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女王》 第1页 [穿越重生] 《数学女王》作者:西三百【完结】 文案: 失学真千金宁宓一朝被找回,成绩垫底性格怯懦。 一次意外,数学大佬天才少年顾淮穿到她身上,替她答出了满分数学试卷,宁宓一战成名,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数学天才。 只有宁宓自己知道,她的数学水平低到可怜。 眼看众人把她越捧越高,宁宓心慌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了一条漫长的数学不归路。 从奥数班、省队、国家集训队,再到走上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舞台,代表中国队拿下IMO金牌…… 多年后,当她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捧起菲尔兹奖的奖杯时,媒体记录下了这一幕,并称她为—— 数学女王。 【高亮:1,弃文说明和写作指导请绕道,作者心理承受能力不是很强,感谢好意和支持;2,女主的成就是正大光明赢的,不是男主让的(防误会)】 一句话简介:迈过所有艰难险阻与你并肩 立意: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坚持 内容标签: 打脸 励志人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宓,顾淮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一只宁宓 三角函数(捉虫) “形如,y=Asin(ωx+φ)的图像,相当于在y=sinx的基础上做了图形变换,除了纵坐标会变成原来的A倍,图像还有什么变化?” 一间不大的教室里,容纳了四五十名学生,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一手中捏着一支粉笔,另一手拿着他的备课本。他用板擦擦去了黑板一角,重新写上新的内容,粉尘从黑板上簌簌落下,连带方才板擦带落的,漂浮在空气中,午后的太阳很热,将悬浮的细小粉尘颗粒照得纤毫毕露,有的即将落到他发油的脑门上,没缘由让人感到烦躁。 数学老师问了这个问题,下面却只有一片沉默,多数学生都在昏昏欲睡,似乎根本没人听到他问了什么。他对这个班级的整体水平没抱希望,因此不准备继续等,就要开口直接说出答案。 却被打断了一下。 “横坐标会变成1/ω?”有女生迟疑着回答。 数学老师看向说话的女生。 她留着乖巧的妹妹头,齐刘海、及耳发,别着一个粉兔子发夹,露出一小段秀气的纤眉。 宽大的校服外套罩住了里面的粉色卫衣,只露出带两只长兔耳朵的卫衣帽子,桌子上的水杯也是粉的,挂在桌洞边的书包也是粉的,连手中的笔壳、包书的书衣,甚至是架书的书立,全部都是粉色的。 她本就是娃娃脸,还带了点婴儿肥,这样乍一看,数学老师几乎以为班上混进了个小学生。 他这才想起来,这名同学是上个月刚转学来的,好像叫做宁宓。 数学老师下意识放轻放缓了声调,鼓励她继续往下说:“宁宓同学说的很对,还有呢?” “还有,”宁宓抓了抓脸,试探问:“图像会变成扁的?” 几个听见她回答的同学笑了起来,很快引发了哄堂大笑,笑声惊动了打瞌睡的同学,吓得几人一激灵,猛抬头后左右看了看,有的不知道为什么笑,就伸长脖子问前后排,有的不管为什么笑,怕被发现上课打瞌睡,迅速假笑着加入了队伍。当然也有任他雨打风吹,我自岿然不动的神人,趴在桌子上仍睡得香甜。 数学老师忍俊不禁,点了数学课代表来回答。 “言西倾,你来回答一下,横坐标除了变成原来1/2,还会有什么变化。” 先前那趴在桌子上睡觉岿然不动的神人,终于把埋在胳膊肘里的头抬高了半分,露出一双惺忪睡眼来,他抓了把凌乱的头发,就着胳膊肘往宁宓那边看了眼,语调懒懒,没有精神。 “向左平移φ/ω个单位。” 说完,言西倾又把脑袋搁回了桌子上。 宁宓看到他的动作,小心地觑了眼数学老师,发现数学老师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还是和颜悦色的模样。 “言西倾同学说的对,sin(ωx+φ),可以看做是图像经过了平移、伸缩两个步骤……” 宁宓不再看言西倾,继续端正地在笔记本上记下整齐笔记。在笔记本边有一张草稿纸,上面涂涂改改画了好几个正弦函数图像,在最后一个图像边,圆珠笔写了“φ?” 她匆匆扫视,把“+代表往左”几个字也记录在笔记本上。 下课后,有两三个同学留住了数学老师,卷着课本环绕他问问题,宁宓从座位上站起来,捏着笔记本,远远地听他们讨论,却什么都听不懂,最后直到数学老师走出教室,她也没能问出“为什么加号就是往左”的问题。 她重新带着笔记本回了座位,等待下一节课的开始。 这一天的课程结束,宁宓积攒问题的本子又翻过好几大页。 今天是周五,司机接了宁宓回宁家,她周一到周五都在学校住宿,只有周末才会回去。 