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念》 第1页 [现代情感] 《瘾念》作者:问潆【完结】 文案: 宁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在十七岁那年认识江季珩,天之骄子,帝都江家,华仁私立风云人物。 以淡漠、待人冷淡假面示人的宁汐跟在同样冷戾的江季珩身边。 他却说她是大小姐,可以有她自己的性格,随心所欲,无人能管。 雪夜之下,宁汐手扶在江季珩肩膀,浅笑恬淡:“江季珩,如果我想要随心所欲,现在可以么?” 他望着她,沉沉哑然的嗓音在她的吻下,酥酥麻麻: “随时可以,我的大小姐。” 也是后来,暴雨滂沱的夜晚,宁汐无助站在潮湿台阶上,是江季珩先朝她伸出的手。 “大小姐,”他如常喊她,语气纨绔,“和我私奔么?” * 十八岁便是分离。 成年后,一纸合约约束他们的婚姻。 宁汐意外卷入一场风波,明光晃眼的庄园别墅,江季珩毫无预兆地出现。 外人都不知他们的婚姻存在,早知江季珩无爱之欢,还等着看宁汐的好戏。 可江季珩只是走到她面前,如当年一般朝她伸手,温柔无度的语气,和往常那个冷戾矜漠的模样没半点相似。 “大小姐,”他勾唇,“等我很久了?” 然而,宁汐只是勉强抬眼看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来找我?” 江季珩微挑眉梢,笑得随意,“宝贝儿都要把我赶出家门了,我怎么敢不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 谁都想不到,十七岁的宁汐和十九岁的江季珩,天差地别的两条线,会并拢到一起。 年少是瘾,成年是念。 你是我难以忘却的无上至宝。 -清冷柔软大小姐*桀骜腹黑大少爷 -先校园后都市,暗恋到先婚后爱,1V1,HE 一句话简介:暗恋对象成了我联姻老公 立意:追寻真爱,追寻理想。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汐,江季珩 ┃ 配角: ┃ 其它:SC 第1章 酒会 离婚协议。 瘾念/问潆 2021.7.31 “周总,前段时间刚刚爆出宁总有新欢的消息,请问这消息是真是假,是否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不过捕风捉影。” “周总,可据传闻,宁桦集团并没否认那次暧昧照片。” “周总,能再多说两句吗?” “周总......” 电视陡然陷入黑屏,遥控板“啪”的一下被丢在墨色茶几上。 浑黑屏幕下映出的女人模样,夸张耳饰下,一身张扬明艳的高定深黑鱼尾裙。 曼妙玲珑的身姿惹眼,长卷发盘起,零碎细发微垂,荡在耳廓,在白皙肤色下更是显得黑白分明,清丽明媚。 简简单单,连骨相都美得出色,正应了外界“钓系美人”的称号。 “宁总。”女人起身,黑色西装的秘书翻开文件,汇报最新的行程单,“原定今天晚上有华清庄园的酒会——” 还没说完,宁汐抬眼,明媚的一双桃花眼挑着轻佻的弧度,红唇浅勾:“不该先跟我解释一下周程屿这场发布会的意思?” 正因为宁汐在一周前的科技庆贺宴上一次性干脆回绝了周程屿接二连三的示好,让他下不来台了。 庆贺宴结束后,他恼羞成怒到对她死缠烂打。 后期的酒店视频不知被谁散开,镜头问题,看上去就像他们在亲密接吻。 不澄清,反倒开场发布会误导舆论,什么意思? 明明连合作都还没洽谈好,周程屿就凭着外界媒体造谣挑出的关系,单方面表现出这种模棱两可的暧昧态度。 她宁汐什么时候轮到要他来指手画脚她的感情生活了? 秘书是鲜少知情宁汐感情生活的。 “宁总,周凛集团那边散发的通稿,我们这边已经最快速度压下去了。”秘书知道宁汐怕什么结果,只是语气依旧是惯常的冷静淡漠,“媒体那边也打好招呼,不会再有进一步的越线。” 宁汐漫不经意地戴好首饰,璀璨的珠宝在酒红色指甲下闪着耀熠。 她抬头看他,眯了下眼,像是审视的目光,“这个消息,他知道了么?” 就连秘书梁郁是刻意安排的人选,她身边的,也十有八/九都是他的人,没什么好稀奇的。 真是说来可笑,她自己的人,用起来居然还要经过他允许。 而宁汐这话里的“他”,指的就是跨国集团济瀚集团少东家江季珩,金融圈数一数二的翘楚,年少学成于斯坦福,而后便以狠戾手段在济瀚集团受到商业威胁时,利落干脆地只手撑起,甚至把济瀚集团送上商圈更高的地位。 现在,济瀚集团乃至身后整个江家都在整个帝都占据不可撼动的一席之地。 只不过,据宁汐所知,江季珩身后的资产,济瀚集团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因集团重心在国外,江季珩常年不见风云,鲜少在人前露面,像周程屿那样流连于花柳酒色更是不可能存在。 所以就连宁汐这个冒牌货合约对象都见不到他几次面。 而在和周程屿这组照片爆出之前,宁汐那组新欢暧昧照男主角,就是不动声色的全局掌控者,江季珩。 -- 第2页 秘书眼见宁汐云淡风轻的姿态,神色波平无澜,据实说:“江总已经知道。” “嗯。”宁汐唇边笑意微淡,“那他什么态度?” 也不知道是真期待还是假期待,秘书没看宁汐眼睛,只是低头说:“江总说祝您玩得开心——” 这话还没说完,宁汐就轻哂地垂眸,把镶钻的手提包往他手里一丢,“里面的文件你拿给他,顺便告诉他,时间到了,最好近期回趟国,律师那边的离婚协议,让他把字签了。” 翻脸之快,秘书那句提醒的“宁总,江总说他今天早上的飞机回国”都没机会说出。 宁汐也没注意到秘书难得的面露难色,彻底沉下脸色,提起裙摆转身走人。 刚走出门,酒店电梯里就跑出个女人,是不同于宁汐长卷的黑长直,甜美温和的外表也和宁汐性感冷艳的高挺五官形成了鲜明冲撞。 米色的长裙裙摆拖地,温意眠朝她这边风风火火过来。 宁汐瞧着她好不容易打扮好,现在又跑出一身汗,微挑了下眉,“酒会时间是晚上,你急什么?” 温意眠急得喘气,但现实让她丝毫顾不上名媛千金那点淑雅。 两人退回到总统套房里,避开秘书,温意眠说:“你知不知道发布会后,周凛集团小动作开始了?” 小动作? 宁汐替她拍了拍背,“慢慢说,什么意思?” 温意眠翻出手机里最新拿到的消息,摆在宁汐面前,“认识的媒体告诉我,说周程屿拿到了你和江季珩假结婚骗家长的证据,现在就持着他那点舔狗心态准备大爆,说是要趁着科技专利拿到后,宁桦集团股价飙升时爆。” 那就是这两天了。 宁汐沉默了会,脸上微绷的神色散去,不急不缓地轻笑:“那媒体说没说他拿到什么证据了?” 温意眠:“就是上次投资局之后,你和江季珩在温泉隔间的对话。” 那处温泉隔间不就强调私密性极强的隐蔽卖点? 宁汐扯了扯唇,讽刺道:“他敢拿这种证据,不就在打那家温泉的脸?”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想打脸这种事?”温意眠瞥了眼她,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那家温泉早前就因为经济问题有转投的消息,有传闻说周凛集团最近可能会收购,地段再开发。” 不言而喻的发展,如果真的像周程屿那样操作,脏水一股脑泼过来,宁汐不仅没法对外解释,更没法过宁家那关。 宁家除了国内的宁桦集团现在在宁汐手上,基本主心骨也都在国外。 老人鲜少回国,更不可能关注国内那些八卦新闻。 国内金融圈兴许不知道,但国外那圈人无人不知宁汐和江季珩结婚的状态。唯独不知道的,是他们一纸合约的假结婚关系。 “不是我说,你签那个合约,真是闲得慌。”温意眠高中和宁汐是同学,之后联系紧密,现在更是关系足够亲密的闺蜜,她是最了解宁汐和江季珩分合,到现在荒唐到用一纸合约关联。 她无奈,“你要是还喜欢他,大不了再争取,为什么要选最不保险的方式?” 宁汐神色划过一瞬的不自在,但很快如常。她抬手撩了下长发,“你觉得我对他还有旧情?” “那不然?”温意眠说,“反正今晚酒会周程屿也会去,你到时候真得注意点,别让他小人占了先机。” 宁汐笑:“我怕他么?” 温意眠诧异她这种莫名的自信。 宁汐:“知道为什么不怕么?” 温意眠噎:“我哪能知道你。” 宁汐淡定弯了下唇:“因为就算周程屿爆了,那也必定会是个假消息。” “啊?”温意眠右眼皮忽地一跳,“你不会真的——” 她后面的话都不敢说,宁汐不咸不淡地替她补完了:“我打算开了那个祝我玩得开心的老板。” 温意眠:“......” * 晚上七点,华清庄园,商业投资酒会。 会场红毯和刺眼闪光灯交相辉映,红白的颜色冲撞让每个嘉宾都沦陷于美轮美奂的高雅上流气息。 在这种男女相伴如云的场合,宁汐和温意眠照旧孤身无伴。 不是她们没有,是她们不需要。 媒体早就习以为常的状态,雄踞帝都财富榜榜前的宁家和温家两位大小姐,身后追求者不少,但真的能站在她们身边的,他们没见过。 所以外界媒体对她们扑朔迷离的感情走向更加好奇。 当周凛集团少东家一给出消息,无论真实与否,媒体界都会给出几分真几分假的答案,如果是真的,就是他们盲猜中奖,稳赚。 而宁汐下车一路走到会场,都是社交圈日常能见到的熟悉脸,大家表面摆出的笑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假笑,寒暄到位,便各自安然。 只是温意眠从一进场就感觉不对劲。 她靠近宁汐,压低声线:“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会场气氛异常沸腾,我怎么总觉得会有修罗场?” “什么修罗场?”宁汐神色疏淡地递给她一杯香槟,没太在意,还有心思调侃,“你那点社交恐惧症不早就治好了,喝点,再压压惊。” 温意眠:“......” “我没说这方面的。” “那是——” 没等宁汐这句话寥落于尘埃,迎客区突然频频闪光,整个会场气氛在接踵而至的照相声中燃烧沸起。 -- 第3页 宁汐眯眼瞧了下。 是西装笔挺的,一贯商业精英形象的周程屿。 而他一出场,全场哗然若失。 只因挽着他手臂优雅进场的,是谁都没想到的新生代影视圈小花,同样是帝都覃家的小小姐,覃思忆。 一身抹胸修身淡粉礼服,远远看去,覃思忆真像是个堕入凡尘的仙女。 问题却是,覃思忆现在的签署公司,更是宁汐手下宁桦集团旗下娱乐公司。 一时间,场内纷纷扬扬低语。 “这是不是有点太打脸了?周程屿这是和宁汐吹了?”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了?” “不是那出发布会?” “估计是逢场作戏,宁桦集团最近不是在搞那个什么科技专利,估计是搞一波噱头吧,真是可怜了这帮媒体。” ...... 跟随进场的媒体更是顾不得讶异,全程以最高效率拍照编辑文稿,有话语权的几家大报社轮番轰炸。 只是有关覃思忆的词条还没来得及买上热搜时,今天更重磅的消息来了。 在这种场合露面寥寥几次的江季珩,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会场。 出现位次正好压在周程屿那辆车之后。 温意眠比宁汐更早一步发现江季珩。 她香槟都来不及喝了,眼盯着门口的方向讶然,“诶,你那塑料老公怎么来了?” 宁汐还在低头摆弄礼服,听温意眠这一说,像是绝不能落于下风的胜负欲一拔再拔,看向她说的方向,背脊挺直却僵。 男人一件墨色西装,黑色衬衫在内,领带是她熟悉挑选过的色泽,衬身落拓地领口束好,却依稀能辨锁骨走线净澈优雅。 真是江季珩。 宁汐是真没想到他今天会出现。 没得到任何消息的她哑然站在原地,脑海中的思路纷乱,耳边来自自己刻意放缓的呼吸声,都在心跳声的微促中,莫名落得微重。 男人神色寡淡疏离,轮廓瘦削利落,的确有外界所传的冷漠孤戾气息,却在一双桃花眼的晕染下,玩味含笑,好似天生微挑情意。 只是那抹笑,不达眼底的寡淡,却消磨不去浑然天成的高傲矜贵。 慵懒抬眼时,眼神划过一抹促狭戏谑,更是平添禁欲性感的松山气质。 一路走到宁汐面前,江季珩散漫勾唇,像个夜间出行的男狐狸,“大小姐,很意外?” 第2章 如果 十七岁。 公共场合,江季珩撇开了女伴的选择,直接走向会场偏侧的宁汐,而不是正中央,媒体捕风捉影也能抓到点关键信息。 只是......这两大集团的一把手从未有过明面上的接触。 要论感情,似乎总有那么点牵强。 但这一幕落在旁观者周程屿眼里就完全像是个笑话。 男人再傍身矜贵,覃思忆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还是无疑会在一室明灯下落得狼狈。 更何况,周程屿是眼睁睁看着宁汐是含笑挽上江季珩手臂的。 不知觉地,气氛在无形中变得焦灼。 不过这些都不被宁汐放在眼里。 一路的笑脸相迎,她都娴熟拿出了名媛教养,和江季珩站在一起,从靓眼外貌到自身能力,羡煞他人的骄子佳人绝唱,今晚演绎颇丰。 酒会交流到最后,“咔嚓咔嚓”的闪光灯再度亮起,频频刺眼。 宁汐踩着高跟鞋站在江季珩身边签名,面上优雅带着笑,红唇轻起,终于没忍住地咬牙切齿:“江总是不是没什么时间观念?” 江季珩眉眼锋利,似笑而非的神情却是平添戏谑。 他没搭理她,但宁汐知道,刚刚那句话他肯定听见了。奈在现在外人太多,她不方便说什么。 直到转身走进公馆内设的VIP独立休息室,宁汐一下就抽开挽在男人手臂上的手,自觉退后两步,像当初签合约时定下的保持距离,冷眼看他,“你怎么会今天回来?” 明明原定时间是在半个月后。 江季珩单手解着领扣,靠在长台边,兀自倒了杯酒,高脚杯微晃,“给我那份文件,没抱试探的心思要我回来?” “......”宁汐压根就没那个意思。 她神色疏淡,“你就是这么理解我意思的?” “不然?”男人抬眸,漆黑如墨的瞳眸不见光色,甚至刚才残留的淡笑,现在都在茗茗酒意中悄然消散。 “大小姐,只管放不管收?”他沉吟片刻,勾唇笑了,“这就是你长进的作风?” 宁汐听出他的讽刺,也没管孰真孰假,只是轻哂:“你没必要管我长进多少吧,江总。” “当初签合约定的时间就是三年,最后一年,如果磨合不过,乙方有权提早结束合约。”宁汐的眉梢轻挑,“你别忘了,这是你让我随便开的条件。” 江季珩没反驳。 “还有,花边新闻是我的错,但那组照片宁桦集团已经压下去了,后面也不会炒出更多风波。”既然三年没公开的关系,宁汐不想让关系变复杂,“你放心,就算他想闹,也没机会。” “就那么自信?知道他哪来的本事闹?”不是纯粹的反问,而是犀利的质问。 宁汐没看懂江季珩晦深的神色,微皱了点眉,迟疑道:“不就是道听途说打听到了点消息,还能因为什么情况?” 四目对视,越发沉静的目光,江季珩忽地轻笑:“如果没人帮他,你觉得他能拿到我们的录音?” -- 第4页 “你怎么——”宁汐愣住了。 虽然她对温意眠说的似信非信,但那最新录音是就连秘书梁郁都不知道的。 江季珩人明明在国外,手还能伸这么长,他笑意不减反深,“我怎么会有的录音?” “宁识誉发的。” 宁汐皱眉,“我哥?” 那天宁识誉的确是参与了饭局,不过和他们泡的不是同一类私汤,就不在一起,江季珩言简意赅告诉她:“那边已经被Ac-kindom收购。” Ac-kindom就是宁家在国外站稳的根基。 那宁识誉能有视频,宁汐并不意外了。 但有一种情况,江季珩明确道:“但周程屿有那段录音,不是宁识誉给的。” 这说明周程屿用的手段不干净。 都这样了,江季珩挑唇,“你还觉得现在给我那份文件,时间对么?” 宁汐被这一通逻辑噎得竟一下说不上话。 “大小姐。”这是江季珩习以为常的喊法,从上学起就这么喊她。 他慵懒垂眸,一瞬间毫无攻击性的妥协语气,淡道,“你对我有多少意见,非要在这种节骨眼?” 宁汐当然说不出为什么。 整整一晚冷静下来之后,她好像没了下午那种冲动,久违见到江季珩那点死水微澜仿佛也随之掀起了起伏。 越是面对眼前这个今非昔比的男人,宁汐就越是别着一根筋。 像是心里竖了根刺,她丝毫没表现出动情,不过冷淡问他:“那如果周程屿真拿证据爆了,视而不见?舆论可没这么好糊弄。” “你想怎么做?”江季珩脸上漫溢着笑,不紧不慢,像是开玩笑的语气,“公开?” “你疯了?”宁汐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想都没想就说,“当初签合约,是你说的不公开,现在想干嘛?” 江季珩那点疲惫瞬间被宁汐的火气冲散,很冷静地眯了下眼,重复:“当初签合约,是你说的不公开。” 话音浓浓低沉,却涵带了更甚的威慑。 宁汐愣了片刻,脸上浮现的笑再不从心,不占下风地反驳:“那也是你先说的一张纸不代表我们有关系。” 空气一瞬的静寂,不知名的对峙再次燃烧起来。 好像他们现在注定和平不了。 如果是心平气和也就算了,可宁汐现在脾气上来了,语气终归犯冲。 她是想压抑,但三年的互利共赢对她来说已经撑死足够了,她不是受虐狂,也不可能会有在旧情人身上抱有什么死灰复燃的希冀想法。 兴许是宁汐今天的妆容太过艳丽,配合上她的黑色系礼服,灯光打照,将她浑身上下的棱角统统拔/出来,冷艳又带刺。 落在江季珩眼里,真是和之前那个清冷明艳的她大相径庭。 像是落在回忆,又像是远超回忆。 一种莫名的滋味在心底蔓延。 可江季珩这一番神情,蓦然让宁汐想到那晚投资局上,她和他经别多年狭路相逢,还是他帮了她的场景。 看着他,宁汐倏然恍了神。 那段时间的宁汐刚刚撑起宁桦集团,董事会上接二连三地被老狐狸使绊子,她更是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圈内一位大佬,举步维艰。 宁家对子女的教育,无论是成长还是从商,都是放养式的。 所以宁桦集团和Ac-kindom从始至终都是分裂关系,她一天待在宁桦集团,就拿不到Ac-kindom的帮助。 面临大佬那边的威慑,那场堪称鸿门宴的投资局,宁汐不得不去。 而她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下重逢江季珩。 男人黑衬黑裤的随意风流,眉眼漾着酒意浸润的闲散,坐在整场正中心的位置,众人插科打诨,没人敢把玩笑开到他身上。 宁汐那段时间太水逆了,做什么都必须战战兢兢,硬着头皮。 那种场合下,她又必须要走一轮转一圈的敬酒规矩。 只是,当她的酒最后敬到他面前,他没喝,不过是凉薄寡淡的笑,顺手给了她一张类似门禁的卡。 众人起哄,宁汐却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像被人当场抽了羞辱的巴掌。 可她没想到,他给她的,会是一纸合约。 直截了当地,他说:“签了,我给你翻身的机会。” 宁汐落笔之前有怀疑过。 但她没想,那会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合约生效一周后,大佬爆出性/丑/闻和集团上百亿的贪污,以及更多非法交易,一夜拉下马,毫无回旋余地。 宁汐后知后觉,这都是江季珩掌控好的发展。 但那一纸合约是意外。 至少他这么久以来给她的感觉是这样。 一拖两年半,宁汐不明白他们这场无情无爱的虚假婚姻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他们是有过过去,但未来要用合约来束缚,未免太过荒谬。 所以深思熟虑的结果,是她妥协了。 感情里总讲先赢后输,先赢的人是她,后输的人却是他。 宁汐很认真地看着江季珩,平静的目光酝入波澜:“你觉得我在开玩笑,是不是还觉得我有利用价值?” 很不避讳地,江季珩直视她,再没过多神色,沉默。 这一眼,宁汐似乎找到了点答案。 她轻淡地勾唇笑了下,坦白道:“是因为清溪二代还没出成品,对么?” -- 第5页 “清溪”系列的仿生机器人,是宁桦集团这两年在科技圈内主打的产品。 而正因为宁桦集团和济瀚集团签的合约,清溪二代的市场反应值和容市率直线关乎济瀚集团的盈利和股值。 江季珩神色凉淡,宁汐只当看懂了。 像是早就习惯,她半点不适感都没了,什么情绪都在顷刻间没了发酵的源头,只剩凉薄的微笑:“江总,您可以放心,一个礼拜之后的成品只赢不亏。” 最后,协议的签署不了了之,江季珩当晚的航班飞纽约。 渝湾里那套别墅婚房,还是宁汐一个人住。 走是她一个人,回也是她一个人。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宁汐开了几次开关,壁灯都不亮。 她有先天的夜盲症,对黑暗的环境会不由自主的恐惧,恰好温意眠的电话来得及时,宁汐沿着墙边慢慢摸索,最后摸到沙发边,坐下,接通电话。 “小汐。”温意眠那头还很吵,大概又是结束工作去了CLUB,“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发你的消息怎么没回?” 宁汐整个人窝在沙发上,礼服纤纤垂落地面,她环抱着膝盖,眉眼低垂,哑然的嗓,像是卸去锋芒,陡然低声:“我没什么事,刚到家。” “嗯,好。”电话那头舞曲再次燃起,温意眠可能是快听不清了,还是笑眯眯地祝贺,“难得碰到一起,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加油宝贝!” “......好。” 电话很快挂断。 又是落得沉寂的环境,宁汐眼神黯淡地盯着眼前浑然的黑暗,思绪开始放空,不知道沉默多久,忽地喊了声:“清溪一号。” “在的,主人。”墙角那个充满电的机器人听话开机,柔和的女声录入的是和宁汐同款的嗓音。 机器人轻柔稳定的话徘徊回荡在整间空旷别墅,“主人,请问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 宁汐只是望着那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呼吸慢慢从急促变到平稳。 唇边划过一丝狼狈的浅笑:“陪我聊会天吧。” “好的,主人。”机器人有自动模仿功能,还特意录入了学生时代那个活泼宁汐会有的笑,“想聊哪方面的话题?” 宁汐怔怔,“如果——” “是如果话题吗?” 机器人启动程序,机械音起:“主人,如果的第一组问题。”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想回到过去什么时候?那里会有你想见的人吗?” 宁汐动了动唇,思绪滞愣,没能说得出话。 可几秒后,她在心里说了—— 如果有如果,我想回到十七岁那年。 十七岁,或许,还有他。 而那个他,现在分分秒秒让她鼻子发了酸。 第3章 赛车 大小姐。 十七岁那年,过得就像是兜头一场暴雨。 八月中下旬,台风“海葵”疯狂席卷沪市,电视机里一遍又一遍循环通知,车道闭塞,通勤受困,小心出行。 狂风骤雨中,整座霓虹笼罩的都市都在其中肆乱摇曳。 晚上八点,终于暴雨停歇。 “啪”的一下挂断电话,宁汐抱着一堆文件着急跑出杜家别墅,浅蓝色的板鞋在积水区踩过,一不注意就激起层层涟漪。 只是没想,刚跑下台阶,就迎面撞上接连几辆豪车停在别墅门口,清一色的黑色系,重压之下,蝉鸣停歇,绕湖公馆周围的环境都平添了冷静的萧条。 宁汐惊得猛地停下,没敢上前,只是怔怔站在原地。 从车上下来的一对男女,西装礼服得体相称,优雅矜贵和放纵性感,不经受年龄和过往的拘束,丝毫看不出他们已经六十有余。 而男人,就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她名义上的爷爷,杜麟生。 “宁汐,去哪?” “......实验室。” “今晚有客人,一起回去。” “......好。” 只是宁汐没想,这个女客人,会是她接下来生活大变的开始。 从沪市到帝都,梦一般的转变,一晚谈话,她被活活剥去杜家的背景,又在顷刻间被势均力敌的帝都宁家贴上完整标签。 成了那户人家的小小姐,毫无疑问。 飞机窗,由南往北,云层相似,雾气却都没了以往的熟悉感。 宁汐无声无息地盯着窗外,一路,耳边都在循环杜麟生告诉她的话:“你进杜家,我从没改过你原有的姓氏。” 宁姓,宁家人的标志。 宁汐有好奇过,她姓宁,为什么会出现在杜家。 是领养的么?杜麟生说不是。 那是宁家来找的么?杜麟生也没给她答案。 她的身世就像个谜,没人告诉她你该在哪,却有幸的,成长一路,都丰衣足食,环境优渥。 只是杜家门庭纵深,喜欢她的人寥寥无几,想赶走她的人却比比皆是。 那,宁家也是这样么? 带着这些疑问,宁汐带走了她那一个箱子都装不满的行李,出发去往那个陌生,她到现在为止都没去过的城市。 可能是看宁汐太沉默了。 一旁的秘书问空姐要了杯温水,随要了解的人员表一起递给她,“大小姐,这是接下来会和你朝夕相处的大少爷和二小姐,还有宁家上上下下一些人员,可以先熟悉。” -- 第6页 大少爷,宁识誉;二小姐,覃莺。 覃这个姓引起了宁汐的注意。 宁家没有姓覃的,女孩清透明媚的瞳眸透过好奇,“姐姐,不是宁姓么?” 秘书的脸色似有一瞬的尴尬,沉默几秒,只官方答:“对,二小姐就姓覃。” 猜到或许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宁汐没再出声。 秘书交待:“老夫人在沪市还有工作,会晚几天回,别墅的房间和用品已经准备好,等过段时间会对外好好介绍一次。” 言下之意,名正言顺地回去。 秘书嘴里的“老夫人”指的就是那晚,宁汐在杜家别墅外看到的女人,风韵犹存的馥郁,宁家的顶梁柱,宁斯华。 名义上,是她母亲的母亲,也就是她外婆。 那她那个宁家外公呢? 宁汐翻完了人物表,只在最后面勉强捕捉到了一栏,宁故(已故)。 “这是......外公?” 可能是宁汐的嗓音太轻,秘书一开始没听清她的话,也可能是南北两地的喊法有差别,宁汐早就习惯了南方的“外公外婆”,一时要喊“阿公”,连她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很快,秘书明了后,点头耐心解释:“对,老先生好多年前就走了,家里现在就是老夫人和底下子女。” 似有若无地,宁汐总能在秘书的话里听出潜藏的话外音,光是这好几页,宁汐就能发觉,宁家编织的人际关系网要比杜家复杂太多。 好像,还都是她捉摸不透的关系。 宁汐没有猜的心思,在最后看到她母亲那个名字后面也是已故两字,只是合上文件,低声问:“那我爸,还在宁家么?” 这个问题是宁家避讳的话题。 秘书的迟疑似乎已经告诉了宁汐答案。 她浅浅弯唇淡笑:“没事,我就问问,如果不能说的话,我就不听了。” 秘书意外宁汐这番懂事,清楚这事瞒不过去,自然只能一笔带过:“先生是入赘进宁家的,太太去世之后,和老夫人关系并不好,就自己从宁家离开了,之后再没联系。” 也就是现在不知下落的意思。 宁汐大概明白意思了,点头,“谢谢。” 复又看向窗外,波平无澜的神色,像是早已预料这种结果,一点陌生和不能接受都没表露出,成熟得让人发指。 在外漂泊流浪的,无论人,还是猫狗,再不济都能有自己寻求栖息地的机会;而她,可笑十六年,现在可能连这个机会都拿不到。 明明盛夏,宁汐温热的那颗心却有点泛凉。 * 落地手机开机,正好ANR实验室一组组长顾珈一通电话打来。 话里是带着火气的:“宁汐,刚刚打你电话,手机怎么一直关机?老师说你要转实验室是什么情况?我们这边仿生机器人的初代设计图快要出来了,你怎么能在这个时间走?” “组长,我刚才有点事。”宁汐说,“设计图我这边负责已经快完成了,我这边负责的都会完整上交资料,这点不用担心。转实验室是我私人原因。” 顾珈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刚才话说得有点冲,缓和了些:“那你确定要转,后面还参加科技大赛么?” 宁汐和一旁的秘书对视了眼,静默几秒,说:“参加。” “那就行。”顾珈手头大概还有事,“那你做完了联系。” “好,组长再见。” 电话很快挂断。 宁家的车已经在外等候。 只不过,出乎宁汐意料的,是她这对哥哥姐姐的太过热情。 同样高挑的身材,和棱角分明的第一感觉,站在一起,与其说像兄妹,不如说更像情侣。 反观宁汐,清冷寡淡的神色,对什么都充斥着陌生疏淡的情绪,却对什么都感觉更加敏锐。 比起他们,似乎更难亲近。 宁识誉丝毫不见生,走到宁汐面前,居高临下的垂眸,眸底划过浅薄的笑:“宁汐,对吧。” 宁汐点头,很礼貌地刚想说“你好”,话到嗓间,如是哽住,好一会换成了:“你好,哥哥。” 下一句:“姐姐好。” 一路上回去,覃莺坐在副驾,会时不时和宁汐聊天,加速亲密,驾驶位上的宁识誉则是很忙,接连几个电话接完,手机才消停。 最后一通电话挂断,覃莺偏头看他,“又约你了?” “嗯。”宁识誉淡嗤,“说是赛场空出来了,有车就能去,江季珩这小子想玩想疯了。” 覃莺笑:“那你去?” 宁识誉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后面的宁汐侧头看着窗外,很安静的,连呼吸都像是刻意放低,有种隐匿尘埃的感觉。 他喉间一涩,几秒后问:“妹妹,带你出去逛逛?” 宁汐闻声看来,正好对上少年笔直的目光,一丝不苟的,却又带着痞雅玩味。 她没吭声,但点了头。 “行。”宁识誉勾唇笑了,“那我们回去放个行李,先一起出去吃饭。” 覃莺开玩笑:“你可别一玩就忘了要紧事。” 宁识誉一愣,“什么?” 覃莺:“给姜叔汇报行程。” 姜叔是他们宁家几十年的司机,从小看宁识誉和覃莺长大。宁斯华不在,就是姜叔管他们的日常出行。 只不过,现在车在宁识誉手上...... -- 第7页 宁识誉轻抬眉梢,尾调含笑:“老魔头不回来,我给姜叔放假了。” 覃莺惊,“你不怕——” “怕什么?”宁识誉拿起中控台上的墨镜,单手戴上,目光转回到前路,淡定道,“我总有本事圆回去。” ...... 宁家不像杜家,是那种繁华都市划出的高档公馆别墅,而是处在半山腰的度假式别墅,连排的几栋别墅都在宁家名下,周围依山傍水,风景怡然。 能在这个地段的别墅主人,基本都混迹帝都上流圈子,彼此熟悉。 别墅边缘砖红色的烫金印样,留着宁家的字眼,宁汐站在光下,盯着尽山远处的鳞次栉比高楼,莫名有些恍神。 很快放完行李,宁识誉开车带她们去了就近赛场的一家餐厅吃了饭。 而彼时的赛车场,烈阳炙烤场地,热浪滚滚汹涌,一辆又一辆赛车奔驰而过,带着呼啸而过的烫风,引擎重响瞬息疾过,惊起一枝栖蝉。 火烧云堆积印刻天际,宁汐跟在宁识誉身后走进赛场,空气弥漫的砂砾灼热感,稍一呼吸,都像是要把她嗓子烧坏。 临近赛道的最佳路口,领头那辆赛车就朝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丝毫不带刹车,掀起速度激情下的极度彻底放浪。 一个打转,刺耳的轮胎刮地声,激起浮尘的漂移,车就在宁汐眼皮子底下优秀过线,漂亮。 顷刻,响亮的鸣笛声肆无忌惮踊跃跑道。 又是毫无悬念的第一。 熄火的赛车,少年取下头盔,推门走下,漆黑的瞳眸泛着挑衅的笑,漫不经意,却嚣张又高傲,朝宁识誉扬了扬下巴,“赢了,来一把。” 宁识誉走近,很爽快,“一带一?” 江季珩笑了,微滚的喉结在明亮光线下划出锋利的弧度,漂亮的桃花眼微扬,不经意就能眼神含情,给人妖孽放纵的错觉。 只是少年的居高临下,温和又冷漠。 四目对视时,似有若无的,有种莫名的审视。 宁汐心头一跳。 而她回看他时,才发现少年攻击性的长相极富魅力,是她没见过的意气风发。 一颗心,不知觉地下陷,宁汐的呼吸最终一点点变得急促起来。 再当江季珩目光落下,直勾勾看向宁汐,终于变得有笑,眸底却不达。 他们的第一句开场,是:“大小姐,跟我走?” 第4章 华仁 巧克力味。 宁汐从没坐过赛车。 以至于现在听到江季珩的第一句话,她难免瑟缩地朝宁识誉身后躲了躲,不假思索的自我保护,是她习惯性要再将自己存在感降低的预兆。 十几岁的女孩,新的环境,新的戒备。 空气越是发烫,越是衬得她狼狈的退避鲜明彻底。 空气中有清晰无比的尴尬在徘徊。 明明前面,宁汐这些芥蒂还是面对宁识誉和覃莺的。 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强大么。 碰到更陌生的,雏鹰会自发性地躲到没那么危险的暂时安全地,以适应物竞天择的生存法则。 江季珩盯着她的目光渐渐凉淡下去。 或许也可以说,少年的高傲意气,其实从没一刻温情停留,妖孽只是外表的浑然天成,而更多的,至始至终似乎都冷漠得惊人。 最后的比赛还是被一通电话搅浑。 是江家打来的电话。 室内凉爽的休息室,空调叶片打颤,吹出习习凉风,宁识誉和覃莺去买饮料,而宁汐就坐在离空调不远的风口,蔓纱的裙摆被凉风吹得散漫飘荡。 少年背对着她,左手拿手机接电话。 颀长高大的背影,轮廓利落分明,黑衬黑裤穿在身上,显得肩宽腰窄,比例绝佳,但越是好看的这个背影,越是给出生人勿近的感觉。 宁汐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让他难堪了。 就算他不记,她心里也有所不安,盯着他看,看似神色淡然,实则坐立难安,脑子疯转。 最终,没等到宁识誉拿着饮料回来,宁汐兀自起身了。 等那通电话打完,江季珩转身,意外见到乖怜漂亮的宁汐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罐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连勺子外边的塑料包装都没拆,就抬手递到他面前。 清冷温和的嗓音,透着点轻软:“刚刚,对不起。” 江季珩微挑了下眉,没接冰淇淋,只是漫不经意的淡哂:“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他什么? 滚到唇边的“难堪”两字,宁汐找不到另一种方法去表达。她不想在来的第一天就闹不愉快,这不对,也不应该。 新的环境,她该努力融入的。 从江季珩的视角看下去,女孩白皙的脸蛋涨得绯红,颊及耳根都在光下渲染出异样,长相其实也属于有攻击性,有特色的那类,却偏偏在她现在的态度下打磨去了棱角的干脆。 隐隐皱了眉,江季珩目光转向冰激凌,“太甜。” “啊?”宁汐愣神,视线同样落在冰激凌上,沉默半天,有点苦恼地低声说了句,“可香草味的,比这个更甜。” 摆明了得和好的意思。 江季珩眸底冷淡的冰封像是因这句话而卸去,淡淡勾了点唇:“怎么,非要我吃?” “......也不是。”宁汐没什么底气。 像是在和自己较劲,她手举得有点酸,“只是我不吃冰激凌,是给你买的。” -- 第8页 江季珩这个大少爷向来吃软不吃硬。 现在碰到宁汐这样的,本以为可能要争锋相对,没想到她给出的这几台阶,他很吃。 “宁识誉没有?”江季珩像是逮了个空隙,玩味问,“覃莺也没有?” 宁汐其实有看到宁识誉和覃莺在等冰饮,旁边就是冰柜,她不好意思过去,特意跑去了远的那个小卖部。 就为了买个冰激凌。 现在碰上江季珩这种问题,她脸涨得通红,话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很为难:“冰激凌,容易化。” 真是个好糊弄的理由。 江季珩总不至于把路堵死。 他随手接过,盒子边缘的冰凉水珠沾在至烫的指腹,不经意便擦过了她的指尖,冷热冲撞,酥酥麻麻的触感。 宁汐愣了一瞬,见江季珩拿稳了,猛地抽回手,低垂下眼。 心里像被安了刷子,轻轻地挠过去,有了痒意。 所有的羞赧都潜藏在活跃浮动的尘嚣中。 宁识誉和覃莺很快拎着饮料和冰棒回来,出乎意料,发现江季珩手上居然已经有盒已经拆开的冰激凌,还是他最讨厌的巧克力味。 宁识誉眉头微蹙,“你吃错药了?” “什么?”江季珩懒懒抬眼。 覃莺也觉得匪夷所思,但看宁汐手里并没有冰激凌,“你哪来的啊?” 江季珩余光扫了眼旁边略显局促的女孩,眉眼冷淡,语气却是随意:“随便搞的,怎么,吃不得?” 大少爷做事,向来无拘无束的随便。 不知是触动什么,宁识誉盯着江季珩的目光并没缓和,只是更多的,好像还带了难以言喻的深究。 只是这股深究,宁汐不觉。 也是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 ...... 原定今晚酒店吃饭,但江季珩临时得回去。 接连几通电话,他脸色沉下,耐心多少欠奉,“老头回国了,我回去一趟。” “那今晚的饭延后?”宁识誉习以为常,“你定时间。” 江季珩摆摆手,烦闷道:“不用,每次雷声大雨点小,屁大点事,我去一趟就走。” 江家的事,宁识誉不管。 他不过是挑了个时间,“晚上九点,老地方见。” 江季珩淡应。 回去路上,覃莺想到赛车的事,疑惑问了句:“江季珩上次驾照不是才吊销,现在还能开车?” 宁识誉不在意地笑了下:“他那点逢场作戏的本事,不就是一贯操作?” 覃莺看他,“你指躲江家的商业局?” 宁识誉不置可否。 而宁汐全程都坐在后座,一如既往的沉默。 只不过,原先的漠不关心,现在好像因为“江季珩”三个字,而有了丝毫触动。 她安静地听着。 宁识誉说:“江雁临听话出国了,他爸现在要他也出去。搞驾照是为了留在国内,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不得帮他安顿好?” “整整吃了一个月禁闭,这会解禁,当然出来放松。” 宁汐也是在后面的对话中,才知道江家规矩多严,四合院出来的子弟,就江季珩还不见长进地顶着纨绔两个字,管不了,束不住。 江家最头疼的对象,无疑江季珩。 “不过江季珩要是真留在国内,不再出国,照他那个情况,还回华仁读?”因为江季珩比宁识誉和覃莺小一岁,而又比宁汐大两岁。 国内外进度虽不一样,但江季珩天资聪颖,从小学习的速度永远赶超同龄人,按理已经读完高中课程,没必要再回华仁私立读一年高三。 宁识誉笑叹:“还不是他自己选的?” 覃莺疑惑看他。 他说:“不出国,两个选择,一个是重回私立读高三,另一个直接走国内继承人培养。” 江季珩不需要那种虚伪的高位傍身,直截了当选了高三。 这是宁识誉知道的最多。 话到这,既然聊到华仁私立,宁识誉干脆看向后视镜,和宁汐说:“下周赵秘书会去华仁,帮你把转学手续办了,你也读华仁,不出意外高二一班。” 高二一班,少爷小姐聚集地,虽以金钱论道的风气已经存在,但个个人精,在学习成绩上的锱铢必较,也会决定他们未来发展的高低胜就。 华仁不出废物,这句话就是从一班传出来的。 无例外,宁识誉和覃莺都是一班走出来的尖子生。 而宁汐只知道“高二一班”这四个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说。”宁识誉没说更多有关于宁家的背景。 他怕说得太多,宁汐心底的疏离抗拒会更重。 毕竟在外十几年,论谁突然知道自己有家可归,而且权势还是在帝都数一数二的宁家,想来都会心里不平衡。 然而,这些多余的情绪,宁识誉从没在宁汐身上看到丁点。 事不关己的淡漠,是他认识她后,最大的感受。 * 江季珩最终没来吃那顿晚饭。 预计又是一场争锋相对。 其实江家有四合院的房子,也有半山腰的别墅,而江季珩回的,正是就近宁家的那套房子。 一晚上的猩火纵燃。 等到战况结束,栖息静地,似乎又被聒噪的蝉鸣一阵又一阵地裹挟殆尽。 -- 第9页 宁汐在二楼最南边的房间,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那套房子二楼灯灭。 然后一个暗影从院中走出。 不由自主地心一紧,宁汐抿了抿唇,手上还在算数据的笔最终停下。 她起身,以想出去散个步的源头出了门。 夜下就近的篮球场,“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篮球撞地的跃跳,像是用尽全力的发泄,越近一步就越变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心跳的频率,宁汐脚步不由快了不少。 过于响亮,明明整个场上只有江季珩一个人。 宁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就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抱着忐忑心思来了。 通往篮球场有很长一段路都光线昏暗。 越是暗,就越是衬得明光笼罩的球场上,少年的光芒耀眼。 难以言说的情绪一点点在心底发酵。 最后站定在篮球场外边的草坪边。 宁汐柔软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温柔的弧度,崩了一天的紧张终于在三分投篮稳准进筐的这一瞬缓了下来。 带着缠绵的力道,篮球在多次弹跳后,落地,朝她的方向缓缓滚去。 直到她脚边。 下一秒,她抬头,浅眸清凌,正好撞上他含戾的目光。 第5章 铭牌 修罗场。 江季珩脸上无疑没有任何表情。 绝对的身高优势,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即便是隔着距离,宁汐也能鲜明感知到强烈的压迫感,微不可察的气息,都莫名其妙变得滚烫。 篮球就在她脚边。 宁汐视线一落,便看到了上面洋洋洒洒用马克笔签的名字,看起来是新球,还是珍藏版的那种,却因为在不净的地面上滚动,而灰尘蒙蒙覆着。 宁汐弯腰捡起,刚想向前走,江季珩就已经朝她的方向快步而来。 袭来的风,凉爽干脆,带有少年白日喷的那股浅薄香水味,精致优雅,很好闻。 宁汐心跳隐隐加快。 而手中球被夺走的那瞬,江季珩的暗影沉迫拢下,留香瞬息消散。 “怎么是你?”嗓音低沉冷漠,拒人千里。 宁汐该是不知所措的。 但鬼使神差地,她抬眼指了指乌云压阵的天,磕绊说辞变得流利:“要下暴雨。” 江季珩似笑而非,“你来预报天气的?” “......”宁汐囧。 她低眉,温和而疏淡:“只是路过。” “走错了就掉头,”江季珩没戳穿她那点蹩脚的谎,“这里是尽头,没路。” 宁汐静默几秒,试探:“这里......需要收费么?” “什么?”江季珩像是听了个笑话。 宁汐直接说了:“不收费的话,我可以待在这么?” 江季珩挑眉看她。 最终一阵沉闷滚雷默许了她的想法。 不同于沪市说来就来的暴雨,这边的滚雷打了许久,天空还是浓云厚雾,骇人聚集地仅见预兆,不见发展。 宁汐半蹲着靠在草坪边,指腹间时无人收整的细枝,在绿色的球场上打划着一圈圈弧度。 很神奇,就算她只和江季珩讲了这几句话,加上白天的,也比和宁识誉、覃莺讲的要多了。 她明明不是自来熟的性格。 但和眼前这个满脸写着不爽要发泄的嚣张少年,好像可以搭话,说什么,都无所谓负担。 只是当下,两个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他打他的球,她吹她的风,两条看似平行不变的直线,却很快,被倏然的一股风吹到一起。 宁汐的天气预报没错。 这天就是要下雨了。 江季珩可没那么热血,需要在雨中打球发泄。 几球投完,他收球转身,是要走的意思。 这时,宁汐余光扫到了他的动作,下意识想起身。 但无奈蹲的太久了,小腿发麻。这种小问题她又不好意思找人帮忙,只是垂着脑袋,佯装是在专心逗蚂蚁。 江季珩走出场外,再回头,女孩依旧原封不动地在玩。 他微微皱眉,这地上有什么好玩的? 今天一天,算是从陌路人到熟悉长相的进展,宁识誉的妹妹,又不是他妹妹,江季珩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雷声越走越大,还是和他从一个地方回去的...... 站定沉默好一会,江季珩烦躁地“啧”了声,单手抱着球,转身就往回走。 很快,耳边又响起脚步声。 但这么急,宁汐没产生任何防备,只是感觉脚快好了,便想起身。 只是没等她起身,少年就站在她面前,“喂。” “嗯?”宁汐错愕。 “走不走?”是不耐的语气。 可以说是,江季珩的询问不过是走个过场。 他压根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扯着她的手就把她拉起来。 那一瞬间,宁汐的脚麻达到了巅峰,细细碎碎的侵蚀感,像是有成千上万的小虫在嗜咬。 她实在没忍住,表情狰狞地拧着五官,看上去痛苦到像是碎了骨。 江季珩手一顿,不明所以地抬眉,“怎么?” “能不能慢点?”宁汐是真的麻得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我脚麻了。” “......” “真事儿”,这是宁汐从江季珩表情上读出来的意思。 她羞恼地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脚,妥协道:“要不,你先走。” -- 第10页 话出,再度陷入沉默。 宁汐没动,江季珩也没动。 半晌,打破沉寂,是他先出的声:“喂。” 宁汐抬眼看他。 “你叫什么?”宁识誉白天有介绍,但江季珩没花心思,风声呼啸,没听清。 现在抛出问题,宁汐顿了几秒,答:“宁汐。” 听到姓,江季珩神色依旧,可在听到名之后,江季珩有一瞬的凛色。 这点,宁汐没注意。 “哪个xi?”江季珩问。 宁汐:“三点水,夕阳的夕,水夕联合,寓为——” 江季珩:“黄昏时刻的涌水。” 宁汐怔愣,“你怎么?” “怎么会知道?”不知想到什么,江季珩是笑了,但更多淡嗤,“连名字都无二差别,真像。” 莫名的不适感,是他居高临下看来的眼神。 没头没尾的焦灼,宁汐没敢问更多原因,只知道,她这个名字好像惹恼了他,无缘无故。 来这里之后,无论是宁识誉,还是覃莺,还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江季珩,没一个人直言喊她全名。 宁识誉和覃莺都喊她“妹妹”,而江季珩直接用“大小姐”指代过了一切。 天比刚才更墨黑,他垂眸,“大小姐,走不走?” 宁汐听了,颊边爬过赧意,“你能不能,别喊我这个?” 江季珩唇边扯出一丝笑,“大小姐不喊大小姐,喊什么?” 宁汐没理,但她不习惯这种张扬。 也可以说是,她过了十六年夹着尾巴做人的生活,突然光源拢下,张扬放肆的标签打在她身上,她不能,也不该接受。 有些东西,一旦适应了,可能等到再撕掉的时候,就难了。 “大小姐这三个字,”这是宁汐鼓起勇气说的话,“不适合我。” 她的嗓音虽然依旧清淡,但陡然没了白天理亏的温软。 江季珩脸上笑意淡去。 宁汐右眼皮轻跳。 但江季珩只说:“不是宁家人?” 宁汐心有疑虑。 但等到的,只是散漫一句:“怎么撑不起?” * 那晚之后,宁汐没再碰到过江季珩。 旁边那栋别墅好像就那一晚亮了灯,其余皆是彻黑。 八月的最后一段时间,帝都的天气也时好时坏,宁汐不是爱出去逛的人,自然都待在家算数据,偶尔会陪覃莺一起看电视。 但她和宁识誉的关系都不冷不热,一经多日,温柔哥哥这个形象,印刻在她心里。 宁识誉骨子里好像有同江季珩一样的嚣张放肆,但他鲜少表露。 对外温柔,少见脾气的这样一个人,宁汐居然能从覃莺嘴里听来他吃的禁闭并没江季珩少的光辉事迹。 因是世交,所以江家有的规矩,宁家理所当然有。 未成年之前的门禁,和每月可流动消费,都是有所记账的。 光是踩着这两点,宁识誉就没少被罚。 宁汐原以为可能是和江季珩在一起玩,但覃莺笑着摇了摇头,打趣:“江季珩比他小,这两年才玩开的,以前都是你哥哥带着他玩。” 但现在的宁识誉明显收敛了。 宁汐不懂原因。 晚上吃饭,照旧只有宁识誉、覃莺和宁汐三个人。 聊到开学问题,宁识誉说:“妹妹,现在就需要校服吗?” 什么叫需要校服。 宁汐不解,“上学不是都要穿校服么?” 宁识誉和覃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眉目松散,突然就笑了:“谁说的规矩?华仁私立可没这霸王规矩。” 宁汐筷子一顿,怔怔看他。 “校服在进行最新改版,如果现在不想穿,那就等两个月,等新校服出来准备。”覃莺笑说,“一班基本看不见穿校服的。” 说到这,覃莺突然想到一件事,转头看向宁识誉,“我从没见江季珩穿过校服,你说他问你要登记联系方式是什么意思?” 宁识誉:“估计是拿一套当幌子。” 覃莺:“不过我真觉得他这次对抗动真格了。” “谁知道?”宁识誉笑,话题很快又转回校服,决定道,“那我们定最新的夏冬两套校服,我改天和赵秘书说。” 宁汐点头,“谢谢哥哥。” 宁识誉有点惊讶,淡笑:“和我说什么谢?” 宁汐弯唇笑了下。 她没想过,他们会选择接纳她,用这么容易的方式。 她很感谢。 * 很快到开学,不需要军训的高二高三年级都是九月一号开学。 这时候是风雨散去,帝都最热的时间段,像闷在蒸笼里,空气干燥得都如是摩擦砂砾,混和颗粒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宁汐顶着宁姓,无疑能成为大家关注的重点。 因为宁家于华仁私立而言太过重要了,宁斯华是华仁私立校董,华仁私立的好多楼也都是宁家捐的,是站在顶端的商业世家。 大家都习以为常地把这样一个大小姐会是骄矜放纵的形象惯在宁汐头上,自然是未闻其人,闲言碎语已经闯到耳边。 然而,真实情况是,上学第一天,宁汐就因为没有铭牌被戴有红袖的纪律委员拦在了学校大门口。 华仁私立这学校真挺奇怪的。 要说规矩,穿衣风格五花八门,一点都不规矩;要说不规矩,好像也不对,每天晨检、升旗仪式、逃课抓人,都有相应的纪律委员。 -- 第11页 纪律委员身上就挂着最新铭牌。 宁汐匆匆扫了眼,高二一班,孟薇怜。 因为铭牌是最新定下来的规矩,不算校方硬性规定的,只是他们一班人为了整顿搞出来的幺蛾子,赵秘书自然没法拿给宁汐。 现在,孟薇怜把宁汐拦在门口,没有就是不给进。 不明身份,孟薇怜嗤笑,尖锐的嗓音犯冲:“当这里来玩的?没有铭牌你上什么学?不如趁早滚回去。” 霎时间,所有来往经过的目光都落到宁汐身上。 只是有违寻常地,宁汐脸上波澜不惊的,浅色的瞳眸扬着淡漠,目光压在她身上,语气清淡:“我没收到铭牌。” 很理直气壮的冷静。 所有人都震惊了,在这学校能跟孟薇怜叫板的还真没几个。 这人是吃熊心豹子胆了吧。 “那谁啊,我没见过,你认识?” “一看就是新来的,估计是要完蛋了,惹谁不好,非要惹孟薇怜。” “听说孟薇怜她爸刚给学校捐了栋新楼,更趾高气昂了吧,估计后面要横着走了。” “那不就是有好戏看了。” “......” 周围都是窸窸窣窣的玩味讨论。 宁汐一度成为靶子正中心,带着冷嘲的目光统统都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孟薇怜更是因为她的一句“我没收到铭牌”而直接脸色沉下,扬手就要给教训,“我给你胆子和我这么说话了?” 可就在她手扬起来要落下时,旁边突然冲来一股风。 光线消失,宁汐心头一跳,惊慌未及遍布,余光就随之被高大冷漠的身影占据。 许久不见,少年还是那副凌厉纨绔的模样,只是桃花眼微扬,看似毫无攻击性。 却没给孟薇怜任何反应机会。 也没顾及她面子,孟薇怜的手直接被书包上金属环扣打了下去,江季珩没用力,完全是惯性使然。 如此,孟薇怜已经疼得拧眉弯腰,手缩回,一连向后退了两步。 开学第一天就有修罗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而江季珩不过站在宁汐身前,冷眼睥睨的暗讽:“动人,学校给你胆子了?” 第6章 争执 二选一。 少年清瘦却高的背影如脊,半侧过身挡在她面前,清凉寡淡地香皂味抵去她记忆中的香水味,更为记忆深刻。 恍然入目,咫尺之近。 宁汐有一瞬的呼吸发紧。 而华仁私立从来都以强制弱,孟薇怜身后那帮各形于色的小姐妹自然清一色的家世优越,背景硬道,是学校横行的强。 只是江这个姓,身后全是权势,放在华仁私立,是和宁家有过之无不及的存在。 给她们胆,也不敢惹江季珩。 孟薇怜一下弱势,漂亮秀气的眉毛微皱,不确定地喊:“江季珩?” 江季珩垂眸,散着冷芒的眸色中混掺慵懒,寻常的玩味语气,全是警告:“我也没带铭牌,怎么处罚?” 瞬间成了难题,孟薇怜很识时务地浅笑:“我们不检查高三的。” 江季珩眯眼,倒是玩腔:“这什么学校,还搞特殊?” 就在孟薇怜被噎得说不出话时,她身后一个女生讲了话:“高二有高二的规矩,学长,你是高三的,不属于我们需要整顿的范围。” 学校给了多大的本事,一个学生用得了整顿这个词。 宁汐觉得可笑。 似乎是她含讽的笑意表露出来了,只一眼,就成功把那个女生激怒了。 “你笑什么?”带冲的语气瞬间来了。 宁汐是最好不希望自己来这学校第一天就闹得不愉快,也不确定自己要在这待多久然后滚蛋,但无论是哪种发展,她都不会是凭空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从江季珩身后走出,宁汐甚至往前走了步,坚定而有韧性地起唇:“平级同学,这么喜欢官僚主义?” 兴许是宁汐不拔自高的气势,那个女生错愕分秒,都不及反驳,就听她继续含笑说:“我不带铭牌,你们就不放新同学进去报道?” 套用江季珩刚才的话,宁汐淡淡笑了:“学校给你们的本事?” 宁汐云淡风轻说的话的确很让人上火,但这几句话里,她们唯独捕捉到了新词“平级新同学”。 谁都知道,今天来报道的新同学名单就那么几个人。 其中还是女的...... 孟薇怜整个脸色都不好了。 她喊宁汐的嗓音略显僵硬:“喂,新同学。” 宁汐偏头看她。 “你叫什么名字?”孟薇怜攥着签字笔的力道隐约重了几许。 宁汐唇边笑意终于微淡:“我叫什么,很重要?” 只是明明是面无表情,宁汐却在余光中,似有若无地扫到了江季珩的哂笑,是她看不懂的意思,却让她很不适。 直到宁汐被年级主任亲自领着走进高二一班,坐在前排的孟薇怜抬眼,转笔的动作顿住,像是瞬间搞懂了早上江季珩那番袒护究竟是为什么。 孟薇怜那几个小姐妹面面相觑,脸色没一个好看的。 这一下,莫名其妙的不好预感,众人噤了声,旁边插科打诨开玩笑的人也没再说话了。 大家都在沉默中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宁汐。 从头到脚,没有名牌,板鞋还是好几年前某个休闲品牌的经典款,多少和宁识誉、覃莺当年身上的名牌天差地别。 -- 第12页 孟薇怜当即嗤了声。 原来还真是那个多年后找回的落魄大小姐,拽什么? 只是宁汐这边介绍完自己,班主任邵筠刚刚指了个靠墙边的位子,教室后门口就冒冒失失地溜进一个身影,纤瘦的,娇俏的,长款白色蔓纱裙飘飘而起,不落俗。 “温意眠!”班主任一眼就扫到了。 “到!”温意眠一听到喊自己全名,全身汗毛都竖起,不仅一秒站直,还笔直笔直的像根筷子,举着柔软的手,小心翼翼,“老师......我在呢......” 大家都习以为常温意眠这种常规操作。 接下来深黯的对话。 “开学第一天你又迟到,你上学期自己怎么保证的?”班主任本想开开心心,但温意眠简直跟个弹簧一样,第一天就触在她火点上,“你就不能闹钟调早半小时?” “啊?调早啊。”温意眠有点苦恼地皱了眉,委婉又有理有据,“邵老师,不是我不想早出发,是我家司机,他不送我我来不了啊,规定一天只工作八小时,我总不能让他早上班吧。” “......” 温意眠的迟到理由,又不是和上次重复的。 一班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哄堂大笑。 就连宁汐隔空和温意眠对上视线,都若隐若现地有了一丝真意的浅笑。 温意眠反倒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低垂下脑袋。 邵筠真是快被这死小孩气死了。 她指向教室后墙上挂的时钟,“都迟到了,那还不快点坐好?这都几点了,还要不要学习了?” “学的学的,学习怎么能不学呀。”温意眠乖巧的很。 而巧的是,宁汐的新座位就在她旁边,她们是同桌。 不同于一班其他人,温意眠算是这里的一股清流。 谁都清楚,温意眠在温家不上不下的身份,最小却最不得宠,但多少能混个正经大小姐身份,压着温家,没什么好欺负的。 温意眠表面看上去虽温和友善,但她反应能力属实算不上快,很多时候跟不上班级女生小团体的思维,被隐形孤立意料之中。 但她好像并不介意,没人和她做同桌那就独来独往,乐在其中。 现在难得来了个新同桌,温意眠多少有点小激动,小鹿眼笑意微弯,拿出书本后笑着伸出手,“你好呀,我是温意眠。” 宁汐轻轻回握了下,“宁汐。” 宁汐...... 这个过分熟悉的姓。 温意眠惊了:“你不会就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宁汐就轻声打断了:“先上课吧。” “嗯嗯好。”温意眠点头,那好久都压不下笑的表情都似乎在说——天,我赚到了。 宁汐终是被她逗笑。 华仁私立的教学进度不同于公立学校,他们这里培养精英的速度要快不少,能跻身进来的学生基本基础功都扎实。 宁汐学习成绩好,所以就算是更深入的知识,她也能跟上。 但温意眠就苦涩了。 她不行,一班赢就赢在数理化,偏偏她输了。 数学课之后,拿着新一套习题,温意眠情绪恹恹地趴在桌上,笔尾一下又一下轻轻戳着脑袋,无辜叹气:“汐汐,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数理化怎么让人糟心的东西。” 那句“汐汐”近在耳畔,宁汐行笔在试卷上写自己名字的动作一顿,明显诧异地转头,“你刚刚,喊我什么?” “汐汐啊,怎么啦?”温意眠半侧脸颊贴着试卷,眼睛眨眨,本不明所以,但细细一想,又怕自己堂皇地不妥,起身认真询问了句,“我们是亲密的同桌,我可以喊你汐汐嘛?” 汐汐,是没人喊过的昵称。 宁汐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暖,眉眼透出一丝散漫的轻笑:“可以。” 温意眠眯眼浅笑:“我就说嘛,那帮人都是胡说八道。我们汐汐怎么可能和骄矜放纵这四个字挂钩,一天到晚只会抹黑别人泼脏水,迟早得遭报应。” 彼时,天空飞机走过,低鸣声中留下浅浅一道白气,湛蓝包容绯白,万里无云到连燥热的风,都多了丝凉爽。 宁汐有种随温意眠感知的天真:“你怎么确定我不骄矜放纵。” 温意眠娴熟地摆手,笑说:“这还用怀疑嘛,当然是因为相由心生啦。” 简言之,看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不是流言蜚语中说的那种人。 人与人的交往,如果都用金钱来衡量,那就没有真心了。 这没意思。 起码,温意眠是这么觉得的。 * 在知道宁汐是竞赛得奖的优等生,温意眠瞬间逆转对未来的绝望。她接下来的日子都沉浸在感叹有个好同桌的快乐。 白天在学校有温意眠,晚上回去有宁识誉和覃莺,一天又一天,宁汐好像有了种生活趋于稳定的错觉。 然而,在什么都没彻底落定之前,尽是未知数。 华仁私立每周五都是五点半就放学了。 而宁汐那天答应了温意眠的突发奇想,要一起坐公交,也就没让姜叔来接。 提早到家,六点四十,别墅并没人,阿姨可能是有事暂时出去了,桌上已经摆了准备好的饭菜。 宁汐有点累,胃口不大,最后还是先上楼休息。 只是,昏昏沉沉的睡意还没有多少深入,楼下突然“砰”的一下重重摔门声,宁汐硬生生被惊醒。 -- 第13页 而后,再清晰不过的怒吼声从一楼传来。 是宁识誉。 宁识誉像是陡然褪去以往的温润,那个浑身竖满刺的少年一字一句含戾说得清晰:“当初带莺莺回来,是您给覃姨的承诺,现在您还想像当年那样放弃她,说不要就不要,难道我们在您眼里都是无所谓的商品吗?” “啪”的一声,一室骤入寂静。 宁识誉的话歧义太重了。 宁汐一时理解不了,但她敏锐感知到,这份不愉快的麻烦她可能已经没法全身而退。 紧接着,宁识誉很冷血的语调说:“折了她的翅膀,我不会让您好过。” 走到楼梯口,宁汐亲眼见着宁斯华二话没说,又一个巴掌扇在了宁识誉脸上,将他生生扇偏了头。 那股熟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又沉重压在她心上,压得她喘不上气。 两厢对峙,宁识誉舌尖轻抵了下腮,火辣辣的知觉下越来越麻木。 他荒凉笑了:“二选一,不可能。” * ——二选一,不可能。 什么二选一? 宁汐第一反应,这其二之一的那个选择就是她。 果然,还是走到现在这种情况了,对么? 在宁汐的印象里,她一直就不是在被选择,就是在被选择。无论是以前的杜家,还是现在的宁家,她都没有任何的选择权,说走就走。 其实是在刚去到杜家的第三天,她一不小心听到杜家的阿姨在窃窃私语。 “来路不明的都往家里带,真是乱了套了。” “那可不,夫人一住院,也不说女人有多少了,现在居然连小孩都正大光明带回来,真可笑。” “不觉得那小孩长得真有点像?说是他生的也不违和。” “这话可不能胡说,不是说没血缘?” “切,谁知道呢。” ...... 再然后,宁汐活得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杜家人没有一个喜欢她,所有人都在防着她,长辈冷眼相待,同辈排斥孤立,都恨不得她早点卷铺盖滚蛋。 而唯一对她有好脸色的杜麟生,常年在外,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 在知情一二之后,以防再有矛盾,杜麟生把她带到了后来一直住的那套别墅,给她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条件。 却不知,进到那个房子,后面的日日夜夜,她就真的剩下一个人了。 小时候,宁汐或许还会因为孤独而难过。 但渐渐长大后,她的成熟敏锐都要比同龄人出色,也就无所谓了。 变得成熟的第一道盔甲,就是一颗捧热的心渐渐凉却,到他人再无法侵蚀伤害,宁汐现在就是这样。 任由到哪,都是飘浮不定的浮萍。 但人总是贪心的。 来到新家,第一次感受到背道而驰的温情,是不需要任何自己的讨好就能拥有的温暖;去到学校,第一面就能不设防线,彼此接受的友情。 这个世界好像在前十六年的冷漠考验后,对她心软了。 可就给她尝一点甜头,就又要收回了吗? 能不能......再等等? 本能的,渴望的,宁汐第一次有了难受的感觉。 心里像是缠了无数根线,纷乱摸不着头,随着耳边争吵声的加大,而越缠越紧,勒得她心脏有了痛楚,逼近窒息。 * 后来的不欢而散,宁汐整整半个月没看见宁识誉,反倒是覃莺偶尔会回家,两人会碰面,同桌吃饭聊些无关痛痒的。 更多的,关于那晚的吵架,宁汐没敢问。 而覃莺敏锐度不比她少。 她知道妹妹好奇什么,也就淡笑说:“是不是想问你哥哥去哪了?” 宁汐怔神,点了点头。 “最近公司有点事。”覃莺谈及宁识誉时,是一脸的骄傲,“他和江季珩选择一起创业,所以初期,可能会有点难度,一直在加班呢。” 云淡风轻的语调,温柔如水,听得宁汐心头微痒。 覃莺有和宁汐说:“你回来,这个月底大家要一起吃饭,到时候能见到你哥哥。” “大家?”宁汐好奇。 覃莺:“都是宁家世交,那天听你哥哥说,你和温意眠最近玩得好,到时候你还能看见她呢。” 谈及温意眠,宁汐倒是积极不少,“那到时候来的人会很多么?” 覃莺笑:“一共四家,江家,温家,陆家和贺家,见了你就知道了。” 江家和温家,宁汐有点了解。 只是这陆家和贺家,她没接触过,陌生。 正因为有这个话题,宁斯华回来的所有不愉快都像过眼云烟消散,没人再提及。 至于那个“二选一”,不知道是不是宁汐理解错了。 发展好像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 直到周一上课,宁汐斜后方那张桌子已经被试卷堆满,而还是没人来上课。 她疑惑温意眠每次都还是会把试卷往后传,凑近到她身边,小声问:“你后座有人么?” “有啊。”温意眠喝着榛果味酸奶,谈及后座时的笑眼表情微淡,“是个神经病,最近不来,估计又是去接受改造了吧。” 神经病......么? 宁汐被她这形容词逗笑,理解为:“你和他很熟?” “什么?”温意眠惊愕地连连摆手,“我能和他熟?不不不,我和他特别不熟。” -- 第14页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宁汐只笑。 但自从宁汐开了这个话题,温意眠明显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耸耸肩,整个人往宽大棒球外套里缩,暗搓搓问:“汐汐,你有没有觉得这教室里的气氛很怪?” “怪?”宁汐下笔熟练地算着题,没走心说,“没感觉,怎么了?” 温意眠奇怪地挠了挠脑袋,“就感觉有种传说中的阴风,凉飕飕的啊——” 她这话还没说完,后面闲聊的笑声突然止了,“啪”的一声,后座不知落下什么重物,桌椅都在“呲啦”刺耳声中晃动移了位。 温意眠刚噤声,后座松垮坐下的“神经病”同学就一脚跟踹在课桌下的横杆上,挤得温意眠往前踉跄。 “......” “喂,小前桌,好久不见。” 第7章 天台 秘密基地。 久违的熟悉开场,不仅是温意眠,就连一旁的宁汐也愣住了。 这显然不是温意眠嘴里的“特别不熟”。 人来了,第一句可就是和她打招呼。 温意眠的脸色已经沉下。 她没转身,反倒是宁汐稍微回了头,惊讶到她的不是他这么放纵态度的人居然听话别了刻有“陆别宴”三个字的铭牌,而是他的凌厉五官。 墨黑的瞳仁,冷峻锋利的轮廓,不相上下的淡漠高傲,姿态更是睥睨不屑感颇重。少年凤眼微挑,唇边勾勒出慵懒闲散,冷风下却更显淡薄凛冽。 似有若无地,这份嚣张,到现在为止,宁汐好像只在江季珩一人身上感受到。 半天都没见温意眠有反应,陆别宴眸色渐沉,伸脚又是一踹,“温意眠,听不见我说话?” 温意眠“啊啊啊”地抬手拍耳朵,“什么啊,听不见听不见。” 陆别宴:“......” 他眯眼瞧了眼旁边的宁汐,眼神颇有意味:“哟,这是有新朋友了?” 一提到朋友,温意眠就瞬间神经绷紧,勾住宁汐的手,不甘示弱地回了头,“陆别宴,我警告你收着点,我难得有个好朋友。” 陆别宴不过微挑眉梢,鲜明的挑衅。 两厢对峙,温意眠还是头皮发麻,只能故意挺直背,“看什么看?没事找事,写你的试卷吧。” 随后赶紧拉着宁汐转身。 “你们,很熟?”宁汐似笑非笑。 温意眠脸蛋垮下,语气瓮瓮:“你看出什么了,说吧。” 宁汐淡道:“看出你俩关系不一般。” 温意眠一脸初一十五都躲不过的表情,“好吧,我败了,那傻逼是我娃娃亲对象。” 真是惊喜大新闻。 宁汐很感叹地鼓了下掌,“难怪。” “难怪......”温意眠感叹,“我们同病相怜。” 宁汐一愣,“谁和你同病相怜?” 温意眠看她,“你啊。” “我?”宁汐怀疑地指着自己。 温意眠点头,“你不是开学就和江季珩一起杠上孟薇怜了嘛,陆别宴和江季珩关系可好了,穿一条裤衩的那种,所以姐妹,我们果然同病相怜。” 宁汐:“......” “不过话说,江季珩这段时间是不是都没来学校啊。”温意眠撑着脑袋思考,“马上就要月考了,我估计他会错过考试。” 有关江季珩的事,宁汐的注意力自然被带走。 她好奇,“他不来学校,会不会有什么——” 后面的话,宁汐没问完,但温意眠懂了。 她摇头,“不会的,本来他读高三就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已经被国外大学录取的人,不出国,非要头铁留在国内再过一年痛苦高三。” 但话题走着走着,还是要绕回到宁汐身上。 温意眠手里转着笔,认真看着她,笑眯眯说:“所以你和江季珩是早就认识了嘛,开学第一天那件事我都听说了,能把孟薇怜脸都气绿,厉害啊。” 宁汐摇摇头,“只是碰巧见了几面。” “几面啊。”温意眠嗅到了瓜的气息。 宁汐笑着推开她脑袋,“写你的试卷。” “哦。”有点不情不愿。 中午吃饭,极为鲜少的情况,是温意眠刚兴致冲冲地站起来,就被后面带倦起身的陆别宴一下手臂勾住了脖颈,不由分说拦着往外走。 “好久没吃食堂了,走。” “诶诶诶,你干嘛。”温意眠力道不及,反推着陆别宴的手,反倒把自己越束越紧,最后恼得跳脚,“陆别宴!我说了要和宁汐吃饭!” “安静点。”陆别宴被她叽叽歪歪吵得头疼,低沉的嗓音滚着不耐,“还想不想吃了?” “......”温意眠又想举报这个傻逼神经病了。 她几次回头,都特别抱歉地看着宁汐。 因为这边都兴小团体聚集吃饭,宁汐一个人倒也无所谓,只是一个人的话,好像就没太多想吃的。 又想到华仁的食堂是出了名的豪华,拿钱堆砌出的优越感,三层小别墅,欧式装潢,每层都是混和中西两类,华而不实。 宁汐其实吃了这么多天,还是没太喜欢的套餐。 想着顾珈那边有关于仿生机器人的数据截止时期快到了,她必须加紧时间算完,她干脆去了趟小卖部,带着东西到了最新发现的天台。 又能吹风,又能一个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 第15页 这里大概是宁汐对这个学校最好印象的地方。 只是天台的防盗门像是年久失修,不知怎么回事,其他地方都好的,就这开门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 到天台后没多久,宁汐刚坐下,就听到身后类似报纸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她疑惑,但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身后慵懒低哑传来的一句调侃:“她是多怕你找不着?喜欢谁靠她一张嘴说?” 声音有种熟悉的磁沉感。 宁汐的呼吸一下子就放轻了。 不确定对方是谁,但很明显的,他好像并没有因为她在而避讳不说,反倒还让她听到了很多类似不该听到的话。 “她看中的怕是那点我抢不到的东西吧。” “她能再贪心点?” ...... 也不知道是在谁打电话,刚才开门声那么大,难道是没听见么? 宁汐默了会,有点莫名。 因为天台还安了不锈钢的爬梯台阶,所以宁汐没上去,就不知道上面是谁,只是听声音,很像江季珩。 而下面的椅背上搭了件黑色外套,她挑了另一张废弃课桌,坐下。 拟算草稿的薄纸被塑封面包压着,在风中轻轻起着波澜,宁汐戴上耳机,调大音量确保自己再听不见一句后,拆开一袋面包,慢慢低头吃了起来。 计算方程,计算数据,反算,安全范围,每个相关数据开始在脑袋中呈现。 宁汐渐渐进入状态。 只是现实没给她太多进状态的机会。 忽的一下,宁汐感觉好像有什么砸在自己脑袋上,轻轻柔柔的,没什么力道感。 她抬头,没人,奇怪。 当她再低头念念有词地计算时,又一个,纸球直接以微毫偏差砸在她脑袋上,而后落在桌面上,几番滚动,最后停在面包外封袋边上。 宁汐皱着眉抬头,没想会直接撞进江季珩含笑的墨黑瞳眸。 他单手拿下耳朵里的耳机,朝她扬了下下巴。 宁汐不爽先说:“你砸我干什么?” 江季珩看她几秒,忽然笑了。 相隔半个月的时差,像是隐约将彼此的棱角都虚化,他的眉眼卸去冰冷,热风吻过,吹起他满眼溢彩流光。 “那你呢?”他垂眸,嗓音融混轻笑,“这里,怎么发现的?” 很多人停在了那道破旧怪异的门外,没一人踏进。 而宁汐只是推开那扇门,就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不知道的是—— 那个世界,有和风,有细云,更有江季珩。 第8章 秘密 想哭就哭。 而宁汐只是觉得江季珩这个问题有点奇怪,抬手揉着被纸球尖端戳到的脑门,不太愉快地指着后面,“那不就有扇门?” 江季珩没走爬梯,纵身一下翻了下来。 愣是踩在宁汐旁边的台阶上,把她吓了大跳。 “你干嘛。” 江季珩随手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大喇喇地岔开腿坐下,把手机耳机统统丢在桌上,还没出声,那头开了扩音的手机就呲啦呲啦响着声。 里头尽是喧杂声,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食堂阿姨的嚷嚷声。 终于,一道略显暴躁的男声划破沉寂:“老大,我就一个学期没尝,怎么成这幅鬼样了?” 然后还有:“这......花菜煮鲈鱼是什么玩意儿?” 就算江季珩没给任何回复,对面几个男声都能稀里糊涂混合出交响曲。 “哈哈哈笑死,你等等,我好像又看到更精彩的了,木耳炸猪柳,青椒蹄髈汤......牛逼。” “真绝,我头一回跑这大酒店不排队,居然是因为难吃没人。” “哈哈哈哈哈的确,人二楼还有小龙虾,这三楼是要倒闭的腔调?” “不是说三楼做到年底就溜了,破罐子破摔了吧。” ...... 各种花式吐槽,风过无痕,宁汐手中装有面包的塑封袋都发出低低细碎声,她以防被发现,更是自觉就缓下呼吸,闷不做声地低着脑袋。 反倒是旁边的江季珩气定神闲,朝电话那头说:“随便搞两个,行了。” “不是啊,”一开始接电话的暴躁少年怨声载道,“老大,一楼二楼来晚了都没东西吃了,三楼这真没法吃,还不如小卖部搞点东西吃吃。” 一旁有插话:“现在走小卖部,估计就只有奶油面包了,但那奶油面包,我每回吃都拉肚子,不靠谱吧。” 暴躁少年说:“谁说的?不是还有巧克力的?” “你他妈傻逼啊。”对面一阵闷哼,明显是暴扣,“这里有谁吃巧克力味道的?” “......” 吵吵嚷嚷之中,整个天台的气氛都被他们搅得活跃起来。 宁汐没忍住,轻轻弯了下唇角。 长发被黑色的皮筋束在耳后,露出白皙柔软的耳朵,她的肌肤莹白,浅眸澄澈,在光下更添清丽明媚。 碰巧,这点细节被偏头看去的江季珩彻底收纳眸底。 倏然凉风,吹起少年白T衣领,浓郁的巧克力味面包和女孩身上浅薄的淡淡奶香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清乱。 江季珩眸色微深,喉结轻滚了下,理智上线地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手机,低淡着嗓说:“饭不吃了,买几盒冰激凌,挑盒巧克力味。” 对面很一致的沉默:“???” -- 第16页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后,暴躁少年程煦看向旁边松垮玩着手机,没什么太多表情的贺岚溪,震惊道:“溪哥,我没听错吧,老大要我买什么?冰激凌?还几盒?” “Quadra Kill——” 游戏界面骤转暗屏,团战快赢时死了。 贺岚溪烦躁地“啧”了声,不耐抬眼,见程煦眼睛瞪得老大,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让你买什么?” 程煦二次激动:“买冰激凌啊!还一定要有巧克力味道!” “哦。”贺岚溪毫无波动,“那你买啊。” 程煦:“......” 他那根八卦筋像是瞬间掰正,“这会不会是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贺岚溪很熟练地又开了一局。 程煦笑嘻嘻:“就外面传的那个大小姐啊,宁家那个,誉哥亲妹妹。” 说到这,贺岚溪倒是掀眼,“然后?” 程煦:“?” “他骗小姑娘,会让你知道?” “......” * 另一边,电话挂断后,再度陷入沉默的天台。 宁汐想着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话,多少知道江季珩估计是到现在都没吃饭。正好她面包买多了,刚吃完他们说难吃的奶油面包。 的确......嗯,有点难吃的。 所以还剩下巧克力面包。 从上次赛车场宁识誉说的话,宁汐记住江季珩讨厌巧克力味,不太确定自己这个好意他会不会收,还是默了默,摘下耳机后偏头看他,“那个......” “嗯?”已经闭目养神的江季珩缓缓睁眼,蒙了倦意的眸更显深邃。 宁汐有点紧张,“如果你饿的话,我还有个面包,就是......是巧克力味的。” 真是和巧克力过不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问题,每次碰上江季珩,聊着聊着,她都会莫名其妙结巴。 边说,宁汐还边把完好未拆封的面包朝他那边推,正好推到两个人眼前桌子的中间分隔线上。 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江季珩脸上那点倦意很快散去,仅剩慵懒,薄唇噙笑:“不是知道我不吃巧克力?” “但你上次明明吃了冰激凌。”宁汐小声嘟囔。 “什么?”江季珩勾唇,明明听清了,偏还要反问。 宁汐自知躲不过,只好又说:“你上次,吃了。” “嗯。”大少爷眉目闲散地朝椅背上靠,云淡风轻道,“不然看你都要哭鼻子了。” “......”宁汐一梗,“我什么时候哭鼻子?” 细想当时,宁汐一下揪住源头,着急解释:“我那纯粹是太紧张了。” “紧张什么?”江季珩觉得好笑,今天像是心情不错,“怕我吃了你?” 宁汐是没否认,“哪有人第一次见就说跟我走的。” 江季珩嗤笑:“那不然?留你在他们两个身边当电灯泡?” 宁汐拿面包的手一顿。 她好奇转头,没想会正好对上他转头看来的沉沉目光,视线被锁定,她呼吸微滞。 这本就不是什么被瞒的事,玩得好的人都知道,更何况宁汐还是他俩妹妹。 “这可是个秘密,我和你分享了。” “大小姐,”江季珩浅淡扬眉,轻笑,“你拿什么秘密和我交换?” 宁汐愣了下,“......秘密。” 江季珩直勾勾地看着她,倒是把她看得有点心虚了。 她莫名局促,紧张起来更结巴了:“我没......什么秘密啊。” 江季珩哼笑了声:“那桌上这点计算是什么?” “这些,”宁汐垂眼看去,随口道,“就是在以前学校实验室参加研究的数据,还有点算完就结束了。” 江季珩了然地瞥了眼,笑意不减反深,“知道为什么一直卡在倒数第三步算不下去?” 的确如他所说,算不下去。 宁汐苦恼了好久,都得不出解决方案。 现在只不过漫不经意的一句话:“反算的过程,不需要开根。” 宁汐再低头一看,几步重新计算。 果然! 她讶异看他,“你怎么——” “你也研究仿生机器人?” 江季珩不置可否。 像是瞬间找到了聊伴,宁汐极为鲜少地浅眸划过一丝惊喜,“算这方面数据的人很少。” 江季珩没反驳。 “那你这么厉害,之前的比赛,我为什么没见过你?”宁汐先前有专门搜集这方面的视频资料,确实都没有江季珩。 不知想到什么,这个沉默一直在蔓延。 面对宁汐憧憬的双眸,好像似曾相识,江季珩脸上笑意微淡。 他只说:“人工的,不现实。” 语气有了些微变化,宁汐很敏锐地一秒就捕捉到:“但虚拟能把不真实的照进现实。” “比如?”江季珩看她。 不明缘由,宁汐呼吸紧了下,“比如,计算成功后拥有指令,机器人可以有多种未知的输入程序,甚至可以有更多深入话题。” “未知的,输入程序?”江季珩很轻地哂笑了下。 宁汐不懂他的心结,只是举例:“不能回到过去,机器人就可以拥有‘如果’程序。” 一定意义上,就是为了满足不能实现的想要。 可多秒的静默后,江季珩不过语气凉淡地说了:“所以,这种程序,我很讨厌。” -- 第17页 直截了当的讨厌,是因为不能满足的存在,都是虚妄。 * 所谓的秘密交换,是宁汐的期待,她期待未来可以独立计算出一道程序,用在仿生机器人身上,就叫“如果”程序。 宁汐不了解江季珩,只能凭借几次交流后的直觉感知,他好像有很多雷点,很多难以言喻的秘密,都是她得小心的。 也可能是因为什么都有了吧,没那么需要如果。 这是她暂时的想法。 只是现在,这个对话似乎走到终结。 宁汐不是个很喜欢没话找话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气氛再度凉却下来。 一杯牛奶,一份面包,本就够了,而那个巧克力面包,宁汐还是直接拿起,放在了江季珩面前。 随之,他抬眼。 不知怎的,被江季珩盯得,宁汐一时没敢对视,只低声说:“只有里面有一小块巧克力,其他就是原味面包,就算不喜欢,也可以吃的。” 江季珩沉默睥睨的目光,是疏淡的。 不过他们只有几面之交,刚才那点玩笑像是过眼云烟,宁汐坦然地笑笑:“我没骗你。” “说你骗我了?”江季珩突然出声。 宁汐一愣,错愕看他。 “在这,没必要对别人这么好。”这话根本就不可能会是江季珩说的话。 但宁汐还是听到了。 像被分秒戳中脊梁骨的无奈,她浅浅低眉,小声问:“这也算,对人好么?” 江季珩不再看她,而是眺望向远处校外的栉比高楼,“怎么不是?” 宁汐一时无话。 不是被撕开伪善表面的紧张,也不是被无意提醒的讶异,只是纯粹的好奇:“一开始看见我,你是不是也提防我?” 江季珩没回话。 宁汐抿了抿唇,“我知道。” 像是倏然抓住突破口,宁汐刚想解释,就被江季珩突如其来的一声笑打断了思绪。 他转头看向她,入目她一瞬而有的狼狈,深眸的邃尽仿佛藏了万深泓湖,但是彻底卸去了攻击性。 “带耳机了?” 宁汐滞愣地点点头。 就见江季珩顺手把耳机插入她手机,随手从她喜欢的歌中挑了首,他右耳,她左耳,打破暂停后的歌曲顺着耳机线轻轻柔柔地传入耳中。 是前几年的一首歌——《沿海公路的出口》 [我坐在公路的出口/等待天黑以后无边的寂寞] [连想你都是种残酷切磋] [我目送沿海的日落/紧抱一个醉生梦死的枕头] [留不住回忆却学不会放手] [怎么走](歌词) 连歌词都这么应景,看似在说爱情,却在抛开爱情之后,写尽了宁汐所有的徘徊。 可能真的是积压太久了吧,明明是还不熟悉的江季珩,宁汐却有了抑制不住的触动,遮掩不住。 她低垂下眼,绕发而过的热风熨烫了她的眼。 染湿的满眼氤氲,她浅笑着说:“真的,风太大了。” 却在下一秒,被少年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罩了满头。 “在这,”他微哑的嗓音,徐淡漫不经意,“没人不允许你哭。” 第9章 未料 网球馆。 等到程煦一帮人大咧咧提着零食和冰激凌袋子找上天台时,一向和江季珩玩得好的贺家少爷贺岚溪止步在楼底,照习惯只要程煦一个人上去送。 一把游戏,好不容易看到陆别宴上线,发出邀请都没人回,真不知道在干什么。 没一会,逆风向,贺岚溪就看到陆别宴和温意眠打打闹闹过来。 他眯眼笑了下,朝他们抬了下巴,玩味:“能再正大光明点?” 陆别宴没想是贺岚溪,手随便搭在温意眠脑袋上,被她张牙舞爪拍开,索性手肘压住她,问:“你怎么在这?” 贺岚溪指了下天台,“给人送东西来。” 不言而喻,江季珩。 “那怎么不上去?”那处天台算是他们兄弟三个之前一起玩的地点,只是陆别宴因为干了点坏事留级,和他们不在一起。 贺岚溪有眼力见,“哄小姑娘,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小姑娘?”陆别宴轻笑了下,“我怎么没听说?” 这话倒是燃起一旁温意眠的八卦心思。 她眨眨眼睛,笑问:“哪个年级的啊,不会是今年高一的新生吧。” 都没得到贺岚溪确切的回答,温意眠自言自语道:“也不应该啊,高一好像也没传出什么大消息,谁啊?” 贺岚溪最近听了不少风言风语,也没确切答案,就没正面回答,反是问温意眠:“听说你有了新同桌?” 温意眠笑眯眯:“你一定想不到是谁。” 贺岚溪嗤了声:“能搅起事的,还能是谁?宁家那个大小姐?” 温意眠没否认,还一本正经说:“你们一定想不到,汐汐脾气可好了,完全不是孟薇怜她们传的那样。” “脾气好?”贺岚溪自从和所谓脾气好的宁家二小姐接触之后,早就半信半疑,更何况现在来的是她妹妹,自然讽笑,“都是风云场里滚出来的,脾气能好到哪去?” 不明所以的愠气,温意眠看不懂贺岚溪。 她只是小心翼翼:“你什么情况啊,不会真去见面了吧,谈崩了啊?” 想到那天的事,贺岚溪的脸色就沉下,反是一旁的陆别宴没什么语气地一笔带过:“二小姐泼了他一脸热咖啡,你觉得结果能好到哪去?” -- 第18页 温意眠:“......” 她没底气地嘟囔:“我早就和你说了啊,覃莺姐喜欢的是识誉哥,你为什么偏想不开要答应联姻见面,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贺岚溪听得心烦,没心思待,索性摆手,“走了,一会程煦下来和他说声。” “行。”陆别宴应。 眼见贺岚溪转身越走越远的背影,温意眠只觉周围空气都蕴入不知名的低沉焦灼,难以言喻的令人不适。 确定贺岚溪真的走远了,温意眠小声问陆别宴:“你说,贺岚溪真的喜欢覃莺姐啊。” 陆别宴的目光不咸不淡地睥睨下,“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温意眠一噎,脑袋垂下。 好一会后,才听到身边冷淡的总结:“不是他喜欢,是贺家喜欢。宁家那种背景,哪种商业世家不喜欢攀点关系?” 那......大家都在传的江季珩...... 温意眠一下子想到宁汐,很不确定发展,但很确定的是,她不想让宁汐受到这种伤害的波及,“那......江叔叔之前吃饭提到的事......江季珩和汐汐——” 后面的话,温意眠吞吞吐吐,是陆别宴散漫淡漠地薅了把她脑袋,直截了当:“走了。” “哦。” * 程煦把冰激凌送上去时,看到的一幕是江季珩大喇喇地叉着腿斜靠在椅背上,一旁有个身材纤瘦娇小的女孩,匿藏在江季珩那件限量版宽大黑色外套里,不受控地蔓延着低落的情绪。 