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路上咸鱼求生》 第1页 [穿越重生] 《和亲路上咸鱼求生》作者:道_非【完结+番外】 文案: 元嘉是一名光荣的和亲公主 任务是奉献自己,给两国带来和平 然而她的内心—— 不,我只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 不要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我! 为逃避和亲,她上演十八般武艺并疯狂暗示领队使节放她跑路 终于,使节接收到她的信号—— 和亲第一天,使节把国王剁了 和亲第二天,使节把她尊为太后 和亲第三天,使节出现在她房间:“成为我的人,或者,成为我的鬼。” 元嘉:“???” 大兄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真的只想跑路而已_(:з」∠)_ 眼瞅着使节黑化成疯批,为保命她只好暂时苟住 时机一到,欢好之后她用匕首抵在疯批使节胸口: 不好意思哈,我只是嘴甜,心里没你 疯批舔了下嘴角鲜血,低笑亲吻她握匕首的手,赤红的眼睛像是盯上猎物的兽: 公主殿下如此模样,倒比往日更吸引本侯 元嘉:!!!你个死疯子不要过来啊! · 秦夜天奉命出使北狄 临行前,皇帝问他:准备如何解决两国外交问题? 秦夜天:实不相瞒,外交我不行,但打仗我是专业的,只要对方不再是“外”,就不存在外交问题 他以和亲队伍为饵,意在荡平北狄 后来—— 他夜闯和亲公主营帐,死死掐着她的腰: 再说一遍,你要嫁谁? 角度清奇反套路咸鱼女主 VS 很疯很狗的疯批男主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嘉、秦夜天 ┃ 配角:《对戏(娱乐圈)》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亲第一天,国王被剁了 立意:真诚待人,好好说话,疯~批不可取 第1章 袁嘉穿越了。 她看着面前古色古香的一切,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午后的阳光很好,经茜色纱窗浸染后如精心调制的工笔画颜料,倾倒似的落在绣着富贵牡丹的地毯上。鎏金瑞兽的檀香炉里吐着袅袅烟雾,丝丝缕缕描绘着多宝阁上的瓷器摆件。 单看房间摆设,便知这里是古代的一等富贵人家,穿越人士的最佳选择,如果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她大概会笑出声—— “嘉儿,虽说咱们家犯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是的,她没有听错,抄家灭族的大罪,男子流放女子沦为官妓的那一种。 而现在,距离被抄家还有三天时间,她为官妓还剩七十二小时。 袁嘉:“......” 如果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可是这人呐,死着死着就习惯了,只是在临死之前,她想吃点东西填肚子——前世她是饿着肚子死的,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她现在对吃特别有执念。 “......但此事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说话的人是原主的祖母,府上的男人们全被下狱,老太太就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坐在万字不断头的软垫上,手指哆嗦着捻着佛珠,颇有福气的圆胖脸上勉强挤出几丝慈爱的笑,但看上去更像哭,“五郎是你的未婚夫婿,他的祖父是户部尚书,在天子面前颇有几分薄面,你去求求林五郎,让林尚书在天子面前替我们描补一二,或许咱们家便能转危为安。” 老太太说完话,屋里的妇人小姐们齐齐看向袁嘉,目光热切得像是看到了开过光的观音菩萨,只待袁嘉撒个娇,便能救她们出火海,“嘉儿,五郎待你这么好,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阿姊,我不想死——” “七妹,你就找一下五郎罢。” 众人目光全部落在自己身上,袁嘉默默收回想去拿点心的手,觉得众人想得有点多。 都抄家灭族的大罪了,还想有回旋余地? 古代的刑法这么不严谨的吗? 还是她未婚夫的爷爷能一手遮天? 可如果都一手遮天了,作为林家儿女亲家的他们家,怎么也落不到即将抄家灭族的地步吧? 还是说林五郎压根不想娶她,所以才会对他们家袖手旁观? 但生死攸关的档口,再咸的鱼也要翻身,袁嘉理了下原主留下的记忆,扒拉出一个称呼,问出一个让众人为之安静的问题:“那什么,祖母,我倒是想去找他,可廷尉府的卫士把咱们家围得水泄不通,我怎么出得去?” 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碎,年龄最小的女孩扑在妇人怀里嘤嘤哭出声,“阿娘,我不想死,我怕。” “与其被人糟蹋,我还不如一头碰死!”一个少女愤然撞墙。 “小五——” “快去请太医——” “我们出不去——” “快拿药——” 屋里彻底乱成一团。 袁嘉:“......” 就很头秃。 她想上前看看寻短见的姐妹的伤势,但围的人太多,她压根挤不进去,她想安慰两句,但刚出声,那人哭得更大声了,她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安静闭嘴。 救人她不行,安慰人也安慰不到别人心里,越帮越忙后,她选择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看一屋子的贵妇小姐们哭天抢地。 -- 第2页 案几上有几碟点心,她默默伸出手,拿起几块塞到自己嘴里——倒不是她心大,这种情况下下还能吃得下饭,而是在这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封建时代,面对抄家灭族,她真的反抗不了,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让自己做个饱死鬼。 好歹穿越一场,让她吃几块古代点心再上路。 还别说,到底是官宦人家,临到抄家灭族了,府上的点心依旧保持着高水准,比她吃过的网红点心好吃多了,绵软香甜,入口即化,就是放的时间有些久,少了一点刚出锅时的沙糯。 袁嘉再次伸出罪恶之手,在乱成一团的屋里躲在一角暗搓搓吃着可口小点心。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她成为全场焦点:“七娘何在?奴是林家女使,受林都事之托来寻七娘。” “林家女使?” “我们有救了!” “小七在的,小七——”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怎么还有心情吃东西呢?!快别吃了!” 泣不成声的贵妇们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找到偷吃点心的袁嘉,伸手打掉她手里的点心,七嘴八舌把嘴角还带着点心屑的她推到林家女使面前,“我就知道林家不会见死不救。” “小七,快说话啊。” 袁嘉:“......” 就很尴尬。 虽然很尴尬,但毕竟有机会活命,只要能活命,还愁以后没点心吃? 她短暂为点心鞠了一把同情泪,硬着头皮开口了:“是五郎让你来的吗?” 女使屈膝向她见礼,毫不留情打破她的希望,“女郎,林尚书病重,如今在庄子里养病,五郎至孝,自是要在庄子侍疾的。尚书身体越发不好,不问朝中大小事务,五郎日夜陪在他身边,自也不知杜家蒙难之事。” “女郎,奴今日过来,是林都事之托,来此取回订婚契书的。” 啊,原来是来退婚的。 不奇怪,夫妻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更何况是未婚夫妻。 咸鱼选择再次躺平。 可惜了她没吃完的点心。 估摸着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顿了。 袁嘉扭头对原主的母亲道:“阿娘,契书在哪?拿给她让她回去复命吧。” 女使:“......” 掐尖要强的杜七娘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好一会儿,女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女郎,您不怪五郎?” “怪他做什么?” 贵族小姐的衣服首饰很重,袁嘉刚穿越不习惯,见林家没有救杜家的意思,便没了跟女使寒暄的心,只想找个地方打盹或者吃东西,“他又不是造成杜家抄家灭族的元凶。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嘛。” 只是她看得开,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看得开,杜家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女使面前,一开口便是老阴阳人了:“小七,你何必替五郎开脱?京中谁人不知你与五郎乃自幼订婚青梅竹马?如今杜家蒙难,五郎非但不伸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退婚,此事若传了出去,世人如何看待五郎?” “纵然林尚书一手遮天,却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吧?” “林家子嗣单薄,嫡系子孙唯五郎一人,若五郎坏了名声,御史大夫如何容得下他?哼哼,不入御史大夫之眼,纵然天子看重,也难封侯拜相!” “可叹林尚书最为看重的子孙,余生不过与林都事一样碌碌无为,终生在不入流的品阶打转!” 女使眼皮微抬。 来了来了,这才是熟悉的杜家人作风。 “老夫人,您别怪五郎,此事五郎当真不知。他若知晓,必不会让都事派奴过来,可五郎再怎么护着女郎,还能越过陛下去?” 女使不卑不亢道:“府上犯了这么大的事,莫说五郎,就连大将军都不敢多言,更何况五郎与尚书?五郎纵然有心救杜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老夫人,您就看在五郎之前待女郎的那些好,把契书给了奴,与五郎好聚好散吧。” 明明是针锋相对的一番话,袁嘉却听得直打瞌睡,古人就是这点不好,有什么话不直接说,拐弯抹角一大圈才会说到重点,按照杜家老太太跟林家女使现在的速度,估计要再说上半小时才肯亮出自己的底牌。 只是她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这场拉锯战的作用几乎为零,死与不死,都不是她能做主的事,既然这样,她何必掺和? 趁双方唇枪舌战无暇顾及自己,她默默从人群里钻出来,找了个引枕,从原主亲妈案几上端了碟点心,从老太太案几上再拎壶茶,舒舒服服往引枕上一靠,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大业——做个饱死鬼再上路。 袁嘉与美味的小点心奋斗着,而另一边的杜老太太与林家女使的试探,此时也到了白热化阶段—— “好聚好散?哼,林尚书亲自遣人来我杜府提亲时,可曾想过好聚好散?” “老夫人,此一时彼一时。” “此一时彼一时?也好,林家既如此凉薄,那便别怪我心狠,契书既入了我杜家的门,便合该与我杜家一同陪葬,林尚书别想拿了契书去官府登记退婚,而五郎,也别想摆脱我家小七,终其一生,他都有一个沦为官妓的未婚妻!” 吃着点心喝着茶听到这,袁嘉几乎想给杜老太太鼓掌,到底是老封君呢,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且一针见血直戳林家人的心窝,林家人最在意林五郎,最在意林五郎的前程,那就坏了林五郎的名声让他再无前程,以此倒逼林尚书出手救杜家。 -- 第3页 再瞧瞧林家女使,到底是年轻面嫩,斗不过风风雨雨几十年的杜老太太,面容踌躇拿不定主意,一看便知到了心理防线已塌,只需杜老太太再说上几句狠话,便会将林尚书的底线和盘托出。 看到这,袁嘉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很好,她大概不用死了,林尚书把林五郎看得这么重,为了林五郎的名誉,也会拉杜家一把。 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安置这么威胁他的杜家人? “尚书并非不愿出手相助。” “只是,只是此计实在不妥。” 女使抬起头,声音悲愤而不甘:“老夫人,您可舍得让七娘远赴库罗和亲?” “您若舍得,尚书必保杜家全家老小性命无虞!” 袁嘉:“......” 什么玩意儿? 和亲??? 作者有话要说:  袁嘉:我这条鱼怕是咸不下去了QAQ 接档新文求一发收藏呀!明天开更,小可爱们来一发收藏呀! 对戏(娱乐圈) 唐星默,180线糊花,人怂钱多富二代 追星追了多年,却连参加男神见面会都不敢高声喧哗 生平干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是生日时家人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说她想和程澈演戏 讲真,她觉得这心愿这辈子也只能是心愿 毕竟程澈出道十余年只演电影,影坛上封神的存在 绝不可能为钱折腰接下她的戏 万万没想到,程澈接了—— 唐星默:???男神你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2、 唐星默一度怀疑程澈欠了赌债才接她的戏 为了让男神迷途知返,她旁敲侧击—— “你不赌,我不赌,和谐幸福跟我走。” “?” “十个赌徒九个输,倾家荡产不如猪。” “。” “在赌桌上,没有人是赢家。” 微信刚刚发出,她得到一个消息,电影另外一个投资大佬,是程澈本人 唐星默:??? 说好的你为还赌债不得不接戏呢!!! 3、 唐星默知道程澈是影帝,对她的喜欢,不过是敬业入戏快 戏杀青后,她选择安静躺列不打扰 却在某个晚上,突然收到程澈的告白 唐星默:?男神还没出戏? 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一身酒气,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 “喜欢你,是真的。” “!!!” 第2章 (捉虫)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袁嘉身上。 极度应景,袁嘉手里的点心砰然落地。 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不是众人给她打掉的,而是被女使的话惊的。 点心滚在绣着团花纹的地毯上,碎得像是饺子馅,但更像她此时的内心。 她迎着众人或悲悯或不舍或不甘的目光,颤巍巍开口:“和亲?” “去哪?” “库罗?” 她努力回想着原主的回忆,扒拉半天才扒拉出库罗的资料。 库罗,一个神奇的国度,夹在大盛与北狄两个大国之间,两头讨好却也两头插刀两头都不帮,但因为地势特殊,哪怕时常皮一皮,偶尔作下死,也没有被两大国联手灭了。 年前库罗求娶大盛公主,但大盛朝的天子刚登基,二十出头的新君,哪来十几岁的公主去和亲?他又没毛病,没什么喜当爹的爱好。 但拒绝库罗吧,库罗倒向北狄于大盛边境不利,可不拒绝吧,上哪找适龄的公主去和亲? 别说从宗室大臣里挑,这年头肯卖女求荣的宗室大臣都是犯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天子手底下有个叫秦夜天的狠角色,但凡被他盯上的,府上连跟鸡毛都别想剩下,他随天子入主洛京不过三年时间,洛京城的风气便焕然一新,委实找不到卖女保全自家的人家。 ——当然,杜家是个例外。 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 再瞅瞅杜家,杜家有女九位,原主排名第七,前六位姐姐早已嫁做人妇,虽说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但一个才九岁,另一个刚学会走路,让她们俩去和亲,禽兽如秦夜天也干不出这种禽兽事。 袁嘉:“......” 和亲库罗简直是为她贴身打造。 24K纯金不含糖。 “老身舍得!” 杜老太太含泪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道:“杜家养她一十六年,如今便到了她该回报的时候了,为杜家死,是她的荣耀,为大盛死,更是每一个大盛子民的荣耀!” 听听,多么慷慨激昂的说辞,多么光宗耀祖的行径,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她还能反抗得了吗? 事实证明,哪怕不扣帽子她也反抗不了——不和亲就要去做官妓,两害相较取其轻,她选和亲。 往好处想,库罗国虽然做事上不得台面,但也只敢做些抢抢财物偷些牛羊的下作事,并不敢伤害大盛朝的使者,毕竟国王不傻,杀了使者,那就是向大盛宣战,大盛虽然与北狄时常打得有来有回,但不代表灭不了库罗,如今没对库罗出手,不过是因为北狄虎视眈眈,大盛不好用兵罢了。 既然不敢把大盛得罪太狠,那便意味着哪怕不喜欢她,也会把她当成吉祥物放着,只要她不作死勾结大盛朝的使节意图覆灭库罗,那她在库罗活到老死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 第4页 想到这,袁嘉心里好受很多,反正她刚穿越,无论大盛还是库罗,对她来讲都是陌生的,嫁谁不是嫁?在哪养老不是养老? 嫁到库罗去和亲,她还不用生孩子——作为大盛派过去的人,她就是想生库罗国王也不敢让她生。 “祖母说得是,为杜家,为大盛死,是我的荣耀。” 袁嘉眼含热泪,仿佛看到自己锦衣玉食却不用陪老公、坐拥无边寂寞却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和亲生活。 但这种生活,她喜欢! 咸鱼的终极梦想! 和亲一事敲定后,杜家的男人们很快被放回来了,除了受些皮肉苦外,剩下跟以前没什么大区别,倒是杜府的女人们真心实意为袁嘉哭了好几场。 这年头女人格外不容易,生死荣辱皆系于男人一身,府上的男人不中用,府上的女人离倒霉也就不远了,袁嘉见男人们实在烂泥扶不上墙,便与能主事的杜老太太以及原主关系好的女人们说了几句话,卖个女儿就能救一家老小的幸运事不是每年都能有,当然,纵然每年能有,杜家也没那么多的女儿卖,让她们早做打算。 女人们听她这么说,哭得更惨了,尤其是杜老夫人,袁嘉几乎怀疑她会哭瞎。 杜老夫人拉着袁嘉的手,一遍又一遍道:“小七,你恨祖母吧,祖母没本事,祖母护不住你——” “祖母,我真的不怪你,我是自愿去和亲的。再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是阿父和阿叔的问题,我要怪,也应该怪他们。” 看着哭成泪人的老太太,袁嘉叹了口气,理了理她花白鬓发,“祖母,小七不能在你面前尽孝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历史滚滚如怒吼洪流,个人的喜怒哀乐如洪流中的一粒泥沙,被奔腾不止的水势携裹着去往未知的前方。 或被拍在沙滩上,或奔流入海,卷入更恐怖的深渊。 谁知道呢? 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 既然反抗不了,不如索性躺平。 她一向看得开。 袁嘉被封为元嘉公主,只待天子敲定带队和亲的使节后,便去往库罗和亲。 她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虽说穿越了,但毕竟姓了多年的袁,一时间改姓杜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元嘉公主就不一样了,好歹跟她的姓是同音。 身份变了,待遇跟着也要变,她从杜府搬出来,住进城北皇亲国戚扎堆的宗室院,宫里派了教习姑姑和女官,卫士也全部按照和亲公主的待遇配齐了,宫中补齐了人,原主以前用习惯的那些丫鬟自然要被换掉,只有一个杜家老太太硬塞给过来的珊瑚留下了,杜老太太说这是她面前一等得用之人,女工好不说,还懂医术,珊瑚跟着她,她还能安心些。 元嘉推辞不过,便把珊瑚留下了。 不得不说,珊瑚的确有两把刷子,面对宫里来的教习姑姑与女官也丝毫不怯场,端的是她身边第一大丫鬟的派头,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她这个第一次穿越没经验的穿越者很是省心。 她吃着宫人做的小点心,享受着珊瑚的捶肩,心里彻底原谅了杜老太太卖她卖得没有一丝丝犹豫的果决。 当然,如果珊瑚能跟她一样安详躺平的话,她会更感激杜老太太的——珊瑚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不好,不甘人下,太有上进心。 这种性格不能说是缺点,可对于她这种咸鱼来讲,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比如今天,她还没睡醒,就被珊瑚摇醒了,“女郎,您怎么还在睡?快起来。” 珊瑚声音急促得像是狗日的北狄打了过来,找了件衣服便往她身上套,套完不忘给她梳妆净面,“今日长公主设宴,奴托人拿了帖子,咱们可不能迟了。” “长公主人脉广,面子大,去参加宴会的人不是皇亲国戚,便是高官重臣,咱们若有心打听,必能从宴会上打听到出使库罗使节的消息。” “女郎若去了库罗,日后接触最多的中原人便是使节了,咱们若打听到他的消息,也好提前结交一下,有助于咱们在库罗的生活。” 元嘉:“......” 不,咸鱼真的很快乐。 “我是嫁去库罗国王和亲的,以后使节要从我这打听国王的消息,应是使节来讨好我,而不是我去讨好使节。” 元嘉咸鱼头大。 但这种话对珊瑚显然没用,在珊瑚心里,一切要尽善尽美,要未雨绸缪,她这种得过且过坐等别人上门的行为是非常可耻的。 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的情况下,俩人便兵分两路,一个与长公主打完招呼便找了个偏僻园子葛优躺,另外一个斗志昂扬去打听消息。 葛优躺的元嘉吃吃睡睡看看景致,心情不要太美好,等她把侍女们拿的美味佳肴吃了大半,珊瑚便回来了。 “女郎,奴就不应该由着您的性子胡来,您看您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珊瑚一边嫌弃着给元嘉理着有些散乱的鬓发,一边又习惯性把元嘉喜欢吃的点心喂到元嘉嘴边。 “除了你们又没有其他人,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入口即化的点心比杜府的更好吃,元嘉自动忽略珊瑚埋汰自己的话,“你打听到什么没有?” 珊瑚摇头,一脸沮丧,“这里的人口风太紧了,什么都问不到。” -- 第5页 “不过,什么人当使节都好,只要不是秦夜天就好。” 元嘉就着珊瑚的手吃着点心,随口道:“干嘛这么说人家?人家可是天子面前的红人,指不定这次天子就派他出使库罗。” 话音刚落,便见珊瑚夹着点心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女郎,您快打消这种念头吧!” “秦夜天是什么人?鬼见愁,活阎王!” “女郎,您久在深闺,不知这位阎王爷的厉害,脾气极坏,手段也脏,不是在杀人,便是在去杀人的路上,他随陛下入主洛京后,城楼下的血哪日曾干过?” “似他这种残暴好杀之人,如何做得了巧舌如簧的使臣?” 元嘉歪了下头。 这话,莫名熟悉啊。 像极了某绿江小说里的男主人设,疯批男主,心里阴暗,然后被女主治愈,自此为女主生,为女主死,为女主DuangDuang撞大墙。 白瞎了这么狂拽炫酷吊炸天的人设。 元嘉顺嘴问道:“你见过秦夜天吗?” 按照小说套路,男主位高权重,被所有人畏惧如鬼神,没有见过他的人,会把他形容为三头六臂的怪物,极丑极可怕。 但真实的男主,其实是个小白脸,比话本里的文弱书生还好看,好看到雄雌莫辩的那种好看。 果不其然,珊瑚道:“奴虽没见过他,但也听旁人提起过,是个极凶恶的模样,能止小儿夜啼。” 很好,这很男主。 疯批偏执男主已登场,现在就差个元气女主来治愈男主了。 八卦是每个人的天性,咸鱼也不例外。 八卦的咸鱼元嘉吃着点心附和道:“啊,这么丑的嘛?这么丑的一个人,在成为天子心腹之前是干什么啊?” ——按照小说套路,男女主一般相遇在男主最狼狈的时候,女主对男主的一丢丢好,是男主灰暗人生中唯一光亮。 “没有人知道他在来洛京之前是做什么的,不过奴纵然不知,也大概能猜得到,无非是杀人放火之类的。” “像他那种杀人狂,一天若不杀个人,只怕连饭都吃不下。” 说到这,珊瑚满脸恐惧,手抖得像极了□□十岁的帕金森患者,“女郎,您知道他的佩剑吗?他的佩剑叫碎星,别听名字这么好听,其实是把杀人剑,他杀的人太多,连剑身都染成了红色,是把红色剑,一把名副其实的血剑——” “啧。” 一声冷笑打断珊瑚的话。 珊瑚本就陷在极度恐惧中,突然响起的笑声哪怕并非冷笑也让她吓到不能自己,尖叫一声紧紧抱住元嘉,“谁?!你是谁!别装神弄鬼,我不怕你!你快出来!” 元嘉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小说里还有一条定律,那就是说男主坏话必被发现,然后炮灰血溅当场以彰显男主心狠手辣的定律。 而现在,说坏话的炮灰,有,冷笑出声的男主,有,即将血溅当场以彰显男主手段的元嘉,也有。 元嘉:“......” 元嘉想点一曲凉凉送给自己。 但是咸鱼在生死攸关的档口也会翻身的。 尤其是她这种马上就能过上终极梦想生活的咸鱼。 元嘉顺着声音抬头,想替自己描补一二。 她好歹是和亲公主,牺牲自己给两国带来和平的使者,秦夜天再怎么禽兽再怎么狠辣,也不能把库罗国国王未来的王后给剁了吧? 然后,她看到了一张看谁都想DISS的低气压厌世脸。 挺鼻薄唇轻眯眼,脑门上就差写着“这是哪来的智障居然敢在我背后说我坏话”恨不得当场拔刀的凌厉压迫,别说库罗王后了,库罗国王他都能当场剁了。 元嘉:“......”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我选择安详躺平_(:з」∠)_ 第3章 此时日渐西斜,霞光满天,传说中的鬼见愁阎王爷就躺在她头顶的树干上,或许是阎王爷是个绝世高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又或者是她这条咸鱼只顾着吃,根本没注意树上有没有人,总之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离死不远了。 残阳给阎王爷的腰侧佩剑镀上一层红。 碎星殷红似血迹。 阎王爷略带薄茧的手指轻抚佩剑,似乎在思索是让她尸首分离,还是千刀万剐。 她后知后觉明白,什么叫能止小儿夜啼。 她选择安详躺平。 真不能怪她太怂没出息,而是对上秦夜天的这张脸,再怎么悍不畏死的人也得认怂。 无他,这气势,天王老子来了也发憷。 只是在她临死之前,请让她做个饱死鬼——长公主府上的东西真的好吃,比杜府还好吃。 她默默地、默默地伸出手,抓了颗蜜饯塞到自己嘴里。 然而她忽略了人在极度恐惧时的过度反应。 下一刻,珊瑚吓到半死反而不畏死的话差点让她被蜜饯噎死—— “你是何人?竟然敢在公主面前装神弄鬼?还不快快向公主赔罪,否认扒了你的皮!” “咳咳咳!” 元嘉艰难吐出蜜饯,伸手去捂珊瑚的嘴,“别瞎说,我不是什么公主——” 妹子啊,你看到他的脸难道还猜不出他是谁吗??? 还公主呢,像她这种犯了事被家里推出来的和亲公主,秦夜天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 第6页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树干上少年笑出声,一开口比杜家老太太还阴阳人,“公主?天子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女儿?” “天子时年二十一,你家主子看上去十五六岁......啊,天子到底是天子,五六岁就能生女儿了。” “本侯五六岁的时候,还在跟人玩泥巴呢。” 元嘉:“......” 嘴这么欠,小时候怎么没被人打死? 但这话实在不好接,别说她这条咸鱼不会接,连积极进取永不服输的珊瑚都不知道怎么接,只是抓着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哆哆嗦嗦指着树上的秦夜天,“大、大胆!我家公主是天子亲封的元嘉公主,还不快快见礼。” 听到这话,元嘉两眼一黑。 完蛋。 真宗室贵女秦夜天都杀了不少,更何况她这个假公主? 这话不是上赶着让秦夜天拔刀吗?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元嘉彻底没了想挣扎的心,她长长叹了口气,就势坐在软垫上,用另一只没被珊瑚抓着的手斟了杯茶,压一压刚才差点被噎死的惊。 有疾风在她面前掠过。 微凉剑鞘挑起她的下巴,她被迫抬头,一抬眼,便撞见那张阴阳怪气的厌世嘲讽脸。 是的,嘲讽脸,就是那种“我知道你想打我,但你就是不敢打我”的嘲讽脸。 “元嘉公主?” 嘲讽脸少年轻挑眉,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讥笑,“莫不是杜家的杜七娘?因父兄犯了错,被家里人推出来做和亲公主的那一位?” “杜家男人旁的本事没有,生女儿的本事倒是叫人敬佩,今日犯了错,推出一个女儿来顶罪,明日犯了错,再卖另一个女儿。让本侯想一想,杜家还有几个女儿,哦,还有两个呢,足够让杜家男人再犯两次抄家灭族罪。” 这话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但凡他面前站的是个杜家人,都要上前去跟他拼命。 可惜元嘉不是。 元嘉是穿来的,对杜家没有归属感,对杜家男人更没什么好感,所以他这话她不仅不反感,甚至还隐隐想为他点赞,只是他欠欠的行为语气让她极其不舒服,尤其是剑鞘挑她下巴的动作,让她只想骂他是个大憨批。 事实上,她确实也骂了:“是啊,杜家的男人没本事,只能把女人推出来顶罪,但我瞧着吧,侯爷你也不差。” ——剑鞘都横在她下巴了,横竖都是死的情况下,为什么不让自己爽一把再死? 她选择阴阳怪气。 “大盛非军功不封侯,侯爷既被天子封为侯爷,想来必是战无不胜军功卓越之辈。只是侯爷既军功无双,大盛又为何和亲库罗?” 一时阴阳怪气一时爽,一直阴阳怪气一直爽,“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又或者说,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到底是年少气盛的天之骄子,她的话刚落,便明显感觉到挑着她下巴的剑鞘动了一下,她顺着剑鞘望去,少年握着剑柄的手青筋隐露,再往上瞧,那张如剑光乍现般锋芒毕露的脸此时黑云密布,凌厉凤目轻眯,仿佛随时都会取她性命。 但她不怕。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一旦选择躺平,生死大事都不算事儿了。 元嘉弯眼轻笑,“军功卓越的侯爷,似乎与我那没用的父兄没什么两样呢。” 她与秦夜天之间只隔着一柄长剑,离得近,自然能捕捉到他每一个表情动作,她清楚看到他由惊怒到震怒,再到闪过一瞬的耻辱不甘,随后,他大笑出声,“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元嘉公主,你好得很呐!” 他突然笑意微敛,手指稍稍用力,剑鞘便抵着她脖颈,“你难道不怕我灭你杜家满门?” 灭人满门的血腥事,在他这好像吃家常便饭一样轻松,甚至他说这话时声音里还带着笑,丝毫听不出威胁之意,可但凡长脑子的人都知道,他说灭满门就满门,绝对不是开玩笑。 “灭就灭吧。”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应该磕头求饶,但元嘉却一脸无所谓,“能把我推出来挡死的男人本来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让拿着剑鞘威胁她的秦夜天微微一怔,随即再度笑出声,似乎她这话在他情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只是抵在她脖颈处的剑鞘,却依然没有被他收回腰侧,尽管现在的他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毕竟她的话字字往他心窝戳,是个人都想拿剑把她劈两半,他现在还没动手,多半是在琢磨怎么样的死法才能他更解气。 只是这个姿势吧,下巴抬久了脖子真的酸,她伸出手,把剑鞘往一边拨了拨,“侯爷,你怎么杀我都行。” “但是在我死之前,能不能让我喝口水?” 长公主庄子里的点心好吃归好吃,但吃多了还是挺干的,尤其是她刚才还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话,再不喝口水,她的嗓子就要冒烟了。 秦夜天:“?” 刚想说话,便见她开始自斟自饮。 喝完几杯后发现壶里的水还有剩,犹豫了一会儿后,用一旁的莲花纹杯子又给倒了一杯,顺手递到他面前,“侯爷,喝茶啊。” 仿佛刚才在他暴怒边缘疯狂蹦跶的人不是她一样。 -- 第7页 秦夜天:“......” 憨批皇帝是从哪找来的憨批公主? “好了,侯爷,你可以杀我了。” 元嘉理了理鬓发与衣袖,想着死得体面点,一抬头,便见刚才黑云密布的秦夜天变了脸色,他刚才只是震怒,脸色还能称之为脸色,但现在的他,脸色已经不能叫脸色,叫关爱智障。 那个智障就是她。 元嘉:“......” 莫名的,元嘉有点心累。 杀又不杀,放又不放,磨磨唧唧在这干嘛呢? 这性格一点不霸总。 元嘉清了清嗓子,准备再刺激秦夜天几句,好让自己赶快赴死。 遇到秦夜天这号人,她的米虫生活是彻底泡汤了,不着急投胎在这杵着干嘛? 当他练剑的桩子吗? “侯爷——” “侯爷!侯爷!” 咦,她说话还自带回音? 哦,不是,是一个圆胖脸的小太监颠颠跑着叫着侯爷,看到站在她面前的秦夜天,像是看到了救星,马不停蹄跑过来向秦夜天见礼,“侯爷啊,您怎么在这歇着呢?让奴婢好找。” “侯爷,快走吧,陛下等您许久了,您要是再不去,只怕陛下连饭都吃不安生。” 小太监一口一个侯爷极尽谄媚,至于秦夜天旁边的元嘉,则完全被他忽视,好像秦夜天身边有几个妙龄少女再正常不过一样。 事情发展到这,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该明白秦夜天的身份,更何况珊瑚本就不迟钝,她颤着手指想指秦夜天,但最后手指还没抬起来,便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元嘉:“......” 小姑娘心理素质不太行啊。 但转念一想,再怎么老成持重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放在后世就是一个高中生,哪能跟她这个咸到生死看淡的怪物比? 元嘉幽幽叹气,自己挡在珊瑚面前,“侯爷,动手吧,别耽误你面见天子。”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秦夜天挥手让小太监退下,慢条斯理把佩剑还到腰侧,端起她刚才斟的茶一饮而尽,喝完茶把茶杯随手一抛,盯着她眼睛笑眯眯道:“忘了告诉你,本侯姓秦,官拜承恩侯,正是你们口中的活阎王秦夜天。” “哦,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天子今日召本侯是为和亲一事,如无意外,此次带队出行库罗的使节,正是本侯。” 元嘉:“!” 咸鱼受惊。 让这么一个看谁都想DISS说话能把人噎死的人当和亲使节,皇帝佬儿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他若做了使节,这一路上还会有她的好果子吃? 能让她全须全尾走到库罗都属于他大发慈悲。 六月夏风卷过翠色成荫的枝叶,送来一阵又一阵灼烫热浪。 明明正值酷暑,元嘉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指无意识攥紧袖口,细微动作落在秦夜天眼中,秦夜天面上笑意更深了,他很大度用剑鞘挑起她坠在地上的披帛,堆在她单薄肩头,悠悠笑道:“元嘉公主,您多保重身子,您若死了,本侯这种只知道推女人出去和亲的无用侯爷去哪再找个公主送给库罗国王?” 元嘉:“......” 秦夜天,你做个人吧_(:з」∠)_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为何逼一个咸鱼奋起反抗QAQ 第4章 (捉虫) 元嘉看着秦夜天潇洒转身,挺拔背影消失在园林尽头,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秦夜天这种阴阳怪气嘲讽脸都能当两国和平交流的使节了,这个世界的魔幻到再烂的晋江作者也写不出这种狗血不着调剧情。 还是说,她对架空朝代有误解? 架空的朝代,就是这么独立特行不走寻常路? 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咸鱼选择不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伸手拍拍珊瑚的脸,把吓晕的珊瑚弄醒,“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人活一世,别给自己留遗憾。” 珊瑚:“......” 珊瑚:“!!!” “他是秦夜天!” 老成持重的珊瑚抱头尖叫。 元嘉两眼望天,心中毫无波澜,“是啊,就是你说的鬼见愁活阎王。” “女郎,我们,我们——” “死定了。” 元嘉面无表情,替珊瑚把话补全。 珊瑚:“......” 但珊瑚毕竟是杜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跟在杜老太太身边见了不知多少风雨,她尖叫之后又很快镇定下来,拉着元嘉想出路,“女郎,奴打听过了,和亲队伍下月出发,这么短的时间里秦夜天不好再找一位和亲公主,所以在出发前,他大概是不会对咱们动手的,也就是说,我们大概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可以修补与秦夜天的关系。” “女郎,您别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咱们该服软就服软,听闻秦夜天贪权好财,咱们便投其所好,只要咱们的银子给得足,或许他就放过咱们了。” 元嘉觉得珊瑚太天真,“我觉得他不像这么好说话的人。” 但珊瑚是一个积极向上的性子,一个永不服输的热血少女,她自动忽略了元嘉的丧气话,并制定了讨好秦夜天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条的计划,拉着元嘉去执行,“女郎,等见了长公主,您什么都不用说,只需端着现在的这张脸便可以了......对,就是这种生无可恋只求速死的脸。” -- 第8页 ——杜家只剩一个空壳子,没钱给她做陪嫁,宫里倒是赏赐她一堆金银珠宝,但那都是上了册子的,她动用不了,思来想去,珊瑚准备去打长公主的秋风。 得知秦夜天是使节后,元嘉不能说是四大皆空,但也是老子的无欲无求了,她连想反驳珊瑚的心都没了,被珊瑚拉着去见长公主。 女人到了长公主这种地位,已经不需要再去瞧别人的脸色了,怎么开心怎么来,她见元嘉与珊瑚一同过来,指着自己下首贵女坐着的位置,“本宫刚才还在说你呢,可巧你就过来了。坐这吧,与本宫说说话。” 被点中的贵女尴尬起身,抬眉看着元嘉与珊瑚,眸色晦暗不明,与她交好的人也齐齐望向门口处的元嘉,眼底是掩饰得极好的鄙夷。 珊瑚的元嘉,脸色比贵女还尴尬——刚进殿便得罪了人,她还怎么好意思开口打秋风? 但元嘉没这么多顾虑,她是来蹭吃的,得罪人不得罪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她连秦夜天这种禽兽都得罪了,还能怕一个贵女? 她施施然走向长公主指的位置,靠着引枕坐下,随手夹了块她格外中意的小点心,笑着道:“想殿下这里的点心了,所以便过来了。” 长公主忍俊不禁,让侍女把自己面前的这碟点心也给她送过去,“喜欢吃便多吃点,等到了库罗,怕是没得吃了。” 听到这,元嘉也就明白了,那个被长公主选中的倒霉鬼,多半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这个马屁还是关于她的,所以才被长公主当众下了面子,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咸鱼。 元嘉道:“能吃得到的,只看殿下愿不愿意了。” 长公主:“?” 长公主:“......” 不需要看人脸色的长公主如临大敌,“七娘,和亲一事乃国之重事,非人力所能挽回——” “殿下可愿将此方借我一抄?”啃着点心的元嘉一脸认真。 “......去,将本宫庄子里的厨子全部给七娘送过去。” 长公主看了又看元嘉,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别。” 元嘉连连摆手,“我是个马上要和亲的人,他们跟着我只会受罪,不用跟着我,把方子给我就行了。陛下刺的随行里面有厨子,只要有了方子,他们就能做出跟长公主庄子里的点心差不多的味道。” 长公主:“......” 瞧着是个精明的,怎么说话做事这么憨憨呢? 转念一想,不憨不傻的人也不会为了救一帮窝囊废去送死。 一瞬间,长公主母爱泛滥,“只有方子如何够?本宫这里的东西,只要你能瞧得上,只管带走便是。” “可怜见的,你才十六,如何吃得了边塞的苦?” 元嘉收获一大堆金银珠宝。 她的马车装不下,长公主便另派马车给她送回府,言及只要她想要,皇宫里的宝贝她也能给弄过来。 珊瑚:“!!!” 果然是女郎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还在发愁怎么开口打秋风呢,女郎就把长公主哄得将金银珠宝拱手相送了,跟着这样的女郎,何愁未来不光明? 当然,如果女郎能再上进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元嘉:“......” 她真的只是想要个点心方子的。 长公主送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收拾不完,元嘉便抱了个引枕去贵妃榻上打盹,等她睡完回笼觉,勤快的珊瑚已经把东西全部收拾好了,手脚麻利给她换了身装束,拉着她去买东西,“奴都打听过了,秦夜天最喜欢珍宝楼里的东西,咱们多买点他喜欢的东西,说不准他就会放过咱们了。” 元嘉实在不忍打击珊瑚的热情,便跟珊瑚一同去珍宝楼。 还别说,她对这个时代的奇珍异宝也挺好奇的——这些东西搁后世全是古董啊,隔着防护罩摸都不能摸的那一种。 俩人兴致勃勃逛起了珍宝楼,而皇城另一端的秦夜天,则没这么好的心情了,他看着御案后一脸犹豫的皇帝,强按下调头就走的冲动,拱手道:“陛下当读过六国论。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陛下以为库罗要的是和亲公主?” “不,库罗要的是大盛。” 皇帝愁眉紧锁,“可若不送公主和亲,库罗便会倒向北狄,如此一来,我大盛边境永无宁日。” 听到这,秦夜天便知自己没有再往下面听的必要了,但调头便走实在伤皇帝面子,便盘膝坐在绣着云气纹的软垫上,顺手从案几上拿起鎏金鹤立竹林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水刚送到嘴边,忽然感觉这个动作有些熟悉——这是那个所谓的元嘉公主在他面前的动作。 自斟自饮,毫不在意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做什么,因为......一切都跟她没关系,她也无力改变。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趁他下决定之前多喝两口水,多吃两块点心,在有限的条件下让自己最大限度的自由。 然后,还会抬起那双看似多情实则薄情的眼瞧着他,心里腹诽着这人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元嘉对他,一如现在的他对皇帝,除了只想大骂憨批外,剩下懒得做任何评价。 秦夜天:“......” 原来他在她心里是憨批。 -- 第9页 “......夜天,夜天?” 皇帝又唤了一声,“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理与库罗国的外交问题?” 秦夜天搁下茶盏,鎏金莲叶茶盏留下一个明显指痕。 他抬眉,眼角眉梢是遮不住的戾气,但那只是一瞬,须臾之间,他又恢复往日凤目轻眯的阴阳怪气模样。 “如何处理外交问题?” 秦夜天懒懒笑道:“陛下,实不相瞒,这个问题您问我便问错了人,外交,我不行。” “但我唯一能告诉您的是,只要库罗不再是‘外’,就不存在外交问题。” 年轻的皇帝心头一跳,下意识向秦夜天看去。 还是他熟悉的那张脸,锋芒毕露,面带嘲讽,好似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能让他端正对待的事情。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这种手段也的确管用,否则现在的他便不是九五之尊。 可两国外交问题毕竟不是他们之前所遇到的问题,稍有不慎,便会挑起战端。 他之前为他扫平一切的杀伐手段,还能用吗? “夜天,你容朕再想想。” 皇帝轻揉额角,闭目长叹。 对于这个结果,秦夜天丝毫不意外,他转身走出紫宸殿,殷勤的小内侍提着宫灯为他照着前方的路。 宫灯拉长了人影,也拉长了宫墙,高深的宫墙像极了巨大的囚笼,囚禁着卑贱的奴隶与高贵的帝王,而悄然流逝的时间,便是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照着史书的冰冷去打磨。 要有章法,要尊卑有别,要仁德宽裕,像极了□□/控着的人偶。 了无生趣。 秦夜天自嘲一笑。 “侯爷请留步。” 温润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在下晋安林景深,七娘的未婚夫婿,听闻七娘言语不慎冲撞了侯爷,特此来向侯爷请罪,祈求侯爷饶过七娘性命。” 秦夜天:“?” 七娘?谁? 很快,他想起来了,被皇帝封为元嘉的公主的那一位,在没被封为和亲公主前,在家里排行第七。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本侯最喜欢干棒打鸳鸯的缺德事了 第5章 秦夜天转身,借着宫灯打量着前杜七娘现和亲公主的前未婚夫婿。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世家子弟,身着锦绣,面容清隽,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每一处都赏心悦目,就连腰侧挂着的香囊都与衣着十分相配。 一言蔽之——又一个精致木偶。 “本侯不认识什么七娘,倒是认识一位天子新封的公主,此女名唤元嘉,是库罗国王未来的王妃。” 秦夜天没了兴致,懒挑眉,阴阳怪气问身边挑灯的小内侍,“库罗王妃居然未婚夫?此事本侯为何不知?库罗王妃的未婚夫难道不应该是库罗国王吗?” 小内侍:“......” 这种问题是他一个奴婢能回答的话吗! 林景深手指微紧,上前一步道:“侯爷,此地并非说话之所,请随在下借一步说话。” 秦夜天又笑,“方才郎君高唤本侯留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景深面上温润笑意凝滞一瞬,片刻后,他长吸一口气,示意让下人上前,“侯爷,方才是在下唐突。” 下人手捧一枚金锭子,躬身捧在秦夜天面前。 “郎君果然是聪明人。” 金子在前,秦夜天瞬间不再追究林景深话里对他下套的事情,挥手让随从收下银票,“郎君想去哪说话?” “以本楼之见,风月楼最佳。那里新来了几个胡姬,很得本侯的欢心,可惜老鸨不舍得放人,弄得本侯很是心伤。” 林家家风清正,莫说去风月楼这种销金窟,就连府上的貌美丫鬟都没有几个,乍听秦夜天要去风月楼,林景深几乎绷不住面上的温和,但毕竟有求于人,他忍了又忍,终是温声道:“便依侯爷之言,去风月楼。” “五郎果然是爽快人!” 得钱又得美人儿,秦夜天心情大好,连称呼都变成了更显亲昵的五郎。 到了风月楼,秦夜天丝毫不客气,一口气把楼里所有的胡姬全点了,“把这些人全部送到本侯府上。今夜本侯要与五郎有正事要说,便不留你们在身边伺候,待本侯回了府,再与你们同乐。” 莺莺燕燕从自己面前离开,林景深这才松了一口气,拱手道:“侯爷,在下有一事相求。” 秦夜天听着楼下缠绵小曲儿舒服闭着眼,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和着小曲儿叩着案几,“五郎请讲。” 周围的房间全被自己包下,林景深说话再无忌惮,开门见山道:“敢问侯爷,陛下如何看待和亲一事?” “啧。” 秦夜天轻摇头,“五郎,你可真会为难本侯,此事乃朝中机密,本侯怎可轻易泄露?” 林景深会意,让下人再捧上金子若干。 闪瞎眼的金锭子摆在自己案几,秦夜天日常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伸手摸了把金锭,摇头吐出俩字,“不够。” “来人,再加。” 林景深咬牙。 一块又一块的金子被捧上前,很快摆满秦夜天面前的案几,秦夜天这才来了兴致,手里把玩着金锭,笑眯眯道:“五郎既真心求教,若本侯不说,便显得本侯不近人情。” “既如此,本侯说了便是。” -- 第10页 林景深身体微微前倾。 秦夜天眼底笑意更深,“陛下说,容他再考虑一番。” 林景深:“?” 林景深:“......” 千两黄金撒出去只买到这么一句话,任林景深再怎么好的涵养此时也有些动怒,“侯爷这是在戏耍我?” “五郎乃林尚书嫡孙,本侯怎敢戏耍?” 话虽这么说,可面上的嘲讽却是明晃晃的,就差写着哪来的智障来给我送钱,再配上阴阳怪气的话,让人恨不得当场拔剑把他劈成两半。 但是没人敢拔剑。 因为他是秦夜天。 一个刚入洛京便血洗朝堂的人。 林景深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郁气,耐着性子道:“侯爷,并非我刺探军机,而是和亲一事事关七娘,我不得不问。” “退婚并非我本意,而是家父所为,那时我在庄子里侍疾祖父,故而不知,若我知晓,绝不会让家父行此糊涂之事。”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我与七娘既结婚约,便要为她终身负责,而如今——” 讲到为难之处,他清隽面容闪过一抹不甘,但很快又被世家子弟特有的温和取代,“她虽已是和亲公主,不日将远赴库罗和亲,但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的未婚妻子。” “故而,我才斗胆向侯爷——” “停。你们世家子弟都这么啰嗦吗?说得不累本侯听着都累。” 秦夜天打了个哈欠,手指敲着案几打断林景深的话,“你不知道你爹找她退婚?这话你自己听着信吗?还有,什么她永远是你的未婚妻子?此话不必再说。本侯今日拿了你的钱,这次不往外传话,若再有下次,这话便能飘到库罗国王的耳朵里。” “误她,更误你。” 毫不留情面的话让林景深极为难堪,但更让他难堪的话在后面,“你今日寻本侯,是求本侯在和亲之路照拂她?” “五郎,你自己的女人自己都护不住,还指望别人能护住?” “本侯是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傻?” 林景深面色赤红,怔怔坐在软垫上,半晌没有说话。 秦夜天没心思看他失魂落魄,钱已到手,自己还跟废物点心啰嗦什么? 也不知元嘉是如何瞧上的这种人,难道是因为脸? 想到这,秦夜天脚步微顿,回身向林景深看去。 烛火昏黄,光影下的少年神色感伤,时有夜风拂过,撩起他鬂间长发,越发显得他脆弱且清俊,怎么瞧怎么都是怀春少女梦中的情郎模样。 秦夜天:“......” 凉薄如元嘉居然是个看脸的性子? 果然人的想象力是有限的,他委实想象不到那种画面。 虽说想象不到,但他很快见到了。 犯了事的官员为求他高抬贵手,许诺让他在珍宝楼里随便挑选东西,这几日他忙得很,没时间过去,今夜却是正好,从风月楼回府时要经过珍宝楼,恰好可以去挑些奇珍异宝。 然后,他在里面遇到一个熟人。 其实也不能说是熟人,毕竟他和元嘉只有一面之缘,但与元嘉的一面,足以让他把她记在心里刻在骨头上——能嘲讽过他还能活着走出门的,元嘉是第一个。 如不出意外,也会是最后一个。 珍宝楼是座回字形的楼,中间的院子种着奇花异草,四边双层廊加宽加大,便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每个房间里的东西都不一样,根据分类不用由买家们进行挑选。 秦夜天想要的是库罗的羊皮地图,他刚上二楼,便瞧见对面三楼立着的元嘉,大盛朝民风开放,女郎们出行不带帷幕,让他一眼便瞧见了元嘉的脸。 不知侍女与她说了什么,引得她娇笑连连,珠钗衔着的璎珞也随之而动,珠光宝气衬着她娇嫩面容,倒真有些公主味道——生于锦绣不知愁。 与白日里顶着一张四大皆空的脸阴阳怪气跟他说话的模样完全不同。 秦夜天眉梢轻挑。 掌柜的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见秦夜天驻足不前,便赔笑道:“侯爷,此女是位宗室女。” 言外之意,是秦夜天虽然也能下手,但总归会有些麻烦。 秦夜天把玩着林景深送的金子,停了一会儿,笑着道:“本侯突然想起,此女还欠本侯一件东西。” 掌柜的本着多一事不入少一事的态度连忙接道:“不知欠侯爷什么东西?小人是否能替女郎补上?” 秦夜天凤目轻眯,悠悠一笑,“她的命。” 掌柜的:“......” 这他爹的叫他怎么接? 这位人惧鬼怕的阎王爷越来越疯了。 万幸不用他接话,阎王爷再度开口了,“她买了什么东西?” 掌柜的忙道:“佩剑的坠子,练箭用的玉扳指,还有玉带之类的东西,总之都是些男子所用之物。” “男子所用之物?”秦夜天指腹摩挲着金锭,缓缓出声。 “不错。” 掌柜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惋惜叹道:“侯爷,您是不知,此女本是杜家七娘,因父兄犯了事,才被杜家推出来做和亲公主。” “说起也是可怜,此女另有未婚夫婿,是林家五郎,户部尚书林尚书的嫡孙,俩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非杜家儿郎作孽,必是一对神仙眷侣。” “可惜了,男人作孽,女人来偿。” -- 第11页 “既被天子封为和亲公主,便与林五郎再无回旋之地。她今日过来,所买之物皆是男子所用,大抵是买来赠林五郎的,天南海北,也好有个念想。” 话刚说完,便觉身边的阎王爷面上笑意更深了,只是这笑,看上去也是春/意盈盈暖烘烘的,却叫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人的笑,比他不笑更可怕。 “照你这么说,元嘉公主对林五郎是一往情深,嫁去库罗和亲,是被棒打鸳鸯了?” 秦夜天笑问道。 掌柜的委实摸不准秦夜天的心思,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开口:“侯爷也太抬举小人了,和亲一事乃是国事,岂是小人所能置喙的?” “你不用跟本侯打马虎眼,本侯替你说你的心思。” 秦夜天讥笑出声:“你觉得元嘉公主与林五郎委实可怜,两情相悦,却难成眷属。” “可本侯却瞧着绝非如此。” “这位被天子封为元嘉公主的女子,可不是能对人情根深种的性子。” 能说出推她出来送死的人没有活着必要的话的人,是个极度薄凉的性子,以她之薄凉,不仅不会对人情根深种,甚至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只爱自己,旁人的生死与她无关。 “不过,她也的确是个可怜人。” 秦夜天嗤笑,转身走进珍宝房。 若她是个糊涂人,还能自我说服说自己为杜家为大盛死,是荣耀,可偏偏,她是个极其清醒之人。 她清楚知道自己是枚弃子。 这大概是他容她活着的原因。 有什么比看一个清醒知道自己的死毫无意义,却也不得不赴死的人去赴死更有趣儿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我谢谢你了! 喜欢这个故事的小可爱来一下收藏吧~~ 作者君打滚卖萌求收藏~~ 第6章 此时的元嘉尚不知道自己无力挣扎的心思被秦夜天摸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她,正与珊瑚聊着被人新捧来的玉佩,那是一块极成色极好的玉,水色也足,被人雕成貔貅的模样,憨态可掬但又威风凛凛,让人爱不释手。 元嘉大手一挥,“这块我要了。” 貔貅玉佩很快被包好,与她之前看好的东西一起被殷勤的侍者送到她马车。 洛京不宵禁,治安也不错,各色花灯下,趁着夜色出行的行人络绎不绝。 上有花灯,下有人潮,如五光十色的颜料,纵情勾画着盛世街道模样。 元嘉把玩着貔貅玉佩,吃着珊瑚喂到嘴边的点心,透过薄薄纱帘看着马车外的行人,心里到底还是没忍住,再次问候秦夜天祖宗十八代。 如果不是遇到秦夜天这个疯批,这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咸鱼人生。 可惜偏偏遇到秦夜天,所有美好都是一场空——讲真,她实在不觉得送给秦夜天金银财宝,就能让秦夜天对她手下留情。 能笑着说出抄家灭族话的人,可不是一个能容人的豁达性子。 元嘉刚在心里骂完秦夜天,便听珊瑚险些惊叫出声,“林——” 珊瑚的话说到一半便咽下,好似被人卡住了喉咙,她顺着珊瑚目光看去,恰看到一个锦衣少年马上抬头,望向她的马车。 那是一个极清俊的少年,锦衣如玉,光风霁月,让人望之便心生好感。 那是原主的前未婚夫,晋安林五郎,林景深。 时间在这一刻过得极慢。 斑驳的灯火映照着少年俊逸五官,含情双目似乎蕴着春/水,让人一眼便栽进去,再也出不来。 元嘉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狂跳,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疯狂叫嚣着,让她几乎不受控制想要大声呼喊。 “五郎。” 她艰难吐出两个音节,泪水汹涌而出。 这是原主残留的意识在作怪。 原主并非愚笨之人,知道父兄荒唐,自己无力改变,便把所有心思放在林景深身上,期盼着林景深带她出泥潭。 从初懂人事,等到情窦初开,再等到韶华正好,然后,等来了林家来退婚的女使。 若退婚也就罢了,偏又把她推为和亲公主,让她远赴库罗嫁给一个老头子。 她或许应该庆幸,面对这一切的人是她,而不是心心念念爱慕着林景深的原主。 若不然,原主的选择不是三尺白绫,就是一头碰死。 “女郎。” 珊瑚小心翼翼开口,不复之前的斗志昂扬。 元嘉强迫自己不再去看窗外少年,闭目靠在引枕上,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她才感觉自己好受一些,她抬起手,拭去自己脸上的泪,轻声道:“我是元嘉公主,不是杜七娘,他愿意看就看吧,不用管他。” 像是说给珊瑚听,又像说给原主——世间儿郎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如果秦夜天肯放她一条生路,那她还能把库罗国王熬死,库罗新王肯定比老国王年轻,异域小王子不香吗? 元嘉虽说得豁达,可珊瑚还是不放心,习惯性往元嘉嘴里多喂两块点心,又把纱窗拉得严严实实,郑重其事道:“女郎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 “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修复与秦夜天的关系,至于其他人,咱们才不要理他。” ——端的是用秦夜天来分散她对林景深的注意力。 有这么一个贴心为自己考虑的人,任谁心情都会好很多,元嘉这条咸鱼也不例外,她笑笑拍拍珊瑚的手,决定不能辜负珊瑚的一番苦心,勉为其难再翻一次身——配合珊瑚修复与秦夜天的关系。 -- 第12页 次日清晨,元嘉难得起了个大早,整理好妆容换好衣服,便给秦夜天写拜帖。 为彰显自己的诚意,哪怕拜帖递过去石沉大海,她还是按照拜帖上写的时间来到秦夜天的府邸。 然后,她被晾了一整天_(:з」∠)_ 她喝茶喝到舌尖发麻,等人等到从烈日炎炎到日渐西斜霞光满天,别说秦夜天的影子了,府上连个问她等了一天饿不饿的下人都没有。 得亏她带的有点心,要不然她饿得都出不了秦府。 眼瞅着霞光变星光,秦夜天还是没有见她的意思,元嘉晃了晃发麻的胳膊腿儿,准备打道回府了。 哪曾想,她前脚刚出秦府,后脚秦府就抬出几具尸体,上面虽有白布遮盖着,可血色却是掩不住的,大片大片的殷红染完白布又往下滴,仿佛自地狱里爬出来的怨鬼,顺着她走过的路挣扎向前。 元嘉:“!!!” 第一次近距离与死尸擦肩而过,元嘉大脑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几乎能把苦胆吐出来。 生理性的泪水不住往下淌,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狗比秦夜天绝对是故意的! 一方锦帕出现在她面前。 “多谢。” 她下意识抓住锦帕,胡乱擦着自己的脸。 “七娘。” 温润生意让她剧烈一颤,一只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再度在她耳畔响起,“你还好吧?” 是原主的前未婚夫林景深。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把林景深推开,大声斥责他放肆,可身体告诉她,她做不到。 这具身体极度依恋着林景深,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再也不受她的控制,几乎倒向林景深怀里。 夜色已深,秦夜天府邸前不见行人。 察觉到她的异样,林景深蹙眉扶住她肩膀,“七娘?” 她的手抓住他衣襟,整个人埋在他胸口,声音发颤:“五郎,我怕。” 元嘉:“......” 狗日的怕! 你个死渣男离我远一点! 但身体完全不听她控制,颤抖着缩在林景深怀里。 星光点缀于夜幕,点点光芒洒在俩人身上,像极了缱绻的情人难舍难分。 秦夜天从府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的娇软,男的俊朗,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羡煞旁人。 秦夜天:“......” 是林景深飘了,还是他秦夜天提不动刀了??? “你们把这当成什么了?” 秦夜天手持佩剑,插/在俩人身体之间,挑开林景深扶着元嘉肩膀的手,用佩剑把俩人分开,“林五郎,你林家也算财大气粗,包个客栈买个庄子不算什么吧?” “至于在本侯府前上演这一出吗?” 杀气腾腾的冰冷佩剑把自己隔开,原主的意念瞬间缩回,久违的身体控制权终于回归自己,元嘉几乎热泪盈眶,对秦夜天的怨念消失了大半,甚至想把他的画像裱起来随身携带——辟邪!!! “是在下失礼了。” 林景深面色微尬。 而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的元嘉,就没那么尴尬了,她嫌弃把林景深的帕子丢给林景深,抽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一把泪,“侯爷,你总算忙完了,我等你等了一天了。” 秦夜天:“?” 秦夜天:“......” 这话怎么这么怪? 弄得他像是气势汹汹来捉奸的倒霉原配一样。 秦夜天没有好气道:“等本侯做什么?本侯忙得很,没时间听你废话。” ——他刚从胡姬口里逼问出北狄在洛京的联络点,正准备把联络点一锅端,别说元嘉,现在天子找他他都没时间。 他用剑鞘把元嘉拨到一边,又指着元嘉与林景深站着的地方对林景深道:“林五郎,这地儿脏了,劳烦林家给本侯重新铺下路。” “还有,林五郎,本侯近日不想看到你,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本侯视线以内。” 说完话,他不等林景深答话,便长腿一跨纵马离去,丝毫不担心林景深会不会按照他的话去做。 元嘉:“......”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狂拽炫酷吊炸天的京都第一阎罗爷的风采吗? 连敲诈威胁人的理由都这么清奇不走寻常路。 秦夜天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元嘉收回视线,准备上马车回家,然而她的脚还没踩到脚踏,身后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七娘。” 元嘉剧烈一颤,身体又往不受控制的地方发展,在彻底失去控制前,她迅速踩上脚踏跳上马车,隔着马车,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她连饮几杯茶,咬牙切齿对林景深道:“林景深,你不必惺惺作态,当初是你林家来退婚,要我做和亲公主,以解你祖父的燃眉之急。”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皇帝把找和亲公主的事情丢给林尚书,林尚书找不到合适的,才把念头打在她身上。 “而现在,我是天子亲封的元嘉公主,不日将嫁去库罗,与你再无干系。” “我不追究你始乱终弃,是我生性豁达,但你也莫要得寸进尺,再来纠缠于我。” 元嘉冷声道:“否则,便别怪我上告天子,以图清净!” 对于林景深这种渣男,元嘉没有丁点好印象,如果不是原主的意志会随时夺取她对身体的控制权,她还会来个手撕渣男。 -- 第13页 在这种原主对林景深的执念太深时不时会冒出来的情况下,她实在不想与林景深有过多纠缠,见珊瑚紧随其后上了马车,便催促侍从离开。 马车如躲瘟疫一般离开,林景深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漫天星光洒在他身上,他眼底不见半分感伤。 他清楚知道自己并不爱杜七娘,于她只是责任,只是听她如此疾言厉色,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往日的七娘,待他从来是温声软语的。 就如刚才她因恐惧而倒在他怀里。 而他,只是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 林景深收回视线。 罢了,终是他负了她。 “将西跨院的东西送至秦府。” 林景深淡声道。 ...... 秦夜天的行动并不顺利。 这伙胡人是北狄王的嫡系,狡猾且警惕,哪怕他贪财好色的美名在外,但胡姬入府之后还是引起了胡人的怀疑,万幸他来得快,不至于让胡人全部跑完,但他费了这么大周折才抓到这么几个人,难免让他有些不爽。 很快,他的不爽全部消散了——原因非常简单,林景深又送了许多金银财宝,一整箱一整箱堆在院子里,仿佛在跟天上的星星比璀璨。 他伸手抓了把金银,又张开手,听金银自他掌心滑落,啪嗒啪嗒掉在金子堆里。 美妙的声音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面上一贯的嘲讽终于变成了正常微笑,“林景深又求本侯何事?” 将金银登记造册的人是秦夜天的心腹,见惯秦夜天看着金银微笑的模样,说秦夜天爱财吧,他也的确爱财,只要钱给得足,他能的确能留人性命。 可若说他爱财,这些年也没见他攒下什么家底,也没见他置办过什么东西,别看府上这么富丽堂皇直逼皇宫,但里面的一切都是旁人送的,没有一件是他自己买的。 心腹一边登记一边道:“回侯爷的话,林五郎求侯爷善待元嘉公主。” 余光看到满院的金灿灿,他又忍不住补上一句,“林五郎对元嘉公主用情极深,委实难得,可惜啊,天意弄人。” ——“属下跟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委实难得?” 秦夜天嗤笑,“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真心,不要也罢。” 心腹没好意思接话,如果这都不算真心,那什么叫真心? 这个世道上,多得是连林五郎都不如的人。 “他的女人应由他自己护着,跟本侯有何干系?不过他既送了这些东西......” 秦夜天从珍宝箱子里捡起一块翡翠貔貅,在手里把玩着,笑笑说道:“去,告诉他,此去楼兰万里之遥,中间又有匈奴滋扰,本侯也不敢保证能将元嘉公主平安送至库罗。不过若元嘉公主路上有了意外,本侯会看在这些珠宝的面子上,不让她埋骨他乡。” “只是尸身易腐,运送不便,本侯唯一能给他带回来的,大抵也只是一捧骨灰罢了。” 心腹眼皮狠狠一跳。 这话便是在试探林景深了。 若林景深对元嘉公主果然有心,听到这话自会想办法不让元嘉公主去和亲,若是不然,元嘉公主便是必死无疑。 只是,他家侯爷何时变得这般慈悲了? 今日的太阳又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堆满院子的金银在漫天星光下熠熠生辉。 心腹瞬间想通了——林景深给得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腹:我家侯爷言必行,行必果,说杀人全家就杀人全家,从不食言 除非银子给得足_(:з」∠)_ 更新完收藏掉了三个,太可怕了_(:з」∠)_ 心好痛,这个故事我还挺喜欢的啊QAQ 小可爱们不要这样嘛,来一发收藏评论吧 你们的收藏评论是我码字的动力~~~ 感谢在2021-07-12 21:55:30~2021-07-13 14:1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谁还不是小天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秦夜天的话很快传到林景深的耳朵。 “一捧骨灰?他这是——” 林景深的话说到一半又咽下,面容俊朗依旧,唯长眉轻蹙。 秦夜天是直白告诉他,七娘有去无回。 林景深眸色晦暗不明。 片刻后,他一声长叹,“罢了,终归相识一场,若她这样去了,我也于心不忍。” 小侍从研墨铺纸,林景深提笔写信,信中言辞颇为恳切,提醒元嘉小心秦夜天。 写完信他交给侍从,让侍从送到元嘉府上。 摇曳的烛光晃着他的眼睛。 他突然想起元嘉疾言厉色的那番话,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元嘉,一个再不将自己终生交付于他人之手的元嘉。 这样的元嘉,不是他所熟悉的七娘。 但被尸体吓到倒在他怀里的人,还是他自幼相熟的七娘。 林景深抬手揉了下眉心,“元嘉公主现居何处?我要见她。” 这一次,他没再将她唤做七娘。 因为,她不是。 元嘉很快收到了林景深的来信。 与信一同送到的,还有林景深的拜帖,言辞恳切说明日想要拜访她。 -- 第14页 元嘉看完拜帖,把没拆封的书信一同丢进檀香炉,“以后林五郎的一切东西不要再往我这送。” 误人误己不说,还浪费她的时间。 有看书信的功夫,还不如多吃两块点心,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而感情,算个屁。 别人今天能给你,明天就能收回去,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她一向没有兴趣。 更何况,林景深还是个大渣男。 元嘉态度坚决,珊瑚悄悄松了一口气,殷勤往元嘉面前又递一块点心,“女郎是聪明人,咱们才不要理会林五郎。” “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修复与秦夜天的关系。” ——端的还是用秦夜天来分她的心的主意。 但元嘉觉着吧,珊瑚的打算不一定能成功,她站过的地方秦夜天都嫌脏,要不是秦夜天昨夜有事忙,只怕会手抽碎星在她身上捅个百八十个窟窿。 只是这话她不好跟珊瑚讲,会让珊瑚误以为她对林五郎仍念念不忘,毕竟昨夜她的行为她自己看了都掩面长叹一声痴情女。 于是元嘉道:“那行,咱们今天继续找秦夜天,我就不相信了,他能比皇帝还忙?” 元嘉又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登门了。 这一次,她又被秦夜天晾了一天。 元嘉:“......” 狗比秦夜天真的不做人! 金乌西坠,元嘉打道回府,要不是昨夜秦夜天让她拿回了身体控制权,她现在简直想再次问候秦夜天的祖上十八代——今天出门出得急,点心带的不多,等晚上她走出秦府时,饿得腿肚子打颤。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元嘉连家都没有回,直奔附近的第一楼。 只是今日第一楼的掌柜眼睛好像不大舒服,左眼狂跳,右眼直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元嘉实在饿得太狠,没在意掌柜的眼抽筋,找了个包间坐下后,便把第一楼的招牌菜点了个遍。 饭菜上得很快,快到让她忍不住怀疑小二着急投胎,但咸鱼的她从来不爱多事,再加上她实在饿极了,也没心思琢磨为何上菜这么快。 毕竟人生得意须尽欢。 只是她这欢还没进行一半,她包下的雅间便来了个不速之客,林景深。 林景深推门而入,她的身体又开始熟悉的不受自己控制了,眼巴巴看着立在她面前的锦衣少年,声音委屈得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五郎——” “元嘉公主。” 林景深目光澄澈,如一汪清泉。 疏离的称呼如当头一棒,让控制着身体的意志怔住了,元嘉狠掐了一下掌心,趁机夺回身体自主权,并极力向后退,想离这个该死的男人远一点,“你不要过来!” 她指着向她走来的林景深,大声道:“林景深,我昨天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纠缠我?” 可惜受原主残留的意志影响,她说这话时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听,怎么都像痴心女在控诉负心汉,而不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不用过来。” 讲真,这句话落在珊瑚耳朵里,珊瑚觉得更像是在撒娇。 万幸林景深是个君子。 世家礼仪打造出的光风霁月君子,他听元嘉这般说,便在门口止住步,蹙眉道:“元嘉公主,我既唤你一声公主,便将你视作公主。” “我此次寻你并非为旧情而来,而是为你前途所至。” “公主,你可知陛下要你和亲是假,另有它图是真?” “你若去了库罗,只怕凶多吉少——” “所以你告诉我,是想我怎么做?” 元嘉气笑了,她的命何时在自己手里? “你是要我抛弃一切与你私奔?还是要我即刻便死,好歹能保得一身清白?” “都不是。你甚至不是为了你的良心而来,你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你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只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些。‘瞧,我能做的都做了,但她还是死了,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只能怪她并不好。’” “你可以把一切归于我的命不好,而不是你始乱终弃落井下石所致。” 她靠着墙,大口大口喘着气。 大概是身后有了依靠,她不受控制狂乱的心跳渐渐平息了。 她扶着冰凉的墙壁慢慢站起身,看着面前原主痴心错付的少年,冷笑道:“林景深,林五郎,我的的确确爱过你。” “但那是以前。” “谁年轻时没遇到过人渣?” “遇到人渣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头栽进去,撞了南墙也不知回。” “但我不是。” “我知道疼。” 她看着林景深的脸由温和到温怒,再到羞愤,终于,他艰难开口,“你,竟是这般想我的?” 他低低一叹,对随从伸出手,随从奉上他的腰牌与厚厚一沓银票。 他把东西放在地毯上。 “林家在库罗略有些产业,若你有命到库罗,便拿着腰牌去找他们吧。” “他们会奉你为主。” “至于这些钱......”他轻轻一笑,淡然道:“本是为迎娶你而攒下的。” “既无缘娶你,便留与你做嫁妆吧。” 元嘉心脏猛然一颤。 -- 第15页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下来。 “公主,五郎惟愿你一切安好。” 林景深转身离去。 房门被关上。 元嘉慢慢滑坐在地毯上,痛哭出声。 那是原主残留的意志,挣扎着,叫嚣着,想要追随林景深而去。 林景深是她唯一救赎。 是她贫瘠人生里唯一光亮。 若她的父兄没有犯事,林景深多半是一个合格的夫君,光风霁月,缱绻温柔。 可惜没有如果。 父兄不曾给她的,林景深也无力给她。 生于水面的萍,哪里都不是家。 元嘉哭到眼睛犯酸。 那是原主数十年的执念,一朝被打破,只剩下泪水汹涌而出。 珊瑚蹲在旁边看着她,递帕子,递水,在她打哭嗝的间隙,还不忘往她嘴里塞块她喜欢的小点心。 “女郎,您,看开些吧。” “我知道,我——嗝儿——我就是,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抵是原主哭了了,元嘉才堪堪拿到身体的控制权,她擦了把眼泪,就着珊瑚的手喝了口水,“不哭了,咱们继续吃吧。” ——真不是她心大,而是事已至此,再难受也没用。 与其为过去的事情感伤,不如先填饱肚子。 毕竟,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珊瑚:“......” 隔壁房间秦夜天:“???” 是的,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儿,隔壁房间坐的是秦夜天。 他略施小计,让北狄人误以为他只求财,得益于贪财好色没原则的美名在外,北狄人挣扎犹豫一番后,决定在他身上试试水,地点定在洛京最贵的酒楼第一楼。 北狄人开出的价格他很满意,正准备让下属去放人,便听到元嘉控诉的哭声。 秦夜天:“......” 白瞎了第一楼的名声,这隔音效果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与北狄人密谈的事情有没有被别人听到。 很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刚踏进第一楼的那一刻,楼里所有的客人都跑光了,除了饿惨了没看到掌柜的拼命使眼色的元嘉,与不得不追过来的林景深外,第一楼再无他人。 “林景深?” 北狄人操着熟练的中原话,眼珠一转,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再开口,便是只问八卦的胡人客商了:“隔壁的女郎莫不是即日去库罗和亲的元嘉公主?” 秦夜天微挑眉。 情报做到这种程度,也难怪能跟大盛打得有来有回。 秦夜天懒懒道:“除了她还有谁?” “实不相瞒,在下对库罗国王略知一二,他最不喜腼腆害羞的中原女子,要与我们的胡姬一般,才能得到他的宠幸。” 北狄人更加八卦了,一开口就是老草原人的奔放,“敢问侯爷,元嘉公主漂亮否?身材如何?是否如我们的胡姬一般热情火辣?” 这似乎是个好问题。 秦夜天轻眯眼,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他笑着对北狄人勾勾手。 北狄人会意,身体前倾靠过来,“侯爷还知道——” 一声脆响。 北狄人脖子突然被扭断,两只眼睛大睁着,到死都没明白自己为何被杀。 心腹惊呼出声:“侯爷,这可是——” 秦夜天笑着从案几上捡起北狄人的筷子,漫不经心插在他碧色瞳孔,筷子直接贯穿眼眶,钉在花团锦簇地毯上 白色脑浆混合着殷红血迹淌了一地,秦夜天吹着口哨弹了下满是血迹的筷子,看血色溅得满地都是,他眼底笑意更深,慢条斯理抽了方帕子,细细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中原女子漂亮火辣如何,不漂亮不火辣又如何?跟你一个草原人有什么关系?” “舌头拔了,拖出去喂狗。” 秦夜天嗤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阴阳怪气秦夜天:能动手绝不瞎逼逼 感谢在2021-07-13 14:15:40~2021-07-14 00:0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梅若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扶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心腹半天没敢说话。 哪怕他知道眼前的北狄人不能杀,杀了他们的筹谋便付之东流。 当然,哪怕杀了,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杀,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洛京的胡人细作,他家侯爷拒不与胡人合作吗? 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现在的侯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 他只能把尸体拖走善后。 但是不开口吧,可这话不问又不行,杀北狄线人的事儿太大,他拿不了主意。 纠结半天,心腹试探出声:“北狄那边——” “钱太少了,本侯瞧不上。” 秦夜天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瞧着酒盏上的莲花纹,懒懒道:“若真想与本侯合作,便叫他们拿出诚意来。” 心腹顿时头大。 这哪是胡人给的钱不够? 胡人给的钱都快赶上林景深了! 分明是胡人的话触到了侯爷的逆鳞。 他家侯爷虽然贪财好色,但良心这种东西,偶尔也会捡起来用一用的,比如,他最讨厌男人缩在后面把女人推出来受辱。 -- 第16页 ...... 一墙之隔的元嘉并不知道自己吃顿饭的功夫便有胡人送了命。 此时的她,还在与美味佳肴奋斗着。 只是这饭吧,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发撑。 尤其是她这种饿极了情绪波动又太大的状态,哪怕刚吃八分饱,情绪牵连身体都会让她极度不适。 元嘉吃撑了。 她觉得她只是吃撑了,运动运动消消食就好,但珊瑚觉得不是,摸她额头发烫,便火急火燎让人去请太医。 毕竟元嘉的身体牵连着两国和平,太医院很是重视,派了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 老太医不敢马虎,一番望闻问切后,原本小心翼翼的老太医面上颇为一言难尽——兴师动众把他请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元嘉公主寻死觅活奄奄一息了,结果元嘉公主非但身体无恙,只是胃口大好把自己吃撑了? 这事儿让他怎么向天子回? 天子又如何想他的医术? 那些争风吃醋的宫妃们还敢不敢请他问诊? 他不要面子的嘛! 但老太医毕竟是老太医,风风雨雨几十年,他面色凝重对珊瑚道:“此乃心病,需好好调养。” ——遇事不决说心病,养气补身的汤药来上几剂,反正又吃不死人。 想想元嘉在第一楼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再听听老太医说心病,珊瑚登时如临大敌,忙让人按照老太医的方子去抓药,自己又给元嘉弄养生药膳,至于向秦夜天服软修复与秦夜天关系的事情,则完全被她抛到脑后——都心病难医了,还修复屁的关系! 元嘉原本是不想装病的。 但,珊瑚做的药膳太好吃了,跟她说话也是细声慢语的,更不逼着她去拜访秦夜天了,生怕哪句话触到她的玻璃心,这种安逸生活简直就是她的终极目标,于是她再一次选择躺平。 安详装病。 老太医回宫复命。 年轻的天子面色阴晴不定,大抵是与秦夜天相处久了,圣明的天子学了几分秦夜天的阴阳怪气,“心病?” “杜家濒临抄家灭族时,怎不见她有心病?” 老太医哪敢接话?低头不语装鹌鹑。 好在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小内侍尖细的声音解了他的围,“陛下,承恩侯过来了。” 老太医连忙告退。 秦夜天是来向天子汇报北狄细作的事情的,“北狄细作无合作诚意,线人已被臣所杀。” 天子对他这种不经汇报便杀人的行为丝毫不意外,抬手揉了下眉心,“线人已死,线索便断了,夜天,此事既经你之手,便由你负责到底罢。” ——杀不杀人随他去吧,只要最后的结果能让自己满意就行。 秦夜天微颔首,“陛下放心,在出使库罗之前,臣必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说完话,又想起自己刚进殿时有太医从里面出来,本着像天子这么好说话的皇帝委实不好找,于是便顺嘴问了一句:“陛下身体不舒服?” “朕好得很,是林尚书给朕找的麻烦。” 提起这事天子就心烦,“他给朕找的那位和亲公主病了,心病。早不病,晚不病,临到快要去库罗反倒病了。夜天,你说说,这不是给朕找麻烦吗?” “心病?” 秦夜天瞬间想起前几日在第一楼听到的话—— “林景深,林五郎,我的的确确爱过你。” “但我会疼。” 如涕如诉的娇软声音在自己脑海响起,秦夜天拉长了语调,一下子比天子还阴阳怪气,“心病可不好医。” “这样吧,陛下,臣去林家把林家老狐狸的脑袋给你提过来吧。” 想了一会儿,秦夜天笑眯眯道。 天子:“???” 天子险些被茶呛死,“这事与林尚书有什么关系?” 秦夜天声音懒懒:“这事全在林尚书,他如果不找杜七娘,就没这么多破事。” 天子:“......” 虽然很有道理,但林尚书委实杀不得。 “罢了罢了。” 天子摆摆手,让小内侍去自己私库里挑了些名贵药材,对秦夜天道:“你来得正好,一会儿你出宫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带上,给元嘉公主送过去。” 秦夜天抬眉瞧了眼小内侍捧着的药材,虽然名贵,但不是金银珠宝,顿时没了兴趣,“陛下,我又不是太医,送这些东西也没用。” “夜天呐,你要对自己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天子抬手拍了拍秦夜天的肩,语重心长道:“你虽不是太医,却比太医更有效,你若去了,她吓也能吓好了。” 秦夜天:“......” 秦夜天带着一堆药材出发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元嘉府上的气氛比往日凝重许多。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又没来过元嘉府上,怎会得出这种结论? 想了想,大抵是因为以往元嘉给他的印象。 往日的元嘉整个人懒洋洋的,如同吃饱喝足的猫儿在太阳下晒着肚皮,那种惬意慵懒能把周围人全部传染,连带着燥热的风都会温顺几分。 但今日并非如此。 侍女们低头垂眸,神情肃穆,不知情的,还以为元嘉即将与世长辞。 心腹在此时低低出声:“侯爷,元嘉公主莫不是果真不好了?” -- 第17页 “属下觉得她对林五郎委实一往情深,那日在第一楼的话其实不过是气话罢了,只要林五郎愿意拉下身段去哄她,必能让她回心转意。” “元嘉公主待林五如此情重,只怕未必肯远赴库罗和亲。” 秦夜天眸色幽深,轻蔑嗤笑,“舌头若是不想要了,便自己找刀割了去。” 心腹果断闭嘴。 然后,他发现自家侯爷的脚步比刚才快了一些。 幅度并不大,寻常人根本不会察觉,只有他这种跟了侯爷多年的人才能发觉。 心腹:“......” 所以他的话侯爷还是听进心了? 这年头皇亲国戚都讲究,院子修得像迷宫,假皇亲国戚也一样,九曲回廊小桥流水样样不可少。 秦夜天穿过长廊,绕过假山,终于抵达元嘉所住的院子,他来得突然,侍女还没来得及去院子里报信,站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哆哆嗦嗦不敢上前。 他早已习惯众人皆畏惧他的模样,脚步一抬,走进庭院。 此时日头西坠,皎月初升,月光如碎了一地的玉屑,穿过庭院成荫枝叶,徐徐洒在院子里的少女身上。 大抵是在自己家中,少女穿得颇为随意,茜色百褶裙往腰间一系,柔软与纤细便表露无疑,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衫衣,衫衣下,细腻如玉的胳膊似乎比天边皎月还晃眼。 秦夜天微挑眉,突然想起胡人问他的那段话:元嘉公主漂亮否,火辣否,热情奔放否? 他当时只觉得胡人自寻死路,如今再想,心里已有了答案。 秦夜天长腿一跨,走到元嘉面前。 此时的元嘉还没发现他的到来,躺在软塌上靠着引枕吹着夜风,小嘴微张,等着一旁侍女的投喂。 但侍女早因秦夜天的到来而吓傻,雕塑似的捧在手里的点心碟,半日没敢说话。 久久没等到点心,元嘉闭着眼撒娇,“好珊瑚,好姐姐,我还没吃饱呢。” 秦夜天笑了一下,两指并拢夹了块点心,喂到元嘉嘴边。 温热唇瓣扫过他指腹,他眼底笑意更深。 夜风喧嚣。 “唔,好吃。” 元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珊瑚,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只是,你的手怎么比以前粗糙了?” 一睁眼,看到含笑立在自己面前的秦夜天,那双常年持剑的手此时夹了块点心,正准备往她嘴边递。 元嘉:“!!!” 这他爹的是个什么情况! 给人喂点心这种事情是你狂拽炫酷吊炸天的反派该干的事吗!!! 一瞬间,元嘉比珊瑚还雕塑。 秦夜天笑眯眯看着宛如石像的少女,把手里的点心再次塞到她嘴里。 点心软糯,难免沾了些碎屑在他指上,他便曲着手,慢悠悠在她脸上蹭干净。 “元嘉公主,本侯不是你的好姐姐。” 秦夜天悠悠笑道,“不过,天子常以本侯兄长自居,你若不嫌弃,可以唤本侯一声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叔叔不会叫,但大郎我熟 大郎,该喝药了 第9章 若咸鱼有评比,元嘉绝对是鱼池里最咸的那条鱼。 顾名思义,只要不踩她雷区,生死大事在她这都不算事。 但是,再怎么咸的鱼也是有尊严的。 尤其是秦夜天这种哪怕在后世都显得轻薄的动作。 常年握剑的手带着薄茧,一下一下滑过她脸颊。 夜风微凉,却也喧嚣。 “秦夜天,你无耻!” 大脑当机三秒后,她几乎破口大骂,疯狂用袖子擦着自己的脸与唇。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无论她如何擦,她总觉得自己脸上唇上有着一丝极淡极淡的血腥味。 那是常年浸在血液里才有的味道,秦夜天指上的味道。 没由来的,她突然想起从秦夜天府上抬出来的尸体,几乎不能被称作尸体,简直是碎肉与骨骼拼接在一起勉强拼出的人形,哪怕有白布蒙着,也遮不住尸体的零碎。 那是被惨无人道折磨后死无全尸的人。 死在秦夜天手里的人。 而现在,秦夜天就用那双杀人无数的手蹭过她的脸,还喂她吃东西。 元嘉:“......” 元嘉再次化身雕塑。 对于秦夜天这种常年被人扎小人的禽兽来讲,元嘉骂他的话实在没什么攻击力,甚至还格外可笑,于是他笑了笑,俯身看着她,逗猫似的懒懒道:“跟元嘉公主装病逃避和亲相比,本侯应该算不得无耻吧?” 往日对别人平和对他牙尖嘴利的元嘉没有回复。 只是呆呆地半躺着,仿佛一块大石头。 秦夜天:“?” “喂,你——”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见元嘉脸色怪异向他倒来,他条件反射般抬起剑鞘撑住她肩膀,然后,他瞳孔微缩—— “呕——” 是的,元嘉在吐。 吐得惊天动地。 原因是他抚弄了她的脸。 秦夜天:“......” 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人憎鬼厌有了新认知。 原来他是碰别人一下就能把人恶心到吐的人。 秦夜天退了半步。 此时不用他用剑鞘撑着,也有不想死的侍女上前扶起吐得死去活来的元嘉,他便一撩衣摆,坐在一旁石凳上,微笑看一脸痛苦仍在呕吐的元嘉。 -- 第18页 元嘉几乎能把酸水吐出来。 好在她正在养病,珊瑚控制着她的吃食,她晚上吃的东西并不多,只是一些点心水果和养生粥,吃的东西全部吐完后,她才觉得好受些,珊瑚又递来了水,她就着珊瑚的手艰难喝了几口水。 这个时候她虽然难受,但也没有忘记此时秦夜天就在她身边,而且她刚才险些吐在他身上,以她对他的这种冒犯,估摸着现在已经在思考是将她碎尸万段还是抽皮扒筋了。 横竖都是死,元嘉也懒得再挣扎,接过珊瑚递的帕子擦了把脸,重新躺回软塌——都是要死的人了,还道个屁的谦! 更何况是秦夜天轻薄她在前。 元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行为让秦夜天笑出了声,“元嘉公主,你竟如此憎恶本侯。” “说来也是,你是和亲公主,你是和亲使节,是本侯要将你从情郎身边带离,是本侯要将你送与库罗王做王妃,你恨本侯,倒也有几分道理。” “你既如此憎恶本侯,当也知晓本侯的性子,本侯......” 说到这,他声音微顿,突然伸手掐起她的脸,微微用力,逼迫她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他看着她死水一般寂静的脸,嘲讽一笑,“......最喜欢强人所难。” 元嘉:“......” 简直就是死变态! 对于禽兽,她懒得废话。 对于变态,她更懒得废话。 于是她眼睛一闭,连瞧也不愿再瞧秦夜天。 然后,她听到秦夜天慢悠悠的声音,“啧,当真是厌极了本侯,连瞧本侯都不愿。” “元嘉公主,你委实辜负了本侯待你的一番苦心。” “今日在紫宸殿中,本侯还想着为你求情,让天子免去你的和亲公主。” 元嘉:“?” 元嘉:“!” 元嘉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秦夜天毫不掩饰的讥笑,“可惜了,元嘉公主似乎很乐意做这个和亲公主呢。” 元嘉:“......” 于是元嘉明白了,秦夜天就是猫抓耗子似的逗弄她,看她垂死挣扎,看她丑态百出,最后看她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认命。 这个狗比,白瞎了一张人皮却一点不打算做人。 “对,我就是乐意做这个和亲公主。” 元嘉一开口也是老阴阳人,“听闻库罗国王年逾五十精神不济,而他的儿子们却是正当壮年,指不定我刚嫁到库罗,老国王便嗝屁了,异族都有父死子继的传统,到那时,我就能嫁给年轻帅气的新国王。” “我青春貌美,新国王血气方刚,我们必是神仙眷侣,比留在大盛被没用男人推出来送死不知好了多少倍。” “侯爷,我求求你,你大发善心早点把我送到库罗。” “我迫不及待嫁给新国王。” 她的话音刚落,便觉掐着自己脸的手微微收紧,再看面前的秦夜天,眸中笑意比刚才更深,好似她的话完全不曾激怒他一样。 但她知道,是有激怒的。 她的话字字踩在他雷区,没有气急一把掐死她,是因为他控制力太强不想让她死得这么痛快。 “还有,侯爷不必拿族人威胁我,你把他们弄死了,我只会对你感激涕零。” 一旦看破生死,元嘉的阴阳怪气完全不输秦夜天,“至于始乱终弃的林五郎,侯爷若能将他一道送入黄泉,那我简直要把侯爷供起来一日三炷香奉着。” 掐着她脸的手再次收紧。 她被弄得有些疼,也看到秦夜天的眸色越发幽深,但是很奇怪,秦夜天却在这时候笑起来,随后慢慢松开她的脸,甚至还贴心把她散乱的珠钗重新插/在她鬂间。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逼之?元嘉公主不去做道爷委实可惜了。” 秦夜天视线向下,略带薄茧的手理了下她微皱衣襟,挑眉一笑,凌厉凤目瞥向她身后的房间,而后又重新飘回她脸上,“也幸亏公主不是道爷,若不然,本侯的一番真心便无处可托了。” 元嘉:“?” 然后,她听到一句不压于天打五雷轰的话—— “本侯也略通医术,公主虽是心病,却也要将养身体,若是不然,只怕心病未愈,身上又添心病。” “来人,将公主饭菜撤下,换成清淡白粥,没有本侯的命令,谁也不许另给公主其他吃食。” 元嘉瞬间石化。 秦夜天将她拖在地上的披帛贴心放回她肩膀,还颇为贴心地给她捋得没有一丝褶皱,与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和风细雨温柔异常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对待爱之入骨的情人一般。 但元嘉知道,那是恨之入骨,所以他才会打蛇七寸断了她的吃食。 秦夜天转身离开。 凉风习习,庭院里再无点心养生药膳的香甜,只剩下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白粥。 元嘉终于恢复神智。 她缓缓走到白粥面前,一脚踹翻案几,抓起碗碟砸向秦夜天消失的地方,怨气直冲云霄:“秦夜天,我求你做个人吧!!!” 习武之人听力好,元嘉的话一字不落传到秦夜天耳朵,他舒坦眯起眼,笑如三月暖阳:“元嘉公主既有力气骂人,便说明身体状况良好,既如此,明日的白粥便不用送了。” 心腹:“......” 元嘉公主说得对,他家侯爷的确不做人。 -- 第19页 次日,元嘉饿了一天。 若是在以前,她或许还能忍,但是现在的她是被珊瑚一日好几餐喂着的她,早就不是前世的死宅了,饿到两眼发花时,她终于明白什么叫由奢入俭难。 但她是为了几口吃的就像狗比秦夜天低头的人吗? 事实证明,她不是。 骨气这种东西,咸鱼偶尔也会捡起来用一用的。 她修书一封,言及自己是库罗国未来的王妃,生是库罗国王的人,死是库罗国王的死人,拜托秦夜天把她的尸首送给库罗去和亲。 毕竟这里的男人实在无用,她一具尸体好歹能顶几万兵。 然后,她扯了床单往梁上一抛,两腿一蹬,安详闭眼。 拜拜了您呐,姑奶奶不伺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致力反套路的元嘉:不要跟我搞强取豪夺,我看过的套路比你吃的盐都多 秦夜天:.... 今天的三更奉上~~~ 快夸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最后这里是勤劳的小蜜蜂打滚卖萌求收藏QAQ 第10章 元嘉大概是这个世上为了几口吃的闹自杀的人。 可惜的是,她没有死成。 她是被疼醒的。 喉咙处撕裂般的疼让她艰难出声,“水......” 一杯水递到她嘴边。 凉的水。 很显然是隔夜的茶。 珊瑚何时粗心到这种地步了? 一睁眼,看到秦夜天那张阴阳怪气嘲讽脸。 元嘉:“......” 想起他杀过的人,刚喝下去的水似乎带了淡淡血腥,胃里再度开始翻腾。 但她昨天饿了一整天,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自然也吐不出什么,只是趴在床畔干呕着。 像是怕被她吐到身上,一旁的秦夜天让出一个位置,笑眯眯看着她吐,好像她越难受,他就越开心。 不,不是好像,而是事实。 他就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元嘉突然不想吐了。 她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将秦夜天拿着的茶盏抓过来,把剩下的茶一饮而尽后,她才堪堪好受些,抬手擦了擦脸,微抬着下巴与恨她入骨的秦夜天对话:“侯爷的工作当真清闲,竟有时间来亲自送我上路。” 论阴阳怪气,秦夜天从不认输,“哪里哪里,不及公主闲情逸致,临到即将出发了,不是装病,就是闹自杀。” “好在本侯心胸宽广,不与公主一般见识,来人,给公主上菜。” 元嘉:“?” 禽兽秦夜天有这么好心? 她不信。 等饭菜被端上来,她再次印证这个想法——禽兽秦夜天绝不可能这么好心。 被端上来的是人手。 更确切的说,是人类被拔去指甲的食指,血肉模糊摆在白玉碟子里。 白的碟,红的血,不断刺激着元嘉的视线。 元嘉大闹一片空白。 她再也忍不住,剧烈狂吐。 如果刚才还只是干呕,现在便是实打实在吐,胃里虽然没东西,但酸水全部吐了出来,生理性的泪水也不受控制往外涌。 秦夜天却在这个时候扼住她的脖子,强迫她抬起头,一语道破她的反应,“原来元嘉公主厌恶的不是本侯,而是本侯身上的血腥。” “只是不知,元嘉公主在月事时如何自处?” “是否也如现在这般吐得惊天动地?” 秦夜天笑眯眯说着话,看上去心情大好,元嘉却只觉得此人有病,且病入膏肓——她讨厌的是血还是他有什么区别吗?是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但转念一想,秦夜天这厮不是传统霸总,是个笑面虎疯批,他笑,不代表他心情好,只能说明他喜欢笑着杀人,跟他心情没关系。 只是他略带薄茧的手指覆在自己脖颈,这个动作让她极为不适,甚至身体发僵浑身的汗毛全部竖起来——她不止晕血,想起关于血的东西便头晕目眩能把苦胆吐出来。 就如现在,她不敢去想秦夜天的这双手究竟杀了多少人,更不敢去想这双手此时正握着她脖子,这对于她来讲是一种凌迟。 似乎是猜到她所想,秦夜天悠悠一笑,“放心,本侯今日不曾杀人。” “昨日也不曾。” “那珊瑚呢?” 元嘉声音沙哑,“你杀了珊瑚?” 在手指被端上来的那一刻,她就在怀疑是珊瑚的。 她不敢想象珊瑚遭遇了多少非人折磨。 “这倒没有。” 秦夜天微挑眉,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也是明晃晃的威胁,“不过公主若再这样下去,下一次被人端过来的,便是公主侍女的手指。” 元嘉看着那张极度欠打的脸,终于体会到小说中被男主强取豪夺的女主的心情——爆锤男主狗头。 并且极度纳闷,在男主给女主造成这么多的伤害情况下,女主是怎么爱上男主的?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原谅她这条咸鱼目前理解不了。 元嘉无所谓笑笑,“侯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不止一次说我薄凉,薄凉如我,怎会在意一个侍女的死活?” 假的,她真的怕。 她可以不在乎族人的死活,不在乎林景深的死活,但她不能不在乎珊瑚。 珊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人。 -- 第20页 但现在她在跟秦夜天打心理战,如果输了,以后她就是被秦夜天拿捏的鱼。 终其一生逃不出他掌心。 咸鱼也是尊严的。 “侯爷大可杀了她。” 她看着秦夜天盈满笑意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大不了,我给她抵命便是。” “侯爷可以拿捏我的生,却拿捏不了我的死。” “侯爷只管试一试,究竟能救我多少次。” 掐着她脖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但那只是一瞬,很快,秦夜天松开她的脖子,并贴心把她因呕吐而滑落在胳膊处的外衫拉在肩头,丝毫不在意她刚才放出来的狠话,“本侯今日心情好,不杀人。” 秦夜天从床榻上起身,来到她衣柜面前,打开衣柜,手指划过层层绫罗绸缎,最后在一件浅罗兰配着暗红色腰封披帛的衣裙前停下,两指一夹,便把衣服取出来,转身放在她面前,笑眯眯道:“今日库罗使节求见,公主作为库罗国未来的王妃,怎能避之不见?” “本侯瞧着这件衣服便很好,公主便穿这件衣服见库罗使节吧。” 元嘉:“......” 原来是需要她这个和亲工具人了,怪不得这么好脾气。 但她是那种会配合他让他顺心的人吗? 尤其是他拿珊瑚威胁她的情况下。 咸鱼也是有脾气的。 元嘉阴阳怪气道:“侯爷请放心,我一定规规矩矩不会出任何乱子的。” “本侯期待公主的表现。” 秦夜天微挑眉,转身出房间。 心腹看了眼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把秦夜天吞下的元嘉,拔脚追上秦夜天,忧心忡忡问:“侯爷,元嘉处处与您作对,只怕会在见库罗使节时另生事。” “那又如何?” 秦夜天抬头看天,四角天空蔚蓝,偶有飞鸟掠过,划出一道白线,这种景象每日都会在洛京上演,亘古不变。 “割地,赔款,和亲......呵。” 秦夜天讥讽一笑,“使节换了,规矩也要换。” 心腹心中一惊,“可是陛下那里——” 秦夜天懒懒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心腹呼吸一滞。 他终于明白,为何元嘉公主屡次挑战侯爷底线,侯爷却依然留她性命,除却林景深给的银子足够多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侯爷希望她生事。 侯爷要的根本不是一个传统的满口国家大义的和亲公主。 但这完全违背了皇帝意愿,稍有不慎,侯爷便会成为千古罪人。 但侯爷又何时在乎过名声? 贪财好色,弄权构陷,世人眼中的侯爷,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豺狼。 浑身上下除了脸以外没有任何优点。 而这唯一一条优点还日常被人忽视——气势迫人一脸嘲讽的情况下,谁敢去细看他的长相? 电石火光间,心腹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但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单膝跪在秦夜天面前,朗声道:“属下原为侯爷死。” 元嘉换好衣服走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秦夜天的心腹单膝跪地,一脸的慷慨赴死。 辣鸡秦夜天连自己的心腹都不放过? 她对秦夜天的印象再次跌破底线,并且在地上刨坑。 不过这事儿撑死只能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跟她没关系,也用不着她多嘴,于是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走吧,别让远道而来的库罗使节等太久。” “不过是个使节罢了,又不是国王,元嘉公主不用如此迫不及待。” 秦夜天挡着她去路,含笑目光略在在她松散鬓发上停留,抬手一指,示意她重新坐回梳妆台。 懂了,这是在嫌弃她不够体面。 但她的侍女全部被他抓走了,去哪再找新的侍女给她梳头上妆? 还是说为了照顾她的体面,他暂时会把珊瑚等人放出来? 想到这,元嘉隐隐有些期待,提起裙摆重新做回梳妆台前。 然而秦夜天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事实上,她就不该对秦夜天有任何期待——秦夜天跟着她走进房间,俯身捡起她的发,常年杀人的手竟极其灵活地给她挽了个灵蛇鬓。 元嘉:“!!!” 咸鱼受惊。 随后,秦夜天又从金丝楠木匣子里挑了几支衔着长长流苏的珠钗,长短不一插在她的发间。 还有灵蛇鬓必备的簪花他也没有忘,从庭院里掐了朵开得正好的花,簪在她的鬂间。 璎珞声脆,簪花娇艳,这手艺不比日常伺候她梳妆打扮的珊瑚差多少,甚至还隐约在珊瑚之上。 看着镜子娇俏又隐隐带着几分清冷的自己,元嘉深深怀疑秦夜天的职业。 “好看,走吧。” 秦夜天道。 秦夜天亲手给自己梳妆的冲击性太大,临到库罗使节来拜访自己时,元嘉仍在恍惚着。 不过库罗人没注意到她的恍惚,因为库罗人比她还恍惚——被惊艳到了。 作为接待库罗使团的秦夜天,此时正坐在元嘉下首的位置,手指重重叩着几案,阴阳怪气的语调几乎能掀翻屋顶,“看够了没?” “这是你们库罗国未来的王妃,再看,当心本侯替库罗王清理门户,挖你们的眼珠子丢出去喂狗。” 元嘉:“???” 恍惚中的元嘉彻底回神了。 -- 第21页 是她历史学得不好对使节一职有误解吗? 哪国的使节不是温文尔雅慈眉善目让人如沐春风? 像秦夜天这种一开口比她还想搞事的语气是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虽然我解决不了外交问题,但我能解决制造外交问题的人 这里说一句,汉使跟其他使节的画风真的不一样~ 汉粉里流传这么一个梗,汉使到了哪,哪就会成为历史(此处应有狗头 其他朝代的使节出使他国是为了和平,汉使是奔着颠覆政权去的 就连看上去老实巴交被匈奴扣下十几年的苏武,其被扣下来的原因是他的属下搞匈奴内乱,别问苏武知道不知道,苏武表示这都是汉使日常操作 汉使不仅仅是汉使,还兼职情报主官、军事主官、行政主官,杀国王搞内乱都是基本操作。 什么?皇帝不同意?不好意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处应有狗头 最后,这里是勤奋的作者君,虽然这个题材冷到北极圈 但作者君真的喜欢这个故事~ 也喜欢看文的小可爱们能一起喜欢呀~~ 所以,小可爱们来一发收藏吧^_^ 第11章 元嘉觉得秦夜天对使节一职有误解。 不止她觉得,她瞧着库罗人的脸色库罗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果不其然,一听秦夜天如此阴阳怪气,被大盛奉为上宾多年的库罗人当即便不愿意了,操/着不流利的中原话道:“大胆!竟敢对尊贵的库罗使节如此无礼!我们库罗人可是你们大盛天子尊贵的朋友!”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快叫你们的使节出来向我们道歉!” 元嘉:“?” 虽说秦夜天的话不大中听,可库罗人的态度也不逞多让,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八国联军来催满清上供的。 这就是传说中两国使节会谈? 跟历史书上相差得也太远了吧,还是说史官们把春秋笔法运用到极致,粉饰太平到以正常人的智商根本看不出其中的机锋? 她虽然看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但让她大受震撼的还在后面—— 到底是以阴阳怪气著称的秦夜天,轻眯眼,下巴微抬,脸上就差明晃晃写着“这是哪来的智障竟敢在本侯面前放肆”。 面对这种智障,秦夜天微微一笑,嘲讽全开,“本侯就是此次出行库罗的使节,承恩侯秦夜天。” 看着那张劲劲的嘲讽脸,元嘉心里想为他补充一句:堂下所跪何人,为何状告本官啊? 可惜这个时代的人听不懂这种梗。 当然,哪怕听不懂这种梗,秦夜天杀伤力不强但侮辱性极大的话也足以让库罗人气得胡子直翘,“这不可能!库罗国是大盛天子尊贵的朋友,大盛天子不可能派如此不礼貌的人当使节!” “我们要面见天子!” 元嘉:“......” 这动不动告状的行为也太小学鸡了。 传说中的两国使节相见就这?就这? 说好的使节间的绵里藏针呢?说好的唇枪舌战呢? 白瞎了她一番想要破坏和亲让秦夜天出丑的心! 现在倒好,她什么都不用做,单是在这坐着,就能看秦夜天自己把和亲搅散。 不知是不是库罗人的话的确有威胁性,秦夜天略微迟疑,似在斟酌,“面见天子?” 库罗人第一次接触秦夜天,不知秦夜天的性子,只以为秦夜天怕了自己,气焰更加嚣张,趾高气扬的样子像极了炸了毛的大公鸡,“不错,我们要面见天子!” “怎么,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秦夜天拉长声音。 元嘉并非对秦夜天毫不了解的库罗人,她与秦夜天相处的这一个月,足够她把秦夜天的性子摸得七七八八,以听秦夜天拉长声音,她便知道秦夜天这厮又要开嘲讽了。 果不其然,秦夜天笑眯眯看着一身金灿灿的库罗人,慢悠悠道:“只是,得给钱。” 元嘉扶额,在心里为完全不是秦夜天对手的库罗人鞠了一把同情泪。 在阴阳怪气这种事情上,没有人是秦夜天的对手。 再看此时的库罗人,脸色已经不能称之为脸色了,若不是周围侍立着的卫士太多,只怕他们早就拔刀冲向秦夜天了。 库罗人气得跳脚,“你这是敲诈勒索!” “你是和亲使节还是来收钱的!” “大盛为何会有你这种官员?!” “简直就是大盛的耻辱!” 而作为大盛耻辱的秦夜天,非但不感觉到自己是耻辱,反而手指敲着案几打断库罗人的滔滔不绝,为自己找了个非常妥帖的借口,“谁不愿两袖清风青史流芳?本侯也是逼不得已嘛。” “今年年景不好,不收钱,本侯这个时节怕是做不下去。” 卫士们哄堂大笑——库罗国年年年景不好,年年找大盛打秋风。 别问,问就是年景不好国民日子过不下去,大盛不给他们支持,他们就要被逼无奈转投北狄。 元嘉有着原主的记忆,自然也知道这个梗,这话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这损到没边的话由秦夜天嘴里说出来,多少让人觉得有损大国气度。 毕竟是□□上国,哪能跟边夷小国一般见识? -- 第22页 大国要有大国的风度。 要温和,要有礼,要被人打脸也不能骂MMP。 只有这样,才是习孔孟之道的礼仪之邦。 元嘉心想可去他爹的礼仪之邦吧。 秦夜天这话虽有失大国风度,但她听着却还挺爽——风度是跟人讲的,不是对牛弹琴。 莫名的,她对秦夜天的印象改观不少。 一个肯为自己国家冲锋陷阵据理力争的人,似乎也没那么坏嘛。 一番就差被秦夜天指着鼻子骂的唇枪舌战后,库罗人终于知道自己在口舌上完全讨不到好,便冷哼一声,自作大度“原谅”秦夜天了,“哼,我们库罗人是你们大盛天子尊贵的朋友,尊贵如我们,才会跟你一般见识。” “美丽的元嘉公主。” 库罗人向元嘉拱手,碧色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敢问您带多少东西嫁到库罗呢?” 