宁家在郊区的别墅区,到达时已经接近晚上七点,虽然是夏天,天也黑的差不多了,蒙蒙一点天光,也被周围成片连绵不绝的黛色吞没,只有一座座别墅灯火通明,如遥遥星河里的点点光辉,相望相守。 宁家内部自然也同其他别墅一样,从院门到大堂,到处光亮,算上今天,宁宓已经是第四次来这里,仍有点拘束,毕竟从前只有在街头发传单时,她休息片刻,偶尔抬头看到巨幅广告,才能看见这样豪奢的住处。 -- 第2页 回房间放下书包、换衣服净手后,宁宓安静地坐到了餐桌上。女仆为她摆上一套餐具。 宁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在漫长的用餐结束后,宁父擦了擦嘴,开始一一过问事情,先是问了宁曜公司里的事,等宁曜走了,又向宁母问了家中的一些琐碎事,才关怀起宁婉宁宓两个人在学校的事。 宁婉:“就那样,没什么事。” “这孩子谦虚呢,”宁母在一旁笑着说,“老师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咱们宁婉上次的数学摸底考进了前十,有机会代表学校参加今年的全国中学生数学联赛呢。” 宁宓低垂着眼在旁听着,默默将她今天被数学老师夸奖了一句的话咽回肚子里。 宁父终于问到了宁宓:“在学校还习惯吗?” “嗯,都挺好的。”宁宓低声说。 宁父皱了皱眉,他有些看不惯宁宓小家子气的模样,但终究没说什么。 “习惯就好。你原先一直辍学打工,进度跟不上,只能先到差班打一下基础,”他顿了一下,语带不满,“差班里都是些不学无术的混混,别跟他们有太多来往,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我已经和校长通过电话了,等成绩好一点,就把你调去别的班。” 宁宓抬起了眼,发现宁父的目光中带着点嫌弃,落在她的粉色卫衣连帽上。 “我们班也有学霸的,老师人也很好。”她用清澈的眼睛看着宁父,反驳说。 宁父将摆在餐桌上的手交叉在一起,侧放在对着宁宓的方向,动了一下嘴唇。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宁母便出来打圆场:“宁宓又没上过高中,才刚上几天学,分不清好坏也正常,她又不是和你顶嘴,你动什么气?” 宁父的嘴张了张阖上,缓出一口气,带点指责地问宁母: “那她这身衣服怎么回事,像个什么样子,你给她买的?” 宁母一瞪他:“像什么样子,我女儿像个小公主,不行?” “吱——”宁婉猛一下把自己推离桌面,椅子腿和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先去写作业了。”她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把神色各异的宁父、宁母都扔在背后,径自上楼去了。 “那我也去写作业了。”宁宓也借机提出来,她在这里实在很不自在,想了想,在上楼前,她还是走到了宁母身边,拍拍她的手说:“您给我准备的衣服我很喜欢。” 宁母充满期待地回了头,宁宓避开她的目光,“谢谢您。”她还是没有喊出“妈妈”两个字。宁母眼睛里的光瞬间黯淡不少,勉强露出笑容说:“喜欢就好。” 宁家三个孩子都不在了,宁父这才露出一点疲态来,他扯了扯领带,让脖子松快不少。 “她怎么不怕你?”他不再维持紧绷的坐姿,微弯的脊背显得有些颓唐。 宁母用无名指揩掉眼角一点泪花:“你这个脾气,谁不怕你?” * 宁宓回到房间,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开电视。 语文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是观察新闻采访报道的格式,其实格式网上都有,只不过宁宓以前看电视的机会很少,回宁家后也不好意思多看,今天却有了正当理由。 宁宓调到新闻频道,电视上漂亮的女记者正在采访一个年轻人。 “顾淮,你十六岁时就已经代表中国队获全球IMO金牌,取得了P大的保送资格,紧接着又以高中生身份,在四大刊上发表了论文,有人说你是本世纪最有可能比肩P大黄金一代、获得菲尔兹奖的天才,对此,你有什么想法?你是否会觉得很有压力?” 高中生? 宁宓有些惊讶,因为女记者采访的对象打扮得很成熟,V领露锁骨衬衫配着九分裤,露出一小截脚踝来,更像是她在大学城兼职时看到的男大学生。 他的脸上了妆,细看下,甚至能发现嘴唇上细细的金粉,偏偏他似乎不喜欢笑,冷肃面庞带出三分禁欲的诱惑,倒像刚从T台走秀完下来的模特,长腿、宽肩、蜂腰,无一不具。 实在是和她见过的、想象过的高中学神,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她现在的学校也有不少风云人物,可说到底还是同辈人,没有一个比得过他出格又出挑。 叫做顾淮的青年长得很高,比踩着高跟鞋的女记者要高出一个头,看她时神色淡淡,眼睑微垂,倒像是从高处睥睨对方,却又因为萦绕在浑身上下的,那缕若有若无的贵气,让人并不觉得冒犯,好像他天生本该如此似的。 “想法。”