程煦都不敢多声。 只怪那道大门的动静太大,吱嘎声游走天台,程煦想降低存在感都是困难,江季珩还是那副云淡风轻,反倒是宁汐生怕被人窥见自己的弱势,背脊无端僵直,呈现出自我保护的防御状态。 “老大,东西在这。”程煦都没敢仔细去瞧那个女生是谁,放下东西和江季珩随口讲了两句,就撒腿下楼。 因为很明显的,女孩情绪不涨,江季珩的心情也很怪。 总之,有种铸就未来修罗场的感觉。 直到天台又恢复安静,江季珩从袋中挑了盒香草味的冰激凌,并不是巧克力味,拆开外包装和勺子,舀了一口,透过外套遮挡的空隙,把沾染香草冰激凌的勺子递进去。 宁汐怔怔地看着那把勺子,迟迟没动。 “以一还一,我讨厌欠人情。”意在说上次赛车场的事。 不想就不坐,没有谁对不起谁,人情划分出的抱歉,在他的世界规则里,都是狗屁。人生来高傲,所以就更没必要,就此低头道歉。 因此在宁汐接下的那刻,江季珩鲜少摒弃淡漠盔甲。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巧克力味好吃。” * 从那之后,日子似乎过得很快。 一眨眼,华仁私立的老规矩月考就来了。 按照惯例,考场安排是年级打乱抽签式的,不分成绩好坏,只看运气上下。 好的就能分到教室这种空调恒温22摄氏度的凉爽地,运气不好的就得苦涩前往全校最不讨人喜欢的大蒸笼,化学实验室和数字媒体阶梯教室。 不是每间实验室和阶梯教室都没空调。 偏偏那几间化学实验室和鲜少有用的数字媒体阶梯教室没有。 在拿到打印的准考纸时,温意眠就在座位上双手合十,神叨叨地念着:“一定要22摄氏度空调恒温,求求,求求。” 宁汐在一旁想笑:“你念了就有用?” “虽然辩证唯物不变,但主观唯心还是可以支撑一下渴望的啦。”温意眠纯属乐天派,“你不知道,我就是之前每次念念,还真的每次都能在教室,神吧。” 宁汐笑着摇摇头,反倒是身后慵懒刚睡醒的陆别宴听到温意眠这番话,冷嗤笑了:“温意眠,出息。” 温意眠:“......” 不和这种一般见识,那就在心中默默骂他。 最后准考纸下来,像是大写的宣判。 宁汐:数字媒体阶梯教室12号; 温意眠:化学实验室6号; 陆别宴:高二一班3号。 温意眠和宁汐面面相觑:“......” 温意眠那表情像是委屈得下一秒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她转身就一把揪住陆别宴的衬衫衣领,“狗人!你还我运气!” 陆别宴只觉她好笑,屈指一弹准考那张纸,悠散道:“现在懂什么叫客观唯物了?” 温意眠:“......” 磨刀霍霍,要杀了这狗贼! 就这样,温意眠不情不愿地在考试当天,坐到了距离数字媒体阶梯教室只有一个走廊之差的化学实验室里,密不透风的好不容易开窗,外面还都是嚣张不闭嘴的蝉鸣声。 真真真下一秒就极有可能晕倒。 宁汐这边倒是还好,心静自然凉,更何况考完第一天的语文和英语,第二天的数理化全是她强项,考试没规定不能提早交卷,她就全都在一个小时内快速写完,跑去凉快地吹风,再等温意眠熬到最后一刻考完出来。 考试结束的铃声一打响,在化学实验室和数字媒体阶梯教室的学生如鸟兽般一哄而散,纷纷回教室听讲,然后提早放学,拎起书包就朝校外跑。 周五正好考完月考,紧接着十一假期,开始撒欢喽! 很快,校园里寥寥剩人,小卖部聚集买冰激凌的人越来越少。 -- 第19页 等到温意眠拖着沉重的步子,挽着宁汐一起到时,里面只剩几个包装不好的香草味雪糕。 两人将就地买完,坐在外面台阶上。 温意眠虽然从不考试后对答案,但刚才最后的化学计算题明明就是宁汐考前替她勾出来,说要重点看的。 没想到真的考到了。 所以温意眠迫不及待想问个答案:“是不是选出来是18或者6?” 宁汐刚想笑着点头,解除飞行模式后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却格外熟悉的十一位电话号码,离开沪市那天存的,宁斯华。 宁汐神色滞顿,但还是很快接起电话。 很生涩地,她还是改不掉南方腔调,喊了声:“外婆。”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极淡的应声:“听说考试考完了?” “嗯。”宁汐不自觉地紧张,“刚考完。” 一旁的温意眠大概听出了点源头,方才的欢笑收敛于眸底,低着头安静下去,不知在想什么。 电话那头,宁斯华的嗓音很低,透着股凉淡的疲惫:“我今晚的飞机,正好明天回来,我们几家说好一起吃顿饭,准备下。” “嗯,我知道了。”宁汐很懂事地应下。 没聊太多,电话很快挂断。 温意眠用唇语轻声问:“什么事啊?” “就吃饭的事。”宁汐淡淡笑了下,“外婆要回来了。” 温意眠知情地点点头,“我有听家里说这件事,那你穿什么准备好了嘛?” 说实话,宁汐没有。 以前杜家也有类似场合,但她从不参加,没有经验的她,只知道自己要准备,可至于要准备什么,她根本没头绪。 “那这样吧。”小可爱温意眠的眸底划过一丝微光,“一会我们去逛街吧,我也好久没去看新衣服了,正好一起挑。” 宁汐被她的活跃感染,没想就点头,说了好。 只是温意眠千算万算,没能算到这帝都的天风云莫测,去的路上还有夕暮,落日昏黄好看,从商场出来就是暴风骤雨,树影婆娑肆乱。 看这样子,打车是不行了。 况且是温意眠和宁汐的家是两个方向,宁汐本想让姜叔来接,但想到十一放假,她不想平添麻烦,就想着现在商场门口避会雨。 没想没一会,温意眠手机响了,是她发的朋友圈被陆别宴看到了。 陆别宴那天都是扰耳的砰砰砸球声,问话也是一贯的直截了当:“在哪?” 温意眠该服软就服软:“老地方,你知道的。” “嗯。”那头不知在说什么,“等会,找人去接你。” 温意眠赶紧说:“还有汐汐,我们在一起。” 默了好几秒,陆别宴不知在妥协什么:“好。” 而温意眠没搞懂的妥协,直到她们到达网球馆里,看到覃莺和贺岚溪站在一起,宁识誉旁边多了个不认识的女生时,恍然大悟。 偏偏,宁汐看向江季珩的方向,后面还有不是很想看见的孟薇怜。 第10章 反击 和我一队。 整个场内明明都是脸熟,却有说不出的争锋相对,一场兜头暴雨在外,无疑放纵了场内的焦灼气氛。 光是从宁识誉浑黑冷戾的眸色,宁汐就能分辨一二。 而往日温柔优雅的覃莺现在就站在贺岚溪身边,明明白白地还穿了和贺岚溪配套的运动装,红白相间POLO衫白色短裙,就戴的护腕都是红白双向色带,与贺岚溪一身嚣张少爷风气的红色运动套装相配。 但宁识誉穿的是黑色,最低调冷漠的黑色。 宁汐这时候根本管不上江季珩和孟薇怜,盯着宁识誉身后那个娇俏惹眼的女生就已经皱了眉,低声问温意眠:“她是谁?” 温意眠很详细地说:“孟姿茵,孟薇怜亲姐姐,之前在华仁就是你哥身后的小尾巴,走哪跟哪,甩都甩不掉。” 越说,温意眠越疑惑:“不是说她后来出国了嘛,现在怎么会在这?” 大概关系,宁汐弄懂了。 就在要往里走时,温意眠还是小心地拦了下她:“我们还是别插手。” 宁汐也不是说要插手,只是温意眠的这句话听得她有点懵。 温意眠知道很多,但现在一时没法说全,只能头疼解释:“我最近听说你们家的一点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有关以后的商业联姻,好像要么是覃莺姐,要么是你,你哥作为集团继承人,可能早就和孟家定了关系,只是考虑到两边企业影响,打算在之后合作时一下子散出这个消息。” 难道这就是......二选一的意思? 宁汐心里倏然忐忑。 然而,这只是温意眠能表达出的冰山一角。 她们这些出生在商业世家的孩子,基本逃不掉互利共赢这四个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威胁,她算是幸运的,从小和陆别宴认识了解,如果真要选他,她没有顾虑,但除了她这种情况,就是宁识誉和覃莺那样。 偏偏宁识誉和覃莺的关系,并不是纯粹的兄妹,亲情以上,爱情未满,才是最可怕的情况。 温意眠之所以不想让宁汐插手,是因为她知道,宁家所谓的强,都是建设于宁斯华的说一不二。 这里没人不怕宁斯华,但对她的所有决定,没人能有力反抗。 包括宁识誉,也不行。 所以不想宁汐插手,也算是她私心的保护吧。 -- 第20页 只是温意眠终究是个外人,她的意见最多只起到参考作用。 宁识誉和覃莺两个人都对宁汐的出现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或许是不想在妹妹面前闹得太难堪,两人终究没多说什么,只是覃莺和贺岚溪一组,宁识誉和孟姿茵一组,比分制对打网球。 宁汐打完招呼后,和温意眠一起坐到旁边的休息区,正好是江季珩和孟薇怜在的地方。 一个空间,明明开旷,却蓦然让人只觉逼仄。 宁汐感受着身后似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邃幽远,莫名背脊发凉发僵,动弹不得。 只是孟薇怜在孟家的帮衬下,最近有了不少接近江季珩的机会。 像是要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她几次讨好性质地要和他说话,却屡屡被敷衍应下,要么就是直接沉默。 打脸终究难堪,没一会,孟薇怜就自己闭了嘴。 周围终于安静不少,宁汐悄悄舒了口气。 可该来的终究会来。 覃莺和宁识誉两队的对打,持平结束后,轮到江季珩这边上场。 陆别宴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温意眠和别人打不顺手,干脆暂时不打。那场下就正好剩下四个人,江季珩,宁汐,孟薇怜,程煦。 面对网球,宁汐是迟疑的。 她文化成绩好,但体育成绩并不好,平时连乒乓球羽毛球都打不好,更别说现在要打网球。 她对程煦有点印象,那天在天台见过。 只是,现在的情况是,江季珩和孟薇怜大概是一组,那她和程煦一组的话吧,必定会拖累,还会输得很难看...... 所以江季珩和孟薇怜相继起身往下走时,宁汐还坐在原地,一动未动。 大家都看向她,场面一度尴尬。 一旁的温意眠替她捏了把汗。 却没想,已经走到看台下的江季珩会一个转身,直接原路返回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凉淡,“不打?” 宁汐不想表现太过,只是说:“我不会。”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被下面的孟薇怜听清,清晰明显的,是宁汐看到了她脸上一划而过的讥嘲,是熟悉的阴阳怪气。 好像更落得劣势。 沉默几许,江季珩脸上的冷涩倒是淡了不少,彻黑如墨的眸跃过微光,眼尾微挑,是随性散漫的模样。 “和我一队,你怕什么?” 这话一出,不止宁汐,就连后面的孟薇怜,脸色都是一僵。 未有预料的发展,江季珩没在这边和宁汐浪费时间,而是摘下自己手腕上的墨蓝色护腕待在她右手上,避开她的手,牵住护腕的地方,拉她起来,错身经过孟薇怜后朝场合正中心过去。 全程,漠视。 这番举动,带有无言的气势。 * 程煦虽然经常混在他们大少爷堆里,但家世背景的帮衬,程家终究不及。 所以当程煦被分到和孟薇怜孟大小姐一起打时,他的小心和谨慎已经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孟薇怜本来就气性大,这下被一打脸,更是火气暴涨。 再加上宁识誉和覃莺都临时出去买水,看不到具体情况,她拿到熟悉的网球拍,下起手来更是眼也不眨的凶狠。 宁汐在哪,她就往哪打。 冲动和发泄统统酝酿在接二连三砸过去的球上。 起先的几个球,宁汐还能勉强接一下,可之后的,完全超出控制,力道大及球速快到她根本都来不及避开。 眼见着球就要砸来,宁汐一个后退,江季珩就很有默契地眼疾手快截住,随后猛力一打,球最终擦线过的孟薇怜拍子,她没接住,球也在安全线内触地。 眼看并没什么要紧问题,江季珩这边赢了。 但孟薇怜刚刚的举动,直接惹恼了他。 “程煦,球,打过来。”江季珩冷眼看向程煦。 程煦一个激灵,听话把球轻力打了过去,只当是江季珩想拿发球权。 只是没想,在宁识誉和覃莺他们两队拿着水正好走进来时,看到的是下面一幕。 江季珩斜向站位,看似是在宁汐身后的后排位,那个本要往程煦方向的球却已扣杀式的重力微旋之后,朝着孟薇怜的方向砸了过去。 第一下,孟薇怜堪堪接住。 第二下,江季珩照样朝她方向扣,像是在用以牙还牙的招式,都用不了宁汐接球,孟薇怜已经开始喘息。 都说事不过三,在宁汐明显感觉到江季珩愠气萦绕,而孟薇怜体力不支时,最后一记最大力道的扣杀直接下去,孟薇怜“啊”的叫了一声,吓得一脚跟直接跌在地上。 球飞出安全线,重重砸地。 之后的反复弹跳,“咚——咚——咚——” 都像是紧张加速心跳的速率。 孟薇怜脸上都是惊惧的害怕。 江季珩却仅仅是面无表情的冷静,连气都没多喘一下,深黑的眸压抑着怒火,嗓音低冷极致:“打球打成这样,很好玩,是么?” 第11章 心跳 他生而狂妄。 这是第一次,江季珩在球场上发火。 不仅是旁人,就连宁汐也被他的话说得震了下,不寒而栗,场内的温度像是霎时降低。 孟姿茵瞧着还跌在地上迟迟未起来的孟薇怜,紧张地一下跑近,要去扶她。 但孟薇怜这大小姐脾气说撒就撒,蒙羞般地反手甩开帮助后,握紧拳头甩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要往外走。 -- 第21页 江季珩全程冷眼。 宁汐盯着他冷硬的侧脸,僵硬感充斥心中。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是在给她出头么,并不像,那会是因为什么? 同样,旁边的人里,没有一个脸色好看。 像是彼此都深黯一个她不知道的事情。 直到孟薇怜走到进出口处,那一步就要往外时,随便倚靠在旁边柱边的陆别宴单手拦住了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讽刺,低头睨她,“我想我应该提醒过你,别拿球当赌注玩你那点小公主心思,这里没人吃。” 孟薇怜觉得可笑:“你们当自己是什么?成天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就厉害了?” 陆别宴只是勾笑:“我们厉不厉害,轮不到你来评价。” 孟薇怜多待一秒都觉得烦躁。 刚要往外走,身边又传来:“还有——” 她脚步顿住。 只听陆别宴低戾无笑的话:“就凭你,也配有机会?” 这种当众羞辱,如果按照他们从小到大的教养,是断不可能会说出口的。 但孟薇怜这种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行为,江季珩是兄弟,陆别宴不可能视而不见。 彼时的场上,宁汐的目光还愣愣追在孟薇怜离开的方向,就听到身边“啪”的一声,刺耳的球拍砸地声。 她惊得一下回神,只见江季珩拿的那个球拍已经落在地上,而他左手护着自己的右手手腕,眉头蹙起,抽颤的右手指腹像是很难受。 宁汐着急靠近,“你没事吧。” 抬起的手在空气中周旋半天,迟迟没能有着落点。 宁识誉快步走近后,拿出一瓶冰水递给江季珩,“敷一下,旧伤又复发了?” 江季珩:“下雨,有点感觉。” 覃莺紧跟在后,低头看了眼时间,“外面正好有间休息室,你要不去休息会?” “行。”江季珩这时,视线下落轻瞥旁边紧张却说不出话的宁汐,很直白地说,“你跟我走。” 气氛已经这样,还没结束的原因,是该谈的还没开始。 江季珩知道那是宁识誉和覃莺要聊的,不该复杂到波及宁汐,所以带走的话,宁识誉和覃莺并没反对。 宁汐有眼力见,没多想,直接点头,跟着江季珩离开。 休息室里,温意眠和陆别宴很快过来。 但不是会有的四人对峙,陆别宴买了包烟,敲了敲玻璃门,就把江季珩叫了出去,最后反倒是温意眠来陪宁汐。 远远望着两人在暗夜下的身影,出口处的雨幕和扑朔火光将他们的颀长身姿拉得格外冷酷,生人难近。 宁汐问:“江季珩,是手受伤么?” 温意眠点头,喝了口水,说:“他以前是网球省队的,但晋级国家队的那次比赛出了点意外,不仅手受伤,还被队里除了名。” 宁汐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年吧。”温意眠叹道,“估计是最近这天时好时坏,下雨下得有点猛了,后遗症来了。” 不明所以地,这一眼再望去,宁汐竟从江季珩的背影里,找出了丝丝落寞。 “所以啊,真不是江季珩乱发脾气,是孟薇怜太没有轻重了。”温意眠说,“打球就好好打,最忌讳的就是心思不纯。” 这话颇有别的涵义,宁汐好奇看她,“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么?” 大家玩在一起,就是一个圈子里的,知道这事迟早瞒不过,温意眠不在江季珩面前提,但还是满足宁汐地小声先说:“先说好,这事告诉你,你听在心里就行了。” 宁汐了然,“我知道了。” “其实就是当年晋级赛上和江季珩打球的那个对手,手段不干净。”温意眠告诉她,“江季珩赛前喝的水后来检测出兴奋剂了,就是他动的手脚。” “那后来怎么解决的?”宁汐嗓音干涩。 温意眠耸了下肩,无奈:“没怎么解决。” “什么意思?” “因为暗中调查,不是那个人直接动的手。” 宁汐不解,陷入沉默。 温意眠没指名道姓,只说:“整个江家,谁看江季珩打网球不顺眼,那就是谁。” 说完,她笑笑:“这大概就是不在正轨上的成功,都不算成功吧。” 宁汐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像是卡了根刺,勒得筋脉都发紧发疼。 不经意,握着矿泉水瓶的力道渐渐大了。 等到江季珩手里那支烟慢慢燃尽,烟灰都掉落雨中,准备转身时,宁汐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像是鼓起勇气,轻轻呼吸时,指尖攥着他的那个墨蓝色护腕。 护腕的颜色明显比刚才还要深。 江季珩沉寂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眼见这个面容纯净的女孩,微微勾唇,小心翼翼地松展开护腕,垫脚时重新把专门浸过冰水的护腕戴在他右手上。 是降至适合冰敷的温度,并不过度湿寒,也不过度刺骨。 接下来的话,她从未说得如此真挚。 “对不起。”让你因为手伤不适。 “但真的很谢谢。”谢谢你替我解围。 宁汐浅浅地弯了眉眼,眸中像是藏匿了璀璨流光,引人入胜。 * 宁汐不确定宁识誉和覃莺聊得怎么样,但前一晚的冷淡,到了隔天,在宁斯华面前,好像又是一贯的若无其事。 -- 第22页 似乎是真实,又似乎都在演戏。 餐桌上鲜少多了一个人,就坐在宁汐对面,所有人吃饭时都惯常地匿了声息,整个餐厅里除了低头的沉默,再没更多。 偏偏,这只是不和的开端。 打破沉默的筷子落桌,宁斯华抬眼看向对面的宁识誉,凉淡的目光,蕴不入一丝光线的舒和,“昨晚闹不愉快?” 消息走得真快,宁识誉也没隐瞒。 但少了不少那晚的棱角,只说:“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宁斯华唇边好似有笑,但细细一观,竟都是审视的讽刺,“是外人不喜欢,就专挑自己妹妹喜欢,是么?” 居高临下的压制,很明显的,宁识誉捏着筷子的力道加重,压得拇指微端都绯白一片。 他没说话,旁边的覃莺自然也没说话。 宁斯华不紧不慢地呵笑了声,转而剥了个蛋放在宁汐面前的盘子里,像是转移注意的手法,“宁识誉,妹妹就是妹妹。” 这是在拿宁汐和覃莺做等价比较。 宁识誉看懂了,宁汐却莫名如芒在背。 警告点到即止,宁斯华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他们这种情情爱爱上,“幕港茶园的项目,是孟总倾力的帮助,我们宁家才能拿下。” 她抬眼,冷冷看去,“所以有些话,我只说一遍,最好给我好自为之。” 宁识誉冷沉下的脸色和覃莺脸上苍白无血色的神情,就是这场持久战打响,劣势的象征。 但这种情况,宁斯华碰得多了,多一眼都没看。 不过是把话题一转,宁斯华和宁汐说:“晚上我让姜闵回来接你,好好准备,你杜爷爷也会来。” 宁汐一愣,“杜爷爷?” 提到杜麟生,宁斯华的脸色似是好转不少,还有点微妙的喜悦,“你杜爷爷疼你,最近老问你过得怎么样,就怕你在我这,给亏待了。” 话里话外,总有来者是客的味道。 宁汐没有过多情绪表露,只是淡淡地笑了下:“我过得挺好的,哥哥姐姐平时都很照顾我。” “那就好。”宁斯华笑开,“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礼裙,自己挑喜欢的,一会好好打扮一下。” 宁汐点头,说好。 只是宁斯华准备的礼裙都太浮夸华丽,没有一条是宁汐喜欢的,她挑了半天,还是觉得和温意眠一起买的那条最好看,也最适合她。 但大概,是不能辜负了宁斯华的意思。 巧,温意眠没一会发消息来:[汐汐,开始倒计时啦,晚上见!] 宁汐苦恼拍了张礼裙的照发给她:[外婆给的,可好像没有一条适合我。] 没一会,温意眠发了个挠头的小表情:[这风格......怎么都像是要去参加商业晚宴?] 宁汐默了会:[我还是觉得我们昨晚挑的挺好看的。] 温意眠连连拒绝:[不行不行,既然长辈给你挑了,你还是穿吧,你外婆......好凶的。(怕)] 最后,还是参考了覃莺的意见,宁汐挑了最不浮夸的黑色一字肩小礼服,蝴蝶蕾丝袖,束腰的曼陀罗花绣,大胆露腰的设计,已经算是里面最保守的。 宁汐很纠结,但最后还是穿上了。 而当电话过来,姜叔说是开车来接她时,宁汐匆匆忙忙提着裙摆下楼,没想看见的会是倚在车边,白衬在身的江季珩。 明明是正经装束的白衬西裤,肩宽腰窄的收敛,领口却肆意敞开,没有领带的拘束,看上去中规中矩,却总有压不住的桀骜放纵在嚣动。 暮色冥冥,他生而狂妄。 这一眼,宁汐站在高级台阶上,心跳毫无例外地加快了。 第12章 棋子 狭路相逢。 心房在顷刻间被扣动,宁汐走下台阶的动作明显滞缓。 她的神色躲避,却依稀能感受到江季珩落定在她的目光,有寡淡的笑意,也有真心的欣赏。 难免的,宁汐低头,颊边鲜少爬过一丝羞赧。 直到走到车边,猝不及防的,后座的玻璃窗突然降下,温意眠一个脑袋急匆匆探出来,“汐汐!要不要和我一起坐后面?” 刚说完,温意眠整个人就被拽了回去。 是陆别宴很没有温度的一句:“不要脑袋了?” 温意眠撇了撇嘴,对陆别宴坐后排这件事很不理解,“你好大一个啊,能不能别挤在后面?我带了好东西,要和汐汐一起分享,换个位置嘛。” 连言简都没有,陆别宴直接阖上眼,闭目养神。 温意眠:“......” 很无语,什么玩意儿。 反倒是江季珩走近后,帮宁汐开了副驾驶的门,低声磁沉滚过的嗓音,伴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今天,很漂亮。” “......谢谢。”宁汐垂眸,声如蚊呐。 想到刚才匆匆已经出发的宁识誉和覃莺,“哥哥姐姐他们?” “不出意外,”江季珩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到餐厅了。” 宁汐“嗯”了声。 一路上,温意眠把自己那点宝贝统统拿出来,嘴上还闹腾得念念有词:“礼裙怎么能没有搭配呢,汐汐,你来看看,项链还是手链啊。” 其实宁斯华原先有给她配,但温意眠看到了,直说太夸张,这再怎么样都不是她风格,就兴冲冲把自己宝贝带来。 红绿灯,车缓缓停下。 -- 第23页 宁汐回头,基本都是少女风格,好像......也不太适合她。 “眠眠,一定要戴么?”宁汐现在心情不错,弯眼笑时也有了丝狡黠的弧度,“这可有点太可爱了。” 温意眠苦恼地翻来翻去,“诶,是嘛,很可爱嘛,我还以为很成熟知性风呢。” 她这边刚想自夸,就被陆别宴突如其来的嗤笑堵在了喉嗓。 血液里像是藏了一股火苗,温意眠冷着眼转头,“陆别宴,你嗓子有问题?” 陆别宴睁眼,挑着眉看她。 可能是这车上还有别人,温意眠底气足,不仅嚣张地瞪回去,还凶巴巴说:“你小心江季珩一会把你赶下去。” 这话倒是把前面的江季珩逗笑了。 陆别宴淡嘲,含着笑的放肆:“温意眠,你说谁赶我?”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温意眠脸一红,理不直气也壮:“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江季珩本来就是来接宁汐的,只是顺路捎上我们两个,你可清醒点,别大爷了。” 说完,温意眠不甘示弱,还朝着宁汐的方向靠了靠,“是吧,汐汐。” 宁汐被她说得哭笑不得。 果然,温意眠一出现,就能轻轻松松扫去她情绪上刚才残留的所有阴翳。 就算话题中途拐了道,温意眠还是从底下挑了个琉璃珍珠样式的手链,戴在了宁汐手上,眼睛亮闪闪地感叹:“好看的人真是戴什么都好看。” 许是因为这句话,一直专注开车的江季珩,下一秒,偏头看了眼。 宁汐余光扫到这点细节,手冷不丁一缩。 随即,目光相撞。 一刹那,她好像捕捉到他眼底划过的溢彩流光,无形带动了脉搏的速率,赶紧垂下头,可还是无法抑制,心跳一点点地加快,悄无声息。 然而,温意眠并没察觉到这点细节,还沉浸在她的世界里。 “这次放七天,今天晚上吃完饭,后面应该没什么事了吧,你们有没有想好去哪玩?” 宁汐倒是没什么想法。 另外两位都很随便。 温意眠叹气,双手托着脑袋,“你们好不积极,这不是我幻想的假期嘛。” 宁汐随口一问:“那你想去哪玩?” 温意眠眼睛一亮,“要不我们去滑雪吧。” 额......宁汐半妥协半试探:“还有没有靠近点的选项?” 温意眠仔细想想,“秋天了都,也不是很热,要不去爬山,顺便蹦个极?” 宁汐默默地扭过脑袋。 温意眠:“......” 抱着好奇地,她趴在副驾上,问宁汐:“汐汐,那要是你选,会想去哪玩?” 宁汐没什么太大的想法,“可以看风景的地方吧。” 这个范围很宽泛,温意眠想到宁汐之前都在沪市生活,“那你看过海嘛?” 宁汐笑着摇摇头,“没有机会。” “那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看海吧。”温意眠想了想,“要是这几天出发,可能时间有点赶,那就下次吧。” 宁汐:“好。” 彼时的酒店,长辈陆陆续续到达。 原定的四个家庭,江家,温家,陆家和贺家,现在在宁斯华的安排下,多了个孟家,却不见孟薇怜的身影,只有孟姿茵出席。 原先只有五家是世交家庭,而现在平添挤入的孟家,地位不言而喻。 而宁识誉和孟姿茵、覃莺和贺岚溪、宁汐和江季珩自然坐在一起,安排得明明白白,傻子都明白的意思。 宁汐的心里却感觉怪怪的。 进场第一眼看到的除了宁斯华,就是杜麟生,还是那副商界精英的模样,身型高大,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的打扮,脸上温润含笑,既温和又疏离。 “杜爷爷,外婆。”宁汐一一喊人,之后更是全场的长辈都喊了个遍。 宁汐在南方待得久,语调不像北方那样干爽利落,反倒有烟雨江南的温柔感。软软温和的,很讨一众长辈喜欢。 毕竟是待在杜家十几年的孩子,杜麟生说不喜欢是假的,之前能宠则宠,有谁欺负宁汐,他都会教训。 只是事业太忙,难以估计细小,总有疏漏。 现在久违看到宁汐,脸上不遮不掩的疼爱,“小汐,想不想杜爷爷?” 宁汐弯眼笑了下:“想的。” 虽是帝都和沪市这么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但来的都是老熟人,无一不知杜麟生。早期杜家还未发家时,杜麟生待在帝都,而沪市的发家,是后来的搬去。 一旁的江老瞧着自己这孙子和宁汐站在一起的配对,也是养眼,插科打诨地调侃了句:“老杜啊,你觉得我家这孩子怎么样?” 杜麟生佯装不知:“我来这第一天,你就开始瞎点谱了?” “怎么就是瞎点?”江老一个嗔怪,睨他,“怎么,我家孩子差了?还觉得来我这会吃亏?” 杜麟生不搭理,只当他胡话,全场都笑了。 气氛一下燃起。 宁汐刚才那点紧张局促也随之迎刃而解。 反倒她不经意抬头,还能看到江季珩眸底跃出的几许笑意,像是卸去盔甲后的真意。 吃饭中途,绝对避不开的话题,是温意眠最头疼的。 宁汐这边烤鸭刚帮着夹进温意眠碗里,对面的温老就一眼瞧过来,冷冷淡淡的居高姿态:“温意眠。” -- 第24页 温意眠嘴里还在嚼烤鸭,就敏锐举手,“有。” “听说你学校月考了?”温老面无表情的,像个百年冰雕,“我怎么没听你回家说?” 呃......这个嘛...... 温意眠咽了咽口水,耍宝道:“爷爷,吃饭讲考试干嘛,容易不消化的诶。” 温老哼笑一声:“你是不是又打算给我来个双黄蛋?” “啊?”温意眠愣了一秒,明白意思后,直接理亏埋头。 倒是宁斯华不关心孩子成绩的,开玩笑说:“老温,双黄蛋怎么不好了,别给孩子太大压力。” 温老撂脸说:“她但凡给我来个五字开头的双黄蛋,我都祖坟烧高香,她上学期来个四字开头,就离谱。” 温意眠:“......” 这糟老头,没事说什么成绩。 在场的都被温老的语气逗笑,只有温意眠脸蛋红得要发黑,憋了半天,恼道:“爷爷!” “你别给我爷爷,考好了再说。”温老一本正经。 温意眠向来是这几家的开心果,这回也不管不顾,哼道:“您放心,我这次肯定往高了考,您得追着我,让我喊您爷爷。” “嘿,”这话说的,“小兔崽子,你哪来的自信?” 温意眠理所当然地一把抱住宁汐,炫耀道:“当然是因为我有老师嘛,我们宁汐老师可厉害了,给我考前划的重点题,考试就考到了,神吧。” 这话一出,长辈都是赞赏的眼神。 宁汐被盯得羞赧,小声:“眠眠。” 温意眠笑眯眯,也压低声线:“本来就是嘛,你这么厉害,得好好让他们夸夸。” 可能有对比有伤害,温意眠这么说了,温老胳膊肘往外拐地夸了两句温意眠之后,就开始夸宁汐,给温意眠气的。 这老头果然不靠谱。 杜麟生原先还担心宁汐转学过来会不适应,现在彻底放心。只是这个孩子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都要靠人去猜。 他低低叹了口气,撇头去看一旁吃着牛排的宁斯华,脸上虽是合伙的淡笑,但并没多说一句夸赞的话。 始终在旁的江季珩同样发现,刚才关于温意眠的成绩,宁斯华开口了,现在轮到宁汐,宁斯华却缄口不言,仿佛这不是她宁家的孩子。 没人能看懂宁斯华这一出是想要做什么。 真是世态炎凉,晦深莫测。 宁汐同样注意到了。 但她从没抱过期望,自然不会有失望。 承认自己是棋子不难。 难的她从走进宁家那一天开始,就发现了这个事实。 第13章 纷争 好自为之。 全程,江季珩在旁边,都只言不发。 唯独喧嚣的,是他频频亮起的手机屏幕。 宁汐不明所以,但抱着不好奇他人隐私的想法,有菜吃菜,余光不经意会往他的方向瞥,却很收敛,并没看他手机。 终于,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手机响。 江季珩拿起手机,抱歉起身后往外走。 明明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劲,他说的话里却依是云淡风轻。 宁汐停顿了好几秒,只管自己是不放心地再多管一次闲事,起身后淡笑着大家打了招呼,也匆匆往外,只留温意眠疑惑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直到拐角消散。 江季珩走得很快,宁汐没敢追上去,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进电梯。 不远处,电梯门关,楼层数字开始上升,一时难说的情绪低沉,她站到电梯口,看着还在继续往上的数字提示。 15,16,17...... 如果15楼以下是餐厅,那16楼开外一直到45楼都是酒店套房。 亲眼见着电梯最终停在45楼,宁汐的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下,说不出的涩意。 不确定要不要上去,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事,宁汐步伐迟迟未动,可很快,身后就走来一群有说有笑的男人,酒气浓郁地杵在电梯口。 宁汐本想让,但一个被推搡,她直接被推进了电梯。 一堆男人挤着她,电梯内空气快速被酒味弥漫,变得逼仄。 喧扰嘈杂的玩笑声,没人注意到瑟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小姑娘。 电梯一级级上去。 最终,很不凑巧地,停在45楼。 开电梯门的刹那,新鲜空气猛地释放,宁汐鲜明感觉到自己心跳都加了速,男人们分散着出去,她纠结了好一会,还是迈步出去了。 暖光长明的走廊,近三米的层高,左右交错两排房间房门紧闭,唯有尽头那间门开,乍泄微光。 江季珩已经不见了踪影。 实在鬼使神差,宁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担心。 就在她找了一圈,确定没看到江季珩人后,自嘲地叹了口气。 途中路过最大那间门缝微开的总统套房,里面好像有女人在哭。 宁汐听得头疼,反向就路过逃生楼梯继续往电梯方向走,幽幽亮着绿光的逃声楼梯通道里却突然传出一声很不寻常的闷哼声。 宁汐脚步滞住,停顿都不过十秒,里面直接传出男人暴怒的训斥声:“我要你来管我?我是谁?我是你老子!你管我!” 随即巴掌脆响,不知道打在哪,震得宁汐耳朵生疼。 一场纷争,她落在门上的手缩了回去。 耳边尽是江季珩不屑睥睨的冷笑:“知道爷爷在楼下,还丢人现眼把人带到这,你想恶心谁?” -- 第25页 说完,气急的一下跺脚,不知是谁,随后又是一拳的声响。 语气越是讽刺,男人越是瞬间震怒临近暴走,“混账东西,我给你本事来教训我了?!”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要出来。 宁汐紧张地一下后退,往后跑到了拐角的地方,不容易被发现。 果然出来的就是江季珩,后面跟着气势汹汹的男人,浑恶的戾气暴躁行走。男人浓眉英气,却和江季珩五官的冷感疏淡是两个极端。 好像,撑死了,最多五成相像。 江季珩颧骨边缘明显的泛红,冷着脸转身就要走,却被郭进权一把扯了领子,死死拽回去,恶狠怒骂:“畜生东西!又要告状是吧!看我不抽烂你的嘴!” 那一拳眼见又要挨上,江季珩反手敏锐挡开,没给任何面子,狠狠一脚踹出去,踹得郭进权连连后退。 他勾唇讽笑,眸底却尽是深黯浓墨,每句话都刀锋相对:“脸都不要进的江家,你有什么本事叫嚣?” 一听这话,郭进权就像条疯狗,一下扑过去,揪着江季珩就要把他往总统套房的地方拽,江季珩个子比他高,却还是被阴得踉跄。 脸颊一擦而过墙上挂画边框,尖锐边缘刮划在皮肤上,一道细口,血渍外溢。 江季珩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一个连球都不会打的废物,就凭你,也敢和我叫板?”郭进权真像是发了病的疯子,张牙舞爪的怒目,冲着他就骂,“你他妈就该死!你就该死!当年死的怎么不是你?!” 郭进权越骂越狠,声音越骂越大,逐渐把其他住客引来。 酒店前台匆匆赶来,就看到骂到痉挛倒在地上,毫无征兆就开始癫痫吐白沫的郭进权,吓得直接打了急救电话。 从头到尾,江季珩都双拳攥紧,冷眼旁观。 甚至可以说,脸色越来越冰冷,是低至刺人的冰点。 * 郭进权再次病发的事情终究没瞒得过楼下兴致正高的江老。 听到消息后,老人家瞬间板起的脸色,随同救护车一起离开,终是见到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好自为之。”他只送了女人这四个字。 不是江家不查女人身份,而是没必要。 能待在郭进权身边,不代表能走进江家,就凭得郭进权喜欢?没那么大本事。 江季珩没有同行的意思,江老也没逼他,只是看着他脸边的伤,眼神上火又心疼,欲言又止的,只有:“记得涂药。” 江季珩淡声:“嗯。” 宁斯华那边和杜麟生还有事要说。 而宁识誉要带宁汐走时,她轻轻扒拉了下他的衣袖,第一次用认真的态度说:“哥哥,我今天能不能晚点回去?” 宁识誉不是猜不出宁汐心思。 他抬眼看了眼站在天台那边,背影含戾的江季珩,无奈叹气,本是不想多管,但沉吟片刻,还是摸了摸她脑袋,“别太晚。” 宁汐点头,“我知道了。” 天台上,入秋后的夜风格外冷凉。 局上人散,秋风凉淡,江季珩站在天台边上,手机死死捏在掌中,低眸不知在想什么,却因起伏的呼吸而暴露了自己隐忍压抑的情绪。 宁汐见他迟迟不动,鼓起勇气,打开门往室外走。 “吱嘎”一声,无法磨灭的声响,宁汐尴尬得脚步下意识放轻。 江季珩没回头,但彼此共知对方的存在。 “躲什么?”他低冷的嗓音,覆着磁沉感。 宁汐一愣,往前走,站到他身边,把随身带的创可贴递给他。 “都看见了?”不咸不淡,江季珩偏头看她,语气是冷静了,眸底却依稀还有涛浪滚滚汹涌。 宁汐没出声回答的答案,等同于默认。 江季珩只是盯着她,很快,不爽皱了眉,“你就没点别的脾气?” 宁汐不解,“什么?” 很明显地,江季珩有不想深聊的烦躁。 话题霎时针对宁汐,她稍微动脑子想想,就能明白意思。 极为少有的低声,她在凉风中轻笑说:“有脾气了,然后呢?”不高不低,毫无别意,却似有若无的,有了她的棱角。 江季珩垂眸看她。 能看到女孩长卷的睫毛压在眼下的淡淡暗影,笑含脆弱,经风一吹,堪堪不得一击。 这个问题,无数个夜晚,宁汐已经数不清想了多少遍。 就像他不耐问的,她仰颈,定定看他,“如果有一天我有了脾气,那我会何去何从,我自己都不知道。” 于宁汐来说,家就是个漂泊的定义。 她感受不到固定,感受到的温情又都是岌岌会消的,她昨天可能在沪市,今天就可能在帝都。 背景再好,都虚拟缥缈。 她不敢沦陷,就必须设防,这一点,毫无选择。 “宁汐?”第一次试探性的喊出全名,不管是江季珩,还是宁汐,都有怔松。 顷刻间,铺天盖地的好似都成了江季珩的气息,桂花的清淡萦绕在她鼻尖,一点点雀跃地融入独属于他的清冽味道之间。 宁汐错愕抬头。 她讷讷,不做声响。 只听万籁俱寂,在夜风中有如湍急流过的冰凉河床。 “想去看海么?” 第14章 喜欢 糖拌馄饨。 -- 第26页 宁汐就站在他身边,看这一抹浓重夜色落在他身上的阴郁,竟有一瞬出神。 毫无防备地,她噗嗤一下,轻轻笑出了声。 摸不着头脑地,江季珩挑了下眉,“笑什么?” 眸底的冰封随之卸去。 宁汐眨了眨眼,笑弯似月牙的双眸澄澈清透,丝毫不见刚才的怅惘。 “江季珩。”她垫垫脚,双手攥在衣边,尝试着靠近仔细看他。 江季珩从没被这么看过,难免神色微皱,嗓音有气息相抵时的泛哑:“有事?” 宁汐吃吃地笑,摇头,“没——” 故意说:“就是觉得已经长得这么好看了,没想到笑起来会更好看。” “......”江季珩刚刚明明没笑。 他垂眸定格在女孩明眸中,里头除了自己,就是身后的盈盈皎月。 难得恶作剧心起,彼此咫尺之近的距离,被他猛地一压,宁汐被迫脚跟落地。 鼻尖差点触碰的亲密,他弯腰,目光紧紧锁定,泄出的气息,似乎下一秒都在宁汐唇间。 宁汐压根拿不到反应时间,神情就懵懵起来。 他靠她太近了,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嗫嚅半天,只说:“江......季珩,太近......了。” 江季珩单边眉梢轻挑,是玩味的味道:“很近么?” 他双眸流光狡黠,呼吸着她的呼吸,极为少有地含笑:“不是你先凑近的?” 这话一出,宁汐大脑都乱了。 是她凑近,但哪有凑这么近啊,这这这......人,现在是要干嘛...... 宁汐在感情这条路上简直就是一根筋。 她紧张地心跳扑通扑通,越近看,江季珩棱角锋利的脸就越是藏了钩子般的吸引人,真像是无底洞。 宁汐快要呼吸不过。 她着急地一下推开他,生生往后退了两步,羞赧低垂脑袋,却没防住耳根绯红的泄露秘密。 江季珩忽地轻笑了声:“大小姐?” “你别叫我大小姐。”宁汐没好气,嗔他。 那第二次干脆邀约,“走不走?” 宁汐有点心动,“......走去哪?” “除了看海,”江季珩把刚才摸出的烟盒和打火机重新放回口袋,转过身随意靠在长廊边,眉目闲散,“那边有什么好玩的?” 宁汐摸了摸鼻尖,听懂了他的意思。 “韵调偏慢的江南水乡,如果不下雨,就秋光烂漫看风景,如果下雨,就只能在雨雾中吃小吃了。” 真要说好玩的,宁汐好像还真说不出来。 话音彻落,江季珩低眸望她。 莫名的随心所欲,他薄唇噙起散漫笑意:“那想吃么?” 寥寥四个字,宁汐心跳一顿,随后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疯狂奔腾起来。 * “哇!宁汐!你居然都不通知我!” 电话那头的温意眠炸脾气到像是已经准备提刀杀来,她呜呜好一会,开始假哭,“明明是我们一起的旅行,现在居然只有你,没有我。” 可能是温意眠哭得太心酸,宁汐能听出是夸张的假哭,但打心眼里还是感觉过不太去。 关键是,现在她也没回头路了。 因为江季珩开的车下高速公路,已经是一天过后了。 现在准备上摆渡轮船。 即便是后来长大,宁汐也记得很清楚,2012年的自驾游,从北向南,在上高速公路前,还有大规模的载车轮船。 因为有江季珩,所以记忆深刻。 而电话开的扩音,江季珩在一边听得脑子嗡嗡疼,索性一个电话打给陆别宴。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 江季珩本以为陆别宴现在已经到自己家了,没想到电话一接通,就是温意眠继续“哇”的一声哭,两个电话跟串频似的,此起彼伏,都没一点音色滞后。 车里原先沉静的气氛很快被温意眠一通搅浑。 温意眠委屈道:“我还以为江季珩是正派选手呢,没想到抢人比你还狠呐,狗贼。” 这话明显是对陆别宴说的。 电话那头,陆别宴冷嗤:“你觉得他正派,不如多夸夸我。” 温意眠懵,“我夸你干嘛?夸你一大清早来我家蹭黄金早饭嘛?真是的,我都说了我今天要出去吃,你怎么还能被我爷爷忽悠?蠢的撒。” 陆别宴:“......” 殊不知,现在对面的两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也不知道沟通了什么暗号,温意眠若有所悟地“啊”了声,惊叹道:“这一定就是近墨者黑......嗯!汐汐,你要小心啊,都不是好人!” 江季珩:“......” 宁汐偏头看了眼面色已经有些疲倦,都提不起恼劲的江季珩,没忍住笑。 此刻,窗外一片缥缈江景悠悠,远处的飞鸟连天一色,风景独好,将她的神色都衬得明媚光彩。 宁汐原先还担心宁识誉会不同意。 因为宁斯华又有事出国后,宁汐想出去玩,要经过宁识誉同意。而一听是回南方,更何况有江季珩,也是难得有机会,宁识誉便没多说什么。 现在,江季珩开车久了,到休息点。 所以电话很快挂断后,宁汐没吵他,而是下车去到观景台的二层区域,在上面买了点吃的,靠边一个人慢慢先吃起来。 不得不说,回到熟悉的地方,好像连风都是温柔的。 -- 第27页 宁汐对杜家的感情只限于杜麟生,但对沪市有不一般的感情,她以前没事时,有时间就会一个人背包出行,沿线的城市,她都自己玩了个遍。 无论是感觉,还是帝都和沪市两方的饮食,都是天差地别。 重口味和清淡偏甜,她更爱清淡口味。 所以现在回来,宁汐整个人情绪都上扬了。 其实她还是有一丢丢心虚的。 毕竟要看海,基本是没人在沪市看的。 所以为了弥补先前信誓旦旦答应要带江季珩的优美海景,撑死只有之前东海上的惊鸿一瞥,轮船一靠岸,宁汐就就近找了家店。 在江南一带是出了名的馄饨店。 “老板,一碗鸡汤三鲜馄饨和一碗三鲜拌馄饨,外加一笼蟹粉小笼。” 女孩脆生生的甜嗓响在门口收银处。 “来喽。”下单后,店内很热闹地响起老板的声音,“蟹粉小笼一笼。” 江季珩全程跟在宁汐身后,看着先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现在笑意颜开的,像是找回自己愉快的状况,难免唇角上扬。 小笼是自取的,而馄饨则是拿号,到时候服务员送。 宁汐带着江季珩找了个位置坐下。 瞧着单子上写的都是三鲜馄饨,江季珩好奇地问一句:“有什么差别?” 宁汐疑惑抬头。 江季珩微弯的指节敲了敲那张纸,“不都是三鲜?” 宁汐明白地“嗯”了声,浅眸浸染笑意,“因为一个是红汤辣的,另一个是糖拌的。” “糖拌的?”江季珩隐隐皱了眉。 宁汐就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手撑着脑袋笑:“你一定想不到酱油糖拌大馄饨会有多好吃。” 江季珩当然不知道。 从小在帝都长大的,从没听过还有这种吃法。 “就连这一带,也只有这一块会吃糖拌。”宁汐介绍说,“等到我们一会进到沪市,就会变成咸底,不同的城市,馄饨的大小和吃法也不一样。” “这么复杂。”江季珩低声叹了句。 宁汐状似在听地点头,实则拿出小碟子,倒了点醋,夹起一只蒸得晶莹剔透的蟹粉小笼放进去,拆开一次性筷子后,两根搓搓筷柄,递到他手里。 “尝尝?”眼里跃着期待。 然而,那句“小心汁水烫”的提醒还没来得及说出,江季珩已经一口咬下去,汤汁溅出,被生生烫到。 宁汐被他应急的皱眉逗到,抽了张纸递到他面前,没什么底气还是小声笑说:“你好急,我还没说完呢。” 江季珩:“......” 没一会,馄饨端上桌。 宁汐没急着把那碗红汤辣的推到江季珩面前,而是等另一碗馄饨充分吸收甜咸结合的酱油汤汁后,夹出一只放到干净的碟子里。 “先试试,可能会觉得甜。” 江季珩尝试着咬了一口,只在一瞬间,前面蟹粉的咸味就被糖拌馄饨的甜味冲散,唇腔都被浸没糖度。 他愣了几秒,抬头,“没放盐?” 宁汐摇摇头,老实说:“放了。” 就是这甜味太上头,大少爷一直到吃完这只,神色就没松散下来过。 所有的发展都在宁汐的猜测中,她偷偷在笑,“是不是觉得超级甜?” 何止是超级甜? 江季珩甚至怀疑是泡在糖精里的。 宁汐不再强求,毕竟口味不一。 她把专门挑好的那碗红汤辣推到他面前,“你吃这个吧,应该吃得惯。刚刚那个的确很甜,很多人都不吃,但这个特色我很喜欢,想让你尝尝,不喜欢吃没事。” 其实想让他尝尝,只是想把这里美好的,她所喜欢的,给他看看。 并非要他接受她的喜欢。 但宁汐没想到,这番话后,江季珩会专门舀出一碗辣馄饨,换取她碗中另一只糖拌馄饨,将装汤的平稳放在她面前。 像极珍贵至极的体验,他垂眸,又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尝。 这次神色波平无澜,而是漫不经意的常态。 “很好吃,为什么不喜欢?” 第15章 拍照 避无可避的悸动。 明明不喜欢,明明从温意眠嘴里意外知道江季珩他们一群人以前经常溜出学校吃的都是麻辣重口味,现在在她面前却能吃完糖拌馄饨,还云淡风轻地说好吃。 不知怎的,宁汐耳骨边缘被透过门帘吹进的凉风扰得有点痒,一摸,竟是发了烫。 小心思,好像一不小心,冒了出来。 宁汐再垂眸,看着眼前撇去辣,仅仅红汤面层的馄饨,一种莫名的无所适从慢慢从心底滋生,好似还多添了悦耳的心跳声。 伴在秋风里,一点点地,放大了。 * 好在天气好,沿途一路从渡边到进沪市,都是宁汐在熟悉地介绍着这边的特色,江季珩从头到尾都没打断她。 也是这次聊天,江季珩第一次发现,原来宁汐不是不说话,而是没有能畅快淋漓聊天的机会。 但午后的暖阳太过温热,宁汐没一会就开始犯困,眼皮越来越沉重,彼此打架半天,最终缓缓阖上。 耳边的风声一点点减小,窗户关掉了。 中途,江季珩的手机响个不停。 看了眼来电显示:陆别宴。 但开车途中不方便接,江季珩本想等一会回过去,电话却接二连三砸过来,麻烦得完全不像是陆别宴的作风。 -- 第28页 稍一猜,就知道对面是谁。 随手连接蓝牙后,江季珩戴上耳机,接通电话。 那头咋咋呼呼地响起了温意眠的声音:“江季珩,你们到哪啦?” 一旁宁汐的呼吸趋于平缓,江季珩便没出声。 温意眠:“这是你信号不好还是我信号不好?” 江季珩言简意赅:“有事说事。” 温意眠:“......” 可能是江季珩的音量放低,温意眠的音量也随之放低,小声试探道:“就问问你们到哪啦,我们晚上碰个头呗。” “碰头?”江季珩一秒戳穿温意眠的小心思。 温意眠囧:“干嘛,只准你们出去玩,不准我们也出去?” 她倒也不是刻意要来,嘀嘀咕咕说:“不是我说,我就觉得那晚酒店的饭吃得奇奇怪怪的,好像围绕汐汐,重点又次次歪掉,莫名其妙的一顿饭。趁着现在有假期,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好好吃一顿吧。” “正好沪市有烟花秀,这次我有托人提前抢票,没想到就是这两天,不去白不去,一起啊,看完了我们一起去尝尝程煦推荐的那家大排档,你说呢?” 其实已经规划好了,就是问问江季珩走不走。 想给宁汐一个惊喜。 江季珩倒是笑了:“都决定好了,问我?” 这话是默认的意思。 温意眠可不管他这调侃,激动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见,挂了!” 电话说挂就挂。 江季珩偏头看了眼旁边睡得正熟的宁汐,小小白皙的脸蛋,两颊被暖光照得红润,剔透漂亮的卸去了扎人的疏淡棱角。 似有若无的,一刹那,江季珩勾了点唇,视线很快回到笔直的前方道路上。 * 闭眼的迷糊混沌被一道光刺去,宁汐再睁眼时,眼前不知地点的场景,像极了她小时候被杜麟生送去参加的第一个夏令营。 那是国际夏令营,参加的都是家世背景相当的。 但这个梦丁点熟悉感都没有,给人的感觉,只有荒诞两个字。 梦里有个看不清模样的男孩,一身黑色的沉重风。 从内而外的冷淡高傲,身高优势的居高临下,从头到尾组队都在她身边,却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熟悉又陌生,难以言喻。 只有男孩的那对黑眸,黑白分明,却又空洞无边。 离开时,看向她,眼底的光一点点消散时,宁汐好像隐约地,终于看清了他不动声色的唇语。 “所以,你也要走。” 不是反问,而是犀利的笃定。 幻境一般的涩意,宁汐的心揪了一下。 ...... 等到宁汐迷迷糊糊睡醒睁眼时,阳光没有那么浓郁,疏疏淡淡地撒在她肩头,被风吹得多了丝沁凉。 她心口却依旧有点闷,呼吸有点重。 拨去困倦后,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江季珩,宁汐不确定他睡没睡着,没敢出声,但几秒的过度,江季珩明显微哑的嗓音淡淡响起:“醒了?” 说这话,他睁眼,侧头看向她。 丝毫朦胧不见,宁汐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快一瞬。 这一秒,就怕自己的局促藏不住。突然的尴尬,很奇怪的,从吃完那顿馄饨之后就有了。 她点头,撇过头,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外套。 而江季珩只是那件敞着领口的衬衫,闲散慵懒地,单手起瓶喝了口矿泉水,喉结微滚。 “汐汐!汐汐!” 像是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宁汐刚想问一会去哪,就被这声打断,下意识朝后视镜的方向看,发现是随手把行李箱朝陆别宴怀里一撂,朝他们这边冲过来的温意眠。 宁汐愣了一瞬,直到温意眠跑到车边还懵懵的。 “眠眠,你们——” “想不到吧。”温意眠耍宝地挥了挥手,催促陆别宴快点,等他几秒就不爽道,“你能不能快点,我们烟花晚会就要来不及啦。” 宁汐一路被带到游园区,人都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 因为车不能开进游园区,所以要在最快速度赶进去看烟花,只能租四辆自行车,骑进去。 但租赁窗口,宁汐站在江季珩身边,第一次有了分外紧张的神色。 温意眠还沉浸在吹嘘自己三岁骑自行车骑得提溜的事迹中,“不是我说,就算那车少两轮,我都能蹬。” 一旁的陆别宴哼笑了声,都没搭理她。 温意眠有点不爽,揪着他,“你当时不也在现场嘛,怎么的,是我骑得太好,你震惊了?” “少两轮,不还有两轮?”陆别宴垂眸看她,眸底戏谑,“温大小姐,三岁会骑两轮?” 温意眠:“......” 宁汐都没注意上他俩的斗嘴,只是在江季珩拿出钱时,脸有点涨红地一下拦下他,“那个......” 江季珩低头看她。 “我不会骑车,”宁汐尴尬了,“怎么办啊?” 江季珩难得看她这么羞赧的模样,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思侧弯下身,去捕捉她异样的神色,难得情绪上扬,连说话都是拖腔带调的。 压低的气音含笑:“真不会?” 宁汐拧巴地点点头,第一次在不会的事上跌跟头,抓了抓脑袋,鼓起勇气后,妥协试探:“或许......可以试试?” -- 第29页 但还是没什么底气,说话少有的瓮声瓮气。 江季珩直接被她逗笑,慵懒的眉目,卸去所有锋芒,“能一学就会?” 额......宁汐大脑飞速运转后,很诚实:“不能。” “那怎么办?”江季珩笑。 “......” 这问题怎么又反甩到她身上了。 宁汐突然有点头疼自己怎么没早点学。 江季珩逗她都开心了,站直身体后,漫不经意的姿态,总得给点正经。 付费时说:“两辆双人车。” 这听上去似乎格外体贴。 身后的温意眠却在听完,第一反应是大拍陆别宴的肩膀,嚣张地大笑起来:“你看看,果然还是有你坐我后座的一天。” 说完,她凑近宁汐,“一会我们两个骑他们?” 宁汐默了两秒,虽然觉得温意眠这话很有歧义,但看了看江季珩,还是真诚接梗:“我觉得,我骑不动他。” “......” 这时候的宁汐一定没注意到,江季珩看向她的目光,含笑,意味颇深。 * 江季珩不算是很有耐心的人,但一开始看她跃跃欲试的,倒也给她尝试了。 起初是温意眠擅长的无脑鼓励:“骑车绝对不难,不都说物理学好了就没问题,那汐汐不怕什么?冲啊。” 新奇的尝试,宁汐期待了一瞬。 她转身时,偷偷瞄了眼跟在后面的少年,手插袋中,不急不缓的步伐,悠悠闲散的,眉目倦懒平静,是别于在帝都的疏淡。 光是出色的骨相,就尤为好看。 似是捕捉到了她怯怯的余光。 江季珩抬起眉梢,没什么情绪地看来。 视线一下相撞。 宁汐被捉了个现成,局促不安地低垂下眼,佯装自己在尝试。 两个人的这种小交流,日常眼瞎的温意眠是不可能察觉到的。 那有的,唯独是想不关注非得摆到面前,不得不入目的无奈电灯泡,陆别宴。 早在这次出发之前,他就发现江季珩不太对劲的点。 “很喜欢?” 江季珩偏头,目光不明所以,“什么?” 陆别宴朝着宁汐站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凉淡:“什么时候开始对小姑娘有的感觉?一见钟情可不是你风格,玩呢?” 江季珩唇角一勾,冷冷清清的睥睨送到他身上,有了鲜明的压迫感,“你找事?” 陆别宴:“?” 这么回答,他还真挺疑惑的:“你不喜欢,为什么突然就说要来沪市?” 这个问题,江季珩保持沉默,没回答。 还真给他猜中了,陆别宴淡嗤了声:“别说你真应了宁斯华那老狐狸的思想。” 江季珩眉眼泛深,鼻梁高挺深刻,夜下荧光闪烁,更是将他轮廓打得锋利。他静了几秒,只淡问:“温意眠什么性格?” 陆别宴愣了,纳闷:“她什么野小孩性格你看不出?”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 江季珩眯着眼盯着宁汐认真骑车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沉声道:“那对比,宁汐,你觉得是什么性格?” 陆别宴好好想了想,很难捕捉,所以尝试地,只反问:“没脾气的乖小孩?” 江季珩忽地就挑眉笑了。 “没脾气,乖小孩?” 陆别宴感觉迎头一棒的淡讽,半天都没搞懂他意思。 然而江季珩只是表情矜漠地眯了下眼,眸色晦深。 这里谁都找不到宁汐真正的性格,温和,好说话,好相处就像是贴在她身上的标签,随便一撕,里面却好像精彩更甚。 这些,只有江季珩察觉到了。 * 放诸实践,事实证明,宁汐物理学得好,但骑车好像的确是不太行。 一旁的牛逼老师温意眠也是屡屡滑铁卢。 临近烟花燃放的时间越近,游园区的观场路线上的人聚集得越多。 一旁林荫道上树影婆娑遍布,清秋凉风弥漫。 一左一右两辆双人自行车,温意眠拗了半天,又一次差点栽在树上后,被陆别宴气急败坏地揪住领子,塞到后座上。 陆别宴一脸不爽,啧了声:“你能不能安顿会?” 温意眠也不知道这车怎么都拉不起平衡,她是很久没骑车了,倒也不至于这么丢面吧。 两个人斗嘴斗了半天,总算是到观看处。 这时候已经是烟花秀燃放前夕,整个广场上都荧光漫漫,人头攒动的热闹,搭建的城堡虚设将光晕一点点地陈设,整个场面鲜有的华丽云谲。 温意眠拉着宁汐站到了最中心,视野最好的观众席上,身后跟着两个背影淡漠,表情颇淡,看不出兴致的少年。 一时间,最后的倒数随着广场中心的喷泉闪亮光影。 最后一分钟。 最后三十秒。 最后十秒。 周围人都激动沸腾起来。 声嚣越过浪潮,温意眠连说话都抬高了音量:“汐汐!知道除了烟花,还有什么惊喜嘛?” 周围环境实在太吵,宁汐听不清,几次凑近都只能听到旁边人的欢呼,“什么?” 温意眠护到现在的秘密惊喜终于可以大声说:“英仙座流星雨!马上就来啦!烟花一放准备好许愿!” 宁汐敏锐捕捉到“流星雨”“烟花”“许愿”的字眼。 -- 第30页 最后五秒,所有人开始齐声倒数—— “5!” “4!” “3!” “2!” “1!” “砰砰砰——” 炸裂人心的炫彩烟花毫无遗漏地在天边绽放,无论是簇拥成团的花群,还是单支迎空的孤傲绚丽,墨黑的夜空都呈现出最极致的烂漫。 这一刹那,一眨眼的功夫,天边一闪而过的炽白流星光线,和烟花叠合在一起,组成了最惊魄人心的光景。 所有人都兴奋了。 “真的有流星!” “哇哇哇!好好看!” “这么难得的,快拍下来!” 在旁人纷纷讶异到开相机记录这一时刻时,温意眠和宁汐心有灵犀地双手合十,闭眼,流星和烟花交汇,必将融聚成最璀璨的分毫。 最后,在宁汐还没睁眼的时候,温意眠先睁眼了。 她笑意深深地转头看向身边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 烟花声的阵阵刺激声近在耳边。 庆幸的,热烈的,激动的,温意眠天真烂漫地笑喊:“汐汐!认识你很高兴!真的真的真的特别高兴!” 这一次,宁汐听得清清楚楚。 人潮的欢声笑语,她眼眶竟在这一瞬氤氲温热,喉咙像是被什么生生堵住,上不去下不来的,热意汹涌的都是涩意和感动。 温意眠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刚要转身笑着催另外两个人拍照时。 就像是思绪冲抵般地,“咔嚓”一声清脆,时间在七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定格。 画面中的宁汐,抬眼,水雾般的浅眸,带着还未散去的懵懂和期待,漂亮的模样,怔怔望向镜头。 却是这一夜最纯净的记录。 身后最后一道流星划过,江季珩眉目慵懒放下手机,直勾勾回望向她,瞳眸漆黑深邃,沉静而寡淡的神色,却有明目张胆的深笑。 这一秒,秋风扫落叶,拂过宁汐柔软的发梢。 带来的,似乎就是她避无可避的心跳,悸动,散漫。 第16章 麻烦 有完没完。 回去的一路,温意眠都沉迷在照片的角度对不对,这样PO到网上好不好看的问题上,以至于一不小心就手滑点了下空间列表里孟薇怜的自拍照,吓得她一反应过来,就赶紧取消点赞。 啧,真晦气。 温意眠皱了眉头。 宁汐在一旁察觉到她的情绪烦躁,靠近问她:“怎么了?” 温意眠抓抓脑袋,“干了件蠢事。” 说完这句,她右眼皮就开始跳了。 果然,只是几秒,和孟薇怜的那个聊天框里就被狠狠甩了个问号。 孟薇怜:[?] 温意眠想了想:[?] 估计是翻了她新发的,孟薇怜直截了当:[沪市?] 温意眠:[......] 孟薇怜其实自从上次网球馆闹得不虞之后,最近表现得都很安顿,没像个跟屁虫一样再追在江季珩后面,他们一帮人也乐得清静不少。 温意眠算是在班里不讨喜,在外面玩得开。 虽没在温家建立多稳固的地位,也就温老疼疼她这个小可怜,但温家那些世家,她都交往得好,算是落魄之中唯一的优点。 这会也不知道孟薇怜在搞什么,跟魂穿似的给她发了个地点照片:[我以前去玩过,很好玩的。] 温意眠:[哦。] 孟薇怜:[只是给你看看。] 温意眠这次看了消息,没回。 她又不傻,像孟薇怜这种人,平时不给好脸色,现在莫名其妙给她发这种,奇奇怪怪,非奸即盗。 没一会,孟薇怜又问:[宁汐也一起吗?] 温意眠不耐烦了:[这和你有关系?] 孟薇怜:[我没想吵架。] 孟薇怜:[上次的事,对不起。] 真是破天荒了,温意眠觉得好笑:[你又没对不起我,道什么歉?] 孟薇怜:[就是......觉得,很抱歉。] 温意眠最受不了孟薇怜的不是她平时眼高于顶的横行霸道,而是这种情况睁着眼睛瞎道歉的绿茶恶心行为。 她怎么总有本事把自己摆到弱势方去? 温意眠看了眼旁边情绪依旧上扬的宁汐,面无表情地回:[我们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你这点抱歉,对我是对牛弹琴。该和谁道歉就去道歉,在我这说,我会帮你?] 孟薇怜:[可你不是和宁汐关系很好吗?] 温意眠:[所以?] 孟薇怜“所以”两个刚刚发进对话框,温意眠就手速极快地回复了:[你和你姐妹关系这么好,你犯事了,她们能替你挨打?] 孟薇怜:[......] 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这一通怼,温意眠心情大好,不再搭理后收起手机,快跑到宁汐身边,挽起她胳膊就往前大摇大摆地走。 沿途一路都是眼花缭乱的夜景,温意眠笑眯眯说:“汐汐,走,吃大排档去。”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宁汐还是第一次吃大排档。 一整条长街,琳琅满目的都是各色各样的小食,最后,总算是找到了程煦给他们力推的那家大排档,在长街末端,靠近窄巷的位置。 风景独好,还有廊桥边的小曲作奏。 “老板,来四瓶啤酒。”温意眠一走进店就大咧咧地喊了。 店老板随即应:“好嘞。” -- 第31页 宁汐愣了几秒,坐在她身边,“你喝酒?” 温意眠跟个酒鬼上身一样,眯眼笑了下,比了个小小的手势,“就一点点,开开胃。” 而江季珩和陆别宴两个人则是在外面点餐,温意眠老三样,鸡翅中牛肉串烤鱿鱼,她的最爱,而宁汐则是不挑都吃。 彼时,店内气氛热闹,中国风的装修风格,极为新颖少见,深红色的竹木屏风隔开一桌桌,挨的不算紧凑,两边走通的穿堂风时时吹起屏风上的流苏纱帘,拢住无形的朦胧感。 透过起伏的流苏,宁汐悄悄往外看了眼,正好入目江季珩的身影,好不容易压抑住的奇妙感觉好像又在某一瞬间涌了出来。 三番两次后,温意眠就算再分神,都注意到了宁汐的奇怪状态。 这一次,宁汐再看,温意眠就像只小鹌鹑一样探出脑袋,凑到她面颊旁边极近的位置,眨眨眼,疑惑问:“那边是有什么嘛?” 宁汐怔得一下回神,垂眸失焦,举止都变得莫名拘谨。 但很快,又黯然恢复常态的温淡,任由长发隐去耳根的微红,摇头,“没,就随便看看。” 温意眠没多想,只手托着下巴,回想着刚才烟花加流星时许的愿,心里美滋滋的,连带笑意都清甜涌到唇边。 “汐汐,你刚才许了几个愿啊?” 宁汐喝了口温水,微弯眉眼,“不是许一个愿容易实现么。” 温意眠愣住了,“还有这种说法?” 还没等宁汐给答案,她就紧张地自言自语起来:“我刚刚许了三个,会不会太贪心?万一一个都不实现可怎么办?” 宁汐被她逗到,温软的嗓音在安慰她:“不会,都会实现的。” 就在温意眠想给宁汐一个大大的熊抱时,旁边的屏风后突然传来很刺耳的“滋拉”一下椅子拖地声,一时盖过外边传来的小曲声,扰人心烦。 与此同时,旁边几桌的目光统统聚集一处。 其中不外乎宁汐和温意眠。 只是莫名的后背发凉,宁汐没什么表情地抬眸,不爱凑热闹地朝旁边那桌扫了眼,散漫的目光就像一下子被刺激得有了焦点。 风吹流苏,抬起的间隙,和她正眼对视的,不是别人,是之前在杜家成天看她不爽要找茬的杜麟生亲外孙女,宋幼熹。 从宁汐踏进杜家,就没一天安顿日子。 这还得多亏这位打扮前卫,性感露脐吊带搭配热裤,还任由一个花臂不良青年把手搭在她肩上的大小姐。 宋幼熹还没成年就成天红唇浓妆,白天和晚上两幅面孔。 现在成年之后,依旧不变的是,学校多装乖,晚上在夜店就玩得有多嗨,男朋友当衣服一样随便换,看了不爽就喝酒再找。 倒是这个花臂男,宁汐照过几次面,彼此深黯长相,已经在她身边很久了,起码一年,算是打破记录了吧。 花臂男现在就叼着根烟,火石擦燃,烟屁股烧烫后,眉目放肆挑衅地定在她身上,玩味笑着,还和以前一样流里流气。 宁汐被盯得很不舒服。 她向来不爱惹事,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太差了,就算她安分守己,糟心麻烦事总还是会自己找上门来。 温意眠察觉到了对面的不善,不是针对她,而是全数在宁汐这边。 她皱眉,偏头问她:“认识?” 宁汐没否认,只是低声:“杜爷爷外孙女。” 那不就是之前待在一起的姐姐? 温意眠匪夷所思地又瞧了眼,多少也是商业世家走出来的,怎么混成这幅鬼样? 看这样子,“之前关系不好?” 何止不好,故事太多了,宁汐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三观不合,聊不到一起。” 那温意眠大概了解了,“要不要换张桌子?” 宁汐笑笑,“不用。” 反正今晚肯定是要杠上,换到哪都没用。 没一会,江季珩和陆别宴走进来,身高颀长风格鲜明的两个人自然惹人注意,长相都属于有攻击型的那种,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收紧而锐利。 如果江季珩属于冷淡掩去嚣张气感的,那陆别宴就属于把嚣张表现得明明白白的风格。 一时间,就连宋幼熹对宁汐的刻意针对都因为注意力转移而削弱大半。 温意眠注意到了,偷笑着说:“原来你这假姐姐还是个颜控啊。” 宁汐忽地就笑了,眼睫压下淡淡阴翳,抵去了刚才不经意间燃起的防备。 江季珩和陆别宴相继坐下。 可能是察觉到宁汐和温意眠两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江季珩倒水时,陆别宴先问出的口:“怎么了?” 温意眠小幅度地抬了下下巴,颇有意思地开玩笑:“刚刚进来没看见有人朝你示好的眼神?” 陆别宴挑眉,“示好?” 江季珩在一旁余光轻扫了下,还能捕捉到旁观那桌炙热的目光,是他讨厌的那种目光。 抬眼看向宁汐时,眸色压下点不爽,“认识?” 宁汐和他对视几秒,想拿茶杯的动作都顿住了。 “杜爷爷外孙女。” 就在这句话刚刚飘入空气,耳边传来快要淹没风声的刺耳高跟鞋声,踩地一下又一下的骄矜,都炸得人耳朵疼。 宁汐没抬头,只听耳边传来妩媚又清甜的笑声:“是姐姐认错了吗,这不是我们小汐吗,怎么回来了都不和姐姐说一声?要是知道了,也好安排司机去接是不是?” -- 第32页 话落,无人搭理。 宋幼熹神色一僵,有点尴尬。 宁汐抬眼,清浅的眸中也不知是涌动什么情绪,纷乱中夹杂烦躁。 嗓音褪去一贯的温和清淡,变得冷涩疏离,“说完了?” 宋幼熹皱起眉头。 似是没想到宁汐会这么不给面子。 为了给自己下台阶,宋幼熹还是来劲地笑笑,红唇挑出的弧度诱人又暧昧,“小汐,我是姐姐呀,怎么去了趟帝都回来连人都不认识了?” 这话乍一听是柔和,但细细揣摩,都是暗讽的味道。 昔日看不起的野麻雀,一夕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就忘本了? 这可真是越想越有意思。 宋幼熹的目光起初落在宁汐身上,但很快就被她对面那个明明写明冷淡狂妄的人吸引去了注意。 旁边那个太傲太有压迫,还是江季珩压不住的禁欲气息更加讨她喜欢。 江季珩,见过照片。 帝都江家太子爷,这是跟她来沪市了? 宋幼熹脸色有一瞬的不太好看。 那句“来的朋友不介绍介绍”还没说完,“啪”的一下,宁汐放下手中的杯子,不耐抬眸。 “有完没完?” “什——”宋幼熹一瞬的恍然,“什么?” 下不来台的火辣瞬间像是火焰蹿烧在她血液中,一波接一波的滚烫灼人,连带着她被看扁的火气,一股脑冲了上来。 然而,宁汐的神情,只不过是死水无波。 刺猬终究拿出最硬的盔甲,她褪去温和,冷静得过分,上下的淡淡审视,提醒一句:“杜爷爷知道你又这么打扮出来了?” 宋幼熹一下就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极臭。 “所以,”宁汐敛起锋芒,熟稔得又是一贯温淡,浅浅弯眸,似笑而非,“我们认识么?” 第17章 好看 小孩儿,傻。 “汐汐!刚才那对话简直太爽了吧!”温意眠眼见着宋幼熹脸黑离开也要刻意拔高的背影, 一口气出在正头上,“我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光趾高气昂了啊。” 宁汐闻言抬眼, 刚想应,正巧撞上对面表情平静如审视的目光, 涌到唇边的话瞬间又卡回了喉嗓。 江季珩在看她,不带任何表情, 不带任何情绪。 他的五官长得精致出色,薄薄的双眼皮内敛,堪称漂亮的桃花眼微扬弧度, 薄唇淡起, 无形之中挑起春风情意, 不笑都勾人。 而外貌的张扬外放又和他的桀骜性格相对, 将他整个人的锋利拉到最高。 宁汐莫名说不出话。 一旁的温意眠注意到宁汐有点不在状态, 轻轻碰了下她胳膊,尝试着:“汐汐?” “嗯?”宁汐回神,看向她。 温意眠甜笑温暖:“夸你呢, 发什么呆?” 宁汐不太好意思地低了点眉, 随口扯了句:“可能,是饿了吧。” “我也饿了。”温意眠附和地转头就对准陆别宴一阵输出,“还要多久啊, 饿了撒。” 陆别宴在她张嘴时,把小食直接塞到她嘴里, “垫着。” 温意眠一噎,呛了几下,气鼓鼓地说:“你别敷衍我,鸡翅中点了没?” “点了。” “牛肉串呢?” “点了。” “那......烤鱿鱼?” “......”陆别宴被盯得耐心欠奉, 抬眼的神情很不友好,“你自己去清点一遍?” 温意眠被震慑,抓了抓脸颊,没底气道:“就说说嘛。” 只是,这些对话途中,宁汐的余光依旧能捕捉到宋幼熹那边的“善意”。 她知道,宋幼熹通常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不会就此停了找茬的心思。 而出于私心的,其实宁汐并不是每次都这么争锋相对的。 只是因为现在对面坐的是江季珩,她纯粹的希望能好好表现,不想把那些糟心的,麻烦的关系摆在他面前。 她能保证麻烦延后,却不能保证自己在江季珩面前不露马脚。 就好像他说的,“你就没点别的脾气”,她有脾气,甚至是别于温柔的尖利,可惜长大的途中,棱角丢失,被迫养成的讨好型人格,让她现在拿不出所谓的脾气。 讨好型人格,是她现在最讨厌的,又是最难以避免的。 身后的宋幼熹和她那男友像是把他们当成了空气,照吃照喝,动静闹得不小。 而宁汐唯一不解的是,宋幼熹是不管谈怎样的恋爱都不会迁就对方的,她最讨厌看不起的就是类似大排档人喧嘈杂的地方,又怎么会来呢? 这个问题,困扰住了宁汐。 不过这顿饭还是吃得很痛快,彼此心知肚明的关系,谁都没在宁汐面前提起杜家那点事。 啤酒四瓶又四瓶的接上,江季珩和陆别宴的酒量很好,宁汐有点晕,但还不到醉的程度。 温意眠就不太行,两杯倒,喝到第二轮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腿软垫脚地开始说胡话。 她挽着宁汐的胳膊,身体柔软地趴在她身上,可爱会撒娇得像个黏人精:“汐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宁汐愣了几秒,“没有啊。” 温意眠摇摇头,借着酒劲迷蒙看她,“我好像,是感觉到了。” 宁汐失笑,轻掐了下她脸蛋,“你喝醉了。” “我......没有......”温意眠不知想到什么,语气突然低落下去了,声音低低的,“就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很委屈。” -- 第33页 宁汐身子一僵,注意着温意眠神情的一分一秒,余光也察觉到了江季珩那边倒酒动作顿住,给出的细微动静。 温意眠说:“我家里让我和你处好关系,我原本以为你会是和她们那些大小姐一样嚣张跋扈的性格,再加上学校里那些传闻,起初还有点怕你,但后来越相处越发现,你人真好,是他们委屈你了。” 宁汐听得嗓子有点干,有点涩,秋风蕴过,眼眶好像变得有些烫。 “你陪我吃饭,陪我写作业,考试前还给我划重点。”温意眠轻轻抹了下眼睛,似是擦去了眼前的一层薄薄雾气,挺直腰杆拍了下胸脯,“所以我觉得我这次一定能挤进班级中层!” 宁汐被她逗笑,应声说:“嗯,你可以。” 温意眠静静地看她,指了自己,指了陆别宴,还顿了几秒,同样指了江季珩,怯生生说:“所以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你不是一个人的。” 顺着方向,宁汐和江季珩对视了眼。 酒意熏缭,已经偏于少年气的青涩,有了几分男孩走向男人的成熟感,他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宁汐没忍住心跳的加速,一下别过了眼,手里一不小心打滑,喝空后的塑料杯“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顿时的局促,不知所措。 慌乱让她在微醺后不自觉变成了做错事的孩子,低垂脑袋,没吭声。 江季珩则是眉眼松散,眼尾微挑,似笑而非的。 随手用起瓶器又开了瓶啤酒,啤酒倒杯溢出白色泡沫,倒在新的杯子里,递到宁汐面前。 “......谢谢。” “嗯。” 一旁的温意眠挠挠头,看着宁汐和江季珩之间这格外生疏又青涩的对话模式,有点匪夷所思,又有点不可思议。 一转念就想到独一无二的答案,眯眼笑了:“你们都到这一步啦?” “啊?”宁汐一滞。 温意眠一脸“我懂的,都懂都懂”的隐晦表情,“汐汐,你要是早点回来,从小就和我们一起长大,我估计,你也难逃娃娃亲的安排。” 宁汐:“?” 温意眠笑,假高傲地瞥了眼对面手搭在椅背上,不咸不淡看她吹水的陆别宴,抛了个眼神,理不直气也壮道:“还好我看脸,当时随手点了长相最好看的,这才能给你送机会呀。” 宁汐“噗嗤”一下笑了,没收住:“最好看的?” 温意眠丝毫没察觉到自己酒后说真话,还一本正经地扯:“难道不是嘛,我们陆别宴不好看嘛,最好看了好吧。” 她是没注意到,陆别宴现在挑着眉梢的表情能有多精彩。 陆别宴微扬下巴,“温意眠。” “嗯?”温意眠傻傻转头。 陆别宴打开录音:“再说一遍。” “说什么说啊,”温意眠不从心地当起复读机,“陆别宴难道不是最好看的嘛?” 录音停,陆别宴坏笑地和江季珩说:“保存了,明天一定后悔。” 江季珩勾唇笑笑,目光还似有若无地停留在宁汐身上。 而温意眠沉默两秒,还在寻思着宁汐刚才那句“最好看的”反问,突然凑近她,认真问:“汐汐,你怀疑陆别宴不是最好看的,那谁是最好看的啊?” 八卦心熊熊燃起,她脑袋一转,就对向对面慢条斯理正在喝酒的江季珩,疑惑:“他?” 宁汐刚喝进去的酒还没咽下,就被温意眠吓得咳起来。 接二连三,愣是连江季珩的目光都不敢接了。 江季珩颇有意味地看她。 像是满满的小心思都被倾倒出来,宁汐慌乱地抬手理头发,转移注意,“眠眠,你喝多了。” “喝多什么呀。”温意眠笑眯眯的,“我说的是真的。” “前两天我家老头还在家里说到你俩呢。” 宁汐:“......” 温意眠这次是真醉,没两句,连吃八卦的劲都提不起来,音量越说越低地身子一晃,就朝桌上一倒。 好在有陆别宴眼疾手快的一下挡,不然估计她脑门就要被桌角磕出包了。 陆别宴大喇喇地椅子一拉,就把温意眠连人带椅子一起拢进怀里。 都算不上趁虚而入,一贯为之,温意眠喝醉了就会找温暖地睡觉,这下正好窝在陆别宴怀里,不声不响地缓下呼吸。 宁汐望着温意眠恬淡的睡颜,暖调的光线铺天盖地落在身上,柔和了她轮廓,也柔和了她心房,手里杯中的酒都醇出了别样的滋味。 带着一直的好奇,她抬眼,看向陆别宴,“眠眠之前没有朋友么?” “你来之前,”陆别宴淡声,“她没有。” 华仁初高中合并在一起,所以一班基本不变动的就是这些人,来来去去的,处的好的,处不好的,都摆在明面。 碰巧除了覃莺,温家是这些世交家庭里唯一有女孩的。 温意眠和覃莺关系好,却还是带有疏离。 没人想过会有宁汐的到来,却因为她的到来,而改变了原先枯燥的境况。 陆别宴偏头看向江季珩,“酒店就在旁边,我先送她回去睡觉。” 江季珩淡应。 温意眠很乖地趴在陆别宴背上,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咬耳说着什么,两个人越走越远,直到四人桌前,只剩下宁汐和江季珩的浅薄呼吸。 可能是因为刚才娃娃亲和最好看的话题,宁汐现在觉得有点尴尬。 -- 第34页 看江季珩一眼后,便一个劲地低头喝酒,耳根渐渐泛红。 没了温意眠能搅热气氛的助推,宁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江季珩只是漫不经意地看她慢慢空杯,勾唇淡笑,随意就戳穿了她那点彷徨的伪装:“喝这么急,你很紧张?” “什么?”宁汐抿唇。 旁边桌依旧热闹喧杂,衬得他们这边空气一下静默。 酒精的发酵,宁汐的大脑像是倏而放弃了运转,犹豫半天,温吞抬眼,否认道:“我没——” “没有怎么不敢看我?”江季珩微抬眉梢,整个人被酒意晕染出丝缕散漫,萦绕眉眼,“大小姐,害羞了?” 宁汐像是一下树了倒刺,尽管语气还翁翁:“说了别喊。” 江季珩斜靠在椅背上,长腿在狭窄桌下难以放纵,坐得很不适,却没有一贯会有的不耐,而是微醺后,气息缓缓悠长,笑问:“知道喝了酒,不能说违心话么?” 宁汐迟疑,没吱声。 那双桃花眼难得的春风含笑,却在敛眸后,正大光明地微挑情意,情绪顿然隐晦难明,只有暖调光下无尽的暧昧感。 “所以,选他选我?” 宁汐心房一瞬皆空,而后注入的剧烈跳动,节奏越来越快,青春放肆的悸动,她失措指着自己,无辜道:“我选我自己。” 江季珩唇角勾起,卸去锋芒后的慵懒低笑,目光缱绻,“违心话?” “不是。”宁汐硬着头皮。 “那怎么不说我?”江季珩忽地起身,隔着桌距靠近她,一时变浓变烫的气息灼热在她面前,虚化了她视线。 他眯眼,像是真的逗她心情不错,笑意更深:“怎么不是违心?” 宁汐被他说得脸热,莫名的躁意在胸腔弥漫,话说着说着就结巴了:“哪有你这么自夸的?人陆别宴不也长得挺好看的?” 江季珩挑衅地微淡笑意,气息凛冽。 因突然的沉默,宁汐攥着塑料杯,蜷缩的掌心,竟一点点地泌出了汗。 江季珩像是看出她那点小心思,不只是开玩笑,还是真心,他往常凉淡的眉眼都将清冽凉风蕴热,“陆别宴带你来的沪市?” 宁汐刚刚还拉满的底气瞬间不足。 江季珩又玩味道:“哪天让他试试糖拌馄饨,看他能吃几个。” “......”宁汐囧地抓抓脸。 江季珩极轻地哼笑了声,“摆明的答案不选——” “你这小孩儿,”再聪明也一根筋,“傻。” 第一次,没了大小姐的光环疏离。 是听似宠溺的小孩儿。 宁汐心房火烧整片,酒精之下,从未如此趋于热烈。 * 宁汐酒一喝多就想去上厕所。 正好楼下的长街尽头有公共厕所,她本迟疑,一直等到旁边桌宋幼熹和那帮男人吃完甩手离开才下楼。 不想当面起冲突,也不想背后引问题,宋幼熹说过的,出去别说认识。 是她至始至终都按照她说的来,宋幼熹今晚这有违寻常的行为是要做什么? 宁汐不是悲观主义者,但有很多想法埋在心里久了,自然有了成型的模样。 只是没想,守株待兔的局从来来之未晚。 公共厕所距离烧烤店有一段路。 旁边就毗邻窄巷,落雨后潮湿的瓦砾台阶斑驳深痕,坑坑洼洼的水塘将一夜的月色浸得透亮,却也同时将准备在这堵人的男男女女,脸上凶戾的神色映得戏谑。 宁汐刚想绕出窄巷,就被横道而来的宋幼熹拦住了去路。 浓郁的麦芽味之外,还有抵御冲鼻的烈酒味,浑然夹杂在青石瓦砾的潮湿气中,平添压抑和难忍,他们痞浑气息过重,连宋幼熹身上那点养出来的高雅都仿若就此被拖入泥潭。 宁汐脸色沉下,面色不太好看。 她猜到了,睚眦必报,算是宋幼熹的作风。 宁汐面无表情看她,就算身高弱势,也丝毫不见气势被压的薄弱。 她轻挑眉梢,语气冷淡:“想说什么?” 宋幼熹呵笑一声,手里还拿着的红钞生生拍在她脸上,轻蔑又不屑,“长本事了是吧,开始装不认识了是吧。” 宁汐抬眼,目光寸寸冰冷,一字一字,咬字清楚:“我和你,有必要认识?” “什么?”宋幼熹像是听了个大笑话,转头看看同伙,难以置信的表情,格外夸张地大笑,转头就一巴掌打歪旁边女生的头,低头压声问,“她刚说什么东西?你听懂了?” 女生一直混在他们其中,看似露骨打扮,却从头到脚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她哆哆嗦嗦得压根不敢回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结巴:“我我我,我没听懂。” 宋幼熹和旁边那花臂男对视一眼,嗤嘲地单手搭在那女生的肩膀上,拢近她,左手掌心小力道拍拍她脸,“怕什么呢?连实话都不会说了?” 女生扭曲着腿,一看就快被吓哭了。 宁汐看到这一幕,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以前小时候,宋幼熹在外边疯玩喝醉了回去,一巴掌扇到她脸上的画面。 她早就猜到她不喜欢她,但没想会厌恶到除了想尽办法让她滚。 后来听家里阿姨天天念叨,就以为她成天都在觊觎他们杜家的财产,知道老太太不行了或许还能分杯羹,就变成连想要她死的念头都有。 -- 第35页 扇巴掌那件事,谁都没敢告诉杜麟生。 而后便是机缘巧合的,宁汐搬出了杜家老宅,到了那栋只有自己的别墅。 她和宋幼熹的过节已经浇筑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退去的。 现在看到宋幼熹狗改不了吃屎的行为,宁汐心里说不出的烦躁。那个女孩更是哀求的眼神看向她,像是希望她别再说什么刺激的,火上浇油。 宁汐不想管闲事,想到江季珩在等自己,转身就要走。 偏偏花臂男人高马大的,一件短T罩不住肩膀上青印浓墨的图样,浓稠夜色下尽是骇人。 人更是像是一堵厚厚的墙,杵在她面前。 宁汐耐心有限,“让开。” 宋幼熹笑道:“好妹妹,不寒暄会吗?好不容易才见一次的。” 宁汐压着最后那点底线,完全没了平时的温和柔淡,眼色越发低冷,浑身带刺道:“你觉得我会想听你说什么话?” 宁汐的冷漠,一下拉开距离。 就连宋幼熹也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愣在原地。 来来往往的人群,山水墨色的构景,这一刻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有的,只剩争锋相对的芒刺。 “不过是去帝都两个多月,就把你大小姐脾性养出来了?”宋幼熹反应过来后,只觉好笑,“还真当自己凤凰了?” 就在宁汐下一句压制的话要说出来时,一道低沉含戾的男声划破这黑夜,明明语气波平无澜,却又跃进滚滚尘嚣,好似冲撞而来。 “和你有什么关系?” 众人回头,江季珩就站在对街的窄巷前,一手插着兜,一手拎着黑色外套,长身玉立的身姿,有居高临下的傲气。 漆黑如墨的眸,睥睨而下,像是藏进万数灼烫刺焰,漠然,重戾。 宁汐心脏重重一跳。 刚才到现在所有化为冷静的紧张好似都分崩瓦解。 仅剩的,只有四目相撞。 江季珩盯着她,语气冰冷,却给她的目光唯独含温。 “大小姐,走了。” 第18章 牵手 鸡笼警告! “大少爷, 这是多管闲事了?”宋幼熹踩着高跟鞋,身高自然不过分输。 她眸底的戏谑顽戾不减反增,还人多胆大地笑, “我们一起生活十几年,也算姐妹情深了吧, 不能叙叙旧?” 江季珩眯眼,深眸凌厉, 点到即止,尽是倨傲的气息,“不是你情我愿, 这是最后一次。” “宁家的人, 你没资格碰。”下通牒的话, 根本没给任何面子。 像是觉得可笑, 沪市和帝都本就在一南一北, 融入的圈层有差别。 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有朝一日居然成了宁汐的撑腰杆,宋幼熹可连鼓掌都不吝啬地给他们送了出去,嚣张又肆意。 