元嘉觉得库罗人跪滑得实在太快,她还没听够秦夜天的阴阳怪气呢。 还别说,当秦夜天的阴阳怪气没有针对自己时,听着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但库罗人既然问了,她便让人拿出礼单,“此为本宫嫁妆。” 想想那么多东西被送到库罗,她就肉疼到不行,这些可都是民脂民膏,被执政者搜刮上来送给反复无常的白眼狼。 可惜与她的肉疼相比,库罗使节却极度不满意,翘起胡子把礼单翻了个面,“怎么比去年少了许多?元嘉公主,您是不是搞错了?” 元嘉:“???” 什么玩意儿? 就这还不知足??? “牛,羊,还有美丽的丝绸与茶叶,太少太少了。” 库罗人摇头道:“元嘉公主,我要见面你们天子,我们国王绝对不会允许你只带这些东西便嫁去库罗的。” 元嘉气笑了,“以你所见,本宫需带多少嫁妆才能嫁给你们国王?” 库罗人连忙报了一个数。 元嘉:“!!!” 是她对大盛国力有误解吗??? 这都快赶上满清对列强的割地赔款了! 元嘉耐着性子问出心中疑问:“所谓男女婚嫁,不过是男方出聘礼,女方出嫁妆,本宫想问一句,本宫带这许多嫁妆嫁去库罗,你们国王的聘礼又有几何?” 库罗人睁大了眼睛,“美丽的元嘉公主,您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您带着嫁妆嫁给我们国王,是给两国带来和平,是结两国之好,两姓之好,是浪漫与美好的爱情。若让我们国王出聘礼,岂不就成了买卖奴隶?” “美丽尊贵如您,怎能是让我们国王花钱购买的奴隶呢?” 元嘉:“......” 后世软饭硬吃的普信男都没这么无耻! 秦夜天凤目轻眯,眼中笑意更甚。 心腹拇指划过剑柄,佩剑无声出鞘。 此时的元嘉并没有察觉到周围人已动了杀心,听完库罗人惊人的无耻的话,她几乎脱口而出:“结婚的一切东西都是大盛出,那你们库罗国出什么?出条鸡——” 话刚出口,忽觉这话实在不妥,与自己贵为公主的身份严重不符,于是硬生生在嘴里拐了个弯,“......鸡年出生的库罗国王?” “你们家国王是镶了钻的吗?” 秦夜天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时代摆在这,库罗人并没有听懂元嘉话里的嘲讽,疑惑问道:“什么鸡年出生?库罗人没有生肖。” “钻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吗?” 库罗人还以为元嘉在夸他们国王尊贵,一脸骄傲道:“我们库罗虽然没有钻,但是宝石还是很多的,我们国王很喜欢佩戴宝石,用你们中原话来讲,那便是镶满宝石的国王。” “但是如果美丽的元嘉公主喜欢镶钻,可以在嫁妆里带些钻过来,我们国王便会成为镶钻的国王。” 元嘉:“......” 镶钻的国王? 不了不了,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元嘉极为一言难尽,“本宫不喜欢镶钻的国王——” 秦夜天大笑出声。 心腹手中剑回归剑鞘。 元嘉丝毫没有发觉因为自己的话而免除了一场屠杀,还听到秦夜天大笑,还以为自己的荤段子被他发现了,作为一个死宅咸鱼,她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只想赶快把库罗人打发走免除尴尬,“罢了罢了,本宫今日乏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看元嘉有些不耐烦,库罗人只好退下——他们虽然无耻,但并非没有脑子,大盛使节对他们的敌意已经很重了,如果再把和亲公主的关系搞僵,那库罗与大盛的和亲计划怕是要泡汤。 他们虽然日常说要转投北狄,可北狄人言而无信且残暴,哪有中原人好打交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背弃大盛投靠北狄的。 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元嘉公主明明对他们国王很感兴趣,怎么他的话刚刚说完,她便赶他走? 难道是他说错了吗? 可是只要元嘉公主喜欢,他们国王是可以镶钻的啊! 毕竟元嘉公主如此美丽。 库罗人一头雾水出了房间。 库罗人前脚走,元嘉后脚就想提着裙子跑。 民风再怎么开放也是封建社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荤段子这种事情让她的脸往哪搁? 咸鱼不要面子的吗? -- 第23页 然而她还没有跑出屋,就被秦夜天拦下了。 屋内卫士尽皆退下。 茜窗纱勾着巳时正好的阳光,徐徐洒在秦夜天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一层浅浅粉粉的光。 他看着她轻笑着,凌厉凤目嘲讽不再,就连往日的阴阳怪气都少了几分,端的是不耻下问的殷勤好学模样,“本侯学识不精,不解公主殿下所言何意。” “敢问公主,何为鸡年出生的国王?” “又何为.......镶钻的国王?” 元嘉:“......”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现在问得爽,当心追妻火葬场!!! 第12章 一瞬间,元嘉推翻自己刚才所想——秦夜天没那么坏。 屁! 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还是一个生怕别人不尴尬、致力让人更尴尬的无耻卑鄙垃圾小人! 而现在,这个垃圾小人看她尴尬地不说话,还一脸谦虚谨慎十分有求知欲地追问她:“公主殿下怎地不说话?”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吗?” 元嘉:“......” 深奥你大爷! 你就是想看我出丑! “不深奥。” 元嘉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开口道:“侯爷既然如此勤学好问,本宫告诉你也无妨。” “库罗国国王年逾五十,以属相来论,不是属鸡就是属狗,本宫没说错吧?” 秦夜天笑眯眯看着她,频频点头,似乎颇为赞同她的话,“不错。” 元嘉继续道:“只是边夷小国不知生肖为何,所以才闹出如此笑话。” “至于镶钻,那就更不必说,哪个姑娘不喜欢金闪闪亮晶晶的东西?侯爷只管去街上瞧两眼,莫说高门贵女了,就连平头百姓都想往鬂间簪几支珠钗花钿。” 秦夜天凤目微勾,揶揄笑道:“果真如此?” “当然是这样。” 好不容易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元嘉转身便走,“侯爷若是不信,那就不要来问我。” “信,信。” 秦夜天再次拦住她去路,“不管公主殿下说什么,本侯都信。” 压低的轻笑声没了阴阳怪气,莫名的缱绻温柔,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本着让人难堪的地方去,“本侯想问公主,公主喜欢镶钻还是不镶钻?” “镶满钻,还是只镶一点钻?” “如何镶,又如何排序,公主可有喜欢的规律?” 元嘉:“......” “公主是和亲公主,本侯是出行使节,此去库罗万里之遥,本侯与公主不知要相处多少日夜,你我若整日针锋相对,岂不辜负了和亲之心?” 秦夜天突然俯身,语气轻柔又认真,“公主莫怪本侯唐突,本侯若不知公主所喜,又该如何投公主所好?” “所以公主莫要支吾,公主喜欢如何镶钻,只管告知本侯,本侯必按公主之言投公主所好。” 元嘉:“......” 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她对秦夜天的印象稍稍好转一点,秦夜天马上就会跌破底线并且在地上刨坑——为什么还要纠结这个问题不放?看她尴尬很有意思吗? 而且你一个古代人为什么会懂这种梗!!! 你这不止是老司机了,而是高铁司机在狂飙! 事实上,咸鱼也是有脾气的。 能把自己这么咸的一条鱼逼得这么狂躁,秦夜天实在有本事。 不就是想看她尴尬吗?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元嘉堪堪忍下想要暴打秦夜天狗头的冲动,一本正经开口了:“不瞒侯爷,我的确喜欢镶钻的男人。” “尤其是头上,一定要镶满钻,五光十色才好看。” “哦~~~原来如此。” 秦夜天意味深长点头,调子拉得比戏本里小曲儿还长,“本侯受教了。” 秦夜天不再继续追问,元嘉终于松了一口气,提着裙摆躲瘟疫似的逃离秦夜天身边。 可惜她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秦夜天便用行动来证明,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挑战她的底线—— 次日清晨,秦夜天再度登门了,一身湛蓝衣服低调奢华有内涵,目光再往上看,镶满宝石的抹额勒在额间,几乎能闪瞎人的眼。 觉察到她的视线落在抹额上,秦夜天还微微弯下腰,想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敢问公主,本侯的满额钻公主可还满意?” 秦夜天问她。 元嘉:“......” 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元嘉极为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到几乎想戳瞎自己的眼。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让元嘉厌恶到无以复加,秦夜天见好就收,抬手解开抹额,俯身系在元嘉脖颈。 他的动作太突然也太亲密,元嘉下意识想逃,但他只用一只手便禁锢了她的动作,“公主殿下无需害怕,本侯这几日不曾杀人。” 俩人挨得近,元嘉自然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不同于第一次喂她吃点心时在血泊里泡久了的极淡极淡血腥味,而是略显清冷的雪松味,莫名好闻。 而因为离得近,他侧身说话时呼吸间的热气便喷洒在她耳畔,很痒,让她有些想逃。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僵着身子问。 略带薄茧的指腹划过她肩膀,缀满宝石的抹额被秦夜天系在她脖子,他的手丝毫没有因为系好而松开,反而仍在翻飞着。 -- 第24页 “很快就好。” 秦夜天道。 秦夜天的手偶尔触到她肩头,略有些痒,但很快,他的动作停下了,两手按着她肩膀,把她推到铜镜前,长长的抹额被常年杀人的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完美遮着她脖子上勒痕,而缀满珍珠宝石的抹额,更是衬得她颈线优美肌肤胜雪,甚至还隐隐有种珠光宝气的雍容感,让她这个山寨公主看着比真公主还真公主。 哪有女人不爱美? 元嘉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抬起,抚摸着脖子上的抹额。 “公主喜欢吗?” 秦夜天俯身与她说着话。 当不再阴阳怪气时,他的声音无疑是极好听的,放轻了的语调像是情人间的缱绻情话,“这是本侯昨日命人连夜做出来的,公主若是喜欢,倒也不枉本侯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若是换个不了解秦夜天的女人,看着菱花镜中奢靡的抹额,听着似是而非的暧昧情话,再看看一旁身着湛蓝而越发显得英气俊逸的男人,只怕瞬间便会陷在他的温柔乡。 可惜元嘉不是。 她太了解秦夜天,也太清楚秦夜天的性子,知道这厮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时殷勤小意对待她,其实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只是他这只黄鼠狼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罢了,低声软语的腔调让人很是受用,尤其是在见惯他凌厉迫人的嘲讽脸后,骤然的温柔几乎没人能挡得住。 元嘉瞬间便明白了何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元嘉舒服眯起眼——甭管斯德哥尔摩不斯德哥尔摩,她只知道此时她就是秦夜天大爷,秦夜天敬着她,捧着她,此时不享受,更待何时? 只是在享受的同时忍不住怀疑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竟然让一言不合便杀人秦夜天这般对她? 元嘉并不知道的是,自己猫儿似的慵懒情态落在秦夜天眼里,让那个时常笑着杀人的男人眸中笑意更深,手指轻轻挑她滑落在肩头的衣襟,稍稍提起,遮住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的茜色抹胸里的一抹□□。 自元嘉与秦夜天第一次相见时,她便知道秦夜天是个没边界感的男人,她从极度抗拒到勉强接受,用了一个月——事实上,不接受也没办法,毕竟她只是一个即将送死的和亲公主,而秦夜天是简在帝心的实权侯爷。 她见秦夜天给自己整理衣服,还以为他强迫症犯了,便没有多想,只是在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得寸进尺。 “喜欢。如果侯爷能再允我一件事,那我就更欢喜了。” 斟酌片刻,元嘉咸鱼进尺,“侯爷何时放珊瑚回来?” “另外,侯爷送的白粥实在清淡,我想换点其他东西吃。” ——她才不管天塌地陷的事,她只知道能让秦夜天低头的事情必不是小事,她若不趁这个机会把珊瑚讨回来,那才是真的傻。 大约是自己遇到的事情实在棘手需要她的帮助,秦夜天十分好脾气同意了她的要求,“这有何难?本侯这便让人把你的侍女放回来。” “对了,第一楼的饭菜公主喜欢否?” “若是喜欢,本侯着人送些第一楼的招牌菜给公主品尝。” “喜欢!” 听到美味佳肴,元嘉眼睛瞬间凉了,几乎热泪盈眶——良心这种东西,禽兽如秦夜天这种人偶尔也会有一有啊。 珊瑚被放了回来。 几日不见,珊瑚不仅没瘦没被虐待,甚至还隐隐胖了几分,不知情的,还以为把珊瑚掳走的不是杀人如麻的秦夜天,而是某位大慈善家。 可那时候的她与秦夜天的关系已降至冰点,秦夜天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拿珊瑚来威胁她,没必要对珊瑚这么好啊。 还是说,秦夜天只是拿话刺激她,其实心里压根没想杀她身边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元嘉狠狠否决了,秦夜天不杀人? 这比秦夜天有良心还可怕! 思来想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元嘉狐疑看了眼秦夜天。 那张平时永远在嘲讽的阴阳怪气脸此时难得有几分温和笑意,修长手指把玩着酒盏,似乎在研究酒盏上的繁琐花纹,怎么瞧怎么都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意气风发少年郎,而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笑面虎活阎王。 元嘉:“......” 元嘉的饭有点吃不下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哪怕她不关注天塌地陷,但她也知道能让秦夜天一身戾气尽消的事情并不多,而现在,这件事就落在她身上,这怎么能不叫她胆战心惊呢? 元嘉没了与珊瑚叙旧吃饭的心,看了又看秦夜天,一脸真诚,“侯爷,您有话直说便是。您现在这个模样,挺让人吃不下饭的。” “啧。” 秦夜天搁下酒盏,低头轻笑的模样颇有些求人办事时的踌躇腼腆,“本侯还以为本侯掩饰得甚好呢。” 但元嘉知道,他不是,他是一个稍不如意便杀人的疯批,任何残暴事放在他身上都不令人意外,能让他放下身段求她的事,必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倒霉事。 果不其然,秦夜天看着她徐徐开口了:“不瞒公主,本侯的确有事相求。” 听到这话,她艰难往嘴里塞了块点心。 她的动作让秦夜天笑出声,“怕什么,本侯又不杀你。” 元嘉:“......” -- 第25页 不,她不信。 似乎是为了向她印证自己的话,秦夜天拍手,心腹捧来一件蓝色衣裙,衣服上缀满亮片与流苏,是一件时下正流行的胡姬的衣裙。 “世间女子畏本侯如蛇蝎,本侯委实找不到愿意与本侯同行的女子,故此来求公主。” 秦夜天笑眯眯道:“烦请公主殿下换上这件衣裙,随本侯去一个地方。” 元嘉:“?” 就这么简单? 她不信。 她的一张鲁豫脸实在太过明显,秦夜天便又笑着解释:“本侯早就怀疑库罗与北狄有勾结,只是苦无证据,故而本侯昨日打草惊蛇,要库罗使节自危,迫使他们去找北狄人商议对策。” “果不其然,本侯的人昨夜得到消息,库罗使节约北狄人今日戌时相见,只是他们约的地方寻常人进不去,需伪装一番才能得进。” “故此本侯特来相求公主,望公主殿下不计前嫌,与本侯一同走一遭。” 元嘉脑门上的问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更大的问号——你一个睚眦必报手段狠辣的大反派立什么忧国忧民人设? 查库罗与北狄勾结是你秦夜天该干的事吗? 还是说,她并不了解秦夜天? 贪财好色又弄权的背后长的是一颗忠君爱国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本侯入主洛京三年,所杀之人皆是该杀之人 深陷泥潭,心向阳光,讲真,本侯觉得本侯是个好人 第13章 元嘉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 秦夜天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又怎么可能是个忠君爱国的好人? 他忠君爱国比他是个活阎王更吓人! 元嘉不信。 丁点不信的那一种。 可转念一想,这种表面是个残暴好杀大反派实则坚守本心心怀家国的人设在绿江很常见,偏执疯狂又好杀,只对女主一人好,多带感啊,是她没穿越之前最流行的人设,指不定秦夜天也是这种人设呢? 元嘉抬眉瞧了眼秦夜天。 宽肩窄腰大长腿,单是身材已经吊打很多人,典型的很招女人喜欢的劲瘦身材。 再看长相,凤目狭长,唇角削薄,无处不迫人,但也无处不惊艳,不是小白脸的软绵温和,而是自地狱深处抽出的一把剑,剑光乍现的明快凌厉,再想想他的行事作风,妥妥的绿江反派男主的人设。 当然,绿江反派男主多是高冷霸总人设,没他这么多话,也没他爱笑,可也没人规定爱笑的人就不能当男主啊,笑面虎疯批一样带感啊。 电石火光间,元嘉心中涌出无数念头,当纷扰念头尽归于平静时,她对秦夜天印象改观不少——谁不喜欢好人? 如果秦夜天是个坚守本心的正常人,那她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还是有机会实现的嘛! 元嘉便道:“既然侯爷开口,那我便跟侯爷走一遭。” “只是侯爷,我是中原人而非胡姬,哪怕有胡姬的衣裙,只怕也难扮做胡姬。” “这个不难。” 听她应允下来,秦夜天面上的笑更加灿烂了,“公主只管放心便是,本侯会替公主打理好一切。” 有着被秦夜天梳灵蛇鬓的经历,元嘉当然相信他的手艺,再次做到梳妆台前,透过菱花镜看着秦夜天在自己脸上忙碌着。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在她的时代有很多男化妆师与男发型师,在她眼里,现在的秦夜天与他们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秦夜天指腹略带薄茧,那是独属武人的印章,当微凉指腹划过她的皮肤时,让她略微有些不适。 她轻轻偏下脸,耳畔便响起秦夜天的轻笑声:“公主请放心,本侯这几日心情好,不曾杀人。” 自从得知她晕血后,秦夜天便一直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她不记得这是秦夜天第几次这样说话了,初听时觉得好笑,如今对秦夜天印象改观,与最初的心境自然不同,只觉得他这句话贴心得很,一遍又一遍抚平她的恐惧。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没之前那么抗拒秦夜天了。 “不是怕你,而是侯爷的手不及珊瑚的柔软。” 元嘉半是嫌弃,半是解释。 她的声音刚落,便见菱花镜里的秦夜天抬起手看自己指腹,挑眉笑出声,“本侯是粗人,怎能与公主的侍女相较?” “怎么不能比?你挽的灵蛇鬓比她挽得还好看。” 聊起这个话题,后面也就是话赶话了,“侯爷技术如此熟练,想来没少为女子挽发吧?” 她的话说得委婉,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不止挽发技术熟练,侯爷说起情话也是一套套的,外界说侯爷好美色,想来并非虚言。 只是她与秦夜天没熟到那种地步,自然没必要说那种话去打趣他的私生活。 哪曾想,她不去打趣儿,他自己反倒说了出来,“公主是觉得本侯是擅弄风月之人?” 说到这,他突然俯身凑着她耳畔,漂亮凤目灼灼盯着镜子里她的眼,“本侯不是。” “本侯只与一位女子有过接触,那便是公主。” 元嘉:“......” 她信才有鬼! 正常男人谁会女子的梳妆打扮? 更何况还这么熟练? 必然是在其他女人身上练出来的。 -- 第26页 “真的嘛?我不信。” 元嘉一张鲁豫脸。 秦夜天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摇头轻叹的模样委屈十足,“元嘉公主这话便是误解本侯了,本侯待元嘉公主,可谓是一片冰心在玉壶。” 元嘉便也跟着叹,“侯爷,不逢年过节的,您就别跟我拜年了。” 言外之意,便是明涵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来奇怪,一向得理不饶人不得理更不饶人喜欢阴阳怪气的秦夜天听完她的话竟然没有反驳,只是摇头轻笑着,顺手给她左眉点钻。 这是时下胡姬最流行的妆容,眉上钻光如星光,更能衬出胡姬的妩媚风/流。 棕红色微卷长发,黑白分明的眼睛被药水染成碧蓝色,高高的鼻梁,鲜红的唇,再配上时下流行的胡姬妆容,与街上的胡姬没有任何区别。 元嘉看着颇具异族风情的自己,哪里还会留意到秦夜天的没接话更像是回避问题?只是笑着夸赞秦夜天的手艺。 “侯爷,我们接下来去哪?” 元嘉问道。 虽说秦夜天不走寻常路,与绿江小说里的男主完全不同,但谁说笑面虎疯批不能多才多艺了? 得益于他的多才多艺,她现在对秦夜天的好感度终于不再停留在地上刨坑的阶段,这个阶段的好感度,姑且可以称之为相安无事的路人。 然后,这种局面再次被秦夜天打破。 秦夜天这个人,天生就是来挑战她底线的—— 易容后的秦夜天带易容后的她来了青楼。 是的,青楼,古早穿越女主必逛的青楼,她没机会逛,但现在,秦夜天带她来了。 各色胡姬花枝招展,还未扑到秦夜天身上,秦夜天便把她拉出来挡在面前,“小爷有相熟的人,不用你们来伺候。” 元嘉:“......” 感情她就是挡箭牌? 但这只是开始。 收获一路胡姬们的白眼后,元嘉跟着秦夜天来到一个房间,这无疑是个非常高档的房间,看秦夜天流水般的打赏就能看出来,上酒菜的小胡姬拿着赏钱一脸开心退出房间,秦夜天轻车熟路关门落锁,而后来到房间里的衣柜前打开衣柜扣动机关,另一边的墙体无声移动,露出一个巴掌大的镂空窗户,恰能看到隔壁房间。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来青楼。 元嘉:“......” 她就不该对秦夜天这个辣鸡有任何期待! 元嘉对秦夜天的印象迅速急转而下,甚至还在地上刨坑。 然而更刺激的在后面—— 隔壁房间的男人左拥右抱,胡姬的娇笑声时不时传过来,似乎随时都会上演活春宫,作为一个没有没有驾照的母胎单身狗,她的脸可耻红了,只想暴打秦夜天狗头。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她拿起手边的靠枕去砸秦夜天,“这就是你所说的有求于我?有求于我就是带着我逛青楼?” 要逛也应该是逛小倌馆啊。 唇红齿白的少年,意气风发的青年,甚至内敛稳重的老男人她都喜欢,多多益善不需要跟她客气,但带她一个女人逛青楼是个什么意思? 秦夜天脑袋是有坑吗? 被她砸枕头的男人凌空伸手精准抓到她扔的枕头,另一只手竖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姿势,吊儿郎当的慵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严肃认真,“你听。” 他压低声音道:“是库罗使节与北狄细作。” “¥#@#¥#%¥%………*?” “**……¥%%%¥¥¥#@¥。” “%……<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d8fe98>[email protected]</a>#¥%#@¥???” 元嘉:“......” 不,她听不懂,她只是一个刚穿越过来的中原人,连这个时代的古文说得都不大顺溜,怎么可能听得懂外族话? 虽说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看男人背影的确是库罗使节,想起秦夜天说过的库罗人与北狄人勾结的事情,她勉强原谅秦夜天带她来青楼的行为,并看在大局的面子上不跟秦夜天计较,只想早点听完早点走,“你听得懂他们的话?他们在说什么?” “听不懂。” 秦夜天答得很快。 元嘉:“......” 她的咸鱼人设怕是坚持不下去了。 “......所以你连他们的话都听不懂还带我过来?” 元嘉极为一言难尽,现在的秦夜天,在她眼里就是一条死狗,如果不是怕被库罗人发现,她现在就想送这条死狗归西。 “虽说听不懂,但本侯可以找翻译。” 秦夜天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开门打赏一枚金叶子,很快便有一个小胡姬过来了,低眉顺眼往软垫上一跪,操/着熟练的中原话轻声翻译着库罗人与北狄人的话:“秦夜天的确贪财好色,这里的高官都被他威胁过,就连我们派过去与他接头的人都被他杀了,而且现在还扣着我们的人,想要一个更高的价格。” “他就是一个十足的莽夫,不足为据,大盛的小皇帝派他当出行使节,你们应该开心才是。” 元嘉:“?” 元嘉:“!” 元嘉笑出声,甚至还想多吃两口饭的那种开心,她拍拍秦夜天的肩膀故作安慰:“你应该庆幸你听不懂。” 她与秦夜天是易容后过来的,外人在场,她自然没叫他侯爷,“要不然,以你的‘宰相肚里能撑船’,必能气得血溅三尺。” -- 第27页 即便听不懂,但听小胡姬这样一翻译,也跟北狄人当着他的面骂他没什么区别了,她忍不住想去瞧秦夜天的反应,想看看现在的是不是气得暴起拔剑。 然而秦夜天再一次让她意外了,秦夜天盘膝而坐,笑眯眯看着她,仿佛没听到胡人骂的他的话一样,只是她被逗乐的反应更吸引他的注意。 秦夜天轻笑出声。 当不再阴阳怪气时,他的眼睛无意是极好看的,挑眉看人时,会让人生出一种这个人深爱自己的错觉。 “原来你也会笑。” 秦夜天莞尔,凌厉迫人五官有一瞬的柔软,漂亮凤目懒懒看着她,揶揄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阴阳怪气。” ......这话怎么这么怪? 感情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阴阳怪气嘲讽脸? 跟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一模一样的? 元嘉心情顿时十分复杂,看着闲闲盘膝而坐的秦夜天,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声音:“你这是什么话?我当然会笑。” “会笑就好。” 秦夜天面上笑意更深,闲闲收回视线,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水似乎有些辛辣,他轻叹一声,像是在感慨什么,“莫学世家贵女的暮气沉沉。” 元嘉:“?” 她哪里就世家贵女的暮气沉沉了? 哪个世家贵女敢在秦夜天底线疯狂试探疯狂求死? 她刚想去问,小胡姬开始翻译库罗人的话,她便摸了块碟子里的点心,往自己嘴里送。 小胡姬道:“这么莽撞贪财?” “我还以为是大盛小皇帝对库罗起了疑心,原来是他自己的行为,也好,小皇帝对库罗不起疑心,那我们还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只是想不到小皇帝看重的第一人竟是这种人,可见新登基的这位小皇帝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用他们中原话来说,那就是气数已尽。” 听到这句话,元嘉下意识去看秦夜天——如果秦夜天是真的忠君爱国,那他绝对听不得这种话,必会暴起将说这话的人劈成两半。 可是他没有。 他依旧懒懒坐在软垫上,轻眯着眼,欣赏小曲儿似的听着小胡姬翻译的话。 她想起他说她莫要学世家女的暮气沉沉,说她原来也会笑,甚至想起她说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时他的避而不谈,无数念头涌上心头,很快又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最为荒唐的念头——她一点不了解这个男人。 嗜杀也好,残暴也罢,甚至阴阳怪气喜怒不定都不一定是真,她所看到的,只是他想让她看到的。 真实的他究竟是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 后面的话是一些没营养的商业互吹话,元嘉心情复杂看他拿枚金叶子把小胡姬打发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抬手送到嘴边。 余光发现她目光颇具深意,他饮酒的动作停止了,斜斜向她看过来,歪头一笑,“本侯没有骗你吧?库罗与北狄的确暗中勾结,图谋不轨。” 这便是有意敷衍她。 精明如他,不会不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 元嘉没了想说话的兴致。 “是,侯爷没有骗我,只是如今话也听完了,我也该走了。” 她把最后一块点心塞到自己嘴里,拍拍手准备离开,“还有,侯爷若是想找乐子,想要攀附侯爷的女人多不胜数,侯爷会有数不清的乐子,无需找个拙劣借口让我随侯爷一同过来。” 什么他来的地方不易进,什么需要她的帮助,都是假的,这家青楼敢让他来这个房间,说明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根本不需要带她过来当挡箭牌,而在隔壁房间说话的库罗人与北狄人,早已是他的瓮中之鳖。 她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何带她过来。 “本侯没想找乐子。” 秦夜天歪头一笑,“过来,本侯告诉你为何要你过来。” 元嘉没有动。 秦夜天便自己起身,走到元嘉面前,微俯身,凑在她耳畔道:“有人曾问我,公主与胡姬相较如何,本侯委实不知,故此一试。” 元嘉:“?” 元嘉:“......” 什么高深莫测不可捉摸,真实的秦夜天就是一个辣鸡! 彻头彻尾的辣鸡! “不要脸!”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整天,再咸的鱼也暴跳如雷,元嘉反手一巴掌去打秦夜天,但秦夜天毕竟是习武之人,轻轻巧巧拿住她手腕,含笑凤目悠悠看着她,拉长声音懒懒道:“胡姬如何能与公主相较?” “任是无情也动人。” “公主才是真国色。” 作者有话要说:  谎话连天秦夜天:信我,这句话真的是真话 第14章 元嘉:“......” 这是骚扰吧! 这特么就是骚扰吧! 元嘉深吸一口气,吼出来的声音几乎能将房顶掀翻:“滚!!!” 咸鱼人设要崩。 崩得四分五裂。 元嘉心力交瘁回家,在心里把秦夜天骂了千万遍。 她就不应该对秦夜天有任何期待,这个辣鸡不值得她的期待! 他没有底线,更没有原则,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人意外。 究竟是什么蒙了她的心,才会让她产生秦夜天其实是个忠君爱国的好人? -- 第28页 元嘉深深怀疑自己。 蒙着被子想了半日,她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太假会让人一眼看穿,太真又不合时宜,真真假假的话掺着说才最乱人心。 秦夜天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心。 但不管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被他戏耍这么多次,她如果再信他,那她才是真正的脑残。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元嘉如是地想。 但她这种想法没有持续太久,原因是珊瑚的话让她豁然开朗:“女郎,其实侯爷待您挺好的。” “他若是果真讨厌您,以他一手遮天的权势,大可将咱们杀之泄愤。” “可他不仅没杀咱们,反而救了您,甚至今日还带您去散心——” “你管这叫散心?” 元嘉打断珊瑚的话,“我今天被他耍了一天,他就是拿我寻开心找乐子——” 话未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真的是拿她寻开心吗? 不可否认,这的确占一部分,但她难道不感觉到刺激? 与世家贵女循规蹈矩的生活完全不同,打扮成美美的胡姬,自以为惊险无限才能探听到库罗与北狄的谈话,哪曾想只是去青楼,听小胡姬翻译着他们大骂秦夜天的话,捧腹大笑拿话去刺秦夜天,想看秦夜天恼羞成怒,却只看到秦夜天饶有兴致看着她,仿佛欣赏一幅画卷。 说她也会笑,要她莫学世家贵女的暮气沉沉,让她对他的印象改观,而后再次因为分别时他的轻佻让她对他的音响跌破底线。 她这一天,过得可谓是跌宕起伏百转千回。 大笑,羞愤,大笑,再到破口大骂,比她这一个多月的日子加起来都精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夜天的行为的确也能被称之为“带她散心”。 元嘉心中一动,问珊瑚:“他把你抓走后真的没有虐待你?不给吃的也算。” “没有。” 珊瑚摇头,“奴刚被抓的时候心里很害怕,但侯爷非但没有伤害奴,还待奴极好,甚至就连吃的东西也与在女郎身边别无二致。” “奴刚开始时不敢吃,看守奴的人便跟奴讲,侯爷没有伤害女郎的意思,只是拿奴威胁女郎罢了,想让女郎对侯爷服个软。” “奴便问,若女郎不服软呢?” “那人便说,不服软也没甚关系,侯爷只是看女郎与别家贵女不一样,想逗逗女郎罢了。” 元嘉:“???”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很好,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的霸总桥段吗? 不走寻常路如秦夜天,身上也会出现这种俗烂桥段? 事实证明,的确会出现。 再结合他今天的行为来看,妥妥就是被吸引注意后的幼稚行为,刺激她,逗弄她,惹怒她,然后还自我感觉良好。 想到这,咸鱼突然想翻身了,她本以为这次和亲是嫁去库罗当个吉祥物,不用陪老国王还能让她安享一生,但看库罗使节的蛮横态度,她这种想法显然是不现实的,若真能顺利抵达库罗,只怕她的地位不比女奴好多少。 再者,北狄虽与库罗勾结,但未必肯见库罗与大盛结两姓之好,和亲之路必是危险重重,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遇到北狄凶悍骑兵只有死的份。 若是在以前,她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死也就死了,可现在不一样了,秦夜天没那么讨厌她,甚至还觉得她一心只求速死的模样实在让他看不顺眼,带她去“散心”找乐子,那便说明,她是有机会让秦夜天对她手下留情的——秦夜天是这次带队和亲的使节,他若是不想让她嫁去库罗,有的是办法帮她遮掩过去。 不用远嫁老头子和亲,这种事实在太有诱惑力,元嘉的咸鱼之心蠢蠢欲动,甚至还生出一个大胆想法——她要秦夜天放她离开。 哪怕失败了也没什么,就当自己在路上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元嘉虽是条咸鱼,但是条执行力很强的咸鱼,一旦打定主意,便迅速为忽悠秦夜天放她离开做准备。 这日库罗使节又来找她商议嫁妆单子,她知道秦夜天也会参加,便按照秦夜天的喜好把自己打扮好,等秦夜天过来时,她已经仪态万千坐在主位了,只是这个仪态,跟世家贵女的仪态大不相同,她斜靠在引枕上,慵懒得像只猫儿,几案上的琉璃盏里盛着各色小点心,她有一口没一口吃着,不像是接待使节,更像是在度假。 精神气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秦夜天视线略在她身上停留,揶揄笑道:“公主的心情似乎不错?” “本宫心情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把公主架子端得十足,随手指了个位置示意秦夜天坐下,“侯爷用不着跟本宫叙旧,一会儿库罗使节到了,才是侯爷发挥口才的主场。” ——按照绿江套路,吸引霸总的是小白花处处与他对着干的倔强清纯不做作,俗称犯贱,秦夜天虽不是常规霸总,但这个套路放在他身上也适用,她若对他太客气太谄媚,反而会让他失去兴趣,所以,她只管拿之前的态度对他就行。 不用太好,不也用太差,总之就是清纯不做作的婊里婊气。 果不其然,秦夜天并没有计较她态度的敷衍,眉梢轻挑,眼底笑意更深,“今日的公主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 第29页 “哼。” 元嘉吃着点心轻哼一声,傲娇十足。 很快,库罗人到了。 库罗人惊人的无耻让她不想搭理库罗使节,便敷衍说了几句场面话,把皮球踢给一旁的秦夜天,只盼着库罗人疯狂作死秦夜天暴跳如雷,然后血溅三尺让两国和亲彻底凉凉。 然而,秦夜天再次让她意外了。 秦夜天手指转着几案上的茶盏,揶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随后抬眉瞧着库罗人,懒懒道:“你们所求东西虽多,但大盛地大物博,这些东西对于大盛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 元嘉:“?” 这很不秦夜天。 秦夜天不是出了名的雁过拔毛的铁公鸡吗? 然后,秦夜天的下一句话把雁过拔毛的人设立得坚如磐石,“你们所求之物,本侯要三成。” 元嘉:“!” 咸鱼受惊! 三成?这比抢/银/行来钱都快! 还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搞到这么多钱! 但这种话说是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的吗? 这么出卖国/家/利/益真的好吗? 几乎是下意识间,元嘉环顾左右。 很好,屋里不是秦夜天的人,就是库罗使节,丝毫不用担心这话会传出去。 秦夜天的人似乎早就见惯了他这种明抢行为,面无表情侍立着,丝毫不为他的敲诈行为所动。 再看对面的库罗人,大抵是与北狄人通过信的原因,他们对秦夜天有了一个新的了解,听到他这般说话,虽有些吃惊,但也震惊之后很快平静下来,用库罗话小声交流着,似乎在讨论秦夜天的提议是否可行。 很快,他们得出结论,“侯爷,您要得是不是太多了?” “四成。”秦夜天笑眯眯伸出四根手指。 “侯爷——” “五成。” “......” “五成就五成。” 秦夜天惊人的无耻最终打败了库罗人的惊人无耻,库罗人怕秦夜天再抬价,十分肉疼答应秦夜天的敲诈,“但是您要保证我们所列的单子大盛天子都会答应。” 秦夜天颔首轻笑,“放心,只要你们的钱给得足,本侯自当尽力。” 两国使节达成一致。 并针对金银珠宝的分赃充分交流了意见。 此次的会面是积极的、有效的,让元嘉深刻意识到——大盛吃枣药丸! 但她只是一个想要跑路的和亲公主,大盛未来跟她没关系,大盛二把手如此腐败跟她更没关系,她只关心秦夜天能不能放她跑路。 她格外关心秦夜天的一举一动。 库罗人的银子给得足,秦夜天也格外卖力,不过半月时间,便做好了皇帝与户部的工作,让他们答应库罗的要求,这段时间的秦夜天格外忙,没时间来找她,她又端着不能对秦夜天太好的架子,也没有主动去找秦夜天,再次见到秦夜天,已经是七月初和亲队伍出发的时间了。 她按品大妆随着礼官祭天祭地祭祖宗,随后在女官们的搀扶下坐上公主凤撵。 层层帷幕相隔着,她看不到秦夜天的脸,只隐约看到他向天子辞行,挺拔身影如出鞘利剑,劈开混沌,刺入灼灼日光。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回头,看向她所在的凤撵,辰时三刻的阳光正好,他凌厉迫人的气势似乎柔和一瞬。 纵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元嘉也知道他在笑,是的,在笑——出使一趟库罗便能得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她要是他,做梦都能笑醒。 队伍出发。 沿途的路线秦夜天之前给过她一份,只是奇怪得很,秦夜天似乎并没有走原来的路线,而且天不黑便歇在了驿馆里,且一连歇了几天,元嘉本想趁这个机会忽悠秦夜天,可秦夜天不知在忙什么,自住进驿站后,便没来找过她,她有心去找秦夜天,但又苦无机会,正当她苦恼以什么理由去找秦夜天时,机会来了——这日她听到后院车轮滚动,似乎有人在搬重物,打开一瞧,恰看到秦夜天的心腹指挥人把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全部搬到后院。 另一边,是秦夜天在与库罗使节说话,离得远,她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内容,只看到秦夜天一张嘲讽脸拉满,随手一指,搬东西的卫士打开箱子,原本装着金银的箱子此时装的全是石头。 库罗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大笑出声。 于是元嘉明白了,感情秦夜天在换自己那五成东西呢——京中人多口杂,不好下手,如今到了人烟稀少的驿馆,可不就是下手的好机会吗? 很好,她有理由去找秦夜天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库罗人为了把贪财好色的秦夜天捏在手里,除了送了他五成和亲陪嫁外,还送了他貌美胡姬,如今胡姬正在他房间,燃着迷情香在等他。 秦夜天回到房间,热情奔放的胡姬说着半生不熟的中原话向他扑来,暖暖的熏香让他有一瞬的恍惚,但那只是一瞬,他反手提剑,抵在胡姬脖颈,狭长凤目笑意幽深,“西域的迷情香?” “这可是个好东西。” 能让男人为女人神魂颠倒,最后神不知鬼不觉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玩意儿。 “后叶,您在说什么?窝听不懂。” 胡姬忽闪着眼睛。 院外响起元嘉的斥责声:“大胆!本宫乃天子亲封的元嘉公主,库罗国王未来的王后,你们谁敢拦我?” -- 第30页 “有事在忙?哼,是在忙如何克扣本宫的嫁妆吧!” 秦夜天眸光轻转,看了眼衣衫不整的胡姬,手挽剑花收了剑,隔着门遣退院内阻拦元嘉的人,拉长声音悠悠笑道:“公主果真要进来?” “莫怪本侯没有提醒公主,本侯委实有要事在忙,不方便见公主。”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 元嘉一脚踹开房门,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第15章 若世界上有后悔药吃,那一定会被元嘉包圆一口咽在肚子里。 可惜没有。 所以她只能看着衣衫不整的胡姬裹了裹自己身上布料颇少的衣服,神色复杂向她见了礼,随后脚步匆匆跑出秦夜天的房间,好似被捉奸在床的小三一般。 屋外传来整齐划一的“啧~~~” 元嘉:“......” 更尴尬的在后面—— 秦夜天整了下衣服,把她堵在门口,“公主殿下,本侯知道公主讨厌本侯,处处与本侯作对,屡次坏本侯好事,只是公主殿下,这种好事,公主殿下还是不要破坏为好。” 大抵是胡姬实在火辣热情,他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长叹一声,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毕竟本侯是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 这句话暗示得实在太明显,元嘉的脑袋瞬间炸了,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以至于连秦夜天后面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心里一急,后世的词汇便往外面蹦,“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会这么不守男德?” 是的,不守男德。 秦夜天就是不守男德。 白日宣淫,管不住下半身。 时代变了,虐恋情深已经不流行了,现在绿江只流行为女主守身如玉的霸总男主,像秦夜天这种不守男德的男主,搁在绿江就是被人负分月石刷到怀疑人生的命。 “男德?” 从未听过的新鲜词汇让秦夜天轻眯眼,“那是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元嘉有一瞬的紧张,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瞪了一眼有意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秦夜天,骂道:“秦夜天,你是大盛使节,如今却和库罗的胡姬搅在一起,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特别无耻吗?” “本侯倒是想无耻,可惜啊,公主不愿给本侯无耻的机会。” 秦夜天斜斜看着元嘉,拉长调子一唱三叹。 元嘉:“......” 果然只要秦夜天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元嘉对秦夜天的印象再次跌破底线,并且在地上疯狂刨坑。 “本公主不跟你一般见识!” 丢下这句话,元嘉提起裙角逃似的出了秦夜天房间——毕竟她要脸。 她跑得太快,完全没有留意立在门口的秦夜天的反应,看到她离开,秦夜天面上笑意尽敛,手扶着门框,缓缓调整着气息,片刻后,他闭眼再睁开,“准备冷水。” 他声音低沉,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那个胡姬——” 心腹的话尚未说完,便见秦夜天目光凉凉看过来,心里猛然打了个突,后面的话也就不敢再问了,连连道:“属下知道了。” 而此时的元嘉,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别看她面对秦夜天时气势足,但心里其实虚得很,毕竟这事确实是她不地道,让秦夜天错失美色。可转念一想,这事不是她一个人的锅,秦夜天的话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正常人谁会在办那种事时说那种话? 这跟明晃晃让人去他房间有什么区别? 元嘉心中一动,不对,秦夜天虽然不着调,但不会不着调到这种程度,除非他有那种喜欢被人围观的大病。 很显然,秦夜天没有。 不仅没有,且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贪财好色是他放出的□□,没有人知道他真实性格是什么。 男人不正常的潮红色的脸自她脑海一闪而过。 伴随男人脸色的,是若有若无的暖暖熏香。 秦夜天是用香之人吗? 显然不是。 电石火光间,元嘉心中涌现无数念头,但很快,那些纷扰念头褪去,只剩下一个荒谬可笑又让人不得不信的念头——秦夜天被人算计了。 她的到来,其实是给秦夜天解围。 元嘉大笑出声,“秦夜天,你也有今天!” 苍天饶过谁! 作为一个清纯不做作处处与秦夜天“作对”的死对头,这种情况下怎能少了她的落井下石? 吸引秦夜天的本就是她的处处作对,她当然要满足秦夜天的期待。 元嘉叫来珊瑚,“珊瑚,去我的陪嫁里寻支虎鞭来,熬成浓浓的汤给秦夜天送过去。” “就说我打扰了他的好事,心里愧疚得很,特意给他煲的汤,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跟我一般计较。” 这话阴阳怪气十足,完全不输秦夜天,珊瑚一听这话脸都绿了,“女郎,您何必呢?” “侯爷待您不差的,您没必要这般刻薄他。” 元嘉当然不能说按照正常套路,秦夜天就好她这一口,这样显得秦夜天像个抖/M一样,于是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你就不懂了,宫女派来传授男女之事的嬷嬷告诉我,男人正在办事时万万不能被打断,若是被打断了,指不定那东西以后便不能用了。” -- 第31页 “我这是为了他好,才让你给他送虎鞭,若换了旁人,他的东西能不能用管我什么事?” 珊瑚:“......” 珊瑚极为一言难尽。 但事关秦夜天能不能重振男人雄风,珊瑚再怎么一言难尽,但找了虎鞭配上鹿血熬了一碗浓浓的汤药,尽职尽责端到元嘉面前。 元嘉瞧了一眼。 配料用得足,味道自然香,且汤里的东西摆放讲究,让人看了一眼就很有食欲。 还别说,让她都有些看馋了。 馋归馋,这是给秦夜天熬制的,她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便用食盒盛了汤,大张旗鼓去找秦夜天了。 大概是秦夜天放了话,这次卫士没有再拦她,她顺利走进院子,在秦夜天门口停下,怕里面又在上演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她提前敲了门,“侯爷,是我,你现在方便吗?” “啧。” 房里传来一声轻笑,“元嘉公主何时与本侯这般客气了?”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尤其是秦夜天这种精明人。 元嘉听他声音如此轻快,便推门而入,“我与侯爷一直如此客气——” 她声音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此时的秦夜天大抵是刚洗完澡,头发上的水都没干,湿湿披散在凤尾蓝的衣服上,衬得整个人都柔软下来,而此时日头西斜,落日余辉如金箔,细碎洒在他面容,让残暴好杀被世人誉为活阎王的他竟生出一种琉璃易碎的惊艳感。 元嘉心跳静了一瞬。 她的动作落在秦夜天眼里,秦夜天懒懒挑眉,交叉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手背,“本侯衣衫不整,让公主见笑了。” 话虽这样说,可面上却没有一点失礼于人的愧疚不安,反而悠悠看着她,似乎在邀功。 是的,邀功——此时的他精准踩在她的审美上,她该赞美他。 元嘉:“......” 瞬间下头。 所以这个时代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礼义廉耻他是丁点都不想要吗? 元嘉道:“既然知道自己衣衫不整,那就赶快把衣服穿好。” 事实证明,秦夜天是真的不打算要礼义廉耻,仍靠在引枕上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悠悠笑道:“本侯倒是想衣冠楚楚,可惜衣冠楚楚的本侯不被公主所喜,而今日的衣冠不整却能得公主另眼相待。” 说到这,他声音微顿,眼中笑意更深,“本侯觉得,本侯现在便很好。” 元嘉:“.......” 咸鱼无语。 元嘉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原因是她要脸,她从珊瑚手里接过食盒,放在秦夜天手边的几案上,“侯爷,方才是我的不是,扰了侯爷的好事,现在特来向侯爷赔罪。” 她打开食盒,从里面捧出香喷喷的春泥护花十全大补汤,笑眯眯道:“侯爷自己也说了,侯爷是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若被我吓到了便不好了,而我特此为侯爷熬制了此汤。此汤乃大补之汤,必能汤到病除,不会让侯爷留下任何病根。” 这话对男人杀伤力太大,她看到秦夜天面上笑意有一瞬的凝滞,虽然转瞬之间秦夜天又恢复往日模样,但这短短的笑容凝滞也让她极为受用了——该! 苍天饶过谁! 元嘉心情大好,不断催促道:“侯爷,快趁热喝啊。” 秦夜天挑眉瞧了她一眼,手指敲了一下汤碗,“公主殿下,你当真希望本侯喝这个?” “这是自然。” 元嘉道:“这可是我亲手熬制的,你若不喝,岂不白白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秦夜天懒挑眉,目光扫过她白皙如玉的手,似乎在斟酌自己究竟要不要喝,“公主亲手熬制的?” 片刻后,他笑了一下,端起汤碗送到嘴边。 元嘉:“!” 咸鱼受惊。 这玩意儿哪能真喝??? “哎——” 她下意识想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看到秦夜天把大补汤喝完,而后反手扣碗,碗里不曾流下一滴,他抽出帕子擦了下嘴角,笑眯眯看着她,“本侯怎能辜负公主的一番苦心?既是公主亲手熬制,本侯自当一饮而尽。” “多谢公主,本侯甚是喜欢此汤。” 元嘉:“......” 此人是个狼灭。 元嘉目瞪狗呆。 “呃......你喜欢就行。”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声音,一言难尽看着还能笑得出来的秦夜天,艰难出声:“那什么,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珊瑚跟她科普过这汤的药效,下肚跟春泥护花十全大补药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更烈,她只是想逗逗秦夜天,看秦夜天吃瘪,哪曾想他对自己这么狠,竟然喝得一滴不剩,这种狼灭,是她一个混吃等死的咸鱼能比的吗? 现在不走,难道等他发疯再走? 心中阴影太大,不等秦夜天答话,她便准备离开,然而还未转过身,她的袖子便被拉住了,“公主殿下这么着急走做什么?留下来与本侯说说话。” 元嘉:“!” 这玩意儿见效这么快吗? “本侯有一事不解,特想请教元嘉公主。” 男人微俯身,温热呼吸洒在她脖颈,“何为男德?” “又为何说本侯不守男德?”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你现在这么跟我说话就是不守男德! -- 第32页 作者君这里大暴雨,哪哪都淹,好多地方停水停电 万幸作者君有存稿,还能支撑几天QAQ 强降雨快过去吧,太可怕了QAQ 第16章 元嘉:“......” 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绝不会投秦夜天所好颠颠来嘲讽秦夜天。 毕竟,她要脸。 脸,多么简单的一个词,却成了她和秦夜天之间不可逾越的高山丘壑。 元嘉把自己袖子从秦夜天手里抽出来,躲瘟疫似的想逃,“侯爷我真的有急事,那什么男德不男德的事情我改天再告诉你。” ——珊瑚虽然告诉她大补汤的药效,可没告诉她发作时间,鬼知道秦夜天这厮能撑多久? 她再跟秦夜天纠缠下去,那才是真正的自食恶果。 可惜秦夜天根本不给她跑路的机会,长臂一伸,拦住她的去路,“公主殿下无需着急,天塌了自有本侯撑着。” “公主殿下的当务之急是跟本侯解释何为男德,又为何说本侯不守男德。” 时有凉风拂面而过,撩起秦夜天披在肩头长发,他逆光站着,如血残阳如颜色倾倒,自他身后透出一种暧昧温暖的红。 此景此人若放在其他时刻,元嘉必会赞一声多么气氛十足的景致,多么好看的一张脸,而她现在,她心里却只想说——多么无耻的一颗心。 不就是想听吗? 她说,她全都说,看他这个辣鸡狗男人到底哪里守男德。 “男德就是不能不修边幅,不能参加有女人的聚会。” 元嘉深呼吸一口气,语速快得像是加了二倍速,“不能私下与女人说话,更不能与女人纠缠不清。” 秦夜天:“......” “还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 看秦夜天面色有一瞬的古怪,她往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准备开完大招就跑路,“在婚前不能与任何女人发生关系,否则就是不守男德。” “敢问侯爷,这么多条男德里,侯爷占了哪一条?” 以她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她的话在这个时代是大逆不道,哪怕桀骜不驯不走寻常路如秦夜天,都会被她所惊讶,秦夜天惊讶的空档,就是她跑路的机会。 然而秦夜天再一次让她意外了,他不仅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想笑,事实上,他的确笑出了声,伸手再次拽住她衣袖,“这就是男德?倒是有些稀奇。敢问是哪位大贤所创?” 元嘉:“......”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是讨论这种话题的时候码? 别看秦夜天现在看起来像是正常人,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害怕? 秦夜天平时就很禽兽,喝完大补汤的秦夜天肯定更禽兽,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禽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咸鱼也不例外,她再次把衣袖扯出来,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跑:“实不相瞒,正是在下这位大贤。” 秦夜天:“?” 秦夜天:“......” 秦夜天大笑出声。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落日余晖如画家精心调制的颜料,俏皮的橘,暧昧的粉,温暖的橙,交织融合,最后透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红,少女提着裙摆跑在雾蒙蒙的画卷里,慌乱的璎珞在她发间跳跃,长长的披帛自肩头滑落,飘忽着,跳跃着,像极了舞女的腰。 柔软,纤细,且灵活。 就如少女百转千回的心思。 看着她远去背影,秦夜天又笑。 “亲手熬制?” 秦夜天伸手拿起她送来的大补汤的汤碗,指腹描绘着上面的莲花纹,一声轻叹,“啧。” 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可不是能给人做饭的样子。 “给本侯准备凉水。” 秦夜天唤来心腹,轻笑出声。 心腹不知就里,抬眉瞧了眼秦夜天披散在肩头的半干长发,讶异道:“您不是刚要过凉水吗?” 头发都没干呢还。 秦夜天手指把玩着一只莲花纹的白瓷,似乎在欣赏花纹,笑道:“方才元嘉公主给本侯送了件东西。” 心腹:“?” 所以呢? 这跟要凉水洗澡有什么关系? “一碗大补汤。” 秦夜天声音慢悠悠,像是在回味,“虎鞭,鹿血,让本侯想想,还有什么。” “哦,还有滇国的菇子。” 心腹:“......这您肯定不能喝啊。” 秦夜天看了眼面色复杂的心腹,揶揄笑道:“不,本侯喝了。” 心腹:“......” 一定是他耳朵出了问题! 秦夜天悠悠笑道:“毕竟是元嘉公主的一番心意,本侯怎能辜负?” 心腹脸色顿时变得一言难尽,“属下这就给您准备凉水。” 秦夜天微颔首,“元嘉公主这几日吃得如何?” 心腹:“???” 侯爷您不对劲! 但到底是忠心耿耿的心腹,哪怕秦夜天再怎么不着调都不能影响他的忠心,他略微思索,回答道:“胭脂鸭,芙蓉鸡,鹅肝鹿舌以及各色汤品各式点心。” 胃口好得完全不像是被迫与情郎分离远嫁和亲的可怜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游山玩水。 元嘉的好胃口让秦夜天再次笑出声:“往而不来非礼也,她既这么喜欢吃,本侯便也送她一件东西,就当酬谢她送本侯的大补汤。” -- 第33页 心腹来了兴致,“敢问侯爷,要送公主何物?” 这才是他家侯爷睚眦必报的作风嘛。 以他家侯爷的手段,这位元嘉公主怕是要倒霉了。 心里这般想着,然后他听到他家侯爷笑盈盈的话:“本侯库里有江浙之地孝敬的两头乌火腿,听闻此物煲汤最好,拿一只给她,让她尝尝鲜。” 心腹:“?” 心腹:“......” 侯爷您真的不对劲! 心腹的表现实在太明显,秦夜天懒懒瞧了他一眼,笑问道:“怎么,心里在骂你家侯爷?” “属下不敢。” 心腹忙道:“只是,只是觉得近日的侯爷有些反常。” 看秦夜天心情不错,他又壮着胆子补上一句:“侯爷待元嘉公主有些特殊。” 岂止特殊,简直是恩宠有加,若换了其他人这样挑衅侯爷,只怕那人的骨灰都能被侯爷扬了,可元嘉公主非但没事,侯爷还要送她火腿让她好好补补身体,这不是恩宠有加是什么? 天子的宠妃都没这待遇。 大概是他的话说到了秦夜天心里,秦夜天摩挲汤碗的手指微顿,凤目轻扬,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片刻后,秦夜天懒懒道:“此去库罗万里之遥,本侯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放心,本侯不会为她而误了本侯的正事。” 心腹不止一言难尽。 乐子? 我怀疑您才是被找乐子的那一个。 可转念一想,自从有了元嘉公主,自家侯爷的确比以前爱笑多了,以前侯爷虽然也爱笑,但不是嘲笑就是阴阳怪气,时常板着一张这是哪来的智障在与我对话的脸,让人打心眼里怀疑自己的智商。 但现在完全不同了,不仅阴阳怪气的坏毛病改了许多,就连闲着没事杀个人的小爱好都戒了大半,心平气和的模样像极了即将羽化成仙的道爷。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的确是元嘉公主的功劳。 就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是好事还是会坏事。 心腹又看了一眼秦夜天。 男人把玩汤盏的动作停止了,嘴角含笑,凤目轻眯,不知在想何事。 多半是在思考他的话。 心腹松了一口气。 他家侯爷是极度清醒的一个人,绝不会为一个女子而耽误自己筹划多年的事情。 这么一想,心腹心里好受许多,当即便道:“是属下多虑了。” 心腹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秦夜天一人,秦夜天眼底笑意更深,随手把汤碗抛在几案上,负手去瞧窗外蔚蓝天空中盘旋的苍鹰。 “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度轻叹出声,只是这一次,他眼中笑意全无。 心腹把两头乌送给元嘉。 元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送我的?你确定?” 心腹比元嘉还不确定,但既然秦夜天发话了,他只有执行的份,便道:“侯爷说往而不来非礼也,公主既送侯爷补汤,侯爷自当还礼。” 元嘉:“……” 这特么别是下了毒的吧? 一瞬间,元嘉退避三尺。 心腹:“?” 抬眉瞧瞧元嘉如吞了苍蝇般的一言难尽,懂了。 突然有点明白侯爷的“找乐子”了。 还别说,这位元嘉公主的确跟其他世家贵女大不相同。 “公主请放心,我家侯爷爱憎分明,从不搞阴谋诡计。” 心腹一脸诚恳:“我家侯爷不结隔夜仇,有什么仇他当场就会报回去,一般不隔夜。” 元嘉:“…” 还不如不解释呢! 毕竟是秦夜天“言辞恳切”着人送来的回礼,元嘉艰难收下,待秦夜天的心腹一走,她马上把火腿放得八丈远,生怕自己沾了毒。 元嘉心惊肉跳的空档,心腹已经去向秦夜天回话了,“侯爷,东西已经送到了。” 房间里的秦夜天缓缓睁开眼。 元嘉送的汤,的确有些霸道。 霸道到让甚少有梦的他竟做了一个颇为绮丽的梦。 柔软的腰肢,雪似的肌肤,就连那双平日里颇为薄情的眼都有些欲说还羞味道。 一言蔽之——委实是白日梦。 秦夜天嘲讽一笑,抬手揉了下眉心,“知道了,退下吧。” 脚步声渐远。 “夜天......” 梦中少女声音再度在他耳畔响起,“与我在一起,你,欢喜么?” 欢喜? 秦夜天嗤笑。 这话未免太儿女情长。 但那个梦确实有点意思。 让他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当那位冷心冷情只爱自己的元嘉公主含羞带怯说话时,是否真如梦中一般撩人。 第17章 想起昨夜梦境,秦夜天叫住心腹懒懒问了一声:“你送去的火腿元嘉公主是否喜欢?” 这话让心腹有点犯愁。 说喜欢吧,是欺瞒自家侯爷,说不喜欢吧,似乎也谈不上,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看那模样,似乎在怀疑自家侯爷要把她毒死。 想了想,心腹决定如实回报,“公主似乎有些害怕侯爷在里面下毒。” 秦夜天:“......” 这很元嘉。 所谓国家大义,所谓兴衰罔替,所谓世人最为看重的荣耀功名,于她心中抵不过半块点心。 -- 第34页 明明贪生怕死只想苟且偷生,却又屡次挑战他的底线,一心只求速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水至清则无鱼。 人不能活得太清醒。 太清醒,会知道生与死不受自己所控,所有的挣扎毫无意义,但人的求生本能又会让自己竭力挣扎,眼睁睁看着自己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掉。 如被蛛网网的猎物,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徒劳无功。 秦夜天闭目而叹,“啧,本侯怎舍得杀她?” 如果让元嘉听到这句话,必会话赶话接上一句,“既然不舍得杀,那就放我走呗。” 可惜她没听到,所以现在的她双手托腮看着被她隔着好几层布料抓着扔在房间角落里的两头乌火腿发呆。 别问为什么丢在屋里,而不是丢在外面更安全,问就是怕秦夜天那厮得知她扔了会再派人给她另送一只。 皎月悄悄爬上夜幕。 然后,她打起了瞌睡。 真不能怪她心大,这种时候还能睡得着,实在是与秦夜天相处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尽人事,听天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要不然,终日陷在恐惧的活还不如一头碰死。 元嘉睡得很香。 甚至还做起了梦。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她梦到秦夜天那只禽兽得知她不吃他送来的两头乌火腿,亲自过来操刀给她熬了汤,杀人无数的手掐着她的脸,让她把汤喝下去。 汤水入口,毒药发作,她疼得声音变了调,秦夜天阴阳怪气,嘲讽脸全开,“跟本侯斗,你也配?” 是的,她不配。 她只是一只想要混吃等死的咸鱼,如果能安稳到老,谁愿意掺和他的破事? 但再咸的鱼也是有脾气的。 有脾气如她,趁秦夜天不注意,奋起拔出他腰侧碎星,狠狠插向他心口,一举送他上西天。 温热鲜血喷了她一脸,她却一反常态没有吐,不仅没吐,还再度拔剑砍向他尸体,一边砍一边念念有词:“让你丫耍我。” “让你丫逗我。” “让你丫欺负我。” “咸鱼也是有脾气的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 “所以你死了。” 元嘉:“......” 所以梦里的她这么刚的吗? 连禽兽秦夜天都被她捅死了? 可见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睡醒好一会儿,元嘉仍在恍惚着,大概是被梦境里的自己所激励,当珊瑚再次问她如何处理秦夜天送来的火腿时,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个荒唐念头——这火腿哪能她一个人吃? 她不配! 哪怕配吃也得是秦夜天一起跟她吃。 元嘉是一条执行力很强的咸鱼,一旦做了决定,很快开始行动,她将周围侍女全部遣散,自己亲自操刀把火腿切片煮汤,然后,亲手端了给秦夜天送过去。 ——不就是死吗? 有什么好怕的? 她就死,被汤毒死,死得血肉模糊肝肠寸断,她也要在临死前恶心秦夜天一把! 元嘉雄赳赳气昂昂把汤放在秦夜天的几案上,英勇壮烈得像极了虎门销烟的林则徐。 大概是前世做为死宅养出的手艺仍在,香味四溢的火腿汤刚被放下,秦夜天的目光便落在她手上,似乎在怀疑作为世家贵女的她是如何做得出这种汤。 她便大大方方任由他看,甚至还把指上的鎏金护甲取下,随手交给身后的珊瑚,笑盈盈催促他喝汤,“侯爷如此慷慨,我怎好一人独享?故而煲了汤与侯爷同享。” 话虽这样说,但她知道秦夜天是不会喝汤的,她也没打算他会喝,只是想恶心他一下,哪曾想,听完她的话,他笑眯眯拿起汤匙盛了一口汤送到自己嘴里,“公主好手艺。” 汤匙里的汤见了底,他又盛了一勺,仿佛她端来的汤不是要人性命的毒药,而是美味佳肴一般。 “今日的汤比昨日好喝多了。” 辣鸡狗男人在喝汤的时候不忘赞叹。 元嘉:“???” 什么情况? 禽兽秦夜天开始做人了? 让心腹送的火腿居然没毒? 元嘉想象不能。 但面前的秦夜天却是实实在在在喝汤,还喝得挺香,她丝毫不怀疑如果这汤不是她所做而是她手下的厨子所做,他还会把那个厨子要过来专门给自己做汤。 元嘉:“......” 所以,这只火腿是真的没毒。 她白白给秦夜天做了一锅汤! 元嘉简直不能忍。 她伸手把秦夜天推到一边,自己找了个干净汤匙喝汤。 还别说,到底是两头乌做的火腿,炖汤就是好喝,再配上干笋干蘑菇,简直能鲜掉眉毛! 元嘉大口大口喝起来。 身边响起一声轻笑,“公主怎比本侯喝得多?” “我自己亲手煮的汤,多喝两口怎么了?” 她很是理直气壮。 话刚说完,便见秦夜天双手交叉含笑看着她,当不再阴阳怪气时,他的脸无疑是极好看的,若再配上几分浅浅的笑,简直就是女子梦中的情郎模样。 只可惜,这般好看的皮囊,这般缱绻深情的眼,正专心致志看她喝汤。 -- 第35页 元嘉:“......”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元嘉的汤有些喝不下去了,“你怎么不喝了?” 秦夜天目光仍在她身上停留,“你喝汤的模样本侯想起一个人。” 元嘉:“......” 懂了。 这很绿江。 碗里的汤见底,元嘉从珊瑚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嘴,不等秦夜天说那人是谁,便接道:“我知道,是你娘。” 按照绿江的套路,像秦夜天这种疯批是很难被人所打动,一般能打动他的,是一种温暖,让他有一种家的感觉,或许是琉璃宫灯下的一抹浅笑,或许是隆冬腊日的一碗参汤,又或许是她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他初来人世时所接触到的温暖。 所以他被触动,被打动,继而一发不收拾,为她疯,为她死,为她DuangDuangDuang撞大墙—— “本侯没有娘。” 秦夜天打断她的畅想。 元嘉:“......” 这就非常尴尬了。 这句话说得很有艺术性,哪有人没有娘? 又不是跟大圣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能这么说话,原因只有一个——恨。 是的,恨。 只有刻骨恨意,才会在别人提起娘亲的时候一口否决,直接说自己没有娘。 她突然想起世人对他的评价。 说他心狠手辣,说他睚眦必报,说他天煞孤星,也说他孑然一身,唯独不曾说过他的出身。 他生在何地,父母是谁,又是怎样家庭,世人一无所知。 等他声名鹤起为世人所知时,他已是满手鲜血的秦夜天。 “......那什么,对不起啊。” 静了片刻,元嘉小声开口。 “倒也不必赔罪,公主若有心,明日再替本侯熬碗汤吧。” 秦夜天似乎很是豁达,轻描淡写把这个话题揭过。 毕竟刚才说的话戳到了他的心窝,元嘉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确没有追究的意思,这才应了下来。 “行啊。” 元嘉道。 元嘉虽日常在秦夜天面前作死,但把握着度,不往他心窝上递刀,毕竟她只想套路秦夜天让秦夜天放她走,没打算真把自己性命搭进去,于是次日清晨她起了个大早,用秦夜天派人送过来的火腿煲了一份浓浓的汤,亲自给秦夜天送过去,好为自己昨天的口无遮拦做描补。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秦夜天真的被她套路,那她混吃等死的咸鱼梦想就能实现了呢! 元嘉一直是这么打算的。 可惜在去的路上让她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夏天的天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昨天晴空万里,今天便是大雨磅礴。 倾盆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依稀看到秦夜天的卫士们在给嫁妆箱子盖雨披。 灰色雨雾里闪过一抹冷光。 那是属于冷武器独有的冷光,劈开雨雾,也刺进她心里。 于是她瞬间懂了,秦夜天为何要她一半陪嫁——藏兵器。 是的,藏兵器。 没有什么比嫁妆箱子更安全的地方。 没有所谓的和亲结两国之好,只有两国之间的互相算计。 你要我的金银财宝,我要你的库罗江山。 仅此而已。 这才是和亲,这才是她存在的意义。 在秦夜天的计划里,她自始至终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所以他才能纵着她,由着她,因为他知道——她时日无多。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此时应该艾特憨批天子,本侯的计划里没有和亲 第18章 和亲公主,和亲使节,虽然前面都带着和亲俩字,但根本不存在利益一体化,只有以她之血换他师出有名。 ——库罗与大盛建交百年,两国之间虽互有摩擦,但到底不曾触到对方底线,贸然开战只会让民心 “女郎,您怎么不走了?” 身后的珊瑚问道。 “走。” “怎么不走?” 元嘉笑了笑,抬脚踏进汇聚着唱着胜利歌谣的雨水里。 她这人有俩优点,一是眼睛好用,能瞧见别人留意不到的细微细节,二是心宽,心宽,也就意味着能听得进别人的话。 有句话说得好,眼见不一定为实,总要给人解释的机会。 罪犯还有申请律师的自由呢,何况秦夜天? 她想听一下秦夜天的话。 秦夜天的“狡辩”。 元嘉来到秦夜天房间。 大概是心态变了的缘故,再见秦夜天,她感觉跟初见时完全不同,那时的秦夜天一脸低气压,浑身都是刺,如遇佛杀佛遇神灭神的修罗,而现在的秦夜天懒懒而坐,浅浅而笑,不是那种渗人的笑,是真的在笑,好看的皮囊因为他的笑而变得撩人,凌厉迫人的气势消减许多,像是在等待心爱的姑娘,整个人温柔又缱绻。 可惜这只是表象。 她不是他心爱的姑娘,而是即将让他洗去一身骂名得以流芳百世的鱼饵,哪怕看在功名利禄的面子上,他也会善待她。 在不触及他的谋划前,他不介意给她一些特权,让她人生最后一段旅程活得肆意些。 多么善良无私的使者,多么无微不至的秦夜天。 元嘉心里直想翻白眼。 -- 第36页 元嘉从珊瑚手里接过火腿汤,放在秦夜天手边的几案上,挥手遣退珊瑚。 ——和亲是假打仗是真的事情是国家机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她不想珊瑚跟着涉险。 她遣走珊瑚的行为让秦夜天微挑眉。 “方才在侯爷院子里遇到一件事,想让侯爷给我评评理。” 她看着秦夜天的眼睛,平静开口了,“今日雨下得大,我见侯爷的卫士在给嫁妆箱子盖雨披,瞧着他们淋得跟落鸡汤一样,便叫我的人去帮忙。” “哪曾想,他们非但不感谢,还叫我的人别离他们这么近,不需要帮忙便不需要,至于这么横吗?” “侯爷,您自己说说,您卫士的脾气是否也太大了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箱子里装得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她的话说得直白,智商正常的人都能听懂她的意思,更何况秦夜天这种精明人? 她看到秦夜天凤目轻眯,似乎在斟酌她的问题,很快,他眼底笑意荡漾开来,笑眯眯答道:“本侯的人,自当随了本侯的性子,公主莫怪。本侯这几日公务繁忙,怕是没时间陪公主打发时间了。” 他食指微曲,轻叩案面,把她放在上面的火腿汤推到她面前,“这汤,公主不必再送。” 她问得直白,秦夜天也答得直接,这话就是毫不掩饰告诉她,她的猜想是对的,嫁妆箱子里的东西的确是兵器,若她懂事知道体面,那他便给她体面,若她不想体面,他会让她体面。 一言蔽之,别挣扎了,认命吧。 元嘉:“......” 就很气! 万恶的封建社会! 万恶的草菅人命! “你以为我想给你送汤?” 她端起几案上的火腿汤,抬手泼在他面前,“秦夜天,咸鱼也是有脾气的。” 斜靠引枕而坐的秦夜天一动未动,溅起的汤水落在他靴面上,他垂眸瞧了瞧在云纹皂靴子上越发明显的白色汤汁,轻叹一声说道:“元嘉公主,有时候女人太聪明未必是件好事。” 这话元嘉听不得,什么叫不能太聪明? 明明是古代男人对女人的一种打压、一种PUA,反而打着对女人的好名义,怪女人太聪明。 辣鸡狗男人! 事已至此,元嘉懒得再忍,翻了个大白眼,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秦夜天的厌恶,“是啊,太聪明了,就不容易被掌控了,不容易被人三两句话便哄得把自己的性命拱手相送。” “可惜啊,侯爷,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懵懂无知的女人,哪怕是死,我也要知道自己死在谁手上。” 她的话阴阳怪气十足,面前秦夜天再度挑眉,或许她熬的汤的确合秦夜天的心意,又或许是旁的原因,她又一次听到秦夜天的叹息,像是在惋惜,又像是觉得她执迷不悟,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已经不想再去想了。 这个人,她讨厌透了。 他一早就知道她和亲是有来无回,也知道她的死会让他出将入相流芳千古,但在初识之际却直接嘲讽杜家卖女儿,杜家的男人固然可恨,但拿女人性命做诱饵的他又比杜家男人高贵到哪去? 一丘之貉罢了。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彻头彻尾的无用,一个对国家还有点用处,可对于她来讲,两者都是踩着她的尸体求富贵功名。 她是穿来的人,对大盛没有任何归属感,对于她来讲,两者都是要她死,两者都是......辣鸡。 元嘉转身离开。 “说起来,公主的前未婚夫曾送本侯许多金银珠宝。” 身后传来秦夜天的声音,“要本侯善待公主——” “所以,侯爷不会让我埋骨他乡,若我死在库罗,侯爷会看在那些金银珠宝的份上将我的骨灰送回大盛?” 元嘉简直想笑,折腾了大半天,她最瞧不起的林五郎竟是唯一为她出过力的人,而在她心里忽上忽下飘忽着的秦夜天,才是真正要她性命的人。 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回答。 元嘉笑了。 “不劳侯爷费心。” 她抚了下因暴雨而有些松散的鬓发,手指撩了垂在脸侧的长长璎珞,珠光宝气映照着窗外的滂沱大雨,太平盛世如精致鎏金瑞兽吐出的袅袅熏香,一触就散。 “我既奉旨出嫁,便生是库罗王的人,死是库罗王的死人,侯爷犯不着将我的骨灰带回。” “若天佑大盛,侯爷一举荡平库罗,便请侯爷将我尸体一把火烧了,不用葬在库罗,更不需葬回大盛,随手扬了就行。” 元嘉自嘲一笑,“生不自由,死也不自由,末了成灰了,就让我自由一把吧。” 璎珞在她指尖散开,她推门而出,走进雨里。 珊瑚早在廊下等候,见只有元嘉一个人走出来,不免有些好奇,这几日侯爷待她们女郎格外热切,每每女郎自侯爷房间走出,侯爷总要相送,不知道的,还以他们不是和亲的使节与公主,而是缱绻情深的恋人一般。 她有时也会觉得这种关系太亲密,但女郎说是公主,但其实命都不在自己手里,若是秦夜天果真能对她家女郎动情,对女郎来讲未必是坏事,以秦夜天的能力,必能保女郎性命无虞。 可今日的女郎与秦夜天,似乎有些奇怪。 像是......吵架了? 珊瑚心里疑惑,便回头瞧了一眼,往日同她家公主语笑晏晏的侯爷此时斜靠引枕坐着,右臂闲闲搁在案几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案面,天色太暗,珊瑚有些不看不清他的面容,感觉他像是在笑,只是这笑,却叫人怕得很,连鸦青色麒麟服上的金银线交织绣出的瑞兽都衬成几分狰狞来。 -- 第37页 珊瑚心里打了个突,几乎是下意识间,她撑伞快步追上元嘉,连昨日新换的绣鞋踩在泥坑里都没有注意。 大雨倾盆,雀上枝头的油纸伞在雨雾里如江湖里的一抹浮萍。 遮不住风,挡不住雨,只是聊胜于无,让自己心里有些许慰藉。 元嘉回到自己房间时,浑身已经湿透了,女官们早已烧了热水,她泡完澡一手捧着姜茶,一手托腮看着窗外仿佛能将一切吞噬的暴雨。 雨下得好大。① 像依萍找她爸要钱那么大。 像祺贵人骂甄嬛贱人那么大。 像娴妃彻底黑化那晚那么大。 像她彻底对秦夜天失去信心这么大。 可黑化是不可能黑化的。 一个命都不在自己手里的人,拿什么去黑化? 脸吗? 她不觉得秦夜天是色令智昏的人。 她对秦夜天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谈不上恨,也谈不上愤怒,毕竟原本对秦夜天的期待就不高,如今事情水落石出,也只觉得此事颇为符合他的性格,至于其他情绪波动,却是再没有了。 事已至此,挣扎无用,不如彻底躺平,于是她把抵达库罗之日便是自己死期的事情彻底驱除脑海,喝完姜汤又吃了一碟小点心,胃里装得满满的,人就有些犯困,她拉着被子蒙着脸,进入梦乡。 与元嘉的安详躺平相比,此时秦夜天院子里的人就没这么安详了,不止不安详,还水深火热。 心腹知道自家侯爷待元嘉公主好,见元嘉一个人走出来,便知大事不妙,刚想脚底抹油跑路,屋里便传来秦夜天温和浅笑声音:“今日是谁带人盖的雨披?” “小、小十三。” 心腹越发觉得大事不妙,腿肚子开始打颤。 “原来是他。” 屋里人笑意更盛,“北狄缺个打探消息的细作,他既如此中用,便去北狄为本侯分忧。” 心腹连连应下,“是,属下这就让他去北狄。” 心腹忙不迭去找小十三,可没等他转身,屋里人又发话了,“把本侯这里所有的两头乌火腿送给元嘉公主。” 心腹:“?” 侯爷您真的不对劲。 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元嘉公主气得连小十三都发作了还不忘给元嘉公主送东西? 很快,心腹豁然开朗——八成是元嘉公主看到了箱子里的东西。 心腹:“......” 很好,小十三凉透了,能留下一条命都算侯爷看在往日的情分。 心腹去库里拿了火腿,用防水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叫来他们之间最为活泼的小十三,看死人一般交代后事,“给你指条活路,你若能哄得元嘉公主与侯爷和好,那你不仅不用去北狄送死,兴许还能跟我并驾同驱成为侯爷真正得用之人。” “若你哄不来元嘉公主,也好办,瞧见外面的歪脖子树了吗?解了腰带往上一系,脖子再一套,就算对侯爷尽忠了。” “若是勒不死也不怕,这天气,老天必能让你准时归西。” 小十三:“???” 什么玩意儿??? 他只是带人盖了雨披,又不是杀了他家侯爷全家??? 作者有话要说:  次日。 小十三负荆请罪。 元嘉:要我跟你家侯爷和好倒也不难,你将他的头颅割了来,我必与他和好,带着他的头颅永不分离 小十三:???你们在为难我胖虎! ①这里是下雨的梗~~备注一下 说起下雨,河南真的好惨,我家这里来电但没来水,附近超市的水被抢光了,好多人喝水都是找抽水的消防员去要,冲马桶的水提的是水库里抽出来的污水,这种情况已经算好的了,其他受灾严重的地方简直不敢想_(:з」∠)_ 消防员好难,受灾的人也好难,唯一庆幸的是我家附近的物价没有涨,好多人自发给消防员买吃送过去,天天干啃泡面太可怜了。 不说了,我要跟我妈学蒸包子了,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学做饭居然是给消防员小哥哥做包子,这种感觉好奇妙23333 第19章 (捉虫) 小十三不止震惊。 他可是自幼便跟着他家侯爷的人,怎就被发配到北狄做细作? 哪怕杀侯爷全家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以他家侯爷对家人的恨意,他要是真杀了侯爷全家,侯爷指不定还能拍拍他的肩膀夸他干得好。 事实证明,他这次犯的事委实严重。 严重到能留下性命已是侯爷法外开恩。 小十三默默从心腹手里接过包得严严实实的火腿,仍不死心又问一句:“四哥,你让我做个明白鬼吧,我究竟犯了何事能把侯爷气成这样?” 一听这话,秦四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还好意思问?盖油纸就盖油纸,藏兵器就藏兵器,但这种事是能让元嘉公主知道的吗?” “幸亏看到兵器的人是元嘉公主,她的命被咱们侯爷攥着,不敢往外乱说,若换了旁人,指不定能生出多大的乱子!” “我没有,我很小心的!元嘉公主不可能——” 小十三下意识反驳,然而话刚出口,声音便戛然而止。 今日雨极大,箱子受了潮,哪怕有锁锁着却也合不严实,倾盆大雨中有寒光闪过,那是独属武器的冷光,但他反应极快,瞬间用雨披盖在上面,将一切遮得干干净净。 -- 第38页 他抬手擦了把脸上的雨,一扭头,便见院子入口处元嘉公主撑伞而立。 雨下得大,隔着雨帘,他看不清她面容,只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箱子上,似乎在思索什么。 她的确不曾看到箱子里的兵器,她只是在雨里站了好一会儿,撑伞抬起头,仿佛看着天际噼啪砸下的雨滴,她伸出手,大把的雨水自她指缝出漏出,皓白的手腕在阴沉雨中莹白如玉。 她的衣袖湿了大半,被身后的侍女将手拽回伞下,她低头不知与侍女说了什么话,最后绣鞋踩着污水走进他家侯爷房间,将她的贴身侍女遣退,自己与侯爷单独说话。 一切昭然若揭。 那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通透若琉璃,一抹一闪即逝的寒光,足以让她得知自己的命运。 “我,我这就去找她。” 小十三登时头大——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若这位元嘉公主心存不甘将兵器之事告诉库罗人,那他家侯爷的计划便全部泡汤了! 小十三抱着火腿,一溜烟跑到元嘉的院子。 他是侯爷面前颇为得脸的人物,见他拿着火腿过来,女官们并未阻拦,将他迎进会客厅,“郎君请吃茶稍坐,我家公主正在午睡,待她醒了,奴便请公主前来见您。” “......午睡?” 小十三瞪圆了眼。 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公主还能睡得着? 事实证明,这位公主不仅睡得着,而且还睡得香,他从是未时等到申时,喝茶喝到舌尖发麻,那位公主才慢腾腾在侍女们的簇拥下打着哈欠来见他。 “你怎么过来了?” 不知道是心如死灰,还是真不畏死,这位公主懒懒而坐,随手从碟子里拿了块点心喂到自己嘴里,笑眯眯问他:“你们侯爷又让你送什么好东西过来了?” 余光瞧见他放在一旁的火腿,她瞥了瞥嘴,似有些不满,“又是火腿?我都吃腻了,你拿回去吧,换些新鲜玩意儿过来。” 小十三:“???” 这他爹的是一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人的态度??? 还是他对这位元嘉公主有误解??? 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元嘉公主的不走寻常路让小十三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公主不喜火腿?敢问公主中意什么?只要公主喜欢,在下劝给公主寻了来,只求公主莫再生我家侯爷的气,我家侯爷也是被逼无奈——” “好了好了,这种场面话你说得不累我听得都累了。” 元嘉打断小十三的话,“我看你年龄也不大,怎就跟了秦夜天?在他手底下做事不容易吧?每天为他找借口都找得头秃吧?” 小十三:“?” 什么头秃? 这都什么跟什么?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面前少女又道:“我这个人呢,向来对事不对人,我知你也不易,所以不为难你,你回去只管告诉他,我不恨他,只是火腿我吃腻了,让他换点新鲜玩意儿送过来。” “对了,我听闻阙城的花灯极美,尤其是中元节这种大节,那里又热闹,又好看。我想去阙城看花灯,你家侯爷不会拒绝吧?” 小十三:“......” 是他格局小了。 元嘉公主就是这么豁达的一个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能吃得好睡得好甚至玩得好——死到临头不忘看花灯,这事儿是一般人能办出来的事儿? 显然不是。 所以她把他家侯爷气得把他发配北狄当细作是有原因的。 小十三抱着火腿回去找秦四,“四哥,你误我。” “元嘉公主跟咱家侯爷绝对没吵架。” 秦四:“?” 秦四到底是他们之中最为稳重的人,听到这句话,没有抽陀螺似的把小十三抽飞,而是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他,温和问道:“是你瞎还是我瞎?” “侯爷跟公主吵没吵架我能看不出来?” “不,四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见秦四一脸秦夜天的温和,小十三立马解释:“正常女子吵架应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元嘉公主非但不哭不闹不上吊,还吃好睡好玩得好,快乐得跟神仙似的。” “这能是吵架?” “四哥,绝对是你搞错了。” 小十三一锤定音,“元嘉公主是聪明人,早在成为和亲公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所以知不知道咱们的秘密对她来讲根本不重要,她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换言之,是咱们侯爷单方面在生闷气。” 秦四:“......” “这不可能。” 秦四斩钉截铁,“我亲眼看到元嘉公主从侯爷房间走出来,那脸色别提多难看,如果手里有刀,估计会提刀劈了咱家侯爷——” 秦四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的诚惶诚恐仿佛看到了阎王爷出行。 而此时的小十三的注意力全在八卦上面,八卦不能听一半,他急得抓耳挠腮,“后面呢?你倒是说啊。” “说起来咱家侯爷也是傻,我要是咱家侯爷我——” “对本侯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小十三:“!!!” 他终于知道能让四哥瞬间闭嘴的原因了。 “侯......侯爷。” 小十三僵硬转身,面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您,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 第39页 秦夜天拍了拍他的肩,笑问道:“你是本侯你会怎样?” 小十三艰难咽了口唾沫,没敢出声。 秦夜天的笑容更加和煦无害,声音如春风般轻柔,“现在说,还是让本侯拔完你的舌头再说?” 小十三:“!!!” “我要是您我就跟公主解释清楚!您的计划里压根没有和亲这一项,和亲是天子的馊主意,跟您没关系,您撑死只能算个执行者,冤有头债有主,公主要恨也该去恨天子啊,冲您发火算什么英雄好汉?” 生死关头,小十三语速极快。 秦夜天微挑眉,声音懒懒,“她本就不是英雄好汉。” 小十三:“......” 这是重点吗请问? 小十三是秦夜天手下最活泼的人,也是与秦夜天最为亲厚的人,更是最纯粹的人,纯粹如他,话赶话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是不是英雄好汉无所谓,重点是您跟她解释清楚啊!” “您不能替天子背黑锅啊。”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秦夜天凤目轻眯,认真想了好一会儿,而后目光再度落在小十三脸上,纯良无害得像是三月暖阳,“舌头不想要的话,可以拔了喂狗。” 小十三:“......” 瞬间捂嘴。 并做好了即刻奔赴北狄当细作的准备。 哪曾想,正当他哀叹命不久矣的时候,他家侯爷再度发话了,“你方才去送火腿,公主都与你说了什么?” 廊下大雨如注,他却仿佛看到了曙光,并且那光极度耀眼,照得他家侯爷像极了大慈大悲普渡世人的观世音。 “公主说,阙城的花灯极好,她想去看一看。” 小十三再一次忽略秦四的眼皮狂跳,尽职尽责汇报着元嘉的一切,“还有,她说她吃腻了火腿,想让侯爷给她换些新鲜玩意儿。” “看花灯?换新鲜玩意儿?” 秦夜天面上笑意僵了一瞬,随后笑意更深,“你的意思是,她如今心情极好,只想吃喝玩乐?” “不错。” 小十三疯狂点头,并且心里有些奇怪,今日的四哥眼睛似乎不大好使,单这一会儿,眼皮已经跳了很多次了。 秦四:“......” 秦四绝望闭眼,并默默与小十三拉开距离。 “好,极好。” “到底是荣辱不惊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元嘉公主,既有如此觉悟,又何必去阙城看花灯?” 秦夜天手里撑着伞,铜制的伞柄在他手里如小孩玩的泥巴,被他轻轻一折便断成两截,四十八股的油纸伞没了支撑,瞬间从雨幕中落下,他漫不经心收了伞,随手放在廊下,再抬头,他依旧得体地、浅浅地笑着,仿佛在跟他乡遇知己的老友叙旧一般,“告诉她,本侯这里没有新鲜玩意儿,若果真想要,便叫她自己来找本侯。” 小十三:“......” 呆若木鸡。 宛如雕塑。 一言蔽之——吓傻了。 秦夜天:“?” 秦四忙推了小十三一把。 小十三如梦初醒,“属下遵命!属下一定把话带到!” 侯爷您还是别笑了。 渗人。 比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还让人哆嗦。 万幸这种哆嗦没有持续太久。 大抵是政务繁忙,说完这句话,秦夜天便转身回屋了,廊下只剩下小十三与秦四,小十三才敢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四哥,我看我还是去北狄当细作吧——” 他的话自然没有逃过秦夜天的耳朵。 盛夏的雨噼啪砸下来,世间万物陷入沉寂,只余雨水怒吼冲刷一切的声音。 这种天气下,人的声音如蚊蝇,细微,嗡嗡,没得叫人心烦。 “那就滚去北狄。” 秦夜天的话从不憋在心里。 窗外终于安静了。 秦夜天抬手揉了下眉心。 他的人向来勤快,元嘉泼的火腿汤的痕迹早已被人收拾,屋内一切皆按照他的喜好布置,要花里胡哨,要沉稳大气,还要有五彩斑斓的黑,桩桩件件,极度迎合他的审美。 这些都是能让他身心愉悦的东西。 今日大概是下雨的缘故,他突然又不喜欢了,他觉得花里胡哨太肤浅,他觉得沉稳大气不够亮眼,他觉得五彩斑斓的黑简直就是颜色倾倒,一无是处到令人作呕。 唯一让他觉得稍稍顺眼些的,是秦四没敢拿走的一只碗。 一只平平无奇的白瓷碗。 上面描绘着莲花纹,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节像是在嘲讽他手黑心更黑。 可尽管如此,他依旧觉得这是整个屋子里唯一能让他感觉到舒服的东西。 于是他俯身捡起碗,凑在面前观摩着,指腹细细描绘着上面的莲花纹, 莲花纹的纹路很简单,浅浅的一层金边提亮,绿绿的荷叶作陪,怎么瞧怎么像是在对他阴阳怪气。 像极了断情绝爱的元嘉公主一脸平静骂他王八蛋。 秦夜天:“......” 白瓷碗应声而碎。 边缘锋利的瓷片割破他的手指,殷红的鲜血自他掌心漫出,一滴一滴将鸦青色的麒麟服染红。 他摊开掌心,看着血色不断溢出,静了片刻,他抽出一方帕子,细细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并贴心给自己打上一个蝴蝶结。 -- 第40页 莫名的,他想起那日给元嘉改妆胡姬的场景。 元嘉的发如丝绸,又如舞女的腰,在他掌心跳跃着,他以手指为梳梳着她的发,凤尾蓝的彩带打作蝴蝶结,正是他掌心的这种蝴蝶结。 余光瞧见她的菱花镜,镜子里的她明艳且娇俏,而镜子里的他,是难得的安详平和。 “阿四。” 秦夜天攥着掌心的蝴蝶结,终于懒懒出声:“告诉元嘉公主,若她的银子给得足,本侯倒也可以绕道阙城让她看花灯。” 低头是不可能低头的。 除非元嘉拿钱压。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一帮蠢蛋!还要本侯自己找台阶下! 改书名了!涨幅开始变好了! 感谢咕咕的书名!!爱你!你拯救了我的涨幅!!! 讲真,我真的是文名文案苦手QAQ 每次都要想到头秃才能想到一个辣鸡书名QAQ 感谢在2021-07-23 16:07:04~2021-07-24 16:2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咕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 6瓶;26782024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秦四:“?” 生平第一次,以他家侯爷心腹中心腹著称的秦四有些摸不准他家侯爷的心思。 说他家侯爷向元嘉公主低头了,但看这态度也不像,说他家侯爷是为了钱财吧,但是元嘉公主只是名义上的公主,还是和亲的那种吉祥物,陪嫁不是在他家侯爷手里,就是在女官手里,自己的嫁妆都摸不到呢,哪来的钱给他家侯爷? 认真想了会儿,秦四觉得两者都有。 好歹是百年世家出来的和亲公主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让杜家免于抄家灭族,哪怕看在这上面,杜家老太太也会给些自己的体己。再说了,宫里赏的陪嫁虽然都被女官攥着,但这位公主可不是一个能被人糊弄的主儿,说不准私下早就把嫁妆拿到自己手里了,未必肯受女官的拿捏,若侯爷狠下心炸一炸,指不定真能炸出不少东西。 秦四去给元嘉传话。 此时的元嘉正在吃烧烤。 大抵是库罗使节怕她到了库罗不习惯,这几日总遣人送些东西过来,或是库罗的小点心,或是刚考好的羊肉串,让吃惯大盛东西的她很是欢喜,便摆在几案上,招呼珊瑚并女官们一同来品尝。 烧烤嘛,吃的就是一个气氛,一个人吃哪有一群人吃来得热闹? 若再来点小酒,那就更美妙了。 大盛的酒是烈酒,显然不适合配着烧烤吃,她便让人去库罗使节那要了库罗人酿的葡萄酒,虽不能与后世的啤酒相较,但对于烈酒显然更配烧烤。 元嘉舒舒服服靠着引枕,吃着烧烤,喝着美酒,还别说,这样的生活真的挺美好,简直是为咸鱼量身打造,直到她看到女官带着秦四走进来,秦四手里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没带,她便知道,秦夜天这厮又开始作妖了,她的短暂的咸鱼生活再次咸不下去了。 但她素来对事不对人,虽讨厌秦夜天,但从不迁怒旁人,毕竟在秦夜天手底下做事也不容易,便让人给秦四上了茶,问他来做什么。 她的好修养在秦四说出来意后荡然无存——“问我要钱???” “他怎么不去抢???” 然后,她看到秦四看了看她,犹豫着没说话。 懂了,贪财好色如秦夜天,做事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这年头,被他明目张胆敲诈的人多不胜数,多她一个真不多。 在心里把秦夜天骂了千百遍,元嘉才堪堪压下心头怒火,“不就是钱吗?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她转身进内室,拿出一个颇为精美的匣子,又修书一封,让秦四一同带给秦夜天。 毕竟替秦夜天收钱收习惯了,在接到匣子的那一刻,秦四便在手里拎了下,很空,不像是装的金锭子,难道是银票?再瞧书信,信封上的字迹是世家贵女一贯的娟秀,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再瞧瞧正面端坐的元嘉公主,面带浅笑,眼带怒火,若此时立在她面前的是他家侯爷,只怕她早就把手边的东西砸在他家侯爷脸上。 秦四:“......” 很好,他很确定,匣子里绝对不是钱。 但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他还是把匣子与书信转交给秦夜天,并贴心把元嘉的话一字不落传达给秦夜天,“不就是钱吗?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只是掐着嗓音学的话比元嘉原本的话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怨气。 怨气十足的话让秦夜天微挑眉,幽深眸色染了几分饶有兴致的笑意,“她果真是这样说的?” “属下怎敢欺瞒侯爷?” 秦四一脸赤胆忠心。 只是语气加了些许怨气,算不得欺瞒。 处理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在处理侯爷与元嘉公主的事情上,决不能按照元嘉公主原本的意思传话,若不然,收拾东西奔赴北狄的小十三就是他的下场。 秦四十分心安理得,并坚决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果不其然,他的话让秦夜天轻笑出声,“知道错了便好,本侯是宽宏大量之人,怎会同她计较?她给了银子,便绕道去阙城吧。” “说起来,本侯也许久未去阙城了,那里的——” -- 第41页 声音戛然而止。 温和浅笑有一瞬的凝滞。 秦四:“?” 秦四瞬间便觉大事不妙,以极快的速度与自家侯爷拉开距离。 外面的雨仍在下,天气阴沉得如化不开的墨,他看到他家侯爷面上笑意更深,曲起两指,从匣子里夹起一枚铜钱,凑在眼前看了又看,随后笑眯眯问他:“这就是元嘉公主给的钱?” 秦四瑟瑟发抖,没敢接话。 秦夜天打开信封。 外面的字迹娟秀,里面的字也是颇为整齐的,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大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胆你就来取。 信写得张狂,但写字之人却是心平气和的,心平气和到还能腹诽这人破事真多,打扰她吃吃睡睡的完美生活。 什么抵达库罗之日便是她的死期,什么去不去阙城看花灯,她心里其实都不在乎,只是想起了,顺便提了一嘴。 仅此而已。 无欲则刚,她就是铁桶一块,没有任何缺点。 任何人无法拿捏她。 与她置气,是与自己过不去。 手指骤然收紧,握在掌心的纸如被人折了翼拔了舌的雀儿,可怜巴巴蜷缩在他指缝,他突然笑了一下,摊开掌心,把信纸放在几案上抚平。 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信纸上的褶皱,他的声音也是心平气和的,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盈盈笑意,“既这般有骨气,明日的饭便不必再送,让她吃白粥便可。” 秦四:“......” 他家侯爷真的不做人。 秦四尽职尽责把秦夜天的话带给元嘉。 民以食为天。 在元嘉这里,吃比天还大,一听秦夜天要把她的饭换成白粥,再怎么咸的鱼此时也来了脾气,一开口比秦夜天还阴阳怪气,“行,我知道了。只是侯爷既然决定让我吃白粥,那最好一直坚持让我吃,也好让同行的库罗使节瞧瞧,大盛的是使节是如何对待大盛的公主。” 秦四:“......” 这话他没法接。 但让他更没法接的在后面。 他前脚刚从元嘉院子里出来,后脚便被人告知,元嘉公主出门左转找库罗使节了,怕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便追上去瞧了几眼,好家伙,那叫一个相谈甚欢,不知情的,还以为中原话都说不利索的库罗使节是元嘉公主多年的老友。 “美丽的公主,您简直就是大盛的瑰宝。” 库罗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同理,烤肉美酒也不要钱似的往元嘉面前推,“这些东西能被您所喜欢,简直就是它们的福气。” “您吃,您吃。” 而以端庄贤淑闻名的元嘉公主,此时鬓发高挽穿着箭袖胡服,吃起烤肉别提多方便,莹白如玉的脸因饮了酒而微微有些红,像极了天边晚霞才能精描绘出的胭脂。 怎么瞧怎么好看。 怎么瞧怎么......诱人。 秦四顿觉大事不好。 他不知道元嘉公主酒量如何,但他知道世家贵女大多不善饮酒,再这样喝下去,库罗国王绝对能成为沙漠里最亮眼的绿洲。 爱是一道光,绿到人发亮。 元嘉公主人还未嫁到库罗,已经在为库罗的绿化做贡献了。 多么伟大而无私的和亲公主。 秦四拔腿就往秦夜天院子跑。 临行时仍不忘交代让人看好库罗使节,若敢动手动脚,直接剁碎喂狗。 “侯爷——” “元嘉公主知错了?” 他家侯爷闲闲把军报丢在一边,双手交叉瞧着他,眼底的落井下石几乎能溢出来,“她遣人送了多少钱?” 秦四:“......” 快别提钱了,您的后院都烧没了。 但秦四是一个稳重的属下,一个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优秀心腹,他面对秦夜天的幸灾乐祸,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出平地起惊雷的话:“公主殿下与库罗使节相谈甚欢。” “酒喝了三坛。” 怕秦夜天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他又补充了一句。 秦夜天:“?” 疾风卷起案上军报。 鸦青色麒麟服冲进茫茫大雨。 秦四俯身收拾着军报,一边收拾一边叹气。 何必呢? 跟断情绝爱修无情道的元嘉公主置气,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此时的元嘉,仍在吃着烤肉喝着酒。 还别说,这种生活真的挺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葡萄酒到底不是啤酒,除了酒劲不大外,剩下没有一点共同点,而且还格外甜,甜到喝完葡萄酒再吃点心时点心会变得没滋味。 酒与点心相较,那她肯定选点心,于是她把银质酒杯推到一边,换了碟库罗人的小点心,“不喝了——” “怎就不喝了?公主的酒量不是很好吗?” 话音未落,她突然听到秦夜天的阴阳怪气。 但她觉得不应该是秦夜天。 以她对秦夜天的了解,这个点秦夜天应该在看军报,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既不是秦夜天,那便说明葡萄酒的后劲有点大,以至于让她出现了幻觉,她便扶起珊瑚的手,起身向库罗人告辞,“多谢款待,天色不早,本宫该回了。” ——周围虽有那么多人伺候着,但该有的警惕她还是有的,意识不清,那便打道回府。 -- 第42页 一只手攥住她胳膊。 力气很大,让她有些疼。 一抬头,撞见一张嘲讽拉满的脸,“怎么?本侯来得不是时候?” “本侯一来,公主便要走了?” 元嘉:“......” 感情不是她出现幻觉了,而是秦夜天真的来了。 只是今日的秦夜天,似乎有些......狼狈。 是的,狼狈。 往日的他高高在上阴阳怪气,让人只想打他,而现在的他浑身几乎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凌厉迫人的五官便染上一层水气,活脱脱影视剧里的美强惨。 美吗?美。 强吗?强。 惨吗?未必。 惨的是被他戏耍被他愚弄被他当诱饵的她。 “对,你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元嘉一开口比秦夜天还阴阳人,“酒喝完了,烤肉也没了,侯爷此时过来,只剩下刷盘洗碗了。” 库罗:“?” 是他的错觉吗? 虽说中原人的话他只能听个大概,但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是多余。 但他毕竟是热情好客的库罗人,便学着翻译教他的话热络招呼道:“哎呦,侯爷来了,您可是稀客,快来坐坐坐。” “酒,我这有,肉,我这也有,当然,侯爷最爱的胡姬我这也有。” 他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让侯爷不满意的情况。” 这话说得想老鸨在招揽恩客,元嘉几乎笑出声,“原来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侯爷吃肉饮酒赏美人儿了。” 想把胳膊从秦夜天手里拽出来,却发现被他捏得更紧,抬眉瞧一眼,此时的秦夜天的脸色已经不能叫脸色,叫大雨滂沱都浇不出这么难看的一坨墨,“满意?” 他眸中笑意更深,灼灼盯着她,声音缓缓:“本侯满意的东西,只怕你们库罗给不起。” 元嘉:“?” 这话,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不至于不至于。” 库罗人摇头直道:“我们库罗物产丰富,美人儿极多,火辣的,娇俏的,应有尽有,绝对能让侯爷满意。” “侯爷只管告诉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便能给侯爷找出来,包管让侯爷宾至如归心满意足。” 像是觉察到元嘉细微异样,秦夜天又笑,轻抬手,将她鬂间坠得有些歪的珠钗扶好,动作轻柔又耐心,像是在对待恋人一般,让元嘉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更让她起鸡皮疙瘩的事情在后面—— “本侯喜欢性子平和的,但又不能太平和,最好烈一些,如桀骜不驯的马。” 秦夜天看着她,懒懒答道:“本侯喜欢貌美的,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心生怜爱,又让人,忍不住想扭断她的脖颈。” “本侯喜欢伶牙俐齿的嘴,嬉笑怒骂皆动人。” “可太伶牙俐齿了,又让本侯想拔了她的舌。” 元嘉:“......” 你特么就是一个死变态! “本侯还喜欢多情又薄情的眼,多情如秋水缱绻,薄情又如千帆历尽四大皆空。” “可当这双眼睛不瞧本侯时,再怎么好看,也没了转动的必要。” 库罗人:“!” 真主在上,这种胡姬他真的找不到。 秦夜天懒抬手。 训练有素的卫士如席卷一切的浪,顷刻间将房间里的人拖走。 房间只剩下元嘉与秦夜天,秦夜天指腹捻起元嘉鬂间碎发,轻轻给她梳于耳后,而后微俯身,凑在她耳畔笑眯眯道:“能叫本侯中意的人不多,公主便是其中一个。” “公主,你说是也不是?” 元嘉:“!!!” 去你爹的中意! 你个死疯批不要过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疯批一时爽,事后追妻火葬场 最后的最后,接档新文求一波预收呀~~明天开更,小可爱们看我一眼呀!!! 对戏(娱乐圈),直接用APP搜4941198就可以搜到啦~~ 唐星默,180线糊花,人怂钱多富二代 追星追了多年,却连参加男神见面会都不敢高声喧哗 生平干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是生日时家人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说她想和程澈演戏 讲真,她觉得这心愿这辈子也只能是心愿 毕竟程澈出道十余年只演电影,影坛上封神的存在 绝不可能为钱折腰接下她的戏 万万没想到,程澈接了—— 唐星默:???男神你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2、 唐星默一度怀疑程澈欠了赌债才接她的戏 为了让男神迷途知返,她旁敲侧击—— “你不赌,我不赌,和谐幸福跟我走。” “?” “十个赌徒九个输,倾家荡产不如猪。” “。” “在赌桌上,没有人是赢家。” 微信刚刚发出,她得到一个消息,电影另外一个投资大佬,是程澈本人 唐星默:??? 说好的你为还赌债不得不接戏呢!!! 3、 唐星默知道程澈是影帝,对她的喜欢,不过是敬业入戏快 戏杀青后,她选择安静躺列不打扰 却在某个晚上,突然收到程澈的告白 唐星默:?男神还没出戏? -- 第43页 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一身酒气,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 “喜欢你,是真的。” “!!!” 感谢在2021-07-24 16:26:12~2021-07-25 11:5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丫头~不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捉虫) 电石火光间, 元嘉心中涌现无数念头——全特么在骂秦夜天这个王八蛋。 骂完之后还得想对策,毕竟俩人挨得这么近,秦夜天又这么疯, 鬼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她认真思考了禽兽秦夜天刚才说的禽兽话,诚恳问道:“侯爷说中意我,是真中意还是假中意?” 