不知怎么的,宁宓总觉得听到了他从鼻腔的一声轻嗤,电视上的俊美青年这才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想法就是——”他拉长了声音,“有够无聊的。” 第2章 两只宁宓 咖啡厅偶遇 “想法就是——有够无聊的。” 电视上的青年话音落下,抬了抬眼皮,录像此时正好对焦到他的眼睛,错位之下,看上去就像电视机里的青年透过屏幕,与守在电视机面前的宁宓对上了目光,让宁宓恍惚了一下。 但这一双淡漠的眸子很快消失,新闻随即切换到一个扶贫采访片段,采访对象是本市孤儿院的院长。 宁宓看到电视上她那张熟悉的伪善面孔,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尤其是当她看到被强拉到镜头面前怯生生的弟弟妹妹们时,心中更不是滋味。有个孩子身上还穿着那件十年前的小衣服,十年前院长让她出来接受采访的时候,扔给她的就是这件。 -- 第3页 新闻播完后,她按掉了画面,屋内一下子寂静起来,她坐在原地,迟迟没动。 有那么一瞬间,宁宓捏紧了按在腿上的拳头,捏得死死的,连带着手、手肘、肩膀,全身都开始细微颤动,好一会,她才平息下来,仍是坐在原地,一厘米都没有动。 宁宓面前的地板上,水渍一点点聚集起来,打湿了小块,她看见了,忙不迭去寻纸来擦,生怕有人会发现她弄脏了地板。 宁宓整理干净地面,手中攥着卫生纸刚扔进纸篓,忽然想起来,方才宁婉听到宁母说到小公主一语,就不高兴地划拉椅子,全凭心情。 尚未完全平息的眼泪忽然又涌了上来,她这次吸取了教训,用双手捧住了脸,既不会弄脏地板,也不会发出声音。 宁宓没有让自己哭太久,她今天的作业还没有写,上课讲的内容也全然不懂,更不要提还有预习的事。 她和宁家的关系、和宁婉的关系,已经是这样尴尬了,为今之计,就只有努力学习,将来自己学门安身立命的本事,早早搬出去,也好让大家都自在。 虽然很艳羡,但宁宓已经无父无母地长到了十六岁,相比之下,宁婉只是个被宠大的孩子,让宁婉离开宁父宁母,才是真的天方夜谭,听说她早就计划好考本市的大学,大学时也走读,还是住在宁家。 宁宓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满腔的委屈不平都像是随着这声叹息,全被倾倒给了窗外如水月色,尽数消弭融解。 她翻开作业本,先是看了语文、地理、生物、历史、政治这些可以用文字解决的作业,虽然答得磕磕绊绊,用了数个小时,总算写的差不多。等轮到英语、数学、化学、物理这四门,宁宓就有点抓瞎了。 她的英语基础太差,对着字典一个个查意思,也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好在英语都是些选择题,宁宓握着笔双手合十,闭上眼给英语老师隔空道了歉,然后全部选了C。 化学和物理,宁宓看了看,觉得自己实在无能为力,又转头去做数学,不知道怎么的,虽然同样没有基础,数学她就能学明白一点,比如今天上午记了“+代表往左”,所有题里问平移的宁宓就都会了,一下子写好大半。还剩一小半,靠着前天记的“ω相当于x自己不用那么大,被人添了倍数”,也写完了。 宁宓刚痛快哭了一场,这下又写完了数学,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甚至可以战到天亮。 * 第二天上午,宁宓和前几个礼拜一样,去了西城一家咖啡厅。 她早早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大概等了五分钟,斜对面来了个人,穿着红白相间的宽松棒球服,配套的棒球帽沿被压得很低,看不清神色。 他将单肩包随手放在靠外面的沙发上,自己大长腿一跨,坐进了里面,正要从包里取东西,动作忽然一顿,显然是发现了对面的宁宓。 宁宓也看清了棒球帽下面的脸。 凌厉狭长的凤眼透露着一股冷漠气息,居然是昨天她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青年。 名字叫什么来着,顾淮? 他看到宁宓,“啧”了一下,长眉一挑。 “小学生也喝咖啡?” 宁宓:…… “放心,我不抢小学生位置。” “我不是…”宁宓的话没说完,顾淮已经站了起来,重新拎起背包搭回肩上。 他一站起来,人更显得高大,甚至超过了装饰用的灌木丛,可能是叶子扫到了皮肤,他侧脸微微从灌木丛边让开,露出延伸到锁骨的流畅线条来,引发了附近几个女生的小声惊呼。 宁宓听的清楚,她们以为这是哪个刚出道不久的明星,听到明星两个字,她突然坐直了一下,趁着顾淮还没走,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必修一的课本,翻开扉页,带着笔递到他面前。 顾淮垂眸扫了眼,书上写着宁宓两个字。 “怎么,想要我签名?” 宁宓点点头。 “我呢,咖位可不一般。”他又露出昨天电视上那种似嘲非嘲的神情,眸子却漠然得不带感情,“给小学生让位置也就算了,给高中生签名——”他微微弯了腰,再度露出棒球帽下的靡丽色相来,“可是要付费的。” 宁宓想了想,妥协道:“那我也可以是小学生?” “……”顾淮看了她两秒,只看到一双清澈得过分的眼。