻又重返人间。
“我……
何罪之有?”
忽然杯盏碎落,灯光骤变,幽暗的蓝紫霎时间变为血色红光,屋中所有一切悉数定格,鱼玄机的眸子浸没在这一片猩红海洋中,却不复方才醉态,她甚至还很清醒。
冷如苍穹悬冰的眸光如两把利剑从这浑浊恶世中笔直射出,画面定格,唯有这两道眸光如有实质,仿佛有跗骨之蛆从尾椎骨蜿蜒而上,观者无不脊背发凉,待全场灯灭后,仍心有余悸。
***
这只是综艺,给NPC的发挥空间并不大,基本上这一场都安排好了,助演的卖力演出,灯光的巧妙设计,这个鱼玄机就算是孔姜儿来演,也可以达到不错的效果。
但她是渝辞。
一个常年行迹于绝崖险壑中的人,最懂的一件事就是:把握机会。
旁人总以为她有着与生俱来的本事,好叫每次在有限条件下都能交出最优秀的答卷,其实她只是每一次都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罢了。
毕竟看完这一场堪称惊艳的片段,谁敢相信它倚伫的根基紧紧是节目组在渝辞化妆前告知的两句台词而已?
***
“各位侦探请注意,各位侦探请注意,”系统广播应时开启,“凶手已遁逃,今天各位侦探的任务就是收集到尽可能多的线索还原真相,让凶手伏法。”
经过一系列无聊游戏,终于到了大家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大搜查阶段。本次的大搜查规则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在古宅中搜集鱼玄机提过诗的诗笺,空白则无效,因为诗笺都藏在竹制的信筒内,所以很有可能你千辛万苦找到的,其实只是一张白纸。
老规矩,收集到诗笺最多的小队可以获得一份珍贵线索卡,目前来看,蓝队两张,红队两张,最后这一局将成为两队人马拼杀的决胜关键。
基本在这种自己只是作为空降嘉宾出场的综艺里,鞮红都不太愿意抢镜头,因为这类不是靠智商脑洞或者以真实为爆点的综艺,大多数都逃不开“剧本”二字。
这档综艺鞮红早有耳闻,今天场上除了飞行嘉宾孟叔(红队)和敏姐(蓝队),其余的几个艺人都需要这档节目为他们的人设添砖加瓦,简单而言这个剧本就是来巩固和丰富“角色形象”的。那么鞮红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再作死,也不会太挡嘉宾们的漫漫人设路。
所以她不仅不挡路,干脆连路都不上,别人掏鸟窝翻狗洞,不能掘地三尺干脆跳河里去找,而她却连滚到她脚下的也懒得捡。
摄像师轩子自问从业五载,就没遇到过这么佛系的嘉宾。
佛系的嘉宾此刻只想找个舒服隐蔽的地方坐下来休息。绕过古月门,进入一个风格别具一格的小院,这里阴暗潮湿,一看长得就藏得很深的亚子。毕竟鞮红觉得,像自己这种认路高手,也不一定能在游戏结束前逛回去。
“这里好像是主人家的仓库吧?”鞮红极其敷衍的对着镜头说了几句,便推开刷漆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看着门里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鞮红脑中自动播放粉头发撕心裂肺的尖叫。
“忽啦——”
一阵类似风声的音效从不知处的音响中传来,房屋四壁的烛光倏然亮起,屋子正中间坐着一个白衣金冠的女子。鞮红定睛一看。
“诶?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候她才想起刚才系统广播说,凶手鱼玄机已经遁逃的事情。
原来这小黑屋里头竟然大有玄机……嗯,有玄机。
渝辞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这里凉快,你要不也在这待会。”
“好啊。”鞮红直接跟着她坐在桌边。
渝辞这才打量起今天的鞮红来,刚才在主屋中演戏,沉浸在角色中的她自然不会观察到场外的观众,毕竟不是什么先锋话剧,演员的第四维度不会莫名其妙被打破。所以自然也没有关注到鞮红今日这一身打扮。
《一起破案吧》综艺因为是穿越性质的综艺,所以嘉宾艺人们参与到破案环节中的时候就会全部换上对应朝代的衣服。不过严格来说,鱼玄机成年在咸通年间,而胡服的流行在开元、天宝年间,但这并不影响参加节目的鞮红选择了一套朱红色的胡服。
这大大出乎渝辞的意料,她本以为鞮红会选一件最华丽的,毕竟从其他女艺人的着装选择来看,节目组并不是没给艺人们准备更加华丽的古装。
都说灯下看美人,鞮红本就五官明艳可人,介于少女和成熟女性中间的长相结合了甜美与风情。纤腰紧束,长裤革靴,简单利落的胡服并没有减去她原本的艳色,反而更添一抹英气,配上一身亮眼的朱红,正如骄阳明辉生满室。
“诶?你发什么呆呀?”鞮红在渝辞眼皮子底下溜达一圈,整个房间都快摸熟了,却等不到渝辞的反应,连忙在她眼前招招手。
渝辞转过脸去,灯光在她面上隐去一半,“没什么,只是起得早了有些困。你精神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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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像你这样的工作狂魔也会累啊?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会累的呢。”
“我也是人。”言落,渝辞突然往后一缩,清亮凤眸瞪着眼前突然凑得极近的人脸,“你做什么?!”
鞮红冲她咧开一个坏笑,“你见了我还不跑,好大的胆子呀~”
轩子忠诚的用镜头记下这一幕,内心徒然升起一种类似老父亲般的慰藉。
女儿大了,总算知道在综艺里找存在感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原以为是一个开始,其实已经结束。
因为在她拍完这个镜头之后,鞮红就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先停一下机器了。
于是,在没有镜头窥视的角落里,热门程度全国排名前三,千金难买一露脸的大型综艺节目录制现场,就出现了以下奇观:摄像师在一旁补眠,当红小鲜花和NPC演员面对面坐着磕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道具瓜子,坦然浪费大好年华。
这得亏节目组导演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这三个破烂玩意赶到大街上研究垃圾分类!
\“你对这些套路很熟悉啊。\”渝辞剥开一颗瓜子放到嘴里含着。
“上多了也就晓得了,其实没多少神秘的。”鞮红没有她那么拘谨,瓜子一把一把的剥着,“明知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游戏,没什么必要花心思。我本来就是拿钱陪跑而已。”
一贯以认真负责,能做就要做到极致为自律要求的渝辞对这个看法却难得没有说什么,一来毕竟她只是鞮红的暂代表演老师罢了,二来综艺这种东西对她而言还比较陌生,究竟该报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她也不清楚,模棱两可的东西也没什么好说。
“我不是说这个。”渝辞沉默了会道。
“嗯?那你问什么?”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给我?”渝辞难得有些迟疑,鞮红看她这样子就乐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不必谢我。”鞮红摆摆手,灯下一笑,灿灿生光,“这机会不是我给你的,是老天爷给你的。”
渝辞看她这模样,竟读出些洒脱的意味。这是她往常在鞮红身上没有见过的,鞮红在演戏方面稚嫩的宛如新手,哪怕正当红,她在演戏时都会透出一些怯生生的意味。然而在这类名利场的游戏中,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游刃有余,这是渝辞所没有,亦是渝辞所歆羡的。
或许是鞮红的笑意太过耀眼惑人,渝辞也被她带的一笑。
“那也还是要谢谢。”渝辞剥开一颗瓜子,垂着眸犹豫片刻,又开口道:“其实,我……还有个问题。”
鞮红这回也发现她今天不寻常的情况了,直截了当,“这里不会有监视的,你到底想问什么?”
渝辞看了看补眠都补出鼾声的摄像师,依然凑到鞮红耳边下定决心般问道:“孔姜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鞮红听了她这话,先是愣了下,接着手里瓜子掉了一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人真是奇怪,好端端笑什么?”渝辞无端有些气恼,转过身去不想理人。
鞮红捂着肚子满脸憋红,笑得颤抖,“我当你是什么真清高,你这人还挺有趣,想八卦就直接问啊!大家都是人,好玩的事情谁都想知道的嘛!又不丢脸。”
渝辞被她说的有点气短,仍旧背着身不想看她,“你知道啊,那快说啊。”
“emmmm,你真想知道?”鞮红笑够也消停了,倒是开始认真琢磨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好玩。”
“?”渝辞自然不太明白她这个不太好玩是什么意思,转过身,果然见鞮红微微蹙眉,脸上没了刚才的笑意,换上一脸凝肃。
其实她也不确定鞮红知不知道这个事,只是看鞮红对此一点也不疑惑,这才存了心思想问一问。
“……如果不太好的话,你不必说。”渝辞其实一开始犹豫着不想问也是因为她害怕这件事情会涉及到别人的痛处,再好奇的事情也要守原则。
鞮红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我怕说出来……孔姜儿对蜗牛不过敏,她真正过敏的东西……”她边说边凑到渝辞耳边,“是……”
“!”渝辞往后一缩,复而疑惑低喃,“可是对那个,为什么会过敏在脸上?……”话音未完,她便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眸微微睁大,呆在原地。
她从来都像世外仙君,七情六欲片不沾身,鞮红
第一回见这人露出这样有人情味的神态,挨得近了,还能看见那道莹润的弧度在灯烛下微微泛红,登时逗弄心起,“怎么,你从来都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再写综艺我是狗。
因为玉玉除了明星大侦探不怎么看其他综艺,真的是卡了好几天悔恨自己干啥写综艺。因为以前再怎么样都可以胡诌,这本半现实文学(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玉玉尽量还是稳点来别瞎写……渝辞表演的部分一点都没敢瞎写,生怕误导了读者。也不敢说有多懂,主要是想给大家分享一下以另一个角度看这个的感jio,除开演戏的其他部分的内容切勿认真~反正我真的还是努力存稿吧,这本卡文卡到有史以来之最。
对不起久等了,我真的开始存稿,泪流满面。
新文断成这样,我也很慌。
另外说个别的事:就那个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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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个蜗牛,肯定不是那啥真的蜗牛啊,酒店怎么可能又蜗牛爬枕头,其实事情也很正常,玉玉就不遮遮掩掩在小绿字直接说吧。
孔姜儿录节目前夜,她金主也去了。然后沾染在了脸上,孔姜儿自己知道这个事,但是对于金主想咋样她也没办法做主。反正就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选择了就别抱怨,不是命,是自己的选择。
第29章
渝辞板起脸,“我见了你为什么要跑?”
如果这里有镜子,鞮红现在就可以获得一张同款黑人问号脸。
“什么为什么要跑?”她的脑回路从盘古开天辟地到卫星发射成功周游银河系31.4万光年,终于对接上了渝辞发射出的雷达信号。
“啊你,对我刚刚的意思是,我是侦探啊,你是凶手,你见到我不跑吗?”
渝辞又恢复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脸,“我活着你才能赢,我跑什么?”
这回轮到鞮红懵逼了,“为什么啊?”
渝辞支着脑袋斜斜看着鞮红,这模样,倒有几分鱼玄机的风流多情,“你是卧底啊,你自己不知道吗?”
鞮红五雷轰顶。
“不是你开什么玩笑呢!”
“进这间屋子的第一第二个人,就是我的卧底,身份上来说男性则为鱼玄机的情郎,女性则为鱼玄机的爱徒,简而言之只有我活着,你们两个才能赢。”
渝辞言落,将鱼玄机的信物——香囊一枚,从腰间解下,为鞮红配在腰间。
鞮红先不提看着这个动作怎么看怎么奇怪,赶忙一把扯了塞自己衣襟里头,“我是第二个?还有一个是谁?”
“蓝队一个小哥,看上去很老实的那个。”
鞮红:“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渝辞抬眼看她,“你们综艺不都有剧本吗?”
鞮红:“不我真的没有!”
渝辞:“你是没看吧?”
鞮红终于想起那被自己遗落在酒店房间,连里头长啥样都不知道的节目资料本,她记得游戏规则都是小嫒告诉她的,可是那孩子她没有告诉她还有卧底这回事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睡得与世无争的摄像师,很有默契的压低声音。
渝辞:“如果我们想要赢的话,就必须先知道真正卧底到底是不是你。”
“不你搞错了我没有想要赢。”鞮红转身就走。
渝辞眼看她摇醒轩子,“所以你现在想怎么样?”
“轩子你听好,”鞮红扶住一脸还沉在梦里的摄像师,“我们现在出去找线索刚刚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香囊都给你了。”渝辞在后面道。
鞮红二话不说从衣襟里摸出香囊往后一抛,继续摇轩子,“给你一分钟清醒一下,醒了我们就出去。”
“各位侦探请注意,各位侦探请注意。”
室内三人同时噤声。
“侦探李飞抓获卧底郝壬,郝壬没有遗言,退出游戏,现在场上卧底数量不明,请各位侦探嘉宾一切小心,你最信任的人,或许就是藏在暗处害你的人。”
鞮红:“……所以现在卧底还有?”
渝辞摇头:“误导的说法,他们告诉我的就是只有前两名进入小黑屋的。”
鞮红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还在调试机器的轩子,“快,我们出去了再调!”
话音刚落,小黑屋的门吱呀一声——
开了。
鞮红整个人定在当场,一帧一帧转向门前。
“鞮红小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粉头发也是一脸诧异的看过来。
鞮红慌忙回头,却见渝辞突然不见踪影??
就在鞮红还纳闷她那么大一只鱼玄机哪里去了的时候,粉头发已经走到她跟前,也开始东张西望起来,鞮红长叹一口气,抬手沉重的拍上粉头发的肩膀,“出问题了,鱼玄机失踪了。你是卧底吧?”
粉头发捂紧内心的小剧本:“!你怎么知道,难道鞮红姐你?!”
鞮红一脸沉痛:“鱼玄机跑了,进入小黑屋的前三位就是卧底。综艺现场瞬息万变,郝壬哥已经暴露行踪,粉粉,现在就只有我俩相依为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更一点点,其他的就等明天啦
第30章
粉头发见鞮红一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凝重神情,登时涌起激|情无限,“鞮红姐,你放心,我一定紧跟你的步伐!守护好我们的主人!”
摄像师很配合的记录下粉头发的慷慨激昂。
鞮红双眼留出赞许的目光,“不必,你先去外面探探路,查探一下敌情!”
“好的!”粉头发点点头,昂头挺胸才出两步又转回来,“那鞮红小姐姐,你干什么啊?”
鞮红装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我找师父。”
粉头发眼睛一亮:“有道理啊。”随之带着她的摄影师跑了。
开玩笑,这种综艺分秒都是金钱,鞮红这种谁跟她在一起都会变成陪衬的存在,还是能少相处就少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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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头发走后,鞮红三两下就把渝辞从小黑屋里头揪了出来。
“你躲这里干嘛?”鞮红看着缩在里头一个大柜子里的渝辞不禁睁大眼睛。
别看渝辞173的个子,居然能缩在一个柜子里,缩成一团的渝辞不改往日淡定,看上去她的脸和略显萌态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分离感,“我的任务完成了,为了避免后面入内的人误以为自己是卧底,我要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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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节目组和你说的?”
渝辞摇了摇头,“你以为谁都是粉头发可以任你忽悠?”
“怎么可能?!”鞮红意识到这里还跟着她那敬职敬业的摄像师,便半个身体窝到衣柜里头,关掉身上的麦克风,凑到渝辞耳边。
旁观这宛如某种PLAY的轩子:……
渝辞在听完鞮红的话后疑惑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鞮红悄声解释:“她一开始的行为太符合人设了,这个综艺里她的人设就是那种误打误撞发现真理的呆萌真命天女,所以她刚才绝对是有意识寻到这里来的。”
“那她不会怀疑她根本就不是卧底吗?”渝辞疑惑。
“这种特殊情况肯定会出现,我确实比她来的早,但是节目一旦开始就不存在她跑下去问节目组的情况,她就算怀疑也只能将信将疑的玩下去。”言落她煞有介事的拍了拍鞮红的肩膀,“放松点我的师父,这是综艺,综艺就是作秀,作秀就是越错综复杂越好玩。好了快从这个破柜子里出来,我带你去弄个麦克风。”
“我要弄麦克风做什么?”渝辞虽然讶异,却还是从柜子里跳下来。
鞮红看着渝辞这两道漂亮长眸此时有点懵懵的看着自己,突然有种被羽毛挠了心的滋味,她撇过脸,“你不会想整场都缩在这里吧,你身边没有跟摄像师又没有麦克,万一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那你的打算是?”
“简单,你就一路跟着我,我去哪你去哪。”鞮红一边打开小黑屋的门往外探头刺探敌情,一边说着。
“……那我这么大一个目标体不会被发现吗?”渝辞显然不太能理解这种思想。
鞮红的从隐蔽区的工作人员手里拿来小蜜蜂给渝辞带上,“有劳师父边跑边躲了。”
渝辞:“……”
噫,想想就刺激。
***
渝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陪鞮红犯抽。
她只是来救个场的不是吗?
所以戏演完了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研究怎么按照鞮红的指示爬到树上去?
“你又没有节目组给的人设矜持个什么?”鞮红急的就差抓耳挠腮,想直接放把火看看渝辞会不会窜到树上去。
渝辞拒绝的直截了当,“可我有自己给的人设。”
“……”鞮红叉起腰,对着镜头又不能发作,只得咬牙切齿,“你就不想赢吗?”
渝辞疑惑,“不是你对赢没兴趣吗?”
鞮红一指镜头,“现在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只要不被剪辑就会有几千万观众看见,你不觉得如果这么早就认输特别没面子吗?”
渝辞认真思索,冷静分析,“不觉得。”
鞮红扶额撑头,突然惊声尖叫:“有人来了!!”
渝辞一秒锁定目标,“梯子在那!!”
30秒后
缩在树杈上的两人面面相觑,霎时间整个后院只剩风吹落叶的声响。
***
“所以你要怎么样才能赢?”听完系统第三次播报搜索到的诗笺数量,鞮红觉得手心手背都是汗。
渝辞敏锐从墙壁上翻下,一身白衣翩然似舞,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我们现在必须找到鱼玄机的卧室,卧室里有一面古镜,需要鱼玄机的徒弟穿上她的衣服对着镜子梳三下头发,镜子里就会出现线索。”
一听到有线索鞮红眼睛一亮,“关于什么的线索?”
“破解线索可以获得穿越时空的钥匙。”渝辞形容了一下钥匙的形貌,“大概就一把浮夸到极致但又小巧到极致的钥匙,有了它鱼玄机就可以躲开惩罚。”
鞮红有些无语,“这节目传达这样的价值观不太好吧?”
二人心知肚明,所以若非今日鞮红阴差阳错成了第二个进入黑屋的卧底,鱼玄机就必定要败。
当然,就算鞮红成了卧底,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要败,因为留给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更敲四下,已入四更天。
“还有时间限制?”鞮红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综艺节目居然会这么难,好吧,看来人家能排上国内三大综艺的名次也不全是浪得虚名。
渝辞看了眼棚内灰蒙蒙的上方,“一共五更天,五更天时间一到,就开始判红蓝两队的胜负,而我也要被强行锁入监狱,等待判决。”
“等等等等,不是任务里有个抓到你才能赢吗?怎么你还要被强制锁入监狱啊?”
渝辞:“因为这期有卧底任务吧,所以应该会有一个什么契机,把我在五更天的时候强行锁进去。这应该是给卧底的考验。”
鞮红想了想也是,这么一来虽然合理可是给她这个卧底的压力太大了,尤其是现在只有孤军奋战的卧底。
“一更多少时间?”鞮红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里的计时和真正的时间流动不同。
渝辞摇摇头,“不能带手表我没有掌握到规律,应该是系统随机吧。”
第31章
“还有什么办法没有?”鞮红觉得没必要在一条路上吊死,因为节目组如果仅仅是做了各自找各自任务道具这种规划,绝对要无聊到被喷死,只有目标不同的队伍之间出现碰撞矛盾互相伤害等一系列互动,节目才能把观众们的眼珠子从别的综艺里抢过来!
而且换一种思路,如果不是因为卧底的任务影响到了其他队伍的发挥,那个蓝队的倒霉卧底也不会那么早就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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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整那么虚,来点实际的。”
“有。”渝辞干脆利落答:“只要阻止你所在的团队获得足够多的诗笺就可以了。但是因为蓝队的卧底已经落网,你必须肩负起两边的任务,阻止全员获得足够多的诗笺。”
“……”
鞮红:“这个比你刚才说的那个还要虚。”
二人在纠结半天之后,还是决定去找鱼玄机的卧室,毕竟古宅就这么大,一个地点一个地点的排除总能找到目的地。
“等一下。”渝辞突然搭住鞮红的肩膀,“我有一个问题。”
“?”鞮红转过身来,示意她有话快说。
“如果你一直不出现在你队友面前,会不会引起怀疑?”
空气一瞬沉默。
***
“孟叔!来搭把手!”
长长的钓鱼一端握在宋青昀手中,另一端正垂下鱼线漾起湖面一圈圈涟漪,二人合力收紧鱼线,朱红的防水袋破开阻力自水中一跃而起,仿佛锦鲤出水,映亮一众人的眼睛。桥廊上霎时围满一圈。
“是诗笺吗?”
“哇藏那么深要还不是诗笺的话那太惨了吧……”
“这是我们红队钓上来的你们过来干什么?”
“看都不给看那么小气啊?”
剔除卧底之后开始顺风顺水起来的蓝队哄闹着想看这红色塑封袋里会藏着什么宝贝,看样子还真的是个放诗笺的信筒模样。
孟叔一脸笑呵呵的坐在边上宛如一尊弥勒佛,宋青昀也是扬眉吐气,毕竟人们总会认为花出一百分精力就一定能得到等值的回报。他们红队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触了哪门尊神,一路上不是丢这个就是丢那个,鸟窝也掏了狗洞也钻了,在蓝队脸上挂满丰收喜悦的时候,他们红队手上加起来的诗笺数两根手指都数的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宋青昀深吸一口气,开始拆红色防水袋,“咕隆隆”一根信筒滚了下来,众人发出夸张的惊呼声,宋青昀喜出望外刚要伸手去取,只见那根信筒调皮的转了个弯,笔直滚下了桥廊——
湖水溅起清脆的水花。
众人:emmmmmm……
蓝队的敏姐幽幽看了他一眼,“你们红队卧底还没找到吧?”
不明其意宋青昀:“可不是吗!”
言落,在场众人都看向了他,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不明觉厉。
福至心灵的宋青昀突然开始转移战火,伸手就指粉头发,“不,我觉得最可疑的人是她!”
莫名躺枪的粉头发惊得立体起跳,“怎么是我呢?诗笺是你没有及时接,掉下去的呀!”
被逼到绝境的人嘴炮能力是无穷的,宋青昀马上反击,“可是我和孟叔好歹今天手上各有一个诗笺,你手上什么都没有。而且从你一加入到我们的搜索行列,我们就开始丢线索。你的行迹太可疑了,孟叔,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完全戳中坏心思的粉头发吞了吞口水滋润了下干涩喉头,“我找东西的能力是没有你们强,那我也找到一些啊可都是假的,我只是运气不好。你把诗笺弄丢了却是我们大家一起看见的。”
“卧底可是我们全员公敌啊。”宋青昀转头就开始拉拢蓝方队伍,“这个小姑娘上期把我们全都骗进去了你们还记不记得?”
“你这人怎么还翻旧账呢!”粉头发看上去有些怒了,小小一只发起脾气萌得想让人抱在怀里揉搓,“那鞮红小姐姐全程都没和我们在一起,系统通报里也没有增加诗笺数,可见她也没有找到诗笺啊!你怎么不说她!”
“这里很热闹啊,你们在说什么?”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桥廊尽头有人一身红衣,自山水晖蒙中走来,像一幅黑白泼绘的水墨画中点上的一笔朱砂。
“啊鞮红小姐姐……”粉头发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其实她刚才也有点故意想把鞮红扯进来,自己没有什么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想法,本来就还剩下两个卧底,沉重的担子就不该由她一个人来担。
鞮红却是挑了挑眉,环顾众人,“你们都找齐没有?已经四更天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合计一下?”
“等一下。”
风口浪尖的另一个人发话了,“鞮红,你有找到诗笺吗?”言落,宋青昀走到她跟前。
此时此刻,蓝队三人和红队里的孟叔分别坐在桥廊两边的美人靠上,场中则是作为卧底的嫌疑值最高的三人:宋青昀、粉头发、鞮红。
如果不是三人现在剑拔弩张,很可能就会立地歃血为盟,结为易姓调色盘组合。
“我觉得你们没有什么好怀疑我的,我敢说这一场游戏没人比我找的卖力!”宋青昀最先发言,他脑袋上的鸟窝头醒目的彰显了今日掏鸟窝钻狗洞跳湖水的光辉壮举。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也玩的很用心啊。”粉头发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确实想办法弄丢了孟叔找到的两个诗笺,但是自己也确实找到了几个白纸诗笺。可以证明她并没有在里面浑水摸鱼。“我找到的诗笺还是很多的但都是空白,孟叔可以作证。”
众人点点头,但不置可否,待他二人说完齐齐扭头看向鞮红。
鞮红一字儿没蹦,拽下身上布挎包往地上哗啦啦一抖——
看着满地诗笺的众人:emmmmmm……
“你们会后悔的!!真的不是我呀!!!你们要相信我!!!!!哎呀真的不是我啊你们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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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页
宋青昀被拖走的时候,鞮红附赠了一个怜悯的眼神。
十五分钟前
渝辞:“如果你一直不出现在你队友面前,会不会引起怀疑?”
鞮红:“我觉得会。”
渝辞:“那你怎么办?”
系统:“各位侦探请注意,各位侦探请注意,现在汇报两队所得有效诗笺数,蓝队七只,红队三只,请各位侦探继续努力。”
鞮红:“!”
渝辞:“?”
鞮红:“你知道你所有诗笺都藏在哪吗?”
渝辞:“……我应该知道吗?”
鞮红:“那当然你是鱼玄机啊!!”
渝辞:“可我不知道,你这么看着我没用……你就算哭也没用……我难不成还能去问节目组?”
鞮红:“快去啊!!”
***
化解完危机的鞮红前来与渝辞汇合,两人一边继续东躲西藏找卧室,一边低声交谈。
“怎么把宋青昀抓走了?”渝辞十分不解,要抓也是抓粉头发吧,毕竟听鞮红说宋青昀找起线索来可卖力了。
“我也搞不懂,感觉大家觉得他找的太卖力了,又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有多少成绩。加上粉头发那一脸无害,所以才抓了他吧。”鞮红悄悄打开一扇窗户进去张望两下又合上对渝辞摆摆手。
渝辞点头,“这大概就是欲速则不达吧。”
“什么呀……”鞮红累的瘫在门槛外头喘气,顺手关上小蜜蜂,“其实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粉头发是卧底,才把宋青昀弄走的。现在蓝队的卧底已经被抓了,要是红队的再被抓,节目还怎么看下去。都是套路。”
渝辞抓住重点,“那你岂不就是计算机里生出的BUG?”
鞮红琢磨了下,“你这么说还真是。”
渝辞轻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我说我的师父……你那卧室到底在什么地方啊?”鞮红其实身上已经很热了,又穿着身不透气的衣服,鼻连说话声都带上了喘气,丝毫没在意当初不肯叫师父的自己现在一口一个师父叫的倒是顺口,“我感觉这都找遍了还没有见到哪个屋子有传说中的梳妆台啊,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标志?”
渝辞想了想,道:“有,卧室门前会有两盏造型古朴的石灯。”
“石灯?”鞮红愣了下,喃喃复述。
“是的,分别燃着一根白烛。”
“那个……”
“什么?”渝辞转头看她,却见鞮红两眼发直紧紧盯着前方,抬起一只颤抖的手。
“你……看……这……个……”
渝辞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她们所在的门槛前方,正以一远一近的距离卧着两盏美人石灯,美人盏中各立一根粗矮白烛,暖暖的光晕微曳,仿佛踏入此境便见暮色将合。
“像不像,你描述的石灯白烛?”
***
鞮红找来光源点亮整个房间,真不愧是现在还在使用的宅子,不仅有精美的梳妆台,还有一张垂着紫粉双幔的牙床,看上去应该是个女主人的休息地。
“我找了下,应该是这件衣服。”渝辞从壁橱里拿来一件紫色的沙披递给鞮红,后者立时拿来披上坐在镜子跟前找梳子。
“我觉得这里应该有工作人员吧,这种镜子一看就没有什么特殊效果,应该不会像那种LED屏幕一样出现什么字……”
“你研究下看看。”渝辞走到窗边将栓紧的木栓打开,望向前方的眸光一凛。
“咦?这里好像没有梳子啊,藏到哪了……”鞮红很果断的蹲下身用手里找来的道具木簪掏梳妆台底下的缝隙,一抬头却见渝辞站在她跟前。
“你别站着,帮我一起找找。”鞮红说完就继续找那把明显被藏起来的梳子。
渝辞启唇一笑,“四更了。”
鞮红被她笑的有点心脏乱跳,“四更,四更怎么了?”
渝辞:“四更我会被抓走。”
“你之前不是说你是五更天被抓吗?”鞮红回忆了一下,“打更还没响吧。”
渝辞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额……那我现在该怎么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噗。”渝辞浅笑出声,房室中光源并不明亮,她盈盈笑着,一双凤眸却湛亮如载满月之辉。
鞮红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你别这么看着我,这只是综艺。你……什么时候要被抓走啊?”
言落二人都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不只一人。
“里面有人!”
“走!进去看看!”
鞮红还有些懵,“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救出来的。”
渝辞面对她机械似的台词也似是而非的笑着,又似乎全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好啊,我等你。”
言落,转身出门,将屋中的鞮红严严实实的遮挡在最后一线门缝中。
紧紧扣上。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来更新啦!!!!!
第32章
鞮红并没有看到渝辞被抓走的场面,因为渝辞巧妙的用自己的身体和关门的角度将她掩藏在里面。
看着紧闭的房门听外面动静渐渐消失,“……”
鞮红一把把找到的梳子往地上一摔!
人都被抓了她还玩个香蕉!!
脑中复盘后的鞮红想起了自己刚刚说的话,哦对,还可以把人救出来的嘛。找钥匙不就是为了把人救出来嘛。自己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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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不要接这种综艺了,都快成一个智障了。
“里面好像还有人!”
“你眼睛看错了吧?”
“进去看看!”
重新在梳妆镜前坐下来准备梳头的鞮红心头一凛,是那个敏姐的声音!
他们怎么会在这?
来不及多想,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鞮红迅速窜到牙床后面躲起来,就在这时牙床底下一个什么机关想动了下,鞮红脑子里不合时宜就出现《倚天屠龙记》里头小昭抬杨不悔的床进入封闭石室的镜头,登时福至心灵把床一抬。
屋子里的牙床重量比一般的床要轻上很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抬起来,飞快的钻了进去。
一秒后,牙床又是一抬,一块紫色沙披从缝隙飞出轻飘飘的落在卧室的地面上。
门几乎同时被撞开,里面冲进来红蓝两队的队员,他们在卧室里四处翻找的声音隔着牙床床垫听起来依旧让人紧张到喉头干涩。
鞮红全程紧紧捏着那把木梳,手心渗出一大片汗渍。
“这是鱼玄机的衣服?”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翻女孩子衣柜要不要脸啊?”
“没翻,这个是掉在地上的。”
“那就是有人扔在这里咯?”
“刚刚我们得到一个线索,说‘真凶藏古镜’会不会说的就是卧底藏在这里啊?”
“都说了真凶藏古镜,就真凶藏在镜子里呗!”
“那人怎么藏镜子里?”
“刚鱼玄机在这里,镜子照出来不就是真凶,真凶就镜子里嘛。”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应该还是有什么东西没有发现。”
“走出去再找找吧!这里一会再来看看。”
随着脚步声远去,鞮红的心跳也逐渐恢复平静。
真是吓死人了,鞮红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此时此刻她不由自主想起了渝辞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如果你想做一个好的演员,就去努力感受,并且记忆生活中的每一种情绪。”
她从来没有这么真情实感的去玩过这种综艺游戏,因为每次都会觉得这种游戏本身就有一定的剧本,明明看得到结局,又何须全力以赴。直到这一次,她误打误撞成了真正的卧底,渝辞亲手将属于卧底的香囊替她在腰间系好,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护下一方安宁。
这不是一个NPC玩家会对嘉宾玩家做出的事情,这是一个师父,会对她一手带大的徒弟做出的事情。
她拿真心护着她的徒弟。
渝辞并非以一个NPC的心态在做这些事,她将这些当做真实。
这也并非是因为渝辞自己将这场综艺看的有多重要,而是因为……
她还在教她演戏。
在一场游戏里当了真,这看上去是一件十分幼稚,十分可笑的事情,但是当渝辞真的这么做了,而且做得那么义无反顾的时候……
不受触动的,只有铁石心肠。
鞮红从牙床底下出来,开始环顾四周,用自己的眼睛和大脑,把眼前的一点点细节全部塞入自己的记忆。
接着,她将卧室门关上,三秒内穿上紫沙披,坐上梳妆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镜子梳了三下。
镜子居然微微晃动起来,就在鞮红不确定这是要发生什么变化的时候,镜子底下一直紧闭的小方格“突”的一下弹出,一张白纸黑字的纸条静静卧在里面。
鞮红将它取出紧紧攒在手心,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脱下紫纱披,将梳子裹在里面还原出刚才被队友丢在床上的形状,然后将梳妆台上因为镜子摇晃而微微移位的物品放回,最后在离开房间关上房门后转身一踹。
鱼玄机的卧室在一分钟内还原成了红蓝两队队友离开的模样。
只是牙床底下那鼓噪不安的心跳和呼吸声早已消失不见。
***
鞮红一路避开继续找着诗笺的两队人马,逃到荒僻角落,这才打开手里已经攒到微微湿润的线索纸张。
能够救渝辞的线索就在里面,“天灵灵地灵灵一定要保佑里面是我看得懂的线索啊……”
纸条打开,黑色油墨书成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
这一眼差点没把鞮红气死!
怒火攻心将纸条揉成团狠狠一摔!!
坑爹呐这是!!
救鱼玄机的线索只有三个字,还特么就是:
鱼、玄、机、
三个大字!!!
这要人怎么玩呐!
鞮红发誓如果最后节目组曝出来救鱼玄机的钥匙就在鱼玄机自己身上,砍编剧的队伍她一定冲在最前面!
“鱼玄机……鱼玄机……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才这么折腾我啊……”
***
渝辞被收押进来的时候,看官监牢的狱卒NPC还在吃盒饭。
“不是这怎么就关进来了?”
而看到把渝辞押进来的居然是红蓝两队的成员,他就更惊讶了,怎么现在换玩法了?连着播了这么多期,这还是第一次凶手NPC被玩家抓到的情况啊……
直到几个助理从工作区窜过来帮他把盒饭小风扇等一堆和古代牢狱格格不入的道具收掉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咳咳,来来来把犯人交由我,几位大人辛苦了。”
孟叔走上前对他,拱了拱手,“牢头大哥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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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把渝辞交给狱卒后就离去,侦探嘉宾走后自然就没有了镜头,那狱卒没有立刻把渝辞灌进去,而是给渝辞脖子上挂了把用泡沫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枷锁,“难受么这个挂着?”
渝辞活动脖子适应了一下,点点头,“还可以,这东西放上来麻烦,我就带着吧。一会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进来。”
“行,一会进去好了,你先在这坐会。”狱卒从工作区拿来没吃完的盒饭,看了眼坐在跟前瞅着自己的渝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放下筷子转头去工作区开了瓶矿泉水递过来。
“谢谢。”
渝辞接过喝了一口,便看着那狱卒狼吞虎咽的吃饭,都已经快中午了,他吃的还是早饭。方形的塑料盒子,里头绞断成一片豆芽炒米粉,一次性筷子,很简单的食物。
“你条件很好啊,之前在做什么吗?”
大约是对坐着有些尴尬,狱卒便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渝辞点点头,“之前就是在做演员。”
“哦哦你本身就是演员啊。”狱卒点点头继续吃面,“你这类很大气的,我很久没看见过了,现在一般就要看上去十五六岁生的嫩的。”他们离工作区还是有点距离,但狱卒仍旧压低了声音同她讲:“我在这个综艺里头一直串,我哥们儿在这里当道具师,还有几个在一些网综里头也有串,下次有合适的也介绍给你吧。”
“谢谢,但是暂时先不用了。我现在还在剧组,还有几场戏。”渝辞浅笑婉拒。
“哦你在组里啊?”
“怎么了?”渝辞到不觉得对方这样问不礼貌,只是略微让她有些不适应。
狱卒吃完面把空盒子往旁边一堆,伸手摸上自己两侧下颔骨,“我看你这两边骨头不够往里收,没削过吧。”
渝辞果然不想说话了,她的下颔线并不宽,但是对比起那些削骨削到只能在镜头里看的人,当然算是“不够往里收”那类的。孔姜儿就是典型,她其实是容貌十分有特点的,上学时期,她还没有动过脸。英挺长眉连上高耸山根,配上薄唇方颔,英气十足。十分适合演少女英雄,女中豪杰一类的角色,例如赵敏、花木兰。
后来开始跑组,签经纪约,没过几个月就会因为一些选角导演,或者其他什么所谓权威的话,去处理自己脸上的“残缺”。渝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孔姜儿变成她不认识的模样,侧脸削成半个手掌薄,嘴唇做了永久微笑唇,红润丰厚,动的最多的是她的眼睛,一双少女气息十足的内双杏眼,动了三次,硬扩成前尖后长大欧双,不上妆时甚至都觉得那不是一双人眼。
渝辞觉得这个圈子有些时候是很奇怪的,一边鼓吹要天然无整形痕迹,一边整形到不成人样的演员片约不断。
“时间差不多了,把我关到里面去吧。”
渝辞起身就自己往监狱里头走,那狱卒跟在后面还想说什么,却听门外一阵吵嚷——
“我拿到钥匙了!!”
***
十五分钟前
鞮红对着手心里那张字条百思不得其解,粉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背后走了出来。
“鞮红小姐姐,你看什么东西呀?”
“额,你走路怎么没声啊!”鞮红连忙不着痕迹的把纸条藏到了自己的袖子里,然后又摸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桃花瓣。
“这是?”粉头发果然自以为发现了玄机,“这个桃花是?”
“是鱼玄机的信物!”鞮红站起来一脸沉痛的拍拍粉头发,“这个是我们师父给我们的信物,我刚才遇到师父了。”
“你遇到师父了?师父在哪里?”
“师父,被抓起来了。”
“什么!”粉头发一惊,真没想到她还没有和师父说上一句话,就已经失去了见师父的机会。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剧本里没写啊!
鞮红将桃花递给粉头发,“快将师父的信物配上,然后我们想办法救师父出去。”
“好!”粉头发郑重其事接过桃花瓣,仿佛她接的不是桃花瓣,而是尚方宝剑。
“那鞮红小姐姐,我们该怎么救师父呢?”
鞮红望着顶棚的眼睛眯出深邃的模样,“刚刚在遇到师父的短短一刻钟里,我得到了师父给出的提示。”
“什么提示?”
“师父说,只要找到她的卧室,找到她的梳子,穿上她的紫色纱披,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梳三下头发就能从镜子里获取救她的线索。”
粉头发听鞮红说完,一脸不敢置信,“这么麻烦,鞮红小姐姐你不会骗我的吧。”
鞮红差点吐血,这倒霉孩子怎么真的不信假的信呢!
“是真的,你沿着这条路走,来,我陪你一起去你放心了吧。”鞮红言落,就拉着听到一起去放下心来的粉头发一道往回走。突然她又问了个问题,“诶粉粉。”
“啊?”粉头发不似鞮红放松,她还在探头探脑密切注视着周边的动静。
鞮红:“你知道历史上的鱼玄机什么样吗?”
“不知道。”粉粉诚实摇头。
“那你第一次听到鱼玄机这个名字的时候,什么感觉?”
“就很奇怪啊,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名字,好像有什么玄机一样。”
玄机……
是啊,是有玄机!自己先前怎么没想到。
鞮红一拍脑门,自己这几个月每天都在念叨这个名字,自然已经忘记了这个名字抛开本身含义外还有什么特点,特点其实就在姓氏和道号里头。姓偏偏就是“鱼”,而道号偏偏就是“玄机”。线索示出的三个字,不仅仅只有姓名这一种含义!而是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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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藏玄机。
在陪粉粉一路往卧室走的路上,鞮红也到处观察,古宅中哪里有“鱼”这一象征。一般而言,屋檐的螭吻,窗花的双鲤,都是“鱼”在建筑装饰中的运用,那么藏有玄机的鱼会在哪呢?
那么如果象征的皆不算,找最直观的鱼,会在哪里?
鞮红看了眼身边的粉头发,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被粉头发拉去的那个小花园里,不就有一方清幽的莲塘?
养莲必生藻萍,而吃藻最快的生物,便是鱼!
第33章
“鱼藏玄机”,所以所谓的玄机就藏在莲塘里的鱼中!
想到这,鞮红上前两步将探头探脑往前走的粉头发一把拽回来,粉头发练习生出道,走的小身材大爆发少女路线,身体轻的一阵风都能刮跑,被鞮红这么一拽,差点整个飞了出去,好不容易站稳拍着胸脯惊魂未定,“鞮红小姐姐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他们来抓我啦!”
“粉粉,前面就是鱼玄机的卧室了!”
粉头发顺着鞮红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屋房门打开,里面桌子椅子倒了一地,“这……鞮红小姐姐你确定吗?”
鞮红点头,“师父说了,鱼玄机卧室前唯一标志就是两盏石灯,你看这两盏就是。”
“姐你太厉害了吧……”粉头发惊到连萌都忘了卖。
鞮红循循善诱,“所以粉粉,你现在进去找到鱼玄机的衣服穿上,就可以对着镜子梳头了。”
粉头发还是略显迟疑,“可是鞮红小姐姐,这个屋子好像有人来过,真的没事吗?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呀?”
“粉粉你不能这么想,你要知道,这个古宅呀它很大的,这种已经被翻找过的地方短时间内是不会第二次中标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鞮红小姐姐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有道理就要听!”鞮红把任重道远四个字往她肩上一拍,“能不能救到师父,就看你了。”
粉头发郑重的“嗯”了一声,昂首挺胸就往前走。
才迈了两步就折回来,终于对她的鞮红小姐姐发出今天第二次,也是最重大的一次质疑,“鞮红小姐姐你该不会是在钓|鱼|执|法吧?”
唉呀我的天呀,这小丫头片子还知道这么深奥的词!
鞮红很快收拾好了心理,慈眉善目的问她:“怎么了粉粉?”
粉头发伸出一根手指,“明明卧底是我们两个人,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进去。”
鞮红内心狂笑,表面波澜不惊,那声音温柔的都能掐出水,“傻孩子,我要帮你望风呀。如果我们两个一起进去了,就会被一网打尽。留我在外面,一有人来,我会努力通知你,这样就算我被抓走,也还有你可以完成拯救师父的大任。”
这番话说的是大义凛然,悲壮果决,听得粉头发觉得自己今天要是不进这屋,就不配为人似的,不必鞮红催促自己就带着摄影师跟个兔子一样窜进屋中。
鞮红体贴的为她关上门,扬起得逞的小下巴。
哼哼,粉粉小妹妹,莫怪姐姐~
谁让那个拿了神秘剧本的人是你呢!
***
“喝点水吗?”
狱卒NPC见渝辞坐在牢里很久没有出声,那样子仿佛是睡着了。他一个人闷得慌只得用水去撬她话匣子。
他是这个节目组常驻的NPC演员,基本上混的熟了,一些还没多少名气的小女孩见了他都会“小哥哥”“小哥哥”的叫,企图混个相熟以后有机会了好照应一下。都还在泥泞里头打滚,谁也不知谁会第一个翻出黄土抽枝发芽一跃飞天,所以在微末时都会表现的谦虚很多,人脉无论良莠皆入囊中。
渝辞是他第一眼看着就觉得特别的,所以他才会主动去牵线搭桥,互相混点机会是其一,其二自然也有些不那么能见人的隐秘心思。
矿泉水瓶半拧开放在渝辞身边,左右这里没什么摄像机架着,那狱卒也就打开牢门走进去,金属铁链子被人碰到丁零当啷的甩在一起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渝辞充耳不闻,开启眼观鼻鼻观心的修仙模式。
“你有个人资料没有,带视频的,都发我一份。”那狱卒见撬不开口,也起了犯贱的心思,就赖她身边不走。“别不说话啊,一会都没人来了,我们这边也就待到晚上六点。没啥事儿了,要不晚上一块出去?我和组里几个化妆妹子也熟,吃个饭认识认识?”
渝辞修仙ing……
“你是刚毕业吗?看你应该二十六岁有了吧,你这个年纪其实在行里已经算晚了,我吧没别的意思,我先前拍戏认识一个女演员,和你差不多大,现在跟着一线的拍戏,她现在跟朋友成立了个小公司,招艺人,我呢看你不错,想给你推过去。”狱卒说了半天把自己说渴了,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几口水,“就你这条件真可以,缺的就是一个机会。先带你多混混脸熟,大家多玩玩,玩熟了有什么合适的不直接叫你去了嘛”
渝辞修仙ing……
“你作案现场拍了吗?要不我带你先去拍一下?”
“我和你说,现在这个市场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光靠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
“也不是学历高就行,我认识个姐姐,帝戏出身,现在就在人家艺考培训班里混日子。真的,别看学历好,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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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页
“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了吗?”
渝辞修仙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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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把粉头发骗入局的鞮红凭着突然爆发的记忆力飞快寻到了小院莲塘,伸手在莲塘里搅了一圈除了摸到两只苹果螺,被五条锦鲤嘬了一口,其余什么也没捞着。
“鱼藏玄机鱼藏玄机……”鞮红看着莲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心中一揪,“难道要把这些鱼剖开来??不至于这么残忍吧……”
为了配合营造解密氛围,古宅里安上了许多颜色诡异的彩灯,尤其是现在节目快推至高潮,五更将近,场中所有的灯光都开始转换。光怪陆离的变幻中,鞮红眼见那塘底异光一闪,她趴下去用手拨开浮在水面上层叠相间的碧叶,差点惊呼出声。
想不到这塘底居然拿鹅卵石堆出了一个鱼的形状,先前借着莲叶遮挡这才没有被人发现。鞮红把莲叶拨得更开,见鱼型鹅卵石的“腹部”放着一盆洛神。
说来也是神奇,原先见池塘里一片大洒锦,以为主人独爱这个品种,现在却发现,原来塘中还栽了洛神,只因形色相似,又小了许多,仅仅生发一枝藏于层叠莲叶之间,这才无人得见。鞮红看了一会便有主意,她伸手下去没入莲缸塘泥中掏了掏,很快便从泥中取出一把由塑封袋子包好的钥匙,不用问,这定是渝辞说的那把神秘之钥。
在塘水里洗净手,鞮红抓着钥匙在镜头前挥了挥就要往回跑,突然想到什么又返回莲塘前。那一片莲塘还是老样子,接天莲叶无穷碧,上面生了几支大洒锦,迎着幻色迷蒙的灯光微微摇曳。
鞮红俯下身,将那几盆洒锦往旁边挪了挪,遮天蔽日的莲叶四散开去,被隐没的洛神终于现在人前。
洒锦层瓣叠艳,名贵非凡,却终难舍富贵之气;我偏要洛神一枝独秀,冠绝此间。
***
“你这人也挺没意思的。”狱卒终于在渝辞的冷处理中落败下来,手里一瓶本来是带来给渝辞喝的矿泉水已经被他自己喝了个精光,依然口干舌燥的狱卒大哥决定先休战一轮,可能是没遇过这么叫人心塞的主儿,嘴上不满的嘀咕几句。
“还没什么名气就学明星摆架子够可以的……切,什么人呢,活该一把年纪了还混不出头……”
“你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那狱卒屁股还没沾凳子,就听门外一声厉喝,有人捏着关了麦的小蜜蜂跑进来,兜头一摘。
渝辞闻声立刻睁开眼睛,就见那个狱卒两股战战怂在原地,后面乌啦啦一堆工作人员跑过来看情况,轩子早就扛着机器跑出去寻了个听不见里头声音的角落对着一棵草一顿猛拍。
能一秒制造出这种现象级混乱的,舍鞮红其谁。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负责这部分的导演走过来询问,询问对象自然是狱卒。
那狱卒捏着一瓶被自己捏扁的矿泉水,连忙把因为热撸起来的袖子放下,但帽子放在比较远的地方,已经囧成只熟虾的他实在没脸再去拿来戴上,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他不合时宜的短发。
身为节目组的NPC,艺人嘉宾都跑进来了,还处于休闲状态,这是极为不敬业的表现。哪怕鞮红的摄影师反应迅速没有记录下这一幕,但是被迫暂停的录制,还是让负责这个部分的李导大丢颜面。
得罪了顶流嘉宾,有再多的关系也保不住他这个NPC,工作组以李导为首给鞮红道了个歉,一分钟后狱卒收拾铺盖走人。
经过鞮红身边时,他听到这个百闻不如一见的流量女神在他耳边冷笑一声。
“她红不红,用不着你来操心。”
***
五更天至
以敏姐为首的已经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红蓝两队队员破开紧闭的鱼玄机卧室门,当场抓获一只正对镜梳妆的粉头发。
“呐呐呐我就说!”蓝队一名肌肉健硕的少年往床沿坐下,一拍大腿,“之前那个线索说的\‘真凶藏古镜\’,意思就是真凶在镜子里嘛,那人跑到镜子里面去唯一的情况就是照镜子啊!真凶要找镜子就会来这里,听我的果然抓到了吧!”
敏姐揉揉他跑乱的发顶,“聪明。”
粉头发被一窝蜂似的人拿下的时候还有点懵逼,天知道她一开始以为穿上鱼玄机的衣服对镜子梳头是一件很快就可以完成的事情,结果穿上衣服坐到镜子前才发现她没有梳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梳子从一丝光线都没的犄角旮旯里划拉出来,还没捂热乎呢就被人“人赃并获”了,这,这游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了嘛!
“你们抓到了我,好吧。我承认,我是卧底。”
粉头发秉着剧本不可违的理念,即兴发挥了一下一个失败者的告白,然后交出她身为卧底的信物——
一朵已经干瘪的桃花。
众人:??????
敏姐:“你香囊呢?”
粉头发:“什么香囊?”
众人:???????????
一分钟后,一声愤怨交加的惨叫差点掀飞摄影棚顶。
“鞮红小姐姐!!!!!!你居然骗我!!!!!!!!!!”
***
在旧狱卒卸任的五分钟后,新狱卒上任。
鞮红看着新鲜的狱卒发出绝望的声音,“What?这还有人看守的啊??那还怎么救人啊??”
新狱卒摊摊手,表示他好像没有说过可以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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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坑爹的嘛……?
鞮红捏着手里的钥匙无助的瘫坐在椅子上。
***
“所以现在我们怎么办?”粉头发还没从鞮红居然骗她和居然和剧本写得不一样的双重打击中缓过来,她还有点凌乱。
工作组旁边飘着的冤死幽灵宋青昀看着都替他们急,“你们几个现在还不去监狱!!人都要跑啦!!”
众人:!!!!!!
醒悟过来的众人齐刷刷往监狱冲!
***
“所以说只要,只要你跑出去就可以赢?”鞮红震惊的望向站在牢门旁边的渝辞。
后者面无表情点点头。
鞮红心中燃起一捧希望的火光——
狱卒: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看着你……
鞮红:……
渝辞背过身去,重新坐会她的草垛上,“其实没有关系,你能找到钥匙已经很厉害了,只是五更天已到,狱卒轮班结束,没有办法在狱卒的眼皮子底下放掉我。”
两个人就这么一人在牢外,一人在牢内,两两相望。
职业病发作的轩子觉得此情此景很适合在两人中间摆一张桌子,上面放一纸离婚协议。
完美。
片刻寂静被鞮红打破。
“眼皮子底下?”她像是抓到了重点,“也就是说,只要不在狱卒眼皮子底下就可以了咯?”
狱卒愣了愣,“侦探小姐,你直接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觉得合适——”
话音未落,一张上书“贿赂卡”的特殊道具怼在他眼前三寸处。
鞮红笑的美目流光,“狱卒大哥,我贿赂你,侧厅外的竹子区域埋了五十两黄金,你去那转一圈吧。”
狱卒苦大仇深的去拿黄金了。
牢狱内就剩下渝辞和鞮红两个人。
渝辞捏着鞮红给的钥匙,神情并没有因为狱卒的消失产生多少欣喜,“有了这个也没有办法出去。刚刚系统已经通报过真正的卧底是谁了,现在他们一定就在赶来的路上。”
这座古宅说大很大,但是说不大也不大,尤其是在众人已经在里面待了将近一天的情况下,找路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渝辞因此判断,在众人找到她们之前逃出去的可能性非常之低。
“不一定。”
***
红蓝两队从来没有此刻这么团结,团结的好像拧成一股绳!他们飞速往监狱赶,正遇上收了贿赂在外面怀疑人生的新狱卒。
众人:吃惊脸.jpg
新狱卒:一脸懵逼.jpg
众人:“你怎么在这!你不是狱卒吗?!”
新狱卒:“可别废话了赶紧追吧,人都要跑了!”
***
鞮红信誓旦旦,渝辞诧异的看向她。
不得不说,这个千金大小姐今天给她的惊喜太过密集,远远大于先前在荧屏上见到她开始至今七年所得。
好像无论身处何地,是心想事成还是被逼至险境,她总有办法能让自己安心下来,总能在那一双眼睛里看到耀眼的光芒,即便身处绝境,也如头顶骄阳。
她就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弯弯的笑。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
红蓝两队的成员冲到监狱的那刻,悬了半天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赶上了。”
“鱼玄机,呼……累死我了,鱼玄机,你还不,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敏姐直接坐在桌子上,取来一只不知道谁喝过的碗忙往嘴里灌。
众人等了半天见鱼玄机没什么反应,纷纷顺着打开的牢门走进去,却见那一直背对他们而立的白衣人影缓缓转过身来。
——“不一定,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李代桃僵。”
鞮红扶着欲坠不坠的金冠转过身来,面向众人箕踞而坐,笑的恣肆欢绝。
此情此景看着颇有种古时气节,就差蹦出一句:取我的琴来!
在场的红蓝两队侦探们都有点无语凝噎,要不是知道剧本,还以为今儿演的是《广陵韵绝》。
场上寂静了片刻,又是那个肌肉少年猛地跳起来一拍桌子——
“愣着干啥!!人跑啦!!!!”
众人如梦初醒,拿着这么个卧底也没办法,系统给他们的任务还是要以抓住真凶鱼玄机为主,刚刚真是脑门被雷劈了才会待在鞮红这里感受窒息。
一瞬间热闹哄哄的场地安静下来,鞮红也渐渐收起笑颜。
她靠做在石床上,天窗里头打下来的是阴惨惨的光。
鞮红骨相生的好看,即便是在这种死亡光线下,也难掩华容。轩子在一旁静静捕捉她脸上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她其实有些怕安静,怕寂寞的。其实刚才也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轩子在黑暗的地方陪着。但那时候她满心满意都是想看看自己的队友见到真凶居然变成自己之后的诧异,即便身在寂寞的环境里,只要知道一会就是热闹天地,就不会难捱。
可现在,就像持续了将近一整天的聚会终于到了尾声,浑身上下都是经|历|欢|潮后的疲惫倦怠,独自守着一室寂寥……
这种感觉,第一次经历。
她很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感谢还留着的所有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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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末世乐章、意错林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山观素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渝辞身上穿着鞮红的胡服,头发用皮筋简单束起,手里紧紧捏着鞮红给她的那把□□。
不错,其实这把钥匙按规定来讲应该是一把□□,所以它才可以在狱卒不在的情况之下打开被重重铁链锁上的牢门,救渝辞出来。也可以在打开连接今生和前世的那扇时光之门。
渝辞虽然不是路痴,但是这座古宅她并没有像鞮红和其他红蓝队员一样光明正大的在各个区域间活动过,基本除了一开始就被节目组带到固定的几个地点拍摄一些镜头,主要是所谓的补全凶手鱼玄机的残像,和现场演绎一些片段,比如开场办宴会的那段。这些区域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工作区,也就是布置完用完后还会改一个样子继续用作他途的区域,这更是让渝辞苦恼加倍。
原本以为可以走的路却摆上了禁止通行的牌子,这类牌子一来是为了给嘉宾添堵,二来就是真的用作了更加重要的用途。
鞮红先前就同她说过,这个节目先前就有剧本,卧底就是粉头发和那个老实的蓝队成员,最后真凶鱼玄机伏法。所以她这位“鱼玄机”从一开始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哪怕是鞮红真的费尽心机给她弄来了穿越时空的钥匙,想出李代桃僵的计谋让她暂时脱身,都改变不了节目最终的走向。
节目组因此都没有给渝辞一个跟拍的摄影师。
是的,她连问都没有人问,她所有的存在,只配留在即将捉拿她归案的艺人嘉宾的跟拍镜头中。
所有的一切努力,只会留下一个她被抓的镜头,仅此而已。
没有人问路,必然的失败结局。
可她却没有像之前在牢里时一样,淡定的坐着,静候命运来临。
她努力避开四处搜寻她的人影,凭借自身对摄像头的敏感尽力躲避着节目组在古宅的各个角落安置的摄像头,她不仅仅是在躲侦探嘉宾,还在躲节目组。在一个有剧本的综艺游戏里躲节目组工作人员?这种事情放到以前她可能完全不会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可笑的事情。
有时候真的是认命了。
用尽心力拼搏过,死心过,又重燃过,就像她的演绎事业一样,她早已经放弃和那股冥冥中无法撼动的力量对抗。
她自问这种状态应该没有问题,用网络上目前流行的话语来讲,就是佛系嘛,佛系一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机会来了就好好把握,没有机会就尽力而为。很早以前就懂得的道理,总算是身体力行贯彻在生活和事业中的每个点滴中。
可知道今天她看见了鞮红。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真想要她赢什么的。只是觉得既然这一次因缘巧合自己又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师父,那不如身体力行再教她一些。演员需要生活,需要真情实感的感受,那么自己就给她一场难忘的体验,在表演课中,体验多于言传,游戏更甚课题,那么就借助这一场游戏让她切身处地的感受。
没有题目,没有规章,能感受到什么情绪就感受什么情绪,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
每一个点滴,都会在往后的演员生涯中,合乎时宜的绽放在脑海中,一个接一个,汇聚成灵感的长河灌入四肢百骸,成就灵光一现。
做到这里就是渝辞自以为可以做到的地步,然而令她吃惊的是鞮红的表现。
明知没有希望,明知已经安排了剧本,却偏偏要逆天而行。
没有援助就利用尽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东西,没有线索就努力想办法钻开规则的螺丝,仔细搜罗有没有可趁虚而入的裂缝,然后将它化为己用,没有队友就坑蒙拐骗甚至将原先已有剧本这一条压在她们头顶的死规变废为宝,利用这一条隐形的“潜规则”硬生生将一个“清白身份”的人绑在身边成了自己的帮凶……
她从不知道一个含着金汤勺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居然还能有这么灵光的脑子,居然有这种认清目的就决不罢休的韧性。
或许,真的只有从未经历过挫折,或是粉身碎骨从炼狱里走过一遭的人,才能保持这样的心性。
渝辞自问两者皆不是,她如此努力的想要赢……
“呵。”渝辞躲入一片树影中,看着眼前红蓝人影在眼前跑过。
想来也是矫情……
她如此想要赢,只是想守住那个人赤诚的心性。
是的,只要你愿意拼尽全力,道路的尽头一定是成功。
……
只是,这是属于你的道路,我已路至绝境。
红蓝两队已经开始分头行动,连节目组都开始派工作人员过来寻找渝辞,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给自己加戏的NPC和脑回路那么脱线的艺人嘉宾。毕竟《一起探案吧》这个节目从开播到今天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今天这种情况。
每个节目驻扎的电视台都有自己想要捧的艺人,这些艺人也会努力抓住自己的机会,至于剧情NPC这种东西那纯粹都是节目安排,也没有什么艺人愿意缩小自己的利益去分给素不相识的NPC。这种情况不要说是《一起探案吧》这个综艺,目前内娱圈所有综艺除开那些有素人安排的,其余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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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鞮红这种拽着剧情NPC满场跑的,别说是脱线到西伯利亚什么的,简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正做到了综艺界的“空前绝后”。
要不是因为节目组里的某一个脑袋差不多也有点脱线的导演坚持不要中断节目找人,渝辞鞮红这种情况早就成综艺录制事故了。
渝辞现在被满场时不时就会遇到搜查人影的情形逼到缩在假山石里不敢出声,这里四边不靠,就孤零零的一座假山,甚至连一些路标都没有,远远听见人声不知道人在哪,想要趁机跑出去又不知该往何处,就在她打算在这里数虫子数到拍摄结束的时候,一只手臂拍上她的肩膀。
“啊!!”她不敢出声,连惊叫都是虚的,那一刻自诩淡定的她浑身血液也直冲脑门,一瞬就像被大雨浇了个湿透。
“是我。”
来人也是满身大汗,却尽量屏气凝神,喘气也不敢太过,渝辞看着他手中的摄像机面露不解,“你怎么到这来了?”
“迷路了吧。”
渝辞茫然点头。
“鞮红说的,让我带你出去。”轩子打开机器往肩上一架,打头出了假山石。
渝辞心头一震,半梦半醒似的跟着那个背后已经湿了一片的摄影师飞奔起来。
一路上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有人身在黑暗,却投了一束光落在她眼前。
她跟着那束光忘却一切的奔跑,身后发出惊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她,脚步声鼓点般催促着耳膜……
“就是这里,快,快去开门!!门没锁!拿着钥匙就出去!!!”
轩子扛着机器,今天一整天消耗掉不少体力,脚程早就落后渝辞很多,从一开始带着渝辞奔跑到后来变成他在后面直接吼方向,让渝辞尽快往前跑,他看扛着机器边拍边追。
渝辞满世界就只剩下轩子的声音,明明只是一扇普通的古宅大门,她却是像用尽了所有力气——
门扃启开的那一瞬间,夕照泄在她有些恍惚的脸上,仿佛镀上一层金芒。
她看不到眼前满座的节目组导演,工作人员,围观观众……眼前世界只余朦胧一片,浮动点点碎光,此时正是六点半左右,夏季天暮的晚,今天拍摄时间又早,眼下正好是夕照的时候,已经晕了点金黄的阳光,却比盛时更柔和,更炫目。
愁云惨淡的古宅中度过了一整天,因为宅子顶上搭建了一次性的遮光材料,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阳光的渝辞此时颇有种脱困重生的感觉。身后乌泱泱一群人早就气喘吁吁的在身后不知说些什么,可她心里却只念着另一个人。
一个不可能存在这里的人。
那个人把她送到了光明之中,自己则代替她留在万壑谷底,被阴霾吞噬。
甘愿堕身永夜,也要送她重返人间。
***
渝辞成了《一起探案吧》节目中第一个逃出生天的NPC。
对此节目组一致表示:鞮红老师,您这捧人捧太过了啊!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我也不知道我会变成那个卧底啊是不是,你这么跟我说真的没用啊澔哥。”
节目剩下一些还原真相等解密环节都放在第二天,拍摄结束的鞮红推掉节目组导演的聚餐邀请,带着渝辞和小嫒回了酒店。本想着累了一天好好泡个澡就睡的,没想到刚走到酒店鞋子还没脱就接到了经纪人邬澔兴师问罪的电话。
“哎呀红红呀,那你遇到这种问题第一反应是要和跟你的导演商量嘛,你怎么一个人就做了这么冒险的事情啊。”
“澔哥,您能先搞清楚一件事吗?”鞮红把包交给小嫒,自己蹬脚脱掉鞋袜扑上沙发,“我是在遵守他们的规则OK?谁让他们的规则定的这么多漏洞啊。”
邬澔听这位小姑奶奶有点生气的架势连忙好言安抚,“好啦好啦,既然这次没有什么事我们就不提这个了,说点开心的事情吧红红,这次你虽然那个有点那个……嗐但是表现还是很不错的,那个探案的综艺刚才打电话来和我说,想签你做常驻嘉宾,给的价格比你以往的综艺价都要高,哎呦以前我还不知道你咋这么会玩呢!”
“拍完《鱼玄机》之前我不会接任何综艺了,你帮我推掉吧。”鞮红这话倒不是说给渝辞听得,毕竟后者正在隔壁2930房间休息,这话是真心实意从她肚子里说出来的,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心思,只是觉得难得有一个这么好的学习表演机会,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轧戏,或是在演戏时段频繁请假出去接综艺了。
“红红呀,可是这个综艺现在在内娱圈排名前三,接电视剧本身就是容易让你这个话题度下降,因为你如果长期待在剧组没有曝光度,没有新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呢,对你的形象啊,话题啊……”邬澔在电话那头谆谆教诲循循善诱,殊不知这边鞮红早就把手机开了免提落在茶几上昏昏欲睡,也不知道邬澔这整个长篇大论她听进去几个字。
等总算把邬澔那边搞定,鞮红早就已经完成了洗澡刷牙皮肤护理三大步骤,坐在被窝里挑选入眠音乐。
小嫒走过来好奇看她一眼,“那个……鞮红姐,你真的不打算当常驻嘉宾啊?”
“怎么这么问?”鞮红抬抬眉毛,自己脑中天人交战,在听《数学课》还是《生物课》之间摇摆不定。
“就是记得以前鞮红姐,很喜欢上综艺的感觉啊,而且很多线下活动,颁奖典礼什么的,就怎么说呢……”小嫒搜肠刮肚找形容词,“就是每隔一段时间都可以看到新鲜的姐姐,我其实不太懂,但是大概能明白澔哥的意思。他是想让你在拍摄的时候也活跃在粉丝眼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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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放下手机,面色隐隐有些不虞,“怎么你要劝我啊?”
“不不不不是的,”小嫒连忙摆摆手,“我只是觉得,鞮红姐你真的考虑清楚哦,不过你怎么考虑,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鞮红笑着拍拍她的手,催她去休息。自己则躺在被窝里静静睁着眼睛发呆。
内娱圈更新换代很快,有些人依靠作品,有些人依靠话题,她知道依靠作品的那种人,平时可能不温不火,但是一旦有新作品问世,那便是一场话题和热度的狂潮。而他们这些依靠话题的……
鞮红从不觉得自己真正倚靠的是话题,身家和背景是她一直以来的倚柱,她来内娱圈不过是想趁着青春年少玩几年,在荧幕上留下自己最美年华的倩影,何须苦费精神做什么常青树,等她那天玩腻味了就直接退圈,跟哥哥一起分担分担家中事务,去外面度度假,何必像那些满身商业气息的当红艺人似的拼了命的消耗自身呢。
她鞮红,从来没必要这样。
更何况现在遇到了喜欢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点开手机,噼里啪啦在微信输入界面打字,手机屏幕的光投射在她脸上映亮唇边不可查觉的浅笑。
【你现在给我讲下戏?】
那边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被她这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问句噎到。
就在鞮红准备重新打开《化学课》音频时,微信提示来了。
【现在条件不允许,唯一能说的就是注意细节。】这回轮到鞮红懵逼了,注意细节?什么细节?哪里的细节?
【什么细节呀?】
渝辞这次回复的很快。
【时间没有多少了,所以只能抓最重点的东西,其余能领会多少就领会多少。演戏还是要靠积累。】【最重点的东西是什么呀?】鞮红被她说的一头雾水,那边却不理会她的迷茫,只惜字如金的回复了四个字。
【明天教你。】
哈?
这回鞮红又懵了。
【明天教?明天怎么教,明天要录破案环节呀。】【是的。】【可是,录综艺怎么教演戏呀?】
鞮红琢磨着,难不成是像今天这样,让她亲身体验?这叫什么?都要排毕业大戏了才让你去观察生活模仿人物?
那边却又是短短一句,像是带着笑的,轻描淡写。
【谁说录综艺就不能教演戏了?】
***
谁说录综艺就不能教演戏了?
这句话初次听见时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但是很明显被命运扇巴掌扇到恍惚的鞮红穿着鱼玄机终局时的白衣,面对满园花圃时,才后知后觉开始回味。
片场工作人员搬着道具来来去去准备中,厉导看着居然准时从综艺现场回来的鞮红鞮大明星,再次向小唐询问今天太阳升起的方位问题。
小嫒拿着两个喷雾风扇对着鞮红的脸一顿狂怼,“姐你别紧张啊姐。”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紧张。”
小嫒叹了口气,第五十六遍替鞮红擦去因为紧张渗出的汗,今天是阴天,瑶县台风压境,已经阴沉好几天了。站在花圃里还真有点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感觉。就这样还能冒一脸汗的总不可能是肾虚吧。
当然这种话小嫒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人艰不拆。
没办法综艺拍了两天花期也到了末日,鞮红准备的再差也只能被赶鸭子上架。渝辞翻了翻剧本走过来,拍拍鞮红的肩膀,“你来一下。”
鞮红看了她一眼,渝辞就跟有魔力似的,往这一杵她心就定了很多。
“不是你说,演戏之前就努力进入角色会更好一点吗?”
这话是渝辞说的不假,她曾告诉鞮红,所有吹“上一秒嬉皮笑脸,下一秒瞬间入戏”演技的都是耍流氓,在话剧舞台上,幕后的演员一定在上场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就逐步进入角色状态,完全不存在什么一秒入戏的说法。
所以她这才在剧组还在搭建场地的时候就打扮好跑上来对着“绿翘埋骨之地”发呆,美曰其名:找感觉。
渝辞极轻极轻的笑了声,语调中透露微许安抚之意,“我来帮你入戏,跟我过来。”
两人远离了拍摄现场,随便找了个帐篷钻了进去。这时渝辞才发现鞮红冒了一脸的汗,手心却是冰凉的,她真的紧张的不行。
“你要记得,你真正开始演戏一月不到,不可能真的演到惊天地泣鬼神,只要你可以给出你的态度,去尊重这场戏,就可以了。”
听她这么说完,鞮红又被安抚下来大半,憋了半天的劲儿总算是缓出一些,她抬起眼压着上目线,渝辞的角度看来竟有两分委屈模样。
“可是我,就,我很想把这场戏演好,因为这个是对于鱼玄机来说很重要的一场,我觉得我其他场都可以演的不好,这一场一定要演好。”
渝辞摇头,“你说错了。”
“啊?”
“在你接下来经历的每一场戏,都是鱼玄机一生中的一个片段,都是对鱼玄机来说很重要的一场。”
鞮红撑住头,“说实话我有点绝望。”
渝辞把她撑着头的手轻柔拉下来,语气像是一个年长的老师,又像是一个面对患者徐徐而言的大夫,“你首先不要怕,因为鱼玄机也是人,她遇到的所有事,她经历过的一切,你虽然不会与她重合,却也是一样的血肉之躯。你们的感受不会偏差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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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许是怕这样说过于模棱两可,面对现在神经紧绷极限的鞮红可能不那么奏效,又道:“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些要点,你只要能做到一点,鱼玄机与绿翘的逻辑,你只要能感同身受片刻,这场戏你就是成功的。”
“鞮红姐!!!渝辞姐!”小嫒啪嗒啪嗒跑过来掀开她们的小帐篷,一双眼睛焦急又忐忑的看着她俩,气喘吁吁道:“快快快,导演那边催了,场景搭好,绿翘也到了!”
渝辞转头对鞮红笑道:“马上要进考场了,现在你还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
鞮红捏着自己的手指,看上去有些摇摆不定,“……我就一个小要求。”
渝辞表示了然,“OK我会去休息室等你,不看着你演。”
她知道鞮红演戏的时候看到自己会紧张,所以主动掀开帐篷大步向休息室走。鞮红现在那么努力,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故意晃到她面前影响她发挥。
才出几步就被人拉住,有些疑惑的转头一看,却见鞮红微微低着头,像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般抬眼看她:“你能不能一起去,让我看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情节连不上的检查下是不是忘记看第一更了~~~重新开始拍戏啦~~~接受过□□的鞮红会怎么演这一段捏~~~
第35章
“咸宜观第X场第X镜第X次,开始!”
“师父,您要干什么!!”
鞮红一把将傅依依拽过来摔在地上,抬起手上颤抖的藤鞭,看着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的傅依依,鞮红内心混沌烦杂,脑内空白一片——
糟了!
还是……演不了。
***
为了赶花期,今天就先略过屋里鱼玄机审讯,绿翘一通嘴炮把鱼玄机喷到理智全失痛下杀手的过程,直接演鱼玄机抓了藤条把绿翘拖到院子里一|通|猛|抽送她上天。
减少了剧情连贯性,极大的提高了表演难度。
这种难度对于绿翘来说稍微还好,而鱼玄机就遭了殃。基本没了绿翘的嘴炮,就需要让鱼玄机为主动,带动绿翘。毕竟就算让渝辞来帮忙饰演绿翘,使劲浑身解数也不可能主动撞到鞮红的藤鞭上去。
“鞮红姐这是怎么了?”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拍摄现场的小嫒着急的不行,“她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当然为了不把自家正主的脸面丢进,小嫒这话并没有说的很大声,但唯一离她很近的渝辞自然是听到了的。
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沉沉的同小嫒一起注视着场中央的鞮红。
该教的,该做的,她已尽力。
剩下的路,只能鞮红自己走。
***
场内的鞮红已经开始继续演,可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她的躯壳在机械的按部就班,而她的神识则以上帝视角审视自己,同时打下差劲的评分。
其实这一切在她从前,是很寻常不过的表演,她的表现甚至比之前还要精进一些,可就是浑身不自在。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完成任务,并不是真正的演戏。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已经见识过珍馐美味,却还只能抱着一桶方便面吃的无力愤懑。
渝辞这些日子来的所教所授,一时半会竟然全淤积在半空,没有一个接口可以输入她的思维。
眼前的绿翘已经双眸通红的,似泣非泣,鞮红一眼瞥见,像有一道雷电通身入体,刺的她猛一激灵,藤鞭扬起僵在半空,无力的垂落在地。
“对不起,我忘词了。”
鞮红无视周遭声音独自远离人群。
这种话她从前经常说,只是今天就像有万钧重担沉甸甸压坠心头。
小嫒见了赶忙要跟着跑过去却被渝辞一把拽住,疑惑望过去,后者只是缓缓摇头。
鞮红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折叠椅上,剧本捧在胸口,想要安慰自己偶像的傅依依走到一半见这架势停住脚步,战战兢兢退了回去。
也幸亏她没过去,此刻的鞮红估计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
刚才的失态,原因就在傅依依。鞮红见一个十五六岁看着都没成年的小姑娘,那眼眶说红就红,自己比她大了十年,多演了六七年的戏,居然连入个戏都这么困难。太没前途了!
“啊……”
鞮红崩溃的把剧本往自己脑袋上一盖,崩溃的发出低吼声。
“导演说这场戏可能得改。”
人崩溃的时候,看上去六亲不认,其实五感敏锐的不行!这么一句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飘出来的话就这么穿过片场人声风声机械声汇聚成的千军万马钻入她的耳朵,然后直勾勾凿在她心上,血浆迸裂。
人崩溃的时候,还特别喜欢自虐,不爱听的话偏偏就要听,听一句不够,还非要听一箩筐才够爽。
“小李,你昨天那个分镜头是不是还没画完?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改,总觉得怎么改都和老师的差很大……”
“组里就你一个新人吗?第一遍没改好可以再修改,你们才实习多久,怎么可能真的用到你们的作业。”
“……对不起老师……”
“你现在回去改,什么时候改完再来……”
《鱼玄机》的剧组是编剧跟组的,因为有鞮红这个变数以及其他什么原因,剧本随时都有可能需要修改。而这位编剧老师同时在一所大学任教,认为《鱼玄机》是一个不错的实践机会,就把自己几个得意门生也带过来增长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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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觉得这种经历简直俗气,但她庆幸这个道理是从别人地方得来的,而不是面对渝辞。
这一次,也确实是她好高骛远了。
自以为学了几天就可以直面这种挑战,其实渝辞早在录制综艺的最后一天,给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她就是不愿意,去抄袭模仿,她不知道到时候剧和综艺播出的时候观众会怎么看她,也不想以这种曾被渝辞嗤之以鼻的方式来蒙混过关,她想要一步一步扎实的学,摸索出自己的道路,更是想——
更是想在渝辞面前证明自己。
可是无论她怎么证明都无法掩盖自己仍旧没有多少演技的悲惨事实。
然而诚如编剧所言,得不到100分固然令人沮丧,但是70分也比0分强。
花期将尽,没有人会愿意继续等待下一个花期,下下个花期,直到她鞮红变成演技炸裂的艺术家。
抄作业就抄作业,认认真真抄出个80分,也比理直气壮交0分有诚意!
“导演,不用改剧本!我准备好了!”
***
“咸宜观第X场第X镜第X次,开始!”
打板器一响,绿翘就感觉鞮红身上的气场变了变,犹疑着看去,却见那人依然是鞮红的眉,鞮红的眼。
“啊!师父,你要干什么!”
这回鞮红没有把她摔在地上,只后退两步,将人桎梏在身前细细端详。
目光的距离再绿翘的双眸间逡巡一回,慌乱,复又镇定。
“好绿翘,今年多大了?”
傅依依被她问的有些迷糊,嗫嚅着嘴唇:“…十…十三岁……”
“十三岁……真好啊……”鞮红把这三个字咬的又软又酥,目光游移到绿翘玲珑挺翘的鼻头,嫩的像剥壳的鸡蛋,“我初见飞卿之时,也是这个年纪。”
说着,她主动模糊焦点,使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空洞朦胧,似被抽干灵魂,又似在追溯往昔——
再接下来呢?
渝辞是怎么演的来着?
***
一天前的综艺录制现场
“凶手过来掐着死者脖子啊,然后在这里撞一下后脑勺。这边会出现血迹线索——”
渝辞眼神看似空洞,余光已经瞥见那处标识,却没有立刻去掐死者的脖子,而是循着自己的节奏,顺着追忆般的目光望向虚无缥缈的远处,纵深入翠色连织的长安。
口中轻喃……
“鞮红姐?渝辞姐在念叨什么呢?”
“是她拜师时作的诗?”
“她这个时候念诗干嘛?”
“有、有感而发?”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鞮红咬紧“楼”字,几步将傅依依撞上墙壁,拖拽撞人掐脖一气呵成,偏偏她的眼神却仍旧迷离,好像她并不是刚才凶暴行为的施与者,仅是一个过路的旁观者……
“师父咳咳咳,师父绿翘错了,绿翘再也不敢了,额咳咳咳咳师父……”
绿翘何曾见过这样的鱼玄机,登时就呜哇哇哭了出来,声泪俱下,“饶了我吧师父……”一双小手拼命板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关节泛出青白。
鞮红渐渐聚焦,就似鱼玄机被绿翘的声音唤回,她看清了面前清泪纵横的小脸,又笑又吟。
“影铺秋水面……”
“花落……钓、人、头!”
被绿翘强力推开的渝辞死死稳住脚步,脸上瞬间结满冰霜,藤鞭如长蛇般在空中盘旋一周舔上绿翘的脖颈……
竹瓦白墙上,两道残影一追一逃,长鞭起落如毒蛇吐信,纷飞衣袂如罂粟花开。
漫天血点溅起落在墙面,远远望去,亦如飞雪临人间。
“啊!!!”
惨叫声竭,绿翘似玉山倾倒,一身血泪融入月色下万紫千红,凄婉艳烈,刺目锥心。
渝辞似是醒了,一双眸子点着晶亮慌乱游移,藤鞭落地,瘫坐在月光铺洒的地面上,还沾着血的手缓缓插入发丝,顺着前额流入目中。
“根老藏鱼窟……
枝低系客舟。”
鞮红找了几个定点,让自己的眼神尽量不要无神,接着抬起手认认真真凝视,心中默数——
一、二、三……
她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似的突然起身,将一旁的花锄取来先是狠命往绿翘尸身上凿,后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开始刨花圃,将绿翘整个身体拖进去做出掩埋填土的动作。
突然,似是被什么召唤着,抬起头,她望见了对面的渝辞……
好像就是从那个古宅卧室的梳妆镜中,反出的另一面人像。
似真似幻,似虚似实……
鞮红看见了渝辞,鱼玄机望见了绿翘,抑或说——
她本就将绿翘视作是十三岁的自己。
鱼玄机认为没有什么东西能改变得了她,嗔妄痴癫是因为她因绿翘的言语动摇,自己也开始自疑。她不想成为绿翘那样的自己,她杀绿翘,根本就是在杀一个畸变到丑陋怯弱的自己。
十三岁时的自己,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所以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师父面前写的诗,她被绿翘说的害怕,所以她就吟这首诗,边吟边泣,边拼尽全力去杀死那个背叛了自己的“幻影”。
而同时她又在这首诗里杀了自己。
血泪污兰章,再也不复当初。
这场戏不是脱节出来的,它是嵌在鱼玄机一生之中,如燕矶夕照,微澜山壁间投下来的一段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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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页
韶华绽至尽头,此刻往后,是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鞮红恍惚的看着对面的人,她分不清这到底是意象还是真实,她也不想区分。
演我所感,拟君之态,好像一莲并蒂,却又混不相干。
那,如果有联系呢?
鞮红端正坐下,对着虚无间一抹残影,就像对着梳妆台上那面铜镜,整衣理鬓。
接着一抹灵感乍现,她对着那面镜子,抬起染血的指间,轻轻点在自己的唇上,均匀扫过。
水到渠成。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2541随便看、潮骚、大的绿帽子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末世乐章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全场静默,倏然爆发出一阵掌声。
其中数小嫒拍的最卖力。
鞮红坐在原地没动,任头顶光影明灭游移,耳边掌声若潮水涨复逝,内心一汪死水。
演之前如果说还顶着万钧压力所以看的还没有那么清晰,演完后才清清楚楚感受到何为差距。
模仿终究还是模仿,即便这模仿里终于掺杂了点她自己的思想,到底没有达到心中预期。
她永远记得那日渝辞演完后带给她的感觉,明明只是为了综艺演出的几个小片段,夹杂着乱七八糟的线索规条,场内还有很多令人分心的机械声、人语声——
可只要你的眼睛瞥去一眼,瞬间就能沉入那一方天地。
仿佛旧人魂归偶栖于此,献一出磁场共振的残影。
***
“鞮红姐你太棒啦太棒啦!!”
小嫒立刻拿大毯子给鞮红披上,演戏出了点汗,夜里风凉容易生病,鞮红被热毯子一捂心也暖了开来,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一片恭维声里找那个人。
“渝辞呢?”四处不见人影,转头问小嫒,“她哪里去了?”
小嫒明显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诶,刚刚还在这里的,哦渝辞姐接了个电话说要离开一下让我们先回去好啦……”
“那她——”鞮红话音一滞,失落的潮水纷纷倒涌,淹了她后半句问语。
“嗯?”小嫒眨巴眨巴眼睛,却见鞮红摇了摇手。
“没什么事,我们先回车里吧。”
陆离的光影从车窗玻璃上扫过,窗外是场务工作人员收工的身影,低矮的古建筑群沉默的浸着月光,再往远处,是明月初升的深靛色天际。鞮红抱着一只保温杯坐在车厢里,漂亮的眼睛盯着一点出神。心里好像被谁揉皱了一块,紧巴巴的,怎么抚也抚不开,只能任它那么皱着,泛出酸水。
今晚的演绎虽然没能得到自己的满意,可是相比之前,已是进步飞速。剧组里的人员都对她有些改观,就连厉导今天也破天荒走过来拍拍她的肩给了一句“可以啊”,擂上她心中那口虚荣的小钟,嗡鸣在她脑中震荡许久。
较真劲儿逐渐散去,二十几年被人宠着捧着养出的自矜又漫上来,心里破出一道口子,叫嚣着想要某个特定的人说出点褒奖的句子。
手指不自主的点开网页,在图片搜索栏内输入“渝辞”二字,短暂几秒后,整个平板屏幕上都是渝辞着装各异的剧照。小嫒在一旁处理好后续的东西,探过头来瞅了眼,指着其中一张介绍。
“这个就是渝辞姐演的绿珠。”
照片是自然光,没有过度美白的肤色,却能把一身绿衣穿的清新动人,几撮碎发点染金黄,隔着相片都能感受到什么叫如沐春风。
十斛明珠若真的能换到这等美人,怕是海里的珠蚌都要叫人捕了去。
鞮红每翻一张,小嫒都会在旁边做人工注解。
“这是渝辞姐演的那个失败的律师……特别有律政佳人的范儿。我们都说像渝辞姐这样的才应该赢呢。”
“这个就是她演的那个跳舞的妃子,跳的是唐舞,好几个动作看着就很难……”
“这个是她被赐死前,这个角色没多少戏份,有剧照已经很棒啦。”
“这个角色渝辞姐和我说过,说演的时候可累人了,要把泥巴什么的全都糊在脸上,当天晚上她就过敏了……”
“鞮红姐……”
“渝辞姐还说,你演的很好。”
鞮红游魂梦中惊坐起,“啊???”
小嫒“噗嗤”一下笑出来,安抚的拍拍自家老板肩膀,“渝辞姐看完你演的啦!鞮红姐,你就放心吧~”
鞮红还要说什么却逐渐收拢,抿着唇靠回自己的椅背上憋成一个得意洋洋的笑,满脸写着志得意满的小模样。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当然知道我演的好了。”
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
回到酒店后的鞮红把包往沙发上一丢,冲到浴室淋了个战斗澡,接着抱起手机把自己摔在床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的刚换上睡衣的小嫒瞠目结舌。
“鞮红姐,你……”后面的话淹没在鞮红手机响起的忙音里。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啊……”鞮红翻了个身,边做平板支撑边露出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瑶县要啥没啥,大晚上不回酒店马路蹦迪吗?”
小嫒不由自主联想了一下,后背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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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渝辞还千真万确是在马路上,但绝对不是蹦迪。
她正和身边一个梳着马尾辫身穿连帽衫的女孩一人一瓶西瓜汽水,顶着漫天星辉压马路。
“你们这个戏拖了好久啊,我大学都毕业了!”
“听说前期资金链断了,好在现在也顺利开拍,拍起来很快的。我已经杀青了。”
渝辞喝了口饮料,汽水刺激的爽感冲入口腔沿着咽管一路炸开。
女孩笑的爽朗,“恭喜呀渝辞。”
渝辞笑了笑,没有答话。
女孩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还是出口劝慰,“那个,渝辞啊,这几天热搜我也看到了,你别太往心里去啊。鞮红那个团队最会炒话题了,很多评论底下自称路人开骂的其实大多数都是黑子,你——”
“鞮红很好。”
“啊???”被打断话题的女孩杏眼圆睁,感到自己脆弱的脑神经正在遭受史无前例的巨大冲击,“你,你说啥??”
渝辞低头一笑,“谢谢你安慰我,前阵子的微博热搜事出有因,和鞮红没有关系,她其实人挺好的。”
女孩张开的嘴都忘了合,她可还记得当年渝辞提到鞮红就满身冒怨气的样。
渝辞见她显然是误解着的模样,便又耐心解释,“鞮红她,接触后给人感觉真的不太一样,其实就是一个从小被宠大的女孩子,被保护的很周全,但是绝对不是被宠坏的那类。她现在也很努力。”
“Stop!你是渝辞吧?你是渝辞吧?”
“这事情说来话长,我们回头加一个微信,我给你详细——”
“扫这个二维码。”
渝辞:“……”掏出手机乖乖扫码。
接着在女孩的狂轰乱炸之下,言简意赅的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告知对方。
渝辞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因为求学生涯几乎都在外地,后来又早早的进入跑组拍戏的日子,更是没了交友的时间,从小长大的小姐妹也很少能与她谈上几句经历上的话题。
颜霏算是阴差阳错交到的朋友,也是目前唯一能对她说的话感同身受的人。
不经常敞开自己,不代表不喜欢倾诉的感觉,畅吐一番的渝辞只觉自己通体舒畅,身上重压一扫而光。甚至连不久之后将要重新面对的没有戏拍的困境,都无法影响她的心情。
宠辱沉浮整七年,这一次能演到不错的角色,体验过从未感受过的综艺游戏,交到鞮红这个朋友,这一年也算值得了。
思及此,渝辞不由又是一笑。
想不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将那个人,当成了朋友。
所谓旁观者清,已经第十二次捕捉到对方这个欲语还羞模样的颜霏,直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渝辞啊……”
“你现在毕业了打算做什么?我记得你一直在画画。”渝辞一双凤眸亮晶晶的,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
颜霏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能就这话题闲聊下去,“就还是留在那里做事,这次来瑶县,也是因为这个。”
渝辞盖上汽水瓶盖,不解歪头,“找租客吗?”
颜霏叹了口气,“这个事说来有点奇怪,租客来自京城,可是华曦却说动静在瑶县,你说奇怪不奇怪。”
渝辞听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边颜霏早已换了话题。
***
“哇啊啊鞮红姐你看微博!”小嫒裹着睡衣冲进鞮红房间的时候,干发帽上的两只毛绒眼球还在一颠一颠。
瘫在床上看自己通话记录里一排红字的鞮红丝毫没有搭理她的心情,翻了个身继续咸鱼。
“鞮红姐,你快看微博,京城又出命案了,姐你有没有小号什么的?”小嫒蹬蹬蹬跑到鞮红床头柜旁蹲下,用一根手指戳戳鞮红的手臂。
鞮红终于从枕头堆里露出她那张粉嫩漂亮的脸,密如鸦羽的睫毛覆着眼睑,嘴唇嘟囔,“我从来不用小号。”
“啊,好吧。唉……”小嫒收起手机,看鞮红欲睡未睡的模样,贴心的替她关上灯。
趴回自己床上抱着枕头气鼓鼓在同学群里喊人的小嫒,突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我!!草!!!”
“鞮红姐你咋了鞮红姐!”
小嫒第二次冲入鞮红房间的时候,鞮红正捏着手机微微颤抖,两眼冒出诡异的光。
***
今日清晨,鞮红一路飞机换高铁又转私人保姆车,被瑶县的九曲十八弯颠到七荤八素时,京城出了一桩命案。
其实原先只说是权贵豪车酒驾,撞击邮箱引发车体爆炸,被撞车辆上后座一对母女直接碳化。没想到事情发酵了一天,傍晚一名自称死者是其妻儿的男子发表长微博,血泪道出背后真相,控诉京城权贵少爷游千刃对他女儿犯下强|奸|罪行,上诉无门又遭打压。祸不单行的是其女近日发现有孕,妻子带女儿去医院引产,结果被人撞死在出租车上。父亲强忍悲痛一边替妻儿操办后事,一边努力冲出“死无对证”的困局,发出一条饱含血泪的长微博,几小时下来如有神助,一路披荆斩棘冲上热榜榜首。
“鞮红姐你消消气,就社会败类总是有的,你别因为这种败类生这么大的气。”小嫒眼疾手快给鞮红又换上一杯开水,后者接过去就往喉咙里猛灌。
鞮红放下水杯,擦了把嘴,叹气,“那男的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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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回换小嫒震惊了,“那个强|强|奸|犯鞮红姐你认识?”
“滚他妹的强|强|奸|犯,杀|人|犯|!”鞮红拿起手机看着那张触目惊心的车祸现场照片,“一个败家玩意,我爸以前带我去他家玩过,从小恶劣到大,现在又闹出这么个破事。”
“不不不鞮红姐。”小嫒有些迟疑,“那个,现在微博上有人说,肇事司机叫贝郭遐,并不是这个叔叔说的游千刃。这个游千刃应该只是……”
“那会那么巧,”鞮红点开大图指着那辆布加迪威航道:“一个型一样色,跟它主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呕吐脸。”
小嫒想说车是无辜的,虽然长得确实有点……
“哎呀!”
“怎么了?”鞮红扭头去看小嫒,却见后者刷刷屏幕,就差把眼珠子都贴上去。
“姐,”小嫒咽了咽口水,呐呐出声,“那个叔叔的微博,被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第37章
鞮红看了眼小嫒的手机,转头在自己手机上点了好几下,可不论她们如何搜索,刚刚触目惊心的#京城惨案#话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将手机往床上一丢,鞮红闭了眼把自己砸回枕头上,“嗐,常规操作罢辽。”
***
京城路旁的叶悄无声息的红了满枝,来往行人不自主的裹紧罩衣的领子。仿佛一夜入深秋。
乍然消失的话题和热度只小范围的激起一捧水花,动动手指便是新的话题世界。就好像刚才种种都只是南柯一梦。
无影无痕。
有人背着厚重的行囊,裹着深蓝的外套,从胸口摸出一张旧年的合影,泪珠滴落在那面被心脏熨烫出的温度上,留下无声的颤抖。
双腿失了力道,整个人瘫坐在路灯下,晕黄的光投下一方孤影。
背上是仅剩的家当,怀中是心之归向。
举目望天,遥远天际墨蓝一片,浓墨染似的云翻涌着遮住了月光。
问天无路,问地无门。
却也称盛世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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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合上保温杯的盖子,推着把手往外头看,天上一道光也无。心中泛起不耐,“怎么样了?”
小嫒放下手机,面色凝重,“渝辞姐那边还是没有信号!”
鞮红一口老血哽在喉头,转过头把眼睛瞪成金鱼,“谁问你渝辞了,我是问刚刚那个酒驾杀人啦!”
“哦哦哦我现在看看!”小嫒赶忙在手机上点划数下,缓慢摇了摇头。
多方话题悉数消失,时事大V只字不言。
吃瓜群众义愤填膺掀起一丝小波动,立刻就查无此人。
鞮红沉默着凭窗而立,窗外浓云蔽月,落地无声。
一只无形的巨掌,遮住了人们的眼睛。
这种事情以前并不是没有过,要么最后掀起舆论狂潮,正义得到伸张,要么最后生出翻转跌破眼镜,要么……就是石沉大海,风过无痕。
小嫒收了手机打算去给鞮红炖明天早上要喝的粥。
忽听身后喊道:“你别走,继续帮我观察动向。”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小嫒就只能顶着满脑子问号看着鞮红拧着眉和跟前的手机较劲。鞮红没有告诉她自己在干啥,她也不方便询问,就自己拿着手机在网络上寻找案件相关的资料。
即便舆论被压制的再痕,也总有一点点痕迹,会不时的冒出头来。经过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一篇被存成图稿的案件详述。
死者是一对母女,女孩名叫越莹,在小提琴演奏方面天赋极高,家里对女儿的兴趣给予最大的支持,母亲陪她不远千里来到京城求学,父亲则留在原有岗位上的每月为母女打去生活费。京城传媒大学的音乐专业是国内有着全国最好的师资力量,每种乐器只招一个学生。
越莹可以成为小提琴专业唯一的学生,其水平可见一斑。越母在女儿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经营一些自己的小买卖。一家三口生活上还算过得去,女儿漂亮又有能力,美好的前景在眼前展开。
直到游千刃的出现。
京城流动人口大,所以外地人上本地院校的现象颇为普遍,十八岁的越莹渐渐放松了对周围人的警惕,一次同学聚会后,和同寝室的女生一起上了游千刃的车,却没有如约回到学校宿舍。
越莹根本不敢置信自己的舍友会背叛自己,但是这种情绪很快便被其他更痛苦的感知替代。事发后的当晚就发起高烧,迷迷糊糊的越莹在昏死过去之前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父亲得知后勃然大怒,辞职来京城陪伴妻女,一家人从此走上了状告游千刃的不归路。
然而游千刃家世背景强大,越莹一家基本上是状告无门。
祸不单行的是,越莹竟然在体检后得知怀孕,再之后便是网络上曝光的那个样子了。
小嫒赶紧趁还没被删除,仔仔细细把这些内容保存下来,又找到些越父放出的相关证据简单罗列好,正打算喊鞮红,却听身后一声爆喝——
“接视频!!”
一秒不到,邬澔顶着一张便|秘|脸出现在平板屏幕上。
“红红啊,你说的这事真不成……”
“我又没让你动帝煌的营销号,那几个营销号不全是咱工作室自己花钱养的吗?”鞮红一双美目欻欻冒火星,隔着屏幕能蹦跶到邬澔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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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红红呀。”
邬澔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抹了把脸,“那咱工作室也是帝煌名下的……”声音越来越弱,看着鞮红的眼睛邬澔怎么也没法顺着意思把刚才的话说完,干脆将手中毛巾往扶手上一甩。
“这,嗐。红红啊,动那些个营销号也不是不行,给你炒个话题塑个人设什么的都不是事。但是你要干啥!”说到这里他大概是有点情难自禁,干脆直接站了起来。
“发个车祸新闻!”邬澔抖着他颤抖的手指,“我的天啊,这是营销号干的事吗!啊!你还不如直接堆个火盆往里头一张张烧钱!”
“还想用自己微博号发,你说说你,你现在这个定位,平时也不让我们弄慈善人设,你微博从里到外扒八百遍扒得出一点慈善影子吗!你现在舞拳拳赤子之心,知道发这条微博结果是什么么?评论十万,起码五万人骂你吃人血馒头!”
邬澔嘴唇颤抖蠕动,满面不能理解又不知道怎么表述,后槽牙紧紧扣住,额角青筋暴露出他皮下汹涌难抑的情绪,一张脸肉眼可见憋得通红,在屏幕里头看起来十分可怕。
听邬澔一口气说完的鞮红,这回反倒是冷静下来了。
她盯着屏幕良久,发出一声冷笑,“OK。”
“啪嗒”一声,闭了视频。
小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瞬间就被吓住了。吞了口口水,捏着手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鞮红坐在床边,壁灯在她背后晃悠着投下阴影,窗外是灯火阑珊。
就这样在寂静里坐了不知多久,鞮红总算意识到了这个空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抬头招了招手。
“小嫒过来。”
“诶,鞮红姐。”小嫒走过去,把手机备忘录打开递过去,“这些都是我刚才查到的资料,很肯定不是捏造诽谤,你看下还有没有别的需要。”
“你作文写得怎么样?”鞮红突然开口。
“哈?”
作文这个词八百年没见过了好吗!
鞮红揉揉眉心,“哦我糊涂了,把我那个金色行李箱里的手机全都拿出来。”
小嫒依言打开行李箱取手机,被里头的景象震惊当场。“我的天啊,这也……太夸张了吧……”
鞮红看着摞满一桌的手机,满意的点了点头。
“养了你们这么久,是该用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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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由娱乐营销号带起的舆论风暴半小时内席卷整个互联网,不论是浏览网页还是搜索微博,刷朋友圈,第一眼看见的绝对是斗大的“京城惨案”四个大字。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游千刃|强|奸|案及预谋车祸杀人事件。
和之前传到网上模棱两可捕风捉影的文案不同,这些看似从天而降的文章对游千刃的罪行描述的极其详尽,有理有据。它们的目的不为制造话题吸引眼球,直接上升到对罪犯以及包庇罪犯势力的控诉!
很快,打头的几个号轮流遭到封锁,连带着转发过万的微博一道消失,几乎是同一时间,更多的营销号争相顶上,继续向外界传播这令人发指的冤情,它们就这样前赴后继,绑着炸药般冲向未知的堡垒,不求生还;只待弹药随着火星挣开绳索,炸出惊雷遍地,漫天硝烟。
小嫒看着一个个暗下去的屏幕,和一个个再也登不上去的账号,心中腾起些不知名的,却灼烈滚烫的情绪。
“养了这么久,浪不浪费呀?用完这次……就废了。”
“没事,号可以再养。”鞮红放下一个手机又拿起一个,手上不停,“事要是再拖下去,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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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阵亡账号绑定的手机全部收拾好放回行李箱,又依次给几个忙了一夜的写手打完稿费,小嫒揉着迷糊的眼睛正准备去自己的床上躺尸,就见鞮红披上风衣戴上口罩帽子,背着个大型双肩包往外走。
“鞮红姐,你要出门啊?”小嫒看了眼手机时间狐疑问道。
“我托的朋友联系上越莹爸爸了,现在马上要去见他,我不在的这几天行程全部给我推了,澔哥要是打电话来问你就说我家里有事回去处理了。”
“哦,哦好。”
鞮红风风火火出门了,只留下小嫒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
小嫒听着门锁上的声音,僵立两秒,突然放下牙刷杯子跑到那个装满手机的行李箱边上缓缓蹲下。眼前五颜六色的手机给她一种很不真切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手将她推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里有她从未见过的震撼与感动。
昏暗的房间里,小嫒背靠着行李箱滑动手机,沉默的看着那些网上经过巨大碾压依然在爆炸式的发散的信息在指尖流动。
今夜,无数人被这个骇人听闻的案件挑起怒火,汇涌成足以唤醒正义的力量,破开闭塞的城门。
没有人知道,掀起这场惊涛骇浪的风暴中心,竟是在瑶县的一个酒店房间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我回来了!!!
众:不,你没有。
第38章
“咚咚咚”
敲门声惊醒了倚着行李箱打瞌睡的小嫒,她连忙放下手机起身解开防盗链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那张脸,恍如隔了一个世纪。
“渝辞姐,你回来啦!”
渝辞边换鞋边道:“是啊,偶然遇见了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就聊的久了点。”说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鞮红睡下了?啊我还买了些烧烤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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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小嫒总有一种和鞮红偷偷做了坏事瞒着渝辞的负罪感,说话也莫名有些结结巴巴,“额不是,鞮红姐她,她出去了。”
渝辞打开烧烤的手一顿,“她,出去了?”
“是啊,大概一个小时了。”小嫒看了眼时间,有些迟疑的说。
塑料盒打开,烧烤的香气很快就充盈一室,但似乎谁都没有心情照顾被挑起的食欲。
“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些话想和她说。”
看着渝辞眼神中光彩流失,小嫒有点心梗,她很想和渝辞解释清楚情形,但是这件事情从开始操作,鞮红就再三强调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就不是钱能解决的范畴了。
其实归根结底,这只是一次偶然错过的巧合,但看渝辞此刻略有些失了魂的模样,小嫒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但话还是得说清楚,思而又想,三省吾身的小嫒终是硬着头皮缓慢开口,“那个……鞮红姐可能这些日子,都不会回来了……她真的有不得已要去处理的事情。”
渝辞大概是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形,呆愣两秒,同小嫒点点头随之一言不发回了屋。
***
一辆黑色保姆车从长桥另一端的夜色中划出,驶入相连的岛屿小区,最终停在一栋独门独户的别墅院门前。后侧车门打开,一双GiuseppeZanotti无跟一字带凉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叔叔,下车了。”鞮红把后备箱交给车上下来的另外两名男子,自己绕到另一边拉开后车门,从里面接出一个背着破了皮的大旅行包,身穿深蓝色灯芯绒外套的中年男子。
两个保镖三下五除二的搬下行李物品,跟着鞮红和中年男子进了院门。别墅的大厅里早有一名年过五十的胖女人等候在那,见鞮红领着人过来即刻上前。
“小姐,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餐厅有准备小米粥和清淡的蔬菜,去吃点吧?”
“我一会还要去京城,你帮我装一碗在焖烧罐里,我路上带着吃。”鞮红说罢,领着中年男子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对他道:“越莹爸爸,你先在这里住几天,缺什么要什么就和章嫂说。今晚养养精神,明天下午2点至3点间,我安排的律师会过来见你,你又什么想法就都告诉他。”
越父两手颤颤,眼眶通红,整个人早就软在沙发上泣不成声,“谢谢姑娘,谢谢……我……这么久了……我第一次…遇见你这样好的人…很多都是骗子……”
鞮红忙抚上越父的背帮其顺气,“越叔叔你听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休息好。”
“其他的,有我在。”
***
将后续安抚工作全都交给章嫂,鞮红就带着装好营养粥的焖烧罐风风火火赶往京城。
凌晨2点
保姆车驶达京城燕都区山顶庄园。
鞮庄私人管家踏着镂花皮鞋为夜归的大小姐打开后座车门。
“爸爸睡下了吗?”鞮红把喝完的粥罐头随手递过去,有保镖为她披上御寒的定制款绒呢大衣。
管家一边引着她从花园的小径一路绕入后院,一边说道:“老爷已经睡下了,不过他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件事由小姐处理就好。”
鞮红急了,“我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问题是我需要爸爸出面去找一下陆叔叔,有几个关节没法打通——”
管家神情不变,语调柔和却掺杂不容抗拒的强硬,“小姐,离明天天亮也不过四个小时,老爷明天要启程去纽约,启程之前大约有十五分钟可以见一下小姐。现在老爷和小姐都需要休息。”
鞮红听完更急,甩开管家就要往书房跑,却听身后枝叶声响,从枫叶林里走出一个人影,身材颀长,步履从容。
“妹妹回来了?”
鞮红闻声转过身,只见封寒拨开挡脸的树枝,皮鞋在地上叩响优雅的节律,他的模样随他生母,眉眼看着竟比鞮红还要柔和,通身硬朗气质倒是从父亲那拷贝下来,刚柔如两道罡气,和谐糅入他举止言行中。
鞮红见了他简直比见到父亲还要高兴,登时笑开跑过去,“哥哥,我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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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巷一片落叶旋过地面,湿泞的泥路碾出车轮辙痕。
清寂无人的路口有人展开白布,人流接踵而至,传递着黑色记号笔在白布上落下一个个名字,黑与白相交出一个个鲜活的魂灵。
当支持严惩凶徒的万人签名落下最后一个名字,#京城惨案#这一话题再次登上热搜。只是这一次并不仅仅是单独案件,而是五案齐发!
案发时间有早有晚但同是今年发生,同是权贵子弟,同是事故惨烈,同是不了了之,光这四点就足以激起千层浪。整个微博因此陷入瘫痪,滔天民愤逼得相关机构不得不将这些早就不知道尘封哪去的案卷一宗宗取出来重新处理。
非但如此,还有诸多人士大着胆子爆出游千刃赌博赔钱拿五座房抵债,piao娼等斑斑劣迹,逼得游千刃的本家,都派出长子游千骅来发表申明。再次引起一波热度爆发。
“哥,你为什么要把之前那些案子都扯出来啊?”鞮红等封寒打完电话从书房里出来,连忙抱着包包凑上去。
封寒揉了揉妹妹的头,“一口锅如果破损的面积不够大,他们怎么会想到去补呢?但是如果这口锅已经烂穿锅底,灶火直接烫到他们的手,事情就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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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还是有些疑惑,“哥,可是你还把游千刃其他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爆出来,游伯伯一向以家风严谨自居,这样一来不是直接把游伯伯他们一家得罪了吗?”
“如果你只是摁住了蜥蜴的尾巴,它或许还会有心情来咬你。”封寒薄唇轻勾,“但如果你用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它的尾巴,那时它想的只会是如何把自己的尾巴咬断。”
热搜发酵了两天,越莹父亲的案子就提前开庭,其辩护律师是京城有名的律师,六个工作日内就将后续结果处理的妥妥当当。游千刃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越莹父亲则受到一笔天价赔偿。
世间最苦,便是生离死别。
案子虽然彻底扳回来了,但是越莹母女却再也无法回来。
夏末秋初的雨一阵接着一阵寒凉,鞮红将黑伞举过越父头顶,不让雨水漫湿他妻女的灵位。
火葬场外的长凳上,鞮红一身黑衣正襟危坐,她七岁时就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心理阴影,便遣了保镖陪越父及其亲属进去,自己则在外头刷起微博。
一个人的离去是很快的瞬间,快到你反应不及。但当你看到她曾在暖绒的阳光下抱着猫儿自拍,看到她曾在节假日笑着同三两好友互相祝福,看到她曾悄悄的盼望着等赚钱后要给自己买两支心仪已久的口红……
她曾那样热烈、鲜明的,活在这世间。
落下的眼泪在屏幕上留下一个个凸面镜似的形状,鞮红掏出手绢按了按眼角,却止不住新的暖流从泪腺中涌出。她看到越莹的微博从那个心碎的日期开始渐渐消沉,然后,又渐渐升起希望。
越莹转发了一条微博,而给她希望的力量并非来自配图和文字,而是来于那条微博的主人。
鞮红在内娱圈拥有的流量日夜如海水奔腾,年少盛名她或许永远不会想到,第一次非活动现场与粉丝碰面,竟是在这灼热与冰冷交融难解的殡仪馆内。
谁能知道,那个逝去多日的生命,竟是她的粉丝。
在那样多的日夜里,为她喜而喜,为她愁而愁,奉上一颗心陪她一起呼吸。
一股酸楚再也止不住,鞮红抱膝蹲在长凳上,埋首痛哭出声。
***
事情解决之后,鞮红连夜赶回瑶县,车窗外景色飞逝,机动车道上彩灯闪烁,她突然间很想念渝辞。
“小嫒,小嫒!快来帮我拿下东西。”
鞮红边换鞋边将手里的大包小包递给匆忙前来的小嫒,“渝辞呢?喊她出来,我给她带了点吃的。”
小嫒一听这话,可不巧了,那谁当时一进门也是这么说的。
“那个……鞮红姐。”
“嗯?”
“渝辞姐她,她,她走了。”
鞮红整个人一呆,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拎着鞋子杵在原地,“她走哪去了?”
“就,回了啊。”小嫒小心翼翼的把鞮红带来的东西往沙发上摞好,蹑手蹑脚走回来,“渝辞姐杀青了。”
“杀,杀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元旦快乐,新的一年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我很久没有更新了,2019年后半年,我家中发生了点变故,桩桩件件无力细数,命运如洪流,人的力量太小太小了,尤其是在健康和生死面前。前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这辈子大概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万幸有亲人和挚友相伴,这段时间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也理解因此离开的小天使们,毕竟玉玉实在是太会断更了……但同时也非常感谢还留在这里的小天使,鞠躬,非常非常感激。
写这篇文,心理压力比花轿别墅大很多。因为这篇文盼了三年,做了一堆功课,就希望能把这本写到尽善尽美,前三章因为数据滑坡改了四五遍不止,但我现在也看开了,这本过后还有新文,每一本都是值得认真对待的,我没有必要像要把一生的精力都宣泄在本文中,没有写好的部分就没有写好,能够完成80分也比天天断更0分强。
也希望,写出来的东西,小天使们会喜欢。
夜已经深了,就说到这吧。
再次祝福小天使们新的一年,开心快乐,身体健康。
有想达成的心愿一定不能拖,明天和意外谁都不知道哪个先来。
鞠躬感谢在2019-10-1921:26:22~2020-01-0103:3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瑾、不想跳坑10瓶;意错林7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帝都某出租屋内,渝辞踩着拖鞋把雨伞交给门外忘了带伞折回来的同屋室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此时正值傍晚,虽已是夏末秋初,但是帝都的气候依然比瑶县热不少,这一下雨不觉凉爽只觉闷热。渝辞泡了杯热茶,坐到电脑桌前。
《鱼玄机》裴锦娘部分杀青了,虽然还未上映但对于渝辞而言绝对是一个重量级的作品,从手机里导出几张高清剧照,打开PS,仔仔细细填入演员简历里。
排版时略微有些犯了难,若单论颜值肯定是穿月白色的衣裳最好看,可是玫瑰红那套质感更足,而之前一件鹅黄光影打的也很漂亮,从来选剧照等于挑哪个柿子不够烂的渝辞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奢侈体验,三张照片翻来覆去怎么也选不出来。渝辞看着自己文件夹里如山的资料,突然苦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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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页
简历做了一份又一份,进组视频录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因为一个细节就断送掉一次机会。
其实哪有这么多细节不细节的,归根到底无非命运二字。
这么多年,哪怕不承认也不得不去相信所谓命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低头滑动手指,相册下一张,是她在综艺片场的剧照。
记忆一触即来,鞮红似乎很满意她把白素贞衣服穿成鱼玄机的扮相,当时大家赶完场正要卸妆休息,鞮红却缠住她,硬拉着让摄影师给她在场景里头照了将近一个G的照片。想到当时鞮红的样子,渝辞哑然失笑,随即怔了一瞬。
鞮红这个名字,从初闻时的不屑,到后续的争锋相对,再到萌生感激,到综艺节目中并肩作战,短短数月再次叩响于脑海竟已是百感交集。
渝辞拿起桌边的手机,已记不清是第几次打开彼此的微信聊天界面,信息一直停留在一周前的界面。对方没有回复她,她也自然不会穷问不舍。
突然,“叮”的一声,界面一亮。
也不知是哪方神仙听到她内心独白,鞮红的微信窗口竟然发来一条信息??
渝辞赶忙擦了擦眼睛,发现不过是一个把语言的魅力剥皮削肉到只剩一副骨架的字眼——
鞮红:【在?】
眸光黯淡下去,她拿起手机,干脆把骨架也拆了。
渝辞:【?】
那边没有回复,直接弹了个语音邀请出来。渝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你在哪你在哪!!!!”
“嘶……”渝辞本能的把手机离远些。
在风雪中独行一夜,推开屋门,暖浪一股一股往脸上扑,即便身体还没有完全回暖,那一瞬间的热烈和暖意也会融化全部紧绷的情绪,连渝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唇角已经微微勾起。
“你忙完了?”
“你在哪呀你在哪快说快说!”
似是逗趣般,她竟把一切都招了,“我在帝都镜江区芷岸汀兰A区9幢2501,你在哪?”
“嘟。”
渝辞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界面——岂、岂、岂有此理!!
半小时后,微信语音邀请再次想起。
渝辞直接炸毛,“你又——”
“我在你门口。”
“?”渝辞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我在你门口,快来开门啊。”对方似是极累,说话间还喘着气,隔着手机渝辞都能想象到那薄薄的热气随着呼吸轻轻扫上自己面颊。
踩了拖鞋冲到客厅,扯掉保险栓甩开门把,一张记忆中的面容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
渝辞坐在飘窗台上喝了口茶,好歹从刚才的震惊里恢复过来,但一望见对面床上的鞮红,依然有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你,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走了?”鞮红比她更急,“戏还没杀青,你不教我了吗?!”
渝辞惊讶于她的直白坦然,平日里遇到的人大多迂回惯了,一句话背后能有百千万言。
自己离开瑶县,也是内心搏斗许久。
在她二十七年的生命中,鞮红这样的角色从前虽然没有出现过,但逐梦路遥,途中也有过一些对她有恩泽的人。那些人后来都成为了她生命中的过客。她不敢,也不能把鞮红这个人,看得过于重。
她知道鞮红对她有很多帮助,但她是渝辞,有自己的傲气。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功夫等鞮红很久,房租每天都在耗,她也不能一直赖在鞮红的酒店里。所以才选择离开,所以才想拥有一个郑重的道别。
只是没想到,上天连这样一个道别的机会也不给。
她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将起了波澜的心念静置成古井水,却被鞮红一句话投石入井,再起无数涟漪。
“我得做新的资料,得接着跑组。我不是什么刚毕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你也知道的。”渝辞字斟句酌把自己的想法尽可能完整且婉转的表达出来,“这几年戏没以前多了,我这个年纪也不吃香,不赶紧在高峰期多跑跑,下个季度就只能换处更便宜的地方租了。”
“这么严重啊。”鞮红眨巴眨巴眼睛,大手一挥,“我给你介绍戏。”
渝辞僵住,“……我没有这种意思。”
“啊?”鞮红一愣,“我没别的意思啊?”
渝辞捏着勺子戳杯底的百香果,“不要你介绍。”
鞮红眨巴眨巴眼睛,又是干脆利落大手一挥,“那我陪你跑组!”
渝辞抬眼,看向对面床上被冷白灯光打的愈显精工细琢的瓷美人,眉梢眼角,不见霜尘。
有一瞬间,她是羡慕鞮红的。
相比于自己的敏感多思,鞮红的概念简赅的可以。
人走了,就得找回来,人缺戏,就帮忙找戏,人不要她帮忙找戏,那就陪着一起跑组。
生来人间富贵花,从无风霜染面颊,没有幽暗里头的沟沟壑壑滋养生出那么多谨小慎微的心思,每一个念头每一种心情都可以大大方方的放在骄阳下灿烂生光。
把杯子往边上一搁,渝辞顺手拿过压在简历底下的《鱼玄机》台本,纸上还夹着堆五颜六色的索引皮贴,“你下一场拍什么?”
鞮红猛地挺直脊梁,小嘴一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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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你被虫咬了?”
鞮红眼珠子乱转一气,把手一伸,“拿来。”
渝辞疑惑的递过剧本,就见鞮红翻了几页,赧红爬了满脸。
“还没开暖气呢,你很热吗?”
鞮红把翻好的剧本往前一丢。
渝辞接来一看——
角色:鱼玄机,陈韪
主要内容:调情。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学了,再见!!!”
***
“要注意的点给你整理在这了,有空自己看看。”渝辞旋上笔盖,将一沓资料封在文件袋里递给鞮红,一本正经建议,“这段时间你可以找点不可描述看看,仔细观察表情神态小动作,没吃过猪肉就要多看猪跑。”
鞮红先是一愣,表情逐渐扭曲,“你……经常看猪跑?”
渝辞露出真诚的眼神,“不看猪跑,你想直接吃猪肉?”
“咳,那个……”眼看话题开始朝崩坏方向一路疾驰,鞮红连忙一脚刹车,“你真的不回剧组了吗?”
“回去干什么?”渝辞手上整理资料不停,揶揄着看她一眼,“吃杀青宴?”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一起吃杀青饭。”
渝辞:“???”我刚刚答应了吗?
窗外雨声渐大,雨点争先恐后打上渝辞的飘窗玻璃,暮色已浓,小区鳞次栉比的居民楼在晦暗雨幕下亮起万千灯火,寒光中的暖色最惑人心,可却没有一盏是家的颜色。
以往这种时候,渝辞都会把窗帘拉上,闭起门自己看看电影,或者读读布莱希特的著作。但今天却没有这么做。
看着床上那个嘴里碎碎叨叨不知念些什么,边看剧本边羞恼的人,渝辞抬起已经凉透的茶杯掩住唇角偷跑出来的笑意。
至少这段时间,不会再那么难熬。
***
“我先回酒店了,明天你几点出发跑组?”
“一般都十点过后。”
“行,那我十点开车来你楼下。”鞮红系好鞋带拎上包,扭头和渝辞道别。
“等下,”渝辞把人喊住,从飘窗台上下来往前两步,“你……晚上不住这?”
“啊?”鞮红想是没料到这茬,“你这没其他房间吧?”
“不是,”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渝辞却起了身莫名其妙的不自在,“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白天陪我跑组,晚上也要回酒店,那我什么时候给你说戏?”
鞮红发出挥金如土的声音,“那你和我一起住酒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你跑组肯定不在一个地方,路上我开车时候你给我说啊。”
渝辞:“……你开车不看导航吗?”
鞮红自豪脸,“锦江区燕都区我门清,闭着眼睛都能开~”
次日
自称“锦江区燕都区门清儿”的鞮红,在第七次路过同一盏红绿灯时终于被逼直视残酷的现实:她摸瞎了。
可怜兮兮的找到一个停车位熄了火,俯上方向盘哀哀戚戚:“果然,我睁着眼睛就是开不了。”
渝辞提出真诚的建议:“那你闭眼吧。”
鞮红闭上眼睛,掏出手机。
“阿伯,你来帮我开开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哦。
要学奇奇怪怪的戏了呢(狗头.jpg)感谢在2020-01-0103:34:07~2020-01-0820:0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末世乐章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LBCL_、意错林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雌雄公母男女鸡30瓶;叶子西10瓶;龍天9瓶;阿熙3瓶;上官临宿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等鞮红的司机阿伯赶到,再开到目的地投完第一张资料,已经到了中午。
渝辞穿过旋转门从写字楼下出来,人流不息车水马龙,正午的艳阳晒在身上有些发烫。隔着条马路对面的停车位上,鞮红摇下车窗剥起防偷窥隔离网,冲渝辞招招手。
见人走近了,鞮红用手指夹住墨镜撤下一边,“快上车。”
渝辞盯着被卷上去的隔离网,按捺住想把它呼鞮红脸上的冲动,“到中午了,我想先在附近看看买点吃的。”
“啊,你要买吃的?”
“对啊,”意识到以对方好客程度极有可能把自己载到什么名贵餐厅挥霍一顿的渝辞连忙表态,“以前我跑组,中午都是随便打发一下的,这几个月是剧组成立的高峰期,我想今天可以多跑几个。”
“了解了解。”
“嗯……”
“??”鞮红见渝辞站在车外纹丝不动,急的把墨镜直接摘下来,“所以上车呀?”
渝辞想也没想一把将隔离板抽下来,“你疯啦!”
感觉自己就算是长了十个胆也能被对方吓到一个不剩,这里车来车往满大街都是人,身为一个顶流如果摘了墨镜,就如同一只小鸡丢入狼群。渝辞深吸一口气,还没等缓过来,身体就被一股大力往后一顶,接着天旋地转中被拽入车后座,拽人噤声锁车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熟练度堪比资深人|贩|子。
渝辞瞳孔地震,“你!”
鞮红背过身去,“不知道怎么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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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岂岂有此理!!
饶是念在拿人手软的渝辞也终于收不住,冲出爆发边缘的一刻怀中突然被人塞了个凉凉的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个深蓝色的焖烧罐,愣怔片刻直到对方递来便携款餐具才确定这是给自己准备的。
渝辞揭开罐子,晶莹白透的银耳雪梨粥静静盛在里头,上面点缀几颗红枣,引得人食指大动。
“谢谢。”
“在外面吃多费时啊,这行我可比你懂得多。”鞮红揭开自己的那份,又转头去取东西,“见组试戏什么的多重要呀,中午要是吃错了什么影响到身体,不得影响一下午。既然答应了带你跑组,你就放一百个心,我都给你备好了。”
“嗯。”渝辞点点头,拔开便携餐具的壳子,取出银勺舀了点粥含入口中,银耳入口即化,雪梨爽口清甜,是用心烹煮过的味道。
“如果你要补香水或者重新化妆什么的,冰箱里有面膜和常用香水,化妆品和蒸脸机在后备箱,需要的话阿伯可以下去帮你拿。”鞮红说着把几个保温盒取出来摞在二人中间放置的小餐几上。渝辞这才发现鞮红的车子里还有一个接电源的车载冰箱,看大小,里面再塞几条冰棍也不是问题。
空调车里打着冷气,手上捧着只有家里才能烹煮的食物,车上放着一切出行所需的日用品,渝辞突然有种错觉,大概今天不是去跑组,是去国际电影节领奖。
“咳,你每次出行都会准备这么齐全吗?”渝辞好奇的打开小冰箱,默默计算里面那排吊钟款香水价格。
“不用准备啊,开哪辆车,就用哪辆车的装备呗。”
渝辞面无表情关上冰箱,敢情这豪华配置仅仅只是一辆车,也就是这大小姐有几辆车就有几套配备?再一次被鞮红壕气作风镇在原地的渝辞沉默三秒后发出一个灵魂质问,“那你不用的时候,冰箱怎么持续供电?”
这倒不是渝辞刻意找茬,只是她确实想不明白也从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种昂贵的问题,只能发出贫穷的声音。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富有如鞮红好像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啊?这,这倒是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啊?”
鞮红理直气壮,“因为这些事情从来都不用我操心啊?”
“……好”
渝辞:“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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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你平日里吃的东西都还蛮——”
“讲究”两字在看到鞮红掏出一大盒香辣烤翅后自动消音,鞮红大概是太开心了,蹦跶活跃的脑细胞让她误以为渝辞在夸自己,喜滋滋的把鸡翅朝对面推了推。
“来点?”
渝辞平时不怎么吃辣,难得点份蚂蚁上树也是嘱咐多加蟹籽别放辣椒,然而大概是鸡翅的香味太诱人,她没有推拒,点点头“嗯”了声,接着就见鞮红夹起一块香辣鸡翅就着银耳雪梨羹啃起来。
吃法有点惊世骇俗,吃相那是相当好看。
渝辞发誓她从没有见过吃鸡翅还能吃出朵花来的人,仿佛面前不是闹市广场,是六台500万像素摄影机全方位无死角怼她脸上。
后座虽然很大,但平日里只有鞮红一个人在这里用餐,茶几不大。此时两人为了能在茶几上用餐彼此凑得极近,渝辞一抬眼甚至能看到鞮红刚剥了鸡蛋壳似的皮肤上微不可查的细腻绒毛。
鞮红的眉眼骨相比例匀佳,又是天生好皮囊,此时颔首低眉,像是浓墨云毫一笔一画描摹出的模样。本就昳丽的五官因吃辣微微泛出薄红更显秾艳。冰冻纹玻璃杯杯沿含着晶莹一圈,杯口氤氲出丝丝缕缕的雾气充盈一处。
咫尺对坐,仿佛水雾看桃花。
渝辞忽然回过神来,连忙转向别处,心莫名乱跳如鼓,她平复了几下呼吸,小心翼翼去看鞮红,却见对方只顾自己吃着欢的,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传来的视线。渝辞渐渐放下心,喉间滚动,视线在布置精致的车厢里逡巡一圈,又逐渐回到原点。
她视线如有实质,从那人垂感颇佳的发丝上拂过,停留在对方扑闪不停的长睫上。
“诶,渝辞。”
对方突然抬头,她慌忙低下头往嘴里塞了口银耳。
偏鞮红还不自知,继续啃鸡翅,边啃边问:“你怎么了?”
“哦,没事啊。”渝辞一急,一口雪梨没来得及咀嚼就直接咽入食管。
鞮红停下啃鸡翅,“你,你怎么了……”
渝辞缓缓抚上脖子,表情逐渐痛心疾首,“我只是,不太习惯吃辣。”
鞮红看了眼自己积骨成山的盘子,又看了眼渝辞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微微挑起眉,“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吃鸡翅连骨吞的乐趣。”
“你为什么会知道?”渝辞面无表情。
鞮红噎住:“……”,她说的好有道理。
把剩下一边的鸡翅往前一推,“哎。”
“干什么?”
鞮红眨眨眼睛,“那你给我表演一个。”
渝辞:“……”那话怎么说来着,自掘坟墓。
渝辞用平生最慢的速度从餐具盒里取出筷子,夹起一只鸡翅,露出对待敌人般严冬一样残酷眼神,壮士断腕般往嘴里一塞。
逗平时一本正经的人就是有趣,鞮红好整以暇的盯着对方咀嚼了五分钟,在对方缓缓投来目光的时候挑眉给予一个“你继续”的眼神。渝辞梗着脖子,缓慢把鸡翅换了一头,继续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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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皮肤很白,平日里紧抿的薄唇因啃食辣翅变得艳红丰润,弧形优雅的下颔上下牵引周边肌肤,如新雪铺开,皓白清润。她大概真的不太能吃辣,才吃了一只不到,这点辣度就已经让她鼻头沁出些水光,鞮红顺手想给她抽张面巾,却并不觉得邋遢,难得见到渝辞这样有烟火气,揣着一种将天上清冷寡情的青女霜娥拉下凡尘的私心停了动作,就这么看着对方吃一鼻子汗,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恶劣行径。
“咳咳……”
许是吃得着急,渝辞连忙以手背掩住口鼻,这才发现自己竟吃的这么没形象。忙取过一旁面巾往脸上按压,她偷偷抬眼去看对面,却见人家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但眼中并无促狭,反而更觉亲近。
空气凝了一瞬,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开,白色轿车缓缓驶离闹市区,头顶阳光艳烈,在锃亮车漆上映出一道金灿的光。
***
“是这里吗?”鞮红透过车窗看外头一栋不知道几十年代修建已开启脱漆模式的酒店露出质疑的目光。
“对的。”渝辞从文件夹里取出二十份简历,驾轻就熟的下车往酒店走。
“诶!!”鞮红探出头不到半秒像被电到一样缩回车里,戴上墨镜四处转动脑袋。
渝辞顿住脚步,叹口气,只得认命回去敲敲车窗,等阻挡的玻璃滑落后探下身,“怎么了大小姐?”
“我……”鞮红没料到她会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耳根一热,突然噎了一下,“也、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你车里面凉快,要是热了渴了就回来休息一会。”
渝辞“噗嗤”一声笑开,给她打了个明白的手势,头也不回走了。
驾驶座的阿伯看着渝辞远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看自家小姐的模样,低低笑出声,“小姐想交朋友,怎么不带她回家玩玩呢。”
“啊?”鞮红猛地回神,逃避着老人家的目光眨巴眼睛,“我没有要交朋友啊,她现在在教我演戏,我当然要对她好一点啦。那我,我也一直很尊重老师啊。”
阿伯意味深长看她一眼,笑转回头,“小姐尊师重道,更应该带老师回家坐坐。我看那姑娘平时过得辛苦,人在异乡,哪有家里头养人啊。”
养……养人?
把渝辞捡回去养吗?
鞮红烧着耳根脑补,阴凉的时候去马场骑马,结果摔了个屁墩儿,这时那谁谁淡定路过投来看弱鸡的目光;又或者,月明星朗的晚上自己坐在阳台喝咖啡,兴致浓了哼支小曲儿,结果四处乱飞的音调招来对楼那谁谁看智障的眼神……
带回家?
呵,不可能。
鞮红撒着娇埋怨几句唠叨,侧身夹起早已冷却的鸡翅忽又失神。
待车窗响了几轮,阿伯把车门打开,有人卷着一身暑气填满身边的空缺,鞮红才反应过来。
“你……”鞮红瞪大眼睛,左右看了一圈,反复确认后才接受对方居然回来了的现实,“这么快就投完啦?”
见渝辞抽出张面巾擦拭脸上沁出的薄汗,鞮红忙让司机阿伯调高空调温度。
“有几个组管事的不在,我放了资料出来了,其他几个要么人太多,有机会试戏的暂时就这个。”渝辞把简历往文件夹里妥帖放好,翻两翻试戏剧本,长眉微微蹙起。
鞮红好奇凑过来看了眼,“这什么?”
渝辞飞快竖起剧本,锋利的纸沿差点扫到鞮红吹弹可破的脸。
“对不起你没事吧?”
“幸好我躲得快。”鞮红摆摆手,“诶不看就不看嘛,谁没见过剧本似的。”就着手里夹半天的鸡翅咬了口,又拿纸巾裹了吐出来。凉了……
渝辞不自在的点点头,略微侧回过身,继续琢磨剧本。
鞮红没了鸡翅吃,从随行箱里翻出两包茶叶摆在座几上,刷了会手机收获小嫒发来的表情包数枚和邬澔发来的怒不可遏威胁N条,懒洋洋的换了几个姿势,不甘寂寞的从冰箱里掏啊掏,掏了半天扯出一条冰棍拆了包装|塞|嘴|里。
“哎,渝辞。”
百无聊赖的鞮红挪了挪位置,终于向一旁的人伸出魔爪,“我们整点事做|吧。”
渝辞向里侧了侧,“我有事做。”
鞮红敲敲手指,整张脸压在手掌上,说出来的话都拖出无聊的音调,“那你给我说说戏吧……”
“可是我现在自己也在备戏。”
“诶!你在备戏!”鞮红不知道被戳到拿个点,利索的撤掉了座位上的小几,整个人凑过去,“备戏要先下词啊!你念出来吧,我也可以学习学习!看看你备戏的经验方式啊什么的!快来快来!”
渝辞有些局促的把手里的剧本紧了紧,翻过去又翻回来,“我已经下下词了。”
“你心里下有什么用啊,你也说了只有这个剧组暂时可以试戏嘛,试镜只有一次机会,你现在不念,一会万一出岔子怎么办啊。”鞮红像是怕她还不愿意念,甚至都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呐,我也是演……那个演过戏的,你在我面前念台词不用太紧张啦~”
渝辞不容置疑专业素养,“谁紧张了。”
“那你就念啊!”
“你念词呀!”
“你怎么不念啊?”
“你快念呀~”
渝辞收紧捏剧本的手,“……”妈|的|突然好不想念。
“跟我这不好意思什么,赶紧的,一会导演该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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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念呀!”
“俺去救牛咧!牛没拉上来,俺自己也掉到那个茅坑里头咯。”
鞮红:“???????”
渝辞一脸五雷轰顶,恨不能原地碰死的表情,“那俺这两个鼻孔不通气,没闻着味么zei不是,俺哪里晓得那些个人干啥都绕着俺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人发出一阵大笑。
渝辞白了她一眼,“爹你怎个也嫌俺臭……洗洗就不臭咧……”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哎呦我天哈哈哈哈哈!!”
“……真的,洗洗就不臭咧……你恁个躲俺干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牛还在坑里……俺ze么没用咧,俺不是把自己救出来了嘛……”
“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
“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注意防护哦!!!!!少出门!!!!多看文!!!!!
武汉加油!!!!!
中国加油!!!!!!!!!
第41章
等渝辞把全部台词念完,鞮红已经趴在车窗边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渝辞觉得心很累,想绝交。
“哎不是,你这念得什么啊。”
渝辞抖抖手中纸张,“台词啊。”
“我看看。”鞮红不由分说就抢到手里径直翻到人物小传,发现渝辞试戏角色大名:赵大花,emmmm……这名字一看就不太聪明的亚子。
赵大花,24岁,上有老父老母下有一个弟弟三个妹妹,性格比较大大咧咧,通俗点讲就是傻不拉几,五岁的时候磕到脑袋掉到水里,家人捞了半天才捞出来。虽然大难不死但也没见着啥后福,反正脑子是傻了,做出来的事多半时间能气到人口吐芬芳。主角是聪明好强的小妹,17岁,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其他家庭成员基本上都是来拖后腿的,尤其是赵大花。
“膀大腰宽……”鞮红瞅了眼渝辞盈盈一握的腰肢。
“肤色蜡黄……”鞮红瞅了眼渝辞白皙赛雪的皮肤。
“发如稻草……”鞮红瞅了眼渝辞黑亮如缎的披肩长发。
“憨厚傻愣……”
鞮红下了结论,“这剧组副导演是个瞎的吧?”
“以前上学时也不是没演过这种,每个角色都有独特之处,我倒是觉得这种角色挺有挑战性的。”渝辞抢了两次发现抢不回台本,索性扭头看窗外。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翻剧本的声音,和喋喋不休的抱怨,“可我看你这个角色也没独特到哪去啊,不就脑子不好使的傻大妞儿吗。几乎每场戏出来都是在给五妹捣乱,让人烦让人厌的,人气都掉没了。”
鞮红翻了会掏出手机快速点了一通,“这导演没多少作品,而且几乎都是以乡村题材为主,扑街不说,烂俗的要命。”她划拉界面到最底下,点开几张高清剧照递到渝辞跟前,“你看看,这什么打光,机位一个个魔鬼角度,天仙都能给你拍成土大姐,你要演这类的也要演那种能得奖的,有内涵,有大境界的,比如《春桃打官司》、《我的养父养母》什么的,你演这图啥呀?”
身边的人没有答话,车里的气氛好像凝在空调打出的冷气里,一寸寸僵化。司机阿伯把头扭回去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许久,渝辞淡淡出声:“为了有戏拍。”
毫无悬念,这句话毫无暖场功效,反而使气压急剧降低,隐隐有风雷大作之势。
鞮红咽了咽口水,嗓子跟堵了只馒头似的说不出话。渝辞也没多管她,从她手里抽出剧本开了车门离开。
“砰!”
一声车门撞上车框声拉回鞮红离家出走的意识。
***
剧组筹备处是二楼的一个房间,即便开门通风也闻得到里头厕所间传出的淡淡烟味,机器还没有搬进来,洁白的床单上摊着凌乱的简历,副导演坐在床上一张接一张的过目,身边助理在指引演员们加剧组的微信号。茶水热腾腾的烧开却没人有心思去倒,空调风向扇像是坏了,一排风向扇“格拉拉”的晃过去,又“格拉拉”的晃回来,吹不出多少冷风,动静倒是不小。
忍着一屋子的淡淡汗腥味,渝辞不禁有些怀念鞮红那干净舒适的车厢。
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骨子里到底还是贪图安逸的,吃了那么多年苦,见惯了多少人的沉沉浮浮,自己也被名为名利的大浪淘净身躯直到百毒不侵。以为自己已经是钢筋铁骨风雨难摧,却还是恋上了那分他人施予的温|情|暖|流。
鞮红是豪门大家里头出来的,虽说现在也没什么百代贵族,但如鞮红的出身,放在古时也算是一门千金。脾性先天后天养出来的也怪不得她,就觉得自己傲了二十多年,却一下子变成自己也看不懂的模样。
心烦意乱坐了半天,许是有一组男女搭档开始试镜,副导演和选角助理开始安排清场。渝辞抱着剧本跟随几组等待试镜的青年男女走到门外,筹备处的房门在他们眼前关闭。
哪有人不会在诱|惑面前不动心的,鞮红这阵子对她的照顾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但她真的不敢赌。她只是觉得从前根植在心底的鞮红形象,和现在鞮红给她的感觉,在一点点瓦解融合。一瞬间有些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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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拍拍脑袋,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样下去势必影响一会的试镜状态。她从包里掏出一瓶纯净水拧开瓶盖灌下去。
***
小嫒坐在酒店的电脑桌前,手指摁得键盘噼里啪啦的跟从三方高地冲上来的英雄搏斗,千钧一发之际手机铃声应时响起。
“喂?!!诶鞮红姐?”
“小嫒,怎么哄人?”
“哈?”手机那头的人冲她劈头盖脸砸了个问题过来,直接把她砸到大脑当机,映入眼帘的是自家水晶爆炸的镜头。
小嫒来不及为她的晋级赛哀嚎,抓起手机就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她直觉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场极具挑战力的战役。
“怎么了怎么了,鞮红姐你把渝辞姐气着啦?”声音中透着一股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奋。
那边直接黑了脸:“不是!别胡说,不是她!”
小嫒一时语塞:“……”怎么除了渝辞这位姑奶奶还有别的朋友?
“好好好,那姐你告诉我一下,是怎么个事情呢?”
“她……我……”鞮红支支吾吾,“哎呀总归就是我可能说了不太对的话,你快帮我想想哄人的办法!”
小嫒看这架势,绝壁是渝辞没跑了,但是咱也不能说咱也不敢问,看破不说破是一个替身助理兼心理疏导师的基本修养,“我大概明白了,姐。你就是说了点没有太经过思维神经的心里话,让对方有点不高兴了对吧?”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高兴吧。”鞮红绞尽脑汁想了想,“她没有冲我发火……”鞮红把渝辞后来对她的种种反应罗列一下,直接把自己搞糊涂了,“诶小嫒,你说她到底生气没有啊?”
小嫒几乎都能想到对方自个儿琢磨自个儿的样子,无力地翻了个白眼,“那个,姐你听我说啊,咱先别管她有没有生气,你晚上就请她吃顿饭先。”
“啊?吃饭?”鞮红看了眼装满鸡翅的餐盒,“我中午请她吃过饭。”
“不是,姐,你作为赔礼,要请对方吃个饭啊。要不就,给对方买点什么礼物啊,看对方最需要什么呀。而且啊,你还要润物细无声的把东西交给对方。”
“可是……我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她喜欢用什么……”
小嫒几欲昏倒:“那你知道什么?”
鞮红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良久才迟疑的憋出一句话,“我知道她……她不吃辣?”
***
“下一组有人准备好吗?”
房门打开,第三组试戏的演员整理背包带子出来,导演助理紧随其后朝走廊探脑袋,目光很快就锁定在攒着一只空瓶子靠在墙边发呆的渝辞身上,“你准备好了吗?”
渝辞如梦初醒,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确认对方就是在叫自己时,才反应过来,“我还没有搭档。”
这段戏是赵大花和老爹的对戏,而在场一些青年男演员都已经快速找好了女伴,渝辞不好打搅别人排练,只得继续等。哪晓得这个组偏偏就不来男演员了,而落单的女演员也只有她自己一人。
导演助理“嗐”了声,随手拎来一个正要走的男演员,“你帮他搭一下。”
那名男演员拿着台本走过来时,渝辞敏锐捕捉到了对方眼里的不耐烦,果不其然,刚走到渝辞跟前就开口催促,“我一会还有别的组导演约着,你好了没,好了我们就进去。”
“……”渝辞抬了抬手上剧本,“先对遍词吧。”
“你准备好了就行,一会即兴发挥吧我赶时间。”男演员径直上前敲门。
跑组试戏这么多年,渝辞也不是什么没经验的小白。看这人的样子就知道他刚刚落选或者已经定了一个角色,接下来这场试戏绝对不会认真对待,或者会为了继续给选角导演留下深刻印象,从而在即兴发挥中加入过多自己的元素,傻|逼|行为害人害己。
“准备好了是吧,来。”助理等他们进入房间,把他们引到机器前,“赵大花是吧。”
渝辞点头:“对。我叫渝辞。”
“渝辞,行。”副导演从剩下的简历里翻出渝辞的资料,头也不抬,“可以开始了。”
一旁男演员包也懒得放,直接捏着台词在旁边准备走位。
“我不用他。”
在场众人的眼神都随着这一声聚到渝辞身上。
“那你和谁搭?”男演员当着选角组的面不敢发作,只能尽量平复呼吸,但攒紧剧本爆出条条青筋的手背暴露出他内心的震怒。
对此渝辞的表态是直接绕过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来了一杆衣帽架,往镜头前一杵。
众人:“???”
渝辞:“我跟它演。”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42章
副导演大概是从没有听说过这种要求,忙让助理准备开机器。
“请稍等一分钟。”
渝辞凭多年对镜头的敏感,很快就配合镜头让自己和衣帽架处在一个角度极佳的位置,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皮筋,飞快将自己一头缎子般的乌发折腾成两条毛糙麻花辫,又扯开衬衣最上方两个衣扣,故意扣成扣错的模样。卷起衣袖裤腿,露出纤细皓白的脚踝手腕,最后掏出一瓶深色粉底,以最快速度胡乱抹在脸部脖颈以及所有裸露出的皮肤上。
短短一分钟,已经浑然变成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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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对操控机器的助理比划小腿往上,“请只拍这部分,谢谢。”
“以为自己谁啊。”先前那男演员此时好像已经忘了什么下一个剧组导演在等他的事,双臂环胸站在门口鄙夷地扫视渝辞动作,嘴角撇出句微不可闻的嘲讽。
副导演顷刻皱了眉,虽然此时还没有喊开机,但是这种行为已经影响到了试镜中演员的情绪,最重要的是外面还有一堆演员等着,剧组筹备向来时间紧任务重,浪费一分一秒都是恶劣行为。
听到那声嘲讽时渝辞正拉着“老爹”的手准备开始,闻声一愣,转过头去。
副导演拧紧眉,这组演员怎么一个赛一个的没修养,入戏后怎么还能打破第四维受场外影响!遂不耐烦抬起手准备让助理赶人。却听到一声憨傻之至的笑声在房间里蔓散开来。目光从机器上挪开,落回那个正笑得傻不拉几的人身上。
那男演员意识到渝辞居然用接戏的方式回应自己方才鄙夷的态度,连忙抽身闪到另一处。渝辞愣了一瞬,慢慢转回镜头前,脸上挂着她满心满肚的苦闷。她抬起手腕皱着鼻子使劲闻袖口、臂膀、肘子处的气味,一张能挂油瓶的嘴撅的更高,神情更加苦闷。
站在机器旁的副导演点点头,赵大花当时正重感冒,两鼻孔不通气,她闻不到茅坑里带出的臭味。但是她知道别人是因为臭嫌她,所以脸上表现的并非疑惑而是难过郁闷。赵大花感冒这一点他们并没有在发下剧本后提及,而渝辞却用细节展现,说明她不仅演技细腻入微,且在用脑子读剧本。
更妙的是,男演员意识到难堪走开的动作,居然也被她接上戏带入到情景中,不突兀且合上逻辑,只这一开场就让选角组来了兴致。
“疯丫头弄撒去了!”
副导演翻开剧本,自然而然帮她对上了戏。
渝辞抬起一张委屈脸,张开她的大嗓门,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控诉,“这不是你让俺去迭!俺去救牛咧!牛没拉上来,俺自己也掉到那个茅坑里头咯……”
两个助理在机器后笑作一团,房间门突然打开,走进来一个带着帽子,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他没有说话就靠在门边,房门也不关,外头备戏的演员都凑到门边往里头看,那中年男人也不管,自敞着门任人围观。
副导演本欲发作,见到来人便把不爽的话咽回肚子,出口又成了赵老爹,“走开走开!!”
在场所有目光都看向渝辞,因为这时赵老爹要甩开赵大花了,如果是真人还有操作可能,可和渝辞搭戏的是一杆衣帽架。
渝辞没有半分犹疑,只见她上半身岿然不动,小腿微微曲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杆衣帽架踩住往前一推——
众人看得摸不着头脑,只有镜头后面的副导和助理参透玄机,看到镜头摄取的画面才知道渝辞刚才的要求是什么意思。
她居然只在用上半身演戏?!
其实按照常规来讲,一个演员在进入角色后,全身细胞都应该在角色体内呼吸,脸部表情、身体主躯干以及四肢百骸都呈现的是当时角色的状态,这才不愧为一位专业演员。
但渝辞此举,却并未让人质疑她的专业素养。
在表演中有一种境界,就是自己全身心沉浸入角色之后,还有一双上帝之眼。它三百六十度观察着自身的表演,超脱世外般审度着每一个细节的处理。
渝辞不但做到这样,她甚至可以在上半身沉浸角色中的同时,将自己的下肢割离开来,赋予其主观意识,身前的衣帽架仿佛藉此获得灵魂,随着她的动作躲闪谩骂,倒真成了偃师手中闻乐而舞与真人无异的机关人。
众人瞠目结舌:妈妈,我好像看见巫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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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表演在在场众人有限的认知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渝辞演完,将已经抵在墙边快被折腾散架的衣帽架拿过来,对着副导演和两名助理点头致意,房间内外爆出一阵掌声。
渝辞把衣帽架放归原处,拿起自己的简历夹直接往外走。路过那男演员身边时她顿了脚步,淡然开口:“衣帽架子,都比你演得好。”
话音落下,头也不回的自众人视线中离开。
留下一脸五味杂陈的男演员。
***
话剧舞台上向来百家争鸣,曾有一位大艺术家的表演令渝辞耳目一新。台上一束灯光打落身影,见他三百六十度转了一个圈便上前谢幕。渝辞看得真切,这一圈下来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困难至极,他的每一秒每一个角度都展示一个岁月的状态,转完一圈即演完了一个人从一岁到百岁,出生至死的所有形态。
而她今日,正是借鉴了其中一部分的表演方式,将自己的身体一分为二,上身下肢的灵魂被割裂开来。
表演,绝非难事,却也绝非易事。
它是华山路一条,亦是可将丰富的理论和实践搬来套去,万花筒般逐机应变的花海无数。
***
渝辞抱着简历夹一路目不斜视走出酒店来到那辆已经停到快长蘑菇的车边,甫一打开车门——
“喵呜~~”
一蓝一碧的鸳鸯眼直勾勾盯上渝辞的眸,惊得后者瞪大一双美目。
“喵呜~?”
漂亮的白猫跟着眨巴眨巴眼睛奶甜奶甜的又叫一声:“咪呜~”
猫咪落回腿上露出主人如花笑靥,“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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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为了迎对外界风刀霜剑鼓出的一身硬刺,都在这一大一小的欢迎声中软趴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猫,抬起手竟恍惚着不知该去揉哪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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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渝辞侧身坐在后座,小几上铺了厚厚一层绒毯,漂亮的白猫团在绒毯上,舒服的享受着撸毛服务,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渝辞瞧着憨态可掬的猫咪,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去宠物店了?”
“没有啊,刚刚捡的。”
“捡的?”渝辞有些不敢置信,还有这等亲人的流浪猫?
“我刚刚为了抓它废了不少功夫,这猫明显被打理过,曾经也是家猫。”鞮红将猫咪抱到腿上,揉了揉它的小耳朵,又情不自禁的抓抓猫咪脑袋上的毛。她刚刚见到猫咪时,就被它特别的眼睛颜色吸引住,它见鞮红向它靠近,灵活的穿过马路躲到一辆黑色路虎下,抬起小巧的脑袋,一蓝一碧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精致的外表同白毛上点点脏污,叫它看上去像是位落难的贵族小少爷。
“鸳鸯眼的猫咪都很可怜的,因为杂交变异,大多数鸳鸯眼的猫咪都不太能听到声音。或者是得了虹膜异色症,这种疾病会引起虹膜炎,影响它们视物的能力。”
“这样。”渝辞从不曾养过什么猫狗,只知道这类猫咪大约叫“波斯猫”,听完鞮红的解释才明白这种物种的可怜之处,“那……要不要等一下它的主人?”
“我留了些信息,如果主人有想法应该过几天会来联系我的。”说着她突然将猫咪抱起来,放到渝辞的腿上,看着后者明显惊慌失措但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偷笑,“不过这猫咪右侧后腿有些受伤,也正生着病,我刚刚喂它吃猫粮时明显见它饿的太惨,毛发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了。想来还是被遗弃的可能大一点。不过那也没事,以后就有我们养它了。”
“我…可没说要养。”腿上放着团温软的东西,两只漂亮眼睛还好奇的望着自己眨巴,渝辞紧张的连手指都不敢乱动。
鞮红见她窘迫,根本连刚才自己打算好好赔礼道歉的事忘到脑后,故意装作没看见渝辞有意无意瞥来求救的眼神,“哎呀你不用担心,我刚刚已经带它去过宠物医院了,干净得很。你看它和你多投缘呀,见我时还躲我呢!”
微信提示音响起,渝辞听出是来自自己口袋,看了看膝盖上的猫咪,颤抖的手想去取手机,腿上老实半天的白团子眼疾手快一奶爪就扒在了渝辞的手背上,“啊!”
“好了好了。”鞮红强忍着笑,大发慈悲将小猫咪从渝辞腿上解放出来。
渝辞看着她强忍也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凉凉出声:“你故意的。”
“我没有!”鞮红露出八颗牙齿真诚笑容,弄得渝辞无力吐槽。
渝辞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一看,是一条新微信,来自刚才试戏的剧组助理。
鞮红凑过脑袋去看,“怎么了找你什么事啊?”
渝辞顺手从收藏界面找出资料点击发送,“刚才试戏剧组的助理,让我发份电子资料送过去。”
“诶好事啊,他让你发电子简历,是不是看中你演的啦?”
渝辞愣了愣随即无奈摇头,自己怎么好像从这位大小姐眼里看见了当年自己的天真模样。
“只是几率大了一点,不必有什么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3105:34:25~2020-02-0505:0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熙5瓶;意错林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选定演员的原因太复杂了,哪怕当时试戏再精彩,和选角人员聊得再投机,也依然会出现一万种原因不用你。如果因这点事情就开心,那我一定早就被现实伤到爬不起来。”
渝辞看向车窗外头,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酒店大厅的沙发上一个个低头备戏的身影,和偶尔几个交头接耳的经纪人。自她毕业后开始,这样的环境就成了她每日的工作环境,在一个个试镜点之间往返奔波。获取组讯的方式变了又变,常见到的面孔熟了又生,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她自己。
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刚出象牙塔,朝气蓬勃的少女了,这个年纪就算是经纪公司也没几家愿意收,而自己的作品却依然没能和年纪成正比。渝辞哂然一笑,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
“喵呜~~”
奶乎乎的声音钻入耳朵,一团温热的小东西再次拱到她怀中。仰起漂亮的小脸蛋,闪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过来,“喵呜~~”
怎、怎么又来?!
一双手伸过来就着这个姿态轻轻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小奶猫浑不怕生的翻了个身,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鞮红手法娴熟的揉揉它的小肚皮,舒服的奶猫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咕噜噜”。一人一猫是惬意了,苦得渝辞一口老血吐出来。
她身上本就最怕痒,眼下来了一只小奶猫在她腿上扭来扭去,直憋到青筋暴起,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身上僵硬不能动,渝辞只能朝罪魁祸首丢出眼刀。
然而对方好像丝毫没有接收到她的信息电波,不仅越撸越起劲,还变本加厉起来。
“你是不是喜欢渝辞姐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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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呜~”
“渝辞姐姐长得很漂亮对吗~?”
“喵呜喵呜~~”
“渝辞姐姐演戏时最棒的对不对?”
“咪呜~~咪呜~~~”
小奶猫“喵呜喵呜”的在渝辞腿上打起了滚,渝辞一张脸憋得都能滴出血来,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痒的,连翻个白眼都是软乎乎的,“鞮红你搞什——”
一大一小两对眸子看着她无辜地眨呀眨,把渝辞一通即将喷涌而出的芬芳全部堵了回去,先前生的气也不知飞到哪去了,只扭开了再不回头,任其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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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组基本没有重合地点,渝辞手上资料还没送掉几份,天色便已经暗下来。
接过鞮红递来的纯棉面巾把脸上渗出的薄汗擦干,刚停了空调不久的车厢里温度适中,渝辞靠在调好角度的车垫上舒服的叹出一口气。毛绒柔软的小团子轻车熟路跳到她怀里,仰起小脸奶呼呼的喵喵叫。
渝辞浅浅笑开,用手掌轻轻顺小东西头顶的软毛,“喵呜~”小猫叫的更欢,原地转了转把自己团成了个毛团。
渝辞从没有这样的感觉,鼓了一身硬刺回来,再不是一个人孤独的待在人头耸动的地铁口一边找路一边消化负面情绪。有一个地方,会等着她,化尽她身上严冰。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贪婪的。想要这样的感觉停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哎??你妆呢?”
正在沉思的渝辞被这一声唤回魂:“装,我装什么了?”
“哎呀不是装!”鞮红往自己脸上比划,“妆,妆面,你脸上妆面呢?什么时候没的?”问完话顺手打开车灯,暖黄光晕揉碎在渝辞眉眼间,不着脂粉的面容如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平时社交圈不是各界名媛就是娱乐圈艺人的鞮红自是少有机会见到除自己以外的素颜人士,乍一见便没什么顾忌的凑上前期,目光在人家发际线到眉眼鼻口扫来扫去。
渝辞本就长相精致,眉似远山,凤眼斜飞。这双眼睛最是妙绝,不是内娱圈惯见的大欧双,所以卸下妆面的时候,并不会瞬间憔悴寡淡。渝辞演戏时因为角色关系会选气场强大的唇妆,卸下后露出原本粉嫩的唇色反而更多了些青春气息。
“你,看够没有。”
鞮红这边越看越新鲜,渝辞早就脖颈绯红,见对方没有罢休之意,语气已经能寻到些气急败坏的踪迹。
“来。”鞮红从一旁抽出本书来塞到渝辞手上。
“干什么?”渝辞下意识去看,书皮上几个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正欲发问眼前残影一抹鼻根一凉。
“好了,你现在就是高三备考的考生了~”
渝辞劈手就把眼镜片摘了,又气又笑,“你无不无聊!”
鞮红忙躲过她强行要如法炮制架到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探出身子够前座司机的肩膀,“阿伯阿伯,我们去吃饭啦~”
腿上的小团子也被她俩弄得兴奋不已,早就打个滚,“喵呜喵呜”起来。
车子缓缓驶离停车位,当一排排路灯在车窗外划出残影,耳边开始有汽车鸣喇叭的声音,渝辞才反应过来,一天的跑组竟已结束了。
轻音乐从车载音响里飘出,按摩着一天反复紧绷的神经,小毛团窝在她怀里渐渐打起瞌睡,一旁的鞮红跟着她一起靠在后座上,闭起眼睛倦懒的嗓音里带着沙哑,“你之前是怎么跑组的?自己租车吗?”
“没有啊。”
“那你怎么跑啊?路那么远。”
“地铁,公交,就这样跑啊。”
鞮红睁开眼侧过脸看她,“那岂不是很丢脸吗?”
渝辞薄唇抿了抿,眸子盯着顶棚明暗交界处的一片虚无,光影在她姣好的五官上飞速掠过。
鞮红暗暗咬了下自己舌头,忙跟人解释:“那个我的意思是,你今天这样出去进来一趟,皮都被晒掉一层,又不能在车里补妆,喝水,那岂不是特别不方便?这大热天的,哎天气热还好啦,那你冬天的时候怎么办?不开车就要带厚外套,带上厚外套的话还有保温杯,补妆的化妆品,还有你那么厚那么重一叠简历,还有一大堆东西,那怎么办?你全都背在身上,还要跑那么远的路……我的天啊,我简直无法想象……”
她从来就不是个唠叨的人,一连串说这么多话把自己都给惊着了。鞮红说完忙偷偷去观察渝辞,生怕对方一个不理会又生出尴尬。毕竟今晚上再叫她去捡只漂亮猫儿来,可就是要她命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子已经从一个区开到了另一个区。就在鞮红已经开始思考哪里流浪狗流浪猫多的时候,身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这些没有什么的。”
一双漂亮的眸子,倒映出帝都夜晚繁华的街景,斑斓霓虹在她剔透似茶珀的瞳仁里尽展风采。而她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像极了一泓静水。
“都不重要的其实,丢脸也没什么。反正没有人认得我。”
“再狼狈,再难堪,回头人家就不记得了。很神奇的。”
“有的事情,想来是很苦,但是经历过之后,也会觉得,不过如此吧。”
鞮红侧着脑袋,就听她这么静静的诉说,仿佛所处之地不是竞争激烈的帝都,而是在小桥流水的江南,一条椅,一盏茶,一把扇,时光悠然里流淌着别人的故事,无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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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出声,“可是还是会很辛苦吧。”
渝辞摇了摇头,顿了两秒,又摇了摇头。前一次是下意识,后一次果断坚决。
“亲人健在,身体无恙,有梦可追,何须言苦?”
鞮红沉默,仰头看向窗外。
是啊。
这人世间,除却生离死别,何以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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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鞮红安排的餐厅里吃了饭,许是料到渝辞不愿意吃白食,找的餐厅并没有很贵。付钱是渝辞若有所思看了鞮红一眼,得到对方一个挑眉的回应。
和渝辞打交道这么久以来,鞮红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把对方算的准准的感觉,从餐厅出来开始就颇洋洋得意,这种得意一直持续到回了渝辞出租屋,《鱼玄机》剧本甩在眼前的前一秒。
“今天晚上那么晚了,还、还搞教学啊?”
“也才八点吧。”渝辞看了眼手机屏幕,理所当然的坐到鞮红对面,抬了抬下巴,“词下下来了吧,准备好就开始。”
这架势,鞮红怂了,毕竟这种一对一的调|情|戏什么的,她还是个孩子,还没做好这方面的准备。总觉得这么突兀的开始好奇怪啊,连个前|戏|都没有……等一等!靠!她还想要什么前|戏|啊!!
鞮红一边在心底自我唾弃一边尬笑着推辞,“不必了吧,那什么要不我们明天,明天咱打包回来吃,路上也不耽搁那么长时间了,早点开始教。你看怎么样!”
面对这个问题渝辞伸出一根手指,“你等一下。”
然后转身就抓了团眼熟的玩意往鞮红眼前一怼。
“喵呜~~~”
鞮红内心立马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是不是喜欢鞮红姐姐呀?”
“喵呜喵呜~~”
“鞮红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呀?”
“咪呜~~~~”
“你想不想看鞮红姐姐演戏呀~~”
“喵呜~~喵呜~~”
鞮红两眼一黑。
“靠!不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感慨颇多,所以这一章可能也带了比较多的无趣成分。不过这些确实都是渝辞的一个经历完善,希望小天使们读着不会觉得没意思~~这些东西渝辞如果不说,鞮红永远不会明白。因为鞮红和渝辞恰恰是两种幸运亦是两种不幸。
这个故事我没想让两位主角的处事能力,或者是手段有多么多么强大,但是她们的信念,和勇气,善良,都是无坚不摧的。
彼此守护,彼此寄托。
接下来又要开始琢磨戏啦~~~~调|情|教学即将展开~~~~~
第44章
“公子方用了蟹黄糕,怎能饮这冷酒。让我来为公子斟酒。”
“……”
“……”
“喵呜~~”
鞮红一脸窘迫的放下一次性纸杯,扶额叹息。
妹的,太尴尬了。
等了半天房间里悄无声息,鞮红扭头一看,渝辞正一动不动盯着她看,捏了个一次性纸杯慢悠悠地喝可乐。
鞮红迅速拿起剧本,装作还没顺下词的样子,毫无感情语速飞快,“公子,方才用了蟹黄糕,怎能饮这,怎么能饮这冷酒,让、我、来为公子斟酒,让我来为公子斟酒……公子先说这杯盏瞧着如何…那这酒,闻着如何……”小嘴叭叭叭了半天,手中剧本忽然被人抽走。
“你、你干嘛……我再看两遍……”
把剧本随手一丢,渝辞顺手取来只空的一次性纸杯,“直接来,忘词了我提醒你。”
鞮红眨了眨眼睛,“公公公子,刚用了蟹黄糕,怎能饮这冷啊——!”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鞮红只觉自己腰上被一股大力按住,接着风声袭面,身周一暖,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渝辞双腿上!
鞮红:“!!!”
从未和别人有过这么亲|密|接触的鞮红面上猛烧,从耳根一路烫到脖颈。咬紧牙关往上看,要命的发现自己双臂居然还本能地往人家脖子上挂着……
“说词。”
怀里被塞入一只纸杯,冰冷的字符敲击耳膜,鞮红迷茫地抬起头,发出懵|逼的声音:“啊?”
“说词。”
“啊哦哦!”鞮红捏着纸杯哆哆嗦嗦,“公子刚用了蟹黄糕……不……杯盏先说这公子瞧着如何?”
不是等会原词好像不长这样!!
鞮红咬了唇战战兢兢抬头去看,却见渝辞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双目含情,看得她如沐春风……
妈妈,这太惊悚了!
“通体无瑕如凝脂,光下观之有粉雾,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今日得享此玉雕琢成的酒器,是子彦的荣幸。”一番绕口台词,被渝辞说得如清泉潺潺石上流,听得人通体舒畅。
但鞮红明显不在这个通体舒畅的群体范围内,渝辞的气息打在她颈侧,气息如有实质般一道一道压迫下来,压得她呼吸急促,头昏脑涨。
“那这酒,公子闻着,闻着觉得如何?”鞮红说完用仅存的理智根据剧本上红笔标的提示做出反应,只是她还没把手上杯子举到人跟前,渝辞就已经俯下身,就着她的手轻嗅杯盏,恍如这杯中真有美酒,一嗅便醉,眉眼皆醺。
鞮红最受不了她这样子,渝辞长相气质天生就是为演戏而生的,平时看着清清淡淡素成一张白纸,一旦演起戏来便是泼墨重彩,想要什么样就成什么形。此时演陈韪这拈花惹草的琴师,还真就是一番风流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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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醉人人自醉,她似已微醉,循着怀中美人的手腕、手肘、肩胛一路往上轻嗅,被她的气息流连过的地方如被长蛇蜿蜒盘绕,痒入心底,鞮红呼吸越发急促,只觉全身血管中的液体自心脏搏发激烈地冲向四肢百骸,心跳雷鼓。
太、太犯规了……
偏对方仍不肯停歇,若有似无的轻笑带起潮意撩拨着耳膜,鞮红感到被圈住的腰身一紧,温热气息缠绵地划过脖颈,来到离她双唇堪堪一寸之处——
“咔嚓啦——”
“咚——”
“喵——!!”
***
这叫个什么事啊……
一把薅走在还没褪去高温的脸颊边蹭得起劲的小白毛团,鞮红有气无力地用手掌盖住了眼睛。
“那个,我说,你以后能买一把坚固一点的凳子吗?”
对方本来大概是不愿意开口的,听她这么说这劲儿就起来了,“你没把重量压上来的话我想它应该是寿比南山的。”
特么说得好像是我自己把重量压上来的一样!!
愤怒在嘶吼,愤怒在咆哮!愤怒它要冲出口!那鞮红还是不敢的。
摔疼的部位已经开始麻木,鞮红盖着眼睛的手掌仍未离开,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老天让她在这场劫难中得以苟延残喘,毕竟演戏演到一半把对方连人带椅坐塌的体验老实讲还蛮惊世骇俗的。
靠,死了算了。
鞮红拿后脑勺往地板上狠狠一撞——
“怎么你压死我不成还想砸死我?”
“!!!”
鞮红这才醒悟过来当前的形式,椅子残骸横七竖八的碎在地上,她身下垫着渝辞,之前摔在地上的力基本都被渝辞承了去。两人看上去也没比那堆碎块体面多少。鞮红心中大惊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忽然圈着腰身的桎梏一紧,眼前一花,后背沾上冰凉地面,一道阴影覆上她的视野。
手中空杯早已滚开了去,小白团子“喵呜喵呜”的凑过来,鞮红涨红着一张脸动弹不得,只得老老实实被渝辞反压在下。
“你,你干嘛……”
“你是识过欢情滋味的,学什么黄花闺女?”
“Whatthefuck?!?!!?”鞮红差点没被气出病来,用力推搡了下渝辞,“说什么呢你!”
“我是说你刚才演的戏。”渝辞任她推了两下,箍着鞮红纤腰的手臂纹丝不动,“你表现的太害羞了,这两人都是情场的风流客,不是洞房花烛夜初次见面的少男少女。”
鞮红听她这么说暗吐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己刚才那番窘迫行径让对方觉得是演出来的情绪,这样至少没有想象中的丢脸。
“你看我。”渝辞说着终于放开鞮红的腰,转身捡来了一次性纸杯。
鞮红看她动作,大脑持续低耗能运转,“看看看看你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哦哦哦。”鞮红闭着眼把手重新搂上去,被一把拍掉。
渝辞:“抱着我。”
鞮红一头雾水:“啊?”
渝辞将鞮红扶起让她上半身靠在床沿,扳过鞮红双臂扶在自己腰间,软身躺倒入怀。
鞮红瞪大双眼,脑中“轰隆”一声,当场僵在原地。
对方却丝毫不给她得空的机会,一双凤眼含媚情千种,一次性纸杯捻在指尖轻轻转动,明明是白纸的材质,却被她把玩出一种名贵玉器的质感。
“公子方才用了蟹黄糕,怎能饮这冷酒,让我来为公子斟酒。”
言落,取来另一只纸杯当壶,藕臂如酥轻勾上鞮红脖颈,就着这样旖旎的姿势一手持壶,一手捻杯,倒出仙露琼浆,酒香盈满一室。
大张艳帜的女冠从不掩饰自己的风情。
酒香醉人,朱唇轻勾。
一笑,百媚生。
第45章
鞮红喉头一动。
她慌了她慌了她慌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自以为已经对渝辞有了点免疫力,没想到渝辞依然可以让她整个人慌成筛子。
鞮红慌起来脑中一片空白,渝辞也不恼,就笑吟吟的盯着她瞧,捻着纸杯凑到她鼻端。
“通体无瑕如凝脂,光下观之有粉雾,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今日得享此玉雕琢成的酒器,是子彦的荣幸。”索性鞮红记忆力还算不错,加上这段戏她越窘越看越看越窘,留下的印象那叫深刻,跟在脑髓上压了个模似的。
“那这酒,”渝辞说着,捻着纸杯在鞮红鼻端绕了绕,鞮红抬手想去接,却见对方抽回了手。正纳闷间,渝辞半倚半卧的身子一抬,竟是将自己凑了上去。
“公子闻着,觉得如何?”
觉得今夜就是我的死期。
鞮红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宛如陷在盘丝洞里的唐僧。
“都都都说玉杯能增酒之色,依我看,亦能增酒之香。”
闭着眼睛视觉受限,其他感官愈发|敏|感。对方看上去纤细高瘦一个人,没想到搂在怀里也很柔软。凑得近了,鞮红
第一回在渝辞身上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熏香气味,不同于香水中合成提炼的木质调,天然的沉檀香气携了丝儿熏出来的奶香缱绻着|游|遍|周身。
“想不到公子竟对酒器也有涉猎,那我且问公子,兰陵酒当配什么杯?”
“玉碗盛来琥珀光,当然是白玉杯。”
“醽醁酒当配什么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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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细珠碎沫,自是琉璃杯。”
“那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
“那——”
耳廓上温热堪堪褪去微凉潮湿感接踵覆上,鞮红浑身一颤。明明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却觉得好似已经被对方压在床笫之间,纵|情|欢|爱一般。额角渗出的薄汗聚落滑下,滴在衣襟处酒红色系带上,凝成更深的渍痕。
那气息又近了。
“那,美人酒,当配什么杯?”
“啪”的一声,有什么断掉的声音。
***
鞮红是落荒而逃的。
刚关了家门就把背抵在门上大口喘气。
包里的手机适时响起,鞮红不厌其烦打开包随手摁掉,余光瞥见来电显示界面“渝辞”两个字。她下意识有些后悔,点开微信界面,果见渝辞惜字如金的刷了屏……
渝辞:【到家了吗?】
渝辞:【到了吗?】
渝辞:【到?】
……
本能想要回复,却在真正打上字的那刻秒删,希望对方没有时时刻刻盯着屏幕,看到那行喜欢窥屏潜水的人最深恶痛绝的“对方正在输入”。
她倚着门背缓缓滑落在地,地上冰凉触感激的她一凛,自小养尊处优的鞮红极少会让自己陷入这种不舒服的境地,但此刻的她根本无暇顾忌这些。大厅没有开灯,月光透过晨起时拉开的窗帘洒入厅堂,窗纱微拂,鞮红摸|上胸口的金鱼玉佩陷入恍惚。
***
渝辞是盯着屏幕的。
看到那行一瞬即逝的“对方正在输入”,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等了会,发现对方真的没有回信的打算,便摁灭了手机,去做明天的跑组计划。
笔记本摊开,笔尖墨水已经在空气中凝滞发干,却一笔都没落下。
***
渝辞一直都觉得,鞮红此人,“骄奢跋扈”、“城府深重”八个字足以概论。但是随着相处时间日益增多,她越来越觉得鞮红并没有想象中复杂,反而像极了一潭清水,一眼就可以看清里头盛放的喜怒哀惧,她从来都在掩饰,却从来都掩饰不住,偏偏还自我感觉极其良好。
但是近几日,渝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了。
比如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打开车门做进去之后,鞮红的视线就再也没有往她这边来过;比如车开到一半,鞮红就假装要买什么东西下了车,不到一分钟又空着手回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只是座位突然就从车后座换到了副驾驶位;又比如自那天教戏后的第二天晚上开始,鞮红就单方面暂停了这项教学。
“你不练了?领悟了?”
“精神领悟了,但是肉|体|还需要努力。”
渝辞迷了一会,试图用一种浅显易懂的方式来解读,“你打算体验一下……生活?”
鞮红点点头,“我觉得可。”
渝辞恍然大悟,语重心长,“注意保护好自己。”
鞮红:“……??”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感谢总没错。
“谢谢你。”
这回轮到渝辞:“……”
然后两人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她坐在车后座,只能通过后视镜局部扫到鞮红的神态,但是鞮红仿佛没有睡醒一样,不拿手机也不说话,自她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渝辞联想了前一天二人对话,心情波澜壮阔:那么|激|烈吗?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理智。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厌倦了。大小姐的新鲜劲过去,对自己的闻问也少了很多。但每天雷打不动的豪车接送、永远按时准备在车里显然花了心思的早餐和中餐、每晚都等她出租屋里灯光亮起才离开的车影……都在否定她的猜测。
如此迷惑的过了一周,渝辞也懵了。
这又是什么新生代幺蛾子?
***
“澔哥,剧组都不急你跟我急什么急?”
鞮红把摞了密密麻麻笔记的剧本放在膝盖上,左手塞耳机通话右手刷刷刷写个不停。
“小姑奶奶,先前您说要专心拍戏,这边大大小小活动全部一刀切,我说什么了没有?可现在不一样啊,剧组那边您有一周没去了吧?一周啊,您这身价五分钟就是几百万上下,一周您知道咱们要损失多少吗?大家还要吃饭的呀!”
隔着电话鞮红都能想象到邬澔那张皱成菊花的脸。
“澔哥,您也是圈里头摸打滚爬十多年的前辈了,手底下也不只我一个艺人,你老逮着我干啥呀?再说了。”她把耳机麦克捻到唇前,气流循着信号网络一路流到邬澔耳中,闹得他整个脑子滋儿哇作响,“您是缺钱的主儿吗?”
“这单纯要是钱的事儿我也就懒得管了!但这单纯是钱的事儿吗!”
邬澔一抹脸,叹出口气,“红红呀,你到底最近在忙些什么啊?电话也不接,助理也不带,你自己招的那个小嫒天天一问三不知的……你……”他声音突然发紧,再次响起时竟严肃到有些肃穆。
“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噗————”
鞮红正喝着水,听到这话全贡献给了膝盖上的剧本。她连忙取来纸巾吸水,得亏今天用的鲶鱼永恒黑,否则满纸笔记全毁水里了。
“我谈恋爱?我最近连个男人都没见到我跟谁谈恋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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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司机阿伯适时发出一声干咳。
“哦阿伯阿伯,我嘴快。”鞮红连忙安抚地拍拍阿伯的肩膀,扭头继续怼邬澔,“我说澔哥你最近不是在忙那谁的演唱会吗?哦对你先前同我说,音乐界比影视圈稍微纯粹点,怎么了这是办得太顺利,闲着没事来敲打敲打我?”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呦。”邬澔对这人真是无奈到极点,带她一个比带十个都累,偏偏还不能一走了之,毕竟鞮红父兄在整个帝煌娱乐的投资比还是很可观的,没人想跟钱过不去,但也没人能跟鞮红这小姑奶奶过不去。
邬澔抓耳挠腮半天,小姑奶奶终于良心发现,“行了行了,知道你也难做嘛,明天再给我一天时间,后天开始连续三天,我可以赶通告。”
“后天开始?”
那我还真谢谢您咧!
邬澔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艺人的通告起码要提前一周联络准备,顶流艺人也架不住这么造啊!!鞮红这一句话下来直接压死不少去路。可是小姑奶奶总算开了金口,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邬澔只能抹一把脸,叹口气,反正这方面钱也砸了不少不差这些,人情也欠了一堆不差这一遭,“行吧,后天上午你一定要到公司,这两天注意饮食,注意皮肤状态,穿高跟鞋走路小心不要扭了脚……”
“也只有三天哦~”鞮红提醒。
“什么,什么三天?”邬澔在电话那头一脸茫然。
“三天后我就要回组拍戏了。”鞮红摇摇头,“毕竟我可是个敬职敬业的演员呐~”
“啪!嘟……嘟……嘟……”
那边直接撂了电话。鞮红放下耳机直拍大腿,笑到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
“你要去跑通告了?”
突然车后座传来的声音让车厢里的空调冷度一下降了十度。她一帧一帧转过头,视线扫到后视镜里映出对方样子的瞬间,缩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声啊……”
“看你在打电话,没有打扰。”渝辞目光落到她膝上,“你在看剧本?”
“啊?”鞮红瞬间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把剧本团成团塞包里,甚至都忘了给她那支心爱的奥罗拉北冰洋套上套。等一系列动作完成,鞮红依然感觉背后两道目光灼灼逼人,像要把她后脑勺烧出两个洞来。
“你,你刚刚试戏怎么样啊?”
忐忑着转移话题,被问对象沉默着,她也不敢抬眼去看后视镜里对方此刻的表现,想着难不成是自己掩饰的太差被对方察觉了自己的心思?这么想着鞮红就想给自己脑子来一棒追,说的好像自己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心思似的!!明明什么想法都没有!对!什么都没有!掩饰个屁啊!
十根纤长洁白的手指绞作一团,鞮红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乱,幸亏自己现在坐在副驾驶座,只要我不抬头,敌人就伤害不到我!
话说回来鞮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那天鱼玄机和陈子彦调|情的戏份对完,她和渝辞共同处在同一个空间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问题。总是能够感觉到对方在观察自己,但其实到底是不是这样连鞮红自己都不清楚,说不清道不明,羞耻感一浪更比一浪高,使她不得不和对方尽可能拉开距离。
被问对象终于主动打破沉默。
她笑了一声。
渝辞音色很好听,虽没有金玉相扣般华丽,却很清澈,十年练出的气息托着略有些冷感的音质和笑而出,闭眼便见江畔水雾缥缈十里,很是好听。
笑、笑个屁啊!
千千万的土拨鼠在鞮红内心拔腿乱窜,惊声尖叫。
鞮红扭过头去不想答话,捏着手机狂刷微博。
“渝小姐,下个组去哪?”
司机阿伯已经扶上方向盘,和蔼的看着后视镜询问。
鞮红低头听着身后那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在翻包看手机,而后给出一个答案,“去星杏创意园,谢谢阿伯。”
一股电流自耳膜穿入一路噼里啪啦酥到心底,脸颊开始烧红,连呼吸都紧促起来,鞮红看着手机屏幕,眼前芝麻绿豆大的小字流水似划过,却一个词也读不进去。鞮红以前看粉丝留言时看到过一个叫做“声控”的词,了解了下是喜欢听好听声音的人群。她知道有不少小红帽是被自己华丽好听的声音圈了粉,大概是因为自己声音条件本身就不错,所以很少关注过别人的声音,也自认不是什么“声控”。
可眼下一听到渝辞的声音就开始浑身不对劲,这种反应使鞮红产生困惑,她向来是个行动派,于是很快想出解决办法。
实验名称:鞮红脸红根源探究
实验目的:判断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听到渝辞的声音而脸红实验器材:一只渝辞实验场景:车厢
实验开始。
“渝辞。”
“嗯?”
靠!这个声音!
鞮红一秒脸红,“你能不能先不说话。”
渝辞放下手机,大概是思考了一下,但明显没有得出结果,“为什么?”
鞮红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因为我现在突然有一个想法,需要你配合一下。”
“……”
“你为什么不回答?”
“你不是要我配合你吗?”
“好了叫你别说话你为什么还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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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
鞮红长出口气,觉得自己需要五分钟时间冷却一下。车窗玻璃外的风景还算不错,鞮红欣赏着欣赏着觉得自己开始发困了,很好,严谨的科学精神使她意识到人如果处于困顿状态中,情绪会比较放松。
觉得这个时候最合适做实验的鞮红立刻就付诸行动,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头转向后座,渝辞正在吃中饭,差点被吓死。
哦|草!
鞮红两眼一黑。
这个渝辞今天该死的性感!她怎么可以把头发扎起来露出那截优美的脖颈!穿白衬衫怎么可以解开最上面的领口一点也不端庄!为什么都解开领口了却不撸袖子,外面这么热这个女人居然严严实实把两条手臂裹在袖子里,她不知道这样会显得双臂更加修长吗!过分!!
渝辞看着面前红着一张脸龇牙咧嘴的鞮红,端着饭歪了歪头,以眼神示意:“???”
鞮红赶忙转回身,倚靠在自己那侧窗户边,颤抖地捧住心脏。
实验结果:一败涂地。
实验结论:我真无聊。
第46章
渝辞到地方了,临下车前若有所思看了鞮红一眼。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光凭那一眼就足够鞮红在车厢里胡思乱想大半个小时。
“小姐,后天要开始赶通告的话,渝小姐这边您打算怎么安排?”司机阿伯见鞮红稍微有些回神,趁机问道。
这倒是个问题,鞮红思忖着把玩手机,这些年里她跑通告虽然换着用过不少司机,但阿伯是跟她时间最长的一位。用膝盖想都知道邬澔那个妖精一定会在后续三天内榨干她的精血,所以司机的选择必然不能出错。可是阿伯是家用司机,如果去外面租新司机给渝辞必然没有直接指派阿伯来的放心。
“稀奇呀,红红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啦?”
邬澔在电话那头颇有些受宠若惊。
鞮红望着车窗前过往行人,淡定吩咐,“后续三天跑通告你给我安排一个靠谱司机,丑话说前头如果司机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我不背锅。”
“等等等等等等,”邬澔打断道:“就为这事”
“那还能为什么事?”
“好吧。”邬澔抓抓头,“红红你之前不是一直有专门司机吗?”
身为鞮红经济团队主心骨,邬澔自然会给她安排好司机,就算他自己没空这种事情也不敢假手于人,毕竟安全隐患太多。但因为鞮红那边一直有一名给她从小跟到大的专车司机,所以这方面鞮红极少叫他操过心。每回新安排司机都是那位阿伯生病或者他家人生病的情况,但是这次邬澔直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红红呀,你现在听的这首歌是你最常在车上听的歌之一,我没猜错你在你自己车上吧?”邬澔双目一眯,小小的眼睛里透出大大的智慧,“你现在身边坐着的司机是谁?”
鞮红一句话就噎死了他,“我自己开车。”
真?身边坐着的司机,“……”
“……”邬澔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会,“那好吧红红,我这边都会安排好的,你自己注意,我和助理都不在你身边这段时间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贪嘴就点外卖不要跑出去,出街戴墨镜不要大素颜,少穿高跟鞋降低崴脚几率但是偶尔还是要穿高跟鞋——”
鞮红直接摁掉电话没给他持续输出的机会。
“小姐,您的打算是?”阿伯通过鞮红这通电话基本已经明白,但常年累积下来的经验让他不得不在小老板那确认一次。
“阿伯,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继续接送渝辞跑组了。我既然都答应了,肯定得做到底。”话说的简单,鞮红内心活动却很丰富。
如果按照她一贯的人品,可能也会这么行事。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有那么点……私心。但这私心是什么,却百思不得其解。渝辞这么个人充其量也就脸能看演技好,其他方面评价鞮红就一个字,“哼。”
所以自己到底有什么私心呢?正犹豫着,车门被人拉开的声音。
嚯,私心来了。
司机阿伯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从容大方的鞮红瞬间缩成鹌鹑。
“不好意思久等了,刚才那段戏词不太好记,我背了很久。”
渝辞想起刚才自己密密麻麻一大片医学术语的台本就头大,拿到剧本背了五分钟发现触及自己记忆盲区后,立刻给鞮红发了微信示意自己时间可能会有点长,让她可以去做点自己的事不用干等,但迟迟不见回复,电话也占线中,也不好让认真拉着她对戏的搭戏演员等她下24楼再回去,只得抓心挠肝试完戏来同鞮红道个歉。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渝辞琢磨着自己好像也是
第一回道歉,毕竟受人照顾这些日子,总不能做到每回都心安理得,受之无愧。
她道完歉就发现事情的发展好像和她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平时见她回来永远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鞮红,今天格外安静。
虽然这种情况已经断断续续一周,以为自己已经见怪不怪的渝辞依然被今天车厢内的冷空气震慑到。
这是,生气了?
渝辞觉得好冤枉,她明明发了微信还打了电话的,好吧解释是没有用的,人们往往只注重事件的结果。
“对不起。”
“咳咳咳咳咳……”
居然听人家说句话就能被自己唾沫呛到,鞮红闭了眼猛咳,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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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车辆还没有启动,方便后座的人探身向前,在纸巾盒里抽出两张递过来。
沉檀的气味裹挟在空调传出的冷气中愈显幽沉,偏鞮红身遭聚了易燃易爆炸的气体,只消这香气飘来,噼里啪啦炸开一身花火。
微凉|滑|腻的触感抚上脸颊,鞮红像被什么刺到似得猛地往旁一躲,从鹌鹑缩成了球。
“你脸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渝辞声音中难得染上些焦急,“阿伯,麻烦开回去吧,今天我不跑组了。”
鞮红想说没那么夸张不是这样的不用麻烦你听我解释,但是声音出口就成了几个颤抖的单字,“不、不、不……”
“你不用说了,好好地怎么会烧起来。”渝辞边说边打开鞮红的保温杯,把温水递到鞮红嘴边,“你后天要开始跑通告,这两天必须把热度降下去。”
“没有……没有发烧……”鞮红脑子里全是浆糊,这都哪跟哪,但是越急越热,开足冷气的车厢里她居然渗出了诡异的汗珠。
“都开始冒虚汗了?”渝辞一边翻找自己的包,一边问:“阿伯,车上有没有大毛巾,毯子一类的先给她裹上。”
鞮红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情急之下直接把滚烫的脸怼上空调出风口——
“你疯啦!!”
渝辞眼疾手快把人薅回来,想不到鞮红看上去还算理智,发起烧来居然这么疯狂。
鞮红眼睁睁看着渝辞在她面前拨下关闭空调的开关,心如死灰,瘫在座位上的模样还真有几分病入膏肓的精髓。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放弃挣扎:“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鞮红脑子一拐嘴一瓢,“只是实验失败了。”
渝辞:“……”
这倒霉孩子,都开始烧到说胡话了。
***
轿车在下午的骄阳下缓缓驶入车库,因为其主人的突然发病,它成功划入新保安笔记本上的游手好闲业主区。
车门自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只只录了一点墨镜的大型蚕蛹,渝辞和阿伯两人半扛半抱地把人弄上了楼。直到鞮红在渝辞的照顾下躺在柔软床铺上的瞬间,她还在垂死挣扎,“真的没有发烧……”
渝辞直接将体温计怼她眼前,“小朋友来看看这是几?”
鞮红一把扯掉墨镜,盯着体温计的目光能把那根玻璃震碎,“38.5℃???”
“恭喜你,达成中等热度成就。”渝辞捻好被子转身出门烧水。
留下鞮红一人捏着体温计独自凌乱。
居然,居然真的有发烧?!
因为听了同性朋友的声音导致发烧是个什么操作?急!在线等!
渝辞在鞮红一应俱全的厨房里很快就找到茶水壶蓄上水,琢磨着刚才鞮红冒着汗还把脸贴到空调出风口上可能是导致低烧发展成中烧的主要原因,摇头叹气。
“多大的人了……”
***
渝辞端着凉到适中温度的开水进屋时,鞮红还捏着温度计躺尸。
“起来喝点水。”
鞮红全程任摆弄,渝辞每碰过一处,那一处就会酥|麻|得不行,不过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鞮红想,她从小就没怎么和同龄人嬉笑打闹过,唯独几次拍戏时和其他演员有肢体接触,也会不太舒服。
“最晚明天你得把烧降下去,毕竟后天就要赶通告了。我听说你们赶通告坐飞机都日夜颠倒,这样很容易阴虚,如果牛奶不过敏的话,每天晚上喝点牛奶,就不会这么容易就发热了。”
为了方便渝辞直接把电茶壶的插头接到床头柜后的插座上,见一杯水到底,便又续上一杯凉着,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和手机,准备重新做跑组规划。
鞮红平日服装颜色饱和度比较高,和明媚夏日相得益彰。但她卧室装潢色调却极冷,浅月牙白的床铺四件套,靛色为主的窗帘,冷感极强的变色玻璃,把屋外热情的骄阳阻挡在外,留下一室天寒地冻。
纱帘透出一条长长缝隙,把凉风带入卧房,明亮天光透入廊窗,玫瑰花格若隐若现浮映在未关的房门上。
渝辞出了会神,将笔记本翻过一页,整个卧室只闻得窗外鸟鸣,和纸笔摩擦的沙沙声。
“你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我。”鞮红微眯着眼睛在被窝里动了动,摸出一只手机,“我给家里阿姨打个电话她们会来照顾我的。”
渝辞写字的手一停,笔尖在白纸上划出一道暗青色墨迹。
“你阿姨从家里过来要多长时间?”渝辞抿了抿唇,还是问出句话。
“我没多大事。”鞮红翻了个身,背对渝辞。
渝辞在床边站了会,按下电茶壶的保温键,低头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渝辞。”超出寻常范围的体温把她喉咙烧的生疼,发出的声音还裹了点鼻音,听起来可怜兮兮。
渝辞把抱斜背身后,转过身看她。病中的鞮红有种柔弱美,一张本就泛了点粉的桃花面像被春雨浇过一番染了酡红,一半掩在里头,一半露在被子外。向来精心打理的头发在枕席间早已不成型,露在外头看起来毛茸茸的。
鞮红吸吸鼻子,她沉默了多久,渝辞就这么一动不动等了她多久。
“谢谢你。”
言落,剩下半张脸也缩了进去,被窝隆起一个大包。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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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许是没有料到她会说这话,原地立了片刻,廊窗外清风复来,玫瑰窗格在她肩头落下朦胧的影子,仿佛那片雪白衬衫上开出的锦绣花团。
鞮红缩在被窝里晕晕沉沉,等她一觉睡醒把脑袋从被窝里扒拉出来已经到了傍晚,夏天的夜到来的晚,现在虽然已经快六点,外面天色依旧只是比午间暗几个度。暮色从廊窗透入,玫瑰窗格勒出深棕色的影,将投在门窗上的夕辉分割成片片金黄。
纯白的窗纱随风微微扬起,拂过曾有人执笔端坐的地方。
烧依旧没有褪,鞮红晕晕沉沉的在背后垫了两个抱枕坐起来,脑袋重的仿佛能看见动作间拖出的残影。她张口想喊人,才发现输入一半的微信还没有发出,家里阿姨根本不知道她发烧的事,自然也没有人来照顾她。
正想着起来烧点水喝,床头柜忽然传来电子提示音,电茶壶保温时间到开始重新加热。她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竟有人已经为她烧好了水,电茶壶旁摆着她刚用不久的Costa玻璃杯,不贵重,但她却很喜欢。
湛蓝的颜色遍洒星辰,因续着半杯水,深浅不一的蓝层叠出爱琴海的波澜。她拿过电茶壶将烧开的水续入杯中,海国波涛声里,心弦悄悄扣紧,发出怦然的弦鸣。
***
“阿伯?”