秦夜天:“?” 她收获一个轻挑眉的秦夜天。 甚至还收获他的心里话——就这?就这? 你的牙尖嘴利呢?你的阴阳怪气呢?你的不畏强权呢? 都去哪了?! 他要的, 从来不是她的喜欢, 而是她被他触怒后的激烈反应。 就像现在, 骂他蛇精病都比回应一句我也喜欢你更能让他身心愉悦。 俗称没有霸总的高冷还得了霸总求而不得的病。 再直白点,就是抖M。 元嘉简直想翻白眼。 “侯爷不说, 那我便替侯爷说。” 事实上, 元嘉也的确翻了个白眼,看着挑眉瞧着她的秦夜天,阴阳怪气道:“侯爷是一手遮天的侯爷, 见惯了对侯爷温声软语的女子, 却未见过敢冲撞侯爷的烈性女子, 故而会对我这种人感到新奇。我命不久矣, 没心思讨好谁,对侯爷不免敷衍了些, 冲撞了些,于是侯爷便觉得新鲜,像是吃惯了大鱼大肉,乍然吃一碟清淡小菜,便觉得十分欢喜, 十分合自己心意。” “又像瞧见了野性难驯的小猫小狗,瞧着张牙舞爪又没什么攻击力,便想伸手逗弄一番。” “这种喜欢呢, 侯爷若说是喜欢,倒也是喜欢,可夜深人静时侯爷不妨静下心想一想,侯爷待我,当真是喜欢?” 元嘉再次诚意十足地,翻了个白眼,“喜欢是什么?” “往重了说,是叫人生死相随,往轻了说,是想携手共度一生,可侯爷干的都是什么事呢?” “是押着我把我送到库罗,送给一个老头子,这就是侯爷的喜欢。” “这种喜欢,不要也罢。” 元嘉给秦夜天对她的喜欢下了结论 “你想让我救你?”到底是以精明著称的秦夜天,敏锐抓到她话的关键。 “不然呢?” 元嘉耸肩,“当然了,侯爷也可以一边说喜欢我,一边把我送给老男人,一时兴起嘛,我懂。” “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我都懂。” 说白了,就是想玩玩,还是不负责任的那一种。 只是冠了喜欢的名义,让自己的肉/欲听上去烂漫高大上一些。 再直白点,就是——骗炮。 辣鸡狗男人。 元嘉回顾周围,在吃完烧烤后的一地狼藉里看了又看,给出自己的建议,“只是侯爷在行欢喜之事,能不能换个地方?” “我觉得吧,我那的床比这里舒服,侯爷,你觉得呢?” ——事已至此,不如躺平。 秦夜天脸和身材都不差,一看就是器/大/活/好的老司机,真要是发生了什么,就当肆幺玖了。 再不济就当点了个鸭,冲秦夜天这脸这身材,搁后世绝对是白马会所的头牌。 她不亏。 唯一亏的是见都没见她便多了顶帽子的库罗国王。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能不能活着见到库罗国王还是个未知数呢,为什么要为未知的事情担忧? 她一脸平静说完话,然后便看到刚才还笑眯眯威胁她的秦夜天面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敛了一分,幽深眸色看着她,似乎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于是她在此剖白,向他发出邀请,“真的,我的床又宽又大,被褥什么都是新的,里面的棉花还是长绒棉,别提有多舒服了。” “就是颜色太过粉嫩了些,当然,若是侯爷不喜欢,我可以让珊瑚换成侯爷喜欢的颜色——” “闭嘴。” 面前男人挤出两个字。 攥着她胳膊的手缓缓向上,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轻眯眼,眼底戾气尽现,像是出鞘的剑,又似杀人不见血的刀。 这似乎才是真正的他,厌世,桀骜,恨不能将世间万物全部摧毁。 她初见时的他。 “杜七娘。” 他唤了她未被封为和亲公主时的称呼,“本侯可不是林景深,从不行君子之事。” 元嘉:“?” 她觉得秦夜天对她有误解。 在她心里,他一直是人品堪忧的小人,何时拿他当正人君子看待过? “我知道——” 一只手落在她肩头,曲起一指,挑起她披在肩处的铅丹色的披帛,动作很慢,像是慢动作,但更像是......威胁。 是的,威胁。 威胁现在的她赶快闭嘴,要不然禽兽如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元嘉:“......” 就很幼稚。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给她玩什么聊斋呢? “侯爷是侯爷,五郎是五郎。” -- 第44页 自从从秦夜天那里得知林景深送了大把金银让秦夜天照拂她后,她对林景深的印象好了很多,对他的称呼由原来的林景深变成了略显亲昵的五郎,大概是她一边向秦夜天发出邀请,一边叫林景深为五郎多少的行为又渣又绿茶,老司机秦夜天的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眸色越发深沉,甚至还有些想笑,她便迎着他似笑非笑的脸,继续说道:“我从未将侯爷与五郎混为一谈,也从未把侯爷当过君子。” “侯爷若有半点君子之风,也做不出这等龌龊之事。” 披帛滑落在地。 捏着她下巴的手骤然收紧,她有些疼,而手的主人却在这个时候俯身凑在她眼前,距离之近,能让她清楚看到他的每一根睫毛。 “本侯从不自诩君子,何须守君子之风?” 秦夜天突然阴阳怪气,嘲讽全开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吃错了药,“倒是公主殿下,心里想着林景深,却被迫与本侯共赴/云/雨,公主此举,将林景深置于何地?” 元嘉:“?” 这跟林景深有什么关系? 林景深只是她的前未婚夫,又不是她丈夫,她跟别人滚/床/单还要经过林景深的允许? 民风彪悍且开放的大盛朝又不是牌坊成精的明清。 “首先,我纠正你一下,我不是被迫。” 话音刚落,便见秦夜天凤目轻眯,脸色阴沉再配上这个动作,简直就在无声嘲讽她的智商。 相应的,她心里也在埋汰着他——辣鸡狗男人。 “其次,你们男人见一个爱一个,今日对这个山盟海誓,明日便能陪另外一个洞房花烛,同是爹妈生的人,凭什么男人如此女人不能如此?” 她目光下移,若无其事瞧了眼他腰下三寸,“哦,就因为你们男人比女人多了二两肉?” “俗不俗?” 大概是她的话实在大逆不道,她再次收获他的手指收紧,可疼跟死是一回事,死着死着习惯了,疼着疼着也习惯了,她便忍着疼,继续道:“我本以为,侯爷桀骜不羁不守孔孟之道,没想到,侯爷只是表面不羁,其实心里比谁都遵守君君臣臣夫夫妻妻那一套。” “既如此,侯爷何必标榜自己与世人不同?直接弃武从文参加科举算了。尊孔孟如侯爷,写出的文章定能叫天下人争相效仿,甚至贴在墙头一日三拜——自己何时能写出像侯爷这种迂腐谄媚的陈词滥调?” 时间似乎静了一瞬。 她与秦夜天离得极近,自然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她看到他眼皮跳了跳,呼吸似乎急促一瞬,紧接着,像是想到什么开心事,他眉目舒展开来,眼底笑意如三月暖阳。 她心里蓦地打了个突。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慢慢松开,拇指朝上,微凉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嘴角,俯身凑到她耳畔,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脖颈,“公主殿下如此牙尖嘴利,让本侯很是欢喜,欢喜到想要拔了公主的牙,用金线穿成一串戴在身上。” “如此一来,本侯便能日夜感受到公主温度。” 他的手指撬开她的唇,似乎要将刚才说的话付诸行动。 元嘉:“!” 论变态,是她输了。 “等一下!” 她开始剧烈挣扎,染着凤仙花的手指迅速抓了个东西,她的反应终于取悦了秦夜天这个狗男人,垂眸饶有兴致瞧着她,像是在瞧傻不愣登以卵击石的那个卵。 “——让我再吃口东西。” 她火速把抓到的点心塞到自己嘴里,并且还想再吃块烤肉喝口酒,“让我吃完喝完你再拔我的牙。” 秦夜天:“......” 很好,色令智昏,他也有美色上头瞧上一个憨批的时候。 秦夜天极为一言难尽,丢开元嘉的胳膊,转身便走。 元嘉:“?” 这是个什么态度? 不拔她的牙了?还是说太急色,先滚床单再拔牙? 那,秦夜天还是挺讲究的,知道弄得满脸是血影响他兴致。 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的牙暂时保住了元嘉还是很开心的,便好心提醒一句,“侯爷,你走错方向了,我的院子在右边。” 然后,她清楚看到遇到老虎都不一定会跄踉的秦夜天明显跄踉了一下,而后,向左边走得更彻底了。 好似她的房间有瘟疫一样,让他唯恐避之不及。 元嘉:“?” 就很迷惑。 是她对男人有误解? 还是对秦夜天这个男人有误解? 想了想,元嘉还是开口唤了一声:“哎,侯爷,留步。” “买卖不成仁义在啊。” “侯爷都说喜欢我了,那阙城的花灯总得让我看看吧?” 外面的雨仍在下,大雨滂沱中,她似乎听到一句话:“本侯现在不喜了。” 元嘉:“......” 辣鸡狗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本侯大概瞧上了一个疯批 元嘉:?疯批?谁?不是你自己吗? 自恋就自恋,不要说得这么清丽脱俗 第22章 元嘉极度一言难尽。 就这? 就这? 骗炮就骗炮, 别整什么高大上的东西,打着喜欢的名义。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什么聊斋呢? 渣渣。 -- 第45页 心里埋汰完秦夜天, 元嘉把没吃完的烤肉收拾了一下,叫上外面的珊瑚准备回自己院子了。 珊瑚刚进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一抬头, 看见元嘉左手拿烤肉, 右手拎着葡萄酒, 打颤的腿瞬间不打颤了,几乎能给元嘉跪下, “女郎, 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想着吃呢?” “我怕我晚上饿。” 元嘉回答得极其坦荡。 珊瑚:“......” 就很无语。 虽然很无语,但还是尽职尽责把元嘉没拿完的烤肉全部拿起来, 秋风扫落叶似的一点没给库罗人剩下。 当然, 这个时候她仍没忘记自己的义务, 又问了一句, “女郎,侯爷没为难您吧?” 看秦夜天刚进来时的脸色,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来捉/奸的。 “没有。” 顾忌到这里是库罗人的地盘,元嘉没说太多,拿着烧烤与葡萄酒出门,发现外面一个库罗人也没有, 心理不免有些好奇,“库罗使节呢?他们都去哪了?” 珊瑚一听这话原本不哆嗦的腿再度开始哆嗦起来,“您快别提了, 刚才快把奴吓死了,方才秦四爷说库罗使团里有北狄人的细作,要在路上对女郎不利,以此破坏大盛与库罗的交好,库罗人说没有,哪曾想,刚说完没有便跑了一个人,秦四爷便把他们全部抓走审问了。” 原来这样。 怪不得敢来库罗人地盘耍横,原来是早就找好了借口——库罗人本就与北狄人不清不楚,秦夜天又来势汹汹,他们自然心虚,心虚之下,也就没心情去关注她和秦夜天的事情了。 元嘉往嘴里塞了一块小点心,边嚼点心边点头。 到底是一手遮天的秦夜天,表面瞧着蛮横不讲理做事没章法,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比谁都清楚。 只是有一个问题——秦四爷是谁? 秦夜天排行老四吗? 不叫侯爷改叫四爷了? 乍听这个称呼她还以为自己穿到清朝了。 想了想,元嘉没有问。 别人怎么称呼秦夜天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很闲吗? 不闲。 她连明天的饭都没着落呢,哪有心思关注秦夜天的称呼? 果不其然,在让人失望这件事情上,秦夜天从不让人失望——次日清晨,卫士们捧着白粥过来了, “烤肉乃大油大腻之物,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脾胃娇弱,怎能多吃?” 送白粥的卫士一脸忠心耿耿的正直,“故而侯爷遣属下给公主殿下送来白粥一碗,并咸菜两碟,为公主好生滋养身体,以免未至库罗便已支撑不住。” 元嘉:“......” 要不是势不如人,要不是她打不过秦夜天,要不是知道秦夜天是个疯批,她一早就把这碗白粥扣在秦夜天脑门上。 滋养身体? 滋养他大爷! 有拿白粥让人养身体的吗? 心里亲切把秦夜天祖宗十八代问完一遍,元嘉才堪堪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挥手让珊瑚接下白粥与咸菜,婊里婊气说道:“昨夜侯爷深夜冒雨来找本宫,让本宫很是感动,忍不住想起与侯爷......” 说到这,她恰到好处停住了,毕竟不是手拿奥斯卡小金人的影后,娇羞的表情不能说来就来,好在手里有道具,团扇掩面也能装一装,再配上她刚才欲说还羞的话,哪怕瞧不到她表情,也能让人脑补出一场大戏。 她便趁人脑补的空档,一唱三叹开口了:“只是不知,侯爷昨夜对本宫说的话,还做不做真?” 小十三:“?” 小十三:“......” 小十三:“!!!” 这么刺激的吗! 他家侯爷这么乐善好施的吗?人还没到库罗,便给库罗国王送上一顶绿绿高帽!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这是舍己为人为两国和平友好种下和平种子的大无畏精神! 小十三思想如脱缰野马,甚至还想往元嘉肚子上瞧两眼,下意识顺着元嘉的话往下说:“公主只管放心,我家侯爷言必行行必果,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只是不知,侯爷昨夜与公主说了什么?” 这话就是你俩发展到哪种地步的委婉说辞,万一,万一要是真那啥了,白粥是不能再吃了——毕竟对胎儿不好。 元嘉微微一笑,手指轻抚小腹,“本宫与侯爷两人的悄悄话怎好对一个外人说?” “你回去只管转告你们侯爷,就说本宫这几日吃什么东西嘴里都没滋味,想吃些酸的东西,让你家侯爷捡些葡萄干杏脯之类的零嘴送过来。” 小十三:“!” 果然很刺激! 他家侯爷就是这么乐善好施的侯爷! “公主请放心,我一定把公主的话一字不差带给侯爷。” 小十三直拍胸脯保证,“公主且吃几口白粥垫垫肚子,杏脯葡萄干这就给公主送过来。” 元嘉含笑点头,“如此,便辛苦军爷了。” 珊瑚面无表情把小十三送出院子。 其实也不能怪她没表情,实在是元嘉的话平地起惊雷,她心中惊涛骇浪以至于忘记在脸上做表情。 ——一言蔽之,这事儿太大她还没缓过劲儿。 “女郎不必再送,照顾你家公主方是紧要之事。” -- 第46页 小十三拱手再拱手,一脸的八卦仿佛都能溢出来,“敢问女郎,你家公主与我家侯爷是何时开始的?” 珊瑚:“......” 这是一个好问题,她也正想问呢。 但珊瑚是一个老成持重的珊瑚,一个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珊瑚,对于一脸八卦的小十三问出的八卦问题,她选择一脸高深莫测顾左而言其他:“公主与侯爷的事情岂是你我所能置喙的?” “军爷方才只说对了一句话,那便是照顾公主才是我的分内之责,至于其他,却不是我所能知的。” 这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的话落在小十三的耳朵,便是含糊认下了元嘉公主与他家侯爷的事情,于是他心情更好了,连带着珊瑚木着的一张脸他都觉得格外娇俏动人,“是,是,女郎说得是,是我唐突了。” 然后一回院子,抓着秦四开始滔滔不绝了:“四哥!出大事了!咱家侯爷喜欢元嘉公主了!” 秦四:“......” 就很无语。 这事瞎子都能看出来好吗? “稳重,稳重。” 秦四拍了拍小十三的肩,一脸平静道:“多大点事?我平时的教你的稳重全被你喂狗了?” 随后他听到一句让自己声音骤然提高八度的话:“可是元嘉公主都怀孕了——” “什么玩意儿?!!!” 稳重被秦四喂了狗。 再看元嘉的院子。 珊瑚把小十三送走后,整个人仍是懵的,脚踩棉花似的回到房间,看到元嘉慢悠悠在那喝白粥,她的面无表情终于有了波动,“女郎,您怎么还能吃得下呢!” 她上前夺了元嘉手里的勺子,一脸的痛心疾首:“您与秦夜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奴怎么不知道呢?” “秦夜天,他,他怎么能这么欺负您呢!” 一口一个的侯爷变回了秦夜天。 “这有什么吃不下的?” 元嘉丝毫不慌,“珊瑚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一惊一乍了——” “您的小日子多久没来了?不行,我得去请太医,您是要去和亲的人,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呢?等等......您怀孕未必是坏事啊!” 热锅上的蚂蚁再次化身热血战士,眼冒绿光攥着元嘉的手,另一只手轻抚着元嘉并没有隆起的小腹,“女郎,您怀孕可真是太好了,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虽说秦夜天好色了些,可这些年间也不曾听过他有子嗣的传闻,您肚子里的这一个,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虎毒尚不食子,更何况人?” “想来他会看在您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救您出水火。” 元嘉:“?” 元嘉:“......” 天地良心,她以她的零食起誓,她真的只是想混口吃的,不用把她的肚子给说大。 再说了,说大秦夜天也不会认的,又不是小学鸡,摸摸脸就能怀孕。 “那什么,我没怀孕。” 元嘉清了清嗓子,准备对珊瑚说出真相。 然而不等她说出下一句,珊瑚便打断她的话:“不不不,您就是怀孕了。” 珊瑚贴心往她腰后垫了个引枕,脸上的热切仿佛能把零度的水烧开,“女郎,您记住,您就是怀孕了,不管谁来您都是怀孕了。” “奴略通医理,有法子帮您瞒过所有人,等秦夜天心生不忍救您出水火了,奴再想个法子把这事儿给消了。” “或饮食不当,或旁人推了您一下,侯爷身边的女人这么多,还愁找不到替死鬼?” 此时的珊瑚,已不是原来温柔贴心的珊瑚,她是钮祜禄珊瑚,浑身上下泛着黑化的光,“到时候一箭双雕,既能让您‘滑了胎’,又能替您除去一个威胁。” “男人向来粗心大意,哪能识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要您哭得可怜,侯爷的心还不是您的?再等风头一过,您就是风风光光的侯夫人。” “莫说推您出来做和亲公主的老夫人了,只怕皇后娘娘见了您也要给您三分薄面。” “毕竟天子是藩王继位,名不正,言不顺,若没了咱们侯爷,他的皇位哪里坐得稳?” 元嘉:“......” 所以穿越的尽头永远是宅斗或者宫斗吗? 一瞬间,她终于明白杜老夫人为何一定要把珊瑚塞给自己,好家伙,宅斗宫斗都是一把好手,有珊瑚在侧,她何愁成不了打胎小能手? XX传里的打胎小队长都得跪下喊她叫爸爸。 “珊瑚啊,我倒是挺想怀孕的。” 元嘉一脸真诚,“可秦夜天那厮连我的手都没拉过,我这个时候怀孕,且不说是不是让库罗王喜当爹吧,但肯定是让秦夜天喜当爹。” “你觉得,秦夜天像是喜欢给人养孩子的人吗?” 珊瑚:“?” 珊瑚眉头一皱,顿觉此事并不简单,但那仅仅只是一瞬,很快,她又拉着元嘉的手,郑重其事嘱咐道:“侯爷没跟您亲热过?” “此事倒也不难。” “稍候奴邀侯爷过来,而后把人全部支走,只待熏香一点,侯爷便会陷入昏睡,待侯爷醒了,您什么都不需说,只管向侯爷哭。” “男人嘛,很粗心大意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 珊瑚一脸的过来人殷切交代。 元嘉:“!” -- 第47页 是她格局小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狂野的吗? 私生子满地跑的强汉自叹不如,热衷扒灰小姨子的盛唐甘拜下风! 作者有话要说:  次日。 元嘉:我怀孕了 秦夜天:???什么玩意儿???本侯喜当爹了??? 看奥运看得我快心梗了_(:з」∠)_ 一百盒速效救心丸都救不回来的那一种 没有一颗大心脏真的不能看直播QAQ 第23章 是她输了。 节/操这种东西, 这个朝代压根就没有。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珊瑚一开始撺掇着让她与秦夜天搞好关系的动机就不纯——正常情况下,在不知道秦夜天的打算时, 她一个和亲公主哪里需要去讨好和亲使节? 该讨好的人是使节。 毕竟使节需要知道库罗国王的消息,而她做为库罗国王的枕边人,哪怕库罗国王防着她, 也能让她得知不少消息。 可偏偏, 珊瑚要打听带队使节, 要打听秦夜天的喜好,然后, 还想在这个时候对秦夜天用药。 这哪是杜老夫人派给她的懂药理的丫鬟? 分明是派了个教她宅斗宫斗的师父过来! 一瞬间, 元嘉对杜老夫人的怨念彻底消散了。 “我觉得还是不成。” 元嘉摆手,“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你想想, 他到底是秦夜天, 一个不知来历没有根基的人, 却能扶持藩王为帝, 乃至现在的一手遮天,他要是这么容易被算计, 那他的孩子早就是满街跑了。” “而且啊,虎毒不食子,但他比虎毒啊,他说他喜欢我,结果呢?别说救我不让我去和亲了, 连顿饱饭都不让我吃,这样的喜欢,这样的人, 指望装怀孕就能把拴着?” “我瞧着悬。” 元嘉给珊瑚不靠谱的计划下了结论。 “女郎,您别这么着急放弃。” 珊瑚循循善诱,“您就当邀侯爷过来小坐,成功了,咱们就不用在库罗吃沙子了,不成功,咱们也没什么损失——您到底是要嫁给库罗王做王后的人,侯爷难道还会把这事说出去?他不要面子,库罗王还要面子呢。” “再说了,如今又不是在洛京,侯爷瞧您不顺眼,还能在百官勋贵里再寻一个和亲公主出来,眼下路程已经走一半了,侯爷去哪再找一个和亲公主替代您?” “所以您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咱们是以小博大,输了不过挨顿骂,赢了便得一生富贵荣华。” 在积极进取安享富贵的事情上,珊瑚从不认输。 “女郎,您纵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也要想一想库罗的环境您是否受得了。” 见元嘉仍不说话,珊瑚使出杀手锏,“奴听闻库罗终年风沙,极度缺水,莫说洗漱这些事情了,就连吃喝都不自由,若您真做了库罗王妃,您喜欢的小点心,您喜欢的羹汤,乃至您喜欢的美酒只怕都是奢望。” 若是在以前,这话对元嘉的杀伤力的确很大,可自从知道秦夜天的打算后,她就生死看淡了——秦夜天压根就没打算让她活着走到库罗,所以库罗究竟是不是美食荒漠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是不是她都没机会体会。 但是如果能给秦夜天添堵,她还是非常乐意的。 她最讨厌打着爱情名义来骗炮的辣鸡了! 对待这种辣鸡,她下个药碰个瓷让他喜当爹怎么了? 百因必有果,秦夜天的报应就是她。 再者,她倒是想对秦夜天仁义礼智信的,可秦夜天他配吗? 什么?他配?钥匙三块钱一把,他配几把? 他只配三生三世离心苦,九生九世不得还。 车无轮,马无鞍,横死街头无人看。① 元嘉没有犹豫太久便同意了珊瑚的提议, 元嘉果断同意了珊瑚的提议,并开始整理衣服和妆容,同时的同时教珊瑚如何应对秦夜天,“若是有人拦你不让你见秦夜天,你直接在门口喊,别怕丢脸,他都不要脸了,咱们还讲什么德智礼仪信?” 作为看遍绿江言情小说的元嘉,她可太懂感情里的弯弯绕绕了,这个时候就不要搞不好意思犹抱琵琶半遮面那一套了,直接打直球。 是的,打直球。 我就是要见你,你想不想见我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见到你给你“生孩子”。 不就是强取豪夺吗? 跟谁不会一样。 听元嘉这般说,珊瑚一脸喜色,忙道:“奴先调制熏香,待调好了熏香,再去请侯爷。” “你快调熏香,让我瞧瞧能叫秦夜天一闻就睡的熏香到底长什么样。” 元嘉把自己收拾得美美的,怀里抱了个引枕,双手托腮看珊瑚从里屋里拿出一个小匣子,小心翼翼打开,从里面取出各色的瓶瓶罐罐,而后手指翻飞,纯手工抓取各自所需的分量后,把这些粉末状的东西搅合在一起。 软绵绵的东西在她手里迅速成型,像是不成魔不疯活的化工巨佬,又像是在养蛊。 元嘉:“......” 莫名害怕。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秦夜天犯困,我会不会也犯困?” 元嘉问出心中疑问:“对我身体有没有害处?” “女郎放心,世间情动皆伤男不伤女,要不然怎会有‘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的说法?” -- 第48页 熏香很快调制好,只剩下最后一蒸,珊瑚就着一旁的水盆洗了一下手,擦干手后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琉璃瓶,用银勺子一块果冻状的东西递给元嘉,“这是熏香的解药,女郎提前吃上一块,待熏香燃起,女郎自然就不困了。” 元嘉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张嘴把解药吃下。 还别说,味道还挺好,冰冰凉凉像果冻。 如果不是熏香的解药,她简直还想再来一口。 大抵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珊瑚抬手把琉璃瓶放回匣子,并不忘记扭头告诫她:“女郎若喜欢,日后奴再给女郎做这种口味的点心。” “是药三分毒,这东西可不敢乱吃。” 元嘉:“......” 她是为了口吃的连药都吃的咸鱼嘛? 她觉得她不是。 熏香很快蒸好了。 珊瑚取出蒸好的熏香,替换在羽人座的博山炉里,轻手轻脚点起熏香,看熏香冉冉如烟似雾,她才满意把博山炉盖好,并再三向元嘉交代:“女郎,奴去请侯爷了。” “记住奴说过的话,待侯爷醒过来,您什么都不必说,只管哭便是了。” “这种事情男人经历得多,自会替您想好一切说辞。” 元嘉坚定点头。 到底是民风彪悍的大盛朝啊,海水不可斗量,珊瑚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她家温柔贴心的珊瑚姐姐也是一个老司机呢? 元嘉对她与秦夜天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 在元嘉准备套路秦夜天的档口,此时的秦四终于从小十三语无伦次的话里扒拉出问题关键,一巴掌把小十三拍了个狗啃泥,言之凿凿道:“这不可能,元嘉公主绝对不可能怀孕!” 当然,还有一句话他没说——看侯爷那脸色就知道元嘉公主跟侯爷什么也没发生,要是真发生点什么,侯爷至于是一张死了亲爹的阴阳怪气脸吗? “怎么没可能?” 小十三不服,“我亲眼看到的,元嘉公主还偷偷摸自己的肚子,如果不是怀了孕,她至于摸肚子吗?” “侯爷又不是道观里的道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久了,怎么就不能发生点什么了?” “此事你不必再说,元嘉公主绝无可能怀孕——” 秦四的声音戛然而止——元嘉是没跟他家侯爷发生过什么,可架不住元嘉公主接触的男人不止他家侯爷一个啊,那个给他家侯爷送了无数金银珠宝的林景深,何止一次与元嘉公主共处一室? 只是一个和亲公主,又不是给大盛天子挑后妃,女官们根本不会管她怀孕没怀孕,再说了,女子初怀孕时症状并不明显,太医院的那帮饭桶哪里看得出来? 太医院如果有这本事,如今坐皇位也就不是现在这位天子了。 想到元嘉有可能怀孕,秦四浑身的汗毛都炸了。 虽说大盛民风开放,未婚男女情到深处有了首尾之事屡见不鲜,可有首尾是一回事,怀孕是另外一回事,他家侯爷虽荤素不忌不讲究,但再怎么不讲究也没不讲究到给别人养孩子的程度的......吧? 想想自家侯爷从库罗人院子里出来时的脸色,秦四简直心梗,替人养孩子的事情搁在别人身上或许不太可能,但他家侯爷向来不羁,一个天天阴阳怪气的人都能当和平使者了,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此事乃机密中的机密,你万万不可传于他人。” 秦四头大如斗,“还有,在侯爷面前也不可提起。” 小十三十分不解,“为什么?” 秦四:“......” 因为怀的不是侯爷的崽! 但这种话叫他怎么说? 毕竟他要脸。 他只得含糊道:“女子怀孕最为凶险,尤其是前几个月,最易小产滑胎,我家有这么一个规矩,三月前不告知旁人怀孕,三月后若是胎相平稳,方会告知他人。” “原来如此。” 小十三似懂非懂,“那元嘉公主托我给侯爷带的话呢?” “此事由我代为通传,你去看守库罗人吧。” 秦四叹了口气。 现在的侯爷,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了的。 秦四把小十三打发走,踌躇着如何去找秦夜天传话,就被人告知珊瑚过来了。 撑伞的少女盈盈向他见礼,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说的就是让他为难的话:“敢问四爷,侯爷现在方便否?我家公主不大舒服,想让侯爷过去瞧瞧。” 秦四:“......” 方便也要说不方便啊。 这个时候让侯爷去找元嘉公主,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当爹吗? 于是他想也不想便道:“实不相瞒,侯爷政务繁忙,怕是不大方便。” 珊瑚亦是人精,自然能瞧得出秦四的推诿,又问道:“敢问侯爷何时方便?” 秦四果断道:“近日都不大方便。” 珊瑚便笑了,“四爷,您别怪我多嘴,我家公主肩负重责,乃此次出使库罗的重中之重,若她有了意外,只怕侯爷面上也不好看。” 绵里藏针的话让秦四的老成持重有了一丝波动,他抬眉瞧了又瞧面前少女,想了又想,最终道:“女郎,你是聪明人,当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侯爷是出行使节,公主是和亲公主,事已至此,不必强求。” ——喜当爹这种事情就不要让他家侯爷来做了,他觉得库罗国王比他家侯爷合适多了。 -- 第49页 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老来得子是大喜啊。 他毫不留情的直白似乎让面前少女颇为难堪,细白的手攥紧了伞柄,瓷白的脸微微泛着红,让刚正不阿如他都忍不住生出几分内疚来。 到底是元嘉公主身边的一等得用之人,他不好让她太难堪,正准备上前安抚两句,却见她默默退后一步,而后气运丹田喊出一句让院子里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的话:“侯爷,我家公主叫我问你,您昨夜与她说的话还做不做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①是网上的段子,这里备注一下~~ 看到中国队夺金作者君的心脏又好了!作者君就是我兔事业粉! 这大概就是竞技的魅力吧,上一秒让人哭爹喊娘,下一秒让人高呼YYDS! 今天还有跳水乒乓体/操羽毛球,中国队加油呀~~ 第24章 (捉虫) 秦四到底比秦夜天多了几分君子之风, 这为数不多的君子之风让他顾忌着男女之别没在珊瑚开口时便去捂她的嘴,以至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到底是元嘉公主一手带出来的人啊,这话一出, 他家侯爷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更别提他家侯爷本就有着贪财好色的名声。 唯一庆幸的是院子里的人全是他们自己人,抓回来问话的库罗人被他安置在其他地方,只要他下了封口令, 珊瑚的传话便不会传到外面去。 可尽管如此, 那么多八卦视线飘过来, 还是叫人有点扛不住。 更让他扛不住的在后面——他身后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再瞧面前珊瑚的表情, 已经从破釜沉舟变成看到一线生机的欣喜若狂了,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是自家侯爷出来了。 秦四默默地, 默默地往一边挪了挪, 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可存在感这种东西不是你想减少就能减少的, 秦夜天抬脚走出房间, 斜斜瞧着他,嗤笑出声:“本侯身边竟也有如此讲究之人。” 秦四:“......” 求别说, 他现在也挺后悔的。 好在秦夜天的嘲讽从来都是无差别攻击,阴阳怪气骂完秦四之后,便把视线放在珊瑚身上了,“本侯还以为你是元嘉公主身边的一截木头,不曾想原来你也会说话, 且说的话如此有意思,只是本侯昨夜与元嘉公主说的话多了,不知公主想问的是哪一句?” 他懒懒瞧着面色微尬的珊瑚, 笑眯眯出声:“是本侯说的喜欢她的伶牙俐齿?还是本侯说的想要拔光她的牙齿穿成串?” “又或者说,一双不看本侯的眼睛,再怎么漂亮动人也没了转动的必要?” 珊瑚:“......” 论起变态,是她家女郎输了。 若此时秦夜天面前站的是元嘉,必会比秦夜天更阴阳怪气反驳回去,可偏偏,他面前站的是心里极有主意但心理素质与嘴皮子远不比元嘉利索的珊瑚,所以在听完禽兽秦夜天说的禽兽话后,她华丽丽愣住了,撑伞站在廊下,好一会儿没回答。 秦夜天顿觉没意思。 就这? 就这? 果然元嘉公主只有一个。 秦夜天转身便走。 身后飘来一句哆哆嗦嗦的话:“奴不知,奴只是传话之人,具体什么话,侯爷还是当面问女郎为好。” 秦夜天懒抬眉,脚步未停,“本侯若是不去呢?” 珊瑚手里攥着伞柄,偷偷瞧了眼嘲讽拉满的鸦青色身影,又飞快收回视线,如履薄冰琢磨着说辞,生怕自己的哪句话犯了他的忌讳,“侯爷,女郎虽被府上推出来做和亲公主,可在府里没蒙难前,也是金奴玉婢养出来的千金小姐,故而她的性子不免骄纵了些,刁蛮了些,若女郎言语之间冲撞了侯爷,奴便代女郎向侯爷赔不是了。” “只盼侯爷宽宏大量,莫与女郎计较——” “宽宏大量?本侯又非君子,为何要宽宏大量?”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秦夜天笑笑打断珊瑚的话,有雨自廊下飘进来,他便弹了弹被雨染湿的衣袖,好似自己极度爱干净一样,屋内的装饰早已焕然一新,他负手走进房间,几案上是卫士们新换上的莲花纹的茶盏,他曲起一指转着茶盏,懒懒道:“你回去告诉她,是她想见本侯,而非本侯想见她,既然想见本侯,便自己过来。” “本侯忙得很,没时间从自己院子走到她的院子。” 窗外许久没有传来侍女的声音,多是已经带着他话的离开,秦夜天食指一按,打转的茶盏顷刻间停下,在他指下乖乖待的,颇有些任君采撷的味道,他便挑眉笑了笑,难得没再阴阳怪气,手指一转,将莲花纹的茶盏扣在掌心,懒懒唤秦四过来,“本侯近日觉得莲花纹甚是不错,以后本侯的用具便用它了。” 秦四眼皮一跳,顿觉此事并不简单——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直是他家侯爷深恶痛绝的东西。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家侯爷又道:“派个人去瞧瞧元嘉公主在做什么。” “本侯瞧着,她可不是一个能向人服软的性子。” 秦四敏锐抓到话里的重点——若是元嘉公主知道错了,他家侯爷倒也不是不能再给元嘉公主一个机会。 可珊瑚不是秦四,秦夜天那些阴阳怪气带刺的话在她听来就是明晃晃的拒绝,白瞎了她的熏香,并深感自家女郎的不易——与秦夜天亲近,简直是以身饲虎,要不是没活路,要不是命太苦,她家女郎也不会选择这么一条不归路。 -- 第50页 珊瑚再一次为元嘉鞠了一把同情泪。 珊瑚把秦夜天的话一字不落带给元嘉。 对于秦夜天的禽兽话,元嘉丝毫不意外,在让人失望的事情上,秦夜天从不让人失望。 “都是千年的狐狸,他跟我玩什么聊斋呢?” 元嘉埋汰着秦夜天,“欲擒故纵是大男人对女人该使的招吗?” 要不是现在是架空朝代,要不是知道秦夜天这厮是疯批,她一早套麻袋把他暴打一顿。 元嘉无比怀念法治社会。 没把秦夜天请过来,珊瑚只得便灭了熏香,想了想,又觉得不能就这样放弃,便再接再厉安抚元嘉道:“女郎,奴觉得你还是要走一趟。” “侯爷到底是天子面前第一得用之人,听惯了奉承话,自尊心高些也正常,您就当服个软,向他低个头,这事儿不就过去了?” “待将他哄好了,您再寻个借口换了熏香,咱们的计划一样能实行。” 珊瑚的计划打得噼啪响,“您与侯爷和好,又发生了那等事,还愁攥不住他的心?” “只要攥住了他的心,咱们就不用去库罗和亲了。” “男人都是贱骨头。” 到底是熟读绿江各种言情小说的元嘉,她果断拒绝珊瑚的提议,并觉得秦夜天就是在摆谱,当务之急是先晾着他,“我若太殷勤,他反倒不会把我当回事。” “这事儿先缓缓。” 她一锤定音。 “对了,你去秦夜天院子里打听出其他消息没有?” “比如说库罗人什么时候放出来之类的?” ——她从库罗人那里拿回来的烤肉和葡萄酒都快吃完喝完了,库罗人再不回来她就真的要开始喝白粥养生了。 “女郎,您说得有道理,咱们的确不能太殷勤了。” 想起以前在杜府时自己小姐妹的下场,珊瑚频频点头,只是有一点——“但是女郎,能在秦夜天手底下做事的人岂是一般人?从他们嘴里打听消息比登天还难。” 元嘉:“......” 失策了,但她真的很饿。 不想吃白粥只想吃肉的那种饿。 于是她想了想,又对珊瑚道:“秦夜天只是让人送来白粥,又没限制咱们的自由,一会儿咱们去库罗人那拿点东西去。” “虽说不问自取是为偷,可咱们给他们送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难道还不抵咱们吃他两口牛羊肉?” 说干就干。 元嘉带着珊瑚去库罗人的院子。 库罗人仍没被秦四放回来,院子里空落落的,得益于之前来吃过烤肉的缘故,元嘉很容易找到自己想要的牛羊肉以及美酒,临走时看到还有葡萄干,便又装了一匣子的葡萄干。 收获满满回到自己的院子,她便招呼珊瑚烤起肉来。 生火刷油撒孜然,再从自己院子里拿上几块土豆削成片,配着烤肉一起烤,肉香与土豆香让她食欲大开,一口酒,一口肉,嫌腻可以再吃一串土豆片,这样的咸鱼生活别提有多舒服了。 而此时另一个院子的秦夜天,终于“查清”北狄细作的真相,让秦四把库罗使节放回去。 这事儿若放在以前,库罗人必然要大闹的,可今夕不同往日,秦夜天就是一个喜怒不定的主儿,一个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疯子,他们哪敢拿之前的态度去对待秦夜天? 再者,他们的确与北狄人有联系,纠缠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所以得知秦四准备放他们走时,不仅不叫嚷还他们一个清白,反而喜极而涕说秦夜天英明,简直就是百年来最好的大盛使节。 秦四:“......” 莫名想起他家侯爷对库罗人的评价——边夷贱类,畏威不畏德。 秦四送完库罗使节,回去向秦夜天回话,而原本被他派去监视元嘉暗卫,此时也回来了,正在房间里向秦夜天汇报元嘉的情况,秦四回来得晚,没听到前面的话,只看到他家侯爷手里把玩着一只茶盏,饶有兴致问暗卫:“公主可知道错了?” “回侯爷的话,元嘉公主知不知道错属下不知道,但属下看到公主胃口极好,吃了十串牛肉,八串羊肉,另饮了一坛葡萄酒并葡萄干若干。” “砰——” 茶盏应声而碎。 秦四顿觉大事不好,抬头一瞧,那双捏碎茶盏的手原本便缠着一层纱布,血迹浸染完纱布,又顺着指缝留下,将鸦青色的衣袖也染得微微泛着红,而手的主人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笑着将纱布取下,从几案抽屉里又取来新的纱布,一层一层慢慢缠在手上,像是在欣赏工艺品一般,还在上面打了个颇为漂亮的蝴蝶结。 “果然是元嘉公主。” 他懒懒笑着,“在叫本侯失望的事情上,从不叫本侯失望。” 若元嘉听到这句话,多半会顺着秦夜天的话阴阳怪气讥讽一句承让承让,你也不差,可惜她没有,此时的她,仍在吃着烤肉喝着酒。 男人是什么东西? 也值得她浪费时间去琢磨? 她从指缝里挤出一点时间去套路秦夜天,已经是她格外给秦夜天面子了。 “唔,肉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她再次伸出咸鱼之手,再度拿起一块烤肉,塞到自己嘴里。 吃货咸鱼永不认输! 然后,她听到阴恻恻却又满含笑意的声音,“既如此好吃,公主可愿割爱让给本侯?” -- 第51页 她抬头,廊下的秦夜天已大步走进房间,身后的卫士解下他身上大氅立在一旁,而原本陪着她吃肉喝酒说笑的女官见他过来瞬间敛了笑,垂眸侍立在一旁,把空间全部让给他,女官侍卫并列站了两排,他自人群中走来,径直在她面前坐下,竖起两指夹起她手里的烤肉串,浅尝一口,微笑点头,“不错,的确好吃。” 若不是他抢了她的肉,若不是知道他就是一头禽兽,她还真想夸他一句颇有气势苏断腿。 可惜他抢了她的肉。 “好吃侯爷多吃点。” 她咬牙切齿再给他递一串肉,并疯狂向一旁的珊瑚使眼色: 还愣着干啥? 快点香啊! 她要给秦夜天生猴子! 她要让秦夜天喜当爹! 不就是强取豪夺吗? 来啊,互相伤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啊啊啊啊啊,我们是冠军!!! 新一代大魔王诞生了!!! 妹妹太棒了!!! 第25章 但珊瑚并没有接到她的信号。 又或者说, 哪怕接到了她的信号,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 珊瑚要脸。 元嘉:“......” 关键时刻还得她自己上。 没关系,她不要脸——对付秦夜天这种没底线的人,她能比秦夜天更没底线。 她的仁义礼智信是对待人的, 而秦夜天, 是头禽兽。 对待禽兽, 不能讲究这么多。 于是她很快调整心情,一改刚才禽兽秦夜天抢她烤肉的咬牙切齿, 不仅给他再递一块块烤肉, 还颇为贴心用自己的酒盏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侯爷,别只吃肉啊, 喝酒呀。” “库罗人的葡萄酒虽远不及大盛, 可喝习惯了大盛的烈酒, 偶尔换一下口味也不错嘛。” 同用一个酒盏, 同饮一杯酒,言情里的老套路了, 她都懂。 但她的殷勤似乎并没有换来秦夜天的满意,甚至还让秦夜天轻眯眼,目光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打转,好似她递的不是调情酒,而是敌军特/务送来的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一样。 就很迷惑。 不是说喜欢她吗? 不是都主动来找她了吗? 还愣着干啥, 狂野起来燥起来啊。 要不然她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媚眼就白抛了! 递出去的酒久久没人接。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陷入凝滞。 “咳。” 寂静如水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咳嗽声。 她顺着声音瞧去,是秦夜天的心腹,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极了恨不得把她换下来自己去撩拨秦夜天。 元嘉:“?” 所以她的调/情很低级吗? 这怎么可能? 她可不是一条普通的咸鱼, 她是条熟读绿江各种套路言情文的咸鱼! 在言情套路上她比懂王都自信,没有人比她更懂强取豪夺与相爱相杀。 余光看到刚才她拼命使眼色的珊瑚此时在拼命对她使眼色。 单用眼皮还不够,袖子里的手也在比划着,指指周围卫士与女官,再指指自己,两只手摆得像是拨浪鼓。 元嘉:“?” 懂了。 人太多,不方便调/情。 脸皮这种东西,禽兽如秦夜天偶尔也会捡起来用一用的。 元嘉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侯爷有话要说。” 至于什么话,当然是他们不能听的悄悄话了。 卫士与女官尽皆退下,珊瑚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打手势的手仍没有停下,以极快的频率指着她藏熏香的位置。 看她那么拼,元嘉便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不管她看懂看不懂,但元嘉觉得她大概是能懂的。 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与秦夜天两个人,元嘉放得更开了,虽说刚才没经验一不小心翻了车,但毕竟是人生第一次,业务难免不熟练,调/情这种东西,调着调着也就习惯了。 莫方,她能行。 可惜她看的全是绿江的文。 可惜绿江要求脖子以上。 调/情这种东西,搁在绿江就是过不了审的存在,灯一拉,主角们就算完事了,再过几个月,就能一脸娇羞说自己怀孕了。 想要吸取经验套路秦夜天的元嘉:“......” 垃圾绿江误她青春! 想了又想,她艰难挤出一句话:“侯爷怎么不喝酒?” 面前的秦夜天的仍未接酒,懒挑眉瞧着她,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声嘲讽她的没规矩,事实上,他不仅长了一张嘲讽脸,还长了一条阴阳怪气的舌,“公主出身大家,当知劝酒也有劝酒的规矩,公主要本侯喝酒,此事倒也不难,只是公主需告诉本侯,本侯为何要喝这杯酒。” 当然是想把你灌醉点香然后用爱把你绿到发光! “当然是因为这杯酒是我递的,我想让侯爷喝。” 元嘉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个合适说辞,“当然,侯爷若不想喝,那就算了。” 她起身从秦夜天身边离开,坐到珊瑚刚才所在的位置,拿起火钳拨拉着烤炉里的火,一边拨,一边偷瞧着秦夜天。 绿江调/情片段实在太少,她又没吃过猪肉,实战经验为零,逼得她只能是从史上最经典的调/情里学套路——潘/金/莲撩/拨武松。 -- 第52页 秦夜天是禽兽不是武松,自然没有武松的定力,她觉得她不需把潘/金/莲学个十成十,有个十成一就能把秦夜天拿下。 毕竟秦夜天本就存了骗炮的心。 “哎呀,都怪我,不该把人全部遣退的,现在倒好了,连个看火的人都没了。” 她胡乱拨弄着火,看火势越来越小,便向秦夜天道:“侯爷,要不你来试一试?” 她觉得以她对秦夜天的了解,秦夜天必会过来握着她的手,你侬我侬拨拉火,然后后面的事情便水到渠成,她灌酒,再点香,秦夜天就能绿到他发光。 可惜她收获一个脑门上写着问号的秦夜天。 秦夜天:“?” 不仅看不懂,甚至还想让她消停会儿。 “不试。” “......” 你怎么能不按常理出牌呢! “公主先遣人邀本侯一叙,而今又将所有人遣退,到底有何话告知本侯?” 不走寻常路的秦夜天懒抬眉,简单粗暴问她的用意。 元嘉:“......” 她还想问他呢! 都说喜欢了,下一步难道不应该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还是说她对这个朝代的画风不够了解,骗炮都得先谈个情说个爱? 就不能简单点,水到渠成去床上不行吗? “我想问侯爷说喜欢我的话还做不做真。” 元嘉叹了一口气,丢了手里的烧火棍,哀怨的像是新死了丈夫的望门寡,“可若喜欢我,侯爷为何拒绝我?可若不喜欢我,侯爷为何今日又来寻我?” “侯爷的心,当真是海底针,叫人委实摸不透。” 秦夜天:“?” 目光落在被她丢在的烧火棍上。 懂了。 莫名的,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眼起来。 焦黄的烤肉,浅碧色的葡萄酒,这些原本他极度讨厌的东西,在这一刻无比合他的心意。 他突然便笑了,端起元嘉刚才斟的酒一饮而尽,饮完酒,酒盏却并未放下,两指转着酒盏,挑眉瞧着她,欣赏小曲儿声音慵懒,“自是喜欢的。” “尤其喜欢公主给本侯把盏。” 把盏? 什么意思? 另一本名著的经典片段出现在元嘉脑海——“孩儿啊,快快给温候把盏,吾一家全靠着将军哩!” 三国演义之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 很好,把盏就是劝酒的意思。 她可以的! “侯爷喜欢那就多喝点!” 秦夜天招猫逗狗的态度非但没有让元嘉厌恶,反而立刻远离烤箱再斟一杯酒,心中只恨今天用的酒盏太小,只恨今天喝的是没什么劲的葡萄酒。 管他态度如何,她要的是他躺平认绿。 大抵是终归地白她的暗示,秦夜天接过酒,指腹摩挲着酒盏上的莲花纹,漂亮凤目含笑,懒懒瞧着她,“这一杯,公主又为何要本侯喝?” 元嘉:“......” 她可讨厌死了古代的劝酒规矩了。 就不能简简单单喝两杯?顺水推舟去上/床? “好......好事成双?” 元嘉搜肠刮肚琢磨出一句话,并想靠着秦夜天去撒娇,可秦夜天这厮竟一反常态做起了正人君子,斜靠引枕而坐,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支着,两条超级大长腿这么一摆,就像一个天然屏障把她隔绝在外,别说靠在他怀里撒娇了,就连给他递酒都得伸直了胳膊。 不能靠着撒娇,只好从话里找补,她学着电视剧里的女主撒娇放电的姿势,轻眨眼望着他,仿佛自己是十万伏特的皮卡丘,对着他biubiubiubiu皮卡皮卡皮卡丘,“侯爷,好事成双嘛,再饮一杯吧。” 大概是她的放电效果委实有效,秦夜天再次接过酒一饮而尽,随后放下酒盏,凌厉凤目蕴了几分笑意,“原来公主也有笨口拙舌的时候。” “公主如此模样,倒比牙尖嘴利时动人多了。” 言外之意,是她的撒娇放电实在辣眼睛。 元嘉:“......” 她有罪,她以后再也不嘴地星们的辣眼演技了。 撒娇放电无用,她决定开启大招——点香。 “哎呀,这个香熏得我头痛,我去给侯爷换个香。” 她故作头疼揉了下太阳穴,起身去找珊瑚藏熏香的匣子,得益于她惦记着匣子里果冻似的解药,她很快便找到了熏香,先往自己嘴里塞了块解药,然后把熏香拿出来拨弄到羽人座的博山炉里。 这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抬头,撞见秦夜天懒抬眉,曲起手指轻叩着案面,鼻翼微动,似在品香,“此香是何香?” “本侯怎从未见公主用过?” 毕竟不是秦夜天,做了亏心事还能理直气壮,面对着秦夜天她不免有些心虚,便夹了块烤肉塞到自己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仓鼠似的吃着东西,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宫里赐的香,以前我也用过的,是侯爷粗心大意,没有留意罢了。” 稳住。 珊瑚说过的,男人都是粗心大意的,做没做过他们自己不知道的。 “啧。” 秦夜天一手支着脸,挑眉闲闲瞧着她,大概是熏香发作委实快,他另一只手揉了下眉心,眼底笑意更深,“宫里赐的东西?” “怪不得本侯会觉得如此熟悉——” -- 第53页 下一刻,揉眉心的手自他脸上慢慢滑落。 因狭长而略显凌厉的凤目闭眼再睁开,最后沉沉闭上,眼尾的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无端柔和了他身上的迫人气势。 “侯爷?侯爷?” 元嘉试探性叫了几声,闭目而躺的人一动未动,像极了躺尸的咸鱼。 很好! 大功告成!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元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火速把秦夜天往床上拖。 好在屏风后就是床,好在这个时代的床很低,手脚并用把秦夜天搞上床后,她继续手脚并用扒秦夜天的衣服。 趁秦夜天睡着骂秦夜天? 狂扇秦夜天耳光替自己出恶气? 不存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他搞绿。 窗外的雨仍在下,淅沥淅沥似乎永无止境,屋内羽人座的博山炉吐出的熏香如烟似雾,绕在茜纱窗下如舞女的手。 时间在这一刻走得缓慢又焦急,滴滴答答催促着元嘉赶紧把秦夜天扒/光,可古人的衣服远比后世难脱,她又怕惊醒秦夜天不敢大动作,轻手轻脚解衣服解得她无比暴躁。 然而更让她暴躁的在后面—— 她因紧张而略显冰凉的手指在秦夜天脖子边摸索半天没摸索到衣带,反而让把沉睡中秦夜天弄得眼皮微动,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元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接下来请欣赏奥斯卡影帝与影后的终极对决 感谢在2021-07-28 09:24:35~2021-07-29 10:3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萱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鬼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伴随着秦夜天的睫毛微动, 元嘉的心脏几乎能跳出胸腔。 心脏砰砰狂跳的同时,她不忘召唤场外求助—— 三清!观音!如来佛! 甭管道教佛教还是西方的上帝教,只要能保佑秦夜天现在不醒过来, 她包管认他们是第一神教。 大概是东方的神秘力量在保佑,又或者是西方的上帝在招信徒,总之秦夜天的睫毛颤了几颤后, 又归于平静, 呼吸平缓, 面容安详,嘴角甚至还微微勾了勾, 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元嘉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辣鸡狗男人, 睡觉就睡觉,小动作还这么多,要不是她需要一个孩子爹, 要不是她想再苟一苟, 她现在就想送他上西天。 元嘉心里骂着秦夜天, 手上动作没有停, 以更加轻柔小心的动作扒着秦夜天的衣服。 古代的衣服虽然不好脱,但架不住秦夜天在昏睡, 更架不住她耐心十足,在窗外的瓢泼大雨淅沥淅沥转小后,她终于成功把秦夜天的外衫拔下来,并解了他的腰封。 还别说,身材还挺好, 不是健身房练出的夸张肌肉,而是薄薄的精瘦的那一种,瞧着好看又让人很有安全感。 只是有一点, 伤痕特别多,新伤旧伤密密麻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修罗地狱里爬出来。 但是说来很奇妙,这些伤痕让人并不反感,竟让阴阳怪气招人厌的他有种美强惨的脆弱感。 是的,脆弱感。 世人畏他如鬼神,鬼神是不会受伤的,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一怒天下惧,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他也会受伤,他也有脆弱的一面,他也会被她算计,安详躺在这里如尸体。 他是个人,哪怕恶名满京都,他依旧是个人。 他会受伤。 也会死。 莫名的,元嘉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唐念头——他也不容易。 但这只是一瞬。 他再不容易,能比她不容易? 生与死都不在自己手里,要不是没选择,谁愿意远嫁和亲? 谁愿意扒光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还反感的男人让他喜当爹? 元嘉觉得自己更不容易。 于是她扒起衣服更加没心理负担了,几乎是哼着小曲儿去脱他下半身的衣服。 心里没存着跟他亲热的心思,自然懒得去瞧他的大兄弟,两眼一闭拽掉裤子,而后迅速拉起被褥盖在他身上,眼睛再睁开,昏睡中的秦夜天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大功告成! 只差称爹! 元嘉很是满意,准备从秦夜天身上跨过去——秦夜天来的不是时候,她的烤肉才吃一半,现在把秦夜天放倒扒光了,当然要与她的烤肉继续作战了。 新弹的棉花被鼓鼓囊囊。 棉花被下的秦夜天安静如鸡。 元嘉小心翼翼抬腿,眼观六路一踩,精准踩在秦夜天身上。 元嘉:“......” 墙都不扶得服她。 踩在人身上与踩在被子上的质感完全不同,脚下不稳,身体便支持不住向前摔,眼看着自己要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她扑腾着手脚慌乱自救。 混乱中也不知抓了个什么东西,总之堪堪稳住她的身体没有滚下床,她松了一口气,扭头去看自己抓的东西,然后,如遭雷击——她抓的东西,是秦夜天的手。 元嘉:“!!!” 是危急关头她超常发挥抓到秦夜天?还是秦夜天这厮压根没被迷晕救了她? 几乎没有挣扎太久,她便觉得是第二种。 -- 第54页 原因无他,她看了太多绿江文,主角们装睡套路对方的桥段多不胜数,以至于她下意识便觉得秦夜天在套路她。 毕竟秦夜天一直都挺不做人的。 面对不做人的秦夜天,她能比他更不做人。 她轻手轻脚下/床,装作不知道秦夜天在装睡,一手撑着脸趴在床榻上,另一只手向秦夜天的脸伸去,揉揉脸,捏捏鼻子,甚至还想挠他脚底板。 哪怕讨厌秦夜天,但她还是得承认,秦夜天不止长得好,手感也挺好,恰到好处的细腻,棱角分明的质感,搁在后世绝对能靠脸吃饭,“侯爷,没想到你睡着之后还挺好看的嘛。” 她揉面团似的捏着他的脸,“既然长这么好看,干嘛整天阴阳怪气的?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 脸的主人一动未动,连睫毛都没颤。 安详躺平的动作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 真睡了? 不是想套路她? 她还是不信,并决定使出杀手锏——装亲他。 按照绿江套路,偷亲装睡的人时那人必醒,然后俩人在尴尬中互相对视,进而火花四溅中感情迅速升温。 按照秦夜天想要骗炮的心理,发现她想亲他必会不再装睡,而后一切都水到渠成。 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不是牌坊精,心里没有裹脚布,秦夜天有好脸好身材,还是老司机,这事儿她不吃亏。 于是她轻轻凑到秦夜天脸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夜天,做出一副要亲他的样子来。 这个角度的秦夜天格外好看,哪怕她知道他是个没底线的禽兽可还是觉得他好看的那种好看,凤目凌厉,唇角削薄,当不再阴阳怪气时,为人诟病疯狂邪气的嘲讽脸便成了敢于天公试比高的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永远热烈永远桀骜,世界要为他让步,他的命,由他不由天。 元嘉心跳静了一瞬。 但那只是一瞬,她掐了下自己胳膊,骂了句脏话。 卿本佳人,奈何禽兽。 在她骂完脏话后,面前的秦夜天依旧没动。 俩人离得太近,她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并不急促,平稳绵长的那一种。 她顿时觉得没意思。 或许是套路这种事情要势均力敌才有意思,单方面的碾压简直毫无游戏体验,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她瞬间失了兴致,安慰自己无敌是多么寂寞,并撒着欢去吃烤肉,似乎这样就能压住心底莫名的情绪不再滋长。 她的心思全在烤肉上,自然没有留意身后秦夜天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一个人吃肉喝酒虽然不热闹,但想想秦夜天马上要喜当爹了,她的心情很快又好起来。 秦夜天,你也有今天! 元嘉又咬一块烤肉。 女官们处理后的烤肉不见血迹,她拿起架在烤炉上,鲜嫩的牛羊肉经火一烤往外冒着油,滴在下面的炭火上滋滋泛着肉香,她深吸一口气,顿觉生活不能更美好。 肉香四溢,穿过屏风绕在秦夜天鼻间。 而滋滋的烤肉声更是在明晃晃告诉他一件实事——元嘉把他扒光之后去吃烤肉了。 是的,去吃烤肉了。 他对她的吸引力远不如一块烤肉。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秦夜天缓缓睁开眼。 缠枝莲叶纹的屏风上,隐约映着一个身影,鬓发高挽,飘带如云,纤腰不堪一握,手指修长如葱,哪怕瞧不见她面容,也知她是绝代风华红颜祸水。 可就这么一个红颜祸水,放着一个能左右几国命运的人不去魅惑,正专心致志地吃着烤肉。 一口肉,一口酒,吃喝玩乐极其忘我。 秦夜天:“......” 是他输了。 在打破底线这件事情上,她永远能打破他的底线。 他躺回床上看着头顶承尘,扯着嗓子咳嗽几声。 大概是吃肉那人也知他醒来的严重性,欢快烤肉的滋滋冒油声音瞬间没了,袅袅熏香萦绕的房间里,只余窗外淅沥淅沥的雨声。 房间静了一瞬后,极轻极轻的脚步声传来,让人恨得牙痒的人蹑手蹑脚爬上床,身上还带着胡椒味道,她拍了拍他的脸,似乎在查看他是否醒来,见他一动未动,她便收了手,掀起被褥,雨后的冷气便灌了几分来。 一只手落在他肩上。 是世家贵女不沾阳春水养出来的纤纤柔软。 然而这么好看又柔软如云的手指却用指甲狠狠刺在他肉里,随后用力一抓,几乎能带出血。 秦夜天:“???” 她的动作仍未停止。 又在他左肩来了一道。 然后她又拿着他的手,用力捏在她肩头。 “嘶——好疼。” 声音猫儿似的勾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该懂了,更何况秦夜天这号人——她在制造“事后”的痕迹。 她想睡了他,但又不是真睡的那一种。 秦夜天:“......” 大盛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憨批皇帝能从那么多人里挑出一个憨批和亲公主也是不容易。 但更憨批的是这个憨批公主竟无比合他的眼缘。 一言蔽之,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该。 秦夜天的沉住气让元嘉丝毫没有发现他早已醒来。 -- 第55页 此时的元嘉,正在尽职尽责按照珊瑚所说给自己身上留痕迹。 她有一身好皮子。 莹白似玉,细腻如脂,不需要多用力,就能在她身上留下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一番操作猛如虎,现在的她,跟秦夜天府上抬出来的女尸就差一摊血。 很符合禽兽秦夜天的禽兽作风。 她很是满意,放下秦夜天的手,安详躺在他身边,只等他醒过来,她便按照珊瑚教她的套路痛哭出声,而后让他喜当爹。 可是吧,吃饱喝足后人就容易犯困,珊瑚调制的熏香后劲又太大,她等秦夜天醒等到眼皮打架还是没见他醒,最后实在撑不住,卷吧卷吧把盖在秦夜天身上的被子全卷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秦夜天:“......” 就很无语。 等了半天,就这? 就这? 他手肘撑着床榻起身,元嘉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用杯子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一点被子不曾分给他。 他看着她睡得格外香甜的脸,觉得天子说的话全特么是假的,什么世家贵女规矩大,睡觉时一动不动像躺尸——在床上一会儿摆成大字一会儿卷成粽子的行为跟躺尸有什么关系? 秦夜天气笑了。 他伸出手,扼住睡梦中人的脸,稍用力,便引来一声低喃,“秦夜天,你好烦。” 她迷迷糊糊去拍他的手,手一抬,裹在身上的被褥向周围散开,露出一截盈盈如玉欺霜傲雪的白。 秦夜天呼吸停了一瞬。 他听到柳絮因风起,他听到白雪纷纷漫过千山峻岭,他听到冰雪初融,鱼儿跃出水面。 他听到旭日东升,星河长明。 心跳声在这一刻格外喧嚣。 无数念头涌上心头,最终又归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自嘲一笑,松开她的脸,拉起被褥盖在她身上,看她睡容恬淡,又看她翻来覆去如热锅上的鱼。 她似乎睡得很安稳,又似乎不安稳,滚来滚去总不消停。 但她的滚来滚去总有个界限,只限在她的一亩三分地,她克制又放肆,在自己的领域给自己最大的自由。 这一夜注定无眠。 他在她身边躺下,听着她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声,两只手交叉枕于脑后,挑眉瞧着账内承尘。 啧,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该。 元嘉觉得自己的睡梦质量一向很好。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她睡得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公主?” 这声音低沉有磁性,莫名撩人,正是她喜欢的那一款,也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的那一款——秦夜天的声音。 她瞬间不困了睁开眼,入目的是秦夜天的一张脸。 元嘉:“!!!” 睡醒就能看到死对头这种刺激事搁谁谁也撑不住! 极度惊吓中,她反手一巴掌把秦夜天的脸推到一边,手忙脚乱裹着被褥找衣服。 神智终于回归身体,她想起自己之前干的缺德事儿。 元嘉:“......” 哦,原来是她睡的他。 不慌了。 她躲在被褥里穿着衣服,被褥外露出的头偷偷观察着秦夜天的表情。 醒得早有优势,此时的秦夜天已经穿好了里衣,只是尚未来得及束发,脸侧垂下几缕碎发,再配上刚刚穿上的白色里衣,活脱脱的事后刚醒的最佳现场。 只是这事儿给他的冲击性也不小,他盘腿坐在床上,懒懒瞧着她,刚睡醒的声音莫名有些哑,“本侯头痛欲裂,记忆全无,敢问公主,昨夜你我发生了何事?” 元嘉:“?” 这年头,比她还能演的人不多见了。 演,继续演,是他瞎,还是周围的一切不够明显? 非要她亲口说出来他才承认自己酒后唐突? 但她就是不说。 珊瑚说了,遇到这事儿得哭。 珊瑚是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人,她信珊瑚。 衣袖上蹭的有辣椒面,她的眼泪说来就来,“秦夜天,你就是一个王八蛋!” 秦夜天:“......”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失策了,比本侯还能装的人不多见了 感谢在2021-07-29 10:37:17~2021-07-29 23:0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601315 5瓶;木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秦夜天:“.......” 这年头, 比他还能装的人不多了。 烦躁的情绪莫名消散,周围的一切似乎再度变得无比顺眼,就连帷帐上出淤泥不染的莲花似乎都在无声赞美着他的性情与行径, 于是他便笑了笑,屈膝而坐,伸出一指绕着她的发, 悠悠道:“所以是本侯酒后唐突了公主?” “不然呢?” 元嘉哭了半天, 就等这句话呢, 一听秦夜天这般问,立刻疯狂点头, 同时哭得更大声, 好似自己十足委屈一般,“秦夜天,我没想到你竟如此禽兽!” “你下流!” “不要脸!” 秦夜天微颔首。 这的确是话本里被强抢的民女对地痞流氓的控诉, 若是她能哭得更真心实意些, 若是她身上的辣椒粉的味儿没那么冲, 他兴许便信了。 绕着她头发的手指向上, 指腹触到她下巴,轻轻捏起她的脸, 莹白如玉的脸挂满了泪,倒真有些梨花带雨的可怜,而因辣椒粉而微微泛着红的眼,更是让楚楚动人里添了一分勾人。 -- 第56页 是的,勾人。 是婉伸郎膝上, 何处不可怜的勾人,也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的勾人。 偏她自己不知晓, 眨着雾气蒙蒙的泪眼瞧着他,虽不是含羞带怯,但倔强冷情也自成风流。 任是无情也动人。 的确动人。 秦夜天悠悠长叹,“想不到本侯酒力竟如此不堪,对公主行如此禽兽之事。” “只是,本侯既行禽兽之事,本侯为何一点印象也无?” 元嘉:“???” 这剧情不对啊,跟珊瑚说的完全对不上,难道是秦夜天压根没睡,知道她在套路她? 不,绝不可能,正常人哪会容忍别人这么揉捏自己的脸? 更何况是别人看他一眼他便觉得那人在挑衅他的秦夜天? 一定是他太精明,觉得哪里不对试图试探她。 稳住。 只要她咬死了他唐突她,这事儿他就得认栽。 元嘉稳了稳心神,嘤嘤哭道:“侯爷,您酒后失德也就罢了,可您怎能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认呢?” “您若连自己做的事都不敢认,还算什么男人?” 秦夜天笑意更深,狭长凤目微挑,似乎对她说的话格外感兴趣,“可本侯酒量颇好,不至于喝上几盏葡萄酒便醉得不省人事。” “......” 大意了,如果知道他要来,她一早就把葡萄酒给换成烧刀子。 “哼,侯爷不必推诿。” 秦夜天的话虽然不好接,但元嘉是熟知各种套路的元嘉,她迅速从无数脍炙人口的套路里选择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套路,再次试图套路秦夜天,“送喜欢的人回家,东西南北都顺路,与喜欢的人喝酒,里面哪怕装的是水也能喝醉。” “所谓酒/后/乱/性,不过是俗人给自己找的俗气借口,侯爷是天子亲封的承恩侯,是此次出行库罗的带队使节,难道也是俗人一个?” “我刚被封为和亲公主时,便有女官前来指导我房事,那些事儿虽有些羞人,但是夫妻之间总归要做的,故而我学得也算认真。” 她迎着秦夜天似笑非笑的眼,一脸的认真,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解惑传道的讲师,“女官说,男人若是果真醉了,那东西是硬不起来的,故而要我灌库罗王又不要我灌太醉——” “所以公主把女官教予公主要公主使在库罗王身上的手段尽数使在了本侯身上?” 秦夜天拉长声音打断她的话,“要男人喝酒,又不要男人太醉,啧,的确是宫里能教出的手段。” 元嘉:“......”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侯爷,你不用转移话题。” 元嘉简直想翻白眼,事实上,她的确也翻了,甚至还想拍掉秦夜天捏着她下巴的手,“不想认就不想认,至于找这么多借口吗?” “我本以为侯爷只是在官场上下作些,在男女之事上却是个能叫人依赖的伟男子,不曾想,侯爷竟也如此下作,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认。” “还是说,侯爷怕担责任,怕了垂垂老矣的库罗国王,故而不敢要我?不敢娶我?” 这句话对男人杀伤力极大,让九原吕奉先怒挑干爹董卓,吕布都受不得这种激,秦夜天这个时不时发疯的疯批神经病能忍? 果断不能忍啊。 正常情况下,他必会怒发冲冠认下这件事,后面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喜当爹,戴绿帽,爱是一道光,绿到他发慌。 然而秦夜天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又或者说,在让人失望的事情上,秦夜天从不让人失望—— “公主委实聪明,本侯的确怕。” 秦夜天眼底有着盈盈笑意,“库罗国王纵然年迈无用,但到底是一国之王,本侯只是一个和亲使节,与他相争,岂不是以卵击石?” “公主还是莫要为难本侯了。”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挑起衣服披在身上,不忘转身安慰她,“酒后之事,公主不必当真。” 元嘉:“!!!” 这他爹的比她还反套路??? 元嘉被秦夜天选择跑路的惊人的无耻所震惊,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秦夜天,你无耻!你不是男人!” “你说你喜欢我,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你连库罗国王都不敢对抗,你还谈什么喜欢我?” “你的喜欢一文不值!” 此时的秦夜天已经穿好了里衣,劲瘦的身材,鬂间垂着几缕碎发,凌厉的眉眼,削薄的唇角,怎么瞧怎么都是敢于天公试比高的桀骜不驯少年郎,偏说的话做的事与意气风发毫无关系,甚至还两手一摊,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本侯劝公主少看些话本,那些为一人对抗世界的爱情不存在。” “本侯是和亲使节,公主是和亲公主,你我各有使命在身,容不得半点差池,公主只当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元嘉:“???” 什么玩意儿??? 你特么再说一遍,我保证不打死你这个辣鸡死变态!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话实在缺德,他弥补似的把元嘉的衣服外衫拿过来披在元嘉肩头,甚至还贴心把她垂散下来的长发拨在肩头,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好心劝慰道:“公主也别太伤心了,毕竟,本侯年轻力壮,又生了一张好脸,公主不吃亏的。” -- 第57页 元嘉:“......” “公主,你真的不吃亏的。” 秦夜天再劝。 “秦夜天你个王八蛋!” 元嘉的好修养全部喂了狗,拿起手边枕头狠狠砸向秦夜天,“你不是男人!” “你这个辣鸡!” “是是是,本侯是王八蛋。” 秦夜天笑眯眯接下枕头放在床上,顺手又把元嘉的腰带递过去,“公主快快起床吧,若是再不起,只怕公主与本侯同床共枕的事情便传遍驿馆了。” “传遍才好,也好让人瞧瞧在京都说一不二的侯爷到底是什么德行!” 元嘉刚才便穿好了里衣与衣裙,手边抓到什么东西便用什么东西当武器,一股脑全往秦夜天脸上招呼,恨不得把他砸得头破血流最好当场去世。 可她抓到的东西实在没什么攻击性,砸在秦夜天身上也是不痛不痒的,反而更加让他乐不可支,一边躲着她手里的枕头,一边不忘笑她,“原来公主也会动怒。” “啧,气鼓鼓的公主倒比冷心冷肺时好看多了。” “你也配评价本公主好看不好看?” “本公主天生丽质沉鱼落雁!” “好好好,公主天生丽质沉鱼落雁,红颜祸水一笑倾城。” 禽兽秦夜天拽起成语比她还多,躲着她手里的枕头系着腰带,系好腰带仍不忘穿云气纹皂靴,穿戴整齐后,他与她拉开距离,“本侯还有政务要忙,便不陪公主玩闹了。” 元嘉:“???” 他管这叫玩闹? 不,她只想取他狗命。 狗男人微歪头,嘴角轻勾的小表情难得没有阴阳怪气,“不过公主穿蓝委实好看。” 元嘉:“?” 她什么时候穿蓝衣服了? 她今天穿的衣服明明是娇艳的鹅黄。 低头一瞧,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蔚蓝色的衣裙,裹在鹅黄色襦裙外面,外面下着雨,倒也不觉得热,只瞧着蔚蓝色与鹅黄色相撞,娇艳又不失清雅,就连腰间的腰封也不知何时系好了,蓝色宽腰封,鹅黄色宫绦,衬得纤腰不堪一握,也让她现在哪怕凌空劈叉也不会走光。 她完全没感觉,又或者说是全部的心思都在爆锤秦夜天上,根本没留意自己身上多了件衣服,这件衣服根本不是她自己穿的,原因只有一个——秦夜天是一边躲着她一边替她把衣服穿好。 或许是怕她走光,又或许是旁的原因,总之等她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和他一样穿戴整齐了。 元嘉:“......” 就很无语。 她现在该骂他是胆小怕事的禽兽,还是该夸他这种情况下都不忘给她穿衣服让她不走光实乃正人君子? “虽说蓝色很衬公主,高洁出尘如九天之人,可高处不胜寒,总要加条鹅黄色披帛添些烟火气,也显得公主韶华正好,娇俏可人。” 秦夜天从衣架上取下一条披帛,细致披在她肩头,又俯身凑在她耳畔低笑道:“不过蓝色与黄色虽好看,但总归遮不住公主身上的红痕,本侯建议公主明日穿些竖领衣服,也好遮一遮你我情到浓时的糊涂事。”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事元嘉简直不能忍,自己劳心费力辛苦那么大半天,到最后秦夜天居然一推二五六什么都不认,这简直是在她心口插刀。 哪怕他面上的笑现在是善意的,不存任何旖旎心思的,她也忍不了,抓起博古架上的花瓶狠狠去砸他。 但他毕竟是习武之人,轻轻巧巧一避,花瓶便砸了空,落在地上哗啦啦碎得像是饺子馅。 他低头瞧了眼花瓶,似乎有些意外她能下此狠手,眉眼有一瞬的冷峻,又挑眉瞧了瞧气鼓鼓的她,眉目须臾间舒展来开,漂亮凤目若无其事扫过她肩头或青或紫的捏痕,悠悠笑道:“公主,本侯都是为你好。” “毕竟公主是和亲公主,有自己职责在身,你我之事若传了出去,只怕对公主名声不好。” “秦夜天你还是去死吧!” 元嘉又抓起一个花瓶。 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什么咸鱼要有咸鱼的样子,她现在全部顾不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砸死秦夜天这个王八蛋! 可惜这个王八蛋是个会武的,不想挨打的时候身体滑不溜秋像条让人根本抓不住的活泥鳅,博古架的花瓶砸了大半,他身上别说挂伤了,连片衣角都不曾沾到瓷片。 鸦青色的身影笑着走出她房间。 一地的碎瓷片与她大眼瞪小眼,她从来没有这么懊悔过。 她有罪。 讯儿哥说得对,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她就该学武。 “公主,您这是与侯爷吵架了?” 秦夜天刚出屋,珊瑚便急匆匆进来了,看了看一地的狼藉,不住犯愁,“侯爷与您说了什么?咱们的计划成功了吗?” “别提了。” 提起这事儿元嘉就心塞,连骂了几声王八蛋,才断断续续把禽兽秦夜天的禽兽话告诉珊瑚,“他说酒后乱性叫我不必当真,还说他自己脸好身材好,这事儿我不吃亏。” 珊瑚:“......” 珊瑚被秦夜天惊人的无耻惊到了。 但珊瑚是一个乐观向上的珊瑚,一个永不服输的珊瑚,她短暂愣了一会儿神,很快便恢复到打鸡血的状态,斗志昂扬一脸我懂的表情安抚元嘉,“女郎,您先别丧气,男人嘛,都是功名为重的,侯爷有这种顾虑也在常理之中。” -- 第58页 “三国演义里的吕布最初不也怕董卓的嘛——” “呸!” “他也配跟吕布比?” “奴就这么随口一说,女郎别跟自己置气。” 珊瑚极其熟练找了块点心塞到元嘉嘴里,轻车熟路用美食把她烦躁情绪压下去,继续说道:“此去库罗万里之遥,咱们有的是机会,他认下酒后失德之事,咱们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过几日女郎‘怀了孕’,再冲他低声软语撒个娇,任是铁人见了女郎如此模样只怕也要心软三分,更何况贪财好色的侯爷?” 半开的窗户透过来几分雨后的凉意,珊瑚温柔轻抚着元嘉肩头纱衣,浑身上下泛着黑化后的光,“女郎且放宽心,侯爷的心呐,一定是您的。” 元嘉觉得珊瑚想得有点多。 狼心狗肺如秦夜天,不可能喜欢任何人,他的心里只有功名与财富,所谓喜欢,所谓美人,全部要给他的功名让路。 更何况他也不喜欢她。 他只是打着喜欢的名义来骗炮,如今“得了手”,自然要跟她划清界限了,哪里还会为她疯,为她死,为她DuangDuang撞大墙? 就如他所说,话本里为一人对抗世界的爱情根本不存在。 成年人的世界,可有可无的感情与利益相较注定黯然失色。 她不该对秦夜天有任何期待。 元嘉选择安详躺平。 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不往心里搁。 只是可惜了阙城的花灯,她怕是没机会看到了。 想到这件事,咸鱼如她也觉得很是惋惜——阙城不止花灯好看,小吃也是一绝。 可惜辣鸡秦夜天不做人,让她与美食失之交臂。 元嘉再次在心里亲切问候秦夜天祖宗十八代。 下了数日的大雨终于转晴,队伍收拾行囊上路,这日元嘉与往常一样在凤撵上打着瞌睡,却被珊瑚突然摇醒,“女郎,前面是阙城!” 元嘉觉得珊瑚在做梦。 禽兽秦夜天哪有这么好心,愿意绕道阙城让她看花灯? 但架不住珊瑚一直摇她,她便勉为其难揉着惺忪睡眼往外瞧了一眼,只一眼,便让她睁大了眼——雄伟的城墙高约数丈,猩红色的旌旗迎风舒展,旌旗之下,守城卫士寒甲如霜,寒芒般点缀在城垛之中。 再往下,篆书写就的阙城两字古拙厚重,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 “阙城!” 元嘉瞬间不困了,甚至现在便想下凤撵吃便阙城一条街。 “本侯听闻公主喜欢阙城花灯,故而绕道千里只求途径阙城,不知公主喜欢否?” 哒哒的马蹄声如驼铃,由远及近响在她的耳侧。 她侧目去瞧,秦夜天逆光打马而来,七月的风扬起他藏蓝色抹额,与高高束起的长发交织起舞。 “今日月色正好,公主可愿与本侯同游阙城?” 夕阳的余晖柔和着他气质里的凌厉迫人,他于马上向她伸出手,眉眼带笑,缱绻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阙城,一个让本侯不堪回首的地方 第28章 还别说, 这个模样的秦夜天还真的挺好看。 要不是知道他是个禽兽,要不是知道他就一辣鸡,元嘉指不定真会与他同游——都是快死的人了, 还讲什么名声不名声?规矩不规矩? 当然是能爽一天爽一天。 可惜秦夜天是个辣鸡。 白瞎一张好脸。 身上的红痕只剩下极浅极浅的痕迹,元嘉拉了下衣襟,极其刻意用衣襟遮了遮, 而后手扶着鬂间垂下的璎珞, 眼睛睁得挺无辜, 但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侯爷此话差异,侯爷怎是为本宫绕道呢?只要最终能到库罗, 走哪不是走?” “类似方才的话侯爷以后不必再说, 误侯爷,更误本宫。” 昨天被他气成那样,她怎么可能跟他同游? 咸鱼也是脾气的。 秦夜天曾经说过话全部被她回旋镖, 用阴阳怪气完美诠释着昨天你对我爱答不理, 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至于同游阙城, 则更不用提,毕竟, 本宫是和亲公主,而侯爷,是和亲使节,各有使命在身呐。” “侯爷若待本宫太殷勤了,岂不带累本宫的名声?” 她的高姿态让秦夜天微挑眉, 悠悠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后,落在她用衣襟遮住的红痕上,不由得笑了, “公主既如此坚持,本侯只得作罢,只是可惜本侯提前安排的晚宴,怕是无人享用了。” 元嘉:“......” 出息,竟想用美食来诱惑她。 珊瑚巴不得元嘉与秦夜天和好,见秦夜天态度极好给自家女郎递梯子,便连忙给元嘉使眼色。 面子能值几个钱? 能跟身家性命富贵荣华比吗? 元嘉丝毫不为所动,高傲扭脸,不给秦夜天半点眼神。 得益于秦夜天近日心情大好,小十三不用去北狄当细作,此时带队护卫在凤撵旁,他年轻小,性子又活泼,虽也畏惧秦夜天,但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在秦夜天说话时大气也不敢出,听秦夜天这般说话,便忍不住插嘴道:“是啊,都是阙城有名的饭菜,公主若不去,实在有些可惜。” “侯爷,要不这样吧,你看属下如何?” 他热切向秦夜天毛遂自荐,“阙城不比中原,这里百姓种点东西不容易,万不能浪费了,让属下去吧,属下保证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 第59页 元嘉:“......” 就很无语。 一唱一和当人瞎呢? 她是那种为了两口吃的便什么都顾不得的人吗? 她是条有骨气的咸鱼。 有骨气的咸鱼刷地一下拉上帘子,与凤撵上的珊瑚小声咬耳朵,“秦夜天这厮置办的饭菜能有什么好吃的?咱们自己去吃,才不要跟他一起。” “你准备两件常服,等到了驿馆,咱们便换上常服偷偷溜出去。” 珊瑚睁大了眼,“女郎,这样不大好吧?万一路上遇上歹人怎么办?” “咱们还是带上侯爷吧,跟他一起出行也好有个照应。” “你傻啊?你以为他真的会让咱们俩单独出去游玩?” 元嘉十分自信,“他肯定会派暗卫保护咱俩的,放心,咱俩安全得很。” 不要问她为什么知道,小说里都是这样。 作为一个狂拽炫酷吊炸天的反派男主,手底下怎么可能没几个出神入化手眼通天的暗卫? 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习武之人听力好,哪怕凤撵上的元嘉声音压得低,她的话还是一字不落传到秦夜天耳朵—— “他肯定会派暗卫保护咱俩的。” “放心,咱俩安全得很。” 胸有成竹的小骄矜莫名烫耳,秦夜天抬手捏了下耳垂,挑眉看向凤撵。 元嘉只拉了一层纱帘,厚重的遮光帘没有拉,他看到蔚蓝色的身影娇娇绰绰,与身边人咬着耳朵。 蔚蓝色,天空的颜色,一望无际,自由自在,让人望之便心情大好。 也是元嘉的颜色。 秦夜天蓦然一笑。 临近傍晚,使团终于抵达驿馆,阙城殷勤而来,为使团接风洗尘。 元嘉知道他们想要讨好的只有秦夜天一人,自己不过一个吉祥物,便寻了个借口早早离席,换上珊瑚早就准备好的衣裙与珠钗,偷偷摸摸溜出驿馆。 此时金乌西坠,月兔初升,盈盈月光洒在阙城,给这个古老的城池披上一层银纱。 夜色渐深,花灯起色,如坠落在人间的星河,与天上皎月交相辉映。 元嘉刚穿越便做了和亲公主,洛京人多眼杂,规矩又多,不能这个,不能那个,导致她只能在府上躺尸等死,洛京的盛世繁华,从来与她无关。 出行之后更没有游玩时间,或在凤撵上打瞌睡,或在驿馆里听雨声,凤撵驿馆如牢笼,让她瞧不见沿途风光如何。 似这样自由自在在街上看花灯,她还是第一次。 各色花灯争奇斗艳,让她应接不暇,她觉得她地在仰头看花灯的啥样子大概很丑,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但那有什么关系? 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注意什么形象? “真漂亮。” 她不禁感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花灯。” “阙城花灯胜在奇,但若论雍容华贵,当属洛京花灯。” 珊瑚在一旁奇怪道:“女郎自幼长于洛京,林五郎难道不曾带女郎看过洛京花灯?” 这是一个好问题。 在原主心里,林景深是一个极其优秀的未婚夫,春日踏青,夏日游湖,秋日赏菊,冬日踏雪寻梅,就连四时八节都不忘给她送东西,赏花灯这种小情侣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自然少不了。 只是原主一心要做端庄持重的林夫人,二人结伴同游时从来坐在马车上,不愿去街上玩闹失了身份,隔着帘子瞧上两眼花灯,就算赏过了。 “他当然带我看过。” 元嘉便道:“可惜那时我自持身份,从未在街上游玩过。” 珊瑚点头,“那倒是可惜了,洛京的花灯不比阙城差的。” “不过女郎也不需要气馁,等女郎拿下侯爷的心,便能跟着侯爷回洛京赏花灯了。” 元嘉:“......” 还提这茬呢? 她可不觉得秦夜天是个色令智昏的主儿。 前面是猜灯谜赢花灯的地方,有一个兔子灯格外漂亮,元嘉瞧了一眼便喜欢上了,于是指着那个兔子灯岔开话题,“不说他了,晦气。咱们猜灯谜去,那个兔子灯我很喜欢。” 珊瑚见元嘉无心听秦夜天的事情,只好跟着她去猜灯谜。 爱美是人的天性,无论古代还是后世都是如此,元嘉刚挤进猜灯谜的台前,便成为全场焦点,只是成为和亲公主后她早已习惯备受瞩目,并没有理会周围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专心致志猜着灯谜。 可惜她穿来的,文学修养在高中时期达到高峰,然后一路下滑,别说猜灯谜了,她连猜灯谜的规矩懂得都很勉强。 而身边的珊瑚呢,是个没怎么诗礼熏陶的,药理宫斗宅斗她精通得很,猜灯谜却是一窍不通,俩人一个比一个更拉胯,猜了半日的灯谜,却一个都没有猜对,眼见兔子灯越来越少,元嘉不免有些着急,“珊瑚,你行不行啊?这么多灯谜你一个都没猜对。” “女郎,这话应该是奴问你。” 珊瑚也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您的四书五经白读了。” 周围人哑然失笑。 落在元嘉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身着水色华服的少年看着元嘉微蹙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而此时的元嘉,仍在猜灯谜。 兔子花灯只剩下最后一盏,她瞧了眼最后一个灯谜,很好,拆开她都懂什么意思,和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 第60页 一言蔽之,看不懂。 咸鱼选择放弃挣扎。 “算了,这游戏不适合咱们。” 元嘉恋恋不舍看了眼小兔子花灯,只恨自己身边没带个才子。 要是她与林五郎同行,这些花灯都是她的。 她的! 像林五郎这么有才又舍得给她花钱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 她终于明白原主为何对林五郎这么死心塌地。 “女郎留步。” 然而她刚走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润声音,围着台子猜灯谜的女孩子有很多,她只以为是在叫其他人,便没有多想,与珊瑚继续往前走。 “女郎——” 伴随声音继续传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这盏兔子花灯送给女郎。” 确定这是在叫她了——围着台子看花灯的女孩子虽然很多,但大多是与情郎们一同出行的,为了给心上的姑娘赢花灯,少年们牟足劲猜灯谜,女孩子人手一个花灯,只有她一个人没有。 元嘉便转过身,一个身着水色华服的男子快步走到她面前,递过来一盏她刚才馋了半日的兔子花灯,“我瞧女郎颇为喜欢这盏花灯,不忍女郎空手而归,这盏花灯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元嘉看看男子手里的花灯,再瞧瞧男子面上的温和笑意,噗嗤一笑。 到底是民风开放的大盛朝啊,男人搭讪女人的方式完全不输后世嘛。 可惜她的命不在自己手里,要不然她还真会接下这盏花灯,与男子浪漫同游。 “多谢郎君,只是这盏花灯是郎君所得,我怎好割爱?” 元嘉笑眯眯拒绝他的好意,“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祝郎君玩得开心。” 少女粲然一笑,比周围各色花灯更晃人的眼,裴文彦心脏砰砰狂跳,忍不住又道:“敢问女郎高姓芳名?” 大概是第一次追问女孩子姓名,他紧张得掌心满是汗,声音若蚊蝇。 看到他这个呆样,珊瑚忍不住笑出声,“郎君呀,奴劝你早些死心,我家女郎有婚约在身,只怕做不了你家夫人。” 刹那间,斐文彦脸上红晕尽退,苍白如纸,手里攥紧了小兔子花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元嘉长得并不差,在后世也经常被人搭讪,对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并没有把斐文彦放在心上,她与珊瑚说说笑笑离开,一路走,一路赏着花灯,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曾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人。 只是她在接风宴上没有吃多少东西,逛到这个点不免有些饿,便与珊瑚商量着去阙城最好吃的酒楼遗风楼里去吃饭。 哪曾想,俩人刚到遗风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便再次遇到斐文彦。 “女郎,好巧。” 斐文彦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神色恍然向她见礼。 元嘉:“......” 一点都不巧好嘛? 死缠烂打是不会有结果的。 而此时的秦夜天,也到了遗风楼楼下,抬头瞧着龙飞凤舞的遗风楼牌匾,常年阴阳怪气的眉眼难得泛上一丝愁云,手指下意识覆上腰侧佩剑。 身后以稳重著称的秦四比他反应还大,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还隐约发颤:“侯爷,这不是——” “封三娘的店。” 秦夜天长叹一口气。 一个为数不多能让他落荒而逃的地方。 但凡大的酒楼,门口处站的都有迎宾的小二或者看门的打手,那些人见秦夜天往门口一杵,便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准备看菜下碟思考是否揍人了。 只是这人瞧有些眼熟,再一瞧,便让他们全部叫起来了,“快!快叫老板娘!” “二郎回来了!” “二郎回来了!” 遗风楼里的人奔走相告,态度比六月的太阳都热情,而秦夜天身后的秦四听到这话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甚至还想跑路,“侯,侯爷,属下就不陪你了——” “闭嘴。” 秦夜天抬手揉了下眉心,微蹙剑眉有一瞬的凝重,而后又很快舒展开来,掌心拔剑,又瞬间长剑回鞘,一脚踹开半掩着的遗风楼大门,朗声笑道:“封姨,夜天前来踢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本侯的黑历史怕是藏不住了 元嘉:???我最喜欢挖人黑历史了!!! 第29章 元嘉挑眉瞧了瞧面前仍一脸恍惚的斐文彦, 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都知道她是有婚约的人了,还搞什么尾随?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狂放的吗? 白瞎了这通身的温润气度。 对于跟踪者,元嘉从来没有好脸色, 一开口比秦夜天还阴阳怪气,“是啊,好巧。” “我前脚到, 郎君后脚便也到了, 不知情的, 还以为郎君一路追着我呢。” 这话说得直白,斐文彦面色微尬, 抬眉瞧了眼灿然如星皎然如月的脸, 他又很快镇定下来,温和笑道:“女郎说笑了,遗风楼乃阙城第一楼, 也是我平时最喜欢的地方, 能在此地与女郎相遇, 实属偶然, 而非我有意为之。” 这个时代没监控,遗风楼又不是她开的, 这人咬死不承认,她还能把他生吃活剥了? 反正有秦夜天的暗卫盯着,他若想图谋不轨,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这样一想,元嘉便不再理会了, 径直坐在位置上一边吃饭一边与珊瑚说笑,只当隔壁桌的男人是空气。 -- 第61页 还别说,遗风楼到底是阙城第一楼, 饭菜可口与中原之地大不相同,要不是价格实在高,要不是她要去和亲,她简直想日日住在遗风楼,把这里的好吃的吃个遍。 吃货就是有这点好处,一旦沉迷没事,周围的一切便都不在意了,等她把饭菜吃得七七八八,准备下楼继续逛的时候,发现水色华服的男人竟然还没走,仍在隔壁桌坐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他一动未动,甚至连筷子还摆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抿着唇角,脸色血色全无看着她,再配上一身水色衣服,像极了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 怎么瞧怎么可怜。 怎么看怎么无辜。 元嘉:“......” 突然明白男人为什么吃绿茶这一套了。 还别说,漂亮又可爱的小可怜谁不爱呢? 她也爱。 可惜这个小可怜是个跟踪狂。 瞬间下头。 元嘉起身,准备下楼。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楼下有人踢馆:“封姨,夜天前来踢馆了。” 这声音她熟悉得很,声音的主人化成灰她也能认得——秦夜天。 元嘉:“......” 就很无语。 整日尽做一些禽兽事。 走到哪,敲诈到哪,如今就连一个开酒楼的都不放过。 简直就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败类中南波湾。 “女郎不必担心,遗风楼乃阙城第一楼,若有宵小之辈前来寻事,遗风楼只会叫他有来无回。” 看到元嘉面色不虞,斐文彦连忙安抚她。 元嘉本来不打算搭理他,听到他说有来无回,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有来无回?” “那可太好了!” 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她还是充满期待。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如果秦夜天真在遗风楼嗝屁了,那她就并不用去和亲了——带队使节都死了,她这个和亲公主当然是拿着钱跑路了! 元嘉看热闹不嫌事大,二话不说提起裙角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这个角度很好,能将楼下尽收眼底,半掩着的大门被暴力踹开,厚重的门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数米,紧接着,极度熟悉的藏蓝色身影出现了,面上带笑,吊儿郎当,明明是踢馆,却被他搞得像游山玩水。 就很欠打。 上啊。 揍他啊! 让他尝尝遗风楼的铁拳! 元嘉在心里疯狂为遗风楼呐喊。 要不是她不会武,要不是她打不过秦夜天,要不然她一早就去给秦夜天套麻袋爆锤他狗头。 楼下的秦夜天嚣张依旧。 但不知道为什么,被踢馆的遗风楼似乎没有想跟他打架的意思,纷纷避让在一边,甚至还有人一路小跑向后院传话:“二郎回来了!” 元嘉:“?” 遗风楼不要面子的吗? 好歹是阙城第一楼呢。 要是洛京的第一楼被人这样踢馆,楼里的人能把踢馆人剁碎了喂狗。 可惜遗风楼是真的不要面子。 被人把大门一脚踹飞,非但不暴揍那人,反而一脸讨好叫着二郎。 元嘉:“......” 就很离谱! 斐文彦:“......”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斐文彦面色微尬,偷偷去瞧身边的元嘉,幸好她的注意力全在楼下的人身上,自然不曾留意他的表情,他悄悄松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顺着元嘉的目光看向楼下的秦夜天。 那是一个极其张扬的男人,身着藏蓝色劲装,金银线交织绣着云气纹,暗纹在灯火下流光溢彩,衣服虽叫人瞧不出官阶品级,但也知此人非富即贵,且是练家子,莫说遗风楼的人不去与打斗,纵然一拥而上,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男人身后的侍从搬了张干净的小秤,他轻扯衣摆盘膝懒懒而坐,取下腰侧佩剑立在一旁,抬头看向连接着后院的走廊,眉峰轻挑,狠厉十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封姨为何还不出来相迎?” 看到这,斐文彦眼皮一跳。 封姨? 封三娘并无姊妹兄弟,哪来这么大的外甥? 再看男子面容,凤目狭长,唇角削薄,与他记忆里的一张脸有着几分相似。 莫名的,他想起一些旧事。 是了,封三娘虽无姊妹兄弟,却有一个要好的结义姐妹,那人姓秦,是阙城最耀眼的明珠。 斐文彦笑了起来。 竟是他。 不,应该说,是“她”。 元嘉初来阙城,不知道阙城往事,她顺着秦夜天的目光看向走廊,心里不住埋怨秦夜天禽兽。 都喊人家为姨了,那肯定是自家亲戚,都是自家亲戚了,还上门踢馆子,这事儿做得也忒不要脸忒不地道了,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没有。 走廊处响起一声娇笑,“二郎好大的架势,若是阿姐知道二郎有今日威风,不知是否会后悔当年把二郎——” 她的话尚未说完,慵懒而坐的秦夜天瞬间拔剑,直冲走廊。 元嘉在楼上,只看到一道黑影掠过,小秤处的秦夜天已没了身影,走廊里噼里啪啦一顿响,紧接着,是秦夜天阴阳怪气的嘲讽,“阿娘自会以我为荣。” -- 第62页 元嘉:“?” 元嘉:“!” 二郎?什么二郎?封三娘和秦夜天是旧相识? 听这称呼似乎还挺亲热,只是这么亲热的称呼,怎么一见面就开打呢? 她突然闻到了瓜的味道! 看这架势,不是一只瓜,而是一大片瓜田! 而她,就是瓜田里猹! 多稀奇的事儿啊,洛京那么多日进斗金的暗卫细作都没查明白的事情就让她给撞上了,她要是能活着回洛京,她要是把这个消息卖给洛京秦夜天的死对头,那她能挣多少钱,能买多少第一楼的美味佳肴! 元嘉的八卦之心瞬间熊熊燃烧,暂时把跟踪狂的事情放一放,问身边似乎很熟悉遗风楼的斐文彦,“郎君,楼下两人你可认识?” “他们二人有何渊源?” “为何一见面就开打?” 元嘉觉得自己像极了十万个为什么。 万幸无论在后世还是大盛都是看脸的世界,她的一连串问题非但不惹人反感,还让身边的斐文彦温和轻笑,“男人瞧着面生,我不大认得,但封三娘我却是认得的,此人乃阙城名妓,无数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求一亲芳泽。” 元嘉:“!” 名妓! 这个称呼一听就很腥风血雨。 但这样的人怎么跟秦夜天扯上了关系? 难不成是以前去喝花酒时没给钱? 元嘉想了下秦夜天的没底线,认真觉得这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如今她年逾三十,青春不再,便金盆洗手,开了这家遗风楼,阙城官员都是她座上宾,她的生意自然无人敢惹,今日前来的踢馆男人,倒是几年来的头一个。” 说到这,斐文彦声音微顿,瞧了眼聚精会神看向走廊的元嘉,又状似无意道:“说起来,阙城素来出美人儿,与封三娘齐名的还有另外一位名妓,名唤秦二娘,是封三娘的结义金兰,两人极为要好,被人戏称为阙城双姝,秦封两绝色。” 这话说得平静,元嘉却心头一跳。 秦二娘?还跟秦夜天同姓? 而且秦夜天还叫封三娘为封姨? 这似乎,有猫腻啊。 果然是大瓜! 元嘉眼冒精光,继续追问:“那二娘有没有儿子?” “这倒不曾听说。” 斐文彦摇头,眼底有鄙夷一闪而过,但那只是一瞬,转瞬之后,他还是文质彬彬的君子:“只听说她有一个女儿,生得极美,可惜自她死后,她的女儿也随之下落不明。” “可叹一代佳人,竟落得如此下场,不知碎了多少达官显贵的心。” 元嘉:“?” 元嘉:“......” 她顿时生出一个大胆想法—— 秦夜天审美一绝,秦夜天会易容改装,秦夜天挽女人鬓发比珊瑚都熟练,难道竟是传说中的女装大佬?! 而还是前名/妓的以女儿养到大的女装大佬?! 怪不得他听到封三娘的话便瞬间拔剑了,这简直就是他不可见人的黑历史不可触摸的逆鳞啊! 好家伙。 元嘉直呼好家伙。 绿江再狗血的作者也写不出这种狗血剧情。 但是......妙啊!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秦夜天! “敢问郎君,秦二娘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瓜田里的猹眼冒绿光,再次真诚发问。 她敢打包票,即将高考求知若渴的高三学子都没她这么求知若渴。 ——这可是大瓜啊! 惊世大瓜! 斐文彦看了一眼身边元嘉,嘴角微勾,面上依旧是温和笑意,“此女名唤夜来。” “夜来?” “不错,夜来入梦,只听名字,便知是极美的女子。” “......” 就很想笑。 怕自己的疯狂大笑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元嘉忍了又忍,但到底还是没忍住,欢乐笑出声,“对,你说得对,秦二娘的‘女儿’,必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岂止美,简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倾不了人国他也能把那国给屠没了,所以综上所述还是一笑倾城的大美人嘛。 这话没毛病。 只是天天阴阳怪气没事爱找事的秦夜天幼年女装究竟是何模样? 画面实在太美,元嘉不敢想。 长廊离二楼有点远,里面的人压低声音说话时,元嘉便听不到了,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自然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又隔了好一会儿秦夜天才懒洋洋从里面走出来,看那趾高气扬的嘲讽脸模样,就知道他在与封三娘的对峙中占了上风。 可尽管如此,元嘉还是觉得很好笑。 秦夜来,夜来入梦,多么让人遐想万千的名字! 秦夜天这禽兽怎么就改名了呢? 简直没审美! 还是秦二娘的审美好,秦夜天怎就没遗传一星半点呢? 元嘉腹诽着的空档,秦夜天已走上楼梯,抬眉瞧了眼离她颇近的斐文彦,凤目有一瞬的戾气,抬起剑鞘一隔,粗暴把斐文彦推开,而后对元嘉伸出手,懒声道:“走了,接你回家。” 对于秦夜天这样的行为,元嘉丝毫不意外。 这人就是一个疯批,占着茅坑不拉屎也挡不住他来疯的那一种。 人前元嘉要脸,没理会秦夜天的亲昵动作,高傲哼了一声,端着架子带着珊瑚下楼。 -- 第63页 马车早已在遗风楼门口停好,元嘉扶着珊瑚的手上了马车,刚刚靠着引枕坐好,却发现秦夜天也挑帘上来了,自来熟地从她点心匣子里拿了块点心,十分坦然往自己嘴边送去。 元嘉:“......” 她还没掀他老底,他竟然对她的点心下手? 吃货咸鱼不能忍。 元嘉笑眯眯看着面前若无其事吃她点心的秦夜天,温温柔柔唤了一声:“夜来~~~” 秦夜天:“......” 身体猛然一僵,手里的点心突然不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夜来入梦,多么美的名字啊, 怎么就改了呢? 秦夜天:.... 为感谢小可爱们支持正版,作者君晚上会搞个抽奖送晋江币 这本数据不太好,全订阅的人不多,所以中奖率还是蛮高的,小可爱们不要错过呀~~ 感谢在2021-07-31 08:32:20~2021-07-31 20:2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EVER、元夕、小纯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帖街 12瓶;与神明取得联络 5瓶;木子、六月樱桃 2瓶;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一瞬间, 元嘉被秦夜天“始乱终弃”的郁气一扫而光。 如果不是怕自己的笑声掀翻屋顶,如果不是知道秦夜天就是一个疯子,她简直想高歌一曲农奴翻身把歌唱。 善恶皆有报, 苍天饶过谁! 谁能想到秦夜天也有这么一天呢? 连秦夜天自己都想不到。 秦夜天僵直的身体实在太好笑,再想想他幼年时被当做女孩养的模样,元嘉笑到打跌, 靠在珊瑚肩头揉着肚子。 珊瑚:“???” 她家女郎是疯了吗? 珊瑚并没有听懂斐文彦话里的别有用心, 还以为她家女郎在发疯。 但疯是不可能疯的, 只是真的太好笑! 对于元嘉这种捧腹大笑的行为,秦夜天懒挑眉瞧了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 慢条斯理把手里的点心塞到嘴里,嘴角微动慢慢嚼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方锦帕, 垂眸细细擦拭着指腹上的点心屑, “公主笑什么?” 仿佛在问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问题。 元嘉笑到岔气, 一旁的珊瑚连忙给她倒水, 她一连灌了好几杯水,又揉了好一会儿肚子才堪堪恢复过来。 精神状态不错, 自然便有心情去搭理秦夜天,瞧了瞧心情似乎与她一样也不错的秦夜天,开始满嘴跑火车,“没笑什么,只是想起一种花。” “哦?什么花?” 秦夜天微挑眉, 好像对她所说的花颇感兴趣。 “我们管它叫千里香,又或者夜来香。” 说起夜来两字,元嘉忍不住又想笑, 再看看秦夜天气到极致反而不动声色的笑脸,她就更想笑了,“总之,它是一种很香的花的,白天不开花,只有晚上才开花,夜来入梦,醉人心脾。” 不仅想笑,甚至还想打趣儿他,“啊,日后我若有了女儿,必给她起名夜来。” 珊瑚:“???” 女郎你在说什么??? 这名字委实轻浮,哪里是世家贵女起的名字! 元嘉看着盘膝而坐的秦夜天,心情简直不要太好,“侯爷觉得夜来这个名字如何?是否好听?” 珊瑚:“!!!” 这都什么跟什么? 问侯爷这种问题真的不是埋汰侯爷未出世的女儿吗? 想想秦夜天睚眦必报的作风,珊瑚顿时心如死灰,但珊瑚是一个积极向上永不放弃的珊瑚,她当机立断伸手捂住元嘉叭叭叭还想说话的嘴,义正言辞向秦夜天解释道:“侯爷,我家女郎最爱跟您开玩笑了,她刚才的话您别当真,夜来这种名字岂是女郎女儿所能用的?” “轻浮旖旎至极,给女郎女儿提鞋都不配。” 元嘉:“?” 元嘉:“!” 妙啊珊瑚姐姐! 这话不能说是扎了秦夜天的心,这分明是拿了管机/关/枪把秦夜天整个人给突突了! 每个字都精准踩在秦夜天的雷点,要说没点运气她根本不信。 果然珊瑚姐姐YYDS! 珊瑚并不知元嘉与秦夜天之间波涛暗涌,此时的她,还悄悄松了一口气。 得亏老夫人把她派给女郎了,若换成那帮年少不更事的小丫头,遇到这种事情别说帮忙调和了,只怕话里的门道都听不出来呢。 果然是她! 珊瑚给自己这波解围打一百分,不怕自己骄傲!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自己说完话后侯爷面上的笑意更深了,而且还夹杂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鸷感,这是以前的侯爷从来没有的——以前的侯爷虽然也爱阴阳怪气,但当别人惹怒他时他从来不多BB,一般都是直接拔刀。 自他入了洛京城,洛京城的达官贵人极速锐减,所以他才得了一个活阎王的称呼。 “下车。” 秦夜天微微一笑,声音很温柔。 珊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便要下车,起身发现元嘉仍靠在自己肩头,她的动作又停止了,用身体挡住元嘉,颤着声音道:“侯、侯爷,我家女郎年幼不懂事,您,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千错万错都是奴的错——” -- 第64页 “下车。” 秦夜天微笑着把刚才的话又说一遍。 “侯爷发这么大火干嘛?” 元嘉推了紧张得身体都僵硬的珊瑚,笑眯眯道:“下去吧,没事,侯爷只是想单独与我说些悄悄话,不会有事的,是吧,侯爷?” 秦夜天手指轻叩几案,斜睥着元嘉浅浅笑着,“不错,本侯的确有话要与公主讲。” 珊瑚看看一脸轻松的元嘉,再看看笑得温和的秦夜天,挣扎犹豫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下马车。 但她并没有走远,甚至连马车都没下,只是隔着帘子坐在马车外面,竖着耳朵听马车里的动静,生怕秦夜天一个不如意便拿她家女郎出气。 赶车的小十三见她这个模样,不禁哑然失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公主在我家侯爷心里就是一块宝,侯爷肯定不会伤害她的。” 珊瑚心里不屑,话就接得敷衍,“军爷说得对,我家女郎的确是侯爷掌心宝。” 宝个屁。 “睡”完却不愿负责任的宝? 有这么廉价的宝吗? 要不是因为他是秦夜天,要不是知道她毒不死他,要不是知道她家女郎还得靠他翻身,她一早下毒送他上西天。 马车外的气氛不大好,马车内的气氛却是十分火热。 当然,这个火热是元嘉个人认为的,至于秦夜天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才懒得理会。 “侯爷让珊瑚下车谁来伺候我啊?” 元嘉笑眯眯撒着娇,玩命在秦夜天逆鳞上蹦跶,“要不,侯爷再给我添个伺候丫鬟?叫什么名字无所谓,她的名字我来给她取,就叫夜来可好?” “珊瑚姐姐说这个名字略显轻浮,给我女儿是万万不能做的,可我委实喜欢这个名字,便让身边的丫鬟叫,以来弥补不能给女儿取名的遗憾,侯爷觉得如何?” “公主当真觉得此名甚好?” 秦夜天微挑眉。 “当然好了!” 元嘉疯狂点头,“夜来入梦,多好听啊,单是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大概是夜来与女子四个字再次刺激到秦夜天,她的话音刚落,便见秦夜天的眼皮跳了跳,而后突然转移话题,上半身微倾,向她压来,“公主身边女官不计其数,难道还会缺人伺候?今日珊瑚既然不在,不如让本侯来伺候公主?” 元嘉:“!” 你这个死变态又想做什么! 元嘉咸鱼受惊,下意识抱着引枕往后靠。 后面是马车,退无可退,秦夜天已欺身向前,骨节分明的手向她伸来,落在她纤细脖颈,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脖颈处的肌肤,微凉又略显粗糙的触感引得她浑身汗毛全部竖起来。 于是她懂了,秦夜天这是要杀人灭口。 元嘉:“......” 就很无语。 虽然她知道秦夜天不是人是头禽兽,但禽兽偶尔也会干点人事的,同样是禽兽,秦夜天这头禽兽怎么就这么禽兽呢? 简直就是禽兽里的败类! 但哪怕死在禽兽手里,她也不后悔。 骂人一定要揭短,尤其在面对秦夜天的时候,他都对她“始乱终弃”睡完她还让她去送死了,她还跟他讲什么仁义道德? 当然是互相伤害了。 元嘉挑衅似的看着秦夜天,英勇无畏如烈士慷慨就义。 而此时即将送她上西天的秦夜天,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用指腹摩挲着她脖颈,极轻,也极柔。 就......很色/情。 元嘉:“......” 果然秦夜天从来不做人。 对于这种禽兽,元嘉从不手软,目光下移,准备找准他的大兄弟给他来一个断子绝孙脚,然而就在这时,秦夜天却突然凑到她面前,完全挡住她视线,伏在她耳畔笑着开口,“公主肌肤如玉如绸,白璧无瑕,若是被本侯折断了,岂不可惜?” ......