他拿起签字笔,没有在扉页,却在封面,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下了“顾淮”二字。 “我不是明星。”为防她真的拿去和同学炫耀时出丑,顾淮补充了一句,“但你不亏。” 宁宓认真点头,顾淮扯了下嘴角,重新直起身,按着棒球棒沿离开了。 他走后没两分钟,宁宓要等的人也来了,是个穿着咖啡店店员服的姑娘,过来时神色有点激动。 “我和你说,我刚刚看见一个超级大帅哥。长得太帅了,八成是明星。”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早知道刚刚要个签名,就算是小糊糊,就凭这张脸,将来也肯定会火。” 宁宓:……她大概知道苏蘅姐说的是谁。 “他不是明星。”宁宓把真相告诉她,“这是数学天才,上过新闻联播的。不过我要了签名,以后考前就拜一拜。” “数学天才?”苏蘅难以置信,“数学天才这个发量?”苏蘅大学就是学数学的,她们院的天才很费头发。 -- 第4页 她个关注点有点歪,宁宓没太在意,转而从随手带的小包里翻出两张卡,从桌子上推给苏蘅:“苏蘅姐,这是我这个月的零花钱,你和小花她们先用着。” “我辛苦什么,我不用,你给我家教费就够了。”苏蘅按住其中一张,原路推回给宁宓,“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说是离家出走自力更生,实在混不下去了还是能回家的,读都读了大半年,他们还能逼我退学重考改专业不成?” 苏蘅见宁宓还想再送过来,忙止住,扬起另一张说:“这张我就替小花她们收下了。院长那边我叮嘱她们瞒着,放心。” “倒是你,你在宁家过的好不好?” 话锋一转,苏蘅不免担忧起宁宓来。 在她看来,宁宓现在和寄人篱下讨日子过没什么两样,尤其是那边还有个“假”千金占着位置,谁知道宁宓父母偏不偏心。 她这边担忧,神色上就露出忧切,盯着宁宓看,像是想从宁宓身上看出个洞来。 宁宓温声道:“好啦,别看了,我好的很。” 她的视线落在桌子中央的小盆栽上,小盆栽许是因为天气太热,样子蔫蔫的。 “从孤儿变成豪门千金,哪里会不好?你别担心我,你最要担心的是能不能兼顾打工和学业,不要因为打工浪费了学习的机会。”她语调轻轻,浑不在意的样子。 见状,苏蘅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苏蘅知道,宁宓其实是在说她自己,当初孤儿院院长只同意宁宓念到初中,之后就让她去各地兼职,两人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等宁家找到宁宓,她已经脱离校园一年之久,知道能够继续上学,其实宁宓比谁都高兴,只可惜扔掉书本太久,她基础薄弱跟不上,只能请苏蘅每周为她答疑解惑,宁宓也会按小时付钱,苏蘅就当是接了家教。 第一个礼拜宁宓找到苏蘅说这事的时候,苏蘅还诧异得不行,问宁宓怎么不通过宁家找,她只说和她熟悉,更信任她的水平。 不过宁宓虽然不说,苏蘅却有所猜测。 总归和宁家那位“假千金”脱不了干系。 宁宓把作业本从包里拿出来,摊到桌面上,苏蘅指着翻开的作业本问,“哪里不会?” 宁宓指了三个地方。 苏蘅:“不错啊,进步很大嘛,这次只有三个题不会。” “不是,”宁宓硬着头皮说,“除了这三个题,都不会。” 苏蘅:“……” 宁宓觑着苏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接着说:“其实这三个题,也不是很确定…可能的话,都讲讲?” “行,都不会。”苏蘅长舒一口气,咧开嘴带上假笑面具:“那开始吧,快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 “嗯…” 看着她的笑容,宁宓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她无视了发麻的头皮,投入到学习这项伟大事业中去,毕竟,明天就要摸底考试了。 第3章 三只宁宓 摸底考 摸底考不算太正式的考试,只是让各班老师充分了解一下学生情况,毕竟分班是已经根据中考成绩定好了的,除非期末考这种大考,否则不会轻易变动。 但宁宓上一次参加考试,还是一年之前,这次摸底考相当于是她这一年以来第一次考试,紧张的不行,一上考场,卷子上的字就变得陌生起来,连语文都不例外。 她勉强做了一些昨天苏蘅陪她压中的,但数量不多,大部分还属于知识盲区——考试前班主任已经和他们说过,摸底考考的相当全面,即便成绩不理想,也不要太难过。 宁宓看着白花花的试卷,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听班主任的。 她左右两边的同学都下笔如飞,目光所及处也见不到多少停顿的,有人抓耳挠腮,有人忽然面露喜色,还有人咬着笔头,反正就是没一个人和她一般茫然。 宁宓不禁开始怀疑,宁父给她安排的真是个差班吗? 她回头去看挂在背后的钟表,时间已经只剩下十五分钟,到了可以提前交卷的时间。 为了让自己少受一点煎熬,宁宓果断选择交卷,潇洒出了教室。 