渝辞把公交卡塞进裤兜,三步并两步走到那辆熟悉的车前,车窗应时摇落,露出阿伯和蔼的笑脸。
“渝小姐,上车吧。”
渝辞有些迟疑,她明明记得前两天鞮红接的那通电话,今天应该是鞮红去赶通告的日子,她早就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去跑组的准备,可这车……难道鞮红还没去?
想想以鞮红的脾气也不是不可能,俯身拉开车门熟练的坐进后座,渝辞本能去看副驾驶的位置,却没有看到那个将近半月从未缺席的身影。
“阿伯,鞮红今天?”
车还在,那鞮红应该没有去跑通告,难道鞮红还病着?渝辞下意识捏紧手机,她明明记得昨天问起来的时候鞮红同她说烧已经退了。
“小姐去跑通告了,我是来送你去跑组的。今天第一个地方去哪呀?”阿伯把车掉好头,笑眯眯的看着后视镜问。
“啊不了,这怎么好意思!”
鞮红在时自己还能说服自己承她的情,毕竟在车上两人也会针对鱼玄机的戏份做讨论——大多数是渝辞在指导。但是鞮红现在已经去忙自己的工作,自己怎么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蹭别人的车。
渝辞立刻扶车门门把,却发现怎么推也推不开。眼见后视镜里的阿伯露出车门我已经焊死了的笑容,渝辞叹出口气。
“麻烦您了阿伯,晚上我请您吃个饭吧。”
阿伯从容打着方向盘,和蔼笑道:“渝小姐不用谢我,这都是我们小姐吩咐的。”
“鞮红?”渝辞恍惚的一瞬间,忽然有一只温热,毛茸茸的东西扑腾过来,最终停留在她的双腿上。
渝辞下意识抱住,低头一看。
“喵呜~~”
小东西睁着一蓝一青的眼睛和她对了个正着。
“小姐说,渝小姐跑组辛苦,特意让我把猫放在车上给渝小姐解闷。”
“喵呜喵呜~~”
小东西奶乎乎的声音像是在替主人附和,顺势在渝辞手里翻了个滚,露出雪白柔软的小肚子。渝辞宠溺地给它揉了揉,带出一连串奶乎乎的“咕噜”声。
“姑娘。”
“哎?”
渝辞神情微讶,这位老伯从来都客气礼貌的称呼自己为“渝小姐”,这一声姑娘叫得她有些猝不及防。
阿伯脸上依然带着柔和慈祥的笑意,语气倒比之前鞮红再时更亲切许多,“小姐是真心想同你交个朋友。”
“她从小到大身边没有朋友,所以对于这方面会有些迟钝的。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看得出来,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你的感情,一定不纯粹是感谢这么简单。”
渝辞下意识微张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她抚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发,望着窗外的风景渐渐出神。
原想象中的不适应和寂寞感没有到来,错综复杂的路线有阿伯帮她寻找,饿了渴了有一箱的食物茶水供她挑选,寂寞无聊心情欠佳时有怀中的小毛团逗她开心。
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我……
那你呢?
***
“今天有关你的部分已经全部发到你的手机,到现场之前务必看完。”邬澔连夜飞回帝都,拨开人群把从M国QR时尚总部赞助的最新款跟鞋鞋盒递给鞮红身边的助理,目不斜视地审查艺人妆发及状态。
“你是不是胖了点?”邬澔点了点鞮红脸上两处,“再给她处理一下这里。”言落又转头去问鞮红身边宣传经纪,“下午广告拍摄情况?”
“都顺利的,鞮红姐回来车上休息过。”宣传经纪低头拨弄下手机递给邬澔,“这是剪好的4秒开屏。”
“澔哥澔哥,品牌代言那边回电话了,我这边怎么回复?”
邬澔头也没回把手一伸,“拿来给我。”
“澔哥澔哥,昨天联系的几个综艺有回话的了。”
“晚上确定下来,后台休息室里把综艺彩蛋视频录掉发给我。”邬澔吩咐完,拨开人群去接电话。
“澔哥?澔哥呢?”
“旁边接电话怎么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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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安排好的直播和品牌站台时间冲了看怎么处理?”
“澔哥服装老师那边说几套备用礼服到了,您要不要看下?澔哥呢?!”
“车来了车来了!”
被一群工作人员簇拥着坐进车后排,鞮红才喘出口气。
贴身的宣传经纪跟助理跟着坐进车里,怕她烦也没敢和她说话,只低了头做自己的事。
车窗外忙碌的人群渐渐融作快进的远景,肩头礼服的丝带滑落下来带起蜻蜓点水般的触感,呼吸都仿佛凝滞了一秒。鞮红望着远处的道路有些茫然,这样的情景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见了。虽然没有恍若隔世那么夸张,但略微变质得有些陌生的气息将她全身包裹彻底。
突然有些后悔因为怕小嫒一下子应付不了这些就没把她带来,如果小嫒在的话,好歹也不至于这么闷。鞮红烦躁地想要揉揉脑袋又怕无意识弄乱发型只得作罢,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矫情,身边从来不缺嘘寒问暖的人,多了谁少了谁又有什么分别。
胡思乱象之际,身边宣传终于喊了她一声。
“鞮红姐。”
“嗯?”
“澔哥刚刚发微信来,说备选礼服送到休息室,一会需要再换一下拍照给他看。”
“都搭配好了还换衣服?”
“那……”
鞮红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还有什么事?”
宣传经纪吞了口口水,道:“澔哥说,明后天的行程敲定了,我读一下吗?”
重重呼出口气,鞮红把脑袋靠回枕头上,随手把滑落的丝带扯回肩膀。
“读吧。”
***
这种不愉快持续到了鞮红走完红毯,在潮水般镁光灯的闪烁下进入主会场。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都是初来乍到的新人憧憬的意象,鞮红就一个字:累。
OOC时尚之夜是OOC杂志主办的展览活动,各大赞助品牌都会进驻会场,主办方对于邀请的明星嘉宾有一套严格的筛选条件,并不是红就会受邀,更考验的是背后的资本和人脉。鞮红去年就参与过,还因为当时一套行动间灵动若流水,举手间似有水珠滑落的礼服惊艳全场。
也不知道邬澔背后出了多少力,居然今年又给她搞上去了。
“鞮红。”
有人端着香槟从邻座走来。
鞮红懒洋洋投去一眼,哦,是上部戏合作完就爆火的男艺人。
“我偷偷带了糖,吃不吃?”楼涧鸣在她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盒薄荷青苹果味的喉糖递过去。
“谢谢。”鞮红露出完美笑容,伸手接过,倒了一片含在嘴里。嗯,比香槟好喝多了。
楼涧鸣在戏中并不是男主,但是和鞮红还算有些话聊,而且背后也没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次能来,也算是出乎意料爆火后良禽择高枝,所以鞮红看这人还算顺眼。这回也不是他自来熟,以前在组里,两人就偶尔会分享些零食,鞮红助理煲了汤过来,如果正和他坐在一起,也会分他一些,早就习以为然的。
鞮红看着楼涧鸣精心打理过的造型,想起当时第一次在化妆间见他时那种尚为璞玉的模样,哑然失笑,“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楼涧鸣嚼着糖,发出只有彼此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还是拍戏好玩。”
鞮红轻笑出声。
楼涧鸣性格幽默,属于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而且了解越深越觉得有意思的类型。他能火有一部分是因为戏外采访圈粉,加上戏里戏外反差过大,还有一部分,则是坊间传闻:鞮红的体质。
鞮红演过的戏有一个定律,就是必火一个男演员,能火多久不知道,但这个定律一定没问题,楼涧鸣对此深以为然。
“你现在是不是在拍《鱼玄机》啊?”
“嗯。”
“哎,那你觉得这部戏能火谁?”
鞮红被他问的一愣,千头万绪,脑海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哎我问你个问题,楼涧鸣。”
“什么问题?”
楼涧鸣放下香槟,见鞮红转过脸来,会场斑斓光影投落在她精致的妆容上,配合她一脸神秘……楼涧鸣觉得如果现在不是在时尚活动会场他面前应该是古埃及的女祭司。
女祭司发出神秘的声音。
“你有没有过入戏太深走不出来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玉玉开始日更的时候,居然掉收藏了!!!玉玉捂住心脏痛心疾首。
感谢在2020-02-2520:42:20~2020-02-2623:4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025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入戏太深?”
楼涧鸣逐渐开始抽象的表情,促使鞮红连忙补充了句。
“我的一个朋友。”
“哦——”楼涧鸣了然。
由于会场不仅仅只有他们这一个卡座,鞮红这种流量常青树和楼涧鸣这个新晋爆火小生就算这样简简单单坐在一起说几句话,就会被通稿铺天盖地的疯传,所以楼涧鸣下意识想凑近脑袋说话又理智地控制住自己。楼涧鸣做人很有分寸,所有事情都能拿捏住一个合适的度,这也是鞮红为什么敢直接问他这个问题的原因。
“这个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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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掰手指算了算,“有一个星期多了。”
楼涧鸣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么久?!”
鞮红一滞,“很,很久吗?”
楼涧鸣摆摆手,“也没到那个程度,严重的三五年都有,有些甚至影响一生啊。”
鞮红瑟瑟发抖,她端起香槟,浅金色液体在高脚杯里晃呀晃,又赶紧放下了。
楼涧鸣连忙安慰,“不慌,小场面。”
“那么接下来咱们来看看你朋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是悲伤的情绪啊还是什么其他的,不是我说,这种悲伤啊,惊恐啊,人格扭曲分裂啊把控不好很容易给自己内心留下阴影的。”楼涧鸣叹口气,“我有个师哥就是演一场人格扭曲分裂的话剧,后面就开始精神恍惚,到今年年初才有些缓过来。虽然说表演最好的境界是路过角色,但如果同时又不想成为方法派,必定要带入更多的真情实感,人又不是机器,哪里能说入戏就入戏,说出戏就出戏,梦醒还会留点印记,何况是那么长时间一场真实的感受。”
鞮红垂着头,斑斓光影自她发际缓缓晃过,楼涧鸣的话让她情不自禁开始联想,她受到这么大的影响,渝辞会不会也受到一点……还没想完鞮红就把这个念头掐了,这种高端时尚活动果然容易使人飘飘然,出现幻觉了这不是,就她这种shit演技,能让渝辞入戏??
“所以是什么情绪?”楼涧鸣见对方迟迟不说话,适时提醒道。
“咳。”鞮红优雅的抿了口香槟,不假思索,“悲伤的情绪。”
“这个容易,之所以你——”楼涧鸣脑中警铃一响连忙接上,“的朋友,会被悲伤的情绪影响,是因为在戏中产生了大量的悲伤,却又没有途径发泄。这样我换个例子说明你会更容易理解,就好比男女主角在戏中恋爱了。这个例子能接受吗?”
我特么就想问这个!!
鞮红强压住内心狂喜,表面一派云淡风轻,“可。”
“OK。”楼涧鸣点点头,继续分析,“在戏中爱意猛蹿,但是最后又没有一个好结局,爱而不得或者其他原因,这样极其容易在戏外发生感情,戏里开花戏外结果,因戏生情嘛。那当然这个时候可能其中一个演员,已经有了家室,那怎么办呢,那这份感情要么就是自己本身能走出来,或者时间一久会淡,要么就只能找一个办法让它发泄掉。”
鞮红听得认真,忙问:“发泄掉?什么办法?”
“比如,就再合作一部,轰轰烈烈爱个够。发泄掉就行了。”
“谁问这个了。”鞮红故作矜持,“我是问悲伤。”
“同理啊。”楼涧鸣两手一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上三天三夜,保准什么事都没了。”
“原来如此。”鞮红若有所思。
***
“啪。”
一沓新闻被摔在化妆台上,鞮红睁开一只没在扫眼影的眼睛瞥了眼,扉页占据一整张版面的正是昨日鞮红和楼涧鸣坐在一个卡座聊天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版面小点的,正是鞮红拿起香槟微微颤抖面色略不自然的画面,其实按照鞮红的表情管理基本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但是对于那些不太自律的娱记来说,镜头角度及瞬间捕捉,都是无中生有的利器。
这张照片饶是鞮红这个当事人看着都觉得有点迷,更是被各大娱乐平台大肆渲染,大写特写。上面的字鞮红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有点一言难尽。什么叫举止亲密、疑似因戏生情?
因戏生情的对象怎么着也不会是楼涧鸣啊!
当然这种震惊一瞬即逝,鞮红很快就被吸引走注意力。
“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用纸媒啊,刷刷微博不就都晓得了。”看着那一沓明明是从网上下载的图文,却用A4电脑纸打印出来的新闻,鞮红默默悼念一发文印室的彩墨。
邬澔斜她一眼,“为了让信息在你眼前更有冲击力。”
“嗐,寻常操作罢辽。微博热搜排到第几了?”鞮红闭了眼乖巧任化妆师动作,郁闷归郁闷,但是该有的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
邬澔捏着手机在旁边沙发上坐下,“你绑谁不行非要绑他,他目前的人气能绑上你是他攀你,你就不能找个平起平坐炒炒话题?”
微信提示音响起,鞮红睁眼一瞧,纳闷看了眼镜里的邬澔,坐这么近还发微信私聊,什么毛病。
但是点开后她就懂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邬澔:【你恋爱对象是楼涧鸣?】
“噗哈哈哈哈哈哈!!”
“鞮红老师,这边头发马上好了您先别乱动。”
“好的好的。”
鞮红一边让化妆助理用棉签给她吸掉眼角笑出的眼泪,一边落键飞快。
鞮红:【邬澔你是不是忙糊涂了,我都和你说八百遍我没谈恋爱,你能不能不瞎想。】邬澔将信将疑得看她一眼,【那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回事?】鞮红:【我都回来赶通告了,你能不能给我点自由空间。】邬澔:【……】邬澔:【行,不许影响工作。我会和剧组沟通,赶紧把你戏份拍完,杀青后立刻开始营业。】鞮红直接抄起一把腮红刷,“邬澔你还是人吗!!!”
“鞮红老师鞮红老师,别动别动!”
***
车门打开,一张许久未见的小脸洋溢着青春的色彩。
“渝辞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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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嫒?”刷着手机的手指一顿,渝辞抬眼看小嫒拉开车门坐进来。
“诶?渝辞姐你在刷微博啊?”眼角余光瞥见带着#鞮红#标签的热搜话题,小嫒把包放到一边问道。
“哦随便看看。”渝辞连忙锁上屏,把手机放到一边。
小嫒本来就是顺口一问,见对方不打算对此展开聊天,便换了话题,“最近天真热,明明都已经开始入秋了。”
“应该还会热一阵。”渝辞从包里拿出准备的饮品分了一杯给小嫒,“这个给你,解解渴。”
“哇谢谢渝辞姐!”小嫒接过那杯浅红色的果汁,抿了口浑身清爽不少。
“小嫒你怎么来了?”
“嗯,是鞮红姐让我来的。”小嫒捧着玻璃杯,一口一口喝果汁。
渝辞动作一顿,“鞮红?”
“嗯嗯,对呀,鞮红姐今天下午拍完品牌广告就可以回来了,所以让我先过来。”
“那等她回来就要回剧组拍戏了吧?今天下午是不是要开车去接她?”渝辞琢磨着,帝都离瑶县虽然开车可达但颇有一段路程,也不知道鞮红是打算私家车直接开过去,还是坐飞机。
快肯定是飞机快,但是剧组现在也催的不急,鞮红的个性或许会选择更加舒适的方式?
“不不不,鞮红姐今天晚上有安排。”
“晚上有安排?”
“晚上”两个字不自觉咬的重了,渝辞捏着手机的手一紧,联想之前看到的热搜标题,意识到什么。
“对啊,这不就让我来接你了嘛。”小嫒喝完果汁熟练找到杯架卡进去。
“接我?”不明白怎么和自己扯上关系的渝辞难得迟疑,“她……晚上?”
“嘿嘿,秘密~”小嫒故作神秘的眨眨眼睛,“等到了晚上,渝辞姐你就知道啦~~”
***
【词顺下来,晚上来下面这个地址找我。】
站在瑶县影视城汉白玉华表柱下的渝辞,看着刚收到的微信心情复杂。
这个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微信记录往上翻翻,看着自己头像边一模一样的信息记录,渝辞无奈摇头。
不仅是话熟,地儿也挺熟。
她眼前这一栋破败小楼可算是“历史悠久”,在这片方圆不足十里的土地上,潘金莲砸过西门庆、海龙王淹过陈塘关、宋江挥墨提反诗、关盼盼独上燕子楼。
点开微信,渝辞照着聊天记录依样画葫芦。
渝辞:【那我要带点什么陪葬品……不是,我要带点什么东西吗?】点击“发送”后,渝辞饶有兴致等着对方的反应。
果然以秒变化的输入状态暴露了对方的气急败坏。
“叮。”
回信了。
【带一样你最喜欢,从不离身的,逃亡的时候都必带上的物品。记住,只能带一件。】渝辞无声一笑,击键回复:【东西留车里,我上来。】***
渝辞旋踵步上台阶,一种莫名的情绪漫上心尖。
踏在木制阶梯上,摇出咯吱声响。落了漆的褐红斑驳在糊满蛛网的雕栏画栋上,偶有几声虫鸣自寻不见的角落里传出,绵长清脆,入耳不生噪烦。卸了栓的木窗外,一片衰败的亭台曲榭覆着月色,竟有几分荒凉之美。
中庭月白,盛满皎辉的池塘里清清冷冷地斜着几支枯荷,夜风入楼,茜红纱幔拂落肩头。
楼阁颓败荒凉,纱幔却红得诱人。像嶙峋兀立的枯木怪石间抽出一支绝艳的花。
循着记忆中的路拾阶而上,有袅袅白烟绕过屏风娉婷而来。渝辞心中默默品评:烟雾算有意境,只可惜没有香气,不如换上真正的熏香做到色香味俱全。
“公子既已来了,何不卷帘相见?”
声音甜腻绵软,风情之下还藏着几分未出阁的纯真。
渝辞长眉微挑,绕过屏风拨开重帘,甫入了一步,一室酒香扑鼻而来。
由于不怎么喝酒,渝辞并不能分辨这是什么品类的酒,并不冲鼻的酒气裹着酿材的天然香气萦绕鼻端,目之所及是茜色罗帐,再往里几步便能看到梳妆台前半倚半坐的美人。
像是醉的狠了,看不清来人,只把一双醉眼秋波漾出潋滟水光,待人走近了,捻着酒杯往人怀里倒。
渝辞下意识接住,这才发现对方竟然只穿了一层薄薄纱衣,配着浅青色抹胸,雪白的脖颈从锁骨开始一路拉伸出优美的曲线,半透的广绣动作间带倒几瓶酒器,瞬间酒香愈浓,熏得渝辞头疼。
怀中人痴痴地笑着,举杯至她跟前。
“公子方才用了蟹黄糕,怎能饮这冷酒,且让我为公子斟酒。”
瞧瞧,行为和话语的逻辑都错了,果然醉的不轻。渝辞转念一想不禁哂然,醉的不轻,那倒是对了。
“通体无瑕如凝脂,光下观之有粉雾,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今日得享此玉雕成的酒器,是子彦的荣幸。”
渝辞看了眼她递上来的酒杯,故意没有去接。
怀中人像是委屈了,娇嗔道:“这酒……公子闻着,不好吗?”
改词了?有点意思。
渝辞来了兴致,俯下身去凑在佳人耳边,吹了一气,“不是不好,反而太好。”
今天的鞮红,给她的感觉不仅仅的开窍,还有新颖。
那天告别前渝辞给她提的点,鞮红听进去了。
——“演戏,不是纯粹的模仿,要找到自己最舒服的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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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的演法?”
——“勾引人的女子,是什么样子?她可以有各种样子,可以冷艳禁欲,也可以俏皮天真,更可以风情万种,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演的舒服。你自己都不舒服的东西,别人怎么会看着舒服?”
鞮红交的答卷让人耳目一新,她精准的抓到了自己身上的特质,一种介于少女和御姐之间,半纯真半成熟的韵味。渝辞的媚是冷的,像冷月荒寺的窗边一晃而逝的艳鬼;而鞮红的媚没有那么勾魂摄魄,是一种识得风月却不醉心风月的挑逗,如一只万花皆过眼,游戏人间的狐妖。
“公子此话怎讲?”
渝辞猜她是没词了,便好心给她带回来,“玉杯能增酒之色,亦能增酒之香。”
“这我怎么没听过?”
渝辞挑眉,有胆量了,还改词?
“道长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她一手轻按住怀中人单薄的纱衣,朱唇微张,一|口|含|住耳垂下轻颤的珠翠。“今夜我愿把我所学倾囊以授。”
怀中人的背脊忽然紧绷,但很快便又舒展开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渝辞觉得那身子就像抽掉了所有骨头似的……
“那我且问公子,兰陵酒当配什么杯?”
“玉碗盛来琥珀光,当然是白玉杯。”
“醽醁酒当配什么杯?”
“观细珠碎沫,自是琉璃杯。”
“那——”
怀中人轻展玉臂,从梳妆台上取来一支点唇笔,笔头在酒杯中一蘸,胭脂化酒,未饮人先醉。
“那,美人酒,当配什么杯?”言落,手腕一转,将那胭脂美酒点上朱唇。
鞮红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唇上胭脂酒香混作一气,将她脑子搅成一团黏浆。做出最后那个动作的时候,她的手颤的不行,一颗心像绑在小鹿上,在胸膛里横冲直撞回声叠响。
神思还没有回转过来,杯中琼浆已经洒上茜红纱幔留下深色酒渍,整个人突然一轻,落在柔软床榻上时身上也覆上熟悉的味道,沉檀香气终于突破一室浓重的酒气丝丝袅袅裹挟上来,木质焚烧沁出的奶香裹着酿材的味道催生出一股浓烈霸道的酒香,又将那浅浅淡淡的沉檀味覆盖了去。
那人留在耳坠上的温度,早已蔓延至整个耳廓,再到脸颊,再到脖颈……
“道长这题倒是难解,”那人说着忧愁的话,嘴角却还在笑,“子彦甘愿领罚。”
鞮红看着她狭长飞挑的凤眸,风月贯骨的柔情蜜意堪堪停在那处,若即若离。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她只是觉得,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有这么浓重的情|欲,像初秋风狂雨骤的夜晚,敲得窗门哗哗作响,来得迅疾而猛烈,兜头盖脸打得她措手不及。
楼阁间茜纱高悬,仿佛软红万千。
她第一次觉得:演戏真好。
既然我喝醉了,我在演戏,所以我现在说什么都可以吧。
那么……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红烛昏罗帐,偷得片刻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623:45:44~2020-02-2822:1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光笔墨3个;雪花熱帶夜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渝辞看了眼嘴里不知道唧哝了句什么便沉沉睡去的鞮红,一时无语。
楼下保姆车内,小嫒正刷着手机,突然微信传来一声提示。
渝辞:【小嫒,上来帮我一下。】
小嫒:【!我马上来!】
小嫒噔噔蹬蹬跑到二楼,几乎已经可以闻到屋里面酒气大的吓人,小嫒捂住口鼻继续往上走,就听见几声沉重脚步声,抬头便见渝辞背着烂醉如泥的鞮红站在转角,鞮红身上拖着层层叠叠的薄纱,最外面罩了渝辞上楼时穿的外套,一张脸在明灭昏黄的灯烛间更显娇艳欲滴秀色可餐……
小嫒的心,在一屋子红纱中凌乱。
***
“那个……渝辞姐,你们俩刚刚在搂上,演什么呀?”小嫒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汉白玉华表柱和破败小楼,表情逐渐迷幻。
由于被某人粘着撒不开手,渝辞只能跟着一起坐在车后排,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愈加头疼,“演《鱼玄机》里的一场。”
小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捧住心脏,“这么刺激啊……”
“什么?”
后视镜里映出渝辞清凌凌的目光。
“没没没什么!”小嫒吞了口口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鞮红姐这次好用心啊,准备了那么多道具,还有酒。”
“酒……”渝辞想到什么,问道:“喝这么多酒是她自己的想法?”
小嫒连忙举双手以示清白:“我发誓这段时间都是鞮红姐一个人在做准备的,我什么都没有参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虽然她确实没有说什么,但是在渝辞的目光下小嫒总觉得她和她邪恶但并不存在的私心无所遁形。
渝辞莞尔,“那她确实有进步,懂得自己思考问题了。”
小嫒笑得比春花还灿烂,好像亲眼见了似的,“是吧是吧!!鞮红姐很认真很努力的!做了很多很多笔记,渝辞姐你布置的作业她超级用心的!!渝辞姐你也好棒,自从你教她之后,她真的演的比以前好太多了!!刚刚那场渝辞姐你还满不满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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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琢磨着点点头,“有进步。”
小嫒说了半天没想到等来的只有三个字,她不死心的又问了嘴,“那个,除了这个,还,还有吗?”
渝辞:“不能过审。”
小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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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县本就是很小的县城,虽在原有古建筑的基础上建了一座影视基地,但是风格过于单一和横国的规模也没法相比,辗转各个城市之间燃烧大量财力物力只为一处独特、符合剧情的场景,这已经是十年前的情怀了,大多数导演已不复再有。剧组开机分分秒秒都在烧钱,几乎所有人都想在跨度小的地域内拍完整个戏,因此,这里吸引过来的剧组并不多。
没了噱头,自然也没法带动经济,所以县城百姓大多还保持着淳朴的作息,正放假的年轻人到了晚上也更爱打开电脑进入网络世界,总归也比在空旷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晃荡好。
车窗外,往后移动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低平地势连着夜色笼罩下的青山连绵成川,连少不更事的小嫒都觉得有些空阔寂寥,寂静的车厢更是助长了这份黯淡的情绪。
原本还想问点什么和刚才排练相关的小嫒,在渝辞惜字如金的表达方式下溃不成军,想聊天只得转移话题,“鞮红姐明天就要回组了,你会来看她演戏吗?”
“怎么这么问?”渝辞不置可否。
“因为我觉得,鞮红姐应该挺希望你来的吧。之前每次演戏……”
小嫒未说完渝辞突然接上,“之前每次演戏她都让我躲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顶着一车人汇聚过来的目光,司机阿伯从容打着方向盘,“老毛病了,咳嗽总不好。”
众人:“……”
“那个……不是啦,鞮红姐之前那样做是因为,她有点紧张。”小嫒哭笑不得地想帮自家老板解释两句,却发现渝辞竖了一根手指抵在唇前,低头一瞧原来是鞮红有些被吵到,嘀嘀咕咕翻了个身。
渝辞压低声音道:“明天的事另说吧,先让她多休息会。”
小嫒叉了两根手指放在嘴巴前面点点头,做口型用气回应:“我翻下通告,看明天出工几点。”
保姆车在柏油路缓速区驶过激起一滩前日积下的雨水,转瞬泯入夜色,飞溅而起的水珠也随后复归平静。
渝辞伸手将沉睡中的人无意识蹭开的毛毯重新掖回原处,两排路灯随车辆行驶在车窗外飞速移动,像一条暖色光带投照在渝辞立体精致的五官上,她眸光沉沉,随着光影明灭看不清神色。
***
“这边往下移,诶对。”
“不行,这位置出镜了。”
“出镜了?来来来麻烦回到三号位,各位老师我们重新走一遍啊。”
鞮红戏份的通告时间放在下午,剧组安排中午部分工作人员吃中饭,其他工作人员配合替身演员先在片场走一遍调度。这样等两位主场演员一来就可以更快投入正式拍摄。瑶县的气候环境和帝都大不相同,过了这些时日帝都可能都已经开始大幅度降温,但是瑶县依然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缓缓悠悠地迈着降温的步伐。中午温度已快达到巅峰,不少场外工作人员还撑着遮阳棚,撸起短袖衫,拿一把大扇子对着冒汗的头颈部位猛力的扇。
就在这个怎么看都很适合待在酒店吹空调的时候,漆黑锃亮的保姆车呼啸而至。从车上下来了一身清爽的鞮红。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鞮红了!
这个时候鞮红的到来确实不怎么正常,平时她不迟到不出幺蛾子让整个剧组烧着钱等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今天居然还早到了这么久?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能见到失传已久风靡各大小|说|平|台|的夺舍之术重现江湖。
小唐正吃着盒饭,听帐篷外有动静,连忙端着饭跑出去,差点当场呛死,“咳咳咳咳,鞮红老师,啊哈哈早啊。”
鞮红点点头,下意识想摘墨镜顿住了手,宿醉的头晕感还没褪去,一晚上辗转反侧后果就是第二天见光死。
“嗯已经休息好,就先过来了。”
厉导正带着编剧商量上午剧情修改后的台词逻辑,眼瞅着鞮红来了,虽然很想当自己没看见但身为总导演总归要过去问候一下,何况人家现在还是最大投资方之一。
“鞮红,今天戏份蛮重要,辰灏正在从B组赶过来,一会吃完饭你们俩一起对对戏。”
“导演我……”鞮红看了眼场景的方向,鱼玄机和陈子彦的两位文替都已经热得浑身冒汗,“离化妆时间还早,我先熟悉下走位调度吧。”
鞮红其实一个也是看着两个文替已经很累,自己反正早到了闲着也是闲着,另一个原因在于她昨天自己改动了一些地方,如果这场戏想要演好,就必须要按照昨天晚上那么来,这就必须提前和对戏演员以及导演商量,毕竟改戏这种事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拍板决定。而且昨天晚上并不是正规按照拍摄来走的排练,只是把戏的细节设定了一下,放到正式拍摄中来,很多东西都会不一样,需要演员的变通。
她自认没有渝辞那样的功力,所以想要提前来熟悉一下环境,从而能更好的发挥出昨天晚上的水平,尽最大程度完成自己剧本上独自删删改改了将近两周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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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厉导看来,这何止是太阳从西边升起,简直是太阳一直挂在西边它不落下去了啊!
正巧鱼玄机的化妆老师也提前赶来,路上就解决了中饭,良机不可失,厉导立刻就让鞮红这位抚平他一上午怨气的演员上场,走调度!
***
陈子彦的替身演员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和这个据说拍戏之外在剧组能见度为零的传说级大明星一起走调度,说实话如果不是天气炎热得过于真实,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来,陈子彦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对对对右边那个,鱼玄机从左边走过去。”
“导演,要不要看下鞮红老师另一个方向,她这一场发型是哪侧华丽?”
“造型老师!”
身边依旧嘈杂,原本在这种环境下鞮红唯一会干的事就是转头上车,吹空调刷手机,然而今天,厚厚墨镜下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着身边环境。而她面前的替身演员第一次见这么大个明星坐在自己面前,虽然还没有上妆,但是通身气场已经把他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像这种重要角色的替身演员一般也会在科班出身但是还没有什么名气,大多数还可能是在读生的演员中挑选,这位陈子彦的替身演员就是一名表演专业在读生。这次还是他第一次进组历练,跟履历差不多的鱼玄机替身演员或许还能以平常心对待,但是面对着鞮红,就连最基本的表演要素都紧张到抛之脑外。
“我先这样坐着,然后你走过来我往你怀里倒你试试。”
那文替脑中一番天人交战,这边鞮红已经想好了第一段的安排方法,转头又对厉导道:“导演,我之前想了一种演法,我先给你看看。”
厉导正和摄影师根据鱼玄机的妆容造型调整机位,这边一听鞮红开口,差点没把化妆师取来的发簪掰成两段。
“哦,行。”厉导如梦初醒,“行,行。来机器准备,先跟着演员走一遍试试。”
鞮红点点头,直接坐在了自己定好的位置上。剧组的道具酒杯要比她临时准备的质感好不少,倒上用蜂蜜和颜彩调出来的琥珀色美酒拿在手里,玉石质感的凉意渗入指腹。
陈子彦的文替前行两步,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靠近搂住鞮红,能明显感觉到手足无措的样子。直到鞮红歪了歪身子,才连忙将人扶住。
“公子方用了蟹黄糕,怎能饮这冷酒,且让我为公子斟酒。”
说完台词鞮红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她看着倒早了的酒,脑子有点发懵,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一手撑起额头,一手去取白玉酒壶,在本就已经盛了八分满的酒杯中继入美酒。
酒液像一层液态琥珀将整个杯口边沿包裹上,继而缓缓下淌,很快便在桌上聚了一洼。
文替演员又蒙了,这哪门子戏啊,只得结结巴巴接道:“通体无瑕如凝脂,光下观之有粉雾,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今日得享此玉雕成的酒器,是子彦的荣幸。”
鞮红蹙了蹙眉头,把酒杯递过去,文替演员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哪里敢真的把大明星搂在怀里,只虚虚扶着,现在看鞮红把酒杯递来更是慌得小幅度颤抖起来。
“那这酒,公子闻着如何?”
声音传来,那文替演员连忙低头去看,只对上鞮红脸上黑洞洞的两块镜片。煞时心中大乱,连杯子也不敢去接。正犹豫着要不要蹲下来闻一下,又怕姿势不好看显得局促,厉导已经喊了停。
“鞮红老师,这样效果好像不太好啊。”小唐从监视器那边跑过来在鞮红耳边轻声解释。
鞮红摇摇头,“不是,本来不是这样的。”
本来当然不是这样的,不管有没有借酒意,戏都不该是这样演的才对。鞮红只觉得一夜间被打回起点,明明设计的那么多细节,怎么放到眼前就变回干巴巴的台词?
今天没有一处是对的,人不对场景也不对,进来之前绝想不到场景给她安排的不是妆镜台,而是一张琴案。
琴案上只有简简单单一把古琴,两壶酒,一只酒杯,看起来的设定鱼玄机和陈子彦二人共用一杯的。
“换成梳妆台吧。”鞮红起身道。
小唐显然有些为难,“鞮红老师您稍等,我去问问我们导演!”
导演组和道具组那边显然因为这个要求头疼不少,不过想想人家毕竟是投资方之一,而且离正式开拍还有些时间,妆镜台就妆镜台吧。厉导一点头,道具组的小伙子小姑娘们撸起袖子就是|干,一把木头锯得惊天动地。
陈子彦的文替演员下场休息,先前几次调度,和替鱼玄机的女演员混得熟了些,就搬椅子坐到一起。
女文替比他还要小一点,刚上大学的年纪,但是身量五官都长得比较成熟,背影侧面和鞮红有六七分相似,这才入选了鱼玄机的文替。此时见男文替累的喘气,面色也不太好,就小声安慰了他几句,“你习惯就好了,这人可事儿了。”
“就听你说过,没想到这么麻烦。”
两人借着道具组那边锯木头钻电钻的声音当掩护,你一言我一句损得不亦乐乎。
“我之前替她那场,调度走了三个多小时,就为了等她。”
“等那么久。”
“耍大牌呗。”
“关键演的还不行,刚刚改得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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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苦。我至少不用当面遭她罪。呵。”
“就她刚刚那样,这戏根本没法接,逻辑都不通,根本没法演啊!”
“怎么没法演?”
一瞬间,震天响的制道具声停了,那两名文替皆是一怔,齐齐扭头看去,只见画着场景界线的门槛处,有一人背光而立,眸色冷冽。
全场寂静。
很快,她又重复一次。
“怎么没法演?”
作者有话要说: 请小天使们不要养肥啦!!玉玉在努力日更o(╥﹏╥)o大家多来看看吧,可以让身边读者朋友也来看看,不然玉玉真的完蛋了呜呜呜呜感谢在2020-02-2822:10:00~2020-02-2920: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025、时光笔墨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子20瓶;意错林8瓶;2333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那两名文替都呆住了,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居然会被人发现,被发现就算了还当着众人面直接发泄出来。大约是看出他们神情惊愕之余还颇有些愤懑之色,本不打算和他们多费口舌的渝辞耐心解释了句。
“就算难做到‘君子慎独’,在私人空间里说什么大家也听不着,但这里是哪?”
其实这种事渝辞从前不是没听见过,先前几年刚出乱七八糟事儿那会,她虽然不涉及其中,但也不是没被溅到过脏水。偏偏那件事她确实也无法说清道明,有时候进了组,化妆室门窗紧闭架不住隔音效果差渝辞耳力又太好,经常也会有些流言蜚语穿入耳朵。
但这事她也无法去怪任何人,单论她自己,在当初屡屡被抢走角色的时候,在各处碰壁所付出的和所获得的天平完全朝前者方向倾斜时,扪心自问,也不是没对鞮红怀过怒意,也有对两三密友宣泄过内心兜不住的情绪。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孔孟之道人人能背,但真正能身体力行的,除圣人外,又能有几人?
但是说白了,剧组也是一类正规工作场所。在这个圈子里人际关系与工作能力同等重要,可以不喜与个别人来往,关起房门来几个人围坐一圈说得再多也没人管得着,再或者,秉着不背后议人,直接单独约个时间,当面说也没问题。
但是眼下,剧组明显是在工作期间,而且还是在一堆工作组几乎全都在场的情况,好比一家公司的团体会议,性质一下就变质了。即便道具组的声音再响,也不该做出这么不合理的事来。
这两名文替少不更事加上缺乏素养,简而言之就是缺根筋,以为自己偷偷摸摸说几句,借着道具组的声音作掩盖,就可以发泄片刻自己心中的不快,哪成想就被渝辞抓了个正着。
“你,我……”那个女文替已经怂了,男文替也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幻想一战成名,当即就一拂袖子站起来。
“确实是逻辑不通,实话还不让人说了?”看他严词厉色,还真有几分古时候文人傲骨的错觉。
“实话可以说,那我也可以反驳吧。”渝辞一脸我也没说你别的什么呀的表情让男文替有些尴尬的咽了口口水。
身后的女文替环视一圈,发现整个剧组的人都在观察这边的动静,只有道具组的几个回了神,吭哧吭哧扛起木材,一把电钻奏出吃瓜的欢歌。
导演组那边眼观鼻鼻观心盯着监视器,小唐偷摸摸拉了拉厉导的背心,一脸“厉导您咋怂了,您得出来主持大局啊”的表情。厉导一把拍开小唐的手,回以一个“有事吗没事别逼|逼,没看见正看热闹呢嘛”的白眼。
渝辞目不斜视的看着那名男文替,看到人家有点发毛了,又转向那名女文替,问道:“你也觉得逻辑不通?戏不能这样演?”
男文替闻声立刻转向女文替,女文替表示自己有点慌,这不逼人公开战队嘛!在同流合污不是,在一夜爆火的欲|望催迫下,她昂首挺胸选择和男文替站在了一起,“对我们就是这么觉得的,可是事实也是这样啊。”
站就站了!反正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女文替慷慨激昂,视死如归。
道具组换上打孔器,深吸一口气对准位置,发出暗流汹涌般的打孔声……
渝辞也算是在这个圈子里沉浮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但慕名利之事谁又说得清孰是孰非。她只认准一条,鞮红虽然不是什么完人,但是不该她背的锅,就不能背。
没人知道你的努力,我知道。
付出了努力的人,不该被努力反噬。
“那么看好了。”
渝辞淡淡甩下一句,转头向片场拉出的明黄色入镜界线走去。
道具组心领神会,立马换上榔头,敲得是“Duang~Duang~~”作响,慷慨那个激昂。
鞮红看着渝辞冷着一张脸走过来,一直坐在休息椅子上捏着个剧本,向来都是坐姿优雅的她今天怎么看怎么有些畏缩,被老鹰啄怕了的小鸡似的,估计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有点OOC。
渝辞走到她跟前,瞥了她那只差不多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一眼,“现在可以吗?”
鞮红霎时反应过来,扭头和一旁化妆师道:“先化妆。”
化妆师点点头,跟着鞮红一起到离这个场景最近的化妆间,手脚麻利的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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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走到监视器区域,同那几位或叉腰或包臂正看得意犹未尽的导演微微欠身道了个歉,接着小声询问了一下一会的走位以及解释一下目前情况,和鞮红想要的做出的处理改变。总导演还没有表态,执行导演在旁边也就拿一只便携电风扇吹呀吹。
两名文替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两分钟,并非因为炎热而渗出的汗液微微浸湿里衣,刚入校门不久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会在之后发生什么改变,但是眼下的情景确实让人感受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之后更压抑的来了。
渝辞在厉导点头之后,重新回到他们面前,一张脸冷地比冰雪还要白。
“怎么了?”男文替终于出声问道。
“和你没关系,就是这位女生,能不能和我先配合下。”渝辞道。
“关我什么事啊!”
“不是你们觉得戏不能这么演,逻辑不对没法接吗?”渝辞冷冷答道。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剧组整这么一出大家谁都不工作了就站在这里陪你们耗,是因为剧组今天做慈善,替你们的学校自掏腰包来给你们答疑,你们居然还有脸说关你们什么事?!
那名女文替像是还要辩解什么在意识到自己和男文替性别上的问题后,站起身跟着渝辞走到场内。
渝辞蹲下在琴案前,把桌子上和地上的道具一点点整理回去,一眼也没给那女文替,“前面部分动作就按照鞮红刚才的来,情感逻辑方面,你觉得她是什么逻辑你就怎么演。”
女文替有些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局促,感觉脸上一片潮|热,看着近在咫尺的渝辞,一股莫大的压力笼罩下来,她开始意识到眼前的无名之辈或许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好打发。“那如果……”
“接不上算我输。”
渝辞一锤定音。
道具组又换上扁片木材开始锯拉,声音低沉喑哑,像寒风低号,万箭待发。
***
小唐跑上来把渝辞刚才吩咐要加的道具菜和一双筷子放上琴案,接着就跑下去了。
渝辞按照鞮红对那男文替说的要求,走上去将女文替虚虚扶住,甚至还模仿了男文替扶着人还保持距离的姿势,还原度百分百。只是配合她一脸面无表情,像不知道在讽刺谁似的。
“公子方才刚用了蟹黄糕,怎么可以喝这冷酒呢?且让我为公子斟酒。”那名女文替往杯子里倒好酒,就凹出一个镜头前拍照很美的姿势,但是台词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文绉绉的古语本来就不适合被作为台词说出口,但是如果功力够,这些文绉绉的半百话台词还是可以说的很有韵味的。
她本来是想把这个台词处理得稍微像日常语言一点,但谁能知说出口的时候居然把方才和刚叠在一起,这就有点画蛇添足。
但是该做还得做,女文替学着鞮红之前的样子,一手撑起额头,一手去取白玉酒壶,在本就已经盛了八分满的酒杯中继入美酒。酒液像一层液态琥珀将整个杯口边沿包裹上,继而缓缓下淌,很快便在桌上聚了一洼。
这一处当时是男文替接不住戏,鞮红那边因为每次练习对象都是渝辞,所以没出过类似状况,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然而对于渝辞来说,一切顺水推舟般自然。
她自琴案边上配合镜头角度坐下,含情脉脉地凝视斟酒之人,柔声道:“通体无瑕如凝脂,光下观之有粉雾,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听她这句话说出口女文替就意识到了问题严重,这个渝辞一开口说台词,整个气场就像变了一样,分明刚才还严词厉色,这会看着自己的眼神比男友看自己还真切深情。关键渝辞的五官还生得很美,被这么个自己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大美人盯成这样,不发慌那是假的。
如果刚才的压迫感是自己给自己心理施压,那么现在,就是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场真真实实压过来。
她心头一震,故意把原本打算放回的酒壶停在原处,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杯沿渗出流淌至琴案,案面平滑积不住酒液,断续间开始往地面上滴落。
本想看渝辞无法收尾,却没想到渝辞居然根本就没有去管酒液,深情的双眸间添了一分痴意,“今日得享此玉雕成的酒器,是子彦的荣幸。”
她这么一来,这酒液溢出就好像是为了印证此刻鱼玄机和陈子彦对彼此的痴,这份痴包含了许许多多沉淀在眉眼相顾间的怜惜,惊艳。这同之后陈子彦和绿翘偷情对鱼玄机逐渐厌弃的发展首尾呼应,更添讽刺。
最关键的是,鱼玄机和陈子彦身为情场得意客,不可能一下子陷得这么深。但别忘了,鞮红在这里的设定是:醉酒、非清醒。
完全可以证明,鞮红的设计逻辑没有问题,反是最合乎逻辑的一种处理方式。
甚至失误之举,一下子成了点睛之笔。
那女文替心中惊怒交加,神色变了几遍,再抬眼看渝辞,婉容和色,深情依旧。
艹!她还在戏里!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组:道具组明天去音乐部门报道!感谢在2020-02-2920:48:58~2020-03-0123: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雌雄公母男女鸡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光笔墨、雪花熱帶夜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雌雄公母男女鸡88瓶;时光笔墨10瓶;意错林6瓶;墨瑾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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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失态的只有自己。
渗出的汗珠从额角滚落,女文替捏着白玉酒壶咬牙,现在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渝辞的接法根本就和男文替的对应方式不同,可是她只说鞮红的逻辑有问题,又不能强制对方按照男文替的方式走戏。
念头一生,心气一横,竟将手指松开,酒壶脱力直接在空中划出一道垂直白影,发出玉石相扣声和落在厚实地毯上的闷响。
琥珀色酒液染开一片,她挑眉看向渝辞,神色间是懒得掩饰的破罐破摔。
“那这酒,公子闻着如何?”
这个台词出来,配上下一句玉杯增酒色亦增酒香,中间铁定要衔接一个陈子彦闻酒动作的,那么现在酒壶已经摔在地上,存在酒液的位置只有低矮的琴案以及地毯,无论是选择哪一处动作都不会雅观。
身边一群剧组吃瓜群众,都交头接耳起来。
执行导演在监视器旁边的小桌上坐着看戏,这会也扭头跟副导演窃窃私语。
“挺大胆,哪招进来的?”
“她妈是……”副导演把声音压得极低,也就只有距离为零的执行导演才能听见,后者随着副导演嘴唇蠕动,脸上表情逐渐夸张。
“这种关系怎么来当文替?”
众所周知,文替虽然稍微比跟组演员和群众演员要好一些,指不定还能捞到一个小角色露个脸什么的。但是大好青春年华,一遍遍只能拿看不清五官的侧脸甚至是背影来面对镜头,这样的体验一般哪怕没戏拍的小演员都不那么想经历,何况是这等家庭里有关系的女生。
副导演跟他挤了挤眉,“厉哥组不好进,但是合作的人都是精英,这不进来混脸熟,认人来的么。去年爆火的那个小花,以前不也是给大明星当文替,转头就给签工作室里头。都是撞大运。”
执行导演不置可否,付之一笑。
他们说话期间,场中氛围瞬息万变,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渝辞眼底深情。只见她唇角微挑,扬眉含笑,也不说什么,低头兀自在菜盘上挑选那两根差不多雕花玉箸,少时便挑出一支。
接着捻袖抬手,边说着话边用那筷尖儿往桌上淌着的酒液上打圈,散出圈圈涟漪,“都说玉杯能增酒之色,依我看嘛——”
言落,在众人快要瞪掉的眼珠子前,将那蘸了酒的筷尖儿就像点胭脂似的往那女文替唇上轻轻一抹。
那女文替也不知是惊得还是气的,瞪着眼睛整个人动也不动,渝辞轻笑一声,俯身在她唇前一寸处停留片刻,沿着脸侧移到耳边,开口声音里全是撩人的气息,仿若枕畔游丝。
“依我看,亦能增酒之香。”
***
鞮红从化妆间里出来的时候听到一阵汹涌澎湃的掌声,差点就软了腿,出个场这也太隆重了!
走到前面一看,哦,是给渝辞的。
她不知道刚刚渝辞做了什么,只看到那个女文替面如菜色的走到男文替身边坐好,一言不发,而渝辞也只是走到监视器区,和厉导凑在一处biabiabia不知道在商讨些什么。
剧组里很少有掌声雷动的时刻,即便她待过很多大牌云集的剧组,合作过大大小小的明星,剧组人员也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刻。鞮红连片刻犹豫都不带,真相只有一个:渝辞又整幺蛾子了。
直接叫来小嫒询问情况,谁知后者激动得两眼含泪,只一个劲拍手。
“鞮红姐,渝辞姐她太牛|逼了!!!你不知道!!她太牛|逼了!!”
鞮红干咳了一声,示意小嫒要淡定,这边渝辞就走了过来。
渝辞走到距离鞮红一米处停下,在掌声中向她伸出手。
鞮红突然有些恍惚,她不是没有得到过掌声,在很多颁奖典礼上她也曾听潮水汹涌,眼中倒映出灯光璀璨。
但是眼前的掌声不是给她的,渝辞却要把她带进去。神思飞转间身体已经本能做出了反应,回神之际,她已经和渝辞并肩立在掌声中。
鞮红莫名有些发虚,“不就是……走个调度吗?”你还真能惹事。
渝辞点点头,面色平静的好像就跟在自己家似的,“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鞮红:“……”
说实话鞮红是有些慌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也不知道那两名文替到底是说了什么自己什么话才让渝辞这样的大发雷霆——虽然她表面淡定但这种程度在鞮红看来已经是大发雷霆。因为渝辞早已经被生活的风沙抚平棱角,不刚但韧,就像之前在剧组里见到的,大多数情况下她应对方式是容忍。
现在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刚才那两名文替说自己设计的情感逻辑有问题……
那不是显而易见吗?说得连鞮红都觉得有道理。因为鞮红刚才的发挥……那确实有问题啊。
这种话听过就罢了,更难听的也不是没听过,当不存在就罢了,大不了回头一脚把他们踢出剧组……
胡思乱想之际微凉的手被人握住,渝辞轻轻把她往琴案边带,许是觉察到鞮红的心虚,她凑到她耳边咬了一句,“你发挥你的,我来接。”
一句话似一股暖流立时涌入鞮红心底,她坐回琴案前,地毯已经换了一条,酒器也都换了一套,捏在手里一如既往的冰凉,但这一次扶住她的手臂稳稳当当的把热源传过来,眉目之间全是婉色,言语声调温柔似潺潺碧水,将她心中紧绷的心弦放缓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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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对啊。”突然那名男文替出声。
渝辞和鞮红转过头,投来疑问目光。
男文替捏捏拳头,用他那口字正腔圆还没从播音腔里拗回来的话剧腔道:“之前她是戴着墨镜的,演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和对手演员有交流,像她这样,我连她的目光都捕捉不到,怎么和她交流。”
但这边鞮红已经上好妆,再戴上墨镜就显得刚才的化妆是多次一举。
其实这件事在刚才女文替的惨败后,已经算是解决,只是本着做事做到底,既然反驳就要反驳到对方心服口服。鞮红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渝辞从小嫒手里接过鞮红已经放下的墨镜,面无表情的对着那名男文替戴上墨镜。
“这样可以吗?”
鞮红的墨镜特别大,戴在渝辞脸上有种说不出的不和谐,鞮红看了眼没忍住“噗嗤”笑出一声。
对方听见笑声,转头看来,虽知道对方此刻一定是严肃微带些不悦的,正如每次排练时自己犯了低级错误时一样。但是这会儿那清凌凌的目光受了墨镜阻挡,像足吃了瘪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鞮红咬着唇硬撑,小腹已经忍笑忍到抽痛。
***
基本上的走位调度,渝辞已经提前和厉导沟通过,不必特意嘱咐,就能用肢体动作和语言台词另鞮红自然而然走对位置,操纵着机器的摄像师心中赞叹,就没遇到过这么省事的。
经年累月的实践,早已让渝辞对这块烂熟于心,她今年二十七岁,曾经也在深夜望着漆黑的窗外举杯,祭她逝去的年华。但是在演戏的时候,她会无比感谢,因为逝去的年华不一定代表着往昔不再,希望愈稀,而是换成了珍贵的经验沉淀在她身体的某一处,不会丢失,不会遗忘。
只会如美酒,历久弥醇。
鞮红突然想起她们第一次对戏,是林停别墅那一场,她NG到连自己都嫌弃自己,结果居然最后被渝辞带着走完全程。时间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分分秒秒随风而逝,人们被推动向前,却最终又重逢在时光的彼岸。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抗拒,将全身心都交托与对方,她信她。
昨夜软红三千丈的梦境再一次与现世结合,只是这一次鞮红没有醉酒,她万分清醒的感受着渝辞每一寸无形的撩拨,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明明当时那场排练已经耗尽了全部热情,只为了从那份意犹未尽的情思缠绵中解脱出来。事实是她今天一觉醒来除了宿醉有点难受外情感上那是水明如镜,一点杂念都没有,净化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步入空门。
结果这会子,该死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又从骨髓里冒出来,就仿佛今天醒来那会它们只是蛰伏似的。鞮红心绪越来越乱,直到渝辞的气息再一次缠绵在耳边,她想起上一次类似情景中下一秒就是对方含上自己的耳坠——
“啊呀。”
鞮红手一颤,正夹着菜的玉箸“啪嗒”一下掉在了毯子上。
完了完了,这可连累渝辞了。鞮红整个人僵坐在那,一旁正调弦的渝辞也被这动静吸引来目光。那目光本是柔情蜜意为多,却在看到掉落在地的玉箸时,暗了一暗。
鞮红莫名其妙地看着渝辞在她身边缓缓蹲下,看样是要去捡那玉箸,却在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调转目标捏住她左脚时,整个人都颤了一颤,那抹突如其来的触感就如一声令发,心脏疾如擂鼓,血液随这疯狂的鼓声激舞奔腾,跳动不歇,吓得她连忙抚上自己膝盖试图掩盖自己失态,却阻不住自脚面顺着小腿往上流窜的酥|麻。
“道长怎么不问,美人酒,当配什么杯?”
已经乱套的词排列重组,鞮红身上一轻,整个人被抱起压倒在琴案上。
琥珀色的酒液从倾翻的酒壶中汩汩淌出……
乌木案下雕花处,点点滴滴,断续间。
作者有话要说: 捡筷子经典情节,玉玉为了这段还特意看了下潘金莲和西门庆吃羊肉宴……
太馋了!!!想吃火锅!!!!!!!!
今天,玉玉这边发生了个事,相处了十年的朋友吧,也算是正式决裂,而且以后可能真的不会再说一句话的那种。为此玉玉还离开了一个待了很久很久的,一直当做是家园的地方。
待在里面的时候,希望和失望并存,现在一气之下离开了,当真百感交集。
感谢在2020-03-0123:59:09~2020-03-0302:0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界、时光笔墨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在古时候,女子的足是极为私密的存在,这个捉足|狎|昵的即兴发挥不仅完美圆上鞮红的失误,还给鱼玄机和陈子彦之间添上了抹含蓄又露|骨的风情。
很快两人便配合好场上工作人员,把下午拍摄的戏份调度走完,陈子彦的正牌演员也已经吃完中饭从B组赶过来准备。厉导点点头同旁边几个人对着监视器回放比划,两个文替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四目相对。
尴尬也没用,因为渝辞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渝辞看了眼跟前两只炸起一身刺的刺猬,淡淡开口:“这戏,能接吗?”
那女文替没答话,男文替声若蚊蝇,“能、能接。”
“逻辑,通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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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通顺。”
“那,能演吗?”
男文替喉咙滚动,“……能。”
“嗞呜——————”道具组掏出电钻适时配了个音。
“我也做过文替。”等道具组终于开始无声刷漆,渝辞才继续说道:“也见到过不少敬职敬业的文替演员,剧组每个职务都是值得敬重的。但是你们今天,自己学艺不精还把责任推卸给别人,实在是辱了这个职业。”
“能够进到一个优秀的剧组,是很幸运的事情。在年轻时就能和这么多行业内前辈合作共事,更应该谦虚学习,看到比自己优秀的就要朝他们的方向努力,觉得自己不能理解的就要去思考,而不是一味以自己浅薄贫瘠的知识理念去批判,去嘲讽。”
“不过在你们的人生道路始终要你们自己去走,我只提一点,”渝辞微微侧身,身后是坐在休息椅上一脸懵逼的鞮红,渝辞伸手一扬。
“请你们向鞮红老师道歉。”
***
那两名文替顶着火辣辣的脸跨出门槛,目光中全是不忿。
“演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没红。”
“就是,演了那么多年戏还没红,就没想过原因吗?”
……
这一次他们的声音很轻,但是落在心底的回响却很重,荡了一声又一声。
***
其实按照渝辞的身份,她本不该在这种环境下出头,而且鞮红大明星的身份也不适合她这种无名小卒来为其出头。但是今天渝辞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嚣张气焰,仿佛又回到能在片场和对戏演员吵到天崩地裂的少年时期。
七年,少年盛气被岁月掩埋,事世变更如转烛,若走马。
鞮红坐在休息椅上,化妆师在一旁帮她补妆,再过一会等造型师给陈子彦的演员辰灏做完造型,她也要进去换衣服戴发髻了。这时道具组已经完工,整个剧组也像人一样,仿佛进入了午休,安静不少。
小嫒打了份绿豆汤过来,“鞮红姐,消消暑。”
鞮红接过,目光瞥到小嫒手中另一份,“给渝辞的?”
“嗯嗯!”小嫒道:“渝辞姐今天过来也辛苦了,我给她也打了一份。”
“给我吧。”鞮红道。
小嫒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鞮红直接从她左手上接过那只乘着绿豆汤的纸碗,有些着急的站起来,去寻渝辞了。
一旁化妆师正是负责渝辞裴锦娘妆容的妹子的大队,参与过对裴锦娘妆容的指导和讨论,对渝辞也有点熟悉,见状笑道:“鞮红老师和渝辞老师关系不错啊。”
小嫒笑意漾了满脸,“那是当然~~”
***
鞮红端着绿豆汤走到渝辞边上,后者正坐在门槛外头石阶上刷手机,前方便是正午的烈日,刺眼夺目叫人睁不开眼睛,不过幸亏头顶上方有一角屋檐,投下一方荫蔽,让渝辞不至于太热。
想起她方才为自己辩驳的模样,还真有些百感交集。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她戏外那么锋芒毕露的样子,现在一个人静静坐在那,依旧清姿挺拔,卓然于群,但是身上的锐气已经完全收敛起来,看不到一丝影子。
而对于自己,鞮红也没有想到,以往按照性子一定会当场无视,直接朝剧组提意见的自己,这一回居然什么也没做,甚至在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话之后生了怯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待演戏这份工作,她开始有了谦卑。
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电风扇,按下喷雾+最高档的按钮,鞮红缓步朝门槛外的石阶走去。
突然送来一阵潮湿的凉风,渝辞抬起头,一份包装好的绿豆汤的递到跟前。
“谢谢。”
她道谢接过,那人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鞮红这还是第一次坐石台阶梯,想起以前偶尔在场景里头候戏,扭头远远瞥见过渝辞几次,无一例外她都是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那时没什么多余的想法,现在却是把心里头的疑问直接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总喜欢坐在石阶上啊?”
渝辞大概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先是微讶了下,继而答道:“没什么,就是习惯了。”
“哦……”鞮红点点头,剥开自己手里那份绿豆汤的盖子,就着碗沿喝了一口。
渝辞也转回头,放下手机,抓住塑料盖子的边沿拉开,含住一次性纸碗的边沿抿了口。煮得适中的绿豆在口中咬化成沙,和着清凉爽口的汤水散逸在唇齿间,回味甘甜。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起喝了会汤。
鞮红抬起头,“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有导演约你今天试戏吗?”
渝辞舀汤的手顿了一下,若无其事道:“放鸽子了。”
“哦。”鞮红点点头。
两人又喝了会儿汤。
渝辞突然道:“以前都是小角色,或者特约再不济跟组之类的,有时候没有坐的地方,就坐在这。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鞮红愣愣地听她说完,半晌才发表评价,“习惯就好。”
额……我说了个啥???
鞮红赶忙低头,用喝汤掩饰尴尬。
两人又喝了会儿汤。
气氛持续尴尬。
汤,见底了。
渝辞:……
鞮红:……
渝辞拿着喝完的一次性纸盒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鞮红见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可循环利用垃圾袋拉开,“丢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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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收好二人的汤盒,鞮红把垃圾袋放在小电风扇旁边。渝辞看着她动作,忽然开口:“你昨天晚上——”
鞮红被电到似的跳起来,“啊!什么?!”
渝辞显然被吓了一跳,拍两下胸口,定定看向鞮红,“我是说你昨天晚上——”
“我要去做造型了我听见辰灏出来的声音了你还想喝的话找小嫒去打汤要回家的话也找小嫒给你安排我我先走了拜拜!!”
望着鞮红落荒而逃的背影,渝辞歪了歪脑袋。
***
鞮红很头痛,她真的很头痛,等远离渝辞好一会儿后才有些缓过气来。要不怎么说断片是一种幸福呢,清晰记得自己醉酒醉到失态然后神识清醒神经混沌的自己借着戏对渝辞说出了那句……回想起来就想杀死自己的表白。
草草草草草草草!!!!
鞮红绝望的捂住脸,渝辞渝辞渝辞渝辞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啊啊啊啊!!!
其实说实话,鞮红自己连现在都分不清自己对渝辞到底是一个什么想法。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扪心自问那种因为初始的新奇和若即若离的距离感给她带来的直观刺激已经趋于缓解,而第一次排练鱼玄机和陈子彦调情的戏码时,渝辞带给她的惊艳和心动,同第一次在那楼阁中带她演出嫁前夜时萌生的悸动,交融而成似是而非的情愫,在酒醒后的中午,化作前生大梦一场。
仿佛正如楼涧鸣所说,浓重的情感发泄出去了,就可以回归平静。
但今天当渝辞出现,她依然能感觉到在其他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悸动?虽然没有先前来势汹汹浓烈到让她窒息,却依然如影随形,逃脱不了。可认真去想,却又觉得好像只是自己想多。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纠结到最后,只能躲。
鞮红下了戏正欲溜之大吉,突然被厉导叫住,通知她一会需要补一场,鞮红觉得这个厉导在和自己作对。
但她很快发现,岂止是厉导,整个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本以为私人化妆间应该可以躲避一时,没想到化妆老师居然领着渝辞开门进来,说知道二位老师感情好,渝辞老师手机电没了看外面太阳也大就喊她进来坐坐,哎呀也不知道渝辞老师手机怎么就这么容易没电。
那特么那么大太阳底下坐着玩手机可不得屏幕调最亮!能持|久才有鬼好吗!!
又或者鞮红跑到外面找辰灏对对后面的戏,干正事总不能撞见了吧!谁曾想那个辰灏对到一半说渝辞是她师姐,以前帮忙指导过毕设不如也叫渝辞师姐过来一起探讨下吧!
想不到你居然还认识渝辞啊!这会一口一个师姐叫得亲热怎么不见你在各大剧组给你师姐引荐引荐!!
就连回保姆车上,气都还没喘匀,就对上渝辞那双淡定如水的眼睛。
“你你你,”鞮红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你不是在化妆间吗?”整啥玩意呢跑着来!!!
阿伯笑眯眯的看向后视镜里一双璧人,“渝小姐说她有些累了,但又想等小姐下工,就来车上补眠的。”
“你等我下工干嘛?!”终于把矛头对准中心。
渝辞放下保温杯,“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鞮红被她了然的目光|射|到避无可避,涨红一张脸。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昨天既然都……表了白,可是渝辞反应却那么迷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罢了!
是死是活都看命,总比凌迟来得强!!
“那个,晚上,吃个饭吧。”
渝辞拒绝的干脆,“吃饭就不用了,其实在哪说都可以。”
鞮红:“那吃顿烧烤”
渝辞:“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很感谢评论里小天使们给玉玉的安慰,今天玉玉好多啦,谢谢大家!!!感谢在2020-03-0302:02:28~2020-03-0402:0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龍天4个;灵界、时光笔墨、1025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是夜,司机阿伯环城绕了两个圈才找到鞮红手机里头搜索到的整个瑶县唯一一家带有“烤”字的店面,因为老人家吃不惯这类油腻的东西,于是鞮红便让阿伯先去吃东西,等她们快结束了提前通知他再来接。
瑶县的饺子馆、面馆、小饭馆很多,但是烧烤类的一边都是路边摊,这对于鞮红来说都是很危险的。但鞮红认为,其实没什么危险不危险,就瑶县这种弹丸之地,入了夜能有十个人还出门就已经算不错了,更别提认出她了。
但是想起邬澔先前的千叮咛万嘱咐,和他那一动不动就开启的狂轰乱炸电话骚扰模式,鞮红决定还是稳妥一点,找个正规点的店面,开个包间,老老实实吃吧。
而且本身今天她想和渝辞说的事情就比较难以启齿,这要是身边围了一圈人,烧烤架前站着个老板……那她可说不出口。
二人进入店面后发现店里人真的不多,除了门边那桌聚着几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还真没其他食客的身影。那几个中学生根本无心在意新进来的客人,书包挤着堆在一边,一人一只手机正在开黑打着游戏,还未发育成熟的声音叽叽喳喳,还没上菜都已经把自个儿那边的气氛炒得热热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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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渝辞还是问老板定了一个包间。
包厢里的灯光很亮,鞮红检查好房间密闭性|转身摘掉墨镜。
渝辞抽出一张纸巾沾了点水边擦桌子边看她一眼:“你不常来这样地方吃吧。”
她知道鞮红爱吃烤串,但一直以来也只是见到鞮红点外卖,想来也是这样出身的千金大小姐,要是下到店里吃烧烤,那必定得是五星级大酒店里的烧烤吧?
“没有啊。”鞮红立刻否决,“其实这都是偏见,别说这儿了,我身边很多人还爱吃路边摊,有时候大家凑在一起开派对,还会讨论一下那条街路边摊好吃!”
渝辞擦桌子的手一顿。
“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私立高中管的严,我们就挑双休日逃出来,去街角找一家特别特别好吃的路边摊,一群学生就在那里喝扎啤,撸烤串儿,那个摊子是那几年我们吃过最好吃烧烤了,但是行踪不定,有些时候找一晚上都找不到呢!”
渝辞:“……”
鞮红继续说道:“我们家不仅我,我舅舅也特别爱吃烧烤!所以他现在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路边烧烤摊摊主啦!”
渝辞对着不慎打翻的水杯默默悼念,那撒了一地的开水是她逝去的三观。
“咔嚓”,开门声打断了鞮红的滔滔不绝,老板端着东西笑容可掬的迈进步子,同一时间鞮红蹲到桌子底下。
“你好,请问这是——”店老板目光也跟着扫到桌子底下。
渝辞一脸淡定:“没事,系鞋带。”
“哦哦哦,”店老板不疑有他,把菜一样一样放上桌子,然后推着他的小餐车愉快地送上祝福,“二位用餐愉快~~”
言落,挺着他圆鼓鼓的肚子关上了门。
鞮红在下面磨蹭半天,才头晕眼花的坐回凳子,扫一眼桌上,登时愣在当场。她晃晃脑袋,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眼花。
垫着烧烤纸的铁锅和满桌腌制过的生肉串后面,是渝辞面无表情的脸,“解释一下吧。”
鞮红闪电般掏出手机打开APP发现这费尽千辛万苦绕瑶县整整两周才找到的烧烤店——原来是自助的吗!!!
***
二人盯着在烧烤纸上冒出来的薄烟,下意识动了动喉头。
“你……你会烤吗?”
“没怎么……试过。”
“我……也是。”
“那……我试试吧……”
在鞮红崇拜的目光下,渝辞泰然自若的用铁夹夹起一片串号签字的鸡胸肉,慢慢移动到冒着热气的铁锅上。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渝辞放下铁夹,颇有科学精神的表示,“我们先烤一片试试。”
鞮红乖巧点头。
随着渐渐散发出来的烤串香气,鞮红和渝辞都舒出一口气,渝辞回忆着自己老爹做菜的手法笨拙的用铁夹翻动肉片,随口问鞮红,“你想同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我……我是想说……”一下子被拉回正题的鞮红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欲言又止的羞耻感笼上全身。
渝辞很有耐心,“没事你可以慢慢想,慢慢说。”言落继续翻动肉片。
鞮红在桌子底下对对手指,琢磨怎么开口比较合适。可琢磨了半天,感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毕竟她现在真的不确定那句尴尬到死的表白渝辞到底有没有听见,听见了如果是这个态度,是不是代表渝辞并不打算接受?那没听见的话……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
不行,看来还得试探一下!
“渝辞,有件事我一直很想问你,就是你对于……你有没有演过那种……边缘性|题材的作品啊?”鞮红问完后在自己心里默默点了个赞,毕竟同性之间的表白……应该要比异性之间的表白,更让人接受无能吧。
老实说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就连鞮红她自己也是震惊了好长时间到现在也还没缓过神来,毕竟自己怎么会喜欢女孩子,虽然她并不排斥这一群体,但是活了二十几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喜欢的是女孩,这还是挺骇人听闻的。
反正不论怎样昨晚都是自己脑袋发抽,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还是尽快亡羊补牢的好。
现在与其问表白结果,不如先问问对方对这个群体的想法,从对方最感兴趣的表演切入话题。
“嗯?”渝辞正琢磨着要不要倒点油,听见鞮红发问有些茫然抬起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啊……”鞮红紧张的绞着手指,“就是因为这种,这种题材,一般对演员啊不会太看重名气。而且这种题材如果拍的好,那不是没有可能获奖的呀,最重要的是很挑战演技嘛。”
渝辞边拧开油瓶的盖子边咀嚼鞮红的问话,“边缘性题材有很多,你主要指的是哪一类?”
哦!这该死的严谨。
鞮红扶额,她嘴唇开开合合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出答案:“是同——”
“噗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哪还有什么渝辞,空空如也的座位前是烈火中翻滚沸腾的食用油和逮谁射谁的油星子。
鞮红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下意识往里头瞅了一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要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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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架歪椅翻,鞮红捂着满脸生理泪水哀嚎着冲到离依然在滚油四射的铁锅最远的旮旯里,身边是同样瑟瑟发抖捂着手臂吹起的渝辞。
鞮红勉强睁着没被油星子溅到的眼睛,和渝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背痛的现实——
一个破碎的我如何去拯救一个破碎的你。
铁锅里的烤肉已经烤至焦黑,二十七年来渝辞大概从未料到自己竟然还有制作焦炭的天赋。流遍烧烤纸的食用油依然一副生人勿进的嚣张气焰,短时间内靠近是不可能了,渝辞拍拍鞮红的肩膀,“我去找老板。”
鞮红点点头,满脸的生理泪水显得她此刻格外楚楚可怜。
渝辞推开门沿着楼梯下到一楼用餐处,才往前几步便听到熟悉的惨嚎。
“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叔叔!!”
“呜呜呜真的好烫啊!!”
“叔叔救我们!!!”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叔叔这不是已经在帮你们烤了嘛!肉片马上就好咯,你们离远一点,这样就不太会被溅到。”
“呜呜呜呜呜叔叔!!!!”
渝辞默默上楼,回包厢。
***
等鞮红匍匐前进穿过炮火中心抵达目的地将自己的包包捂在胸口后,铁锅里的油已经烧到干透,那层雪白的烧烤纸已经和沉尸其上的焦炭难分你我。
体验了一把劫后余生的鞮红扒拉回椅子瘫坐上去,渝辞走过来和她坐在一边。
“你没事了吧?”
“你没事了吧?”
二人被这出异口同声搞得有点窘,各自扭过头,渝辞摸索着把铁锅的开关关上,摸出手机拿在手里。
“没办法,只能搬救兵了。”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了一圈,终于有仁人义士侠肝义胆披星戴月,承载着众人的希望推开了紧闭半小时的包厢门。
拉开椅子,三人同坐一桌。
面前是乌漆嘛黑的铁锅,空中是淡淡飘浮的焦糊味,却偏偏酝酿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染着宿命意味的禅韵。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
不得不惊叹缘分之玄妙,一切兜兜转转仿佛回到起点。毕竟数月之前热搜爆炸之时谁能想到,风浪过后竟还能有重聚之日。
卷去铁锅里头一片狼藉,潘配平振臂一呼,声若洪钟:“老板!!”
感觉整个店铺都震了下的店老板惊恐抬头——
“来五份脑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想吃烧烤,我好想吃烧烤,我为什么大半夜写烧烤,我好想吃烧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玉玉想把这篇文救活o(╥﹏╥)o玉玉会努力,玉玉在日更了,希望小天使们可以帮玉玉安利安利,谢谢!!!!】感谢在2020-03-0402:06:34~2020-03-0501:0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anbujian、傅晚歌、时光笔墨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nbujian30瓶;一卷冰雪、橘里橘气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潘配平一通操作猛如虎,正宗烤肉的香气散满一室,引人食指大动。鞮红和渝辞纷纷投来崇拜的目光。
“来来来这些都已经熟了,不要客气,尝尝我的手艺!”潘配平乐呵呵的用铁钳夹起金黄酥脆的烤翅挨个分入鞮红和渝辞的餐盘里。
渝辞拿着手机点开计算机界面输入面前食物大致卡路里,心里盘算着晚上的运动量夹起烤翅咬了一口。果真外酥里嫩,配合潘配平自带的烧烤调料,就和在非自助烧烤店吃的一样有滋味。
鞮红捏了根吸管转着杯子里的百香果汁,瞧对面渝辞心情不错的样子,踌躇再三鼓足勇气清了清喉咙开口:“咳,渝辞啊,我刚刚问的边缘性群体主要指的是那个……同、同|性——”
“呲————————”潘配平激|情翻动铁板上的烤鱼。
鞮红:“……”
渝辞:“嗯?你刚刚有说什么?”
鞮红重新精简了一下用词,再次开口道:“我刚刚主要是指同|性——”
“噗呲————————”潘配平一脸陶醉地在铁板上加了一只鱿鱼。
鞮红:“……”
渝辞放下手中餐叉,“不好意思,你刚才说指的是什么?”
鞮红干脆把最后三个字抠出来:“同——”
“噗呲———咕噜咕噜咕噜————呲——呲————”
鞮红忍无可忍:“潘、配、平!!!”
“啊?诶诶!!”正在努力和鱼肉片做斗争的潘配平被她这么一吼吓得锅铲都掉了,“咋了这?”
“你能不能——”
“暂时先够吃,别烤了你也吃点吧。”渝辞忙接过鞮红的话茬,把烤好的脑花递给潘配平。
“诶诶好!”潘配平接过盘子,乖巧的狼吞虎咽起来。
渝辞把锅里已经炸得发卷的鱿鱼烧用刀切开,夹在盘子里洒上孜然递给鞮红,“你要说的是对同|性产生恋情的人群吧?”
“哎你怎么?”鞮红茫然接过鱿鱼卷,她记得之前好像没有把话说话啊。
渝辞当然是根据音节和前缀猜的,但是眼下并没有解释这些的必要,直接道:“这类群体其实在当代生活中并不少见,当然即使数量很少也并不能说明他们的存在没有道理,也不能说明他们人格或其他方面的能力就该低于异性恋群体。我小时候因为母亲的关系接触到一位极受人尊重的女士,她是一个领域的精英,同时她的爱人也是一名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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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和异性恋群体一样优秀,也同样有着站在站在阳光下与爱人并肩的资格。这种资格同样适用于其他边缘类型的人群乃至所有人,聪慧愚蠢、出身地位、获取财富的能力,都不应该成为划分人群品级的标准,唯一的评判条件,是善恶。”
“小渝你说的太好了!!”潘配平咬着脑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就差原地起跳带头鼓掌。
鞮红呆呆看着渝辞吞咽了一下,她花了三秒钟在消化渝辞这一番正义凛然的言辞,花了五分钟回忆自己起初问了个什么问题。
“那个不是。”鞮红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渝辞平淡的扫来一眼,“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潘配平那双大如铜铃的眼睛跟着看过来,腮帮子一鼓一鼓。
不是怎么成这样了,鞮红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舅舅就是跟个男人跑了,不是哎呀我说这个干嘛!总之我不歧视啊哎呀!!”
这回轮到另外两人震惊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有一腔吃瓜的欲望,但是还是恪守分寸,没有继续追问。
鞮红也不打算多提舅舅的事,虽然还是有点焦躁但是知道了渝辞的回答,程度也减轻不少。不过虽然渝辞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情绪,旁观别人的故事和落在自己头上终究有些区别。
“emmm……”夹起盘子里已经有些凉了的鱿鱼,鞮红斟酌着开口:“那、那这么多年,如果说,有相同|性别的人对你表白,你会怎么应对啊?”
这个问题其实问得已经很露骨了,基本上和有没有同|性别的人对你表白过的意思一模一样,只要稍微有点成熟人士的思想应该就会知道对方在暗喻什么。
结果渝辞一搁筷,一抬头,秀气的眉宇间是对朋友坎坷情路的深切担忧,“怎么?你被女孩子表白了?并且对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正在因此苦恼吗?”
鞮红一拍掌,直接把那块鱿鱼拍回了盘子里。
“所以,”渝辞觉得自己料中了,“是剧组里的女孩子吗?”
鞮红扶额,渝辞眉头愈发紧缩,潘配平自从被鞮红凶过之后就再也不烤什么了,哼哧哼哧吃着他的脑花,但是听到这里也停了筷子,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比渝辞还认真的盯着她。
鞮红拍案而起,“潘、配、平!”
躺着也中枪的潘配平:“啊啊啊??”
“你快烤!!!”
“啪呲————咕噜咕噜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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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纠结了半天问渝辞要不要一起上厕所这个愚蠢的问题之后,鞮红作出了智慧的决定——俩人去弄堂说。
在弄堂深夜的冷风缓慢结冻的鞮红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一旦开端是愚蠢的,那之后的选择也必然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蠢上加蠢,无可救药。
明明只是想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这么从温度适宜的保姆车转移到烧烤店,又从烧烤店转到这个乌漆嘛黑夜风瑟瑟的小弄堂里。
造的什么孽呦……还不如叫阿姨煮了东西带回家里慢慢说!!!
渝辞正好披了件长款风衣外套,夜戏赶多了,对这种昼夜温差问题早就习以为常,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哪怕现在有人陪着也本能地带着外套。鞮红就不一样了,保姆车对于她来说就相当于仙侠文里修仙人士的随身空间,外套毛毯什么的全都丢车里。
阿伯回去的时候嘱咐过她带上一件,但鞮红觉得也就进出烧烤店几步路,没必要那么娇贵。于是现在只能穿着件保温指数能同泳衣媲美的清凉夏装,在小弄堂的寒风里透心凉心飞扬。
忽然身上一暖,鞮红蓦然抬头,渝辞正在帮她把风衣领口扣紧,若有似无的沉檀随着她气息靠近一点点萦上鞮红鼻尖。
此时的距离很近,近到几乎可以听到彼此血液在心脉中奔腾的声音。
渝辞的风衣很长,鞮红比她矮两三公分,风衣足以裹住她大部分|裸|露在外的肌肤。在寒冷中待得久了,身心都会对暖意格外敏感。
一股股暖流自四肢百骸中涌入,烧烤的气味已经在冷风中荡然无存,而渝辞独有的沉檀经高温熏过后散逸出的奶香却像缩在她身体里似的,一靠近便丝丝缕缕缠绕过来,引得鞮红呼吸都错了两分。
传说有一些独特材料配以神秘工艺制成的熏香能驱遣人类的神识意志,编造梦幻侵略现实,在虚无之海上建起吊诡陆离的城堡,耸入云天,海雾蒸腾。女妖的歌声自彼岸而来,徘徊在虚与实的边沿,邀你与她共赴一场沉沦之约。
鞮红突然有些后悔,其实似乎和渝辞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想想也还不错。念头一出她连忙晃晃脑袋,冷静冷静,怎么又莫名其妙就这样了,鞮红啊鞮红你不能一时冲动害了人家害了自己啊!!!
“那个渝辞!”
渝辞正帮她系好腰带,她这套风衣颜色很浅近于纯白,衣带设计的很独特也很长,如果穿上不系起来很容易拖到地上弄脏。闻言手中不停,道:“怎么了?”
“我认认真真问你个问题啊。”
“我不冷。”渝辞以为她要问这个,先行答道。
“啊,这个,啊我其实不是想问这个,不不不我这个问题其实也想问的,但是这不是我现在想要问的问题。”
“你说。”渝辞轻笑一声,放下手规规矩矩站好,同样认真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因为着急难得语无伦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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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问,”鞮红深吸口气,再出口已是极其冷静的语调,“昨天晚上我为了更好的沉浸到戏里,喝了不少酒,而且度数都比我平时喝的要高。我这人有个毛病,喝醉酒以后就会说很多胡话,昨天又是在演戏,情感情绪都很杂乱,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不太合适的话,或者对你做出什么……不太合适的事情?”
问题问道这种程度已经非常明显,如果她那天晚上真的说出什么不太合适的话,或者……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也不排除有断片导致她记不起来,做过的不合适的事情。那么渝辞一定会知道对方的意思。如果无事发生,那就大吉大利,相安无事。
一口气说完,鞮红总算轻松了不少,她长长呼出口气,拍拍跳动加速的心口,等待渝辞给出的答案。
“噗。”渝辞突然低头笑了一下。
这回又吓得自以为冷静下来的鞮红慌了神,“怎怎么了?”我|去!难道我真的说了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吗!!
渝辞轻咳了声,“你这么郑重我原先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原来你今天一整天不对劲,一直在忧愁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来啦~~~~争取明天多更一点!!!!!!更新时间玉玉尽量努力稳定下来。说实话这两章,玉玉真的一边写一边馋,这一章之所以写的这么慢,主要是因为我太馋了,太馋了,一个很久很久没吃烧烤的人大半夜写烧烤,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感谢在2020-03-0501:03:58~2020-03-0623:4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織田信短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傅晚歌、时光笔墨、雪花熱帶夜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織田信短10瓶;意错林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鞮红原地立正,静静地等待着终极审判。
渝辞沉吟片刻,道:“你放心,没有什么。”
特么这答了跟没答有什么区别啊!!鞮红一口老血梗在喉头,“我有没有说过什么……哎呀就是,就是台词以外的话??”
渝辞点头,“有啊。”
鞮红大脑瞬间当机,血液从前额开始凉透四肢百骸,她咽了咽口水,几乎是极艰难的、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开口:“我……说了什、么?”
渝辞失笑,“你昨晚改的词还不多啊?”
鞮红:“……”
见鞮红严肃的模样,渝辞意识到问题的严峻,自认识鞮红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的她这么紧张,甚至已经紧张到有点神经兮兮的地步。难不成,她真的借着酒意说了什么胡话??
渝辞搜肠刮肚一番,突然一掌拍上鞮红肩膀,后者被她吓得一激灵,抬眼便见渝辞变得同自己一样的严肃的神情,鞮红不禁屏住了呼吸。
“放心吧,”渝辞用一种沉重到有些肃穆的语气答道:“你没有骂我。”
鞮红:“???”特么着更不放心了好伐?!?!
渝辞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没有打我。”
言落又安抚性的拍了拍鞮红的肩膀,露出了然的表情,“我懂的。”
不!!我觉得你没懂!!
如果条件允许,鞮红当场就能表演一个吐血三升。
“我说的不是这些!!”
“那还能有什么?”
“还有——”
鞮红猛然噤声,小弄堂灯光很暗,只有道路尽头转角处才依稀有些路灯光亮,映着今夜惨淡的月光,更显昏沉。但是鞮红的心却终于清明起来。
一整天的她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呀,已经差不多明白自己对渝辞的感觉已经淡化,应该是甚少入戏的自己被强行卷进鱼玄机的情感浪潮之中,所导致的后遗症。
楼涧鸣的方法确实管用,至少现在她可以冷静地对待这个问题。那么所要忧虑的只有昨夜她迷迷澄澄借着醉意说出的表白。
虽然一晚上她拐弯抹角的探口风并未让渝辞告知她想要的答案,但是根据渝辞云淡风轻的态度,可见昨夜自己大概率应该是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初晨在枕席间颠倒梦幻,如赤脚漫步在滚滚云海之间,宿醉的不适和昨夜情浓搅混在一起蚕食她的神识,而到了现在她终于从迷雾中把自己拨出来,睁眼看到一丝清明。
即便她真的说了什么不可回转的话语,以渝辞这样能清醒分清生活和戏剧的人定然也会理解。而且以渝辞刚才的反应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昨夜这个节点有任何改变。
那么既然如此,她又何须再执著纠缠些什么呢?
原来一直困扰着她的,紧紧只是问题的表象而已。
想通关节后,鞮红长舒出一口气,“没什么,是我自己纠结了。”
渝辞莞尔,拍拍她的手臂转身就往弄堂尽头亮着灯光的方向走。渝辞今天穿的也并没有很多,冷色调款式简单的开领白衬衫和将她那双笔直修长的双腿完美勾勒的长裤,收至小腿中部的夏款长靴在尚有些潮湿的青石板路上踏出金属质感的回响。在冷月光辉下拉出一道的清拔卓然的影,仿佛她生来就是如此茕茕立于世,引画师作者豪情挥墨,牵出一段遐想中的恩怨情仇。
以前曾听人说的,在厉害的导演面前,再美丽的皮囊都是枉然,他们中意的往往是有故事的灵魂。不论漂不漂亮,往镜头前一杵,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有些演员就能让人感觉到:她是带着故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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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觉得,渝辞就是这样的演员。更何况,她本身就有着很多故事。
叹着笑了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还真是被渝辞这人带歪了。鞮红摇摇头,抬脚准备跟上前方已经快消失在转角的身影——
“唔!”
忽然身后一股劲风袭来,鞮红脚下一滑,猛然摔倒在地!!她来不及去管撑在地上传来针扎似锐痛的手掌,一门心思只记挂自己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别人的衣服,她摇摇晃晃试图站起来,方才受击的后脑勺适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闷痛,路尽头转弯处的灯光瞬间变成了无数点,晃晃悠悠迷乱了原本的视野。
又是一声击打肉|体的声音,鞮红背部传来一声骨节腔气体震动声,脊椎一麻整个人再次摔倒下去,脑海中传来清晰的两个字:遇袭!
从未进行过搏击训练的身体每一处肌腱骨骼都在叫嚣着力不从心,雨点般拳头全部往脆弱的头颅招呼而来,鞮红几乎是本能的护住几处致命点,脑中飞速转动。
瑶县人民朴实无华,这里虽然荒凉但好歹是居民区,晚上应该都在家吧!!现在呼救后果应该不会更糟糕。
“救命!!救命啊!!!”鞮红缩起腿护住开始遭受攻击的腹部,忍着岔气的锐痛大声呼喊:“救——唔唔——”
冰凉的手掌封住她开合的唇,植物腐烂的气味混着铁锈味强势霸道地钻入鼻腔,阴冷的声音如毒蛇般缠绕上耳廓。
“住嘴,引来人我们一起没命。”
鞮红猛然睁大双目。
这么狠?!咒人还带咒自己?
看来是遇到亡命之徒了,鞮红暗暗心惊。
身后的人紧紧箍着她往墙边挪,他身量明显比鞮红高出很多,基本上整个过程鞮红的脚就没有沾到地,两人最终隐匿在一块凹凸的死角。
有两束手电筒的光亮伴随口音浓重的询问,从弄堂口往这里而来。缓慢的脚步声暴露了身形的蹒跚,应该是刚才听到鞮红呼救声的老人。
鞮红心头猛跳,脸上捂着的手倏然收紧,蒙得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两位老人找了一路,没有找到什么踪迹,只得低声谈论着消失在弄堂的尽头。弄堂又重归寂静,鞮红僵着身体不敢动,身后的暴徒终于将手上力度放轻了些,只是声音依然阴冷得像深秋巷尾的泥泞坑里积了三天的水洼。
“鞮红,好久不见啊。”
鞮红心头猛震,一开始她还不敢冒认,但是这一声开口她便确定了。男人的声音很沉,但是听上去明显是长期压声带习惯使然,他本音应该很年轻,尚带着少年时的音色,和声带动过手术后遗留下来的沙哑。甚至连发J开头的字音时拿舌头抵住门牙的习惯也还未改变。
但是这个人不应该在这里,他此时应该被困在最深最冷的监狱里,日复一日等待死亡的到来。
就仿佛魑魅行于白昼,恶魔显于人间。
受到极大震颤的鞮红此时倒是突然冷静了下来,捂在她嘴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新鲜的空气大股大股涌入她的口鼻,喘匀了气,鞮红才如梦初醒的说出那个,她早先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遇的名姓。
“游千刃。”
紧贴着她整块脊背的胸膛传来闷声震颤,是游千刃在笑,鞮红呼吸微微紧促,胃部开始翻涌一波波作呕的欲望冲击着食管几欲冲口而出。
他居然越|狱……这个认知刺激着鞮红二十几年来受到良好教育的认知,她从小生活的圈子非富即贵,母亲更是遇到机会便会让她去认识各个领域内值得尊敬的前辈伟人。
游千刃的父亲是鞮红母亲少年时的同学,因为家境相似,所以二人在成年前就有过几面之缘。鞮红虽然知道面前这个看着白净的少年不爱学习,总是在钻研一些和主流价值观相左的事物,甚至有一些叛逆和寻花问柳的花花肠子,但是家庭教育的理念,以及母亲的故交这两个硬性关节点,一直让鞮红无法将对方和那些亡命之徒联系到一块。
其实先前在小嫒搜集到的信息和越莹父亲口中得知对方惨无人道丧心病狂的行事之后,她对这方面的认知也仅仅只是觉得游千刃受人唆使,毕竟大学后离家太久,他的长辈并不能时时刻刻监督在他身边。当然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所以鞮红只是让哥哥打听一下游千刃上大学和毕业后的交际圈,并没有明确得知他这件事具体受谁唆使。
因为游千刃本身和鞮红就不是在一个社交圈子里,所以再往后鞮红也没有关注。亲手将游千刃送入监狱,便已经是她愿意主动管的最大程度。
可是鞮红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游千刃居然敢知|法|犯|法,在做出那种无法回头的事情之后,再一次一意孤行,踏上这条与法|律|法|规相悖的绝路。
“你怎么不说话?我以为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会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游千刃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气息喷薄在鞮红的后颈处,如毒蛇般蜿蜒向上,钻入耳孔,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也不对,其实我们前不久也算刚交手过过招。”游千刃忽然想到什么,声音伴着气息在胸腔内明显地震动,一下下打在鞮红的后背处。他感受着猎物的颤意,玩味似的补充道:“有谁能想到,当年只会玩布娃娃的小姑娘,已经能操纵几十个营销号,利用各个领域的精英人才来成全她心中可笑的正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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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你可真是,了不得啊。”
最后几个字被游千刃一字一顿咬的死紧,几乎都能从里面听到齿骨相扣的咯咯声。鞮红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游千刃,我也确实没有想到,母亲口中故交的孩子,居然会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情。”
“谁准你提我爸!”
一拳头裹挟着怒气胡乱地朝着她面门挥来,鞮红避无可避,被打得头一偏,鼻头几欲爆裂的酸胀火辣辣得窜上天灵盖,一股滚烫的液体缓缓流下。
游千刃恶狠狠得掐紧她的下巴,“你算个什么东西,温室里浇灌出来的花朵,就算早早死了妈,还有你爸你哥来疼你。这么多年,受过一点罪没有?你哪来的资格去说别人家的教育!”
“你只知道每天起来,自己房间外的天空很蓝很美,哪里知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多少人正在经受你想象不到的苦难!!”
“像你这样家庭幸福的小孩哪里会知道,有些小孩正躲在他母亲的衣柜里,亲耳听着外头他爸爸杀他的妈妈!!!”
游千刃怒极,数月监狱生涯和这几日日夜不分的逃亡使得他一双原本澄澈的眸中血丝遍布,赤红一片。他压低声音在鞮红耳边咆哮,整个身体颤动不止。
“你从来都遇不到,你从来也不会想象的到,像你这样的人懂得什么,懂得什么!!”
他像是骂的倦了,整个人除了箍着鞮红的手臂依然力道如旧,其余身体部分都像是被抽干了劲道,带着鞮红极缓,极慢的靠着长满青苔的弄堂墙面缓缓滑坐下去,浅浅的积水浸湿他的衣裤。
“你几岁了?”
突然安静的空气中传来鞮红冷淡的声音。
“你说什么?”游千刃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问你几岁了?”鞮红冷静重复。
游千刃大约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打鞮红,也没有说什么,他站在鞮红的背后看不到鞮红此刻的表情,但他知道鞮红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嘲讽的。
“你接下去是不是还想说,越莹是死有余辜?因为她出身不如你,做生意的本事不如你,甚至可能对家人的爱也没有你深,从小悟到的道理也没有你多,凭什么她就可以在父慈母□□中生长,凭什么她就可以背着小提琴在灿烂的阳光下踏入心仪的校园,凭什么她就可以在父母的鼓励下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鞮红学着他的语气,拖着淡淡的嘲讽,末了还问他一句:“对吗?”
“你……”游千刃出口的声音早已不像之前那么冷硬,他像是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恢复先前的语调,低沉沉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想说什么?”
“每个人都不能选择如何来到人世,但是可以选择来到人世后如何做人。”鞮红淡淡凝视着面前同样生满了青苔的墙面,月色映亮她眸中的光,“你的父亲杀了你的母亲,毁了你的家庭,你应该去找你的父亲。你对越莹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设局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制造车祸,毁去一个无辜少女的家庭,你这个作法同你的借口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你和你深恶痛疾的父亲,有什么区别?二十多岁的人了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需要人教,难道不觉得可笑?”鞮红冷笑:“依我看来,你真不愧是你父亲的好儿子。”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弄死在这里!!”游千刃的声音已经全部变调,他的疯狂撕扯着他的理智,手中力道掐的鞮红几欲骨碎。
“我杀三条命,用我一条命换,血、赚!这次不用你哥哥出手,大明星鞮红的死亡足够让我被送入牢房。”
鞮红怒极反笑,“你不会因为杀害我之后因舆论发酵被判死|刑,你依然会因为在你眼中那两条低贱的生命,被执行死|刑。”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鞮红面上冷静,双手早已冰冷到颤动不已,这两天的换到手腕间缠着的金鱼玉佩恰时滑到她掌心,鞮红连忙握住。温润玉质源源不断得往她心中输送着力量。
“而且,这里你的声音哪怕再轻,也能自下而上传到每个住户的耳朵里。这里这么多住户,就算十个里面有九个是缩头乌龟,也总有一个会把你父亲的罪行曝露于众,利用法|律让你罪孽深重的父亲来陪罪孽深重的你。”
“我让你再说,我让你再说!!!”游千刃终于控制不住音量,像是再无顾虑般狂吼狂叫。捏住鞮红脑后的长发将她转了个面,死命地就要朝墙面砸去!鞮红闭上眼睛,掌心里紧紧握住母亲的玉佩——
“额啊!!”
骨骼中的气体猛震,发出的骇人听闻的“咯吱”声响。耳边风声急劲,凉意自四面八方灌入,鞮红被人连带着摔倒在地,而后下一瞬她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睁开眼,是渝辞心急如焚的面庞。
预想到的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鞮红恍惚一瞬挣扎着扭头,正看见不远处,游千刃正与一人搏斗,被人一拳喂在左颊上,踉跄了五六步。那人拳风刚猛,身形魁梧,不是潘配平是谁!
在武戏从不用替身,正儿八经从武当山下来剑还没收就一头扎进影视圈的潘配平面前,只学过几招花拳绣腿健身格斗的游千刃根本不能看,几招几式就把他直接啪在墙面上。
游千刃喘着粗气,潘配平向后退了几步,一贯憨厚的眼神中透露着看蛆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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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游千刃声音嘶哑,他气到极点,忽然手往背后一抹,霎时寒光出鞘。
“小心啊!!咳咳咳咳……”鞮红看得真切,连忙提醒出声。
潘配平余光瞥见身已行动,他侧身躲过游千刃毫无章法的乱划,直接以掌代器,最小幅度的弓步斜劈,将游千刃半截身子震得麻了一麻。
游千刃没想到对方这么一个重量级人物,居然动起来如此灵活,自己甚至眼睛都没有看清就被人打翻在地上。潘配平听得地上那蛆成了精犹在嘴里嘀咕什么,抬脚踏上游千刃的前胸,断碎三根肋骨。
警|笛声自远处传来,警|灯闪烁间,游千刃再度伏法。
鞮红冰冷的手终于开始回暖,巨大的后怕感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入,她终于伏在渝辞肩头失声痛哭。
潘配平拍拍手心沾上的泥,捡起先前放在路边一包东西走过来,“现在没事了,我打包了烧烤,我们要不要吃一点?”
有一名小警|察跑过来告知他们一会需要一起去警|局做个笔录,渝辞点点头,“没问题,麻烦带个路。”
惊心动魄的晚上终于在警|笛声中落下帷幕,潘配平提着烧烤在旁边走着,渝辞半搂着鞮红,让对方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自己身上。
离开之前,渝辞忽有所感,前行的脚步倏然顿住,灯月辉映下她回首凝望。
遥远天际墨蓝一片,浓墨染似的云翻涌着遮住了月光。有一只无形的巨掌,遮住了人们的眼睛。在这片阴沉晦暗的笼罩中,无数反抗挣扎如石沉大海,风过无痕。
但总有一处,月光透云层而出,挥动光戟,驱云破雾劈开混沌,皎洁而锋利,柔软却骁勇,让点点辉光洒落在少数人的眼睛上。
而后,他们接过使命凭一腔孤勇战至启明星耀亮世间。
天光破晓。
***
“这个事说来有些奇怪,租客来自京城,可是磁场动静最大的却在瑶县,你说奇怪不奇怪?”
有人在京城哀毁骨立,举目无亲无望;
有人在瑶县偏居一隅,掀起巨浪滔天。
***
渝辞从鞮红额头上取下温热的毛巾放入一旁脸盆,随即换上一块早已备好的新毛巾轻轻压在发烫的额头上。
鞮红大约是受惊过度,从昨天晚上回来后就开始发烧,直到第二天晚上还没退下。渝辞回想起的前不久鞮红也在她面前发过烧,不由得摇摇头,看来这回等她烧退了一定要劝她多运动运动,增强抵抗力,这身体素质怎么在分秒必争的内娱圈熬下来的也不知道……
鱼玄机戏份的拍摄进度自然又耽搁下来,渝辞帮忙去请的假,她并没有把鞮红遇袭这件事情暴露出来,昨夜做笔录时,也以鞮红工作室的名义要求将此事严格保密。一来不想将这件事闹大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毕竟鞮红当时处理这件事还牵扯到她的哥哥以及其他人脉,而且之前公开的部分也并没有和鞮红扯上联系,就连渝辞,如果的不是伺机而动时听见游千刃说这些话,她也不知道原来之前的事情是鞮红想办法解决的。
二来是鞮红只想做明星,在她看来什么救苦救难人人称道的大英雄,和她本身并没有什么联系。她并不想让一些宣发平台大肆宣扬她的行为,疯狂往她脸上贴金。这样的结果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所以哪怕第一点可以通过一些方式隐藏保护好,她也不希望得到一些夸大其词的赞誉。
同生天地间,不过都是人们互帮互助而已。
有些事都是鞮红昏迷之前发生的了,渝辞摇摇头不再去想,端起脸盆轻手轻脚的走到房间内置的卫生间旁边正欲进去换水,却见房间门裂开一条缝,小嫒探头探脑走了进来。渝辞连忙眉头一皱,严肃的摇了摇头,目光示意噤声。
小嫒做了一个“O”字嘴型,点点头表示明白。继而轻手轻脚入内踩到地毯上,把门关紧。这个地毯是渝辞上午去超市买来的,目的就是行走进出时可以无声无息,不影响到床上人的休息。
小嫒沿着地毯走到紧闭的窗帘边,将手里打包的食盒轻轻放在小茶几上,怕沙发声音大也没敢坐,就站在那里直到渝辞又端了换好水的脸盆毛巾出来。
二人寻思着去到客厅吃饭。
“渝辞姐,其实之前也是因为这么个事,但是当时鞮红姐说这个必须保密,所以我就没和你说。对不起啊……”
小嫒咬着手里的饭团,低声解释。
渝辞想到什么,问:“你说的是……我杀青那天?”
“嗯嗯嗯,”小嫒点头如捣蒜,“就是那天,哎呀看你们现在误会解除了我就放心啦。”
渝辞舀了口汤,浅笑道:“其实并没有什么误会,我只是……”她顿了顿,“算了,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
“嗯嗯嗯,”小嫒又疯狂点头,“过去了过去了,渝辞姐你和鞮红姐以后有话就说,反正你俩好好的就成。”
“嗯。”渝辞也点点头,低头吃饭。
“诶渝辞姐。”小嫒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你下一部戏有没有定下是什么啊?”
放到几个月前,坐在宿舍里捧着笔记本到处搜索实习公司的小嫒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几个月后,她会跟她喜欢了好久的演员渝辞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
有时候做人真的就跟做梦一样,谁也想不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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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嫒会这么问一个是想着,毕竟这是第一次和渝辞面对面单独坐着吃饭的机会,还有一个也是因为,下一次这种机会不知道会出现在什么时候。加上她一向都是鞮红的颜粉,渝辞的事业粉,渝辞能够合作到《鱼玄机》这么优秀的剧组,还通过自身努力争取到裴锦娘这么一个优秀的角色,小嫒也一直为她高兴。
现在裴锦娘的戏份已经结束很久,演员的空窗期很可怕,尤其是女演员。虽然现在都在鼓吹说“女演员的年轻是宝贵财富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女演员青春很短只有几年这种想法是狭隘的”,但是目前内娱圈不比欧美日韩的影视圈,在角色上,女演员确实要比男演员约束更多,选择也相对更少。
渝辞的年纪注定要比同龄演员更拼一点。
“还没有。”渝辞没有什么停顿,若无其事答道。
就好像这种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对她来说并不造成任何影响。
“那,那……”大概是渝辞回答的太干脆利落,导致小嫒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她本来想问,就算没有确定的有没有意向中在谈的,但她又觉得这个问题如果答案还是否,就与在偶像伤口上撒盐没啥区别。
默默扒了两口饭,小嫒没再做声。
看着对面小姑娘一鼓一鼓的腮帮子,渝辞轻笑了下,停了筷子。“想问什么就说,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什么事。”
小嫒受宠若惊的抬起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渝辞简直要被她这生动的模样逗乐了,到底是还没出象牙塔的小姑娘呀。
“没事,你问。”
小嫒停了咀嚼,犹犹豫豫开口:“那个……渝辞姐。”
“嗯?”
“我,我有些话可能真的不太合适,我也觉得我不能用无知来当勇气……”小嫒一通胡言乱语完,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渝辞,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其实,鞮红姐有几次和我单独待着的时候,有和我说过她想帮你引荐给一些优秀的剧组,但是之前和你提过,你拒绝了。所以她怕你生气就没那么干。”
小嫒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渝辞的表情,见后者并没有露出不悦的情绪,继续说道:“渝辞姐,其实鞮红姐是真的很欣赏很欣赏你,也希望可以帮点忙。我,我知道渝辞姐你有你自己的骄傲……我、我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渝辞姐你的粉丝!”
说着,小嫒突然想到什么跑到沙发上拎起自己的包包跑到渝辞面前,从里面翻翻翻,掏出一本贴满了漂亮卡纸的迷你小本本,边翻边给渝辞看,“渝辞姐你演过的所有角色我都看过,我还写过一些影评,我真的是盖了戳的小金鱼啊!!”
“我喜欢渝辞姐也是因为渝辞姐的骄傲在这个圈子里非常难得,我真的很敬佩,但是鞮红姐的帮助其实也不和这些冲突呀……那……我,我就是想说,毕竟渝辞姐你有这么好的演技,你那么有才华,你长得也那么好看,秒杀一票女演员,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鞮红姐的帮助啊?”
小嫒实在有点紧张,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的,想到什么又连忙补充道:“而且我有听说,帝戏的很多学子在之后踏上演艺道路后,偶尔都会引荐同学,师哥师姐什么的,那朋友之间这样的行为也不算是……不算是……”
“我接受你的建议。”渝辞莞尔。
“啊?”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导致小嫒突然有点接受不来。
其实小嫒刚才的一番话说得非常繁琐,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渝辞却一直微笑着倾听,期间并没有因为什么打断过她。结果就在小嫒结束她的单口相声后对方居然直接给了通行牌。这是个什么操作?
“为……为什么啊?”小嫒发出郁闷的声音,“哦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渝辞姐你咋突然这就……就……”
“因为鞮红,是很好的人。”
渝辞目视着那人紧闭的房门,唇边含笑,眸色温柔。
***
是夜,小嫒跑到小唐那边跟着剧组看拍戏实况,这些都将写到她的毕业论文当中。鞮红依然在沉睡,中途时候醒过一次,吃什么都没胃口被渝辞强行喂了一些,灌下两大杯开水,再次陷入黑甜乡。
渝辞出了房门后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意挑了点文献来看,正翻阅间,忽然听到一阵水果手机自带的铃声响起。怕惊到里面养病的人,连忙走过去从鞮红的包里翻出手机。
屏幕正亮着,上面来电显示的名字:澔哥。
渝辞在小嫒口中听过这人,大名叫邬澔,是鞮红的经纪人。她原先到处跑组的时候偶尔也会从一些小经纪人的闲谈间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帝煌娱乐鼎鼎大名的金牌经纪人,手上带的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红透半边天,全拉出来那大概就能叫:诸神之战。
渝辞犹豫着要不要按接听键,这种工作原本应由小嫒完成,但是现在小嫒不在,如果持续不接,是不是……不太合适?一会鞮红要是问起来该怎么解释……
犹豫间铃声停了。渝辞转头给小嫒打电话——在之前因为要照顾鞮红她和小嫒互通了手机号。结果电话拨了两分钟饶是没人接,想来是人在片场不方便接这个电话,或者手机调成静音没有看到吧。
什么叫天意弄人,就在的渝辞准备继续看文献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还是邬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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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渝辞按下了通话键。
“红红呀,你出什么事啦?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啊!我听剧组的朋友说你又发烧啦,你怎么回事呀?喂?怎么不说话,你没伤着喉咙吧?叫你带多带几个助理你也不带,自从招了那个小嫒后你真是什么都不要了,现在好了吧!当初你用我安排的助理时候哪次让你一周不到生两回病!”
噼里啪啦讲了半天,邬澔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毕竟换做以前鞮红是绝对不会听他唠叨到第二句的。他沉默几秒,压低声音,“喂?红红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是鞮红。”渝辞莫名有些尴尬,但她声音依旧很冷静,“鞮红吃了些东西还在休息。”
这回轮到邬澔沉默了。
明明两个人通着电话,房间里却落针可闻。一场不知何处起的风暴骤然降临在彼此的通讯信号之间,刹那风起云涌,剑影刀光。
“你,不是鞮红。”他问。
“我不是鞮红。”她答。
“你是渝辞。”他笃定。
“我是渝辞。”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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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煌娱乐总部艺人经纪部办公室内,几个正在等艺人形象主管过来讨论后天围脖之夜艺人造型的助理,忽然就听一旁沙发上打电话邬澔突然爆喝一声,惊天动地。
“你是渝辞!!!!!!!!!!”
艺人形象主管打开办公室门一脸茫然,“杀猪呢?”
小助理们一群被老鹰吓残的小鸡似的窜过来缩在形象主管身后瑟瑟发抖,“嘤嘤嘤嘤嘤嘤澔哥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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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捏着手机蹙着眉,心里盘算要不要直接把那人从被窝里挖起来接电话算了,再打下去耳膜不保。
“您好,我是渝辞。鞮红老师的助理小嫒在剧组办理事项,所以暂时由我照顾她。”
“非常感谢渝辞女士帮忙照顾敝司艺人,敝司愿以感谢金方式作为感谢。请问渝女士认为是否可行?”
对于邬澔这种出口就可以打一篇声明函的说话方式,渝辞显然很不习惯,而且她也实在有点听不明白。
“我照顾鞮红老师只是举手之劳,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感谢金真的不需要。”
虽然听不懂对方的用意,但是拒绝渝辞是最拿手的。
邬澔的声音很快在音频输出口响起,“敝司会安排艺人助理前往照顾鞮红女士,同时也已安排剧组相关人员通知到鞮红女士的生活助理小嫒。这段时间辛苦渝女士,等生活助理到达后,请您离开敝司艺人鞮红女士的私人区域。礼尚往来,为表感谢,敝司依然坚持以感谢金方式作为感谢,请渝女士出示收款银行卡账号。”
渝辞:“……”
这回算明白了,这话用偶像剧里的经典台词来描述不就是你这个灰姑娘居然想勾引我们家大少爷,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乖乖把银行卡账号交出来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砸!哼,其他资源人脉你想都甭想,你能拿到的东西只有钱!
渝辞向来心气极高,听完这段话一股劲儿就从胸口直冲天灵盖,她早已过了年少气盛的时候,但每每触及这种侮辱人格的言辞总能血气倒流。
拧紧拳头骨节咯咯作响,渝辞长眉微蹙,斜飞的凤眸里闪烁着冰凌似的寒芒。那边邬澔犹在催促,脑中弓弦已经绷至临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渝辞姐我来了!!!”
酒店房门打开,是拖着书包火急火燎冲进来的小嫒,边落锁边一叠声道着歉跑到渝辞跟前,却见渝辞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寒,看一眼就叫人胆寒。
小嫒吞了口口水,在片场正记录的一些专业方面的细节,结果就见小唐带着一个没见过的剧组工作人员走过来说邬澔问她为什么鞮红生病了不陪着。这时才发现手机里居然有好几个渝辞的未接来电。
想着这下可完了,之前她和渝辞也是这样轮班照顾鞮红,但谁也没想到邬澔这位大经纪人家住海边,他管得宽呐!
小嫒没动渝辞倒先动了,她几步路走到小嫒面前,将手机塞到她手上,大步流星的走到玄关处,开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多多留评啊嘤嘤嘤,你们的评论是玉玉的快乐源泉。感谢在2020-03-0623:49:41~2020-03-0722:3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灵界60瓶;kanbujian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你现在有地位,有钱花,有人疼,施舍点慈悲有什么好自以为了不起的!等你拥有的一切全都消失,被命运踩在脚底下凌辱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到那个时候,我再来看看你的模样。”
被押上警车的那一刻,游千刃狠戾地转过目光,狰狞的面孔在晦暗灯光下扭曲变形,皮肉尽销化作腐肉血骨……
“啊!!”
鞮红一声惊呼,下一秒就从枕席间直挺挺坐了起来,吓得一旁正在通关恐怖游戏的小嫒差点把手机飞出去。
“鞮红姐你醒啦!”小嫒又惊又喜连忙把手机丢一边,上前去查看鞮红的状态。
额头和脸上皮肤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昏睡四天四夜间歇醒来时间总和不超过一个小时的鞮红总算是退烧了。小嫒连忙给鞮红背部垫上软硬适中的靠枕,掖好被子后打算出去给鞮红准备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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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鞮红出声后发现自己的嗓音居然那么沙哑,但她无瑕管这些,只让小嫒坐到她身边,然后紧紧握住小嫒温热的手舒缓内心的惊涛骇浪。
小嫒蓦地被一双冰冷的手覆裹住当即也吓了一跳,她回握鞮红微微颤抖的双手,想腾一只手出来拍拍鞮红的脊背,但是由于鞮红的手实在握得太紧只得作罢。
小嫒看着鞮红额角渗出的不合常理的冷汗,关切问道:“鞮红姐,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由于四天四夜高高低低的热度加上精神受到极大刺激,鞮红的意识还挣扎徘徊在梦境和现实边沿,她尽力想要清醒过来,但是稍有不慎便会落入迷城的罅隙。小嫒一提及“噩梦”两个字鞮红更是吓得嘴唇都微微哆嗦起来。
漂亮的唇瓣微微发颤,其实从小嫒的视角看去是很美的,以往见到的都是精致无俦的鞮红,电视屏幕上也是将她的美渲染的更加惊心动魄,而这般脆弱得彷如一支风霜肆虐后的花枝,倒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发现自己居然还有那么点S倾向的小嫒惊恐地拍拍自己脑袋,鞮红姐都这样了小没良心的还在想啥!!
她连忙坐上床沿,将自己的肩膀和鞮红的挨在一起,柔声安抚,“鞮红姐你别多想,那些都是梦而已,事情已经结束了,没有人会再伤害到你。”
鞮红咬着下唇,冷汗浸湿了她的刘海垂落额前,眼神终于从涣散状态下逃离出来,渐渐有了清明。
“鞮红姐,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呀?”小嫒看着短短两天,脸颊却明显凹下去不少的人暗暗心疼。
明星总要偏瘦上镜才好看,但是鞮红永远在镜头下也是丰颊玉靥,不显半分憔悴。这还是小嫒
第一回见到鞮红这么形销骨立的模样,心里暗暗捏把劲,可得把人照顾好了。
“别,你先别走。”拼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已是她此刻最大极限。
“没事没事,我发条信息就可以。前天晚上澔哥就安排了很多人手过来帮忙,鞮红姐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让我腾出一只手就可以啦。”小嫒说完,一眨不眨注视着鞮红的反应。
后者似乎一瞬间有些迷茫,总觉得事情好像不该是这样的但是至于究竟哪里不对凭她现在的状态一下子也理不清晰。持续茫然了会,终于咬着唇瓣点点头,紧握着的双手有微松的趋势。
小嫒趁机抽出一只手,拿起丢在地上的手机点开微信下指飞快,不到五秒,房间门就应声而开。
曾经跟着鞮红跑遍全国各地参加活动或电视剧拍摄的面孔一个个出现在卧室内,鞮红完全懵了。
“鞮红老师喝点汤吧,你已经很久没有进主食了,现在喝点汤比较养肠胃。”
“鞮红姐,上回定制的护肤品又送来了一批,我已经放在冰箱里,一会给你拿过来用一点吧,你最近这个状态必须得好好养养。”
“鞮红姐坐着舒服吗换个靠枕不?”
“鞮红老师您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淋浴,酒店里浴缸不干净,我给您准备了热水24小时备着呢,您要不先擦擦身子?发过汗黏身上不舒服吧?”
“鞮红姐……”
“……”
鞮红看着一堆冲进来叽里呱啦吵得她脑壳疼的生活助理,茫然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这……”
一群助理面面相觑,还是一个跟她时间最久的女人答了话:“澔哥知道你生病的事了,怕小嫒经验不足照顾不好你,这才让我们过来,好照应的全面些。”
“是折磨的全面些吧。”鞮红渐渐找回神智,开口已经进入毒舌状态。
那堆生活助理还打算说些什么,鞮红抬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突然想到什么,憔悴的目光里掺满焦急地环顾一周,最后落在牵着手的小嫒身上。
“渝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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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没有回京都,前天晚上不辞而别后她先是找了家还算看得过去的酒店住了一夜,大半夜睡不着觉先前那个烧烤摊子没有外卖就自己从酒店老板那买了几只鲜鸡翅用小火锅煮了个可乐鸡翅,对着手机慢慢嚼。
她很久没有刷微博了,平时也很少有什么娱乐活动,基本上不是在演戏,就是在琢磨演戏。每天固定的运动量完成后剩下时间多数只用来看文献。
而这几天她几乎天天泡在微博上,什么运动量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天天吃的什么喝的什么都不过脑,只一条条微博漫无目的的刷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着了什么魔。
虽然已经是下午六点,但是紧闭的窗帘让人察觉不到日夜交替,只有偶尔被晚风吹开的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一线金色,漫漫诉说着时光的流逝。
渝辞把手机随意丢在一边,翻身下了床,踩着拖鞋将整片窗帘拉开,夕辉瞬时洒满一室,勾勒出柔光下渝辞曼妙的身形。
组讯笔记被丢在床尾,子弹钢笔早已不知何时滚落床底。但其主人都没有发觉,只愣愣地望着窗外的余晖出神。
她突然想起在一个也是这样云蒸霞蔚层次渐明的傍晚,有人懒洋洋从躺椅上抬起头来,接过海报和笔问她要不要to签。
手机铃声恰在这时候响起,渝辞的手机铃声很好听,也是合着她兴致设置的,泠泠七弦之音如亘古而来,在人耳边浅唱低吟。
而现在听起来却叫人只生烦躁,渝辞闭了眼在一片夕阳中缓缓后倒,摔在被镀上一层碎金的柔软床铺上,信手取过一旁聒噪的手机,凭手指记忆摁下接听键也不说话只往耳边一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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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渝辞吗?我是鞮红。”
对方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沙哑的音质透露着其主人四天四夜的病痛遭遇。渝辞长眉一锁。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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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听到这个字全身血液凉了一半,她以为对方会说人醒来就好,会问烧退了不曾,会嘱咐这几天营养流失严重要尽快补充,结果她自作多情想尽了回答方式汇到嘴边对方却只甩来一句不冷不热万事不关己般的——
嗯?
鞮红开了开口,却发不出声。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一屋子的人都被她赶了出去,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坐在落地窗下,茫然地望着远方天际彩霁初月。
发烧的四天四夜她不是没有醒过,虽然记忆模糊和梦境相连,但是每一次睁眼她都能感受到身边有人在温柔陪伴。她从很小时候开始就没有人再这样照顾过她,身边阿姨来来去去换了几波,父亲哥哥忙于事业,几乎没有人用那样贴心的方式照顾过她。
即便也是无微不至,却少了一份——
温度。
在生病的四天四夜里,她从渝辞的照顾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温度。她下意识抚摸上重新佩戴回胸口的翡翠金鱼,试图从温润的玉质里回忆那一份失去的美好。
“……”
走神间她没有说话,而对方却也没有急着挂断。手机声音输出孔中,传递着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仿佛有什么微温的气体轻抚过对外界感知敏锐的耳廓,电流过境,呼吸微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话筒中传来对方特有的带着冷感的声音。
“时间不早了。”
这是要挂电话的前奏,鞮红心知肚明,却又生出些不舍。但要她说些挽留的话她也说不出,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
或许一开始不知道是渝辞因为什么不辞而别,但是在看到一屋子助理后用膝盖都能想到这件事和邬澔有关。
自己从来没有向邬澔提起过和渝辞的交情,是怕邬澔以他那一肚子公关做派去揣摩渝辞对自己的情谊。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对于渝辞,邬澔自然不会客气,而对于自己,邬澔之后一定会严加把控。
一个艺人,脱离经纪人的掌控太久,是会酿成大患的。
这个道理适用于任何一方。
“是啊,时间不早了。”鞮红认命地开口,就在她打算主动结束这一场失败的挽回时,对方却抢在她之前开了口。
“这段时间,是瑶县最美的时候……在看窗外吗?”
鞮红一愣,缓缓抬眼。望向和电话那端的人望着的,同一片将散的夕霞。
“在。”
缓了下,她又道:“一直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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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所以你那天晚上和她说了什么?我交朋友关你p——关你什——艹!!关你屁事啊!!!!”
鞮红怒火攻心,一张嘴开了又合吞吞吐吐终于还是愤怒战胜了修养,一口撅词喷出来直接把电话那端的邬澔吓到瞳孔地震。
“红……红红啊!谁教你这么说粗话的啊!你现在身边没有别人吧,不能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注意言辞形象了啊!”
“我呸!你是我爹还是我哥,我从小到大吃你一口大米了?”鞮红把口中嚼着的葡萄核一吐,毫无形象往沙发上一瘫,“邬澔你到底有什么资格管我!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客厅里缩在餐桌边上瑟瑟发抖的助理们面面相觑,听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内震天响的谩骂持续到现在。
“鞮红姐这次发这么大的火啊……”
“是啊,从来没有见鞮红姐这么生气过……澔哥这回是捅着马蜂窝了。”
“不是我有点没闹明白鞮红姐在气什么啊?”有个负责鞮红身体营养的小青年探头探脑冒出个问题,他有一家自己的营养调配工作室,平时不用到鞮红身边打卡的时候就宅在自己工作室里面带带新人追追剧,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帝煌公司艺人和经纪人之间的风云。
像今天这种被喂了一嘴瓜还吃不明白的现象实数正常。
“澔哥是鞮红姐的经纪人,也带了有几年了吧,这不一直管着么?咋整出这事了?”他见众人望着他却不发话,接着问道。
有个跟鞮红时间比较久的拍拍他的肩膀,道:“鞮红姐其实先前也经常发火的但是今天这通确实大了点。事情的起因主要是澔哥这回影响到她身边的人了吧。”
“身边的人?”
“就那个渝辞嘛。”
这回更多人震惊了,“渝辞?那不是个女的吗?”
也难怪他们会感到惊讶,因为其实这次有些知道点情况的,也只是知道鞮红因为私人行程安排推掉了邬澔给她接的不少商业项目,而且剧组的进度早该结束,鞮红却一直一拖再拖。
讲道理同类型的事情要是放在其他艺人身上早就该受到些教训,毕竟帝煌娱乐今年也没打算变成慈善机构。但是由于鞮红的家族有一部分资产投入在帝煌娱乐里头,所以真要对她进行什么措施那铁定是不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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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澔这些年没少受鞮红的气,但是几乎每次都是忍忍就过,崩到极限都能用最妥帖的方式去处理挽救。好在鞮红虽然任性但也不算完全不懂事,所以基本上也没有给邬澔捅出什么无可挽救的篓子。
这一次的反常实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怪前些日子邬澔直接劈头盖脸问鞮红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男朋友,很多稍微知道点鞮红最近动向的工作人员都有过这样的猜测。毕竟一个骄奢跋扈了这么多年的天之骄女,能让她在人生之海里迷失航船方向的,除了爱情!还能有啥?
“你们这群人就是狭隘,女生难道就只有爱情可以改变她吗!肤浅!”一个负责鞮红面部保养的小姑娘吐槽。
“不是爱情?那不然你说能是啥?”
“就是!”
“就是什么啊就是,”小姑娘不服的嘟起嘴,犹豫了半天,磕磕绊绊理却依然理直气壮的模样,“就就就不能是友情吗?!”
众人:“……”
高薪聘来的私人健身大哥从椅子上站起来,“要能是友情,我脖子以上割下来给你当椅子坐。”
先前那个营养师小青年弱弱举手,“可刚才说那个渝辞,不就是个女的吗?”
一时鸦雀无声。
教练大哥一秒语塞,但是为了项上人头他决定嘴硬到底,“那,那也是爱情!”
“晃当————”
紧闭的房间门被人从里面狠狠撞开,在雪白墙面上弹了几个来回,在线暴躁整整一晚上的鞮红顶着一头乌云走了出来。
众人蜂拥而上把人围到水泄不通,嘴上说着嘘寒问暖的话语,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闪开。”
众人瞬间闪开一道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鞮红垂着头,面色不虞的盯着会地板,突然举起捏在掌心的手机,用力一掰——
掰不动。
健身大哥默默举手,“我有两个方案可以让你掰断她,一、交给我;二、我给你量身定制一套三个月速成掰手机力量训练,包你三个月后,掰手机如掰蒜——”
话音未落,鞮红已然暴走,她愤怒的冲到客厅窗台边,哗啦一下拉开落地窗帘,摁开扳手推开玻璃窗。
手机变成了抛物线。
众人:“嘶————”
***
小嫒哼哧哼哧依据定位的地址跑到渝辞接电话的大致位置,东找西找可算给她见到一家勉强称得上宾馆的地方。她捏着手机跑入大厅,老板娘正卷着裤腿泡着脚在笔记本电脑上斗地主,电风扇哗啦哗啦的吹,桌子上散落着几瓣还没啃过的西瓜。
“你好。”小嫒给老板娘打了声招呼,上前礼貌询问道:“我想请问下,这里前几天晚上有没有住进来一个很高的女生?”
“前几天?前几天的事情哪里还记得的。”
老板娘吐出几粒西瓜籽,瞥了眼小嫒就继续回去斗地主。小嫒这边火急火燎的,看对方这么气定神闲,一时也生出些不快,但她没敢发作出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我有很急的事情找她。”
“很急打电话咯。”老板娘顺手连了组对子。
要是能打电话早打了好吗!小嫒心中吐槽,要不是渝辞姐和鞮红姐打电话的时候忘记关闭定位暴露了落榻地点,她能找到这里?要是是渝辞姐让她过来的,她还能在这里犹犹豫豫不敢打电话只敢去人门口蹲?
去人门口蹲?小嫒打了个哆嗦,真是日了狗了,她现在莫不是在做私生的干活?!
“十二点这里锁门。”老板娘随手将啃秃的西瓜皮往桌子上一扔,炸弹!
小嫒又急又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灯也没多少盏,往门外一看乌漆嘛黑一片也就剩点月光惨惨淡淡笼着她来时的路。这要是一会还得走回去,小嫒突然升起一阵后怕,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来的毅力能从瑶县繁华区走到这个偏僻地。
点开通讯界面,视死如归地按下那个熟悉的名字。
仿佛亘古而来的弦音从右侧走廊转角处传来,接着是小白鞋落地的脚步声。
“渝辞姐!”
小嫒就像落难十八年终于见亲人,两眼含泪扑了上去结果差点撞在渝辞的行李箱上。
“诶?渝辞姐你要去哪?”
渝辞小心翼翼的扶住她,解释道:“这里卫生间太难闻了,我换家住。”
正在和两个胆肥的农民艰苦搏斗的老板娘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
下一秒
落锁的宾馆大门外,小嫒和渝辞默默吹冷风。
***
“渝辞姐,那你打算接下去住到哪里啊?”小嫒想帮渝辞提行李箱再三遭到拒绝后终于放弃,只能问她下一步计划。
“随便住,实在不行找找民宿。”渝辞低头在手机上不停搜索。
小嫒吞了吞口水,“渝辞姐,你都没找到下家就打算搬出去了啊?”
渝辞低了头没说话,她不敢告诉小嫒的是,正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在电话时暴露了定位信息,担心有人找来,这才连夜准备换地方的。
“渝辞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小嫒内心天人交战半晌还是藏不住话,心里想什么便问了出来,“澔哥他不了解你,那不是鞮红姐的意思,鞮红姐真的真的很想和你当朋友的。我知道这些我不说话你也肯定知道,我只是害怕你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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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
渝辞又岂会不知,在圈子里浸淫多年,这种商人的嘴脸见过不要再多。何况鞮红当时犹在昏睡中,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就已不易,遑论再去同经纪人输送什么暗戳戳的理念。
而且她渝辞也不是瞎子,鞮红这些日子对她尽的心都看在眼里,因为一点误会就推翻过往所有,那未免也太没良心。
渝辞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什么小鱼小虾这么多年还不清楚?这回引得帝煌金牌经纪人大动肝火原因必然只有一条:她动了他的利益。
经纪人的利益来于艺人,鞮红因为她推掉的活动数目可想而知,《鱼玄机》剧组也因此拖着无法杀青。虽说在鞮红嘴里这仅仅是因为想求她多指导几次,对剧组负责,但看在别人眼里,她渝辞指不定早成了什么惑乱超纲的妲己褒姒,人人得而诛之。
再如何清者自清,也避不了瓜田李下。
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她不能,也不想再因为自己,影响到鞮红。
***
“哎呀找到了没啊?哎呀再从剧组拨点人一块找,什么喊不来,加一天工钱!!”生活助理对着电话嘶吼,一屋子助理忙成一团。
鞮红一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大口大口吞垃圾食品,一边看剧本。
“哎呦小姑奶奶你可别吃了,你都吃七盘薯片了,这么多热量你几天能烧完啊。”
鞮红:“喀嚓喀嚓喀嚓……”
小助理管不得正主,只能跑到厨房去把正在起锅炸薯片助纣为虐的厨师凶一顿。
“叮咚——”
忽然,酒店房间的门铃响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多更一点,《鱼玄机》即将迎来杀青~~那么接下来渝辞会接什么戏呢~~~感谢在2020-03-0823:53:03~2020-03-0923:4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意错林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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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门打开后众人:“!!!”
八卦的源头出现了!!
渝辞拎着行李箱被众人炽热目光形成的结界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鞮红正坐在沙发上跟一堆垃圾食品较劲,转眼见她的助理们跟一锅煮焦糊的粥似的一整坨粘在门口。
遂起身打算用铲子把他们全部铲下来,“你们干什么呢,我告诉你们这手机你们今儿找回来我扔一次找回来我扔一次,我要跟邬澔绝绝绝……交……”
渝辞拖着行李箱迈着长腿来到鞮红跟前站定,后者眨眨眼睛似乎是在确认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幻觉:“几天没见,失忆了?”
鞮红一愣,差点把整盘薯片糊她脸上。
“你才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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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嫒把烧烤和汽水拿到鞮红卧室摆满一床,决定今晚上好好庆祝一下,不管是为了鞮红大病初愈还是渝辞回归,总之吃垃圾食品没有理由。
健身教练大哥和营养师小弟盯着那堆烧烤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鞮红权当没看见地把一堆聒噪助理堵在门后,再慢悠悠拿起一只鸡翅开始啃。渝辞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在计算机界面计算这一顿烧烤所摄入的卡路里。
小嫒端着杯可乐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坐在两个姐姐中间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她原以为二人重逢会说一堆说不完的话题,或者针对此次短暂分别和毫无预兆的回归讨论一些什么,但是两人却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不知这是不是眼前性格迥异的二人在潜移默化间已然形成的默契。
但是二人不说她还是得问,毕竟鞮红再也受不起第二次不告而别。小嫒吸了口可乐,褐色液体滑落下乳白吸管,等席间大家吃得差不多时候,趁机开口:“渝辞姐,你这次打算待到什么时候回去呀?”
鞮红听闻猛地抬头,该来的还是要来。其实从渝辞进门开始她就担心这件事,渝辞的回来就像做梦一样她很害怕自己伸手一戳,泡泡就破了。
毕竟现在自己接下来的戏份大多数都和上回几经练习的调|情戏码差不多,无非是和单人以及和多人的区别罢了,所以没有必要再需要渝辞教授多少内容。而渝辞接下来的戏还没有确定,她又不肯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所以势必要继续回帝都跑组。
她们两个人本身就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即便《鱼玄机》剧组使她们相遇,两条线有了交点,但接下去也依然处于两个维度,相交之后依然会马不停蹄地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再无相交的可能。
她如果此时开口挽留,就是在断渝辞的路,影响她的工作。
渝辞闻言果然放下铁签子,像是在思索什么,神色极为认真的样子。就在鞮红已经做好接受她明天,最迟后天就会回去的打算后,却等来了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等吃完杀青宴吧。”
言落,又若无其事拿起一串金针菇,细嚼慢咽起来。
鞮红却拿着咬了一半的鸡翅,停在半空大脑当机了十来秒,终于才反应过来。
小嫒已经高兴地欢呼起来,“啊啊啊渝辞姐你刚刚没骗我吧!你不走了不走了不走了吗?!!!”
“矜持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鞮红在内心默默“哼”了一声,面上八风不动继续低头啃鸡翅,只有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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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渝辞搬进来之后,一干助理都比平日躁动不少,只要渝辞一在客厅露面,甭管干啥就连倒杯水都会被N双目光锁定。
虽然称不上万众瞩目,但是糊如锅贴的渝辞还从未在戏外有过这么惊悚刺激的体验。
“诶,长得是挺好看,听说演了很多年戏呢。”
“澔哥怎么会对她如临大敌啊,也没啥特别之处啊。”
“关键我也没觉得我们鞮红姐和她有啥不对劲的,她在这我天鞮红姐居然都自觉看剧本了。”
“该不会其实对人家倾心的是澔哥本人吧?这才要让鞮红姐避讳?”
“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看这个渝辞对我们鞮红老师也不怎么热情,说话都冷冷淡淡的,澔哥不至于这么防着鞮红老师吧。”
“这种感情上的事谁说的清楚,保不齐鞮红老师和这个渝辞是双箭头,澔哥苦逼单恋啊!”
“有道理啊有道理……”
渝辞:“咳。”
霎时鸦雀无声。
渝辞头疼的揉揉脑袋,翻过一页笔记本,接着做组讯笔记。
房间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群人浩浩荡荡拥着鞮红入内,留在酒店的几个助理也跟着蜂拥而上。
“快快快去准备热水!”
“怎么了这是鞮红老师怎么在发抖!”
“谁知道今天突然下这么大雨,导演临时加了场雨中双人戏,鞮红老师淋了好久的雨,一下给冻着了。”
“快快快先进被窝暖暖!!”
“电热毯去铺上!先把被窝暖了!”
渝辞以前也不是没有演过下雨天的戏,有一回让她在雨中追汽车,司机坐在车里一遍一遍吹着空调慢慢开,她在后头淋着大雨一遍一遍跑,临到胸衣都完全湿透,紧身西装冰凉刺骨贴在身上,却叫不出一句苦。
等戏结束也只是拿来椅子上别人擦过的大毛巾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住,再在外头套一件帝戏特发的羽绒服校服,顶着腊月寒风一步一哆嗦地寻一辆空闲的化妆车回暖。
等反应过来时,神思已经飞出去一半。她对鞮红没什么嫉妒心理,只是单纯觉得,原来有名声也挺好,在这种时候能够有这么多人照顾,关怀,是很幸福的事吧。
至少,不会那么苦。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鞮红便已经洗完热水澡,吹干头发,舒舒服服的睡在换好大全套被褥,电热毯烘得暖融融的被窝里听雨喝咖啡了。
渝辞等里面鞮红允许后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玻璃窗的窗帘的往两边束着,暴雨如狂扫荡着玻璃窗,一排排水珠无尽往下滑落,房间里昏暗暗的只有床头开了三盏壁灯,微弱的光线投落鞮红手中零散的剧本纸页,能把一切阴冷潮湿隔绝在外,留下一室暖绒。
鞮红见渝辞进来,把手中咖啡杯放到床头柜上,捏着剧本有些不好意思坐起身来。毕竟说实在的,自从她千里迢迢从瑶县跑到帝都,让人家继续教她演戏以来,她就没再在人家面前露出过这种千人捧万人宠的骄奢模样。今天只是淋了个雨就被这么伺候……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夸张了。
其实也难怪鞮红会这样,毕竟今天是她第一次淋雨戏,被暴雨浇得一头懵,以前倒还怕自己演戏时分心,这下好了,直接淋到失去思想。厉导一喊“卡”就一堆人围上来跟抢救似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等意识恢复过来就已经浸泡在热水的海洋里冲浪了。
以前并不会接这种吃苦的戏,或许是渐渐体会到做演员的乐趣吧。
那场戏是鱼玄机和新入席的剑客在雨中缠绵的情节,宴席上一见钟情,琴音撩拨,借故先后下宴,来到后花园就是一通天雷勾动地火。没有直接亲吻唇瓣,而是用巧妙的构图拍摄鱼玄机留恋剑客英朗眉目的镜头,以及有艺术感的肢|体|纠|缠,便将这一场雨中|留|情的戏码发挥到淋漓尽致。
男演员是另一家近年来小有势头的公司力捧的新人偶像,厉导看中他剑眉星目腰间配剑如从古战场踏雪而来。但有其貌不一定有其骨,一场雨中戏下来他立刻叠声喊冷冷冷一路喊到车里。
而鞮红下了戏后的感觉,却只有一个字来形容——
爽。
或许是因为临时加戏,没有那么多心理准备时间,说了开始就要上。加之又是临时发挥极佳一条就过,让鞮红产生一种光速经历一场梦的感觉。
一股无法言说的,如烈火从心底攀升直逼天灵盖的酣畅淋漓被滂沱雨声和暖意蒸腾的被窝一催,她一下拉住渝辞的手,熊熊火焰聚汇成龙似要从双眸中呼啸而出。
渝辞当然是被吓了个半死。
小心翼翼试探,“你吃错药了?”
鞮红连忙摇头,“不是的渝辞,我不知道和你怎么说,今天厉导加了一场戏,是鱼玄机和一个剑客雨中缠绵那种,我一开始怕尺度太大,但是拍完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厉导太厉害了,我觉得我演得也很不错,雨很大很冷,但是我好享受啊,我们还在雨中舞了剑!我不知道同谁说这种感觉,啊真的好爽啊!”
渝辞抽着嘴角听她说完一连串的激动之辞,不禁莞尔。
“过瘾吗?”
“嗯嗯,过瘾!太过瘾了,原来这就是演戏吗……”
自从认识渝辞以来,这样的感慨出现了太多次。原来这就是演戏,她被人领着看见了门内的奇光异景,并有幸亲身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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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心里,一直都是感激的。虽然她很少言说。
渝辞点点头,拍拍鞮红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现在既然已经对这类戏份接受度高了,也掌握到些窍门,以后就不要用那种冒险的办法了。”
“嗯!”鞮红答完,突然意识到不对,“什么冒险的方法。”
渝辞干咳了声,
第一回在鞮红面前有点不自然的答道:“就是那个啊。”
鞮红小小的脑袋冒出大大的问号:“哪个哪个啊?”
“……”渝辞犹豫再三,把脸扭过一侧,压低声音道:“就是你先前不是……为了找……戏的感觉,决定……那样吗?”
“那样哪样???”
渝辞只得把当时鞮红拒绝再次练习鱼玄机和陈子彦调|情片段,决定自己实践出真知的事情提了一提。
“你……”鞮红睁大眼睛瞪着渝辞,瞳孔巨颤,爆发出一声惊天裂地的怒吼——
“你说谁一夜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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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渝辞,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鞮红房间内猛然发出一声爆喝,客厅里正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助理“趵趵趵”凑到一处,人头耸动,激|情|窃窃私语。
“你听见了没你听见了没!”
“我|靠!什么一夜情,谁听清楚了谁听清楚了!”
“说的好像是渝辞,然后什么一夜情!”
“废话渝辞两个字我也听到了!关键是谁和谁一夜情啊?我听她们好像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样子耶。”
“哇果然这种圈子就是乱,没想到那个渝辞看起来清清爽爽的,这是捉|奸的节奏啊?”
“靠,我现在算明白澔哥为什么这么害怕了,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澔哥在这里算什么角色啊?我总觉得和澔哥脱不了关系。不然澔哥那种出了事就喜欢把自己往外摘的人,怎么可能亲自淌这趟浑水嘛!”
“我也觉得!”
客厅里热火朝天的讨论房间内的二人丝毫不知,屋外雨声更重,像是要把房间内气氛压至冰点。
渝辞坐在床沿一言不发,低着头看不清眸中神色,从这个角度看去愈发显得她眼睫线流畅如笔墨勾勒而出,自眼角处落下墨锋,再往外舒展开形成极为漂亮的开扇形。眼睑折痕从内眦角开始贴着眼睫线的弧度往外延伸,睁眼时墨痕浓重如刀刻,微睁时墨痕浅淡清新,待完全闭合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昭示这漂亮的凤眸纯属天公意美,毫无人工伪迹。
鞮红向来是爱看她眼睛的,但是今天她盯着这双眼睛怎么看怎么来气!
呼吸已经开始加重!胃部也开始翻涌,中午吃下去还没消化完的饭粒大有一颗颗蹦跶出来的趋势。
鞮红抚着胃,气得俏脸通红,斜着眼睛看她,“你怎么不说话,你以为你沉默就可以当做什么误会都没有发生过吗!”
“啊……嗯。”渝辞给出了两个单音。
鞮红一股劲儿又窜上天灵盖,“啊嗯是什么意思!这个今天必须说清楚,你到底是用大脑哪片区域解读出我要找男人去,去,去那个什么的!”
渝辞思忖片刻,“依照科学证明,人类的逻辑思考活动是在大脑左半区域进行。”
“去你|妹的谁问你这个了!”鞮红怒不可遏。
渝辞抬起头看了她两眼又低下去。
“你这什么意思你这什么意思啊!!”鞮红气得两只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弹出来,剧本在她手里被捏的哗哗作响,“我看你今天就是要把我气死!我就不明白了,我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哪一点看上去像喜欢约|炮|的人了!!”
渝辞抬起头,认认真真把她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后,又准备低下头的瞬间,剧本擦着耳侧呼啸而过,散作漫天飞花——
“靠|啊你那什么眼神!!老娘还是个雏儿呢!!!!”
客厅里议论声戛然而止。
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言壮语在众人脑海上空盘桓终日,余响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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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刚才听见什么了?”
破门而出的鞮红眯着眼睛扫视沙发上缩成一排瑟瑟发抖的助理,脑袋上顶的官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
“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众助理瑟瑟发抖,最旁边营养师小哥已经快被健身大哥挤出沙发。
鞮红抬起下巴,四周乌云笼聚,“说实话。”
“听见了听见了,我们什么都听见了。”众助理持续瑟瑟发抖,健身大哥健硕挺翘的臀|部一扭,营养师小哥从沙发上被弹落在地,迅速被笼罩在恐怖的目光下,成为待宰羔羊,连忙抱头一团。
“呜哇哇不要吃我!”
“……哼。”鞮红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语气冰冷,“我警告你们,谁要是把今天钻到耳朵里的声音同任何这间屋子以外的人说,咱们法庭上见!”
“明白明白明白。”众助理点头如捣蒜。
“哼。”鞮红终于撒出一口恶气,转身准备回房。却在自己紧闭的房门前停步,“哼!”扭头转去小嫒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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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诶鞮红姐,你住这儿我住哪啊?不是渝辞姐也不是一直待你屋里,等她走了你再回——啊啊啊不要推我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晃荡啷!”
“啊鞮红姐我笔记本儿还在里头——”
“咚。”
***
渝辞说陪到杀青,还真的就一直陪到杀青。而对于鞮红而言,这好像已经不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她现在看见渝辞就头疼,强行占了小嫒的房间后更是连原本自己的房间都懒得回。
其实鞮红那天也就几声怒吼传到外面,瑶县虽小但是这家酒店倒也不是真没良心的坑人,起码豪华套间的隔音效果还是很赞。毕竟酒店主人心里也明|清,大多数有钱包这样房子的,平时生活中一定十分注意隐私,偶尔商谈个机密什么的,肯定不愿意被不相干的人听去。即便没有什么商业机密要谈,身边也总有些个莺莺燕燕,有风流快活的时候。不论怎么个情况,隔音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所以鞮红其他剩下那些没营养的话自然其他人也并不知情。小嫒甚至连她的鞮红姐到底为什么发这么大火都不知道。有时候她也去问渝辞,可是连鞮红都闭口不言的事,到了渝辞这闷葫芦嘴里,更是撬不出什么。
这么别别扭扭闹了几天,一干助理也乐得天天看戏,自从渝辞来了之后,还真是回回能见着他们鞮红姐和以前优雅矜持大相径庭的模样。
《鱼玄机》剧组距离开机已经四月之久,整整一个夏天到初秋都被摄像师完美记录在镜头中。不像帝都只有夏天和冬天的区别,瑶县的一年四季都很分明,如果可以待得更久,厉啸倒是非常乐意。
鱼玄机后面的戏如果不严格来看,基本没有什么特别挑战的点,在剧组唯一不稳定因素鞮红的稳定配合下,进度飞快。另鞮红感到意外的是她先前两次和渝辞排练戏用到的小破楼,居然被厉啸腾出来作为了新的取景地之一。
古楼雕栏,蛛网绝弦,竟成了温庭筠身死,鱼玄机梦碎的地方。
据《令狐绹年谱》中记载,唐懿宗咸通七年,温庭筠在长安国子监任国子助教,负责主持秋试。因榜进士诗三十余篇触怒当时的宰相杨收,被贬方城尉。流落异乡,不久去世。
原本打算把地点定在瑶县动物园旁一处荒僻古人故居里头,但是由于那边景象荒凉中透着颓败和浑浊,比起寥落颠倒的栖息地更像是志异故事里头山鬼狐娘的居所。
选来选去,恰巧这一方楼阁下的素月空庭落了心意,当即就拍板定在这了。
镜头里,鱼玄机一身素白斗篷,手提灯笼,站在洒满月光的庭院中,举目望向阁楼中那一扇亮着灯火的窗户,眼眸似盛了一汪水,澄澈如当年。
“卡。”
在拍了四条后,厉导终于满意,叫来一旁的小唐搬椅子做他位置边上,一块津津有味看回放。
鞮红在造型师和化妆师的照顾下,把固定在脑袋上的兜帽放下来露出不着一饰的发髻,再把精致的莲瓣发冠戴上去拿卡子固定好。
补完妆弄完造型正打算喊上小嫒陪她四处溜达溜达,却见渝辞迎面走来。
这几日同这人闹矛盾,话都没好好说几句,现在见对方走来,鞮红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但是片场众目睽睽又没法逃到哪去,只得两条腿灌了铅似的待在原地等对方出招。
渝辞停在她前方半米处,看她白衣素裹,面如桃花的扮相。今天造型师给她准备的莲瓣发冠和以往都不一样,今天每瓣莲花瓣的尖儿上,都有一滴水珠样的水晶。月光下看着整朵发冠晶莹洁白,配着她一身白衣,整个人出尘似谪世仙。
渝辞绷紧的表情柔和下来。
“要不要走走。”
鞮红把头扭头,“走什么走,走去哪里?不嫌累啊。”
渝辞从兜里摸出手机,“后置徕卡三摄4000万像素超感光摄像头加1600万像素超广角摄像头加800万像素长焦摄像头。”
鞮红:“……你在说什么……”
渝辞把拿着手机的手晃了晃,“今天扮相这么好看,不拍两张留念吗?”
鞮红缩在广袖里头的拳头松了又紧,眼珠子开始乱转。渝辞见她略有松动的模样,试着往前动了两步,果然后面人影亦步亦趋跟了过来。
渝辞再往前走两步,鞮红又跟两步。
渝辞再走,鞮红却不跟了。
“怎么?”
鞮红站在原地脖子梗得老直,“我是为了工作。”
渝辞有些不解其意,“什么?”
鞮红理直气壮,“我跟你上去是为了拍照片,营业用的,是为了工作,才不是我原谅了你!”
渝辞恍然大悟的长长“哦”了一声,“那我们快些吧,不要耽误工作。”
“走了。”鞮红僵着身子往前两步,发现渝辞正含着笑意看她,这种笑一看就像不怀好意!
“哼!”鞮红重重瞪了渝辞一眼,接着同手同脚走开了。
渝辞目送她走上台阶,低头笑了下,摇摇头抬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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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今天的阁楼依然处处充满着颓废的气息,不过和鞮红和渝辞之前大肆造作后还是有区别的。
因为厉导那不是造作,是造|反。
“这里……”鞮红旋着楼梯而上,来到二楼的时候身后跟着的渝辞明显感觉到前面的人整个震了一下。
饰演温庭筠的演员钟窟磊老师还在楼下化妆车里化妆,所以现在楼里是没有人的。渝辞好奇是什么东西令鞮红这样震惊,她把手机塞回兜里的,伸手把住两侧狭窄的扶手跨台阶往上走。
楼梯口仅容一人通过,鞮红已经算得上身材纤细,居然也能以一己之力挡住前方,可见其狭窄。渝辞没有穿透物体的目力,身高也只比鞮红高了三公分,对此只得把全身的力气压到撑在两侧扶手的双臂上。
鞮红站在原地早已经从震惊的情绪中走出来,结果她稍稍一动便感到身后一股热源传来渐渐笼罩住自己。一双臂膀压在两侧木制扶手上,属于另一个躯体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输过来,身边的空气像是要被煮沸一般燥|热|难|耐。
气氛倏然间开始有几分暧昧起来,身后的躯体仿佛在进行一次次试探,每一次试探都会越靠越近,鞮红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也在微微错乱。
一只手缓缓伸过来在她肩膀上虚虚抚了一下又离开,似乎是在试图确认什么又或者是仅仅属于肢体意义上的欲语还休。
温热感越靠越近,初秋的天气乍暖还寒,只是这些日子连下几场秋雨后,即便是下午也清净凉爽了许多。而此时彼此靠在一起,额角却渐渐渗出些薄汗。特别打理过的龙须刘海微微湿了一寸,贴在胭脂红染的颊边,将不涉尘寰的仙子染上烟火气息。
温热感还在靠近,身后人的双臂已经渐渐的攀上她的双臂外缘,鞮红低着头,任胸腔里一颗心脏跟拴着头小鹿似的横冲直撞。
她……难道是想……抱抱?
鞮红咬着下唇,不知从哪处幽暗中生出了丝缕不合时宜的绮念,毕竟渝辞那么大一个美人平时也不喜与谁亲近,也或者她是诚心为之前的事情所道歉。想要一抱泯恩仇?但又由于人多眼杂不好意思,这才在这等见不到人的小阁楼里暗搓搓的示好?
哼,这么气人的事情就这么抱抱了事,便宜她了。
代价什么的,下次有机会再讨回来吧。抱抱就抱抱。
思及此,鞮红羞羞答答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渝辞的拥抱。
倏然间一双温热手掌扶上肩头,然而预料中的亲近无间并没有到来,正纳闷间突然——
肩头猛地一沉,身后人却是整个弹跳起来。
“我也看看!”
鞮红脑中一片空白:“?????”
***
听说有一本书叫做《解决你人生中50%的问题》,鞮红决定买上两本,一本留给自己一本拍渝辞脑门儿上。
直到那天拍摄结束都不知道鞮红暴跳如雷的原因的渝辞:“?”
***
“渝辞姐。”
小嫒扭扭捏捏走到厨房里,看渝辞一刀一个小橙子。
“怎么了?”渝辞顺手递过盘子里已经切好的橙子瓣,“自己拿。”
“不不不,我不吃了。”小嫒连忙摆手,吃人嘴短,她现在可是有要紧事要发问的。
“嗯。”渝辞也没有太在意这些,见小嫒拒绝也没把盘子拿回去,就搁那不动继续切新的。
“渝辞姐。”
“嗯?”
“你有没有觉得鞮红姐她最近有些不太对劲啊?”小嫒斟酌着把话说出口。
“哪里不对劲?”渝辞开始摆盘。
“你就没有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劲?”
不去在意小嫒这车轱辘似的话,渝辞倒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摆好最后一瓣橙子后得出结论,“爱生气了。”
小嫒激动地一拍手,“对啊!”
渝辞思索片刻,“她不是一直这样吗?”
小嫒一脸渝辞姐你变了的表情。
渝辞摸了摸脸蛋,“不过说起来,最近她心情好像有点差。”
小嫒疯狂点头,渝辞姐你终于发现了呀!渝辞姐你还是我的好渝辞姐!
“可是她到底有什么不高兴的呢?”渝辞陷入沉思,在她印象当中,鞮红确实一直有些大小姐脾气,大约是在小嫒面前比较温柔,所以在不同人的视野中,鞮红等于两个不同的存在。
这在表演学上,叫做——
“渝辞姐我觉得你说到点子上了。”
渝辞还没想完这种现象在表演和心理上学名叫什么,就立刻被小嫒打断。她有些疑惑的看向小嫒,“说到点子上?什么点子?”
小嫒伸出一根手指,“就是不明白鞮红姐她到底有什么不高兴啊!我一开始觉得吧,可能是我惹鞮红姐不高兴了,但是我发现鞮红姐对我还是蛮好的,和之前没什么区别。那我后来就考虑是不是澔哥,可是澔哥自从那天被鞮红姐吼完之后,到现在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来,通告也没有给她安排。所以澔哥也不是。那么澔哥都不会惹鞮红姐生气的话,听澔哥话的助理哥哥姐姐也不会给她添堵。”
“所以思来想去原因出在我身上。”渝辞帮她总结。
小嫒不好意思起来,“不好意思啊渝辞姐,我其实也不太想这样想,毕竟你也帮了鞮红姐很多,我真的……觉得,渝辞姐你是我跟鞮红姐以来,唯一一个鞮红姐想要结交,并且努力结交的朋友。她把你看得很重,所以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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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页
眼见渝辞不说话,小嫒担心对方误会连忙解释:“不不不渝辞姐,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是怕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担心你们——”
“我明白。”渝辞揉揉小嫒的头,后者受宠若惊的睁大了眼睛。
我我我我没有在做梦吧!渝辞姐她摸了我的头!!小嫒的心跟着自由的马儿一路欢歌到天边。
就连渝辞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
《鱼玄机》剧组自从鞮红开始发挥稳定之后,进度也是像窜了火箭似的快。影视剧的拍摄基本每一场都是打乱顺序拍摄,需要演员自行填补前后原因。优秀的演员如绣技非凡的绣娘,丰富的表演便是她们手中锦线,一幕幕碎影在飞针走线间拼接串联,最后一头埋线在屏幕外的观众的心里,丝线一动,便牵引无数悲喜。
然而,不只是巧合还是厉导有心安排,鞮红在《鱼玄机》剧组里最后一场戏,也正是鱼玄机的最后一幕。
因杀绿翘而获罪,邢台赴死。
唐朝咸通十二年,鱼玄机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是什么样的年纪?
对古时的女子而言便如黄昏时的晚霞,云蒸霞蔚,灿烂而伤怀。
短短二十七年,回首来时路,未语泪痕斑。
鞮红穿着囚服跪在法场中央,她的发髻微微凌乱,几撮乱发落于额前,将她一贯含笑生情的眼眸遮去一半。
刽子手的演员在一旁举着道具刀配合镜头调整位置,小嫒和一干助理焦急的等在拍摄场外,心都揪得紧紧的希望这场戏能一遍过。
一来囚衣囚裤都很薄很破,膝盖就这么毫无保护的跪在地上,且不说硌不硌得慌,时间一长晚上准得起红印。而且这场戏不是只跪着就可以,鱼玄机是要被压着跪下去的,对膝盖的损伤不减只增。
二来今天天气真的有点冷,秋雨点点,秋风呼啸。随着白露刚过,天气渐渐转凉,今天可以说是《鱼玄机》剧组开拍以来最冷的一天。就这天好巧不巧偏偏赶上鱼玄机的衣服最薄。
平日里倒也算了,关键是鞮红上个月月底还刚刚大病两场,身子骨估计都没好利索,一干助理是生怕这一场又闹到生病,落下点病根就糟糕了。
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场戏足足因为各种原因拍了十条之多,都没能另厉导满意。当然这十条里有八条是因为鞮红感觉不对。
其他戏有些时候可以容许各种各样的解读,所以鞮红的通过率还算高,因为不管她怎么演都可以有一番道理。
但是这一场不同,这是鱼玄机的终场戏,终场戏观众可以有很多种解读,但是身为主角的鞮红只能有一种答案。
“鱼玄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鞮红跪坐法场正中,双眸寂然的盯着前方某一处,一言不发。
“哼。”
“午时已到,行刑!”
“停!”
小唐飞快跑到厉导身边,后者盯着监视器缓缓摇了摇头。“休息会吧。”
一干助理以一种劫法场的气势冲上前去,将鞮红整个簇拥起来。
“鞮红姐你快披上!”
“哎呀不穿了绑着呢,一会还要脱麻烦。”鞮红摇摇头躲过,一边急道:“快给我喝口热水!”
“来了来了。”小嫒弹开保温杯的盖子连忙给鞮红灌下。
“怎么回事呀鞮红姐,为什么这一条一直过不了啊?”
面对助理们的问话鞮红也很无奈,“不知道,厉导觉得我还没有找对感觉。”
“那要什么感觉啊?”
“我……我也不知道。”鞮红皱眉盯着法场掉了漆的木头地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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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那边小唐从监视器那边拿着喇叭走过来,鞮红抬起头看她,小唐也是一脸歉意。
“鞮红老师,厉导说让您找找,不是那么空洞的,就是层次要再丰富一些。”
“层次丰富?”鞮红觉得这几个字分开来她听得懂,组合起来她也听得懂,但是从小唐嘴里说出来她就不懂了。
鱼玄机杀死婢女绿翘事发后,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也无人为她四处奔波,只有一片落井下石之声。父母已逝、恩师不在、一腔情愫无从着落,她自己的心早就死了。
所以在公堂上当人问起罪行,她无一字自辩。心如槁木,人未埋黄泉路已在眼前。对于鱼玄机来说,世间一切都成过眼烟云,浮华梦醒,孑然一身。
怎会不空洞?又还能有什么层次?不就只落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我剧本呢?”鞮红蹙着眉要剧本,先前帮她保管剧本的助理连忙从文件夹里拿出来递给她,顺带附上一支奥罗拉天王星。
鞮红接过看着笔杆上渐层丰富的蓝,陷入迷雾状态。
“执行导演亲自磨了咖啡请大家喝,我拿了些过来,要不要来喝点?”
突然一双高筒马丁靴踏入眼帘,精致简约的皮扣随意搭在鞋带外,长靴的质感和断头台上落了漆的木板这两样风格完全不搭放在一处,竟然互相映衬出一种别样美感。
当然不是谁都有心情欣赏这种美感的,比如此刻的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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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喝。”头一扭,继续看自己的剧本。
身边一群助理对渝辞到了声谢,纷纷接过渝辞带来的咖啡。跟鞮红时间最长的想要帮鞮红拿她的一份,可那杯却被渝辞拿在手里不经意地避过了助理的手。依然只定定的看着鞮红。
那名助理姐姐终于意识到渝辞和自家艺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总觉得很尴尬的样子,连忙自觉退出战场。
一干助理捧着热乎乎的杯子,一双双眼睛全盯着此时正在上演的修罗场,喝咖啡喝出了吃瓜的声音。
而此时此刻,鞮红居然硬扛着所有人的目光,八风不动,一门心思只盯着台词手上刷刷刷做笔记。
渝辞扶额,问题好像有点严峻。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鞮红这阵子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先前只是知道她喜欢生气,但那也是因为彼此互相看不顺眼。后来相处得好了,这种情绪当然渐渐退化消失。可是近些日子以来,鞮红却又起了看她不顺眼的感觉似的,每次出现异样便是同自己相处过后。
在脑中仔细将这段时间二人有限的相处互动挑出来一条条查筛,渝辞心头一凛!
莫非——
将所有不可能筛除到最后,哪怕再离奇,也必定是解开所有疑惑后的真相。
渝辞叹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当初的错误理解,竟然叫鞮红难过到现在。也是自己的问题,鞮红那时只是说她需要体验一下生活,并没有具体说是以哪种方式,而自己就妄自揣测,确实自以为是的可以。
懊悔也没有用,有时候悔恨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自己的无心很容易变成一把刀子伤害到身边的人。渝辞虽然骨子里极傲,但是在是非问题上还是很有原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错就要道歉,渝辞心里琢磨一番,确实,那时候自己只是沉默,居然到现在都没有为此事正式地对鞮红致以歉意。
也难怪人家会一直到现在还有意无意避着自己。
渝辞暗自捏了捏拳头,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决定要道歉那就从速。
高筒皮靴在法场木板上踏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刷拉一下站的笔直。
众人吃瓜的嘴有点僵硬,只见渝辞突然对着低头在剧本上圈圈点点的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对不起。”
一片纸杯落地的声音。
陈血沥沥,秋风乍起,如过古冢荒坟,听狐鸣鬼泣。凄冷肃清的断头台上,飘荡起浓郁的咖啡香气。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鞮红:“……”
鞮红额角抽搐:“渝辞你干嘛?”
渝辞抬起头,音容诚挚,“我为我先前没有了解清楚事实真相,就误会你道歉。这段日子一定也给你带来不少困扰。”
鞮红整个人都懵逼了,她顺着渝辞的手臂用目光紧紧锁住手上捏着的那杯咖啡,就是它!渝辞就是喝了它才开始说胡话的!
“不是,渝辞。”当鞮红发现周围助理热切的吃瓜目光,以及由近及远几乎所有在片场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在往这边看过来时,将剩下的话全部都吞了回去。
“我之前——”
渝辞正要说出什么,鞮红霍然起身,一把拉起渝辞的手以五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断头台冲到了工作人员密度相对较低的偏僻角落。
一簇稀稀落落的篱笆围着几棵叫不出名的花树,灰白色石桌边上配着两个小矮墩。鞮红无力地在一个石墩上坐下,扶额,“渝辞我……你……你想说什么在这里说吧。”
鞮红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心力交瘁,一丝儿风浪都能勾走她的小命。
渝辞自然而然在她对面坐下,她本就在这方面不善言辞,刚才说完那些话就跟站在断头台上似的……好吧她确实是站在断头台上说的。
“我……”渝辞犹豫半天没了下文,道歉已经到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把我不该误会你去和别人一|夜|情这种不可描述的话说出口,只能继续她最擅长的闭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本身就因为鱼玄机终场戏怎么都通不过的问题一头浆糊的鞮红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坐在一个不停抖动的蹦蹦车上,整个脑浆都在蹦跶,她曾经看过脑浆在人体遭受攻击或是极限运动时的真正状态,完全能想象到自己脑袋现在的处境。
这简直要比被四桶水煮脑花浇一脸还刺激。
渝辞形状漂亮的嘴唇微微一动,鞮红就本能感觉到自己脑袋里的浆液又开始颤动,都特么已经成为心理阴影了。
踏马的!就不该练习那段戏,鞮红感觉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东西,看着面前渝辞漂亮的嘴唇动了会又停住,最终什么都没说。秀气的长眉微微颦蹙,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简直委屈的不行啊!
哦我去!搞得恶人还是我一样!
鞮红伸手扶上胸口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一个被命运反复玩弄的可怜人儿,她一肚子气居然还没个撒气儿的出口!
鞮红丢了剧本,伸开双臂往石桌上一瘫。
“苍天啊……你鲨了我吧……”
“卡哪了?”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从对面响起,仿佛一道澄明天光破云刺入她混沌世界,鞮红翻了个身继续瘫。
渝辞的思路一直是偏理性且非常清晰的,在她看来,既然自己已经道过谦了,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始各个击破解决问题。眼下最大的问题同样也是鞮红现在面临的最严重最渴望解决的问题,就是鱼玄机的终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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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之前小嫒同她说起鞮红最近状态的时候,渝辞就考虑过是不是自己最近因为鞮红没有主动来询问演戏方面的问题,而自己也没有主动提及,这才导致鞮红总有莫名其妙的情绪产生。
有可能就是因为之前没有道歉的潜在因素,加上后期鞮红因为遇到表演上的问题又因之前的事如鲠在喉不想拉下脸来问自己,从而产生焦虑心理,这才出现后来看到的情绪。
有因就有果,面对出现的问题就要追根溯源,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渝辞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
终于,趴在石桌上的人含含糊糊的说出了问题关键。
“厉导说我的鱼玄机不对,说鱼玄机终场戏不应该是空洞的,应该需要有层次渐进。”
话匣子一开,后面话便也自然而然流淌出来,鞮红提纲掣领将自己遇到的问题和厉导通过小唐传达的话语告知渝辞,后者听完略一思忖,毫无意外地一笑。
渝辞:“对于二十七年人生,对于命运赐予的最终问题,你觉得鱼玄机的答案是什么?”
鞮红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些愣神,喃喃道:“鱼玄机的答案……”
接下去的话她没有再说出口,只是一双藏着千言万语的眸子,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灵魂,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不必说。
她深吸一口气似有韵律般缓缓起身,看向远处一个模糊的虚点,眸中似有无尽空旷苍凉。
额前发丝微乱,有一撮落下遮于眼前,将那一片虚无掩去一半。彼时无数人在望着她,长安城有锦绣繁花无数,而鱼玄机是春风梢头第一枝。
二十七年梦一场,走马灯下惟剩余光点点。
秋风乍,无梦无痕无死生。
渝辞摇摇头,“不,这是你的答案。”
鞮红不解,手|指|插|入|发丝,把那撮挡住视线的发丝梳拢至脑后,“那你说鱼玄机的答案是什么?”
恰时秋风又至,篱笆丛边的花树落英缤纷。
渝辞抬手轻轻点在鞮红发间。
“这,是鱼玄机的答案。”
鞮红伸出手往头上一摸,那是一朵已经落了枝头,却依然艳若朝霞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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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玄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断头台上,女子囚衣单薄,却更显得她修颈削肩,清拔卓绝。
闻声,她不发一言,只理了里微乱的额发,从袖中摸出一朵游街时落在肩上的花,缓缓戴在髻上。
“午时已到,行刑——!”
秋风乍起,拂乱女子理好的额发,而那一朵嫣红却夭姿傲然如立枝头。
任凭北风纵,不肯下瑶台。
作者有话要说: 鱼玄机终于杀青了,刚刚那篇本来写鱼玄机的答案,是长歌向晚,封尘也艳。后来修改的时候写着写着,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写出这么句:任凭北风纵,不肯下瑶台。啊啊啊啊写完就好喜欢好喜欢这句,后面怎么加都觉得累赘。就这么结尾吧!这也算是玉玉送给鱼玄机的句子。
其实第一个戏选用鱼玄机,让两个女主不直接进行CP戏份那种情节,其实玉玉也捏了一把汗。因为鱼玄机是我以前很喜欢的一个诗人,她代表盛唐时期一种女性的缩影,也是其中最艳的那朵花。所以文中必然大量出现关于鱼玄机的文字,很害怕小天使们读来乏味。希望小天使们也能喜欢啦~~~~接下来渝辞和鞮红会进入第二个戏,渝辞真正大放异彩的时刻即将来临!这也将是她们感情的正式发展期,因为目前其实渝辞毕竟很直,思想模式较为理性,鞮红确实有一点因戏生情的原因,毕竟第一次被人这么带入戏,这个确实一下子吃不来的。所以她也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之前排练发泄情绪后,也稍微缓解一些。但是接下来她就会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斜眼笑。
好了希望小天使们可以多多评论!!!玉玉这几天在装修新家,所以特别累,小天使们的评论玉玉都有看!会找时间一条条评论哒!!希望小天使们多和玉玉交流哇嘤嘤嘤!!!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鞠躬感谢在2020-03-1223:54:01~2020-03-1323:5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LBCL_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鱼玄机杀青。”
厉导放下手上的喇叭,笑着站起来,带头鼓掌。
霎时间,整个法场响起一片潮水般的掌声,这对于刚经历“砍头”的鞮红同学来说,热情雀跃之中确实带了丝儿小诡异。
但是她很开心,第一次拍戏杀青这么开心。因为在此之前她不论是在多么优秀的剧组中结束拍摄任务,都只是一种很随意的心态。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杀青不杀青,只要人生还没杀青就不贺什么杀青之喜。
那时候现实得可笑,想来内娱圈就这么丁点大的一个圈,每个剧组的人流动频繁,一个杀青闹得跟死生不复相见似的,在她看来真没什么必要。
所以以往她杀青,当导演说完恭喜鞮红老师杀青后,她一般就会得体地微笑着从众人面前走过,无视接下去一些工作人员想要邀请她吃杀青宴欲言又止的表情,径直上保姆车呼啸而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红着一张脸站在掌声汇成的浪潮之中手足无措,目光提溜乱转着下意识想要去寻找那个人,入眼却只见法场上的群演及工作人员,还有她那干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们,哪里还有渝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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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几声“大家也都辛苦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之类比较走心的体面话,正准备下刑场去找渝辞,转头被小唐塞了满怀的鲜花。
“啊这……”
鞮红不是第一次在杀青的时候收到鲜花,其实剧组杀青的鲜花也很有讲究,花本质上并无贵贱,那是俗人,但是对于价格上来讲,有些人还是需要做些排场。以鞮红的经验来看,《鱼玄机》剧组主要工作人员为她准备的鲜花并不如之前那些剧组送的贵,花朵之间的色彩及品种搭配也不如先前那些用心。
倒也不是鞮红特别在意这个,只是看得多了,下意识就会想到一些有的没的。但虽然这次的花并不如先前收到那些,却委实是第一次让鞮红有一种这是自己应得的感觉。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什么叫做含着金汤勺出身,这二十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命运的馈赠。今天在这方她所饰演角色香消玉殒的断头台上,她第一次感受到自食其力的快乐。
思及此鞮红无奈摇了摇头,自己还真是矫情,收个花而已居然思想活动能丰富成这样。
她眯着笑睐看向在他面前羞涩挠头的小唐,真心诚意道了句:“谢谢。”
年轻的刚毕业的大小伙子被她这么看着招架不住,丢下去“鞮红老师太客气了,和您合作也很开心!”就转身跑没影了。
一干助理看着鞮红此刻的样子纷纷交头接耳感觉今天太阳可能出现的方位不对,鞮红平时这时候不早就跳上车直接赶回帝都私人美容医院做她的皮肤保养了吗?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你刚刚说鞮红姐像二傻子我听见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小嫒笑着从助理们站着的地方悄悄退出,跑到自己放包的地方,从一旁拖出一只拆开的快递箱子,里面是一整束精心择选的粉玫瑰。
她也想要送给她的鞮红姐,是她喜欢了多年的偶像,也是她人生中第一任老板。
“小嫒,你在这干什么?”
鞮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穿着囚衣蓬头垢面的造型还没有除下,怀里倒多了几捧花束,看到小嫒的在这里连忙加快脚步。
“小嫒,你在这附近有没有看到渝辞啊?”
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毕竟人家今天刚指点了自己好让最后一场戏在厉导那边过关,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要说一声谢谢。鞮红想到这里暗暗咂舌,自己真的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有仪式感的人了。以前明明都很无所谓这些的。
大概是拥有的多了,反而就不会去珍惜吧。
小嫒一张脸红红的,像是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鞮红也没有显出不耐烦,往四处看了看,这里应该是她助理们的休息区,放着很多大旅行箱,随身化妆箱,背包之类的,都敞开在那里来不及收拾。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管着所以也不怕丢什么。
她郑重的寻了张勉强承载的东西没那么多的圆桌,把怀里的花束一股脑倒在上面,然后仔仔细细一束一束整理起来,依次罗列在桌子上。
等放完后她呼出口气,背了手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转身小嫒低着头站在她跟前,双手背在身后。
“哇小嫒你这突然的,吓死我了。”
“鞮鞮鞮红姐……”小嫒垂着脑袋脸蛋红红。
鞮红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也猜出了点意思,有些宠得笑道:“我们都这么熟啦,你怎么还不好意思呀。”
“我……”小嫒抬起头,两只眼睛略微有些湿漉漉的,鞮红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当初刚见面时候的鞮红,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怯生生的,像一只刚出生不久的雏鸟,羽毛还未长全,缩在蛋壳里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外界。
现在再见这番模样,竟有些怀念。
鞮红勾唇一笑,缓缓弯下腰扶住面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姑娘,柔声问:“你,是不是也要送我花呀?”
小嫒咬了唇点点头,然后停顿了五六秒,突然就把花塞到鞮红怀里,一张脸红得似要滴血,估计是窘的,接着她突然大喊一声:“鞮红鞮红放心飞,小红帽们永相随!!”
鞮红:“……”
刚开门震呆在门口的众助理:“……”
鞮红:“非、非常感谢。”
但是大可不必。
小嫒再也坚持不下去,转身就往门口冲,拨开人群跑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留下鞮红和一干看着她窘态,在忍笑和爆笑边缘大鹏展翅的一干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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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鞮红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她。终于放下面子,拖助理去问了些工作人员和艺人,自己也挑选了几位自我感觉比较好沟通,不易出问题的演员询问。
其间只有傅依依表示好像之前有看到渝辞姐姐,她好像去了附近的天台。
鞮红震惊脸,“她去天台干什么????”
《鱼玄机》剧组拍到鱼玄机杀青,基本上所有戏份都已经结束,最后这点时间抓紧着补完几个小镜头,就可以宣告全剧杀青。估摸着下午到傍晚就能结束,毕竟杀青宴就定在今晚瑶县大酒店里。
现在这个时间点遑论什么天台,整个附近的办公室里都百分之九十八不会有在作业的工作人员,渝辞这好端端的跑天台上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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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鞮红震惊,这事情常人委实无法理解。傅依依也是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之前因为觉得奇怪,也上去问过渝辞姐姐。她只说让我好好休息,她那里不需要帮忙。”
“这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这——”鞮红一时语塞,这特么是死不死的问题啊!
鞮红拔腿就往附近唯一一个被剧组中人时常为了作业找灵感封为特定灵感所的天台缩在写字楼冲。迈开脚步脑中神思飞转。
今天先前都还好好的,就是杀青完之后,渝辞才突然去了天台。戏渝辞肯定是看完了的,毕竟要“检查作业”,那么一定就是看到大家给她鼓掌的场面时走的。因为自己那时候也没有在她之前缩在的位置见到她。
这一切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触景生情吧,身为一个看过渝辞演鱼玄机片段的人,没人比她更明白对方是多么适合这个角色。想来在影视圈演了这么多年戏,像今天的时刻她遇到过不少。
多少角色明明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却只能看着别的不如她的人享受到最后的荣光。
这种感觉她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窒息,那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渝辞又能如何真正毫无感情芥蒂呢。
想到这里鞮红更加急切,结果一时恍惚没仔细看路跑过一个转口时冷不丁撞上一个人,正是脑花碰瓷专业户——潘配平。
鞮红一看到这人就像看到救星似的,“潘配平!你快跟我来,渝辞她上天台了!!”
后者一脸茫然,“我知道啊。”
鞮红不禁睁大了眼睛,“你知道?你知道还不救人?”
潘配平脑袋后面缓缓升起一个问号,“救人?谁需要被救?”
“就,就渝辞啊!”鞮红一把拽住潘配平的衣襟,指节发白,“渝辞她她她可能会想不开啊啊!”
“谁会想不开?”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从另一个转角口传来,鞮红整个人打了下激灵,扭头一看,渝辞包臂站在墙边,歪着脑袋看她。
管不急自己又丢脸了,鞮红连忙冲到人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认没问题后才道:“你去天台干嘛啊?”
潘配平在一旁开腔,“去天台怎么了,我和她一起去的啊。”
鞮红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你,你们俩一起去天台干嘛啊?”
潘配平对她展示出正显示剧本的手机屏幕,“有个导演让她拍下演这个片段的视频发过去,我帮她录像顺便搭台词。”
“戏?你要接什么新戏了吗?”鞮红茫然地接过潘配平递过来的手机,低头一看,差点口吐芬芳。
“你!你真的要演赵大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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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这个戏里我的戏份比较短,一个半月差不多就能拍完。”渝辞低头摆弄手机,把刚才演的不够好的几段删除,“副导演说赵大花这个角色目前竞争不太大,备选的只有我和另一个女生,我觉得能够争取到的机会还是有的。”
鞮红目瞪口呆。
所以这人根本不在意赵大花的形象问题吗?好吧,不仅是不在意,完全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样子啊!
鞮红看着她,“那我是不是现在应该恭喜你?”
渝辞满意的把自己刚才录的两个版本发送到副导演微信,然后抬起头来,唇角挂着抹笑,“谢谢,我也挺高兴的。”
鞮红:“???????”
她还高兴??这事有那么高兴的吗?!
“配平,你怎么样,下部戏有着落了吗?”渝辞心情不错的样子,转头去问潘配平。
潘配平咧着嘴挠挠头,“嘿嘿我也有了,之前合作过一个抗|战剧的导演给我打电话,让我下个月进组。拍
第二部 ,那个角色还是给我。”
渝辞欣然问道:“哪个抗战剧?”
“《凉拌鬼|子》,
第二部 叫《水煮鬼|子》!”
渝辞:“听名字就很不错的样子。”
鞮红:“……”
听名字就是烂片的样子好吗!!!投稿鬼畜区妥妥第一了!!年轻人,你们的思想很危险啊!!
鞮红觉得自己三观都要崩塌了,这种剧躲都躲不及,至于还这么高兴吗?
每年上映的影视剧那么多,不提上星的,就算是投放各大平台的网络剧也数不胜数,其中逻辑顺的也不是没有。鞮红虽然不怎么看剧,但是偶尔无聊打发时间的时候,也时常吐槽现在的演员演技不入流,长得跟流水线上淌出来似的。
渝辞这种类型的投放下去,简直就是香饽饽啊!怎么也不该沦落到去接赵大花这种角色吧?!
“那个……渝辞啊……”鞮红想同渝辞说些什么,但是在目光触及对方唇边还未落下的笑意时自动消音。
“怎么了?”渝辞注意注意到鞮红欲言又止,开口询问。
鞮红却是顿住,摇了摇头,“没什么,一下子也想不起来了。”
渝辞笑道:“不要紧你慢慢想,想到了再和我说就可以。”
鞮红点点头,心里却知道自己不会再将那个问题问出口。
有些东西平时看不到,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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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就是她们之间,很长很长时间都难以逾越的鸿沟吧。
***
《鱼玄机》剧组的杀青宴安排在瑶县最大的酒楼里,瑶县的旅游发展主要依靠纯天然的风景和历史悠久保存相对完好的古建筑。毕竟在很多古城都在哀嚎那么多古建筑都被拆的一干二净,当年真是没有保护意识的时候,瑶县人还活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早生物钟中。
即便在经济物质上一时间跟不上周边城镇,但是瑶县人也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反而乐得自在。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唐寅诗中的意趣在瑶县人民的身上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也或许是这样的心境,才能使他们做事少了一份浮躁,一门心思就是要把事情做到极致。这便有了鞮红落榻的不逊于一线城市规模的酒店和眼下他们聚餐的酒楼。
虽然在价格上有那么点外人看来坑人的感觉,但是一走进酒楼,仿若入瑶台仙境的体验感还是让一干《鱼玄机》剧组的成员扼腕惊叹:这钱花的值啊!
就连鞮红都没有挑出一丁点毛病,甚至包厅的一排大落地窗外,正好能看见群山连绵下他们先前拍摄过的一部分景点。撤了剧组的古建筑群恢复游客进出参观,剧组和景区的工作人员动作都还很快,剩下一部分不太好拆的由瑶县相关部门出资,就留在了景区内。
所以在他们撤出几个小时之后,那片曾经留下无数回忆的地方已然灯火通明,仿佛一片与现实隔绝的烟火人间。
厉导站起来说了些祝词,几个月来虽然有不少插曲,但是拍摄还是很成功的。加上厉导并不是那种追求速度而不管质量的导演,从他会选择在瑶县这么个地方拍摄整个鱼玄机的故事,就注定整个剧组需要付出比直接在横国拍摄多几倍的汗水,不论是在场景的选取上,还是在一些特定情境中,他们都会因为时常遇到场景问题而付出更多的辛劳。
但是有时候,付出的东西和收获的东西真的能成正比的。比如,正是因为他们选在了瑶县,才能够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完全沉浸在这一个唐朝的情境中,就好像真正生活在这个世界。
这种沉浸式体验不仅只是扮演了古人的演员,所有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化妆场所,都在这里。甚至他们午睡时打个盹醒来满目雕栏画栋,亭台曲榭,而且都不是新古典设计,都是原汁原味的古建筑群,仿佛真的身在古时,一梦黄粱。
而且不选择在横国,他们就不用和其他剧组共用热门场景,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有效利用在《鱼玄机》这部剧中。
且因为鞮红后期参与投资,时间上比原先设定宽裕不少,厉导本来定下三个月来完成这一部并没有什么复杂剧情的电视剧,本就是特意为它留下精雕细琢的空间,现在又因为鞮红的缘故增加了这么长时间,他更是将之前稍微有些不满意的细节的地方,例如演员的演技、道具、场景、机位、拍摄手法、意境营造、灯光、天色……凡是一切呈现在镜头里的,稍微还有进步空间的,全部翻出来重新一点一点抠。
所以不说虚的,全剧组上下都是真心觉得这部剧能叫好又叫座,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播放数据达不到预期,那也不妨碍这部剧名留影史,成为后来者驻足观瞻的历史剧漫漫长路上的一个里程碑。
“鞮红老师,我来敬你一杯。”小唐拿着酒杯走到鞮红这一桌,这一桌坐的都是些有些名气的年轻演员和老戏骨,可以说是本剧中所有流量担当和演技担当。
《鱼玄机》的剧组没有那种帝王级的老戏骨前辈,所以几乎所有人走到这里,都会大家一起碰桌敬一杯,开始单独敬酒,便先敬鞮红再敬钟窟磊老师。
“是小唐啊!”鞮红拿起酒杯也站起来,主动和他碰了一下。
小唐有些紧张,因为听说鞮红从来都是不参加这类杀青宴的,今天不仅来了,居然还主动站起来碰他的酒杯,说是受宠若惊都不为过。
“鞮红老师,真的很感谢你演出鱼玄机这个角色,而且后期还那么支持剧组,我,我我也没法代表全剧组,但是我相信大家都是很感激你的!!”
说完小唐这孩子就脸红的跟已经吹了一大瓶似的,鞮红看着他笑得一脸温柔,“这段时间也很感谢你呀,你一直很照顾我,剧组大家也都很照顾我。这杯酒当我敬你吧。”
“诶诶诶这可不行。”小唐急得一张脸更红,“鞮红老师这个不行啊,必须是我敬你,我我我——”
说到这,他突然一仰脖子咕咚咕咚整杯喝了下去,然后呛到怀疑人生被几个剧组里头的好哥们拖到了一边。
厉导端着酒杯过来,看了被拖走的小唐一眼,转头便对上鞮红举起的酒杯。
“厉导,我敬你一杯。”
厉导没想到鞮红会敬自己,愣了愣,举起自己的酒杯同她碰了一下。
玻璃清脆的响声仿佛撞在心口上,二人皆为此触动一瞬。
几个月前,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以作品口碑闻名的导演居然会和一个毫无演技的顶流培养出战|友般的感情。
“谢谢你选我演这个角色。”鞮红真心实意的向他举了举杯,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厉啸自然也仰脖子喝了,举空杯示意,“期待下次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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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声音醇厚而微带些烟嗓的沙哑,鞮红鼻头一酸,眸光点点,“期待下次合作。”
剧组成员往往并不是固定的,但是厉啸合作的团队一般都不怎么变化,他的剧风格多变但都独具一格,这些长年累月磨合下来的经验可以让他自由得去挑战各种题材。虽不算一个公司的班底,但这合作频率也和固定班底差不多了。
团队之间多年熟稔下来,杀青宴上更是酒酣耳热,欢闹不绝。没了应酬酒宴的疏离客套,反而像一个连队的战友,久别重逢再次并肩而战终于结束一场数月的征程。
鞮红感慨够了,起身去自助区取了盘蒸的晶莹剔透的桂花椰汁糕,想去找渝辞。刚进来的时候她就没见过渝辞,但是先前大家都还在装矜持,老老实实待在座位上彼此敬酒,导致鞮红一直没寻找渝辞的座位。
现在大家开始一个个自由放飞,她终于也逮着去找人的机会。绕了圈终于在最角落的一桌见到独自坐着的渝辞。她身边都是些平时不怎么见到的面孔。
她就自己一个人吃吃菜,偶尔喝口酒,身旁人闹腾她就笑着挪一挪椅子腾出位置,和谁都不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注视着周遭一切。
人间纷繁红尘宴,她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刻入脑海,用来充点她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华彩。
她是那样的珍惜。
鞮红鬼使神差般停住前行的脚步,
她在看整个酒宴,
而她在看她。
明明只是裴锦娘这种戏份少得可怜,极不讨喜的角色,明明是赵大花这样其他人避之不及的,毁尽形象的丑角……
一点火苗就仿佛能燃尽整个生命……
那我送你火炬怎么样?
让你去燃尽整个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鞮红同学开始看不下去了感谢在2020-03-1423:58:18~2020-03-1601:4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光笔墨、kanbujian、傅晚歌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nbujian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来大家合个影吧。”
“来来来!”
“我这香还没插好呢!”
“那你赶紧的!”
“准备好了没有,1、2、3——”
《赵小花不哭》剧组寻了个良辰吉日开机了,相比之前漫长的空窗期,渝辞这回也算得上是无缝剧组。在《鱼玄机》杀青完回到帝都后,约莫调整了下状态就收拾收拾行李,拎着体重秤下了村。
这个剧也很神奇,老赵家除去赵老爹和赵老妈以外,赵家兄弟姐妹都是俊男美女,开机仪式上就渝辞穿的相对清爽朴素,其他几位年轻演员那真是争奇斗艳走在时尚最前沿,要是背后横幅上不写着“祝《赵小花不哭》剧组开机大吉拍摄顺利”,别人估计还以为这是哪个时尚大片开机仪式。
女主自然就是赵小花,赵小花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且天资聪颖,胆识过人,角色最终将赵小花定年龄为十七岁,家中更改设定为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原因不清楚,大约是因为男演员找来的看起来比女主大上一些更像哥哥,毕竟这些无关痛痒的小细节在演员确定后更改还算普遍,渝辞看了一眼心中并没有什么情绪。
故事里面赵老爹一共有四个孩子,长女叫赵大花、二女儿叫做赵二花、三女儿叫赵三花……渝辞拿着剧本的手微微颤抖,她记得原本名字不是这样的,原本二女儿叫赵翠花、三女儿赵水花……虽然听起来也让人有些想跳到水里清醒一下,但也不至于这么敷衍吧!
“大姐,你在想什么呢?~”戴着棒球帽生着一张娃娃脸的男生蹦跳着来到渝辞面前,这是她弟弟的扮演者梁乐乐。
剧组还是很有朝气的剧组,里头涌动着的基本都是年轻血液,没办法现在影视剧寒冬,大家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就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剧组里头氛围还算融洽,虽然大家先前都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一开始接触感觉互相之间都有些生疏,但没有外头大剧组里的“阶级感”。
说白了能进这个剧组的也都资历差不了多少,空有一身才华却只能在一堆烂柿子里挑不那么烂的。都是糊货,谁也别看不起谁。
“大姐~我都在这里喊了你半天了,你怎么也不理理我~~?”梁乐乐刚毕业一年,毕业后签了个小公司,跟着经纪人天天跑这跑那,凭着一身感染力极强的青春气息让对小奶狗审美疲劳的副导演眼前一亮,当即就拍板定了人。
但是这种感染力明显对渝辞无效,她定睛看了看才有些反应过来的模样,“很久没有见到乡村风光了,有些出神。”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你……为什么叫我……大姐?”
“当然要叫你大姐啊~”梁乐乐扬起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导演不是今天说了,要我们这段时间都以剧里面的名字互相称呼嘛,你演的是赵大花,我当然叫你大姐啊~”
渝辞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从善如流,“好的,大|草。”
赵家第四个孩子是男孩,本来都已经想好叫赵四花的赵老爹犯了难,在赵四草和赵小草两个名字中间挣扎了七天七夜,最后由村头算命的王先生拍板决定:叫赵大|草!