你就说你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吧! 杀又不杀,放又不放,磨磨唧唧在这干嘛呢? 元嘉没有好脾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十分不应景地拽起了文艺,“美好的东西不就是用来毁了给人看的吗?” 四大名著哪个不是悲剧?红楼梦狗尾续貂,三国到头来竟归于晋,时间毫无不坚固,彩云易散琉璃脆,朝代兴衰如此,家族兴衰如此,更何况历史洪流里的她? 注定是两军交战的牺牲品。 若大盛的太史令是个有良心的,还会给她花些心思写个百十来字的小传,若是个觉得她的牺牲理所应当的白眼狼,为她写上十几字都觉得浪费笔墨。 生于此,死于此,她决定不了,还不如赶紧去死,好歹能自己做主一回。 “侯爷别墨迹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于是她挑眉瞧着近在咫尺的秦夜天,坦然得如清静无为的老子附身,如四大皆空的佛子打坐,“早也是死,晚也是死,死在侯爷手里,好歹能给我留个全尸,让我死得体面些。” “若是不然,待侯爷与库罗撕破脸皮,库罗人怕是能把我的骨灰都给我扬了。” 大概是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又或者说他的底线不容践踏,总之她刚刚说完话,便感觉到他手指微紧,似乎真的要随了她的心意送她上西天。 空气开始变得稀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元嘉选择安详躺平,她十分干脆闭上眼,恨不得当即便转世投胎。 -- 第65页 一心只求速死,心里便不这么畏惧了,她的睫毛连颤都没颤。 秦夜天的手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不再用力,慢慢松开她的脖子。 元嘉:“?” 搞什么呢? 还让不让人去投胎了? 元嘉睁开眼,入目的秦夜天挨得极近的脸,因为离得太近,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温热的,痒痒的,让她忍不住想逃。 “你——松开。” 元嘉双手抵在他胸口,想把他推开,可男人是从血堆里爬出来的人,身体坚硬如铁,她根本推不动他,反而被他一手按在肩上,让她离他更近,几乎与他脸贴脸。 “夜来?夜来入梦,醉人心脾,啧,的确是个好名字。” “本侯也喜喜欢得紧。” “本侯的旧事让公主知道又如何?” 秦夜天讥讽一笑,轻眯的凤目疯狂又邪气,“那本就是本侯生命中的一部分,本侯从不避讳,洛京的人查不到本侯的过往,是他们没本事,而不是本侯刻意遮拦。” 元嘉眼皮一跳,心情极度复杂。 果然是个狼灭。 疯批禽兽人设不崩。 “公主若以为知道这些便可以拿捏本侯,那便大错特错。” “本侯没有软肋,更无逆鳞,公主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他悠悠一笑,语调拉长,“公主为何一心只求速死?” “本侯有没有与公主说过,公主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 元嘉:“......” 你他爹的什么时候说过! 元嘉瞬间不纠结秦夜天是叫夜来还是叫夜来香了。 因为她想活。 哪条咸鱼是没事找事爱作死的? 但凡有生路,但凡还能苟一苟,她至于天天在他底线上蹦跶吗? 活着不好吗? 毕竟她还有那么多的好吃的没有吃。 ——为了活下去她连色/诱秦夜天这种没底线的事情都做了,可见她的求生意志多么强烈。 可秦夜天这厮比她还没底线,竟然对她“始乱终弃”,白白浪费她的一番努力。 “还有哪条路可走?” 元嘉瞬间不想死了,一脸的求知欲堪比高三学子,“请侯爷为我指点迷津。” “取悦本侯。” 秦夜天懒挑眉,眸色幽深如潭如渊,似乎一点不介意她刚才一遍一遍揭他的黑历史,大度如春蚕到死丝方尽的老师般对她循循善诱,“这是本侯教公主最好的法子。” “公主侍女虽然愚笨了些,可有一件事她做对了,那就是本侯的确能左右公主的生死。” 元嘉:“......” 彻头彻尾死变态! “侯爷可真健忘,我难道没有取悦过侯爷吗?” 想起这事儿她都来气,她把他的衣服都给他扒光了,他自己“睡”完就跑管她什么事? 难道是嫌她技术不好? 这怎么可能! 珊瑚说了,男人都是粗心大意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发生的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 他连睡没睡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嫌弃她技术不好? 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吗? 梁静茹也太闲了。 微凉指腹覆上她的唇。 “公主是聪明人,当知什么是取悦。” 他的拇指轻轻蹭着她唇角,狭长凤目如盯上猎物的兽,悠悠一笑,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本侯想要更多。” “前几日的程度,似乎满足不了本侯。”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来,互相伤害 元嘉:....死变态! 感谢在2021-07-31 20:29:56~2021-08-01 18:2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萌头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 20瓶;木子 5瓶;与神明取得联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捉虫) 元嘉:“!” 咸鱼受惊。 他在说什么疯话? 什么叫前几天那种程度还不够? 她为了投他所好, 对自己下手狠到天怒人怨,直到现在她身上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完。 努力如她,竟只得个还不够的评价? 难不成真要让她跟他府上抬出来的尸体一样? 妈个鸡, 禽兽秦夜天就不能做次人? 元嘉顿时姜文脸,甚至还想说脏话,“侯爷给解释解释, 什么叫还不够?” 轻蹭她唇角的手指停止了。 面前男人笑意有一瞬幽深, 又有一瞬的一言难尽。 “公主当真不知?” 秦夜天懒懒挑眉。 元嘉差点口吐芬芳, “当真不知——” 秦夜天俯身,吻上她的唇。 一触即分。 她甚至来不及他的温度, 他已经坐直了身体, 狭促一笑,似乎在看好戏,“这种程度。” 元嘉:“......” 就很无语。 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 甚至还有些想笑。 就这? 就这? 她都把他衣服扒光了, 跟他赤诚相待了, 他反而觉得不如一个吻? 老司机人设还要不要? 元嘉极度一言难尽, 要不是怕自己热情太过吓着秦夜天, 她恨不得把他亲个十万八千次问他够不够,“行了, 我知道侯爷想要什么了。” -- 第66页 “侯爷是现在想要,还是回到驿馆再要?” ——毕竟她不是秦夜天,人前她还是要脸的,万一她在马车里搞出来的动静太大,那她这个冒牌公主的脸面往哪搁? 很显然, 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马车的隔音的确不太好,所以她的这番话一字不落被外面的小十三和珊瑚听到,珊瑚不是普通的珊瑚, 是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钮祜禄珊瑚,所以听到这番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并且疯狂为她呐喊为她打电话,让她赶紧一鼓作气拿下秦夜天。 而另一边的小十三,则显得纯良无害多了,听到元嘉的话,他差点从马车上一头栽下来。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种话能是他一个下属听到的吗! 不行,得赶紧赶车。 要不然他真怕他家侯爷把持不住。 性格不同思维也不同,当这句话落在秦夜天耳朵里,则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他瞧了又瞧面前的元嘉,忽而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公主竟如此期待?” “......不然呢?” 一想到自己还能活下去长长久久享受美食,元嘉的爱意说来就来,汹涌如海顷刻间能把秦夜天淹没,“侯爷,大家都是成年人,千年的狐狸就不要玩聊斋了,你挑个时间,我保证让你满意。” 秦夜天:“?” 秦夜天:“......” 原来他才是被睡的那一个。 秦夜天瞬间冷脸,甚至还觉得自己色令智昏,阴阳怪气充斥着他每一个毛孔,他呼吸间的温热都是嘲讽的,“公主为和亲公主,重任在身,亦有婚约在身,而今竟为求生,与公主素来瞧不上眼的本侯苟且,公主胸襟如此,委实叫人敬佩。” 元嘉百炼成钢,不仅觉得杀伤力堪比东风快递,侮辱性堪比认贼当父的话不痛不痒,而且还嫌弃他墨迹多事,两手一摊,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这不是没法子吗?”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再说了,侯爷自己也说过,侯爷年轻力壮,血气方刚,能与侯爷春/宵/一/度,是我的荣幸。” “我不吃亏的。” 元嘉一脸认真,十分期待。 秦夜天:“......” 苍天饶过谁。 回旋镖镖镖扎回自己,再好的修养也得气得呕血,更何况修养这种东西秦夜天压根就没有,于是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甩开捏着元嘉下巴的手,再度开启嘲讽脸,“是,公主不吃亏,吃亏的不过是库罗垂垂老矣的国王罢了。” “想那国王满心期待,可偏遇到了薄情寡义的公主,尚未一亲芳泽,便被公主送此大礼,一国之王,尊严尽扫,若本侯是他,必兴兵来犯,斩公主头颅祭旗,杀奸夫以泻心中恨意。” 元嘉:“?” 废话怎么这么多? 听得她只想锤爆他的狗头。 “你站在道德高地不冷吗?” 元嘉一开口也是老阴阳人了,“你三观正,强抢民女,调戏有夫之妇,踢馆自己亲姨,对了,明知道自己是和亲使节我是和亲公主还逼着我让你满意。” “这样的侯爷,三观也挺正的。” “简直可以标榜后世流传千古。” “至于库罗国王,那就更不劳侯爷费心了,他的国土都是侯爷的囊中之物,我送不送大礼有什么区别?” 元嘉的阴阳怪气完全不输秦夜天,“只要侯爷不介意我是和亲公主,那就不需要考虑他的感受,毕竟在侯爷眼里,快死的人没有发言权。” 大概是她的话的确刺痛了秦夜天,她的声音刚落,便见秦夜天凤目陡然轻眯,眼底是遮不住的戾气,偏生他这人还是笑面虎神经病,眼神都可以杀人了,脸上却还挂着笑,皮笑肉不笑让人瞧着心里直发憷。 “城南韦杜,去天尺三。” 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收紧,魔法攻击对她无用,开始对她使用精神攻击,“你出身杜家,门风清贵,难道不知礼义廉耻?” “竟敢与本侯私通置自己使命于不顾?” 元嘉:“......” 多新鲜的词啊,还跟她提礼义廉耻世家门风,那东西要活着才能有啊大兄弟。 仓廪实而知礼节的道理你懂不懂啊! 元嘉不止一言难尽,甚至还想骂秦夜天又当又立。 又要她让他满意,又要她知道礼义廉耻,这特么完全相左的两件事让她怎么做? “那行吧。” 元嘉简直没脾气,“借侯爷佩剑一用。” 秦夜天:“?” 真被刺激到了? “再借侯爷手一用。” “来,侯爷把我劈两半,一半让侯爷满意,一半我守节一头碰死。” “如此一来,侯爷两个要求我都做到了,侯爷总能满意了吧?” 秦夜天:“......” 秦夜天气极反笑,“元嘉公主,你捉弄本侯?” 元嘉摊手,一脸无辜,“我的命都被侯爷捏在手里,哪敢去捉弄侯爷?” “或者侯爷告诉我,我该怎么,才能又知廉耻,又能与侯爷私通?” 强取豪夺的人都这么奇葩的吗? 非要看她格外抗拒羞愤欲死他才爽? 仿佛有那个大病。 就不能有她这种安详躺平图脸图身材图技术的咸鱼吗? 咸鱼难道不配被强取豪夺吗? -- 第67页 这是对咸鱼的歧视。 “侯爷不说,我就替侯爷说。” “侯爷想要的不是我,而是征服我的过程。” “侯爷希望我抗拒,越激烈越好。” “然后一边抗拒着,一边又忍不住喜欢上侯爷,这样才能彰显侯爷的魅力。” “‘瞧,你最初不也是要死要活,最后不还是臣服于我’?” “侯爷要的,是这种满意。” 大概是她的话的确戳到了秦夜天的肺管子,捏着她的脸的手再次收紧,她有些疼,但疼着疼着就习惯了,她没太在意,继续滔滔不绝给秦夜天洗脑,“可是侯爷啊,你自己也说了,你年轻力壮,血气方刚,脸又生得极好,人又有趣儿,这样的侯爷难道不值得喜欢吗?” “当然值得了。” “我喜欢侯爷的脸,喜欢侯爷的身材,甚至就连侯爷整天叭叭叭怼人的嘴都喜欢。” “所以这样的我,哪怕有世家贵女的羞耻心,也抵挡不住对侯爷的涛涛爱意。” “侯爷就不要纠结征服不征服的过程了,我已经是侯爷绝世容颜下的裙下臣了。” “为侯爷生,为侯爷死,为侯爷DuangDuang撞大墙。” “一切,都因为爱情。” “是的,我爱侯爷。” 元嘉再次强调。 小十三:“......” 很好,他确定他不用着急赶路了,他家侯爷绝对能把持得住。 ——这一番虚情假意到不能更虚情假意的话听下来,搁谁谁都下头。 而此时为元嘉出谋划策假怀孕攥着秦夜天的心的珊瑚,一手撑脸生无可恋。 是的,她很确定,她家女郎对侯爷没有半分感情。 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那种没感情。 元嘉与他们俩的想法完全相左。 她觉得自己真心实意真情流露,只是遇到的人是秦夜天这个憨批,所以才瞧不出她的绵绵爱意。 不仅瞧不出,甚至还讥讽她的演技辣眼睛,“公主委实不易。” “本侯建议公主在雷雨天不要开口,谨防被雷劈死。” 元嘉:“......” 怎么还阴阳怪气上了呢? 说好的强取豪夺呢? 她都躺平了,他怎么不夺了? 夺啊,她等着呢。 但他非但不夺,还用关爱智障恨铁不成钢的嘲讽眼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剑鞘挑开帘子,从马车一跃而下,藏蓝色的身影翻身上马,闹市纵马的二缺行为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很生气。 元嘉满意收回视线。 该。 对待强取豪夺的辣鸡狗男人,就应该用这种反套路。 元嘉极其痛快。 只是她痛快了,珊瑚却不痛快了,刚回到驿馆,便跟在她身后叨叨,唐僧都没珊瑚能碎碎念,“女郎,您怎么能这么对侯爷呢?” “奴跟您说了多少次了,侯爷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三公九卿哪个不尊着他敬着他?就连天子也让他三分,似侯爷这种人,何时在人面前受过这种气?” “奴劝您赶紧跟侯爷赔个不是,毕竟咱们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若真将他惹急了,只怕咱们连库罗都走不到。” 元嘉觉得不用。 强取豪夺的人哪有这么脆弱的? 他肯定会以摧毁她的意志占领她的身体为目标,再度向她发动冲击。 果不其然,在次日的阙城官员的接风宴上,她遇到一个熟人。 其实也不能算熟人,只是赏花灯的时候见过一面罢了——穿水色华服的少年。 原来少年是阙城太守的小儿子,名唤斐文彦,昨夜因为“身体不适”没来参加晚宴,今日被太守带过来向她请罪。 就很扯。 更扯的在后面。 一番溜须拍马吃完饭,众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唯独斐文彦是个例外,他竟“买通”了卫士混到驿馆,在只有她和珊瑚两个人的时候拦住她的去路,恍如英雄降世一般问她,“我知女郎非自愿远嫁库罗和亲,我有一计,可救女郎。” ——这是嫌林景深太远,所以临时给她安排一个情郎,待她喜欢了情郎,秦夜天这厮再来棒打鸳鸯继续行自己的强取豪夺大计吗? 元嘉佩服秦夜天的脑洞。 “多谢好意,我挺乐意当和亲公主的。” 元嘉径直绕过斐文彦,走了。 斐文彦:“......” 元嘉的话被小十三一字不落传达给秦夜天,“虽说公主机警,不曾上当,但她若不理会斐文彦,只怕咱们钓不到斐文彦身后的那条大鱼。” 秦夜天嗤笑,“本侯何时说过用她来做诱饵?” “可是——” “没有可是。”秦夜天打断小十三的话,“若是再有类似刚才的想法,便自己提头来见。” 小十三:“!” 好的,他明白元嘉公主的地位了。 小十三瞬间转移话题,疯狂拍马屁,“侯爷,其实您也不用难受的,其实公主对您还是不错的,与您说说笑笑瞧着多亲热。您再看看斐文彦,公主连理他都不理他。” 秦夜天讥讽一笑,嘲讽全开,“他也配与本侯相提并论?” 小十三:“......” 没敢接话。 一个只是不搭理,一个处处拿话刺,若认真论起来,元嘉公主指不定跟讨厌您老人家。 -- 第68页 当然,但这种话他万万不敢说的,把斐文彦的事情告知秦夜天后,他便连忙找个理由离开了——他惜命。 与元嘉公主冷战的侯爷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小十三出了秦夜天房间,路上遇到秦四,不忘交代一句:“四哥,你赶紧想想招吧,咱们侯爷的脸色已经不能叫脸色,那叫国手都不一定调出来的颜料盘。” 秦四:“......知道了。” 秦四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侯爷,公主让人买了许多河灯,准备晚上去河边放河灯。” 秦四拿出几盏河灯,放在秦夜天手边的几案上,“这是属下从公主河灯里顺出来的一个,您瞧瞧,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属下便让卫士放公主出行。” “你何时学了小十三?连这点小事也来问本侯?” 秦夜天闭目而躺,一手按着眉心,极度不耐烦。 秦四锲而不舍,“侯爷,您瞧一眼,上面河灯上面写的有字,似乎是关于您的。” “她能写本侯什么好?” 秦夜天不耐睁开眼,只一眼,便让停下了揉捏眉心的动作—— 小时候的夜来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为什么长大后的夜天一身戾气满脸阴阳怪气? 神啊,请你把现在的大夜天带走把小夜来还回来吧,我好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姑娘。 “这的确是她的字。” 秦夜天拿起一盏河灯,凤目轻眯端详着,“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呵。” 他冷笑一声,手指骤然收紧,掌心的花灯瞬间被毁,他随手扔掉皱巴巴的河灯,懒懒道:“让她去吧。” 元嘉并不知道自己的被秦四偷拿还被秦夜天看到,她让卫士买了很多河灯,上面写满了她的碎碎念,有埋汰秦夜天是禽兽的,有夸秦夜天白瞎一张好脸的,总之有褒有贬,都是要被她放在河里飘走的东西。 临近中元节,来河边放河灯的人很多,元嘉来得早,才堪堪占到一个位置,她把河灯撑开点上蜡烛,看它们摇曳着烛光成群结队飘走,河水倒映着烛光,烛光点燃着河水,光与水相接,别提有多好看了。 她便又撑开一个河灯,准备继续放走。 一只手从她手里拿走河灯。 “河灯寄托着人的心愿,若河灯能飘过这条河,心愿便能实现。” “你的心愿是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元嘉丝毫不意外秦夜天会过来,只是意外他为什么不念她的心愿,“心愿不都在上面写着吗?” “你看看就知道了啊。” 河灯被重新塞回她手里。 簪花小楷一本正经写着极其不正经的话——小夜来带着大兄弟是怎么接客的?掏出来比恩客还大难道不会把恩客们吓个半死? 万能的神啊,请你托梦告诉我原因吧。 元嘉:“......” 手忙脚乱把蜡烛点上并火速把河灯推下水。 “呵呵呵呵呵呵,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公主想知道?” 带着大兄弟接客的大夜天俯身凑到她耳畔,低低一笑对她发出邀请,“公主若想知道,晚上不妨到本侯房间来,本侯自会让公主知晓本侯当年如何接客。”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你们难道不好奇吗!我只是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这里强调一下,男女主皆C~~ 男主只是表面老司机,理论知识懂很多,实战为0,毕竟亲妈是花魁23333 感谢在2021-08-01 18:26:00~2021-08-01 22:1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梅若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元嘉:“......” 就很无语。 这人怎么不长记性呢? 她当然不介意晚上去找他, 跟他聊聊童年往事,再顺便做些羞羞的事情,问题是他自己不行啊。 每当她稍微表现出自己的期待时, 他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又是阴阳怪气又是冷嘲热讽,不知道的, 还以为她刨了他家祖坟。 “侯爷此话当真?” 怕秦夜天这次又搞狼来了, 她扭脸问了一遍。 她为了放河灯半蹲在河边, 秦夜天是俯身凑在她耳畔,这个动作极其亲密, 几乎让他们脸贴脸, 她一回眸,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脸,狭长凤目蕴着笑意, 唇角揶揄勾着, 怎么瞧怎么蔫坏, 好似下了圈套专门在等她一般。 莫名的, 她突然想收回自己刚才问的话。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自然当真。” 河畔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凉意,秦夜天拢了下她身上的纱衣, 笑眯眯道:“公主何时有时间?本侯翘首以待。” 元嘉眼皮跳了一下。 这,不大对劲啊。 往日的秦夜天嘴皮子功夫厉害,为人做事也没什么界限,但真到那种事情上时却抗拒得很,总让她生出一种她在强抢民男的错觉。 今夜怎么一改常态, 不仅不抗拒了,被她强抢的民男看上去还十分期待? “那,咱们现在回去?” 没有犹豫太久, 元嘉放下未放完的河灯,试探问道。 ——管他设下什么圈套,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 第69页 节/操在她这都是浮云,廉耻更是要先活下去才能提上日程的东西,若真把秦夜天给睡了,冲这脸这身材这技术,她不亏。 元嘉十分期待,甚至跃跃欲试。 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让对面的秦夜天懒懒挑起眉,“公主竟如此期待?” 这不废话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眼睛一闭赶紧把人睡了,省得整天提心吊胆。 但这些话是不能说的,会影响她在秦夜天心里的形象。 尽管她在他心里早就没有形象可言。 “倒也不是期待,只是比较好奇侯爷以前的日子。” 这句话是句真心话,她终于不用再拿她辣眼睛的演技来面对他,“毕竟现在的侯爷跟以前的小夜来差距蛮大的,是个人都会好奇。” “只是他们不敢问,而我比较耿直罢了。” 提起小夜来,秦夜天浅笑凤目有一瞬的冷意,但那只有一瞬,转瞬之间,他还是揶揄轻笑吊儿郎当的秦夜天,抬手拨了下她垂在鬂间的长长璎珞,听璎珞相撞的声音清脆,恍恍然如楼宇处挂的风铃,他眯了一下眼,似乎想到些许旧事。 水与火交接,各色河灯成群结队,潺潺涓涓去远航,如画卷一般在他眼底铺开,又如烈火一般燃烧在他瞳孔。 那些旧事,他竟还未忘。 夜来夜来,夜来入梦,盼君早还。 他阿娘的心愿,至死不曾实现。 他懒懒一笑,凤目舒展,“不急,先把河灯放完。” 元嘉:“......” 银样镴枪头! 她就知道他不行! 白瞎了出身青楼的背景! 元嘉大失所望,转身去放河灯,决定不再搭理秦夜天。 这个人,整天擦/枪/走/火,但真/枪/实/弹的事情却是一点都不干。 白瞎了一张一看就知道他很行的脸。 元嘉自顾自撑起一盏河灯,点上蜡烛放入水中。 她的河灯刚下水,旁边便又亮起一盏河灯,小情侣们双手合十对河灯许愿,脸上洋溢着的甜蜜笑容晃着人的眼。 默默地,她把自己的河灯往左边拨了拨。 ——自己被虐狗已经很惨了,就不要让她的河灯陪她一块吃狗粮了。 但她的行为显然是徒劳无功,她的右边也是一对小情侣,鸳鸯花灯一下水,便衬得她的河灯像是孤魂野鬼。 还是母胎单身到嗝屁的孤魂野鬼。 元嘉:“......” 就很气! 这是中元节啊大兄弟们! 中元节难道不应该迎鬼祭祖加祈福吗? 为什么被阙城的人过成了情人节? 是她对这个时代的人有什么误解吗? 还是说对于祖先最真挚的回报是让自己身边有个伴? 她看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气鼓鼓的小模样落在秦夜天眼底,秦夜天眼底笑意更深,拿起自己准备的花灯,缓缓放入水中。 元嘉眼睛一亮。 那是一盏很漂亮的莲灯,金线勾边,金箔做蕊,让以品质高洁不落凡尘著称的莲花硬生生多了几分尘世间的雍容富贵感。 但别说,还挺配。 元嘉素来颜控,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然后她看到了莲灯上面的小字,张扬傲气,一如她最讨厌的那个人—— 不如不遇倾城色。 这是李白为数不多写情的诗。 君不见穆王三日哭,重璧台前伤盛姬。 又不见泰陵一掬泪,马嵬坡下念杨妃。 纵令妍姿艳质化为土,此恨长在无销期。 一言蔽之,红颜祸水,尤物惑人忘不得,所以不如不遇倾城色。 人非木石皆有情? 男人的爱,别当真,听听就得了。 要不然盛姬如何会死在穆王巡游中? 要不然杨贵妃为何被赐死马嵬坡? 男人啊,总爱夸夸其谈,把自己丁点的爱描绘得举世无双,然后把女人的死归于迫于无奈,说一句情深却缘浅。 多会为自己找借口。 元嘉简直想笑。 感情在秦夜天心里她是红颜祸水? 她是挑起两国战争了,还是构陷忠良了? 有她这么不务正业天天混吃等死的红颜祸水吗? 辣鸡狗男人自己想灭库罗,别把屎盆子往她身上扣。 “原来我在侯爷心里是倾城色。” 元嘉俯身捧了把水,把莲灯泼远,眼不见心不烦,“只是我这倾城色也太廉价了些,不祸国,不殃民,就连想睡一下侯爷这种小小的心愿也达不成。” “若是让那些一笑倾人国的前辈们瞧见了,只怕会笑掉大牙——倾城色的门槛何时这般低了?” 秦夜天:“?” 这诗的前一句难道不是人非草木皆有情? 这诗难道不是在盛赞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 秦夜天心情莫名复杂。 毕竟是风月场所长大的人,骨子里多多少少会带点小矫情与小才气,他知道她不通诗书是个草包,连世家贵女最基本的猜灯谜她都猜不对一个,但连这首诗她都能会错意思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果然只有一张脸能看。 秦夜天瞧了瞧自己准备的河灯,上面是他看军报的时候随手写的前人的诗,或直白或热烈,总之是按照她目前的诗书水平是全部都能会错意思的。 -- 第70页 秦夜天:“......” 就很多余。 河灯放不下去,秦夜天挑眉瞧着烛火映照下越发显得娇俏明艳的元嘉,懒懒道:“公主,回吧。” 毕竟脸委实合他的心意,不通诗书便不通诗书吧。 秦夜天自我宽慰。 色令智昏。 他该。 然而他的话落在元嘉耳朵里,就有了另外一层意思,被他写诗内涵,还要陪他肆幺玖,还会在肆幺玖的过程中再次被他冷嘲热讽,想到这些事,元嘉不免有些不耐烦,“要回你自己回,我的河灯还没放完。” 咸鱼也是有脾气的,肆幺玖也是要看心情的好吗? 秦夜天何时能做人? 元嘉日常一问。 不善的语气让秦夜天微蹙眉。 他琢磨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感觉自己的话并无问题,再看看她身旁堆积着的未拆开的花灯,再想想她为了一只兔子花灯从头猜到尾却一个灯谜都没猜对的行为,自以为再次明白了她的心思,便撑开一只花灯,点燃蜡烛送进水里。 盈盈烛光照亮花灯上的字,簪花小楷写的内容再次让他眼皮一跳——万能的神,小夜来的大兄弟是不是不行啊? 秦夜天:“......” 他再拆其他花灯,一本正经的字写的全都是不正经的话,或质疑他不行,或怀疑他自幼被当成女孩养成了变态,还有甚者,觉得那些被他抄家灭族的人全是他旧日恩客,他一朝掌权便将他们灭口,想象力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 唯一一点好处是想象力丰富,自然能想到细枝末节的事儿,比如她对他的称呼几乎全是小夜来,哪怕下游的人看到花灯上的字也猜不到他身上。 就很体贴。 但这种体贴只会让人腺上素飙升。 秦夜天拿起一盏花灯,递到元嘉面前,“解释解释,什么叫我不行?” 自己写的东西自己当然知道内容,只是比这更劲爆的东西秦夜天已经看到了,所以在面对这个问题上元嘉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字面的意思了。” “侯爷不识字?还要我给你解释?” 珊瑚在秦夜天过来时便极有眼色让了位置,自己在另一边远远瞧着,秦四与小十三怕听到不该听的话,压根没敢跟过来,周围又都是陌生人,不知两人身份,元嘉说话便也没有顾忌,看秦夜天眸光幽深皮笑肉不笑,深感心情大好。 活该! 让他写诗内涵她! 元嘉决定再接再厉,最好能一波把他气死,于是便从一堆的花灯里左挑右捡再次拿出一个花灯,在秦夜天面前晃了晃,“侯爷还要继续看吗?” “我写的东西多了去了,保证能叫侯爷满意。” 她把满意两字咬得格外重,变相阴阳怪气秦夜天想要的满意。 天边月色皎皎,河边烛光点点,秦夜天看着她手里的河灯,狭长凤目轻眯,面上的笑几乎挂不住。 元嘉简直想拍手称快。 但事实证明,太嘚瑟容易遭报应。 夜色渐深,行人越来越多,少男少女们拿着自己准备的河灯,向河边涌来。 拥挤中,也不知谁碰倒了谁,元嘉本就在河边,被人撞了一手肘,她惊呼的机会都没捞到,身体便失去控制滑下水。 秦夜天原本在看她手里的河灯,见她落水条件反射般去拉她的胳膊,但这几日天热,她穿的是薄薄又滑滑的纱衣,隔着衣袖去拽她胳膊,其结果只拽到半片衣角。 元嘉彻底落水,溅起大片水花。 远处的珊瑚看到这,顿时惊声尖叫,“侯爷!快救我家女郎!女郎不会水!” 秦夜天:“......” 水里的元嘉扑腾着,周围花灯因她溅起的水浪被全部打翻,可怜兮兮反扣在水面上。 “有人落水——” “是昨夜猜灯谜的女郎——” “快救人——” 周围声音嘈杂,有人扑通扑通跳下水。 或许是看到元嘉在水里挣扎,又或许他也如元嘉一样脚下一滑,又或许是旁的原因,总之等秦夜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水里了。 七月的水算不得凉,夜风甚至还有些燥热,远处的花灯如星火点点,近处的人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梦境般的不真实。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一些声音—— “夜来,你瞧,阿娘美不美?” “今日是你阿爹回来的日子,阿娘要做阙城最美的女子。” “已是子时了,你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夜来——” “你阿爹不会回来了。”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夜来,你就当,你阿爹已经死了。” “你没有爹。” 女人从期盼到歇斯底里,如火的嫁衣焚之一空,火苗舔尽一切,陡然升高的温度让人无法呼吸,十冬腊月寒气入骨的深潭,似乎是唯一避难所。 “夜来——” “夜来——” “你在哪——” 女人疯狂大笑,追逐着小小的身影。 秦夜天有一瞬的恍惚。 那些本该随着他的过去一同消散的东西,此时竟与河水一般涌来,现实与梦境重叠,回忆汹涌如潮,顷刻间将他吞噬。 他闭眼再睁开,水已经漫到他口鼻,意识彻底消失前,他自嘲一笑,攥住那双莹白如玉的手。 -- 第71页 手被人死死攥住,元嘉终于恢复几分神智。 不要慌,不会水的是杜七娘,但她是会水的,她调整着呼吸,手脚慢慢活动起来,终于让自己浮出水面。 而原本攥着她手指的那个人,此时正慢慢往水底沉去。 很显然,这是一个根本不会水的北方旱鸭子。 他连最基本的水里自救技能都不懂,甚至连身上吸水的衣服都没脱便跳下了水。 说不震惊是假的。 脑海中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他死了你就解脱了。” “可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那有什么关系?他是自愿的。” “他不是自愿的,他是下意识间的行为。” “他或许——真的喜欢你。” 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 人非草木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不如不遇倾城色。 她终于明白秦夜天写这首诗的含义。 “秦夜天——” 元嘉一头扎进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  跳水前: 秦夜天:本侯没有软肋,没有弱点 跳水后: 秦夜天:哦 感谢在2021-08-01 22:19:08~2021-08-03 01:2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丝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滔滔天下 40瓶;Ra_si 10瓶;鬼泽 2瓶;与神明取得联络、木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十三章 阙水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无波, 水面上下完全两个世界,水面岁月静好,水光与烛光交相辉映, 太平盛世的画卷尽铺世人眼前。 而水下却完全不同,凸起的礁石,湍急的暗流, 稍微不注意, 便会让人葬身此地, 如天然殉葬场,不知积了多少白骨。 一水之隔, 阴阳两线。 盛世的太平以人血染就, 以白骨铸成。 元嘉在水底终于找到秦夜天。 秦夜天的情况并不好,已经陷入昏迷,水色是最好的柔光, 张牙舞爪的兽失去攻击性, 瞧上去软绵绵的, 看着就很好欺负。 就, 又好看又很惨。 瞬间便能让人母爱泛滥化身亲妈粉。 可惜此人是头禽兽。 还是个疯批。 白瞎一张好脸。 昏迷的中的人格外乖巧,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只能任她摆布,她游到他身边,给他渡了一口气。 大概是人的求生意志在作怪,又大概是他天生就是一头禽兽,又大概是她的错觉, 他的唇似乎动了一下,轻蹭着她的唇角,不同于上一次示威似的亲吻, 无意识的行为让人措不及防,她愣了一下,甚至还觉得耳朵有些痒。 但那只有一瞬。 危急关头根本容不得她去细想,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反应,她拽着他的胳膊,拼命向上游去。 水波剪着天边皎月,月光细碎如玉屑,谁也不曾留意,她的耳垂微微泛着红。 元嘉的水性只能算一般,作为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一月去游两次泳都属于极其勤奋的那一种,当水性一般的她带着昏迷不醒的秦夜天时,她游得分外艰难。 水底的暗流让她无法原路返回。 她只能尽力拖着他,不让他再次沉入水底。 她看到有热心的行人向她游来,但是相隔太远无济于事,暗流太急,卷着她与秦夜天让她几乎耗尽体力,再这样下去他俩都会死,她便暂时放空身体随波逐流。 珊瑚的哭声似乎越来越远。 阙水是一条通往城外的河。 等暗流慢慢归于平缓,她与秦夜天已经在城外了,得益于刚才的没再拼命挣扎,她的体力恢复许多,趁此时水面平静,她拖着秦夜天来到艰难游到河岸。 此时已是深夜,连知了都睡了,只剩下野外的蟋蟀在吱吱喳喳诉说着一日的辛劳,热闹的声音提醒她重返人世,脚踩在地上的安全感终于让她把心放回肚子里。 她伸手探了下秦夜天的鼻息。 还成,还有气,果然祸害已千年,像秦夜天这种辣鸡,注定不会死在一条阙水里。 性命暂时保住,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秦夜天身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活着真好。 城外比城内的温度低许多。 凉凉夜风拂面而过,浑身湿透的元嘉打了个哆嗦。 再瞧瞧身边的秦夜天,情况不比她好到哪去,嘴唇还泛着白,典型的溺水后的后遗症。 珊瑚虽会回驿馆叫人来找她,但只是阙水太长,逐地排查需要很长时间,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她,她若再这样待下去,只怕珊瑚来了只能给秦夜天收拾——溺水后着凉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尤其在一场风寒就能要人性命的古代。 这样下去不行。 她得给他找个避风所。 万幸山水总是相依,有水多半有山,有山自然有山洞,没花多少工夫,元嘉便找到一个山洞,借着月光清辉往里瞧,里面还挺干净,找些干枯杂草一垫,就是简单避难所。 元嘉:“......” 很好,这很符合主角落水后必有山洞的套路。 落水,山洞,生火,烤衣服,男女主感情迅速升温,甚至还会发生一些羞羞的脖子以下的事情。 -- 第72页 万事俱备,只待美救英雄感情升温。 可惜她这个穿来的不会生火。 白瞎了这么好的场地。 元嘉长叹一口气,生拉硬拽把秦夜天弄进山洞,过程非常坎坷,导致秦夜天中途吐了许多水,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他按压腹部让他吐水,学校里学的急救常识全部被她喂了狗。 还会还好,秦夜天命大。 元嘉腹诽着,用枯草包围着秦夜天——毕竟不会生火烤衣服,只能用枯草给他保持温度。 包好秦夜天后,她取下他的佩剑碎星守在他身边,山里容易有野兽,昏迷中的秦夜天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她这个战五渣。 取剑的过程中想起珊瑚跟她说过的话——这柄剑不知杀了多少人,剑身上的血色根本洗刷不尽,以致这柄剑是把名副其实的血剑,无数鲜血浇筑的神兵利器。 元嘉直犯恶心。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拔出剑,温和剑光差点闪瞎她的眼。 元嘉:“?” 元嘉:“......” 什么削铁如泥,什么传说中的血剑,全特么是假的。 特么的连剑刃都没开,活脱脱的一个配饰! 如果真有野兽过来,这柄剑的战斗力可能还不如她脚边的一块石头。 元嘉:“......” 就很无语。 谁能告诉她杀人如麻的秦夜天的佩剑碎星为什么是把没开刃的? 图什么? 图好看? 还别说,确实挺好看,缀满宝石,饰以金银,珠光宝气又杀气腾腾,又精致又危险,一看就是把绝世好剑。 可惜没开刃。 可惜就是个装饰品。 元嘉极度一言难尽。 甚至还想敲开秦夜天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绝世神兵没了,安全感也没了,元嘉抱着柄价值不菲的破铜烂铁,安详躺在秦夜天身边——赤手空拳还挣扎个什么劲?等野兽真来了,看它先吃谁吧。 身边响起一声沙哑轻笑,“为何拿本侯的碎星?” 元嘉:“!” 醒的这么快的吗? 很好,她有救了。 有秦夜天这头禽兽在身边,其他禽兽根本不算禽兽。 “你醒了?” 元嘉连忙起身,十分激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千万别不舒服,要像往常一样嘲讽全开不服就干。 这样她才不会成为野兽的盘中餐。 可惜她的愿望注定落空,听到她关切声音,秦夜天蹙了一下眉,虚虚咳嗽几声,像极了即将上西天之前的回光返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出声道:“浑身不舒服。” 元嘉:“......” 这一点不男主。 说好的男主们都是身强力壮全是一夜八次郎呢? 毕竟他奋不顾身救自己,虽然不会水险些带累她一起淹死,但这种精神还是非常可贵的,看在他难得做了一次人,元嘉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别怕,溺水都这样,你缓一缓,很快就能恢复了。” 大概是落水了脑袋也进了水,秦夜天一反常态格外乖巧,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一圈后,再度落在她脸上,清澈纯良又无害,“你会水?” 原主是个典型的北方旱鸭子,又自持贵女身份,怎么可能扑腾着学游泳。 但她是会的,这种事总得找个借口遮掩过去,又看秦夜天只是随口一问,便开始满嘴跑火车,“不太会。” “我小时候被水淹过,险些丧命,我怕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便求了祖母找水性好的侍女教我学水。” “当时祖母还骂我胡闹,现在看来却是未雨绸缪,要不然我与侯爷都要葬身水底。” “万幸公主会水。” 秦夜天的夸奖十分走心,“能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公主巾帼不让须眉。” 躺了半天他恢复些许力气,靠着山壁坐起身,不动声色与她拉开距离,“不过本侯在跳水之前听到公主侍女喊了一句话,侍女说,公主不会水。” 元嘉:“......” 她会不会水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吗? 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反复纠缠? “珊瑚又不是自幼伺候我的人,能知道我多少事情?” 元嘉奇怪道:“倒是侯爷,今日怎么这么奇怪,连这种细枝末节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看到秦夜天整个人倚着山壁,大长腿不自然曲着,中间跟她的距离恨不得隔个雅鲁藏布大峡谷,与往日总爱与她过分亲近的情况大不相同。 元嘉:“?” 脑袋当真进水了? 没有疑惑太久,元嘉悟了——他怀疑她不是原来的杜七娘。 他是极度精明之人,早就从性格上看出端倪,不止一次直白问她性格大变是不是因为做了和亲公主。 今日又发现她会水,跟原来的杜七娘对不上,而杜家早已是惊弓之鸟,根本不敢顶着圣旨偷天换日把她掉包了,所以原因只有一个——她是原来的杜七娘,但又不是。 简而言之,他怀疑她被鬼附身了。 元嘉:“......” 气笑了。 她豁出命把他从水里救出来,他不仅不感谢,还有心情怀疑她? 这特么就是他的喜欢? 他的喜欢也太廉价。 -- 第73页 元嘉的阴阳怪气说来就来,“是啊,我不仅会水,我还会很多东西,比如离经叛道不读书,比如心无国家大义只想保全小我,还比如,我没一点贵女的羞耻心,瞧见侯爷皮囊身材好,便一心想要跟侯爷春/风一度。” “这样的我,别说杜家找不到,满洛京也找不到第二个。” 秦夜天心不在焉点头。 元嘉:“......” 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没处使。 这个世界这么怕鬼神吗? 连被人称为活阎王的秦夜天此时面对她的冷嘲热讽竟然安静如鸡。 元嘉大失所望,把秦夜天的碎星丢在秦夜天怀里,自己背过身去瞧山洞外的景致。 怕就怕吧,大不了架把火把她烧死。 反正早死晚死都一样,只是死法换了下。 大概是的确怕她,身后的秦夜天一直没有出声,涓涓月色下,只有蟋蟀还在唱着歌。 听得让人心烦。 她借着月光从石缝里揪出来一只倒霉催的蟋蟀,用力丢出山洞,“烦死了,能不能消停会儿?” 身后的秦夜天依旧保持沉默。 她越发烦躁,索性又转过身,没有好气问道:“我都救了你,你不应该对我道声谢吗?” 一抬眉,瞧见此时的秦夜天垂眸抱剑,指腹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宝石,仿佛心里存着事,现在正在思考挣扎,不用说,也知道是要不要现在就拔剑弄死她。 元嘉:“......” 更加一言难尽了。 “多谢公主救本侯性命。” 秦夜天的声音没什么精神,连头都没有抬。 敷衍都不愿敷衍的态度让元嘉更加窝火。 “你这是什么态度?” 元嘉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话挑明不掖着,“你都敢舍命救我了,现在发现我跟以前不同便开始打退堂鼓?” “不仅打退堂鼓,还有心情琢磨要不要杀我?” “秦夜天,你的喜欢就这?” “就这?” 舍命救她冲击性太大,秦夜天终于抬起头,日常阴阳怪气的脸一反常态的清冷,凤目不笑时凌厉压迫性十足,让人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但那仅仅只是一瞬,转瞬之间,他还是往日的懒散漫不经心模样,笑眯眯看着她,“舍命救公主?” “在公主心里,本侯竟是这般英勇无畏之人。” “啧。” 他轻笑,这次没再与她拉开距离,反而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虽说公主的这张脸委实合本侯心意,但不至于让本侯舍命救人。” 他看着她的眼睛,笑笑缓缓道:“本侯,只是意外落水了。” “不存在舍命救公主。” 他一字一顿,缓慢又坚定,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元嘉:“......” 好的,破案了,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他的喜欢,一如既往廉价。 喜欢她的脸,所以芯子里是谁没关系,至于怀疑她被鬼附身的怀疑,也只是她自己的怀疑,跟他没关系。 他只是溺水后刚刚醒来整个人有点懵,不存在怀疑她是鬼。 真相水落石出,元嘉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怎么就不懂呢? 心里窝着火,元嘉自然没有好态度,抬手甩开秦夜天捏着她下巴的手,一张嘲讽脸让英雄联盟的小提莫都甘拜下风,“侯爷多大的人了,还意外落水?这样轻率不稳重的侯爷如何担得起大盛使节的责任?” “又如何让天子安心,让万民安心?” “我劝侯爷长点心。” 当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跟他同处一个山洞都觉得窒息,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眼睛快瞎了。 一言蔽之,只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但想象丰满现实骨干,就秦夜天这自私自利的性子,别说让他滚出山洞了,问他要件衣服取暖他都不一定给。 他不走,她走。 元嘉转身走出山洞。 清冷夜风拂面而过,她在心里再次亲切问候秦夜天的祖宗十八代。 “你去哪?” 隔了好一会儿,山洞里传来秦夜天沙哑声音。 元嘉没有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山上的石头奇形怪状,她的鞋子被水浸湿,走在上面像上刑,不仅走不稳,还走得十分艰难。 也不知道她刚才是怎么拖着秦夜天去的山洞。 想到这,她再次疯狂辱骂秦夜天。 辣鸡秦狗不做人。 她就不该对他有任何期待。 屋漏偏下雨,她踩到一块尖锐石子。 脚下一滑,重心便不稳,她几乎以扑街的姿势向下摔去。 下坡处全是细碎的石子。 头晕目眩间,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她这张如花似玉让禽兽如秦夜天都动心的脸怕是保不住了。 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又或者说,她的脸没有疼,疼的是其他地方。 她栽进一个潮湿却也温暖的怀抱。 头重脚轻滚下坡,她只感到背上又些许疼,而其他地方,却被人护得严严实实。 终于落地。 身体的控制权再次回归。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秦夜天略显古怪的脸。 月色很好,玉屑似的铺在山坡上,俩人此时挨得近,借着清冷月色,她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 -- 第74页 他习惯性的笑还挂在脸上,但嘴角却没有笑的弧度,狭长凤目轻眯着,探究目光一寸一寸在她脸上游走,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把她从眉梢到嘴角细细端详着。 元嘉:“?” 仿佛有那个大病。 元嘉一把把他推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但是脚受了伤,刚刚踩在地上便是一阵钻心的疼,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一只手揽在她肩头,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 微凉指腹重新覆在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到他的对面,老师训学生似的与她对视着。 元嘉:“?” 真的有那个大病。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他低头瞧了瞧她的脚,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认命似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把她鬂间散乱珠钗重新插好,而后俯身检查她的伤,声音懒懒,“你怎么总是这般不小心?” “若有下次,本侯绝不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 秦夜天:色字头上一把刀,本侯活该 作者君的预收新文求一发收藏呀~ 一个一心想搞死男主和一个一心想和女主在一起的男主的沙雕故事~~ 祝仪穿了,穿成祝家唯一嫡小姐 上有护短父兄,下有温润未婚夫,生活不要太美好 祝仪:“啊,感觉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 顺手救了个濒死小漂亮—— “恭喜您成功开启巧取豪夺文女主剧本。” “您的未婚夫将在三月后向您退婚。” “您的父兄族人将被下入死牢。” “您为了救族人向男主自荐枕席。” “您即将开启虐身虐心小黑屋囚禁趴体。” 祝仪:“...简单点,爱我的方式简单点。” 应对疯批男主的最佳方式是什么? 当然是比他更疯批...个鬼啊! 面对疯批男主,祝仪脸不红,心不跳,悄悄在他茶里加点料 然而,料不小心出了问题—— 是夜,被翻红浪 疯批男主掐着她脖子,声音阴恻恻:“祝仪,你竟为了他勾引我。” 一心想毒死疯批的祝仪:什么玩意??? 一心想搞死男主的女主 VS 一心想和女主在一起的男主 第34章 元嘉:“?” 这人怎么就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什么叫他救她? 他自己一不小心滑下水叫救她? 一个旱鸭子在水里挣扎都没挣扎沉到底, 还是她费劲巴拉把他给弄上来,吭哧吭哧拖半天把他拖到山洞里避风,到头来反倒成了他救她? 脸呢? 哦, 这东西秦夜天从来都没有。 元嘉阴阳怪气,“侯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越发精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菩萨下凡佛祖转世——” “公主的绣鞋脏了。” 俯身看她伤势看半天的秦夜天丢出这么一句话, 手一伸, 很自然把她打横公主抱。 元嘉:“!” 绣鞋脏了关公主抱什么事? 她看不懂, 但她大受震撼。 看不懂的元嘉并不想被公主抱,“放开我, 我自己会走路。” “公主暂且忍耐一二。”公主抱着她的秦夜天轻笑。 两个人在水里淹得很彻底, 被他抱在怀里衣服便揉成了一团,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让她有些难受。 她想从秦夜天怀里挣脱, 却被他抱得更紧, 山路不好走, 他又是溺水后刚刚醒来的身体, 抱着她走路走得并不稳,让她一度怀疑他会把自己摔下去, 下意识间,她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怕本侯把你摔下去?” “当然怕。” 元嘉回答得理直气壮。 正常人溺水后哪有什么体力公主抱? 而且山路还这么难走,还是上坡的阶段,她有这种担心很正常。 “放心, 本侯爱极了公主这张脸,舍不得让公主脸着地。” “......” 更担心了好吗? 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她两只手挂在秦夜天的脖子上, 这个姿势让她与他贴得更紧,夏天的衣服质地很薄,尤其在被水浸湿后,几乎跟没穿没什么区别,靠在他胸口,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肌肉轮廓。 不是健身室里练出来的夸张肌肉,薄薄的一层很美感,也很有......性/张力。 可惜这么好的身材的人是个人渣。 白瞎了叫人怦然心动的胸和腰。 元嘉长长叹气。 “公主为何叹气?” 头顶响起秦夜天的轻笑声。 “叹气老天总是公平的。” 咸鱼决定暂时享受一把,毕竟她救了他性命,被他抱着走段路也不过分,她便靠在他胸口,一唱三叹,“给了一个人好看的皮囊,又给了这人聪明的脑子,又给了至高无上的权势,可事事不能尽美,总要拿走一些其他东西做交换。” “比如低劣的人品,比如禽兽不如的手段。” 她抬头瞧了他一眼,皎皎月色下,男人眉目如画,不是那种奶油小生的软糯,而是精致与凌厉的完美结合,笑时很暖,阳春三月桃花铺满地的暖,让人很容易陷在他的眼睛里再也出不来。 而当阴阳怪气时,脸上的每道肌肉线条每个毛孔都在嘲讽,完美诠释“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居高临下。 -- 第75页 但还别说,当他冷嘲热讽火力全开时,脸依旧是好看的,只是说出来的话能叫人火冒三丈当场去世,所以留意他脸的人不多,更多的是关注自己的心脏不被他气死。 元嘉越发惋惜。 卿本佳人,奈何禽兽。 但禽兽从不觉得自己是禽兽,并且感觉自我良好,“公主在夸本侯好看?” “实不相瞒,本侯也觉得本侯甚是好看。” 至于她后面讥讽他人品垃圾的不中听话,全部被他自动忽视,“本侯时常想,似本侯这般好看的人,世间怎会有女子配得上本侯?” “故而本侯入京三年,至今未娶。” 元嘉:“......” 是她输了。 人跟人的差距总能比人跟狗的差距都大。 “是,侯爷丰神俊逸,世间难寻,若与哪家女郎定了亲,必是那家女郎祖上集体着火才有的幸运事。” 元嘉的眼白翻得可以媲美华妃,“至于那个女郎呢,必是高兴得做梦都会偷着乐——都道前世因,今世果,她能与侯爷喜结连理,必是上辈子屁事都没干,净忙着刨自家祖坟了。” 秦夜天:“......” 果然缺德事不能做太多,容易遭人恨。 在阴阳怪气上,秦夜天从不认输,懒挑眉,闲闲把回旋镖丢给元嘉,“原来公主前世是摸金校尉,且只摸自家祖坟的那一种。” “失敬失敬。” 语气认真情感充沛,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真心实意在夸赞她。 元嘉:“......” 就很气! 更让人生气的在后面——“说起来本侯近日手头有些紧张,公主可否给本侯指点一二,让本侯也摸些明器缓解军费压力。” 狭长凤目带着些许认真,再配上诚恳语气,倒真有些虚心请教的意思。 “......摸你大爷!” 元嘉的好涵养再次喂了狗,“秦夜天,你心里能不能有点数?你入京三年至今未娶你自己不知道原因?” “手段狠辣不留余地,说你是禽兽都侮辱了禽兽。” “嫁你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每月从你府上抬出来的女尸都能把护城河给填满了。” “就你这变态杀人狂还想娶妻?” “你给自己积点德吧,别祸害姑娘了。” “姑娘们也不容易,听到你的名字都吓得夜不能寐生不如死了,更何况嫁给你?” “你可饶了她们吧——” “旁人怕本侯,公主呢?” 秦夜天懒懒打断她的话。 这话问得突然,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嘴已经替她做了回答,“我为什么要怕你?” 头顶再次响起笑声,“公主既不怕本侯,不妨便嫁了本侯。” “本侯人品低劣手段不堪,公主嫁了本侯,便是为民除害。” 元嘉:“......” 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但她又不是圣母玛丽苏,凭什么去做割肉喂鹰的圣母事? 又不是基层扶贫干部,有扶贫KPI要完成。 国家级抬杠人员元嘉二十年专业抬杠不含糖,“我也是民的一员,怎么没人为我除害让我解脱?” “侯爷,你行行好,快点让我解脱吧。” 温热呼吸突然洒在她脖颈。 “想解脱?” “除非我死。” 他伏在她耳畔,懒懒的语调说着让人汗毛倒立的话,“本侯爱极了公主,若本侯身赴黄泉,濒死之际,必要来瞧一眼公主。” 一言蔽之,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元嘉:“......” 要不是她打不过他,要不是她得仰仗他驱赶山里的野兽,她一早就会跳起来锤爆他狗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选择低头的元嘉同时选择了阴阳怪气,“侯爷大可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侯爷这种禽兽,必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长长久久活下去的那一种。” 可惜缺德事做太多容易遭骂,她这种话对他的杀伤力实在不大,不仅不大,甚至还让他笑出声,“多谢公主盛赞,本侯必会长命百岁,不辜负公主对本侯的殷殷期盼。” 听听,这就是格局,哪怕她骂他禽兽,他也能笑容满面说盛赞,多么宽广的胸襟,生平第一次,她觉得他的确能胜任和亲使节一职——冲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强大能力,不去做使节委实亏。 山坡离山洞的距离并不远,元嘉的下一句话还未想好怎么说,秦夜天已经把她抱回了山洞。 刚才为了给秦夜天取暖,她弄了许多枯草摆在山洞里,厚厚堆在地上,跟穷苦人家的床也没差,秦夜天便把她放在枯草上,背靠着石壁坐着。 身/下有枯草,身后有石壁,这个姿势很舒服,不得不承认,秦夜天这头禽兽仔细起来挺会照顾人。 咸鱼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她舒舒服服靠在山壁上,甚至还想吃两块点心喝上几口粥,毕竟吃饱喝足才有力气阴阳怪气。 可惜这里是除了枯草什么都没有的山洞。 生活不易,元嘉叹气。 面前的秦夜天解下眉上藏蓝色绣着云气纹的抹额。 元嘉:“?” 这要搞什么幺蛾子? 下一刻,他两指抚平抹额,覆在她眼上。 “你做什么?” 元嘉抬手去推开抹额,却被他按住手,“别动,公主且忍着些,会有点疼。” -- 第76页 “不过公主大可放心,不会痛太久,很快就好。” 元嘉:“?” 元嘉:“!!!”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是她被老司机珊瑚传染了吗? 这种岛国爱情动作片的开场白的既视感是几个意思??? 还特么把眼睛给她蒙上了,这是要搞什么? 脖子以下的小黑屋趴体??? 还别说,这真挺符合禽兽秦夜天的禽兽作风,每年从他府上抬出来的女尸不计其数,一看就知道他深爱一些下作游戏。 但他爱不代表她爱啊。 情/趣虽好但不能闹出人命啊。 毕竟她是一条能苟一天是一天的咸鱼。 元嘉咸鱼受惊,并疯狂挣扎,“你等等,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只是给公主治伤,公主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她的鞋袜被脱下,受伤的位置骤然一疼,紧接着,是一阵凉意,秦夜天似乎用什么东西敷在她伤口上,钻心的疼得到缓解,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误会了什么。 “本侯没骗公主吧?不疼的。” 秦夜天轻笑的声音再次响在她耳侧,“还是说,公主以为的疼,是怎样的疼?” 元嘉:“......” 垃圾秦狗永远不做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秦夜天最后那句似是而非的话,更是隐晦把话题挑开,让她不得不面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旖旎。 就很尴尬。 但对于咸鱼来讲,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她靠在石壁上,揉了一下被他抹额蒙住的眼,哪怕理不直气也十分壮地避开他话里的坑,“疼,非常疼,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疼过。” “啧。” 大概是给她挖的坑没被她踩到,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惆怅,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懒出声带着些许阴阳怪气赞了一声,“公主果然是金枝玉叶细皮嫩肉。” “承让承让,侯爷也不差。” 元嘉的商业互吹一点不走心——秦夜天身上老伤旧伤不计其数,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跟细皮嫩肉没什么关系。 “本侯如何能与公主相较?” 秦夜天难得有自知之明,自嘲一笑,清理完她的伤口后,细细给她包扎着,他的动作很轻,几乎让她感觉不到疼,甚至让她生出一种荒唐错觉——秦夜天其实很温柔。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便吓了一跳。 是秦夜天府上抬出来的尸体不够多,还是她被他PUA习惯了,他待她丁点的好她便感恩戴德? 人可以咸鱼,但不能被PUA,自我贬低万万要不得。 尤其在面对秦夜天这种没下限的辣鸡。 元嘉迅速调整心情,“是,侯爷的确不能与我相较,毕竟像侯爷这种人,整个大盛再找不出第二个。” 大概是她的话太过白眼狼,给她包扎伤口的动作顿住了。 她能感觉到秦夜天突然凑近,但她的眼眼睛被他的抹额遮住,她什么都看不到,她下意识想把他推开,却被他攥住手腕,“公主似乎对本侯误解很深。” 他低低一笑,带着些自嘲味道。 元嘉是咸鱼,但并不傻,自然能听得出来,也能感觉到他话里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无奈,可她不是圣母女主,浑身无法散发治愈一切阴郁肮脏的圣母光辉,她不是他生命里的光,不会让他为她疯,为她死,为她DuangDuang撞大墙,她只是一条拿着放大镜也很难从他身上找出几个优点的普通咸鱼。 当然,脸和身材除外。 于是她便道:“我对侯爷的认知,一如世人对侯爷的认知。” 只是可惜了一张好脸。 颜狗如她,内心无比惋惜。 因为实在觉得惋惜,话里不免带了几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幽怨。 这些幽怨惹得秦夜天再度发笑,“世人如何想本侯,与本侯有何干系?” “本侯从不庸人自扰。” 他攥着她手腕突然狠狠一拉,她不受控制倒在他怀里,他的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因为距离太近,她还能感觉到他温热呼吸洒在她脸上,很痒。 他的拇指指腹细细摩挲着她唇角,像是品鉴稀世珍宝一般,动作缱绻温柔,却也暧昧至极。 “只是公主不能这般想本侯。” 他声音懒懒,似乎心情极好,蜻蜓点水似的咬了一下她的唇。 一触即分。 他贴心把她湿漉漉的发梳在耳后,微俯身凑在她耳侧,缠绵情话无端被他说出杀人不见血的狠厉,“毕竟本侯爱极了公主,公主若与世间俗人一般误解本侯,岂不寒了本侯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辣鸡秦狗:今天又是不想做人的一天 元嘉:?你对自己有误解,你什么时候做过人? 秦狗:.... 这里推一下作者君的接档新文,海王绿茶和偏执狂的终极对决之为何逼我从一而终~~ 【修罗场里当绿茶】 骆锦觉得自己吃枣药丸 她伺候的老皇帝病重在床,皇子们血气方刚 景王约她黄昏后,江王偷扯她手帕 颖王......颖王不提也罢,此人是个疯批 眼瞅着老皇帝即将崩天,皇子们做事越发肆无忌惮 她恶向胆边生—— -- 第77页 给谁当妃不是当? 只要她选中的皇子是下任皇帝,那她还是宠妃! 她选景王! 景王是长子,必能继承大统! 景王卒。 “......” 她选江王! 江王天生好脾气,必不会计较她琵琶别抱! 江王被软禁。 “......” 骆锦无语哽咽:我只想做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宠妃,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是夜,一只手扼住她脖颈。 颖王呼吸温热,声音却极冷:阿锦,你还想往哪逃? 骆锦:“!!!” 心机海王美人 VS 占有欲爆棚疯批男主 避雷指南: 伪小妈文学;伪强取豪夺; 感谢在2021-08-03 09:25:07~2021-08-03 19:3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吴磊老婆 40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达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鬼泽、丫头~不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元嘉:“......” 就很无语。 传说中的强取豪夺终于登场了? 还别说, 挺带感,就是她这个当事人的心情有点复杂——又不是抖M,谁乐意这样被人捏着脸? 跟那啥那啥似的。 她试图从男人手中挣脱出手腕, 但力气相差太过悬殊,根本挣不脱,再试试活动活动脸, 被掐得有点紧, 也动不了。 很好, 面前这个狗比疯男人是真的打算强取豪夺了。 应对强取豪夺疯批的最佳方式是什么? 当然锤爆他狗头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可惜,她是条咸鱼。 她选择躺平。 俩人挨得近, 她微侧脸, 轻轻啄了一下他脸颊,眼睛被蒙着,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只感觉到掐着她下巴的手有一瞬的收紧, 多半是意外, 她没有多想, 只是顺着他刚才说完的话开口了,“侯爷, 你好好说话,别说情话。” “我怕。” 秦夜天:“......” 大概是她这话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好一会儿,她才听到秦夜天的声音, “你会怕?” “当然会。” 她答得不假思索。 “怕什么。” 秦夜天的声音莫名有点哑。 大概是溺水后遗症,她又没有想多,便道:“您这种人都会喜欢人了, 这难道还不可怕吗?” 说实话,她觉得秦夜天心里不是一般性的没点B数,“你残忍,你嗜血,你好杀,你还贪权好色不择手段,连我和亲的嫁妆都敢扣押,就这你还觉得世人误解你,世人都是俗人,他们不配评价你。” “劳烦你高抬贵手摸着你为数不多的良心想一想,你自己做的哪件事不是存心找骂的缺德事?” “还有,不要跟我来强取豪夺这一套,我不吃。” 阴阳怪气的话一旦说顺了,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喜欢就喜欢,睡觉就睡觉,好好说话很难吗?” 刚才的轻啄他脸颊,其实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势不如人,索性躺平。 怕秦夜天不信,她又亲了一下他侧脸,“你看,我也亲你了,我也喜欢你了,咱们就按照流程办事吧,别整那么多幺蛾子,你不累我都累了——” 捏着她下巴的手陡然收紧,让她几乎说不出来话,低低的笑声像张满的弓,出鞘的剑,“公主的喜欢好生廉价,前日喜欢林景深,在第一楼哭得梨花带雨,昨日又喜欢斐文彦,与斐文彦在遗风楼相谈甚欢,今日却又说喜欢本侯。” “呵。” “公主叫本侯如何能信公主的喜欢?” 元嘉:“......” 仿佛真有那个大病! 一边说喜欢她,一边又不让她喜欢他,这人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 他的手捏得紧,她说不出反驳的话,但他的拇指却在她嘴角,她张嘴狠狠咬上他手指。 “啧。”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甚至还笑出声,微俯身,几乎与她脸贴脸,“公主当真牙尖嘴利。” 血腥味在她口腔蔓延。 身体比大脑更一步做出反应,她胃里开始翻腾,她疯狂干呕。 捏着她下巴的手终于松开。 身体失去支撑,她几乎瘫倒在枯草上,一只手扶住她肩膀,却被她用力甩开,她侧靠着身后的山壁,吐得昏天暗地。 她还未来得及吃晚饭,自然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全是胃里的酸水,又苦又涩极其难受。 这种情况不知道持续多久,她口腔里的血腥味终于被冲刷干净,胃里的翻腾渐渐恢复平静,她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背抵在石壁上,如濒死的鱼儿一样在喘/息。 垃圾秦夜天真的不做人。 她再一次坚定自己的信念。 好不容易恢复体力,她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抹额,视线刚重现光明,清冷的月光都显得有些刺目,她刚才干呕的时候又有大量的生理性眼泪堆在脸上没有干,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颇为狼狈。 但她从来输人不输阵,把抹额丢在秦夜天怀里便开始破口大骂,“秦夜天,你是不是有病?!” 大概是脸上挂着泪,再激烈的话都显得没气势的缘故,她的国骂让秦夜天面上毫无波动,只是挑眉瞧了瞧她微红眼睛,从湿漉漉的袖子里拿出一方同样湿漉漉的帕子递给她。 -- 第78页 “别跟我假惺惺!” 心里憋着气,她看也不看便打掉他手里的帕子,“是,我是喜欢过林景深,他温柔多金待我好,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了?要不是狗日的皇帝要和亲,我现在早就跟他双宿双飞了。” 面前的秦夜天眸光深了一分。 但那有什么关系? 她说话她爽就行了,气死他算他活该。 “至于斐文彦,一个打着为好的名义实则居心不良的伪君子,他也配我的喜欢?” “你当我的喜欢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随随便便一个人便能撑得起?” “秦夜天,我的喜欢不廉价,你的喜欢才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彻头彻尾的廉价!” 或许是连日的憋屈让她终于爆发,又或者是整日不干人事的禽兽秦夜天实在欠骂,总之她现在只想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侯爷说喜欢我,我如何能信?” “侯爷口口声声说喜欢,但做的事都是什么事?” “侯爷若是不记得,我可以帮侯爷捋一捋。” “第一次见面,若不是宫里的小内侍过来,侯爷多半会让我与珊瑚命丧当场。” “第二次见面,在侯爷府门口,我给侯爷递了拜帖,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若不是我点心带得多,只怕我都没力气走出侯爷大门。” “侯爷晾着我饿着我也就罢了,前脚我出门,后脚侯爷便让人抬出女尸,血肉模糊如一团碎肉。侯爷想告诉我什么?如果我得罪侯爷,我就是这种下场?” 秦夜天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薄唇微动似是想说话,但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揉了下眉心,嘴角勾出一抹嘲讽。 这种你爱咋咋的态度让元嘉更加不耐烦。 心里不耐烦,说话的口气自然不会好,“当然,侯爷可以说那时侯爷对我并无情愫,这些事情都是侯爷日常操作,算不得针对我,毕竟侯爷待谁都是如此,心情不好了,杀个人消消气。” “杀人嘛,对于侯爷算不得什么。” 秦夜天懒懒一笑,“不错,杀人对于本侯来讲的确算不得什么。” 毫无悔意的话让元嘉直想翻白眼,“嗜杀如侯爷,一边说喜欢我,一边把我送给库罗国的老头子,这就是侯爷的喜欢?” “见色起意就直说,不用打着喜欢的名义。” 大概是她说中的秦夜天的心事,面前男人凤目陡然轻眯,眸中虽还带着未散的笑意,但削薄唇角已经扯平了,如被激怒的兽,此时平静,只为一击必杀。 她便有些想笑。 这就是他的喜欢? 就这? 就这? 元嘉嘲讽全开,“见色起意就见色起意,好看的东西谁不喜欢?别说侯爷,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这张脸。” “但是侯爷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反复贬低我,一边说要我跟侯爷在一起,一边又说我的喜欢廉价,侯爷不相信。” “侯爷,你有人格分裂症吗?” 说到最后,她不忘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有病,就赶紧治,你折腾得你不烦我都烦死了!” 她的话字字直戳秦夜天的心窝,但是很奇怪,原本已有几分薄怒的秦夜天竟并未被她完全激怒,且恰恰相反,他的情绪竟慢慢归于平缓,甚至平时的阴阳怪气都没有,让她很难不佩服他为数不多的好修养——原来修养这种东西他也有,只是平时高高在上惯了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虽未动怒,但眸光却比往常深了一分,如星光落在秋水里,潋滟却也有几分寂寥,而眼尾的长睫毛也因为眼睛轻眯的缘故显得更加长,被清冷夜色剪着,于眼睑下投着淡淡阴影。 莫名的寂寞。 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本侯想要什么,公主难道不知?” 横在两人之间的话题一旦被挑开,秦夜天没再跟她绕圈子,声音平静和缓不旖旎,这才是与她说正事的态度,她很是满意,只是说出来话,却让人觉得不是在说正事,而是在挑事:“本侯要的,是公主喜欢本侯。” 元嘉:“?” 咸鱼疑惑。 “侯爷,我不止说了一次喜欢你——” “那是喜欢吗?” “不是吗?” “不是。” 皎皎月色如碎了一地的玉屑,掠过山洞斜斜洒在秦夜天身上,竟让嗜血好杀的他有一种神祇俯视众生的悲悯感。 但那似乎又不是神祇,是自修罗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披了张绝色人皮在招摇过市。 没人知道那张绝色皮囊后藏的究竟是什么。 是救万民于水火的神祇,还是拖众生入地狱的恶鬼。 而今夜的她,似乎窥见冰山一角。 七月的风有些喧嚣,绕弄着枝叶沙沙而来,又如鼓点一样抨击着人的心跳。 她的心跳有一瞬的急促,又慢慢平息,她看着面前不悲不喜的男人,突然便笑出了声。 “侯爷喜欢我的脸,所以侯爷对我便是喜欢,我喜欢侯爷的脸,侯爷便觉得不是喜欢,侯爷,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神祇也好,恶鬼也罢,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一个能苟一天是一天的没出息咸鱼。 “男人能见色起意,凭什么女人不可以?” 元嘉笑眯眯道:“我就喜欢好看的脸,精壮的身材,侯爷脸好看,身材也好,所以我喜欢。” -- 第79页 “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 秦夜天微蹙眉。 这话莫名熟悉,仔细想了想,是他之前夸过她的话——他喜欢她的脸,喜欢她的眼,喜欢她般般入画的绝世,为了这些合他心意的东西,他不介意给她一些特权。 一言蔽之,色令智昏。 再直白点,就是见色起意。 她的话似乎没毛病。 但若细想,似乎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什么才华家世与修养,那些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是最好不过,没有也未尝不可。” 见秦夜天嘴角微抿,似在斟酌,元嘉便知自己用魔法打败魔法的方法见了效,心中大喜,并再接再厉,再给这道魔法上一剂狠药——“总之,我与侯爷一般,看脸。” 颜狗与颜狗的终极对决,见色起意与见色起意的互相套路。 所谓感情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面前的秦夜天不说话,元嘉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闲着,搜肠刮肚再次抛出洗脑包,“侯爷,你要是觉得我的话太粗鄙,我也能说得文雅点。” “日久生情是权衡利弊,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侯爷对我,其实也能称得上一见钟情。” 她贴心给秦夜天找补,只盼着他别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我对侯爷,自然也是一见钟情。” “只是当时畏于侯爷气势,又有和亲使命在身,不敢表露心迹罢了,如今侯爷既说喜欢我,我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会不喜欢侯爷?” 说到这,她的狐狸尾巴也就露出来了——“所以,侯爷不用跟我来强取豪夺那一套,咱们顺水推舟谈甜甜的恋爱不好吗?” 秦夜天:“?” 秦夜天:“......” 懂了。 原来在这等着他。 秦夜天眉目舒展开来,神色恢复往日的慵懒嘲讽,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所以,公主愿意为民除害了?” 见秦夜天这个表情,元嘉顿觉大事不好,她刚才那番长篇大论怕是没用了,但事情并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最起码,秦夜天现在没有把话挑明,不挑明,她便还能糊弄描补。 为民除害,是刚才他抱她回来诱她说的话。 嫁他,算为民除害。 于是她便道:“自是愿意的。” 以身饲虎,割肉喂鹰,多么伟大光荣的圣母! 治愈疯批的光辉光芒万丈! 大概受她治愈光辉所影响,疯批此时凤目蕴着笑意,薄唇微勾,分外温和无害,甚至还动作轻柔将她滑落肩头的衣襟拢了拢。 元嘉狂喜。 很好,这波口舌没有白费,看秦夜天这反应,应该是被她稳住了,只要稳住了秦夜天,后面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一瞬间,元嘉仿佛看到自己告别和亲,告别库罗老头子的美好生活。 “公主果然深明大义,既愿意为民除害,想来也愿意做另外一件事。” 被她圣母光辉治愈的疯批一手撑在腿上,上半身微微前倾,另一只手对她勾了勾,似乎要与她说悄悄话,她自然是乐意见成,便往他身边凑了凑,星星眼一脸期待,“什么事?” 疯批面上笑意更深,“大盛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兵困马乏,若能将库罗收为己用,则大盛边境便多了一道屏障,公主既深明大义,自然愿意舍生取义,助本侯夺取库罗,以壮大盛君威。” 元嘉:“......” 你特么做个人吧! 她的长篇大论终究是错付了! 她终于无比清醒明白一件事——不要靠近秦夜天,会变得不幸。 元嘉没再搭理疯批禽兽。 直到珊瑚与秦四带人找过来时,她仍没分给秦夜天半点眼神,珊瑚与秦四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她与秦夜天闹了矛盾? 于是俩人互相对视一眼,各找各的主子,各自嘘寒问暖准备回各自的院子。 元嘉回了驿馆院子,但秦夜天并没有回,在灯火依旧通明的遗风楼停下脚步。 秦四有点看不懂,但他不敢问——无论是封三娘,还是与元嘉公主吵完架的侯爷,哪个都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能躲多远躲多远。 秦四不远不近立在秦夜天身后,余光瞧见秦夜天抬头看着龙飞凤舞的遗风楼牌匾,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自嘲一笑,大步走进遗风楼。 秦四:“???” 遗风楼是他家侯爷能去的地方吗? 那是他家侯爷最不堪回首也最不愿提及的过去。 是软肋,更是逆鳞,触之即死。 他不是元嘉公主,他不敢去触霉头。 他选择在楼外等候。 秦夜天径直去找封三娘。 年逾三十的女人风韵犹存,揽镜自照描绘着眉心花钿,“哟,这不是来来么?” “来来不去陪国色天香的和亲公主,来我这做什么?” “想问封姨一些事儿,自然就来了。” 有求于人的秦夜天能屈能伸,自动过滤恶心巴拉的来来称呼,漫不经心把玩着几案上的琉璃盏,态度难得温和无害,“我喜欢一人,可惜那人似乎并不喜欢我,厌我,恶我,憎我,恨我。” “封姨擅弄风月,精于此道,故而想问封姨,何解?” 封三娘:“!!!” 描绘花钿的笔一下子掉在地上。 -- 第80页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来:本侯最大的有点是能屈能伸 封三娘:说人话 秦夜来:封姨教我追人QAQ 封三娘:????好好说话别吓人!哪家的女郎这么作孽能被你看上! 秦夜来:.... 讲真,其实来来很会撩的,可惜他遇到的是反套路的元嘉23333 好了,下面开始欢乐的追妻火葬场了~ 追文的小可爱大可放心,我是女主亲妈,不虐女主,而且本文走沙雕风,轻松无虐小甜饼~~ 最后这里说一句呀,以后每天两更哒 一更在中午12点,二更在下午6点或者9点~~ 小可爱们不要错过呀~ 感谢在2021-08-03 19:33:16~2021-08-04 22:4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铁锅炖鸡、宋芸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的的松 4瓶;熙和、喜帖街、贰贰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捉虫) 封三娘听不懂, 但封三娘大受震撼,连斐太守新送她的描绘花钿的笔都忘了捡,扭脸看向一脸平静说着不平静话的秦夜天, 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再说一遍,你问我做什么?” 对于她的这种态度, 秦夜天丝毫不意外, 懒懒又道:“想让封姨教我如何讨女人欢心。” 封三娘:“......” 很好, 她的耳朵没出问题,是阿姐的来来出问题了。 喜欢? 是他这种人能说的话吗? 阿姐是怎么死的自己心里没点B数? 封三娘捡起笔搁在檀木匣子里, 聘聘婷婷走到秦夜天, 妖妖娆娆面前坐下,从他手里拿过琉璃盏,掐着兰花指给自己斟了一杯水——压惊。 敢搞死自己亲爹的人都说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世界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 喝完水, 封三娘转身拿着自己的菱花镜, 放到秦夜天面前。 秦夜天:“?” “来来, 没事多照照镜子。” 封三娘一脸慈爱,看智障一般看着秦夜天, “这样你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秦夜天:“......” 调头就走。 封三娘翻了个白眼。 就这? 就这? 果然阿姐的来来遗传了他挨千刀的亲爹的薄情寡义,嘴里说着喜欢,面子上却连装一装都不愿。 很好,阿姐可以含笑九泉了——断情绝爱多好啊,这样就不会步阿姐后尘了。 封三娘松了一口气, 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水,为断情绝爱干杯。 可惜断情绝爱的人,此时却停下了脚步, 不仅停下了,还缓缓坐回刚才的位置,面上挂着和善浅笑,怎么看怎么都是虚心请教的模样。 封三娘:“......” 手里的水突然喝不下去了。 秦夜天懒声道:“我曾听阿娘讲过,封姨最初并非孑然一身,封姨有一孪生妹妹,自幼与封姨相依为命,可叹北狄常年滋扰边境,屠我城池,掳我百姓,封姨的妹妹,便在一次战乱中被北狄人掳去,至今下落不明。” 封三娘捏着琉璃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为大盛和亲使节,除却出行库罗外,还要去北狄走一遭。” 秦夜天看着她攥着琉璃盏的手,悠悠一笑,“若封姨的妹妹还活着,我便将她带回大盛,送还封姨身边。” 封三娘面上媚笑有一瞬的松动,但那只是一瞬,转瞬之间,她还是千娇百媚的青楼花魁,“难得阿姐还记得我这个妹妹,倒也不枉我与她姐妹一场。” “可北狄人残暴不仁,我那个妹妹又是个刚烈的,只怕早已香消玉殒。” “罢了,是她命苦——” “若她死了,我便尽屠掳她之人。” 秦夜天微挑眉,从封三娘手里拿过琉璃盏,斟了一杯茶,重新递到她面前,“将她骨灰寻回,让她与封姨姐妹团聚,以慰她在天之灵。” 封三娘指尖颤了一下,声音骤然拔高,“掳她之人是北狄人,大盛与北狄交战多年,损失惨重兵困马乏,而今新帝登基更是明言禁止用兵,你是大盛和亲使节,两国和平才是你的职责所在。尽屠掳她之人?将她骨灰带回?来来,你当封姨是三岁小孩那般好哄?” “和亲使节?” 秦夜天懒懒一笑,“封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封三娘瞳孔微缩,“你——” 秦夜天再次向她递出水,“封姨,喝水,不谈国事。” 他的话太有冲击性,让千帆历尽的封三娘难得有了情绪波动,胸口微微起伏着,长眉轻蹙,一双美目此时也眼波流转落在他脸上,像是在细品他每一个表情动作,又像是难以置信。 很快,她又收回目光,自嘲一笑,“果然是来来,封姨信你。” 她接过秦夜天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温热茶水入肚,她用锦帕轻拭着艳红唇角,恢复往日的笑容满面,“来来,你开的条件当真让人无法接受。” “这单子封姨接了。” 她随手把琉璃盏搁在几案上,右手翘着兰花指虚虚拢着左胳膊处的衣袖,“说说看,你如何喜欢了她,她又为何厌了你。” “她是和亲公主,封号元嘉。” 终于进入正题,秦夜天开门见山,“若说她有什么独到之处,似乎也没有,不通诗书,不善女红,与世家贵女完全不同,唯一能叫人眼前一亮的,不过是她的脸与性子。” -- 第81页 封三娘美目流转,莞尔一笑,“和亲公主?你人品低劣,眼光倒好,那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对于这个人选,她丝毫不意外,那日秦夜天打上门来,她便觉得稀奇,向来秦夜天躲她如瘟疫,怎会突然踢馆? 直到她发现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瞧上二楼的蔚蓝身影时,她便懂了,男人嘛,总是容易被好看的皮囊所吸引,不奇怪。 阿姐的来来,也免不了色令智昏。 到底比他那骗财骗色又断情绝爱的亲爹多点人性。 “只是来来,你的眼光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封姨瞧着那位公主的性子,却是不大会对人动心的性子。” 想起下人告诉自己的元嘉公主与斐文彦的谈话,封三娘瞧了身旁难得认真更难得对自己好声好气的秦夜天,真诚劝道:“要不,你换个人喜欢?” 秦夜天凉凉看了她一眼,讥讽一笑,“怎么,封姨也有拿不下的人?” “自是没有我拿不下的人。” 封三娘翘起兰花指拂了拂鬂间钗环,媚眼如丝,“可是来来,是你喜欢她,又不是我喜欢,所以我能不能拿得下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秦夜天:“......” 典型的蹬鼻子上脸落井下石。 “既如此,那便是我打扰封姨了。” 秦夜天转身就走,从不惯任何人。 “哎哎哎,别走。” 见秦夜天的烂脾气上来,封三娘连忙改了说辞把他按下,“封姨错了,封姨不该打趣儿你。” “刚才说到哪了?哦,是了,你可曾对她表露过心迹?她又为何拒绝了你?” 这才是与人合作的态度。 秦夜天给自己斟了一杯水,就着水,把自己与元嘉的事情说与封三娘听。 当然,那些迷魂香春泥护花十全大补药的事情没有提,毕竟他知道元嘉要脸。 “我委实想不通,她为何如此厌我。” 说到最后,秦夜天问出一个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 封三娘:“???” 什么玩意儿? 这就是喜欢? 你可做个人吧! 封三娘起身拿出自己的菱花镜,推到秦夜天面前。 秦夜天:“?” “来来,没事多照照镜子。” 封三年一脸慈爱,循循善诱,“这样你就知道自己有多遭人恨了。” 秦夜天:“......” “封姨有话直说便是。” 秦夜天挑眉瞧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轻叩几案。 封三娘多年在风月场所练就的好修养终于喂了狗,叭叭直骂秦夜天,“这就是你的喜欢?你还不如斐太守呢!” “斐太守最起码在银子上从不曾亏待我,你呢?” “你做的都是什么事?” “哦,一边说喜欢,一边送人和亲,你当人家是什么?一个物件?一个喜欢了可以召之即来,爽完了提上裤子把人送给老头子?” “那位公主说得对,你的喜欢一文不值。” “见色起意就见色起意,想睡人家就想睡人家,你血气方刚,有这种念头不奇怪。” 秦夜天:“?” 这话,莫名耳熟。 是了,是元嘉公主骂他的话,如今他又在封三娘这里听了一遍。 “闭嘴。” 秦夜天的烂脾气从不惯任何人,“封姨,我不是来找骂的。” “你就是来找骂的!” 封三娘恨铁不成钢——阿姐怎就生出了这缺德玩意儿? 要不是知道他连自己亲爹都下得去手,要不是知道他这个人就是一彻头彻尾人渣,她一早让人把他打出门,不听他所谓的“喜欢。” 这他爹的都算喜欢,那斐太守都能成情圣了! “来来,封姨知道你命运多舛,心性不同常人,但你自幼长在风月场所,多少耳濡目染男女□□,何为喜欢?一见钟情是喜欢,日久生情是喜欢。” 想想九泉之下的阿姐,封三娘强忍下把秦夜天骂得狗血淋头的冲动,耐着性子解释道:“喜欢又是什么?是守护,是视若珍宝,是唯恐伤她一丝一毫。” “你呢?” 封三娘简直想翻白眼,想想自己青楼花魁的形象,堪堪忍住没有翻,只是又在心里把秦夜天亲爹骂了千万遍,才调整心情往下说,“你是和亲使节,她是和亲公主,她所有的苦难来源于你,你是推她入地狱的手。” “别说天命难违,来来,你向来桀骜不驯,离经叛道,你若想做,自然能救她于水火,而不是一边说着喜欢,一边送她和亲。” “而今你仍对她的处境冷眼旁观,只因你不过见色起意,见色起意也算喜欢,只是这点喜欢,不值得你为她冒任何风险。” 大概是她的话一针见血震耳发聩,话音刚落,她便见秦夜天凤目轻眯,似在斟酌,见此,她不免又喜又忧。 在看过阿姐的悲剧后,她自是不希望秦夜天也走阿姐的老路子,可另一方面,她又不想秦夜天太像亲爹,生而为人,若连七情六欲都没有,那还叫人吗? 那叫禽兽。 阿姐的来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想到此处,她便又道:“来来,若真喜欢了那位公主,便好好待人家,她也是个命苦的——” “我待她还不够好?” -- 第82页 沉思中的男人低低一笑,眼底蕴着的浅笑疯狂又邪气,“纵着她,由着她,让她张牙舞爪肆无忌惮,甚至还与库罗使节话家常,毫无和亲公主的政治修养。至于你说的救她性命,此事也未尝不可,只是封姨,我为何要救她?” 封三娘:“......” 这他爹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禽兽的儿子会打洞。 封三娘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一代花魁被气到阴阳怪气,“因为她长得好看,因为你见色起意,因为你不救她她就会成为别人的人,被蛮夷老头子糟蹋。” “啧啧,一树梨花压海棠。” 秦夜天脸色微变。 封三娘的声音仍在继续,“你自幼长在青楼,那种事情见得还少?若恩客是个怜香惜玉的,姑娘们尚还能忍受,若恩客是个出得起钱的爱玩的,姑娘们的尸体便能堆满乱坟岗。” “蛮夷向来粗暴,哪里懂什么怜香惜玉?只怕——” “砰。” 琉璃盏应声而碎。 封三娘的话戛然而止。 殷红血迹自秦夜天掌心流出,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漫不经心抽出一方帕子擦拭着,而后眉眼未抬,声色平缓,“封姨说得对,我见色起意,我该。” “烦请封姨告诉我,如何叫她不厌我。” 封三娘:“......” 这他爹的还不如刚才的断情绝爱。 断情绝爱好啊,断情绝爱没烦恼,可偏偏,断情绝爱的人现在虚心向她请教什么叫喜欢。 这个世界荒诞到再烂的说书人都写不出这话本。 莫名的,封三娘为元嘉公主鞠了一把同情泪,而后起身从自己床头案几上堆着的话本里拿出两本递给秦夜天,“封姨这有两本书,你拿回去琢磨琢磨,就能知道她如何不厌你了。” 秦夜天打眼一瞧,一本西厢记,一本牡丹亭。 粉色书皮写着婉转的小字,怎么看怎么旖旎。 秦夜天:“?” 不应该是孙子兵法吗? 但封三娘是无数男人座上宾,比他阿娘更招男人喜欢,对于封三娘的勾人魅力他从来不怀疑,于是他勉强收下,带着两本书回驿馆了。 此时东方亮起鱼肚白,他梳洗之后披衣而起,于窗下翻着西厢记。 作为青楼里长大的人,对于话本里的内容他再熟悉不过,不过是鸳鸯张生红娘子,俗套的爱情故事。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自己翻书看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当他看到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时,他翻书的手顿住了。 他仔细想了想,元嘉待他除了少了几分娇羞外,似乎也与崔莺莺待张生没什么区别——都是邀男人同床共枕。 只是性情不同,崔莺莺是娇滴滴的高门贵女,元嘉的性子则更外放,少了几分娇羞似乎也没毛病。 莫名的,秦夜天笑了一下,懒挑眉,继续往下看。 后面是蘸着些麻儿上来,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 秦夜天:“......” 很好,这事元嘉也对他做过,只是没进行到最后一步。 他觉得他悟了。 金乌终于跃出云层,浅浅霞光铺满整个庭院。 秦夜天身披霞光合上西厢记,懒懒一笑唤来秦四,“去,把这本书送给元嘉公主。” “还有,让阙城最好的戏班子过来唱出戏,本侯要请元嘉公主听小曲儿。”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送我小黄书???? 啥也不说了,西厢记真的蛮香艳的23333 古人的思想比现代人想象的要开放多了23333 感谢在2021-08-04 22:49:36~2021-08-05 09:5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后排出售瓜子饮料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些神经元 10瓶;Gun 2瓶;的的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元嘉收到西厢记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个时代的西厢记不是后世阉割版的西厢记, 这个时代的西厢记描写更为香艳,情节更为火辣,说白了, 就是一个小黄文,大家明面上摆一摆正人君子高门贵女的高冷范,但私下都会看, 看完还会跟好基友们传阅的那一种。 这个道理她都懂, 她又不是没干过, 作为一个没穿越之前爱逛海棠的人,谁能忍住不给好基友们推荐肉香四溢极戳自己醒~脾的宝藏太太呢? 但是吧, 这种事情一般发生在关系极好的人身上, 毕竟大家都要脸,外在形象还是要顾一顾的。 所以,秦夜天这禽兽送她西厢记的用意是什么? 是觉得跟她的关系极其亲密, 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还是说, 她对秦夜天的人品有误解? 认真想了一会儿, 元嘉觉得是后者——送她西厢记就特么是性/骚/扰。 元嘉接过秦四捧来的西厢记随手丢在一边, “是侯爷单独送本宫的,还是所有人都有?” 一听这话, 秦四差点没站稳,他家侯爷做事虽然随心所欲,可脸皮这种东西还是要的啊,哪能干出见人就送西厢记这种荒唐事? 况侯爷又是那种出身,对这种书只有厌恶, 没有好感,昨夜从遗风楼里拿回来已经是让人匪夷所思了,怎么可能另送他人? -- 第83页 也就是遇到了元嘉公主, 色令智昏才干出这种荒唐事。 但这话他不好说,毕竟有损他家侯爷形象,虽然他家侯爷在元嘉公主心里没什么形象可言,但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还是要维护一下他家侯爷为数不多的形象,于是他想了又想,笑着道:“公主又在说笑,这书岂是一般书?自然只有公主有。” 元嘉点点头。 很好,还算干了点人事,只骚扰了她一人。 “行吧,本宫收下了,你回吧。” 元嘉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点心塞到嘴里,连寒暄都不愿再寒暄。 元嘉的冷淡秦四看在眼里,他知是自家侯爷不做人,但毕竟是自己家的侯爷,他不好评价,便只好道:“还有一事,侯爷今日在后院设宴,请公主听小曲儿,万望公主赏脸赴宴。” 元嘉:“?” 好不好的请她听什么小曲儿? 秦夜天这禽兽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 元嘉选择不搭理,“替本宫谢过侯爷美意,只是本宫昨夜落水受了凉,今日身子不大舒服,怕是不能参加了。” 落水是现成的理由,不用白不用。 说完话,她不忘虚虚咳嗽几声,弱柳扶风往引枕上靠了靠,让自己的不舒服看上去可信度更高。 秦四:“......” 讲真,落水着凉的确是个好借口,可问题是您刚才不仅吃了一碟点心,还吃了几块烧鸡并一碗老鸭汤,胃口好到让一个大男人都为之汗颜。 秦四看着空空如也的点心碟,再看看元嘉浮夸演技,极度一言难尽。 不过他这一趟也没有白来,至少让他知道一件事——以他家侯爷低劣的人品,昨夜肯定是对元嘉公主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要不然一向对事不对人的元嘉公主不至于连装都不愿意装了,直接拒绝他家侯爷的邀请。 秦四拱手道:“公主千金之躯身负重任,若有不适,万万不可马虎大意,待我将此事禀明侯爷,让侯爷为公主寻阙城最好的坐堂医。” 元嘉的咳嗽咳不下去了。 不是,这怎么还请上医生了呢? 她就这么随口一说,这就是一个借口,一个不想去赴宴的推辞,咋还就较上真了呢? “侯爷政务繁忙,本宫这点小病怎好劳烦侯爷?本宫有珊瑚在侧,她精通医术,自会为本宫调理。” 元嘉再次拒绝,并疯狂向身旁的珊瑚使眼色,让珊瑚施展身手把秦四请医生的事情推了。 说来奇怪,一向与她极有默契的珊瑚此时竟看不出她的暗示,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还笑眯眯向秦四道:“四爷莫听我家公主自夸,我不过识些医术皮毛罢了,怎能与名医大家相较?” “劳烦四爷转告侯爷,让侯爷快快请医师前来问诊,毕竟我家公主身系两国和平,万万耽误不得。” 元嘉:“......” 说好的默契呢! 叛徒! 秦四也知珊瑚素来与元嘉同生死共进退,元嘉若想杀人,珊瑚绝对磨刀的那一种,这种主仆不一心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意外,看了一眼笑得高深莫测的珊瑚,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但具体是什么不详事,他还真说不好。 但再怎么不详,还能不详过他家侯爷? 故而他点点头,一口应下,“女郎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珊瑚面上笑意更深,“既如此,那便辛苦四爷了。” 秦四是秦夜天面前一等得用之人,他请辞离开一般都是珊瑚亲自去送,这次也不例外,依旧是珊瑚送他离开。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说完话便走,而是往珊瑚手里塞了一锭金子,不动声色打听道:“敢问女郎,公主身体为何不适?” ——不管是什么不详事,提前知道没有坏处。 珊瑚瞧了眼金子,笑得更加高深莫测了,“四爷这便是为难我了,公主身体至关重要,我哪敢往外传?不过既然是四爷来问,那我说了也无妨——公主的小日子有段时日没来了。” 秦四:“?” 秦四:“!” 秦四呆若木鸡,如遭雷劈。 珊瑚施施然离开,临走时仍不忘拍拍秦四的肩,温温柔柔又交代一句,“四爷,您可一定要把话带到啊。” 秦四:“......” 这他爹的让他怎么开口! 虽说他家侯爷的确与元嘉公主共处一室到天明,但他可以用项上人头做担保,侯爷与元嘉公主绝对清清白白不曾发生任何事,原因再正常不过,他家侯爷回来之后的状态根本不是男人事后的状态。 但现在,元嘉公主的小日子居然没来了,这是揣着别人的孩子让他家侯爷喜当爹吗? 秦四脚踩棉花回去了。 秦夜天此时正在看军报。 往日被他深恶痛绝的莲子被他泡了茶,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味道不算好,但泡出来的茶颜色好,又盛在莲花纹的茶盏里,望之别有一番风情。 他便觉得还能忍受,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军报,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 秦四若还不回来,他便亲自走一趟。 往日是他误解了她,如今想明白她对他的心思,他自然要好好待她。 秦夜天如是想着。 直到他看到秦四低着头来回话,拼命掩饰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态度像做贼,他翻阅军报的手指微顿,眼睛也眯了起来,“公主如何?” -- 第84页 “公主......公主身体不大舒服。” 秦四小心翼翼组织着语言:“昨夜落水着了凉,呃,如今,连小日子都没来了。” 秦夜天:“?” 秦夜天:“......” 手里的茶喝不下去了。 手里的军报放在了案几上。 他想到让秦四给元嘉送的西厢记。 想到西厢记的鸳鸯张生红娘子,想到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想到半推半就,又惊又爱,檀口搵香腮。 想到元嘉在他府门口对林景深投怀送抱,动作亲昵十分熟稔。 最后,想到的是元嘉不止一次邀他同床共枕。 秦夜天:“......” 原来问题出在这。 邀他同床共枕,只是想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 讽刺的是他还以为自己是张生,不曾想,他只是张生孩子的名义爹。 这本西厢记,送得当真好。 秦夜天突然便笑了,“元嘉公主当真爱惨了本侯。” 秦四:“?” 侯爷,您醒醒。 一抬头,看到被邪气裹挟的凤目如深渊,笑容满面却也叫人胆颤,于是他明白了,侯爷这是清醒着呢。 “侯爷,公主那里......” 秦四试探出声。 “给她请最好的坐堂医。” 秦夜天低低一笑,“公主此时有喜,实乃库罗与大盛的大喜。” 秦四:“......” 行吧,是大喜,库罗国王老来得子,怎么就不是大喜? 秦四便又道:“那戏台班子?” “请。” 秦夜天脸上的阴阳怪气几乎能溢出来,“有情人待月西厢,如何不叫人心生向往?不止要请,还要连唱数月,待本侯去了库罗再遣人将戏班子送回。” 秦四极度一言难尽。 对于元嘉公主,他家侯爷从未放弃。 在给自己找不痛快这种事情上,他家侯爷也没有放弃。 这就是格局。 不屈不挠的品质让人叹为观止。 “属下这就去办。” 没有格局的秦四选择火速远离大格局的秦夜天。 而此时同样没格局的元嘉,正悠哉悠哉喝着刚才没喝完的老鸭汤,见珊瑚送完秦四回来,想起刚才珊瑚的异常反应,便放下汤匙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回事?” “好好的让秦夜天给我请什么坐堂医?” 珊瑚神秘兮兮一笑,遣退屋里侍立着的女官,拿了个引枕垫在元嘉身后,轻轻给她揉着肩,“女郎,你还记得奴最初的打算吗?” “虎毒不食子,何况人乎?” “只要您怀了侯爷的孩子,侯爷还能眼睁睁把您送去库罗和亲?” “你肚子里的这一胎,可是侯爷第一个孩子呢。” 平地起惊雷的话就这么被珊瑚一脸平静说出来了。 元嘉:“!!!” 虽然很震惊,但这行为很珊瑚,她迅速调整心情,并作出肢体反应——抚摸自己并没有凸起的小腹。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怀孕’了?” 元嘉咸鱼不可思议,“他连我的手都没拉过,我就能怀孕了?” “不错,女郎的确‘怀孕’了。” 珊瑚动作轻柔,声音和煦,十分胸有成竹,“莫说只是阙城的坐堂医,纵然宫里的太医过来了,女郎也是‘怀孕’了。侯爷在朝中能一手遮天,在阙城更是说一不二,待他知道女郎怀了他的孩子,必会为女郎打点好一起。” “什么和亲,什么远嫁库罗,都与女郎再无关系。” “女郎唯一要做的,是好好将养身体,以待来日为侯爷生下一男半女。若生不下来,倒也无妨,毕竟侯爷身边莺莺燕燕众多,谁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人对女郎使了坏?” 元嘉肃然起敬。 果然珊瑚姐姐YYDS,所有后路全想好了,就连甩锅都找了人选,她要是不给秦夜天戴这顶绿帽子,她都对不起珊瑚姐姐的一番筹谋,更对不起禽兽秦夜天送来的小黄书! “对我使坏的人未必是他身边的莺莺燕燕,谁说小产一定是外力作用呢?” 元嘉稍稍改动,让珊瑚的计划尽善尽美,“比如秦夜天这头禽兽跟我吵架让我抑郁在心了,再比如禽兽如他做了一些禽兽事,这些都有可能,不要把小产的事情推在女人身上,格局打开,你会收获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珊瑚眼睛一亮。 妙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格局吗? 女郎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若把这件事推在侯爷身上,那就不叫一箭双雕,那叫一二三四五六雕! 珊瑚立刻道:“女郎说得对,如此一来,侯爷便会对女郎心怀愧疚,日后必会加倍补偿女郎,到那时,谁也撼动不了女郎在侯爷心里的位置。” “至于侯爷身边的狂蜂浪蝶,哼,跳梁小丑罢了,上不得台面,不需女郎亲自动手,奴便能把她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作为一个后世穿来的人,元嘉其实很讨厌雌竞,但这毕竟是古代,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在男人院子里讨生活的时代,哪怕民风彪悍没有贞洁裹脚布的陋习,却依旧改变不了这是一个封建社会的事实。 雌竞的性子不是一天养成的,不雌竞的性子也不是一天能掰回来的,元嘉不指望自己一两天就能把珊瑚掰回来,点到为止不再说,未来日子很长,她有的是机会纠正珊瑚的三观。 -- 第85页 眼下更重要的事是给秦夜天戴绿帽子——辣鸡狗男人都能送小黄书恶心她了,她凭什么要憋着? 凭他阴阳怪气,还是凭他是个辣鸡? 她不憋。 她就得恶心回去。 她不仅要恶心回去,她还要让他断子绝孙子孙满堂。 咸鱼也是有脾气的。 有脾气的咸鱼瞬间进入“怀孕”状态,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在引枕上,仿佛自己怀胎十月即将生产,“就这么说定了。” “你派个人去催催,我的肚子好像有点疼。” 咸鱼觉得世界欠她一个奥斯卡。 ....... 事关元嘉有可能怀孕,秦四没敢照着阙城最好的坐堂医去请,找了个自己信得过的老太医来给元嘉问诊。 老太医的指腹搭在元嘉脉搏上,面上历经风雨后的平静睿智裂开了,看了又看面前弱柳扶风的元嘉,半天没敢出声。 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秦夜天处理完政务便也过来了,坐在一旁饮着茶,见老太医活像见了鬼似的不敢说话,便懒懒笑出声,“怎么,公主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老太医:“......” 这他爹的还不如病入膏肓呢! 荒诞的事实让老太医忍不住在心里爆粗,但当面对秦夜天时,他还是小心谨慎十分有礼的,收起帕子对秦夜天拱拱手,尽量心平气和的口气开口了,“回侯爷的话,公主并无大病,静养便好。” ——和亲公主有国色,偏和亲使节是个以贪财好色著称的人渣,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八成是这位使节的。 作孽啊! 老太医再次在心里疯狂辱骂秦夜天。 然而禽兽永远不觉得自己是禽兽,反而人模狗样笑眯眯的,手指摩挲着茶盏上的莲花纹,慢悠悠问出禽兽不如的话:“既无大碍,为何公主的小日子有段时日没来了?” 老太医:“......” 你他爹的还好意思问! 老太医被秦夜天惊人的无耻所震惊,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艰难吐出几个字,“回侯爷的话,公主有喜了。” 至于是谁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贵圈太乱,老太医大受震撼,不等秦四塞给自己振金,便拱手告辞——毕竟要脸。 秦四素来是个精明的,知这事儿绝对小不了,忙不迭以送老太医的名义提前跑路。 珊瑚见秦四借故离开,只以为他是给秦夜天与元嘉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便也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秦夜天与元嘉两个人,气氛不免有些冷清,秦夜天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闲闲走到元嘉床畔,见床畔小几上摆着他送的西厢记,眸中笑意更深,“公主喜欢西厢记?” “不喜欢。” 被禽兽秦夜天“搞”大了肚子,元嘉委屈十足背对秦夜天躺着,只等着秦夜天嘘寒问暖喜当爹。 一只手按在她肩膀,稍稍用力,便让她转向外面而躺,而后把手覆在她小腹,似在温柔抚摸肚子里尚未成型的胎儿,往日的阴阳怪气此时更是嘲讽拉满,邪气所裹挟的眼更是让人莫名心惊,“公主好手段。” “竟神不知鬼不觉间让本侯有了一个孩子。” 他突然伸手扼住她脖颈,声音低哑又疯狂,“莺莺张生待月西厢共结连理,敢问公主,你我不曾待月西厢,又如何有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爱我你就带绿帽,爱我你就喜当爹,爱我你怕了吗? 秦狗:...... 感谢在2021-08-05 09:51:34~2021-08-05 18:3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达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元嘉:“!” 咸鱼受惊。 这态度, 不对劲啊。 珊瑚的主意虽然缺德了点,把熊猫吃的笋都给夺完了,但珊瑚有一句还是说对了的——虎毒不食子。 