说完, 宋幼熹心里有数, 是让花臂男让道了。 但在宁汐刚迈出一步时,宋幼熹不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宁汐脸色就有一瞬的变化。 随后, 宋幼熹堂堂正正站在她身后,和那浓黑的夜幕尽数融合, 低头玩起指甲,漫不经意地关切道:“小汐啊,你确定要往那个方向走,老毛病治好了?” 宁汐步子一顿。 几秒, 才继续往前走。 很明显,宁汐往江季珩的方向走,窄巷由南往北,光线由明到暗。 宋幼熹眯眼盯着江季珩站位身后的无尽黑暗,从这道路尽头离开的唯一窄巷出口,视线转到宁汐身上,单薄背影,可真是有风下脆弱的美感。 江季珩显然能察觉到他们一帮人盯着宁汐的背影,颇有深意的眼色。 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在看笑话。 宁汐的确是在往江季珩的方向走。 面色冷静,背脊挺直,寻不出端倪,却在走过中间横向长道中心线后,步伐开始滞慢,浅眸的聚焦点一点点地,在那般黑暗中汇入失焦。 脊梁骨在凉风中变得僵硬。 不知什么场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宁汐原先红润的唇慢慢泛了白。 江季珩眼见她走到自己面前,却仅仅在那几步,就像是丢了魂,难以言喻的状态。 “宁汐?” “嗯?”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拔了刺的棱角终不算锋芒。 江季珩抬眼最后看了宋幼熹,她的确如她刚才所说的那样,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全程只在等宁汐走过去。 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暗夜之下,窄巷恰好能容纳两个人。 宁汐贴近着江季珩站,失了红晕的脸蛋浅浅地漾出一层抱歉:“江季珩,我能......靠着你走么?” 干脆利落的答案,是他牵在她衬衫外套的手腕处,拉着她转身就往窄巷深处,通往大路的方向走。 一路上,美食街的喧嚣越来越小,大路上的鸣笛越来越响。不远处高楼鳞次栉比,街上人流如潮,所有别意的目光都在距离疏远后落于尘埃。 宁汐闭着眼在走,仅凭江季珩的引导。 耳边很快响起他的低声:“为什么怕?” “我没怕她。” “我说的不是她。” “......” 宁汐习惯性想用沉默回答,却在短暂的停顿后,鬼使神差说了句:“因为我看不清。” 江季珩垂眸看她,眼神晦涩。 -- 第36页 少女清冷的嗓音没入黯淡,褪去冷漠,又有了以往的温和:“我有先天的夜盲症,所以靠我自己,除了摸索,我走不出去。” 因为窄巷有拐角,明明马路就在两次拐角之外,宁汐却看不见路,所以他们是在等着看她笑话。 江季珩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当晚,篮球场,规定时间后会熄灯,正好在他们快要走出去的时候熄的灯。 那一瞬间,他似乎注意到身后的宁汐有一秒的僵硬。 但很快,还是如常往外走。 “怎么不说?”江季珩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宁汐原先踏出去的大步在他指引下缩回半步,怔愣着定在原地半秒,才又踏出下一步,轻声说:“哪里,都有灯。” 学校,家,哪里都有灯,所以在帝都是安全的。 看见宁汐刚才和现在反应的差别,江季珩只觉心里像是堵了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卡得难受,莫名的烦躁。 良久的安静,谁都没说话。 宁汐本就有敏锐感知他人情绪状态的能力,所以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话引起了他不适,心思难免混乱。 她眼前晦暗不明,隐约能看到江季珩高大的身影。 不知所措地想解释,却在一不小心踢到翘起的石板,而没站稳往前一个踉跄,生生撞在江季珩温热的后背上。 江季珩脚步顿住,松开她手转身看去。 一片昏暗中,宁汐捂着自己撞疼的鼻尖,肉疼的强烈酸涩感充斥,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抬眼,“对不起。” 江季珩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只是心烦地暗了暗神色,“现在能看见什么?” “啊?”宁汐慢一拍反应,艰难环视了圈,勉强说出,“大概知道两边墙的位置,看更具体的,看不清。” “手,伸出来。”江季珩一动不动。 宁汐听话照做。 紧接着,是江季珩含温的指尖擦过,沿着掌根位置蔓延开来的温热,凉风都吹不散的柔软,酥酥麻麻的,两个人的掌心交错重叠。 他牵住她手,低沉覆哑的嗓音划过:“现在,能看见什么?” 宁汐感受着他掌心的细腻触觉,呼吸在一瞬间微滞,仓惶失措的感知在脑海徘徊,加速了沉淀之下酒精的疯狂发酵。 乱了,什么都乱了。 她磕磕绊绊半天,只有:“我能看见,你。” 什么都像是被虚化,眼里只剩一个你。 第一次,即便黑夜,也有了驱散恐惧的力量。 神奇到,从未有过。 宁汐缓和呼吸,紧紧跟在江季珩身边,由他牵着她往前走。耳边风声过后,鸣笛声止,万籁俱寂。 她心中小鹿乱撞,涌到嘴边,却是轻声:“不好奇么?” “好奇什么?” “刚刚那些事情......”还有,她的脾气。 正因为早有伪装,所以在被拆穿的那一刻,会有原形毕露的难堪。 江季珩这么聪明,一定什么都能看出来,宁汐紧张地掌心似乎开始泌汗。 “不是说关系不好?”江季珩语气很淡,像是不甚在意。 宁汐一顿,承认:“嗯,关系不好。” “那有什么好好奇的。”似乎是察觉到常态的拘谨,江季珩缓下步子,话说得游刃有余的随意,“谁规定,一定要笑脸相迎?” 宁汐没出声,只是静静地抬头,借着拐角零星的一抹淡色望着江季珩,有恍神。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过问一点细节。 一刹那,某种难言的错觉压在她心头。 冷漠的,桀骜的,玩味的,含戾的,短短两个月里认识的江季珩,不羁放纵的形象隐然刻了痕迹,却不如这一刻的温柔。 宁汐慢慢弯起唇角:“江季珩。” “嗯。”江季珩没转头,只是走在前面。 虽然难以自抑的情绪在胸腔萦绕,宁汐还是吸了口气,保持平静地说:“夜盲症的事,没人知道。” 只有你知道,“所以帮我保密,行么?” 江季珩没出声,但俨然的默认,给了宁汐答案。 小孩儿就是他说的一根筋,在自以为得到答案后,浅浅弯了眉眼,轻声说:“谢谢。” * 隔天早上,宁汐还没睡醒,酒店外面就传来门铃加乒乒乓乓的敲门声。 温意眠那个大脑袋顶在猫眼上,从里看,根本就看不清外面站的是谁。 温意眠紧张发消息打电话宁汐都没回,赶紧按照陆别宴说的房间号过来找人,只是给她迎头一阵暴击的是,开门的居然是,江季珩? 温意眠懵了,满脸的疑惑问号,“怎么是你?” 江季珩刚醒,迷蒙的姿态慵懒,斜靠在门边,头发乱糟糟的,深眸拨不去散漫朦胧,拖着调不爽道:“几点?” 温意眠犹疑,“......七点了。” “七点你来敲什么门?”江季珩虽没起床病,但没睡醒就很烦躁,“不是说好了八点半?” 温意眠被这一顿操作搞得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他俩换房间了,吞吞吐吐没底气道:“我没找你啊,我来找汐汐。” 江季珩顿了几秒,看里面说:“在睡觉。” “哦。”温意眠丧丧回,但几秒,被他这眼神弄得一个激灵,“欸?在睡觉?” 她吓得赶紧看房间号,“我艹,江季珩你怎么在宁汐房间?” -- 第37页 一旁的陆别宴:“......” “不是和你说了是定的套房,里面独立两间?” 温意眠更炸了,“那那那,那也不行啊。” 江季珩被温意眠吵醒了,倒也没了睡意,只剩颇有意味的深笑,浴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肩宽腰窄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你和陆别宴就能一间,我和宁汐为什么不行?” 温意眠语结:“我们和你们这关系——” 说着说着,她感觉不对劲了,大眼睛如剔透琉珠般,淬着明光和诧异,“你们这关系也进展得太快了吧。” 再往下想,就歪了。 江季珩发现果然不能和温意眠开玩笑。 这不经意,走向就难以言喻。 他啧了声,淡了笑意,站直身体后睨她一眼,“想什么呢?进来,自己去房间找人。” 一看,宁汐的房间门还紧紧关着。 温意眠大松一口气。 江季珩觉得她这个反应就好笑,靠在长台边,慢条斯理地:“怎么?怕我做坏事?” “谁知道你啊。”温意眠忿忿,心想自己还好来了。 她很冷地扫了江季珩和陆别宴,颇丰的威慑意味—— “你们最好小心。” “?” “未成年还受法律保护,鸡笼警告!” “......” 第19章 第一 百名榜。 宁汐并不知道温意眠和陆别宴在外面, 因为隔音效果好,所以最多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稀里糊涂被吵醒后,她掀开被子起身, 整个人还处在神游状态,闻声开了门。 然后就出现了下面一幕—— 温意眠还在抢陆别宴手里那个橘子, 而中途注意到宁汐房门的声响,偏头看去, 正好对上宁汐迷蒙的目光,脚底“啪叽”一下打滑,没站稳, 噗通到陆别宴身上去了。 “投怀送抱”的场面实在太辣眼睛。 温意眠快速反应过来, 一掌打开陆别宴凑近在自己颈间的脸, 推他肩膀才踉踉跄跄站起来, 尴尬道:“那个......那个, 汐汐你醒啦!” 陆别宴:“......” 初醒,宁汐的嗓音还有点沙哑,更别说她能在刚才那一幕找到八卦中心, “眠眠,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好。” 只是,宁汐转身进房间时, 目光一秒撞上站在窗边的江季珩,下意识发觉自己穿的还是可爱款睡衣, 爬上耳根的绯红,有仓惶一瞬的紧张。 等到宁汐收拾好再出去时,温意眠已经把行李箱也拖上来了。 今天是回帝都的日子。 回去中途在收费站停,四个人随便找了家炒菜馆吃饭, 温意眠没太看菜单,已然沉浸在分数出来,真正屠人的鬼日子要来的恐慌中。 宁汐手撑脑袋,淡淡抿了口茶,“不是之前还说考得不错?” 温意眠小声:“那还不是因为要撑撑场面嘛,希望我这次都能考到班级中游吧。” 话落,温意眠随便扫了眼,就看到递到陆别宴那的菜单上,有江季珩刚才随手勾划的清蒸鲈鱼和胡萝卜肉丁。 “江季珩......你什么时候吃鱼和胡萝卜了?”温意眠大开眼界。 江季珩瞥她一眼,没说话。 温意眠讪讪,反倒是一旁的宁汐悄悄看了眼菜单上,眼神的忽晃,失措地抿了下唇。 一趟旅行,潜移默化地,好像有什么在改变。 * 假期中滋生的倦怠,一到上学就原形毕露。 周一上学,温意眠从一大早就开始打瞌睡,反倒是旁边的宁汐挺有精神,默写、做题、回答问题统统流畅。 一个早自习就这么熬过去了。 短暂的十分钟休息,宁汐还在做题时,坐在前排的孟薇怜突然走过来,递出一个礼品盒包装的奢侈品袋子,放在宁汐面前的桌子上。 “宁汐......”她咬着唇,似在组织语言,“之前,对不起。” 近在耳边的声响,温意眠迷蒙睁眼,发现孟薇怜就站在自己面前。 而宁汐只是看着试卷试题被袋子遮住的一角,题目隐蔽,微蹙了下眉头。 孟薇怜:“我不知道开学那天来的人会是你。”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温意眠印象里,孟薇怜向来趾高气昂的,现在居然还会挑礼品盒道歉。 真是大开眼界。 只是宁汐对这个并不感冒。 她没什么表情地抬眼,“你没必要和我道歉,这个你拿回去,我不需要。” 如果宁汐收了,孟薇怜就有台阶下。 偏偏宁汐不可能会收。 她不是装清高,而是真的不想混入她们那个圈子,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她现在平白无故收她东西是什么意思呢? 都说一别两清,她但凡收了,可就清不了了。 孟薇怜早猜到宁汐会是这个反应。 她刚想说什么时,班主任邵筠拿着成绩排名表走进来了。 高二一班是整个年级里唯一化学老师当班主任的班级,邵筠虽然性格上是柔和派,教起书来却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严肃冷漠。 显然,现在紧绷的脸色,是在表示他们这次平均水平下滑,没考好? 温意眠心思都在刚才孟薇怜那举动上,一直到开始报成绩,她都没回神,而是窃窃私语道:“你说会不会孟姿茵和孟薇怜说什么了啊,不然她怎么可能跑过来和你道歉?” -- 第38页 孟姿茵...... 宁汐有印象,但并不深刻。两次见到孟姿茵,她都安安静静待在一边,以至于她们之间并没有交流。 宁汐没管,只摇头说:“不知道。” 温意眠便也没再多说。 不得不说,宁汐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 在沪市的放纵愉快,一回到帝都,就消散殆尽。下意识的神经绷紧,久而久之,好像都成了习惯。 然而,现在班里燃起的氛围和宁汐的低沉截然相反。 邵筠很卖关子地说:“学校这次在大广场的公告栏里专门设了百名榜,这次的年级前三——” 话到一半,众人提了一口气。 眼见邵筠的脸色从坏到好,好一会的沉默,才激动宣布:“都在我们班!” 全班哗然,有关于成绩的大肆讨论声从不会晚。 鼓掌的鼓掌,欢呼的欢呼,甚至都有开始自夸的。 一班算是年级的标杆班级,每年的竞赛和升学率拔尖能拉的统统在这个班。 今年转来宁汐和降级的陆别宴,邵筠原先还紧张,但拿到成绩单之后,完全不再担心,都是优等生。 所有从后往前,一路到前十名,都还没温意眠。 而这点细节落在温意眠耳朵里,一下子就驱散了她那八卦心。 宁汐肉眼可见温意眠雀跃的前奏神情了,疏淡的心绪压下后,脸上浅浅扬起淡笑。 “第六名,温意眠。”邵筠翻页念完就抬头,“不错啊,温意眠,看来这次是很认真复习了啊。” 温意眠头一回拿到这么高的成绩,兴奋地就差举个话筒感谢华仁私立感谢高二一班感谢宁汐了。 宁汐用耳语的音量和她说:“自己努力出来的,真棒。” 温意眠笑眯眯,还不忘回头和陆别宴炫耀,虽然报到现在还没到陆别宴,已经默认他考得比她好了。 但温意眠不管,她就是抬着下巴要陆别宴一声夸。 可能是唯独温意眠不克他,陆别宴那点臭脸,在和她对视片刻之后,烟消云散,纯粹是照着原先的相处方式,脚轻轻一踢她椅子,微挑眉梢。 “小前桌,厉害了。” 随后到最后三名揭晓。 第三名,孟薇怜。 第二名,陆别宴。 第一名,宁汐。 甚至在分数报出来后,整个班级都震惊在座,邵筠同样是难以置信的语气,说::“我们宁汐同学,远超第二名的二十分,通篇试卷只扣了十几分的完美成绩,前所未有。” 轰烈的掌声和讨论声,瞬间此起彼伏。 温意眠恭喜完宁汐,不忘转头送了陆别宴夸奖的一眼,“后桌同学,厉害啦。” “嗤”一声,陆别宴扯唇趴下,继续补觉。 大家都没想到,宁汐会是这次考试最厉害的那匹黑马。 陆别宴成绩好,第二名倒是不出意料。只是以往班级第一名的孟薇怜,这次都被挤到第三名去了。 当之无愧,高二百名榜的第一名,是宁汐。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高三年级。 高三一班,窗口座位鲜少会出现的一个人,今天来上课了。 贺岚溪和江季珩是万年不变的同桌,这会听到前桌的程煦看完校园帖后,激动地转身,正要拍桌子说话时,江季珩很不耐地一眼看来。 程煦瞬间收敛大半,赔笑着说:“老大,好消息啊,听不听。” 江季珩神色寡淡,看上去没睡好,不耐烦,“什么?” 程煦直接把手机放在江季珩面前。 华仁私立的匿名论坛,首页都是清一色的高楼搭起,热帖位于论坛首页最顶,Hot字样标榜,每分钟刷新都有新评论。 而上面炒的正火热的帖子,是#宁汐年级第一#。 1l:[惊!学校刚搞出百名榜,高二这次年级第一换人了!] 2l:[坐标高二理科班,的确,换了个谁也想不到的大神。] 19L:[换成谁了啊,百名榜我刚刚去看还没更新。] 23L:[听说是一班的宁汐,就宁桦集团那个大小姐。] 42L:[宁汐?她不是个花瓶吗?学习成绩好?] 52L:[惊!好像真的是她,我艹这成绩好吓人,光甩第二名就甩了二十几分,这卷面都不扣分的啊。] ...... “这什么?”江季珩没再往下看,就把手机丢回程煦手里。 程煦给了个暗示的眼神,“高二这次年级第一是宁汐,一会中心廊区的百名榜就会更换,老大,她和你站在一个位置上啊。” 江季珩困得不行,似乎听过作罢,淡应了声,并不关心更多,趴到桌上准备补觉。 但程煦懵了,这不是传他和宁汐关系变得很好么? 这反应,这表现,怎么回事? “那个......老大......”程煦知道江季珩讨厌别人吵他睡觉。 但还是凑近了,八卦问:“老大,你都不更多关心一下人大小姐么?” 江季珩不爽地啧了声,一旁的贺岚溪倒是一脚踢在程煦椅子上,提醒道:“话这么多呢?” 程煦讪讪,小声说:“就好奇嘛,不都说老大和大小姐玩得不错,万一能听到什么好消息,是不是。” 好几秒,都没任何回应。 就在程煦以为江季珩真困到睡着时,后桌突然低冷的一道嗓音,够轻,波平无澜的:“程煦。” -- 第39页 “嗯?”程煦右眼皮一跳,打了个激灵,立马转头。 江季珩这才抬头,倦怠仍锋利的眉眼,丁点笑都没有,盯着他,就如同背靠刀刃,却不说话。 程煦忽地就慌了,“老大,你喊我啊。” 他仓惶地还不忘看一眼置身事外只做题的贺岚溪。 “知道你刚才说什么了么?”江季珩现在又累又躁,原本压抑的那点脾气彻底显露。 程煦不知道,只是磕碜着说:“哪方面的啊。” 江季珩薄唇轻起:“大小姐方面的。” “哦——”那程煦懂了,赔笑道,“夸宁大小姐成绩好嘛。” 江季珩终于不爽了,一把试卷砸他头上。 程煦摸不着头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听江季珩面无表情说:“我同意你喊大小姐了?” “......” * 大课间,宁汐拗不过温意眠,和她跑去楼下大广场看百名榜。 不过比起高二第一名,宁汐下意识在路过时,细细扫了眼高三百名榜更新之后的名次。 像是魔力一样,她明明没仔细找,就在纷乱的名字排列中,心有灵犀地第一眼看向了第一名。 ——江季珩 再到高二百名榜上的第一名。 ——宁汐 两个名字被贴在相等的高度,像是某种隐晦的暗示,宁汐抿唇低头时,意外之余,心跳一瞬的加快,忘乎自抑地翘了翘唇角。 温意眠后知后觉这个细节,还惊喜地拍拍宁汐肩膀,“江季珩这次居然也是第一!他来考试啦!” “嗯。”宁汐没表现太多,只是弯眼笑了,“没想到他成绩也好。” 回教室的路上,温意眠说:“邵姐之前课上说的组学习小组,那就我们再加陆别宴的,三个人够了。” 宁汐愣了下,“不是五到七人小组?” “这不还有江季珩和贺岚溪嘛。” “加起来就五个人啦,我算过,全班三十八个人,那不管怎么组,不还剩下三个人嘛,那就我们三个独立一组好了。” 温意眠算盘打得可精了,“哇,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都在我们这个组,赚了。” 宁汐被她逗笑。 她原以为温意眠说的一起学习只是放学后找图书馆一起学,却没想是司机直接把他们接去城中心距离各家最折中的一栋别墅。 而宁汐因为要回家拿点东西,所以晚了,其他四人已经在别墅,显然只剩她。 一直到门铃按响,温意眠都没回宁汐问是谁家的消息。 没一会,门从里被打开,清瘦高大的身型,站在门口,就着台阶的高度,慵懒着神色垂眸看她。 这会的江季珩,早补觉补好了。 心情似乎也不错。 而宁汐脑子里突然闪过好多种答案,空白到混乱只在几秒之间。 只因为江季珩现在身上那套睡衣。 所以......这是江季珩的家? 可他的家,不是在她家隔壁么? 先于宁汐反应,江季珩淡声问:“不进来?” 宁汐说不出的局促,“我——” “要我牵你进来?” “不,不用。”宁汐静了几秒,跨上一级台阶,走到他面前,不自禁的拘束,还是疑惑问出了口,“所以,这是你家?” 不置可否的沉默,给了她答案。 更甚的,还有他脸上那抹似笑而非的笑容,“很意外?” 宁汐摇头,“也不是。” “那进来——”江季珩一个侧身,温热气息沉降,深眸透着顶灯里琉璃色的熠光,眉梢轻挑一笑。 “等你很久了。” 第20章 过去 她是无辜的。 与外在看去的华丽风不同, 别墅内里黑白分明的素淡冷清调。 宁汐去楼上书房的中途,江季珩已经回房间换好了衣服。不过现在书房里只有温意眠一个人,贺岚溪今天有事没来, 陆别宴和程煦还在三楼游戏房里。 温意眠手撑脑袋,感叹:“我还以为会齐心协力一起学呢, 没想到!他们居然凑在一起就玩我不会的游戏,还不带我!” 宁汐悠悠转着笔, 轻笑:“那你怎么不去学学?” “算了。”温意眠想想就丧气,“我手速不行,之前跟着他们打游戏老是被嘲笑, 气得我直接把游戏给卸了, 过去的教训, 我坚决不和他们一起玩。” “没事。”宁汐像个小大人一样摸摸她脑袋, “跟我一起学习, 保证你开心。” 温意眠其实想说,她倒也没那么爱学习。 说好六点半全员归位,一直等到六点四十, 都没人影。 温意眠跟着宁汐都一套试卷刷完了。好几次看完时间后, 温意眠终于忍不住了,签字笔一把拍在桌上,气势汹汹的。 宁汐没被她吓一跳, 只当她要去逮人。 但没想,下一秒, 温意眠就从包里捞出好几包零食,有薯片巧克力,还有果冻布丁小蛋糕。 宁汐额角抽了抽,“不学习了?” 温意眠深黯的一个眼神, “肚子不吃饱哪来的力气是不是。” 随后,她一式两份分别放在宁汐和自己的面前,拆开其中一包薯片直接递到宁汐手里,“趁着他们不在,我们赶紧瓜分掉,不然肯定要被抢。” 只是宁汐刚吃一片,外面就接二连三传来脚步声。 -- 第40页 温意眠一惊,赶紧催着宁汐帮她往包里放。 可还是晚了,宁汐手里那包拆封的薯片一不小心就撒在了桌上,白纸黑字的试卷很快被红烩味薯片染了薄薄一层碎渍。 她右眼皮一跳,书房门就从外被打开。 迎面最先走近的就是江季珩。 宁汐局促抬头,撞进他深邃幽远的眸中,一划而过的促狭笑意,倒是把她给整懵了。 一旁的温意眠更是紧张地不敢说话。 毕竟满书桌,除了她们的作业,还有他们的作业。 他们可以接受吃东西,但似乎......不太能接受作业上这么脏兮兮的。 江季珩不远不近就站在门口,斜靠在门边看着抿唇低头的宁汐,紧接着就听到这位大小姐心虚的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程煦刚刚经历过中午江季珩的发飙,现在不言而喻,打算依旧中间人物打周旋,耳边就响起江季珩不咸不淡的嗓音:“肚子饿了?” 有这级台阶就得下,宁汐和温意眠对视了眼,点点头,“饿。” 江季珩扯唇笑了下,随便一个电话打出去,“老规矩。” “嗯。”接连几句讲完,电话很快挂断。 “一会儿吃饭,先把作业写了。”这话是江季珩对宁汐说的。 温意眠和陆别宴早不意外了,反倒是程煦,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光是数数江季珩刚才话里那十一个字就不淡定了,跟在陆别宴身边坐下,就和温意眠这小喇叭低声叭叭起来:“意眠妹妹,这什么情况啊。” 温意眠很有过来人表现地朝他扬了扬下巴,傲娇道:“自己悟。” 程煦:“......” 不过没一会,温意眠就没忍住,凑近说:“总之是江季珩变了,嗯,大变特变。” 程煦颇有意味地“哦~”了声:“的确,老大是变了。” “是吧。”温意眠刚想说“变精了”,程煦直接接话:“变温暖了,有小太阳的感觉了。” 温意眠:“......” 因为宁汐做题快,学校作业写完就要开始做竞赛题,白天的时候,邵筠有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参不参加冬季理科竞赛的事。 这种竞赛的附带学习,她早就习惯,也就报名了。 只是没想,江季珩的书桌那块同样有成套发下来的试题册,他的竞赛是高三的,而她的是高二的。 其实宁汐有点想不通的是,听说江季珩和宁识誉在合伙创业,按理该是很忙的,怎么还会有时间参加竞赛。 这话题在吃饭的时候聊着聊着,就掀了起来。 程煦狼吞虎咽也不忘关心江季珩:“老大,我看你白天这么困,你还报什么竞赛啊,多的时间不是上课就是去公司,现在再加个竞赛,不得累垮了?” 江季珩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笔带过回了几句,话题很快带到有空带他去公司玩玩。 倒是宁汐吃饭的动作放慢了不少。 像是无意识就有的关注,她在进门的时候就有注意到他补觉后残余的疲倦。 这个问题江季珩没在吃饭时候给出回答,反倒是宁汐拿出竞赛册的时候,他勾唇笑了:“也参加了?” 因为温意眠跟着陆别宴一起在旁边那张桌上学习,程煦跟他们,所以现在宁汐和江季珩一桌。 她点了点头,抬眼看他,目光不由自主变得直勾勾的,话音还是清淡的温柔:“你这样,不累么?” “累啊。”江季珩理所当然应下。 “那你还报名?”宁汐莫名,“你别真像程煦说的那样,后面累垮了。” “怎么?”江季珩眼也不眨地转着笔,“心疼了?” “......”宁汐被他盯得羞赧,硬着头皮说,“我没有。” 江季珩没揪着她,只是自顾自停下笔,笔尖轻敲了下她脑袋,似笑非笑的,“心疼的话,好好学。” 宁汐不解看他。 “不学会的话,怎么教我?”江季珩嗓音低哑,失笑时,更是将话中的暧昧感拉到最大,“大小姐,你说呢?” “......” * 晚上回到家,宁汐难得碰到了宁识誉和覃莺。 虽然她和哥哥姐姐交流挺少的,但大家的相处一直处于平和状态,宁识誉忙起来很冷淡,而覃莺一直很温柔,各自都很忙碌,所以不常在家。 现在难得,宁汐却碰到了宁识誉和覃莺闹不愉快的场面。 不确定是发生了什么,覃莺就算注意到宁汐回来了,脸色也没有好转太多。而宁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卸了书包,陪在覃莺身边。 “姐姐。” 覃莺淡淡应了一声:“上次你回来,还没来得及问你,出去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宁汐刚涌到喉嗓的那句“去熟悉的地方,还挺舒服的”,在意识阻拦之后,又一下给她咽了回去,只是,“放松不少。” 覃莺:“嗯。” 覃莺其实知道宁汐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但话题到此,她还是没提太多。 反倒是宁汐在接二连三的触礁中,疑惑问:“姐姐,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覃莺:“嗯,你问。” 虽然知道这可能涉及私事,但宁汐还是鼓起勇气,轻轻问出了声:“你不喜欢哥哥么?” 覃莺神色一顿,不经意的防备,“为什么这么问?” -- 第41页 宁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覃莺却说:“我和你哥哥心有余而力不足。” 宁汐安静看她,只听她说:“她本来就不支持你哥哥自己出去创业,再加上我和你哥哥的事情闹出来,并不好看,所以很多选择只能二选一,我帮他,也是在帮公司。” 话里的“她”,宁汐懂了。 是宁斯华。 那温意眠说的有关于她的话...... “有没有不找别人的选择?”宁汐小声问。 覃莺笑着摇摇头。 的确是有宁汐替她的说法,毕竟一个宁家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联姻能换来的价值很有可能会远远超出预期,但她是姐姐,不可能让妹妹接受这种安排。 尽管曾经的宁斯华对她是视如己出的。 宁汐察觉到覃莺的神伤,“姐姐,我——” 覃莺只是压下情绪,浅浅笑说:“别怕,有姐姐撑着,这样的发展,不会到你身上。” * 一场聊天,一直到晚上睡觉,都徘徊在宁汐的耳边。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现的都是宁斯华的模样,优雅矜贵,举止贵气,一看就难攀。 可这样一个一点都不熟悉的人,居然和她有血缘关系。 她叫宁汐,但她至今都不清楚,她到底该变成什么模样。 一切发展,都让她变成了逆来顺受的被动棋子。 宁汐突然觉得烦,一种窝心的烦人涌上心头。 她有想过,她为什么不能出生在平平淡淡的普通家庭,不能过点清淡如水的生活?这种走到哪好像都是累赘的感觉,真的太差劲了。 负面的情绪就这样在寂静无声的夜下疯狂发酵。 第一次,宁汐这么讨厌自己的存在。 * 然而,同一时刻,宁识誉赶回公司,江季珩已经出现在办公室。 沉着冷静的姿态,在黑衬黑裤的压制下变得更为深郁,“什么情况?” “系统数据全部出错。”宁识誉暂时还找不到问题,“现在只能靠初步检验判断找问题。” “嗯。”江季珩干脆坐在电脑前,开始操作。 一直到忙完,他们都没多说一句别话。 却在结束后的凌晨,宁识誉泡好咖啡的杯子递到江季珩手上,起了闲聊的心思,笑着问:“听说你最近和小汐走得很近?” 江季珩大喇喇地敞着腿坐在办公椅上,眼眸轻闭后睁开,视线恢复清明,接下杯子,倒是笑了一声:“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需要小道么?”宁识誉觉得好笑,“我和我妹妹玩得这么好,做哥哥的不能问一下?” “能啊。”江季珩嗓音微哑,失笑时,整个语调都拖长,慢悠悠的,“还行,挺好相处的。” 真是难得从江季珩嘴里听到这种话。 宁识誉看他慵懒的眉眼,竟有一瞬的恍然。好像已经很久没看到江季珩这么放松的样了,自从他姐姐江净汐走了之后。 “小汐,名字。”宁识誉问起来还是留了退路。 江季珩脸上的笑意一秒散了大半。他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淡淡道:“都过去了。” 江、宁两家算是世交家庭里处的最好的。 当初两家长辈情同姐妹,宁汐的妈妈有和江季珩的妈妈约定好,生的女孩,名字里都带汐字,江季珩姐姐江净汐先出生,宁汐后出生。 但就是汐这个字,似乎是两家人的克字。 两家妈妈走了,江净汐也意外走了,只剩下宁汐一个,被安排送往了杜家。 至于背后的理由,除宁斯华和杜麟生外,本该无一人知晓,但江季珩像是意外得知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宁识誉无意刺痛他伤,“小汐是无辜的。” 他不知道江季珩心里揣了什么秘密,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江季珩没说话,只是缓缓阖上了眼。 鼻尖轻轻泄出的气,似是在给回答。 ——她是无辜的。 ——他知道了。 第21章 暴雨 打横抱起。 当晚, 江季珩做了个梦。 浓稠深意的秋天,天还是墨蓝色的深夜,一如既往的豪华别墅, 一贯肃清的气氛,却在那天因客人的到来而热闹几许。 那年的江季珩刚刚升小学。 母亲江知妍还在世。 那晚江家来的不速之客就是后来成为他继父的郭进权和他女儿郭霁芸。 说好听点, 郭进权厚礼重重的拜访算是对两家生意促成的庆祝,但说不好听点, 就是他主意打到江知妍身上,目标已不满足于现有的郭氏。 论实力,那时的江氏已经远超郭氏。 所以那时最好的结盟, 就是再俗气不过的婚姻打底。 年轻时候的郭进权很好看, 丹凤眼微挑, 五官硬朗而凌厉, 倨傲的气质, 却在江知妍面前是尽然的温柔深邃,好听的话术说起来一套又一套。 不仅哄得江知妍欢心给予,更是把当时拿捏权力的江老也给哄好。 唯独江季珩, 似乎从一开始相处就浑身带刺。 这样一个棱角分明的小孩, 根本不入郭进权的眼,自然不被当做必要讨好的对象。 郭进权知道江知妍疼江季珩,也知道江季珩父亲早死, 江知妍一直没伴。 所以他早就设好的套路,是在江季珩屡屡发脾气争锋相对时, 不经意会扯出他们母子这些年的孤独作为借口,自发主动地和江知妍共情,一而再三地承诺会照顾好他们。 -- 第42页 这样“感天动地”的爱情怎么能不打动本就生性善良的江知妍? 但江季珩后来意外听到了什么呢。 他听到郭进权和堂兄江雁临父亲,也就是他小叔, 江城俊,私下合作要对打江氏的消息。 正因为整个江家江老最疼小女儿江知妍,所以江季珩自然成了爱屋及乌的对象,江氏无论经过多少人手,最后必定会交到江季珩手上。 长久任之,江季珩成了江家那些叔叔伯伯的眼中钉。 郭进权本意就不纯良,自那之后,江季珩更是锋芒必出。 江知妍不知情,被蒙在鼓里看到他们一度大打出手,只是一味地把过错压在江季珩身上。 站在江知妍的角度。 她总觉得,长辈都已经这么迁就,为什么作为一个孩子,就非要这么任性,不能理解一下她呢? 无论江季珩怎样的解释,江知妍都被郭进权那点枕边风吹得信任度大打折扣。 中间,江季珩出国半年。 等到再回来,江知妍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到后面就是日常精神恍惚。 就连江知妍最后一面,江季珩都没见到。 为什么呢? 因为江知妍走的当晚,江季珩被郭进权亲手送进了警察局。 名义,涉嫌故意杀人罪,他那个拖油瓶女儿郭霁芸死了,地点,江季珩房间。 偏偏那晚,只有江季珩在江家老宅。 据说郭霁芸死相极惨,身上衣衫都不完整,手臂上,大腿上,甚至衣服遮掩之下尽是青紫红痕,甚至还有巴掌印。 江季珩是靠东的大房间。 警察到时,窗户破洞,冷风穿堂,郭霁芸倒在地上,而江季珩不见踪影。 郭进权在得知消息后,气疯了,拿刀就往江季珩身上捅,不受控制地谩骂出口,就像那晚在酒店骂的一样:“畜生东西!芸芸都没成年你就干这种事!你他妈就该死!你就该死!死的怎么不是你?!” 可以说,江季珩身上那些伤都是经由郭进权的手,有的。 郭进权和江季珩的生死梁子就是在那时候结下的。 连江知妍的葬礼都不管了,郭进权拼死也要把江季珩做进去坐牢,势必要他这个畜生一命抵一命。 但事与愿违的是。 江季珩心思重,什么都防有一手,他说没做,那就是没做。 平时和郭霁芸根本就没有一点交流的江季珩,连她暧昧示好都无视的江季珩,向来理性高于感性的江季珩,怎么可能会想杀人? 后来做笔录时,江季珩自然拿出了原先装在房间内嵌式灯管角落的监控器,还有房间时时刻刻会打开的录音器。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郭进权私自进他房间。 不知道郭进权要找什么,但只有十几岁出头的江季珩,已经被逼到毫无退路。 江家人本就凉薄,从小就冷眼相争,这个家里,他唯一在乎的是母亲和爷爷,他不想抢到最后,连家都没了。 监控和录音都显示,郭霁芸是自己拿着钥匙打开的门,自己对着镜头扇了自己巴掌甚至撕扯了自己的衣服,全程像是疯子一样,还砸穿了江季珩房间的窗户。 那时的江季珩,经由江家暗装的监控显示,被关在了地下酒窖。 整整两天,他被关了。 江季珩当时就是未成年,郭进权却已经要置他于死地,更别说后面这么多年,两人从无一面缓和的对敌。 江老顾及面子依旧留郭进权在江家,形同入赘的身份,死乞白赖地存在。 可惜那时的遭遇就像可怖的梦魇,疯狂纠缠着江季珩。 江知妍走了,江净汐没多久也离奇死亡。 梦里,江季珩从没见过江知妍正脸,却在屡屡结尾的转身,都能看到江净汐煞白的脸,无一丝血色的沉黯逼人。 她走近,轻轻在他耳边说:“江季珩,你说,怎么死的是我,不是你啊?” ...... 再一次犹如溺水,挣扎窒息的压迫感,江季珩惊醒了。 熄了灯的办公室里幽暗不堪,窗外凛冽的风越吹越烈,噩梦时骤有的耳鸣像是无尽的深渊,把他死死往里拖,根本挣脱不开。 江季珩起身,双手按在疼到发跳的太阳穴上。 难言的孤寂落寞很快席卷过汹涌而来的疲惫,留他一人坐在原地,目光失焦地盯着某一处看,大脑空白,却又莫名地思绪繁杂。 耳边很快响起的,是宁识誉那句—— 小汐是无辜的。 一点一点地,江季珩弯下身,头丧气低垂,眼睛缓缓阖上,任由纷乱的情绪隐匿更深。 直到,过去所有肮脏都被厌世的潮水冲散。 * 接下来整整半个月,宁汐都没再见到江季珩。 学校没去,学习小组没来,就算是在他那套别墅,他这个主人也没出现一次,有的只是陆别宴手里的备用钥匙。 就像人间蒸发,就连小道消息准灵的温意眠都打探不到他在哪。 宁汐表面装作云淡风轻的,但很明显,她心里那端天平已经因为每分每秒的失措而慌乱失衡了。 放学时候,宁汐因为要去市图书馆找资料,就没参与他们学习计划。 温意眠看着这乌云密布的天气,有点担心地问:“汐汐,你不是没带伞嘛?要是一会下雨怎么办,今天得去找资料吗?” -- 第43页 宁汐迟疑了一秒,淡笑:“没事,我速度很快,一时半会下不下来。” “那好吧。”温意眠上车前说,“你到家记得发消息啊。” “好。”宁汐挥挥手,眼见车开远。 其实之前她就从宁识誉手里拿到江季珩的手机号,只是存在手机里,好像没有拨通的理由,也就占据那道列表。 电话界面一遍遍打开,又一次次关掉。 也不明白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宁汐感觉怪闹心的。 只是猝不及防的是,从市图书馆出来,真的轰隆一阵雷声滚过,本该秋高气爽的风声,却很快吹成呼啸。 骤雨像是冲破云层阻碍,从天边直泻而下,顺着大风的方向,浇得宁汐裙摆湿透。 这个情况根本寸步难行。 宁汐站在图书馆外有遮挡的屋檐下,往里一靠再靠,最后彻底倚在墙边。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七点。 四十分钟了,雨还未有减小之势。 这周围没有便利店,不方便买伞,宁汐记得宁识誉的公司好像就在附近,但手机刚刚解锁,找到宁识誉的对话框,她就顿住了。 会不会在忙,要是焦头烂额的话,她这样,算不算是添麻烦。 想着想着,宁汐还是温吞锁了手机。 唉......反正只是一场雨,大不了再等等,万一很快就停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宁汐又在屋檐下站了半个多小时,没吃饭,肚子都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 抬眼看去,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依旧在发泄。 雨幕下汽车的郁红尾灯将路面上的积水照得波澜连动。 来来往往艰难前行的,除了车,还有行人。 宁汐突然有点犹豫。 不确定雨什么时候能停,这个地段出租车已经不见,她要回家,就得坐公交,可现在距离站台还有好长一段路。 市图书馆今天本就没多少人来,刚刚她在等的时候,已经一批人走掉了。 剩下的,似乎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想搭把伞都有点困难。 就在宁汐头疼想办法时,手机响了。 是那个备注为江季珩的熟悉号码。 隐隐的,宁汐心脏重跳了下。 接起之后,那边是淡淡的沙哑,直截了当:“在哪?” “啊?”宁汐愣了一秒,下意识眯眼看了眼不远处的路标,轻声,“江言路。” “在那等我,别乱跑。” “......嗯,好。” 电话很快挂断。 一切都像是虚化。 宁汐难以置信地盯着灭屏的手机看,耳边似有若无的,还循环着江季珩微沉呼吸下,擦过的话。 ——在那等我,别乱跑。 等到江季珩找到宁汐时,这大小姐果然就小小一个地蹲在屋檐下,裙身素淡,裙摆悠悠地飘散下来,将她整个人的气质晕染得格外清冷。 江季珩微闪了两下近光灯后,撑伞下车,走到她面前。 宁汐知道是他,但已经饿得没什么力气了。 她慢慢抬头,微扬的眼尾沾染一丝雨水,不经意晕出小可怜的感觉,默了好几秒,才轻轻喊:“江季珩。” “嗯?”江季珩垂眸,瞳眸黑白分明。 “一会......能不能慢点啊。”宁汐耳朵微红,尴尬着和他打商量。 江季珩忽地明白了她意思,眸底闪过一丝笑,故意挑话:“怎么慢?” “就......” 还没等宁汐说完,江季珩就单膝微弯,半蹲在她面前,把伞柄交予到她手上。 宁汐没反应过来,发懵看他。 下一瞬,她就被他打横抱起,安稳搂在怀里,往车的方向走。 第22章 体温 是个男人。 独属于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铺天盖地般地将她收拢。 似有若无地,宁汐的脸颊擦过江季珩的黑衬衣边,柔软的触感混合在潮湿的空气中, 平添难言的悸动感觉。 她有在努力撑伞,但无奈这把单人伞再能遮掩, 都没能对敌过这般疯狂的风雨。 过去一路,短短几步, 江季珩和宁汐从肩膀到后背全部湿透。 坐上副驾,车内就算没开空调,宁汐也还是被残余的凉意冻得打了个寒颤, 掌心搓了搓冰凉的手臂, 缩在座位上, 眼见着江季珩从前面车头调转向驾驶位的方向走。 “砰”的一声关门, 江季珩随手捞起后座的西装外套, 披到宁汐身上。 “公司就在附近,先去避雨。” “嗯。”黑色的西装外套好似还有他的温热,罩在她身上, 柔软的触感, 宁汐余光几度扫过,掩在长发后的耳根悄悄泛了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温意眠说你不在。”江季珩打转方向盘,车慢慢往外开。 宁汐一秒听出话外音, 心底涌出讶然,低声问:“你找我了?” “嗯。”江季珩不知想到什么, 微微勾唇,偏头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不是说好学会了教我?” “......” 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宁汐心里那点雀跃很怪地消了点。 知道公司里可能还有宁识誉和覃莺,所以宁汐这样潮着上身过去,遮不住心底萌生的小心思,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哥哥和姐姐——” “宁识誉出差,覃莺不在。”江季珩嗓音微哑,刚才在电话里并不明显,现在低低沉沉的哑然反倒很惹耳。 -- 第44页 “你感冒了?”宁汐下意识地判断。 江季珩淡淡地应了声:“不严重。” 但看感觉,挺严重的。 他今天穿了身最普通的黑衬黑裤,却因为戴的不予身份的腕表而将他整个人的成熟度一拔再高,凛冽的眉眼,利落的轮廓,别于少年气后的冷峻感重了不少。 宁汐有一瞬的心跳加速。 她没敢看他,而是把外套轻轻举起,“要不还是你穿吧。” 江季珩看她一眼,“不用。” 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宁汐摸了摸边角湿漉的长发,接下来的感叹,像是随口一道:“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像学生了。” “什么?”江季珩淡淡扬了眉梢。 “就......”宁汐这很像没话找话,总是局促,“不太像。” 兴许是察觉到宁汐的紧张,江季珩没再逗她,而是快速回到公司后,带她上了楼。 公司在二十八楼,算是高段楼层,俯瞰整座城市烟火轻而易举。 只是今夜注定光华散漫,室外席卷过滂沱暴雨,这座华丽的不夜城在雷暴中任风飘摇。 因为是周五,所以公司里的员工提早下班。 现在除了宁汐,就剩下江季珩这个老板。 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但江季珩常住公司,还是辟出了一间小的内置办公室作为卧室,办公室的栀子花香薰一路蔓延到小办公室。 走进去,有不少他的东西。 衣服更是一丝不苟地件件挂好。 这里无论是距离宁家还是江季珩的家,都太远,二十公里开外。 暴雨导致的道路拥堵,楼下近高架的地方已经堵住,现在回去不现实。 所以江季珩见宁汐衣服湿透,只是从衣架上拿出一套衣服递到她手上,朝着带淋浴浴室的卫生间方向看了眼,淡定道:“先把衣服去换了。” 宁汐步子一顿,低头一看手里的衬衫和西裤,莫名感觉神经像是被触动般地,一下烫了起来,“这是......你的。” 江季珩薄唇噙笑:“不能穿?” “不,不是。”宁汐刚想心平气和说话,一不小心就陷入结巴,“就,你的衬衫太大了,我好像,不用穿西裤了。” 江季珩一八八的身高,站在一六五的宁汐身边,绝对的身高优势,他的衬衫如若穿在她身上,自然可以当裙子来穿了。 江季珩便拿走了她手里的西裤,下巴微抬,“去吧。” 宁汐点点头,不自在地低头,几步就钻进了卫生间。 说实话,湿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很不少受,但松垮垮只罩了件衬衫在身上的滋味,更不好受,不仅镂空......还蹿风。 宁汐在里边拧巴半天,都没出去。 江季珩靠在外面墙边等了好一会,听里面动静消了好久,还是不见她人出来,犹豫之后,靠近敲了敲门。 “我马上好。”里头柔软的嗓音随即传来。 江季珩轻笑了一下:“你慢慢换,问你一声,吃饭了没?” “还没......雨太大了。”宁汐低声说。 江季珩“嗯”了声,便起身走开了。 似乎也是听外边脚步声远了,卫生间才传来“咔嗒”一声清脆,宁汐探了点脑袋出来,没见着江季珩人,默了好几秒,才打开门往外走。 热水壶烧开的声音很低。 宁汐还是注意到了。 等到江季珩从外面再进来时,眼见的是小只的宁汐穿着他的黑色衬衣,白皙莹亮的肌肤和浓沉的黑色形成鲜明的颜色冲撞,黑色的长发散落快及腰间,而隐在衬衣下的双腿,更是难言的纤细勾人。 她姣好却不过度的身材由此被勾勒得更加娇俏。 江季珩就这么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位置。 在她闻声回头时,阿昏莫名其妙一瞬的震然,他冰冷光色的瞳眸定在她身上,全然注意到了她掩藏在温柔下,让人挪不开眼的漂亮。 宁汐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 江季珩却被盯得视线微晃再落,又看到她白嫩又纤细的脚踝。 喉结微滚之后,浑然的步调僵硬。 像是无形之间中了蛊。 江季珩沉默好半晌,恍然回神。 闭眼的刹那,满脑海都还是挥散不去的柔软身段。 操。 * 现在出去买吃的不方便,将就着,宁汐随便挑了包盒装的方便面,坐在沙发边上和江季珩一起等泡面开。 有刚才那一幕,他们之间的气氛总有那么点暧昧而难消。 宁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身上被江季珩随手放了个靠枕,勉强能遮住大腿。 她坐在他身边,几拳的距离,隐隐约约的,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新换上的衬衫上的洗衣液味,清爽,舒适。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宁汐看着墙上时钟,最后心里倒数着最后三十秒。 她指了指地上,不甘打破这沉静地小声问:“可以坐么?” 江季珩抬眼看她,似是顿了一秒,随口慢慢出声,低沉而黯然:“可以。” 在他拿靠枕垫在地毯上后,宁汐向下坐在矮桌边。 听他隐忍的一声咳嗽,她环视了圈,都没看到有药盒,有点纠结地抓了抓脸颊,问:“你这样,多久了啊。” “什么?” “咳嗽。” “嗯,没几天。”潦草带过。 -- 第45页 说实话,连江季珩自己都没注意到几天了。 最近接连的熬夜,吃睡都在办公室,大概是休息不注意,染的感冒。他一般不吃药,都靠多喝水扛过去。 这次也不例外。 但宁汐看江季珩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她犹豫了会,抬手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给他做了示意。 江季珩只是看着她,没有进一步跟随的动作。 宁汐说:“你碰一下。” “然后?”江季珩其实早看懂她的意思,只是依旧没动。 宁汐还在解释:“试试温度。” 江季珩却忽地唇角一勾,散漫道:“我手刚碰过水。” 意在指手凉了,碰出的温度不准。 宁汐抿了抿唇,朝他挥了挥手,“那你头低点,我帮你试试。” 江季珩看似妥协地微弯下腰,却是处在宁汐手臂够不及的高度,一次,两次,他似乎都有再放低,但宁汐还是够不到。 她有点头疼地说:“我够不到。” 听上去尾音软软的,还挺委屈。 江季珩这些天的沉闷像是被瞬间驱散,来了点兴致,轻笑逗她:“那怎么办?” “就......你再低点头啊。”这么简单的方法。 宁汐疑惑看他。 却见江季珩朝她勾了勾手,要她起身。 鬼使神差地,宁汐愣了两秒,还是起身了。 只是一次性拖鞋勾到地毯边缘的丝线,她一个踉跄没站稳,人就朝着江季珩的方向跌了过去。 宁汐一瞬紧张,都没来得及找安全支撑点,就被江季珩伸手搂了个满怀。 重重地,她跌在他身上。 只听一声闷哼,江季珩的后背受重砸在沙发角上,而宁汐温软的长发拂扫过他的眉眼,略过一阵淡淡的花香,来自于她。 心跳像是被直接触动爆发。 宁汐鼻尖的呼吸融化在他颈间,温温热热的,无尽的酥麻。 江季珩的呼吸也忽而紊乱,向来冷淡漆黑的眸色多了不自然的浓稠。 然而,宁汐没注意到。 她虽然羞赧得不行,但还是深呼吸一下后,手背终于触碰到他的额头,正常体温,完全没问题。 紧接着,注意力被转移。 咫尺之近的亲昵,她被他起伏胸膛的滚烫冲出不灭的暧昧燥意。 耳边随即传来江季珩沉沉含笑的低嗓:“大小姐——” 他玩味悠然,拖腔带调:“你怎么这么烫啊。” 说完,不自主地,锢在她腰间的臂力,微微收紧,直到彻底环住。 宁汐突然的心慌如麻,惶惶和他对视上。 这一刻,眸色幽远深邃。 江季珩,是个男人。 第23章 惊雷 转身就把他忘了。 两颗同样不自禁加快的心跳。 宁汐仓惶反应过来, 手撑在旁边沙发边上,一股脑坐了起来。 能躲过的,是她干脆利落的动作。 但躲不过的, 是江季珩春风含笑审视下,她红透的耳根, 火灼烧一样,一路沿逆烧进心房。 这回, 江季珩倒是放她走了。 只不过整间办公室都充斥着他们炙烫的气息,悠悠然的,统统笼罩在周围。 宁汐很紧张地一下咬住嘴唇, 扑通坐到地毯上的靠垫上, 满脑子混乱思绪, 慌乱拿着水杯, 口干想喝水, 却因一时慌乱而忘了这水刚倒没多久,还没凉透。 舌尖被烫得刺痛感,难受得她一下放下杯子, 指尖揉着耳垂散热。 整个过程, 无理又可爱。 江季珩全程旁观,没打破她那点想要佯装淡定的小心思。 只是在宁汐手被热水杯壁烫到时,江季珩起身了, 温热的掌心握住她手腕,往他方向轻轻一扯。 宁汐愣住, 抬眼看他。 随即,入目他慢条斯理拿桌上另从冰箱里拿的冰水,轻敷在她通红的指尖,动作总有种错觉般的温柔。 宁汐脑子一空, “江......季珩。” “嗯。”一通冰敷动作结束后,江季珩放下水瓶,曲腿靠在后面的沙发边沿,漆黑冷静的眸凉凉淡淡地看来,划过微弧,却没有先前的疏离。 “大小姐,”他静了几秒,扯唇道,“这么冒失?” 宁汐就这样被他直勾勾看着。 明明如常的状态,却让她莫名有种难以释怀的不安感。 再度组织语言后,总像是不甘落于下风,宁汐深呼吸了下,说:“你不是也挺烫的?” “什么?”江季珩失笑。 “就......身体啊。”理不直气也壮。 江季珩原先那点绷着的神经被她这么直截了当挑开,一抹不可思议的深笑走过,“这么有精力反驳,肚子不饿了?” 宁汐余光一晃,落在桌上那碗泡面上。 几秒的思想斗争,还是不争气败了,潦草的淡定,说道:“饿,我吃饭了。” 一顿饭的沉静,刚才的暧昧像是云过无痕。 宁汐的心思就算不浮于表面,江季珩也能猜出一二,只不过江季珩的,宁汐猜不透。 吃完饭,雨还没停。 宁汐收到温意眠关心的消息,和她聊了几句,让她放心后,温意眠就有事先下线了。 而这会,江季珩手上还有工作。 宁汐没想打扰他,干脆自己拿出作业做。 只是以往能很快专心的心思,现下在屡屡目光错过被冷敷过的指尖,上面似有若无地还残留着江季珩常带的那抹清冽味道。 -- 第46页 不知不觉间,心房的沉陷,像是有无形的手轻轻挠了下,又一下抚平。 徒留,发痒的悸动在悄悄发酵。 * 江季珩和宁汐做事情其实有很像的一点,就是要求自我极高的专注度。 所以就算是在一间办公室,两个人也是互不打扰地做着自己的事,注意力丝毫不会被影响,分在对方身上。 交错的纸张翻页声,和敲击键盘的利落声响,窸窸窣窣,不至于使得环境太过寂静。 只是等到江季珩再抬头,矮桌那边已经没了动静。 他起身,走近,才发现宁汐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松松散散握着笔,手下压的数学竞赛题已经洋洋洒洒写满了计算步骤。 合乎于她的轻缓呼吸,静静徜徉在空气中。 有意放轻动作后,江季珩在她身边坐下,似是听到声响,宁汐撑脑袋的动作稍稍换了角度,依旧安稳入睡。 而江季珩扫过去,直到最后一道压轴计算,详略得当的过程,看上去就很对的答案,却因忽略题目中一条隐含条件而放弃省解。 他低笑了下,拿自动铅在题目条件上做了记号。 转而看向宁汐掩在长发后的侧颜,白皙的小耳朵隐隐约约从发间露出。 不知意地,他心痒一瞬,没忍住,抬手轻轻地揉了下她的耳廓。 ...... 半夜,室外雨过风歇,大街小巷的喧嚣都归于沉寂,偶然一辆车,几个行人还在街上匆匆行走。 正对大楼的LED屏彻底熄了灯。 唯有海报上华丽背衬的艺人宣传还闪着微亮。 宁汐迷迷糊糊醒来时,身下的第一触感是柔软,迷蒙中适应环境的视线,懵懵地第一秒注意到了旁边开着的小灯。 环视了圈,后知后觉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宁汐心跳加速,下意识的惊醒起身,刚想往外走,就落目注意到了那双一次性拖鞋。 潜意识迅速反应,这是江季珩拿给她的。 思绪上线后,再一次环视周围,才因肯定这是江季珩那间卧室而心安下来。 宁汐没在房间里找到江季珩,轻轻开门出去,才看到睡在外面办公室沙发上的江季珩。 深棕色的皮质,映衬在他仍着西裤的腿下,视觉比例完美。只是本就高挑的身型,要窝在沙发上睡并不舒服。 束手束脚的,他一条腿还搭落在地上。 衬衫黑裤,领前三颗纽扣微敞,静睡时的桀骜痞气一览无余。 宁汐都不敢放纵声响,浅浅地吸了口气,又浅浅地吐出。 简单喝了杯水后,她刚想回房,外边又是一道惊雷滚过,始料未及的,这一声迅猛沉戾落下,房间里暖调光线微晃了下,一下灭去。 宁汐走的步子顿了下,因为夜盲而顿然陷入完全看不清的沉黯,对黑的恐惧弥漫上心头,她落在衣边的手紧紧地攥了下边角。 宁汐本来摸索着进房间,但没走两步,就被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下,差点跌在地上。 她扶在旁物上的指尖因此微颤地瑟缩了下。 或许只是惊雷,没再有雨落下。 但刚才那秒的暴戾却像是在她耳边越炸越响,不断在暗处挑断紧绷的神经,宁汐脑海闪过一个画面,心头克制不住地生出惧怕。 混在胡乱蹦跳的心跳声间,惊惧感无以复加地疯狂放大。 最终,宁汐还是选择艰难回到江季珩所睡沙发旁边的地毯上,蹑手蹑脚地坐下,尽可能选了个能睡的姿势,打算趁天没亮,勉强度过。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一直到微促的呼吸逐渐和平稳的那道气息重叠,宁汐终于沉沉陷入睡眠。 而这一刻,江季珩缓缓睁眼,透着夜光,眸色静而缱绻地望着她。漆黑的瞳眸中,似乎不见半点初醒的惺忪。 江季珩盯着睡着的宁汐看了好久,最终选择起身坐到她身边。 办公室里,两道交融的热息,一深一浅,并未被窗外再起的风声打乱分毫。 忽的一下,江季珩肩头一沉,睡熟的宁汐靠到了他肩头。 混合着洗发水香气的气息,徜徉在空气的很快只剩下女孩微深温软的气息。 江季珩低头,一眼捕捉到宁汐拽在衬衫边的手指,用着力的指尖都泛出绯白,他伸手,慢慢从裙边牵过她的手,慢慢推平。 在时间的一点点推移后,指尖再度露出红晕。 于静谧中,耳边划过一段萦绕心头的熟悉对话—— “你好,初次见面,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嘛?” “......” “我叫宁汐,安宁的宁,汐潮的汐。” “哪个xi?” “三点水,夕阳的夕,水夕联合,寓为,黄昏时刻的涌水。” “好听吧。” “......” 他后来说过,他叫江季珩。 只是把答案给了个小白眼狼,转身就把他忘了。 江季珩望向宁汐恬静的容颜,唇角无奈又凉淡地轻勾了下。 黑暗夜幕下,整夜又没了睡意。 第24章 检讨 疼到要打石膏的那种。 周末过得恍恍惚惚的。 周一上学, 温意眠一路挽着宁汐,打着大哈欠。 脑筋一转,突然想到江季珩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没头没尾地就问他们每个人在哪,这么事无巨细地关心, 是要请他们吃饭还是怎样。 -- 第47页 温意眠想想就起鸡皮疙瘩,“不是我说, 江季珩是不是开窍了啊。” 刚喝一口牛奶的宁汐动作一顿,“什么?” “就上周五啊,江季珩打电话问我们在哪, 话里可是把每个人都问了遍。”温意眠掐指一算, 给了宁汐一个有点暧昧的眼神, “我们除了去他那地盘还能去哪啊, 你说他是忙糊涂了还是故意问的?” 宁汐本来都想咽了, 但还是猝不及防,招架不住温意眠的眯眼审视,被牛奶呛得生生咳嗽, “我......我哪知道。” 温意眠本就心神不定, 一不注意就被这几声咳嗽夺去了注意。她替她拍背,关心道:“你慢点喝,还没到校门口呢。” “......嗯。”宁汐没再说话, 就是心跳难掩地加快了。 其实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没差多少,中间一条长廊连接, 两栋楼的横向接头班级又是高二一班和高三一班,自然,江季珩来不来学校,程煦这大喇叭天天都能传实时消息。 大课间, 还是老三样小零食,温意眠八卦地站在长廊上,和程煦私通交易,“诶?程煦,你今天怎么回事?” “温老大,我咋了。”程煦一头雾水,想拿那板旺仔,却被温意眠一个眼疾手快又揣进自己兜里,气得他够呛,“你这不是买给我的啊。” “你连我要的消息都不说,我还给你?”温意眠逮了他半天,这小子都不说,温意眠眼见就要打铃,简直像个快进化的暴躁精,“你不是和江季珩一个班的?还不知道他来没来上课?” 程煦懂了:“你问老大啊。” 温意眠:“那不然,你当我关心你啊。” 程煦嘿嘿坏笑:“你小心我告诉你家那位。” 温意眠无语:“你想哪去了?” “不是你关心老大?”程煦理直气壮,“反正老大今天没来。” 温意眠很没表情地“哦”了声:“你放心,我再没下限,也不至于这么没眼力见。夺人所好的事,我可不干。” “......” 话刚说完,宁汐就抱着物理作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温意眠一眼看见她,笑眯眯地和她挥了挥手,打算小跑过去找她,不忘回头给程煦撂下一句:“贿赂收了,记得今晚改地方了啊,奶茶店见。” 程煦刚想应,落眼看到手上的文件,“等等。” 温意眠脚步一刹,耐性回头,“还要干嘛?” 程煦把江季珩让他拿的文件递给温意眠,本来周末要给的,但因为他忘在学校了,这不是怕拿给江季珩的时候被他迁怒,赶紧朝着宁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笑嘻嘻地说:“这是老大要的,但老班中午找我,我拿不到校门口,要不你们带去吧。” 温意眠和他互通一眼,立马知道意思,“可以啊,懂了。” 说完,转身回教室。 而给文件这项任务,自然而然交到了宁汐手上。 上英语课前最后复习要默写的内容,就见温意眠悄咪咪把文件递过来,“汐汐,帮个忙?” “嗯?”宁汐没搞明白地看她,“这是什么?” 温意眠沉思地摸了摸下巴,领悟的表情说:“好像是江季珩要的东西,但程煦那小子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事,中午江季珩来拿,我们顺路带给他呗。” 那个“我们”,温意眠可指宁汐一个人。 但宁汐关注的重点,显然是:“他又没来上课?” “诶?”温意眠一时没能跟上脑回路,愣了好几秒,为难地附和道,“应该......是吧。” “嗯。”宁汐很淡地应了声,随即收下了那份文件,塞进桌肚。 是她眼花了吗? 她怎么感觉宁汐在听到江季珩又没来上课之后,来了点脾气? 温意眠再看一眼身后空落落的课桌,上头好多张试卷飘着,陆别宴不也请假没来上课,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啊...... 沉默数秒后,温意眠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一直到中午吃饭,温意眠拉着宁汐一直去食堂,正巧碰到松垮背着包,从校门口走进来的陆别宴。见他一副倦怠到好像没睡醒的样子,温意眠也没管,拉着他就是先去食堂吃饭。 自然,程煦那边传来江季珩快到校门口的消息,是宁汐一个人拿着文件给他去送。 温意眠的借口找的好,得督促陆别宴不浪费粮食。 只是宁汐没想,江季珩定的地点不是正门口,而是偏墙的角落,程煦一贯的操作,是爬上去然后把文件丢给他。 但这可难到宁汐了。 眼前仅有几级台阶辅助的高墙,她能爬上去是一回事,关键是她手没程煦那么长,拿着文件就不方便爬。 江季珩可能是不知道站在里面的是宁汐,在外面等了半天,里面都没动静,难免有点躁,啧了声,不耐道:“程煦,你好了没?磨蹭什么?” 宁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搞得脚一滑,还没蹬上去就原地滑下去了。 “......” “你等我一会。”里头柔软温和的声音,似有似无地也掺进一丝躁意,听得江季珩一愣。 很快反应过来,大少爷脾气是降了,反倒多了不少兴致,悠散斜靠在墙边,“怎么是你啊。” 宁汐正好两级踩上,面对他的话,静了几秒,说:“是我很意外?” 出乎意料的答案,江季珩笑着挑了眉梢。 -- 第48页 不急不缓地,宁汐爬是爬上去了。 只不过,她这穿着一身白色的小只挂在墙上实在太惹眼,招来的注意不仅仅有食堂出来的学生,更甚的,还有那个新接下高二的暴脾气年级主任,邹睦和。 邹睦和今早出门大概是和人吵架了,不爽的冷脸从进华仁私立那天开始就板着,就像是行走的打火机,随便一下就能烧得人焦。 虽说这学校养的都是一帮小姐少爷,但这帮小崽子在他手下,就是来学习的。 华仁私立当初打教育名号就有邹睦和的一份出力。 所以从教这么多年,邹睦和和这些有钱家庭关系打得好,在学校内越站越高,自然也是话语权重。 这会看到有个小孩挂在墙上,邹睦和站得远,压根分不清那是谁,眼睛一眯,气势一来,直接上火吼了:“喂,那边的,趴在墙上的是谁?” 闻言,宁汐丢出文件的动作一顿,和江季珩大眼瞪小眼的,眼底尽是慌乱。 都这时候了,江季珩还有心思调侃,“大小姐?” “别喊我。”宁汐现在就想下去。 但关键是,她卡住了,正想翻回学校时,邹睦和已经快跑过来,一下踢开下面能下的小石阶。 宁汐发懵转头,换成和邹睦和大眼瞪小眼。 “老师......” “宁汐?”邹睦和也是愣了,这他妈是谁不好,怎么非得是这个绩优大小姐? “你在上面干嘛呢?”邹睦和的嗓音明显有变,冒火却梗涩。 宁汐怎么说?落网的就只有她一人,另一个队友现在就漫不经意地在外面,接了文件迟迟不走,一看略带戏谑的表情,就知道是想把这场戏看完了。 宁汐闭眼思考了三秒,转头看向江季珩,友好地问了句:“下午忙么?要和人谈生意么?” 江季珩和她对视,似是在深究她的心思,轻笑说:“如果我说忙呢?” 宁汐没说话,就认真盯着他。 江季珩莫名一下滞顿,没熬得过她的审视,沉默半晌,言简:“不忙。” “那——”宁汐密如小扇子的眼睫在风中轻轻颤了下,微微弯唇,露出一抹俏皮又挑事的笑容,指着外面就和邹睦和告状,“老师,江季珩逃课!现在就在外面!” 江季珩:“???” 好啊,总算是让邹睦和逮到江季珩了。 高三年纪主任成天在他耳边说高三那帮学生学习一般般,搞事第一名,带头不上学的就是这江季珩。 邹睦和一个掉头,就朝校外的方向跑,嘴里还大告四方地吼了声:“江季珩,你别跑!” 江季珩:“......” 而邹睦和冲动的后果,就是宁汐盯着那散乱压根下不去的小石阶,一下没声了。她的现状,好像特别尴尬。 她舔了舔唇,很心虚地转头看向江季珩,“那个......打个商量?” 江季珩刚才可是亲耳听到这大小姐卖队友了。 他嗤笑一声,眸色含笑却浑黑,看不出情绪。 宁汐那点义正言辞浑然不见,现在仅剩的只有无尽后悔。 她扒拉墙的手心都开始不受控地出汗,转头看向他,眼底有无辜的检讨,声线悄然压低:“江季珩。” 江季珩右眼皮重重一跳。 “做什么?”他嗓音冷硬,却有点微哑。 宁汐的眼睑微低,白皙的脸蛋精致而漂亮,却在低下顺服的眉眼中,衬出了乖巧和柔软的感觉,连说话声音都压得低低的。 “那你帮我一把,别让我摔太惨,行么?” 就在江季珩那声反问就要说出时,宁汐已经先斩后奏地就另一条腿也翻过去,整个人闭眼跳了下去。 凉风带来少女身上香甜的气息,动作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江季珩一下冲上去,稳稳抱住她,充当再结实不过的人肉垫子。 邹睦和一路骂骂咧咧出来看到的景象—— 宁汐被江季珩紧紧搂在怀里,她的头埋在他颈间,散开的长发拂在肩头,腰间是他劲瘦有力的右手手臂。 江季珩就算摔在地上,也没让宁汐磕碰到一点。 而他的左手,抬起后落在女孩颈间,轻轻地摩挲着,像是在安慰,但比起安慰,更像是在吃豆腐! 两个人的亲昵简直让人没眼看! 邹睦和眼睁睁看着大小姐落入狼口,沉默半秒都不到,直接暴怒:“江季珩!!!” 江季珩:“......” 宁汐:“......” * 最后的教训结果,是教务室的两张白纸。 邹睦和朝着三角尺站在办公室床边,一个劲地吹着凉风散火,凌厉的目光却在平排而站的江季珩和宁汐之间梭巡。 “我之前怎么说来着,我就不建议你回来重读高三,你都考上大学了干嘛不去上?”说到江季珩这个最不像学生的学生,邹睦和话痨起来能讲三天三夜,“我听说你现在还自己开公司了,那你就好好去当你的老板啊,你还来上学干嘛?” 邹睦和不知道江季珩和江老之间的一年上学约定,现在自然说得利索:“江季珩,江老先生前先日子还问你来着,我都不好意思说太多,反正你自己注意着点,说好这周回来就这周回来,别再掉链子了。” “还有!在学校记得和女孩子保持距离!影响不好!” 江季珩没怎么出声,只是宁汐旁观着江季珩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转着话题:“那老师......这两张白纸?” -- 第49页 “哦,这个啊。”邹睦和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扇风的动作停下,指着白纸就说,“你们两个,对这次事件各写一份检讨,写完回教室。其他没事了,我说的都听进去没?” 宁汐点头,眼见江季珩半点反应都没有,轻轻抓了下他衣袖,换来一个潦草的应声。 很快,午睡响铃。 邹睦和拿起他那茶杯就出去巡视去了,留着两个人在办公室。 没了邹睦和的铿锵教育,整个办公室仅剩下轻重不一的两道呼吸在重叠。 宁汐挑了张椅子坐下,拿笔刚写下“检讨书”三个字时,瞥了眼旁边大喇喇坐下,毫无拘束依旧潇洒的江季珩,轻吸了口气,还是不太好意思地喊他:“江季珩。” 江季珩懒散掀眼。 “刚才那——”她没说完,就听他一声散漫的笑,“想道歉?” 宁汐没说话。 江季珩倒是随意后靠在椅背上,把白纸直截了当地放在她面前,扬了扬下巴,“不来点更有诚意的?” 宁汐:“......” 像是怕她不信,江季珩力道稍缓地动了下左手手腕,眉头轻皱,“嘶”的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很不爽地低声:“大小姐是没摔惨,但我受伤了。” 宁汐低头看了几秒,像是在艰难地感同身受,有愧地小声:“很疼啊。” “是啊。”江季珩唇边淡淡噙笑,起身一下靠近她时,垂眸低哑的笑,降在她耳边,“疼到要打石膏的那种。” 宁汐:“......” 第25章 警告 你再动一下试试。 但很快, 宁汐就大脑灵光地冲破了江季珩的反套路。 她低头瞅着自己白衬衫上沾染的渍迹,脏兮兮的心里总是膈应得慌,签字笔一撂, 转身正对向江季珩,很有骨气地第一次说:“不行。” “嗯?”猝不及防地, 江季珩愣了下,“什么不行?” 宁汐手指着自己衣服上的污渍, 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和他一样走苦情戏套路,皱着眉丧丧道:“因为你那份文件, 我衣服都脏了, 现在居然还要写检讨, 怎么想都是我亏, 所以......我为什么还要帮你写检讨?” 没等江季珩给出态度, 宁汐忍着心虚,死马当活马医地把自己的检讨纸抄起,直接往他那张上面一拍, 很有他平时的气势, 理不直气也壮道:“所以......你!写点有诚意的......” 要不是江季珩耳朵好,听清楚了,他甚至还要怀疑空气的传播是不是吞噬了她说出的哪个字眼。 真是有点荒唐的。 江老大颇有深意地盯着她, 眉梢的轻挑渐渐淡下,像是匪夷所思, 也像是接受现实,好几秒后,眯了眯眼,忽地勾唇:“大小姐。” 宁汐被他喊得右眼皮一跳, “干......干什么?” 灵机一动,战术性朝后刚想腿,做的椅凳就被江季珩一下勾住,“呲啦”一声刺耳,她连人带椅被他拉到咫尺之近。 更因为是无靠背的椅子,宁汐一下没能稳住,整个人前冲地往江季珩的方向倒。 稳准地,江季珩手不过伸出,就因为角度问题,劲瘦的手臂搂在她腰间,任由她应急地双手搭在自己肩上,居高临下的目光,无形掺进暧昧微烫的滋味。 他笑,热息就压在她眼睫上,嗓音低低沉沉的:“说什么呢?” 这举动不仅越界,还明目张胆。 宁汐突然就慌了,绵密的眼睫发颤,双唇微干,轻抿后虚声:“这,这里是办公室。” “所以?”江季珩压下目光到和她平视,“怕了?” 宁汐没敢和他对视,躲避的视线却依旧能被他捕捉到。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的。 正因为宁汐没说话,江季珩才有机会靠近她,落声和她咬耳说:“要我写检讨书啊,可以,不过下次呢,再乖点?” 他坏笑着任由气息触碰她的耳骨,感受她的瑟缩,才倏然一下松手,由她喘气平和加速的心跳。 这一通下来,宁汐整个人羞赧得不行,原先白皙的脸蛋现在涨得红扑扑的,完全没了刚才那点张牙舞爪的勇气。 她实在是不争气,余光扫了眼江季珩,意外发现他已经懒散地拿起笔,潇洒有度地落笔先写了检讨书三个字。 不得不说,江季珩的字和他的脸一样好看出挑,龙飞凤舞的行风,每一笔落在纸上,都力透纸背地表现着不拘性格。 他好像特别会写检讨书,想都不用想就一通写完。 正文最后一个句号还没落笔,宁汐不知想到什么,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江季珩抬眉看她,漆深的眸底划过一丝困惑。 宁汐眨眨眼,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笑,斗着胆子逗他说:“那个......你是不是以前检讨写多了啊,怎么连想都不用想?” 江季珩:“......” 大少爷很没情绪地扯了下唇,似乎是为了附和她。 但没让她笑太久,他拿着笔的右手突然攥住她的,由着笔转到她手里,抬起放在桌上,从外圈握住她的手。 宁汐笑意一顿,落目便是被他掌心圈住的右手。 签字笔同时感受着来自两个人的力道。 最后一个句号,他带着她悠悠写完。 最后那个“宁汐”署名,也是在他的漂亮字体下,写了出来。 耳边传来带有几分蛊惑性的低声。 “多少有点参与感,嗯?” -- 第50页 * 宁汐和江季珩被逮的事本没传得这么盛,但邹睦和一通骚操作,非要把两个年级第一的检讨书标榜在百名榜旁边,就惹得他俩的事直接传遍华仁私立。 别说论坛盖楼了,就连宁汐和江季珩的关系,都有人自诩知情地扒了出来,简言之:[双学神关系大揭秘:未来能达成极致亲密!!!] 底下有人附和: [我真的磕这对呜呜呜,世家联姻都不过如此!] [这难道就是势均力敌的爱情嘛,泪了!!!] [我今天专门去看了他们的检讨书,居然连字体都有夫妻相,真的太难以置信了。] [!!!长得也夫妻相!!!] 八卦真是越传越乱。 一直到下午上体育课,宁汐换好运动服到室内羽毛球场,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更是把这个劲炒到了至高。 宁汐从不看论坛,自然不知道上面在说什么,被温意眠神秘兮兮拉着看了好几眼,基本才弄懂大家激动的点在哪。 说实话,温意眠刷到那层楼的时候都懵了。 极其隐晦、极其暧昧的说辞,用在宁汐和江季珩身上,什么叫......未来能达成极致亲密??? 但是......这不妨碍,她磕! 温意眠这会还有心思笑眯眯的:“真不是我,汐汐,你和江季珩真的不考虑一下嘛?” 宁汐和她对视着,没说话。 虽然认识不过几个月,但温意眠敏锐地一下就判断出和宁汐聊这个话题能把她聊到害羞,莫名的成就感。 然后温意眠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宁汐身后,说了整整一节体育课。 其实温意眠不是把宁汐说羞赧了,而是把她说疑惑了。 大家都说江季珩对她不一般,可她明明记得他们起初认识的时候,他是有鲜明锋芒的,只是,现在怎么感觉都收敛了? 江季珩对她越好,越模糊不清的关系定义,的确会让宁汐有难自控的悸动感,却也让她感觉害怕。 因为这个好,好像有点无条件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变了态度...... 所以后面两天不见,宁汐勉强压下心思后,照常学习为主。 学习地点最近都换成了就近学校的那家奶茶店,宁汐原本会去,但临时需要整理校图书馆的书,抽不了时间。 宁汐爱读书,就在之前挑学生图书管理员的时候,报名通过了。 温意眠也没多想,放学前和她说:“汐汐,你要是提早结束,就来找我们啊。” 宁汐点头,说:“好。” 只是难得江季珩今晚去了。 等了好久,都没见到宁汐。 江季珩没什么看书心思,干脆朝温意眠抬了抬下巴,“她人呢?” 温意眠秒懂,“留学校呢,老师让她把图书整理了。” 江季珩很淡地应了声,看不出神色,继续垂眸,不知在看什么。 漫不经意的,温意眠却还是在其中找到了端倪,轻咳了声,说:“这天也黑了,学校估计关门了吧,她怎么还没出来?” “诶,江季珩,”温意眠送了他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你不觉得要去看看吗?” 江季珩抬眼,随意地瞥了眼外边暮色散去后,浓稠近似的暗夜,双排的暖调路灯堪堪只能照亮路上的行车路人,却没能照透不远处那所寥寥留灯的华仁私立。 似乎只是走流程想了那么三秒,江季珩拎着椅背上的外套起身,随手拿的一本书还到旁边书架上。 陆别宴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大概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了,玩味道:“你什么时候说走就走了?” 温意眠直接一脚跟送他小腿上,眼底的警告意思浓郁。 陆别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就听江季珩怪暧昧的眼神看了眼他俩,啧声之后,撂了句:“走了。” 陆别宴:“......” 温意眠:“......” 这下倒是整得他们气氛异常了。 不过江季珩走出奶茶店没多久就看到华仁私立最后一道门关的灯都关了。 宁汐没过来,这是还在里面? 虽然校图书馆是会开到晚上,但基本学生放学,图书馆就会关掉,不可能说八点半关门,真的八点半关门。 校图书馆距离校东门近。 江季珩进去之后,还没来得及抄近道过去,就远远看到喷泉展览处的那个小小身影,眯眼再仔细确认,的确是宁汐。 宁汐原本都打算走了,但一摸口袋,发现刷图书的卡不见了。估计是掉在路上了。 没有卡不能关图书馆做登记,所以她得找到。 而现在,学校基本已经熄了路灯,蔓延过去的一路都勉强在月色下有一丝光亮,趁着有点光,宁汐还能沿路返回去找。 只是一路到教学楼都没见到图书卡,难道是落在教室了么? 宁汐抬头看了眼漆黑整片的教学楼,丁点亮光都没有,她手机又没电了,没法开手电筒,一瞬的犹豫浮上心头。 她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影,只是无奈地深吸了口气,就往楼里走。 江季珩皱眉看着宁汐往那漆黑大楼里走,右眼皮隐隐跳起,多少生出不好的预感,连带着他脚步也加快不少。 而同处这栋大楼的不止有宁汐,还有另外一对男女。 宁汐是从就近的高三大楼进去的。 -- 第51页 高二高三/反正就差一条长廊,她想着能抄点近路是一点。 教室在四楼,就是没想在摸索着快要上三楼时,会这么不凑巧地听到了不该听的。 女生呜咽着哭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整栋楼的沉寂,啜泣的委屈同时也淹没了宁汐那点绵薄的呼吸声。 “贺岚溪,你混蛋!你明明答应我了!为什么还要见她!” 宁汐步子一顿。 是熟悉的名字。 只有女生在不爽地发泄:“找上我的是你,现在拿不出答案的也是你,所以你是在玩我吗?你是不是在玩我?!” 宁汐不敢往上走了。 这不是她该听的。 但她现在刚上拐角楼梯,进退两难的地步,想转身下楼却因为看不见楼梯而直接踉跄往下摔。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太可怕了。 冲破喉嗓的那声还没发全,她的唇就被侧来的一个温热掌心捂住,人被安稳搂抱到拐角下的台阶上,是上面的视觉盲区。 “什么声音?”女生抽噎也还是警惕说。 贺岚溪终于拖着微哑的嗓音开口了:“没有人,你听错了。” “一定有的。”女生似乎是怕被人听到,紧张说,“我都听见了。” ...... 隐隐约约的对话声近在耳边。 宁汐刚从失重的溺感中抽离,就被一抹滚烫的呼吸声冲去了理智。 身前的人太过高大,暗影将她彻头彻尾笼罩住,周围都是他身上淡不可闻的清冽气息,存在感霎时间成了倍地增加,直到占据她的感知。 是江季珩。 因为刚才太过急促的反应,宁汐根本找不到找落点,鞋尖生生踩在了江季珩的鞋上,所有的体重,现在都由他全权承受。 半级台阶上,宁汐被江季珩拦腰抱在怀里。 两个人之间已经没了咫尺的空气感,衣衫的轻贴,无尽的暧昧在黑暗中弥漫滋生,而彼此身上的味道,融合在一起,铺天盖地地将他们织缠在一起。 从头到尾的紧贴,亲昵得宁汐一时喘不上气。 她紧张地想逃脱,却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抵在了哪。 四目相撞,江季珩的眸色瞬间暗沉得可怕,漆黑又炙热,宁汐莫名惶然心跳,不自禁地蜷缩了抵在他身前的指尖。 不知是因为听了墙角,还是被她踩的。 宁汐刚想出声,就被江季珩闭眼后,黯哑浓稠的嗓音抵去了勇气:“宁汐,你再动一下试试。” 这一次,不是提醒,而是警告。 第26章 beat 心跳漏了一拍。 宁汐不敢动了。 黑暗弱化了视觉, 却将其他感官能力无限性地放大了。 她细细地倾听着,直到确保贺岚溪和那个女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缓下一直吊着的那口气, 视线恍然转向江季珩。 四目撞上,躁意却在这一瞬扬到了最大。 宁汐整个人倏地就僵住了。 因为江季珩的唇距离她的眼睛只差几毫米, 过近的亲密,似乎下一秒就极有可能会亲上。 空气都在她屏息凝神时放弃了流动。 很快, 整栋教学楼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旁观者,有的只是涨红了脸, 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宁汐, 和乐于其中视线描摹她羞涩模样的江季珩。 江季珩的眸色压得深, 落在她身上, 就像无端藏匿的无底洞, 深邃不见底。 “知道你现在有多漂亮么?”他的嗓音低哑,似有若无地,还含着笑。 宁汐被他说得耳根发烫, 一下别过视线, “你.....松开我。” 没像以前那样耍赖,江季珩表现很绅士地松开她,却在后退时, 稳准地抬手牵住了宁汐的手腕,温热的掌心摩挲, 细细腻腻地传递着温度。 冷不丁地一扯,宁汐自己到了他怀里。 这像极了“投怀送抱”,江季珩却知趣地给了级台阶给她,“夜盲症, 我带你下去。” 宁汐被他噎得也找不到理由反驳,只是憋着气站在他面前,“我不要。” 江季珩垂眸看她,就见一向好说话的宁汐现在跟扎了刺一样,乌黑澈亮的眼眸盯着他,尽是疏淡。 不知怎的,这一秒对视,江季珩心脏忽地一下重跳。 也可能是察觉到自己露了锋芒,宁汐轻轻吸了口气说:“我的图书卡还没找到,我得回教室一趟。” 图书卡?江季珩从裤子口袋里掏了下,拿出一张摆在她面前,“这个?” 是她的图书卡。 宁汐愣了,“你怎么会有?” 江季珩很直白:“你刚刚掉在路上了。” 就因为夜盲看不清,所以也没注意到。 要找的东西现在就摆在面前,宁汐自然不需要再上楼,只是她刚才因为心情变糟而没忍住表现出了情绪,现在面对江季珩总有说不出的尴尬。 她好像不抗拒这样的亲密接触,却因为看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而有懊恼也有烦躁。 江季珩能察觉到宁汐现在状态不太对劲。 “自己能走么?”他收敛了那点唯独在她面前才有的随心所欲,尝试着松手,“看得清我?” 宁汐默了几秒,点头,“我跟着你走。” 这就是要自己走的意思。 只是这话说完,还没下几级台阶,宁汐就意外踩空了。 原先在江季珩上面一级,她直接踏空踩到了和他同排的台阶上,莫名的胆战心惊,还好有江季珩搭把手,才堪堪稳定下来。 -- 第52页 这一秒,抬头对上江季珩的眼,宁汐那点自己紧绷着的情绪终于像是卸了闸口,无可奈何想释放了,眉眼微耷,轻声说:“对不起。” 闻言,江季珩动作一顿,似是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说什么对不起?” “我刚刚,”宁汐反省,话音越来越低,“对你态度不好。” 还以为是什么,江季珩很轻地笑了下,“刚刚脾气不还挺大的?” “......”宁汐理亏。 但有的疑问,宁汐盯着江季珩那张暗光下依旧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是忐忑地问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话落,两人向下的步伐停在同一级。 江季珩只不过眸色微黯,任由耳边宁汐的呼吸微促。 江季珩垂眸,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漫不经意的语调仅像是在叙述件平常事,“这里知道你夜盲症的人有谁?” 宁汐想都不用想就可以摇头,“没有。” “那我为什么不对你好?”江季珩反问。 “......” 这个逻辑,不难,宁汐却因为感情而在里面绕了很久。 她该把江季珩对她的特殊归纳到他们是共享秘密的伙伴上么?她那晚在酒店看到的,和他在沪市大排档看到的,都只有他们彼此知晓。 明明原先并不熟悉,却又因为这两件事而亲密起来。 宁汐一路跟在江季珩身后,默不作声,感受着他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温热,连风都吹不走。 图书馆关掉之后,两个人并排而走的背影拉得长长的,一高一低,侧面看去,交相叠应,颇有亲昵的味道。 少女的嗓音越来越轻,夹带着心虚:“我们,好像又听到了一个秘密,还是不该听的。” 沉默几秒,一阵低沉的淡笑。 “嗯。”江季珩应得潦草,“不该听。” “那怎么办?” “把耳朵捂起来。” “可我已经听了。” “那就没办法了。” “......” 好久之后,在喧嚣都快消失不见时,她说:“那就当不知道,我们一起保密好不好?” “......