据说只要叫这个名字,赵老爹和赵老娘就可以再接再厉生男孩。夫妻俩高兴了,但是儿子可不一定真心喜欢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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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梁乐乐突然挠头尴尬的笑:“这个,要不我们偶尔称呼称呼真名也可以啦~~渝辞唇角勾起,缓缓摇了摇头。身边梁乐乐也不再闹,他行李少,一只爱马仕的男士双肩包装下了他所有行囊,一手拎着往身后一兜,一手插在裤兜里,跟在拖着行李箱的渝辞身边一步一步地走。
他们旁边走着的是赵二花和赵三花,两个姑娘明显是生活中就认识的样子,一人一只行李箱往前拖着,一边拿着手机互相分享着好玩的事情。赵小花的演员刚刚先离开了,据说是补拍定妆照。还有几个渝辞并没有在化妆间见到过,也跟着在一边走,他们几个簇成一堆,应该也是剧组里的演员,只不过渝辞暂时不知道他们演的是什么角色。
年轻演员们大多数也都二十出头到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花开正好,风华正茂。剧组选定拍摄的场地是一处风景优美的村落,这里仅仅只有一些年老的村民还住着,所以剧组花了不少开销在群演上,虽然钱少,但是还是得力求还原十几年前真正的农村风貌。当然这也只在有限资金以内。
村落的景色总是比城镇更添几抹自然,入秋后微黄的枫树大片大片地栽在村口,衣着靓丽的年轻演员拖着行李箱结伴而行,金秋的艳阳染上他们的衣衫,明媚着扬起的笑脸。
只要还在追求梦想的路上砥砺前行,那便也不负青春。
渝辞舒然一笑,毕竟比起另一种方式,她更享受还能将梦想当做梦想的日子。
***
“澔哥~~”
“不行,不可能,这事你不用想了。”邬澔大手一挥,直接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扭头走到落地窗边。鞮红气的把咖啡往桌上一摔——
我长这么大,还没给谁泡过咖啡呢!!
她越想越气,刷刷刷两把眼刀射向邬澔,后者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重重叹了口气,“红红呀,你怎么想的,那个渝辞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了,你什么事都考虑她就算了,怎么现在居然还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鞮红“哼”了一声。
邬澔又叹了口气,认命的转过头来,一张脸惯性扭曲在一块,“红红呀,你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现实,你总和我说渝辞帮过你,她指导过你演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鞮红,你不是大明星,她会来教你演戏,花那么多时间陪你一直到杀青吗?”
鞮红拉开办公室座椅,把自己摔了上去,波浪形的发卷在背后弹了一弹。
“你知道什么?”鞮红一张小嘴撅的老高,“她是很好很好的人,她在片场也会指导其他新人演戏的!”
邬澔一手扶上椅背,歪了歪头,“你又知道了?”
鞮红拍桌,“我亲眼看见的!!”
邬澔只觉头疼,“那是她想让你看见你才看见的!”
鞮红鼓起腮帮子。
“好好好。”邬澔投降般走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下意识从兜里掏出止痛药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就不该让鞮红接《鱼玄机》,自从她开始演鱼玄机之后,自己就没睡过一晚好觉。
邬澔第三次重重叹了口气,指腹在沙发扶手上缓慢摩挲,办公室落地窗面的百叶窗缓缓落下,大半天光被窗叶子挡在外头,只漏了些余光进来,原本明亮的房间骤然昏暗下来。
鞮红知道邬澔是想和她说重要的事情了,不由得也有些紧张。昏暗中,邬澔的声音也似乎跟着暗沉了许多。
“红红呀,我们说认真的。你想让我签下渝辞,这个我实在是做不到,也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呀?”鞮红不满,她的哥哥和父亲在帝煌有投入部分股份,为何她想塞一个艺人进来就不可以?从小到大资本对她而言就是玩游戏的游戏币,大把游戏币在手,什么游戏不可以玩?什么操作不可以做呢?
“澔哥,我昨天整理的那些作品你看了吗?”
邬澔点点头,“看了。”
“那你应该能看得出渝辞的水平,她的演技和长相就算在帝煌也少有人能比得上。”鞮红说这话不带片刻犹疑,在她眼中,渝辞不火就是天理难容。
邬澔沉吟片刻,道:“她的长相确实还算有特点,也有辨识度,演技的话从你给我的一些东西里我看不出什么。”
这也不怪邬澔,因为渝辞之前演的角色基本出场就没有多少,多数为功能性角色,只有一个《石崇传》里的绿珠,但是那个戏,就像是舞蹈界里花样技巧少,但是功夫足够的舞蹈,外行人看不出热闹,又或者看得出门道,但觉得这些东西放手里无法真金白银的估价,故而只能成为阳春白雪,曲高和寡。
鞮红急了,“怎么看不出来呀,你要是亲眼看她演戏就知道她演得真的很好。”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等我上次参加的那个综艺出来,或者等《鱼玄机》上映,你就能看了!”
邬澔一拍沙发扶手起身,准备开门的架势,“那今天就到这儿了吧,等能展示她真正技术的作品出了再说吧。”
鞮红连忙上去拉住人,“不是为什么啊,帝煌前阵子不是才签了一批练习生,你都愿意栽培白纸为什么不愿意把这个已经自己修炼好的招到旗下呢!”
一室静默,良久,邬澔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红红呀,正是因为他们是一张张白纸,所以才可以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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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身,办公室的昏暗投入在邬澔眸中,混沌一片,鞮红眨眨眼睛看不真切。
“渝辞有过那种事,你知道的吧。”
鞮红一愣,她自然知道邬澔指的是什么,“可渝辞没有啊!她没有啊!”
她若是做了,又怎会落到现在的地步……鞮红转过视线不忍再想。
邬澔眸光沉沉,“你连我一个人都说服不了,等她走到万众瞩目之下,事情爆出,千夫所指,你又能说服得了谁?”
“你做不到,公司也做不到。”
“红红呀,别给我们出难题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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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鞮红姐,你今天怎么闷闷不乐的,是发生什么事情啦?”
小嫒咬着吸管,今天她的鞮红姐自打从邬澔办公室出来就顶了一脑袋官司,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点着了这位小姑奶奶。
鞮红把叉子往慕斯盘上一扔,发出清脆声响,“别提了,邬澔那块石头真是又臭又硬,一条缝都撬不开来!”
“渝辞姐这么优秀,澔哥……他不打算签啊?”小嫒小心翼翼开口。
“嗯。”鞮红没好气的拿起叉子对准冰淇淋中心的草莓恶狠狠插了上去。
小嫒看着被叉烂的草莓吞了吞口水,“那,澔哥有说是什么理由吗?”
鞮红抿着嘴阴沉着脸沉默了半天,就在小嫒以为她不再打算说话的时候,鞮红抬起眼睛盯住了她,“小嫒。”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小嫒“诶”了一声,战战兢兢等候发问。
鞮红扬起她漂亮的小下巴,“我长得很像三岁小孩吗?”
“哈?”小嫒黑人问号脸.jpg,但是作为贴身助理求生欲强烈是本能,“鞮红姐青春靓丽,三岁小孩怎么能和鞮红姐比呢!”
言落,小嫒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比了个赞。
“那为什么,”鞮红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们都那么喜欢拿我当三岁小孩糊弄!”
“额鞮红姐你别生气。”小嫒把一旁动也没动的百香果汁往鞮红那边推了推,“喝口果汁消消气。”
鞮红一把拽过吸管,金绿色的果汁biu一下从杯底窜上吸管,“咳咳咳咳咳!!”
“哎呀鞮红姐你慢点喝!!”小嫒赶紧跑过来,帮猛咳不止的鞮红拍背顺气,“那,那鞮红姐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啊?”
如果邬澔不签渝辞,渝辞就拿不到好的资源,势必一直糊下去。其实像渝辞这样运气好点也就以后成为脸熟的演员,或者再熬熬能成为老戏骨,往后有人扒出来或许会叹惋一句:名花倾国,可惜错过了最盛的时候。
但是按照现在她接戏的情况来看,估计连脸熟都混不上。这也是鞮红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原因,就连小嫒听说渝辞下一部戏是《赵小花不哭》,都跟着震惊了半天。没办法,自己选的偶像拍的片,跪着也得看!
“哼。”鞮红眯起眼睛,冷冷一笑,“天底下的营销号又不全是他帝煌养的。”
***
“好,停。”导演坐在监视器后点点头,举起喇叭宣布,“这条过了。”
几个工作人员跑上去的把饰演赵老爹的演员扶到一边坐好处理腿上刚刚磕到的伤,其中一名较为年长的工作人员见渝辞一个人站在边上,同左右吩咐了句,“今天赵大花戏份结束了,帮渝辞老师把身上土和颜料也洗了。”
“诶好。”两个年轻的腾了空,赶紧去照顾渝辞。
今天主要两场戏是赵大花粪坑捉|鸡和赵大花回家挨训,其实就是渝辞试戏时候那一段。只不过因为他们找到的乡村茅房比较窄小,一头牛进不去,索性就改成了鸡。
但是他们真正进到茅房内部后才发现现实和他们想象的差距,如果换算成周长,大概可以横跨整个太阳系。
石砖堆成的墙面、遍布角落的蛛丝、时不时爬出蠕虫的泥地、腥臭无比的气味以及那一盏不必装饰就可以拎去拍鬼片,晃荡着要掉不掉的黄灯泡,只消看一眼,当场吓退所有人。
但是小剧组没有时间和资金重新建造一个高还原但不肮脏的老农村茅坑,所以安排工作人员进去简单清洁收拾了一下后,就开始往里头丢公鸡,开拍。
说实在的,渝辞眼也不眨撸起裤脚就往里开演的时候,在场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其实敬职敬业的演员有很多,吃苦耐劳勤勤恳恳,这本就是一个优秀演员应该具备的品格。
“你们给小姑娘准备点花露水,全是被蚊子咬的包。”赵老爹的演员不忘提醒众人,刚才对戏时他就发现,渝辞身上不仅有茅坑里的泥泞还有被蚊虫叮出来的包,一个个无规律的分布在渝辞露出来的脚踝和手臂上。
先前被泥点子和颜料闷着,清水洗去后,一块块变本加厉,奇痒无比,渝辞只皱了眉一言不发,若不是赵老爹提醒,一旁工作人员还只当那是颜料过敏产生的应激反应。
“把她带去休息室坐会吧。”
“好。”
渝辞被塞了一瓶太阳底下晒得滚烫的矿泉水,一边被人扶着回了休息室。休息室是村里头公用的招待所,也就十平米左右,化妆休息全连在一处用,一条帘子隔开区域,男女演员各占一边。不过不午休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顾忌,渝辞进去的时候间隔区域作用的帘子敞开,几个赵家的兄弟姐妹凑在一块游戏打得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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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主动过来打招呼,渝辞也乐得清静,寻了处电风扇能吹到的地方坐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一起探案吧》新一季要播啦!”
“我看看我看看。”
“哇这个片头好带感啊!”
“公放公放!”
“卧槽卧槽卧槽这个也太带感了吧!”
“这些都是每个案件的嘉宾吧?一个个都好有感觉啊。节目组这么搞就不怕把常驻嘉宾风头抢完?”
“哪里能看到嘉宾名单啊?你找到没?”
“诶我也没看见,节目组藏着吧?”
“这种肯定藏着的啦,诶有人扒了。”
“……渝辞?”
“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渝辞吗?”
渝辞身上暑气还未消散,正闭目养神中,忽然听见一叠声的“啊啊啊啊啊啊阿!”接着休息室就如同炸了锅似的沸腾起来!紧接着脚步声和着风声疾步冲到她面门前,一双手按在她肩膀上差点给她摇出个脑震荡。
“大姐大姐大姐大姐!这是你啊??”
渝辞被吵得不耐烦,懒洋洋睁开眼,面前是梁乐乐激动到发烫的脸蛋,“姐姐姐你看过这个了没!!”
“?”渝辞缓缓打出个问号,然后接过他递来的手机,一屏幕的血色惊得她心头一跳。
不得不说剪辑师的水平很不错,以浓雾代替传统水墨,快节奏的鼓点每落一发就是一场风云巨变,晶莹水珠从竹叶尖滴落,和入血色浸入昏沉沉的迷雾中。
月色倾囊入雾,偶有散开便见一处人影,他们或身着飞鱼服,夜探宝塔千佛龙王殿;或一袭白衣,夜雨江湖弹剑歌;或宫装锦绣抱着猫儿独坐,罗帐映出吊诡烛影……直至最后一声鼓点落下,玉笛忽起呜咽声,几片飞红入雪帐,倦卧在榻上的美人慵懒地支起身子,明烛光下半面妖娆。
琼瑶冰雪照一坐,我恐子是神仙人。
不怪梁乐乐激动,《一起探案吧》发布这则片花的微博底下,清一色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喊得渝辞几乎认不出这个字。
【评论区】
鳓论叭叭叭V:最后那个画了半面妆的!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她全部信息!![抓狂]赞66666
游游V: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我们姐姐啊!!啊啊啊渝辞姐姐!!!!我要向全世界安利,最后一个穿白纱画半面妆笑得贼勾人的那位,是演员渝辞!!!!!![嘶吼][嘶吼][嘶吼]赞7410
我真的只是一个路人:心心念念的第三季终于出来了[期待],这次的场景感觉比第二季提了一个档!请来的飞行嘉宾都好有feel,这种用心程度不愧是内娱第一综艺!!期待剧情!!顺便一提最后那个小姐姐真的很惊艳,好了我铺垫这么久就为了说这句不突兀。赞6439
一把彩虹V:最后白衣姐姐高清动图奉上,需要自取。[动图.gif]赞3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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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大概做梦都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会以这样的方式在网上疯传。这个片花就如滚油入火,瞬间就在微博上爆发式炸开!
剪刀咔嚓 9月1日16:50来自weibo客户端六月份许下诺言要逐你而行,你也从不辜负我们的期许。@演员渝辞
链接:【点我看演员渝辞绝美瞬间】
链接:【一起探案吧渝辞部分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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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缠绵绵到天涯V9月1日17:23来自疯子和傻儿的客户端一起探案吧片花剪辑师是终于点通任督二脉了吗?白衣小姐姐是什么人间绝色,搜了下过往作品,截图截到手断,来收图,姐的手速你们羡慕不来。[动图.gif][动图.gif][动图.gif][动图.gif][动图.gif][动图.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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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一个小时间,有关于她的信息资料和美图已经遍布网络,名为#一起探案吧白衣女子#的热搜在榜上一路高歌猛蹿,直逼前三!
休息室里的几个演员和化妆师纷纷朝渝辞望来,就连最同他们疏远的赵小花扮演者祝珠也把目光投了过来,梁乐乐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渝辞眨巴,脸红的模样像是比渝辞还要激动。
“恭喜啊大姐,你这是火了啊!!”
渝辞盯着手机一动不动,此时听见梁乐乐的祝福,抬眼冲他浅淡一笑,“谢谢。”
“请客请客,晚上请客吃饭啊~”梁乐乐趁机占便宜,一双眼睛眯成两弯月牙,透着少年郎的恣肆飞扬。
渝辞将手机在手里垫了垫,递还回去,梁乐乐接了手机怕她耍赖还要同她掰扯,这时休息室的大门再次开启,导演助理捏着新买的风油精和地塞米松软膏一路小跑到渝辞跟前,躬着身笑道:“渝辞老师,这边偏僻跑了几个小店就只买到风油精,这个软膏是我们自己带的涂蚊子包特别有用,您试试?”
渝辞接过风油精和地塞米松软膏,点点头冲他微笑,“谢谢。”
一屋子的人除了祝珠又被喊出去,其余都围到渝辞跟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闹,渝辞对他们皆报以礼貌的笑容,低头看着全新未拆的风油精,指腹摩挲过微微粗粝的包装盒,抿唇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这一章肝出来了,我的天啊!!剧情开始转折,新的篇章开启!!大家放心赵大花部分很短,第一个能让她发光发热的角色即将到来。感谢在2020-03-1823:56:39~2020-03-2102:5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灵界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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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鞮红姐鞮红姐,渝辞姐微博长了好几万粉丝!!”
小嫒从面前一桌子的手机里挑出自己那只,点开微博刷了几下,兴奋地喊鞮红过来看。
鞮红端着咖啡杯走过来瞥了眼,“这算什么呀,还远远不够。”
“哦哦哦。”小嫒点点头,扳起手指开始算,“这周第一期,下周,下下周二三四五六七,啊!鞮红姐,起码还有五六个星期才能放到渝辞姐和你那期,我们这次要给渝辞姐营销到那个时候吗?”
鞮红随手拿起账单,草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五六个星期,撑到那时候也不是问题,她现在那个戏大概也到那时候杀青。”鞮红心里头估摸算着,大致安排道:“这阵子先安排两波给她造势,等综艺播的时候再来一波大的,她剧组一杀青转头就能挑送上来的新剧本。”
“新剧本?”小嫒停下手上的活抬起头,“新剧本也是我们帮她安排吗?”
“小傻瓜。”鞮红拍了下她的脑袋,“等咱们三波热度给她砸下去,还怕没人愿意给她送剧本吗?”
小嫒畅想了一下,一直被人挑选的渝辞姐,终于可以去挑选剧本,终于可以在她梦想的舞台上发光发热,到时候建议渝辞姐接什么样的戏好呢?民国戏?可以看渝辞姐穿旗袍,或者军|装!都市戏?上次的傻白甜律师没看过瘾,一定要看她演大杀四方舌战群雄的精英律师!西装那么一穿,金丝儿眼镜那么一戴啊啊啊啊啊,渝辞姐姐!我可以!!!
“想什么呢你,口水都要滴屏幕上了。”鞮红给她扯了张纸巾。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小嫒边擦边给自己打气,加油啊小嫒!你渝辞姐姐光辉的前程可就在你的键盘下啊!!
***
“大姐大姐!”
“怎么了大|草。”渝辞转头淡定迎上满脸喜气的梁乐乐,这孩子是真实存在的吗?她上热搜这孩子比她还开心。
梁乐乐听到这个称呼瞬间垮了脸,“姐,咱戏外能不出现这个称呼吗?”他对这个名字怨念不是一般大。
渝辞微微一侧头,“那你也别叫我大姐。”
“大姐怎么了——”梁乐乐欲辩驳什么,见渝辞眯了眯眼瞬间讨饶,“好好好,渝辞姐,小姐姐,这总行了吧~?”
渝辞唇角微扬,“找我什么事。”
“诶嘿嘿嘿,”梁乐乐笑得跟朵花似的黏过来,“今天晚上渝辞姐请不请客呀~”
渝辞一手指点在他眉心把人往外摁了摁,“你还真要我请啊。”
“那可不~”梁乐乐龇出一口大白牙,“毕竟我以后也可以跟我那帮朋友吹嘘吹嘘,我可是跟顶流吃过饭的~”
渝辞见他这憨态,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要说梁乐乐这人她还真有点看不透,若说没什么心眼吧,却又晓得这个时候没脸没皮扒上来,但若说他心眼多吧,这人却又用最笨的办法讨人嫌,毕竟一般来讲,想要攀上关系的话应该自己掏钱请客才比较合适吧,这么黏着就只为了蹭一顿饭,也真叫人哭笑不得。
思忖半晌,渝辞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小孩子。”
“你说谁是小孩子?!”梁乐乐鼓起腮帮子叉腰。
渝辞:“没这么简单的。”
梁乐乐明显没听明白,“啊?什么,什么没这么简单的。”吃个饭还很麻烦吗?
渝辞拿出手机点开微博,此时她的热搜已经窜到第三,热度和第二只差毫厘,首页娱乐相关的账号十个有九个都在说今天爆出片花里的白衣女子。面对这烈火烹油般的热度,渝辞只淡淡扫了一眼,原本准备的长篇大论并没有说出口,反而转了个话题。
“想吃饭?”
“嗯嗯嗯嗯嗯!”梁乐乐点头如捣蒜,剧组这段时间的伙食太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他前阵子偶尔路过一家农家菜馆,想吃想到做梦都在流口水。
渝辞点点头,“走吧。”
“诶?诶??诶???!”
惊喜来的太突然导致梁乐乐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这就去吃啦!诶发生了什么!!”
“你再多嘴一句就不请你吃了。”
“哦哦哦我闭嘴我闭嘴!渝辞姐姐最美!!”
“不吃了。”
“哈?这也不能说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嘿嘿嘿渝辞小姐姐最好了~~”
***
入夜,鞮红正躺在她在帝都一环内购买的顶层豪华装修公寓的浴池里,素白窗帘微微卷起,璀璨夜景映入眼帘,灯光将整个深蓝色调的浴室染得斑斓,一旁冷镇着水果的冰块在盘底悄声融化,鞮红举着手机惬意感受着冲浪模式的热汤下舒畅的四肢百骸。
看着一日千里的数据,鞮红心满意足哼起了小曲,看来今天一下午的努力没有白费,想起邬澔那张乌漆嘛黑的脸就浑身舒畅,哼,也不看看我在你这待了多久,你那些手段我早就烂熟于心。
帝煌不捧,我就自己捧,等这美酒佳酿的醇香传出,引得万人空巷时,可别怪自己当初喝了猪油蒙了心~正乐呵着,却听一旁置物架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鞮红拿来隔着防水套解开静音模式,水汽蒸腾的保护膜上音乐看见“渝辞”两个字,她忙按下接听贴到耳边,“喂?”
“热搜,是你帮我买的吧?”
渝辞这么直接一球打过来,鞮红理所应当的懵了,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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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那什么不用客气啦~正好我朋友那搞活动优惠,我给我自己买了俩,附赠一个你的名额。”
起码五位数起价的东西被她嘴里说出来就跟超市卖打折牛奶似的,渝辞不禁扶额,“嗯,那也得谢谢。”
“啊哈哈不用谢不用谢,都说了举手之劳啦~”鞮红笑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拣了只车厘子塞嘴里,毕竟渝辞之前只是同她说不用帮她做拉资源托人情这类事,但可没说不能真金白银帮她做营销啊。
渝辞被她这话一噎,今后不必麻烦的话像被泡发的压缩饼干堵在嗓子眼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沉默半天,抬手往一旁的电薰炉里加了点沉檀合香粉。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接下来有什么通告?”
若是换做几个月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当前内娱圈顶流——还是个抢了自己无数角色的鞮红,像朋友一样煲电话粥。
“我接下来,就品牌代言一系列的活动吧。”鞮红顺手拆了张面膜糊在脸上,口齿含糊,“我倒是挺想接一部戏,但是邬澔说最近递上来的剧本类型和之前的雷同,让我再等等,不急这一时半会。”
她说完这话就有点后悔,真是旱死的旱死涝死的涝死,怎么也不该在渝辞面前说这码子事儿啊!
不过渝辞好像并未太在意这些,像是早已看淡,语调都不带变一变的,“嗯,你的经纪人还是很照顾你的。”
“他照顾我个毛线啊,我还是在剧组舒服点,一得空就被他当个货品似的东托西拽。”鞮红说到这才知道渝辞真正的燃点在哪,和她无关,和邬澔有关!鞮红重重锤了锤自己脑壳儿,怎么才过几天就把先前邬澔把她惹炸的事儿给忘了呢!
“啊我,我不是有意在你面前提邬澔的。”
“没事,”渝辞答得轻快,甚至鞮红还听出了几分诡异的笑意,“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瞧瞧,瞧瞧人家这气量,鞮红在内心长叹一声,邬澔真不是人。
“其实你可以接一些,和你比较像的角色。”
“啊?”
渝辞斟酌了下用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选择一些,性格和你本身比较相似,出入不太大,但是经历背景与你大径相庭的角色。这样有助于你更全面细致的揣摩角色,演起来也会轻松很多。”
鞮红眨眨眼睛,忽然吃吃笑起来,笑够了才惬意靠回到按摩枕上,“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性格啊?”
渝辞调电薰炉档位的手一顿,听筒那段的笑声如有实质打在她耳廓上。
“你的性格……”她顿了顿,“你的性格只有你自己清楚。”
这个回答里明显能听出来不自然听得鞮红心中巨爽,连续好几个月被渝辞压得够呛,在她面前囧态百出,这会儿才终于有点找回场子的感觉!
“你怎么了,什么事那么开心?”明显听出她心情大好的渝辞在电话那端凉飕飕开口。
“咳。”鞮红本能想要掩饰,但突然什么也不想掩饰,反而玩心大起,愈发猖狂,“因为想起你现在在演的角色啊~~我们赵大花同学,今天演的是哪一场呀?”
“嘟。”
“嘟、嘟、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着听筒里传出挂断电话的忙音,鞮红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
敲门入内的小嫒把新烘焙好的糕点放到流理台上,看着浴缸里笑裂面膜的鞮红,刷下满脸黑线。
鞮红姐……你也就只能在不面对渝辞姐的时候得意一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102:50:31~2020-03-2200:4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意错林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还有事?”
“噗嗤。”
鞮红笑声一出,渝辞在电话那端的声音又冰一度,“笑什么?”
“你居然又接了啊?”
“嘟。”“嘟……嘟……嘟……”
鞮红扶着浴缸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温水随着她笑动的频率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水声笑声相和不绝。
***
渝辞听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时差点没掀了炉子,斜眼拿过手机额角跟着手机上那个猜也猜到了的名字一起突突跳。
按下接听键,渝辞一个字儿没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这次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有一件事想和你探讨。”对方这回在电话里居然还真有那么点严肃样。
渝辞懒得陪她玩这种故作神秘的游戏,依然一言不发。
鞮红等了会,发现对方真的不打算开口,忙按下静音键,然后在自己的浴室里笑了个天崩地裂。不是以前怎么没发现渝辞这个人也挺傲娇的,随便这么逗一逗,气性还挺大哈~~在客厅整理资料的小嫒:“……”
等她笑够了,心里终于产生了一丝小慌张,忙去看电话,渝辞两个字底下还显示着通话中,鞮红关闭静音键的手一抖,差点没又当着人的面笑出声。
“就是鱼玄机最后那场戏。”
她努力放松两颊肌肉,以免它们产生自己的思想,再次把对方气到撂电话。
鞮红调整好情绪,继续维持一本正经的语调,“你说最后一场的表演是鱼玄机给出的答案,但我觉得,她簪花可以是另一种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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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秋风,自网纱格的空隙间吹入浴室,拂乱壁灯花枝影,一瞬就将她带回了寒凉刺骨的法场。斑斓灯火转瞬无色,音乐水波转瞬无声。
鱼玄机的答案是什么?
一代长安风流客,命殒之前会给众人留下什么答案?是生也痴来死也狂,还是封尘绝艳笑人间?
这样的疑惑终将困扰很多人,包括在观邢台上问她的监斩官、在法场外围观的百姓、亦或是曾与她有几番露水姻缘的旧相好……还有千百年后,在文献资料中了解到她的后世人。
可这一切与她有何何干?
她没有答案,亦或者,她心中有答案,但她根本无需给出。
我行我素了一辈子,从打出咸宜观诗文候教的名头开始,就没打算再给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的交代。
临到命终之际,她唯一会升起的念头,只不过是回味那与她而言最难忘、最美好的时光——
平康巷里,温庭筠踏着雨后的青石板路向她走来,与他同来的是望不尽的三月春|光。
幼时坎坷却未曾真正识得哀愁滋味,作得一片萧瑟秋景也满载明媚春|情。
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
花落……钓人头。
簪花赴死的鱼玄机,或许并没有真的死去。
她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平康巷,眉目天真不染风尘,背后是千绦碧柳,眼前是恩师温言笑睐,眸底情深。
“你说我这样分析的,有道理没有?”鞮红凝视着投射在墙上的深蓝光影,贴着话筒声音轻的仿佛枕边喃语。
这个电话接通以来,对面就没有发出过一声半点的响动,就像她连线那端是一个陷入梦境的人。
整个浴室非常安静,鞮红关上按摩功能,水声渐渐平歇,水光迎着月色投上光洁的墙壁,波光微漾,一室寂静。
听筒里突然传来声极轻极轻的气流音。
得亏这时候浴室安静到落针可闻,不然鞮红还捕捉不到这丝儿响动。
鞮红分辨了半天,蓦地睁大眼睛,“你哭了?”
渝辞在那端淡淡回答:“演员本就是易感的。”
惊讶于渝辞第一次在她眼前落泪,但又那么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鞮红除了起先一点诧异外,竟生不出其他任何心思。只讷讷重复了遍:“你哭了……”
“怎么,”渝辞的声音混了点鼻音,听不出情绪,“要不要敲锣打鼓放鞭炮咱们庆祝庆祝?”
鞮红还真的认认真真琢磨了下这个提议,“可是我这不给放烟花啊。”
十五分钟后
鞮红对着视频那头五光十色的烟花一脸黑线。
“你……你……”
渝辞微扬下颔,“我这里能放。”
鞮红整个人被噎的半句话都说不出,不是怎么这,这,渝辞这人原来这么幼稚的吗!!
大概是鞮红的表情过于崩人设,渝辞露出一脸“让你今天逗我”的得意神情,鞮红欲言又止欲语还休哭笑不得,靠!真没想到你是这种渝辞。
渝辞也不知哪里搞来的烟火,放了没几个就歇菜了。她上前检查了会,抱着空盒子往回一丢,走回门槛处随意一坐,望着远方苍穹。山随平野阔,满目繁星点点,不染都市喧嚣。
视频里只剩空茫茫一片,鞮红也把手机放在旁边置物架上,只连着耳机,入目是城市斑斓灯火,投在墙壁上的水影波光。
她们二人,一个在荒山最僻处,一个在繁华最盛处,犹然云泥之差。
但寂寥却是相通的。
当万物皆与我同寂,惟余耳畔人声,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话题便如滔滔江水奔涌不绝,从求学经历聊到逐梦生涯,从幼年时光聊到未来憧憬,像是终于打破了最后一层桎梏,虽谈不上无所保留,也已愿潜心相交。
“渝辞,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坚持着?”鞮红望着墙上横斜的梅枝装饰,眸中微光点点。
“没有一直坚持,也放弃过。”渝辞靠上石砖砌成的墙面,答得云淡风轻。
多么可悲又可笑,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没有戏拍,也曾有过放弃。
但是放弃了就能逃得掉吗?
全身细胞躲在四肢百骸里头疯狂叫嚣,就像变异一样,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日常生活所汲取到的一切都会在内心转化,本能的转化,转化成演戏的欲|望。这种欲|望在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爆发式的分裂、发酵,随着时光流逝,愈演愈烈,难以自控!
如蛆附骨,如影随形,挥之不去,拂之不散。
逐梦的华容道上她几次三番挣扎着逃离又怀揣着刚生出不久的希冀自投罗网,每一次黯然离去,又飞蛾扑火般决绝地归来。
“我可以拒绝诱惑,但我抵抗不住本能。”
渝辞叹息着笑出声来,“你会觉得赵大花,是一个很不值得演的角色,演她是浪费时间。但是我在演她的这段时间,过得很舒心。其实真的,对于我来说,红不红,都无所谓。”
鞮红捏着果叉的手一紧,墙上水光微微浮动。
“我真正觉得难受的,是有没有好的团队看到我,”渝辞显然想要说什么,却在这里顿上一顿,随即又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自然接道:“看到我的优秀。”
她说着又静默了,过了会才自嘲地笑起来,“我也算是优秀的吧,我很优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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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就只想,每次演的剧,都是逻辑通顺,故事精彩的剧,不一定需要制作很精良,只要是一个好故事就可以。然后每次演到的角色,都值得我用心揣摩,演的过瘾了,就比什么都好。”
这就是她的追求。
一个演员真正的诉求。
鞮红就在电话那头安静的听着,等浴室里很久都只能听到轻微的自动换水声,鞮红才缓慢开口,“会有的。你这么优秀,瞎子才看不到你。”
渝辞一双漂亮的凤眸轻眨了眨,微微眯了起来,“谢谢。”
一股热流猛地往鞮红脸上窜了窜,她忙抚着脸去检查视频头,明明对的是天花板,心却不自觉的发起虚来。
“谢,谢什么啊。”鞮红往嘴里丢了颗蓝莓,“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
“嗯?”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一开始也没觉得,但是后来听你那样说,觉得你是真的幸福。”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没觉得苦,”鞮红抬手缓缓摸上胸前坠着的翡翠金鱼,玉质温润,触手生温,“亲人健在,身体无恙,有梦可追……只要符合第一条,也就真没什么算得上苦的。”
渝辞一滞,她一直觉得鞮红从小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而且是那种父母加上祖辈一起宠的类型,一旦缺其一,都养不出她这面无风霜的模样。最能消减少年心性的,便是生离死别,世间无有能代者。
她从来没有想过,鞮红竟然会在这方面有缺憾。
“我天性敏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很黏我的亲人。小时候我不管去哪里都有司机接送,但我的亲人也是不缺席的。每年过生日,我最开心的不是他们又给我准备了什么昂贵的礼物,那种年龄我也不懂。我就是觉得,大家平时都在忙,有机会可以聚得整整齐齐,花上一天功夫做料理,休闲,相处,比什么都好。”
鼻头不知何时泛上酸楚,温热盈了眼眶。
“今天,是我生日。”
泪水无声滑落,滴入浴缸恒温的水中,消失于花瓣和泡沫的罅隙。
搬开平日压在心底的石块,将里面殷红滚烫的东西捧出来,指着那上面的千疮百孔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痛苦,恨不能找天下人拉到身边,将那种剜心刺骨的哀恸倾江入海,反复哭反复说。
但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却开始沉默。
命运从来就是这样,翻手覆掌间变化一场生离死别的游戏,背痛如洪潮将人囚禁其中,挣扎着不能解脱,还依然要负重前行。
渝辞靠着石墙静静坐着,烟花盒子已经凉了很久,空气中依然时不时能闻见二氧化硫的气味。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很久,突然一声嘶哑到极致的低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见逝者感慨生命之脆弱,烛火般倏地就灭了;见生者又感慨生命之坚强,可劲儿往死里造也造不到黄泉路上。一觉醒来,旭日东升,咬咬牙穿衣下床,还得承着痛,受着苦,活在人世间。
痛到极时,不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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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时热搜榜
1 .一起探案吧待重审
2.综艺尺度
3.那些消失的综艺
4.XXX……
《一起探案吧》明星组队破案综艺,因为掺杂血|腥|暴|力问题遭人投|诉,最终被收回播放权等待重审。公文如下图——
图片.jpg
转发:5万+评论:12万+点赞4K
这个消息一出全网哗然,毕竟《一起探案吧》这个综艺节目已经出了好几季,铁粉和路人粉都不缺,加上节目嘉宾自带流量,最重要的是前几天刚刚放出片花轰动一时,所以现在爆出这样的消息社交媒体顷刻炸成一片火山岩浆。
火山爆发的时候,渝辞刚捅完马蜂窝。
当然不是她捅的,是赵大花那个憨批。
渝辞穿着肥大的衣服裤子,两根小辫上还沾满了地上的落叶和泥巴,前景中景远景林林总总加起来拍了好几遍,最后一遍拍摄时不慎从矮坡上骨碌碌滚了一段,导演觉得效果很逼真也没喊停直接留用,渝辞也蛮满意的,就是膝盖受伤不可逆,一瘸一拐走下来,寻了个苹果箱坐下。
本该在一旁备戏的梁乐乐拿着手机神神秘秘凑过来,“姐,你咋这么背呢。”
渝辞以为他说的是摔倒膝盖这件事,浅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擦破点皮,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本身赵大花的戏份就不太密集,两天的休息时间剧组铁定会给她腾出来。
梁乐乐一脸无语,“姐,我说的不是这个,咋你还不知道呐?”
渝辞这才意识到不对,问他什么事,梁乐乐把手机递过去,一边帮渝辞翻信息一边还带人工即时语音转化,“《一起探案吧》明星组队破案综艺,因掺杂血|腥|暴|力问题遭人投|诉,最终被收回播放权等待重审。你看你看这是盖了戳的,下面这些,这些,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这综艺我也看,千盼万盼就等着看新一季。这下子好了,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渝辞本来就着他手看得,这回把手机接过去,上下滑了两下。一旁梁乐乐还在抱怨,好像节目被压的人是他。
“姐你背啊,你在这个综艺里的扮相那绝壁一播就火那种,说不定你戏份都会增一倍呢!但是这个,你说现在这事一出,这种重审不是我说,就没个期限哒,我刚出道时候演的一部剧也因为一些原因给重审去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一点不夸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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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能播,少则一二月,多则四五年都不止,姐你今年都二十七了,压个三年等你三十了,再好看也没用。”
“诶姐,渝辞姐姐?”
“你、你怎么不说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前几天玉玉精神和身体状态不太好,尤其是一到晚上,心脏会有些不舒服。都是熬夜熬多了,所以小天使们一定不要总是熬夜,要注意保养身体!!这绝对不是空话啊。
接下来恢复日更,感谢小天使们支持玉玉。
渝辞的路不会那么顺畅,但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路至绝境,方能窥到天光。感谢在2020-03-2200:48:12~2020-03-2712:4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意错林、kanbujian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把手机交还给梁乐乐,渝辞低头去把自己受伤处的裤脚再往上挽挽,随口道:“休息时间少看手机。”
梁乐乐一套摧金裂石八极拳打在棉花上,满腔情绪扑了个空,绕着苹果箱急吼吼转了两个圈,在人跟前蹲下,“渝辞姐,你咋一点反应都没啊?”
渝辞表情有些迷惑,“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梁乐乐一噎,手舞足蹈起来,“那要是换成是我,我绝对就会很烦啊,等了多久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啊,你说那些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干,这综艺都播了几季了出过什么问题!难道我们现代人还能用古代人的杀人方法去干坏事??”
话音刚落,一沓剧本就落在他的小脑瓜上,抬眼是渝辞凑近放大的一双凤眼,梁乐乐小脸一红。
“快去背词,别磨磨唧唧的一会都等你。”
冲上脸颊的血液纷纷急转弯险些从嘴里喷出来,梁乐乐气得舌头打结正欲反驳他什么时候叫人等过,就被赶来的二姐抓走去对戏了。
渝辞看着梁乐乐被抓走时龇牙咧嘴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个孩子,还不知道注意言行,这般不谨慎终究是要吃亏的。
看完别人的模样,被激起的心情尘埃落定,蓦然想到自己。渝辞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才发现自己身上是戏服,手机还在休息间的包里。剧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模糊又清晰,渝辞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晕。
她起身往人多的地方走,赵小花的演员请大家喝奶茶,正乌泱泱聚了一波人,渝辞也走过去取了一瓶。
“渝辞老师,要不……我帮你戳吧?”
导演助理迟疑着开口,渝辞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将吸管戳软了还没破开奶茶的封盖。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
渝辞也没拿新的吸管,就捏着手里的奶茶和已经戳到软的吸管一步一步往回走。
现在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火辣了,但是人还是被晒出一身汗来。渝辞坐回她的苹果箱上,额头渗出的汗水滑落进眼睛里,涩得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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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气得把坤包往沙发上一摔,里头口红气垫护手霜飞了一地也懒得管,就把自己也摔了上去。
“我不管你们这个难做那个难做!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十几万几十万那都不是事!你们就帮帮忙,我知道你们和那边说得上话,就麻烦你们……”
电话里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让鞮红暴跳如雷,“不答应是吧,成啊,以后你们甭想再发有关我的通稿!敢写敢发等着法庭见!”
小嫒捧着自己刚打出来的豆浆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搁在鞮红面前,“鞮红姐消消气。”
“气死我了,这帮人都一个德行,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是孙子!一旦要他们做点什么就开始踢皮球!”她一把拿过已经放凉至温度适中的豆浆猛灌一气,剩了半杯抵还给小嫒,“加点奶。”
“哦哦好。”小嫒跑去厨房抱出来一桶羊奶粉,倒了几勺冲泡好再往豆浆杯里冲,就这还能听到远在客厅的鞮红骂骂咧咧。
“真平日里太给他们脸了!哎呦气死我,这综艺本就是无妄之灾,里面那么多嘉宾,除了我还有几个也是自带流量,肯定不止一家在急着摆平这事!他们居然谁的面子都不给,这头铁的!”
奶甜适中的豆奶交到鞮红手里,小嫒跟着在鞮红边上坐下来,沙发垫子软弹,一下去整个人都陷在里面,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等着天花板发呆。只不过小嫒是呆的,鞮红是累的。
“鞮红姐。”
“嗯?”
“这个综艺要是放不出来,渝辞姐是不是就没办法火了?”
“……那不然怎么火。”鞮红叹口气,就着手里的豆奶喝了两口,奶味和豆浆的味道完美结合抚慰着味蕾,心情却怎么也无法平复下来。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就算这个综艺不播,她也不会缺曝光量,但是渝辞不一样。
《鱼玄机》还在后期,后期完还要捣鼓审批和发行那堆乱七八糟的事。真正上映起码要明年,明年渝辞就28岁了,虽然同为女性的自己并不认为女演员年纪越大越没市场,但是现在圈子里风气不好,没有移山倒海之能,终究要在这些无形无影的规则下俯首。
对于演员来讲,作品是唯一可靠的倚柱。后续没有作品,热度话题接不上,眼前的一切就只能是昙花一现。
海上波澜无数,豆大的水珠滴落进去,即便能激起一时水花,也注定会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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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嫒!振作起来!”
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得小嫒一下挺直脊背,“咋了咋了咋了鞮红姐,又又又出啥事了?”
“哈!”鞮红突然来了精神,拍拍后者的肩膀,“你提醒了我。”
“我我我我提醒了什么?”后者一脸懵逼。
“哼,既然暂时解决不了问题,那我就把热度延续到问题解决的那天!”
“啊?”小嫒觉得有一只大手在她本就一头雾水的脑瓜里搅啊搅,“姐你在说什么呀?”
鞮红扬起她骄傲的小下巴,总结道:“姐有钱!”
***
一场秋雨过后,枫叶浸了丹砂似地红透山林,一时间层峦叠嶂五色纷呈,再往明镜似的水中一照,晨雾缥缈如临仙境。再一阵金风送至,便身清爽。
小山村并不出名,但也正因此,鲜有游人问津,这里的村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遵循天地自然之道,污染程度也极低。每当秋至,总是花草树木比人热闹。
这回落了个剧组才渐渐有了更多的人间烟火气。然而着热闹就像是会传染似的,赵小花剧组拍摄进度还未过半,就迎来了新邻居。
《燕歌行》是一部斥巨资打造,讲述辽朝著名政治家、军事家、改革家萧绰的长篇古装电视剧,一反内娱圈玛丽苏当道的伪女强电视剧,将最浓重的一笔放在萧绰二十七年执政生涯上。由曾经打造出两部经典历史剧团队比剧火的邓导演团队操刀,集流量演技并存的业内古装女王霍一施,诸多当红小生及一票口碑爆表老戏骨为一剧的阵容,刚开机就已经通告满天飞。
按道理来讲,萧绰这一人物在普遍史书上的形象都很难和这种荒僻的小山村结合在一起,不过也不知道邓导演团队的编剧们是有怎样一番设定,让萧绰在嫁给辽景宗耶律贤之后,封为皇后之前,有了一段被发配到边缘山村受苦的剧情。
辽国毕竟不同于中原,横国的影视基地并不能满足邓导演的需求,正在邓导演带领团队在内蒙古大草原上找景点的时候,有工作人员在微信朋友圈刷到了一张图片。
漫山遍野如云霞灿烂,江流湖泊如一块宝石镶嵌在一望无际的平野之中。
山随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次日就来到了这座游人罕至的小村庄。
到了地儿一瞧,嘿,真巧啊还有邻居。
当然想归想,但是两个剧组基本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毕竟资源相差悬殊,每天出工时间也不一定,燕歌行剧组看赵小花剧组估计就跟看学生拍微电影似的。
资金决定剧组生活品质,燕歌行剧组虽然只在这里落脚一阵,但也浩浩荡荡带了一群工作人员过来,其中就有令赵小花剧组眼馋不已的三位大厨。
“瞧见没,大剧组就是大剧组啊……”
赵小花剧组成员如是叹道。
“行了别馋人家的,晚上自己去农家菜馆子吃一顿。现在专心背词。”渝辞边收拾着盒饭残骸,边把剧本放到梁乐乐空着的扶手上。
“咱们几个星期才能搓一顿的农家菜,人家买了土鸡天天做,顿顿吃。”梁乐乐扒拉着饭盒里已经凉掉的豇豆,眼神空洞,“不仅如此,川鲁淮粤只要是能报的上名号的,就没那三个大厨做不出来的。都是人,这命咋就差那么大啊……苍~天~啊~~”
“可不是嘛……”饰演赵三花的姑娘捧着动也没动的盒饭挨到这边沙发上瘫下,一双眼睛空洞的样子,跟梁乐乐那一个流水线上生产出来似的。
“人家还有午间小甜点呢,呜呜呜我刚刚就远远看了一眼,都被那股奶香熏晕了。”
渝辞看着这一双姐弟无奈摇了摇头,收拾完把放垃圾的布袋子放他们脚边,自己拿着剧本和手机出去了。
邓导演不仅仅剧做得好,对剧组演员那是更好。而且这次来山村里拍戏的基本都是戏中骨干成员,照顾好些是理所当然的。赵三花和梁乐乐今天冲天的怨气,她不是没有过。
都是人,面对那么大的落差,肯定会产生不好的情绪,但是渝辞最大的本事,或者说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就是硬调节。把不必要的情绪压下去,把积极的情绪调动起来,已经成为她的本能。
一路上山峦叠翠,溪水潺潺,渝辞深吸一口气,寻了处大石头坐下,翻开剧本开始备戏。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似亘古传来的古琴音,与此时的栈道飞泉颇为相配。
“喂?”
“诶?”对方看来是没料到她接的这么快,疑惑的语声先一步发了出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渝辞嘴角不自觉勾起,“诶什么?”
“咳,没什么。就是那个……”鞮红犹豫了好一阵,总算把话说了出来,“那个你啊,最近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那个赵大花,我感觉还是挺难演的,你……精益求精的时候也别累坏了,回头累出什么毛病回帝都,我可没义务再照顾你了啊!”
渝辞侧了侧头,只听那边又开始说:
“还有啊,最近少上网,前不久你可是在网上出名了的,那个热度我知道你不稀罕,但是热度持续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些好听的难听的,不论怎么样,你少上网,少关注这些,专心把戏演好。哎呀至于那个综艺,我打听过了,现在很多人都在磨,毕竟里头那么多艺人呢,你就别想了,村里通网的时候它也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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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页
“噗嗤。”
渝辞笑出声来,敢情这叽里咕噜了半天,是想安慰她,别因为综艺被禁的事难过。
“我明白的。”
噙着笑答完,几乎都能想象到对方“是吗?我不信”的表情。
“那什么,我听说你现在演戏的地方风景可美了,连燕歌行剧组都被吸引过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被景色吸引过来的,但燕歌行剧组确实在这里拍摄。”渝辞斟酌着开口,言辞谨慎的不落一丝漏缝,这已经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君子慎独,言行当如履薄冰。
鞮红可管不了这些,听到这话立刻抓起她新入手的Montegrappa红桃皇后,在笔记本上热搜话题备选内容的框框里,刷刷刷填上:燕歌行剧组取景地美景如画,美女如云,美女原是隔壁剧组演员~“邓导团队的伙食可是一绝啊,不过他们的戏我都看不上,太中规中矩了,倒是你喜欢的风格。”鞮红拿着笔在“燕歌行剧组找关系弄角色”一栏上圈了又叉,叉了又圈,圈|圈|叉|叉了半天,也没能把要不要我帮你去说个角色的话说出口。
“嗯,是很喜欢。服化道都非常精良,他们剧组的饭也很不错。”渝辞把脑袋枕在百年古木的树干上,听泉水叮咚,耳畔风轻。
“饭不错?”鞮红迅速抓到重点,在笔记本上刷刷刷添上:不出名的小剧组,盒饭里居然有这个!!
夸隔壁剧组伙食好,那必然是自己剧组伙食太差导致的心理负面情绪,鞮红觉得自己太特马机智了!
“这是村里女孩?”
“手里剧本扉页还拿着,隔壁剧组的呗。”
“长得挺好看。”
“不会哭的赵小花?”
“噗,赵小花不哭那是。”
突然渝辞的电话里传来两个轻轻的男声,鞮红眉头一皱,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渝辞淡淡的声音又响起,像是要把旁人的闲言碎语盖掉,鞮红眉头皱得更紧,干脆直接开了免提,同时己端静音。
“小剧组呗。”
“没什么出名的演员,剧组也穷。”
“演员挺好看。”
“好看归好看,可惜跟着剧组吃苦咯。”
“行了说人家干嘛。”
“又听不到。”
说着听不到的话,音量却与句意背道而驰,渝辞不想与他们争辩,她没怎么关注新生代艺人,但从那两人的戏服和妆容可以分辨出是颇受关照的。倒不是怕惹什么事,只觉得有这点功夫还不如多背两句词。
本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但是听者那还接着另一个听者,这问题就不简单了。
得亏红桃皇后是一支坚强的钢笔,不然真有可能被她掰断。
撂下电话鞮红气到肝疼,“燕歌行燕歌行,大剧组,厉害的嘛!”
***
次日,五辆房车闪烁着狰狞的车灯浩浩荡荡驶入村庄,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惊起飞鸟无数。那架势,别提什么日|本|鬼|子进村,鬼|子见了也得绕道走。
燕歌行剧组的演员正在边上休息,一个个呆愣地瞅着房车开进来。
正巧今天赵小花不哭剧组也在旁边走调度,这车开进来调度都不走了一个个眼神直勾勾地锁着车轮胎。
乖乖,也不是没见过房车,燕歌行剧组就有,但这体型这面积得全部房车加起来才勉强够一辆吧。
众人目送那五辆房车开过去又驶过来,迈着嚣张的步伐迷着路。
车队停下,车门打开,下来的司机西装挺括。
“来来来这边这边。”燕歌行剧组工作人员熟稔地招呼司机。
司机摘下墨镜鞠个躬,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大喇叭,面无表情的将它举到面前,于是接下来的话清晰无误的震荡着所有人的耳膜——
“不离不弃,渝你同行,我们是最自由自在的小金鱼,只游到姐姐一个人的心里。我们为你准备了餐车和厨师,希望你能开开心心拍戏,快快乐乐吃饭。食物有吃完的一天,但我们的爱没有穷尽的时候!”
“啊,渝辞姐姐,我们爱你——你————你——————”
作者有话要说: 渝辞:……
渝辞:duck不必
昨天没更,这章更的肥了点,希望大家喜欢!感谢在2020-03-2712:43:29~2020-03-3023:4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界3个;意错林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潜水党5瓶;从今若许闲乘月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众人:“……”
无数双眼睛跟激光灯似的欻欻歘投射到渝辞身上。
为什么是欻欻歘而不是歘,因为燕歌行剧组的都不认识渝辞这号人,跟着赵小花剧组成员的目光方向去看,慢了半拍。
渝辞正在默戏,谁知人在树下坐,应援天上来。甭管是哪来,她自打出生起就没什么收到什么应援,这种奢侈的待遇跟她这种糊逼有一毛钱联系吗?
但妖风年年有,今年到我家。这不刮着刮着就刮来了么,渝辞额角一跳,只恨中午没吃几粒花生米,不然也不至于晕成这样。
生活是一个喜欢玩弄人心的小东西,当你觉得眼前发生的就已经是极致的时候,它会叉腰跳到你面前,哈哈哈狂笑一阵,摇着一根手指头对你说:“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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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页
只见后面四辆房车上各下来一名司机,手里一样捏着个喇叭,五个人一字排开,“刷拉——”
一条血一样红的横幅拉开,上书一行雪一样白的字:小金鱼们爱姐姐,山崩地裂气不泄!
五个司机齐齐举起喇叭,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姐姐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姐姐的背不是背,保加利亚的玫瑰!姐姐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姐姐的嘴不是嘴,安河桥下的清水——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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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时热搜
#天价应援#
#震惊!剧组盒饭里居然有它!#
#燕歌行剧组拍摄地美女如云#
#顶配房车价格#
#渝辞是谁#
……
评论区
1楼: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沙雕应援啊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2楼:沙雕归沙雕,这波操作也只有土豪粉丝才能做得出来吧。
3楼:那个房车我搜了,应该是澳大利亚一个品牌出来的,配置不清楚,但是这个规格妥妥定制款。价格嘛……七位数英镑起算。
4楼:卧槽,七位数英镑换算成人民币得八位数吧?租的吧??
5楼:租也是我等草民做梦都支付不起的……
6楼:楼上梦想还是要有的,租应该还是租的起的。也就是砸锅卖铁睡桥洞罢辽。
7楼:妥妥标题党,剧组经费不足好歹也在这种乡村取景,土家菜农家菜很好吃的,别说什么菜差卖惨来吸人眼球了,要脸不要啊。
8楼:排楼上,燕歌行剧组的伙食圈外都晓得啊,以前也上过热搜。那燕歌行剧组的伙食来比,这不是吸血蹭热度是什么?
9楼:其实也不是吧,有些剧组资金少,演员确实有可能要吃点苦的,楼上也不必太酸吧。上次《一醉楼兰》在敦煌还有其他一些地方取景,演员还顿顿都只能吃羊肉串,好几个都流鼻血流到剧组中断拍摄。
10楼:一醉楼兰那个例子太极端了吧,而且大兄弟,你觉得羊肉串很便宜吗?
11楼:大晚上别羊肉串了,话说就我一个人想知道渝辞是谁吗?
12楼:就你一个人,鉴定为孤儿。
13楼: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14楼:我|靠!楼上傻的啊,我才反应过来。
15楼:你才反应过来13楼傻的?你要笑死我?
16楼:不是!我说这个渝辞,这个渝辞不就是前几天爆火那个白衣小姐姐嘛!!
17楼:【图片.jpg】
18楼:对对对就这个!!哇第一眼看到时候真的惊为天人啊!!!
19楼:这个长相还算可以吧,楼上闭眼吹可还行?
20楼:19楼网红脸看多了吧,只有大欧双美瞳眼才能满足了哦?
21楼:渝辞典型中国古典美女长相,就这一双凤眼就很有辨识度。就名字没起好,这名字放到网上两天就忘了,但是这张脸真的一眼就能认出来。也算很有辨识度,演员饭碗捧得牢。
22楼:演员饭碗捧得牢,哪里比得上金主大腿抱得好。
23楼:讨论归讨论,别人身攻击啊。
24楼:我人身攻击谁了?哦抛头露面不就是让人说的吗?这点话都听不下去当什么艺人啊。把脑袋瓜子从垃圾桶里捡回来好好想想,连着五个热搜,天价房车应援,这背后没金主捧着我头砍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25楼:……楼上是个狼灭,鉴定完毕。
26楼:24楼说的其实有点道理,正常热度哪有这么恐怖的,虽然这个话题确实很爆炸,但是连上五个热搜也太傻了。这波宣发可以全部收拾包袱走人了。
27楼:我是小金鱼,是渝辞姐姐的粉丝,群里姐妹说这里在说我们姐姐我才过来的。我家姐姐入行七年了,一直矜矜业业拍戏,安安分分做人。你们看如果不是今天的热搜你们也基本没有听到过我家姐姐的名字对不对?前几天我们姐姐也上了热搜,那是凭着自己本事上的,她古装扮相真的很绝,演技也好,我不是来安利的,对此不多说什么,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搜索。
你们说的金主什么,我用人格担保,我们小金鱼都可以用人格担保:不可能。这些年来陪姐姐走过,我们知道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甚至连粉丝见面会都不怎么办的人,退一万步来讲,如果我家姐姐真的愿意找金主,凭她的长相和演技,哪里还需要我来给你们科普。
总之就说这些,不是引战的意思,只是希望这个帖子里的个别几位朋友,不要出口伤人。谢谢。
28楼: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
29楼:这才多久,洗白党就来了??资本介入这么厉害的吗?这危机公关,光速啊!
30楼:楼上两位也别说话这么刺,27楼不论真粉脂粉,说话和和气气的,你们两个就是想吵架。
31楼:哦呦,来了来了,资本大军来了。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软文不到一千字也能收钱??扯了半天避重就轻就是没说天价应援哪来的,难不成这么个一百零八线女演员的粉丝个个都是白富美呐?兄弟们快跑吧!跑慢就要被轰炸啦~!
3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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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辆豪华版房车就停在赵小花剧组休息室旁边,每辆车上都有一位厨师,强势承包赵小花剧组一日三餐。有一辆房车里头还特意为渝辞留了一间小房间,里面基本进去就是床,水床垫子配上软乎乎的奶黄色被子,看上一眼就让人想陷进去沉沉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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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十动然拒。
这几天下来她总算有点能直视那五辆房车了,但不论如何她一看到那些房车,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就先一步把那种欲|仙|欲|死的羞耻感全部爆发出来,默戏或是正式演戏时从来不会受外界干预的渝辞,这几天无数次质疑自己的专业水平。
她很想给鞮红打个电话,但是每次按下通话键之前,她都会开始犹豫。真的打通了说什么好呢?让对方别再这样做了?可是自己原先也没有说过不需要或是不喜欢应援——当然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种应援已经完全超出正常人的思想范围。现在拒绝……东西都已经送到这里,而且在剧组众人如|狼|似|虎的眼神之下,渝辞也没有现场打脸让人家风餐露宿日以继夜从帝都开进小山坳的车再开回去。
现在要是再打电话说不需要,还真是又当又立。渝辞觉得从来没这么头疼过。
鞮红也很有默契的,这阵子一个电话都不过来,倒不是她觉得打电话尴尬,而是因为此刻的她根本无暇顾及渝辞!
玫瑰金拉丝无线鼠标被重重砸在同色拉丝金属鼠标垫上,鞮红听小嫒说各大平台的评论底下都吵起来了,于是连忙指挥一堆营销号带节奏,然后花钱摆平那些四起的谣言。
然而舆论当道的互联网平台,有再多的钱,也没法立竿见影,甚至会越描越黑适得其反。看着沙发上被屏幕映亮小脸的小嫒,忙到连灯都忘了开。鞮红能做的只有等待,但是鞮红岂是坐得住的人??
她立马开了个小号,自个儿提枪上马开始撕!
渝辞的真粉有,但是数量确实不多,佛系八百年的她们岂见过这般大的阵仗,毕竟前两次热搜一个有顶流鞮红挡枪口,一个是好热搜,加上有综艺在背后守着出不了大乱子。这回炮火漫天攻势猛烈,小金鱼们早就被冲得四分五裂,找不着北。
“鞮红姐,我的天啊,我终于知道了。”沙发上的小嫒想瘫也没工夫瘫,发出一嗓子哀嚎。
“知道什么了?”鞮红正在链接键盘蓝牙,抓着空隙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渝辞姐这回被黑的这么惨吗?”
“为什么?”
小嫒鼠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把笔记本转过来示以鞮红,“今天本来是一个大投资仙侠古偶剧《灵蚌传奇》的首映,人家买了热搜的,结果你也看见了。然后这次应援盖过了燕歌行剧组的风头,有些营销号不知道是谁家在操控,放出了一些有意引导,拉踩的通稿,所以这次加起来是被两家大头给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鞮红:??????感谢在2020-03-3023:49:09~2020-04-0123:5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kanbujian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5瓶;Jkrz1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鞮红:“……这么惨烈吗?”
小嫒叹了口气,“岂止是惨烈,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那……”鞮红难得犹豫一瞬,捏紧拳头,“就只能出绝招了!”
小嫒悚然一惊,“鞮红姐你可得冷静啊!!!你可别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啊!!”
“想哪去了你。”鞮红正打算说什么,就听见身边放着的手机响了起来。
“哥哥?”鞮红看到来电显示明显一愣,按下接听键。
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鞮红却像个被撸到倒毛的猫似地差点跳上椅背——
“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看上什么牛|郎!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和爸乱说!!”
小嫒:“……”
鞮红怒急攻心撂了电话,转头就冲小嫒吐槽,“我哥真的傻了!他真的就是个傻的!!气死我了!!”
“那,鞮红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小嫒按耐住腹肌的抽搐,努力憋出一脸严肃的模样。
鞮红重新捏紧拳头,“既然敌众我寡,那么必须要采取措施各个击破——”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鞮红一脸黑线的接通电话,小嫒立马转过头看似在飞速打字,实则拿余光偷偷观察鞮红。果不其然,一分钟后鞮红再度暴走。
“哥你有完没完呐!!我没有包养小鲜肉!!我要想泡男艺人让邬澔给我绑个炒作CP不就行了!我还倒贴钱我傻呀!!”
“hiahiahiahia!!”小嫒背过身去疯狂捶桌。
鞮红气急败坏撂了电话,转头就冲小嫒吐槽,“我哥一定是被他身边那群狐朋狗友带傻了,这么多年他就没有懂过我!真的!啧,心好累。”
小嫒连忙安抚,“鞮红姐别气别气,咱们现在正事要紧。渝辞姐还等着我们拯救她呢!”
“对!”鞮红捏紧拳头,“正事要紧,我已经有计划了,你现在就帮我安排!”
“好的姐!”小嫒端正电脑,正襟危坐,手指标准的按在键盘上随时待命。
鞮红嘴巴一张,手机铃声催命般响起——
“喂!!你干什么我跟你说——”鞮红双眸猛然睁大,“爸?!??!?”
小嫒觉得自己今天怕是要笑死在这里。
鞮红欲哭无泪,“爸,我没有!你别听哥瞎说!!我就是,我只是最近打算去山区郊游……”
小嫒听着鞮红在电话里跟她爸扯天扯地,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冲到厕所激|情一段歇斯底里鬼步舞,以平息憋笑憋到抽搐的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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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平浪静。
昨天还排名前几的热搜今天就已经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燕歌行剧组新换上的一整套净水系统。
大清早开工,燕歌行剧组成员陆陆续续赶到拍摄区,连天的哈欠等看到一群工作人员从大巴上跳下来时,停在了下巴脱臼的弧度。背着一大桶工具,气势如虹闯入剧组根据地的时候,燕歌行剧组的成员还是原地灵魂出窍了几秒钟的。
当晚上他们发现隔壁赵小花剧组也有净水系统后,用膝盖想都知道背后资助者是冲谁来的,敢情是为了改善一下赵小花剧组的用水质量,顺手给他们也整了一套?
吃人嘴软,燕歌行剧组自行闭麦。
“渝辞姐渝辞姐,诶嘿自从装了净水后,我洗的衣服都不硬邦邦了!”梁乐乐抱着衣服笑着跑到休息室,展示给她看,“就跟在家里一样!倍儿清爽!”
渝辞就着他的手瞅了眼,不置可否。
同一时间,《灵蚌传奇》终于上了热搜前三,不负一溜小花小鲜肉加持。不仅上了热搜,还上得颇有水平,剧热搜和时事热点荤素结合,搭配得体,永远呈夹心饼干状态,时事一个剧一个,剧一个时事一个,稍有波动就会被立马追平,这个现象被一干吃瓜群众称为“端水现象”,是除了双担粉丝以外还没见过哪个群体干得出的神奇操作。
但显然灵蚌传奇是个三角恋,不养双担。
要不是八大奇迹评早了,绝对有它一席之地。
拿人手短,灵蚌剧组见好就收。
秋意渐浓,月凉如水,起伏的山峦上色彩纷呈,江水如镜。秋天的风吹得人身心惬意,日子一天天平静的淌过——
如果没有新热搜出现。
实时热搜
#女明星床榻了#
#剧组的床有多结实#
#渝辞#
拿着手机的鞮红把两只眼珠子抠下来糊在热搜榜上也看不懂这是个什么操作。
“小嫒,你怎么看?”
小嫒拿过手机对着热搜榜愣怔三秒,突然一拍脑门猛地抓住鞮红肩膀可劲儿震|动,“作妖啊!!鞮红姐你快清醒一点!!渝辞姐被人整啦!!!!!”
投石入水,激起白浪千层。差不多一天功夫,整个娱乐平台都像打了鸡血似的疯狂输出通稿。内容无一例外有关赵小花剧组,有关渝辞。吃瓜路人纷纷表示,还是头一回见一个乡村剧剧组里飞出这么多幺蛾子。
无事十八线,有事女明星。渝辞看着梁乐乐递给她的微博内容笑出声,梁乐乐瞪大了眼睛。
“姐,你还笑得出来?!”
整片评论区全部沦陷,小金鱼们佛系惯了,哪里见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加上体积数量确实少的可以,微弱的发声顷刻淹没在冷嘲热讽的洪浪中,只能眼巴巴看着评论区群魔乱舞。
一群自诩正义的人士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兴趣了解事情的全貌,仅凭几个狗仔发出的不明角度摄取的床铺塌陷图就扛着键盘冲上必胜的战场。不是在嘲笑渝辞私人作风问题,就是装腔作势,揣着明白装糊:“什么女明星呀,哎呦这年头一百零八线糊逼也能称为女明星啦?”
身为一百零八线的女明星渝辞对此发出诚挚的声音,“来把剧本还我,藏哪去了?”
梁乐乐怒其不争,“姐,你就不上去说两句?”
“说什么?”渝辞居然抬起头来一脸诚恳的发问。
梁乐乐气得欲摔手机,摔的瞬间想起这手机还是进组前他爸给他新买的,立马放下手,揪着衣角拧了会儿眉头,突然发泄似地踹向椅子,“艹踏马的!我们这剧组破的也就苍蝇蚊子想来了!还踏马金主,*……%……%*……”
渝辞从他裤兜里抽回自己的剧本,拿在手里翻了两页,抬起头来看她,“其实你不必——”
就在这时,手机铃忽然响了起来。
渝辞取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许久未见的名字。
“喂?”她不敢暴露来人的姓名,毕竟还有他人在场。
“渝辞,我马上帮你安排危机公关,你告诉我你那个床的真实原因是什么。”鞮红在电话里的声音很焦急,仿佛这把火烧的是她似的。
渝辞没有立刻回答,用膝盖想都知道鞮红又会为此事耗费心力财力,她顿了顿说道:“没关系,我不是什么流量,也没有多少粉丝。清者自清,这件事也没有影响到我,你不用特意帮我做什么的。”
渝辞想得很清楚,如果今天这件事发生在鞮红身上一定会炸破半边天,但是她渝辞是什么?平日里发条微博都没太多人来瞅的普通人罢了,这样的事情本身也力不足脚,掰手指头算顶多三天绝对又会被新的话题热点覆盖。与她而言,都没有分别。
“谁要特意帮你做什么了!”鞮红本能反驳,咬了牙撇过脸去,“我就是自己看着不爽,影响我心情。”
渝辞浅笑着摇头,“没关系,就冷处理吧。”
“什么冷处理,你别看有些艺人的事情冷处理冷着冷着就渐渐没了!”鞮红恨不得直接从电话里穿越到渝辞眼前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发育到几岁,“那也是砸了钱的,哪有什么真正的冷处理!”
大约是鞮红的音量太大,梁乐乐很快就凑到渝辞身边,明目张胆的偷听,渝辞避之不及,偏偏那头鞮红还没关闭炸毛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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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页
“你自己名声还要不要了!这种事情不澄清清楚落在你身上就是污点,要跟你一辈子的!”
渝辞并不觉得自己还能有什么大红大紫的机会,故而对此并不挂心,但是鞮红可是下定决心要把她捧上神坛的,深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的道理,眼下被渝辞这个态度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以后你拍什么剧做什么事这个污点都会出现!这样的感觉难道很好吗?!!渝辞你能不能在你的生活里嵌入一丁点拍戏以外的东西?在意在意你自己行吗?!”
梁乐乐听了个一知半解,但是“污点”这个词精准无误的戳到他此刻最敏感的点上,当场就被点燃了,“你在说什么啊!渝辞才不是那种人!我最懂她了!!”
鞮红一听是个男声,当时就有点懵,结果听到最后一句蓦地睁大了双眼,“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是谁啊!管那么宽!”
渝辞心头猛跳,知道两人这是互相误会了,连忙同电话那端鞮红解释,“你们都误会了!”边说边想要结束电话再慢慢解释,却拦不住梁乐乐一把抢过手机!
这下好了,两个点燃的油桶对着炸。
“你问我是谁?我认识渝辞的时间比你早得多了去了!”
“哈,你说你认识姐早,那你怎么还不相信她!说什么污点,伤不伤人啊!!”
“嘿呀!”鞮红耳朵夹着电话叉起腰,“还姐?姐也是你叫的?”
渝辞心脏都快跳出来,掰了半天可算把手机从梁乐乐手中抢回来,争夺间也不知怎么就按到了免提,还没来得及关闭就听鞮红在电话那头喊得震天响,“你自作多情叫了那么多声,渝辞应过你没?!”
梁乐乐本就大的一双眸子撑得更大,“那也比你把姐当污点来得强!”
“谁把她当污点了?!”鞮红怒火攻心,甚至喊破了音。
论破音梁乐乐也不会输,“她不过就是在床上跳绳把床震塌了!你们凭什么骂她??!”
空气安静了。
小嫒端着刚煮好的豆奶走进客厅,就见鞮红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抽搐,一张精致漂亮的容颜龇牙咧嘴扭曲得不成样子。
“姐!你怎么了姐!!”
手机从鞮红手中脱落,鞮红咬牙拧眉仿佛痛的撕心裂肺,被搂到小嫒怀里的时候整个人一颤一颤,发出一连串诡异的声音,“咯咯咯咯咯咯……”
小嫒距离被活活吓死只差零点零零零三五毫米,“姐,姐,姐你怎么了姐……”
***
“姐,我错了你别生气。”
梁乐乐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嘟嘟囔囔地认错,“我不知道你朋友是想帮你,我还以为她也和网上那些人一样误会你……”
渝辞摆摆手示意他没事,毕竟梁乐乐年纪也轻,这个时候的少年最容易被网络舆论影响情绪,当然他本意也是为了自己,所以渝辞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把事情同梁乐乐解释清楚。
真正令她头疼的是鞮红那边,毕竟都是关心她,鞮红这阵子又帮了自己那么多事,说不感激是不可能的。虽然那些事情都是鞮红主动帮她做的,但是受益颇多,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只能是冷血人。
小嫒已经将鞮红扶上沙发,鞮红终于从天堂地狱的交界处缓过气来,她边拍着小嫒的肩膀边喘气,“艾玛,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小嫒往后仰了仰,糟了,姐疯了。
“你知道你渝辞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么?”鞮红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太绝了,编剧都写不出这么绝的。”
小嫒吞了吞口水,“什么……什么啊?”
“渝辞那个床不是塌了吗?”
“对,对啊……”小嫒点点头。
“震塌的!哈哈哈哈哈哈哈……”鞮红开启持续爆笑模式。
小嫒颤抖着递上豆奶,“鞮红姐,你要不先喝一口……”
豆奶被鞮红接过放回茶几上,突然,一张放大数倍的美颜直击小嫒脆弱的心灵,鞮红的目光如雷达般在小嫒双眸间逡巡,“你怎么不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啊……小嫒心里苦。
“夸、夸张了吧鞮红姐……”
“不,还不够夸张。”鞮红倒回沙发靠背上,缓缓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得更夸张才行。”
“还要更夸张啊??”小嫒一头雾水,但也能从鞮红的眼神中略微读出些汹涌的信息。“鞮红姐,你要冷静啊,咱这可不是电视剧里面的剧情啊。”
鞮红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嫒眼前晃了晃,“你错了。”
“不像电视剧的剧情,怎么能叫娱乐圈。”
***
事件的发展远比小嫒能想到的更加汹涌。
秋高气爽,麦浪滚滚,风调雨顺,适合塌床。
一个晚上而已,不仅渝辞的床塌了,梁乐乐的床也塌了,同时塌床的成员还有赵二花的演员,赵三花的演员,村长儿子的演员……
#剧组的床到底有多不结实#话题踩着清晨的凉风伴着可口的早餐送到吃瓜网民的面前。大学食堂里时不时传出呛豆浆的咳嗽声,地铁里也时不时能看见许多人低头捶腿的诡异动作……
等到了中午,塌床大队又新增数人,甚至出现了隔壁燕歌行剧组的演员。队伍如同一枝春天的树苗在一阵又一阵爆笑声中茁壮成长,吃瓜群众纷纷伸手掐腿肉——确认自己是不是活在一部大型喜剧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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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传输一秒千里,澄清想要追赶上谣言的速度,就必须以更吸人眼球的方式出现。这一出集体塌床的大戏来势汹汹,排山倒海地开始清扫先前有关渝辞的黑话题,取而代之的是关于赵小花剧组和燕歌行剧组的取景地究竟有多穷,演员们居住的环境究竟有多差,以及最重要的,演员们的床究竟有多脆弱。
因为某不愿透露姓名的渝辞土豪粉应援的房车和大厨,让两个剧组的成员过上了天天豪华三餐的养猪生活。非演绎性质的工作人员还好,但是演员在镜头里必须保持一个完美的体型。小山村理应食材丰富,然而大厨们因地制宜,职业性质使然,更加注重食物的口感而非热量。
没有营养师的情况下,餐餐热量超标是常有的事,所以很多演员除了用自己带来的健身器材锻炼肌肉的同时,还配上了极度消耗热量的运动——跳绳。没有弹性垫的情况下,就只能使用柔软的床榻来减少膝盖在运动中的磨损。
牵扯到的艺人粉丝纷纷赶来参与这一出大型沙雕狂欢,一边哈哈哈哈哈的同时一边调侃自家艺人是不是又胖了;吃瓜路人看完一整出神奇翻转赚的钵盆满贯;众营销号见风使舵,随着几个明显带起节奏的号一同扎进热度的漩涡,就算还有什么人想发出点不一样的声音,也会被狂欢的象群踏足碾碎,失了踪影。
万幸,渝辞不是什么大流量,没有人有心思去追根溯源,也没有人会花不必要的精力找不痛快。
自然没有人会去想,怎么会这么巧,演员身边的助理都是吃闲饭的吗?不会帮助自家艺人准备低热量营养均衡的饭菜?塌床大队里究竟几人是真塌,几人是蹭热度,几人想卖惨,几人在固粉,几人是收了好处和稀泥?无人去深掘,无人去抽身,不过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鞮红一高兴,转手给赵小花剧组送上8.8米调速自动恒温泳池浴缸,呼吁大家不必再在床上跳绳了,趁天还没凉游游泳吧,当然也顺手送了隔壁燕歌行剧组一套。
这回没有羞耻到极点的应援词了,替换上的是三名专业营养师,赵小花剧组两名,燕歌行剧组一名,专门为广大演员朋友负责调配低热量营养均衡的三餐,确保大家在吃好喝好的同时在镜头里也是美当当水汪汪的。
燕歌行剧组再次拿人手短,只得持续闭麦模式。
恒温泳池浴缸很大,也很好用,衬着小山村秋季的美景比那些网上疯传的网红泳池还要吸引人。但是在使用频率上,燕歌行剧组没有赵小花剧组高,然而即便赵小花剧组的演员们对这个泳池欲罢不能,渝辞也是一次都没有体验过的。
每回路过这个泳池,她都只有一个想法——
……
快杀青吧。
***
看着照片里夕阳泳池的美景,鞮红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小嫒用她选出的几张发给营销号,接着抱着她的小本本靠到柔软的沙发靠背上。
喝下一口果汁,鞮红开开心心地点开常用论坛,正刷着她托人或是小金鱼们自发上传的渝辞美图,却看见一个点击量肉眼可见增多的,不那么和谐的帖子。
她点进去一看,呼吸一窒。
碧蓝的论坛界面上加粗的黑体字,本是论坛特意设计的幽窗临卷的意境,却生生被文章内容破坏,字字戳心。
鞮红放下果汁,安静的客厅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36L:有几个的土豪粉丝并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什么时候有钱的粉丝就和金主成一个概念了呢?据我所知,很多艺人都有经济能力极强的粉丝,这里就不提名字了容易被人说成拉踩,吸血,蹭热度。但是想必能看到这个帖子的都是常年关注内娱圈,看到这里都能想起几个名字。请楼上收起你的谣言,好好做人。
很多词汇被她打出又删掉,斟酌着语气按下发送键。鞮红虽然易怒,但是从小到大良好的教养使她不太容易能在公共平台对一个陌生人说出不太入耳的话语。
但是网络上的文明在很多人眼里就是示弱的表现,果然漫天口水转瞬遍至,还从未被这么多人群起攻之的鞮红慌了神。她强作镇定的去拿果汁,本能钻破她强撑的面具割开一条小缝,凉意从指间窜到手臂,忽的一颤,玻璃杯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四分五裂。
79L:真tm笑死人了。
80L:还委屈上了。哎呦真是委屈你们渝辞姐姐了咯,被骂成这个样子。今天那波大型洗白又花了干爹很多钱吧?还演什么农村戏呀,好好伺候干爹什么资源没有啊?
81L:人家演农村戏是为了“体验生活”啦,毕竟剧组那么累还要抽时间“跳绳”哦,跳绳还把床跳塌了真的好努力呢。如果天天吃米其林级别大厨的手艺,还能泡在8.8米调速恒温游泳池里看景色,我也愿意吃这样的苦呢。
82L:那条小美人鱼怎么不说话了?小金鱼小金鱼,粉丝名字里都带一个金,可见是你们鱼刺姐姐有多渴望金主爸爸哦~83L:祝鱼刺姐姐和干爹白头到老。
84L:亲亲,这边建议您有本事就包个顶配团队,让你们鱼~刺~姐姐大红大紫哦~您“经济能力极强”,那就几个亿几个亿往她身上砸啊,拿出好剧本,大投资,大场面,让她大红大紫啊。【呕吐.jpg】85L:哎呦可是人家只是想玩玩而已啦,真的红了哪里还能守住他一个又干又瘪的老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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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L:你们懂什么?鱼刺姐姐三千宠爱在一身。
87L:三千宠爱在一身有什么用啊?鱼刺还不是只能演乡村剧里的傻大姐~88L:傻大姐哈哈哈哈,我百度了那个赵小花快哭的百度百科,鱼刺演的真的是个傻的哈哈哈哈卧槽笑死我了,来来来我贴下面了你们快看!
【附链接】
89L:哈哈哈哈哈哈哈……
90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真实了……
听到巨响小嫒连忙从卧室冲出来,看到一地狼藉,赶忙去查看鞮红的情况,“姐你怎么了?”
鞮红白着一张脸,额角青筋暴起,攒紧的指节咯咯作响,声音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挤出。
“好,我就砸几个亿,弄个好剧本,包个好团队,整个大电影——”
“堵死你们的嘴。”
第71章
“你要投拍一部电影?”
邬澔狐疑看着眼前端坐的人,试图从她脸上寻找蛛丝马迹。
“对。”鞮红扬起她骄傲的小下巴。
邬澔摸不到头绪,“你又不是演员,你投拍电影有什么意义吗?”
这话鞮红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不是演员了?回头等《鱼玄机》播了你去看,看我演技是不是提升了。”
“你演技怎么样都无所谓啊。”邬澔把话说得很明白,“你最重要的是多充实你的人设,想办法弄点话题出来,固固粉,多上点综艺,多露脸。你今年上的综艺都没去年一个月多。”
“那照你这么说我也不是综艺咖,我上那么多综艺有意义吗?”
“内地真正综艺咖能有几个,还不都是制造话题去了。”邬澔按按眉心,语重心长,“红红呀,你这个年纪是最好的时候,少想些浪费精力不讨好的事,该多把心思放在你最适合的路上。”
“不是邬澔你什么意思啊?”鞮红冷下脸,“我这个年纪不赶紧考虑转型,难道就指着一辈子靠话题吃饭吗?!”
邬澔心道反正你这辈子也饿不死,也不吃艺人这碗饭呐。
但这话他明面是不敢说出来的,见人这是真的生气了,连忙顺毛,“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红红啊,你要是投资影视这块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完全可以看看那些大IP嘛,前期就有受众是吧,你请个有声望的导演,招那种审美在线的团队,然后流量明星,再配上老戏骨。稳当。”
邬澔之所以能当鞮红的经纪人这么久,当然不完全是因为他能力出众,还有百分百顺毛的本事。有时候气质这个东西真的很玄乎,虽然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旁人也可以说出来,逻辑并不复杂,但是经他的口一说,鞮红炸起的毛果然就被安抚下一半。
她坐在沙发上认真思索起来,“可是大IP要改电影的话,不好改吧?”
“哎呀红红呀,”邬澔皱着一张脸过来做到她身边,拍着大腿劝导,“你干嘛非要执著电影呢?电影要求高,投资大,回本难,余热短,不容易聚拢人气,就算是再精彩的作品,也很难撑足一个月的热度。而且现在IP投电影跟往水里扔肉包子一样,就听个响,回头包子也没了水花也没了,这不是亏大了嘛。”
鞮红皱眉,“可是拍电视剧的话……”
邬澔循循善诱,“现在大IP就该去拍电视剧,那个续航时间长,你拍了不亏啊。”
“……”
鞮红咬紧下唇,她很少有这么犹豫过的时候,邬澔的话她不是听不懂,但那是站在她的立场考虑作出的结果,如果是渝辞,又该怎么选择?
***
鞮红踩着ChristianLouboutin高跟鞋健步如飞,踏出极赋节奏感的声响,循着节奏时隐时现的红底如两只红蝶蹁跹在帝煌娱乐大理石铺就的走廊上。
不是所有的娱乐公司都养着编剧,帝煌是个例外。只不过帝煌养的编剧从来没有在他们应有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但即便家养编剧水平不够,帝煌却有一个极强的外援。
电梯打开,鞮红进入帝煌娱乐编剧部所在的楼层。在顾问办公室门前停留半秒,就得到了帝煌首席内容顾问的烫银名片。
一个小时后,鞮红的车停在帝都最偏远的山林小镇前。
帝都的房子只有两处最贵,一是翻新古宅,二便是冬山墅。而还有一处只有真正到这个层面的人才知道,有价似无价,那便是坐卧于帝都西北面的山林小镇。
谈不上寸土寸金,但能在帝都这么个地方劈山为居,闹市独享清闲的,也不能单用有钱来概论了。
帝煌娱乐首席内容顾问兼国内知名编剧——景珍,就住在这里。
***
用名片上自带刷入计数的磁力刷开山林小镇的院门,鞮红一路畅通无阻,也大概走了近二十分钟才来到主屋楼下。抬眼望去古木参天枝叶蔽日,如入密林山地,偏简约复古的小屋处处透露着人类居住的痕迹,自然与人的完美结合尽情展现在她的眼前。
鞮红按响门铃,不多时主屋大门就从内部打开,一身睡裙的女子睡眼惺忪地把她迎了进来。
“我已经知道你的来意,价钱回头同你的经纪人沟通就行,只要不低于最低线,我不在意什么。”
景珍摊开笔记本调整坐姿,一头薄藤色的长发随意盘在头顶,蓬松的发质使得发髻并不紧绷,看着倒颇有些复古的情调。一撮发丝从发插的缝隙间溜下来,打着蜗牛卷一弹一弹缀在颊边,衬出花瓣似的唇,饱满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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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鞮红的讲述,景珍把笔记本往茶几上一丢,“要不你自己写吧。”
鞮红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这也是邬澔的意思。”
景珍头也不抬,“我只写电影剧本,而且只写原创。”
言下之意就是别拿那些IP来丢给她改编。
鞮红想说电视剧对于演员来说更有持续发热的空间,对于编剧也有一定曝光程度,但是这话刚浮现在脑海里她就意识到不合适。开玩笑,景珍现在还会需要这些?
景珍见鞮红欲言又止,倒也清楚她在纠结什么,一语洞明缘由,“邬澔一定同你说了些电视剧适合你,电视剧更吸粉之类的话吧?”
鞮红不言,景珍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早先就来找过我,想请我把一部几年前大热过的小说改成电视剧,让你当主演,但我拒绝了。”
鞮红心头一跳,即便自小被保护的很好,在内娱圈中坚层浸淫这么多年,这点小细节还是能参透的,想必邬澔是因为自己劝不动景珍,捞不到这块肥鱼,这才给她灌输电视剧更适合的观念,让她来想办法说服景珍。
而且邬澔的心思恐怕不止于此,为她谋福利是一点,另外一点,电视剧比电影有个更方便的地方——就是往里面塞新人。一个电影如果主角突出,新人配角很难能一鸣惊人,毕竟主角突出就以为着不太可能是群像电影。而邬澔前不久正好签了几个新人。
前辈带后辈,是圈中不变的定律,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鞮红还是本能地反感了一下。
身边景珍旋着钢笔笔帽,慢悠悠得来了句,“如果电影真的那么不被看好,邬澔干嘛拼死拼活也要把帝煌一哥推上影帝的宝座?”
一语惊醒梦中人。
鞮红眼睛一亮,茅塞顿开。
对,要真正做到一鸣惊人,就不能靠电视剧一点一点推。
渝辞,本就有资格竞逐影后的宝座。
影后啊……
唇舌|含|弄着这两个发烫的字眼,血液从心脏搏动处激昂得奔涌向四肢百骸,血脉中沸腾起蓬勃的力量!
她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定要举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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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景珍重新摊开笔记本,笔尖点上米色的横纹页,随时准备奋笔疾书。
鞮红语气坚决,字字铿锵,“要一个天下无双的主角!”
景珍动了动笔又停下,“你先说题材吧。”
“题材啊……”鞮红开始从以往自己演过看过的剧类里面疯狂筛选,“宫廷戏?”
景珍:“……太多了。”
鞮红想了想又道:“那……玄幻剧?”
景珍:“……太俗了。”
鞮红抿唇,“民国戏?”
景珍:“限制太多。”
鞮红扶额,“那还能有什么类型是可以出那种举世无双的主角儿的?我想要那种,旷古绝今,可以做出史诗级效果,名垂影史,十几二十年都依然经典的题材类型!还得是衣服好看,妆容好看,场景布局都特别好看的那种!”
景珍没跟她计较上述所列所有要求都和她没有一分钱关系的问题,思忖片刻,好心提醒,“有啊。”
“什么?”
景珍唇瓣开合,笔尖落纸,铁画银钩,“武侠。”
鞮红微怔,“江湖啊……”
江湖,一个曾风靡数十载,而今已然式微的情怀。
大漠孤烟,风声鹤唳,江楼夜雨,恩怨情仇。
古早的江湖是一片昏黄的色调,苍古,隽永,萧瑟的笛声吹皱江海,化入樵夫手中那一截竹青未褪的长竿里。
千古文人侠客梦,笔走龙蛇间便是一片片刀光剑影。
后来,观众倦了。那抹纯粹中逐渐增添起五花八门的元素,宫廷|政|变、玄幻仙侠、势力角逐……从打个擦边球,到喧宾夺主,一场场刀剑争鸣中,哪里还见当年绝处之侠意。
这是一种新型的流派,不可谓不好。
但是在清一色冰雪般纯明皎洁的画卷中,也有人偶然想起曾经那抹昏黄之色,仿佛久远时尘封的剑匣。
“好。”鞮红郑重点头,浑身血热,“就要武侠!”
“只是……”很快她开始担忧,“武侠不好写吧?”
景珍停下笔,再次抬起头,目光冷淡,“怕老土?”
鞮红不答话。
景珍递上钢笔,“你请。”
“不不,还是你来吧。”毕竟求人办事,鞮红也不敢把人惹急了。为了渝辞,她忍了!
“要什么样的主角呢?”
“主角啊。”鞮红平静得体的语调下是激|情澎湃的内心,这道题我会!!
“要举世无双,风华绝代,最好能一鸣惊人,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十几二十年都是经典形象,引领潮流,增加审美多元化……”
“……”景珍很有耐心的听了半天,“说完了?”
“完了。”鞮红矜持的点点头。
景珍默默递上钢笔,“你请。”
“不了不了,”鞮红把钢笔推回去,“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
景珍收回手,翻过一页下笔不停,“要举世无双是吧?”
“对对对。”
“要风华绝代是吧?”
“对对对。”
“要一鸣惊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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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
景珍露出关爱智障的目光,“鞮小姐你演得了这样的角色吗?”
鞮红一口血哽在喉头,她也是个向来傲气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态度,当场就顶回去了,“谁说是我演这个角色?”
“哦?”景珍终于露出点不一样的神色,“你花钱拍戏,自己不演主角吗?”
“我——”鞮红这才反应过来,这部戏她居然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话到嘴边舌头打结,“那我也是主角啊!”
景珍刷刷记笔记,“风华绝代的男主。”
“什么男主?!”鞮红当场就不乐意了,“就不能也是女的吗!”
景珍挑眉,“双女主。”
鞮红小脸儿一红,“咳,也不用……”
景珍略一思索,“一正一邪,你正她邪。”
鞮红:“为什么我正她邪?”
景珍:“你能演邪的吗?”
鞮红:“……”
别说什么傲气不傲气,但凡是个正常人,被这么接二连三的diss,这劲儿也就冲上来了。
鞮红:“那我提的要求你能写吗?”
“来。”景珍一脸请开始你的表演。
那鞮红也就懒得客气,“一正一邪可以,我是主角,她就是BOSS。”
“可以。”
见景珍答得干脆,鞮红顿了顿,开始发难,“BOSS和我的关系,要极度亲密,又极度疏远,她对我的感情,要极好,又极坏。”
“可以。”
鞮红微微睁大了眼睛,顿了顿继续道:“BOSS的角色,要又霸气又美艳又要给人苍凉的感觉又要惊才绝艳惊鸿一瞥又要宁静淡泊又要邪魅狷狂!”
“可以。”
这也行??鞮红气结,干脆破罐子摔到底,“这个BOSS已经完全疯癫却又能正常的与人交涉,必须合乎逻辑。”
“还要有绝世武功却又弱不禁风,有武功却又没武功!”
“她一共有七个灵魂八条命历经九生九世受尽苦楚!但是不能出现一点玄幻色彩,我要的是纯粹的武侠!”
稀奇古怪的要求一窝蜂的倒完,鞮红长呼一口气,挑衅似的微微挑眉,“怎么样?能写吗?”
“啪”的一声,景珍合上笔记本,平静抬眸,“可。”
鞮红露出一个角度完美的笑容,“那就麻烦了。”
言落,鞮红拎起自己的包包就往门外走,这个原始木屋一样的地方她片刻也不想多待,一双高跟鞋踏在木板地上咔哒咔哒响。
身后纸张翻动,传来景珍故意拖长的叹息。
“这样的角色写出来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现在的内娱圈里头符合年龄的,恐怕没谁能演出来吧。”
鞮红身形一滞,一颗心“啪”的砸在冰袋上,拔凉拔凉。
好像……玩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顺便安利一发新文,继续求预收!
《朕要给你赐婚》/onebook.php?novelid=4807106【类似上错花轿嫁对狼的逗比古风微权斗文嗷!】问:一年内被赐婚三次是什么感受?
答:谢邀,刚下战场,赏还没领就被赐了个婚。前两年新皇刚登基,开阡陌、重农桑、奖军功,还以为遇到了盛世明君。现在吧……
呵,
腌臜泼才。【来自匿名用户】
问:如何看待昆仑裳将军是个克夫命,赐一家灭一族的传言?
答:真的吗?我不信。【来自至尊用户:九霞倾】文案二:昆仑裳每次走出家门,不是在去战场的路上就是在逃避赐婚圣旨的路上,她就没有见过九霞倾这么无赖的人。
雷霆雨露,都是赐婚。
赐婚对象?是人就行。
就连死里逃生,都要撑着最后一口气,趴在她耳边说:你救了朕,朕要给你赐婚!
昆仑裳:大可不必!
乾坤有序家国定,君臣相安天下宁。
一个将军与女皇之间,关于救赎的沙雕故事。
九霞倾:余思过往种种,如雾中行路,瞢闇无明,整二十六年。
感皇图一梦,千古空名,惟卿雅意,解我伶俜。
【预收中】快开坑啦!希望大家支持玉玉!!
第72章
到了九月月底,气候已经逐渐变冷。
隔壁燕歌行剧组已经拍完所有这个地区的戏份,演员昨天就回去了,留下一组工作人员忙着拆景。
赵小花剧组依然在如火如荼的拍摄,本来他们和燕歌行剧组也没什么交流,所以日子好像同刚开拍那阵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那个三十多万的自动调速恒温泳池,再怎么恒温,也没人在寒风刺骨的秋季拿它当温泉泡。
梁乐乐是个不怕死的,然而在有过一次从水里猛地站起来,迎面一阵凉风差点把魂儿吹没的经历后,落下了见到这个泳池就腿软的后遗症。
今天的戏算是赵家人的重头戏,也是赵大花的重头戏。这场戏本来是一笔带过的,但是由于渝辞在之前的表演中实在太出彩,所以干脆加一场。小剧组也没有什么撕番位,加戏乱七八糟的破事,只是导演编剧都觉得整一段不错,那就整一段。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即便有了子女,一个贫穷家庭也会有数不尽的辛酸。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一个有四个女儿一个小儿子的家庭,会对儿子有偏爱,儿子性格容易长歪。但赵家倒还好,大概是因为过于贫穷,大人的重担分摊到每个孩子的肩膀上,穷人孩子早当家。四弟虽小,也有点智力问题,但是常和姐姐们拍着胸脯说:我是个小男子汉,要保护姐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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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汉,就是要说到做到。
但是有时候,他们到宁愿他不要这么守信。
赵三花按剧本上来讲是赵家姐弟中最漂亮的一个,柳叶眉,杏儿眼,在配上二十不到的女孩家那种娇娇柔柔的样子,很快就吸引到十里八村一众男性的目光。穷人家的姑娘长得漂亮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你不知道盯上你的,是人还是豺狼。
村长的儿子年龄刚满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从小都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但好歹有老子在,不至于太为非作歹。可偏偏他老子这阵子要上城里去办点事,这就跟虎兕脱了牢笼般,好不恣肆。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见着了正在田野里割麦子的赵三花,上前言语调戏了两句,颜色倒得有点多。虽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这种教育落后,思想保守的环境下长大的姑娘,哪里遭得住这番屈辱,哭哭啼啼的就回家告了状。
赵家都是些什么人?穷得叮当响的屁民一窝,遇到这种事也只有一个字:忍。但是赵大|草可不管,他铆足了勇气,第二天堵上了村长家的门。
赵家夫妻一大早寻儿子不见,急得团团转,带了左邻右舍满村满野的找。苦苦寻了一天后无果,瘫倒在家门口。
日落时分,他们终于见到了儿子,只不过——
是最后一面。
赵大|草的尸身就停在赵家大堂正中,斑斑血衣脱下来后无人整理,在灵床边乱作一堆。赵家夫妻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赵家几个姐妹也是相拥而泣。赵大花的懵懂,赵二花的撕心裂肺,赵三花的悔痛交织,赵小花的默默垂泪,五指紧握,镜头从女孩的脸上一一扫过,记录着她们迥异性格表露出的不同情态。
一干村民聚拢在赵家门外,脸上都是抹不去的悲恸和愤怒。
这场群戏拍了好几遍,一直从下午拍到晚上八九点。
总算中途休息吃了饭,一种演员对着从房车里送出来的大厨名菜,纷纷感到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剧中情绪是很能影响人的,尤其是在这么一场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群戏过后,很多人都没能立刻走出来,渝辞也不例外。为了一会不穿帮,梁乐乐几乎没从灵床上下来,覆盖在身上的布料不敢随便乱动,只由着工作人员一口一口喂了几个寿司和刺身,芥末酱刺鼻的时候都不敢打喷嚏。
吃完饭,补好妆,接下来的戏分为两组,赵家人依然在灵堂拍摄赵小花的重头部分,而另一组则前往村长家,拍摄赵大花的部分。
这场戏还没开始拍摄,就进入到清场环节中去。村长儿子的演员镜头外也就是个模样俊俏的小伙子,渝辞进来的时候他正低头看剧本,大约是在默戏。
渝辞在剧组不太会同人交流,比如赵家那几个演员,也就只有梁乐乐喜欢粘着她,久而久之便熟络起来。但是像那几个女演员自己本身就相熟,渝辞也不会拗着性子去强融。赵家那边尚且如此,其他几个支系就更陌生了,比如村长家一脉。
然而一会后的戏,让她不得不主动走过去,和人打声招呼。
“你好。”
“你好。”男演员抬起头来礼貌会应。
渝辞卷着剧本做到他旁边,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倒是男演员打破了尴尬。
“我们,要不要来对下戏?”
渝辞摊开她的剧本,指腹在上面摩挲两下,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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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坐在山林小镇主屋的大厅里,也就是她第一次和景珍会谈的地方。夜晚坐在这里,凉风从敞开的落地窗灌入,卷起暗蓝色的纱帘,同色的薄纱屏风上白梅点点,月光如雪落满人间。
此情此景,鞮红就一个感觉——冷。
景也好人也好,鞮红都觉得不是那么自在。景珍这个人也是个性得可以,大白天裹着个睡袍睡不醒的样子,晚上偏偏西装革履,妆容发型精致到无以复加。
如果不是她此时说出来的话让鞮红过于震惊的话,鞮红或许还会发自内心夸一句妆容不错。但是这个前提不可能存在,因为鞮红已经大鹏展翅在暴走的边沿。
“一个月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啊……”鞮红手肘撑在黑檀木的沙发扶手上,努力抑制胸膛里左冲右撞的愤怒火球,抽搐着发出冷笑的声音,“你和我说一个字都没写?”
“也不是一个字都没写。”景珍掏出一打手稿,上面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各类树状图,“你所谓的‘七魂八命九生九世纯武侠’,我已经全部设定完毕。现在简而言之就是有其魂,还未塑其身。”
“那真是非常感谢,”鞮红撑着额头的手指已经移动到太阳穴位置上,“请用现代人的方式和我交流。”
景珍把垂到鬓边的发丝撩到耳后,身子往沙发上一瘫,“一个剧本,需要编剧用心血熬制完成。从我笔下出来的角色,都会自己长出脚,从白纸黑字中的跑出来,自己寻到那个最合适的人。这是我的规矩,没有例外。”
“我尊重你的规矩,现在有什么问题?”鞮红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又不是拿镰刀把她笔下人物的腿全都咔咔砍了,至于么!
“你非要为我笔下的角色单方面指定演员,不允许挑选,更改,这会令我十分为难。”景珍摊了摊手,“或者说,我不赞成你的定角方式。”
这个剧本本来就是为渝辞买的,电影也是为渝辞投拍,如果不能指定渝辞,那做来有意义?鞮红开始严肃考虑自己找眼前的编剧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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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珍小姐,我希望你能知道,是我,买了你的剧本。”鞮红字字落地有声。
“这点没错。”景珍微偏了偏头,眼角余光扫到树根茶几上用文件夹保存的授权合同,“但我的角色就是我的孩子,他们不论在这一场金钱的交易中归判于谁,都依然烙着我的名字。一个母亲,有义务帮他们选好合适的肉|身。”
还肉身……鞮红默默打了个寒战,越说越玄乎。
“那你想怎么选肉|身——不是,选演员?”鞮红舔舔被咬到的口腔内壁,默默咽下淡淡血腥,“你提要求。”
对方已然退步,再步步紧逼未免不太合适,秉持中庸之道的编剧表示想要使用指定的演员倒不是不可以。
其实大约也能理解景珍的心情,现在很多编剧出于各种原因,不得不松手让他人来打扮自己的孩子。既然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毁成歪瓜裂枣,又何必浪费自己伏案耗干的一月心血。毕竟鞮红也明白,渝辞这个名字景珍,就连几个月前的自己都没太注意过,她对于景珍这种享有盛名的编剧来说,跟街上随便拉来一个路人没两样。
那日提出的人物设定鞮红自己也清楚,说矛盾都是客气的,比那种拍广告时既要明媚又要带一点小颓废,整体深沉幽怨但依然天真率然这种呕血的要求还要过分。编写这样的人物,光是设定,捋清晰其中性格逻辑怕是都要花上大半月的时间,说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这样出来的作品,如果被一个完全听都没听说过的人胡乱糟蹋了去,是个人都没法接受。
想明白情由,对方也松了口,鞮红也不欲继续死磕。她俯下身,仿长信宫灯的铜座落在一旁,不甚明亮的灯光在她脸上映出一片阴影,让人产生一种仿佛现在不是在谈论角色问题,而是在密谋什么大逆不道的计划。
“那你想怎样?”
景珍长眉微挑,灯下明艳不可方物。
“让我来验。”
***
“好,过了。”
“两位老师辛苦了,咱们准备换场地。”
渝辞瘫在床上没有立刻起来,刚才最后一个镜头是在暗室里捕捉她眼角流下泪的特写。
合作的男演员已经在一旁扣好上衣,这时走到床边把渝辞扶起来,“刚刚没有磕到吧?”
渝辞还有些恍惚,等脸上被化妆师补上微凉粉底液,才慢慢适应过来,“没有,谢谢。”
“没、没有。刚才吵得比较激烈,我一进入状态就不太能注意到边边角角的地方。”饰演村长儿子的男演员性格有些内向,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而渝辞则还他一个安然的笑容。
这场戏分为两段,前半段是赵大花找村长儿子去拼命。赵大花虽然是傻的,弟弟死后也一直有些懵懵的,但是亲人嘛,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再傻也感觉到了那种拳拳凿在心上的钝痛。
渝辞把赵大花失去弟弟后的那种细节拿捏的很到位,她甚至没怎么哭,只是傻不愣登地抄起屋外锄地的锄头往村长家冲的那段,就惹哭了在场不少工作人员。
她闯入村长家院子的时候,门扉虚掩着,杀死他弟弟的恶棍正在屋里惬意的喝小酒。天生失智的姐姐也能感觉到从脚底窜起的怒焰,二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后半段便是整部剧里最虐心的剧情之一,她被打到右腿骨折,一根手指被砍断,半边脸肿到妈都不认识,最后被盛怒难遣的村长儿子玷|污|了|身|子。
当然为了能过审,这一段是含蓄到不能再含蓄,俩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实体接触,这样渝辞难得好受许多。
但是渝辞为了能让自己更加融入赵大花的角色,使用了沉浸体验的方式来演。
这是她第一次演到这样的剧情,也是第一次在使用这样耗元气的方式时遇到这样的剧情。
能秒进秒出的有,但不是此刻的渝辞。
导演为了保持这个状态,本欲收工的想法抛掷一边,连忙下决定再把接下去的剧情演了。
如果说前面整段都是铺垫,那么接下来的剧情就是这首压抑了半日的曲子中最后才出现的高|潮。人逝去的一瞬间,其实很多反映都是钝的。真正能让那抹巨大悲伤铺天盖地晕染开的,是尚留于世的亲人的反应。
如果再雪上加霜,痛上加痛,痛何如哉!
赵大花忍着骨折的巨疼生生捱回了家,拄着的拐杖一松,歪倒在自己的床上。众人预想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嚎哭并没有出现,赵大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喝水,擦脸,铺床。
此时已是深夜,赵家父母一夜白头,哭到泪干了,瘫坐在赵大|草的灵前。赵二花赵三花守完前半夜正在房中休息,只有守灵的赵小花察觉到姐姐的异样,来到姐姐的房中。
她将双眼木然凝望窗外的姐姐抱入怀中,轻柔地拍着。
赵大花僵硬了一夜的背脊一松,回过神来了似的,突然“哇————”的一声,在妹妹怀里,杀猪一样哭了出来。
“他说他会保护我的,呜呜呜呜他说过的……”赵大花一边哭出猪叫,一边字字诛心,“可是他在哪……啊啊啊……今天晚上他在哪啊……”
少年幼时拍着胸脯许下的承诺,她一直藏在心底。她或许愚钝,但也知何为骨肉亲情。
这里本来是赵小花的主场,因为主角就是在这里开始一步步走上了复仇的道路,真正脱胎换骨,坚定自己要变强保护家人的信念。她从少年那里接过已然冰冷的誓言,把它扛在肩头。在姐姐耳边一遍又一遍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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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屏息凝神,注视着的却是渝辞的动静,而真正是主角的赵小花却仿佛只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有些人哪怕不争不抢,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也难掩遍身光华。
这大概,就是天生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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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鞮红打电话来的时候,渝辞正裹着毯子缩在土胚房里头用石块堆砌成的炕上,看也没看来电提示就贴在耳朵边上。
“渝辞,你在干嘛呢?”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鞮红圆润的声音听起来微带些沙哑,这是熬夜的通病。
“窝着。”
鞮红听渝辞声音有些发闷,疑惑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那边没有回答,只听到一起一伏的响在静夜里的呼吸声。
鞮红隐隐觉出有些不妙,带了些试探性的询问,“渝辞,你,今天没啥事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听上去像是翻了个身,响动完了以后,再次归于平静。
这下把鞮红吓得够呛,“你你你……”
话音未落,却听见电话那端传来微不可查的抽泣声,接着好像是极压抑的吸了下鼻子。
把鞮红震惊到母语都忘了。
这这这,是哭了吧?啊?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个渝辞,她居然,哭了??
三观崩碎重组中的鞮红从美人榻上直起身,一杆腰肢差点被核桃木的靠背硌断。不错,由于今夜掰头时间过长,她千不甘万不愿地留在景珍家过夜。
这会子,伴着幽窗林影,耳边抽泣,还真有那么几分荒村孤殿鬼吟哦的感觉。
什么跟什么啊!鞮红停止瞎想,开始想办法安慰电话那端莫名其妙对自己哭上的大美人。
“那个,渝辞啊,什么事情都、都是会过去的,时间会抹平很多东西啊,一时的不、不顺那是常有的……”
笨拙地安慰了半天,那边哭声断断续续就是不停,鞮红边站起身往客房里头那一排红木镂雕芙蓉云衣柜走,边继续搜肠刮肚想戳措辞。
不过其实她说了再多渝辞也没听进去半个字儿,她缩在被筒里,任凭不透气产生的燥热包括上面颊,熏得两颊通红,眼泪濡湿了一阵片被单。不怪鞮红的安慰起不到任何效果,因为连渝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
沉浸式体验角色,其实是表演的一种方式。将自己当做角色,还有将角色当成自己,以及和角色互相融合共鸣的方式。针对每个角色,渝辞都有自己的考量。赵大花可以说是接触过的角色当中和她反差最大的一个,除了那股子韧劲,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相同的地方。
面对这样的挑战,渝辞的解决方式就是忘记本我,把自己的灵魂从原本躯壳中剥离,塞入赵大花的边边角角。
今晚这场戏,给她心理还是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她不想发信息给表演老师询问,也不想去毕业后就再没联系的师兄师姐那里讨教这个听上去十分幼稚的问题,人年纪一年年增长,其他都没有变化,唯一跟着增长的却是这股子最没用的傲气。
困意已经笼盖周身,全身上下的筋骨都在叫嚣着疲累,但是意识就像被人揪着,怎么也松弛不下来,遍体生寒。
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渝辞闭上眼睛,身遭一片浓墨似的黑,她放任自己在这片混沌虚无中沉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睡了沉沉一觉,连意识都模糊不清,只听见一声,清晰却又缥缈的呼喊。
“渝辞?”
还真是梦里,渝辞微微动了动身子,继续放任意识东游西窜,撩拨着她的瞌睡虫。
“渝辞?睡着了?”
“……”
“我都看见你在动了!”
那声音骤然响在耳边,渝辞猛地坐起身,收获一捧五彩缤纷小星星。
炫目的星点子四散褪去,露出鞮红那张犹在梦中的容颜。
“鞮红?”渝辞极不真实的喊了声,跟前的人直接扶上她的肩膀。
“你这地方还真难找,要不是我看见我那八米长的游泳池,还以为找错地方了。”
鞮红已经很不客气坐上土炕,渝辞还在震惊中未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手机亮起莹莹的光,渝辞惊讶的发现居然已经凌晨四点多,自己似睡非睡浪费了三个小时的宝贵休息时间!!而更令她惊讶的,是有人也同样牺牲了三个小时宝贵休息时间,驱车上山出现在她的身边。
“某些人家里的床太硬,我睡不惯。”鞮红扭过脸去,从这个角度能顺着月光看到那人微微鼓起的脸颊,像塞了个小栗子。“听说你们这的床一跳就塌肯定很软,我就来,感受感受。”
等了会没听到回音,鞮红把脸赚回来正对上渝辞定定锁在她脸上的目光,登时双颊一烫,“你看什么!别多想啊,我才不是因为什么别的什么。”
“噗嗤。”
“哎哎哎,你笑什么啊?!”鞮红话中恼怒,可心中并未起一丝愠火,反而看着无灯火辉映下的渝辞,窗棂透入薄薄一层月辉似绢纱般拂罩在她容颜上,平添一股朦胧之感,唯美且圣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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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抿着唇,含着笑,也不回答,向月光处歪了歪头。鞮红头回见渝辞这么稳中带皮的模样,一时也忘了追问,就这么瞧着,脑中胡乱翻腾出一句:此情此景,宜接吻。
呸呸呸!什么玩意!
鞮红赶跑满脑子胡思乱想,坐在那里不知不觉又发起呆。
渝辞似睡非睡了三个小时,浓重的情绪后遗症早就快消退干净,现在见了鞮红,更是惊喜大于惊讶。因为前一天大家拍到比较晚,导演安排次日十二点开工,距离开工点满打满算还有八个小时不到,但是对于上镜前一贯严格要求自己的渝辞来说,要在把精神休息饱满后,起床洗漱运动消水肿,还要去领取早饭细嚼慢咽,这短短八个小时的时间就有点紧梆梆了。
但不知为什么,渝辞此刻反生出一种安逸的心理,她拥着被子把枕头垫高,往后靠了靠,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打量鞮红。
土胚房里的泥砖地上,洒落着亘古而今的月华,霜天待晓月,露气吞吐,噀天为白,颇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境。
两人同榻对坐,一个被上温着残梦,一个衣上染着风尘。
凌晨四点,本是最黑暗的时分,但此时月白如练,细屑飞灰扬洒着不规律的美,静谧美好地不像浑浊世间。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她们都在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拍戏艰苦,舟车劳顿带来的疲惫在此时一扫而空,而此时带给她们这种宁静的,不知是月色,还是……彼此。
最终还是渝辞先开了口,毕竟社畜就是社畜,还得考虑明天的出工,“时间很晚了,你……”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毕竟人家是千里迢迢来看自己,就见了一面说话句数手指头都能掰得过来,现在就下逐客令吧……实在有点不太合适。
“你要不先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明天你怎么安排?”
再怎么整人家也是大明星,不对,不是大明星,妥妥就一大热搜。
这要是被什么狗仔发现了,估计明天早饭还没吃完,通告就已经飞到眼前。想起前一阵剧组的骚动,和铺天盖地的热搜,渝辞就打了个哆嗦。
“你明天几点开工啊?”鞮红突然问。
“十二点。”渝辞掩唇打了个哈欠。
鞮红伸进包里掏剧本的手一顿,“那你还不睡?”鞮红一看手机更了不得,“这都要五点了!!”
渝辞注意到她刚才的动作,目光落在她敞开的包口,转身把自带的LED柔光台灯打开,“你有东西要给我?”
鞮红也不是犹犹豫豫不干脆的人,既然大家现在都有修仙的想法,那就双|修……呸呸呸!!鞮红再一次吐槽自己,大晚上就是神志不清,这都什么胡七八扭的记忆糟粕!
小心翼翼瞧了眼渝辞,发现对方一脸不知情,更觉罪恶。花三秒钟功夫给大脑杀了个毒,抽出剧本放在了渝辞面前。
渝辞接过那印满字的、名为剧本的——薄薄三张纸。
渝辞:“???”
鞮红:“咳咳。”
渝辞翻了两翻,“这什么?”
鞮红面上一烫,“剧本。”
渝辞重新翻了翻手上的薄薄三张纸,瞅向她的眼神充满着难以置信,“你确定?”
鞮红精准调整用词,“严谨点来说,是试戏剧本。”
看见对方的眼神一变,鞮红赶紧补充,“我先声明我没给你去托什么关系啊,这就是我给我自己投资的戏,电影。”见渝辞还是没有全信,她即刻又道:“不信你自个儿看人物小传,那上面还有男主呐不是。”
渝辞抽出一张纸,嗯,精准点来说是两张纸的剧本量,光人物小传就占满了一张纸。
渝辞大致扫了眼,一把青丝因低头的角度滑落下来,被她一把拢至耳后,倏然抬起头来,“你想让我试哪个?”
鞮红觉得渝辞现在这个模样,她有点招架不住,出声才知喉头紧到干涩,“那个,最后那个。”
渝辞浑然不觉有异,依言翻到后页,在最后一排找到角色名——
???
渝辞指着那几个问号,“姓名栏怎么是空的?”
鞮红理不直气也壮,“还、没想好。”
渝辞:“角色的身份背景呢?”
鞮红扬起她骄傲的小下巴,“还没定。”
渝辞:“那性格是?”
这道题我会!鞮红正要开口,却被她之前的智障操作扼住了咽喉,犹豫再三,决定先不要把那么爆炸的人物性格说出来,以免吓到对方:“咳,你先自行理解吧。”
渝辞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接着又去看其他角色的人物小传,粗略看了看试戏剧情,又抬起眼来看鞮红,这回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玩味。
鞮红被她看得有点毛毛的,咽了口口水。
渝辞:“……噗嗤。”
“哎哎哎你什么意思啊!”鞮红这回真毛了,“是试镜你别得意啊,试镜!试不试得上还不一定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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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为什么找我试?”渝辞翻着那薄薄三张纸,随口似问道。
鞮红避过月光,把脸低下去看自己的指甲,“这个角色吧,其实第一选择也不是你。”
“哦,那怎么想到我的。”渝辞大约是已经下来词了,把剧本在膝盖上掇掇,整整齐齐的叠好。
面对渝辞空闲下来只盯着自己的目光,鞮红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也不是只想到了你,”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迎着渝辞的目光瞪了过去,“你还有好多好多竞争者!”
“噗嗤。”渝辞看着她那逞凶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鞮红扁了扁嘴,下巴微扬了扬,“你怕不怕!”
“怕。”渝辞连连点头,“怕死了。”
鞮红眯起一双眼睛,一张脸板的有模有样,“那你还不赶紧贿赂贿赂我。”
“好啊。”渝辞故意凑近了些,呼吸交缠在一处,热息轻吐,“要我怎么贿赂你啊?”
鞮红不自觉的吞咽了下,这个距离甚至都能看清渝辞光洁细腻的肤质,耳根随着脸颊一路烧上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持呼吸节奏不被带跑。
幸而渝辞只停留了两秒就靠回枕头上,鞮红暗骂这气氛诡异的吓人,分明是女孩子家开玩笑,自己怎么还能被撩着火。
下次绝对不能再和这人单独靠这么近,鞮红下定决心。
***
大概还有一星期不到就要过中秋节了,渝辞这些年来剧组跑惯,除了过年,没有什么节日能期盼着和家人团聚,自然也不会太在意这些。但是自小生长在江南的缘故,逢年过节总习惯制造一些仪式感。
趁这几天没有她的戏份,买了材料到山下的小镇,嘱托下山取调料食材的大厨帮忙取下快递,到了下榻的小屋里,房门一关。渝辞研究了一下这原始的锅台,准备做月饼。
没有微波炉和烤箱,又不愿意去蹭那那几辆房车里的厨具,渝辞着实意识到了一些麻烦,但是奶黄馅儿已经热腾腾蒸好在一边,一时间奶香四溢,要不是关着屋子,只怕隔壁屋的梁乐乐又要嗅着香气找来了。
正擦着手琢磨下一步,放在灶台边的手机恰时响起,看了眼,是鞮红。
“喂?”
“明天空出时间来,带你见编剧。”鞮红像在赶什么似的,急匆匆道。
这么突然?不过这种突发事件渝辞的适应速度还算不错,“明天几点?”
“早上十点,你下山,在拿包裹的地方等车。”鞮红说完,犹豫了下,问道:“你知道哪里拿包裹的吧?”
这渝辞还真不清楚,因为山路不太好走,基本上剧组成员的快递都是托有车的人帮忙运上来的。但是嘴长在身上,也不至于找不着路,“嗯。”
鞮红听着电话那边干脆利落的应答,在连轴转的宝贵空隙里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她准备的怎么样。邬澔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还是寻思着先前被鞮红噎得够呛,公报私仇来着,给她安排了重负荷量的工作。
甚至连皮肤保养都采取了上镜头前三小时开始紧急补救的方式,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的鞮红觉得自己脑子现在就是一团浆糊,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罢辽。
思维严重变缓的鞮红下意识想问,但是直觉又告诉她人家渝辞根本不需要她来担心,脑壳里像捧了坨浆糊,越搅越黏。
“中秋节前后有时间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开口,渝辞轻快的声音已经传入耳膜。
“啊?”鞮红晕沉沉的想,“为什么不是中秋节当天?”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出了口。
渝辞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中秋节,你不和家人过吗?”
“家人?”鞮红用鼻子发出否认的声音,闷闷的,在听筒里听起来像小猫爪子在心尖上挠了挠。
渝辞被挠的笑出声,把手机从左耳换到右耳,一边开始和面一边用肩膀夹着。
“那你中秋节过来吧。”
“嗯?”
“我做了月饼,中秋节蒸给你吃。”渝辞在面上加了遍水,决定还是塞个耳机方便用力。
鞮红这下醒了,“你要做月饼给我吃啊?”
渝辞噗嗤笑出声,“你不是要我贿赂贿赂你吗?”
刚清醒的鞮红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真实,渝辞居然都会开玩笑了。
“你……”面红耳赤的鞮红连忙摁掉电话,成功打断了自己的话。
“鞮红老师?您怎么样了?澔哥喊我来看看你。”
服装助理的声音在卫生间门外响起,鞮红连忙把手伸到感应出水的水龙头下,接了一捧清凉的水泼到自己脸上。
泼完才意识到,亲娘咧,这可是花了四个小时才画完的妆啊!!
“鞮红老师你,你怎么洗了脸啊?”
“没事,防水。”
服装助理看着被水压塌的刘海和打湿的领口,欲言又止。
***
昨天做完月饼,再用买来的小冰箱保存好后,渝辞便洗漱就寝。所以今天她醒的很早,运动一个小时,本就没怎么水肿的脸部状态更好,打开随身携带的化妆包,给自己画了个简单素雅的妆面,打理好头发,换上一件偏棉麻质地的外套,拎着前两天就准备好的道具行李箱下了山。
寄收包裹的地方非常显眼,没有想象中的难找。渝辞绕着附近转了一圈,就找到了一辆雪白的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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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车渝辞看着驾驶座上的鞮红还有点不敢相信,“你今天怎么开这车?”
平日里不是迈巴赫就是宾利的人,居然也有这么接地气的时候,对此鞮红给出了答案。
“你不想再上热搜了吧?”
“嗯?”渝辞一愣,随即笑出声,“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那当然了。”棕红色镜片下,花瓣似的唇抿出傲娇的弧线,“你现在有功夫,还是再看看剧本吧。”
“剧本?”渝辞故意逗她,“你是说那三张纸?”
“试戏!试戏你懂吗?!三张纸的剧本已经发挥空间很大了,你还想演到天荒地老啊?!”
“噗嗤。”
“你最近怎么越来越恶劣了?”鞮红趁红灯时间,瞥了眼一旁噙着笑的人,由衷吐槽。
***
终于到了试戏的地方,鞮红和渝辞前后下车,已经没有了开车的需要,鞮红依然没有摘下她的墨镜。走在楼道里,宛如一个瞎子。
在鞮红第三次差点踩空楼梯后,渝辞终于看不下去,松开扶着她的手,“要不还是把墨镜摘了吧,楼道里暗。”
鞮红面上不显,心里早就在骂人了。这什么破试戏地点,连个电梯都是坏的,声控灯更是比聋子还聋,还得她带人一阶梯一阶梯的走。
“我这可是意大利买来的限量款,买回来之后还没戴过呢,好看不?”
渝辞本想说一会上了楼你想带多久带多久,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将道具行李箱换了只手,另一只手搂住对方上臂,把人一阶一阶往楼梯上带。
总算试戏楼层还在人类可承受范围内,两人六楼一到,景珍就像感应到了似的,开门走了出来。
“嗳,试戏重地,闲人免进。”景珍一手将鞮红拦在门外。
鞮红一愣,“你没有搞错吧?”
景珍一脸爱试试不试滚的内敛又嚣张的笑容。
鞮红:“……”
无奈,转身拍拍渝辞肩膀,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那我去车里等你。”
渝辞点点头,将行李箱拉杆拉开,跟着景珍往里走了两步,忽然又转回身来。
鞮红:“???”
渝辞叹口气,“下楼的时候把墨镜摘了吧。”
说完便跟着景珍进了门,办公室的门在眼前关上,鞮红极轻极轻的笑了声。
这个圈子里从来就没有神话,纵使有,我也没见它打算落在你的头上。
那么,就让我来为你谱写神话。
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她抬手把墨镜摘了下来。
无论多少厚的遮瑕也掩盖不住的浓重阴影挂在下眼睑处,顾盼神飞的眸子失了力气,只剩疲惫。
“加油。”
她对着紧闭的门,轻轻说道。
***
试戏地点并不是景珍那个与世隔绝的山林小楼,而是一幢普普通通的写字楼,走进去的时候,大厅里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坐在办公桌前敲打键盘。
景珍是个很挑剔的编剧,因为身边朋友的经历,她对这类一开始就被指定好,或者直接空降正义的做法有些反感。对于演员的审核,她向来不惜以最差的环境来筛选。
这一次试戏,她本想安排在帝煌娱乐的编剧办公室,这对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来说,是极具有压迫性的挑战。但是由于鞮红的极力反对,这才选在了一个,简单的小公司。
只是这间公司的布局极其逼仄,只要一踏入这里,就会受到生理性的不适,压抑,喘不过气,分泌肾上腺素。
渝辞走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很多心理问题其实和生理也有关联,哪怕已经身经百战,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不得不说,选择这样一个试戏环境的人——
还真特酿的是个人才。
“刷拉——”
电动开关按下,酒红的金丝绒窗帘沿着轨道往两边拉开,将原本就压抑的空间压得更实。
最令人窒息的是试戏区,在整个房间的中心,刚才窗帘掩盖的部位,是一个四面玻璃,打着惨白灯光的房间。一点暖意不带,四面虽有玻璃,但依然感觉空空如也,无所倚靠。强烈的不安仿佛一条无形无影的巨龙,在玻璃房中游动盘桓,虎视眈眈,等待着今天送上门的第一个猎物。
演员在里面演,就仿佛是生物科研所里,全身动脉被插满管子,供所有科研者观察的实验体。
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准备区,只有一块紧贴玻璃墙,背对一大片工作人员的台板。
前面挡住,背后全是人,这种布局在风水上就是个大忌,做久了跟被天马流星拳锤了一脑袋似的懵。
渝辞缓缓拉开行李箱两侧的拉链,一边拉一边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后面工作的人。她背对工作区坐着,想到曾经自己放弃表演后,找的那份文员工作。她也曾和大部分年轻人一样,过过朝九晚五日子。
不再放纵自己胡思乱想,渝辞摁了摁额角,努力集中精神,准备试戏。
在渝辞准备的时候,景珍也在一旁暗暗观察,渝辞的一举一动都落入景珍眼中。
平心而论,这个演员生得不错,适合古装。五官没有动过的痕迹,可以归入天然美女的行列,这一点景珍倒还算满意。尤其是她的两腮,渝辞正面骨相正好,没动过的颔骨就不会特别狭窄,给她秀气清冷的面相植入几分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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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恰恰是她所要试的那个角色需要的。
不过就算外观条件再合适,戏达不到要求也是白搭。
景珍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却见渝辞拿着剧本朝她走来。
“能试了?”景珍淡淡道。
渝辞的声音比她更淡,“您好,问几个问题。”
景珍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渝辞翻开剧本,景珍微不可查的睁了睁眼睛,薄薄三张纸上,密密麻麻都是笔记。
“请问在您看来,这个角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景珍微微侧头,这个问题,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过她确实讶异于对方没有从她这里询问角色的姓名、年龄、身份背景、性格等应该列在人物小传上却并没有写明的部分,偏偏问了她一个这么笼统,主观的问题。
景珍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渝辞淡淡一笑,答道:“矛盾体。”
景珍心跳漏一拍,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来这么一出,亦或是,敢来这么一出。
因为一些原因,她没有在人物小传上写上试戏角色的详细介绍,甚至连最基本的姓名年龄身份性格都没有。说为难也算有一部分,但是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个演员能通过她放出来的试戏片段发现几层隐藏的信息。
这是一道很难的考题。
而渝辞却做出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行为——
先发制人。
人物小传上没有,她料定当面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她将计就计,明知故问,引得自己反问,交出主动权。
每个人的理解都是主观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林黛玉,这一千个林黛玉里头还未必就有曹雪芹心中的那一个。
她是编剧,笔下的人物形象也未必能和演员心中的对应上,若有心为难,演员不论演成什么样都可以被否定。但是这个问题问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你觉得呢?”
这句话是变相为难,却也是变相给对方拓宽了发展空间,以及……放大了自己认可的范围。
对方不论回答什么,只需要她把她说的演出来就可以。
——“矛盾体。”
这个答案,还真是让景珍又爱又恨。
恨得是她还真就一语道出了该角色的关键点,就是矛盾。鞮红那一连串互为悖论的设定聚沙成塔,除了“矛盾”还真不知道用哪个词能形容得更精准。
无法反驳。
还真让这个演员赌对了。
只不过,想要将这两个字演到极致,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表演。”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个角色的姓名,背景,年龄都空白的真实原因是——玉玉的大纲不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查了好多资料,翻遍楚辞,取的名字,还有她们的寓意,服装设定,全都是泡沫~~哦哦~~~~~啊~~全成了泡沫!!!!!
既然大纲不见了,就欺负渝辞吧。哼感谢在2020-04-1101:01:52~2020-04-1122:5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kanbujian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祁呀、从今若许闲乘月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请稍等片刻。”渝辞答道。
“怎么你还没有准备好吗?”景珍道。
“我准备好了,可我的道具还没准备好。”言落,渝辞将她的行李箱整个拖入了那件四面透光的玻璃房。
打开行李箱,拉开两侧拉链,行李箱两边载着重物朝地上重重砸了下去。
“抱歉。”渝辞已经尽力去托着,但是行李过重她也没有料及。
而且这还是在人家公司,影响到后面一排低头工作的职员,怎么说都有点过意不去。
当然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翻了篇,景珍找了一处沙发坐下,拿起搁在扶手处的庐山云雾,饶有兴致地看着渝辞动作。
只见渝辞从她的行李箱里取出一块深蓝色的布,张开铺在玻璃房的地面上,接着将里头的软垫子从底下拿起来,全部压在上方。做完这一切,她又拿出一条绳子,一头在行李箱的手把上缠好,另一头则缠在就近一条椅子腿上。
渝辞拍手起身,省度了一会儿,微不可查蹙眉,最终还是来到景珍面前问道:“恕我冒昧,请问这里有滑板之类的物件吗?”
景珍不明就里,但还是找来一名员工,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就有人取了一辆平衡车和一辆运输货物的拖板过来。
渝辞选了运输货物的拖板,景珍就看着对方拿着拖板左右比划,也不知使了什么办法,就将行李箱稳当当的固定在上面,远远看着就是一只生了八只轮子的螃蟹,走姿都如出一脉。
做完这些渝辞解开长款棉麻外套的系带,让它自由垂落。她今天本就穿的宽松,长衫阔腿裤,行动间若有风来。又解开束着高马尾的发绳,一头青丝如瀑。
有些人适合披发,有些人更适合束发,显然渝辞是前者。她刚进门时扎着头发,虽然显气质,但是凌厉如淬雪之剑,不衬渝辞那种已经在尘世浮沉多年的稳当气质,也和试镜的角色大径相庭。
但是现在,不仅构建起本我和角色之间的桥梁,更让他人眼前一亮。
欲扬先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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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页
景珍内心审视:心机。
渝辞是一个很成熟的演员,至少在试戏方面,景珍一看她这前期准备就心下了然,看来没少在各大剧组筹备地经受过命运的拷打。
试戏地方没有录像用的机器,渝辞明白,眼前这位与她年纪相仿的编剧,就是角色的拍板人。
拍板人点一下头,就意味着试戏开始。
***
不得不说这是渝辞有史以来遇到最坑爹的试戏剧本,没有人物姓名、背景介绍以及人物性格也就罢了,连试戏剧本都不是正常范畴。
那上面是一张古药方,占了一整面篇幅的十分之九,还有十分之一是对于药房里几味奇奇怪怪药引的注解。
除开另一面的人物小传,也就还剩下两张纸四面的篇幅,毋庸置疑,那也不是什么正常对话。
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角度偷窥来的观察手札。
一共有七篇,每一篇的观察对象都是同一人。
只是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概未提,只说此人一身粗布麻衣,以发负面,长时间伏地,或似猫狗状在地面爬行,又或者靠着墙壁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亦或时死时活。”
这是试戏本中的原话。
理论上来讲,这个被观察的对象应该就是试戏角色,但渝辞其实还是怀疑了一下的,毕竟谁也不知道编剧是不是喜欢看试戏演员在她面前对着墙壁钻个孔,撅着屁|股演偷窥。
就在渝辞真的几乎都要确定可能真是想让她演偷窥者,都开始琢磨什么偷窥姿势能不那么猥|琐的时候,最后一篇日记底下,字数少到都可以伪装注解的试戏段落终于出现在眼前。
试戏内容:
???行走在河边。
路人:知道梨花村怎么走吗?
???:不知道。
坑爹呐这是!
渝辞敢打赌,鞮红一定没有看过这个剧本。不然她一定不会千里送剧本,百分百还原古人所谓的“礼轻情意重。”
字面意思。
所以当景珍反问她“你觉得呢?”的时候,渝辞只能回答:“矛盾体。”
不然还能怎么答,请问还能怎么答?还有比这更抽象更意识流更任性更坑爹,扔到垃圾桶都只能丢有害垃圾的试戏剧本吗!!!
景珍当然不知道渝辞当时的崩溃心情,她眼前所见的,是一个赤足披发,一身麻衣的女子。
女子的颈很修长,她在蓝布边缘坐下,闭上眼,仰起头,仿佛耳畔有风吹过。
她的足动了几下,她睁开眼睛低头去看,双臂抱着膝弯,无神的眼中很缓慢很缓慢地染上点好奇,像最纯洁的童子,初见星辰。
景珍抿了口茶,茶盏捻在手里,也不帮她撘词就继续这么看着。
女子终于伸出手,像是感受到什么神奇的力量,将放在地面一会的手指抬起来,眨着眼睛看指尖。
手掌随着某种韵律缓缓翻转,如果这时有镜头特写,一定要对准她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旋转舒展,如莲生其间,长瓣轻舒。
这时大约能猜到,她指上定有只流连不去的小生命,手掌翻飞的速度决定生物的品种,不是蜗牛,多半是蚂蚁。
套路。
景珍心中冷哼,茶盏放在扶手上,施了些力,发出一声响动。
“呵——呵——!!!”
忽然,女子发出一声诡异至极的声响,像是从喉咙深处撕磨着声带发出的声音。吓得景珍差点摔了茶盏,整个办公室的人齐刷刷转过头来。
众人瞩目之下,那名女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恐慌,但她没有再出声,反而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手忙脚乱在地上爬行,挨着墙角缩成一团。
但这个过程大约只持续了五秒,五秒钟后惊慌恐惧迅速从她脸上褪去,后续一两秒间,她的眼神闪烁,瞳孔凝滞,却已换了十几种神色。
惨白灯光洒在她脸上,她蹙着眉,一点一点感受,四肢渐渐舒展,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和煦暖阳之中。
短短十秒不到,景珍甚至忘了给她撘词,而这并不重要,刚才茶盏和扶手相碰的那一点动静,就已经是剧本中路人那句问语的存在意义。
渝辞很聪明,明白那占据两大张A4纸的日记,一定就是最后这一段所需要的展现的东西。
就好像是一个灵魂的某一面,要装在最后这一小段,仅仅三句话篇幅的对白间。
久囚之人,惊弓之鸟。
不过是类似《鳟鱼》的老手法,还是套路。
景珍平复着呼吸,心下思忖。
场外的气压已经变了几变,但是玻璃房内,女子还活在她的斜阳河畔,此时已经能完全正视那个莫须有的路人,只是几缕头发依然习惯性的耷拉在额前。
如何饰演一个有严重精神问题的角色?
诸多影视作品给出了精彩纷呈的答案,但十有八九都会处于一种癫狂到极致的状态,不是人炸裂了演技,就是演技炸裂了人。
然而景珍所设想的所有情况都没有出现,渝辞只是站了起来。
女子站了起来,呼吸气流将她额前发丝一点点拂开又落下。她歪着头看向那个来问路的人,像清澈的稚子,用眼睛描摹着陌生人的轮廓。
对方像是急了,亦或是恼了,直近身来,又问了一遍。她的目光也随着对方的身形缓缓趋近了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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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并没有回答。
她不仅没回答,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那转回身的目光已经变了,像是风云自远处天际卷挟而来,近处却依然明楼晴雨,沧桑和清稚在瞬间共存。
景珍走进了去看,女子依旧自顾自得往后走,接着她躬身爬上了那只撑得像螃蟹的行李箱。
景珍:……
女子在上面跪坐下来,探身去解纤绳,她解的很认真,像是天地间,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件事情。
景珍又走近了些,不料那解开的纤绳直接甩在她的腿上!
景珍:!!!
如果刚才走得再近一点,很可能会获得抽在脸上的中奖体验。
似无意,又似挑衅。
但女子的脸上没有无措,也没有得意,就像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清水,一扁舟。
她张开双臂交叠于脑后,平平躺了下来,轮子受力微微滑动,倒似真在河上漂流似的。
放舟清梦。
试戏到这里就结束了,非常完整,没有人会再去纠结最后没有说出口的台词。
因为三句台词,已经被她融在所有的表演当中。
她将这个角色的矛盾演的非常到位,没有竭嘶底里,却能令人感觉到她严重的精神问题。
纯又杂、简却繁,像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却又傲的不可一世。
不,不仅仅是简单的傲到不可一世。
更像是一种,无所谓。
最后的放舟更是比原先的台词更上一层楼,是不知道还是不屑答?她会被惊动,但绝不会被左右行动。简而言之,她就像是一个故步自封的透明人,会被外界的声音影响,因为这是本能,但绝不会对外界的环境做出一丁点的反应。也无需做出什么反应。
她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景珍按住还在布上漂移的螃蟹,渝辞也已下来在她面前站好,微微鞠躬。
“别急,”景珍抬了抬手,“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来了雨雨来了!!!!!大家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熬夜,少吃烧烤!!!!!玉玉……这几天痛苦!太难受了。
以后也要禁止渝辞和小红吃烧烤,对身体不好,还馋玉玉!!感谢在2020-04-1122:54:21~2020-04-1523: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LBCL_、kanbujian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渝辞微微怔了下,还以得体微笑,“您请说。”
景珍在玻璃房里寻了处椅子坐下,“一、她出来的时候是黑夜;二、问路人问的不是她;三、她没有看到问路人和被问路人,但她知道二人的存在。”
渝辞点点头,蹲回行李箱面前思索起来。
景珍也不催促,就静静的坐着等她的第二轮试戏。
渝辞把行李箱从拖板上拆卸下来打开,埋头在里面翻翻捡捡,离得近了景珍才发现,她那行李箱里还真是五脏俱全。
古代的灯笼,红绸,剪纸,泥人,还有缠了红线的花剪,妆奁……几乎能从古装剧里看见的常用道具她这里都有。
景珍想起,鞮红先前再三提醒她,渝辞毕业于帝戏,是正儿八经的科班生。要追根溯源起来,竟也算是校友。
帝戏有一处很漂亮的长廊,透着浓浓柬埔寨风格,长廊尽头是戏剧学院的“黑箱子”。
黑箱子顾名思义,透不进一丝光亮。是特意为戏剧表演学院的学生打造,或简约朦胧或光怪陆离,在黑箱子的舞台上呈现出一幕幕生离死别、喜怒哀惧。
仅是一门之隔,门外岁月静好,门内浪涌风起。黑箱子的魅力只在那一门之内。
所以非表演专业的同戏剧学院学生,除了特定机会,例如毕业大戏,或是外请剧团的演出,基本只能欣赏到那一扇门门外的长廊风景。
长廊是设计师心血凝聚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总是特别眷顾这里,尤其在柔软明媚的春日,碎金般点缀在缠绕在长廊柱檐的绿植间,阳光被条条廊柱分割成片均匀间隔在师生往来的道路上。
夏冬时序,晨昏有定,光线都会随之变化。甚至生长在柱头檐角的植物,也随四季而动,无有雷同。
设计师对此曾言:这是一场大自然馈赠的蒙太奇盛宴。
在景珍的记忆里,表演专业的学生们总是沐着晨辉来往在这道长廊之下,未施粉黛的面颊满满的胶原蛋白,最标志性的除了身上的军大衣,就是的永远不离手的大行李箱。
她知道那里头装着什么,却是今天第一次有机会看得这么清楚。
里头不仅仅有道具,还有一大坨棉花和几块颜色不同的布料,不过这些渝辞都没有在意,只是拿着一盏灯笼反复琢磨。
“准备好了。”
景珍被声音惊醒,很好的掩饰掉自己的出神,抬手示意试戏开始。她注意到渝辞把手里的灯笼灯芯摘了,丢在一边。
夜间行路,提了灯笼,却不点灯。
女子走的很安稳,她一手提灯,灯笼摇曳在等身高的芦苇间,映着星月的水光终于现在眼前。
她脱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的布鞋,料子同她身上衣服一样粗糙。将写字放在灯笼旁边,她对着那片清河坐下,出神的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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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梨花村怎么走吗?”景珍适时帮她撘词。
女子恍若未闻,一颗心稳如千载磐月,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慌一下。
那七篇手札中有说到,观察地点是一片黑不见底的空间,只有一面墙壁,其余地方“不知其广,不知其深。”
只有中心一座炼丹炉,映出墙边瑟缩的身影,能听到轻微的叩齿声。
然而当炼丹炉的炉火渐渐熄灭,那个人影也能逐渐安静下来,叩齿声渐消。
在完全黑暗的地方,对于她来说,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一点,渝辞领悟到了。
而且灯笼、赤足等元素也运用的恰到好处。它们符合大体人设里要求,又像是国画上的留白,给予观者无限遐想。
后面的处理与刚才没有太大区别,基本上就是自顾自地解纤绳,放舟。只是她偶尔也会听一听不远处那两人的交谈,面上露出些不一样的神情,只是夜幕沉沉看不真切。
有些人的表演,会让你根本看不懂前因后果,全程无病哼唧,不知所云。但有些人的表演,哪怕你依旧看不懂前因后果,却能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即便不知所云,也会由衷发出一声:不明觉厉。
渝辞便是后者。
等景珍简单消化了下情绪,对站在眼前的人说道:“还是不太对。”
渝辞这回没有意外,点点头,等待景珍的下文。
“她基本上无感无识。”
“无感无识?”渝辞有点不敢确定,“可是她可以听到问路人的对话。”
景珍比了个正确的手势,“阶段性。”
渝辞了然,“请给我一点时间。”
言落,又去蹲在她那堆道具面前捣鼓。
这一次用的时间比前两次多得多,景珍甚至有些想出去把茶搬进来喝。但是看着渝辞在这捣鼓,就像被鬼迷了心窍,她哪也不去只想在这里看着。
渝辞爬上去又滚下来,调整了几个姿势,兀自摇摇头,琢磨新的表演方式。玻璃外头早就明里暗里汇聚了不少目光,渝辞视若无睹,就一门心思琢磨自己的问题。
她在跟剧本人设较劲,也是在跟自己较劲,道具收了又取,方位姿势换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她直接把布鞋包好和灯笼一起丢进去。
景珍看着迎面走过来的渝辞,“好了?”
渝辞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既要无感无识,又是阶段性,渝辞干脆把什么道具都丢回行李箱,只留下螃蟹舟,和一块新换上的白布。
芦苇阡陌,女子赤足而行,墨色长发披在身后,因步履飞快不时飘飞着。
她没有目的地,甚至没有什么想法,只凭本能驱使着向前走,毫无意外的她落入了河里。
没有像溺水的人一般胡乱扑腾,也没有娴熟的拨水弄潮,她只是平静的任由湖面托着她,缓缓攀上舟船。
这一系列的动作全部无实物演出,仿佛真的就是从水里钻出来,漂着爬上舟船。知觉被冷冽的水流一刺,回流一瞬,女子缓了一缓,并未惊奇,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跪坐在船头拧水。明明是干透的长发和衣袖,却偏生被演出一种浸透水的质感,在她搅拧下淅沥沥的滴着水珠。
这时候搭不搭词已经完全不重要,因为无知无感,意识阶段性回笼的人不需要除自己以外的世界。
她缓缓躺了下来,枕上船头,一头乌发尽数倾倒在河流中。
墨发白水,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宛如一幅只余黑白两色的水墨画,将道具和人体结合出的美感展现到了极致。
她躺在舟船上,循着本能去享受,但是还是事与愿违。似有懊恼不甘的蹬了蹬腿,唇边还勾着惬意的弧度,眼角却不动声色的淌落一滴泪,化在舟船曳起的涟漪中。
渝辞还在那荡悠着,景珍久久未言。
不可否认,她从渝辞的试戏过程中,看到不少沉淀下来的经验引导着做出的决断,套路,心机,渝辞一样都没落下。这样带着心思演出来的戏,总让人嚼着不纯粹。
于是,她开始加深难度,将这段戏里需要注意的很多点细节一层层点名,没想到对方居然也能将之一层层渗入到接下来的表演中。
姓名背景性格身份说没想好那是骗人的,无非是看对方值不值得。这场戏是全剧里最简单,也是最难演的段落之一。景珍非是针对渝辞,这段戏换谁来试镜都是如此。
该段将角色所谓的七魂八命九生九死全部融于一身,掐去头尾,彷如给出一只毛毛虫,要试戏者通过对毛毛虫的观察,绘出它破茧成蝶后的风姿。
渝辞或许是一个天才,但她看到的不是她的惊才绝艳,而是一种返璞归真许久未在试戏场上见到的态度。
一点点琢磨,钻研,更换道具,调整状态……
她确实在强烈的争取角色,但是那种“要”的劲儿,又和许许多多刚出茅庐的小年轻一样热火朝天的冲劲不同,她没有那种功利性。
好像试镜这种环节,并不是会让她获得什么的途径,而是一种像学者在自己的领域钻研难解的学问,科研者在进行艰涩的试验一般。
热烈,又虔诚。
赤子之心。
她从不将试镜当成试镜,每一次试镜,都是她对于她所涉学术的钻研。
亦或是,在很多剧中,她只有试镜这一个接触方式,所以更显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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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已经走到面前,一双漂亮的凤眸眨巴眨巴看着她。
景珍却什么也没说,只留了句,“你回去吧。”便闭口不言。
渝辞也没有多问,真的就像一次实验做完了一样,对她鞠了个躬,“很特别的体验,谢谢给我这个机会。”
然后拉着她的行李箱,径直出了门。
***
鞮红已经睡着在车里,听见微信特别设置的提示音响,才有些慌忙的左顾右盼,车窗外是渝辞含笑的脸。
看着在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渝辞,鞮红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真实,大概是她实在缺少睡眠,补个觉还没醒的缘故??
“你开回去……你确定吗?”
渝辞已经稳当当做好,扶上方向盘,“那也不能放任你疲劳驾驶吧。快睡一觉,醒了就到家了。”
“……唔。”鞮红大约是真的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也不知嘟囔了些什么,便又睡了过去。
渝辞等她睡熟了才驶动车子,车库缴费时往副驾驶看了眼,熟睡中的鞮红一张脸红红的,毫无防备的模样,看得她轻笑着摇了摇头。
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多多留评哦!!!玉玉明天就开始回复,大家的评论玉玉都有看,超喜欢看评论哒!!!谢谢小天使门支持玉玉!!感谢在2020-04-1523:56:26~2020-04-1700:2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界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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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论是渝辞还是鞮红都没有再提起这部电影相关的话题,那日一聚后,拍戏的拍戏,跑通告的跑通告,忽如其来的试戏机会就像是一个生活中无关痛痒的插曲,渐渐淡入在时间洪潮中。
农历八月十五便是中秋节,月圆露白,家家团圆。但是渝辞常年在外,得了空闲便回家,回家的日子不论哪天都是团圆节。恰逢中秋倒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过。
剧组也是没有什么过中秋节的传统,尤其是资金匮乏的剧组,日日都在抓紧时间拍摄,索性渝辞早看了通告,今日没有她的戏份,才能在自己下榻的小屋子里享受清闲。
今年的中秋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在乡野之地听雨和在城市危楼里听雨的感觉大不相同。雨声如瀑,丝丝寒意携风带雨而来,打入半启的窗户。
渝辞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她前几天已经给家里寄去了做好的奶黄流心月饼,现下正和父母外祖父外祖母打着视频电话,就算是一分钟卡十几次,也算是听到了家人声音,见到了家人面。窗外风雨再大,屋里却很温馨,视频那边的家人正在聚餐,她寄去的月饼已经经烤箱烤热,放在桌上以供享用。
外祖父同她笑说今年姑苏城的月很圆,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好,渝辞又笑又恼,看着老人家慈爱的笑颜,只得无奈摇头。
等结束视频通话,本就不甚明亮的天色已经渐渐昏黄,像是一张陈年旧宣,铺满整个天际,不见墨痕唯有泼天水气。渝辞算着时间,取出小冰箱里头的月饼开始结冻,走到借来的锅炉前琢磨着做点什么。
雨声轰然几乎掩住了行人的脚步,在离住宅区土胚房几十步远的地方,有人披风踏雨而来,在一片昏黄之中添上一抹生动的红。
雨靴在地上踩出清脆的水花,一路开到渝辞门前。
门扉半开,一踏进门槛暖意和奶香扑鼻而来,渝辞正煮开了水往锅架上蒸月饼,一回头恰见门槛边,站着含笑的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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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了一条新毛巾递给鞮红让她擦干水,又把煮好的姜汤端到她面前,看着人喝完。
鞮红被辣的够呛,“哇,以前就只在演戏时候总见到台词里有姜汤姜汤什么的,原来这么难喝。”
渝辞一边收碗边笑,“虽然难喝但可以驱寒,积了寒湿在骨子里日后是要吃苦头的。”等她收拾完见鞮红还辣的难受,只得寻出罐蜂蜜递给她,“第一次喝姜汤啊?”
“嗯嗯。”鞮红接过渝辞递来的蜂蜜,打开盖子的手一顿。
姜汤?好像很小的时候还是喝过的,那天也是淋了雨,母亲一勺一勺掺着蜂蜜哄着喂她……
再后来呢?
渝辞见她突然僵住,联想之前鞮红提过的事自悔失言,连忙打岔,“不是说辣嗓子,喝点蜜润润。”
“啊,哦。”鞮红这时才回了魂,意识一收拢顷刻便闻到一股子花香,低头看罐子里盛的,也不像寻常见到的金黄浆液,这蜜竟然是乳白色的。挖了一勺含进嘴里,竟也是清甜爽口的。
“好吃吗?”渝辞看她吃的开心,问道。
“挺香的,也不腻,这是什么?”鞮红忍不住又拿新勺子挖了一勺含在嘴里。
渝辞拿出五只月饼放在蒸架上,确认好水位盖上了锅盖,“这叫百花蜜,是我外公认识的一位蜂农那买的,你要是喜欢一会带一罐回去。”
鞮红放下勺子,把搁在一旁椅子上的精美礼盒放到桌子上,“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你也要收下我的礼物。”
“这是月饼吗?”渝辞也是女孩家,见了包装漂亮的东西忍不住走过来看看。
“诶等等。”鞮红一把把盒子拉回去,“现在可不能打开。”
渝辞本想着反正她做的月饼也刚下锅,要是鞮红带来的也是月饼,可以趁机一起热一热,不管什么材质的月饼总是热过后口感才棒,当然冰淇淋月饼另说。眼见鞮红将那盒月饼护得紧,不由失笑,“怎么了,里面藏着宝贝,还不给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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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走了你再吃,不然一点新意都没有。”鞮红说着又把月饼盒子放到离渝辞比较远的座椅上,继续去挖蜜。“你这个戏是不是快拍完了?”
听她突然发问,渝辞思索片刻道:“前几天有一位之前合作的导演微信找过我,说是有一个角色想找我试试,我在等试戏剧本。”
“什么角色啊?”
渝辞算着时间差不多,起身去看月饼,顺口答道:“据说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一位女知青下乡支教的故事。”
“你演那个女知青?”鞮红不禁想,渝辞这天天白衬衫的模样,素颜加副眼镜可不就是女知青。
渝辞却摇摇头,“女知青是女主,我是演她班级里班长的妈妈。”
“打住!”鞮红被一口茶呛死,“你才多大年纪就要演人妈妈啦?你二十八岁都还没到吧!”
虽然渝辞是演员不是明星,但是总是以长辈的形象在简历上挂着,总归对后续的角色有些影响。
渝辞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把月饼一只一只夹到盘子里,拿水果刀对半切开,鞮红在后面瞧着不知是不是出现幻觉,总觉得那姿势那模样渝辞已经离当妈的路上越走越远……
“你想哪去了。”看奶黄诱人的溏心流下,渝辞满意地端起盘子走过来在鞮红跟前放好,顺便把备好的刀叉往她跟前一推,“那个妈妈年龄二十二岁。”
鞮红“嗯”了一声,不知怎的渝辞从那声音里听出了点闷闷不乐的意思。
屋子里月饼奶香四溢,暖气蒸腾,渝辞还做了椰汁桂花水晶糕,和桂花茶。椰汁和桂花渐层丰富,像砗磲和花珀相称间杂,不仅颜色好看且入口即化,桂花茶是用今年的金桂配花蜜炼制而成,渝辞的外祖母特意从家里做好寄过来,比外头卖的量实,味香,光是的闻着就仿佛能看到满院金桂。今年中秋节瞧不见明月,就着屋外瓢泼似的雨声雨景,两个人也吃得很满足。
胡乱聊了一阵,鞮红微信提示音响,她起身同渝辞告别,“感谢招待,明年中秋节来我家过吧。”
渝辞正在给她把没拆封的百花蜜装到盒子里,闻言笑道:“有机会也来我家玩玩,我家在姑苏,我母亲时姑苏绣娘,每逢佳节都会在会所里举办绣艺活动,到时候你来,绣品随便挑。”
鞮红答应了,接过渝辞递给她的百花蜜走到门口,身后是连天雨幕和一望无垠夜色山川,门口悬着的黄灯下,她回头一笑:“我选的月饼都是请师傅选料现做的,你今晚不吃完,得一只只放到冰箱里保存好。”
渝辞点头应下,目送鞮红披着来时的雨披消失在仲秋夜雨之中。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瞬间冷清不少,饶是习惯了冷清的渝辞也会生出些人走茶凉的感触。她卷起袖子开始收拾桌上吃剩的茶和糕点,月饼倒是吃完了,鞮红像是很喜欢吃她做的食物,还一个劲的夸好吃,吃撑了才发觉。渝辞想起对方那个明明吃撑了却还强撑着的模样,不禁莞尔。
说起来还真是,以前很少有和什么朋友一起过中秋的,除非是剧组里的应酬逃不开,不然她不是在家中过就是自己一个人过,鞮红好像还真是她主动约来过中秋的第一个人。
她生来便有些冷淡,小学时候班主任在她的评语里写她不合群,孤僻,其实只不过是喜好不同,话不投机,也没想着继续同他们浪费时间而已。她长到这么大,说得上近的除了鞮红,也就只有家乡一起长大的一个闺蜜,两人都是淡淡的性子,相聚不尴尬,异地不疏远,偶尔遇到什么难过的坎子彼此也能够互相安抚鼓励,人生挚友贵精不贵多。
说是天生的友缘寡薄也好,渝辞得了一个挚友后便没什么心思再去主动交结新朋友也好,但是更多的是同龄人里头,能和渝辞说得来,不因她性子不娇不作依然不疏远的,倒还真没几个。
渝辞收拾妥当也不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她习惯把所有事情做完再完全放松休息,念着鞮红出门前交代的事项,走过去把还放在木头椅子上的月饼盒子拎起来放到桌上。
鞮红送来的礼物同她人一样精美,一看就贼拉贵重的样子,光是开那个梳妆盒子似的月饼盒就耗去渝辞不少脑细胞,终于找到打开盒子的诀窍,仿古妆奁一层层打开,渝辞不禁叹笑,这月饼盒子里居然还真的镶了面镜子,该不会这次鞮红送月饼是次,还真就为了给她送个妆奁吧?
把里面五颜六色的月饼取出来用玻璃食盒封好放进冰箱,转过来处理月饼盒子时,渝辞突然见着底层的垫布有些不平整。
突然一个瞬间,像是有什么感召,心跳贸然加速,血液自脚底沸腾而起,渝辞的呼吸都变得不平稳起来。她想要去打开又仿佛在害怕,自以为迅速实际上却是一帧一帧的摸上那一层垫布。
瑶池阿母、昆仑觞、九霞清醑、五色祥云……彩丝织锦而成图案在昏黄灯晕下演绎着瑰彩神秘的传说。有什么声音叩响九天之门,自昆仑而下,接着门外遮天蔽月的大雨,翻奏出一场倾江倒海的黄钟大吕之音。
直到开始揭那层垫布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颤抖得连布料都捏不住,而等看到底下的内容,屋外的雨声仿佛停了,天地万物悉数静默,万千色彩归于无形。
那是一沓极厚的剧本,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下凹的垫层里,扉页揭开,入目不是内容,却是一式三份叠的整整齐齐的合同。再往下看,场景概念图将磅礴气象呈于眼前,揭过再翻,她终于知道了这部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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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页
《子虚劫》
鼻头酸涩,眼眶热烫,她脱力瘫软在椅上,终于滚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今天写的蛮多的,大概是玉玉这里也在下雨,所以很有灵感吧哇哈哈哈。然后暂时发了这些,是因为玉玉写到这个结尾的时候也哭惹,我觉得这个结尾是真的很适合作为一章的结尾!!!╭(╯^╰)╮小天使们,你们要多多留评鸭!!玉玉已经都回复好啦!!打卡的哼玉玉也回复了!!!!不要打卡了!!!玉玉想看大家发自内心的呐喊!!!玉玉想看大家内心的热情!!!感谢在2020-04-1700:26:23~2020-04-1921:2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傅晚歌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灵界、啾啾10瓶;意错林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渝辞抚着一大叠文件坐在床上,先是欣赏了半天场景设计图,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精良的设计图,也是第一次能在收到合同和剧本的同时,收到这么齐全的概念图。
剧本也是一整套的,而不是单纯只给了有她出现的分镜剧本,这些都是她第一次获得,激动之余是满满的新鲜感。
她平复了好几次呼吸,才在合同署名栏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归置好一切,她在背后垫上一个枕头,怀着难以抑制的心情打开了期待已久的剧本。
从合同里知道,自己这次要饰演的角色叫做冥昭。
读到这个名字时,渝辞眼睛一亮。
先前试戏剧本固然荒诞,但忽略对白,那满满的索引释义,和整整七篇古文手札,充分体现出其编剧的文学水平。
而这个名字更叫人惊喜。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冥为幽,昭为明,冥昭即为昼夜。
一个集昼夜为名的女子,一个集矛盾于一身的角色,是演员们最喜爱的挑战。
没有角色介绍为导读,揭开冥昭神秘面纱就要从剧本入手。故事开头便是一场疫病肆虐,这病自血脉侵入,损人心脑。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劫匪横行,陈尸堆积,腐肉生蛆,疾病更易流传。
几个难民乘筏于长江三峡之下,经巫峡见江间水浪接天,山气萧森,前路难近退路难还,江雾攀升夕照之下不见山岳,竟是被困在这迷雾之中。
忽然迷雾中有人携云篆天书而至,衣带如波,披帛如霞,只雾气渐浓难辨颜色……
剧本一页页翻过,渝辞不知不觉便被牵引到剧情里面,她原本带着些冥昭的主观视角去看,但看到后面已经全然忘我。
待看到剧终两个字的时候,闹铃适时响起,她抓起一看竟已是次日九点!!
仿佛回到那个熬通宵读小说的学生时代,渝辞摁掉闹铃重新倒回床上,手臂无力抬起,她不知道自己胸口中那股复杂难言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她望向窗外,正是秋风秋景彩叶满林,但是她看着那树不是今时树,看天是古时天,就连秋风从窗棂钻入拂在面上,也沾着从书卷里飘出的淡淡血腥味。
抬手摸了摸脸上,发现自己并没有哭,只是这种那种孤寂感却似植入灵魂,难以根除。
冥昭不是主角,但是比起中规中矩的女主,和炮灰等同的男主,就算渝辞饰演的不是她,也会被这个角色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
渝辞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拿到这样的角色。
她也从未想过,鞮红居然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景珍这个编剧的脾气她不是没听说过,这个编剧一战封神,年少成名,但脾气却怪得很。大概也是原生家庭给的底气,她的剧本千金难求,有导演在她家山下磨了四年都没有求到一个字。
做她笔下角色的饰演者必须要过她那一关,所以虽然景珍很少出本,但凡是由她编剧的电影,除了前几年那个小众中的小众题材斩获国外奖项无数在国内悄无声息的作品,其余都是轰动一时的票房冠军。
能请到她来编剧,还为自争取到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角色的试镜机会,鞮红花的心血定然不少。
想到这通宵一夜脑子里塞满浆糊的渝辞如梦初醒,连忙拿起一旁的手机进入到微信界面,点开鞮红的聊天框,却迟迟不知该怎样道谢。
和鞮红的相识,到现在她都觉得像一场梦。对方顶着一头脑花,强势热烈的闯入她的生活,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不适,同样骄傲的躯壳里栖居着一个同样细腻温柔的灵魂。
过往发展太快的交情去的也快,早几年渝辞还朦朦胧胧拿着一颗真心去待,被有意无意各种算计着伤惯了,也慢慢懂得几分情深不寿,多情伤己。
只有鞮红,从一开始就把一腔热血洒在她面前,或许一开始抱有其他目的,但从她决定好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剖心以对,赤诚相与。
这份大情,可怎么还呢?
***
鞮红要拍电影的事,很快就在业内传开了,邬澔一边叹着自家这位姑奶奶做事就跟筛子似的全是漏洞,一边连夜准备保密协议到处封口。团队一下子就忙了起来,但是这对于鞮红来说倒是和之前没有太大不同,毕竟鞮红之前的繁忙已经到达一个沸点,再往上也是多冒几个泡泡而已。
把繁冗的事情都交给团队和邬澔特意给她挖过来的顾问,自己专心挑起了布料和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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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赶紧休息一会补充精神,怎么还选起布料来了!”已经忙到外焦里嫩的邬澔顶着俩只黑眼圈走过来,发现自家小姑奶奶居然在忙里偷闲看舞蹈布料科普!真是大白天见鬼,他当场就炸了,“昨天那条片子品牌方就已经有点意见,再过两个小时就是补拍,你现在不好好休息看什么布料啊!”
鞮红划着手指丝毫不受其乱,“别吵。”
“叫我别吵,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诶等等,”鞮红慢悠悠抬起头来,精致妆容下也全是疲惫,连眼神都快涣散了,“那个,澔哥。你回头帮我联系几个珠宝设计师,我还要让她们给我新电影里的角色设计点配饰。”
“还配饰,你说梦话呢吧……”邬澔极困的时候人也懒洋洋软绵绵,但是意志依然坚挺,伸手就去拽鞮红手里的手机。结果两个极困的人放一起就醉鬼打架似的,连人带椅摔在地上。
“拿过来。”
“不给……”
“赶紧的……”
“不……”
等一干助理走进来,就看到大明星和她的经纪人以极度不雅的姿势双双睡熟在化妆间的地面上,手机落在一旁一闪一闪,它闪的不是光亮,是谁也得不到的高贵。
众人:……
***
赵小花剧组的演员最近都一个个裹上了花棉袄,一个是角色需要,另一个是山上风冷,除了中午还暖和些,其余时间简直就跟在冰洞里头没两样。
梁乐乐已经杀青回家,杀青那天晚上,坐在应援送来的房车里,嘴巴里还嚼着大块大块柠檬牛排,死死抱着他的渝辞姐满脸鼻涕眼泪流。剧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演员陆陆续续也杀青了,渝辞的戏份因为特殊情况被耽搁下来,反正有应援餐车和大厨在,剧组也不愁她的食宿问题,就紧着其他人的拍了。
渝辞寻思着,要是鞮红当初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还会不会给她送这么大个应援……
闲来无事她就坐在惯常喜欢的古木下,塞着耳机听音乐,要是忽略身上的大花棉袄,画面还是值得品位一二的。人在剧组里晃,不敢太招摇的拿着剧本看,所以这时候的渝辞只是凭借前一晚上的记忆写人物小传,并且思考该如何去诠释角色的问题。
写到一半钢笔恰好没了墨水,渝辞伸手到口袋里找替换墨芯,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手机震了震,点开一看,是之前找她试女知青那部戏里头角色的导演。
女知青导演:你那个角色啊,被制片人带来的女演员顶掉了。
渝辞见到信息心下了然,早已习以为常的她也没什么愤懑的情绪,平静的输入了几句话发送过去。结果那边却又发来几条信息。
女知青导演:过几天有个聚餐,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具体也好商量。
女知青导演:时间定在二十一号晚上七点,地点这个。
女知青导演:到时候顺便也试下新角色的戏。
渝辞扫了眼,想也不想便回道:谢谢导演,可是我现在还在组里,那天有戏。不好意思不能过来了。感谢导演给机会,期待下次的合作。
发送完毕后,也不管微信提示音怎么叫,只管闭目养神。
人生于世真的很神奇,这样的事情换做从前,她虽然不在意,但也会像吞了苍蝇似的不舒服,但是现在她仿佛终于有底气,对从前那些腌臜事狠狠的掀翻了去。
不再想那些,渝辞重新翻开笔记本,换上替芯,一笔一画认真写了起来。
毕竟,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
鞮红终于忙完一个阶段,倒在她那两米宽的水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渝辞也终于杀青。
全剧组剩下的演职人员依依不舍的把她送到山脚下,在目送那五辆豪华房车跟着渝辞所乘的车子一同离开的时候,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接下来的日子,也只能望着全自动调温游泳池,怀念曾经豪华盒饭套餐的香味。
渝辞对驾驶位上的阿伯笑着点点头,“阿伯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阿伯笑得慈祥,“最近忙呦,小姐更忙。”
渝辞点着手机的手一顿,“她怎么了?”
“跑通告,天天不停的跑,我们给她开车都吃不消了,她一个人忙得更多。”
“那她没有累出病吧?”
见渝辞蹙眉焦急的神色,司机阿伯咧咧嘴,“这段时间我也没有天天跟着,渝小姐一会见到我们小姐了,亲自问她吧。”
鞮红在帝都有两套房子,一套是她哥哥和父亲住的本家,而她为了方便,自己买了套地段颇佳的顶楼复式,一个人住在里头。阿伯给她带来的正是她自己买的这套房。
渝辞见过两层的复式,却是第一次知道顶楼复式还有三层的,阿伯把她送到楼底给了钥匙就回去了,留渝辞一个人做贼似的进入鞮红的居所。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鞮红的家。
本就装潢简约的房子因主人的沉睡更显枯寂,明明可以装潢成富丽堂皇的模样,可偏偏遵循着简约的主旨,描画出一副北欧的性|冷|淡|风。
渝辞发现鞮红这人也是矛盾的很,明明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喜欢繁冗华丽,唯独家里的装修风格冷淡简约,就像一个人割裂开来一个入烈火之门,一个坠深海之渊。联想到自己,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模样,但是做演员久了也知道,人都是复杂的,相处的越久便也能看到越多不一样的风景,这便是相处的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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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把包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坐在一边。鞮红家的沙发很软,一坐下去整个人都陷下一半,绵软舒适像是要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渝辞舒服的呼出口气,猛地被茶几上一样事物吸去了注意力。
鞮红的茶几上盛放着一簇郁郁葱葱的向日葵,橘红花瓣各舒其态,点缀在天蓝色的花瓶上,像冬日最明媚的阳光绽开在极低的冰峰雪原之上。它的色彩风格和周围都不搭,但就像是骤然勃发的生命力,给整片极地背景带来勃勃生机。
***
等渝辞把鞮红家三层楼连带顶层阳台整一千多平米绕了将近第六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渝辞觉得再这么绕下去今晚可就得留宿此地。
emmmm……留宿?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但是总觉得有点不太对。
一拍大腿当机立断,她决定去闯一下鞮红的闺房。
作者有话要说: 那就留宿吧。
第79章
鞮红的卧室房门紧闭,但没有上锁。从渝辞来到鞮红家也差不多有了好几个小时,按照阿伯的说法鞮红是凌晨到家,一到家就呼呼大睡也不知道饭吃没吃,现在已经到了晚饭饭点,按照这个情势来看,那应该是没吃过。不仅中饭没吃,可能早饭都没吃,凌晨时候胡乱在车里对付了了事。
渝辞没有闯人房间的习惯,哪怕在家里,进屋之前都会先敲敲门,所以这回也好一番挣扎,但是为了对方的胃着想,咬牙下定决心推开房门。
本着非礼勿视的态度,渝辞一进屋刻意避开了房间内的视线,毕竟每个人睡觉习惯都不相同,这要是看到什么不方便的那不就尴尬了。
所以进入房间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色冷色调的窗帘。
渝辞记得之前也去过鞮红一处房子,后来据说那不算她的房子,只是偶尔会就近暂住,具体是谁的她也没有多说。今天这个才是真正属于鞮红的,虽然如此,但是窗帘的色调和居住环境风格,倒是如出一辙。渝辞突然觉得有点冷,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有种进了雪洞般的感觉。
按理说,帝都的空气干燥,房间内是不会出现湿冷迹象,但是鞮红的房间却是一进去就仿佛进了南方阴雨天的潮屋。渝辞赶紧去看鞮红,见那人果然裹着被子皱着眉,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幸好没有什么不能见得,渝辞心下稍安走过去把人被子拉好,小心翼翼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如常终是放下心来。接着她便开始寻找这个房间湿冷过重的原因。
渝辞是南方人,知道长期生活在湿冷环境中容易湿寒入体导致疾病。也不知道鞮红是一直这么过的,还是偶尔,不由庆幸鞮红平日里到处跑通告也稍有机会着家,这要是个天天以外卖电脑为生的宅女,指不定早就蔫成什么样了。
鞮红的卧室倒不是很大,渝辞很快就在她卧室里发现一处浴缸,应该是有人精心打理着的,竟然是一处仿海洋生态的鱼缸,里面有多种颜色的海葵和热带鱼,另一边的浴缸里更是养了许多漂亮的海月水母,正在幻彩灯光中自由游动。水母缸到还好,这鱼缸也实在太大了。鞮红的房间小,所以水汽漫在空气中湿度也重。
不过……这也不至于吧。渝辞觉得还是不太对,忽然她意识到什么,在鱼缸后面的转角发现了没有关闭的浴室门。
鞮红的卧室很小,原来是因为这傻孩子扩建了浴室,而扩建浴室的最大原因是为了放下那个都快和床一样大的浴缸!
玫瑰花瓣洒落一室,夕辉透过薄纱将蒸腾雾气染得金黄,人在其中仿佛置身桃园碧泉,唯美如画——个毛线啊!!!
从凌晨打开的水龙头到现在还没关!!!整个浴室都成游泳池了!要不是排水孔给力加上浴室太tm大!整个卧房都要给淹了!!!
被从床上提溜起来的鞮红顶着一张懵|逼脸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要面对眼前这个阎王。
“你你你……”
看着这个陷在被窝里一头乱发连舌头都捋不直的人,渝辞感到深深的无力。
“别你了,起来吃饭。”
渝辞决定一会再和她算账,先把人从被窝里拽出来再说。
但鞮红像是睡猛了,整个人睡眠补足精神也没见好到哪里去,典型的睡过头症状。渝辞几次拯救失败后,认命的叉腰叹道:“一天没吃饭了吧,你受得了就没想过你胃受不受得了?”
鞮红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听到渝辞这么说,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嗯。”
“……”渝辞觉得鞮红应该不是困的,是醉的,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回头问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能放在床上的小桌子?”
“有呀。”这回鞮红倒是答得很快。
渝辞正要问在哪,却见鞮红眯着眼睛探出半个身子在跟被狗刨过的床头柜一顿乱|摸,总算摸到个遥控器,然后在上面按了几下,忽听嘎达一声,像是什么机关被打开,就见床尾作为装饰的部分从床身脱开,缓慢移位升起在空中划出个弧度精准误差的架在床头。鞮红往上面一趴,软敷敷地开口:“好舒服呀……”
渝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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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床就不下床吧,渝辞把打包好的外卖一盒盒取出来布在桌上,鞮红捏着筷子幸福扒拉着,“好吃。”
“饥时百味香。”渝辞见她吃的多是肉类,给她夹了几筷子蔬菜在碗里,忍了又忍终还是开口:“下次不能这么不注意身体了,胃出毛病可不是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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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虽然经常没日没夜的工作,但是身体倒是很给力,从来也没出现过什么问题。不过听渝辞这是在关心自己,也冲她笑笑,把一嘴巴的食物全部咽下去才道:“好,明白啦。”
二人相对着吃饭,整个房间里只余下除湿器的叶片阖动声和碗筷相碰的声音。渝辞看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鞮红,像个小兔子似的低头吃菜,从她这个角度看能看到对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而对方浑然不觉,还在努力咀嚼,两只漂亮的眼睛半眯不眯,整个人软敷敷的样子,哪还有平时半点精神气。看着倒还挺有趣。
小兔子嚼着嚼着大概觉得无聊了,把已经咀嚼稀烂的食物咽下,喝了口香芋薏米粥,道:“赵大花杀青啦?”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似乎是想做出些贼兮兮的样结果由于太过疲乏不仅不贼反而还有点萌的脸,渝辞一瞬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胸口有什么东西热热的,又痒痒的挠得她不自在的撇过脸去。
偏生对方还没意识到,得不到答案又凑近两分,渝辞感到颊边热气靠近,状若不经意瞥了眼去,恰好对上对方盯着自己眨巴眨巴的漂亮眼睛,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一下把她自己给吓到了,也把鞮红吓得够呛。
“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你没事吧!”渝辞连忙坐下来查看,鞮红边拿纸巾捂着嘴咳边埋怨,“咳咳咳……你……咳咳什么深仇大恨……咳咳咳我看你就是来欺负我的……咳咳咳咳……”
“我、不是……”这回轮到渝辞噎了,明明平日里还算语言逻辑清晰,可现在她微张着嘴一字也难以自辩,“你不是什么呀?”鞮红总算咳完了,本来也不是呛得太厉害,只是她迷澄澄的五感迟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呛到气管里的食物残渣咳出来,便多咳了几下,这时正边喝着香芋薏米粥边压着上目线瞅她。
渝辞给她看的各种不自在,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浴室的水汽还没有完全排干,房间里开上暖气也还没回过温来,怎么胸口就像堵着团暑气上不去也出不来。她不耐的抚上领口,捏住最上方的衣扣。她的脖颈非常漂亮,所以常穿高领,领扣也基本扣上最高,这会却是扯了扯,把它解开了。
解开第一个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手指正自然往下移准备把第二颗也解开,却忽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第二颗扣子上。
她抬眼去看,竟是鞮红不知何时停了勺子,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解衣扣的手,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看……
渝辞动作一僵,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开了。
“我……”她循着刚才的话头往下接,“我不是来欺负你的。”
“哦。”鞮红应了声,又趴在了桌子上,抬头看向她,软敷敷道:“那你来干嘛的?”
渝辞怀疑鞮红不是瞌睡,是醉酒……哪有什么人困起来和平日区别这么大的!!习惯了平日里总是扬着下巴一脸矜傲的鞮红,对眼前这个软绵绵的毫无承受能力,不假思索直吐心声,“我是来谢你的。”
“谢我?”鞮红像是有些困惑的转了转眼珠子,最后又落回渝辞身上,撑在手腕上的下巴把肉隔得疼,她干脆侧脸枕在臂上,左颊被压得有点嘟着,“你是应该谢我,哼哼。”
渝辞被这样的她逗得有些想笑,勉力忍住了,顺着她道:“对,谢你。”
鞮红换了边脸颊枕,“那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这道题我会!
渝辞赶紧转头去翻一旁懒人椅上丢着的背包,那架势颇有些落荒而逃既视感。鞮红等了会,渝辞就回来了,递到她面前的是一个漂亮的本子。
鞮红眨眨眼睛,“咦?”顺手接过本子,打开一看,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人物小传。
鞮红清醒了,“这什么!!”
渝辞万万没想到一个人物小传居然还有解酒功效,见鞮红恢复如常总算舒了一口气,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刚才没解开的那个扣子一把扯开,她不想承认,这一扯扯出了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鞮红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对着这本密密麻麻的人物小传,尤其是看到上面“岐飞鸾”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整个头都大了。
岐飞鸾,就是电影《子虚劫》中的女主,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四处寻药的男主身边,她博闻强记,深明大义,武艺高强,仿佛无所不能,男主对她极其信赖,但她却有一个难以示人的身份,便是洞虚门七十二香主之首。
洞虚门以毒甲天下,常有捉活人炼药之行,但因为落址在毒植毒物遍布的无相山上,所以罕有什么人能上去讨要说法,连一干自诩武林名门的豪侠都对此束手无策,故而几百年里,洞虚门从未有过什么太大的阻挠,依然我行我素。
但除了一家——冯翼谷。
冯翼谷中有百鸟如云,非迁徙期,入身谷中除见百花如海,还有百鸟争鸣。
冯翼谷地理条件得天独厚,能植百草能救百病,只要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都可以入谷学医,学成之后可以选择留在谷中和同门一起钻研更深的医理,也可以自请下山,广济天下。
偶尔有洞虚门里头试药侥幸没死的人,被丢弃在无相山下的,会被时常徘徊于此“捡漏”的冯翼谷弟子捡去回谷医治。一来二去,虽说洞虚门向来对这种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会遇到“扔垃圾”和“等垃圾”的两派人正好遇上的尴尬局面,不管哪方先看不过去,冲突总是难免,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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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怎么样,洞虚门也没有把无辜百姓当鱼虾似的大肆捕捞,冯翼谷弟子虽然都兼修武艺,也没有把洞虚门里头哪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得罪了,所以虽有冲突,倒也不至于大乱。
直到洞虚门突然一反常态,竟在一夜之间撸去一城之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失踪的百姓数量还在剧增,大把大把的无辜者姓名汇成狂涛巨海,江湖顿时笼罩在了腥风血雨之中。
鞮红:“……这词怎么这么耳熟?”
当然岐飞鸾的人设基本就是正义的一方,从一开始就看不下去洞虚门的做派,这次偷摸着下山,也是为了能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天之骄女,乱世女侠,仗剑救天下,这样的人设很符合鞮红,也还算中规中矩。然而鞮红看着这个笔记本里头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啊,捏着纸页的手微微颤抖,“你、你、你这不至于吧?”
渝辞却笑了,唇瓣开启,问她一个问题。
“你想完成习题,还是留下惊喜?”
第80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第二更,小天使看文别漏哦~“我建议这个角色稍作更改,会很出彩。”渝辞如是提议。
这就是她的谢礼,《子虚劫》中男主虽只起到连接作用,亦有赤子之心难泯,冥昭精彩自不必说,只有身为女主的岐飞鸾,担着女主的名头演的却是中规中矩的戏份。一旦电影播出,最吸睛的必然是冥昭,而岐飞鸾便彻底沦为陪衬。
她不愿独自精彩。
鞮红瞠目结舌,“你要改这个景珍会疯的!”
渝辞道:“不用大改剧本,只是做一点小处理,我觉得可以同她商量一下。”
鞮红有些微微发怔,她从前也不是没有因为个人的原因修改过角色设定,但先前那些都是因为她的演技不好,删繁就简。而这一次却是人家在她面前竖起一道挑战,你跳过去了就是赢家,跳不过去她相信有渝辞在也不会让她摔得多惨烈。
先前拍摄《鱼玄机》时候就领教过渝辞的本事,一个能把自己调|教到及格的师父,这一回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
《子虚劫》剧本出来后鞮红也看过,但她和渝辞看得方式不同,她并没有怎么通读,而是仅仅挑冥昭的部分看的,越看越觉得在景珍那被噎的值,冥昭这个角色简直能激发出渝辞所有潜能,这个设定她当时说出口后就觉得完了,不可能写出来的,就算是景珍写出来了,也不可能有人演出来,看完剧本后更是惊到目瞪口呆。
她相信,就算不能一举封神,也定能成为渝辞的代表角色之一。
不,只要是渝辞演冥昭,那就一定一举封神!!
鞮红捏紧拳头,她万分期待渝辞这一次交上来的答卷,而今天渝辞这番话,却是让她第一次开始期待岐飞鸾。
之前饰演的鱼玄机,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琢磨着,被指导着演出来,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些东西模模糊糊有了点门道,不再像之前胡乱瞎演。而就算自己使出十成的把握,她觉得鱼玄机的尽头也就是渝辞在那个综艺里饰演的水平。再怎么说鱼玄机都是一个历史人物,除非魔改,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魔改也只是受诸多规则束缚的女冠。而这一次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武林中人,加上迷雾丛生的背景,岐飞鸾的空间比鱼玄机大太多。
不知怎的,她现在拿到一个角色,或是看到一个谁谁谁演绎出来众人叫好的角色,就会下意识的放到心里跟渝辞比较一番。她不禁思忖:如果渝辞来饰演岐飞鸾能做到什么程度?
那……如果我跟着渝辞的教导走,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她不是没有想过回头再想个法子让渝辞带带她,却没想到对方早已准备万全。
手里的笔记本愈发沉重。横行纹上一笔一画写的认真,字字句句都是反复精读剧本后吐出来的精华,这份谢礼,不可谓不用心。
“嗯,回头我来安排。”她点头应允。
正拿着笔记本打算开始从头阅读,却见渝辞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干净桌面,朝前探了探身子。鞮红本能目光乱转,一不留神就转到她刚刚扯开的两颗衣扣上,电光火石间也不知想起什么,脸上一烫猛地向后一仰,“你,干什么!”
渝辞幽幽地看着她,忽然道:“我的角色,是谁想的?”
鞮红:“啊……啊?”
“又霸气又美艳又要给人苍凉的感觉又要惊才绝艳惊鸿一瞥又要宁静淡泊又要邪魅狷狂完全疯癫却又能正常的与人交涉有绝世武功却又弱不禁风有武功却又没武功一共七个灵魂八条命历经九生九世受尽苦楚的冥昭呀~”
渝辞绕口令似的连口气也不喘把这段人设说出口,还故意冲鞮红眨了眨眼睛,笑开,“是谁想的?”
第8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有增加
“我,我……”鞮红猛地抬起她倔强的小下巴,“就是我想的怎么样!”
渝辞像是没料到她回这么快就招认,凝眸看了她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鞮红反被她这个反应激得羞恼不已,梗直了脖子,冲口而出,“笑笑笑什么啊!给你想个角色我容易么我!”言出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登时就噤声。
渝辞长长的“哦~”了一声,摆明了早就猜到这个角色到底是怎么来的,但看着眼前已经炸毛程度百分之一百的鞮红,选择还是不要做拿针戳河豚鱼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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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虚劫》中的冥昭,确实是一个千金难求的好角色,有些演员穷尽一生都没法遇到这样的机缘。
这份厚情,百身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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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只是小小的修改一下人设,但是渝辞和鞮红还是选择了非常郑重的方式,安排同子虚劫编剧景珍的会面。此时的鞮红和渝辞都完成了上一阶段最繁重的工作,正值清闲,一星期放纵快乐并合理修养后,那叫一个心情舒畅容光焕发。会面地点当然也就随便景珍来定了。
举世瞩目光环之下的景珍,剥去外壳就是个宅女,还是那种连买瓶水都要点外卖的那种。或者更精准一点就叫做床女,能把她从床上喊下来的人只有外卖小哥。
所以毫无意外,见面地点直接安排在了景珍那栋山林小宅的三楼主卧的景珍的床前。
渝辞和鞮红从贵妃榻上坐直身子,看着还陷在被窝里的景珍翻了个身。
渝辞:“……”
鞮红:“……”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要把岐飞鸾改成个坏的?”景珍口齿不清嘟嘟囔囔,以至于渝辞和鞮红花了五分钟时间分析她到底是不是还在说梦话。
子虚劫中,洞虚门是江湖人人忌惮的歪门邪派,岐飞鸾一开始就抱着要背叛宗门的心下了山,遇到立志救世济人的男主,两人展开一系列与洞虚门作对的行径,继而被冥昭发现。
岐飞鸾的设定其实和很多传统武侠文学中的女性角色有相似之处,出身不能见人,但是聪明绝顶,武功样貌样样不差,还深明大义,趋于完美的人设。这样的天之骄女对于鞮红来说,并不难演。
然而这一次,渝辞却是想将这个角色设定为,一开始并没有背叛宗门的决心,而是真的潜伏在男主身边。
没想到这个解释到了景珍那里,居然就变成了岐飞鸾是个坏的。
“……”渝辞一时有些语塞,这个,这个毕竟也是名响中外的大编剧,这个评判人性的用词是不是太简练了一些。
“坏,也不全坏。只是我认为,您剧中给她设定的成长环境更适合让她成为一个外壳坚硬,内心柔软的女孩子。”渝辞斟酌用词道:“她是被洞虚门领养的孤儿,不是洞虚门哪位香主之后,在偌大的毒门中无人可倚靠。洞虚门七十二香主个个都非善类,座下弟子也是各个都被养出一身怪癖,我想她在被冥昭接去之前的那段日子,应该没有那么好过。”
没有身份地位,当然会被人欺负,尤其是在一个杀人不见血,甚至门内弟子都可能会动不动消失的毒门,她能够活到十二岁被冥昭接走,想必是忍住了比旁人强一千一万倍的痛楚,性子也定然坚韧。这样的孩子即便有快乐时光,想要养成出场时那种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性子,必然很难。
景珍在床上又翻了个身,随意答道:“那也许是冥昭把她养的很好呀。”
这话一出,鞮红渝辞皆是像被过了丝儿微电流似的,是了,此时“岐飞鸾”和“冥昭”就在她床前并排坐着,这个话配上这个场景总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咳。”渝辞干咳一声,道:“我认为,如果我是冥昭,我不会那么宠她。”
鞮红垂下眸子,满屋子乱找一气,随意找了个看不见渝辞的角落盯着,却依然像被身边那人的气息锁住般,只能一动不动听着那人清润嗓音说出的每一个字。
“冥昭的宠,定然不会那么‘纯粹’,冥昭本就是一个复杂的人,而如果她能养出天之骄女般的岐飞鸾,那或许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至深至浅,至亲至疏那么纠结了。”
景珍那边这回没有回答的过快,渝辞觉得这时候光自己说单口相声有点不给力,正想让鞮红赶紧配合她说两句,一侧颜,却见鞮红不知何时红云爬了满颊。
鞮红低着头,满脑子都是那句至深至浅,至亲至疏……
至深至浅清溪,至亲至疏……夫妻。
渝辞哪里知道鞮红正在想什么,见这边默不作声,只得自己继续斟酌出一些话来说服景珍,还未待她开口,面前那个红罗帐里头猛地坐起一个身影,吓得渝辞整个人往后惊了一惊。
不说别的,渝辞自己家里也是这种中式古典风,但也没有景珍这么夸张。整张床是明清时期连着两个梳妆台,分三层进出可供十五人就寝的大月洞床,也不知道是古时候哪家千金小姐出嫁的嫁妆流传至今的,反正按照景珍这种身份定然用古董比高家定制更显排场。古床古镜茜纱帐,这还不算什么,大白天拉着厚厚窗帘整个屋子里就靠一盏落地复古灯笼续命,此时配上一个病中垂死惊坐起……画面过于一言难尽。
渝辞刚回魂一睁眼差点又被眼前人吓死,之间景珍一头乱发,衣被凌乱,两只眼睛却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诡异的光,渝辞很不想去辨别那到底是兴奋还是生气,但从对方颤抖的语气中判断:大约是在兴奋吧……
“实话说了吧,你说的这个版本就是我脑子里的第一个版本。”抓抓头发,景珍又恢复了睡眼朦胧状态,仿佛刚才那双灼灼逼人的眼睛是渝辞的幻觉,“也是我最喜欢的版本,现在这个吧,也勉强符合逻辑,冥昭养岐飞鸾本来就用了手段,天之骄女什么的又不是从内而外一定要自信骄傲,没准只是你看到的一种假象。”
“请等一下,”渝辞抓住重点,“您刚才说,我提出的岐飞鸾修改建议,也是您最喜欢的版本,那请问您后来为何弃用了这个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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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舞台上,若有一个演员定据场中,两个演员分据两旁,三个演员自然三足鼎立,这是因为每个角色身上都自带气场,他们或许性格不同,地位权势皆有高低,但哪怕是黄世仁和杨白劳也会各自带有各自的一方气场,这是演员的气。子虚劫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第三种情况,可目前剧本里给她的感觉却是第二种,岐飞鸾的气太弱了。这其中,剧情结构是一方面,岐飞鸾的人物设定也是一方面。
显然,增重岐飞鸾这一侧的砝码,是维持戏剧天平的最好方式,景珍也同意这一点,可是为什么景珍会弃用这个最佳版本呢?联想到自己七年间沉沉浮浮的坎坷,渝辞蹙眉,心道该不会这里也有些不可与外人道的酸楚隐衷?
景珍仿佛是应了她所想一般,叹口气垂了眸子,就在渝辞以为她要开始说出些什么的时候,只见景珍劈手就摔了个枕头,指着鞮红怒火攻心,“还不是因为她!”
这回不止渝辞惊了,连鞮红也抬起头,却见景珍一脸痛不欲生,像谁剜了她一块肉似的,“要不是因为她演技那么不可描述,我能忍痛割爱写现在这个版本??”
身份背景相差无几的人若是性格脾气相投,确实很容易发展出一段友情,不知什么时候,鞮红早就和这个景珍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根基。大约是鞮红也对能把她那个人设圆的这么好的也算是个人才,而景珍却表示这年头终于能有人来找她投武侠这个大冷门了!
这时候早就没了不见血光的刀光剑影,只有扎心扎肺的直戳要害。
鞮红几乎一口血喷出来,“我现在演技早就进步了!”
景珍却是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眼见一场乱斗即将爆发,渝辞连忙挡在鞮红跟前,“三个月!!我给你一个洞虚门七十二香主之首,最佳版本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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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委实没想到景珍居然还挺待见渝辞,据说其实渝辞试戏并没有一下子惊到景珍,鞮红曾问过景珍:“既然没有达到你的预期,为什么又决定用渝辞?”
景珍给出的答案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她只答了两个字,“态度。”
正是一遍又一遍潜心钻研的态度,打动了景珍。外在条件符合的一抓一大把,演技好的在这个圈子里也不缺,现在还有这种像是在学校里排毕业大戏一样的态度的,其实说实话也不缺。但是——
能拿着一个明显很扯的两句话剧本,还能跟在学校排毕业大戏一样态度来钻研的,那可真没几个了。
毕竟不是谁的脑子都是瓦特的。
鞮红:“……你这么说好吗?”
景珍却闪烁着眸光看过来,“不疯魔,不成活。”
那时候鞮红是什么样的心情已经不太记得了,现在的鞮红也没心思再去想这些,因为渝辞提出了一个震惊她全家的想法:隐退三个月,专心磨角色。
第82章
“鞮红你给我赶紧回来量体温!”邬澔在电话那边肺要炸了似的咆哮,“三个月!!啊!你要搞什么啊你!发烧了就别开口省得句句蹦胡话!!”