看秦夜天对封三娘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喊打喊杀去踢馆,不也没伤害封三娘? 说明这个人心里还是顾念着亲情的,要不然一早让人把封三娘的遗风楼给抄了。 当然, 看小十三也能看出来。 她前两天还听珊瑚念叨, 说秦夜天要让小十三去北狄送死,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小十三不还好好的留在秦夜天身边? 蹦跶得比秦四都欢。 秦夜天这人对别人残忍, 对待自己人还是不错的, 所以她才会同意珊瑚的缺德主意,让他喜当爹。 但现在来看,她对秦夜天的认知似乎出现了偏差, 此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辣鸡, 不仅不打算认下这件事, 而且还想给她搞“流产”——他的手就在她小腹, 稍稍用力,别说流产了, 他能把她一起送西天。 就很人渣。 元嘉不止一言难尽。 知道她与秦夜天的力气相差极其悬殊,她连推开秦夜天都懒得推,躺尸似的躺在床上被秦夜天扼着脖子好似那个啥啥啥,一脸平静问:“侯爷不想认?” “公主想让本侯认?” 她的平静并没有换来秦夜天的平静,恰恰相反, 他俯身凑在她面前,几乎与她脸贴脸,另一只手仍在轻抚她小腹, 仿佛随时都会一掌按下去,再配上低哑疯狂的声音,活脱脱黑化现场,“只要公主要本侯认,本侯认了也无妨,毕竟本侯爱极了公主,又怎会不喜欢公主给本侯生的孩子?” -- 第86页 元嘉:“......” 这他爹的谁敢让你认? 嫌自己命太长着急去投胎吗? 挣扎犹豫三秒之久,能苟一天是一天的咸鱼果断认怂,“劳烦侯爷让太医给我开点药,这个孩子是祸患,万万留不得。” 行了行了,她不搞事还不行吗? 果然咸鱼人设不能崩,一崩就会遭报应。 然而让她没有万万想到的是,她干脆利索的决定并没有让秦夜天平静下来,反而让他在黑化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他扼着她脖颈的手慢慢向上,微凉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最后落在她唇角,似乎在描绘着她唇瓣的弧度,“这可是公主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叫本侯如何舍得?” 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对待缱绻情深的恋人,细腻又轻柔。 但元嘉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甚至还想逃——眼前的这个人,已经疯了。 疯得彻彻底底,毫无悔意。 像是察觉她想逃的意图,他的手微用力,便让她的脸无法转动。 他的吻终于落下。 不同于前两次的蜻蜓点水,这次的吻如狂风暴雨,歇斯底里而来,顷刻间便将她吞噬。 这注定是一个侵略性极强乃至癫狂到让人窒息的吻,她喘不过气,像极了濒死的鱼儿。 大脑一片空白。 生理性泪水大滴大滴溢出,很快便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觉得自己要死在这。 她的指甲深深陷在秦夜天肉里,也没有让他的动作为之停止。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极其漫长。 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时,秦夜天索吻的动作停止了,像是察觉她在哭,他眯眼端详着她的脸,狭长凤目里满是戾气。 片刻后,他伸出手,极轻极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 “为什么哭?” 秦夜天问。 元嘉没接话。 她怕自己一开口便控制不住口吐芬芳问候秦夜天的祖宗十八代。 没等到她的回答,秦夜天的眉梢高高挑起,似乎有些意外。 片刻后,他似是大彻大悟,懒懒哦了一声,突然便笑了,“原来如此。” “因为是本侯,而不是林景深。” 捏着她的下巴的手指骤然用力,声音温柔而残忍,“本侯想问公主,林景深这样吻过你吗?” 元嘉:“......” 爹的死变态! 但更变态的在后面,他指腹摩挲着因刚才疯狂的吻而微微泛着红的唇,眼中笑意更深,“林景深出身大家,温和有礼极具君子之风,似这等无趣之人,只怕在男女之事上也是克制的。” “本侯自然不及他温柔体贴。” “公主,你说是也不是?” 他的手陡然用力,高高抬起她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的脸,“本侯虽远不及林景深怜香惜玉,但也爱极了公主,公主大可放心,本侯会让公主在本侯这儿的欢愉不输林景深。” 元嘉:“......” 滚啊! 人在暴走关头潜力总是无限的,暴走如她,终于挣脱他的桎梏,然后扬起手,狠狠打在他脸上,“秦夜天,你就是个死变态!” “禽兽就禽兽,强制爱就强制爱,扯林景深做什么?” 后世的语言与这个时代并不相通,死变态与强制爱的词汇秦夜天听不懂,但哪怕听不懂,也能从她反应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好词,再配上她扇的那巴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大概是在暴怒边缘,她的力气很大,世家贵女的软绵无力彻底被摒弃,取而代之的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舔了下唇,血腥味在他舌尖蔓延。 他想起她不能见血,不能闻到血腥味,以前觉得她矫情,现在再看似乎颇为正常。 这味道的确不大好,尤其是自己的味道。 他抬手把唇角的血迹擦干净。 他还保持着被她打的动作,侧着脸,她只看到他的半张脸,自然看不到他擦拭鲜血的动作,再转过头,他还是一张阴阳怪气到疯狂的脸,“怎么,说到公主的痛处了?” “公主是世家贵女,林景深是世家公子,公主与林景深本是天造地设神仙眷侣,可惜了,天意弄人,竟要与本侯这种低劣之人欢好。” “这,大概就是公主哭的原因吧。” “因为与公主做这种事的人是本侯,而不是林景深。” 他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而他的手此时也覆在她脸上,微凉指腹如蛇一般在她脸上游走,“可惜啊,公主不愿意也没办法,毕竟,本侯爱极了公主。” 他手指微用力,扳着她的脸又狠狠吻上来。 这个吻比刚才更绵长,也更疯狂,元嘉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他不再克制的悸动,仿佛下一刻便会拉着她沉入无边地狱。 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禁声,只剩下他喧嚣的心跳与略显粗重的呼吸。 时间变得极其难捱且漫长。 生理性的眼泪再次溢出。 水雾中她看到秦夜天闭着的眼,这个角度他眼睛的弧度很好看,而她却只想骂人。 强制爱看着带感,但搁在自己身上她只想打妖妖灵。 人类的悲喜从不相通,不相通到让她无比怀念社会主义铁拳。 可眼前怀念无用,还是得想对策,毕竟面前的疯批什么都做得出来,而她还想苟一苟。 -- 第87页 她仔细想了下自己看过的海棠文强制爱,其中有一条定律叫女人越反抗,男人越兴奋,说人话就是赶紧躺平,这样男人索然无味还能早点结束。 就他爹无语。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却不得不用。 不仅要用,还要把这条定律发挥到淋漓尽致。 她选择比疯批更疯狂。 她终于开始回应他的吻。 他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回应他,索吻动作顿住了,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片刻后,他的侵略动作彻底停止,微抬头,眸色晦暗不明。 “公主,看清楚了,本侯不是林景深。” 他捏着她的脸,低低一笑,嘲讽意味十足。 元嘉:“......” 就他爹的让人想骂人。 她抬眉瞧了瞧从里到外黑到不能更黑的秦夜天,扯着嘴角吐出一句话,“侯爷的技术太差了。” 秦夜天:“?” 秦夜天:“......” 就是现在。 元嘉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抬头狠狠亲上去。 大概是他完全不曾料到她的路子这么野,措不及防下整个人都是僵的,她便把出其不意发挥到极致,用力推开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床上,然后趁他不注意,直接跨/坐在他身上,手指捏着他的下巴,一如他刚才对她的动作,癫狂让人窒息。 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拽着他衣服往下扯,蛮横粗暴,毫无体贴可言。 她身体力行诠释了自己对他的态度——来啊,互相伤害。 不就是强制爱吗? 跟谁不会一样。 咸鱼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但辣鸡毕竟是辣鸡,秦狗毕竟是杀人如麻的秦狗,毫无享受感的吻让他很快反应过来,他抬手便攥住了她手腕,制止她扯他衣服的动作,力气相差太过悬殊,她的吻也被迫中止。 “元嘉公主。” 他咬牙切齿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把本侯当了谁?” “看清楚,本侯不是林景深。” “还是说,无论是本侯,还是林景深,公主都会这般热情?” 说到最后,他凤目轻眯,整个人如出鞘利剑,锋利又危险。 元嘉觉得他就是有那个大病,不是仿佛。 这个时候还扯林景深,是让她下头还是让他自己下头? 爹的智障。 大概是自己在上面,元嘉的底气格外足,哪怕自己的手被他抓着,也能搞出自己才是强制爱的主导者,“知道你是秦夜天,没把你当成林景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闪了一下,攥着她手腕的手似乎也松了一瞬。 但这似乎真的是错觉,等她再去瞧,他还是一张嘲讽脸拉满的他,手上的动作也没松,仍是牢牢攥着她。 果然是错觉。 禽兽永远是禽兽。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 元嘉在心里骂了千百遍,心里极度厌恶,语气里不免带出来几分情绪,“无论你是林景深还是秦夜天,我都会这么热情。” “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脸好身材好,我都可以。” “贞洁?” “羞耻?” “不好意思,那种东西我压根就没有。” 攥着她手腕的手陡然用力。 有点疼,但根本不影响她继续放狠话,“如果你想用这些东西对我荡/妇/侮/辱,那你就大错特错。” “你能对女人做的事情,我都能对你做。” 她的话无论在后世还是在这个时代都属于大逆不道,后世的人会骂她神经病,这个时代的人会一把火烧死她,但秦夜天到底是秦夜天,缺德事做得多,没下限的事做得更多,她的话没让他立即拔剑送她上西天,只是眯眼瞧着她,如瞧一具死尸。 是的,死尸。 她觉得在秦夜天心里,此时的她与死人没什么两样。 刚才她还会害怕想着能苟一天是一天,但现在她彻底躺平,甚至还想催他搞快点。 痛快点,赶紧让她去投胎。 她跟疯批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但是疯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疯批,反而自我感觉良好,“侮辱?本侯怎敢侮辱公主?” 他恢复往日的阴阳怪气,哪怕她在上他在下也不影响他发挥,“林景深公主可以,本侯公主也可以,至于那个斐文彦,公主自然也可以。” “公主如此博爱,雨露均沾,怎不批层袈裟去普度众生?” 元嘉:“?” 这他爹的怎么又扯上了斐文彦? 果然疯批的脑回路永远跟正常人不一样。 不正常到她想敲开他脑壳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是,斐文彦年轻俊美,我当然可以。” 元嘉同样阴阳怪气,“所以侯爷最好先练一下技术,免得技术太烂被我唾弃,毕竟我的男人实在太多,天子的后宫佳丽三千都比不得我,侯爷的技术若太烂,那我便去找其他男人。” “毕竟在男女之事上,享受的不止是男人。” 技术这种事情无论在后世还是现在都是男人的痛脚,一踩就暴走的那一种,秦夜天虽然禽兽了点,但毕竟是男人,他也不例外,他现在的脸色已经不能称之为脸色,那叫一团化不开的墨,黑得彻彻底底从里到外,拿帕子擦一下都能把帕子染成黑色的那一种。 -- 第88页 “果然是元嘉公主。” “在让人意外这种事情上,公主从不让人意外。” 他攥着她手腕把她从他腰上拽下来,欺身向前把她逼到床角,抬手扯去她肩头纱衣,狭长凤目像是盯上猎物的兽,下一刻便将她拆吃入腹,“公主要享受,此事倒也不难,只是公主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该为自己腹中胎儿想一想,若本侯力气大了些,公主的孩子岂不无缘人世?” 元嘉:“?” 这个时候想起你还有个孩子了? 左肩暴露在空气中,元嘉不仅不怕,甚至还觉得他废话太多想要催他搞快点,“无缘人世便无缘人世。虎毒尚不食子,侯爷却连认它都不敢认,摊上侯爷这样一个爹,它还不如一早死了——” 声音戛然而止。 她想起刚才秦夜天问她的话。 她想起秦夜天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林景深。 她想起秦夜天提起林景深便像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气急败坏。 最后,她想起秦夜天在得知自己当爹非但不高兴,反而一身戾气难以自制,恨不得将地狱拖到人间。 元嘉:“......” 破案了,秦夜天怀疑这个崽儿不是自己的,是她和林景深,她瞒不住了所以邀他同床共枕让他喜当爹。 可是不应该啊,那夜她也和秦夜天同床共枕了,秦夜天没道理不认自己做下的禽兽事。 ——秦夜天虽人品低劣不择手段,但对于自己犯下的事从不藏着掖着。 除非,他知道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和她是清白的。 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清白无辜。 元嘉:“......” 脚趾抠出布达拉宫。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憨批竟是我自己_(:з」∠)_ 这里说一句呀,本文纯感情流,就是两个大可爱(划掉,是疯批)谈恋爱的故事,所有剧情为俩人感情服务,如果有降智情节,多半是因为作者君智商有限,别骂男女主,骂作者君是憨批就行_(:з」∠)_ 误会一般不超三章就会解除,所以小可爱们不用养肥~ 而且目前在双更,不出意外的话月底就能完结~~ 毕竟纯感情流,写不了大长文~~ 还有一点要小声BB一句,毕竟要契合文案,所以会有轻微强取豪夺和轻微强制爱的剧情,但是请放心,不虐女主,女主绝对反杀,毕竟作者君女主亲妈粉23333 如果有小可爱雷这一点的话我以后会在作话里提前避雷_(:з」∠)_ 感谢在2021-08-05 18:31:23~2021-08-05 23:0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帖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扒他的衣服, 捏他的脸,数他的睫毛,更要命的还有夸他好看, 试图装亲他,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静静看她作死。 静静看她上演一出又一出的幺蛾子。 然后自导自演怀孕,把屎盆子扣在他头上, 让他喜当爹。 元嘉:“......” 简直想喊救命。 尴尬到无以复加。 但只要她不尴尬, 尴尬的就不是她, 怀着这种强大信念,她不抠布达拉宫了, 手指挣扎着抵住秦夜天胸口, 试图让他停下,“侯爷,你先等一下, 我有话跟你说。” “啧。” 禽兽秦夜天的冷笑格外禽兽, “怎么, 公主现在知道怕了?” 怕个锤子怕! “晚了。” 他捏着她的脸, 再次亲上来,惩罚似的咬着她的唇。 元嘉:“......” 爹的死变态! 幸好她之前学了点防狼术, 幸好秦夜天这头禽兽的防备心不够,她再次趁他不备踹向他胯/下三寸,然后,被他用手攥着脚踝。 这个姿势虽然很尴尬,也很不雅,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吻她的动作停止了,还因防备她的断子绝孙脚稍稍与她拉开了距离, 似笑非笑瞧着她,一开口就是一股禽兽味:“公主殿下这个模样,倒比方才更叫本侯心动。” 元嘉:“......” 疯批人设不崩。 但现在不是掰扯疯批的时候,重要的是先把误会解除,毕竟秦夜天这厮疯得很,鬼知道事后的她还能不能留个全尸。 “不装了,我没怀孕。” 怕他再干出什么禽兽事,元嘉语速极快,“怀孕是假的,我故意喝药调理的,毕竟虎毒不食子,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还能把我送给库罗国的老头子?” 事实证明虎毒不食子,但秦夜天这狗是食子的,这种降智把戏在他身上根本不管用,反而会让他疯批黑化一条龙,然后,假怀孕变成真怀孕,小黑屋强制爱轮番上演。 就他爹的离谱。 “你要是不信,可以过几天再让老太医来看一下。” 元嘉一脸诚恳,“我真的没怀孕,就是骗你的。” 秦夜天:“......” 要不是这个时代没有守宫砂,元嘉简直想撸起胳膊证明自己没怀孕。 可惜没有,自然不需要自证清白,现在只能看他信不信。 面前的秦夜天突然笑了。 和风细雨,让人如沐春风,只是春风,莫名渗人。 “所以,公主方才之言全是假话?” 春风阴恻恻开口。 -- 第89页 刚才说的话有点多,一时之间元嘉还真想不出来,便懒得去想,直接问道:“哪些话?” 秦夜天:“......” 气笑了。 “公主说本侯技术不好,更中意林景深,让本侯去练练技术,以免被公主抛弃。” 秦夜天松开她脚踝,攥着她手腕,将她拉近,眼底的疯狂如无声而燃的火,顷刻间便能将她吞噬,“公主还说,公主的男人极多,不止有林景深。” “当然,林景深谦谦君子,脸好,身材好,性子也好,更合公主的心意罢了。” 元嘉:“?” 她刚才说了这么多?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说废话了? 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她应该懂得的啊。 元嘉百思不得其解。 一抬头,看到秦夜天微眯凤目。 那双眼很漂亮,眼头锐利,眼尾微微上挑,是形状极好看的凤目,对男人来讲不免有些艳丽,得益于他整日的阴阳怪气,勾魂夺魄的艳丽便成了看谁都想DISS的厌世,而现在,这双眼被邪气所裹挟,昳丽疯狂,张扬残忍。 如开在地狱入口的曼陀罗花,沾之即死。 元嘉眼皮跳了跳。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但是若仔细想想他三句不离林景深的话,她还是觉得她悟了——这狗男人在吃醋。 “你在吃醋?” 想了想,她还是问出声。 这个问题让他微微一怔,随之讥笑出声,“吃醋?呵,公主倒会给林景深贴金。” “区区林景深,也配与本侯相较?” “让本侯为之吃醋?” 元嘉:“......” 好的,破案了,垃圾狗男人就是吃醋了。 这酸味冲天的话但凡不聋的人都能听出来。 更何况她的确不聋。 “行,侯爷没吃醋。” 不聋的元嘉撑了下肩膀,把外衫弄到肩头,挑眉看着面前疯狂又憨批的狗男人,阴阳怪气开口,“侯爷是谁?断情绝爱九天之上的谪仙,清心寡欲如侯爷,怎会瞧得上我这种凡尘俗世的俗气女人?” “能被侯爷瞧上的,那得是九天之上的仙儿啊,我哪配?” “我这种庸脂俗粉,当然只能嫁嫁林景深斐文彦之流的人物。” “我连给侯爷提鞋都不配,更别提让侯爷为我吃醋了。” 在秦夜天那里,林景深三个字似乎是不能提的东西,她每说一次林景深的名字,便见他眉峰下压一分,等她说完话,他的眉眼已经不能叫眉眼了,叫出鞘剑,杀人刀,就,挺叫人害怕的。 但此时的元嘉,已经不是能苟一天是一天的元嘉了,生死看淡,还怕个屁! 生死看淡的元嘉一心求死,“侯爷既然没吃醋,既然也不喜欢我,那就给我一个痛快,赶紧让我死,我死了,便没人气侯爷,对侯爷来讲岂不是好事一桩?” 攥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 俩人离得近,她清楚看得到他每一个细微动作,看他眉峰下压,看他凤目轻眯,看他眼底的疯狂与......不甘? 不甘?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想再去看,但他已经恢复往日的阴阳怪气模样,高高在上的轻蔑,脸上就差直白写着你是哪根葱,狭长的凤目半眯着,睁眼都懒得睁眼看人的动作更是把嘲讽拉满,一言蔽之——哪来的智障在妄自菲薄。 元嘉:“......” 简直不能忍。 要不是知道她打不过他,要不是知道他这人就是一疯批,她一早把他狗头锤爆骨灰扬了去喂狗。 “本侯怎舍得让公主身赴黄泉?” 疯批突然低低一笑,慢慢松开她的手,两指夹起她散落在手臂处的外衫,细心披在她肩头,而后把她散落在床的珠钗重新插/在她发间,动作轻柔又小心,像是在对待用情极深的恋人一般,而说出来的话,也是与他的动作极为相称的,甚至能称之为甜言蜜语,“本侯爱极了公主,自是希望公主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缱绻温柔的情话让元嘉打了个哆嗦。 爹的死变态。 这人彻底疯了。 没救了。 好在让人头皮发麻的情话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为她穿好衣服,便起身离开,藏蓝色身影绕过屏风,自六角梅花窗柩处透来阳光将他影子拉得极长。 他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房间,元嘉整个人瘫倒在床上,浑身被汗浸湿——遇到这种不做人的疯批委实要命。 咸鱼如她也撑不住。 好在他还担着和亲使节的名头,每日的政务占去他大半时间,只有不忙了,他才会来这折腾她,要不然,别说是她,铁人也遭不住他这个疯法。 元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女郎,我瞧着侯爷的脸色不大对——” 珊瑚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床畔,便看到元嘉手腕上与下巴处触目惊心的捏痕,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侯爷他怎么您了!” “没什么,不疼。” 元嘉不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娇滴滴的贵女,这些捏痕看着吓人,其实真的不怎么疼,只是原主的皮肤跟她一样敏感,才看上去格外令人心惊。 “珊瑚,我觉得咱们的计划怕是行不通。” 她简单把自己与秦夜天大闹一场的事情说给珊瑚听,珊瑚这会儿还在心疼她身上的伤,再听她秦夜天的态度,险些把肺气炸,“行不通就行不通,咱们不走这条路。奴还就不相信了,咱们离了他,难道还真的活不成?” -- 第90页 但珊瑚是一个积极向上的珊瑚,一个永不服输的珊瑚,秦夜天这条鱼没了,她还能迅速找到其他鱼,“女郎,奴觉得斐郎君也挺好的,要不,咱们试试他?” 元嘉:“......” 果然珊瑚姐姐永不认输! 元嘉到底比珊瑚多了几分良心,“斐郎君也不容易,何苦害人家?此事不必再提。” “斐郎君也不行......那,库罗王子呢?” 珊瑚的困扰只有一瞬,很快,她浑身再次散发睿智的光芒,“女郎,奴听闻库罗那里的风俗与大盛大不相同,老王死了,新王便会娶老王的姬妾,如今的库罗国王年逾五十,白发苍苍,只怕没有多少时日可活,而库罗王子却正值血气方刚!王子正当壮年,女郎青春貌美,女郎与王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元嘉:“......” 这很珊瑚姐姐。 “等到了库罗再说吧。” 元嘉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对这个想法同样不报任何希望——她可不觉得秦夜天会让她活着走到库罗。 尤其是今天她疯狂作死之后。 只是可惜了珊瑚,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陪她一起死。 点心吃得太多有些噎,她就着珊瑚的手喝了一杯水,漫不经心问道:“斐郎君这几日可曾过来了?” 疯批秦夜天简直就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她总得为珊瑚打点一二,不能让珊瑚跟她一块死。 ....... 七月是鬼节,到了晚上,路口随处可见身在异地给地下的家人送纸钱的行人。 拿根木棍画个圈,嘴里念念有词,另一只袖子擦着泪,好似自己真的十分思念连模样都记不清的早死亲人。 城楼上的秦夜天嘴角微勾,轻蔑又嘲讽。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的怀念,懒懒把脸转到一边。 他坐得高,另一条街的景象被他尽收眼底。 这是一条通往阙水的街,路上哪怕有行人烧纸钱,也丝毫不影响街上花灯如昼,少男少女们结伴同行,或猜灯谜,或看花灯,或买上一串糖葫芦或者糖人,总之幼稚得很,叫人看了便想笑。 猜灯谜的店家兔子灯做得好,台子前围了一大群人,有才学斐然的郎君猜中灯谜,结伴的女郎笑颜如花从店家手里接过兔子花灯,灯火映照下,女郎面红如霞。 恰到好处的娇羞似乎能传染人,猜中灯谜的郎君此时也面色潮红,在众人的起哄下拥着女郎去阙水放河灯。 这似乎是每一对情人都会做的事,猜灯谜,看花灯,放河灯,而后找个僻静地方,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 这些事情,他与元嘉也做过,只是没做全而已——不曾猜灯谜。 他那夜有事出来得晚,等他出来时,兔子花灯已经没了,他听秦四说她一个灯谜不曾猜到,气呼呼去遗风楼大吃一顿来消气。 那时的他听完秦四的话哑然失笑,心里想着她该等他一下的,若他在她身旁,所有的兔子灯都会是她的。 但她没有等。 又或者说,她从来不会等他。 也不会等任何人。 秦夜天又抿一口酒。 阙城地处西北,昼夜温差大,凉凉夜风拂面而过,抹额末端与高高竖起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如血流成河之地的旌旗在飘。 影子映照在城楼一角,秦夜天低头瞧着。 他想起塞外永无止境的风沙,想起塞外的累累白骨,想起临行前天子问他的话,也想起当时自己是如何作答。 “只要库罗不再是‘外’,就不存在外交问题。” 和亲本就是一个幌子,一个诱饵,一个让库罗版图纳入大盛的绝密计划。 在这个计划里,是没有和亲公主的,也不该有和亲公主。 是皇位坐久了,行事难免瞻前顾后,所以才会出现一个和亲公主,为他的行为找补。 无论他的计划成功与否,这位和亲公主都无生还可能。 “夜天,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你死,为大盛死,是她的荣耀。” “夜天,你我君臣二人杀的人难道还少?” “盛世太平之下注定是累累白骨,血流成河。” “夜天,这是你的命,更是朕的命。” “你无法救所有的人。” 秦夜天自嘲一笑。 七月的风格外喧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随手丢掉手里的酒盏,手指摩挲着斥重金买来的伤药,几个纵身跃下城楼。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闭着眼也能找到她的房间,今夜的她没有出去看花灯,与侍女们在一起玩闹,院子里架了几个火炉,火炉上面是处理好的牛羊肉,鲜嫩的牛羊肉经火一烤滋滋冒着肉香,她笑着拿起一串,眼睛弯得像月亮。 这是他送的牛羊肉。 连炉子都是他差人特意打造的。 库罗人是茹毛饮血的蛮夷,他们的牛羊肉她如何吃得惯? 所谓的库罗人的牛羊肉,其实都是他的,要鲜,要嫩,要没有一丝血腥,委实花了不少钱。 秦四拿着单子过来时,他盯着上面的数字看了好一会儿。 但是秦四说:“侯爷,不是属下不给您节省,而是其他家的牛羊肉膻味血腥味太重,只怕公主会吃不下。” 他便长叹一口气,“罢了,买吧。” -- 第91页 毕竟脸好看,给她一些特权也无妨。 而现在,他耗费重金买来的牛羊不仅她自己吃,还分给身边的侍女们吃,就连斐文彦那厮她也让人送去了几串,他看了看斐文彦差人送来的回礼,认真地觉得斐家孝敬他的钱少了。 秦夜天走进院子。 热闹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女官们忙回到各自位置低眉顺眼侍立着,偌大院子只剩下元嘉还在吃。 虽是夜晚,但吃烧烤难免会热,她便穿得有些清凉,纱衣轻薄,皓白手腕处的捏痕格外触目惊心。 秦夜天眼皮一跳,手指下意识攥了下伤药。 女官们无声而退。 “本侯有一事不明,特向公主请教。” 秦夜天若无其事走到元嘉身边,拿起她的手腕细细给她上药,“公主为何觉得此行必死无疑?” “又为何,宁愿行假怀孕的蠢事,也不愿向本侯低头?” “公主,似乎对本侯误会良多。”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强制爱一时爽,活该追妻火葬场 秦狗:...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想做个人 我太惨了,今天修文修了一天,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然并卵,还是没!有!放!出!来!! 累了,痛了,无力了,爱咋咋地吧,我再修最后一次,如果还放不出来,我就...我就再修一次QAQ 感谢在2021-08-05 23:04:12~2021-08-06 21:1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的的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元嘉:“?” 就很迷惑。 她对他还有误会? 自己心里没点ABC数就没点ABC数, 拖她智商下水是个什么鬼? 元嘉对秦夜天的印象再一次跌破底线,并疯狂在地上刨坑。 生死看淡,四大皆空, 元嘉也就没那么多顾忌和讲究了,“你等一下。” 秦夜天:“?” 她从秦夜天手里抽回手,转身回房拿了自己的瑞兽葡萄镜, 端放在秦夜天面前, 一脸嫌弃, “自己心里没点数就多照照镜子,别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扣屎盆子。” “我欠你的?” 秦夜天:“......” 秦夜天挑眉瞧了眼瑞兽葡萄镜, 正面明光可鉴, 背面是藤蔓缠绕的葡萄硕果累累,鸾鸟与瑞兽交织其中,天边皎皎一轮圆月, 瑞兽葡萄静便是地上的一汪涓涓, 被她拿在手里, 越发衬得她手指细白如玉, 而腕上那一抹青紫,也越发狰狞。 秦夜天嘴角微抿, 从她手里抽出瑞兽葡萄镜搁在旁边案几上,拿过她的手继续给她上药,“是本侯不是伤了你。” 他认错认得很干脆,“你若觉得委屈,可以在本侯身上讨回来。” 元嘉:“......” 脸呢? 她要是能在他身上讨回来, 她一早送他上西天了,还会在这跟他面对面坐着? 还是说他的确喜欢她,喜欢到为了哄她愿意自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她便觉得扯,端看秦夜天这张脸,就不是能为人生,为人死,为人DuangDuang撞大墙的脸,恰恰相反,他是典型的断情绝爱一心搞事业的脸,能有一分心思放在感情上,都属于作者让他强行降智。 人要有自知之明,生了一张反派大BOSS的脸,就不要抢深情男配的人设。 然而秦夜天再一次让她意外了。 又或者说,在让人意外这种事情上,秦夜天永远不会让人意外—— 他给她上完药,不忘抽出帕子在她腕上细细包扎,然后打个漂亮的蝴蝶结,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打完蝴蝶后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拿出一把小匕首,干脆利落放在她掌心,“公主可以用它讨回来。” 元嘉:“?” 元嘉:“......” 元嘉:“!” 这一定是作者看到了她的不易给辣鸡狗男人强行降智! 但是这种降智,她喜欢! 并且希望多多益善! 元嘉欣喜若狂,迅速拔剑刺向秦夜天。 然并卵,降智是不可能降智的,狗男人永远是狗男人——不曾降智的狗男人两指夹/着剑身,匕首便无法再进一分,微眯的凤目有一瞬的凌厉,“公主想杀本侯?” “不然呢?” 她回答得极其理直气壮,“我为什么不想杀你?因为你对我强/制/爱?因为你要把我送给库罗国的老头子?还是因为我可能连库罗老头子的面都见不到,便会被你胡乱找个借口杀死在乱军中,然后以库罗人杀和亲公主的名义让你出师有名?” 秦夜天懒挑眉,“公主果然是聪明人,一切都瞒不过公主,不错,天子的计划公主活不得,王图霸业,盛世太平,本就以白骨垒成鲜血书就。” “但那是天子的计划。” 他懒懒一笑,卖起队友毫无压力,“公主应该听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侯的计划虽与天子的计划殊途同归,但在本侯计划中,公主应是百岁无忧。” 元嘉:“?” 真的吗? 她不信。 元嘉一张鲁豫脸,把秦夜天以前对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秦夜天,“我建议你不要在打雷下雨的时候说这话,容易遭雷劈。” 秦夜天:“......” 极度讨厌一个人时,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自己要折寿,元嘉选择不折寿。 -- 第92页 不折寿的元嘉起身道:“如果侯爷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睡觉了。” “当然,侯爷若想一起来睡也无妨,毕竟在侯爷心里,我能与侯爷同床共枕那叫我的福气,而不是侯爷强迫我。” 说完话,元嘉转身离开,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秦夜天,高贵冷艳回到自己房间,然后提着裙摆小跑到床头,抱着案几上的琉璃盏美滋滋吃着点心。 刚才只顾着与珊瑚玩闹,烤肉吃得少,饿着肚子睡觉肯定睡不着,好在床头案几上有点心,可以吃点心填肚子! 但点心这种小零嘴哪能跟肉比? 烤肉才是YYDS。 夜风送来肉香。 那种烤得外焦里嫩的肉再撒上孜然,能把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 元嘉更馋了。 尤其在没有吃饱肚子的情况下。 元嘉扒拉开床上垂下的帷幕,透过冰裂梅花的窗柩看向院子,想着如果秦夜天这头禽兽走了,她就再去院子里吃几口,毕竟是库罗人热情送来的烤肉,她若不吃岂不是对不起她带给库罗人的丰厚嫁妆? 然而禽兽永远是禽兽。 此时的禽兽非但没走,反而在院子里吃着她的烤肉,卫士们给他拿了酒,他一口肉,一口酒喝着,看样子能把她剩下的烤肉全部吃完。 一口都不给她剩下的那一种。 元嘉:“......” 就很气! 这明明是库罗人送给她的烤肉,他哪来的脸在她这大吃大喝? 元嘉怒了。 恨不得冲出去锤爆秦夜天的狗头把自己的烤肉抢回来。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总是骨感,别说只是吃她几块烤肉,他把她生吃活剥了旁人都不会说什么。 万恶的封建主义。 元嘉咸鱼生气,往床上一趟,两只手拉着被子盖在脸上——眼不见心不烦,梦里啥都有,连她爆锤垃圾狗男人狗头都能有,只要她睡得快,她的烤肉就还是她的。 就当秦夜天在吃断头饭,吃完这顿没下顿的这一种。 元嘉这般安慰自己。 可是她真的饿。 在能吃肉的情况下点心根本填补饱肚子,更要命的是烤肉就跟她有一墙之隔,习习晚风不住把烤肉的香味往她鼻尖送。 就很要命。 她睡不着了。 她有罪。 她是一条爱吃肉的咸鱼。 她能居无竹,但不能食无肉。 不知道是她饿得太狠,还是院子里的烤肉太香,以至于让她出现了一种幻觉,门,吱呀一声开了,烤肉的香味越来越近,几乎能穿过她的鼻子攥紧她胃里。 就,很馋。 明明知道秦夜天那头禽兽不可能走得那么早,好让珊瑚来给她送烤肉,但还是她两只手捏着被角默默地、默默地往下扯,露出一双眼睛瞧着外面。 暗中观察.jpg 男人身影如松如竹,立在床畔看着她,往日爱杀人的手此时一手拿着一大串烤肉,另一只手拎着卫士给他送来的酒,见她露着一双眼睛看外面,男人微挑眉,似乎丝毫不意外她的反应。 元嘉:“......” 吃货咸鱼人设不崩。 大把的牛羊肉被他放在案几上的琉璃盏。 卫士送来的酒也被他随之放下。 “库罗人的葡萄酒喝之无味,如同白酒,若论与烤肉相配,当推梅子酒。” 他俯身,从案几上拿起她喝水用的鎏金缠枝莲花纹的茶盏,随手给她斟了一杯酒,“这是去年冬月新酿的梅子酒,既能解腻,又不至于太辛辣,公主可以试一下。” 元嘉:“?” 所以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出来的? 禽兽如秦夜天也会干出给她送酒送肉的不禽兽事? 元嘉看不懂,但元嘉大受震撼。 让她更加震撼的在后面—— “本侯知道你厌极了本侯,看本侯一眼便觉得分外恶心,只是公主身体娇弱,不同常人,不必因本侯而糟蹋自己的身体。” 秦夜天懒挑眉,自嘲一笑,“吃吧,本侯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元嘉简直不敢相信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事实就是这样,秦夜天来给她送东西,在她冷嘲热讽后给她送东西,且面对阴阳怪气非但没有反唇相讥,反而只是让她不必因为他而糟蹋身体不吃饭。 这个世界已经魔幻到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十六的月亮格外圆,如银盘如明镜,又如碎了一地的玉屑,皎皎月色透过冰裂梅花的窗柩透过来,将他松竹似的影子拉得极长。 或许是他难得没有高高在上的阴阳怪气,又或许是今夜的月色格外清冷,她竟从他身上看出一种孤寂感。 是的,孤寂感。 是高处不胜寒,也是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孤寂。 总之,叫人莫名心酸。 元嘉觉得自己疯了。 秦夜天是谁? 天子面前的红人,入主洛京三年,抄了不知多少家的活阎王,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这种人是顾忌? 她当真是饿疯了。 元嘉把一切归与自己太饿。 但再怎么饿,她也不敢吃秦夜天给她送的东西——怕被毒死。 虽说以秦夜天的智商不会做出这么落人把柄的事情,可此人就是一个疯批,别说只是毒死她,他伸手掐死她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 第93页 任何魔幻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算魔幻,那叫常规操作。 基操的一种。 元嘉从被子里探出小脑壳。 库罗人给她送东西自来是挑最好的,肥瘦相间,没有膻味,甚至连血迹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仿佛知道她晕血一般。 肉质好,烤出的东西才好吃,再撒上一层孜然,简直给个神仙也不换。 元嘉看着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拿到的烤肉,终于明白秦夜天的用意——他知道她不敢吃他送的东西,但还是送到她面前,他压根不是让她吃的,他是来馋她的! 明明十分想吃却不敢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垃圾禽兽人设不崩。 元嘉看了半日,到底没敢伸出罪恶之手——毕竟要命,到最后,她深吸一口肉香与酒香,四仰八叉躺回床上蒙着被子。 她不馋,她不馋,她真的不馋! 不就是一口肉吗? 等珊瑚回来了,她让珊瑚再烤给她吃。 很快,珊瑚火烧火燎回来了,“女郎,女郎,侯爷没怎么样您吧?” “没有没有,他送完东西就走了。” 元嘉饿得厉害,见珊瑚回来了,立马从床上跳下来,拉着珊瑚便准备往外走,“我还没吃饱呢,咱们继续吃烤肉。” “走走走,我好饿。” 虽说听元嘉说自己没事,但珊瑚仍不放心,拉着元嘉左看右看,见她身上这次没带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您是不知道,奴在外面快要吓死了。” “奴这就去给您准备烤肉。” 不止元嘉怕秦夜天送来的东西有毒,珊瑚也提防着,准备把他送来的烤肉和酒一并扔了,“您说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大晚上过来,这不是存心让人睡不着觉吗——” 声音戛然而止。 一惊一乍的表现让元嘉有些奇怪,便往珊瑚那瞧了一眼,只一眼,便让她吓了一跳,还以为珊瑚得了帕金森,原因无他,珊瑚两只手捧着梅子酒的酒壶,整个人抖得像糠筛。 就很迷惑。 想想珊瑚善医术,再想想珊瑚甚少有这种反应,元嘉整颗心都凉了,瞬间把秦夜天骂了千百遍——狗日的秦夜天,果然还是对她下手了! 她就不该对他的人品有任何期待! 或许是秦夜天下的毒颇为霸道,不用接触就会中毒,元嘉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甚至胃里也有些翻腾,她伸手扶住床榻,身体抖得比珊瑚还厉害,颤声问道:“这是什么毒?” “还有没有救?” “我才十六——” “什么什么毒?” 珊瑚一头雾水。 元嘉悲伤逆流成河,“珊瑚,你不用瞒我了,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的心。” “而且,我现在头晕眼花肚子也不舒服,这肯定是毒药发作了。” “你说吧,我能撑得住。” 珊瑚:“......” 珊瑚极度一言难尽。 “女郎,饿昏头就饿昏头,不用给自己找这么多借口,奴不会笑您的。” 珊瑚小心翼翼放下梅子酒酒壶,扶着元嘉坐回床上,看了眼元嘉下巴处尚未消散的捏痕,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不是毒,是酒,贡酒,名唤一年春,是一位大贤为纪念青梅竹马的妻子而作。” “一年春,顾名思义,他的妻子只陪伴他一个春季便香消玉殒。” “当然,这个名字还有另外一个含义——一整个春季的梅子也未必能酿出这一坛酒。” 作为一个善医术又精于厨艺的人,珊瑚看一年春的目光不可谓不炽热,“一年春极其难酿,纵然酿出来了,味道也未必如那位大贤酿出的味道一样,故而产量极低。” “这几年南方的梅子收成不好,一年春也为之消失,如今宫里头的一年春多是数年前进贡的,满打满算加一起,只怕也不超过十坛。” “女郎,您确定您没看错人,是侯爷给您送的一年春?” 莫名的,珊瑚拉着元嘉的手,看了又看她手腕上的捏痕。 元嘉:“......” 这还能看错? 她又不瞎。 “当然是他,除了他,还有人进我房间吗?” 元嘉觉得珊瑚仿佛有那个病病,但珊瑚毕竟是忠心耿耿的珊瑚,她不好嘲笑她的智商,便道:“再说了,秦夜天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他,眼下他还没成灰呢,我当然认得。” 珊瑚的目光再次落到元嘉下巴处的捏痕上。 这个位置暧昧得很,暧昧到让元嘉连门都没怎么出,让人很容易想到一些床笫之事。 珊瑚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继续问道:“可侯爷怎会送您这么名贵的酒?还让您配着烤肉喝?” 当然,后面的话珊瑚纵然不说,元嘉也能看出来——这不是暴殄天物吗这不是? 元嘉:“......” 她寻思着珊瑚也没少吃库罗人送来的烤肉喝小酒啊? “这必然是假酒。” 元嘉到底是经历过九块九包邮的后世人,对于这种不亚于八二拉菲的一年春,她第一反应便是假酒,“你想想,以他现在恨不得掐死我的心思,给我留个全尸已经是他佛光普照了,怎可能给我送一年春?” “他给我送酒,多半是想逗弄我,你想啊,他知道我爱吃,爱喝,但同时又知道他现在对我恨之入骨,随时都有可能杀死我,所以对于他送来的东西,我必是不敢碰的。” -- 第94页 想了又想,元嘉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若他送来的是普通酒也就罢了,偏偏他送来的是一年春,整个大盛不超过十坛的一年春,以我爱吃爱喝的性子,肯定会馋啊。” “但再怎么馋,我也不敢喝的,毕竟,我要命。” “有什么比明明想吃想喝但又不敢吃喝更凄惨的事情?” 作为吃货咸鱼简直不能忍,“这就是他的目的。” 珊瑚:“......” 果然老天总是公平的,在给人绝世容貌后,总要拿走一些其他东西作为交换——比如她家女郎生死看淡感情也看淡。 毕竟旁观者清,珊瑚觉得自己悟了,她抬手把一年春抱走,对元嘉道:“虽然奴觉得您的话经不起推敲,但这个一年春肯定不能留。” “女郎,您放心吧,奴会好好处理的。” 元嘉眼巴巴看珊瑚抱走一年春,“那你快一点,我还等着吃烤肉呢。” “女郎放心。” 珊瑚抱着一年春回到自己房间。 她是元嘉面前一等得用之人,她的房间与元嘉是相通的,正厅里的一个耳室,她没事爱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故而她房间里的瓶瓶罐罐非常多,她找了个大罐子,把一年春倒进去,而后换成普通的酒水,倒进一年春的酒壶里,最后她抱着一年春,骂骂咧咧出门了。 “大晚上给我家女郎送酒?还是一年春?当我瞎还是我家女郎傻呢?!” 珊瑚抱着一年春干脆利落往墙角一摔,指桑骂槐的技术炉火纯青,“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藏在暗处的秦夜天:“......” 一时间不知道心疼酒还是心疼被骂的自己。 更让他心梗的事情在后面—— 摔酒的小侍女长叹一口气,充满怀缅的口气仿佛在悼念亲爹,“还是林五郎好,温柔俊美对我家女郎又上心,若他还在,女郎必不会受这种委屈。” “可叹天意弄人,皇帝棒打鸳鸯,若是不然,只怕我家女郎早就三年抱俩羡煞旁人了。” 秦夜天:“......” 作者有话要说:  林景深:勿cue,我想活 啊啊啊啊啊,修文修到吐,38章大概率放不出来了,白白耽误我一天时间!!!我太难了!!! 准备整章全部重写了_(:з」∠)_小可爱们就当原来的38章不存在吧_(:з」∠)_ 我太难了,太难太难了!!! 感谢在2021-08-06 21:11:59~2021-08-07 20:1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田猹 2个;da·k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瓜田猹 20瓶;是祺贵人吧、淡淡的 10瓶;喜帖街、木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秦夜天从不惯着人。 元嘉的侍女也不例外。 珊瑚的话刚说完, 他便自阴影里走出,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能让乌云遮了月:“林五郎既不会让公主受本侯的恶气,为何要与公主退婚?又为何看林尚书举荐公主为和亲公主远嫁库罗。” “啧, 林景深对公主委实上心,说起来,本侯还要感谢林景深, 若不是他, 本侯怎会知道杜家还有公主这般的绝色?” 珊瑚:“......” 爹的, 她家女郎说得对,秦夜天压根不做人。 但珊瑚是一个成熟的珊瑚, 一个吃过猪肉更见过猪跑的珊瑚, 往日怕秦夜天是因为她知道秦夜天杀人不扎眼,但现在不同了,秦夜天被她家女郎一顿埋汰还不忘给她家女郎送一年春,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这是色令智昏的精神! 这是只要她算计得当便能救她家女郎于水火的精神! 她不怕。 眼前的人就是纸老虎, 是她家女郎的裙下臣! 不怕秦夜天的珊瑚哆嗦着声音开口了, “侯、侯爷, 您怎么在这呢?” “奴方才什么都没说,什么林五郎待我家女郎情深义重, 什么我家女郎对他念念不忘,都是没有的事儿!” 人在极度恐惧中,潜力总是无限的,哆嗦着说话的珊瑚一口气把话说完,半点不敢停歇。 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话让人想怀疑都找不到借口, 珊瑚说完话,偷偷用余光去打量秦夜天,她知道自己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 所以遮掩得也并不明显,因为她知道,在他眼中,她看他脸色的行为不过是想自己是否能活,而不是借着清冷月色观察他的表情,看他用她家女郎用情到底有几分。 月下的男人负手而立,身影如竹,眉目如画,若不是活阎王的身份,若没有高高在上的阴阳怪气,那与她家女郎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可惜此人偏偏是秦夜天,又偏偏是和亲使节,可也幸好是他,若换了其他人,根本做不出保下和亲公主的荒唐事。 对于女郎身上的捏痕,她虽然也气愤,可与性命相比,这些捏痕又能算得了什么? 需知库罗乃蛮夷,他们远比秦夜天粗鲁不识礼,女郎到了库罗,那才叫羊入了狼群。 她之前宽慰女郎说可以等老国王死后嫁给库罗王子,其实都是宽慰女郎的话,女郎自当了和亲公主便性格大变,四大皆空得仿佛随时都会羽化成仙,她总得给她家女郎一点希望,让她家女郎有活下去的欲/望。 若论谁能救她家女郎,还是得靠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 第95页 心里存着事,珊瑚自然认真,不敢忽略秦夜天每一个细微动作。 秦夜天似乎并不在乎她的话,眉梢轻挑,便嘲弄出声:“好一个情深义重念念不忘,连本侯这等铁石心肠之人都心生不忍,可惜了,天子偏爱干棒打鸳鸯的缺德事,他们的郎情妾意便留着下辈子续吧。” 若这话让元嘉听了,只会觉得他阴阳怪气仿佛有那个大病,但听话的人是珊瑚,旁观者清,这嘲讽拉满的落井下石话硬生生被她听出来一丝丝的酸。 是的,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那种酸。 珊瑚终于松了一口气。 很好,她家女郎的性命保住了。 相应的,她也能跟着她家女郎山珍海味富足一生了。 大概是她长舒一口气的表情太明显,面前的男人眯起了眼,哪怕不说话,珊瑚也能从他脸上看出两个大字——找死。 珊瑚:“!” 差点忘这茬了——这位活阎王能对她家女郎温柔小意,可不代表她也有特权,若她惹恼了他,他现在就能剥了她的皮做灯笼。 “侯爷饶命。” 珊瑚连忙磕头求饶,“奴只是心疼我家女郎,她才十六岁,可库罗王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女郎若嫁给了库罗王,跟死有什么区别?” “那便叫她去死。” 秦夜天嗤笑,转身便走。 珊瑚:“......” 活该我家女郎骂垃圾狗男人。 但珊瑚毕竟是珊瑚,能屈能伸积极向上的珊瑚,她迅速提起裙角去追秦夜天,跟在秦夜天后面低低哀求道:“侯爷,求求您救救我家女郎。” “您大概不知道,女郎身娇体弱,岂能与您相较?自女郎落水后,身体便大不如从前,夜里睡觉睡得也不安生,总是被魇住,说什么你别死,没头没脑的叫人听不懂。” 仔细论起来,秦夜天待她家女郎态度转变的是落水之后,那夜她离得远,也不知他们发生了何事,和亲使节与和亲公主同时落水的事情传出去总归不好听,她与秦四也不敢声张,只带着贴心的卫士一路去找。 等她找到他们时,东方已亮起鱼肚白,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山洞,身上又是湿漉漉,若说没发生点什么,只怕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不是她一个下人能过问的,她与秦四对视一眼,谁也没敢问,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家女郎只是与他家侯爷放了几盏花灯而已。 这是秦夜天态度转变的关键,她有意无意提起那夜的事,才会激起他的保护欲。 珊瑚这般想着,又继续说道:“女郎身体如此不济,如何能担得起和亲重任?还请侯爷怜惜我家女郎,救我家女郎出水火。” “啧。” 前方传来一声冷笑,男人的脚步也随之停止,转过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要本侯救你家公主,此事倒也不难,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珊瑚:“......” 好的,她知道她家女郎为什么去死都不愿意讨好秦夜天了,别说她家女郎了,这种施舍的态度她一个奴隶都撑不住。 太他爹的欠打了。 但毕竟势不如人,毕竟有求于人,珊瑚故作欣喜,“侯爷此话当真?” 秦夜天懒懒道:“自然当真。” 珊瑚便连忙道:“多谢侯爷。侯爷放心,奴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求侯爷能信守承诺,救我家女郎的性命。” “放心,她死不了。” 夜风送来秦夜天揶揄轻笑的声音。 喜怒不定的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珊瑚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拿起帕子擦了下额角的汗,心里再次感慨她家女郎的不易,可这些不易与失去性命相比,其实算不得什么。 她是穷苦出身,不懂那些世家贵女世家公子们的伤风感月无病呻吟,在她看来,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珊瑚回到院子去烤肉。 元嘉经不住饿,左等右等总等不到珊瑚,便披衣而起来到院子,招呼几个女官在烤肉,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小酒,日子别提多舒服了。 她见珊瑚从外面回来,不免有些意外,递了一串烤肉过去,问道:“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 珊瑚接了肉,笑着答道:“那酒味有些大,若在女郎院子摔了,只怕会熏到女郎,故而奴把它丢在了外面,省得女郎看见便心烦。” “原来这样。” 元嘉一脸的没心没肺,“还是你想得周到。” 珊瑚莞尔。 还别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家女郎与秦夜天当真绝配——秦夜天杀人如麻,她家女郎看淡生死。 秦夜天功于心计,她家女郎万事不放在心上。 秦夜天如一只控制不住要开屏的公孔雀,她家女郎却觉得他很烦。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报应。 这也是她撮合秦夜天与她家女郎的另外一个原因——女郎不爱秦夜天。 不爱,自然不会受伤害。 任他是姬妾成群,还是有了新人便会忘了旧人,她家女郎都不会在意。 因为根本不爱。 他救女郎性命,女郎做他的解语花。 待他倦了厌了,便一别两宽。 这是她能为女郎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清风朗月,珊瑚又斟一杯酒。 -- 第96页 元嘉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女郎又在说话,奴日日心情都很好。” 珊瑚笑眯眯道。 皎皎月色下,少女们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次日清晨,元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珊瑚带着女官们来给她梳洗,她还觉得脑壳有些晕,“原来葡萄酒喝多也会头晕啊。” 给她挽发的女官哑然失笑,“葡萄酒虽没什么滋味,可到底也是酒,女郎昨夜喝了三大坛子葡萄酒,若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不省人事了,女郎今日还能起得来,已是十分难得了。” 元嘉:“......” 失敬了,原来她酒量这么好的吗? 酒量好的她突然有些馋一年春了。 其实倒也不算馋,只是好奇,毕竟被珊瑚说得天上少见地上无的,是个人都会馋,更别提昨夜秦夜天还特意告诉她这个酒比葡萄酒更配烤肉,吃烤肉喝一年春,才是最佳搭档。 秦夜天这厮虽然人品低劣,但审美品位绝对一骑绝尘——毕竟是前花魁的独“女”,这些都是看家本领,不服不行。 “珊瑚,我记得咱们随行的嫁妆里带的有青梅。” 在吃喝的事情上,元嘉一点不咸鱼,并且十分积极,“你对一年春这么了解,想来也知道如何酿造,左右今日无事,不如咱们去酿一年春吧。” 若酿得快,一切又顺利,指不定还能在她死之前喝上一口一年春。 珊瑚:“......” 你这是在为难我珊瑚! 但珊瑚是勇敢的珊瑚,永不认输的珊瑚,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不努力的珊瑚。 努力的珊瑚答道:“女郎既然开口,奴便试上一试,只是一年春极其难酿,奴未必能成功酿出来。” 元嘉连忙点头,“你只管去试,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来找我,我保证全力配合你。” “......如此说来倒真有一事需要女郎帮忙。” 珊瑚眸光轻闪,牵桥搭线的功力出神入化,“我听卫士们说,后日队伍便要启程了,酿造一年春极耗时间,只有两日时间如何能够?故而女郎需找一下侯爷,让侯爷宽限几日。” 元嘉:“......” 突然不想喝了。 “算了,是我没口福,咱们不酿了。” 元嘉选择躺平。 让她去求秦夜天,还不如让她死。 珊瑚:“......” 这年头,月老遇上她家女郎也没辙。 “女郎,您就勉为其难去一趟吧,说起来奴也好奇一年春的味道呢。” 勇敢的珊瑚永不服输,“别说奴了,其他姐姐妹妹哪个不好奇?” “库罗距此千里之遥,等咱们到了库罗,梅子已不能用,且库罗又不产梅子,到那时,纵然奴能酿出一年春,只怕也没有梅子让奴去糟蹋。” 珊瑚好说歹说,终于把元嘉说动,不情不愿去找秦夜天。 讲真,元嘉对这事儿不报任何希望。 别人不了解秦夜天,她难道还不了解? 此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辣鸡,说他是衣冠禽兽都侮辱了禽兽,似他这种辣鸡中的战斗机,怎么可能让她在阙城多待十天半月去酿一个不一定能酿出来的一年春? 他脑袋又没坑。 元嘉去找秦夜天时,秦夜天正在跟库罗使节说话,元嘉懒得掺和两国外交的事情,便在外面的凉亭等。 大概是怕她等久了肚子饿,小十三殷勤送来一碟点心,她原本是不想吃的,秦夜天这个辣鸡这里哪会有什么好吃的?但打眼一瞧,竟是她平日爱吃的那些东西,便忍不住捏了一块送到嘴里。 还别说,她的审美就是绝,这些点心入口即化,软糯香甜,用来当零嘴最合适不过。 她便又吃了一块,引得送点心的小十三抿唇偷笑。 就很无语。 民以食为天,她吃个点心有什么好笑的? 好在珊瑚是个稳重的,见小十三如此不稳住,便轻咳一声警示小十三。 “十三,侯爷与库罗人聊什么呢?” 稳重的珊瑚问出了不稳重的话。 好家伙,元嘉直呼好家伙,军机大事是她们能打听的吗? 这还不如小十三呢! “珊瑚,慎言——” “库罗人问侯爷咱们什么时候能启程,这些人没耐心,整日都来催侯爷赶紧出发。” 不等她说完,小十三已经答了话。 元嘉:“......” 果然论起不稳重,还是要数小十三。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一件事——她们找秦夜天让秦夜天晚一段时日再出发的计划泡汤了。 库罗人都在天天催了,秦夜天还能不把库罗人的意见当回事,让她们继续在阙城多待个十天半个月? 梁静茹给她唱上一百首勇气她也没敢往这上面想。 元嘉起身,“多谢告知,天色不早了,我该回了。” 小十三当即傻了眼,声音提高八度,“哎哎哎哎,公主,您别走啊!您不是有事要找侯爷吗?” “现在不找了。” 一抬头,看见秦夜天房门被打开,男人一身鸦青色的麒麟服,自房间内走出,身后跟着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库罗人。 “听闻公主有要事找本侯?” 秦夜天堵住她的去路,声音懒懒。 -- 第97页 元嘉抬了下眼皮。 这他爹的就是故意吧? 库罗人看到元嘉,碧色眼睛大放光芒,仿佛看到了救星,“美丽的元嘉公主,您快与侯爷说说话,我们已经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了,绕道阙城本来已经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了,如果再继续耽搁下去,只怕会误了您与国王的婚期。” “美丽的元嘉公主,希望您看在我送您的烤肉上面替我说说话,让侯爷尽快出发,不要在阙城继续停留下去。” 元嘉:“......” 就很尴尬。 “话说清楚,什么叫你送的烤肉?” 小十三双手环胸,“你们库罗的烤肉能吃吗?又腥又膻,那些烤肉明明是我家侯爷花钱买的!” 元嘉:“?” 秦夜天能有这么好心? 她不信。 元嘉一张鲁豫脸。 微抬眉,入目的是秦夜天含笑的脸,大抵是因为心情好,此时的他难得没有高高在上的阴阳怪气,浅笑时的凤目很好看,昳丽又勾人,配上线条干脆利落的唇,整个人又锋利又精致。 男人最好看的时候是美而不自知,一旦自知,便免不了油腻,但他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身青楼的缘故,他太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低眉浅笑,映着浅金色晨曦,怎么瞧怎么都是女人梦中情郎的模样。 “公主何事找本侯? 他懒懒笑道。 “我家公主想让侯爷在阙城多待几日。” 身后的珊瑚替她做了回答。 与小十三分辩的库罗人听到这话睁大眼了眼,“侯爷——” “本侯准了。” 他从身后卫士手里接过六十四股油纸伞,闲闲撑在她头顶,凤目蕴的笑意如喝了十坛的一年春,醉人不自知,“今日太阳大,公主莫晒伤了。” 元嘉:“?” 就很离谱。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秦夜天,而是挡在自己路前拼命开屏的公孔雀。 作者有话要说:  库罗人:???你们做人吗???我家国王还没大婚就绿了?? 今天的更新有点晚 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QAQ 修文真的太难太难了QAQ 别问我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QAQ 第42章 得意洋洋又或者说耀武扬威般炫耀着自己漂亮的大尾巴, 脑门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快!看!我! 元嘉:“......” 咸鱼无语。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自己眼睛戳瞎,倒不是因为辣眼睛, 毕竟秦夜天的脸摆在这,哪怕阴阳怪气脸也是好看的,只是她实在接受不了。 是的, 接受不了自己的死对头对自己开屏, 这特么比热情邀她同床共枕还让人惊悚。 惊悚到她想敲开秦夜天的脑壳, 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是把库罗人当摆设还是当摆设? 库罗人不要面子的吗? 这么明晃晃打脸库罗人真的好吗? 元嘉看不懂,但元嘉大受震撼。 但梁静茹住在她隔壁她也不敢想秦夜天是为她拒绝库罗人的请求。 原因只有一个——秦夜天此行目的根本不是和亲, 而是为了将库罗国纳入大盛版图, 这是一件极其艰巨甚至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了这个目标,他必是机关算计, 将一切安排得滴水不露, 而现在继续在阙城待下去, 多半是因为他安插的人手尚未完全到位, 他需要一个借口在阙城拖延时间,而她来得正好, 正撞在枪/口上,可不就被他推出来当替死鬼了吗? 咸鱼表示这锅她不想背。 她干脆利落拒绝秦夜天的“好意”,并顺便为库罗人说了句话:“谢侯爷好意,和亲为重,我次之, 若为我的私事耽误了两国和亲,岂不是本末倒置?”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智商不够就不要掺和政治。 有自知之明的元嘉果断远离两国使节的政治漩涡, “侯爷此行既为两国和亲而来,出行时间与路线当由侯爷与库罗使节商定,我虽为和亲公主,但也无权干涉。” 元嘉甩锅甩得极其熟练。 “侯爷与库罗库罗仍有政务要商议,我不好打扰,便先行告辞,侯爷与库罗使节敲定出发时日,只管派人通知我便是。” 元嘉甩完锅便走,没有一丝丝的犹豫。 秦夜天:“......” 库罗人:“?” 库罗人:“!” 库罗人大喜,“侯爷,美丽的元嘉公主归心似箭,做梦都在想着早日嫁给我们国王,你若再继续拖延下去,便会误了她与国王的婚期,这不是惹美丽的元嘉公主伤心吗?” “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宁拆十座庙,不坏一门婚,侯爷,您万万不能耽误公主与国王的婚期啊。” “我觉得明天的日子就很好,侯爷,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秦四:“......” 小十三:“......” 就很佩服。 论精准踩雷的能力,还是得看不是在作死,就是在作死路上的库罗人。 俩人整齐划一往后退了半步,不约而同在心里为库罗人鞠了一把同情泪。 好好的一个人,怎就说死就死了呢? “宁拆十座庙,不坏一门婚?” 秦夜天抬手拢了伞,笑眯眯转身,“不好意思,本侯人品低劣卑鄙无耻,平生别无他好,只爱棒打鸳鸯。” -- 第98页 库罗人:“?” 这话他听懂了,但好像又没有听懂。 “侯爷——” 库罗人继续为自家国王的婚姻努力着,一抬头,看见男人蕴着笑意的眼,虽是在笑,但更像藏着刀,只要他敢继续往说下,面前的男人就能抽刀把他劈了。 他一下子便明白中原人的笑里藏刀是什么意思。 没说出口的话瞬间止住了。 生平第一次,库罗人突然觉得出使大盛并不是一个好差事,尽管他这次从大盛带回来了无数金银珠宝与绫罗绸缎。 库罗人咽了口唾沫,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这个脖子虽不够修长,也不够好看,但他还是挺喜欢的。 喜欢自己脖子的库罗人默默退下了。 秦四/小十三:“?” 就这? 就这? 他们连库罗人的坟头都想好搁哪了,库罗人居然认怂了? 这还是趾高气扬心里没点B数的库罗人吗? 俩人极为不解,余光往秦夜天处扫了一眼。 顷刻间大彻大悟——别说库罗使节,库罗国王看见他家侯爷心里也发憷。 别问原因,问就是他家侯爷是个好人。 “明日辰时三刻动身。” 好人秦夜天凉凉开口,刚才是开屏孔雀,现在就是四大皆空。 秦四毕竟老成持重,啥也没问连忙应下。 小十三毕竟年龄小,性格跳脱,下意识问了一句,“侯爷,咱们不等元嘉公主了吗——” “耳朵若是不想要,便自己割了去喂狗。” 好人秦夜天的声音也是温和无害的。 说完温和无害的话,好人秦夜天转身离开,挺拔的身影如松竹,又如出鞘利剑让人不敢逼视。 小十三:“......” 这他爹的温和无害比拔刀还吓人。 小十三瞬间安静如鸡,抬手拍自己嘴。 让他嘴贱,让他嘴贱,让他嘴贱! 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这张破嘴呢! 一只手拉住他手腕,“侯爷刚才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侯爷说让我把自己的耳朵割了喂狗......” 小十三大惑不解,并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舌头?” 秦四:“......” 关爱智障的眼神。 “侯爷的言外之意,是元嘉公主现在不想在阙城待了,不接受侯爷的示好,所以我们就没有在阙城待下去的必要。” 秦四到底是秦夜天面前一等得用之人,比不稳重的小十三多吃两碗米,也见过猪跑,敏锐从秦夜天话里听出了其他意思,拍了拍小十三肩膀,语重心长道:“但此事并非不能挽回,你去找元嘉公主说几句咱们侯爷的好话,指不定元嘉公主便回心转意了。” “元嘉公主回心转意了,咱们侯爷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自然而然的,咱们就不用战战兢兢了。” 小十三:“?” 真的吗? 他不信。 “四哥说得对。” 小十三频频点头,聪明的时机永远不合时宜,“只是我素来不稳重,这种事情还是四哥来做比较好,毕竟四哥谨慎贴心,是侯爷面前一等得用之人。” 秦四:“......” “四哥加油!” 小十三一脸真诚,“我去收拾行李了,就不耽误四哥做事了。” 秦四:“......滚!” 小十三马不停蹄滚了。 秦四抬手揉了下眉心,心里直犯愁。 侯爷都没辙的事情他能做得到? 元嘉公主说好听点是无欲无求,说难听就是油盐不进水火不侵,要不然也不会把侯爷逼得去找封三娘。 秦四叹了口气。 秦四站的位置直通秦夜天的房间,不用刻意瞧,就能看到秦夜天房间的窗户大开着,窗户下,身着鸦青色麒麟服的男人靠引枕而坐,左腿架在右膝上,云气纹皂靴上的银线在晨曦下泛着浅浅的光,一只手拿着军报,一只手随意垂着,似乎在看北狄那边的动静。 这种翘着二郎腿的动作在别人身上是吊儿郎当小痞子,在他身上就是杀气腾腾,如天神降世,又如修罗自地狱爬出,让人瞧一眼便哆嗦一眼。 像是察觉到秦四的目光,他闲闲抬眉看过来,正午的阳光虽好,却柔和不了他狭长凤目的凌厉迫人,他凉凉瞧着他,仿佛在问他——你怎么还在这? 秦四心里打了个突,调头连忙走。 很好,不去找元嘉公主也要去找元嘉公主了,他没有会错意思,他家侯爷刚才那句话就是让他们去找元嘉公主的,至于为什么是他们而不是侯爷自己去找,原因再正常不过——脸皮这种东西,他家侯爷偶尔也会捡起来用一用。 如小十三脑子一样,侯爷的自尊心永远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去。 秦四去了元嘉院子。 这次他没跟往常一样直接去找元嘉,而是先偷偷找了珊瑚——昨夜他家侯爷回来时心情颇为不错,不错到见他递来近日采买东西的账目,都夸他勤奋省钱,天知道这些时日为了给元嘉公主买牛羊肉不知多花了多少钱,就这他家侯爷还能说省钱。 对于侯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他是叹服的,更让他叹服的在后面——“你近日若是无事,不妨去找找公主身边的侍女,叫珊瑚的那个。” 他怀疑侯爷让他出卖色相,但他不敢说,好在侯爷的下一句话拯救了他,“此女是个聪明人,于本侯大有益处。” -- 第99页 于是他懂了,这个叫珊瑚的侍女已经投诚了,跟他一样做梦都想把侯爷与公主凑在一起。 对于投诚侯爷的人,秦四便开门见山了,“不知女郎有何妙计,能让侯爷达成心愿抱得美人归?” 秦四觉得自己这话没毛病,但落在珊瑚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麻利点,别墨迹,我家侯爷想睡你家公主。 活脱脱的龙生龙凤生凤,禽兽的属下是禽兽。 但珊瑚是一个稳重的珊瑚,一个见惯奇葩事依旧能坦然面对继续苟的珊瑚,对于禽兽属下的禽兽话,她丝毫不意外,并提前想好了如何答话,如王婆附身干妈再世,“侯爷想要达成心愿,此事倒也不难,只是要五件事俱全,方能与我家女郎双宿双飞。” “此五件事,乃潘、驴、邓、小、闲。” 秦四:“?”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怪事,莫名熟悉。 此时的元嘉,尚不知道珊瑚正在与秦四讨论秦夜天是否潘驴邓小闲,她见库罗人着急启程,便知自己在阙城住不了几日了,吩咐女官们收拾东西,免得等秦夜天派人通知出发时她这忙得一团糟。 女官们各自去收拾东西,唯独不见珊瑚,元嘉唤了几声仍不见珊瑚进来,还以为珊瑚躲在屋里偷懒睡午觉,便轻手轻脚去耳室,想去闹闹她。 说来奇怪,她还未走进耳室,便闻到一股淡淡酒香,她便忍不住笑了,还以为珊瑚在躲懒,不曾想在偷喝酒,简直过分,喝酒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叫上她? 她笑着推门而入,准备吓珊瑚一跳,哪曾想,珊瑚根本不在耳室,摆满瓶瓶罐罐的房间里,一只棕色坛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很明显,酒香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珊瑚?” 元嘉看了眼坛子里的酒,站在窗户下又往外唤了几声。 就很奇怪,往日总守着她的珊瑚仍未回来。 更让她奇怪的是坛子里的酒,这酒不是葡萄酒也不是这个时代的烈酒,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酒,酒香清冽又清透,让她无端想起秦夜天昨夜说的话——“若论与烤肉最为相配,当属一年春。” “解腻,又不至于太烈,很适合公主喝。” 但秦夜天是不可能给她送一年春的,毕竟一年春珍贵到离谱,整个大盛不过十坛,像这么千金难买的东西,吝啬爱财如他怎可能舍得送? 他只会打着一年春的名头来诱/惑她,让她想喝但又不敢喝,这才是他的目的,不杀她也要气死她。 莫名的,元嘉想试试这个酒。 虽说秦夜天不可能给她送,但是珊瑚会给她酿啊,还有一个月便是她的生辰,眼前的这坛酒指不定就是珊瑚给她准备的惊喜,虽说不知道是什么酒,但一看就很好喝! 元嘉伸出罪恶之手,用一旁干净茶盏给自己倒了一盏。 还别说,她的预感果然没有错,的确是一坛好酒,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酒,好喝到根本停不下来。 果然珊瑚姐姐YYDS! 元嘉再次伸出罪恶之手,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这酒虽然好喝,但干喝酒总是没意思的,她想用烤肉配着,秦夜天说的一年春配不配烤肉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这坛酒绝对配烤肉。 解腻又清冽,配烤肉的不二酒选! 说干就干! 在吃喝上面,元嘉从来不咸鱼。 她点了几个女官去找珊瑚,又让几个女官去准备烤肉,然后自己抱着酒坛去花厅了。 牛羊肉很快被烤好了,找珊瑚的女官还没回来,元嘉有些馋,便一边吃着烤肉喝着酒,一边等珊瑚回来。 只是在吃烤肉的时候,她不免想起小十三的话——库罗人的牛羊肉难以下咽,这些烤肉都是秦夜天买来的,特意让库罗人送给她的。 她觉得小十三学坏了。 好好的一个人,怎就学了秦夜天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别的不说,就说秦夜天对她的喜欢吧,能一边说着喜欢她,一边把她送给库罗国的老头子,典型的骗炮心态,说三两句似是而非的情话都属于他格外大方了,物质付出? 不可能。 毕竟他那么扣又那么贪财。 元嘉摇头轻叹,又饮了一杯酒。 今日的珊瑚回来得格外晚,坛子里的酒被她喝去了大半坛,珊瑚还没有回来,吃饱喝足后有些困,她手肘支在案几上,用手撑着脸,微眯眼打着盹。 前几日刚入秋,风里少了几分燥热,带着恰到好处的舒适穿过冰裂梅花的窗柩刮在她脸上,鬂间的发随着微风起舞,时不时扫弄着她的脸,有些痒。 她想抬手把鬂间发梳在耳后,但又实在困,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弹。 “珊瑚姐姐。” 她小声嘟囔了一声。 宫里派来的女官全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总不如珊瑚贴心,若珊瑚在侧,不用她开口,也会给她整理鬓发让她的打盹更舒服些。 可惜珊瑚没在,也不知去哪了,若是还不回来,她便去找秦夜天让秦夜天带人去找了。 一只手落在她发间。 轻轻拂过她的发,将她调皮的碎发梳在她耳后。 没有碎发在起舞,脸侧不再痒了,她终于能安心趴在案几睡觉了,临睡觉前,她又满心欢喜唤了一声,“珊瑚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 第100页 “我等你等了好久。” 一只手揽在她腰间,将她打横抱起来,她的脸撞到一个温热又结实的胸膛。 “啧。” “本侯可不是你的好姐姐。” 头顶响起一声轻笑。 元嘉:“!” 咸鱼受惊! 这他爹的不是禽兽秦夜天的禽兽音吗! 她香香软软的珊瑚姐姐呢! 元嘉瞬间不困了,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凌厉又精致的脸,微勾的唇角噙着笑,狭长的凤目也带着几分笑意,饶有兴致看着她,目光跟她看烤肉看酒没什么区别。 元嘉:“......” 懂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他的强取豪夺强制爱来了。 至于珊瑚,更不用说,必是被他支走的,再看周围,原本侍立在一旁的女官们不知何时全部退下了,不用想,也知道是怕坏了他的好事。 咸鱼无语。 挣扎犹豫一秒之久,元嘉选择躺平,并且抬手去拽他衣襟,殷勤热情得像是着急完成KPI,“侯爷,不用去房间了,就在这办事吧。” “早办早结束,我太困,怕在你办事的时候睡着了,影响你兴致。” 秦夜天:“?” 秦夜天:“......”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原来本侯在你心里是泰迪绣花针 元嘉:你是不是玩不起?又菜又爱玩还不让人说了? 来来:.... 第43章 秦夜天静了一瞬。 片刻后, 他松开元嘉,把元嘉放在软垫上,自己坐在元嘉对面的位置, 俩人中间看似只隔着一条小小案几,可实际上元嘉却觉得隔了一条东非大裂谷。 就,让人看不懂。 元嘉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准秦夜天的心思了, 就像人与禽兽是很难想到一块的。 她的话没毛病, 他来找她不就为了床笫之间那些事吗? 难不成还要从诗词歌赋聊到琴棋书画, 再从琴棋书画聊到雪月风花? 该走的流程都都完了,才终于盖着棉被纯聊天? 又不是演琼瑶, 干嘛给自己加这么多戏? 简单点, 肆幺玖的方式简单点,她真的好困想睡觉。 “侯爷,你还办事不办事了?” 元嘉打了个哈欠, “若你今天没兴致, 我便先回去睡觉了。” 真的好困的。 对面的秦夜天没有接话, 只是从案几上拿起酒坛斟了一杯酒。 元嘉:“!” 咸鱼受惊。 这可是珊瑚给她酿的酒, 她的生日贺酒,就这么一坛, 她自己都没舍得喝完呢,怎么能让他喝? “哎,说话就说话,你别喝我的酒。” 元嘉伸手拽着秦夜天手里的酒盏,不让他往嘴里送, “只剩半坛了,是我留给珊瑚的,你别碰。” 秦夜天:“......” 他是瞧上了一只貔貅吗? 秦夜天瞧了又瞧面前带着几分醉意的元嘉, 有些好奇一年春了。 这酒太贵,他一般不喝,从宫里拿出来便高价“卖”给洛京的冤大头。 当然,更缺德的事他也做过,把里面的酒倒了,换成普通酒,照样叫价万金,那些有求于他的冤大头一把鼻涕一把泪把银票奉上,看假酒的目光像是看到了免死金牌,仿佛给他足够的钱,便能让他饶他们不死。 可惜他这个太爱钱,见冤大头给的多,便觉得还能给更多,大手一挥,让秦四带人抄家。 杀鸡取卵这种事,没人比他更熟悉。 一年春对于他来讲,不过是个试探冤大头是否有钱的引子,他从未喝过,自然不知道什么滋味,这酒的后劲这么大?能让把一圈库罗人喝趴下的元嘉半坛子没喝完便醉成这样? 他只是听阿娘曾经讲过,说这个酒与烤肉最配——当年他的便宜爹就是用一年春打动的他阿娘。 想起阿娘谈起一年春时的恬淡温柔,再看看此时面前的元嘉,秦夜天眉目舒展开来,懒懒笑道:“公主喜欢这个酒?” “当然喜欢。” 元嘉不假思索道:“这可是珊瑚特意给我酿的,就这么一坛,你不要想着喝它,这是我的。” 说话间,还伸出两条胳膊抱着酒坛,像是生怕秦夜天会抢她的酒一样。 秦夜天:“......” 气笑了。 “珊瑚酿给公主的?” 秦夜天把酒盏从她手里拽出来,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公主身边的侍女倒会给自己揽工,这个酒,是昨夜本侯送给公主的,名唤一年春。” 元嘉:“......” 就很气!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的原因,元嘉觉得自己的舌头有点不大利索,“你说谎,你送的酒我怎么敢喝?你的那壶酒我早就让珊瑚处理掉了。” 不仅喝她的酒,还往自己脸上贴金,她简直不能忍,“我还让她扔得远远的,不要让酒味熏到我,更不要让我看到酒壶的碎片。” “因为我呀,看到就觉得讨厌。” 她竖起一指,直指坐在对面的秦夜天,大着舌头道:“我,元嘉,讨厌你。” 秦夜天:“......” 突然不气了。 刚刚入秋,天气尚未完全转凉,酒后的人本就有些畏热,元嘉穿的又是纱衣,身体稍稍有些发热,她便把最外面的那一层纱衣脱掉扔在一旁,此时穿在身上的,除却漆红色的抹胸外,只剩下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衣并百花穿蝶裙,酒喝得多,便不免容易出汗,纱衣纱裙本就薄,被汗浸湿后,便贴在盈盈如玉的肌肤上,与不穿没什么区别。 -- 第101页 不,还是有区别的。 纱衣纱裙是薄粉色,薄薄罩在身上,越发显得肌肤莹白如月,细腻如玉。 再配上酒后酡红娇艳欲滴的脸,因三分醉意而略显迷离的眼,怎么瞧怎么都是在挑战男人的底线。 秦夜天微挑眉,觉得自己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讨厌本侯之人不计其数,多公主一人不多。” 秦夜天又瞧了眼雪白的臂膀微红的脸颊,拎了拎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解了自己的外衫裹在元嘉身上——倒不是非要用他自己的衣服,而是女子的衣服本就以轻透薄为主,平时看着倒还好,隐隐绰绰有种朦胧美,可到了醉后便变了味,穿了比不穿还诱人。 扪心自问,秦夜天从不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 所以他用外衫把元嘉裹了个结结实实,甚至还在她腰间打了个一般人解不开的死结。 元嘉:“?” “你干嘛给我穿衣服?” 身上太热,元嘉扭来扭去,“还给我穿你的衣服?” 秦夜天声音懒懒,但也答得直接,“因为不给公主穿衣服,就会给公主脱衣服。” “本侯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想趁人之危。” 元嘉:“......” 这句话听懂了。 浆糊一般的脑袋恢复几分神智,“不想趁人之危?不想趁人之危你把珊瑚支走,还把我身边的女官们支走,让房间里只留我一个人,你这种行为你也好意思说你不想趁人之危?” “秦夜天,你能不能给人来个痛快?” “办事就办事,别搞什么幺蛾子,我没心思陪你去演戏。” 元嘉觉得自己的话没毛病,正常人遇到秦夜天这种禽兽早就要崩溃,她只所以没崩溃,是因为她太咸鱼,混吃等死不求上进,所以强取豪夺也好,强制爱也罢,对她来讲都没差,她总能以咸鱼的方式劝自己放宽心——秦夜天脸好身材好,而且一看就是老司机,她不吃亏。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音刚落,便见面前的秦夜天笑了一下,他本是张扬的性格,高高在上的阴阳怪气让人只想锤爆他狗头,往日的笑永远带着几分嘲讽,脸上就差明晃晃写着“哪来的智障这么跟你爸爸说话”,而今日的笑却与往常大不相同,下场凤目微垂,嘴角也是微微下撇的,明显的自嘲苦笑。 就,让人很迷惑。 “本侯能有什么心思?本侯不过见色起意罢了。” 他笑完抬起头,昳丽凤目里颇有些无奈的自苦,“公主吃过库罗人的牛羊肉吗?又腥又膻,还会往外渗血,以公主对血的恐惧,只怕还未入口,便会吐得昏天暗地。” “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去瞧瞧此时的库罗人在吃什么,本侯向来吝啬,送过去的牛羊肉只够公主吃,他们如今在吃的,才是真正的库罗人养的牛羊肉。” 元嘉:“?”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还有公主方才喝的酒,也是本侯送过来的,名唤一年春。” 秦夜天手指轻扣案几,想想林景深送来的一院子的金银珠宝,觉得自己也不差,甚至比他好很多,“公主侍女通晓医术又识百家,想来是知道这个酒的,一坛千金只怕也有价无市。” 元嘉:“?” 越发迷惑。 秦夜天的声音仍在继续,“至于绕道来阙城,则更不必说。公主想看阙城花灯,纵然绕道千里又何妨?” 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花厅里光线不足的缘故,她从秦夜天阴阳怪气嘲讽脸上居然瞧出了其他神色,那种神色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所导致,她觉得她好像有些误了,但又好像没悟,总之脑袋里的一团浆糊,随着秦夜天说的话左右摇摆,浆与糊之间谁也不愿听谁的。 总之让她很为难。 秦夜天挑眉看着她,“可惜,本侯的——” 元嘉眼睛一亮。 这话她熟,不等秦夜天说完,她便接道:“一番痴心终是错付了。” 秦夜天:“?” 秦夜天:“......” 元嘉自顾自把话说完,一团浆糊的脑袋似乎出现了浆与糊的质地分离,有什么东西自心底破土而出,顷刻间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然后,她一头栽在参天大树下——睡着了。 珊瑚这次酿的酒似乎格外烈,让酒量甚好的她一坛酒尚未喝完便晕成这样。 耳畔似乎响起什么声音,狭促的,揶揄的,甚至还有几分无奈的,搅得她睡不成觉,她便勉为其难抬起一只手,一巴掌拍过去。 “好吵。” 她嘟囔道:“别吵,让我睡觉。” 或许是她的力气有些大,又或许是旁的原因,总之,世界终于安静了,她终于可以睡觉了。 困意袭来,她倒在案几上睡得很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再度在她耳畔响起,“你倒睡得香。” 她当然睡得香。 吃饱喝足了,不去睡觉去干嘛? 好在那个声音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继续吵她,像是离开了一样。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把她抱起来,动作很轻,像是怕吵到她一样,那个人抱着她穿过长廊,有细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微微皱眉,阳光便被挡了去,细致贴心的动作让她很欢喜,忍不住蹭了蹭。 这似乎是个男人,身体哪哪都坚硬如铁,非但不柔软,还有些硌得慌,她便有些嫌弃,没再继续蹭了。 -- 第102页 一团黑暗中,她似乎听到一声长叹,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她就很迷惑,为什么要长舒一口气? 她很重吗? 不应该吧。 她也没有特别能吃,只是比珊瑚多吃了一个珊瑚而已。 醉酒后的脑袋有些迟钝,想什么都是想不通的,她便不再去想,两只手攀住那人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口呼呼大睡。 秦夜天眼皮微跳,低头向怀里瞧去。 怀里的人一脸餍足,吃饱喝足的猫儿似的慵懒,往日的张牙舞爪全部收在肉垫里,乖巧安详缩成一团,毫无防备的动作让人莫名不想当君子。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君子。 他抱着她走进她房间,脚尖关上门,绕过梅兰竹菊的屏风,轻手轻脚把她放在床上。 大概是太热,又大概是其他原因,他扯了下领口处的衣襟,瑞兽葡萄镜清楚映着他喉结滚动。 他的手覆在她脸上,细白如玉又丝滑如绸的肌肤触感极好,让人总能生出一些禽兽念头来。 就像精致的琉璃,最美的时候是碎成一地的时候。 她说得对,他的确是个禽兽。 秦夜天自嘲一笑,微俯身,凑在她耳畔道:“你不愿在阙城多待也好,此行已浪费太多时间,若你真在阙城继续待下去,只怕会错过一场好戏。” “本侯听闻还有一月便是你的生辰,这是你与本侯相识的第一个生日,总要办得隆重些,方不辜负你的十八岁生辰。” “只是本侯送的这份大礼,寻常人只怕不会喜欢,但你素来与旁人不同,不喜读书,又不喜琴棋书画,世间女子喜欢的你都不喜,那世间女子不喜的,或许便是你所喜的。” “希望本侯送你的这份大礼,能叫你对本侯刮目相看。” 床上女子睡容安详。 秦夜天起身,指腹拂过她的唇,而后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 窗外阳光依旧极好。 秦夜天转身走出房间。 廊下的珊瑚左顾右盼,关切担心之情写满脸——讲真,她真不知道秦夜天会这个时候过来,如果知道他会来,打死她她也不会离开她家女郎身边。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她竟然没看出来,等她与秦四说完话,听到女官们说女郎似乎醉了酒,她的心全凉了,醉酒之人无意识,秦夜天又是一个贪花好色的人,必会趁这个机会欺辱她家女郎。 虽说她也撮合女郎与秦夜天,但醉酒行云雨之事与不醉酒是完全两码事,命虽然重要,但她也希望她家女郎在保住命的情况下享受一把——毕竟秦夜天一看便是擅弄风月之人。 而不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便把自己交出去,那样太憋屈,以后想起来也不会有什么美好回忆。 珊瑚在廊下坐立不安。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终于看到房门被打开,身着鸦青色麒麟服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外衫虽然不见了,但里面的衣服却是穿得严严实实,完全没有男人事后的痕迹。 珊瑚:“?” 难不成是她误会了秦夜天? 这位花名在外的阎王爷竟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珊瑚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边殷勤上前问,一边把眼睛往屋里瞟,“侯爷,我家女郎酒品不大好,没有折腾您吧?” “若是女郎唐突了您,奴这里替她赔罪了。” 这话听着是替元嘉赔罪,其实是担心秦夜天对元嘉不轨,在试探秦夜天的话。 秦夜天悠悠一笑,“你家女郎......是个妙人。” 珊瑚:“?” 珊瑚:“!” 果然禽兽永远是禽兽! 珊瑚拔腿就往屋里跑。 床上的元嘉睡得极香。 大概是有些热,她把被子踢开一角,露着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秦夜天的外衫。 珊瑚:“......” 平地起惊雷。 禽兽居然开始做人了? 珊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次日元嘉醒来时,珊瑚仍未从秦夜天开始做人的震撼中清醒过来,整个人还有点懵,让女官把秦夜天的衣服送回去后,她忍不住问元嘉,“女郎,侯爷昨天都与您说了什么?” 元嘉:“......” 咸鱼头秃。 她也想知道呢。 酒的后劲实在大,元嘉连喝两碗醒酒汤也没能彻底醒酒,一手支着脑袋冥思苦想,“似乎,说了很多话。” 可惜这些话她都记不大清了,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心只想睡觉,哪里还会顾忌秦夜天究竟在说什么。 “都有哪些话?” 听声音,珊瑚比她焦急多了。 她便不免有些好奇,“你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这关系到女郎能不能活命。” 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珊瑚直接把话说开,殷切的口吻仿佛尽职尽责的月老在拼命扯红线,“奴觉得奴之前的计划还是行得通的,侯爷是喜欢女郎的,只是不知侯爷对女郎的喜欢有几分,这几分的喜欢,是否足够让侯爷敢冒欺君之罪将公主从绝境中救出。” “......秦夜天的话你也信?” 元嘉一言难尽,不仅不信,甚至还忍不住怀疑一向机灵的珊瑚姐姐的智商今日似乎没上班。 “信。” 珊瑚斩钉截铁,“女郎昨夜喝的酒不是奴酿的,是侯爷前夜送来的一年春。” -- 第103页 “千金难买一年春的一年春。” 元嘉:“?” 元嘉:“......” “这怎么可能?” “他这么抠门爱财,怎么可能送给我一年春?” “珊瑚,智商是个好东西,但此时的你似乎没有。” 不,此时没有智商的人,更像是她。 她想起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轻笑的,揶揄的,嘲弄的,也有咬牙切齿的—— “公主的这张脸委实合本侯的心意,为了这张脸,本侯不介意给公主一些特权。” “本侯可是爱极了公主,自是希望公主能长命百岁。” “在公主心里本侯竟是这种人?” “公主,当真对本侯误会良多。” 男人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响起,元嘉呼吸微顿。 被究竟麻醉的神经终于慢慢恢复工作,昨日半醉半醒间的话清晰印在她心口—— “本侯听闻还有一月便是你的生辰,这是你与本侯相识的第一个生日,总要办得隆重些,方不辜负你的十八岁生辰。” “希望本侯送你的这份大礼,能叫你对本侯刮目相看。” 元嘉:“!” 咸鱼受惊。 或许是梁静茹搬了她隔壁,又或许是旁的原因,电石火光间,她突然间便知道了秦夜天想送她的大礼是什么。 纷扰念头齐齐涌上心头。 争吵着,叫嚣着,几乎能将她吞噬,她抬手揉了下眉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直觉告诉她,她不喜欢这份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自信点,你会喜欢的 元嘉:.... 嗯,马上要到文案的剧情了~ 讲真,我觉得我节奏还是蛮快的 十几万字已经走到男主表白再表白了2333 感谢在2021-08-08 17:50:10~2021-08-08 23:3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元嘉的预感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尤其在遇到秦夜天之后。 所以当她想起醉酒后秦夜天跟她说过的话后,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甚至还想问一问珊瑚,这个时代还有没有把人做成人彘的案例——不是她把秦夜天想得太坏, 而是秦夜天就是一疯批,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他。 在他身上,出现什么荒诞的事情都不叫荒诞。 在让人意外的事情上, 秦夜天从不让人意外。 元嘉四仰八叉躺回床上, 虽不能说是生无可恋, 但也是四大皆空的状态了,“昨天小厨房送来的点心不错, 让我再吃两块。” 早死晚死都是死, 只是在临死之前,她想做个饱死鬼。 珊瑚:“......” “女郎,您这是做什么?” 勇敢的珊瑚恨铁不成钢, “您若再这样颓废下去, 阳光大道也能被您走进死胡同。” “奴瞧着侯爷待您确实有几分心思, 要不然也不会送您一年春, 要奴来说,您就应该把握住机会, 逢场作戏先把侯爷应付过去,待侯爷救您出水火,您再寻其他出路不迟。” “什么世家贵女的身份,什么礼义廉耻,都是虚的,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无限可能。” 元嘉叹了一声, 两只手拉着被角蒙着脸,整个人陷在被褥里,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倒是想活,可秦夜天那厮未必肯给我生路。” “折腾是死,不折腾也是死,既然如此,我还折腾什么?” “不如索性躺平。” 珊瑚:“......” 这话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但珊瑚是一个永不认输的珊瑚,“女郎,奴与您说实话吧,侯爷曾亲口答应过奴,会保公主性命。” 元嘉耳朵微动。 这话,莫名熟悉啊。 元嘉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两只眼睛一言难尽看着珊瑚,一脸的我懂,“前提是我取悦他,让他满意?” “不错。” 珊瑚点点头,如王婆附身干妈在世,没有她拉不上的纤,没有她保不了的媒,敬业程度让天上的月老都叹为观止,“侯爷这人虽然难相处了些,但他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侯爷模样好,又是天子面前第一得用之人,抛却和亲使节与和亲公主的身份来看,女郎与侯爷倒也登对。” “更不必说侯爷是此行的和亲使节,手握女郎生死,女郎若拒绝了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女郎命苦如此,若不宽心看开,又如何活得下去?” “女郎只当春日宴上看上了一位俊俏郎君,因缘际会与他结识相伴,而他又手握重权,恰能解女郎之危。” “女郎花容月貌,侯爷血气方刚,男婚女爱共赴云雨实乃人之常情,女郎不必自哀自怨,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或许过不了多久,侯爷又瞧上了另一个,女郎此时便可退位让贤,向侯爷要上大笔金银,而后我们南下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珊瑚苦口婆心得一如王婆说潘/金/莲,用词之恳切,态度之端庄,让人心生向往。 要不是知道秦夜天是个什么样的人,要不是知道和亲之行和亲公主必死,她指不定就真信了珊瑚的话。 “珊瑚姐姐,你也不容易。” -- 第104页 元嘉又叹了一口气,“能把潜/规/则说得这么清丽脱俗宛如真爱,普天之下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珊瑚:“?” 虽然听不懂潜/规/则是什么意思,但看女郎的态度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永不服输的珊瑚选择再接再厉,“女郎,此去库罗万里之遥,整日闷在马车上有什么意思?您就当给自己找点乐子,试着应付一下侯爷,若是成功了,咱们便能保住性命,若是不成功,咱们就当打发时间找乐子了。” 元嘉:“......” 谢邀,她觉得她才是被找的那个乐子。 任珊瑚如何苦口婆心,元嘉都如咸鱼入定一般不愿翻身。 直到外面的女官轻叩门,“公主,侯爷差人送东西。” 珊瑚眼睛一亮,“什么东西?” “快拿过来。” 女官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小十三。 隔着鹿草木夹缬屏风,元嘉有些看不清小十三的脸,只看他手里捧着一壶酒,酒壶样式与那夜秦夜天送过来的“一年春”颇为相似,但她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一年春。 一年春有价无市,万两黄金也未必能买来一坛,秦夜天视财如命抠门小气,怎么可能会送她这么名贵的酒? 多半又是故技重施,打着一年春的名头来诱惑她的——毕竟她爱酒又贪吃,若有美酒在前,她怎么可能忍得住? 她现在又避他如蛇蝎,他送的东西莫说吃了,看见就想扔得远远的,若他送来的是其他东西还就罢了,偏他送来的是一年春,传说中最配烤肉的一年春,这叫她如何舍得扔? 可不就一边馋得要死,一边又怕他在里面下毒,内心天人交战挣扎不已吗? 对于秦夜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元嘉只想大骂禽兽,只是身体永远比灵魂诚实,当女官捧着“一年春”送进来时,她还是没忍住,往酒坛上多看了两眼。 “侯爷言道,一年春虽价值连城,但只要公主喜欢,侯爷便拱手送上。” 鹿草木夹缬屏风外传来小十三的清亮少年音,少年人总是真诚直率的,不用刻意装诚恳,也能让人心生好感,要不是知道酒坛里的酒真假难辨,要不是知道里面百分之一万有毒,元嘉差点就信了。 糖衣炮/弹的套路虽然老,但真的有用。 可惜这颗糖衣炮/弹有毒,沾之即死的那一种。 生活不易,元嘉叹气。 元嘉恋恋不舍从“一年春”上收回视线,说了句场面话,“替本宫谢过你家侯爷。” 这态度比对秦夜天的态度温和许多,小十三立马顺杆爬,“公主喜欢便好。敢问公主,侯爷以前差人送的牛羊肉公主可还喜欢?” “若是喜欢,我便再去买上一些,明日便要启程去库罗,若不多买些,只怕不够公主路上吃。” 元嘉:“?” 怎么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那肉不是库罗人的肉吗? 库罗人拿了她那么多嫁妆,若她不去库罗人那蹭吃蹭喝,岂不白白浪费了她的嫁妆? 故而她每隔一段时间便去库罗人那蹭烤肉,蹭完吃喝后库罗人会再送她一些牛羊肉,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也能烤着吃。 这本是库罗人送她的牛羊肉,何时成了秦夜天差人买的东西? 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禽兽的下属是禽兽——秦夜天也曾说过牛羊肉是他买的,如今小十三也这般说,多半是上下一心商量好说辞来忽悠她的。 元嘉一张鲁豫脸。 但毕竟决定彻底躺平,她也懒得与小十三争辩了,便敷衍道:“喜欢,若侯爷的话多得没处花,多买一些也无妨。” 小十三:“?” 态度不对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说起烤肉便敷衍起来? 他记得元嘉公主喜欢吃烤肉啊。 小十三抬头往里面瞧了一眼。 屏风是特制的,里面能隐隐约约瞧见外面的人,外面却瞧不见里面,除了看到屏风上的灵鹿与草木确实可爱外,剩下什么都看不到。 小十三一头雾水回去了。 小十三向秦夜天回话时,仍没想明白元嘉态度改变的原因,“看公主的态度,她是喜欢一年春的,但说起烤肉时,公主便有些懒懒的,似乎烤肉不大上心。” 他贴心给元嘉找补,“我觉得公主更喜欢一年春是因为一年春更贵,千金难买一年春啊,要是有人给我送一年春,我也很喜欢。” 秦夜天:“......” 你要是公主你早就投怀送抱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元嘉即将到来的生辰,牛羊肉也好,一年春也罢,都是些开胃小菜,他给元嘉准备的生辰礼才是重头戏。 “本侯知道了,此事你不必再跟。” 秦夜天没在元嘉态度上纠结太多,两指夹起一封自己刚写完的信,递给小十三,“本侯有另外一件事交给你去办。” “这是本侯第一次给元嘉公主过生日,也是本侯筹划多年的心血,你若将此事办砸了,不必回来见本侯,毒酒或匕首,你自己选一个。” 秦夜天声音懒懒,话里也没什么威胁之意,仿佛在话家常一般轻松随意,但小十三还是打了个哆嗦——秦夜天越是平静,便意味着这件事越不能出任何差错。 毒酒与匕首不是开玩笑,而是事情办砸后的归宿。 -- 第105页 小十三连忙接下信件,一脸认真,“侯爷放心,属下绝不辜负侯爷对属下的期待。” 待拆开信件,小十三脸上的认真变成了惊悚,常年握剑的手此时竟有些握不住一张薄薄的纸,“侯爷!” “侯爷万万使不得,此计风险太大,若稍有差池,侯爷多年心血便付之东流!” “侯爷三思!” 与小十三的急得跳脚相比,秦夜天可谓是极其平静,肩膀靠在引枕上,双手交叉,神态懒懒,仿佛让小十三去给元嘉送壶一年春一样稀松平常,“去做吧。” “侯爷——” “?” “......” 静了一瞬后,小十三选择闭嘴,颤着手把信件装回信封,转身出屋去执行秦夜天的命令。 只是在踏出房间的那一刻,他又忍不住停下,回头对秦夜天道:“侯爷,此计甚险——” “若事事求稳,本侯何来今日之风光?” 午后的阳光甚好,穿过冰裂梅花窗柩透在秦夜天身上,墨蓝色圆领袍上银线织就的团花纹如凛凛剑光,他哪怕神态懒懒也自带锋芒,“小十三,危机便是机遇,本侯教你的最后一件事,是让危机为你所用。” 狂乱的心跳瞬间归于平静。 “是,属下记住了。” 小十三拱手而退,这次终于没再啰嗦。 没有他家侯爷做不到的事情。 他家侯爷天生为战争而生,天生为打破规则。 命运的齿轮无声转动。 人生的三岔路不知何时变成了单行线,元嘉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眼巴巴看着秦夜天让小十三送来的“一年春”,想喝又不敢喝。 珊瑚上前打开酒坛,清冽酒香很快溢满房间,元嘉深吸一口气,发现这个酒竟与自己昨天喝过的酒味道一样。 “女郎,这的确是一年春。” 珊瑚斟了一杯酒,送到元嘉手里,把自己换酒摔酒遇到秦夜天的事情说给元嘉听。 元嘉:“!” 咸鱼受惊。 元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贵的东西——” “是的,这么贵的东西,侯爷一送便是两坛。” 看到胜利曙光的珊瑚打断元嘉的话,“女郎,侯爷本就贪花好色,被女郎所吸引再正常不过,侯爷入京三年,天子赏赐的,百官勋贵们送的,又何止两坛一年春?说句不中听的话,而今国库里的银子只怕还没有侯爷后院多。” “侯爷是擅弄风月之人,既对女郎感兴趣,便免不了送些东西讨女郎欢心,一年春对旁人来讲是无价之宝,但对于贪财揽权的侯爷来讲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珊瑚毕竟是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人,在劝元嘉的同时,不忘让元嘉别对秦夜天有太多期待,“故而女郎不必太过感动,正常应对便是。女郎的当务之急,是要侯爷保住女郎的性命。” 元嘉:“......” 这很珊瑚姐姐。 元嘉就着珊瑚的手喝了一盏酒。 或许是一年春的确好喝,又或许是珊瑚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许刚入秋的日头总让人懒懒的,她忍不住想起一些旧事。 想起阙城的花灯,想起冰凉刺骨的阙水,想起秦夜天闲闲说着的喜欢。 莫名的,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脸。 或许,她应该自信些,秦夜天那么好色的一个人,一个能把青楼里所有姑娘都买回家伺候他的人,凭什么不能对她的脸一见倾心呢? 她不比他身边的莺莺燕燕美? 虽说她的性子恶劣些,对他的态度也不算好,可是她美啊。 每天梳妆看到瑞兽葡萄镜里的脸,她都忍不住爱上自己,更何况没节/且好色的秦夜天? 他就应该喜欢她的脸! 此时梁静茹住在元嘉隔壁,元嘉又饮一盏一年春,斗志昂扬同意珊瑚的建议,“珊瑚姐姐说得对,我试试。” “只是我对钓男人这种事情没经验,珊瑚姐姐,你得好好教我。” 珊瑚轻抚元嘉鬓发,王干娘光辉普照大地,“女郎放心。” 次日,队伍出发。 元嘉坐在凤撵上,挑着帘子看外面景致。 大抵是心境变了,她此时竟觉得纵马而行的秦夜天居然赏心悦目起来,浅金色的圆领袍,玉带束着腰,再配上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抹额,活脱脱的财大气粗招蜂引蝶。 “侯爷,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咸鱼元嘉趴在窗户处,冲开屏的公孔雀招手。 开屏的公孔雀马速慢下来,侧面瞧了眼元嘉,眉目懒懒很会端架子,“公主何事找本侯?” “太远了,你再过来点。” 元嘉难得好脾气,没搭理秦夜天的拿乔。 秦夜天:“?” 想了想,还是与凤撵并驾齐驱。 凤撵处伸出一只手,宽大衣袖如帷幕,将两人遮在其中,阳光自凤穿牡丹的纱衣透过来,轻轻浅浅印在元嘉脸颊,衬得面上卸红妆越发精致勾人。 秦夜天微挑眉,“公主——” 细腻如玉的胳膊揽在他脖颈,紧接着,温热的唇落在他侧脸。 秦夜天:“!” 攥着马缰的手指骤然收紧。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自古套路的人心!珊瑚姐姐YYDS! 来来:..... 感谢在2021-08-08 23:33:17~2021-08-09 15:3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106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夕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四十五章 偏偷吻他的人似乎毫无察觉一般, 笑眼弯弯拿着锦帕擦着他脸上的吻痕,动作又轻又软,隔着薄薄帕子的指腹贴在他脸上, 微微有些痒。 凤目轻眯。 这动作,莫名熟悉。 更让他熟悉的在后面,眼前的人轻垂眸, 像是偷吻之后的娇羞, 声音也比刚才低了一份, “别让别人看到了,对侯爷名声不好。” 秦夜天:“......” 好的, 懂了,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青楼姑娘们撩拨男人的手段,出其不意亲人侧脸,再低头垂眸一抹娇羞, 任你是百炼钢也要化成绕指柔。 别问他怎么知道。 他自小在青楼里长大, 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些套路。 秦夜天伸手捉住元嘉的手腕, “公主是不是忘了什么?” 元嘉:“?” 不应该啊, 珊瑚教她的动作她全做了。 垂眸的动作正好看到身后的珊瑚,珊瑚一手指脸拼命在向她使眼色。 看了一会儿, 元嘉觉得自己悟了——指脸就是那边的脸再来一个! 这动作她熟,刚才亲过了,再来一个也不多。 开店吸引顾客还要买一送一呢,她吸引秦夜天也得大方点,要让秦夜天看到她的热情! 元嘉身体微微前倾, 再次凑过去。 可惜她的手腕被秦夜天捉着,不能揽着他的脖子让他靠近她,距离有点远, 再加上凤撵与战马都在走,让她很难找到合适机会再亲他一次。 元嘉:“......” 这真的不能是她不努力,而是环境不允许。 看出她吻得艰难,面前男人微挑眉,眼底说好听点是揶揄,说不好听就是嘲讽,映着明晃晃的日头,明目张胆撞入她眼睛。 元嘉:“?” 就很迷惑。 她的迷惑并没有持续太久,秦夜天的话便让她恍然大悟,“公主错了,下一个动作不是公主亲本侯。” 他抬手,捏着她的脸,对着她的唇吻下去。 元嘉:“!” 想起来了,珊瑚说的的确是这样——“女郎擦吻痕的动作只管慢一些,要多慢有多慢,女郎有国色,做此动作哪个男人能抵得住?除非他不是男人。” “所以不等女郎擦完吻痕,侯爷便会吻过来,这时候,公主什么都不用管,只管享受便是。” “侯爷擅弄风月,想来技术极好,这便是公主的福分了。若是不然,遇到那等牛嚼牡丹的粗鲁之人,女郎哭都来不及呢。” 是了,珊瑚说秦夜天技术好,让她享受。 于是她听话闭上眼,长长睫毛剪着的眼睑满含期待。 秦夜天:“......” 秦夜天低低一笑,咬上她的唇。 喧闹的秋风在这一刻变得安静。 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与车轮滚过的声音。 男人的吻长驱直入,极具侵/略/性,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她想推开他,但他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无处可套。 像是察觉她想逃避的意图,他不轻不重咬她一下,她有些不满,便想咬回去,但他完全不给她机会,舌尖扫过她唇角,完全退出。 元嘉:“?” 搞什么幺蛾子? 睁开眼,是秦夜天似笑非笑的脸,“公主为本侯擦完吻痕后,下一个动作是本侯亲公主。” 他拿着她的手,把她手里锦帕按在他唇角,擦拭着他唇间染上的她的唇脂,“这个才是公主该做的动作。” 元嘉:“!” 到底是老司机! 这些流程动作她都记不住,他居然一清二楚,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时间都掐得极其精准,哪怕是珊瑚本人来做,只怕也没他熟练。 元嘉顿时肃然起敬,并虚心请教,“果然是侯爷,我受教了,以后我不会再犯这些低级错误了。” 秦夜天:“......” 极度一言难尽。 秦夜天松开元嘉的手,撩开她宽大衣袖,转身便走。 元嘉:“?” 怎么还气急败坏了呢? 她多不耻下问敏而好学的一个人啊,学习态度多端正,满大盛在找不到第二个了,哪怕为了他以后的性福他也得向她传授一二啊。 元嘉看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元嘉继续走套路,“侯爷等一下。” 她的声音殷切而充满期待。 “何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秦夜天的声音莫名有些低。 但不管低不低,都不影响她的正常发挥,“侯爷晚上会来找我吗?” 这句话她记得熟,自然而然便说出来了。 为什么熟呢,因为这句话在后世的小说电视电影里是痴心女标配台词,这话一出,flag便如戏剧里的武将一样身上插满身,而相应的,痴心女是等不到她的爱人的。 因为她的爱人是个大直男,根本听不出她的画外音。 但秦夜天不一样,老司机里的战斗机,走过的套路不比她看过的套路少,他不仅能听出她的话外音,还会柔情蜜意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情话,另外再配上一壶一年春。 还别说,这样的夜晚她听期待的——期待一年春。 所以她眼巴巴看着纵马而行的秦夜天,只等他吩咐秦四去准备一年春,她便可以欢天喜地换衣服来迎接美好的烤肉美酒晚餐。 -- 第107页 可惜她忘记了一件事——秦夜天永远不做人。 不做人的秦夜天嗤笑一声,连头都懒得回,“此时阳光正好,公主便不要说梦话了。” 元嘉:“......” 热切期盼的笑容僵在脸上。 “女郎。” 身后的珊瑚拉了拉她的手,小小声提示她别忘了自己的目的,“别跟侯爷置气,划不来。” 元嘉堪堪忍住大骂秦夜天的冲动,重重摔下轿帘,回头问一脸好脾气的珊瑚,“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大概是秦夜天的话实在不中听,珊瑚此时也有些一言难尽,“女郎,责任不在侯爷,在您。” 元嘉:“......” 原来让珊瑚一言难尽的人是她。 “我全部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元嘉不服,“除了忘记一个动作外,剩下全做对了,怎么可能是我的责任?” 但珊瑚毕竟是个善解人意的珊瑚,拍了拍元嘉的手,决定把锅揽在自己身上,“此事倒也不能全怪女郎,是奴疏忽了,侯爷是常年行走花丛之人,岂能不知女人撩拨男人的招数?” 女郎演技实在辣眼睛的这种事情,就让它随风飘逝吧。 “这些招数用在寻常男人身上或许管用,但若用在侯爷身上,只怕会引起侯爷的反感。” 想了想,永不服输的珊瑚道:“女郎性子率真坦然,如天然自风流的璞玉,若以人工雕饰,反倒失了天然璞玉的美感,故而奴觉得女郎什么招式都不要用,心里想什么,便去做什么,在侯爷面前无需刻意伪装。” 元嘉:“......”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后世老师心如死灰说学生的话——我教不了你了,你另请高明吧。 但珊瑚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这话元嘉也只是想想,便准备按照珊瑚的无招胜有招的套路再次套路秦夜天了。 毕竟珊瑚是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珊瑚,她信珊瑚。 很快到了晚上。 越往西北走,视野越发广袤,而城与城之间的距离也隔得越发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队伍便就地扎营,用帐篷对付一晚上。 凤撵是特制的凤撵,宽大舒适还能当床睡,元嘉便不用与其他人一样睡帐篷,在凤撵休息便可以,再让人把凤撵上的团花纹的毛毡揭了,还能透过薄薄的纱帘看天边的星星。 秋高气爽,星星格外亮眼,与后世模糊的星点光芒完全不同。 吃完饭,再喝几杯小酒,靠着缠枝莲花纹的引枕,一边与珊瑚说着悄悄话,一边抬头看着天边的星星,这样的生活别提有多惬意了。 当然,如果野外的蚊子能少一点,她会更满意的。 不知是不是刚才女官们揭毛毡的时候把里面的纱帘也动到了的缘故,元嘉耳边总有蚊子在嗡嗡嗡,她穿得又薄,蚊子隔着纱衣就能咬到她的肉。 野外的蚊子格外凶,也咬得格外疼,她的看星星聊天的惬意日子进行不下去,拉着珊瑚起来打蚊子。 “啪——” “啪——” “啪——” 蚊子打没打死她不知道,但周围卫士的视线全被她吸引过来了——凤撵的窗帘是特制的,有好几层,一层是完全遮光,拉下来便什么都看不到,一层是里面能看到外面,但外面看不到里面,守卫在凤撵外的卫士们刚换过班,听到她拍蚊子的声音脸色都变了,时不时向轿撵看过来,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满脑子黄色废料。 元嘉:“......” 果然是民风彪悍没节/操的朝代,打个蚊子也能被他们想到那种事。 但脸皮这种东西秦夜天不要她还是要的啊,哪怕真跟秦夜天发生点什么她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好嘛! 毕竟她要脸。 要脸的元嘉不打蚊子了。 问就是她皮糙肉厚耐蚊子咬。 问就是她不想今夜过后所有的卫士都整齐划一看她小腹——还未大婚便让库罗国王喜当爹老年得子,大喜啊这是,他家侯爷就是这么乐于助人。 咸鱼无语。 这事儿如果她真的做了也就算了,她一向敢作敢当,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的阳光,可关键是她明明只是打了几只蚊子,却能让卫士们的思维如跑马,联想到共赴巫山云雨,这他爹的就很憋屈了。 “酒没了,你下去拿点酒。” 不愿憋屈的元嘉让珊瑚下凤撵,想挽救一下自己所剩无几的名声——她与秦夜天总不能当着珊瑚的面为爱鼓掌。 卫士:“?” 卫士:“......” 更加一言难尽了,不过也事儿也符合他家侯爷作风,风流好色嘛,他们都懂。 元嘉:“......” 想骂人。 “珊瑚,顺便拿些点心过来。” 元嘉直接掀起帘子,半截身子探出轿帘外,纱衣虽薄,但完整穿在身上,根本不是男女事后该有的样子。 卫士:“?” 所以凤撵上只有元嘉公主和珊瑚两个人? 两个人女人在凤撵上搞出这么大动静? 一瞬间,他们悟了,并为自家侯爷鞠了一把同情泪——怪不得元嘉公主对他家侯爷时冷时热呢,性别都错了,可不就时冷时热么? 卫士们如丧考妣。 元嘉:“?” 元嘉:“......” 爹的,这群卫士是谁给带出来的? -- 第108页 脑洞之大让人叹为观止,不去当编剧可太屈才了。 咸鱼放弃。 咸鱼安详靠在引枕上,把秦夜天骂了千百遍。 龙生龙,凤生凤,禽兽的属下是禽兽,下梁歪成这样,可见都是秦夜天这厮的功劳。 传说中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她身上上演,“公主。” 她听到秦夜天的声音。 刚骂过人,元嘉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没留意窗外的声音,继续靠着引枕躺尸。 轿帘被掀开,一股冷香涌进来,紧接着,是暗紫色的团花纹圆领袍,云气纹皂靴在上凤撵的那一刻脱掉,珍珠白的袜子踩在珠链纹的织锦毛毯上,白玉献宝珠人的方形玉带勾着腰,往上瞧,是银质的抹额勒在眉上,怎么瞧怎么是精心打扮受邀赴约的俊俏郎君。 元嘉:“?” 这狗男人不是骂她白日做梦吗? 这衣冠楚楚人模狗样是要做什么? “侯爷不去休息,来我这儿做什么?” 想起珊瑚交代自己无招胜有招的话,元嘉决定放弃套路真诚待秦夜天——毫不保留展示着自己的嫌弃。 大概是晚上与中午偷亲他时的态度差距太大,狗男人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拿她的话来堵她,“本侯信守承诺,自然受邀而来。” 元嘉肃然起敬。 好一个能屈能伸秦夜天,但凡她有他一般的心胸,她早就把他拿下,让他为她生,为她死,为她DuangDuang撞大墙。 可惜她不是他,所以直到现在他对她的兴趣仍停留在垂涎她的美貌上。 下意识的,元嘉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还别说,她也挺喜欢自己的这张脸。 其实也不能怪秦夜天色令智昏。 毕竟她实在太美。 这一刻,梁静茹住在元嘉隔壁。 “行吧,赴约。” 元嘉继续葛优躺,瞧了眼秦夜天是空手而来,忍不住埋汰他,“侯爷,不是我说你,大晚上的你来也就来了,怎么不知道带点东西?” 白瞎了珊瑚对他老司机的评价! 秦夜天:“......” 秦夜天微抬眉,拍了下手。 凤撵外有人敲窗。 他便挑起轿帘,从外面接过来一碟烤肉并一小坛酒。 那是元嘉日常在吃的烤肉,肥瘦相间鲜嫩异常,烤得外焦里嫩再洒些孜然,给个神仙也不换。 元嘉觉得这很秦夜天。 都准备把库罗灭国了,还不忘提前搜刮一些牛羊肉。 但这事跟她没关系,她只负责吃。 于是元嘉加了块烤肉,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多谢侯爷款待。” “只是侯爷财大气粗富可敌国,何必做些借花献佛的事?” 小气巴拉一点都不霸总。 面前男人微抬眼皮,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 元嘉:“?” 咋,吃他几块他从别人那顺过来的烤肉还要被他敲诈? ——这纸一看就是账单,还是那种巨额账单,漏洞百出写着牛羊肉从哪购入,她吃一口花费多少钱,这是秦夜天敲诈洛京官员的老套路了,三岁小孩都知道,没有人能从秦夜天的宴席上全身而退,皇帝也一样,吃他一口饭就得拿一坛一年春赔,一本万利的买卖比抢银行都赚。 元嘉极度一言难尽。 账单被推到她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着上面的数字,声音懒懒,“公主且看清楚,公主素日吃的牛羊肉都是本侯让人采买的,与库罗人毫无干系。” 元嘉:“.....”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他的巨额敲诈来了。 元嘉捏了下自己香囊里的大钱一枚,再看眼账单上的巨额数字,顿时猛虎落泪,“侯爷,咱俩亲都亲过了,你这么敲诈我不合适吧?” “要不,我再亲你一下,咱俩一笔勾销?” 此时的梁静茹依旧住在她隔壁。 作者有话要说:  梁静茹:勿cue,忙着唱歌 感谢在2021-08-09 15:36:36~2021-08-09 23: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的的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元嘉觉得自己的话没毛病。 珊瑚就是这样教她的, 无招胜有招。 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刻意去撩人的,刻意去撩人的都是低级的, 尤其是在面对秦夜天这种老司机,能被他一眼便看穿。 所以在面对秦夜天时,要状似无意地撩, 要漫不经心地撩, 不能让他感觉出来她在撩她, 只有这样的撩,才是成功的撩。 元嘉感觉自己撩得很成功。 多顺其自然的一句话啊, 简直浑然天成不加任何修饰, 她要是秦夜天,她都能爱死自己。 可惜她不是秦夜天,人与禽兽的思维是永远不相通的, 一如秦夜天想不通她为什么能堂而皇之说出这种话一样, 她也想不通秦夜天为什么对她热切的情话无动于衷。 秦夜天懒抬眼皮, 瞧了瞧一脸期待的她, 伸手给她加了一块肉,“公主, 如果不会说话的话,可以多吃点牛羊肉。” 元嘉:“......” 你丫是不是男人? 元嘉深深怀疑秦夜天的大兄弟。 并且生平第一次对珊瑚的话产生了怀疑——面前的秦夜天是老司机? -- 第109页 一脸断情绝爱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羽化成仙。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她气的。 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皇帝都被他敲诈了,却敲诈不了她,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都郁闷, 更何况他还极度爱财。 她丝毫不怀疑,在这个君权大于天的朝代,他爱财爱到只要银子给得足, 让他起兵造反都可以的程度。 “侯爷,我真的没钱。” 强撩不成,元嘉开始卖惨,“旁人不了解,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宫里给的嫁妆都是定额的,我挪用不了,杜家又是一个空壳子,不从我嫁妆里面扣油水去补贴他们已经算十分不易了,又怎么可能补贴我?” “侯爷,我也不容易的。” 这话是真心话,刚穿越便是抄家灭族当官妓,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撑不住,但她不是一般人,她是二班的咸鱼,所以她撑住了,支棱起来了,以一人之力扭转全局,不仅救了杜家一百余口性命,还让自己喜提五十多岁老夫君,一树梨花压海棠,转眼梨花就凉凉,升官发财死老公,大喜啊。 “我的嫁妆都被你拿走一半了,你再这样敲诈我不合适吧?” 元嘉无语哽咽。 “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卖惨有了成效,面前男人笑了一下,手指轻扣着案几上的账单,“本侯让公主看这个,不是向公主讨账,毕竟公主欠本侯的东西多了去了,不差这些金银。” 元嘉:“?” 别给给脸不要脸,她什么时候欠他其他东西了? 吃他从库罗人那里顺过来的几口牛羊肉都能给她甩一沓子账单了,她哪敢要他其他东西? “不过公主若想以此为借口占本侯的便宜,本侯倒也可以勉为其难让公主占上一占。” 秦夜天懒挑眉,眼底是明晃晃的揶揄,“毕竟公主国色天香,本侯不吃亏。” 元嘉:“......” 你可做个人吧。 但秦夜天就是不做人,皇帝都管不了他不做人的事,她还能管得了? 白鹭转花灯具下的账目触目惊心,仿佛在无声催促她拿钱,于是她看了看紫袍玉带的秦夜天,问得十分诚恳,“若我占了侯爷的便宜亲了侯爷一下,那我们能一笔勾销吗?” ——虽说秦夜天瞧着不是一个急色的人,但万一呢? 珊瑚可是说过的,秦夜天擅弄风月极懂男女之事,说白了就是老司机,她信珊瑚。 秦夜天:“......” “公主好大的口气,一个吻便抵本侯千金?” 秦夜天懒挑眉,声音不辨喜怒。 住在元嘉隔壁的梁静茹瞬间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毕竟理亏,元嘉心里没什么底气,可转念一想牛羊肉根本不是秦夜天的,而是库罗人的,秦夜天不过是随便找个由头敲诈她罢了,跟黄世仁霸占喜儿的套路是一样一样的,作为后世穿来的人,面对这种霸权主义要有反抗精神。 此时的咸鱼不再是咸鱼,而是钮祜禄咸鱼,钮祜禄咸鱼背靠引枕,不画黑化的眼妆也是气势十足的,“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行就不行呗,侯爷这是什么态度?” “再说了,这肉——” “行,怎么不行?” 秦夜天的话让她有一瞬的卡壳,莫名觉得这场景颇为熟悉,看了看他含笑凤目,不免又问了一句,“侯爷刚才说什么?” “本侯说,对于本侯而言,公主的吻的确值千金。” 秦夜天声音悠悠,狭长凤目无端撩人,“所以公主如果愿意亲本侯,本侯不介意与公主一笔勾销。”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把账单又往元嘉面前推了推。 元嘉看了看他手指下的巨额账单,没接话。 还别说,这行为很霸总,颇有些一掷千金搏红颜一笑的味道,若是个不懂套路的,只会高呼好甜好撩,可偏偏,她是一条熟读绿江言情的咸鱼,熟知各种套路,且有珊瑚这个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老司机在一旁指导,所以她很快便悟了——这他爹的是PUA吧! 先是打压,让她产生自我贬低,随后再给点甜头,心里稍微脆弱点,就能被他pua到。 不得不说,这行为老pua师了,让人不服不行。 五体投地的元嘉瞬间反套路,“先说好,亲完就一笔勾销。” 秦夜天懒懒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就是现在。 不等他说完,元嘉便猛然站起啄了一下秦夜天脸颊,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走他手指下的账单,捏在手里撕成条,最后迅速塞进錾金卧龟莲花纹五足带银熏香炉,将撕碎的账单焚之一空。 想套路她? 做梦! 反套路成功的元嘉看账单被火苗烧得一干二净,便满意拍手,“好了,我与侯爷一笔勾销了。” 秦夜天:“?” 秦夜天:“......” 久久没有听到秦夜天的声音,元嘉便抬头瞧了一眼,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看上去似乎颇为一言难尽,不用想,也知道被她一波骚操作所震惊。 震惊就对了。 pua她? 下辈子吧。 元嘉开开心心吃烤肉,并且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顺便还热情好客给秦夜天斟了一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着自己的好心情,“侯爷,喝酒呀。” -- 第110页 秦夜天:“......” 更加一言难尽了。 看到这,元嘉心情更好了,若不是自己唱歌要命,她简直想高歌一曲好日子。 “这酒不合侯爷心意吗?” 元嘉一脸关切,“侯爷若是不喜欢,那我便勉为其难代侯爷效劳了。” 言罢不等秦夜天答话,便端起秦夜天的酒盏一饮而尽。 还别说,一年春就是好喝,尤其是从叩门好财的秦夜天杯子里抢过来的,好喝程度更是直线上升。 “好酒。” 元嘉的赞美极其走心。 秦夜天:“......” 目光落在元嘉手里的他的酒盏上,突然笑了。 元嘉:“?” 被她气疯了? “这是本侯的酒盏。” 久久未说话的秦夜天闲闲开口。 元嘉:“?” 所以呢? 待看到秦夜天眼底再次浮现的揶揄神色,她开始一言难尽了——你对得起你老司机的人设吗? 共用同一个器皿间接接吻难道不是撩拨人时常用的手段吗? 而且还是很低级的手段,值得你这么一位老司机特意说出来吗? 元嘉再次对珊瑚的话产生了怀疑。 “我知道,我用了。” 元嘉放下秦夜天的酒盏,抬手把自己的递过去,“要不侯爷试一下我的?” 秦夜天:“......” 一时无话。 凤撵内的气氛似乎陷入难以名状的尴尬。 但元嘉素来奉行一个道理——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以当秦夜天没有接她的酒盏时,她便放下了,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没往心里搁,至于对面神色晦暗不明的秦夜天,她就当他是秀色可餐的秀。 对着这张脸,她能多吃两块肉。 毕竟哪怕是阴阳怪气也能好看得无可指摘的一张脸。 “侯爷,吃啊。” 元嘉不忘活跃气氛。 但秦夜天显然不接受她活跃气氛的好意,直接从珠链织锦毛毯上站起身,白鹭转花灯具中透出的烛光衬得他眸光越发幽深,“公主自己吃吧,本侯不饿。” 他这句话的口气算不得好,隐隐有些威胁味道,扪心自问,元嘉是想缓和一下的,可想了想珊瑚交代她的话,要她自然,要她无招胜有招,她贫瘠的感情经历让她再一次信了珊瑚的苦口婆心,便顺着秦夜天的话点点头,“那行吧,我自己吃。” “只是侯爷刚才没吃多少,只怕晚上会饿肚子,我这备的有点心小零嘴,侯爷若是饿了,可以来我这讨上一些垫肚子。” 元嘉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是得体。 得体到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只是不知为何,她这得体的话却让转身欲走的秦夜天止住了动作,微俯身,眯眼上下打量着她,“公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 知道个锤子。 经秦夜天一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简直就是男人送女人回家,女人问男人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比她白天直白问他晚上会不会来找自己更撩拨人,前者是尬撩,后者便是无意识的撩,让人想入非非辗转反侧,且他如果不来她也没什么损失,只是让他来“讨点心”而已,不来,说明肚子不饿。 若是来了,她却没了兴致,也可以用“讨点心”把他打发走,妥妥的进可攻退可守,老司机珊瑚姐姐都不一定能想到这么无意识的撩拨人的套路。 元嘉眼睛一亮,顿觉自己已经出师,并热切在是无招胜有招的高手之路一去不回头。 “知道知道,我自己说的话我怎么不知道?” 她笑眯眯看着秦夜天,又问:“那侯爷来讨点心吗?” 秦夜天:“......” 静了一瞬,秦夜天俯身左手撑案几,右手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脸,微眯的凤目漂亮又危险,“公主希望本侯来讨点心吗?” 元嘉肃然起敬。 到底是被珊瑚姐姐评价极高的老司机,有点东西啊。 这是又把皮球踢给她了。 “当然希望侯爷过来了。” 元嘉不假思索。 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收紧。 俩人离得近,她还能看到秦夜天睫毛无意识颤了一下,像是......被她撩到了? 元嘉顿觉神功大成,并决定再接再厉,“侯爷来吗?” 面前的人没有回答。 不止没有回答,还慢慢松开了她的下巴,干脆利落地挑帘出凤撵。 元嘉:“?” 元嘉:“......” 这就有点不讲武德了,撩没撩得到你倒是给点反馈啊,调头就走是个什么鬼? 元嘉十分嫌弃。 珊瑚回来时,她心里的嫌弃还没散,仍在埋汰着秦夜天,然后就被珊瑚猛然抓住了手,“女郎,您成功了!” 珊瑚的激动不输那啥传里那啥莲与那啥庆终于搞到一起时的王干娘。 元嘉看不懂,但元嘉大受震撼,“我都把他气走了——” “不,您不是把侯爷气走了,您是把侯爷逼走了。” “......” 两者有区别吗? 珊瑚说有,“奴瞧着侯爷虽贪花好色了些,但也不是急色之人,不会在此地便对女郎行不轨之事。” “故而侯爷便走了。” -- 第111页 元嘉:“......” 她觉得珊瑚对秦夜天这厮有误解。 “不,他就是一头禽兽,你不用把他想得这么好。” “不,他是禽兽里的君子,女郎不该把男人想得太好。” “......” 这话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积极进取的珊瑚姐姐拍了拍元嘉手背,笑得意味深长,“女郎,您是没瞧见,侯爷的耳尖方才都红了。” “平日里遍尝女色的人,竟也有这般青涩的时候,可见女郎功力之高让他无从招架。” 元嘉:“......” 画面太美,她想象无能。 “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您只会瞧侯爷的脸,哪会瞧他耳朵?” “......所以我刚才还是很成功撩到他了?” “何止成功?简直完美!” “......” 咸鱼无语。 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司机? 定力就这? 就这?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白瞎了他身边的莺莺燕燕! 元嘉虽然埋汰秦夜天的定力,但对于自己出师大捷的战果还是很满意的,为了庆祝这次的胜利,她决定大吃大喝,只是案几上秦夜天送来烤肉已经不多了,她便让平时负责去库罗人那里拿烤肉的女官再去找库罗人打秋风。 女官笑了笑,“公主,何须这般麻烦?婢子去四爷那里拿上一些便好。” 元嘉:“?” 再看女官,似乎对去秦四那拿烤肉的事情早就习惯,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算好也不算坏的预感,手指无意识攥了下衣袖,眼睛直盯着女官的笑眼,淡声问了一句:“他那怎么会有我要的烤肉?” “公主吃的烤肉一直是四爷买的。” 女官好不意外元嘉会这般问,笑盈盈回答道:“只是因为公主不大喜欢侯爷,从不碰侯爷送来的任何东西,故而四爷便把牛羊肉放在库罗人那。有一次婢子去拿烤肉,恰看到四爷也在,便多嘴问了几句,四爷便将此事和盘托出。” “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公主,是怕公主得知此事不再吃烤肉,而今见公主与侯爷关系和缓,婢子自然要将此事告知,还望公主莫怪婢子多事。” 元嘉:“......” 果然是不算好也不算坏的预感。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毕竟秦夜天在她这一直是个疯批神经病,当他想对一个人好时,确实能让人从脚到头发丝都是通体舒畅的。 这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也符合他神经病的作风,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仔细想了想,大抵是吃人手短,她敢堂而皇之向库罗人讨东西,是因为她带了无数金银珠宝去库罗,吃库罗再多的牛羊肉也是库罗人占便宜。 但秦夜天完全不一样,他们之前的关系用剑拔弩张来形容都属于委婉,关系恶劣至此,竟还想得起给她买烤肉,且不让她知道,这种心思委实难得。 难得到让她竟生出一分愧疚来——毕竟之前她那么努力那么勤奋那么热切套路他,想利用他对她的感情逃出生天。 也毕竟良心这种东西她一向都有。 元嘉神情恍惚。 秦夜天......竟待她如此。 半晌后,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我得好好保护我这张脸。” “后半生就指望它吃饭了。” 珊瑚:“?” 珊瑚:“......”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本鱼元嘉:早说啊,我能以美服人我还折腾个啥? 感谢在2021-08-09 23:08:18~2021-08-10 20:1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冰 6瓶;元夕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捉虫) 珊瑚:关爱憨批的目光。 元嘉:“......” 不好意思, 梁静茹又搬回她隔壁了。 元嘉收回手,轻咳一声把刚才的话揭过去,“既然侯爷有心了, 代我谢过侯爷。” 女官到底是宫里派来的人,见惯大风大浪而面色不改,微笑点头道:“婢子遵命。” 元嘉虽把这事翻篇支走女官, 但她觉得她的想法没毛病, 良心这种东西秦夜天也有, 多稀奇的事啊,这都是拜她的脸所赐, 她可不就得好好保护脸吗? 至于珊瑚教她的有招胜无招, 那不叫高手撩男,那是因为秦夜天本就对她的脸动了心,所以哪怕她撩男技术为零, 在秦夜天身上的效果也是满分。 原因无他, 喜欢而已。 感情说白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谁先动心谁先输。 但她并不觉得秦夜天会一直输下去, 长了一张疯狂搞事的反派大BOSS脸,怎么可能会一直小言纵着她? 现在对她好, 不过是因为没上手,得不到的在骚动罢了,等他们把该办的事情办完了,他对她的兴致也就没有了。 她一向都懂。 女官回来得很快。 野外露营蚊子虽然多,但有一个好处, 烤肉可以直接在篝火上烤,不用特意升烤炉,元嘉便扶着珊瑚的手下了凤撵, 一边吃着烤肉喝着酒,一边准备着点心等秦夜天。 但秦夜天并没有过来。 对于这个结果她丝毫不意外,如果秦夜天过来了,那才意外——他向来不羁不受人控制,皇帝的话都被他当成耳旁风,又怎会听她一句话便过来找她? -- 第112页 做事如此,感情上也是如此,他不会受她摆布的,他要这段感情的进展完全在他掌握之中,而不是她。 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件事,他对她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他说喜欢她的脸,倒也没有骗她,是真的只喜欢她的脸。 她的脸合他的心意,所以他不介意给她一点特权,但当她试图掌控他们之间的关系时,他会立刻退避三舍对她保持距离,一言蔽之——好好当你的花瓶,别搞事。 想到这,元嘉再次叹了一口气。 她可真得保住自己的这张脸,要不然冲她这说好听是咸鱼,说不好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烂脾气,秦夜天一早把她丢去喂狗了。 次日清晨,队伍再度出发。 秋日的天空是清透的蓝,飞鸟掠过蓝天留下一道浅浅白痕,清浅的风送来丰收的果香,若不是此行前途未知,元嘉倒真有些喜欢这一路的风景。 越往西北方向走,风景越与中原的大不相同,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只是今天的风景里,少了一个熟悉的影子——秦夜天。 往日元嘉只要挑帘往外看,便能看到秦夜天的身影,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她从队伍头看到队伍尾,再从队伍尾看到队伍头,愣是没瞧见秦夜天。 很显然,秦夜天不想见她,在躲着她。 元嘉:“......” 所以这就是触犯到他领地的下场? 一旦事态脱离他的掌控,他便会让自己放空,重新审视这段感情。 垃圾狗男人人设永远不崩。 “晚上我想吃烤肉,你让侯爷提前准备下。” 想了想,元嘉决定主动出击——他重新审视这段感情没问题,她举双手双脚赞成,但是别最后得出结论她就一红颜祸水,让她早死早投胎。 她想再挣扎一下,毕竟马上就能达成自己米虫生活的目标。 女官应声而去,找了秦四。 秦四听完女官的话,踌躇着去找在河边牵马饮水的秦夜天。 “侯爷,公主想吃烤肉。” 秦四言简意赅。 秦夜天抚摸着马鬃,声音不辨喜怒,“吃烤肉?啧,她倒想得开。” 见秦夜天这态度,秦四不免有些着急,虽然他不知道昨夜侯爷与元嘉公主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侯爷好不容易才与元嘉公主走到这一步,眼看要修成正果了,却在这个时候闹矛盾,这不是前功尽弃吗这不是? 想了想,秦四道:“侯爷,公主乃弱质女流,锦衣玉食娇养到大,侯爷乃男子汉大丈夫,应多让着点公主。” 秦夜天:“......” 谢谢,他也是被当女孩儿养大的。 秦夜天抬手,示意秦四不必再说。 心腹卫士哒哒纵马而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奉给秦夜天。 秦夜天挥手遣退卫士,打开锦盒,把里面的东西递给秦四,“找个身材纤细的人,让他带上我瞧瞧。” 秦四接过来一瞧,是一张人/皮/面/具,更准确地说,是一张元嘉公主的人/皮/面/具。 秦四:“?” 秦四:“......” 仿佛看到了狼灭。 但秦四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一个秦夜天让他拔刀他绝不拔剑的属下,哪怕再一言难尽,他还是尽忠职守找了个身材纤细的人带上了人/皮/面/具,换上了女装,梳了元嘉公主平时的鬓儿,远远一瞧,几乎能以假乱真。 但秦四不要几乎——他家侯爷做出这个东西,其目的再明显不过,想看自己对元嘉公主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皮相,还是连带她薄凉的性子一并喜欢了,在这种紧要事情上,必须以假乱真。 秦四看了一会儿“元嘉公主”,从卫士手里拿了俩大馒头,塞到那人胸前,这人的身材与元嘉别无二致,这才带着人去找秦夜天。 此时的秦夜天打开水壶正在喝水,听到声音回头,一回头,便看到“元嘉”立在身后,聘聘婷婷,面带浅笑,与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别无二致,甚至身材都极其相似,但是他知道,不是元嘉。 元嘉的模样无疑是极其艳丽的,典型的世家大族娇养出来的贵女,十指纤纤,肤白如玉,如养在房间里的花,经不得半点风雨,然而她的性子却与她的模样完全相反,坚韧,薄凉,无论怎样恶劣的环境,她都能生活得极好。 家族荣辱,朝代兴亡,都与她无关。 薄凉如她,或许会被一人所吸引,但永远不会爱上一个人,她没有心,她只爱自己。 离经叛道的薄凉。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元嘉与他是同类人。 不同的是他身为男子可以将荆棘尽踩脚下,而她生为女子注定一生不得自由,被推出来挡死,被远嫁和亲,可饶是如此,她的心依旧是自由的——她选择薄凉,对一切无动于衷。 秦夜天手指无意识捏了下水壶,正午的阳光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的确有几分相似。” 秦夜天把水壶放回马鞍上,绕着“元嘉”走了一圈后,一手支在额头上捂了眼,静了好一会儿,片刻后,他长叹一声,“本侯的确肤浅。” “不过若论合本侯心意,当属元嘉公主本尊。” 大抵是色令智昏,他竟看一看她的薄凉究竟到何种程度,是否已凉入骨髓深入灵魂。 “罢了。” 秦夜天认命似的自嘲一笑,懒懒再开口,“待到蒙城,便将本侯准备的大礼送给她。” -- 第113页 几日后,队伍到达蒙城。 元嘉收到一份“大礼”。 之所以用双引号,是因为这件礼物真的很大,大到她的凤撵根本装不下,大到秦四带她来到一个空旷院子才能看得到——錾金飞鸾绕枝棺木。 是的,棺木。 秦夜天送了她一具棺木。 她缓缓抬头,看向一旁浅笑着看着自己的秦夜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 “本侯实在中意公主的这张脸,中意到想与公主生同衾,死同穴。” 像是在强调什么,秦夜天又一次说中意她的脸,浅笑着的凤目温柔缱绻,怎么瞧怎么都是女人梦中情郎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她听到他的话抬起手,木然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心里极其想问一句——她现在毁容还来得及吗? 殷勤的秦四此时让人打开棺木,继续为她介绍,“公主请看,这里面是一件金缕玉衣,穿之可让尸身不腐。” “侯爷与公主百年之后,便由此下葬。” 元嘉:“......” 爹的智障。 他琢磨了十几天就琢磨出个这? 什么生同衾,死同穴,穿着金缕玉衣下葬连风水宝地都挑好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这他爹的不就是明晃晃告诉她——他做鬼都不会放过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感动吗? 元嘉:....不敢动 这两天状态不太好,明天我会调整一下状态重新捋一下大纲QAQ 感谢在2021-08-10 20:12:07~2021-08-10 23:4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神明取得联络 2瓶;涉雨清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捉虫) 送人棺木, 送人金缕玉衣,甚至连百年之后的风水宝地都想好,这特么是多疯才能搞出这种奇葩事? 她看不懂, 但她大受震撼。 震撼到看着面前的棺木与金缕玉衣,半天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 周围人无声而退,院子里只剩下元嘉与秦夜天。 秦夜天俯身拂过棺木上的莲花纹, 声音难得认真, “金银珠宝乃身外之物,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送这些金银俗物, 如何显出本侯待公主之心?” 元嘉:“......” 元嘉肃然起敬。 在睁着眼说瞎话的事情上,没有人比秦夜天更懂——一个整日贪财弄权的人都开始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了,这个世界的魔幻程度已经不是三流作者写出来的荒诞剧情了。 更让元嘉叹为观止的在后面, 禽兽秦夜天不仅做人了, 还从里到外都披了张人皮, 一贯高高在上的嘲讽脸此时也少了往日的阴阳怪气, 凤目微垂,显出几分温柔来, 仿佛他抚摸的不是一具棺木,而是他心上的姑娘,“任你高官厚禄,还是市井百姓,死后不过一捧黄土, 所占位置也不过一具棺木。” 说到这,他突然止住话,微抬头, 看向大脑此时仍处于当机状态的元嘉,眉目舒展,缱绻温柔,“本侯送公主棺木,不过想告诉公主,本侯不信鬼神,不敬神佛,所谓因果报应于本侯而言更是无稽之谈,生死轮回,何其可笑,不过是庸人哄骗蠢人的说辞罢了。” “本侯从来瞧不上。” “但对于公主,本侯却想生生世世。” 这无疑是极动听的情话,没有似是而非,没有黏黏糊糊,他无比清楚地表达了他的态度,他要她,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的那一种。 元嘉忍不住打了个多哆嗦。 这不是她想要的,更不是她的目的,她的想法很简单,能苟一天是一天,如果秦夜天能保住她的性命不让她死在库罗,那她不介意与秦夜天发展一段短暂邂逅,毕竟秦夜天有脸有身材,出手还阔绰,这事儿她不亏。 为什么是短暂,原因真的再正常不过——秦夜天就是一个随时会发疯的疯批,谁特么愿意跟一个疯批长相厮守? 她只是想活命,又不是做慈善以身饲虎。 她一直是这样打算的,也是这样做的,眼瞅着胜利曙光就在眼前,哪曾想秦夜天竟在此时发疯,不仅送她棺木与金缕玉衣,还连俩人死后都想好埋哪了,活脱脱与她不死不休甚至死了都不休。 生平第一次,她生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想要逃离这个疯批神经病的冲动。 “公主不喜欢?” 像是看出了她想要逃离的冲动,秦夜天懒抬眉,声音温和,眸光却带了几分冷意。 毫不掩饰的冷意。 以往的他永远阴阳怪气笑眯眯,今日他却连装都不懒得装了,赤/裸/裸的冷意似乎在无声警告她,她不喜欢也得喜欢。 这是他给的,她必须喜欢。 感恩戴德喜欢。 就他爹无语。 这玩意儿她能喜欢? 眼前这个人越来越疯了。 关键是她明明什么事都没做,也没有跟别的男人搞暧昧,他疯个什么劲儿? 一言不合就黑化这种桥段真的不会崩剧情吗? “不喜欢。” 元嘉一脸无所谓,直接咸鱼躺平,“不过如果侯爷希望我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是喜欢的。” 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她的态度,面前的秦夜天凤目轻眯,似乎在打量她,甚至还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半强迫似的让她与他对视。 -- 第114页 “本侯希望公主是喜欢的。”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信手拈来的情话撩人又让人不寒而栗,“毕竟本侯爱极了公主的这张脸,自是希望与公主生同衾,死同穴,生生死死都在一起。” 元嘉:“......” 就他爹的无语。 “多谢侯爷的好意,这份大礼我喜欢。” 此时的秦夜天天纵其疯,谁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为求稳妥,元嘉勉为其难再苟一苟,在接受秦夜天的“好意”时,不忘再传达自己的态度,“只是希望侯爷下次送我礼物时,能打听一下我的喜好,我才十八岁,侯爷便送我棺木与金缕玉衣,总让我生出一种明天我就要与世长辞的错觉。” 秦夜天微抬眉,自动忽略她后面的话,“如此说来,公主是愿意与本侯生同衾,死同穴的了?” 元嘉:“???” 她有拒绝的资本吗? “侯爷,你此时说欢喜我,想与我生生世世在一起我是信的。” 元嘉抬手拍了下秦夜天的肩,“你明日与我说,你又看上了别人的脸,想与别人花前月下,我也是信的。” 说白了还是见色起意,看她年轻貌美便想据为己有,等她青春不在了,他的爱也就随之消散了。 棺木也好,金缕玉衣也罢,看看就好,不必当真。 毕竟他富可敌国,这种东西他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今日对她有三分喜欢,便能送她一套,明日又喜欢了别人,自然还能送别人一套。 男人的喜欢,听听就行,入耳别入心。 元嘉一向拎得清。 “我信侯爷的喜欢——在我韶华正好的时候。” 拎得清的元嘉幽幽叹气,“若我青春不在,我也信侯爷色衰爱弛。” “所以侯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这种词汇别说太早。” “容易打脸。” “色衰爱弛?” 秦夜天指腹抚弄着她唇角,凤目微敛,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突然笑了,问她刚才她说过的一个问题,“你方才说,本侯送你东西时应考虑你的喜好,那么本侯问你,你的喜好除却吃喝还有什么?” 元嘉:“?” 这,剧情不对吧? 这可不像能干出强制爱的秦夜天能说出的话。 难不成他洗心革面真的决定做人了? 元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不敢再怎么不敢相信,既然秦夜天问了,她必须回答必须说出自己的需求,“我喜欢自由。” 她不假思索道:“我喜欢无拘无束,没有前途未知的和亲,没有终日惶恐的处境,鲜花着锦也好,一贫如洗也罢,只要我是自由的,那就是我最喜欢的生活。” 这句话几乎在明示她极度讨厌现在的生活,她的声音刚落,便见秦夜天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 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往下说,“若不必操心吃喝,便邀上三五个好友吃酒或吃茶,春赏百花,冬踏雪寻梅,每一日都是开心的。” “若生活困难,便在集市上撑个摊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心若自由,钱财便是身外之物。” “心若自由,钱财便是身外之物?” 秦夜天懒懒重复着她的话,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微勾,心情似乎颇好,“这话本侯听着有些刺耳,总觉得公主仿佛在指责本侯一般。” 元嘉:“......” 自信点,把仿佛去掉。 “侯爷觉得我在指责,那就是在指责吧。” 元嘉一语双关,“毕竟侯爷的心长在自己身上,纵然我能左右侯爷的行为,难道还能左右侯爷的心?” 秦夜天嗤笑,“公主不是一直在左右本侯的心吗?” 元嘉:“?” 这时候你倒挺自信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聊天聊到这种程度,也就没有往下聊的必要了,元嘉十分干脆翻了个大白眼,“行,侯爷开心就好。” 生生世世的话听听就行,他还真能一辈子只爱她一个? 这话他敢说她都不敢信。 红颜易老,但人心更善变,她大可继续苟一苟,看是她先老,还是他先变了心——毕竟俩人权势相差太大,她不苟不行。 元嘉转身离开。 她走得急,自然没看到她转身之后秦夜天眸光有一瞬的幽深,轻眯的凤目凌厉又危险,像是盯上猎物的兽,歇斯底里的疯狂邪气。 “自由?” 秦夜天低低一笑,“你倒敢想。” 他轻抚着元嘉瞧也不愿意多瞧两眼的錾金飞鸾绕枝棺木,上面的莲花纹栩栩如生,飞鸾于空中盘旋环绕,颇有些无拘无束的惬意。 若元嘉愿意瞧上一眼棺木上的花纹,若元嘉对他的偏见不那么深,她或许便会明白,他与她本质是同类人。 可惜没有假如。 秦夜天自嘲一笑。 秦夜天回到自己院子。 近日北狄又有异动,时时侵扰边境,库罗明面与大盛交好,背地却与北狄暗通款曲,天子又有信件传来,说朝中事务让他焦头烂额,问他何时回转。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顺心事,等他冷笑着处理完这些事,天边已升起一轮冷月。 秋夜的月与夏夜大不相同,更清透也更清冷,少了几分夏日的皎皎暖意,他抬头看着孤寂冷月,认真地觉得今夜的这轮月不如他与元嘉落水时的那夜的好看。 -- 第115页 那夜他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已替他做出了选择,入水的那一刻,幼时的不堪回忆顷刻间将他吞噬,他艰难抓着元嘉的手,心里除了后悔再无其他想法——毕竟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北狄,库罗,朝堂,中间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他,谁敢打破这个早该下地狱的糟糕局面? 跳水救元嘉的事情做得委实有些不理智,等他醒来时,看到浑身湿透的元嘉,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是慌的。 那是一种不应该存在他身上的情绪。 所以当元嘉说出他舍命救她的话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否认。 这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也不是他能做的事情。 所谓爱情,不过是男女被彼此皮囊肉/体所吸引,嫌弃欲/望之词不好听,上不得台面,便编出一个颇为风雅的爱情词汇,爱情之下的欲/望叫爱情,叫情不自禁,没有爱情而有的欲/望的叫偷情,叫苟且野合。 世人一向喜欢给给自己带镣铐,比如天地君臣,比如礼义廉耻,再比如所谓爱情。 而他却只觉得荒唐。 他是青楼里长大的人,见过太多龌龊,也知男女之事是怎么一回事,血气方刚的年龄,遇到国色天香的元嘉,被吸引,有悸动,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从不避讳。 只是这种悸动不该左右他的判断。 生平第一次,他开始思考爱情是欲/望的遮羞布,还是人类与禽兽的分水岭。 如今看来,爱情既是遮羞布,又是与禽兽的分水岭——元嘉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个禽兽,也只想做禽兽。 他抬头看着天边冷月,元嘉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耳畔响起,“我喜欢自由。” “我喜欢无拘无束。” “心若自由,钱财便是身外之物。” 这话让他想起一些旧事,一些早就该随着他的过去一同掩埋的旧事。 那是他阿娘清醒之际对他说的话:“来来,你莫像阿娘一样,你要自由的,好好的。”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你——永远不要自苦,不要画地为牢。” 不要自苦,不要画地为牢,要自由的,好好的。 这是他阿娘对他唯一期盼。 秦夜天微眯眼,抬手揉了下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向窗外道:“将公主身边之人全部撤回。” 他或许的确应该给她一些自由。 他要的,是她的一生,而非此刻她不得不低头的迎奉欢愉。 ...... 次日清晨,元嘉梳洗之后在花厅吃饭,便发现周围与往日有些不同,小厨房不仅按照她的心意做饭了,就连院子外的卫士也少了很多,连她让女官们出去采买东西都不需要再向秦夜天报备了。 当然,这些还都是小事,最让她意外的是她居然在门口处看到斐文彦,而且不止看到一次。 她知道斐文彦作为阙城太守的儿子要参与送和亲公主出嫁,但秦夜天这厮怀疑斐文彦居心不良,一路上她别说看见斐文彦的身影了,就连他的消息都没听过一句。 偶尔心血来潮问一句女官,女官摇头三不知,她便知道是秦夜天下了封口令,便不再多问。 平日里连斐文彦的消息都问不到,今日却突然出现在她门口,让她很难不怀疑秦夜天是不是被人夺舍了,怎会让卫士们出这么大的纰漏。 还是说,秦夜天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想了想,元嘉觉得是后者。 这个朝代虽然是架空,但该有的常识还是有的,比如说不会出现玄幻世界才有的夺舍事件。 很快,门外的卫士们再次印证她的猜想—— “公主,斐郎君求见。” 门口守门的卫士尽忠职守向她传话。 元嘉微抬眼皮。 她就知道秦夜天没这么好心,会让斐文彦没事来她门口溜达,瞧瞧卫士这态度,妥妥的请君入瓮嘛。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她还是很乐意看好戏的,便对卫士道:“让他进来吧。” 卫士应声而去,很快把立在门口处的斐文彦请过来了。 阙城虽地处西北,但阙城的太守斐太守却不是西北人,而是洛京派遣过来的,贪花好色归贪花好色,但世家的规矩还是有的,作为他的嫡子,斐文彦自然也是文质彬彬的,只是他的文质彬彬与林景深的温润如玉不同,林景深的温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善良好修养,斐文彦的谦和更像是生于世家大族的不得不为之,表面谦和内心狂野,一看就是个能搞事的主儿。 能搞事的主儿自我感觉良好,引经据典逗得元嘉捧腹大笑,而后在女官们去换茶,花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时,他搞事的心便再也藏不住了,“说起来,我在洛京太学求学之际曾受过五郎的照拂。” 这个五郎显然是元嘉的前姘/头林景深。 正常人哪会在女人即将出嫁时提起她的前姘/头? 但斐文彦不仅提了,还提得理直气壮毫不遮拦,仿佛生怕元嘉与半截身子入土的库罗国王夫妻恩爱一般,“也曾听五郎讲过公主的事迹,言若五郎与公主大喜,我必登门讨一杯喜酒。” “而今天意弄人,再见公主,公主竟成了和亲公主,不日便嫁给库罗国王,与五郎种种,不过过眼云烟,不得再提。” “世事荒唐至此,如何不叫人唏嘘万分?” -- 第116页 元嘉:“......” 谢邀,她也觉得挺可惜的。 毕竟林景深温柔多金还愿意在她身上花钱,比秦夜天这个疯批禽兽好了不知多少倍。 “荒唐如何?唏嘘又如何?” 元嘉顺着斐文彦的话一唱三叹,“事已至此,我还能逃婚不成?” 然而她的内心——搞快点搞快点,让我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如果斐文彦能听到元嘉的心里话,那他必然对元嘉退避三舍,可惜他听不到,他只听到了元嘉的一唱三叹,便眼睛一亮恨不得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想了想背后之人对自己的交代,他还是矜持了一下,惋惜说道:“公主委实命苦,五郎更是无妄之灾。” 余光觉察到女官换茶回来,他立马转了话头,仿佛刚才一心搞事的人不是他一般,“此茶可是岭南之地的贡茶?” 元嘉:“......” 又一个辣鸡狗男人! 敢想不敢做。 “不是,是我让人五文钱买了一大盆的无名茶。” 元嘉十分嫌弃,“郎君若是喜欢,便拿回去自己喝吧。” 斐文彦:“......” 茶盏里的茶瞬间喝不下去了。 但斐文彦是个有理想的人,一个为了实现理想百折不挠在奋斗的人,早上来喝茶,中午来送汤,晚上还能蹭一顿烤肉与美酒,不出几日,他终于与元嘉混熟了,并决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元嘉。 可惜事情就是这么巧,他前脚刚进元嘉的院子,秦夜天后脚便处理完政务了,想想自己也给元嘉几日的“自由”了,是时候去看一看这几日“自由”的成果了,于是他换了件浅金色的圆领袍,勒好银质抹额便出门了,还未走进元嘉院子,便看到葡萄架下一男一女在说话,不知男人说了什么,引得女人娇笑连连,白鹭转花的灯火昏黄,女人笑看着对面男人,声音飘进他耳朵,“你当真能助我逃走?” 秦夜天:“?” 秦夜天:“......” 好的,他知道了,是他给她自由过了火。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爱是一道光,绿得让人措不及防 作者君在捋大纲修文,今天就不双更了_(:з」∠)_ 感谢在2021-08-10 23:49:59~2021-08-11 20:5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498846、弥衣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捉虫) 秦夜天指腹轻抚腰侧碎星。 这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剑, 时常配着它,原因只有一个——装饰。 毕竟好看又华贵,很符合他的身份。 他是一个成熟的侯爷, 一个早就不需要自己亲手杀人的侯爷,但现在,他觉得他对自己有误解, 在听到元嘉问出你果真能助我逃走的那句话时, 他几乎是下意识想拔剑, 把元嘉对面的人碎尸万段。 “自然。” 作死的人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蹦跶,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精准踩在秦夜天雷点, “我曾受过五郎照拂, 而今正是我报答五郎的时候,若公主肯配合,我必能助公主逃走, 与五郎双宿双飞。” “我有亲卫三百, 足以将公主救出, 再送公主与五郎团聚。” 秦夜天:“?” 拂剑动作微顿, 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懒抬眉,看到葡萄架下的男人一脸认真地说着不认真的话, “秦夜天虽有铁骑三千护卫,但莽夫之勇,何所畏之?但若计划得当,我的亲卫足以一骑当千将公主救出。公主大可放心,我救公主, 如探囊取物。” 秦夜天:“......”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铁骑在别人眼里全特么是废物。 秦夜天大受震撼。 相应的,他看向一旁元嘉。 元嘉杏眼微怔,目光有一瞬的呆滞, 手里端着的茶也停在空中,忘记往嘴里送,生动且形象地表达了她听不懂,但她大受震撼的心情。 莫名的,他的心情好起来,懒懒挑眉看着白鹭转花灯下的元嘉。 心里委实震撼,元嘉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声音,“多谢斐郎君替我筹划,容我想想。” 就这? 就这? 她期待几天的搞事就这? 如果不是知道斐文彦一心想搞事,她简直怀疑斐文彦想要自己死。 三百打三千,送过去不够给秦夜天卫士塞牙缝的。 见元嘉打退堂鼓,斐文彦不免有些着急,“公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错过这次机会,只怕公主再无出逃可能。” 元嘉:“......” 咸鱼无语。 “大盛非军功不封侯,秦夜天的承恩侯虽为天子庇佑所封,但也有赫赫战功为依撑,否则百官怎会容天子违背祖制肆意封侯?” 元嘉恨铁不成钢,“至于莽夫之勇不足为惧,斐郎君,若你见识过他的铁骑,便说不出这等天真之语。” 别的不说,只说她与斐文彦,从阙城出发已有十几天时间,这段时间里,她只是在出阙城的时候远远瞧见了斐文彦一眼,之后一路上再无斐文彦的消息,连她身边的女官都守口如瓶,这他爹的还叫莽夫之勇? 这简直就是特/务中的战斗机! 如果大盛军队能有秦夜天铁骑的一半实力,那大盛早就横扫库罗驱除北狄了,至于跟北狄打得有来有回而不得不去和亲库罗吗? -- 第117页 元嘉嫌弃看着斐文彦,深深怀疑他是不是斐太守的种,斐太守那般圆滑的一个人,怎就生出了这般天真的儿子? “纵然你的亲卫能抵挡住秦夜天的三千铁骑,成功将我救出,可救出之后的日子呢?你如何逃得过秦夜天的千里追击?” 元嘉道:“况我一走,大盛库罗又如何?” 这句话大概戳到了斐文彦的心,她声音刚落,便见斐文彦脸色微变,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见斐文彦如此,她瞬间意识到这时斐文彦的软肋,便立刻改了主意在和亲之事上大说特说,“郎君不答,我便替郎君回答,北狄虎视眈眈,库罗反复无常,若我出逃破坏和亲,库罗岂会善罢甘休?轻则向天子再讨和亲公主与嫁妆,重则彻底倒向北狄。” “若之事再讨和亲公主也就罢了,若是倒向北狄,北狄如虎添翼,不出三月必会侵扰大盛边境。” “届时生灵涂炭赤地千里,郎君如何忍心?” 元嘉殷殷切切,十分真诚,“五郎又如何忍心——” “赤地千里又如何?” 温文尔雅的男子撕去温和假面,声音斩钉截铁,眉目也是锋芒毕露,“库罗反复小人,大盛和亲库罗,不过是以肉饲虎,自讨苦吃。”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公主乃世家贵女,当读过六国论,这般浅显的道理难道公主不知?” 元嘉:“?” 虽然好有道理,吃瓜吃得也开心,但大兄弟你这剧本似乎有些哪里不对。 谈起库罗,斐文彦眼底的厌恶一览无余,“边夷贱类,畏威不畏德。” 元嘉:“......” 不止是意外。 这位政治素养堪称负数的斐太守嫡子不搞事则已,一搞便要搞个最大的——挑拨库罗倒向北狄而后让大盛破釜沉舟把这俩彻底变成历史? 元嘉不能说目瞪狗呆,但也是五体投地的程度。 甚至还想去抓把瓜子开个西瓜,一边吃瓜一边看他搞事。 一搞搞两国,多稀奇的事儿。 正常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的事情,偏偏叫她遇到了,此时的她,不是她,是瓜田里的猹。 “实不相瞒,我助公主出逃,一为私交,二为大盛。” 斐文彦拱手道:“我与父亲观点不同,依我看来,既物腐虫生,便以利刃割去,虽得一时之痛,却能换来日光明。” “这,便是我的态度。” “公主出逃,为私情,也为大盛。” 斐文彦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模样完全不见往日的庸碌无为,“一时赤地千里,总好过百年间寸草不生。公主既忧心边境,不如成全自己,也成全大盛。” “公主为世家贵女,当懂成大事不拘小节的道理。” “数年后,库罗北狄尽归大盛版图,我大盛边境连绵万里,四海称臣,八方来贺,到那时,后人自会明白公主的良苦用心。” 元嘉:“......” 谢邀,是罪人还是功臣她真的不cue,她就是闲着也是闲着,想看看他搞事能搞多大而已。 他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一搞就搞个最大的,其野心竟与秦夜天不谋而合,将库罗与北狄都视为大盛的囊中之物。 只是在秦夜天的计划里,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取库罗再取北狄,他不需要以边疆百姓的牺牲来换取大盛的奋起反抗,与文武百官的鼎力支持。 他不需要。 他自己,便可以。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就是秦夜天的做事规则。 莫名的,元嘉突然觉得秦夜天似乎也没那么差,格局在,能力也在,斐文彦的目的虽与秦夜天殊途同归,但这个殊途差距就大了去了,一来他的计划不易实行且风险极多,二来需要大量的平民百姓才会让大盛改变态度与库罗北狄为敌,中间不可控的因素太多,稍有不慎,便会给大盛带来灭顶之灾。 秦夜天就不一样了,以和亲之名麻痹库罗国王,而后趁其不备屯兵库罗,最后再整合兵力征讨北狄,每一步,每一个时间都掐得极其好,严丝合缝让人挑不出一丝儿错。 虽然也有风险,但风险都在他控制之中,比斐文彦的不靠谱行动靠谱了不知多少倍。 而最让她觉得安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在秦夜天的计划里,没有成大事不拘小节。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融入不了这个时代,她无法像这个时代的上位者一样,高高在上俯视着底层人,斐文彦的那句成大事不拘小节的话,总让她生出一种她就是被牺牲的小节的错觉。 连数万边疆百姓都能牺牲,更何况她这个没什么用处的和亲公主? 逃婚逃婚,只有人死了,才能彻底逃掉婚。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从不用自己 的性命去赌别人的良心。 “多谢郎君好意。” 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秦夜天与斐文彦,元嘉便准备送客了,“只是兹事体大,非一时所能决断,郎君容我考虑一番。 大概是怕把她催得太紧会弄巧成拙,斐文彦便识趣儿道:“既如此,我静候公主佳音。” 元嘉笑着送走斐文彦。 斐文彦的身影消失在走道,元嘉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人要对比才能看出长短,与斐文彦的空有热血却不计代价与后果相比,秦夜天简直是运筹帷幄令人绝对放心,不会说出成大事不拘小节的话,也做不出故意牺牲边疆百姓的事情,往那一站就是定海神针,稳妥得让人挑不出一丝儿错——当然,他要在感情上也这么稳就好了。 -- 第118页 时不时发疯的性子着实叫人招架不住。 果然老天总是公平的,在给一个人异于常人的能力时,总要拿走一些其他动作做交换。 比如人品。 元嘉再叹。 “公主何故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她琢磨秦夜天琢磨得有些入神,她竟听到秦夜天的声音,顺着声音抬头瞧了一眼,身着浅金色圆领袍的秦夜天赫然站在她面前。 元嘉:“!” 咸鱼受惊。 元嘉瞬间不走神了,甚至还能来个万米长跑——怕秦夜天听到她刚才与斐文彦的对话抽刀直接剁了她。 “呃,侯爷何时过来的?” 想了想,元嘉决定还是在挣扎一下。 万一呢,万一秦夜天来得晚什么都没听到呢? 秦夜天微抬眉,目光落在元嘉身后茶盏上,“这便是公主的待客之道?连水都不给本侯准备一杯?” “倒倒倒,侯爷别急。” 元嘉抓起茶壶去倒水,倒水的空档又忍不住试探问道:“刚才的话......” “刚才的话本侯全听到了。” 秦夜天左手闲闲转着右手尾指上的墨玉扳指,挑眉打断她的话。 元嘉:“......” 好的,这下不用挣扎了,跟斐文彦商量如何逃跑的话被秦夜天听得一清二楚,她还挣扎个什么? 撒娇卖痴让秦夜天饶过她? 得了吧,别看秦夜天一口一个喜欢她,如果真的触及到秦夜天的利益时,秦夜天下手比谁都快。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别用自己的命去赌别人的良心与喜欢。 元嘉彻底躺平,连水都没再倒的躺平,放下茶盏坐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坐下的那一瞬间她不忘从案几上拿了几块点心,一边荡秋千一边吃点心,身体力行诠释了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面前的秦夜天不仅没有拔刀,甚至连生气都没有生气,见她不再倒水,便自己拿过她的茶盏斟了一杯茶,“想法不错,只是欠缺火候。” 元嘉:“?” 这剧情不对吧? 她跟斐文彦都商量着逃婚了,秦夜天还能一脸平静讨论他们的讨论路线? 元嘉看不懂,但元嘉大受震撼。 更让她震撼的在后面—— “本侯若是斐文彦,便重金买上一些北狄之物,让亲卫扮成北狄士兵,以北狄之名将公主劫走。” 秦夜天闲闲饮着茶,笑眯眯分析着,“如此一来,库罗便会与北狄决裂,彻底倒向大盛,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大盛可借些兵器战马送与库罗,让库罗国王报夺妻之仇。” “待库罗与北狄两败俱伤,大盛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此乃驱虎吞狼之计也。” 元嘉:“?” “若库罗国王畏惧北狄不敢报仇,此事倒也不难,和亲公主是大盛之公主,一朝被北狄劫走,于大盛而言亦是奇耻大辱,可修书库罗国王,借道库罗以出兵北狄。” “待库罗国王大开城门之际,便号令三军一举拿下库罗。” 秦夜天挑眉看着元嘉,声音缓缓,“此乃假道灭虢之计也。” 元嘉:“?” 元嘉:“......” 她有些明白秦夜天为什么不追究她与斐文彦商量着想逃跑的事情了——借斐文彦之手来实现自己驱虎吞狼或者假道灭虢的计划。 还别说,他的计划比斐文彦漏洞百出的计划靠谱多了,在阴谋阳谋的事情上,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 而且他的反应极快,斐文彦刚刚说完自己的计划,他便能举一反三想出更稳妥的法子。 这样的一个人,倒也值得天子倚重。 所谓一手遮天,倒也并非天子昏庸,而是他——值得。 是的,他值得天子将千里江山托付,也值得出任和亲使节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值得青史留名,被后人誉为不世之材。 只是这般惊才绝艳的将才,偏偏人品低劣不择手段,如何不叫人扼腕叹息? 他的道德水平但凡在平均值上,都会有人为他写书立传,让他流传千古,为后人所传颂,只可惜,他没有。 不仅没有,还以一己之力拉低了世人道德水平平均值,堪称能力震古烁今,人品也震古烁今。 一言蔽之,优点和缺点都同样明显,让人想忽视都难。 元嘉恨不得把他三观重塑,但想想此人的疯批程度,这种念头也只能是想想,看了又看拿着自己茶盏喝茶的狗男人,一唱三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果然是侯爷,远比斐郎君深思熟虑,只是不知侯爷何时请斐郎君入瓮?又需要我为侯爷做些什么?” 她虽然是条闲事不问,能苟一天是一天的咸鱼,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她不介意帮秦夜天一把。 尤其是在见识过斐文彦的计划后,她深感秦夜天靠谱到不能再靠谱,顺水推舟帮这种靠谱人,她不亏。 秦夜天饮茶动作微顿,似乎对她的话有些意外,“公主果然是公主,竟还有心思想这件事?” 元嘉:“?” 就很迷惑。 她不想这件事应该想什么事? 对于秦夜天来讲,把库罗与北狄纳入大盛版图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公主难道没有其他话要对本侯讲?” 秦夜天突然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元嘉面前,元嘉坐在秋千上,比他低出不少,他便微俯身,手指捏着元嘉下巴挑起元嘉的脸,“公主怪本侯约束太多,不给公主自由,本侯便撤了公主身边的人,还公主自由。” -- 第119页 “公主所谓的自由,便是与他人商讨逃婚?” 元嘉:“......” 爹的,怎么又扯上这件事了? 她还以为这事翻篇了。 下巴被抬着,元嘉没法继续往嘴里塞点心,只是嘴里的点心尚未吃完,她的声音不免有些含糊,“我也没想逃婚啊,只是看斐文彦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套套他的话。” 怕秦夜天继续追究她与斐文彦商议逃婚的事情,她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一套,不就为你套出许多情报来,让你有更多选择可以选。” “要我说,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啧,本侯感谢公主?” 秦夜天不置可否。 “你要是好面子不感谢也就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你要是再追究这件事就没意思了。” 元嘉的求生欲十足。 秦夜天眉头微动,没接话。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元嘉嘴里含着点心,脸颊便有些鼓鼓的,尤其在被他掐着下巴时,更显出脸颊两侧的鼓,再配上她无理也能被她说出三分理的小骄矜,让人想生气都难。 目光再往下,是薄如蝉翼的轻纱遮不住的如玉臂膀,酥/胸藏在银红色抹胸里,鎏金项链的宝石流苏恰好缀在引人遐想的位置上。 莫名的,秦夜天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 他便松了手,从案几上拿过他未喝完的水,“公主巧舌如簧,本侯甘拜下风。” 茶水尚未送到嘴边,她已抬手把茶盏抢走,“这不叫巧舌如簧,这叫叙述事实。” 大概是他的态度让她有了安全感,她喝完水,仍不忘把茶盏还给他,“再给我倒一杯,我有些渴。” 錾金莲花纹的茶盏上,留着一个浅浅的红,恰好覆在他刚才喝茶的位置上。 看着那么残红,秦夜天眼皮跳了跳。 面前的人素来不是细心的性子,见他没接茶盏,手肘撞了他一下又催促道:“快点,我渴了。” 神使鬼差般,他便接下茶盏,手指转了一下茶盏,将上面的残红拭去,又倒一杯水,漫不经心递到她嘴边,懒懒瞧着她的脸。 在这种事情上她向来迟钝,又或者说,她这人没有心,周围一切她从来不放在心上,更何况他若无其事的目光? 她只是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唇瓣无意识扫过他指腹,她对自己无意间做的事情的毫无心理负担,喝完水抬起头,艳红的唇泛着水光,亮晶晶的眼睛阳光灿烂,明明是该与人温存缠绵的脸,偏说出的话让人哭笑不得:“看在我替侯爷打听出这么多消息的份上,侯爷就不要再计较我与斐文彦商量逃婚的事情了嘛。” “毕竟我都是为了侯爷。” 秦夜天手指捏了下茶盏。 他再一次意识到,他的喉咙有些干。 作为一个自幼在青楼里长大的人,他无比清楚自己的变化。 血气方刚又未经人事的年龄,本就经不得任何诱/惑。 尤其是无意识的诱/惑。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片刻后,他懒抬眉,放下茶盏,捉着她的脸,义无反顾吻下去。 温热的吻落在自己唇上,元嘉有一瞬迷惑。 狗中泰迪,人中秦夜天,禽兽人设永远不崩——好好的说着政事,怎么说亲就亲上了? 虽说有些意外,但看看近在咫尺的好看的脸,她到底没有推开。 毕竟早就做好了与秦夜天来一段邂逅的心理准备,亲就亲了,没什么大不了,没甚么可矫情。 只是这个吻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坐在秋千上的身体摇摇晃晃,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会跌到地上。 身体摇摇欲坠时,一只手覆在她腰间,托住了她摇晃身体,而另一只手,却落在她脖颈,略带薄茧的手掐着她的脖子阻止她想要逃的动作。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吻,一个带着明显欲/望的吻,她如一叶扁舟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仿佛随时被巨浪所吞噬。 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但男人的技术真的很好,每每她觉得自己要窒息而亡时,总有那么一缕新鲜空气让她苟延喘息。 她觉得自己的情况有些糟糕,而该死的秦夜天似乎比她的情况还要糟糕,她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欲/望在膨胀。 就羞耻,又尴尬。 但是想想这个时代的狂放彪悍作风,想想没有女德女容裹脚布和贞/洁牌坊的的约束,她觉得羞耻尴尬的人不应该是她,于是她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试图用他刚才的动作去回应他。 该死的狗男人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她。 她疑惑睁开眼,入目的是秦夜天幽深凤目。 元嘉:“?” 大兄弟你不靠谱啊。 谈政事就谈政事,谈恋爱就谈恋爱,这一会儿政事一会儿恋爱一会儿又措不及防抽身的行为很容易遭天谴的好嘛? 大概是她脸上的不满太明显,秦夜天眉梢轻抬,笑了一下,看了眼她鲜红的唇,他便从身上抽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擦拭着自己唇上被染上的唇脂,“公主的侍女虽行事荒诞,但有一件事她说对了。” 元嘉:“......” 都这个气氛了,还有心思谈她的侍女,让人很难不怀疑秦夜天的身体。 “孩子不仅能牵动男人的心,更能牵动女人的心。” -- 第120页 秦夜天低低一笑,手指隔着帕子抬起她的脸,凤目微眯,似乎在仔细斟酌自己的话,“若本侯与公主之间有了孩子,公主的心思或许便会被孩子所吸引,不会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 元嘉:“?” 元嘉:“......” 大兄弟,你的这种思想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谢邀,以生孩子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感谢在2021-08-11 20:53:22~2021-08-12 21:4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花花送给你、与神明取得联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不止危险, 而且荒唐。 正常情况下都是母凭子贵,借着孩子把男人的绑在自己身上,哪有父凭子贵一说? 女人肚子里的崽儿有几个亲爹还不是女人说了算? 一位长者说得好, 所谓婚姻制度,不过是女人没有经济能力,男人便以食物物质诱之, 迫使女人进入婚姻, 借此把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 当女人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时,便不需要男人的豢养了, 婚姻制度也就土崩瓦解了。 大盛民风彪悍, 离婚再嫁的女人不计其数,离婚不嫁养面首当个快乐的寡妇的女人也不计其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正好对应长者对婚姻制度的分析, 元嘉的想法很简单, 能苟一天是一天, 秦夜天是个贪花好色主儿,一时对她的皮囊感兴趣, 但不会一世对她的皮囊感兴趣,到时候一拍两散她拿钱走人,当个快乐养面首的寡妇不香嘛? 哪曾想秦夜天的疯批人设永远不崩,在这个时候又发疯,想跟她生个孩子, 且不说薄凉如她适不适合当母亲,单只说她这一心应付完秦夜天就跑路的心就不是一个好母亲,而且有了孩子也不方便跑路啊, 一路上颠沛流离的,对小孩身体也不好,哪怕成功跑路了,以后她也不方便当着小孩的面养面首啥的。 孩子,女人通往自由的绊脚石。 不得不承认,垃圾狗男人这次的确抓到了她软肋。 元嘉看了又看面前的秦夜天,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声音,“侯爷说玩笑话还是来真的?” 开玩笑也就算了,她听听就过,不必往心里去。 若是来真的,那她就——连夜跑路了。 在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的情况下仍然选择要孩子,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更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 她这人虽然薄凉自私,但这点责任心还是有的。 秦夜天似乎颇为满意她的反应,懒挑眉,声音悠悠,“本侯何时与公主说过玩笑话?” 元嘉:“......” 很好,连夜跑路安排上。 “不过公主大可放心,本侯是识礼之人,该有三媒六聘本侯都会给公主。” 狗男人温声安抚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 元嘉咸鱼感动,眼泪汪汪,“我感谢侯爷十八辈祖宗。” 秦夜天:“?” “虽说我不在乎名声地位,但孩子不同其他,若顶个私生子的名头出生,以后叫他如何在世人面前抬头做人?” 元嘉还是决定苟一苟,毕竟秦夜天这厮天纵其疯,他若真强迫她怀孕生孩子,她还真反抗不了,还不如先把他稳定住,以后再找机会跑路——无论是驱虎吞狼之计还是假道伐虢,总要有“北狄”士兵来劫她,这就是她的机会。 不能再拖了,再不跑路真没机会了。 一瞬间,元嘉对斐文彦不够成熟的计划甚至有可能会牺牲她的计划的嫌弃全消失了。 “库罗国小,不值一提,北狄更是侯爷的囊中之物,待侯爷凯旋,便是侯爷心想事成之际。” 元嘉疯狂彩虹屁,只求暂时稳住秦夜天,想了想秦夜天刚才带有明显欲/望的吻,不忘问一下秦夜天的安排,“侯爷今晚要留宿吗?” 如果留宿的话她就让珊瑚准备避孕药了。 古代医疗条件差,怀孕再流产能把人去掉半条命。 她可不敢冒这种风险。 秦夜天眉头微动,指腹摩挲着她唇角,“公主希望本侯留宿?” 那可真是一点不希望。 鬼知道疯批疯起来会干出什么事? 但这种话说是不能说的,毕竟当务之急是稳住秦夜天,“这个要看侯爷安排,如果政务不多,那留宿也无妨。” “如果近日事多,留宿恐怕会耽误侯爷的事情。” 元嘉一脸诚恳,“毕竟马上要到库罗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了纰漏,岂不是让侯爷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侯爷且在等几日,待库罗与北狄事了,你我有的时间缠绵。”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可信,她还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一脸星星眼如同迷妹,“侯爷加油,我等侯爷!” 秦夜天:“......” 倒也不必如此努力。 唇脂蹭在自己脸上,秦夜天轻轻拭去自己脸侧浅浅的红,“既如此,本侯便不留宿。” 元嘉松了一口气。 “只是——” “......” 大兄弟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斐文彦那里便拜托公主了。” 秦夜天嘴角微勾,凤目带笑,“若此事能成,本侯便送公主一份大礼。” 元嘉:“......” -- 第121页 爹的,这人怎么这么狗呢? 说他不是故意大喘气他自己都不信。 “那我便提前谢过侯爷的大礼了。” 元嘉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心,殷殷切切不忘嘱咐,“但侯爷下次送我大礼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喜好——棺木与金缕玉衣这种东西不要再送了。” “如果侯爷的钱真的没地花,侯爷可以折成银票直接送给我。” “我是俗人,只喜欢金银俗物。” 听元嘉吐槽棺材与金缕玉衣,秦夜天眼皮微抬,眸中有片刻晦涩难明,但那只是一瞬,转瞬之间,他又是揶揄轻笑模样,声音也是懒洋洋,“行,本侯记下了。” 眼前的这个人,从未考虑过与他长相厮守。 今日种种,不过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秦夜天懒懒一笑,手指拂过她的唇,又拂过她的脸,最后落在她纤细脖颈,指腹轻滑,托起她下巴,而后看着她敷衍欢笑的脸,低声笑道:“不过本侯还是希望公主能喜欢棺木与金缕玉衣。” “毕竟本侯爱极了公主,一心想与公主白头偕老。” 手里的人微微一颤,长长睫毛如鸦翼漆黑,在眼睑处投下淡淡阴影,像是墨迹晕在眼底,浅浅的一层带着些许哀怨味道,可面上的笑却依旧是明艳娇俏的,殷红的唇更像是艳鬼的心头血,一颦一笑皆风情,一举一动牵动人的心。 “知道啦。” 元嘉笑眯眯:“知道侯爷爱极了我,放心,我都记着呢。” 秦夜天便笑了起来。 他忽而觉得,不做人也挺好的。 纵然她不喜欢他,纵然她一脸敷衍,但她仍在他身边,与他朝夕相对着。 两心相悦本就可遇不可求,他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自苦。 “公主早些休息,本侯明日再来看公主。” 秦夜天的指腹从元嘉下巴处离开,拢了拢她身上薄纱,动作轻柔又小心,仿佛在对待精致易碎的琉璃般。 这本是很舒服很享受的动作,元嘉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像毒蛇的信子在自己身上游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将她吞噬——狗男人真的越来越疯了。 动人缠绵的情话,温柔缱绻的抚弄,这本是让人沉醉其中的爱情表达,由他做出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有点冷。” 怕秦夜天发觉自己的异样,元嘉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秦夜天微挑眉,眼底笑意更深,“入秋了,公主仔细身体。” “知道知道,你快走吧。” 元嘉裹了裹外衫,下意识催促着秦夜天。 万幸秦夜天真的有政事要忙,没有在她院子久待,她看秦夜天的背影消失在走道,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想想这些时日秦夜天的反常,她觉得自己一点不了解他,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连跟人暧昧都没有,只是按照珊瑚教的套路试图套路他,被他发觉后便没再继续套路,只拿以前的态度对待他,可饶是如此他依旧越来越疯。 情话动人,可也吓人,她总怀疑他能一边深情说情话,一边漫不经心扭断自己的脖子。 更别提今日又突然发疯要她生孩子。 果然疯批的世界她无法理解。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跑路。 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怀着这种心情,不等斐文彦找上门,她便让人请来了斐文彦,开门见山道:“郎君,我觉得你的计划很好,只是不知你准备何时动手?” 斐文彦顿时大喜,“公主果然是聪明人。” “公主逃婚不止是救自己,更是救大盛。” “公主请看。” 大概是知道她找他必是商议逃婚事宜,他随身携带着羊皮地图,把羊皮地图铺在她手边案几,指着蒙城与库罗必经之路的山隘道:“此处怪石林立,而中间小道窄且长,是埋伏的最佳路线。” “我会把我的人提前安排在那,待信号灯一亮,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公主救出。” 怕元嘉害怕,他又不忘补充,“公主大可放心,他们都是我嫡系,必不会让公主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元嘉看着地形图点点头,把秦夜天的计划和盘托出。 斐文彦眼睛一亮,“妙!” “公主果然蕙质兰心,竟能想出如此绝妙之计!我这便让人去安排,让他们扮成北狄士兵去劫走公主。” 话说到这种程度,元嘉便顺嘴问了一句,“秦夜天毕竟有三千铁骑护卫和亲队伍,郎君的三百亲卫只怕不够用吧?” “郎君如此胸有成竹,可是另有他人相助?” “若有,可否方便告知我?也好免我几日心惊肉跳,让我睡几日安稳觉。” 听到这话,斐文彦便笑了起来,“果然是公主,这点事丝毫瞒不过公主的眼睛。” “不错,此举的确有人相助,且是军中之人。” 他压低声音,对元嘉说了几个名字。 “戍边将士为大盛出生入死,却屡遭朝中官员克扣粮草军备,若朝中无钱也就罢了,将士们尚能安慰自己为国尽忠本就是男儿本色,钱粮不过身外之物,又能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斐文彦眼底闪过一抹憎恶,“可偏偏朝中有钱,金银珠宝,丝绸茶叶,源源不断送入库罗,这如何叫将士们咽得下这口恶气?” “他们帮我,既为大盛,也为一舒胸中恶气。” -- 第122页 对于这个结果,元嘉丝毫不觉得意外,这几个名字她听过,都是凭自己实力爬上来的草根将军,洛京世家瞧不起这种草莽之人,茶余饭后谈起都是一脸鄙夷。 至于克扣军饷之类的事情,她觉得也是世家们做得出来的事情,毕竟天子的钱他们都敢伸手,更何况天高皇帝远的边塞? 将士主战,世家主和,两股势力自大盛建/国吵到现在,也没吵出一个所以然,而今在这一代又有分歧,实在再正常不过。 至于和亲库罗,是世家们一手促成的,边关将士不满世家卖女求荣,联合生在世家却一心主战的斐文彦劫走和亲公主也是将士们做得出来的事情。 这对于她来讲是好事,边关将士插手,她逃出生天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于是她便向斐文彦道:“这才是我大盛男儿,有他们戍守边关,何愁北狄不灭?” “郎君请代我转告他们,我静候他们到来。” 斐文彦笑着点头,收起羊皮地图,“公主放心。” “这几日公主可收拾一些随身衣物,至于钱财,公主不必担心,待到了接头的地方,自有人奉上公主路上所需盘缠。” 目标达成一致,双方都很满意,元嘉把斐文彦送走,转头让珊瑚收拾行李与银票。 倒不是她不相信斐文彦,而是自己手里有钱总好过受嗟来之食——林景深为了让秦夜天照拂她,已经送出去不少钱,她不想再花林景深的钱。 林景深是原主的前未婚夫,不是她的,花他的钱,她总觉得良心不安。 想到这,她突然有些好笑,花林景深的钱她不安心,可花起秦夜天的天她却是无比顺手,新嫩可口的牛羊肉也好,千金难买的一年春也罢,她吃喝起来丝毫不手软,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秦夜天的钱全是敲诈而来,她花他的钱,是另一种方式的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这个词太熟,她不免又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公主与本侯在一起,也算为民除害。” 说这话时他凤目轻扬,潋滟眸光多情缱绻,如秋水洗过的星辰,如夏日早荷上的一抹露珠,清澈又清透,让人很容易一头栽进去再也出不来。 说不惊艳他的皮相是假的,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纵然是阴阳怪气也是让人惊叹的,可偏偏,生了一张好脸却不干好事,不是在坑蒙拐骗,就是在坑蒙拐骗的路上,人品差劲到令人发指。 所以她只好回答,侯爷,我也是民,为什么没人来救我? 所以到最后只是不欢而散,她是万民中的其中之一,她没办法高高在上俯视他视人命如草芥,她并非生来便是世家贵女,她代入的永远是平民百姓,她接受不了他的残暴好杀。 疯批男主在别人那里很带感,在她这就是恐/怖/分/子,任你能力再强,任你五官再惊艳,她也做不出昧着良心与他长相厮守。 短暂欢愉已经是她所能忍受的极限了。 她必须要逃。 珊瑚对林景深印象颇好,一听她说林景深联合斐文彦把她劫走,顿时比她还高兴,马不停蹄去收拾东西,可惜带的嫁妆虽多,但基本上都是宫里赐下来的东西,有着宫里的标志,根本挪用不了,收拾半天也没收拾出多少钱财,珊瑚便好脾气安慰她,“女郎莫要担心,奴会的东西可多了,哪怕身无分文,奴也能养活女郎。” 怀着这种心情,俩人无比期待“北狄”士兵的到来。 队伍再度出发。 元嘉看了下地图,按照现在的速度,明日便能抵达斐文彦指定的地方,想想秦夜天送自己的牛羊肉,想想秦夜天送自己的一年春,良心这种东西便成了她的负担。 她信秦夜天喜欢她。 喜欢此时韶华正好的她。 可惜三观相距甚远,他的喜欢她注定不会回应,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敷衍一下他的喜欢。 想了想,她还是把斐文彦告诉她的将领名字告诉了秦夜天。 毕竟良心这种东西她真的有。 “侯爷与北狄迟早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些人一心主战,且与洛京世家不和,侯爷略施小计,便能将他们尽收麾下。” 元嘉靠着引枕,往嘴里塞着点心,对来凤撵上找她的秦夜天道:“届时冲锋陷阵一骑当千,他们自会助侯爷立下不世战功。” 秦夜天懒挑眉,凤目微眯,眸光有一瞬的幽深,“多谢公主告知。” “公主此话,可抵十万雄兵。” 他拉着元嘉的手,在元嘉手背上印下一吻。 元嘉便有些意外。 秦夜天这厮一向疯,且待她没有距离感,说亲就亲从不含糊,何时变得这般君子,只亲她手背不亲她的唇了? 心里疑惑,元嘉便多瞧了几眼,然后她清楚看到秦夜天抬眉时眼底的疯狂与邪气,像是极力在压制一样,那抹情绪只是一瞬,待他完全抬起头,眼底已恢复往日浅浅笑意,抬手用帕子擦拭着她唇角的点心屑。 “公主看什么?” 秦夜天懒懒笑着,态度一如从前。 然而元嘉却知道,不是这样,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她跑路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没什么。” 元嘉再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侯爷好看,便多看了两眼。” 哪怕微乎其微,她也要试一下。 这是她最后跑路的机会,她不能更不想放弃。 -- 第123页 次日入夜,“北狄”士兵果然如约而来,利箭划破长空而来,牢牢钉在凤撵上。 女官们尖叫着四处逃命,周围的库罗人操/着生硬的中原话叽里呱啦,营地乱成一团。 元嘉与珊瑚早已换上轻便但也好认的衣服,与“北狄”士兵一个照面,便被人掳了去。 战马的颠簸远超元嘉的想象,几乎能把她身体颠散,秋夜的冷风又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让她忍不住怀念舒适又宽敞的凤撵,但想想跑路成功后的幸福人生,她觉得颠簸与冷风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身后有人追击,不断有冷箭呼啸而来,好在带着她的人骑术极佳,几次都与冷箭擦肩而过,且边疆战士的战马速度远超身后的追击之人,待到天亮之际,追击的人已经不见了。 “公主受惊了。” 男人把元嘉放下来。 这似乎是一个颇为安全的地方,周围都是山,山脚下还有小溪潺潺,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生平第一次,元嘉觉得斐文彦的计划还不错,至少没把落脚点选在沙漠里,要不然她的身体还真不一定吃得消。 “不用叫我公主。” 元嘉轻轻活动着身体,经过一夜颠簸后的声音发软又发颤,但好在吐字还算清晰,“叫我七娘就行,或者叫我阿元也行。” 若不是身体不允许,她简直想高歌一曲。 珊瑚此时也下了马,元嘉便与珊瑚相互扶持着来到小溪边,洗脸玩水养精蓄锐,“总之,今日之后,世上再无元嘉公主。” “只有阿元。” “啧。” 一声轻笑自山后传来,“世上再无元嘉公主?” “公主的希望怕是落空了。” 元嘉瞳孔骤然收缩。 身着鸦青色麒麟服的男人自山后走出,手指懒懒按着腰侧佩剑,凤目轻挑,温柔又缱绻,然而整个人如出鞘剑,锋利又危险,于鱼肚白的苍穹下划过一抹亮银色,“本侯不死,公主永远是元嘉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爹的死变态 又被锁了,我已经没脾气了_(:з」∠)_ 我最近好像被审核看上了,捉个虫都被锁 我好难QAQ 所以小可爱们不要养肥我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明天的我会被锁多少章QAQ 感谢在2021-08-12 21:41:58~2021-08-13 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的的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元嘉:“......” 爹的, 斐文彦误我! 电石火光间,元嘉心中涌现无数念头,但很快, 这些念头消失得只剩一个——秦夜天到底是秦夜天,斐文彦加边关将士加她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看这情况,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降维打击的结果是比请君入瓮还请君入瓮, 估摸着现在心里还在嘲讽着他们这群跳梁小丑。 元嘉攥了裙角。 小溪唱着欢快的歌潺潺而流, 元嘉却觉得那是给自己唱的丧歌,若此时再拿把唢呐, 那就更配了。 原因无他, 此时秦夜天的脸色已经不能叫脸色了,叫一团化不开的墨,偏这团墨还笑眯眯的, 说笑里藏刀都委屈了笑里藏刀。 劫走元嘉的“北狄”士兵向秦夜天见礼, 他抬手, 遣退周围众人, 眉目带笑,气质却极其凌厉, 如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恶鬼,无声将地狱带到人间。 看着那双含笑却也阴鸷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元嘉想硬刚。 是的,硬刚。 哪怕这张脸她很中意, 这个身材她也中意,就连那老司机的情话她也很中意,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三观相差太大, 她完全无法接受秦夜天的视人命如草芥。 “侯、侯爷。” 攥着元嘉胳膊的手微微发颤,可饶是如此,珊瑚依旧挡在她前面,“一切都是——” “侯爷,你怎么才来?” 元嘉打断珊瑚的话把珊瑚拽到身后,笑眯眯把话圆过去,“你若再不来,我就要跟别人走了,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我。” 珊瑚素来聪明,听她这般说还有什么不懂? 珊瑚微不可查叹了一口气,向秦夜天见过礼后默默退下。 秋夜的风格外喧嚣。 秦夜天走到元嘉面前,微凉指腹挑起她下巴,“公主想跟谁走?” “斐文彦?” “还是林景深?” 面带浅笑的脸说起这两个名字,眼中笑意便愈深,仿佛心情极好一般,只是吐出来的字,却是低沉的,不辨喜怒的,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元嘉知道,那是怒火。 被背叛,被抛弃的怒火。 哪怕她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敷衍应付着他的喜欢,他依旧将她视为他的所有物。 她不能抛弃他,不能离开他,更不能背叛他,否则便是对他不忠。 纵然不喜欢他,她也得待在他面前,强颜欢笑也好,虚心假意也罢,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是他自己的感受。 什么两相情愿,什么互相喜欢,对他来讲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他太了解他自己,他知道自己的人品让人很难喜欢,既如此,那他喜欢就好了。 她喜不喜欢他,与他无关。 反正她都在他身边了,做着恋人该做的事,做着夫妻该做的事,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 -- 第124页 心和人,他总要得到一个。 这就是疯批,不可理喻。 “谁来找我我就跟谁走。” 元嘉半真半假道:“谁能给我我想要的,我就跟谁走。” 挑起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的脸被迫抬得更高,男人凤目轻眯,疯狂又邪气,“本侯给的难道不是公主想要的?” 元嘉:“......” 自信点,把难道去掉。 “不是。” 元嘉答得很干脆,“侯爷从未将我看作一个完整的人,在侯爷心里,我就是一个漂亮的玩物,一只活该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儿。” “我不该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喜好,我应该喜欢侯爷所喜欢的,整日围着侯爷打转,这才是一个金丝雀儿该有的修养。” “但是侯爷,我是一个人——” “本侯何时说过要你喜欢本侯所喜欢的?” 秦夜天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你要去阙城看花灯,本侯绕道千里带你去阙城,你喜欢喝酒,本侯便送你一年春,你喜欢自由,本侯便撤了你身边所有卫士。” “元嘉公主,本侯待你何时差了?!” 元嘉默了默。 在这些事情上,秦夜天的确无可指摘。 “是你一次次挑战本侯的底线,而今又想从本侯身边逃脱。” “斐文彦?” 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低沉,每一句话都仿佛在刀尖上跳舞,谁也不知道说话之人何时会暴走,“呵,漏洞百出的计谋也能护得住你?” “至于林景深,更不需说,他若能护得住你,你便不会做了和亲公主——” “那侯爷呢?” 她知道这俩人不比秦夜天靠谱到哪去,都是世家子弟,一旦触及自己的利益,俩人跑得比谁都快,可她就是受不了秦夜天这种高高在上的阴阳怪气,“侯爷护得住我,护得住我我依旧是和亲公主。” “林景深至少会送万两黄金求侯爷善待我,斐文彦哪怕计输一筹也会想方设法将我劫走,而侯爷的护得住我,是要我嫁给库罗国王让库罗国王掉以轻心,借此覆灭库罗再图北狄。” “若论但当责任,高高在上的侯爷哪里及得上自己瞧不起的林景深与斐文彦?” 这句话似乎踩到了秦夜天的痛脚,他眸光骤冷,声音也陡然低哑,“本侯何时说过以公主换取库罗国王的信任?” “区区库罗王也配公主为饵?” 爹的死疯子。 元嘉心里骂了句国骂,正准备口吐芬芳突然发现这种套路太熟悉,以至于熟悉得让她瞬间便想起自己看过的强取豪夺文里的全员BE的套路——一个打死不问,一个打死不说,误会堆误会,最后生死两茫茫。 元嘉:“......” 就他爹的无语。 抬眉瞧了瞧面前在疯批路上一去不回头的狗男人,她暴躁的心没由来平复下来。 平心而论,对于咸鱼来讲,如果能有一个安稳生活,谁愿意死命折腾呢? 逍遥一天是一天不好吗? 相应的,如果她与秦夜天没必要闹到鱼死网破才能解决问题,那她干嘛要以卵击石去激怒秦夜天,以开启小黑屋囚禁趴体呢? 她脑袋有坑吗? 很显然,她脑袋没坑。 于是她静了片刻,决定给秦夜天一个解释的机会。 如果他从头到尾不曾利用她,如果他并非她所了解的滥杀无辜,那么,与他有一段露水姻缘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不可忍受的事情。 而生一个孩子再跑路,似乎也能勉强接受——一个尊重生命的人,一个有自己原则的人,大多是个及格的父亲。 “侯爷的计划是什么?” 元嘉深吸一口气,看着秦夜天的眼睛问道:“在侯爷的计划里,可有一将功成万骨枯,又或者说,成大事不拘小节?” 这个回答对她太重要,她的心提到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面前的秦夜天。 可惜秦夜天再一次让她失望了,一向能言善辩的秦夜天选择沉默,眉头轻蹙着,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她的话。 看到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秦夜天只是嘴上不说成大事不拘小节,其实心里与斐文彦一样,在必要时期牺牲一些无辜性命再正常不过。 他们生来不是底层,也永远体会不了底层人的困苦艰难。 元嘉自嘲一笑,“所以侯爷与他们没什么两样。” “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不拘小节,这些道理我都懂,也明白有些牺牲是必要,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行吧,既然所有人都这样,那我有什么好矫情的?” 她一脸无所谓,“我跟侯爷走。” 她的坚持,她的原则,在这个时代无比可笑。 既然如此,她还挣扎什么? 不折腾了。 毁灭吧。 泯为众人吧。 “本侯是本侯,他们是他们。” 沉默着的秦夜天突然开口,灼灼凤目看着她的眼,“公主憎恶本侯,是因为本侯滥杀无辜?” 元嘉:“?” 她简直想敲开秦夜天的脑壳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疯批永远是疯批,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推度疯批,作为一个正常人,她的阴阳怪气在这一刻到达顶峰,“对,因为侯爷滥杀无辜,因为侯爷人品低劣。” -- 第125页 “侯爷或许会觉得我的想法天真到可笑,但这依旧不妨碍我固执己见,你们所谓的身份地位,对我来讲可有可无,我看重皮相,看重身段,但更看重三观。” “我接受不了侯爷视人命如草芥,也接受不了侯爷敲诈百官勒索世家。” “我敬佩侯爷的能力,但不影响我鄙视侯爷的人品。” “侯爷为将天纵奇才,为臣也算可寄万里,但那都与我无关,侯爷从不是我的良人。” 一旦把话说开,元嘉也就无所畏惧了,“不过看侯爷这态度,侯爷是不是我的良人都无所谓,反正我翻不出侯爷的掌心,既然如此,侯爷是正人君子还是低劣小人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我总要与侯爷在一起的。” 想到这件事,她不能说万念俱灰但也是四大皆空的程度了,连平时喜欢的牛羊肉与小点心都不能驱散她的悲伤,用后世的话来讲,叫悲伤逆流成河。 “原来这就是公主讨厌本侯的原因。” 她悲伤不能自己,而面前狗男人却突然笑了起来,这次的笑与刚才阴鸷疯狂不同,是明显畅快的笑,其畅快程度不亚于库罗伏诛北狄被歼,甚至还松开挑着她下巴的手,轻轻拢了下她身上的纱衣,“公主放心,本侯所杀之人皆是该杀之人,所敲诈之人,也都是些贪赃枉法之辈。” 大抵是心情的确好,他身上凌厉迫人的气势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阳光明媚,闲闲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至于他们孝敬本侯的钱,本侯另有用途,待库罗与北狄事了,本侯自会告诉公主。” 元嘉:“......” 爹的死变态。 他哪来的勇气和底气说做皮肉生意的胡姬也是该杀之人? 哪来的勇气和底气说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的林家也是该敲诈之人? 这都不能说是梁静茹住在他隔壁,而是梁静茹住在他心里。 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还是要看秦夜天。 话不投机半句多,话题聊到这,元嘉彻底没了与秦夜天深入交流三观的想法——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她还能说什么?指着他鼻子骂他奸佞? 歇歇吧,指不定在他这种人心里,奸佞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 元嘉咸鱼躺平,“行,侯爷所杀都是该杀之人。” 她的敷衍太明显,秦夜天忍不住笑了起来,“公主不必如此,过不了多久,公主便会明白本侯的良苦用心。” 谢邀,她并不想明白一个人渣的良苦用心。 回城的路元嘉走得像上坟。 颠簸的战马,萧萧的秋风,一切都变得不可忍受起来,哪怕秦夜天护着她的脸,哪怕秦夜天尽量把速度放慢,但她依旧很难受。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心如死灰。 但很快,她不心如死灰了,原因非常简单——回到营地,她发现永远一身锦衣尽显世家子弟锦衣风流的斐文彦成了阶下囚,披散着头发被秦夜天的卫士用铁链拷着,身上还带着许多伤,他的周围,尽是一些“北狄”士兵,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真正来劫她的人。 “我连累了公主。” 见她被秦夜天带回来,斐文彦苦笑一声,面上全是自责之色。 他的话刚说完,便被身后的卫士一脚踹在地上,“老实点。” 再明显不过的阶下囚待遇。 元嘉这下看不懂了。 不是将计就计驱虎吞狼或者假道灭虢吗? 作为这个计划的实施者,斐文彦应该是秦夜天的座上客,而不是现在身上带伤手上带拷的待遇。 元嘉瞬间不心如死灰了,甚至还能与秦夜天打个口水仗,“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扭头看向身后的秦夜天,“不是说好的——” “本侯何时与公主说好了?” 秦夜天笑眯眯打断她的话,“斐文彦伙同北狄士兵妄想劫走公主,这是死罪,无需上报天子,本侯便能将他就地处决。而今留着他的性命,不过是将他交于库罗国王,由库罗王自行处置。” “至于与他同谋的其他人,也会被送入库罗交于库罗王。” 元嘉瞳孔微缩。 “快走!” “你还以为你是斐太守独子呢?” 卫士的催促声如刀一般割进元嘉耳朵。 元嘉怔怔看着面带浅笑的秦夜天,半天没有说话。 秋日戈壁的风格外喧嚣。 元嘉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片刻后,她扬起手,狠狠打在秦夜天脸上。 “秦夜天,你骗我!” 情况再明显不过,口口声声说不会利用她的秦夜天,利用她设下一个请君入瓮的套,斐文彦被送到库罗王手里,便是他取信库罗王的资本,而后灭库罗,再攻北狄,这是他的计划。 他的计划里,斐文彦与来劫她的“北狄”士兵,都是成大事不拘小节的牺牲品。 他的话,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暴怒中的元嘉力气足,一巴掌下去让秦夜天嘴角便浸了血,秦夜天嘴角微勾,舌尖舔了血迹,懒懒拿出一方帕子,斯条慢理擦拭着嘴角血迹。 “这是公主第二次打本侯。” 秦夜天微垂眸,声音不辨喜怒,“本侯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点点血迹在他掌心的帕子晕开,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那些刺目的红还是撞进元嘉眼睛。 -- 第126页 胃里翻江倒海,她伏在马背上疯狂呕吐起来。 生理性的泪水自眼角溢出,水雾朦胧中,她看到斐文彦被卫士拖走。 “公主无需自责,库罗边夷贱类,岂配得上公主?” “我只恨不能救公主于水火!” 秋风送来斐文彦破碎声音。 元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依旧伏在马背上,几乎能把胆汁吐出来。 甚至苦中作乐地想,万幸她知道会有人“劫走”自己,昨夜吃的东西并不多,吐了半日也吐不出什么,只是胃里不断翻腾着。 周围卫士散去,只留珊瑚在马下一脸担忧看着她。 身后的秦夜天此时也翻身下马,带着血迹的锦帕被他握在掌心银质抹额与高高竖起的长发在风中起舞,微蹙的眉间如远山含雾,漂亮凤目迷离又清冷,那是元嘉从未见过的神色,一种隐忍的悲伤与无奈。 在这一刻,元嘉突然悲哀发现,尽管他杀人如麻,尽管他不择手段,尽管他当着她的面让人把斐文彦拖走,但她,依旧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 在她心里,她始终对他有所期待。 期待......他是个好人。 元嘉忽然便笑了,她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水,慢慢坐起身,手指紧紧攥着马缰,几乎能把马缰捏进自己肉里。 “秦夜天,我再问你一次,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萧瑟秋风中,她听到自己平静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别骗我,骗我把你骨灰扬了 秦夜天:...... 信我,本文真的是HE,这两张有点压抑,下章就好啦~ 公主的纠结其实很明显了~~~ 作为穿越者,她接受不了来来的三观,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辣~ 不要养肥我啊,我真的太容易被锁文了QAQ 感谢在2021-08-13 23:59:16~2021-08-14 15:4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韵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弥衣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大概是她的话给了他希望, 她清楚看到他清冷眸光骤然起色,如秋夜星光尽撒眼眸,他有一瞬狂喜, 很快又归于平静,他就这么看着她,明明距离很久, 她却如隔银河。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终于缓缓出声:“公主, 本侯从未骗过你。” “若侯爷骗了我呢?”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面前的人再度陷入沉默。 看秦夜天如此, 元嘉还有什么不明白? 有时候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是一种残忍, 让自己难堪也让对方难堪。 人呐,总是难得糊涂。 元嘉自嘲一笑,“是我唐突了。” 她扶着珊瑚的手下马, 往凤撵处走去, “侯爷只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身着鸦青色麒麟袍的男人再次拦住她去路, 解下腰间碎星, 交到她掌心,“若本侯骗了公主, 公主便以此剑此取本侯性命。” 沉甸甸的碎星被放在掌心,元嘉手指颤了一下,她抬头,看到那张高高在上的嘲讽脸难得认真,“本侯还是刚才那句话, 本侯从不骗公主。” “只是战事瞬息万变,由不得本侯将一切和盘托出,但公主大可放心, 本侯所言句句是真,不让公主嫁库罗王是真,不滥杀无辜也是真。” “本侯待公主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 元嘉心脏漏跳了一瞬。 而后又疯狂鼓动,似乎随时都会跳出胸腔。 秦夜天的手落在她发间,揉了下她松散鬓发,将她坠得歪歪斜斜的珠钗扶正,挑眉懒懒一笑,又恢复往日的揶揄模样,只是漂亮凤目里,却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神色,不是阳春三月的暖,而是夜路走多了,突然看到一抹星光的长舒一口气。 “公主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待在本侯身边便好。” 他浅浅笑着,捧起她的脸,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本侯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公主不喜欢的事情,本侯从未做过。” 元嘉呼吸微窒。 恍惚间,她好像明白了自己的心。 那些想要跑路的,拼命压抑着的原因——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喜欢了一个刽子手。 她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做出这种没三观的事情。 她更接受不了自己喜欢一个对自己强取豪夺、视自己为玩物的人。 她是一个现代人,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她有自己的尊严与三观。 她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便龟缩在自己的壳里咸鱼度日,和亲也好,战争也罢,都与她无关,她无力改变也不想改变,她唯一能做的,是不让这个社会改变自己。 更不会随波逐流喜欢一个刽子手。 “我信你。” 元嘉收下剑,看着那张离自己近在咫尺无处不惊艳的脸,声音坚定而认真,“如果你骗了我,我会用这把剑取你的性命。” “所以侯爷,如果你想长命百岁,最好不要骗我。” “本侯不会。” 秦夜天揶揄轻笑,“本侯永远不会骗公主。” 元嘉低头抚弄着碎星剑鞘,“那可不一定。” “啧,公主以后便知道了。” -- 第127页 秦夜天眸中笑意更深。 珊瑚不知何时远远退在一旁,四处静悄悄,周围只剩下元嘉与秦夜天两个人,秦夜天俯身,直接把元嘉打横公主抱,大步向凤撵走去。 惯性让元嘉倒向秦夜天胸口,她下意识去抓他衣襟,换来头顶又一声爽朗大笑,她不免有些无语,“快放我下来,当心被别人看到。”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压根就没原谅他,只是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哪里就突飞猛进到公主抱的程度了? “公主何时变得这般畏惧世人眼光?” 抱着他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纵然叫人看到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还要将此事告知库罗国王?” 元嘉:“......” 就很一言难尽。 