嗯。”他应。 * 日子过得很快。 那天之后,眼睛一眨,就半个学期过去了。 这半个学期,学校除了些八卦,没什么特别要紧的大事。 温意眠成天不混高二混在高三,加上陆别宴是准高三降级下来的,他们自然玩得好,宁汐也相应从程煦那知道了不少江季珩的事。 其中最甚的,就是让程煦天天暴走的替老大写作业。 江季珩虽然不上课,但作业天天都能交齐,表面看上去,这学霸还挺爱学习,殊不知,是程煦这冤大头天天一式两份,还会模仿字体地给江季珩整完。 熬了半个学期之后,程煦实在受不了了。 他最近都是一碰上宁汐就大吐苦水:“宁汐妹妹,你帮帮老大,也帮帮我好不好,这些题你肯定都会,你能写的。” 宁汐无奈看他,很认真地陈述事实:“我才高二。” 程煦眨眼,“那我也只不过高三啊。” 宁汐无语,知道这人贼心不死,干脆很冷漠地拒绝:“那这些我还没学,我不会写的。” 程煦就差“哇”的一声给她哭出来了:“你怎么能不会写呢,你可是参加竞赛的啊,而且,这是老大的作业!老大的!!!” 宁汐很没良心地“哦”了声:“你老大,又不是我老大。” “......”程煦“拔刀”,狠狠指向面前坐着的宁汐、温意眠和陆别宴,尤其是宁汐,“我好好一祖国花朵,看看被你们摧残成什么样了。” 真不知道个男的怎么能这么聒噪,温意眠被他吵得头疼,皱眉道:“你别一口一个老大了,问你,江季珩不来是因为忙,那贺岚溪怎么回事?这人怎么说好学习又不学习?” 这程煦倒也不是很清楚,他挠挠头,以讹传讹道:“估计是尴尬吧。” “尴尬?”宁汐抬头。 程煦一向口无遮拦的,瞅瞅她就说:“就他和你二姐啊,现在不是已经互看不爽的人了,那爱屋及乌的道理,应该看到你也会不爽吧。” “......” 温意眠瞪他一眼,“说什么呢你。” “啊?”程煦实话实说来着,“主要是他自从上了高三性子就变独了,平时老大不在,我和他交流也不多啊,要问你还是得问宴哥。” 温意眠看陆别宴一眼,就被这人颇有意味的目光呛到了。 这是老规矩,等着她求着要答案呢。 温意眠一身傲骨,偏就不问! 话题很快就骤变八卦。 温意眠像是突然想到,本想打岔过去的话题,还是败在那点好奇心上:“不是说你们高三文科重点班那个班花最近和贺岚溪处得不错吗?” 程煦疑惑,“没有吧,他们不是早分手了?” “啊?居然真在一起过?”温意眠震惊。 “......”程煦懵逼脸,“我什么都没说。” 温意眠直接哈哈大笑,愣是给程煦脸笑黑了。 宁汐全程都沉默在一边,只是闷头喝着水,也不参与话题。她满脑子都还是那晚教学楼意外听到的对话。 唉,只怪她记性太好。 最后话题兜兜转转,还是绕回了江季珩的作业上。 -- 第53页 程煦拿捏得准,宁汐都会做,就是不肯松口。 程煦讨巧道:“宁汐妹妹,你写,我请你吃饭。” 宁汐没表情,“不要。” “一顿。” “......” “两顿。” “......” 程煦咬咬牙,“十顿。” 宁汐眼也不眨,“二十顿。” “靠,你打劫啊。”程煦委屈了,“那不如我洗洗,剁成肉送你。” 宁汐嫌弃看他,手上还悠悠转着笔。 程煦脑子灵光,一转就拍板激动道:“那再不济,我把老大送你。” “......”宁汐倏地停下笔,面无表情地接过作业本,下通牒,“现在开始,你禁言。” 不明所以的程煦,眼巴巴地瞅着语气连同神色凶神恶煞的宁汐,委屈极致。 那白送的不要,他给老大洗洗,再送嘛。凶什么。 只是,江季珩原先说不来的,后来在宁汐奋笔疾书给他搞英语作业的时候,来了。 牛津中阶英汉双解词典刚刚打开,身后就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b字开头的字母,宁汐要找一个单词,意外一翻就到。 顺着字母排序往下找,在指尖落定在beat这个词的注释下时,突然铺天盖地袭来一抹清冽的气息,从身后蔓延着将她拢在其中。 宁汐指尖一顿,落在一句话上。 随后,低沉含笑的哑声在她头顶响起,江季珩完整地依照着她的指尖落定点念完了这句话:“Her heart skipped a beat when she saw him.” 释义:她见他时心跳漏了一拍。 简言之:悸动过后,心跳即将加速。 第27章 电影 回报爱的行为。 一下打破沉寂, 不真实感强烈。 宁汐虚虚握拳,下意识抬头往后看,视线向上, 正中那双笑带春风的眼眸,温润光泽下既没之前的淡漠, 也没棱角锋芒时的倨傲。 这一刻,桃花眼尾轻挑, 勾人的玩味更甚。 正如那句英文,悸动短暂心空的半拍,宁汐的心跳疯狂加速起来。 扑通。 扑通扑通。 每一下都踩在她微促的呼吸节奏上。 已入深秋, 近似薄冬, 窗外枝梢绿叶斑驳, 零碎细叶还在修衬人来人往的繁华, 正午过后的暖阳照在眼前, 宁汐望着江季珩,不可思议地竟有了真的喜欢的错觉。 她快速反应过来,抿唇低头, 转过身依旧执笔, 像是要继续把阅读理解的文章看完。 可再一落眼,就是紧接那句更勾动心弦的话—— “It’s not being in love that makes me happy,but is being in loving with you.” (让我幸福的不是恋爱, 而是爱上你。)[1] 那心跳声霎时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没了停摆的理由。 宁汐整个人都乱了。 其他几个人却没注意到这点细节, 而是因江季珩的突然出现而兴奋起来,程煦第一个拍拍胸脯,骄傲说:“我刚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老大会来!” 温意眠嗤他:“你那哪是说, 你那可算是求着来。” 程煦:“......” “反正一样,我不管。” 两个人像长不大的小孩一样,斗嘴。 反倒是陆别宴挪了点位置后,把就近的椅子拉开,由江季珩坐下,朝他扬了扬下巴,“怎么来了?” “忙完了无聊,来找点事做。”这话说得轻松,江季珩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垂眸不落笔的宁汐看。 东瞅瞅,西瞅瞅,程煦一个反应过来,趁宁汐不注意,一下就从她胳膊下把作业抽出来,摆在江季珩面前,笑嘻嘻道:“老大,你这是要自己写作业来了?” 趁机甩锅,聪明! 江季珩原先不想接作业,看见就心烦,却在落目上面阅读选项,目光停顿好几秒,颇有意味地挑了眉梢。 问题:What does the word“redamancy”in Paragraph 2 probably refer to? A.fancy B.relish C.serendipity D.adore 答案似乎很好选,宁汐却在第一次写完serendipity的C答案后,划掉,选了adore的D;又划掉,最后选了fancy的A。 所以用本义去理解,redamancy,“回报爱的行为”,在她看来,是fancy的“爱慕”意思么? 江季珩简单浏览完文章整体意思后,笑了。 答案其实只是C:serendipity(意外发现珍奇事物的本领)而已。 一厢沉静后,江季珩抬头看了眼佯装若无其事还没抬头的宁汐,似乎笑意更深,从程煦手里接过笔,划去A,最后选了C。 * 唰唰写完作业,程煦和温意眠就开始商量晚上的快乐娱乐。好不容易熬到个周末,不能就这么浪费。 但夜下室外的寒风已然有了刺骨的萧瑟感,原先定的去夜公园看景计划取消,温意眠和程煦两个活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盯着桌上新鲜出来的奶茶,异口同声地大叹道:“惨呐,这天就喝奶茶啊。” 跟唱双簧一样。 宁汐坐在一边,被他们逗得笑呵呵的,手里捧着奶茶,不禁泛凉的指尖也很快被捂热了,暖了一身。 她就算不插话,话题也终会走到她这边。 温意眠知道自己提的意见多半会被否决,那要是宁汐说,指不定就成了呢。 她笑眯眯地凑近,趁江季珩和陆别宴不在时,和宁汐耳语了几句,连程煦都没资格听。 -- 第54页 程煦盯盯不远处的江季珩和陆别宴,再盯盯近处咬耳也不带他的宁汐和温意眠,上火地挺直背脊,“温意眠。” “干嘛。”突然大声的,温意眠被他吓一跳,语气自然犯冲,“程煦,你故意吓人是吧。” 程煦理不直气也壮,“你......你们聊什么呢。” 温意眠神秘兮兮地笑,摆摆食指,“女孩子聊的,男孩子可不能听哦。” 程煦:“......” 无聊。 程煦就是怂,不敢拿宁汐出气,他怕江季珩把他宰了。 另一边的江季珩和陆别宴,正好话题到这。 陆别宴看似是在观察室外随寒风摇曳的树,实则注意力可都在江季珩身上,不过抽根烟的功夫,视线扫去,就站不住了? 陆别宴笑他:“用不用这么明显?” “什么?”江季珩不明。 陆别宴朝着宁汐的方向看了眼,“之前谁说一见钟情是找事来着?” 江季珩:“......” 陆别宴一脸看透,掸了掸烟灰,说得云淡风轻:“你能不装了?累不累?” 江季珩很不在状态地轻咳了下,完全踩在点上把他那点心思摆出来了。 陆别宴就知道,嗤笑:“还一本正经问我温意眠什么性格,温意眠那撒野的性格能和宁汐一样?你说想了解人小姑娘直说啊,还拐外抹角。” 一条狐狸尾巴藏得够好,怪有意思的。 这话看似乘了上风,却让江季珩一下抓住了把柄。 他睨他一眼,“你还有心思说我了?” 陆别宴:“?” “不是打算酒后听真言,不紧张了?”江季珩面不改色,直戳要害。 陆别宴:“......” 江季珩说的是陆别宴弟弟陆濯西的生日会。 按照以往规矩,陆濯西玩得疯,他们这帮哥哥姐姐都是不醉不归,也就是每年这点机会,温意眠会醉到断片。 就她那点酒量,醉了之后,不熟的人不能靠近,就最喜欢拉着陆别宴酒后吐真言。 就这么,两个人牵牵扯扯过了这么多年清纯又暧昧的日子。 一经提醒,陆别宴倒是想起这要紧事。 江季珩成功把话题转到他身上,摁灭烟时不忘拍拍他肩膀,轻啧一声,无可挑剔地彻底把被逼问的焦虑转到他身上去。 很快,五人坐一起,还是被温意眠一拍脑袋的逛街吃饭看电影决定了去向。 程煦跟在后面哀嚎,他最讨厌这项活动了,逛街吃饭也就算了,看电影这么暧昧的,他们一对一,拉他一个是什么意思,嘲讽单身狗么? 啧,烦人。 因为座位安排问题,第七排有两个位子,第九排有三个位子。 那就得分开了,程煦势必要坐在第九排。 就是吧......宁汐坐太后容易看不清字幕,最后挑了第七排,温意眠刚想和她坐一起,衣领就被陆别宴一揪,直往第九排过去。 温意眠黑脸:“......” 她是小鸡嘛这么揪她,狗东西。 最后是江季珩陪宁汐坐第七排,程煦跟在陆别宴和温意眠后面坐第九排。 进去时已经熄灯,所以宁汐关注不到第九排的另外三个人,入座之后,全身心的感知都在旁边的江季珩身上。 还没开场,只是在放广告,周围还有窸窸窣窣的聊天声。 唯独他们两个没对话,好像有点......尴尬。 就在宁汐思索着想化解时,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气音的低笑,宁汐莫名,懵懵地转头看她。 江季珩沉静的目光看她,“很紧张?” “没,没有啊。”两人比肩,最多一拳之远。明明有距离,宁汐却好像呼吸到了他的呼吸,绵密缠绕,“我只是,不太适应这么暗的环境。” 太过黯淡的环境,除了荧幕上的那点光亮,只剩身边人瞳眸中的微光。 宁汐不抗拒人多的环境,却有点不适应太暗的电影院。 而江季珩不过是放下饮料和爆米花,随意一搭胳膊,手臂搭落过他们之间那道扶手屏障,落在距她腿上咫尺的位置,不经意地,和她搭在腿上的手有了指尖的触及。 宁汐敏锐反应,下意识低头想缩手,却被江季珩含笑的话戳破了紧迫。 “上次,怎么做的?” “嗯?” 江季珩只是侧眸看她,掌心已然在她的可见度中正面朝上,给了隐然的暗示。 宁汐呼吸微滞,低头又抬头,神情中有恍然,迟迟没答案。 像是引导,也像是蛊惑,江季珩的瞳眸深邃净澈,勾起笑意的嗓音却又低哑得勾人,凑近时,声息在她耳边沉沉落落。 “大小姐,回报爱的行为,是什么?” 脱口而出的暧昧,即便将错就错,宁汐脑中也还是闪过那个单词,fancy。 回报爱的行为,是爱慕。 鬼使神差地,她望着他,像是甘愿上钩的白兔,乖乖地反牵住了他手。 十指交扣的下一秒,影片开始。 尽暗的环境,只有他的热息在她耳边徘徊。 她的意识,不自觉就被他牵着走。 感受着耳根处落下的那道轻吻,宁汐虚颤了下,指腹微紧,却因此而彻彻底底被江季珩牵得牢实。 如同夜幕降临,他送她璀璨繁星。 轻吻过后的悸动,肾上腺素激增,血液趋于滚烫,他另一只手轻揉了下她温软的耳垂,轻笑低哑:“真乖。” -- 第55页 第28章 故事 是不是见过。 这大概是宁汐第一次感觉到喜欢的真实存在。 她以前一个人待着的时候, 杜麟生会给她准备很多排遣无聊的电影碟片,一台电视,一张碟片, 中国电影,外国电影, 其实什么类型的电影她都有看过。 说实话,她很讨厌孤独, 却又那么享受孤独。 好像就是矛盾一样的存在。 但这一刹那,耳骨描摹着他的唇形,她的脑海倏然闪过的是《卡萨布兰卡》这部电影里的一句经典台词: 世上有那么多的城镇, 城镇有那么多的酒馆。 她却走进了我的。 帝都这么多人, 偏偏她碰上了他。 “江季珩。”电影已经开场, 宁汐尽可能地放低了声线, 眼睫沿着他气息的萦绕而微颤, 轻轻喊他的话音却还是在电影谲丽的背景音乐中抵达他心房。 “嗯?”江季珩靠她靠得近,借用荧幕的光,看清她漂亮的五官。 “你喜欢看电影么?”宁汐轻声问。 江季珩似乎想了一瞬, “一般。” 黑暗给的勇气, 宁汐没有刚才的那般羞赧,而是吃吃笑了下,“那这部电影你喜欢么?” 其中包含恐怖的元素, 按理来说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但宁汐已经看过类似的系列片, 看这个,并不害怕。 江季珩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不想看?” 宁汐没点头,也没摇头, 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江季珩像是找到了完美逗她的方式,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的沉默,宁汐无奈自己遮藏不住摇曳出的情绪,踩着他给的台阶,慢慢点头,潦草找了个理由:“这里太黑了,我不适应。” 这话刚说完,江季珩便牵着她起身了,好在坐在离过道近的位置,连说两声“抱歉”便走出影厅。 影厅在商场最高的七层。 这个时间段,正好一批次电影散场,等在电梯门口的人很多,男男女女,亲密相拥的,大概散的是情侣场。 宁汐和江季珩站在其中。 不知怎的,盯着电梯数字一级一级上升,她越发的无所适从,莫名的紧张像把那颗火热的心攥在了手心,烫得她生疼。 宁汐也是在电梯门开之后,被江季珩牵进电梯,才慢一拍从飘散的思绪中发觉他们到现在为止,手都没松开过。 心房烧得滚烫,她轻轻地把手往后缩了下,没成功。 又因为又有好几个人在电梯门快关的时候挤进,而直接导致江季珩的站位靠近,整个人居高地护在她身前。 宁汐没敢抬头,只是屏着呼吸熬到了楼下。 这会儿的夜幕已然浅薄云层,繁星点缀月影,凉意浸得人清爽。兴许是商场人太多,环境闷热,宁汐现在吹着冷风,完全不觉得冷。 她想松手,江季珩便松开了她的。 两个人平排走在通往市中心观景区的长道上。 谁都没说话。 却一点都不尴尬。 刚才电影院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宁汐第一次碰上,根本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暴露喜欢,但刚才那个轻吻的涟漪迟迟不消,她就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掩藏不下去了。 是第一次见面就有的感觉么,还是后面的日积月累......宁汐突然有点摸不清自己。 但能确定的是,这种感情的弥漫像极了无底洞。 沉浸在这种和自己拉扯的情绪中,再温柔的脾气都隐隐冒了棱角。 望着熟悉的这个背影,宁汐深吸了口气,还是选择加快走到他身边,轻轻扯了下他的外套衣袖。 “嗯?”江季珩垂眸看她。 宁汐鼓起勇气说:“我们,聊会天吧。” 难得这么正经的语气,江季珩慢慢停下脚步,两个人正好站在茂密庞大的银杏树下,风声过耳,枝叶细碎声起。 宁汐抬头看着他,眼神少有的柔软乖顺。 江季珩被看得一瞬心旌摇曳。 “想聊什么?”他压下再度涌上的心绪,淡淡问她。 宁汐想了想,问:“你今天不忙么?” 明知故问的答案,江季珩轻笑了一下,“忙了我会在这?” 那宁汐疑惑了,歪过脑袋看他,“你创业也周末休息的?” 江季珩一愣,“什么?” “就字面意思啊。”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问得直白,宁汐话还在说,音量却越发小了,很怀疑地说,“平时看你挺忙的,一到周末就休息,这真的是在创业么?” “......”江季珩原先听到这种话还会反驳的。 不知为何,现在宁汐说了,他忍了忍,还是被气笑了。 “怎么,创业就不能休息了?”江季珩盯着宁汐的眼神,有意多了一丝寒意,“我是机器人?”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怎么绕到吵架的腔调上了,宁汐有点头疼,“就是,你怎么不上学......?” 这话像是一下戳中敏感点,江季珩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宁汐不知道,江季珩之前是请假,他不是完全不去学校,也不是因为公司而不去,只是江家临时出了麻烦事很麻烦,他抽不开身。 宁汐也有感觉自己这话问得不是时候。 她那句道歉刚刚走到唇边,就听到江季珩低声说:“宁汐,听过江净汐这么名字么?” -- 第56页 江净汐......她该说自己听过么。 宁汐从头到尾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晚篮球场的对话,江季珩说的那句——“连名字都无二差别,真像”。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这句话,配上江季珩居高临下的淡嗤,是什么意思。 是排斥么。 这是宁汐的第一感觉。 “给你讲个故事?”江季珩的语气听似轻松,往前走两步,就坐在长街边的椅子上。 宁汐没出声,只是沉默地听他说:“以前海里有两条鱼,大鱼活在海底,而小鱼活在沿岸。大鱼生性冷漠暴躁,小鱼生性温软活泼,不同的环境,却碰到了一起。他们性格不合,很多事上都有分歧,会闹矛盾。” 不知想到什么,江季珩话尾没经得住的那抹轻笑,明明漫不经意,却有难言的怅惘,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宁汐异乎寻常地难受了。 她说不出自己难受在哪,明明风停了,明明衣服穿得厚也不冷。 江季珩依旧悠悠在说:“有次吵了一天一夜,大鱼那点耐心终于被磨尽,没了哄的心思,转身回了深海,好久都没再回来,小鱼找不到它,依赖感让它不得已第一次尝试着往深海的方向游,却因为不适应那边的环境,而鳞片脱落,浑身受伤。” 宁汐缩在衣边的指尖一点点地在蜷缩。 她第一次听江季珩说这么多话,在没醉的情况下。她有惊喜,但更多的是心慌,现在的江季珩,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但她没打断他。 只是开口后,轻轻问:“受伤了,之后呢?” 江季珩偏头看她,淡淡勾唇:“如果是一般情况,小鱼会精疲力竭到没有回到沿岸的力气,葬身深海。” 宁汐皱眉。 却还是在几秒后,听到了想听到的转折。 “但这是故事,美好的儿童故事。” 江季珩自己都不信的故事,现在居然哄着小姑娘在说,难以置信却又没法克制,他笑了:“所以结果自然会是大鱼不能阻碍自己动心,在危急情况出现,不顾险阻将小鱼带回了沿岸,带回了小鱼熟悉的环境,陪它养伤。” 宁汐若有所思地“啊”了声:“然后它们幸福在一起了?” 江季珩看似涵带笑意地看她,漆黯的眸底却有说不清的难忍,屈指轻弹她额头后,无奈的语气:“物理白学了?” “什么?”宁汐懵。 江季珩叹气:“深海和浅海区的压强怎么会一样?” “......” 宁汐温吞揉着被他敲的脑袋,有点不满地嘟囔:“不是你说这是儿童故事嘛,儿童想什么压强?” 她的话音太轻,江季珩佯装自己没听清,微皱眉凑近,深笑着明知故问:“说什么?” “没说什么。”宁汐硬着头皮。 这故事一听就没结束,既然压强不一样,那结局不就是...... 她忐忑着结局,却半天没等到江季珩接下去的话,又好奇又煎熬,最后还是伸手戳了戳他,讨要道:“故事,你还没说完呢。” 江季珩晦涩看她,没想到她好奇欲这么重。 拗不过小姑娘的执着,他只能在措辞后,说:“小鱼很好哄,约定了一周见两次,大鱼也守约,但它们终究没法生活在一起,大鱼必须要回到深海。” 宁汐眼睛睁得大大的,澄澈而明亮。 正因为对视,江季珩停顿的那几秒,突然觉得自己以这个故事开场,有点残忍了。 想知道的结局,宁汐脑中浮现出一组蜡笔画,五彩缤纷的,最后却是以两条鱼的遥遥相望结尾。 明明没有明确是谁画的,却异常的清晰。 “所以如果大鱼不走,它会像小鱼曾经经历过的鳞片脱落而受伤,亦或是它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对么?” 少女明媚的容颜,映在明亮不刺眼的路灯下,替这个故事平添了额外的暖调。 江季珩盯着她,没说话。 可宁汐好像知道了,静静望着他时,呼吸趋于平缓,唇角却一点点地翘起,清澈漂亮的眼眸里头,浸没都是独属于他的模样。 她笑了,从未有过的天真:“江季珩,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 第29章 期限 给我滚。 足够笃定的语气, 用平述的语调问他。 宁汐之前不确定的答案,现在在这个熟悉故事降临时,蓦然有了答案。 江季珩看着她的神色一瞬变了意味, 却在片刻后,慵懒后靠在冰凉的椅背上, 勾唇笑了。 他的眼睫很密很好看,是宁汐都羡慕的模样。 “大小姐——”还是那副拖腔带调, “你这样,我很没面子。” 听上去好像是在指责她,可连夜风都听出了, 话里遮藏不住的宠溺味道。 宁汐原先还忐忑答案, 现在亲耳听到, 证实了想法。 她歪过脑袋, 浅眸澄澈而漂亮, 浸着满满的笑意,学着他的语调,故意说:“诶, 你犯规, 明明是我先认出你的。” 江季珩被她逗笑,似是真的阴翳消散,笑得肩膀微颤, 屈指在她脑袋上轻弹了下,“开始挑衅我, 胆子大了你。” 宁汐装疼捂脑袋,跟着他笑。 好像难得的,有江季珩的地方,她会那么轻松。 所以很快还是回到那个问题, “江季珩。” -- 第57页 “嗯?” “去上学好不好?” 江季珩淡淡地看她,眼里终于没了所有防备,“你想?” 宁汐和他一样,后靠在椅背上,低头看着他宽大的手掌,心里突然痒痒的,“不是我想,是你进了华仁,就再试试吧,反正就一年,不是么。” 她早在宁识誉那边听到江季珩的情况,也知道他来华仁是意外中的意外,私心中的私心,她只是不想他不开心。 江季珩看着她,只是抬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脑袋。 喉嗓间走出的音节,是确认的哄话:“好。” 这一秒,盯着江季珩的侧脸,宁汐的思绪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曾经反复出现的那个梦。 曾经因为在杜家的低调,宁汐的人际交往并不好,她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哄人开心,很多宋幼熹擅长的,她都不会。 这样只会让她越来越边缘化。 后来慢慢长大的路上,宁汐学会了和这样别扭想要和宋幼熹一样的自己和解了,变得沉默,变得不善言辞,却偏偏在国际夏令营上碰上了比她还沉默寡言的江季珩。 那时候的江季珩,即便于现在而言,只是个小孩,却有浑然压不散的孤高桀骜,从他穿的衣服和带的随身物都能确定他的家境优渥,但越是这样的存在,越是靓眼,却越是生人勿近。 人都是慕强的,但放在小孩堆里,却鲜少有人愿意亲近他。 只有没有人玩,没有组队的宁汐主动找上江季珩,把手上贴有的队伍标签轻轻地贴到他手上,有点羞赧又有点怯意地说:“你好,初次见面,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嘛。” “......” 宁汐也是第一次这么亲近人。 她很不想继续,但没办法,话都开头了,眼前的人好像也并不是很排斥她,便只好笑着继续介绍自己:“我叫宁汐,安宁的宁,汐潮的汐。” 难得的,男孩动了唇,是低哑的嗓音:“哪个xi?” 他终于肯问她话了,宁汐笑眯眯的。 这才有了后面更多的介绍,只是在那之后,男孩没再和她多说过一句话,她原以为他们是朋友,但有这样单向付出的朋友嘛? 那时候的宁汐不知道。 在最后杜家司机来提早接她走时,宁汐觉得他是朋友,离开是该和朋友打声招呼的,所以急匆匆跑去小溪边找他,和他约定了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再见面的。 从头到尾,男孩不过是黑白分明的眼盯着她。 许久之后,黯哑的话从他的唇边走出:“所以,你也要走。” 不是反问,而是犀利的质问。 那是宁汐第一次心慌,但司机在催,她必须走了。 没办法了,宁汐紧张地在原地犹豫了好久,最后走上前,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他,感受着异乎寻常的那抹温热,她轻声说:“江季珩,我记住你了,下次见面,我会给你新的礼物的,真的。” 可那时候的宁汐并不明白,还是个小孩的江季珩为什么会这么锋芒毕露,可走到现在,宁汐突然看懂了,即便她还不知道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 却实实在在地,如同曾经离开时那样,她张开了双臂,轻轻地抱了下他。 江季珩有一瞬的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下巴缓缓抵在她肩膀上,有了依赖的姿势,哑声轻笑:“什么意思?” 宁汐没说话,只是心疼地抬手抱他更紧,很快,整个人都埋在他泛凉的衣衫间,“对不起,把你名字忘了。” 大概是察觉到宁汐情绪的不对劲,江季珩敛了笑意,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无奈地低声叹息了:“大小姐,你这样,很危险。” “别乱想。”宁汐低低出声了,“我只是在安慰你。” 江季珩笑得懒散,逗她:“这年头,都流行投怀送抱的安慰了么?” “......”宁汐被他说得脸一红,抬手就要扒开他,却被江季珩反手一下搂得更紧了。 如同沉醉夜晚的语气,他沉默之后,是溃败的淡淡语调:“还太小了。” 宁汐没懂,瓮声瓮气:“什么还太小?” 江季珩不过是笑,磁沉的嗓音穿过风声,抵达她耳边:“说好的礼物,等你再长大点,再赔给我,行么?” 不言而喻的答案,宁汐虚握成拳的手突然紧了下。 她没回应,只是被他搂得更紧时,脸颊轻轻蹭了下他的。清风知道,她已经隐然给了答案。 而有关于江净汐的那段过去,江季珩没再提及,宁汐没再问。 但像是秘密达成了一致,他们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秘密,第一次。 最后大家没碰头,江季珩把宁汐送回了家。 而就近的,他今晚睡在旁边那栋别墅。 只是没想,刚进门,还没开灯,江季珩就看到一楼客厅忽闪而过的那抹猩火,转瞬即逝,幻化成了袅袅烟雾。 西装革履的男人优雅坐在沙发上,唇间淡淡吐出的眼圈,正污染着他的地方。 江季珩会抽烟,却从不会在这栋别墅抽烟,同样,他也讨厌有人在这里抽烟。 所以站在黑暗中,他目光冰凉地盯着沙发的位置,许久消散的戾气一涌而上,滚滚灼人地弥漫在窒人的空气里。 “滚出去。” 嗓音死水无波,却又分明的敌意。 男人闻言,不过是将烟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慢条斯理地起身,看向江季珩。一双和他八/九分相似的桃花眼轻佻扬起,不经意,连风尘都有了暧昧的味道。 -- 第58页 西装修饰的斯文败类,就是用来形容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都优雅,却处处占据侵略性的男人,江雁临,江家长孙。 明明只比江季珩大两岁,却已经沾染了满身夜场的味道。 江季珩闭眼,深呼吸后,睁眼看他,已经不意外他为什么会有这里的密码,紧绷的下颚却明显还在强忍。 江雁临不过是淡淡微笑:“听说你进华仁私立了?” 江季珩最后那点耐心在消磨。 江雁临也不是来这和他说废话的。 他随手抽起沙发靠背上的外套,挂在左手手臂上,“觉得和宁识誉成立个公司就能和我斗了?还是觉得只要找上宁家那个大小姐就能背靠势力?” “老爷子不清醒,你怎么回事?” 江雁临的每一点都戳死在江季珩的软肋上。 “靠女的,可不是本事。”江雁临笑,似乎是在笑他的不自量力,“既然没本事,那不如就趁早收手,你是弟弟,我不会让你输的太难堪。” 江季珩最后那点冰冷统统融化在空气中。 室外又开始刮狂风了,整栋别墅被侵袭,寒风摇曳下,眼前时时刻刻都春风含笑的男人像极了毒蛇,蛰伏黑暗,肆意侵吞。 江雁临今天来就是来提醒他和江季珩的那三年期限。 现在是第二年,原以为会接受接班人培训出国,却没想还是叛逆当道,根本不值得他这么放心思。 这样的,如果叫做对手,难道不是侮辱吗? 江雁临笑意寡淡却嚣张。 江季珩却被纷乱的场景充斥脑海,有关在酒窖的,有郭霁芸死在他房间的,更有江净汐求他救她的...... 一点点地,将他拖拽进黑暗的回忆。 许久之后,江季珩抬头,神色冷漠阴鸷地盯着他,说:“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 第30章 红烩 绝交。 另一边的宁家别墅, 宁汐知道今晚宁识誉和覃莺不会回来,原以为又是自己待一晚,却意外地, 宁斯华回来了。 她想过很多种和宁斯华交流的方式,却偏偏没想到会是直截了当的那种。 “你很喜欢江季珩?”抛弃了所有可能温情的开场白, 宁斯华抬眼看她,姿态漫不经意。 宁汐心思恍然, 没出声。 宁斯华的表情,看不出满意与否,只是像往常长辈那样, 温和笑说:“我记得, 你比别的孩子上学晚一年, 生日是冬至日是吧。” 宁汐静默几秒, 点了点头。 其实严格来说, 每年不一定是冬至当天,只是她出生那年,12月22日, 正好冬至。无论杜麟生, 还是宁斯华,好像对她生日的印象止步于冬至。 以前每年的生日,都是在冬至天庆祝的。 渐渐地, 宁汐似乎遗忘了12月22日这个确切的日子,而是每年12月21-23日, 冬至当天过生日。 ...... “那今年就是12月21日。”宁斯华看了眼日历,很风雅地笑,“成年了。” 不知怎的,“成年”两个字从宁斯华嘴里说出来, 宁汐竟然感觉到一丝商场利益交换的味道,她没有过多情绪表现,只是淡应说:“嗯。” “那觉得江家怎么样?”宁斯华看向她,像是正中下怀。 果然,宁汐猜对了。 她该笑么?还是该给出什么别样的反应? 原来那句“你很喜欢江季珩”就是个坑,挖着给她跳的。 宁汐从头到尾都没吱声,是宁斯华自以为清楚她的意愿,掌手了整个轨迹的发展,却在最后就要说出“两家或许可以见个面了”的话时,她突然出声:“不要。” “什么?”宁斯华当自己是听错了,笑得有点匪夷所思。 宁汐紧紧地攥了下自己的衣摆,抬头看她,浅色的瞳眸一划而过仓惶,“我和他没到那一步。” 宁斯华却像是看透她所想地笑了:“两家世交,如果喜欢,只有锦上添花的份,怕什么?” “......”宁汐不是怕,只是见到了宁识誉和覃莺的发展,私心不想让她和江季珩的发展也变了味道。 好不容易有的,不想让他们之间变浑浊而已。 注定今晚聊不到一起的对话,宁斯华倒也没非要逼问个答案。 她盯着宁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意不减反深,起身摇曳长裙的裙摆后,最后看她一眼,“不早了,去睡觉。” 宁汐点头说好,只见宁斯华往一楼的专属舞房走。 宁斯华是学跳舞出身的,那间舞房是她的私人空间,其他人谁都不能进。 宁汐一向不对别人的事好奇,自然没一会就上了楼,只是旁边那栋别墅迟迟没有亮灯,是睡觉了么? 宁汐突然好奇,想拿手机发消息,却又怕江季珩真的睡了,会打扰到他。 输入的话,最后还是在犹豫后,全部删除了。 第一次尝试熄灯后的黑暗。 泛着夜色的空白天花板,宁汐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满脑子都控制不住地,都是江季珩。 没有杂质的心动,能让心跳加速。 宁汐不是个勇敢的人,却第一次在感情上不想顺从。 她呆呆地想着,如果宁斯华那个问题抛到他那边,照他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同意吧。 他应该,会和她想的一样吧。 * 陆别宴弟弟陆濯西的生日就在华仁私立期中考试那周的周末。 -- 第59页 所以紧张又亢奋的,宁汐被温意眠拉着突击补习了整整一周半,临时抱佛脚,最后抱着虔诚的心思上了考试场。 高二高三两张王牌,宁汐和江季珩,面对考试都是轻轻松松的态度,能提早交卷的,向来不磨蹭到结束铃打响。 同样,华仁私立也没有规定不能提早交卷。 别说语文和英语,宁汐考到数理化就是熟记于心的题型了,下笔就是计算求解,整整一场考试,撑死算上好几遍走流程的检查,也只花了五十分钟。 宁汐大脑思考久了容易饿,自然坐不住,交完试卷就出教室去小卖部了。 温意眠属于卖力撑死考试时间交卷博取心理安慰的代表,她也饿,但只能熬到考试结束,宁汐把零食给她带回来才能吃到。 只是今天天气不好,寒风瑟瑟,乌云积聚,有下雨的征兆。 宁汐站在小卖部门口,手拆着买来的香草味冰激凌,刚舀了一勺,刚想送进嘴里,勺子就被忽然伸来的手一把夺走。 “诶。” 江季珩手里卷着的草稿纸一下敲在她脑袋上,“诶什么?” 宁汐:“......” 虽然不疼,但她还是要表示不满地抬手揉一下,皱眉看着他手里的冰激凌,踮脚好几次,都抢不到手,还越抢越往他怀里去。 最后,当着小卖部阿姨的面,被江季珩搂了个满怀。 宁汐跺脚撒气也拿不回来,真是头疼,推开他就说:“你抢我零食干什么?” “这什么天了?”江季珩神色淡淡地看她,“大冬天吃冰,又有勇气了?” “......” 宁汐知道他这拐外抹角说她上个月痛到奄奄一息的事,现在挂着个脸,理不直气也壮,“我现在又不疼。” “是啊。”江季珩悠悠道,“你下个礼拜不就要疼了?” “......” 宁汐一偏头就能准确捕捉到小卖部阿姨脸上的姨母笑,给她笑得脸热,悄咪咪一脚跟踢在江季珩鞋边,不爽地哼了声气:“你说痛就痛,你医生啊。” 江季珩看她这小脾气撒的,随意抬手,手臂就搭在宁汐头上,把她那点嚣张焰气压住。 宁汐扒拉半天,都因为身高差距逃不开,好气,“你手拿开。” 江季珩垂眸看着她,轻笑了声。 宁汐原以为自己能因为喜欢江季珩而包容他的一切,甚至因为他的笑而消火,但她发现,果然是她太天真。 现在的宁汐就心烦得不行,肚子饿得发声也就算了,填肚子的零食近在眼前,还吃不到。 她沉闷好一会,突然说:“江季珩,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善良。” “我不善良?”江季珩只当自己听了个笑话。 “嗯。”宁汐现在和他熟了,反倒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强,“你浪费食物,你不善良。” 这是在心理层面抨击他。 江季珩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她,忽地勾唇一笑,颇有意味地拿起那盒原本嫌弃的冰激凌盒,舀了一勺,当着宁汐的面吃进嘴里。 冰冷刺激着味蕾,香草过剩的甜味肆意充斥。 说真的,不是江季珩喜欢的味道。但他还是很“尽责”地,在宁大小姐无声的眼神反抗下,几口吃完了一整盒。 宁汐瞅着那盒空了的冰激凌盒就这么被抛物线丢进垃圾桶:“......” 真的气死了,临近暴走。 江季珩气定神闲地朝她挑了下眉,“不是没浪费?” “......” “行了,拿别的零食和你换。” “哦。” 偏偏江季珩紧接着递来的一整包零食,有的薯片清一色的番茄原味和黄瓜,没有一包红烩味。 宁汐愣了几秒,“还有嘛?” “什么?” “就......”她眼巴巴地瞅了另一包零食袋,里面好像有熟悉的红烩味薯片,刚手指伸出去,就被江季珩一下牵住,往回推。 他掐了下她的侧脸,玩味的笑,“少吃点,都要胖了。” “......” 这人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一直踩她雷点? 宁汐闭了闭眼,想忍,但一想到那句“都要胖了”,就实在没忍住,直接下一脚跟给他踹在小腿上,愤愤的表情,凶神恶煞地想把他吃掉。 “江季珩,绝交。” 第31章 生日 江季珩的哥哥。 回去的一路, 温意眠都察觉到了身边隐隐约约的焦灼气氛。 她几次瞥过宁汐和江季珩的站位,明明靠近,却又生硬拉着分明的三八线, 江季珩倒是几次看向宁汐,只是宁汐不接茬。 温意眠懵, 凑过去,“你俩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情况。”宁汐想都没想, 心直口快,“就绝交了呗。” “......” 这话听得一旁的程煦一头雾水,几秒后, 也匆匆凑过去, “宁汐妹妹, 现在可不流行绝交了啊, 你和老大——” 都没说完, 江季珩微皱眉,看向他,“你喊什么?” 程煦心头一跳, 自觉嘴瓢了, 扯皮一笑,“老大......” 宁汐最近被江季珩激的越来越有自己的脾气。 她和程煦玩得好,一把把他拽到身后, “护短”的模样,扬着下巴, “你别欺负人。” 江季珩:“?” 程煦:“?” 就连温意眠也觉得,这大概是期中考试综合征吧,考完的解药还没起作用呢。可怜了程煦夹在两人中间,无辜当了靶子。 -- 第60页 江季珩倒是觉得宁汐最近脾气大得出奇, 真是每个月的日子,要来了? 他盯着她,冷淡深黑的眸色少有地忽地蕴入光泽,小姑娘被看得心虚,没一会就欲盖弥彰地挪过眼,不看他。 一反往常地,江季珩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牛奶巧克力,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递到宁汐面前,讨好地凑了凑,“嗯?” 宁汐鼻尖都是牛奶巧克力的甜味,是她喜欢的。 她轻轻抿了下唇,有点馋...... 但转念一想到这可能又是个他逗她的圈套,宁汐脑子灵光地理都不理他一下。 江季珩看出她那拧巴劲,低笑一声,伸手就轻轻蹭了下她下巴,亲手把巧克力喂到她嘴边,就等着她张嘴,“大小姐,给点面子?” 其他人都在看她,宁汐要是不吃,感觉江季珩也不会收手。 她和他对视几秒,接收到他微挑眉梢的玩味,磨蹭了会,还是张嘴轻轻咬住那一小块巧克力,任由牛奶巧克力的香甜味道交织在唇齿间,甜腻到她心坎。 果然,吃甜的心情会好。 大小姐微微眯了下眼,唇角浅弯。 江季珩随她,眉眼慵懒含笑。 那条三八线算是无声便被打破。 两个当事人倒是还好,毕竟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而旁边除看透的陆别宴之外,温意眠和程煦清一色惊掉下巴的夸张表情。 他们刚刚看见了什么??? 温意眠和程煦撞上目光,冷不丁都一身鸡皮疙瘩。 这该死的甜蜜气息。 ...... 为了要准备陆濯西的生日宴,他们得准备正式的礼服。 陆濯西其实也就比陆别宴小了二十分钟,不在国内读,却次次见面,都有过之无不及地纨绔得像个风流浪子。 温意眠去年挑的礼服还被陆濯西吐槽太单调,眼光不行。 温意眠气得早有心思开始准备漂亮衣服,连带着宁汐的一起,但在试礼服之前,她们要先把新发的校服试了,尺寸不对,还得去换。 宁汐和温意眠都报的是M号,但试出来的结果,是温意眠正好,宁汐松松垮垮的偏大。 其实两人刚开学那会身材还是差不多的。 就是最近要准备考试,温意眠压力大,零食吃多了,肉毫不留情地就在长。 现在站在温家的礼服店穿衣镜前,温意眠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宁汐这校服好大,不说上衣的衬肩,这下面的裙子腰围明显是大了的。 “要换尺码嘛?”温意眠不太确定再小一码会不会短到大腿根。 宁汐有注意过S码,但裙身会嫌短,“就这条吧,加条腰带。” “行,”温意眠也不纠结,“那去看看他们换得怎么样了。” 反正想着是自家的店,温意眠牵着宁汐偷偷摸摸一路走到男试衣间外,就等着看他们三个出来的样子。 偏偏温意眠心思都明晃晃地在陆别宴身上,没一会那脑袋就凑到陆别宴那拉着帘子的试衣间外,不知道对话说了什么,她整个人都被拉了进去。 宁汐尴尬地站在外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是沉默了会,战术性喊了声:“江季珩。” “嗯。”近在咫尺的低嗓,带了丝不可思议的笑。 他拉开帘,干净清爽的校服在身,将他整个人的傲气减缓不少。 穿了华仁私立新校服的宁汐,蓝色渐变的水样衬衫上衣,单薄瘦削的身影,在淡色系的百褶裙下,活跃出少有的娇俏可爱。 恰好宁汐的眼睛也是很漂亮的小鹿眼,眼尾浅浅垂着,不说话时虽清冷感重,但也柔软,无辜又乖怜,看一眼就讨人喜欢。 江季珩原先只是想夸她好看,但一垂眸看到她,定格好几秒,还是吸了口气,伸手把她正大光明地拉进了面积受限的试衣间。 拉上帘,关上门,锁上。 宁汐呼吸滞了一瞬,话到嘴边,虚音成了:“江季珩?” 他锋利的眉眼里藏了笑,伴着弯下的身体,环住腰,将她整个人带入了怀里。坐下时,宁汐顺势跌在他腿上。 宁汐被他吓一跳,“你干什么?” 江季珩低头看到宁汐白花花的腿,伸手就是扯下一旁挂着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腿上,左手却依旧控住她腰,“怎么是裙子?” 宁汐被他逗笑,那点被抱的僵硬如风消散,“校服不是裙子是什么,难道和你们一样穿裤子么?” “怎么不行?”江季珩说得不咸不淡,“冬天穿裙,不怕对身体不好?” 宁汐摇头,“不会,很漂亮。” 江季珩皱眉看她,“就这么光着腿穿?” “当然不是。”宁汐像被戳中笑点,手无意识搭在他肩上,笑得肩膀微颤,“里面当然要穿保暖的袜子的。” “嗯。”江季珩这才好说话点。 宁汐就觉得这人状态不对劲,拍拍他肩,“诶,不对,你松开。” 江季珩挑眉看她,“?” 宁汐早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现在歪着脑袋,一脸不知地问他:“我和你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抱我?” 要论之前,她根本不会这么和他说话。 现在像是拿到入侵的入场券,私下两人,越发嚣张起来。 江季珩笑着凑近,双唇描摹她的温热气息,桃花眼微敛,却笑得散漫又放肆,“你说为什么啊,大小姐。” -- 第61页 气音磨在耳骨,宁汐心尖都在发酥。 她浅浅地吸了口气,没敢和他对视,“我怎么,知道你。” 江季珩搂在她腰间的力道微重了些,这回宁汐彻底挣脱不掉。 生怕一会温意眠撞见这尴尬场面,她那点勇气不仅使不上来,还全线溃败,“你,松手。” 江季珩没松手,只是实际行动地靠近她,撩人的呼吸弥漫在她肤上,宁汐眼睫微颤了下,不自主地,放任了他这样主动的行为。 “多穿点,别感冒了。”他清冽的嗓音,这刻泛了点哑。 宁汐不明所以他的情绪转变,自觉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不去吵他,收敛地乖乖点了下头,“我知道。” 不确定他们现在关系走到了哪一步,却私下亲密到无以复加。 像是注入了满心的甜蜜剂,宁汐弯了弯唇,抬手轻轻碰了下他绵密的眼睫,小声说:“你还要换衣服的。” “嗯。”江季珩环住她的力道渐渐减小,“再抱一会。” 宁汐抿了下唇,没出声,但她不敢再靠江季珩更近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被他听到了这一瞬心跳的狂热。 江季珩却在片刻沉默感受她存在之后,淡淡勾唇笑了,没睁眼,只是低哑着声问:“很紧张?” 宁汐有被识破的局促,“没,没有。” “那怎么说话停顿?”江季珩逗她。 “......”宁汐干脆不说话了。 但很快,她还是没忍住,“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是不是......不开心? 江季珩却在沉缓的呼吸中,缓缓睁眼,盯着她清透纯真的眼眸,很突兀地低声问她:“一开始回来,是不是也很紧张,或者是......很害怕?” 宁汐愣住了。 她没想他会说这个。 她的言辞会说谎,但在他面前,她的眼神好像忘记了说谎。 这一秒钟的仓惶,统统走入他眼。 宁汐的手从他肩膀垂落,却无意外地落入他早就等待的滚烫掌心。但她被他锁定视线,感知已经钝化,仅有怦然乱奏的心跳在耳边喧嚣。 江季珩和她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 宁汐已经记不清了。 他替她整理了颊边的碎发,绕至耳后,低沉的嗓音,有少有的温淡:“宁汐,你能回来,我很庆幸。” 这些字眼,她唯独记住了他的唇语。 直到很多年后,都没忘记他说的那声:“谢谢。” * 陆濯西生日当天,宁汐跟在宁斯华身后去了既定派对的庄园,宁识誉和覃莺很快也到场,意料之中的华丽场面,璀璨光影笼罩夜色。 这些世家里面,就陆濯西年年过生日都爱这么兴师动众。 除了长辈,还有一堆圈子里的纨绔子弟。 当晚来了不少宁斯华的生意伙伴,所以没一会,宁斯华就让宁汐先去找温意眠他们玩,晚点和她一起回。 但温意眠那边似乎是路上堵了,发消息说还得有一会。 江季珩也没来,宁汐不善和陌生人打交道,只好先自己去饮料区拿杯橙汁,喝着解解闷。 但手刚要触及橙汁杯,一双突然伸来的手拦在她面前,换而将一杯柠檬黄带有甜味的饮料递到她手里。 宁汐诧异转头。 是和江季珩相比更甚温柔的长相,却有着背道而驰的矜贵气质。 男人一双桃花眼深深润光,墨蓝西装修衬在身,贵气逼人,瞳眸冷得却像高岭,生人难近的凛冽。 “你好,江雁临。”男人开场就自我介绍,带着游刃的温柔嗓,笑意深刻,“江季珩的哥哥。” 第32章 未来 我想我可以做到。 宁汐知道江季珩有哥哥, 不过不是他亲口和她说的,而是宁识誉说过,他们兄弟关系并不好, 甚至可以说是很恶劣。 至于具体的,她没再问。 江雁临现在以哥哥身份自居站在她面前, 宁汐自然不会有想迎面相笑的亲近,她很熟稔地拿出惯常待人的冷淡, 礼貌地颔首,“你好,宁汐。” 宁汐回帝都的时间点正好是江雁临国外工作开展顺利的时间, 所以之前的每一次集体见面, 他都没参与。 旁敲侧击, 早有听说宁家这个大小姐很好说话, 便放松了警惕。 原来, 不过假象。 江雁临淡淡挑唇:“不知大小姐有没有看到季珩?” 不知怎的,“大小姐”这三个字从江雁临嘴里说出来,宁汐格外的心生不适。 她维持着表面那点平和:“他应该还没来。” 江雁临应了声。 是宁汐拿来的话权:“如果可以, 能不喊大小姐么?” 璀璨明灯下, 宁汐本身略带攻击性的五官长相被光影柔和虚化,落到江雁临眼里,无端有了温柔邻家小女孩的感觉。 那她用清淡的嗓音说这样的要求, 似乎也并不过分。 江雁临没说话。 宁汐也不需要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笑说:“刚刚介绍了名字的, 我叫宁汐。” 说完,她刚想找借口撤离,一道鸣耳的流气口哨声就划过耳畔。 宁汐刚要偏头,伴随沁骨男香的暗影就笼罩而下, 靠近站到她身边,不及江季珩的身高,却刚刚好好将她拢在自己气息之中。 除江季珩之外,这是第二个闯进她警戒线范围的人。 -- 第62页 宁汐微微皱了点眉,刚要拉开距离,身穿白色西装的他就随心所欲把胳膊虚搭在她肩上,造成好像搂她在怀的错觉效果。 行事张扬又嚣张,目中无人的睥睨感,只从一秒目光中就能辨清。 “江雁临,借一下你的聊天对象,不过分吧。”尽管是世家弟弟的身份,陆濯西也依旧我行我素的懒散样,这会垂眸看向宁汐,更是眼色倍添暧昧。 宁汐多少能看懂这是解围,也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今天的寿星,陆濯西,不好驳了面子,但实在难接受这种亲昵方式。 话题没僵持多久。 江雁临就微微一笑:“濯西,生日快乐,还是这么会开玩笑。” 陆濯西敛颚低笑时,漫不经意地抵了下腮,看向宁汐的目光暧昧又挑衅,但不过又一次颔首,就勾着宁汐转身离开。 绕过大厅关键位之后,宁汐想退步,没想陆濯西先行撤回了手。 宁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不远处通过廊尽,拎着外套朝他们这走来的江季珩,他今天穿得干净利落,最简单的白衬黑裤,没有领带,只有领口微敞露出的锁骨线条,配上锋利有棱角的五官长相,在人群里自然鹤立鸡群。 再之后,就是温意眠和陆别宴,两个人还是照常的你来我往。 宁汐有一瞬的心虚和紧张,那句“谢谢,生日快乐”的话说完,下意识朝外远离一步。 欲盖弥彰的小心思,陆濯西注意到了,挑着眼尾淡嗤了声。 直到江季珩走近,看清宁汐今天淡粉色的明媚打扮,才有一丝笑意划过冷漠充斥的眼眸,朝她伸了下手,“过来?” 宁汐似是没停顿,走到他身边。 陆濯西算是见识到他们这些哥哥姐姐的坑人方式了。 “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有人拿寿星当挡箭牌的啊。”陆濯西那吊儿郎当的语气压在漫长通风的走廊间,怪嗔人带刺的,“没有刷爆卡的酒喝,可不厚道了。” 江季珩是这些人里边,和陆濯西玩得最好的。 他朝他敛眸笑了下,“新一批都在酒窖,想喝哪种?” 酒鬼陆濯西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惊喜道:“季珩哥,你真放进酒窖了?” 江季珩不置可否,对他毫无凌厉,“濯西,生日快乐。” 一旁的温意眠听完,随口一句:“江季珩,你怎么见一回陆濯西给一回酒?这小子满肚子不装墨水,全是酒了,别给喝垮了。” 陆濯西愣是给温意眠气笑了:“温意眠,你怎么回事儿啊,见到过生日的小叔子也不问声好?” “什么?”温意眠无语,“你小叔子?” 陆濯西哼一声:“现在看你横,以后进陆家,有你好看的。” 这话刚说完,陆濯西余光一晃,就接收到陆别宴面无表情的警告,心头一慌,佯装假咳:“唉,这庄园空气怎么这么浑浊啊,都呼吸不过气。” 温意眠甩他一个白眼,随即走到宁汐身边,少有的认真:“我刚在楼下看到你和江雁临对话了?没说什么吧。” 宁汐摇头,“没说什么。” 谈及江雁临,江季珩神色显然隐晦的不对劲,宁汐注意到了。 他们之间,和江雁临最不对头的,是一直跟在江季珩后面玩的陆濯西。 想想宁汐刚才躲自己那两下,陆濯西还没来得及讨伐江雁临那种假模假样,鼻子哼气都快到头顶了,毒舌的本事遮不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爷我今天是瘟疫呢,躲我这么能躲,脚下踩风火轮的吧。” 说完,视线还有意无意在温意眠旁边的宁汐身上扫两下。 温意眠:“......” 宁汐:“......” 碍着江季珩在场,陆濯西过了把嘴瘾,还是把后面更犀利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想,不耐道:“不过江雁临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我给他发请帖了吗就来?谁让他进来的?” 温意眠说:“你那请帖满大街的发,生怕别人拿不到,光是我家就拿到了五张,你觉得江雁临是哪来的请帖?” 陆濯西有被窥探住的局促,啧一声:“真是失策。” 这是宁汐第一次见陆濯西,先前都是听温意眠描述,大概形象是个成天游走在花丛里的大少爷。 但今天见了,还有傲娇毒舌的属性。 想到陆濯西气势汹汹的样,宁汐没忍住,轻笑了下。 愣是给陆濯西笑懵了,少年乌黑的眼转了下,有点审视的风格,迟疑后乖戾皱眉,“笑什么?” 宁汐和江季珩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想法,江季珩接下宁汐话茬,朝他扬了扬下巴,玩味逗他:“笑你怎么窝里横的。” “......”陆濯西见平时帮手也开始吐槽,小孩子脾性,冷哼,“那看我一会怎么给你们喝趴下,小样们。” ...... 陆濯西这人嘴叨叨厉害,喝起酒来也是冲。 温意眠还以为这人在外上学一年能有所收敛,没想到比之前更过分了,干了也就算了,现在还流行吹瓶了吗? 给她吓得第五回 合就不敢往下继续了。 但陆濯西酒过来了,温意眠玩游戏输了,得喝。 陆别宴刚想拦,温意眠就一阵反胃的感觉汹涌而上,不对劲,一个起身,转身就朝着旁边洗手间的方向跑。 陆濯西拎着酒瓶,和陆别宴一样生而淡薄凛冽的凤眼微挑,眯着眼扫视着对面的对手,边出牌边笑,“就说我变厉害了吧,还不信。” -- 第63页 陆别宴看他一眼,起身,“收着点。” 陆濯西不冷不淡“哦”一声,有点收敛,然后就见自家亲哥去洗手间了。 江季珩和宁汐这边就显得和缓多了。 宁汐酒量不好,没两局就由江季珩顶着,打着瞌睡从沙发靠背躺回到江季珩身边。 陆濯西看着这一对对的,八卦的心已经渗透开来,凑近后,悄悄压低声线,“季珩哥,这不会就醉了吧。” 宁汐的脸蛋红扑扑的,颊及耳根都有滚烫的烧红感,整个人疲软靠在江季珩身边,像只温顺的猫,一动不动,只剩眼睫在他偶尔沉落的气息中微颤。 比上次办公室睡着还乖,一看就是醉后睡着了。 江季珩感受她均匀柔软的呼吸,轻笑了下,低声说:“你觉得呢?” 陆濯西挠挠头,一脸无措,“这酒量怎么一个比一个差啊。” 江季珩没说话,只是放下手中的牌,换了个姿势,能让宁汐靠得更舒服。 陆濯西统统看在眼里,震惊了。 这还是之前认识的那个生人勿近的江季珩吗? 陆濯西好奇:“所以温意眠那天和我说你们可能,是真的啊。” 江季珩看他一眼,神色淡淡,却没否认。 陆濯西感觉自己过个生日,这大瓜一个接一个砸在头上,温意眠和陆别宴关系破冰式飞进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连江季珩也有了打算。 说好兄弟一起走的呢?真是人间不真实。 其实陆濯西以前是听陆家长辈的话,跟在江雁临身后的,而不是江季珩。 江家虽然门庭纵深,但江雁临长孙的身份,陆濯西一旦依傍玩好了,陆家也能跟着受到照顾,扶摇而上。 但渐渐地,陆濯西发现江雁临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温润,尤其明显的,是他的笑太假了,假到他这么多年看过的人虽少,他却是伪装得最好的。 江雁临能快速适应商业世家里那些虚伪交流的方式,游刃有余的表现,的确像是世家里走出来的,话中含笑,沉静净澈,翩翩公子的温柔。 但转眼,就不动声色,处事狠戾。 最让陆濯西忍受不了的,是当年江净汐的事。 江家曾经的事,像是所有人的禁区,谁都不能说,谁都不能碰,尤其在江季珩面前。 陆濯西本该就读华仁私立的,但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这些年才被送出在外。 现在自然回国也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陆濯西不明白,江季珩这么护宁汐,是真的只因为喜欢吗? 他知道他们兄弟俩之间甚于玩命的那三年赌注,现在已经第二年,江季珩该冲,却迟迟留步在宁汐身边,这大概不是个好现象。 “季珩哥,第二年了......”陆濯西提醒得隐晦又明显,“只剩不到一半的时间。” 江季珩静听着宁汐浅薄又匀淡的呼吸声,心里像是钟鼓鸣奏之后的清寂。他微闭了下眼,再睁眼,复变清明,微哑拖着的嗓,淡淡道:“我知道。” “那你——”后面的话,陆濯西知道自己不该说。这是江季珩的事,他是局中人,心里该有数的。 但无论如何,陆濯西都不想看到江雁临那副小人得志的样,握了握拳,犹豫再三,还是说,“你赌上的是江家所有的份额,如果输了......” 这和扫地出门有什么差别? 陆濯西话里有气,却终究怕吵醒宁汐,而无限度压低。 但如果思绪拓展,江季珩靠近宁汐短短几月,不是因为感情,那会不会因为......互利共赢? 他们商业世家最讲究互利共赢这个词。 陆濯西突然很希望会是这个答案。 但江季珩的行为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再聊有关于三年赌约的事,而是彻头彻尾都在关注宁汐,她不舒服打嗝,他替她抚背;她嫌冷往他怀里缩,他干脆展开整件外套盖在她身上。 陆濯西还想说什么,江季珩却摇头,示意不再聊了。 很快,轮到陆濯西出去切大蛋糕,宁汐听到动静,有点像是要醒来,江季珩便低声问她:“想不想吃蛋糕?” 宁汐整个胃里都被酒液撑着,迟钝的思绪又不想让陆濯西不开心,便讷讷点了点头。 送来的蛋糕,只吃了两口,宁汐就没再吃。 而接下来的,江季珩吃完了。 她眼睁睁地盯着他吃着自己那块,愣了好一会儿,才戳戳他,“这块,我吃过了。” 江季珩看她小呆鹅的样子,脑袋上还有一簇小小的呆毛翘起,和平时聪明的模样大相径庭,不由得心头更软了。 只是勾唇淡笑:“不能吃?” 宁汐静默几秒,摇头,轻声说:“不能浪费。” 江季珩轻笑应声。 很快,有注意到宁汐拍胸顺气的样,才后觉这个休息厅空调开的温度太高,空气浓重的热度已经压得人呼吸难畅。 他帮她吃完后,喝了口水,便起身。 只见他背对过自己,弯下身蹲在自己面前,宁汐疑惑看他,半天没动静。 最后还是江季珩主动牵住她手,把她带到自己背上,手环过她纤瘦的膝窝,安稳背起之后,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像是遁入冷夜下的唯一依靠,江季珩带宁汐走,不是没有提前打过招呼,而两家长辈默认的答案,他早有预料,也任由这份预料在凛人寒冬中肆意发酵。 -- 第64页 背上的气息一点点地缓和在他皮肤上。 宁汐抱着他的脖颈,温热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替他暖和着逐渐泛凉的脖颈,声音很轻:“江季珩。” 江季珩没说话,但步调明显放慢了。 “我只是礼貌说了我的名字,更多的,都没和他说。”小姑娘的嗓音很低很软,走进他滚烫血液中,像一枝梨花清透压进心房,却留下火烧的烙印,“我不认识他,真的。” 正是因为宁汐诚恳的话太过真切,江季珩想起陆濯西今晚说的那句“你赌上的是江家所有的份额,如果输了......”,心眼忽然被烫了下。 他低淡应声:“嗯,我知道。” “那你因为什么不开心,我可以问问嘛?”这只是宁汐的直觉,她对江季珩的情绪感知,总是和对别人的有点不一样。 她不确定原因是什么,也不确定江季珩会不会和她说,却总想......问问。 江季珩一步一个脚印踩在漆黑浓深的柏油马路上。 远离庄园的路上不见人,不见车,只有他们两个人,和深夜之中,璀璨繁星照亮的前路。 走得越远,宁汐越忐忑。 但最终还是等来了江季珩的答案,“大小姐。”有淡淡嘶哑的暗嘲,却从未有过的认真,“如果我想让你在我身边,你会答应么?” 宁汐歪过脑袋,才清晰入目江季珩的神色。 这一刻,无尽的落寞。 宁汐忽然有了如鲠在喉的感觉,但她还是紧紧环住他,往前凑了点,想要点头给他看,很确定的语气:“我现在就已经在你身边了啊。” “那以后呢?” “......” 江季珩的步伐停下,偏头看她,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宁汐无端心头轻跳。 他的眼眸深邃幽远,却清风走过,不起一点涟漪,“想让你未来也在我身边,你也会答应么?” 半晌的沉默对视,温热到连风都穿透不过。 仅随心意,宁汐在心跳微微加速过后,点了点头,主动凑近到他面前,鼻尖轻轻碰了他的,“如果你想的话。” ——我想我可以做到。 第33章 算数 随时可以,我的大小姐。 再往前走十分钟。 天空云雾拨散, 零零碎碎飘下的冰凉,不知道是雨还是雪,临近十二月的凛冬, 帝都这边的天气似乎比沪市还要冷。 宁汐习惯了湿冷,所以来到这过的第一个冬天, 会不适应。 她趴回到江季珩背上,安安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气息, “我突然想起来......” 江季珩:“什么?” “我的竞赛题好像还没写。”酒精发酵后致使的动作滞慢,宁汐掰着被风吹到微僵的手,低声喃喃道, “还有, 一百二十四页。” 气氛无端沉寂几秒, 江季珩忽地笑出声:“不是说都会了么?” “那......”宁汐理不直气也不壮, 抬起的脑袋, 没一会又磕回到他肩上,沉沉压低的话里,有几分懊恼, “你不是不会?” 话落, 江季珩微停脚步,站在原地感受身后袭来的清甜,滚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受刺得到迸发, 浓烈起来。 他闭眼,喉结上下微滚, 而后起唇,慢调问出:“大小姐。” “嗯?”宁汐应得懒散。 “性子为什么会这么软?” “......” 宁汐似是大脑卡顿,又似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久久丧气呢喃:“这个性格, 不喜欢么?” 喜欢一个人,最怕的是总觉得自己哪一点哪一滴会不讨喜欢。 以此成了阻绝亲密的导/火/索。 暗恋总是弱势的那一方会做出的选择。 以喜欢为名,做着无限循环又能自我感动的事,不亦乐乎。 这几个月里,她都完美掩饰着自己越发强烈的喜欢。 装得清冷柔软,装得若无其事,装得随意一瞥,都还是能在他来上学的那天,在集体出现的场合,课间、吃饭、打球......准确捕捉到他的存在。 可明明华仁私立有这么多学生,只他独一无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季珩的一举一动,甚至随便一句话一个词,已经有了能牵动她情绪的能力。 宁汐抬眸,盯着近在眼前的江季珩,心里突然翻涌而起的酸涩,一股脑地没入骨髓,像是失去控制。 她不能否认他的意气风发,也不能否认,久别重逢的第一面,她就对他有了异样的感觉。 即便江季珩有明确表示对她的亲昵,但短短几个月,这样的感情也实在来得太过仓促。 过去这么多年没有联系,现在突然驾到的喜欢,多少是不切实际的。 宁汐不是不知道。 但她不说,放任他们关系的越来越近,不过是自私地想要正大光明能喜欢他。 好像这样,这个梦中镜就永远不会破碎。 江季珩不知道宁汐的这些思想。 只知道兴许是喝了酒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一闭眼就能想到曾经在沪市,宁汐受欺负的画面,无依无靠,被动无助。 浑身的筋脉仿佛就一瞬绷紧,岌待断裂的难受。 谁都想不到,那个国际夏令营留下的记忆,会让他辗转反侧,之后都没能忘掉。 江知妍和江净汐的离开,江季珩一度成了江家人的眼中钉,谁都不相信他,双手沾过血渍的少年,真假与否,都惹人逼退。 -- 第65页 就连一向算是护他的江老也只是中立地站在安全警戒线外看着他。 帝都那场国际夏令营是个幌子,是江家要把他送出去的前期过渡借口。 出发去夏令营的路上,江季珩已经自暴自弃,不得已接受现实,觉得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能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可他偏偏没想到,自己会碰到宁汐。 那时候的宁汐,笑容纯粹,待人友善,整个人都漂亮得就像是不染俗世的洋娃娃,跟在他身边,每天都情绪饱满,亲手为他打开了那道死死紧闭的窗。 所以无论心里怎么抵触,江季珩还是逃不过地开始注意这个女孩,冷硬的心房一点点重新变得柔软滚烫。 后来宁汐离开,江季珩有说服自己,也许就是过客,走了就走了吧。 可在沪市机器人大赛的会场,他又意外碰到了她,大概是没买到场内的前排票,小姑娘个子不高,站在后排费劲垫着脚才能堪堪看到台幕。 江季珩当时真的鬼使神差,让工作人员把票给了她。 尽管他当时参赛也没有露面,宁汐大概率也已经不记得他了。 真像是中了蛊。 自那之后有意无意的关注,宁汐成了江季珩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原以为不过是一个不可揭于尘世的秘密,却在和宁识誉的一次意外聊天中,听到了“宁汐”这个名字。 江季珩当场愣住,眸底是难以预料的晦涩,“你说你那个流落在外的妹妹叫什么?” 宁识誉只是晃着酒杯,无奈扯了下唇:“宁汐,汐潮的汐。” “......” 江季珩面色冷下,而后问出的下一句话是:“她现在在沪市?” 宁识誉喝醉了,没在意他的语气,但还是因为他的神色而愣了一瞬,“对,沪市杜家,怎么了?” 江季珩当场放了酒杯,抽起椅背上的外套,走了。 他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也没想过他和她的遇见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飞机又一次由北往南飞去,他在沪市一中放学的校门外等到了她。 但等到的结果,是她因为性子软被人教训,钞票拍在脸上也没一次还手。 而那个堵她的,就是之前碰到的宋幼熹,动手的,是宋幼熹当时身边的一帮混子。 所以,宁家放任宁汐在外,就是过的这种日子么? 江季珩突然就觉得可笑至极。 宁汐还不了手的,江季珩给了教训。 不到几天时间,混子就和宋幼熹掰了,宋幼熹耍大小姐性子把混子惹烦了,当场,他直接抬手,一巴掌抽了她,“当老子耐心很好,滚,有多远滚多远。” 而自那之后,只有第一次的欺负,二次报应就遭到她身上,宋幼熹可能是察觉到什么,收敛很多,渐渐变成动嘴不动手。 宁汐由此慢慢走到现在。 除了曾经的江知妍和江净汐,江季珩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这上心过,没人知道他这个掩藏至深的秘密。 所以在宁汐那句“这个性格,不喜欢么”说出来时,江季珩隐忍的神经又一次牵紧,被风吹僵的情绪在这一刻,又如过电般敏锐刺痛。 “不是。”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嗓音的沉哑。 走到路灯盈亮的台阶边,江季珩把备用外套垫在休息长椅上,由着宁汐坐在上面,为了顾及她的视线角度,他半蹲下身,靠近在她面前。 “只是怕你性子太软,会被人欺负。” 江季珩浓深的瞳眸像是泼了墨,幽净深邃得不透光泽,却无端有温柔的气息,宁汐看得有点上瘾,不自觉朝他凑近了些。 放任起伏的声息交融。 江季珩很冷静地说:“你是大小姐,可以有你自己的性格,随心所欲,没人能管。” “随心所欲......没人能管......”宁汐低低地念了这两句话,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时钟一秒接一秒地走过。 鲜少落雪的天,雨意淡去,残存绵白浅薄的雪片稀稀零零落在他们眼前。 带着唇间走出的雾气,少女的笑容渐渐虚化,有了某一时刻强烈又浓重的不切实际感。 不知想到什么,她浅浅弯唇:“江季珩。” 江季珩闻声抬眼看她。 “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么?”宁汐不确定这一把赌注下了会有多少胜算,但这个世界上的赌徒,有谁会知道自己的结局是好是坏? 江季珩不明所以,嗓音拖着难掩的缱绻:“哪句?” “你说,说好的礼物,等我再长大点,再赔给你。”少女清凌凌的眸携着清明的浅笑,俨然被寒风吹得醉意寥无,“这句话,还算数么?” 江季珩心头忽闪而过慌乱。 他或许是猜到了后续,此刻的眸色彻底深不见底,勾起暧昧的蛊惑感。 而宁汐不过一笑,就像极了雪夜踩着水晶鞋逃跑的公主,羽绒衣中的一席淡粉蔓纱长裙,肩胛细腻,腰身纤瘦,浑然天成的骄矜华丽。 毫无预兆的俯身,她主动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狡黠的眼神,伴随着甜蜜的落吻,唇角轻轻碰上,尤留勾人的声息在夜幕之下动荡。 “那如果我想要随心所欲,”她稍退几厘米,“现在,可以赔么?” 江季珩盯着她,一瞬的错觉,而后眸色无尽泛深。 忽然之间,寒冬凛冽晕染出的朦胧感,被她悄然打碎,他垂眸,沉沉哑然的嗓音带出一抹轻笑,酥酥麻麻。 -- 第66页 “随时可以,我的大小姐。” 第34章 早饭 男朋友。 那晚的所有场景都像一场梦。 隔天醒来就是周一上学。 宁汐熬着醉酒后的头疼关掉闹钟, 认命从床上爬起来,做梦一样的场景一帧帧地在脑海里浮现,尤其不切实际的, 是最后一幕,她主动亲上江季珩。 宁汐这会还没清醒, 只是拖着步伐走到洗手间。 站在镜前,洗漱一整套结束, 盯着里面脸蛋白净的自己,真实的体验感一瞬间突然强烈,宁汐顿了几秒, 整个人就跟失去指令一样。 她发懵站在原地好久, 满脑子的思绪一点点地在理智下乱成毛线。 “......” 她昨晚......对江季珩做了什么? 宁汐突然不敢想象。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后, 连覃莺在楼下喊她吃早饭都没上心, 宁汐火速换好校服, 拎起书包和厚重的大衣外套就往楼下冲,像个蓄势待发的小火/箭,毛毛躁躁喊了声:“姐姐, 我今天和眠眠约好了去学校吃。” 喊完, “砰”的一声,别墅大门关。 覃莺发愣地从食堂走出来,和顶着困倦从楼上走下的宁识誉对视了眼, 知道宁斯华不在,才出声说;“妹妹这是怎么了?” 宁识誉慢条斯理地透过窗户朝外看了眼, 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后,忽地勾唇一笑:“她啊,甜蜜期了吧。” 覃莺:“......” “就你这个哥哥不着调。” 宁识誉眯了眯眼,歪过脑袋朝她看了眼, 轻笑:“怎么,对我这个妹夫不满意?” “那倒不是。”覃莺只是担心宁汐,“不是说有意向江家,不想让她走到江家那片泥潭里去。” 宁识誉亲眼看着室外两个人在银装素裹的背景中一前一后离开,眸色如期晦深不少,笃定说:“不会。” 覃莺疑惑看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啊——”宁识誉微抬下巴,笑,“就算是泥潭,也有江季珩撑着。” 宁识誉终究是宁家人,之前这么多年,不是他知道宁汐在外而不管她,而是宁斯华的微压,他没资格去管,但江季珩不一样。 无论是之前还是国庆那次,去沪市的机会,都是宁识誉亲手给的。 宁识誉到现在都记得江季珩在听到“宁汐”这个名字之后的反应,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有在赌一把,赌这一把如若所有人都沦为宁斯华的棋子,最后会赢的到底是谁。 覃莺大概能懂宁识誉的意思,便没再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的苍苍白茫,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很是好看。 这一刻,满室的暖气氤氲迷在眼前,冰天雪地似乎有了一丝朦胧的美感。 ...... 宁汐今天本就出门得早,饿了一夜的肚子,现在走在路上都泛着低声。 她揉着肚子,刚想找个地方解决一下早饭,余光就扫到优哉游哉从自家别墅走出来的江季珩,那根竖起的雷达瞬间感应。 宁汐做贼心虚地一个抬脚要跑,却没料到江季珩比她反应更快,没两步就一下拎住她书包带子,玩味的拖腔带调:“一大早的,跑什么呢?” 宁汐:“......” 站在背光位置,江季珩被炽光刺眼的晨光裹挟,入目更加的长身玉立,背脊挺拔,宁汐站在他面前,矮矮的,小小的,不知所措地还像个小贼。 “那......那个......”她憋着气,都不敢大声呼吸,“早上好。” 从没见过宁汐这个模样,江季珩难免觉得新奇。 微弯下身,噙笑的目光悠悠审视着她,唇边笑意弧度一点点加深,“嗯,早上好啊,女朋友。” 宁汐心跳一跳,耳根蹙热得整个人腿都软了。 如果不是他们靠得够近,江季珩低沉的嗓音倒灌进耳,她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己间歇性幻听的错觉。 “女朋友”三个字带极了分量,沉甸甸地塌陷在她心房,宁汐视线垂落,攥着书包带子的手蓦然开始不受控地发汗。 “谁是你女朋友。”瓮声瓮气的,彻头彻尾都像是一个无知的偷心贼。 江季珩见她半天都不看自己,未免不爽地轻啧了声,语气微重:“抬头。” 宁汐禁不住威压,听话抬头,清浅的瞳孔亮闪闪的,淬着璀璨的流光,泛起勾人气息。她心慌得不行,没敢眨眼,就盯着他看。 江季珩本想吓吓她,但在四目相撞的那一刻,心房不自禁地无度软下,原先想要弹她额头的手就慢慢顺直,拢在她后脑勺,轻轻揉了下,“早饭想吃什么?” 以为这一茬是过了,宁汐默了几秒,试探问:“油条豆浆?” 宁汐那小心翼翼再眨眨眼的模样稳准地勾住了江季珩的心思,真是越看越可爱,他心痒一瞬,笑了:“我又不吃了你,这么怕做什么?” “谁说我怕了。”宁汐肚子不争气,刚说完又叫了。 她尴尬地刚抬手挠头,就被江季珩趁机拎走了书包。 “诶......我的书包。”眼见着转换到他手里,宁汐被他左手一带,裹进他宽厚的黑色羽绒外套中,独属于他的温暖气息,在荷尔蒙肆乱发酵的冬日早晨越发暧昧沉降,铺天盖地的,兜住她心房。 熟能生巧的靠近,宁汐窝在他怀里走,唇角偷偷摸摸地,浅浅地翘了下。 他们虽然在别墅区,在走下去三十分钟后就会有一家店,在这开了十几年都没因为富人区的重建而拆掉,听说家底也不错,就是为了传承下去。 -- 第67页 早餐店老板叫明叔,人到中年还天天很有活力。 江季珩和宁汐没少在这边吃,温意眠也因为这边好吃,就算是相反距离,也要吵嚷嚷地让陆别宴带她来吃。 这会时间还早,所以店里人稀稀廖廖的还不多,明叔一看到眼熟的两个孩子就笑眯眯走过来,“还是油条豆浆?” 宁汐点头刚想应,突然一看旁边的江季珩,笑说:“明叔,一根油条,两杯豆浆,再加一碗小馄饨,在这吃。” 明叔很了解地点点头,“小姑娘,今天点的有点多啊。” 说完,看向江季珩,明事人地抬了抬眉,“够吃不?还要加点什么?” 江季珩搂宁汐搂得紧,看她笑,自己心头都暖了,“不用了,谢谢明叔。” 明叔也爱看这两个孩子,“好嘞,那先坐着,我一会给你们拿来。” 宁汐:“谢谢明叔。” 明叔:“不谢。” 宁汐挑了全店最暖和的位置,刚坐下,手就被旁边的人牵走了。 她那点凉到想搓手的动作也被打断,愣着抬头,只见江季珩很细心地一点点暖着她的指尖,“给你捂了一路了,还凉?” 宁汐眼见着明叔那观众当得乐乎,刚想抽回手,却没想被江季珩牵得更紧,“你干什么啊,看着呢。” 江季珩眉目轻挑的,丝毫不惧,“那不是挺好?” 宁汐:“?” “有人知道我们今天第一天恋爱了。” “......” “江季珩,”宁汐真没发现,这个人能这么耍无赖,“不带你这样的。” 江季珩笑着挪动椅子,坐她更近,“不带我怎么样啊?” 宁汐想躲,但没两下就凑到了墙边,她感受着越发靠近的撩人呼吸,心眼被狂烈跳动的心脏撞得生疼,“你......过去点。” 江季珩果然听话过去了,但连人带椅拉过去的,还有宁汐。 他低垂的眼眸,明明瞳色深沉,却因笑意而不正经感觉更甚,玩着她的指尖,语气散漫,却不失无奈和寂寥:“才是不带你这样的。” 宁汐愣了一瞬,抬眼看他。 出乎意料地看见江季珩一贯淡定的眼神多了惆怅,“所以,你昨晚那是在玩我?” 宁汐被他看得一下子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只是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那是你送我的礼物只有一夜时效?过了就没了?” 江季珩代入角色是真的快,以至于宁汐看他几秒,就感觉自己典型当了回不负责任的偷心贼,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伤害到了他。 宁汐都不知道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莫名其妙就被他牵动了情绪,她不想看他这样,赶紧又摇了摇头,“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江季珩眸底那点笑彻底没了。 宁汐心头一慌,“就是,不适应。” “那不就是不负责任?”江季珩定定看她。 鬼使神差的,宁汐现在满心思都执着在该怎么办,该怎么缓解这个气氛上,压根就没注意到江季珩眸底一晃而过的那抹狡黠。 她默了几秒,微微皱着眉,懊恼吭声:“我没说我不负责任啊。” “那负责任,可以。”江季珩那抛出去的网越撒越深,就等着小鱼儿上钩,“你想怎么负责?” 宁汐看他神色有点好转,老实巴交哄了句:“对你感情负责。” 嗯......江季珩满意了,微不可察地淡淡勾唇:“那还承不承认是我女朋友了?” 宁汐看他那得了便宜就卖乖的行为,转过脑袋闷声道:“我就没不承认啊。” 没等再对话,江季珩就展开外套,很温柔地拢在宁汐身上,把瘦小的她搂了满怀,转头,脸颊埋进她颈间,徐徐淡淡的少女清香在这一刻都不是勾引,而是荡漾情绪的缓和剂。 感受着她微僵却不动的身体,他的嗓音擦过低笑,尽是宠溺:“大小姐,你男朋友我,很好哄的,知道么?” 宁汐又是被江季珩气息强势占据,动都不敢动,哪有心思反驳,只是顺应着,极低的呢喃声,柔软而清浅:“我知道了,要准备吃早饭了,你快起来。” 江季珩拿出很好商量的态度:“那你喊我一声,我就起来。” 宁汐尝试着:“江季珩。” 江季珩嗤了声:“不对。” 宁汐知道要喊什么,但在外面这样,紧张得就像只绷紧羽翼的小雀,“男,男朋友,吃早饭了。” 江季珩唇边噙笑,鼻尖的热息统统撒在她颈间,惹得酥麻。 他摸了摸她脑袋,“遵命,大小姐。” 第35章 马蜂 因为是公的。 宁汐胃口很小, 平时和温意眠一起吃早饭,都只喝一杯豆浆就够,今天嘴馋, 点了根油条,撕开一半蘸着豆浆吃完后, 她就窝在一边,没动静了。 可能是小姑娘的眼神太过柔和缱绻, 江季珩没一会就停下动作,偏头看她。 碰巧对上她抬起向他的手,指尖轻轻蜷缩, 掐在他右边脸颊上, 像是浮羽落在棉花上的力度, 她的笑意微深, “痛么?” 江季珩把她手揉进掌心, 细细的摩挲,“什么痛?” 宁汐唇角轻翘,大概知道了答案, “就挺不切实际的。” 她眨着乌黑漂亮的眼睛, “江季珩,男朋友?” “嗯。”江季珩扬着眉梢,“喊男朋友做什么?” -- 第68页 宁汐只是笑, 温暖不禁融化了外边凛冽的寒意。她看他还没吃完,只是摇摇头, “吃早饭。” 江季珩揉揉她的脑袋,任由单纯的她自以为这是个从天而降的惊喜。 大概是公司那边江季珩暂时没事,最近渐渐地上学勤快起来。 轮到周一,惯例检查, 这回站在校门口逮人的不再是高二一班那帮人,直接是高二主任邹睦和。 宁汐和江季珩匆匆赶到校门口的时候,最后那批踩点进的学生一溜烟都往里冲,邹睦和正面目冷漠地站在那关到快卡上的铁门边,严肃盯着他们。 老头应该是今天又不顺心,低眼一瞧,手指就敲在左手的表上,“都几点了,还慢悠悠,怎么,一个个大小姐大少爷到了学校都这么娇气啊,要不要给你们每人泡杯茶,一起聊聊天啊!” 最后一眼,邹睦和直接瞪在江季珩身上,“还不快点!” 宁汐赶紧推着他往里赶。 本以为邹睦和要教训他们举止太亲密,没想后面紧接着来了两个垫背的。 温意眠不行了,她一路扯着陆别宴这个懒鬼来上学,她觉得不用到学校自己就要原地暴毙。果然,八点关门,她就差了那么零点零一秒,“砰”,铁门关。 光天化日,温意眠和宁汐就差了一道铁门之隔。 宁汐站在里面,发懵地回头看温意眠和邹睦和的两厢对峙。 “温意眠啊温意眠,开学第一天我逮的迟到就是你,今天我好不容易重操一下堵门的旧业,居然还是你。”现在的邹睦和典型是个快气炸的皮球,瞪着一脸悔恨的温意眠和气定神闲的陆别宴,一个厉声,“都给我站好了!” 温意眠都懵了,我艹今天是什么情况,吃炸/药了吗? 她勉强的态度端正,“邹主任,对不起,来的路上堵车了——” “堵车堵车,你上次不还说司机规定一天八小时工作吗?”邹睦和那拍在手上的教棒指着他们,发火道,“升旗仪式老规矩。” “啊......”温意眠瘪了,老规矩,罚站啊。 完蛋了,那语文课默写怎么办?她昨天刚研究快速背诵法来着...... 这会已经进了学校的宁汐瞧着讪讪回头,有那么点小小的幸灾乐祸,“还好我们跑得快。” 江季珩淡笑看她,随后一抬眼,就和一脸倦态的陆别宴隔空对视上,冷不丁看出对面挑衅的意思,微不可察地扬了唇角。 邹睦和一看陆别宴毫无悔改,还在笑,更气了,“陆别宴!老师训话你笑什么?!” 一向在这种场合少话的陆别宴,下巴朝里面抬了抬,散漫道:“主任,里头还有两个打擦边球看戏的呢。” 邹睦和:“?” 他一回头,果不其然,铃响了还有两个人一动不动。 温意眠也乐得看发展。 邹睦和简直给这四个人气炸了,眼见着宁汐抓着江季珩就要跑,他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宁汐!江季珩!课间也给我老规矩!” 江季珩:“......” 宁汐:“......” * 华仁私立冬季大课间除了升旗就是跑操,但既然四人组要老规矩,那就成功避免了跑步。 宁汐和温意眠都是后背在身后罚站,而江季珩和陆别宴两个过了十八的成年人,一个重读高三,一个降级高二,一个比一个花边戏精彩。 现在两个人头上都有邹睦和垫脚放上去的教科书。 邹睦和人不高,搭那两本书都费了好大功夫。 都说人到中年,总有那么点抑,宁汐和温意眠之前聊天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看到邹睦和垫脚半天差点崴了,一阵黑脸,算是明白了。 “你们一个个的,上学要迟到,放学爱早退,还歪理一大堆,是觉得华仁私立好欺负是吗?”邹睦和那仿若激光的眼扫射着他们,最后定在宁汐和江季珩身上,“你们两个人都是要参加竞赛的,马上竞赛就要开班了,你们什么情况?还要不要考好了?” 宁汐和江季珩余光撞了一秒,江季珩就漫不经意道:“主任,没学怎么知道能不能考好?” 说实话,邹睦和到现在都觉得江季珩的一系列操作匪夷所思,除了回来上学以外,这个竞赛也是,江老先生钦点要江季珩参加,是为了最后的荣誉奖项吗? 按道理不应该啊,江季珩之前的学习早就拿奖拿到手软了。 来华仁私立,才算是真正的离经叛道。 江季珩这个话邹睦和还没接,外面就传来办公组老师的声音:“邹主任,开会了。” “来了来了。”邹睦和转身就去找那个保温茶杯。 离开办公室前,他食指和中指对准墙角的那个摄像头,再到他们,“别想溜。” 这一站,一直站到快要打铃上课。 宁汐还好,温意眠那早饭还在书包里,早就饿到头昏眼花,要是再站下去,估计邹睦和下次见她,就是医务室的“慰问”了。 高二高三教学楼距离一条长廊。 江季珩和另外三个人不在一个班,走前,还不忘给陆别宴一个眼神。 还在那边挽着宁汐叨叨叨的温意眠就这么被陆别宴揪住衣领,小鸡崽一样往教室的方向提,“喂,陆别宴?” 温意眠反抗不成,瞬间炸毛,“陆别宴!你给我松手!听没听见?!狗东西!” -- 第69页 ...... 伴随着温意眠骂骂咧咧的话,宁汐一个没注意,手就被江季珩牵起,往反向实验楼的方向跑。 “江季珩......” 敏锐避开监控摄像头,最高四楼还没开放便无人问津的生物实验楼。 