宁宓走出教室后,卷子哗啦啦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出教室后宁宓没什么事,就回了寝室,顺便用手机搜了一下她所在的盛一中,发现这是个市重点高中,排名可以进全国前十的那种,同市P大上线率排第三,每年能有七十多个,还不包括选择国外名校的。 宁宓看了中考录取分,忽然感到惶恐,她一直以为她在班上算努力的那种,原来她一直是垫底,她中考那年的成绩,比最后一名少了整整一百分,更不要说一年没学习。 这一百分宛如一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在她和班级其他人之间,深不见底,如果不是宁父安排,她原本和这些同学是两个世界的人。 也是,宁宓苦涩地笑了一下,如果没有真假千金这出离奇戏码,她本该在路边小饭店洗盘子度日的,每天也只能羡慕地看看作为客人结伴而来的学生们。 出于好奇,她又搜了一下顾淮,百科里跳出来的一大长串履历让她花了眼,宁宓拉过长长的页面,找到末尾处,作为他最微不足道高光时刻的中考成绩,发现顾淮以全科满分的成绩和全市第一的身份,被市一中录取,还得到了全额奖学金。 -- 第5页 市一中,是全市乃至全国P大录取率最高的地方,每年有将近二百余人被录取。 这就是天才人物所在的天才中学,如果说先前让宁宓觉得苦涩的,是和班级同学之间的深深沟壑,那她同顾淮之间的距离,可能要比最高深艰险的天堑还要远,以至于让她都没生出一点羡慕、嫉妒或是不甘什么的情绪,只剩下纯粹的赞叹,还有对她那天要到签名的庆幸。 但高峰难攀,小山还不能爬吗? 宁宓截下了盛一中的录取分数线,她可以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无论要花多久,有多辛苦。 接下来的英语、文综、理综,宁宓都依法炮制,做完自己会的部分,待时间一到,马上交卷。 一交卷,她就回到宿舍,把试题默写下来,然后一道道从课本里、练习题里寻找答案,实在不会的,就到网上搜,如果还不行,宁宓就记在专用的错题本上,待周末再问苏蘅。 她这种视考试于浮云的行为不仅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恐慌,还引发了一些猜测。 宁宓是从外校转来的,大家也不知道她什么水平,按理转到差班来,成绩好不到哪去,可宁宓每节课都听得很认真,总是课上那个唯一积极发言的人,唯一能与她媲美的就是言西倾。 但言西倾和她情况不一样,言西倾是总被老师喊起来做问题回答示范,整体气质和他们这个差班还是符合的,天天吃喝玩乐,睡觉游戏,就是不学习。 只有宁宓,像是个突然插进来的异数,上课认真做笔记,下课积极交作业,就不知道她是好学生呢,还是和其他两三个一样,装个努力的样子但学不进去。 本来大部分人是偏猜测后者的,可宁宓这两天考试的行为,明显和那几个不是一路人——他们可都是兢兢业业写满最后一分钟,还要再拖上两分钟的。 “要我说,还是大佬吧,言西倾也大佬,他写完不交卷,但他睡觉啊。”有人说。 “大佬来咱们班干嘛?”也有人问。 “咱们班怎么了,咱们班也是平行班,人家说咱们差就真差啦?”这是不服的人。 “不是大佬。”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横空插入。 众同学闻声望去,发现是坐第一排的小眼镜,个子矮矮的,又戴个圆眼镜,大家就给他取个绰号叫“小眼镜”。 小眼镜是个男生,说话却很腼腆,见大家都看过了,别别扭扭的,有人不耐烦:“小眼镜,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大佬,你以前认识她?” “不认识。”小眼镜说,“但是她交卷时候我瞄到了她的试卷,全是白的。” 同学们先鄙视批判了一番他这种偷瞄别人试卷的行为,话题还是转回了宁宓身上。 众人再讨论一轮,又觉得她来历不凡,是,他们成绩是年级垫底,但盛一中是重点高中,交白卷这种行为,属于学渣中的学渣才会干的,他们只承认自己是学渣,但却是学渣中的学霸。 “行了,她什么来历和咱们有什么关系?”高中生想的还是成绩那些事,少有人会想到利用同学关系给自己家拉关系,“反正就是关系户草包呗。” 说这话的正是前面那个不服是差班的人,个子高高的,平常也很努力,中考前在区里也算成绩好的,结果拼了命进重点高中,却到了垫底班级,难免对宁宓这种关系户看不惯。 “华茂,你什么意思?” 宁宓所在的高一(27)班招了不少“关系户”,有走后门的,也有干脆交买分费的,美其名曰“择校费”,但分是差点,可不代表着不努力,只是失了水准,华茂的话一出,扫射一大片,当下就有人不满。 华茂个子大,梗着个粗脖子,“我没什么意思,我说插班生,又没说你。” 他话是这样说,脸上却分明不满,眼看两方要摩擦出火气,就要升级为一场结局是叫家长的事件,宁宓正好从那边走过来了。 她有点诧异,上前劝阻说:“马上开始考数学了,老师就在走廊那头,别动手了吧。” 拎着华茂领子的那男生放了手,上下打量她两眼,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的不爽几乎化作实质。 