在她印象里,秦夜天虽然情绪外放,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比谁都清楚,疯归疯,但从不做碰触底线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将她公主抱,这个行为不可谓不冒失——周围刚刚打扫完毕,谁也说不好在某个隐蔽地方会不会藏着库罗人或者北狄派来的探子,此时公主抱,不是落人话柄么? 当然,她之所以抗拒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没有彻底弄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她不想与他有过多亲密接触。 如果不知道自己的心,她还能继续得过且过咸鱼下去,告诉自己秦夜天有脸有身材,与这种人来个露水情缘她不亏,但一旦明白自己的心,这种事情变得不可接受起来。 她能接受在形势所逼下与一个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但接受不了自己喜欢了一个人品低劣的刽子手,并与这个刽子手难舍难分。 咸鱼并非事事都能退让,咸鱼也有自己的底线。 她的底线是她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她可以不思进取得过且过,但她不能自甘堕落与卑劣无耻的人同流合污,并与之共度余生。 她自幼所受的教育不允许。 她攥着秦夜天的胳膊,直接从他怀里跳出来,她的动作太突然,秦夜天完全不曾意识到,而突然跳下来的动作也险些让她直接跪在地上,万幸秦夜天反应快,一手揽住她胳膊,不至于让她脸着地。 “你这是做什么?” 秦夜天蹙眉。 “在事情真相没有大白于世之前,你是和亲使节,而我是和亲公主。” 元嘉推开身后秦夜天,手指撑地慢慢站起来,淡声道:“我的夫君是库罗国王,侯爷还是与我保持距离为好。” 秦夜天:“......” “公主开心就好。” 秦夜天叹了口气,抬眉瞧了眼不远处的凤撵,语气颇为无奈,“外面风大,本侯送公主回凤撵。” 元嘉的抗拒太明显,秦夜天一路上极为守规矩,就连伸出胳膊让元嘉扶他胳膊上凤撵时,都不忘在自己胳膊上搭了块帕子,规矩小心的模样仿佛是男德班长。 元嘉上了凤撵,他没有跟上来,只是隔着帘子与元嘉说着话。 清晨稀薄阳光自轿帘外透过来,男人银质抹额与长发在风中交织起舞,狭长凤目微勾着,映着几分晨曦的红,再配上信手拈来但又缠绵缱绻的情话,十足的女人梦中情郎模样。 元嘉收回目光,靠着引着闭目而躺。 秦夜天若想对一个人好时,他能体贴得让人的头发丝儿都是舒畅的。 一如现在对她。 莫名的,她突然有些期待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但又恐惧那一日。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的信任付之东流。 但不管她害怕还是期待,那一日总会到来。 时间的流逝不会因为她的恐惧而停止。 很快,和亲队伍抵达库罗边境。 到了库罗边境后,秦夜天并不着急入库罗,反而就地安营扎寨,让队伍再次休整。 对于他这种行为,库罗使节颇为不解,“侯爷,马上便抵达库罗了,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停下?” “我们一路上已经耽误太多时间,若是再磨磨蹭蹭,只怕会误了我王与公主的婚期。” 大抵是即将即将抵达库罗,库罗人说话硬气不少,连磨磨蹭蹭这种词都用上了。 此时秦夜天吃着烤肉饮着酒,听到这句话放下錾金莲花纹的酒盏,微挑眉,懒懒冲库罗人勾了勾手,“过来,本侯与你说原因。” 看到那双笑眯眯凤眼,库罗人心里打了个突,条件反射般想要赔罪,但赔罪的话尚未出口,忽而想起自己身后便是库罗,秦夜天纵然残暴不讲理,难道还能在他家门口把他杀了? 想到这,库罗人自以为有了依仗,站在营地没有动,“侯爷有话直说便是,我在这就能听得到。” “是么?” 秦夜天悠悠一笑,两指漫不经心划过一旁战甲,而后闲闲抬手,掌心银光划过,直直撞入库罗人的口中。 鲜血自库罗人口中喷涌而出,秦夜天撩起一方帕子挡在自己面前,血迹染红营帐,唯独不曾落在秦夜天身上。 “聒噪。” 秦夜天嗤笑,随手把帕子丢给一旁的秦四,“拖去喂狗。” 秦四:“......” 虽然很震惊,但丝毫不意外。 任何事情发生在他家侯爷身上都不叫意外,叫正常。 哪怕明日他家侯爷把前来迎亲的库罗王当场剁了,那也叫正常。 -- 第128页 秦四点了几个心腹收拾营帐,看了看自斟自饮的秦夜天,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声:“此人死在侯爷这里,只怕对库罗国王不好交代。” “无需交代。” 秦夜天指腹摩挲着酒盏上的莲花纹,凤目蕴着幽深笑意,“他明日便是一个死人了,死人是不会问本侯要交代的。” 秦四眼皮一跳,瞬间明白秦夜天之前对他的嘱咐。 当时他只觉得自家侯爷行事乖张,如今看来竟是环环相扣,在侯爷的计划里,没有大盛嫁公主,只有库罗国王自投罗网。 下意识的,他向凤撵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那位公主似乎还未睡,层层帷帐中透出极浅极浅的烛光,清冷月色自天际倾泻而下,如一条漂亮银带点缀在凤撵上。 又如凛凛剑光尽忠职守庇护着凤撵,让宵小之辈不敢靠近。 秦四心情莫名复杂。 他知道自家侯爷为这位公主铤而走险,也知道自己作为属下,该怪她红颜祸水,可心里却生不出一点埋怨念头,总觉得那人值得,一颦一笑皆风情的人,纵然什么都不做,也能祸乱天下引英雄折腰。 秦四叹了口气,拱手退下,“属下这便去安排。” 营帐里的血迹全被清理干净,只余下极淡极淡的血腥味,秦夜天饮完酒,拿了换洗衣服走出营帐。 营帐不远处便是一条河,等他再回来,身上血腥味全无,只剩下湿气蒙蒙,他抬头看凤撵,凤撵处仍亮着灯,想了想元嘉的作息,此时的她应该是猫儿似的窝着,身后是引枕,身前是案几,案几上摆着她喜欢的小点心,细腻如玉的手捏着点心正在往嘴里送。 秦夜天笑了起来,信步向凤撵走去。 “公主可曾睡下?” 自元嘉抗拒他的亲密举动后,他便与元嘉保持距离,若无她的邀请,便老老实实待在凤撵下,隔着帘子与她说话。 “没睡呢,侯爷有事?” 轿帘里传来元嘉含糊声音。 “有些事想与公主交代一下。” 大抵是明日便要见库罗王那个老不死,今夜的秦夜天不想再守礼,他挑帘上了凤撵,宽大凤撵上,元嘉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正靠着引枕吃着小点心,瓷白的脸鼓鼓的,如某种小动物一般,让人很想伸手捏一捏。 事实上,他也的确伸出了手,只是手指尚未落下,元嘉已满脸戒备,身子也往后面靠了靠,“你要做什么?” 秦夜天:“......” “公主的发乱了。” 秦夜天的手最终落在元嘉发上,抚平她因靠在引枕上的动作而有些松散的鬓发。 元嘉拍掉他的手,“多谢侯爷,我自己会梳。” 疏离戒备的动作让秦夜天懒挑眉,“公主以前不这样。” 那是因为太咸鱼以至反应迟钝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当然,这种话元嘉是不会说的,打死也不会说的,故而她只是道:“马上要到库罗了,侯爷若与我太过亲密,只怕会引起别人的猜忌,毕竟我是和亲公主,而侯爷是和亲使节。” “和亲公主?和亲使节?” 秦夜天手指落在案几上,凤目微勾,撩人又如弯刀,凌厉却不自知,“那又如何?” “不如何,明日我便要嫁给库罗国王——” 话未说完,支腿而坐的男人突然靠近,而原本放在案几的手,此时也落在她腰间,另一只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与他对视,“劳烦公主再说一遍,公主要嫁给谁?” 元嘉:“......” 爹的智障。 元嘉试着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男人的力气本就比女人大上很多,更别提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常年杀人的主儿,挣扎一番仍是挣扎不开后,元嘉放弃挣扎,只是这个壁咚的姿势太暧昧也太让人想入非非,她偏过脸,不想去看他的眼,想着他刚才的问题,她故作嫌弃翻了个大白眼。 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吗? 哪怕她不知道秦夜天的计划,但从这一路走来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他所谓的不让她嫁给库罗国王,可能也就是不让她跟库罗国王洞房而已。 国王娶亲,多大的事情啊,库罗国肯定是普天同庆,普天同庆,也就容易出现疏忽,在这个时候搞事最合适不过了。 一来解气,二来在士气上也能打击库罗军队。 简直一举多得。 元嘉没有好气道:“当然是库罗国王。” “除了他我还能嫁谁?” 捏在她腰间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个位置是痒痒肉,这样一弄她很痒,条件反射般去掐他的手,“秦夜天,你是不是有病?” 但秦夜天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任由她去掐他,不仅攥着她腰的手没有松开,连挑着她下巴的手也没有松开,只是身体微微前倾,凌厉迫人的脸凑在她面前,突然便笑了,“斐文彦的计划虽漏洞百出,但有一句话他说对了——边夷贱类,如何配得上公主?” 元嘉:“......” 此人病得不轻。 配上配不上库罗王都是她要嫁的人。 哪怕这个人在刚拜完天地就被秦夜天送上西天,那也是她要嫁的人。 “是,库罗王垂垂老矣,如何配得上我的花容月貌?” 元嘉阴阳怪气道:“我这么美,别说库罗王配不上,普天之下就没人能配得上我。” -- 第129页 明显置气的话让秦夜天轻笑出声,“公主的确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这个答案似乎让秦夜天很满意,他慢慢松开手,与元嘉拉开距离,只是握着元嘉的手,再次在元嘉手背印上一吻,“公主大可放心,本侯不会让公主嫁给库罗王。” 他抬头,凤目狭长蕴着邪气,“公主唯一能嫁的,只有本侯。” 对于他这种说辞,元嘉不仅不意外,甚至还觉得极为符合他的性格,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行,我等着侯爷英雄救美。” “侯爷最好当场剁了库罗王,这样才能显出侯爷救我之心。” “当场剁了库罗王?” 秦夜天懒挑眉,眸光悠悠如秋水,“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元嘉:“......” 果然疯批不可理喻。 ........ 次日清晨,是库罗王前来迎亲的日子,按照库罗国的规矩,国王身份尊贵,是不需要亲自出城迎亲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库罗国王还是出城迎亲了,迎亲队伍还未抵达营帐,元嘉便听到一阵热闹歌舞声,库罗的音乐与大盛大不相同,元嘉听不太懂,只觉得很热闹。 听着外面热闹的迎亲乐队,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常服,元嘉越发不懂秦夜天的心——是的,她没穿嫁衣,不是和亲队伍没带,而是秦夜天这厮压根就没给她,不仅没给她嫁衣,就连和亲队伍都不曾张灯挂彩,卫士们按剑而立,女官们各司其职,不像是和亲,更像是劫亲。 怕外面的人看到自己连嫁衣都没穿,元嘉一直坐在凤撵上没敢探出头去瞧外面什么情况,只听到歌舞声越来越近,而后突然停止,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中,不知谁尖叫一声——“大盛使节杀了国王!” “杀了他,为国王报仇!” “杀!” 元嘉瞳孔微缩,突然想起昨夜自己说过的话——“侯爷最好当场剁了库罗王,这样才能显出侯爷救我之心。” “边夷贱类,竟想染指大盛公主?” 恍惚中,她仿佛听到秦夜天的声音,穿过人群,透过轿帘,遥遥送到她耳边,“你们也配?” 那是他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的嘲讽,让她心脏骤停,也让她怦然心动。 他的确做到了他对她的承诺,在他的计划里,没有她嫁给库罗国王一说。 他从不曾利用她,更不曾骗她。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嫁国王是不可能嫁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今天是七夕节,祝大家节日快乐呀~~ 嗯,甜甜的一章奉上~~ 感谢在2021-08-14 15:41:45~2021-08-14 20: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685614 10瓶;与神明取得联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原来他所说的, 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刻,元嘉清楚听到自己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仿佛随时会跳出胸腔。 这个人品低劣的男人,这个不择手段的男人,这个让她下意识便想跑路的人, 此时竟真的做到了对她的承诺——不会叫她嫁给库罗国王。 没有出嫁, 只有阵斩库罗国王。 “本侯爱极了公主, 自是想与公主白头偕老。” “本侯不信因果报应生死轮回,但对于公主, 本侯却想生生世世。” “公主要嫁的, 唯本侯一人。” “边夷贱类,竟想染指大盛公主?” 他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响起,她曾经以为的玩笑话, 竟都是热烈直白的情话。 他从未骗过她。 心跳如鼓擂, 呼吸如缺氧, 她终于无比清楚明白自己的心。 也终于明白, 为什么英雄救美的情节总伴随着女人的一见倾心,那种大起大落情绪下, 男人的出现不亚于天神降世,他为自己而来,为救自己而来,除了怦然心动外,再无其他情绪。 怦然心动之后是后知后觉的恐惧。 库罗国再小, 可也是一个国家,拥兵过万披甲无数,但秦夜天只有三千人, 游戏里小说里的一骑当千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秦夜天三千人灭掉一个国家的事情她梦里都不敢想,她只求秦夜天另有后手,不至于让他们被暴怒的库罗人碎尸万段。 她更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坏了秦夜天的计划。 他本是天生将才,惊才绝艳,战场才是他的归宿,立不世之功才是他真正应该做的事情,他应青史流芳,供后人瞻仰,而不是后人提起他便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荒唐形象。 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反复无常的库罗,虎视眈眈的北狄,这些才是他的目标,而不是因为她让他的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但她又忍不住期待,或许呢,或许他早已安排好了退路,或许他的计划不曾被破坏,救她只是顺道的事情,而不是为了她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他不认可成大事不拘小节,他可以做到不牺牲无辜之人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有那一么一瞬间,元嘉想掀开轿帘看外面的对峙,看此时的秦夜天究竟是何模样,是意气风发所向披靡,还是眉头紧锁胸有惊雷,但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揭开轿帘,因为她知道,她不可以。 她不能分他的心,更不能让外面的库罗人看到此时的她连嫁衣都不曾穿,这样会坐实大盛压根就没和亲诚意,所谓和亲,只是一个幌子,其目的是吞并库罗——尽管秦夜天刚刚骂库罗是边夷贱类,但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地之前,她仍是和亲公主,她有自己的职责。 -- 第130页 想到这,她突然有些好笑,从大盛到库罗,行了一路,她也换着法子跑路了一路,临到库罗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和亲公主了,终于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了,这在以前是她只觉得荒唐的事情。 她是穿来的人,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千秋霸业,万世流芳,这些东西太虚无缥缈,也与她无关,她只想做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不被这个世界所改变。 直至今日,直至刚才,她一直是这样想的。 直到她听到秦夜天的话,直到她听到库罗国王被杀,她漂泊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地,对这个朝代有了归属感。 秦夜天,让她有了归属感。 让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她想为这个“家”做些事情。 此时安静待在凤撵上,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元嘉攥着衣襟的手指松开又收紧,而后再一次收紧再松开,她只能听得懂简单的库罗话,再深一点的便听不懂了,她听到外面叽里呱啦的声音,还有武器相撞的声音,她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连呼吸都变得很轻。 缓缓放下手,手指摸到案几上的琉璃盏,里面摆着满满的点心,她几乎没有动,她捏起一块,手指微颤塞到自己嘴里。 软糯香甜的点心此时竟让她如同嚼蜡,她甚至还觉得很噎,要就着大口大口的水才能勉强咽下。 她放下点心去拿水壶,掌心的汗让她拿不稳,倒出的水溢在案几上,连一旁琉璃盏里的点心都遭了殃,她便放下水壶,双手捧着茶盏去喝水。 温热的水很舒服,她却觉得有些呛,一声咳嗽刚出声,她便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怕秦夜天听到会分心,尽管她的轿撵离他很远,嘈杂的声音下她的咳嗽声微乎其微。 但她依旧害怕。 在冷兵器的战场上,她唯一能为他做的,是不给他添乱。 “你们上前一步试试!” 这是秦四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杀气,“大盛十万铁骑就在界山脚下,侯爷若少了一根汗毛,大盛铁骑必踏平库罗为侯爷报仇!” 元嘉:“!” 咸鱼狂喜。 若有十万铁骑就在不远处,他们还怕什么库罗?若库罗人识趣儿也就罢了,不识趣儿,兵锋所指,寸草不生,对于这种反复无常的墙头草,根本不需要讲仁义道德。 秦四的话被翻译成库罗语,叽里呱啦的库罗人说话的声音渐渐止住了,元嘉挺能理解他们的,阵斩库罗王这种事情简直丧心病狂,若没有伏兵在周围,正常人哪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大盛虽与北狄打得难分难舍,但若与库罗开战,那就是降维打击,库罗根本没有反抗余地,大盛之所以没有对库罗用兵,其原因不过是北狄虎视眈眈,贸然攻打库罗只会腹背受敌,得不偿失。 畏惧大盛军威,刚才被杀的库罗王算不得一个英明的王,在位期间做了不少缺德事,没威望,又不得人心,原本叫嚣着为库罗王报仇的声音只剩下寥寥几个,而后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不用说,也知道秦夜天的卫士在立威。 迎亲队伍彻底安静。 元嘉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她所熟悉的秦夜天,疯归疯,但做事却极有分寸,看似险象环生,其实都在他掌控之中,杀国王这种事情匪夷所思,但颇为符合他的行事作风,毕竟身后有十万铁骑,别说杀国王,若库罗人惹恼了他,他屠城库罗让库罗彻底成为历史也不是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他何时调来的十万铁骑? 又如何把这么多的兵马藏在界山不被北狄人发觉以趁虚而入攻打大盛边境? 元嘉心里疑惑着,只觉得界山这个地名莫名熟悉,待她想起界山在哪,脸色陡然大变——界山是“北狄”士兵劫走安置她的地方,那个地方根本没有十万雄兵,有的只是西北之地难得的山清水秀与生机盎然。 秦夜天在赌,赌库罗人被他吓破了胆子,根本不敢细究界山究竟有没有府兵。 元嘉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秦四的声音仍在继续:“侯爷杀国王乃是因为国王勾结北狄,破坏大盛与库罗的百年交好,你们大可放心,而今国王既死,他所做之事自然一笔勾销,侯爷不会迁怒库罗人。” “贲陶王子何在?王子乃国王长子,自然由王子继承王位。” 此时的元嘉浑身发软,整个人都靠在引枕上,手指还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襟,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悬崖走钢丝的提心吊胆。 疯还是秦夜天疯,只带三千骑兵就敢当场剁了库罗王,若库罗人不曾被他吓破胆,选择奋起反抗,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哪怕身后有引枕靠着,元嘉也觉得自己此时在云端,轻飘飘的随时会坠地而亡,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秦夜天懒懒轻笑的声音:“王子是聪明人,自当明白本侯之意,望王子以后谨言慎行,维护两国关系,莫学老王与北狄私通,若是不然,王子知晓本侯的手段。” 与秦四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相比,秦夜天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没什么威胁性,也没什么攻击性,元嘉甚至还能想象得到他说话时面带浅笑的模样,可就这么简单的一番话,让中间充当翻译的库罗人半晌敢出声,好似看到穷凶极恶的修罗恶鬼一般,连说话的能力都为之丧失。 -- 第131页 过了好一会儿,翻译终于啃啃巴巴开始翻译他的话,不谋而合的,贲陶王子也安静一会儿,片刻后,才操/着不熟练的中原话向秦夜天表忠心—— “侯叶、放心,小王,一定不学父王。” “库罗是,是大盛的附属国,绝不私通北狄。” 活脱脱以秦夜天马首是瞻的傀儡模样。 听到这,元嘉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 老天保佑,秦夜天赌赢了,库罗人有心无胆,根本不敢深究他所谓的十万府兵,若是不然,她怕不是要与秦夜天葬身库罗。 后面的事情便是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讲的事情了,元嘉听到卫士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紧接着是库罗人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终于被是大获全胜的喜悦所取代,元嘉也斟了一杯水,给自己压压惊。 这一次,水壶里的水没再洒满整张案几。 库罗人退到三里外,元嘉也终于敢撩开轿帘看外面的情况。 周围的情况似乎与她上次掀开轿帘看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同,卫士们按剑而立,女官们各司其职,只是多了几个面生的库罗人在秦夜天营帐外候着,卑躬屈膝的模样一改之前的夜郎自大。 “该。” 元嘉骂了一声。 外面恢复平静,珊瑚也从惊吓中回神,凑在元嘉身边小声道:“怪不得昨夜奴听咱们的人跟库罗使节说大盛的风俗,说国王迎亲必要有长子在侧,奴当时还犯嘀咕,咱们大盛何时有了这规矩?” “如今看来,竟是侯爷一早便安排好的。” “老国王最喜欢的王子是三王子,毕竟三王子的母亲年轻貌美,老国王爱屋及乌。” “而贲陶王子,则是国王还未封王时的发妻所生,塞外蛮夷不识礼,岂懂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 “老国王得封国王,便瞧不上王后了,寻了个借口将她赐死,连带着贲陶王子也不喜欢,若不是咱们侯爷要求,只怕贲陶王子还在库罗角落里待着呢。” “他立贲陶王子为国王,多是为了压制老国王与三王子的势力。” 元嘉微点头,目光仍在秦夜天营帐停留,“贲陶王子身无根基,除却对侯爷唯命是从外,别无他路。” ——“侯爷先杀老王,再立贲陶王子为新王,此举在库罗人看来,便是贲陶王子勾结侯爷杀老王夺王位,库罗人纵然不知孝悌,但杀父之人在哪都不会受人尊敬,库罗人不会服他的。” “三王子母族强势,又有老国王的扶持,日后必会与他争夺王位,王位之争,从来你死我活,他若想活下去,只能依附侯爷。” 说完话久久没有听到珊瑚的声音,她便珊瑚的方向看了一眼,往日温柔稳重的珊瑚此时睁大眼睛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她不免有些好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对,是太对了。” 珊瑚几乎热泪盈眶,“女郎这个模样才对。女郎出身世家,自幼习四书五经史书传记,若真浑浑噩噩庸碌过一声,岂不委屈了女郎?” “女郎就该如此,前朝后院女郎皆能洞悉,大施拳脚,如此,才不算辜负女郎出身才华。” 元嘉:“......” 不,咸鱼真的挺好的。 她只是被秦夜天所影响,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但若秦夜天需要,她也可以学着融入这个时代,去习惯这个时代的风俗规矩。 这并不是封建社会所谓的贵女修养世家才学,而是新中国的——妇女能顶半边天。 库罗人虽然放弃抵抗,但一个国家的争权交替岂是一时半会就能处理完的? 更何况老王还是被秦夜天所杀,新王更是被秦夜天所立,若放在后世,妥妥的干涉他国内政,被国际社会强烈谴责的存在,但这并不是后世,库罗虽远在大西北,但一直向大盛俯首称臣,是大盛的附属国,新王由大盛使节所立,虽有些不尊重库罗内政,但也算合情合理。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更加合情合理,秦夜天一直忙到深夜。 元嘉在凤撵上时不时拉开轿帘去看秦夜天营帐,只看到卫士与库罗人进进出出,而里面的秦夜天却一直没有出来,只是派他身边的卫士给她送了些她喜欢的小点心。 元嘉便靠着引枕,吃着他送的小点心,有一搭没一搭跟珊瑚说着话,时不时撩开轿帘往外看一眼,看他有没有忙完。 但他委实忙,直到元嘉等得迷迷糊糊睡着了,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只看到他的营帐灯火通明。 元嘉做了一个梦。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到俯首称臣的贲陶王子突然一改卑谦态度,联合三王子一起攻来,战马嘶鸣,血肉横飞,她伏在马背上吐得昏天暗地,身后有库罗士兵追来,耳畔是利箭划破长空,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时,千军万马中,有一人逆行而来,所到之处尽是一片血雾,而她却不觉得恐惧恶心,恰恰相反,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尸山血海中,他向她伸出手,“跟我走。” 让她为之恐惧的血色不再可怕,周围的厮杀声为之安静,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喜欢。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悄声对她说。 她的梦醒了,她却没有睁开眼。 她双手捂着脸,轻轻笑了起来。 -- 第132页 原来喜欢是这种感觉。 一只手捉住她手腕,“公主可是梦到本侯了?” 她心脏漏跳了一瞬,捂着脸的手悄悄打开一个缝,她从手缝中往外看,入目的是秦夜天面带浅笑的脸。 他刚刚梳洗过,头发并未竖,只是披在肩头,或许是湿气柔和了他凌厉迫人气势,又或许是昏黄灯火的缘故,总之他现在的脸让她无比中意,哪怕下一刻他突然阴阳怪气也中意。 “不告诉你。” 元嘉捂着脸微歪头,微微发烫的脸让她只想把这个话题赶紧揭过,“你忙完了?” “嗯。” 秦夜天挨着元嘉坐下,狭长凤目闪过一抹揶揄神色,“公主纵然不说,本侯也知公主做了何梦。” “公主这般模样,必是梦到了本侯,只是不知,梦到了本侯与公主做了何事?” “本侯想知道公主的梦。” 他突然凑近,指腹落在元嘉脸上,漂亮眼眸如星海,让人一头栽进去便再也醒不来。 元嘉有一瞬的失神。 心脏在这一刻疯狂而跳,叫嚣着想要冲出她的胸腔。 再回神,她迅速别开眼,蹭了一下逐渐烧起的脸故作生气道:“你烦不烦,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告诉你。” 她虚张声势,伸手推开秦夜天的脸。 秦夜天难得好心没再继续追问,只是懒懒一笑的尾调无端让她心慌,好似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他抓包一样,这种感觉让人莫名烦躁,她便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笑够了没?” “好,好,本侯不笑了。” 大概是看她生气,面前男人敛了几分笑意,往日高高在上的嘲讽脸此时颇为柔和,甚至还带了几分宠溺无奈的味道,让她越发心慌,好在他终于转了话题,让她不必继续脸烧。 “本侯送公主的这份大礼公主可还喜欢?” 秦夜天问道。 话虽一本正经,但他的眼睛太亮,元嘉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低头从琉璃盏里拿了一块点心,抬手塞到自己嘴里。 嘴里有东西含着,心便不容易慌,心虚的敷衍也就有了底气,“马马虎虎吧。” “啧,原来这份大礼只是马马虎虎。” 耳畔响起一声轻叹,温热的呼吸羽毛一般扫在她脖颈,“也罢,明日本侯再送公主一份大礼。” “希望明天的这份大礼,能得公主一声盛赞。” 第54章 亲昵的动作让元嘉身体微僵。 喜欢就是这么奇妙的一件事, 原本她可以一本正经邀请秦夜天同床共枕,而现在他凑在她脸侧说话都会让她心慌不已。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害怕,只想把伏在她肩头说话的人推开, “你要送我什么大礼?” 说来很奇怪,他对她一向没什么边界感,亲密的动作缠绵的情话拈手就来, 可当她一旦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就会与她拉开距离, 十足的守礼君子。 当然,他发疯的时候除外。 发疯时的他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让她只想打妖妖灵送他银手铐外加铁窗泪。 好在近日他情绪稳定, 让她可以勉强把他当人看。 把他推开还不够,她又往角落里挪了挪,凤撵颇为宽敞, 里面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更别提她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俩人离得远, 她呼吸不仅顺畅了,连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你要送我什么大礼?” “公主想知道?” 秦夜天坐直身体,给自己斟了一杯水。 “当然想知道。” 元嘉不假思索。 ——毕竟是能做出送她棺材和金缕玉衣的人,鬼知道他的大礼会是什么东西。 她总要为自己的心脏考虑,把惊吓降到最低。 但此时的秦夜天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修长手指转着錾金莲花纹的茶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若现在说了, 公主只怕会不喜。” 元嘉:“......” 她就知道是惊吓! “你现在不说我更不喜。” 元嘉叹了一口气,心里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说吧,你连棺材与金缕玉衣都送了,你还有什么怕我不喜的?” “再说了,你是那种我不喜欢便不送我东西的人吗?” “......这倒是,还是公主了解本侯。” 秦夜天放下茶盏,手指轻扣案几,看着元嘉的眼缓缓开口了,“明日之后,公主会有一个孩子。” 元嘉:“?” 元嘉:“!” 爹的,她就不该对这个人渣有任何期待! 元嘉条件反射般去看自己小腹,同时口吐芬芳只想问候秦夜天十八辈祖宗,“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秦夜天,你怎么能这么禽兽!” “你不要脸无耻——” “孩子不在公主肚子里。” 秦夜天曲拳轻咳,忍俊不禁。 元嘉:“?” 更加迷惑了。 元嘉:“......” 好的,她懂了——秦夜天到底是秦夜天,不仅没中她的套路让他喜当爹,还举一反三让她喜当妈。 这事儿她忍不了。 她知道这个时代男□□妾成群是常态,一个合格的妻子要贤惠大度为丈夫纳小妾,但这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在这种事情上,她的态度与穿越剧鼻祖里的女二一样——牙刷与男人不共用。 -- 第133页 若秦夜天真让她喜当妈,让她就能一脚把他踹开。 别扯那些强取豪夺与强制爱,对她没用。 在原则事情上,她寸步不让。 绿光在自己头上点亮,元嘉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声音,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扫射,“在哪?多大了?谁给侯爷生的孩子?孩子的娘在哪?” “侯爷说话最好严谨些,我与侯爷并无干系,侯爷的孩子怎会是我的孩子?” “我劝侯爷还是捡一捡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把孩子认下,也给孩子一个母亲名分,别等到数十年之后,他又成为下一个侯爷。” 秦夜天:“......” 想象力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 “公主想到哪了?本侯是那种沾花惹草的人吗?” 秦夜天哭笑不得,“是贲陶王子。” 元嘉:“......” 交织抠出布达拉宫。 “库罗形势复杂,又有北狄细作蛰伏其中,本侯终归是大盛使节,不方便出入库罗内廷,故而需要借助公主的身份。” 秦夜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隐隐带着几分笑意,“这份大礼说是本侯送给公主,倒不若说公主送给本侯,当然,若公主不愿,本侯另想其他法子,绝不勉强公主。” 元嘉:“......” 就很尴尬。 但这种尴尬不是她造成的,而是秦夜天造成的,如果他把话说清楚,就不会有这种误会发生,故而她转过脸,十足嫌弃道:“侯爷说话不大喘气很难吗?” 她的声音刚落,靠在引枕上的秦夜天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挑起她下巴,漂亮凤目微勾,无端让人心慌,“公主为什么会认为是本侯的孩子?” “本侯的孩子......唤公主为阿娘?” 故意停顿的话像是无声暗示着什么。 青楼出身的人就是有这点不好,无论什么话都能被他们九转十八弯,进而变成撩人不自知的情话。 元嘉有些招架不住,便索性把话挑开,“对,我以为侯爷还没娶我进门,便与旁的女子有了孩子叫我认下。” “说起来我忘记告诉侯爷一件事,侯爷若以露水情缘待我,我便回以露水情缘,感情不在了,一拍两散谁也不耽误谁。” “但若说侯爷一边喜欢着我,一边与其他女人生孩子,我却是不能忍的,到那时,便不是一拍两散那么简单了。” 她直接把自己的底线和盘托出,“侯爷心里若还牵挂着其他人,我便劝侯爷淡了待我的心,我善妒且跋扈,男人这种东西我不与人共用。” 说实话,她心里其实是没底的,虽说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高,可以和离再结婚,但这个社会终归是父权社会,更倾向维护男人的利益,男□□妾成群很正常,作为妻子就要宽容大度。 尤其是秦夜天这种男人,简在帝心,又有贪花好色的名声在外,让他守男德,只怕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她不免有些泄气,“算了,不难为你了,咱俩还是各过各的。” “你有你的莺莺燕燕,我有的知心少年,咱俩谁也别干涉谁的。” 喜欢重要,但三观与底线更重要。 改变不了这个时代,她也不要这个时代改变自己。 “公主为何对本侯这般没信心?” 秦夜天的手指滑上她的脸,微凉指腹摩挲着她唇角。 极度暧昧的动作让她只想逃,但在原则的事情上不能逃,她捉住他不安分的手,看着他眼睛,“侯爷的风流韵事天下谁人不知?” “除非眼瞎了,心盲了,才会对侯爷有信心。” 她突然有些想笑。 纵然三观一致又能怎么样? 三观后面还有底线,底线后面还有柴米油盐,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心动的一刹那便能明白,可是以后的? 这是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他一时喜欢她,但是一世呢? 后世的一夫一妻制都有男人想偷腥,更何况这个男人出轨叫正常纳妾的糟糕时代。 喜欢不是全部,不如索性看开。 咸鱼一些,对自己,对秦夜天都好。 “罢了,我不为难侯爷,也不为难自己——” “本侯以前行事的确随性,传出不少荒唐,这是本侯的不是。”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秦夜天打断,“本侯日后会洁身自好,叫旁人再难捕风捉影坏本侯名声。” 元嘉更想笑了。 甚至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救风尘的心理,这么脏的一根烂黄瓜她也喜欢,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 生平第一次,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审美。 仔细想了想,喜欢秦夜天无非是他这张脸实在好看,委实戳她这个颜狗的心,再加上他也的确会撩,而当场剁了库罗王,更是给她心口一个暴击,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让她产生一种她的确喜欢他的错觉。 是的,错觉。 作为咸鱼也有自己的三观与底线。 所有的事情都要为她的三观底线让路,包括她的喜欢。 喜欢容易,放弃更容易,对于咸鱼来讲,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放弃。 “什么叫捕风捉影坏侯爷名声?” 英雄救美的滤镜在这一刻碎得干干净净,此时的元嘉犹如杠精转世,“侯爷若不曾做过那些荒唐事,旁人难道还会强加于侯爷身上?” -- 第134页 “什么钱不够了可以拿美人相抵,什么包下风月楼所有的胡姬,这些事情都是别人捕风捉影?“ 秦夜天:“......” 秦夜天扶额,“倒也不算捕风捉影。” 元嘉冷笑出声。 她就知道,她的喜欢全部喂了狗。 还好,她明白的不算太晚。 一时上头万万要不得。 “既如此,侯爷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这不是垃圾场,可以回收二手垃圾。” 元嘉划清界限,“不过侯爷大可放心,答应侯爷的事情我依旧会做,但我与侯爷的关系,仅限于和亲使节与和亲公主。”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秦夜天的心,秦夜天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斟酌完毕缓缓开口,“拿美人相抵是因为那人的姬妾有些问题,背地里与北狄勾结,本侯只好以此借口将他姬妾要出。” “至于公主所说的风月楼的胡姬,实不相瞒,本侯碰都没碰过,与她们说话都要捏着鼻子——说起来,公主与库罗人相谈甚欢时,难道闻不到他们身上的羊膻味吗?” 元嘉:“?” 元嘉:“......” “说起风月楼,本侯还要感谢公主的前未婚夫。” 秦夜天莫名牙酸,“风月楼的胡姬全是北狄派来的细作,本侯若只抓一个,只会打草惊蛇,好巧遇到林五郎,五郎出手阔绰,买下所有胡姬送给本侯。” 元嘉:“......” “对,还有公主撞破本侯与胡姬的那夜,说起来本侯还要感谢公主,此胡姬给本侯下了毒,名唤迷情散,这毒对女人无用,只对男人有用,若非公主,只怕本侯早已是枯骨一堆。” “......” 说到这,他声音微顿,突然凑到她耳畔,懒懒笑道:“公主大可放心,本侯守男德之人。” 元嘉瞳孔微缩。 像是感觉这样的解释仍不够,他捏着她的耳垂,又低低笑道:“本侯,不曾碰过女人。” “公主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本侯心里只念着一个人,那便是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洁癖来来:放心,我比公主更洁癖 嗯,还剩20章左右就完结了~~ 第55章 元嘉:“!” 身体微微一僵。 她有些分不清是因为秦夜天的暧昧动作, 还是因为他撩人情话,总之她现在觉得浑身的血液往头上涌,让她有种如坠云端的不真实感。 那些她曾经说过的玩笑话, 他竟还记得,且在这个时候以这种口气说出来——他会守男德的。 后世男人都不一定说出来的话,他就这么自然而然说出来了, 甘之如饴, 甚至带着几分义无反顾的轻快, 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后面的话,更是让她的心都为之颤抖, 所谓贪花好色都是假的, 所谓戕害无数少女也是假的,真实的他洁癖到极致,不喜欢胡姬身上的味道, 自然不会去撩拨胡姬, 而中原女人他更是没碰过, 说白了, 就是表面老司机,其实身体还是小处/男。 怪不得他在调情时头头是道信手拈来, 而当她邀他同床共枕时,他跑得比谁都快。 原因是他压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老司机,或许是他对床笫之事有自己的理解,又或许是被她看出端倪, 所以他们两个直到现在也都是拉拉小手接接吻的程度。 白瞎了一个长了老司机,一个长了富贵渣女的脸。 元嘉攥了下掌心。 或许爱情总是让人盲目,此时的她的确信了秦夜天的荒唐情话, 但很快,她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这是他应该做的,也是他必须做的,她不应该这些事欣喜若狂。 “侯爷说没碰过就是没碰过?” 顿了顿,元嘉还是选择一脸不屑,“我还说我跟五郎清清白白连手都没拉过呢,侯爷信吗? 出于某种不可说的目的,她不想让秦夜天知道自己对他的真实态度。 那样会让她觉得很被动,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大概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秦夜天抬着她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似乎有话要与她说,但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潋滟凤目瞧着她,幽幽长叹的话让人很想伸手去打他,“公主若是不信,不妨试一下。” 元嘉:“......” 这玩意儿又没处男痣试个锤子啊。 妥妥的话题终结者。 元嘉再次质疑自己审美。 她看上的人就这? 就这? 抬眼看看脸,无处不惊艳。 再看看身材,宽肩窄腰超级大长腿。 再想想她曾经看过的脱衣后的身材,肌肉薄薄的一层,很有美感也让人很有安全感。 一言蔽之,颜狗的视觉盛宴。 再看三观,有担当,能力强,不花心乱搞,还守男德,别说在这个时代了,在后世也属于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男人。 当然,阴阳怪气是阴阳怪气了点,做事狠绝不留后路且不择手段,还有时不时会发疯,这些都是他的缺点,也是他以后必须改正的。 慢慢来,要给疯批改邪归正的机会。 “你好烦,这种东西能试出来?” 试试就试试的话题太敏感,聊着聊着就会擦枪走火,元嘉故作不耐烦,手撑在秦夜天胸口,把他往一边推了推,“你快回去吧,明天还有正事要忙呢。” -- 第135页 话题回归政事,秦夜天便有些懒懒的,声音哀怨如怨妇,“原来本侯并不了解公主。” 元嘉:“?” 秦夜天松了元嘉下巴,拿着元嘉茶盏喝了一杯水,一唱三叹道:“本侯还以为,公主性子淡泊,不喜政务,更不喜欢参与旁人的事情,不曾想,公主竟会期待明日有个好大儿来唤公主阿娘。” 元嘉:“......” 说完话,秦夜天手指把玩着錾金莲花纹的茶盏,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睛却笑眯眯看着元嘉,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又似乎在等着她承认一件事。 一件她也喜欢他的事情。 元嘉有些不敢看他的眼。 可若这个时候不敢与他对视,便是掩耳盗铃,她不想输了气势,便掐了下掌心,抬头看着秦夜天含笑凤目,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我为什么不期待?” “以前性子薄凉是因为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当库罗太后。” 秦夜天摩挲茶盏的手指微顿,懒挑眉静静看着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库罗虽小,但也是一个国家,一国太后不比世家贵女强?” 元嘉一脸期待,“升官发财死老公,多好的事啊!” 秦夜天:“......” 虽然不知道老公是什么意思,但这话依旧让人很不爽,甚至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 但看她一脸跃跃欲试,他还是勉强压下自己心里的不满,放下茶盏,手指绕着她垂下来的长发,一圈一圈绕在她脸侧,隔着她的发抚弄着她的脸,漫不经心道:“公主的太后之位只是暂时的。” “待库罗与北狄事了,本侯便带公主回洛京,三媒六聘,十里红妆迎公主为妻。” 元嘉呼吸微窒。 这句话与刚才的情话不同,刚才的情话暧昧至极,气氛烘托到极致,让人丝毫不怀疑下一刻便是共赴云雨,而这句话,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像是随口而说,叫她不必当真,但她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的话,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掷地有声。 他是真的想娶她的。 不是露水情缘,也不是借她身份的权/色/交/易,是真的想与她白头偕老生死相随。 心跳在这一刻再次失控。 砰砰狂跳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怀疑会吵到他。 毕竟俩人挨得近,她的心跳也的确在疯狂叫嚣。 好在他说完这句话便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手指往下,拢了拢她衣襟,“公主既然想做库罗太后,那本侯便期待公主明日的大展身手。” 他身体微微前倾,亲了亲她额角,而后一撩衣摆,起身下了凤撵。 脚步声渐远。 秋夜的风格外喧嚣。 白鹭转花的灯具透出来的灯火摇曳又迷离,丝丝缕缕映照在元嘉脸上,元嘉慢慢抬起手,手指覆在他亲过的位置,发现那个地方很烫。 就像,在发烧一样。 原来这就是两情相悦。 莫名的,她突然开始期待他所说的库罗北狄事了,有没有三媒六聘,有没有十里红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他就好。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都不可理喻。 元嘉唾弃着这样的自己,但也喜欢着这样的自己。 心里有期待,做什么都精神奕奕,次日清晨,元嘉起了个大早,待珊瑚打着哈欠带着女官们来给她梳洗,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衣服发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不要素雅,要隆重。” “今日画斜红妆,戴花树。” 花树是这个时代女子最为隆重的饰品,类似明朝的发冠,但比发冠更好看,华贵但不死板,飘逸但也威严,层层叠叠的珠翠,一条又一条的璎珞,尽显盛世大国风采。 似这种贵重饰品,一般的贵女是没有资格戴的,只是她是和亲公主,又是未来的库罗王后,陪嫁里自然有这些东西,只是以前她觉得太隆重,一直放在箱子里连打开都没打开过,现在不一样了,今天是她成为库罗太后的日子,她当然要怎么隆重怎么来,怎么漂亮怎么来。 元嘉的反常让珊瑚并一众女官颇为意外。 “女郎,库罗王昨日刚死,您这样怕是不合适吧。” 珊瑚一脸复杂劝道——虽说她也知道她家女郎不想嫁给库罗王,恨不得库罗王早死早投胎,但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一做的,哪有刚死了丈夫便迫不及待打扮起来的? 这会让库罗人怀疑她们压根就不是来和亲的。 元嘉看着瑞兽葡萄镜里的自己,态度十分坚决,“放心,今天绝对合适。” 珊瑚:“......” 行吧,她家女郎已经安耐不住终于熬死夫君的狂喜的心了。 珊瑚心里腹诽着,按照元嘉的要求打扮着元嘉。 很快,她脸上不复杂心里也不腹诽了——秦夜天的卫士过来了,邀她家女郎去秦夜天营帐,并在路上说出了邀她去营帐的目的。 显而易见,她家女郎的身份变了,还未出嫁就死了夫君,还未成婚就成了一国太后。 珊瑚:“......” 玩还是侯爷会玩。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行为让她叹为观止。 与珊瑚的一言难尽相比,元嘉则显得轻松多了,仪态万千往主位上一坐,笑眯眯看着贲陶王子。 -- 第136页 大抵是知道自己是个傀儡,贲陶王子缩手缩脚站着,连头也不敢抬,听翻译说她的身份,这才颤巍巍抬起头,只一眼,便呆若木鸡,甚至还无意识说了一串她听不懂的库罗话,傻乎乎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好拿捏。 很好,她很喜欢这个好大儿。 只是她的喜欢并不代表秦夜天也喜欢,高高在上的阴阳怪气十足的呛人,让一旁充作翻译的库罗人不住擦汗,好在贲陶王子被老国王PUA习惯了,对于秦夜天的盛气凌人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畏畏缩缩说着简单的中原话。 自己的好大儿被欺负,元嘉顿时母爱泛滥,瞪了一眼一张嘲讽脸的秦夜天,让他见好就收,别再对她的好大儿不依不饶。 秦夜天:“......” 莫名的,他想把她藏起来。 虽然不满,但秦夜天还是听了元嘉的话,没再呛贲陶王子,只是百无聊赖饮着茶,凤目轻眯看着贲陶王子,仿佛在看一具死尸。 秦四为贲陶王子鞠了一把同情泪。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库罗人怎么就不懂呢? ——当着他家侯爷的面看元嘉公主看呆了眼,这不是找死么这不是? “后叶果然没有骗窝。” 而此时的贲陶王子注意力全被元嘉所吸引,见她替自己解围,心中感激又欢喜,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操/着不熟练的中原话道:“你们果然是为和亲而来,而不是要吞并库罗。” 元嘉:“......” 关爱智障的目光。 秦夜天手指轻扣案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细微的动作落在秦四眼底,秦四叹了口气,手慢慢覆上腰间佩剑,只待秦夜天再有动作,便送贲陶王子去见他短命的爹。 “我们当然是为和亲而来。” 元嘉早就习惯了秦夜天的阴阳怪气,没把他的动作放在心上,一番话说得四平八稳,“若是不然,本宫又怎会千里迢迢来到库罗?库罗王自寻死路,此事怨不得侯爷,你作为库罗新王,当听从侯爷之言,谨言慎行,修复两国关系,若是不然,他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本宫虽与你的父王无缘,但终归夫妻一场,自当待你如子,辅你朝政,助你平乱。” 咸鱼一旦翻身,打官腔的能力不输官场老油条,“你莫欺本宫年龄小,拿你们库罗人的规矩来欺辱本宫,需知本侯身后是侯爷,是大盛。”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秦夜天,杏眼里含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那是满满的信任。 纵然被世界背弃,但只要有他,她便无所谓的信任。 秦夜天眉头微动。 被贲陶王子激起的莫名烦躁渐渐平息。 他看着那双眼,忽而觉得燃烽火搏美人一笑的周幽王也是性情之人。 秦夜天的动作停止了。 秦四:“......” 侯爷的性格越来越喜怒不定了。 虽然喜怒不定,但也是好事,毕竟刚杀了老国王,若再把贲陶王子给杀了,对库罗那边的确不好交代。 难得不杀人,秦四还是很高兴的,但贲陶王子心里没点数,又或者说蛮夷到底是蛮夷,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怕贲陶王子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秦四拱手对秦夜天道:“侯爷,时间到了。” 秦夜天微颔首,对元嘉做了个请的姿势,“公主,请。” 元嘉等了半天就等这一刻,当即便扶着珊瑚的手出营帐了。 她走得急,自然没有发现看到她兴冲冲出发时秦夜天的眼皮跳了跳。 当然,纵然发现,她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对于秦夜天来讲今天是场硬仗,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压力这般大,眼皮微跳也是正常的。 至于是不是吃醋什么的,她连想都没有想,且不说小妈文学她能不能接受,单看贲陶王子那满脸大胡子就不是她审美。 她还是喜欢清清爽爽的中原人。 秦夜天这样的就很好。 得益于秦夜天昨天的布署,元嘉刚上凤撵准备出发,便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秦四骑马护卫在她凤撵旁,见此对她道:“公主不必担心,是库罗三王子,莽夫之勇,掀不起什么风浪。” 到底是秦夜天最忠心耿耿的属下,安抚她时不忘吹一波秦夜天:“公主放心,一切都在侯爷掌控之中。” 这话以前听着觉得是秦四对秦夜天的滤镜厚如城墙,而今再听,却是满满的安全感,撩开轿帘偷偷往外瞧一眼,身着寒甲的秦夜天凌厉迫人,阳光自云层缓缓透出,稀薄晨曦落在他肩头,他如天神降世一般让人安心。 只是这位天神一看就不是什么传统光伟正天神,脸上的嘲讽几乎明晃晃写着几个字——哪来的智障在烦他。 元嘉:“......” 行吧,阴阳怪气也有阴阳怪气的好,最起码这张脸摆出去,就能先把对方的士气灭了一半。 无他,那种居高临下的鄙夷让人看一眼便知道自己在作死。 以卵击石,不得好死。 三王子的“叛军”很快被灭了。 城内的防守秦夜天早已派人接手,清剿完“叛军”,便是收拾“犯上作乱”的臣子。 一场政变在秦夜天的推动下进行得无比顺利,而元嘉这位连堂都没拜刚死了老公的和亲公主也顺理成章成为库罗国太后,被秦夜天选中的贲陶王子,也就成了库罗国的新王。 -- 第137页 “窝一定将公主视为母亲。” 好大儿贲陶王子的中原话依旧不利索,但大概的意思元嘉还是听懂了的,轻摸儿头把好大儿搀起,再说上几句安抚的话,流程就算走完了。 大概是杀伐果决的人总瞧不上窝囊的人,她总觉得一旁的秦夜天对她的好大儿有莫名其妙的敌意,她便又瞪了秦夜天一眼,让他安生别搞事。 ——像她好大儿这么懦弱这么听话的傀儡不多见了,打着灯笼也难找。 秦夜天偏过脸,她满意点头。 很好,他也知道她的好大儿来之不易得珍惜。 所有流程走完,已经是深夜,繁琐流程让元嘉筋疲力尽,回到库罗王宫,她只想倒头就睡。 毕竟是靠打秋风才能维系日常开支的国家,国小且穷,别说像大盛皇宫里不点宫灯只用拳头大的夜明珠装饰了,库罗王宫的宫灯都少得可怜,寒酸得让人猛虎落泪。 入乡随俗,元嘉没有搞特殊,半摸黑让珊瑚给自己卸了钗环与妆面,在豆大的“宫灯”烛火照耀下爬上自己的床,准备裹着被子就睡觉。 然后,她没有摸到床上的被子,而是摸到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5 23:57:46~2021-08-16 09:4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乖猫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元嘉:“!” 咸鱼受惊。 虽然她是个无神论者, 可穿越这种事情她都遇上了,冤鬼索命这种事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起来——那位她尚未蒙面便被她姘/头剁了的倒霉的亲夫库罗王,可不就刚死么? 虽然今天不是头七也不是啥节日, 但冤鬼索命还挑日子? 还不是说索命就索命,专挑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下手? 元嘉浑身汗毛全部竖起来,立刻缩到床角, 条件反射般把压在枕头下的秦夜天送给她的佩剑碎星抓了起来, “别过来!” “冤有头债有主, 你找我没用的,你得去找杀你的人。=” 秦夜天:“......” “太后娘娘想让本侯去找谁?” 在卫士被元嘉引来之前, 秦夜天懒懒出声。 元嘉:“......” 爹的, 秦夜天这厮带给她的永远是惊吓。 自己被吓个半死,元嘉自然没有好脸色,摸黑把碎星放回枕头下, 没有好气道:“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可是库罗王宫。” “自是想太后娘娘了。” 秦夜天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略带薄茧的手伸过来, 在漆黑夜里精准托起她下巴, 微凉指腹落在她唇角,似乎紧接而来的便是他温热的吻。 但她知道, 不会有,他这个人很矛盾,撩人的情话拈手就来,亲昵的动作更是行云流水,可也都是点到为止, 撩拨得人心里小鹿乱撞,他还能坐怀不乱一副柳下惠模样,像是只想蹭蹭她的脸, 与她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悄悄话。 就很禽兽不如。 “刚刚还见过,不需要你来想。” 元嘉顺着他的胳膊去推开,却被他攥住了手腕,黑暗中视线受阻,她看不到他此时的距离与表情,只感觉到他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痒痒的,莫名撩人,“本侯爱极了太后娘娘,一时不见,便如三秋。” 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他的牙齿落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嗑,“哪能像太后娘娘一般薄凉,有了新人,便忘了本侯这个旧人。” 他的动作略显轻浮,话也显得流于表面不够走心,由他做出来便多了几分深情味道,很矛盾,却也符合他的性格——总是心不在焉说着缠绵情话。 若她想当真,那便是缱绻深情的,若她不想当真,那就是玩笑话,骂他一句登徒浪子也是恰如其分的。 尤其是他刚才的动作,反手打他一巴掌也是他应得的。 但她的手被他捉着,别说打他了,连把他推开都做不到,只能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动物,虚张声势试图转移话题,“什么新人旧人?你离我远一点。” 但秦夜天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得寸进尺,把她手腕攥得更紧,几乎脸贴脸的动作让他的气息随着他的话洒在她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太后娘娘知道,又何必再来问本侯。” 元嘉:“?” 咬牙切齿? 懂了,问题出在她的好大儿身上。 她的确满意她的好大儿,老国王长子,身后没有母族妻族的支持,长期被老国王打压养出的性子极其懦弱,对秦夜天马首是瞻,连她这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后妈他都能心无旁骛喊母亲,多好的傀儡,汉献帝都没他这么敬业好掌控,作为大盛派来的和亲公主库罗的太后,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仅满意,还非常喜欢,在好大儿登基的时候还轻摸儿头说了好几句安抚的话,以彰显自己对好大儿的支持喜爱。 她不是瞎子,自然发现了一旁的秦夜天的阴阳怪气,她还以为杀伐果决的人天生便瞧不上胆小怕死的人的缘故,而今看来,似乎是其他原因——吃醋。 就很无语。 “侯爷在吃醋?” 虽然房间太暗,看不到秦夜天的脸,但依旧不妨碍她向秦夜天的方向投去鄙夷目光——那一脸大胡子长相捉急的脸怎么可能是她的审美! -- 第138页 拥着她的人没出声。 似乎依旧在心里无声质疑着她的审美。 元嘉:“......” 就很气! “一如侯爷对胡姬,我对我的好大儿也没什么想法。” 对于这种三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误会,直球咸鱼一向懒得说第四句,“若说有,那也只是一个母爱泛滥的母亲对懦弱无为朝不保夕的儿子最朴实的担忧。” 背后的人这次出声了,懒懒的嗤笑不知在嘲讽她还是在嘲讽谁,“本侯会吃一个蛮夷的醋?” 元嘉:“......” 辣鸡狗男人! 辣鸡死傲娇! “不会,当然不会。” “侯爷多尊贵的一个人,怎会把蛮夷瞧在眼里?” 她治的就是这种死傲娇,明明能好好说话,非要拿话刺人,让自己不舒服的同时也让别人不舒服。 想折腾谁呢? 她就不惯傲娇这种死脾气,“把蛮夷与侯爷相较,那是对侯爷的侮辱,高高在上如侯爷,纵然醋,醋的也该是霁月风清林五郎那种人物。” 秦夜天:“......” “毕竟与五郎相较,侯爷不够温柔,也不够耐心,更无五郎的家学渊博风度翩翩。” 元嘉一唱三叹,“我与五郎缘尽,五郎尚能拿出万两黄金求侯爷善待于我,若我与侯爷缘尽,侯爷不把我挫骨扬灰都算念着旧情。” “侯爷与五郎孰优孰劣,高下立判一目了然。” 秦夜天:“......” “五郎待我如此之好,如何不叫我日日念着他?夜夜——” “太后娘娘。”狗男人咬牙切齿打断她的话,“是本侯醋了。” “边夷贱类,也值得太后娘娘温柔以对?” “本侯待太后娘娘事事巨细,太后娘娘却对本侯横眉竖眼,娘娘如此不公,如何不叫本侯心有不平?”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 纵然不说,元嘉大概也能猜得到——他没当场把她的好大儿给剁了,已是十足给她这个当母亲的面子了。 元嘉叹了口气,“我不过是瞧着他可怜罢了。母亲去得早,亲爹又不做人,而今又成了侯爷的傀儡,于内被人瞧不起,于外又无实权。” 话刚出口,便听秦夜天一声低笑,“太后娘娘倒是乐善好施。” 这话低低的,像是随口而说,她刚想回话,忽而想起他的经历——一个自幼被当做女孩在青楼里养大的男孩儿,他幼年的生活不比贲陶王子好到哪去,甚至还会更惨,有谁可怜过他? 他现在行事极端性情喜怒不定,与当年的经历脱不了干系。 他酸贲陶王子,实在再正常不过。 元嘉的心蓦然软了一瞬,“你好好说话,别时不时发疯,这样我也会对你好的。” 强制爱万万要不得,搁后世她直接打妖妖灵的存在,也就是生活在这个时代没法子,才勉为其难试图改造疯批。 “本侯何时发疯了?” 她的话似乎让他有些不满,轻哼一声,从背后抱着她,脸埋在她肩胛,懒懒的声音颇有些理直气壮的味道。 典型的自己做错了也觉得自己非常正确的自我感觉良好,让人很想敲他脑壳让他长长记性。 事实上,她也的确敲了,“你现在就是在发疯。” 得益于他的脸埋在她肩胛,哪怕视线受阻她也能敲到他额头,“你是大盛使节,大晚上闯库罗王宫做什么?” “库罗人不要面子嘛?你杀了国王还来骚扰王后,当心他们忍无可忍跟你鱼死网破。” 敲他额头的手感颇好,她忍不住又敲一下,“你是使节,为处理外交问题而来,不是让你来杀国王私通王后的。” “外交问题?” 身后的人捉着她的手懒懒嗤笑,“当库罗不再是‘外’,自然不存在外交问题。” “至于杀国王私通王后......” 他话音微顿,温热气息再次洒在她脖颈,声音低哑又勾人,“太后娘娘终于承认与本侯的关系了?” 元嘉:“......” 不就是姘/头与情/妇的关系吗?姘/头杀了国王还在人王宫里偷/情的关系. 这种关系很见得光吗?还需要她再三承认? 莫名的,她觉得此时库罗王的棺材板有些按不住——毕竟像秦夜天这般无耻的人不多了。 但转念一想,库罗王被杀的原因是勾结北狄以图不轨,其下场是石首分离,脑袋送到洛京做展览,身体被秦夜天丢去喂野狗,根本就没有棺材板这一说,要说气,也是在地底下气得七窍流血在判官面前细数秦夜天究竟有多王八蛋,以求判官主持正义,让秦夜天早日下地狱。 活着时斗不过秦夜天,死了更斗不过。 也只能做些告告状的小家子事。 但元嘉毕竟要脸,哪怕知道库罗王是罪有应得,可住在他的王宫里,还与杀他的人偷情这种刺激事她委实做不来,便头微微向一边偏了偏,抬手去推秦夜天的脸,“天色已晚,侯爷该走了。” 该死的狗男人却在这个时候不依不饶,“太后娘娘性子爽利,素来敢作敢当,怎在这种事情却不敢承认了?” 元嘉:“......” 因为她要脸。 “我有什么好承认的?” “我虽是和亲公主,却处处受你管制,若库罗王地下有知,必能看出你我欢好是你强迫我所致,算不得我真心实意。” -- 第139页 话虽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有些心虚,好在秦夜天是从背后抱着她,看不到她此时的脸色,让她的话说得无比顺畅,“既如此,我又为何要承认?” 她的话让秦夜天轻笑出声,“原来太后娘娘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既如此,娘娘为何要怕? “怕?我什么时候怕过?”她反唇相讥。 “方才太后娘娘摸到本侯时,可不是现在这模样。”秦夜天在她耳垂上不轻不重捏了下,鸡皮疙瘩顿起,也让她想起自己刚才的反应,跟潘/金/莲瞧到死而复生的武大郎没什么区别。 一言蔽之,极度心虚怕鬼索命。 元嘉:“......” 就很尴尬。 虽然有些尴尬,但她觉得她属于正常反应,她又不是秦夜天那种反人类,做不到上一秒笑眯眯,下一秒拔刀剁人,事后还能坦然来王宫找她偷/情。 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啊,她再活三辈子也拍马难追。 “主要是天太黑。” 元嘉给自己找借口,“谁知道库罗穷成这副鬼样子?连灯都舍得点一盏,莫说我了,珊瑚姐姐到这里只怕心里也发憷。”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冤有头债有主,库罗王纵然报仇,也应该来找本侯。” “是本侯让他尸首分离,是本侯让他王位旁落,与太后娘娘毫无干系。” 他俯身,轻轻亲了下她侧脸,“他若敢来找太后娘娘,本侯会叫他来得去不得。” 元嘉眼皮微跳,被他亲过的位置隐约发烫,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觉得我会害怕?” “娘娘不曾做亏心事,自然是不怕的。” 像是在强调什么似的,他又一次把杀国王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把她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为自己的行为找足了借口,“是本侯心里念着娘娘初入王宫,难免不大习惯,故而特来瞧一瞧娘娘。” 元嘉心脏猛然一跳。 他夜闯是库罗王宫,不是要与她偷/情,也不是胜利者在炫耀,仅仅是因为——担心她害怕。 窗外秋风有些喧嚣。 他的气息落在她耳侧,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她想往后瞧,但知道此时天色太暗,她什么都看不到,可纵然看不到,她也能猜得出他此时的表情,高高在上的嘲讽尽敛,凤目笑意轻轻浅浅,温柔又缱绻。 事实上,他的声音也是温柔缱绻的:“夜色已深,娘娘早些歇息。” “本侯就在外面,若太后想本侯了,只管唤本侯便是。” 他漫不经心避开她的怕,只说想他了便唤他,说完话,他在她脸上落下一吻,从她身后抽身,云气纹的皂靴踩在地毯上,向来走路没声音的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发出了一声,缓慢又平稳,一声一声落在她心上。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 她抬手,覆在自己的胸口,手指无意识抓了下自己胸口处的衣襟。 胸口很烫,被他亲过的位置更烫,仿佛能将她灼伤一般。 这个狗男人...... 在对一个人好时,事无巨细极致温柔体贴,又,恰到好处的撩人。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怕了。 秦夜天就睡在她外面,她有什么好怕的? 任是恶鬼还是神佛,遇到他,只能退避三舍绕道走。 “秦夜天。” 她突然转过身,向他脚步声传过来的方向道:“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口说无凭,来点实质性的感谢本侯会更喜欢 好气哦,明明大纲章纲都搞好了,但是就是卡 卡到我怀疑人生的那一种 打开电脑半天只码出几百字的那种卡QAQ 一定是隔离太久了,把我灵感都给隔离没了! 等解封了,作者君一定要出去胡吃海喝!!! 感谢在2021-08-16 09:42:29~2021-08-18 22:5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阳蕊儿 16瓶;元夕 6瓶;我对主受过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次日清晨。 贲陶王子......不, 现在是贲陶国王了,贲陶国王起了个大早,天不亮便在元嘉寝宫前候着了。 认贼作父认贼作母这种事情对于中原人来讲是奇耻大辱, 但对于库罗人来讲却是很正常的事情,国小且穷,没资本矫情, 谁能让库罗人过上好日子, 谁就是库罗人的亲爹妈。 这是千百年来库罗人摸索到的生存之道。 也是中原人无法理解的小国图存。 尽管知道自己是傀儡, 尽管知道元嘉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但贲陶国王依旧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说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话, 笑眯眯问着守在寝宫外的女官,“请吻母吼起来了眉有?” 母吼两字让女官眼皮跳了下,但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她很快用熟练的库罗话回道:“已经起了。只是太后娘娘殿里有客人, 您估计要等上一会儿。” 至于等多久, 就要看那位客人的心情了。 贲陶:“?” 还有人比他来得更早? 本着对小妈的殷勤孝顺, 贲陶再度开口了,“拿未客人着么枣?” 库罗国小, 说是王宫,其实不比洛京世家大族的宅院大多少,只需几百人,就能把里里外外的人全部换完。 -- 第140页 王宫内外全是自己的人,女官说话自然硬气, 也不瞒着贲陶,“是侯爷。” 只是在说秦夜天与元嘉的关系是,她稍稍描补一二, 毕竟她是大盛皇宫里出来的人,要脸,“侯爷来找太后娘娘商议朝政。” 贲陶睁大了眼睛,“吼爷着么枣?” 女官:“......” 不早,就是昨晚留宿了而已。 但她毕竟是一个要脸的女官,面对贲陶真诚意外的脸,她也真诚点头,“侯爷忧心库罗朝政,自然来得早。” 贲陶肃然起敬,“啊,后叶兼直是神派来帮助窝们库罗的。” 女官:“......” 是啊,派来杀国王,睡太后,把库罗纳入大盛版图的人。 关爱智障的眼神.jpg。 殿内传来脚步声,女官立刻躬身退到一旁,与女官的反应恰恰相反,身着鸦青色麒麟袍的秦夜天出现在他视线,他便连忙迎了过去,“后叶好早。” “嗯。” 秦夜天挑眉瞧了眼殷勤凑过来的贲陶,敷衍应了一声。 对于秦夜天的疏离反应,贲陶一点不意外,毕竟是能把他亲爹都剁了的人,真要对他热情起来,别说他,正常人都会吓得屁滚尿流,现在这种态度就很好,对他爱答不理,让他很有安全感。 打完招呼后,贲陶便退在一旁了,虽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国王,但他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求生者,秦夜天明显不喜欢他,他还往他面前,那就是找死了。 不过说起来他觉得秦夜天不止不喜欢他,所有人他都不喜欢,这大概就是大国大官的高傲,没什么能被他瞧在眼里。 心里这般想着,贲陶便看到对万事不屑一顾的秦夜天微侧目,眉眼一片温柔,“好看,走吧。” 贲陶:“!” 是他眼瞎了? 还是他耳朵出了问题? 贲陶惊悚着,顺着素来高高在上如今难得柔和的秦夜天的目光看去,看到他前几日刚认下的母后仪态万千从寝殿走出来,大抵是刚死的丈夫的缘故,他的母后穿着并不鲜艳,素色的衣服,稍稍用漆红色并金银线点缀着,鬂间也大多是银饰,长长的璎珞流苏自珠钗上垂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着。 还别说,就是挺好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以含蓄内敛著称的中原人能这般夸赞人了? 还是一个没娶妻的使节和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和亲公主? 莫名的,贲陶觉得自己亲爹脑门上有点绿。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他摒弃——那可是大盛公主,识利益知进退的中原人,哪能跟他们库罗人一样作风狂放不讲究? 一定是他的错觉。 使节与和亲公主是清白的。 是他用库罗人的思维去想他们了。 用中原人的话来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贲陶深深唾弃着自己。 元嘉倒不知道贲陶会这么想,只是在出来的路上看到秦夜天对贲陶极其敷衍,贲陶躬着身子畏畏缩缩,便有些母爱泛滥,再听秦夜天说话依旧亲昵依旧,仿佛他俩使节与和亲公主,而是刚刚成亲的小夫妻一般,心里不免埋怨秦夜天不知收敛,抬眉瞪了他一眼,与他撇清干系,端的是自己清清白白小太后, “侯爷慎言。” 听到元嘉这句话,贲陶长舒一口气。 他就说嘛,母后是大盛公主,为和亲而来,哪能跟和亲使节搅到一起? 贲陶的动作落在秦夜天眼中,秦夜天微挑眉,再瞧瞧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元嘉,不置可否笑了下,拉长声音道:“是本侯唐突了。” “侯爷知道便好。” 元嘉微抬下巴,骄矜尽显。 莫名的,秦夜天有些想笑。 考虑到元嘉顾及身后的贲陶,他到底没有大笑出声,抬眉给身侧的秦四使了个眼色,秦四立刻走在他身后,与几位卫士们把贲陶远远隔在队伍后面。 小小的王宫没有九曲回廊,路窄且视线不好,自然不需要轿撵,秦夜天与元嘉并肩而行,中间隔着人,贲陶自然看不到他与元嘉,他便微微向元嘉的方向歪头,压低声音向元嘉道:“太后娘娘好生无情。” 大抵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大胆,元嘉明显有些慌乱,往后扫了一眼发现根本瞧不见贲陶的身影,这才轻轻骂了一声,“作死哦你!” “这里是库罗王宫,可不是你的地盘。” 轻轻浅浅的娇嗔声如羽毛拂过他心口,他懒懒抬眉,眉目舒展开来,手指捏了下靠近元嘉的耳朵,微微有些烫,像是被什么灼到了一般。 他便笑了起来,“那又如何?” “本侯待太后娘娘的心,与身份地位无关,更与时间地点无关。” 元嘉:“......” 是她格局小了。 对于秦夜天这厮来讲,说他作死,他还以为她在夸他。 格局要打开。 “侯爷既待我心意不改,便该爱屋及乌。” 元嘉斜睥着笑得不知死活的秦夜天,一出口便往他心口戳,“我的好大儿孝顺乖巧又懂事,侯爷看在我这个母亲的面子上,便别再为难他了。” “他也不容易,亲爹刚死便要看我这个母亲受人调/戏。” 秦夜天:“......” “怎么?侯爷不愿意?” 元嘉故作伤心,“我就知道,男人心,海底针,男人的情话万万信不得——侯爷连我的儿子都容不下,还谈什么喜欢我?” -- 第141页 秦夜天:“......” 大获全胜。 元嘉给自己打一百分,不怕自己骄傲! 然而就在这时,狗男人却突然靠近,凤目有一瞬的幽深,像是盯上猎物的兽,“本侯便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不再为难于他。” “只是不知,太后该如何谢本侯?” 元嘉:“?” 这还能讨价还价? 事实上,狗男人不仅能在这种事情上讨价还价,还极其熟练毫无心里负担,提出的要求无耻到令人发指,“太后不说,本侯便替太后说了——本侯夜观天象,知今夜月色极好,不如——” “你无耻!” 元嘉被狗男人惊人的无耻所震惊,不等他的无耻话说完,便气急败坏打断他的话,“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秦夜天:“?” 秦夜天:“......” 秦夜天笑了,凤目微勾,潋滟又撩人,微俯身凑在元嘉耳畔道:“本侯只想与太后娘娘逛一逛库罗街市,这样小小的要求很过分吗?” “太后娘娘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本侯,又如何叫本侯对太后娘娘的儿子爱屋及乌?” 元嘉:“......” 辣鸡狗男人! 温热气息落在自己脖颈,发烫且痒,让她下意识想要逃,快步与狗男人拉开距离,她的脸与熟透的虾,让她不敢回头,更不敢与狗男人对视。 虽不敢回头,但并不影响她的发挥,反而因为狗男人的一波骚操作让她更加超常发挥,“侯爷连最基本的爱屋及乌都做不到,如何叫我与侯爷同游街市?” “侯爷所谓的一往情深,也不过如此。” “既如此,本侯便善待贲陶国王便是。” 身后是狗男人悠悠笑声。 大抵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上朝的时候狗男人果然没再刁难她的好大儿,反而在库罗人咄咄逼人时为她的好大儿解围。 第一次享受这待遇,她的好大儿一脸惊悚仿佛看到了天国上帝,哆嗦了半天没蹦出来一个字。 狗男人便在这个时候向她递眼色,颇有些不是他不善待她的好大儿,而是她的好大儿根本无福消受。 元嘉:“......” 顿时极度佩服自己。 像她这种不仅心安理得享受着秦夜天的好,且对秦夜天爱理不理的人别说大盛找不到第二个,换到库罗也找不出第二页。 无敌是多么寂寞。 秦夜天的“十万雄兵”在外,库罗臣子乖巧得像绵羊,对于秦夜天提出的事情全盘接受,且生怕自己做不好便去地下陪惨死的老国王喝茶。 朝议进行得很是顺利。 只是在最后一个议题上,元嘉不等秦夜天开口,便自己提了出来,她声音刚落,便收获一大片或疑惑或暗藏憎恶的目光。 她丝毫不意外,毕竟这件事情不仅往库罗人心口上插刀,还抽调库罗人与北狄开战,若此事敲定,库罗人与北狄的关系便再无回旋可能,库罗人恨她也正常。 但秦夜天“大军压境”,再憋屈的条件库罗人也只能接受,这个议题只是让库罗人在恨秦夜天的同时又恨上她,除此之外掀不起任何水花。 对于这种结果,她丝毫不意外,且乐意见成——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回报秦夜天。 大抵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下朝之后,秦夜天看了又看她,挑眉懒懒问道:“娘娘这是何苦?” “娘娘只需要安稳做库罗的太后便是,朝政军事自由本侯来处理,无需娘娘费心。” 此时珊瑚给她捏着肩,手边又有她喜欢的小心点,她吃着小点心喝着茶,舒服眯着眼,随口答道,“哪有什么费心不费心?我就想帮帮你。你都对我爱屋及乌了,难道还不许我投桃报李?” 她闭着眼,自然敲不到对面的男人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而后瞬间舒展开来,挥手遣退房间珊瑚并女官,略带薄茧的手指托起她的脸,凤目幽深如潭,声音也略显低哑,“娘娘若有心谢本侯,不妨换条思路。” 男人微俯身,凑在她耳畔轻轻吐出几个字。 窗外秋风喧嚣,她陡然睁开眼。 “秦夜天,你无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太后娘娘愿意嘛(期待脸 话说作者君想搞一个短篇的甜甜的恋爱,双向暗恋,大概20万字完结的那一种 小可爱来一发收藏呀~~ 【他是星光】 钱多多,人如其名,人怂,钱多 别的富二代日天日地日空气,她这个超级富二代人软钱多还巨怂,追星追了多年,却连参加男神见面会时都不敢高声喧哗 生平干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是临近生日时,亲爹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说她想和程澈演戏 讲真,她觉得这心愿这辈子也只能是心愿了 毕竟程澈出道十余年只演电影,影坛上封神的存在 绝对不可能下神坛演傻白甜古偶 然而万万没想到,程澈接了 消息刚传出来,娱乐圈炸了锅 钱多多:!我是没睡醒吗QAQ 男主版: 程澈出道即巅峰,事业人人称羡,感情却颇为波折 他喜欢的女孩细白稚嫩,性格如蜗牛,慢吞吞,软绵绵,他百般示好她仿佛看不见,无奈只好陪她演戏 又一次被导演喊卡,程澈微眯着眼,捏着她下巴,指腹摩挲着她唇角,低声问: -- 第142页 小姑娘,你行不行啊? 软乎乎的少女颤了颤睫毛,漂亮的眸子聚着水光: 你,你别生气,我行的呀QAQ 感谢在2021-08-18 22:53:17~2021-08-20 00: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芸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不止无耻, 简直是惊人的无耻——居然玩cosplay,让她扮成胡姬与他出行。 想她堂堂库罗太后,怎能玩这种羞/耻趴体? 虽说她这个太后傀儡得不比贲陶国王好多少, 但她不要面子的嘛! ——上次他诳她假扮胡姬的事情她还记得呢! 记仇如元嘉,选择宁死不从,“侯爷让我扮胡姬我就扮胡姬, 我让侯爷扮美人儿, 侯爷可愿扮美人儿?” 但狗男人并未回答她的话, 只是笑着看着她,“倒也不是本侯想看太后扮胡姬, 只是那个地方只有胡人能去, 若是中原人去了,只怕店家不开门的。” “太后可曾听过伊循街?” 元嘉耳朵微动。 这条街她可太熟悉了。 严谨点其实也不能说熟悉,毕竟她没有去过,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 这一路上哪个的东西好吃, 哪个地方东西不好吃, 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伊循街就是其中之一, 也是库罗国最有名的地方。 库罗与中原规矩不同,文化也不同,相应的,饮食习惯也不同,作为库罗国最具特色的小吃一条街, 伊循街其实很排外,只对库罗人开放,若中原人去那里, 店家是不接待的。 这个时代并非外来和尚好念经的时代,中原人以天/朝上国自称,自然瞧不上小国寡民的吃食,一般在另外一条中原人扎堆的街市吃饭,叫大盛街。 来库罗做生意的中原人越来越多,大盛街也就越来越繁华,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库罗人也不例外,越来越多的库罗人为了钱选择接纳中原人,从伊循街搬到大盛街,为了中原人的口味改变自己做饭方式,在中原人扎堆的地方勉强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恰饭嘛,不丢人。 但若想吃最正宗的库罗美食,还是要去伊循街。 元嘉是从中原腹地过来的,哪种中原美食没吃过? 如今来了库罗国,当然要吃库罗的美食。 挣扎犹豫三秒之久,元嘉果断同意秦夜天的提议——扮成胡姬。 恰饭嘛,她也不丢人! 秦夜天的美容术堪称易容术。 很快,在秦夜天的一通操作下,镜子里的元嘉与胡姬没什么区别,再换身胡姬的衣服,亲妈都不一定能认出她。 元嘉很是满意,一伸手,秦夜天递过来一件凤尾蓝的衣服,衣服上有细钻,还有半指长的流苏,亮晶晶的饰品配上凤尾蓝的胡服,别提有多好看了。 元嘉拿着衣服去里间换上,对着镜子左照又照,正准备把一朵银饰的珠花簪在编好的长发上,忽而发现秦夜天给她选的衣服全是蓝色。 蓝色与银色的间色裙,蓝色的鱼鳞裙,再到现在的蓝色胡服,他似乎对蓝色情有独钟。 不止给她选的衣服是蓝色,他自己也很喜欢蓝色的衣服,除却象征着使节身份的鸦青色麒麟服与零零散散的几件圆领袍外,剩下的全是藏蓝蔚蓝与浅蓝水蓝。 元嘉簪花的动作停止了。 片刻后,她拆下银饰珠花,从首饰匣里挑了一条蓝色缀蝴蝶的发带,一圈一圈缠在长辫上。 薄薄银片做就的蝴蝶振翅欲飞,被凤尾蓝的发带吸引在发辫上,王宫里光线并不好,凤尾蓝的发带时隐时现,精灵一般勾着蝴蝶。 元嘉手指绕了一下蓝色发带,蓝色在她指尖飞舞,她又垂下手,拎着裙角转了一圈,蓝色在她身边绽开。 嘛,蓝色就是很好看。 尤其是秦夜天给她选的蓝色。 元嘉笑盈盈从里间走出,脚步轻快去找秦夜天。 秦夜天此时也已经收拾好了,象征着使节身份的鸦青色的麒麟服换成了库罗人白色与金色相间的衣裙,金色的腰带束着腰,便将他与身材臃肿的库罗人隔绝开来,抬头往上看,是微卷的金发与湛蓝的眼睛。 就,让人很是心动。 尤其是当那双勾魂夺魄的眼闲闲瞧向她时,活像修行了千年的妖精来到了人间。 兴风作浪,玩弄人心,总之不干人事。 还别说,这种妖孽的异族少年,挺戳她的。 元嘉咸鱼心动,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扮成库罗人还挺好看的嘛。” 秦夜天懒懒挑眉,目光落在她编发间的蓝色发带,“不及太后娘娘颜色无双。” 一身胡姬打扮,却被人叫做太后娘娘,这种往日里再正常不过的称呼让她莫名羞耻,像是在无声提醒她,她此时的行为是偷/情,极其不道德也极其不负责任。 毕竟要脸,她纠正他的称呼,“别叫我太后。” “叫我......阿元吧。” 想了想,她说出一个称呼。 秦夜天笑意深了一分,“为何不是七娘?” 七娘是原女主,又不是她。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对秦夜天说的,要不然秦夜天在蒙城送她的金缕玉衣现在就有可能把她装进去。 “我成为和亲公主的那一刻,便不是杜家七小姐了。” -- 第143页 现在不是坦白的最佳机会,元嘉含糊道:“我是元嘉,侯爷叫我阿元就好。” “阿元?” 低沉的声音品着她的名字,蓦地笑了起来,“既是太后娘娘要求,本侯便将娘娘唤做阿元。” 秦夜天突然俯身,凑在她耳畔唤了一声阿元,微热气息洒在她脖颈,酥酥麻麻的感觉直冲头顶,她下意识想逃,并抬手抵住他胸膛,“别,别这样叫。” 她的声音显然没什么威胁性,软软的声调像是在撒娇,“好好的名字被你叫得黏黏糊糊。” “这是阿元的要求的。” 被她抵住胸膛的男人一本正经,“阿元不喜欢?” “......” 这他爹的比偷/情还刺激的缱绻称呼让她怎么喜欢? 元嘉板脸,“你正常点。” “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出去了。” 这似乎的确威胁到了秦夜天,秦夜天眉头微动,认错认得很干脆,哄小孩似的哄着她,“好,本侯正常点。” “阿元,该出发了。” 他伸手把她耳侧的发拨到一边,这次的称呼终于不再是让人浮想联翩的旖旎。 称呼虽正常了,但被他抚弄过的位置却微微发烫,让人莫名心跳加速,怕他看出异样,元嘉把脸侧到一边,不与他对视,虚张声势下的声音听着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嗯,出发。” 大概是扮成胡姬的模样,又大概是这是她与秦夜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尽管她名义上的丈夫刚死没两天,头七还没过,她与秦夜天的约会与偷/情没什么区别,为数不多的良心在作祟,让她有些心慌,生平第一次,不在乎外人评价目光的她有些害怕外人如何看她。 心里存着事,脚步自然慢,一步一步往外挪得分外艰难。 外面保护她安全的卫士不再是卫士,而是迫不及待看她笑话的取乐人。 “阿元后悔了?” 头顶响起秦夜天的声音。 “不......不后悔。” 她的话显然没什么底气,抬眼往门外看的动作有些傻气,当然她自己发现不了,还以为自己只是些许踌躇,在秦夜天眼里算不得什么。 她不曾去瞧秦夜天,自然看不到此刻的男人眸光深了一分,像是缓缓走进猎物的兽,獠牙与利爪与暗色融为一体,人畜无害如豢养的金丝雀儿,声音都是动听又勾人的,“阿元若是后悔了,我们改日再去也无妨。” “不后悔,就今天去,现在去。” 善解人意的话反而让元嘉坚定了信心。 偷/情就偷/情。 她只是犯了一个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人生苦短,及时享乐。 别给自己带这么多的道德枷锁——她只是一个被迫和亲的小可怜,没必要给面都没见过的老国王守节。 再说了,守节也轮不到她,她跟老国王连堂都没拜过呢,守节是老国王原来的宫妃们该干的事。 但库罗是个比大盛还不讲究的国度,老国王前脚嗝屁,宫妃们后脚便去找新国王贲陶了。 小鲜肉多香啊。 名副其实的宫妃们都这般看得开,作为后世人,元嘉觉得自己应该看得更开,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很心慌,心脏砰砰狂跳,手心也开始冒汗,这具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体用每一个器官纠正她的思维——她在紧张。 为与秦夜天的约会。 为和亲公主与和亲使节的偷/情。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约会偷/情吗? 她可是熟读各种套路且见过猪跑的人! 元嘉抬脚走出寝宫,手指紧紧攥着衣袖。 库罗王宫并不大,里里外外全是秦夜天的人,与想象中的不同,她与秦夜天的胡人打扮并未引起卫士们的骚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卫士们目不斜视站着岗,仿佛他俩变装偷/情的行为再正常不过。 元嘉:“......” 就很羞耻。 偷瞄一眼旁边的秦夜天,秦夜天比坦然的卫士们更坦然,倒不像是变装偷/情,更像是带着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散步谈心。 元嘉肃然起敬。 并深深觉得自己要向秦夜天学习,能把这种没有下限的事情做得理所当然。 但秦夜天毕竟只有一个,但毕竟她要脸,穿着胡姬衣服走了一段路后,她为数不多的良心在她耳畔疯狂叫嚣——偷/情不可怕,她只是犯了一个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但明目张胆变装偷/情就很过分了,简直是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放在地上踩! 元嘉拎起裙角来了个百米冲刺。 她以秦夜天来起誓,在校八百米她都没这么拼过。 王宫外是早就准备好的一顶库罗人的小轿,她不等秦夜天请来的库罗翻译向她见礼,她便冲上小轿,上轿之后,她火速把四周纱幔全放下,外面的人看不到自己,她才感觉自己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但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随着秦夜天的上轿,她的心再度提起来。 库罗人的轿远不比大盛的凤撵宽大,很小,秦夜天又手长脚长,上来之后要贴着她才能坐得下,而库罗国的路也并不平阔,小小的轿子根本没有任何防震措施,她的身体随着轿子的晃动左摇右摆,时不时向秦夜天倒去。 这种不可控的意外让她有些尴尬,她用手撑着身体努力控制着平衡,顺带着想向被她撞了无数次的秦夜天说声抱歉,一抬眼,便看到秦夜天幽深眼眸,典型的狩猎者的目光,看她一次又一次自投罗网。 -- 第144页 道歉的话咽回肚子里。 紧张再次支配她,她绷直身体,甚至被他弄弯成胡姬模样的卷曲头发此时都在发紧。 她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上轿。 明明外面的人并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与秦夜天的关系,在卫士面前的羞耻感根本不会发生在外人身上,她大可大摇大摆去伊循街,而不是与秦夜天在狭小逼仄的轿子里撞来撞去。 撞到他眸色发深,撞到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胡姬的衣服格外清凉。 料子也不是绸缎的丝滑,薄薄的一层挂在她身上,秦夜天的体温便隔着料子传过来,大概是习武之人体质与常人不同的缘故,他的掌心有些烫,让她有些想躲,可身边根本无处可去,她只能努力缩着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故意。 但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比他掌心更烫的声音便响在她耳侧,“阿元,本侯不是柳下惠。” “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话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炽热的吻让她无法呼吸。 但他总能掐着点给她一缕新鲜空气,而后再拖着她溺入地狱。 又或者是云端。 他的吻与他的人一样,又疯又致命。 她感觉自己像极了砧板上的鱼,生死被他捏在手里。 绝对的掌控让她无处可逃。 他的手落在她后脖颈,莫名带了些情/色味道,轻轻一按,她濒死的鱼儿一样颤栗着身体。 “不......” 她艰难吐出一个音节。 回应她的是他的轻笑,“本侯有分寸。” 他的声音有些哑。 但他似乎决定要做一个正人君子,施施然松开对她的钳制。 久违的空气拥抱着她,她有一瞬的眩晕,她睁眼,入目的是秦夜天似笑非笑的眼。 视线往下,她的胡姬衣服皱成一团,而他的衣服却是一丝不苟的,规矩整洁得像是要去上朝。 刚才让她窒息的情动,仿佛是一场错觉。 然后,他用一句话打破她的错觉,“阿元,本侯似乎高估了自己。” “本侯今晚想去找你。” 他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脸,低哑嗓音在她脑海炸开烟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0 00:00:03~2021-08-25 20:5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巴拉巴拉的老王 2个;败过输过菇凉我何曾怕、5386153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捉虫) 她感觉自己被烟花炸得粉身碎骨。 饺子馅似的一塌糊涂, 团吧团吧就能包成一个圆,他懒懒抬手一夹,就能把她囫囵吃到肚子里。 大脑在这一刻选择宕机。 燥热的耳垂被他不轻不重捏了下, “阿元不愿意?” “呃......” 她想躲他的动作,但却无处可去,迟钝的大脑与身体完全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回应他。 他似乎丝毫不意外她的反应, 轻轻笑了一下, 松开捏着她耳垂的手, “罢了。” “阿元既不愿意,本侯也不勉强。” “待阿元何时喜欢了本侯, 本侯再去找阿元。” 他长长叹了口气, 伸手抚平她衣裙上的褶皱,动作细腻又温柔,一如对待易碎琉璃。 元嘉心脏砰砰狂跳。 “也, 不是不可以。”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软软的, 隐约发颤, 算不上坚定,猫儿似的在试探, “你要是想来,那,就来吧。” 说这话时她不敢看秦夜天的眼睛,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心虚,又或者是其他情绪, 总之她侧着脸对他说着让自己心慌的话,好像这样就能掩耳盗铃,不去看他的神色, 就能忽略自己的心脏狂跳。 但她的自欺欺人很快被打破,秦夜天的手落在她下巴,稍稍用力,便抬起了她的脸,四目相交,她清楚看到他眼底的讶异。 “阿元近日变了许多。” 秦夜天眼底讶异一闪而过,微凉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懒懒的声音直指她心慌源头,“让本侯想想,阿元为何改变。” 元嘉瞳孔微缩。 下一刻,她急忙开口打断秦夜天的话,“哪有改变?” “这是你的错觉。” 出于某种不可说的情绪,她不想让秦夜天那么快便摸清她的心思,这种感觉让她有种受制于人的不舒服感。 尽管她知道秦夜天喜欢她,如果他知道她也喜欢他,他会更开心。 但她依旧不想让他知道。 怕他看轻她的感情。 也有些摸不准自己的心思。 喜欢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 今天喜欢,不代表明天喜欢,明天喜欢,不代表后天也喜欢。 喜新厌旧是人的劣根,在不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依旧喜欢的情况下,她不想秦夜天知道她的喜欢。 “我一直是我,为什么要改变?” 她推开秦夜天的手,挑开纱幔去看外面街景。 耳后响起秦夜天低沉笑声,“阿元一直是阿元?” “原来是本侯误解了阿元。” 秦夜天的尾音拉得很长,让她原本便平静不下来的心跳越发不平静,她捂了捂心口,听着自己狂乱心跳,觉得自己当真没救了。 -- 第145页 美色上头。 她很有当昏君的潜质。 但现在的她,并不想在昏君之路上奔跑得义无反顾,她攥了攥胸口的薄薄布料,若无其事接着秦夜天的话,“当然了。误解旁人可不是一件好事,侯爷要早些纠正自己的心思。” “还要多久到伊循街?我有些饿了。” 她转移话题转移得很生硬,想来秦夜天也知道在这种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便哄小孩似的哄着她,“很快。” 他不知从哪拿出一块点心,递到她嘴边,“啊——” 悠悠的嗓音莫名撩人。 元嘉的耳朵再度烫起来,心虚似的一口咬下他喂过来的点心。 略带薄茧的手指扫过她唇角,她感觉自己像极了熟透的虾。 “不吃了,腻。” 她把下巴抵在小轿窗户处,根本不敢往后看。 好在身后的人没在拿点心继续喂她,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擦拭手指上的点心屑,没由来的,她想起秦夜天第一次喂她吃点心的事情,那时的她晒在阳光浴,舒服地闭着眼,点心便塞到她嘴角。 当时她以为是珊瑚,略显粗粝的指腹扫过她脸颊,她埋怨着睁眼瞧了一眼,只一眼,就让她如遭雷击愣在当场,半晌没蹦出一个字。 偏造成这一切的秦夜天十分坦荡,慢悠悠在她脸上蹭着点心屑。 十足的正人君子,却也十足的下/流。 当时太过震惊,以至于拼命想把他从自己脑海驱赶,而今再想,却有另一番滋味,毕竟是一手遮天的狠角色,杀人在行伺候人却不大行,这个动作他哪怕放轻放缓了,依旧略显青涩,确切地说,他不是喂她吃点心,而是塞,指腹拂过她唇角,有意无意都显得色/情。 更别提后面色/气满满的蹭点心屑。 元嘉简直不敢细想。 双手捂着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倒不是后知后觉被调戏,而是埋汰自己当时的反应实在丢脸,有点像吵架没有发挥好,若能重来,她必能把狗男人调戏个七荤八素。 毕竟她熟知各种套路且见过猪跑。 见过猪跑的元嘉终于抵达她心心念念的伊循街。 到底是以库罗传统美食著称的伊循街,马车踏入街道的那一刻,牛羊肉的香味瞬间击溃元嘉心头纷扰念头,她一撩轿帘跳下来,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吃! 咸鱼干饭人从不认输。 虽说她只能听懂很简单的库罗话,但是不怕,她相信秦夜天的办事能力,带的绝对有翻译。 自信如她,直接走进一家看上去颇为不错的小摊,身后人报了一串她听不懂的库罗名字,库罗小贩很快端上一桌她从未见过的美味佳肴,她眼睛一亮,开始放纵自己。 第一口,她微微皱眉。 嗯,鲜归鲜,但是这个羊膻味也挺重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库罗人的原汁原味的美食? 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来说,这味儿她有点压不住。 元嘉皱眉把汤咽下去。 第二次,她选了一道菜,胡椒很多,一看就能遮羊膻味。 果然不出她所料,的确很遮腥,但胡椒太多,辣得她灵魂出窍,她刚想开口喊水,一碗水已经递到她嘴边,她就着碗大口大口喝着凉白开,一碗水下肚,她才感觉自己发麻的舌尖稍稍平复。 库罗小贩在里面的房间忙碌,秦夜天放下白瓷碗,压低声音与她咬耳朵,“阿元要不要试试其他的?” 说实话,两次的失望让她有些兴致缺缺,一手托着脸,小声回着秦夜天的话,明显的心有余悸,“哪个?” “不会像刚才那俩吧?” “不会。” 秦夜天揶揄轻笑,推过来一碗奶白色的汤,汤里泡着馕,有点像后世的羊肉泡馍,但用料显然比后世的多,是鲜嫩的配菜与馕交接着,在奶白色汤里游着泳,一下子便勾起她被打击到的食欲。 秦夜天端着碗喂到她嘴边,“尝尝?” 尝尝就尝尝。 她小小口试了一下,配菜恰到好处掩去了羊膻味,只有羊肉的鲜与蔬菜的清绕在她唇齿间。 她一下子来了兴致,大口吃喝。 “你怎么知道这个好吃?” “与阿元偷/情,怎能不做些功课?” 秦夜天的话险些让她一头栽进碗里,“你别这么无耻。” “我才不是跟你偷/情,我是,我是为了吃的过来的。” 没有说服力的话让秦夜天频频点头,“不错,阿元是为了吃。” 懒懒的声音没有诚意地替她描补,她几乎想把碗扣在脸上。 在没有下限这种事情上,秦夜天永远比她想象得更没有下限。 掰扯这种事情只会让秦夜天再度刷新她的三观,她环顾左右,果断选择转移话题,“你不是不会库罗话吗?” “怎么说话说得比我之前见过的翻译还利索?” 秦夜天:“......” 这话似乎问到了重点,让一向能言善辩且爱阴阳怪气的秦夜天的一时无话,想想刚才被他揶揄被他撩拨,记仇如她当然要讨回来,于是她半真半假叹了口气,一唱三叹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坦然待我。” “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爬上树。” “可惜你送我的碎星没带在身上,要不然,我一定送你这个负心汉归西。” -- 第146页 秦夜天:“......”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想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狗男人难得心虚沉默,元嘉当然选择再接再厉,手指戳了下他额头,哀怨的语气像是死了亲爹,“你也不必这般为难,你待我有几分,我便待你有几分,什么金缕玉衣,什么生同衾死同穴,全都是你心血来潮哄人的假话。” “男人的情话,听听便作罢,若是当真,便是自寻苦路。” “好在我一向豁达,从不与自己为难——” 一只手落在她腰间,让她的话瞬间破碎不成调。 “有些话不是刻意瞒阿元,是不想阿元以身涉险。” 揽在她腰间的手微用力,她便不由自主落入秦夜天怀抱,她的手抵在他胸口想把他推开,余光却瞥见他潋滟凤目此时疯狂又邪气,像是即将收网的猎手,终于把獠牙与利爪亮在她面前,“但我与阿元说过的情话,从不是哄人的谎话。” “阿元若是不信,大可用碎星一试。” 咸鱼向来会看脸色。 要不然早就是条死鱼而不是咸鱼。 眼前的人大写的危险,元嘉气焰尽消,手指在秦夜天胸口打着转,声音软软埋怨着,“可是碎星都没有开刃。” “碎星乃天外玄铁所制,纵不开刃,也削铁如泥。” 秦夜天攥着她不安分的手,俯身凑在她脖颈,牙齿轻轻磕上她耳垂,她身体微微一抖,他舔了下唇,低低笑了起来,“阿元可用碎星劈开我的心,看这颗心是否有意欺瞒阿元。” 血淋淋的情话深情又危险,元嘉瞳孔微缩,下意识想反驳,“不——” 但她的话似乎毫无意义,秦夜天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止,反而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一般,他的舌尖在她耳侧划过,原本握着她腰间的手,此时也用了几分力气,如迫不及待想要大块硕朵的兽,下巴抵在她肩窝,牙齿已抵在她纤细脖颈,稍稍用力,便能将她拆吃入腹。 寂静的伊循街头行人并不多,比大盛更不讲究的民风让人根本不会对小摊上的亲密动作行注目礼,只是远远一瞧,男的俊,女的美,善心悦目中感慨是库罗后继有人。 但这个道理元嘉并不多,毕竟她只是一个见过猪跑却没尝过猪肉的母胎单身,过分的亲昵让她头皮发麻,甚至忍不住想要逃,她的手胡乱推着秦夜天,但习武之人的身体哪哪都是硬的,她根本无从下手。 慌乱间,她被一句话击溃所有的心理防备,“阿元,我想要你。” “纵你不喜我,纵你心有所属,于我来讲,并无区别。” “我喜欢你,这便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5 20:57:27~2021-08-25 23:3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69469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阳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炽热疯狂的情话烫得她头皮发麻, 而说情话的人,此时就在她身旁,削薄的唇贴在她脖颈, 昭示着她的无处可躲。 “你——不能在这种地方。” 元嘉攥了攥掌心,小小声吐出几个音节。 耳畔响起一声轻笑,“阿元想在哪种地方?” “......” 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你无耻。” “我不仅无耻, 且人品低劣, 恶贯满盈, 是个十足的败类。” 揶揄声音刚落,覆在她腰间的手稍稍用力, 她便向他胸口倒去, 另一只手落在她腿窝,直接打横的公主抱让她身体一轻,微烫的脸颊便贴在他肩头。 库罗人的衣服用料少且薄, 隔着薄薄布料, 她清楚感觉到他的身体此时也在微微发烫。 在这种事情上, 再怎么君子之风的男人也会卸下风度翩翩, 更别提秦夜天这种跟君子没什么关系的男人。 他抱着她走出伊循街,送他们过来的马车仍停在原地, 他单手扶她上马,另一只手解了马缰,长腿一跨翻身上马,皂靴一夹马腹,周围景致飞快向身后掠去。 萧萧秋风撩起元嘉鬂间长发。 有些凉, 也让她燥热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他想要她。 这个进展......是不是有些过快? 但秦夜天完全不给她考虑的机会,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秦夜天带回库罗王宫了, 夜幕降临,四周皆寂,国小且穷的经济让王宫夜里多点几支蜡烛都是一种奢侈,小小的寝宫只点两支蜡烛,豆大的烛火隔得远,让她有些看不清秦夜天的脸,只感觉自己被他掐着腰放在床上,而他却没有着急压过来,手一勾,库罗式的浅口鞋便落在地毯上,他的手落在她脚踝上。 常年掌兵器的手并非柔软细腻,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触感略显是粗粝,蛇一般在游走,激得她浑身汗毛全部炸开,腿绷得如同一条线。 出身风月场所的优势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秦夜天似乎并不满意止步于此,他攥着她的肩膀把她翻了一个面,动作有些突然,膝盖跪在床榻时,她不免一个踉跄,差点整个人扑在床上,他像是早有预料,一只手已揽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捞回自己怀里。 他下巴抵在她颈窝,从背后吻着她。 这种体位并不方便接吻,他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向他,再次吻着她的唇。 -- 第147页 他似乎格外中意这种半强迫似的动作,这次的吻丝毫不克制,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窒息感让她下意识想推开他,但体力相差实在悬殊,她的反抗让他越发放肆。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 在她以为她要成为第一个因接吻而窒息死掉的人时,他终于大发慈悲松开她,她大口喘着气,甚至还有些想骂人,然而他的下一个举动让她的声音变得细碎——秦夜天的手指落上她耳垂,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骤然的动作让她绷直了身体,她的不适反应似乎极大取悦了他,他低低笑起来,俯身咬上她脖颈。 是的,是咬。 他似乎偏爱这种恶劣举动,让她如砧板鱼肉一样任他宰割,用另一种形式昭示着他的掌控权。 男人的劣根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你——” 元嘉咬牙切齿,“疯子!” 被她骂做疯子的男人并未停止自己的动作,低哑的声音如野兽终于亮出獠牙,“本侯就是疯子。” “但你无处可逃。” “成为我的人,或者,成为我的鬼。” “......” 无耻得理直气壮。 肆无忌惮的动作让她止不住颤抖。 她的手腕被秦夜天死死攥着,生理性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哆嗦着骂的话如石子投在湖面上,荡起层层波涟又很快消失不见。 一叶扁舟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海洋里,注定要被狂风巨浪所吞噬。 这一夜,格外漫长。 ....... 遮光并不好的窗帘透进来圆拱形的光线。 从洛京带过来的熏香到了库罗似乎有些水土不服,加了安魂香的熏香对于秦夜天来讲毫无用处,他不仅不犯困,甚至还精神奕奕,曲着食指拨弄着仍在睡梦中的人儿。 大抵是累惨了,白玉雕琢的人儿并未因他的动作醒来,眼睛紧闭着,整个人仍保持着昨夜的姿势,颇有些任君采劼的味道。 而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也因她的睡姿显露无疑。 白玉有些瑕疵,如九天之上的圣贤被修罗恶鬼践踏成泥,这本是让人扼腕叹息的事情,可他勾唇笑了起来。 她骂得不错。 他的确是个疯子。 又或者,是头禽兽。 但这种禽兽,他很喜欢。 他爱极了把她攥在掌心的感觉。 主宰她的一切。 她的心跳,她的声音,乃至情动之际眼角溢出的泪水。 秦夜天轻笑着,想再次拖着昏睡不醒的人坠入地狱,但见她秀眉微蹙,呼吸都很轻,心里到底有些不忍,理智战胜了恶意,俯身在她额间印上一吻后,曲手给她盖上被子。 秦夜天披衣而起。 库罗王宫不比秦夜天的侯府大多少,大盛精巧的假山流水与九曲回廊库罗学了个皮毛,四不像的装饰寒酸可笑,但今日他心情好,毫无美感的东西瞧着也颇为顺眼,他勒了抹额,负手去小厨房。 