宁汐一路被带到生物实验楼的廊尽拐角,那边原本该是个洗手间,但因为学校当时改造划分有变,就变成了一块器材内室,外加一个休息间。 刚做过大扫除,空气中淡淡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裹挟在他们周围,连漫溢透进的阳光都铺展上别样的凉淡。 这间休息室像是某一空间的秘密地域。 宁汐发愣地跟着江季珩过去。 转眼,一个踉跄,就被他身上清冽勾人的热息夺去了注意。 这片无人区,江季珩躬身弯腰,流利弧线的下颌轻轻磕在她肩头,宁汐感受着胸膛起伏不定的温热,心跳异乎寻常地加快跳动起来。 不是校外,而是校内,堂而皇之地做着有禁忌感的事。 她呼吸微滞,氤氲在嗓,都不敢出声。 耳边很快没了风声,只剩下他灼热的呼吸,占据她意识。 “中午陪我一起吃饭?”磁沉含笑的话荡在耳际,“嗯?” 现在的宁汐像个木头人,只有微垂在衣边的手仅仅有些感知,随着脉搏的加速紊乱而慢慢蜷缩起来。 “嗯。”回声低如蚊呐。 江季珩心痒一瞬,得寸进尺,“晚上也陪我?” 这话歧义太重,宁汐被他吓一跳,“晚上,不行。” “为什么?”他起身,视线细腻描摹她的模样。 宁汐被他看得心慌,连说话都不顺畅:“晚上,晚上我得回家。” 江季珩微皱起眉,“宁识誉和覃莺今天还在家?” 宁汐看他,受了蛊惑般,摇摇头。 “那你回什么家?” “我......”宁汐越说越羞耻,“我的床在家里啊。” 空气一瞬的沉寂。 江季珩的表情越来越微妙,甚至带了逗趣不失宠溺的笑,微俯下身,到和她平视的角度,食指轻点了下她脑袋,佯装正经地说:“大小姐,想什么呢?” 宁汐:“?” “我说,今晚陪我,吃晚饭。” “......” 宁汐尴尬了,一垂下脑袋就拧巴地皱眉,她刚刚怎么会那样解读那句话啊。涨红的脸,绷紧的手,整个人都像是点燃了引线,岌待原地爆炸。 想死的心在扩散,宁汐窒息地闭上眼,却没想,自己这样绷着呼吸的模样,五官的精致,肌肤被阳光衬得更加白皙细腻。 每一帧都在吸引着对面的人,死死把她往心尖上推。 江季珩眸深了一瞬,便跃满笑意地弯腰,干脆利落地揽住肩膀,一下把她兜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收拢手臂,抱至满怀。 笑得沉哑又暧昧:“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 宁汐一直到回到教室,整张脸都红到像是熟透了。 所以,吃饭就吃饭!她为什么会有那种思想?! 温意眠一转身,就看到后门口正好走进的宁汐,满脸悔不当初的表情。 这短短五分钟,是经历了什么? 宁汐还没坐下,温意眠那八卦的心思就飘过去了。 她朝她抛了个眼神,“汐汐,有情况啊。” “嗯?”宁汐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和江季珩的对话,莫名感觉连空气都炙烫灼热了—— [眠眠不知道我们......] [所以?] [所以......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怎么说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表现啊?] [......] [宝贝儿,负责得给名分的,知道么?(气音:不过,你多哄哄我,指不定我能——)] [唔......] 宁汐越想越错乱,唇间似乎还留有他暧昧至深的气息。 向来情绪稳定的她,突然两条胳膊埋住脑袋,整个人往书上一冲,极低懊恼的喃喃:“完蛋,捅了马蜂窝。” “啊?哪的马蜂窝?”温意眠被她吓一跳,赶紧上前抓着她胳膊就瞅,“给蛰哪了啊,要不要去医务室?” 宁汐只是摇头,“我没事。” 温意眠越听越急,连古文都顾不上背了,“被蛰了怎么还会没事?” 宁汐抬头,讷讷道:“因为是公的。” 这倒是触及到了温意眠知识盲区了。 她转头看向后面阖着眼闭目养神的陆别宴,敲了三下桌,“问你个问题。” 陆别宴倦懒的腔调拖着沉缱的嗓音:“说。” “这年头,公马蜂蜇人不要紧吗?”温意眠是真的迷惑。 本以为会有个正经答案,没想陆别宴只是嗤了声,抬眼看她一秒,又低头闭上了眼,别无其他反应。 温意眠:“?” 她赌气道:“你说就说,这个反应是干什么?” 陆别宴静了几秒,原先一贯有的争锋相对,这一刻艳阳高照,绵密撒在漂亮女孩儿的眼睫上,他想象,嗓音无端的哑然,却淡淡笑了。 “傻不傻你。” “......” 第36章 心疼 我很喜欢你。 就因为华仁私立的菜不合胃口, 温意眠一直熬到放学才有机会抓着陆别宴到离学校不远的夜市街饱餐一顿。 原先想拉宁汐一起,但无奈竞赛那边开了动员,江季珩也没能一起。 -- 第70页 虽然是两场竞赛, 但学校对于两个年级的动员却放在了一起。 高二坐在前排,高三坐在后排, 江季珩全程悠悠转着笔,都能看到小女朋友在前面认真听讲的背影。 他原先还想发条信息, 但看她这么专注,还是压着心思。 只是没想手机刚放到桌上,“滋”的一声。 给以“大小姐”备注的对话框多了红色圆圈:[你, 饿不饿啊。] 江季珩停下转着的笔, 敛颚轻笑了下:[饿啊。] 大小姐:[那我们一会一起去找眠眠吧。] 江季珩:[上午不还说不跟我一起走了?] 大小姐:[......] 江季珩:[?] 大小姐:[我明明没有......] 江季珩盯着从屏幕都快透露出的委屈, 笑意漫上眉梢, 手上打字还没缓解:[那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大小姐:[你提醒我一下。] 江季珩散漫发:[叫我什么?] 大小姐:[江季珩!] 江季珩笑了:[倒数第二排, 等会自己过来找我。] 大小姐:[......嗯。] 这场动员一直到七点半才结束。 可等宁汐收拾好文具,放进书包,刚想转身时, 就看到一个陌生女生站在江季珩面前, 好像是高三文科班的。 宁汐见过,但更具体的,她不熟悉。 女生身型很纤瘦漂亮, 不属于高挑出色的类型,光看柔和弧线的侧脸线条, 就颇有甜美的气质,站在江季珩面前,也丝毫不拘。 每一点温柔的举动,都讨人喜欢。 难免的, 宁汐的动作拘谨了些。 看到两个人正在对话,她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过去。 而江季珩不过是瞟了眼眼前换上私服的覃思忆,从头到脚的大牌包装,行头起码几十万开外,原先立好的清甜人设丝毫不塌。 不过基本上有耳闻过的人都知道,覃家当年为了保护覃思忆不惜放弃拖油瓶进覃家的覃莺,却没料会遭宁斯华致命一击。 覃家不愿意要覃莺,覃莺阴差阳错进了宁家。而现在的覃家没有旁氏扶持,基本已经奄奄一息。 好在还有和江家早年定下的联姻没有取消。 那覃思忆身上动辄二十万的表,覃家没钱供她,会是谁呢? 江季珩淡嗤地收回目光,刚想在人群里找宁汐,便见她已经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速战速决,他说:“江雁临要你来和我说什么?” 覃思忆没想到江季珩会这么直白,便也直截了当说:“你哥哥——” “他也配?”江季珩早就明面表现过讨厌,“你如果只是传话,就给我连名带姓地叫,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听嘘寒问暖的废话。” 覃思忆的脸色很不好看,“你为什么非要和他争锋相对?” 江季珩不过挑眉一笑,垂眸睨她时的冷淡,仿若生疏不曾认识,“你现在是来帮他说话?还是他让你来做表面一套?” 覃思忆哑然。 江季珩早就看透,眯眼轻笑时,说得轻描淡写:“我这个人向来就是这样,但你最好听我一句劝,想进江家,就去讨好你该讨好的人,多余的,与你无关。” 说完,江季珩没再听更多,拎起书包就绕过她往外走。 走到宁汐面前,干脆落手牵住了她,带她转身一路向外。 出学校的一路,宁汐都没说话,但她能察觉到江季珩的情绪每次都会在“江雁临”这个名字亦或是存在的搅和中,变得低沉。 冬夜冰凉,刺人寒骨。 唯有女孩明媚的目光晕染着一丝薄温。 终于在快到夜市街的时候,宁汐突然回手拽了下江季珩。 “嗯?”江季珩回神看她,眼神还略有未消的晦涩。 宁汐被他盯得有点局促,但还是小拇指轻轻勾住他的,凑近,清浅却亮的瞳眸认真望着他,“江季珩,你别不开心。” 江季珩愣了一瞬,眸底的冰封陡然破碎,想出声,却意外发现嗓音微哑:“我没有。” 他缓缓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试图缓和她的紧张。 就是因为知道江家很乱,所以宁汐从来没有因为好奇而过问。 戳人伤疤总不是件好事。 但不知怎的,她现在越来越迫切地希望,笼罩在江季珩身上的阴翳能快速消去,无论是小时候的第一眼,还是长大后的第一眼,他都该是意气风发的。 所以不该被那些糟糕的,沉黯的情绪包裹。 “江季珩。”宁汐被他牵着再往前走时,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两个人的步调统一放慢。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因为听他说过讨厌,所以再没提过,但这一刻的鬼使神差,宁汐还是说了,“仿生机器人?” 江季珩没应,但沉默给了她回答。 像是鼓起勇气,宁汐轻轻说:“你说人工不现实,但我现在突然很希望,我能早点见到‘如果’这一道程序。” “为什么?”江季珩的嗓音很沉,却在这一刹有不切实际的妥协和温柔。 “因为啊——”宁汐故意笑了下,试图将气氛游转缓和。 她抬手,学着他刚才的动作,缓缓地抚摸着他微硬刺人的短发,“如果有如果,我就能更早认识那个无畏的你,那个我很喜欢的你。” 都说男生的短发只给最爱的人抚摸,这一刻,宁汐做到了。 -- 第71页 甚至于,江季珩为了配合她,主动地歪腰靠了过去,任由气息扑朔迷离,晕染上暧昧。 他笑,净澈的眉梢淡出一丝无奈,“大小姐,如果你见到以前的我,也许就不会喜欢了。”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活在一度靠近黑暗的自我放弃里。 不是她所期待的桀骜张扬,也不是现在对她的温柔无度,而是暴戾到毫无伪装,对任何人都浑身带刺,差点也被江老放弃的存在。 豪门世家这种地方,想毁掉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肮脏流言的潮水淹没他,让他知道,没有自保就极有可能碰壁牢狱之灾。 江雁临最成功的一点,就是在十几岁就悟出了这个道理。 但他最失败的,是碰到了江季珩这个对手。 那个关于江净汐的梦魇是可怖。 但她还是让江季珩咬着牙寻遍证据,撕下杀人凶手的标签。 之后那件事之所以能够不了了之,纯粹是因为郭进权犯病了意识不清,而江雁临身后也有江老顶着。 弃一保一,江老不会再让自己另一个孙子再陷入舆论风口。 而原先被寄予厚望却一朝跌进泥潭的江季珩,无疑就是弃一保一中被舍弃的对象。 即便江老从头到尾都知道—— 当年把江季珩锁在酒窖,任由遗传了郭进权神经分裂的郭霁芸断药后,上到江季珩房间发疯的人,是江雁临。 ...... 所以啊,宁汐的到来,对于这个“天骄之子”而言,是多么羡人的惊喜,莫大荣幸。 他早该知足的。 宁汐心疼地望着如沐春风含笑的江季珩,莫名鼻子酸涩。她抚了抚他微皱的眉梢,说得艰涩:“江季珩,不会,你还有我的。” “你不要忘了。” “好,”他淡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帮顺着呼吸,“我还有我们大小姐,我记住了。” 这世界上哪有绝对温柔的人。 却偏偏,宁汐觉得江季珩是。 他有傲于众人的家庭背景,有放纵的资本,却在遍体鳞伤中一遍遍学会自愈,学会在压抑中变得温柔。 他该生活在阳光下的,他该前途明媚似锦的。 宁汐越想越难受,第一次手臂主动环住他腰际,紧紧抱住,脸颊埋在他怀里,弱不禁风流露风中的,都是她颤抖的呼吸。 “江季珩。” “嗯?” 最后一次吸气,她的嗓音很轻。 轻到只够他一人听清:“我很喜欢你。” 江季珩被她这么认真的态度逗笑,低头埋脸在她细腻的颈窝间,前所未有的满足充盈他的心脏。 “大小姐,我也很喜欢你。” 宁汐唇角微翘,“那以前他们没给你的,我以后一点点补给你,好不好?” 仿佛风听出了她虔诚的心声,骤缓了喧嚣,任由夜市间来来往往的人,成为一种笑意的见证。 江季珩垂眸看她,她漂亮却湿漉的眼,这一瞬盈满了恬淡的微笑。 他抬手替她擦去眼尾的那层氤氲,也跟着她笑了。 “好。”他哑声说。 * 温意眠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宁汐和江季珩,刚从街尾洗手间出来,想打电话催,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牵着手过来了。 可能是早就习惯类似的狗粮,温意眠没太在意,只是快步回到店里,又新加了好几道菜。 知道宁汐夜盲,所以点的菜外加了能有助但大家都不爱吃的蔬菜。 宁汐一看到就头疼了。 小姑娘不是擅长撒娇的,但似乎刚才那通真情表白打开了她的任督二脉。 她见温意眠大咧咧地把菜夹到她碗里,委屈地在桌下勾了勾江季珩的手,小声嘟囔:“我能不能不吃啊。” 这话温意眠可听到了。 “不行!”她现在可是负责,“汐汐,我之前居然都不知道你夜盲这么厉害,所以得吃,对身体好。” 说到这,温意眠还添一句:“趁陆别宴和程煦还没来,赶紧吃,程煦那小子就爱胡吃海塞,别被他抢了。” 宁汐:“......” 看宁汐半天不反应,江季珩笑着揉她脑袋,哄她:“上次不也吃了?” “我什么时候——”宁汐诧异。 然后温意眠一个暗示她懂的眼神,给她整懵了。 江季珩倒是散漫靠在椅背上,一条腿叉着,眼里尽是宠溺,慵懒的嗓音,“宝贝儿”这三个字走到唇边,突然顿了下,成了:“小汐。” “嗯?”宁汐疑惑回头。 他朝她抬了抬下巴,“我喂你?” “......” 温意眠非但没发现,还自以为吃到大瓜,感叹地鼓了下掌,笑眯眯道:“哎呦,都到小汐了啊,那下一步岂不是宝贝儿?” 宁汐:“......” 江季珩笑得随意,还有心思接她腔,“是啊。” 温意眠一愣,只见江季珩勾住宁汐的手,从掌根蔓延上去的十指紧扣,细细的摩挲,十足的缱绻凝视,含着笑的。 “宝贝儿,喂你吃点?” 温意眠:“......” 还没等温意眠反应,“啪”的一声,后面忽地传来塑料袋砸地的声音。 程煦一个激灵反应,冲到宁汐面前,满脸都写着“我磕的CP居然真是HE,这可太棒了”的兴奋表情,“好啊!原来你们真的有一腿!” -- 第72页 说完,他就得劲地朝着温意眠和陆别宴伸手,嘿嘿一笑,“来!我押对了!给钱给钱!” 温意眠:“......” 陆别宴:“......” 第37章 拉钩 一起过冬至。 要说姐妹的八卦还是从兄弟嘴里听到的, 这和雷劈头上有什么差别? 温意眠显然还没消化程煦嘴里这个“有一腿”的关系,咬住筷子,疑惑看他俩, “你们......真有一腿了?” 程煦期待地眨了眨眼。 宁汐局促地战略性喝水,反倒是江季珩一下牵过她左手, 在半空挥了挥,微扬下巴, 笑得优越,“看见没?” 温意眠愣了几秒,满脸写满的疑惑, 偏头就是问陆别宴:“他俩的进度怎么比我们还快?” 陆别宴刚喝到嘴里的那口水, 冷不丁就呛在了喉嗓。 温意眠没想他居然是这反应, 直接黑脸, “陆别宴, 你什么意思啊。” 陆别宴吸了口气,一贯的冷淡神色,放下水杯, “没什么意思。” 温意眠不信, 开口就说:“程煦。” 程煦“啊”了一声,莫名不好的预感。 温意眠大言不惭,“我娃娃亲对象说会给你钱的。” “我什么时候——” 陆别宴还没说完, 温意眠就笑眯眯地扒拉开他,坐上了他那个离宁汐更近的位置, 挽着她就说:“那你更要多吃点蔬菜了。” 宁汐愣了几秒,“你这是什么逻辑?” 温意眠一个“你懂的”微笑,“这样才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你男朋友看得够清楚嘛。” 宁汐:“......” 江季珩没忍住,轻笑了声, 就被宁汐恼得一下拧了手臂。 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的力道,江季珩一伸手就反牵住她,细细的指尖摩挲,见她耳根微微泛红,更是凑近,低笑着哄:“不觉得挺有道理的么?” 这个人怎么都开始和他们一唱一和了。 宁汐头疼地看他,落手就是把胡萝卜夹进他嘴里,生硬又别扭的命令:“没觉得,你吃掉。” 江季珩笑意更深:“吃不完怎么办?” 宁汐被他这笑搞得莫名了,一个没忍住,冲了他:“那就倒掉。” 江季珩笑着掐了下她的脸蛋,“你舍得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赧彻底攀上宁汐的心思,“江季珩!” 江季珩免了点逗她的心思,但还是话到嘴边,言简意赅,“大小姐,我这个人很讲道理,这么多,你如果一口都不吃,那——” 他最后凑近,迅速吻了下她耳根,“真的只能我喂你了。” 宁汐被他的气息扰得生痒,一个反手,拍到了自己脸颊上,呼痛地揉着,知道自己躲都躲不掉,只好闷声道:“知道了,我吃还不行嘛。” 江季珩目的达到了,也不闹她,不过揉了下她脑袋,就把蔬菜夹进她碗里,宠溺看她,“真听话。” 温意眠在旁边捧着饮料杯,两眼冒星星地看着他俩这亲昵互动,比自己吃了糖还甜,和程煦两个人就这么傻笑地磕着CP。 陆别宴两次夹菜到她碗里,都是她喜欢的。 温意眠也一动不动。 视线再转到江季珩和宁汐那边的沉浸式恋爱,陆别宴默了几秒,最终没能明白温意眠这花痴的点,最终叹了口气。 * 因为他们之中,只有江季珩和宁汐住的地方是临近的。 所以吃完夜宵的两辆出租车,宁汐跟着江季珩走了。 不过别墅区最近在整修,出租车不方便开上去。 江季珩和宁汐下车之后,见时间还早,两个人便慢悠悠走着。 下了雪之后的冬天似乎总比平时多了朦胧的美感,悠悠暖调的路灯沿街倾撒在他们一高一低的肩头,夜幕将他们并行的身影拉得漫长又缱绻。 宁汐不抗冻,穿了厚外套还是一路哆嗦过去。 江季珩干脆拉开了外套拉链,把她护进怀里,也不是第一次这么亲密,宁汐没躲,只是伸手拉开背在前侧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那本熟悉的竞赛书。 “拿这个做什么?”江季珩摸了摸她脑袋。 宁汐翻到做好标记的那一页,手指指上面的题目,“我这道不会。” 江季珩意外她会问自己问题,漫不经意地笑了笑:“邹主任不是夸我们大小姐成绩好到肯定能拿第一?” “那就算能考好,也不一定全都会啊。”宁汐跟的老师这几天都没空,所以题目堆着,看了就难受。 她捧着书凑近他,一脸乖顺的表情,“你会不会啊。” 江季珩垂眸看她,眸底跃出轻笑,“有什么好处?” 宁汐一噎,“你这人怎么这么肤浅,问你道题就要好处了。” “是啊。”江季珩现在就喜欢看宁汐跳脚反驳他的模样,两个腮帮鼓鼓的,小海豚一样,怪可爱的。 他抬手,掌心揉揉她侧颊,看一眼就大概知道了解题方向。 “不给好处,不讲题。” 宁汐:“......” 她盯着他,“江季珩,你能不能再无赖点?” 江季珩挑眉看她。 几秒的沉默对视,他忽地俯下身,任由气息打乱她的沉静,唇线描摹她的眉眼,他笑,“大小姐,这怎么叫无赖?” 宁汐被他气到了,忍不住地跺了下脚,“明明就是。” -- 第73页 江季珩云淡风轻,“那是还没见过更无赖的?” “什么?”宁汐懵。 趁她没反应,江季珩直接凑近,吻了下她温软的唇,宁汐倏地想退后,却慢一拍发现江季珩的手早就控在自己后背的位置。 一个反推,宁汐反倒被送到距江季珩更近的位置。 她猝不及防,抬手捂住嘴,心跳越来越快,可看他半天只憋出一个词,“坏人。” “你说什么?”江季珩失笑地沉着眸色望她。 宁汐被他搞得紧张、局促一股脑涌上。 她垂眼,任由竞赛书捂住了她的大半脸蛋,仅仅露出白皙的额头和清浅的眸,“这还是外面啊。” 江季珩笑着和她额头轻贴,磁沉清冽的嗓音在勾人的深眸中沉淀,无端多了蛊惑的感觉,“是啊,这还是在外面。” 宁汐莫名看他。 江季珩拉下她的竞赛书,盯着她漂亮的模样看了好一会,才说:“所以我收着了,懂么?” “......”宁汐不想理他了,转身就要走。 但江季珩还是靠一道解题公式就把气意正在头上的宁汐哄回来了。 她在听完之后,又狐疑地看了他几秒,“你确定?” 江季珩没想到好心说了,还能收获质疑,难免气笑地眯了眯眼,敛眸盯着她,“不信我?” 宁汐倒也是一问,没想到江季珩反应这么大。 她有点慌,就轻舔了下唇,大脑飞速运转地找对策,“我这不是不信啊,这叫举一反三。” “举一反三?”江季珩真是被小女朋友的话逗笑,前一秒还带气的,后一秒就消了。他弯腰看她,“那反出来什么没?” 宁汐迟疑一会,“......还没,不过快了。” 江季珩笑得摇了摇头,见她又是站在风中哆嗦的模样,没忍心,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宁汐本来都想过去了,但转念一想,某个不怎么了然的思想划过脑海,她难得起坏心思地摇头,“不要。” 江季珩一时都猜不到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少有耐心地问:“那要怎样?” 宁汐歪着脑袋看了会他,突然学着他的动作,朝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江季珩压不下唇角更深的弧度,几秒的僵持,还是听话走了过去。 宁汐指尖朝下放了放,是要他蹲下的意思? 江季珩匪夷所思地看她。 宁汐像是临近得逞,“不是你说我能随心所欲的?” 江季珩瞧着这小姑娘小心思都快写明白在脸上的模样,没忍哄她开心的心思,笑着在她跟前蹲下了,“然后呢?” “然后啊——”宁汐把书包背在身后,一个转身就跳到他身上,嬉皮笑脸地拍拍他胳膊,“走吧,回家。” 出发之前,江季珩还额外得到了大小姐一个面颊吻。 美名其曰:举一反三之后的好处! 恋爱的气息铺满了整条凛意蔓延的冬日街道,但宁汐趴在江季珩身上之后,靠他靠得近,就根本感觉不到寒凉。 心房被炙热充斥,她笑着环住他脖颈,好几次都偷偷摸摸把手放到他颈间,逼得他倒吸凉气,才坏笑地收回手,继续打开竞赛书,有一句没一句地念着思路。 顷刻间,有种时光定格的感觉。 好像这个冬天的浪漫会永远留存,也好像,她在他面前终于绽放的天真烂漫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 这是宁汐第一次这么喜欢人。 也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把自己清冷皮囊里的活泼全部展现出来。 只是因为对象是,江季珩。 回去的路其实还有很长。 大小姐趴在他肩上,没一会就没了学习的心思,任由脸颊和他轻轻相贴。 宁汐看向远处鳞次栉比高楼中的璀璨,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亮晶晶的,含着笑:“江季珩!” “嗯?”江季珩的情绪似乎也被她感染。 宁汐笑着问他:“你喜欢冬天嘛?” “以前的话,一般,但是现在,”江季珩顿了几秒,敛颚笑了,“喜欢。” 宁汐嗓音很软,却软得一下塌陷在他心上,她笑眼微弯,阳光明媚的好看,“那我们一起过冬至好不好?” 江季珩知道,“22号?” “嗯。”宁汐点头。 不言而喻的日子,他扬眉轻笑了下,都不用想就可以给的答案,她的生日,他当然会陪她过。 宁汐没想江季珩会答应得这么快,还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他的答应就足以让她开心,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 江季珩这会还背着她。 他看着她孩子气的一面,最终还是稳住力道,单手扶住她,笑着伸出左手,低哑磁沉的嗓音磨在她耳骨,轻勾上了她的指尖。 “拉钩。” 第38章 A大 未来有你,有A大。 没有江季珩, 宁汐好像都不会这么迫切要过生日。 每天盼星星盼月亮,从日历表上划去一日,就连温意眠看了, 都匪夷所思她这浓烈的仪式感是怎么回事。 好多天之后,温意眠实在忍不住了, 数学课又看到宁汐这个悄咪咪的举动,一个靠近就问:“好妹妹, 快告诉我,你这是在干什么?” 学着童话里那种语调,愣是把宁汐逗笑了。 她弯了弯唇, “保密。” -- 第74页 温意眠:“你连我都不能讲哦。” “嗯, ”宁汐故意逗她, “不能。” 温意眠:“......” 行, 很可以, 居然谈个恋爱小秘密这么多。 宁汐看她那八卦好奇又纠结的表情,直想笑,抬手敲了下她试卷, 就说:“好好听课, 在讲错题了。” 温意眠一看那刚过及格线的卷子就头疼,手托着脑袋,又开始煎熬着神游式学习。 因为竞赛班已经开始课程, 所以下午最后一节自修宁汐是不跟着班级走的。 前一节铃声打响下课时,宁汐就拿着竞赛书和文具往外走。 彼时, 江季珩已经等在外面。 暖调夕暮拢在他偏宽的肩头,好学生的深色校服在他身上都穿出了不羁的感觉。 宁汐一眼就看到了他,但就是趁着人多,憋着笑直接路过他往前走。 江季珩:“?” 原地愣了几秒, 忽地轻笑了下,从倚墙的位置起身,快步朝她靠近。 似乎是猜到小姑娘的那点小心思,一路下楼,他都没碍她。 但一转弯,绕进人骤然减少的通堂长廊,江季珩就加快了脚步。 宁汐可能是察觉到这点细节,也加快了,但还是不及,没两步就被他避开监控摄像地抓住了手腕,伸手一抵,被推到墙边。 铺天盖地瞬间都是他浓烈炙热的气息,低沉的嗓音还磨着笑:“我这么大个人,看不见?” 宁汐被他呼吸撩得心跳加快,脸上还是漫溢甜笑,眯着眼瞧瞧他,开玩笑:“啊......是你啊。” “是我?”江季珩被她气笑了,膝盖朝前一顶,便磕在她腿上。 宁汐动弹不得,他徐徐淡淡的气音压在耳边,笑里藏了几分坏,“宝贝儿,是不是想让我教你,怎么找男朋友?” 宁汐知道这里是学校,江季珩不过是说两句吓吓她。 没在一起之前还怕他会做什么,但现在知道他分寸感很足,也就不怕了。 她丝毫不惧地回看向他,胆子像充气了似乎,还悄悄踮了踮脚,凑到他耳边,学着他的方式,用气息描摹他,“男朋友,要上课啦。” 江季珩微挑了下眉梢,“你还知道要上课?” 宁汐眼也不眨地乖乖看他。 女孩的眼睛很亮,眼尾又是随意地挑起,白皙的肌肤在柔和弧线中勾勒得格外引人,江季珩没看两秒,心里蓦地像是装了漏斗。 他啧了声,不爽地低头咬了下她耳垂,喉结滚了滚,说:“玩我呢?” 宁汐被他那点气音搞得呼吸也有了起伏。 余光一扫,感觉旁边好像来了人,她心思一收,手推推他,“有人。” 江季珩不动声色地看她,眸底似乎划过玩味。 宁汐刚才那是想逗他,现在是真收敛了,“江季珩,真有人。” “有人怎么了?”他像是玩心起来,漫不经意地撩拨着她长发,轻掐了下小女朋友微鼓的脸颊后,俯身平视她,勾唇在笑,“害羞什么?” 宁汐默了几秒,抬脚踩了下他,故意道:“知道你还不松开!” 江季珩见好就收,走在她身后,不经意勾了勾她小拇指,低声:“晚上一起回去?” 宁汐压下悸动,很淡地回:“嗯。” 恰好临近教室。 宁汐正要往那边走,江季珩忽地勾住她腰,把她往远处一带。 宁汐发懵看他,“干什么?” “说点好听的,放你走?”江季珩表情一正经,就有了那抹锋利的凌厉感。 宁汐偷笑不成,只落手拍开他,“说什么呢?” 江季珩现在就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宁汐拿他没办法,默了几秒,朝他勾勾手,“那你下来点。” 江季珩听话下来。 宁汐一个轻吻落在他耳根,嬉笑着:“你乖点,我进去上课了。” 还真像哄孩子。 眼见着越跑越远的身影,江季珩指尖微微摩挲了下,似乎还残留着女孩儿身上清甜的气息,上瘾似的,他垂眸,意味不明地笑了。 * 不知道是她穿少了,还是吃的东西不干净,竞赛第一节 课刚结束,第二节课刚开始,宁汐就肚子疼了。 好像也不像是每个月都类似的痛感,上个月几号来着......宁汐不记得了。 中间去了两次厕所,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宁汐收拾好书包,慢悠悠走到门口,还没抬眼,就撞上了等在门外好一会都没找着人的江季珩。 江季珩一眼就注意到宁汐不太对劲的脸色,搂住她时,弯腰去看她,“怎么了?” 宁汐说不出来,就是:“肚子疼。” “那还走得动么?”江季珩随手就拿过宁汐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去过洗手间没?” 宁汐有点提不起劲,但还是点了点头,“走不动。” 因为竞赛班下课要比三个年级正常放学的时间都晚,所以这会教室里人也基本走光,学校周围都悄然静下,剩余风声。 江季珩没想浪费时间,转身就蹲下,“上来。” 宁汐愣了几秒,奈在两条腿发软,还是慢吞吞伏了上去,勾住他脖颈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会不会有人看见啊。” 江季珩笑:“你很怕?” “那倒是没有。”宁汐声线很低,瓮声瓮气,“就是......影响不好。” -- 第75页 江季珩被她逗笑了,起身往外走。 大概时间是和上个月吻合的,所以江季珩猜了某种情况。 宁汐趴在他肩头,没一会,就有点困了,浅淡下的呼吸像是定神剂,江季珩的脚步无意识在一点点放慢。 好一会后,宁汐的呼吸才有了快慢起伏。 “江季珩。” “嗯?” 宁汐伸手,更紧地抱住了他,眯眼微弯,“好暖和啊。” 江季珩:“那你好好待着,能一直暖和。” 可宁汐今天去办公室拿竞赛卷,听到邹睦和说了江季珩放弃国外大学回来的事,心里难免有怪异的滋味在弥漫。 她问他:“你以后留在国内么?” “什么?”江季珩不明。 “就是上学。”宁汐闭上眼睛靠在他肩膀上,轻轻说,“那如果再高考的话,你想考什么学校啊。” 兴许是怕江季珩多想,宁汐还补充道:“要准备填志愿了,可我还没有想好。” 江季珩嗓音很低:“你理科很擅长,又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如果是找你聊天,应该是打算让你报理工科学校是么?” 宁汐一愣,“嗯。” 江季珩没追着要给她个答案,而是轻笑道:“想要我留在国内?” 宁汐静静看着他,没一会,点了头,但被紊乱的思想纠缠着,很快又摇了头,“我不能阻碍你选择。” “这怎么会是阻碍?”江季珩难得这么心平气和,缓和笑意,“在哪不都可以好好发展?”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宁汐总觉得有哪不太对劲。 终于,风声骤止,江季珩停下了脚步。 距离校门不过几步之遥,校内的喷泉广场在夜下盈亮着温和的光色,笼罩在他们周围,将他们周身的寒意都驱散。 宁汐怕他冷,替他拢了下羽绒外套的领口。 却在几秒的沉静后,听他说:“大小姐,想考A大么?” “A大?”帝都最厉害的理工科大学,宁汐搭落在他肩头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下,她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垂下眼睑,“我可以么?” 有听宁识誉说过,她的父母就是A大毕业的。 如果她母亲当初不是一意孤行选A大,放弃宁斯华早就打好关系的B大,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不好的事。 所以就所考大学这一点,宁斯华有和她聊过,明确表示了对A大的厌恶。 现在,江季珩会说这句话,宁汐是没想到的。 “你想考A大么?”宁汐小心翼翼问。 “可是以我所知,A大厉害就厉害在机电一体化——”机电一体化,那不就是仿生机器人? 但她记得,江季珩会,但不喜欢。 江季珩半蹲着将她放下,和她面对面相视时,才能看到他深邃的漆眸,鲜少地划过希冀,“你喜欢仿生机器人,A大又有现在研究仿生机器人课题最厉害的团队,以你的成绩,怎么会考不上?” 他知道她心里的疑虑是什么,抬手摸了摸她脑袋,安慰道:“有了想要的,就不要怕。” 宁汐定定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江季珩唇边的弧度才悠悠扬起。 凛风吹得他嗓音微哑,清冽泛着丝丝凉意,却很快又被他眉宇间的温热晕染,他沉声笑了:“你喜欢,我就喜欢。” 他伸手揽住她肩膀,勾进怀中,轻抚她后背,“如果你愿意,我们就约定。” 约定,未来有你,有A大。 * 宁汐晚上到家,时间不算晚,但宁斯华脸上显然已经有了不悦的神色。 似乎从她一进门开始就有了。 宁汐不明所以地靠近,走到宁斯华身边,看了眼同坐在旁边没什么神情的宁识誉和覃莺,心里蓦然漏了一拍,乖声喊人:“外婆。” 宁斯华抬头看她一眼,冷冷的睨视感很重,“去哪了?” 宁汐老实回答:“上竞赛班。” 宁斯华没和她有过多嘘寒问暖的温情,开口就是:“上次和你说的,考虑的怎么样了?” 宁汐没说话。 一旁的宁识誉和覃莺也没法插话。 一楼客厅明明水晶灯够亮够璀璨,但光线的温度像是被禁锢,照不暖室内的任何,无论人和物。 气氛更是一度在沉默中降至冰点。 宁斯华好像天生自带气场,一个波平无澜的眼神就让人不禁颤栗。 她直截了当说:“我和B大的顾教授联系过了,你就好好把高三一年上完,争取竞赛多拿两个奖,后面直接走保送。” 宁识誉和覃莺的培养方向本就是B大,所以不用宁斯华操心,他们的成绩就完全能拿下保送名额。 但宁汐不一样。 光是上次聊天,宁斯华就察觉到不对的点。 宁汐表面看上去清冷柔软,但脾气很倔,认定的事情属于非要看到结果才肯罢休,和她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无二般差别。 早从她说不能考A大,宁汐固执的眼神里,宁斯华就能得出答案。 这件事,不可能任由她嬉闹。 所以没等到宁汐的答案,宁斯华又强调:“顾教授人很好,过段时间有空大家会一起吃顿饭,就当提前认识的机会,以后会照顾你——” 话还没说完,宁汐就皱眉出声:“我不要。” “什么?”宁斯华抬眼盯向宁汐,似笑而非的凉意,还算温和的嗓音多多少少没入了些尖锐,“宁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第76页 最讨厌被人支配,也最讨厌由着家人名头给她套上枷锁...... 不知从何而起的拗劲,宁汐紧紧攥着校服衣边,脸上的神情是异于寻常的冷漠,连嗓音都掺了锋芒,“我有想考的学校,为什么不能选我自己想要的学校,我的成绩——” “你的成绩?”宁斯华放下手中的茶杯,踩着高跟鞋起身,站在宁汐面前,居高临下地睨她,“知道针对一个好学生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宁汐忽地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宁斯华清清楚楚告诉她:“就是让她知道,轻而易举拿到别人这辈子都拿不到的身份头衔,该做怎样的事。” “如果不做,最后会失去什么意想不到的宝贝。” 宁斯华明明没有说什么太直白过分的话,宁汐却听遍了威慑。 一下被找准软弱点,宁斯华出手就想拔掉她气门。 宁汐看着女人高傲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可笑至极。 第39章 项链 十八岁生日快乐。 家人这个词在宁汐的观念里, 其实是个很宽泛的存在。 有血缘的,可以称之为家人;没有血缘的,也可以称之为家人。 可明明她们都有血缘作为纽带了, 该比没有血缘的旁人更多一层熟稔,宁汐却只在宁斯华的身上感受到冰冷, 仿佛天生不带情意。 她从一至终贯彻商人该有的冷血,拒人, 谁都无法靠近。 是这一秒,宁汐开始怀疑,她出现在这里的真正意义。 是她不听话, 就连棋子都不配做了么? 想法的绵延, 空气都一度变得窒息。 一旁的宁识誉和覃莺无一没察觉到宁汐面对宁斯华时, 情绪里浓烈酝酿的抗拒和抵触, 这在之前是完全没有的。 所以在舞蹈房音乐响起时, 覃莺无声地叹气,还是把宁汐带到了二楼书房。 宁识誉在外面阳台打电话,覃莺便续了杯温水, 递到宁汐手上。 心平气和地, 她坐在她身边,轻声和她对话。 “妹妹,那些话不要放在心上。” 宁汐抬眼看她, 覃莺逆光而坐,暗绰的光线却丝毫阻挡不了她娇意的眉眼, 生来五官便艳丽动人,不上妆也有妩媚的好看。 宁汐第一眼就觉得覃莺和宁识誉站在一起,有浑然于外的般配。 而宁斯华这段时间回来也没再盯着覃莺说事,难道是妥协了?可仔细想想, 又更像是生性温柔的覃莺先一步选择了妥协。 “姐姐,”宁汐嗓音很低,“你有没有觉得很累?” 覃莺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笑容一贯的柔和,像是打了虚化滤镜,却又真实得过了头。 她抬手,轻抚了下宁汐柔软的长发,淡笑,“光鲜亮丽没什么不好的。” 听似答非所问,却给了宁汐她会听到的答案。 是不是正确答案不清楚,但起码不是宁汐所理解的。 “可我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宁汐说得很直接,也有勇气说出覃莺不敢说的很多话,“不是每个人都要按照一套标准去活的,很多时候都是我喜欢了,我的选择才会快乐。” 覃莺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柔腔,藏了力量,“可是非黑即白的道理本身就是有误区的,靠喜欢支撑不起的理想,大都是荒芜。” 宁汐皱眉了。 覃莺也知道自己不能说更多,只是现阶段缓和她情绪地安慰道:“走一步是一步,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所以别担心,会好的。” 覃莺的话其实是不错的,但总归夹杂了少许悲观主义。 宁汐以前没觉得这些话会让人听了难受,那大概是因为,事情还没到她身上。 晚上躺在床上,宁汐几次打开那个熟悉的聊天框,看着上面江季珩深黑到只有个白色字母H的头像,编辑的消息都没法出去。 看着原先备注的“江季珩”,现在看来好像太生疏了。 宁汐仔细想了想,把“江季珩”改成了“男朋友”,可改完,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没一会又解锁手机改成了一条鱼的符号。 那个故事里,他就像是保护她的大鱼。 宁汐这才满意,笑着闭上眼睛,准备酝酿睡意。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一声震动,愣是给她震清醒了。 ——[睡了么?] 宁汐翻了个身,面向月光撒进的亮处:[快了。] 那就是还没。 对面很确定地打了电话过来,不是语音,而是直接的电话。 宁汐愣了几秒,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接江季珩的电话。 电话那头明明有风声,宁汐却只听到了江季珩高低起伏的呼吸声,像是在球场,还有篮球撞地的鲜活背景。 “江季珩......”宁汐像是要和他讲什么,干脆坐起身,但是月光照亮了她满身的阴霾,她还是选择性往后缩。 直到墙角,安全感才遍布。 江季珩听到她的声音便笑了,“十点半都没到,就要睡觉了?” 宁汐没说话,只是听着他的话,淡淡应:“这不是还没睡?” 莫名其妙静下的对话,宁汐察觉到自己外露的锋芒,似乎江季珩也察觉到了。 似乎每次和宁斯华对话完,她都会这样,宁汐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她蓦然低垂下眼睫,缓和地问他:“你在哪个球场?” -- 第77页 江季珩似是愣了一瞬,才说:“还是之前那个。” 下意识地,他问:“来么?” 宁汐沉默几秒,还是摇了摇头,又想到他看不到她的动作,才说:“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 “嗯,那下次带你来。” “好。” 而那个被宁汐划着日子的日历现在就摆在床头柜上,像是宝贝一样,睡前看一眼,睡醒看一眼。 眼见日子越来越近,宁汐突然有点好奇了:“我们冬至去哪里玩啊。” 江季珩在那头轻笑了声,逗她:“这不是得听大小姐的?” 宁汐被他的语调逗得唇角微弯了下,“那要是我不知道呢?” “那就去我挑好的地方,”江季珩保持神秘地哄着她,“你会喜欢的。” “......嗯,我听你的。” 莫名其妙的心慌,在和江季珩的聊天之中,悄然无存。 宁汐满足地靠在墙边,声息一点点地沿线传递过去,传递到了那片篮球场。 约江季珩打篮球的人是陆别宴和程煦,而宁识誉今晚有事便没去。 这会,明白和江季珩对话的是谁,陆别宴还是啧声八卦地一个球歪向丢过去,抛了个眼神:兄弟,还打不打了? 江季珩散漫笑了笑,后靠在柱边,嘴上还在漫不经意说着哄小女朋友开心的话:“早点睡觉,别熬夜,明天楼下等你,一起去学校。” 那头传来很柔软的话:“好。” 静默几许,宁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突然问他:“你先给我发的消息,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有啊。”江季珩笑得随意,“是你知道的。” “什么?”宁汐语气有点发懵。 江季珩很温柔地提醒:“早晚各要的,你答应我的奖励。” “我哪有答应你。”宁汐一下就拨通了,“明明是你自己问我讨的。” 江季珩看着球场上的炽色光影,眸色深邃,明明先前依是含戾,这会在宁汐柔软的话语中渐陷缱绻。 他眼尾的弧度一点点挑起,笑意加深,有了傲然皮囊下不拘的蛊惑感。 “那挂电话前该说什么?嗯?” 两端同时沉默几秒—— “我喜欢你,晚安!” “啪”的一下,电话挂断。 江季珩握着手机,垂眸看着由亮熄灭的屏幕,低不可闻,还是沉声笑着说了:“我也喜欢你,大小姐。” “晚安。” * 宁斯华那边的麻烦就像是小插曲。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干冷的温度一天比一天冷冽,风过人耳,冻得人直发涩。 江季珩每天都遵守约定似的,在楼下等宁汐一起上学,偶尔两个人会去明叔那边吃早饭,偶尔也会因为来不及赶去华仁私立简单解决。 邹睦和从那之后工作繁忙,也就没再亲自抽查学生早到校情况。 什么都在走一步是一步的生活中放缓节奏。 12月21日那天,宁斯华有托人运回一款高档的手工定制蛋糕,不过是蓝莓味,宁汐很少尝试的味道,人没到,礼物倒是齐全。 宁识誉不确定宁汐的具体生日,问了才知道是22号,有专门想零点出发,带她出去玩一趟,但被宁汐很认真带笑地摇头推拒了。 宁识誉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情况,玩笑问道:“江季珩啊。” 宁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宁识誉本来想表现很支持,但转念一想,就皱起眉故意问:“怎么会是他?你们两个已经很熟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宁汐哪能知道宁识誉会来这么一出,求助地看向覃莺。 覃莺上手就是拍了下宁识誉胳膊,“够了你。” 她低头看一眼时间,即便是周末,也多少会担心,“马上就是十二点了,这么晚还出去啊。” 宁汐特意还围了个围巾,以防自己冻到感冒。 小姑娘显然很期待江季珩准备的惊喜,眼睛亮亮的,浅弯出清甜感,“没事的,有江季珩。” 覃莺扶额,“就是有江季珩,姐姐才要担心。” 她瞧着宁汐囧的表情,逗笑道:“记得要保护好自己哦,提前祝生日快乐。” 宁识誉跟着也祝福了。 宁汐笑着说了谢谢,手机便震动了下,是江季珩的短信。 “那哥哥姐姐,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好。” 江季珩今天开了辆跑车,炽色前灯下,跑车流畅的身型在背后沉黯的蜿蜒长路中显得格外出挑。 宁汐一路小跑上车,整个人都在笑意中变得明亮。 江季珩随手准备替她扣安全带,“这么开心啊。” 宁汐没说话,只是弯眼笑得一个转身轻抱了下他,而后很快缩回到座位上。 江季珩看她,目光微起波澜,“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宁汐笑眯眯的,“就......很激动。” 江季珩微挑了下眉梢,随眼瞥过快要跳转到零点整的时间,还剩最后二十秒。 “大小姐。” “嗯?” “想不想看第一个礼物?” 宁汐疑惑看他。 最后五秒。 五,四,三,二...... 最后一秒,江季珩右手勾住宁汐的脖颈,左手从口袋中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趁她不注意,吻上她的唇。 -- 第78页 宁汐愣了几秒,不经意想出声,却在张唇的刹那,被趁虚而入。 一个绵长的,毫无别意的吻酿生在昏暗的环境,周围静得逼人,只有他们起伏不一的声息在肆乱地纠缠。 宁汐心跳如鼓,想后退,却被江季珩追着吻了上去。 他笑着逗她,足够纯粹的亲吻,来自成年第一时刻的纪念,却又比之前哪一次都炙热含欲。 两个人都在笑,却都没停下。 像是解破束缚这一瞬最美好的进展。 宁汐被他的呼吸撩拨得痒了,刚往后一躲,江季珩拿着礼物的左手就张开了,一条海蓝萃白鱼尾的锁骨项链就荡在她眼前,盈着微光,惹人心意。 他意气风发的笑,伴着独属于她的祝福,悠悠沉落在她耳边。 “宝贝儿,十八岁生日快乐。” 第40章 过瘾 还太早了。 “这是......” 项链在暗光下闪闪发亮, 照亮心房一般,宁汐诧异看向江季珩。 江季珩撩开她柔软撒落肩头的长发,伸手替她把项链戴上, 嗓音低沉勾人:“是你上次看过的那条。” “喜欢么?” 的确是她看过的那条,但那明明还是打网球那晚去买衣服, 和温意眠随便走进一家店看中的。 宁汐其实很喜欢这类饰品,但因为这么多年都习惯低调, 类似的从没买过。 当时不过是温意眠看她视线多停留两秒,就笑着问了声:“喜欢吗?” 宁汐无疑被璀璨的光色吸去了注意,两秒回神, 还是理智站上风地摇了摇头, “时间不早了, 走吧。” 温意眠也没有更多表示, 但转眼江季珩就知道了她喜欢。 宁汐现在望着他, 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神情却故意绷了下,佯装严肃道:“所以, 你这么早就有帮手了?” 江季珩笑得敛颚, 一个没忍住,又揉了揉她耳朵,悠悠地拖腔带调:“看你这表情, 不喜欢啊。” 宁汐默了几秒,被他盯着看得羞赧, 还是摇了脑袋,理亏地嘀咕:“我都没说什么。” 江季珩想着生日总不能再逗她了,“只是后来追着问到的。” 宁汐抬眼看他。 江季珩叹了口气,据实道:“你这个好姐妹, 是真的守得住秘密,我好不容易才要到的答案,还差点被兄弟拉黑。” 宁汐弯唇,抬手抓了下他的手,反被他揉在掌心。 大小姐眉眼都在暗夜下变得柔和了,“你是不是被威胁着拿不能说的秘密和她换了?” 江季珩挑眉。 宁汐就知道,“还是陆别宴那点不能说的小秘密吧。” 江季珩:“......” 对视两秒,他掐了下她脸蛋,忽地正了态度:“坐好了。” 宁汐眉心一跳,讪讪还真坐端正了,怯问:“怎么了?” 江季珩眯眼,“别人的事知道这么清楚啊。” “......”宁汐也莫名他这情绪来得毫无预兆。 早知得了便宜得卖乖的道理,她摸了下项链后,解开已经系好的安全带,撑着椅背起身,凑近后,两只手捧着他的脸颊。 眼睫在热息中微颤,她压住砰砰的心跳吻了上去,主动青涩地笑了下,小声:“江季珩。” 江季珩的呼吸被她香甜的气息勾得乱套,“嗯?” 宁汐好脾气道:“今天我生日,我能不能说了算啊。” 就猜到他会吃她这套,江季珩无奈地抵了下腮,右手环在她纤细的腰间,哑声地应了,感叹:“大小姐,你真的不能生在以前。” “什么从前?”宁汐不明。 “如果是俯首称臣的那个年代,我一定逃不出你的掌心。”江季珩勾唇,低沉的气音在她唇间徘徊,极致的蛊惑感,他笑了,“都不用我教,你已经会了对我的驯服术。” “所以——” 宁汐被他气息扰得心痒而悸动,一种成年之后的无畏有如破土之竹,在她心房挑逗压制,她目光恍了几分,盯着他的唇,呼吸不自知地加快。 吻上去的时候,耳边含糊不清的暧昧,是他在说:“无条件,你说了算。” 她笑,边躲腰间的力道,边被他追着吻:“那你今天不许找我茬。” 江季珩见她机灵逃了,唇边笑意更甚,点头说可以,顺便朝她勾了勾手,“那过来。” 宁汐看他神色藏了点隐晦,冷不丁心一跳,想到覃莺扶额的那句担心,大概猜到这人要做什么,可要往后再躲躲了。 “我不要,还走不走?” “走啊。”江季珩哄为上策,“但先过来点,还有东西没拿。” 宁汐愣了一瞬,看他有拿东西的动作,不禁凑近一点点,“什么?” 眼疾手快地,江季珩单手就勾住她,把她往面前一带。 不等她反应,俯身又落唇压了上去,食髓知味的悸动,他过瘾低笑: “——得先拿了你该给我的奖励。” * 目的地在山头,江季珩早就联系好了这里的露营。 野外露营其实一般是天气温和时,但江季珩想着给宁汐惊喜,几番选择,还是定了这里。 无风无云,深邃广袤的夜空被月色和星光悠然点缀,如撒泼墨的风景画,融合在周身静谧的灌木林间,有一种脱离俗世的愉快感。 江季珩经验足,所以该准备的装备、衣物、水食一样都不少,反倒是宁汐从没露营过,现在还是正处凛冬,除了乖乖听话换好厚重的冲锋衣和鞋,就是跟在他后面一路往早备好的帐篷方向走。 -- 第79页 这里显然是单独僻出的地域,有绝对的私密性。 宁汐不知道,其实这就是江季珩从前玩得混时,一帮富家子弟逃出来扎营的地方,只是,今晚,他包了这块地,那帮狐朋狗友没人敢来打扰。 过径的路灯光昏暗,车不上来,江季珩两只手拎了东西,而宁汐捧着暖手的水杯一路都紧紧跟在后面。 只是......忽地一阵风声,树梢间游走出细碎,宁汐吓得神经一下绷紧,把水杯塞到他背上的包里,干脆利落接过他左手的袋子,拎在手里。 江季珩愣了下,垂眸。 宁汐假装镇定,“我看你重。” 他也不戳穿她,只是笑着应了下,伸手到她面前,是要牵手的意思。 宁汐顿了顿,还是乖乖地牵住了他。 江季珩好像很喜欢十指交扣,尤其是他温热的指温慢慢摩挲她指尖的微凉,会彻底温暖她的冷。 他牵着她走,也怕她看不清路,“马上就到了。” 宁汐点头,“嗯。” 江季珩一般不会让她拿东西,这次是没办法,“不怕重?” 宁汐只是看着他们牵得紧的手,轻轻弯了下唇,左手又提了提零食袋,笑说:“不怕,不重。” 终于走到既定的帐篷地,这边已经提前有人准备好了。 宁汐原以为是和电视里见过的那样,撑地暗色,但走近了,才意外发现支架边还若有若无的有LED的小开关灯,从外延展至内,五彩斑斓的,将深夜的暗夜驱散。 她刚要掀开帘,就被江季珩搂得后退,“现在就进去?” 宁汐没懂他意思。 “不先做一下心理准备?”江季珩笑着把东西都放在另一个帐篷里。 宁汐没多想,只轻声说:“外面冷。” 江季珩“嗯”了声,便松手,由着她去开拉链。 一打开,明亮的光线外溢,里面原先睡觉的地方,现在都零零散散摆着各种盒子,大的小的,无一不是丝绒质地。 宁汐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情况,只是在细细地数了两遍后,才数清楚有整整十六个丝绒盒。 其中最大的最高的,正堆在边落,最惹眼是里面露出的毛绒。 “这些是什么?”宁汐没能忍住心脏的砰砰,紧张地转头看向江季珩。 他弯腰替她解开鞋带,忍着笑意带她走进去。 帐篷内外的温度差了很多,温暖溢满眼眶,她坐在江季珩身边,由着他把丝绒盒一个个摆在她面前,上面标记了一到十六的数字。 宁汐看他,眨了眨眼,“这些是什么?” 江季珩说:“缺席了十六年的礼物。” “可我今年明明十八了。”宁汐小声嘟囔。 江季珩笑着摸了摸她脑袋,没急着解释,“拆开看看。” 从模糊不清的两张照片到高定小礼服,再到限量款娃娃和她会喜欢的首饰,满满当当地装了十六个盒子。 宁汐特意挑出其中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置于光下,认真地看了上面的一男一女,再加怀中的小孩,过于温馨的三口之家。 “这是?” 江季珩看着她眼睛,“你的父母,还有你。” 他还记得宁汐在回沪市的轮渡上,半梦半醒说的呢喃话,她好像很好奇自己的父母是谁,长什么样子,之前还在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可宁家受限的一举一动,这些注定该被封存在尘霾。 宁汐望着照片里隐隐约约似乎正在大哭的自己,一同抱着她的男女脸上却都是无奈的笑意,对着镜头,彼此相靠。 看上去是幸福的,可宁汐在宁斯华或者秘书嘴里听到的版本,永远是父亲居心不安选择入赘,背叛母亲后断然离开的故事。 不知觉地,她心里突然揪了下。 “照片,你怎么会有的?” 江季珩当然不会说是意外在自家老宅相册里找到的。 宁、江两家世交之最众人皆知,所以宁家有的雷点,江家也必然会避免,现在这么正大光明地掀开过去摆在宁汐面前,江季珩已经算是做了不该做的错事。 他神色如常,只是嗓音很淡:“意外找到的。” 宁汐没多问,点头把照片放在最温暖的手心,再看向另一张照片,明显是她之前参加沪市机器人大赛的场景。 江季珩会有,那是不是代表着...... 不言而喻的答案,宁汐盈着氤氲抬头,靠近抱住他,面颊轻轻埋在他的颈窝间。 “江季珩,你真的对我太好了,这些礼物,我都好喜欢,谢谢。” 话里有了哽咽。 不止是回到帝都后的一切,还是曾经那些执着不清的过往,宁汐永远处在后知后觉的状态。 她原以为来到帝都会是新的噩梦开始,却没想到上天慷慨送了她一场好像不会醒的美梦。 这个世界上喜欢真的这么坚实吗? 坚实到明明他们之前没有任何交集,现在的他却可以无条件地满足她所有的想要,过她从没好好过过的生日,给她讲从没有过的哄话,甚至还把她想知道的隐匿过去送到她面前。 真的......太荒诞了。 宁汐突然感受到了温馨之外的一抹恐慌。 像是不确定美梦会不会醒,亦或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这所有的喜欢和依赖会就此化为泡沫。 -- 第80页 无声地,宁汐加重了抱江季珩的力度。 似乎是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江季珩右手搂住她腰,把她打横一下抱到腿上,左手替她捋开眼前飘乱的碎发,低声:“怎么了?” 宁汐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他脖颈,摇了摇头。 任由依赖的相靠姿势继续。 江季珩知道宁汐在担心什么,但给她照片,并不是想让她恍然不开心的。 犹豫一会,他叹了口气,放低声线,说:“其实除了那次冬令营,你早就见过我了。” 宁汐哑意抬头,“什么时候?” 虽然她想到了大概会是机器人大赛,但她没出声。 江季珩说:“就是那次机器人大赛,幕后带队的TN1队伍,我是队长,Tide。” Tide至今都没露面过,曾经圈内名气大放的改装成绩,自那次大赛刷新后,就再无然后。 有人说队长年龄小,可能是回归校园了,也有人说可能是天妒英才拿不出更好的成绩了,选择放弃。 宁汐最喜欢的就是Tide的改装手法,能让机器人在基本操作基础上添加生动化的表现,而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Tide英译中的意思,汐潮。 江季珩以前脾性算是顽劣一派的,没收锋芒前,什么都玩,网球、滑雪、越野、机器人......他很聪明,在很多事情也很有天赋。 所以羡慕他的人多,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也多。 网球就是其中一件。 江季珩提这个不是为了表现什么,只是哄宁汐说:“署名有Tide的票,还记得么?” 他笑:“只可惜那时候没能和你说上话,就只能给张票,弥补一下。” 这些都是宁汐不知道的。 她抱着他,无尽的满足感,话里有感动,但更多的是懊恼,“你给了我这么多,可我却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你。” 话刚说完,江季珩就微俯下身,到视线和她平齐的高度,温柔意一如既往,“有一样,你可以给我。” 他坏笑着强调:“而且只有你能给我。” 宁汐一愣,知道他的意思,没给面子地一下捶在他身上,“我和你说正经的,你怎么又绕到那上面去了?” 江季珩不满足地扬了下眉,双手撑在身后,后仰了些,“我能给你的,都是愿意给的,只要你别得了便宜跟人跑了就行。” 听到这话,宁汐那点伤感劲瞬间没了,没好气地看他,“我看上去像是这种吃里扒外不懂事的人么?” 江季珩看她几秒,漫不经意的,“你不像?” “......”宁汐无语握拳,“江季珩!” 江季珩尽兴之后就收敛,笑着摸摸她脑袋,哄道:“宝贝儿,你最好了,一点都不像。” 宁汐拍开他手,不搭理他。 因为约定好了要满足愿望看日出,所以还剩不到三个小时,宁汐有点困了,窝进睡袋,趴在江季珩怀里没一会就被热意熏缭得闭了眼。 帐篷里静得过了头,关掉小灯开关,便是真正的深夜,万籁俱寂。 江季珩搂着宁汐靠在边缘,无声之下,独属于她的存在感好像加了倍地放大,终于心安理得,心思落定。 不经意地,江季珩低头,轻笑了下。 果然,猜对了。 更加不安的还是他。 少年时代所谓的暗恋,所谓的异地,带来的严重后遗症,不是得不偿失的失望,而是极度克制后,一朝迸发的不安全感。 * 宁汐睡得一向很轻,所以等她再醒时,眼前尽是看不清的昏暗。 一度的心慌攀上心头,可在听到身边意外熟悉的呼吸声后,她加快的心跳隐隐有了放缓之势。 “江”这个字眼刚刚说出,宁汐就感觉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江季珩抱住她,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伴随着沙哑至极的低声。 “怎么醒了?” 他们靠得太近了,宁汐紧张得一下子说不出话。 她浅浅地吸了口气,推他,“几点啦?” 江季珩能听出她的害羞,笑着转身看了眼手机,“还有不到一小时。” 说完,又转回到她面前,“再睡会?” 宁汐点头说好,但真要睡觉又有点睡不着了。 她怔怔地盯着篷顶,视线依旧没有适应这里的昏暗,“江季珩?”声音有点虚飘。 “嗯?”江季珩右手压着睡袋边,起身看她,“睡不着?” 宁汐感觉最近好像变得有点严重了,从前能看到的轮廓,都现在都看不清具体。她眯眼好一会,都捕捉失败,丧气地轻声说:“你明明在我身边,我却看不清你。” “这样呢?”江季珩知道她在哪,直接靠近,搂住她往怀里抱,“我看得清你不就好了?” “这不一样。”宁汐第一次觉得看不清是很让人难受的一件事。 江季珩轻笑:“过生日要开心的,大小姐。” 宁汐也这么想,“那你让我碰一下?” 江季珩挑着眉梢看她,牵住她手轻揉着,“想碰我哪?” 宁汐被他挠得掌心痒,笑得微缩了下,“你别闹。” “好,不闹。”他笑着看她。 “我就碰一下你的脸。”宁汐轻声说,“我想试试。” 江季珩微滚了下喉结,由她一路轻抚过眉眼,鼻梁,脸颊,再到下颌...... -- 第81页 “是不是有哪漏了?” 宁汐知道是哪,“没有,都碰了。” 江季珩截住她手,放肆地朝唇边碰了下,张唇,轻咬她指尖,忽地笑了:“真的么?” 一切都像是被打乱。 宁汐不敢放声呼吸,可指尖的温热长久不消,过了场酥麻电流般的,让她不知所措。 江季珩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宁汐瑟缩的模样,小鹌鹑似的,一瞬摘去所有棱角,柔软无度,像是下了瘾头的蛊惑,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下。 却在片刻的动摇后,江季珩控住她手,揉在心房的位置,俯身压了过去。 铺天盖地弥漫开的都是他的气息,浓烈,炙热,在她下意识后躲时,吻住她的唇,占据欲蹙燃而过,在她呜咽想出声时,趁虚而入。 宁汐的感知在这一刻全权弱化,被他触及的脖颈被轻轻抬起,带着怯却又紧张的回应,他在给她机会,却在几秒的被撩中无法克制地反客为主。 他的味道越发加深,宁汐的心跳就越发的快,像是失了控,心慌彻底。 睡袋的温度一度成了悸动的催化剂,宁汐乱了神,在江季珩更加深的气息覆盖前,无措地冷不丁咬了下他的唇。 吃痛地退后,江季珩手撑在旁边,垂眸看去的眸色浓沉隐忍。 唇间更是倏然火辣的疼,混在加重的呼吸声中,宁汐的心脏差点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神经被他的气息烫得发麻,想放稳的嗓音,越发地软了。 “江季珩,还太早了。” 涌起的火热在理智回旋的刹那再度被压制,江季珩沉默了好久,都没出声打破沉寂,宁汐紧张地望着他,刚要起身靠近,就被压住动作。 “有风,别乱动。”他的嗓音哑得彻底,浓深的压抑尽数体现。 宁汐没感受到周围半点冷风,但还是轻应了一声,躺回了原位。 “就待在睡袋里,外面冷,别出来。”说完这句,江季珩就起身,抽起外套,拉开帐篷的拉链,走了出去。 第41章 志愿 我的志愿不可能改。 日出在期待之中冉冉展现, 地平线扬起的一抹橘调。 万贯的朝气伴随着凌晨时分的霜露蓄意蓬勃。 江季珩怕宁汐冷,还专门拿了毯子裹在她身上。 喜形于色的,是宁汐窝在他怀里, 眯眼笑着指日出给他看,一脸兴奋样, 收获了之前从没有过的,最棒的惊喜! 倏然想到那十六个丝绒盒, 宁汐转头看他,“你还没给我解释呢。” 江季珩低眼,“什么解释?” “就是礼物, ”宁汐有点疑惑, “为什么是十六个盒子?” 江季珩笑:“这么好奇啊。” 宁汐不想表现得很明显, 但看他藏着不说, 还是恼得手一下蹭他, “你快说。” 冷风过耳,江季珩替她理了散乱的长发,悠悠淡道:“因为另外两个礼物, 已经给你了。” 这么一说, 宁汐来了点思绪,“除了项链,还有什么?” 宁汐又想了半天, 都没破难。 江季珩笑着敲了下她脑袋,“这么明显摆在眼前的, 都想不到?” 宁汐挠了挠头,狐疑看他,“很明显么?” 江季珩没搭她话。 宁汐大概摸到了点答案边边,但寻思着说出来也太羞耻了。她忍了好一会, 勉强低声:“不会......是你吧。” 江季珩轻扬眉梢。 宁汐:“......” 看她这表情,江季珩轻啧了声:“怎么?还不满意?” “没有。”宁汐老实巴交,还一本正经回他,“就是有点震惊。” 江季珩:“?” 宁汐勉为其难夸:“就,非常的,受宠若惊。” 江季珩:“......” * 温意眠多少听陆别宴说了点江季珩的计划,所以除了零点的消息祝福,她一整天都不敢打宁汐电话,就怕破坏了他们二人世界的感情酝酿。 一直到晚上约好吃饭,温意眠才兴冲冲地把早就挑好的礼物送到宁汐手上。 还不忘打小报告:“都怪江季珩!他套我话!知道你喜欢那条鱼尾项链之后直接找人第一时间买了,害得我都没能成功惊喜。” 宁汐没忍住笑,被温意眠催着拆开生日礼物,发现是一只小企鹅脑袋限定装的录音笔,也是她之前无意在课间提过的。 ——竞赛题和知识点太多,要背的话,记忆点有点麻烦。 所以温意眠就准备了这个,见到宁汐表情特别惊喜的第一时间,就拍胸脯给包厢里的几个人炫耀:“看看!有没有!我和我们汐汐才是所谓的真爱!” 江季珩:“......” 陆别宴:“......” 只有程煦很善良地接了温意眠的话茬:“意眠妹妹,你这真爱是不是落了点什么?” 温意眠莫名其妙,“我能落了什么?” 陆别宴抬头看她一眼,忽地勾唇一笑。 “......” 温意眠那火气“蹭”的一下就给他上来了,握了握拳,咬牙切齿,“陆别宴,我是看在汐汐生日才不和你计较,你不要以为昨晚道个歉就能一笔勾销。” 这话落在宁汐和江季珩耳里,只是无奈:这两个人怎么又吵架了。 反倒是温意眠脑子一转,问程煦:“你说话别说一半啊,我落什么了?” 程煦和她刻意压低声线通气道:“你的作业本。” -- 第82页 “......哦。”温意眠前一秒还气劲上头,下一秒看向宁汐就阳光灿烂地笑了,还特别嗲地来了句,“汐汐啊。” 宁汐:“嗯?” “今天生日,是个好日子哈。”温意眠抓了抓脸,语气又拘谨又慎重,“那还能借我抄一下作业吗,邹老头因为我考试成绩打了家里电话,然后......我今晚回去就得被检查。” 宁汐看了一圈,都没看到温意眠带来的包,“那你作业本呢。” 温意眠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不是还在来的路上。” 老规矩,温意眠她哥会配合演戏的。 宁汐:“......” 只是整顿饭,温意眠和陆别宴的相处明里暗里都在交锋。明显是她看他不爽,然后他又懒得搭理。 中途,温意眠把宁汐拉去洗手间,有小声问她个问题:“很喜欢人是什么感觉啊。” 宁汐洗手,“怎么还加了个‘很’的前缀?” “唉,还不是因为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温意眠头疼,“我一直觉得我是喜欢陆别宴的,可能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关系。” “我那天吃饭不是提到你和江季珩的速度比我们快嘛,那时候其实我是故意试探的,我有点好奇陆别宴的答案,但他好像挺无感的,我后面很多话就没说。” “然后昨天晚上,我又看到那个女生了,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之前比陆别宴高一届的学姐。” 温意眠说:“可能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就不爽,昨晚正好碰上我家那点破事,我一个没忍住,看见他就发脾气了。” 说到这,温意眠低垂下脑袋,有点沮丧地说:“然后,我新做好的陶瓷杯就被撞在地上,碎了。” “那是我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现在根本来不及做了。” 宁汐心疼地安慰她,就听温意眠说:“汐汐,你说我这种状态,是不是就已经到很喜欢他的程度了啊,你说,要是我们没有‘青梅竹马’这四个字的拘束,会不会发展得更好一点。” “不喜欢他那帮朋友老叫我小尾巴,明明我都不黏他。” 其实宁汐也不知道怎么描述。 她原以为在和江季珩的相处上,是她更喜欢,但江季珩仅仅用这一点时间就逆转了身份,让她站在了有恃无恐的高度。 她是比以前更喜欢他了,但同样的,这样的高度也让她难忍。 所以宁汐叹了声气,只是告诉温意眠:“喜欢的程度只会越来越深,你说青梅竹马是拘束,但我反倒很喜欢这个词。” “也有羡慕过,要是我和江季珩能是青梅竹马,该多好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宁汐笑得淡,却真心,“眠眠,你知道么?” “他是我到这里,第一个鼓起勇气想去喜欢的人。” 彼时,男女洗手间相通的走廊上。 凉风涩意贯通,纵然宁汐的嗓音不高,江季珩却在经过的时候,清清楚楚地听完了她最后说的话。 太过意外的答案,江季珩蓦然愣了好几秒。 这一瞬,来往路过的人都在明光下无意成了背景板。 耳边徘徊着女孩儿清甜好听的嗓音,江季珩脑中闪现的,不是和宁汐在一起后的场景,而是来到这最初那个不受他邀坐赛车,反躲在宁识誉背后的宁汐;那个见他神色凛凉,会买冰激凌给他的宁汐;更是那个带着怯却,会在天台说“一开始看见我,你是不是也提防我”的大小姐。 在说性格上,陆别宴起初对宁汐的答案,是没脾气的乖小孩。 可只有江季珩发现了,宁汐可以锋芒毕露,也可以温软活泼,有最内里掩藏的脾性,而这其中最假的,就是她那所谓没脾气的清冷柔软。 果然,江季珩的每一步走的都是对的。 他等到了他真正希望看到的,会因信赖而对他防备彻消的大小姐。 想到这,江季珩没再听下去,而是垂眸,任由光色划过漆黑的眼眸,满足地轻笑了下,转身就朝包厢的方向走去。 而这一晚,摆在宁汐眼前的大蛋糕,竖着“18”数字的蜡烛,火光摇曳,爱意作伴。 那三个愿望,宁汐只专心地,毫不贪心地许了其中一个。 她没有多高远的理想追求,只有—— 未来有江季珩,有A大。 吹灭蜡烛,袅袅余烟,她抬头,目光正好撞上的第一眼,就是江季珩。 希望约定,能够成真。 * 上学日,华仁私立对仪容仪表有要求,首饰在校内是一律不准戴的,就算是入了深冬,每天也都会检查。 所以宁汐再喜欢那条鱼尾项链,天天带在身上,也还是只能收着。 华仁私立和其他高中的最大区别,就是学生的个人培养规划,从高二寒假前递交志愿就开始了。 邹睦和主负责这一块,对学生的选择进行定向沟通。 而在高二一班这么多张高考志愿表中,唯有宁汐和温意眠的两张和谐又统一,却偏偏都很刺眼。 大课间的时候,宁汐和温意眠都被叫到办公室。 温意眠在路上的时候还说:“我今天默写不可能有大错啊,这老头喊我办公室cc是又要当面订正的意思?” cc真是邹睦和教物理的个人特色。 这老头英语不行,就改编了let me see see的see see结尾,写在作业本或者试卷上就代表着:请你来办公室找我。 -- 第83页 而两个s太难写,他干脆谐音搞了个c。 温意眠是cc专用户。 这会也是唉声叹气地想抱头哭,怎么成天都和理科作业过不去。 但关键是,温意眠敲门走进去,邹睦和不像往常板着脸,反倒很和蔼可亲地把面前倒了温水的纸杯一推,很有意味地笑了下,“坐。” 温意眠:“?” 宁汐:“?” 温意眠先磕碜着坐下了,宁汐还没。 邹睦和则是看向宁汐,也是一个大方的手势:“你也坐。” 宁汐:“......” 看来是要搞幺蛾子了。 邹睦和把她们两个人的志愿表放在她们面前,故弄玄虚道:“看出什么问题了?” 温意眠不知所措。 反倒是宁汐在垂眸看了眼后,抬头不为所动,“报告主任,没看出来。” 邹睦和真是被她俩气到了,压抑的嗓音没两句就开始释放:“你们能跟我说说,为什么都要考A大吗?” “温意眠,”他率先开说,“你最近一次考试又是年级中下旬,还屡屡在倒数徘徊,以你的成绩,考H大是稳的,我之前联系也收到温家长辈说希望你考H大的意愿,这么好的选择,保险还稳,为什么不选?” 本以为还是照常默不作声,温意眠却在听到这一番话后,像是受了刺激,手握紧成拳,抬头就回:“主任,H大在什么地方,都出省了,您就不想想他们为什么希望我走这么远吗?是,我温意眠成绩是差,基本倒数,但省内这么多学校,难道就没有一所是我能上的吗?” 温意眠向来不闹事,好说话,但这一刻,真的觉得邹睦和这太极打得和温家那帮人一样恶心。 “H大不可能是您想出来的答案吧。” 邹睦和:“......” 他刚想看向宁汐,就见宁汐后靠在椅背上,一脸的冷色,“主任,我的志愿不可能改。” 同样难搞的情况,怎么就和平时她们的状态不一样呢。 邹睦和就算在华仁私立的地位多高,头上都是有这些豪门世家压着,他能到现在,很大程度上,也是靠他们协助提拔。 所以拜托给他有关于志愿的事,明明并不算是大事,但宁汐和温意眠的态度都是意料之外的僵硬。 邹睦和一时有点无措。 还是和宁汐的对话:“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可能改吗?” 宁汐敢直视着他眼睛,唇边却是淡淡的笑:“主任,A大算是第一学府吧,在专业上有很深入的研究,放着第一学府不选,为什么退而求其次选B大,我想您给不了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吧。” 宁汐已经直截了当说出B大了。 是,宁汐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但邹睦和的人脉告诉他:“B大的金融狠甩A大,这是事实。” “我为什么要读金融?”宁汐足够的心平气和,也是尊敬师长的态度,“我的专业,难道不是我自己选么?” 邹睦和看出了宁汐眼底的执拗。 知道宁斯华不好对付,没想到宁汐也这么不好讲话。 邹睦和现在就像是夹在她们的皮球,任由踢来踢去。 但为人师表,他受制于人,还是有所底线的。 面对宁汐的冷静,邹睦和也在短暂的思忖,很认真地问:“那为什么选A大,可以告诉我一个非它不选的理由吗?” 闻言,宁汐只是浅浅地弯了眉眼,“因为对A大的专业有渴望,我想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就在今天之前,宁汐已经收到了来自沪市的邮件。 寄出是ANR实验室,组长顾珈。 告知她,仿生机器人的初代设计图:“清溪一号”。 已经过了初审,即将参加年度科技大赛。 第42章 逃课 真是拿你没办法。 心知肚明, 志愿必定会成为一场博弈战。 只是这场开端能够清晰入目的,是宁汐有实力稳上A大,温意眠却没有。 划去眼下这个学期, 只剩高二下和高三一整年了。 温意眠要想弥补上落后的基础,在本就教学进度加快的华仁私立里拔到头筹, 削减脑袋更是难上加难。 宁汐也从邹睦和的眼里读出了这层意思。 而这么久和温意眠的接触,宁汐最能确定的是她的艺术天赋。 温意眠的文化课不行, 油画和钢琴却是优胜点,先前比赛也多次得奖。偏偏她文理分班没选艺术,选了谁都没想到的理科, 现在次次考试都举步维艰。 来之前, 宁汐其实有好奇问过温意眠:“你想考好, 怎么还抄作业?” 温意眠不过大咧咧地笑一下, 等到身边人都走了, 才手捂在唇边,压低声线,悠悠道:“因为要掩人耳目啊。” 宁汐不明所以, 微皱了点眉。 温意眠朝她眨了下眼, 暗示完,便拿出作业本给她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还留有铅笔印子, 都是她没写过的步骤。 温意眠笑得依旧如阳光的浅薄,“抄啊, 只是因为温家他们给我的学习时间太少了,再加上爷爷和哥哥现在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剩余的人,他们可巴不得我赶紧走呢。” 越是难忍的现状, 温意眠越是描述得云淡风轻。 她轻轻扬了唇角,“我记得妈妈说过,前十八年不能选生活的地方,不代表之后不行......以前是在为妈妈活,那妈妈现在走了,这辈子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 第84页 “我理科的确是努力了还是提高不上去的短板,如果以后实在不行的话,至少还可以靠画画和弹琴赚点钱嘛,够活就行了。” “所以啊——”温意眠垂眸看了眼自己认真之后错误率还算中等的作业,极低地叹息了声,“不露锋芒,比以前好过多了。” ...... 所以不是温意眠不好好学习,而是掩人耳目地,把才华隐于暗处,才能避免祸事。豪门世家多的是离奇故事,温意眠不想自己还没活明白,就莫名其妙失足了。 以前想过自暴自弃,但现在还有陆别宴,放不下的念想。 但这些,除了亲近的人,没人知道。 邹睦和现在就捏着温意眠的成绩弱势,打算先从她下手,“温意眠啊,听老师一句劝,就算不填H大,填就近的别的学校也是可以的,A大风险太大了,而且你之前不是参加油画比赛还得奖了,省内艺术院校也有不错的.....” 只是邹睦和这话还没说完,温意眠就开口了:“主任,如果我......考上了呢?” 再三犹豫地,她第一次敢直视邹睦和的眼睛,语气却依是怯却:“我能问问,陆别宴填的是什么学校吗?” 邹睦和皱着眉看她。 虽然恋爱这项华仁私立没禁止,但这么明目张胆的,倒是有点麻烦了。 宁汐看出邹睦和那点不悦是什么意思,随便扫了眼那叠志愿单,开口道:“主任,我也好奇陆别宴的。” 温意眠诧异看她。 宁汐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神情,转而和邹睦和“有理有据”道:“还有高三一班程煦、江季珩,我们几个彼此打气说好要考A大,程煦和江季珩的我知道了,现在就只剩陆别宴的。” “所以,他也写的是A大么?” 邹睦和愣了几秒,似信非信地看着她,脑子里回想着程煦和江季珩的最终意向,的确都是A大...... 而拿出陆别宴的那张志愿,是A大。 温意眠闭了闭眼,吸了口气,像是鼓起勇气,“主任,我不会改志愿的。” 邹睦和不可思议地看她。 温意眠睁眼,坦坦荡荡地看着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极致温柔,语气少有的坚定:“您上课的时候,给我们科普过卢瑟福说的一句话,用一颗15英寸的大炮去轰击一张纸,拥有的答案竟然会是被反弹回的炮/弹击中,这本身就很荒诞不是吗。” “A大现在遥不可及,但我都没有去试试我有没有机会考上,就在冲刺线上被人硬性剥夺了机会......主任,这对我,好像并不公平。” 说到这里,温意眠嗓音微哑,也就不再说了。 邹睦和明明是抱着说服她的心态,但教书育人这么多年的经验,看到的优胜劣汰里,温意眠这样的真的算是少数。 他不知道怎么去坦言自己的感受,总感觉胸口被生生堵了东西,噎得难受。 现在的氛围不适合再多说她的,宁汐只是淡声道:“主任,我们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 一场聊天,两人都没有改变志愿。 说实话,走出办公室,温意眠的腿都是软的,她从来都是人前拘谨,人后欢悦,收放自如的状态才能保证事事顺利。 而当她从心说出真想试试A大,那种难以预料的挣扎感又汹涌地将她包裹。 “汐汐,我觉得......”温意眠耳边不断重复着她刚才说的话,终于变得失魂落魄,低垂下脑袋,眼睛无神,“我可能完了。” 宁汐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温意眠扯住她的校服衣袖,慢一拍地抬头,漂亮的眼睛此刻流露出无疑的委屈,眼圈微红,“我该怎么办。” 她吸了吸鼻子,无措的哭腔已经先一步跑出来了,“A大基本要超我总分一百分,整整一百分,我怎么办啊......” 宁汐缓和心思地安慰她:“你上次不是已经考过班级第六了么?” “可那次没有加语数外以外的其他科目,”温意眠心里有数,“要是加了,我肯定不够的。” 宁汐摸了摸她脑袋,“别急,也别怕,还有一年半,如果真的好好准备,是可以的。” “真的吗?”温意眠还是无法相信。 宁汐点头,“学习从来就没有绝对的优胜,就好像你说你理科不行,上次考试不就逆袭上次了么?” “可是,”温意眠抿了下唇,“那是仅有的一次......” 宁汐只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和之后的无数次,你该做的是相信自己,而不是在别人唱衰的时候,连自己也想要退路。” 温意眠抬眼,撞上宁汐确定的目光,第一次从获得除了陆别宴以外别人的鼓励,那些紧紧如水蛭般纠缠着她的问题,好像真的可以有迎刃而解的办法。 似有若无地,她扬了点笑,是鲜少自信的感觉。 因为已经是下午,除了再下面一节体活课,就是自修了。 宁汐看了眼时间,马上竞赛班快开始了,她今天被搞得心情有点糟,正好竞赛讲到的东西是她已经掌握的。 所以回到教室没多久,铃声打响,宁汐拿出手机,给江季珩发了条消息:[我下午没在学校看到你。] 那边“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很快提示。 几秒后,江季珩回:[公司临时有点事,回了一趟。] 宁汐:[嗯。] -- 第85页 江季珩:[怎么了?] 宁汐:[没事,我就问问......] 江季珩还没回消息,宁汐就又发了:[一会放学时间你还在公司?] 江季珩:[嗯,估计待到八/九点。] 似乎猜到她这么问的话外音,江季珩发:[来?] 宁汐迟疑了几秒:[好。] 锁屏手机,宁汐没坐一会,就手肘轻轻碰了下旁边苦恼做题的温意眠,凑近,小声说:“走么?” “啊?”温意眠懵,“走去哪?” 宁汐散漫笑了下:“去好玩的地方,给你打打气。” 温意眠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空着的课桌,突然心生了叛逆的想法。 就这么一推一就地,宁汐从小到大没逃过课,却第一次有了逃课的想法,连带着温意眠也相应破了戒。 华仁私立之前为了防止学生逃课还专门砌高了墙,可就算如此,还是有钻空子的学生,还不少。 宁汐上次卡在墙上纯粹是穿的裙不方便,但她今天穿的是秋冬的校服裤子,深蓝纯棉质地,很好地将她纤细地一路贴合到脚踝,踩着石阶一跳,再横跨翻上那道墙壁轻而易举。 温意眠有点害怕,但还是在宁汐伸手带她后,成功翻着跳了过去。 心脏在下落那一瞬提到至高点,校裤摩擦在灰尘缭乱的马路上,有了一块青白渍迹,宁汐和温意眠对视了眼,很有默契地笑了。 “汐汐,你翻墙怎么这么厉害了?”温意眠想到上次那个情景,不由笑意更甚,“练过了啊。” 宁汐被她逗笑,起身,替她拍了拍裤边,“怎么说呢,这叫一回生二回熟。” 温意眠跟着她一路跑过街道,直到确保华仁私立的监控摄像再追及不到她们,才慢慢缓下来。 想到刚才在办公室里的对话,温意眠的脚步突然慢了一拍。 宁汐察觉到了这点细节,看她,“怎么了?” “就,”温意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其实没有约定好A大,我连陆别宴填的学校都不清楚,你们的......” 她知道宁汐是在帮自己,所以话到嘴边,再多的,都变成了倾过身,低下的脑袋:“谢谢。” 可能是温意眠太懂礼貌,会保持疏离了,宁汐望着她,神色秒起波澜,“眠眠,你知道我走进高二一班这么久,发现最大的弱势是什么?” 温意眠讷讷,不知,“是什么?” “是他们那帮书呆子居然连找朋友都只会拉帮结派,不知道你的好。” 宁汐想到在沪市那晚,温意眠在烟火下和她说过的那句:“汐汐!认识你很高兴!真的真的真的特别高兴!” 这一刻,宁汐淡淡笑了下,很真心地,原封不动地把话送给温意眠:“眠眠,认识你很高兴,真的真的真的特别高兴。” 这个朋友,她一定会永远珍惜。 来到帝都的这些日子,教会了宁汐。 人与人的交往,无论友情,还是爱情,都该捧起最深处那颗炽热的心,静待心向阳开。 * 因为临近下班高峰,所以高架上堵了会,比预估时间晚了二十分钟到公司楼下,宁汐刚要上楼,就想到宁识誉或许也在。 要命,万一抓到她逃课...... 宁汐解锁手机,还没来得及找聊天框,就出现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你好,顾青逾。] 顾青逾? 从没听说过的名字。 宁汐没管这条,直接找到江季珩那个聊天框,给他发了个小表情。 江季珩:[?] 宁汐:[我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在这,要是放学来找你,会不会碰上?] 江季珩:[确定是放学?] 宁汐:[什么?] 江季珩:[不说我都以为你现在已经来找我了。] 宁汐:[......] 本想开口再胡编两句,没想一抬头,就在办公楼下的咖啡厅里隔窗看到了江季珩。他悠散站在窗边,朝她挥了挥手机。 宁汐:“......” 而温意眠注意到的是旁边一眼盯住她,皱眉的陆别宴,下意识朝着宁汐身后躲了躲,两个人差不多的身高,正好能够遮住。 她很有眼力见地说:“我们,是不是要被抓了?” 宁汐转身就看到温意眠怂得缩脑袋的模样,笑着逗她,“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温意眠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要不我们还是快逃吧,你看没看到陆别宴的眼神啊,我觉得他那吓人的快把我吃了。” 宁汐非但没走,还任由温意眠紧挽着自己手臂,朝着那边几步走过去。 江季珩和陆别宴相继推门走出。 直到站到面前,温意眠才感觉到不真实,好不容易站稳的腿又发软了。 陆别宴盯着她,“你怎么回事?” “啊?我什么回事?”温意眠没办法,开口就是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别宴简直被她气笑。 温意眠撇了撇嘴,理不直气也壮,小声咕哝:“你怎么敢说我的啊,你自己不也是逃课。” 