他的视线让宁宓有点不舒服,她微不可查地退了一小步,侧开身避过正前方。 “你考的怎么样?”他忽然冒出个问题来。 宁宓含糊答:“就那样吧,差不多。” 小眼镜跳出来揭穿宁宓:“你交的都是白卷,这还差不多?” 宁宓抓了抓脸:“对啊,所以说差不多嘛。” 小眼镜是觉得宁宓打肿脸充胖子,还在说大话,想蒙骗他们,假装自己真实水平很高,宁宓顺着他的话说,因为只能交白卷,所以对她来说没差别,一时间把他噎了个底掉,半晌没说出话来。 小眼镜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考试铃却响了,他恨恨地闭上嘴,率先进了教室。 其他人也陆续进入。 宁宓跟在这班人后面进去,回到自己座位上。 回到座位上,宁宓有点沮丧。 她对人的情绪感知很强,能感觉到同学们对她的不满和敌意,无论宁宓再怎么决定日后努力,她和班级同学之间都天然存在着差距,想要弥补并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 但这并不是让她沮丧的主要原因,最使沮丧之处在于,方才她去到办公室放课本,在门外听到了班主任和英语老师的对话。 -- 第6页 英语老师说:“昨天的卷子已经改出来了,老李啊,你们班这个宁宓是怎么回事,我教了这么多年,还从没在盛一中看到过基础这么差的,除了几个蒙对的选择题,其他题都是乱做的啊。” “谁说不是呢,我改了她的物理卷子,一样全是空白。”班主任除了带高一(27)班,也同时是三个班的物理任课老师。 “走后门的吧?”英语老师问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校长塞进来的,当初说基础有点差,这何止有点差,就是没有!”班主任回忆起来,语中也带上不高兴,“我管的是明面上还是平行班呢,又不是真的差班,她这个成绩,一到月考,肯定要拉低全班分数线,到时候今年奖金又减半……我老婆本来就在闹离婚。” 后面这一句他说的近乎抱怨,英语老师没有搭腔,只是安慰他:“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校长塞的人,也要讲点情面,要么,他帮你补上奖金;要么,宁宓这个学生去别的班。” 班主任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前半句:“补上奖金,你是说……” 再后面的,宁宓就没有听了,她也没有推门进办公室,只是把数学书放在门外一个木凳上,虔诚地拜了拜。 “至少数学,让我会的多一些吧。”她祈祷道。 * 顾淮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坐在考场里。 他简单扫了一眼面前的试卷,断定这是个梦境——这种小学生都能做的题,他已经很多年没碰过了。更不要说坐在考场上考试。 顾淮闭上眼,等待了大约五分钟,再睁眼,却发现面前场景丝毫未变,试卷铺陈在透明的垫纸板上,一支粉色的签字笔斜放在其上,看着还有点眼熟。 他看了看那支笔,拿了起来。 菱形边的比值,一条辅助线的事。 两点求函数斜率,这有什么好做的。 证全等三角形,顾淮随便扫了两眼,刷刷几笔,因为所以跃然纸上。 直到他轻松讨论完二次函数的取值范围,整张卷子完成,也只不过十五分钟。 宁宓眼中通往山顶的路,陡峭又险峻,在他脚下,却如履平地,如涉平川。 连草稿纸都没有用上,顾淮只在脑中过了一遍,所有的正确答案就已经自动浮现,然后经由他的动作、宁宓的手,通过那支粉嫩的签字笔,以普通人思路难以跟上的速度,一一成为纸张上的墨点。 卷子上还有两道附加题,分别是三角函数的伸缩变换和平移变换,已经被娟秀的笔迹填上。 顾淮放下笔,等了一分钟。 眼前的世界仍然没有半分变化。 他终于起了火气,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拉过卷子径直走到讲台前,“啪”一下扣在台面上。 “交卷。” 全班所有埋头写试卷的人都抬起了头,齐刷刷看向他。 第4章 四只宁宓 数论 “她也真够敢的,当着数学老师的面就提前交白卷。” 小眼镜弱弱插话:“她交的不是白卷,这回写满了字。” 众人再次鄙视了一番他偷看卷子行为。 华茂:“写满不写满,有区别吗,这次数学这么多犄角旮旯的东西,她会吗?肯定就是瞎写一气。”就算是偏科,有人偏文有人偏理,有人语文好有人数学好,可要是其他的全不会,只偏数学,那怎么可能?她宁宓又不是传说中的天才,要真是天才,打小就该大放光芒了,还有谁拦着她不成。 在他们讨论宁宓数学考试表现的同时,高一(27)班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也在谈论她。 数学老师先拿着卷子找到班主任,还没开口,坐在座位上的班主任先扬起了右手掌,示意他别说话。 待班主任慢悠悠拿起保温杯,打开瓶盖,松针一根根竖立在杯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镜,他喟叹似地啜了一小口,才慢条斯理地问:“又是宁宓的事吧?” 数学老师纳闷,这班主任,什么时候学了预知先机的本事? 