小厨房的宫人们正忙碌着准备元嘉的早饭,他的到来让宫人们全部停下动作,屏气凝神垂首侍立在一旁,好似他是修罗恶鬼一般让人畏惧。 一个小宫人因实在畏惧失手打了碗,清脆的声音之后便是更加的鸦雀无声,小宫人哆嗦着跪在地上,哑巴一样说不出求饶的话。 众多宫人悲悯看着她,好似此时的她已经是个死人。 秦夜天的懒懒挑眉。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有些过分。 于是他难得慈悲为怀,闲闲抬手遣退众人,“今日本侯心情好,不杀人。” 打碎碗碟的小宫人愣在原地。 其他宫人更是一头雾水。 片刻后,死一般安静的人群爆发一声多谢侯爷,随后争先恐后跑出小厨房。 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一般。 秦夜天:“......” 果然好人做不得。 不过今日心情好,自然懒得去计较,他从鸡蛋筐里捡了一个圆润可爱的鸡蛋,鸡蛋撞向碗口,蛋清与蛋液撒着欢涌进白瓷碗。 常年掌兵器做起饭来有些生疏。 好在他也不打算做什么难度极高的饭菜,一碗阳春面做上三四五六次,味道便与他幼时吃过的差不离了。 幼年时的阿娘时癫狂时正常,癫狂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正常时,便拉着他一遍一遍讲过去的事情,她与那个男人的事情。 这实在是个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故事,娼/妓爱上了嫖/客,原因是春风一度后嫖/客做的一碗面。 一碗再简单不过的阳春面,让习惯逢场作戏的娼/妓动了心,自此走上自我毁灭的不归路。 仔细想想很可笑,却也有一定道理,谁不希望自己是被爱着的? 无关金银,无关风月,而是单纯的——喜欢。 他喜欢元嘉。 也希望她能知道他的喜欢。 秦夜天端着阳春面,选了一双錾金象牙箸,回寝宫找仍在睡梦中的元嘉。 大抵是他与元嘉昨夜闹出的动静有些大,他刚回到寝宫,便发现寝宫里来了人,看模样是与元嘉最要好的名唤珊瑚的女使,蹑手蹑脚收拾着丢得满地都是的衣服。 见他端着阳春面回来,女使吓了一跳,“侯——” 刚吐出一个字,想起身后的元嘉仍在睡,声音便戛然而止,半晌后再开口,声音已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侯爷,您,您怎么回来了?” -- 第148页 “送饭。” 秦夜天懒挑眉,难得好脾气。 珊瑚:“?” 珊瑚:“......” 一脸惊悚。 “侯、侯爷,这,这如何使得?” 珊瑚哆嗦得话不成句,忙把怀里的衣服放在圆凳上,颤着手去接秦夜天手里端着的饭,“让奴来吧,奴来伺候女郎。” “不必。” 秦夜天抬手避开珊瑚的动作,觉得这人哪怕是元嘉最贴心的女使,此时也有些多余。 作为一个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老司机,珊瑚瞬间明白秦夜天的意思,回头瞧了一眼纱幔中仍在睡着的元嘉,一时间不知道该为她庆幸,还是为她鞠一把同情泪——摊上这么一位占有欲掌控欲十足的主儿,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不管好坏,主人们的事情都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置喙的。 珊瑚退出寝殿,轻手轻脚关上殿门。 寝殿里只剩下秦夜天与元嘉两个人,秦夜天面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心,端着自己做的饭撩开纱幔,里面的元嘉睡得正香,秦夜天便把阳春面放在床畔小几上,自己欺身向前。 手指滑过如绸似玉的肌肤,像是在摆弄精致易碎的瓷娃娃,可越是美好的东西越让人有种想要打碎的冲动,恶意再次占了上风,他咬了一下她的手指,低低的声音如恶魔在叩门,“阿元,醒醒。” “唔......” 睡得迷迷糊糊的元嘉并不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昨夜的疯狂让她像是被妖精吸取了所有元气,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她斜爬在床榻上,含糊说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可叫醒她的人却不打算放过她,手指顺着她的胳膊一路向上,纤细的脖颈便被他攥着手里,说出来的话蓦地低了一分,“阿元,要上朝了。” 昨夜秦夜天也是用这种低哑声音折磨她,不再克制的疯狂让她筋疲力尽,现在再听到这种声音,她睡意全无,可身体实在酸痛,连睁眼这种细小动作她都觉得有气无力。 惊艳眉眼映入眼帘。 可惜对于男人来讲过于艳丽的凤目此时被疯狂与邪气所裹挟,莫名叫人心里发憷。 事实上,她心里也的确发憷。 昨夜的事情再经历一次,她怕不是要死在这儿。 第一个因偷情而死的太后。 啧,足以流传千古标榜后世——做事不能太缺德,容易遭报应。 “不去。” 元嘉没精打采吐出两个字。 “虽说芙蓉帐暖,但阿元还是要去早朝的。” 耳畔是秦夜天悠悠笑声,“毕竟阿元是库罗的太后,哪能耍小孩脾气?” 伴随着他笑声而来的,是他微凉指腹,蛇一般在她身上游走,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恶意的动作让她不能再装睡,伸手抵在他胸膛,没有好气骂了一声,“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好,本侯消停会儿。” 大概是看她实在没力气,禽兽本兽善心大发松开她,转身不知从哪端来一碗阳春面,挑起一筷子喂到她嘴边,“吃些东西再睡。” 元嘉:“?” 不能说瞳孔地震,但也是难以置信的程度——春宵一度后他就让她吃这? 人性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元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吃。” 元嘉拒绝得很干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如果不是实在没精神,她这会儿还想跟秦夜天理论一番。 耳畔响起的声音仍在笑,仿佛并不嫌弃她的嫌弃,“尝一口,本侯亲手做的。” 元嘉:“?” 元嘉:“......” 元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杀人如麻的人一朝化身美食家,这特么是多么惊悚的一件事! 但事实胜于雄辩,眼前的这个人的确做了一碗面——宫里来的女官们做饭并不是这个味道,繁琐食材堆砌的面再怎么简单也会有其他食材相配,而不是像秦夜天端过来的这碗面这般素净。 是的,素净。 素净得让她忍不住想起学生时期学校里的饭菜,当时只觉得简陋,但在以后的岁月再也吃不到。 那种饭菜不叫饭菜,叫国家给的贴补,叫有人替你负重前行,也叫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由来的,元嘉有一瞬的失神。 “侯爷自己做的?” 她看了又看碗里的面,去问秦夜天。 秦夜天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挑起面喂到她嘴边。 她轻轻咬了一口,味道算不得惊艳,却别有一种简单食材的简单温暖。 莫名的,她觉得春宵一度后吃面也不错。 当然,前提是秦夜天自己亲手做的面。 “好吃。” 元嘉嘴角翘了翘。 喜欢是什么呢,是没钱的人给你钱,是没时间的人给你时间。 他给的,是他最缺少的东西,这种给予才难得可贵。 她很喜欢这碗面,以及,天不亮便起床给她做饭的人。 心里欢喜着,面上不免带出几分来,她抬头瞧着面前的秦夜天,忍不住问道:“侯爷还会做什么?” “以前为生活所迫,会做些简单饭菜。” 秦夜天挑着面条,声音懒懒,“自入主洛京后,便不大做了,没时间,也没心思。” 他抬手把面条喂到元嘉在嘴里,似笑非笑看着元嘉,“怎么,阿元想让本侯日日给阿元做东西吃?” -- 第149页 元嘉:“......” 这话说得她好像很馋一样。 其实也不是馋,只是想吃他做的东西而已。 换言之,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对啊,想让侯爷天天给我做东西吃。” 元嘉回答得理直气壮,“不行嘛?” 秦夜天揶揄一笑,“行,怎么不行?” “待库罗北狄事了,本侯便日日守着阿元,日日给阿元做东西吃。” 元嘉也知秦夜天政务繁忙,作为一个名为和亲实则挑起战端的侯爷,哪能真的天天给她做饭吃? 忙里偷闲给她做一次已是实属不易了,身份位置摆在那儿,不能太过苛求他。 元嘉笑道:“好,我等侯爷。” 她突然开始期待他所说的事了后的生活。 待库罗纳入大盛版图,待北狄再无叛乱,待朝臣归心,四海升平,他们便可以像普通夫妻一样,喜欢哪个地方,便在哪个地方住上一段时间,这个地方住腻了,再换下一个地方。 诗酒趁年华,咸鱼的终极梦想。 那种日子单是想想便让人很是欢喜。 元嘉无比心动,对未来充满期待。 然而她不知道好事从来多磨,又或者说天公从不作美,在她看来她与秦夜天的感情进展得十分顺利,是两情相悦,而在外人看来,却是另外一种感觉——威逼利诱,强占太后。 库罗王宫全是秦夜天的人,试图往王宫里安插眼线打探消息的各方势力无功而返,他们只看到库罗太后与秦夜天政见合一,看到库罗太后深居简出,也看到在没有秦夜天允许的情况下任何人见不到库罗太后,就连贲陶国王这个库罗太后名义上的儿子拜见库罗太后都要请示秦夜天。 这意味着什么? 意外着库罗太后比贲陶国王更傀儡,更不如。 年轻守寡的太后,血气方刚的权臣,怎么想怎么让人浮想联翩。 这日元嘉没有上朝,各方势力为元嘉鞠了一把同情泪——听闻这位侯爷是个极度好色的主儿,也是位极其残暴的主儿,对他投怀送抱的胡姬没有一个能落全尸,待胡姬如此,待元嘉又能好到哪去? 可怜元嘉公主高门贵女细皮嫩肉,如何受得住秦夜天的摧残? 只怕不出三日,库罗王宫又要披白。 林家在库罗颇有些产业,在元嘉还未抵达库罗时,林景深的书信已经送过来了,要他们以元嘉为主,护元嘉安平安,若是条件允许,要他们把元嘉送到一个远离战争政治的地方,不要让元嘉在库罗艰难度日。 这些年林尚书已不大问事,生意上的事情都是林景深在搭理,林景深的命令对他们来讲不亚于圣旨,他们自当遵从,可秦夜天看元嘉看得实在太紧,别说把元嘉偷偷送出去了,他们到现在都没跟元嘉接上头。 想想林景深的嘱托,林家人愁肠百结,再听听今日元嘉没有上朝的消息,林家人更是着急上火。 林景深虽出身世家,但没有世家公子的高高在上拿底下的人当牛马的恶习,他接手家族生意后,外派的管事们三年一轮换,既解了管事们的思乡之苦,又让管事们对他更加推崇。 此时在库罗主事的人是林景深去年新派过来的管事,素来以林景深马首是瞻,“元嘉公主与五郎的关系不必我多说,想来你们各自清楚,若她能安稳做库罗太后,倒也算一个好归宿,与五郎也算好聚好散各生欢喜。” “可秦夜天欺人太甚,竟拿对胡姬的那一套来对待她,若她被秦夜天折磨致死,五郎岂不是颜面扫地?” “不能再等了,现在便行动!” 训练有素的人涌上街头,又很快与街上行人混在一起,正常人根本瞧不出他们的痕迹。 这些人能逃出普通人的监视,却逃不过秦夜天暗卫的眼睛,秦四很快察觉到林家人的意图,把这件事汇报给秦夜天。 涉及到元嘉与林景深,两个人从某种意义上都是秦夜天的雷区,秦四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秦夜天的表情。 此时秦夜天刚部署完对战北狄的军队,手中的狼毫仍未放下,他的话刚说完,便见笔尖便在宣纸上晕开一点墨渍,他眼皮一跳,未说完的话生生转了话头,“.......林家人委实多事,侯爷何时强迫了太后?侯爷与太后娘娘明明是两情相悦——” “啧,两情相悦?” “纵不两情相悦又何妨?她现在与本侯在一起,是本侯的人,这便够了。” 秦夜天懒挑眉,手指轻转,狼毫拖着墨迹搁在墨色麒麟笔架,眸中笑意更深,“本侯的人,也是旁人能觊觎的?” 是夜,亲卫出动。 这个好不容易因秦夜天雷霆手段陷入短暂和平的库罗国再次动荡起来。 元嘉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斐文彦来找她。 斐文彦虽然脑筋有些轴,想出的计谋也漏洞百出,但对于一个世家子弟来讲,他主战不主和,不与洛京世家沆瀣一气克扣边关将士的军资军备,这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更别提他从中穿针引线,让不熟悉西北战况的秦夜天对西北将士们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得益于这两个原因,秦夜天剁完库罗老国王扶持贲陶王子上位后,成为阶下囚的斐文彦很快被人放出来,且待遇颇好,在库罗的地位仅次于秦夜天的心腹秦四。 -- 第150页 他来找元嘉,亲卫们把这件事报给秦四,秦四负手在院子里走了一个来回后,叹声道:“让他进去吧。” ——侯爷对林家人下手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总得有人告诉元嘉,斐文彦是个不错选择。 最起码近日帮了侯爷不少忙,若日后事发,也不至于丢了脑袋。 斐文彦也知秦四是有意放自己进去,摆明的挖坑让他跳,但这个坑他不跳不行,林尚书已老,林家子弟唯有林景深能支撑门庭,被秦夜天亲卫抓去的林家人都是林景深得用之人,林家百年来在库罗建立的根基,若被秦夜天拔去,如断林景深一臂。 同窗好友数年,他着实不忍林景深境遇愈发艰难。 “太后娘娘,现在只有您能救这些人。” 斐文彦火急火燎找到元嘉,开门见山道:“五郎曾传信于我,说他把林家令牌交付于你,林家见令牌如见他,西北林家皆听你指挥。五郎待您如此,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元嘉:“......” 这都是什么迷幻操作? 她去找秦夜天,只会火上浇油好嘛? 但这件事她还不能不管,毕竟林家人的确是为了她才遭了秦夜天的毒手。 元嘉头大如斗。 “你先别轻举妄动,让我想想办法。” 怕斐文彦再搞出什么骚操作,元嘉安抚道:“你放心,五郎待我一片赤诚,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送走了着急上火的斐文彦,元嘉开始着急上火。 她看过的言情套路告诉她,这事儿弄不好会让她喜提强取豪夺强制爱,误会误会再误会之后,秦夜天喜提追其火葬场,至于最后结局是HE还是BE,全看她心胸够不够豁达。 想想秦夜天疯起来的状态,元嘉头皮发麻。 可这个浑水她必须蹚。 再咸的鱼也是有三观的,她的三观不允许她袖手旁观。 生活不易,元嘉叹气,“去,请侯爷过来。” “就说我有要事找他,让他务必过来一趟。” 至于什么事,当然是讨论一下他脑门上突如其来一片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5 23:38:44~2021-09-02 18:2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晕染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秦夜天来得很快, 仿佛一直在等她一般。 对于这种情况,元嘉丝毫不意外——若秦夜天对斐文彦来找她的事情一无所知,那秦夜天的亲卫们可以全部拖出去喂狗了。 “侯爷, 这是林景深送我的令牌。” 元嘉把令牌递到秦夜天手里,怕秦夜天吃醋,她还特意改了称呼, 从亲密的五郎变成不熟的林景深, 夸林景深的话也是一笔带过, “林景深是风光霁月君子,怕我在库罗受人欺辱, 便给了我这个令牌, 让林家人为我所用。” “侯爷手眼通天,这等小事自然瞒不过侯爷,而侯爷待我又是一往情深, 免我惊, 免我忧, 林景深送我的令牌自然无处可用。” “阿元也知本侯待阿元一往情深。” 秦夜天把玩着玉质令牌, 声音懒懒,“所以阿元一边强颜欢笑应付着本侯, 一边琢磨着如何从本侯身边逃走。” 修长手指微微用力,通体温润的玉质令牌在他掌心化为粉末。 元嘉:“!!!” 红色璎珞轻飘飘落在地上,秦夜天抽了一方帕子,微垂眸,慢条斯理擦拭着掌心的玉屑, “可惜了,本侯看上的人,纵然毁了, 也不会叫人逃了去。” 元嘉:“......” 死变态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事实证明,与疯批是讲不通道理的,又或者说,在她不知道的事情上,秦夜天对她误会极深,在他心里,一直认定她喜欢着林景深。 出身世家,人品无可指摘,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对她这个前未婚妻更是百般回护,尽心尽力。 没有女人能抗拒这种男人,更别提原主本就与林景深青梅竹马,对林景深的情谊洛京无人不知。 这种事情根本扯不清,元嘉想了半日也只挤出一句话,“侯爷,你冷静一点,听我——” 话未说完,秦夜天的手已向她伸过来,略带薄茧的指腹挑起她的下巴,慵懒凤目蕴着浅浅笑意,怎么瞧怎么都是情人间调情时的暧昧温存,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人无端打了个哆嗦,“阿元不必解释,本侯爱极了阿元,无论阿元说什么,本侯都信。” “纵然阿元说今日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本侯也会随着阿元说,西出金乌,遇东则坠。” 元嘉:“?” 你仿佛有那个大病。 “阿元想让本侯放了林家人?” 秦夜天指尖摩挲着她唇角,忽而笑了起来,“此事倒也不难。” 元嘉:“?” 悟了。 她想起自己看过的强取豪夺文,男女主因为男配产生了误会,女主解释,男主不听不听就不听,一言不合开启强制爱,女主伤心欲绝,拼命反抗相爱相杀,明明两情相悦,却因误会喜提BE。 这剧情,莫名熟悉啊。 果不其然,一只手落在她后脖颈。 轻轻一捏,如摆弄着砧板上的鱼。 她微微一抖,秦夜天便笑了起来,抬手解下勒在眉上的抹额,捉着她的两只手缠在她手腕,而后附身凑在她耳畔,低低笑道:“取悦本侯,本侯便放了他们。” -- 第151页 身体被放平,男人气息萦绕着在自己脖颈,再怎么迟钝的人此时也明白自己的出境。 更别提元嘉在这种事情上根本不迟钝,她抬手挣了挣,出身风月场所的人天然擅长这种事儿,绑她绑得很有技巧性,不算紧,但她挣不开,再瞧瞧近在咫尺眉眼含笑缱绻温柔的秦夜天,她不免叹了一口气——折腾什么呢? 好好谈个恋爱不行嘛? 搞这些迂回试探强制爱不累嘛? 秦夜天不累她都累。 明白秦夜天的心思,也明白自己的出境,咸鱼选择——躺平。 “好,我取悦你。” 元嘉答得很干脆,轻轻在秦夜天脸颊啄了一下,不要钱的情话信手拈来,“侯爷,对自己有点信心,你位高权重,风流倜傥,岂不比处处受制于人的林景深讨人喜欢?” “我喜欢你的。” 俩手被绑着,行动便有些迟缓,导致她说这话时没去瞧秦夜天的眼睛,自然看不到男人眸中骤冷,墨色在他眼底晕开,漂亮凤目阴鸷又疯狂。 但那只是一瞬,转瞬之间,他还是言笑晏晏模样,轻轻抬起她的脸,温柔吻着她的唇。 “阿元果真喜欢本侯?” 他的声音缱绻温柔,手却突然扼住她脖颈,俯身在她耳畔说的话莫名让人心惊,“阿元既说喜欢,本侯便信。” 元嘉:“!” 这剧情不对啊,她已经表露心迹了,应该完美避开强制爱的,为什么秦夜天这厮越来越疯了? 攥着她脖颈的手指微微用力,她有些喘不过气,一个字节都没吐出口,男人的吻便落了下来。 与之前撩人调/情的吻不同,这次的吻没了克制,甚至有些凶,裹挟着风雨怒号而来,她本能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拥得更紧。 大脑一片空白。 坠入黑暗之前,她仿佛窥到地狱。 次日,元嘉依旧没有上朝。 大抵是她昨夜的反应的确取悦了秦夜天,秦夜天难得善心大发,放了林家人,并且让林家人入了库罗王宫,当面酬谢她。 秦夜天在林家人到来之前来到她的寝宫,轻车熟路把睡梦中的她弄醒,揶揄轻笑的声音极度欠打,“五郎的人过来了,阿元不见见?” 元嘉:“......” 就他爹的离谱,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见? 库罗国小,自然享受不起琉璃屏风,笨重的屏风横在寝殿,让她免去很多尴尬,林家人隔着屏风向她回话,话里的不甘屈辱再明显不过。 与林家人的屈辱声音成鲜明对比的,是秦夜天懒懒笑声,“太后娘娘亲自为你们求情,是你们的福分。” “盼你们能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莫让再娘娘为你们劳心受累。” 至于受什么累,懂的人自然都懂。 这话简直是把林景深的脸放在地上踩,忠心林景深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登时挣扎起来,但秦夜天的亲卫岂是吃素的?不等他们口出不敬,便把人拖了出去。 中间隔着屏风,元嘉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听到一顿乒乒乓乓,不用瞧,也知道被拖走的林家人在亲卫手里讨了不少苦头。 “阿元心疼了?” 耳畔是秦夜天悠悠笑声。 元嘉:“......” 就他爹的幼稚。 如果她的确喜欢林景深,如果她是个性格刚烈的,遇到这种事情定然暴走与秦夜天闹得昏天黑地,可惜她不是。 不仅不是,还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她只是斜斜瞧着身畔的秦夜天,极度无语吐出一个字:“哦。” 她的冷淡显然激怒了秦夜天,浅浅笑着的男人有一瞬的温怒,他攥着她的手腕欺身压着她,潋滟凤目轻眯,说出的话如毒蛇在吐信子,“看来阿元对林景深当真无意。” “......” 她要是喜欢林景深还有他什么事?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不喜欢林景深。”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侯爷,自信点,我真的喜欢你——” 疯批在这一刻又没了克制。 “本侯信阿元。” 拖着她堕入地狱之前,男人在她耳畔懒懒一笑,“不过阿元喜欢谁都无妨,重要的是,本侯喜欢阿元,这便够了。” 这句话元嘉听了许多次,意识迷离中再次听到并没有激起她太大的反应,她如行驶在一望无际海洋里的一叶孤舟,被迫接受狂风骤雨。 次日秦夜天满意离去,半睡半醒间,她突然想起秦夜天说的这句话,像是着了魔一般,这句话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重复——本侯喜欢阿元,这便够了。 联想到秦夜天这几日的疯狂行径,她陡然惊醒,终于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秦夜天他根本不在意她是否喜欢林景深,又是否与他两情相悦,他从来是一个务实的人,人和心他得到一样就够了,身子得到了,还要她的心做什么? 别说她现在只是喜欢林景深,她哪怕连斐文彦是秦四小十三一块喜欢他都不会说什么,毕竟,他只是馋她的身子,压根不稀罕她的心。 元嘉:“......” 气成河豚。 她突然想起他也骗过她,不止一次。 比如哄着她扮胡姬,比如说他听不懂库罗语。 事实上他的库罗话说得比谁都正宗,丢在库罗人群根本看不出他是中原人。 -- 第152页 但追究这种事情显然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她喜不喜欢他,想不想跟他在一起。 如果喜欢,如果想跟他在一起,那他的这种垃圾三观必须打碎重铸。 这个问题元嘉思考很久,临近傍晚,她终于给出答案——她喜欢秦夜天,也想跟秦夜天长长久久在一起,但秦夜天这种三观她显然接受不了,喜欢很重要,但底线同样重要,她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坚守数年的三观世界观。 都道经一事长一智,秦夜天这厮需要一个教训,一个足以让午夜梦回都心惊的教训,这样他才会知道两情相悦的重要性,而不是只要他喜欢,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如果他得到教训后仍本性不改,那只能说,是她看错了人。 打定主意,元嘉开始着手准备。 作为一条咸鱼,曲意迎奉是她最拿手的事情,而且她有的是耐心,放长线,钓大鱼。 元嘉一直陪在秦夜天身边。 陪他将库罗纳入大盛版图,大盛的官员入主库罗,库罗成为历史。 陪他出兵北狄,静待营帐等他归。 秦夜天也的确是天生将才,惊采绝艳,旁人数十年未必能完成的事情,他不过两年便全部做成,他率兵追击北狄余部,千里之外将北狄余孽斩草除根,斐文彦计谋不行,但管理内政却是一把好手,北狄刚平,边境军民便已迁移草原,不过数年,这里便会成为大盛的塞上江南。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而促成这一切军功赫赫的秦夜天,也终于准备班师回朝。 不日班师回朝,秦夜天犒赏三军,元嘉与珊瑚在营帐里说着话,外面的欢呼声时不时传进营帐。 帐帘被打开,一身盔甲的秦夜天走了进来。 珊瑚看了一眼元嘉。 元嘉把烫好的酒斟了一杯,笑眯眯对珊瑚道:“下去吧,我与侯爷庆贺一番。” 珊瑚垂眸退下。 若是在两年前,秦夜天必能看出端倪,但这两年的温柔乡让他认定元嘉逃不出他的掌心,自负如他,只是懒懒瞧了一眼珊瑚,便走到元嘉身边,攥着元嘉的手腕把杯中酒喂到自己嘴里。 酒水下肚,他放下元嘉的手,侧身一躺枕着元嘉的腿,把玩着她垂下来的一缕长发,闲闲笑道:“阿元想如何庆贺?” 元嘉俯身解下他的盔甲。 卸甲后的男人长身如玉,只着中衣,长长的发散开在身侧,还有几缕调皮地落在他脸颊,怎么看怎么好看。 元嘉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么好看的男人,她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可惜好看的男人是个典型的衣冠禽兽,略带薄茧的手覆在她后脖颈,稍稍用力,她的头便低了下来,触到他的唇。 侵略性极强的吻一如从前,让人窒息。 元嘉的不忍瞬间丢到了八爪国。 地点从席间换到床上,秦夜天从背后抱着她,吻了吻她纤细脖颈,声音低哑又深情,“阿元,给本侯生个孩子吧。” 本能的反应让她微微颤抖着,她闭了闭眼,没接秦夜天的话。 珊瑚的药终于起了作用。 事后的男人抬手揉了下眉心,俊美面庞有些无奈,瞧着元嘉哑然失笑,“阿元,你这是做什么?” 一柄长剑送入他胸口。 剧痛让他呼吸一窒,弯弯笑眼陡然睁开,“阿元——” “秦夜天,这把碎星是你送我的,说若你骗了我,便让我用它取你的性命。” 常年的随军生活让元嘉晕血的情况好了许多,她面无表情看着毫无反抗能力的男人,“你究竟骗了我多少次,只有你自己才清楚,我之前不杀你,是因为大盛需要你,我虽不是忠义之辈,但也做不出让大盛腹背受敌之事。” 献血在秦夜天胸口处绽开,长发散落在他肩头脸颊,和着血迹模糊在一起,元嘉不忍不再看,视线投向一旁,漠然说道:“今日取你性命,是因为战事已了,你的使命完成了,我终于不用再去忍受你。” 她没有看秦夜天,自然不知道此时秦夜天的表情,可哪怕不看,她大抵也能猜得出来,震惊,失望,又或者,原来如此? 总之就是想把她剁碎了喂狗。 “忍受?” 她听到秦夜天声音沙哑,“原来阿元在我身边并不快乐,而是忍受。” “不错,我的确不快乐。” “不好意思哈,我只是嘴甜,心里没你,待你死了,我就能找属于我的快乐——” 回答她的是一声闷哼。 她忍了又忍终是不忍,侧目去看,是秦夜天掌心握剑身,缓缓拔出插在胸口处的碎星,他随手丢掉碎星,点点血迹滴落在他脸上,他舌尖舔了下血迹,低低笑了起来,他伸手攥住她的手,削薄的唇还带着血迹,吻已落在她掌心。 炽热血腥的吻烫得她打了个激灵。 她想收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因为太用力,她甚至还能感觉到鲜血源源不断从他掌心溢出。 那是掌心拔剑时的伤口。 碎星乃当世神兵,纵不开刃,也能削铁如泥。 他掌心的伤口,自然深可见骨。 元嘉开始后悔。 可这个世界上从无后悔药可吃,选择了一条路,就得一条路走到黑。 她用三年的时间弄明白面对疯批咸鱼无用,治疯批最好的办法是比疯批更疯。 -- 第153页 元嘉闭了闭眼。 片刻后,她用力抽回手,狠狠打在秦夜天脸上,“对,我就是嘴甜,心里没你。” “我不可能喜欢一个疯批,更不会爱上一个神经病!” 她的巴掌打得重,直把秦夜天的脸打得偏到一边,威名赫赫的将军何时挨过别人的巴掌?他慢慢抬起手,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的手上全是血,沾得脸上也是,再回头,无处不惊艳的脸染了血,潋滟凤目被疯狂邪气所裹挟,眼角微微带着红,如盯上猎物的兽,“阿元从未爱过本侯?” “也罢。” 他突兀一笑,凤目骤眯,“阿元如此模样,倒比往日更吸引本侯。” 第62章 元嘉:“?” 元嘉:“!!!” 你这个死变态不要过来啊! 这一次老天似乎终于听到了她的呼喊, 又或者说,她让珊瑚准备的药着实霸道,秦夜天赤手拔剑其实是强弩之末, 他的话刚刚说完,她便感觉到攥着她的手已不像刚才那般有力,而那双对于男人来讲过于漂亮的凤目, 此时也不可自制闭了闭。 凤目倾泻出潋滟水光, 战损后的破碎惊艳感扑面而来。 这种画面对于颜狗来讲简直无力抵抗, 元嘉的小心脏为之一颤,甚至还想把他刚才说过的话还给他——侯爷如此模样, 倒比往日更吸引人。 但眼下显然不是沉迷盛世美颜不可自拔的好时机, 战损是真战损,再损下去是要命的,她只是想给秦夜天一个教训, 没想真的让他死, 于是她调整了气息, 下巴轻抬, 冷情的眼挤出几分厌恶,“秦夜天, 你少拿这种话来唬我,我不怕你。” “今夜你大宴三军,连亲卫都撤了去,没有人知道我杀你,纵然你叫破喉咙, 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啧,本侯何时需要旁人来救了?” 到底是沙场饮血的杀伐将军,她的虚张声势他丝毫不惧, 懒懒挑眉揶揄轻笑,血迹晕开的脸艳丽到极致,如披了人皮的男妖精,举止风华,倾城国色,哪怕气息奄奄了,仍不忘勾人魂魄,微转眸,声音也低了几分,“阿元,你当真,这般讨厌本侯?” 他的声音很轻,羽毛一样拂过人的心口,元嘉却觉得有些疼,对着这样一张脸,对着这般血色染面仍缱绻深情的眉眼,任谁也说不出讨厌。 但三岔路口既然做了选择,纵然踩着刀尖也要走下去。 “你以为呢?” 元嘉避开话题,点名自己捅他的原因,“秦夜天,你这个人根本没有心,更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喜欢是什么?喜欢是两情相悦,是克制,是小心翼翼,而不是你这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这话似乎比当胸捅他一剑更能刺激他,她的声音刚落,他略显萎靡的凤目陡然睁开,攥着她的手此时也用了力气,“本侯不喜欢你?” “对你不克制?” “不小心翼翼?” “元嘉,你我之间没有心之人到底是谁?!” 闲适慵懒的男人再难维持俊逸假象,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些话,话说得急,不免扯到了伤口,最后一个尾音吐出,他便止不住咳嗽起来,殷红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溢出,针扎一样让元嘉不忍看。 元嘉呼吸微紧。 若是在平时,秦夜天定能察觉她的异样,可受过重伤的身体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她细微的动作他不曾留意。 又或者说,气头上的他不想留意。 “是你。” 元嘉干脆利落结束争执,“等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再来与我说你喜欢我。” “可惜,你这个人太自负,也太以为是,桀骜不驯如你,根本不屑于知道什么是喜欢。” 另一只不曾被他攥着的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枕石,趁他不注意,直接砸在他的后脖颈。 这个动作她演练过无数次,又快又狠让人难以防备,更别提秦夜天此时是个伤员,枕石落下,秦夜天瞳孔微缩,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狠心,削薄的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话,但一个音节也不曾发出,身体已倒在床榻上。 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修罗阎王,战无不胜的杀伐将军,就这么被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用一块枕石轻松撂倒。 既讽刺又可笑。 床上的人陷入昏迷,元嘉丢了枕石,伸手去拿床榻小几上她一早让珊瑚准备好的上药,手脚麻利给秦夜天上药包扎。 这么做一来是心疼,二来,也是想让醒来后处于暴怒边缘的秦夜天恢复一丝理智——她的确捅了他,但也救了他,精明如他,必能明白她的矛盾所在。 明白了她的矛盾,后面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其结果是反思,还是一条路走到黑,就看他对她的喜欢究竟有几分了。 细细给他包扎好伤口,元嘉轻抚着他染满鲜血的脸颊,低声道:“秦夜天,我的确喜欢你。” “但现在的你,配不上我的喜欢。” 闭目而躺的男人眉头轻皱,似乎昏迷都昏迷得不安稳,长发散落在他脸侧,眉目的凌厉迫人被虚弱所取代,烛火斑驳着他脸上的血色,如就血画出的美人图,是写意山水的磅礴大气,也是工笔描就的俊逸风流。 看着面前惊艳到极致的男人,元嘉有一瞬的失神。 -- 第154页 但很快,她又回神,探手拉出被子盖在他身上,头也不回走出营帐。 营帐外珊瑚早已在等候,“女郎——” “放心,他死不了。” 元嘉打断珊瑚的话,强迫自己狠下心,“咱们走。” 到底是细细筹划了两年的事情,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亲卫们被她远远支开,换好衣服翻身上马,没有人知道她的离开。 逃跑的路线也是早就制定好的,在哪落脚,又如何避开秦夜天的势力,她在过去的两年里推演过无数次,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为了让秦夜天的暗卫找不到她的踪迹,她与珊瑚甚至还改了妆,女扮男装一路南下,最终在清远县停下脚步。 选清远县,其实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它离洛京足够远,纵然秦夜天手眼通天,在她一路隐藏踪迹的情况下仍得知了她落脚的地点,但清远县距洛京有千里之遥,一路找过来也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这段时间足以让秦夜天把她离开的原因琢磨清楚。 二是因为清远县是典型的南方士族势力之下的县城,世家势力错综复杂,洛京派来的人无处插手,秦夜天得罪了那么多的士族,他若来清远县,未必能活着回去,所以纵然知道她逃到了清远县,要不要来清远县找她,只怕在他心里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个道理秦夜天比谁都懂。 元嘉施施然在清远县住下了。 穿越了三年,元嘉已经很习惯大盛朝的一切,清远县虽风土人情与洛京北地大不相同,但总也有殊途同归,一样是个民风彪悍不大讲究的地方,为了方便,她与珊瑚是女扮男装生活,但照样受到不少贵妇人的青睐,遣了家仆前来说和。 贵妇人总比恶霸们讲究些,做不出当街强抢民男的霸道事,但暗地里的手段一点不比恶霸们少,为了不生事,也为了找个靠山,元嘉果断用脸上位,结交了清远县最有势力的寡妇韦四娘。 女人与男人最大的差别是不急色,她们更在乎心灵的沟通互溶,元嘉的脸生得好,又识趣儿,又能解闷,所以哪怕得知她是女扮男装,有钱有势的韦四娘也只是佯装生气一番,在她再三登门赔了不是后,韦四娘依旧对她敞开大门。 明面上,她是韦四娘的面首,实际上却是韦四娘的知心小姐妹,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韦四娘这个靠山,让她在清远县少了很多麻烦。 作为清远县最有势力的寡妇,闲谈之间总少不了朝政,秦夜天作为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主儿,不用元嘉刻意打听,他的事迹也被人如数家珍说给她听。 世人从来慕强,收库罗,平北狄,这两个困扰大盛百年的难题被秦夜天用两年时间解决干净,他的名声自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韦四娘这种出身世家的贵女都对他赞赏有加。 从臭名昭著的修罗阎王,到立下不世之功的当世卫霍,他只用了两年时间。 这两年时间,是她在陪着他。 看明珠蒙尘的天生将才一飞冲天,看他由高高在上的阴阳怪气变得意气风发,大漠草原的萧萧冷风并未磨去他的棱角,反而让他更加耀眼璀璨,在世人对他推崇备至的同时,也成了无数女子梦中情郎。 韦四娘道:“都道秦夜天是个十足狠辣的主儿,我却觉得他很好。要我说,洛京的那趟浑水也该收拾了,若不然,旁人还以为大盛朝改朝换代了呢。” ——韦四娘本是洛京贵女,政治联姻嫁了洛京的世家子弟,世家子弟身边总少不了莺莺燕燕,知道收敛的,会给正妻三分薄面,不知收敛的,便什么脏的臭的全往房间里拉,韦四娘的夫君便是如此,可惜韦四娘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与夫君大闹一场,剪断了夫君的子孙袋。 联姻成了结仇,洛京自然便待不下去了,为了给夫家一个交代,她被迫离京,但到底是韦家金奴玉婢养出的娇女儿,舍不得她真的吃苦,便把她安置在天高皇帝远的清远县,让她在这做个快乐寡妇。 在清远县快乐虽快乐,但远离家人,一辈子背井离乡,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知晓,记恨夫家逼她远走洛京,便时不时带出话来,对于把她前夫家收拾得人仰马翻的秦夜天,她自然喜欢得紧,全然忘了自己家也没在秦夜天手里讨到好处,每年总要给秦夜天一大笔银子充当保护费。 “可惜我出嫁时他还是未来洛京,若是不然,倒也可以入我韦家门楣。” 韦四娘典型的贵女思维,看到哪个人出色,便想招揽到自己家,“似他这等能力,我也能容他几个红粉知己,有韦家做助力,他也不必为了些许钱财与洛京世家闹得如此难看,而韦家有了他,自然也是如虎添翼。” “这才是政治联姻,而不是把我嫁给一个酒色之徒。” 埋汰完不成器的前夫,韦四娘话题一转,开车开得措不及防,“对了,你自洛京而来,可曾见过这位侯爷?” “模样如何?身材又如何?” “听闻他在战场上无往不胜,想来身体是极好的,那方面嘛,自然也不差。” 元嘉:“......” 何止见过,还睡过。 她以她两年同床共枕的生活打包票,秦夜天的床上绝对不差。 跟他在一起,的确是一种享受。 但这种话显然不能告诉韦四娘,故而她只是打着哈哈,“我曾远远瞧过几眼,的确如四娘所说,身材极好,模样也不差,我所见之人,无一人及得上他。” -- 第155页 尤其是那双凤目,潋滟多情,严肃时威仪万千,调情时缱绻温柔,曾无数次闯入她的梦境为所欲为。 往事涌上心头,元嘉有一瞬的恍惚,“可惜名声不大好,又爱拿话呛人,性子恶劣,再好的模样身段也是白白糟蹋。” “至于那方面的事情嘛,只怕也只有与他同床共枕的人才能知道了。” “性子恶劣?” 韦四娘叹了一声,对自己的暴烈脾气极有自知之明,“身有大才之人有些傲气也正常,大抵只有那位库罗太后才能忍受于他。” “那位库罗太后还是咱们大盛的和亲公主,是与我们韦家齐名的杜家的女儿。城南韦杜,去天尺三,当年威威赫赫的杜家,竟沦落到卖女儿以求自保的地步,处竟如此艰难,又如何敢违逆他?”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元嘉顿时安静如鸡,默默伸出手,捏着一块点心喂到自己嘴里。 “只怕在和亲路上,便被秦夜天瞧上了,秦夜天好色残暴,并非怜香惜玉之徒,这一路上,只怕她吃了不少苦头。纵然世人都道秦夜天爱极了她,为她剑斩库罗国王,可感情之事并非男人喜欢女人便要接受,更别提她遇到的是这般嗜杀的主儿。” 女人天然比男人富有同情心,以己度人,韦四娘再度叹息,“可当年的她并无出路可走,除却依附秦夜天,别无他法。” 听到这话,元嘉心头一酸。 这些年她听了太多关于她和秦夜天的话,世人都说她福气好,遇到了秦夜天,救她出水火,可对于当时的她来讲,秦夜天也是一种水火。 不从?秦夜天只是馋她身子,根本不在乎她喜不喜欢他,身子得到了,她心里爱喜欢谁喜欢谁,他根本不在乎。 这种感情是注定长久不了的,所以才有她后来的出逃。 咸鱼也是人,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与完整的三观。 无力改变,那就离开,在这种事情上,她从来不拧巴。 只是再听她与秦夜天的故事,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那些他似是而非的情话,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听闻她常年陪秦夜天长途跋涉坏了身子,在大军班师回朝的那一天撒手人寰,这种结局对于她来讲未必是件坏事,她身份尴尬,秦夜天又岂能给她正妻之位?不是正妻,便是可以随意打骂的姬妾,一个取乐的玩意儿,杜家抬不起头,秦夜天有了其他人,自然会冷落她,待她青春不再,还能得秦夜天几分真心?” “死在这个时候,对于杜家来讲也是一件好事,她与秦夜天的情分仍在,杜家也能得几分照拂,不至于在这几年便树倒猢狲散。” 韦四娘抿了一口茶,出身世家的习惯让她不忘毒辣点评,“在最美的年华逝去,秦夜天日后想起她,永远都是她韶华正好的模样,总好过随秦夜天回到洛京,一辈子困在一方小院争风吃醋,生生把往日的情分磨了去。” 这话实在扎心,元嘉的点心吃不下去了。 有强大娘家做靠山的韦四娘遇到渣男尚被逼得远离家乡,更别提她这种娘家只是累赘的小可怜了,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还不如在这个时候就结束,这样秦夜天无论爱恨都是她最美的样子,挺好。 一瞬间,元嘉对自己捅刀秦夜天的缺德行径的不安内疚全消散了。 ——与其等她年老被他嫌弃抛弃,还不如现在她一脚踹开他,与韦四娘一样,当个快乐的寡妇不香嘛? “不错,这对于公主与秦夜天都是一个好结果。” 元嘉发自内心附和。 “果然是元妹,与我所见略同。” 元嘉的话永远对自己的心思,韦四娘伸手捏了一下元嘉因吃点心而有些鼓鼓的脸,结束这个话题,只是想到下午来访的客人,她嘴角勾了勾,玩味笑道:“清远县下放的知县昨日到了,是林家的人,与我有些旧怨,我不便见他,他若来访,你便把他应付过去。” “他是正直君子,不会为难于你。” 这评价莫名熟悉,元嘉第一念头就是林景深,隐姓埋名的情况下,她其实不大想见林景深,但考虑到韦四娘的前夫就是林家人,林景深再怎么风光霁月,韦四娘也会不自在。 担了面首的名声,自然要做面首该做的事情,元嘉应了下来。 果不其然,下午仆人们领人而来,元嘉抬眉一瞧,的确是林景深,便挥手遣退周围人,给颇感意外的林景深斟了一杯茶。 到底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得体温和似乎刻在他的骨子里,林景深很快回神,谢过元嘉的茶,看了又看元嘉,迟疑说道:“婶娘的......” 面首两字对于习孔孟之道的他来讲似乎有些烫嘴,他自动跳过,含糊问道:“是你?” 元嘉笑道:“恩,是我。” “一别经年,婶娘性子如旧,仍是如此胡闹。” 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无声松了一口气,浅尝一盏茶,垂眸轻叹道:“罢了,随她去吧。” “七叔尚且拿她没办法,我又如何管得了她?” 元嘉:“?” 突然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但八卦很快烧到她身上——“七娘,世人都道你暴毙,但我瞧侯爷处处寻我麻烦,似乎并非如此,而今他又以养病的名义秘密南下,一路追我而至,只是清远县乃世家势力所在,他不曾随我入县,只在县外落脚。” -- 第156页 林景深微蹙眉,温润眸子里透出几分关切,“七娘,你与侯爷究竟发生了何事,竟惹得侯爷对外宣称你早逝,却又不远万里来寻你?” 元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4 09:03:58~2021-09-04 23:5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引我入坑*^O^ 10瓶;木子、念知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这事儿仔细论起来是她理亏, 还让林景深被秦夜天排挤,虽说大盛的官员们都要下放地方去历练,但林尚书位高权重, 完全可以给林景深谋一个离洛京近的地方做知县,而不是下放到天高皇帝远的清远县。 这里面如果说没有秦夜天的手笔,她是绝对不信的。 连累林景深遭了无妄之灾, 元嘉摸了下鼻子, 不好意思去骗他, 直接坦白道:“其实,也没什么事, 就是, 就是我捅了他一剑。” 林景深:“?” 林景深:“......” 温润儒雅的世家公子的表情管理出现一丝裂痕,面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字——狼灭。 但到底是修习了多年的好涵养,他很快恢复平静, 并迅速为元嘉制定逃跑路线, “我由城东入清远, 秦夜天此时多半在城东落脚, 虽在城东落脚,只怕在城西也有人手, 你若从城西出清远,未必能逃得出去。”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若赌一把,由城东出城,而后走官道去入海口, 韦家有商船在海外经商,你便随着商船去海外,有韦家的庇护, 你在海外亦是富贵荣华,总之,你不能待在大盛。” 元嘉:“......” 虽说有些措不及防,但也十分感动,像林景深这种贴心为她打算的前未婚夫打着灯笼也难找。 无关风月,只因责任——她是他的前未婚妻,只要担着这个名头,他就会力所能及帮助她。 这是世家修养,也是他为人处世的法则。 元嘉顿时想艾特垃圾秦夜天。 同样是男人,同样是曾经的恋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一个让人如沐春风,一个让人只想骂爹,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的差距都大。 “多谢五郎。” 元嘉的感谢多了几分真心,并十分内疚自己刚穿越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径,“五郎,以前是我误会了你,我向你赔不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林景深浅浅一笑,一脸好脾气,“七娘,你说这话便见外了。” “你我自幼相识,一同长大,造化弄人无缘结为夫妻,我便将你视作妹妹。妹妹蒙难,身为兄长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你放心,我定会遣人将你送至安全的地方,让秦夜天再难纠缠于你。” 这便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把话说开了,林景深对原主自始至终只有责任,从未喜欢过。 若能结为夫妻,以他之为人,纵然不爱,也会以礼相待。 无缘各自分开,他便以兄妹相称,仍尽力回护她。 原主没有爱错人。 这样的翩翩君子林景深,的确值得喜欢。 元嘉再次在心里疯狂埋汰秦夜天。 秦夜天但凡有林景深万分之一的温润知礼,他俩也不会落到这种结局。 元嘉叹了一声,“五郎,你不计前嫌帮我,我十分感激,但事已至此,再逃无用,秦夜天能追我到这,便能找到海外,天涯海角,他总要找到我的。” “我不想躲了。” 元嘉笑着饮了一杯茶。 她想起潋滟凤目,想起他缱绻情话,想起在库罗边境的怦然心动,也想起自己把剑刺入他胸口时的难以呼吸。 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喜欢他。 咸鱼虽然得过且过,但遇事从来不拧巴,躺平不了,那就直面惨淡人生,没必要一直躲着藏着,自己累,秦夜天找她找得也累。 还不如把话说开,是破镜重圆,还是一拍两散,把选择权交给上天。 “他既然来找我,那就让他找吧。” 元嘉笑道:“正好,我也有话与他说。” 杯中茶见了底,元嘉抬手再斟一杯,余光瞧见林景深的茶也没了,便顺手给林景深倒上茶,然后一抬眉,便见以风度翩翩著称的世家公子再次表情管理失败,看她如看狼灭。 元嘉:“......”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的确是个狼灭。 元嘉送走林景深,并拒绝了他派人保护自己的好意——开什么玩笑,她跟秦夜天因为林景深已经吵过很多次了,这个时候再让秦夜天看到林景深派人保护她,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再说了,秦夜天若真想杀她,林景深的人也护不住她。 沙场饮血操练出来的人,下手便是死招,远不是世家大族温室里养出的打手所能比拟的。 元嘉如往常一样生活。 给韦四娘看看生意,陪韦四娘说话解闷,顺便再吃吃韦四娘与林景深的瓜。 “林家几世的酒囊饭袋才出了一个林景深。” 这日凉风习习,元嘉与韦四娘登山祈福,就着清风朗月,韦四娘打开了话匣子,“林景深处处都好,若说有缺点,那便是太好了。” “当年我阴错阳差嫁入林家,曾因心中苦闷百般刁难于他,他也不曾气恼,依旧待我如初。” -- 第157页 韦四娘多吃了几杯酒,眼神有些迷离,“他言道,我既是他的婶母,便一世是他的婶母,他自幼没了母亲,便以母亲之礼待我。” 吃瓜吃了多日终于吃到正题上,元嘉两眼放光——婶娘与侄子,多刺激的事啊! 想不到林景深瞧上去正人君子文质彬彬的,不搞事则已,一搞事便搞了个大新闻——怪不得把原主当妹妹呢,心思都在自己风情万种的婶母身上了,哪分得出眼睛去看略显稚嫩的原主? 元嘉如瓜田里的猹,“这话听着有礼,但四娘太年轻,不过大他三岁而已,哪里就成了他的长辈?” 韦四娘重重点头,咬牙切齿,“不错。想我花容月貌,如何就成了他的婶母?” “分明是他有眼不识金镶玉!” “你说他是知礼君子,我却觉得他无趣儿,开口规矩,闭口责任,若事事都讲究规矩,事事都讲究体统责任,那人生在世还有什么乐趣儿?” 元嘉连声附和,“不过成了礼仪体统下的木偶,一辈子身不由己。” 这话说到这韦四娘的心坎上,她再次把酒斟满,与元嘉碰盏,又气又笑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可林景深这块木头不懂。” “那夜我遣人找他,他就这样这样站在皎月下,隔着叶叶兰花与我说话,我气急了,踏倒兰花去找他——” 元嘉支起耳朵,“后来呢?” 然而勾起她兴致的韦四娘却如同被人点中穴道,一头倒在案几上睡着了。 元嘉:“......” 就很扫兴! 因为要说悄悄话,女使们早就被支开,身边没有其他人,元嘉拿了一旁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准备起身唤她的女使来照顾她。 一抬头,便见秦夜天负手立于月下,面上笑意盈盈。 元嘉:“!” 再看一眼趴在案几上睡得正香的韦四娘。 好的,她悟了,不是韦四娘酒醉,而是秦夜天所致。 “林家五郎华满京都,才冠九州,不止阿元喜欢,连自家婶母也钟意。” 秦夜天眉梢轻挑,信步来到元嘉面前,撩起衣摆坐在她旁边,端起她未喝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她悠悠叹息道:“与他相较,本侯便是萤虫与月争辉,不自量力。” 元嘉:“......” 这人好好说话能死。 “是,侯爷明白就好。” 元嘉同样阴阳怪气,“女人喜欢的,永远是知礼君子,而不是威逼利诱让人跟他在一起的禽兽。” 这话简直就是往秦夜天心口戳刀子,她的声音刚落,便见秦夜天捏着酒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到底是见惯大风大浪在刀口讨生活的人,情绪管理一骑绝尘,面不改色笑道:“是了,本侯是禽兽,强迫阿元与本侯在一起,偷了阿元两年韶华,阿元恨本侯入骨,自然能狠下心肠。” “可是阿元,本侯虽逼迫于你,又何时待你差了?” 说到扎心处,秦夜天冷眼抬眉,声音骤急,“阿元将碎星刺入本侯胸膛时,可曾想过本侯待你的情分?” “碎星若偏离一分,本侯便丧命于阿元手中,阿元,你当真这般无情?” “你我相识三年,相爱两年,你竟一点不在乎?!” 男人砰然捏碎酒盏。 碎开的瓷片刺入他掌心,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一般,直直看着元嘉的眼睛,献血顺着他的指缝滴下,将案几染成刺目的红。 元嘉没有接话。 又或者说,这话她没法接。 理亏。 而且言不由衷。 看出她的犹豫,男人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拔去刺在掌心的瓷片,把受伤的手负在身后,放缓声音道:“阿元,本侯长你几岁,自是要由着你,任着你。你年龄小,一时糊涂做错事,难道本侯还要与你一个小孩子计较?” 他蓦地一笑,把她鬓角碎发梳于耳后,“阿元,只要你说你错了,随跟本侯一同回去,本侯便当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依旧待你如珍似宝。” “而本侯的身边,也只有你一人,什么高门贵女,什么野性胡姬,本侯全然不要。” 他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转过元嘉的脸,吻了吻她的唇,哑声在她耳畔道:“本侯只要你一人。” 缱绻深情的话让元嘉的小心肝微微一颤。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任谁都招架不住。 她只是犯了一个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贪恋美色。 元嘉有一瞬的失神。 但凉凉秋风又让她很快回神,伸手抵在秦夜天胸膛,抬眉瞧着他的眼,缓声道:“侯爷,我没错。” 男人眸中浅笑因她的话深了一分。 “阿元,你没错?” 潋滟凤目阴鸷起来也是极好看的,举止风华无处不精准踩在元嘉的审美,甚至抹额旁散开的发丝也是元嘉喜欢的弧度,“碎星乃当世神兵削铁如泥,本侯险些命丧你手你知道吗?” 秦夜天抓着她的手按在被碎星刺过的地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着心中怨怼,“阿元,那是本侯送你的碎星,你用本侯送你的东西来取本侯性命,你竟恨本侯至此吗?” “本侯虽然逼迫于你,但也待你十分用心,本侯待你的一番真心,竟只换来你要本侯性命?” “阿元,这就是你的没错!?” -- 第158页 刚入秋,天气不算冷,手指覆在他胸口,她还能感觉到衣襟上的云纹绣线弧度,以及触手丝滑衣料下的狰狞伤口。 那是她亲手伤的,让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谁能想到战无不胜的秦夜天并没有被敌军所伤,却险些丧命她手? 伤口摸着就很疼,元嘉想收回手,但手腕却被秦夜天攥得更紧,挣扎几次没有挣扎开,她索性不再挣扎,只是看着他,平静道:“对,我就是没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都是这个答案——我没错。” 一条路走到黑的话让秦夜天胸口微微起伏,攥着她手腕的手也比刚才用了几分力气,她被他抓得有些疼,眉头不免皱了皱,察觉到她细微动作,他嘴角抿成一条线,片刻后,他松了手。 手恢复自由,她揉着他捏过的位置,继续说道:“你喜欢我是真,逼迫我也是真,你的喜欢并不能抵消你逼迫我的事实。” “你高高在上惯了,觉得对我几分好便是施舍,我应该感恩戴德,喜不自禁。” 说到自己的心结处,元嘉声音很轻,“但我是人,不是物件,我有我自己的人格荣辱,我会生老病死,但这些,侯爷完全不在意。” 有些话说着就心酸,如果不是自己美色上头,如果不是秦夜天的这张脸委实戳她,她一早便把秦夜天这种垃圾一脚踢开做个快乐寡妇。 可既然喜欢了,她也不拧巴,直接把话题挑开,至于结果是怎样,又会不会让她失望,她则有些无所谓。 其实倒也不能算无所谓,而是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圆满,自己努力过了,未来不会遗憾便够了。 咸鱼的生活态度,是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从不为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烦忧。 元嘉直面秦夜天,淡声道:“侯爷只是馋我身子,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侯爷在意吗?” “不在意。” “两情相悦?” “多么可笑的事情,侯爷自己喜欢便够了,我的感受,侯爷从不放在心上。” 面前男人轻眯眼,“阿元,胡闹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话音刚落,他敏锐觉察到什么,脸色登时变了,素日高高在上的嘲讽脸此时一点表情也无,俊逸慵懒模样完全消失不见,他双手扳着她肩膀,漂亮凤目盯着她的脸,似乎迫切要从她表情上得到什么,片刻后,他突然自嘲一笑,“阿元,本侯明白了。” 元嘉抬眉,脸上大大的两个字——不信。 杀伐果决的人在这种关头从不绕圈子,直接打直球,俯身吻了吻她额头,脸上的欣喜一览无余,“阿元,本侯何尝不想与你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但是阿元,你出身世家,有世家贵女的骄傲,更有世家贵女的薄凉。” 他轻抚着她的脸,慢慢说道:“你不会爱上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 “你纵然喜欢了,钟意的林景深那种温润君子,本侯不是。” “情字一事最是磨人,本侯从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也从不奢望你会喜欢本侯,本侯唯一能做的,是退而求次,你陪在本侯身边,本侯便心满意足。” “可惜竟让你误解本侯不在乎你的心思。” 秦夜天哑然失笑,“阿元,你若喜欢本侯,本侯只会欢喜,又怎会不在意?” 元嘉呼吸一窒。 他心里竟是这般想的? 因为觉得她永远不会喜欢他,所以便觉得只要待在他身边便是圆满? 高高在上的秦夜天,竟也有退而求次的时候? 元嘉眼睛发酸,闭了闭眼,把眼里的雾气憋回去,才抬头与他对视,“当真?你若骗我又如何?” 秦夜天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轻托起她的脸,掌心的血迹不知何时被他拭去,只余下极淡极淡的血腥味,而原本刺目的红,此时却是一点不见。 他知道她怕血。 哪怕常年的军旅生活硬生生把她这种习惯锻炼成不再看见血便吐,他依旧待她如昨,不会让她见血。 她的习惯,她的不适,他都记得。 他温柔吻了吻她唇角,捧着她的脸与她抵着额头。 眉间勒的抹额是他第一次与北狄作战大捷时她买给他的,上面的云气纹已不复最初的鲜亮,陷在藏蓝色料子里好似一团雾气,饶是如此,他却依旧戴着。 她送的东西,他从来很爱惜。 “阿元,本侯爱极了你,此话并非虚话。” 他的拇指指腹摩挲着她脸颊,四目相对,他的情话精准踩在她心口,“若能两情相悦,谁想一厢情愿?” “阿元,我们重新开始。” “你不是和亲公主,我不是和亲使节。” 作者有话要说:  恩,老规矩,误会不超三章! 剩下的全是甜甜的日常辣~ 64.番外一 第64章 元嘉措不及防。 在她心里, 秦夜天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疯批,无论是高高在上的阴阳怪气,还是顺者昌逆者亡的雷霆手段, 都足以说明此人根本不是一个能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的温和性子。 不仅不温和,还是一个十足的偏执狂,连他喜欢一个人时, 都能喜欢出一种施舍感, 被他喜欢的人, 应该感恩戴德万分荣幸,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被他追求者的态度。 让这样的人低头认错, 比许愿世界和平都难。 -- 第159页 所以元嘉做梦都没敢往这方面想, 捅人跑路一气呵成,只求这样惨烈的教训能让他知道一件事——她是个人,不是他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偶。 若他能明白这件事, 若他能平等对待她, 那破镜重圆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咸鱼是咸鱼了点, 但做事不拧巴, 喜欢便在一起,不喜欢便分开, 她从来不为难自己。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秦夜天竟能如此低姿态,干脆利落认错,诚意十足求复合,梦里不敢想的事情照进现实, 元嘉震惊得无以复加。 因为太过震惊,她一时没了反应,脸上还维持着刚才的嘲讽表情, 嘴巴紧闭半晌没有吐出一个字。 秦夜天:“......” 行吧,公主殿下的气性还是很大的。 “罢了。” 秦夜天叹了一声,抬手复又斟了一盏酒,他并未着急喝,轻啜一口酒,潋滟目光落在元嘉身上。 凌厉眉眼陡然温柔,如蕴着秋水涟长,元嘉莫名心慌,正要说些什么,便见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手指转着空酒盏,斜眉懒懒瞧着她,“来日方长,本侯等你。” 清瘦挺拔的人起身走进雾里,很快消失在月色与雾色的交缠中。 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元嘉缓缓缓缓站起身,手指按了下心口。 不是梦。 她赌赢了。 赌他会做人。 元嘉轻轻笑了起来。 山上雾气重,元嘉唤来韦四娘的女使,照顾醉酒的韦四娘。 次日清晨,酒醒后的韦四娘揉着脖子来元嘉说话,“奇怪,只是吃了些酒,脖子为何这么痛?” 元嘉:“......” 毕竟是秦夜天办的缺德事,元嘉总觉得心虚,便招呼韦四娘坐在自己面前,自己伸手给她揉捏着脖子,“可能是你趴案几上的缘故吧。” “山上不比山下,哪能跟在府上一样玩闹?” 韦四娘笑着把元嘉推开,“你下手没个轻重,我纵然有一百条命只怕也不够你糟蹋。” 元嘉:“?” 这怎么可能? 她的按摩术可是得了秦夜天亲口认定的,说是叫人□□欲罢不能,怎么到了韦四娘这里,就成了杀人不见血的手艺? 元嘉陷入自我怀疑。 “不闹了,咱们去赏景。” 韦四娘笑眯眯道:“山上的春/色来得晚,山下落红缤纷,山上却春意正浓,正是看风景的好时候。” 目光落到元嘉身上万年不变的男装,韦四娘眸光一转,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有咱们两人赏景终究无趣儿,不如你换了女装,我叫人寻些漂亮的郎君过来,咱们好好乐一乐。” 元嘉:“???” 姐妹,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虽说清远县是韦四娘的地盘,但看秦夜天昨夜出入如无人之境的情况,这个号称世家势力无孔不入的清远县似乎也没那么无孔不入,连秦夜天要来清远县的消息都不知道,又如何号称世家势力一手遮天? “不了不了,四娘,你一个人玩吧,我无福消受。” 元嘉连连摆手。 开什么玩笑? 秦夜天这厮来无影去无踪,现在指不定就在哪个角落看着她呢,她要是答应了韦四娘的邀请,这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韦四娘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一个说到做到的女人,元嘉的拒绝显然无用,等到下午的时候,元嘉已被女使们换上女装,梳好了鬓发,甚至还画好这个时代流行的斜红妆,不用往瑞兽鸾鸟镜里瞧,也知道此时的自己盛装打扮,像极了迫不及待去相看郎君的小娘子。 就很离谱。 “阿元,快出来见客人了。” 窗外传来韦四娘更加离谱的声音。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青楼的老鸨唤姑娘接客。 元嘉:“......” 离谱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元嘉被女使们簇拥着走出房间。 说是簇拥,其实更像推,不情不愿的她被人推到院子里,才发现院子里整齐站着几排少年,个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见她出来,齐齐瞧向她,还有胆子大的小郎君,含笑向她送着秋波。 元嘉:“!” 这就是富婆的快乐吗?! 还别说,这么多漂亮小郎君,任谁站在这也招架不住啊。 元嘉身体被女使们推着,眼睛却在俊俏郎君身上游走,这个又奶又纯,那个貌比潘安,总之各有各的好看,各有各的吸引人,而她的反应,也完美诠释着什么叫口嫌身正直。 直到她看到队伍最后一个人的模样,她的口嫌身正直变成遭了雷劈——最后一人是秦夜天。 他没有穿往日的窄袖武服,而是换了一身世家公子的长衫,最外面罩着一层浅浅的水色纱衣,里面是锻白色锦衣,再往里面瞧,又一层雾蓝色的里衣,层层叠叠的白与蓝,尽显风度翩翩的飘逸俊美,而衣缘处群青色绣着的兰草,腰封处悬着的貔貅玉佩,手间捏着的墨色折扇,更让他多了几分矜贵不自知的风流倜傥。 “女郎。” 他手持折扇,潋滟凤目落在她身上,浅笑着向她见礼。 元嘉:“......” 突然不能呼吸。 山中小院突然安静,时间在这一刻过得极慢,面前的男人身段俊逸,眉眼风流,精准踩在元嘉审美。 -- 第160页 她再一次悲哀发现,自己委实是条颜狗。 身后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她不受控制向秦夜天扑去,大抵是院子里的人太多,秦夜天总要顾惜几分颜面,并未直接揽着她,而是用折扇抵住了她的腰,这个姿势克制又暧昧,让人浮想联翩,而他此时似笑非笑的眼,更是叫人脸红心热,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颇为守礼的,“女郎,小心脚下。” 元嘉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从秦夜天身边离开,回头埋怨韦四娘,“四娘,你又使坏。” “我哪里是使坏?分明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月老。” 韦四娘同样被秦夜天所吸引,围着他绕了一圈,乐不可支道:“阿元,你果然好眼光。这位郎君俊雅潇洒,风度翩翩,更难得是顾盼神飞,颇有英气,他往这一站,满院子的俊秀郎君被他衬成土鸡瓦狗。” 元嘉眼前一黑。 以评价面首的标准去评价秦夜天会死人的! 元嘉下意识想替韦四娘描补,可抬眼一瞧,秦夜天面上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因韦四娘的盛赞颇有些自得之色,折扇敲着掌心,目光却向她看过来,仿佛在无声问她,是否认同韦四娘的评价。 元嘉:“???” 大兄弟,这是你一个杀伐果决的将军该有的反应吗? 你的尊严呢? 你的宁折不弯呢? 怎就这么自然而然当起了别人的面首??? 面前的一切实在太过震惊,元嘉久久没答话,像是有些等不及,韦四娘拿手肘撞了一下她,笑问道:“阿元,你瞧这位郎君如何?” “你若瞧不上,我便带走了。” “有了他,我还惦记什么林景深?” 听到林景深三字,秦夜天眉梢微微一挑,眼底笑意更深。 作为与秦夜天同床共枕两年多的亲密恋人,元嘉太熟悉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死人坟头蹦迪。 此刻的韦四娘的话不是话,而是生命的倒计时,她几乎能看到,在不久的将来,韦四娘横尸荒野,死状凄惨,而造成这一切的秦夜天,则在一旁懒懒而笑。 就很残忍。 元嘉毕竟比秦夜天多了几分良心,又与韦四娘交好,不忍韦四娘落得这般下场,深吸一口气,艰难应下韦四娘的话,“别,我看上了,四娘,你再寻其他郎君吧。” 说这话时,她没敢去看秦夜天的脸,好好的一位杀伐果决的将军,此时却被人当成小白脸来挑挑拣拣,任谁都要火冒三丈,更何况秦夜天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 虽然不知道秦夜天怎么就被人当成小白脸带过来,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得把秦夜天讨过来,要不然,天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我就知道,阿元与我一样,是个沉迷皮相的性子。” 身后传来韦四娘的揶揄笑声:“罢了,我不与你争了。” 元嘉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带他走了。” ——带走之后赶紧把他送得远远的,万一被认识他的人看到了,这事儿就大条了。 “别呀,你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韦四娘奇怪道:“你不吃饭,难道这位郎君也不吃饭?待你们吃完饭,再去快活不迟。” 不,她不想吃,她觉得秦夜天也不想吃。 但在让人意外的事情上,秦夜天从不让人意外—— “四娘盛情相邀,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秦夜天执扇拱手,风度翩翩。 元嘉:“......” 好的,她明白了,秦夜天这厮就是要搞事。 既然如此,她还折腾什么? 躺平算了。 元嘉木着一张脸,随韦四娘入席。 作为清远县的土皇帝,韦四娘排场极大,哪怕在山间小院设宴,也是颇为隆重的,时蔬小菜,南方的鱼虾,琳琅满目摆满案几,韦四娘坐主位,元嘉与秦夜天坐下首位,另有几位韦四娘相熟的郎君在一旁作陪。 大抵是知道秦夜天是她的人,这几位郎君对秦夜天的敌意并不明显,倒是内部争锋相对,醋味儿直冲云霄,而造成这一切的主人,韦四娘则显得十分淡定,哄哄这个,安抚安抚那个,好似后宫佳丽三千人的皇帝陛下在身体力行诠释何为雨露均沾。 若是在以前,元嘉还能饶有兴致做壁上观,可现在秦夜天在身侧,总让她有些不自在,毕竟秦夜天出身青楼,性子里带着几分敏感,拿男人来取乐,总会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怕秦夜天多心,她向身他看去,男人把折扇放在案几左侧,闲闲饮着酒,兴致勃勃看着俊俏郎君们为韦四娘争风吃醋。 元嘉:“......” 好的,她悟了,秦夜天这厮的脑壳就是被驴踢了。 正当元嘉怀疑秦夜天仿佛有那个大病的当口,坐在主位上的韦四娘安抚完了面首,向秦夜天发问道:“清远县哪位郎君生得漂亮,又有哪位郎君风流倜傥,我如数家珍。” “郎君如此出众,我却从未见过,说明郎君并非清远县人士。” 说到这,她见元嘉案上的鹿舌见底,便让人把自己案上的美味鹿舌给元嘉送过去,继续笑问道:“敢问郎君高姓大名,从哪里来,来清远县又所为何事?” “怎就投入我的门下,成为我的座上客?” 韦四娘向来粗中有细,元嘉谢过她的菜,余光看向秦夜天。 -- 第161页 还别说,这个问题她也挺好奇,放着好好的侯爷不去做,来着做上不得台面的面首做什么? 再说了,清远县被世家所掌控,孤身一人入清远县,又在韦四娘面前疯狂蹦跶,这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我姓夜。” 秦夜天手指转着酒盏,潋滟目光若无其事扫过元嘉,徐徐答道:“单名一个来字。” 元嘉险些被刚夹到嘴里的鹿舌给噎死。 秦夜天这厮当真是个狼灭——连自己男扮女装在青楼里用的名字都敢拿出来招摇过市。 他这人就没底线吗? 事实证明,真的没有—— “至于从何而来,来清远县又所为何事,我以为,当我出现在这方小院时,女郎已经明白我的用意。” 端的是当面首都当得理直气壮。 元嘉扶额,不忍再听。 礼义廉耻这种东西秦夜天这厮压根就没有! 她就不该对他有任何期待。 “这样啊。” 韦四娘似是颇为欢喜秦夜天的直白,让女使去取自己存在山上的美酒,“夜来既到清远县,便是我四娘的朋友。可惜这里地处偏远,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只有我从洛京带来的美酒几坛尚能上得台面,今日便看在阿元的面子上,送与郎君品尝。” 秦夜天懒懒一笑,斟了一杯茶敬向元嘉,“如此,我便不谢女郎,只谢阿元了。” “......” 不用谢,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韦四娘与秦夜天相谈甚欢,从身世来历,聊到到世间男女感情纠葛,元嘉听得脚趾抠出一座布达拉宫。 倒不是吃味,韦四娘的话虽轻薄了些,但是很明显,她对秦夜天并无兴趣,只是好不容易见了一个不是清远县的人,话里话外打听外面的事情罢了,再顺带着输出一下自己的观点,比如凭什么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就要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同样是爹妈生的孩子,差距怎就这般大? 这话若说给旁人听也就罢了,偏秦夜天是个占有欲爆棚的疯批,她跟林景深只是前订婚男女的关系已经让他十足吃味了,不仅时不时找林景深的麻烦,还一听到林景深的名字就炸毛,向他输出这种观点,这不是逼他黑化开大吗? 自己见识过秦夜天的杀伤力,怕她突然暴走,案几上再多美食元嘉也吃不下去,起身拉起秦夜天便走,“四娘,我吃好了,就不在这陪你了。” “哎,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这么着急走干嘛?” 身后传来韦四娘的声音,“郎君,你可别说凡夫俗子那一套,什么三从四德女人要贤良淑德,我这个妹妹可不吃那一套,你若真喜欢我这个妹子,就得伏低做小拿水磨功夫来磨。” “伏低做小?” “水磨工夫?” 被她从院子拉进房间的秦夜天懒挑眉,手里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阿元,你这位姐姐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什么道理不道理,你赶紧走。” 元嘉打开房间后窗,看外面无人,直把秦夜天往窗户处推,“你这是占了她不认识你的便宜,若是被认识你的人瞧见了你的脸,你怕是要把命搭在清远县。” “阿元这是在担心我?” “对,担心你。别磨叽了,赶紧走。” 元嘉直催秦夜天。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撞开,为首的人赫然正是韦四娘的亲卫首领,带着一众亲卫杀气腾腾而来,“秦夜天,你骗得了我家主人,却骗不了我!”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清远县送死!” 元嘉:“......” 她就知道反派死于话多!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卒,全文终。 开玩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也离完结不远了,还剩几章番外就能完结了~~ 最后,新文求一发收藏呀~短篇,十几万字就完结的那种~~ 【对戏(娱乐圈)】 唐星默,180线糊花,人怂钱多富二代 追星追了多年,却连参加男神见面会都不敢高声喧哗 生平干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是生日时家人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说她想和程澈演戏 讲真,她觉得这心愿这辈子也只能是心愿 毕竟程澈出道十余年只演电影,影坛上封神的存在 绝不可能为钱折腰接下她的戏 万万没想到,程澈接了—— 唐星默:???男神你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2、 唐星默一度怀疑程澈欠了赌债才接她的戏 为了让男神迷途知返,她旁敲侧击—— “你不赌,我不赌,和谐幸福跟我走。” “?” “十个赌徒九个输,倾家荡产不如猪。” “。” “在赌桌上,没有人是赢家。” 微信刚刚发出,她得到一个消息,电影另外一个投资大佬,是程澈本人 唐星默:??? 说好的你为还赌债不得不接戏呢!!! 3、 唐星默知道程澈是影帝,对她的喜欢,不过是敬业入戏快 戏杀青后,她选择安静躺列不打扰 却在某个晚上,突然收到程澈的告白 唐星默:?男神还没出戏? 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一身酒气,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 -- 第162页 “喜欢你,是真的。” “!!!” 感谢在2021-09-05 17:11:48~2021-09-11 17: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知御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5.番外二 番外二 但秦夜天明显不是一般的反派, 他是二般的,一言蔽之,能打能抗能输入。 对于韦四娘亲卫们的围剿, 他丝毫不意外,折扇把元嘉圈在身后,瞧了一眼来人, 眉梢轻轻一抬, 嘲讽全开, “我道是哪来的恶犬在狂吠,原来是手下败将。” 元嘉:“......” 这人不阴阳怪气能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秦夜天又是一个极度毒舌专挑戳心窝的话来说的性子, 元嘉连说上一句劝架的话的机会都没捞到,亲卫们便已经长剑出鞘。 现实世界不是武侠小说,不存在单挑, 作为秦夜天的手下败将, 亲卫首领十分有自知之明, 大手一挥, 果断群殴。 亲卫们来势汹汹装备精良,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作为被他们群殴的对象,秦夜天手里连把长剑都没有,拿的是折扇,身上穿的是广袖长衫,在众多身穿薄甲剑光凛凛的亲卫们中间, 怎么瞧怎么都是被人揍得满地找牙的那一种。 再想想战无不胜代表的不是武力值,而是统帅值,两军交战没有单挑, 有的只是战术,秦夜天在战场上势如破竹,只能说明他这个人会打仗,而不是一骑当千。 想到这,元嘉心里更慌了,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在那么多人的围殴下,秦夜天居然还游刃有余,她虽然不动武,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但谁占上风谁占下风她是能看懂的,折扇在秦夜天手里充分发挥了装饰性的美感,开扇收扇并未因亲卫们的攻击而受影响,反而在刀光剑影中绽放得越发好看。 很显然,秦夜天占了上风。 那么多的亲卫,对他来讲仿若无物,只是开扇的配饰品。 元嘉:“......” 白担心了。 韦四娘的亲卫居然这么菜? 可惜亲卫们丝毫不讲武德,群殴不是对手果断拉开距离,架着□□的亲卫们不知何时挤在门口窗户,与秦夜天对战的人刚刚撤下,密密麻麻的弩/箭便呼啸而来,端的是不搞死秦夜天誓不罢休,就连她这个韦四娘的亲密好友仍在屋里这种事情都可以自动忽略。 生与死的边缘,元嘉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刻,一只胳膊揽在她肩头,长腿踹开西边的窗户,抱着她一跃而下。 山间小院修建在山上,西边不能说是悬崖峭壁,但也是山高林密的存在了,从这跳下去,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迅速往下坠,极度恐惧下,她如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秦夜天。 耳畔似乎响起一声轻笑,但现在的她显然顾不了这么多,甚至在心里念起了神佛,祈求他们给自己一个痛快,要么一下子摔死,要么安稳落地,千万别搞什么断胳膊断腿的苟延残喘。 那样的话还不如让她死在亲卫的弩/箭下。 不知道是不是满天神佛听到了她的念叨,她感觉自己下坠的速度似乎变慢了,山里的声音奇怪得很,刺啦刺啦的很是刺耳,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却见秦夜天一手抱着她,一手不知从哪弄了把匕首深深刺在山壁上,让他们坠落的速度得以延缓。 但两个人的体重又不是一张轻飘飘的纸,匕首承受不住,刺破山壁不住往下滑,而此时握着匕首的那双手,也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虎口浸出了血。 血迹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针一样扎着元嘉的眼。 “你......算了。” 元嘉眼皮跳了跳,一句话脱口而出,“摔死就摔死吧,你这样撑不了多久的。” 大概是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头顶响起一声叹息,“本来能撑久一点,可惜,你刺我的那一剑伤势尚未好。” “阿元,同我死在这,你可后悔?” 后悔吗? 肯定是后悔的。 元嘉有一瞬的失神。 如果她不曾捅他一剑,他们的结局就会完全不同。 秦夜天风光凯旋,作为与秦夜天同床共枕两年多的枕边人,她会在他后院有一席之地,可是后面呢? 秦夜天位高权重,又怎会只有她一人? 天子的赏赐,群臣的赠与,会把他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直到容不下她。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她只能及时抽身,也必须抽身。 在心口狠狠划上一剑,叫他永远忘不了他。 也让他知道,她并非他的所有物。 她会远走天涯,不辞而别。 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也只有刻骨痛过,才会审视自己。 也才会有清远县的再次相遇。 只是这些话,她永远不会说。 “都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元嘉无奈道:“你说你,放着好好的侯爷不做,来清远县这里做什么?” 前世的生活让她的性格有很大的缺陷,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一旦遇到问题,这种缺陷会让她言不由衷,甚至会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在一边。 一言蔽之,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被深爱,所以选择嘴硬。 “这下好了,自己活不成,还把我的命一起搭进去。” -- 第163页 元嘉道:“这叫什么?” “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夜天声音懒懒,笑得不知死活,“我既与阿元许了白首之约,自然要与阿元同赴生死。” “阿元死了,我不独活。” “我死了,阿元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元嘉:“......” 爹的,还以为这人改邪归正了,哪曾想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一身疯批味儿。 什么叫他死了,她活着没意思? 听听,这都是什么缺德话。 她一个人活得多有意思,要不是他来捣乱,她现在就能体会到富婆的快乐了! 垃圾禽兽,毁她不倦。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元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秦夜天还是那个秦夜天,挨了一剑丝毫没有长记性,这样的他,只配她的阴阳怪气,“你放心,你若死了,我一个人绝对活得好好的。” “是么?” “我——不信。” 秦夜天的体力似乎到达了极限,伴随着他的一句不信,他们两个突然向下坠去,他把她的脸按向他的胸口,她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砰砰砰的声音,后腰处的位置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痛呼出声,感觉到自己被他抱得更紧。 自由落体变成了从山上滚下去,岩石树枝时不时撞过来,但是很奇怪,在经历后腰被撞到之后,再没有其他东西撞到她。 只是有什么东西扫过她,有些疼,但是能忍受。 难道是老天终于开眼,让她有了主角光环,从山上掉下来也只是有惊无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两个终于不再滚动,她揉了揉酸疼的身体,想从他身上爬起来。 但他仍抱着她,挣了一下,没挣开,她便抬头去看他,顺手拍了拍他的脸,“松手,我们没死。” 秦夜天并没有回答她,两眼紧闭,呼吸轻微。 额头与脸上的擦伤触目静心。 而她趴在的胸口处,此时也有些粘潮。 她低头去看,是一团血色。 那是她用他送给的碎星伤的,至今没有痊愈。 还有他的肩膀。 尖锐的树枝自他背后穿透肩头,直挺挺杵在她眼前,像是在无声提醒着,在滚落下来是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原来并不是老天开眼,而是秦夜天的保护。 他几乎以性命为代价,让她平安落地。 瞳孔骤然收缩。 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极轻。 生与死的边缘,所有语言都变得苍白。 “秦......秦夜天,你醒醒。” 她张了张嘴,想大声叫他的名字,又怕吵到什么,最后变成低喃,“你......别死。” 她终于意识到生命的脆弱。 也终于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潇洒。 她很怕。 她的低喃并没有唤醒秦夜天。 秦夜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具死尸。 可饶是如此,他仍保持着从山上坠下来的姿势,双手紧紧抱着她,以保护者的姿势护着她。 无孔不入的恐惧让元嘉几乎窒息。 她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更不敢去摇晃他的身体,拔去插在他肩头的树枝。 她不可自制战栗着,声音不成调,“你不要死。” “我,我有好多话要与你说。” “你快醒醒,你还这么年轻,你不能死。” “我,我后悔了,我不该这么对你——” “啧。” 一声轻笑传入元嘉耳朵,“阿元,当真后悔了?” 声音很微弱,说话也断断续续,带着几分揶揄,若是其他时间,元嘉的白眼能翻上天,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这个声音对她来讲是天籁,“秦夜天,你没死?” 她的手小心覆上秦夜天的脸,生怕自己动作太大惊到什么,“你还活着?” “活着。” 秦夜天掀开眼皮,笑了一下,“你常说祸害遗千年,像我这种人,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 这句话很欠打,但这种情况下的元嘉显然没有留意,此刻的她被狂喜所支配,想去看秦夜天的伤势,又怕自己笨手笨脚让他伤得更重,手忙脚乱好一会儿,也只是从他身上起身,颤着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喉咙一阵一阵发紧,“没死就好,你要吓死我了。” “阿元也会害怕?” “……” 怎么会不怕?她又不是神。 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正常人早就摔成肉饼了,也就是秦夜天早有准备,用匕首缓冲了一下,要不然,现在他俩已经去阴曹地府报道了,而不是在这说话。 “你伤得很重,我要怎么帮你?” 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元嘉果断转移话题。 只是转移得有些生硬,让秦夜天眉梢轻挑,“阿元,不想回答便不想回答,何必寻这般拙劣的借口?” 元嘉:“……” “罢了,来日方长。” 看着她苍白脸色,秦夜天轻叹一声,“我的伤不要紧,待我养足了精神,自己会处理,你不必害怕。” 说完话,他闭上眼,微蹙的眉头有着几分疲惫。 元嘉呼吸一窒。 她怎么忘了,秦夜天也是人,他会受伤,也会死,他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 第164页 他也会累。 她突然想起昨夜见他的场景。 月色清冷,洒在他身上仿佛一层银纱,他负手而立,尽显寂寥,与她印象中永远意气风发敢与天公试比高的桀骜大不相同。 是长途跋涉的缘故? 还是其他原因? 他身上宁折不弯的傲气,似乎被时间打磨,听着那些他最讨厌的话,却没有像之前那般掀桌而起,反而面带浅笑还能顺着韦四娘的话说下去。 这样的秦夜天让她有些陌生。 她所认识的,是面对是使节面对国王都能抽刀剁人的不羁少年郎,他永远自由,永远追寻内心的选择,任何人,任何规矩都不能困住他。 而不是懂得察言观色,开始权衡利弊——他忍韦四娘,没有亲卫们下杀手,是因为她。 这个事实让元嘉又高兴又难受。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情,而不是为了那个人打碎自己的一身傲骨。 可换个角度想,却是——一身羁傲骨的秦夜天竟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秦夜天如此,她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电石火光间,元嘉心中涌出无数念头。 叫嚣着仿佛能把她撕碎。 怕秦夜天觉察到她的异样,她放缓了呼吸,缓缓调整着心绪。 他愿意为自己改变。 甚至愿意为自己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该知足。 也该……对他好点。 他总说来日方长,可明天与意外哪个先到,谁也不知道。 万一呢,万一没有明天呢? 那些口是心非的话,那些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是否要随着意外一同埋葬? 她不想那样。 她想现在就和他在一起。 去磨合,去适应,去改变。 不再轻言放弃,让所谓的爱成为伤害彼此的利器。 元嘉轻手轻脚擦拭着秦夜天脸上的血迹。 擦完他脸上的血,她咬了下唇,手指覆在他肩头——他不让她给他处理伤口,是担心她恐惧血。 她是恐惧,但,也愿意为了他去克服恐惧。 “你不怕?” 男人并未睁开眼,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怕。” 元嘉垂眸道:“但更怕你会死。” 回答她的是秦夜天浅浅笑声,“阿元,你不必如此。” 他突然抬起手,攥着插/在肩头的树枝狠狠一拔,血肉皮肉翻飞,他随手把树枝丢在一旁,声音轻不可闻,“我说了,我自己会处理。” “你不必勉强自己。” 元嘉心口猛然一酸,“秦夜天……” 泪水砸在秦夜天脸上,闭目休息的男人瞬间慌了,睁开眼,抬手去拭她的泪。 身受重伤,他的动作并不灵活,甚至还有些吃力,泪水朦胧中,她看到千军万马中指挥若定的男人此时有些慌乱。 是的,慌乱。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眼泪。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矫情。 哪怕再三标榜自己只是咸鱼,做事从不拧巴,但面对秦夜天的她,依旧是矫情的。 再三试探他的心意,当胸捅他一剑,让他身赴险境,险些丢了性命。 被他爱着的她一点都不可爱。 “为什么哭?” 男人脸色苍白,迟疑问她。 “没什么。” 她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从他血肉模糊的肩头挑出碎木屑,擦拭着他的伤口,“只是觉得,自己一点不可爱。” 也不值得被爱。 她想起自己的前世,那么那么努力,工作996,甚至做到007,生活上也是竭尽全力,滴水不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想听别人说一句她很棒,听一句她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可惜,临到死,她也没得到别人的一句肯定。 在资本家眼里,社畜的努力天经地义。 在家人眼里,她的付出理所应当,至于她的感受……呵,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 她躺在血泊中,身边围了一群人,她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却无人上前对她伸出手。 血从她身体里流出,她清楚感觉到生命的不断流逝,很冷,也很怕。 但她没有死。 得益于医学的发达,她捡回一条命,自此之后,她怕极了血,也彻底咸鱼。 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咸鱼? 所谓咸鱼,不过是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不是自己的东西也永远不会是自己的,所以干脆躺平。 不去付出了,得失心也就不那么重了。 属不属于自己,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是自欺欺人的咸鱼,鸵鸟似的逃避着一切。 既然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知道自己不值得被爱,那就不值得被爱吧,她不在乎。 “胡说。” 秦夜天轻抚着她的脸,声音似乎从九天之外飘来,“我的阿元明明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永远得不到肯定得人突然间被肯定,她心头一震,呼吸变得很轻。 秦夜天的脸近在咫尺间,潋滟凤目柔和如三月春水,以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沁进她的心田。 看着她失神的脸,他把她散乱鬓发拨在耳后,温柔吻着她的唇,“我的阿元,也最值得被爱。” 元嘉瞳孔骤然收缩。 -- 第165页 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极其慌乱。 像是知道她在恐惧什么似的,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精准落在她心上,须臾间抚平她的忐忑不自信,“阿元是很好很好的人。” “阿元,也值得最好的。” “不是没有选择,不是生活所迫,而是,阿元值得。” 那些自欺欺人的逃避,那些突如其来的不自信,那些慌不择路的不确定,在这一刻失去所谓咸鱼的伪装,血淋淋被摊开,被点破,然后,被抚平。 ——她值得。 值得被爱,值得拥有爱。 不是她不够好,而是那些人眼瞎。 情绪终于崩溃,她伏在秦夜天肩头大哭出声。 谢谢你,治愈我所有不幸。 他的肩头血腥味很重,这一次她却没有再怕,反而觉得很有安全感,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大概是知道她只是在宣泄,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吻了吻她脸颊。 耳畔有长风卷起枯叶的萧瑟,有飞鸟掠过枝头的灵巧,也有秦夜天的呼吸声,落在她心口,裹挟着温柔缱绻,让她漂泊多年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阿元,我想娶你。” “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阿元,我想给你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大婚的番外就完结了~ 新文【对戏】已开,小可爱们来一发收藏呀! 唐星默,180线糊花,人怂钱多富二代 追星追了多年,却连参加男神见面会都不敢高声喧哗 生平干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是生日时家人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说她想和程澈演戏 讲真,她觉得这心愿这辈子也只能是心愿 毕竟程澈出道十余年只演电影,影坛上封神的存在 绝不可能为钱折腰接下她的戏 万万没想到,程澈接了—— 唐星默:???男神你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2、 唐星默一度怀疑程澈欠了赌债才接她的戏 为了让男神迷途知返,她旁敲侧击—— “你不赌,我不赌,和谐幸福跟我走。” “?” “十个赌徒九个输,倾家荡产不如猪。” “。” “在赌桌上,没有人是赢家。” 微信刚刚发出,她得到一个消息,电影另外一个投资大佬,是程澈本人 唐星默:??? 说好的你为还赌债不得不接戏呢!!! 3、 唐星默知道程澈是影帝,对她的喜欢,不过是敬业入戏快 戏杀青后,她选择安静躺列不打扰 却在某个晚上,突然收到程澈的告白 唐星默:?男神还没出戏? 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一身酒气,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 “喜欢你,是真的。” “!!!” 感谢在2021-09-11 17:54:28~2021-09-13 22:5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知御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番外三 家? 熟悉又陌生的词汇让元嘉有一瞬的失神。 她似乎从来没有过,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 也不知道被家人爱着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可当从秦夜天嘴里说出这个词汇时,那种属于家人才会有的温暖明媚瞬间便俘虏了她。 “好。” 元嘉轻轻点头。 在这个野草杂声的山谷, 没有鲜花钻石,也没有亲朋好友的见证,她就这么把自己的一生交托。 她知道, 秦夜天不会让她失望。 元嘉笑了起来。 这次落入山崖, 他们的运气明显不如上次, 这个山谷没有水,也没有山洞可以避风, 秦夜天又伤得重, 她不敢轻易移动,只在原地帮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 元嘉看着奄奄一息的秦夜天,她心里很是担心。 “不会。” 秦夜天显然心情不错, 气息微弱得都快让人觉察不到了, 但依旧笑得出来, “我衣服夹层里有信号弹, 你打开。” 元嘉:“???” 大兄弟你不早说! 元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找到信号弹,并飞速放上天。 此时夜幕降临, 信号弹在夜空格外绚烂,看着炸开的十分明显的秦夜天的标志,她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这玩意儿这么明显韦家亲卫肯定看得到,韦家人在山上,离得近, 肯定会比秦四他们来得早,秦夜天重伤在身,动不了, 等韦家人到了,等待他们的,是秦夜天被剁成肉泥,她被带走等候韦四娘发落。 元嘉:“......” 就很离谱! “不行,咱们不能在这。” 元嘉架起秦夜天胳膊,想把他拖走,“如果韦家人先到,咱们就死定了。” 被扯到伤口,秦夜天一声闷哼,“不会。” “小十三会先到。” 元嘉:“……” 大兄弟你哪来的自信! 这里明明是韦家人的地盘! “小十三在山谷。” 像是看出她的紧张,秦夜天补了一句。 “真的?那我们有救了。” 元嘉瞬间不紧张了。 -- 第166页 她记得小十三被秦夜天派去执行神秘任务,在她离开秦夜天的时候,小十三还没回来,涉及到军机,她从来不问小十三去做什么,只是听到小十三此时在山谷不免有些意外,心里想多嘴问一句,但见秦夜天伤势实在太重,此刻没有陷入昏迷,已经是他身体素质过硬了,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还忍心让他强撑着精神与她聊天? 她伸出手,用中指指腹给他揉着太阳穴。 这是她以前经常做的事情。 战场上拼的是战术与体力,一旦开战,秦夜天便不再卸甲,纵然回营,也只是闭目小憩一会儿,待斥候来报,便是又一轮的厮杀。 他喜欢枕在她腿上,让她给他按太阳穴,他说这样很舒服,无论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只要回到她身边,所有的疲倦便都没了。 他是漂泊的船,而她是他的港湾。 想起他枕在她腿上说话时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忍不住在想,等他们回到洛京,她便再也不跟他分开,他是武将封侯,无仗可打,他便会闲赋下来,天子并非兔死狗烹的小人,再加之需要他威慑朝臣世家,多半会给他一个高高的职位让他养老,到那时,他们便有大把的时间游玩赏乐。 在洛京待腻了,便换个地方,喜欢哪个地方,便在哪个地方小住一段时间,等到他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便找个最喜欢的地方住下来,数着对方的白头发,一起看日升日落,最后,归于黄土。 想到这种生活,元嘉对未来充满期待。 她一边给秦夜天按太阳穴,一边时不时向周围看去。 小十三怎么还不来? 秦夜天伤得很重,小十三晚来一分,秦夜天便多遭一分的罪。 不知道是不是小十三听到了她心里的念叨,在她再次向远方眺望时,她终于看到了小十三的身影,“小十三,我们在这。” 她连忙冲小十三招手。 将近三年未见,小十三已经不是当初的半大孩子了,长成一个颇为俊秀的少年,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穿着家常衣服扮作商贾,像是来清远县做生意的生意人,只是到底是秦夜天一手带出来的人,他比寻常人多了几分英气肃杀,少了几分南方人的温润和煦。 “侯爷受伤了?” 小十三快步跑过来,见秦夜天一身血躺在地上,脸色登时变了,“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元嘉担心韦家人找过来,不等秦夜天开口,便抢先道:“先想办法把侯爷带走,受伤的事情我路上跟你说。” “好。” 小十三心里明白这事多半跟韦家人脱不了干系,便一口应下来,招呼几个亲卫去砍树枝,用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秦夜天放在上面。 元嘉便在路上把秦夜天受伤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为了秦夜天的形象,像秦夜天险些被韦四娘看上且评头论足这种事情她没有说,只说秦夜天来找她,不小心被韦家人发现才被迫跳了山崖。 毕竟是秦夜天带大的人,小十三与秦夜天的关系最好,一听韦家人的所作所为,小十三便再也忍不住了,“侯爷,此事不用等回洛京再清算,待咱们回到驿站,我便带人将为首之人的脑袋替您割了来。” 小十三随身带着伤药,伤口简单处理后,秦夜天的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精神,瞧了一眼身旁的元嘉,道:“不必与韦家结怨,此事我另有打算。” 小十三毕竟年轻气盛,见秦夜天伤得这么重,哪还听得进话?直接道:“等我割了他的脑袋,侯爷再做打算不迟。” 元嘉:“......” 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怕小十三坏了秦夜天的计划,元嘉劝道:“小十三,侯爷既然有其他打算,咱们就听侯爷的。” “能有什么打算?还不是因为公主与韦四娘交好,若伤了韦家人,便是伤了公主与韦四娘的情分。” 气头上的小十三口无遮拦,简单的一段话,让元嘉陷入沉默,“但现在是韦家人先对侯爷下了杀手,是韦四娘不顾息与公主的情分,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手下留情?” 元嘉呼吸一窒,侧目去看秦夜天。 秦夜天闭目而躺,懒懒一笑,显然是被小十三说中心事。 元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无话,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侯爷,你不必为我如此。” “倒也不全是为你。” 秦夜天睁开眼,看着元嘉眼睛,轻笑道:“说起来,我应该感谢那个人,若不然,你未必肯跟我回去。” 像是知道元嘉在难受,他伸出手,牵住元嘉手指,笑了一下,又道:“阿元,你的性子看似随和,实则孤僻,你没什么朋友,更无可以说知心话之人,你既与韦四娘交好,便一直交好罢。” “杀我并非她的意思,至于那个卫士,不过是因为以前仇怨结得太深的缘故,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不与他一般见识。” “我虽不喜韦四娘,但女人出嫁从来由亲朋好友相送,你的家人也罢,可若连朋友都没了......” 秦夜天声音很轻,“阿元,我怕你委屈。” 元嘉瞳孔骤然收缩。 很多年后,元嘉依旧记得秦夜天说这话时的神色与语气,他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精神亦不如从前,可他狭长凤目,却比以往绚烂潋滟,如星河灿烂,照进她乏善可陈人生里。 -- 第167页 让她重新鼓起勇气,拥抱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而不是随波逐流,被迫所有的不公与埋怨。 秦夜天最终没有杀韦家的亲卫,他只是下了帖子,邀韦四娘叙旧。 小十三说韦四娘不会来,韦家人做出那种事,韦四娘怎么敢来? 但韦四娘还是来了,没有带一个亲卫,只是带着平时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女使们,见了元嘉,强势如她不禁红了眼眶,“阿元,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还是要说,我并未对你对侯爷下杀手,那些人——”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秦夜天揶揄一笑,打断韦四娘的话,“韦四娘,本侯信你。” 韦四娘微微一怔,秦夜天倒了一杯水,小十三冷着脸捧给韦四娘,“你是阿元的朋友,此次邀你过来,是想让你回洛京送阿元一程。” “本侯曾向阿元许诺,要三媒六聘十里红妆迎娶阿元,旁人有的,阿元要有,旁人没的,阿元也要有。” 秦夜天端起茶盏,遥敬韦四娘,“不知四娘赏脸否?” 韦四娘一脸震惊,“侯爷不杀我?” 不能怪韦四娘会这么问,而是按照秦夜天以往的作风,给韦四娘下帖子,意思是这事儿韦四娘担了,不连累洛京的韦家人,而且会看在韦四娘是元嘉的朋友面子上,给韦四娘留一个全尸,让她死得体面点。 若是不然,等秦夜天活着到了洛京,等待韦家人的是灭顶之灾。 “四娘是阿元的朋友,本侯只有敬重。” 秦夜天两指捏着茶盏,懒懒一笑,“多谢四娘照拂阿元。” 韦四娘如遭雷击。 秦夜天以怨报德的行为实在太离谱,等元嘉送韦四娘出来时,韦四娘仍未回过神,拉着元嘉手,让她去捏她的脸,“阿元,我不是在做梦吧?” “秦夜天居然没杀我?还不计前嫌让我去送你出嫁?” 元嘉莞尔,在韦四娘脸上重重捏了一下,“你看疼不疼,若是疼,就不是在做梦。” “疼疼疼!” 韦四娘大叫,“没有做梦!” 笑闹一会儿,韦四娘遣退周围众人,声音转低,“阿元,侯爷待你,当真无话可说。” 元嘉心中蓦地一软,“我知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阿元,易求无价宝,难求有情郎,阿元,你要珍惜。” 韦四娘拍了拍元嘉手背,叹声道:“他肯为了你对我轻拿轻放,这便是爱你爱到了骨子里。” 元嘉没有接话,目光掠过绿色成荫的小道,落在屋内喝茶的秦夜天身上。 男人背靠引枕而躺,修长手指把玩着茶盏,潋滟目光也在看着她。 元嘉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很软很软的那一种。 “我知道他的好。” 元嘉轻声道:“我不会辜负他的好。” ....... 元嘉与秦夜天的婚期定在九月初九。 正常来讲,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日子,但秦夜天固执己见,“九月初九,长长久久,这个日子便很好,不必再换。” 秦夜天坚持,太史令当然只有听从的份,挖空了心思说这个日子好,极尽阿谀奉承。 这话传到元嘉耳朵里,元嘉笑弯了腰,“原来太史令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谁不怕死?也只有你,才会在老虎身上捅一刀。” 韦四娘早就想回洛京了,秦夜天开口邀请,她连夜便收拾了东西,与元嘉一行人从清远县回到洛京,元嘉在洛京没什么朋友,韦四娘因剁了前夫大兄弟的事情坏了名声,贵女们顾惜脸面不与她来往,俩人在洛京都不招人待见,便还像在清远县一样,时常腻在一起。 今日是元嘉出嫁的日子,韦四娘早早过来了,看着宫里派来的女官们给元嘉梳妆,她便在一旁陪元嘉说话,“阿元,我本以为你是温柔娴静之人,不曾想,你性子之烈竟不输我,竟真舍得在侯爷心口划一刀。” 此时的韦四娘得知元嘉与秦夜天分开的原因,提起这事便佩服得五体投地,“今日你与侯爷大婚的日子,我本不该说这些话,但你与我的轻轻分摆在这,纵然不该说,我也得说。” 她拉着元嘉的手,郑重其事,“阿元,杜家人待你如此,这等家人不要也罢,天子封你为公主,可终归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若你二人起了矛盾,他未必会替你主持公道。” “侯爷是天子近臣,风光无限,以我韦家之势力,委实难与其争锋,可尽管如此,我依旧是你最后的退路。” “若哪日他倦了你,你也不必在他院子苦守青春,你来寻我,我们一起生活。” “我想,这大概是侯爷对我高抬贵手的原因。” “他想让你不止有他,还有我。” 瑞兽葡萄镜里的人颜色无双,低头浅浅一笑,“我知道。” “他待我的好,我都知道。” 迎亲队伍很快来到内院。 秦夜天并未给元嘉重新创立一个身份,元嘉的身份仍是天子封的和亲公主,前库罗的太后,秦夜天说娶她是娶她的一切,包括她以前的身份,至于外人如何看他,他从来不在意,在他面前,她不要以一个光鲜亮丽的假身份来面对她。 她现在住的是天子赐的院子,因为名义上的公主,来堵门的是宗室,那些人平时见了秦夜天像是老鼠见了猫,今日大婚,没有尊卑大小,他们又以元嘉的兄弟自称,笑闹着不让秦夜天进去。 -- 第168页 元嘉在屋里听到他们讨喜钱,往日阴阳怪气的秦夜天今日十分好脾气,出手都比以前阔绰,单听宗室们的轻呼,就知道秦夜天撒的喜钱绝对小不了。 这个时代没有盖头,而是以团扇遮面,秦夜天终于来到内室,元嘉也终于隔着团扇看到了他。 丝质的团扇挡着视线,看不清他的面容,可饶是如此,也难掩他的身段风姿,让元嘉忍不住再一次感慨,他的身材气质对颜狗实在太美好。 这个时代的婚礼是昏礼。 顾名思义,傍晚成婚,而秦夜天也的确做到了对她的承诺——十里红妆。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绕城而行,所到之处皆用红毯铺地。 元嘉坐在鸾轿上,听珊瑚在她身边感慨,“侯爷这是花了多少钱啊。” 必然是极多的钱。 对数字不敏感如元嘉,也知这个数字大到可怕。 但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更让人吃惊的在后面,甚少出宫的天子,竟也来给她送嫁,她听到外面的人山呼万岁,听到别人艳羡声音,也听到自己心脏在疯狂跳动。 她想起秦夜天对她说的话——他要给她最好的。 她值得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本文全部完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