陆别宴:“......” 眼见着两个人气氛又要不对劲,宁汐一下挡在温意眠身前,乖顺看向江季珩,手揉了揉肚子,“我饿了。” 江季珩挑着眉梢看眼前这个不慌不忙的小姑娘,再怎么能猜到她叛逆,也是没想过她会翘课。 -- 第86页 他轻笑了下,“大小姐,是不是做错事了?” 宁汐:“......”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淡定的情绪,跑到江季珩这边,就会自动弱化。 她知道逃课不对,但还是软下脾气,走近他,轻轻抓住他衬衫衣袖,晃了晃,“那已经出来了嘛。” 江季珩看她几秒,抬手摸了下她脑袋,哄话的语气:“想吃什么?” 宁汐弯眼笑了下,“都可以,我不挑的。” 但在上楼之前,宁汐还是小心翼翼问了句:“哥哥姐姐,在不在啊。” 江季珩见她这会才有畏缩的表情,难免有意思,“要是我说在呢。” “那我不上去了。”宁汐斩钉截铁。 江季珩笑了:“那就不在。” 在他牵她手时,她赌气又很不给面子地挠了下他掌心,像是朝他的逗趣小小地发一次威。 江季珩被她逗得心痒。 电梯里人相拥走近时,宁汐站在角落,江季珩全程正对她,双手扶住边缘那道不锈钢的圆杠,将她拘束在其中。 热息若隐若无地有了撩拨人的意味。 宁汐很不争气地心跳加快了些,在外人生生挤进的时候,眼见江季珩整个人贴上来,她紧张地伸手推了下他,却被一下截住手,牵进温热的袋中。 “乖点。”磁沉含笑的嗓音哑下。 宁汐的脸顿时红了。 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江季珩轻笑着在电梯门开后牵她出去。 办公室里的人男女均半,都没见过宁汐真人,只在照片里见过,现在自然八卦起来,其中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声尤为带劲:“大发了,这不是宁哥妹妹吗?怎么被江哥牵着。” 一个女的笑嘻嘻搭话:“你们还没听说啊,江哥在和妹妹恋爱呀。” “什么?”顿时点燃了办公室八卦。 宁汐也察觉到他们颇有意味的视线,没想会这么热情,下意识朝江季珩的方向靠了靠,江季珩垂眸看她耳根的绯红,敛颚无声地笑了。 一路走进办公室,陆别宴和温意眠还没上来,所以暂时只有江季珩和宁汐两个人。 知道大小姐饿不得,所以江季珩把一直有准备的零食从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拿出来,撕开包装递到她手上。 是宁汐喜欢的曲奇饼干。 宁汐眯眼笑了下,“你这里还有这个啊。” 走近后,刚要伸手去接,却被江季珩握住手腕,一牵,失衡地直接横坐在了他腿上,宁汐意外地不禁环住他脖颈。 江季珩笑着把饼干递去,宁汐听话咬住,但没咬全,还剩个一半。 “咔嚓”一声,饼干裂半。 江季珩搂住她,慢慢吃着那一小半,眉眼慵懒描摹女孩的局促,咽下之后,笑问:“都不好好上课了?” 说的不是课表的课,而是竞赛。 宁汐真是被他搂抱得紧,知道自己挣脱不开,干脆不动了,任由他抱着。 她摇头,“就......你教过我,今天要讲的我都会了嘛。” “那就可以不听了?”江季珩抬眉看她。 宁汐囧,很乖地答:“不可以。” 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她表现丧丧地低眸,“那好吧,我回学校了。” 说完,起身佯装要走。 江季珩耐着性子陪她玩欲拒还迎的套路。 却在见她真的拿桌上书包要走人时,无奈地轻啧了声,单手搂过她腰,一个带动,就把她重新抱回自己怀里。 脸颊埋进她脖颈,轻轻又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沉哑笑出的一声,性感勾人: “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43章 视力 一定不会先松开你的手。…… 温意眠和陆别宴一进来就看到宁汐和江季珩两个人亲密拥在一起的场景, 明明还没做太过分的事,却已经粉红泡泡满屏。 “咳咳”两声,宁汐从暧昧中回神, 看向门口很一致挑着眉的两个人,突然不好意思了。 宁汐想起身, 江季珩却没让,朝陆别宴扬了下下巴, 笑得随意:“你娃娃亲对象进来都不敲门?” 温意眠一时词穷。 倒是陆别宴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轻嗤地笑了下,迈步往里走时, 顺便带了温意眠一把, “不懂事, 包容点?” 江季珩一个“明白”的表情, 倒是把宁汐和温意眠给搞拘谨了。 什么时候这两人开始一唱一和了。 宁汐转念想到江季珩订的餐, “一会是不是直接吃晚饭了?” 江季珩应了声。 “点的什么啊?”宁汐问。 江季珩撩开她颊边的长发,替她勾到耳后,“你特别喜欢的。” 宁汐顿了下, 她特别喜欢的? 这边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 宁汐猜了半天都没猜到个大概,反倒是江季珩的笑意越发深了。 “......” 似乎是刚才聊天出的罅隙,陆别宴知道了温意眠要考A大的事, 这会正严肃问她:“不是说要考美院?” 温意眠瞅着他,心虚不说话。 “所以是你自己要考A大?”这会, 陆别宴的嗓音没了一贯的冷淡,更重压迫感,“温意眠,说好的。” 美院美院, 温意眠被说得心烦,抬头就是瞪他,“不可以吗?” 陆别宴真是被她这个拍脑袋决定给气到了,沉声又是一句:“温意眠。” -- 第87页 “你别叫我!”温意眠这会情绪又低落,又要被他这么说,难免委屈,没两句就没忍住,眼眶发红起来。 “学校是我自己选的,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陆别宴最近有点看不懂温意眠,“如果是因为陶瓷杯的事,我和你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给我点时间,我们好好谈谈。” 温意眠摇头,直接拒绝了,“没什么好谈的。” 光是他这个态度,她就懂了:“说白了,你也不相信我。” 陆别宴突然如鲠在喉,“我......没有。” 温意眠抬手抹了下眼睛,“陆别宴,我从小到大就没追求过什么东西,得过且过,就连上学也像是完成任务,但我现在就想考个我想考的学校,这点你也要管我吗?” 不知道是为什么委屈成这样,陆别宴垂眸几秒,视线恍然,终究伸手抚住她后背,任由温意眠走进他怀里,摸了摸脑袋,低声安慰道:“都没开始说,就给我发了责怪你的牌子?” 温意眠不争气,“你就是说了,你还觉得我考不上。” 陆别宴被她这小哭包的模样逗笑,连带锋利的眉眼都柔和了,“真没说,我相信你。” “真的?”温意眠顶着红红的眼抬头。 “咳咳。” “......” 陆别宴没回话,江季珩就啧声轻笑:“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人,还没停了?” 温意眠抹了抹眼,转头看办公桌旁边的两个人,看戏的脸色正盛,一下子就羞赧地往陆别宴身后缩。 正好送餐的没一会就敲了门。 还没开盒,光是调料包,宁汐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个是...... 她难以置信地看了江季珩一眼。 张扬的眉眼下,微敛的内双,略薄的唇线,硬朗的颌线,光色下耀眼夺目的模样,伴随着这一抹味道,不羁击中了她的心房。 是糖拌馄饨。 帝都根本就不可能有。 宁汐一下就鼻子酸了,拿着筷子看着他,烟波流转眉目,是她不动声色换了位置,依旧是两腿搭在他腿上,但从正坐变成了侧坐,伸手抱住他腰身,依偎在他怀里,呢喃:“谢谢。” 江季珩替她拌好馄饨,夹着喂到她唇边,“请人做的,不确定味道,尝尝?” 宁汐咬了一口,还是甜味掩盖咸味,淡化在唇间的口感,特别好吃。 江季珩:“好不好吃?” 宁汐点头,嘴上还在忙着吃。 反倒是对面两碗辣馄饨钟爱者看到这个馄饨,都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尤其是温意眠土生土长在北方,从没见过这种吃法,现在还不太能接受。 “汐汐......真的好吃啊。”她一脸“你要是被绑了你就眨眨眼”的表情。 宁汐本来还有点情绪感动,现在笑了,还强调:“真的特别好吃。” 温意眠狐疑,朝她碗里探了探脑袋,“那能不能给我尝一下呀,就一点点。” 宁汐给她夹了一个。 温意眠单是夹了一小块皮,还没吃到肉馅,就已经眉头拧紧,呈现出怪异的表情,“这个......真的特别好吃?” 随后,宁汐夹了只喂给江季珩,见他咬了大半个吃下去,也没有一点神色波动,还在吃完后,挑着眉看温意眠,“特别好吃。” 温意眠:“......” 裂开。 果然,这是爱情的力量吗? 是温意眠不懂了。 瞧着对面两个人窃窃私语,温意眠见机行事地把那个馄饨丢给陆别宴,也让他尝尝之后,一个比一个表情精彩。 宁汐和江季珩互看一眼,笑得不行,愣是把温意眠和陆别宴两个人脸笑黑了。 这一刻,宁汐突然想起沪市大排档那晚,江季珩逗她说的话: “陆别宴带你来的沪市?” “哪天让他试试糖拌馄饨,看他能吃几个。” ...... 虽然只是玩笑,但真的总有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就好像她喜欢的糖拌馄饨,只有江季珩会无条件接受。 即便,这是他吃不惯的。 * 晚上,说好要早点回家,宁汐一到家门口就把江季珩推走,自己跑进大铁门。 但走到家门口,宁汐才想起来,早上出门太急忘了带钥匙,在门口踟蹰半天,还是转身跑去隔壁别墅,忐忑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 里头的暖气一涌而出。 冷热交融,宁汐微颤了下身,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忘带钥匙了。” 江季珩居高临下看她,眉眼抵着笑意,随手替她接过书包,拿了双拖鞋,“那进来。” 宁汐很乖地换好鞋,一路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这还是宁汐第一次来江季珩家。 之前那个市中心供学习的,大家都去过,但这里,算是江季珩彻底私密的空间。 同龄朋友没人来。 现在,就宁汐来过。 黑白分明的装潢,从长柜、沙发、茶几再到壁炉都是清一色的雾蒙深色,毫无生气的感觉,即便层高优越,也无形有种压迫感,充斥在周身。 江季珩随手开了顶上的水晶灯。 就连一贯暖调的黄色,也被统一换过色差,成了当下的冷色炽亮。悠悠扬扬撒下的凛光,将一旁拍卖得的名人精品画亮色也一压再压。 -- 第88页 整个大厅,似乎就壁炉里摇曳的火光唯一染上了点温情。 宁汐突然有点难受,是说不出的感觉。 江季珩替她倒了杯温水,由她喝完,放在茶几上。 两个人独处的空间,无论环境,总会在靠近中幻化出亲密。 沉寂之下,江季珩问她:“上次电影院没能看完的电影,今天重看一部?” “好啊。”宁汐是喜欢看电影的。 “那看什么?”江季珩把一堆碟片递给她,让她挑。 宁汐看了看去,突然一眼相中一部外国电影,《只有你》,惊喜抬头,“这部电影不是去年10月份才在韩国上映嘛,你怎么都有碟片了?” 江季珩笑着轻掐了下她脸蛋,“还不是因为你喜欢?” 宁汐眼底划过亮色,把碟片递给他,“那我就要看这个。” 江季珩:“好。” 因为是爱情电影,所以并不怕,也许是怕她关了灯看不清,顶上那个灯亮得明意。 可能就是太亮,放了个开头,宁汐还是没能进去电影氛围。 她靠近他,提议,“要不我们关了灯吧。” “不是看不清?”江季珩搂她,任由她不坐沙发坐在新换过的羊绒地垫上,陪她一起坐在下面。 宁汐摇摇头,手指着旁边壁炉,“不是全黑是可以的。” “嗯。”江季珩起身便去关了灯。 但在彻黑的那一瞬,宁汐眼前闪过一道光影,不是屏幕上的,也似乎是她自己眼膜上的,下一瞬,莫名其妙的天昏地暗,她突然什么都看不见。 明明壁炉有火光,还能隐隐照亮小半边区域,连同她坐的地方。 宁汐心一紧,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突然敏锐的听觉辨析江季珩走了过来,紧挨着坐在她身边。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概有十秒。 光线又一点点地闯入她清浅的瞳眸中。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 上次帐篷里出现过一次,而后便是前两天,那这次就是第三次。 宁汐抿了抿唇,倏然不知所措地低头,神色沉下。 江季珩注意到她这点细节,还特意俯下身去看她,“是不是不适应?” 宁汐勉强地牵了下唇,淡声:“适应了,看电影吧。” 没再多说什么。 但电影一帧帧走过,宁汐耳畔却是响起之前在沪市,医生和她说过的话:“你的夜盲现在算是初期,暗视力差,周边视野缺失,这个状态持续的话,之后很有可能会出现视网膜色变性,这是具有遗传性的,家里有人有类似情况吗?” 那时候的宁汐身边根本真正血缘上的家人,也就得不到答案:“医生,这个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防护不好,青春期加重,到中老年影响黄斑,很容易失明。”知道宁汐的背景,医德为先,医生也不可能丁点明亮都不给她,便先抑后扬地强调说,“现在虽然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但你现在只是初期,提前做检查进行药物治疗,是可以起到缓解的,别怕。” “如果出现视力下降现象,及时就医。” ...... 所以,是不是还是情况加重了? 宁汐余光扫过旁边专心看电影的江季珩,借着那点薄弱的荧幕灯光,她还能看清他的脸,他的五官,他为之而笑的每一点神情...... 毫无预兆地,宁汐突然转身,正对着江季珩坐。 很流利的动作,是她打横着双腿搭在他身上,手却在他转头的刹那,一下捂在他眼睛上,无措的嗓音,几度压抑在深呼吸中,缓缓流淌。 “江季珩。” “嗯?” “如果我遮住了你的眼睛,你是不是全都看不到了啊。” 江季珩轻笑着扬了唇角,“是啊,全都看不见了。” 宁汐呼吸忽地抖了一下,紧张道:“那如果,我说是如果,你看不见我了,会不会着急啊?” 江季珩敏锐感知宁汐情绪后,眉头微皱一瞬,抬手拿下她的手,目光平平直视着她,“什么意思?” 宁汐视线刚要躲闪,就被他捕捉锁定,“没......没什么意思。” “大小姐。”江季珩直勾勾地看着她。 心头第一次这么剧烈地涌上惧怕,宁汐不过眨了下眼,眼泪就掉了一颗下来,“啪嗒”打在柔软的羊绒垫上,浸出氤氲的渍迹。 她抬手指着电视里那个逐渐走向失明的女主,倏然很庆幸自己选了这个电影,有点委屈又有点哽咽地转移话题:“你看,电影里的女主角看不见了,男主能一直守护她,要是现实里,你护不护我啊。” 江季珩还以为是什么,听完宁汐这一番话,就觉得她是入戏太深了。 他摸摸她的脑袋,吻去了她眼角沁出的泪,无奈笑说:“电影不是现实,再说了,大小姐需要骑士,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会到你不再要我的那一天。” 宁汐低眸,眼泪想收,却还是不受控地涌了出来,伴随着微哑的哭腔:“我怎么可能会不需要你啊。” 她低喃:“我会一直一直需要你的。” 江季珩鲜少看到宁汐这么丧气的模样,随手就暂停了电影。 重回寂静的客厅,彼此的呼吸声在放肆纠缠。 他抬手擦去她眼下划过的湿意,汹涌的想法划过脑海,却被强烈碾过的占有欲霸占了思绪。 -- 第89页 在她抬头的瞬间,他的唇压了下去。 缠绵滚烫的情愫在昏暗的环境中疯狂弥漫,宁汐的后背抵着微凉的沙发边缘,仰颈便是迫不及待的深吻,蕴起凛冽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席卷。 像是要将那点低沉一并扫去。 江季珩吻得深,吻得重,裹挟尽了不受克制的欲感,拆骨入腹般的凶。 空气在一点点纠缠中被抽空,直到宁汐难呼吸过气,几次推他呜咽时,他咬了下她的舌尖,突然停了。 不言而喻的浓深在他眸底放肆涌动,他却没再深入任何一步,而是闭上眼,落唇,轻轻地,缓和地亲吻着她。 耳边回想着宁汐那句:“那如果,我说是如果,你看不见我了,会不会着急啊?” 下一句含糊不清又格外沉哑的话,还是从江季珩嘴里说出: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先松开你的手。” 第44章 选择 和我私奔么? 晚上十点, 宁家灯火通明亮了。 宁汐一进家门,就听到宁斯华打电话正在发火的声音:“什么叫现在只能转手?幕港茶园二期明明谈好是我们出手拿下的项目,现在被人横插一脚就该拱手让了么?” 不知在聊什么, 女声在热风中贯穿冰凉的大堂,突然变得犀利, “你别和我搞什么世家交情!江家有本事做这种事!就是把世交摆在眼里了?!” 听到“江家”两个字眼,宁汐忽地呼吸一滞。 连带着步伐也滞顿。 宁斯华一抬头就注意到她, 皱着的细眉依旧没有缓和,甚至在入目宁汐脖子上那条项链之后,很明显地, 皱得更深。 见电话还在继续, 宁汐打了个招呼, 就打算上楼。 却在走到楼梯拐角时, 宁斯华的厉声从身后响起, 不由分说的,“宁汐。” 宁汐停住,不经意的惶然, 转身几步走近, 没看她,但也喊了人。 “外婆。” 宁斯华居高临下地睨她,轻咳一声后, 嗓音有了温和好转,但还是没消命令的语气:“怎么不加顾家小少爷?” 顾家小少爷? 宁汐第一时间想到白天那个好友申请, 所以顾家小少爷就是顾青逾? 宁汐抬头,没什么神色地说:“我不认识他。” 宁斯华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再加上邹睦和那边给出的答案还是志愿没改,那股被抢生意的火气还没消, 就汹涌飙了上来。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选要不要认识了?!” “什么?”宁汐皱眉看她,一瞬间便有了抵触。 女孩儿本收敛了锋芒,却在热意熏缭的一刹那,倒刺竖起,看向宁斯华的目光冷得尽是冰封。 宁斯华哼笑地说:“你是不是还搞不清楚状况?你顶的是宁汐这个名字,拿的是宁家大小姐的名头,就给我做该做的事,认识该认识的人!什么时候要不要,能不能这种词还轮得到你给我说了?” 宁斯华越说越气,精致的妆容顷刻都有了逼人的压制感,“今天我可以让你当宁汐,明天我照样可以找别人,你懂意思么?” 宁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似乎并不意外金钱至上的宁斯华会说这种话,反正横竖都要翻脸,也不差这一刻。 宁汐了然地点了点头,拿出一副已然知晓的态度,漫不经意地勾唇笑了下,“是么?” 宁斯华愣了一瞬,死死盯着她。 宁汐却像是无畏了勇气,散漫道:“反正宁汐这个名字这么值钱,那您随便找别人来演得了,需要我做什么啊,找演员都不会找,非要找个可能会瞎的人,这就是您的眼光?” “啪”的重重一声,狠辣的巴掌扇在宁汐侧脸上,力道之重,愣是把她脸都打偏了。 宁汐抵着发疼的嘴角,轻舔了下边缘被宁斯华长指甲划出的血渍,淡淡笑了:“不出意外,我妈妈也有严重夜盲,后来视网膜色变性对吧。” 这简直是直接撕开了宁斯华的疤。 女人再没了平时的优雅,猩红的眼,“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您听不见么?”宁汐笑得人畜无害的,这会了,还有心思踮起脚,凑近到宁斯华耳边,极低道,“巧了,我遗传了。” “你遗传了?!”宁斯华看向她时的呼吸顿时重了不少。 宁汐是对激怒宁斯华没什么想法,但看到她这种样子,无端的爽快。她本来就不是没脾气的猫,只是最深层隐忍的阴暗底线,宁斯华一动再动。 宁汐很明白地告知:“我不仅遗传,现在很有可能情况加重了,所以我会自己去看医生,之后的何去何留随便您,反正一个可能废了的棋子对您来说没什么用了吧。” 说完,宁汐没再管宁斯华,转身就快步上了楼。 而直到房间,她关上门,背脊抵在门板上,感受着空气中的冰冷,才感受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握紧的掌心有一层淡淡的薄汗。 * 尽快的,一周之内,宁汐真的看了医生。 不过不是她自己去的,而是宁斯华安排到宁家别墅的私人医生。 几个医生一起得出的结论,都是一致的恶化了。 而他们的唏嘘,宁汐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可惜了,才多大的孩子。” “听说成绩还是一等一的好,没想到......” -- 第90页 “宁总得伤心了吧,之前宁小姐不也是这个情况,现在三代还是这样,得好好安慰一下了。” “不知道国外治疗联没联系上了,在国外治疗总比在国内要好点的。” ...... 宁汐没什么情绪地听完了所有,正要从靠墙位起身,转身时就正好看到踩着台阶上楼的宁斯华,换下平时艳丽的服饰,现在不过一条雾霾蓝的连体长裙,收腰设计把她曼妙的身姿都尽显。 估计是没休息好,再过掩饰的眉眼,现在都是疲倦感深重。 但宁汐心里丁点波动都没有,且当她是白眼狼了吧。 等到宁斯华走近,宁汐只字不言。 “以前怎么不说?”这次是宁斯华先开的口。 宁汐冷静地看着她,知道她想听答案,也就干脆说了:“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宁斯华冷笑:“所以拿自己来对付我,你和你母亲可真是如出一辙的像。” 宁汐一愣,随即有了对这番话唯一的解释。 宁斯华没急着进医生们待着的书房,而是先把宁汐带到了外面露台,眉目沉静,却带有疏离感,看宁汐时,依旧消不去看陌生人的感觉。 “不是好奇你父母的故事,我可以告诉你。” 宁汐看着她。 宁斯华说:“但前提是,你必须出国。” 这又是宁汐意料之外的走向,她的神色瞬间不好了,握拳深呼吸着气,“所以我废了,现在要把我送走?” 宁斯华轻笑了声:“你好歹现在顶着宁汐的名字,可太看不起你自己了。” 宁汐唇线拉直,没再接话。 宁斯华不急不慢地点了根细烟,夹在指尖,任由袅袅烟雾蒙了眼前风景,嗓音沉哑,却是尖锐,“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么?” 宁汐以前不知道,但在看到江季珩给她的那张照片之后,悉知一二,“因为我长得和我父亲更像?” 宁斯华眯了眯眼,可真的小瞧了眼前的女孩儿。 她早听阿姨说在宁汐房间打扫,意外找到一张照片,没偷没抢,就任她留着,“实话说,照片哪来的?” 宁汐没出声。 “江家那小子给你的吧。”宁斯华断定,双手后靠在栏杆上,一副妖娆又毒意的蛇蝎姿态,她掸了掸烟灰,说,“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眼光太差,不会挑人。” 宁汐神色有不悦。 宁斯华却权当没看见,兴致并未阑珊,“江家现在就剩两个儿子,大儿子江雁临,小儿子江季珩,你说你偏偏要选更没用的那个,多可笑啊。” 宁汐听得刺耳,拳头握得更紧了,“您又好到哪去?” 宁斯华的目光瞬间有了威慑,“你什么意思?” 宁汐很淡定地说:“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我顶着帝都宁家的姓,为什么会出现在沪市杜家。” “但后来,”她笑着看向宁斯华,“我明白了。” 宁汐一直都清楚她在杜家的格格不入,也能猜到她顶着的,或许就是她原先家庭的姓氏。 而她的何去何从,甚至可以说是她的被弃。 都是后来从宋幼熹嘲笑的言辞间,才知道是宁家明知而为之。 宁家以前的中心支柱是宁斯华。 而她选择的丈夫是出了名的凤凰男,和她父亲的开场方式,毫无二致的入赘而来,只不过一个为情,一个为钱。 这点上,宁汐觉得宁斯华更可怜。 正因为什么都要靠宁斯华,再加上丈夫没几年就病逝,所以最初在开辟商业版图前,宁家在帝都根本就查无此户。 宁斯华现在都妩媚,更别说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 凭借一口好嗓子,宁斯华在风月场混过,不仅混得不错,还有幸获得大佬赏识,前后坐拥,风生水起。 那之后,便是她稳步攀升,积淀稳固人脉的开始。 但利弊结合,宁斯华在资本炫耀的场合下,曾因恃宠而骄一次性得罪过不少人,也不止一次因树敌遭到小人陷害。 以至于当时的宁家,差点一次颠覆。 是那次沪市杜家的出手相助,宁斯华才堪堪缓过一难。 因为惊鸿一瞥宁斯华的脸,杜麟生可以欺妻弃子的传闻到现在都隐秘地流传于圈子,只是背后压的势力过重,没人敢当面谈及。 就因为这份恩情,甚至还可能有更多的私情,杜家后来孩子被绑出事,也就是宋幼熹刚出生的妹妹,连及杜氏要被整体盘查。 为了补缺,宁斯华都愿意用宁汐去平息。 但宁斯华最算错的一步,是孩子和父母之间的心有灵犀。 宁汐早在进杜家的那一时刻,就被认出不是杜家人了。 宋幼熹哭着吵着要把宁汐送回去,但宁斯华和杜麟生签的十六年合约已经生效,助力宁斯华这边商业的交易也已经进行,宁汐回不去了。 也是因为那十六年,本可以站在更高峰的宁汐,日复一日寄人篱下。 宁汐是怎么都没想到这种离谱的剧情会出现在她身上,但在碰到宁斯华之后,她信了。 她甚至觉得宁斯华为了自己的利益,其实还可以做出更离谱的事。 所以在面对宁斯华那句“你什么意思”的问话,宁汐不过浅淡笑笑:“如果B大是您的计划,那出国呢,又是什么发展?” 宁斯华言简意赅:“送你去治眼睛。” -- 第91页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宁汐不可能信,“之前沪市的医生就说过,我这个情况暂时没有效治疗方法,能吃的药,能做的手术治疗,不过是恢复一部分的视力,国外能做的,国内也能做。” 话都摆到这份上了,宁斯华终于冷笑了:“所以你是在套我话?宁汐,你本事不小啊。” 宁汐用沉默回应,但宁斯华没那么好对付。 “如果是江季珩,以前或许可以,但现在,你最好给我死了那条心。”宁斯华说,“我是看在世交的面子上,才没和江家一般见识,但江家人不知好歹地几次出手抢我碗里的东西,尤其是江雁临那小子,敢阴到我头上,弄死他都算好的,你还想和江季珩在一起?” “再说,江家只需要一个继承人,他们兄弟两个手里捏着三年的合约,如果净获利数字达不到,就等于后年某个人将会空有江姓,被扫地出门。” “你该脑子放清楚,现在的你,根本帮不了他,甚至还会因为你的一腔热情拖他后腿,如果被扫地出门的是他,你还笑得出来?” “这样,你还觉得你的爱情很有价值?” 宁斯华的每句话,都带尽了锋芒,不留余地地朝宁汐心上捅。 宁汐盯着她,呼吸渐紊。 终于在这一瞬感觉到了威慑逼人的可怖。 “如果我不走呢。”宁汐沉默之后,只说了这句话。 宁斯华只是笑,“那你不妨试试看。” “看看你那所谓的珍贵爱情,能怎么毁了你喜欢的他。” * 如果用爱情去赌江季珩的未来,宁汐不敢赌,也不能赌。 她现在就是羽翼还没丰厚的鸟,宁斯华随便一折,就很有可能断翅。更别说江季珩,她更加赌不起了。 而且,宁斯华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现在这样,眼睛情况如果变得严重,江季珩就一定会担心,她没有办法做他的后盾,还要拖他后退。 他们都太年轻了,年轻到一腔热情的爱意根本无法支撑未来太多的变数。 如果甜蜜终将一日会变成砒/霜,那还有什么意义? 宁汐知道江季珩最近学校公司两地跑得多,知道他忙,却不知道他因什么而忙,现在消息贯通,她思绪一滞,突然就笑了。 可连三秒都没到,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手捧着脸,根本停止不了哭泣的难受,眼泪一遍遍地蕴湿瓷砖地面,有了晶莹,却没了温热。 空留一人的露台,冷风一遍又一遍地刮过宁汐的耳际,回想着陆濯西生日那晚,喝醉酒后半梦半醒听到陆濯西问江季珩的那句:“季珩哥,第二年了......只剩不到一半的时间。” “我知道。” “你赌上的是江家所有的份额,如果输了......” ...... 原来,那次不是幻听,而是真的。 倏然间,宁汐的心一点一点地,毫无底线地在下坠,像是走进深渊,再无回头之路。 而此刻,遥远的天边,乌云正渐渐浓聚,沉重飘散不去地覆压下来,一切都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什么都不去问。 为什么......她又一次成了累赘? 时至傍晚,手机上有了气象局雷暴的提示。 说是受对流云团的影响,预计傍晚到夜里将出现雷电现象,并可能伴有中强大风...... 这还是往常干冷的帝都天气吗? 什么都像是乱了套。 之后三天的闭关,宁斯华动作很快,什么都办了下来,就连宁汐过期了的护照也更改完成,手续一切在走,华仁私立那边的招呼统统打好。 本来都不想让宁汐去学校,但宁汐执意要去,还把手机拿了回来。 宁汐要走的消息,华仁私立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唯独那天,江季珩没去上课。 宁汐最近几天都没联系上江季珩,她不知道他怎么了,但知道电话打出去,一律都是——“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起初宁汐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打不通。 但后来,查了知道了,江季珩故意挂了她的电话。 宁汐去华仁私立也只是为了想看他一眼,偏偏江季珩今天不在。 已经被人搬空的桌肚,和宁汐第一天来华仁私立毫无二致的空,突然什么都不对劲了。 温意眠看到她第一眼,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扯住她胳膊就是不让她走,“宁汐,你怎么回事啊,我还是不是你朋友了?你要走的事为什么我还要和别人一起知道?你为什么要走啊,你不走行不行啊。” 小姑娘哭得眼睛都红了,“我真的就你一个朋友,你走了我和谁玩啊,还有一年半,你说好要陪我一起考A大的,你走了谁和我一起考啊......” 抽泣声越来越重,“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宁汐本来不想哭的,真的想好好笑着结束的,但温意眠一哭,她的泪腺就自动敏感了,像有针尖死死戳在敏锐点上,死都不放过她。 “对不起,眠眠。”除了这个,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嗓音低哑至极,绑紧了哭腔,“真的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不要听你道歉,你不走,就不走,行不行?”温意眠泪崩。 ...... 踏出高二一班的那一瞬,骤然空寂的世界。 -- 第92页 终于,什么都没了。 * 宁汐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在夜晚时分,站在已经关了门店的明叔店门口,一动不动的。 这是她最后一次穿华仁私立的校服了。 好温暖,柔软的面料,让人心也跟着软了。 宁汐低头看着街边潺潺流水的石阶,情绪无波无澜,脸颊却有已经干涸了的泪痕,并不显眼的几道。 暴雨倾盆的夜晚,她的无助已经尽显。 潮湿的石阶,都比她痛快淋漓。 宁汐没带伞,即便她知道今晚要下大雨,现在的被困也是她自找的。 这条太多次和江季珩一起走的路,她明明已经站了好几个小时了,为什么来来去去的车,来来去去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江季珩? 打来太多的电话了,秘书的,宁识誉的,覃莺的...... 偏偏没有江季珩的。 消息电话,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回复。 宁汐太想见他了。 就算对不起他,她也想再见他一次。 难道这也是奢望了吗? 在知道可能再也见不到江季珩后,宁汐终于情绪崩溃地一下弯了身,半蹲在店门外,手环抱着膝盖,放肆痛哭起来。 可仅仅几秒的时差,不远处手电的暖调灯光就照到了她身上。 黑衣黑裤的他,撑着一把深色双人伞朝她靠近,眉宇间的戾气未消,反而在看到她大半个肩膀都被淋湿后,深眸划过的怒意更重。 凌厉的五官在暗色下,还是变得隐晦不清的冷漠。 却在听到她哭声的那一刹那,习惯性的,无意识的,眼神还是服了软。 不知道碰到这种情况该有怎么样的反应,江季珩是无解的,现在被动接受选择的他,被留下的是他。 该生气,该委屈,该还击的,难道不该是他吗? 可在明知这么对他的对象是宁汐时,江季珩还是毫无余地地,无条件地服了软,他根本做不到对她生气,把一腔的怒意还击给她。 他输了,这场爱情游戏,就算是她玩他,他也输得彻彻底底,心甘情愿。 所以所有的思想汇聚到这一刻,江季珩撑着伞,尽管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也还是先朝宁汐伸出了手。 “大小姐,”他如常喊她,语气却多了丝纨绔之气,“和我私奔么?” 第45章 离开 祝你,未来一帆风顺。 难以置信的发展。 宁汐闻声抬头, 和江季珩撞上视线。 晦暗光影下,已经有了成熟感的轮廓锐利深刻,江季珩的眉眼却是依稀不变的温柔, 望着她时微挑的桃花眼,含情脉脉, 深邃幽远。 仿佛他们看电影还在昨天,去野营不过几天, 走沪市在近在眼前。 宁汐没忍住,被雨水蒙湿的眼一下就花了。 她抬手,几度要擦干眼睛, 都无济于事地眼泪越淌越汹涌, 抽噎着, 抱歉着, 一切难受像是顷刻间有了喧嚣的余地。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没等她紧接着说下一句,她的手就被江季珩猛地一拽, 连伞都没收, 胡乱摔在一旁,她被他护在墙边的空位,混乱的呼吸声疯狂纠缠不清。 蓄势待发的吻劈头盖脸砸下, 带着盛怒,带着不甘, 甚至更多的,是流连难忍,他的厮磨、啃咬在这一刻都像是在发泄这些天根本没有联系的慌乱情绪。 彼此都心乱如麻。 却都舍不得就此停下。 宁汐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攀住他脖颈,指尖没入他的发中, 被动承受着他所有好的,不好的给予,毫无反抗。 含糊不清的话接二连三地游走在涟涟雨幕中,不见休止。 被吻得激烈,却也哭得无法克制。 肩膀在颤,胸膛却火热,义无反顾地,任由爱意铺遍所有呼吸能到的地域。 “所以,你真的在玩我?”江季珩的胸膛滚烫起伏,呼吸声缠绵浓戾地打在她敏感的耳骨上,宁汐瑟缩,手扶在他脖颈上,哭着摇头。 江季珩最讨厌做情感的告知者,江知妍死、江净汐疯,她们的离开都是别人给他的答案,他恨,没有一天不被这种阴暗的情绪包裹,偏偏在遇见宁汐后,他拨云见雾地愿意用最坦诚的那面去护她,喜欢她,得到的结果呢,居然还他妈是被告知? 接连三天,江季珩都气疯了。 现在手臂挡在她身后,冰凉与墙相隔,无意都有了怒意浸染的味道,他逼问她:“那没有,为什么要走?” 宁汐哭得打颤,耳边雨声喧嚣越发的放肆磅礴,却都不及她一句“对不起”来得伤人透彻。 这简直彻底激起了江季珩的火气。 “对不起,对不起,宁汐,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宁汐不能说眼睛,也不能说他的合约,知道和宁识誉合作的那间公司马上就要接新项目,什么都在步入正轨,岔子绝不能在她这边出。 所以如鲠在喉的话堆积到唇边,只有宁汐平静至极的一句:“江季珩,我们,分手吧。” 话都未飘散在空气,江季珩就戏谑笑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宁汐就是太清楚了,才会握紧成拳,忍着心脏痛到发麻的感觉,也咬着牙,闭上眼,拼命佯装出平时一贯的柔软模样,淡淡地弯起唇角。 “我说,我们分手吧。” -- 第93页 无疑落定的宣判声,耳边呼啸而过的车,远方随乐跳动的鼓点,霎时间都没了踪迹,世界就此被风雨骤然间洗劫一空。 有的,只有他那颗炙热、坦荡却可笑的心。 “宁汐,”江季珩垂眸看着她唇上残留的水光,最后一次,抬手轻擦而去,“你是真的狠心。” 如刀割一般的话,搅碎心房,宁汐再不能哭,死也要憋在心底。 她两只手已经因为攥太紧而指尖发白,血液似是流通不畅,她被他吻到发红的唇也一点点地泛了白。 扑通扑通。 扑通。 死命克制到都开始放缓的心跳,同样一步步地陷入心潭,如是踏进深渊,再无法弥散狂热。 “是我做错了?”江季珩忽然问她。 宁汐没说话,但三秒后,摇了头。 “那是我对你哪里不好了?”江季珩不甘地还在问着。 宁汐仍是摇头,微弱的态度,在恳求:“江季珩,是我对你不好。” 明明说喜欢他的是她,明明说愿意永远陪在他身边的是她,明明说要和他一起考A大的也是她,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江季珩这人执拗惯了,要不到一个能说服的答案,是不会死心的,“宁汐,几次做出约定都是你先主动的,你现在说走就走,说结束就结束,你当我的感情是开玩笑的?” 第一次不再迁就她弯腰,第一次要她仰着颈和他说话。 宁汐都看懂他的意思,照做了,“就好像糖拌馄饨,你不爱吃,却为了我变得能吃,江季珩,我不想你这样,你该有你的生活。” 江季珩一急,“可我的生活里有你——” “不,不该有我。”宁汐没办法了,只能逼着自己狠心,她笑着抬头,眸底放任了疏离遥远,“相信我,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 原本还想找个机会坐一次赛车的。 知道他开得好,所以一直压着这次宝贵的机会,原以为后面可以,却没想现在就已经走到尽头了。 可宁汐的这番话,落在江季珩耳里,只剩可笑和刺耳了。 “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江季珩突然笑了,渐渐笑出了惨淡的意味,他的眸色越来越生冷浓沉,“宁汐,选择是你做的,确定不会后悔?” 滴答,滴答。 屋檐上滴着冰雨。 宁汐吸进肺里的气都是冰凉的,连带着,语气也凉了:“不会后悔。”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 最后对视的时光,过去短短几个月的光影转瞬即逝走过。 有哭,有笑,有羞涩,有暧昧,却在神经崩断的那刻,“啪”的一声,尽数化成了泡影。 江季珩彻底直起了身。 决绝的眼神终于流露,却也在收回目光的那一秒,落魄到了极点。 眼前的宁汐,终于还是变成了宁家那个大小姐。 而不再是他心上的大小姐。 最后一句,江季珩沙哑开口:“大小姐。” 宁汐眼睑微动,心脏忽地皱缩。 “祝你,未来一帆风顺。”他说。 说完,便转身,走入了雨幕。 终于,宁汐再绷不住地从墙边滑落,跌坐在地上,望着那把流落雨中的伞,无声痛哭起来。 心脏的皱缩像是发了麻,往常即便便能还原的放松,今天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攥紧,怎么都松不开半分缝隙。 宁汐渐渐哭得喘不过气。 打颤,干呕,心脏抽疼都一并袭来,不给她任何反应的余地。 她是自私的,自私到一声不响就决定了她和江季珩的未来。但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看到他能走得更好,更加的,意气风发。 都说抵抗现实才有追寻真爱的能力,可她还是输了,彻彻底底。 她曾经以为她是没有心的人。 可这一刻,她才发觉,她那颗保护了十六年的心,一旦悸动了,比任何人都要滚烫。 心绞痛,原来,也是真的存在。 * 宁汐病了。 淋雨回去的当晚就病了。 接连一个礼拜都高低烧交错不退,吃什么吐什么,人以可见程度消瘦下去,原先就够单薄的肩膀,一瘦又是八斤,有向纸片靠拢的趋势。 这期间,没人能见到宁汐。 全程都是私人医生在旁照顾,连宁识誉和覃莺都靠近不了半分。 具体情况,宁识誉也不知道。 但他明眼看清楚,江季珩最近一周也过得行尸走肉,像是徒留空壳,每天发了疯一样工作,再没回过旁边那栋别墅。 宁识誉多次想找他谈谈,可江季珩听不进去半分,甚至于,连宁这个姓都听不得了。 他又一夜变回了从前孤戾疏离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再没半点宁汐在旁的温柔感。 宁识誉看着这两个人活活折磨自己的模样,心里都难受。 但决定做了就是做了,再无法改变与回头。 2013年敲响新年钟声的前奏,2月4日的立春。 上午十点,帝都飞纽约的那班飞机从国际机场起飞,轰鸣声划过蓝白天际,一路高飞。 头等舱里,宁汐反反复复的,又烧了。 这次,甚至比上次还严重,一度飙到三十九度四,私人医生忙里忙外地帮着降温,可药物明明都已经上了,怎么还是一点缓解都没有。 -- 第94页 就连一向淡定的宁斯华脸色也变了。 是连一旁宁识誉都不够清楚的秘密。 今天,2月4日,是江季珩的生日。 他说过:“大小姐需要骑士,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会到你不再要我的那一天。” 可是童话故事里的主角,明明是公主和王子啊。 宁汐之前不明白,现在却懂了。 我的少年,就该光芒万丈,万众敬仰。 希望未来予你无恙。 祝你,一帆风顺。 第46章 情敌 顾青逾。 宁汐曾经无数次做梦, 梦到和江季珩久别重逢再续美好的画面,偏偏如梦如醉,梦境与现实必然相反, 她和江季珩的开场方式,会是最水火不容的那种。 六年不闻不见, 三年合约绑定,整整九年一瞬而过, 兜头暴雨一般猛烈又恍然。 不知不觉,她变了,他也变了。 为了抵抗宁斯华, 宁汐变得张扬, 变得冷艳, 待人都像是竖了根刺的难搞。 而江季珩好像是变回他们十几岁见面时的冷冽桀骜, 甚至于比那时更甚的冷漠矜贵, 出手只讲规矩不讲情义。 谁都看不透他的心思,宁汐也不例外。 时间带走了很多,也带来了很多。 当年离开, 宁汐虽然没有参与高中那场报名的年度科技大赛, 但组长顾珈带队取得一等奖后,清溪一号的研究从来就没停下,专业团队的扩容升级。 四年时间就完成了系统的编排。 只是, 后续没有一帆风顺是因为卡在了宁汐提议的“如果”系统上。 当时,宁汐人在国外, 即便能远程给予精准数据,“如果”系统的重置配设也依旧匹配不完全,很大程度可能是代码数据。 而宁汐还在金融机械双学位攻读,根本掌握不了这些知识点。 团队一度以为清溪一号将与市场无缘。 偏偏峰回路转, 一个英文账号给他们实验室发了一封邮件,无需署名,无需备注,里面完善了所有他们现有程序的问题,最大程度针对“如果”系统进行了改进。 而那已经是宁汐被宁斯华束缚,断联国内实验室的两个月后,顾珈自然没有机会告知她那个英文账号的名字,叫做“ToNingTide”。 只是可惜,顾珈单方面联系不上ToNingTide,只看到他留下的最后一行——“帮助无需署名”。 顾珈有听说过Tide,但没听说过ToNingTide,他们科技圈经常有人将大神/的名字作为后缀,也就没太多想。 那是ToNingTide这个名字在科技市场上最后一次出现。 之后,再无消息。 后来,宁汐毅然决然选择回国。 接下宁桦集团烂摊子的前半年,实验室因为私人原因,无法再继续,落魄至极的顾珈找到宁汐,愿意用清溪一号的专利权转让交换五百万。 宁汐意外“如果”系统的完善,想问是谁,但顾珈早就处理掉了当时的邮件,也想不起来名字,只记得是用了个大神名字做后缀。 而邮件要想复原,根本没有机会,这个问题不了了之。 意料之中,连及仿生构造的清溪一号上市效果极佳。 最为出名的“如果”系统,能够凭借人物感知真实通过特效效果清晰还原过去场景,成功在科技大赛上连获创新。 再加上后期续上的新研究,宁桦集团的市值一度飙升,很争气地一路闯进科技圈前沿,打通了宁汐在国内立足的众多人脉。 但爬得太快,相应就会被人盯上。 科技圈早在很多年前成了男人纷争的天下,现在突然杀出宁汐,在曾经华仁私立校友圈里盛传的清冷柔软大小姐,宁汐无疑在一夜之间成了他们的众矢之的。 出了学校,进了社会,有的只是利益交换,情谊再深都是无用。 这也就有了后面被刁难的饭局。 也许因祸得福这个成语的道理是对的,有那场恶心的饭局,宁汐才有机会和江季珩久别重逢。 可他们联系的打开方式远远超出她预料。 江季珩不近人情的冷漠,半点过去影子不见,那张门卡和那份合约,颠覆了过去所有绮谲的梦境,云端坠入深渊,只需一秒分毫。 当年说走就走,对不起他的是她,所以现在宁汐更多抱着弥补偿还的心思,她虽在鱼龙混杂的商场混迹,但最真诚的心,还是留在了原地。 只是那份合约的签署开始,她和江季珩聚少离多。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秘书梁郁的出现才是真正压垮她的那根稻草。 她想和他说的话,梁郁都会转达,只是作为中间人,目睹了他们所有的发展。 除此之外,宁汐再没私下和江季珩见过面。 掰着手指数数,快到三年的时间,算上昨晚的酒会,他们一共见过九次。 前八次都是公事公办的高层在场,最后一次,才能算是最亲密的。 宁汐有猜到江季珩讨厌自己,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讨厌。 所以讨厌遍布,才会避而远之吧,宁汐是这么觉得的。 日复一日,弥留在心底的期待彻底幻灭,宁汐不想再继续了,他帮了她,她该感激,但这不是他们再恶性牵扯下去的理由。 以江季珩现在的条件,绝对能找到比她更好的。 宁汐原以为自己可以自私等到合约三年期限结束,但她后来发现,再怎么冷艳的假面,都是虚伪至极的懦弱,她根本做不到摆脱。 -- 第95页 所以离婚协议是她的先放手。 但现在因为周程屿费尽心思的那通照片,她和江季珩又没了了断机会。 宁汐越想越头疼,没顾得上治疗后,暗处眼睛见亮光依旧会发涩的后遗症,一整夜都恍恍惚惚盯着冰冷机器的清溪一号,失了眠。 隔天早上,宁汐被一通电话吵醒。 拖着疲惫从沙发上爬起来,宁汐刚起身就腿软,一脚跟绊倒在羊绒垫上,她没管磕到茶几的膝盖,只是捞起茶几上的手机,没看提示,直接接通了电话。 “喂。”沙哑的柔声,有气无力。 “喂,宁汐?”对面是很有精气神的男声,不过因为微挑的尾音而总多了纨绔放纵的少爷气,他似乎是听出了宁汐的状态不对劲,轻咳一声,佯装严肃道,“你昨晚是不是又人机大战去了?” 宁汐没好表情,“你才人机大战。” “欸,和你好好说话,什么态度。”对面的男人很不满地啧了声。 宁汐本来就没睡饱,现在一看时间,才凌晨五点,哪个正常人凌晨五点打电话,她的嗓音顿时沉下,“顾青逾,你要是没点要紧事,能不能挂了?” 顾青逾“嘿”一声,“我平时找你你要忙,难不成这个点,你也在忙?” 话音一转,他似乎意识到一点,“莫非......呦!可以啊我们江总!” “你是不是有毛病?”宁汐被他说得一包火气上来,“你有病就去治病,别在这烦我睡觉行么?” 顾青逾大概是听出了宁汐的火气来源,哪可能是被吵了睡觉。 这大小姐以前睡一两个小时照样能熬夜学习工作的,而且没起床气的,能这么冒火,自然又是因为江季珩了。 看来昨晚又是不欢而散。 顾青逾不正经撒完,倒是想起说正事了,“我飞机落地了,你不派个人来接我?” “落地?”宁汐被他说得一懵,“你落哪?洛杉矶?” “洛杉矶你个鬼啊,”顾青逾无语,“我落中国帝都。” “......”宁汐愣了好几秒,突然问,“顾青逾。” “嗯?” “你又逃婚了?” “......” “是不是?” “......闭嘴。” 宁汐没忍住,直接大笑起来,“我就说你没事回国干什么。” 顾青逾大概被她笑到脸黑了,“宁汐,你最好现在亲自来接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你嘲笑我的事。” 宁汐看了眼时间,“我一会有个早会,接你是不可能了,我让司机去接你吧,正好眠眠今天也来公司,上回你和她普及的甩人经验不是还没说完?” 顾青逾倒也不再反驳,有点沉的嗓音,似有若无地多了点烦躁,好几秒,才回:“行吧。” 电话挂断,顾青逾看向旁边那辆洗得彻黑迎光的劳斯莱斯,司机正笑眯眯地躬身看他,“少爷,现在走吗?” 顾青逾不耐地掀了掀眼,“行李走,我不走。” 说完,他就把行李朝司机方向一推,自己潇洒转身离开了停车坪。 司机:“......” 宁汐那边的车很有效率,说好五十分钟左右到,正好掐准了点五十分到,来的还是顾青逾熟悉的“司机”,梁郁。 顾青逾知道,梁郁算是江季珩那边的人,所以替换走原先来接的司机,梁郁这番行程,意味分明。 顾青逾大喇喇地坐在后座,感受着前面三番两次的探视,莫名不爽涌了上来。 “梁秘书,有事说事行么?”顾青逾靠在座椅,双手环在身前,疲倦微搭着眼皮,却在那层纨绔皮囊下,有很不好对付的精明,“上车开始,明目张胆三次,瞥眼偷看四次,再加上刚刚那次,是要凑个好兆头?” 梁郁早知道顾青逾嘴皮子溜,说起人来也能一愣一愣的。 但他现在是站在江季珩那边的,自然对顾青逾是提防态度,“顾总,宁总还没离婚。” 顾青逾颇有意味地“哦”了声,眼眸一转,黑白分明地盯着他,“所以呢?” 他勾唇一笑,“你在警告我?” 梁郁当然没这个资格,只是公事化的语气:“不敢。” “不敢那是最好。”顾青逾脸上笑意不淡,从齿间走出的话却是一字一句的清晰,“你家宁总是没离婚,但我这个人向来离经叛道,你们最好是别被我抓到对她不好的证据,不然啊——” 他扬了下巴,“我多的是能让你家江总好看的招。” * 宁汐和顾青逾的相遇也挺离奇的。 因为一场地震。 当初宁斯华让宁汐加联系方式,宁汐转手就把顾青逾给删了,碰巧顾青逾也是走个流程,看人没想法,也就没再搭理。 碰巧那次外出考察,宁汐这边的团队意外遇到地震,顾青逾带着近校志愿团队提前到达,好在宁汐只是被石板压了,腿上有骨折,并没他人严重。 两人也是对话后,才同时愣在原地。 “你说你是宁汐?” “你还说你是顾青逾?” “你不会就是——” “不是,绝对不是。” 顾青逾到现在都记得宁汐当时的紧张,但百口莫辩,不给回应的就是这人。 顾青逾冷哼一声,记仇得很,垂眸扫过她身上的伤,“真是一报回一报。” -- 第96页 宁汐:“......” 无语。 两人先是结下梁子,后来才意外发现在同一个学校就读,碰巧那时候华人圈大家混得更熟悉一点,也就交了朋友。 一路到现在,也认识了有七年了吧。 不温不火的,宁汐总有本事把他们关系拉在正轨上。 就算是之前毕业时喝酒玩游戏,大家放得开,说输了要么喝酒要么找人亲吻,宁汐宁愿喝酒喝到吐,也没多看顾青逾一眼。 即便后来是喝醉了,她也从包里拿出折叠拐杖,撑在地上,纯靠自己一点点地往前挪,绝不让顾青逾碰自己一点,嘴上念叨着:“不能,不能碰,他会生气的。” 顾青逾一直都很好奇那个“他”到底是谁,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他妈居然还能是他的死对头,江季珩。 知情的那一瞬,顾青逾是想原地爆炸的。 顾青逾和江季珩从小时候认识就不是一类人。 顾青逾打小就女生缘好,亲和的混蛋样做足了中央空调,没事也喜欢找小姑娘玩,无大志向。 而江季珩就对此没兴趣,见人靠近了还烦得摆脸色,成天沉浸在别人看不懂的程序数据里面无法自拔。 顾青逾觉得这人多多少少有点什么问题。 直到后来碰上同样钻牛角尖不吃饭也爱算数据的宁汐后,顾青逾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绝配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这七年也不知道吊在宁汐那棵树上是要干什么。 不过顾青逾警告的话,梁郁是信的。 这人风靡国内外圈子的名声就是浪荡不羁少爷气,爱玩起来就是个疯子,没人敢惹。 现在车一直开到宁桦集团,顾青逾刚下车,梁郁这边组织好消息,一直等到确保江季珩那边落地,才发出去。 碰巧入夜,江季珩一行人结束工作,在程煦新开的私人酒吧里。不过程煦今天人不在这,最近程家有寿宴要办,他前两天就飞机回去了。 似乎真的是没缘,先前玩得好的四个人。 贺岚溪因为和覃莺那件事闹翻之后,毕业就没了消息,现在只剩下江季珩、陆别宴和程煦三个人。 程煦现在赚到点钱了,逢人就二五八万,还是会被宁汐和温意眠教训得干干净净,和那会上学都没什么差。 一切似乎因为江季珩和宁汐的这场婚姻重回正轨。 却只有局中人知道,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斑斓光色缭绕的纸醉金迷,抵足心跳跃动的喧嚣肆意在旁,江季珩刚喝下一杯烈酒,嗓子就被冰凉的液体灼烧得发烫。 “滋”的一声,手机振动。 江季珩没在意,反倒是一旁陆别宴眯眼瞧了下,手碰他一下胳膊,“来消息了,不看?” 江季珩垂眸扫了眼,手机不巧地正好黑屏。 他心情有点糟,就没管,“没事。” 陆别宴随后给他酒杯里加了冰块,脸上是封存已久的笑,“不过话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么接待我?” 江季珩撑着倦怠抬眼看他,唇边流出一丝淡笑,“想要什么接待方式?” 陆别宴挑眉,一脸“你该懂”的表情。 江季珩云淡风轻地应了声,放下酒杯,拿起手机晃了晃,“我帮你给温意眠打个电话?” 电光火石间,五彩却晦暗的光影划过眼际,江季珩手里的手机被陆别宴抢了下来,不耐丢在桌上,“你最好给我搞点好的。” 温意眠当年为爱考A大,还在最后一场考试提早交了卷,前几门都是毫无例外的高分,偏偏那门数学,她接连四道大题没写。 出成绩那天,谁都明白了,她是故意的。 而以此的代价,是温意眠不仅省内的学校也没上,还直接被温家人送了出去,没出国,是很偏的北方。 所以陆别宴和温意眠的结,就是从那时候打下的。 毕业之后,陆别宴出国继续攻读金融,温意眠则是考取美院,正式走油画这条路。 两个人的关系也莫名其妙地不了了之,和宁汐江季珩一样,五花八门的细节解说飞天铺地。 不知情,只会胡说八道的人,说温意眠这是认了命,还有人说,温意眠是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才这么瞎搞的。 但鲜少有人知道,温意眠几乎通宵熬出的大夜,最后熬出来的成绩,就算四道大题没写,也只离A大录取分数线少了三十分。 所以她如果考完,很大概率是能考上A大的。 ...... 江季珩看着陆别宴现在的紧张样,倒是笑了,“喜欢,为什么不回国?” 陆别宴没急着接话,而是在好多秒的沉默之后,抬眼看向他,忽地问:“那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集团下半年暂时没要紧工作了?” 江季珩没出声,只是又倒了杯酒。 光影迷离,连暗色的酒都晃出低迷的消沉。 陆别宴最看不惯他这种模样,单手抢走他手里的酒杯,“啪”的一下放在旁边墨黑的茶几上,“江季珩。”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么?”江季珩突然出声,淡淡沉哑的嗓音,在黯淡之中,弥漫尽了颓靡,“当你变得强大,变得一定能保护她时,她身边却出现了不仅你一人......” “不仅你一人。”他说。 第47章 激将 这是什么走向的欲擒故纵?…… -- 第97页 “说真的, 没有缠绵,只剩纠缠,你们的婚姻走到现在, 还有本该有的意义吗?”国内国外,默契十足地, 这话分别从陆别宴和温意眠的嘴里说了出来。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彼此这份维持至今的默契。 宁汐站在会议室的玻璃边, 手扒拉了下湖蓝的百叶窗窗帘,看着外面有条有理的下属们在工作,脸上不过是疏淡的笑。 她转身, 把手上的咖啡杯放在桌上, 拉开椅子坐在温意眠旁边。 浅浅的笑, 终是透露着一丝无奈, “那你说, 我该怎么办?” 温意眠看着她。 宁汐很认真地说:“眠眠,六年很多都变了,长大的代价是会发现, 青春期的很多约定, 原来都不如现在一份文件实在。” 宁汐和她开玩笑,“好歹签合约还要敲章,敲章了, 能有法律约束。” 但温意眠听的不是话,而是宁汐笑意之下的隐忍。 其实事情很简单, 经过江季珩的提醒,宁汐也想通了。 法律约束下,她和江季珩的婚姻一天有效,那就一天是她的底线。 温意眠看着摆在面前的证据, 都是和周程屿有关的,一看就是挖到暗面的信息,并不光彩的结果。 她很担心,“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宁汐笑意微淡,垂眸看着那些周程屿曾经栽赃过她的各种信息,“如果周程屿这次真的准备好了泼脏水,那就代表着周凛集团不要下面愉景源的项目,那没有利益价值的对象,我有什么好介意鱼死网破的?” 温意眠看着身旁已经蜕变优秀的宁汐,尽管还是从前那般亲密的距离,却好像什么都变了。 宁汐今天穿了身墨蓝色的衬衫,搭配黑色西裤,冷淡的色调在她精致的妆容下显得格外艳丽,比起过去,宁汐更瘦了,但并不脱骨,而是漂亮到每一丝棱角都游刃有余,亲和不温软,凌厉不倨傲。 话意传递温热,眉眼却是冷的。 温意眠终究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晚上原本是顾青逾的接风宴,但宁汐临时要参加新项目的会议,加班加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开车赶到会所都快逼近十一点。 温意眠和程煦早被顾青逾拖着喝了好多酒。 看到宁汐来,两人齐刷刷的“救星来了”眼神,可怜巴巴地抬手递着手里的酒瓶。 宁汐本就工作得累,现在不能回去补觉,还要过来喝酒,自然没什么好心情,再加上顾青逾知道温意眠酒量差还要她喝这么多,更火大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见面就是逃不过的掐架。 顾青逾早习惯了,这会还能漫不经意地朝宽口杯里加入伏特加,“咚”的一声,小杯沉底,酒液泡沫溢起,深水炸弹制成。 他递到她面前,“来一杯消消气?” 宁汐皱着眉接过,喝了口,就被呛得嗓子发疼,“你还加了什么?” 顾青逾后靠在皮沙发上,一条腿翘着,像极了风月场里点人的那种纨绔大少爷,见她等着答案,他不妨说:“苦情剂。” “......” 顾青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是知道程煦是江季珩那边的,典型的春风草两边倒,顾青逾才在光下微眯着眼,用调情的神色描摹着宁汐吸引人的五官,当着程煦的面,故意勾唇笑说:“宝贝儿啊。” 这三个字一出来,宁汐脸色就变了,狠把酒杯放在桌上,不顾晃出的渍迹,上火道:“顾青逾,你有完没完?” 顾青逾显然是见好就收的,毕竟他已经看见程煦掏手机了,大概下一步就是打小报告了吧。 顾青逾是妒忌江季珩一开口说要结婚,宁汐就答应他结婚。本来还打算等到他们三年结束,靠个人魅力趁虚而入的。 但现在啊,计划有变,不行了。 更何况,人和人啊最不能比了,主要是顾青逾觉得宁汐眼光有问题,他哪天真的来劲要和江季珩比一比,怕是结果没出来,他先被气死了。 所以,顶着顾家那点“你这次再敢逃婚,就给我去中国把宁汐抢过来!”的命令,顾青逾没办法了。 再由着江季珩和宁汐这么磨磨唧唧下去,估计他半只脚没踏进石板,就被顾家老头一把火烧进去了。 这会,眼见着程煦战战兢兢拿手机,顾青逾还专门换了个座位,靠近到宁汐身边,和她合坐一排窄沙发。 身子微弯向她,直勾勾盯着的模样,桃花眼就差放电波了,像极暧昧调/戏。 宁汐是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异性的气息在自己身边徘徊,不管熟不熟悉,她都讨厌,所以顾青逾一靠近,她那个眉就皱起来了。 今天已经被接二连三地逼近下限,他故意的,明知这是敏感点还做。 宁汐丁点面子都没给他,抬眼的刹那,目色冰凉,“你能不能给我滚远点?” “啧。” 太他妈像了。 如果顾青逾不认识以前的宁汐,他一定会误以为这是翻版江季珩。 他很嫌弃地稍微往后退了退,“不是我说,你们怎么都是这种狗脾气?” 宁汐没搭理他,兀自低头喝着酒。 于是,宁汐和顾青逾同时出现在程煦手机里的画面就成了—— 他单手搭在沙发后,修长的指尖轻点着,另一只手却是抬起,似有若无地撩动着宁汐飘散在空气里的碎发。 -- 第98页 画面缱绻又轻佻,尤其光线昏暗,更似是有数不清的小动作在悄然滋生。 顾青逾本来以为程煦个怂包只会打字汇报的,谁能想到,程煦这回酒精上头,被刺激得都出息了,居然还会打视频了。 但是吧......只能怪程煦这人平时形象太不好了。 他一通视频打出去,还没打连通三秒呢,就被江季珩给挂了。 程煦:“......” 老大啊!拜托你接接电话吧!!! 顾青逾也跟算好似的,偏挺着那口很可能被宁汐甩巴掌的气,硬是等到程煦那边电话通。 镜头一怼,先是程煦那张自称整形医院也做不出的帅脸,而后才是反转摄像头之后的画面,每一点举动都跟计算好分寸似的,顾青逾既然做了,就得考虑好被江季珩打的程度,他最怕他上来就打脸,所以好歹还收敛了点。 但顾青逾怎么都想不到,程煦那该死的死亡角度,错位将他拍成了,正在搂宁汐。 江季珩在那头原先神色如常的,但一看到这一幕,脸色直接变了,“程煦。” “诶诶诶?”程煦被吓得咽了下口水,虚抖着起身,佯装有电话来,赶紧起身,“老大,怎么啦?” “你想死?”江季珩转手就把视频切成了语音。 “......”程煦没敢说话。 江季珩在电话那头的嗓音低冷沉哑,像极警告,“现在北京时间十一点十分,如果十一点半我看不到宁汐到家的照片,酒吧我帮你处理,你可以不用回纽约了。” “......?”我艹啊,“老大,老大,回去起码四十分钟啊!” 没等他说完,手机瞬间亮屏又黑屏。 程煦:“............” 这怎么还挂他电话!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程煦萎了。 等他飞速措辞好走到宁汐身边,弯下腰凑近了刚想问她“走不走”时,宁汐酒意上来,眸色发深地盯着他,毫无情绪晕染,却又冷得至极。 “程煦。” “嗯?” “走开。” “......” 程煦人傻了,已经十一点十五了。 一旁的温意眠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无助,挥挥手,救场道:“行了,我司机一会来接,我顺路送她回去。” 程煦可真是太感谢了。 但他真没想“谢谢”还没说完,温意眠一个起身,踩上高跟鞋的右脚崴了一下,“噗通”就跪在宁汐面前了,还嬉皮笑脸地学着江季珩曾经的腔调,咧嘴笑说:“小汐,我送你回去啊。” 顾青逾和程煦面面相觑之后:“............” 完蛋,失策了。 殊不知,同一时间,江季珩已经抽起外套,出办公室和秘书说:“餐会取消,订最快回帝都的机票。” 这么多年都跟在江季珩身边的男秘书秦意很流利地说:“好的老板。” 但据了解,江季珩很少坐夜间航班,这个时间点,很微妙啊。 随即,秦意给国内的梁郁发了个消息:[宁总到家了吗?] 梁郁:[?] 秦意:[就字面意思。] 梁郁:[那还没有,不过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秦意:[哦。] 梁郁:[和顾青逾一起。] 秦意:[???我艹梁郁你在干什么?老板给你付工资,你当玩的?] 梁郁:[我没玩,我在当司机。] 秦意:[......你完蛋了。] 梁郁:[可别说我了,我可比你尽职尽责多了,这三年就没白遭白眼,你但凡告诉我一下老板回国的行踪会死?] 秦意:[我告诉你了,你不就告诉宁总了?你当我傻?] 梁郁:[我就不懂了,你不希望他们和好吗?] 秦意:[希望啊。] 梁郁:[那你为什么次次都不告诉我!!!] 秦意:[......] 因为签了保密协议,他也不敢违约啊...... 秦意苦涩。 宁汐压根不知道秘书私通,还有江季珩回国。 从车上下来,她先是没忍住,吐了一通,而后踉踉跄跄地坚决不需要顾青逾帮助,自己走几步缓几下地走到别墅门口。 手捂着输密码的地方,死都不让顾青逾多瞟一眼。 顾青逾都无语了,“宁汐,你至于吗?” 宁汐冷嗤他,“你又不是我老公,我让你看密码?你做梦呢?” 顾青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手撸着袖子,一副要干架的表现,“宁汐,你最好别太过分了,你老公现在都遥远在大西洋彼岸,我要是起什么歹徒心思,你老公救不了你!” 顾青逾这番话说完,空气一度死寂。 一段清脆的滑锁声后,宁汐悠悠打开门,在进门之际,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了顾青逾,一看就是想忍的表情,但几秒后,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来。 “白痴。” 顾青逾:“?” 宁汐说:“那是太平洋。” 顾青逾黑脸:“......” “砰”的一声,大门关,他靠近,还差点撞到鼻梁。 顾青逾真是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气,抬脚直接一下踹在大门上,“嘶”,疼得他倒吸凉气。 就连别墅大门外的梁郁看到都不禁摇头叹气了。 这还担心什么呢,老板完胜。 因为紧挨着是周末,宁汐不用去公司,所以她才放任自己喝多了点,但没到断片的程度,自己爬上沙发还是会的。 -- 第99页 之前好几天都熬大夜,酒会上妆为了遮黑眼圈都费了心思,现在酒劲上来,自然睡一天一夜补觉都可能。 迷迷糊糊的,宁汐大概知道是天亮了。 但头脑的昏沉依旧,她太累了,虚睁眼几秒又是闭上,只能感觉身下的触觉好像不是沙发,好奇怪......那是什么? 宁汐脑子转不过来,一闭眼又睡着了。 室外天气阴沉,中午时分,窗帘拉着,整个房间都是黯淡无光的,一连着,宁汐晕乎地补觉补到了下午三点。 再爬起来时,周围环境都是不熟悉的。 在勉强靠微光辨别周边后,宁汐忽地呼吸一紧。 要命的,她怎么跑江季珩房间来了。 当初约定好入住渝湾里这套别墅的时候,宁汐和江季珩是不同房的,甚至房间的距离欲盖弥彰地是走廊尽头两间,夹着两间书房,一间钢琴房,两间客房,别提多远。 江季珩现在比以前难说话多了,房间不让进,私人空间的书房不让进,宁汐住在这,真是“一亩三分地”的掌握者。 但现在,她怎么跑他房间来了? 完了完了,阿姨应该没来吧。 宁汐一看时间,下午三点零五,阿姨一般是下午两点半来,那种做贼心虚还想死的心更盛了。 她想回想昨天凌晨回来之后的轨迹路线,但就是莫名其妙想不起来,再一掀被子,上面衬衫还在,但是!她裤子哪去了?!!! 宁汐懵逼地眯着眼刚掀开被子,垫脚走下去想找裤子时,外面突然“嗡”的一声响起吸尘器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宁汐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要找裤子,毁尸灭迹。 但沿着床饶了一大圈,她都没看见裤子,反倒在地毯上,看到了一件黑色的男士衬衫。 ??? 这是什么? 江季珩不住这里,外面不可能会有他的衬衫啊。 宁汐刚伸手捞起衬衫,身后就传来“咔嗒”一声的开门声。 宁汐背脊一僵,冷气从后席卷而来,若隐若现,男人居高临下的凛冽威压。 宁汐都不敢呼吸了。 这发展太诡异了,她跟个机器人一样起身,转身,抬头,正好撞上浅薄灯光下,蒸腾雾气朝外,湿着黑发,穿着墨色浴袍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男人的目光。 江季珩腰带没系紧,浴袍松松垮垮地套在宽阔肩上,敞开的胸膛,肌肉线条净澈而流畅,冷白的肤色在暖调下将禁欲气息晕染到了极点。 宁汐连眨眼也不敢了。 江季珩就这么慵懒地斜靠在墙边,双手环在身前,不羁玩味的模样,和过去分毫不差,只是更多的成熟勾人的痞气。 “大小姐,”他微勾唇角,散漫笑了,“这是什么走向的欲擒故纵?” “......” 宁汐想原地暴毙。 第48章 试探 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 塞缪尔说过, 婚姻的成功取决于两个人,而一个人就可以使它失败。 以前,年少无知的宁汐还不太懂, 但现在真的事实摆在面前,她想裂开都来不及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和江季珩的开场会一爆再爆。 真正的挽救还没开始, 可能就真的要失败了...... 宁汐不过一件洋洒飘在半空的衬衫罩住上半身,下半身纤细白皙的两条腿, 极富曲线地漂亮裸/露在外。 身后是落地窗帘的彻暗,鲜明而强烈的视觉冲击。 江季珩敛起的眸微定瞬间,喉结便微滚了下。 像是撺掇心底的瘾头, 男人盯着她的神色微凛, 眸底的浓稠低黯, 像是对这个状况反应之后, 极其不爽。 宁汐慌了, 伸手刚要拎起衬衫就遮,但一想不对,转手要拿被单遮, 更不对了。 最后沉默三秒, “江季珩!” 江季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宁汐涨红了脸,凶意尽显在脸上,“看到不该看的, 你是连闭眼都不会了?!” 江季珩不仅没闭眼,还跟流氓一样领略完风光, 抬眸送她一眼,“宁汐,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地方,你就开始问我罪了?” “......”底气高低立下, 宁汐一时紧张得舌头打结,下蹲在墙边,使劲扒拉着衬衫,想用那点边边料料遮住自己。 “那我怎么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这里。” 思绪忽地一转,宁汐想到一件事,“如果你没自己开门,我怎么会进来?” “什么?”江季珩顿了几秒,愣是气笑了,一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警告表情。 这反倒助长了宁汐的硬气。 “是啊,”她强调,“你的房间常年上锁,要是没有你自己开门,我哪来的你房间钥匙,更别说能进来。” 反正横竖都得死,宁汐也不管了,早知道他讨厌自己,这么破罐子破摔也挺好的,起码还能对话几句。 见江季珩被噎得说不出话,宁汐心里那个怯却的小陀螺终于兴奋转动起来。 她很理智地拿出冷静态度,抬头和他理论:“江总,合约三年,我从没进过你房间,这点走廊里的监控就可以看清楚,现在突然进来,不排除我昨晚喝多了,但论错,我最多占一半。” 话落,空气静了一瞬。 江季珩打量她的目光不减反增,宁汐难免如芒在背。 -- 第100页 不得不说,不在身边的这么多年,宁汐比以前自信太多,措辞也是蜕变的锐利,可就算她装得再像,江季珩依旧能从她脸颊边的红晕拿捏住她的弱项。 这就是他这么多年都没变过的强项。 一物降一物,就是用在他们身上的。 宁汐见江季珩半天不说话,以为他是被自己唬住了,心里悬浮的不安渐渐安稳落下,她很抱歉地说:“我现在找不到自己裤子,需要回房间换衣服,你可以回避一下么?” 说的就是让他闭眼。 江季珩一眼看透,后靠在墙边,仍旧慵意懒散的姿态,微挑眉梢勾了唇,似笑非笑,随后便拿出绅士态度闭了眼,双手依旧环在身前。 并无半分可能会越界的表现。 宁汐心里踏实了点,辨析着外面吸尘器的声音越来越轻,大概阿姨是去了楼下,才放心舒了口气,从墙边站起来,畏畏缩缩地提溜着步伐,想快跑出去。 风带来了她的气息,酒味已经消散,衣衫上还残留着蓝风铃味道的香水。 江季珩眉眼微动。 准确在宁汐手刚扶上门边,就伸手一把扯住她的肩,在宁汐反应不及时,落手在她腰间,单手搂起,不由分说往旁边衣柜的方向带。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宁汐整个人都怔住了,背脊僵硬,被动感受着天旋地转后,由高及低压下的攻略性气息,沐浴露香味四溢。 霎时间,她的心跳在陡然的放空下,疾速加快到了极点。 扑通。 扑通扑通。 心脏更是跟疯了似的,就快从嗓间蹦出。 宁汐再无淡定,全权乱了套,迷恋着这股气息,抬头,在彼此鼻尖只差零点几厘米的距离,撞上了江季珩浓深如墨的深眸。 只听衣柜滑动的声音,江季珩随手就从里面抽出一件衬衫,动作干脆地环在她腰间,两下环绕,干净漂亮的黑色蝴蝶结。 他眼神犀利,沉哑的嗓音压在她唇上,“我的地方,没有让我回避的道理。” 显然是容纳愠气的语气,宁汐不知道他这气从何而来,但明显是在看到她凌乱的模样之后,有的态度。 宁汐忽地紧张无度。 江季珩的气势比以前强太多了,还有让人无法适应的压迫。 “还有——”他捏住她下巴,以一种不可避让的暧昧姿势,低下头,薄唇就快吻上她的,但偏偏剩余那最后一点距离,停住了。 宁汐一时连呼吸都不敢。 只听他说:“就算是合约婚姻,深夜和男人外出喝酒到凌晨。” 江季珩眯眼紧盯着她,唇边一点点勾起弧度。 “宁汐,你现在胆子不错。” * “真的啊,他现在都这么凶了啊。”温意眠在听完宁汐一番描述之后,当场比了个牛逼的手势,“江季珩,出息了。” 宁汐喝着冰美式,瞥她,“你这么喜欢火上浇油?” “当然不是啦。”温意眠一个劲地笑,实在是忍不住,“就是没想到,你们居然会这么发展,也不亏昨晚喝这么多酒了。” 说到这,温意眠突然想起来,疑惑,“你怎么在这?” 宁汐莫名,“我怎么不能在这?” 这里是宁桦集团楼下新开的咖啡馆,宁汐会出现在这,无异于一会还要上楼工作,温意眠觉得这不对劲,揪着她就说:“你俩这好不容易死水微澜,你不去力挽狂澜?” 宁汐一下拍开她手,没上心,“我还能怎么挽?” “你别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温意眠说,“本来你昨天和我说的时候,我是觉得你俩真没戏,也觉得放弃不是坏事,但谁想到就一天,你俩能有这个插曲,你难道没察觉到什么吗?” “察觉到什么?”宁汐倒是不知。 “江季珩的行程啊。”温意眠叹气,“现在距离酒会结束才几天,江季珩光是飞机来回就两次了,他好歹是个人,以前基本不回国,现在突然就回国,不觉得很蹊跷?” 宁汐摇头,“那是因为他今晚和你哥有饭局,你不知道?” 温意眠:“?” “御衡集团那边有项目,如果不出意外,”宁汐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在饭桌上了。” “......” 同为豪门世家,温家其实没好到哪去,表面和谐一气,里面纷纭混乱。 温意眠是温父和第二任妻子生的,而温意眠哥哥温亭白是温父和原配的孩子,偏偏这两人妻子都命数不长。 再加上温父风流成性,很快就有第三任妻子,也就是一直风耀至今的小妈。 母凭子贵的道理在温家演绎得淋漓透彻。 温父不喜欢温亭白内敛深算的性格,偏爱小儿子张扬放肆,能让人摸得透的脾性,所以连带着温亭白日子不好过,和温亭白更亲近的温意眠也没好日子。 温老就算偏爱这两个孩子,终究抵不住年岁增长,在温意眠高考那年因为意外去世在外,温老尸骨未寒,温家就开始财产大洗牌。 在温亭白刚刚起步阶段,温意眠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不被送走,温老最后珍贵的那些东西都会被小妈侵吞殆尽。 她没办法,只能走。 一直熬到温意眠上大学时,在油画上接连获得成就,被圈内圈外封为有灵气的天才少女,温亭白后来撑起御衡集团,小妈那边的势力被打压,温意眠才有机会现在挺直腰板走进温家。 -- 第101页 所以温亭白礼拜天也饭局不断,温意眠是知道的。 只是从不做国外生意的温亭白,怎么会和工作重心在国外的江季珩有饭局。 这是不是意味着...... 温意眠看了眼宁汐,突然惊喜起来。 脑骨碌一转,温意眠喊她:“小汐啊。” “嗯?” “下周陪我去吃顿饭吧。” 宁汐还没答应,就看到温意眠不怀好意的笑。 * 另一边的包厢,一行人推杯换盏的商业用语。 江季珩和温亭白坐在最中心的主位。 但显然,温亭白是温和含笑的类型,江季珩就是不动声色的沉戾。 烟雾缭绕的环境,灯色明媚又晃眼,男人黑衬黑裤的随意,领口微敞,不羁的痞气在酒精中浓烈,指尖的烟只抽了一口,就任由燃烧。 八风不动的不言不笑,江季珩似乎从头到尾只是个友好的倾听者。 但在场的人并不敢这么觉得,因为根本辨别不出江季珩的情绪,只怕自己会因一句踩了他的雷点。 大家说来说去就那么点话,稍微走点流程还好,听多了就挺让人心烦意乱的。 江季珩脸上很快就露出了倦意。 温亭白注意到这点,“要不要换种酒试试?” “不用。”其实江季珩沉下的脸色并不是因为不爽,而是在想事情。 他和温亭白合作的事陆别宴知道,今天也是带着问题来的,只是不是当事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帮着去问温意眠的情况。 自己事情还没搞明白呢,就开始热心肠帮别人,这真不是江季珩的作风。 温亭白大概是察觉出了江季珩情绪的不对劲,了然一笑,试探着问:“是不是想问意眠?” 江季珩看他,微挑了下眉梢,倒是敏锐。 虽说温亭白性情温润,但这么多年,温意眠是怎么过的,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如果他关心,怎么不自己来问?” 江季珩笑了,手掸了掸烟灰,“我都什么还没说,温总就知道我要问什么了?” 温亭白不喜欢玩文字游戏,只是悠悠说道:“是与不是,答案该局中人自己来找。” 话题到这便不了了之了。 实话实说,温亭白这个内敛很让人看不透,但反倒是直来直往的对话方式让江季珩很期待这次的合作。 虽是庆祝江季珩这边拿下项目,以及推动他和温亭白的后续合作,但几个老狐狸你来我往的荤话搅和,整个场合的气氛很快变了味道。 尤其是其中一个人特别带了几个小姑娘来,说是公司里商务一块的,希望能在项目上多多接触,但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在场的人都知道。 小姑娘的眉眼总是和宁桦集团的宁总有几分相像。 只是宁汐的风格冷艳,而小姑娘则是温软更甚。 老狐狸早就在酒会上就觉得江季珩看宁汐的眼神不对。 现在如此费劲心机打听到宁汐高中时和江季珩关系不错,则是想真的试验一下,究竟有多不错。 小姑娘正朝着江季珩的方向走来。 谁都以为只是走个流程,但江季珩不过抬眼,无意瞥过那一眼,就猜到了伎俩,拿冒牌的试验,未免有点意思。 不巧,江季珩旁边没放座位。 小姑娘是想紧紧挨着讨好的,只是江季珩的油盐不进基本写在脸上,走遍风月场的人都知道刷脸规则,但江季珩连多一眼都没给她,属实难办。 连续好几次的小动作,都是老狐狸在暗示小姑娘。 江季珩看在眼里,脸上表情越来越冷,碍在得给温亭白一点面子,才没当面发作脾气。 业内人都悉知江季珩饭局的规则。 不可能有女人作陪。 现在搞这一出,是要干什么? 身边的小姑娘也察觉到江季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但老狐狸布置的任务关乎业绩和之后的奖励,再加上这个圈子里本就流传着傍上靠山即巅峰的道理,她胆小还是鼓足勇气端着酒杯靠前。 在靠近那一下,手没拿稳,故意酒杯颠了下,酒液就翻到了江季珩身上。 不言而喻的发展,江季珩眉头皱起。 黑色衬衫虽看不清渍迹,但黏糊在身上的感觉不好受,江季珩又是很烦这种感觉。 眼见小姑娘动作流利地赶紧抽起旁边的湿巾要帮他擦衣服,他直接单手挥开,“滚开。” 沉戾的嗓,没再给半点面子。 小姑娘吓坏了,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很快就因心悸的害怕而眼眶微红。 酒精发酵后的醉意熏染着眉眼,江季珩起身,站在她面前,看似漫不经意,目色却冷漠盯着那个老狐狸,“想和我玩差别游戏?” 他自己抽纸擦了身上的污渍,倒是勾唇笑了,“怎么不把真人送到我面前?”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大惊失色,就连刚才那个挤眉弄眼的老狐狸这会也吱了声。 这回真是踢倒钢板了。 江季珩没在这里过多停留,和温亭白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而他座位前倒好的烈酒,不知不觉,早就空了杯。 * 现在晚上十点,宁汐洗完澡,敷完面膜,就窝在房间,战战兢兢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因为不确定江季珩回不回来才这么紧张。 -- 第102页 也不知道哪来的心思,总之很乱。 偏偏梁郁也是个叛徒,她没问,他还非要发个消息过来:[宁总,江总今天回来。] 宁汐口是心非:[他这么多房子,非要回渝湾里?] 梁郁:[这是江总要求的。] 宁汐没再回。 十点二十,窗外扫过炽色近光灯。 宁汐听到车停楼下的声音,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紧迫感又席卷上来。 跟做贼似的,宁汐还从床上溜到门口,去听外面的声音。 但给出回应的,是长久的寂静,随后“啪”的一声,玻璃砸碎。 宁汐不知道楼下怎么了,但生怕出点事,犹豫再三,还是开门,放轻脚步往楼下走。 没有开灯的环境,根本看不清前面。 宁汐也没拿手机,刚从旋转楼梯下到最后几层的时候,意外地一脚踩空就摔在了地上,瓷砖地冰凉,她磕得屁股生疼。 从头到尾都无声,更找不到江季珩在哪。 彻黑的环境,她摸索半天都摸不到楼梯边的花盆,整个人真跟瞎子一样,又不敢出声。 感受不到身边一点气息,宁汐急得想转身往楼上爬,但忘了,她看不见,江季珩却看得见。 男人单手解着衬衫纽扣,目睹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心里又疼又痒。 终于在她落魄转身,就要摸到碎在地上的陶瓷装饰时,一个上前,右手揽住她肩膀,左手绕过她膝窝,干脆利落地打横将她抱起。 猝不及防地腾空,宁汐伸手捂住了嘴,没惊叫出声。 就在她抬眼要看他时,意外感受到手臂触碰到的,是男人裸露在外的炙烫胸膛。 “江季珩,你......”宁汐懵得都结巴。 “我什么?”江季珩避开地上打碎的陶瓷,把她抱到沙发上。 宁汐想挣脱,但不敌江季珩锢住她的力气。 两个人相依的动作像极了从前每一次亲昵,黑暗助长暧昧,心里经年的疙瘩仿佛在这一瞬消散不见。 有的只剩那点犹豫不决的悸动。 宁汐慌了,慌得彻底无神,“你身上湿了。” “嗯。”江季珩嗓音哑而低。 “那你赶紧换衣服啊。”这么湿,明显是回来一路都这样,宁汐一急,说出来的话就没过脑,“梁郁怎么回事,车里不备衣服的么?” 江季珩想到宁汐刚才狼狈的模样,莫名涌动的酸涩,他佯装冷静的姿态,嗅着身边熟悉的气息,淡声道:“你关心我?” 诶......宁汐抬手要打他手,但抬手就没底气,只能落下,开口:“越界抱我的是你,你不打算松手?” 江季珩鼻尖泄出一丝低笑,磨了磨牙般的恼:“宁汐,你还是这么狠心。” 宁汐沉默几秒,因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而不确定他现在清不清醒,也不敢妄图去用酒后吐真言的道理和他对话。 只是说:“江季珩,你醉了。” 四目对视的刹那,兴许是酒精作了祟,江季珩盯着宁汐这张熟悉的脸蛋,终于体会到一点过去的感觉。 也许陆别宴说的是对的,三年开辟市场的版图任务已经提早于两年完成,他就不该再用忙为借口,不回来。 缩在所谓自我保护的冷漠外壳里,任由这么自欺欺人再过下去,他们的结果,只可能是一张离婚协议。 江季珩想起宁识誉在知道他们合约关系后,生气至极丢给他的一份手术单,是宁汐治疗眼睛的,他才后知后觉,当年离开她所谓的“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是什么意思。 