他点点头,递上卷子,卷子被对折成两半,上面的那半最顶上,一个鲜红的0赫然醒目。 班主任已经见多识广,已经打好注意的他,这次还有心情啧啧称奇:“豁,就10分?” “不是,哪能啊。”数学老师说。 “总不能是0分吧?”班主任狐疑问,“这么多选择题,一道也没蒙对,还是一个都没写?” 数学老师哭笑不得:“这都说的哪跟哪,什么十分零分的,她得了满分!满分,一百五十分!” 班主任也激动起来:“什么分,一百五十分?” 要不是他是班主任,数学老师都懒得理他了,他再递上卷子,“你自己看吧。” 班主任接过卷子,数学老师继续说:“这次摸底卷的难度你是知道的,尤其是数学,还掺了几道奥数题进去,边边角角的零碎,有一个算一个考了大半,就这样,宁宓同学还是拿了满分,我看这孩子啊,有数学上的天赋。” “学校明年起,不是准备成立一个专门的数学班吗,她既然有天赋,倒可以去试试。就是不知道——”数学老师问班主任,“宁宓其他科的成绩怎么样,要是个全才,倒没必要放弃高考,去搞奥数了。” 班主任一时间悲喜交加,默然不语。 良久他拧上保温杯盖,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正好马上开家长会,我和她的家长谈谈。” -- 第7页 * 宁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上一秒,她还在桌子被拉开摆放的教室中考试,下一秒,就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似乎是坐在一把柔软的椅子上,椅背的硬度弧度都正合适,单是靠着,宁宓就想发出舒服的喟叹,面前是一张长长的黑色书桌,书桌上一叠又一叠的草稿纸,布满凌乱的线条和她看不懂的符号,随意堆放。 稍侧一点是一台银色的苹果电脑,窄窄的细边围起显示屏中央,有某个英文软件正在运行,一个空间感很强的图形扭曲呈现在软件上。还有一个打开的邮件页面,邮件是用英文写的,好像是封回信,单词中她只认得一个receive,是接收、收到的意思。 宁宓双手按上椅子,企图推开椅子站起来,两条腿却和绑了两个沙袋一样,沉重不堪,她站起前没料想过这个情况,手上反而力气轻了,一个趔趄,又跌坐在椅子上,带动几张草稿纸飘了起来。 宁宓瞬时屏息。 等草稿纸又像羽毛一样缓缓飘落,她才微微缩了下手,又试探着放上桌面,把它们轻轻放回原来的地方。 她这才注意到桌面上的手,这只手宽阔稳定、修长苍白、指节分明,右手中指远端指节处起了茧,而且并不是那种薄茧,反而有些厚实,以至于破坏了整只手的美感。 这不是她的手。 她忽然惶惑起来,梦境,会这样真实吗,连细节也这么真实? 她向左侧看,一整面的金色奖牌奖杯以及证书映入眼帘,在灰色基调的墙面上遥遥高挂,好像一个冷冰冰的人,不带情感地俯视着她。 于是宁宓偏回视线,目光落到了一个巨大的落地书架上。 书架的颜色也如同这房间一样,黑灰银,顶端摆放了地球仪和一个小月球灯,营造出很浓的太空感,书架上的书多是些英文名的大部头,每一本都比砖头厚,宁宓顺着书架向上看,英文她一本也认不得,中文书放了些写着《经典群》、《微积分教程》、《复分析》、《曲线与曲面的微分几何》……诸如此类虽然是中文名,宁宓也无法从书名理解的书。 忽然,她的目光一顿。 宁宓看到了一本名为《数论妙趣:数学女王的盛情款待》的书。在这一层层高深难懂的专著中,这本书的书名让它显得尤为童趣可爱。 鬼使神差地,她慢慢扶着桌子,将带滑轮的椅子拉到了书架前。 然后慢吞吞站了起来,克服着微妙的高空眩晕感,小心翼翼取下了这本书,才重新坐下。 随后,宁宓把它放到腿上,又回到了书桌前,再将它抱上台面,用指腹轻轻带开扉页,从第一页出版信息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向下读。 【数学是科学的女王,而算术则是数学的女王。 ——卡尔·弗里特列希·高斯】 【数论是大量赏心悦目而且无穷无尽的趣题之源,这一领域被人捧为“数学之女王”(而数学本身则是科学的女王),其中熠熠发光地闪耀着世上数学家们奉献出来的智慧珍宝。】 宁宓缓慢、仔细地反复阅读、品味、咀嚼每一个字,这一刻,她发觉自己好像在看一本世界上顶高深、顶宏大的著作,但与此同时,宁宓的面前又好像出现了两扇巨人般高大的门,这门是知识之门,是数学之门,屹立在她面前,屹立在天梯前,屹立在古往今来,所有伟大数学家面前。 她蓦地被震撼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浮现上她的心头,面前是无比精彩又无比绚丽缤纷的世界,随时间铸成的知识长河在门后踽踽流动,蜿蜒、盘桓、向更远方没有尽头处流动,明明看上去流的很慢,实际上却是巨人的散步,飞速一样流入时光深处。 从没有一刻,宁宓像此刻一样,酸涩与喜悦纠缠,绝望与希望交织。她这一生中绝大部分时候都在自惭形秽,为出身、为愚笨,但此时见到了庞然巨物,反而没有了从前的自卑。 虽然现在的她连推门而入都做不到,可宁宓隐约察觉到,她寻求的心灵宁静之所,一定就在门后某处。 * “交卷。” 带点清脆的娃娃音出声,顾淮反而停顿一秒。 