鞮红直截了当,“休产假。”
“砰”电话那头不知道什么东西翻到的声音,然后凌乱脚步声破门而入,邬澔奄奄一息,“你、你、你……”
鞮红嘻嘻一笑,“开玩笑的。”
那边邬澔破天荒撂了电话,五分钟后又打了回来,人已经冷了,不是,人已经冷静了,“你老实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鞮红正经道:“我不是投拍了部电影嘛,我打算花三个月时间磨练一下自己,冲一冲明年的影后。”
“啊p——”邬澔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把那个不文雅的字眼喷到那小姑奶□□上,“红红啊,我说你能不能正视一下你自己的真实情况——”说到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有些微妙,“是不是又是那个渝辞?”
鞮红心道这人直觉咋这么准,但是说还是不敢说的,甚至现在都不敢告诉她这部电影里有渝辞参演,还是个主心骨似的角色,“咳,和渝辞什么关系,人家就是教我演戏!”
“她就是居心不良!”邬澔那个痛心疾首啊,眼看着自己种好的一大片白菜地就这么被猪拱了,“你去看看她现在的粉丝数,起码一半是你给养起来的!你说你到底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术啊?你们俩现在到底什么关系啊?她这是吸你血你知道吗?”
鞮红翻了个白眼,“你好歹也是内娱圈数一数二大公司旗下的金牌经纪人,说话能不能别从职业黑粉那里抄金句。”
邬澔大概是真的被她气死了,在电话那边好久没出声,鞮红也不好意思了,只得又劝,“这样澔哥,你看啊,你手里出了个影帝,一个歌后,一个歌坛天王,我也知道你一直还想再要一个影后对不对。你手里那几个签下来的女演员,在各个方面的条件都或多或少有些受限,有机会竞逐影后的就那个罄梦,但是罄梦的问题,你也懂嘛对不对。”
鞮红说的罄梦是邬澔手里常年在电影圈露脸的大青衣,天香国色,媚骨天成。邬澔不是没想要一个影后,毕竟就像鞮红说的,在歌坛他已有一王一后坐镇,偏偏影坛只出了一王,后位空了十年之久。说遗憾不可能没有,只可惜手中确实无将。
罄梦的业务能力是公认的强,但就同邬澔先前不愿收渝辞的理由一样,她有容易被人抓住的墨点。只是和渝辞那件事性质不同,罄梦的私生活方面,那是一丁点都不遮掩。不过她就走这个路线,端的就是风情万种,艳冠群芳,所以这个人设和她生活作风倒也匹配。但是要真想竞逐影后宝座,这个为她人设添砖加瓦的生活问题,就成了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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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眼前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放我去试一试呢?”鞮红敏锐捕捉到邬澔的一丝迟疑,连忙趁热打铁,“而且就三个月嘛,像我这种人气,就算稍稍掉下去一点,那也依然是让他们望尘莫及的。”
也不知道是求影后的心太强还是鞮红这股蜜汁自信打动了他,邬澔还真的就动摇了,但是他附加了一个条件。
鞮红捏紧了手机:“什么?”
邬澔:“女二让罄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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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澔说女二让罄梦来的事情,鞮红在和渝辞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说了出来。
“什么?”渝辞翻着笔记本的手一顿,心蓦地凉了半截,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个电影是鞮红的,怎么可能任由旁人往里面插人。不过即便这样想,胸口依然微微发紧,窜着钢笔的骨节也微微发白。
“那,那现在这个角色……”
鞮红却没有注意到她这些问题,低头去把自热茶壶架上的茶壶拿下来倒入准备好的杯子里,一时间花香四溢,透明的玻璃杯里泡出一杯青蓝的香茶。“邬澔他做梦,来来来喝茶。”她将一杯茶递到渝辞面前,这才发现对方的异样,连忙笑道:“我早让景珍去处理好啦,这种事情她比我更急。”
毕竟想想都知道,景珍这么个把笔下角色都当宝宝的家伙,知道有人要让她的冥昭变成一代艳客,还不立马提刀上门去!
罄梦虽然业务能力极强,但是她天生的容貌和气质真的同冥昭相去甚远,心形唇,多情眸,即便是穿上最朴素的衣服,她也是能引得君王当街抢人的民女。
渝辞心落回远处,喝口茶,突然好奇,“那景珍是怎么处理的?”
鞮红噗嗤一下乐了出来,“她直接就给邬澔打电话说你是她定的,邬澔就没话了。不巧的是这个事被罄梦知道了,咱们秘密协议签晚了,虽然没有全盘泄露,但是零碎信息还是让罄梦猜到冥昭这个角色潜力很大。也不管女二不女二了,对于罄梦来说,能让她得奖,什么都成。谁也没想到她居然带了个帐篷在景珍家外驻扎了七天七夜,三餐都是她经纪人送上来的,景珍愣是没理她。”
渝辞也无奈摇头,要是其他人家门外倒也罢了,至少还有些文明的“休息区”,比如阶梯……条件好的还有楼道雅座。景珍家在山上,还真是只能搭帐篷野营了。想想那个万千瞩目下屡屡与影后失之交臂却风光不减的女明星,居然这么卑躬屈膝的在山林里驻扎了一个星期,渝辞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辛酸。
望向鞮红,感激之情充沛于胸,毕竟如果没有鞮红,仅仅凭她,就算是驻扎在景珍家外一整年,也不会有回音吧。
“这个角色,景珍就认定你了。你自己争取来的,别想了别想了。”鞮红见她出神,忙打岔,“能让景珍这么满意还没有几个呢。”
“嗯。”渝辞点点头,一句谢谢百转千回还是咽了回去,她要用实际行动来表达。
鞮红被拍到面前的计划本惊了一跳,眨巴眨巴眼睛,“这什么?”
“是这段时间培训你的计划。”渝辞答道。
“这么多啊……”鞮红不想承认,她有点打退堂鼓了。
渝辞解释道:“不全是,里面也有我的。”
鞮红这回惊讶了,“你也要培训啊?”
渝辞点点头,“每次接一个角色之前,我都会做一些准备。”说完她又补充道:“不只是我,每个演员都是这样的。”
鞮红“哦”了一声,拿来本子随便翻了起来,“那我们第一步训练什么?”
渝辞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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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望着一整个墙壁的奖项和旁边一串树状图一样的姓名牌,咽了咽嗓子,有些不确定的道:“渝辞,你这是给我报了个舞蹈班吗?”
渝辞答道:“这里是帝都燕城艺术剧团,我朋友在这里。”
话音刚落,偌大的办公室外传来聊天声,不一会双扇门从中打开,一男一女缓步而来。
第83章
鞮红侧首去看,那男子容貌端正俊逸,身材挺拔肌肉健硕,像是寸寸都照着游戏建模师手里的工程数据长得。那女子脖颈修长,一头青丝盘于脑后露出纤薄如刀削般的肩背,不施粉黛依然气色极佳,仿佛每一瞬呼吸都是轻盈无比。
鞮红一直不怎么爱看舞剧,偶尔陪哪位喜欢艺术的长辈去看,也并没有对舞蹈产生什么格外的兴趣,自然也不会太关注舞者。但是真等人到了跟前,那种多年在舞室里浸泡着寂寞熬出来的气质,却是叫人一眼也不舍得挪开。
两人进入房间的时候渝辞就站起来迎上去,微笑着同他们寒暄两句,鞮红眼睛都瞪大了,渝辞这个人居然也是会寒暄的吗?在此之前她可一直以为这人就是吃露水长大的。
“鞮红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渝辞不知何时已经回头冲她招手,等她过去了先对那二人道:“这位是鞮红。”
大明星鞮红,不用渝辞介绍二人也自然认识,但是对于很多舞者来说,演员明星与他们之间仿佛是两个世界。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不算从小下的苦功夫,就算进入舞蹈剧团后,一场舞剧两年起磨,还不一定卖座,能演多少场也不是个定数,就算场次多还不一定能跳主角,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只能当数十年的陪衬。舞台上每一位舞者都值得敬佩,但是观众们的目光永远只会追随主要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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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多彩的演艺圈对舞者而言不失为一个极大的诱惑,比起一年才出寥寥几部的舞剧,演艺圈一个月就能有数不尽的新剧筹备,更使这份诱惑无限放大,而且舞蹈功底傍身,在演艺圈就比别人多一份优势,同样的水平可能一直守在舞蹈界只能永远不会出头,但去做演员,或许就能拼杀出不一样的路。不少学过舞蹈的人都会选择去演员的路上搏一搏,况且演艺圈只要冒点尖儿,得到的收入和一心扎根在舞蹈界相比,更是多出几倍不止。
当然也有一心抱着舞蹈梦却因身高、受伤等不可抗的缘故退出舞蹈界的舞者,或就此隐退,或转战影视圈。那么健康和天赋对于留下来的舞者来说,是送他们扶摇九天的清风,亦是一道加诸在他们身上的思想重担。
因为他们不是无路可退,有时候有余地,比没余地,要难抉择的多。
年复一年在同一个地方和自己较劲,守着寂寞,付出心血,也不一定能换回对等的财富和荣光。
这就是舞者的世界。
寂寞,辛苦,却矢志不渝。
二人对鞮红客客气气点点头,打了个招呼,鞮红也回了个招呼。渝辞这便给鞮红来介绍对方,“这位是赛雁儿,这位是楚天丘,都是我高中同学,后来就考到帝都舞蹈学院去了,现在是帝都燕城艺术剧团首席。”
鞮红眉梢微扬,首席!
她转头看向方才进门时注意到的墙面,那墙面上赫然是一张树状图似的舞者榜,渝辞介绍的这两位,正分据男女两榜首位。
名属教坊
第一部 。
鞮红再对舞蹈艺术不感兴趣,也从一些长辈那里听说过帝都燕城舞蹈剧团,这个剧团历史和帝戏帝舞一样悠久,能坐到首席位置的,专业水平可想而知。她没想到渝辞居然为她找来的临时老师,竟是两位首席!
趁赛雁儿和楚天丘把二人带到一个中型练功房后离开去做准备的空档,鞮红凑到渝辞身边道:“你高中哪里上的学校,不是出你这么厉害的演员,就是出舞剧团首席,还一出出俩。”
渝辞被夸的脸不红心不跳,“我们姑苏就是人杰地灵。”
鞮红被她哽了一下,继续道:“其实也不用帮我找两位老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调了?”
渝辞笑道:“你恐怕是误会了,一位是教我的。”
鞮红眨了眨眼睛,心里徒然升起一种不明的预感,“你,安排哪位教我的?”
“你主要练习的是身韵和剑舞,雁儿教你。”
“!”
渝辞问道:“怎么了?”
鞮红深吸一口气,梗直脖子,“所,所以你是找那个男首席教你吗?”
渝辞点头,“对啊。”见鞮红有些反常,补了句:“有什么问题吗?”
鞮红攒攒衣角,又问:“男,舞者教你,什么啊?”
这个问题可能戳中了渝辞的兴|奋|点,鞮红觉得她答得比前几个问题快得多,“我之前就说过,为了在镜头里面使角色言行举止都很自然,我会在准备饰演一个角色之前,先练习一下形体。冥昭这个角色虽然是古人,但是她经年累月待在幽暗之地,又屡遭身体心灵的迫害,一定不会有闺阁女的娇羞婉转。后来练就绝世武功,执掌天下第一毒门,心性手段同辈之中无人能及,再加上江湖背景,她身上一定要有一种苍古,大气的韵。这种韵除了由内而外生发的感觉,还必须配合上形体。”
鞮红听半天没等到答案,正焦急的不行,偏渝辞几乎连气儿都不喘,越说越快越说越长越说越兴|奋,“我在舞蹈中找了很久这种韵,找了很多以战争为题材的剑器舞,也找了一些男子古典舞却都觉得不太合适,女子剑器舞偏灵动飒气,冥昭身上不该有这种无坚不摧的锐意,相比下来更适合岐飞鸾,男子古典舞又过于阳刚,恣肆,硬朗,冥昭身上似弱非弱,似刚非刚,男子古典舞基本也没有符合这类的舞目。最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舞种,完美映衬冥昭的气质,你猜是什么?”
鞮红若不是等着她最后的那个答案,现在都要哈欠连天了,此时渝辞发问,苦哈哈地配合,“是什么呢?”
渝辞乐了,凤眸微弯,里头亮晶晶的,“是朝鲜舞。”
朝鲜舞,是大多数舞蹈生最后学的民族舞种,也是大多数认为最难的一个舞种。
鹤步柳手,呼吸气韵,难倒多少英雄汉。
朝鲜舞舞的就是一个韵,它似是而非,虚虚实实,要是找不到这个点,苦练一个月都未必能进一步。
渝辞为冥昭找的就是这一个韵,没有杨柳拂腰的媚态,却不失女性含蓄之美,没有金刚火炼的硬质,却不失潇洒刚劲的大气。它从天地之初走来,历经千百载岁月,受百家争鸣中儒家影响,持中庸秉礼学,走到当代人的眼前。
降神逐鬼,长鼓震天,即便是女子来舞,也不闻闺阁脂粉气,只有雪落松柏,风过流云。
渝辞说完,笑着看了鞮红一眼,将杯中已经放凉的水一饮而尽。大概是还觉口渴,走到饮水机前开始接水,完全没有看到身后鞮红的脸已经憋红。
谁问你这个啦!!鞮红内心土拨鼠叫。
满满焦虑又不能发作的后果就是,问出了个极度愚蠢的问题。
“我,渝辞,我是问,这个男舞者教你的话,他,他会怎么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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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赛雁儿和楚天丘的名字,和鞮红渝辞一样,出自曲牌名《塞雁儿》,《楚天秋》。
鞮红渝辞的玉玉再说一下好啦,是《鞮红》,《巴渝辞》。
申明下,写小说即是我手写我口,这篇小说极度虚假,里面所有观点都是玉玉个人观点,切勿深究~啾啾啾~朝鲜舞现在很多好看的舞目会和古典舞结合,当然我们现在的古典舞很多非严格汉唐舞之类的,也会和芭蕾舞结合。一个单人原创舞基本会准备好几年,会给舞者量身编舞,其中投入的心血真的很大,群体带剧情的原创舞剧投入更甚。很多真的很好看啊,安利给小天使们。感谢在2020-04-2421:31:28~2020-04-2523:1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界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赛雁儿让鞮红换上了古典舞练功服,这套练功服裤子是黑色的,紧贴肌理勾勒出鞮红曲线优美的腿部弧度。鞮红很少穿这么紧身的裤子,虽然她腿型非常漂亮,但这种原形毕露的错觉还是让她心理上有些羞赧。幸好上面罩了一件及臀的纱衣,风信子蓝衬的整个人精神又仙气,看得镜子中的自己颇有些不适应。
按道理来说,鞮红穿过那么多品牌商赞助的服装,尝试过那么多影视剧里的造型,应该不会有这种不适应感,但是一想到一会要以这个全新的模样面对渝辞,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来我们先来开一下软度,像这样。”
赛雁儿走过来,下巴微扬,将自己的腿抬起搁在把杆上,双手并举腰身下压手掌包裹住绷起的脚背脚心。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吃力。
鞮红五六岁的时候自有形体老师上门来指导过这些,从小打下的基础好,即便成年后没怎么再锻炼过,做赛雁儿要求的一些形体姿势倒也并不困难。
“你的肩背很漂亮呀。”赛雁儿看着她动作,由衷赞道。
“谢谢。”鞮红把腿放下来,按揉一下关节。看着赛雁儿走过来,鞮红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道:“渝辞,她什么时候过来呀?”
“渝辞在隔壁舞室,怕一起练习串了,正好也有两个舞室空着,就分给你们啦。”赛雁儿看着纤瘦文雅,但是笑起来竟有些稚气灵动,可见私底下也是个活泼的女生。
鞮红听完这话神情闪过一瞬间落寞,但很快就换上了郁闷,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种心情,“哦哦,分开也好。”
赛雁儿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思考了下觉得头一天练还是把基础再打扎实些比较好。因为鞮红要学的这套剑舞不同于传统的女子剑舞,而是结合了很多男子剑舞中充满力量的动作,身体不完全拉开,怕是容易受伤,便对鞮红道:“可以下腰吗?”
鞮红诚实道:“小时候比较软,现在应该硬了,很久没有练了。”
赛雁儿点点头,“那我们来下腰,甩不甩就看一会的程度。”
鞮红没有意见,赛雁儿一双肌肉纤薄匀称的手臂就环了上来,托住鞮红的腰背。
“雁儿姐,楚哥那边找你去一趟。”一个妙龄舞者恰时跑过来,看着赛雁儿刚下了一点的鞮红托起来,才继续道:“导演过来了,要看下你和楚哥离别那段的修改版。”
赛雁儿和楚天丘本身这段时间就在准备新舞剧的编排,听完这话立时明白了情况,转头对鞮红略带歉意道:“那我先过去一下,最长半个小时。”
鞮红明白赛雁儿也是百忙之中抽空出来帮忙,忙道:“我明白的,我自己在这边先活动一下好了,你快过去吧。”
赛雁儿还是觉得把鞮红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干脆道:“天丘那边舞室应该也空下来了,我带你去他那边吧。”
“也好。”鞮红含笑答应,等来到楚天丘舞室直接就想对着自己脸来这么一下。
好什么好!!一点也不好!!
只见渝辞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紧身练功服,正面圆弧领连袖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包裹得一览无余,转过身来,我的个娘嘞!后领沿着蝴蝶骨一路开到腰际,欺霜赛雪的肤色在明灯下亮的像在发光,也亏得朝鲜舞练功裙长到几乎拖地,没让鞮红吓到当场暴走。
偏楚天丘这时正站在渝辞身后,一手从她手肘间轻轻放下,可见刚才是在手把手指导。
“天丘,导演让我们过去。”赛雁儿站在门口唤了声,楚天丘对着渝辞又嘱咐两句这才跟赛雁儿一同消失在走廊尽头。
舞蹈房的镜面很大,渝辞早就发现鞮红也一道跟来了,此时见人走了便转过头,目光若有似无的在她身上扫过。谁料对方一下子就冲到她跟前,把一件外套裹在她身上。
渝辞:“???”
“又不是夏天,穿、穿成这样容易着凉。”鞮红死死抓着风衣外套,但是她这从背后裹人的姿势,背是裹住了,前头还冷着,尤其是目光一低就能看到十分有代表性的某处。
渝辞本想挣开,却感到身后人喷在脖颈处的呼吸有些灼热起来,登时也僵在原地,俩人就这么僵了半天,甫一抬眼,偌大面镜墙上立时映出面泛桃红的自己,登时撒开了手。
“咳,那个,我,我就是怕你冷,”先动手的那人嗫嚅着道:“朝鲜舞,舞服不是有上衣嘛,你怎么、怎么不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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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因为想看清楚手臂动作,穿着衣服不太好练。”这里渝辞说的衣服当然指的是朝鲜舞服的上衣,胖鼓鼓的袖筒在折肘时无法精准看清动作弧度,对于初学者而言确实构成了障碍。
鞮红点点头“哦”了一声,抱着风衣不动了。渝辞走过去想把衣服接过放下,却发现鞮红把衣服抱得死紧,拽了两下还拽不动,鞮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才松了手。
渝辞接过衣服,一直在舞动的身体忽然停下来,也感受到冷意,遂将衣服披上,做完一切发现鞮红还愣愣站在原地,问道:“感觉怎么样,还容易上手吗?”
鞮红反应有些迟缓,“啊?哦哦我还没有开始练习,刚刚一直在开软度。”
渝辞的朝鲜舞则对身体软度要求偏低一些,毕竟也不是专业路线,主要是练习气韵。但鞮红的剑舞则不同,剑舞中有很多跑跳步,或者类似倒踢紫金冠等需要力量技巧结合的动作,鞮红本身有一些功底在,虽然不用做到极致,但是锻炼身姿灵巧和舞者的精气神对于塑造岐飞鸾这个角色绝对大有益处。
所以鞮红的热身时间自然比渝辞多出几倍。
渝辞表示明白,“那你现在练到哪一步了?要不要继续?”
鞮红搅动脑汁想了会,“下腰?”
“那你练吧。”
“嗯……”
鞮红找了处把杆背对渝辞,正要把自己挂上去的时候猛地停住,渝辞居然一直看着这边,灼灼目光下,这叫她怎么挂上去!挂把杆的样子虽然很正常,但是她现在这身打扮就连在渝辞面前弯个腰都囧个半死,更何况是把自己挂上去。
“怎么了?”渝辞觉得今天鞮红状态有些不对,难道是身体劳累过度还没有休息好?她一直看着这边,自然发现鞮红愣愣站在把杆前根本不动作。
“没有,没有什么。”鞮红连忙撑住把杆打算坐上去,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是位置反了??
“需要帮忙吗?”声音响起,鞮红惊觉渝辞居然已经来到自己身后,一瞬慌了神。
“不……”用字还没说出口,只见那人轻扳住她肩胛将人转过来,然后抬起双臂揽住她腰身,顺着蝴蝶骨的位置往下滑。
“!!”
鞮红哆哆嗦嗦赶忙要紧牙关避免它上下打架,但是一双温热手掌犹在下滑,所过之处像带起一阵电流,顺着神经噼里啪啦一路闪到大脑皮层把她烫了个外焦里嫩。
“渝辞……”
回应她的是滑至腰间的一双手,圈紧一层的力道。鞮红几欲昏死过去,明明人家只是隔着衣服正正经经帮她托腰,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丁点不越界,结果生生被她砸吧出一股缠绵悱恻的味道来。
渝辞哪里晓得鞮红表面看上去面无表情,心里正在四面楚歌火烧赤壁,还特意圈着鞮红的腰认真调整了下力度和位置,“可以了,你来吧我托着你。”
鞮红憋红一张脸,心想也就囧这一回!下一次就过去了!心一横牙一咬“刷拉”一下就往后倒,只听“格拉”一声——
“啊啊啊快快快渝辞,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渝辞配合她往前低了些,手臂加重力道,“其实马上就要到了,再忍忍往下去一些——”
“不不不我不行了,我刚刚太急你快扶我——啊啊啊——”
“你先别一下子站起来,你试试把腰部分成三个部位,一节一节用力——”
“啊啊啊不可以饶了我吧,快帮我——!”
“等一等鞮红!!”
“哎不行了!!我好像伤到了——!”
渝辞一听她好像伤到了想也不想就一手揽腰一手上移至肩背,关节发力将对方捞了回来,结果鞮红大概是下腰的力气全用在起来这一瞬,一股子大劲儿无处卸力带着鞮红连扑带跪往前冲去!渝辞戳手不及,脚底一滑整个身体往后倾倒,鞮红拉住她的衣服已来不及,腰上手臂未收,连带着鞮红一起摔倒地上。
“咚!”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空寂的舞室诞生,被光滑的镜墙反射出无数尴尬的回响。
鞮红整个人扑在渝辞怀里,对方双臂还箍在自己腰际使她动弹不得,下颔好像碰到什么柔软的事物,温热气息不怎么匀称的打在自己额头处,根本不想去感受自己下半截身体接触情况的鞮红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只蒸锅里的龙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523:19:36~2020-04-2802:4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nbujian4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我……”
“你……”
两个人很默契的飞快同对方拉开距离,迅速整理了下衣服。渝辞刚把她那顶朝鲜舞练功长裙整理好,身上突然就盖上件衣服,是配套的上衣。
“还是穿上吧,空调也没开,怪冷的。”披着薄纱的鞮红如是说道。
楚天丘和赛雁儿约莫半个小时后就回来了,这一回来却和之前的打扮完全不同。赛雁儿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旗袍,不同于现代改良过的旗袍,而是民国时期真正的老旗袍,并没有收紧腰线平端流出风尘味,因着赛雁儿本身就瘦削,这一身宽松旗袍穿在她身上竟也是修长灵动,款款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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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她后面进来的是楚天丘,他一进来渝辞和鞮红皆是一愣,只见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是民国时期最流行的那种圆镜片,一身长衫儒雅,原本便不错的五官更是被这身打扮映衬得清俊无俦,令人想起那段黑暗中盘结着无数希望根茎只待一朝巨木参天的日子里,多少无双国士浴血而战,誓将江山换新颜。
鞮红愣了一秒突然一股危机感不知从何处涌上,立马转头去看渝辞,渝辞却是看呆了。她没怎么拍过那段岁月的戏,就算有也无缘见到男女主,舞蹈演员身上不同于戏剧演员的气质使得那一身长衫在身更具韵味,此时乍然一见倒是看得有些出神。
“渝辞,渝辞。”鞮红拽着她的裙子拼命叫魂儿,“人家来啦,我们可以准备练习啦。”
渝辞回神,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失态,面上浮现一抹赧色,“啊,抱歉。”
赛雁儿本就是她同学,也没那么多顾忌见渝辞难得在一旁轻笑出声,楚天丘低头掩了下唇,眉目染笑,更是叫人挪不开眼。鞮红一把把渝辞拽开,“哎呀你不要盯着人家看了,人家都被你看得不好意思了。”
渝辞被拽得有些迷迷蒙蒙,忙轻声辩驳,“哪有!”
赛雁儿似乎和楚天丘还有些动作需要排练,所以两人商量把练习场地合并,鞮红和渝辞就在一间舞蹈房练习了。渝辞走到楚天丘面前的时候还有点恍神,但毕竟也做了三年高中同学,毕业后偶尔也有来往,二人随便聊了几句便又像之前一样自然。
“你穿长衫倒是比你之前跳那些王侯将相要更好看。”
“哈哈哈,那上映的时候你记得来看,帝都场我给你留票。”楚天丘笑答。
长衫儒雅,眉目温柔,没有女孩子能抵御这样的魅力吧。鞮红手上提着剑,刺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眼睛目不转睛看着镜墙上映出后面那对人的身影,一柄软剑在她手里仿佛能摧金裂石似的,每出一招都是一声剑鸣。
赛雁儿不由惊叹,“你的力道好大呀,要不要给你换把一公斤的硬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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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了大半天下来,赛雁儿和楚天丘到一边去琢磨他们自己舞剧的问题了,留下渝辞和鞮红自由练习。朝鲜舞气韵难把握,渝辞只是意会,身体还没能完全适应过来,鞮红那边倒是已经学完一套剑法,她本来就有些功底,但是这么多年派上用场——毕竟用替身成瘾,也从来不需要她亲身上阵跳什么舞,总归有些生疏,但是记动作和身体记忆是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完全忘记的,故而她那边已经放下剑原地休息了。
渝辞提着裙子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一会食堂就要开饭了,你想吃些什么?这里食堂的菜都是严格定制的还蛮健康,不过你要是吃不惯我们可以点外卖。”
“随便。”鞮红低着头抓过一旁卸下来的剑穗把玩。
渝辞以为她是累了,四处找了找问道:“我去帮你倒些水来,你杯子放哪了?”
鞮红随意摇摇头就不吭声了。
渝辞这才意识到鞮红情绪有些不对,连忙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猛地想起一事,“抱歉,是不是之前帮你下腰的时候没抓住你,你受伤了?”
鞮红不言,渝辞起身凑近了想帮她查看,鞮红却是不着声色地避开了,扭头道:“我没事,你先练你自己的吧。”
渝辞连忙又要开口询问,赛雁儿和楚天丘已经走过来,对她们笑道:“我们这边饭菜你们吃不惯的,我给你们准备了其他的食物,要不要来看看?”
鞮红站起来道谢,渝辞跟她一起去把特意留的饭菜取了,两人对坐吃饭,相顾无言。
渝辞夹了一片莴苣放到鞮红碗里,对方也不去夹,就低着头腮帮子鼓囊囊的一嚼一嚼,渝辞打破沉默,“鞮红,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鞮红整个人一僵,好像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神闪烁着道:“就是有点累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等阿伯的车开到舞剧团楼下大门处,楚天丘和赛雁儿站在门口同她们告别,渝辞笑道:“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们了。”
赛雁儿嘻嘻笑着拉过她的手,“都是老同学了,回头电影上映帮我们留两张票就好啦~”
鞮红两眼就缩在那俩人拉在一起的手上,心里不知道在鼓捣什么。走出大门口一回头,还见着站在赛雁儿身边的楚天丘,依旧是一身儒衫的打扮,眼镜片上有光亮一闪而过。
回去的路上鞮红破天荒坐回了她原本的司机后座上,抱臂望天一点都没有要挪动的样子。渝辞打开另一侧车门,犹豫片刻坐到她身边,就着这角度看去,某人小嘴正撅出个小弧度。
鞮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些什么,但就很不是滋味。她也知道渝辞是在帮她,理应感激,可是这心火就是不听话,非要一窜三尺高。鞮红明白自己这是不痛快了,身边的人不是助理,不是她可以发泄不良情绪的对象,所以一路上憋着不说话,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无关的人。
车辆缓缓前行,窗外风景飞也似倒退,察觉到身边坐着的那人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瞥向自己,仿佛带了些难以言明的情绪,鞮红就更加不适,鼻头酸酸的居然有点想哭。
这个念头一出来鞮红就傻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矫情个屁啊!
“他们这台舞剧明年年底上,我让他们留了两张票,到时候一起去看吗?”渝辞带着轻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鞮红撅着的小嘴动了动,看样子撅得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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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渝辞差点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但是为了照顾小朋友的情绪,难得压抑住。两人就这么坐了会,又没声了。
车辆驶上跨江大桥,晚风下江面泛起波涛,夕雾漫起,薄云散逸,一把金辉毫不吝啬挥向万顷白浪之间,残阳将落,行驶江桥上往来两岸之间的车辆都被染上这一抹转瞬即逝的灿烂之中。
鞮红沐在这辉光里,倒是有些清明了,突然出声,“楚天丘,长得很好看啊。”
渝辞等了半天终于等来她主动开口,却没想到是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是啊,不过你要是看过他的舞剧就会知道,他的舞更好看。”
话音入耳鞮红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长得这么好怎么不试试做演员?”
渝辞像是愣了下,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化开,浅笑道:“因为他喜欢舞蹈啊。”
鞮红“嗯”了声又扭过头去,自顾自看着窗外的风景,好像不打算再同渝辞说话了。
车厢里头沉寂片刻,又响起渝辞带笑的声音,“而且,他的女朋友也在团里,他怎么愿意离开呢?”
鞮红礼节性的“嗯”卡在E音上像坏了的机簧半天弹不出后面的音节,胸中彷如春回大地万木生发,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似的一下就从椅背上弹起来然后结结实实砸在了驾驶位靠背上。
“哎呦!”
“哎呀小姐啊,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皮。”阿伯从后视镜里看了他那位不省心的小姐一眼,声音里全是无奈。
鞮红管不了那么多,直勾勾盯住渝辞,“他,他有女朋友啦?他女朋友是谁啊?”
渝辞无奈摇着头靠过来,伸手去抚她刚砸到的额头,轻轻吹气,“雁儿啊,他俩那么亲密你没看出来啊?”
鞮红心道“我怎么就不觉得他俩有多亲密”,正想说什么,渝辞手下一重,她就只剩一个音节了,“啊啊啊啊啊啊——-”
“疼?”渝辞连忙放轻力度。
鞮红垂着脑袋,像一只把浑身刺都收起来了的刺猬,“好多了。”
前头开车的阿伯听这声音也跟着心疼,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劝慰道:“小姐啊,你下次还是坐回副驾驶吧。”
“不,我就不!”鞮红扬起她的小下巴,发出倔强的声音,“我觉得现在这个位置特别好,我就要一直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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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给岐飞鸾下的定义,是洞虚门最利的一把刃。她轻功了得,又生长在那样的环境,是洞虚门七十二香主之首,她除了身姿矫健以外,必须还要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她的眼睛。
岐飞鸾的眼睛要如鹰隼,无情,锋利,目的性强,充满攻击性。
而在中后期她的眼神渐渐开始柔和,冰雕雪塑的心渐渐作春雪消融。这一层变化是岐飞鸾的演员需要做到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开始做两个练习,一、练习鹰的眼神,去观察,去模仿。二、除开练习、基本生活内容以外,你要闭上眼睛,用你的其他感官去触摸你身边的环境,感受这个世界。”
“啊?”鞮红像是完全没有料到还有这种操作,犹豫道:“那,可是,这样的话我根本没法生活啊。”
“前期可以缩短时间,闭着眼睛用手触摸周围环境,然后再凭空演出来,目的是锻炼你的信念感,去相信。”
“我、我不是说这个……”鞮红面色苦恼,“小嫒最近被家里叫回去了,我一个人在这,做这种练习,那要是出了什么事邬澔会烦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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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渝辞瞬间了然,点点头,端着茶杯坐到沙发上一下子陷了进去。
鞮红本来是真心实意在那里苦恼,一看渝辞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样子,心里头不知名的燃起抹小小火苗,本打算说出嘴的话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飘出另一句大相径庭的话来,“但是练习还是要做的,其实我觉得也不是非要小嫒,反正在帝都的,也不止她一个嘛。”
渝辞豁然开朗,“有道理啊。”
鞮红内心“哼哼”两声,乘着股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墙裂念头,循循善诱,“你也是这么认为吧?”
渝辞从善如流,“啪”的一下把杯子搁在桌上,“不错。”
话音甫落,那边鞮红已经连渝辞留下来后住哪间房毛巾从哪里购入床上四件套要用什么颜色杯子是拿新的那套还是给她用自己用过的那套都已经想好了。
“虽然对你局限很多,但邬澔倒的确是个兢兢业业的经纪人啊。”
这么一句感慨直接把乘着幻想的轮船飞入云天的鞮红一把拽回眼前,鞮红愣愣望着渝辞,仿佛根本没咀嚼明白她什么意思,“什、什么邬澔?”关他屁事啊!
渝辞诚恳道:“一般演员如果要潜心筹备角色,不是都由助理来帮衬吗?邬澔身为一个手里握着几个天王天后的大经纪人,居然愿意来照顾你,这一点确实值得敬佩。”
鞮红:“??????”这人脑回路怕不是被雷劈过!!
“我什么时候说邬澔要来了!!”
渝辞讶异,“你之前那些助理在交谈的时候我听到过,好像说她们都是临时的,往返于魔都和帝都两个区域以便照顾总部和分部的艺人,思前想后,在帝都又可以形影不离照顾你的,不就只剩下小嫒和邬澔了吗?眼下小嫒□□乏术,你说的不就是……邬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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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两个字渝辞的语气明显在鞮红逐渐冰冻的眼神中虚弱下来,求生本能促使她在这段话的末尾加了三个字,“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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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被鞮红赶出去了,望着那映照于楼层顶端的明亮灯海,渝辞依然不知道自己被赶出去的原因究竟为何。
不过定时定点辅导鞮红练习的人成了渝辞,跟个家庭教师似的,这段时间里,鞮红平时按照普通生活方式生活,一旦到了练习的时间,就会依着渝辞的要求,一点点去感受那些自己平日里根本离不开,却也从没有仔细观察过的事物。
渝辞看着那人被遮挡住眼睛后,更显形状优美的嘴唇,发出由衷的赞叹,“你蒙眼睛的样子真好看,下次有机会的话饰演一部这个形象的角色吧。”
鞮红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倔强的抬起下巴道:“那当然了,我什么样子都好看。”
渝辞点点头,“道理我都懂,但你为什么要梳一个发顶团团?使你看起来有点愚蠢。”
鞮红:“????”有事没有?有事没有!!
渝辞又道:“不过挺可爱的。”
鞮红一口气出也不是进也不是,最终还是别别扭扭“哼”了一声,“我说了,我什么样子都好看!!”
渝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弯起唇角,“怎么样,感觉了吗?”
鞮红一怔,这才发现原来没有视野的时候,就连对五官表情的控制都像是隔了一层纱,一开始还有惯性在,但是渐渐就朦胧了。但也只是一瞬之间。
“往前走,再去感受。”身后人的声音响起,彷如无形的一只手将她向那熟悉又陌生,未知神秘的世界推了过去。
蒙上双眼的感觉很神奇,当视觉受限后,司掌其他感觉的器官都变得更加敏|感,仿海洋生态鱼缸里的气泡在耳膜上炸开汇聚成万千细珠融汇于海葵群,又被藏匿珊瑚丛的小丑鱼摇摆着尾巴搅散。浴室墙壁上的枯枝梅花被摘掉本就干涸的花瓣,如纸屑擦过,只留下一点工艺合成的淡味。潘海利根的公爵夫人,如着盛装华裙的女郎在她蒙住眼睛的丝巾前蹁跹舞蹈,一束投入窗帘的柔光映射出无数水沫,绽开在她瞢闇的眸前,循着青涩玫瑰的味道深入幽丛,伸手仿佛还能触摸到那玫瑰瓣上遗落的晨露。
丝巾终究只是一层遮罩,并不能隔绝所有的光线,此时天光大亮,世界在她眼前朦朦胧胧地出现,转个头却又消失无形。扶着墙的手一点一点往前挪移,鞮红这才发现,原来自家的墙纸上竟然还凹着一些细小花纹,平时无暇顾及,这时却玩的有滋有味。一路沿循墙壁往前走,根据记忆顺利扶上阶梯扶手。
蒙了眼也不一定能无视恐高症的存在,鞮红万分小心的伸出一只脚,明明只是一条平日里走过无数遍的阶梯,此时却如悬崖峭壁,疾风八面来,吹得她摇摇欲坠,忐忑不已。她叹出口气,终于有些明白渝辞的用意。
以鞮红的咖位并不缺剧本,其中最不缺的就是玄幻仙侠类的剧本的。因为鞮红长相介于少女和成熟女性之间,所以这区间内的全部角色她都可以驾驭住——仅限于外表。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的扮相确实漂亮,造型从来不用头疼,造型师换成谁她都可以美出不一样的滋味,堪称最令人省心以及永不翻车的女明星。大概是上帝赐给你一样东西的同时也会取走一样东西,鞮红的造型是从来不愁,但是她的信念感极差,这就成了很多制片和导演的心病。按照咖位和造型来说,鞮红都是诸多玄幻仙侠文的首选,但是只要把她往绿幕前一放,就会逼得你认真思考签合同的时候到底是手快了一步,还是脑子里倒了泡沫。
这种场景出现一两次倒还好,偏偏玄幻仙侠文里几乎百分之八十都要在绿幕前度过,这个时候鞮红就会处在一个局部功能失联的情况,愁白导演头,恨不相逢未签时。
《子虚劫》虽然已经拍板决定要大量实景拍摄,但是也不能避免绿幕的存在,而且对于这种纯粹武侠题材来说,很多绝境无可避免,这种绝境里,打头名的就是悬崖峭壁,危墙楼顶,虽也有实景部分,但是真让人全部相关镜头都在危险系数如此之高的实景地带拍摄,别说演员了,制片都不敢冒这个险!
好吧子虚劫的制片就是鞮红……
那当然她更不可能让自己冒这个险!
很多技巧诀窍不是没有人分享过给她,但是对于鞮红来说,那些东西即便没有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也没法在她脑子里消化。没有办法用一些东西来参考,或是没有使用技巧方式的时候,可以采用亲身感受体验,来记住这种感觉。这也是诸多演员的必修课,所以大学里头开头几节课老师绝对会让学生先观察生活,体验生活,然后模仿动物人物练习之类。
但是亲身体验这种,也不可以把鞮红真拖到悬崖边上吹吹风挂挂树枝什么的,对此鞮红在看到子虚劫一些段落的时候不是没有愁过,以前她没有遇到渝辞,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一定要留名千古,所以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想要把戏演好,演真实的概念。但是现在她不一样了,摸摸脸上还蒙着眼睛的丝巾,转头茫然的寻了下渝辞的方向,心中暗暗给自己鼓气,这一次一定要在渝辞面前交出一份令彼此都满意的答卷。
本来还有点担心,结果渝辞这一出手,竟然就叫她瞬息在丝巾和日光编造出的朦胧幻影中见到山河吞吐,险岭叠嶂,气象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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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脚微微试探了下,玫瑰窗廊光影微移,悬挂天窗下的窗纱随风轻舞,微不可查的空气流动此时便如同在她身边刮起一阵飓风,堪堪偏了方向。
她两手紧紧抓住阶梯扶手,圆润光滑的触感此时是她唯一的依靠,重新确定好方向,先是脚尖触到了一点,紧张得两股战战的鞮红弓起脚背在刚才点到的位置周围飞速探了几探,终于稳稳落地。
平时大概一两秒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居然用了她几乎全部的毅力和耐力,丝巾覆住的额角已经微微泛潮,鞮红来不及顾及便又继续往下走去。
一步一步,如履薄冰,等到了最后一格,竟然已经出了一脑门子的汗。鞮红记得阶梯下面有一个置物架子,想把丝巾解了放一放自己修整一番,抬脚便向前走——
空的??!!!
这一走鞮红整个人都慌了神,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在瞬息之间,鞮红反应过来的当口已经一脚踏空,原来方才她站立的只是倒数第二节,下方实则还有一阶!
即便大脑反应过来也无法让她在须臾之间做到平衡!
意识到这些的同时鞮红早已经摘下丝巾,但早已来不及,一阵天旋地转她紧紧闭上眼睛——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接住她的是一个温软的怀抱。
茜红的丝巾从指间滑落,仿佛染上了玫瑰窗廊上的光影,明明暗暗跌落一处。
她抬头往上看去,是一双湛然如水的眸子,正紧张地望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到拍电影啦!!!玉玉都忍不了了!!!!
第87章
渝辞看着她刚才大步流星从倒数第二格阶梯上垮下来的时候心脏都要骤停了,低头看人安然无恙在怀,还眨巴了下眼睛,欲冲出口的斥责悉数咽回去,只憋出一句愚蠢至极的明知故问,“你没事吧?”
闻言,鞮红眨巴了下眼睛,没有答话。
渝辞:“……”
一把将人拖到沙发上放好,拿起茶几上的热水壶给她倒了杯压惊茶,“喝水。”
鞮红伸手接过,闷头喝着,整个人看上去懵了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摔傻乎了。
渝辞见她不说话,把水喝完了就抱着杯子呆坐,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样子,准备好的说辞也无从出口,只得道:“今天的练习就先到这里吧,以后蒙着眼睛就不要走楼梯了,就算要走也必须一点一点挪着走。”
鞮红抱着杯子用手指轻轻摩挲杯沿,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一个说话一个点头,僵持半晌,练习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渝辞便一个人去了帝都燕城舞剧团练习一直没有琢磨透的身韵,离开前让鞮红接着练习鹰的眼神以及剑舞,最好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偌大的复式里只留下鞮红一人。
她依然保持着捏着杯子的姿势,后来新续上的热水已经转凉,她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日影微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个沙发上捧着杯子的声音终于一点一点蜷了起来,一手抱着杯子,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摁在了心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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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一切如常,仿佛之前那次略带异样的练习后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渝辞没有喜欢刨根问底的习惯,所以鞮红不说她也就没有再问什么。
后续练习鞮红都很配合,渝辞也有给她布置一些表演系的学生会做的作业,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头学起那肯定是来不及的,况且鞮红也并不需要从头开始,但既然足以抱十几次佛脚的时长不拿来填补填补根基说什么也有些浪费。后来渝辞也有问起她剑舞练得怎么样,鞮红给出了令人放心的答复,渝辞便也没有什么检查的意思,她从这几日鞮红努力完成她布置作业的情况来看,鞮红这次确实是想把角色演好。
看着鞮红一遍遍在她面前呈交昨夜练习好的眼神,看她的眼神从迷茫无定,渐转为有形,再至甫睁开眼,便若有飞刀射出,入眼的都是猎物而非生人,渝辞心下涌起一股不明的情绪波动,她琢磨着概括一下,这种感觉大概就叫做吾家有女初长成吧。
约莫一个月后,鞮红突然提出要让渝辞去她家里住一段时间。
“这里不就是你家吗?”渝辞发出疑问。
鞮红微微一惊,“你居然不疑惑我为什么邀请你来我家住一段时间,而是疑惑我家在哪?”
渝辞从善如流,“你为什么邀请我去你家住一段时间?”
对于这种拨一下动一下的问答,鞮红一点都没有把它持续下去的心情。“所以你来不来?”
渝辞不假思索道:“非常荣幸。”
鞮红的本宅位于帝都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那是她父亲哥哥的住所,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藏着她从幼时到成熟所有情绪和回忆。渝辞大抵后来也想明白了,在这个圈子里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包揽资源如鱼得水,要么就是金主真爱,要么就是原生家庭背景强大,鞮红就是属于后者。
能够在帝都混成这样,虽说不上一手遮天呼风唤雨,但也是在某一领域独领一方的家族了。鞮红这一处住宅虽然十分昂贵,但是必然有一处家族居住的,天价难买的本宅。
鞮红完全没有料到她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倒是自己反应不及,“诶?你答应的这么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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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坦言,“你既然邀请了,那我的入住定然不会打扰到你的家人,那么去朋友家小住几天,我又为什么不同意呢?”
她如此坦荡,倒叫鞮红有些赧然。其实说实话,鞮红自己早已经心乱成麻。这些日子的相处,虽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也没有刻意营造过爱美环境,但是鞮红就是觉得自己和渝辞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等到了察觉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更可怕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鱼玄机》已经杀青快三个月了,这段时间她们彼此都做了很多事情,她跑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通告,渝辞则是完成了一个和本人完全不符的角色,明明已经分开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可是当日因入戏深种在心底的根芽,即便用千顷黄土厚压压地埋上一层,经秋雨一浇,清风一拂,竟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再次破土而出,锐不可当!
本来早就抛诸脑后的,她也迟迟未曾发现,可偏偏那日她蒙着眼睛从阶梯上摔落,那人拥她入怀,玫瑰窗廊上曦光泄入遍洒一地秋黄,茜红丝巾飘旋落下带起微风在她心头擂出重重一响。
从前还能说服自己是因为入戏,眼下总不可能再告诉自己这是还没出戏的表现吧。
避无可避,有什么东西明明存在那里却朦胧似罩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鞮红从未有过什么心动的经验,这份陌生的礼物来的太突然,太猛烈,仿佛一坛刚酿出的美酒因主人没有准备好再次埋入地面,经年后有人登堂入室掘地三尺将她深埋于地的美酒再度挖出,这时早已酒香凛冽陋巷难掩满城皆惊!叫她如何辨明,如何自处?!
她只能避开那人望过来的眸子,不用看都知道那眸光清凌凌的,彷如一面一尘不染的明镜,立在她面前叫她无所遁形。
“不、不错,那本小姐就带你好好逛逛~”
巨大的院门从中打开,车辆行径专门的入库通道驶入车库。声控灯应时亮起,渝辞往车窗外头看去,说心底丝毫没有波澜那是不可能的,这声控灯一亮就是半个操场大笑,整整齐齐占了二分之一的豪车,另外一部分想必都是送去保养还未归还,而目前剩下的这些也只不过是占据了声控灯亮灯的区域!人在其中还真不知道灯未亮的部分是多大范围。
当然鞮红也没有和渝辞说自家停车场到底有多大面积这种低俗兴趣,领着渝辞上了电梯东拐西拐就进入一道花廊,顶棚做了玻璃擎雨盖,上面用藤条编出各式各样的形状缀满鲜花绿植。走到这鞮红本来下意识就要去拉身边人的手,结果看到那些花藤心头猝然一凛。
花架下手牵手走到尽头,那什么既视感也太强了吧!
渝辞哪里知道鞮红现下心里头那些弯弯绕绕,跟着她走了一段,心想应该已经经过大门进入了本宅,可是这宅子说实话,周围都是楼房,竟也不知道主宅是哪一座。渝辞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出身,和鞮红这种富庶程度相比,简直是一在平地一在天,但是行走在这样豪华的住宅区中,欣赏有之,却没有自愧不如或是嫉妒|躁|动之类的情绪。
七年浮沉,自身经历加上身边一些人的喜怒悲欢,早就让她明白了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虽然还没有到而立之年,但她这些年所思所感远远要比同龄人来的深刻的多,家人平安,身体健康,有梦可追,光这三样就抵得过世间万种风光。
正在渝辞边欣赏美景边思索着鞮红住在哪座宅子的时候,鞮红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子虚劫》里面,冥昭和岐飞鸾是不是有骑马的戏呀?”
听到这话渝辞噗嗤就笑了,“你不是也有剧本,怎么来问我?”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住了,此时此景,倒还真有点像以前还在读大学时,下了课去食堂,手里拖着行李箱,秋日暖阳洒在身上绒绒一层,话语间还谈着下一节表演课要准备的作业。
竟也像是,做了一朝同窗。
欢笑片刻,鞮红说道:“我家靠近后山那边有一处马场,你要是想骑马就找这里一位叫德叔叔的人,他会帮你安排的。”
渝辞闻言有些欣喜,她不想占人便宜,但是如果鞮红家中有马场倒还真是意外之喜,方便不少,诚实道:“非常感谢,我正好也在寻找马场,不过我不会骑马,想找位老师教我。你刚才口中的德叔叔他愿意教人吗?我可以支付学费的。”
这话倒真的不是什么假装客气,这样的举动在他人看来可能有点显得生分,但是在渝辞看来,暂住在朋友家可以,但是如果要学习技术方面的东西,还是要一分一厘算清楚些,因为她想和身边的人做很久很久的朋友,不想在这种方面占她一点便宜。
“这还不简单,我教你啊。”鞮红想也不想就笑语出口。
但是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怎么明明想好的计划却变成了这样,左思右想只得带着歉意改口道:“啊不了,渝辞啊,是这样。我、我会和德叔叔说的,你不用和我客气,骑马没那么难。”
渝辞本来听她说亲自叫自己,还有些不知名的欣喜,但听完她后一句,眼中露出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啊?这样吗……”
本打算说这段时间自己可能要离开一下的鞮红,话到嘴边被这眼神看得一瓢,脱口而出,“那那那那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德叔哪有我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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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拉一发广告,新文《朕要给你赐婚》求预收啊!!!!真的很有趣的君臣文!!我敢保证是全网站最神|经|病|的君臣(!我在说什么……)
第88章
鞮红虽然说她会教渝辞骑马,但是当天下午一个电话就把她从飘飘然的云端拉回地面。
“我明天就要出远门了,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得去做。”鞮红捏着手机如是道。渝辞正陪她走在去往客房的路上,听了这话心中不免生出些疑惑。
“这么要紧吗?是你的经纪人?”
“不是。”鞮红不想在渝辞面前撒谎,但是这件事情本来也没多少人知道,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她琢磨着道:“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抽出点时间去做。”
之前鱼玄机拍摄安排的太紧,后面又是一大串补偿性质的通告压得她连喘口气都难,更何况去例行每个月都要完成的事情,眼下三个月准备期固然也很重要,但是对于鞮红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机会了。所以这次不论如何也要去一趟。
渝辞见她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便没有追问,只是笑道:“有人陪你去吗?路上要小心啊。”
鞮红看着渝辞的笑容,心神微漾,眸光闪烁,“不好意思啊。”
“怎么说这个?”渝辞问道。
鞮红停下步子,渝辞也跟着停下,只见鞮红抿着唇一脸歉然,“我是真心实意想请你来我家住一段时间的,这件事情其实本来也在我这段时间安排范围内,只是没想到有突发情况……我觉得蛮不好意思的,毕竟你第一次过来,我却不能陪你待一个晚上。”
她当然是不好意思的,哪里有请人来家里做客,主人不能奉陪,叫客人孤零零在家里晃荡的。而且这还是本宅,除了自己以外还有父亲哥哥可能会出现,家里还有一群受聘与此的服务人员,这叫渝辞怎么在这里待啊。要是换做其他人这样,自己铁定觉得这是在赶客啊!
本来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打算好了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做事,想着渝辞一个人在帝都待着,虽然她也在这里摸爬滚打七年有余,生活上工作上哪里还需要自己照应,但是人一旦对他人上了心,就像方方面面都照顾到,至少在自己还未确定心意之前,先依着自己所愿的方向去做,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后悔。
而且子虚劫里还有骑马要求,自己家里就养着很多好马,也省的渝辞再去外面找。只是哪里晓得事情来得这么突然。
所幸渝辞并没有因为这个事情不高兴,在生活方面她向来随遇而安,鞮红请她过来住她当然是乐意的,朋友之间你来我往实数正常,鞮红这里富丽华贵,她自己在姑苏的家也还算典雅大方,回头也请鞮红过来一尽地主之谊。鞮红临时有事要出远门也没有关系,左右下一部戏也有了,这段时间不用跑组,安安心心准备新剧角色就可以,那么住在哪待在哪都成了不重要的事情。
心境安定下来,身遭环境再怎么变化都不会搅出一丝波澜。渝辞看着鞮红像欠她八百万似的模样,轻笑着安抚道:“当然要先忙最重要的事情,你别多想我没有关系的,可以住在环境这么好的地方,是很开心的事了。”
言落她顿了顿,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不过你需要告诉我住在这里需要注意的地方,这里这么大,应该还有你家人居住吧,我会不会打扰到你的家人?”
“不会不会。”鞮红连连摆手,“这段时间我爸和我哥去国外谈事情了,他们要是在的话我哪里敢带朋友过来呀哈哈。”干笑两声,看着渝辞面容含笑的模样,愧疚之情散去大半,心里还是有点紧巴巴,她想了想一把抄过渝辞的行李箱,迈开长腿就往前面跑去。
渝辞猝不及防被抢走箱子,又不知道这人突然什么情况,只得无奈叹笑一声,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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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把渝辞带到了一栋靠近花园东南角方位的双层小楼院门前,这栋小楼的院子是独立的,院子里面种了几棵桂花树,这个时节正好金桂飘香,应景的很。放眼看去这一院一宅,若不是和周围景致融合的过于完美,简直就像是普通小区里独门独栋的别墅一般。渝辞意识到,这可能是鞮红家的客房了。
果然鞮红推开院门,把她的行李往那双层小楼大门前一放,“这里是秋天的时候我家客人住的地方,渝辞你这段时间就住这里吧。”
“秋天客人住的地方?”渝辞设想了一下,那是不是还有春天夏天冬天客人住的地方?
鞮红一边帮她把行李箱往打开的大门里头拖,一边道:“对啊,大致楼房长得都差不多啦,就是种的树不一样,春天就桃花啦,夏天会有荷花池,冬天那套里面种了很多很多梅花树,你要是冬天过来就最棒啦。这都是我母亲以前设计的,确保每次有客人来都可以赏到漂亮的景色。”
渝辞被这种用心程度惊到了,无比同意的点了点头,“令堂真的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啊。”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母亲,鞮红一双漂亮的眼睛眯成弯弯月牙,扬起她骄傲的小下巴,“那当然了,我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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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把渝辞的行李箱往客厅中间一放拍了拍手,环顾四周,就打开扫地机器人,自己去把落地窗的窗帘拉开,让下午灿烈的阳光照进来,一边同身后的渝辞道:“你自己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吧~我帮你去弄点下午茶点心,第一次请你来我家做客,哪怕只能暂时先陪你一个下午也得好好款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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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抿唇笑着答谢,她望着那个跑出院门的背影,只觉得和鞮红这人待得越久,就越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鲜活的生命力,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鞮红很快就取来了下午茶和点心,她们坐在落地窗前无话不谈,日头渐渐西沉,在聊得浑然忘我的两人身上投下一片金红的夕辉,暖金似的披在她们身上。
第二天渝辞醒来之后就收到鞮红几个小时前发的微信,说人已经在路上了,并且嘱咐了渝辞一些需要记得的事项,不用太拘束,让她在家中玩的开心。
渝辞坐起身,看着这长达两米的公主床,一时之间竟也有种做梦似的感觉。鞮红家客房里没有什么人工化合的味道,有的只有半开窗户外,丝丝缕缕飘来的桂花清香。客房里的生活用具应有尽有,加上渝辞本身就带来的东西,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高效率熟悉完毕,渝辞拿出眉笔眉粉随意扫了扫眉毛,就没有再在脸上做什么多余的修饰了。
吃完女佣送到门口的早餐,渝辞打开手机看昨天鞮红第一时间往她手机里发的图片。
鞮红在微信里给了她一张家里的地图,比旅游景点的还要精细,除了标明错综复杂的路线和每栋建筑物的名称之外,还要各种颜色的标识。红色表示不能去的地方,蓝色表示可以去的地方,绿色表示一定要去的地方,渝辞看着这花花绿绿的标识只觉可爱的紧,明明人没有在她身边,却觉得好像是那人在一步步领着她看,领着她玩似的。按照路线来到马场,渝辞回头望了望来路,只觉得身子比爬了座山还累。
微信里适时传来消息。
鞮红:【从你住的地方到马场有很长一段路,你先绕到我标记的B地点去拿一辆小电瓶车。】渝辞一阵哭笑不得,打字回复:【我都已经走到了。】鞮红像是很惊讶:【这才六点半吧,你这么早起来啊?】渝辞立刻回复:【你不是四点就出门了,这么早早饭吃了吗?】鞮红:【吃啦,我这边路程久,早点出发比较好。哎呀你管我干嘛,先管管你自己吧。我已经和德叔叔说过了,今天先帮你挑马,然后带着你跑两圈先。至于正式教嘛,还得由我亲自来~到时候也让你管我叫一声老师。】隔着屏幕仿佛都能看到对方扬起的笑脸,渝辞莞尔:【好,那你注意安全。】信息刚发出,渝辞就听见旁边一间库房的门打开,一个身穿皮夹克,下套一双长靴的男人手里拿着长绳样子的工具朝她远远打了一声招呼。
鞮红家的马场非常辽阔,渝辞以前去内蒙古拍过草原上的戏,只是那时候她并没有尝试过策马奔腾,穿着戏服坐在蒙古包外,只觉得一碧万顷,广袤无垠连至天边,壮丽的不似人间。眼下看着鞮红家的马场,虽然没有在草原上看来壮阔,却也感受到了相似的心情。
德叔叔领着她进去挑马,渝辞对马没有研究,德叔叔就一边给她介绍品种,一边给她牵了一匹雪白的骏马过来。
渝辞并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马,却也能感觉到这匹马在德叔叔手里格外乖顺温柔。她点头道谢,余光却瞥见角落里一匹枣红色,看起来明显上了年纪的马。
“德叔叔,这匹马好像和这里的马有些区别?”
不仅整体小了一圈,眼神也已经不怎么清明了。德叔叔不用看也知道她说的是哪匹,一边往挑选出来的白马上固定鞍子,一边答道:“这匹是小姐前两年从旅游景点买来的。”
“旅游景点?”渝辞观察德叔叔动作,此时被这个回答吸去了注意力。
第89章
德叔叔把渝辞领到白马左前方,马是很敏感的动物,如果人在它们视野范围之外发出动静,会极大的激发它们的自卫心理,容易受到伤害。名种血统的马更甚,所以尽量要待在它们看得见得地方相对安全。
德叔叔本来是打算同渝辞讲一下这些的,但是想了想还是交给小姐自己来讲吧。于是只是回答了渝辞刚才提出的问题,“那匹老马是小姐以前拍戏的时候剧组里用的,据说非常有灵气,我是没有看过,但听小姐说那个剧的评论底下都说马的演技比小姐还好。”
像是想到什么,德叔叔笑着摇了摇头,“后来那个剧组用完马匹之后就还了回去,小姐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在几年后的某一天,小姐在一个旅游景点又看见了那匹马。”
“鞮红认得这匹马?”渝辞好奇。
德叔叔道:“那匹马在剧中就是小姐的坐骑,小姐喜欢骑马,那匹马又有灵性,和小姐颇有缘分。后来拍戏的过程中有一场火戏,那匹马屁股上不小心被烫到一块,所以留下了印记。小姐当时非常担心,还从咱们场里调了兽医去医治,马是没什么事,就是屁股上留了个去不掉的疤。”
“小姐就是依着这个疤痕,认出了这匹马。”
渝辞闻言,转头又去看了一眼那匹枣红马,那匹马乖乖的吃着饲料,嘴巴一嚼一嚼,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屁股,但是能感觉到她周身笼罩着一层宁静感,渝辞眨眨眼睛一瞬恍惚,她确实能从这匹马身上,感觉到一种曾经遭逢乱世现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匹马为什么会出现在旅游景点?”渝辞虽然待过有借马的剧组,但是那些剧组基本上都是因地制宜借马,用完之后自然而然也就还回去了,确实不知道这类马居然还会有这么多曲曲折折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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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叔叔也是叹了口气,他是爱马之人,说到这眼神中也流露出丝许怅然,“谁知道呢,它不是什么名种马,戏拍完也就没价值了。我对这类行当里的事情从来不怎么了解,隔行如隔山,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总之小姐后来发现这匹马的时候,它已经瘦骨嶙峋,在旅游景点被当做挣钱工具了。”
渝辞沉默,又看了那匹马一眼,心中百味杂陈。旅游景点的动物运气好点可以只做观赏,尚无法逃避每日接连不断的闪光灯,游客在一天,景点开放一天就没有他们的休息日。而一匹已经瘦骨嶙峋的马,这样的功能型动物放在旅游景点,是那种名胜大景点,相对规范的或许还会考虑一下动物的状态,毕竟要图个长久。但是普通景点,压榨都压榨不过来,哪里还会估计它们是否生病,是否健康。
“如果不是小姐,真是不知道这匹马将来还能活几天了。”德叔叔说完把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出来的一套行头递给渝辞,“要骑马的话这些东西可少不了,去更衣室换一套吧,你今天一定会想赖在马背上不下来的。”
渝辞笑着接过,离开前再一次转头看了那匹马一眼,那马儿也似有所感看过来,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宁淡安然,还透着一丝丝的好奇,渝辞抬手对它打了个招呼,笑意在唇角漾开。金秋的阳光从玻璃天窗外涌入,将那些草料都镀上了一层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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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德叔叔差不多和渝辞说了些基础的东西扶她上马,自己在前面拉着,带渝辞迎风玩了半日。等到了吃中饭的时候,渝辞别过德叔叔就要跟着来马场寻人的女佣去用中饭。
德叔叔一边收拾渝辞换下的行头一边笑着同她作别,“下一次就让小姐来教你吧,她的马术从小就是我教的,摔不着你。”
渝辞笑着谢过他今天的照顾,就跟着女佣走了。
行在路上,两边金桂飘香,有花匠搭着三角梯,不知在桂花枝叶间做些什么。两旁道路翠绿中的夹杂着金黄,渝辞不禁想到上回鞮红说的下一个中秋节去她家过,眼看这一路蟾宫美景,依稀可以想象到在这样的地方赏月是何等惬意享受的事情。将这么大的家宅布置得如此韵致,一定花费不少心思。
这么想着,渝辞不禁又想到了刚才马场里头那匹枣红马,她突然想起更久远的一件事,还记得拍摄鱼玄机的时候带鞮红在瑶县里头走,在鞮红手机里看到过一些转发寻找宠物的启示,鞮红这个人……或许不仅仅只对她一个人古道热肠。
但是也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又可以任性到让整个剧组等她一人。渝辞不觉摇头,还真是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了。
思及此她突然转头望向引路的女佣,这个女佣入住那天晚上由鞮红带着认过,是个很好相处的女人,保养得当的面容看不出真实年纪,只是亲和力极强,就仿佛是从小到大生活在隔壁的邻居姐姐,虽然不至于无话不谈,但是站在一起总能让人想心情放松的聊上几句,“你知道鞮红这次是去哪里了吗?”
女佣笑起来,靥上有两个浅浅梨涡,看着非常舒服,“如果连渝辞小姐都不知道的事情,那我们就更加不会知道了。小姐的行程一般都只交代给庞伯的。”
庞伯自然就是载过渝辞,被鞮红称呼为阿伯的老人。
渝辞点点头,见女佣这样回答,便也知道鞮红这事是连自己也不想告诉了。罢了,朋友之间虽然要坦诚相待,但也得尊重彼此隐私,渝辞对窥探他人秘密没有什么兴趣,对女佣报以一笑,也没有接着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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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鞮红家里的日子过得还是非常舒心的,按理说渝辞虽然对住在朋友家这种事觉得很自然,心中也有了还礼的方案,但整整一周住下来她居然也没有升起太多不好意思的想法,这点倒让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鞮红家的佣人们都深谙心理学,处理得让渝辞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还是因为她这处客房确实不怎么有人来打扰,不去马场的时候渝辞也不乱走,确实不怎么能感觉到自己是在“侵略”他人领地。
渝辞是很想逛一逛鞮红房间的,毕竟好奇心人人有之,尤其是这么个内娱圈当红炸子鸡从小生长的房间,虽然那个房间在地图上的标识是蓝色,也就是意味着没有明确不让她进入的意思,但是渝辞还是一次也没有去过,不仅如此,其他地方渝辞也没有乱逛,鞮红家很大,主人都不在,佣人们也是各司其职,并没有因为渝辞的到来而打乱了什么秩序。
一个星期加上之前一个半月的用功,已经足够让渝辞把冥昭这个角色琢磨透,就在她对着镜子设计完最后一个小细节的时候,鞮红发来了一条微信。
鞮红:【景珍说让我们这两天调整好状态,后天拍摄定妆照。】渝辞放下剧本,看着手机里那条信息忽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第三天开始鞮红就不怎么发信息过来了,自己发出去的信息就如同石沉大海,要不是鞮红家一直没有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她都要以为鞮红是不是失联了。
眼下突然发来的信息加上这信息内容,足以打破渝辞这段避世般的日子构造起的宁静。定妆照,渝辞捏紧了拳头,从业七年,拍摄定妆照的次数寥寥无几,要么是一些简单的剧照就当做了定妆照,要么她的角色还没有什么资格可以拍摄定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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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是颤抖着回了一条,自己也不知道发了什么,接着就坐在身后的浴缸边上发起呆,直到鞮红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鞮红:【状态什么的不用理她,你好不容易来我家玩,还没尝够我家厨师的手艺,怎么能控制饮食嘛。我家厨师当年可是各种求什么方法都使尽了才请过来的。】渝辞笑着摇了摇头,手指点击屏幕回复道:【确实很不错~】鞮红回了一个骄傲昂头的表情,渝辞看着那表情都能想到每次鞮红扬起她骄傲的小下巴的模样,不禁再次失笑。
渝辞:【只是如果状态不好的话,定妆照怎么办呢?】鞮红:【叫她P。】“噗嗤。”果然是符合她性格的回答。
渝辞当然不可能真的让修图师P,自己这两天还是注意了一下饮食和运动的搭配,三天时间很快就到,渝辞被鞮红安排的司机送到定妆照拍摄场地。推开门是一间巨大的化妆间,明亮的灯光,豪华的布置让渝辞怀疑自己是进入了什么高级定制的场所。
打扮时尚的女子撩开薄藤紫的刘海,朝着渝辞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负责子虚劫三位主角的造型师安娜。”
渝辞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二人正在寒暄,景珍一撩帘子从后面空间走出来。
“别在那浪费时间了,冥昭的部分可以先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因为今天更新太急了,不小心把新章节发到《朕要给你赐婚》那里去了,预收全废。麻烦小天使们【重新收藏一下这个链接/onebook.php?novelid=4807106】万分感谢!!!!!!o(╥﹏╥)o预收破100的话,《暴躁热搜》连续一周更新10000字。鞠躬!麻烦小天使们了!!预收真的对玉玉非常重要。
问:一年内被赐婚三次是什么感受?
答:谢邀,刚下战场,赏还没领就被赐了个婚。前两年新皇刚登基,开阡陌、重农桑、奖军功,还以为遇到了盛世明君。现在吧……
呵,
腌臜泼才。【来自匿名用户】
问:如何看待昆仑裳将军是个克夫命,赐一家灭一族的传言?
答:真的吗?我不信。【来自至尊用户:九霞倾】文案二:昆仑裳每次走出家门,不是在去战场的路上就是在逃避赐婚圣旨的路上,她就没有见过九霞倾这么无赖的人。
雷霆雨露,都是赐婚。
赐婚对象?是人就行。
就连死里逃生,都要撑着最后一口气,趴在她耳边说:你救了朕,朕要给你赐婚!
昆仑裳:大可不必!
乾坤有序家国定,君臣相安天下宁。
一个将军与女皇之间,穿行于乱世,在彼此底线边缘大鹏展翅的故事。
九霞倾:余思过往种种,如雾中行路,瞢闇无明,整二十六年。
感皇图一梦,千古空名,惟卿雅意,解我伶俜。
【预收中】快开坑啦!希望大家支持玉玉!!感谢在2020-05-0323:55:10~2020-05-0500: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2个;稚气小伊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从今若许闲乘月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安娜和她的团队动作非常快,渝辞没等来从前那样丢给她让她自己穿的戏服,就被一群人连拖带拽请进了更衣室。
安娜手上卷着针线,助理们给渝辞套上一件,她就拿针线在两襟交合处缝上一道,一边调整位置一边穿衣。渝辞基本还没看清自己穿了什么就被推着去到穿衣镜前,安娜和景珍立在旁边交谈,渝辞这才有功夫细细打量自己的穿着。
冥昭的戏服基本上和想象中出入不大,甚至和她之前试戏时候穿的不谋而合。棉麻的料子,做旧的衣袍,通身都是白色,但是那白色又不是纯洁无瑕的雪白,而是带着些泛黄的,米色调的茶白。这种颜色和料子很难做出现下最流行的“飘渺仙气”,但两臂处曳地的广袖,却凭空添上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
“外套到底加不加?”安娜和景珍针对外披的问题产生分歧。
按理说,加上外套更突然冥昭的气质,江海长天连结处,一人一扁舟茕茕孑立,江风灌入广袖翩飞,如果加上外袍,就很有一种慵懒的感觉,更符合生无可恋,对什么都是一分冷眼,三分倦气的冥昭。但是渝辞腰身十分纤细,如果去掉外袍穿着也非常好看。虽然整体形象看起来会精神一点,但是有紧有松的造型更符合江湖题材的审美。
这个问题渝辞倒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镜子前,任由造型助理们根据安娜的要求,拿一把卷尺和针线在她身上量量改改。这种感觉太新奇,眼花缭乱,胸腔内久违的悸动,烫的她几欲滚下泪来。
从前拍定妆照,那就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拍定妆照而已,有些可能会在正式拍摄中修改,差不多就是给她两三件衣服,统一弄个头发,连假睫毛贴的都不如她自己弄。今天只是才穿了一套衣服,换作之前,她早就已经拍摄结束,要么就是抱着手机等在一边,等到最后一个草草完事,连自己看一眼照片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次有人会根据她的身材气质修改造型,抓着一点衣服上的小细节商讨半天。
造型助理拉着渝辞的手将整条手臂展平,那卷尺量着在上头做标记,生怕让她不舒服,一边皱眉算着数,一边轻声细语一遍又一遍地说:“老师马上好了,手臂酸我帮你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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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渝辞觉得自己好没出息,鼻子酸酸涨涨,她想就地大哭一场。
那边景珍以手支颔天人交战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先弄发型吧。”
安娜差点翻了个白眼,得,这是又要纠结的节奏。但是景珍都发话了,她当然是配合。一边而言电影的编剧是没有这么大权力来左右造型方面的问题,但谁让这个编剧是景珍呢?又谁让这个电影的制片人是鞮红呢?拉开椅子就把渝辞摁上面,吹吹捣捣开始折腾发型。
“时间有点久,无聊的话可以玩会手机。”安娜大概是看渝辞没有拿手机,一双眼睛就跟着镜子里自己手上的梳子跑,出声提醒一句。
“哦没有关系,我现在也不想玩手机。”渝辞回答。
安娜见她执意如此,也没有什么想说的,反正别打扰她弄头发就行。几个造型助理围在一旁看着,小声交谈着什么。
渝辞定定地坐在位置上,面上无波无澜,其实内心已经洪浪决堤,翻江倒海。一双手无意识搅在一起,呼吸都很没出息的急促起来,等发现的时候哂然一笑,还真是试戏都没这么紧张过。
是的她承认她在紧张,那纤长的造型梳尾端每在她发间划过一记,就能引得她心尖猛颤一阵。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刚踏上这条路不久的每一个梦境中,镶在镜子周圈的化妆灯投射出温柔明亮的光层将她笼罩,造型师温热的手在她发间动作,长发垂落,华服在身,她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轻了许多,生怕动静太大,惊碎这一场脆弱却生发于心底最深处的渴望,睁开眼陪着她的只有一地冷霜。
“催催催!手机都被你打爆了,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一道明亮悦耳的声音照亮梦境与现实的边际,渝辞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睡着在化妆台前。她慌张惊错的抬起头,吓得正在她发尾编发结的安娜一个激灵,“你、做噩梦了啊?”
渝辞一颗抖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回实处,不是梦,是真的。
江湖剑气荡寒秋,她是书中人。
“啪”的一声巨响,来人把行李箱往场中间一扔,果然听到景珍忍无可忍的怒吼,“你还知道回来啊,几点做造型我给你发的信息被你吞了吗!”
来人不甘示弱,“请的造型团队就一波,我再晚半天来也赶得上!要不要和你赌一赌冥昭造型什么时候做完?”
景珍怒极反笑,“这么说你还算积极早到了?”
来人哈哈一笑,“有没有很感动?今天你请客。”
景珍大怒:“去你妹的!”
渝辞这边听着她们二人斗嘴,唇角微微上翘,房间门一开,那清亮明媚的声音就响到耳边。
“头发这么简单啊?”
渝辞仰头含笑,“来了?”
鞮红大步流星走过来,毫不客气在小助理准备的懒人沙发上坐下,拖着腮帮子看渝辞做造型。安静如鸡的造型室终于被打破,看着安娜手上翻飞不停,鞮红时不时就开始她的高谈阔论。
“我觉得这个发结有点像之前《汉宫秋月》里面那些妃子的发结耶,江湖人要不要弄得不一样一点?”
“她这个衣服就这么素啊?”
“妆还没画吗?呐呐呐你这个催命判官,你找的化妆师都还没到你就冲我发火,你的良心不会疼的吗?”
渝辞被她逗乐了,偏又在做造型没法站起来对她做什么,想把她赶出去让她消停会,却又很怀念有她在身边仰着下巴发出不满声音的模样,只得叹笑,“你安静些吧,造型老师都要被你烦到了。”
造型老师手一抖,心道:不敢不敢,嫌弃内娱圈顶流炸子鸡烦,咱们还没走到那个位置。
鞮红被她这么一怼,却并没有不高兴,还十分受用的样子,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活像只等待主人挠下巴的布偶猫,“你嫌我烦,那我不说话了,一会你求我我也不说了。”
造型老师手又一抖,这回手里的梳子也跟着抖了抖,心道:总听业内的朋友说这个鞮红特别难伺候,仗着自己家世地位牛逼,又有帝煌金牌经纪人保着,向来无所畏惧,见谁怼谁,尤其爱怼同行。这个渝辞……也算是她同行吧?这鞮红咋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早听闻鞮红只对她的粉丝朋友温柔,难不成这个演员还是她的粉丝??
胡思乱想一通,发型做好了。
安娜让渝辞站起来转一圈看看,渝辞起身照做。景珍这时候拿着一套衣服进来,见了渝辞做好造型的模样还没有开口说什么,那边鞮红又跳起来叽叽喳喳,“好看好看,太适合冥昭了!”
景珍扶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这人格外聒噪。
渝辞笑道:“是造型老师手艺好。”
鞮红微不可查的“哼”了声,并没有对她这句话发表什么意见的打算。
造型老师整个人一抖,跑到更衣室匿了。
不得不说,渝辞这张脸这身材终于有了一个适合她的角色造型。其实之前鱼玄机剧组在造型上也很用心,要是再往前追溯还有个《石崇传》里的绿珠,但是那些角色,都是把渝辞塑造为这个角色,而不是贴合渝辞本人的长相气质配合角色特质设定造型。裴锦娘明艳大气,但是过于饰以环佩珠翠的造型显得累赘繁琐,多以玫瑰红、秋香黄、海棠红这类颜色搭配出的服装配上渝辞本身就很凸出的长相会太过浓墨重彩,观众看着怎么样不知道但本人早就心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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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珠重在体现少女的稚嫩和身为家姬的风情,渝辞好好一张脸被强硬减龄,俗不可耐的刘海和为了贴合角色名字,硬加上的翠绿珍珠发饰和荧光绿抹胸古装……造型师的用心百分百巧妙避过应该下功夫的点,全砸在了边角上,要不是还有渝辞那股子仙气儿撑着,硬生生用演技和那张脸拼杀出几分哀愁感,这才临门一脚把绿珠踹出了雷剧造型排行榜。
渝辞是难得一见的凤眸,都说凤眸妖娆多情,她的凤眸却偏偏冷若寒潭,但是再冷,也是艳的。配上纤巧的鼻子,含朱丹似的唇,弧度正好的鹅脸蛋,构成一张不可多得的冷艳型样貌。加上渝辞本身的气质,她的造型最适合化繁为简。
冥昭的造型是极简的,身上半点装饰也无,就连发型都只是在接近发尾处编了个精巧的发结,长垂的墨发在背后落下一个蓬松的弧度最后尽束于发结之中,下面又拖出长长一道,垂至地面微微盘着。两鬓留着些未束的发丝,不知哪个小助理搬来了鼓风机,长风乍起,那发丝忽的碎风扬起,同袍袖翻飞在一处。
鞮红不再说话,一眨不眨地看着,像是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老婆好看吗?
第91章
安娜拿起化妆台上的梳子,在渝辞两侧发间多挑出了些发丝,这样正面看上去像是自由披着,换个角度便能窥得玄机。
云层渐散,晓日初升,窗外天际铺陈着万里朝霞,如锦缎长河望不到尽头。她就站在那里,云天为帔,山河作裳,一点孤意荡眉梢。
景珍走过去,露出她今日来这儿的第一个笑容,“别来无恙,冥昭。”
被换作冥昭的女子微一侧首,自江风怒号中转过身来,悠然一笑,万顷江涛在她身后掀天而起,又接踵落下荡碎无边水沫。
景珍难得激动得不行,“好好好快去拍照片吧。”
安娜笑着提醒,“还没上妆呢。”
“对对对,化妆老师到了吗?”
“已经到了,在门外等着了。”
“那快叫进来化!”
化妆团队提着几个大箱子进来,景珍安排好助理清点人头准备饭菜饮品,又拿来一叠厚厚的资料催促道:“鞮红快去做造型。”
“……”
“鞮红?”
等半天没有回音,景珍手忙脚乱间抽空扭头看了一眼,发现鞮红居然还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紧紧锁在化妆台前坐着的那人身上。
“鞮红??”
“……”景珍面无表情,“看你老婆呢?”
“啊?!!”鞮红一蹦三尺高,心脏被电麻了下似的,意识到整个化妆间投来的目光,一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呢!!”
“可算回魂儿了。”景珍翻了个白眼把人一拽就往另一处化妆台走去,按着肩膀在椅子上固定好,“岐飞鸾造型按照最后选出来的三个版本一个一个试吧。”安娜走过来一边处理鞮红的头发一边同景珍讨论。
整个化妆间因为化妆师的到来以及两位女主角到齐的缘故,倏然热闹起来,他们本就是经常在一起合作的团队,彼此之间很熟悉,交谈欢笑声不绝于耳,鞮红却充耳不闻。
她呆呆坐在椅子上,木然望着镜中景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来,景珍是和她开了个玩笑。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那根神经却依然没有松弛。她缓缓按上心口的位置,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奇怪的是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现它的转变过程,就那么猝不及防,突然之间,让她无所适从,无计可施。
也或许层有迹可循,但是就仿佛原本明镜似的心湖上笼了一层薄纱,就是看不真切。胡思乱想着,就被连拖带架地关进更衣室了。
岐飞鸾的造型和冥昭大不相同,若以国画类比,冥昭追求水墨画的意像美,岐飞鸾则如工笔画,一笔一描都奔着精致去,却又不能显得累赘。妆面将近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完成,加上修改调整,以及饰品服装的搭配竟是花了差不多五个小时。等到鞮红看到镜子前被折腾完的形象时,化妆室里已经全是饭菜香。
小嫒结束完家里的事情恢复助理工作,这时已经到了。见鞮红从更衣室里头出来,连忙跑过来把珍珠奶绿递给鞮红,“姐喝奶茶……哇……姐,你忒好看了吧!!”
饶是已经在《鱼玄机》剧组亲眼见识过鞮红盛世美颜的小嫒也被眼前这一身装扮惊艳当场。鞮红的五官可塑性极大,杏眼混合桃花眼的眼型,增一分偏艳,减一分偏嫩,只需要在五官细节处稍加雕琢,就能展示出七八种不同气质。要不是她演技实在一言难尽,单凭先天条件来讲,她其实比渝辞更适合演员这碗饭。
造型师先是用一身赤红把她身上的纯洁感全部压下,再在她内眼脸处用眼线笔勾开,配以合适的眼影粉在外眼睑外晕染,一双眸子似三月桃瓣,柔波潋滟顾盼生辉,偏两道长眉贴合眼骨斜飞入鬓,几簇碎发利如刀裁,又将那美人柔情掩在了寒锋冰芒之下。
她不用任何表达,只需一眼望过来,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洞虚门七十二香主之首——岐飞鸾。
鞮红也是
第一回见自己这种装扮,不过她第一回见得那可多了去了,虽也是满意至极,但没有小嫒这么夸张。
“休息够了可算舍得来了?”接过女孩手中奶绿,鞮红笑着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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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走过来,小嫒才发现鞮红的发型动起来和不动起来完全是两种感觉,一半青丝高高束起,一半青丝垂落肩背,可是又好像和古装剧里司空见惯的那种有本质区别,细节处精致发辫一环扣一环,发丝根根分明,那个点缀的发簪小嫒看半天都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弄上去的,坠饰发缳接壤地自然又蓬松,根本不像是梳出来,简直就是二次元漫画里画出来的一样!
“几天没见呐,还能看呆。”鞮红揉了揉小嫒的脑袋,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对方这个表情鞮红还是受用的很。
一旁和造型师们整理梳妆台的安娜看着颇为得意,“我就说这个版本最好吧。”
“景珍姐,安娜姐!”一名男助理跑进来,“导演来了。”
《子虚劫》这回聘请的导演是景珍的黄金搭档,景珍几部有限的作品基本都是和这位导演合作,他俩分工明确,无论何种题材,导演掌大局,景珍控小节,这类妆容造型方面基本在此之前二人就已经根据场景定过大致风格及特点,具体成效景珍拍板拿主意就行,导演过来也就是单纯来看看。
景珍把那名助理喊住问道:“冥昭定妆照拍完了吗?”
男助理答:“拍完了,导演正选呢。”
“让他先选着,”景珍推了推鞮红,“你和渝辞去合两张。”
说罢她就先带着团队去看冥昭照片,留下鞮红和小嫒在化妆间。小嫒咬着奶茶吸管走过来,看了看鞮红手里连吸管都没插|进|去的奶茶,又看看一脸呆滞中的鞮红,忙怼了怼胳膊。
“鞮红姐,鞮红姐!”
“哦,”鞮红眨眨眼睛,手里奶茶捏的咯吱作响,“走、走了。”
***
一进拍摄间,就看见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高瘦男子和景珍凑在大尺寸显示屏前看照片,鞮红目光越过他们的脑袋甫一触及那屏幕里头的人,就跟被烫了似的避开去。
景珍听到动静向她这里扭头过来,“赶紧拍合照,拍完合照拍你单人。”
鞮红是目前内娱顶流不假,但是这一屋子打头几个都是圈内各个领域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相处之间没那么多无意义的假客气,基本有话边说公事公办。满屋子的小助理倒不敢怠慢,忙走过来给鞮红检查妆容发型,把人簇拥到拍摄区域。
鞮红捏着奶茶往聚光灯下一站,目光好巧不巧就落在那个坐在休息椅上抬头望过来的人身上。
轰——
“咦?”安娜眉头一皱,暴跳如雷,“弗兰你给他上那么多腮红干嘛?!!”
化妆总监捏着根化妆刷小跑过来,兰花指抖成残影,“哪个!哪个给她补了腮红!给我站出来!!”
一时间整个摄影室沸反盈天,一群人哗啦围上来,又哗啦炸开。
“总监,这不是腮红啊!”
“是你脑袋瘸了还是我眼睛崴了,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的还说没打腮红!”
“真的不是啊,岐飞鸾腮红定的TF05,这个色号是……不对这色号是几啊?”
“好像是03吧?”
“粉嘟嘟的06吧?”
“……”
“诶……你们有没有觉得更红了???”
一片诡异的抽气声。
鞮红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顶着十个太阳不消片刻原地升天。
如果说这种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感觉她以前还挺享受,现在已经成为最不想尝试第二遍的惊声尖叫感官刺激体验。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身边聚着的人好像散开了一点,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扫了两下,换上了略带凉意的触感。
“你是不是生病了?”
一把柔声自耳边响起,裹着那人颇有质感的声线,鞮红浑身一颤,下意识连退两步,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经妆容修饰后,更显精致华丽的凤眸。
脑中只剩下四个字——
近仙似妖。
听到鞮红可能生病了,耳边又是一阵忙乱,但这一回鞮红却一个字都没听清,她讷讷注视着眼前的人,脸上热度不减反烫,哪怕早已经看过这人无数遍,却依然无法招架她全副装备齐全的模样。
刚才只是做了个造型就能让她失去灵魂,现在妆容完美,为上镜做了些调整的渝辞,更是让她彷如进了什么失智大阵,七面全是死门,唯一一扇生门,门口还站着某个摧人性命不自知的冤家。
冤家犹然不觉,开口接着催命,“奶茶怎么不喝?我帮你开?”
鞮红眼观鼻鼻观心:祖宗你现在赶紧离开就是帮我了。
还是小嫒机灵见状赶紧上来把鞮红拖下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鞮红姐昨天开着车窗睡了一夜,今天精神状态有点不太好,给老师们添麻烦了,一会请大家喝咖啡!真的不好意思啊……”
总算把人带到化妆间关上门,小嫒扶着鞮红坐到沙发上,鞮红这才缓出口气,却听对面小嫒语重心长开了口。
“太夸张了吧。”
“啊什么?”鞮红猛地抬眼,果见小嫒眼中一片了然。
“鞮红姐,我知道渝辞姐造型好看,可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话音刚落,敲门声顿起。小嫒跑过去打开门,鞮红顺着那门的方向转过头,登时僵立当场。
饶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解释一下,镜头里的惊艳放到镜头下肉眼看,真的是成倍暴击。鞮红虽然也是内娱圈顶流,见过大风大浪不少,出现这个情况,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虽然当事人搞不懂大家都懂的嘛;其次是因为鞮红一直都顺风顺水,很少有出现这种窘态的时候,出现这样的问题,她没有太多经验去扭转把控,以前即便有小细节,都不是她本身的问题,或者是她尚且有掌控能力。但是面对渝辞,那可能就真的是催命阎王了。感谢在2020-05-0623:55:11~2020-05-0900:2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灵界、八爪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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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小嫒把渝辞迎了进来,千不想万不愿,渝辞还是坐在了鞮红身边的空位置上。
“你是不是生病了?”渝辞探过身子一脸关切,“是不是这几天太累没休息好?”
鞮红咬着唇摇头,渝辞又伸出手来试她额头温度,鞮红扣紧牙关僵着身子没躲,幸好这回碰触转瞬即逝,没让她难捱太久。
渝辞收回手有点郁闷,“现在倒是不热了,刚才……”说到这她突然反应过什么来,“你是不是被灯光照的不舒服?”
眼角余光瞥到身边人身上白晃晃的袍子,鞮红面不红了,心如擂鼓。
“来来来,渝辞姐鞮红姐,快吃饭。”小嫒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了饭,手腕上还挂着两杯汤。“导演说休息会再拍。”
像是为了让两人安心吃饭,小嫒补充了一句。
可无论补不补充,鞮红是安心不下来了。她们休息的沙发中央有一个小茶几,小嫒就是把饭菜放在那上面了。耳边传来窸窸窣窣拿盒饭的声音,鞮红艰苦抉择,现在端着盒饭跑其他地方去就好像在脸上糊满大字:我躲的就是你。想吃饭,就只能转过头直面淋漓的鲜血!
鞮红在内心给自己鼓气,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毅然决然一回头,正好撞上鲜血……不是,渝辞探究的眼神,鞮红张了张嘴,没出息的蔫了。
渝辞看着鞮红视死如归的从包装袋里取出自己的盒饭,从便携餐具盒里刷的一下抽出银筷,长剑出鞘般决然,刀子似的眸光浸着血色缓缓落到一次性餐盘中白莹莹的米饭上……
“……你要不要吃我带的?”渝辞没等鞮红有所回应,直接从包里取出自己的焖烧杯,从餐具层取出干净整洁的勺子,连着里头温热的银耳雪梨羹一同递给她。
鞮红愣了下,这才明白对方可能是以为她不想吃盒饭,自己刚才的眼神有那么可怕吗?不是,原来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形象吗?!当然鞮红是不会在过去式的问题上多做纠缠的,因为她现在遇到了比刚才更棘手的问题,看着面前退也不是接也不是的银耳雪梨羹,分明眼前是四至八道,周道如砥,可自己总能义无反顾往进退两难的罅隙里头钻。
鬼使神差地道了谢,接过勺子一口一口吃起来,这才感觉稍微适应了些,两人挨着头吃自己的饭,旁观全程的小嫒皱起眉,郁闷地挠挠头。
***
定妆照的灯光永远是单调的,可鞮红看着近在咫尺的渝辞,竟觉得那光像是从幽林密处钻出,就这么肉眼可见的扭曲陆离起来。
“岐飞鸾拿把剑。”导演在屏幕后开口,助理眼疾手快把道具架上贴着岐飞鸾索引皮贴的长剑取下递过来。道具架离渝辞的位置更近,渝辞抬手就将剑接了,却没有立刻给出去。
鞮红不明就里抬眼望去,却见渝辞单手持剑,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博带宽袍下握着剑身的手指根根莹白,灯光照射下似笼着一层微光,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渝辞一侧唇角勾出微小的弧度,似浸了幽壑深潭的眸中燃起一束探究意味的光,无形庞大的威亚顷刻落下,如万钧巨石压覆在鞮红单薄的肩背上。
一旁摄影师早就开始快速抓拍,肉眼不易捕捉的闪光并没有影响到画中人的情绪。
恍如身至洞虚门那座长长的无名丰碑之下,山风烈烈穿林打叶而来,刮在耳畔都像是一把把削薄的刀片,鞮红缓缓屈膝单腿跪地,再抬眼已经眸如鹰隼,白昼般的光线落入她眼中瞬息被罡风席卷成四分五裂,碎作点点寒芒。
她抬起双臂接过长剑,掌心抚上那一片冰凉,这是伴了她十九年的生死之侣,可她却没有舍给它一分留恋。所有的热烈,所有的注目都是属于那个人的。
她看着她面上难以捉摸的神色,仿佛一眼望尽了无垠无尽的浩瀚星河之中,没有生死,没有悲欢,却似一道无形的音锤叩响亘古长眠的编钟,荡开神魂皆震的乐音。
鞮红觉得这是她一生中做过最美的梦。
梦,开始了。
***
因为《子虚劫》是鞮红投资的处女作,一切基本上都是鞮红说了算,尤其是插入渝辞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演员,加上除了鞮红以外没有找任何流量级明星坐镇,所以即便找来了景珍这名名震中外的大编剧,也难上帝煌本年度摇钱树排行榜。别想什么好歹鞮红坐镇票房,景珍亲手操刀,鞮红前些年被贴上票房毒药的名号还历历在目,景珍任性起来那作品叫好能叫到网上盛评五年不衰,不叫座那也能不叫到砸锅卖铁倾家荡产。
这俩苦主以前各自为营还算天下太平,现在凑出个早已经没落多年,冷得叫人吐血的武侠片……邬澔不用打算盘都能猜到大概会亏损多少,万幸不是帝煌掏腰包。
既然都已经肉眼可见要扑了,那就低调开始低调结束吧。
于是鞮红毁片史上最简陋的开机仪式结束后,插在鼎炉里的香还没烧到一半,就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拍了第一条戏。
影视拍摄不同于话剧表演,不会按照剧情发展顺序来安排拍摄,第一条戏便已经是偏中前期的剧情了。影片前期主线是关于男主的一段历程,《子虚劫》男主名为竹沥,是当世集诸多心怀天下的仁心圣手为一堂的医谷冯翼谷中第一弟子,人称“素衣圣手”,年纪轻轻便誉满天下。只是江湖人人听闻,却非人人见闻,谁也不知道这盛名在身的冯翼谷第一弟子,仅仅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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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江湖上横空出现一种摧人心脑的疫病,这种疫病经一种闻所未闻的毒虫“霓裳”为媒介大肆传播,只要被它在皮肤上咬一口,便有万千虫卵自血脉而入,以心尖血,脑中髓为食,朱颜白骨只在一夜之间。又适逢一整座城的百姓离奇失踪神秘事件,无所畏惧的少年人就这样踏上了寻找解毒之法,以及调查空城百姓失踪之谜的漫漫长路。
在一次遇见危险之时,得一名神秘少女相救,少女感他胸中志气,愿意与他相伴同行。
少女自然就是洞虚门派遣到竹沥身边的卧底——岐飞鸾。
这场戏非常简单,基本上就是竹沥拿着一只死去“霓裳”尸体,在灯下解剖研究,而岐飞鸾则抱剑守立一旁。明明暗暗的烛光下,少年满脸的专注和少女晦涩的神情形成明暗结构对比,非常有质感。
鞮红拍完戏从屋里走出来,把剑交给一旁的道具组,小嫒跑过来把鞮红整个人都罩在厚重的羽绒服里,避开了萧瑟的寒风。离当时她二人在景珍的卧室言之凿凿下定三个月的决心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因为鞮红的超额完成和正好隆冬时节的肃杀感与剧中情节融合的浑然天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导演编剧二人组一拍大腿就定了开机时间。
眼下正值阳历十二月份,正是北风无情,万木萧条的时候,影城傍晚灯火通明,像一条火龙呼啸着直窜云霄,撕开那晦暗朦胧的暮色耀亮中天。鞮红站在客栈过道的槛栏旁四处张望,寒风像生了触手似的在她脖颈上点戳,冰冰凉凉的寒气打着圈儿伺机钻入她因动作撩开的衣领,引起一阵寒战。
“鞮红姐,你找什么呢?”小嫒把盛着热腾腾排骨汤的保温罐递给鞮红,也顺着她目光看,冬天的夜黑得早,才五点半整个夜幕就沉沉降了下来,映着一众古色古香的灯笼和剧组灯十分有趣味。
鞮红从夹层里取出折叠勺展开,还有些不死心的张望,“小嫒,你有没有看到渝辞在哪啊?”
拍电影和拍电视剧有很多区别,其中极为关键的一项就是电影的导演基本上会全权操刀,也不会分成两个组同时进行,导演刚刚在拍她和男主的镜头,那么现在的渝辞必然是空闲的。
小嫒挠挠头,也有些不确定,“渝辞姐……我好像也没见到,要不我一会去问下吧,姐你先喝汤,一会不还有一场吗。”
鞮红“嗯”了声,舀着汤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大概念在今天第一天拍摄,大多数都是男主为重的剧情,鞮红就负责在旁边杵着扮酷,这种新奇的感觉还真是头一回。想着第一版岐飞鸾和现在这一版差别不是一般大,她从前都演的是一些乖乖女或者傲娇大小姐之类的角色,这回岐飞鸾倒是让她有点暗暗过瘾,可是每当导演喊完“cut”,穿上羽绒服抱上暖手袋,却没有人可以听她分享这种乐趣。
“鞮红老师,鞮红老师!”
清朗的少年音从身后响起,鞮红一转头,恰见男主竹沥的扮演者手里捧着一堆乌漆嘛黑的东西朝她跑过来,少年脸色红扑扑的,像是得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急于同她分享。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电影的剧情真是想秃了脑袋,完全推翻了之前的设定,根据七魂八命九生九世重新勾勒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个和鱼玄机不太一样,鱼玄机是我写之前大概就知道要着重刻画哪几个情节,而且鱼玄机毕竟也是历史人物,万变不离其宗。但是这个故事的话,要让鞮红渝辞感情加温,又要把这个全是包袱的故事穿插着讲好不让大家觉得无聊,还真是一点经验也无。权当一个新的挑战吧!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
因为这篇文之前的断更,其实成绩真的不太好了。玉玉前阵子有几天对新坑很疯魔,迫不及待想给大家讲新坑的故事,对这篇文更是淡了许多。但是这几天,每天都能看到小天使们留下的评论,尤其是看到有小天使说很喜欢渝辞的坚韧,喜欢鞮红的烂漫,真的非常非常开心,这么说挺夸张但是真的是事实,就是因为还有你们愿意继续看,玉玉才有力量把这篇文写完。这篇文离结束还有起码三段历程,捏拳头。
这篇文其实开文之前有想过很多种写法,也有很多很多想法想融在文中,玉玉也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其实成绩惨淡也有玉玉断更的元素,但更多的时候玉玉在想,是不是还是哪里写的不够好,最近常读很多很棒的小说,觉得自己和他们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总能写好的吧。其实玉玉自认为比较强的是剧情设定,和人物,对于情感的细腻变化,那种若有似无的撩拨,性张力,还有行云流水的抛梗,真的太弱太弱了。玉玉会继续努力的,很感谢有大家的陪伴。我一定争取给你们看到更好的作品。
感谢在2020-05-0900:21:24~2020-05-1201:1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anbujian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意错林、kanbujian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nbujian20瓶;八爪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鞮红正想着一会下了戏得立刻去找渝辞,被人一叫拉回几分心神,“怎么了?”
《子虚劫》只找了鞮红一个流量的说法不假,因为光是男主角就找了个还没出茅庐的大学生。竹沥扮演者名叫天奇,他并非是什么科班出身的演员,而是帝都第一医药科大学里出来的学生,就是今年九月份刚入学的。景珍还在写剧本的时候,脑中就已经有了冥昭和竹沥的人物设定,反倒是岐飞鸾一角因为必须交给鞮红,人设上面废了不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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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戏从来没什么拘束,一头火热烧起来,恨不得清晨太阳还没升起就敲完最后一个字,傍晚太阳还没下山演员就能一个个出现在她跟前,所以在人设丰满剧情连毛都没有的时候,就找导演商量着去帝都两所表演专业为主的大学遴选演员。
竹沥身为冯翼谷第一弟子,一身医术以至甄境不提,心思也是干净澄明纤尘不染,兼怀救苦济世之心,“素衣圣手”当得此名。
所以竹沥的演员第一要素就是干净,现在内娱圈各个资本捧上来的小鲜肉数不胜数,大多数本该骄阳似火的少年们眼神中确实对名与利的执著渴望,和那么一丝自己或许也不明白的迷茫。虽然也有很棒的少年演员,但是景珍还是觉得自己从芸芸众生中挖掘出来比较开心。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景珍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山里头待傻了,突然就对正正经经通过艺考进入科班学习的学生失了兴趣,接连面试了好几拨都没有中意的,她不死心,也不愿假手于行业里头阅人无数手里捏着一大把演员命脉的选角团队,亲自拉着导演又造访了魔都,金陵等地的艺术类大学,竹沥依然无人可演。
不是没有想过海选,但是现在的海选已经不是当年的海选,面对着洪浪般席卷而来的资本大潮,他们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一一辨别筛选,正当一筹莫展回到帝都,刚下飞机在机场店铺里徘徊时,一个身着白色卫衣拎着大行李箱的少年引起了她的注意。
眼下已经过了开□□,她为了演员的干净特意在很多学校大一新生屁股还没坐稳,被烙上那一套痕迹的时候突击收罗,现在已经折腾了三周,居然有一条漏网之鱼?
怀着激动的心情带上保镖堵住了少年的路,堵完景珍才意识到阵仗好像搞大了,虽然现在不是什么旅游旺季也正值工作日上班时间,但是贸然被几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一脸不善的堵住,总归不是什么享受的事情。
偏那少年神情淡定,景珍一路走过去一路看,竟从那张未及弱冠的脸上品出几分宠辱不惊的淡泊感来。心下微动,到了人跟前诚恳道歉,并温言款款说明来意,少年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没有狂热也没有排斥,就好像只是遇到陌生人随手帮了个忙而已。
每一个反应都像是在给她心中的竹沥添上一丝血肉,当得知这个少年正好十八岁,还正要去帝都第一医药科大学中医学专业报到的时候,她当场就在心里认定了,这就是她要找的竹沥!
纵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天奇知道景珍的意图后依然没有狂热和排斥,但也不乏少年人的好奇心理,家里从小就支持他任何决定,请他来饰演竹沥完全没有收到一丝阻力,仿佛先前那整整两周半的徒劳奔波,扫尽了寻到他路上的业障。
天奇是第一次拍电影,没什么走歪了拿腔拿调的坏毛病,有名导在前引路,走的虽慢却顺,每拍完一个镜头该到的点尽能到位,好似一股气,那可能不强劲,但是从不打结。演员气顺了,传到导演那就更顺了,导演编剧的气顺了,那全剧组也都顺了。所以天奇在剧组里基本没有什么压力,他又是做一件事就专心只做这件事的那类人,所以在组里也不去纠结落下的课怎么办之类繁琐的问题,就偶尔看看医学类书籍,能看多少看多少,其他不拍戏不背词的时候就尽情放松自己。
这不,不知道又寻到什么好东西来找鞮红分享了。
“鞮红老师你看,这个是刚才道具哥哥给我的。”天奇不怎么追星,没有什么爱豆顶流炸子鸡之类的概念,他是男主,对方是女主,知道称对方为鞮红姐姐之后,就不卑不吭相处上了。
鞮红对平常人家也没有太多的架子,接过天奇递来的东西定睛一看,“啊!”差点没吓到地上去。小嫒连忙接过来,发现手心捧着的事物正是《子虚劫》里在整个江湖间传播疫病的罪魁祸首——霓裳。
“鞮红姐,这是仿真的。”小嫒看了眼天奇,没忍心去说他什么,转头安抚鞮红。后者也是反应过来了,不是真的恐惧感就无法立足,拍拍胸口把东西重新接过来端详。
“对不起,我是看这个做的非常漂亮……”少年眨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细嫩瓷白的面庞上投下微影,鞮红看他咬着唇的样子无奈伸出手,揉揉他团着发髻的脑袋。
“是很漂亮。”鞮红这话说也不知道是在夸霓裳还是夸少年,她眉目本就出色,加上现下这冷艳寒江的装束,笑起来简直如名花倾城,少年从小到大明星绝缘的生长环境,哪里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直接双唇微张,原地当机。
“这个是蜻蜓吧?”鞮红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失神,兀自翻来覆去欣赏掌中的霓裳,新奇道:“这是蜻蜓还是蝴蝶呀?我一开始还觉得一个毒虫起这么好听的名字,但是仔细看看真的配得上。”
少年哪有什么烦恼能延续,过了这茬立时也拿起一只来对她笑着解释,“是蜻蜓,我刚刚和道具组的大哥确认了一下,霓裳的形象原型就是黑丽翅蜻,这种蜻蜓平时运气好也可以看到的,它的翅膀在平时看起来是纯黑,但一旦有光线照射,就会变幻出五颜六色的磷光,非常神奇。”
刚才拍戏的时候只有他能拿着这个道具在灯下看,看久了也发现了这点妙处,想到鞮红刚才只是站在一旁盯着,都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便拿过来给鞮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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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喜欢看各式各样的蝴蝶,有些世交子女家中会养些五彩斑斓的蜘蛛,所以她对这方面倒也不是全无兴趣,看着手中仿真的小精灵,不由得将它的名字捻来一并联想:霓裳霓裳,应该就是因这双变幻多彩的翅膀赋予的美名吧,只是在《子虚劫》中,这个美丽的名字却叫整个江湖都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两人凑在一处聊了半天,直到导演的声音在喇叭里响起,他们才归还道具前往片场。
开拍前道具大哥也在那,见二人对那个霓裳道具爱不释手,就同他们说今晚可以一人带回去一只玩。鞮红正乐着,突然有个女助理看到她过来说了声,“鞮红老师您在这啊,刚刚渝辞老师来找您。”
得知这个消息,鞮红还没来得及兴奋就敏锐的抓住了“刚刚”两个字,她迫不及待的问:“那,那怎么没来和我说?”
女助理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刚刚鞮红老师不是在和竹沥对戏吗?渝辞老师就……就没有打扰。”
“轰”的一下,脑子里一团火光炸开,鞮红还没品出这团无名火的来由,就感到一阵比那团火还要莫名其妙还要来势汹汹的心虚,赶忙接着问:“那她现在去哪了?”四顾不见那人,按道理说渝辞没有戏又在片场,那应该会留在这里看自己演戏呀。
女助理这回倒是回的果断,“这个就不知道了,渝辞老师留下这个东西让我交给您。”
鞮红抬手接过来拿在手里一看,是那本笔记,不用翻都知道里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物分析和表演注意点。因为那两个月的每个日夜,她都与这本笔记本相拥而眠,凑得近了还依稀能闻到对方笔尖处淌出的墨香。
接下来的两场戏,因为鞮红突然失常的发挥,整个剧组拖到很晚才听到导演喊了声疲惫的“cut”,景珍已经炸毛到不用披羽绒服都火冒三丈的程度。鞮红捏着那本笔记本手里早已冷汗津津,小嫒连忙把羽绒服给她细细穿好,打上毛绒围脖,耳套等御寒物件,心下郁闷鞮红姐怎么突然丢了魂儿。
接下来的两场戏照样都是竹沥的重场,大约也是得益于专业的力量,通篇繁冗得糅杂着一大票虚实相间学术词句的台词经他的口吐出来,竟也条分缕析清清楚楚。不在状态的只有鞮红,倒害的天奇也陪着演翻来覆去演了一整夜。
“没关系没关系。”天奇缩在羽绒服里笑得一派温和,“这个时间点通三焦,本来就是应该熟睡的时候,状态不佳是很正常的啦。”
***
下戏后鞮红正在小嫒和几个保镖的陪送下顶着寒风准备回酒店,回头看着夜幕沉沉下影视城不灭的万里灯龙,和以景珍导演所在的车为首的大部队远去的方向,立马抓来一个手里缠着乱七八糟线缆的工作人员发问,“今天通告上的不是都拍完了?怎么还没有收工吗?”
一通换戏服卸妆收拾妥当现在已经快夜里十二点,虽然熬大夜几乎是每个剧组不可缺少的环节,但是通告上的都搞完了,这还要去搞啥?
那工作人员听到前半句就知道鞮红想问什么了,答道:“导演说今晚上风特别大,明后天连着一周下雨,所以趁今晚上抓紧拍几场。”
鞮红闻言抬起头,果见东方天际隐隐有黄云过境,半边如玄顶穹庐半边如浊浪翻江,大风刮得对面那片城墙上的旌旗猎猎作响,如雷鼓大震。大清早匆忙开机又折腾到现在早已经浑浊的神智忽然涌上一线清明,她扭头急不可耐道:“走,跟着剧组。”
小嫒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哈?鞮红姐,你今天五点起来忙到现在你不回去休息啊?”
“休息啥呀,看渝辞拍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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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里一边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鞮红伸手捂在唇上打了个哈欠。小嫒看着她眼睛里泛起的水光,心疼道:“姐,熬夜降抵抗力啊,你明天还要拍淋雨的戏,回头感冒了怎么办啊?”
鞮红摆摆手,“没关系啦,看渝辞演戏有……哈……有趣。”她抽出纸巾擦去因为连打两个哈欠夺眶而出的生理泪水,躺回座椅上看着窗外万古未变的天际,降下车窗任夜风簌簌扑入车厢,鼻端仿佛依稀能辨出冷铁的涩和热血的腥。她想到渝辞一会要穿着那身偏旧泛黄的白袍演戏,大风猎猎,广袖扬尘,就觉得这天都不是21世纪的天,而是那个诡谲万端,血影剑光的江湖里,举目触及的天。
到了片场,鞮红兴匆匆下了车,工作人员已经加快速度布置上了,导演、景珍、渝辞三人却不知所踪,小嫒问了几个都不知道那三尊关键人物在哪,只获得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一会要拍的戏就是渝辞当时在景珍面前试戏的片段!
鞮红没再好意思打扰场内工作人员的工作,毕竟她只是来闲暇围观,冬天晚上又冷又困,谁都盼着早些完成任务早些休息。紧跟而来的两名保镖给鞮红撑开一张折叠躺椅,又从车上弄下来一卷小款的车载空调被,鞮红就顶着十二月凌晨的寒风缩在了折叠椅上的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眼前已经被工作人员围得有些水泄不通的湖泊。
这个湖泊就是当时渝辞试戏剧本里,冥昭醉卧扁舟的地方。她不是没听说过那个三页纸的奇葩试戏剧本,也知道当时渝辞的表现让景珍十分满意,但却没有亲眼看过渝辞演这段。
让鞮红无比兴奋的不仅只这一个原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场戏恰恰是一个具象化七魂八命九生九死的关键剧情。电影经常会出现一些外行人看起来很无聊,但恰恰是将万千心事融于一点的片段,这种片段鞮红不知道专业上应该怎么称呼,只是本能觉得渝辞一定能将这一段演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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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魂八命九生九死,只是她一时赌气对景珍下的难题,却不料最终这个难题落在了渝辞的身上。而自己给渝辞下难题这个本身就刺激到炸的剧本设定就像两根去了头的火柴上下紧抵在鞮红眼皮两头,兴奋如海浪般冲刷着鞮红滚烫的心田。
“小嫒小嫒,哪边怎么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了呀?还有光,是不是渝辞在那补妆?”
鞮红缩在被窝里不方便,小嫒噔噔蹬蹬跑过去张望了会,又噔噔蹬蹬跑过来,“没有,那个是在修风灯。”
“小嫒小嫒,现在几点啦?”
小嫒看了眼手表,太暗了看不见,又转身去拿手机摁亮,“一点半了姐。”
“那开始演了没啊?”
小嫒望向空荡荡的湖面,只有一叶扁舟停泊在渡口,随风漾着波,“没呢。”
“小嫒……渝辞出来了没啊……”
小嫒勉强撑开一条线,脸上红着个压出来的痕,“没呢……鬼影都没有……”
“……小嫒……”
“姐……”
“拍了没啊……”
“姐你睡吧……拍了我喊你……”
“嗯……”
“快睡吧。”
“别忘了喊我……”
“放心吧姐……”
***
鞮红是被一阵鸟鸣吵醒的,醒来时正在一个陌生的酒店房间。她下意识脊背一僵打量四周,目光在触及旁边床上正酣眠的小嫒时放下了戒备。踩上拖鞋轻手轻脚下了床,鞮红拉开窗帘,甫一入眼便是一片明镜似的湖面。她眯眼打量那片湖面总觉得眼熟,看到那条一头拴桥墩另一头空空如也的纤绳时突然想起来,这里原本应该是有一只扁舟的!
这就是昨天夜里渝辞拍戏的地方呀!!
鞮红如遭雷殛。
我的渝辞呢!!
应该放在这里演戏的那么大一只渝辞呢!!!
赶忙打开微信里子虚劫的通告群,赫然入目的信息炸的她大脑被迫飞速运转差点连脑壳都飞出去。
一通兵荒马乱后,小嫒依然在床上呼呼大睡,但是鞮红已经从四面八方获取了一手二手三手一直到十手资料,终于搞明白了一个情况:她昨天睡过去了,而那场等了一晚上的戏只拍了一条就过了,在今天早上三点半的时候。
微信里传来消息提示音,鞮红摁亮屏幕一看,是景珍。
天大地大创作最大:【就住在湖边酒店里啊,你醒了就自己下去看呗。】鞮红恍惚一瞬下键飞快:【怎么选择住这里啊?】天大地大创作最大:【拍的晚了,正好有空房就定这了。下次别这样了啊,昨天你保镖来找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鞮红有点迟疑:【那,你们也是住在这里了吗?】天大地大创作最大:【你这不是废话吗】鞮红抓住一线陵光,唇角溢出不自知的笑意,霎时心跳都快了几分,【那渝辞也住在这里吗?】对方这回没有立刻回复,鞮红突然怕被她看出什么,喉头一下子有点发涩。
但没让她紧张多久,对方就回了过来,【问了,住着呢。你这么关心她干嘛?】你这么关心她干嘛?
一句问话像猛虎利爪一下子就凿入她的心,接着勾带出千丝万缕她自己也看不真切的东西曝露在阳光下,那人眼前。一时托着手机的掌心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粘腻,一向喜洁的鞮红却没有立刻冲到卫生间处理,而是呆呆的注视着那条信息,像被人扼住咽喉面颊飞速充血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天大地大创作最大:【找她对戏啊?】
鞮红如蒙大赦,长出一口气。景珍恐怕也是随便问问,她找渝辞搭戏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垂眸看着酒店里洁白素雅的床被,鞮红抽来床头柜上的纸巾,慢慢拭去鼻端沁出的汗珠。
许是空调开得太高了些吧。
鞮红:【对啊,找她对戏。她笔记本还落在我这呢。】像是怕别人误会什么似的,欲盖弥彰的加了后一句点击发送。发出去后她安定了心,开始琢磨应该怎么自然又不漏痕迹问到渝辞所在的房间号——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整个脸都熟了。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种连问下住哪都仿佛成了一种禁忌的情况?
天大地大创作最大:【不用,再三个小时就到你的戏了,十分钟赶紧到楼下来,化妆做造型。】胸腔里炸开的五味瓶一瞬即收,没了百味杂陈,竟生出段不合时宜的空虚来。她放下手机,踩着一次性纸拖走到窗前,皎白的落地纱帘外是一望无际的湖泊,几乎是刹那间,在这座城市上空憋了一天劲的乌云终于发难,倾盆大雨如约而至,打的那条纤绳几番沉落又摇摇曳曳着浮起。
脑海里突然就之前遇到的一些粉丝,在剧组安排下乖乖巧巧从白天等到晚上,就为了等她下班远远的看她一眼,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送上自己亲手写的信。而她今天凌晨的时候,也像个粉丝一样,没敢打扰任何人,没有直接发她消息,就在凛冽寒风中等到困顿难支沉沉睡去。
***
鞮红画好妆,看着镜中一身赤衣眉飞入鬓的自己,却怎么都无法进入到岐飞鸾的角色里。
小嫒在一边对着镜子看,“今□□服好像比昨天红。”
鞮红原先没有注意这些,听她这么一说也随意的往身上看了眼,倒真比昨天红上几分,就连她脸上的妆用色好像也和昨天有些细微的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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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型师在一旁梳理假发,闻言笑道:“今天灯光会打的跟昨天不一样一点。”
她这么一说鞮红就想起来了,今天这场戏是演岐飞鸾第一次出场,她需得在滂沱大雨中完成一段高难度的打戏。
望着窗外的雨幕,鞮红头一次有了心烦意乱的感觉。
来到拍摄场地外的休息区,那是一条古朴的亭廊,设备器材都放在靠墙那侧,长廊的另一头大约还没结束上一场戏,灯光将雨天一角打如晴昼,左右等戏也无聊,鞮红索性信步漫到长廊另一头,去看看雨天在上演什么大戏。
大概还有一丈远,鞮红就发现自己这番是什么也看不清了,明明下着大雨,还里三层外三层被人墙封得严严实实,正背过身准备回去,忽听身后一阵嘈杂,“让让啊!”“请让让让一下!”
呼拉拉一阵那人墙从中破开,渝辞一身染血白袍在工作人员簇拥下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鞮红倏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属于自己了,像是被人上了一个发条,那个开关就安在渝辞身上,渝辞一出现,她的心脏就狂跳不止。
可渝辞步履匆匆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两边情况,她长发还沾着叶子,发丝微乱,白袍在经过鞮红的时候带起一阵风,风起,风落,人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目光追去只来得及捕捉到对方一片转瞬即逝的白色衣角。
***
鞮红站在冬季寒凉的雨中,虽然她戴上了一顶蒙着黑纱的斗笠,但是雨水依旧能从高高的发髻一路渗到头皮。身上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她手中握剑,很配合地跟着武术指导走一遍调度。
这一场是岐飞鸾的出场情节,竹沥离开冯翼谷辞别师门后一直在救人,适逢战乱,民不聊生,他走到哪便治到哪。等到了一座山脚小城时发现这里十分奇怪。明明不似蒙尘许久,却是白骨曝于野,千里无鸡鸣的萧条景象,而且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开始四处询问,有年长者告诉他,着一座城大多数的人都被掳掠走了,他们现在留下来的要么就是逃难逃到这里,要么就是当时不在城里咋外面,后来赶回来的。
竹沥就问掳掠人者谁?这些幸存者非常害怕,也无人能答。这段时间流落至此的难民越来越多,竹沥下决心留下来待一段时间,帮他们渡过难关。结果突然有一天,病人大叫着挥舞手臂,状似疯狂,大呼:“又来了!又来了!”
竹沥就转头去看,正好看见一只通身黑色的大蜻蜓飞进来,他忙打起火折子,惊异地发现这种虫子在火光下突然就变颜色了,一下子变得十分艳丽,身上青蓝绿紫连番变幻,很多人都看傻眼了,就趁这时有一个难民不小心被那诡异的蜻蜓咬了一口。
竹沥赶紧用银针封住了他的血脉走向,但是架不住毒素跑得快,以伤口为渡四面八方连通的血管全都鼓胀起来。竹沥医者仁心知道救人要紧,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用嘴去把那个毒液吸了出来。竹沥吸毒的时候突然整个人一抖,不慎把毒液咽了部分下去。
难民们大惊着叫起来,那病人也哭泣着说是自己害苦了竹沥,谁也不知在竹沥吮吸毒血到口中时,居然发现那堆毒血在动!!他能明确的感受到有数以万计的不明物体在他唇齿之间快速成型,游动。所幸用了不少方法还是吐出来一些,众人举火一瞧差点晕倒,只见那吐出来的毒血里居然密密麻麻漂着一层虫卵,那虫卵大部分都已经空了,虫不知去向,只剩下零碎一堆正在破壳而出,游动在血液中探头探脑寻找着什么。
难民们都很替竹沥担心,竹沥度过了很伤心的一夜,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第二天,众人打算给他葬了的时候,发现这个少年居然还活着,众人皆惊。
难民们告诉竹沥,这种虫子叫做“霓裳”,咬了人之后就会在那个的肌肤里面产卵,这种卵得了人血会特别兴奋,一下子就能破壳而出,然后当天晚上就疯狂发育,沿着血液流向全身,最后主要聚集在心和脑两处,疯狂蚕食,从心脑开始啃遍全身。一夜失去心脑,第二夜直接活人化白骨。
也就是没有人能够挺到第二天,竹沥听完急忙按住胸口发现里面还是有心跳的,然后又做了一道数学题觉得自己智商也还算正常,最后原地转了个圈蹦了一跳,确定自己没有被这个虫子影响,大家都啧啧称奇。竹沥拍着胸脯告诉大家说,放心他一定会追查到底!
就在那天晚上,竹沥捉到了一只死去的霓裳,就在他掌灯准备细巧时,一道淬着诡异蓝光的剑影倏然向他眉间逼来,烛火被剑尖带着朝前方曳去,“呲”的一声灭了。这破屋中都是老弱妇孺,竹沥挺身而出。但他没有武功,光凭他三脚猫的功夫只有挨打的分。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岐飞鸾出现了。
不得不说,鞮红确实很适合演这样的戏。威亚吊在她纤瘦的腰际,傍晚的雨寒凉入骨,天幕是澄澈与浑浊之间的一种暮蓝色,远处烟尘四起,雨水磅礴都没有能把那些扬起的尘沙压下去,可见战斗之激烈。
暮色沉沉的雨夜,澄澈与浑浊交织的暮蓝之下,一抹赤红纤影带着凌然剑意而至,雨水和血水自她剑尖舒瓣而绽。
鞮红这场戏确实非常高难度,很多动作极需要腰力的支撑,冬夜加上单薄的衣衫,她却浑然不觉冷。也拒绝了景珍难得提出的要不要有些动作请武替完成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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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茅屋轰然倒塌,扬起尘烟无数,血花和雨水齐作舞,岐飞鸾身轻如燕,灵活穿梭在密如蛛网夺命杀招之间,蒙面刺客抵御不过,把手指放在唇边忽然就响起一道锐利刺耳的口哨声,这一道是撤退的信号,也是想要用绝对锐利的声音伤害对方耳膜,这样让对方一时晕眩,可以给他们逃亡争取一点时间。就同一些武侠片中常见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岐飞鸾果然中招,耳朵像是流出了温热的液体,但是她只是挣了一瞬便果决起手,摘了头上的斗笠,如飞刀般掷出,斗笠在空中飞速旋舞,黑纱随风势而起,黑纱下突然闪出锋利刃片无数,离经叛道般四散飞开,携风带雨冲那些个残兵败将追杀而去。
待那斗笠重新戴回她发髻,身后已经是一地身首异处的尸体,和四散不去的腥浓血气。极艳极锐的眉眼只在雨天露了一瞬,就足以让鼻青脸肿缩在地上的少年铭刻一生。
“好,我们补拍点镜头。”
鞮红拒了临时过来给她擦头发的助理,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镜头就开始动了。
这里已经收了威亚,只需要鞮红从两个巨大酒缸上摆出造型跳落就地一滚干净利落躲开杀招的同时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鞮红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爬上酒缸,按照之前来了好几遍的身体记忆一跃而下——
变故徒生!
许是地面上血迹未除,雨水过多,亦或者是身上衣料早已在打斗间被削下一片,耷拉着不慎踩滑了脚。纤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骇得全场猝然一惊。
一堆人刚反应过来冲上去要扶,却见鞮红已经自己慢慢爬了起来,对他们做了个“站那,回去”的手势。
还是与刚才一样的高度,还是一丝不苟发力到位的姿势,一跃而下!
蒙面刺客无缝出招,她抬手便是一挡……一把长剑呼啸来去飒飒作响,像是要挥洒出一腔恨意,又像是自虐般要把自己这条命折在这场大雨之中!又像是在同谁人致敬,天地泱漭,长剑当舞!
某些特定的机位能捕捉到她在黑纱被风扬起时转瞬即逝的眼神,那眼神如鹰隼猎食,锐利到仿佛被那目光扫过就会皮开肉绽,片片凌|迟。
这种不要命的演法还真让众人怀疑现在场上这个还是不是鞮红……
待各个机位抓完足够的素材,天色就完全暗下来了。
鞮红在雨地里发愣,听到卡后她身上才突然打了一个寒颤,这才觉出冷来。
一颗心好像也要融进这一片雨雾中去,片场分明有许许多多人在围观,可她却觉得只剩下她一人。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开始整理这段时间被她放置在心底已经杂乱如麻的情愫。
突然身上一暖。
所有的寒气都被那绵软的触感抵挡在外,鞮红茫然抬头,正好落入一双彷如有暖泉淙淙的凤眸里。
耳边雨声充耳不闻,只听到一阵“嘎拉拉”发条响动的声音。
心,又开始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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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一路拥着她往前走,她浑身都没了知觉,腿也有点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休息区的。小嫒在一旁叽叽喳喳很着急的说着什么,有工作人员匆匆忙忙递来姜汤,导演和景珍好像在赞许的说些什么,可是这些鞮红好像就被刚才那些刺客的哨声刺破了耳膜,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切就像放映在她身边无声的快放的人流,她眼睛里只辨得出一点色彩,注目到一点光亮。
那人此刻就蹲在折叠椅旁边,舒展双臂将她拥在怀里,身上那种雨夜的寒凉味竟与她身上的如出一辙,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厮杀,而是和这个人依偎着在雨中走过漫长的街道,此刻又在雨声中相拥而视。
终于她听到她开了口,柔和绵软似三月春阳。
“好看,魂都要被你吸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
第94章
鞮红脸上蹭的腾烧起来,自从开始拍这个戏脸上就像落了一把火种,对方随便撩动一把,就能擦出一地火花。
“真、真的吗?”
鞮红尽力不去注意对方喷薄到她脸上的温热,带着爬上赧红的小脸别过一边。
渝辞认真点点头,忽然鞮红感到一阵压迫,原是对方俯低身子凑近了,码着一个彼此之间才能听到声音的距离,热息微吐痒痒地挠着她的耳朵,“眼神把握的不错,眼睛有鹰隼的感觉了,像是能把观众的魂啄出来。”
鞮红把烫红的脸在一旁热毛巾上蹭蹭,漂亮的嘴唇抿紧,听渝辞又夸道:“就是眼神少许生硬了些,你如果一下子没法转换,可以在平时方便的时候一直保持住这个感觉,习惯成自然以后再放到镜头前会运行自如许多。”
鞮红:“……”
渝辞:“对对对,就是这样。”
鞮红觉得她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再不想理这个人,一把抄起摆在躺椅旁边的盒饭霍然起身,留给后面那个一脸茫然的人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
哼!本姑奶奶这几天要是还理你,就、就、就把名字倒过来再倒过来写!
***
因为《子虚劫》里,冥昭和岐飞鸾前期是没有太多交集戏份的,就像商量好了一样,前期导演也没有给她俩把后面的戏份安排上,大概是想等大家都渐渐融入这个江湖后再一点点把剧情综合到一起。对此景珍没有反对,一天天就坐在监视器后面面无表情翻她的剧本分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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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也就乐得自在,但是经常突然性就开始发呆,大脑放空时自动整理她破碎一地的纷乱情绪,所幸这段时间戏份还没有到矛盾爆开的时候,难度还算可以接受,也不至于让她在人前露出马脚。揣着这样莫名其妙又繁杂如麻的情绪,鞮红站在冯翼谷的拍摄地,和竹沥坐在一起喂鸽子。
岐飞鸾和竹沥归队后,竹沥像是想到什么,决定带岐飞鸾去一趟冯翼谷。
他之前想了很多种办法想要研制出霓裳的解药,但是因为霓裳毒素蔓延速度很快,且致命性极高,基本没有人愿意,或者说有时间给他试药。路上也不是没有几个豁出去的病人愿意一试,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失败了。竹沥能够采集到的样本不多,这样耗下去效率太低。
竹沥坐在屋檐下,看雨水从瓦砾飞甍上如珠滚玉般滴落下来,烛光盈盈笼罩着那块已经生出新肉的虫疤,梆敲三响,雨听一夜。
那夜,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作下一个决定——
他要以身试药。
行医济世,就是在和阎王爷抢夺性命。
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为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
既然
第一回没能收去他的性命,那便与那阴曹斗到底。
竹沥是冯翼谷第一弟子,但是并没有占据大师兄的位置,他轻装简行一路带着岐飞鸾布施济世,来到冯翼谷中,却不能立刻去见掌门,而是要托守门弟子前去通传方能觐见。守门弟子很快就去而复返,却被告知门派中只能入两种人,第一种是病人,第二种是谷中长老和弟子。
竹沥跟着守门弟子走了,临走前给了岐飞鸾一把玉米苞谷,于是岐飞鸾就被一个人丢在百草坪上,俯首是碧涛千顷,仰目是云霓万象,正纳闷什么竹沥要给她一把玉米苞谷,突然闻长空一声清唳,一只雪白长颈的灵鹤落在她的足边。
“鞮红姐姐,”和鞮红混了几天,天奇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生分的人,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他一边把玉米丢给面前一堆雪白的鸽子,一边扭头道:“你这两天怎么不太高兴啊?长期情绪低落,加上最近我看你气色也不太好,有可能是脾水湿重哦~”
鞮红本来还掀起眼皮打算听他说点什么,一听这话立时又合了回去,随手把手心里玉米全扔了,霎时羽翅扑棱声一片,眼前如落雪纷纷。
“鞮红姐姐,”天奇也喂完了手里的杂粮,撑在她跟前,一双清澈的少年眸子打量着漂亮的姑娘,“你都不笑了。”
“我,我平时就不爱笑!”鞮红因为前几天的事情自己跟自己较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玩意,此时被天奇这么一瞅,那双眸子清澈的就像一片湖泊,湖面光洁如镜,仿佛能将她心底所有的秘密全都勾起来似的。偏生她此刻也不知道那些玩意到底具体是什么,藏也不知道怎么藏,只得全部遮掩在眸底,背过身去。
身后的少年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鞮红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我听见你叹气了。”天奇耿直出声。
鞮红把脖子一梗,“我没有。”
“我真的听见了。”
“都说了我没有!”
“那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你好烦。”
一旁围观的小嫒,“……”
身为一个时刻密切观察着自家老板一举一动的贴心助理,小嫒早就敏锐察觉到自家老板最近的不对劲。鞮红很少有过这么反常的情况,要说反常那也是前几天突然吃错药熬着夜非要看渝辞演戏,结果等到最后还是熬不住睡了过去。基本上从那天开始鞮红就再也没有正常的按时吃过饭——因为《子虚劫》剧组睡得不足,但却严格奉行民以食为天,三餐餐餐不落,定时定点简直是我圈楷模,偶尔还会出现惊喜夜宵。
鞮红正满心满眼努力对竹沥设置隔音屏障,猝不及防被小嫒拉到角落。当然冯翼谷取景地点在一个平地比较开阔的风景幽谷,所谓的角落也就是临时设置帐篷里。
“你干嘛啊?”
进了帐篷,鞮红压低声音轻喝一声就把手从小嫒的手里抽出来,顺便奉送一个买一送一的白眼。
小嫒:“……姐。”
鞮红转过头,被沉着脸的小嫒吓了一跳,“你、你到底干嘛,脸这么黑,我拍戏的时候你就躲帐篷里嘛。”
小嫒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像是在斟酌什么用词,半晌后终于下定决心般,第一句话就将鞮红批了个外焦里嫩。
“你是不是喜欢天奇?”
鞮红差点把帐篷掀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那个小屁孩!!”
小嫒算了算,诚实道:“十八岁了,放在古代都是三个娃的爹了。”
“这能一样嘛!”鞮红难得窘迫道:“哎呀总之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小嫒两手在椅子上一撑,探近鞮红,鞮红猛地一激灵,望向对方的漂亮眼睛染了点湿润,仿佛一只生了警觉的猫咪,和她一身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行头丝毫不搭,“你干嘛!”
“姐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耶,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鞮红“嘿呀”一声,“我就不明白了——”话音刚出没几个字就刹了车,她怎么就不明白了,她明白得很,最近她自己都知道自己的不对劲,只是那种滔滔如洪水的情绪并不来自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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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什么?”小嫒却像抓到什么,不打算轻易放过。
鞮红瞧着面前这尽职尽责的小助理,从前觉得有多称心现在就有多头疼,就像把她放到那口冯翼谷鲸钟下,差十八个道具组的小哥轮番往那口钟上哐哐哐地砸,错综复杂的情绪伴着身边人无形增压的关怀,一同在她脑壳里掼到稀碎。
折磨自己半天她决定实话实说,“咳,不是天奇,是渝辞。”
小嫒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开了闭闭了张大半天,眼珠子一转,呼出一半气,“鞮红姐你没搞错吧?”不会吧!这俩之前还水深火热的,好不容易相处的好些了,怎么着,怎么就发展到这个进度了?!
鞮红叹口气,“我没有搞错。”
小嫒瞪圆眼睛,“啊??”
鞮红捂住通红的脸,“我这不正|搞|着|么!!”
小嫒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你……你们什么时候,都已经,已经搞——”
“啪”的一下,手指被拍落,鞮红满面羞愤,“胡想什么!我是说我没搞明白我心里的想法!!”
小嫒抚上还好还没骤停的心脏,抬头看着鞮红,“鞮红姐,不会吧,你们,你和她……而且你们……你们……”
听着小嫒舌头都撸不直的结巴话,鞮红心里明白,小嫒想说的是,况且你们还都是女子。
这个想法不仅看起来惊世骇俗听起来更令人毛骨悚然,鞮红本身并不歧视同|性相恋这种事,这方面她的舅舅已经身体力行为她证明了很多,也是这方面的启蒙者,鞮红看待这个问题本身就比其他人更近一层。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也会步上舅舅旧尘。
虽然二十几年来鞮红扪心自问,也确实在个别特定的时间点里对几个穿上戏服在一旁休息的男演员动过心,但是那种动心就如春风下停在芊芊草木上的蜻蜓吻下那一滴晨间落下的露水,点到即止,多看两眼对几场戏,乍起的心湖也就复归平静。
有过动心稍频繁的,但那一抹乍见君子的悸动也在邬澔和对方经纪人联手给他们烹制CP营销后戛然而止。是的,在这个圈子,甚至出了这个圈子,开放的新世纪下若有人说起一些私密话题,总会有大部分人心里会自然而然认为,无论为心中所爱,还是为其他,还留有第一次的男女已经不多,更遑论情史空白的。
对于这样的话题鞮红倒没有什么特别情绪,只是偶尔在一些论坛或者社交群里看到,觉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观,有些人就喜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些人则慎之又慎,没什么好贬一褒一的,无关对错,皆有人选。但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年代,世间男女大多更奉行及时行乐,如果放在她面前,她倒也不知自己会怎么做,因为长到二十五岁,她私底下甚至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有拉过啊!!
鞮红颓了,“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
小嫒看她一个人纠结了那么久,又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来,心里头大概也有了计较,把自家老板的手拉过来捏在手里,问道:“姐,你先别急啊,呐我们有什么问题就去解决什么问题,先一个一个来。我们挪个窝去房车里,那里隔音好你想说什么都没人听见。”
转移了阵地的鞮红整个人都被裹在毛绒毯里,一边喝着助理白天给她塞在包里的鲜果双皮奶,一边吸溜着前几天雨中打戏落下感冒后时不时骚扰她的鼻涕,配着眼尾扫上的红色眼影,乍一看跟个受了委屈正抽噎的小媳妇似的。小嫒想着但没敢说,她清楚的知道这要是在这位主子面前说了,铁定会挨一记锋芒的眼刀,然后被扣掉半个月的薪水。
忍不住多看了那小可怜样几眼,小嫒轻咳一声,翻开她的小本本,一副愿为主公分忧的忠臣脸,“好啦鞮红姐,咱们可以开始说了!”
“说、说什么啊……”鞮红往嘴里又塞了口双皮奶。
小嫒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在君王驾前急死的太监,“说你对渝辞姐的感觉啊!一些会,会起的反应啊——”
“鬼才对她起反应!!起起起什么反应!!你不要乱说!!”
“是是是,不是,我……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不知道!”
“啊?”小嫒再一次懵了,她思忖片刻,突然福至心灵。
“你、你干嘛……”鞮红感觉到身边人突然不说话了,抬头去看,正看到对方一双黑洞洞的眼睛里全是她看不懂的意味深长。“干什么这么看我!”
小嫒拿笔顶着下巴,满目垂怜,“姐,你该不会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吧?”
“放——”鞮红猛地收声,怒不可遏,“什么鬼,难道你谈过!!”
小嫒眼中怜意更甚。
鞮红把双皮奶狠狠拍在餐架上,“扣——”
“我错了,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哼。”鞮红重新把双皮奶抱到怀里,往嘴巴里舀了一口,总觉得不是滋味。“你、你谈过恋爱,那你说说,喜暖一呢人嗯什么含挪……”
“啊?”小嫒地铁老头看手机.jpg。“姐你说了什么玩意?”
鞮红把勺子一拍,“我问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金属折叠勺在餐桌上弹了两下,晃荡啷一声落在车厢地面上,那个荡漾的姿势甚至还激出了那么一两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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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嫒咽了口口水,乖乖,这要不是知道自己是在帮对方搞清楚思路,还以为是自己表白失败正在承受女神的滔天愤怒。“那个其实,其实姐,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啦。但是喜欢一个人的话……应该看到那个人就会开心,见不到的时候很想念对方,吃到好吃的想给她带,看见好玩的想给她买,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不由自主的去在意……大概就是这样啦。姐,你有没有受到什么启发?”
鞮红抬起一双水光迷蒙的眸子,“难道我喜欢你?”
“……”小嫒一个没稳住,“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鞮红:“……”
小嫒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姐,不是这样的。”
鞮红扬起她倔强的小下巴,“那是怎样!”
小嫒叹出口气,“姐你那是把我当妹妹,我的意思是,哎呀不不不不……”突然她灵光一闪,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就是如果啊,我是说如果,让你和渝辞姐过一辈子,你想不想!”
“咳。”鞮红皱着眉,慢慢张开嘴,忽然又自顾自摇了摇头,又张开嘴,又摇了摇头,如此反复了十几次之后,小嫒先败下阵来。
“算了算了姐,我们再换一个。”小嫒冥思苦想,用了一个惜命等级SSR的说法将脑海中那些有颜色的画面表达出来,“如果渝辞姐抱你,你愿不愿意被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此话一出,整个车厢就安静了。
小嫒彻底一败涂地,瘫软在椅背上,小本本往脑袋上一扣,哀嚎道:“姐,你这体质也太仙风道骨了吧!你从小到大难道旧没有遇见一个让你心动的人?”
“……有的。”
“啊?”小嫒病中垂死惊坐起,眼中冒光,“快说说快说说!”
鞮红这回脸上到没有什么羞赧之色,垂着头十分冷静,“但也仅仅只是心动而已。”
小嫒听完鞮红说邬澔那些炒CP的神奇操作,也一并静默下来。内娱圈炒CP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就连因戏生情结合良缘的夫妻也并不是每一对都是真的。她本就学这个专业,授课老师偶尔会在班级上说点明面上秘而不宣私底下泛滥成河的小道八卦,对于这样的操作,小嫒虽然涉世不深,却也有所耳闻。
她粉鞮红很久,有些剧播完了,邬澔为了个鞮红造点话题,留点余热,有时候是男主,有时候是男配,总能有意无意用那些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手段整到热搜,或者各大论坛。她自己不是什么明星,也不知道其他明星对这种操作是什么看法,但眼下看鞮红……应该是不喜欢的。
但是不喜欢也没有用,鞮红虽然家室不错,但是想要更多话题,想要获得更多真真切切的关注度,她也必须忍耐。基本也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权当另一种工作罢了。当然在关注者们掌握到实际的东西之前,这一环节也就自然而然告终了,随之而来的是新一轮的话题营销。
“其实有些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些操作多了,使我本能产生厌恶,所以至今为止才没有一个真正能喜欢上的人。”鞮红抱着双皮奶叹气。
“嗐怎么会,”小嫒笑道:“那你也没有喜欢除了演员以外的人嘛,怎么会是——”说到这里不由愣住,她本来是想说鞮红也没有喜欢过除了演员以外的人,说明这种炒作CP的行径并不是她独身至今的主要因素。但是话说出口才猛然反应过来,她看着鞮红眨了眨眼睛,“姐,你真的……没有喜欢过除了演员以外的人啊?”
鞮红认真想了想,坚定的点了点头。
小嫒又把小本本拍在自己脑袋上,暗恨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九级颜控姑奶奶。
但转念一想,渝辞姐是大美人啊,鞮红姐品味就是好!
想完又拍了自己一脑壳,瞎想什么呐,鞮红姐对渝辞姐还不一定是喜欢呐!
“姐,我给你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鞮红恹恹地望了过来。
“姐你刚才不是说你一有心动的,但是和你炒CP后你就不喜欢了对不对。”小嫒掰出一根手指。
鞮红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而你现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渝辞姐,是因为没有人会给你们安排炒CP这种事情。”小嫒觉得自己的思路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清晰明确,三言两语提纲掣领简直就是律师席上最利的那张嘴,“所以至今为止都不能确定,对不对?”
鞮红微微睁大了眼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小嫒把她怀里的双皮奶抱出来,“那么现在,我们就要做一个实验。”
“什么实验?”
小嫒把装着双皮奶的焖烧罐放在餐架上发出清脆的叩响,“卖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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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拍摄场地外的鞮红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疯了,居然还真就答应了小嫒那个抽风似的提议。
“抽抽抽,我看你就是抽了。”鞮红手捏成拳在脑袋上重重锤了三下,差点没摔个屁墩儿,摇摇晃晃站好了,在身后保镖安置好的折叠椅上躺了下来。
苍穹明阔,白云悠悠,冯翼谷附近是一个人造的拍摄景点,仿着秦淮名都建出的古道街景。芷岸汀兰,白鹭长天,此值隆冬却依稀能闻春风过耳,景俱碧鲜。这样的地方入夜方能显出繁华气韵,白日里总缺少那么些旖旎风流。
不过虽然一眼望去能令人想到春景,眼下到底还是隆冬,晴了没一会,大半边阴翳浓云霎时笼了过来,北风呼号,时不时传来几声冯翼谷买来燕雀啼鸣,无端添了一分凄凉,三分江湖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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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欣赏够了风景,抱着她命运多舛的双皮奶一口一口吃着,琢磨如何低调又有效率地实施和渝辞卖CP这一行动,好让自己赶紧从进退两难的困境中脱身出来,至于结果如何,知道了结果之后不喜欢还好,要是喜欢的话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她倒是压根没有想过。总之——
忽然,一声铿锵如金甲齐鸣的弦声穿层云裂碧空,铮然响在耳侧。
鞮红寻声望去,只见那繁华之地中央的鹦鹉楼周,已经夹起了许多大悬臂,还有各个机位机架。全场鸦雀无声只听弦响风鸣,夕阳被云翳所罩只投下一片惨淡天光,勾勒处楼头那人衣袍翻飞的剪影。
下一场镜头已经开拍了。
鞮红抱着双皮奶下了地,鹦鹉楼那边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大章鱼,在半空中耀武扬威的舞动着它的大吸盘,喷出致人臆想的迷雾,把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一步一步吸入它的狩猎范围。
“CUT!”导演在喇叭里大声道:“再往左边侧一点,嗳对对对,这个角度好啊,准备好我们再来一条。”
刚才可能是位置不太对,鞮红走过去的时候,演员和工作人员还在调整位置。她目光随着众人一起往鹦鹉楼头望去——
双皮奶一下子就不香了。
“第二十三场鹦鹉楼第二镜——”
“抱歉请等一下。”渝辞在楼上招手,大概是快要下雪了,风很大,她又披着一件广袖长袍,整个人像是往前走两步就能羽化飞仙。
“怎么了?”导演在喇叭里和她交流。
“有没有其他的乐器?”渝辞举了举手里的长颈琵琶,身后给她拉着衣摆的工作人员接过手脚架上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喇叭,爬上前递了过去,渝辞冷玉落潭的声音顷刻响在苍茫天地之间,“琵琶还是华丽了点,有没有再古朴一点的乐器?”
导演想了想,“要不给你整把二胡再加个墨镜?”
“噗!”画面太美,片场众人立时笑作一片。
渝辞也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二胡配冥昭太正气了。”接着她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阮偏活泼,箜篌太精致,古琴不是这个意思了……三弦吧!”她一拍腿,迎风含笑出声,“三弦有吗?”
这场戏演的是竹沥和岐飞鸾第一次在鹦鹉楼头遇到冥昭,但是哪怕是在同一场戏里,拍的时候也不一定每个人都会到。这里就单独只是取冥昭的景。所以天奇和鞮红可以在此时自由活动。
这场戏在原剧本里只有一笔带过,但毕竟是冥昭第一次在观众面前出场,乐器还是备了一车的。
工作人员立刻就从车上翻出一把大三弦,封着面的蛇皮已经泛出旧痕,渝辞拿在手里却欣喜非常,“旧的好,旧的有这个意思。”
导演加紧速度立刻就喊了“action!”。这一声喊出来,鞮红也下意识的停止了腰背,仿佛有什么声音在耳边低声呢喃着告诉她,下一刻她将面对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瞬间。
夕阳残照,鹦鹉楼头。
渝辞披发赤足倦倚高楼。
三弦的音色没有琵琶铿锵,却似秦时风起,拂过卷了刃的战甲银|枪沉落寒水,漾起粼粼波光。
折戟沉沙江湖老。
长风贯袖,冥昭垂眸信手续弹着方才未尽的古曲,赤足点在鹦鹉楼头的脊木上,一下一下打着拍。那曲音如歌如啸,果然古意盎然,苍韵独绝。
墨黑的长发与素白的衣袍在狂风下长舞不休。
恣意中透着一股子幽魅,清隽中又觉出一抹苍凉。
“已惯江湖作浪游,且将恩怨说从头。如潮爱恨总难休。瀚海云烟迷望眼,天山剑气荡寒秋。峨眉绝塞有人愁。”
江湖飒沓,角声孤起夕阳楼。
***
鞮红仰头望着,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第95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双更,刚刚还有一更千万别忘了看!!很美的一章,渝辞姐姐大放光彩啦!!在上一章!!】【今天是双更,刚刚还有一更千万别忘了看!!很美的一章,渝辞姐姐大放光彩啦!!在上一章!!】【今天是双更,刚刚还有一更千万别忘了看!!很美的一章,渝辞姐姐大放光彩啦!!在上一章!!】【今天是双更,刚刚还有一更千万别忘了看!!很美的一章,渝辞姐姐大放光彩啦!!在上一章!!】【今天是双更,刚刚还有一更千万别忘了看!!很美的一章,渝辞姐姐大放光彩啦!!在上一章!!】砰,砰,砰。
鞮红觉得自己要疯了。
特么的刚才小嫒跟她说了啥?什么炒CP?跟这样的人炒CP是玷污好吗!!!
如果这个时候小嫒在一定会皱紧眉头,循循善诱,“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的意思不是要测试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她,所以要弄一个假炒CP的实验嘛。只是做实验,你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
鞮红手里的双皮奶已经不香了,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能现在就蹲下来当众挠头。
“cut!”
“非常好非常好,来来来,我们再补两条。”导演兴奋的戳戳手,换了三弦之后果然效果好了不少,他很喜欢渝辞这种对于自己的角色有想法有设定的演员。
鞮红看着远处渝辞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把明显为了这出戏制作的长袍卷起来再放下去摆好位置,不过鞮红知道,现在就算怎么办都是没有用的,因为现在已经快要下雪了,冬天的傍晚持续时间段,越晚风越大,放得再好一会一阵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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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好……
鞮红暗暗在心里想,还是风吹起来好。
有保镖很贴心的递来一个望远镜,鞮红抬手接过被另一个保镖劈手夺下。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两个保镖对换几番白眼,从裤兜里掏出个手机,按开景深,直接放到鞮红面前。
其实鞮红的目力一直不错,刚才就已经看得非常清晰,只是现在配上这个镜头看得更加清楚,简直是近景级别的。
这么好的体验怎么能少了天奇,《子虚劫》剧组每一个镜头都是导演和景珍两个主要领头人亲力亲为,毕竟最大的制片人就在这里演着,监制什么的职位在这种类似家庭工作模式下也不太需要,所以基本上有演员在镜头里之后,其他没有被点名的演员都是空着没什么事的。并且哪里在拍摄,只要是今天一起跟着出工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一定是知道的。
天奇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刚才看到渝辞那风华绝代的模样,他只远远看了。毕竟渝辞一弹起三弦来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舍得挪动一步来对自己的观感打折扣。
这时天奇趁第三镜还没有开始连忙就窜到鞮红身边。
“鞮红姐姐,鞮红姐姐,我想和你一起看!”
鞮红很大方的把他拉到身边,两个人一起看着景深镜头里清晰的渝辞,叹息不已。
“渝辞老师怎么谈的这么好啊。”天奇和渝辞的对手戏还没有开始,渝辞平时也不怎么在剧组里出现,按照鞮红平日里对小嫒吐槽的话来讲就是渝辞要比她这个大明星还要深居简出,神秘莫测。所以天奇对这个姐姐还不是很熟悉,提到的时候依然毕恭毕敬一句“渝辞老师”。
鞮红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平易近人的告诉他,渝辞是很温柔的大姐姐,其实和自己一样叫姐姐就行。因为她觉得,渝辞当得起这一声老师。
抬手揉揉天奇的脑袋,鞮红解释道:“渝辞老师学过琵琶,也涉猎过其他弹拨乐器,她在音乐方面也很有天赋,一开始甚至考上了帝戏里音乐学院的演奏专业。”
天奇不了解这些艺术类院校的规则,仰头不解,“帝戏里音乐学院演奏专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鞮红道:“帝戏虽然简称为帝戏,其实也是帝都音乐专业的一等学府。他们的音乐学院器乐演奏专业招生,每种乐器只招一个学生。如果说高考是千万人挤独木桥,那每一届音乐学院器乐演奏专业招生,就是千帆过尽只取一瓢饮。言而言之,就是她考核的那一届,在考官老师眼里,她是琵琶演奏第一。”
曲罢常教善才伏,妆成每被秋娘妒。
可她却偏偏一意孤行,瞧不上武陵年少争缠头,弃了那一曲红绡不知数。转头便奔赴了另一场硝烟弥漫,千军万马。七载沉浮,头破血流也不愿回头。
渝辞同她讲的时候并没有说的那么详细,只是随口说她只是一开始考入的是帝戏音乐学院琵琶演奏专业。一句话说的极淡极平,轻飘飘落到鞮红心里,却有千钧之重。
谁也不知道她接连数月求不到一个角色的时候躺在帝都逼仄的出租房里,会不会出神地望着空洞的天花板,想起那曾经鲜花如海的少年时光,再看身前惟余茫茫;谁也不知道她在准备一个根本不适合自己,也并不合乎逻辑,甚至不一定能上映的角色时,在浩瀚网络间搜索资料不经意点开网络直播,穿着汉服的姑娘怀抱琵琶半遮面,指下翻飞五十弦惊塞外声,数以百千万记的点击播放量背后是能切切实实收到手中的财富,那时她心中是否会动摇,憾悔,回首却是百年身。
“哇好啊!!”
“好听好听好听!”
“渝辞老师再给我们弹一首曲子好不好!!”
场上不知何时早就拍摄结束,夕阳余晖下渝辞浅笑着从身边工作人员的手里取回琵琶,思忖片刻,五指弦惊,来上一曲《霸王卸甲》。
摄像师很配合的立刻将这一段拍摄下来以备花絮之用,渝辞白袍凛冽,墨发翻飞,仿佛用指下弦音荡出摧金裂石的气浪,与那盘旋楼头的风刀霜剑斗得正酣。
雨作弦音霜作舞,飒沓江风鹦鹉楼。
鞮红遥遥看着那意气凌霄,风华绝然的人,只觉得她这钱砸得还不够狠,不够多。
那个人,值得一切最好的。
七年磨一剑,她已经足够锋利,只待与众一观。
***
鞮红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小嫒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连手里的双皮奶都不知道丢哪去了,差点没在地上栽出个跟投来。
“姐,姐,姐??”
小嫒一把扯住已经偏离原本休息十几步远的渝辞,“姐,回魂儿啦!!”
鞮红猛地一怔,把自己的手从小嫒的手里抽出来,梦游似的回到躺椅上。
小嫒看着她家鞮红姐姐这模样,想都不用想,计划一定失败了。她搬来小凳子一屁股坐在旁边,满脸“没得救了”的表情。
露出这种表情就算了,关键是鞮红刚回魂儿意识凝滞但眼睛却在乱转,一下就瞥到小嫒那如丧考妣的脸。
“你这什么表情?”
“我,我没有啊??”小嫒摸了摸自己的脸,“姐你在我脸上看到什么了吗?”
鞮红眯起眼睛,“我要死了吗?”
小嫒心道你还有自知之明啊,你魂儿都要被渝辞姐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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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说是肯定不敢说的,于是叹口气,“姐,咱们之前商量的那事,你做的怎么样啦?”
“商量的事?什么事?”鞮红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啊……那个炒CP啊……”
身边还有其他助理和保镖,鞮红这一句话出来众人都惊了,也不怪鞮红一下子把这种话说出口,只怪她现在神思还没有完全清明,就如同小嫒说的,一半魂魄还搁鹦鹉楼下游荡着,这点脑力也不指望她能多谨慎。
助理那边一下子就乱套了。
“鞮红姐,你要和谁炒CP啊?”
“这事情澔哥知不知道啊?”
“鞮红老师您,您刚才说的是澔哥指示的吗?我我今天刚过来的还有点不太明白,您要不给我详细说说……”
话音未落全部被鞮红吼断,“什么有的没的,没那事!”言罢她像是突然智商回笼,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道:“咳你们别乱说出去啊,这事我已经都拒绝了,你们要敢在谁面前提,我就直接开了她!”
“而,而且——”鞮红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恨恨道:“人家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我都多大了我,你们也真的脑补得了啊!道德还有没有了!”
众人静默……
突然一个颤抖的声音哆嗦着响起,“鞮红姐,十八岁在古时候,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吧?”
“闭嘴!”鞮红暴跳如雷。
此时,一只十八岁的天奇闪烁着异样的目光从他们身后飘过。
第96章
天奇:“你们在说什么?”
众人:“……”
“啊哈哈哈哈我们没有说什么,我们只是在讨论现在这个年轻男女的结婚年龄。”
“对对对,天奇小弟弟,你不要多想,我们刚才只是拿古代普遍的嫁娶年龄做一个道德主义批判。”
天奇歪了歪脑袋:“我什么也没有想啊。”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天奇眨巴着眼睛左右看了一圈,突然很没眼力见儿地搬了把小板凳凑到鞮红身边,神秘兮兮道:“鞮红姐姐,我给你说个秘密。”
鞮红本来打算给两方各自都说点话,缓和一下气氛。虽然她平时不太管这些,但是闹僵了她自己也尴尬。结果没想到天奇小朋友脑回路倒是清正,也放下了心。见他有心和自己说趣事,也很配合的跟着他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问:“什么秘密?”
天奇嘿嘿笑着,用只有彼此间才能听到的声音凑到鞮红耳边说:“我发现渝辞老师怕虫子。”
鞮红不禁睁大了眼睛,“哦?真的假的?”
天奇道:“真的,之前道具小哥哥给我的霓裳有点多,我想着大家都有了,渝辞老师还没有,就去送了她一只,结果还没等我全部拿出来,只露一条尾巴的时候她的脸就白了,然后就找了个借口跑掉啦!”
鞮红一阵无语,拍着天奇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弟弟,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不要随便拿虫子给小姐姐们玩,很多人都怵这个的好不好。”
天奇愣了一下,随即腾的一下站起来,一贯从容的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鞮红揉揉他的脑袋:“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哦~~”
言落她转身离去,顺手在口袋里揣了只霓裳。
***
鞮红走到拍摄区休息点的时候,渝辞正在和剧组请来的器乐老师拿着一把柳琴讨论着什么,平素霜雪般清冷的容颜上挂着抹难得的笑意,像一泓春|水流入冰雪,雪化冰融只消片刻之间。
从口袋里摸出那只在天奇那里没收来的霓裳,鞮红嘴角挂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一边往毫不知情的渝辞那里走,一边疯狂滋养着内心的小恶魔,小恶魔活蹦乱跳龇牙咧嘴,疯狂给鞮红的大脑灌输“就当是按照小嫒说的试着多接触,往炒作CP的方向接触,我这是在做实验,才不是想吓唬她呢!”的邪恶思想。
直到在渝辞面前三米处站定,盯着渝辞那浑然不知一会会发生什么的无辜表情,鞮红嘴角笑意更盛,才欲开口——
“鞮红老师!”
谁?
鞮红往出声喊她的来人身上一打量,这是哪个门派来的小子?!?!?
那人倒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冻的有点发红的手上拿着把乌金的长剑,“你拍戏用的武器上次打坏了,这个是新做好的,我们组长说请你过来试下重量。”
《子虚劫》不是仙侠玄幻题材,所以在场景上没有大幅度的使用绿幕做效果。为了能够更大程度的还原古朴大气的江湖意,大部分取景都在实景的地方。拍摄点和拍摄点之间经常是很长一段车程,所以在大部分拍摄情况下,很多工作组会长期跟随大部队,以便随时策应,道具组就是其中之一。
鞮红跟着到了试武器的地方,两架黑紫檀的兵器架一字排开,上列十八般兵器,在昏沉天幕下闪着寒光。地上零零碎碎的散落着一些硬纸板盒子,有的密封,有的已经拆开,露出里面雪白的珍珠膜。这里离渝辞坐着休息的地方并不远,约莫几十步路就到了,一转头目光绕过几块反光板还能见着渝辞言笑晏晏的模样。
“这个是拿着,或者拍特写的时候用的。”道具小哥把那把比较重,但是花纹质地都绝佳的乌金流云青鸾剑交给鞮红,又转身从纸箱里取出另一把,拆掉防震包装握着剑柄交给鞮红,“这个是你实战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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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把相对较轻,握在手里轻快灵活不少,第一把只能舞一个腕花,这一把使用同样的力气可能可以一次性翻转五六个剑花,甚至还能在指间旋转。但是花纹和质地就和第一把相去甚远。
鞮红低头看着,苍穹上积压了一天的云翳疾风终于化作点点碎絮无边无际飘洒下来,落到鞮红把剑的手背上,一点微凉意。天色也略略昏沉下来,山崖边拖着一抹红霞帛带如丝如缕,像极了浅池中一尾红鲤曳在倒映出的流云之间。
长风乍起,雪落满襟,她心头豪情顿生,将那把轻剑掷还,另一只手挽出一个剑花,弓步一剑云刺而出,起势若蛟龙出水,长袖破空,乱了一抔飞雪。
她此时还穿着岐飞鸾玄红相间的剑袖劲衣,背薄如削山岳,身拔如璧山竹,在一片纷纷扬扬琼花之中一剑一式翻飞作舞,身上红衣与漫天白雪相映成趣,如红梅生灵,披香作霓裳,裁枝为长剑,傲霜斗雪揽月摘星。
忽然一声弦响,继而一串连珠滚玉,渐转铿锵作金戈剑气,铁马冰河入梦来。
鞮红手腕一颤,一颗心因那骤起的弦音鼓成一个水囊,里面满满当当装着汩汩蜜浆,随着弦音流转那些蜜浆在她心壁上左冲右荡,溅上的水珠因不能及时落回蜿蜒着带起一连串的酥|痒。
起势的时候倒没想太多,只是想舞两招试试手感就行,后来猛然想起小嫒提示过实验,其实平心而论,她并不想做这个实验,不是不知道现在同|性之间炒CP比异性效果更甚,而且若有似无似真似假,风险也是极低的。但是她从没有过这种机会,也没有过这种想法,更何况对方是渝辞。
她总觉得,这种营销手段不应该放在那个冰魂雪魄的人身上。所以哪怕仅仅只是想要做一些实验,并不会有后续那些眼花缭乱的通稿,也不是真的想要凭藉这个为《子虚劫》电影的宣发贡献些什么,她也本能抗拒这种实验。
所以她才会想着拿小虫子去吓唬渝辞,两个人因为一只小虫子谁惊了谁笑了,就好像是平日相处间就会发生的事情;或者就如此刻,她长剑作舞,只希望对方能够绕过那些如湘帘屏风似的反光板,走过来看她一会儿,这样自然而然,又可以勉强在心理构建出做炒CP实验的方式,才能让她没有那么强的负罪感。
摸着良心起誓,她真的只求渝辞过来看一眼,谁特么能告诉她,为什么这家伙不仅来看了,还优哉游哉搬了把小板凳坐下来看!甚至还抱着琵琶弹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请君莫弹琴,
妾心如君指下弦。
谁都没有见过旧时诗人笔下的侠客,也没有人知道当年燕国长恨织易水,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是怎样一番知己和鸣。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她们一静一动,一坐一舞。
剑随弦转,弦向剑鸣;弦响剑至,剑收弦凝。
雪不知落了多久,只待彼此回过神来,才发觉袖里襟上早已晕开一片深痕。
世间仿佛岑寂泯灭,听不见如潮掌声,看不见泱漭白雪。
鞮红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刚刚是干了什么呀!
琴剑相和???
靠!太傻|逼了吧!!
渝辞身形动了动,把拨片和琵琶搁好后,穿着她那身还未换下的白袍站起来。鞮红这才五感回拢,发现渝辞不知什么时候披上了一件仿白狐毛的大氅,大约是戏服其中之一,但是穿在她身上浑然天成,更衬得颜似白玉,唇如绛珠。
她走过来了她走过来了!!数九寒天鞮红捏着剑柄的手心居然渗出粘腻薄汗,就像蹦极绳索拽到极致开始回弹,一颗心被惯性抓扯撞到魂飞魄散!
她使劲想从脑袋里那一团浆糊中找出点什么好缓和现在这种崩溃的情绪!
对对对她记得她自己是找渝辞有事情来的,自己本来好像要做什么事来着的!是什么事呢是什么事呢!
电光火石间奋力从糊成一锅的脑海里使劲扯出两段噼里啪啦闪着花火的断线,也不管哪跟哪对不对盘拽了就给它狠狠一接!
呲啦——
通电了!
鞮红眼中闪出一瞬灵光!只见她满面绯红,在渝辞温浅笑容前,掏出了那个虫子!
根本无瑕去顾忌对方是个什么表情,鞮红的脸闷的更低,不容分说就把霓裳往对方修匀手掌里塞,话说出口早没了平时的镇定,“我我……这个送给你。”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舌头打结,犹如经历一场酷刑的鞮红完全不管渝辞作何反应,顶着个面红耳赤的脑袋“嗖”地一下逃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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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鞮红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傻|逼|事的时候,已经距离收工回酒店洗漱完毕过去了两个小时。
“啊啊啊啊啊啊!!”
她把整张脸埋在被子上,被子底下的手隔着这么厚一层棉花和两层布都能感受到脸颊传来的余温。期间小嫒有来找她,但是被她轰去隔壁新开的房间,笑话!她现在这个模样,怎么能让人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023:58:07~2020-05-2515:0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面色蜡黄、意错林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错林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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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渝辞进来的时候,床上是正在努力把自己裹成人肉卷的鞮红。
渝辞缓缓打出一个:“?”
鞮红:“……”
事情是这样的,小嫒身为鞮红的助理当然有一张鞮红房间同款房卡,当然了没有鞮红的允许小嫒也不会擅自开门进屋或者直接把房卡交给其他人,坏就坏在鞮红喊小嫒点了外卖,提着外卖前来的小嫒就在走廊上遇到了下戏归来的渝辞。
哪怕同在一个剧组经常能看到渝辞那张神妃仙子似的脸蛋,已经不如初识时那么紧张局促,但是等人真的扮上服饰,对着镜头肆无忌惮散发魅力的时候,还是会不可控制得一头栽入这迷死人不偿命的漩涡当中。
渝辞今天鹦鹉楼头弹三弦的时候小嫒也在,当时那就疯了,这就是仙!这就是神!这就是她今生过不去的生死劫!!
生死劫对她笑得倾国倾城:“外卖啊?我帮你送进去吧。”
小嫒立刻就将外卖袋双手奉上!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尴尬至极的一幕。
“你你你你来干什么!”鞮红本能升起一股危机感,把本就已经缠到看不出本相的被子往身上卷了卷,“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
说不慌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可是亲手把一只虫子塞给了她啊!!此仇不报!那就是脑子被霓裳蛀了!
渝辞脑子还在不在她不知道,但是随着渝辞的靠近,鞮红觉得她自己脑子倒像是被霓裳蛀了,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太阳穴都开始跳起来了呢!
渝辞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目光扫过房间陈设最后选择床沿还算干净的位置,把外卖搁了上去。
鞮红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总觉得这个气氛奇怪的要命,要是换作从前她早就开口轰人了,但偏偏就在五分钟前她刚刚大彻大悟万念归心!她对渝辞tm就是心动!就是喜欢!就是放在心尖儿心跳加速放在嘴里烫嘴烫舌的恋慕!!
这要她怎么办!心上人就在面前对她露出诡异的微笑,她又慌又心动,又害怕又想靠近,来口油锅让她直接跳进去吧,何苦在阳间受这种折磨!
“你……”渝辞像是要说什么又不打算说了,她闭口犹豫了下,继续往前行来两步。
第一步还算是在鞮红的临界值上反复横跳,第二步就是直接踩在她理智弦儿上了,鞮红一口气吸到胸口,只见渝辞直接在她床沿坐了下来——
“小嫒!!!”
鞮红仰天哀嚎,人生二十五年头一次期盼酒店隔音差点好让隔壁那人赶紧来救驾!
“啪”的一声,小桌子就架在她蚕蛹似的被筒上。
鞮红一双眼睛都睁圆了,眨巴眨巴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渝辞叹了口气,把外卖盒子打开,锡纸包着金黄酥脆肉香四溢的烤串齐齐码在鞮红面前的小桌子上,还贴心的拆开一次性筷子递过来,长眉微挑地看着她。
鞮红咽了口口水,也不知道是看哪个看出来的,做足心理建设才接过筷子,埋头吃起来。
“小嫒没有擅自做主,给你发过信息的。”
渝辞看着她吃,突然开口。鞮红筷子一顿抬起头来,沾了点油的嘴唇微张,明显就是没听懂:“啊?”
渝辞只得解释:“她给我房卡的时候,给你发过微信,你自己都同意了的。”
鞮红一愣,迅速在跟滚筒洗衣机里热辣翻滚过的被子抓出手机,飞快点了几下,彻底石化。啊啊啊啊她在迷乱的时候到底干了些什么蠢事啊!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的同意啊!现在这样就好像,就好像她在勾|引那个谁似的!!
虽然脑子里已经飞入一窝狂蜂,正在四处煽风点火兴风作浪,但是面对眼前的人,鞮红还是保持住了一种迷之从容,就好像几分钟之前对着人家失态的不是自己一样。
“咳,对,我刚刚喊她,只是……只是觉得烧烤什么的见者有份……”话音未落,渝辞很不见外的从塑封袋里另取出一副一次性筷子,对准一只外酥里嫩的鸡翅夹了下去。
鞮红:“……”
以前不是没有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过东西,但是今天好像总有点不太对劲,鸡翅都不香了。鞮红盯着埋头吃着的对方发顶,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近了点……嗯?是沐浴露的味道,渝辞是洗了澡过来的?
“咳。”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鞮红往嘴里狠狠塞了串羊肉串,嚼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没等她把那串羊肉串全部剿灭,渝辞就打断了她继续对那串羊肉串发起的进攻。
其实渝辞也没干啥,就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若无其事的放在边上。
也不是啥——
就是一只霓裳。
“咳咳咳咳……”这回不是干咳,是真咳。
“你没事吧?”渝辞把饮料打开插上吸管递给她。
鞮红边咳边道:“没事没事。”
要是换做其他虫子,可能鞮红就已经跳起来了。霓裳不一样,若不是害怕虫子的人,看到霓裳一般都是喜爱的。因为它确实极美,甚至能与光明女神蝶放在一处也不逊色。
霓裳翅膀是漂亮的幻色,也难怪道具组送给天奇之后,他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分给大家一起欣赏。
然而此时渝辞把她拿出来,肯定不是为了欣赏。
念头一起,鞮红就慌了。准确来讲,是羞愤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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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那个……”天知道她其实当时也就是一开始有这个想法,毕竟又不是小学生了谁还能为了引起对方注意去欺负对方呢是不是?
渝辞本来把那只霓裳拿出来好像也没啥别的意思,放好后就继续埋头吃,结果鞮红这么激烈反应,反而诱她抬起头来,一双凤目饶有兴致地在鞮红五色杂陈的脸上打量。
鞮红脑中疯狂为自己辩白,语言中也破碎地流露出她的惊慌失措:“我我我觉得挺好看就送你的啊,不是,绝对不是要吓你你别搞错啊……!”
渝辞一双眸子忽然变深,语气也跟着变得高深莫测,“哦,你原来打算要吓我?”
如果鞮红此时抬头,一定能看见那双凤眸中闪动着摄人心魂的光彩,那是渝辞从未让她看见过的锐气,披坚执锐,莫当的锋芒之中却又缠绕着一丝柔情,刚柔相映,该死的迷人。
但是鞮红她不敢抬头,光是意识到那抹视线流连在自己身上整个人就全部烫起来了。
心跳得好快,也跳得坦荡。
她终于能以最清醒的面貌去面对这份折腾了她快半年的悸动,或许是因戏生情,或许是爱怜掺半,起因已难再考,情根深不可解。
爱便爱了吧,鞮红长叹一口气。
二十五年,一朝沦陷。
“咚咚咚。”
正待她神游天外,房间门就响了,继而传来小嫒怯怯的询问声:“姐?渝辞姐,你们喊我?”
鞮红皱眉想了半天,开口也不知道在问谁:“我喊她了?”
渝辞敛了眸光,起身走过去开门,背影颇有几分无奈。鞮红两只眼睛就跟钉子似的凿在她背上,贪婪的索取着她现在有资格索取的一切,哪怕是多看一眼,心里那片无垠沟壑也能被填满几分。
她没等到渝辞回来,那人在门口和小嫒打了声招呼,就把场子还给面面相觑的两人。
小嫒刚要开口,鞮红一下子就钻到被子里去了。
“小嫒……”被子里传来鞮红闷闷的声音,“我确定了……”
小嫒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确定什么了?”
鞮红把被子掀开,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明眸,“我……我……咿咿咿————”
小嫒看着在床上打滚,一边啊啊啊叫的鞮红,心下一片凄凉。
我的房子塌了……塌的彻彻底底……这还不算……
八百年前萌过的古早CP居然成真了,谁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直接磕吗?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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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出工,鞮红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小嫒也没比她好多少,两个人在化妆间一亮相,弥漫在空气里的崩溃令人窒息,如果目光有形,站在这里的应该只剩下两具被眼刀片碎的骨架了。
鞮红被拉去化妆,小嫒则坐在沙发上承受那一双双目光中明晃晃“看护不力”的指责。
小嫒觉得很冤枉,那是自己能左右的吗?心长在鞮红身上,她往上头绑了根火箭连人带心都窜人家身上去了,就剩下一具空壳在这,自己就算是通天彻地也召不回魂儿啊!!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鞮红好歹也算是在邬澔手下磨砺了几年,工作是工作,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这一点还是分得清的。小嫒看着鞮红吃完饭恢复精神,捏着剧本往拍摄地走的时候,悬了半天的心可算是落——
落——落——落——落——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今天鞮红就跟剧组的反光板杠上了?
看着鞮红一脸迷茫和歉意帮着打光小哥一起把被她撞倒的反光板重新布置好,小嫒默默扶额。
“去表白吧。”
小嫒拉着被勒令过来休息一会的鞮红,用彼此才能听到的音量,郑重其事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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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鞮红没有立刻回答,小嫒以为她是被唬住了扭头去看,这才发现鞮红的面色堪称冷静,特别十分以及极其的冷静。
没吓着鞮红她自己倒是给吓住了,“姐,你还好吧姐?”
鞮红抱住脑袋,额前那几根被造型师精心挑出来打理好的龙须刘海在她的魔爪之下乱得跟被雷劈过似的,她缓慢往地上蹲去:“不行啊,不行啊……”
小嫒跟着蹲到她身边:“可是鞮红姐,你现在这个状态太差啦。”
鞮红心里仿佛拧了一团乱麻:“可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状态差,把她的状态也搞差啊。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鞮红长长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把玩着箭袖上的朱玉装饰,“我自己会注意的,今天是我状态不好。”
没等小嫒再劝什么,鞮红就回去默戏了。小嫒望着那抹被劲衣躞蹀带完美勾勒的纤细身影,也不知道该心疼哪个。
我是来磕CP的吗?
不,我是来当老妈子的。
***
“号脉应该是三根手指并拢,然后平放在脉搏上,食指靠近手掌。”
天奇一边给鞮红示范一边讲解,剧组本来打算给演员配一名中医老师,毕竟整个故事里,男主女主BOSS三人都习过岐黄之术,甚至都还是专家中的专家,一点也马虎不得。但自从男主定了天奇,景珍就很放心的把两位女演员交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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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页
鞮红跟着天奇了解一些中医学方面的知识,听得入神。群众演员已经由群头集结好,正在听导演讲戏。
这时戏份已经进行到中期,冥昭入队。
竹沥去冯翼谷禀明志向后,谷主便叹息着同他说了一件事:霓裳之毒有解。
原来在百年之前,九州大地上也曾出现过这种疫病。那时积尸成疫虫毒难避,无人再思农桑之事举目但见赤地千里,走到哪都是四窜的流民,饿殍遍地白骨曝野。就在这样绝望的时刻,有一户人家乘扁舟入三峡,只渴望逃离这梦魇般的地方,却在巫峡遇到天人授书。
天人乘雾而来,惟见广袖缓带,不见真容。天书用玉简编篡,捧在掌上仿佛掬了一洼流霜月魄。书是好书,但是字却不是什么好认的字,竟是失传千百年之久的云篆天书。
这书中只有三味药材用了普通篆体尚能读懂,但是采摘地点、剂量、煎煮药汤等文字却是清一色的鬼画符。百年来此书无人能破,也正是因此,这卷解读古方也被冯翼谷束之高阁,无人问津。见竹沥有此雄心,谷主便将书赠予他,希望他可以拯救苍生于水火,还天下海晏河清。
结果说来也巧,这种云篆天书,竹沥竟是认得的。云篆天书分很多种,恰好竹沥使得的便是这种!因他少年时一段奇遇,便于这种文字结下不解之缘。
经过破译后发现,这三味药材都生在奇绝险阻之地,而且多有重叠迷障,虽然会给出标识提示,也一样需要熟识云篆的人来破解才能前往。竹沥自然自告奋勇携书寻药,岐飞鸾决意跟随。
于是两人历经千难万险找到第一处怒海之滨,几乎是拼了性命才从海底巨鲨口中夺回一株苍礁珊瑚。此时人间已经哀鸿遍野,伏尸千里,二人片刻不敢停留,立刻前往下一处焰涛山寻碧岩灵蓟。路上采办必需品的时候,忽听鹦鹉楼头三两弦,一袭白衣赤足披发坐于楼头,正是冥昭。
一曲终了,二人才回过神来,没想到竟然听了这么久。大约是那弦声终于催出身上疲骨,数月奔波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曲声中,在这夕阳下,消散地干干净净。
恢复了精神二人正欲赶路,却发现问题的严重。原来这鹦鹉楼所在的地方乃是繁华城郭,多城相汇的枢纽,水路相接的通衢。人多的地方疫情也重,昔日人声鼎沸,如今只闻鸡犬之声。竹沥和岐飞鸾发现这里的人染上的不仅霓裳一种毒,还有其他的病症并发。但是好在,除了霓裳毒素以外,其他病症都可以通过医治得到解除。
竹沥精通医术又是医者仁心,哪里能坐视不管。于是在这座曾经的繁华之地落脚,支了个摊子就开始悬壶济世,来者必医,不收医钱。城民们听说来了个小神仙,立刻都从紧闭的家门里涌出来,有孩子病重的把孩子抱来;有老人垂危的几人托着把老人带来;还有些夫妻相扶,姐妹互拉着来的;亦有药到病除后提了一篮子时蔬香果来酬谢的。人一多不论疾病会不会传染都不是什么好事,岐飞鸾便一把剑横在摊前,直把这群百姓煞到百步开外。
有时候岐飞鸾也会帮竹沥一同看病诊治,不知不觉两人便在此地待了半月之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眼前人要救,天下苍生也要救,二人商量下就在次日看病时告知众人,他们再待五日就重新上路,请前来的人们托为转告。
不料在最后一日被一宗棘手的疾病绊住脚步,竹沥岐飞鸾二人一筹莫展,此时一人白袍缓带,施施而来,正是那日鹦鹉楼头披发弦歌的冥昭。
鞮红把着对面“孕妇”的脉搏,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蹙得眉心一点微痕,明明是把着别人的脉,耳朵里隆隆如雷的却是自己的心跳。
渝辞今天没有抱她的三弦,一头墨发依然顺肩而下,只在发尾结了个精巧发结,拿骨簪固了。她穿的不是的靴子只是简简单单的布鞋,踩在地上却似鼓槌重重擂在鞮红心尖,呼吸一阵紊乱,鞮红想要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却事与愿违,不仅呼吸更乱,连耳廓都浮上一层浅红。
鞮红诊着脉,渝辞也不出声打扰,就这么在她身侧站定,看着鞮红望闻问切,然后按照既定台词将那名“孕妇”头微微压下观察隐藏在对方浓密发丝中的红痕。看她动作渝辞时而点点头,时而又眉心微蹙,一脸高深莫测。
鞮红是看不到这些变化的,但她能从身边人衣料摩擦的声音判断出对方正在做一些细微的动作,她仿佛都能想象到渝辞此时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冥昭此行前来本就对岐飞鸾掺了千丝万缕的情绪,她听闻她的好徒儿竟然转了性,在城中悬壶济世,曾断千百人性命的手居然枕上了病人的脉;曾视尸山血海若无睹的眸竟也会为一条染病狗的逝去而生出恻隐之色;曾行止果决听从命令的洞虚门七十二香主之首竟也会有朝一日,因一个人停住执行命令的脚步。
她是来看看,那个让自己的好徒儿改变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原来不过是一个,听首曲子还能听痴了的小孩子。
冥昭是爱逗徒儿的,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岐飞鸾已经开始发颤的手指,染上薄汗的鬓发,戏谑、玩味、恶劣优哉游哉地爬上她微勾的唇角和摄人的凤眸。
岐飞鸾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反正鞮红已经疯了。
台词从流畅说到磕磕巴巴,面前饰演孕妇的演员不知道这是出了什么变故,神情不变心里焦了个底朝天,该不会NG女王的诅咒要应在她身上了吧!她可不想被景珍和导演那俩金刚罗汉敲打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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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页
“姑娘不若,让我来试试?”
那人似乎终于看够她的窘态,善心大发出来解围:“这病不是寻常感染途径导致,多发毒瘴深林,姑娘一下子窥不破病理实属正常。只是这位夫人怀胎五月,胎象虽已趋稳固,但母子连心,毒攻下怀,怕是一损俱损呐。”
她说的是痛彻心扉,脚步却悠悠然像踩在棉绒铺成的毯上,每一步都是对土地的流连,如果可以的话鞮红现在就想翻个白眼,您老这走路速度,等到您试这孕妇就已经入土了。
但她不敢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不能翻白眼,其实岐飞鸾的人设放在这里,这个白眼合情合理。她不敢只是因为,她怕一抬头就看见渝辞那张噙满戏谑的脸。
这是奉命下山后,岐飞鸾和冥昭第一次会面;也是拍摄时间里,她和渝辞第一场对手戏。
她从前演鱼玄机时,就不敢看镜头前气场全开的渝辞。
见她没有说话,渝辞只当其默认,拖着白袍子缓步来到交椅跟前,目光在桌上叠着的几张药方上扫过,捻了一张放在手里,勾唇缓道:“这字是姑娘写的?”
鞮红别别扭扭撇过头去,只当是给岐飞鸾作反应,内心疯狂腹诽:怎么您还要扣个卷面分?
对方似乎被她这个举动逗乐了,语气听上去心情颇佳:“我看这几日来帮你们的小药童稚嫩的很,一会便由我来抓药吧。”
鞮红梗着脖子就是不回头,也不准备搬把椅子来让她坐,脑子里胡乱想着如果是岐飞鸾,应该也是这个反应吧。这段演之前渝辞还在拍她的部分,所以鞮红没有和渝辞对词,只和导演对了一遍,当时是怎么演的来着?
没等她再往下想,只听身边白袍窸窣,笑语轻落:“夫人中毒多时,早已药石罔替。”
鞮红登时就恼了,正欲拍案而起,渝辞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紧接着道:“但我有一法,不知夫人愿不愿意试试?”
那孕妇听闻激动不已,感激涕零:“大夫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求大夫救命,救救我啊!!再难的法子我也得一试啊!”
渝辞……亦同时是冥昭,凤眸微眯,有什么东西从幽潭似的眸色下一闪而过,她笑道:“倒也不难的,只需我为夫人施针三日,引毒入腹腔,再将病灶一并割除,夫人身上的毒便清了。”
第99章
岐飞鸾初时听着便觉不对,此时听完身上每一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不相当于就是把毒素全部都堆到胎儿身上,母亲得以解脱吗?然而岐飞鸾留下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种毒就喜欢攻击胎儿,那日她与竹沥正准备上路,却遇到几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拦在院门口,医者仁心哪里能眼睁睁放着这些妇人一尸两命暴尸街头?
但是现在,唯一的解毒之法就是要用她们腹中未出世的孩儿做引,她们怎么能经受得住!
然而那些妇人并不知晓冥昭口中的方法具体要如何操作,还一个劲感恩戴德,求冥昭快些施针救她们和孩儿的性命。为首的妇人撑着腰步履蹒跚着过来,堪堪就要给冥昭跪下,一双手横插过来将她扶住。
“夫人且慢!”
岐飞鸾嘴唇阖动犹豫着措辞,但她天性少言寡语,此时更是不知该怎么劝说,怀中妇人和身后一群孕妇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岐飞鸾霎时恨不得甩袖而去,就不该淌这趟浑水!
戏演到这里鞮红已经快晕乎了,虽然知道人在戏里,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后人带给她的压力太大,竟觉得浑身上下当真没一处舒坦。各机位镜头架着,顾不得抹去额角渗出的薄汗,拽过把椅子还没坐稳,肩膀上就被搭上一双微凉的手。
心好似也被人提溜着提到了嗓子眼。
渝辞的气息挨得极近:“小大夫,你要为这位夫人施针吗?”
小大夫???哪个剧本里写过这个称呼!鞮红一张脸刷的全红了:“这个方法太冒险,要从长计议。”
渝辞又笑:“可是拖得久了也很冒险呀。”
鞮红神经紧绷,憋着口气说道:“那不、不一样,这个病人是来找我的,不劳阁下费心。”
渝辞这回没有立刻接词,又是一阵白袍窸窸窣窣的声音,等鞮红终于忍不住扭头去看,却见一只针囊在她面前一点点铺开,金针整整齐齐码在上面闪着光。
渝辞演戏总有一种魔力,你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这些金针也不会真的扎到孕妇身上去,但就是害怕,就是惊慌,就是觉得整颗心都要冲喉头蹦出来了。
鞮红刷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去抢那针囊,渝辞手比她更快,早将那枚不知何时捻在指间的金针“扎入”妇人曲池穴中。
鞮红裂开了:“wh——我——”
渝辞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略带俏皮地冲她眨了眨左眼,这种神情放在任何一个年轻女孩脸上都会显得青春可爱,但是渝辞此时的扮相和她呈现出来的气场却硬生生将它急转了弯,配合她说出来的话更显捉摸不透:“只需半个时辰,这位夫人和她的孩子就能安然无恙。”
鞮红:“……”
那气息又凑近了,用彼此间才能感知到的距离,温热呵在耳廓被午后的风拂得微凉:“为师下针,你还信不过?”
“Cut!”
“非常好非常好演员老师们都辛苦了。”
片场助理小跑上来,把那几位妇人演员带了下去,渝辞向为她裹上羽绒服的小嫒道声谢,跟着同样裹上羽绒服的鞮红一起去休息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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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页
有小嫒在,鞮红一般就只带几个保镖,有剧组专门负责主角的化妆师和造型师过来帮她整理妆发,渝辞就坐在她旁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她。就自管自低着头,让脸上泛起来的热度慢慢褪下去。
“我们来对下词?”
视线受阻,这句话说完鞮红听到纸张翻动声,想是对方已经准备好了,赶紧腾出手去桌子上摸索自己画色后的剧本。突然手背被人拍了拍,她浑身跟过电似的剧烈抖了下!
“哎呀嘶——”
“对不起对不起。”化妆小姐姐正在给她补眼影,没料到对方这一抖眼影刷子直接戳进鞮红眼珠子上,连忙查看情况。
“哎呀这是怎么了?”
“鞮红老师没事吧?”
人一窝蜂似的用过来,鞮红本来不想说话,这时候不说也不行了。只得摆摆手示意她没事,表面上一派淡然,实际偷偷拿没被戳到的右眼偷偷观察渝辞,看见对方也正睁圆了凤眼关切地注视着这边,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满足。
有了喜欢的人,一点点情绪波动都希望被对方注意到,又害怕对方太关注自己。天寒地冻的她却像尝了口白瓷碎冰酸梅汤,酸涩又甜蜜。
等身边人都散开了,渝辞才拖着她层层叠叠的白袍走到跟前蹲下,神情倒没刚才那么着急了,但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关切依旧盛得满满:“怎么突然抖了一下?”
鞮红一顿,总不能说是被你一碰入魂吧!连忙搜肠刮肚找理由:“额那个……啊!我麻电了!”越想越觉得这个理由太完美,赶紧往上加油添醋,“这个现在嘛天气干燥,最容易麻电了!”
渝辞看她说得言之凿凿,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奇怪,我怎么没有麻到……”
“正常的!”鞮红不仅加油添醋,还开始信口开河,“小嫒就经常被我电,每次她疼到手都红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被电到手都红了的小嫒强忍着把头扭到一边,掏出手机下指如飞:如何与恋爱中智商为负的老板相处,在线等,急!
渝辞下意识揪出个知识点:“你们经常会碰到手吗?”
鞮红一愣,一旁小嫒倒抽一口凉气,再一次疯狂打字:如何做好老板恋爱中的挡箭牌?结果还没按发送就又删了个一干二净。
淦!这是个伪命题!
“不不不我,不是你想的那样!”鞮红手忙脚乱差点在折叠椅上跳起来,但长年累月在众人面前保持得体的优秀职业素养使她很快淡定下来,“不浪费这些时间了,我们来对戏吧。”
听到对戏,渝辞立刻恢复工作狂魔模式,把手上鞮红那份剧本递过去,脸上就已经是冥昭的神情。
鞮红看了她一眼就不敢再看,像剧本里的提示词一样把头微微偏了回去,按着台词说道:“做什么?”
这一段是剧中冥昭和岐飞鸾师徒关系完全暴露的一节,虽然之前看病时冥昭就已经凑到岐飞鸾耳边自称了句“为师”,但是屏幕前的观众只有看到这里才能看到两人私底下真正相处模式。
冥昭从外面回来正撞见岐飞鸾挨着门擦她的剑,抬手便将刚从集市上买来的幂篱掷向她怀中。岐飞鸾一把接住目光闪烁,愁云暗凝。
渝辞跟着剧本中的冥昭一道吐槽:“你的斗笠太丑了,遮块布效果也一样。”
“……”鞮红回道,“幂篱不就是斗笠添块布?”
渝辞不跟她计较这些,反问道:“你之前那顶呢?”
鞮红看了眼剧本旁边渝辞给她加注的笔记,如滚油入锅,血液冲沸起来。也不知是自己在为渝辞这番师长行径动的念,还是剧中岐飞鸾想到先前那顶冥昭亲手为她做的幂篱升起的百感交集。
“碎了,没法戴了。”
渝辞先是愣了一下,她即便是在私下对戏也会将表情做到位,这样肌肉形成记忆,到了正式演的时候能发挥得更轻松。只一秒,她就将自己也难察觉的失落收回。
“也是,你从小到大东西不用到碎得拼不起来,是绝对不愿意换的。”
后面就是一些动作戏了,师徒间只寥寥几句交锋,就能从其中读出抹离心背道的味来。
这时道具组小哥走过来,将她们刚才对戏中的重要道具——黑纱幂篱,递给鞮红。
鞮红本来想说,应该要给渝辞的。这东西是冥昭给的岐飞鸾,如果放在渝辞手里一会对第二遍的时候可以直接加上动作。但想想其实先给自己也无不可……也不知是哪条神经又在自作多情,会期盼着渝辞能亲手给她戴上。
也不知道剧中的岐飞鸾是否曾经有过这样的待遇呢?
这只幂篱的黑纱做的很长,几乎能把整个身子都罩在里面。鞮红戴上幂篱站起来转个圈,黑纱轻薄垂感却极好,随她身形飘荡起水波似的纹路,仿佛周身漾起层层涟漪,可以想象拍打戏时会有多带感。
她透过半透明的黑纱去看渝辞,见对方正弯着一双漂亮的凤目瞧着她,霎时心如擂鼓。
定定站在原处,像只有贼心没贼胆的鸵鸟,怀着满腔波澜起伏把自己缩在黑纱铸成的壳里。
就突然,很想很想,很想渝辞能走过来,将自己眼前重重纱帘钩挑开,再笑着打趣两句,什么都好。
她曾经亲手为她盖上过红盖头,却从来没有挑起来过。
温庭筠是她,李忆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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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页
昔日送嫁是她,红烛帐下不是她。
姑娘家风花雪月的小心思,总想和心上人之间拥有的多一点,再多一点。那些缱绻的互动哪怕只是我知你不知,也算曾经拥有。
只可惜,到最后渝辞也没有如她所愿。
渝辞看了会就低下头去翻了翻剧本,又拿笔在上面注了两句,忽然道:“冥昭真的很爱逗岐飞鸾啊。”
鞮红被她拉回思绪,自己把阻挡视线的东西摘了,躺会休息椅上。
冥昭爱逗岐飞鸾?