江季珩不知道早上那么对宁汐是不是对的,却像凌迟一样折磨着自己。 眼前的她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江季珩心里就越难受。 “宁汐。”他喊她。 宁汐挣脱的动作顿住。 江季珩最终还是放弃了喧宾夺主的高傲,靠近,眸色盯着她,却没了霸道的凛冽。 “说实话,过去这么多年,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 第49章 争锋 得先把惊喜看了。 想, 不可能不想。 这是宁汐就快脱口而出的答案。 但话到嘴边,她因太过凑近他而嗅到除却酒味之外,似有若无的一抹绵密玫瑰女香。十有九分, 风月场的味道。 不言而喻的答案,宁汐揪住的心跳忽地滞顿了下。 紧接着凉却的穿堂风过耳, 带去了炙烫起的热意。 她垂下眼,清浅眸色的黯淡, 疏淡地笑了笑,低声说:“是你说的,过去这么多年了, 想与不想, 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漫长无垠的夜, 秋意浓浓。 被风撂倒的瓷器淋漓破碎地散在地面, 狼藉, 残败。 过近的距离,宁汐能看清江季珩的眼,深邃无尽, 幽幽凌厉。 她心头有紧张, 不过更多的庆幸,是还有机会能看见他。 但江季珩并没有这种庆幸。 刚刚那句话不断徘徊,他原有的不动声色都因这句话瓦解纷飞, 气息微紊后,凉薄的笑多一分都吝啬。 他松手放开她, 起身便是走近到窗边,关窗之后随手开了一楼客厅的灯。 “时间晚了,你该睡了。” 再没多一句破戒,两人理所当然回到原先的冷淡, 无一例外。 宁汐转身便回了房间,比起加速上楼,更像是从他怀里出来之后的落荒而逃。 -- 第103页 药还放在床头,没吃。 倾听着门外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宁汐盯着那瓶吃了好久快要空瓶的药,身子倏然往后一倒,背脊撞在床上,放空看向空白的天花板,上面若隐若现的,还有一条海蓝萃白鱼尾。 大概是当初贴墙纸时,挑选出来的图案。 宁汐摸了摸自己空荡的脖颈,突然闭上了眼。 眼眶微湿。 兴许是累了,她今晚没吃药,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还是那个深得像是失了尽头的长道。 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来了。 充满消毒水味的一间间病房,宁汐走到深处那间有保镖守在外面的病房,眼熟地交换了个眼神,得到里面让进的命令,才被放任进去。 空白寂静的房间,呼吸机不间断地工作着。 宁汐拎着家里阿姨准备好的补汤站到病床边,看着宁斯华那张苍白无神的脸,面无表情地把补汤搁在桌上,“记得喝。” 说完,转身要走。 却被宁斯华一下牵住了胳膊。 突然病发的女人现在没了之前妖娆妩媚的一切骄傲,接受治疗后寥无的头发,现在都在绒帽遮掩下,有了瘦骨嶙峋的感觉。 “宁汐......”她艰难喊她。 宁汐手握紧成拳,闭眼之后压制地吸了口气,转身拿出再假不过的笑,看向她,“还有什么事么?” 宁斯华就算没力气,嘴上说出的话也丝毫不弱,“你有本事接宁桦集团的烂摊子,就休想Ac-kindom给你帮助。” “除非你处理掉它。” 宁汐觉得可笑,居高临下地睨她,“如果我拒绝呢?” “那你就等着脏水。”宁斯华死死盯着她。 “所以你还是觉得集团当初出事,是我和江家通的气?”宁汐已经快没了耐心,“我早说过,合约签了就是签了,江家无论是谁和你玩阴招,那都和我没关系。” 宁汐知道得清清楚楚,在宁家动身出国后的半年,江家就出手了。 这次不仅是江雁临,还有蛰伏已久的江老,郭进权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傀儡,二选一的继承人培养,江老给足江雁临试探的机会。 本以为是稳赢不亏的交易,没想宁斯华早有准备,宁桦集团的一时沦陷只是她引诱他们的棋子,上钩之后,便是赶尽杀绝。 所以宁桦集团原本意义上早不是宁家独有的了。 被污水玷污过的东西,总是脏的。 更何况集团里那帮狐狸能保持不叛变的只有少数。 宁桦集团当初是宁汐母亲从宁斯华手里要来的,经营良好,只是在母亲去世,再回归宁斯华手里,而变得乱七八糟。 宁汐对Ac-kindom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想五年之期到,早点摆脱宁斯华。 所以宁斯华和她警告她敢接手宁桦集团,就休想再进宁家,宁汐求之不得。 也是在当年,江季珩撑起的济瀚集团联合旁系彻底打压了江雁临的势力,五年的暗夜蛰伏,江雁临虽拿下江家的公司,却因江老年老衰落而背靠不稳,最终因太过嚣张而残败,一夜在金融圈被狠除了名。 因为作恶多端的贪污逃税,江雁临的入狱,也是江季珩亲手送进去的。 江老受不了这种刺激,明里暗里多次送进医院,最终走不到三天,江家及旗下所有产业就大动乱。 帝都上流圈内的人并不知情江季珩回了江家,都等着看江家人接下来四处求人的好戏。 江季珩终究是江家人,他是从不在继承人的名单里,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但江家易主为他之后,他还是最大程度地商业化了资产,合并升值。 这些报道,宁汐都是在新闻上看到的。 现在宁斯华的病房里也在播放着济瀚集团一把手江季珩的最新消息,宁汐不过笑着看她,“你觉得我接下宁桦集团的烂摊子,谁会最先给我泼脏水?” “那帮老狐狸?”她视线一转,看向电视,“还是,当年被你暗处打压,被赶出江家的他?” 宁斯华的表情越发沉郁。 宁汐却没管指着电视,明明白白地盯着她,“宁斯华,我已经应你的话签了五年不回国不找他的合约,你还要那样做。” “所以,先不仁的是你,就别怪我现在不义。” 说完,宁汐彻底不再留,转身边往外走,边和等在外面的随行秘书说:“现在就订最快回帝都的机票。” 秘书:“是。” 从那之后,宁汐再没去看过宁斯华。 宁斯华走的那天,律师给到的财产分配,宁汐仅有宁桦集团的份额,而更可笑的,是她真的备注了Ac-kindom不能给予宁桦集团任何帮助。 连宁家旁系都能分到份额,宁汐没有。 这代表着,宁斯华已经放弃了她宁家人的身份。 深冬的葬礼上,宁斯华那些旁系可是哭得比谁都厉害。 唯有宁汐一滴眼泪都没流,墓碑上不给写她的名字,还要她站在最前排。 当天那些旁系就骂她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哭宁斯华太善良,养白眼狼这么大居然连难过都没有。 宁汐听着这些骂声,看着宁斯华火化完的骨灰盒,就这么安安稳稳放在大价钱拿下的最好位置上,倒是挺讽刺。 宁识誉当时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温水,“今晚就走?” -- 第104页 “嗯,”宁汐拍了拍西装外套上还未融化的雪片,“要开股东大会。” “宁汐。”宁识誉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心疼,“就算他们说你不是宁家人,我说你是,你就是。” 现在宁家的掌权人,是宁识誉。 宁汐看着不远处站在枯树下,没有走近打扰他们的覃莺,只是淡淡笑了,“嗯,我知道,你去陪嫂子吧。” 嫂子,这个称呼,宁汐其实早就改口。 当初在宁识誉不在的时候,覃莺差一点就被宁斯华作为利益交换送出去,是宁汐挡在前面,她不顾被宁斯华赶出去的代价也要留住覃莺。 所以知道宁识誉和覃莺在办完丧事,过完不好的时间段,就要准备结婚了,宁汐想,宁斯华就算走得风光,也要在地下气死了吧。 养了这么多年,没一个人听她的安排,这说明错不在他们。 而宁识誉担心宁汐的眼睛,“手术只能起到缓解作用,晚上应该还是看不见吧。” “没事,习惯了。”宁汐说。 宁识誉叮嘱,“之后应酬,酒少喝点,对眼睛不好。” 宁汐笑,“哥,你现在怎么这么唠叨,行了,我得赶飞机了,有空带嫂子回国记得来找我。” “行。” 这个冬天飘散下的冰凉雪花,宁汐呵出的热气成白雾,登机离开LA,心里莫名的解脱。 ....... 但明明是解脱,现在宁汐做梦做到这些,还是逃不过地眼眶湿了。 梦境陷得太沉,她蜷缩着身在被子上,都没注意到“咔嗒”一声轻响之后,走进的身影。 床前晦暗的光影摇曳着男人高大的模样。 宁识誉在告诉他手术的同时,有告诉他一件事:宁汐不认床,但认沙发,可能是前几年在沙发上睡多了,现在一沾沙发睡眠质量就下降。 如果睡床,她睡眠质量会很好,不容易醒来。 这是之前心理医师告诉宁识誉的。 已经好几次,江季珩同样发现了这点。 把她打横轻轻地抱进被子里,江季珩一转头就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药品,好几种小瓶,都是她有刻意藏好,他之前没发现的。 借着灯光,手抚过她漂亮的眉眼,宁汐有点怕冷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正好一转身,靠近向江季珩的方向,绵密乌黑的眼睫微颤,有柔弱的感觉。 一瞬的难忍,江季珩勾住宁汐的小拇指,和以前拉钩一样的手势,借着她微张开的缝隙,握住了她的手。 宁汐像是寻到了暖源,手一下握紧。 江季珩愣了下,任由她轻轻地摩挲他指尖,满足地勾了下唇角。 像是做到了什么美梦。 她笑,带着他也笑了。 只是无声的笑,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江季珩起身要走,要放开宁汐的手时,宁汐突然反手就是握紧,生怕什么消失一样。 江季珩又重新俯身,这次不是抚她的头发,而是轻吻了下她的眉眼。 宁汐牵紧他的力道渐渐松了。 黯淡的暖光照亮他的目光。 墙上游走的时钟在这一秒变得缓慢。 江季珩目光变得缱绻。 望着她干净温柔的睡容,喉结微滚之下,起唇缓缓道出的话,低哑而磁沉:“大小姐,晚安。” 悄无声息地,宁汐像是收到了听话指令的机器人,乖乖松开了手。 江季珩并没多想,起身之后没关灯,而是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可就在门重新关上的缝隙,宁汐缓缓地睁开眼。 空茫般的视线看着江季珩离开的方向,一瞬的虚化,还是让氤氲蒙了眼。 真的,好像做了场不会醒的白日梦。 * 之后的几天,宁汐和江季珩都各忙各的,那晚的事像是一段插曲,风过无痕。好不容易一个礼拜过去,温意眠就吵吵闹闹地要拉宁汐去买衣服。 宁汐头疼她那咋呼劲,“什么饭局你还要专门买衣服?” 温意眠站在试衣镜前,比划着一条墨色长裙,“你不知道嘛,我们一起去相亲?” 宁汐顿时被咖啡呛住,接连的咳嗽,皱眉缓着呼吸,“你说下午去干嘛?” “去相亲啊。”温意眠眯眼笑得坏,“我这不是帮你出谋划策呢嘛。” “我不去。”宁汐抬脚就要走。 温意眠着急地一下扯住她,“哎哎哎,不行,得去的。” 宁汐头更疼了,“眠眠,虽然说我那个婚结得跟没结一样,但你多少也得给江季珩点面子吧,我一个持证的去相亲,这多败坏名声?” 温意眠就知道她会这么说,“那你这算是陪我去?” 见温意眠难得这么有底气,宁汐觉得有炸,“你是不是藏着什么小心思呢?” 温意眠眼睛骨碌一转,嘟囔:“我能有什么小心思?” “那就是有了。”宁汐反倒不急走,拉她坐下,“说吧,真正目的是什么?” 温意眠真是服了,这宁汐怎么越长大,脑子越好整。 她拿捏好苦涩的态度,轻声和她悄悄话:“主要是蒋家那个小少爷,他真的好烦,偏偏还和我哥关系好,不能拂了面子。前两次都没见面,非要这次见面,听说他还要带个朋友来,还要二对二,那我不只能带你。” 温意眠打的主意很简单,“就帮我给点脸色,我再潇洒拒绝,就好啦。” -- 第105页 她晃着她手臂,撒娇:“汐汐~小宝贝儿~”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了没?”宁汐淡淡看她一眼。 温意眠懵,“什么心理准备?” 宁汐语重心长:“江季珩翻脸的心理准备。” “......不至于吧。”温意眠战兢起来。 “你说呢。”宁汐看她这样,倒是不咸不淡笑了,“凌晨喝酒的例子还在眼前啊。” 温意眠瑟瑟发抖。 喔......差点忘了,这个男人变可怕了来着。 温意眠刚想再说什么,店内突然闯进一道听似故意放大的声音:“宝贝,你说马上程老的寿宴,我挑身旗袍吧。” “一会再帮你去挑身西装,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还没出声,宁汐的余光就扫到覃思忆那条熟悉又婀娜的紧身连衣裙。 温意眠同样听到了,注意到对方是覃思忆和周程屿之后,脸色瞬间大变,丢下衣服就要拉宁汐走人,却被宁汐反手拉住。 丝毫不惧地站起来,宁汐把温意眠先前挑好的衣服搭在手臂上,笑意恬淡道:“再挑挑,还有没有喜欢的?” 温意眠一脸诧异地看她,压低声线:“你不是最讨厌和他们杵在一起的嘛?” “那也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宁汐脸上表情很淡,不痛不痒目光扫过他们,“大明星挽着绯闻男友的手,正大光明在外面逛街,我看是KL公司规矩松了。” 覃思忆听到这句话,撞上宁汐的目光,步伐瞬间慢了。 这里的人都清楚,覃家近几年来发展势头很不好,覃思忆正是因为签约签进了宁桦集团旗下的KL公司,才得以缓一口气,发展变好。 但周程屿的骚操作绯闻刚刚压下,她这边又明目张胆地挑战狗仔会拿一叠照片对宁桦集团出价到多少。 宁汐再能放任她大小姐身份,也是有个度的。 宁汐斜靠在试衣间旁的墙边,目光闲闲看她,“覃思忆,广告拍好了?” 覃思忆那股高傲劲没消,不说话。 反倒是周程屿拿出枪打出头鸟的勇气,“宁汐,私人时间,你别太过分了。” 大概是已经知道宁桦集团危机处理的厉害,脏水反泼,周程屿才这么心不在焉。 宁汐笑了,没和他这种人过多废话,只是抬手给梁郁拨了通电话,“把商场三楼立柱后面那个狗仔带过来。” 梁郁行动效率很高。 狗仔红着脸被带到宁汐面前。 相机在宁汐手上,照片阅遍,基本全是他们三人同框,他的手机叮咚叮咚还在响,明显照片已经传进了杂志社的小群。 宁汐掀眼看他,“钟记者,我想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二十万拿了不是白拿的,再有一次,我就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钟利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都藏得这么好,现在见宁汐晃着相机在他面前,“说吧,怎么处理?” 钟利不说话,宁汐就看向周程屿,想起他刚才的话,只是冷笑:“我太过分?你们倒是别把我牵扯进风波啊,怎么,借了宁桦集团的东风,就觉得一劳永逸了?” 周程屿被宁汐说得脸青。 宁汐直起身,站定在他们面前,眼眸紧盯着,语气也是紧逼的清晰:“周程屿,你最好给我记清楚了,想拿我的名头来搞炒作,你最好没有半点把柄在我手上,不然,你试试结果。” “还有啊——”宁汐走近到覃思忆身边,踩着高跟鞋的高度完全睥睨,手拍拍她肩膀上不见形的灰尘,冰凉道:“KL公司愿意花上百万来捧你,是看在你这个人的价值,不是你背后的覃家,更不可能是周凛集团,就算你和我嫂子有关系,我也可以在利益场上让这层关系说断就断。” “今天可以给你花上百万,明天也可以给别人再花上百万,我宁汐不差钱,你最好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覃思忆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高定礼服店内的员工无一上前,全是熟悉面孔还能这么剑拔弩张,无疑能最大发酵八卦,但又因为宁汐的压制性气场不敢不多,一众噤了声。 宁汐这边不想再过多浪费时间,只是和梁郁说:“照片老规矩,别让我看到流向市场,还有那二十万啊——” 突然,她笑吟吟看向钟利,“钟记者,该拿出来多少,我想你心里有数的吧。” * 宁汐和温意眠这边刚走,江季珩那边就收到了秦意发来的高定店视频,里面从头到尾都是宁汐略胜一筹的场面。 “咚咚咚”三声。 “进来。” 秦意笑眯眯探了个脑袋进去,“老板。” 江季珩疲倦捏着眉骨,却还是违心地看完了这段视频,“你闲得慌?” 秦意愣了一秒,“老板,宁总不帅吗?” 本以为能听到江季珩中肯又难能的承认,没想办公室静默几秒,江季珩只是嗤笑一声:“再帅,和你有关系了?” “......” 秦意黑线,寻思着江季珩情绪不对,赶紧说:“那老板,这视频可不是我拍的,是那店内员工拍的,梁郁处理掉了,只是顺便给我发了一份。” 江季珩没说话。 秦意越发觉得不对,“老板,听说宁总和温小姐下去有事要去国贸,晚上接风陆总的饭店还订吗?” 像是突然想起来,江季珩抬头,“陆别宴几点的飞机?” -- 第106页 “......”秦意据实道,“昨天晚上九点半的,现在估计已经到机场了。” 会有人去接陆别宴的。 江季珩只说:“订饭店,但先让他那秘书把车开到国贸。” 秦意懵了一秒。 江季珩笑得颇有深意:“得先把惊喜看了。” 第50章 修罗 我又没有来相亲。 陆别宴这次回来谁都没告诉, 还是江季珩这边听到消息,问了才知道,所以接风的饭店到现在还没订。 江季珩猜到他这次回来有试探的意思。 解铃还须系铃人, 感情这种事,他最多给他点见面机会, 其他都得靠他自己。 宁汐并不知道江季珩那边的情况,只是被温意眠抓着一起去了喝约定好的下午茶, 路上,她还问:“蒋小少爷,不会就是我之前谈合作的那个吧。” 温意眠划着手机, 觉得就是走个过场的, 花不了太多时间, 连妆都没高兴补, “除了他, 还有谁啊。” 那宁汐知道温意眠为什么这么不上心了。 钟利上个娱乐版块的主角就是这位蒋小少爷,人称成夜流连莺燕的花蝴蝶的蒋臻,顽劣成性, 学识还一般。 要不是背后有蒋家撑着, 这人早被人出手压了。 既然是这种恶劣品性的人,温亭白怎么可能会让温意眠去见面? 大概是感受到了宁汐疑惑的眼神,温意眠据实说:“不知道谁给的渠道, 我那副展览不拍卖的画被他拍了,我助理这边联系, 他答应要还,但非要我本人出面,我没要,让我哥出面了, 也不知道那人和温亭白说什么了,搞得他对他印象特别好,再加上两家生意往来得好,就让我见面。” 宁汐微挑眉梢,早就见识过蒋臻的难搞。 要能让温亭白改观,怕是做了不少小动作吧。 不过二对二带朋友,估计是带几近性子的纨绔少爷朋友,就那圈人,除此之外,就是之前在外读书认识的某个人了。 宁汐基本能报出名字,但不知怎的,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宁汐本来只打算当个观众的,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蒋臻这带去二对二的朋友,居然会是顾青逾。 四个人双双对视时,宁汐真是原地裂开了。 顾青逾今天穿了很骚包的粉色衬衫,领口随意敞着,刚烫好的头发微曲着,慵懒轻佻地靠在沙发上,在看到宁汐的第一秒,就朝她抛了个暧昧又勾人的眼神。 这事可太出乎意料了。 宁汐脑海中忽闪而过江季珩那天早上警告她的话,伸手就是拉住温意眠,惶然地压低声线:“眠眠,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温意眠注意到了顾青逾来,还真就满意得不行。 果然,这年头刺激江季珩,只需一个顾青逾。 眼见计划快成了,她哪能放宁汐走,牵紧她也要往前走,还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想到是顾少爷啊,多有缘,过去聊几句。” 这绝对是狼入虎穴,宁汐寻思着温意眠是不是被带坏了。 “老实交代,怎么回事?”宁汐刚刚教训周程屿有多刚,现在怕江季珩就有多怂,“你俩是不是串通好了?” 温意眠一脸天真,“我和顾少爷可不熟,哪能串通,你别多想了,走吧。” 这番话诚恳到宁汐都差点信了。 然而,这只是第一波冲击。 顾青逾可比旁边的蒋臻热情多了,一上来就给点饮料。 虽同为花蝴蝶款,但顾青逾是张扬的,蒋臻是多少收敛的,两个人反差不小,但一张口,那股相似的散漫劲就来了。 蒋臻满心思都只有温意眠,一门心思地直勾勾盯着她,笑得随性:“温小姐,没想到你会来,还挺惊喜啊。” 温意眠扯了扯唇,“那你少和温亭白提议几次,我估计就不来了。” 蒋臻没在意温意眠的说一句噎一句,“约好要还的画在车上,兜风完送你回去,顺便给你?” 温意眠一听到“兜风”两个字,心里第一反应是“谁他妈要和你兜风”。 但话到嘴边,还是文明地成了:“这天可不适合兜风,龙卷风说来就来,危险。” “......” “那看个电影?” “不巧,我今晚想蹦迪。” “......也可以。” “呀,忘了蒋小少爷刚被禁了蹦迪这项活动,失礼了。” “......” 一旁的宁汐听着这一来一往,就没见蒋臻哪次赢过的。 她没忍住,喝口咖啡,笑了。 对面的顾青逾到现在都没说话,台桌下倒是好几次轻轻踢了她鞋尖,宁汐基本都是不咸不淡看他,等他说话他又不说,干脆几次往里收脚,不搭理。 顾青逾不意外宁汐这个反应,还乐得自在。 殊不知,江季珩那边刚出发,陆别宴的车已经快要开到国贸。 恰巧宁汐和温意眠还坐在靠窗位置,从外根本感受不到里面的风云涌动,只能看到两个女人脸上灿烂的笑容。 陆别宴真是很多年没回国,一回国就收到江季珩这种惊喜。 他脸色很沉地一通电话拨出去,那边很快接通。 “你故意的?” 江季珩没跟上思路,“什么?” 陆别宴越看温意眠脸上的笑,越是窝火,生生气笑了:“让我来看相亲秀?江季珩,你口味什么时候这么猎奇了?” -- 第107页 “......” 江季珩还堵在高架上,根本就听不懂他意思。 直到陆别宴一通视频发来,他才克制不住地也升了火气。 偏偏这会的顾青逾心思不在宁汐身上,而在上次酒吧之后毫无波澜反应的江季珩身上,温意眠早说他是利剑,他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特点? 上回那么刺激,江季珩都不动声色的,怎么,是看不起他这个对手? 顾青逾本来和蒋臻关系一般,要不是为了促进他们夫妻的感情,助自己早点摆脱温老烦人的催促,他才不高兴来呢。 这会,顾青逾站在露台上点了根烟,烟雾袅袅刚升腾在眼前,他垂眸,就看到楼下停车坪一辆轿车里走下的男人。 哟,这谁啊,有点眼熟的。 确认那是不可能回国出现在这的陆别宴,顾青逾瞬间兴奋了,转身就往里面还在一来一往怼得上头的温意眠身上看了眼。 原以为会引来虎豹,没想到还能引来一头豺狼。 要再加个江季珩,可真就是高级修罗场了。 然而,这会的温意眠还沉浸在怎么battle才能将蒋臻心里对自己的期待值压到最低,她实在是想不到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怎么能这么“喜欢”自己的啊。 还普信男,说有房有车也有钱,以后不用她靠画画工作。 神经,她现在就比他有钱多了好吗? 这人心灵的窗户是不是二十几年没洗过,不然怎么这么不干净。 一旁的宁汐倒是不急不慢的,在蒋臻壮阔表达完自己能带给温意眠的所有之后,她接收到温意眠求助的眼神之后,笑着坦言,“蒋少,很多话可别说太早了,你说你有房有车,能给意眠最好的生活方式,但据我所知,蒋氏最近在转型,蒋少是愿意参与,知道结果了?” “再说,你认可意眠的才华,就应该清楚她的画值多少钱,你让她不工作,是打算以后房车卖了,两个人一起喝西北风?” “你。”蒋臻可算听出来了,宁汐就是在说他啃老。 虽然这是事实,但当面被挑出,多少还是有点不爽的。 温意眠脸上的不耐已经摆得清清楚楚,宁汐知道她想让自己帮着说什么,也干脆道:“都说朋友妻不可欺,蒋少不会不清楚,现在坐在你对面应该不算是温家大小姐,而是朋友妻吧。” 温意眠:“?” 啊?什么朋友妻? 宁汐颇有意味地笑着看了眼她,“提醒我就说到这,接下来的话应该不用我多说,蒋少也懂了吧。” 有如所料,蒋臻的脸色简直不能用臭来形容。 就在宁汐和温意眠打招呼起身时,宁汐刚转身,就看到漫不经意从露台走进来的顾青逾,而他后面,接连走进的两个男人。 脸色一个比一个凶,像是上了脾气,要将她们生吞活剥。 宁汐:“???” 这...... 温意眠一转身,表情比宁汐还精彩,整个人僵到直接石化。 偏偏顾青逾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等她们两个反应,就招摇一挥手,笑得比天上那太阳还灿烂:“美人们,是要开始第二轮相亲游戏了么?” 宁汐:“......” 温意眠:“......” * 局势的发展总是那么让人的惊喜又惊吓。 但这会落在宁汐和温意眠两个人眼里,应该都是惊吓了。 蒋臻一直对陆别宴有点发怵,以前大学时候被压制得有心理阴影,对他喜欢的总有种蜜汁喜欢,所以在知道他和温意眠的关系后,才会这么穷追不舍。 当下陆别宴来了,蒋臻自然不敢嚣张。 确认今天毫无收获,蒋臻刚想拉着顾青逾走人,顾青逾却站定在宁汐身边,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压迫感越来越重的江季珩,眉梢挑出不嫌事大的笑意。 “江总!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是么?”江季珩看上去是在和顾青逾对话,但深黑的眸却居高临下地盯着宁汐,“不知道宁总也在这,是不是坏了兴致?” 宁汐本来想解释,但一听江季珩这语气,瞬间忍不住地说:“态度能好点?” 江季珩冷笑:“我态度怎么了?” “你阴阳怪气谁?”宁汐什么都没干,还要承受他这样,难免生气,“我又没有来相亲。” 温意眠:“?” 我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话还未落,一旁沉默至今的陆别宴终于扯出了一丝荒唐的笑:“相亲。” 温意眠心咯噔一下。 “很好,”陆别宴抬眼,眸子紧盯温意眠,“温意眠,你这些年可真有长进。” 温意眠眼前一抹黑。 她一转眼看向宁汐,还没来得及求助,就看到她眼底紧急SOS透露的:姐妹,没办法了,你先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温意眠:“............” 第51章 双标 美男计。 温意眠真的长这么大没碰到过这么无语的事。 偏偏有顾青逾一个还不够, 蒋臻紧急撤离后,程煦那大喇叭一听到大家聚会在国贸,提溜着脚步就朝他们这边飞奔过来。 说什么百年难得一见。 莫名其妙。 这会, 似是知道他们这边即将有一场风波,顾青逾没急着过来, 而是优哉游哉地在咖啡吧台前和小姐姐嬉笑聊天。 -- 第108页 程煦还没来,就剩下他们剩下四个人在这边大眼瞪小眼。 宁汐和温意眠是搞不明白, 两个跨国集团的总裁哪来的闲情和她们在这边喝下午茶,但很明显,焦灼的气氛要比她们想象的还严重。 江季珩那点不动声色的沉戾, 愣是把宁汐搞懵了。 但她很快理智反应过来, 拿出一贯的淡定, 刚才那点局促便无影无踪。寻思着江季珩的隐火大概还烧不到自己身上, 她不急地先喝了口咖啡。 不同过去, 现在四个人坐在一起,居然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意料之中的僵硬相处,宁汐和温意眠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没耐得住, 宁汐先开了口:“有事要说么?”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没有的话,那结束吧, 我们——” 突然,一旁的陆别宴抬眼看向她, 不咸不淡地问:“听说你们结婚了?” 宁汐愣了一秒,下意识余光扫了眼江季珩,没得到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答案,她很淡地应了声:“嗯, 阴差阳错。” 这个成语,像是一下点通江季珩的穴位。他总算是抬了点头,不过欠打的嗤笑先一步闯入宁汐耳朵。 她微皱了下眉,盯着他时,无意识的气势削弱。 偏偏嘴上还在逞能:“是我哪里说错了?江总?” 江季珩深邃的眼眸定在她身上,“听宁总的语气,这婚结得是不情不愿了?” “?”宁汐觉得这人今天很不对劲。 她佯装冷静地垂下眸,“我没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江季珩慢条斯理地后靠在沙发上,明明气定神闲,气场却毫不压制。 “是我亏待你了?”他敲了敲左手表盘,“这个时间,就需要找娱乐了?” “......” 这话怪有歧义的。 什么亏不亏待的,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态度越漫不经意,宁汐越能听出他不爽的阴阳怪气。 本来以为财经杂志上刻画出的江季珩冷漠严峻的形象很属实。 但最近,尤其是近两天,宁汐越发觉得那杂志是骗人,还有那些年度采访的表现,也是骗人! 这人的确是冷漠了,但也更加小心眼了。 低不可闻地,宁汐嗤了声。 感觉到她细微的反抗,江季珩盯着她的眸色越发浓深。 宁汐就当自己没看到,还知道收敛脾气后,礼貌笑迎地和陆别宴说:“陆总,好久不见。” 陆别宴大概是没料到宁汐的商业化客套,噎了下,沉声:“新婚快乐。” “......” 宁汐彻底不说话了。 一旁的温意眠本来不想搞得四人场面尴尬的。 但现在气氛实在又微妙又糟糕,尤其是陆别宴总似有若无地要看她一眼,实在是把温意眠给看不爽了。 她掀眼,目光前所未有的高冷,“陆别宴,你有话说话行吗?别搞偷瞄那一套,是不是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美女?” “......” 原以为陆别宴那种生冷的脾性会开口怼回去,没想到对视三秒不到,就眉梢轻挑着,唇边噙了笑,悠悠注视而过。 “嗯,很久没见美女了。” 温意眠:“?” 脑回路一转,不好,她紧张地一个抬手就捂住自己的关键部位,“流氓,你看哪呢。” 陆别宴直接被温意眠这种夸张反应逗笑。 温意眠黑了脸,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了度,犹豫着松手,还是很有防备地盯着他,“你不要以为现在喝一顿下午茶就能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什么?”陆别宴反问。 温意眠想通了,宁汐是因为有那张结婚证需要求助,她又没有,那怕什么。 所以温意眠腰杆挺直了,目光一并扫过江季珩,直截了当道:“我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打什么主意,但你们搅了我的相亲就是不对,现在结束对话,我可以不找你们麻烦。” 宁汐突然很佩服温意眠的勇。 只是江季珩那边的反转来得太快,“温小姐带我太太出来相亲,我来关心一下进度,也是我不对了?” ......太太? 宁汐如鲠在喉,刚喝的咖啡咽不下去了。 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乱七八糟不合伦理的事。 唉,糟心。 温意眠要不是知道宁汐和江季珩之间那点实况,早被他给唬住了,心想着这次一定要护好宁汐,压根忘了这场相亲一方面就是为了激将江季珩。 眼见目的就要达到,她却脑热上火了,生怕江季珩那把火压在宁汐头上,赶紧维护着说:“江总骗骗别的不知情的也就算了,怎么连我也骗?汐汐和你结婚,三年见不到一双手的,再浓烈的旧情也凉白开了吧。” “......” 这回连空气都尴尬得不想听了,选择死寂。 宁汐感觉江季珩那个眼神都快杀到自己面前了。 没想温意眠这话才到一半。 “如果江总是好奇我们汐汐的人格魅力,”她朝不远处正和美女小姐姐聊得热火的顾青逾抛了眼,皮笑肉不笑,“那顾小少爷应该算是最近的例子吧。” “除他,要不是有梁秘书接送上下班,还不知道公司有多少青年才俊等在后面呢。” “哦对,”温意眠忽地笑起来,手一蹭宁汐胳膊,“那海外部新来的高管前几天不还送玫瑰约你吃饭的嘛。” -- 第109页 宁汐:“......” 宁汐不小心抬眼看了下江季珩,这男人很明显在忍。 她本来都快尴尬死了,没想笑的,但一见江季珩那样子又觉得搞笑,没几秒,没忍住,偷笑了,却又被他一眼捕捉。 那宁汐只好无声地送他一句:小心气急攻心。 江季珩:“......” 火气就快迸发到心脏口了。 顾青逾那边第一时间接收到温意眠的目光,便知该上场了,他笑眯眯地拿着两杯新点的热饮过来,一一放在宁汐和温意眠桌前。 弯腰起身时,桃花眼就差把“你好漂亮我好喜欢你”的字眼写上了,笑意更是风流,低嗓缠绵:“温大小姐,喊我了?” 温意眠演戏正上头,当然应得暧昧:“是啊,我们顾小少爷觉得我们汐汐怎么样?” 顾青逾随意地落座在宁汐身边,明显拉出了宁汐的安全距离,大喇喇地敞着腿,手搭在宁汐身后的沙发上,当着江季珩的面,欲搂未搂地春风含笑。 “这不是等江总一句话?” 江季珩皱眉盯着那只手,而陆别宴则是皱眉盯着温意眠。 唯有宁汐被夹在中间,进退一点都不自如。 江季珩笑了:“等我一句话,你有这个胆子?” “这有什么的,”顾青逾天不怕地不怕的,“只怕最后是江总不肯放手了。” 江季珩不再接话。 其实顾青逾这种挑衅不是第一次,却是至今最为明目张胆的一次,先前江季珩都是漠视,但不知怎的,他这次居然被这层威胁受制了。 烦躁,难以言说的剧烈烦躁。 敏锐感知到江季珩的情绪变化,宁汐向来见好就收。 现在也是轻轻扒拉了下温意眠的手,轻声喊她,“行了。” 温意眠就知道宁汐在江季珩这边会心软,但再任由他们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结果。 可顾青逾天生是自由表演的主。 还没等温意眠给出指挥,他眯了眯眼,再一次直接发力了:“江总,我现在可是和宁汐保持着距离,你看。” 他还故意抬了抬手,以便让江季珩看到彼此之间泾渭分明的空隙。 江季珩再现八风不动的模样,凌厉的五官,绷紧的下颚,冰冷的神情。 这一刻,谁都猜不到他真正的底线。 “但是呢,”顾青逾话锋一转,手落下的瞬间,带过的风撞在宁汐肩膀,他的掌心就和宁汐差了最后那危险的零点零一。 “这个距离,”他说,“只等你给出答案,就随时可以打破。” 看着江季珩越发沉的脸色,宁汐真的要喊救命了。 她的心已经紧张到快及嗓子眼。 可就在她心烦地要甩开顾青逾手时,顾青逾的底线好巧不巧就是拦在这。 不再过多逾距,他在江季珩和宁汐两个人发飙前,爽快收回了手,最后只是双手撑在后脑勺,悠悠享受着落地窗透进的光亮。 看上去没了挑衅,只有打趣。 他笑:“所以啊,感情这种东西,就不该讲究先来后到,而是得有个你情我愿。” “宁汐,”他弯眼看向她,“你说对吧?” 被支配的恐惧一下笼罩住她,宁汐愣了好久,都没给出答案。 反倒是对面的江季珩敛眸看了宁汐好久,突然出声:“大小姐。” “啊?”宁汐想都没想,就看了过去。 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不要。 像是同时印证了高低立下,一旁的顾青逾真是服了。 偏偏当事人这会还沉溺在江季珩鲜少有的温和神情中,明媚光线下,仿佛真是在做梦,她看着他,手心局促泌汗。 只见江季珩朝她敛了下颚,“过来。” 虽然很不争气,但江季珩用类似以前的那种语调和她说话,她就有点受不了。 连温意眠都诧异自己是不是幻听。 就顾青逾和陆别宴对视一眼,明白了。 这他妈怎么还带美男计的呢?犯规了好吧。 顾青逾接连想翻白眼。 关键是江季珩还给了宁汐一个尤为恰当的答案:“程煦马上要到了,过来。” 宁汐一脸疑惑,像是还没搞明白江季珩这是在玩哪一出。 而紧接着,程煦那辆骚气的香槟色跑车一个刹车,后续倒车进窗外停车坪简直流利,他下车,一摘墨镜就看到了他们一行人。 浑然的惊喜,一个自认为潇洒的飞哨招呼就抛了过来。 在场的五个人都看见了。 除了江季珩,其他四个人很有默契地叹了口气。 程煦果然一向就是冲在修罗场最上头的时候来。 这时候,江季珩看着宁汐,一秒散去刚才所有的戾气,伸手直接换了咖啡的位置,放到了他那杯旁边。 一通流利操作,根本不像是现在的他会做的。 宁汐发懵看他。 像是一瞬回到从前。 宁汐没动作,江季珩就直接牵住她手腕,干脆一带,把她连人带包带到自己身边的软沙发上,凛冽逼人的气息瞬间蔓延周身。 宁汐背脊僵了下。 下一瞬,江季珩正大光明地把手搭在她肩上,沉沉压下的话中,忽然掺进一抹笑意,“怎么,我说的话都听不懂了?” 第52章 出局 宁汐从来都是我的。 -- 第110页 男人的嗓音过低, 只她可闻。 明明看似寻常,却又沉稳有力到直敲她心房。 宁汐停了几秒,抬头对视的同时, 清晰察觉到他落于自己肩上的手一下松了。 但像是一股脑冲上头的想法,她抓起江季珩的手, 起身就朝洗手间的方向走,留下笑嘻嘻冲进来准备迎接好戏的程煦, 和剩余三个人愣在原地。 出乎意料的发展,温意眠和顾青逾对视了眼:什么情况? 顾青逾散漫瞧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隐晦不清的目光下, 忽地勾唇笑了下。 程煦和温意眠窃窃私语:“到哪一步啦, 谁赢谁输?” 温意眠倒也不知道这点啊, 刚转头看向陆别宴, 就接收到他要她起身的讯号,不经意神经一崩,“干什么?” 陆别宴没了看戏的心思, 起身后, 慢条斯理地扣好衬衫纽扣,垂眸,便是冷静之后, 冷漠失温的淡嗓。 “意眠,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 就这样, 二对二不需要观众了。 程煦只能和顾青逾蹦蹦恰恰聊今晚的聚会安排。 而另一边越过洗手间,到了二楼露台的宁汐和江季珩,一路牵着走过,他都能拒绝, 穿好高跟鞋的她站在他身边,淡妆却艳丽。 迎着光的方向,宁汐的两个耳环微荡起浅显的弧度,一度勾了江季珩的目光。 两人的步调一致,神色皆凛然,气场莫名的适合。 中途赢了不少回头率。 但宁汐没在意这些,而是直到露台外,确保再没有人,才松开手。 松手后的第一句话,是她无法克制的话:“江季珩,你幼不幼稚。” 兴许是女人的漂亮让人移不开眼,也兴许是缭乱的风声迷过人眼,江季珩突然没了刚才端着的傲气,只是心平静和地问她:“你觉得呢?” “什么?”宁汐握拳的手微松。 江季珩目色毫无波澜,再一次问她:“宁汐,你觉得呢?” “......”宁汐这一次,沉默了。 那就成了江季珩主导的话题。 风口的桂花香四溢,却丝毫没浸透在男人凉淡的嗓音中:“大小姐,我是三年和你见不到一双手的次数,也可能没和你叙浓烈的旧情,但还剩下三个月,你已经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逃了?” 忽地,风声过耳,明明温度不低,宁汐却冻得瑟缩了下。 很奇怪。 她没敢看江季珩的眼睛,尽管这是近几天,他们第三次聊到这种敏感话题。 第一次酒会,第二次渝湾里,第三次,就是现在。 不确定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密集,宁汐想说话,但在沉默的数秒间,波澜起起伏伏,最终还是败在了情绪的漩涡中。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么?” 一瞬的安静,宁汐抬头,微仰着颈看他,明光将她下颚的弧度都描摹得柔软,江季珩喉结微滚了下,没出声。 宁汐说:“我知道梁秘书会给你一份完全的关于我的文件,里面会有我和顾青逾认识的时间点,是我大学外出碰到的那场地震,你也能看到,我们只是前两年在一个学校,之后的发展都是跨城市的。” 这都是两个人心知肚明的,江季珩一时不懂宁汐说这个是要干什么。 但他眼见着宁汐在说完这句话后,朝他靠近了。 大小姐一如既往的明媚,走近到咫尺,打破了以往于任何异性的安全距离,站定在他面前。 宁汐终于直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我想逃,过去那些年,我可以和他有的机会,为什么要一直等到现在?” 这些话,宁汐原本没想说的。 但就是扎了根刺,她看不得江季珩不开心,更看不得因为自己,而让他情绪有变,现在的他褪去了从前所有的劣势,被定义为天之骄子的存在,仿佛就该如此。 宁汐之前以为“公主的骑士”只是江季珩在从前感情上的定义,但在她关注他更多时,她渐渐明白了感情弱势一方,承受的不安全感。 而江季珩是耀眼的能力者,怎么可能还会有不安全感。 也许,现在的不安全感已经转换到她身上了吧。 宁汐已经猜到,自己这点情爱,对他来说的影响几近微乎其微。但她还想抓住机会再努力一下,最后努力一下。 偏偏今天像是把什么都搞砸了,她不得不说这些。 这一次,努力失败的话,她会选的,怎么会是“逃”,只可能是主动离开。 所以宁汐淡淡笑了:“江季珩,如果我说我很后悔当年做的选择,你会相信我么?” 两次相信,两次沉默。 他们之间太远的时间横亘,好像是打不破了。 而顾青逾现在就站在一门之隔的外面,背靠着墙,很不光彩地听着宁汐从对峙到坦诚的话,郁积在胸口突然胀得发疼。 气闷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循环往复,深呼吸都没用,他只是垂着眼睑,站在连光都照不到的死角,漫无目的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脑中闪过地震那天,宁汐被救出之后的场景。 漫天飞沙的尘土弥漫,震地空气质量极差,还是在酷暑的夏天,稍吸一口气,嗓子都极易被高温灼伤。 厚重的石板已经压住她大半个人,甚至左手还被压在更深之下。 -- 第111页 救援队可以快速将宁汐救出,前提条件,是她只要松开手里抓着的东西就行。 但宁汐一声不响,干涩的唇已经说不出话,摇头了。 因为周围烫手的泥浆遍布,所以救援队根本看不清宁汐手里捏住的是什么,顾青逾站在前面,想帮助,却在凿开水冲之后,意外发现宁汐手里抓着的只是条鱼尾项链。 救出宁汐之后,知道她是谁后,顾青逾给她送了一盆洗脸水。 可第一时间,宁汐不是清理自己,而是紧张兮兮地绷紧神经,一个劲地在洗那条鱼尾项链,还听不见他说的话。 顾青逾当场就给气到了,一把扯过那条项链丢在地上,“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这项链有多珍贵,你都可以拿自己的命换?” 宁汐身上那根绷紧的弦,因为项链的坠地而像是崩断,她想都没想,没管手上灼伤出的水泡,弯腰就去捡那条项链。 顾青逾要拦她,却被宁汐很大力道地一巴掌甩开,“我不要你多管闲事!” 真的是意外,顾青逾当时真的是无心之举。 项链摔在地上,那条本就脆弱的链子被地上锋利的石边刮断了,连一秒时间都不到,顾青逾就见证了宁汐从宝贝到崩溃的情绪反差。 她沉默地一直盯着躺在地上那条项链,眼神在虚化的轮廓中一点点失焦,氤氲快速遍布,她没忍住,捡起项链之后抱头就大哭起来。 遇到地震没哭,被石板压没哭,反倒获救之后因为一条项链断了哭了。 顾青逾认识宁汐越久,浑身竖满了刺的模样越多,他就越是难以忘记见到她的第一面,女孩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还反复念着“断了,我的项链断了,怎么办,怎么办啊”的无助。 顾青逾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当时的场景。 只清楚,宁汐哭到抽噎无法克制时,他无措地刚想蹲下安慰她,转眼就看到不远处站在安全区入口的一个男人。 黑衬黑裤,凌乱的头发,猩红的眼,浑身上下没一点矜贵样,像是风尘仆仆一路赶来,却连歇也没有,只是眼也不眨地盯着宁汐看了好久。 她哭,他骨子里的高傲仿佛一瞬间在席卷而来的狂风中湮没。 中途,男人没有和顾青逾过多对视一眼,而是不放心地,紧紧地一直看着宁汐。 直到确定她安全,确定有人在她身边,他才垂下眼,选择转身离开。 落魄的步伐,那一段路,像是走了好久。 如果是之前,顾青逾或许还可以自欺欺人,那只是他的错觉。 可这一刻,他终于清楚至极地苦笑了。 那个男人,就是江季珩。 * 晚上,难得碰上江季珩和陆别宴两个人同时有空,程煦非要邀请大家去他新开的会所玩。 也不知道那两对分别聊了什么,宁汐和温意眠都兴致缺缺的。 尤其是温意眠和陆别宴,不像陌生人,也不像朋友,倒像是踏过老死不相往来界限的尴尬对象。 反倒是顾青逾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和程煦一唱一和的厉害。 宁汐不在状态,被他们一路说得头疼,刚想走就被拦住了,程煦板着脸,“不许,你走我和你急。” 随后,程煦看向江季珩,打算搬救兵,但江季珩没怎么搭理他,像是无所谓宁汐想怎么样。 所以,这难道就是冷处理了吗? 程煦不明白,忐忑看了温意眠一眼,谁想她压根心思不在这上面。 原先还挺丧的,但在看完会所内高级设配后,温意眠感叹:“程煦,还以为你之前说自己赚钱是吹牛的,没想到真赚了不少啊,说实话,你这酒吧装修,得花不少钱吧。” 程煦嘿嘿坏笑,摇着脑袋特激动,“那还用说。” 他手比了个数字,“小意思。” 装逼是常态了,温意眠“哇”的一声浮夸:“你真的——” 程煦就打算听夸奖,没想温意眠下一句直接来,“浪费!” “......”程煦脸一沉,“我又没用老爷子的钱。” “那也挺浪费。”温意眠一摸这独立豪华包厢旋转楼梯的上漆构造,弯腰瞅得仔细,“都进包厢了,还搞这么多花样,诶?你这上面怎么还雕刻呢?” 程煦挡在她面前,生怕她给他雕刻给刮花了,“这可是VVIP包厢好吧,最顶级的。” 温意眠“哦”了声,找到座位坐下来,“你拉我们过来,玩什么?” 程煦笑眯眯地手指了圈,最后定在宁汐身上,“就玩我们宁总最拿手的‘梭/哈’!” 当众被点名,宁汐秒回神,还有点不在线,“梭/哈?” 程煦刚要笑应,宁汐脸色就沉了些,温意眠说:“不玩。” “为什么?”程煦是之前从温意眠那边听到宁汐擅长这个,还想靠游戏缓和一下她和江季珩的气氛呢。 没想下一秒,温意眠就抬手,直接扣住程煦脖颈,往下压,压声说:“你疯了,玩这个?” 程煦还挺懵逼,“为什么不能玩这个?” “因为她之前就是玩这种游戏,被那帮老狐狸整到喝酒胃出血进医院的啊!” “......” 其实宁汐靠温意眠很近,近到即便她压了声,她依旧能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无论是“梭/哈”,还是“吹牛”,亦或是那些走庄的“摇骰”,越走运气的骰子游戏,越是那帮老狐狸喜欢的游戏。 -- 第112页 当时酒局开得乐此不疲,无法推脱的牌局、麻将局。 他们总有小把戏整她,加班喝酒是初期常态,目的要她知难而退,以此内部吞并宁桦集团,做了不少小动作。 但现在没人敢这么整她了。 只是因为想到过去,对这个游戏印象不好,不过现在看到程煦这么为难的模样,宁汐还是浅笑了下,随手拿出一个骰蛊,很熟练地摇了几下,“来吧,试试。” 程煦不太确定地看了眼她,“真的来啊。” “那难不成还能是假的?”宁汐和温意眠对视一眼后,就笑着开始催程煦,“你别说玩游戏,酒准备好了没?来会所都没有酒的?” 明知宁汐现在的眼睛也不适合喝酒,但江季珩这次没拦。 全程都在她旁边,看着她那满杯的酒杯一次次空掉,又被程煦续上。 而明明顾青逾是一直以来知道宁汐情况的,现在却也坐在对面,看着她笑得欢,玩得痛快,没多一步逾越。 似乎,也轮不到他逾越了。 中途,江季珩去了趟洗手间,再出来就碰上了专门等在外面的顾青逾,私人包厢二楼越是吵闹,就越是显得一楼空寂冷清。 两个人谁都没先说话,只是走到安排较为隐秘的烟室,任由穿堂风袭耳。 顾青逾是不怎么抽烟的,但他这会点了根,也给江季珩送了根,“不好奇我找你想聊什么?” 两个人不相上下的家世,偏偏江季珩在气势上的拿捏总是倨傲得更胜一筹。 袅袅烟雾缥缈,顾青逾瞧着他这么防备心的模样,倒是和宁汐相差无几,笑了:“不得不说,你俩还挺像?” 江季珩皱眉看他,“你们很熟?” “也算不上熟,”顾青逾耸肩后,随意后靠在墙边,“毕竟她给我的态度都摆在明面,我拿什么资本和她熟?” 似是想到某个存在,顾青逾笑,突然说:“江总,你认识宁斯华?” 这个名字完全是江季珩的雷点,肉眼可见表情和情绪的双重变化,顾青逾嗤笑着说:“看来当年还真是个大阻碍。” 江季珩没那么多耐心和他在这边浪费时间,“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青逾指尖夹着烟,却放任手垂落身旁,乌黑的眸紧盯着他,像是探寻蛛丝马迹,他鲜少冷脸,却问得犀利。 “当年地震,出现的那个人,是你对吧。” 江季珩神色一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可就刚才那不到一秒的过程,顾青逾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嗤嘲:“说真的,如果今天宁汐不在场,我真的挺想给你一拳。” 但他现在办不到。 因为宁汐在。 江季珩眸色很暗,浓墨深潭,测不出情绪。 而顾青逾被青丝包裹,风声寂寥,神色中总有说不出的落寞。 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顾青逾是真觉得可笑:“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凭什么这么讨宁汐喜欢,我又有哪里比你差,为了一条鱼尾项链,她可以手压在石板下好几个小时,哭都不带哭一下,非要项链出来,人才出来,就因为我不小心摔了她项链,她还直接和我发火。” “既然那条鱼尾项链能这么重要,”大概能猜到答案,他笑意渐苦,问,“是你送的?” 这一刻,江季珩直视着顾青逾,欣然接受他那些隐忍的,压抑的,所有岌待爆发的怒火,“是。” 一声笃定的宣判,“我送的。” “所以你觉得三年婚姻结束,你能有多少赢的几率?”江季珩早猜到会有翻牌的一天,并不介意是现在,“顾青逾,你最好清楚,这三年我忍你在宁汐身边,不是我没脾气。” 原以为只是略差一筹,但江季珩现在眼底清晰流露的占有欲足够强烈,强烈到像是兜头冰水浇在顾青逾头上。 “这场婚姻——” “这场婚姻的确是我的蓄谋已久。” 江季珩勾唇笑了下,冷静到可以帮他补完后面的话,“所以今天的事,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发生。” 顾青逾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也久违地感受到了今夜的风有多冷。 江季珩灭烟离开前,步伐在门前顿了下。 冷风中,他没回头,只是清楚告诉他:“记住了,宁汐从来都是我的。” 第53章 瘾念 你是我的无上至宝。 这会的包厢, 宁汐和程煦已经玩到了五轮,二把游戏局。 程煦虚张声势地在半空摇着骰蛊,均分骰子, 刚刚“梭/哈”局给宁汐赢去大半,这回新游戏也被压, 他不服气,一拍大腿, “我一个开酒吧会所的,怎么可能这个还玩不过你们?” 温意眠可是全程目睹,虽然刚刚参局也跟着输了, 但现在宁汐上风, 她就跟着乘顺风了, “程煦, 你也就嘴上嚣张, 还玩混喝,我告诉你,你今晚完了。” 程煦上火道:“我不信, 继续开!” 宁汐可是随手替他倒满杯。 酒意已熏染上眉眼, 挑出少有的妩媚,她难得笑得张扬:“程煦啊,真要开?别一会输到本钱都没了哭。” 程煦黑脸, “开什么玩笑,来来来, 继续开6!四个!” 宁汐一放手,直截了当:“我开六个!” “我艹!” 程煦当场就被叫死了,“你他妈怎么还能跳加呢!” -- 第113页 宁汐压下骰蛊,伸手就把高度数洋酒推到他面前, “你是不是傻,你手上6再能开也撑死四比一的胜算,你还在那边和我开四个?” 她笑得笃定,“我不叫死你叫死谁?” 程煦不甘心地瞟了眼自己眼前的骰蛊,不吭声了。 宁汐似乎是有点喝多了,刚刚开的时候,眼前就有点花,难得这么尽兴,也算是解压,倒是程煦这技术实在是不好,那点复杂的计算根本用不到。 眼见垂下脑袋很丧气,宁汐把面前压在酒杯旁的钱分了点,拍在他面前,“行了,别丧,就当今晚我请你喝酒。” 说完,宁汐头晕地起身。 可刚走两步,眼前突然一黑,无法控制的失重感,她直接踉跄地朝温意眠那边座位的沙发倒去。 “汐汐!” “宁汐!” 温意眠和程煦同时喊。 但宁汐清醒的最后一秒,只是觉得: 今晚没法和江季珩好好聊天了,好可惜。 ...... 意识持续混沌,周围人声嘈杂的,突然多了刺鼻的酒精味。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听觉的渐渐走失,宁汐很快就完全听不清身边人在说什么,只是体会着思绪被抽空。 好似一瞬间回到了和江季珩婚后,再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到他之前住的那栋别墅,宁家旁边那栋。 和渝湾里算是一北一南。 那天是他们敲章结婚走流程。 晚上,宁汐住在那。 但江季珩不在。 宁汐睡到半夜,被噩梦惊醒,口渴起来,想去楼下倒水,无意路过那间书房,听到里面“吱嘎吱嘎”的奇怪声响,就好奇地开门看了眼。 意外发现整栋别墅已经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书房的柜子更是凌乱。 唯独安好的,是那个被撬却没撬开的保险箱。 这会,别墅没有其他人,而宁汐刚刚睡觉是把门上了锁的,所以似是有幸躲过一劫。 她心惊地没了喝水的想法,反手就把书房门锁了,瑟缩在门边,第一时间报了警,也通知了秘书过来。 保险箱大半身都在桌边,很容易就摔下。 宁汐眼熟,之前高中时来也看到过,是看电影那次,她参观到书房,好奇这个保险箱还能指纹,江季珩就逗她,说她录一个呗。 宁汐当时也没多想,笑着按了下拇指,箱子显示开启错误,还牛逼哄哄地机械道:“你不是我的主人!” 这是江季珩之前待的实验室的试验品。 宁汐没想这个试验品,一直到现在都还在被用。 宁汐怕保险箱摔地引起更大的动静,就抬手想抱回去,但无意触及后面的新安的双控指纹处,突然一声锁扣松动,保险箱门弹开了。 宁汐发懵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猜到这里面是江季珩的秘密,不想看,想随手帮他关掉。 但弹开的门,送到面前的,是一张被烧毁大半的A大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模模糊糊满是污渍。 依稀能辨认,写着“江季珩”三个字。 宁汐难以置信自己看见的。 这一瞬想到刚刚做过的那个噩梦,宁斯华曾经风傲的姿态,死了也在梦里反复睥睨哂笑地问她:“宁汐,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七月中旬,会是什么事出结果的日子。 宁汐每次被有宁斯华的噩梦惊醒,都不明白,却在看到这张快被灰烬吞噬的录取通知书,陡然明白了。 是高考录取出结果的日子。 上面的残余温热很明显是室内的徐徐暖风,宁汐捏着边角,却前所未有地心神慌了,江季珩明明上的是斯坦福,高中毕业便一直在国外,和A大怎么会有关系? 跨洋的电话,连夜拨通到宁识誉手机上。 国内夜晚,国外白天。 宁识誉刚好开会结束,接通电话的嗓音略显疲惫:“怎么了?” 宁汐抛开所有嘘寒问暖,直奔主题的严肃:“哥,江季珩大学读的是斯坦福对吧。” 宁识誉还挺莫名,“是啊。” 宁汐心里咯噔了下,“那他参加那年的高考,填国内大学了么?” 问出这话,宁汐是忐忑的。 她希望宁识誉说没有,可偏偏答案就是有违所料,宁识誉无奈地叹息了声,“你知道了?” 宁汐握着手机的指腹一紧,喉间也跟着发紧了,“我知道什么?” 心跳如擂鼓响,宁识誉的声音根本压不住,“小汐,A大是他自己放弃的,与你无关。” 窗外的凛风好似一瞬陷入荒凉,宁汐脸上的黯然再绷不住了,耳边没再听宁识誉的安抚,只是回想着江季珩曾经说过的—— “你喜欢,我就喜欢。” “如果你愿意,我们就约定。” “大小姐,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先松开你的手。” 恍惚间,未合紧的窗被风撞开,迎面的刺骨寒风抵退了室内的温热,宁汐穿着单薄一身睡衣站在冷风口,脑子突然很乱。 什么叫他自己放弃的,考上了放弃的么? 宁汐的目光定格在录取通知书的名字上,浑然没了刚才的害怕,呼啸的警声很快劈裂空气,朝这边喧嚣而来。 警察来了,明灯开启,一室通亮。 乱成狼藉的状况,秘书在和警察交流完后续,第一时间汇报给了江季珩。 -- 第114页 宁汐只配合做完笔录,就一直待在楼上的书房。 结果出来,是曾经被江季珩压制过的对手。 宁汐抱着太多疑问等到了江季珩从国外回来。 但见到面的第一句,并不是她所期待的由她先问,而是他干脆利落的:“介绍一下,你的新秘书,梁郁。” 宁汐皱眉看他,“我有自己的秘书。” 江季珩黑眸冷冽,“一个会放任自己老板遇到危险,需要自己紧急处理的随行助理,本职上就不合格。” 宁汐那点想要询问的想法彻消:“江季珩,我有自己的人,不需要你一手安排。”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光色下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她,“宁汐,去看看合约第七条,甲方有权决定乙方人员的归属。” “这是不平等的。”宁汐气得呼吸紊乱。 江季珩却笑了:“可你签了。” “......” 是,那次事件之后,宁汐身边的人员就进行了大换血。 江季珩的心腹也派在她身边,随时最快速度汇报她的情况。 一定程度上,如果济瀚集团没有早期就有防备地参股,宁桦集团很有可能岌岌可危,所以宁汐应该感谢,也清楚,宁桦集团是她在撑着,但江季珩在集团内部的话语权其实并不比她低多少。 ...... 溺满酒精味的幻境像是隐隐约约走到了尽头,耳边沉落的对话声也一点点变得真实,宁汐却在最后转身的刹那,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男人。 姿态沉稳,拿捏笃定站在宁桦集团会议室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秘书。 在老狐狸投票要将宁汐逐出去时,江季珩推开门走进,面色冰凉,却能游刃有余拿出最商业化的矜漠态度。 “谁说宁总没靠山就必定出局?” “加上我的票数,我很期待,今天谁有本事拿下宁桦集团。” ...... 终于,幻境和现实的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医生,确定身体真的没问题么?眼睛呢,会不会受到影响?” 这是程煦吓到赶紧喊来的私人医生,一番检查,确保宁汐没事,才点头,“江总,放心,宁总只是疲劳过度引起的昏倒,酒精度并不高,对眼睛还不会造成影响。” 视线未及朦胧,宁汐就感觉沉默之中,周身被沉下的温热气息包裹,熟悉而吸引人,独属于他的感觉。 她醉醺醺的头晕,被放缓打横抱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江季珩不想让宁汐在不安定的地方醒来,便谢过医生之后,和他们打完招呼,先抱着宁汐离开了。 车还没开到渝湾里,意外长道出了事故,暂被封锁,车开不进去,只能从小道进。 江季珩把车停在外边有的停车场,刚下车想把宁汐从车里抱出来,刚想起身,宁汐包里的手机接连震动。 他看着梁郁的备注,没打扰到她,起身轻轻关上门后,直接接通。 “宁总。”梁郁在那头迎着笑来一声。 “好好说话。”江季珩背靠在车边,被风吹得头有点疼。 碰上江季珩,梁郁秒镇定,“江总,晚上好。” 宁汐除了工作时候一板一眼,生活里很好说话,和江季珩无论何时都冷漠的工作狂不一样。 梁郁起先跟在宁汐身边,很抗拒,但跟久了,真的一点都不想回江季珩那。 就因为这点,秦意没少骂他叛徒。 这会这个点了,梁郁还给宁汐打电话,江季珩听他问候半天,有点烦心:“有事说事。” 梁郁大概是知道和宁汐讲就等于和江季珩讲,便有一说一地据实道:“宁总之前让我查的音频泄露源,我这边找人追踪,最新是到新ANR实验室外,但到这里就断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江总,还需要继续往下查么?” “你的意思是,问题人物可能出在我们身边?” 谁都知道,新ANR实验室是当时宁汐所在的ANR实验室改版,专门用来试验仿生机器人系列,里面无例外都是各项检测通过的高技术人才。 江季珩回想着梁郁的话,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梁郁承认,“但还不能完全肯定,因为这是集团的试验核心地,周凛集团的人就算参与了部分进项,也没法进到实验室里面。” 江季珩捏了捏眉骨,突然问:“那秦意那边查的结果怎么样了?” 因为在保护宁汐这块,梁郁的近程和秦意的远程算是同时进行的,江季珩问了,梁郁暂时只能答:“之前周程屿接的那通电话来源地显示并不在中国,而电话再打也是空号,应该用的是公共电话......” 后续该说的细节,梁郁都说得清清楚楚。 一概听完,江季珩心里大概有了数,应了声:“辛苦了。” 梁郁:“不会,应该的。” 短短几句,电话很快就挂断。 江季珩再转身,想去看宁汐,却发现一抹微弱的视线已经定在他身上。 宁汐安静地靠在后座上,身上系着安全带,一动不动,乌黑漂亮的眼睛却清透似朦胧地望着他。 不确定她现在状态怎么样,江季珩刚开门,替她解开安全带,就目睹她一下变委屈的神色,耷拉下的眉眼,无精打采的。 江季珩以为她还不舒服,下意识想要抚在她面颊的手在半空顿了下,僵住,只是嘴上低声问:“怎么了?” -- 第115页 宁汐不说话,眼睛看着他定格在半空手,很奇怪的姿势,忽然一下双手扶住他手腕,帮着抬起,落在自己脑袋上。 还知道要自己靠近了凑一下,以防江季珩胳膊肘撞在窗边。 一下,又一下,江季珩僵着动作,任由宁汐引导着自己,轻轻地犹如从前那样抚摸她的脑袋,女人眼尾的微红,溢出迷茫的柔弱。 她吸着鼻子,一遍遍地感受着男人掌心的温热,一闭眼,被梦境中那张录取通知书牵扯的酸涩全漫了出来。 这更加重了江季珩放任宁汐今晚喝酒的内疚感。 他膝盖顶在座位间,弯腰去平视找她的眼睛,手渐渐主动地抚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问:“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宁汐懵了几秒,摇头。 真的很久没看到宁汐这个样子了,江季珩动作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拇指的温度已经轻擦而过她蕴湿的眼角,慢慢覆盖在她眼皮上。 “没事的,”他不经意就在安抚她情绪,“是不是眼睛?” 这像是摁下了无声的开关。 宁汐鼻尖突然泛酸,涩意涌上感官,冲淡思绪的模糊。 她猜现在的头重脚轻是酒精在发酵,但她不是眼睛难受,而是为他跳动的那颗心脏在难受。 明明她是喝了酒在服软,那他呢,这个态度是因为什么? 宁汐不敢深究。 但将错就错的瘾头只会变得越来越强烈。 她沉默地望着他,经过好多秒,才主动地双手勾上他脖颈,嗓音低如蚊蝇:“对不起,我走不动了。” 江季珩看着她的模样,无法控制的心软,摩挲着她的手,“知道我是谁?” “江季珩。”宁汐轻声说。 江季珩有些难以置信,“那我背你,也可以么?” 宁汐看他几秒,静静地点了点头。 给了许可证,江季珩没再耽误时间,猜到她现在还没醒才会这么温顺,便伸手替她拢好衣领,抽出自己那条围巾替她围上,转身就蹲下,由宁汐靠得稳当,才慢慢起身,防止她脑袋磕到车门。 回去的一路,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谁都没说话,只有脚踩在枯叶上,漫长又细碎的声音在徘徊。 宁汐本来想装醉的,但冷风吹走了她太多的醉意,身边男人熨烫的体温又是那么具象,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漏掉任何一点关于他的细节。 低却彼此可闻的呼吸,深浅不一的两道缓慢叠加着。 可能是真的陌生太久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场,宁汐在心里组织了好多话,却在开口要说出的那瞬,都哽在喉嗓,没法表达。 脸蛋埋在他颈窝间,一点点变得濡湿。 江季珩感受到了,脚步也在微顿之后,才变回正常。 连夜风都无法听清的音量,宁汐说:“对不起。” “你今天说了两次对不起了。”江季珩嗓音很淡。 “可意思......不一样的。”她语气慢慢放轻了,直到消声。 又是半晌的沉默,谁都没出声。 连风声都寂静。 最终,宁汐还是没能忍住:“其实我看到保险箱里的东西了。” “......” 江季珩沉默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宁汐就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怯却到连他侧脸都不敢看,“所以我才说对不起的。” 她很小心地说:“我本来没想看的,真的。” “看到什么了?”江季珩明知故问。 宁汐局促地咬了下嘴唇,“A大的录取通知书。” “......嗯。”江季珩应得很轻。 本以为又是落得话题终结,宁汐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江季珩却开口了:“宁汐,我说的话很像玩笑么?” “什么?”宁汐看着他的侧脸,一瞬的恍然。 江季珩脚步放慢了,直到站定在原地。 宁汐还在他背上。 男人低垂下眼,兴许也是在她身上的酒意中醉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去上,还有多少意义?” 宁汐嗓间发哑发涩,突然很想哭。 她强忍着,低下头,放任静谧落下的眼泪浸没他深色的羊绒围巾上,一滴滴晶莹没入她的温度,“江季珩,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歉意的低喃,一瞬像是回到过去的温软,“我想过好多种办法想要回来,偷身份证,偷护照,我都干过,但我失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宁汐这辈子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却为了回国做全了。 偷护照、偷身份证、偷各种出行必备的东西,她妄以为统统逃过宁斯华秘书的掌控。 坐上飞机的那刻,她也以为自己逃成功了,却没想这只是宁斯华计划的开始。 她被掌控着落地中国,被掌控着来到华仁私立门口,听见学妹在感叹:“你们有没有听说,江季珩被保送录取但没去上啊。” “保送的哪?” “A大啊。” “真的假的,不是说他直接选的出国吗?” “这还能有假,我爸第一手饭局上听来的消息,不过估计保送也没用,江家人已经把他送出去了。” “哎,好羡慕啊。” “有什么羡慕的,你还没听到江季珩和宁汐被棒打鸳鸯的凄惨爱情故事啊。” “是嘛,得有多凄惨哈哈哈哈,说给我听听。” -- 第116页 ...... 当着宁汐的面,几个穿着华仁私立校服的学生走过,嘴上讲述着学校广传的,却根本不属于他们爱情细节的故事。 宁汐低眼,看着自己手里一直攥着的,原有链子已经断掉的项链,紧抿着唇。 宁汐讨厌国外,讨厌每一个没有江季珩的地方,但她发现在中国,她居然也找不到江季珩了。 像是人间蒸发,宁斯华放任她这样来来去去好几天,无一点收获,终于派秘书出现了。 当年从沪市把宁汐接回帝都的秘书,服帖西装站在她面前,脸上还是毕恭毕敬却略有嘲讽的淡意:“大小姐,该回去了。” 秘书显然已经选择了宁斯华身边的站位,宁汐看着她这番模样,可笑地扬了唇:“她想要什么?” 秘书拿出那份不回国的文件,公事化的语气:“宁总也不想做到这一步,大小姐,最好不要试探底线,会得不偿失。” 宁汐闭上眼,不打算拿笔。 秘书却说:“江季珩对赌输了被赶出去,只要大小姐肯签字,宁总可以不把他逼上绝路。” 宁汐嘲笑了:“怎么,我签了她就一定说话算话?” 秘书颔首:“必然。” 那句“必然”,宁汐是到后来才明白,没逼上绝路,但也快了。 宁斯华留了江季珩最后一手,本以为他奄奄一息到无力反驳,没想正是这一手,让他抓住了漏洞。 江季珩在技术方面有浑然天成的优势,当初反向攻击又狠又准,丝毫没把宁斯华放在眼里,才会有宁家势力的动荡。 在商言商,但宁斯华原本想用宁汐对他的最后一丝旧情拔去江季珩的警惕,偏偏江季珩像是戒了瘾,完全不吃这一套。 在金融和科技交汇的圈中,宁斯华根本没有胜算。 江季珩在江家,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江雁临赢在靠山,江季珩赢在自己。 一旦摆脱江家,也就是江季珩靠自己站起来的开始。 这也是宁斯华恨江家,江季珩最深的原因。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把出手提他一把,把江季珩困在江家。 可惜没有如果。 ...... 宁汐现在看着江季珩,没料到他会把自己放下来。 快要入冬的夜风明明刺眼,宁汐却满眼都只有江季珩了。 他替她松了缠紧的围巾,明明刚才帮她围并没这么紧,宁汐大半张脸都埋在湿掉的围巾里,被江季珩捧着带出来。 她眼睛红红的,一如曾经的澄澈。 江季珩原先组织好的话,也在指尖沾上湿意后溃败了,他装不下去了,所以他必须服输。 “大小姐,听过那样的话么?” “什么?”宁汐望着他,不变的纯粹。 真的很像是一场持久战,他原以为九年的时间会是跨不去的坎,他们骨子都是骄傲的,却为了过这个坎,都必须艰难到有一方选择服软。 过去那三年,他没有,她也没有。 现在似乎因为所谓合约到期的受限,他们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没有再多的时间可以消耗了,所以都开始紧张了。 紧张到真的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会和对方走失在人海。 所以他不得不服软了。 周围的风过树梢,沙沙弥漫的声响,铺天盖地的熟悉,枯叶从地面被席卷,吹落在脚边。 暗夜的天,月色尽数飘洒在他肩头,男人背光而立,散去居高临下的倨傲,眉眼前所未有的温柔缱意。 “年少是瘾,成年是念——” 似乎与生俱来的带光而来,他拥月朝她靠近。 宁汐的呼吸微滞。 只听他说:“你是我难以忘却的无上至宝。” “大小姐,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最后一次,爱你的机会。” 第54章 破冰 遵命,江太太。 宁汐歪过脑袋看他, 眼眶边的湿意像是被风一下吹散。 她眨了下眼,眼泪沿颊而落时,唇边的笑意却在哭腔中渐渐重了, 又哭又笑的:“为什么是最后一次啊。” 她钻牛角尖,呢喃着:“是不能有很多次?” 想靠近他, 却步伐踉跄。 宁汐没两步就任由自己摔进江季珩怀里,像是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接住自己。 江季珩真的从来都不会让她失望。 宁汐把脸埋在浸透满他味道的衬衫上, 濡湿再度沾染。 她不等他说话,就双手紧紧地环住他腰,生怕刚刚那些话只是自己一时之下的错觉, 自言自语:“如果我清醒了, 能不能再和我说一次?” “嗯?”江季珩轻抚着她脑袋, 任她抱得紧, 拼命在寒凉下汲取温暖。 宁汐嗓音很轻, 依稀还有哽咽:“我怕,怕这又是做梦。” “这九年做了太多关于你的梦,有人说, 如果梦中出现一个你很想念的人, 或许在现实里,他已经开始遗忘你了。” 顺然挑动敏感,宁汐的呼吸又在抽噎中变得急促, “我之前还高兴可以梦见你,可是后来次数越来越多, 我太怕了,好像你在忘记我真的变成了躲不掉的现实。” 明明就在身边,江季珩却还是鲜明察觉到了自己发紧的气息。无声懊恼地,他微躬下身, 低头,脸颊与她相碰,搂住她的力道又重了些。 宁汐抬了抬头,想擦眼泪,却不受控地越掉越多,她说:“再加上合约之后,你的态度越来越冷,我以为是我的麻烦事太多,让你不开心,你讨厌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本来是想和你说明白的,但我后来不敢了,我怕我说了可能连和你的合约都不作数了。” -- 第117页 “那为什么会给我离婚协议?”江季珩忽地问了,声音沙哑低沉。 宁汐吸气微颤了下,咫尺望着他的眼睛,晶莹掉落他替她擦的手背上,一道痕迹,“怕你会更讨厌我,怕你再也不想看到我。” “所以就赌这一场了?”江季珩无奈看她。 宁汐没承认,也没否认,但不置可否的态度和纯粹至极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季珩亲吻了她微红的眼睛,是哄的语气:“好了,不哭了。” 宁汐很轻地应下,果然很听话地没再哭,但抽噎一时还止不住。冷不丁的一下接一下,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浑然没有平时工作时的果决冷漠。 好像是追随在骨子的,独特的相处方式。 在江季珩面前,宁汐没必要竖起盔甲,她可以毫无疑虑地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可以撒娇、可以闹脾气、也可以说她任何所想的。 一切顷刻仿佛回到九年前。 宁汐知道九年前那场大雨下得有多厉害,江季珩的手伤复发也是她从宁识誉打电话的间隙中听到的。 她还记得,从沪市回帝都的倾盆大雨记忆最深刻的一共两场。 一场是他去图书馆接她,一场就是他们分手。 那两场,江季珩都手疼了,但都没让她知道。 现在宁汐抓住江季珩的手,就拽着袖子替他捂着,小声说道:“你是不是很后悔碰到我?” “为什么这么说?”江季珩直视着她。 “因为好像我的出现一点好运都没带给你。”宁汐说得有点垂头丧气,“还因为我,你被牵连进很多糟糕的事情,吃了很多苦,现在兜兜转转还必须和我在一起,这青春都耗我身上,好吃亏。” “......” 一瞬的沉默,江季珩突然勾起她下巴,匪夷所思问道:“谁说我青春都耗你身上了?” 宁汐“啊”了声:“所以你这之间真的和别人看对眼了啊。” “......”江季珩默了几秒,倏然警惕道,“哪来的‘真的’?是谁和你说过什么了?” 宁汐一下闭了嘴。 江季珩眯眼盯着她,“宁汐。” “你别叫我名字啊。”宁汐真的很怕江季珩叫她全名,本来遮遮掩掩的就心虚,现在更虚了。 江季珩看她一副知错的模样,根本不像之前那样无法无天凌驾他之上的自信样,不自禁地伸手轻抚了下她脸庞,“和你在一起之前,已经花了好几年关注你,再花九年去孤注一掷,太累了。” 他的嗓音很淡,却足够的真情实意,“但感情从来都是你的,没法多余给别人。” 宁汐被他说得触动,但嘴上还是别扭道:“那你说青春不在我身上。” “不可以封存起来?”江季珩轻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大小姐,知道自己很霸道?” 宁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是低头,好一会儿才出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江季珩像是难得打开话匣,来了兴致。 “是因为.....你跑得太快了,我一直跟不上你,”宁汐瞳眸清澈看着他,“没法站在水平线上的爱情,我知道,迟早会出问题。” “我不想落下你太多,但用半年的恋爱去敲定你后面九年的感情,太玄了,我就算有结婚证,也不觉得自己有胜算。” 江季珩不知道宁汐会想这么多。 想到宁汐那句“怕你会更讨厌我,怕你再也不想看到我”,江季珩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涩意。 他没想过给她带来伤害,却无形中在疏离的行动语言上让她受伤了。 他原以为只要尽全力对她好,他们的感情就会牢靠。 却疏忽了,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就算爱意再深,不被明确知晓,就都是徒劳。 “对不起。”江季珩很认真地反手牵住宁汐,他目色很深,漆黑的瞳眸映光而亮,星星点点的明光溢彩,照亮的都是宁汐的漂亮。 “大小姐,不可能再有下次。” 宁汐张了张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话了。 江季珩鲜少看到她这样木讷的模样,却察觉到她有在轻轻地嗅某种气息。 微弯下腰去找她低下的眼睛,“闻什么呢?” “闻......”宁汐小声说,“有没有风月场的味道?” “什么?”江季珩失笑。 宁汐之所以不喜欢别的异性的气息靠近自己,是因为江季珩还没回到她身边,那股熟悉的气息还没彻底侵占她身边一切位置。 她害怕,不得不为他留出最好的一席之地。 可同样,宁汐念念不忘那晚在沙发上闻到的江季珩身上的玫瑰女香。 这股味道太常见,市面上不算昂贵的价格,走到饭桌上十有九次能闻到的大众香,江季珩应酬局上一般没有女人,怎么会香味。 这就像是竖在宁汐心里的一根刺。 她很谨慎地闻了又闻,确认没有才落下踮起的高跟鞋跟,沾地那秒,腰间却又落下江季珩手臂的力道,她又被抱了上去。 江季珩的目光缓缓描摹着她,似是猜到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宁汐不吭声,心想,什么时候的事你自己没点数么? 但江季珩搜尽记忆,最多是和温亭白的那场饭局,也是那场饭局结束他和宁汐才有关系进展的,难免勾唇笑了下。 -- 第118页 宁汐看到他不反省还在笑,莫名心烦了,严肃地拍他手就要下去,“你放开我。” 江季珩没放,反倒轻吻了下她额头,“那是别人带的,进包厢之后没多久我就离开了,没继续参加下去,不信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温亭白证实。” 他笑看她赌气,唇角弧度更深,“我说了,我是你一个人的。” 熟悉的样子回来了,但宁汐现在长大了,可不像十几岁那时候这么好骗。她轻哼一声,“是么?” 江季珩挑着眉梢看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宁汐一板一眼说,“也没少听江总的花边新闻。” 江季珩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花边新闻,宁汐又是哪里听到的? 宁汐不介意卖一下队友,“宁桦集团是没流传,但济瀚集团估计不少,前段时间不还有给你送爱心午餐的?” 爱心午餐? 这触及到了江季珩盲区。 江季珩撇清的干净,“我不知道这件事,是秦意说的?” 宁汐这会还知道替秦意说话,“哪次不是秦秘书给你处理的?” 她一想到胡乱打听到的江季珩的风光事迹就生气,抬手直接拧了把他鼻子,撒气道:“你是去上班的,不是去散发魅力的。” 兴许是宁汐的语气生硬,江季珩倒是听出了里面的微妙,搂着她,笑得适意,“吃醋了?” “说什么呢。”宁汐皱眉。 江季珩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受虐狂,这会宁汐就算是口是心非的假正经,他都喜欢的不行,牵她手往家的方向走,还在耐心引诱着。 “吃醋也没事,我喜欢。” 宁汐不爽,“谁要你喜欢。” “你,大小姐。”江季珩说的很笃定。 宁汐板脸,“江季珩,你别过分了。” 江季珩和她并排走着,突然极轻地撞了下她胳膊,讨要道:“那你就说一句你吃醋了。” 宁汐气,“我有病嘛,我才不说。” “好,那不说也行。”江季珩笑意微淡。 宁汐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有不好的预感。 没想刚走两步,江季珩就“很讲道理”地来了句:“你亲我一下,这事就算一笔勾销。” “......”宁汐觉得他今晚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吸了口气,喊他,“江季珩。” “嗯?”江季珩脸上还有得意。 宁汐站定脚步,连带着他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江季珩又不适应这个严肃版宁汐了。 耳边秋风扫落叶的,总是萧条。 宁汐很浅地笑了下,毫无攻击性,“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江季珩右眼皮跳了下,“什么事?” 宁汐突然踮脚到他面前,温柔的呼吸拂得他心眼发痒,心跳微快。 “我还没明确说要给你机会呢,”她狡黠地轻笑了下,盯着他,“你高兴什么?” “......” 江季珩愣在原地好几秒,眼见着宁汐傲娇甩开他手,越走越远,思绪突然反应过来。 无奈几步靠近,像是要跟在身后的模样,却在宁汐猝不及防时,一下拦腰打横抱起她。 突如其来的失重,宁汐吓得屏住呼吸,手紧紧环在他颈窝间。 江季珩看着她这一逗就气瘪的样,耳边回想着女人刚刚欲撩未撩的低声,心弦绷紧,血液微烫,勾唇笑了,“刚刚不是还挺能,嗯?” “......” * 破冰式的快进,很神奇,也很让人难以置信。 宁汐一直到洗完澡,迷迷糊糊在自己房间睡到一半,听到外面阳台上似有若无江季珩打电话的声音,才像是终于放下心。 江季珩接完电话进来,宁汐已经睡着。 他今晚非赖在她这洗澡,美名其曰借浴室,但宁汐知道这人大概是居心叵测,定了规矩,洗澡可以,给他半张床休想。 江季珩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之前装得挺好,说什么“我的房间,你没有进的必要”,现在好了,宁汐以牙还牙,“我的床,你没有睡的必要”,江季珩想想就头疼。 替她掩好被子,江季珩就顺从地轻手轻脚走出去了。 今夜做的梦大概是宁汐这么多年来做过最美好的一次。 第一次,梦里有江季珩,还有他们的未来。 是明媚的。 隔天,宁汐是被温意眠的连环电话炸醒的。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撒在淡色的床脚被单上,宁汐拖着困倦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七点半,不到上班时间。 她按了接通之后,侧躺着,把手机放在自己耳边,手又缩回被子里,“怎么了啊?” 浓浓的倦意。 温意眠那头除了哗哗流水声的背景,就是她已经吓到结巴的大声:“这,这是什么酒店,汐汐,你快来宜景酒店啊!” 温意眠在那头都快急哭了,“就江言路旁边那家,你快来救救我......” 话还没说完,温意眠那头就挂了。 宁汐那点困倦愣是被她扫没了。 她发懵起身,环视了四周,确认自己没在做梦,一想江言路那家宜景酒店......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再一细想。 要命,陆家的酒店。 宁汐一个翻身就起来找换的衣服。 江季珩大概是在外面听到了宁汐房间的动静,很快三下敲门声,宁汐胡乱套上了连身的黑裙,“等等。” -- 第119页 好久里面都没声响,江季珩倒也不急。 只是门缝被开之后,宁汐探出一个脑袋,“什么事?” 江季珩慵懒倚在门边,垂眸,“起这么早,有事?” 宁汐本来脱口而出“有”,但一想江季珩和陆别宴关系那么好,指不定还会帮倒忙,就咽回原先的话,冷冷淡淡地说:“江总怎么还没去上班?” “江总”两字像是又把他们的关系拉远了,江季珩挑着眉梢看她,“现场失忆?” 宁汐:“?” “大小姐,来不及了,”江季珩漫不经意地拖了点腔调,“以防你酒醒不认人,昨晚留证据了。” 宁汐被他说懵了,“留什么花样?” 江季珩朝房间看了眼,“不请我进去说?” 准没好心,宁汐防备看他,“不知道异性房间不能随便乱进?” “我进我太太房间,也叫乱进了?”江季珩笑得散漫,一点正经都没有。 “......” 宁汐被他喊得心痒,但心想着自己这黑裙的拉链还没成功拉上去,不能放他进来,只扒拉紧了门,转移话题道:“那你昨晚留的证据有没有一条。” “什么?”江季珩好奇。 宁汐想了半天,都在措辞。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走廊漫溢的晨光已经游走到江季珩肩头,他凌厉的五官被虚化到温柔悠散,直勾勾盯着她时,绝对的蛊惑人心。 宁汐心脏一跳,无意脸红说:“你太太说的话,你要听。” 原以为江季珩会愣住,没想他直接欣然接受,还云淡风轻有情调逗她。 “那江太太,想说什么?” “想要你先下楼,等我一会下去,”宁汐紧张也要佯装镇定说完,“我很快。” 江季珩直起身,插兜的手拿出来,俯身看她时,很熟稔地顺着晨光摸了摸她脑袋。 四目对视,他笑应:“遵命,江太太。” 第55章 挑拨 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酒店里。 宁汐到的时候, 看到的景象完全不是房间的混乱,而是温意眠和陆别宴春光风景之后,两厢沉默的对峙样。 简单来说, 应该是温意眠单方面挑起的针对。 房间外的休息客厅,温意眠和陆别宴相对坐着, 还有顶着一头鸡窝在一旁沙发里昏昏欲睡的程煦。 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程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刚要出声,就被温意眠突然摔向陆别宴的枕头误伤了。 他皱眉,清醒大半。 温意眠打完抱歉, 就上火道:“陆别宴, 你一回国就找我不痛快, 还找到酒店, 你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陆别宴不动声色, “我要是哪里有点问题,昨晚你没感觉出来?” 温意眠真是气笑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都掐秒表算的时间, 你说我都分心成这样,哪来的感觉?” 显然是一场唇舌之战,宁汐和江季珩压根就不急着入座, 站在门口,倚在墙边, 安静不参与地听着。 反倒是距离他们最近的程煦看到温意眠手里的烟灰缸,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听到温意眠这种上纲上线的话,陆别宴不气反笑:“温意眠,凭良心讲, 一千一夜服务不周到?” 温意眠一口气差点被他哽到,“什么一千一夜?你是不是有病?!” 陆别宴挑眉看她,看似很有底气,“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放我进来,我就有本事在你房间自娱自乐了?” “......”温意眠真是火气快飙到极点了,“啪”的一下,烟灰缸砸在桌上,站起来,居高临下,“陆别宴!你混蛋吧!” “不至于。”陆别宴这会了还有闲心抽出根烟,擦火点燃,慢条斯理朝后靠着,白衬衫高级,一副落于光影又不落寞的矜贵,“意眠,一大清早把大家叫过来,你就想宣布这个?还是想给我下马威?” 温意眠气得血快充大脑了,“我哪来的本事给你下马威?程煦电话你接的我接的?我就联系了汐汐一个人,怎么大家都来了,这点你问我?” “还有,”她从钱包里抽出二十张红钞,响亮拍在桌上,“一千本钱,一千小费,不用找了,服务差评,你最好说到做到,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温意眠转身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男人似笑而非的淡声:“这就够了?” 温意眠脚步一顿,懵逼转身,“怎么,这还不够?” 陆别宴散漫掸着烟灰,解开衬衫的前三颗纽扣,毫不介意地展开都是红痕的胸膛给她看,“精神费就算了,不打算给点医药费?” “......”这他妈,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温意眠一时呼吸都紊乱。 反倒是宁汐爱看温意眠的八卦,刚要不经意看去,眼前就绕过一阵温热,江季珩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耳边沉落下懒散磁沉的话:“大小姐,少儿不宜。” “......” 宁汐扒拉了下他的手,是不看,那就干脆转身进了他怀里。 这一幕,温意眠看得完完全全,突然对比来了,心里对陆别宴那狗东西的破口大骂更厉害了。 陆别宴像是完全不顾面子,在一旁程煦八卦宇宙疯狂燃烧的激动里,还能漫不经意勾唇说道:“或者,嫌医药费贵的话,我不介意建立长期关系。” “你做梦吧!”温意眠直接几步靠近,一脚踹他身上,盯着他就骂,“你当本小姐还和以前那样好骗吗?可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追我的能绕护城河跑好几圈,你说建立就建立啊,白日做梦倒是很适合你。” -- 第120页 说完,温意眠再没搭理他,转身走到门口,甩手就从江季珩怀里把宁汐拉出来,皮笑肉不笑道:“江总,你的人我借走了,晚上还给你。” 宁汐和江季珩连对视都没来得及,就被温意眠拖走了。 其实来的路上,宁汐料到会是什么情况,但温意眠能这么大火,属实也是她没想到的。 今天是温意眠给个人画展拍写真的日子,约了摄影那边已经在准备。 宁汐说好要陪她一起,但现在,重点已经不在拍写真的工作上。 宁汐没要梁郁跟着,就索性拿了车钥匙开温意眠过去,没想她脾气越来越大。 温意眠坐在副驾,腰酸背痛地根本直不起身,熬了半天,一句脏话终于没忍住,飙了出来。 宁汐笑:“一会该到摄影棚了,收敛点。” 这要温意眠怎么收敛,她今天没气死也是烧了高香,“我明明记得我昨晚是到家了的,怎么会出现在陆别宴那狗人的酒店里,还是我自己开的房间?” 宁汐顿了顿,“你自己开的?” “是啊。”温意眠匪夷所思,“不仅是我开的,还是我一个人打车去开的,今早看了监控,画面显示的这个。” 宁汐:“那陆别宴怎么会在你房间?” 说到这,温意眠要疯了,喝太多的后遗症就是断片,“电话记录显示,是他打的电话,我居然接了。” “......” 宁汐转头见她暴躁完像是瘪了的气球,一个没忍住,就笑了,“这还真是送上门的惊喜。” “......”温意眠头疼,“不觉得很离谱?” “离谱什么?”宁汐认真道,“本来你俩不要说清楚,昨天那种尴尬还不如今天早上这样,所以,你们这是......和好了?” 温意眠吓一跳,“谁和他和好?” 宁汐就看她口是心非。 反倒是温意眠心跳狂乱之后,倏地想到今早看到宁汐和江季珩的状态,啧的八卦心起,挑眉笑,“你别光说我啊,你和江季珩,什么情况啊。” 宁汐有种被审视的局促,“还能是什么情况?” 温意眠看透,“果然,天塌了你俩都吹不了,我说你之前喝醉了就让我喊你小汐干什么,原来真就欲盖弥彰啊。” “......” “不过话说,”温意眠也不多问,点到,“助理给我发消息,说今天摄影棚可能撞时间是什么意思?” 这点刚刚在来的路上,梁郁就和宁汐说了。 上下级的联系确认,覃思忆的广告拍摄时间的确是全部排到了宁汐会出现在摄影棚的日子,猝不及防。 温意眠听完,疑惑道:“她之前不是巴不得和你避开,这会吃错什么药了?” “谁知道她。”不过宁汐有感觉,就覃思忆和周程屿那层关系,能不能撑到程老的寿宴都是问题。 温意眠想到之前在华仁私立那会学校里传的消息,“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覃思忆以前是跟江雁临的吧。” 说到“江雁临”这个名字,温意眠还不经意地压低了声线。 宁汐淡笑,“没事。” 温意眠舒了口气,“汐汐,你在国外可能不知道,覃思忆和江雁临之后还维持了好几年,风声传出,大家都觉得她可能真要和江雁临订婚的时候,江家突然动荡大换血,江雁临被查出问题,被送进去,自那之后,覃思忆就没再对外和江家牵扯过一次关系。” “这叫什么来着......大难临头各自飞。”温意眠说,“不过周程屿也好不到哪去,覃思忆这个挑人的眼光不太行。” 的确,不是不太行,是很不行。 宁汐还记得,第一次见覃思忆,是在竞赛教室,她和江季珩讲话那回,那会的覃思忆是绩优生代表,家境虽不至残败,但也能撑在中等水平。 现在怎么混成这副样子?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宁汐转头,视线突然对上旁边LED大屏幕上的明星海报,上面风情万种人设的女人,唇线不禁抿紧。 温意眠没注意到这点细节,只是因为刚刚说到商场里的事,突然一拍脑袋想起程煦跟她反复强调自家爷爷要过大寿的事。 “今天忙完得去物色一下老人家喜欢的礼物了。” 宁汐应声:“一起,正好我也没买。” 温意眠心情基本恢复,点点头,笑着喝完手里的早餐豆浆。 * 单独划出区域的摄影棚,别墅三层。 温意眠的团队在二层,而不出所料,宁汐和温意眠一进场就看到了在一层准备的覃思忆。 覃思忆面容姣好,起初公司的培养方向就是流量主打,她不错的点在于的确很争气,在两次市场变动的关口拿下了流量点,一跃而上。 但宁汐比起公司那些高层不好糊弄的点在于,她要的是商业价值,不是表面功夫拿下的入门名媛。 宁汐早就看出来覃思忆为了覃家,也为了自己的豪门梦,最近多次出现在豪门公子爷众多的局上,看上去是在交流新戏,但说不定,已经在准备替换周程屿这个备胎。 所以才会有那天在商场的那出警告。 KL公司向来不养闲人,业内闻名。 一天是KL公司手里的艺人,就最好一天摆正自己的位置。 所以覃思忆对宁汐的感觉已经是越于老板的复杂。 宁汐统统知道,但不急于戳破,今天是覃思忆的工作是拍男性杂志封面,以“荷尔蒙”为主题的版块,宁汐亲手给的时尚资源。 -- 第121页 似乎是意外宁汐这个做法,覃思忆在她们上楼的时候几次视线投来。 不巧,宁汐都没接。 温意眠这边刚开始拍,宁汐这边就收到了江季珩的消息:[中午一起吃饭?] 宁汐直截了当:[可能没时间。] 江季珩:[我去找你。] 宁汐:[我在郊外呢。] 江季珩:[想见你了。] 宁汐:[我离你公司很远。] 江季珩:[想你了。] 宁汐:[......] 这才刚和好,江季珩怎么就这么黏人,宁汐愣了愣,还是没逃得过江季珩的软磨硬泡,同意了。 中途,宁汐下楼去车里拿东西,碰巧覃思忆这边休息了。 知道宁汐必有一天会抽出空来看拍摄情况,不急着走,覃思忆才有胆量和她说:“宁总,聊聊。” 宁汐手扶在车边,长卷的黑发在风中悠悠飘散,迎光看她时,眼睛微微眯起,似有若无的震慑。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覃思忆笑着晃了下手里准备好的饮品,“就十分钟,也不行?” 不想站在太阳底下,宁汐关上车门,锁上车就朝着摄影棚旁边新开的咖啡厅走,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空调风徐徐吹着,清新的反季花香在店内徜徉。 宁汐后靠在椅子上,“说吧,想聊什么?” 覃思忆不急不慢地等着咖啡上桌。 宁汐看了眼时间,“你还有八分钟。” 覃思忆笑了,眉眼却是冷的,“要是江家没败,宁总和我难道不是姐妹关系?” “是么?”宁汐盯着她,云淡风轻的姿态,“所以你现在是拿姐妹名头在和我聊?” 覃思忆当然不会把路堵死,“只是想善意提醒,一个家里走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脱得了干系?” “你什么意思?”别的没听出来,宁汐倒是听出来她在指桑骂槐。 覃思忆不妨说白:“江家一趟浑水,江季珩现在有本事对外洗白,不见得里面真的干净,覃家的确倒了,我没后台,好在有你对我的知遇之恩,我很感谢,所以抱着好心来提醒,能远则远,谁都算不到什么时候脏水会摊到自己身上。” “就这点?”宁汐眸底划过戏谑,“我还以为你是要和我讲讲你这几年洗掉身上有关于江家痕迹的艰难过程。” 覃思忆一噎,明显脸色霎时变白。 既然话摆在这,宁汐放下手里搅咖啡的勺子,“咣”的一声,清脆却刺耳,“覃思忆,既然你这么感谢我,怎么不和我描述一下,我不在的那几年,你是怎么尝试着从江雁临身边跑到江季珩身边的?” 这事连八卦小灵通温意眠都不知道,宁汐却知道。 覃思忆咬唇,明显出了血色。 宁汐冷笑着看她,“这就是你感谢的方式,还是,你专挑近水楼台下手?” “知道江季珩和我的关系,选江季珩,又知道周程屿那点坏心思,掉头就选周程屿。”宁汐笑里讽刺极重,“我就不懂了,我以前没和你有过过节吧,你这么玩,搞我心态?”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覃思忆突然慌了,“那你为什么签我......还给我资源?” 宁汐眯眼看她,“你说为什么?” 覃思忆哑口无言时,宁汐一字一句清楚告诉她:“我没你那点肮脏的报复心,公私分明,本来是公司签你,不是我签你,你膈应我,但KL最近转型,我不至于和你的商业价值过不去......” 不过,这番话之后,宁汐换了想法,“是你让我没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该算的账,现在是不是该算算清楚了?” 覃思忆吓得呼吸极重,怔愣在原位,盯着现在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宁汐,一口气像是彻底堵死在心坎上,“你想干什么?” 宁汐扬唇笑得随意。 像是生怕听到会断送她前程的话,覃思忆抢在宁汐之前说:“宁汐!我现在是在帮你!” “帮我?挑拨离间的那种帮?”宁汐眸色凛冽。 下一句“我不需要你虚情假意”还没说出,身后静谧的环境就响起男人沉稳冷冽的话:“我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宁汐和覃思忆同时愣住,但显然,正向是覃思忆先看到面色冰冷走近的江季珩。 男人高定黑色西装在身,身型高大笔挺,宽肩窄腰的矜漠傍在周身,五官的冷感很鲜明地将暖调气氛一压再压。 “覃小姐最好有点自知之明,”江季珩走到宁汐身边,牵起她,熟稔至极的十指交扣,并排而站。 “搞清楚自己站在什么位置,配说什么话。” 第56章 体恤 记得找自己对象玩。 盯着眼前连气势都匹敌的两个人, 覃思忆脸上已经一点血色都没。 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沉默数秒,像是悟出什么, 忽然嗤声笑了:“你们这是算计我?” 宁汐是挺讶异覃思忆的脑洞,“看你真是戏拍多了, 脑子该洗洗了,要想让我们算计你, 你起码也得有东西做筹码,我就问你一句,你有什么?” 覃思忆哑然。 宁汐随意地看了眼江季珩, 男人俨然是气定神闲的状态, 丁点多余脾气都没展露, 却全然有给她撑腰的底气。 宁汐失笑, 略微扯唇看向覃思忆, 语气回到了原先的淡然:“覃思忆,你脑子放清楚点,就该知道我不是给过你一次机会, 你不珍惜, 还多心思,你觉得我还会留你在KL多久?” -- 第122页 通牒最终下出,覃思忆本想起身, 但一个腿软,还是跌回了座位, 眼见着宁汐从钱包抽出一张红钞放在桌上,轻飘飘的,着力都微弱。 她说:“咖啡就当我请你的,这件事, 到此为止。” 殊不知,这一秒,摄影棚外那棵大槐树下正藏着手握十万存卡的钟利。 作为娱乐记者,钟利向来对这些豪门世家关注甚密,他今天会来本意是想抽时间找宁汐好好谈谈,梁郁那边给出的答案,是按照违约金来赔付,但钟利一个小记者,身边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撑死了也就十万。 拿着这十万,他似乎是来“负荆请罪”的。 谁知道没见到宁汐的人,却先见到了三人对峙的场面。 深知这不能再拍了,但钟利还是没熬得住手痒,刚收回去的相机还是在几番思忖下揭开了罩,精准放大后,将他们捕捉,接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如果空手前来和宁汐谈条件,未必能成功,那如果握了筹码呢,钟利没办法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显然,宁汐一出咖啡馆就看到了鬼鬼祟祟不安的钟利。 看见他手里的相机,很明显,又是一场有所预料的焦灼。 * “钟记者,我想话说一遍就够了,有时候得寸进尺可不是好事。”宁汐把钟利“请”到三楼暂时没人的休息室,开门见山,“你想合作,可以,但最好别挑战我底线。” 一旁还坐着沉默不言的江季珩,钟利喝水的动作都滞顿。 无形而来的压迫,他吸了口气,才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可以帮宁总呢?” “我有什么是需要你帮的?”宁汐没懂他意思。 钟利早就听说覃思忆基本是要新选东家的,这件事在圈内并不算冷门消息,所以摆在面前,他干脆就说:“社会规则经常就是二选一,要我选的话,一定是选宁总,我手上握有覃思忆合约未到期之前和其他娱乐公司私下亲密接触的照片,需要我提供吗?” 宁汐眸色晦深地盯着他,似乎是在揣摩这层讨好皮囊下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她笑着扬眉,“钟记者,这是在和我谈条件?” “这怎么会是谈条件?”钟利也没办法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简明道,“我可以免费提供,不要报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宁汐可不觉得他有这么善意,“覃思忆还没解约,就是KL签的人,你现在把证据摆在我面前,是想让我做什么?” 宁汐不喜欢拖拖拉拉,“说吧,想要什么?” 钟利坦白地笑了笑:“宁总爽快,可以再谈谈违约金的事吗?简单来说,上次的照片还没流向市场,构不成违约。” “你确定违约是上次那件事?”宁汐笑意微凉,“钟记者,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需要我和你一一列举?” 俨然是构不成谈判的条件了,钟利呼吸发紧,也还要说:“之前的没法保证,但之后任何有关宁总的消息,我都会在社内第一时间把关。” 宁汐眯眼看他。 钟利莫名心虚。 经受不起宁汐这样的打量,钟利没办法,再退一步道:“或者可以延长归还时限......” 原以为这还会受阻,但没想对视不到三秒,宁汐就笑应了:“没必要。” 钟利愣了愣,只听她说:“帮我做件事,我可以免你这笔钱。” * 一场对话利落结束,站在窗边看着钟利快步跑回自己车里,宁汐才疲惫卸下戴久了冷面,垂落在西装裤边的手被从后一股力道牵住。 指腹的微微摩挲,褪去她那点冷淡。 江季珩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不过手一勾,宁汐就沿力坐在他身上,萦绕而来熟稔又安定的气息,他吻了吻她下巴,似笑非笑,“大小姐,工作时候这么凶?” 男人的唇线在亲昵徘徊,宁汐不过是靠近一点,就被他得逞地咬住下唇。 休息室的防窥玻璃还能看到外面来回走过的人,虽然外面看不到里面,宁汐却还是被他流连不走的气息扰得心跳加快。 分秒变回棱角皆无。 宁汐紧张地刚想开口,落目就对上江季珩泛深的目光,她心跳微快一瞬,后颈被他温热的掌心抵住,灼热呼吸的吻压着她唇瓣走了进去。 兴许是咖啡苦涩的味道不散,连带这个吻都有咖/啡/因的味道。 却莫名其妙地,很快苦味消失,他轻挑在她唇间,越发变烈的节奏,他气息透进散漫的笑意,就算闭眼没看她,也能准备找到她躲藏的细腻。 宁汐被动承受也输在定力,轻咽几次后,最终绯红攀上面颊,心尖酥痒得克制不住发乱的心跳,回吻都多了缠绵的力道。 江季珩喜欢现在的宁汐。 亦或许已经不能用喜欢来描述。 所以在对上她迷蒙的目光时,江季珩很明显状态有变,燥意的涌动在光华下变得尤为明显。 鼻尖相碰,他轻磨着低笑,盯着她,“上班也勾引我?” 宁汐被他说得直接埋头在他颈窝间,“我没有。” 最终是颈间的一阵摩挲,漫不经意的“引导”,像极了调戏。 “外面危险,”他嗓音极低,尽是蛊惑,“回去玩?” “......” 宁汐彻底不说话了。 * 江季珩今天不忙,所以陪宁汐吃完午餐,下午接了几个电话,出去见了合作方之后,结束正好能来接宁汐。 -- 第123页 温意眠很有眼力见,跟助理开她车走,宁汐这边还要回一趟公司拿资料,江季珩干脆送她过去。 只是,傍晚饭点,公司上层里零零落落的还有在加班的。 江季珩来宁桦集团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这会跟着宁汐往她办公室走,倒是多了微妙的感觉。 宁汐拿文件很快,出来还在问他晚上去吃什么。 江季珩刚要回,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宁总。” 两人闻声回头,是眼熟的男人,温意眠上次话里提及的海外部高管,邹忝。 要是排开工作上下级的关系,邹忝和宁汐还是研究生同学,以前在一个圈子里,自然认识,后来一起工作,更是得力。 只是现在这关系,似乎有点尴尬。 因为宁汐和江季珩的关系在国内人际网里并没曝光,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已经结婚,邹忝就是其中之一。 理所当然认为他们是合作伙伴,邹忝手里还拿着准备好的礼物,趁员工不在,赶紧宁汐走来。 和江季珩颔首招呼之后,邹忝直接笑着看向宁汐,“今天都没在公司见到你?” 邹忝越是笑得人畜无害,宁汐越是头皮发麻,身边江季珩的脸色明显变了,天,这气氛是怎么回事...... 宁汐向来不多惹事,所以只是公事化的语气:“工作原因。” 邹忝有察觉到江季珩不太善意的视线,但也没多想,一副乐天派心态地笑说:“江总在也没事,现在时间正好,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江季珩拒绝干脆。 邹忝那句“那太可惜了”的感叹还没出来,江季珩就又很及时地补充了句:“下班时间,我们得交流感情,闲人勿扰。” 邹忝:“?” 愣在原地,反应好一会,都没回神。 就算宁汐视力不好,也能看出江季珩那冷淡神色背后的小心思警告,还趁她不注意,伸手勾住她小拇指,攥紧几秒才反手牵住。 一副炫耀显摆在脸上的骄傲姿态,这位小心眼江总难得“体恤”道:“年纪不小了,记得找自己的对象玩。” 说完,江季珩就牵着宁汐走了,留下邹忝一个人发懵站在原地。 等等......江季珩刚说了什么? 邹忝一头雾水都没倒干净,他刚擦干净眼睛要去看,江季珩已经牵着宁汐走进电梯了。 “......” 回去的一路,江季珩都明明白白把不爽的情绪写在脸上。 宁汐头疼地轻叹了口气。 直到车停车库,宁汐先走进家门,想换鞋坐下休息,江季珩快步跟上,伸手一搂就是把她搂到了旁边长台上。 别墅大门被凉风带上。 “砰”的一声,耳边骤变彼此温热的呼吸声。 宁汐被他呼吸扰得痒,想躲,但先笑了:“江季珩,你够了啊。” “我怎么了?”江季珩俯身直视她。 宁汐捧了捧他脸颊,“你以前脾气可比现在好多了。” 江季珩哼笑一声:“你以前还不像现在这么能沾花惹草呢。” “......” 宁汐有点恼,“江季珩,你非要这样?” “我怎么了?”江季珩理直气壮。 “再多点气,你试试还住不住这。” “......”江季珩真是气笑,“你现在都学会离家出走了?” 宁汐顿了几秒,“并不是。” 江季珩:“?” “是让你试试看,你还有没有机会住在这。” “......” 第57章 细节 你也是我唯一的例外。 得到警告之后的江季珩, 明显不像之前那么嚣张。 坐在中岛台前,宁汐看着他忙进忙出煮她想吃的时,她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跳动的心脏在无尽往下坠, 是感动的。 电脑邮件的显示还是梁郁给她发的有关于实验室的。 虽然那晚是江季珩接的电话,但实况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到宁汐这边。 清溪二代最近正在进行最后的审核,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春天能够审核通过, 但最近出了音频泄露,还是近在新实验室外,宁汐总有不好的预感。 江季珩刚出来, 就看到宁汐撑着脑袋闭眼苦恼的模样, 他停顿了一秒, 便放轻脚步绕到她身后, 趁她不注意, 躬身弯腰搂了下去。 过于温柔的怀抱,压下的都是熟悉的气息,宁汐不仅不怕, 还抬手牵住他, 弯眼边笑边低声说:“江总,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那吓到了么?”江季珩的唇落在宁汐颈间,仅仅贴着, 再没进一步,他笑, “我的大小姐?” 宁汐没由着他这个姿势难受,而是扯了下他手,转动椅子面朝向他,仰颈伸手一下环住他脖颈。 刚想亲一下他, 没想江季珩直截了当地撑住她腰,把她腾空抱到了自己身上。 宁汐歪着脑袋看他,一本正经的,“要是我说吓到了,怎么办?” 江季珩磨了磨她鼻尖,“那给你一次机会,吓回来?” 宁汐被他气息扰得痒,笑着拍他肩膀,“你幼不幼稚?” 江季珩现在得了便宜就卖乖,微微敛颚要她靠近,宁汐听话了,他直接吻了上去。 唇齿的交缠,江季珩越吻越深,气息炙烫的萦绕,宁汐一颗心都开始胡乱跳动,她不经意想躲,却被他束缚在她腰间的力道收紧了去路。 -- 第124页 细碎的声音在耳侧,烧得她耳骨都烫。 江季珩单手抱紧她,左手还能余出,轻摸她耳骨时,目光含笑暧昧,唇线和她吻合时,嗓音微哑地描摹着:“躲什么?” 宁汐轻抿了下唇,“你放我下来。” 江季珩散漫地摇了头,没再继续亲吻,却也距离够近地额头相碰,“宝贝儿,能不能给我个答案?” “什么?”宁汐声音微颤。 “那晚问你的,过去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我?”这次,江季珩认真问了。 空气一瞬的安静,四目相对的澄澈。 宁汐知道自己上次回的是什么,所以底气全无,也没敢看他眼睛,“我上次不是给过你答案了么?” 听上去诚恳里带了点委屈。 江季珩笑得慵懒,“我就想听一个字的。” “哦。”宁汐说。 江季珩:“?” 他难以置信地反应了会,像是气笑了,抬手轻拍了下她屁股,“说什么呢?” 羞赧全部涌上面颊,宁汐整个脸蛋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你看,我给你答案,你又不信了。” “你这也算答案?”江季珩真是惯的她,这会没再任由她躲,而是把她放在中岛台上,双手撑在边缘,俯身直视着她。 猝不及防,一个亲吻上来,江季珩压抑住心底的悸动,轻笑好脾气道:“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宁汐只要对视,就躲不掉的心跳加快,她的双手还搭在他颈间,轻扣着颈间,有点局促,“就......想。” “什么?”江季珩哄着她,笑音极低,“我没听清。” 宁汐揪揪他耳朵,靠近说:“想。” 江季珩这人就是得寸进尺,他牵住她手,还故意带着碰了两下自己的耳朵,似笑非笑道:“还是没听清,怎么办?” 宁汐没办法了,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像是鼓足勇气,被他牵着的手突然落下,勾住他的脖颈,往自己的方向靠近,主动地吻了上去。 江季珩唇边的笑一下淡了,被动承受她短短不到三秒的青涩,就反客为主地捧住她脸吻了起来,动作缱绻又暧昧,温柔至极。 宁汐心跳不断加速,绷紧的身体在他缓和的轻抚动作中一点点散开,曾经熟悉的亲吻画面浮现在脑海,有关于这方面的,宁汐真的什么都是江季珩教的。 就连她什么时候会敏感,他都知道。 夕阳落下划出的微光终将被炽色亮起的路灯代替。 不真实感渐渐被充盈淡去。 江季珩注意到了宁汐紧张的模样,笑着慢慢吻上她的唇角、鼻尖、再到眉眼、额头,最后落在她的耳边,“大小姐,怕什么?” 短短六字,宁汐就听得心头微酥,她没敢直视他,只是感受着他身体似有若无的变化,轻声说:“我还没准备好。” “嗯。”江季珩轻笑,“我知道。” “所以......”宁汐抬眼。 江季珩轻抚了下她脸颊,帮她把碎发整理好,如蛊惑的淡声打趣:“所以,我耐心很好,九年都等过来了,还怕这段时间么?” “......”宁汐一时不知道他这算不算自夸,忽地笑了。 “笑什么?”江季珩挑眉。 宁汐还是有眼力见地在忍笑:“你这话听上去好委屈,感觉我虐待你了。” 江季珩轻哼:“难道不是?” 这人真是......宁汐咬了下他唇,“我哪有虐待你,明明我自己也不好过。” 这话像是一下开了闸。 江季珩望着她,虽然还是熟悉的五官,但宁汐现在太瘦了,甚至比高中还要瘦,可想而知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心疼霎时涌现。 “但庆幸,真的很庆幸,你熬过来了。”宁汐现在抚着他的眉眼,都不敢回想之前那些年他是怎么过的,犹豫好久,还是哑声试探着问,“雨天那次,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什么?”江季珩收起不正经,嗓音很淡。 “怪我说了那些狠话,还赶你走。”宁汐笑得有点苦,“感觉那天的我很可恶,连我自己都讨厌。” 沉默的那几秒,江季珩好像有很多话要讲,但话到嘴边,又是无法控制的沉哑低声:“怎么会讨厌?” 他看她的目光都是怜惜:“我做梦都没敢想,你能回到我身边。” “你又来了。”宁汐捧住他脸,靠近直视他,终于有勇气说,“你是江季珩,现在出去都是别人追你的份,怎么到我这,就倒过来了?” “你说呢?”江季珩握住她右手,轻吻了下她掌心,轻轻缓缓的气息打下,温热酥麻,“你不就是我唯一的例外?” 宁汐被他说得眼睛一酸,“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值得?” 江季珩把头靠在她颈间,贪婪又珍惜地感受她的气息,缓声道:“为了你,九年算什么?我甚至可以花比九年更多的时间,只要你在我身边......” 话越说,两个人的情绪波动越相似。 时逢多年,达到了一致。 宁汐眼睛不经意被湿意漫溢,她抬手,从起初的瑟缩到后来的慢慢抚摸,九年的时光都浓缩在光影里,成了一帧又一帧难以忘怀的画面。 终于还是没忍住,宁汐闭眼时,一颗温热掉了下来,坠在江季珩颈间,引得他身子一僵。 但宁汐没急着让他起来,而是抱他抱得紧,不敢松手般的怯却。 -- 第125页 很多话都藏在时光里,只有她知道,以前是宁汐不懂也不敢说,但现在,似乎到了时间。 “没分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这段感情只要我每天都珍惜,就不会结束,我也有单纯地幻想过,以后就真的只和你走这一辈子,但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你能给我的坚持。” 这其实才是宁汐最后悔的地方。 她不敢看江季珩,就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清晰说:“我知道,地震你来找过我,后面调监控看情况的时候,我看到你了。” 又一滴,生生灼烫颈间,江季珩搂在宁汐身上的力道微微收紧了。 宁汐没停,继续在说:“参加实验熬夜到凌晨回家,你有在后面陪我一起走夜路,我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是不敢走那条桥路的。” 晶莹在身,江季珩呼吸再一次加重。 “还有那次聚会结束,我手机没电,迷路那次,是你让那个小姑娘给我地图的吧,不然哪有人这么好心突然说要上来送我张地图?” 宁汐说着说着就没忍住,哭了。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比如在中国餐馆吃到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的糖拌馄饨,在雨天碰到根本不买伞的书店仅在那一天有了很多伞,还有在全线路停电时,外面突然亮了彩灯,就只有她那一个院子有...... 这些事情,根本不可能是热心肠的人会帮她的。 只有江季珩会。 知道她有一段时间做了手术,眼睛蒙在纱布里,什么都看不见,怕狗却不得不出门,走过那户养了凶狗的人家,狗都异常地没叫,后来问了才知道,有个突然男人转移了狗的注意力,正巧是在她拄着盲杖走过的时候。 太多太多的细节,全部印刻在宁汐脑子里。 那九年,虽然江季珩没有出现,但他又好像时时刻刻都在。 只有在回国之后,宁汐意外听闻江季珩身边似乎有了对象,才后知后觉地不知道是回国之后的什么时候开始,江季珩这个名字除了在新闻里出现,就只在她脑中存在了。 结婚后,宁汐打听到之前那个女人不过是合作对象,那段时间追江季珩追得很猛,为了拿下他故意放出很多暧昧的消息。 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真的真的很庆幸自己能回到他身边,就算是以一个不那么可观的身份。她就怕,就怕他以为他付出的她不知道,心凉了,放弃她。 可江季珩的反应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些宁汐都还记得。 以往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这次却真真实实地有了分享感。 江季珩怔愣,擦去她眼角泪的手停顿在半空,被宁汐轻轻握住,十指交扣时,入目她再无设限的温柔神情,她哭着哭着又笑了。 “这个世界上,一定没人比我更幸福。” “你也是我唯一的例外。” 第58章 老公 江季珩,我想要你。 江季珩望着她, 眸色不受控地深了几许,喉结微滚,难以言说的情绪悸动统统堵在胸口。 宁汐轻轻地摸了下他微硬的短发, 眼尾微扬的弧度像是在笑,气息却在发抖。 “江季珩, 之前是我不好,”闭眼深呼吸, 宁汐才能继续说,“一直都是你在无条件付出,我只是接受, 却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把你狠狠推开了, 对不起......” 语气发颤, 连带着肩膀都有小幅度的颤抖。 江季珩皱了眉, 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私心不忍再听下去,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嗓音沉下:“我知道, 我都知道, 好了,不说了。” 宁汐抽噎了下,没有吭声。 别人都以为他们芒刺毕露, 是最不适合在一起的。 这一路走来,也只有寥寥几人看好他们这段感情。 可这次, 真的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了。 以前的江季珩和宁汐都不是会把心里话写在脸上的人,他们或许会直接表达喜欢对方的话,但喜欢的程度, 他们都藏在心里。 江季珩只一味地相信细水长流的感情会走得更远,而宁汐则是相信了唯心,却都忽略了他们的细水长流,在突如其来的现实变故中根本不堪一击。 所以分手闹得有多不堪,后面他们牵挂对方才会有多撕心。 江季珩已经记不清多少次,看到宁汐身边站的是顾青逾。 他妄以为宁汐一定会后悔回来找他,却低估了宁斯华的手段,也低估了自己无法克制的想念,即便如此,也还是屡屡出国去找她。 宁汐的毕业典礼,多么重要,江季珩又怎么会缺席。 可那时候已经到了公司最举步维艰的时候,江季珩一方面要防备宁斯华,还要防备明里暗里攻击他的其他公司。 就在身心俱疲想要再见宁汐一次压制疲惫时。 再一次,江季珩在宁汐身边看到了顾青逾,艰难堆起的心墙就在他们两人同行在街上的画面中轰然倒塌。 可江季珩不知道,其实宁汐早就敏感察觉,在拿出包里盲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无法忽视的存在。 就算是现在,宁汐都不敢去细想。 江季珩一次次无法预料的出现,在她和宁斯华倔强对峙不服输的过去里,真的还是成了照亮她生命的唯一光芒。 她不敢去猜江季珩是不是来看她。 可那一刻,走出店门,江季珩就站在路灯未能照亮的街角暗处,晦暗不明的光影都切割不到他凌厉锋芒的棱角。 -- 第126页 陡然间,就像是被遗忘在了那个潮湿阴暗的角落。 无尽的落寞和死寂包裹住他。 宁汐的情绪终于在酒精的疯狂发酵中被压垮了。 她佯装是风吹的,转身刹那却还是失控般地眼泪淌下,顾青逾吓到了,想扶她,却被她机敏躲开。 凉风席卷的夜下,街道上人影稀廖。 女孩穿着那条单薄却被江季珩不是一次夸好看的淡色长裙,手腕上好几道打结系着那条锁扣坏掉的项链,走入迷茫夜景。 她看似坚强在走,满脸却已被滚烫的泪水铺满,连凉风都吹不散的苦涩,她一遍遍地,不知疲倦地念叨着。 “不能,不能碰。” 顾青逾还莫名其妙,“碰什么?宁汐,你真喝醉了,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宁汐任由长发遮去侧面的视线,“你别碰我。” “......” 宁汐的思绪已经飘散,风声缱绻,似乎出现了幻觉,带来了独属于江季珩的热息。 像是只说给旁人听,又像是只说给江季珩听,宁汐抿了抿唇,眼睫微颤,终于张唇时,声息却快要低不可闻。 “不能,不能碰......”越来越轻,低入尘埃,她说,“他会生气的。” * 宁汐胃口不大,最后还是江季珩哄着又吃了点。 见他又夹了肉到她碗里,她不情愿地把碗朝他那边推了推,不开心地嘟囔:“我真的吃不下了。” 江季珩放下筷子,面朝向她坐,“才喝了两碗汤。” “嗯,是啊,”宁汐很不给他面子地说,“你这个冬瓜排骨汤满满当当两大碗,荤素都把碗装满了,我吃了这么多,发现下面还有胡萝卜惊喜。” 江季珩被她气呼呼的模样逗笑,故意挑衅,“不是你爱吃的?” 宁汐冒火:“我什么时候喜欢吃胡萝卜了?” 刚说完,宁汐突然噎了下,手突然一下挽住他,拉着椅子朝他方向靠近了点,小声说:“江季珩,商量个事?” “什么?”江季珩微挑了下眉。 “就......我现在眼睛挺好的,以后能不能不煮胡萝卜了啊?”宁汐眨了眨眼,有服软的意思,“真的只是胡萝卜不太好吃。” 江季珩被她哄得心软,抬手摸摸她脑袋,看似要妥协了,却又在扬唇的那一秒,话锋一转:“不行。” 宁汐:“?” “你但凡眼睛好一点,就不至于那天晚上连碎在眼前的陶瓷也看不见,”江季珩脸色不错,但说话的语气就是有点欠打,“大小姐,在外面吃饭怎么不见你这么挑?” “......”宁汐理不直气也壮,“那还不是因为......” 后面音量太低,江季珩没听清,“因为什么?” “因为,”宁汐抬头看他,目光明目张胆地定在他唇角上,隐约两秒,突然一下亲上去,含糊道,“老公,你好说话。” 时间停顿这一秒,江季珩眉心一跳。 眼见着宁汐要逃,他右手直接从后抵住了她后背,低眉看她,唇边似有若无地牵起,“刚刚喊我什么?” 宁汐置若罔闻,装傻道:“啊?你说什么?” 江季珩不气反笑,目光沉下,呼吸靠近,嗓音都是蛊惑的沉哑:“宝贝儿,再喊一次。” 宁汐被他诱惑得心慌,轻舔了下唇,特别小声:“老公?” “嗯,”江季珩像是上了瘾,笑得慵懒又得意,“再喊一遍?” 宁汐皱眉了,“江季珩,你别过分了。” 江季珩也不知道宁汐这脾气怎么和以前差这么多,但什么样的她,他都喜欢,难免现在被她凶了也在笑,“那晚上,和不和老公一起睡?” 听到这话,宁汐像是脑子一瞬间短路了,“什,什么?” 江季珩颇有耐心地刚要复述,宁汐就抬手捂住他嘴,“不许,你不许说了。” 这可太触及底线了,关键是宁汐不怕江季珩,而是怕心里的火烧过了头,自己会把持不住。 江季珩被她羞红的脸逗笑,那耳根更是火烧一样泛起淡色。 他轻揉了下,目光朝旁边碗扫了眼,“那还不乖乖吃饭?” “......” 宁汐有点无语,只能在桌下抬脚,狠狠踢他一下,表达了无声的抗议。 江季珩看似无动无衷,唇边却压不下笑意。 * 江季珩的无微不至真的都在细节里。 宁汐早就发现她房间连天花板上都有熟悉的鱼尾式样,而且床头随手就能触及整个房间的照明灯开关。 另外,知道宁汐晚上睡觉关灯可能会睡不着,暗灯还专门镶嵌在内墙里。 但今晚,宁汐洗完澡坐在浴缸边好一会,都没拿吹风机吹头发。 她满脑子都在想上次是怎么睡到江季珩房间去的,迷迷糊糊的,难道真的是她自己跑进去的? 尤其江季珩隔天那个态度,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恶劣”行径。 说实话,江季珩难得回渝湾里睡一次,还要在半夜意外发现自己床上躺了个头发披散的女人,也该吓坏了。 抱着格外虔诚的反省思想,宁汐吹完头发,就悄悄下楼倒了杯温水,然后轻声走到江季珩房间门外,耳朵贴在门上半天都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她刚要转身,身后突然压来一道身影,熟稔的气息扑鼻而来,伴着轻笑:“在这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 第127页 宁汐吓一跳,往后躲的时候,水杯里的水就要颠出来,江季珩抬手稳住了。 男人身上还穿着深色的浴袍,刚洗完澡的水汽还留在鬓角,冷白的肤色对冲在深色下,连肌理线条都变得倍加禁欲性感。 呼吸一张一弛,像是无形又极致的吸引。 江季珩的手上拿了本书,显然是刚去了趟书房。 宁汐在这干站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解释的话,她紧张地没敢看他,只是把水杯推到他手里,局促地低下眼,说完一句“晚安”要走。 江季珩就敛颚轻笑了下,转身牵住她手,干脆利落地开门把她带进房间。 关门的刹那,宁汐的背抵在微凉的门上,男人周旋而来的热息,绵密深沉地覆盖在她身上,她的下巴被抬起,欲予欲求的,是他低哑至极的话。 “今晚留这陪我,好不好?” 宁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跳异乎寻常地加快到了极点。 因为抵住门板的牵扯,她那件罩了白色吊带长裙的短衫领口已经被移了位置,往下细腻的肌肤无一例外地露出来。 白皙到晃眼的漂亮,勾引着江季珩的目光一路向下。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宁汐落在身边的手慢慢蜷缩起来,指腹相扣,指尖不知所措慢慢泛了白。 房间内暗灯照不亮的角落,他们仅凭对视,就擦燃了火光。 时间悄然静滞两秒。 江季珩就强忍克制地深了呼吸,低头吻在她颈间,唇瓣温柔又湿润的舔舐,带着独有的暧昧,宁汐身体绷紧。 这一次,没有逃,只是不安地承受着他的需要。 颈间,下巴,再到双唇,江季珩一点点吻上,最后停留在宁汐的唇上,似有若无的轻磨,像是在挑断着彼此最后那点理智。 他的呼吸近在眼前,缱绻的,悠长的,一丝一缕都引得她呼吸同样加快。 不受控制的,宁汐松开手,缠上江季珩的脖颈,朝他靠近了步,到上身轻轻贴合的状态,女人抬眼看向他,眼尾悄然流露的绯红,终于有了点渴望的前兆。 她指尖走进他发中,快要悄无声息的极致温柔。 “老公。”她喊他。 江季珩的气息突然重了,眼眸发深,浓墨深沉得像是注入了再无法消去的情/欲,他闭了闭眼,想起傍晚答应她的话,还在强忍。 只是轻轻吻了她的眼睛,哑声说:“宝贝儿,乖,我答应你了。” 宁汐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知道他难受,却没像傍晚那样怯却,而是由内而外溢出的那点欲望在引导。 她踮脚凑了上去,厮磨上他的唇,小声:“想要么?” 江季珩盯着她的神色像是瞬间有了变化。 他扶着她的手,指尖有微颤,眸色黑沉到再不见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如九年前雨夜他问她的这句话,九年前,宁汐没给答案。 但现在,宁汐却轻轻勾唇笑了:“如果对象是你,我想要。” “江季珩,我想要你。”她说。 第59章 沉沦 时光盗不走的爱人。 只开了一盏壁灯的室内, 光影昏淡虚化。 男人温热的气息尽数笼罩身前,沉稳却又带了无法忽视的强烈欲念。 宁汐仅仅抬头,对视上, 扣住他脖颈的手就开始无端发紧。 像是中了蛊惑,脑海浮现的无数种可能都被他俯下在她眼前的模样悄然冲淡。 江季珩的掌心抵在门上, 背脊微躬而起,呼吸薄薄却又一层层打在她唇间。 宁汐微颤的瞬间, 江季珩随手连壁灯都关掉,房间彻暗。 指尖染上他鬓边的水渍,宁汐视觉丧失, 敏锐感知耳骨边缘响起的呼吸声, 轻缓而勾人。 她轻轻抿唇, 只凭感官任由江季珩的手顺着空气缝隙而走。 从没经历过的新手, 他指腹的微凉和她颈间的覆热温度对冲, 宁汐的心跳已经加快到放弃挣扎,任由江季珩的吻一点点蔓延开来。 明明是她先挑起,被动承受到无法抵抗的也是她。 原先便有无法言说的禁忌刺激感, 此刻的黑暗, 感觉似又成了倍地叠加,宁汐难以自控地抱紧他,却在同一瞬间, 身上那件白衫在他拦腰单手抱起她时被脱掉。 只剩吊带长裙的微凉,宁汐瑟缩了下, 还没反应过来,吊带已经因倒在床上而被推到肩膀。 她忽地抬头,撞上江季珩浓沉深邃的瞳眸。 令人沉陷的直白勾引,宁汐像是一瞬间也找不到理智了, 勾住他的手被他压在床上,因他落下的吻而酥麻不止颤栗。 “江季珩......”不知该说什么,却被无意的惧怕占据心头。 “该喊我什么?”江季珩俯身吻着她的眉眼,似是安抚,又似是暴雨来临的安宁前兆。 他笑意轻佻,嗓音沉哑到留了气音,“大小姐——” 湿润的唇游走到耳际,惩罚般的轻咬了下她的耳垂,笑得低绻,“想要我,做什么?” 宁汐呼吸已经被引到无法放缓,她原先的思绪也统统被打乱,盯着眼前的男人,眸色清浅却迷茫,像是无辜临世的天使,随便一眼都逼迫江季珩在强忍的崖岸徘徊。 “最后一次机会,”江季珩自己都控制不住心底起伏的烈焰,嗓音已经哑到极致,他下一句话还没说,宁汐就已经捧住他的脸,轻柔的吻落在他唇边。 -- 第128页 “最后一次机会,”她轻声接上,“我只有你,也只想要你,老公。” 顷刻的浓烈,脑海中乍燃的烟花,直接把心火烧旺。 江季珩再没忍,滚烫的气息直接染上她红透的面颊,窗外的风声在这一刻都闻声骤止,只剩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火热。 ...... 这一夜,帝都预报有雨却未下,室外婆娑树影却在愈发狂烈的大风中迷失了方向。 亏欠了九年的安全感,今夜的沉沦,彻彻底底弥补。 深夜,万籁俱寂,宁汐窝在江季珩怀里,凌乱的长发还有刚清洗而沾到的水珠,轻轻散开的呼吸,还有方才旖旎的痕迹。 她模糊犯困到闭上眼时,突然想到上次躺在这的事,难免没忍住,轻笑了下。 江季珩被她引得同样笑了,任由她脑袋靠在自己臂间,透着绵薄的光线轻抚着她的侧颊,低声:“笑什么?” 宁汐没睁眼,只是说:“笑你的口是心非。” “什么?”江季珩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就上次我喝多了,明明是你抱我上来的吧,”宁汐其实在猜,但嘴上的语气听上去很有底气,“你都给我定了不能靠近的规定,我怎么会出错?” 江季珩描摹她的目光多了宠溺,“我给你定了,你就乖乖听话了?” “是啊,”宁汐小声说,“本来就没立场不听话,还能犯错触及你底线?” 闻言,江季珩喉结微滚了下,没接话。 似是察觉到异常,宁汐缓缓睁眼,清雾迷蒙的眼眸对上他的,她凑近,只是亲了下他鼻尖,“江季珩,我真的很爱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更加爱你。” “这么爱我怎么都不主动联系我?”江季珩在宁汐这,绝对的吃软不吃硬,轻轻拂过她发梢,淡笑,“之前不知道我号码?” “知道啊,”但宁汐觉得,“万一你更嫌我烦了,要提前结束合约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江季珩失笑。 想到这,宁汐心里就堵了点气,抬手捶一下他肩,“明明就有,就之前那场酒会吧,你纽约飞回来那次,多凶啊,你自己都没点数?” 江季珩眉眼缓和,“没发现细节么?” “什么?”宁汐愣。 “那场酒会,我喊你大小姐了,”江季珩笑意微深,“大小姐的开始,我已经在向你服软了。” 宁汐还记得那句“大小姐”,她当时也是诧异的,她希望是她想的那样,却又在那种境况下,根本不敢去猜。 幸好,真的幸好,是她所想。 宁汐靠他更近,安心地汲取着他身上的热息,“听过一句话么?” 江季珩搂住她,“什么?” “这辈子,能够义无反顾奔向的人,都是时光盗不走的爱人。”宁汐满足地笑了,“江季珩,我爱你,真的比很久很久以前更爱了。” 江季珩眉眼微涩,从没听过这样的话。 人情冷暖,他活到现在,基本已经尝了个遍,成功后恭喜的人太多,可成功前冷眼旁观更多,都在嘲笑他自不量力,无论感情还是事业。 这条路,宁汐是他那束追逐不尽的明光,她是他的瘾,也是他的念。 会在风雨骤来的网球馆,在他手痛时把浸过冰水的护腕戴在他手上; 也会报以信任地告诉他,江季珩,夜盲的事,只有你知道,帮我保密吧; 还会在冰天冻地的寒天,趴在他背上,用只他能听清的声音,说,江季珩,我很喜欢你,以前他们没给你的,我以后一点点补给你,好不好。 ...... 曾经,活在暗夜里的江季珩有讨厌过自己的名字,江是姓氏,季是四季,而珩则是稀有珍贵的意思。 江知妍给他取这个名字,曾经告诉过他:“小珩,你很珍贵,以后一定会有人好好疼你爱你。” 可现实是,江知妍走了,江净汐也因为服用了蓄意出现的药,诱发了原先已经压制的精神疾病,江净汐发病时根本不识人。 那时年幼的江季珩不是一次被伤,却每次都会怯生地喊:“姐姐,我是江季珩。” 江净汐却像是被人洗了脑,指着他就骂:“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妈妈才会死!江季珩,你说,怎么死的是妈妈不是你啊!” 所有人都在和他定义家的“温暖”,却没有一个人,去真正地让他感受到家是温暖的,江季珩曾经以为,或许自己无法拥有美好的结局,偏偏在厌世潮水就要将他包裹时,宁汐出现了。 这个带有和江净汐一样“汐”字的女孩就像横来惊喜一般闯进他的世界,在别人都对他避而远之时,告诉他,江季珩,我记住你了,下次见面,我会给你新的礼物的,真的。 江季珩想尝试着再相信一次这个世界。 他信了她的下次见面,却没想到她会把他忘掉,而后无法断念的关注便成了潜移默化的渴望。 一路走到现在,也许真的是命定,他放不下她了。 宁汐会是他这辈子的渴望,无法消磨而胡乱上瘾的念想。 在宁汐那句“江季珩,我爱你,真的比很久很久以前更爱了”快要淡化在空气里时,江季珩终于溃败心理地把脸埋进她颈间。 磁沉的嗓音轻颤发哑,他淡淡勾唇笑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大小姐,我爱你,真的也比很久很久以前更爱了。” -- 第129页 你也是,我义无反顾想要奔向的,时光盗不走的爱人。 *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国内的事处理完,江季珩有事需要出国一趟,宁汐没事就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平时和温意眠约下午茶也是约的公司附近。 很明显,温意眠今天兴致不佳,但看到宁汐,还是记得关心问:“那天压了覃思忆一头,周程屿那边没搞事吧。” 宁汐原先还以为周程屿能有点事,但显然覃思忆这边一崩,两人的关系也脆弱到了尽头,她摇头,倒没多说。 只是温意眠一抬头,就看到大楼外荧幕上再次放映的新画报,过于熟悉的脸,风情万种,轻啧了声:“没想到宋幼熹真的进了娱乐圈。” 宁汐闻声往外看。 还是和上次开车路过看到的一套系列画报。 温意眠说:“听说这次程家办寿宴还请了之前沪市的不少合作对象,不出意外,情面份上,杜家也在之内吧。” 宁汐刚想应声,抬眼就看到了窗外停下的一辆白色保姆车。 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墨色长波浪卷,浓妆红唇,玫红色高调的褶边长裙,脚踩限定细钻高跟鞋,浑身上下加起来起码六位数打底。 牵住的有意目光,宁汐皱眉望去,女人摘下墨镜后撞上视线,直勾勾的。 不是别人,就是宋幼熹。 宁汐没想到会在这碰上宋幼熹。 很明显,对方之前和KL公司接洽的工作并不该在这,而宋幼熹出现在这,大概率是来找宁汐的。 一路走到宁汐面前,许久不见的宋幼熹倒像是改头换面,温和看向温意眠,“没想温小姐也在。” 温意眠也是后来才知道宋幼熹当年对宁汐做的事,现在还能拖就关系找上宁汐谈资源,也亏她脸皮如城墙。 温意眠淡淡地没回。 宋幼熹倒是不介意这点,从高奢袋中拿出一份礼物递到宁汐面前,“宁汐,能抽出一点时间吗?” 宁汐莫名看她。 宋幼熹提供的绝非普通专柜就能找到的珠宝,而是宁汐之前为了接洽清溪二代投资方,听圈中一位太太提到的那款。 商业市值八位数,现在仅凭宋幼熹在娱乐圈的能力,拿下是可以,但是哪来的渠道。 深知杜家在宁斯华倒下之后也并受牵连。 杜麟生当年对宁汐好是好,但另一方面,杜麟生留下宁汐也是为了和宁斯华之后多年有所交流的一己私欲。 知晓情况后的宁识誉可没这么好心出手相助。 说白了,现在的杜家早不比当年,宋幼熹要在这个圈子里混自然存在伏低做小的情况,现在说拿千万珠宝就拿,且不论真假,这背后的利益链宁汐就该揣摩。 宁汐公事化的淡笑:“宋小姐这是做什么?” 宋幼熹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知道你可能需要,就给你拿来了,前面《千机雪》的资源是你拉的,我得好好感谢。” 宁汐仅看一眼,就收回目光,“谢意收下了,但珠宝就不必了,我没有拿一行补一行的习惯。” 主从科技,副从娱乐圈,终究科技研发是大头,缺少的人脉要从娱乐圈这条路上靠别人补,有点笑话了。 宋幼熹似乎早就料到宁汐不会如常接受,便只笑笑,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她面前,“想好,可以再联系我。” 语气太过笃定,好似宁汐一定会为了这套珠宝联系她一样。 温意眠听她讲的也不爽了,“讲完了?” 宋幼熹偏头看她。 温意眠可没这么讲究表面,抬手敲敲手表,直白道:“你已经打扰我们姐妹下午茶十分钟了,能完了?” 宋幼熹能察觉出她的针对,莞尔一笑:“打扰了。” 说完了,最后和宁汐对视了眼,颇有意味,最后转身就走。 而很快,钟利消息就发了过来。 果然,如宁汐所想,周程屿那边所谓的能忍最终还是败露。 现在距离新ANR实验室外一公里的咖啡厅,就出现了周程屿私人秘书和主干研究员的见面高清图。 第60章 风波 敢造谣的,一个都别放过。…… 已经临近清溪二代的预审阶段, 现在见面,不怀疑不可能。 但宁汐并不会冲动到直接订机票飞过去,而是单方面给主负责人发了提早检测的信息, 给了钟利下一步的回复。 清溪二代于市场的重要性,周程屿心里清楚, 所以就算要搞事,也不可能真的搞清溪二代, 那么问题大概会在炒风波让宁汐这边口碑沦陷。 算是他一贯的计俩。 温意眠看宁汐出神好久,以为是刚刚被宋幼熹影响的,她抬手挥了挥, “没事吧。” 宁汐回神, 锁屏手机, 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没事。” 话题一来一去, 很快转到宁汐身上。 “上次就想和你说了,但给忘了,”温意眠说, “你和江季珩这结婚对外的情况, 还没公开,需不需要我找记者朋友打点一下,之前就有人捕风捉影的, 万一再乱写点报道。” 这么一提,宁汐倒是想起那晚, 江季珩好像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有抚摸着她的眉眼,低声问她这么久了,想不想公开。 可惜宁汐当时太困,不知道含糊回了什么, 这件事就被带过去了。 自那之后,江季珩就算和她联系,也没再说过类似话题。 -- 第130页 难道......真的是她随口拒绝了? 宁汐有点慌,知道江季珩那实际闷葫芦藏心思的性格,突然出声:“眠眠。” “嗯?”温意眠一愣,“怎么啦?” “如果是先婚后爱模式,接下来怎么办?” 短短两秒,温意眠噗嗤笑出声,手撑着脑袋,尽是慵懒:“你别和我说你们的模式现在是先婚后爱啊。” “......”宁汐噎,虽然自己也很没底气,“怎么......不是了?” “当然不是啊。”温意眠笑得肩膀在颤,“就你俩那九年望穿眼,爱神都该抹眼泪感动了,你们明显是只缺仪式感了。” 仪式感。 温意眠点头,“缺一场求婚,也缺一场结婚仪式,你们什么时候把合约处理掉,什么时候就能补仪式感了。” ...... 回到渝湾里的时候,参加程老寿宴的衣服正好送来。 一并的,还有宁汐专门定制的江季珩抱枕。 宁汐和江季珩约好了每天晚饭视频,虽然彼此都忙,但江季珩不放心宁汐一个人待在国内,知道她一工作就极有可能不吃饭,说好视频就是监督。 梁郁知道之后也不敢怠慢,拿着加工资的钱,每晚都满满当当的准备好营养餐,还记得拍照给江季珩,宁汐都被闹得哭笑不得。 这会,江季珩打视频来,宁汐正好换好礼服,不同于之前红色亦或黑色的长柜色调,这次宁汐选的是樱花色。 长裙不是收腰款,而是简简单单的一条蔓纱长袖款。 宁汐站在镜头前,正对视频里黑衬黑裤,眉眼微倦却依旧笑意盈满的男人,两个人对视一笑,江季珩那边黑白单调的背景似乎都被浸透满温暖的气息。 “吃饭了么?”江季珩的嗓音很淡。 宁汐摇头,“还在试衣服呢。” 想到他的行程,她问:“程老寿宴,你是不是会晚到?” “嗯,”江季珩说,“最迟半小时。” 宁汐轻应了声,“你等我一下。” 刚想进房间把衣服换下,江季珩就淡笑出声:“宝贝儿,等会。” “嗯?”宁汐怔愣看向镜头。 江季珩眉梢微扬,“镜头放下些,让我看看。” 如果只是平时,镜头随手一拉,宁汐不介意,但突然很认真地说,她多少有点紧张了,镜头不动,“干什么啊。” 眉眼带笑,是在故意问他。 江季珩散漫望着她,身后是明媚耀眼的旭阳,初升的光芒将男人锋利的弧线修衬柔和,连带着他唇边挑起的弧度都在撩人。 “看看你,”他嗓音清冽,“好久不见,想你了。” 宁汐笑着嘁他,“你明明就是想看衣服,乱哄人。” 江季珩被她逗得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都漂亮,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漂亮么?” 莫名熟悉的话,宁汐愣了下。 笑意牵引思绪,风声带来了过去某个游走不去的画面。 曾经因为意外偷听而两个人躲在黑深无边的教学楼楼梯间,旁观者已经离开,空旷的环境风声肆乱,她却只能听到他咫尺的呼吸声。 那一刻的模糊,宁汐好像撞上了江季珩的目光。 他的眸色压得深,深邃不见底,唇距离她的眼睛只差分毫。 玩味逗她般的,那时候的江季珩也说过:“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漂亮么?” ...... 思绪扯回,宁汐盯着视频那头的江季珩,感受着现在整栋别墅除她之外的落针可闻,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别人所说的想念。 她随便坐在沙发上,下巴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老公......” 江季珩并不诧异宁汐突然喊他,嗓音却还是有意放缓了:“怎么了?” 宁汐怔怔地看着他,试探道:“你这两天忙嘛?” “想我回去陪你?”男人眉梢轻挑了些,像是摸透她的想法,慵懒出声,“还是,你想来陪我了?” 宁汐被他后半句的转折噎住,轻哼一声:“你倒是想得挺美。” 江季珩没急着接,只是笑意泛深,莫名有种戳破她想法的确非他莫属的骄傲。 宁汐也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开心的。 愣是给她笑上火了,很快,宁汐连脸色都被变了,那点温情要补仪式感给他的想法也消失彻底,语气硬邦邦道:“江季珩!” 江季珩只看着她,开玩笑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宁汐握拳,“挂电话吧。” 说完,很不留情面地,宁汐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连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江季珩又服软打来了电话。 宁汐掐断,他再打,宁汐再掐断,江季珩又打来...... 都说事不过三,宁汐这次接了,不过镜头没对着自己,而是他那张原先收拾妥当的床,现在被她小心思泛滥地铺满了衣橱里的衣服,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基本都有展现。 无端的,江季珩眉心一跳,“宝贝儿?” “你别叫我,”宁汐佯装来脾气,“不是要我去陪你,甲方说话,乙方哪有拒绝的道理,我现在就收拾!” 最后还刻意语气加重,听上去宁汐是很生气,但实则镜头背后的宁汐是在笑。 温意眠说得对,他们仪式感的开始是需要那张合约的结束,江季珩没法做决定的事,那就她来。 -- 第131页 只是现在的江季珩明显被宁汐扰得团团转,哭笑不得,只是急着哄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汐弯唇,生硬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季珩说得很诚恳:“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创造机会,你乖乖待在原地等我就好。” 这番话后,宁汐久久没回话。 直到江季珩呼吸微紧,大脑飞速运转在措辞时,宁汐突然一转镜头,面对自己,灿烂笑了,还故意抬高音量散漫道:“诶,江总,你这个人怎么长大了就这么不禁逗,我看上去像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嘛?” 江季珩松了口气,眉眼有笑,但更多的是无奈下的宠溺,“不像。” 宁汐挑眉,显然是要他再多说点好听话的意思。 但江季珩这人就是故意的,有一说一:“就是偶尔的脾气,我有点招架不住,好像还是以前乖一点。” “......”宁汐被他煞风景到了,一张漂亮脸蛋瞬间垮下,“挂了。” 江季珩轻笑的模样一秒定格在屏幕,宁汐给关了屏幕。 真是,是没吃饭么?怎么还有点胃疼了? 铁定是给这人气的。 宁汐气呼呼起身,走过沙发时,不忘给那笑眯眯的江季珩抱枕来了重重一拳,鼻子都凹进去了。 还打算给他看这个惊喜呢,她一个,他一个。 现在,做梦! * 接下来的时间,宁汐一边防着周程屿那边,一边全线亲自跟进了清溪二代的进程,周程屿那边似乎也察觉到宁汐这边的动作,减小了波动水花。 主干研究员事后谈话表示,和周程屿的私人秘书之前是同学,那次不过是偶然碰见,坐下聊了两句而已。 真假难辨,宁汐让主负责人额外盯着那边情况。 而江季珩那边到了新项目评估阶段,同时的运转,两个人联系虽然不少,但都忙到天昏地暗。 终于轮到清溪二代的提前试验测评放出消息。 提前透露的场景图中,有一条红色长毯,台中央高型玻璃柜中放着清溪二代的预产品,仿生机器人凝聚了在场所有的光耀,无意引起众人注意。 网上的评论无比热情。 [一代好用!二代一定性能更好!] [支持ANR实验室的高科技产品!] [听说这次清溪二代还独加了额外的智能感知情绪的对话功能,搓搓手,好期待!] [哈哈哈哈哈,楼上的,这是不是就是说以后我一个人在家都能有个聪明聊伴?] [Bingo!] ...... 一边倒的夸赞说辞。 然而,现在临近预检还有最后两天。 宁汐本以为运筹帷幄的局,却在去往程老寿宴的路上,邮箱收到了一个匿名账号发来有关于去年更新版清溪一号工作过程中的打砸画面。 视频里显示的是清溪一号,而有个孩子就站在它旁边,因为鱼缸玻璃的震碎而脚踝受伤,摔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宁汐立刻从椅背上坐起,盯着视频里那台清溪一号看了半天,最后几次放大图,无意在它后背近颈处的系统电源上捕捉到了一块不属于他们实验室的标志,近似梅花,是和清溪一代当时碰到的仿品一家出的。 又嚣张到她面前来了? 宁汐当即把视频发给梁郁,联系他:“帮我查查这个匿名什么情况,顺便尽快联系人,花点钱把网上那些撤了。” 可还没等梁郁那边发来消息,视频被人恶意再次进行存在实质伤害性的剪辑,片段直接拉到了清溪一号错角伤害到孩子的画面截图。 全网的一片呼声顿时在潮水中淹没了。 然而,现在的宁汐没空管这些。 但就算宁汐这边进行危机处理,很多网友也已经保存了相关图片。 在热搜被压下时,舆论的还原再次把#清溪一号##人工智能威胁#的疑问顶了上去。 还有好事的网友把清溪一代和清溪二代的图片放在一起,一个看似危险,一个光鲜亮丽,同时被打上“可怕肇事者”的水印标签。 一时间,风评骤转,网友的骂评席卷而来。 [这就开始撤热搜了?什么情况啊,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哈哈,真可笑,十分钟前还在夸清溪二代不错呢。] [吓死人了,这玩意居然还会伤人?妈的这谁还敢用?买个凶手在家里威胁自己生命?] [等等!我还找到了证据!清溪一代当初上市前就有人分析过威胁层次!下面是博文:曝仿生机器人试用伤人事件,宁桦集团拒不承认!] [艹,恶心到了,我记得宁桦集团现在是个女的在管吧,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居然还是女的?] [牛逼,这种人搞烂钱迟早得遭报应。] ...... 网络言语的发酵根本无法控制,很快,江季珩刚落地就知道了情况,一并开始紧急措施。 今晚是程老宴会,宁汐没法缺席。 但很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挑衅。 因为事件的发展,矛头很快转移到了宁汐头上,有好事者扒出了宁汐的身份、背景,以及现有的资源。 从前刚接手宁桦集团被抹黑的传闻更是再一次露于表面。 最终,一份商圈里的人物信息表被扒得透彻,宁汐站在最中心,四面八方指出去的箭头对准的无疑是之前刁难过她,和她有极大矛盾的老狐狸们。 -- 第132页 配字:[惊!宁桦集团背后资本链!真操控假上位?!] 宁汐看到最后那句话,说不生气都是假的,她统统忍在心里,整个人都气得在发抖。 殊不知,江季珩那边同样看到这条刺眼的消息。 前往程老寿宴的路上,男人后靠在车椅,浑然散发的低气压,深黑的眼眸都蕴满戾气,静不可闻的车厢,连呼吸声都威慑。 一通电话直接打出,江季珩说:“热搜撤了没用,把所有抹黑事实的博文源头都查清,走法律程序,另外还有匿名邮箱的情况,我给你一晚的时间,这件事要告诉我是谁在搞事。” 电话那头传来秦意慌张的嗓音:“老板,现在大批量都在转发,还有自发发博的,要找源头会存在困难......” 晦暗环境,江季珩神色含戾,低气压已经逼近难受。 压迫性的话,在死寂中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敢造谣的,一个都别放过。” 第61章 臣服【正文完】 终生爱慕。…… 彼时, 谣言甚嚣尘上,宁汐的车也已经抵达程家别墅庄园。 宁汐的到场无疑把场内的气氛炒到白热化,温意眠原以为风头来了, 宁汐那边会拿出点办法,没想宁汐照常带礼祝贺完, 还有心思和他们有说有笑。 直到寿宴快开始,温意眠把宁汐拉到一边, 紧张问道:“要不要紧啊。” 宁汐淡定道:“没事。” 温意眠怎么这么不信呢,“我不知道你那边处理到哪一步了,刚想给你发消息你就来了, 这边一群人表面笑呵呵的, 心里难听的话可多了, 一会我和你待一起, 省得他们胡说八道。” 宁汐看她这么紧张, 还有心思把酒杯角度一转,下巴微抬向某个方向,“看, 谁来了?” 温意眠闻声转头, 正好隔着人群,撞上陆别宴眉梢微挑暧昧弧度的目光。 “......” “失策!”温意眠神色猛地绷紧,“来的人怎么是他?” “什么意思?”宁汐一愣。 “就原定陆家会来一个, 我还以为是陆濯西那小子,没想到又不是。”温意眠说着说着来气了, “这小子之前还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准在国外花天酒地!” 宁汐笑:“那不是正好?” “正好什么?”温意眠头疼,“这事我还得跟你老公掰扯掰扯,教什么不教, 非要教合约恋爱,他是觉得自己合约恋爱这一招追回你了就百战不殆了是吧。” 宁汐摆了摆手,“当然不是。” 温意眠:“?” “前提当然是——”宁汐卖关子地偏手挡住点唇边,小声道,“知己知彼。” “......” “不过话说,你俩这关系多少也得有点进展了吧。”宁汐想想时间,“这都过去多久了?” 温意眠脸臭的很,“我才不想和他有进展。” “真心话?”宁汐难以置信。 温意眠放大音量:“当然啦。” 只要想到陆别宴那斯文败类的长相里面刀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她就恼,惹谁不好非要惹他,那男人不做人的情况可比在外气定神闲多多了,大写的衣冠禽兽。 正巧,这时候,陆别宴走到温意眠身后,“意眠?” 温意眠还是像宁汐第一次见陆别宴时那样,“啊啊啊”特别幼稚地拍耳朵,“什么啊,听不见听不见。” 宁汐被逗笑,和陆别宴对视了眼,明确收到“抱歉”的意思,她退让了步,给了他们聊天机会。 温意眠算是没反抗机会,就让宁汐给溜了。 而接下来相继出现的人,都在意料之中,覃思忆、周程屿、宋幼熹,更甚的是还有很多年没见过的孟薇怜和孟姿茵。 自从宁识誉和孟家摊牌之后,这两姐妹算是彻底出了他们的生活圈。 宁汐有察觉到场上那些人,无论熟悉与否抛过来的好事目光,都像是看戏一般等着看她出丑,手机上还是和江季珩的聊天记录。 发过去的消息到现在都没回信,是还没下飞机吗? 不应该啊,宁汐记得江季珩现在差不多该到了。 然而,还没等她思绪抽回,旁边嗤笑的窃窃私语已经压了过来。 “自家产品都拉胯成那样了,还有心思来参加程老寿宴,这摆明了是要给长辈添堵的吧,有点好笑。” “声音小点,一会该听到了。” “怕什么?问题可是出在她自己身上,作的呗。” “不过话说,今天江季珩也会来吧。” “那岂不是更有意思了,往昔情侣现在分道扬镳,江季珩现在又混那么好,真见面可就太尴尬了。” ...... 更多的,宁汐没听,因为没必要。 这里知道她和江季珩婚姻存在,都是最亲密的朋友,而那些不知又好事的,宁汐不过扯唇笑了下,转身就离开了。 整个宴厅,除了前面主桌,宁汐和温意眠基本都坐在旁桌,而整整一圈基本熟悉的脸,唯独宁汐身边空了个位置。 这多少引起大家的疑惑。 宁汐等了好久,江季珩都不理她,再加上刚刚碰到的事,现在难免窝心。 温意眠察觉到宁汐的心不在焉,以为她是受了影响心情不好,刚想凑过去安抚一下,就明眼看到宁汐忿忿地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对象江季珩,点击发送。 -- 第133页 [你再不理我!你完了!我要把你赶出渝湾里!] 温意眠眉心一跳,这还是她平时脾性冷淡如水的好姐妹吗? 还是没有回复,宁汐气得喝了口酒,心里暗暗在骂。 而很快,出乎众人意料,江季珩出现了。 已经在外和程老打过招呼的江季珩,今天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白色衬衫顶扣未扣,意气风发的姿态,慵懒含笑,一路进来已经和眼熟的人打了招呼,只因到场而压下了那些对宁汐的不实探讨,完美控了场。 但温意眠下意识提醒宁汐,宁汐却连转身看江季珩一眼都没有,显然还气鼓鼓沉浸在他不理她的不爽中。 被外界污蔑都没这么生气,这男人,真是翻天了。 就在大家误以为江季珩无爱之欢,等着看宁汐好戏时,江季珩走到宁汐身边,如之前一般主动朝她伸手,笑意不减反增的温柔,完全和工作时的冷戾矜漠没半点相似。 众人惊愕。 宁汐却连搭理都没有。 “大小姐,”江季珩悠悠勾了唇角,“等我很久了?” 这简单一句,在场的人听了,除了那几个朋友,没一个不震惊的。 江季珩刚刚说了什么啊,他们耳朵没聋吧??? 等于把宁汐一举捧到了高处,江季珩的大小姐,该有怎样的地位,刚才说闲话的那两个女人都不敢多嘴了。 宁汐这会勉强抬眼看了江季珩一眼,“你还知道来找我?” 江季珩微挑眉梢,笑得随意,“宝贝儿都要把我赶出家门了,我怎么敢不来?” 这话简直跟炸/弹一样,连旁边的温意眠惊到下巴都兜不住了,更别说其他那些才知道他们原来真的结婚了的人。 所以,他们两个人,这是在玩公开的过家家? 程煦一脸懵逼地就着走廊看他们这对夫妻演戏,这他妈到底是他爷爷寿宴还是他们爷爷寿宴? 宁汐多少知道轻重,敏锐察觉到那帮人的眼珠子就快黏在他们身上了,赶紧拉他坐下,“行了,你别抢程爷爷风头了。” 微不可察地,江季珩在桌上十指扣住宁汐的手,指尖微凉,他指腹的温热在帮她暖,“是不是很难过?” “难过什么?”宁汐疑惑看他。 对视一秒后,宁汐意识到江季珩说的是网上那些事,只是摇了摇头,“清溪一号当时上市不也碰到这种情况?只是比现在轻一点罢了。” 江季珩心疼她,“没事了,秦意和梁郁会处理好。” 宁汐虽然心里闷闷的,但相信江季珩的办事能力,就是那条短信,她空着的那只手敲着桌上手机,“所以!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江季珩向来都是秒回,就算是在开会,也会提前告知,宁汐就不会打扰,久而久之被宠出来的脾气,宁汐很不耐地盯着他。 江季珩不过是牵着她的手,含笑向后一靠,目光转而看向正对面坐着的周程屿,微眯了下眼,就有无形的气势,“这不是看某些人过于嚣张——” 他笑意微凉地抬手摸了摸宁汐脑袋,再看向宁汐时,笑意又变温柔,“要来给你撑场了?” 宁汐虽然没懂江季珩意思,但很明显,江季珩这段话之后,周程屿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 江季珩勾唇笑意颇深,就等着今晚看破绽。 结束时去到洗手间,周程屿还在洗手,江季珩就敛了神色走进来了。 两个人并排站在洗手池边,明显江季珩今晚的气势远远压过他的,话题自然而是江季珩这边开门见山:“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的吧。” 周程屿唇线拉直,没说话。 干净水珠流过江季珩指缝,他抽纸擦干净手,转身正对向周程屿之后,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还有难以言说的戏谑。 “当初清溪一号的乱是你闹的,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给了你退路,”江季珩游刃有余笑了,“怎么,现在站上去了,就想尝尝跌下来的滋味?” 周程屿的呼吸都有了慌张的抖,抬眼看去,眼神有躲闪,“所以,你和宁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无论怎么调查都调查不到。 江季珩敛了眼眸,“和你有什么关系?” 匪夷所思的笑,明显带上嘲讽的味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当面澄清是你泼的脏水,要么你和你的周凛集团等着一起完蛋,怎么样?” 江季珩随手将擦湿的纸丢进垃圾桶,错身走出时,傲然的姿态散漫笑了笑,低声最后警告:“我给你今晚最后一次机会。” 无法逆转的后果,周程屿在收到秘书紧急发来的消息,才知道江季珩已经找到主要源头,开始走法律程序了。 宁汐在外面等了好一会,江季珩才出来,又是风口,她又只穿了那条裙,就算披了江季珩带给她的外套,也冷得发抖。 这会见江季珩出来,宁汐眉眼的不耐才消掉点,抬脚往他怀里跑,不开心地嘟囔:“你怎么才出来啊。” 江季珩抬手帮她拢了衣领,把她抱进怀里朝外走,“今晚怎么这么黏人?” “我有嘛?”宁汐一头雾水看他,大概知道他意思后,扒拉着也把他手指从自己手臂上摘开了,“那你走,别和我一起了。” “我的错,我的错,”江季珩现在认错简直信手拈来,走路还不忘替她捂手,“我对你这么好,还舍得赶我走?” -- 第134页 宁汐闷了几秒,倒是不舍得的,但就是死鸭子嘴硬:“你走呗,关我什么事?” 江季珩:“?” 宁汐大言不惭:“江季珩走了,我还有小小江季珩,我怕你?!” 江季珩感觉今晚这形势不太对劲。 直到回家,宁汐蹬掉鞋子,就往楼上跑。 江季珩笑着帮她倒了杯温水,才上楼去找人,没想宁汐这会正在房间里,抱着江季珩那个比人都大的玩偶窝在沙发上,极有成就感地笑眯眯看着他。 “看!我的小小江季珩!” “......” 虽说上面印的是自己的照片,但宁汐这么抱着个玩偶,还不要自己,江季珩觉得有点离谱。 他走到她身边,很有耐心地拢了拢她散开的长发,喂她喝了口水才把杯子放在一旁茶几上,抱宁汐,连同那个玩偶也一并抱起来,任由他们一起在他身上。 宁汐窝在江季珩怀里,汲取他温暖,还不忘靠近他脸颊,轻轻亲一下,小声说:“其实这是个惊喜。” “什么?”江季珩微挑了眉梢。 宁汐蹬了蹬脚,想要江季珩抱着她走。 江季珩干脆照做,抱她一路抱到她房间,开门进去,才看到里面四仰八叉横躺在床上的宁汐人型玩偶,“一个尺寸的!我有,你也有!” 江季珩被她情绪感染了,笑意更深,“今晚怎么这么兴奋?” 对啊,怎么这么兴奋呢?掰掰手指数数,他们已经好久不见了,宁汐那点压抑在心底的想念瞬间冲了出来。 手里那个玩偶被随手丢在床上时,宁汐搂住江季珩脖颈,一个腾空转身,就挂在他身上,她笑着吻下去时,他笑着接受了。 一路从她的卧室到浴室,衣服脱了一路,无比的依赖已经将整夜的火都烧了起来。 宁汐笑着好多次扑腾着浴缸里的水,最终因为过度调皮,把水都拍在江季珩脸上,而在他腰沉下的时刻,所有的嬉笑都成了呜咽。 压在浴缸边上要的好几次,窝在心里的气被彻底释放,荡然无存。 宁汐最后是缩在浴巾里,被江季珩抱着走出来的,整个人没了起初的兴奋,只有瑟缩和闭眼装死。 宁汐本来以为江季珩真的能像答应她的说停就停,但后来她才发现,男人这时候答应的所有话,都会成为只说不从的废话。 真的......瑟瑟发抖了。 可能是江季珩刚刚想要的过度了,宁汐在他习惯性抱她睡觉的动作时,还敏感地躲闪了下,最后被他笑着捞进怀里,摸摸脑袋,吻过她鼻尖,“睡吧,晚安。” 照亮的壁灯不关,宁汐等到身边呼吸声渐渐放缓,才慢慢睁眼去看江季珩的睡容,微不可察的,是她在片刻后靠近,像他一样,吻了下他鼻尖。 “晚安,老公。” 在她闭眼之后的三秒时间,江季珩的唇角浅浅地勾起。 这一夜,宁汐睡着,一条和之前那条无二差别的定制鱼尾项链戴回到她脖颈上。 闪闪发亮的细碎光华,无比惹眼。 * 走法律程序的刻不容缓,周程屿的当众打脸道歉,牵扯出很多关系流,其中甚至包括宋幼熹身后撑着的资本。 宋幼熹下的棋想把宁汐绕进去,却没想最后出事的是自己,网友扒出了宋幼熹不干不净插足的事,一夜暴跌的身价,自食恶果。 而网上局势骤转后,清溪二代乘风顺利过了检验。 当天一并公开的,还有备受关注的宁汐在网上晒出的一张结婚证。 时间早在四年前。 众人这才哗然,渐渐开始有猜测男方身份的人。 而济瀚集团那个基本不互动,万年只有僵尸粉的账号却在当天转发了宁汐的那条微博,直截了当爆出身份:[是我的人。] 这一刻,所有人对宁汐背后资本的揣测终于落到明处。 大家都没猜错,的确是有资本,不过这个资本,可是会对宁汐永远死心塌地,永远能为她撑腰的资本。 当晚,飞机落地沪市。 项目结束,宁汐说想去吃那家烧烤,江季珩便订了机票。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那家烧烤店还在,还在夜市街的尽头,还在那个烟火气漫溢的宽窄巷中。 可能是临近春节,寒意浸透在爆炒烧烤的香气中,竟也驱散了大半。 吃饱喝足到出口处,偏偏宁汐不想走了。 她就牵着他的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眨着清亮的眼眸看他,眼里像是藏了盈亮的月,“老公,走不动了。” 江季珩转身看她。 宁汐笑着撒娇道:“你背我好不好?” 江季珩从来不会不满足宁汐想要的,现在也是没管旁边的人,直接蹲下,任由她趴到自己身上,闹腾地晃了晃腿,像是在给他提前增加难度。 “刚刚不还挺有活力,怎么突然走不动了?” 宁汐也不说话,就笑着把自己脸颊窝在他温热的颈肩,贪心地感受着他的温暖,半晌才说:“你有没有听过那个故事结尾啊。” 江季珩往里走的步伐微顿,“什么?” 宁汐指尖轻护在他耳边,替他暖着,“大鱼和小鱼深爱彼此,就不会再也不见,就算条件无法允许,我也会坚持到能够爱你的最后一刻,这才是真正故事的结局。” “所以没有人能定义那个故事里爱情的最终结尾,你理解错了。” -- 第135页 江季珩不知道宁汐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眉眼被浓浓的笑意浸没,温柔问:“那该怎么理解?” “理解啊,当然就是——” 宁汐揉揉他耳朵,笑得嫣然,“我们的爱情,理所当然只有你能定义,我的故事男主角。” 沉默的一瞬间,外界的所有喧嚣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隔绝在仅有彼此的世界里,一声一息都是独属于他的味道。 宁汐环住他的脖颈,笑意清浅:“江季珩。” “嗯?”江季珩脚步放慢。 “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啊?” “你说呢?” “那如果我霸道说,以后你只能看我,只能哄我,也只能爱我,爱我所有的任性,你会不会答应?” “当然,你是我的大小姐。” 走到这一步,宁汐突然拍了拍江季珩的肩膀。 江季珩脚步随之停下。 从前仪式感都是江季珩给她,这一次,就换宁汐来给。 从口袋里拿出早有准备的戒指盒,宁汐打开,摆在江季珩面前,眉眼的笑一如曾经的干净柔软。 “那这位先生,”她歪过脑袋,笑得一如十几岁时的烂漫,“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相视而笑时,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答案,是会陪我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因为,孑然一身,你都会是最爱我的那个人。 回报爱的行为,将会是终生爱慕。 你教会我的,所以我永久铭记。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