或许是的,从佯装要伤害孕妇腹中胎儿,再到故意没经允许就施针,最后关于幕篱的一连串质问停下来,才发现这个师父对徒儿真是极尽戏耍逗弄之能事。
“是啊。”鞮红瘫在休息椅上感慨,幂篱就抱在她怀里,黑纱逶迤一地,看上去极度颓废萎靡,“冥昭怎么就这么爱逗岐飞鸾呢?”
她是无意识吐槽,对方也似无意地接了一句。
“岐飞鸾也不太爱叫师父呢,下山后都没听她叫过。”
鞮红点点头:“是啊,岐飞鸾怎么从来都不叫师父呢?”
“那你呢?”
“嗯……嗯?”
鞮红警铃大作,猛一回头,对上渝辞饶有兴趣望着自己的眸,她仿佛看到了面对岐飞鸾似笑非笑的冥昭。
渝辞:“那你呢,你叫一声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冥昭喜欢逗岐飞鸾,渝辞你喜不喜欢逗鞮红呀?感谢在2020-06-0203:00:17~2020-06-1204:0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唉嘿嘿40瓶;灵界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最近几天终于不刮风了,冬日里难得明媚的阳光暖绒绒地落在肩头,连带这些日子需要拍摄的戏份也跟着轻松起来。
基本上拍的就是三人救治完孕妇,一路赶往第二味药引碧岩灵蓟所在的焰涛山。一路游山玩水,竹沥全心全意待着两位好友,两位好友各怀鬼胎,竟也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和谐。景珍每看他们拍完一段,就沾沾自喜一回:不愧是我选中的人~角色之间的气场合不合看得是编剧的功力,而演员能不能把那种平衡感演出来,一则看演员自身,二来自然是看选角导演的水平。对于《子虚劫》的三位主角来说,这两者皆是成功的。
就像剧里三位主角的身份,分据三端个个都不简单,戏外鞮红、渝辞、天奇三人的身份也参差起落大径相庭。
鞮红是演技饱受诟病的一线流量小花,渝辞是多年戏烂我不烂,戏扑人不红,天奇纯粹就是被半道劫过来的一张白纸,这样一个扑朔迷路的组合居然还真就给折腾出了一种谜之和谐。
山林小道间,林木葱茏鸟鸣啾啾,坐在潺潺清水畔的少年放下背上箱笼,掬一抔清溪仰面饮下,水珠沾在少年白皙通透的皮肤上一片透亮,弯似新月的双眸上睫毛晶晶亮亮映射着太阳的光芒,满满青春的模样。赤衣少女捧着一兜摘来的野果在溪石上放下,由着施施然而来的白袍女郎信手取了几个,却没想全被当石头砸进溪水里溅了少年一身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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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个是谁家的宝宝~?”
“太可爱了吧,让姐姐抱抱~”
剧组在导演抱来一个六七岁小姑娘的时候炸开了锅,都是常年吃这碗饭的,也见过不少儿童演员,但这会儿由总导演亲自抱来的,怎么都得凑上去哄哄逗逗。
小姑娘过来的时候,鞮红刚下戏卸了妆,今天她的戏份已经拍完,下午到晚上安排的都是渝辞和天奇各自的回忆戏份。本就没打算下戏就回酒店的鞮红,也跟着去凑了回热闹。
她也不逗孩子,就站在那看一群人围着的圈当中,天奇笑眯眯地拿着一只霓裳教她认昆虫各个部位。霓裳本就漂亮得跟蝴蝶有一拼,小姑娘拿在手里也不害怕,乖乖的听穿古装的哥哥给她讲那些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物。
那小姑娘一双似桃花似水杏的大眼睛趁着轮廓精致的小脸,不过分瘦削也不过分圆润,这小模样别说还挺像……
“挺像你女儿是不是?”景珍走过来拍了下她肩膀。
鞮红下意识就要反驳:“我女儿?我女儿——”肯定得是凤眼!!
呸呸呸说的什么玩意这!
鞮红默默翻了个白眼送给自己,忽然膝盖被人抱住,低头一看是那个小演员。
“漂酿姐姐!”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喊着,Q弹的小脸蛋挤着一个大大的笑脸,看样子是很喜欢这个和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大姐姐了。
鞮红正想去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就被一个她家长模样的女人抢了先,那女人把小姑娘抱起来:“给鞮红老师添麻烦啦,那边场务来催,我先带孩子去换衣服。”
莫名有些失落的鞮红转头问景珍:“这孩子演谁?”她说完又自己给出了个答案,“不会是那个开场就被丢进炼丹炉的小女孩吧?”
景珍一脸无语:“那个用特效的好不好。”
“那这个……”
“这个你小时候。”
鞮红深吸一口气:“我还有小时候呐?”
景珍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废话,不然你这么大直接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不是,”鞮红道,“我剧本里没见着有岐飞鸾小时候的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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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页
景珍坦然道:“刚加的,冥昭太好看了。”
鞮红:“……还能有这种操作的吗?”
等等!
鞮红:“关冥昭什么事?”
景珍把手里的飞页给了鞮红一份,笑得特别猖狂:“养你的时期。”
鞮红眼睛都给睁圆乎了:“养……养……就那小娃?!??!”
***
渝辞此时正换好衣服坐在洞虚门弟子寝舍里的官帽椅上,飞页里的台词早已默熟,可是面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娃娃,竟也难得有些无所适从。
“美人师糊!”小姑娘水润Q弹的嘴唇喊完这几个字还吐了个泡泡。
渝辞捏着袖子:“……”
小姑娘又凑过来,眼巴巴看着她:“美人师糊~”
渝辞差点挂不住表情,全场没一个人来救她,都正兴奋得拿着镜头往这儿怼。
渝辞傻了,她害怕极了,她都不知道现在是该说台词,还是认认真真告诉这个看样子十岁都没到的小演员,不能叫她美人师父,这句话剧本里没有!
鞮红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渝辞正僵在原地想着怎么把飞页中的剧情仅用镜头语言表现出来,忽然有一人来到她身前,在小女娃的肋下一抄整个抱了起来。
小女娃扬起脸,甜甜喊了声“漂酿姐姐”,得到漂亮姐姐刮鼻子奖励一枚。
“小妹妹,谁教你喊美人师父的?”
鞮红没工作的时候会被父亲和哥哥带着拜访世交,应对这些小孩子不要太得心应手,双手托着小姑娘的双腿让她整个人坐在自己臂弯里,角度正好力道舒适,小姑娘在她怀里咯咯咯直笑。
“是,是天奇哥哥。”小姑娘被抱得舒服,毫无思想负担就把人出卖了。
“嗯~虽然你喊的不错,但是我们现在暂时不可以说这个词。”鞮红坐到叠整平齐的床榻上,把小姑娘放到一边让她爬着,“我们现在在玩一个游戏,说了这个词就输了,你想赢还是想输呀?”
小姑娘葡萄似晶亮的眼睛眨了眨:“要赢!”
“那要赢就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好!”
渝辞望着床榻上其乐融融的一大一小,拖着她层层叠叠的白袍一脸梦幻地晃荡过来:“她好听你的话。”
“那当然啦,羡慕吗?”
鞮红这才转过头去看渝辞,仿佛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有充足的理由,光明正大的看这个人。
自从确认心意以来,除了拍戏必要,她几乎没敢再直视过她。
寻常接触都会因为自己突然发达的神经,变得清晰无比,导致她不得不刻意去避开,生怕渝辞发觉她比从前高涨一倍的热情,和过于热烈的眼神。每次经过人家的化妆间,听见她在里面,必要装作不是特意来看你,我也是来换发型的而已。
从前最活泼的,能把什么都热情洋溢地放人家面前,可现在却反倒扭捏起来。想给人家人吃点好吃的,非得给全剧组都弄上一份,显得她给人家买吃的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心,但是明显比别人多加了的佐料又那么轻易地泄了她心底的秘密。
渝辞今天穿的白袍和先前那些不太一样,大概是身为洞虚门门主在自家门派里穿的稍微华丽了些,层层叠叠行走间还得由片场助理帮忙提着。一头青丝依然只是随意在发尾束了个发结,鬓边两缕丝发垂下,少了些慵懒做派,倒似寻常人家家中的新妇。
她凑过来也坐上鞮红所在的床榻,倾身逗了小姑娘几句,小姑娘果然不叫美人师父了,乖乖的跟她对着词。鞮红就这么看着,忽然就跟那些古代小说里的女主似的,只一个瞬间,忽然就想成亲了。
鹣鲽自此长相看,且效樊南剪灯花。
***
鞮红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就是一个错误。
凭什么明明是同一个角色,那个小娃娃就可以得到渝辞的哄哄抱抱举高高!可以心安理得地吃着渝辞亲手喂到嘴里的粥!可以在耍了几个剑花之后就被渝辞摸头!她可是耍过整整一套啊!!冥昭这么宠岐飞鸾的吗?靠!
凭什么本来大家都得不到的东西,有人就可以得到?!
嫉妒啊!好嫉妒啊!
嫉妒使她面目可憎,嫉妒使她质壁分离!!
“我也要加戏!!!”鞮红一掌拍在编剧桌上的时候,景珍差点被一根面条呛死。
“咳咳咳咳咳咳,你说什么?”
鞮红上前给她拍背理顺了气,再次要求:“加戏!我也要加戏!”
开玩笑,天知道她自从进了这个顶级配置的组,加上有渝辞在,别提多老实了,出工从来不敢迟到,默戏默得比谁都认真!知道自己水平不到就努力做到能企及的最高高度。加戏这种事,导演编剧不开口那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结果……
虽然知道加着是为了用前期的甜,衬托后面的虐,但这也太犯规了吧!
居然还能有这种操作!
景珍听明白了,并且残忍的拒绝了她:“长大了就没有这种福利了。”
鞮红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
第二天,渝辞一脸懵地站在洞虚门的弟子舍中,望着穿上洞虚门初级门徒服饰的鞮红。
“……”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对鞮红也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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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既然加了戏,那肯定是要好好演的。渝辞捏着最近时不时就由编剧助理塞到自己手中的飞页,仔仔细细默了下去。
鞮红的那份就放在渝辞旁边,喜滋滋地走过去拿起来,昨天小飞鸾和冥昭的互动还在她脑海中欢快畅游,那么让她来瞧瞧轮到她的会是什么样的温情呢?是指导练功?还是受伤照顾?还是……嘿嘿嘿干脆直接进厨房开小灶呢?
但见飞页前两行——
时:夜景:洞虚门弟子寝屋人:冥昭,岐飞鸾主要剧情:冥昭闭关前,去看望岐飞鸾,岐飞鸾未醒,冥昭离开。
鞮红:“?”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时:夜景:洞虚门弟子寝屋人:岐飞鸾
主要剧情:岐飞鸾醒,见到冥昭留下的东西,回忆,哭。
鞮红:“???”
不是,咋还要哭啊!甜甜的回忆里不应该存在眼泪这种道理都不懂还自称金牌编剧吗?而且为什么只有岐飞鸾,放在这里那么大一个冥昭你把她藏哪去?
鞮红不信邪,她又找了一遍,看完最后一行又翻回来重新找,看完后又翻回来,暴躁地伸出手指一个字一个字指着往下翻。新加的七场戏被她翻来覆去看到词都顺下来了,也没找到她想要的互动。甚至可以说,冥昭这个名字,除了第一场涉及,第二场提及,就没出现在第三场上!
不仅如此,这新加的戏还一场比一场令人发指,瞧瞧这都是些啥?
时:晨景:洞虚门弟子寝屋后院人:岐飞鸾,洞虚门魇祷香主徒弟众(4~5人)
主要剧情:魇祷座下弟子欺辱岐飞鸾。
鞮红:“?????”
鞮红觉得这个景珍是在针对她。
“怎么了?”
渝辞在一旁看她先是蹙了眉,到翻纸声越来越急,再到现在一脸像要冲出去跟谁拼个你死我活的表情,她狐疑的顺着剧本往下看,发现了关窍。
“你是不是哭不出来?”
鞮红正摩拳擦掌想着一会怎么和景珍掰头,却忽然被人电击到脊椎似的弹了起来。
她愤然:“谁说我哭不出来!”
一句话说完,肠子都断了,悔的。
这种痛断肝肠的悔恨在她后续拍摄过程中,从未停止对她心灵的摧残。
“停!”导演拿着大喇叭用冒烟地嗓子发出绝望的喊声,“机器重新架起来,每个机位都准备好,接下来我们就来一条特写!就一遍啊!”
“导演?就一遍?”摄影总监从黑洞洞的镜头后探出头来。
导演恨不得把剧本摔他脑袋上:“就这一遍都够呛,你还想要几遍?”
景珍在编写新增剧情的时候就考虑到拍摄便捷性,这七场戏的拍摄顺序是按照飞页上的场序来的,第一场戏只需要鞮红全程卧床,保持匀称呼吸就可,渝辞很快便完成好了一系列复杂的情绪任务。
眼下正在一旁闲闲坐着,一边准备自己明天的戏,一边看鞮红拍摄。
这可就要命了不是?
在心上人面前暴露自己最薄弱的环节,喜欢个人而已,还能更失败一点吗?
鞮红气鼓鼓坐在床上手里飞页被捏到变形,她不敢去瞧渝辞的目光,想想都知道那道目光里此时会酝酿着怎样的情绪,但是她又很想知道,只要渝辞此刻能露出一点……不,甚至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话,都能让自己心安不少。
一直以来,能把鞮红逼到退圈的薄弱环节有二:一是情感爆发的崩溃戏、二是哭戏。
心里装的伤心事不少,但是关键时刻没一件可以激活她的哭泣系统。就像被封禁了一样,哪怕有些什么触动,一旦回归眼前的剧本本源,就会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前一秒鼻头已经酸涩,后一秒能直接进入冷血无情模式。
她终是信了刚出道时,一个已经老死不相往来的前辈对她的评价:璞玉难琢。
一块难得的料子,却无法雕琢,那同朽木有什么分别?
内娱圈对于曾经的她来讲,就是一个纸醉金迷的游乐场。她一下场手中就拥有别人一辈子都赌不全的筹码,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享受到得以享受的一切乐果。
所谓前辈的评价重要吗?当然不。
就算她生来一段朽木,待筹码玎玲落地凭虚一段风来,也挡不住她扶摇直上青云颠。
但是现在,她和渝辞分据天海两端,瀚海泱漭她无舟可渡,这时才恨起这句阻她去到她身边的评语,以及评语底下她那块平庸无奇的资质。
其实渝辞就在这里,完全可以上前讨教。但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寻求过渝辞的帮助了。
很多时候,她会故意挑渝辞同在片场的时候拎着剑去请教武指,一遍一遍在她可能看到的地方展示自己矫健灵动的剑术。也会在渝辞看不见的地方提前刻苦用功,好长一大篇充斥满术语的台词背到她偷偷撞柱,愣是拒绝分割拍摄。只为了在渝辞面前,从容不迫一鼓作气地把戏演下来,一字不漏,一步不错,流畅自如地好似她天生就过目不忘,聪慧异于常人。
然后听渝辞夸一句:“你背词好强啊。”
她就会乐呵上半天。
飞页上密密麻麻的字就好像一只只缩水版的巨齿蛉,把她本就没多少浆液的脑仁啃到渣都不剩。
鞮红几欲仰天长叹:作死啊!!早知道就不加这种劳什子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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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想记忆里悲伤的事情,也不要强行调动酸涩感挤眼泪。”忽然一道声音在身边落下,鞮红转头一看,渝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自己身旁。
“我我我……”鞮红百口莫辩,她没有在挤眼泪!她是真的很想哭!
渝辞看她模样以为是有什么疑惑,便耐心解释道:“前者会割裂你这场戏里的情绪,后者就一个字:假。”
鞮红:“……”
对不起是她太弱了,她连假都做不到。
鞮红涨红着一张脸,捏着飞页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她咬着唇偷偷往渝辞那瞥了眼,只见后者正低头同她一样看着手中飞页,眸色清明,特意画得纤长微挑的长眉小幅度地向内蹙着,和她自己时常默戏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凛冬的风透过窗柩拂在她半边脖颈上,弟子床里头藏着暖风器,鞮红并不觉得冷,反倒像吹去了一切堵塞物,霎时云翳散尽灵台清明,颤抖了半天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你不要只盯这一句话看,光看这一小节你是不会产生催发情绪的动能的。影视拍摄是很碎,你必须自己把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岐飞鸾为什么会在冥昭离开后哭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被师父从小养大,宠大的孩子,为什么会在成为香主以后,变得阴冷沉静,成为一柄杀人不眨眼的利器的?”
岐飞鸾的性格,注定她的成长之路不会太顺遂。
渝辞耐心地条分缕析,鞮红就眨着眼睛认真但依然很懵地听。
没有人知道她此时有多紧张,也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庆幸。这么多人的场合里,那颗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自尊心倔强地鼓动着。已经被世人捧到一个高度,她又怎么能接受自己像一个普通艺术生那样,在交完用心准备但依然存在缺陷的作品后,战战兢兢的离在强光打下的舞台中央,受着专业课老师一言一刀地刮在鲜血淋漓的胸口,不能进也不能退,冷汗湿透重衫。
幸好是渝辞。
渝辞说完,发现对方依然处于一个一脸懵逼的状态,最后一次确认道:“你,听明白了吗?”
鞮红望着她,脸颊绯红,肉眼鉴定可能是腮红打的。
“……”渝辞又道:“就是,只要你一会在尝试的时候,流露出那么一丁点真实的,和角色起到一两秒钟的共鸣,就已经够了。”
鞮红躲开她转过来的目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皂色衣摆下沿,一反常态的嗓音显出几分懵懂:“和角色起到一两秒的共鸣,就够了?”
“不仅够了,你还赢了。”渝辞给她打气,语气笃定,煞有介事的模样。
“噗嗤。”
未透脂浓的眼睑处斜飞一抹霞色,眸中仿佛漾开一层水波,泛起碎光点点,鞮红垂着眼,笑了。
***
四场夜戏拍完,鞮红已经累到怀疑人生。
她一边卸妆一边用死神的目光凝视晃悠到化妆间里的罪魁祸首:“你是不是恨我?”
景珍就知道她要来这句,幸亏她早有准备:“这不是你要加的吗?”
鞮红哑口无言。
“哎呀姐姐们要回家了,妈妈明天再带你和姐姐打招呼好吗?”门口温柔的声音刚响起,一个粉红色的小身影就窜了进来。
羽绒服裹在小姑娘身上像一个桶,只露出一张精致雪白的小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冲着鞮红笑。
是挺可爱的,
如果她能不拿着那串一看就酸甜爽口的糖葫芦在自己眼前的话。
鞮红在心中评价。
“哪里来的糖葫芦呀?”
小姑娘嘿嘿笑着,十分炫耀的语气:“美人师父送给我哒!”
鞮红瞬间黑脸,好你个渝辞大晚上拿糖果祸害小朋友!
“大晚上还吃糖,牙齿不要啦?”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这句话,是酸的。
这个小女孩!就是照着她最最最嫉妒的模样长得!!戏份天差地别就算了!居然还有渝辞亲手送的糖葫芦吃!呜呜呜可怜自己演了一晚上的悲惨蜕变戏,连颗山楂核都没有。
话说回来大晚上渝辞哪里来的糖葫芦啊?道具吧!给孩子吃道具,怎么想的啊啊啊!!
鞮红原本拍了一晚上和她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戏,正一肚子怨念,想到这里就更怨念了。一路回到酒店洗完澡坐在床上的时候还在酸汤里打滚。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遭遇了渣男被遗弃在马路牙子上的怨妇!
连呼吸的气都是逆着出逆着进,就没一口是顺的。
门铃声响起,鞮红很没好气的喊了声:“谁啊?”
手机适时响起特殊提示音。
鞮红下一秒就出现在门口,先是发出一声谁也听不见的轻哼,接着才打开房门,看向那个同样素面朝天,一身沉檀浅香的人。
“你来——”
话音未完,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就出现在鞮红眼前。
鞮红:“!!!”
“咳。”鞮红低头轻咳一声,强行掩饰住自己快翘到天上去的唇角。
目光所及处,渝辞的身形好像微微动了动,鞮红差不多都能想象到此刻那双凤目中一定流转着一片,令她心荡神驰的眸光。
劈手夺过糖葫芦,就要退身关门的瞬间,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
“大晚上还吃糖,牙齿不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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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玉玉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晚了这么久!!!!!!!!!!!
恢复日更!!!!!!!!!!!!!
第102章
鞮红是飘回屋里的。
关上门,背贴着门靠了很久,直到过高的体温借助房门缓慢褪下,鞮红才捏着糖葫芦往里间走。
一颗心跳得砰砰响,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有些心驰神漾。刚才她没敢太仔细打量,但是今天一整天她都在渝辞不注意时,偷偷望她。以目为刀刃,把那人一颦一笑都镌刻在巨浪滔天下的磐石面上。到夜半人静之时,涛声渐隐,海潮落下,心上眼前都是那人模样。
想到那人侧着颜的时候,凤目吊梢,像是睥睨众生又似是顾影自怜,可下一瞬她说出来的话又会让人将刚才那些快飘上九天的遐思通通收回去。
“对,我还没喝……啊??奶茶是送给我的吗?”“谢谢,我以为你只是让我帮你保存一下。”
“噗嗤。”
鞮红想到白日渝辞窘态,控制不住笑出声来,继而无奈摇头,想不到竟然还能见到渝辞那么呆萌的一面。
《子虚劫》剧组虽然班底资历极深,但是在片场大家相处的都很融洽,渝辞这回也算是主角,能够尽兴发挥才能的同时,受到的照顾自然也比以往多许多。她似乎有点变了,好像整个人没有以往那么淡漠,不会再小心翼翼把自己缩在一个谁也影响不到的小世界里,默默观察着外面世界,也会更多的放出自己的柔软和外向,尝试着把自己的一些积累掏出来分享给他人。
鞮红承认,这样的渝辞让她又惊喜又发酸,喜的是自己这回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她送出的这份礼物渝辞很喜欢,酸的是那样鲜活灵动,会调侃会揶揄会捣蛋会说笑的渝辞好像不再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没关系,哼。”鞮红这样安慰自己,“小孩子不算,她的糖葫芦只送给我~~”
糖葫芦是剧组今天出现过的道具,但是这一支还裹着塑封,明显没有派上用场。鞮红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思考了下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摆放在电视机柜上的花瓶上。
把花瓶里的假花都放到一边,鞮红小心翼翼将糖葫芦插进去,这糖葫芦做的比普通的长了一点,才插?进?去一半,就头重脚轻地摔了出来。鞮红双目睁圆连忙伸手托住,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放哪都怕磕了碰了,思来想去还是手里捏着坐回床上。鞮红打开台灯,举起糖葫芦放在暖光下细瞧,颗颗饱满鲜红的山楂用长长的竹签子串成串,再由饴糖凝成的糖衣晶莹剔透裹上一层,灯光透过最上沿装饰的纸花小伞洒落,如晗光初照,暖色流转,颗颗糖球鲜红欲滴,未待品尝便已能想象到唇舌含住那糖球时,醉人的甜蜜。
晚上当然不是品尝甜食的好时候,但是鞮红已经忍不住揭开塑封,取下纸花伞,对着最上头一颗糖球张嘴欲咬——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鞮红简单用刚拆下的塑封裹了糖葫芦在床头柜上放好,这才跑去桌边。
电话来得急去得也急,鞮红拔下充电线解开屏幕锁,是邬澔的来电。
大晚上的会有什么事?
带着疑惑拨了回去,那边很快就接了,开腔就是熟悉的台词。
“哎呀红红呀,怎么我一不在身边你就搞那么大事情?真的会让我们很难做的呀……”
老老实实待在剧组拍戏的鞮红被这口从天而降的大锅砸得一脸懵圈,如果是平时她真的因为消极怠工被人写小作文,或是真的闹出什么幺蛾子满天飞,那也听听就过。可是!她现在矜矜业业任劳任怨,胸前的徽章比花儿还要鲜艳!用粉丝的话来讲就是:你知道她有多努力吗!!
没付出的时候什么都无所谓,但是真的付出到这份上还被兴师问罪,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火中烧的鞮红当即就吼回去:“难做难做难做!难做你就别做了!!我是把光电炸了还是把帝煌烧了?对我有多不满意啊你!”
那头邬澔大概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火,也是一下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接着道:“红红呀,你,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
“我还能忙什么,当然是拍戏啊!”以前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拿着剧本和自己死磕到底,每演完一场,累的像皮都掉一层,只是为了能跟上剧组的节奏,不让监视器后面的人露出为难的神色,也想看到那个人脸上露出“还算不错”的欣慰表情。
鞮红想着想着把自己都整委屈了:“我都,都拍的可认真的。”
邬澔那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这两天都没上微博?”
“微博?”鞮红这才下意识打开微博刷了刷,“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邬澔无语,“你正在通话能刷出什么来?”
“哦哦。”自从陷入恋爱智商直线下降的鞮红终于反应过来,转头拔了另一只手机的充电线,打开微博习惯性先去看热搜。
这一看,大脑“嗡”的一声,血液凝固了。
热搜榜
1.#鞮红新戏双女主#
2.#鞮红渝辞吻戏#
3.#《子虚劫》未播风评被害#
……
微博热搜白底黑字倏然在眼前无限放大,直到变成白茫茫一片视野中再也看不见其他事物。当意识一点一点回归,鞮红脱力般倒在椅子上,手指滑动,实时更新的万千热搜话题,依然没有撼动前三名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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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在惊涛迭起的海面酝酿,一室暖光仿佛骤然间冷却下来。
鞮红:“谁干的?”
邬澔在那头显得有点无辜:“我们也正在查,但是现在必须先把话题稳下来。”
鞮红语气平静,手指却颤得连手机都快要握不住,她按了两下才回到主页界面,然后立刻翻出了景珍的电话:“我现在就联系景珍。”
“已经有人去处理了。”邬澔连忙制止,解释道,“看到的第一时间就安排和剧组沟通了,这个热搜影响的不仅是你,你们剧组也相当重视。”
鞮红想到景珍,不由扶额。
她,一个三回包揽嗷斯卡编剧奖、国内编剧奖大满贯、站在电影界金字塔顶端的金牌编剧,居然有朝一日被人指着鼻子骂靠卖腐博眼球,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作品被人扭曲到妈都不认识……
要不是人?肉?违?法,恐怕景珍已经提上汽油顺着网线烧到这群喷子家里去了吧……
饶是胆大如鞮红,此刻也不敢想象景珍看到热搜后的反应。
“红红,你要给我一个准话。”邬澔很少有的这般严肃的时候,“你是不是想炒这个CP。”
鞮红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没有没有没有!!”
邬澔:“……”
鞮红也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连忙又坐了回去,捏着另一只没在通话中的手机嗫嚅道:“《子虚劫》里面就纯粹是师徒感情,顶多来点亲情,制作组和我们都没有要往CP方向搞的意思。而且……”
而且如果她想炒CP,渝辞一定不愿意的吧。
虽然其实鞮红听到邬澔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就,那么小小的心动了一下,但是理智及时地拉住了她。
“而且这又不是双女主,那么大个男主还放在那里呢。”鞮红话锋一转,补充道。
邬澔在那边叹了口气:“你要是想炒我也得拦着你,上次我就和你说过了,这个渝辞天天就盯着你,追着赶着往你身上凑,换别人早打发了,也就你一点没在意,还让人家可劲占便宜。”
“说什么呢!我告诉你多少遍了渝辞她是很好的人,你不签可以别诋毁人家OK?”认清楚自己心意之后自然一丁点也无法容忍有人在她面前说渝辞的不是,更何况渝辞是什么样的人这帮人根本不清楚!
“好好好,红红你别生气呀。”邬澔要说什么速度最快?那就是服软,三两句给鞮红哄好了,继而叹了口气话题又转回正事上来,“这个话题啊弄掉也容易,不会影响剧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有人要挨上这刀,渝辞那边估计就难了。我知道你在意她,所以也就和你提一下。”
鞮红一怔,连忙道:“澔哥澔哥,渝辞那边你帮忙一起处理下呗。”
没想到这回邬澔倒是很快就答了:“我当然早就去处理过了,但是红红呀,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很复杂的尤其是这个圈子。现在已经比处理前要好多了,但是也……很难看就是了。柿子都是挑软的捏,没人能把他们完全堵死的。”
他说话间,鞮红已经重新打开微博,热搜榜上焕然一新,仿佛刚才血淋淋的三个话题只是噩梦一场。邬澔的效率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但是在五花八门的热搜海洋里,有一个新话题正悄然探出头来,一经曝光便乘直升机一般,从80开外,窜到50以内,再从30不到,飞入前10。等邬澔那边说完挂了电话,那热搜话题已经稳坐榜首,高居难下。
鞮红做了几个深呼吸,身为一个连冠数年的当红炸子鸡,她当然能猜到这话题底下会是怎样一片腥风血雨。
但她还是点开了。
热搜话题#渝辞新人吸血顶流#
《子虚劫》的几张路透动图已经把她的脸和冥昭的戏服造型打上码,但是渝辞的脸依旧清晰可辨。
刚才因为情绪难以控制,鞮红没有点进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她们清者自清,就算有也不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这下才算真真切切第一次看到所谓的“卖CP图”。
其实……以鞮红这些年来驰骋内娱圈的经验来看,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无非是弟子寝屋的那张牙床上,渝辞指导她哭戏的时候凑得极近,结果不知什么东西落到自己眼睛里,渝辞离得近也就担当了那个帮她吹眼睛的人,结果就成了这么一个暧昧不明不可言说的角度。
鞮红粗略地判断了下,弟子寝屋中有一扇敞开的窗户,她还记忆那扇窗户的窗棂上雕镂着洞虚门的图腾,是特意请道具组做的。偷拍者应该是藏在窗户对面的假山群里取的角度。
靠,能拍得这么清楚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除开这张照片,还有一些在剧组的互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鞮红把那些照片点开来放大,啧啧啧,瞧瞧这一张张的,要不是她这段时间没事就盯着渝辞看,还真就信了这些营销号的鬼话。这些照片怕是把所有渝辞往她这看的时候都记录在里头了吧,少到连九宫格都凑不齐!
她鞮红连被渝辞吸血都搁这么卑微的吗?!
鞮红忽然觉得很委屈,但是这点跑偏了的委屈在看到评论区的时候瞬间消散,冰冷的烟花在脑海中争相尖啸着炸裂,全身血液都冷至冰点。
【评论区】
Ther_ingV:这逼胆子是有多肥,吸血也不看对象,活该被屠。
一只跑到埃及的小企鹅gg:打开热搜先大笑三声,那么我要问了:渝辞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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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雨123de:我知道这人。上次上热搜也是因为吸血我们姐姐,我们姐姐倒八辈子血霉太真实了,每次都被这个糊逼吸血。
漂冉:这个渝辞是不是上次那个什么“一起探案吧白衣女子”?还有上次拍个农村剧也有豪车游泳池应援吧?现在有金主的都这么张扬了吗?
受冻遥感:还真是上次那个“一起探案吧白衣女子”,路透看起来也就那样吧,营销号吹得跟天仙似的。出道没多久就能演《子虚劫》那种配置的电影,背后有资本石锤了。
辣条来一煲:人家可不是出道没多久,人家都已经是出道七年的老糊逼了哦~我是鞮红的小老婆:啊啊啊啊啊气死啦气死啦气死啦,渝辞这种丑货这么久了还要吸血!!人品那么烂,难怪七年都不红,就该糊一辈子!丑鳖怪还参加了我们姐姐也在的综艺!!肯定是拿刀架在我们姐姐脖子上逼我们姐姐的!姐妹们一起去《一起探案吧》官博底下抵制这个丑鳖怪啊!!看到她的脸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鞮红全宇宙最飒:我真的槽多无口,经纪团队今天又是死的呢!!姐姐只有我们了!!!姐妹们走起!!
HJjkd1111:明年清明拜一拜,挑一张吧。【遗照1.jpg】【遗照2.jpg】【遗照3.jpg】——————以上为热门评论,查看更多——————
“澔哥……”宣传助理就着邬澔的手看评论,眉头皱的死紧,“这,咱得处理一下吧?”
邬澔冷笑一声,锁上屏幕将手机往他手里一抛。乌黑的瞳仁微微往他方向侧了侧,LED办公灯照下,晃然一道冷光。
“怎么处理?你去处理?”
第103章
片场当鞮红打第十六个哈欠的时候,小嫒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嘴:“姐,你昨晚没睡啊?”
剧组虽然经常会熬大夜,但是对于这些重要角色来说,不是不可抗力的情况下还是会给足休息时间,基本不会让他们挑战生命极限。
“嗯……”鞮红揉揉鼻子,含糊答道:“做噩梦做的。”
小嫒“啊”了一声:“姐你少看点恐怖片啊!”
鞮红糊弄了几句,算是应了。
总不能说自己是刷微博刷得一晚上没睡吧。
人在圈里混,哪能不挨骂这个道理,身为顶流很多年的鞮红比谁都懂,比谁都剖析得深刻。微博上也从来不缺骂她的人,但那又怎样?有的是人帮她骂回去。
她从不做煽动粉丝情绪,利用粉丝引战的腌臜事,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真的受了委屈粉丝们也不是吃素的。千军万马前赴后继,千万点发帖量的广场洗得比脸还干净。
而渝辞呢……
本来就只有零星几条小金鱼游上来发几条打卡,“姐姐今天的自拍好漂亮~”“姐姐加油!”之类鼓励语的偏僻广场,一下子冲进来一群操矛舞戈的疯斗士,在一片怡然自乐的清净地上燃起狼烟,喊打喊杀,给一群小金鱼吓得呆若木鸡,唯一一个试图讲道理的三个小时被喷到销号卸微博。敌众我寡实力人数极其悬殊的对战,那不叫战斗,叫单方面屠杀。
一夜之间尸横遍地遗照漫天,侮辱谩骂血雨腥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正主刨了他们家祖坟。区区一个广场尚且如此,不敢想象那些娱乐八卦的论坛会不堪入目成什么样。
“你看什么恐怖片了?吓成这样。”
鞮红眼眸微动,视野处是一片素洁的白袍,不是欺霜赛雪的白,是泛着些米黄,像岁月长河浸泡过的颜色。渝辞正歪着脑袋,好奇打量着她。
喜欢一个人不自觉的会给她套上一层又一层厚成太平洋的滤镜,如果这个人本身就美貌气质点满,鞮红脑中“砰”地一声,那就是在她心上开了一枪。
“我、我忘了。”鞮红眨眨眼睛,很无辜的模样。
渝辞一下乐了:“看个恐怖片,吓得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就忘了?你这个经历本身就像个恐怖片了。”
鞮红低下头,藏住两颊绯色,盖不住耳尖赧红。
渝辞捧着剧本在她身边的休息椅上躺下,认认真真备起戏来。
鞮红趁拿水果的时候偷偷观察了几眼,并没有从对方的神色中读出被网上骂了一夜的信息。
难道这件事情,并没有发酵?还是说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说?
被骂成这样,居然还能迅速调整好心态认真对待工作,鞮红自叹弗如,愧疚再一次从心底蔓延。
鞮红也是第一次遇到身边重要朋友被骂成这种鬼样子的破事,没多少经验,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在她第三次去摸已经空了的水果盘时,渝辞也正巧转过头来,一个惊愣一个茫然,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口渴?”渝辞疑惑地瞧过来,一盘子桂圆都被鞮红吃没了也不解渴,她怎么不喝水呢?
鞮红显然没料到渝辞也正好看过来,连忙掩饰自己的无措,顺着对方话说下去:“嗯对,也有点饿,早上没吃多少饭。”
渝辞笑道:“昨天糖葫芦吃撑了?连早饭都吃不下。”
“嗯,哈哈大概吧。”
鞮红被她这么一说,刚才那点心荡神驰又抛回天边去了,满心愧悔再一次覆压下来。
其实那串糖葫芦,她并没有吃。她用塑封重新把糖葫芦包裹起来,连带着心中所有绮念,一起尘封进便携冰箱里。她在她的心门前立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贴上锁链,挂上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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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尝试着与她拉开距离,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至少在《子虚劫》拍完之前。
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喜欢人。
世间痴情者茫茫,一旦喜欢上就不管不顾求爱的能有几人?需要多少纠结,才能认定眼前之人即是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良人?即便认定了也要面对,这段情是否能为世俗所容。
昨夜只是这个俗世对于这种不被认可的感情的态度,一个很单一,很片面,很微小的具象化,却足以牵动山崩海啸。
怎么忍心?
一眼入心,故而生慕,
心生爱慕,故而珍重。
鞮红叹了口气。
珍之重之,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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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虚劫》的剧本是附着场景图的,早已见过场景概念图的三人在进棚看到焰涛山实景时依然被震撼了一把,即使还没有加特效,四周绿幕蒙住,光看焰涛山千里火岩栈道若蛟龙盘岩,龙尾入云天,便已有气象万千。
毕竟不可能真的炸一座山头来给剧组搭景,所以焰涛山只能搭在棚内。除了晚时降温,白天待在棚里倒是比去外头幕天席地的吹风要暖和。
就是这炎如火炉,焰光似练的山崖之中,竟生着颗翠□□滴的水木灵草,倒也稀奇。三人所寻的便是这颗需灵汤灌养,却扎根炎峦的碧岩灵蓟。
天奇是最早到人造峰顶的,在上头逗留了会转眼就看见鞮红也上来了,看到鞮红天奇眼前一亮,登时凑过去绕着人家转了一圈,不停点头夸着:“哇鞮红姐姐你今天这身好看啊!”
由于今天这个场景的主色调就是红色,鞮红今天的衣裳是一套纯黑的箭袖劲装。岐飞鸾也有好几套黑色为主的戏服,只不过今天这身黑得更纯粹,竟是连一点红色系元素都不存在。
都说男儿俏,一身皂。换作女孩身上,倒也一样通行。
天奇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个单反,举手里兴奋地对着鞮红抓了几张,又道:“鞮红姐,你这身很适合舞剑啊,要不要来一段?”
今天这场动作戏颇多,而且在这样险象环生的地方,鞮红的服装可谓干练到极致,以前为了展现角色的飘逸飒爽,会在裙边袖口上加点飘纱之类的装饰,但今天就只有简简单单一身劲衣,束腰长靴更衬得腰纤腿长,正如天奇所说,极适合舞剑。
鞮红本来因为网络上的事情神情恹恹,被天奇这么一哄心情也逐渐明快起来,有些人天生就像是能慰藉人的。她笑着点头,左右挪动了一下位置,接过小嫒一见她同意就送过来的佩剑,唰的拔出摆了一个起势。
渝辞来了。
鞮红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有十八罗汉从她脑子里冒出来,挥舞着棒槌奋力在她脑仁上又敲又喊:别走过来!!别走过来!!!别走过来!!!
渝辞走过来了。
大冷天的,鞮红汗都快下来了,那十八罗汉嘴里也换了词:有人在拍!!有人在拍!!!有人在拍!!!
天奇见鞮红摆完起势就没有然后了,从单反后钻出脑袋,一脸无辜不知情:“鞮红姐姐你怎么不舞了?”
此时,渝辞已经感受到这里欢快的范围,凑到天奇身边站定,略有兴致地看过来。
鞮红几欲昏迷,那十八罗汉敲打得起劲,齐迭迭喊声震天: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鞮红姐姐你没事吧?”天奇从小习医,望闻问切是根植在骨子里的,很快就发现鞮红的异常,担心地问了句。
鞮红为了让人不起疑连连摆手后撤一步:“没事。”
话音甫落,身形伸展一招一式舞了起来。
天奇连忙开拍,殊不知鞮红一边舞一边心里头跟十八罗汉一起拿棒槌砸她似的,又乱又心惊。
“天奇啊!”
导演远远喊了一声,天奇单反举在手里,把头偏了偏:“导演!”
“过来下,我和你说说一会的戏!”
“哎!来啦来啦——”
天奇左看看又看看,将手中单反匆忙塞到除他以外身旁唯一一个观众手里,提着衣裳一溜烟跑远了。
剩下渝辞捧着单反,和停下来的鞮红面面相觑。半晌才回魂似的,愣愣晃了晃手里的单反。
“你,继续?”
鞮红也愣愣眨了眨眼睛:“那,你拍?”
***
邬澔是当天上午十点钟抵达的。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他十万瓦特十万平米的电网走来了!
刚落地一只脚还没踏进剧组,就将剧组周围围了个密不透风,即使是一只苍蝇想飞进来,也只有化为焦炭的份。也亏得今天在棚里拍,不然这些电网铺完估计这个景点的戏也差不多拍完了。
剧组一开始是真没想到一张张保密协议签下来的,也会被人走漏风声,加上剧组行踪不定,没准消息刚传到人家耳朵里,他们就已经更换阵地。所以电网之类的防护措施是真的没有准备。
景珍和导演都是创作人,邬澔是生意人,创作人和生意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安全感。创作人一次又一次要突破安全区,只有最烈的风最险的山才能激发出他们体内源源不断的能量,而生意人必须将一切风险控制到最低,摒除一切让自己陷入危机的障碍,才能得以生存。
邬澔雷霆手段,能在他所在的圈子里风生水起当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相对简单的剧组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玩,三两下就把涉事的工作人员揪了出来,丢给导演发落。导演又直接把人甩给他们所在的相关部分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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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暴终于平定下来,但这也只能代表日后不会再出现这类情况,先前造成的损失已成定局,只能尽可能弥补无法粉饰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所以邬澔的心情并不好,处理完手头事情,顶着一脑袋官司走在剧组里,随手抓来一个捧着一大堆奶茶的场务:“鞮红老师在哪边?”
***
喜欢一个人,即使再怎么想掩藏,心底那股悸动总会悄悄涌上来,流淌向四肢百骸。
想要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跟前,想要把一身最好的技艺展现在她眼前。
说白点就是爱显。
鞮红本就有点功底在,舞起剑来也好看,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在渝辞面前舞剑了,渝辞好像挺爱看,那她就使尽浑身解数给渝辞看。
拧身就地一个空翻,衣摆带起劲风烈烈!
渝辞惊喜地睁大双眼:“哇!”
倏然一剑抱月斜出,剑光映日剑鸣铮铮!
渝辞在单反后不住点头:“好棒!”
几个剑花灿若流霞,翩然一跃倒踢紫金冠!
渝辞拍手笑道:“这个好这个好!”
鞮红顾不得鬓边汗淌,正琢磨着再来一个什么绝招,身后猝然一声爆喝——
“鞮红你耍杂技呢!!!!!”
僵硬回头,只见邬澔叉腰站在那里,一张脸黑成锅底,正呲呲冒着烟儿。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
第104章
邬澔来了。
鞮红头一回觉得轻松。
至少不用再想尽办法避开渝辞,有邬澔在她身边镇着,方圆之内都见不到渝辞的身影。
但这样也有一个弊端,她看不到渝辞了,这使她有点恼怒。
但是恼怒也没有办法,谁让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呢。鞮红瘫在休息椅上,长叹一声,把剧本覆到自己脑袋上。
还没在黑暗里安静多久,就被人一把撤下来,耳边传来邬澔聒噪的声音。
“哎呀红红呀,这里是片场那么多工作人员看着,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注意形象呀。”邬澔痛心疾首,以前鞮红再任性,起码在外人面前会做足样子,到哪里都是修养极好的豪门千金人设,哪里像现在,坐没坐样,该直的地方不直,该弯的地方不弯,简直OOC!
鞮红毫不掩饰翻了个白眼:“大哥麻烦你看看,今天没有群演,这边都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我这模样他们早就见过了,再说谁还没个累的时候啊,你是不是也太严格了,哈啊~”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在邬澔狰狞的目光中随意拿手背擦擦眼角溢出的生理眼泪,“再说了,有您这尊大神镇在这,哪个敢把眼睛往咱这里瞥呀。”
话音刚落,一个避无可避的工作人员抱着捆绳索走到他们身后一米处站定,一双眼睛装模作样在周围看风景,脚步却飞速挪动着。在经过他们身边时,逃得那叫一个快跟做贼似的,仿佛在他们身边待久了就会原地自燃,邪门得很。
“……”
鞮红转过头,对邬澔做了个“看吧,我没说错吧”的表情,后者恨不得现在就把鞮红扛起来塞回炉子重造。
他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疙瘩居然……一定是那个渝辞带坏的!
邬澔咬牙切齿。
***
焰涛山的景实在壮美雄浑,烧掉的资金几乎能与洞虚门的景打平手,导演大概也是觉得不多拍几天对不起这个造价,折腾一天拍完的镜头寥寥无几。
到了夜晚,剧组趁夜色已浓,驱车赶往一处真正的山谷拍摄焰涛山重头戏之一的围炉夜话。
在这一场戏里,竹沥傻呵呵地说着自己的梦想,岐飞鸾借机探着师父那深不见底的心思,冥昭则一边应对徒弟的为难,一边意味不明地逗着竹沥,仿佛在这场游戏中乐此不疲。燃动的篝火如红衣鬼魅在一片茜色鲛绡中婀娜起舞,迎着迸溅的星火落在三人眼里,点亮了竹沥的纯澈、岐飞鸾的纠结、冥昭的幽远。
相比于戏中的暗流涌动,戏外三个人的气氛可就单纯融洽多了。在升起的篝火坐下后,由于棚外天气冷,三人都不约而同朝火堆靠近了一点,这样一来彼此的距离也近了。鞮红有点不敢去看她,但碍不住渝辞身上幽幽的沉檀香气飘过来,在火和柴薪焚烧出的烟味中格外好分辨。
天奇动了动鼻子,忽然转头对渝辞道:“渝辞姐姐,你身上是什么香水呀?居然有冰片和龙涎香,还有沉水香,乳香,檀香……好闻诶!”
渝辞笑道:“我不太用香水,这些是炼蜜香,是很多种香材用复原古法加工在一起做出来的,我一般拿电熏炉薰的。”说着捻起袖子在鼻端嗅了嗅,又道,“这个平时气味很淡,基本不会留在身上,大概是今天我在车上待着的时候就一直在薰,料也放多了,所以现在还有点味道吧。”
天奇有些兴奋:“哇,好厉害,你哪家店买的,我也要去买!”
渝辞道:“这个是我一位姑姑家里自己做的,平时接单都要预定。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明天给你带几克来。”
“好好好!”
鞮红贪婪地盯着渝辞的背影,看着天奇和渝辞欢声笑语,心里嫉妒的发狂。明明自己认识她更久,现在却只能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偷偷看几眼。
“哈哈哈哈哈!”
渝辞不知道又和天奇说了什么,天奇欢快的笑了起来,少年郎清爽中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响在耳边,明明十分动听,但听在鞮红耳朵里就像滚油在锅中迸溅,一不小心溅到眼睛里,酸疼得只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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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别人喜欢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就快把自己憋死了。
剧本拿在手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思绪已经顺着时光搭下来的阶梯,一路飘荡回了七年前,如果那时候她加把劲,或是请哥哥帮帮忙,考入帝戏,和渝辞成了同班同学。
会不会早些被她的专业折服,从同学到朋友,再从朋友到知己至交,一起毕业,一起闯入影视圈,她看她出道即惊艳天下,为她暗中助力,扶她卫冕称王。到那个时候,再在颁奖典礼后台,或是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庆功晚宴上,启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酒杯碰出未来可期的乐章,然后低下头轻轻靠在她肩头,呢喃出一句三分不经意,七分真情——
“我很喜欢你,不是开玩笑的那种。”
但是现在,好像什么都已经晚了。她们早就分距在两座悬崖顶端,谁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耳边又是天奇的笑声,鞮红犹在苦涩,忽然自己的衣服被人拉了拉,扭头一看,是天奇。
少年正眨着清澈的眼睛望着她:“鞮红姐姐,我和渝辞姐姐想要玩游戏,我们一起来玩吧!”
“游戏?”鞮红茫然地去看渝辞,后者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鞮红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从那双素来清冷的凤目中看出几分妖冶,都说灯下看美人,火堆旁边也适合看美人。
“来嘛来嘛,特别刺激的。”天奇兴匆匆讲起了规则:“我们每个人都用笔写一些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叠起来打乱放在一起。然后开始说药材名,不准重复,不准超过三秒思考时间,谁如果违规或者答不出来,就要从问题堆里抽出问题来回答!”
渝辞:“……”
鞮红:“你想问我们俩什么就直说吧。”
开玩笑,报药材名?她和渝辞加起来都报不够十个。
“啊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天奇连忙把两个姐姐拽回来,“换换换,你们想换什么!”
鞮红:“哼,那还差不多,报什么……让我想想……”
渝辞:“报电影名。”
天奇:“……”
鞮红偷偷擦了把冷汗,报电影名她也是个死啊!但嘴上一定要把牢,决不能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那个,那个,咱们也不要欺负天奇。要不这样吧,咱们折中一下,报宣传中医的电视剧名吧!”
一番争论完毕,最后决定还是用最俗的——报动物名。
三人在小纸片上把想要问的问题记下来,天奇倒是写的很快,渝辞略微思索了一下,也交上了自己的几个纸条,只有鞮红提着笔不知在出什么神,天奇叫了两回才恍惚地写完,和天奇渝辞已经叠好的问题纸混到一起。
天奇拍拍手:“好啦,那现在游戏开始!”
“等一下!”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邬澔挂着一脸“我再不来女儿就要被你们拐跑了”的表情冲过来,站在三人背后,篝火把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宛如漫画书里邪恶反派的经典出场,忽略他老父亲的神态的话。
邬澔眯着眼睛,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一圈,大马金刀地在鞮红身边坐了下来,完美地在她和渝辞之间分割出一条楚河汉界。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玩。”
第105章
鞮红一把把他手里正打算写的问题纸抽出来:“你今年几岁了?”
邬澔睁圆了眼睛,嘴唇蠕动,眼看前一秒还温馨的气氛即将崩裂天奇赶紧打圆场。
“哎呀哈哈哈,鞮红姐姐,邬澔哥也是想人多热闹嘛!”
鞮红觉得不可,邬澔多讨厌渝辞她不是不知道,杵这儿就是个□□桶,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炸了。他自个儿把自个儿炸成碳倒没什么,炸到渝辞可怎么办?!
“不行,和他玩不起来。有代沟。”
和年轻人有代沟的邬澔叔叔不论鞮红如何拒绝,就跟在这扎根似的,屁股都不挪一下。
渝辞和天奇夹在二人中间,就仿佛两根脆弱的小草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
在邬澔的死亡凝视下,还是顾忌颜面的鞮红败下阵来,她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惨了渝辞和天奇,反正这样也玩不起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天奇最后强调一遍规则:“上一个人报完下一个人如果超出三秒没有报出动物名,就要受惩罚~”
渝辞点头:“从谁开始?”
“我我我。”天奇举手,兴奋的挪动两下盘好的腿,“猫!”
渝辞:“狼。”
邬澔:“海绵。”
众人:“……”
鞮红:“海绵算动物吗?”
邬澔:“海绵,多孔动物。”
鞮红:“……”
邬澔:“你输了,接受惩罚吧。”
鞮红双目睁圆:“这也算?”
“额,”天奇连忙打圆场:“这个没事,鞮红姐是提出质疑嘛,下一轮注意就好啦。那鞮红姐你现在赶紧说一个吧。”
鞮红“哼”了一声,眯着眼睛憋了半天:“啧!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海绵!”
天奇尴尬道:“那,那没办法了。”说着把装着问题纸的小框往前推了推,“选一个吧。”
鞮红狠狠剜了邬澔一眼,从小框里抽出一张浅粉色的问题纸展开。
鞮红:“……”
天奇见她不说话,忙问道:“问题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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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皱起眉,也不作答,却道:“这问题本身有问题吧?”
渝辞问:“怎么?”
鞮红把问题纸展开举到脸颊旁边,火光在粉红纸上沿着折痕晕出阴影,一行歪七八扭的圆珠笔字爬在上面。为了避免大家些写问题时有心理负担,所有玩家都是用同一支笔,同样四种颜色的卡纸,以及同用左手书写。一张张鬼画符似的绝对猜不出是谁写的,鞮红攒了一万个白眼也不知发给谁。
“《子虚劫》的女主和女配如果……”鞮红连读都不想读下去,“首先《子虚劫》没有女主女配之分好吧?”
邬澔开口道:“怎么没有?”
鞮红一双眼睛睨过来,岐飞鸾的眼妆使她此时眼神如刀锋般利:“《子虚劫》是双旦戏,双旦戏分番位是不是有病?内娱圈什么时候学过某国分番位了?别一开口就是黑粉头子的味道。”
邬澔黑着脸不说话了。
天奇觉得自己太难了,玩个游戏比做数学题还难。
一旁渝辞见气氛不对,只得开口道:“问题还是回答一下吧。”
鞮红干咳两声霎时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展开纸继续往下读,自动把女主女配替换成人名,为了不让渝辞觉得难堪,还特意把自己的角色放在女配位置上:“冥昭和岐飞鸾如果要选一个做——咳咳咳咳!什么玩意??”
鞮红差点当场抽过去,这这这这是什么问题?怪她,怪她刚才看了前半句就只顾生气,都不知道后面这堆狗爬的玩意居然如此令人发指!
“咳……如果要选一个做……咳,做妻子,选选选谁?”
邬澔跟被雷劈过似的,大抵还处在向外焦里嫩过渡的过程中。
天奇拍着大腿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明显就是问男生的吧,哈哈哈哈怎么被你抽到了!!”
渝辞皱了皱眉,开口道:“这个问题,要不换一个?”
天奇连忙阻止:“哎~要听要听,鞮红姐姐你就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就根据你自己的择偶标准来回答一个嘛!快选快选!”
鞮红早没了先前和邬澔怼的劲儿,像个小媳妇似的缩在属于她的角落里,一张粉色小纸片捏在手里无意识卷动。今天灯光特殊重眼妆轻底妆,加上鞮红本身皮肤状态就很好,粉打的很薄,此时鞮红一张脸已经比平时红了一个度,幸亏面前堆着篝火才不至于太明显。
想来想去,钻了个巧:“……那我总不可能选我自己吧。”
这可以说是一个很保险的回答了,既不会让人多想,也可以把自己心里隐秘的那点小心思含蓄地宣扬到饱满。
可偏偏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天奇贼激动的手舞足蹈:“哎呀角色是角色,你是你嘛,问的是类型~你快答快答。”
鞮红下意识想去看渝辞,结果理智给她的目光扯回来,正对上邬澔的死亡凝视。
鞮红:“咳。”
邬澔死亡凝视ing
鞮红的胆子突然就像个小气球一样膨了起来:“就冥昭吧。”
说完也不管天奇在那里又发表什么高谈阔论,也不管邬澔的青筋已经快破皮而出,直接去看渝辞的反应。
其实判断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心仪对象很简单,只需要看每次一有动静她第一个看的是谁就可以了。
但偏偏那个被喜欢的恰时低下头去,火光只映亮她光洁的额头,看不清浓重墨影下的神容。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天奇连忙问。
“就,”鞮红捏着自己的裙裳,故作自然地语气:“冥昭又会医术,又有趣……和岐飞鸾这样的人在一起会闷死吧。”
“有趣?”天奇心道这欺负谁没看过剧本呐?冥昭这个人和有趣两个字有半毛钱关系啊??他皱着眉苦思冥想,忽然顿悟,凑过去压低声音。
“哦~~鞮红姐姐,原来你喜欢会逗你的人啊?”
“胡说什么呐!”鞮红慌里慌张把那张已经被她揉烂的送命题丢到一边,烦躁地催促道:“快点快点,下一局!”
这回从刚才断掉的鞮红开始。
鞮红想了想道:“鼠。”
天奇立刻明白了,快速接道:“牛!”
渝辞下意识就接:“虎。”
邬澔:“草履虫。”
众人:“……”
鞮红:“草履虫也是动物?”
邬澔:“草履虫,原生动物。”
鞮红:“……”
邬澔:“你输了,接受惩罚吧。”
鞮红气急,但是她确实又超过三秒,这回天奇连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同情了。无奈只得从框框里又取出一片浅绿色的问题卡纸打开——
问题:对炒CP的事情怎么看?
“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儿不是记者招待会吧?”鞮红说完狠狠瞪向邬澔。
邬澔:“看我干什么快答啊。”
鞮红把那张绿色卡纸甩到旁边,颇不耐烦道:“有些假的就很恶心啊,去年播出那戏,男女主宣发期能当众亲上去,结果营业还没结束就公然撕开了,为了点热度多恶心的事,亲的时候没准都在心里吐。”
言落她又偷偷去看渝辞的表情,猝不及防撞到渝辞清凌凌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缘故,渝辞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
鞮红抵拳头咳了一声,补充道:“……emmm但是,但是也不能排除,有些就是真的吧。还有一些,就,也是无奈嘛。不过要是都没这个意思,硬炒,双方都会很尴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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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不怎么热闹欢腾的气氛更冷了,洞口处夜风灌入篝火边沿一跳一跳的。
天奇支者腮,纳闷地嘟囔了一句:“原来不一定都是真的啊……”
鞮红扶额,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把所有营业CP都当真的小傻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还小,再大点就懂了。”
渝辞淡淡道:“下一轮吧。”
依然是鞮红开始。
鞮红看了眼渝辞的眼睛,霎时福至心灵:“凤凰。”
渝辞:“麒麟。”
“诶诶诶?”天奇心道这顺序好像有点错乱啊,但来不及想那么多,赶紧压着第三秒说出他的:“小白龙~”
邬澔:“蛔虫。”
鞮红掀桌:“你能来点阳间的动物吗?!”
邬澔抬起他的大眼睛,认认真真科普:“蛔虫,线虫动物。”
这回不必谁说,鞮红直接伸手在框框里跟个挖掘机似的搅了半天抓出一张浅紫色的卡纸展开一看,就在心里骂起来。
靠!我坑我自己!
问题:如果有同性别的人向你表白,你会怎么做?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这个问题其实就是鞮红自己写的,之所以写这个问题当然是藏着小心思的。而且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是,她在自己所有卡纸上都写了这个问题,就是希望渝辞会抽到,然后旁敲侧击下渝辞的反应。
鞮红重重叹了口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需要实力的不是?
都怪邬澔!!
鞮红狠狠瞪过去,只见邬澔忽然一个寒颤,收了收裹在身上的羽绒服探身望了眼山洞的方向,晚上降温了啊……
天奇拿过鞮红的几个问题纸在那里翻着看,“鞮红姐你今天晚上抽到的问题好类似啊。”
鞮红心中泪流成河,她怎么知道会这样,早知如此她就不会来玩这个劳什子游戏!!
这叫她怎么答?渝辞就坐在这里,她自己心里没鬼才怪,偏偏还得表现得特别直,本来就没多少演技,这下全透支完了一会戏还怎么拍!
第106章
鞮红噎了半天,伸手怒指邬澔:“我就说和他玩有代沟!!”
磨磨蹭蹭了半天,导演那边一声“开工”,把鞮红悬了半天的小命救了回来。
当天晚上鞮红彻底失眠,第二天上焰涛山觉得自己飘得跟整个魂儿被拎着走似的,喷点烟雾能在线飞升。
渝辞出妆比较晚,上焰涛山的时候鞮红已经和天奇拍完一场,正坐在栏杆边喝奶茶。其实一般古装影视作品拍摄,会比其他作品更苛求演员身材状态。因为古装戏服层次多,不瘦成纸片人上镜就不好看。
不过亏得《子虚劫》三位主角之前时常健身,体脂比十分理想,所以在剧组拍摄压力大的时候,会安排给他们喝点有助于调节心情的高热量饮品。
鞮红喝着一杯,身边还放着一杯是给渝辞的,见人来了立刻拆吸管帮她插好再递过去:“给你。”
渝辞接过没说话,安安静静在她身边坐下了。
鞮红觉得有些奇怪,扭头一看好样的,这也是个昨天晚上没睡好的。
“你怎么啦?”
“昨天读剧本有点晚了。”渝辞含住吸管喝了口,低头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这话鞮红是不太信的,渝辞这段时间的状态她能看得出来,并不是劳累,而是一种很兴奋,很跃跃欲试,就像刚刚从高考中解脱一头扎入暑假,抱着新买的游戏大作在房间里闯通宵的学生。
被海水浸泡多年的柴薪在烈阳下烘干,重新燃起熊熊怒火,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热能都在这场百年难遇的相逢中燃烧彻底。
她不应该会因为琢磨剧本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不至于的,鞮红想。
直到开拍鞮红的这个疑惑才得到解决,冥昭第一次高难度的动作戏对于渝辞来说,她有些吃不消了。
渝辞不同于鞮红,常年在大爆的IP剧里飞檐走壁,一剑能当百万师,有时候光有形体基础还不够,邬澔特意给她安排了名师进行系统培训。鞮红在某些方面比较执着,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已经比替身舞得都好看的时候,除了一些极危险的动作外一般都要求自己上。
她天赋极高,又揣着玩乐心态,这几年下来倒也练就一身好功底。渝辞则不同了,虽然对动作方面也有些天赋,身韵的基础也不错,但平地里做的好看,吊上威亚又是另一回事。她演的这类角色本就少得可怜几乎为零,常年在各大家里长假里短的婆媳剧乡村剧或者是毫无逻辑的手撕鬼子剧里混迹,早就已经无法适应这样高强度的打斗。
鞮红心中了然,昨天一整晚这人估计对着穿衣镜磨了一晚上。但是吊威亚还想打得好看,必须在把控好核心力和身体协调基础上还得加强美感,不是两者割裂开练到极致就可以的,简而言之就是不多吊一吊没办法练出来。
焰涛山采药是冥昭重要戏份之一,竹沥岐飞鸾冥昭三人行到此处,寻了好久才寻到碧岩灵蓟,只可惜这药草生长在极高极险之处,竹沥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大夫肯定没办法,岐飞鸾尝试了一下差点跌落悬崖。焰涛山石壁如烈火炙烤,温度高得吓人,一旦触到皮肉即可便闻焦味,想要徒手攀岩,或是脚踏飞岩根本不可能。
不同于其他深谷幽壑低头一片无尽幽暗,站在焰涛山上往下看才能知道此山何以命名:焰涛。熊熊怒焰似万顷岩浆,湍急地翻滚着奔涌在一片接连的褐红色山峰之间。最后自然是冥昭出马,用一条特制的锁链,帮竹沥采下碧岩灵蓟。医毒不分家,冥昭身为第一毒门的门主,医术精通不在话下。洞虚门百草阁内珍藏着数千味药材,其中就有许多是冥昭亲自出没各处凶海险岭之间,寻来的奇珍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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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戏是暗指冥昭身份的重要一环,《子虚劫》中冥昭最复杂的动作戏基本也就在这了。
渝辞眼下盖着厚厚遮瑕,也掩不去她眼中疲惫,捏了捏手里还有点温度的奶茶,又喝了一口。
“天奇,奶茶会不会越喝越困啊?”鞮红不敢打搅渝辞,转头去问天奇。
天奇看了看自己正喝着的那杯的配料表,道:“成分主要是红茶和牛奶,糖加的也不多,应该不会困,还会有点提神的效果。”
鞮红心想她咋觉得渝辞越喝越不对了?刚才还稍微有点精神,现在已经迷迷澄澄的了。
就在这时,导演那边来人了,喊他们准备开拍。小助理递给渝辞一条雕刻着许多云篆文字的铁锁链,剧本里冥昭就是凭借此物,敢于奇峰试高低。
替身已经拍完几个最需要技术含量的镜头,渝辞需要完成的也不容易,最后一遍检查完威亚,抓住锁链没有固定在山壁上的一端,拍摄就开始了。
鞮红和天奇在一旁看着,就跟游戏场景里的观景台似的,观赏角度那是极其的好。虽然现在四周围着绿幕,焰涛山景观做的还有些简陋,但已不难想象出加满特效后的惊艳绝伦。
风送白袍烈烈,冥昭发尾的发结散开,一头乌发迎风而舞,四面火海焰云,若鹤掠塘中影,惊乱一池红莲。
变故有时候就发生在一瞬间。
当一个小小的东西落在那道在锁链上翻腾奔走的人影上时谁都没有在意,可就在下一秒,那个东西又滑落下去,掉在地上发出脆裂的碎响。
所有人都凝住了。
那是一只还没来得及更换镜头的单反。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鞮红。
“快把渝辞放下来!她被砸到了!!”
这时陆续有工作人员反应过来,导演立刻拿来喇叭现场指挥,景珍慌忙跟着随时待命的医护人员过去查看情况,邬澔直接带人把那个摔落在地上的单反取过来辅助调查……
此时特质无顶绿幕墙外,接得连天高的人工支架上,一个瘦弱的年轻女孩呆愣地看着棚里混乱的一切,被电网电狠的双手在止不住的发抖。
第107章
“这么高的棚也敢爬?为了几块钱命都不要了?踩脚架谁接的有点水平啊,笑,还笑,你们以为我在夸你们吗?”
“还有你们几个,不是安排你们疏导代拍了吗,以为有电网就万事大吉了?看见没,不怕死的搁这一窝蜂呢!”
“等着一个都不许走!什么事?还有脸问什么事?演员被你们砸伤了!连单反都抓不牢,哦开始拍了才发现镜头得换?趁早改行吧你们吃不了这碗饭!没天赋!”
一贯斯文的导演摘掉眼镜带着几个场务在棚外破口大骂,跟前杵着十几个没来得及撤退的代拍噤若寒蝉。
内鬼抓出来了也没用,只要一开始露出蛛丝马迹,那代拍就是你直到杀青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一个个身为代拍,不练摄影读兵书。跟剧组进行了长达快一个月的游?击?战,坚持执行“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战术方针。
可谓百折不挠,不作到死不罢休。
景珍一个电话联系了代理法务,以往对这些代拍没什么办法,但今天这群人还真就撞在刀尖上,不让他们出点血是不可能的了。
剧组进度被影响倒还是小事,反正创作组等得起,鞮红也耗得起。
只是苦了渝辞。
“什么二次骨折?她先前还好好的啊?!”
鞮红拉住主治大夫焦急到不行,她刚刚在伤床边害怕地脊骨都凉了,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放映着这场事故最坏的结果,渝辞疼到苍白的脸使她不敢当面问医生,这回下了房车才敢拉过人问上一问。
《子虚劫》资金阔绰,且主创人员里有景珍这么个身家的编剧,所以除了专门配备了供编剧临时创作修改的房车外,还配备了其他功能类别的房车,其中就有医疗专用。
剧情是传统武侠,打斗自不必少,拍摄景点又每每选在些荒山僻岭处,所以医疗供给是重中之重,医疗专用的房车里储存着不少物资,也安排了相当人手的医疗人才。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渝辞不必托着骨折的肩胛和锁骨受一路颠簸之苦。
“我不是说她现在是二次骨折,”主治大夫摘着手套也是一脸无奈,给鞮红大致比了一下肩胛骨和锁骨的位置,一边比一边道:“她这处和这处,以前曾经发生过二次骨折,第二次比第一次要严重得多,后续一直没有保养好落下了病根……其实人的身体也就这么一回事,受过伤的地方总会比其他地方脆弱。”
这话就像在鞮红心脏里刺下一道冰凌,随着心脏的搏动,冰寒顷刻流窜周身。她……或许大概……知道渝辞当年骨折的情况。
是《海国吟》时期吧。
渝辞演的一场话剧。
那是一场特效和传统话剧结合的盛宴,视觉创新又不失戏剧根骨,场景华美又不掩演员风姿,那场话剧是渝辞第一次有机会大放异彩,却也是无疾而终。
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自己……占了她的位置。
不敢再去想当时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孽,她也曾在那间办公室外经过,少女声嘶力竭的争辩声整条走廊都清晰可闻。她从中得知渝辞受了重伤,锁骨打了七根钉子,却依然坚持排练。当时听来只觉稀松平常不甚在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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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报应不爽,她鞮红也明白了什么是恨不得以身代之的痛彻心扉。
上位者一句觥筹间的谈笑,轻飘飘就能粉碎一个逐梦者毕生的渴望。
渝辞坚持得更久一些,但这不代表她就此逃出生天,反而恰恰印证出她将比别人受到更多的,持续性的失落、愤懑、绝望。
那是折在渝辞肩胛和锁骨处的痛楚,亦是烙在她眉间心底的旧伤。
大概是看她面色太过凝重,主治大夫柔声安慰了她两句:“休息一阵就会没事的,还年轻嘛。”
鞮红红着眼睛抬头看他:“那、那需要怎么治呢?”
“打几颗钢钉,固定一下。”
“那、打打钢钉,要不要开刀啊?会不会留疤啊?她是演员,不可以在锁骨的地方留疤的!”
她还要演名花倾国两相欢的贵妃,还要演风为裳水为佩的西陵幽魅,还要在沙滩碧浪上享受无瑕夏日,还要穿着晚礼服在万众瞩目下走上颁奖台……
她是天生要吃这碗饭的人,怎么可以在锁骨、肩胛这样不可能一年四季全用布帛遮盖的地方留下疤痕?!
鞮红急得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怕被人看见急忙抬袖抹了,一双眼睛红得像泣过血。
那大夫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饶是见惯生死,还是不免生出恻隐之心:“微创,刀口不会太明显的。”
房车车门这时打开了,鞮红连忙转过身,又抬着袖子在眼睛上抹了几下,也不知花没花转头对上刚下车同样一脸凝重的天奇。
“鞮红姐姐,渝辞姐姐喊你进去。”
“啊啊好!”鞮红小跑上前忽然停住,又赶紧转身去找小嫒。
天奇被她弄得有点懵,刚想问,就看见鞮红拉着匆匆忙忙的小嫒帮她整理因为哭泣有些微狼狈的妆容,三十秒不到就搞好了,跟道箭一样冲上房车,退得飞快的天奇都没躲过她带起的风,整个一趔趄。
渝辞躺在病床上,胸部以上暂时固定着不能动,等着医务人员准备好给她做手术。鞮红进来的时候她只转动了下眼珠,这也是她现在能做到的最大幅度了。
看见鞮红那样就笑了,如果能动她一定会忍不住摸摸那双红痕未退的眼睛:“这有什么好哭的。”
鞮红在她身边坐下,下意识想去握住渝辞的手生生忍住,只规规矩矩坐着流泪。
有些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像开启闸门开关,一腔酸楚到底是没忍住,她在她面前泣不成声。
哼,真没用!
渝辞也不说话,就静静陪着她,看她哭得像个孩子,偌大一辆,移动酒店房间似的房车里,响着她哀哀的啜泣。
等她终于哭累了,渝辞才低低说道:“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
“你在说什么啊!”鞮红抬头哭吼,“你都受伤了还,还在这里开玩笑,我不用你安慰呜呜呜呜……”
“我不是在安慰你,我说的是事实。”渝辞的面容在一片模糊中逐渐清晰,“我有个同学,威亚出了事故,整条腿都摔断了,还有一个师妹,在拍摄海里的戏份时,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援,大好年华终止在二十一岁。我曾见过很多演员,就是在拍戏时出了事故,致残致命,永远与梦想绝缘,永远陨落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如果现在她还能动,一定会转过头浅浅望着那个哭肿了眼睛的人笑,可她现在只能做到后者。演员总有办法让自己每一个细胞,每一处部位都展现出她此刻想要表达的东西,所以她不仅笑了,连声音都沐着三春暖意,“和他们相比,我的伤还能好,不会影响我继续演戏,我也及时得到了很好的医治,他们马上就可以给我安排手术。我真的,已经很幸运了。”
“对不起。”鞮红停止了哭泣,语音里还是绷不住的哽咽与颤抖,她在重复,“对不起。”
渝辞笑了:“说什么对不起。”
“以前抢你角色,是我有病。”鞮红闭上眼睛,“不管你相不相信,很大一部分我是后来才知道角色原本是你,只有几次……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候一直觉得……”饶是灌足了勇气也无法将那句话说到完整,她终是没有这种本事,敢直面自己曾犯过错的全貌,只能低着头,捧上自己毕生诚挚,去道出曾在无数日夜里折磨她辗转反侧的愧悔。
“……”
“对不起。”
“……”
“真的对不起……”
“我早就原谅你了。”
闻言,鞮红讶然抬头,一双血染似的眸子里全是震惊与从无数角落钻出来的,点点滴滴汇集成汪洋的狂喜。
她不敢置信的颤抖着嘴唇:“你、你说真的?”
渝辞觉得骨折就有一点不好,真想抬手敲开她的脑袋看里面都灌了些什么。平心而论过去她不是没有怨恨过鞮红,但那也只是一瞬。整个圈子的规则不是鞮红一人造就的,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不,就能改天换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何况她岂止是被鞮红换过角色,放眼如今内娱圈,顶过她角色的大有人在,火的不火的,哪里有时间一个个恨过来。
当规则如罗网布下,谁又能独善其身。
她曾自己把自己堕入无间地狱,百苦错结不得出。
现在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又怎么还会放任自己转头另一片苦海。
人生在世,善恶要分,恩怨要论。自相识后鞮红帮了她多少,石头也该被焐热了,更何况渝辞不是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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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已经替她说出了答案。
鞮红静静地坐在她面前,没再哭了。只觉得一只锥子将她心里钻透了孔,细细密密地疼痛后,是随着每一次心脏搏跳汩汩喷涌出的滚烫血浆,她也不去管,任由满腔鲜血翻涌,岩浆滚烫。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好?
她分明不再怪她,或者可能根本没有怪过她,却为了让她释怀,选了这样的答案。
生与死的判决结果或许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那段等待最终结果的时光,分秒如年。而她的答案,却来得那样快,快得让她还来不及经历煎熬,感知痛苦。
她是一个演员,能够游刃有余地洞悉人性本真;她是那样温柔,用她的所知所学剜除了一个满怀愧疚的人内心深处,最深的不安。
有风从微敞的客厅车厢处溜进来,稀释了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从二人相对的目光中穿流而过,无限轻柔。
第108章
焰涛山的戏份只能暂停,等鞮红和天奇补完镜头渝辞的手术已经做好了,正在医疗房车里休息。为了不使钢钉脱落,需要等骨膜分泌出来固定住才行,粗略估计想要复工还得等上一个多月。
《子虚劫》导演和编剧亲自过去安抚她的情绪,表示不会换人,让她安心休养。尤其是景珍,更是说了诸多“冥昭非你不可”,“你就是我心里的冥昭”等安慰的话。
他们的好意渝辞当然明白,但是一想到自己第一次担任这么重要的角色就给剧组带来这么□□烦,是个人都会过意不去。除了鞮红这种次次担任重要角色次次给剧组制造麻烦的老油条。
一颗心跟绑在烤架上似的油泼火烧了一个星期总算拆了线,渝辞主动要求坐在轮椅上去现场。就算还不能拍,但是在需要她在场的戏里帮助对手演员对个戏接个词也是好的。
剧组当然希望她可以好好养伤,但是拗不过渝辞一次次请求,就从医疗人员里挑出个男生来给渝辞当日常助理。
新助理名叫小谈,虽然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实习生,还是个男生,但是因为这段时间给渝辞做基础护理的都是他,心细如尘又温柔阳光,给前来探视的剧组人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提到给渝辞找助理,自然而然就认定了他。
鞮红下了戏才知道剧组给渝辞找了个男助理,当场就拖着天奇去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把天奇拖上,总有种找狐狸精算账带上自家姐妹壮胆的既视感。
到的时候小谈正在给渝辞做基础检查,检查完毕后把一只奶咖色的玩具熊放到渝辞枕头边上,笑道:“恭喜啦~再过一段时间你就可以自己抱抱它了。”
鞮红脸刷的一下就黑了:这哪个幼儿园里挑出来的?
渝辞却是很受用:“到时候就不用再这么麻烦你了。”
小谈开心地在一旁收拾起设备,道:“渝辞姐你这么厉害,怎么之前身边一直没有助理啊?”
“平时自己都忙得过来,就也不需要请助理。”
小谈笑着正打算说什么,渝辞就见到鞮红带着天奇过来了。
这段时间为了方便照顾,渝辞一直都住在房车上。来得最勤的就是鞮红,门口执勤的小护士司空见惯也懒得通报。
小谈乍一见鞮红一下没反应过来,顿了下把东西都放好,对来的两人打了声招呼,就抱着药单去配药了。
经过身边的时候,扑面而来一阵清香。鞮红在脑中极速搜寻想从各大品牌沙龙香水里寻找到这种近乎返归自然的基料,不是桉树,它没有桉树那种温柔中裹挟的丝丝入扣的侵略性;也不是绿桔,它虽然干净清透,却没有绿桔涩到发苦的生味;也不是海藻……
列数了十几种最终发现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它或许只是超市货架上最普通的几十块钱一瓶的沐浴露的后调——如果沐浴露也讲究后调的话。
只是那么简单,那么纯粹,却最能轻而易举扣开女孩子的心门。谁能拒绝干净的男孩子呢?像冬日的晴空,颦笑言谈都是阳光洒下来的样子。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渝辞微微歪着脑袋看过来,有些懵懂的俏皮。
鞮红的小人在心里酸唧唧咬帕子,这才和那个小谈待了几天,就开始往萌系转变了。
“鞮红你看这只小熊,有没有很可爱?”渝辞见她不说话,便重新挑了个话题。
鞮红瞳孔一收,一个危险的想法逐渐成型——
渝辞该不会真的要英年早恋了吧!
“可爱可爱!”天奇没等鞮红回答,开开心心跑过去一把抱起那个小熊原地举高高,“渝辞姐,你怎么突然玩小孩子的玩具了啊?”
“好看什么,”鞮红哼了一声,走过去戳小熊的鼻子,本来就像皱着一张脸的玩具熊看上去更憋屈了,“一张脸皱得跟朵菊花似得。”
渝辞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看着天奇手里的小熊陷入自我怀疑:“真的这么难看啊?”
“那当然,从颜色到模样,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鞮红撇开眼,多看一眼都能耗掉她寿命似的。
渝辞叹了口气:“果然不该听小谈的。”
“哼那当然了,你怎么能——”鞮红意识到不对连忙打住,“他说什么了?”
渝辞似是有些哀怨:“我问他现在女孩子都喜欢什么,他说是毛绒玩具,我央他开着网购页面挑了半天才挑出这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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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鞮红过去一把从天奇怀里抱过那只玩具熊,左看右看仿佛在看这娃是不是她亲生的,“你说什么?这是你……你……你给我……”
渝辞躺在摇高的病床上,疲惫却欣慰地望过来,狭长上挑的凤眸柔柔地盛了一汪春水,“这些日子你每次来的样子比我还紧张,就想着有它陪你,或许好些。”
鞮红一双眼睛蓦地红了:“渝辞你……”
渝辞笑问:“喜不喜欢?”
“喜欢!”
“好不好看?”
“嗯嗯好看好看!”
“像不像你?”
“像!”
天奇:“……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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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谈推着轮椅上的渝辞开始跟进度的第一场戏,是岐飞鸾知道冥昭真正的目的后,师徒正式决裂的剧情。
这一场戏虽然冥昭没有岐飞鸾反应强,但也需要很大的情绪波动,所以这里就只能先拍岐飞鸾的部分,渝辞则负责帮她对戏。
“师父,你从未告诉过我,你要的是他的命。”
鞮红望着轮椅上的渝辞,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出去,怜的是渝辞还是竹沥,恨的是冥昭还是自己。
渝辞一张脸上波澜不惊,惟有唇边勾着抹讥嘲:“你心疼了?”
言落似有想起什么,似是在确定,语声一出却早已胸有成竹,“你被霓裳咬伤,是他替你吮血祛毒,可霓裳分明伤不了你,他也不仅仅只愿救你。”
“就因为这个,你要和师父作对?”
鞮红大吼出声:“不是!”
“停。”导演喊完停没有立刻说话,全场静了一分钟后,他走到鞮红身边。
“很不对啊鞮红。”
第109章
鞮红被导演拉过去说了会儿,走回去的时候看见渝辞正端端正正坐着等她,刷的一下脑子里刚刚被导演灌进去的东西又消失了。
“好了?”渝辞把剧本收到镜头抓不到的位置,抬起脸看她。
鞮红讷讷点头:“好了。”
“来准备开始了。”导演那边已经拿起扩音器,“再来一遍啊,开始!”
“师父,你从未告诉过我,你要的是他的命。”
“你心疼了?”这回渝辞用了和刚才不一样的表达方式,没有刚才那么尖锐浓烈,而是使用了一种相对平和,好接下的情绪。
她轻蹙着眉,似是不甘又似是担忧着什么:“你被霓裳咬伤,是他替你吮血祛毒,可霓裳分明伤不了你,他也……”说到此处她做了一个停顿处理。
“他也不仅仅只愿救你。”
迟迟等不来徒弟的回应,她缓缓合上眼帘,掩下凤眸中繁杂纠结的眸光。
“就因为这个,你要和师父作对?”
鞮红哪里受得住她这样,当即大吼出声:“不是!我不是!我没有!!”
“停!岐飞鸾你在说啥玩意?”
监视器后的导演露出一张狰狞纠结的脸。
“把台词再顺一下,再来一遍!”
鞮红老老实实接过助理递来的台词本,渝辞在一旁开口:“哪种方式你觉得舒服?”
鞮红一惊,魂儿都飞了,捏着剧本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方式?”
渝辞讶异投来一眼,耐心解释道:“刚刚两种情绪,你觉得哪种接得比较顺?”
“都,都还好吧。”不知道为什么鞮红总觉得这种对话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
两个人接着刚才的戏往下演,可是今天鞮红的情绪十分敏。感,总能被莫名其妙戳到什么开关就崩坏了。
师徒决裂是《子虚劫》重头戏之一,磨了半日都没磨对感觉,整个剧组开着机器陪她耗,大把大把看不见的资金按分秒烧。
一天的戏在导演不满意的叹息里结束,不用问都知道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估计就要开始往死里磕了。
这也是鞮红第一次感觉到真实放压力,比《鱼玄机》时期更甚。
然而给她压力的并不仅仅是戏里的,邬澔去忙他手里那位天王歌星的国际巡回水上演唱会了,他的铁血手腕并没有很好的传承给剧组,代拍问题虽然没有从前那么猖獗,但依然跟蝗虫似的赶一波来一波。
不过幸好有前车之鉴,没什么人敢再搭通天梯,也没人敢再越电网,也就只能趁主角都在休息的时候钻个角度抓拍几张回头卖个好价钱。
天奇自然是最没被波及的了,他一非流量二非演员,甚至连一点话题都挖掘不出来本质就是一个素人。剧情的话因为严格签过保密协议以及注册过相应保护条款,之前那个被电网电掉半条命的代拍后来赔到倾家荡产的主要原因就是泄露剧情,所以整个《子虚劫》剧组被关注最多的自然就是渝辞和鞮红。
自从渝辞受了伤,网上信息那是铺天盖地涛起浪涌,一时间话题度高到吓人甚至都盖过了鞮红。而鞮红后来扳回一局的原因,竟是一张帮渝辞推轮椅的照片。
那天鞮红因为还要拍摄,所以身上是岐飞鸾的打扮,而渝辞平日里就习惯披发,虽不及冥昭长度,但这样两人站在一处,一时之间也辨不清戏里戏外。湖畔落日水流潺潺,徒弟推着师父缓缓而行,晚霞余晖从她们身后挥毫泼洒,勾勒出一双线条利落的剪影。
图是很美的,不得不说拍的有点水平。但是底下话就难听到让鞮红连存图都没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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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从前也看到不少类似的话,但是因为有团队帮她处理,只当看个热闹。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一来这回被骂的不是自己,而是渝辞。任何一个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一群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骂到狗血淋头,虽然生理不疼不痒,但是心理绝对不会好受;二来渝辞并不红,身后也没有团队帮她搞这些槽心事,简而言之就是渝辞能做的就是躺平任骂,给他们骂到气顺了无聊了才能喘口气。但这也是暂时的,《子虚劫》还要上映,上映了还要宣传,宣传完还会有一阵子余热,这漫长的时间段里指不定还会掀起几波大规模的“讨伐战”。
更恐怖的是,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结束,以后但凡渝辞有什么新作品,这帮人里或许还会跟粪坑里的苍蝇似的嗅着味寻过去炸个尸恶心一波。
其实在资本的世界里,很多小打小闹都改变不了什么本质的东西。甚至有些艺人还就走这种“黑红”路线,要的就是话题,这年头没点热度想接个工作比别人都难。但是渝辞这种,明显就是被人阴了。
鞮红不是什么小白,她当初能买一堆营销号养着,现在就能猜到这摊浑水底下有多少摸鱼的。
给邬澔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助理接的,跟助理交代的事就像投石入海,八百年等不来一个回音。邬澔到底在心里打什么主意她大致能猜到,但是这些东西方方面面涉及太多,她也到底还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在小助理第五十八次告诉她“澔哥答应忙完立刻处理”之后,吼回去一句:“这事要是熄不下去,我就让那些假的变成真的!!”
小助理哆哆嗦嗦挂了电话,鞮红就抱着被子把自己卷在床上生闷气。
假的变成真的……
她哪里敢啊。
因为觉得小谈毕竟是男生,很多地方还是不太方便。所以鞮红没有像之前那么躲着渝辞,心里那些念头悄无声息地死灰复燃着,却也不敢太造次,只是渝辞起床后都会坐着轮椅到楼下酒店房间专门劈出来的化妆室里等着,每回回酒店,也是鞮红下了戏再推她回去。于是在外人看来,仿佛同进同出般亲密。
没几天就舆论蜂起,鞮红发现不论她和渝辞接不接触,对方都会被以各种理由被骂。想想就很搞笑,小谈身为男生,男生给渝辞做助理,居然没起什么水花,而她,同样身为女性的鞮红,不小心蹭一下渝辞的轮椅,通告就能上天。
也是讽刺。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不敢再和渝辞有一点接触了,就仿佛被套上一个BUFF,除了对戏,其他时间只要有渝辞在,她绝不近前一步,哪怕绕一大圈路,也要远远避着。
忽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鞮红卷着被子滚过去一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渝辞的微信电话!
接,还是不接,这是一个问题。
就这犹豫的片刻,电话停了。鞮红抽出一只手给自己漂亮脸蛋来了一下,叫你犹豫!人家挂了吧,人家不高兴了吧!下次还犹不犹豫了?
机会去得快,来得也快。
下一秒,渝辞的微信电话又来了,鞮红赶紧拿起来接听,手指却在按上接听按键的前一秒堪堪定住——
这电话……咋还带视频要求啊?
于是鞮红又开始犹豫了,这一犹豫,直等到通话自动判断对方正忙邀请终止,也没犹豫完。
鞮红就这样枯坐着刷手机,微博不敢上剧本也没心思看,不知从哪里下了个种田游戏,一种就种到东方发白。因为昨晚拍的晚,所以第二天她的开工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满打满算她还剩下五个小时不到的睡眠时间,可是鞮红根本就睡不着。
其实她的状态一直都是这样,需要人宠着夸着才能勉为其难向前走两步,然而一旦出现什么挫折,心里压了点事情,就会滞留在原地,什么都不想干,什么也做不成。
最近拍戏状态频频下降,邬澔也不在身边,小嫒只能起到照顾之用,没人能摁着她的头逼她做事,剧组更是只能坐那干着急,但是最大的投资方就是她,谁也没规定老板不能浪费自己的钱,且渝辞和天奇都不是什么大咖,没有紧接着要进组的通告,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等待恢复,琢磨戏,渝辞心情不错,天奇那边也已经托专业课老师安排了网络课程,所幸大一课程还不算多,那些不用动手的专业课上课时找个角度给他放着,一阵子下来除了要动手的那些经验没涨上,其余居然也没落下什么知识点。
没了剧组方面的压力,鞮红更是一头闷在自己的壳里哪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干,自己跟自己纠结了半天劲,终于掐着时间到七点整的时候,给她的舅舅拨去了清晨的第一通电话。
“哎呦小红啊,今天起得这么早不像你啊。”她舅舅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爽朗的声音又传过来,“啊我忘了,你现在在拍戏吧,怎么突然想我了?”
“你把我领带夹子放哪了?”
忽然一道稍显低沉的男声入麦,鞮红知道这是那个勾得她舅舅放弃继承权离开家族也要在一起的舅丈,她舅舅也不避鞮红直接扭头回道:“昨天……掉门口了吧?”然后就是凌乱的脚步声和两人言简意赅的沟通,几句家常话听得鞮红牙酸,联想一下自己的处境,浑似吞了一车柠檬。
舅舅也没让她多等,知道她时间宝贵,十几秒就回来接着刚才的话问:“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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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这才开了腔:“舅舅,当时你喜欢上舅丈,是,是什么心情啊?”
这种话题她寻思着也确实只能问她舅舅,要是敢让她哥她爸知道,保准比让邬澔知道更惨。而她舅舅不同,舅舅和母亲一样都很温柔,而且舅舅身边就是一个同性伴侣,想来提供的建议应该更有价值。
然而她舅舅一听这话,却瞬间凝住,而后极严肃的回问了一句:“你想好了吗?”
第110章
当他听完侄女毫无保留的心声吐露,再一次陷入沉思。
鞮红等不到回应心里跟生了团长脚的乱麻似的,不仅解不开还爬来爬去到处挠,弄得她又痒又闹心。但也不敢催促,就裹在被子里缩在床头,守着床头柜上那一点灯光,小心翼翼地等着,明明已经困极,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执拗地睁着,就像她挣扎许久不甘放弃的执念。
忽然听筒那头传来些微不可闻的奇怪声响。
“舅舅?”鞮红心头一跳,轻声喊了一句。
那边不作回应,那奇怪的声响又响了些。
“……”鞮红把声音也抬高些,“舅舅?!”
“诶,诶!”那边一阵窸窣,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咳,喜欢就去追嘛!”
“……”鞮红无语,“你刚不会是睡着了吧?”
“咳。”舅舅尴尬地掩饰了一下。
鞮红气得把被子一摔:“我紧张了这么久你居然是睡着了!!!”
“咳,昨天晚上生意比较好嘛……”那头声音明显有些心虚。
鞮红暴跳如雷,正要发作,听筒那边一秒变深沉的声音就压了下来。
“不敢追是因为你在害怕。”
鞮红一愣,连生气都忘了:“什么?”
“你喜欢却不敢说,成天担心受怕并不是因为害怕对方会拒绝,”舅舅难得严肃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听筒传入耳膜,再一个字一个字棒子似的敲在心头,“只是你觉得你自己并不能与她相配。”
鞮红沉默了。
这段时间她担忧,她害怕,她退缩,她逃避,想过表白后无数种结果,却并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
原来一切负面情绪的根源,是自己觉得不能与渝辞相配?
所以才会担心对方拒绝的可能性很大,才会担心一旦对方拒绝,可能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毕竟渝辞从未贪图自己的资源,自己身上那些惹所有人垂涎的傲人资本,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值一提。
迷雾被拨开,心澄似明镜。
“这些道理我也是喜欢上你舅丈后才明白的,那个时候我原以为我什么都有,别人追逐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获得的财富、地位、人脉,我从出生起就一样也不缺。可是直到真的有了喜欢的人,对方还那么优秀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鞮红认认真真地听着,这些话从来没人对她讲过,从小到大投注在她身上的永远都是或歆羡或嫉恨的目光,真言假意都裹了层糖霜,一口下去糖衣还没化就全进了腹中,也没时间细细品嚼。舅舅的话真实地近乎于残酷,却声声入耳,字字扣心。
“一个人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起跑线也各不相同,外人看着光鲜华丽,也只有剥掉那层衣冠,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每天汇入卡里的钱是家里传给我的份额,掌管的公司是直系长辈和聘请的人才帮我扶着的,至于那些人脉,交际圈,都是因为我的出身才拥有的。你舅丈呢,科研精英,年轻有为,什么都是靠自己拼杀出来的,他虽然拥有的东西比起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是他走到哪里都是被哄抢的人才,就算有朝一日被扒到只剩一副骨头,他也能靠自己夺回来。”
“而我一旦离了鞮家,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可是舅丈是真的也喜欢你。”鞮红从来没有见过舅舅这么落寞的模样,连忙安抚。当年舅舅被赶出家族的事她没有太多记忆,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冒着大雪开车送舅舅去前往洛阳的车站,然后回到家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哭了一整晚。
“那是另一回事了。”
是否互相爱慕,和是否能坦然与之相配从来都不能一概而论。舅舅叹了口气,语调渐转轻松,“不过现在也好了,我自己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店也开得还算不错,能不能做出成绩由不得我们自己,但是有没有认真地去做,去努力,是我们自己可以决定的。”
“听起来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你既然想追,就不要害怕,不要退缩,努力做到能与她相配的程度,到那个时候你才敢毫无顾忌的站在她面前,坦坦荡荡地把你的心意告诉她。”
挂了电话之后鞮红一个人坐了很久。
待雄鸡唱白,天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泄入,她起身踩上拖鞋朝窗户那边走。拖鞋是她专门去定制的,价格高达四位数,料子很好也很舒适,光脚踩在上面每一步都像踏在云巅。她从小就享受着这些,她庆幸自己在还能享受这些的时候有了喜欢的人,现在努力,至少不用愁得太多,不会像舅舅曾经那样,一个人异乡孤苦,怀着不敢言不敢诉的爱意从零开始。
但是舅舅也有比她幸运太多的地方,他喜欢的人早在他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了他,没让他苦太久就将他带回了家。
而自己又该等多久呢?
窗帘拉开,明朗天光映亮山河画卷展开在鞮红眼前,晨雾散尽前路清晰可见,她靠着窗子坐下来,打开搁置许久的剧本,把这阵子反复卡机的几场用灌了彩墨的钢笔标出一字一句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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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姐。”小谈把领到的盒饭在边上放好,又把煲好的营养汤打开放凉,做完这一切搬了把椅子在渝辞身边坐下,帮渝辞把翻开的剧本举到跟前。
渝辞就着他的手看词,抬头道了声谢。
“应该的!”小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好几星期了,渝辞姐你还是这么客气哈哈。”
渝辞笑笑,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最近有和鞮红发生什么事吗?”
小谈懵了一下:“和鞮红老师?没有啊……是有什么问题吗?”
渝辞道:“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
“哈哈这样啊,”小谈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鞮红老师很漂亮啊,真人比电视里还好看。”
渝辞笑意敛了些,点点头说道:“是啊,见到她的人都会很喜欢她吧。”
随口与小谈又说了几句,便认真看剧本了。
***
鞮红懒洋洋地从房车里醒来,问一旁玩手机的小嫒:“导演还没叫我啊?”
小嫒点开微信看了眼:“昂,还在磨天奇和群英的戏,姐你再睡会儿吧。”
“嗯,不睡了。”鞮红挣扎着爬起来,“剧本再给我下,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练练。”
小嫒把剧本递过去时顺带看了眼一身劲装可毫无精神气的鞮红,不禁问道:“姐你昨晚干啥了?困成这样……”
别看鞮红给渝辞应援的时候房车一辆辆不要钱似的往剧组里塞,其实她自己进组很少用到房车。即便房车已经成了诸多艺人进组后的标配,但是鞮红还是一辆轻便保姆车进出来去,原因无他,对于一个长时间得过且过,迟到早退毫不敬业的人来说,根本不需要罢辽。累了直接回酒店,用得着什么房车。
但是这回不一样了,自打鞮红决定要拼命努力争取有一日达到渝辞的高度……达不到也起码不要仰视地太辛苦,她立时就近搞了辆房车过来,决定在把自己磕死之前能在演戏这条路上多走一点。
忽然小嫒的手机响了,小嫒看了眼把电话接起来,十分熟稔的口吻:“啊小谈~怎么啦什么事呀?”
鞮红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啊?现在嘛?这么突然,那方不方便呀,我帮你弄个斜坡。”小嫒挂了电话就去找遥控器,一边鞮红终于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
“啊是小谈,渝辞姐过来了。姐,你把那个放斜坡的遥控器放哪里了?”
听到渝辞要来,哪里还用她找,鞮红已经一个箭步窜出去按下遥控器,帮着小谈一块把渝辞的轮椅往上抬了。结果抬到一半忽然顿住,差点没把渝辞摔下去造成二次骨折。
众人都盯着她看,淡定如渝辞都有些惊魂未定。
鞮红深吸一口气,在“渝辞找我必须得接待啊!”和“卧槽这要是被代拍拍下来岂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两者间天人交战,最终她大手一挥,道:“坐轮椅上来太危险了,我下去!”
小嫒眨眨眼睛,不解道:“可是姐,外面哪有咱车上暖啊?”
鞮红眉头一跳,转过脸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你说的真有道理。”
小嫒很不好意思的自夸道:“嘿嘿,也是跟姐学的,姐细腻。”
鞮红扶额。
于是纠结到最后,鞮红特意拉着小嫒的手,下车绕着房车转了一圈,同时让小谈拿自己手机拍了几张四人同时上车的证据,万事俱备后才把车门关上。
小谈在三个女生当中坐立不安,最后找了个借口先溜了,留三人在房车里面面相觑。
小嫒想溜,被鞮红一把拽回来,最后只得一个人默默找了个房间蹲着,把场地留给鞮红和渝辞二人。
渝辞看着鞮红手忙脚乱给自己泡茶,忽然开口:“鞮红。”
泡着茶的鞮红差点把自己的手也泡了,有些仓皇地擦掉溅出杯子的水迹,问道:“嗳,怎么了?”
“你……”渝辞斟酌着措辞,“小谈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导致你对他有些看法?”
“哈?”鞮红闻言立时转过身来,“为什么这么问?”
渝辞道:“就是觉得……有时候你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鞮红脑中咯噔一声,心想这渝辞的眼睛也太毒了吧!连忙慌里慌张转回去,掩饰道:“我对他能有什么看法?八竿子打不到也……”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却不由吐槽:不仅有看法,看法还可大了!每次眼睁睁看着小谈把渝辞的轮椅推走,总有种亲手把女儿嫁出去的感觉,生气!难受!一想到以后很有可能会看着渝辞这样背对自己走向幸福,而自己能做的只有站在背后望着,就跟要死了一样难受!!
不过渝辞却信了,她笑道:“可能是我多心了,最近戏很难,我也有些过于紧张了。”
“诶?”鞮红睁大眼睛不可思议,“你也会紧张吗?”
在演戏这方面,渝辞可以说是优等生的存在,至少在自己面前,渝辞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好像什么戏份都难不倒她。她这阵子不是很敢,也不是很想去请教渝辞,所以对渝辞在演戏上的关注不如往常那样多,但时不时也会以渝辞为榜样来激励自己,如果是渝辞来演岐飞鸾的话,会怎么怎么演,但没想到渝辞对于冥昭的戏份,竟然也会觉得难,也会产生紧张这样的情绪。
大概是房车比较封闭,加上手机里存了可以破解谣言的照片,这段时间少有的安全感棉花似的往她那颗于风雨飘摇中涤荡多日的心脏上层层包裹起来,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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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你演冥昭还挺顺的。”
鞮红在泡好的茶里插上吸管,放到渝辞手边凉着。放好了又觉得不妥,怕渝辞想喝不好意思开口,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喝就和我说,我喂你。”
说完鞮红恨不得把脸埋到车轮底下去,什么暧昧尴尬的台词啊这!她说了什么啊天!
渝辞也愣了一下,脱口就接道:“现在想喝。”
“哦?哦!”鞮红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捧起茶盏端到渝辞跟前的时候两人都静止了一下,黑色缎带绑缚好的箭袖衬着雪白的茶盏碰撞出一种难言的飒气,茶烟袅袅氤氲上渝辞垂落颊前不能自理的发丝,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暧昧难言。
“距离,有些远了。”渝辞说完就抿住唇,身体受限她只能把视线错开。
鞮红像是才回过神来,连忙给渝辞递上去,却又在对方将将含住吸管的瞬间收了回来。几滴茶汤溅上渝辞初雪似的面颊,她完全没料到喝口茶还能是这种走向,凤目微微睁大,不明就里的看向始作俑者。
鞮红有一阵没见渝辞了,这会儿又是这样生动的表情,险些就没把?持住,连忙把茶盏放到一边去,收回手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似的耷拉着脑袋。
“刚泡好,烫,烫的。”
渝辞点点头,很轻的“嗯”了声,几滴茶汤还沾在她形状姣好的唇边,在车灯下微微闪着水光。
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鞮红新如擂鼓,觉得自己反正都已经确定好路线了,要不……最近就稍微放纵自己一下,不不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要不是渝辞就坐在面前鞮红早就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什么放纵用词这么粗鄙,科学点讲应该叫脱敏疗法,意思就是这几天就让自己多接触接触她,省得一见面就犯浑唐突美人。
呸呸呸又是哪个阴沟里学来的浪荡话。
这边鞮红还在自我唾弃,渝辞终于开了口:“冥昭其实也挺难的,我这几天都在自己琢磨,导演也很严格。”
“嗯……嗯?”鞮红才反应过来渝辞居然是在跟她诉苦,是诉苦吗?
于是她跟个傻子似的附和道:“啊对,冥昭毕竟和我们真实生活离得太远了,哪里有这样惨的人嘛。”
渝辞道:“嗯,岐飞鸾也挺难的。”
于是鞮红继续跟个傻子似的附和:“啊对,岐飞鸾,这个洞虚门七十二香主之首,感觉经历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一样。”
还在恍惚状态中的鞮红没有发现渝辞已经渐渐把话题往她身上引,脑子里还回荡着渝辞怎么会跟自己诉苦这个问题。
“所以呢,”渝辞叹了口气,只能把话挑明,“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啊?”鞮红下意识就想说,我喜欢你可我还没有准备好和你表白,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当然严重睡眠不足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进入脑残模式,在崩坏的最后关头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
她也终于发现,今天的渝辞好像比从前柔和很多,可能是受了伤的缘故,从前冷利的锋芒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淡淡的柔光像温和的晨曦般笼罩着。
把自己最近琢磨不透的几个问题讲了一下,渝辞听完思索了一会儿道:“主要问题应该是出现在情绪断层上。”
“啊?”鞮红心道这是哪门子术语,“什么意思呀?”
渝辞道:“你的情绪是断的,和这场戏前后的剧情连接不到一起。”
影视作品的拍摄和话剧不同,之所以演员演完话剧会觉得酣畅淋漓,是因为话剧一幕接着一幕按照剧情来走,每一遍都会催生出不一样的灵感,但是每一场主线都是连贯着的,这样演员的情绪不会中断,就好像亲身进入那个故事中的世界,替那个角色活了一回。
影视作品则因为各种原因,通常不会按照主线剧情的顺序来拍摄,可能上一场刚演完生离死别,下一场演的初见,上一场你死我亡争锋相对,下一场恩爱缠绵生死相许。
电影是镜头的艺术,是无数碎片拼成的一曲荡气回肠,而身为演员,就是将每个碎片串联在一起的那根主线。
“你要做的就是把一个个的碎片接在一起,”渝辞道,“但如果你自己的气都是断的,是不知所云,独立在那条线以外的,你演出来的戏会好看吗?”
鞮红感觉有什么纠结了很久的东西破开一个口,然后摧枯拉朽般瓦解开来。
“所以我……”
“所以你不能只看你正在演的那段,你得把前后剧情全部串联到一起,在按照顺序推出你要演的那段需要怎样的情感,那时你出来的东西才是饱满充沛的。”渝辞帮她总结道。
看着鞮红茅塞顿开的模样,渝辞总算舒出口气。这阵子她能明显感觉到鞮红进入了瓶颈期,她本来一直等着对方拿着剧本来找自己开导,却没想到这回鞮红居然打算硬磕,自己明明已经借很多机会靠近她,比如早上让小谈把自己带到化妆间里头等着,晚上又陪到鞮红下戏一起回酒店,可对方却一点要开口的迹象都没有。
不仅如此,居然还有意无意开始躲着自己。渝辞很不解,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才导致这种情况,但是因为两人的关系里鞮红都是比较主动的一方,久而久之她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尽可能多地找机会待在一起还能做点什么,这才等了这么久都没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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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下定主意给鞮红打了个语音通话,想要在电话里把事情说清楚,却又担心电话里说不清楚,几经犹豫还是放弃了直接大晚上跑到鞮红房间里当面谈的打算,改为发了个视频通话邀请。
可对方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接,这回就连渝辞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这才让小谈推着在第二天开工后,在人家房车外头堵着。
“那我,那我赶紧把剧情再顺一遍吧!”鞮红抱来剧本,刷刷翻过两页,“我应该从,从竹沥和岐飞鸾开始意识到云篆天书问题的时候开始吧。”
“嗯,”渝辞道:“我帮你一起。”
“姐!”
就在这时,小嫒从房间里跑出来对着两人举起手机:“渝辞姐,姐,开拍啦,小谈刚刚给我发的微信。到你俩啦!”
第111章
临阵磨?枪虽然要比等死强,但是所谓厚积薄发也不是空话,鞮红拼了命去演,还是达不到导演和景珍的要求。当然了她自己也知道,这要是就让她过了,也对不起《子虚劫》这个钻石级的阵容,和剧组全体人员耗在作品里的心血。
景珍和导演拉着鞮红说了好一会儿话,鞮红提出自己想要捋一下逻辑,主创二人也陪着她捋,另外两位主角的扮演者天奇和渝辞自然也陪着一起探讨,发表建议。
五个人从傍晚捋到深夜,定好明天休息一天的打算才各自回了酒店房间休息。第二天不拍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导演和景珍再一次把三位主演喊到酒店会议室,一人一个剧本围着桌子坐好继续捋,一整天不拍戏也不出会议室,饭买来也在里面吃。从清晨捋到晚上,就这样连续折腾了一个星期,把剧本都吃得透透的之后,导演计划让大家最后放松一天,后天复工。
一个星期的努力没有白费,对着镜子的鞮红已经觉得自己的表演比之前看得顺眼许多,虽然离及格线依然很远,但目标终于不再茫茫无踪。
而状况往往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
鞮红在小嫒紧张无措的目光下打开手机的时候,整个身体的血都冰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最可怕的事情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也根本琢磨不透,为什么会出现的如此毫无征兆,甚至毫无逻辑。
热搜话题榜
1.#渝辞X照门#
2.#还有人记得X照门事件吗#
3.#渝辞漏网之鱼#
4.#XXX#
……
鞮红抖着手,一张嘴开开合合了八年,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该说点什么。她下意识就把手机塞给小嫒,开口声音都是颤的:“都说什么了?”
小嫒本来都快急哭了,一看鞮红一张脸血色褪的干干净净,自己反倒镇定下来,回答道:“我看到第一时间就过来了,还没有仔细看。鞮红姐你别急……”
鞮红抬起头,定定看着她:“现在看。”
“好的好的。”小嫒立刻低头滑动屏幕,点进话题页面飞速刷着微博,一字一句看得她两眼昏花,心脏加速,喉头干涩,仿佛正在经历她此生最严苛的面试。
鞮红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有发图吗?”
小嫒不解:“啊?”
鞮红:“图,铁证如山的图,有没有?”
小嫒明白了,点入热门排序,从上到下刷了三页,不太确定道:“目前还没有,但是不知道后续会不会放。”
鞮红哆嗦着手往被子里缩了缩,明明屋子里空调打得很暖,她却觉得自己穿着夏天的薄纱坐在冰天雪地里,北风吹得她脊柱发冷,汗毛根根倒竖。
“好的,好的。”她闭上眼沉吟了会儿,哑声道:“你帮我把那个紫色的行李箱打开,里面的手机都拿出来放桌子上去。”
小嫒知道鞮红这是又要开始烧营销号了,自从上次那场大规模作战后,从前的旧号全军覆没,新号还没养多久,一个个虚的很,也不知道这回能扳回几成。
可是当她解开密码拉开拉链的时候,又听到鞮红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不用了。”
她按着头,双眉紧锁抱膝蜷在床上,只觉身上压着千钧重担,明天就要重新拍摄,怎么今天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明天的代拍会多上几倍。
X照门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当时几乎牵连了内娱圈半壁江山。渝辞确实动过念,不然也不会出现在那里。即便最后及时醒悟,至今清清白白,又有多少人会在意?
一切论事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
王永彬的《围炉夜话》谁都读过,可在这个圈子里任何一个小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摇笔为戏,翻云覆雨,笔墨要比刀枪狠,文章更似剑戟利,众生熙熙攘攘而来,见利便图,见戏便看,有多少人会在意当时当事究竟真相几何?
清醒的人终究只占少数。
当舆论排山倒海而来,这回连鞮红也慌了阵脚。
大概是明白一些,却又不明白全部。似是而非看不真切,却又暗暗意识到事情背后的可怖,令她遍体生寒,不知所措。
她自己就是被资本捧起来的,十个火的艺人,基本九个背后都有一个或多个团队在操作。有实力也好,空有皮囊也罢,和这些运作是两码事。
所以她自然清楚,渝辞想要靠这一部作品登顶称王,还是有点困难的。但是她愿意为她在前方披荆斩棘,开疆辟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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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算什么呀……
这样的事情就连她都还有些惴惴不安,对方何以现在就开始防爆,非要将渝辞这个糊了七年的锅贴从本来就已经在泥潭里的位置再往下扒拉扒拉,摁在底下捅破捣散才肯罢休?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整垮《子虚劫》。
话题舆论如狂风暴雨席卷大地,这潭越积越多的浑水里,有多少双手在底下推波助澜?
鞮红看不清。
从来只安安分分做电影,哪里见过这档子事的导演和景珍也懵了。从前的舆论他们可以不管,但是这件事经过发酵,已经张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扑杀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电影在开拍期间最挑动话题的居然不是话题女王鞮红,而是最低调的渝辞……
她根本还没有享受到红的福利,苦已经吃了个遍。
连向来只关心医学和昆虫的天奇都知道了这件事,打来语音电话问鞮红要不要找个机会陪渝辞姐吃个饭散散心。
鞮红婉言推了,转头就打给了邬澔。
接电话的还是熟悉的小助理。
“鞮红姐,澔哥他真的还在忙,哦哦事情澔哥也听说了,但是现在——”
鞮红冷冷打断了他的第一百个复制粘贴的借口,直截了当:“邬澔,你再继续听免提不出声我现在直接解约。”
“红红呀。”
果然不出一秒,邬澔接过了电话,无奈的声音隔着太平洋传到鞮红耳中。
“不是我不想处理,但是这个事我真的没有立场处理的呀,你让我找谁嘛。”
鞮红只想冷笑,她虽然看不清这潭浑水里到底有几双手,但是有一点还是清楚的——
这场闹剧加上之前的吸血被蹭的戏码,受益人名单里永远有她鞮红一席之地。
邬澔不会不清楚。
“你也别给我装了,我之前叫你处理的你也没处理吧?OK我现在就把话给你挑明白了,这种热度我不想要,我也可以凭自己的实力去争取资源,我不是残的也不是傻的,不用你天天用这种下三滥的龌龊手段帮我听明白了吗?”
即便从前不确定,但是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当时到底有没有出力,出的是哪份力,结果就清晰可见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就在鞮红以为邬澔这回终于生气的时候,熟悉的笑声再次响在听筒里,邬澔像是换了一个地方,嘈杂声没那么重了。
“红红呀,你听我给你解释。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这么想,这些平台上的东西真正能影响到艺人的能有多少?你看之前骂你的人多吗?多。但是你的代言少了吗?没有。就好比现在,网上闹得这样铺天盖地,你的《子虚劫》会因此换掉渝辞吗?并不会吧。”
“你说什么屁话呢!!”
隔着一张桌子一张床的小嫒都被这一声爆喝下了个趔趄,差点没带着桌子一块摔在地上。她惊魂未定的抬头,看见鞮红一双眼睛睁圆通红,如见鬼魅。唇瓣一动正欲开口再骂,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下来,连珠似的不断。
鞮红也不是傻子,也知道邬澔到底动的哪门子心思。
《子虚劫》最终成绩如何,从来不在邬澔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不管电影好坏,要的就是话题。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鞮红能有什么演得好的角色。
即便有人在弄《子虚劫》,想让《子虚劫》血本无归,要让鞮红一笼肉包子全打在狗身上,只要帝煌没有损失,他邬澔就可以停在壁上看热闹。
“邬澔你就是个混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吼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已经劈了,颤抖地毫无气势可言,只有一腔愤怒在脆弱地支撑着最后一点气性,恨恨摁掉了电话。
手机扔在地上,因房间里铺着地毯,这一通泄愤的操作甭说屏没碎,连个响都听不见。
鞮红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先是捂着嘴,最后把整张脸都埋进掌中,呜呜哭了起来。
***
渝辞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鞮红还埋在被窝里一动不动,手机就掉在地毯上,小嫒走过去拿起来握在手心里,犹豫地看着床上鼓起的大包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电话停了,一条微信出现在小嫒的微信界面里。
接着电话又起。
小嫒依照渝辞在微信里的吩咐,把电话接通了,打开免提放到鞮红床头柜上,自己轻手轻脚带上门离开了。
渝辞独有的带着冷感的声音透过话筒,响在空荡的房间里。
“鞮红,我们来对台词吧。”
鞮红先是一愣,接着一股热流从心脏的位置迸发到脊骨,再由脊骨奔涌向四肢百骸,她浑身都烫了起来。
跟着一起烫起来的,还有从眼眶落在面颊。
“明天就要重新拍了,你不会连词都忘记了吧?”
那声音丝毫听不出什么异样,就像在鞮红为数不多的大学记忆里,老师布置完作业,她们就聚在寝室并挨的床头,就着手机照亮剧本的光,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头挨着头悄声说着再寻常不过的话。
老师的作业好难呀,同学们好像都看不起我们这一组呢。
听到话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和那个人明显塞住了鼻子的,还残留着些哭腔的嘶哑声音。
“你都知道了吗?你都知道了,你还来……你怎么还来安慰我呀……明明最痛苦的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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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握着手机,床头壁灯打在她放柔的面颊上,温暖的像洒着层霞光。
“因为我现在说的话,也只有你会听呀。”
“那……”电话那端的人吸了吸鼻子,软软抱怨着,“也得让他们知道啊,你根本就不是那样,你很优秀很优秀。”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由我来说。”
“那让谁来说?”
渝辞笑着,像说着此生最郑重的誓言,缓慢而坚定,落地亦有声。
“让作品来说。”
鞮红再一次怔住,她惊讶于渝辞的镇定,惊叹于渝辞的胸襟,惊佩于渝辞的志向。
她担心溪泉枯竭,却不知对方是江海无绝;她忧虑柴薪有尽,却不知对方已峰入霞天。
你既有志,我便拼死以赴。
为了配得上你,为了让你不再遭受非议,为了不让那些人的目的得逞,为了不拖后腿,为了让这个作品送你一路扶摇上云巅。
鞮红当即做了一个决定,她给导演和景珍拉了一个多人语音。在语音里详细阐述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一个星期里,渝辞将会渐渐恢复行动,除自己以外的戏份都可以有条不紊的进行。
她需要一个时间,让自己更深更沉的进入到岐飞鸾的角色里。
有些人天生就是演员,有些是方法派,五花八门的学术流她不是很懂,她也没有空闲再去细细分辨。现在最快最稳的方法,就是将她自己完全往岐飞鸾这个壳子里埋,能进多深进多深。
第一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取下了从不离身的金鱼玉佩,窗帘拉上,灯光熄灭,不吃不喝,倦极方眠。这是岐飞鸾被踢下净屏峰后,度过的七天七夜;第二天,她找来一切类似角色的电影作品,不知昼夜,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法,将那些混乱的灵魂塞入腾空的躯壳,任他们挣扎厮杀,盘根错节;第三天,她开始研究那些角色的特点,在各种情绪下处理的表情,做笔记,对镜子学,练。吃一碗饭的时间,她仿佛经历了无数相似却又不相同的人的悲欢离合,一天下来混乱至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装的究竟是谁的魂灵;第四天,她已经在自己的身上烙下了一切属于岐飞鸾的标致,她开始在前置摄像头和后置摄像头间反复练习,反复研磨。演一遍就更虚一点,这一遍眼神怎么都不对,下一遍词和表情配不起来。她打开收藏的视频,疯狂和人做对比,疯狂对着镜子练,然后再换成前置,再换成后置……
第五天,好像一切都是错的。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着她,她第一次出现了崩溃的情绪。戏里岐飞鸾和师父决裂中崩溃,戏外鞮红在镜头前崩溃,这一场崩溃戏太难演,情绪拿捏很难,眼神到位很难,前两者做到又要表情不难看很难,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演,怎么演怎么丑,怎么能这么丑。原来美人也不是什么表情都美的,也不是表情难看了,感觉就一定是对的。
她跪在床上,一头额发汗湿,注视着惨白的床单被褥,眼神呆滞:是不是渝辞也曾经历过这些?在镜头前的一点一滴,背后也不知演练调整了多少遍……
不,不对的。
没有渝辞……
第六天,她继续在镜头前崩溃。演一遍,崩溃一遍,再崩溃也要演,再演再崩溃,再崩溃再演……
每崩溃一次,就是把自己打散再重组一次。
原来一切游刃有余都是底下无数遍的崩溃,调整再崩溃,崩溃再调整,直到东方发白,眼下深青。
第七天,她什么都没有做,在床上昏睡一天,直到黄昏方醒。赤脚踩在撤去毯子的地面上走到窗边,沉重的帘幕拉开,血色夕阳映红满江寒水。
岐飞鸾抬眼,望向洞虚门的天。
作者有话要说:刷新一下再刷新一下!!!!【我加了500字】这是第二更,千万不要漏了上一章。
刷新一下再刷新一下!!!!【我加了500字】这是第二更,千万不要漏了上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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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拍完难民的群戏,景珍打开她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往里面改着什么,改了一半忽然扭头看向一旁监视器后头支着下巴的导演。
“一会儿是不是又是那场了?”
导演一想到这个,本来盯着监视器露出满意笑容的脸顿时就苦了下去:“嗯。”
景珍连改本子的心情都没了,今天其实还算暖和,万里无云,是冬季难得大晴天,可这阳光再明媚也明媚不到景珍心里去。“啪”地一下合上笔记本,趴到桌上唉声叹气:“咱们该不会明年还杀不了青吧……”
导演走过去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肩膀:“等这部戏杀青,如果我的牙齿还没掉光,就请你吃海鲜大餐。”
景珍从手肘里露出一只眼睛,鄙夷道:“你难道不是天天窝在房间里自己偷吃?”
“这你怎么知道?”导演睁大眼睛,“难道你天天翻我倒出去的垃圾?”
“导演,鞮红老师来了。问什么时候开拍。”小助理跑到监视器这边,哆嗦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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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扭头瞅了他一眼,笑道:“大白天见鬼了?怎么这副表情。”
小助理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惊魂未定的模样惹得景珍也好奇看了过来。
“就,就鞮红老师问啥时候开拍。”
“现在去准备下,走位反正都走过无数次了,等她来了就直接开始吧。”
“我来了。”
一道沉冷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还是很有质感的音质,年轻的声线,但是听来就像在冰窖里镇过似的,冻得导演和景珍赶忙回头一看。
不约而同反应:“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
鞮红微掀眼帘,那片幽深里有鹰隼掠过苍穹,唳声回荡在山谷,最终消散在空茫的雪峰上。
“嗯。”
接着转身就走。
景珍想出声把人叫住,喉头一动话却堵在唇齿之间。
少女皂衣箭袖,楚腰束裹,行动时赤色薄纱隐现裳摆之间。她穿行在悬臂斯坦尼康布置满的拍摄区,下一个转身便隐入花叶相间药香弥漫的洞虚门阁道。彼时云天如涛,日光如箭从云层中穿射?出,击落在她被午后凉风扬起的发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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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进去的时候,渝辞已经从轮椅上下来,由小谈扶着查看新布好的场景。这里的光线稍微调的比上次暗了一点,岩壁上加了水迹,光线作用下闪烁着凹凸不平的碎光,看上去更符合药炉熄灭百年后炼丹室的阴冷潮湿。
这场戏拍了无数遍,工作人员准备起来速度很快,可直到站在渝辞面前时,鞮红还恍恍惚惚如坠梦中。
渝辞眉头一挑,静静等着鞮红开腔。
“师父,你从未告诉过我,你要的是他的命。”鞮红低着头,避开渝辞的目光,声音微弱地像喃喃自语。
话音甫落骤然一声惊呼,下巴上传来冷硬的力道一把将她钳制回去,被逼迫着对上那双淬了寒霜的眸子,剔透冰层下是致命的□□。
“你心疼了?”
心跳骤然加速。
“你被霓裳咬伤,是他替你吮血祛毒,可霓裳分明伤不了你,他也不仅仅只愿救你。”
凤眸本就凌厉,加上这般神韵的加持更显夺目逼人,难以直视。她想躲,可对方偏不如她的意,扬着下巴靠近,如毒蛇吐信,语调却是温和的。
“就因为这个,你要和师父作对?”
“不是!”鞮红仓皇地挣扎起来。
“好停——”
导演一抹脸上,一把辛酸泪。“过了,准备下一场。”
“太难了。”景珍也拆了包湿巾,擦着居然在大冬天登临造访的冷汗,边擦边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我今年会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改稿。”
“自信点,你看这不是一遍就过了嘛。”导演拍拍她的肩膀,“虽然是第三十天的第一遍。”
一句话扔出来还没被隆冬的寒风吹凉,打脸的就来了。
鞮红一张脸跟结了霜似的:“导演,再来一遍吧。”
导演:“……”
向来精益求精的导演第一次有了想拒绝的念头。
打板器打响,第二遍开拍。
“师父,你从未告诉过我……”鞮红低着头避过渝辞的目光,陡然语调一转,抬眸厉喝出声,“你要的是他的命!”
最后一个字像琉璃般碎裂在炼丹室湿潮的墙面,回声不绝,扛着麦克的录音师一颤,重新将麦架调整了角度。所有人都被鞮红这个调整的处理惊了一下,这一段讲究一个先抑后扬,鞮红前面就把基调扬这么高,对方不好接。
可渝辞根本就没给他们多少担心时间,鞮红话音刚落就被掐住脖子狠狠撞上墙面!
“咚”的一声闷响,伴着掺着血腥味的声音响起。
“你心疼了?”
鞮红没有料到她的应对如此激烈,一时愣怔当场,无措惊恐地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那个将她抚养长大,教她一身技艺,却又用仇恨将她灵魂填满的师父。
“你被霓裳咬伤,是他替你吮血祛毒,可霓裳分明伤不了你,他也不仅仅只愿救你。”
“就因为这个,你要和师父作对?”
“不是!”鞮红剧烈挣扎起来。
“停!”导演盯着监视器看了遍回放,“这一遍可以了。”
所有工作人员开始调整位置,鞮红依然呆愣愣的瘫在原地,保持着刚才被渝辞掐着摁在墙上的姿势。渝辞那一下用了技巧,看上去极狠极疼,但其实并没有多少感觉,而鞮红这个模样好像她那一下给她撞傻了似的,小嫒捧着刚到的奶茶在她身边蹲下。
“鞮红姐,起来喝点奶茶吗?”
“……”
小嫒抱住她的胳膊,像要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姐,地上都是水,一会衣服都浸湿了会着凉。”
也不知是戳到鞮红哪个点,一双黯淡的眸子终于亮起一点光彩,然后全场演职人员就看着鞮红在那摊结着碎冰的水洼里滚了一圈。
众人:……
渝辞对于鞮红之前再演一遍的提议是有些惊讶的,其实从鞮红今天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鞮红身上的变化,那种变化她太熟悉不过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样的变化背后需要付出多少。
演员这个行业比大多数行业都要残酷,在演戏上,百分之一的天赋远远胜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她自己是天赋型演员,但是就算是天赋型演员,她也有经历过彻夜苦研剧本,走到哪观察到哪积累大量生活素材,看无数参考影视形象吸收取经,以及翻来覆去看自己以往作品寻找不足,再日以继夜的对镜头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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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鞮红来讲,没有天赋,可能拼掉这条命,也只能做为一个优秀的技术型演员。
论艺术层面,剥掉一切加附的外壳,天赋要胜过技术太多。
但是并不代表,技术和努力,就不应该被尊重。
只要付出足够的心血,就应该给予应有的荣光,和敬意。
君赠我木桃,我报君琼瑶。
更何况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导演,刚刚那场再来一遍吧。”
正在寻思着一会奖励大家吃点什么的导演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磕在监视器上。
导演:“?”
渝辞笑得一脸满足:“毕竟我现在能动了,既然能动了当然要发挥到最好的状态。辛苦导演啦。”
第三遍开拍的时候,鞮红身上有几片水渍已经结了薄薄一层霜,她低头看了眼,随手把两片沾湿的帛带撕裂了,看上去就像在搏斗时被锐物划破的样子。
渝辞走过来在她跟前蹲下,忽然启唇用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了两句话。
“你有什么就都丢过来。”
“放心。”
导演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准备好,开始!”
鞮红心里犹在回荡着渝辞刚刚的嘱咐,却也不忘进入岐飞鸾的状态。她感受着胸口传来的勃?动,这一回没有躲避渝辞,直直迎了上去。
“师父,你从未告诉过我,你要的是他的命。”
渝辞坦然接过她荆棘般的目光,化作唇边讥诮:“你心疼了?”
“我被霓裳咬伤,是他替我吮血祛毒!”
此言一出,全场依然静默,坐在监视区的景珍皱起了眉头。这句词,是鞮红临时加的,她不是不允许演员在沟通后修改剧情,只是这么重要的场景,所有人都为之重复作业了将近一个月,她不敢确定,这一遍究竟会发展去什么地方。一旁的导演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用口型道:“没关系,反正还有前两遍。”
渝辞笑了:“可霓裳分明伤不了你,他也不仅仅只愿救你。”
“可是我……”鞮红一时有些急?色,后面没有词了,这句词如果是冥昭说就很能往下接,层次递进的感觉是在的,可是一旦被自己说掉,就像猝然断层的绝壁,堪堪吊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喀嚓”一声清脆的金属相扣声响起,继而是锁链争鸣。
鞮红一怔,蓦地睁大眼睛,右臂悬起腕间冰凉一片,她竟是被渝辞拷在了石壁上?!
屈辱和怒火一瞬点燃,整个人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幼兽,龇牙咧嘴地想要和猎人同归于尽,拼了命的挣扎却悉数被猎人化在掌心。
冥昭劈手化去袭来的招式,另一只手紧紧锁住岐飞鸾尚能活动的左手,将她重重抵在岩壁上,靠过去用额头贴在徒弟布满冷汗的眉心。
四目紧逼,呼吸?交?缠。
“就因为这个,你要杀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改了好几遍大纲,戏中戏和感情线交织起来真的好难写……是我太弱了。这章是全文到现在感觉写得最累的一章,希望没有让小天使们失望吧。水平暂时只有这些了。会继续努力的,捏拳。
《子虚劫》的故事其实有几个转折,冥昭和岐飞鸾的人设当时也改了很多遍,大纲理出来觉得都能开一篇新文了哈哈。希望以戏中戏的方式写出来可以把握好吧,我继续努力,争取让笔力配得上脑洞。
感激留下追更的小天使。感谢在2020-07-1523:49:23~2020-07-1916:4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惊羽、kanbujian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nbujian27瓶;电影馆里的耗子10瓶;真居内9瓶;意错林7瓶;皈依…某5瓶;御冶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剧情已经连着下一场继续演下去,导演没有叫停,景珍也渐渐舒缓眉头,现场演职人员聚精会神地看着焦点处那一场无形的交锋。
岐飞鸾惊慌道:“不是!!”
沉檀气息丝丝缕缕缠绕过来,这段时间她刻意与渝辞保持着距离,骤然靠得这么近使她有种被这个人完全掌控的感觉,被侵略的不安严严实实地裹挟住她的心脏,每跳一次都是意念与本?能在缠斗博弈。
“可是你还是跟那些所谓的江湖义士一起,在竹沥的带领下,攻上洞虚门,杀到了为师面前。”那些字句被冥昭噙在唇齿间碾磨,几乎可以闻到铁锈腥味。就在前日,她刚沐浴完毕准备就寝,一柄寒芒从屏风后亮出直取印堂。
刀锋经月色浣洗如霜雪清亮,映出她徒弟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我没有要杀你……”岐飞鸾被戳中逆鳞,痛得垂下眼帘,不敢与她师父相视,她思绪纷乱浑浊,不知如何自辫,只得机械性的重复,“师父……我没有要杀你……”
她从未曾想过,要冥昭的性命。
“我只是,必须要保护竹沥。”
冥昭一把钳住逆徒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苍白的唇和青筋爆出的脖颈衬得此时的岐飞鸾异常脆弱,再也看不到曾经雨夜仗剑,十步杀一人的凌厉果敢。
可其实,她根本没有对她动刑。从小到大,岐飞鸾都是她倾注大量心血栽培的徒弟,她将她视为下一任洞虚门接班人,纵使这个逆徒曾经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她也舍不得对她下一点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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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鸾,我是你的谁?”
岐飞鸾勉强抬起眼睛,嘴唇蠕动:“是师父。”
冥昭又问:“那竹沥又是你的谁?”
岐飞鸾在她掌中颤抖起来,掐着脖子的手指骤然锁紧,声音也渐趋暴戾。
“竹沥又是你的谁?!”
一滴清泪自岐飞鸾眼角滑落。
“竹沥……”她闭上了眼睛,“是我恩人的徒弟。”
“恩人?”冥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是为师看着长大的,为师竟不知道你还有个恩人?”
她把“恩人”两个字咬的极死极沉,磨牙吮血般辗转在唇齿之间:“你从未离开过洞虚门,什么时候多出个恩人?”
“我离开过洞虚门。”岐飞鸾缓缓睁开眸子,如鹰隼的锐利眼眸此刻是琉璃般一触即碎。
“净屏峰下七日夜,矢志难忘。”
那是冥昭闭关的第一年,她没了师父庇佑,待她如父的长老重病身亡,一夜之间仿佛失去了一切。被同门欺辱,被各堂香主迫害,早就看她不痛快的势力一拥而上,将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女拉下高台。她曾冒着大雨跑到冥昭闭关的山门外,吹响师徒二人约定好的曲乐,可是她吹到嘴唇都干裂了,也没等来那个能为她执伞遮风挡雨的人。
等到一年快要过完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冥昭走火入魔,毒侵心脉,竟将前去送饭的弟子活活吸食入腹。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还衍生出不同版本,无一不是在说洞虚门门主之位即将易主,冥昭将成为洞虚门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
洞虚门诸派相斗,群魔乱舞,本就迫于冥昭淫?威暗中蛰伏的势力彻底撕开伪装多年的面具,那些已经跑到明面上来作威作福了许久,以魇祷香主为首的长老及门徒更是猖狂,直接乘势给岐飞鸾安上了个罪人之徒的恶名,逼她自绝于净屏峰。
可是一棵崖边古松救了她。
拖着一具半死不活的躯壳在净屏峰下苟延残喘七日七夜,终于被人扶起来背在背上,像一条弃犬一样被带回了家。
救她的人是如今天下第一医谷谷主,姓名取自《天问》中“冯翼惟像,何以识之”的冯翼。冯翼声带沙哑难辨性别,听起来像枯木磨石,粗糙嘶哑的很,但却很温柔。
他大半时间戴着面具,身着白衣,一头长发尽曳于地,这个背影不得不让岐飞鸾想起了她生死不明的师父。
冯翼谷中无日月,数月转瞬而逝。冯翼谷不同于洞虚门,没有那些暗流汹涌,有的只是对于医术的热忱。她很少有过这样闲暇安逸的时光,尤其是在冥昭闭关之后。可是大多数时间里她总是望着那个相似的背影思念冥昭。
冯翼把她留在谷中,并没有不闻不问,反而对她十分上心,亲自为她医治伤病不说,还将她带到冯翼谷的藏书阁里,任她自由翻阅经典,遇到疑难处,还会耐心详尽地为她解惑。
不是恩师,胜似恩师。
冯翼谷的弟子来借阅典籍时常见到这样温情的一幕,不由笑着打趣:“我们谷主待你可真好,你既然学了谷主的技艺,什么时候拜谷主为师呀?”
岐飞鸾闻声一震,手中卷轴跌落在地。
冯翼俯身帮她拾起,难得含了些愠怒,但转头斥责谷中门徒的语气还是一贯低柔:“莫要说笑,我已经有徒弟了。这样的事今后不许再提。”
如梦初醒,岐飞鸾呆愣着站在原地,连冯翼递过来的书卷也忘了去接。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明明自己也是有师父的人,而且她的师父,也是极好的人。但从那天开始,想见见冯翼的徒弟,就成了岐飞鸾心中的一个夙愿。
再后来,是洞虚门亲上冯翼谷要人。
她被兵戈声惊醒,跟着守门的弟子一路跑到冯翼谷入谷处,三年未见的师父满身血污,噙着抹陌生的笑意,对她伸出手。
“飞鸾,随师父回去。”
三年思念,一朝得见,竟然是这样的情形。那些曾为她熬制汤药,与她在公厨一道用饭,与她朝夕相对的冯翼谷门徒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或死或伤。血腥味散在的百草香风之中,惨烈得不堪入目。
冯翼当时就站在那里,面具盖住了脸上的情绪,可岐飞鸾分明能从那抹身影里看到悲恸难忍和怅然若失。
此一别山遥路远,重峦叠嶂隐白衣。
冥昭回来了,可是有冥昭的洞虚门并没有恢复往昔平和,血雨腥风愈演愈烈,厮杀夺权不死不休。冥昭开始以雷霆手腕整肃洞虚门,以利益诱之,以财帛动之,以酷刑镇之,不降不顺便直接杀之。岐飞鸾身为冥昭唯一的弟子自然要协助左右,她不是做不来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每每看着依然是一袭白袍的冥昭,恍如隔世。
她曾比任何人都期盼她回来,可是她真的回来了,却已非当年模样。
师徒二人日日相对,岐飞鸾在午夜梦回时却总想起另一个也惯穿白衣的人。
这种沉堕于混沌中的迷茫持续了很久,直到她奉师命下山,见到了竹沥——
冯翼谷第一弟子,
那个人的徒弟。
即便再不想承认,也是她曾经……是她至今嫉妒着的人。
没有人知道她重新来到冯翼谷时的心情,她离的那样近,只需几步就可以跨进谷中,潜入书阁,或许还能见一见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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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咫尺便隔天涯。
此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少年的笑容很干净,她总会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这么巧呀,他也爱穿白衣。
她不知道自己在竹沥身上怀念着什么,是冯翼的济世仁心,还是昔年冥昭的温柔幻影。
不论是什么,她都想要守着。
谁都动不了,谁都不能动。
冥昭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竹沥的师父,是你的恩人?”
“不错。”岐飞鸾仰头靠着,那双琉璃般脆弱的眸子里弥漫着无尽悲恸,这是她此生最大的憾恨,“谷主深恩,无以为报。我又怎么能伤害竹沥……”
“好……好。好得很,好得很!”
阴冷潮湿的炼丹室里,冥昭陡然哈哈大笑起来,就着听到什么至为可笑事件后的嘲弄,无边癫色入眉梢。
岐飞鸾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冥昭的手依旧锁在她腕间,她笑得癫狂,连带着钳在岐飞鸾手腕上的锁链也哗啦作响。忽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冥昭屏息顿住,一双长眉蹙得死紧,黑云山雨在她眉宇间急聚拢来。
鞮红突然就惊醒了,渝辞锁骨处的伤才刚刚恢复一点,这一折腾该不会旧伤复发了吧?!
“师父,你怎么了师父?”她出口还记得自己是岐飞鸾,幸亏还有点本能在,差点就被吓出戏了。
但是在喊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渝辞凤眸一睁,犹如一双无形巨爪一下又给她薅回戏里。
只见那张苍白容颜上,风华不在,取代而之的是一种,耄耋老人脸上才有的疲态与沧桑,凤眸清凌却无端给人感觉出尝遍世态的浑浊,冥昭就像一下子苍老了几百岁,一眼看过来尽是哀求——
忽然那神情又变了,刚才还是黄发,顷刻转归稚童。她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肌肤状态也一模一样,可就是一眨眼间,岐飞鸾觉得抓着自己的是一个三岁幼童,她的眼神清澈无比,却突然睁大睁大……由惊转惧,由惧转悲,她被人丢入炼丹炉,万千火舌扑涌而来——
岐飞鸾只觉眼前一花,那神情又不同了。那是一种极为谄媚之态,油腻、市侩、在中低层抵死拼杀了数十年,原则信仰别在裤腰带上,眼前只看得到名利财势,被命运压到生死存亡之际,也不忘剥掉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具。
如果不是腕间桎梏犹在,眼前人五官未变,岐飞鸾根本不相信此刻贴在她面前的是那个傲然疏懒的冥昭。
几个呼吸之间,那张熟悉的脸上变幻出数十张陌生的“面具”,起先岐飞鸾还会焦急询问,可到了后面她已经完全呆住了。这种事情太惊悚了,就好像一个身体里栖居着无数个灵魂,在交战厮杀争夺着唯一的躯壳……她甚至都不知道还应不应该,称呼面前这个人,为师父。
“你……”一滴凝在眉梢的冷汗堪堪滑落,钻进眼睛里涩得叫人发慌,“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冥昭的状况也没比她好多少,她极力控制着体内作乱的罪魁祸首,一双凤眸满溢血光。
“今天就让我告诉你,我究竟怎么了。”
“好停!”
导演泪流满面地宣布:“这两场都过了啊,两位老师辛苦了辛苦了,我请大家吃海鲜大餐,一会儿咱们吃完再补几个机位就行了。”
“海鲜大餐?”一旁的景珍合上笔记本支颐看他,“小龙虾是海鲜大餐吗?”
导演兴奋劲还没过,心情颇好地虚心讨教:“那十二月吃什么?”
景珍:“带鱼小黄鱼吧。”
“空运过来都死了吧。”
“那来几只大龙虾?”
“掺半吧。再来点鲍鱼吧。”
“鲍鱼几头的?”
“十二头?”
“十二头你也请的出手?”
结果最后导演打了十几个电话都表示他们这个拍摄地太偏僻了,打死不送,只有小龙虾店主热情好客,于是全剧组很快就等到了一车活蹦乱跳的小龙虾。
大厨抄着勺子从车上下来,大手一挥:“现炒的!”
小嫒和被从酒店里拖过来的天奇一起吃了一顿心满意足的小龙虾,洗了手就去找鞮红和渝辞两个,寻思着她俩那个地方收拾麻烦,帮着一起整整。
结果到了炼丹室拍摄区,只见俩人还维持着戏里最后的姿势,一趴一跪。
对着一大盒鲜香四溢的小龙虾,苦大仇深。
小嫒:“……”
小嫒:“……你俩吃不吃啊?”
“吃。”渝辞扭过头,慢慢把那盒小龙虾扒拉过来。
瞧着模样,就很有吃断头饭内味了。
小嫒实在看不下去走了,留渝辞和鞮红在已经搬空的炼丹室拍摄区继续苦大仇深。
渝辞弄了半天,总算把小龙虾餐盒扒拉开,又去拿一次性手套给自己套上。其实她出戏很快,她甚至可以把自己的灵魂分割两片,一片和剧组成员玩笑,一片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任情绪酝酿。
但是鞮红不同。
为了保证下一场状态在线,完成更激烈的情绪交锋,鞮红必须在这段时间里百分之八十继续沉浸在岐飞鸾的角色里。
她知道鞮红入戏不易,她愿意陪她一起。
但是小龙虾还是要吃的。
她捻着虾尾,除掉背筋,把连着虾黄的鲜嫩虾肉浸到特制煎熬出的汤汁里蘸了蘸,准备递给鞮红时才发现,对方双手还被自己吊在岩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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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模样……
她探身捻起那精致的下巴,另一只手将小龙虾举到唇前——
“师父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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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鞮红本来一直沉浸在戏里,所以渝辞蹲在她跟前她的心绪并没有太受影响,但是这句话问出来就不一样了,她呼吸一乱,又羞又急地想要撇过脸,却察觉自己的下巴上抵着一道不容忽视的力道。
她不动,对方倒也不急,就这么举了半天。最后还是她想起对方伤病未愈,举得久了对伤势没有好处,这才张开嘴,身体微微前探咬住了虾肉。
这个季节还能有这么饱满的虾肉很是难得,虾肉很自然地从虾尾完全剥离出来,汤汁浇透入味三分。
渝辞又剥好一只递过来,她也没多想,又探身下去咬着接了。
就这么一个喂一个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盖子上积的虾壳越来越多,鞮红再一次探身去接虾肉的时候,缠缚她双腕的铁链忽然不知怎么就被扯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鞮红霎时就懵了,小龙虾还咬在嘴里,辣的发肿发红的唇还有些碰到了对方捻着虾的指腹,虽然隔着手套但这模样也不怪她胡思乱想,汤汁的火辣滚烫如有实质般渗透进她的脸颊。
不远处机器拖动运作的声音,鼓风机试风的声响,都盖不过愈演愈烈震耳发聩的心跳声。一想到自己还被绑着,刚刚伸脖子去接虾肉的姿?势……鞮红就觉得好羞耻。唇齿间溢散着小龙虾肉的鲜香,可她实在什么滋味都品不出来,只一张脸越嚼越红。
渝辞又剥了只递过去,这回鞮红不配合了,扭了头不接。
渝辞:“……?”
刚刚见她配合,捏在她下巴上的手也松开了,毕竟还要剥虾。渝辞这下可就郁闷了,刚刚吃的也挺开心的,怎么突然就不愿意了?
“怎么不要了?”
“轰”的一声从鞮红脑子里炸开,炼丹室的岩壁是冰凉的,锁在上面的鞮红是滚烫的。
“你,你不要乱说!”鞮红像是被一下子点沸的开水,忽然就暴躁起来,“不演了,你快把我放开!”
渝辞笑了:“也没有在演啊?”
“你,你把我放开啊……”鞮红半点气势也消了,最后几个字细若蚊吟,痒痒地挠到人心里去。
渝辞把手里都快凉了的虾肉往她唇边递了递:“好,那你吃着,我帮你解开。”
鞮红下意识就要去接,半路硬生生顿住,一双眼睛胡乱转着就是不敢去看渝辞,嘴里含混道:“你吃吧。”
渝辞轻笑了下,也不跟她客气,很干脆地去掉虾尾放进自己嘴里。她姿态间还带着属于冥昭的利落潇洒,去掉手套一边咀嚼虾肉一边俯身过来替她解锁链。
这个锁链不知从哪里来的,拷上容易解开却难,渝辞本来只是虚虚撑着墙面,渐渐鞮红已经被她整个人半圈在怀里。气息游走过的地方已经烧得绯红,幸亏炼丹室光线昏暗渝辞看不出异样,而鞮红还是难耐地侧了侧脸。
渝辞半压着她,身上传来充满侵略意味的压迫感,鞮红拼了命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想让它同往常一样不叫对方察觉。渝辞的衣袖拂过肩头痒痒地蹭着她脖颈,她离她很近,沉檀香丝丝袅袅拢过来,裹挟着一味龙虾的鲜香,仿佛沿着她耳骨咀嚼,吞咽,朦胧的水声隔着一室寒雾响得那样清晰……
“你好了没啊……”鞮红已经受不住了,她现在就想扭头衔住那两片在她耳边作乱的唇,叫它们再发出这样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其实渝辞的吃相很好,也没有吧唧嘴的坏毛病,甚至能不能听见咀嚼声都是个问题,但是鞮红现在全身的感官都支棱起来了,她也不想听,但是那些感官神经掘地三尺也要把动静送到她耳边,叫她心荡神驰,叫她羞愤难支。
“就快了,你再忍一忍。”渝辞哪里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在对方耳朵里听成什么意味。
鞮红全身毛都炸开了,她奋力挣了两下,那锁链也不知道怎么缠的居然锁的更紧,猝不及防就溢出一丝痛呼:“啊……”
渝辞突然低低“啧”了一声,鞮红心脏一紧。这是渝辞第一次在她面前发出这样不耐的声音,全然不见平日的冷静自持。可偏偏就点在鞮红此时最不能受的那一点上。
还没等她缓过来,耳边又传来渝辞一声略带焦躁的低喃:“太紧了。”
鞮红指尖死死扣入手掌,强行抵着后脊背出一路往上炸开的战栗。鞮红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努力眼观鼻鼻观心,可架不住对方大概是发现一边实在解不开,退了开去换了边又压上来——
“停停停!!!Stop!”
渝辞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鞮红一脸羞愤欲死:“你要疼疼疼死我啊!”
“对不起,可是这样也不行,要不我……”
“拿拿锯子来——!!”
***
倾整个道具组之力,总算给鞮红从炼丹室的岩壁上解救下来了。
对此景珍还无不感慨的对渝辞抒发了一下:“真绝啊……”
渝辞笑得谦虚:“是剧本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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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珍:“不,是你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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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下一场书阁是马上要演了的,结果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在导演耳边吹了风,说他观天象,再过俩小时能有大雨。冬天的雨就是玄学,可下一场要的就是雷电交加暴雨倾盆,热衷实景,场场追求天时地利人和到极致的导演怎么会放弃这种大好时机。反正晚两个小时也不会怎么样,干脆就让全剧组搬着小板凳在那等雨。
现在全剧组看那个工作人员就跟看古时候登坛求雨的道士似的,只不过是仙道还是妖道就等两小时后见分晓。
小嫒收拾完了回来的时候鞮红还在那抱着保温杯恍惚呢,她走过去搬小板凳坐下,捏了捏鞮红的手臂。
“鞮红姐,你不对劲啊?”
“我……我哪里不对劲了?”鞮红想要翻一个白眼,但是她实在太心累了,说实话她现在就想跑过去对那个登坛求雨,不是,对那个说两小时后会下雨的工作人员砸个五位数大红包。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慌,刚才差点就露馅了有没有!渝辞怎么可以这样,简直太犯规了。不行一会那场戏矛盾还要更激烈,不晓得渝辞会怎么演,一会要是真的把持不住了怎么办?
“姐你脸都通红了还哪里不对劲。”小嫒伸过手去垫了垫她的保温杯,拿过来一看,果然已经空了。也不知道刚刚这人捧着装模作样喝了半天是图啥。
“我脸?”鞮红下意识摸了摸,“腮红打的。”
“姐你是不是在紧张啊?”小嫒突然道。
鞮红:“紧张?怎么可能。”
“我刚刚看你和渝辞姐那场戏啦,哇渝辞姐爆发力好强啊,也不对。”小嫒思索道,“渝辞姐好像没有爆发,但是就觉得她演的那个冥昭好可怕,跟你对的那段,比她那个十秒变五十张脸还可怕。”
鞮红咽了咽口水,十秒变五十张脸……这个形容确实精准,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可惜,因为那一场渝辞是贴着她额头,一掌可测的距离演的,这种距离越近震撼力就越强,是之后即便补了机位,放到大屏幕上也比不上的效果。而她那个时候在干啥呢……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后面就是发懵……不停的发懵……
靠,鞮红你太弱了!
想到这鞮红不由自主地扶额叹气。
小嫒凑过去:“姐,要不我给你把渝辞姐拉来,你俩对对一会的戏吧。那叫啥,提升一下心理阈值,就不会在拍的时候紧张啦!”
小嫒自以为出了个绝妙的主意,没想到鞮红一把把她扯回来,板着一张脸紧绷了半天才嘴唇一动,丢出句:“不许找!找了你工资扣光!”
小嫒:“?????”
***
“她状态还好吗?”渝辞担忧地望向打探回来的小谈。
小谈拿着手机哭笑不得:“小嫒说,鞮红老师要扣光她的工资。”
渝辞微微睁大眼睛:“为什么?”
小谈耸耸肩:“不知道,小嫒不说了。”
渝辞想了想,拿起剧本就要往鞮红那边走:“我去看看她吧。”
小谈一把把她拉住:“请等一下,渝辞姐你坐,我有话和你说。”
渝辞坐下来,疑惑抬头:“怎么了?”
小谈想了想也在她身边坐下,点开自己的微博界面,思索片刻道:“我知道这很不应该,但还是想问问,渝辞姐知道最近网络上的事情吗?”
小谈指的是那场轰轰烈烈的网络讨伐,渝辞自然是知道的。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小谈提起来绝对不是想戳她痛处,遂无奈一笑:“怎么会不知道。”
私信箱都快被捅破了,要说以前的她可能忙起来还不知道,这回是连她父母都惊动了,电话打过来问她是不是得罪了谁。能得罪谁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小谈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绕,倒说了另一个插曲:“鞮红老师在她微博帮你说了句话,渝辞姐,这件事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这一章要写冥昭岐飞鸾高?潮?戏的,结果写完喂小龙虾,玉玉真是脑子里一滴都没有了,所以高潮戏下回吧。感谢在2020-07-2023:53:39~2020-07-2222:4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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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这回渝辞倒是有些惊讶,甚至还难得地有些局促起来。她看着小谈递过来的手机,委婉却不失严肃的声明列在其上,底下评论区狂花一片怒剑两三。
她知道,在目前数据为王的时代,艺人公开平台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甚大,即便是圈中好友,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鞮红背后一定为她周转不少,但是有些利益相关,纵使是鞮红也不能撼动几分。一条声明,已是鞮红能用自己的方式做到的极致。
有声明后,不好听的声音确实少了一些,然而脑残粉该瞎还是瞎,大体上对于渝辞而言攻击并未减少多少。但是有这片心意暖着,也可抵去不少霜刀雪剑。
她做了这些事也不会来自己面前邀功,虽然自己不会永远都不知道,但至少这段时间如果不是小谈过来告诉自己,肯定不会知道。
手机屏幕的亮光因长久未被碰触而渐渐暗淡,最后熄灭加锁。渝辞恍惚地坐在休息椅上,她出道至今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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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微时,身边一切就如被撕开了皮囊的内质,嶙峋的、丑陋的、狰狞的、鲜血淋漓地挂在眼前。应有的权益需要拼命争取才能保障,所谓的平等需要用财帛来换才能获得;人对你笑,定有所图,人待你薄,寻常不过。
若有人愿给予一分恩,她定是铭刻心尖,有机会一定回报,可如今有一人将真心热腾腾地碰到跟前,不贪报答,无有所图,赤诚明亮的仿佛旭日朝阳,谁还能坐得住?
“我……”渝辞捏着手机,漂亮的凤眸里碎光点点。
“我知道渝辞姐也一直很关心鞮红老师,”小谈在她身边坐下,幸好他们身边没有多少人,说这些话也不怕被人听见,“但是每次都是在鞮红老师不知道的情况下。比如……”他想了想,这种例子简直不要太多,但是翻旧账难免会让渝辞更无措,于是便拿眼下的情况举例。
“比如现在,渝辞姐明明看鞮红老师状态不佳很担心,却一直通过我去询问了解,这样时间一久无疑会让鞮红老师觉得,身边所有人都要比渝辞姐更关心自己啊。”
渝辞被他说得有些赧然,低头下意识想去看手机,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还是人家的手机,赶紧还给小谈歉然道:“手机,忘了还你。”
小谈接过手机摇摇头示意无所谓。
渝辞:“那我刚才想去问她,你为什么拦我?”
小谈摇摇头:“因为渝辞姐你现在一下子跑过去,鞮红老师会更紧张啊。”
渝辞不明所以:“为什么?”
小谈无奈地都笑出声了:“渝辞姐,其实有时候微信真的挺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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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看到那个置顶头像在消息列表跳起来的时候她自己也差点跟着跳起来。
“小嫒小嫒小嫒小嫒!”
“诶来了,姐咋啦?”
鞮红指着信息数不断增加的页面指尖颤抖:“渝辞怎么突然来找我了?你是不是偷偷去说什么了?!”
“我去,六月飞雪啊姐,我一直就在这,你看着的呀。”小嫒恨不得现在就给她来场大雪以证清白。
“这样啊。”鞮红捏着手机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还不敢点开信息。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都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情有点夸张了。不就是喜欢的人给自己发了一箩筐消息吗?!还没追到手呢再不济也不可能是分手绝交之类的消息,有啥不敢看的!
小嫒咬着吸管看身边抽搐的鞮红,念着幸亏她俩已经回到房车上,不然这模样让人看了去指不定通稿飞成什么样。同时她又觉得有点心累,怎么同样是交朋友,鞮红和渝辞两个人就能别扭成这种鬼样子。
一个明明很担心却又不敢自己过来问,八百年不发微信,一发就是连珠炮,看把对方吓成什么样……另一个明明在意得不得了,都快因为对方茶不思饭不想了,演个戏还能被揪去魂儿,却偏偏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状态不好,生怕……也不知道在怕个啥!
服了。
鞮红在沙发上坐正了,小嫒一看她那样差点给她把化妆箱搬来,看是不是要顺便洗个澡补个妆。
当然鞮红没有那么庄重,只是小心翼翼的点着屏幕想生怕划破什么似的,几下简单的操作在此时的鞮红做来不要太困难。
聊天窗口一打开,十几条长篇大论齐刷刷跳出来,鞮红心如擂鼓,点了个上到顶层,一条条慢慢看下来。小嫒在一边喝着咖啡看她,只见鞮红从紧张不安到满脸羞涩,又长舒一口气,渐渐转为平静,最后满面欣然。
如果不是清楚情况,她还以为是哪家公司给鞮红发了张面试通过书。
鞮红欣喜地抬起头和小嫒分享此刻好心情:“渝辞真是一个细心的人。”
小嫒心说你才看出来啊?
“那当然啦!”
鞮红:“我真没想到,她居然对我这么上心。”
小嫒也很好奇:“她给你发什么啦?”
鞮红:“台词剖析!”
小嫒:“……”
坐到鞮红身边也跟着看了半天台词剖析的小嫒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的模样。
心道不是我怎么觉得她比你还紧张啊!就像去相亲的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说专业,一说起专业那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心情也不紧张了,滔滔不绝三天三夜不带歇的那种。
鞮红局促地捏着手机,小脸通红:“她真是太专业了,比其她我太弱了。”
小嫒窒息了。
这怎么就扯上专业了呢?!
不是为什么最近自家老板越来越不正常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嫒回想自己跟着鞮红也算是寸步不离,到底是缺失了哪一环才令她追不上老板朝着诡异大道狂奔的步伐?
片场没有在拍戏的时候声音很杂乱,加上天气冷,皮肤发干衣服臃肿,走动或是瘫在休息椅上都使鞮红心情烦躁。也正是有这个因素她才换到房车里休息。
打开车门的鞮红深吸一口隆冬季节才有的冰寒之气,泡在暖空调里那么久,这一下倒也不冷,只觉得清凉入喉,滞塞多时的思维也打开不少。
一瓢大雨毫无征兆地从云翳蔽日的天际泼洒而下,噼里啪啦浇在整个用黑布电网裹住的片场。鞮红就坐在车门旁的位置上,看天雨落人间,在地上溅起一个又一个水花,寒风氤着水汽湿润清凉地扑过来被车厢里的暖风中和掉,只余一片清风拂上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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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飞鸾被冥昭踉踉跄跄拖到书阁里,书阁外暴雨倾盆,冬雷震震,交错蜿蜒的闪电撕裂天幕,寒光映亮冥昭那张鬼魅般的脸。
“师、师父……”
岐飞鸾被这副模样的冥昭吓到了,她的师父即便犯下恶行无数,却从没有将这副狰狞模样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一直坚信师父不会伤害自己,可是现在她不敢确定了。
“你不是问我怎么了么?”冥昭行动间已经喘匀了气,除了鬓边发丝和袖袍边沿在暴雨倾倒时没来得及躲入屋内而有些被打湿,其余同平时没有分别。就那么懒洋洋往书架上一靠,瞧着她笑。
“六排十二列三四五卷。”
岐飞鸾一惊,隐隐传来的熟稔在她心头猛?拱,底下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但是之前受过的情绪波动太大,导致她整个人有点发懵,岐飞鸾依言行到第六排第十二列书架处,抽出从上往下放置的第三、四、五三卷书,背抵靠在高大的书架,就着微弱天光,一页一页看了起来。
第116章
藏书阁中医药宝典浩如烟海,汗牛充栋,天下大半疑难杂症,都能在此寻到医治之法,凡现于世的奇株仙草,也都能在此找到详尽记载。
霓裳也不例外。
“首尾并翘影翅青,鸿爪雪泥尽相遗。”
鞮红看着那一行行漂亮的瘦金头疼不已,为了戏剧效果好,这三卷内容剧本里是没有的,也就是说她今天同岐飞鸾一样,是第一次看到这些。
讲述霓裳的大片大片古文旁边,除了白话翻译,还添了个课外知识。
霓裳的原型来自于扁虫,塔夫茨大学的科学家们曾经针对扁虫做过一个迷宫实验,经过实验后发现,扁虫的头部在被切掉后可以恢复,同时恢复的还有之前的记忆。除此以外还发现了一个更劲爆的现象。
如果让一只扁虫吃掉它同伴遗留下来的残骸,它将获得它同伴遗留在躯壳里的记忆,吃多少就获得多少,从而避开它同伴走过的弯路,顺利离开迷宫。
霓裳当然是虚构的,但是在《子虚劫》的世界中,它较扁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么这个时候,身为霓裳的培育者——洞虚门创始人也是洞虚门第一代门主,脑子里就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构想:既然它能食同伴,那能食其他生物吗?
猪、牛、鸡、鱼……亦或——
人?
岐飞鸾猛地抬起眼睛看向冥昭:“你们拿尸体做实验?”
冥昭笑了:“尸体?飞鸾,你跟着我做了那么多事,怎么还会问出如此天真的话。”
岐飞鸾:“!!”
竟是活人!
她手中颤抖,不忍细想:“那……那结果是什么?”
冥昭懒懒道:“霓裳当然没有让他失望。”
它们咬破那些被绑来的实验者的肌肤,通过血肉中汲取到的营养产下数之不尽的虫卵,那些虫卵得了人血便破壳而出,柔软无骨的幼虫自血液奔涌向四肢百骸。它们聚在心脑两处,沿着肌理向外疯狂蚕食……
“第一夜血肉尽,第二夜白骨生。”
“而他只需要将这些霓裳通过秘法植入自己的身体,霓裳就能在他体内结蛹,结蛹时分泌出的粘液连通他血液一起,就能获得被蚕食者的所有记忆。”
尽是想象岐飞鸾就已经快受不住,如果换做是她,呼吸行走间,有无数虫蛹随着她呼吸一起呼吸,随着她动作一起动作,那还不如死了清净。
她已经不敢继续看下面的记载,而是下意识的去求助那个教导了她十数年的人:“那、那后来呢?”
“后来?”冥昭眯起一双凤目,笑吟吟道,“后来霓裳送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第一代门主原本只是想通过这个办法掌握几个富主的藏宝之地,好壮大洞虚门。却没想到霓裳的作用还不仅于此。
它们不仅可以获得吞噬记忆,还可以传输功力。
不劳而获的集大成者,称霸武林的霸业宏图第一次展开在洞虚门第一代门主眼前。
冥昭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她靠着的书架,慢悠悠地踱到窗口,抬眸望向外面连天的雨幕。
“从那一刻起他就疯了,他劈出一个洞穴,开始在里面大规模饲养霓裳,拼命汲取他人的生命和功力。斗不过强的,就先杀弱的,斗不过那些正道武林人士,就先从身边那些怀着异心的门徒和香主吞起。很快,他便已经武功拔群,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躲在洞虚门里捣鼓他那些药草的废物了。”
岐飞鸾难以置信:“难道就没有人能阻止他吗?”
“有啊。”冥昭回眸望着她笑,“当然有。”
岐飞鸾:“是谁?”
冥昭依然在笑着,只是那笑意如游蛇蜿蜒着爬上脊骨,岐飞鸾没来由地往书架深处缩了缩。
冥昭:“他的徒弟。”
岐飞鸾:“他的徒弟劝住了他?”
冥昭笑意更深:“他的徒弟杀了他。”
岐飞鸾猛地一僵,随即有些不自在的转移开视线:“他的徒弟,倒是一名人杰。”
“想什么呢?”冥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露出一排银贝似的牙,笑意森森。
“他的徒弟早已得知了霓裳的秘密。”
“杀他,当然是为了霓裳。”
岐飞鸾:“那……他徒弟后来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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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昭:“成了洞虚门第二代门主。”
岐飞鸾隐隐觉出些什么,低头去翻她的卷轴,整卷翻遍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为什么从第一代之后,就没了记载?”
冥昭立在窗台处,一株点缀在汝窑瓷瓶里的腊梅与她相衬如画,背倚漫天雨幕,偏有种说不出的凄惶。
“因为他也收了个徒弟。”
岐飞鸾一顿,道:“他的徒弟……”
冥昭答得干脆:“他的徒弟也杀了他。”
“师父,你是第八代门主……”
“怎么?”
岐飞鸾被她问得一愣,继而只觉遍骨生寒,万语凝噎。
人的贪欲,竟真的能可怕到这般地步……
罔顾人伦,欺师灭祖。
忽然她想到什么,惊恐地抬起头,目光惶惶望向冥昭:“那、那师父你……”
你是不是也曾,和他们一样?
“为师难道只给了你一卷?”这回冥昭却没有直接答她,只冷然道:“自己看,有不懂再问。”
岐飞鸾:“……”
再无奈,也只得自己拿起
第二卷 ,一页页翻起来。
第二卷 看得很快,主要是里面的内容几乎没有什么价值,就是一个观察手札,详细记载了被实验者的一系列反应。枯燥无味主要还是太渗人,岐飞鸾很快就丢掉,拿起了第三卷。
才拿起来翻了一页她就顿住,不是因为这
第三卷 竹简上刻着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云篆,而是因为这卷她早就看过!不仅看过,还无比熟悉!
云篆天书。
当年竹沥从冯翼谷谷主那里求来的治疗虫疫的神赐古方!
“这、这药方,怎么会在你这?”岐飞鸾的声音都在颤抖,那心底蠢蠢欲动的不安感又出现了,她几乎是艰难地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
冥昭却只冷冷道:“审题不仔细,重新再审。”
岐飞鸾:“……”
都这种时候了她真的只想求个痛快,但是冥昭偏偏要在她那口已经沸腾的心口慢慢磨,如果身为冥昭的爱徒,她当然还可以试图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撒个娇,但眼下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身为阶下囚,她只能依言而行。
第三卷 内容并不多,除了她早已烂熟于胸的云篆天书以外,还有一些增减删改的批注,以及——
翻译??
云篆天书怎么会有翻译?
岐飞鸾心头猛跳,她抬手在眉心按压了会,手指点着一字一句再看,依然如此。
镌刻清晰的云篆下面,还有用笔墨誊写的瘦金,一行行一句句,与竹沥同她说的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岐飞鸾心头乱极了,她分明记得当时竹沥告诉她,谷主看不懂云篆,所以要请竹沥来代为寻找……可是翻译版本明明在这……不对!
不对,不是这样的。
如清泉涌入神思逐渐开朗,岐飞鸾一目十行地看着那卷古方,帘外暴雨声杂,却扰不乱她此刻心中清明。
云篆天书的翻译,三味灵草药引,只有前两味的笔记是新添上去的,第三味药草玄门遗恨,是旧迹!
岐飞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些什么,但轻松没多久,一颗心却又猛沉下去——
“师父,”她无比难以接受地模样,分明身处阁室,却像被丢进外头暴雨里拎回来一样狼狈,“你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虫疫是人为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对吗?”
百年前霓裳肆虐人间,陈尸堆积,腐肉生蛆,疫病流传愈演愈烈。彼时巫峡水浪接天,山气萧森,有难民自巫峡而下,得天人授书,玉简云篆,难辨其意。后冯翼谷得到此书,誊写百卷广派天下,愿有识者携译文前来,与冯翼谷共济天下。
可那是百年前,百年后的今天,霓裳血疫重现天下。
重、现、天、下。
那必然曾经绝于人间。
谷主说百年来云篆古方无人可破,可这病不惧寒暑,无有天敌,生来就是灭世之能,又是怎么被消灭的呢?
所以一定有人破译,或者——
这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人为制造出来的疫病,当然有办法破解。而那个破解的人,就是制造出它的人。
“苍礁珊瑚,碧岩灵蓟,都是竹沥当初告诉我,我又传书于师父你的。而第三味玄门遗恨师父你本来就知道,对吧。”
面对岐飞鸾的质问,冥昭只是摊手一笑:“所以呢?”
“根本没有什么天人授书,这卷古方一开始就出自洞虚门。”岐飞鸾越想越心惊,“师父,洞虚门到底是为何存在,你们不是想要称霸武林吗?你们灭了人间,还有什么称霸之说?”
话音甫落,冥昭已经来到她身边,跟她一样的姿势坐下,层层叠叠的白袍如莲瓣舒展泼了一地。她颇有些无奈地拍拍徒弟的肩膀,然后伸手按住一半书卷,纤长手指点在苍礁珊瑚和碧岩灵蓟旁边明显不一样的字迹上。
气息轻柔打在岐飞鸾的脖颈处,声音入耳,呼吸交?缠:“你这粗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来看这里,你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通顺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很快就会一起更上来。
因为这一章都是戏中戏,所以有点担心你们不爱看嗐。其实这个戏中戏很好扩展,但是我觉得实在扩展太多,后面现实剧情就拖拉了,所以精简一下,在这里爆发的时候一起说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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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戏结束还有一场终战,子虚劫就拍完了。最近其实有点害怕你们不爱看戏中戏,一边写一边和自己掰头,真的是很怨念了。
小天使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打评论里哦,玉玉有时候看不到评论就写的超级迷茫。
第117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点刚刚写得不好,我改了一下。如果觉得不太对,刷新一下就可以了。
哇终于把这场写完了,谢谢小天使门昨天的安慰,玉玉超开心哒!!!
玉玉都会回复哒,今天磨剧情弄得太久了,马上回复大家!!
这一章玉玉写的超级爽,请大家记得多多留评论哦!!谢谢!!
不得不说,虽然岐飞鸾此刻对她的师父害怕到极点,但是当冥昭真的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本能地安心下来,身体的记忆是很难磨灭的,曾经很多年的时光里,她也是这样陪着她读医书,辨草药。最可怕的人,却是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人,真真是可笑至极。
岐飞鸾摇摇头再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凝神细思,仔仔细细又将那玉简云篆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冥昭所言的不通顺之处。
前两味译文新,后一味译文旧……她没有通过墨迹新陈程度来判断年月时长的本事,只能假设冥昭真的是从自己这里知道的译文。如此推论下去,莫非这个古方冥昭真的不懂?
她一开始隐隐喜悦,是因为这字迹是新的,说明冯翼真的不知道,阴谋算计都与那人无关。可是她能如此笃定冯翼不知,为什么不能相信冥昭也不知道呢?
如果冥昭真的不知,那这个药方……
不对,不是这样,这场虫疫整个阴谋都是洞虚门设下的,冥昭怎么会不知道?
许是察觉出岐飞鸾的百般纠结,冥昭叹了口气,对这个徒弟,到底还是心软的。她把玉简一收,给了提示:“你既然都怀疑到整个疫病本身,那为什么不多怀疑一点?”
有什么散乱的东西在岐飞鸾脑中飞速重组,几条断裂的链子交错相接,她讶然抬头:“难道说这个古方,根本不是治疗霓裳疫病的?”
整场阴谋是洞虚门谋划的,所以百年前疫病的收场一定是洞虚门暗中布了药消灭散落世间无法回收的霓裳,冥昭可以在百年后重新开展这场谋划,就定然知晓对付霓裳的方法。
但是这卷云篆她确实不识得,所以这古方……
岐飞鸾:“它和霓裳没有关系?”
冥昭:“它和霓裳有关系,只是是另一种用途。”
岐飞鸾:“什么用途?”
冥昭转过头来看她,没有回答她刚刚的问题,而是反问另一个问题:“知道这场试验的目的是什么吗?”
岐飞鸾无暇去批判这一场离散天下子女,拿人命血肉为介的局竟被始作俑者称之为“试验”,此刻她的心已经被冥昭揪到顶点。
“是在测试霓裳的能力?”她问。
“错。”
冥昭将头靠在书架上,她这样子就好像是平时上完早课,等徒儿收拾好离去了,懒洋洋靠在这小憩,又像是在等一场雨停。浅青莲色的天幕似将颜料和雨泼入这一幅如画般的长卷里,将那层层铺开的袍裳,染成一样的颜色。
“我在寻找一种体质。”
“不需要任何秘法,就可以抵御霓裳的体质。”
她话音浅淡,身上的颜色几与帘外天幕汇成一色,一眼望去是很静谧的模样,岐飞鸾却只觉毛骨悚然。
一场杀戮,只为了找到万分之一的体质。
冥昭继续道:“霓裳体内有一种特殊的腺体,这种腺体有输送和保留记忆的功用,霓裳嗜人血,五感俱绝,只能通过腺体辨认同伴,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体内也存在这种腺体,那么霓裳就会认他为同伴,不会释放毒液致其死亡。”
她说到一半岐飞鸾就明白了,竹沥当时被霓裳咬伤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死去,而是活了下来。而这件事发生不久就传入冥昭耳中,也就是那时冥昭派自己潜伏在竹沥身边,监视他一举一动。
原来在那个时候,冥昭就已经找到了她所需要的体质。
“那你何不在发现他之后就让我把她带回来?”岐飞鸾是有恨的,起初她并不知道竹沥的身份,如果那时冥昭就要杀他,或是利用他达到什么目的,自己或许也不会像如今这样痛苦。
冥昭对此很坦然:“因为云篆天书,如你所见,我也很想知道前两味药材的译文。”
说完她还拍拍岐飞鸾的肩膀,谆谆教导道:“所以飞鸾,你看,为师早就同你说过,多懂一门语言有时候是可以救命的。”
岐飞鸾一眼乜过去。
冥昭摊摊手:“虽然结局都要死,但是多活一天也是赚到嘛。”
岐飞鸾盯着她:“这药方出自洞虚门,你是洞虚门第八代门主,你会不知道?”
冥昭反问:“为什么我要知道?”
岐飞鸾视线不松:“前七任门主都知道,为什么你不知道?”
冥昭笑道:“前七任门主又不是我的师父,我从哪去知道?”
“你,”岐飞鸾一怔,双眼睁圆:“那你从哪来?”
冥昭直接笑出了声。
岐飞鸾面上一红,她刚刚神思繁杂,用词错乱,一句话问出来仿佛是说冥昭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她晃晃脑袋,别过头决定换一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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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飞鸾:“那药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你要这种体质做什么?”
冥昭问:“还记得刚刚为师教你,霓裳的作用是什么吗?”
岐飞鸾答:“传输功力。”
冥昭抬起手就要给岐飞鸾的脑袋来那么一下,半途却顿住,收回了手。
“只记得霓裳能传输功力了?”冥昭无奈笑道:“一并传承过来的可不仅仅只有功力——”
“它还能传承记忆。”
记忆……
越痛苦、越绝望,就越刻骨的记忆。
“这种体质的作用,就是配合云篆古方,将由霓裳为引汲取来的无数功法无数记忆在体质拥有者和霓裳之间输入导出,不计次数,无休无止,直到——”
“霓裳体内只剩下功法。”
“体质拥有者体内只剩下记忆。”
话音甫落,一声惊雷落地,溅起紫电银光无数。
那是什么……
人体过滤器?
岐飞鸾不知道该以什么词语来描述她此刻心情,心头仿佛架起一只油锅,烈火烹油,一丛丛怒焰似魑魅魍魉跃闪其间。
冥昭却笑了,叹惋般:“这样的体质百年来才出一个,珍贵的不得了,天生就是用来做炉鼎。”
她笑得极美却极寒,如蝎尾,如蛇齿,渗着剧毒蛰入岐飞鸾双目之中。
岐飞鸾腾地暴起,化掌为爪闪电般向冥昭面门处劈去!
冥昭瞬息侧身避过,岐飞鸾却铁了心似的,一招不中又起一招,却又被冥昭轻松避开。
岐飞鸾一双桃花眸中半点柔情不见,惟余赤红!她翻手一掌拍下,雪蚕丝编根根齐断,云篆玉简散落一地,她随手抄起一根,几下身形变幻便朝着冥昭攻去!
她心中怒涛揭天,所攻之处皆是死穴,冥昭又岂能如她意。
书阁四周的帷幕在携雷带雨的狂风中恣肆卷舒,阁门大畅,万卷临江,涛声和着雨幕仿佛要将整片穹隆都倾倒下来。
紫电银霜在空中蜿蜒纵横,将书阁中师徒二人相斗的身形闪作一幕幕剪影。雨声作乱,涛声如鼓,寒光人影交错间,分明是拼死搏杀,却又如抵?死?缠?绵。
岐飞鸾被冥昭制在散落一地的帛书竹简上动弹不得,愤愤别过脸去,却又被强硬钳住下巴拗回来,她瞪眼去看身上之人,却见那一双泛着冷霜的凤眸里,满是自己的狼狈模样。
她身体紧绷咽下唇齿间血沫,将呼之欲出的痛哼也吞回腹中。
撑在她身上的冥昭将这副强弩之末的狼狈和倔强尽收眼中,阴恻恻笑开。
“飞鸾,你真这么想杀我?”
岐飞鸾牙关死紧,一声不吭。
冥昭却是怒了:“我从未薄你,你居然要杀我?!”
她其实早就怒了,从见到岐飞鸾潜到自己卧榻之前,手持利刃要取她性命的时候,就已经怒了。只是之前她的怒气还藏在那副好整以暇的虚壳里,此时一旦爆发,纵是掀江倒海,也难承一怒。
“我也只是想要活下去我有什么错?!你以为我想害人吗?你以为我乐意这样吗?每一个日夜,每时每刻我都听见他们在我身体里吵闹争斗,这样的日子同身坠炼狱有什么分别?!”
“好不容易我等到了,我等到了我可以解脱的办法,而你,我最疼爱的好徒儿,居然要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不到的人,打乱我所有计划!甚至——”
她双目含血,字字如刀:
“想要杀了我。”
岐飞鸾艰难开口:“竹沥是无辜的。”
“我当然知道他无辜!”冥昭指下用力,生生在那本就白皙的下颔处掐到惨白,恨不得生啖其肉般的恨意流淌在字里行间,“可你是我的徒儿,为什么成天要向着外人?”
“那我告诉你,”冥昭又笑了,可此时她已撕去那副道貌岸然的皮囊,露出的是狰狞如鬼魅的真貌,“我不会让他痛苦太久的,一旦修炼完成,我会亲手了结他的痛苦。这种折磨毕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
岐飞鸾全身的血液都被点沸了,一股脑冲上百会,冥昭眼疾手快将那躁动的双手制住,锁住双腕压上她头顶。过招时岐飞鸾挣扎太过,上身竟有些被她挣得抬起来一寸,又被钳在下巴处的力道生摁下,后脑勺重重砸在四面,头脑晕眩不已,意识尽头响在耳边的,是冥昭阴冷的声音。
“所以你看,我终究还是仁慈的。”
“师父……”
冥昭一怔:“你叫我什么?”
汩汩温热从岐飞鸾涣散的眸光中聚起,顺着眼角滑落。
“冥昭。”
冥昭:“……”
片刻后,她明白了。
“你这是要和我断绝师徒关系了?”
“你们洞虚门为自己的贪念引来的代价,为什么要竹沥来承受?”她岐飞鸾此生,再不想以洞虚门香主自居,称呼一变,算是彻底划清界限了。
“飞鸾……”
岐飞鸾望着那个曾经跪在石门前七天七夜求来的师父,只余彻骨冷意:“你们,无耻之极。”
一声惊雷乾坤震。
冥昭微微抬起上身,万千浮光自她眸中破碎开来,视线在接踵而来的万雷奔涌中颤乱不已,等雷声渐止,她眸中的憧憧光影也似全部静止了。幽深晦暗,极深极沉,末了,她却又沉沉笑起来,整个身体因越来越大的笑声癫颤不已。那森寒凤眸中破开一道痕,像深渊峡谷中仰头望去的一线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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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是亮的,却也照的人肝胆生寒。
“我的好徒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岐飞鸾一阵,那眸光中似有鬼魅,影影憧憧地蔓散到她身边……
“你不是问我从哪儿来吗?”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洞虚门第一代门主。”
“我也想问问他——”
“究竟在哪抓了我?!!”
岐飞鸾浑身一颤,无边火海映入眼瞳,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尖声厉啸,撕裂耳膜。
她想躲,冥昭却不如她意,钳着她的脖子,强行摁入炼狱劫海。
“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一个手札?”
岐飞鸾连呼吸都要困难了,可思维却异常清晰起来。
手、手札……
“
第二卷 ,我没记错吧?”
“你为什么不仔细看看?”
丝帛为面的手札因她们方才的打斗摔落在一旁,摊开的卷轴上被闪电映亮数行:——时而血脉逆流如癫似狂,时而生迹全无僵如沉尸……
——不知其是生是死,抑或时生时死……
——体生异腺若霓裳者,百年出一。初代门主偶得,囚于丹室,炼之。
——无名,双目浑浊若混沌初开,冥昭瞢闇……
——故以‘冥昭’唤之。
随着一声惊雷炸响,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彻底破开。
岐飞鸾怔怔望向她身上那人,全身的灵魂都像被人撕扯着带离自己的躯壳,她的身体好像被人劈开两半,一端烧灼在烈火之中,生疼滚烫;一端浸泡在冰川之下,刺冷冰寒。
“飞鸾,你如此心疼竹沥。”
“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呢?”
冥昭轻笑声响在耳畔,岐飞鸾觉得自己怕是已经疯了。
百年前,初代门主,那个被无休无止折磨的炉鼎,冥昭……
如果说刚才她听到洞虚门的计划,知道他们想要如何对待竹沥的时候她还只是愤怒,那么现在在她得知百年前,冥昭竟然在百年前就受到这样的折磨之后,她已经崩溃。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特殊的腺体,还是因为这种残忍的修炼之法,让冥昭存活至今,甚至还没有改变容貌。但是这种长生与美貌,但凡一个心智健全的人都不会想要拥有。
存活百年代表什么?
历经七任洞虚门门主,这些关于霓裳的用法,配合的药方药材都记录在册,纵使普通门徒和香主没法靠近这间书阁,但是每一任门主还是可以的。每一任门主都能通过这些资料,对囚禁在丹室的冥昭进行惨无人道的修炼。
百年荏苒,弹指一瞬。
但是对于冥昭来说,每一个瞬间都如死过百回。
百年的寿命,意味着百年的折磨。
冥昭冷笑:“我来洞虚门之前的记忆,早就被他们洗的一干二净。而我的脑子里,全都是不属于我的肮脏事。”
“你可以想象吗?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自己的记忆,她没有见过天地,没有见过日月,近百年的时光都在阴冷潮湿的丹室中度过。”
“善恶是什么,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这种概念。”
“我所求的,是解脱。”
“可是我根本死不了,他们派人监视我,变幻花样折磨我,却又想尽一切办法维持我的生命。我起初神思混沌,只知道每时每刻都是煎熬痛楚,但是后来,他收了一个徒弟。”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手札里提到的洞虚门初代门主,也是一开始散布霓裳制造虫疫,将冥昭抓来,囚禁于丹室,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他的徒弟不老实,发现他师父每月定时会来丹室一趟之后,就试图解开师父的秘密。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那个潜入丹室的他。”
“我教唆了他,他没有让我失望,很快掌握了霓裳的秘法,杀死了他的师父,成为第二任门主。”
“还记不记得刚才看的
第一卷 ?洞虚门门主自第二代开始记载遗失,第二代至第七代门主死因不明?”
“因为他们都是我杀的,这种事情发生在看不见天日的地方,就要永远藏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岐飞鸾木偶般的听着,听到这里嘴唇微微动了动:“你,是怎么杀的他们?”
冥昭温柔道:“用他们对待我的方法呀,可是他们太弱了,一次就死透了。我可是被他们绑着过滤了千百万次呐。”
岐飞鸾心魂又是一震,如弓上惊弦涤荡不已。
“吸取到的功力是精纯的,但是记忆却极易缺失,因为我对霓裳的掌控还很生疏。这些门主都是人精,也懂得防我,死也不把秘药秘方给我。我只能利用他们,让他们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获取更多的记忆。一直等到第七任门主的记忆被我吞噬,我终于找到了初代门主记忆中缺失的,能够完成记忆过滤的古方。”
“药每次都是现配现用,怕我作乱,他们从不敢有留存。同时记忆残缺的问题依旧存在,苍礁珊瑚和碧岩灵蓟的云篆体我根本看不懂,也不知道从何处能寻到。但那时我已经汲取七代门主之技艺,身怀数万人精纯功力,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人能阻碍我。区区两味药材又如何为惧?我没耐心再忍受下一轮摧残,直接杀了第七代门主和他的徒弟,自己成为了洞虚门第八任门主。”
说到这里冥昭突然顿住了,岐飞鸾起初不以为意,但是后来随着身上钳制的力道渐渐松懈,冥昭两道长眉锁得越来越紧,她终于意识到事态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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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冷汗从冥昭额角滴落上她的耳骨。
“师父!!”
冥昭:“他们……又来了。”
岐飞鸾:“!!!”
她当然知道冥昭说的他们是谁。
身怀七代门主之技艺,拥有七代门主之功法……
自然也饱受着七代门主的记忆折磨。
他们的恨极深极重,对冥昭的折磨也极狠极毒。
如七道被强行撕裂的魂魄,在她身体里厮杀咆哮,终日不安。
冥昭已经从她身上离开,满头冷汗地瘫坐在三人高的书架下,背倚檀架,头枕万卷,却寻不到解脱之法。
岐飞鸾缓慢起身,长时间血流不顺导致她四肢僵硬,她想要站起来走过去,忽然身子一麻,重重地跪倒在万卷书中,玉简硌着膝盖,她却浑然不觉,只怔怔地望向那个已经痛苦到蜷缩在书架下的人。
她是洞虚门第八代门主,武功无人能及,医术冠绝古今,看似无限风光。
却谁也不知,她是洞虚门,最深重的囚徒。
她已经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百年来加诸在她身上的命早就不是她的命了。凡人生老病死,她的命早就不知在哪一年就应该逝去……
天地四时,万古长存;
然而春非我春,夏非我夏。
数之不尽的霓裳虫蛹寄居体内,
七魂万魄载着百年痛楚压在脑中。
无边哭嚎,厮杀,日夜纠缠折磨,挥之不去。
历经百年,七代门主都将她当做修炼的炉鼎,每滤一遍,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恢复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就算七代门主已经尽皆身陨,她所得的,又岂能被称之为第八条命。
所谓的第八条命,没有过往的记忆,也不会有对于将来的希冀。
所以她才那么渴望寻求解脱,她想要真真正正的,不似行尸走肉的,活在人间。
哪怕寿数苦短,也是脱胎换骨,如立新生。
她布下局,寻百年一现的和自己一样的,被她自嘲为“天生炉鼎”的特殊体质携带者。
引其入瓮,取为炉鼎,换来她的——
第九生。
“七魂八命九生九世……”
镜头外的天奇喃喃着,和现场所有演职人员一道在心中惊叹。
景珍从监视器区走过来,她已经不满足于在监视器里头看渝辞的表演,一路走到天奇身边。
冥昭对岐飞鸾的感情极度亲密,又极度疏远,极好,又极坏。
又霸气又美艳又要给人苍凉的感觉又要惊才绝艳惊鸿一瞥又要宁静淡泊又要邪魅狷狂。
已经完全疯癫却又能正常的与人交涉,合乎逻辑。
有绝世武功却又弱不禁风,有武功却又没武功。
七个灵魂八条命历经九生九世受尽苦楚。
戏里刚刚被渝辞鞮红作为道具使用的云篆玉简和观察手札里面记载的内容,就是当时渝辞那三张试镜剧本上的内容。
景珍当时自然是抱着为难的心思去的,但又为渝辞的表演所震惊。
鞮红曾经意气用事随口胡诌出来的人设,被景珍写到极致,被渝辞发挥到淋漓尽致。
渝辞的冥昭,每每濒临崩溃的边缘,总是处理的十分巧妙。没有很爆发,很恐惧,她明明很复杂,有那么多魂魄那么多经历,那么痛苦崩溃。可是她的一切都是很自然而然的发生。但你就会觉得,这就是冥昭。
她所有的一切都不太对,那种不太对的感觉,就像深海下进行的一场血腥厮杀,底下已经伏尸万千,表面上却只像染了一层红霞。万里无涛,海面如镜。
“七魂八命九生九世……”
景珍看着场中的渝辞,笑着叹道:
“那可不是一句虚言。”
***
岐飞鸾已经泣不成声,她站了两步站不起来,忽然就发了狠,拼命捶着自己两条腿,明明只是一会功夫的软麻,却似摧毁了她内心所有的骄傲。
她自恃武功高强,世间无有几人能为对手,却在这一刻崩溃如决堤。
她恨冥昭孤零零地在百年时光中遭受苦难,而自己却连此刻想要走过去抱一抱她都做不到。
“飞鸾……”
冥昭的声音将她从无边自责中拉出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是冥昭憔悴的面颜。她的容貌一直都是极美的,惨淡天光自书阁四面八方泄入,映在她惨白面容上,那人仿佛都是透明的,眨眼便会羽化散尽。
“师父。”她喑哑的声音颤抖着,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对着她师父重重磕下。
“对不起……”
冥昭的神情一瞬变了:“你……你还要……”
岐飞鸾抬起头又重重磕下,冰冷的触感贴上她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痛的。
冥昭抚着胸口想要站起来,又跌了回去,她闭上眼睛强行压□□内□□,长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凤目。
“对不起师父……”岐飞鸾把头深深埋在万卷经典之间,那圣贤之言,名士之戒字字句句写在丝帛玉简之上,也刻在她心中。
她到底是岐飞鸾,冥昭固然可怜,但这并不是她能坦然让竹沥去送死的理由。冥昭之痛,并不应该以其他人的性命为代价来解除。
更何况,冯翼谷主救命之恩,三年教导之恩,又岂能抛之脑后?
她没有照顾好冥昭已经不孝,背叛洞虚门已是不忠,若再伤害竹沥便是不仁,不报冯翼谷主之恩是为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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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页
这一生已经溃烂至此,她只能尽自己所能,来处理这个残局。
“师父,徒儿答应你,待竹沥平平安安回到冯翼谷,徒儿就陪您去寻找解决之法,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冥昭低沉的笑声,她边笑边咳,那笑声听来都是极惨淡的。
“你可真是,知恩图报的好徒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你想报恩?”
她擦去唇边溢出的血丝,抬起一双眸子。
岐飞鸾抬起头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才敢直起上身来回答:“是的。”
“报冯翼,咳咳,冯翼的大恩?”
“是的,师父。”
岐飞鸾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不安,隐动的感觉又出现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只是她的预感很不好,非常不好。
“晃当”一声,狂风扫开书阁最后一扇紧闭的房门,雷电骤雨如暴虎豺狼奔涌入室。放在就近窗台边上的花瓶倾倒下来,发出令人魂颤的碎裂声,一道闪电从半空劈下,惨白电光映亮一地残红。
是……刚刚冥昭斜倚在旁的——
腊梅花?
腊梅花……
腊梅花??
怎么会是腊梅花?!
岐飞鸾的面色一瞬比电光还要惨白,心底埋藏在土壤下蠢蠢欲动的东西一瞬破土而出,狰狞的枝蔓张牙舞爪地向西面侵略而去,很快就包裹住整个心房,渔网般附着其上,生出无数硬刺,心脏每跳动一记,都是一场锥心砭骨的凌?迟。
洞虚门向来遍植桃花……
喜欢赏玩腊梅的……
是冯翼谷。
冥昭的目光一寸寸划过岐飞鸾紧蹙的长眉,含泪惊恐的双眸,颤抖不已的唇瓣,她几乎是自虐般欣赏着岐飞鸾痛苦的模样,一笑莞然。
“你以为这是哪?”
岐飞鸾猛地抱住头,痛的就差在地上打滚,她不相信,她怎敢相信!
可是那疯狂涌送上来的记忆在一遍又一遍,清晰无比地告诉着自己——
她从未离开过洞虚门,即使是做任务也没有深入过其他门派,所以她一直对于书阁这个概念非常模糊。可是她知道冯翼谷也有这样一个临江的书阁,和洞虚门的书阁非常相似,不从细节处入手几乎难以辨别,更何况今日她从进入书阁就开始接受接连不断的暴击。
这里是冯翼谷。
不是洞虚门。
而可以在冯翼谷的书阁里,和自己互相折磨这么久,又一直没有门徒来查看……唯一的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岐飞鸾怎么也不相信,她真的不敢相信。
她抱着脑袋跪坐在地上,和着漫天凄风狂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嘶嚎着,想要将一肚子的委屈愤懑痛苦绝望倾倒入阁外奔腾的江流之中,然后纵身一跃,自此归于江上长风,生死永寂。
可这样美好的事情,根本落不到她头上。
哭累了喊累了,她像方才的冥昭一样,蜷缩在书阁的地面之上,任由温热淌落脸颊,再变成冰寒。
冯翼此人,渊渟岳峙,雪魄冰魂。怎么会和冥昭联系在一处……
可是这么想着,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冥昭在自己的心里,已经是那么不堪了么?
冥昭就坐在旁边静静看着,那目光像是要把岐飞鸾一颗心都给剖开。
是的,她从一开始就已经给了很多提示。
一直持续到现在。
让徒弟以看书的方式来学习,不懂再问的教学方式,是属于冯翼的,而非冥昭。
冯翼和冥昭,都是混沌的意思,正如冥昭这一生。
那魑魅魍魉在她身边聚齐了,龇牙咧嘴地笑着她,发出难听嘈杂的声音。
“她就是你的恩人呀,你怎么能认不出你的恩人呢?!”
“她就是你的大恩人冯翼呀!”
“你在你的恩人面前说对不起她,要报答另外的人,可笑呀可笑呀!!”
“可笑呀可笑呀!!!”
……
那声音在她耳边响个不停,最后连她自己都认了:“可笑……”
“可笑啊……”
她从没有想过,这辈子最大的痛苦,最崩溃的时光会是在书阁中度过……
但偏偏她此生少有的一些美好回忆却又都是在这书阁之中。
那身拖白袍的人,曾带着自己绕过一排排书架,在熹微晨光透过层层书格落上肩头的时候,在一片温柔中回头望过来,用嘶哑却温柔的嗓音,唤她过来温习昨日学到的几味药引。
也曾在暮鼓晚钟声里,和她并肩沐在夕霞里,共读一卷孤本,然后把笔给她,看她歪歪扭扭补填在旁的批注,指点几句,豁然开朗。
回忆夕阳温柔,水光鳞影;
现世疾风骤雨,紫电惊魂。
她混混沌沌一路向前走,在一片晦暗中她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这是她幼年最不愿回想起来的场景,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猩红刺目,却在跌跌撞撞行了几步后跌入一个香甜的怀抱。
睁开眼,白袍披发的女郎将一串鲜红欲滴的糖葫芦举到眼前,是许久未见的笑得温柔的冥昭。
看就在她接过那串糖葫芦的同时,脚下一滑,身周景象骤变,山风在她耳畔疾啸而过,像无数恶鬼在地狱咆哮挣扎……
再睁眼,浑身骨头都像碎了一般,无星无月,阴风砭骨,是净屏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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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页
有一双温软的手将她抱起来,带到了一处光明温柔的山谷,这里草木香气清爽怡人,鸟鸣啾啾,花漫山野。那人将她放下,牵住她的手往前走,她看到那人面上银甲,身上白袍,是冯翼。
这一路走的很稳,惊雷阵阵漫天风雨,风雨最盛处,站着一身红衣的冥昭……
不,那不是红衣,是死者溅上她白裳的血。
那精致华美的面颜上,温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疯狂与狰狞,她害怕地往冯翼身后躲,一把竹骨伞在她身前撑开,替她挡去了所有。
冯翼撑着伞,没有放开她的手。她望着冯翼的背影,直觉随着身周光影景色改变,那背影也在改变,有时是瘦削颀长的,有时却又变成一个少年的背影,在走马灯式流淌的岁月里重合……
她跟着冯翼走过风雨凄迷的山谷,来到一处有涛声的地方,那是一座临江的书阁……
“我们到了。”
背对她的冯翼终于转过身来,抬手摘掉面具……
岐飞鸾在这一场洪流中挣扎不起,一个只在记忆中留存的沙哑嗓音,穿过数载光阴响在她身旁,岐飞鸾抬眼,看到的是那张冯翼摘掉面具后露出的——
永远似笑非笑,带着嘲弄的,
冥昭的脸。
“竹沥是冯翼谷第一弟子不错,却不是掌门冯翼的徒弟。”
“冯翼谷第一弟子,是蒙汜长老的徒弟。”
“为师说过,此生只收一个徒弟。”
这句话岐飞鸾记得,当日书阁暖阳下,冯翼对着一个谷中女弟子说过这句话,那时候还觉得难过,现在品来当真复杂无比。
当时冯翼说的那个已经收下的唯一徒弟,正是自己。
冥昭身为一个好师父,自然不会让她的徒弟疑惑太久,很干脆地就将当年种种一并告知:“我当年闭关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闭关,而是要去冯翼谷处理一些事情。谁知那帮洞虚门的畜?生竟敢如此苛待你。我那时候身为冯翼谷谷主不能暴露身份,所幸冯翼谷不同于洞虚门,人均闲散,纪律不严,我将你带回去照顾也没多少阻力。”
“只要能好好照顾你,在哪都没有区别。”
“后来我杀上冯翼谷接你回去,也不过是做一场戏罢了。”
冥昭看向岐飞鸾,忽然笑了:“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当时冯翼也在?”
“他是在啊,可他出声了吗?他动手了吗?他敢走过来让你近看吗?”
岐飞鸾整个思维系统已经瘫痪,哭泣也停止了,只拿一双水光浸润过的眼睛,像一只落入猎人罗网,不知道自己将来命运的小鹿,胆怯地望着她。
冥昭走过去,将她抱过来,抱进怀里。
她用自己身上的药香和言语如蛛丝般一层层将其束缚住,忽然发难,一把掐住岐飞鸾的脖颈,俯身压上,将眉心紧紧抵上那汗液和血液交融一处的额头!
那一瞬间是镜像般的痛苦,无尽灵魂在两人脑海中穿刺厮杀。
岐飞鸾尖叫着挣扎起来,她用尽所有力气想把冥昭推开,却冥昭的笑声中被越箍越紧。
毒液渗透蛛网一记刺入她体内,冥昭的存在就像一个巨大漩涡,要把她也拉进深渊,同坠炼狱,永不复出。
那个纠缠冥昭数百年的痛楚,她连一分一秒都承受不住。
好在冥昭下一刻便放开了可怜的徒弟。
感受着怀中那把已经被她揉碎的硬骨头传来越来越遏制不住的颤抖,冥昭冷笑。
笑得极颠极狂,极古怪,又像是故意的,就想要把她的灵魂压在砧板上,自虐般的,恶意的,抵在她耳边。研磨着唇齿间铁锈腥味,用冯翼的声音,无比低哑地在她耳边撕磨她的灵魂。
“飞鸾,你报恩吧。”
第118章
导演喊“停”的一瞬间渝辞就从鞮红身上爬起来,被小谈和赶来的工作人员扶着去休息,片场静得可怕,鞮红依旧是被压?倒的姿势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只不过演了段戏,却仿佛被妖精吸干了精气。
冥昭从她身上离开,顺手抽走了她的魂魄。
与其说渝辞的爆发力可怕,不如说她的信念感比磐石还坚固。先前那些担心、畏惧在渝辞一眼看过来的时候全部化成飞灰,不用担心找不到感觉,因为她会逼着你进入角色,不容抵抗地将你拉入最深层次的漩涡。
岐飞鸾的惊恐是她的,挣扎是她的,嗔痴怒怨都是她的,喜怒哀惧都在冥昭的掌控之中。
她带着她,用情绪在漩涡的最深处激缠,交?媾……
不知此间何间,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四时春秋,不知日月天地,不知斗转星移。
共坠梦魇。
那一日下戏,鞮红落荒而逃。
***
躺在酒店床上,鞮红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彩绘出神,今天中午到下午那么长时间就吃了餐小龙虾,剧组派饭的时候她已经逃回来,胃都憋下去一块却丝毫不觉得饿,胸口一团火烧得正旺。
她坐起来翻出手机,在微信列表里划拉了半天,寻思着要不要给渝辞发点什么。可是都这个点了,今天戏还那么耗精神,渝辞应该早就入睡了吧?自己跟自己纠结半天,最终点开了景珍的微信。
鞮红:【睡了没?】
景珍显然没睡,不待显示屏幕到点暗下去,景珍的回复就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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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地大创作最大:【还没呢怎么了?】
鞮红抱着手机在床上扭动两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噼里啪啦输入内容。
鞮红:【现在都说师尊是高危职业,但为什么到我这里,却成了徒弟这么难啊?】天大地大创作最大:【……】
“嘿嘿嘿……”鞮红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傻兮兮笑了起来,看着“师尊”两个字,莫名其妙兴奋半天。
她对这个称呼倒也熟悉,金光里的默苍离,古剑二中的沈夜,都是被徒弟称作“师尊”的。但是这个称呼到底带了些玄幻仙侠色彩,所以《子虚劫》里,岐飞鸾一直叫冥昭“师父”。
要不改天也这么喊喊?
渝辞会怎么回应呢?是直接应下,还是一脸莫名的问自己,师尊和师父有什么区别?
“嘻嘻嘻……”
鞮红笑着摇摇脑袋,禁止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天大地大创作最大:【冥昭怎么就不高危了?高危都是因为美强惨,冥昭也一样啊。】天大地大创作最大:【你说说冥昭,她不美吗?】鞮红把键盘敲得斩钉截铁:【美!】
天大地大创作最大:【她不强吗?】
鞮红:【强!】
天大地大创作最大:【她不惨吗?】
鞮红:【惨!!】
天大地大创作最大:【这不就够了。】
鞮红:【但是好像人家说的高危不是这个意思。】天大地大创作最大:【怎么你还指望岐飞鸾是个攻啊?】鞮红跟烫着似的一把把手机丢了出去,半天才从被褥里重新刨出来,顶着一张比手心还烫的小脸,噼里啪啦敲键盘。
鞮红:【开什么玩笑!她们又不是那种关系,你自己写的剧本自己还乱?搞啊!】天大地大创作最大:【……我就开个玩笑,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鞮红:【一点原则都没有!】
天大地大创作最大:【???????】
扔掉手机,鞮红一把把被子蒙在头上,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才过了一秒又猛地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怎么居然洗完澡忘了吹头发?!
鞮红懊恼的挠挠头,把湿了大半的枕头丢到一旁沙发上,踩着那双跟踩云朵似的拖鞋晃到浴室,从架子上取下吹风机摁开,然后被突如其来的风力吓了个趔趄。
就是不得劲,很不得劲。
鞮红有些自暴自弃的吹着头发,看着镜子里顶着一头乱发的自己。
额头饱满,眉骨走势上扬,面庭五官比例极佳,卸妆后的眼睛虽然没有带妆时惊艳,却胜在睫毛浓密长翘,不仅不显憔悴,反而更添一抹清清爽爽的精神气。
这样的长相勉强也还能看吧,不知道渝辞喜不喜欢这个类型……
对哦,鞮红发现,自己好像还不知道渝辞喜欢哪种类型。当时在山谷里玩游戏的时候,可惜不是渝辞抽到那张问题纸!
眼角余光瞥到整齐码在梳洗架上的纯白浴巾,泛旧的袍裳在眼前摇曳出虚影,鞮红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哎呀哎呀哎呀……”她娇羞的抱住头,原地乱转,“你不要想了不要想啦——”
“啊啊啊啊啊!!!!”
闻着满屋子焦糊味,一言难尽地看着镜子里被烧掉一束头发的自己,鞮红无奈地拿起剪刀,一下下修剪起自己可怜的蜷曲的发丝。一边剪一边心中祈祷明天不要被渝辞看出来。
也不知道修了多久,直到看着镜中的自己都开始模糊,才放下剪刀迷迷澄澄回到床上。一手捻住被角连带满床剧本笔记一并裹在被里,睡了过去。
床头壁灯调的很暗,晕黄的柔光在凌乱床被间薄薄铺了一层,温柔地仿佛能渗透到梦境里去。
可是鞮红的梦境却并不温柔。
梦境中依然是风雨飘摇,江浪滔天的藏书阁,还有欺身上来的冥昭……
层层叠叠的白袍似被扯乱,襟口微敞露出雪白的肌?肤,束发的木簪帛带掉落一旁,一头青丝如墨帘垂落,一半委地,一半蜷曲在自己的襟上。
那丝缎般的乌发散在前襟,鞮红看不清自己此时穿着什么衣服,被覆盖住的地方又是什么模样,待看清近在咫尺的那一双,饱含情?欲的凤眸时,“当”的一声,紧绷的那根弦断裂了。
凤眸总是清冷而凌冽的,但一旦动情,又是最勾魂摄魄,叫人欲?罢?不?能。
呼吸纠缠间,炽热滚烫的气息喷薄在脖颈,脸颊处,伴着她那双眸子流连过的地方,一寸一寸烫了起来。
“冥、冥昭……”
戏非戏,梦非梦,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不愿卸下伪装一般,她还是只愿这样叫她。
仿佛只要她还躲在岐飞鸾的躯壳内,彼此就是无法割舍的血肉,她永远都是她的爱徒。
“唔!”
忽然,微凉温软的触感一瞬点在唇上,动作却远没有触感来的温柔,像是在索取,又像是在证明,阴狠暴戾地如同欺在她身上那人,似要由此下口将她拆吃入腹。
“想我收回霓裳?想我放过竹沥?岐飞鸾……你以什么身份来要求我?”
鞮红蓦地睁大眼睛,羞耻和屈辱感交杂在心口掀起惊涛骇浪。她想要开口,却在下一刻又被冥昭咬在唇上,继而又是一阵昏天黑地的近乎残暴的索?吻。
铁锈味在唇齿间蔓散开来,除了这一点灼热,其余剩下的地方全是冰冷……她微微发起抖来,不料被搂紧一个久违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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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拥着她,俯到她耳边笑声喑哑。
“你是我的徒弟,一毫一厘都是属于我的,怎么脑袋里头尽装着别人?”
“也怪为师没有教好你。”
“这一次……”
“就让为师,好好教教你。”
这声音入耳,就化成一把薄薄的刀刃,在鞮红狂跳不止的心尖最柔软之处,轻轻刮挠。她早已经顾不得岐飞鸾该是什么反应,只觉自己已经不受控制般,忘情地攀上冥昭的肩膀,仰着头如搁置浅滩的鱼一般,剧烈喘息。
“你不是还要报恩吗?”
柔韧有力的双臂从她肩头下滑,她在她的怀中战栗,沉沦,一身筋骨血肉随着对方已经停落下来,缓缓收拢的力道缓慢融化成一汪盈盈春水,阵阵陌生的感觉爬上她早已软透的脊骨,窜流全身……
“为师,这就让你报。”
***
“姐。”
“……姐?”
“姐!!”
“啊啊怎么了!”
小嫒一言难尽地看着鞮红脸上那两个重重的黑眼圈,一时语塞。
“快、快说啊怎么了?”鞮红被看得有点慌。
小嫒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摊摊手跟着一道在床边坐下,以手扶额:“也没什么大事,姐你不用紧张。”
她把带上来的早餐交给鞮红,看着对方犹豫半天接过,一点点吃起来,才道:“原本就是看你今天休息嘛,听说渝辞姐今天的戏份很精彩,想来问问你今天要不要去看。”
“咳咳咳咳咳……”
“姐你怎么了?”
鞮红把豆浆放到床头柜上,捂着嘴又咳了会,强作淡定地表示:“没事。”
小嫒:“哦哦。”
鞮红:“那个……”
小嫒:“嗯?”
鞮红:“不就是一场戏嘛,回头电影上了也能看。”
小嫒点点头,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用酒店赠送的矿泉水蘸湿了,俯身处理鞮红外套上刚刚被它主人溅上去的豆浆。
鞮红:“那个……”
小嫒茫然抬头:“嗯?”
“咳咳,”鞮红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喝着豆浆:“……这场戏,咳就是渝辞今天要演的那场,讲什么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冥昭:为师这就让你报恩。
岐飞鸾: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师父!!
鞮红:我可以!!!我可以啊!!感谢在2020-07-2923:52:51~2020-07-3023:5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倩不是鬼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小嫒:“就你不是被冥昭蹂?躏了吗,然后——”
“等会儿等会儿,”鞮红连忙制止,“不要乱用词语,什么蹂……是囚禁好吧。”
“她不是还蹂?躏你了吗?”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说!!”
小嫒被吼得有点慌,立刻改口:“好的好的,囚禁。”
鞮红点点头,继续喝豆浆。
小嫒继续道:“反正后来竹沥就想办法把你救出来了,救出来以后名门正派把你囚禁了。”
“咳咳咳咳……”鞮红觉得今天她就要呛死在这杯豆浆里,“怎么名门正派还把我囚禁……”说到这她楞了一下,点点头,“哦对,是有这么回事。”
想到这里她还有点心有余悸,都怪小嫒,搞得她现在听到囚禁这个词就想到蹂?躏,两个词语就差划等号了,名门正派把她囚禁……一瞬脑补出来的画面结合昨晚那个荒谬的梦境差点把她吓没。
小嫒:“我还……要说吗?”
鞮红:“接着说。”
小嫒精准筛选了一下用词,确认不会再踩到任何一个敏?感?点,信心满满道:“然后冥昭就很生气,生气之余又很担心你,根据那些名门正派故意放出的一些消息,担心你是不是被名门正派这样不可描述,那样不可描述,然后脑子里全是不可描述的画面,她急了,她一急就想对全天下不可描述——”
“好了你不要说了。”鞮红伸出一只手在小嫒面前挥了两下,然后掏出压在枕头下的剧本,“我自己翻。”
竹沥集结江湖侠义之士,正筹谋着如何救回被洞虚门抓走的无辜百姓,却得到了岐飞鸾被冥昭带走的消息。他本想请其中几位擅潜行的高人帮忙一起救出岐飞鸾,但那些武林义士本身就因为岐飞鸾是冥昭亲传弟子,对她有所忌惮,这回就像被他们抓到了把柄,众口铄金非说是岐飞鸾与冥昭沆瀣一气,要把他们密谋的计划通给冥昭,任竹沥百般解释也无济于事。
拯救岐飞鸾的计划一拖再拖,最后竹沥无法只得自己想办法前去营救,却没想到那些江湖义士阵营里,缓缓走出一位鹤发白须的老者,捻须而笑,眼眸中闪动着异样的精光。
“小友想救飞鸾姑娘,不如听老朽一言。”
“先生请讲。”竹沥欢喜非常,却见那老者笑了一下。
“小友和那位飞鸾姑娘出生入死多回,自然对她深信不疑,想要救她。但是那位飞鸾姑娘出身洞虚门,又是首席香主,洞虚门门主冥昭之徒。在座诸位豪杰义士多半有亲友被那洞虚门所囚,受冥昭迫害极深,自然疑她与冥昭暗中密谋,以身为饵,目的是要将大家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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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一说出来,在座众人都纷纷开口。
“说的在理!”
“是啊,我们岂会相信那个妖女!”
“说的太对了!”
“就是,她们那种关系,叫我们怎么相信!”
“回头我们去救人,人反给我们一刀,到时候又找谁负责!”
竹沥连忙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转身又对那老者作了一揖:“先生既然能出此言,定是心中已有两全之法,还请先生言明。”
“此法并不难,只要小友愿意配合,我想各位豪杰义士也愿出手相助的。”老者笑着捻了捻胡须,“只要在救出飞鸾姑娘之后即刻将她挟持于我们手中,以此反要挟冥昭,想来她们师徒情深,届时定然不会为难我们。”
竹沥闻言额角一跳,正要说“这怎么行!”却听在座众人纷纷朝那老者恭维。
一片欢声里竹沥根本寻不到间隙插嘴,他望着在场众人,如见芸芸众生。这里真情实意觉得这个方法不错的人有之;愁眉紧锁还对此有忌惮的人有之;心中清明冷眼旁观者有之;更多的人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兴奋,是竹沥看不懂的,熊熊燃烧着的,令人雀跃又令人生怖的渴望。
因为现在冥昭实力不可估测,他们也不打算现在就向冥昭发动终极进攻,所以营救是暗中进行的。这场营救非常顺利,岐飞鸾很快就被带到豪杰义士的集聚之地——冯翼谷。
是的,冯翼谷已经成为竹沥最大的后援。
冯翼谷谷主就是洞虚门门主冥昭的秘密,已经通过蒙汜长老之口让竹沥知晓。但是竹沥并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太多人,一个人人多口杂,这些豪杰义士之中未必不会有冥昭的眼线,另一个是因为本身冯翼谷在世人眼里是极为神圣的存在,即便是冥昭伪装的冯翼,也一直在悬壶济世,行圣人之道。如果让其他人知道冯翼谷的真相,参考他们对岐飞鸾的忌惮,结果一定会更糟糕。所以干脆不说。
冯翼谷的秘密在冯翼谷中并不是人尽皆知的,如竹沥这个第一弟子都不知道可见一斑,但是蒙汜长老是知道的,他一直跟随冯翼左右,对冥昭一切行动都了如指掌,当然这也仅仅只是当年,冥昭离开冯翼谷后,虽然还与这位长老保持着联系,并且有时候也会嘱咐他去完成一些或大或小的任务,但是具体冥昭做了什么就只能通过江湖传闻得知,计划什么更是无从知晓。
但仅仅只是那些江湖传闻就足以让他肝胆俱颤,一场人为的席卷人间的虫疫,一座座劫后无人生还的空城,他想起自己少时学医时立下的志向,想起父母因寻不到大夫病死在自己怀中的模样,终于决定站出来,和他那个在冯翼谷外跪了七天七夜的徒儿一起,拯救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冯翼谷,还那些苦难中的人们一个太平人间。
他和竹沥的计划是,趁着冥昭还以为冯翼谷的秘密无人知晓,由蒙汜长老飞鸽传书给冥昭,说他知晓门主之困,特献上一妙计。让冥昭将第三味解决虫疫的药引——玄门遗恨带到冯翼谷,然后以冯翼身份告诉竹沥最后一味药引已经找到,要他亲往冯翼谷取药,共同研制解读之方。
届时待竹沥一踏进冯翼谷,内有冯翼谷势力,外有洞虚门包抄,里应外合,定能一个瓮中捉鳖,将竹沥和他找来的那些虾兵蟹将一举拿下。
冥昭已经同意,所以他们要等的就是冥昭部署好,以冯翼谷谷主之名邀竹沥来取药的一天。
再说岐飞鸾被带到冯翼谷之后,连竹沥一面都没见到,就被囚禁在冯翼谷的丹室之中。
冯翼谷很大,前期岐飞鸾被冥昭囚禁在这里的时候,蒙汜长老保密工作就做的很好,加上谷中也有不少门徒愿意跟随竹沥,所以一大群豪杰义士在里面并没有让冥昭发现。后期岐飞鸾被冥昭带回了洞虚门,这些人的忌惮就更少了,甚至将冯翼谷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冯翼谷中没有地牢一类的场所,就直接将丹室作为囚房,关押岐飞鸾。
岐飞鸾看着这个曾经被冥昭囚禁,后来被带走,带走后又被救出,兜兜转转一圈还是被关进来的丹室,心情复杂。
不过让她复杂的倒不是这一点。
阴冷潮湿的丹室里,少女跪坐在地,眉目间尽是迷茫。
而相对于他们这里的暗流汹涌,冥昭那边已经彻底爆发。
因为那日在竹沥跟前出了主意的老者,又让人对外放出消息,说岐飞鸾被他们所挟持,以此来乱冥昭心绪。当时有人提出冥昭会不会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徒弟的生死,因为岐飞鸾被带回来的时候,神情恍惚,明显也是受到什么巨大打击的样子。
但冥昭确确实实是栽在这条计策上。
如果说从一开始的布局谋划,到后来的实施,她都在扮演一个运筹帷幄的角色,那么现在她已经冲出帷幕,披上战甲,向那沙场上持戟挥戈大开杀戒。
她其实并不是突然神经搭错想杀人,只是为了取得那些人的记忆。
她所经之处,霓裳遍舞,哀嚎遍野,似将炼狱之汤倒灌人间。
鞮红合上剧本,看来渝辞今天演的就是这一场,血腥屠杀了。
说真心话,她还真想去看看。但是……
小嫒见她合上剧本,自己也跟着快速收拾好早餐正要起身:“怎么了鞮红姐?”
鞮红捏着吸管犹犹豫豫:“我现在去,会不会她已经演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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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嫒:“所以要赶紧去,这样还可以看热乎的呀!”
鞮红:“那可是,我还要化个妆,今天太憔悴了……”
小嫒:“姐,就你这底子,随便糊弄糊弄直接去走红毯都不是事!”
鞮红:“那,我今天不是休息嘛,现在去的话要不要开房车过去呀?”
小嫒:“……”
鞮红:“还有啊,我要不要带——”
小嫒:“姐你去不去?”
***
鞮红以最快速度打了个底涂了个口红,就带着小嫒开车来到片场,下车的时候果不其然,渝辞已经一遍过顺便补完各个机位镜头了。
鞮红:“……”
“你看我就说来不及!”
小嫒:“……姐,你要是不花一个小时纠结哪个口红色号看起来不刻意但又提气色,不花一个小时纠结穿什么衣服显得自然随性又不失小心机,我拿我这一个月的工资来赌,你一定是来得及的。”
鞮红:“所以你这一个月工资没了。”
“哎不是,姐,姐,姐你听我解释,你看我还有机会吗姐!”
二人正唇?枪?舌?战间,渝辞已经拖着层层叠叠的白袍,往这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鞮红:想看渝辞演杀人狂魔戏,嘤。
第120章
冥昭的白袍不是如霜似雪的白,也不是晕着冷月辉光的冷月白,而是那种于旧年黄昏中,从落漆斑驳的门扉后绕转而来的一袭旧素,浮着浅浅的象牙调。
旧年暮色旧时人。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人间,如一只来不及入轮回的幽鬼,寄居此生。
渝辞走到跟前的时候鞮红还有点恍惚,这种糟糕的感觉比当时演鱼玄机的时候更甚,鱼玄机那时候还好,渝辞亲自带着她演的也没几场,中间空隙大,时间长,剧情散,加上偶尔还会跟邬澔就接不接通告的问题扯扯皮,基本两三天最长一周也就出戏了。
《子虚劫》这回,她是栽的彻彻底底,每次渝辞走过来她都会产生一种迷惑,不知道这里究竟是21世纪的拍摄片场,还是千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江湖。
一开始她还会挣扎两下,但是后来她也就躺平任碾了。管她是冥昭还是渝辞,反正太迷人,爱就爱了,如果这是一场美梦,她一点也不想醒来。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鞮红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走神了。
渝辞抱着水杯坐在她身边,见她回过神来又喝了一口,才道:“不会做噩梦了吧?”
渝辞说的玩笑话,鞮红心中却是一惊,心道岂止是做噩梦,简直比做噩梦还要恐怖!
“昨天什么梦也没做,睡得也挺好的,”鞮红做贼心虚地替自己圆着谎,“看剧本看得比较晚。”
“好用功啊。”渝辞一双凤眸里含了笑,捧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昨天晚上梦里的主人公就坐在眼前,任谁都不可能淡定得了,鞮红缓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观察起渝辞今天的造型。一头长发还是像之前那样披在身后,只在最下面发尾处做个发结,但是风吹起来的时候,细碎的长发瞬间就从里头冒出来随风清扬,面颊两侧的长发明显增多,好几撮黏上杯口,渝辞捋了好几下才捋干净。
身上的白袍也不像之前那样整洁,有几处特意用针线缝出凌乱的视觉感,从胸襟处开始就溅着点点血迹,到腰封以下已经是大片大片绽放开来,叫人触目惊心。
可以想象,在霓裳漫天,血腥味漂浮在空中的时候,她一身白衣在风中招展,若莲瓣轻舒,一头乌发在风中飘零似舞。以她为轴心,血雾大规模地弥散开来,将整个江湖笼罩其中。
想到这鞮红又瞪了小嫒一眼,用眼神传达内心愤怒。
一会功夫就被瞪了好几回的小嫒很识相的溜走了,只留下渝辞和鞮红两人。
渝辞已经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闭目养神,她戏外也喜欢穿白色,羽绒服硕大一圈毛领压在冥昭白袍上,居然出乎意料的和谐。好像一下子就从江湖客晋升为一方主公,素雅中逼出几分清贵之气。
鞮红坐在一旁心跳跟战鼓似的,听着身边时不时传来的喝水声,咽了咽干涩喉头。
凤眸线条流畅飞扬,阖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脱俗的静谧感,鞮红沿着那线条一路看到鬓边,那双阖着的眼眸蓦地睁开。
两人对望着,来往工作人员皆成湍急流动的模糊背景,直到鞮红额角的血流汹涌澎湃差点破皮而出,渝辞忽然破颜一笑。
“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没没没有啊!”鞮红转过头去下意识也想喝水,却发现自己手里啥都没有,赶紧就近抄起一沓剧本捂在脸上。闻着上头传来浅淡沉檀味,才意识到她居然是拿了渝辞的剧本!!
渝辞瞥了眼自己被抢走的剧本:“你今天休息吧?”
鞮红:“啊对啊。”
渝辞:“那你干什么来了?”
鞮红梗直脖子:“我来现场学习啊。”
渝辞微微睁大眼睛:“好努力啊。”
鞮红:“……”
鞮红:“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不知道为什么鞮红就是觉得今天的渝辞阴阳怪气。
她这么想的,就这么说了。说完才发现,原来怼心上人真的可以缓解紧张,就是后坐力有点猛。
渝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出惊人:“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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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下,鞮红烧起来了。
渝辞还故意凑过去近距离端详:“不仅可爱,还乖了很多。都懂得叫师父了。”
我靠!
鞮红一下就从座位上弹起来:“谁喊你师父了,那是岐飞鸾喊冥昭。你、你少脑补!”
“我没有脑补啊。”渝辞的语气听起来居然还有那么几分委屈?
靠!冥昭上身啦?!
鞮红心中狂吐芬芳,忍无可忍直接破罐破摔:“难道你还指望我找你报恩啊?”
渝辞:“怎么你还真要报恩啊?”
呸!什么虎狼之词!
鞮红心率瞬飙,结合起昨晚那个荒唐的梦境气得直翻白眼差点翻到背过气去。
当然她是不可能气渝辞的,气得对象只有自己。
叫自己这么没出息,演个戏还梦上了。
她忽然起了一个诡异的想法,渝辞该不会通晓什么窥人梦境的妖术吧?要不然怎么自己昨晚上做的梦,她今天表现就这么奇怪?!她之前有这么喜欢逗自己吗?没有吧?
鞮红这一纠结就纠结到中午放饭,渝辞领了两份饭过来,顺带还有两瓶百香奶绿。
“吃吗?”渝辞问。
当然吃!这可是渝辞为她拿来的饭!
鞮红心里这么想着,这回肯定是不能说的,她很矜持的点点头,把饭盒放到自己面前。
渝辞这一次没有从自己的餐具盒里拿自己的餐具,而是把一次性筷子拆出来,一份交给鞮红,一份留给自己。
鞮红在剧组里一直都是吃营养师调配的专属餐,这也是她为什么能维持身材和皮肤状态的原因之一,吃剧组饭还真没几次,但几乎次次都是和渝辞一起。
今天的剧组餐一荤三素加一汤,米粒飘香,很有人间味。
她舀了勺汤喝下,普普通通的紫菜蛋花汤,但是和渝辞面对面埋头喝,这就不普通了。
还是因为那个叫她又羞又躁又怒的梦,让她觉得此刻自己和渝辞仿佛是一对新婚次日的小夫妻,不发一言,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微扬的唇角眉梢,饭菜咀嚼在嘴里,淌出汩汩蜜意来。
看着一顿饭吃得魂不守舍,上车都是飘着的鞮红,小嫒觉得自己这回不仅眼睛疼,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疼了起来。
***
时间过得很快,看瑞雪兆丰年,听片场大型机械运转声,不知不觉竟已到了除夕。
原本的拍摄计划还要多一周,这回破天荒提前完成拍摄任务,导演和景珍都有些惊喜。更开心的就是剧组演职人员们了,今天要是拍摄顺利,明天就能收拾包袱回去,几个航班转下来,当天晚上就能和家人聚在一起过年。
一场血雨腥风的终战,竟然在一片喜气洋洋中拉开序幕。
导演抄起喇叭,吼得撕心裂肺。
“给我收拾一下你们的情绪!拍不好大年初一留在剧组啃馒头!!!”
竹沥等人在蒙汜长老的安排下,直接进入冯翼谷的正殿——回生殿。
回生殿,是活死人肉白骨的起死回生之意,却铸于杀人如麻的冥昭手下,当真荒唐。
冯翼谷身为药谷,建筑多融于自然景观之中,这座回生殿无论是造价还是设计师匠心独具,都远比临江听涛的藏书阁高上几倍。
它是一座建造在冰洞中的殿堂,四壁幻光夺目,却不减殿堂肃穆,叫人置身其间恍如登临琼瑶仙境之中。
几个重要配角和群演已经就位,鞮红和天奇也各自装扮好来到回生殿所在的棚。
鞮红一到就四处寻找渝辞的踪影,但是她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打理好的头发容易乱,最后还是被跟妆的造型师和化妆师摁着坐在折叠休息椅上等待正式拍摄。
坐下了还不老实,朝回生殿主座后面的屏风望去,那屏风极大,上面雕着百草丹桂玉兔捣药,不知道用的什么材质,不仅没有被幻色冰洞夺取光彩,却也不至于亮丽璀璨到把主座前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掩盖下去。
屏风后面是工作区之一,很多人在那里进进出出,她不知道是不是渝辞也在那里。
“到最后了啊,大家都打起点精神,拍完我请客!”
导演拿着扩音器说了一大堆慷慨激昂的话之后,随即就是一句:“开始!”
前面的剧情很简单,基本就是早就暗通款曲的蒙汜长老和竹沥一行人,你一言我一语那戏做的比真金还真,鞮红此时饰演的岐飞鸾,早已和竹沥互相表明自己的立场,又以死明志,最后又在重要关头救了几个对她有戒心的武林人士彻底消除了众人的戒心,所以并没有被挟持,而是跟竹沥并肩站在一起,目光如炬地望着回生殿空空如也的主座。
这场戏中,她只静静听着,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蒙汜长老果然收了个好徒儿啊,他年长老驾鹤仙游,竹沥定能不负所望,承你衣钵。”
此言一落,屏风后一人缓步而出。
霎时间,不止鞮红,全场所有演员都发出一声下意识的惊叹。
那声音极轻,但是回生殿主角配角跟组演员加一众群演,汇聚起来又被四壁反射回荡,那声势可就大了。
继而响起的是导演气急败坏的怒吼。
“停停停!怎么回事啊都!重新来!”
已经在主座上坐定的渝辞见状先是愣住,小幅度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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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笑其他人怎么样不知道,反正鞮红是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第121章
这是岐飞鸾第一次看到冯翼脱下银面具的模样。
不同于冥昭那身象牙调的白袍,冯翼的衣服是纯粹的霜白。
正如曾经岐飞鸾心中记挂的那个,一尘不染的灵魂。
象牙色的缘故,冥昭总给人一种困倚危楼的倦感,现在褪去那一层旧色,霜雪般的绢丝流淌,更添清冷之感。
鞮红一贯知道她穿白衣好看,但此刻渝辞装扮上的改变并不仅仅是换了件颜色略有不同的衣服那么简单。
她多了一件饰品。
是自己特意请名家设计师为这个角色定制的首饰,用的是她最喜欢的材料之一——
帕拉伊巴。
世界上最美丽的碧色,切割成坠泪的形状,纯银打造的链圈蜿蜒勾勒出有着草卉元素的线条,流畅简约0又独具匠心。
她将这份高定饰品悄悄交给造型师,希望加在冥昭的造型里。
只可惜冥昭的造型出来后,并没有用上。鞮红曾经去问过原因,造型师表示冥昭的造型不适合这样华贵的首饰,只能作罢。那时候她想着,将来有什么宴席活动,渝辞戴上也是一样的。只是心中多少落下了遗憾,因为这不仅仅想送给渝辞,还想送给渝辞饰演的冥昭。
它不是一件普通的高定饰品,它包裹着独特的含义,和渝辞的冥昭一样,举世无双。
但没想到最后的最后,渝辞用上了。
它本是一条项链,渝辞却将它点缀在额头。
惯常散落在两颊的长发也尽数绾起,只落下零零碎碎的发丝随着她动作微微飘动。
回生殿上鸦雀无声,女子缓步在主座上坐下,衣装胜雪,墨发如瀑,眉心往上一点纯粹的碧蓝,与四壁交相辉映,无尽光华流转其间。
这里大多数人都见过冥昭的样貌,一旦露脸意味着冥昭就是冯翼不再是秘密,众人哪里料得到她会自己戳破这一层纸。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语。
“谷主。”
关键时刻还是竹沥沉得住气,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做了一揖。
“听师父说,谷主已经寻到玄门遗恨,弟子今日就是来求药的。”
冥昭幽幽瞥来一眼,但笑不语,像是等着什么。
果然不消片刻,回生殿剩下六扇大门一并启开,天光落下在八道敞开的殿门内却被另外八道缓缓行来的阴影阻挡,只能屈就落下在那乌黑檀木上,和萦绕在四周的死气一道封入沉沉棺材之中。
八道棺材队伍如八条黑龙,逆着日光被人抬进殿内,搁下的时候发出沉重闷响,细粒尘埃在光柱中扬起复落下。
殿内六十四具棺材,殿外无垠荒骨,所有的目光或怒或恨皆锁定在冥昭的身上。
捻须而笑的老者幽幽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谷主可愿施以援手?”
这不是在问,是在逼。
或许活人站在一起还没这个胆量,但是镇上这六十四具棺材,犹如阴阳两界交并,目光炯炯,逼得那主座上的人无路可退。
可冥昭神色几乎没有一丝变化,似笑非笑的目光从那一具具棺材上巡过,“人死不能复生,无茔道长想要我如何施以援手?”
“谷主抬举了,我派已尽数丧于大劫之中,我也早就不以道者自居。”
无茔道长叹了口气:“只是这些孩子们的门派里头尚有幸存之人,我不愿看到他们今后也落得与我一样的下场。”
他这话说得仿佛在自怜,实则有弦外之音。一来是说自己门派的人都死在霓裳手下,也相当于是死在冥昭手下,这是灭门之恨;二来明着求冥昭放过,实则是在告诫场上那些门派中还有幸存者的人,如果今天不除掉冥昭,他们就会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众人眼中的火烧得更旺,无论如何,今天都必须除掉冥昭,且拿到第三味云篆天书上记载的药引——玄门遗恨。
“我不是让你来借题发挥的,”冥昭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无茔道长脸上,“我刚才问的是,你想要我用什么办法来救死人?”
无茔顿了顿,颊边褶子更深:“久闻冯翼谷中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术,如何救治死人,想来谷主比我更加清楚。”
冥昭笑道:“这我还真不清楚,不如你叫那个告诉你这个传闻的人叫出来,问问他吧?”
无茔这回笑意隐了,他左右看了看,状若无意地将目光投向主座旁的蒙汜长老。
蒙汜长老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慌乱,这抹慌乱很快就落入冥昭眼里。
“蒙汜,你知道?”
她的声音很好听,如琴音如碧泉,但是此时却是阵阵催命魔音。
蒙汜一下子就掀摆跪下,“谷、谷主……”
“既然知道,那就把方法说出来,救了那些枉死之人,也是功德一件。”冥昭托着腮斜斜靠在一侧宽沿扶手上,额头那颗坠泪碧玺也跟着她动作微微一动,碧光流转,却更显森寒。
“正巧让我也听听,究竟是什么神奇术法,竟是连我也不知道的。”
蒙汜踟蹰片刻不敢起身亦不敢再拖,语速飞快道:“属下曾听闻世上有一种体质,因为携带和霓裳同源的腺体,所以不会因霓裳毒素致死,同时其人血肉亦有解霓裳剧毒之功效。如若、如若配合云篆天书上所记载的古方,活死人肉白骨或可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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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可行之?那也就是你也不确定咯?”冥昭脸上的笑意微冷,阴翳笼上精致眉眼间。
蒙汜身上冷汗津津,“十有八九,可行。”
“那要我们怎么去找这个体质的人?!”
“就是啊,你就说这么一句话我们回头要找多久,等找到人我的妹妹也不一定能救回来了!”
“要是我们千辛万苦找到了人,却不能救人又怎么办?!”
“都剩下一具白骨了,骗人的吧……”
“……”
“哈哈哈哈诸位小友,稍安勿躁。”那无茔老道再一次捻须笑道。
众人果然安静下来,他们虽然都是竹沥召集起来的,但整场行动的每一个环节几乎都是无茔在策划部署,所以众人心中他的信服力也很高,无形间影响着所有人的内心和行动。
无茔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看向冥昭,眼神烁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人群寂静无声,渐渐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无茔见差不多了,眯起一双眼睛补了一句:“谷主操纵霓裳易如反掌,想必从来没有惧怕过它们吧?”
这一声出,人群当即跟炸了锅似的沸腾起来,人声湍急如叠瀑如洪流在整个回生殿上川流不止,来回奔腾。
冥昭居然还是这样神奇的体质?他们本来对于什么亡者复生一说并没有往心里去,他们把自己逝去亲人朋友的棺材抬上殿来,一个是为了给奔赴决战的自己壮胆,另一个也是为了逼迫冥昭,给冥昭心理压力,叫她给所有人偿命。
杀冥昭的心早有了,而无茔的话无疑是给这份本就烧得炽烈的杀意上浇了把油,噼里啪啦在仇恨的干柴上越烧越旺,汇聚成张牙舞爪的火龙直窜起怒啸九霄!
高座上冥昭低侧着头,面容在光影之下晦涩难辨。座下各式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基本都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要冥昭交出一身血肉为药引。
无茔很满意他创造出的这个局面:“昔有佛陀以身饲虎,今谷主以身作药,活死人肉白骨,也是天大的功德一桩,可免无上罪业。”
这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一点,冥昭作恶多端,以血肉为药引本就是她需付出的代价,这条命本来就应该还给他们。
“无茔道长读的是道门经典,竟然还通晓佛家典故,这七十年还真没白活。”
冥昭凤眸盈盈地看过来,任是无茔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要拿佛陀作比可别带上我,我何德何能呀。”冥昭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靠着,悠哉悠哉道,“但你若是拿在座某一人来比,我却是服气的。”
无茔面上闪过一丝异色:“哦?谷主说的是谁?”
冥昭的目光在殿上一群武林豪侠间扫过,最后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岐飞鸾身上。
不怀好意地笑起,露出银牙森森。
“竹沥。”
众人一愣,随即纷纷在心底怒骂,明面上却是不敢的。
他们不知道冥昭现在这个时候扯竹沥是什么意思,但他们知道竹沥是他们中间好多人的救命恩人,而且这次如果没有竹沥,他们也不可能逼上冯翼谷,逼到冥昭面前。
竹沥脸上凝肃中带着迷茫,无茔面上也难得敛了些从容自得,开始琢磨冥昭的意图。
只有蒙汜长老的脸色难看到惨白。
“你们都不知道吗?”冥昭明知故问。
她目光所及之处,岐飞鸾依然静默不语,只藏在幂篱下的一双手攒得死紧。
不要说,求求你……
不要说……
不要说!
冥昭朗声笑道:“这种体质可不是天下无双的,它虽万里挑一,却每隔百年都会降生一个。我从百年前来,百年后的那位就在你们面前。”
岐飞鸾绝望地闭上眼睛。
众人久久没有出声。
也不知道是该震惊于冥昭已岁逾百年却姿容未改,还是震惊于他们面前还有一个相同体质的人……
什么?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冥昭的意思是——
竹沥也是这种体质??
那是不是说明……竹沥,也是复活他们亲友的绝佳药引?!
竹沥身边原本紧紧挨着的那些人下意识往后撤了撤,一下子空出一小圈,从回生殿敞开的大门里灌进来的风一阵阵呼在脊背上。
连无茔的眼神都闪了数闪。
有些东西最好不要点明,一旦点明就像是揭开勉强维持礼义廉耻的皮囊,露出底下真实到嶙峋,赤?裸到可怖的人?欲?本心。
没有选择不残酷的。
它天生就为了撕裂那些虚无的表象而存在。
在舍生取义的路口踟蹰徘徊,
忽然水流石转,辟出了另一条路供他们选。
比起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对抗冥昭,
杀一个竹沥,
简单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因为实在不会写这种逼上来的群戏,这几天查了很多参考资料,还去看了七个版本的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结果满脑子周芷若狂捅张无忌emmmm……写出来的效果我也不知道了,都晕了。
本来想今天写到杀青,但是对不起,我实在太弱鸡了,我太弱了。
我还换了一种格式,你们看这样是不是看文舒服点?
因为全部一句一段的话,我感觉我自己挺影响思路的,你们看着也会觉得累吧??然后我看很多作者都是这种格式,我比较喜欢,就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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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躁动声越来越明显,人群中渐渐分出两派,他们虽然还没有明起干戈却已经隐隐有箭在弦上?欲?发之势。
兄弟阋墙,姊妹反目,师徒决裂,大同小异的戏码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冥昭兴致勃勃地看着,顺手添上一把火。
“霓裳之毒非无药可解,如果你们愿意把竹沥的命交给我,今日回生殿上所有人都可以活着离开。”
如果说刚才天平两段还在摇摆不定,现在基本已经往一处倾斜。
柴薪已经叠满,烈火已经窜高。
人群中那个声音再掩藏不住。
但是偏偏有些东西,它或许微弱如萤火,或许轻薄如鸿毛,但它一定会在那里。
即便危如累卵,千钧压身,它也一定会触底反弹。
那就是良知。
或许身遭所有人都已化修罗,也一定还会有一批人,守着各自的信念,坚持到底。
即便很痛苦,
也愿向善。
冥昭高居主座,自然也将这些人目中种种看在眼里。
但可惜,这些人的数量实在太少太少,脆弱的不堪一击。
“不要争了!”
一道清澈的声音骤然响在大殿,尾音在空旷的冰洞腹层中激起阵阵回声。
众人瞩目之下,少年向前迈出一步,背脊单薄却挺得笔直,若一杆清竹迎风傲立。
“我答应谷主的条件,相信谷主也绝非言而无信之人。”
说完,他不给自己退路般,竟朝着冥昭的主座一步步走去。
众人皆是一愣。
“不行啊小公子,你可别拿性命做赌注啊!”
“那魔头怎么可能信守承诺,小公子不要被她骗了!”
“竹沥公子,您不必做到这一步啊……”
“是啊公子……”
……
那些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切,一声比一声诚恳,却没有一个人真的站出去把他拦下。
无需一颗玲珑心也能看出这其中的欲盖弥彰,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争吵声欲掀翻殿宇穹隆,而他们争执中的那个主角,却只生出一抹浅淡笑意,依旧眉眼温柔。
“诸位不要再吵了,今日的选择是我自己做下,任何人都没有错。”
“如果换作是我站在你们的位置,我也不会站住去阻拦。”
他一身白衣早已不似刚下山时崭新,甚至还因四处奔波,显得有些脏破。
但只要往他眉目间看上一眼,便觉有醴泉之水淌过灵台,清明顿起,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他一人干净。
“是为了自己所珍惜的人,也是为了不因自己所谓的道义,害惨更多的人。不是吗?”
他交出了自己的命,说着自己也不全然认可的歪理,一为救更多人的性命,二为抚平他们心中的愧疚与不安。
绝境之中,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
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们全无良心。
在做出违背自己良知的决定后,那颗左胸骨下搏?动的滚烫,一定会在今后的岁月长河里时不时疼痛烧灼,辗转难眠。
所以他并没有故意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来使他们更加惭愧,而是暂且放下自己心中所秉持的原则,以他们的作为为“正道”来告诉他们,他们没错,如果是自己也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我们都一样,只是所处位置不同,所做选择不同罢了。
从来没有什么圣人,
以少换多,以疏换亲,无论如何都是划算的买卖。
这从来都不是竹沥的理念,但是事已至此,又何须再去往他们身上多添一道伤?
医者行于世间,无非做两件事:
救人命,抚人心。
抉择太苦。
刀山火海,就让我一人来赴。
几番思量间,打满补丁的鞋履已经踏上回声殿的宝座台上,离冥昭不盈半丈,竹沥凝视着眼前懒倚高座的冥昭,心湖平静不起一丝涟漪。
“沥儿快走!!”
一旁久久不作声的蒙汜长老忽然大喝一声,冲上前飞起一掌,将竹沥直接打下高台!!
竹沥猝不及防被击了一掌,神思还未回体,身子也被打得飞在半空,迷蒙余光里只见高台上一道白影飞出,狠狠掐住了他师父的脖子。
“师父!!”
竹沥重重摔落在地,咳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救他师父,却发现自己浑身骨头疼得跟碎了似的,只撑起来一点又摔回去。
抬起头看着宝座台上的情形目眦欲裂:“你放过我师父!我都答应你的条件了,求求你放过我师父!!”
冥昭闻声睨来一眼,薄唇轻启:
“我改主意了。”
言落指节猛收!
蒙汜长老的双足已经离开地面,他竭力不去挣扎,却还是难逃本能的驱使,冥昭禁锢在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甚至能听到喉骨破碎的声音……
冥昭杀人的模样明明可怕到极点,却叫人很难将目光从她身上撕下。
冰殿风来,墨发似舞。
长风扬起她层层叠叠的白裳如白莲盛开。
恍似群玉山头瑶池仙,可当她一眼睨过来众人方才觉醒——
这分明是魔。
那一双凤眸极寒,额间那点灵动纯澈的碧色仿佛也因她的眼神而变化,闪动着妖异的光色。
似仙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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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蒙汜长老的彻底断气的那一刻,一团血红色的雾团从宝座台上散开,悉数钻入冥昭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不是在场众人都亲眼见证了这一刻,恐怕只会觉得那是极端恐惧之后造成的幻觉。
已经在周遭人搀扶下站起来的竹沥目光紧紧锁着高台上的动静,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却依然在那片朦胧中捕捉到他一直在等的时机。
“就是此刻!!”
仿佛滚油入火激起焰高三丈!
回生殿上群情激奋,纷纷握紧武器呐喊着朝高台上冲去!
岐飞鸾站在原地未动,耳边如炸锅似的声音充耳不闻,她所闻所见只有此刻伏在宝座台上的冥昭,那一瞬浑浊的双眼,额头霎时布满的冷汗,和几不可闻的微弱喘?息。
刚刚那团毒雾!催发了她体内纠缠错杂的枉死者记忆!!
那抹刚刚还在杀人的白色身影骤然显得脆弱起来。
眼见着一众武林人士将要挤上高台,忽然!那单薄的白色身影背后散开一团青蓝暗影,如一阵暗色飓风席卷而来!
冲在前头已经踏上台阶的那几个人一瞬被那团溢散开的暗影吞没!
眨眼间暗影如潮水般褪去,留在当场的只余森森白骨!
“啊啊啊啊啊啊阿————!!!”
“是霓裳!!是霓裳!!!!”
这转眼间好好的人成了白骨,任谁都能反应过来,那团青蓝暗影究竟是什么东西!
霓裳散去,瞬息复来!
所有人双股战战,拔足就往殿外狂奔而去!
却听一声冷哼,那八扇大门飞速闭阖,将日光云影悉数隔绝在外。
八声嘶哑的摩擦声合为一声沉重巨响。
余声阵阵,如天人长叹。
一瞬间尖叫声求饶声愤恨声糅杂一片响遍大殿,有人拔剑斩杀霓裳,有人把外套脱下兜头鼠窜,也有人随意抓来一人当自己的人肉挡箭牌。什么布好的局全都乱了,回生殿门一阖上,外头的冯翼谷弟子进不去,里面的武林人士逃不出,霓裳见血即狂,今天这殿上所有人怕是都要葬送在那畜?生口中!!
冥昭已经在主座上坐好,但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她仍在受着那些枉死者遗留下来的痛苦折磨。但她眼中除了浓雾般消散不去的痛苦之色,还有阵阵掩藏不住,也不欲掩藏的嗜血快意!
大地皲裂,劫火从地狱翻涌而上,千百人的嘶喊在回生殿中荡成一团混音,若九天闷雷落地,声声震耳发聩。
那青蓝黑影踏着劫火而来,如地狱尽头的勾魂使者,一记雷声落地,一具血肉成枯骨。
回生殿,本是起死回生之意,此刻却将一个个生者送入死之国?境。
“啊啊啊啊!!”
“娘亲!!”
“宝儿———!!!”
一团霓裳蜂拥着朝一个十岁模样的女娃袭去,那女娃背上青霜紫电双月弯刀,一身青衫配软银甲,年纪轻轻竟也被她家人送去习武,卷进这一场血雨腥风之中。
但是霓裳可不认人,稚童血肉鲜嫩,它们奋力扇动翅膀嗡鸣着争先恐后地去咬那女娃肌肤,却被两柄弯刀斩下几只,躲过一劫的霓裳立刻四散开来,选择包裹式四面袭击!一时暗影乱舞女子眼见再不能敌,收起双刀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女儿,可她也是□□凡胎,这一批霓裳饱足后,还有下一批霓裳,这一护又能护得了几时?
不出片刻,霓裳嗡鸣着裹袭而来!
女子不躲不退,闭眼将女娃护得更紧。
霓裳如鬼似魅的影落入女娃澄澈如清潭的瞳仁中——
“娘亲!!!”
千钧一发之际,忽地一片黑影飞来护在那对母女面前!将所有霓裳阻隔在外,定睛看去却是一只寻常不过的幂篱,那护在母女身周坚如铜墙铁壁的正是被灌输满内力的乌绢帽羣!
霓裳阵型被打乱,瞬息又换!可那幂篱中的劲力也尚未散尽!
片片闪着寒光的薄刃自帽裙中四散飞出,雪光暗影交辉片刻,暗色消尽,只余冰雪萧杀茫茫一片,须臾也劲力散尽,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一只素手将沾满灰尘的幂篱拾起,在乌绢上轻轻掸了掸,却没有戴回去只是将它背到身后。
“岐姑娘!快杀了那个魔头!”
忽然殿中有人哀求着喊出声,随即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岐姑娘,现在能杀那个魔头的只有你了!!”
“岐姑娘,求求你了岐姑娘!!”
……
只有我?
岐飞鸾回首望了一眼,偌大回生殿,所有人都在苍荒逃窜,但凡被霓裳沾上的都已经化成白骨。
只有她一人……
霓裳嗜血,闻人味便至,唯独绕过了她。
“岐姑娘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吗?”
“岐姑娘,霓裳的母体就在那魔头身上,只有杀了那魔头,我们才能得救啊!!”
“岐姑娘,老身求求你了姑娘……老身给你跪下了……呃——”
“师娘!!!”
“岐姑娘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要看着这里的人都死光吗!!”
……
长剑出鞘,寒芒破空。
岐飞鸾一手持剑,一手将幂篱背在身后;
一手是从小立下的护天下之责,一手是十九载桃李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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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阶上残骸遍布,血染冰石,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
她拾阶而上,每一步都极缓,极沉。
直到站在她师父面前。
冥昭此时犹陷混沌之中,但见她来双目难得清明。
师徒久别重逢,或秉烛促膝畅聊达旦;或清风艳日携手同游;或嵇亭倚云瑶琴凤管;或绿蚁新醅共饮一杯。
怎么都不该是眼前这样。
冥昭没有说话,只睁着一双时而清明时而混沌的凤眸看她。
岐飞鸾也望着她。
在此之前,岐飞鸾都是有些不敢看冥昭眼睛的。她的师父生了一双世间难寻的美目,形似凤眼狭长斜飞,长睫卷翘根根分明,最难得的是那双明眸中饱含的神采,无关男女,却关风月。
只看一眼,便能销得魂去,不知此身何处。
哪怕她是她授业恩师,是一半将她抚养成人的长辈,她也怕陷在里头。
这样的情绪后来倒也少了,因为后来多了数不完的恩仇爱恨,更加纠缠不清。
四壁冰雪幻色纠缠在二人对视的眸光里,辨不清晰。
“岐姑娘你怎么还不动手啊!”
“岐姑娘我们快顶不住了!!”
“岐姑娘!!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
声声求唤如催命魔咒,在岐飞鸾耳边化作憧憧鬼影,哀喊凄嚎着似要将她吞没……
“竹沥公子!!”
“公子你的腿,这是怎么了!!”
“公子的脚筋被霓裳啃断了,呜呜呜霓裳虽然要不了他的命,却能吃他的肉啊!!”
“竹沥公子都是为了保护我们……”
“公子你走开吧,我们身上都是血味,那些畜?生吃不到我们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小公子你别抵着了,老夫这就出去和他们同归于尽!!”
“老头子你说什么疯话!!”
“那要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那群畜?生把小公子的肉啃光吗!!”
……
岐飞鸾努力让那些声音从她耳边消弭,却根本做不到。
她背后是苍生如海,对面只她一人;
她是天下人的英雄,唯独是她一人的叛将。
“竹沥的血肉快被食尽了……”
岐飞鸾缓缓闭上眼睛……
心弦崩断,寒光骤闪,剑鸣铮然。
她猛地转过身去——
“所以你没有多少时间了!想做什么便做!”
“我为你护法!”
再睁眼时,
她面前是苍生如海,而背后只她一人;
这一回,她与天下苍生对立,
只想护她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岐飞鸾:他快被啃完了,趁他还有一口气,你快点过滤啊!!
竹沥:???
***
快杀青吧,我太难了。
我为什么要写这种题材
第123章
“公子!!”
巨大冰岩不知被哪位豪杰在濒死前劈斫下两块三丈高的厚层,落地五分之一处碎成大块大块的冰碴,其余部分竟完好无损,凿斫面光可鉴人,平滑如镜。
两块冰层坠落后以巧妙角度相扣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构架的天然躲避区。
竹沥发现后立刻招呼所有幸存者躲进去,但这个躲避区是由两块冰墙构成,即便很大一部分缝隙已经被下落时产生的重力引起的碎裂强行填补,也依然有半人高的缺口敞露无蔽。
竹沥找来很多东西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将这个缝隙完全补上,霓裳何其敏锐,一毫一厘的缝隙都会使他们有可乘之机,此处血腥味极重,它们很快便蜂拥而来。
眼看那团青蓝暗影已逼至近前,他银牙一咬,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住那漏缝,补上了最后的缺口。
霓裳和他有着同源的腺体,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们不会噬他的肉,饮他的血。
尤其是当美味大餐近在咫尺,却被这一堆“障碍”堵着无法得到时——
成百只霓裳成群结队,狠狠钉在他血肉之上!
同源的腺体本是保护,可此时却成了凌?迟的理由。
它们不会产卵在他身体里,所以没法一下子夺取性命,只能发了疯一样啃咬他的肌肤,吞咽他的血肉,为了快点吃到他身后护着的真正美食。
凌迟之痛……
常人一刻也无法忍受,
但竹沥并未逃开。
他单薄羸弱的身躯此刻却像一块磐石定在此处。
狂雷撼城阙,磐石无转移。
岐飞鸾的决定他听见了,众人对岐飞鸾的谩骂他也听见了。
他们愤怒、嗔恨、崩溃、绝望……
而竹沥只是沉默着,做着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不退。
直到背部被啃烂,直到半边身子被啃空,直到心脉被啃断……
直到再也无力支撑,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他跪下来,
停止了呼吸。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如一尊静默的佛陀,悲悯地行着他的善,守着他的众生。
而今佛陀寂灭,吸饱了血肉个个壮大三倍不止的霓裳从皮翻肉绽处飞起,如憧憧青蓝鬼影扯出狰狞扭曲的笑,透过少年染血的肋骨,看向躲在他瘦弱羽翼下那一张张惊惶崩溃的面容——
就在此刻,那些霓裳忽然凝在空中,不近前也不后退,只一双双暗色幻彩的翅膀颤动不已。眨眼间,那些霓裳像一片片鱼鳞般覆在竹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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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霓裳落下的根根白骨上竟然开始生出状若游丝的殷红脉管,从几丝变成几缕,又从几缕变成几团,血脉开始奔腾,皮肉开始重生,这是——
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
明显瘦了一圈的霓裳散去,活人的血色重新浮上少年宛若初雪的面颜。
“公子!!!”
“小公子活了,小公子回来了!!”
“呜呜呜呜竹沥公子……”
复生的竹沥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又看了看自己毫发无损的手,忽听身后一声痛极的呼喊——
“师父——!!!”
他神色一变猛地转身!
只见满殿血光艳如火海,片片霓裳四处纷飞,一具具血泊里的枯骨重生血肉,起死回生。
一时间回生殿里哭声笑声杂糅一处,无一不是失而复得的极喜之情。
而在这一个个亡者重返人世,亲友团聚的时刻,有一个身影却仓惶地奔向她即将失去的人间。
“师父……师父……”
岐飞鸾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原本一直在看竹沥那边的情况,可忽然之间霓裳一反常态,直到竹沥的皮肉开始重组,岐飞鸾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心头大骇,再回头时……
已是红颜化枯骨,白裙成血裳。
冥昭静静坐在那里,岐飞鸾呆呆地看着,心一瓣一瓣跌碎在地,忘了怎样去拾起。
她甚至不知她死前是怎样的神容,怎样的心情;是否痛苦,有无遗憾……
穹顶依稀能见星月,若有似无的浅唱深吟随着那明光一并淌落。
她在这里经受百年煎熬,如今也将永眠与此。
她的能力强大的恐怖,体内饲养的霓裳虫茧数以万计,存储着经她手而死的所有人的记忆和血肉。
霓裳断头可再生,断尾可再长,蒙汜没有言错,和霓裳同源的体质,是真的可以起死回生。
她可以杀尽天下所有人,也可以用她的血肉救活所有人。
一念生,天下生;
一念死,天下亡。
而冥昭最后选择,还血肉于苍生。
她不是很想活下去吗?
她百年来求的不就是根除病苦,好好地活下去吗?
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就放弃了呢?
岐飞鸾不懂冥昭,鞮红却是懂的。
冥昭并没有那么恶,也没有那样善。
人居下?流,天下之恶尽归焉。
实则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全她自己的道罢了。
她最初与自己有关的记忆早已泯于百年前那场劫难之中,命运突变,她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囚于幽暗,长于幽暗,她没有自己的名字,没有自己的喜好,没有自己的过往,没有自己的将来;她穿的是素麻破布,不辨五色;吃的是霓裳药丹,不知五味;她在阴冷潮湿的炼丹室中苟延残喘,活着就是为了承受历任洞虚门门主因贪心而造成的代价,那些剧烈的、非人的、痛不欲生的、本不应她来承受的痛苦。
后来她在那些人身上学会了阴谋,学会了求生,她在苦海中挣扎了近百年,终于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自由。
她逃了出去,从炼狱来到人间。
但她不知道这里到底和炼丹室里有什么不同,她依旧要承受痛苦,依旧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她提着风灯去渡口泛舟,风吹过她的衣袂,空荡荡的,一如她那颗已经跳到精疲力竭的心。
偶然经过人间,遇华灯初上,循着一个奇奇怪怪却异常暖人的味道寻过几条街道,一路追到一户灯火通明的人家,不是富贵朱门,人丁也并不兴旺,但一桌四双碗筷,粗茶淡饭,席间晏晏笑语,便是她穷尽此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她甚至不知道那桌上飘香四散的是什么东西,尝起来和霓裳有什么区别。
可怜她,
百年未闻禾黍香。
心心念念着那夜的味道,可真正尝到,却又是许多年之后。
吃到了也还是有区别的,那夜她见人家家里灯烛光暖,亲人欢笑无间,可她只有一个人,一张桌子,一桌菜,一碗饭,她把洞虚门所有的蜡烛都搬到屋子里,灯火可抵白昼,热得她汗流浃背,烛蜡熏人。
可她依旧觉得很冷。
这个世界上一旦有人消亡,总会有身边的人记得吧,总会留下些属于他们的痕迹吧,或在外界,或在人心。
可是冥昭什么都没有。
生前什么都不属于她,死后也不会留下任何和她相关的东西。
从那一刻起她明白了,她从来没有求过生,她只是不甘心降世在这样的人世间,不甘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
想要在这世上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这才是她真正所求的,第九生。
而就在竹沥以命全道的那刻,她看到了值得她来的人间;就在岐飞鸾转过身把她护在身后的那刻,她看到了她留下的痕迹。
此道已得,
再无遗憾。
孽海无崖,她不必竹沥偿命;
活罪难逃,她不要飞鸾替她一同背负。
那便从此弃人间。
洞虚、洞虚,洞悉子虚。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场浩荡劫难彷如南柯一梦,梦醒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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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尘寰,举目皆安在。
人间无恙,
唯独少了一个冥昭。
“鞮红?过来拍照呀。”
一个女声柔和地响起,把鞮红从纷繁错杂的子虚梦中惊醒,转身一看,是景珍。
眼前狼藉一片,场景都已经被道具组清理的差不多,只剩下一地红褐血迹还未清理。还需要加很多特效的霓裳基本都烂了,被齐刷刷丢到垃圾袋里扎好放在一边,满场的工作人员都在撕贴满绿幕墙的特效定点标。
但鞮红什么都没看进去,一个人浑浑噩噩站在那里,景珍不放心她刚走上高台,就被一把抱住纤腰。
鞮红把脸埋进她肩颈,死死抱着她,嚎啕大哭。
渝辞听到动静,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她身上血衣还没来得及更换,但因为一会还要拍照片,所以妆发未除,身上也罩了一件雪白的绢衣,回生殿四壁冰层折射出幻光十色,照在那白衣上效果极佳。
渝辞站在这里,浑身像笼着一团圣光,近乎透明。
她就在那温柔圣洁的光里,笑眯眯地看着鞮红。
仿佛是魂识未泯的冥昭,隔着阴阳之界,温柔地看着她此生唯一的牵念。
等鞮红终于舍得从编剧怀里出来,渝辞已经被叫走了。
不过幸好景珍今天的求生欲很强,大概是被不少人用眼神恐吓过的缘故,她立刻带着鞮红找到了渝辞。渝辞正在被拉着拍照,等她拍完一会还有剧组大合照。
鞮红肿着一双核桃似的眼睛等在一边,景珍过去解围,把渝辞丢给鞮红后赶紧溜了。
鞮红忍啊忍啊忍还是没忍住,流着泪走到渝辞面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其实想要渝辞抱她一下,但是渝辞从来就没干过这种事,估计是不喜欢身体接触。她也并没有想卖什么感情好的人设,甚至很害怕这一个拥抱会再给渝辞带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语暴力。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鞮红稀里糊涂乱想一通,最后挤出一个超难看的笑,很忐忑很忐忑的问:“我,我们可以击个掌吗?”
渝辞笑着举起手。
鞮红颤抖地举起自己的手,缓慢地、珍之又重地去碰渝辞的手。
指尖相触的一瞬间忽然天旋地转,沉檀相绕的淡香霸道又温柔地裹上鼻尖。
她被渝辞搂在了怀里。
渝辞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完全傻掉的人,声音温柔,彷若三月杨柳风。
“别哭啦,师父不是还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喜大普奔,终于杀青了。
今天的流星雨小天使们都看了吗?!?!
第124章
杀青宴连着年夜饭一起吃了。
渝辞常有这样的经验,因为一般对于她这样的演员而言跨年的剧组竞争力比不跨年的小一点,相对容易跑上。这样的经历对于她是家常便饭,对于鞮红倒是头一桩。
如果换做从前,鞮红肯定连夜就坐着她的房车回家了,即便爸爸和哥哥在外未归,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也比对着一群戏拍完就懒得再打交道的人舒心太多。
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有渝辞。
当然《子虚劫》剧组和之前那些剧组也不一样,鞮红第一次感觉到演戏的快乐是在《鱼玄机》组,但是第一次全身心沉浸进来,是在《子虚劫》。不论最终成绩如何,这部她斥巨资投入,并亲身演绎主角的电影都已在她生命中落下刻骨铭心的一笔。
她很喜欢这个剧组,也愿意和他们一起跨年。
但主要还是因为渝辞。
鞮红给自己补完妆,对着洗手台的镜子无意识撅起嘴。她的唇形很漂亮,又爱用镜面唇釉,暖调灯光投映下来更衬她樱唇小巧饱满,水光粼粼,引得鞮红越看越满意,左右打量着自己。
渝辞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吓得鞮红差点把唇釉冲进下水道。
当然在渝辞的目光投过来的瞬间,她只想把自己冲进下水道。
“哎你也来透气啊?”
鞮红强掩尴尬,背后手指紧绞在一起,把掌心里的唇釉熨得火热,像极她此刻胸腔中那颗雀跃不已的心。
“噗,透气可不该来这里。”渝辞笑道。
鞮红低头羞了半天,忽然才察觉出味儿来:“昂?”
渝辞看她抬着脑袋睁圆眼睛的模样,一把牵过她微微汗湿的手,狡黠一笑:“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鞮红迷迷糊糊跟着她跑,遥远处传来几声数声酒席间的吆喝,身边一片光怪陆离看不清道路何方,可她就是信她,满心满眼只有这个牵着自己向前路奔跑的背影。
等到灯火尽,前路止,鞮红才有心情打量渝辞将她带来的地方。
夜幕下静如瑶台镜的湖面,系着一条纤绳的渡头,和一叶古朴的小蓬船。
彼时灯火通明,惟见闲人不见君;
今夜灯火皆寂,云破月来伊人影。
“听小嫒说,你有一回在这等了我一晚上,想看我拍戏?”
如寒泉冷玉的音质裹上层暖意,像一朵蒲公英落在心田,酥酥痒痒,风一吹便飘拂周身。鞮红庆幸此刻月辉清冷,谁也看不清她面上赧红。
“因为那个是,特别经典的一场嘛,你试戏时候不就演的那个。”鞮红说完,又欲盖弥彰补了一句,“试戏没看到,就一直惦记着想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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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面上又红了一层。
啧,越描越黑。
不过渝辞好像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她走过去,抓起套在拴船桩上的纤绳把小篷船拉到能下脚的地方,转过头。
“想不想试试?”
船篷很小,只坐得下她们两人,扁舟很晃,伴着水声一路晃开人心底的涟漪。
宴会包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是二人去卫生间“透气”的时候都很默契的裹上了冬夜外出必备的羽绒服,湖上风冷,入夜寒气浸骨,两人裹着羽绒服挤挤挨挨坐在一处倒觉得很暖和。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人执桨,任夜风将那脱了桎梏的蓬船推向远方。
渝辞把手缩在口袋里,望向一湖明辉,鞮红在那双含着笑意的凤眸里,望见满湖星月之光。
她很少有这样闲适的时候,自从出道开始,每天不是在完成通告,就是在赶通告的路上。即便是在剧组混时长,也得为下一个话题下一场营业做准备。
也很少有这样无所适从的时候,看向渝辞的目光贪婪,肆无忌惮,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绞在一起,腹稿堆到快挤破喉头,也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想要开腔的犹豫不决和担心渝辞发现自己异常的焦虑双重折磨下,她甚至没发现自己居然还捏着那管未来得及收起的唇釉。
这叫什么呀?
鞮红又满足又后悔跟渝辞跑出来的这个决定,她们抛下整个剧组,逃离杀青宴,跑到这里泛舟,一种隐秘的类似于私奔的窃喜如一场春雨淋上她久旱的心田,姹紫嫣红瞬息开遍,而那份久藏的心事又因它们太过招摇,稍有不慎便会暴露人前。
“你怎么老看着我?”
带笑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鞮红几乎是瞬间跳起来,脑袋结结实实砸上顶棚。
“我没事我没事!”
“没事吧你!”
两人异口同声,鞮红躲避着渝辞投来的殷切关怀,死死摁着自己脑袋上闷疼的部位,估计明天在那个地方会肿起一个大包。但是鞮红是个要面子的,要面子的人放在心上人面前,那就是死要面子。
把自己憋死也得留住面子。
“真的没事啊?”渝辞眨着满眸星辉,身后是潋滟湖光。
鞮红只消往她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怎么可能没事!
心脏都要被扯出来了!
“我还是帮你看看吧,如果有淤血必须要揉散。”
渝辞声音本就清冽,此时只需要将笑意收敛一些听起来就十分有压迫感。她不仅说着话,还倾身过来要帮鞮红查看的架势,船篷里头的空间本就很小,她只需要稍微俯身就可以够到鞮红冒着热气儿的身体。
一瞬间,呼吸纠缠在鼻端。
“咦,你的脸……”
“噗通!”
渝辞讶然转头:“有东西掉到水里了?”
鞮红连忙摆摆手:“不用管不用管,是我的唇釉!”
“你的化妆品都很贵吧。”
“没关系,它大概就是想下去游游泳,我就大慈大悲放它自由吧。”
“……可我怎么看到是你把它丢下去的?”
“啊哈哈哈……”
鞮红忙借月色仓皇掩饰:“你看错了怎么可能。”
她心下发虚,说的话也颠三倒四。刚才渝辞凑近了发现自己脸色发红,要是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圆的天衣无缝。左右两三百的唇釉九牛一毛,换个重围脱线不要太值,只希望渝辞能赶紧把刚才的画面从脑袋里抹了,不然还让她怎么见人。
不知道是不是鞮红这招真的生了奇效,渝辞果然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去,而是主动换了个话题。
“……鞮红,我有个事想问你。”
这话一出,鞮红当即警铃大作。
我去我去我去!!
果然还是躲不过吗?!
她要说什么!!
鞮红一瞬神经紧绷,如临大敌般的目光看得渝辞轻笑出声。
“你怎么这么紧张?好像我会把你吃了一样。”
那你可赶紧来吃我吧!!
鞮红心下咆哮,面上波澜不惊,正打算回一句,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回那夜疯狂旖旎的梦境。
许是夜风太轻,湖水太静,这一点游丝般的念想,竟如画卷展开,毫无阻隔地在她脑海间翻腾铺展,涛声震耳,凄风狂雨之下,是层叠书架下那双交缠难解的身影。
梦境中另一位主人公就坐在自己跟前,圣洁得仿佛画中神女,这辈子可能都还未识过情?欲。
鞮红咬住下唇只觉羞愧难当,是抱着怎样龌?龊的心思才会对面前这人动那种念头。
咫尺之地,心跳如洪钟。
说吗?
她忽然动了念。
这种煎熬又甜蜜又苦,她有些坚持不住了。与其等对方察觉,还不如自己将生死定夺之权直接交上。可是……
鞮红偷偷看了眼身前的渝辞,此时的渝辞眼神温柔,望向自己的时候经常是带着笑的。
如果说出来被拒绝……
百分之九十九都会被拒绝吧。
那么荒唐的事情……
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渝辞厌恶神色,也不愿意承受在今后起码数年长的时光里每次回想起这一刻,伴随而来的只剩下剜心刺骨的疼。
今夜月湖翻银练,是《子虚劫》的杀青日,是一年一度的除夕佳期,无论如何也不该让这样的事情败坏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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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页
能捱一日是一日吧。
鞮红正暗笑自己卑微,忽然船身一斜,她慌忙撑住蓬舱,发现这场变故竟是渝辞带来的。原本斯斯文文坐在蓬里的人,现在居然趴在船沿处掏着什么。
“你在干嘛?”
“解船桨。”
渝辞头也不回地动作着,但是随着夜风传入她耳中的声音却带着几丝难见的兴奋。
鞮红等了会也趴出去和她一起解,船身本就窄小,如今承着两人的力道在湖面上倾斜摇曳起来,荡开余波千里,粼粼波光摇乱一双人影。
鞮红小心翼翼地,借着船身摇晃的伪装,轻轻靠在渝辞怀里,随着湖波起起伏伏。后者不觉有异,依然在认真努力地解着绳索。彼此凑得那样近,隔着厚重的羽绒服却好似亲密无间,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耳际,在桨绳间每一次手背的相触,都带起阵阵电流般的麻意。
鞮红闭上眼睛,如果这是梦,就请多停留一会吧。
船桨很沉,加上湖水的阻力,几乎都不能完整的划开一次。鞮红和渝辞面面相觑了一会,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无奈。原来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不练上几个月还真挥不动船桨。
但挥不挥得动是一回事,能不能让船往前开是另一回事。
水径波来同往处,月华如练两边生。
船头风灯明灭,水光缠着月色织在船篷顶上,笑声一路传到很远。
“渝辞,你说这会不会才是岐飞鸾向往的结局?”
“也是冥昭的心愿。”
我们早已为她们完成了另一种结局。
谁都不告诉,
只有我们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新来的小天使
感谢一路到现在的小天使。
日更再也不敢保证了,我对我自己也醉了。
老老实实存稿吧,捂住不敢见人的脸。
扯个题外话。
关于电影《子虚劫》的。
因为这篇文是鞮红冥昭主视角,所以子虚劫着重写了她们的线路。
但其实子虚劫主角也有竹沥一份。
他们三个本代表着三方价值观和世界观。
三个人因为完全不同的出身,所受到外界的影响(教育,身边人耳濡目染),以及他们的境遇,经历,和他们的性格,本心,组成了他们各自的道。
竹沥的道,是医者济苍生。
岐飞鸾的道,是冥昭,是报君桃李恩。
冥昭的道,是存活的证明。
对于岐飞鸾和冥昭应该没有太多要说的了,如果有的话也会在后文一些情节里说明。关于竹沥还有几点。
竹沥的善不是一种伪善,也不是傻白甜。
他在冥昭拿他要挟众人的时候,选择站出来不让众人痛苦抉择。
在众生背弃他的时候,选择说一些和他自己原则不一样的话,来安抚他们。这种安抚是切身实地的,不含一点道德绑架。
他在岐飞鸾痛苦抉择,众人都在苦苦相逼的时候,选择做他能做的事,就是用他特殊的体质,用他的命去保护大家。
在最后听到岐飞鸾的选择后,也只有竹沥没有骂她,甚至最后连属于自己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遗言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对岐飞鸾也是不小压力,说什么话都会间接逼岐飞鸾,所以他把他的善行到死。
他不愿意逼岐飞鸾,也不愿意看着众生死。
所以他选择沉默。
竹沥是天真的,也是会权衡的,是聪明的,也是会犯傻的。
他最幸运的是,恩师蒙汜长老没有逼他与天下苍生,与他曾经十八年的信念为敌。
他行道之路还是很顺的,唯一有点阻力的就是那个无茔老头的挑唆,但是竹沥一直在权衡,没有盲从,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
他甚至在冥昭提出要求后,真心实意想拿自己去换。
如果不是蒙汜那个情况,竹沥如果真的知道冥昭的情况,他还真的愿意当冥昭的过滤器。
但不知道的时候,恶人自然要伏诛,哪怕刚失去师父,他也能冷静的瞄准时机,展开行动。
竹沥我还真蛮喜欢的。
他每次都毫不犹豫
明白自己的道,想好每一刻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选择能力范围里的最佳选择,然后尽力去做,并接受一切结果。
选择时不拖泥带水,事后不反复后悔。
不苛求别人,管好自己。
能做到这样的人真的很厉害。
好啦,最后希望小天使们喜欢~~~~
第125章
“唔……”
“哎哎哎慢点……”
“渴……”
“马上到了喂喂喂看点路啊!!”
鞮红把渝辞的手臂搭在肩膀上,一个人负着两个人的重量,步履艰难得走在酒店走廊里。
如果可以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一定不会让渝辞喝酒!
天知道为什么泛舟泛到湖心的时候这货突然从羽绒服里掏出好多酒,还是度数最高的那种。说今天开心,要和自己一醉方休。
好好的21世纪好青年,学什么古人,这不一喝就真的快休了。
鞮红觉得可能渝辞真的和自己八字犯冲,自己喜欢她并不能掩盖这一点。圈里很多人都信这个,唯独她不信,看来回头真得让邬澔找个人帮她算一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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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果这事让邬澔知道了会怎么样?
可能会大吼一声:“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吧……
鞮红光是想想就一阵恶寒,还是算了。
不过她是真的没想到渝辞的酒量这么差,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没怎么喝,光顾着给她开瓶盖了。
胡思乱想中寻到了电梯,鞮红把渝辞在墙边放好,自己去按电梯按键,结果一扭头原本靠在墙边的人已经换到了地上。
“……我下次再也不会和你喝酒了。”
鞮红无奈地在心里发了誓,上前扶起渝辞,拉过一只手臂还是把人架到了自己身上。
随着“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鞮红正打算带着渝辞进去,抬眼一看——
呦,这不巧了么。
里头站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都是剧组的人。
众人:“?”
鞮红:“……”
众人:“!!”
鞮红:“……”
众人:“!!!!”
鞮红:“有完没完赶紧让让门要关了!”
鞮红觉得这一定是老天爷对她开的一个玩笑,要不然她现在在这样逼仄的一个空间里被十来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是什么沉浸式地狱经历。
一堆人视线在她和她肩上的渝辞之间扫来扫去,那叫一个精彩纷呈,看得她脸上也跟着五彩斑斓,其间有不少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均被她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幸亏《子虚劫》剧组是她投资的,剧组人员流动性也不大,加上没邬澔管着,她基本没有压抑过自己的天性。
不然这下算是把人设塌干净了。
好不容易捱到她和渝辞的楼层,电梯门才开一半她就带着渝辞冲出去了。
来时步履蹒跚,去时健步如飞。
给电梯里的众人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因为不好意思在渝辞的衣兜里找房卡,鞮红红着脸把渝辞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合上窗帘开了灯,看着满脸酡色躺在床上的渝辞,鞮红扶额瘫坐在沙发上。
晕眩感和不真实感一下子占据了她的大脑。
如果说刚刚两个人逃离杀青宴是私奔,那现在同住一屋一会可能还要同睡一床,岂不就是私会?
暗通款曲、私相授受、私定终身……
乱七八糟的词语在她脑中欢天喜地地放烟花,鞮红觉得大概她才是醉了。
醉得够够的。
鞮红决定先去洗个澡,拿上换洗浴袍踏进浴室那一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又退了出来。
她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这叫什么啊?
为什么总有一种和情人偷偷出来开?房的既视感啊!!
鞮红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别别扭扭进了浴室,胡乱冲了一把换上浴袍又别别扭扭地走出来,裹着一身沐浴露的清香,看到床上那个哪怕是醉了酒也保持着良好睡姿的人,只觉得喉间渴得厉害。
她打开行李箱取出里头准备的纯净水,打开一瓶生猛得往喉咙里灌。
只可惜这不是酒酿,喝再多也壮不了胆。
鞮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她缩在沙发边上,任空调的暖风如温润的手掌,一下一下抚上她发烫的脸颊。一双漂亮的眼睛锁着同一处地方,那是鹰隼捕食时的锐利,嚣张。
然而眼神的主人和被锁定的猎物,却浑然不知。
心心念念,与她梦□□?赴?巫?山的人此时就躺在她的床上,羽绒服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修长的身躯,却无一处不诱得观者口干舌燥。
鞮红坐在柔软沙发垫上,却如芒刺在背,无时无刻不在催着她向前一步,再一步,再进一步……
不知觉间,她已经被那本能驱使着,站到床前。
不行,不能趁人之危……
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我不说,谁都不会知道。
这是放在心尖上喜欢的人,既然心中爱慕,便要珍之重之,不然他日还怎么坦然面对?
但今天这种机会千载难逢,错过这回,难道还会有下一回?
只要努力,只要等我确定了她的心意……
确定心意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对我毫无防备……
只是亲一口,就一口,如果这辈子注定没有缘分,一个吻也足以慰藉此生。就当是一场梦……
就当是一场梦吗……
雷电在她心中肆虐轰鸣,她肆无忌惮地看着那张,平日里一眼都不敢多看,偷偷用手机搜索剧照,都只敢瞟一眼就划过的面颜。
五官如器,醒时载风华万种,睡时如繁花夜闭,任是无情也动人。
吻上那温软薄唇的一刻,雷鸣振耳发聩,她一下子就躲了回去。捧着惊惶未定的一颗心,急促呼吸着打量被她偷偷亲了一口的人。对方依旧睡得昏沉,连呼吸都没有乱一拍。
夙愿已了,本应浅尝辄止。
但有些东西如果一辈子不去碰触,或许真能尘封一世,但一旦开了个口子,就如堤溃洪泄,再难遏制。
眨眼间她又覆吻上去,暴雨如柱噼里啪啦砸上她干渴的心田,细细密密的疼痒间,偏生出花株千顷,一夜入春暖。
清冽酒香溢满唇齿之间,绵长的情愫积在心里,待那千顷繁花纷飞落英之时,顺着茎叶枝干游上枝头,结出饱满晶莹的浆果。鞮红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单手手肘支撑在被褥上不至使自己压到对方身上,另一只手手掌撑开扶住床沿,随时准备让自己逃开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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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唾弃自己卑鄙无耻,一边又珍之又重地描摹着对方弧度柔美的唇形。
一簇流火悄无声息升上半空,骤然炸裂在苍穹,忘记关严的窗缝间忽起夜风,吹开层叠的窗帘。
无边绚烂惊醒了梦入巫山的楚宫客。
十二峰头楚云间,
鞮红怔然望着身下睁开凤眸的人,像被钉住似的动也不敢动,只任由一颗心上蹿下跳,频如擂鼓。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用碎雪流沙团成的人型,轻轻一碰就四分五裂。
而接下来的一瞬,却让鞮红直接崩断了弦。
渝辞一双凤眸迷蒙,像是不知道身在何处,被鞮红亲得有些发肿泛红的唇微微开阖着,却只有气声断断续续发出,没有什么实质的音节。她抬起一只手,颇为烦躁扯开自己的领口,暖空调开着的房间里她穿着这样厚的一件羽绒服,鞮红也是一直控制着没去动她的衣服,此时早已闷出一身热汗。
鞮红像被点了穴似的面目通红地看着渝辞在她身下扯自己的衣服,把自己从一个蚕蛹解到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衫,最后连衬衫的襟口都被解开了。
接着,一双手就这样搂上了鞮红的脖颈,把她带下来,主动亲上了近乎石化的鞮红。
坠满枝头的浆果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到金风拂过,脆弱的枝头再挂不住,悉数掉落到地上,酸甜的浆液溅开一地。
欣喜与酸涩顺着那浆液浸入全身,鞮红再也不想忍耐她放开了自己撑在床沿被褥的双手,轻轻捧住渝辞的脸颊,一颗泪滴落在那暖光中彷如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又被虔诚吻去。
渝辞似乎也情动不已,拥着自己的身躯剧烈颤抖着,鞮红将她抱得更紧,唇间湿濡一片——
等等?
怎么会……
把自己从意乱情迷间艰难拔出理智,鞮红就着灯光去看身下依然在战栗的人,一瞬间所有情丝尽数消退。
渝辞竟是哭了。
这……这……我刚刚都还没干什么吧?!
鞮红又自责又迷茫的起身,不带一丝情?欲地将人搂到怀里,皱着眉头像哄小孩一样,摇了摇,又拍拍对方的背,却引得对方哭得更狠。
郁闷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渝辞哭泣,这个人向来清冷倨傲,从前不熟的时候就这样,熟了之后除了逗自己的时间外,俨然就是个成熟理智的老师,什么时候有这样无助过。
可是渝辞就是在哭,哭湿了她的衣襟还不停,那发洪水的架势比起哭长城的孟姜女也不遑多让。
好吧,鞮红叹了口气,还真不知道这清冷大美人这么能哭。
鞮红认命地掀开被子,把自己连带渝辞一道塞进被窝里,这大冬天的虽然开着暖气,但还是被窝里舒服一些。毕竟人哭成这样,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得照顾一下。
等过了几分钟,见渝辞还没有收势的意思,鞮红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打盆水来给她洗把脸再敷敷眼睛,虽然已经杀青了,但是漂亮的凤眸肿成两个核桃回家,怎么看都像是被虐待了似的。
想起自己把渝辞带回来的时候在电梯里那一段“奇遇”,鞮红就头疼不已。明天不知道被怎么传呢,幸亏都是女孩子,一个喝醉了另一个照顾,还算正常。这要是换成两个男生恐怕就要引起轩然大波,换成一男一女……emmm热搜不用买都预定好了。
谁知鞮红才一起身,就被渝辞一把拉了回去。
嚯,还真的不知道喝醉了的渝辞这么粘人,鞮红生无可恋地任渝辞当成大型公仔似的抱着抹眼泪,想着自己今晚到底怎么脱身。
真没想到,前一刻自己还在天人交战要不要亲对方一下下,现在自己就已经想着怎么逃脱了。
难不成自己还是个渣渣设定?
胡思乱想间,渝辞终于开了金口。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鞮红当场就吓坏了,不是她怎么对她了,这这这也不能全怪她嘛对不对……她真的没有想……好吧可是可是后来千真万确是渝辞拉住了她……
“我认输了还不行吗?”
“放过我吧……”
鞮红整个人都裂开了,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在渝辞眼里自己都不做人了么难道?!她干了什么了啊?啊!
“求求你了……”
鞮红一下就把渝辞甩开了,这误会大发了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误入了什么强制爱非现实主义文学。
这种狗血的情节为什么会发生在这种尴尬的时候!
但是紧接着,鞮红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渝辞……好像醉了。
废话她当然醉了,鞮红按住头,她觉得她自己可能都醉了。
渝辞,应该是还没有酒醒。
她在说醉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鞮红终于把升到喉头的心脏落了回去,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毕竟虽然但是……
还是有点做贼心虚的。
渝辞还在絮絮叨叨地吐着苦水:“梦太美了,我就醒不过来了。”
鞮红:“……”
渝辞:“为什么……我只是想和你们一样可以演好戏,为什么这么难……”
“都是假的……”
“我想放弃了……”
鞮红终于听不下去了,决定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发酵。
“可是你还是坚持下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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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
鞮红:“你坚持下来了。”
渝辞:“我没有……我不想坚持了……”
鞮红:“……”她决定退出这场单口相声。
鞮红不说话之后渝辞也沉默了很久,夜风裹着寒意悄无声息拂开窗帘,又退回去任其落下。鞮红在这忽来的夜风里片刻失神,又听到缄默许久的渝辞又开了口。
那语气里满满都是她从未体会过的酸苦。
“可我不甘心呐。”
“我不甘心……”
“怎能甘心……”
不是所有天才都一帆风顺,拥有天赋也不代表就一定能运用自如。
她也曾付出过努力,她也懂何为不疯魔不成活。
但是天赋,在演员这个职业上,一定是重要的基石。
她何其幸运,拥有这块天赐的财富。
她没有上过艺考补习班,像一块天资卓越的璞玉,一张任人勾勒描画的白纸,顺利通过了帝戏的考核,但是当时的成绩却并不靠前。
这点遗憾在她正式进入表演班,开始系统学习声台行表的过程中,很快就被弥补。
练声,无论是说台词还是歌唱,没有基础的学生里,她是第一个找到气息的。
形体,她从肢体不协调到协调,只用了三天时间。
都说哭戏很难,她也自认不是泪腺极其发达的人,也经历过强挤眼泪挤不出,只能干嚎的尴尬阶段。她心有不甘,下定决心练了一天,只一天,就掌握了三种方法。
但是表演贵一个真,她舍弃方法,继续钻研,第二天,她能达到三秒入戏,五秒动情,十秒落泪。
第三天,她一个理智,对身边一切事物都能理性看待的人,磨细了自己的神经,淬炼出一颗易感的心脏。万种方法都不如一刻共情。
话剧表演和镜头表演殊途同归,然殊的地方天差地别。
只三天,又是三天,她就完成了镜头舞台娴熟切换,甚至将两者表演方式互相交融,运用自如。
她想要挑战一个双重人格的作业,老师告诉他们,应该还是要以生活中的人开始练习,像他们这样还在学习过程,切不可贪快,去演那些比较边缘的,自己很难系统观察到的人物。
一旦假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变成模式化的习惯,就很难纠正了。
可是她偏偏不听,就觉得自己做得到。
她对着镜子,对着一个个经典影片里的重要角色学习,模仿,融会贯通。最后甚至琢磨出一种,控制两遍脸颊阴阳表情的办法,她练了两周,交出了完美的作业。
可后来因为疏于面部管理,整整一年她的两侧脸颊肌肉都是往不同趋势去发展生长的,若不是一次镜头前展示自我介绍,她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整整一年的习惯,表情肌肉的生长,几乎已经定型,她过了一星期面部扭曲的日子,竟然硬生生将面部肌肉矫正回来。
所有任课老师都惊了,直言这真是建校以来第一人。
从那天始,只要她想挑战的角色,不出几日就可以信手拈来,没有哪一座高山还可以阻住她的脚步,她的恒心和天赋足以支撑她乘风破浪,无往不胜。
“我就是为了演戏而生的……”
渝辞说着,一汩汩泪水溢出眼眶,“可是在这条路上,我只能做梦。”
“我又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我不想醒了……”
鞮红心像被人紧攒着那样疼,她凑过去,将那个将所有脆弱暴露出来的人,轻柔地搂进怀里。仿佛这样,便可替她挡去尘世风霜。
这回她也算搞明白了,这傻姑娘是把《子虚劫》当成了一场不知在她二十七年人生里,重复过多少次,又破灭过多少次的美梦,载着她的心愿,化作梦幻泡影,如露如电,转瞬即逝。
“这么美的,一定不是真的……”
渝辞哭着,把脑袋埋在鞮红肩颈处。
如此天赋如此才能如此努力,却泯然众人矣。
如何能甘心?
每每告诫自己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放过自己……
可就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到死。
她不是没有站在生与死的边界,不是没有直面幽冥。
可在那黑暗与寂灭感笼罩全身的时候,却见一点星火,漂浮在滔天洪浪之间。
那是此心不灭。
“有时候我也想,为什么干脆不要给我这样的脸,不要给我这样的天赋,让我平庸地出生长大,不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如果我什么也没有那就好了……”
“那样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我太痛苦,太痛苦了……”
“为什么呀……”
“我真的……”
“好不甘心。”
呓语渐渐弱下,呼吸渐渐平顺。
鞮红在睡去人的清凉的额头,温柔落下一吻。
渝辞的能力和梦想成正比,可是际遇却查到荒谬。
梦想如一把野火,将她焚到油尽灯枯。
鞮红记得她曾说过,《子虚劫》的三个主角她都是羡慕的。
即便各人有各人的苦,人世悲喜不相通。
但是在怀才得遇这一方面,他们何其幸运。
鞮红熄了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微弱的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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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点被光晕笼罩得柔和几分的眉眼,她低柔,却郑重地承诺:“会有的,你一定会等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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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是被热醒的,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鞮红怀里。
不过幸亏现在还有点晕沉,贪图舒适的本能使她没有一个鲤鱼打挺从人家怀里跳起来。
轻柔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脸上,耳边是鞮红匀称的呼吸。
渝辞看着看着,好像更热了。
人酒醉的时候其实并不会丧失理智,只是平时桎梏自己的那一道枷锁去除了,言行举止不那么受控,会比平时稍微放松一些。不过她今天……可是太放松了点。
酒后断片的渝辞懊恼的扶住自己的额头,她今天都说了些什么呀……
也不知道有没有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举动……
稍微试探性的动了几下,发现对方睡得真的很沉,半点没有要醒的趋势,渝辞决定还是起来稍微收拾一下比较好。
她小心翼翼扳开鞮红的手,把对方好好的塞进被窝里,捻好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
这家酒店的拖鞋并没有塑料包装,而是用纸封抱着插在床头柜边沿,她找来剪刀尽量放轻声音把纸封剪开穿上,进了浴室关上门。
希望自己没有太过失态,良好的酒品应该不至于她彻底没脸见鞮红,简单梳洗了一下之后,又将凌乱的房间收拾一通,不得不说,看着地上那堆乱到放飞自我的衣服时,渝辞的瞳孔还是剧烈收缩了一下。
要是不说的话,还以为刚刚在这里上演了一出怎样的动作大戏。
她从浴室弄来一块温热毛巾,小心翼翼的帮鞮红擦了擦面颊颈部几道泪痕,不用说那肯定是自己蹭上去的……
真是失态啊……
今夜是除夕夜,窗帘外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留着人守夜。渝辞望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微信,果然见到几条父母和祖辈家长发来的照片和祝福。
无一外乎是让她在剧组好好照顾自己的。
眼前是灯火明辉,手机里是家人爱意,而身后……
渝辞忽然笑了。
她走过去,在自己悬挂起的羽绒服口袋里找了一会,摸出点什么放在桌上摆弄了一会儿。
然后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自己跟自己狠狠较了一番劲,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来到鞮红那侧的床头坐下,俯下身……
悄然落下一吻。
窗外烟火皆寂,留着的那道窗缝中有夜风时不时挑动窗帘,拂开茶几上放着的事物。
那是三张便签纸,浅色的面上有两道旧折痕,上头字迹筋骨俱备,秀逸不凡。题的问题却并不相同。
彼时山洞中篝火憧憧,言语藏机。
谁抛出拙劣的饵,
谁又因太过紧张,忽略了藏在纸间字里的,一点灵犀。
作者有话要说: 对,没错,就是你猜的那样。感谢在2020-08-1901:23:53~2020-08-1922:1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所以释20瓶;潜水党、Jkrz18瓶;电影馆里的耗子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今天的第二更,大家记得看看上一章有没有漏!!【结尾有添加剧情】这章是今天的第二更,大家记得看看上一章有没有漏!!
这章是今天的第二更,大家记得看看上一章有没有漏!!
这章是今天的第二更,大家记得看看上一章有没有漏!!
这章是今天的第二更,大家记得看看上一章有没有漏!!
这章是今天的第二更,大家记得看看上一章有没有漏!!
鞮红和渝辞两个人面面相觑。
总的来说现在的场面是很尴尬的,刚刚醒来的时候窗帘那一道昨天晚上就没有管的缝隙里漏出些熹微晨光,朦朦胧胧在雪白的被上投下一道光柱,微尘跳跃着在光亮中舞蹈。
很美的画面,很惬意的心情,就在看到枕边人的那一瞬间全部凝固。
她们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反正就是尴尬,很尴尬。
不过幸好各自身上都好好的穿着衣服,不至于让气氛陷入到更加不可挽回的地步去。
“你……”
“我……”
鞮红“嘿嘿嘿”笑了几声,率先打破僵局:“那个,你昨天睡得还好吗?”
渝辞点点头,下意识去看茶几上那几个暴露秘密的小纸片,幸好昨天撒完酒疯半夜清醒,偷偷亲完人后就被她又收了回去,这才不至于在现在露馅。
她生硬答道:“挺好的,你这边的床比我房间软很多……”
一来一往说完,又没了话。
渝辞抿了抿嘴,又开口道:“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吧。”
“啊不用不用,”鞮红摆摆手:“小嫒每天早上都会帮我准备好的。”
话刚说完,敲门声应声响起,鞮红逃难似的跳下床,冲过去开了门。
“你看我就说小嫒会帮我送——”
渝辞见门口鞮红忽然噤了声,疑惑道:“怎么了?”
边问边踩上拖鞋来到门边。
“……”
“啊啊啊啊啊!!!!!”
“砰”的一声,差点砸歪了天奇的鼻子。
鞮红和渝辞直接在睡袍外罩了件羽绒服,面前是摸着鼻子心有余悸的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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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奇将两份早饭放在二人面前,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干净又明亮。
“这是我爸爸妈妈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炖的粥,一直煨着,今天早上时间刚刚好,就拿给你们来尝尝。”天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谢这段时间两位姐姐对我的照顾。”
鞮红和渝辞本来还有点尴尬,生怕天奇出口就问她俩为什么睡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误会可就大了不是,这点担心倒也不是无风起浪,毕竟你瞧天奇那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凝着两个字:好奇。
不过既然天奇很识趣的没有问,她们也就不可能此地无银三百两,大大方方接过天奇的好意。鞮红打开盖子赞了一句:“哇,闻着就觉得好吃。”
渝辞看向天奇笑道:“你们学校应该也放寒假了吧,下学期加油呀。”
天奇:“那是一定~哈哈其实拍戏真的挺有趣的,也是一段神奇的经历,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居然从暑假拍到寒假,我也算完成了小时候过完暑假过寒假的愿望吧。”
鞮红揉揉天奇的脑袋:“你演戏真的有点天赋啊,下次还想不想来玩?”
天奇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和姐姐们不一样,不是专业的演员,景珍姐找到我主要是因为我和竹沥给她的感觉比较像吧,我也只适合这种了,其他各种各样的角色我肯定驾驭不了。比如让我去演岐飞鸾,或者冥昭,那我肯定当场就把景珍姐气坏哈哈!”
鞮红听完长长叹了口气:“那可惜呀~~”
渝辞倒是笑着不置可否。
有些人做演员是靠后天的努力,而有些人,他站在那里,只需要感受,然后给出反应,就是一出好戏。那是天赐的饭碗。
天奇就属此列。
竹沥其实说好演很好演,说不好演也不好演。
天奇的气质契合是一方面,但是他更胜在毫无压力,心性澄明,单纯。就像一杯清水,可以任你将他变成任何模样。
他的易感便是十分好的能力。
驾驭其他类型的角色,绝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他愿不愿意。
她曾见过街头巷尾卖手工制品的技艺人,有着一把干净磁性,毫无病症的好嗓子;她曾见过菜场鱼虾摊前,骨相皮相绝佳的卖鱼女。
行行出状元,不分高低。但确实有不少人拥有着其他行业人求之不得的天赋,却并未践行此道。
术业有专攻,人亦各有志。
强求不得。
天奇是来向她们辞行的,到了分别的时候总有几分不舍,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鞮红和渝辞才感觉到时光的流逝,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真的杀青了。
这几个月的子虚劫拍摄经历,就像一场梦,岐飞鸾,冥昭,竹沥,都永远留在了那个梦里。
而现实中的人们,如雨打浮萍,再会不知何日期。
“你什么时候回家呀?要不要我送你。”
天奇告辞前,鞮红问了一句。
天奇笑着摆摆手:“谢谢鞮红姐!不过不用哒,我爸爸妈妈昨天是开车过来的,今天打算再一起开车回去。我想带他们去我这段时间拍过戏的地方走一走,拍几张照片留个念,然后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开回去,一路走一路玩~~”
渝辞听完就笑了:“你爸爸妈妈可真疼你,那祝你们一路平安,玩得开心哦~~之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出来吃饭。”
“嗯嗯~那肯定哒!”天奇笑着走到门边,冲二人挥挥手,“我走啦~~姐姐们也一路顺风!”
少年明朗的笑声传在走廊里,任谁都能感受到那抹无忧无虑的青春气息。
渝辞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喟叹不已,天奇能长得这么好,和他开明自由的家庭环境密不可分。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真的是孩子的幸运。毕竟不是所有父母都可以这样放手,让孩子自由选择自己的路,自己想要尝试的事物,经历,更甚者,让孩子在大一放弃一个学期的时间,仅仅只为了去做一件孩子自己觉得,有趣,有意义的事情。
医学生的课业复杂困难,她有所耳闻,天奇虽然这几个月一直在剧组里努力学习,但面对下学期的压力,肯定不轻松。但是从他这段时间的状态来看,他并没有因此感到焦虑,这一定和他父母的支持,包容及理解,密不可分。
短短几个月的拍摄经历,对于天奇这个志向并不在此的人来说,或许只是他漫长生命之河中很短很微弱很不起眼的一段时光,却一定会在他将来人生中的某一刻,再翻出来,是永远难忘的珍贵回忆。
“鞮红,我们……”
渝辞转头看向鞮红,却发现鞮红犹自望着天奇已经消失的走廊尽头,满眼歆羡,却神色黯淡。
她轻轻拍拍鞮红的肩膀,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魂兮归来~~”
鞮红回神,有些尴尬地抹了把脸:“哦对不起,我没事,只是昨天晚上有些没睡好。”
渝辞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她记得鞮红同自己说过,鞮红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哥哥和父亲又工作繁忙,富贵人家的孩子,也不一定都有幸福的童年。
面对天奇这样的家庭,她定然是十分向往的吧……
渝辞担心她继续难过下去,一把拉过她的手把人拽回屋里。
“好啦好啦,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但是到了屋里又有点麻烦,这个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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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鞮红却比她想象中恢复得还要快很多,她拿过面前的粥,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了几勺,边嚼边道:“嗯,味道真的不错。”
“……”渝辞看着她那抹连自己都分辨不清真假的笑意,心中微涩。
大年初一,大约是天公知道这是个好日子,阳光比前几日更加灿烈,暖洋洋的照在鞮红低头喝粥的头发上,显得那蓬松的发顶毛茸茸的。
渝辞心中一动,手掌却早已抚上了对方的发顶,像刚才她摸天奇一样,轻柔的摸了摸,又不解意,干脆直接抓了抓。
鞮红:“……”
鞮红:“你干嘛!”
渝辞连忙收回手,看着对方头上被自己抓乱的头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顶着一头乱发的鞮红愤愤放下粥:“渝辞你是不是要搞事情!”
“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看我不抓乱你的!”
“啊你哈哈哈别别别,小心粥小心粥!!”
“都吃完了还粥什么粥!!”
……
闹腾了一会,直到小嫒过来敲门。
小嫒一过来就看着渝辞和鞮红,重重叹了口气。
这架势让渝辞懵了,鞮红却是直接黑了脸。
小嫒都这样态度了,可见昨天那些电梯里的人并没有把自己的眼神警告当回事,她昨天晚上带醉酒的渝辞回酒店这事,恐怕已经在剧组人尽皆知……
这叫啥?
晚……晚节不保?
不过幸亏小嫒并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小姑娘这点分寸还是有点,她把一些昨天渝辞和鞮红在酒席间落下的东西一样一样数清楚放在茶几上,然后看着两碗空空如也的粥碗,还是将自己买好的早饭分给了两人。
“这个还是带着吧,中午的时候可以吃。”
再嘱咐完一些事情,就准备走了。鞮红问她要不要自己送她一程,小嫒表示自己和小谈是老乡,这回两人买了一样的票,一会打算一起打车回去。就不麻烦鞮红了。
另外她又转告两人,导演和景珍刚刚已经离开了,这个剧组和鱼玄机剧组区别还真是大,又感慨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小嫒离开后,整个房间又冷清下来,鞮红和渝辞都是演员,拍过的剧不少,面对这样离别都已习惯,曲终人散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子虚劫》的散场,总有一种很难放下的怅然,大约在不知不觉间,她们早已将曾经的自己留在了那个刀光剑影的世界。
收拾好行李出了门,鞮红大多数行李都在房车里,司机已经开着车在楼下等,她一身轻松便主动帮渝辞拎过一只行李箱,没想到向来要强得不行的渝辞,今天居然没有拒绝她?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房车门前,鞮红一转头发现渝辞还跟着,不觉有些诧异,渝辞居然,一路跟到这里?
顺着渝辞的视线看去恍然大悟,好吧人家行李箱还在自己手里,可不得跟着么。
渝辞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接过行李箱笑道:“不是这个事。”
鞮红一惊,其实经过昨天的亲密接触,可喜可贺,她终于稍微对渝辞产生了一丢丢免疫力,至少可以直视渝辞心跳没那么快了。但是这一瞬她又悲哀的发现,自己还是那么不争气。
只要渝辞对着她笑一笑,她就又成了个傻子。
“什么,什么事啊?”
她稍微偏过视线,有点不敢直视渝辞。
渝辞从手提的一个独立精致的袋子里,取出一个红丝绒盒子。
“项链很漂亮,谢谢。”
鞮红一眼就认出,那是她送给渝辞的那条碧玺项链,终战时,渝辞把她戴在额上的高定饰品。
心里像生出一根小苗,迎风摆动,痒痒地挠着心肉。
“你,你喜欢就好。”
其实渝辞一开始听造型师说这个东西的来历,本想着拒绝,但是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脸,居然还是收下了。
“那个……你……要不要我送你。”鞮红捏着手提包,指关节都泛了白。车侧门开了半天,一点要关的意思都没有。很明显就是在等渝辞。
渝辞当然也不例外,含笑应了。
上车前,鞮红转过头,半边脸躲在车梯投下的阴影里,对着车下的人扬了扬下巴:“不怕我给你拐了?”
渝辞笑着歪了歪头:“拐去哪,你家吗?”
直接把渝辞拐回家这种事鞮红肯定是想的,但是但凡有个脑子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子虚劫》拍摄前的准备期,她确实把人带回家住过一阵子,但是那时候自己有事,没机会陪她多久,这事说实话鞮红到现在都有点后悔,而且是越想越后悔。
拍摄前没有想那么多,拍摄后大约是离别之情太浓,所以才清晰而悲观的意识到,将来再合作,不知在什么时候了。
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渝辞也有渝辞的路要走,还能这样开开心心得担任一部作品中的双女主,还真是不容易的事啊。
渝辞已经买过车票,所以鞮红的私人飞机算是成了摆设。
她知道渝辞定然不愿意总承自己的情,所以也没有说这事,只在对方报出车站名后,把人带到车站大门口。鞮红大明星的身份在这里,她是没法下车的,这么引人注目的房车能开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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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页
渝辞和鞮红道别也只能在这里。
真到了离别的时刻,万种情绪纷杂上头,这一回鞮红主动抱了渝辞一下,拍拍她的背,唇瓣几度开阖却只说得出一句话:“一路顺风。”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渝辞和鞮红都没有再见面,甚至连微信聊天都少得可怜。
鞮红没有回本家,而是跑到一处家族旗下的庄园里待了几天,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最后还是邬澔亲自跑过来砸门,才把人从醉生梦死里挖起来,回到跑不完的通告海洋里。
渝辞回到姑苏后没有立刻去跑组,她出戏一向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冥昭却在她身体里留了很久。她一边调节自己,一边跟着母亲阿姨们在绣房里绣花。
如果换做从前,她根本没有心情去过这种类似于养老的日子,但是现在不知怎么的,大概是简历上添了冥昭这个角色后,跑组压力不会再过于大,整个人松懈下来,又或许是因为这几个月的拍摄让她过足戏瘾,暂时也想驻足欣赏会儿风景了。
此次回家,她发呆的时间一次长过一次,渝母从樱桃木制的楼梯上下来,正看见女儿出神的模样。
“累了就去歇一会,你又不靠这个吃饭。”
渝辞听见声音神思回笼,连忙拿起针线掩饰自己的尴尬:“啊我昨天没睡好。”
手中针线被渝母取走,取而代之的是切好的果盘。
“你不是专业演员吗?演得漏洞百出。”
被戳穿伪装,渝辞只能往嘴里塞一块苹果,多说多错。
渝母在她身边坐下,捻着针线在渝辞刚刚停针的地方飞针走线:“你姑姑回来了,你不是一直想找她吗?”
听到姑姑回来了渝辞眼神一亮。
“啊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现在在哪?!”
渝母下针如飞,头也不抬:“西阁。”
“她还带了你交代的奇楠,海南白龙涎,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香材,哎反正我是不懂那些的。你爸昨天晚上帮你把女儿红也挖出来了,虽说这个传统流传到现在已经不怎么看重了,但好歹也是酿了二十七年的,你是怎么想的要把它做到香料里头去。我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要拿酒做香的,你这要是——”
“嗳?人呢?”
早已空无一人的绣房里,渝母抚上刚绣出的一双鸳鸯,无奈笑骂了声什么,摇了摇头。
渝辞从那天起就再也没去过绣房,整日整夜泡在她姑姑的西阁里,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时光过得飞快,由鞮红主演的《鱼玄机》很快就在开年不久上映了。
青少年们的寒假重叠上工作党们难得的年关假,这个时段是万家必争的黄金档期,能赶着这时候上除了制片的本事以外还有鞮红如日中天的名气。
“嗳囡囡啊,你演的角色在哪呐?”渝辞的外婆抓着老花镜,在屏幕上细细寻找着外孙女的踪影。一旁渝辞的外公把做好的五香鸡蛋端过来放好。
“哎呀她都说了,要在十二集才上,这才
第一集 开场五分钟嘛。”
渝辞夹了只鸡蛋放在碗里,笑而不语。
屏幕上还在播放的小鱼玄机拜师的场景,一首《江边柳》,赠君一场情。鱼玄机和温庭筠在剧中的孽缘由此展开。
小演员摇头晃脑的作完诗,温庭筠大笑着那折扇点上女童的发顶,渝辞忽然就想起她教鞮红的第一场戏。
阳光洒入窗台,电视上景移物换,任由回忆的风将思绪牵远。
“这个是长大了啊?”
“穿的衣服都很像,肯定是长大了嘛。”
渝辞闻声回过神来,电视上正是放榜的场景,就是鱼玄机最经典桥段之一。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鞮红这一段演的在渝辞看来当然算不合格,只有鞮红与生俱来的气质才勉强撑住一二。渝辞看着看着突然有点想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鞮红的电视剧不带一点偏见,居然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她下意识就掏出手机,给那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微信号发信息。
可是才打了一半,就又一字字删除。
这么久没联系……贸然打扰会不会不太好?
可就在她犹豫的空档,对方居然率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鞮红:【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第127章
渝辞诧异了下,这也太巧了吧,怎么自己在打字的时候,对方也正好给她来了一条信息?她不由担心对方刚刚有没有看到自己正在输入的状态,不过就算是对方发现了这一点也并不能代表什么吧。
胡思乱想着,下键不停,很快就回了一条短讯。
渝辞:【坏消息。】
对方立刻就回过来。
鞮红:【不行,不先说好消息,坏消息没法说。】渝辞:“……”
渝辞:【那就先好消息。】
鞮红:【你说改就改,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渝辞:“……”
要换做别人这么翻来覆去变,渝辞早就把手机一摔懒得搭理。但是对方是鞮红,她不仅没气,还给整乐了。
渝辞:【好,那你先说坏消息。】
鞮红:【坏消息是,鱼玄机不能上了。】
渝辞迷惑地抬头看了看身边老人正目不转睛盯着的电视屏幕,低头敲打手机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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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页
渝辞:【鱼玄机不是已经上了吗?】
鞮红:【不是这个。】
渝辞:【??不是你的鱼玄机吗?】
鞮红:【不,是你的鱼玄机。】
渝辞:【……】
一段车轱辘转下来渝辞总算明白,鞮红说的是自己在去年参加的那个综艺。
除去古早时期演的绿珠,鱼玄机还真是她难得遇到的好角色。虽然只是综艺里的几个片段,但用心的妆发服饰,和如坠幻梦的光影灯效,让她着实重温了一把酣畅淋漓的快意。
虽然留下视频资料更有纪念意义,但是只要曾经拥有过,感受过,那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对于这种程度的坏消息,渝辞早已习惯。
渝辞:【我没事。】
渝辞:【倒是你,那时候表现得那么好,不能让你的小红帽们看到,真是可惜了。】对方没有立刻回答,渝辞捏着手机抿嘴不言,对着刚刚自己发的言左看右看,仔仔细细设身处地思考一番,得出没有哪个字不妥的结论后,才松掉一口气。
没过多久,新消息提示音就出现了。
鞮红:【???】
渝辞心口一紧。
鞮红:【你怎么知道我粉丝的名字啊?】
渝辞哑口无言。
相对于渝辞这边的窥屏心虚,鞮红那边则瞬间陷入自责。
子虚劫拍摄期间的那一场暴?乱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是已经出现的伤痕并不会因为疼痛淡去而消失,它会转化成各种各样的符号侵入记忆的脉络,潜伏在意识的最深处。任何一个擦边的事物都可能成为激活那场噩梦的开关。
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小红帽,很可能就是那时候记下的事情。
新消息提醒打断了鞮红的思绪。
渝辞:【所以好消息呢?】
渝辞刚发出信息,就听身边外婆对着电视感慨了句:“这个鱼幼薇是古代小姐啊?”
她外公听后笑道:“鱼幼薇是女冠,后来在道观里的,玄机是她的道号。是唐朝有名的才女呐~~”
渝辞笑着往老人身边挨了挨:“外公外婆~你们觉得这个演鱼幼薇的演员,好不好看啊?”
“好看啊。”两位老人连连称赞。
“一看就有福气。”
渝辞:“那我下次带她来见你们,好不好?”
“好,到那个时候外公给你们炒菜。”
“她什么时候来啊?”
渝辞思索道:“这个嘛,得等她不忙的时候啦。”
聊了几句,微信那边终于又来了响动。
鞮红:【好消息是——】
鞮红:【刚刚那条骗你的。】
渝辞按键盘的手忽然顿住,心一瞬跳得有些快。
鞮红发完消息就捏着手机紧张得候在一边,天知道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激动,录制现场带着渝辞满场跑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至今都记得渝辞成为第一个逃出生天的NPC时,所有人五味杂陈的表情。
就爽,就很爽。
那么经典的一场,凌驾所有游戏章程之上,玩转一切俗世规则之间。
如果真的因为各种原因封杀绝世,该有多遗憾。
“歘~”
是渝辞的新消息。
渝辞:【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小红帽的意思?】鞮红没想到她还会继续这个话题,但又怕踩到雷区,只回了一个保守的疑惑表情包。
可爱的小兔子在屏幕上蹦蹦跶跶,大大的眼睛里挂着一个小小的问号。
等它循环着冒出第三个小问号的时候,消息来了。
渝辞:【就不许我是你粉丝吗?】
鞮红蓦地睁大眼睛,反复确认三遍自己视觉正常痛觉灵敏眼睛没出问题这也不是做梦之后。
“咿————————!!!”
捧着手机原地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后倒着陷入柔软的枕褥当中的鞮红,在空无一人的卧室制造惊天动地的怪叫。
渝辞自然不知道通讯那端的人在发什么神?经,她面红耳赤地盯着自己刚发出去的那条信息看了会儿,又昧着良心添了句。
渝辞:【鱼幼薇】
渝辞:【演得挺好。】
***
《鱼玄机》开播没几天,重修后的综艺节目《一起探案吧》总算不负众望重新上架,这年头有这种题材的综艺看很难得,且内容又十分优质,即便马赛克冒号满屏飞观众们还是咬牙当起自来水。
第一期《太液芙蓉》刚播,就席卷各大网络平台首页,等到第五期《龙王殿》结束已经出现了大量脍炙人口的热梗以及诸多优质衍生作品,随着表情包流通愈广,即便第六期《十年灯》稍微差强人意了点,也不影响节目讨论度朝着热榜顶峰一路狂飙。
鞮红和渝辞所在的第七期《咸宜牡丹》就是在这样热火朝天,万众期盼的时刻出现在观众眼前。
这个节目前几季都是第七期上高?潮,所以第六期多少带了点先抑后扬的作用。结尾几个预告片段就已足够吊人胃口,正式播放又刚好凑上《鱼玄机》中大宴宾客,大张艳帜的剧情进度。
一时间,话题热度飙至最高。
1L标题:两版鱼玄机对比图鉴
【图片】【图片】【图片】
那一位是你心中的鱼玄机?
2L
不是我说这个楼恶意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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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页
就不能都美吗?比来比去闲得慌?
3L
抱走我们姐姐。
4L
一个是综艺一个是电视剧没啥可比的@管理员删帖。
5L
那我倒觉得综艺版比剧版更像剧版哦~
6L
楼上阴阳怪气舞什么绕口令,拒绝踩一捧一。
7L
啊啊啊啊我们红红,我们红红的鱼玄机太美了。这次我们红红进步超级大,有几场都给我看哭了。
8L
综艺版的是不是在剧版里也演了一个角色?
9L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刚刚看了眼演员表【图片】,是这个吧?
10L
我?艹,她演得裴锦娘?换剧如换脸。
11L
主要是剧版裴锦娘衣服太艳俗,没综艺里好看。
12L
楼上踩一捧一别太明显好吗?
13L
红姐美死啦!!糊逼为什么要黏着我们姐姐啊!!哇靠真的无语了,请独立行走谢谢!
14L
怎么到哪都能看见这个一百零八线啊!我瞎了。
15L
这楼怎么突然变味了?
纯路人,觉得鞮红这次演得确实有进步,一直很吃她的颜,希望她越来越好吧。
你们说的那个综艺版的,我觉得也很好啊。
鱼玄机这个剧我跳着看了几集,裴锦娘上线的时候整个剧都亮起来了。
16L
楼上水军还能再明显点吗?演什么黄泉路人。
17L
??楼上有病?
18L
那个,谢谢大家喜欢我们渝渝。
鞮红老师演得也很棒!
两位都是很棒的演员,大家不要吵了啦。
19L
靠,鞮红粉丝能不能都正常点,渝辞招你们惹你们了,天天变着法黑她!上次人都受伤了,P遗照的是你们吧?网上积点德,小心堕畜生道。
20L
那个,我是小红帽,大多数小红帽对渝辞也没有恶意的,都是红红的同事啊。
能不能别吵了。
21L
鱼刺黑料楼【链接】【链接2】
路人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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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引的战,鉴定完毕。@管理员还不来删帖?
23L
求求别吵了,小金鱼能不能都闭嘴,不知道姐姐没后台?!出来败坏姐姐名声的时候麻烦看看她这几年的资源!还经不经得起你们折腾!!
24L
哎呦什么白莲花发言呦,你们姐姐还没后台?
忘记去年豪华应援套餐了?
当互联网没记忆是吧?
房车游泳池跟不要钱一样送啊,这背后没金主我扮狗啃键盘。
25L
糊逼别看人糊,资源硬的很,上次不是扒出来X照门也有她一份么,和8euhg那个事儿十有八九,据说8euhg给了她好几个综艺和电影资源,但是因为人比较糊,一下子爆容易被人抓把柄,所以现在爬的还比较慢。
26L
8euhg是什么瓜?求扒!
27L
是不是那个GL公司的制片人?
靠那人上次睡得是她啊?
28L
楼上别造谣好吗?
无锤说个jb
29L
B都被艹烂的还装什么清纯。
30L
要没人捧能演《子虚劫》?
不懂的查查《子》创作团队什么配置再来卖蠢。
31L
哇靠景珍亲自操刀,这糊逼在,鞮红还演啊?
32L
楼上去年干啥去了,错过一车瓜。
不仅演了,还一直拉着鞮红卖腐,炒CP话题后来被压下去,帝煌怎么可能让这种糊逼黏自家艺人上位。
33L
楼上也不用这么刻薄吧,渝辞当时不是还受了伤,锁骨肩胛都断了。
34L
装的你也信?
儿子,爹来给你讲讲什么是卖惨人设。【链接】35L
糊逼背后资源那么强为什么还那么糊?
36L
老天开眼呗。
自身实力差,凭什么红?凭她被睡过的次数多?
37L
我看这个渝辞演的还可以吧,没有料不要这么侮辱人吧?
@管理员@管理员
38L
没资本的是在搞笑?
一起探案吧播了那么多季,你们看哪个NPC最后逃出来过?
39L
……不看剧不追星,就喜欢《一起探案吧》这个综艺。
讲句良心话这一期真的很好看,为什么不能有一个逃出来的NPC呢?
好看不就行了。
40L
好看是好看,但不觉得加戏加过了吗?
41L
我朋友是一起探案吧里的工作人员,她说这一段是临场发挥,导演都没想到鞮红会这么玩。
后来所有工作人员都出动在找渝辞。
42L
楼上披皮嫩了点。
43L
……
本来看到《一起探案吧》点进来的,怎么撕成这样。渝辞挺好看,鞮红也聪明啊。
综艺里合作的挺好,后面还有合作说明关系还不错,至少不可能像你们说的那么水深火热吧。
欣赏美女不好吗?
44L
其实……
我也觉得她们关系应该不错吧。
综艺里合作特别有默契,而且你们不觉得剧里,鱼玄机只有和裴锦娘在演对手戏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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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页
就像被点亮了一样。
45L
楼上这话我就看不过去了,鱼玄机出嫁前夜和温庭筠的戏也很出彩啊,难道渝辞比钟窟磊老师还牛?
46L
就是,光夸渝辞,把老戏骨们放在什么位置?
47L
觉得关系不错是眼瞎?
我们姐姐那是教养好,你以为都跟你们主子似的一把烂泥见人就贴。
48L
@管理员@管理员@管理员
……
鞮红默默放下手机,烦躁地揉揉眉心。
邬澔电话适时打进来,刚接通就开始喊冤。
“你别误会啊,这次真的不是我。”
鞮红面无表情:“所以哪一次是你?”
邬澔:“……不是,红红呀,现在关键是有人在拿你和渝辞的鱼玄机做比较,对你很不利啊。”
“那又怎样?”
邬澔痛心疾首:“当时我们费尽心思帮你避开了同类型的竞争者,又在播放档期上下足了功夫,你自己倒好,当初干什么让渝辞去演鱼玄机啊?”
鞮红翻了个白眼:“你既然知道我的没法跟人家比,干什么不干脆再排开一点?自己的过错别在别人身上找问题。”
话虽这么说,但是鞮红还是很庆幸现在可以这样排期,因为上次X照门的事件,渝辞不管有没有和自己放在一起都难逃此劫,将来《子虚劫》上映,必然又是一波大黑。
这些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控制得了的事情,剩下能做的就是给渝辞制造更大的话题,让她的演技能被更多的人看见。
“这边团队已经在尽力处理了,最快今晚七点就会出结果。”
鞮红懒洋洋“嗯”了声,算是回答。
邬澔把手机拿远又凑近,仿佛在确认屏幕前和他连线的到底是不是鞮红。
“你干嘛?”
“不是,红红啊。”邬澔皱巴着一张脸,十分郁悴地问道:“你对这个就真一点看法也没有?”
“想法还是有的。”
“说来听听?”
鞮红把手上杂志往脑袋上一盖,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从书页底下冒出瓮声瓮气的回答。
“得亏他们还有点良心,没让我杀绿翘那段和渝辞的一起播。”
那才是真正的当众处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水字数,以后不想再弄无关紧要字数过多的微博体了,本身我也不太会写那个,每次都要找参照。如果遇到必须要写的讨论部分,就用这种一楼2楼了,应该不会造成简陋感吧?反正内容才是主要的。
快了快了,等待的时刻就快来了。
第128章
邬澔如果不撂下话,鞮红还不能放心,但邬澔既然已经承诺会处理,那么接下去的事至少能安一半心。
到了晚上七点,风向已经大致控制住,邬澔那边也安排了各大平台的公众号有意引导,即便海面底下依然暗潮汹涌,扒料不断,好歹海面上已经没什么负面声音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过,并且没有从根本得到解决。就如飓风扫尾,余威犹在,不少人开始抵制这一期综艺,直到这一季结束,预收最高的《咸宜牡丹》反倒成了垫底。
《鱼玄机》后期重新剪辑,把本就没有多少的裴锦娘戏份又删掉一半。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渝辞正在家里切水果,外婆拿着遥控器走进来,一脸弄不懂的模样。
“囡囡啊,那个鱼玄机老公都走掉了,你演的角色后面还会有吗?外婆都没有看够啊。”
渝辞切水果的手一顿,不动声色揩去渗出的血丝,转头把果盘塞到外婆手里。
随着《鱼玄机》收尾,网络平台上讨论度最高的事件早就换了不知几轮,你方唱罢我登场,互联网的记忆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常。人们总是追逐着最新的热闹,只有为数不多的一小部分人,还锲而不舍的天天跑到渝辞社交账号底下搭戏台。
好像只要他们的戏唱得响唱得亮,就能把正主逼出来哭唧唧跪在他们面前求饶。
四月中旬,春寒依旧。
任由挟寒带雨的风拂过街道,缩紧行人的领口。
渝辞这段时间都没有去跑组,日子一天天过去,竟然也能心安理得地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家里人都诧异得很,可就连渝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月里鞮红在天南地北跑通告,不是参加这个活动,就是准备那个综艺,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颜霏倒是来过,带着她那位银发的女友在绣坊里转了好些时候,最后带走一车的绣品,留下了一幅精心包裹的水彩画。
渝辞把那副画搬到自己的房间里,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她也没去拉,只打开落地仙鹤衔烛灯,柔和的橘黄一下揉碎了铺在画布上。
渝辞走上前把它揭开,动作轻柔,仿佛怕惊碎一场梦。
泱漭天际云霭如涛,伴着鹦鹉楼外欲沉江心的红日,泼洒出一片日落苍茫。
几笔点墨横斜,有人白袍广袖赤足坐于楼顶,风拂墨发,指扣三弦。
唱一句江湖路远,
道一句人生有涯。
1L
《子虚劫》出预告啦!!!
卧槽卧槽卧槽我爱死红红这个造型了!!
黑衣杀我!!!
2L
男主小哥哥好水嫩啊啊啊啊,发出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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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L
听说是素人,为什么会有这么绝色的素人啊!!
4L
景珍团队好像第一次做这么高颜值的作品吧,以前都奔着得奖去,这回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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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倒也不必这么说,《子虚劫》主角颜值高,取景特效也不赖啊,景珍团队出品剧情有保障,就等着看回头能斩几个奖了。
6L
楼上话是不是说太早了,不知道《子虚劫》还有个毒瘤吗?
7L
6楼是说渝辞?
她在《子虚劫》里演了个啥?没见着啊?
8L
演女主师父吧,估计是个酱油角色,估计跟裴锦娘一样,戏份都剪没了。
9L
酱油角色通告还买那么欢?果然糊逼出手,就是不一样。
10L
卧槽你们看了没,渝辞又上热搜了。【链接】11L
啊啊啊什么鬼啊,要死啦,这个关节出这种破事,我们红红电影怎么办啊!!
X你妹的门啊!!!
12L
只能镜头全删,不然《子虚劫》凉了。
13L
我们红红是不是被防爆了?
14L
楼上猜测不是没有可能,这个电影是鞮红自己投资并主演的大制作,无论团队配置,效果口碑都是一流,得奖是必然的。鞮红现在事业发展稳固,只要子虚劫不扑,就能冲入影坛站稳脚跟,一步登天。
盯着的人太多了,鞮红一时半会没什么黑料,那个男主是素人,清清白白医学世家,隔壁扒到底朝天扒出来十家连锁医馆……
渝辞黑料太实了,直接撞枪口上。
15L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渝辞就活该。
16L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渝辞为什么不去死一死!!
我们姐姐太惨了。
……
“渝辞呀~开门~”
敲门声响起,渝辞忙应了声跑去开门。
门打开,是外公慈爱的笑脸。
“哎呀你这个房间怎么这么暗啊。”
“哦,我准备睡一会。”渝辞把画架搬开,给老人腾出位置。
“先不要睡了,外公给你煮了面。”外公笑眯眯地把面碗和银筷在桌上放好,走到那副画前细细端详。
“渝辞,这是你啊?”
“是啊,”渝辞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我演得角色,就是去年过年时候拍的那个。”
外公转过来,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到时候你带外公一起去看。”
渝辞笑答:“好啊。”
出门前,老人特意又喊了渝辞一声,渝辞回头,只见老人逆着光站着,春日的暖阳从木楼阁中穿下收入老人的背影里,又尽数绽放成一抹慈祥的笑意。
“长寿面,吃的时候不能咬断,知道吗?”
渝辞维持着面上笑意,直到那扇房门阻隔掉最后一丝光线,方咽下满嘴涩然。
她走到桌前坐下,看着那碗面却不动,拿来一旁的水壶仰起脖子毫不怜惜地往喉咙里灌,过激的水流砸疼舌齿,溅开在两颊将颈边长发打的湿透。
她一把摔掉水壶,转身将自己重重摔在床上,翻身一卷将被子蒙过头顶埋住全身。
黑暗的被筒里,一片白色荧光亮起。
一条条间杂着表情包和字母缩词的评论,如同竖向的走马灯倒映在她瞳仁之中。
她一页一页翻开,一句一句看过。
那些字句从清晰到模糊,再由模糊变清晰……
一双眼睛在黑暗里,被手机屏幕的灯光,照得很亮很亮。
四月底,《子虚劫》首映仪式在帝都国际大厦电影馆如期举办。
景珍团队几个金牌主创全部到场,演员则只到了三位。
鞮红和天奇一人一侧挽着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同时也是《子虚劫》中无茔道长的扮演者游丛磊老师走过红毯进入会场。
娱记们都被提前打过招呼,又没有在现场见到渝辞,纵使有一身力气也没地使,只安安分分提了点问题。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主创团队和演员被安排在休息室等待接下来电影的首映。
半个月前预告发布,渝辞和X照门事件又被送上热搜,铺天盖地的黑料较先前几轮有过之无不及,“触底反弹”的假象被彻底撕破,抵抗《子虚劫》的声音沸反盈天,经过几轮发酵终于飙至顶点。
休息室内
景珍把点开的微博评论递到鞮红跟前:“头一次见这种阵仗。”
鞮红只淡淡瞥了一眼:“你虚了?”
景珍收回手机不以为意:“我什么时候虚过。”
休息室陷入死寂。
两人的化妆师和几个助理在梳妆镜前走来走去收拾东西,窗帘只拉着一层纱,阳光悄无声息地钻进来,在鱼骨拼的木质地板上薄薄铺了一层。
景珍看了会儿,忽然笑了。
“我信冥昭。”
她迎着鞮红望过来的不解目光,笑得坚定。
“我信她皮下的灵魂,可以创造奇迹。”
五月一日,劳动节放假第一天,《子虚劫》上映。
赶工归来的导演推掉一切酒局;参加品牌活动的女星提前离场;山居庄园的闹铃音量震天,熬夜赶稿的编剧趴到洗手池边冲凉清醒;昏沉了将近半月的演员挣扎着爬出被褥,打开久未开机的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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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页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数据,等一次宣判,等一场胜负。
影院结束当天最后一场放映,
秒针与分针在终点重逢——
零点至。
经数据统计,《子虚劫》上映首日票房:
不足3万。
第129章
“马上给我查!!”
鞮红看着通话视频里景珍蓬头垢面对着手机吼的模样,心道得亏没在片场惹毛这位姑奶奶。
“当我是死的吗这帮崽子!偷票房偷到我头上来了?!明知道开播数据会受影响还给我搞这套!”景珍抓抓一脑袋乱发,气到几欲冒火,“还偷得这么明目张胆,他?酿?的背后没人操作鬼才信!”
因为渝辞的问题《子虚劫》票房受影响是肯定的,一滩浑水底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双摸鱼手,其实这样的较量本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谁知这回《子虚劫》真栽了个底朝天,本就没多少的票房哪里还经得起折腾,暗箱一掏直接掏秃了瓢。
景珍叹口气:“那些个暗箱操作里头,你们公司老对头高缕应该出了不少力。主要是怕你直接爆了,邬澔手里一王双后,哪里还是他们比得了的。就可惜渝辞,时运不济直接撞人家枪口上。”
言落见鞮红眉眼间颇有自责之色,忙安抚道:“你也别多想,X照门这种事放在现在的环境里本身就很触原则,何况这一桩X照门又牵扯大量放不上台面的交易,即便没有证据仅沾了个边,也会在很多人心里种下刺。像我们一样相信渝辞,或者是不在意的人,真的是少数中的少数了。”
#子虚劫被偷票房#
#子虚劫首映票房扑街#
电影相关的两个话题在开播次日就这么手拉手上了热搜,风风火火折腾一天,总算逼那些涉事影院把偷走的票房吐了出来,结果拼拼凑凑居然也不过78万。
本来就是件破事,现在破事更破,就像一笔从烂泥堆里挖出来的烂账,洗掉表面的烂,底下还是一团烂。
可把主创团队气得够呛。
网络平台上关注此事的人纷纷发表感慨:能把如此神仙配置的作品折腾成这副鬼样,渝辞还真是个扫把星。
鞮红听着景珍的话,望着某处出神,末了才冷笑出声:“瞎子真多。”
景珍又是一叹:“不是瞎子多,是渝辞名气太小。”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人在微时,万人践踏,无理可辨,无处可讲。
而这件事本身,也确实给对方留了漏洞。
都知道人无完人,可对于他人,尤其是被架上高台的囚徒,愚人总喜欢以自己都做不到的高标准去苛求。
仿佛只要这样做,就可以把他们自己从发烂流脓的腌臜生活里□□,看着被他们齐力推下深渊的可怜虫,发自内心欢呼一句:我乃正义!
彼圈多智障,吾等徒奈何。
《子虚劫》前两天的票房都不乐观,实时话题里头都没多少人讨论,反而被一群狂热键盘侠屠了版,眼见着就要扑了,各大平台都开始唱衰。
第三天,游丛磊老先生拿起平时不多用的微博,录了一个支持《子虚劫》,帮渝辞说话的视频,立时有一张张键盘闻味而来呲牙咬上,德艺双馨的老前辈就此被打上一个“晚节不保”的烙印。
景珍业内口碑极佳,有几位过往合作者发言表态,也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从此之后无论是相关者还是不相关者都不再为此发声,平白惹来一身腥。
手机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循环五六遍后,鞮红终于摁掉邬澔的通讯录页面,点划几次,开启微博。
作为话题女王,流量天花板,她从来不愁数据。
但是这一次,近乎恳求的,
她生平第一次低了头。
鞮红:
雨夜惊鸾影,洞虚此门中。
江湖从此逝,琼琚报君恩。
【岐飞鸾剧照九宫格】
五一假期,你会带谁来看我呢?
这一条微博发出,不出片刻就点燃火筒,整个微博都炸了。
而没等众人缓过气来,另一条微博如一支突起的异军,仅凭一人,就带来了一场山呼海啸。
这个人久不问世事,没有作品的时候仿佛隐形人,但一有作品问世,必然惊天动地,斩获大奖无数。
他打造的一个个荧屏形象,是长辈们心中的英雄,是少年们心中的传奇。
而今夜,所有人都震惊地发现,这个去年票房奇迹缔造者,影坛天王级别巨星,与《子虚劫》一切利益毫无干系的旁观者——
居然上微博开麦了!
短短四个字,掀起惊涛骇浪。
鞠兴:
【子虚劫海报.jpg】
@演员渝辞有缘合作。
全网震惊。
微博当场瘫痪。
一场逆风局就此翻盘。
开始有各路大V解说《子虚劫》相关,许多业内人士循着鞠兴的脚步一个个冒头发声。
鞮红的大部分粉丝终于明白她们小姐姐对这部电影的看重,不是她们多建几次数据,多买几份代言就可以代替的。于是放下团?建的手,掏出买代言的预算,秉着我不看但是要支持姐姐的心,开始给《子虚劫》贡献票房。
观众们试着放下对渝辞的成见,跑到影院一睹电影风采。路人也禁不住好奇,决定去看一看这个口碑触底反弹的作品究竟价值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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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页
尝到滋味感慨良多的自来水从网络平台的四面八方汇聚,涌了一批又一批。
或许这世上真正值得的东西真的不会被永久埋没。
当你足够努力,足够优秀,神仙也会来助你。
第1天票房仅78万,扑街;
第2天票房堪堪破100万,本年度垫底;
第3天票房增长几乎停滞,113万跌至历年影史最低,各大影院开始撤档;第4天票房回温,破700万;
第5天票房猛增,破2000万;
第6天票房直线飙升,破4亿大关;
第7天票房破12亿,从垫底越至同期第一;第8天票房破20亿;
第15天票房破30亿,成影史
第九部 破30亿影片;
第19天票房破36亿,位居影史电影票房总榜第四;第20天观影人次突破1亿大关,成为有数据统计以来,影史
第五部 观影人次破亿的电影,也是影史上第一部数据前后反差最大的电影;……
鞮红看着飞涨的数据激动地几欲昏厥,乃至电话接通都没立刻反应过来,雄浑低沉的男声唤了两声才把魂儿给她叫回来。
“鞠兴前辈您好,谢谢谢谢,真的很感谢您帮忙……”她激动地语无伦次,罗里吧嗦地说了半天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一遍遍发自肺腑的感谢。
鞠兴在电话里倒很稳重,一点波澜莫得,听完鞮红无外乎都是感激的长篇大论,淡淡答道:“我只是把她从谷底带到山前,要爬顶峰,还得靠她自己。”
资本可以由资本来轧,名气可以由名气来敌。
一切铅华落尽,最终能以为战的武器,只有当事人自身的实力。
帮助永远是有限的,有些事,有些局,无人可倚,无人可替。
注定只能孤身来赴。
鞮红忽然想起杀青那夜湖上泛舟,她望进那人眼中皎月星辉,问她网上的事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那人答:“怎么会不在意,可是能怎么办呢?”
“人在微时,天下之恶尽归矣。”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由我来讲。”
“让作品,帮我发言。”
《子虚劫》口碑逆天,票房大爆,总算是迎来了扬眉吐气的好日子。只是这好日子没过多久,又一道惊雷劈下,直接把毫无防备的人们劈了个外焦里嫩。
X照门放图锤了。
黑热搜再次登顶,一时压过了《子虚劫》的风头。
这回可不是拿两年前大批被曝光的女星和始作俑者的旧闻炒冷饭,也不是拿某些业内人士似是而非的言论内涵渝辞,而是上了新鲜的,有关渝辞的“真材实料”来吸引眼球。
一个曾经一度掀起大浪,被完成各式各样趣梗的门牌号下,是打开的房门,和渝辞的侧影。
鞮红得到消息的时候两眼一黑,都差点要给渝辞打电话听她报平安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好像和想象中并不一样。
这一次,渝辞的舟楫不再搁置浅滩。
有无数人站出来汇成汪洋,翻涌在她的舟楫下,为她保驾护航,载她乘风破浪。
她忽然开始有了力量。
开始有人提出质疑:
“她的演技太绝了,会不会当时的事情有什么误会?”
“就是啊,可能只是碰巧去过呢,说实话到现在都不算有铁锤吧。”
“就算在那个房间出现,也不一定就代表她接受了。”
“如果她真的这么豁的出去,凭这个演技,我不认为她能埋没至今。”
“说句最难听的话,这个演技,就算锤是真的,我也愿意看。”
“楼上不要原则了?”
“原则是什么,打开你的播放器,你给我说说哪几部作品够得上你嘴里的原则?”
“她只是一个演员,而我是观众,好戏,就值得一看。”
……
“多少年了?十年,二十年?何其有幸,复又见此风华。”
#子虚劫冥昭#又上热搜。
终于是实实在在的好热搜。
放眼如今内娱圈,娇媚艳丽的,清纯素雅的,俏皮可爱的女星应有尽有。只需一支笔便可以夸出无数句子,无数文章。
可子虚劫,却重回古早。
那鹦鹉楼头一曲三弦乐,回生殿上血色透白裳。
让他们重新见识到,何为——
绝代风华。
***
几乎所有人都在叹惋冥昭的一生,但是对于渝辞,依旧有不同的声音出现。正如景珍所言,X照门事件,又牵扯上这个行业的潜规则,是很多人心里不容触碰的逆鳞。
话题火热空前,争端频出,就在各方言论角斗正酣之际,忽然一篇文章横空出世。
来自匿名用户:
《都说她出卖灵魂,谁知她正是因为拒绝潜规则,被雪藏两年?》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想表达的,都在正文字里行间了。
迟来了句七夕快乐,愿小天使们食用愉快。
第130章
披着标题党的皮,却不干标题党的事,还把春秋笔法微言大义的把戏玩了个淋漓尽致。
通篇语句那叫一个温柔似水,半点波澜不见,半点锋芒不露。
如果不是标题太招人你甚至会以为这是一篇小学生平铺直叙的作文。
直到人们被那些字符拨得心念微动,拂开那层纯白柔腻的奶沫,才发现底下翻涌着浸满尸骸的血海,抬眸见惊雷骤雨,怒涛掀岸,方知身已入局,再抽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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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页
笔者功力不俗,通篇避重就轻,不提渝辞为何入酒店,反不惜笔墨陈列出具体的时间线,以及每段时间线中发生的代表□□件,虽然一字未表己态,但读者都可以从这详尽曲折的文章里读出渝辞拒绝潜规则后的经年惨状。
一张张铁证和极富技巧性的笔法一把将渝辞从X照门泥淖中拉了出来,本就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黑料顷刻变成废纸一张。
他们看到的,只有她往昔的作品,她的努力,她的天赋,她的坚守,她的郁郁不得志,她的拒绝,她被雪藏,她错过最好的发展期,以及她曾患上重病,濒临死亡。
谁都不知道她那几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碎了一地的梦重新拼好,带着一身血泪回到这个伤她最重的战场,拼杀出现在的成绩。
风向90度逆转,前一阵还被摁在泥潭里不得翻身的人,终于乘风而起,扶摇入云巅。
哪有什么一夜成名?
纸上寥寥数千字,剜心啼血整七年。
***
《子虚劫》因为渝辞人气飙升,又不负众望地爆了一轮,直冲影史电影票房总榜前三。
如果说之前是冥昭拯救了渝辞,那么现在就是渝辞成就冥昭。
虽然平时人们都会把演员和角色分开来看,但是不得不承认,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人们还是会私心为演员和角色牵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不是微时尝遍千般苦,怎么能为冥昭添上那缕魂?
她们在纠结至死的地狱甬道中相逢,同看承载着嗔恨癫疯的海域结起封印自身悲欢喜怒的冰霜,她知她七载欲?望和原则的激烈交战,知她徘徊于死亡边界时那一点心火不散;她知她不甘为炉鼎百年苦恨难消,知她九生九死肉腐血尽为全心中之道。
她见她,如临水,如照镜,如隔世见今生。
彼年中秋月圆,渝辞翻开剧本,步入冥昭境里;又多少次辗转,冥昭踏月而来,重回渝辞梦中。
《子虚劫》杀青后,渝辞不是第一次梦到冥昭,她想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个名字像一个烙印永久留存在她的世界里,无法抹除。
但是这份辉煌,大概再也不会有了。
《子虚劫》电影上映到现在多久,渝辞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多久。
这段时间她没有上网也没有去跑组,阴雨连绵的晚上肩胛骨和锁骨的旧伤隐隐酸疼,让她几乎很难从床上起来活动。
游戏也不想打,美食当前也没有食欲,连前段时间权作消遣的刺绣也没有办法进行。就像命运打定主意要她这段时间好好消沉一样,这回她也实在丧失了抵抗的力气,干脆缠?绵?床?榻,睡了个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
鞮红电话打来的时候渝辞还没睡醒,本能辨认出给鞮红特别设置的铃声,翻身伸手够到正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就摁了下去。
“我的好师父,闭关这么久,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上扬的音调似明媚暖阳洒入渝辞将醒未醒的梦境。
师父?闭关?
渝辞确定自己还没睡醒,翻了个身又准备睡。
对面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又细细笑着,掀开她作茧自缚的遮光网,让漫天金灿悉数照耀下来。
“《剧宝盆家园》一日游,赏个脸呗~”
***
《剧宝盆家园》是时下最火的嘉宾访谈游戏综艺,只有当前阶段最爆火的电视剧或电影剧组才会被邀请上节目。原先《子虚劫》是不列在邀请行列里的,但是因为后期发展实在太逆天,总策划直接宣布不论怎么处理不论得罪多少人都得把这个档期给空出来,并且最好录完就赶紧播!趁《子虚劫》还在放映期,让这把兴旺的火烧到他们节目组身上!
《剧宝盆》节目组邀请的对象原本是四个人,但是编剧景珍已经准备开始创作她的新作品,和业内打过招呼后就背着她的小行囊,跑到不知道哪个纬度的异国他乡埋头苦憋去了。每次她创作的时候基本都是与世隔绝状态,连业内合作关系最密切的那几个也不例外。
这次闭关时间还特别长,估计没个一年半载是抓不到她人的。
寄出去的邀请函泼出去的水,节目组只能放弃对她的邀请。
再说《子虚劫》男主的扮演者天奇,这个小少年自从上次出席完首映典礼后,也消失了。
不过他倒不是背着行囊去哪个荒山僻野隐居,接到邀请函的时候,他正坐在医药科大学明亮宽敞的图书馆落地窗前,望着初夏的阳光铺洒在校园的月牙湖面上,粼粼波光将那些金辉揉碎盛着掠过归鸿的影。
“我就不来啦,预祝收视长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时,也会看到其他道上的风景。
他见到过,去欣赏过,感受过,便已足够。
再盛大的宴会终要散场,人还是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最自在。
听闻渝辞和鞮红要一起上《剧宝盆》,所有《子虚劫》影迷和二人粉丝都疯了。
鞮红是内娱圈顶流,小红帽数量本就可观,而渝辞算后起之秀,经过前段时期那么大落大起的经历,以及和冥昭如出一辙的美强惨“人设”,小金鱼团队发展迅猛,数量上竟也可以与小红帽一较高下。
还有一些不是她们二人的粉,是一直关注《子虚劫》创作团队或者被《子虚劫》吸引过来的观众,这些人在网络平台上欢天喜地宛如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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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还没录制,气氛就已经炒得热火朝天。
当然最激动的无非是一种最特殊的粉丝,他们或许只单纯喜欢其中一位,或许是两人都喜欢,但无疑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一定喜欢二人的相处模式,以及二人放在一起时相互碰撞时候产生的磁场。
从冥昭和岐飞鸾,到渝辞和鞮红,他们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叫做“小雨滴”。
追根溯源,还是得从《子虚劫》说起,虽然冥昭和飞鸾不是恋人,也不是官配CP,但是磕她俩的比磕竹沥X飞鸾的多太多……
看完《子虚劫》那叫一个意难平,眼看着综艺还没放,只能努力找旧粮。这时候众人就想起,嗐!当初被骂到狗血淋头抵制到水泄不通的《一起探案吧之咸宜牡丹》,不就是俩人一起上的综艺嘛!
所有期待《剧宝盆》子虚劫剧组的观众都不约而同找到那个早就收官了不知道几个月的“古早”综艺挖出来看。
打着“时看时新”的旗号,偷偷抹着嘴角流出的真香的眼泪。
于是,几乎都埋进灰里的《咸宜牡丹》,一夜之内收视率从垫底飚至第一。
众人悔不当初。
嗐,要是当时不是膈应着没看,现在脸能这么肿?
1L
从这个综艺从《我们探案吧》变成《一起破案吧》,再到变成现在《一起探案吧》的过程就能知道,它不是一个能消停的综艺。谁能想到他这一季收视率巅峰居然是在完结的三个月后?
2L
哈哈哈哈哈哈当初真的没想到这么好玩啊这一期,鞮红怎么这么坏,居然骗我们粉粉!真的是——
干得漂亮!
3L
金蝉脱壳牛逼!!
姐姐好聪明啊啊啊啊啊!!
4L
哇渝渝绝美!!!绝美!!!
5L
渝辞姐姐跑到门口,夕阳落在她脸上的时候!!
妈妈我看到了神仙!!!
6L
鞮红扶着冠转过来,计谋得逞看着即将失败的探长们,笑着特别潇洒那里,这可以算这一季经典场面了吧!!!
7L
你是说这个表情包吗?
【取我的琴来!.jpg】
8L
啊哈哈哈哈取我的琴来!!节目组字幕神了!!!
9L
红红带着渝渝跑的时候哈哈哈哈哈,两位!你们能不能有点大美人的性格包袱!又是爬树又是躲草丛哈哈哈哈哈!!
10L
还有还有!!
前一秒“我对赢没有兴趣”后一秒“梯子在那!”
哈哈哈哈哈救命,美人师父你的形象呢?!!
11L
哇楼上,求问美人师父是什么梗?!我错过了什么!!
12L
是今天刚放的花絮啊,你没看吗?
那个演小岐飞鸾的小演员黏着渝渝喊她“美人师父”!
13L
我以为是鞮红喊“我的师父”那个梗。
14L
卧槽,楼上说的在哪!!
我错过了什么!!!
15L
第39分钟几秒忘了,红红和渝渝说话的时候说了声“我说我的师父”。特、别、自、然!
16L
awsl,kdl!!!!
17L
szd!!!!!!
……
这一场迟来的狂欢,并不会影响当年录制时,全身心沉浸其中的酣畅淋漓。
就像他们身为演员,拍摄影视作品。拍的时候动情动性,几乎要将命也折了去,杀青后悲喜皆散,红尘各自安。待到播出,观众的欢笑和泪水终究与他们隔了一层。
但若提及旧事,无意牵动心中埋藏深处的琴弦,层层旧梦如星海浪潮纷至沓来,五蕴又生。
这个综艺就像是她们的缩影。
阴差阳错之下,她成了她的徒弟,她们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后来她自赴时辰将至的劫数,留她一线生机;转头来,换她李代桃僵,助她金蝉脱壳。
她为了圆她的梦,拼尽所有的力气在规则的罗网下残喘偷生,却最终力竭在逃出生天的当口。
是困在囫囵中的她派出自己的人,为她引路。
她身陷幽暗,却做了她的明灯。
她们在世俗缚累的枷锁边沿起舞,她让她突破了原来的剧本,成为一匹黑马冲出重笼,走到光明之下,走到所有人面前。
渝辞迷茫的站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机场,看着眼前黑压压一大片举着灯牌高声呼唤着自己名字的人群,第一次从脚底麻到手心。
直到所有人面上的快乐都变成担忧,她才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竟已全是泪水。
可是她控制不住,脚像被灌了铅,望着眼前的人海,茫然地落着泪。
“你们谁欺负我师父了?”
明媚光线从机场另一侧照来,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最近积极的评论!!
然后感谢潜水党小天使坚持不懈的补分!
这章标题想了很久,就骄阳与星辉吧。
看过《暗夜别墅星辉篇》的小天使们都知道,星辉这个标题对渝辞的意义。
苦尽甘来,那一池星辉都为你而亮。
我有一件和渝辞一样坚持的事情,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去做就会死的程度,死生难解,焦虑到连年无法安睡,终于在今年两个月前落下一身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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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不甘,是因为真的喜爱。
明知死路仍想前行,想来又悲壮又可笑。
我曾与她同行,她的苦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今夜我将所有美好祝于渝辞。
将来的路,愿你初心不改,以梦为桥,天堑变通途。
我就,送你到这了。感谢在2020-08-2612:10:35~2020-08-2720:4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潜水党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啊啊啊飞鸾!!!!”
“红红!!!!”
“姐姐——!!爱你爱你——!!”
渝辞愣愣站在原地,身边的欢呼汇聚成海,响亮地像要把机场震塌了一样。
黑衣墨镜的保镖开路,鞮红摘下墨镜,却没有看粉丝,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笔直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有一瞬间,渝辞晃了神,好像鞮红不是走在机场,而是走在接亲的道上。
道路的另一头,是自己。
她走到她面前站定,伸出手。
“跟我走吧。”
一切都在此刻定格,烈日失了光彩,机场不闻人声,全身上下所有感官能捕捉到的唯一,是面前那人耀眼却温柔的笑颜。
渝辞讷讷递上自己的手,被珍而又重地握住。直到感官回拢,才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竟也带着潮意,原来那人脸上的镇定也是伪装。
她们一起往前迈步,尖叫和欢呼在两旁炸开。
一路人声鼎沸,鲜花簇锦,这是属于她们的繁华。
***
渝辞看着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的工作人员,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参加综艺时的模样,那时候也有关照她的人,只是相比戴着有色眼镜的人,善良的人总是很少,更别提像现在这样一口一个“渝辞老师”叫着,生怕自己冷了热了,一切都妥帖到位的待遇。
红了之后,遇到的都是好人。
“渝辞,还有个人要见你。”鞮红打开休息室的门,把一个人带到渝辞面前。
“小谈?!”
渝辞看着一身纯白T恤,手里拎着两杯奶茶的男子,惊讶出声。
鞮红笑道:“小谈前几天和我聊天的时候说,马上要到雨季了,你肩胛骨和锁骨的伤可能会有点不太舒服,所以特意和我提了想继续来给你当助理的事。”
渝辞还是觉得有点不合适,毕竟小谈和小嫒不一样,小嫒来做助理是为了涨经验,外加确实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打算,小谈可是正规学护理的,来给自己当助理岂不是误人前途?
“可是你不是在实习期……”
“哦我已经辞职了。”小谈把一杯奶茶给鞮红,一杯奶茶递到渝辞面前,“我觉得这一行也蛮有意思,渝辞姐难道要赶我走啊?”
渝辞不知道要不要赶她走,渝辞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忽然有点不真实,她接过奶茶就着小谈早就插好的吸管喝了一口,奶茶清爽,珍珠软弹,梦里应该不会有这么灵敏的味觉吧?
综艺录制前都要彩排,因为鞮红上一个通告是广告,拍得有点晚,所以这一天她们坐飞机到星城已经下午五点左右,一套流程拍下来已到深夜十二点半。
这期节目参与人员除了《子虚劫》剧组的鞮红和渝辞,还有一个星城电视台自家的男团,四个小男生最后要和渝辞鞮红完成一场合唱,鞮红和渝辞有自己单独的部分,环节流程走完,就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录音室,让她们练习自己的部分。
小谈又琢磨着要去买点夜宵,被鞮红拦下:“还买?明天就要正式录制了,我可不想肿成个胖子。”
一旁渝辞看着他俩笑着摇了摇头。
鞮红喊来一旁打盹儿的小嫒:“走我的账,给节目组所有人都买一份夜宵,就说是渝辞老师请的。”
渝辞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刚想说“这怎么行!”那边小嫒已经登录上鞮红的支付宝,拉着小谈去觅食了,离开前还贴心的带上了录音室的门。
“我得把钱给你……”
渝辞刚转过头,就陷入鞮红满眸温柔,一时间倒叫她忘了言语。
“这么客气呀?”
鞮红笑眯眯地看着她,眼前的人难得露出些不那么游刃有余的模样,她看得新奇,对方却窘迫不已。
渝辞:“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
渝辞本来是想说,鞮红用自己的钱,用她的名义请客,她把请客的钱还给鞮红,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说客气呢?但是面对鞮红,她居然一瞬间有点噎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和鞮红之间的账,好像不适合算那么清晰了。
这样不好,渝辞咬咬牙,立刻拨通了小谈的电话。
“喂?”
“小谈,立刻给节目组所有人准备一份奶茶,回头找我报账,和大家说是鞮红老师请的。”
“噗啊哈哈哈哈哈……”在旁边听了全程的鞮红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被渝辞漂亮的凤目瞪了一眼,才收声。
渝辞尴尬的放下手机,“我就,就是觉得这样比较合适……”
“嗯,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鞮红从善如流。
渝辞:“……”
怎么觉得几个月不见,眼前的鞮红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个在片场里时不时偷偷看她,接不上戏就红透一张脸的小可爱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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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第一次质疑自己的识人能力,该不会自己喜欢上的是个假的鞮红吧?
综艺录制从第二天上午十二点开始,渝辞和鞮红吃完节目组准备的中饭,化好妆做好造型后就一直待在休息室等着。
小谈和小嫒拿着ipad挤在后面的沙发上打游戏,正打得不亦乐乎,渝辞和鞮红这两位正主就又开始一番新的折腾,互相用对方的名义请完饭后甜点和奶茶,才重新消停下来。
渝辞从在机场被粉丝们团团围住时就隐隐有些不安,现在这种不安已经发酵到了顶点。
但是她不敢释放出来,也不知道对谁说起。她向来是从容自若的,可是太多的第一次打乱了她的自我节奏,世界上总有她不擅长的项目。
综艺,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她藏身在角色壳子里,她能坦然面对镜头,完成完美的表演。可是综艺,就好像把她的灵魂从寄居的贝壳里剥离出来,赤?裸地暴露在阳光下,任热浪包裹住她柔软的内里,每一寸细胞都无处躲避,只能由着外界把它们放大数十倍,展现在数百万观众面前。
虽然演播厅里录播时没有那么多双眼睛,但渝辞依然不可控制的坐立难安。
她今天手腕上带了一串沉香珠串,丝丝缕缕的幽香若有若无扫过鼻端,这每夜伴她入眠的熟稔香气终是失了效,无法给她带来片刻安心。
身边的鞮红正口若悬河地回答主持人抛过来的问题,她站在台上就像在发光一般,渝辞看着她和在剧组里判若两人的光彩,这才反应过来。
这才是原本的鞮红吧,在这片领域里,她从来都是最耀眼的女王。
“哎有一个很好玩的事情~”
男主持人和身边的搭档就着上一个话题连番炸出好大一片花火后,又温柔地把焦点聚回鞮红身上,“我们鞮红今年已经上映的有两部作品,分别饰演鱼玄机和岐飞鸾。”
当他说到“岐飞鸾”的时候,演播厅霎时响起一片尖叫。
鞮红笑着对台下挑了挑眉,在漂亮饱满的唇前竖起食指。
男主持人笑着等尖叫声停止,才又道:“那鱼玄机是师父,岐飞鸾是徒弟,也算是既当过师父,又当过徒弟了吧。”
这话一出,鞮红倒是愣了两秒:“鱼玄机什么时候是师父了?”
男主持无奈提醒:“你是忘了绿翘了对吗?”
演播厅爆发一阵狂笑。
“那我想问问鞮红,你更想当徒弟还是师父呢?”
鞮红皱眉思索一通:“好像都挺惨的。”
演播厅又是一阵大笑。
鞮红转而笑道:“但还是当徒弟吧,徒弟再惨也还有师父宠。”
意料之中的尖叫声差点掀破演播厅。
“其实我在现实当中也会叫渝辞师父。”鞮红在众人兴奋的目光里,将话题引向渝辞,触及对方时的眸光也收敛了耀目的光辉,像拂落江海的余辉,满是柔和。
渝辞听她提到自己下意识转头去看,便落入这样一片风景之中。
耳边是对方叹息般的剖白。
“演《鱼玄机》的时候,除了导演以外,我经常会去向渝辞请教,很多场戏都是她指点我,帮我私下排练。拍《子虚劫》的时候我们也这样,每次都是她带我入戏。《子虚劫》的创作团队很优秀,但没有渝辞,我也演不出你们看到的岐飞鸾。”
有主持人适时调侃:“一下子这么官方我感觉我们节目都升华了。”
渝辞在众人欢笑中捏紧了话筒,喉头干涩地差点发不出声来,飞速打过八百遍腹稿,终于哑着声回了一句:“你当时不还不愿意叫吗?”
鞮红:“??????”
她哪能料到对方会这样说。
“我这,我这……”
能言善辩的鞮红蔫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直接溺死在演播厅的欢声尖叫里头,再不出来见人了。
最后还是贴心的主持人救了她:“那这么说,我们鞮红是当过渝辞两次徒弟了。你们这个渊源很深嘛。”
“三次。”
主持人停住,有些好奇地看向自从开始录制,除了自我介绍就只刚才开过口的渝辞:“三次?哦~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渝辞捏着话筒,顺着对方略带鼓励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咸宜牡丹》,综艺里面有一次。”
她这话一说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渝辞说的是《一起探案吧》里那个的卧底任务。
前两名进入暗室找到鱼玄机的人,就是游戏的卧底,身份上也有甄别,男性为鱼玄机情郎,女性则为鱼玄机徒弟。
她做过她三次徒弟。
第一次是她教她演戏,成为她的徒弟。
第二次便是那场阴差阳错,她又做了她的徒弟。
第三次是子虚一梦,她成了岐飞鸾,拜在冥昭门下,是她亲口承诺过,一生唯一的徒弟。
就像命中注定一般,戏里戏外都属于她,都逃不开。
第132章
逃不开的不仅仅是身份,还有与之而来的必备环节。
《剧宝盆》节目最常用的一个游戏,也是亮点频出的经典环节,就是现场再现原片剧情。
规则很简单,就是在嘉宾组和主持人组中随机抽取两名玩家,配对有可能是两位嘉宾,也有可能是一嘉宾一主持人或者两名都是主持人,选出的玩家则需要尽力表演出节目安排的原片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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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和电视剧极大的区别之一就是观看时长,电影基本占观众一两个小时时间就可以把故事从起因到结果讲的清清楚楚,系列电影另说。而电视剧则需要长时间连更,才能把故事所呈现的世界观及其人物像拼图一样,一块块展现在观众的眼前。
所以影视剧剧组上这类节目会根据已播出和未播出的剧情考虑可以录制的内容,以及后续播放时间,一般会选择在剧情转折点明显的时候播放,而电影剧组则会直接选在电影上映前期,起到宣传电影的作用。
为了避免剧透,电影剧组就不可能安排这个必备环节。
但是《子虚劫》太特殊,创作组名声在外,叫好不叫座的片子他们就是奔着得奖去的,玩的就是阳春白雪,想的就是酬谢知音,根本无意宣传;叫好也叫座的片子不用他们宣传,自能引得万人空巷,所以也根本没动过宣传的心思。
没有宣传,再加上前期惨淡的票房,导致后来一阵迅猛的逆风刮懵了所有人的脸。
当《子虚劫》上剧宝盆录制的时候,大多数观众都已经看完电影,正准备二刷三刷,所以这个经典有趣的环节自然也毫无顾忌的安排上了。
不过为了照顾还没有看的观众,节目组没有安排信息量太大的片段。但是,仅仅只是偏于日常的两个小段,就把鞮红吓的够呛。
这一段因为要保持新鲜感,所以彩排时只是和她们通了下流程,大致说了下游戏规则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并没有完整彩排,所以鞮红看到抽取结果的时候绝望气息扑面而来。
她这什么烂手气,好死不死抽到了和渝辞一组,好死不死抽到的还是当时演的最羞的一段——飞鸾坐诊。
鞮红至今都记得,那是她和渝辞在子虚劫里拍的第一场戏,当时情愫作乱,哪怕不见渝辞只听其声都能心荡神驰,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把戏走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号病人的脉。
当在起哄似的欢呼声中照着节目组安排好的位置坐下,鞮红才发现,她羞的不是戏,是对面这个人。
渝辞今天化的妆容不算浓,她本身皮肤底子就好,节目组的化妆师只是给她加重了眼睛的修饰。眼影除了贴合肤色增强深邃感的色调外,还特意在眼下和眼尾处扫了点薄薄的木槿花色,将一双凤目衬得愈加潋滟生辉。
只是从节目录制开始,渝辞一贯泰然自若的神情里盛着点迷茫无措,整个人的气场没有演戏时开的那么足,配着那抹木槿花色看着格外无辜,反倒有些招人怜惜,所以鞮红和她对视到的时候也并不紧张。
是鞮红忘了,不论何时何地,只要给面前这人一个剧本,几句台词,她就能跟解了封印似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出极致的魅力。
于是当一身白色礼服的渝辞在桌边坐下,鞮红肉眼可见的怂了。
整个演播厅的观众纷纷瞪大了眼睛,欣赏着千年难遇的奇景。
而渝辞则长呼一口气,终于来到她放松的领域了,又可以躲到冥昭壳子里去。
“姑娘不若,让我来试试?”
“这病不是寻常感染途径导致,多发毒瘴深林,姑娘一下子窥不破病理实属正常。只是这位夫人怀胎五月,胎象虽已趋稳固,但母子连心,毒攻下怀,怕是一损俱损呐。”
扮演孕妇的是一位身材圆润的男主持,本就很大的眼睛此刻瞪得像俩铜铃,引来不少人的偷笑。
但是坐他斜侧的两位,丝毫没有把他这个“病人”放在眼里。
渝辞盯着桌面,像要将那张纤尘不染的桌面盯出个孔来,鞮红则无意识掐着男主持的脉搏,像要把那并不纤弱的手脖子掐断。
男主持觉得自己坐在这两人中间,危在旦夕。
渝辞盯了半天终于依靠强大的信念感盯出一张狗爬似的药方:“这字是姑娘写的?”
鞮红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没几句词,只要给反应就行,可是面部肌理就跟注了水银似的,动一下都很难。
直到对面渝辞已经全部演完,她还跟做梦似的。
在一阵掌声中和渝辞站回台前,主持人们把她们俩围在C位站好,女主持调侃的声音敲着耳膜:“你看渝辞和鞮红演的多么投入,显得你格格不入。”
被调侃的男主持叫苦不迭:“这段戏对她们根本就没有难度嘛!”
于是鞮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身边主持人带笑的语声:“哦?那我们下一场就来个有难度的,会是什么片段呢?”
差点没一个趔趄栽进渝辞怀里。
鞮红默默心惊胆战了半天,偷偷去看渝辞抓彩球,只瞥了一眼,几乎吓到呼吸骤停——
选段:师徒反目。
一想到一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渝辞拷在墙上,鞮红两眼一黑。
整啥玩意呢!
她严重怀疑那个抽签框里就没一个阳间的球!!
“这个会不会太没有挑战性了?”鞮红微笑发出质疑,她必须赶紧结束这个没营养的傻?逼环节!
主持人甲从善如流:“从刚刚那场的表现来看,这一场确实对二位来说太没有挑战性了~”
主持人乙:“既然鞮红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增加一点小难度吧。”
主持人丙:“不如两位角色调换一下,鞮红来演冥昭,渝辞来演岐飞鸾,大家想不想看呀~”
鞮红几欲抓狂,这特么不是更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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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给了鞮红一个眼神,那个眼神太复杂,不知道是在说“你真的好棒棒”,还是“你果然会玩”,但怎么看都是“你白痴吗”的成分更多些。
反正鞮红接到这个眼神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连忙道:“不你们这个已经不是一点点难了哈哈哈,我认为渝辞来演岐飞鸾很简单,但是要我演冥昭,你们还是饶了我吧。”
主持人甲从善如流:“那这样,角色还是原本的角色,我们剧情稍微改一改怎么样?”
主持人乙:“还是用你们演的角色,但是换做徒弟做错了事,师父杀徒弟。哇这个好难啊。”
主持人丙:“还真是第一次听到玩家嘉宾提出这种要求的。”
渝辞:“……”
鞮红:“??????”
不是谁提这种要求了啊!!你们乱脑补啥啊?!
主持人拿着手?铐走上来,鞮红瞅了眼心道:还特么挺复古!
转眼发现渝辞又给了她一个眼神。
这回鞮红看懂了,是说:你可闭嘴吧你!
控场能力遭到质疑的鞮红宛如护不住自家领土的国王,一脚就踩到她痛处了。
丢脸丢到心上人面前,那怎么能行?!
接过手铐放在手里掂了掂,鞮红计上心来:“只是还原剧本还是还原影片?”
主持人不知有诈,立刻道:“还原剧本就行的。”
鞮红直接把手铐丢回托盘:“那剧本里没有手铐,这个就算了吧。”
主持人:“???”
“这个是她临场发挥的,原本我们没有这个设定。”
鞮红一句自以为光明磊落的话直接点炸演播厅。
主持人好不容易让现场安静下来,转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小尾音飘得差点没飘到西伯利亚。
鞮红刚察觉到不对,主持人已经开了腔:“那~我们当然更要看看了。”
鞮红:“!!!”
她看了眼已经石化的渝辞,想来自己是羞,对方应该是真的窘迫难当吧。
偏偏几个主持人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鞮红拿着手?铐往渝辞那边走的时候,带着坏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渝辞在临场发挥的时候根本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用上自己的设计~”
鞮红几欲口吐白沫:我这还没表白呢!!你们就这样整!!!
回头我老婆跑了你们拿什么赔我!!?!
一边念着我该死我有罪我十恶不赦,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渝辞的手腕拷上节目组准备的仿真山岩壁,低头便对上渝辞那一双凤眸。
眉梢眼尾的木槿花色该死的好看,鞮红迷了会才惊觉自己好像拷早了?!
正要把人再放下来,却听对方先开了口。
“徒儿,你从未告诉过为师,你要的是他的命。”
鞮红一惊又低头一看,接收到渝辞一个鄙视的眼神。
鞮红:“??”
等会这就开始了吗?
不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但戏既然开始了,就没有不接的道理。
鞮红缓慢屈膝半跪下来,黑色短款礼裙蓬开在地上,像开了朵极危险的花。
她今天这身礼服的袖子和岐飞鸾劲装箭袖很相似的,真丝面料做成泡泡袖,手腕处收了三四寸缀以水晶饰物。楚腰紧束,配上劲瘦长腿上套着的高筒皮靴,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就像是岐飞鸾穿越到现代会做的打扮。
渝辞的礼裙则特别仙,纯白长裙委地,一头青丝些微凌乱着尽泄于肩,像婚礼上被劫走的新娘。
小恶魔俯低身子凑到自己抢来的新娘面前——
信念感信念感信念感……
它终究是一个玄学。
天地良心,她真的努力了,她也想好好演可是实在找不到接口啊!纠结半天想着反正是综艺,就自由发挥吧!
于是,只见鞮红一把摁住渝辞被拷在岩壁上的手腕,接过她鄙视……的目光,张口就是一声今天动地的咆哮——
“怎么你心疼了是吗?!!!!”
演播厅一时安静如鸡。
鞮红心跳狂拍,想着渝辞会怎么接,却见对方极缓慢极缓慢地侧了侧脑袋,眼神变幻了下。
从原本的鄙视——
变得更鄙视了。
第133章
“我被霓裳咬伤,是他替我吮血祛毒。”
鞮红看着眼前沦为阶下囚的昔日恩师目露轻蔑说出这样的话,妒火自心头烧起再不能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道:“可霓裳分明伤不了你,他也不仅仅只愿救你。”
这些台词是她们当时临场一来一往加上的,虽与原剧本大相径庭,但是含义却并未相去太远。而眼下被立场互换的二人演绎出来,居然也能逻辑自洽,令人惊讶之余还能嚼出另一番滋味儿。
原片中这段后面,是岐飞鸾一时着急,说了句“可是我……”就堪堪断在那,续接上的是冥昭堪称暴力的捆缚,但是眼下鞮红拷早了,渝辞又没有按照岐飞鸾的模式演,依然遵循着冥昭的倦懒从容。
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悠哉游哉地看着自家徒儿,这副挑衅意味的嘴脸成功激怒鞮红,她一把钳住渝辞的下巴逼迫对方抬起头来,还未瞪进那双挑衅的眼中,竟然就被对方脱了开去。
原本还乐意看自己的目光就此偏离,鞮红更加怒不可遏,人都被拷在这了还想逃到哪去,一把又将人下巴钳住逼她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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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对方完美的面具终于裂出一道细痕,从未见过的屈辱感伸展着枝叶顺着裂缝钻出来,布满渝辞的面颜,衬着她今日所施的妆容,好似那眉梢颊边的木槿花色都是被自己逼出来一般委屈又诱人。
鞮红哪里见过渝辞这样,整个人都惊呆了,听不见演播厅观众席上的山海崩鸣,台词出口也早变了味。
“就因为这个,你要杀你的徒儿?”
一句噙着血的质问,被她说的木讷呆滞,轻飘飘的完全没了气势。
演播厅的洪潮一浪高过一浪,不知是在笑鞮红色令智昏,还是在笑岐飞鸾见色忘义。
可是鞮红觉得,如果是岐飞鸾在这,定然也不会比她强上多少。
她们的师父,可是只妖精。
心中发着狠,手上也失了控,等反应过来,对方的下巴已经晕红一片,这回不是妆容了,就是被她掐红的。
鞮红一惊连忙准备撤开,道歉的话将将要从半启的嘴唇里吐出来,却见渝辞迎着她的力道高扬起脸。
屈辱未尽,恨意未褪,杀意未绝。
偏又在此基础上绽出一个挑衅的笑。
“是又怎样?”
渝辞总有把戏圆回来的本事,一出戏堪堪断在这里,戏中角色交缠的爱恨犹在继续,戏外观众已经激动到不能自己。
但这一切都和鞮红没有关系。
她现在就是慌,就很慌。
刚刚那一瞬间,她觉得渝辞大概是真的想杀她的。
她从上回上综艺就看出来,渝辞这人低调惯了,也不喜欢绑什么话题炒什么CP,底下这一片能有几个人不是因为她们这场暧昧难辨的互动而欢喜高呼的?
《子虚劫》没有明确CP,但无疑冥昭和岐飞鸾的关系里绝对没有这一层,退一万步来说,景珍那天那个玩笑是她真情流露在剧本里的恶趣味,冥昭和岐飞鸾真有点那什么,也不可能白纸黑字的被渝辞写进冥昭人物小传里。
但是别说邬澔,就是这些大型的综艺节目,娱乐平台,“CP”这一话题落在哪不是香饽饽,就算明面上咱都说不是这回事,回头还是能给你密切落实到任何一个意味深长的细节里。
天地良心,她鞮红这次真没打算惹这个话题啊,但是人就是把坑挖她脚底下,走一步挖一锄头,生生给她拖了下去,连带躺着中?枪的渝辞。
看着渝辞被靠在岩壁道具上的手腕,鞮红只觉头疼。
她赶紧上去给人解开,一边手上飞快动作,一边凑近对方的耳廓,低声道了句:“冒犯了。”
结果她忘了自己还开着麦,演播厅又炸了。
好像在面对和渝辞有关的所有事时,她总不能那么自如的应对。
原以为那笨拙只是因为正在拍摄子虚劫,自己的演技不能与喜欢的人相配,从而衍生出自卑情绪导致,而现在子虚劫完美完成,她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也得到了比从前自己能取得的更优秀的成绩。
鞮红从小是被夸着宠着长大的,对自己没那么多一折就碎的敏感心思,她从不会自虐的将自己同已经站在巅峰的人相比,而是只会和从前的自己比。
眼前取得的成绩已足以让她在渝辞面前挺直腰板,在心上人面前,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尽情发光发亮。
以为自己已经走出好远,可被那双盛满星辉的眸中一看她才知道,她再也做不回曾经的鞮红。
这种遗憾又庆幸的诡异情绪一直持续到下一个环节开启。
虽然这一期主场是《子虚劫》剧组,但是电视台肯定还得推一推自家男孩子们,这个环节就属于男孩子们的舞台,也算给为了看鞮红和渝辞到场的观众一个喘息的时间。
这可不是什么喧宾夺主的做派,一开始如果产生这样的疑虑,那肯定会在下一个游戏环节到来时明白节目组的苦心。
毕竟电碰迷宫,可不是光有一颗强大心脏就可以承受的,还必须有休息充分的声带。
电碰迷宫在剧宝盆节目里出现过很多次,但三维立体的电碰迷宫却是头一回。
根据节目组的安排,鞮红和渝辞将分开成两组,各自带领几个男生逃出迷宫,先逃出的队伍获胜。结果刚分完组,主持人就发现不对了。
主持甲:“鞮红你不能放水的哦~”
鞮红正在几个主持人帮助下往身上套装备,闻声转过头来一脸懵逼。
主持乙:“啊为什么这么说?”
主持甲:“你看她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她师父。”
被戳中重点的鞮红:“……”
主持丙:“渝辞是不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看着渝辞云里雾里拿着导体环整个人站在起始点发懵,主持人举着话筒走过去。
渝辞突然遇到这个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报以礼貌的微笑,但是手都不知道哪里放的模样暴露了她的无措。她真的不太习惯用自己的模样去面对万众瞩目,就像是在黑暗中待惯了的鸟雀,终于有机会来到阳光下,却连如何飞翔都忘却了。
主持人笑着说了几句话缓解气氛,转头正要嘱咐那几个男生帮忙照顾一下,却见鞮红走了过来。
“我和渝辞一队吧。”
演播厅里的欢呼声暴露了他们的心声。
主持人甲露出一排牙齿:“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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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乙:“来,我们听听鞮红怎么说。”
温热的话筒握在濡湿的掌心,鞮红紧张地攒了攒,面上波澜不显:“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我师父以前吃了很多苦,我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没能陪她一起走那段日子,所以以后我不想再有这样的遗憾。”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以岐飞鸾的口吻说着对冥昭的深情,只有鞮红自己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借着岐飞鸾的口,说着对渝辞的真心。
以前的路,不能与你同走;今后的路,我想伴你同行。
主持人丙:“突然这么煽情我都没反应过来。”
主持乙:“那我们就定鞮红和渝辞一队,男生们一队怎么样?”
主持甲:“等一等等一等,你们这样是不对的,男生们有六个人,渝辞和鞮红只有两个人,这不是欺负人嘛。”
听到这话鞮红转头笑问:“谁说人多就一定胜率高啊?”
几个主持又你一眼我一语地把气氛超热后定下了最终结果:男生们一组,渝辞和鞮红一组。
游戏规则很简单,队员们需要现在迷宫中寻找到对方,再一起开动脑筋逃出生天。
电碰迷宫顾名思义,在电玩城玩过这个游戏的玩家都知道,这个游戏的惩罚机制就在游戏体验过程中,玩家会领到一个导电体质地的环形道具,然后将它套在组成电碰迷宫的电管上,导电道具不能碰到电管,不然就会尝到微麻的痛感。
而三维电碰迷宫,则是将玩家带入全沉浸模式的电碰迷宫房,百分百的迷宫设计代表玩家再也不能一条路走到通关,可能面临各种反复重走,或干脆一遍遍原地绕圈的可能,与更强的体验感紧随而来的是更高的难度。
被领到起始点的时候鞮红其实还有点慌,又擅作主张做了这样的事,即便再坦然的帮助裹上那一点私心也变得不再纯粹,可她就是看不下去渝辞那种茫然无措的模样。
是私心也好,是真的坦荡也罢,戏杀青了,营业也终有尽头,下一次合作遥遥无期,那么,就在这段有限的时光里多陪那人走一步吧。
能陪多久就陪多久,直到那人能真正展开双翼,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披戴霞辉,翱翔穹宇。
鞮红家里有一个100平米的地下室,被她改造成了电玩城,没事的时候就待在里头从白天玩到晚上,电碰迷宫是她很钟爱的项目之一。这个升级版全浸没式的电碰迷宫也就看上去可怕了点,对于能熟练操控转弯力度和技巧的玩家来说,不触电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不触电也就是一个普通迷宫罢了。
但鞮红偏偏最弱的就是走迷宫。
第134章
来来回回在一个地方绕到第五圈,鞮红终于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别等会自己要保护的人都已经站在终点等着,自己却连第一个关卡都没有破除,反过来还得对方救自己,想想就很丢脸。
她今天用了香水,是她最喜欢的公爵夫人。贯彻香调始终的玫瑰已经抖落一身清晨披挂下的露水,转头扑向烟火缭绕的人间,但因为她实在在这里绕了太久,几乎每段路都能闻到那烟熏火燎的玫瑰香,不得不说有时候生理排斥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不过这也算提供了一个新思路,香味浓郁的地方说明自己时常经过,那么循着味道淡的方向找是不是就能找到出口?
这个思路明显比之前瞎摸乱找的方式好,不出两分钟就来到了第二关卡。可鞮红却并不欢喜,甚至有点绝望,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依靠鼻子找路的鞮红,觉得自己像条狗。
面前又是几段岔路,岔路多没什么,但是大部分岔路最后绕着绕着就会绕到临近岔路上这种设定就有点变?态了。她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摇了回骰子,视死如归地选了第三条路。
因为她和渝辞是第一组,所以没有时长参照,但根据目前这个惨状来看,不输才是有鬼。顾不及想这些有的没的,往前找路才是要紧,可就在盈满玫瑰淡香的迷宫道里,她闻到了另一种味道。
这种味道很熟悉,她只是闻着就能想象出那人戴着沉香珠串的出尘模样。
冥昭这一角色的光环足以让人忽略她背后的高价片酬,那么多人愿意免费,甚至千金求一演的角色落在渝辞身上,景珍却一分一厘都没有亏待她。
那些片酬足够渝辞挥霍很久,但是这个人还是老样子,从头到脚也就那串沉香珠串价格不菲,不过看样子也是她早就买来的。
珠串不同熏香,一点烟火气也无,清清冷冷的萦绕在迷宫里,虽不及她公爵夫人富贵,也不浓郁,却另有一番疏离孤高的姿态。
鞮红决定先放弃探寻出口,开始寻着珠串的香气寻找渝辞。毕竟自己再绕下去也是迷路循环n次方,如果找到渝辞的话,或许还有转机。
沉香的味道很淡,若有似无的飘在空气里,但好就好在淡,经过过的地方总会残留着一点,没经过的地方丁点也无,鞮红一路找过去基本没有走过错路。
到了一个十字分叉口,那气味忽然浓重起来,演播厅打着空调,但是电碰迷宫除了几个通道口几乎全封闭,迷宫道又错综复杂没有直路,一开始打进去的冷气早已所剩无几。
可是一走到这里,鞮红却觉得那清浅的沉香伴着凉意,一大团一大团氤氲在这里。
越往里走味道越重,香木珠串的香气扩散性本就不强,可这里却囤了这么大一片,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人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很长;二是根本没走,人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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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后一种可能,鞮红不禁莞尔。
这浓郁的沉香一下如化实形,可怜兮兮地蜷缩在迷宫的边角落里,十分委屈。
渝辞的方向感一直很好。
因为以前跑组需要找路,一开始或许会犯迷糊,一路走一路问,到后面也就能凭着锻炼出来的方向感用最短时间找到最正确的路。
在迷宫里每走过的每一条路,都仿佛能在她脑上凹下一道褶痕,她记路的本事可与下台词相差无几。
但现在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毕竟谁能想到,她渝辞居然会被电在原地寸步难行。
电碰迷宫里装有摄像头,演播厅观众都可以看到迷宫内的情况,她听见外面时不时传来各种各样的惊呼声,一颗心揪得死紧。
也不知道是在看着她还是鞮红那边的情况。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是她渝辞望而生畏的东西,那一定是电。
她小学时期曾有一段住校经历,有一回刚□□育课她回宿舍想擦一把汗,结果刚走到宿舍门口就听关着门的卫生间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什么东西小规模爆炸的声音。
她慌忙打开卫生间的门,眼前景象成了她半生梦魇。
再后来警笛声,救护车声,医护人员和班主任的吵嚷声就像现。代。化战。争后的现场,血与碎肉模糊交织成一片,化作一番模糊影像。
印象里惟一清晰的,是卫生间门打开后,铺天盖地的焦糊味。
自那以后,每次一遇到电器她都会小心谨慎,记忆深处的焦糊味总能轻而易举地玩弄她的神经。
平平安安十几年过来了,想不到一个游戏又把她打回原形。
捏着环形导棒的手控制不住颤抖,拿稳都是问题,更遑论控制好力道。
其实这个被电一下不算很疼,但是有心理阴影的加持,那说寸步难行都是症状轻微,被连电四下的渝辞已经连站都站不住,缩在角落里额发都湿了大半。但是她又不想在观众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即使再难受的发慌,也绝不愿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迷宫中没有计时器,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渝辞待额上汗珠第五次滑落至裙摆,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她撑住地面把自己浑身都像是碎过一遍似的骨头艰难地支撑起来。
鞮红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带着人间烟火息的玫瑰香悠然洒入,中和了沉香的寂和冷。
世界仿佛一下子便有了温度。
“你怎么了?”
饶是渝辞再怎么掩饰,鞮红依然一眼就看出了她强撑背后的脆弱,一语问出得不到回应连忙上前查看,一凑近便看清了渝辞额上一片冷汗。
刚才站的比较远,加上迷宫里光怪陆离的灯光掩饰,鞮红还看不真切,这回心下大骇:“你——”
“没事。”渝辞忙短促的轻答了一声,她本就不愿声张。
鞮红止了话没继续问下去,问也无意,渝辞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这迷宫里唯一的惩罚也就是触电,还能是什么情况呢。
不过能狼狈成这样……鞮红小心翼翼控制着眼神看了渝辞一眼。
这得被电了多少次啊??
渝辞眼看着鞮红把环形电棒移动到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就要凑过来扶她,连忙慌里慌张站起来,还后退一步。
“你别过来。”
鞮红不解:“怎么?”
渝辞低下头眼神躲闪:“这个游戏……如果我被电到,你又碰到我,你会不会也被电到?”
鞮红想了想,摇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被电过。”
渝辞:“?????”
话音甫落,鞮红趁渝辞还没反应过来变去抓她的手,一阵麻?疼的电流迅速从指尖过到手腕处,渝辞忍不住又是一声低呼,手上颤抖不停。
可是她越颤抖,那环形导管触电面积就越大;越挣扎,指尖手腕的疼痛感就越强。虽然能够感觉到自她频繁触电后,通过电管的电流已经明显变小过,应该是工作人员发现后进行的操作,可她依然无法承受这种过电的可怕感受。
她使劲想把那根导管丢开一旁,却被人死死握住手腕,温厚柔软的触感缓和着她敏?感焦虑的神经,如同轻抚过她惊慌开阖的心瓣。
“!”渝辞忽然反应过来,刚刚那么长时间的电流冲击,鞮红居然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
渝辞诧异扭头去看,只见鞮红牙关紧咬,漂亮精致的眉紧蹙着,两鬓也出了些薄汗,显然也是被电的不轻,更何况自己握着导体的手还在控制不住剧烈颤抖,电碰迷宫可不受人为意识控制,她还在害她疼痛。
“放松,你放松。”
渝辞死死闭上眼睛,疼痛感眩晕感接踵而来,像有无数细针戳刺着她疯狂造作的神经,越疼越慌,越慌越乱,她不想因为自己害了鞮红,可是她实在控制不住,整个人几欲软倒,可偏偏还不能倒在近在咫尺的,此时她唯一能够倚靠的人身上。
因为她的理智已经不允许她得出“此时如果皮肤接触面积更广会不会更加痛苦”这一问题的答案。她不想伤害对方,可是现在她都已经自顾不暇,又怎么能带着对方一起逃出苦海?能不连累对方陪自己一起泥潭深陷已是万幸。
可是她今天好像真的不够幸运。
万般昏沉之际,那点玫瑰香气好像更加浓郁了点,滚烫疲惫的身躯也靠上一个温软的怀里。那人声音响在耳畔,就像一泓沙海中的甘泉,清凌凌的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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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你别握得这么紧,放松点,别握这么紧。”
陷在混沌中的理智终于抽出几丝,向指关节发出命令,可是那处已经疼得太久,疼得发麻,脑海中再叫嚣着,手上也无法做到。
那道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哪怕自己很久都没有做对,那声音中依然没有一丝焦躁,一如既往的冷静,耐心:“交给我,你放松一点。”
“这次你交给我。”
“你交给我,我们都不会疼。”
那声音仿佛充满魔力,也许是渝辞已经徘徊在失去意识的边缘,脑海中竟然也只剩下这一道声音。
“来,信我。”
第135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别漏上一更感谢在2020-09-0919:52:46~2020-09-0922:1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意错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lency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记忆已翻入湍急的心跳声里寻不到踪影,渝辞的手渐渐恢复知觉,可与感知一起恢复出现的还有覆在手背上的温热。
鞮红明显也是长松一口气的模样,见她望来,只淡淡笑道:“果然不能立FLAG。”
“啊?”渝辞下意识歪了歪头,瞬间又反应过来。
因为对方的手紧紧箍着自己的,环形导管堪堪悬在电管外,电流已经没有再光顾她的手,可是有另一种电流自那手背上覆着的滚烫而来,一路沿着经脉流窜到心脏里,所经之处噼里啪啦炸开一串火花,直刺激得尽头那几瓣鲜红战栗跃动不已。
远比刚刚那电流还要刺激,还要鲜活,像惊醒夏夜清梦的焰火,激荡着不愿散去。
鞮红对于怎么样可以不触电,实在太有经验。说实在的她在这方面就像是有特殊天赋似的,自她玩电碰迷宫开始就没有麻过电,今天要不是渝辞一开始那么不配合……
想起刚刚渝辞的情况,鞮红不由自主地干咳了声。
刚刚情况太过紧急,她一下子没有注意避险的问题。想到这里鞮红觉得暗暗唾弃自己,其实这个电流说实话真的不大,游戏嘛,本身惩罚也不是什么真的惩罚,不过就是小惩怡情。所以她刚刚被电的时候也没有太惊讶,电流基本就是在人类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而且看嘉宾被电成那个样子,深谙这类套路的鞮红明白,电流肯定是被调小过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再小的电流,被电了那么久,还是会不舒服的。这就好比有一根细针在手背血管最突出处轻刮,虽然刮一下两下不会有太大的不适感,但是如果长时间同强度的刮挠,皮肤会不会因此受到损伤另说,痛觉神经肯定第一个不乐意,所以她刚刚因为渝辞的挣扎被电了那么久,说不难受也是不可能的。
她看到渝辞被电得那么狼狈的时候,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理性去分析对方受到多强的痛苦,她只看那人的眉头皱一就会心焦,更遑论刚才那个情况。
所以哪怕游戏开始之前自己对自己耳提面命,千叮咛万嘱咐,看到渝辞那个情况,就什么都又忘了。
渝辞就像长在她心上,受到一点委屈,就会在她欣赏放大一千倍一万倍,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看下去。
可是这么一来,渝辞会不会觉得她又在找机会炒话题?
事情解决后,鞮红再次陷入害怕与纠结,要不要说点什么?可是现在两个人都挂着麦,平时再如何有分寸,有经验,也抵不过刚经历过那么大刺激后还在自我复原的语言组织系统,现在要是说点什么,十句怕是有九句都很难过脑,在这样高知名度的综艺上“语出不慎”,那可比疑似故意炒话题这种事情可怕多了。
回忆起《子虚劫》拍摄时渝辞遭遇的情形,鞮红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两人各怀心事,选的解决方式倒都相同。
沉香与玫瑰在空气中静静流淌,像极它们同样静默的主人。
终于还是渝辞先开了口,她先是轻咳了一声:“咳。”
“咳咳。”鞮红条件反射也跟着咳了两声。
渝辞转过来,一双凤眸含着被电流激出来的水汽望她:“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啊。”鞮红捂着脸侧到一边,又咳了两下,这回是真咳,太紧张被口水呛的。
事实上这种时刻谁都想安安静静地待着,但是这么安静下去的节奏还是比较适合找个咖啡馆一人一杯搅拌着。
游戏还得玩,迷宫还得走,看着鞮红这没出息的样,渝辞只能叹口气。
“前面的路你都摸清了吗?”
“啊?”这一下问的可以说是猝不及防,鞮红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幸亏还有丝理智牵着她不能乱动,毕竟这还捏着导体再电一轮也不是闹着玩的。
“你从你的起始点找到我这,应该也走了大半个迷宫。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虽然渝辞没上过几回综艺但是常识还是有的,这个电碰迷宫设置在演播厅附近,那么就肯定不会太大,既然不大按照游戏开始到鞮红找到自己的时间来粗略估计,她应该已经横跨整个迷宫。
但是问完这个问题鞮红懵逼的表情告诉她,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渝辞微微睁大眼睛,“所以你,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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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鞮红立刻否决道,“……我至少可以排除掉离我起始点近的那一片。”
渝辞神情认真,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鞮红理直气壮:“因为我已经把我那片每条路都走过了!”
渝辞:“……”
鞮红一看她这样登时不乐意了,“怎怎怎么?!我,我那也是凭我的努力创造出来的成绩!”
渝辞真想说那确实,用双腿丈量整个迷宫,你特么真是个人才。但是想想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连第一步都没有跨出,遂也失去了嘲讽的资格,只能堪堪闭嘴。
鞮红都已经准备好被渝辞逗弄一番,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一下子收了声,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这个认知出现的时候鞮红还是在心里震了震,乖乖,渝辞难得大发善心不逗自己,自己居然还觉得不习惯?怕不是已经成了个抖?M吧?!
演播厅里不时有声响传来,但是这个迷宫道和灯光组成的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仿佛时间已不再流逝,名利纷争也都化作光束下的尘粒飞灰,整个空间里只剩下彼此。
沉香和玫瑰在她们身周时聚时散,这样难得的静谧可以属于很多人,却很少属于过她们,除了杀青那夜,在酒店里醉倒酩酊的那一次同?床。
才一年将满,她们竟然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共享荣光,共玩一个游戏。世事如梦真不是一句空谈。
鞮红有时候会想,如果现在这个情况换到一年前她们刚认识,身份悬殊,见了面就互相生了刺儿似的,会发生些什么呢?渝辞应该会尽情嘲笑自己的路痴,而自己应该也会看着渝辞被电到形象全无,不施以帮助反而还叉起腰哈哈大笑吧。
“我来带路吧。”
一句话把鞮红从思绪里拉出来,在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之后,又陷在云里雾里。
“你认路啊?呃……”说完之后恨不得自断舌头的鞮红在心里送了自己一个白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渝辞却只愣了一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种时刻总是很尴尬的,渝辞摇了摇头,把落到眼前的发丝拢到耳后,初步判断了一下地形,选中一条路欲走。还没等走出一步,就被手腕上的力道箍住。
“等等。”
鞮红后怕地端着她的手,眼睛都睁圆了,仿佛她一不注意,就会连人带手消失了一样。仔仔细细端详好一会儿,确定对方这样不会触电之后,才后怕地说道:“我来这个,你指路。”
谁都有害怕的东西,也有擅长的东西,就像两块各缺一角的磁石终于吸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一半。两个人配合起来果然比一个人时快了很多,她们不知道的是,迷宫之外,演播厅的观众席上,有不少观众暗暗擦着眼泪。
其实从鞮红说她的师父吃了很多苦开始,她们就已经有所感触。
鞮红和渝辞的宿命,每每都仿佛能浓缩在游戏当中。
她们本各居一隅,一个畅行无阻却兜兜转转很难走出困境,她一直在航行却没有扬帆掌舵的能力;而另一个,空有一腔才华抱负,却无处施展,也无力施行,只能被梦魇一重覆一重累加在身,寸步难行。
她们曾都是不幸的,却又是极幸运的,命运让她们结实了彼此。
看着她们两人牵着手,一步步从困境中走出,前方道路畅行无阻,她们将自己全身心交付与对方,一个眼神,只言片语,便能知晓对方的全部意思。
此时此刻,有许多人不约而同想起一个画面。
满棚的探长嘉宾们围追堵截,八方死守,渝辞一人形单影只东躲西藏。而现在不同了,她有她陪着,她们仿佛早就该是这样,本就该是这样。
千磨万险,天堂地狱,自有她伴她携手共闯。
鞮红不知道迷宫外观众们的心思,她脚下健步如飞,心里如遭鼓捶,其实本来也不打算这样玩的,可现在问题好像更加严重了。她觉得此刻脑子就像是被分割成两瓣,一瓣冷静清晰地接收并实施渝辞的指示,另一瓣彻底摔成浆糊,毫无思想可言。
她都已经分不清现在这种行为到底正不正常,其实女孩子和女孩子牵个手在外人眼里真的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哪个女孩子没和自己的小姐妹牵过手呢?但是心里头有那么点意思之后,所有正常的事情也变了质,就像已经失灵的雷达,完全判断不了眼前的情况到底还算不算在正常,不会引人遐思的关系范畴内。
正胡思乱想着,渝辞忽然又开了口。
才说出一个字,还没有听清楚是什么,鞮红就立刻停住脚步。她往前观望了一下,刚才渝辞给她指的那个岔路口还没有走到,这时候渝辞突然又要说话,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绕过太多错路的鞮红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别说什么绕路犯晕这种话,她要是再在哪个地方闻到自己熟悉的公爵夫人香水味,都能直接吐出来。
看来回去之后必须得换一段时间了。
粗略估计大概有八百年不想闻到这个味。
渝辞只说了一个字也没有接着往下说,一下看鞮红停下来,严阵以待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鞮红看她笑,更紧张了:“不是你有什么就说,你这样笑我有点瘆得慌。”
渝辞一双凤眸中笑意更深。
鞮红慌到不行:“不是我说认真的,要是咱们走错了你就和我说,只要不是刚刚那些全走错……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那个什么你别笑了,好吧,就算刚刚我们走的全是错的,我也无所谓了,反正咱这组肯定输了。是生是死你给我一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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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听了这话,双目微微睁大了点,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事情。
这模样天真又勾人,美色当前,鞮红全身上下就剩手腕没打颤了。
渝辞眨眨眼睛,笑道:“徒儿长大了,能保护师父了。”
咯噔。
鞮红差点跪下来。
“啊!嘶……”
“对不起对不起,我……”鞮红红着脸慌忙把手上的导电环恢复到正确位置,低着头的模样,从渝辞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她颤抖不已的睫毛。
“前面岔路口右转。”
“……”
“前面岔路口右转。”
“啊?”
渝辞无奈笑着又要重复一遍,却听对方高声“哦哦哦!”接着一手捏紧自己的环形导体,另一手握着渝辞的,大步流星朝渝辞所指的方向走去。
鞮红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再也不敢去看后面含笑的渝辞,只闷头自己走。
边走还边胡思乱想:刚刚渝辞的麦没有关,她说完也没有不高兴,自己握了她那么久的手,也没有被甩开……
难道,难道渝辞对着这个话题,其实,并没有那么拒绝吗?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层上,软绵绵,一路飘到人心里去。
而在她们疾步行过的身后,玫瑰和沉香缓慢交融在一处,像极了情人间的缠绵悱恻,恩爱难离。
她们,终于在只有彼此的迷宫中相逢。
第136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删改完毕。刚刚两更别漏了【如果这章还有什么错处,可以在评论和我说一下,我查了两遍应该没了】感谢在2020-09-0922:17:10~2020-09-0923:5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爷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等鞮红和渝辞出来的时候,演播厅已经炸到连主持人都没法控场的地步了。还是鞮红给她们说了几句话才平息下来,其实平时鞮红的粉丝还算很有素质,只是今天的节目内容质量太高,太有嚼劲,加上有渝辞的加持,刚刚几个环节里还能用掐大腿的方式来控制自己不发疯的理智粉,到这个环节也破功。
渝辞经过游戏环节也终于放下了些紧张的情绪,只是她不看观众,只看鞮红。
不过呼声再高也掩饰不了她们最后还是输给了少年男团的事实,虽然男孩子们的经历和她们正好相个反,这几个男孩们都属于是在自己地盘绝对王者,汇合后却你要往西我偏往东,谁也说服不了谁白白送了好久时间。但毕竟人多力量大,加上没有人是绝对路痴或对麻电这种事又绝对恐慌,最后计算出来的时长还是要比鞮红和渝辞快不少。
节目最后是少年男团和子虚劫剧组的合作演唱环节,这个在昨天就已经彩排过,对于两人来说,可比刚刚几个惊心动魄的游戏比拼环节轻松不少。
一直到两个人回到车上,刚刚景象还历历在目,兴奋劲还没过去,放任身体靠在沙发上把呼吸喘匀。车是鞮红的,开车的是鞮红和渝辞都很熟悉的阿伯,小嫒和小谈在鞮红安排的另一辆车上,正紧随她们之后,一点点跟着。
“喵呜~~”
已经被养的皮光水滑的小家伙轻巧跳到鞮红怀里,熟练地开始踩?奶,鞮红笑着撸了它两把,拍拍它的脑袋,雪白团子就乖巧地跑到一边去玩它的玩具了。
渝辞笑着看小猫咪逮着自己的尾巴转圈,一回头却陷入另一片仿若盛着骄阳的海面上。
“我……”
“我……”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不约而同笑开,最后还是鞮红说道:“你先吧。”
渝辞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灰色棉布做成的小袋子,抽绳拉开,是一个色泽漂亮的小叶紫檀制品。四四方方,看不出是做什么用。
但渝辞却很宝贝地在手里摸摸,然后珍之又重地递到鞮红跟前,语气温柔地像惊跑了栖息的蝴蝶:“送给你。”
鞮红惊喜的瞪大眼睛,羞赧了半天,才红着脸把东西拿到手里。小叶紫檀的颜色很漂亮,木纹也明显是精挑细选过的,打磨得很是精致,所有尖锐的地方都被贴心地磨得光润,鞮红捧在手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时间都不知道一会该把东西往哪收。
“这,这个是什么呀?”她羞涩地问。
渝辞故作神秘地单眨了眨眼睛,笑答:“秘密,得你自己去发现~”
鞮红紧紧的捏着那个两寸左右的方木块,一颗心扑扑直跳。
这是渝辞送她的第一个礼物。
渝辞也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捏了捏手里的灰色棉布袋:“那,该你了。”
鞮红懵懵抬起脸:“啊?”
渝辞咽了咽喉咙:“你不是有话想要和我说吗?”
“哦哦。”鞮红迅速反应过来,把手里的小叶紫檀放在一边,去翻自己的抽屉,抽屉刚一拉开,又连忙把渝辞的礼物揣进怀里,然后才去抽屉里拿她准备的东西。
“我,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渝辞微微挑了挑眉,等着鞮红把手里那精致玻璃小盒打开,里面盛着一块玻璃种翡翠金鱼。
虽然渝辞对这些东西懂得不是很多,但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鞮红一张小脸羞的红扑扑的,把首饰盒往前头递了递:“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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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这礼物渝辞有点不敢接,但是鞮红这个模样,又叫她心生欢喜。
其实平心而论,她送的礼物也很贵重,只是价格上可能确实比不上鞮红准备的礼物。
礼物贵心意,她在准备自己那个礼物的时候,花了无尽巧思和耐心,甚至也有相当一部分财力物力,那时候就没有说去计较鞮红收到会不会回礼,自己的这份心意会不会有回应。
所以当对方也赠出一件,十分有价值的礼物时,她才会受宠若惊,有些不敢去接。
鞮红等了半天没等来回应,表情竟有几分失落,抬头一看却见渝辞眼里有些湿润,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可礼物开在着,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继续举着。
“你怎么了渝辞?”
“哦没什么。”渝辞笑了下:“我只是,很喜欢,谢谢你为我准备了这么漂亮的礼物。”
鞮红一口气才送下来,笑着把玉佩塞到心上人手里:“送给你啦,要好好保管哦。”
渝辞轻轻抚摸过那金鱼剔透的鱼尾,仿佛曳波湖上,盛满碧玉光。
“我想对你说的话,都在我送你的小盒子里,你打开后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渝辞说完,带着些许赧色撇过头去。
鞮红看愣了,心里某一处仿佛被敲开一道口子,由着天光泄入,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即将清晰,却终究读不懂看不透。
她讷讷道:“我,我也有话要对你的,也都藏在我送你的礼物里了。就,就你也猜猜。”
一个礼物送得扭扭捏捏,几句话说的胆战心惊,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对方脸上早已蔓开一大片的绯霞。
***
避过一些尾随的人,终于来到下榻的酒店。
渝辞把自己摔在床铺里的时候,才觉这场梦做到了实处。
一年前的她哪里敢想,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会上剧宝盆,会有那么多人喊着她的名字,会被XX台的当家主持人们轮番照顾,会和那些天天活跃在热门话题里的男团少年们同台演出……
会和鞮红,一起经历这许多美好。
说不感激鞮红是不可能的。
她今天听到了很多声音,他们都觉得,她的成功还是靠的她自己。因为鞮红虽然给她提供了机会,但是是她自己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哪怕最后有鞠兴的帮助,可正如鞠兴所说,资本可以有资本来轧,最终能不能翻身,靠的还是本人的实力。
这些话或许是真理,但是只有渝辞,这个当了七年锅贴,经历过无数次破皮沉底糊锅上受尽冷眼的人才明白,有时候一个机会,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她曾经听到过一件事,有一个她合作过一次的男演员,生的是雪肤花貌,肌骨匀亭,她知道这不适用于一个男孩子,但是见到过真人的她不得不承认,这两个词确实是形容那个男演员的最佳选择。
彼时她演的是一个汉武帝身边的宫人,而那个男演员则饰演韩嫣。
男演员颇有天赋,将这个金丸射猎的美人演的入木三分。但偏偏那部剧因为某些不明原因被压了,他也再没有发光发热的机会。
不是单单因为压了一部剧,而是因为他被那部戏的女制片,睡去了性命。
这件事在他们当时的那个小范围闹得有点大,但内娱圈说小很小,说大也很大,至少这样一条本该绽放的鲜活生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朵浪花也没有掀起。
渝辞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只知道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名制片人,也没有见过那个团队后续的作品。
留下的只有闲谈间偶尔听到的“闲闻新事”。
说道那个男演员的时候,无非就是说他不自爱,可怜又可笑,好好年纪想不开偏偏去答应什么潜规则,这样的事情落到头上倒霉不倒霉?
渝辞却从来不以为然,她从来没有去嘲笑,或者不理解,或者不认同那个男演员的做法。
在圈中打滚多年,只沉不浮,她知道每次看着那些不如自己的演员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比如孔姜儿,每次看着那些连都不配称为演员的人拿着令人眼馋的资源,在屏幕上荼毒观众,而自己只能在底层和一大群人争抢蛋糕沫沫的时候,到底有多难受。
或许有人和她一样知道这种痛苦,但绝对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这种痛苦。
她曾因为这样的痛苦差点死亡。
所以对于那个男演员,她一直都只觉得可惜,时运不济,命运如此。
虽然那种交易,她死也不会接受。
但是她知道,那个男演员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许也是经历过生与死边界徘徊的绝望。
梦碎的时候会有声音吗?
如果来世为人,愿他得偿所愿吧。
不是所有有能力的人都会遇到伯乐,像渝辞这样的人或许不多,但是像鞮红这样的人一定很难找到第二个。
不过这些想法渝辞也只是心里想想,然后用她所有可以让别人获得信息的渠道,表达自己对鞮红的谢意。
这些声音并不来自网络平台上,虽然她知道现在网络平台上应该全都是关于她的热搜和讨论,且肯定都是正面居多,但她真的不敢搜,她想把这份美好持续地再久一点,谁都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可有的时候,美好真的需要一点一点品。
尤其是对于她这样,苦耐了七年寂寞的人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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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属于她的盛世,可热潮退后,下一个盛世,不知该是何年。
她发微信请小谈帮她精挑细选了一张照片,然后打开微博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光速发了一张艾特鞮红的微博。
演员渝辞:
【图片.jpg】
@鞮红
感谢。
***
渝辞之前也发送过一条类似的微博,只有短短两个字:感恩。
那是鞮红为她抢回裴锦娘的那一日。
她也是发了这个,很多小金鱼都以为她在感谢命运,其实她也是在感谢鞮红。
裴锦娘或许在很多人眼里不算是什么好角色,和她成名角色裴锦娘相比,更是普通的不要再普通,或许对于当时的鞮红来说,帮她抢回一个角色只是心血来潮的举手之劳,但是对于渝辞来说,却已重逾再造之恩。
正对着自己刚发出去的微博发呆,鞮红就是在这个时候叩响了渝辞的房门。
微信电话适时打进来,渝辞拖上拖鞋开门,这才摁掉微信通话请求。
“你怎么来了?”渝辞好奇。
鞮红面上还有些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举了举手里的外卖:“我买了饮料,还有你最爱吃的水煮脑花。”
渝辞笑着把人放进来关上门,这时才反应过来什么,笑容僵硬在脸上。
如果不是这酒店隔音太好,充分保护客户的隐私,估计整幢楼都能听到渝辞撕心裂肺的喊声:“谁爱吃水煮脑花了?!??!?!!!我都说过那根本不是我,是潘配平!!!!!!”
***
拉上厚厚的窗帘,吹着空调吃饱喝足,好几个菜都空了盘,只留下一盆水煮脑花无人问津。
节目录的顺利,两个人都很开心,吃得时候专心致志,吃完了就手拉手坐到床边开始说话。
“我微博艾特你了,你要不要来给我评论?”
鞮红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就要给渝辞看,被渝辞阻止。
“那个,我,我也艾特你了。我们都明天回复对方好不好?”
鞮红“诶”了一声,不知道渝辞在纠结什么但还是很配合的点点头:“好,那我们约好了,就明天一起回复对方吧,这样商量好的话就不会被一些营销号拿来做文章。”
渝辞点头,颇乖巧的样子。
“那个,渝辞啊,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吗?”鞮红捏着手机问她。
渝辞明白鞮红说的是什么,现在她已经红了,肯定会有很多人慕名来沟通合作事项,说实话这些东西就和网络平台的那些声音一样,从前渝辞很希望可以拥有,但是现在真的拥有了,她反倒起了些逃避的心思。
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消失,就让她放松一晚,明天再面对那些乱七八糟参差不齐的邀请吧。
“我暂时把工作号收起来了,想明天再处理。”渝辞顿了顿继续道,“我就,特别不会处理这些,也不太习惯和那些人沟通。我以前去跑组,就你可能没有经历过,就是去跑组啊,很多时候不试戏的,得人家选角导演对你感兴趣,留印象。有些演员口才很好,一轮到他就坐下来开始聊,什么都能聊,谈天说地,就很厉害吧。我不行。”
“我最不会和人聊天了,我只会演戏。”
如果听到别人说“我只会演戏”这种话,鞮红一定第一个跳起来抽他的大嘴巴子。
“有件事我一直想同你谈谈。”话说的严肃,语气可一点也不严肃,鞮红像拉家常似的道,“我这边资源一直比较好,回头要是有合适的我就先来问问你,你要是喜欢我就想办法给你争取来。至于一些零碎地直接联系到你这边的活,你就统一交给小谈打理。”
鞮红说到这里怕渝辞误会什么,连忙又作补充:“交给小谈打理并不是说真的全部都让他来,他背后是我,我来帮你选。”
听到这里渝辞算是懂了,鞮红的意思是,她现在知名度上去了,身边虽然有小谈贴心照顾,但上升期的艺人最需要资源支持,她愿意来充当经纪人角色,为自己甄选合适的剧本和资源。有了鞮红把关,那些事情好像确实不那么心烦了。
渝辞想要答应但又有些担心:“可是这样的话,你本身工作就忙,加上我这边会不会占用你休息时间啊?”
鞮红笑道:“没事,我休息时间可多着呢。整理都有小谈来,我只是帮你把把关。”
渝辞考虑了一会,重重点了点头:“谢谢你。”
“你和我客气什么呀~”鞮红说着又想到什么,问她:“那你和我说一下,对未来有什么大致规划,或者明确方向什么的?”
这个问题渝辞还真没有想过,毕竟自从那件曾经成为她噩梦的事情发生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红,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什么发展路线。
“嗯……就还是喜欢演戏。”渝辞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鞮红听得出她话里的坚决,不由有些感慨。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有些人如浮萍,风一起,就失了本根。而有些人,早年苦难和着她的血泪与决心根植入土,风吹不散,雨浇不烂,总能在他人的期待里,绽出一朵一朵烂若云锦的芬芳。
“那就给你接戏为主,合作团队和角色质量为主,大IP次之,满意不~?”
渝辞笑着眨眨眼:“你懂我啊。”
“那当然了~”鞮红洋洋自得完毕,神情一收略微严肃下来:“好了现在说点让你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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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也跟着表情一收,点点头。
鞮红看她这样实在可爱,不由自主伸手揉了揉渝辞的头,渝辞居然也给柔,两个人都明显呆了一呆。
“咳,”鞮红赶紧装作无事发生,干咳了声继续道:“你现在红了,必须要趁热提高一下你的各方面数据,比如适当参与一两个可以展示你其他方面的综艺;接一些品牌合作,拍摄杂志,接受访谈;以及恰当的安排几则通稿等。嗯……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回答我,你乐意吗?”
渝辞这回没急着回答,她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合适。
按照她自己的意愿,当然是不愿意的。如果可以,她只想一个接一个的进入角色,告别角色。可是面对鞮红的发问,她却答得干脆利落。
“好啊。”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鞮红猛地住了声,“不是你刚刚说什么?”
我擦咧?渝辞转性了??
渝辞的理由却很简单。
“我信你。”
第137章
渝辞说完那句话就不作声了,把手机放到床头柜充上电回头一看,鞮红还在发呆。渝辞回到她身边坐下,也看着她不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不说话,就看着对方笑,直把自己笑到不好意思才渐觉困意上头。
“那我先回去了。”鞮红站起身走到桌边,磨磨蹭蹭地收拾起来。
“你放着吧,收拾什么呀!”渝辞被她吓了一跳,第一次看到大明星在酒店里收拾餐桌的。
只见鞮红十分不小心地把桌布一扯,被水煮鱼汤洒了一身。
鞮红:“啊呀。”
渝辞:“……”
渝辞:“你的裙子脏了。”
鞮红像是才反应过来,抱歉地低下头:“没事晚上没有人会看见的。”
渝辞叹口气,颇无奈的模样:“不如你在我这里洗个澡吧。”
鞮红也跟着叹了口气:“那也只能这样了。”
渝辞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打开手机玩游戏。
细碎的声响隔着浴室的玻璃门像一道道柔软的水波漾地她手上操作和脑神经完全脱了轨,十局九连跪,惨不忍睹。
等她心不在焉终于在队友的带领下起飞打出一个“胜利”的画面时,浴室门开了。
蒸腾的水汽被空调风一吹,若拂面香风,吹皱心湖静水,潋滟水波映照出鞮红泛着桃花色的面颜,和湿透贴在脸颊上的发缕。
渝辞本只习惯性地听到声音往那里看去一眼,这一眼就黏着再转不动。
幸亏鞮红现在只露出一个头,不然她这副目不转睛的模样,还真像个不知检点的流氓。
鞮红不好意思地往里面挪了挪:“啊呀,惨了。我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渝辞被她的话拉回心神,顾不上已经开始的新局把手机一放,坐直身体,一脸还没了解情况地样子:“那,那我借你吧。”
鞮红点点头,渝辞一把掀开被子飞速下床,拉开行李箱找衣服。背后传来鞮红委委屈屈的声音:“可是我穿着你的衣服回去,小嫒肯定会很烦人。”
“啊……”渝辞背对着她找着衣服,听到这话动作没停,心脏好像停了,也没回什么,只顿了一下又继续找衣服。
她找了半天,终于在夹层里找到一条自己只穿过一次的棉质睡衣,拿掉里面塞着的沉香香包,抖开一看。是水蓝的颜色,似乎不是很适合鞮红。
但是她背对着把睡裙交给鞮红的时候,那人欢喜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睡裙真好看。”
她莞尔:“那么素还好看?”
“花里胡哨才丑呢。”鞮红穿好后踩着拖鞋走到渝辞跟前,转了个圈,“我好看吗?”
渝辞哪里敢看,飞速扫了一眼撇过脸去,耳根在暖光的掩饰下透着不自然的红,满脑子都是刚才匆匆一瞥下鞮红的模样。
睡裙宽松,穿在她身上颇有减龄的效果,配上那一头盘在头顶的花苞,不像个明星,倒像是大学同寝室的校友。平日里锐色被洗涤去,剩下成倍放大的娇憨和清纯。
软乎乎的模样,一看就很适合摁在被子里亲亲抱抱。
渝辞在心里暗骂一声“龌?龊”!
“渝辞?你怎么了?”清纯女大学生又不自知地晃到她闪躲的眼前,跟着带水汽的沐浴露香丝丝袅袅浮过来的,还有女孩温热的气息。
“你好看!”渝辞飞速回了句,立刻落荒而逃。
鞮红跟过去的时候渝辞已经铺好了被子,整个人背对着她,手上还在枕头被褥上这里捏捏那里摁摁,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问:“你要不要晚上在我这里凑合一下?”
“我看看。”鞮红转身一下坐在柔软床铺上,试了试弹性,扬起一脸甜笑,“虽然床小了点,但也不是不能睡人。”
事实证明,不考虑自身因素,轻易允许暗恋对象上?床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做法。
两个人各自分据床铺两端,被子从脚到脖子捂得死死的,仿佛睡在冰天雪地里生怕被冻死似的。
这是她们意识清醒中的第一次同?床?共?枕,空气里还残留着浴室蒸腾出的水汽,湿湿凉凉在心口笼上一层薄雾,又被空调烘得燥热,顺着气息喷薄出来。
明明互相爱慕,却彼此不知,枕着对方的呼吸,数着自己的心跳……
能入睡才有鬼。
“鞮红……”渝辞难耐开了口,一贯若冰水的声音难得带着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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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鞮红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显然也还未入睡。
渝辞欲言又止了半天:“你……觉不觉得空调有点高啊?”
鞮红咽了咽喉咙:“还好,就是有点渴。”
渝辞一把揭掉被子,踩上拖鞋蹬蹬蹬跑去烧水,水在壶里咕噜噜响着,渝辞就站在一旁等。
鞮红躺在床上眨巴眼睛,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悄悄摸出手机摁亮屏幕。微信里头舅舅的头像边跳动着红色的新消息标识。
舅舅:【礼物送出去了吗?】
鞮红:【送出去了,她看上去很喜欢。】
舅舅:【我早就跟你说了,亲手做的礼物最有诚意,舅舅没骗你吧。】鞮红:【嗯……舅舅。】
舅舅:【啊?】
鞮红:【我没有送那个姜饼屋。】
舅舅:【?????我的天,那你送了啥?!】鞮红:【就是,就是那个玻璃种。】
舅舅:【?哪个?你玻璃种那么多我怎么知道哪个?】鞮红:【就和我那个一模一样的。】
舅舅:【?????】
舅舅:【金鱼那个??】
舅舅:【我靠鞮红你不是吧?】
舅舅:【那个你不一共就只有两块,一块你自己戴着,另一块你送出去了以后怎么办?】舅舅:【鞮红你这不理智啊!】
舅舅:【……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给未来你爱人的,万一这段感情没结果怎么办啊?】鞮红:【没关系啦舅舅。】
鞮红按着键盘的手指顿了顿,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热水壶烧开自动熄灭的清脆声响,含着满目柔软打下今夜最后一行信息——
鞮红:【我这辈子,就动这一次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鞮红傻敷敷地送出了自己的嫁妆
第138章
这一期剧宝盆录制完毕,后续剪辑制作宣发等一系列操作就跟打仗似的,堪堪过了一周,就在全国观众面前爆炸播放。
两家粉丝都在狂欢,其中最狂最欢的当属CP粉。
这群CP粉最古早的出现在鞮红屡屡抢占渝辞角色这一小道消息出现时,因为势单力薄,也没有成什么气候,几个分辨率如今看来都很忧伤的双人CP向剪辑就已经是他们全部精神食粮。
随着内娱圈日新月异,新的CP屡现不止,这群粉也就渐渐四散,各生欢喜去了。想来那时候他们被骂的也挺惨,毕竟以当时的渝辞和鞮红,相爱相杀还谈不上,只能算“磕血糖”。
现在兴起的这波追溯到最早是在《鱼玄机》拍摄剧组时期,就是那个小金鱼们都知道的换角风波。鞮红一波操作得到了当时还为数不多的小金鱼们的心。
这批粉从那时开始初具雏形,一直低调磕糖,低调产粮,挤挤挨挨凑成一窝取暖,在《子虚劫》拍摄前期四方报喜,在拍摄中后期乃至上映前期苦捱着互相舔伤。
正主的命运起起伏伏,她们送走曾经一起欢笑过的旧友,也迎来了即将一同面对风浪和狂花的新人。
历经多年,终于在这一期剧宝盆里过上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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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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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们值得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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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理了时间线,姐妹们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充【考古时间线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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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太太神仙!!!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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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补充一个,我觉得其实可能在综艺里就是双箭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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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噢噢噢搬好小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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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还是之前综艺里,《咸宜牡丹》时看时新。
1.鞮红给渝辞弄小蜜蜂,原本渝辞是没有小蜜蜂的。
2.鞮红成为卧底后,什么都为渝辞着想。看看人家蓝队的卧底干了些啥,鞮红又干了些啥。听说原剧本粉头发才是卧底。你们细品吧。
3.鞮红最后把自己留在监狱里,也要帮渝辞出去,她是真的很希望渝辞可以赢,呜呜呜这是什么人间真情。
4.渝辞甚至躲过了节目组的监控,在有意躲。所以有一段时间渝辞是没有镜头的,然后最后一段跟拍渝辞的,是轩子,是鞮红的摄影师。所以鞮红后来就没有镜头了。直到嘉宾们找到鞮红。能在综艺里,把摄像师调给对方的,这得有好?
目前就这些,欢迎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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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她带到光明之中,自己则永留谷底深渊。呜呜呜呜呜KS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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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我!!我有个小姐妹在《一起探案吧》里工作,她也是最近刚被我拖进坑,然后就告诉了我一件没有对外公开的事情!!!
渝辞演鱼玄机时候的衣服,本来不是白色的,是一件紫色的。然后!!!重点来了!!然后!!!是鞮红给节目组提出要换成那个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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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这个,不会是洗脑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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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真,放心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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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到警:察在我方圆十里内拉警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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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看她们再合作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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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醒醒,你正在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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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雪太更新了!!
【图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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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太这是画的电碰迷宫里的冥昭和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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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吹爆雪太神脑洞的一天!!
颜霏收拾好数位板,揉揉熬夜后发酸的眼睛,然后把原图改了个格式直接传给渝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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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很快就回了信。
渝辞:……恭喜未央雪太太粉丝破万。
颜霏:哎嘿嘿,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高清□□无水印。
渝辞:……你这算不算舞cp舞到正主面前?
颜霏:那哈,那你不是本来就喜欢她嘛!
渝辞喜欢鞮红的事只和颜霏一人说过,大概因着颜霏和她一样,都喜欢着一个与自己同性别的人。自渝辞鞮红的cp小雨滴群体日渐庞大之后,各类产粮太太应势而起,其中尤以文手和画手居多。
虽然喜欢鞮红但是这类产出渝辞却基本不看,也就只有颜霏天天在网上顶着“未央雪”的ID传播cp图,然后顺手骚扰渝辞。
颜霏:你现在和她怎么样?上次说要表白,表白了吗?
渝辞:……我有,但是她好像没有懂。
颜霏:???你怎么表白的?
半分钟后
颜霏放弃打字,直接发了一条怒吼的语音:
“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谈过恋爱?”
渝辞半晌没有回话,颜霏发去语音邀请,无人应答。
颜霏整个人都裂开了。
人,原来真的可以“宇直”到这种程度吗?
说起来她颜霏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想她当年还叫盛雪的时候把华曦撩的不要不要的,表白的大胆又深情,哪里像渝辞,表个白还整什么机关术……对方能解出来才怪咧!!
渝辞的心思远比她细腻百倍,怎么会在这种方面如此一言难尽?!
颜霏叹了口气,不禁为鞮红的未来捏一把汗。
***
其实渝辞也不是故意不接颜霏的电话,只是在颜霏爆吼出声的时候吓得一个手抖,手机直接在地板上砸了个杠上开花。
“怎么了?”
鞮红恰巧抱着平板开门进来,低头就看见了正蹲在地上望着手机残骸黯然神伤的渝辞。
最近她给渝辞接到一个彩妆品牌推广,这两天要按照品牌方的要求录制广告,而鞮红这段时间给帝煌创造的财富和价值已经提前达标甚至有些超标,邬澔特意给她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可邬澔这边放了假,鞮红却不敢给自己放假,一边指挥小谈将自己的授意落实实处,一边带着渝辞奔赴在各个合作商之间。
这边广告拍摄时间就定在明后两天,鞮红今天才和品牌商敲定最终广告方案,解决掉一茬又要给渝辞找下一茬,她帮着渝辞把手机残骸收拾好取出SIM卡后,就把平板里陈列着数十个合作意向的PPT首页放到渝辞面前。
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开口和渝辞说平板里的内容,而是继续重复刚才的疑问:“怎么把手机摔了?”
对于她来说,渝辞能不能提高自己的商业价值和渝辞的心理健□□理健康相比,自然是后者更加重要。
毕竟就算渝辞依然没有足够的商业价值,而被目前大环境下的市场所淘汰,她照样可以帮渝辞东山再起。
渝辞不等鞮红说,就已经看到那显然是精心遴选过的资料,想想鞮红对自己这么用心,自己居然在这里因为私心纠结扭捏,浪费时光,还让鞮红本就殆尽的精力雪上加霜,实属不该。
遂立刻解决道:“没什么一时手滑没拿住,这些是什么?”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中意的。顶奢、红血、蓝血里面能有把握的都在里面了,我把品牌定位、品牌历史以及品牌详解都做了超链接,你选的时候要综合考虑。”鞮红说完,看着渝辞明显还未进入状态的模样,又补充道:“没事你放心大胆的选,其余我帮你搞定。”
渝辞点点头,然后皱着眉才看了一行便觉头大,心里对鞮红的敬佩之意更重,这样比剧本枯燥一百倍的资料文献她到底得用多少毅力一点点吞吃消化才能做出这样的归纳总结?
“这些都听你的。”渝辞并不想偷懒,只是看着鞮红未施粉黛的眼下日渐加重的乌青,觉得有些事情她真的无需再过问。鞮红已经做足了功课,做好一切让对方把所有交付与她的准备,那么自己又何必再去请她为自己条分缕析,然后再根据自己蹩脚的理解与对方增添许多本可避免的争论呢?
她在鞮红微带诧异的目光中,将平板转向对方:“你挑选完毕后,再与我详细说说就行啦。”
鞮红从上到下瞅了渝辞一眼,神情飘着股梦幻:“这么好说话?”
渝辞:“那当然。”
鞮红:“接戏也这么好说话?”
渝辞一秒严肃:“那不行。”
鞮红一下就笑了,抱起平板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打开另一份PPT,转头放置到渝辞面前。
“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说。”
渝辞看着PPT首页上那些从前她只敢在梦里碰触的合作团队和人物设定,眼眶一瞬滚热:“这,这些都……”那字符如熔浆液,烫的她每念一个字都能从里到外疼上一周。几番咬牙,才把完整的话说清楚。
“这些都是,我可以选的吗?”
鞮红怕惊了她的梦,连气息都是温柔的:“没错,都是你的。”
渝辞感激地望她一眼,然后宝贝似的捧起平板,一条条超链接点开来,拿手指点着,一字一行目无遗漏地看下来。
鞮红本不想在这种时刻破坏气氛,但是终归还是忍不住说一句。
“渝辞啊,最近还有一个活动,我本来是不想你去的,但是综合考虑,你还是去一趟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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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闻言,本能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息:“什么?”
“咳。”鞮红尴尬地咳了一声,尽量克制着用平和的语调来告知这个爱恨交加的新通告。
可是过于复杂矛盾的情绪配上这种尽力到扭曲的克制,就显得整句话有点——
阴阳怪气。
“你的那个赵大花,要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100:58:56~2020-09-1400:4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野10瓶;kalency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任谁都没有想到,两千多万粉丝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渝辞的新角色,居然是赵大花。
渝辞深吸一口气,打开《赵小花不哭》预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码笑吐了!!!!】【打死我也不信这人演过冥昭!!】【不愧是那个震榻了全村的床的剧组!!】【这不是你让俺去迭!!俺去救牛咧!牛没救上来!俺自己也掉到那个茅坑里头咯!艹啊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台词!!!艹啊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岐飞鸾@岐飞鸾@岐飞鸾,飞鸾快来!你师父疯了!!】【笑死爹了】【冥昭你怎么了?!你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艹啊今天之前我绝对想不到渝辞女神会演这种角色!!】【可塑性也太强了,这就是演员吗】【哈哈哈哈哈前几天还有人说我们渝辞姐姐演戏只知道端着,都让他们来看!!!什么是真正的演员!!】【单身久了,看傻子都觉得眉清目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岐飞鸾来领走你师父哈哈哈哈!!!】【我绝不会说我是赵大花入得坑,我现在去看《子虚劫》还来得及吗?】【前面的,影院已经没有排片了,等网络上映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笑死!】【这是个喜剧吗?】【对不起哈哈哈哈哈笑疯了,赵大花你还是不要救牛了,还是血洗江湖更适合你!】……
渝辞:“……”
渝辞:“刚刚内飘过去的是什么?”
鞮红连忙摁灭屏幕:“你的幻觉。”
渝辞:“……”
鞮红:“……”
渝辞:“……你笑什么?”
鞮红抿嘴:“我没有笑。”
渝辞挑眉:“我看见你笑了。”
鞮红:“幻觉。”
渝辞叹了口气:“想笑就笑吧。”
鞮红:“不我不会笑的,你不要勉强我。”
渝辞:“……其实我也觉得挺好笑的,没关系你笑吧。”
鞮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渝辞拍案而起:“我看你一点都不勉强!!!!!”
闹了半日,渝辞终于在鞮红的狂笑声中把预告片看完,看着打算把桌子捶出一个洞的鞮红,忍了又忍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鞮红深呼吸一下,拍拍胸口顺气,“来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渝辞指指平板:“这个剪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开场变成我了?”
鞮红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没有绑架剧组,是他们自己为了蹭你的热度这么剪的。”
“……”渝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揉了两下头顶发丝,踌躇道:“这样不太好吧,毕竟赵小花才是女主,我这样算喧宾夺主……”
鞮红叹口气:“这话你去对谁说都没用,常规操作罢了。当初你……出那个事,裴锦娘的戏份被剪到最少,现在你火了,你的戏份肯定被全部保留下来,每次宣传不带你别说数据不行,有可能还会被粉丝追着咬死。”
渝辞点点屏幕:“粉丝追着咬?你是说这?”
鞮红道:“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行为,他们也做的确实不合适,但是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你一个人改变不了太多。”
“但我至少可以不让他们改变我。”
鞮红抬起头,望见渝辞那双清凌如初的眼。
“主角就是主角,配角就是配角,这部戏里我是赵大花,不是冥昭。”
渝辞说完就去找剧组的联系方式,在摁下那个电话号码的同时,被鞮红挂断。
渝辞皱眉:“你?”
鞮红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机,照着那个号码拨了下去:“你不会和人谈事,我帮你吧。”
***
赵小花剧组在片花在网上大火后的第三天,也就是《赵小花不哭》正式播出的前一天,进行了发布会。主演赵小花和一系列主创、配角都将到场,其中自然也包括渝辞。
其实作为配角赵大花的扮演者,渝辞的风头已经远远盖过女主,但是在一切主要人员都在的情况下,渝辞都主动让出特意为她预留的C位,交给赵小花的扮演者,这部戏真正的女主。
演播厅外山呼海啸,都在呼唤同一个名字。
随着赵小花不哭剧情的发展,观众们已经从新颖猎奇的心情渐渐转为了真情实意对渝辞演技的钦佩,一个能演好绝色魔头的演员同样也能演好淳朴憨傻的村姑。
粉丝们给渝辞做的角色名片里多了一个和从前与众不同的形象,赵大花的名字和从前他们考古出来的所有角色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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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辞从来没有让她的粉丝失望过,不论是寂寂无名的微时,还是名动天下的盛时,对待每一个角色,无论美丑,无论演完会不会红,无论这个角色有多大的魅力,她都会穷自己所有精力来对待,无一例外。
更令人惊喜的是,从她出道到现在,她的演技也从没有暴露出薄弱的时候。
很多演员都有青涩时期,但是渝辞却像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好的。
你看不出她是不是有进步,因为她每一个角色都会爆出新的惊喜。
一诗千改始心安,头未梳成不许看。
她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
只是长久居于暗室,无人见其风华。
一朝现世,自是要满城空巷,要千万人举杯来贺。
***
“哈哈哈哈哈姐,姐你看了微博没有,哈哈哈哈哈哈费哥微博沦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乐乐欢笑声从微信语音里传来,渝辞放下手边的剧本,笑道:“还没看怎么了?”
“哇姐你怎么连自己的剧上映都不看的啊,”梁乐乐啧了声,立马又藏不住事的把话从篓子里往外倒,“就是今天演我死那场!”
“噗,什么死不死的,你可真不避讳。”渝辞笑着摇头。
不过梁乐乐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接上耳机打开微博,点开了村长儿子扮演者费来郭的微博账号,放在首页第一条微博看得出已经挂了很久,但是直到今天才惨遭沦陷。
今天晚上的剧情播到赵家小儿子被弄死,尸体停在灵堂,所有人心中都藏着怒意,赵大花一个人偷跑去找村长的儿子算账,结果遭到了惨绝人寰的对待。
这场戏两位演员配合无间,镜头也处理的很妙,观众的情绪自然也被成功地拉入到这场绝望的雨幕之中。赵大花在妹妹怀里痛苦出声的时候,无数观众也在镜头外泣不成声,有些观众直呼这一段很想快进,却又连抬手快进的力气都没有。
就像被情绪的枷锁束缚着,硬生生挨下了这场从头到尾的酷刑。
【撑住兄弟!你可是第一个敢这么对冥昭的人!】【啊啊啊啊啊你赔我们大花,你赔我们大花!!!】【艹!!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大花!】
【什么时候下线?】
【张大图你不是人!!!】
【是个狠人。】
……
向来勤恳演戏,低调做人的费来锅先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完全被砸懵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直接被评论里“狂轰乱炸”吓得半天不敢上微博。最后还是渝辞联系了他,和他在微博上进行了一个小互动,才把这好笑又辛酸的“危机”给化解掉,顺便帮这位演员引了些流。
“姐,恭喜啊,你这回可算是真的爆了。”梁乐乐真心实意为渝辞感到开心,“我就知道,姐你这么优秀的人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也看了《子虚劫》了,我好喜欢你演的冥昭啊,啊啊啊从来没有看过姐你那个样子,还有姐你的鱼玄机,啊我鼻血。姐你什么时候演个妖精啊!?”
渝辞被他逗乐了,上扬的唇就没有下来过:“你也可以的。你最近在拍戏?”
“嗯嗯!”
“你还这么年轻,就戏约不断,未来可期啊。”
“姐我觉得你说的对!”梁乐乐从来不矜持,渝辞没想到他可以这么不矜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现在拍的什么戏呀?”
“哦哦是一个关于医学生的戏!”梁乐乐一说起戏就更加滔滔不绝,“我们真的找了一个医学院取景,然后导演还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医学生给我们上课,教我们一点专业基础知识!刚刚开机不久,白天我们演戏,晚上围读剧本,等剧本全都吃完,就让那个医学生给我们上课。那个医学生好像叫天奇吧,诶姓天啊,我觉得可神奇了,姐你听说过这个姓氏吗?不过真的想不明白,导演为什么要找一个那么小的男孩子给我们讲戏,他年纪比我小呢,今年才十九岁,我觉得来教我们的起码得是教授级别的吧……”
渝辞听完就笑了:“噗,这人还不好?子虚劫男主啊。”
梁乐乐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啊?哎呀我光记得他叫竹沥了,居然是那个男主啊?”
渝辞答道:“天奇是医学世家出来的孩子,教你些基础肯定绰绰有余了,《子虚劫》里我和鞮红也是他教的呢。”
听说教自己的小弟弟居然还是《子虚劫》里的专业指导,梁乐乐立时来了兴趣,渝辞都能想象到他在电话那端兴奋到抓耳挠腮的样子:“那姐,他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啊,我问他子虚劫片场的事他会不会烦啊?”
渝辞:“天奇很温柔的,你别欺负人家就行了。”
“嗐!”梁乐乐答得爽快:“我怎么可能欺负他,供着还来不及呢!”
没过几天梁乐乐的电话又来了,一接通就是一阵鬼哭狼嚎:“姐!!!你骗人!!!那家伙哪里温柔了?!!?!每天一张脸板得跟块铁板似的!一生气起来就呲呲冒烟,都能煎鸡蛋了!!”
渝辞不禁睁大双眼:“你,你都干什么了把他气成那样?!”
梁乐乐跟快哭出来似的:“我啥都没干!他就是针对我,他————”
“梁、乐、乐!!”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渝辞整个耳膜都被震了震,震颤了好久才依稀辨认出这居然是天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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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梁乐乐怂的不行的一叠声“哎来了来了来了!回聊啊姐!”就挂了电话。
渝辞整个人就地凌乱。
为了搞清楚梁乐乐究竟和天奇发生了什么,左右闲着无事,渝辞决定亲自去一趟片场,探班梁乐乐同时顺便探望一下老朋友。
再一次踏入片场,还是熟悉的景象,三三两两坐在非拍摄区休息的工作人员,遍地可见的拍摄器材,蜿蜒如蛇的线缆……唯一不一样的,是人们投来的客气尊敬的目光。
“诶?裴裴锦娘?”
极小的声音吸引去渝辞的注意,她转身给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打过招呼便继续由小谈带着往梁乐乐的休息区走去。极轻的议论声响在她背后。
“哇当初就说她能红。”
“呸,你当初说的是‘看屁’!”
“靠你小声点,我什么时候那么说过!”
“哎呦呦你这人搁我这装……”
渝辞脚步不停往前走着,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远,阳光照在小谈的白衬衫上晃得人眼前一片淡金。
一年光阴,恍如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有小天使曾经说,觉得天奇和梁乐乐性格很搭,想看他俩互动,安排上了!
名字谐音:
鞠兴:巨星
费来锅:飞来锅
第140章
“姐~~~!”
一进化妆间,梁乐乐就冲渝辞扑过来,被小谈一把拦住,梁乐乐把脑袋从小谈身后探出来,头发乱蓬蓬的还真有点他饰演的医学小天才那不修边幅的味儿。
渝辞等小谈把梁乐乐放开才揉到他的脑袋:“我来看看你多大本事,能把天奇气成那样。”
梁乐乐一听就把脑袋缩了回去:“姐,你该不会是来替他出气的吧?”
渝辞笑而不语。
梁乐乐“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伤心欲绝:“姐,你可是我大姐啊!”说着凑到渝辞耳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你怎么能帮一个要杀你的人呢?!”
“梁乐乐你又在扯什么鬼谎!”少年人暴怒的声音从打开的房门外传来,梁乐乐条件反射就往渝辞身后躲。
“你你你要干什么?!”
“你——”天奇看到渝辞还是稍微收了点,压低声音怒道,“你出来!”
梁乐乐冲他做了个鬼脸:“我就不~”
“你三岁吧你!!”天奇气得直跺脚。
梁乐乐愈发得意:“略略略~呃——”
鬼脸还没做完,梁乐乐只觉身后一道大力把他一拽一推,下一秒他就站在了天奇跟前,和人大眼瞪小眼。
梁乐乐完全不敢置信地回头去看冲他微笑的渝辞,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大姐!你——”
“瞎嚷嚷什么?谁是你大姐了?!”天奇一把把人捉住,可怜梁乐乐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脸悲愤。
“你再也不是我姐了呜呜呜呜……”
直到四人在休息区围着茶几坐下来,梁乐乐还在那里可怜兮兮的仿佛被世界遗弃。
“渝辞姐姐,我们学校三食堂的焖锅很好吃,等结束我请你去吃饭吧。”
天奇自从杀青后也没见过渝辞,这回见了高兴的很,连梁乐乐的气都不生了。渝辞笑着应下,寒暄几句后终于说出她的疑问:“说起来乐乐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从来没见你气成这样。”
一提到梁乐乐,天奇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可没等他开口,梁乐乐倒是先告起状来。
“是他先拿虫吓我的!”
天奇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大:“你要是不把玻璃门打开它们能飞出来?”
梁乐乐:“是你天天说不背药理就让它们咬我,你早就有这个打算!”
天奇:“那谁让你不背?再说就算你不背我真能对你做什么?最后我还帮你保着没捅你们导演那里去!”
梁乐乐:“你都打我了你还,还想做什么啊你?!”
天奇:“我打你是为什么你不知道?!谁大半夜跑监控录像里做鬼脸,想吓死谁啊?!我也是真没想到会遇到你这么个魔星,我这么温柔的人——”
梁乐乐五官扭曲:“你、温、柔?”
天奇拍案而起:“谁像我这样天天被你放鸽子还天天陪你背药理的?!”
“好了好了好了……”面对这两人渝辞也只能直呼头疼,谁能想到这俩以前在剧组里最柔软的人碰到一起居然能直接引发爆炸,左看看又看看想要安抚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只得扶额道:“能遇见也是缘分嘛,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说。”
“乐乐?”
渝辞话音未落,又有人推门进来,几人转头去看,居然又是一位老熟人。
厉啸导演看到渝辞也很惊讶,今天没有梁乐乐的戏,大家又正好住在学校的旅馆里,所以渝辞来探班的事情还没有传到刚起床不久的厉啸耳中。
两人点头致意时,都生出一种恍惚感。
上回相见还是在《鱼玄机》剧组,迫于压力对不起渝辞两回,说实在的厉啸都有点害怕看到渝辞,更何况人家今非昔比,再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十八线,而是家喻户晓的女明星了。
比起厉啸的紧张,渝辞倒是自然不少,大大方方打招呼寒暄。
她这个人记仇也记恩,厉啸对她其实还是恩情更多一些。不管后续厉啸因为各方施压换了她一次,剪了她镜头一次,她永远都会记得,当初在生死边界徘徊归来,精神未稳时,是厉啸用裴锦娘这个角色把她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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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鱼玄机》这部戏,让她遇到了此生最大的伯乐,也是她此生倾心恋慕的人。
几个人坐在一处,身份全都不同,居然也没有谁放在这里不和谐的感觉。
厉啸直接同梁乐乐说让他练习一下抽血,麻烦天奇指导一下。天奇二话没说就应了,然后拽着天奇到旁边拿器材开始教学。
渝辞和厉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耳边不时传来梁乐乐的惨叫和天奇的怒吼。
“啊啊啊……”
“你抖什么抖?”
“我我……”
“还抖?!你戳我你抖个鬼啊!”
渝辞:“……”
厉啸:“……”
过了一会梁乐乐实在熬不住,委委屈屈凑过来:“姐,能不能一会你帮我搭那场戏啊?”
渝辞一愣:“什么戏啊?”
梁乐乐:“哦就是一个专业的护士长,啊我,不好意思啊姐你现在是不是不能随便客串啦?”
渝辞明白过来,一般去探班的演员都有可能会被剧组邀请来友情演出一个角色,以前她是没有这种机会,现在她刚因为《子虚劫》身价暴涨,鞮红为她筹划爆火后的
第一部 剧都是费尽心思多方比较,迟迟下不了主意。那么多慕名来邀的大IP都不一定能有幸请到她来参与,更遑论这部几乎任何方面都平平无奇的电视剧。
不过其实于渝辞而言是无所谓的,撇开友情恩情这些不谈,渝辞在这条道路上走了这么久,没几分对这行的热爱根本撑不下去。而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可以在各种角色之间切换,体验更多这一世可能都不会去做的事,去过的日子。
但是鞮红为自己殚精竭虑经营着那么多,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喜乐就把对方的努力抛到黄河里。于是渝辞选择打个电话告知鞮红。
“啊?你,你拒绝啦?”鞮红在电话那端居然有些诧异。
渝辞点点头,站在楼道拐角的窗沿边上望向远处的操场:“对啊,你为我的新戏操了这么久的心,我总不能逞一时之快。”
鞮红没有立刻接话,渝辞也就握着手机站着,又是一轮初夏,清爽的风透过校园的窗台拂过鬓边碎发,渝辞只觉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校园,风是轻的,心也是轻的。所有的追求到了这一刻,都已圆满。
梦想,心悦之人,好像再没有什么遥不可及。
回答她的是鞮红的笑声:“你答应好了。”
“啊?”
这回轮到渝辞懵了。
鞮红笑:“什么角色啊?”
渝辞:“……护士长。”
鞮红:“接啊,适合你。没见你穿过白大褂。”
渝辞手机贴在耳边,唇角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微微上扬:“怎么你想看?”
鞮红:“能集齐你穿所有职业制服的样子吗?”
渝辞:“那下一个你说。”
鞮红几乎毫不犹豫:“警?服!”
于是渝辞马不停蹄去探班潘配平,顺便串了把典狱长。
消息不胫而走,粉丝们的下巴都捡不回来,谁能想到渝辞爆火后接的两个角色,居然都是客串?!
这个除了当事人以外无人能解的骚?操?作甚至上了各大营业分析的版面,不少专业人士铆足精力把那两个客串的剧以及渝辞最近一系列动向从头扒到尾连根头发丝儿都不放过,誓要扒出渝辞到底走的什么营业路子。
“特?种?兵?航天指导员?下乡知青?嗯我觉得都没什么问题,你想串就串,其他有我给你挡。”鞮红听完对面喜滋滋的道别声,心里像过了层蜜似的。
挂了电话眼神倏变,扫过整个办公室的写手——
“都愣着干什么快点准备通稿。”
“主旨就:不忘初心。”
众写手:“……”
你们开心就好,不用管我们死活。
***
演完《子虚劫》后,渝辞很少再有在演戏方面玩的这么开心过。其实这种形式有点像她以前去演特约角色,但和特约有区别的是,客串的都是剧组精挑细选过,足以在电视剧中闪光的角色,并非路人甲乙丙。
这样的体验很新奇很有趣,渝辞玩的很过瘾。
等这把瘾过去,鞮红也给她定下了千挑万选后脱颖而出的新戏——
《烽烟陌路》
这部戏并不是大多数爆火后的女星偏爱的大女主戏,而是一部优秀小说改编的民国剧。国仇家恨居多,几乎不见儿女情长,男主和女主之间更多是战友之谊,而和女主情感纠葛最深的却是她的姐姐,并且是双胞胎姐姐。
也就是说,渝辞将一人分饰二角。
但难度并不仅限于此,剧情中,女主是一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最终阴差阳错,与男主一道成为威震一方的军?阀。而女主的姐姐则是一名妓女,从小被人贩子拐跑,颠沛流离二十年来尝尽苦楚,对养尊处优的女主一直充满着嫉妒。
可是就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双胞胎姐妹进行了多次的身份互换,这也就是说,渝辞要演的有四种状态:姐姐、妹妹、装姐姐的妹妹、装妹妹的姐姐。
而在这四个粗略的区分项里,还有更细的划分,例如第一次装妹妹情绪无比排斥的姐姐或者第一次扮演姐姐生涩害羞的妹妹,时间轴越往后,互相扮演的就越娴熟。而更增加难度的是,这不是一部演出严格按照时间线的话剧,而是剧情顺序全部打乱拍摄的影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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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挑战难到极致,却也爽到极致,拿到剧本的渝辞闭门不出,连读五天四夜,在签完合同之后,紧紧拥住了身边陪她前来的鞮红。
“谢谢,谢谢你为我选了这样一部戏。”渝辞把脑袋深深埋在鞮红的项窝中,而后者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平复了好几次才把呼吸喘匀,伸出手,回抱住拥住她的温热身躯,沉香的味道淡淡的散开在鼻端。
“这有什么,哈渝辞你这真是,真是……”
“说真的,”渝辞埋在她项窝中,气息温柔地在对方白皙的肩颈处留下淡淡潮意,又被气流拂得微凉,“你要是哪天不想演戏了,当经纪人也不错。”
鞮红却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
“那我也只签你一个。”
第141章
新戏确定下来之后渝辞就立刻有条不紊地投入到角色准备中,《烽烟陌路》的服装组颇为用心,光是为渝辞量身定制的旗袍就有几十身,姐姐的妖娆,妹妹的淡雅,一百多道工序下来的手工旗袍最后放到剧中却可能只能拥有几个镜头。
今天是带渝辞试衣的一天,鞮红看着渝辞身上越开越高的叉,终于忍不住出声:“不是她这叉要开这么高吗?”
造型师一边在布料上用滑粉做标记一边道:“姐姐职业特殊嘛,是不是良家女要看开叉的。”
鞮红嘟着嘴还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就响了,她一看来电是“哥哥”。
“哥?你怎么有空打来,找我什么事?”鞮红拿着手机朝走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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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缓开机?”渝辞跟着坐上车后座的时候鞮红才把《烽烟陌路》暂缓开机的事情告诉了她。
“资方那边出了点问题,资金需要周转。”鞮红觉得也很抱歉,第一次为渝辞选戏就出现这种尴尬的问题。
渝辞沉吟了会儿,道:“你别多想,能接到是我的幸运,只不过是暂缓开机,没什么的。”
鞮红点头应了,转眼望向车窗外被缓缓上移的玻璃一点点隔绝的雨幕。
这回撤资撤的莫名其妙,难道是哥哥的生意出了什么事?以前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鞮红一颗心像溅着滚油,破碎烦躁的声响融入窗外雨声之中。
组暂时停了,渝辞的商约却没有断。鞮红借小谈的手帮她谈下一个顶奢品牌的推广,和品牌旗下一线美妆产品代言。渝辞的各项商酬水涨船高,先前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和从前有什么区别,但是当巨额收入真的显示在银行卡上的时候,还是稍微意识恍惚了一瞬。
新戏资金链断裂,许多正在筹备中或者刚通过备案的组瞅准时机又一窝蜂的涌上来想抢这段尴尬时间的漏。鞮红先前还比较犹豫,但是半个月过去《烽烟陌路》眼看着就要消亡,只得重新开始为渝辞物色新的接档作品。
《烽烟陌路》的资金情况也作为热搜在微博上挂了几个小时,诸多粉丝不由为渝辞这个坎坷的命运喟叹心疼。
而有的时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事情不到最后,很难知道命运递到你跟前的,究竟是潘多拉魔盒还是丰饶羊角。
谁都记得,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是鞠兴一条微博帮渝辞打响了翻身的第一?枪。
可谁都没有料到,惜字如金的天王,真的不说虚话。
当鞮红带着渝辞坐到鞠兴面前,和他共品同一壶埃斯美拉达庄园瑰夏咖啡的时候,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您是说,只要渝辞答应,现在就直接签合同?”
鞠兴十指交叉随意搭在膝头,上半身后仰,是一个亲和又充满威压的姿势。
“下个月直接进组,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鞮红虽然在影坛没什么地位,但是好歹出身名门世家,缓过来以后气场也不会逊色多少,立刻挺直腰杆帮渝辞谈判,“首先您还没告诉我们,是什么题材,什么角色,拍摄地点在哪,另外还有整个周期时长——”
话音未落鞠兴低沉浑厚的嗓音直接和缓却不容抗拒地拦截了她的话头。
“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不是我还没说完——”鞮红再次话音未落就听耳边纸张窸窣,扭头一看渝辞正在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签完名字的合同递还给鞠兴。
“能与您合作是我的荣幸。”言落起身,将手递入早她一步起身伸手过来的鞠兴掌中,轻点了下算是礼成。
鞮红半张着嘴,努力消化着眼前的一幕。
这、这人签合同前看都不看一眼的吗?
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吧喂?!
“你在替她担心?”
一句话被戳中心事的鞮红浑身一颤,抬眸正对上鞠兴饶有兴致的眼神,喉头下意识吞咽了下干涩非常,鞮红只能迅速拿起矮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在两种人面前,一切心事无所遁形。一种是资深心理研究员,另一种是优秀演员。
鞠兴看见鞮红反应,无需多问便解开了心中第一个疑惑,但随之而来的是想要探索更多的好奇。
“你怕我吃了她?”
鞮红矢口否认:“您真爱说笑。”
鞠兴意味深长挑了挑眉,语气笃定:“你对她有兴趣。”
鞮红一下就慌了,视线来不及扫过渝辞迷惑的眼睛,立时就用话封鞠兴的口:“喂你别乱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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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兴气定神闲端起咖啡:“你害怕她知道?”
鞮红几乎都想站起来把他捂死了!
“什么啊啊!”
鞠兴顿住,眼底像封了冰雪,将渝辞和如临大敌的鞮红冻在原地。
下一刻,冰消雪融,了然的笑意顷刻填满反射着阳光的冰缝。
“我明白了。”
鞮红再忍不住,一手抓起一份合同,另一手拽住云里雾里的渝辞,在鞠兴微不可闻却听在鞮红耳朵里振聋发聩的低笑中落荒而逃。
坐回车上,鞮红惊魂方定。
“阿伯,去这个地址。”
渝辞等鞮红跟司机确认完路线在她身边坐定,才一脸迷茫地问道:“鞮红,刚刚鞠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鞮红心道糟糕,渝辞果然放心上了,正苦思冥想怎么把话题圆过去,那边渝辞却以为是自己问的不够具体,于是又朝鞮红扔了个重磅炸弹。
“你对我有什么兴趣?”
这话一出,鞮红瞬间把头扭向一侧,祈求老天爷别让渝辞看见自己通红的脸颊。
“我对你……emmm我对你……嗐!”
鞮红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嗐”把身边的渝辞吓得一个哆嗦,她回过身哈哈大笑着一把拍在渝辞肩膀上,声若洪钟,比小朋友回答一加一等于二还自信嘹亮:“我对你兴趣可太大了!比如接下来,就带你去选衣服!怎么样?开不开心?我的兴趣就是,就是,看看能把你打造成国际巨星需要几天!”
不堪一击的逻辑配合凌乱糟糕的造句,却因为声音过于响亮导致渝辞都没心思仔细分辨她话里的漏洞,只剩下满耳嗡鸣。
第142章
回国后的行程紧密,可是对渝辞来说,每一天都是充满新奇的一天。
即便眼前所有一切都那样陌生,但是有鞮红陪着,一切也不是那么可怕。一起赴宴、一起走红毯、一起面对无数记者和闪光灯,一起在万众瞩目中签下自己的名字。
拉着手走过欢呼的海潮时,渝辞总会不合时宜地生出点错觉,就好像,身边这个一袭盛装的女子,是即将与她共赴婚宴的新娘。
颜霏也来找过她们,大概是实在对渝辞的情商放不下心。
鞮红已经不记得颜霏了,颜霏也并不打算让她记起以前嚣张跋扈的模样,何况现在的鞮红看在渝辞面上对自己也算有礼有节得很。
装作无意地把那个古早将军X公主的雨滴CP视频让俩人看见,本意是想以此为契机,在鞮红心里埋下点预兆似的种子。把平板放在茶几上自己跑到隔壁偷听,颜霏暗道自己真是一个正直无私的天使。
客厅里,端来咖啡的鞮红发现了这个视频,渝辞来的时候正看到不可描述部分。
鞮红:“……”
渝辞:“……”
鞮红:“剪得挺好啊。”
渝辞:“嗯。”
鞮红:“……这是……颜霏看的吧。她,蛮蛮有想法的。”
渝辞:“嗯。”
鞮红:“……那,那你……”
渝辞:“我……鞮红……”
鞮红:“嗯?”
渝辞:“……你觉得你那个时候演的怎么样?”
隔壁的颜霏:“……”
渝辞你没救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紧锣密鼓的行程告一段落,想着今晚没有项目可以睡一个好觉,小谈把咖啡豆都装起来塞入行李箱。快乐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鞮红很快就接到邬澔的通知,过几天就要进组,渝辞也开始休息健身,一边为鞠兴的新戏做准备,一边和小谈商量下一阶段的规划。
原先鞮红还能帮她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现在鞮红一走,堆积如山的工作邀约差点把两人埋了个不见天。渝辞现在是各大平台极力争抢的对象,她早在鞮红的帮助下开了个人工作室,但这几天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大公司想来将她签入麾下。
签公司的事情晚上渝辞打了个电话想和鞮红商量一下,可是鞮红新戏开机,正为新角色焦头烂额中,连熬几天大夜,只能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琢磨角色,渝辞电话一进来没说几句就只剩下被褥窸窣声。
渝辞摇摇头,只得先压着,可是这一压就压了将近半个月。在这个圈子里,时间就是金钱,一分钟可能就有几百万上下。尤其对于渝辞这种正当红的艺人来说,浪费一天就是犯?罪。
没有有经验的人带着,小谈也依然没学透,紧急发布出去的工作室招募吸引来的应聘者良莠不齐,两人一时间手忙脚乱,累得一个头两个大。
装好的咖啡豆又被拿出来,但也再没派上过什么用场,因为时间不够,已经开始习惯速溶咖啡的效用。临时招聘到的助手换了又换,最后无法,只能勉强留下两个不那么糟糕的。
没有安排好的通告,加上台风过境连绵阴雨,渝辞的旧伤被折腾到复发,严重时连手都抬不起来,结束一场站台后不得不停工休养。
鞮红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结束一场连拍两日的崩溃戏,精神生理双重负荷加身,和小谈通了半小时电话,还没等互传的文件收完,直接晕倒在片场。
等连绵多日的阴雨终于收幕,渝辞和鞮红才休养完毕。鞮红趁还有最后两天病假,连夜买机票飞到渝辞下榻的酒店,一进门就掏出自己的平板,把多日来做了一半的功课摊在对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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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短,我们不说废话,一个个来看吧。”鞮红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取出电容笔,一块清甜的苹果塞进她的嘴里。
看着鞮红微张着嘴,娇憨中微带了点傻气的模样,渝辞笑着又用水果刀切下一块,举到人跟前:“你说你的,我喂我的。”
鞮红红着脸又咬下一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原先那块还没下咽,于是连忙低了头,腮帮子包的鼓鼓的,努力咀嚼。
小谈就在这时敲门进来:“门外有一位来应聘的,要放进来吗?”
鞮红和渝辞双双一愣:“她怎么知道的酒店房间号?”
小谈有些迟疑:“是,是我给的。”
鞮红没有再去纠结那些,直接问:“她来应聘什么?”
“经纪人。”
容熙进来的时候,鞮红脱口而出的拒绝话在喉间咽了咽。
这个女人打扮得很细致,简约却又不失细节,大气中处处显精致,光从外表来看,还真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只是这样能花大精力供给给自己的经纪人,能否还有精力照顾好艺人,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你好,我们暂时不需要经纪人,只需要助理。”鞮红已经在动用自己的人脉为渝辞挑选经纪人,所以对于这样毛遂自荐又没怎么听过名字的,并不感兴趣。
容熙戴着精致妆面的脸上扬起一个连角度都像是精确计算过的完美笑容,然后说了一句话。
她只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让鞮红留下了她。
她说:
“《子虚劫》上映期间,帮渝辞反转舆论的那篇匿名文章——”
“是我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容熙真是我刚开文就想好的角色,终于出场了,玉玉瘫倒
第143章
容熙的效率惊人,只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提纲掣领地将渝辞和小谈整半个月越理越乱的繁冗工作收拾地井井有条。
收好平板和笔记本,将钢笔旋入笔帽,容熙起身准备离开:“明天早上七点三十分我来接你去机场,现在你还有七个小时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我住在你隔壁,联系方式已经存入你的手机,有事随时联系。”
交代完渝辞,她又转身向鞮红点头致意,这才带着小谈离开,应该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小谈,但是并不打算在此期间打扰渝辞的休息。
她精密地如同一座仪器,说七小时四十分钟就是七小时四十分钟,一分一秒都不会多落进她的计算当中。
这样的经纪人无疑是可靠的,鞮红把手上整理好的东西打包发给小谈,让小谈转交给容熙。本该是松一口气的,但不知为什么,第二天看着容熙把渝辞从自己面前带走的时候,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骤缩了一下。
仿佛被什么一下子牵紧,又永远地松开了。
鞮红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那辆载着渝辞的车消失在视野里,她才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把女儿嫁给别人的老母亲。
透过车窗往外头看,目之所及是她和渝辞共?度?一?宵的酒店,来时风尘仆仆心里却载满着喜悦,去时一身清闲却空空落落不知该寻什么填满。
这段时间鞮红是干什么也没有劲,遇到好的代言和新戏邀约下意识会帮渝辞留一份心,但是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这已经不属于她的工作范畴。渝辞已经有了很优秀的经纪人,这些东西再也无需她来操心。
两人今后的工作重合度将越来越少,鞮红盯着手机微信里那个有一阵子没有亮起的头像,默默点开惯常把之前的聊天记录一条条看下来。果然,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
等再过一段日子,她将会变成渝辞微信里一个徒有虚名的摆设,渐渐离散在潮涌潮落般的人海。
渝辞:【在忙吗?】
鞮红:“!!!”
她揉揉眼睛,确认了三遍日期发现这真的是刚才出现的新信息时,差点没让化妆师的眼影刷戳爆眼珠子。
连忙对后怕地拍胸口的化妆师道了歉,捧着手机兴奋回应。
鞮红:【在化妆,等开拍还有段时间,我,我也正无聊着,你要和我聊天吗?】哪怕自己等了那么多天,度日如年,在终于有和对方说上话的机会时,她依然不忘保持自己的人设,生怕自己有一点异样就会被对方察觉出自己的心思,敏感而多情,恰是有思慕之人时最典型的心态。
偏两位当事人,最不自知。
渝辞:【我……是这样,容熙帮我谈着一个杂志拍摄,是XXXX,这个怎么样呀?我要不要接?】鞮红看到信息的时候微讶了下。
“噗嗤,”鞮红笑着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你现在都有经纪人了,干嘛还来问我?”
发过去的瞬间她自己都被惊到了。
本意只是想取笑渝辞这么离不开自己,连这种小事都要来问。可是语音一发出去,却显得自己砸了缸醋,让那酸味流的满屏都是。
渝辞:【因为这个是双人采访呀。】
鞮红其实连句子都没看完,目光捕捉到“双人”两个字就一个鲤鱼打挺:“接!”
“咳。”她迅速撤回了刚刚那条信息,装作那句明晃晃的“撤回一条信息”根本不存在的样子,勉为其难道:“这家杂志的访谈环节最会欺负人了,没我陪着你准备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唉,就让我陪你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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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社吃不吃人渝辞不知道,但是拍摄的主题和创意是渝辞喜欢的那种。
造型师给两人搭配了四套衣服,分别是春夏秋冬四个主题。
春景选在阳光明媚樱花盛开的校园,夏景选在沙滩日落的海边别墅,秋景选在寥落无人的空山,冬景则是选了一个坐落在植物公园里的仿古城堡,人造降雪和城堡中熊熊燃烧着的壁炉,营造出冷冬下的暖意。
杂志拍了两天,第二天拍摄结束进入到访谈环节。
提问:演过这么多角色,觉得和自己最贴的是哪一个?
鞮红:“……好像没有。”
渝辞:“安乐公主。”
鞮红扭头:“啊?你什么时候演过安乐公主?”
渝辞:“是说你。”
鞮红惊讶:“诶?你居然看过我的戏啊?”这么不爱护自己的眼睛吗?
提问:那渝辞呢?
渝辞:“我的话,好像还没有。”
鞮红:“冥昭。”
渝辞气结:“我……在你心里是那样的吗?”
鞮红:“就你和冥昭一样,都穿白衣服最好看。”
渝辞:“……”
鞮红:“诶你穿白衣服的角色好像还挺多!”
渝辞:“……”
鞮红:“但每次都不是什么好人。”
渝辞:“……下一个问题吧。”
提问:两位分别在《子虚劫》里演了冥昭和岐飞鸾,能说说对她们的理解吗?
鞮红:“岐飞鸾我觉得其实更偏向我们普通人吧,会有善念,会有挣扎,但她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渝辞:“其实我觉得他们三个角色应该放在一起来说,他们三个代表三方价值观和世界观。完全不同的出身,受到外界对他们不同的影响,包括教育啊,身边人的为人处世啊,以及他们的境遇,和本身所带的性格也迥然不同,这就组成了他们天差地别的道。”
“竹沥想要悬壶济世,飞鸾要报师恩,冥昭其实最简单,她一直在找存活的证明。而就是他们不同的道,才构成了种种矛盾,发生了《子虚劫》的故事。”
“我一开始知道冥昭结局的时候其实不太能理解,因为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和岐飞鸾泛舟江湖,撇开身前身后的一切重新开始。但是读完整个剧本我明白了,她其实在寻找的东西,在最后一刻终于找到了。她一直很不甘心,不甘心生在这样丑陋的人世间,不甘心自己的真名,家人,过往都被恶意抹杀,什么都不留下。别看她活了百年,其实百年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直到她看到竹沥舍身救人,她觉得这个世间值得她来,看到岐飞鸾为她背弃苍生,明白在这个她从小养大的徒弟心里,是有自己的位置的。”
说到这,她一双凤眸中似有皎月深穹,晕开繁星点点,一瞬似又披上白袍,鹦鹉楼头三弦韵绝。
“那就足够了。”
“竹沥是行在光明里,飞鸾是晴雨两边天,而冥昭是从头到尾一直被打落在深渊下,在遇到岐飞鸾的几十年里,她已经长坏了。”
“所以竹沥医心圣手,飞鸾秉正义,也有私心,冥昭就像一枚畸形的浆果,不见天日,渴了饿了只能依靠根系中的毒液,她怎么能好呢。”
“如果说冥昭做了竹沥的事,我反而会觉得这个人真的有问题吧。”
大约是为了缓解访谈间被自己压低的气氛,渝辞又笑着侃了一句。鞮红就一直笑眯眯地在旁边看,这个人啊,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句声来,但是一谈到戏,整个人就像是会发光。
比起能洞悉采访平台和粉丝心思,一句话能衍生出八百个兴奋点来的艺人,渝辞显得笨拙又真实。
都说只有套路得人心,鞮红却偏偏爱死了她这憨憨地把整颗心都交出去的模样。
提问:那两位最喜欢《子虚劫》里的哪个角色呢?
鞮红:“竹沥。”
渝辞:“竹沥。”
提问:竹沥是被拉出来挡?枪的吗?”
渝辞:“竹沥真的是完美的,他每次都毫不犹豫。明白自己的道,想好每一刻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选择能力范围里的最佳选择,然后尽力去做,并接受一切结果。选择时不拖泥带水,事后不反复后悔。不苛求别人,管好自己。能做到这样的人真的很厉害。”
提问:鞮红觉得呢?
鞮红:“渝辞说的对。”
提问:……
提问:那么众所周知,两位已经合作过两部作品了,能不能说说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对对方印象是怎么样的呢?
鞮红和渝辞一同愣了一下,忽然笑到不能自己。
众人:“???”
提问:那见面时的第一句话说了什么呢?
鞮红和渝辞勉强停止了下,在听清问题是什么后,对视一眼,又拍桌大笑起来。笑得那叫一个颠三倒四,毫无形象。
众人:“????”
提问:两位第一次一起上热搜是因为深夜对戏,可是大家好像后来没有看到《鱼玄机》里有那场戏,两位今天既然来了,能不能和我们说说,当时对的是哪场戏,为什么会产生用水煮脑花的奇思呢?
鞮红:“这个问题你们问的真是……”
渝辞:“真是奇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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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们到底在笑什么?”
“鬼知道。”
第144章
提问:择偶标准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买完杂志兴致勃勃看访谈的观众都吓了一跳。
毕竟在访谈里直面问嘉宾这类感情问题的虽有,但是不多,而且这种问题一答一个坑,谁知道一脚踏出会摔哪条阴沟里。
但是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卧槽,问择偶标准你俩互相看什么!!”
“看图说话吗?”
“绝了,你俩择偶标准是对方吧艹啊哈哈哈哈”
“kdlszd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俩要真敢说,我直播吃键盘!”
看着一大坨一大坨的弹幕接连飘过,渝辞也止不住嘴角越扬越高的弧度。
这个问题最终两个人都没有给出正面回答,她不知道鞮红是怎么想的,自己却是如何也不能把心里的答案说出口。
她不是草木之心,这段时间里鞮红对她的好她全都看在眼里。天价投资,金牌团队,捧出她一个鹦鹉楼头的绝唱,又在后续各种各样的活动中,陪她帮她,扶着她走过那段最陌生最崎岖的路。
从小身边朋友不多,但她知道鞮红这样早已超出了朋友之间的感情。可那又怎么样呢?
即便早已情根深种,也不敢在那人面前暴露一星半点。
渝辞有时候也会后悔,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子虚劫拍摄时,山洞篝火前那三个问题,问出鞮红的内心。
她把三个问题用另一种笔迹写了很多遍夹杂在问题堆里,抽中的几率很大,她细心观察过鞮红的行事习惯,断定她不会抽一样颜色的纸,所以又将三个问题分别用不同颜色的纸来书写,这样避免三次问题相撞。
她在心里设定好了给鞮红的陷阱,却不料邬澔横插一脚,不过最后也算是阴差阳错帮她完成了这件事。
第一个问题,问的是如果女主和女配选一个做妻子,会选哪个?自己写的这个问题,就是想看看鞮红对这类人群的反应,可是这个问题明显戳到了鞮红的雷区。
渝辞是演员,最擅察言观色,偏对方又是自己喜欢的人,一举一动放在自己眼前更是如放大镜前一般,一切小细节都会经过无数道程序的运算才将最后结果呈现到脑中。
第二个问题问是否反感炒CP,鞮红更是直言“无奈”、“硬炒”、“尴尬”。联系拍摄期间无数扭曲真相的通告,想必那时鞮红也是无比难堪。
第三个问题打了个直球,其实那时候连她自己都慌了,前两个问题得到的信息已经足以解答心中疑惑,第三个问题她已经不敢去看鞮红面上的嫌恶,所幸最后开拍的提醒挽救了她摇摇欲坠的自尊。
果然,出身豪门世家,游戏人间这么多年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会那么凑巧,在自己喜欢对方的时候也喜欢自己?
痴人说梦。
可自那之后,就连梦中相遇,也不再如从前般缱绻缠绵。
颜霏总问她为什么不敢表白,为何表白了又以这么隐晦的方式,真是生怕别人知道她的心思。
玩笑之言,一语中的。
她就是怕她知道自己的心思。
自己这心思见不得光,如最畸形的浆果生长在流淌着毒液的枝蔓上。
她自己已病入膏肓,又怎么能去祸害人家的锦绣人生?
这是她被情感的烈焰焚烧殆尽后能够守住的最后一点理智与尊严。
幸好,鞮红当她挚友,就算不成爱侣,也还可以与她说话,接触,相交。
可以互送礼物,把自己的满满心意一笔一划雕琢在玲珑机关里,盛入烈酒浓香,醉它最后一场。
“在看什么?”
容熙捧着资料走进来,渝辞飞快合上笔记本。
“没什么。”
容熙瞥了一眼键盘还隐约在缝隙里透出光亮的电脑,也不拆穿,走过来把整理好的行程交给渝辞。
渝辞边看边道:“我马上要进鞠兴前辈的组了,这段时间你帮我腾空点。”
“嗯,这段时间你需要什么东西就对我说,想去哪里体验我都可以帮你办妥。”容熙在渝辞身边坐下,打开邮箱开始处理新的邀约。
渝辞想了想,道:“这回演的是孤身探查荒山精神病院的探长,你能帮我安排到,去精神病院观察典型精神病人的机会吗?”
容熙停了键盘,抬头一笑:“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渝辞被她说的一滞,摇摇头,礼貌地笑了一下。
她这边接着去看资料,容熙却一直盯着她看,渝辞的侧颜很好看,即便低垂着眸,眼尾也是向上挑着,天生睥睨万物的傲气沿着眼尾的弧度并翅飞起。
渝辞本安心琢磨着行程准备,容熙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再过十天,距《子虚劫》下映就满三个月了。”
“嗯。”渝辞头也不抬,“时间过得是有些快,我自己也没感觉到。”
“没让你感觉到,是我的失职。”
“这怎么?”渝辞闻言忙抬起头,眸中有片刻茫然。
容熙笑道:“所以我现在来提醒你。”
“什么?”
点下最后一封有礼有节的拒绝邮件的发送键,容熙转过脸来与渝辞对视。
“该解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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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回到本宅的时候已是深夜,管家来接她的时候告知她老爷还没回来,少爷在书房工作,让她今晚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说。
鞮红嘴上应了,回到卧室洗漱完毕,整个人扒在床上睡不着觉。
从前不是没有资金断裂的情况,这类周转事宜都是父亲和哥哥在操作,根本轮不到她来操心。只是这一次,断裂的时间有点久。
父亲远在大洋彼岸,这时候正值白天,老管家说的对不便现在打电话打扰。那么是不是该去问问哥哥?
想到小时候也没少打扰哥哥工作,哥哥对自己温柔也从来没有怪过她,现在反正睡不着觉,过去帮忙磨磨咖啡也好。
主意定下后,鞮红披了件薄睡袍,绕过曲廊花园,一路踏着星光溜到了哥哥居住的楼下。
封寒屋子的装修和鞮红那栋完全不同,极简约的北欧风格像是能把人心里所有的烦扰思绪都清干净,这样的地方宜工作却不宜居住。
鞮红踏着云多拉灰的楼梯,心想着也不知道前阵子父亲在微信里提的关于哥哥的婚姻,现在到什么地步了。按照计划,哥哥应该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嫂嫂回来,父亲已经物色了很多年,可是哥哥一直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他一个人待久了,总有些疏冷,不知道以后成为嫂嫂的会是什么样的女子。
胡思乱想着就到了二楼封寒的书房,玻璃门虚掩着,鞮红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但是兄妹之间从来没什么好避的,鞮红象征性敲完门,就抬脚进去了。
封寒果然不在屋里,鞮红百无聊赖的转了一圈就在榻榻米上躺下了。
书房陈设十年如一日都没什么新鲜可看的,但是一个人回屋待着也无聊,陪着哥哥还能说说话,鞮红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先问问渝辞最近怎么样。
就在这目光漂移的一瞬间,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存在。
哥哥的书房一直都只有黑白灰三色,极少出现其他色调的物品。而今天的书房里明晃晃摆着一只深红的大行李箱。那颜色在整间房间素雅色调的衬托下,显得极其浓艳,像毒蛇吐着信,斑斓身躯游曳开去露出背后那一颗诱人的香甜。
她就像被那鲜红的色泽蛊着,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去,蹲坐在那只行李箱跟前。
这是哥哥的行李箱吗?他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种颜色,鞮红的脑子乱转着,想起自己刚才在上楼时的胡思乱想,倒抽一口凉气。难、难道,哥哥带嫂子回来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鞮红心里便慌得不行,怪不得自己一进门管家就告诫她今晚不要来打扰哥哥,原来还有这一层含义。鞮红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意识到这一点再也不敢停留,飞速起身就要往外走——
“那你想怎么做?现在货都塞在我这流不出去,再不把人解决我们……”
“砰哒——”
封寒顿住脚步,目光似刀锋般劈来,视野中是散落了一地用塑封袋包裹严实的惨□□末,和处于极致震惊中的鞮红。
“小红?”封寒摘下蓝牙耳机捏在手心里,皮鞋踏出压抑的声响,精致清俊的面容上还留着刚才打电话时的戾气,双颊却已浮上歉意、温和的浅笑。
“你怎么来这了?”
鞮红没有立刻回答,从不慎碰翻行李箱,见到那些东西洒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好像被钉住了,双眼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在她哥哥的书房里看见了什么。
那一眼,甚至都无需辨认,无需询问,几乎是立刻她就明白,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鞮红不开口,封寒也不说话。
兄妹二人就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视线交错在那从鲜红中流出来的一地惨白。
直到很久之后,鞮红才眨眨眼睛,无力地后退两步撑住墙壁,手指正巧被装饰物上的尖锐刺破,鲜血从破裂的指腹中洇出,她却浑然不觉。
只怔怔地抬眸,对上哥哥那双已经明显失措的眼睛。
“哥,你不打算,对我解释一下吗?”
第145章
容熙从后台接到唱完歌又被主持人拉着互动了一通的渝辞,把外套给人严严实实裹好,连人带包塞进保姆车里。渝辞坐上车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昨天晚上她坚持要开真唱,熬夜练了一晚,今天上台的时候紧张得手底心都在冒汗。
歌曲的前奏变得无比漫长,她眼前被一排灯光打得白茫茫的,尤其是眯着眼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嗓音从喉头发出,连紧张而导致的唤气声也被无限放大,除了耳返里传来的声响,还有隐约的尖叫和欢呼充斥着她的耳膜。
她不是第一次站在舞台上,也不是第一次被众人的欢叫声包裹,可却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万人来贺的盛世。
属于她的盛世。
这个晚会由央?视?举办,邀请到的嘉宾都是有实力有声望的重量级艺人,自己以前只能坐在家里沙发上看到的景象,如今铺展在她面前。
她睁开眼睛,看名牌闪烁,灯海斑斓。
舞美设计的灯光似薄纱一层层抖落在她身旁,伴着她的歌声蹁跹游曳。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站在这里看到的景色,这么美。
#渝辞帕拉依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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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噢噢噢!这个碧玺不是冥昭戴在额头上的吗?!原来是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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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太配这个颜色了,我第一次见到能把这个颜色戴的这么美的人!!
3L
这下舞穷苦人设的都可以消停了吧?人家姐姐一直都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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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是怎么混进来的?
5L
我们小渝什么时候舞穷苦人设了?她家里是苏州做刺绣生意的,不演戏也饿不死她。不过帕拉伊巴确实不是小渝的,是小红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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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哪里知道的消息,啊啊啊啊我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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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上次四季杂志访谈啊,实体刊里有采访,那个是小红特意请来设计师给冥昭量身定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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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S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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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被正主摁在坑里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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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片人兼投资方亲自给剧中角色定制饰品这个没毛病吧?也不至于磕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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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戏拍完了还把高定送给人家做纪念,这个意义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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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人家喜欢的不得了,参加这么重要的晚会演出还特意带出来,就好像在昭告天下: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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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魔障了吧?今晚是我们姐姐的主场,为什么要带对方?有病就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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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就是你们蒸煮给我们家姐姐下了降头,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姐姐送过谁这么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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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们家内狐媚精,也不知道对我们姐姐干了什么!!我们姐姐洁身自好,从来不会收这种礼物!这种被包养人设请不要舞到我们姐姐这里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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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粉丝不要吃相太难看OK?没我们姐姐斥巨资拍这个电影,你们家那位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抠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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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反了吧?没我们姐姐教你们那个流量,你们那个流量现在大概已经变成票房毒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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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利你们家吃的最多,现在想独美?想得还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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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家脑补自己蒸煮能力出众,yc有热度全靠你家带就算了,毕竟活在梦里是傻逼的天性。但是你家是怎样嘴里喷粪的,怕是心里没有点b数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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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都有疯批。
79L
撕得好,再撕激烈些!
80L
和毒唯比起来,吾等RPS,甘拜下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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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一百楼了,喜提热搜#渝辞的项链是鞮红送的#。
各位毒唯姐姐辛苦,营业期结束后的糖,就靠你们发了。
鞮红本来心里就憋了事,现在又刷微博刷得烦躁,邬澔的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鞮红眼皮都懒得抬,直接按下拒绝。
封寒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妹妹一脸愠色,盯着手机的模样仿佛是在看什么隔着血海深仇的仇敌。
“妹妹。”
鞮红闻声连忙丢了手机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几步冲到封寒面前:“怎么样?处理好了吗?”
封寒领口开着,额上满是汗珠,向来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型垂下不少碎发,看起来有些狼狈。他扶着妹妹的胳膊把人带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半跪在鞮红身前。清冷的眼眸中微微闪动着歉意的光色,淡色薄唇开启:“都处理好了。你放心,从前哪怕资金周转出问题,哥哥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回是真的想帮爸爸度过难关,妹妹对不起啊,是哥哥糊涂了。”
鞮红何时见过这样的兄长,立刻把人扶起来,叹道:“我这边也有些积蓄,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可以直接来找我呀。”
“哪有哥哥向妹妹要钱的,”封寒摇头,“我刚刚已经和爸爸交代清楚了,接下来我会继续想办法,争取这个月内就把窟窿补上。”
“我刚刚已经给你卡里转了点钱,你先应应急。”鞮红心里又悔又恨,从小家里就是一个供她挥霍的藏宝库,她从来没有想过,家里会在经济上遭遇难关。恨自己不多回回家,多和爸爸兄长沟通,家里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自己居然才知道。
“要是不够,你再和我说。”鞮红抓住封寒的手,恳切道,“千万不要瞒着我。哥,我们是一家人。”
封寒点头:“已经够了。”
言落,他视线闪烁,又踌躇片刻,才道:“下个月资金问题就能解决,只是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爸就要靠你照顾了。”
“哥?”鞮红一下子攒紧了封寒的手,“你、你要去哪?”
“贩?卖?毒?品是违法的。即便这一次没有成功,做错了事就得承受相应的代价。”封寒温柔抚了抚鞮红的脸颊,“等资金问题解决了,哥哥就去自首。”
一句话似一道惊雷劈在鞮红心上,其实她一开始还犹豫过,这样的事情要不要让哥哥去自首,应不应该这么做,毕竟这是她的哥哥,是她的亲人,而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为了能让父亲和自己过上没有烦忧的日子。
可没想到的是,封寒居然主动提及了这件事。
鞮红感到自己面上湿热,她眨了眨眼睛,更多的温热从眼眶里滚下来,被一方丝帕轻柔抹去。
“不用担心,我刚刚已经问过了,如果是初犯又没有完成贩卖,并交代出有助于警?方侦破线索,主动投案自首的,可以减轻处罚,甚至免除处罚。”封寒温柔地摸了摸鞮红的脑袋,“哥哥平时也不怎么回家,你就当是,哥哥在外面做了一年的生意,今年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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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好了好了,别哭了。”封寒笑着把妹妹揽入怀里,“哥哥现在不是还陪着你嘛。”
“嗯……”
到后面鞮红还是不太放心,封寒把公司法务的电话打通,让邹律师给鞮红有理有据好说歹说捋了三个小时,才踏着晨辉把困顿难支的妹妹送回了屋。
连日的劳累使她一沾着被子就沉入梦境,也算是难得的一场好眠。
次日清晨,鞮红接到已经远赴海外处理债务的封寒电话,说是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剩下收尾工作比较繁冗,但已经不必担忧,父亲那边谈的很顺利,今晚就可以把昨天她借过去周转的钱还到卡里。并且额外得到父亲和哥哥那边打来的额外零花钱。
危机解决后,鞮红感觉浑身都是轻的,抱着手机在床上翻了几圈,伸了个懒腰刚准备起身洗漱,却意外接到了邬澔的电话。
“红红呀。”邬澔那张皱的跟菊花似的脸怼在屏幕上的那刻,鞮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哎呀红红呀,你看看舆论都被高缕搅成什么样子了,你好端端送渝辞项链干什么呀?”
鞮红心道:果然是这事。
“那是给冥昭量身定制的,拍完戏反正也没有什么用,就送给演员做几年呗,有什么问题?”
“哎呦当然有问题当然有问题!”邬澔把脸怼地更近了点,“你们的营业宣传期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在拍新剧,要多来点和男主角的互动,你总得从《子虚劫》里头出来吧。”
鞮红本来都站起来了,听完这话又把自己埋到被子里。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邬澔难得严肃下来,“你就是觉得朋友之间送个礼物没什么问题,反正你一贯出手大方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渝辞她不这么想啊!”
鞮红直接把自己整个脑袋也埋了进去。
“啧,好好好。”邬澔叹口气,“退一万步来讲,渝辞她和你一样,心思纯净,可是你知道她现在身边那个经纪人是什么人吗?当年高缕金牌经纪人,坐的是宣传部第一把交椅。你能保证渝辞心里没点什么,能保证容熙也一样什么都没打算的吗?”
“红红呀,人心难测呀——”
“有完没完呐!”鞮红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掀了被子吓得邬澔那边手机都摔了下去。
等邬澔重新把手机固定回架子上,鞮红已经一脸“没事我就挂了”的冒火样。
邬澔又重重叹了口气:“现在解绑几个月对你们两人都好……”
鞮红伸手欲挂——
“哎哎哎你急什么再忍几个月你们又能见面的呀!!!”
“嗯?”鞮红猛地凑近邬澔那张被镜头挤压变形的脸,“什么意思?展开说说?”
***
“你,你说什么?”渝辞难以置信的看着鞮红的脸,车窗外风景已与寻常街景迥异,高格调的装潢和景设目不暇接,可渝辞脑中却只被鞮红刚才说的话里的信息量填满。
“嘿嘿,邬澔和我说的,保真~”鞮红目光飘上车顶,灯光照得她目光一片晶亮。
“是真的,渝辞。《子虚劫》入围了XX奖,十有八九,你能抱一个影后回家呢!”
“这,这是我
第一部 电影,应该不会吧。”渝辞心如擂鼓,这样的好事她在梦中也不是没有梦过,可是梦终究是梦,她能活到今天,也注定不是甘心只醉于美梦中的人。
现实和梦境,她比谁都分的清楚。
“好了好了,不管是不是,出席这种国际性含金量这么高的颁奖典礼,总要有身看得过去的行头。”鞮红兴匆匆地抓起自己的小包包晃了晃,“我哥给我打了笔零花钱,正好可以挥霍一下。”
渝辞二十八年的生活里,从来不知道何为高定服装。她收到的第一份高定礼物,就是鞮红为拍摄《子虚劫》替冥昭量身打造的帕拉伊巴碧玺项链。
但是那份项链承载的意义太过复杂,每每见到那一汪晴昼雪海般的碧色,脑中浮起的是冥昭复杂难解的一生。
而眼前这条裙子,却是仅凭美貌,一眼就扎在了渝辞的心田里。
别致的露背设计,两侧有仿鱼鳍模样的薄纱轻飘飘地垂着,底下固定着两只套腕的细丝环镯。无数水晶珠串坠饰在袖口和层叠落错的波浪裙摆间,仿佛刚从极海中现身的女神,衣带牵水,珠落不绝,暮霭沉沉中孑然傲立,不容侵犯的圣光从那水色流珠里耀满周身。
鞮红走过去将那捧圣光摘下,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在秀场上看到的,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就很喜欢。”鞮红见渝辞不接,直接把衣服塞她怀里,“可惜我穿显矮,不如你试试?”
这件高定礼服的设计师Sylvie恰好在这时进来,一下就被抱着礼服的渝辞那一双极具东方色彩的凤眸吸引去了目光,热情有礼地将人请进试衣间。渝辞大脑几乎是懵的,也就没注意到鞮红刚才话里的漏洞。
明明她只比鞮红高了3公分,怎么鞮红显矮她就不显了?何况这类高定只要买下,都是可以根据客户本人的身材来进行修改。
鞮红也紧绷着根弦,生怕对方醒悟过来,见对方进了试衣间,总算是松下口气。
其实……
我第一眼看见这件裙装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
“鞮红小姐,这是你定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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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其他工作人员取来鞮红在看秀当天就给自己定下的高定,那时就已经试穿过的,今天只需要再试下修改后合不合身即可。
正当她准备进自己的试衣间时,渝辞那间试衣间的门开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凝住,聚在那道如从北极之海乘云而出的身影上,沥沥水声如化具形,细碎地串在她举手投足之间,反射着澄冷的穹光。
“Iszemooi(好看吗?)”Sylvie拿荷兰语打趣她。
“Mooi.(好看。)”鞮红讷讷答道。
“Vindjehetleuk(喜欢吗?)”
“Ikhouvan.(喜欢。)”
鞮红忽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Jijbadass!Jehoudtmevoordegek!Ikvindhaarleuk,maarzeisnietvanmij……(我去!你阴我!喜欢也不是我的啊……)”
渝辞不懂她们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只是看鞮红涨红着脸,Sylvie却得意洋洋,想着估计是Sylvie打趣了鞮红什么,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倒是自己穿上高定后有些束手束脚,不太好意思地走到鞮红面前,悄声问:“你看还行吗?”
Sylvie在身后笑道:“渝辞小姐长得很美,鞮红也和我提起过你的经历,很符合我对这条裙子的设计理念,我觉得这件裙子很适合你。”
渝辞一双凤目微微睁大,像是惊讶Sylvie居然会说中文。鞮红又和她用荷兰语交谈了几句,Sylvie走过来,在渝辞肩胛骨和后腰处的地方做了些标记,带着助理暂时离开了。
渝辞不知道她去哪,这身衣服也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脱下来,她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拘谨得很,只能本能性的靠近鞮红。
而鞮红却没有察觉到渝辞求助似的目光,她望着她的神祗着一身华服向她走来,一颦一笑皆是恩赐。
脑中想起刚才与Sylvie的对话,钟鸣似的回响不绝。
我的神祗……
可以……
是我的吗?
“鞮红?”渝辞看她发怔,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鞮红你在想什么?”
“渝辞。”她眸中全是认真与郑重。
渝辞大概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小幅度歪了歪脑袋:“什么?”
鞮红看着她难得不泰然自若的模样,不由轻笑。刚才看到她从试衣间出来,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即将新婚的人们见到自己妻子第一次试婚纱时几乎都会恍惚一瞬。
渝辞以后也会试婚纱给其他人看吗?
她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如果永远不说,那将来一定会有这么叫她后悔万分的一天。
这样的心动,她不想让给任何人。
“渝辞,如果XX电影节上,你真的得了影后——不不不!”
鞮红脑中乱作一团,她死命抓住一根神经紧紧绷住:“XX电影节结束的时候,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想和你说一件事,问你一个问题。”
渝辞有些不解:“你想问我什么现在就可以问。”
“不,不现在不行。”
“噗,”渝辞笑了,“你想问什么,当然可以问。难道我还能不让你说话么?”
“你答应我,你到时候,让我问问……不要躲,不能躲。”鞮红恳切抬起头,目光灼灼,“好不好?”
渝辞像是被她目光中的火焰灼到,跟着眨了眨眼,随即化作两汪秋水盈盈横波。
“好啊。”
第146章
渝辞进组后,就再也没法和鞮红联系。整个剧组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子虚劫》前车之鉴在,特意掘地三尺藏起来拍摄。不杀青不见人。
鞮红掰着手指数日子,一开始还能算清,后来渐渐也就懒得算了。
思念成疾的时候不是没到处托人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打入剧组来个友情探班,结果得知人家剧组拍摄,这回要么是在高到没朋友的高原,要么是在低到和地狱做邻居的地下层,是真的连个信号的边边都摸不到,这才做罢。
唯一庆幸的是鞠兴这个电影不需要拍个三年五载,不出意外十一月就能杀青,两个人好好趁着年关玩一阵就可以赶赴一月份的电影节。
这么想来,就算今年生日渝辞不能来,也不算太遗憾。
鞮红坐在连海大泳池的台沿上,看着眼前梦幻般的景色叹了口气,还是好想让渝辞看看呀。
每年生日她都会定一个有点历史渊源的酒店开派对,或在山谷,或在海峡,听潮生观日落,再请来富有盛名的大厨师傅她烹制一桌私家宴。
厌倦了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热闹,先前还会请几位名媛相伴,后来也就开始只在父亲和哥哥的陪伴下过了。
而今年,她本来想着是请渝辞过来的。家人在,就把渝辞引荐给他们,家人不在就和渝辞在这里,两个人过。
“鞮小姐。”
彬彬有礼的酒店管理人员轻轻扣响敞开的房门,她起身回头,被染成明粉烟紫的霞光铺染在她身后,像打翻了颜料的丝帛长卷。
“怎么了?”
“鞮小姐刚才给的卡出了点问题,”管理人员过来,将一张卡双手递交给鞮红,“麻烦鞮小姐处理一下。”
鞮红接过卡在指间随意转了转,眉眼间染上丝倦烦。
“什么?”
“卡里的资金被冻结了。”
“?”鞮红垂眸看了眼卡,取出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
倏然眉头一紧整个人从台沿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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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管理人员忙去扶,鞮红却看也没看他,整个人神情跟卡里的账目一样被牢牢冻住。
枉顾管理人员的询问,她大步往外走,大堂有一处很舒服的休闲区,她经过的时候顿了一下本想在这里打个电话,却还是增加了脚程,一路窝进自己的劳斯莱斯里,才摁下通话键。
钱这个东西,是绝大多数人奋斗的目标,可是对她而言,这是出生时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她从来没有因为钱的问题出现过任何与窘迫相关的情形。
在公共场合里问家长要钱的感受,她并不想经历。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怎么会关机……”
看着自动结束的通话界面,鞮红更加烦躁,哥哥生意忙,但这么多年来电话打过去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关机的情况。
对家人的那只手机从来都是电池满格的。
鞮红发了会儿呆,又打电话给父亲。
果然也是意料之中的关机。
鞮红越想越不对劲,催促司机快点开回家,家里至少还有些现金能应应急。其实只要她一开口,档期肯定是留的住的。
酒店也不缺她这点租金,只是鞮红大小姐从来做不出赊账的事。真金白银交到人家手里了,她才能继续高昂着头。
无心留意车窗外倒退的风景,鞮红拿着手机不停地给封寒拨着电话。累积了一整页已拨记录,正想着是不是该给封寒助理打个电话时,一辆警车阻住了鞮红的去路。
“接到报警,请配合检查。”
看到穿着制*服的身影从警车上下来,站到自己面前时,鞮红完全是懵的。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最后他们在她车上搜出大量熟悉的被塑封袋一个个保存好的白色粉末时,她都没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什么。
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快的就跟电影速放一样,揉乱的声音和画面刺激着她全然木讷的表皮下已趋于崩溃的神经。
警方效率很快,基本查清鞮红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他们带走了鞮红的司机,鞮红一个人魂不附体地离开警局时,已是华灯初上,夜风送寒。
她的车被作为物证扣下调查,于是在新叫的司机到达之前只能先找个咖啡馆坐一坐。这家咖啡馆比较偏僻,老板娘正专注于自己的账面,送上咖啡后便再留心这个戴着大口罩压低帽檐的奇怪顾客,自顾自上楼了。
鞮红搅了两下咖啡心里乱得跟团麻似的,封寒一直关机把她的焦虑值拉到最高。她担心哥哥是不是被人害了,她想告诉他,那批本应处理掉的东西居然出现在了她的车上,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可会是谁呢?
胡思乱想着鞮红顺手打开微博,想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相关的新闻。鞮家一旦有什么事铁定是上热搜板块的。
微博一打开,鞮红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她用尽了全部力气才不至于任自己昏过去。
她用颤抖的手点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确定着读了五遍,又关机重启反复一次,才终于看清一般,认出了热搜上的文字。
#鞮红贩*毒#
#鞮红吸*毒#
她颤抖着手,划拉了两次才关掉微博,点开通讯录找到邬澔的手机号,咽了咽干涩的嗓子,把电话播了出去。
“嘟……嘟……”
鞮红不受控制地咽着嗓子,偌大的咖啡厅里,她缩在小小的座位上第一次显得那样局促。
电话通了。
但是电话那边的人没有说话。
鞮红先开了口,向来甜美的嗓音里带着润不开的沙哑。
“喂,澔哥!我出事了,网上都是,都是我看不懂……你快帮我处理一下!”
语无伦次的倒了一通,越说越乱,正打算要不要重新组织下语言再说一遍的时候,电话那头给了回音。
“红红呀,这个团队里刚刚就发现啦,处理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嘛,你不用急的呀。”
听着邬澔那边依然不紧不慢的语调,鞮红登时一把火烧到眉梢:“我怎么能不急!调查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和我没有关系,现在网上这样污蔑我就是造谣!要付法律责任的!!晚上,最迟明天上午,必须要看到律师函!”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那些造谣生事的人,通通要给她收到惩罚!
电话那端的静默使鞮红蹙起了眉,过了会儿低沉的笑声从话筒里断续传来。
“你笑什么?”这种时候邬澔还有心情笑?
“红红呀,律师函这种东西需要多方确认真实信息才能寄出去,再经过一系列程序才能公示,不是我们一句话就可以开出来的。”
“那什么时候可以解决?”鞮红捏着勺子在咖啡杯壁上不耐烦地敲,“不解决我后面的通告全都受影响!”
“红红呀,都说了你不用急的呀,这些事情团队都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当啷”一声,咖啡勺直接被丢在了桌上,溅出一路奶咖色的汤渍。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给我打什么太极?!”
“红红呀,你现在给我通着电话,我怎么好去处理呀?”
“啪!”鞮红挂断电话的同时差点没砸了手机。
她努力调整着呼吸却始终没办法平静下来,养尊处优二十五年,何曾被人这样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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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起手机的时候五指犹在颤抖,她下意识就点开渝辞的微信,消息记录依然是昨天晚上自己发过去的留言。
犹豫了会还是退出界面,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她都摁不下那个拨打键。
约好的司机一直没有回音,鞮红只能自己打了辆出租车回家,可一到家就被门口的保镖拦了下来。
鞮红冷冷看着眼前身材魁梧的男子,用眼神质问他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但是保镖沉默着,手里的对讲机不停闪着提示灯。
家里今天不对劲,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多保镖聚集在家门口。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鞮红想进去却被粗暴拉开。
“搞搞清楚!”鞮红怒不可遏,“我是这个家的主人!”
“鞮红小姐,这是少爷的吩咐。”
“我哥让你拦我了?”鞮红不敢置信,封寒做什么要拦他,一晚上的槽心事把她整个脑袋都整糊涂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鞮红一把扯过保镖的袖子却没扯动,那魁梧的男子不动如山站在原地,鞮红反倒一个趔趄。她狼狈后退一步,所有保镖都自己忙着自己的事,竟没有一个人来扶她。
也没有人回答她。
鞮红几欲抓狂地解开手机,再度摁下封寒的手机号,依然是关机。
不可置信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庄园入夜后的灯火温暖如昔,那全都是属于她的,可是她现在却根本没法回到它们身边。
那些保镖时不时转过头来看她,暗夜下看不清眼神,可鞮红却本能地感觉到,那眼神中流淌出的,让她不舒服的东西。
她僵硬地挺直脊背,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自家门口等出租的短短十几分钟,却比她这辈子经历过的所有等待都要久。
除了那次,她七岁那年,坐在火葬场外的长椅上等她母亲的骨灰。
她在帝都有不少房产,不过有几间暂时借给了她哥哥,留下来的只有一处。那是她一个人的归宿。
从前只嫌那套公寓面积小,现在才觉出那地方的可靠与温馨。
下了出租支付完车费,鞮红拖着一身疲惫上了电梯,走到自家门前,一个可怕的事实再度刺激了她饱受摧残的神经。
密码错误。
“怎么会……”
这个密码锁她用了三年,没道理会出错。她忿忿喊来物业,却被告知这套房已经被转卖出去,鞮红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这户主是我,谁有权利卖我的房产??!!”
“可是对不起啊鞮女士,这栋房子真的已经……”
后面物业说了什么鞮红已经听不清了,也记不得对方当时给她看的凭证里写了什么,她跌跌撞撞跑下楼,气喘吁吁倒在楼道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没坐电梯用脚丈量了平日里压根不可能想象的距离。
她再次打车到自己以前下榻过的酒店,可上前台取出身份证后就惊动了那一片区域的所有人。
“你是鞮红?”
“诶你真的吸*毒吗?”
“我的天啊是鞮红!!”
……
她一把抢回自己的证件抓着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包落荒而逃,身后的追逐声、手机拍照声、叫嚷声、谩骂声交织成一片魑魅鬼影嘶吼着朝她扑杀而来。
没有办法住酒店,她只能就近找了个看守没那么严格的小区溜进去,在公园长椅上坐下,她用手臂把自己环起来,入夜的风凉飕飕地拍在她身上也觉不出寒。
手机里没有律师的联系方式,因为从前这些问题自有专人为她解决。
一时半会她也没法找到律师来帮她解决房子的问题,她甚至都付不出打官司的钱。
极度的震惊、气愤过后是潮水般席卷而来的疲惫。
鞮红倚着栏杆,指尖飞速在通讯录上划过,几个名字被挑出来,踌躇半日还是全部关闭,给舅舅打去了电话。
舅舅的电话倒是接的很快,鞮红呼出一口气,浑身僵硬的骨头一瞬软倒下来,她喊了声“舅舅”,正欲将自己一晚上的酸楚尽数倒出,却被对面更焦虑的气息堵了回去。
接电话的不是舅舅,是舅丈。
“小红,你舅舅的烧烤店里有人闹事,闹出了人命,你舅舅还被拘留着我正在到处想办法。怕你担心先和你说一下,马上到事务所了,小红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叔叔得挂了。”
鞮红半张着口,一腔苦水强摁回去换上了安慰的话,匆忙挂了电话后,看了看自己微信里仅剩的2000块钱,直接给舅丈账号转了1000过去。
她本还想说两句如果可以她来找人帮忙,手指堪堪悬在发送键上,才醒悟过来她如今自身找个律师都是困难,何况帮人。
舅舅比自己的情况更糟,自然不能再求助舅舅,她咬咬牙,重新调出刚才找出来的那一行名单,一个一个打了过去。
“喂,秦叔叔好啊我是鞮红,是这样我……啊好好,那你先忙你先忙,对不起打扰了。没事没事。”
“喂,李伯父,这么晚了没打扰您吧?对,是这样……喂?伯父我刚刚说的话你有听清吗?啊信号不好?那您要不先换个有信号的地方……喂?喂??”
“喂,周叔您好,我是小红。对我爸爸最近挺好的,哦是这样,我……嗯,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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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讯录的名单从熟悉到陌生,从亲密到疏远,筛了一组又一组,打过来的理由换了一套又一套,挂了最后一个电话,鞮红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椅背上。
蚊虫欢乐地叮咬着她未被裙摆遮挡住的小腿,夜风拂过她因窘迫难堪而涨红的脸颊,月盈将满,秋日已深。头顶的树叶交织出一片凄惶的乐章,像极远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海底的森寒砸碎在崖壁上取代了夕阳留下的最后一丝残温。
鞮红这才恍恍惚惚感觉到一抹她自己不愿承认的真实。
她摸了摸自己单薄的衣衫,再过一会,再过一会应该就好了吧。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白天她还在梦幻海峡边择选陪她度过二十六岁生日的酒店,还是受人尊敬的鞮家大小姐。而现在,她却无家可归,可怜兮兮地缩在偏僻一隅,受千夫所指。
活像……
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可能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些毒?品,哥哥明明说已经处理完毕,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车上?资金为什么会被冻结?爸爸和哥哥为什么一直关机?哥哥为什么派了那么多保镖守在家门口不让她进?为什么她自己的房产会被人暗中倒卖?……
太多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鞮红想不明白,她小心翼翼挪动着想要躺下来,做了几番心理建设,还是没能克服怕虫的毛病,秋寒多雨,公园长椅上有不少成洼的水渍,里面孵着蚊蝇的幼虫。
夜已经很深了,公园周边居民楼里的灯光已经比来时暗下许多。
鞮红拖着疲惫饥饿的身体开始寻找晚上落脚的地方,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住哪里。
经过烧烤摊子的时候,她买了点肉串和热牛奶边走边吃,肉串过老,味道也太咸了,热牛奶也不过是奶粉加糖精合成的饮料,这样一餐下去,明天肠胃怕是要遭殃。
可是饿了就得吃,既然买了也不能浪费,她一小口一小口咬着肉串,夜风迎面刮来,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明天再打个电话,只要联系上哥哥和爸爸,一切就都解决了。
只要熬过这一晚,后面好好养身体,就可以回来了。
***
“渝老师,你怎么每天晚上都跑上来啊?干什么呢?”
摄影组长见到渝辞,把已经掏出来的烟盒塞了回去,拿着个机芯双喷打火机在手里上下把玩。
渝辞见人来了也不停下,依然举着手机往高处够:“地下信号太差了,我来试试这里会不会有。”
“不会有的。这里压根就没有信号塔,导演组踩点的时候我也跟着来,那整整一个月啊过的就跟野人一样。”摄影组组长忍不下烟瘾,重新把烟盒掏出来但没点燃,只拿了根叼在嘴里过干瘾。
这部电影斥巨资造了这么个地下十八层,拍摄全部现场收音,渝辞是主角,是电影的重中之重,要是被自己的二手烟熏哑了嗓子,明天导演非把他踹地底下去不可。
“那,那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打一个电话?就一个就行。”渝辞听他这么说也放弃了无用功,直接问道。
“真没有,从这到能打电话地方起码得开车开上一天吧。”摄影组组长奇怪道,“你要干啥呀?组里不是整挺好的,外头有的‘地底下’都有,还请了二十个厨子嘿,和我们开头过来时相比啊,现在简直神仙日子。”
渝辞捏着手机低头笑了:“我有个朋友,快过生日了,现在还不知道她生日那天有没有拍摄,我就想提前祝她生日快乐。”
摄影组组长听到这烟也不叼了,眯着眼睛凑过来,神秘兮兮道:“男朋友啊?”
“不是!”
“哈哈哈哈不是就不是,脸都红了。”
渝辞连忙摸上自己的脸颊:“没有吧。”
组长笑得意味深长:“哎呀今年祝福你是送不出去了,等杀青了好好找人家赔个礼吧?”
渝辞没搭理他,摸着自己的脸转身就回去了,留那组长一个人在后头优哉游哉地踱了两步,吐出袅袅烟圈。
***
如果和从前的鞮红说,她将会在一个操着一口外地方言的阿姨引领下住进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仓库,那她可能会直接死给你看。
而现在,她看着拉下来的蓝色卷帘门,心头一片茫然。
从前总听身边有刚毕业不久或已经在帝都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闲聊时,说起帝都寸土寸金,这对于她的意义也仅止于“闲谈”。可是短短一晚上,她终于知道了那句话底下包裹的酸楚。
她身上只有1000元不到,甚至连最差等的筒子楼都没法租,她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能仅住一晚的地方,因为她跑断脚都没有问到。
只有路边一个搬着椅子在大厦楼下等顾客的阿姨,见她形色匆匆,便将这处车库租给了她。
剩下的半串烧烤冷在尼龙袋里,发出肉腥味和调料冷却后的干涩味。鞮红拎着它们,原地站了很久甚至都不愿挪步,她只是想找一处,不用身份证便能避风躲雨的地方,她想过最差最差不过是去别人家的客舍委屈一晚。
可是这里……
她不愿意去检查那张以前连当贵妃榻都嫌面积小的床,不想去嗅那套在灯光下发黄的被褥是不是还带着经久未晒的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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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也不该是这里。
她原地蹲坐下来,脑袋嗡嗡作响。
昏惨的灯光晃下憧憧的影,将她的孤独投射得很长。
脑中翻江倒海,船舶行在海上桨下却搅着乱码,越抽越乱,越整越杂,手机重重砸在额头上,眼眶已经结上层层涩意,她抱膝坐着,脖颈处传来的酸胀越来越沉,就这么煎熬地模糊了视线。
鞮红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入睡时的光景,蓝色卷帘门掩着,日升月落都被阻隔在那层叠的拨片外,斗室之中只有一盏晃荡不已的昏黄灯泡。
她不知道几点了,揉揉因为并未得到好眠所以更加酸涩的眼睛,眯着眼解开手机屏保,居然已经是早上八点。
揉揉手肘和膝盖,鞮红撑着身体站起来,身子骨终于发出抗议,她无法只得在那张不知是从哪个学校搬来的破旧课椅上坐了下来。
天亮了,昨夜的梦魇也该结束了吧。
她点开手机通讯录,正要照着那个置顶的联系人拨下去,却被一条自动弹出来的热点新闻刺花了眼。
今日热点:鞮家掌权人封常衢在海外家中病逝。
第147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想了很久,一直在改,在增删语句。现在已经修改完毕,有什么问题可以在评论里问玉玉。
视线一花,片刻鲜血淋漓。
是假的吧……
是假的吧……?
父亲明明那么健康,怎么会——
来不及多想,鞮红直接打开拨号界面,明明是烂熟于心的手机号,却接连拨错三次。
“嘟……嘟……”
接通前的电话音像倒挂的点滴,一声一声将血液从她身体里倒抽出去。
冰凉的五指贴着脸颊,鞮红闭目祈求:
快接啊,快接啊……
求求了,快接吧快接吧……
电话通了。
一瞬间仿佛所有血液重新回到她的身体,心口滚烫!
“爸爸!!”
鞮红两只手紧紧抓着耳机,期盼着电话那端传来熟悉的,温和慈爱的应答声。
可是真正出现的声音,却让她所有回到心口的血液一瞬凝固。
“妹妹,爸爸的葬礼都快要结束了,你要是来不及就不必过来了。”
鞮红僵在当场,过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爸爸……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仿佛失去意识般机械地重复着绝望的字句。
眼眶酸胀到要爆炸却始终滴不下泪来,以前总以为悲伤总是伴随眼泪。
今日始知,原来痛到极致,是无泪的。
“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爸那么健康…“膝盖软倒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满腔哀恸哽至喉头,终化成歇斯底里的凄吼——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寒终于听够了,施舍给她四个字:“积劳成疾。”
“你胡说!!”鞮红站起来想要坐回原来的地方,可她的双腿就好像已经不是她的一样,无知无觉不慎撞翻椅子整个人摔倒在椅背上,腰侧肋骨被撞得生疼。
这一下仿佛撞到了她的闸关,震惊到麻痹的神经倏然通彻,早已蓄到饱和的委屈和悲恸一触即发,伴着生理上的剧痛叫嚣着充斥全身,灼烧到发烫的泪夺眶而出。
她再也忍不住,双手紧紧攒着手机,对着手机那头仅存的依靠,嚎啕大哭:“哥哥……哥……”
“我们没有爸爸了……哥……我们没有爸爸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连爸爸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不是说好要陪我过生日的吗……为什么……我,我还给他准备了礼物……”
“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为什么……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我……哥……我们……没有爸爸了……”
鞮红跪趴在地上,铁质的课椅仿佛一把尖锐的斧头,狠狠劈在她心口处,撕裂开脆弱的柔软,任血泪迸溅一地腥红。
封寒耐心地等着,直等到鞮红询问他们现在所在的地点,才轻扯起薄唇,笑语无限温柔:“爸爸的后事有我来处理就可以了,妹妹最近还是留些精力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我总得见爸爸一面吧!”鞮红哭道:“哥哥,你帮我订张机票,我必须要送爸爸最后一程啊!”
“妹妹,别让哥哥为难。这边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插手。”封寒道。
“这,这怎么会为难?不不不哥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不会闹脾气,也会控制好自己。你帮我……这样,你告诉我你们在哪,我自己订机票好不好,我自己来定,我自己过来!”鞮红边说边擦着眼泪,立刻把自己撑坐起来,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快速从包里翻出另一只手机,直接搜索购买机票的网址。
“哥你说吧,我现在买,我自己买,不麻烦哥哥……”
“妹妹,”封寒似是遗憾道,“可是哥哥没有安排你的位置啊。”
忙着在密码框里输入的鞮红动作一滞,抬起头:“没有,我的位置?”
封寒笑:“妹妹,封家的继承人名单里没有你,哥哥也没有办法给你安排呐。”
鞮红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刚才兄长的话是不是她的幻听,直到呼吸都放大如洪潮声几欲撞破耳膜,她才从刚才那句语气与从前一般无异的温柔话语中品出一丝寒意:“哥哥,什么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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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封常衢,父亲的遗产自然是要留给封家的孩子。”
“哥你在说什么啊?”眼泪冰凉的糊在脸上,鞮红睁大双眼,几乎不敢置信,“父亲的财富五分之三都是母亲给的,剩下五分之二也是母亲陪他一起打拼下来的!!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
“母亲?”封寒冷笑,“你搞错了,那是你的母亲,可不是我的母亲。”
“你!”鞮红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妈妈对你那么好,就算你是爸爸前妻生的孩子,妈妈也将你视如己出,从来没有亏待过你!!!爸爸刚和妈妈结婚那阵子,家族里的长辈都不允许你进门,是妈妈,妈妈求了好久才让爸爸把你接了回来!”
“你以为我很稀罕她的施舍?”封寒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冷下来,冰涩地像掺了隆冬的寒雪,“你以为我进了鞮家之后过得有多好?那些贵族子弟没有一个人对我客气,他们背后说,当面也说,说我爸是吃软饭的孬种,没办法养活孩子入赘豪门,丢尽了男人的颜面!!”
“你是世家千金,是众星拱月的大小姐,生来就是被人宠的,哪里会知道我受过的苦?!!”
“还有你的母亲,摆出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来,显得她很伟大,很高尚?”
封寒忽然笑了一声,鞮红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笑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形中捂住她的口鼻,叫她在寂静无声中无望且痛苦的挣扎,直到死去。
“我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感受。”
鞮红怔住了。
这些事情,她闻所未闻。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有一位前妻。
那位阿姨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当初和父亲一起做生意,但是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工厂爆炸,当时在工厂里的所有人都没有逃出来,包括父亲的前妻。货没了,生意也破产了,一生挚爱和自己阴阳两隔,还拖着一个几岁的孩子。那段时光可以说是她父亲封常衢的人生低谷。
她没有机会见到那样落拓的父亲,但是她的母亲见到了。
鞮红的身上多多少少能看到她母亲的影子。
身为鞮家上一代众星拱月的大小姐,她有鞮红的天真烂漫,却比鞮红多了几分聪敏果决,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是当时豪门子弟争相追求的对象。
可命运总是离奇,这样炙手可热的世家贵女,偏偏喜欢上了封常衢。
许是喜欢封常衢的容貌,许是看上了封常衢身上的那副傲骨,但当事人不说,谁都不知道这段莫名其妙的情究竟起于何处。
这样的故事在小说里是千古佳话,可放在现实里是极其糟糕的。
一般而言世家的大小姐就算不联姻也不会找一个这样条件的男人,经济状况暂且不论,最最严重的是这个男人曾经结过婚,丧偶,还带着一个孩子。
但最后,鞮红的母亲还是排除万难和封常衢结婚了。
后来几年很多人谈及鞮家都连连叹气,鞮家这一代是真的惨,大小姐嫁给了丧偶的男人,小少爷跟着外面的男人跑了。
当然,大小姐嫁归嫁,封常衢想要娶,必须只能入赘。
所以鞮红是跟着母亲姓的,世家之中也只认鞮家,不识封家。
对于这一切,封常衢倒没有什么看法,本身他对于这类姓氏问题就不是很在意,也一直心甘情愿地帮着鞮红母亲一起打理鞮家产业,无所谓自己留不留名。
但是封寒,这个和鞮红同父异母的兄长,却并没有他父亲那么清明豁达。
封寒一直很怀念自己的母亲,也一度认为,他敬爱的父亲已经忘了昔日旧爱,成为了一条只会对贵族们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虽然鞮红一家人对他很好,但是仇恨的种子还是悄无声息扎根在心田里,日复一日生根发芽,终长成一棵参天巨木,刺穿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夜夜无法安眠。
鞮红的母亲当时和封常衢结婚,在那个圈子里是沦为笑柄的存在,但是鞮红母亲没有在意,她终究还保留着出生环境浇灌在她骨子里的天真。封常衢也没有太在意,虽然有时候听到风言风语难受,但是会化这种痛苦为动力,在鞮家上一任长辈去世后青黄不接的时期和鞮红母亲一起重振了鞮家的事业。
那段时间鞮家又恢复到了往日荣光,外界不堪的言论也就稍微收敛一点了,但是人的偏见总是在的,不能在大人面前不敬,关起门来的讥笑窃语,像毒液一样侵蚀到孩童们无瑕的心间。
“……对不起。”鞮红无力地垂下手,手机落在地上,无助的亮着的屏幕上还显示着待搜索机票的界面。
“你不必说这些。”封寒意味不明的语气听起来像毒蛇凉滑地曳过耳廓,“你多无辜。”
“……”鞮红艰难地举着另一只手机,将他紧贴耳面,她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没有力气把它举起来。
封寒的声音继续从听筒中传出:“其实我本来不想动你的,与我而言你就像一个毫无威胁的蠢蛋。留着你将来还能作为联姻的工具,但是……谁叫你偏偏不听话,那夜闯到我的书房?”
鞮红猛地抬头,瞳仁一阵紧缩,所有的事情几乎被这一句话飞快串联起来:“是,是你??我车上的毒?品……妈妈留给我的房子……你!都是你?!!!”
网上的舆论、被非法转卖的房产……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她脑海中像最后时限的俄罗斯方块般混乱着重组,一瞬接连的电路爆出火花,噼里啪啦几欲震破她的耳膜,脑中翻江倒海不受控制地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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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再拿不住手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两手撑地,眼泪一颗一颗砸在粗粝的水泥地上,氤出深灰的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那么信你,你说处理好了,你说你要去自首,我都信了,我对你毫无怀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信了?”封寒颇为好奇的声音从免提听筒中传出。
鞮红抽噎了很久,才磕磕绊绊地回答:“我信了啊……”
“可我不信。”
鞮红浑身僵冷,不可自抑地发着抖:“为什么……”
封寒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笑了一声。
“鞮红,我的好妹妹。”
“今年,哥哥是真的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鞮红噎住,忽然她拼命地把手机捡起来,可是手抖的幅度太大几乎握不住。
“哥我求你,哥哥我求你了,你让我见爸爸最后一面吧我求你了……”
她哭着喊了半天,又像是想到什么,把手机规规整整的放在地上,明知封寒看不到,却依然双膝跪地,双手下拜,对着手机重重磕下了头。
“我求求你了哥,求求你了,你让我见我爸最后一面吧,我真的求求你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给你,你让我见我爸最后一面吧……求求你了,求求了……”
“求求你了,哥……哥……我求求了,我求求你……”
鞮红求了半日,磕了半日。
回答她的,只有电话挂断后的忙音。
第148章
昏惨的灯光在轻微晃荡,连带着地上的影如烛火般缥缈虚弱,仿佛风一紧就灭了。
街道上的车轮声撵着水泥地的粗粝飞驰而过,像一缕风筝线,将所有的声音抛向风中,一瞬离得好远好远。
鞮红踩着夜色出门,大雨如浇,像是天穹为不愿露面的行人蒙上面纱。
塑料袋里是几只干巴巴的猪油葱饼,新招的学徒烤坏了的,收了钱一把钳起来塞到她手里。
这几天三餐都是这些,她不敢走远去觅食,从前吃饭一讲档次二讲色香味的人,终于知道,裹腹才是食物存在的第一要义。
原来生活本也简单,一日不过三餐,夜眠不过七尺。
都说由奢入俭难,但是从吞咽困难到习惯过度油腻或过分清汤寡水,从被经久未晒的床套捂出一身疹子睁眼至天明到沾枕就能睡着,也不过几天时间。
这条街的香火店生意不好,下雨天许多小店都早早闭门谢客,也就只有它还意兴阑珊地亮着,在道路尽头孤灯一盏,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意趣。
这在从前都不会被鞮红发现,不过她今日也没什么心思去体会这些,只是她需要香烛香火,问到路便来了。
把啃了没几口的饼用塑料袋一层层包起来,但绕是如此,精亮的猪油依旧悄然从不知哪个缝隙里钻出来糊了指腹。
“自己看啊。”
香火店老板娘一双眼睛半闭不闭,躺在摇椅上懒懒出声,仿佛根本不担心顾客顺走她的香。
不被注视的感觉对鞮红来说也落得轻松,把被雨丝沾湿的发丝拢得整齐一点,开始低头挑香。
“我想要这个……再来一个打火机。”
鞮红拿着香转向老板娘,后者乜了一眼。
“12块钱,打火机要防风不防风?”
鞮红怔了下,她从前即便不怎么用,打火机也必定要选复古煤油纯手工定制的。去年送封寒的生日礼物,就是一个专门从意大利定制的牛皮手工打火机,还专门请画家在皮上复刻了喜多川歌麿的美人绘。
白壁美人,玫瑰金与火焰,一只打火机便能把人拖进江户时代的斑斓迷离之中。
“哦,不防风的好了。”
鞮红对着老板娘笑了下,接过那个拿在手里毫无分量,极其廉价的塑料打火机,试了几下,小心翼翼包裹在一个新的塑料袋里。
捏着香的手松了又紧,犹豫了半天,又小心翼翼道:“这个香……”
“12块钱。”
老板娘已经操作完毕举起收款码。
鞮红摆摆手歉然道:“我是,我是想问,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啊?”
这回老板娘终于抬起眼睛打量了下鞮红,吓得她连忙低下头去,幸好今天她没有化妆,加上被雨淋得狼狈,在死亡顶光的配合下和电视上还是有些差距。老板娘一时也没认出她来,避免了一场尴尬,但避不过是那若有实质的鄙夷目光,在她那团名为自尊的血肉上,狠狠地钻。
“那边金色的,7块钱。”
“哦好,谢谢。”鞮红缓缓地放下手里的香,拿起老板娘说的金色香,欲言又止,“……”
“7块钱加打火机一共8块钱。”
“不好意思,我想问问,还有没有再便宜一点的香啊?”
“……你拿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那……”鞮红支吾着,一张脸已经涨到通红,纠结片刻还是攒着一掌心的汗把话说了出去,“我可不可以,只买三支啊?哦不不六支吧,六支。”
“……”
对方不答,鞮红又慌又羞,她知道自己如今的狼狈样,却只能忍着对面鞭笞着她尊严的目光,为了她明天的中饭钱,继续恳求:“我只要六根,多了也,也不用的,可不可以……”
“我这里面一百根,就七块钱,你只要六根你的意思是你就给我四毛二是吧?你当我在卖垃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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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
鞮红几乎是逃出那家香火店的,抓着打火机和一整包香,失魂落魄地荡在灯火阑珊的小巷里,为自己刚失去的八块钱肉痛。
打火机和香其实只用一次就够,八块钱够她一顿四只饼吃两顿,或许还可以去千里香馄饨铺打打牙祭。
一路回到她暂居的仓库里,蓝色卷帘门遮挡住外界风雨,才渐渐意识回笼,惊觉自己竟然为了八块钱纠结了那么久。
也不知道房东阿姨信不信这些,回头倒卖给她试试吧。胡思乱想着,鞮红一点点拆开包装,取出三支香来点燃,这时才发现根本没有香炉可插,只好把两张旧铁皮课桌并在一起,把香固定在缝隙中。
她在临时搭建的香台前站定,眼眶的酸楚一下子冲掉了她所有凌乱的思绪,对着香台缓缓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最后一拜拜下,再也无力起来。
肠胃饿得绞痛却好似已经灵肉分离般传达不到大脑,脸上湿热渐转冰凉,又一股滚烫浇下,脑子里晕乎乎地一半在胡思乱想,另一半游离着不知要飘往何方。
曾经过无数种离别,却唯独没有想到这种。
还没来得及送出手的礼物、还没来得及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成绩、还没有为前几日电话里的不耐烦道歉、还没来得及将心上人带到他面前、还没有在今年生日的时候说上一句:爸爸,今年我依然爱你……
不是无法承受永别的痛,只是太仓促、太仓促了。
父亲已于两天前火化,而自己能做的却只有在这千里之外不相干的地方,上三炷香,磕三个头。
香燃了多久,鞮红就跪了多久。她恍惚地支起身子,发现临时拼凑的香台上只余三根残香。
仓库通风效果很差,香聚在屋里熏得鞮红打了两个喷嚏,等她坐在床上摸索出饼来啃了一口时,忽然反应过来……
今天,是她的生日。
鞮红的生日在中秋节前,农历八月初八。
传说这一日王母瑶池摆宴,各方神仙遥赴相祝,热闹非凡,正如鞮红那繁花锦簇,灿如云锦的前半生。
“只是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斯蒂芬?茨威格《断头皇后》
“如果救下他们以后,你并不会得到赏金呢?或者不仅得不到赏金甚至还会付出一点儿代价,你还愿意这么做吗?”
“他们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
“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上,还能说得出这话?”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别急啊探长小姐。游戏,才刚刚开始。”
“好!停!”
今天的戏份主要都是渝辞饰演的探长和鞠兴饰演的精神病院长之间的几场博弈。
鞠兴的院长亦正亦邪,善恶难辨。这需要足够的张力和对情绪的精准调控能力。
渝辞的探长则英姿飒爽,机敏正义。渝辞头一次饰演这样的角色就能处理的很好。
光是惊才绝艳初露头角的影坛新星和已经跻身国际巨星行列的艺术家强强联手的组合就足以吸睛,剧情的跌宕起伏缜密安排更是丝毫不必担心后续成绩。
最叫人期待,也是剧组严格保密的设定,就是在剧情进展到一半时,正义凛然的探长和精神状态一直在正常与疯癫的边界大鹏展翅的院长,将会在一场疑似邪魔巫术,实为院长精心策划的骗局中身份互换。
届时,两位主演都将挑战“一体双魂”的表演。
全剧组包括鞠兴,都在期待渝辞的表演,看看她能如何处理这一“疯批美人”的角色。
“冥昭和被“巫术”控制的探长,还是有区别的。这个区别就看渝辞姐的啦!”小谈陪渝辞往房车走,边走边笑着打趣。
渝辞道:“这个主要是难演,因为没有什么体验感可以参考。区别倒是很好区别,冥昭和探长本身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做这些事的原因和模式也不一样。”
“那我们就等着看啦~”
到了地方两人发现司机不在,小谈便先把午饭弄来递给渝辞吃着,自己去处理房车的事。
工作人员见渝辞被关在房车外头,便把她引到主演休息区,拿棚子护了,让她安心吃饭。
“哎呦对不住啊姑娘,我走错了。”
渝辞闻声这才抬起头,却原来是饰演精神病院神秘副院长的演员黔悲,年逾古稀,但依然活跃在荧屏上。
整个剧组对他颇为尊敬,渝辞也不例外,见黔悲手中拿着保温饭盒,连忙让出位置请他与自己一起吃饭。
“姑娘喜欢玉呀?”黔悲一坐下来就被渝辞佩戴的玉佩吸引去了目光。
那是鞮红和她录制完节目后在房车上送她的,拍戏全封闭要好几月不能见面,渝辞也等的心焦。幸好有这块玉佩。
虽然探长造型服饰比较英气,高领居多,但渝辞敬业不会在演戏时佩戴私人饰品,哪怕观众和剧组人员都看不见,也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过只要导演一喊卡,小谈立刻会将玉佩送上,玉不离身直到下一场开始。
渝辞想到鞮红心里就一阵甜蜜,笑答:“是我一位很好很好的朋友送的。”
“哎呦男朋友吧。”
渝辞一愣,虽有些酸楚,但听到别人这样说心头依然有淙淙蜜江流淌而过:“真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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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也很希望她能是我的恋人。
老人明显不信,笑得两眼放光:“一看就玻璃种的,这得是多好的朋友啊。我可得看仔细喽,来来来姑娘,我帮你看看吧。”
黔悲爱好古玩的名声渝辞这阵子在组里也有耳闻,被他这一说渝辞也起了好奇,将玉佩小心摘了递给黔悲。
黔悲一拿到手上眼底的光更亮了:“老坑种啊!哎呦这雕工看着像邓涯子大师作品啊……雕的什么呀,哎呦金鱼,好寓意啊,金玉满堂,金玉良姻……哈哈哈哈哈。”
黔悲说单口相声似的说了一串,忽然看着渝辞笑起来,整个人容光焕发得不行:“还说不是男朋友,啊,哎呦家底都交给你了。”
渝辞慌了:“啊真真不是……”
黔悲压根没理她的回答,自顾自翻着那块老坑种翡翠金鱼看,灯光下玻璃似的玉佩流光溢色,美得仿佛只因天上有。
“他什么时候送你的啊?”
渝辞下意识答:“三个月前吧。”
黔悲哈哈大笑:“哎呦,那人家可等得急死啦!”
渝辞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是拿自己寻开心的样子,心如擂鼓,试探着问道:“黔老师,您为什么这么说啊?”
黔悲把玉佩递到她面前,金鱼曳尾,栩栩如生:“你看这条鱼,是公是母?”
渝辞接过,看了半天仍不解:“不,不知道啊。”
“嘿呀。”黔悲一拍大腿,把玉佩拿过来翻出鱼肚给她看,那鱼肚雕得比背鳞更细腻光洁,鼓鼓囊囊在灯光下流转华光。
“母鱼!肚子鼓起来是孕鱼,金玉良姻,多子多福,他送你这个,跟求婚没什么区别了。”黔悲笑着把玉佩还给渝辞。
“普通朋友哪里会送你这个,光是这寓意、这价格、这料子、这雕工,家底都交给你了!”
黔悲的话如九天惊雷一道道砸落在渝辞心底,翻起惊涛骇浪。
鞮红,送她这个……
鞮红……
喜欢她?
第149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所有角色皆无原型,请勿对号入座。
任何对号入座挑起的争端,与我无关。2020.10.11夜感谢在2020-10-0718:40:31~2020-10-1122:1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Babel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睡的蛀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睡的蛀牙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谈热好调养肠胃的汤羹,舀了一碗递给渝辞。正要离开时被渝辞唤住。
“渝辞姐,有事吗?”
渝辞点点头,金鱼翡翠在指间摩挲,温润光滑的触感一路延伸到心里,抚平心头毛糙凌乱的同时又爬起更多。
“你,你有没有给女生送过礼物啊?”
小谈整个人都愣住了,也跟着结巴:“渝、渝辞姐你怎么问这个?”
“啊不是,我问错了。”渝辞把一撮发丝撩到耳后,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
“哦哦。”小谈松出一口气。
“你有没有给男生送过价格上六位数的,代表姻缘美满的礼物啊?”
小谈一口气没松完,险些气绝身亡。
渝辞一个人坐在床上,床侧墙壁上嵌着简约的窗格,地下世界的迷离光影一层层透入进来,飞灰纤尘在被窗格分割开的光束中飞舞,心绪也跟着那些细弱微光凌乱地蹁跹。
鞮红怎么会喜欢她?
鞮红与她浑然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喜欢她?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不由自主想起盛唐古宅中那一抹带着她奔跑的红影,光影流转间又成了蜿蜒曲折迷宫道中,带着电流激荡的余温。
她把脸缓缓埋到手心里,整个人仰倒在床上,让柔软被褥包括住自己。
原来所有自以为的错觉都是真的,那些流淌在冥昭和岐飞鸾之间袅丝牵连的悸动与柔情也有属于她们的一半。
那些不敢想,却忍不住靠近,越想强装坦然却在逗弄完对方后,看着那片不知因羞还是恼飞红一片的脸颊脖颈,出神得越久。
原来那时,对方也和她醉在同一场酣梦之中,望着同一片旖旎的霞色。
她在家乡时,挖出了那坛自她出生时就埋下的女儿红,合入最珍贵的香料,裹着香甜的蜜炼煮出汁,再合着所有心意一道窖藏。待日满香出,封入自己悉心打磨的机关香盒里。
拟将一生赠予君。
不是没在事后笑过这道工序繁冗的痴心,这么大的人了,还傻兮兮的翻着古籍学风雅。
可原来,
痴的,傻的,
不仅仅是我一人。
翡翠冰凉的点在唇上,浸透屋室里的光线,流转出梦幻般的剔透冷光。
没有网络信号的世界,就像隔绝了一切喧嚣烦扰,只剩下自己,和满腔情浓。
隔壁又在调试拍摄时需要的香氛,香雾浓烈隔着房间都能从门窗缝隙间丝丝缕缕地钻进来,纠缠上陷在枕被间的人。
剧组聘请的调香师品味独特,调试出来的香气从来没有重复过,可渝辞就是从今日的香味里闻出了那么一点熟稔。
让她想起鞮红身上那相似的气息。
绽放到中后期的伯爵夫人,玫瑰的清甜将散未散,无端压来一阵烟火缭绕的苦意,生出满腔酸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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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隔绝的地下影棚桃源依旧,不知外面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
以鞮红为主角的热搜一经问世就连蹦十级直摘头魁,所有人以为她自x品疑云后又有什么新话题炒作,点进去一看却傻了眼。
“听说过童。养。媳,没听过童。养。妓,什么玩意?”
“听说就是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就抱到家里养着,等长到少女时期就开始和男主人那什么……”
“哇靠这么刺激?”
“好恶心啊,鞮红不是一直号称是世家千金吗,居然是这种啊?”
“还一天天谁都看不起的嘴脸,原来早就被老男人玩烂了……”
“她在床上也叫爸爸吗?”
“也不仅仅是被封常衢玩吧,这种童。妓一般也会各种应酬时候带去的,你懂的……”
……
一路上避无可避的流言蜚语听得小嫒浑身血往大脑冲,她涨红一张脸推开了容熙的办公室大门。
“您,您好,请问您是容熙吗?小谈曾经给我过您的联系方式。哦我来是想请问您,现在有没有能联系到渝辞的办法!”急急忙忙说完来意的小嫒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
“哦,对不起,我是——”
“小嫒。”容熙从文件中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精致的笑,“鞮红的前任生活助理。”
“……啊,是。”小嫒下意识想反驳,却回想起自己刚刚接到的调职令,默默低下头应了。
容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边职位都满员了。”
“不不不,我想找渝辞姐不是要应聘。”小嫒急得不行,上前两步扒住容熙的办公桌,“我,我是想联系上渝辞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见容熙依然自顾自的做着手头的工作,小嫒又着急忙慌补充道:“您不用担心,我,我之前在《鱼玄机》拍摄的时候就已经认识渝辞姐了,她也认识我的!”
容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甩出一个问题:“请问你找渝辞有什么事呢?”
这球打得小嫒猝不及防,她当然是有私心的,鞮红现在生死未卜,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打了无数电话都联系不上,只能去求邬澔找人,寝食难安了三天三夜,等来的是一纸调职令。
网上舆论铺天盖地,谣言愈演愈烈,她只是一个刚出象牙塔没多久的实习生,不知道这股浪潮下究竟藏着几块暗礁,看不清深不见底的漩涡下操纵着的究竟是谁的手。
她只能找人,求人,吃了不少闭门羹,挨了无数风凉话,最终没办法只得跑来渝辞工作室,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个鞮红的挚友身上。
可惜,她唯二能说上话的两个人此时都在剧组里与世隔绝,所有事情都偏偏凑上了个偶然。
容熙问她什么事,她又如何能据实相告?
有人要毁了鞮红,自出道以来所有的名声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她知道鞮红有多好,才不能容忍别人践踏一个至为良善的人。
可她也知道鞮红现在就像个烫手山芋,人人都在撇清关系,有利益纠葛的甚至不惜踩上几脚好让自己飞得更高,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她不是不信渝辞的人品,只怕渝辞如果答应帮助鞮红,风险难当,怕也会惹上一身腥。
她知道渝辞走的多艰难,但是也不愿看到鞮红受此侮辱,壮着胆子来找容熙,终于还是被人问住,有口难言。
容熙报以一笑,继续检阅合同,不再抬头。
午后的阳光自百叶窗缝隙中泄入,照在小嫒充血的面颊上烫得惊人。
她没有办法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能帮她。
“我想请渝辞姐帮助鞮红。”
容熙停了笔。
小嫒捏紧拳头,目光坚定:“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请您相信我,鞮红姐是被人冤枉的,我想请你们帮帮她,造?谣诽?谤是犯法的,伪造公文是要付刑事责任的!如果您愿意帮我们起诉,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我相信不会影响到渝辞姐的事业!”
容熙顿着没有说话,小嫒等到手心的汗都濡湿了办公桌,她紧紧盯着容熙的眉宇,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努力收到眼中。当她看到她凌厉的眉锋微微挑起,想着许是转机来了,正欲高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小嫒一愣,容熙在合同上落下署名,接着看下一份:“二十一分钟,你的时间用完了。”
小嫒急了:“不是,什么时间?容熙姐,我是想请您——”
容熙的声音和缓无波,听上去没有多少个人情绪,可是只有与她对话的人才能清晰感知到泡在温泉水里的不耐与轻蔑:“如果你不是鞮红的前助理,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会有。”
“不是的容熙姐,算我求您,能不能,您能不能让我联系上渝辞姐,让渝辞姐自己决定好吗?”
“我是渝辞的经纪人,”容熙一字一顿,“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小嫒急得快冒出火来:“可是鞮红姐,鞮红姐是渝辞姐的朋友啊……”鞮红出了这样的事,她笃定渝辞不会不管,渝辞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鞮红?”容熙笑了,自言自语似的,喷出点薄薄的气音来,“鞮红现在算什么东西。”
当头一棒,敲得小嫒愕立当场。
自从跟着鞮红之后,这样的眼神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但她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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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熙的眼睛,仿佛看着一个最廉价的、摆在货摊上都嫌煞风景的垃圾。
在他们眼里,每个人的价值都可以用金钱地位来衡量,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哪怕对谁都看似有礼有节,揭开那层一戳即破的伪装,冲天的腥臭溢散而出,连累得那一身华服名表都落了俗。
“你凭什么这么说?”
容熙抬头挑眉:“你在和我说话?”
“这里就你和我两个人,不和你说和鬼说?!”
她粗着声音用自以为最冷的语调说着平生没有说过的话,一双眼睛瞪出看似凶戾,可难以掩饰的粗?喘,藏在衣服中颤抖的手臂早已出卖了她。
可是尽管很怕,有些话她憋了太久,不得不吐。
“渝辞姐姐最辛苦的那几年,都是她自己熬着的。那时候你在哪?渝辞姐姐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都是鞮红姐陪着的。那时候你又在哪?如果你是一路陪着渝辞姐走过来的,或者哪怕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过她一把,我都不会这样和你说话,可是你干过什么?”
“你只不过是投机取巧,在渝辞姐的光芒已经挡不住的时候顺水推舟了一把,然后在特殊时机趁虚而入,你这是在猎你看中的动物,才不是用心为渝辞姐铺路!”
容熙终于被激出一丝怒火,怫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小嫒一字一顿恨恨道:“所有的决定都应该让渝辞姐来做,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你凭什么?!!”
“啪!”签字笔被拍在写字桌上发出重重声响,容熙霍然起身来到小嫒身后一把将人扳过来,俯视这个冲她张牙舞爪的小兽,她身量比小嫒高出不少,微一低头就能将面前愤怒又可怜的女孩圈在自己的陷阱里,看对方挣扎却无法逃脱。
“你、你要干什么!”小嫒看着眼前眉目冷厉的女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喉咙,“你,你不要乱来!等渝辞姐杀青了,你做的事情一样也瞒不过她!”
容熙凑近了一点,等小嫒回过神来,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已经不知道怎么落入了容熙手中。
容熙随手翻了翻通讯录,浑然不在意的任渝辞的大名在上面划过。她冷笑着将手机举到脸边,眼眸幽深。
“那,你去告状吧。”
SIM卡在她指间应声而断,连通整部手机一起化作一道抛物线,飞出窗外。
江河滚滚,几块残骸的落入并没有惊起一点动静。
小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忽然冲进门里的保安一左一右控制起来。
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带离容熙的办公桌一米远,她气得发狂,双目赤红声音止不住地发抖:“容熙!!你混蛋!!!你怎么能这样!!!”
整个工作室的人虽然都素质良好的坐在座位上,却不由自主得竖起耳朵听里头的热闹。
小嫒被带离工作室的一个小时后,新的热搜话题再次占据高地。
微博按时推送的新消息声响起的时候,鞮红正在收拾房间。
这几日她都没怎么上网,她借来房东阿姨的手机号,摩挲着开了一个咸鱼账号,在上面出一些自己身上还比较值钱的东西。
从前穷极奢华,想不到一朝落难,这身皮倒还有得扒。
她用卖衣服换来的钱,买了点日常生活用品,其余的都小心翼翼存起来。比从前的日子有如云泥之别,但也不是过不下去。
拔下充完电的手机,鞮红点开屏幕看了眼,脑中“轰”地一声炸开!
浑身血液如滚油如锅般沸腾起来,须臾又凝固如寒冰。
一冷一热忽变,叫她一瞬忘了呼吸。
1.#鞮红童?养?妓#
2.#XXX……#
3.#鞮红助理打人#
……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肌肤触感,颤抖着手在第一和第三的热搜间徘徊着,她不知道应该先点开哪一个,她的思绪如被水泥灌住,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又被无数双惨白、干枯的手臂狠狠拽入,埋上一层又一层绝望的窒息。
热搜广场上讨论的热火朝天,鞮红从走马观花,到一行一行地看,再到拿手指点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那些字音她都识得,
却一个字都看不懂,看不清。
封常衢、鞮红、童?养?妓、虚假人设……
以这四个为关键词的文章和评论肆意泼洒,像暴雨前的滚滚浓云,遮蔽乾坤半边天。
清醒的发言被吞噬在暴躁、兴奋、狂怒、阴阳怪气的洪潮中。
白日失辉,青天染墨,所有在光天朗日之下不得显形的魑魅魍魉伸开他们蜷缩已久的四肢,从各个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悄悄探出脑袋,然后怪叫着,癫笑着,拖着他们流脓生疮的畸形身躯,加入这场五毒俱全的盛宴狂欢。
鞮红都看呆了。
怎么能这样……
你们怎么能这样……
我父亲,尸骨未寒,头七刚过,
你们怎么能这样,谁给你们的胆子?!!!!
“叮~”
微信提示音响起,饶是已经麻木的大脑也感知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孔姜儿:【哈喽?】
鞮红心脏猛地一跳,捏着手机僵在原地。
孔姜儿:【怎么不说话?】
孔姜儿:【其实呢,在拍《鱼玄机》前我也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怎么就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骂我,还直接把我的戏份给删了。】孔姜儿:【但是只要你向我道个歉,这事就算了,你看怎么样?】孔姜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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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内心风起云涌,将不甚清明的思绪搅得更乱。
孔姜儿:【现在不说话,可不要后悔哦。到时候万一控制不住,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啦?】鞮红心中警铃一响,本能意识到要出事。可与生俱来的傲骨偏偏在这时候支棱起来,啪嗒一下锁了屏,孔姜儿的聊天页面也同时变成黑色一片。
“刷拉~”
#孔姜儿工作室发布声明#
八叭叭八八:
#孔姜儿工作室发布声明#,声称《鱼玄机》拍摄时期,鞮红曾当着全剧组演职人员的面辱骂孔姜儿,还仗势威胁她退组,最终孔姜儿在《鱼玄机》里已经拍摄大半的戏份全部被删。
元芳,此事你怎么看?
“我?擦,鞮红这么不要脸的吗?”
“鞮红贱死了,艹!”
“我傻眼了,这么嚣张的吗?一个逼都被艹烂的鸡,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
“今日笑话。”
“心疼死我们姜儿了,生姜们保护姐姐!!!”
“鞮红我?艹?你?妈!我们姜儿哪里得罪你了?”
“演技也不咋样,戏咋这么多?!”
“某D姓女士,请问你喝了多少假酒?怎么做出来的事跟人一点都不沾边呢?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吸?毒。”
“艹草草,尼玛真不要脸,这么大权力的吗?睡了多少金主得来的权力啊?”
“鞮红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
饶是鞮红浸淫娱乐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黑人的方式,不曾想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后,理智再清醒,生理也有点顶不住。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孔姜儿居然会把事情说成是这种样子。好像每个字都无法反驳,每一句话都真实发生过,可就是,就是和真相千差万别。
吸?毒乌龙、童?养?妓疑云、连带这一场新起的大风终于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就像被缚在高高的绞刑架上,绳索套住了她的脖子,窒息的冷意和恐惧丝丝入骨缠绕上来,她说不出一句话,做不了一件事,只能顶着烈日,任由底下众口铄金,肆意□□。
颤抖地退出微博,她抱着手机缩着身躯,牙槽想要紧扣却止不住哆嗦,那些不分青红皂白,不理事实全貌的人用他们指下键盘,恣意对着她的脸,喷出腥臭无比的污言秽语。
她眯着眼睛尽可能不去看那些言语,打开帝煌的官方账号,现在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将她打垮,她支着最后的希望,一毫米一毫米地往下拉着屏幕——
在看到最新一条是宣传天王海外歌会的时候,鞮红浑身的劲都松了,一口气吐出,热泪也滚落下来。
还好,还好,公司还没有放弃她。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事情——
帝煌官方账号,将她双向取关。
鞮红:“!!!!”
最后的念想被切断,不甘、疑惑、愤恨,混乱的情绪裹着被网络暴力后还未缓和过来的大脑一并作乱,鞮红病急乱投医般拨出了邬澔的通话键。
凭什么,为什么?孔姜儿的事情,明明不是她说的那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完整的真相,邬澔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还会,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邬澔的电话通了。
而接通后迎接她的,依然是如扼咽喉的沉默。
鞮红可等不了这么久,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喂,邬澔,你在吗?公司的号为什么会,会拉黑我的微博?孔姜儿的事你不知道知道真相吗?为什么不帮我做个澄清??!”
“红红呀。”邬澔温和慈祥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你在说什么事呀?”
“就是现在这个热搜,你不是知道真相吗?!!”鞮红被他这温吞的性子惹得发毛,“还有小嫒怎么会打人的?发生什么事了?”
邬澔疑惑道:“小嫒打人?我们还不知道啊,为什么说小嫒打人了?”
鞮红道:“我后期把很多助理都辞退了,长期跟着我的就是小嫒,你怎么了?”
邬澔笑吟吟道:“没什么,我们继续说你刚才提到的真相吧。红红呀,你说的真相是指,你动用关系把孔姜儿的角色换掉的事,还是你当时在剧组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她的事呀?”
鞮红急道:“可是这件事当时是什么情况你不是知道吗?明明是孔姜儿先——”
“红红呀,”邬澔语重心长,“不管怎么样,骂人是不对的。动用关系把人家的角色换掉,也是不对的呀。”
鞮红愣住了,万千话语如鲠在喉,鞮红并不是什么伶牙俐齿擅长诡辩的人,她从小被保护的太好,现在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骄傲的资本,那些骄傲就跟她的骨头生长在一起,强行剥脱,连着筋勾着骨,竟是将她命都折去了一半。
她恍恍惚惚站在那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还,威胁了我……”
邬澔叹了口气:“她威胁你了?有证据吗?”
鞮红抬起头来:“有。”
“发我微信。”
“好。”鞮红的大脑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刺激到麻木,按照邬澔说的,将孔姜儿威胁她的话语截图发了过去。
邬澔收到后,打了个表情过来,并在电话里又叹了口气:“红红呀,公司现在也是保不住你,你有些毛病,真的要改改了,这个社会可是会吃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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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落再也没什么好说的,鞮红愣着神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仿佛心脏都随着那声音一下一下,奔赴消停。
夜幕已至,倦鸟归巢,行人归家。
华灯初上的立交桥拥堵不堪,地铁站和公交站头也是水泄不通。但今日的拥挤却没有混着焦躁的情绪,大多数人都或兴致勃勃,或意味深长,或疑惑不解地盯着手机,指腹滑动。
前几日明星吸`毒疑云,就像是好戏开场前的一声锣响,紧随而来一场接一场的精彩,一幕接一幕高?潮?迭?起,吊起人所有的好奇与探究。给枯燥的生活添上那么点娱乐至死的趣味。
而没有人知道,于他们只是一场激烈的厮杀辩论,或是茶余饭后片刻谈资的事情,对于当事人来说,足以致命。
鞮红抱着手机枯坐着,双眼无神的盯着沉在暗色中耳朵卷帘门,看着缝隙间渐渐暗落的光影,最终归于沉寂。
那一刻她平静异常,那一刻她千丝万缕百感交集。
没有一行文字能描绘出她此刻的心情,这个世界都疯了。
这个世界……
是假的吧?
一夜未合眼的鞮红在听到一声鸡鸣后清醒过来,这里地处偏僻,可能是谁家养了只肥鸡,最近四点半都会准时啼鸣。
秋季天已经亮的没有那么早了,她就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腹中空空如也,直到晨曦从卷帘门地缝中投入,才渐渐苏醒过来。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吗?
昨日是我做的一场梦吗?
“刷拉~”
新一天的新消息提醒音。
魔鬼在她耳边轻笑。
鞮红脊背开始发凉,呼吸渐渐急促,她摁住手机试图生呼吸,可是不管心理上怎么调整,生理总能背叛她出现各种病态反应。
她抖着冰凉的手,点开话题,不自主地吞咽着,看清了屏幕上的字。
#鞮红承认骂人#
#鞮红指认打人助理#
无数个问号窜上心头,她什么时候承认了,什么时候指认了小嫒?!?!?
屏幕再往下拉——
是一个,黑屏带白字的视频。
鞮红吞咽着干涩的喉头,像垂死之人,挣扎着取下呼吸机。
她点开了视频——
第一句话出来,她的血都凉了。
——“喂,邬澔,你在吗?公司的号为什么会,会拉黑我的微博?孔姜儿的事你不知道知道真相吗?为什么不帮我做个澄清??!”
……
——“就是现在这个热搜,你不是知道真相吗?!!还有小嫒怎么会打人的?发生什么事了?”
——“小嫒打人?我们还不知道啊,为什么说小嫒打人了?”
……
——“红红呀,你说的真相是指,你动用关系把孔姜儿的角色换掉的事,还是你当时在剧组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她的事呀?”
——“不管怎么样,骂人是不对的。动用关系把人家的角色换掉,也是不对的呀。”
——“她还威胁了我……”
鞮红忽然胃部一阵痉挛,她几步跳下床,来不及跑到垃圾桶边就摔倒在地:“呕————!!”
眼前金蝶缭乱,她抚着胃干呕不止。
颤抖中她找到小嫒的微博私信,千言万语,却只能打出几个断断续续,拼写错误的:对不起。
“对不起……小嫒……”
“对不起……”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不是偷录音的人更恶心吗?
难道不是玩阴谋的人更应该被讨伐吗?
孔姜儿先动用关系踢掉了渝辞,自己先抢了裴锦娘的角色,就是对吗?
演技那么烂,还影响拍摄进度,耍大牌,欺负新人,就是对吗?
趁人出事,就立刻赶来落井下石来威胁她,就是对吗?
这样断章取义调动舆论哗众取宠公然卖惨,就是对吗?
“刷拉——!”
#孔姜儿工作室再发声明#
鞮红已经不想再去点开,眼前一片朦胧,可是手机落地的瞬间,还是被指关节余温剐蹭开,一个个吃人的字眼如片片薄刀在她鲜血淋漓的心脏处,疯狂地刮挠。
又仿佛有无数根粗壮的管子破腹刺入,尖锐的头部毫不怜惜扎入胸膛已经快跳不动的柔软,贪婪地汲取着她尚带温热的鲜血。
仿佛一辈子都没尝过这样的玉酿琼浆。
“哇靠,这截图也有啊?!”
“鞮红真不要脸!!”
“孔姜儿这个语气……还真的有点婊哦……”
“那又怎么样,可以理解啊,人家只是太生气了,毕竟谁遭受这种事情忍得住啊,忍那么久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就是,上面披皮黑吧,全家怎么不死绝啊!!”
“录音的人也很恶心吧?”
“可是鞮红做的是已经恶心到家了呀,偷偷录音的人也是看不下去这人犯贱吧。为民除害,有什么错吗?”
“就是!”
“妈的你脑子被屎泡了吧!!鞮红是不是也跟你睡过啊?!”
鞮红绝望地闭上眼睛。
人居下流,天下之恶尽归矣。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黑白混淆,乾坤混沌,不见白日青天,但见阿鼻无间。
“哇居然说我们姐姐威胁你?!快去死快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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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给我道歉!!!你算什么东西,贱人!!!!”
“凭什么删我们姐姐的戏份!!!”
“我们姐姐我们宠着还来不及,哪里轮的到你骂!!!”
鞮红掩面,把自己一点点蜷起来:“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你爸就死的好!!!”
“就因为你太缺德了,所以你爸妈才死的那么早!!!”
“死得好!!贱婢!!!!”
“道歉!!!!阴间玩意,道歉!!!!!!”
鞮红困难地吞咽着,脊椎凉意一路冲到颅顶,胃部疼痛难支,干呕不断:“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叮~”
私信提醒音响起,是小嫒回复了吗?
鞮红艰难地点开私信界面,因生理反应微眯地湿润眼眸睁开——
满脸腐蛆混血肉的僵尸脸直勾勾盯着她,诡异笑开。
“啊啊啊啊啊-——————————!!!!!!”
她尖叫着,找来一块布把车库底下漏进来的阳光全部塞住,然后逃亡似的奔上床,用被子罩住自己,她在黑暗中蜷缩。
颤抖。
手机屏幕阴魂不散地亮着微弱的光,界面已经被鞮红退了出去。这才看清,原来并不是小嫒,只是一条未关注人的私信,但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强横地蹦到了她的私信界面。
而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她账号的私信界面已经全部沦陷。
这一辈子闻所未闻的恶毒,全部狼奔豕突般向她扑咬而来!
温热濡湿了蒙眼的被絮。
为什么?
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要这样对我……!!
“我也来当一片雪崩时的雪花~”
“哈哈哈所以鞮红今天死了没?”
“死了没?”
“怪不得有娘生没娘养~~”
“现在爹也不养了哈哈哈哈哈哈!”
“人家是大小姐,人家才不会低头呢。”
“鞮红死了没,今天死了没?”
“这么恶心的人,为什么不去死,遗照都给你P好了@鞮红来认领看看喜不喜欢?”
“为什么不去死,快去死啊~~”
“欺负我们的姐姐,为什么不去死,真恶心!!快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不去死……
我为什么……
不去死。
第150章
你有没有做过噩梦?
费尽心思逃出重笼,最后发现依然困锁笼中,道道雾影皆是死路,从来不曾离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终歇,没有希望。
那是,
无尽的噩梦。
鞮红觉得自己就陷在这样的梦魇之中,每天都有关于她的新爆料。
封寒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不能杀她。
但可以把她摁到无间地狱里,断绝她所有翻身的可能。
而一旦有人出手,其他蛆虫闻味而来,纷纷狞笑着赶来瓜分剩余的口粮。
权力倾轧,资本游戏。
墙倒众人推,古来便是如此。
短短几日,她就已经见识了千般手段,断章取义、避重就轻、指鹿为马、移花接木……那些恨她的,妒她的,恶她的,几乎没人不来踩上一脚。
起初几天,她还懵着,只是生理性的反应一天天剧烈,眼泪永远含在眼眶,脸颊永远潮湿。
每天都在害怕着,会不会又有新料,化成一柄柄新鲜的刀子戳上她早已碎烂成泥的心脏。
过了段日子她渐渐缓过劲来,麻药劲过去,疼的她终于可以放声大哭。
到后面几天,她已经不再哭了,被巨大痛苦麻痹的神思也逐渐清醒了些,可以给自己一点心理暗示。只是,不论她怎么告诉自己,那些流言蜚语只能在人人口中相传,并不能真实伤害到她什么。
她依旧无法抵抗,生理给出的直面反应:发抖、干呕,呼吸急促,还有穿多少衣服都无法抵御脚底升上脊椎的恶寒。
这种后遗症是会伴随一生的,在很多年后,鞮红看到任何一个被群起攻之的人,都会引起同样的生理反应,不论那被攻击的人是对是错,是善是恶,她都未敢旁观。
而将她捆缚在这片阴影之下的,是一些她从未伤害,甚至从未听闻过的人。
这些人没有在她新作品下留过言,没有在她微博下露过脸,甚至有些都只是听过她的名字,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是偶尔在刷社交平台时才瞥到过两眼。
她从来没有害过他们,从来没有惹过他们……
什么仇什么怨?
竟要逼她至此?
这是罪,
是重罪。
整整一个月,她没有出门,没有开灯,饿了就吃,倦极则眠。
她把烧水壶和泡面都堆到床边,竟是连床也几乎不曾下过。
塞在卷帘门底缝处的布条无人将它揭开,阳光整整一个月未曾造访。
她从来都喜欢光亮,醒观朝云无尽色,黄昏倚门望夕霞。春看旧阁沐阳暖,夏看层云溅清溪,秋看菊园金乌灿,冬看千山暮雪霏。
十步不同色,日日不同景。
而现在,她怕极,也厌极。
这里黑暗无光,看不清环境,就仿佛在她与外界之间隔上一层保护膜,将一切风刀霜剑都阻挡在外,藏起来,一切都藏起来,她不想见任何人,任何人也别来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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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剖心砭骨的巨痛渐渐弱化成细细密密的疼和应激性的后遗症,她也开始恨开始怨。
她自认确实有过用人脉去把孔姜儿换掉,但是那是有原因的,是孔姜儿先做了恶人,先拿自己的人脉伤害了渝辞。
但是没有人会管前因,在网络上,一切细节都被放大,墙倒众人推,键盘侠只知道:你一点错误都不能犯。他们以自己也做不到的水准,要求世上所有人,都成为没有污点的圣人。
亦或者即便是那样,都会被喷上一句:装的那么好给谁看。
从来没有人想知道无聊的真相,他们只是想在墙倒众人推的时候,紧紧抓住让他们兴奋的g.点,碾着别人血肉模糊的躯体,扭着狰狞的嘴脸,迭起无尽高。潮。
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她也想过给渝辞打电话,理智告诉她渝辞还在剧组里,鞠兴的电影再快也要到十一月中旬,而现在,不过十月出头。
可等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被她打到没电。
鞮红望着黑暗笼罩中的房顶,感受着自己一起一伏的胸膛。
她极缓极缓地坐起来,被子拥在身前,这个角度能勉强捕捉到一点暗沉天色,在空中划出一道缥缈的线,最后归寂于黑暗。
昏沉的大脑根本无法辨别这是凌晨的辉光,还是入夜的暮色,恍如天地交?合,日月同尘,时光倒溯,又见遂古之初,冥昭瞢闇。
一床凌乱颓丧,她从泡面盒子废纸巾里抬起头来,撩起挡在眼前的乱发,望了眼前的黑暗发了很久的呆。
一个念头,郑重其事的从心底浮出,越来越深刻,越来越鲜明。
她听到它说:
“我要,救我自己。”
**
床边的泡面已经吃完,鞮红揭开被子,摸索着黑暗中的拖鞋,站起身没走两步就膝盖一软重重摔在地上。
她颤抖地支起身子,忍着麻顿的疼痛,脚步虚浮地来到铁皮桌椅跟前蹲下,哆哆嗦嗦去拆包装,却在倒调料包的时候顿住。
十分钟后,鞮红穿戴整齐,拿着一个装了五百块钱的帆布包,站在卷帘门前。
门板收上去的那刻发出巨大声响,鞮红本能瑟缩一下,然后干脆利落地将门整个都收了上去。
路灯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可她向前跨去的步子并未因此受阻。
夜幕温柔地垂着,久违的新鲜空气由气管吸入肺腑,仿佛沉疴尽除,一身轻松。
她低头把静了一个月的手机调出声音,第一声,就是微博新消息的提醒声。鞮红浑身一僵,又把声音静了回去。
“没关系,没关系,一点点来,会好起来的……”
低喃着给自己鼓着气,她戴上口罩和渔夫帽,向道路尽头走去。
***
渝辞近来总是做噩梦,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正逢容熙前来探班问起,她便把自己的情况如实说了。
“你就是自己给自己压力太大了,”容熙把自己最近整理好的一些合作计划书交给渝辞,边道,“一切都有我帮你揽着,你除了把戏演好什么都不用想。”
“最近外面,有什么大事吗?”渝辞翻开容熙递来的计划书扉页,随口问道。
“没什么事。”容熙垂眸,抿了口茶。
渝辞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问道:“鞮红最近好吗?她那个戏拍完没?”
“拍完了。”容熙笑道,“你当是你吗?电视剧都是快餐文化,和电影怎么比。”
“那也不是,电视剧也有精雕细琢的。”
眼看着渝辞就要反驳,容熙连忙附和几句示意时间不多,让渝辞尽快确定一下计划,等电影杀青,就得开始参与到和各个品牌方的合作当中。
渝辞敛着神容,一页一页认真看着,容熙是一个很负责的经纪人,她给的自由度虽然不高,但是能衬着渝辞的心意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几个,不是和鞮红一直合作的品牌吗?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渝辞抬起头来,不解问道。
容熙随意扫了一眼,视线定定落在渝辞眸中,语调波澜不惊:“鞮红拿到了XX的独家全线代言权,这些就不能再合作了。而你现在正在稳步上升,出演的《子虚劫》名扬海外,正在拍摄和鞠兴的《十八层疯人院》未播先火。各方面条件也是品牌方们欣赏的类型,外形独特有东方魅力,现在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时尚宠儿了。等你杀青,可有的忙。”
这些话听在渝辞耳中,她却只抓住了一个重点。XX这个品牌曾经听鞮红提起过,属于顶奢,能受青睐的艺人凤毛麟角。她听说鞮红得了这个品牌的独家全线代言,心下松了大半。
其实她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只是能知道鞮红现在过得好,就足够了。
容熙站在电梯口将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助理怯怯叫住了她。
“容熙姐,鞮红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渝辞说啊?”
她是来和渝辞另一个生活助理换班的,刚从地上下来,当然知道那桩轰轰烈烈的大新闻。
容熙眉头一跳,转过身来。
惨白的灯光照在她精致妆容上,看得那小助理冷汗透背,簌簌发抖。
“你知道,现在渝辞在拍什么戏吗?”
“知……知道。”
“不你不知道。”容熙一张脸,冷如寒冰,“你知道,对渝辞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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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知道。”小助理哆嗦着嘴唇,低着眉眼,完全不敢看面前这个忽然化身修罗的女人。
“不你不知道。”
“容熙姐,我我……”
“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容熙看着眼前已经冒了一额头汗的瘦弱女生,用深牛血色的膏体勾勒出的精致唇线微微扬起,“你只需要知道,影响到渝辞情绪,让她无法安心演戏的后果——
你承担不起。”
***
浓墨翻滚的层云终于蓄不住力,瓢泼似的雨水从天而降,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溅起喧天鼓乐,阻断行人归路。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和各家各铺的灯牌店匾,隔着雨幕闪烁着惨淡的光,整个世界就像被笼罩在浓雾里,放眼望去到哪都是灰蒙暗沉的。
鞮红买完菜,在经常光顾的素食面店里借到一把伞,谢了三遍后才撑伞出门,走入漫天雨幕当中。
她开始学做菜,虽然难吃但也努力让自己营养均衡,睡觉的被子只要天气晴好就拿出去曝晒,第一次躺在霉味全部消除的被窝里的时候,鞮红睁着眼睛感受了很久,直到沉酣入梦,阳光也依旧光临着她的梦境。
原来日子不需要太复杂,自己也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看新闻,刷微博,街头巷尾有人提起的时候,她依然会加快步伐,落荒而逃。那是她心里的刺,扎在血肉里,上面已经结了疤,裹着心脏跳着平时不是很能感觉得出来,但只要稍稍揭开一点,便又会鲜血横流,疼痛难当。
钱一天天少下去总不是办法,她不敢去找工作,生怕暴露身份。所以只能就近找了一个小学生托管的工作,这家托管中心是一户中年夫妻开设的,四层楼高的别墅安了床和桌椅,还有一个干净的小厨房。他们无所谓鞮红到底是谁,只要鞮红能在每次放学时把客人的孩子们平安从学校里接过来,再在吃完饭后辅导他们做点作业,就可以留鞮红工作很久。
工资不高,但勉强能应付生计,加上鞮红现在过得拮据,竟还能存下些钱。
她用老板预支的工资在二手买卖app里买到一个渝辞的娃娃,原主人爬墙了,这个被抛弃的20CM真人玩偶,有了她新的家。
鞮红第一次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仔仔细细看了很久,又哭又笑地像个傻子。
“真是的,一点都不像。眼睛怎么那么圆,应该是斜飞的凤眼才对。”
嘴上嫌弃着,可节衣缩食省下的钱,大半还是换成了这只娃娃的新衣。
哪怕吃得差穿得差,但对上渝辞,她总是大方,仿佛依然还是那个可以为心上人一掷千金的豪门贵女。
这个娃娃现在就在她的帆布包里,刚刚从托管中心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湿,想尽快赶到家里烘一烘,免得受潮不好打理。
经过一个每天上下班都会路过的转角时,雷声滚滚落在身后,紫电白光割裂半片苍穹。
鞮红整个心脏跟着紧缩了下,都快入冬了怎么下雨天还打雷的?
不敢过多停留,加快脚步往那个可以容纳她一切悲欢喜怒的庇护所里走去。
“喵呜————”
忽然一声凄厉的猫叫绊住了鞮红的脚步。
“有猫?”她停在雨中左顾右盼寻找声源。
“喵呜————喵呜——————”
又有两声猫叫加入进来,一声比一声凄惨,然后更多的猫叫声此起彼伏,穿破雨幕直刺鞮红耳膜。
循着声音左弯右拐蒙着厚厚雨帘也不知道拐到了哪,但看到面前景象的一瞬鞮红根本无暇他顾。
四只小猫正围着一只浸在雨水里一动不动的大猫喵喵叫,它们身上都有伤,伤的最重的就是那只眼睛已经闭合的大猫。
小猫们着急得拱着他,身上的毛都被雨水淋湿黏在一块。
鞮红先拿伞罩住那些猫儿,然后把自己的长外套脱下来将他们一只一只包裹进去,雨水渗透薄薄衬衫贴上脊背一片寒凉,鞮红打了个哆嗦,还是坚持用雨伞罩住那些猫儿。
那些小猫流浪久了,又显然受过人类的伤害,看见鞮红过来,露出小虎牙冲她龇着,鞮红没有在意,只用衬着薄絮的外套包裹住他们。
大猫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鞮红小心的帮他挪到中间,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只公猫。
是小猫们的爸爸。
一般幼猫都是猫妈妈带,尤其是这种流浪猫,极少数出现猫爸爸也帮忙带的情况,大概率能说明这窝猫原本是家猫。
幼猫还未成年,他们的妈妈去哪了?
答案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鞮红检查大猫的伤势,左股骨折,脊椎骨折,右腿伤残,右半边脸直接被打到凹陷……这位父亲至死都护着他的孩子。
滚烫和冰冷交织在颊上,耳边依然是一声凄似一声的悲鸣,混入这深秋的雨水里,足以浇灭世间一切温度。
小猫们还在不死心地拱着大猫,旁边堆着它们叼来的食物,可是那只大猫永远也吃不到了。
你们也没有爸爸了吗?
我替你们的爸爸来爱你们吧。
鞮红把猫咪们带回了家,拿毛巾裹好了,用吹风机最小档小心翼翼地帮他们吹干毛发,她没有多少给猫咪洗澡的经验,之前捡回家的都有专门的人员负责一条龙的流程,不过也听说过小猫吹毛发时候会很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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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几只怕是淋了雨冻惨了,一开始还喵呜几声,现在都老老实实缩在毯子里任人摆弄。
“不怕了,不怕了,在我这里没事哒。”
鞮红温声说着,一边打开手机想催催房东阿姨有没有买来她指定的猫粮和猫咪奶粉。其实小冰箱里还有点的她晚上准备做饭的生肉,也能切一点喂他们,只是想着淋了雨,还是吃点温温的东西更好。
黑她的通稿再次跳出,鞮红一愣,掌下小猫咪许是察觉到主人的停顿,奶呼呼的“喵”了一声,唤回鞮红思绪。鞮红浅笑了下,伸手去挠她的下巴,听着小猫咪发出舒服的咕噜噜声,视若无睹地将那条新闻划去,打开房东阿姨的微信界面。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是房东阿姨的声音。
“小姑娘,你现在方不方便呀?”
鞮红连忙应声:“来啦来啦!”
卷帘门打开,外面站着两个逆光的身影。一个是房东阿姨,一个是一名白色西装的少年。
鞮红将人请了进来,少年对她点头后,便拎着药箱去查看猫咪们的伤势。
“哦小姑娘啊,这个小年轻是我在超市里遇见的,你发我的图啊我在超市里找不到,也没听说这里有什么你说的什么宠物医院,然后这个小年轻知道后就说他那里都有,听说你这猫受伤了,就非要央我带他来看看。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本来打算给你打个电话……”
房东阿姨在旁边滔滔不绝地解释着,鞮红忙道:“没有没有,我正好需要找医生呢,它们都受了伤,本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啾啾啾~~”
少年的周围不知何时冒出三只圆滚滚的小鸟,身上斑斑点点像狸花猫的花纹,鞮红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品种的鸟儿,凑过去打量。
却见那三只小鸟也不怕身为它们天敌的猫咪,欢快的叫了几声,轻巧跳上少年肩膀。
少年分出空来摸摸它们的脑袋,这才消停,好奇地歪着脑袋看少年医治猫咪。
少年手法娴熟,不多时便已处理完毕。四只小猫咪裹着毯子,舔着鞮红泡好的猫咪奶粉,乖巧地让人心疼。
鞮红捏着钱包走过去:“今天实在是谢谢你,一共需要多少钱?如果……如果太贵我可能一下子给不上,但我有工作,我可以打个欠条,一定会给清的。”
少年站起身,将鞮红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你就住在这儿?”
鞮红被她问的窘迫,但还是点头应道:“嗯。”
少年沉默了会,指了指开始吃猫粮的小猫咪:“四只,你打算养?”
鞮红依然点头道:“对。”
少年蹙眉:“你知道养一只猫要花多少钱吗?你……负担得起?”
鞮红低着头,说不出话。
突然有什么东西开始拱她的腿,鞮红低头一看,是一条瘸了右后腿的土狗。
少年看到那条狗,额角都跳了下:“这也是你养的?”
鞮红点点头,蹲下来将它抱在怀里,揉他的下巴:“我在世新街上遇见他的,他腿断了,走一步都很艰难,天越来越冷,我担心他挨不过冬天,就把他带回来了。”
遇见这条狗的时候鞮红还在找工作的路上,她见这条狗在街边一瘸一拐的走着,每一步都好像能要了她的命,迟疑了好久,眼看着那条狗都快消失在转角,她冲到临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条一块钱的香肠,又追上那条狗,将香肠一点点掰断了撒在狗的面前。
这条狗吃了香肠,跟了她一路。
后来,就来到了她的家里。
鞮红没有余钱给他买专门的狗粮,只拿自己吃的饭分出一点,狗狗不挑食,鞮红给什么都吃的很欢,起初鞮红没钱买肉,这狗也跟着吃了一周的素食。
就这么一人一狗依偎着,直到今日。
少年看着鞮红领着那狗去和四只新收养的小猫打招呼,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第一次见这样的人,住着车库临时改建的屋子,吃着最廉价的菜,穿着地摊上淘来的衣服,却还要把伤残的动物领回家,宁愿自己辛苦,赊账也要为他们治病,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这样的人,究竟图的什么?
一张名片递到鞮红跟前,鞮红一愣,一时忘了伸手去接。
少年也不介意,说道:“我叫井澜,名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接开口就行。”
然后也不等鞮红回话,直接把名片往鞮红手中一塞,大步离开。鞮红连忙从后面追上来:“我我还没有给你治病的钱!!”
“不用给了。”井澜摆摆手,他肩上的一只圆斑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到鞮红跟前,鞮红忙拿手托了。
“我本来就是做这些的。”
鞮红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却又听井澜催促道:“使劲花,还不回来?”
言落,鞮红掌间的小鸟冲着鞮红“咕咕啾啾”了几声,张开翅膀在屋子上方盘旋一周,然后跟着那白色西装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雷雨初歇的暮霭之中。
鞮红不知道,井澜在离开这条街,行到转角处的时候,驻足停了很久。
井澜也不知道,街道尽头那个蜗居斗室之中,和落下伤残的猫儿狗儿彼此取暖的女子,曾是众星拱月的豪门千金。
她曾穷极奢华,也曾嫉恶如仇,曾“仗势凌人”,也曾躬行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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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自爆一百多营销号殚精竭虑为一个父亲讨回公道,也曾掷万金救回一匹被剧组弃置在景区差点病死的老马。
现在她无财无名,零落成泥。
却依然忍不住在其他生灵受苦时放任不管,只要她还能做到。
达时,要兼济天下;
微时,也要尽力而为。
无论是高居九天,还是堕入尘泥,她永远都是一个真正的贵族。
她所钟爱的香水,从前调到后调,从甜到苦再到烟火熏然,变化万千。
唯一股纯澈冷香,从头至尾一路相随。
正如她赤子之心——
盛衰沉浮,无有更改。
***
后面的日子相对先前来说过得好了些,井澜经常会带一些进口宠物粮来,大猫的后事也是他一手操办,没收鞮红一分钱。宠物方面算是为鞮红节省下一大笔开支。
大猫火化的时候,井澜和鞮红一人抱着两只小猫静静等在外头,那日阳光灿好,鞮红站在那里出神,只有怀中温度才让她感觉到自己尚在人间。
鞮红拒绝将大猫骨灰下葬,而是在自己车库里立了一个高台,高高地供了起来。
自己连父亲的墓园在哪都不知道,便不忍看着猫儿们再留下这样的遗憾。
她想着,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赚够钱买上房子,就专门设一个小房间,来存放这些。
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鞮红安顿好猫儿狗儿,洗漱完毕后,抱着渝辞娃娃上了床。
手机莹亮屏幕开启,鞮红打开了那个时常阅览的APP。
那是一个汇集了很多文手写手以及读者的网站,他们在这里编织着属于他们和他们喜爱的CP的,最私密,最瑰丽的梦。
这片美梦般的世界里,也有她和渝辞的一份。
每每读到那些,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幻想着,在另一个维度或者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她和渝辞是两情相悦,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各种各样的方式,走到了一起。
这是她自落魄以来,唯一的精神归宿。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鞮红看清来电人名后浑身一滞,然后迅速坐起来接通了电话。
“喂?孙婆婆,啊对不起,这个月我自己出了点事情,之后可能都不能给你们打款了,我现在行动也不方便,就不能过来了……”
她对身在名利场中的人总是抱有最高强度的戒备,唯独对弱者极善。
她出身高贵,和她平辈的人极少有如她这般思想做派的,这一切都来自于她的母亲。
鞮红的母亲每一至两月都会带上鞮红,自驾去一趟最偏远的山区。捐助学校、修桥补路、供给稀缺物资等等都不在话下,甚至还会和她带来的人一起亲自修补屋舍,监督施工,甚至亲自为那些从出生起就被困在这重山叠嶂里的孩童讲课授业,带他们做游戏,为他们讲述外面的世界,将一颗颗梦想的种子植入孩子们的心田。
母亲过世后,鞮红将这种仪式般的善行遵行了下来。
每隔一至两个月,雷打不动的,带着几个保镖去一趟偏远贫穷的地域。学着母亲的样子,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而且不仅仅只是让别人去做,新修的学校也有她亲自敲下的一块地板;补好的桥梁也有她背上山的一块石料;孩子们朗朗书声里也有她亲自教授的字词……
这是她对先母的怀念,亦是遵循与生俱来的善意做出的善行。
一做就是十几年。
风雨无阻,未曾停歇。
后来她进了娱乐圈,却从来不参加慈善活动,也无所谓在别人心里留下一个不重视慈善的形象。她做这些事都秘而不宣,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居然默默无闻地做了那么多,她也不在乎别人有没有因她的善举对她大肆赞扬,歌功颂德。
人在世间做的任何事,都是为着自己的心罢了。
可是现在她真的沦落到自身难保的境地,每一两个月的例行公事却是暂时做不得了。
“哎呦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小茉莉出事儿啦!!”孙婆婆的声音在电话里焦急的不行,鞮红连忙安抚。
“婆婆你先别急,小茉莉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鞮红去的村庄并不是只有一个,从前都会找专人搜集这些地域的资料,然后每个月选择亲临一片区域,剩下的则是按时拨款,遇到特殊情况也可以紧急调取资源。
但是小茉莉这个名字说出来,鞮红还是有点印象的。那个小姑娘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曾经拉着鞮红的手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她等自己长大了,想学习天文,研究星空的奥秘。
小姑娘说到做到,每次的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还在课余时间自己补知识,鞮红不懂天文,就问身边从事这行业的同辈世交子女,帮她弄来了一个天文望远镜和一些她看不懂也没见过的仪器,外加一箱厚厚的专业书籍。
小茉莉很开心,专门手工制作了一个礼物送给她,那是个纸板和塑料做成的太阳系模型,不知道用了什么颜料,在夜晚居然还能发光。模型一直被珍重地保存在鞮红书房的百宝架上,那是一个女孩的梦和一颗懂得感恩的心。
“老皮那个杀千刀的,自己喝醉酒淹死了活该!祸害了他侄女这可怎么办呦,哎呦小茉莉啊,她可是个女娃子呀,遭了这种事,怎么会遭这种事哇!!她才十二岁啊,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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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婆婆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起来:“小红啊,恩人姑娘啊,你可一定要救救小茉莉啊,这里医生都说她看不好了看不好了啊……她才十二岁,那么点大,可得让她活下去啊……”
鞮红一边安抚一边询问,大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是小茉莉的三伯,喝醉了酒对小茉莉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他自己跌到池子里淹死了,留下父母双亡,伤势惨重的小茉莉。
孙婆婆那个山村里头医疗资源有限,看不好小茉莉的病,女孩就这么被拖了几天,伤口已经重度感染,危及性命,孙婆婆他们实在没办法,这才拨通了鞮红的电话,万幸鞮红没换手机。
鞮红立时跳下床,打开她并不怎么鼓的钱包数了数,思忖片刻,对电话那头道:“我很快就过来。”
随即她找出井澜留下的名片,对着那个手机号拨了过去。
十分钟后井澜出现在卷帘门前,妥帖地把鞮红的猫狗们接上车。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井澜对鞮红承诺。
鞮红其实不太愿意麻烦井澜,从前只有她帮别人,现在落魄了,也不习惯坦荡地接受别人的援助。
但是她现在真的力量有限,有些事又不得不做,便只能先将人情欠下。
“那个……还有个事。”
井澜本来已经打算离开了,见她还有事便停下来静静等着。
“我能向你租一天车吗?”
山村偏远,是飞机高铁都到不了的地方,只能自行沿着九曲十八弯的山路驱车而上。
井澜不仅免费提供了车辆,还找了两个医疗人员陪着鞮红一起。鞮红自己则带了五桶泡面,两件外套和所有现金连夜奔赴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整整十六个小时,终于接到小茉莉,万幸井澜拨给她的两个医疗人员和医疗物资,让小茉莉得以支撑到被担架抬进有能力和设备救治她的地方。
一切忙完,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六点。
这样的惨事并不是第一次听闻,但是鞮红就是心疼的不行,她忽然想起了越莹。
那个拥有美术天赋和梦想,生命却结束在最美好的年华的女孩子。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奈,太多不可逆转。
她忽然觉得很无力,整个灵魂都枯竭了一般的无力。
所有现金和小茉莉的长辈带来的钱,零零碎碎凑在一起也不够交足治疗费用。井澜听闻后拨冗赶来,交足了剩下的费用。
但是鞮红依然觉得无力。
如果没有好心人的帮助,她现在只能坐在这里,看着一个年轻的,尚未来得及绽开的生命一点点消耗殆尽。
她忽然想起了渝辞,她忽然想知道,渝辞曾经说过的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是否同她现在一样?
渝辞是不是也感受过她这般的绝望,生不如死?
她把那个20CM的渝辞娃娃从包里拿出来,小娃娃睁着一双绣了星星的眼睛看她,鞮红摸了摸娃娃的脸蛋,紧紧按进怀里。
欠人的钱必须要还,想救的生命必须要救,自己也必须重新站起来,直面阳光,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黑暗如长长的甬道,看不见尽头。不知道还要熬多久……
但是渝辞可以撑过去,凭什么她撑不下去?
虽然真的很难熬,但谁说她不可以?
她们的灵魂,从来便是相配,从来都是对等。
说求生欲强也好,说不甘心也罢,
哪怕经历了生离死别,哪怕遭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被抛在长长的甬道尽头,痛极,恨极,孤独至极。
也终会循着本能爬起来,向着记忆中的路,一点一点,挪向出口。
人类啊,终是比想象中的坚强。
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多么可怜,
多么,可敬。
这,
就是生命。
白日观珠,耀辉隐华光;
时临暗夜,方知明珠夺目,
天下无双。
第151章
“其实真的不用还。”
井澜把泡好的猫咪奶粉递给鞮红,让她亲自添到小猫奶盆里,四只小猫养着脑袋乖巧地看着她,鞮红心里像被小爪子挠了一下似的,挨个揉了揉他们的下巴。
“还是要还的,毕竟人是我要救的,它们也是我执意要养的,后续还有治病,绝育,疫苗一系列的开销,总不能每次都请你帮忙。”
鞮红性格使然,从来不喜欢欠人家什么,也不喜欢占人家便宜。
现在光是托管的工作根本不足支撑起她的每月流水,可她又不能顶着自己的名字去外面找高薪酬的工作,思来想去要来钱快还不看重身份的还是得去演艺圈。
外行人以为演艺圈很小,只有在里面待过的人知道,那个看似狭小的圈子里也有很多分水岭,像一杯七彩鸡尾酒,色层与色层之间即便曾经相触,也基本不相融。
只需要在不那么核心的地带活动,就可以低调的达到目的。
但是现在她是不敢去各大剧组筹备处投简历的,她能去的地方暂时只有群演。
还是不必凑到主角后当背景板的那种。
或者在一些受众不大的影视剧里,想办法混几句台词,这样一个月下来,赚的是单纯托管的两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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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如果是从前的她,肯定竞争不过那些有人脉,长年累月混在那一片的演员,但是她受过渝辞教导,加上自身努力,竟也不是不能一搏。
其实这些她本来也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有在她那个层次能看见的东西。而渝辞确实一点点爬上来的,即便有帝戏科班毕业的名号加身,无人赏识,又不会攒人脉,就只能一点点积累一点点往上走。
这些路全都是渝辞和她闲聊的时候说起的,本以为不过闲谈,谁能想到竟然有朝一日会派上用场。
鞮红不觉唏嘘,毕竟那时的自己怎会想到渝辞教过她的东西,会成为她现在唯一谋生的活计?
“有、有客人吗?”
一道虚弱温软的女声从客厅通往花园的入口处传来,鞮红转头去看,一时愣住。
怪不得没有脚步声,那女子竟是坐在轮椅上的!
再细细打量,见那女子五官与井澜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显然久病缠身的憔悴模样,看上去比井澜大出不少。
“姐姐!”井澜听那女子出声的档口就已经奔过去扶住她的轮椅,见她马海毛线衫的袖口沾着晶莹,连忙拿纯棉布巾帮她擦拭。
“今天这么潮湿怎么不在房间里待着?”井澜半跪着抬起头,双眉微蹙,明明是抱怨的语调却蓄了满满的温柔,仿佛眼前女子是他在世间最珍重的,失而复得的珍宝。
而那女子却只呆呆愣愣地看着弟弟动作,木然中带着些许不知所措。
鞮红看到井澜为那女子擦拭时,腕间若隐若现露出的一个手镯,她一眼就认出那个是XX大师的独家手笔,每种设计款只售一只,每年只接四单,井澜可以有这样的饰品,想来也是非富即贵之人。
但是他虽然表面疏离,相处起来却没有大多权贵子弟都有的倨傲以及对普通人的不屑一顾,令鞮红不觉地柔了眉眼。
“这是你姐姐?长得真好看。”
井澜把井茵收拾干净,又抱了一只海豹双色的布偶猫过来,让她抱在怀里,才介绍道:“姐姐,这位是鞮红,是我认识的新朋友,我们来和她打个招呼好不好?”
女子被井澜推到鞮红面前,紧张情绪更甚,局促不安地抱紧了她的布偶猫,求助似的目光投向井澜。
鞮红见了连忙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鞮红。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女子抬起手,一寸一寸伸向前,很久才触到鞮红温润的指尖,鞮红只感到一点温软的触感,如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我是,井茵。”
井茵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光了她所有勇气,居然身体一抽,啪嗒啪嗒掉下泪来。井澜见状一下就慌了,和鞮红打了声招呼就打开室内电梯把人送回了房间,很久才重新下来。
鞮红见人走过来忙道:“对不起,是不是我刚才哪里——”
井澜直接打断了她的自责:“和你没有关系,我姐姐失踪了很久,找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井澜解释到这里就没有再多说什么,鞮红想着他或许不太愿意提起关于井茵的事,便也没有多问,将猫儿狗儿交付给井澜后,又将自己这些日子重新攒下来的一部分钱给了井澜。
这才放心离去。
回到家里,看着空旷的房间,孤独再一次笼罩了鞮红,没了小伙伴们的吵闹,竟也有些不习惯。但是习惯不是一蹴而就的,情绪也不可能一挥即散,不能放任自己难受太久,毕竟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鞮红看似懒怠,实则行动力很强,不多时就已经把一些工具找出来放在镜子跟前。
她从前的化妆品成批成批地买,更有品牌方成套成套地送,却还嫌不够用,现在只一支眉笔、一管遮瑕、一支口红就可以完成一个简单的妆面,加在一起的价钱却还不够买她从前用的一支化妆刷。
看着桌子上那几乎没多少损耗的三样化妆品,鞮红总有些怅然。
原来化妆品,这么经用。
不过她今天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化妆这么简单,镜子前多了几样东西,是一瓶最暗色号的杂牌粉底、一把房东阿姨那里借来的剪刀、一卷看不清楚材质的哑光胶布、一盘粉质极粗的四色眼影和买眼影赠送的,扎死人不偿命的眼影刷。
鞮红用那些工具在脸上折腾半天,四个小时候,终于对着镜子长舒一口气。
“幸好手艺还没有生疏……”
言落,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了一笑。
分明是一样的上扬弧度,相同的肌肉走向,却终是因那耷拉严重的眼皮、蜡黄无光的肌肤,和过短过粗的眉毛泯了风流。
还好群演不需要化妆,近几年群演稀缺故而在审核方面也宽泛了不少,群头看了鞮红两眼就让她加上微信等消息了。
走出□□大厅的时候,挖掘机正高高扬起挖头,黄土黄沙扬了满天。鞮红从口袋里掏口罩的同时扫了眼正挤作一堆买证件挂脖带的人群,琢磨着自己要不要也去买一根来挂演员证,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去路。
鞮红只瞥了一眼就嫌辣眼睛,廉价的西装根本用不着估价就能掂量清楚大致区间的,更别提那一头油腻发丝,鞮红转身就要走。
“哎我看你五官长得还挺标致,身材也好,我呢是经纪人,可以带你去演小角色。”男人边说边殷勤抵上他的宣传单以及微信号,举着手机央鞮红给她一个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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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听到第一句话就很想把人一把拽住,然后指着自己化完特效妆后近乎畸形的五官问他:“就这?你认真的吗?”
当然她并没有把话说出来,她根本就不想理,可等走到公交站牌下,那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劝着,鞮红不是不想可怜这种人,只是这人满嘴跑火车,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但是这么冷处理也不是办法,鞮红只得用自己新开的微信小号加了人。男人还在耳边吹嘘自己有多少多少部作品,最近又在筹备什么什么综艺,可以让她露脸,让她红遍五湖四海。
可鞮红随手点开男人朋友圈就差点笑出声。
就这?
认真的吗?
还是算了吧,自己落魄成这样,能找到的组讯还比他这儿的多十倍呢!
这叫什么玩意,一溜烟截取掉副导演的联系方式就当是他私人资源,让演员们都可劲发资料给你?
好家伙北京筹备的组你跑横国跟人说你是经纪人,咋地资料给你后你还能连夜飞北京去帮我谈?
鞮红花了好大力气才憋住没让自己开口骂人,坐上公交的时候男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路尽头,耳边清净了,鞮红却望着公交车的后视镜出神。
自己居然已经,落拓成这样了吗?
从前她想上什么角色就上什么角色,顶多被邬澔带着去见个导演走个流程。劳斯莱斯里头安心坐着,饮食不愁,冷暖无惧,还有雪白鸳鸯眼的猫儿窝在膝头。
而现在,水壶、化妆品、充电器、手机……一大堆物品鼓囊囊沉甸甸地坠在身后,站了半天肩膀腰腹已经不堪其重发出抗议来,她皮肤很好也耐不住换季气候干燥,和长时间带妆不补,粗劣的粉底已经在她T字区浮粉脱皮。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还当真是讽刺的很。
鞮红从来没有做过群演,也没有仔细关注过这些人,身为主演的她只需要在需要她拍摄的时候出来一趟,剩余时间都舒舒服服窝在她的保姆车里,免去一切风吹日晒。
直到收到集合消息来到指定地点,才抱着一夜未敢睡的疲惫脑袋,点名上车。
凌晨四点半的集合,鞮红先是设置了三个闹钟,又增加为五个,最后根本不敢睡觉,把特效妆面画好拥着被子坐到天亮。
坐在大巴车里的时候,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却也挡不住鞮红的困意,旁边一个一同来做群演的阿姨看她这样,从塑料袋里拣出一个橘子递过来:“要不要吃个橘子提提神啊。”
“哦谢谢。”鞮红晚饭没怎么吃,又没怎么睡,所有感官都被橘子的清爽香气勾了去。
一口入嘴鞮红差点没把眉毛拧断,这也太酸了吧,自出事以来她只买过苹果,没怎么吃过其他水果,也不知道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酸的橘子,这么酸也能拿出来卖的嘛??!
“好不好吃啊,我昨天买了十个,今天就带出来五个,那个老板只收了我十块钱嘿嘿……”
“……”鞮红将唇齿间的酸味尽数咽下,才笑道:“很甜,谢谢。”
阿姨听到这话笑得容光焕发,拉着鞮红相见恨晚的说个不停,鞮红就含笑听着,一瓣一瓣吃着橘子。
车厢味道很难闻,身上的衣服布满灰尘污垢刺得浑身发痒,发胶粘的又丑又歪,脚上的鞋子不合脚还粗糙磨得脚后跟生疼……
但是这里没有嘲讽、没有指桑骂槐、没有人诅咒她去死、也没有人提起网上那件掀起轩然大波的,有关于她的事。
这是她落魄后第一次来到一个人多的地方,虽然和从前的环境天差地别,但却很温暖,很舒适。
今天的群演戏份主要是难民,浩浩荡荡一群人来来回回跑上跑下了无数趟,好不容易才捱到中午,鞮红一直跟那个阿姨待在一起,休息时两个人就天南地北到处聊,开拍了就拉着手一起跑。
这里的人都很好相处,对视一笑就能说很多话,分享很多有趣的事。
“哎呀这都快十二个小时了吧,这回剧组该加钱咯~”
“没准就卡死十二个小时呢,有的剧组鸡贼得很。”
鞮红听着身边人的谈话,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缓缓破裂,里面封存许久的滚烫温暖的液体毫不吝啬地奔涌出来冲向她僵冷已久的四肢百骸。
她望着黄昏下的远山,终于再一次感知到——
她还活在这个世间。
***
十一月中旬
《十八层疯人院》杀青,“地狱十八层”的杀青宴霎时席卷各大网络平台。
山顶上的剧组终于和山脚下都快等出蘑菇来的新闻媒体打破了最后的界限,各家新闻记者都坐着车如狼似虎般向山顶进发,争夺第一手的采访资源。
从十八层地底上来的鞠兴明显憔悴很多,长达数月的拍摄,每一天都在耗尽他所有的力量,但是身为主创他必须要为自己的作品开好宣传的第一枪,带着整个主创团队前往半山腰信号接收的到的一户民宿里,接受各家媒体的采访。
渝辞也在应邀行列,可是本该在半山腰接受采访的她,此刻却还在山顶。
“合同都已经签了,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代言了?你当这是在过家家吗?你到底有没有把你的工作当回事!”
一屋子的工作人员都噤若寒蝉地立在一旁,自入工作室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容熙这么暴跳如雷的样子,而暴风中心的另一个人却在一脸冷漠地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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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页
容熙忍无可忍,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几步上前伸手欲抓渝辞,却又在快要触碰到对方的时候放弃了这个看上去很不冷静的动作。
“违约金你还付不起,不要闹脾气,先去参加参访。”
渝辞依旧不理她,她的神色很平静,但是收拾东西的速度却快得仿佛这个屋子随时都会爆炸。
容熙紧紧捏住手里的平板电脑,指关节泛起惨白:“渝、辞!”
“小谈!”
渝辞高声盖过容熙咬牙切齿的声音,对着闻声进门的小谈语速飞快:“车来了吗?”
“来了!”
“行李你来收拾,我先下山!”
“姐放心!”
容熙紧追上前:“渝辞你敢?!”
“砰!!”
回应她的,是门板狠狠摔上门框的巨响。
***
对于鞮红来说,群演通告如果标注了夜戏,反倒轻松更多,她不怕熬夜,就怕早起。
其实倒也不是说她起不来,就怕她晚上睡得太死没有听到第二天的闹铃,而如果有这份担心,她晚上就睡不好觉。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接夜戏,熬到凌晨,反正以前拍戏,对她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群演的时间就是这么不值钱,即便角色演员这一天的通告只需要九点化妆,十一点出工,群演依然需要四点半或者五点就集合化妆,随时待命。
鞮红坐在一处堆着米粮的阶梯上,一边揉酸痛的小腿,一边看山寨夜景,她从来没有演过这类型的戏,不得不说这景看着虽然糙,却真是那么回事。好像这一下她就真是这里头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土匪,过上有今朝没明朝的日子,跟着兄弟们坐在烧烤架边,庆祝又活过了一天。
“呜呜呜呜呜……”
过了很久,鞮红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一个女孩的哭声,而不是风声,她走过去的时候群头已经在那里了,见人哭个没玩怕影响后续的拍摄,直接找了个破瓦屋子让女孩待着,一会拍戏别出声。
鞮红见那个女孩才刚满十八岁的模样,想了想于心不忍,还是走过去打算安慰她两句。
“小妹妹,你哭什么呀?”
“我不小,我十八岁了!”小姑娘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和她这身潇洒不羁的女土匪装扮一搭配那叫一个不伦不类。
鞮红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好,十八岁是大姑娘了。”
“呜呜呜呜呜……”
“你别哭别哭,”鞮红从身上找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女孩,“这个世上啊真的没有什么事熬不过去的,只要不是生死这种大事——”
“你怎么不知道是这种事!!”
小姑娘哭的声嘶力竭,这一吼把鞮红都给吼愣了,她低头就着小姑娘的手看手机屏幕——
轰隆——
有什么巨响炸在耳边,击穿了她的头骨。
热门话题榜
1.#渝辞车祸#[沸]
2.#山道上遭私生追车,渝辞出车祸#[沸]
3.#十八层疯人院杀青当夜女主出车祸#[新]
……
“我靠我靠我靠!!!”
“这不是真的吧,求求了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工作室是死的吗!!@渝辞工作室@渝辞工作室@渝辞工作室你们连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给不了吗!!”
“人没事吗??求求了,现在谁能告诉我人有没有事!!”
“【祈福】【祈福】【祈福】!!那是我最喜欢的演员!!!”
“她还有很多戏没有演,她才二十八岁,她的家人和粉丝都在等着她!!求求了,不要带走她!!”
“小室出个声吧,@渝辞工作室姐姐到底怎么样了你们说句话吧!!”
“私生不是粉!!!!私生该死!!!!”
“妈的老子眼镜都哭碎了!!追你麻痹的车!!还在山道上追!!!你们不要命为什么要索渝辞的命!!!”
……
渝辞出车祸的事件热度已经盖过了十八层疯人院的杀青,所有媒体都争先恐后地追赶着最新消息,山脚出车祸的地点已经拉了几十米的警戒线,警车和救护车停满山脚。
两辆车都损毁惨重,没有人知道当事人的情况,容熙听闻这件事整个人都疯了,小谈连行李也没管,急急忙忙跳上容熙的车下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身旁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小谈忍不了冲过去红着一双眼睛让他们别拍照,别堵在这影响救人,容熙则已经呆立当场,眼中耳中俱是刺目与嘈杂。
天幕沉沉垂着,死水无波地衬托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如一只巨大的眼,它的目光似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间。
真假参半的小道消息在网上疯传,各大娱乐论坛沸反盈天,渝辞的粉丝向来以佛系出名,她是苦过来的,所以粉丝大多长情且理智,即便有低龄粉,闹腾的总也就是那么几个。
而这件事情一出来,所有小金鱼都疯了,一个个挤在工作室微博下要说法,还忍着悲恸洗广场控评论,其他家经常来挑事的,难得没说什么风凉话,到底还是知道人命关天。甚至还帮着忙不过来的小金鱼们怼那些不说人话不干人事的蛆。
黑鞮红的浪潮终于在这一夜褪得干干净净,只不过,是以当事人最不情愿,最不能接受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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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坐在她出租屋的床上,手里捧着手机,视线模糊又清晰,清晰又转模糊。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抽干了,如果渝辞有事……如果渝辞有事……
她连想都不敢想。
她已经没有了母亲,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哥哥,如果再没有了渝辞……
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天啊……天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渝辞……”
鞮红哭到最后泣不成声,将手机抵在额头上放声大哭。
她的出租屋临街,每天晚上街上都有行人车辆来来往往,可今夜却寂静地仿佛只能听到她的哭声,响彻整个夜。
忽然,微博提示音发了疯一样的响起来,鞮红抹了抹眼泪打开,一个渝辞和她的CP微博群正在疯狂刷屏。
“靠!!他们凭什么这么说啊!!【链接】【链接】”
“我们鞮红姐姐已经那么惨了,他们怎么还不放过她!!”
“渝辞姐姐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他们怎么还有闲心搞这出!都是假粉吧!!”
“毒唯就是恶臭……”
……
鞮红看得越来越疑惑,不知道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怎么连自己也扯上了,她循着刚才那个妹子发的链接点开。
一点进去看到标题,鞮红血都凉了。
标题:鞮红!!你要害死渝辞才甘心吗?!!!
正文:
马勒戈壁的!!你们知道姐姐为什么没去采访那么急急忙忙的要下山吗?!都是为了鞮红那个贱人!!艹我们姐姐出事前还想着她!!
事情是这样的,在现场的姐妹给我透的信!!姐姐出车祸是因为私生在山道上追车,淦!!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山道九曲十八弯!!姐姐就在那么凶险的地方,被私生追车!!!
然后本来姐姐应该在半山腰吃杀青宴,接受访谈的,鞠兴和主创团队今天都在那里但是姐姐不在!!!草草草,妈的哭死老子了,打这些字的时候我手都在抖!!
就因为鞮红!!
就因为有人把鞮红那些破事告诉了姐姐!!姐姐听完连经纪人都没搭理,行李都没有收拾,疯了一样就带人冲下山了!!
这才被私生抓到!!!
姐姐要是跟着鞠兴他们在一起根本不会有事!!根、本、不、会、有、事!!!
都是鞮红!!
都是鞮红!!!!
鞮红看着这椎心泣血的文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颤抖着返回退出,她承认她没有勇气看下面的评论。那些阴影带来的生理反应又张牙舞爪地找上了她,鞮红立刻扔掉手机扶着床沿干呕好久。
渝辞棉花娃娃睁着大大的眼睛坐在床头,安安静静地陪着。
可惜她终究不是真人,不能代替真人走过来抱一抱她心爱的人颤抖不已的身躯。
鞮红木着脸转过身,将那个娃娃拿起来,抱在怀里。
她捧起她的脸,看着那张脸上与那人肖似的眉眼:“是我,害的你吗?”
泪水一颗颗滴落。
“是我……害的你吗?”
微博的消息提示音又开始发疯。
“啊啊啊为什么!!不要啊!!”
“为什么要举?报!!!妈的谁在举?报我们!!”
“呜呜呜守不住了吗……”
鞮红吸着鼻子,抱着手机盯着看了半天……
突然,她像疯了一样站起身来!又坐下去,颤抖的手指点了五遍才找准那个APP的位置。
那是CP粉们的精神粮仓,也是她的,最后的,精神归宿。
要说这段时间还有什么人,是知道她身份,又持续温暖着她的,就只剩下这批,经历离散后,还坚守在这里的,寥寥无几的CP粉,和为数不多地盘被掀翻,无家可归,只能跑到这里来暂避风雨的纯粉。
因为她们跑来了这里,也被打下了“CP粉”的烙印。
是她们,给她救赎。
但不论是真,还是假,CP粉这个身份从来都是最尴尬的存在,一旦有事就是CP粉背锅。花着两份钱,操着两份心,出着两份力,背着两份锅。
今夜,所有产CP粮的APP站子,全部暂时关闭了渝辞和鞮红的话题。
而这个独属于渝辞和鞮红的CP站子,惨遭举?报。
这片精神家园上,今夜无人产粮,一排排一列列,都在为渝辞祈福,希望渝辞可以平安。
结果一大片鬼图猝然造访,猝不及防,避无可避,接踵而来的还有疯狂的举报信息。虽然曾经有过很多次这样的风暴,但没有一次比得上今晚猛烈。
大多都是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啊,这种时候,却持戟披甲为战。
守护她们的家园。
他们从惊愕到不敢相信,从不敢相信到接受现实,再到眼睁睁看着管理员发出最后的通知……
鞮红抱着手机,和还爱着她的人们一起哭……
那是她在世间的最后一捧火。
是陪她等天亮的勇气。
现在,火要灭了。
【迦南小站】
通告栏是管理员冰冷的字串:在明天24点之前网站彻底关闭。
而那个土崩瓦解的世界里,在进行着最后的狂欢。
1L楼主
我知道这里都是CP粉,也有来暂住的不排斥渝辞姐姐的纯粉姐妹,很感谢你们曾经陪我走过的日子。感谢两年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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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L
要说再见了……
3L
只有我们了吗?
4L楼主
别那么伤感嘛,姐妹们,我们给姐姐们盖个楼吧,还留在这里的姐妹们来打一下数字好吗?我先来,1
5L
2
6L
33333
……
56L
我53
……
57L楼主
53,53后面没有了吗??
论坛到这里戛然而止,断了多久,鞮红就抱着手机等了多久。
整个站子的留守者们经过一晚上的恍惚,终于在今天白天的时候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存档,存不了的疯狂截图……
鞮红也看过那些文,她也遇到过读了很多遍很喜欢的文,甚至买过笔记本和笔,一篇篇抄过。抄不完的,也全部存过。那是她的精神食粮。
是渝辞……还在她身边。
而在这末日时刻,她却只等着那个楼。
窗外日升月落,她却连姿势都没有变,熬得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仿佛在和那个楼主一同焦急地询问着:“真的没有了吗?”
“一天一夜了……没有了吗?”
198L楼主
没有了吗?
真的没有了吗?
199L楼主
53……为什么是53呀……
大家都走了吗……
再来一个,就是两个姐姐年龄相加之和了……
26+28……
“26+28?”鞮红一怔,我不是二十五吗?”
言落,猛然惊醒。
是啊……
她已经二十六了,她今年的生日,在一个她永远不想回忆一遍的夜晚度过。
隔着屏幕,看着这个楼主浸透悲伤的文字……
无数情绪伴着无数记忆丝丝缕缕裹挟而来……
她忽然就不怕了。
就算被人?肉,就算被辱骂……她都已经是拆碎了重新拼回来的一条命,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鞮红抓稳手机,渝辞的棉花娃娃紧密地靠在她怀里。
她毅然点下注册按键,输入身份证,实名认证信息……
成为了这个濒临溃散的论坛最后一个新用户。
然后,打开那栋楼的回复栏。
200L
还有我。
54。
201L楼主
54了!!!!ヽ(°▽°)ノ
202L楼主
姐妹你的ID很新啊你是新来的吗?!!
203L楼主
呜呜呜谢谢你还愿意来,【云盘链接】这个是我整理好的资源,现在自己去搜肯定来不及了,直接下这个吧!!
204L楼主
……真的没有其他人了。
也就……只有,54了。
……
楼里的姐妹们,
不管今后诸多风雨,我们在此别过吧。
“……”
鞮红默默放下手机,那一瞬,仿佛世间万物归于寂灭。
“刷拉——”
一秒后,提示音又响了。
鞮红点开一看,原以为干涸的热泪再一次汹涌着夺眶而出!
205L
等一等楼主你先别走!!哎呦我擦万恶的□□□□□□??我说了什么被屏蔽了??不管了!!!
哇!!我特么换了十个手机,把我同学的借了个遍终于爬上来了!!!555555!!!
206L
56!!!哎呦搂上握手,我也是啊!最后这种时间平台居然出故障!!不止楼主你这里,大家所有的楼都没法回复,看楼主在那里着急我们比你更急啊!!!
207L
我我我57!!!
208L
58在这里!!!!
209L
59!!我闺蜜和我刷一台手机,她刚入坑!!60!!
61!
62!!
63!!!
……
集结的号角吹响,城门洞开,万马齐鸣,八方来援!
成百上千的声音似一把大火,星星点点,风起燎原。
那是她们曾经见过的——
盛世。
201L楼主:
我就知道你们还在!!!!!1谢谢!!!谢谢!!!!!
“谢谢……”
鞮红在屏幕外已经哭得不行。
远处烟尘四起,警报不绝,世界已经开始土崩瓦解,但是楼还在建!
她们还在用她们的热情和泪水,想要让这个楼间的高一丹,再高一点,高上百尺,高上万仞,那是属于她们的——
永生的,
梦之花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200:11:07~2020-10-1423:5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墨家七少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anbujian2个;雪花熱帶夜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玥、墨家七少50瓶;kanbujian24瓶;电影馆里的耗子、不想跳坑10瓶;小土豆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第一次跑上一个难民角色特约,鞮红把片酬一张一张放进自己的小包包里。
以前片酬几百万几千万流水似地进账,她从来都懒得理会,这次只有区区500元,却让她珍惜不已。
这样易容性质的妆面,对皮肤总是有些伤害的,鞮红看着镜子里卸妆后稍微下垂了一些的眼皮,心疼地用乳液按摩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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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傍晚,鞮红收拾好屋子取出下班后沿路买的新鲜蔬菜,打算给自己做饭。
——“下次不能这么不注意身体了,胃出毛病可不是好玩的。”
她还记得,渝辞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对她说过的话,其实一开始只是听听就过,也不知怎的就印在了心里。
除开最开始那段时间无暇他顾,后来都一直有努力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日子精打细算地过,开始记账以来鞮红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活得这么清醒过。
现在除了努力工作还钱以外,最挂念的事情就是渝辞的情况,工作室在事发三天后公开了渝辞的状况,称人已经脱离危险,就是一直昏迷没有醒转的迹象。
鞮红急得不行,但是再急也没有用,她能做的只有和粉丝们一起等待。
十一月底的风裹着独属于南方的湿寒占领了这片大地,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出于无奈上街也都步履匆匆不愿逗留。灰沉沉的天很久都不放一次晴,无端压得人透不过气。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传来,鞮红等到了一个来自帝都的电话,孙婆婆告诉她,小茉莉醒了。
鞮红算了算这一个月赚到的钱,够她一趟来回加上还井澜的一部分,正好她也有些想家里的猫儿狗儿了,也不知道一个月时间它们长大多少,抽了个行李跟群头报备一声便回了帝都。
病房很干净,井澜也在,鞮红和孙婆婆小茉莉说了会儿话,忽然听见外面有不少人往这边过来,负责小茉莉的护士走出去同他们办理手续,鞮红看着有些不解:“这是?”
孙婆婆道:“哦井先生帮娃子联系了一家中医院,说娃儿既然已经度过危险期,后续调养找中医院比较好。”
鞮红点点头,这时候外面的人也进来了,鞮红打眼看去只觉为首的男人说不出的熟悉,待看清他身后跟着的少年瞬间如遭雷殛。
天奇?!
井澜联系的竟然是天奇父亲开的私家医院?!
鞮红整个人都慌乱起来,立时转过身去,心中祈祷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她还没有做好以这般落拓模样与故人相见!
幸好天奇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小茉莉身上,并没有注意这边,流程走完之后一行人就离开了这间病房,保洁员进来整理,鞮红和孙婆婆也自然走了出去。
井澜有事就先离开了,鞮红打算把孙婆婆送回下榻的地方,在走到电梯附近时,却听见楼道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争执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天奇。
鞮红把孙婆婆带到一边等候区的位置上坐好,自己则返回那个楼道打算去看看怎么回事。这边安全通道比较隐蔽,大概是因为对面就是电梯,除了特殊情况,楼梯上稍有人行。鞮红打开门关上,因为没有窗户的缘故整片楼道很暗,只有灯光牌闪烁着。
光线暗了,声音没了门板的阻隔却更清晰的传进耳中。
鞮红悄无声息地下了两层楼,那越来越激烈的争执声就炸在耳边。
“不是天奇你有病吧,别以为我在你爸医院实习你就是我主子似的,我和我女朋友聊个天也轮得到你管?”
“你和你女朋友聊天我管不着,但你放的什么狗屁?!!”
鞮红一阵错愕,要不是她和天奇共事了几个月,熟悉天奇的音色也确实是在医院里见到了天奇,不然真不敢相信温润端方的少年居然会骂人?
“妈的你放什么狗屁在这给我?!!全世界都知道内鞮红就是被她爸包养的,我他吗随便说她几句嘿你就不乐意了你——”
“你给我闭嘴!我和你说了多少遍鞮红姐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她是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就被她爸艹————”
“我□□大爷的——!!”
“干你的……你他妈的居然打我?”
“!!天院长!!找到他们了!!”
“天奇!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天奇,天奇算了算了!!”
“别拦我——!!!”
一群人冲进来阻止了这场斗殴,嘈杂声远去,鞮红瘫坐在栏杆边上愣怔着发呆。
全网黑的一个月后她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壳子里,努力不让自己想起这件事,抗拒、逃避是她唯一能够做出的选择。
那些黑料通稿言之凿凿,像一把把刀子戳在她心上,戳的又准又疼,迫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真的没有想到,天奇居然会站在她这边,居然会那么无条件的相信她,帮她说话,还为了她不惜和自己父亲的学生暴起冲突。
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鞮红捏着皱巴巴的袖口,仰头望向安全出口的荧光,痴痴地笑了。
明明在笑,泪水却落得更凶。
可是就在这时,另一个念头点醒了她混沌的思绪,渝辞,也知道了这些事吧……!
那天那个论坛上的帖子说,渝辞就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事情才不去接受采访,着急地赶下山……!!
唇角笑意渐消,鞮红忽然害怕起来,早先将自己藏在一个躯壳里看不见那些血雨腥风,可现在又把她从庇护所里拉回战场,那些憧憧鬼影尖啸着朝她扑杀而来!她又开始发抖了……
渝辞也知道那些事了……
渝辞会怎么想?渝辞会相信她吗?渝辞会用什么眼神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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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崩溃地抱住脑袋,深深埋入膝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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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娱圈最近很热闹,艳名冠世的女星传出婚讯,一群粉丝在官宣微博下流光了眼泪,最终还是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祝上一句:要幸福呀。顶流小生疑似被人拍到恋情,工作室失口否认,本人却直接甩出与男友的合照:锤毛锤!老子是gay!息影多年的天王天后各自带着自己的作品分据两端,试要在这一届的xx电影节上一较高下……
但这些热闹通通被渝辞醒来的消息压过一头。
大家更想知道渝辞这次醒来会有什么动作,什么时候复工,会不会召开记着发布会。
但是渝辞醒后整整一周,除了从家乡赶过来的亲友和《十八层疯人院》剧组的人以外,其余一概不见。
众人翘首等了七天,等了个寂寞。
容熙前两项都不沾,只得被划分进其余人的范围里面,老老实实等了一周才见到这位正躺在病床上吃苹果的祖宗。
“你的代言问题解决了,品牌方等不下去已经换人。因为车祸符合合同里的‘不可抗力’这一项,所以双方都不必承担违约责任,你的声誉也没有受到影响。”
简而言之就是品牌方自认倒霉了,不过渝辞并不关心这些,就算违约金赔到倾家荡产,她也不可能吃鞮红的人血馒头。
“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只需要再休养两周就可以恢复工作,但是有几个活动不能再延期,我会尽量给你先安排强度小,时间宽松的通告,等两周后你就直接进组《烽烟陌路》。”
渝辞不置可否,只是认真咀嚼苹果,一眨不眨看着容熙。
容熙被她看得有点发毛。
演员是最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五官精准传达想要表达的情绪的,渝辞一双凤眸表面清澈,眸底却透出渗人冷意,最令容熙难安的是她眼眸中那种浓厚的,仿若探究似的神色,好似捕猎前的鹰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猎物,秘密计划着下一步行动。
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惧怕任何对她投以同类目光的人。
容熙出去之后,渝辞见了小谈。
“渝辞姐,”不需渝辞开口,小谈就把手上一叠资料交了过去,“小嫒已经联系上了,这些是你要的资料,我看了下不是很全,很多东西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找到……”
“总要一步步来。”渝辞叹了口气,曾经只觉自己人微言轻,现在坐享盛名却依然感到无力。
她永远忘不了出车祸的那日,盘桓如龙蛇的山道上,山风呼啸,车辆飞驰,手机通讯记录、微信聊天窗口、还有微博私信界面里头,随着信号的加强,那些带着血泪的未读消息一条条显示出来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瓦解,崩溃,化作四散流沙。
她不是没有恨过自己,为什么不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就像曾经,她为她付出的一样。
***
没有窗户的车库里,看不到今夜粲然星光。鞮红抱着一只打盹的猫儿,对着一灯如豆从吃完晚饭起坐到现在。
渝辞醒了,她没事就好。
可是对于自己,好像也失去了所有意义。
现在她还能做什么呢?去见她吗?
恶意与算计如一张巨网将鞮红束缚在黑暗之中,她在那里待了太久,偶尔遇到的善意如隔着窗棂透进来的微光,照亮她的同时又无法看清她鲜血淋漓的真实处境,还算是给她留下了一层掩盖的保护壳。
而现在,她曾经万般期盼的晨曦终于到来,旭日即将跃出云海,光临大地。
她却怕了。
害怕这一身血肉模糊的伤痕被人看见,害怕世人强套在她脸上的象征耻辱的面具,毫无遮挡地落在心爱的人眼中……
曾经那么想见,却又不能见;
如今终于能了却心愿,她却不敢见她了。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只要在她的头上踩上一脚,就可以得到更多关注,更多荣光。
而帮助她的人,就会像那些消失在评论区里的声音一样,被已经失去理智的狂犬们撕咬得四分五裂。
渝辞在这条路上走得有多难,又是受了多少委屈付出多大代价才取得今天的成绩,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再一次摁灭那个熟悉的,特意设置过铃声的号码,鞮红把头重重磕在桌面上,闭了眼睛。
她已身在污泥,怎好把那个她好不容易捧上云端自由飞翔的凤凰拉下来与她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423:50:35~2020-10-1523: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43110瓶;意错林7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十二月中旬,渝辞进组,《烽烟陌路》终于等来了它的女主角。
这段时间里鞮红再也没有上过原先的微博,想看热点新闻都是用一个空白小号;也没有用她从前的微信,新微信的通讯录里只有房东阿姨、井澜和先前那位在横国认识的群头。
她不敢面对渝辞发送过来的信息,不知道渝辞会怎么看她,也不愿意再连累渝辞,渝辞发了疯一样地找她,她却发了疯一样地躲着。
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一点,再靠近一点。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行囊,坐在新租好的出租屋里,看着横国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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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想她了。
《烽烟陌路》是她帮渝辞谈下来的项目,却从始至终都还没能亲眼看上一眼。渝辞进组的消息她一早便在网络上得知,每天守着一些站子更新,只为看一眼渝辞的最新模样,这要是换做从前,鞮红根本不会相信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做出这种憨傻的事。
因为渝辞是一人分饰两角,造型风格上泾渭分明。有时候是妹妹的学生装,或是淡雅格子旗袍;有时候是姐姐的缎面旗袍,或是皮草大衣;还有一次是男装。
每套造型都是为渝辞量身定做,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就想看第三眼,永远看不尽永远不满足。而她越看这些东西就越紧张,喉头干涩得发紧,她太想见她了,她想下一刻就站在渝辞面前,但是她又不敢。
一直犹犹豫豫磨蹭到一月份,她才鼓足勇气来到这里。
寒风透过纱窗呼啸着闯入鞮红的房间,为了省钱屋内并没有开空调,只在外头套了件夹克的鞮红被这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可她只呆坐着,并没有把窗户关上。
风一阵一阵地吹着,远处天际的云层如层峦峰起,乌龙盘踞。一眨眼的工夫,就云山倾倒滂沱如柱。
横国的雨,因着半城古韵和各处正演绎着的悲欢离合,也连带上了那么点引人遐想的思情。
鞮红把肩上的夹克紧了紧,感受着窗外一股一股喷薄在脸上的寒潮,饱满却干燥的唇微微上扬。
横国下雨了。
渝辞,
你也与我听着同一片雨吗?
***
一般而言像《烽烟陌路》这样有渝辞这种一线演员领衔主演的上星级剧目,筹备都在帝都。而几个月的筹备时间或许并不能将全部角色遴选完毕,所以等到了横国拍摄之后,还是会设立一个筹备点用于择选小角色。而这样的筹备点基本就安设在剧组下榻的酒店内。
鞮红捏着两块五一张的简历资料站在酒店大门前的时候,心里像打着鼓。
所有的勇气,维持着她准备好资料站在这里,终于告罄。
《烽烟陌路》这个项目,是她帮渝辞谈下的。她对渝辞比对自己还上心,几乎所有进入最后选择的剧本,她都会先看一遍。因为对渝辞的演技放心,加上她知道相对于所谓的“话题性高”、“爆点多”等因素来讲,渝辞更希望挑战不一样的角色,所以在好团队和好故事两者之间,鞮红更侧重好故事。
看完《烽烟陌路》的第一反应,就是女主角人设绝了,就该让渝辞来演!第二反应是,果然这就是自己演不了的角色……
故而她也知道,自己易容变丑后,依然有不少可以尝试的小角色。
只是半个月来她太害怕了,封寒为了堵死她的所有去路,将她的污名散布到人尽皆知,最逃不过的就是圈内人的口耳。即便现在这个话题终于成为过去式,不再如刚出现时那般激烈,深入人心的东西却不会因此而淡化。
她害怕听到别的经纪人在那侃侃而谈而自己只能站在角落的难堪与局促,害怕看到副导演嫌弃,打量的目光,害怕像一件货品一样被人挑选的感觉,害怕一句句带着奚落,讽刺的话语……
那半个月里每个不成眠的夜里上演天人交战的挣扎与失控,数着日子对着路透和记忆中的剧情一个一个筛掉自己能演的角色时痛苦与怨愁,点点滴滴汇聚成湍急的瀑泉浇了她满头满身。
她开始焦虑,开始暴躁,她又开始无意识跑到被窝里哭很久,明天太阳什么时候升起来,她就什么时候活过来。
超出正常范围的情绪持续时长终于耗得她本就伤了底子的身体垮了台,她开始每夜每夜的发烧,身体和思维都变得异常敏感。
从已经绝望到感受不到绝望,从难过到自我怀疑,到彻底失望再到绝望。
来横国前的那一夜,她偶然的灵台清明时,忽的想起了一件事。
她害怕的,恐惧的,甚至让她重病不起的这些,却是渝辞那糊穿地心的七年里,每日都在经历的事情。
捏紧手里那张唯一的简历,鞮红毅然跨进了酒店的大门。
一切快得就像梦一样。
原本害怕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那个选角导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鞮红失魂落魄的走出办公室,几个年轻的男演员塞着蓝牙耳机,说说笑笑在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惶恐地缩到一边低下了头。
她也曾和他们一样,鲜衣怒马,享受着大好青春。
现在,却已成逝水,再难回头。
“叮~”
电梯门开了,鞮红准备进去的那一刻忽然钉住,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恍然抬头——
电梯里空无一人,映着她朝思暮想的那张脸的地方,是电梯旁的放映器。
这个广告拍摄时的场景她还记忆犹新,那时她能站在她身边,而现在,却只能看着屏幕。
电梯门开启又合上,鞮红却恍若未见。只站在那里盯着那屏幕,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也算,
是见到你了。
***
鞮红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联系上个月认识的群头,但是做群众演员是没有办法自己选剧组的,在正式到达拍摄地点前也不会有机会知道自己报上的是什么组。
总而言之,去《烽烟陌路》当群演,还得凭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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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完名后鞮红就后悔了,今天出来时她摔了一跤,腿根不知怎么被碎石头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正要请假却看见群头已经通知她报上了名,报上了就不能请假,除非让群头看一下伤势。
如果是伤在手臂或者脸上,让看就看了,鞮红觉得自己这个伤伤得太不是位置,请了假更尴尬,就只能硬捱着。
大晚上低烧又爬起来,外卖太贵,她又不想大半夜出去买牛奶镇热度,只能拧了条湿毛巾敷着躺在床上叹气。
想她从前,只是划破一点皮,都能被剧组人员供老佛爷似的供回车上,一觉睡醒邬澔已经发了几十篇敬业通稿,还有几十万评论在她微博底下嘘寒问暖。
原来,世上任何一件事,都会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即便是生来贵胄,也吃不了免费的午餐。
微信里的提示消息又震了震,原本五点集合的,忽然改成了四点半。
鞮红叹了口气,今夜看来是睡不成了。
她第一次报上名的那夜,也是难以成眠。群头来通知她的那刻,她没有欣喜,只有迷茫。
一进内娱圈就是顶流的鞮红,这辈子就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去做群演。
她甚至连群演都没有亲眼见过几次。
而今想来也是唏嘘。
大巴来接的时候,女孩子们都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聊着。
“一般这么早的都是大剧组吧?”
“会不会是我们楼楼的组呀?”
“啊啊啊啊姐妹我也喜欢楼楼!楼楼能接耽美剧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楼楼谁啊?”
“楼鸣涧啊啊啊啊!!!”
“没听过。”
“卧槽楼鸣涧那么红你没听过?”
“再红能有渝辞红?”
“哇啊我也喜欢渝辞!!会不会是《烽烟陌路》啊?!会不会啊!”
“有可能吧,前两次《烽烟陌路》要群演,都是差不多四点半集合。”
鞮红坐在旁边,听她们聊着渝辞,不觉唇角上扬。
“啊啊啊啊前两次我都没有报上名!”
“我报上了我报上了,哇上次报上的姐妹都中头奖啊,她拍的是军?装戏!!”
“我去!!军?装!!我那次只看见旗袍!!”
“军?装真的绝!!!”
鞮红闭着眼睛,脑中一笔一画勾勒着渝辞换上军?装的模样,《烽烟陌路》的女主角是有军?装造型的,妹妹有好几场,姐姐的次数比较少,却比妹妹惊艳的多。
如果能看到姐姐的军?装戏,那才是中头奖。
车窗外景物迅速向后退着,鞮红默默祈祷了一路,希望苍天垂怜,让她进到渝辞的组里。
可横国现在有将近一百多个剧组驻扎拍摄,能一次就中的几率,说百分之一都不为过。
鞮红跟着领队一路往酒店走,有些剧组比较有钱,会安排两个到三个酒店落榻,工作组和大部分演员住一起,一线主角和化妆团队住在一起,这样能保证主角的有充足的休息时间。
鞮红一进酒店,看到那个熟悉的电梯门的时候隐隐有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引领着她来到酒店七层,站在了出电梯第一间化妆间门前。
鞮红的心脏都要停了。
“哇这个剧组LOGO设置的太有感觉了吧。”
“这里就是《烽烟陌路》化妆间啊……”
“门没开耶?”
鞮红颤着嘴唇就要靠近——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继续往前走!”领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女孩子们连忙向前走去。鞮红咬牙最后看了一眼,只得跟着离开。
果然不是。
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她失魂落魄的向前走,忽然一声震天的响声从她脚下爆发出回荡在空旷无人的走廊上,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她,鞮红恍惚着低下头,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她愣了两秒,迅速低着头向化妆间边上走。
想把自己缩的很小很小,所有人都看不见为之。
她在害怕,这种被万种瞩目的感觉。
这次被分到的剧组是一个民国IP剧,讲述光怪陆离的神鬼志异。这个剧立项的时候鞮红就听说过,女主是英姿飒爽的捉妖师,男主是千年修成的墨狐,当初女主这个角色还来找邬澔谈过。
如今女主没演上,竟是在剧里演了个正脸都不会有的丧?尸,也满唏嘘。
今天因为要化特效妆,所以时间长了一点,等所有人化完妆出门,正看见一堆人簇拥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在走廊里走着,有眼尖的女孩小声喊道:“啊!是渝辞!!”
渝辞因《子虚劫》冥昭一角名满世间,大家对她就算没太大感觉也总归知道是大明星,知道是她出妆了,所有女孩子都兴奋地朝前面跑去看,鞮红也不例外,领队头疼欲裂又追不上,只得在后头边追边喊:“纪律纪律!!!”
不知道是不是一大群“丧?尸”在走廊里狂奔的场面太过惊悚,前面《烽烟陌路》组的人群走得比往常快了几倍。
等鞮红她们追过去,只看见军?装披风的边角,在转角处一卷而逝。
***
当鞮红知道她所进的组女主角是孔姜儿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所幸这个孔姜儿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足够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至于当场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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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对于她而言是好事,对于其他群演,乃至整个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来说,是一件很蛋疼的事。
今天,对于女主的抱怨她已经听到不下二十次,这在一个剧组里已经是很高频率的吐槽了。
毕竟孔姜儿现在今非昔比,自自己陨落后,孔姜儿踩着她的骸骨上位,已经一跃成为内娱圈顶流。对于顶流的吐槽从来不缺,可是剧组里总归大家还是不愿撕破脸面。
但明显导演已经黑脸了。
等了大半天孔姜儿总算顶着精致的妆发姗姗来迟,随手就又贡献了二十场NG。
这一NG主角倒还没什么,苦得全是其他人,尤其是道具组和群演。
道具一遍一遍复原,群演一遍一遍撕心裂肺地吼着叫着,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狂奔。
群演休息区域和导演主角所在的区域有点距离,群演里头有些脾气大的男人,忍无可忍抱怨起来。
“艹!就没受过这种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但凡离得远的,嘴里都叽里咕噜抱怨起来。
“不会演还来演个屁啊!”
“跑跑跑累他妈都累死了!”
“我真草了!就几个动作几句话,我都看熟了!”
“就是,这边随便抽一个都比她演的好吧?”
“是演的差的问题吗?好几遍都是忘词了!!”
“演员不背词,天桥底下讲笑话去吧。”
传到耳中的每一句不满,都像一把箭,戳在鞮红的膝盖上。
曾几何时,自己也当过这些怨言中的主角。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都是一群打工的,耗得又不是他们的钱,如果真的超了预算,自己也不是补不上这个窟窿。
而现在才知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那些她曾经犯下的过错,都太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自从她拜渝辞为师,让渝辞监督教导她演戏之后,她没有再犯过这样的过错,《鱼玄机》结束进入《子虚劫》,更是每天认认真真演戏。
可是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识到,曾经做过的事……
原来……这么不应该。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有个群演小姑娘看见鞮红唇色发白,担心地跑了过来,离得近的几个人也跟着凑了过来。
“你是不是腿疼啊?我刚刚看你跑的时候一瘸一瘸的。”
“要不要和群头说一下?”
鞮红看着他们心中一暖,却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惊了一跳:“不不不,不用不用,我就是腿有点酸了。”
“就是嘛,我脚后跟也磨破了,那个孔什么孔姜儿是吧,名气那么大演的跟什么玩意一样害我们跑这么多遍。”
有个男人忽然想到什么:“啊我知道一个地方,来来来。”
几个人把鞮红带到一处隐蔽的角落,那男人给鞮红搬来自己的休息椅,然后又在她周围掩盖了很多竹子木桩。
“这里他们都看不见,你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对啊,你脸色都发白了,不要强撑着了。”
“呐,我刚刚过去给你倒了点水,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鞮红自从落魄后哪里受过这么多人这么温柔的嘘寒问暖,抱着水杯不争气地抹了把眼泪。
“谢谢……”
“哎呀没事的啦!”
“应该要照顾女孩子的!”
“领队那边喊我们了,我们先走了,你有事就和我们说啊!”
鞮红点点头应下,几个群演的脚步声远去后,眼泪再一次簌簌落下。
她坐在那里想了很多事,从出道,登顶,到现在,很多事像走马灯般在她眼前轮流闪过。
她从出道就是主角,说一句不知人间疾苦也是不为过的。
因为母亲的影响,她怜悯弱者,去行善。可是却对这个行业中的其他人不屑一顾。她总觉得名利场里,哪有几分真情真意,知道太多这层大幕后掩藏的龌龊,就越难以平常心看待这个圈子。
以至于她看这个圈子里所有人,包括曾经的渝辞,都蒙上一层有色眼镜。
直到她不再有身家地位傍身,不再有精致昳丽的容颜,真正以不那么高高在上的姿态进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才知道原来哪里都一样,都有肮脏和黑暗,也有温暖与光明。
她摸着已经有点渗血的伤口,牙关痛得扣紧。
手中水杯清凉,如一泓清泉,涤净她的魂灵。
她忽然抬头,
这样的疼痛一次她就受不了,
七年里,
渝辞受过多少次这样的苦?
第几遍NG后群演已经一个个直接瘫在地上休息,先前陪鞮红去休息的女孩轻声骂骂咧咧站起来想去倒杯水,转头一惊。
“你怎么又来啦?”
鞮红扶着腿一瘸一拐走过来在他们身边的空地上坐下,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没事,总要对得起片酬哇。”
“嗐,群演能有几个钱啊?那些主角的千分之一都不到啊。”
鞮红闻言没有反驳,却只是叹笑一声:
“戏比天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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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熬到下戏,鞮红觉得自己腿都快麻了,但是心里就像被什么填满一样,鼓鼓的,暖暖的,很是满足。
大巴载着折腾了一天的群演们回到化妆的酒店下了车,两个女孩扶着鞮红慢慢走,走到酒店门口惊讶地发现这里围了一圈举着长?枪?短?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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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这才想起来为什么看到里面那个电梯门觉得眼熟,这不就是那几个站子每天都会发的视频里,渝辞上下班的地点吗?
一点雀跃爬上心尖,他们都来了,那渝辞,她是不是能看到渝辞?
兴匆匆乘了电梯上七楼,《烽烟陌路》剧组化妆间灯火通明,想来应该是在卸妆。鞮红在门外徘徊很久,人没等到,倒是等到一堆诧异的眼神。
“好可怕啊,化妆间门口怎么站着个丧?尸啊?!”
“隔壁剧组的群演吧。”
等鞮红还了衣服签了字,没让化妆师帮她卸妆,只是从自己的夹克里摸出口罩戴上,留恋不舍地在《烽烟陌路》剧组外头磨蹭了半天,微信里领队的催促已经是第三次,这才叹息一声,默默下了楼。
显示屏的数字从7跳到1,电梯门打开,鞮红明显感觉到了门口那群人的失望。
可她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再往上扬,最终忍不住笑得弯下了腰。
我的渝辞红了,
多好啊……
天下谁人不识君。
鞮红乘坐的大巴离开十分钟后,酒店门口一阵山呼海啸。
“啊啊啊啊来了来了!!!”
“好飒啊啊啊啊!!”
“渝辞!!!!!!!”
已经卸了妆发的渝辞在工作人员簇拥下走出电梯,小谈撑开一把遮光伞挡在渝辞身侧。
渝辞走到门口时,视线扫过冲她兴奋呼喊的人群,神色迷茫地顿住了。
你们……
看到过我的鞮红吗?
她应该,和我站在一起的。
第154章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害你们等了一天,还你们【五章更新】的量!!
……我以后再也不轻易说什么下一章就见面这类的话了……
自作孽……
不拆分了,15000字,里面几乎全是用心写下来的剧情,耗光了所有为这篇文囤积的素材,每写一段都会感慨很久。
希望看完这一章后的小天使们,可以给玉玉留点评论。不单纯是主角终于见面了,还有文里其他的感动,好吗?
谢谢大家。
鞠躬。
我补觉去了……祝使用愉快!感谢在2020-10-2023:51:29~2020-10-2119:3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花熱帶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倚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鞮红一边开着和网络医生沟通的界面,一边按照指导用借来的药酒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
倒完谢还了房东药酒,鞮红瘫在床上,登录播放软件,打开了刚上线不久的《子虚劫》。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子虚劫》了,却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小的屏幕看。但屏幕再小,渝辞的冥昭依然叫她牵魂勾魄,荡气回肠。
短短数月,鞮红看着屏幕里的双靥满光华的岐飞鸾竟生出些恍惚,她忽然开始怀疑,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等看到结局,她忽然觉得,她已不是鞮红,却成了岐飞鸾。
《子虚劫》最后一场戏发生在岐飞鸾和竹沥下山后第一次遇到冥昭的地方。
彼时夕阳西下,鹦鹉楼头一曲三弦,迷了戏外客的眼,乱了戏中人的心。
只是千帆过后,人间无恙,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惟余鹦鹉楼头绕梁音。
鹦鹉楼之所以被称之为“鹦鹉楼”,顾名思义,就是因为这栋楼能“鹦鹉学舌”。
只要在离鹦鹉楼近的地方演奏曲乐,就有会被鹦鹉楼梁檐上的凝音材料保留下来,机缘巧合的时候复奏出声。至于保留和复奏的几率大小则与演奏之人的功力有关,功力越强,在曲乐中运用越多,自然被保留和复奏的几率也就越大。
冥昭的功力自不必说,故而她演奏的曲子在她离世之后依然隔三差五畅响在鹦鹉楼头,岐飞鸾想念恩师,很长一段时间都居住在鹦鹉楼里。
竹沥用自己的声望和能力保住了岐飞鸾,但二人终究是江湖道远,除了一句“珍重”,再无其他。
在那一场大战里,竹沥和岐飞鸾都失去了恩师。
但竹沥还有他挂念的天下苍生,岐飞鸾就只剩下对冥昭的怀念。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当年她只能尽力去体会岐飞鸾的心境,而如今她与岐飞鸾也并无什么不同。
岐飞鸾想师父了,只能去鹦鹉楼上听故人留下的一段弦音,正如她此时想渝辞了,只能从影像中寻得心上人的笑貌音容。
相思难相见,相见难相亲。
渝辞锁上平板往床上一丢,自己也躺上去。
《子虚劫》的片尾音乐慢慢悠悠地从被锁上的平板输出口传出来,听得渝辞百爪挠心。
鞮红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她发出去的所有信息,打出去的所有电话都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她只能一边熬一边等,然后一边帮鞮红收集翻身的资料,她工作室里几乎都是容熙签下的人,回头运营团队还得再签。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搁在心头,饶是渝辞对演戏一途再有天赋再有能力,也不免因为一心多用感到疲累无比。
这几次上戏,她的注意力明显不像以前那么集中,除了在镜头前的表演不打折扣,喊卡之后基本上连魂儿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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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两人多高的道具倾倒下来的时候,她连动都没动一下。要没有身旁的男主眼疾手快把她带开,恐怕她早就又躺回医院里数点滴了。
容熙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渝辞叹了口气起身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刚刚让你发微博你为什么不发?还改了账号密码?”容熙冷冷开口。
渝辞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半张脸被落地灯暖黄灯光笼罩,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上去竟比容熙的神色还要隐晦难测。
“我只是磕到点淤青,有什么好发的?”
容熙怒其不争:“通稿都写好了,你不发微博那些通稿怎么发?”
渝辞连眼皮都懒得抬:“我又不是被那个木架子砸死了,淤青而已,你小时候没磕到过吗?就这么点动静还发通稿,是要让人觉得我比三岁小孩还脆弱吗?”
这样的交锋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渝辞在这条路上走了七年才走到这里,什么苦没有吃过?什么罪没有受过?哪怕是肩胛骨锁骨齐断,疼到要死,她也咬牙独扛不曾在公共平台提过一个字。
不是因为说了也没有多少人听,而是因为她觉得既然吃了这碗饭,那就没必要卖什么惨。
既然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就应该记得自己本来是什么模样。
成名前有成名前要守的原则和底线,
成名后也有成名后要守的原则和底线。
曾经几万粉丝也好,如今千万粉丝也罢,从始至终,需要给交代的对象,只有她自己。
“渝辞,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容熙揉了揉眉心,最近这阵子,她越发觉得她啃不下渝辞这块硬骨头了,不仅啃不下,自己还被硌得慌。
“可以。”渝辞淡淡道。
容熙单手环?胸,另一只手撑着下颔,斟酌了会用词,缓缓道:“剧组的宣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找我了,”说到这里她瞥了眼渝辞一副我困欲眠君且去的气人模样,叹了口气,“这样我也不和你兜圈子,原先让你和男主角来点互动你不愿意,今天天赐良机,你就配合一波对你没坏处。”
渝辞:“戏里都没多少互动我为什么要戏外和他有互动?”
容熙:“就是就是因为你们戏里意难平,所以要在戏外弥补一下观众的情绪,但又不用给到太多,这样观众对这个剧才会更有黏性,剧的宣传也会更有话题性。你的话题性一高,商业价值也会跟着提高,有了这些你才能有更大的竞争力,我去帮你接洽下一部作品也会更加顺利。这对于你来说就是趁热打铁的事情,我是你的经纪人我难道还会害你?”
渝辞:“……”
容熙见她不语,以为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么多天,这块蚌总算给她撬开条缝,又忙道:“有些事情你不用怕把握不好度,这些事情都是环环相扣的,专业的部分就让专业的人去做,能用钱摆平的都不叫事。也不用担心不够自然,没人会拿命开玩笑,再加上现场视频都有,互动加上吃苦敬业的人设都给你安排的好好的,你只需要完成你的部分,趁着今天这个事发条微博,说句感谢,就可以了。”
这话说完,很久都没有人发出声音。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容熙第五次抬手看表,终于听见弱不可闻的一声轻笑。
渝辞只答了她十个字:“可我并不是,可我并没有。”
容熙一滞,
渝辞抬起眼,今夜第一次正面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女人。
这是她的经纪人,永远一丝不苟,永远习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据来看待世间一切。
容熙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或许对于很多艺人而言,也同样是一个优秀的经纪人,却不是她需要的。
因为她不是一件商品。
容熙在她的脚下铺的不是实路,是云梯。
脚下的云梯越累越高,云梯上的脚步越来越虚,再高也不过一座海市蜃楼,终将消散无形。
呼啦啦似大厦倾。
站在楼上的人岂能无恙。
“容熙,我和你签经纪约那天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我说——”
“我不需要空中楼阁,脚踏实地的才是路。”
容熙嘴唇蠕动,却久久不言。
就在渝辞打算送客的时候,容熙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身上,犀利的语言像一把刀子,想要挑开她最后一层伪装。
“你是不是因为前几天在导演办公室外看到那些被扔在垃圾桶里的简历资料,想起以前自己的经历,所以心里不痛快才不愿意配合?”
渝辞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到差点笑出声来:“我以前是去垃圾桶里翻过自己被人扔掉的简历,也十分看不惯这种不尊重人的行为,但一码归一码,我还是有职业操守的。”
容熙虽面上不显,但渝辞知道她已经快气到不行,连语速都快了几倍:“那你为什么不配合营业?!这是你必须要尽的义务!”
渝辞冷笑一声:“义务?那还真是抱歉,鞮红当时帮我签的合同里,没有这一条义务。”
容熙:“……”
渝辞目光灼灼,不避不闪迎上容熙:
“我应该做的,就是把这个角色演好,对得起全剧组的努力,对得起剧方给我的片酬,对得起期待这部剧的观众。其余乱七八糟的,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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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凑上渝辞所在的组,鞮红几乎连续四五天不眠不休地报名入选跑戏,整个人本就没什么精神,这回又憔悴一圈。
“《烽烟陌路》好像基本要的都是前景,你要不等下个月去考考前景?”
这是同组的女孩给她的建议,但她想也没想就否决了。别说下个月,就算是下下个月,她都不可能去考前景。
在一次打着电话都睡着的情况出现后,鞮红终于决定休息休息,好好放松一下。这要是病倒了,起码得有半个月才能养回来。
大概天意就是喜欢捉弄人,就在她打算今天不报名的时候,群头忽然戳动了她的窗口。
群头:【有一批前景要换人,《烽烟陌路》剧组的,演战区灾民,一个小时后立刻集合,报名从速。】看到《烽烟陌路》四个字,鞮红就仿佛一脚踏进云端里,除了那四个字什么也看不清了。直到报完名才发现自己把自己坑得死死的。
捂着经期第一天痛到不行的腹部,鞮红还是咬咬牙挣扎着重新上妆,然后披夹克出门。
到了地方鞮红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烽烟陌路》这几天都在熬大夜,渝辞进组晚,戏份排的很紧凑,一开始还松些现在为了赶进度不得不加紧拍摄。而她这几天的戏都是大场面,一天接一天主角的睡眠都开始打折,前景的时间排的更紧,几乎睡觉都没得睡了,很多前景终于受不了,这才临时换了一批群演顶上。
鞮红默默啃着包子,眼帘低垂。
可是,我也熬了很多天了。
这个念头让她整个早饭和化妆时间都没有说一句话,整个人的状态丧到可以直接拎到隔壁剧组演丧失。
但是看到渝辞的那一刹那,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鞮红一直都很喜欢看渝辞做好角色造型出妆的样子,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冥昭的时候。那种悸动,心颤,每一条血液都在奔腾,每一只细胞都在战栗。
而那时的自己,是和她站在一起的人。
后面的造型一个比一个强,鞠兴的《十八层疯人院》里,是皮靴皮甲皮手套,衬衫的领子高高叠起,配一顶造型感十足的侦探帽,又禁欲又风情。戴着金丝眼镜坐在月光下坐笔记,明明那么专注,可你就是想把她摁到沙发上,从她开了一颗领扣的衣襟处探下去。
再到后面《烽烟陌路》,旗袍一身赛一身的多情,把洋装都比了下去,可军?装一上身,披风一裹,又是旗袍难以企及的飒爽俊气。
鞮红想到这不由笑了笑,
自己还真是,会选戏。
渝辞离她很远,正在闭目养神,但她那个位置也养不了多少,两道大灯打在反光布上的光全映照在她身上,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光太强烈才闭着眼睛,还是真的在休息。
鞮红跟着人群向前移动了点,这个距离她可以看清渝辞身上很多细节,在目光移到渝辞脸上时,不由得心头一颤。
渝辞怎么,也憔悴了这么多?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如涟漪般一圈圈在心池里散了开去。
她怎么没有想到,那些前景演员都熬了三天,那渝辞身为主角,熬的时间耗的精力不会比他们少。
鞮红稍微打量了下四周,火车站月台、雪景、战乱、偷运的枪?支?弹药……这几样元素加在一起熟读剧本的她瞬间就有了判断:好家伙,这几天演的是大结局啊!
怪不得熬了这么几天,原来是在磨这段。
剧中的女主是大家闺秀,后来跟着男主从军,姐姐是窑?子里的妓?女,但其实背后一直有听从家族的安排,帮家族弄到一些其他特?工弄不到的资料。分明是孪生姐妹,自己身在泥淖背负了一切,而对方却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在阳光下,何其不公?
为此,姐姐一直都很嫉妒女主,做了不少伤害女主的事。但是到了后期,姐姐和妹妹常有身份互换完成任务的情况,也因此对彼此有了更多的理解,孪生姐妹之间的隔阂冰消雪融。
最后在一次必须由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任务里,妹妹为了弥补这么多年家族对姐姐的亏欠,在姐姐不知情的情况下,代替了姐姐的任务,在飘满白雪的火车站,在明白一切后火急火燎赶来的姐姐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一场必然是妹妹的重头戏,也是姐姐的重头戏,渝辞演完妹妹演姐姐,而且是扮演姐姐的妹妹和一开始扮演妹妹后来绷不住的姐姐,压力不可谓不大。鞮红端详了一下渝辞今天这身,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分辨出,此刻军?装在身的是孪生姐妹当中的姐姐。
现场有执行导演来为群众们说戏,鞮红一边听着一边偷偷注视渝辞,她真的是累极了吧,当初演《子虚劫》的时候渝辞在片场不是默戏就是来同自己讲戏,哪里有睡成这样过。
但是导演一喊开始,渝辞几乎是瞬间进入状态,鞮红听她说过,演员哪里有一秒进入状态的情况,都是在开始前不停地让自己进入状态,这才可以在镜头开机的时候,完美沉浸到角色里去。鞮红这才明白,刚刚渝辞可能也没有完全睡着,没准只是闭着眼睛在进入状态而已……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了。
有一瞬间鞮红忽然有点后悔,怎么就给渝辞接了这么个不会照顾人的剧组。
“你发什么呆!刚刚喊了几遍跑跑跑!”领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鞮红面前,怒目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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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连忙道歉,忽然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响起,然后是熟悉却疲惫的声音。
“这批群众都是刚下夜戏没多久,大家都困得不行,不要计较了,抓紧时间再来吧。”
那群头见是女主角过来解围,立刻点头笑开,后面怎么安排的鞮红也不记得了,只刚才渝辞在她身后说了一句话,那久违的温柔就像饿了数日的蛇一般,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脖颈,叫她溺死在这如水的温柔中。
幕布配合雪花机抖起,
大雪纷扬而落,女子如一片凋落枝头的花,溅开万点殷红,在震耳发聩的火车鸣笛声中轻盈飘落。
一抹身影在连天炮火中奔上月台,皮靴踏在地上连成急促的鼓点,心里的不安和恐惧都被这细密的鼓点催成崩溃的前章。
胸章的银链不知何时已被扯断,身后长至及地的披风因奔跑而招展扬起。
好几颗流弹险险擦过她身侧,其中一颗划破了她的脸颊,鲜血顺颊而落,很快在她衣襟处绽开点点红梅,她却无暇顾及,一路跑到妹妹跟前半跪下,万般怜惜地将那个还有着温热的身体拥入怀中。
伴随了二十四年的恨意终于湮灭消散。
此时此刻,只余落雪满身,披风扬尘。
离得近的几个跟组演员,都在那里抽抽噎噎抹眼泪,鞮红那边离得远的几个群演,也被剧中气氛感染,一个个站在那看着场中已经站起身,正和“妹妹”的替身演员商量着什么的渝辞。
“太虐了……”
“不愧是我喜欢的人,演的好好啊……”
“这个渝辞还演过什么戏吗?”
“这幕是她妹妹死了吗?这幕讲什么的?哇好难受啊看着……”
“我擦她真的演的好好啊,我第一次现场看她演戏。”
鞮红默默听着他们夸渝辞,心下一笑:那当然,那可是我看中的人呀。
只可惜,我永远的失去了在最近的距离欣赏的权力。
放饭的时候鞮红还在刚才的情绪里没有出来,等抬起头才发现,她走错了地方,居然走到剧组饭的地方来了。恍恍惚惚正要回去,却发现的远处来了一抹颀长的身影,军?装扣子因为绷得太紧解开两颗,披风飘在身后,鞮红几乎是下意识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她她她她她她怎么自己来拿饭了?!!她她她怎么吃这里的饭?小谈没有准备营养餐吗!!
“渝辞老师,你的助理刚刚来取过饭了。”
“我不是来拿饭的。”
渝辞的声音就响在一墙之隔,鞮红紧张得屏住呼吸。
“啊?那……”
“我是来找人的,我刚刚好像看见她了……”
“老师您找谁,我喊人帮您一起找?”
“谢谢,但……没什么事了。”
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逐渐远去,听在耳中是无尽的落寞。
躲在墙后的人早已泣不成声。
她寻她千百度,而她在躲着她的同时,又极尽可能地追寻着她一缕气息。
她们敏锐地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却又山重水复,终是不得相见。
***
“渝辞老师,您来一下。”
渝辞刚走回片场,导演就把她叫过去,絮絮叨叨地开始说着什么。
尾随而至的鞮红把自己淹没在群众演员的休息区,实则贪婪地注视着渝辞那边的动向。难得见着了,能多看一眼都是赚的。
渝辞剑眉凤目,唇若薄瓣,没有顶大浓妆,也没有作中性打扮,光凭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脸和高挑颀长,有如枪?杆般挺拔的身材,穿起军?装带起军?帽的模样竟比许多男子还要英挺帅气。
不知道导演和渝辞说了些什么,只见渝辞先是皱起眉,后来直接摆出一脸不甚明显的拒绝。
鞮红不解其意,这边群头已经开始过来安排,群众演员们都是一脸懵逼,听起来是要“加戏”。
还是一段,鞮红没有在剧本里看到过的戏。
而直到孔姜儿穿着“妹妹”替身的素白格子旗袍和同色大衣出现在片场的时候,众人都明白过来了。
再不明白的,看到她那身戏服上连血点子溅落痕迹都和“妹妹”替身身上的一模一样,也知道这是要换孔姜儿上了。
鞮红全网黑的那阵子,孔姜儿的团队贸了老足的劲给她主演的三部剧的开播提上日程,然后再顺着节奏趁火打劫,几篇卖惨通稿把鞮红从顶流的位置上轰了下去,不到一个月,孔姜儿就这么顺利地踩着鞮红的脊骨爬上了位。
正当红的女明星要来隔壁剧组串同样如日中天的师姐的戏,打一手“师姐妹情深”的牌,对两边艺人都有好处,经纪人当然不会劝阻,这样的话题炒起来《烽烟陌路》的剧方也喜闻乐见。
但孔姜儿的名气摆在这,不可能真的演一个不露脸的替身,那就必须要加戏,改戏。
加的什么戏,改的什么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姐姐把妹妹抱在怀里哭的这一幕。
就算用的是渝辞一张脸都能引起CP党浮想联翩的,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略显暧昧的桥段,孔姜儿团队的弦外之音傻子都听得出来。
“所以妹妹就按照几十年前酒井太?君喜欢的那个女孩的模样易了容,这样酒井对她起歹念也更通顺,最后那张脸长在她脸上是不可逆的,所以死之前妹妹也没有恢复原本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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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说完戏,孔姜儿已经含笑走了过来,对渝辞伸出了手。
“师姐。”
鞮红的手在那一刻攒成拳,原本自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大波动的情绪再一次因这个令她作呕的女人翻天覆地。
她的呼吸几乎是在一瞬间急促起来,五脏六腑都被扎穿扎透一般挤在一起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
这个女人……对她发动网暴,和封寒一前一后,把她抛进深不见底的暗渊,砭骨椎心的辱骂和诅咒汇聚成无休无止的漩涡将她拖入其中,看她被撕咬到血泪横流,拼尽全力挣扎却根本逃离不了……
而他们却站在光华笼罩的云峦峰顶,一边发出刺耳的笑一边满足地享受着从她身上刮下来的血肉脂膏!
他们,都想让她死。
现在,这个女人居然还意图用自己肮脏的爪子触碰她的渝辞!!
鞮红的拳头攒得死紧,她已经无法分辨周围有什么声音,眼前看到的又是何种景象,脑子里唯一能辨清的就是站在渝辞面前的那个女人——
她恨!
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撕碎了她!!
心底无数声音接连豹起,堆挤在一处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嗥:“我不同意!!”
鞮红一愣,望向先一步替她说出这话的人。
不光是鞮红愣了,全剧组的人都愣了,孔姜儿是谁?是现在的顶流女星啊。就算你渝辞现在也算如日中天,也不必如此不给对方面子吧?!
就算不想给对方面子,自己总要给自己一点台阶下吧?
孔姜儿尴尬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她清楚师姐的脾气,她知道渝辞肯定还在因为之前《鱼玄机》剧组的事情生气。但是她的师姐今非昔比,人站得越高就越怕摔跤,圈子就这么点大,抱团取暖,互利互惠才是长久之计,自己的名气也不是配不上,甚至商业价值窜得比渝辞还高。纡尊降贵来炒话题引热度,渝辞这没眼力见的居然这么不领情??
渝辞是个狠人,连自己脚底下踩着的台阶都拆了,更不可能给别人铺台阶下,于是当红顶流孔姜儿只能讪讪笑着,自己给自己挽了个尊。
“师姐,昨天晚上咱们在酒店里不是商量的好好的么?今天这是又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她特意把话说的暧昧了点,咬重“酒店”两个字,《烽烟陌路》剧组最喜欢整这些话题,捕风捉影的操作熟练得都不必孔姜儿操心。
但有的人根本不会给她这种机会。
渝辞皱眉看了她一眼:“昨天晚上我在拍夜戏,六点回房车睡了一个小时七点返回剧组拍到现在,什么时候去过酒店?”
孔姜儿一噎,她刚刚判断错了,这渝辞那是什么狠人,分明就是个狼灭!
“啊哈哈我是说我在酒店里的时候和师姐你打的那个电话嘛,其实如果是公事的话其实我们在这里谈也没关系,私事的话你看我们一会下了戏,我请你喝杯咖呀。正好师姐你刚‘下山’嘛,我们也很久没有见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聊一会儿。”
自从鞮红全网黑后,几乎大多数小花都和她孔姜儿站在一起,但凡和鞮红沾了点亲带了点故的都是迅速撇清关系,跟着抱团踩上一脚。
她渝辞现在敢拒绝自己,难道就不怕所有人将她和鞮红视为一伙?
谁知渝辞连一眼都懒得施舍,转头直接和导演捋逻辑:“酒井憎恨女性,他连他的母亲都恨,又怎么会有喜欢的女孩?”
编剧在旁边暗暗捏了下笔记本电脑包,妈?的!终于有人说出她不敢说的话了!!
导演看了眼制片人,摸了摸鼻子:“那也可以有例外嘛,反正可以改……”
“那妹妹呢?”渝辞又道,“妹妹本身就是对人世间的情感报以美好憧憬的女孩,她从出生起见到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后来出任务时所见所闻广了,也没有改变赤子心性。这样的妹妹才会愿意用她二十四年所得的爱来全部回馈给恨着她算计过她的姐姐。而这样的女孩,又怎么会去用她所珍视的情感,算计人心呢?”
导演张开嘴想要说什么,被渝辞截断。
渝辞:“不是不可以有例外,但是为了这个例外,前后剧情需要插入多少线索?已经拍板钉钉的剧情又要进行多少细节修改?”
导演哪里有被演员这样当着全剧组的面质问过,脸上又白又红,不多时便染上了恼羞成怒的愠色,架子也不自觉地端起来了:“这种事情不需要演员来担心,把交代给你的剧情演出来演好咯,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导演有些生气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实加戏这种事在某些剧组里真的算是小事,情况分很多种,好的坏的都有。《烽烟陌路》的这个情况,显然是想要接孔姜儿递过来的热度,本是你情我愿的事,偏偏撞上了个不愿妥协的硬骨头。
“《烽烟陌路》的剧本逻辑目前都是通的,演员围读剧本就读了整整七天,很多妹妹和酒井的重头戏已经拍摄过半,现在要往里面加两条有悖角色原设定的线有多难您是导演您不会不知道。更何况在这部戏里,妹妹是女一,酒井是反一,牵一发则动全身,需要作出改变不可能仅仅只有妹妹和酒井两人。”
“您说加就加说改就改,是要让前面拍摄完毕的戏份打水漂吗?那您把大家的付出当什么呢?”
“在剧本逻辑本身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增减小细节,或灵活机变锦上添花我毫无异议。但这种扰乱主线逻辑,影响角色人设的剧情不能乱加就是不能乱加。没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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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小编剧激动得面红耳赤,在接收到一道道不善的目光时,连忙低下头,默默推了下鼻梁上的大镜框。
导演干咳了一声,制片人走了过来:“渝辞老师啊,实在抱歉,这几天熬大夜,大家都没怎么休息,我知道您也很累了,实在抱歉啊。这样,您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补个觉,晚点咱们再继续拍摄,您看怎么样?”
渝辞没再说什么,她已经连走路都踉跄了,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说这些就是拼的一口心气,本来打算花在演戏上的精力就这么白白浪费,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小谈连忙赶过来扶住渝辞,这才没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弱势。
刚走出几步,便听后面制片人盈满谄媚的声音对孔姜儿道歉:“孔老师,真的抱歉真的抱歉,是我们剧组没有沟通好,这个问题吧,您给我们一点时间——”
“这个问题不需要再和我沟通。”
众人一愣,只见渝辞冷然回眸,逆光而立。在她背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海,万瓦生辉。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如果一定要乱改戏份,那我只能让工作室的法务过来根据合同一条一条谈了。”
***
渝辞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这还是她红了之后,第一次在剧组发这么大的火。她每日矜矜业业,没说过一句苦没喊过一声累,对于导演的要求尽心尽力完成,人又谦虚低调,从来不干耍大牌的事。
可今天过后,她不知道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
她见识过言语和网络结合后的厉害,即便已经有了抗体,还是会有点抵触。
手机提示音就在这时候响起,五分钟后容熙与她分坐在沙发两端。
容熙:“……”
渝辞:“有话就说吧。”
容熙:“渝辞,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
渝辞:“我有什么好看不懂的?我和你签经纪约的那天就告诉过你我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你一直拿你自己的那套经验在探测我。”
容熙长长叹出口气,扶住额头。
“和孔姜儿炒一波话题不好吗?”
渝辞反问:“我为什么要和她炒?”
“你不愿意和男主炒作话题,是因为嫌他名气不如你。孔姜儿的名声总和你齐平了吧,商业数据甚至比你还高,师姐妹的同门情谊炒作起来很妙,既不会影响你的后续发展也能火热一把,我知道你和她关系并不怎么样,但适当编一些互帮互助的往事,也能为你攒不少心善的好名声。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
渝辞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容熙:“其实我也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听不懂我说的话。”
容熙问:“什么话?”
“我的每一句话。”渝辞几乎都要被气笑了,“我最后说一遍,我不愿意和男主炒CP是因为我不想在我喜欢的事业上弄虚作假,我抗拒孔姜儿加戏,是因为她要加的戏份毫无道理可言,根本就是破坏剧本逻辑的存在。”
说完她定定注视着容熙,一字一顿:“你,听懂了吗?”
容熙点头翻了翻手里的笔记本:“OK,那我们商量下一步计划。”
渝辞:“下一步计划?”
容熙旋开笔帽刷的一下把前几页的字全部划掉,翻到做着密密麻麻笔记的第二页:“我希望你今天可以发布一篇文章。”
“什么文章?”
容熙打开手机操作了一番,渝辞的微信提示音响起。
“发给你了。”
渝辞点开一看,只一眼就蹙紧眉头,看向容熙的眸光都染上戾气:“你要我发这个?”
容熙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不都是事实吗?”
渝辞把手机一扔,毫无商量余地地表态:不可能。”
这回轮到容熙有些沉不住了,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已经隐隐浮现怒容:“鞮红不是也抢过你很多角色吗?你今天这么不给孔姜儿台阶下,她事后一定会大作文章,凭着你之前和鞮红的两次合作,第一炮一定打在你和鞮红的交情上!”
渝辞冷笑:“然后呢?”
容熙道:“然后?然后就是所有人会把你和鞮红划为一派,你不主动和鞮红撇清关系,站在和孔姜儿一方的受害者位置上,你就会受到无休无止的负面影响!”
渝辞沉默了下,淡笑道:“哦,就这样?”
容熙把笔记本往跟前的茶几上一摔,霍然起身:“就这样还不够?你还想怎样??被排挤?影视资源受影响?代言一个接着一个丢?最后无钱可赚声名狼藉就是你喜欢的下场?!”
“……如果只是不站队,不踩着别人的脊骨当跳板,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渝辞缓缓站起来与容熙平视,“那这样的地方,也不配留我。”
“渝、辞!”容熙一腔怒火烧竭,最终也只能叹出一句,“过刚易折。”
渝辞的目光灼得人面上发疼,她望着容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又不是没折过。”
***
自那天下戏回来后,鞮红一直没有再去跑群演。倒不是因为她上回夙愿得偿见到了渝辞,而是因为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果然又连累了渝辞。
鞮红披着被子缩在被窝里,捧着手机一条一条评论看下去。
窗外是疾风怒号,暴雨倾盆,没有钱的鞮红难得奢侈一次,打开了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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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太冷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冷?
孔姜儿果然发力了,即便渝辞如日中天,但是可以作的文章太多,她的团队最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哗众取宠,巩固孔姜儿的受害者白莲花人设。
孔姜儿的粉丝又是最没脑最疯的一波人,孔姜儿指哪她们打哪,渝辞微博底下几乎全部沦陷。
这次她切入的主题和容熙猜测的基本相同,一是渝辞在片场删孔姜儿戏份,二是渝辞能火靠的是《子虚劫》这部电影,而众所周知《子虚劫》是鞮红投资并领衔主演的电影,通稿洋洋洒洒几万字,将渝辞如何抱上鞮家大腿,给封常衢鞮红这对养父女俩当牛做马百般奉承,这才得到《子虚劫》这部人人欣羡的资源,整一过程那叫一个生动详细,就跟他们亲眼见了似的。
可渝辞现在又岂是当年什么都不算的破皮锅贴,即便团队的澄清声明和律师函还没有拟出来,底下一群队伍庞大的小金鱼已经纷纷披甲上阵,替渝辞将那些疯狗一条一棒揍回老家。
但容熙这回仿佛是铁了心要渝辞吃吃苦头,不仅给她拖着几个商谈中的合作,还让团队减慢出声明和律师函的速度。渝辞拍戏忙自然顾不上这些,工作室大多数人都是容熙签进来的,也自然认容熙马首是瞻。
一方团队发了疯地施力,财力物力像不要钱一样地砸,而另一方优哉游哉,还偷偷拖着后腿。
这场角力很快就开始偏向孔姜儿的一方,连日奋战的小金鱼们也开始疲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渝辞这回要狠狠跌下云端的时候,世界影坛第一大电影节在XX开幕。
本以为没有鞠兴的参与,这次恐怕没有什么相关提名的吃瓜网友们却在最佳影片和最佳女主角的提名栏里发现了惊喜。
最佳影片提名:
《DreamSonata》
《вызовбогинисудьбы》
《子虚劫》
《AufderSuchenachGrottoes》最佳女主角提名:
Аделина?Агата
Jessica?Smith
Karida?Rodriguez
渝辞
硝烟战火尽数消弭,这戏剧性的一幕看得所有吃瓜网友拍案叫绝。
三天后,渝辞受XX电影节主办方邀请,远赴海外。
一月中旬,XX电影节颁奖典礼上,随着主持人幽默风趣地抛出本年度最佳女主角的悬念——
偌大LED投屏上,泛黄画卷缓缓铺开,天幕沉沉,夕霞染江,鹦鹉楼头的一曲三弦终是响在了世界级的舞台上。
白袍墨发迎风而舞,那是属于东方的江湖古意。
画面一转,
那恣情奏曲的女子倏然撕开伪装,镜头直直怼在脸上,眉飞入鬓,凤眸含霜。在众人还在惊叹这张属于东方的美丽容颜时,鼓点徒然增快,弦音拉满,特写镜头里的绝美面皮倏然变幻出千面神态,仿佛有无数灵魂在这副皮囊下撕扯叫嚣,日夜不息,无止无休……
闪烁着青蓝幻翅的霓裳如噩梦般吞噬着回生殿上一切生灵,人间罹难。
活人化白骨,白骨又生血肉……
劫歌终了,只剩下那冰雪殿上,如鬼似仙的女子,一袭白裾成血裳。
XX电影节影后的宝座,
花落渝辞。
主持人报出提名的那一瞬间,场馆外捏了半天汗的鞮红像是被抽干了全部力气,瘫倒在地。
她缓缓蹲下来,失声痛哭。
她知她七载沉浮,知她曾经折羽断足,
今日终登封王之路。
只是可惜了,无法亲眼一见,亲口道贺。
那夜她星光瞩目;
她潦倒街头。
她终是将她送上万众瞩目的巅峰,
将自己留在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人在微时,天下之恶尽归焉,羽翼未丰,只能强行看淡。”
《子虚劫》杀青的那一夜,渝辞与她泛舟湖上,敞开心扉。
鞮红问:“那你就任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逍遥?过得比你好,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啊……”她还记得渝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中难掩的痛意,“我恨啊,我想复仇啊,我有时候甚至会想,他们怎么还没死。”
“然后结果就是,我差点死了。”她第一次看到那个清冷自傲的渝辞,在戏外露出那种堪称癫狂的神色,但很快便渐渐归于平静,那点眸光中的镜湖上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就差一点点,我就把自己逼死了。
那些不甘和愤恨,伤的不是她们,是我。”
鞮红那时候并不懂这种心情,她眨巴眨巴眼睛,很想感同身受,却真的做不到,只能轻声软语地问:“那要怎么做?”
渝辞说:“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然后去做值得的事情。”
鞮红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有些不解:“就这样吗?可那些人都没有得到他们该有的惩罚。”
渝辞却看向了满湖星辉,盛在她那双极美的凤眸中,光耀动人。
“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是啊,他们没死……
我也没死。
深夜异国的长街上,没有人过来扶她。
鞮红擦干净眼泪,撑住地面,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华灯映入她的眼瞳,正如那夜,满湖星辉。
***
鞮红从小到大,都没有主动去争取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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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一次,她想依靠自己的努力,去试一试。
她看到了一个组讯,她很喜欢的故事,筹备演员的组讯。
这个故事基于一个真实事件改编,关于战乱,关于爱情。这场绽放在枪林弹雨中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本世纪,前几年的一个小国里。
当今世界上,依然有不少小国,饱受战争的折磨。
故事的作者她很喜欢,也就是因为那本书,她曾亲赴战火肆虐的菠里娅小岛,见到了现?代?化?战?争下人已非人的世界。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在这个剧里说,有太多的情绪,想要在这个剧里表达。
她把班底全部找出来,发现都是圈里名声很响的团队,团队好,剧就有保障,可见这个制片人是真的想做一部好剧。
她兴奋了一夜没睡。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因为喜欢一个本子,那么喜欢,那么喜欢,那么想演里面的角色。
做演员最大的快乐,无非是可以亲自到曾经畅想过的世界里,做一场永不凋零的梦。
鞮红卸去了伪装的妆面,她买了纸张和铅笔,把自己所有的缺点都列出来,尤其是哭戏。
她退掉出租屋回到帝都的车库,卷帘门拉上,仿佛又回到了《子虚劫》拍摄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酒店里琢磨角色的日子。
不会就练,练不会再练,每天练每天练,直练到任何情感代入都能流泪,再练到入戏出戏收放自如。
哪怕这时候的自己并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演戏,就这么对着一抔死灰,精益求精。
她不知道这个戏已经筹备到了哪一步,不知道还有多少角色没有定,她很焦虑也很心惊,能做的只有逼着自己再进步一点,再进步一点。
每当她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想起渝辞。
曾经的渝辞也是这样吧。
她正走在渝辞曾经走过的路上,为自己,也为有朝一日能以一个相配的姿态,与她重逢。
然后告诉她,
她真的很爱她。
去投资料的那一天,鞮红练了一上午的基本功,画了一个很精致的妆。
敷面膜,上粉底,勾眼线……
每一步骤都如祭祀般虔诚。
抱着必死的准备,去赴一场执念的终结。
***
在临出门的时候,鞮红还是慌了。
她把两个椰奶糯米团塞进包里,带着路上吃。
其实她一直很少吃甜品,但是今天,她怕落选后回来路上心里苦。
拉上拉链,鞮红看着窗外的阴天,心道:下点雨吧。
别让这个世界看上去,只有我这么狼狈。
***
鞮红很久都没有登微博了,而现在她终于又从那团阴影里跨出一步,登录之前的微博是她想留下的一个里程碑式的脚印。
刚一上去,未关注人的私信提醒就又爆炸了。
意料之中。
鞮红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私信界面。
待看清那些拥挤得几乎要蹦出屏幕的消息,鞮红倒吸一口凉气。
当卷帘门在那些女孩们的面前打开,看清车库内陈设后,所有女孩都哭了。
鞮红吓得连忙把人带进来,见她们哭得没完没了,又把正吃饭的猫儿狗儿抱过来让他们一起哄。
女孩子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呀,呜呜呜呜姐姐,你这么好,你这么好……”
她们粉了她很多年,鞮红的笑容伴随着她们青春。
鞮红却无奈的摸摸她们的脑袋,笑道:“没事的,快不要哭了,其实还好的。至少,我还没有被逼到,去卖身,或者杀人放火的地步呀。”
这一哄更像是开了闸门,女孩们哭得惊天动地,势要在鞮红家里原地哭出一片复仇之海似的。
鞮红没有办法,最终只能以“你们再不带我去,小芽就要进手术室了”为由,止住了女孩们的哭声。
去医院的路上,五个女孩子一边抹眼泪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几个月来的委屈。
“鞮红姐姐,我们都相信你。”
“嗯!”
“小芽也一直很支持姐姐的,她和我们一样,都喜欢姐姐很久了,还留着姐姐送给粉丝的礼物。”
“对不起啊姐姐,我们真的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是小芽病情太危险了,医生说……呜呜呜呜……”
“医生说,如果小芽今天手术不成功,她就要离开我们了……呜呜呜……可是,医生还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三成。”
“小芽她真的很喜欢姐姐,她一直没有亲眼见过姐姐,我们知道这很不应该,但是……我们真的想完成小芽的心愿。”
“姐姐没有当我们是骗子,真的很感谢!”
“小芽如果见到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芽不仅喜欢鞮红姐姐,还喜欢……”
“还很喜欢渝辞姐姐。我们其实……是你们两个人共同的粉丝。”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们……”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来说!”为首的女孩子一跺脚一狠心,“其实我们真的觉得姐姐们之间感情很好,那些毒唯什么的每天都乱说!我们真的觉得像姐姐们都是很好的人!”
“是的,姐姐们都是很好的人呜呜呜……”
“姐姐……我们这么说,你会不会生气啊……你和渝辞姐姐,应该没有,没有吵过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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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摸摸女孩们的脑袋,温柔道:“我们以前经常吵架。”
然后又在女孩们瞬间惊恐的目光中,歉然道:“哎呀不过,我们后来感情很好的。”
“姐姐你……”
“那我们就放心啦!”
“我们都坚信,姐姐们感情很好的,果然是毒唯骗人!”
“嗯!!”
走到病房门前的时候,鞮红忽然想到什么,顿住脚步,转头问那些女孩:“那个……你们说小芽也很喜欢渝辞,那渝辞……今天会来吗?”
女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喜悦的表情渐渐散失。
“渝辞姐姐,应该不会来吧。”
“渝辞姐姐现在是影后了,应该没时间看到我们的艾特和私信……”
“虽然我们发动了很多人帮忙,但是渝辞姐姐的经纪人,好像一直都挺限制渝辞姐姐和粉丝互动的,微博也管着。”
“嗯……”
没有再浪费时间,鞮红推开病房房门走了进去,看到了女孩们口中的小芽。
那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孩,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鞮红只觉得心口像被人挖掉一块肉那样的疼。
医生对他们交代了几句,就把病房留给了他们。
小芽的母亲强挤出一个欢笑来,捏着女儿的手说道:“小芽,你喜欢的姐姐来看你了。”
鞮红走上前温柔地牵住女孩另一只手,笑道:“你好。”
小芽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最美好的年华,却受着这样大的罪,饶是鞮红百般忍耐,在看见小芽对着自己露出不然一丝杂质的笑容时,还是没忍住,任泪水盈了眼眶。
“网上,都说你不好。”小芽说话有点吃力,但不妨碍她将一颗真心捧到鞮红面前,“但是我相信你。”
鞮红低下头抹去眼泪,却又止不住地落下:“谢谢你呀,小芽。”
她握着女孩的手说:“我确实,不像那些人说的那么……那么……我的爸爸也是很好的人。”
她说不下去了,只紧紧握着女孩的手,告诉她:“姐姐不会让你失望。”
小芽的家人和朋友们陆续退出了病房,好让鞮红和盼了她很久的小芽,说个尽兴。
鞮红正同小芽说着一些她发生过的趣事,刚说完渝辞以前曾经扔了她一头脑花把她气得不行,就见小芽忽然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用很弱的声音问了句:“是真的吗?”
鞮红一愣。
小芽鼓足勇气,又问了一句:“是真的吗?”
鞮红瞬间明白了小芽问的是什么。
小芽有些忐忑:“其实我们很多人,都,都不确定,但是……”
“但是看了很多分析贴,觉得我对她特别好,”鞮红老神在在,“觉得她也对我特别有感觉,所以几乎很肯定我和她在一起,但是毕竟不认识真人,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对不对?”
小芽睁大眼睛:“姐姐你、你……”
鞮红如数家珍:“伽南小站,LOF?TER,CP超话……”说着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吧,我也逛的~”
小芽的眼睛里瞬间光亮了一些。
鞮红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坐在床边,将她和渝辞的一点一滴娓娓道来。
她们分享喜欢的CP文,CP图,说哪篇文真的神预测,哪篇文特别虐……
就仿佛病魔和死神从未造访此间。
“姐姐,渝辞老师也一定很也喜欢你。”
鞮红一怔,望向小芽。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看了一眼就连忙避开。
“我……她……”鞮红结巴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刚才就是因为看着女孩澄澈的眼睛,不忍心打击她,但是现在躲开了目光,却发现,是自己没有勇气打击自己。
鞮红叹出口气来:“不会的。”
小芽“嗯?”了一声,歪歪脑袋。
鞮红抬起头,认命般笑了笑:“但是我是真的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从看到她演戏的那一刻,就开始喜欢她了。”
“我第一次去现场看她演戏,是听说她那场是哭戏,我想着那有趣啊,这么骄傲,这么欠揍的一个人,也会哭啊?结果就是那一眼,我再逃不开了。”
“一开始不敢相信呀,我长这么大,还没喜欢过人呢。就觉得她怎么配被我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但是后来才知道,不是她不配被我喜欢,是我配不上她。”
“我给她投资拍电影,让她试镜,嘴上说着是钱多没处花,拍着玩玩,可只有我心里清楚,我就是喜欢看她演戏,就是想要她红。”
“你知道吗?岐飞鸾,是我这辈子演得最开心的角色。”
“你想啊,那么仙那么美,那么风华绝代,那么遥不可及的一个人,却只疼你一个,宠你一个,会温柔的喊你,全天下的人里面,也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喊她‘师父’。这样的滋味,你开不开心?你开心也不给你,渝辞……不属于我,但是冥昭,永远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她终战时候那个戴在额头上的首饰,是我送给她的,一开始造型师说不能用,我可难过了。但是最后她用上了,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觉得就算是她要取我的命,我也给她。”
“渝辞……她,她很好,好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
“那么好的人……”
“哈,”鞮红自嘲一笑,“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喜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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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不会喜欢你?”
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听到那声音的瞬间鞮红整个魂灵都跟着颤了一颤。
随即整个身体都被点石术控制了一般,一寸一寸肉眼可见地石化,脚步像是被钉在原地,寸步难移。
一股大力将她扳了过来,迫使她对上那张思念成疾却又只敢逃避的脸,目光像被烫到似的东躲西藏,身体却又心甘情愿落在那久违的怀里。
沉檀香丝丝缕缕地裹上来,熟稔得让她想要落泪。
可是在她落泪之前,一点无数个梦境里才能寻觅到的温软,覆上了她颤抖的嘴唇。
第155章
快渴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鞮红只觉得翳聚在她头顶数月的浓雾尽数跌落下来,所有伤痛似滂沱雨落,砸得她肌骨生疼。
比起疼痛带来的清晰,被温柔抚慰的地方却如同灌入了粘腻浓稠的浆糊,搅得的根根细敏神经失了往日的功用。朦胧模糊间,她被摔进了梦里,想要逃出来却忘记了挣扎,只能任由棉花糖一样的云层一团团把她裹缚起来压在海声鹤唳的梦境里,水雾蒸腾,浮浪一层又一层地击碎在她枕卧的礁石上,化作白沫映出颗颗琉璃般的光泽。
那些碎如细珠的光影里,浮着无数缱绻迷离的幻梦。
咸宜观里软红叠浪,阵阵香风拂在脸上,那媚酒朱丹将落未落的春?情,终于稳帖地熨在心口;或又见冯翼谷临崖潮起,江风乱罗帷的书阁里,那段拼死相抵的缠绵,终于落在实处,不再为镜中花,水中影。
真假虚幻,到了这个份上早已难识难辨。
那是即将渴死的人,
才有资格在梦里,
窥得一斑的海市蜃楼。
渝辞托住怀中人的后脑勺,近乎虔诚的吻着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刚刚这人说的话一字不落落入她耳中,比那日连人带车从山上滚下来还胆战心惊。理不清道不明却又激烈的情绪如一头目眦欲裂的困兽横冲直撞几欲破笼而出,却在看到对方眼里的泪水时尽数熄灭,只能咬着牙噙着痛,用足以将两人的灵魂都灼痛激荡的碾磨来诉说这段故事的初衷——
她们,
本就是两情相悦。
怀中人的泪蓄在眼眶里仓皇兜转,看在她眼里,便是流转光华。但眼眶就那么浅,终是凝着颤着,被她不容抗拒的吻撞落下来。
咸咸涩涩,含入口中,溢散在唇齿之间。
腰被她握着,灵魂也被攒在她的手里,明明已经握的那么牢,可她还是怕,连呼吸都是极轻极轻的,生怕一重,就会让这已经被点着的魂魄,散作飞灰烟尘。
像她梦里重复过很多遍的那样,如飞蝶银屑般散落在风里,梦境无端,连一片能够寻找的地方都没有。
她紧了手臂,在泪水撞下来的那一刻,与她额头相贴。
感受那抹温度从相贴的额头上一缕一缕渡进她的身体。
怀里拥着,心尖捧着,
那是她的虹霞盛景,灿锦华天。
就这样相拥了一会儿,渝辞却发现怀里的人没了动静,急急忙忙把人放开了去确认,却见鞮红眼睛红红的,嘴也肿了,整个人失了魂似的看着自己。忽然一下,不知道被什么吓着了,整个人慌慌张张想要往后退,可是人还在渝辞怀里能逃到哪去,渝辞下意识一松手,鞮红整个人都往后靠了靠。
渝辞一愣,只见鞮红两只手抱着个棉花娃娃,局促不安地缩在那里。
渝辞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刚想开口,结果却是鞮红先开了口:“你开开开门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渝辞:“……”
鞮红说完这句话就慌了,说不上是历经百劫千磨,也算是久别重逢,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居然……她还没有居然出个所以然,就看见渝辞身上仿佛所有毛都炸起来了一样,面上更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怎怎么了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鞮红负荷过重的小心脏颤抖得更厉害了……
完了完了,渝辞要杀人了。
“我现在是影后了。”
鞮红一怔,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一样,她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心中泛酸,捏着棉花娃娃的手指根根泛白,棉花娃娃小小的身躯在她怀里揉变了形,戴在脑袋上的小帽子也歪了边。
“恭喜你呀……”
二十六年,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自惭形秽。
她不敢看渝辞的眼睛,却听见渝辞的声音:“是你送我的。”
鞮红:“!”
鞮红心头一震,惶然抬头,这回看到了渝辞的眼睛,一双平日清凌凌的凤眸里含着满满的,从未曾在戏外见过的深情。
“我领奖的时候,穿的是你送我的礼服,戴的是你送我的项链,捧得是你送给我的角色荣获的奖杯……“鞮红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她急切又茫然:不是的,那些本就都是属于你的,是你的努力……
渝辞却又吻在她颊边,一路缱绻至她耳畔,将蓄藏了数月之久,而后辗转仓皇的寻觅,最终又复归怀中的爱意斟满在那方被伤得坑洼不平的心田:“唯一缺憾的,就是那个时候,你不在我身边。”
手术室的大门隔断了所有已经说尽和还未说尽的衷情,立在一堆熟悉又陌生的人群中,看着手术灯亮起,鞮红和渝辞跟两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口,鞮红低着头,怀里抱着个小木头桩子,渝辞被迫闭了嘴,一眨不眨盯着眼前一大一小两根木桩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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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最后一点祝福留给小芽和她的亲朋之后,渝辞拉过一动不动的鞮红,代她和小粉丝们道别。手术室外头还有哭成泪人的小嫒和照顾她的小谈,渝辞嘱咐完又让小谈把小嫒先带走,整个过程鞮红都晕晕乎乎的,只红着两只眼睛不知在哪处神游,也不知道渝辞是怎么打发那么多人的。
最后甚至莫名其妙地上了人家的车,莫名其妙的报出地址,由着人家把自己带回了家。
当真的和渝辞并肩站在车库门前,被冷风灌一激灵的时候,鞮红才如梦初醒。
下一秒汗就下来了。
她她她这是干了什么都!
因为和粉丝离开的匆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家里的猫儿狗儿们都让井澜带走照顾了。
现在整个车库空空荡荡安静到足以发生一场不惊动任何人的谋杀,鞮红吞了口口水,觉得气氛有点紧张,从车上下来之后,渝辞那双斜飞上挑本就凌厉的凤眸里头就开始欻欻歘往外蹦火星子,那一股股灼人发烫的焰气就没从自己身上下去过。
就很慌。
慌张的鞮红连开门都在哆嗦,每一片门帘卷起来的声音都像一簇烟花,从耳膜开始炸,一路开膛破肚划拉下来,等门帘完全卷上去以后,鞮红已经连路都不会走了。
车库里一片昏暗,只有身后路灯昏昏惨惨地投进来,看不真切环境,反倒让鞮红吐出口气。她走到小课桌边,默默把娃娃放好,然后在床头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竟然腾不出一块地方来给渝辞坐,对着铺叠整齐的小床和铁皮课椅束手无策了半天,生锈的思路终于转了个弯,开始琢磨要不要做个饭给渝辞吃。
于是她又走到用四只泡沫箱搭起来的灶台前,可是拿起十九块八毛钱从二手app淘来的小锅,和已经蔫了吧唧的几根青菜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想做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鞮红整个人被惊得一晃,急忙扶住灶台边沿才勉强压住心底慌乱。
“我、我想……”
“做饭?”渝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正站在她身后。
鞮红嗫嚅地点头:“嗯。”
然后,渝辞走过来站在她身边,笼起袖子就把锅端走了。不一会儿便传来水龙头?出?水的声音,接着灶台边那几根蔫了吧唧的小青菜也一并消失。
渝辞说完那些话后就再没开口,沉默地洗菜、切菜、倒油、下锅、翻炒。几乎凝固的空气里只剩下锅里食材和油星子滋哇的声响。
鞮红打开小冰箱拔掉电源,把里头剩下的白粥拿出来,放在热水里暖着,慢慢等粥变温。
渝辞已经炒好了菜,正在那里转来转去找菜盘,鞮红见了欲言又止,最后决定以行动来表达,直接上前连锅端走,放在了吃饭的铁皮课桌上。
渝辞看了眼放在正中的锅,和两只盛粥的一次性纸杯,可算明白过来。
鞮红和渝辞面对面坐着,夹着筷子的手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颤巍巍地夹起一颗青菜咬了一口,忽然就像开了什么闸门似的,味觉回来了,触觉回来了,痛痒酸胀全部回归到触感神经里,一股子不知道原地待命了多久的酸涩,横冲直撞涌上鼻头,刺得她当即滚下两颗泪来。
“你回去吧。”
渝辞:“……回去哪?”
鞮红低着头飞快抹掉眼泪,盯着袖口处两道深痕看,“你留在我这里干什么……”
渝辞仿佛又想说什么,被她打断。
“你等了那么久,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步……你现在干什么啊你……”鞮红越说眼睛越酸胀,她抬手撑住额头,把头埋得更深。
“你来干什么……说那些做什么……有些话在房间里哄哄小姑娘就好了,对其他人说什么谎……医院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听你说的都是什么……”
眼前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覆在膝上的单薄布料,已经晕开一大片湿痕,滚烫的液体仍在一颗颗收不住地往下落……
“……我……我说的话都是哄她的,不是真话……”
“对不起啊……我也对你说了谎……不知道今天过后外面会怎么说你……我,我不是故意的……连累你受苦,对不起……”
“你走吧……别再和我扯在一起……”
“你还待着干什么?……求求你走吧……”
五指从太阳穴划过,直?插?入抓到凌乱的发间,身体止不住颤动,就如声嗓压不住哀泣。
对面的人沉默着,很长一段时间里,空寂的房间只剩下她的哭声。
直到那一声极低极哑的问语传来:“你要我去哪?”
哭声停了一秒,下一刻,几乎是哀求般的语句,埋没在哭声之中:“去演你想演的戏,做你想做的事!怎么样都好……你不是等了很久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问——”
越来越汹涌的眼泪和哭声戛然而止,有人将她一身炸起的荆棘和荆棘下竭力想要掩盖住的柔软悉数拥入怀中。
鞮红一愣,几乎是瞬间挣扎起来,她一边推据一边将锐利的刀尖刺入对方的胸膛:“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求求你滚吧!!”
“鞮红……”
“别叫我!!你要是把什么都折腾没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非要让自己从高坛上跌下来看我自责而死才满意吗?!!!你放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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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椅倾倒的巨响在四方空荡的车库里回漾,鞮红茫然地睁着眼睛,瞳仁倒映出一双染满愠色的凤眸。不同于病房中失而复得的情浓意切,这一次是狠的痛的,像是世间最深的罪愆染上铁锈味的欲,将她抛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感到自己在不受控制的下坠。
下坠、下坠……
坠入深渊壑底……
坠入无间地狱……
而那个她亲手捧上高台的人,却向她伸出了手。
可是她够不着,也不想够,那人似是急了,她却只是笑。
即便身入阿鼻,能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高坐神坛,受万人仰看,也是心满意足。
可那人偏偏不听,眼见她越落越快,竟是纵身一跃,随她跳了下来。
“我凭什么不能陪着你?”
“鞮红……”
“你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
万丈焰海之下,魑魅魍魉声中,她拥住她。
“对不起,这么晚才来陪你。”
鞮红茫然地睁着一双眼睛,摇摇欲坠的灯泡映在她瞳中扭曲变形,世界一下子变得不再真实。她忽然不知脚下踏的何地,眼中望着何处,身上拥着何人。
唯一清晰的是耳边,一声重过一声的剖白。
“鞮红,有三件事,你必须要知道。”
“第一件,篝火游戏里你抽到的那些问题,都是我写的。”
“第二件,剧宝盆录制的那天晚上,我送你的东西是一只机关香盒,香盒里藏着的,是窖了二十七年的女儿红做出来的香。”
“第三件……”
“还猜不到吗?”
压上柔软床榻,鼻端盈满沉檀幽香的那刻,鞮红彻底慌了,可是腰间的手臂却丝毫未松,反而越拥越紧。
亲吻可以是演的,那这样的事呢……?
还未等她在混沌中寻觅到答案,渝辞已经含着她的唇,仿佛要把那句话,一个字眼一个字眼喂到她心里。
“鞮红。”
“冥昭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出来了,我跪了。感谢在2020-10-2119:32:24~2020-11-0416:1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奴熙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jones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唉嘿嘿、意错林、雪花熱帶夜、百岫嶙峋、Babel、气岸遥凌、苍蓝星、白羽苏芳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瓜不是瓜145瓶;唉嘿嘿91瓶;啾啾50瓶;渡舛20瓶;643110瓶;电影馆里的耗子5瓶;气岸遥凌4瓶;小花儿?、alcohol.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渝辞醒来的时候,鞮红还在沉睡。车库的床很小,挤两个人有点困难,昨天晚上结束后,鞮红就被她揽在怀里睡着了。
女艺人向来对自己的身材管理就颇为严苛,可鞮红此时竟是比原先还要消下去大半,脸上几乎都没剩下多少肉,形销骨立的模样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把骨头似的渗得人心慌。
车库的卷帘门一拉上,日升月落都被阻隔在这一方斗室之外,渝辞点开手机就着屏幕散发出的微弱光线打量这个勉强称得上房间的地方。
生满锈斑的烧水壶、糊着一圈烟灰油渍的平板锅、外壳已经泛黄的便携冰箱、泡沫箱搭建的灶台和缺了几颗螺丝钉的铁皮课桌椅……几乎就勾出了鞮红这几个月来的全部生活剪影。
渝辞回想起昨天,自己第一次站在这间车库外头的时候,心底仿佛有一只巨兽怒嗥冲天,回荡在被疼痛锤凿出的千沟万壑之间。风声烈烈,怒吼不绝,叫她再看不见天幕下昏灯惨月,再听不见巷尾处车行人语,只能感受到身体内部伴随着嘶吼传出的破裂。
她每走上一步,身上的某一处就破碎开来,一步一步往里面走,身上便一处一处地破碎,直至骨节崩溃,全盘瓦解,那只吼红了眼的巨兽破壁而出,目眦欲裂地恸叫着将她撕裂撕碎片甲不留。
这数月来,她只能从网络上那些看一眼就叫人心脏钻疼的只言片语里猜测鞮红的境遇。本以为那些叠上不受控制的想象力才会如此狰狞可怖,岂料背后的真相竟是叫她一秒也难以忍受。
她沉没七年之久,又在爆火前夕惨遭数月网络暴力。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体验感,感受痛苦的阈值一飙再飙,可正因这样,她才能更加切肤地知晓鞮红这段时间的处境究竟有多艰难,就连呼吸都仿佛能耗尽余生的勇气。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步来到她的身边。
极轻极柔地把鞮红在枕席间放好,又替她掖好被子,渝辞这才轻手轻脚下床,走到水壶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她用的是盛粥的一次性纸杯,其实她一直有带保温杯的习惯,但是保温杯放在车上,这时候出去拿必然需要把卷帘门拉起来,那么鞮红难得的睡眠也会被迫中断,相比那样的结果,洗干净保温杯再倒上热水根本就不算什么麻烦事。
她捏着一次性纸杯喝了一半,忽然顿住,眼眶没来由地泛起酸涩。渝辞仰头尽量抑制住情绪波动,她不知道鞮红什么时候会醒,如果鞮红醒来一定不想看见自己这样。
面部肌肉和神经一起努力着压制,可内心的潮浪依然汹涌不绝。
这几个月,鞮红怎么能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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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曾郁郁不得志,徘徊于生死边界,但那时也顶多是愤懑难平,不疯魔不成活把自己灵魂扭曲到极致。可是鞮红遭遇了什么?
至亲离世却不能送终、被污以虚假事件身败名裂、断绝一切经济来源求天不应问地不灵、被安上断章取义筛头去尾的罪名受万人唾骂……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是单独发生的话,或许还有地可诉,有枝可依,但偏偏接踵而至,一件还没结束就又累一件,魔鬼的勺子伴随着狞笑如重锤般砸落,她避无可避只能硬抗。在这段无人得知的黑暗时光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已经累满了一箩筐。
没有人知道自己推开病房门,见到鞮红时那一刻是什么心情。
渝辞扪心自问,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只有一句,却千真万确,漱玉凿凿:
鞮红还活着,那就比什么都好。
思绪突然止住,眼神停在那个为了省电不存隔夜食物时都处于断电状态的小冰箱上,那里有一只可可爱爱的娃娃。
这个娃娃她见过的,在一次品牌活动丽,有一个粉丝抱着这个娃娃上来和她互动,合影的时候羞怯却热情的告诉她,这是按照她模样做的娃娃。
所以在病房里见鞮红抱着的时候她一眼便认出这是她的娃娃。
渝辞把她抱在怀里,小娃娃被照顾的很好,穿着软软绒绒的小白兔裙子,戴着有着大帽檐的太阳帽,胖乎乎的脸上甚至还打了两团腮红,旁边位置上叠了一打整整齐齐的小衣服。
那人已经穷成这样,自己的衣衫都不知是从哪个二手市场淘来的,却给她的娃娃置办了这么多漂亮精致的行头。渝辞扭头,那个睡得不自知的人儿还拥着被子浸在梦里,不知梦到什么好事,唇角悄悄上扬着。
真傻呀,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怀中娃娃不识悲欢,犹自抿唇笑着,任由身上人将她拥得更紧,恸哭无声。
***
鞮红醒来的时候,车库隔绝了外头的光线,只听见雨水扑打在卷帘叶上的声音,大雨滂沱残梦昏沉,还真有点楚梦沉醉的恍惚感。
鞮红觉得头有点晕,想要抬手揉一揉跳动不已的太阳穴,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圈在另一人怀里,匀称的呼吸起伏在自己颊边,稍稍一动,若有似无的沉檀合香就翻涌着卷袭上来,叫她立时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昨晚的记忆随着那淡香扑打着她涨红不已的脸颊,索性黑暗中不能视物,这羞窘的模样倒也不至于被看了去。兀自纠结了半天,鞮红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现在房间里另一个人仍在沉睡,根本无人能看到她此时情状,光亮还是黑暗都没有什么区别。
鞮红小心翼翼地把脸蛋贴回渝辞胸口处,待起初的羞涩尴尬渐渐褪去,新婚燕尔的甜蜜终于似清晨海面上的曦光,碎金一般粼粼浮上。
数月坎坷,让她害怕极了黑暗。所以晚上她一般都会打开手电筒伴着灯光入睡,可是时间一久耗电的弊端显露出来,她便去买了点小蜡烛来,幽幽一点微光,伴着很快就会燃烧完毕的浅蜡,却也足以抚慰她入梦前的澒洞难安。
而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她有了渝辞。渝辞就是她的灯,她的火,伴她身侧,永远燃不到尽头。
她在渝辞怀里小幅度地蹭了蹭,整整一夜的缠绵并未将她的热情耗尽,生平第一次这么想要与另一人亲近,怎么都不够的感觉,想要将彼此融成浆化成水,彻底合在一起才好。
忽然,脸颊好像蹭到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鞮红一愣,又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位置蹭了蹭,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因她的动作失了栖息地,悄然落到床单上。
鞮红瞬间就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心暖成了一汪水。
录制完节目后驶往酒店的房车上,她把母亲留给她的另一只金鱼玉佩送给了渝辞。
那是一只与她那只成对的玉佩,是要赠给此生认定的爱人的。
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温热顺着眼尾流淌,她伸出手拥紧了身边人。
一道铃声突兀地在房中响起,鞮红一惊,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去关却已经来不及,怀中人发出几声轻喃,微动了动,睁开了漂亮的凤眸。
手机亮起的微光里,二人四目相对,俱是失言。
脸上不约而同地起了燥热,鞮红几乎瞬间就从渝辞怀里弹起来,去拿响得越来越起劲的手机。可是手机放在离床头半臂远的帆布包上,鞮红手指刚刚够到手机,整个人就全然压在了渝辞身上,昨夜叫人面红耳热的记忆再次挑动她敏感的神经,动作凝顿住,竟是连下一步该做什么都忘了个干净。
忽然身上盖了层暖意,鞮红又是一愣,由着渝辞把她摁回被窝里细细掖好被子。
“这里没有暖气,当心着凉。”渝辞的声音带着些晨起时的沙哑和昨夜激烈情?事过后的慵懒,听得鞮红脊柱都麻了,软软地瘫在床上。
给她裹好被子后,渝辞已经下了床,留下一句“我给你弄点吃的”就走了开去。
鞮红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羞涩地吸着渝辞留下的沉檀浅香,拳头里捏着自己胸前的翡翠金鱼,被子蒙过脸,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眨巴眨巴。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同样是初?夜?清晨,人家渝辞就能那么镇定,自己只知道像个失身的小媳妇似的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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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因为她没有看见的渝辞掩藏在外套下悄悄烧红的耳尖,和她此时对着空无一物的冰箱和灶台,正在进行中的无实物表演。
忙完了的渝辞同手同脚地走了回来,看起来好像大干了一场的样子,实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些啥。
回来的时候鞮红已经披好衣服坐在床头,镜子里映出瘦脱了相的自己。
渝辞连人带被子拥在怀里,嶙峋瘦骨硌得她心疼。
“怎么瘦了这么多?”
鞮红哂然:“这不更上镜了吗?”
渝辞蹙了眉,没有说什么,只把手臂圈得更紧。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鞮红拍拍她的手,转过头来给了渝辞一个大大的笑脸。
渝辞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暗道回头可得给她养回来一些,她现在这副模样,连镜头都不能增胖几分。
鞮红没有察觉渝辞这些想法,从怀里摸出一个手机,屏幕正显示着一个微信聊天界面。
还没等渝辞看出些什么门道,鞮红就已先欢呼一声,在渝辞脸上亲了一口。
“我试上了!”
渝辞这才看清,微信界面上是几行简单的信息和一个需要鞮红确认的合同草案。
渝辞抿唇不言,面上也没有太多变化,但是略带颤抖的手出卖了她。
“什么戏呀?你,你什么时候……”
这个人,这个人在她不在的时候究竟付出过多少努力,又曾遭遇多少她不敢想象的磨难?
鞮红与自己不同,自己是那种,即便已经在圈子里演了很久的戏,但是只要两三个月不去跑组,基本就没人认识。而鞮红,她曾盛极一时,一朝贬落尘泥,大多数人都会将她当笑话来看。
自己也曾抱着简历辗转公交地铁之间,把大半个帝都跑遍。知道那份辛酸苦楚,和受人冷眼的难堪。那鞮红所经历的,岂不是她的千倍万倍?
一只手把她的脸颊抬起来,轻轻捏捏,“你怎么不先恭喜我?”
鞮红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是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调。
她在她耳边轻笑,自信满满的,像是胜利了一样,“是我自己去试镜试中的!渝辞,我是不是很厉害!”
渝辞点点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表达此刻内心的惊喜、倾佩、和赞叹,斟酌了半天,仍然只能说出一声干巴巴的:“恭喜。”
说完又觉得不够,又补了句:“真的厉害。”
鞮红很高兴,哼着歌就打开合同开始看,渝辞盯着她领口几枚敞开的扣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给她把被子拢了上去。虽然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了,但是有些事情做起来,还是没法像给自己做那般自然。
“这个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故事,我准备了好久好久,去试镜的路上还哭了哈哈哈,现在想起来好傻呀,但是真的很开心。我现在这样……真的没有想到居然还能试上!”
鞮红滔滔不绝地对渝辞介绍着有关这部剧的一切,渝辞的注意力却只落在鞮红的脸上,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子聊起戏来,也开始有了这么生动的神情,仿佛说的不是戏,而是她今生最强烈的爱恋。
原来那一声“师父”,从来都不只是叫叫而已。
鞮红确认完合同又对对方以及对方团队表以最诚挚的感谢,渝辞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卷帘门边等她。
鞮红裹着夹克走下床来,茫然不舍的情绪盛满整个眼眶:“你,你要走了吗?”
“是啊。”
“不,不能多留一会儿吗?”
渝辞笑着举起车钥匙摇了摇:“再不出门,你可就尝不到我亲手做的菜了。”
鞮红整个人都跳起来,三两步冲上前,一下跳到渝辞怀里,强大的惯力逼得拥着她的人连退三步,整个人摔在卷帘门上,灼热的呼吸随着唇舌纠缠在一处。
渝辞搂紧怀中的人,一面吻着,一面不动声色地摁掉第一百零六个容熙打来的电话。
世间再没有人能阻住我的脚步。
羽翼已丰,接你回家。
第157章
“……”
渝辞进去的时候,容熙正坐在散乱的文件堆里扶额,见她走过来也没有动。
“你先不要回应,先避开风头,团队那边在草拟律师函,烽烟陌路那边还有几场戏要补一下,他们还是用了孔姜儿,你……这次就配合一下,下回再有类似的事情提前落实到合同里。”
渝辞听完不置可否,长久以来养成的感受生活的习惯让她精准抓到眼前画面里的重点,容熙翻卷起的衬衫袖边,放着杯浓稠的已经快要见底的咖啡壶。
说实在的论工作能力及态度,渝辞由衷佩服这个女人。她精准冷酷得就像一个机器人,抛却人性只有理性,一切事情在她这里就只剩下一通环环相扣的逻辑程序,和非此即彼的选项。
即便是几大团麻烦同时出现,她也有能力一样一样处理妥当,只是这一回,冷酷的机器也终于被远超正常负荷的负面情绪侵了髓。
渝辞无意去试探她的承受极限:“你已经做得很好,剩下的我自己来处理吧。”
容熙脊背一僵,静默两秒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你又要做什么?”
渝辞今日未施粉黛,整张脸看起来素洁得很,可她轻轻一笑便挑起万道容光:“你发我的信息我都看了,和鞮红划清界限,我不可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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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都不可能。”
容熙终于怒了,她拍案而起,浑身像披上布满荆棘的盔甲,可面对渝辞那张浑然无害的模样,却又挥不起手中剑戈。
“渝辞,你,我真的很看不懂你。”容熙只能叹气,“你蛰伏了七年之久,踩着运气终于爆了一波,为什么不趁势好好运营,非要盯着一个犄角旮旯往死里钻,把自己大好前程亲手折腾没呢?”
渝辞轻笑,语气却端正庄重:“我踏进大学校门的第一天,我的恩师就教导我,‘要学演戏,先学做人’,鞮红是我的伯乐,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容熙,做人最不能忘本。”
“我希望我最初是什么样子,到死也是什么样子。”
人啊,
穿甲持戈,披荆斩棘,不就是为了守住最当初那个纯白幼嫩的自己么?
如果连这点本心也丢掉,那这世事流转,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纵使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受万人追捧,又有什么意义?
容熙看了渝辞良久,那目光仿佛变成一片片细到可以侵入肌理的薄刃,一点一点将面前的人条缕分解。
这么凝视了很久,突然说出一句话来,那语气极平淡,却又极复杂:“渝辞,你是不是因为喜欢鞮红?”
渝辞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只凝顿一下,忽而展颜:“有这个原因,却不是主要。”
“容熙,我刚刚便说的很明白,是你自己不愿信别人讲的,只愿信自己分析的。”
“人这一生相伴的不仅只有爱人,还有亲人,友人,恩人。鞮红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恩人。”
“如果当初投钱拍戏赠我主角的恩人是你,在你不慎落难的时候,我也会来帮你。”
因为鞮红与她有恩,所以纵使对方受千夫所指,她也愿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沉沦。
因为鞮红与她相爱,所以即便粉身碎骨,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愿与之同闯,无怨无悔。
“这些话不适合现在和我说,”容熙说着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迅速去翻找文件和她做的笔记,纸张簌簌声就如她此刻内部飞快规整运作的工作程序,“我会尽快安排——”
“不用麻烦了。”渝辞示意了一下她的手机,“草案和声明都已经发到你微信里,看一看吧。”
容熙的神情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她还是点开手机去看,果然在那份pdf文件打开的一瞬间就拧紧了眉头:“你要和我解约?”
渝辞早知她会是这种反应,找了个在容熙正对面的沙发坐下来,双手交叠在膝上,点了点头。
容熙虽然表情并未多变,但是语调明显抬高:“不可能。”
渝辞道:“具体后续事项我们可以谈,尽量让你我的损失降到最低。”
容熙快速整理了几下手边的文件,但眼眸中向来尖锐的神色却有些许涣散,三秒后她抬起手按在刚才匆忙叠好的文件上,缓缓抬起头来。
“渝辞,你这是违约。”
渝辞闻言,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容熙眼眸微眯:“你要赔违约金?”
渝辞只道:“上个月那几个代言,你怎么同我说的?”
容熙一凛,如果说违约,那确实是她先违了约。
合约中有说,对接的项目的一切信息艺人都有权知晓,经纪人不得在任何细节上有所隐瞒。上个月那几个代言,虽然最后以告吹为终,但是她从鞮红那边抢过来给渝辞说的时候,并没有告知真相。
其实这样的事情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不会觉得哪里有问题,名利场上最不需要的就是情感,哪个不是唯利是图。偏偏摊上这么个祖宗。
容熙承认,渝辞并不是她一手捧起来的,甚至如鞮红手下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助理所说,她不过是干了件投机倒把的事情,在一场本就可以迎来胜利的战争里助推一把而已。
渝辞今日的辉煌,甚至她此刻演的戏,接的代言,都是她上一任经纪人鞮红手里续下来的。自己接手后除了把烂摊子收拾整齐,给她抢到了几个最终告吹的代言,帮她的新剧推了几波话题,并没有其他建树。当然容熙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之所以是现在这种情况,和渝辞那场突发性的车祸有太大关系,多少洽谈中的合作项目被迫中止,积压在手里又出现了渝辞沾上鞮红的可怕世间,新账叠旧账,旧疴覆新伤,容熙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渝辞大概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下回签艺人要不还是先找个算命先生算算吧。
唯物主义的忠实拥护者容熙,如此想到。
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伸到她眼前,容熙顿了顿,抬头对上渝辞含笑的眸。
“容熙,我敬重你。可我们不是同路人。”
容熙叹谓:“渝辞,在这个圈子里,像你这样的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直到这刻,她回想起渝辞对她说过的话,才相信眼前这人真是言如其人,字字不虚。
言落,她搭上渝辞递过来的手,一场在正确时间里错误的相遇,终于走到了尽头。
容熙拖着装满文件的行李箱出了电梯走到写字楼下大门口,日头晒得她有些发昏,脑中却依然清晰的回放着渝辞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说错了。”那个女子笑得坦然,干净纯澈得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八岁,被社会规则捶打了七年之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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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都不在这个圈子里,也不打算进来玩。”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听来,定会觉得离奇,像渝辞这样一个,已经吃到内娱圈福利的人,说这样的话不是矫情是什么?但是容熙明白,渝辞说的圈子,是一套遵行于整个成人世界里的规则,是为了名利无所不用其极,放弃一切底线原则,奉行利益至上的规则。
或许这样的说法有些片面,亦有些笼统,甚至有些天方夜谭般的可笑,但是那个说出这句话来的人,确是认真的。
人若能一生奉行自己的准则,无疑是值得敬佩的,也是无比幸运的。
因为有很多人,并不能拥有这样的幸运。
“容熙姐姐?你是容熙姐姐吗?”
容熙正在联系司机,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女生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走过来,看清她的那一瞬间几乎惊喜的叫了出来。
容熙眯了眯眼睛,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身上的行头比较朴素,未脱学生气,却难得没有为了抬高身价堆砌一身不合气质的名牌,素而不廉,落落大方,可见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肋下夹着一沓简历,应该是出来跑剧组的新人演员。
“容熙姐姐你好,我是傅依依!”傅依依像是怕人跑了,语速飞快地介绍着自己,“您可能对我没有什么印象,我是在鞮红老师主演的《鱼玄机》里饰演绿翘的女演员,就读于帝都舞蹈学院,是舞蹈专业本科班大一新生,我非常热爱演戏!这是我的资料!”
她说着,把手里的资料塞到容熙怀里,又掏出手机,把里头的视频资料翻出来展示给容熙看:“这些,是我的演戏视频和舞蹈视频……”
末了,在容熙晦涩不明,其实仔细看看就知道是头疼的神色下,红着脸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您还签艺人吗?您看我,我可以吗?!”
半天等不到回复,傅依依有点蔫了,但是她又惊喜的发现容熙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甚至站在原地还没走!——其实是因为被她拉着走不了。
但傅依依觉得这就是有希望,她拉着容熙的手臂环得更紧:“容熙姐,我请你吃个饭吧好不好,不管合不合适,您,您给我点建议也行,我是很想在这个行业里发展!”
言落,就生怕人跑了似的拽着容熙就往自己做过功课的餐厅方向走:“我知道这里附近有一家很棒的私家菜菜馆,厨师的爷爷的爷爷以前是御厨呢——”
“等会儿。”
容熙终于受不住想把胳膊抽出来,抽了两下没抽动,只得举起另一只没被抱住的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然后取出自己的手机,飞速点开刚下好的免费占卜算命APP。
“先合个八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容熙
容熙后面还有个小后续,但是大致在这里结束了。容熙主要是欺负了小嫒,然后间接踩过鞮红,和渝辞隐瞒,差点让渝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吸了鞮红的血。
但就事论事在渝辞的事业上她还算兢兢业业,她的结局就没有太惨烈,我觉得对她最大的惩罚是永远只能被迫接受规则,在规则底下活,年岁越长越会让她知道,她当年错过多大一笔财富。
那是经年累月的悔恨。
道不同不相为谋,当以后知道自己原来一直走在自己也不喜欢的路上,甚至曾经有过机会,那是真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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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鞮红被渝辞带回了家,临走前,渝辞给那位照顾过鞮红的房东阿姨买了很多礼物,但是再多的礼物也说不尽渝辞心中的感激。鞮红也带着渝辞去见过井澜一次,把井家姐弟和她领养的猫猫狗狗都介绍给渝辞,但是因为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猫猫狗狗们依然留在井家由井澜照顾。
鞮红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井澜表示无妨,本来他家里就有各类品种的猫狗多达三十多只,鞮红的这几只都不算什么事了。
渝辞在进《烽烟陌路》之前就在帝都买好了房,主要是为了让自己有个稳定的地方下榻,加上自己赚到的钱也足够支付首付了。
行李已经由渝辞提前运到新家,鞮红进门的时候却还是很慢,攒紧的手心里全都是汗,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里是渝辞的家。
换上渝辞给她准备的拖鞋,软软的,暖暖的,舒服得她几乎想要落泪,还没等她哭出来,渝辞就把她搂到怀里,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就感动了?那一会儿岂不是要更感动?”
鞮红愣愣从她怀里挣扎出脑袋:“什么?”
话音刚落,一本房产证就递到她面前,鞮红疑惑地翻了一页,却见户主一栏竟是填着两个名字,一个是渝辞的,另一个是自己。
“……”
“喜欢吗?”
鞮红抹了抹眼泪,刚想抬头说喜欢,更多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抽噎着再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拼命点头。
这间房子虽然不如她以前那几处房产面积大,但是是渝辞送给她的礼物,是可以安睡的地方,是完完全全属于她和渝辞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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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进来,渝辞放开她,鞮红抹了两把眼泪从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惊讶出声:“舅舅?!”
在机场看到提着大包小包,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赶来的舅舅,鞮红忍了一路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舅舅的容颜肖似她的母亲,鞮家一脉相承的俊秀,当年几大世家交口称赞的绝顶风采,却在如今消瘦得脱了相,满面无瑕打理的青色胡茬,凹陷下去的眼眶,无一不在诉说他数月来承受的巨大苦难。
买完面包和泡面回来的舅丈站在鞮红面前,竟也一下子没有认出来,他们都憔悴了太多,这数月来,谁也没有比谁过得更好。
有些事情必须要做,有些失去的东西也必须要一样一样夺回来。
渝辞定了桌私家菜让店员送到家里来,鞮红帮着舅舅和舅丈把行李往次卧里一件一件归置好,这场仗要打一段时间,一家人还是住一起商量事情比较方便。
“舅舅,舅丈,你们先喝点茶。”鞮红把泡好的茶往他俩跟前递,至今都不敢相信,舅舅竟是刚刚被舅丈从监狱里救出来。
封寒那个畜?生……
鞮红放在膝上的拳头一点点捏紧。
“我们的时间很紧,红红。”舅舅放下茶,疲惫的眼神却在下一刻如火如炬,“你知不知道,你的母亲当年留下过遗嘱?”
鞮红一愣,渝辞下意识就起身要回避,却被鞮红拽了回来。
舅舅早知道她两人的关系,当初鞮红暗恋的时候自己没少被烦,此时亦是不避讳:“姐姐当年有留下一手,就是为防封寒狼子野心。”
鞮如婳在领封寒进家门之前就与封常衢约法三章,她的所有遗产只会留给两个人,一个是女儿鞮红,一个是弟弟鞮沉砚。
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丈夫和继子,只是在这种环境下浸淫久了,天真是只存在于财产之外的东西。
在外人看来,鞮沉砚离开鞮家的时候净身出户,鞮如婳故去后,封常衢接手打理她全部遗产。而实际上,鞮沉砚虽未直接分家,却带走了姐姐的遗嘱;而封常衢,只是帮志不在此的女儿守护打理妻子留下的财产,最终依然会归属鞮红。
这样做的原因有二:一是为了让失了家族护盾的鞮沉砚不成为他人的眼中刺肉中钉,突发事件也有财产应急;二是为了在封寒发难时,可以百分百护住鞮红。
鞮如婳的考量到底没有白费。
鞮红听完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她的母亲真的为她筹谋了太多,即便早已作古,也依然在冥冥之中守护着她。
“红红,”鞮沉砚爱怜地摸摸侄女的脑袋,“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在同学那受了委屈,回来的时候舅舅对你说的话?”
当年那个男生总看鞮红不爽,在鞮红刚刚丧母后的一个月指着鞮红的鼻子笑她“死了妈”。虽然那个男生当即受到了严惩,但是对鞮红内心创下的重伤却经年难愈。
鞮沉砚将她抱进怀里,声音轻柔与当年一致,他告诉她:“妈妈一直都在你身边。”
鞮红泣不成声,掌中翡翠温润,好似母亲的体温。
舅丈沉默良久,缓缓开口:“红红,其实你的父亲也很爱你。他如果还在,封寒根本动不了你。”
封常衢刚一咽气,封寒就能对鞮红猝然发难,这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偏偏有封常衢坐镇,封寒到底动不了手。
鞮红从舅舅怀里抬起通红的眼睛:“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从来,我从来就没有过问过家里的事情,就算将来财产都是我的,难道我还能把他赶出家门吗?我,我甚至打算……”说到这里她看了渝辞一眼。
她甚至打算,将来就把自己的那份财产留给封寒的孩子,因为她大概率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鞮沉砚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鞮红的心性。
这个女儿是鞮如婳亲自教养长大的,她像极她的母亲,心性纯善,先人后己。如果封寒自己不作死,鞮红将来定然不会亏待她的哥哥。
只可惜红颜薄命,鞮如婳只来得及教会她善良,却来不及教会她手段。
但有鞮沉砚,和那份遗嘱,也就足够护她一生无忧。
封寒机关算尽,到最后也没能斗过一个早已逝去的人。
鞮沉砚从包里翻出一只暗红色皮革文件箱:“姐姐的遗嘱我已经带来了,姐夫那份想来已经在封寒手里,销不销毁都差不多,现在最重要的是你那一份。只要有这两份遗嘱,后面的事情都可以办了。红红你放心,有舅舅在,一切就都交给舅舅吧。”
鞮红接过渝辞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睛,神色焦急且茫然:“可是我,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更不可能知道东西藏在哪里……”
鞮如婳担心女儿太相信封寒,鞮红不知道也合乎情理。鞮沉砚思忖片刻:“奚朝,你可以帮我追踪一个定点吗?”
奚朝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鞮红不解地看向舅舅和舅丈:“什么定点啊?”
鞮沉砚拍拍手上的遗嘱文件,对鞮红解释:“姐姐在我们的遗嘱里,都留有定点追踪器,姐夫那份需要遥控,而我和你的两份,可以互相追踪。姐姐并没有把你那份的隐藏地点告诉封常衢,现在你也不清楚,那只要封寒还没把本宅翻个底朝天,遗嘱就一定还在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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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朝道:“查位置不难,难的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人能进本宅。”
众人沉默,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现在鞮家本宅外头守满了保镖,封寒害人胆子倒大,怕死怕得不行。也不知道成天脑瓜子里想得都是些什么。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渝辞忽然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有一个朋友,认识不少能人异士,如果方便的话,我问问她?”
鞮沉砚凝顿片刻,点头:“谢谢,那便麻烦了。”
一个小时后,渝辞家的门铃被人按响。渝辞起身开门,一个黑衣短发的少女拖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
明明是坐电梯上来的,楼道的寒意吹不到门口,可渝辞却觉得面前的人天生带着阵凛冽的风。
她试探着问:“你好,你是颜霏联络的朋友吧,请问怎么称呼?”
那少女抬起夜猫般凌厉上扬的眸。
“梓苜蓿。”
***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渝辞和鞮红便在家中等待鞮沉砚的消息。
这段时间渝辞的拍摄已经进入到尾声,但是因为加戏的问题和渝辞起初合同相悖,工作室群龙无首没人前去处理,剧组也不敢触渝辞霉头,便给渝辞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指望这尊大神能在这一个星期里消停消停,做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一个星期后老老实实来拍戏。
渝辞倒没有想这么多,其实大部分戏份已经全部拍摄完毕,剩下的都是和孔姜儿有关的加戏剧情,她早就说过牵一发动全身,要加一个孔姜儿势必得重新铺一堆辅线,这不,一加就是伤筋动骨半个月。
不过比起剧组的事,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鞮红去剧组围读剧本了,她新接的剧叫做《废墟下的玫瑰》,讲述现代化战争下人如草芥的真实处境,题材有点冷,剧组却很下功夫,鞮红万分珍惜这个机会,剧组一来通知,饭都没扒拉几口就披衣服出门了,连渝辞都没从这份“冷遇”中回过神来。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惊讶的,鞮红现在已经是一个真正的演员了,她这个师父理应欣慰才是。
渝辞拉上窗帘调整了一下光线,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
第159章
渝辞第一次直播的消息,就跟爆炸了一样传播开去。
五分钟内,小小的直播间就挤入三百万人,这已经足够惊人的数据竟还在肉眼可见的成倍上涨。
渝辞觉得差不多了,弹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口温水,这才缓缓开口。
“下午好,第一次开直播有些不太懂,不是什么活动,大家也不用给我送礼物,只是有些心里话想给大家说说。”
【哦哦哦哦哦渝辞姐姐!!!!】
【我不是在做梦吧,渝辞姐姐开直播了??】【渝辞姐姐!!!!】
【姐姐你说!!!】
……
一大片弹幕刷过去,渝辞只看得清一两条,便不纠结与此,继续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从来没有和大家说过我的故事,只有在杂志访谈的时候和主持人聊过几句。今天就趁着这个机会,来给大家讲一讲我入行以来一直是怎么过来的吧。可能有些枯燥,大家也随便听听吧。”
如今渝辞人气火热,即便再如何枯燥,也不会没人听。何况她口才了得,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来生动有趣,枯燥焦虑都是故事里那个渝辞的,直播间里数千万观众却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当场起立叫好,奈何场地受限,只能在直播间里疯狂刷屏。
“那时候经常会遭到演了一半,忽然导演带着人过来和你说,把戏服换下来,你的角色给她来演这样的事情,一开始还会难过,后来也就习惯了。我说这些话不是想说以前有多苦,有多难,只是想告诉大家,其实不公平的现象各行各业都存在。只是这个行业里的事情总会被放到公众眼前,大家看到的多了,就以为只有这个行业这样。”
“但是即便有这样的现象,想要好好拍戏,好好工作的也大有人在。不然你们看,在我最艰难的那几年里,也依然有作品问世,有人用我,有人给我机会,有人帮助我……努力确实有可能毫无回报,但是也只有努力,才能让你一直保持向前走。或许得不到你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却依然会有很多礼物赠给你,给你鼓励,像星星一样,点缀在你暂时没有阳光照耀到的路上。”
“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遇到了我的太阳。”
“她就像一道光,将我摸索中的黑暗甬道,投照成前往星辰大海的通途。”
渝辞说到这里停下,果然见屏幕上的弹幕稀少了一会儿,屏幕前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不是不知道渝辞现在已经没有经纪人了,相对自由,可没想到是这么自由。
鞮红现在名声很差,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人品问题,还有她的出身,以及那个似是而非的吸X传闻。
几乎就是一个炸弹,谁碰谁死。
身坐高坛的影后为什么要主动提那个人?
看着弹幕上依稀出现的猜测,和渐渐从弹幕大军中暴露出来的不和谐声音,渝辞只是保持微笑不变。
他们刷他们的,她说她的,两不相干。
“相信大家已经知道我要说的是谁了,只不过,关于她的事,我说了不算。”
【说了不算???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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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说什么?要谁来说??】
【靠靠靠,渝辞姐姐干嘛说那个垃圾啊!!!】【忍了半天,既然真的要说那个人,我就不看了。走了。】【同忍了半天,为了渝辞这张脸,我选择待着……】【渝辞姐姐你要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别吓我啊啊啊啊!!】渝辞看着又开始刷到眼花缭乱的弹幕,笑着把位置让了出来。
闹了这么一出,直播间的人不减反增,竟然已经从两千万涨到了三千万,所有人或屏息凝神,或专心致志,或烦躁不安地看着屏幕前空空如也的位置,不多时,那个本来由渝辞占据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就在所有人不知道渝辞葫芦里卖什么药的时候,那个老婆婆在渝辞指示下看向屏幕,而后用一口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开了腔。
“鞮红啊,我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咯,我这样讲话他们听得见啵?”
渝辞画外音:“听得见,您把您想说的说出来就行。”
“诶诶。那时候是她阿娘带着她来的,村子里发大水啊,当时村里头死了好多男人,大家没办法,商量要打桥桩子。鞮红和她阿娘就是那时候来的,给了我们好多钱,拉来一大卡车的人啊,帮我们一起修桥。”
老奶奶说着似是想起当年光景,掖了掖湿润的眼眶,继续颤着皱巴巴的下巴说道:“后来桥修好了,还补了路,给了我们好多钱造了学校,让村里娃娃有书读有出息。”
“一开始每个月,每两个月都会来,后来就来得少了,但那时候村子里的生活也比从前好多辽,李阿老和我们讲,鞮红和她阿娘来的少,是因为去其他村子了。外面的人也不是都有钱的,也有和我们一样,连路都没得走的地方。她们要去帮助那里的人。哎呦,我们就每天在菩萨面前求啊,要这对母女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好心肠啊。”
“可是后来听说鞮红她阿娘去了,唉我们还专门找了人,给她阿娘做了事。虽然到不了,但是她阿娘大大的好人啊,我们不做怎么过得去。”
“原来以为她阿娘去了,就不会再来了。可是后来过了三四年吧,村子里又挂大风,发大水,山上路都浇了,屋子都没的了。我们翻出来鞮红家的电话,打了过去,是个男人接的。啊联系不上鞮红啊。可是没有想到啊,过了两天不到,鞮红就来了。”
“每年都会来几趟,去年年中还来过一趟呢,她人好看啊,心肠也好,村子里有了电视机,有时候还能在电视上看到她呢。”
老奶奶没有什么语言组织能力,但是直播间的观众到底听懂了她的意思。在公屏上刷着的弹幕少了许多,老奶奶被渝辞请到屏幕外坐好,这回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男人,他是摸索着过来的,因为他的眼眶是空的。
“坐这里对了不?”
“唉我说,我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这里都知道鞮红啊,这有啥好说的。”
“鞮红每个月都会寄一笔钱给我,还给我找了份城里的工作,但是我没去,我要是走了我媳妇和娃咋整呢。我就在家里帮我媳妇做点事,我媳妇忙啊……鞮红老给我们打钱,嘿真的就说了好几次不用,鞮红就是不听,就还给。”
“我媳妇说,鞮红在城里赚的大钱,有很多钱,不缺咱这点。但是咱也不能白拿人家,就都存着,想着什么时候空下来了,一家人都去城里,请鞮红吃顿饭。”
“说说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没啥好说的啊……这,就是当时救个娃娃,我才托住他屁股蛋子,我这一对招子就被树杈勾出来了,诶也是邪了门了,说这干啥一会我媳妇知道又该说我了……”
“鞮红啊,就是知道了这个事,说我是好人,说我救了那个娃娃,不应该受这种苦。唉可是我也还好吧,鞮红才是好人啊,我媳妇在外头挣钱就已经很累了,鞮红赚那么多钱,她不是更累啊……还把钱给我们……”
男人之后,是一个老爷爷,老爷爷说完又是一个面目憔悴的女人……
直播间的公屏上一开始还有些难以入目的弹幕,渐渐的只有几条不和谐的,而到后来,几乎都没有多少人再说话,只有零星几条鼓励的话语,悄无声息的飘过。
直播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外头话题热搜早已经炸到沸腾,直播间的人数已达两亿,却还在往上飙升。
最后一个坐到屏幕前的,是一个学龄期的小女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怀里抱着一个土星模型。
“大家好,我叫小茉莉。”
“今年我出了事,大人们说我差点就要死了。”
“是鞮红姐姐救了我。”
“那时候我昏迷了,大人们说,是鞮红姐姐接到电话后,连夜带着医生哥哥赶过来,开了很久的车,走过很难走的路,救回了我的命。”
“为了救我的命,鞮红姐姐给了很多钱。”
“她一直都没有说,是大人们告诉我,那是她全部的钱。”
“她还向她朋友借了钱,每天都在辛苦得打工还钱。”
“后来我被救回来了,可是鞮红姐姐却连房子都没有钱住。”
……
直播间鸦雀无声,仿佛在酝酿一场惊天震地的风暴,又仿佛是在进行一场,为昔日懵逼双眼时抛却的良知进行深重长久的默哀。
在直播间发了言的人,或老或幼,或男或女,却都有着一个特征,那就是都来自最贫困最偏远的山区,常年无人造访,困苦到只能靠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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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一些福利保障,但是终有财力不能及的突发恶劣情况,例如天灾,例如人祸。
而鞮红,十几年来风雨无阻,亲自深入不毛,带来巨大财力物力的同时,还亲手帮助他们重建家园,重获生的希望。
而更令人震撼的是,这十数年来,鞮红做的事情从未有为外人道。
她不参加慈善活动,不公开宣传自己做的善事,甚至还有些刻意隐瞒这些,她从不营销善意。
她有着一个真正贵族所拥有的品性,而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
那些善事,不说,是不贪名。
今天说出来,是不想看到一个纯善的人,再继续遭受不该承受的侮辱。
渝辞看着静默无声的直播间,眼眶早已润湿。
正如鞮红不会告诉别人她曾做过的善行,她也不会告诉鞮红,今日能把这些人劝来,有多么不易。
那是鞮红还在被大面积持续性诋毁的时候,她辞了容熙,寻到颜霏,到处寻找鞮红曾经资助过的村庄。
坐着车,忍受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她才知道鞮红当年做这些事时的不易。光是山路就已如此难行,更别提亲手去搬筑桥的砖,亲自去扛建屋的泥。
新的车辙覆上旧的胎痕,就如鞮红拿着自己的简历走过她走过的路一样,她也走上鞮红曾经走过的路。只是不为如鞮红一般的行善,而是为鞮红求一个公道。
她一家一家去敲那些曾经受过恩惠的人家的屋门。
完全没有想到,居然吃了闭门羹。
山中人消息闭塞,不清楚娱乐圈的事情,亦害怕这样的是非,虽然可以理解,却不能接受。颜霏忍不了破口大骂,渝辞无言只是把人带回车上。
凛冬的风携来刺骨的雨,渝辞看着屋外晦暗的天,灵魂都仿佛被雨水浇透。
而就在那时,嶙峋怪石延绵的狭窄山道上,忽见一点灯火,随后相接如练。
她摇落车窗,冰凉雨点扑在脸上,却不觉得寒冷。只见那一排光原是一队人撑着破旧的伞,伞下或是手电筒,或是颤巍巍的烛火,连成一片足以灼亮夜幕的光龙。
“这里是帮鞮红发声的地方吗?我们都是曾经受过她资助的人。”
渝辞几乎是瞬间就打开车门,冲过去跪在漫天雨幕之下。
“谢谢,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愿意救她。
这个世上有忘恩负义的人,自然也有知恩图报之辈。
在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的地方,早就有人终于忍无可忍吼出了声:“再卡卡卡,卡你们大爷!!卡一遍我发一遍,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卡的!!实话还不让人说??我是《一起破案吧》综艺组的摄像师,当时就跟着鞮红,大早上组里都没吃饭,鞮红让我们先吃,说这话之前先让关机器。这么丁点事你们快卡我几个月了,炸了多少号,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卡的!当初说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吧?她做事从来都不会自己说,被人骂的时候更是一句为自己辩解的都不会说!!这样好的人被你们骂了几个月,摸摸你们左胸口,还热乎着没!!”
也有人终于壮着胆子,说出了憋在心里忐忑了数月之久的话:“鞮红老师是真的很好,我是《鱼玄机》里的前景演员,有一次演放榜还是什么,对不起真的记不清了,我因为鞋子不合码,跑来跑去很多遍都姿势不好看,被骂了好久,是鞮红老师看出我鞋子的问题,帮我解围,还叫助理把她的鞋子给我穿。”
“我是《XX》剧组的道具组成员,当时还是新人,鞮红姐姐就挺照顾我们的……”
“我是《XXXX》综艺的实习生,那个时候搬道具没看清楚路,是鞮红老师……”
“鞮红老师虽然戏烂,但是人真的很好,就,我和我身边的人说他们都不信……”
“每次我们去接机,鞮红姐姐都会很温柔地嘱咐我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有时候保镖对我们粗鲁了,鞮红姐姐还会帮我们……”
“你们说的鞮红……我才发现我家开的小学生接送机构上个月聘请的老师居然是她啊?!她在我这里当了一个月的老师,工资就一点点她都没有抱怨,对学生都很温柔,有一次学生过马路遇到酒驾的短命鬼,她护着学生还受伤了。我问起来也没说,第二天扎着手臂来我才知道。后来就不做了,也是因为需要更多的工资去做一件事,那……我刚刚看直播看到最后那个叫小蓓蕾还是小茉莉的孩子是吧,对了对时间应该就是在我家打工那阵子,所以她说的需要更多钱做的事,是给那个孩子付医疗费吧?”
……
几乎是一边倒的舆论,堵住了所有不甘、不信、不解的嘴。
曾被她施予过善意的人滴水为川,连成龙汇成海,以排山倒海之势为她僻壤开疆,星星点点的光芒如银河倒挂倾落九天,聚接成一座延往地底的通天之桥——
将她从地狱,迎回人间。
第160章
鞮红几乎是一路跑回的家,屋子里空无一人,那个在网上掀起惊涛骇浪的地方,现在静得吓人。
剧本围读结束后,鞮红和导演确定完下一场时间后正欲离开,却听到同组演员一声惊呼,众人纷纷打开手机,这便看到了位居榜首的热搜话题,和底下沸沸扬扬的讨论。
鞮红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在她的印象里,做完好事后,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的满足。而不是仿佛被人带到聚光灯下,享受数以万计的观众赠予她的潮水般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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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厌恶,却有些害怕,此时悄无声息的环境更是助长了她内心的恐惧,其实若是换做从前她还只是觉得羞赧,可如今她真的已经开始恐惧这样被万种瞩目的感觉。
钉子已经深入骨髓,即便一根一根□□,在阴雨天气,还是会一阵接着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她蹲坐下来,自己抱住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车库里,冷汗一颗一颗往下滑落,心中明明该欢喜该感激,却生不出一丝暖意。
后遗症太重了,重到呼吸都变成奢侈,窒息的恐慌紧紧包裹住她,使她完全忽略了身周的动静。
忽然一双手把她强行带了起来,她本能剧烈挣扎,却被更强势的力量揽入一片温软之中,熟悉的沉檀气息安抚着她跌宕不休的心。
渝辞把人抱的更紧,口中呼出暖意:“对不起,我出门忘了同你说,我把大家先安顿到酒店去了,我……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叠声的道歉,可怀中人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把自己往那股令自己心安的温暖中埋进去,仿佛只有在这里,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渝辞感受着鞮红微弱的不可控制的颤抖,心如被万虫啃噬。她自然明白这种感觉,网暴的后遗症,哪里是说清就能清的。
但是幸好,她已经有了保护她的能力。她学会了迂回,学会了伺机而动。不再像从前那样莽撞,知道这里不可能凭着一股子正气就能打遍天下,遇事仍需筹谋。
第一步进行的很顺利,想要让那种伤害不继续发酵下去,切除了病灶,才能好好养人。
而后病灶清除的也比想象中快得多,仅仅一个月,世家风云变色,家族易主。
十几年前被驱逐出家门的鞮沉砚带着亡姐的遗嘱重新回到权力中心,封寒则从世家新贵跌落神坛,造谣、诬陷、非法转卖他人资产、贩?毒、袭?警……将近十宗大罪加身,亡命天涯。
一封律师函直接寄到总部,将当时造谣污造鞮红身份的营销号及背后操纵人告了个彻底。
“一切就都交给舅舅吧。”
这是鞮沉砚从梓苜蓿手里接过遗嘱的时候,对鞮红说的话。
他也确实做得很好。
噩梦结束是在一个晴朗的周日早晨,一位不速之客敲开了渝辞家的大门。
“你,你是说我g……封寒他死了?”鞮红披着渝辞的睡袍,顶着一头乱发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捧着渝辞给她泡的温牛奶。
其实她也不愿这个形象见人,但是眼前这位金发蓝眸的警?官美人敲起门来跟打劫一样,多听一秒都能折寿。
“逃到俄罗斯境内,惊动我?国?警?方,身携大量X品,袭?警未遂,意外掉入运行中的机器,身亡。”俄罗斯来的警?官却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杜涅奇卡言简意赅地说完前情,表明来意,“尸体已经运到,我们查到鞮小姐是亲属,所以想请你前去确认。”
鞮红点点头,举起杯子准备喝一口牛奶润润嗓:“他掉进什么机器里了?”
杜涅奇卡:“绞肉机。”
鞮红举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那我还有确认的必要吗?”
杜涅奇卡:“有。”
鞮红觉得这牛奶是喝不下去了,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视死如归地叹了口气:“我确认好了,你把他带走吧。”
杜涅奇卡:“???”
最后鞮红还是在渝辞和鞮沉砚的陪伴下去确认了,全程闭眼。
虽然委实大快人心,但是看着昔日活生生的人霎时变成一滩肉泥,总归还是有些生理加心理的难以接受。
走出验尸厅,鞮红脚下虚浮忽然一个趔趄,渝辞扶住了她。
靠在渝辞怀里,身边还有舅舅温柔的唤声,鞮红恍然抬头,见冬日晴暖,天色湛蓝,好像有什么东西都随着耳畔的风,消逝在这个,此生最漫长的寒冬里。
舆论彻底翻转,许多工作邀约又渐渐开始增多,但鞮红却没有立刻回归到众人视线下。这些日子她不是去新剧组围读剧本,就是和渝辞两个人腻在新家里,好像永远都待不够。
邬澔打来的电话全部被她挂掉,最后干脆直接把人丢进了黑名单。
人生大起大落后才知道,真正可贵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样是喜欢的,愿意为之拼尽一生的事业;一样是她爱着的同时也爱着她的人。
冬尽春来,枝头悄染新绿,拂在面上的风终于夹杂了一丝暖意,而直到一位访客的到来,才使鞮红第一次感觉到日子竟过得这样快。
景珍坐在鞮红对面的沙发上,脸上神情是从未见过的凝肃,无语望了许久,才喟叹出一句:“还真是人生如梦。”
鞮红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日子过得真快啊,连你都完稿了。”
话音刚落一个靠枕就丢了过来,伴随景珍一声恼羞成怒的:“什么鬼话!”
明明只是一个冬天不见,两人就像是已经隔了半辈子那样久,景珍感慨鞮红的境遇,起初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看鞮红笑意如旧,已经看不到多少伤痛的痕迹,才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渝辞真的把她照顾的很好。
景珍不知第几次叹出一气,这叫什么?看到她嫁的不错,我这个老友总算是放下了心?
“对了说正事,”天南海北扯了半日,景珍终于说明来意,“今天除了来看看你,还有个别的事。你家那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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鞮红眨眨眼睛,抬手给渝辞发了条微信。
十分钟后,渝辞就出现在了鞮红身边。
景珍打量了渝辞一番,颇为感慨:“你飞来的?”
渝辞指了指一旁刚溜完回来正搂着小猫咪撒欢的瘸腿狗,“狗跑得快,我追上来的。”
景珍:“……”
景珍这回创作故事并没有定在一个地方,她沿着北纬三十度一路走,最终在一个犄角旮旯完了稿,并且遇到一个人。
鞮红眯起眼睛:“就聊了一晚上,你就把自己卖了?”
“别说得这么有歧义。”景珍摆摆手,正色道,“他没怎么接触过这一行,但是性格很适合,人脉也有一点,家底丰厚,最重要的是创办工作室的理念和我相合。”
言落,她视线扫过正盯着她看的两双眼睛,又补充道:“也和你们相合。”
这句话倒是激起了渝辞和鞮红的兴趣,而且能让万年自由主义的金牌大编剧景珍动心的合作者,这本身就是一株奇葩。
而到见了面,吃了饭,渝辞才发现,这不仅仅是一株奇葩,还是一位伯乐,她真正的伯乐。
毫无犹豫的,和景珍一样,只是畅聊一番,便愉快地签下协议。
末了,渝辞问他:
“你关注这一行那么久,之前就没有让你心动的演员?”
曲析微只是注视着酒杯里的琥珀光,笑得纯澈:“心动的肯定有,但也得有本事走到我眼前来。”
这句话一出,渝辞凝住。七载光阴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而过,又想起鞮红那生不如死的数月,不禁喟叹:“走到你眼前,太难了点。”
***
邬澔发现居然是渝辞来和他谈鞮红解约事宜的时候,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但是毕竟成年人,这点波动还是被压在不动声色的面皮下。
“鞮红签在帝煌的年份还剩两年,这么早就要解约,违约金可不便宜哦~”
其实帝煌原本已经不想留鞮红了,即便最近人缘转的还行,也可以确定鞮红这边是不会再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她从前有哥哥宠着,哥哥变脸后现在又有舅舅宠着,老东家在她落魄期间那样对她,这丫头不怀恨在心,没事整点幺蛾子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还敢强留。
但是邬澔就是吃准了渝辞对鞮红情深义重,所以想趁此机会讹上一笔,也算是为帝煌建功立业。
“要多少?”渝辞倒是胆大直接让他报价。
邬澔比了个九,满嘴跑火车,却端的是一本正经:“这不是我贪心啊,公司高层针对鞮红的问题昨天连夜开了会,这是整体商量下来的数目。其实和你交个底吧,公司现在并不想放人,鞮红虽然性子跳脱,但是现在她的年龄,口碑,人缘都处于一个黄金期,公司为她投入的资源还没完全回本,所以你现在要人,对不起,除非给这个数。”
渝辞弹开保温杯喝了口茶,继续洗耳恭听。
邬澔见对方听得认真,眉宇间甚至浮出些不谙世事之色,更觉得意,火车“呜呜”向前跑得更加欢快:“其实鞮红这个事吧,还有很多家娱乐公司和工作室来找过,哎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全赶着这两周了。不瞒你说,抢着想帮她付违约金的太多了,公司现在也还在考量。毕竟鞮红也在这待这么久了,就像闺女一样,这回要嫁出去了总得看看婆家人怎么样,你说对吧。”
“我啊,也看在你是鞮红的朋友,是真心实意为鞮红好的人,所以这个数,你要是觉得没问题,立马我们就能签合同。反过来说你要是不愿意吧,也没关系,价高者得。”
渝辞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嗯。”
“嗯……嗯?”邬澔被她这个反应弄得有点懵,“渝辞老师要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渝辞啪的一下合上保温杯,正了正坐姿,“就按你说的数。”
这回邬澔更懵了,这就完了?他准备了一肚子的战术,这就,这就不战而胜了?
邬澔觉得这份喜悦来得有点不真实,吞了吞口水:“那、那我们现在就签吧。”
渝辞:“好。”
邬澔怕人跑了似的,兴冲冲去办公室拿来了解约合同,一条条指着给渝辞说明,言辞规正,而神色和语气却透露出一丝丝怎么藏也藏不好的兴奋。
渝辞在邬澔万般期待的目光下,慢悠悠拉开背包拉链,慢悠悠取出钢笔,慢悠悠旋开笔帽,再慢悠悠移到签字栏上,忽然顿住。
邬澔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扑上去摁着渝辞签字的冲动,只得强逼着自己冷静,汗水从额头滑落,他又不自觉得吞了口口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渝辞又在邬澔那几乎要迸出血来的目光下,慢悠悠把笔尖挪开签字栏,慢悠悠拧上笔帽,慢悠悠放回钢笔,慢悠悠拉上背包拉链。
背包拉链被拉上最后一格的时候邬澔几欲暴起,又被他以最后一丝自制力强行摁住,几个字几乎是从牙齿咬合面碾碎了吐出来的一样:“怎么不签了?”
渝辞无辜的“啊”了一声,起身露出一个羞赧的笑,“我不会谈这些的。”
邬澔几欲吐血,敢情刚才都谈了个鬼。
渝辞打了声招呼,门外曲析微抱着文件笑眯眯走了进来,友好的对捂心脏的邬澔伸出手:“你好,我是曲析微,我来是想和你谈关于鞮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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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给渝辞鞮红记上一笔,然后同样给曲析微比了个九,精疲力竭,惜字如金:“这个数,放人。”
岂料,曲析微放下文件后,从怀里掏出掏出一个小本本,笑得像一只雪地里打滚的小狐狸。
“邬先生真大方,居然愿意出这么多违约金。”
邬澔闻言差点当场去世:“提前解约是你们出违约金,OK?是你们出,不是我们出!”
曲析微乖巧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在合约执行期间,艺人没有触犯法律,没有违约的情况下,无故雪藏艺人这种违约情况,应该是贵公司出违约金吧?”
邬澔沉默了。
曲析微笑眯眯地翻开小本本,露出一双狡黠的大眼睛:“邬先生既然听明白了,那我们可以开始,谈贵公司需要赔付的违约金额了吧?”
此时的邬澔还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将陷入长达八年的违约官司里,耗尽余生的精力。
***
鞮红的事业日益好转,几家欢喜几家愁,愁的人当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初网暴鞮红的第一主力——孔姜儿。
容熙被辞退,封寒死无全尸,邬澔被告上法庭,孔姜儿惶惶终日终于忍耐不住,鼓起勇气让经纪人陪着给鞮红拨去一个微信电话。
鞮红居然还没拉黑她,这倒让孔姜儿更加不知前方等待她的是福是祸。
电话接通后,她陪着笑脸,不停道歉说自己有错,求鞮红原谅她,大人有大量,以后再也不敢了,要多少赔偿都可以……
费尽口舌说了半日,却等不到对方的一字回应。
孔姜儿冷汗都下来了,一颗心脏在胸膛里左冲右撞,像极她当日看鞮红被全网攻击到仓皇如过街之鼠时那种血液冲击般的兴奋。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和她说一个字的时候,听筒里传来鞮红哂然的语声:“我与你,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孔姜儿的结局在下一章。
杜涅奇卡——《暗夜别墅?奶油花开》
第161章
二月初,春寒料峭的日子里,迎来了《废墟下的玫瑰》开机宴。
本来这部注定叫好不叫座的剧是不会激起多少水花的,可偏偏因为两位女主人选在网上掀起惊涛骇浪,熟悉的热搜包场降临的时候,全剧组成员都只能无奈笑笑。
谁让另一位女主花落渝辞了呢。
说实话,当鞮红在化妆间看到剪去一头披肩长发,只留半覆额的刘海和脑后一撮小揪揪的渝辞时,震惊地差点当场晕厥。
没有晕厥,是因为渝辞新造型太好看,又利落又帅气,惹得她不舍得晕。
《废墟下的玫瑰》虽然是双女主,却没有传统双女主剧那种套路,主角并不强,甚至很弱,她们只是千万饱受战火洗礼的难民中极普通的两个。
没有高贵出身,没有傍身武艺,每天只能在缩避难所里和偷偷跑出去寻找食物和生活物资之间反复横跳,有时候生了病,那就只能一边等死一边祈求上天垂怜。
她们平凡却又不平凡,即便再弱小,再无力,也依然能为了多活一天拼出所有努力,弱就努力变强,今天比昨天,明天比今天,在平凡中活出不平凡的光彩。
正如废墟下的玫瑰,偷雨露,挣营养,日复一日煎熬着,挣扎着,终于破土而出,绽放在最终和平的世界。
吃完开机饭的二人,漫步在横跨沧浪江的跨江大桥上,灯火明辉,车水马龙。
江水映出桥上人影一双。
只是造型臃肿得可以。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两人都戴着厚厚的兜帽和几乎能遮住全脸的口罩。即便包裹成这样,在相视而笑的时候,依然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满满的名为喜爱的东西。
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二次合作,两人都很开心,可到了拍摄地点的时候,她们觉得自己果然开心早了。
因为拍摄地点,对于她们来说,简直是震天动地的惊喜。
是什么样的缘分,能让她们重聚在《鱼玄机》拍摄的小城?又是什么样的机缘,能让她们的戏份大多集中在初遇的酒店?
不错,那个初遇时砸了鞮红一脑袋脑花的小破酒店,终于被剧组收购下来,改成了一处“风光独特”的战争避难所。
渝辞饰演的楚翼,将无数次跨过那道高高的院墙,再潜入断壁残垣掩盖下的地下室,将怀里揣了一路的食物送到鞮红饰演的雪羽面前。
两个人偷着叠在一起的墙柱缝隙里漏下来的月光,挤在一处分享一根沾了泥水的萝卜,或是半块被啃食过的巧克力。
那是她们在这片战地里,能够拥有的,难得的安宁。
“哎导演,我们有一个脑洞。”渝辞拿着剧本和鞮红一起走向导演。
《废墟》的导演是一个看起来丧丧的年轻人,但是一说起戏来,两只眼睛亮得仿佛会发光。渝辞当初是陪鞮红去围读剧本时遇见他的,同道中人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确定,次日便联系见面,签了合同。
曲析微事后得知,不仅没有问渝辞的过,反而大手一挥,直接给《废墟》注了大头的资金。
剧组都感动的想哭。
此时见渝辞有脑洞分享,年轻的导演当然乐意,表示洗耳恭听。
“我想这里设置一个情境,有一次楚翼带回来的食物比较多,正愁怎么越墙,正巧雪羽因为担心守在强下,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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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食物就在雪羽脑袋上开了花?”导演接得熟门熟路,还从善如流地问了问懵到的两位女主,“要不要再给你们准备五份水煮脑花当道具?”
这么说着,也就这么演了。
破了口子的长外套被夜风吹扬在身后,楚翼怀揣着五大包食物一路喘着气跑到院墙下——当然不可能是水煮脑花,仗都打飞了哪个厨师还有心情做这玩意。
“楚翼?”雪羽颤抖的声音被风送过来,更显细弱。
楚翼闻声连忙放下食物,跪坐在院墙前抚上粗粝的墙面,凛然的眉宇间倏然破开一丝温意,却在下一刻又凝结成冰。
“你怎么出来了?”她警惕且飞快地观察了下四周,确定没有流窜的武装人员,和敌?军之后,才稍稍平和。
雪羽是因为担心她才跑出来的,自己已经怕得要死,就靠担心楚翼壮着胆,没想到千等万等的人刚来,就被这动了冰似的语句低喝,霎时委屈的不行,蹲在那里不说话了。
楚翼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但此地不宜久留没多少功夫给她们闹别扭,她再一次打量了下四周,悄声对墙面那头的人说:“我今晚找到不少好吃的,还有你前几天闹着最想吃的鸡腿,想不想要?”
雪羽闻声果然抬起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嗯!”
还真好哄,楚翼无奈一笑,语气是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那我丢进来,你在里头接着!”
雪羽也连忙站起来,虽然楚翼看不见,但她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好!”
楚翼第三次打量了下周围,起身退后两步:“一、二——”
“三!”
话音甫落,楚翼闪电般跃起,抱着食物的双臂用力一抛——
“哗啦啦——”
院墙那头传来奇怪的爆裂声,楚翼眉头一紧,连忙纵身越墙落下,一腔担忧付之东流,眼前的画面叫她哭笑不得。
只见一坨坨花花白白的面条,在雪羽脑袋上炸开了花。雪羽一只手摘了摘,只将它们搅得更乱。
本来被砸了一脑袋面条就够委屈的了,又看见楚翼努力憋笑的表情,忍耐到达阈值,雪羽“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吓得楚翼当即冲过去把人搂怀里,强势止住了哭声。
“好!过!”
身旁嘈杂声起,可是渝辞却依然抱着双颊通红的鞮红,跪坐在被满月笼罩的废墟之旁。
鞮红早就止住了哭泣,见拥着自己的人不动,从渝辞怀里探出头来。
两人对坐相视,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导演端着个食盆走过来,就着麻辣鲜香的气味,贴心的抵上两双筷子:“吃个脑花,应个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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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拍摄期间,《烽烟陌路》已经播至结局。
大结局没有意外地上了热搜。
最后由渝辞饰演的姐姐功成身退,洗尽铅华。
一身白色长摆旗袍,略施粉黛,长发绾在脑后。提着手包从黄包车上下来,一笑冰雪融。
她笑中有妹妹的纯情,又有姐姐的风情,她代她而死,她代她而活。
她们早已成为了彼此,融于血脉之中,绽放在硝烟尽散的天穹之下。
这个镜头封了神,新一届XX奖上又有渝辞提名。
而这回,鞮红如愿陪她同去,奖杯由颁奖前辈递到手里的时候,她的目光只锁向台下为她鼓掌的恋人眸中。
渝辞今日穿的还是当初去电影节封后的那一身,鞮红送她的礼服,戴的依然是鞮红赠她的项链,甚至发型,都与那日一般无二。
心思昭然若揭,谁都明白她想要弥补的是什么遗憾。
所以鞮红陪着她,穿着她当时要穿的礼服,来到后台,说她当时要说的话。
“我对你,不是随随便便有的好感。”
“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想和你拼在一起。”
“我是想把你融到命里。”
“不是因为恰好遇见,而是因为,非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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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知道,《废墟下的玫瑰》是鞮红自己去试镜的对吧,那鞮红有什么故事和我们分享吗?”节目访谈的主持人,微笑着抛出问题给对面坐着的鞮红。
“其实也没有什么,”鞮红笑答,“就是他们给我试戏剧本,我按照我的方式表演出来。不过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因为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主持人问。
鞮红:“导演后来和我说,之所以定下我,是因为我对他说:‘我不怕吃苦’。”
听起来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只有结合当时她的境遇,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才能品出其中滋味。
这句话,和那场试镜,让那个年轻的导演抗下所有压力,定了当时毁誉缠身的她。
“那个角色,和我的灵魂是想通的。”
“大家都知道,那几个月里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今天来这个节目,也是想和大家说一些话。”
“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去反省,直到前不久,我才从那场‘可怕的事故’中走出来,回到阳光下,站在这里。我知道肯定还有很多不愿意放过我的人,觉得我活该也好,觉得我卖惨也好,觉得我昧着良心也好,不论你们如何用手中的笔翻江倒海,都不能再影响到我一分一毫。”
“我在这里,就是想告诉所有一切在关注我的人,尤其是因为一些不好的经历停驻不前,迷茫害怕的人们。我曾和你们一样,把自己缩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空间里,以为这样就可以躲避外面的狂风暴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那段黑暗时光避而不提,怕被人笑,怕自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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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们开始寻找快乐,渐渐忘记痛苦,你们就以为自己不再害怕了。”
“是吧。”
“但这时候的释然并不是真正释然,你们根本没有走出牢笼,你们会发现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有一股力牢牢锁着自己,一旦有风吹草动,就立刻丧失全部生活的信念。”
“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是吧。”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
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去面对。”
“能救你们的从不是外物,只有自己。
不站起来迎战,便只能永堕泥淖。
要么战,要么死。”
“我庆幸我有过这样的经历。
然后把这些话说与你。”
“网络暴力可以毁掉一个人,
但它毁不了你。”
“人生在世谁都不是圣人,故事里面完美的主角也有你们不知的缺点。”
“犯了错,自省改过。只要不是恶性犯罪丧尽天良那一类,为什么没有重新走到阳光下的资格?
凭什么就要一辈子活在阴影中?
凭什么要被唾沫横飞的键盘侠摁着头在非法庭以外的地方对着无关此事的人道歉?”
“人生苦短,除了你自己,没人有资格不放过你。”
***
鞮红一番话在节目播出后,引起轩然大波,可惜还是晚了几日,在那之前娱乐圈发生一件沉重的事件。
一个女演员的粉丝自杀了。
起因是这样的,在鞮红和渝辞新作品一个接一个出,奖一个接一个得的时候,孔姜儿继续着她虐粉卖惨固人设的干活。
这次她下手的目标是一个初绽头角的女演员。这个演员也演了几年戏了,有一批追了她几年的粉丝,其中一个粉丝精神稍微有点障碍,少不更事时偷过东西,这确实没什么好洗的。但当时人家女演员知道后第一时间告诉粉丝这行为是错误的,并好好开导,让粉丝把东西还回去,自己买了个一模一样的送给了她。
并且这么多年都关注着那个小粉丝,陪伴她成长。小粉丝当然已经改邪归正,但是被孔姜儿的人抓到“这个演员的大粉是小偷”这么个把柄,可就了不得了。
孔姜儿带领团队故技重施,只因一点点得罪了她的小事,就不停拿这个污点攻击演员。
原因是说人家管不好大粉。
那么这个小粉丝很慌,觉得是自己害了喜欢的演员。加上精神问题情绪极易不稳定,被连番网暴后终于在一个无人在家的子夜,跳楼自杀。
死讯传开,所有人都安静了,孔姜儿也被吓到了,但是她放下去的人一下子还收不住,不仅收不住,最后居然还有几个没脑的玩意去攻击死者。
短暂的沉默后,全网都爆发了,全部都在声讨孔姜儿发起的网暴。
虽然孔姜儿跟从前一样,装了朵白莲花躲在团队后头,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场网暴是谁发起来的。
孔姜儿本来想把自己撇清,但这时忽然有人把鞮红当时的事都说出来,还有人直接开贴放证据,分析当年《鱼玄机》剧组里,是孔姜儿先抢了渝辞的角色,鞮红才出面换了她。
更有好事者,直接把孔姜儿从出道以来有迹可循的黑料悉数抖出。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似曾相识的经历,一件件接踵而来。
以撕别人为乐的孔姜儿,终于也尝到了众叛亲离,人人喊打,仓皇如过街老鼠的滋味。
可她明显没有鞮红当初的抗压能力。
三天三夜后,便因为提前终结的事业,和私信里夜以继日的谩骂、侮辱、恐吓以及全网乱飞的陪?床?裸?照,在自己家中,精神失常。
这件事情传开后,同情并未到来,大多数人只觉得孔姜儿自食恶果。
她默认了这个规则,她默认了前浪死在沙滩上。那么她也终将从拍死别人的后浪变成被后生拍死的前浪。她利用这套畸形的规则来上位,就务必会被这套规则反过来吸干最后一滴血。
这个世界上,规则无处不在。
你可以去使用正确的规则,但千万不能在规则中迷失。
一代新人换旧人。
孔姜儿从顶流的位置上陨落,取而代之的是新生代小花——
傅依依。
旁观并参与傅依依指挥团队将孔姜儿撕咬下来的始末,冷情如容熙也不免生出些许不合时宜的怅然。
她看着傅依依稚气未脱的脸,竟从那上面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负罪感,忽然就明白了渝辞。
那个人,在规则之中,却只认她自己的规则,只做她规则范围内能做的事。
她看向自以为胜利的傅依依,心头千思万绪,百感交集。
也终于明白了,
她容熙此生,或许可以捧出无数花旦,却再也捧不出一个影后。
微时不易志,盛时不易心。
才是真正取得胜利的,
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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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戏了啊,大家加把劲,争取一遍过!好,各部门准备,开始!”
“放、放开我!!”
虎背熊腰的男人压在雪羽身上喘着粗气,手下不停撕扯着女孩本就单薄的衣衫。
“放开我,唔……恶心的东西……!!”
楚翼抱着物资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令她浑身巨颤的腌臜画面。气血瞬间涌向头顶,可她却没有实力上去与那肌肉虬结的男人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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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远忘不了在车库差点被武?装暴民打死的情形,恐惧如掩藏在血脉底下的线虫,丝丝缕缕跗骨而上,再一次缠缚住她剧烈搏动的心脏。
她太弱了,太弱了,微如尘泥,贱似草芥,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捏死……
可是就这样了吗?就这样过一辈子吗?就这样,连自己相依为命的朋友也救不了,要眼睁睁看着她受辱吗?!
心脏一瞬间烫的吓人,一下一下擂在她的胸口,如钟罄,如惊雷。
她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用目光飞速搜寻着周边环境,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那是一根扎着铁钉子的木棍,足以防身,足以杀人致死。
她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那棍子前拾起,紧紧握在手里,咬碎白牙暗叫一声,不允许自己细想便冲上前,将手中翘着钉子的一边重重捶在那男人的脑袋上!
男人怒吼一声,猛兽般嗜血的眸子扫射过来,一缕刺目猩红从头顶沿着前额蜿蜒而下。楚翼大叫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再次挥舞而下,她片刻不敢停,眼前花白一片,只能低吼着用手中已经沾满血液的棍子机械地锤砸向男人的脑袋,血沫飞溅,棍舞成残影……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不知道过了过久,直到那男人终于顶着血肉模糊的脑袋重重倒下,扭曲的姿势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躯由滚烫渐渐冰凉……楚翼才虚脱了一样,瘫坐在地上。
等雪羽哭着扑过来的时候,她的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根一半染成血色的木棍。
抚上怀中人颤抖不已的身躯,楚翼的唇边扯开一抹淡笑,她拥着人安抚了好久,才说出今夜第一句话。
“等战争结束了……”
“我们就结婚吧。”
鞮红一震,一下子连还在戏里都忘了,她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全剧组都惊了,石化状态下看着渝辞单膝跪在鞮红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暗红丝绒的小盒子,打开,无比郑重地举到鞮红面前。
“我说,等战争结束了——”
“我们就结婚吧。”
鞮红一巴掌呼在渝辞脑袋上,沾满血污的脸又是哭又是笑,憋了半天最终只骂出一句:“说的哪门子台词啊!!”
然后一把抢过渝辞手上的戒指盒,顿了顿又塞回去。耳朵尖都红透了。
“你快给我戴上啊,还等着拍戏呢!!”
当天剧组就爆炸了,虽然她们还没有正式公开,网络各大平台还风平浪静,但这个消息炸开之后爆炸效果可想而知,热搜包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把微博搞瘫痪更是家常便饭。质疑的,开心炸裂的,祝福的,震惊的,难以置信的声音汹涌着下一刻就会卷上海岸。
在这一切到来之前,鞮红和渝辞逃走了。
她们从拉斯维加斯逃到瑞典,又从瑞典逃到冈仁波齐,最后寻到一片极地之海,在朔雪般的白沙滩上铺开三丈苏绣的凤冠霞帔,滟滟若红霞万里。
两枚金鱼玉佩交汇闪烁着玻璃般剔透光彩。
机关香盒层层打开,用女儿红和各味名贵香材炼出的香,果真是香中极品。那香味极度浓烈,香飘万里,被海风卷去又送来。
凌冽风中不减香劲。
鱼玄机的嫁衣如火,灼尽一岸红莲;冥昭那条用帕拉伊巴镶嵌的项链落在一边,碧蓝的颜色与极地之海相映成趣;楚翼赠给雪羽的玩偶小兔,正耷拉着脑袋倚在用白沙堆成的城堡旁边。
这里有着她们的相识,相爱,相许。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独属于她们的回忆。
却又是与当日不同的故事。
“师父、飞卿、我的温郎,大婚前夜你劫我来此,意欲何为?”
“师父,当日洞虚门中,回生殿上,你欲还血肉于天下,我阻了你,与你一同背负千古罪名。这些年来,你悔也不悔?”
“阿楚,如果打完仗,我们就回去。如果打不完,我就陪你一路逃,逃到哪,哪就是家。”
曲析微一通电话越洋而来、景珍的焦躁、小芽康复的消息、家人的祝福、网上炸裂的暴走的热搜、炮火冲天的舆论……和又一届世界级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尽数被她们抛在大洋彼岸。
一切都是以后的事,此时的她们只需要把关注力放到彼此的眼中。
对山而证,对海而诺,这是她们的海誓山盟。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完结了,还真是百感交集哈哈哈。
从暗夜别墅星辉篇开始起的意,将近五年了,才得以完成。其间真的经历了太多太多事情。
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想说的都在之前的作话里啰嗦完了。
这篇文里的两位女主,和以前写的都不一样,没太大的苦大仇深,也没有权斗的能力。她们高尚,纯粹,坚韧,也是我很敬佩的那种人。
通篇几乎都没有什么BOSS,最后写孔姜儿,容熙,邬澔,封寒,也是让他们自食其果。主要还是想诠释一个主旨,也就是二位女主一直奉行的准则:微时不易志,盛时不易心。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呀~
另外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欢竹沥啊,太完美了呜呜呜。
好吧,那,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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