这声音不是他的,而且他似乎听过这声音。 但他没有太多的余暇去思考,转瞬,顾淮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书桌面前,一切如常,电脑仍停留在邮件界面——他的一篇论文已经被正式接收,出版商给他发来邮件,同他沟通校稿问题。 桌面上有几张草稿纸显得很刺眼,虽然被人刻意摆放凌乱,但顾淮依旧一眼看出它们顺序与他在的时候不同,显然被换人了位置。 顾淮瞥了眼书架,书架顶的小月球灯和地球仪约莫比先前错开了五度上下的角度。 他垂下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自从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以来,宁宓就开始对那本名为《数学女王的盛情款待》的书念念不忘,甚至借着放假的机会到她知道的各大书店还有图书馆都跑了一遍,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 她也想过寄希望于网购,但此书已经绝版,新版还未上线,暂时只能先预定。 等待之余,宁宓依然没有放弃,想方设法找寻这本书。没想到却从苏蘅口中得到了线索。 这周日宁宓如往常一样到咖啡厅补课时,同苏蘅提到自己在找这样一本书,苏蘅:“这本书我好像在我们大学图书馆看过。” -- 第8页 宁宓听到她这话,欣喜若狂,她心心念念的书,总算有了下落。 “苏蘅姐,求你一定帮我借一下。”宁宓的眼睛亮的惊人。 苏蘅难得看见她对一样东西这么上心,痛快地答应下来。 她打趣宁宓:“数论可不是容易学的,我们宁宓这是以后想当数学家啦?” 宁宓被她这一句“数学家”震了一下,这么高大上的职业,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别取笑我了,这么高深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学的会。”她想起自己的摸底考,叹了口气,“上次数学我也只写了两道附加题呢,还不知道对不对。” 而且——这次考试过后,就要开家长会了,一想到宁父宁母可能有的反应,宁宓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都蜷缩了起来。 她充满忧愁地望向窗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同班同学华茂。 华茂在周日也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正在街头同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拉拉扯扯,男人想挣脱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两人站在阳光下,那东西晃了一下,刚好反射出一道亮光。 宁宓遽然站起,抡起重重的书包猛地砸向玻璃窗。 哗啦! 玻璃窗应声而碎,碎片里里外外落了一地。 店内店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巨大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动作都停了下来,包括几米外树下纠缠的男人和华茂。 经理匆匆赶来,只看到一地碎玻璃边站了一个看着像小学生的女孩子,还有旁边似乎是她姐姐的人。 “怎么回事,谁干的?”他问。 大一点的那个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妹妹事急从权,是为了救人。” 经理:“救人就能随意破坏别人财物吗,这可是要赔的。” “对不起。”宁宓老老实实道了歉,然后迟疑了一下,犹豫问道:“我应该赔给谁呢?” 经理不懂她这话的意思:“赔给我们东家,不然还有谁?” 这是店长也过来了,看到宁宓有些诧异:“东家,怎么是你?” 宁宓无辜地看向经理。 经理:……小学生都这么有钱了,小丑竟是他自己。 第5章 五只宁宓 家长会 宁宓这个东家属实没有什么威严,被苏蘅、店长轮番教育后,她保证下次再也不做这种可能伤人伤己的危险动作。 至于店里的客人,在宁宓的示意下,店长给在场所有人免了单。 外面华茂那边,男人因为被突发事件惊到,刀子没拿稳掉了下来,被华茂看到了。华茂脸上露出失望麻木混杂的神情,将小刀踩到脚下,制住了他的双手,他看到了宁宓,但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意思,独自把男人带走了。 “救了人不问问情况?”苏蘅问。 宁宓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本来就不熟,不打探人家隐私了。” * 苏蘅效率一向很高,当天下午她就回学校图书馆把书借了出来,宁宓拿到后爱不释手,发誓一定会好好爱惜,绝对不让书出现半点损伤。 周一回学校时,宁宓小心妥当地将书放到了书包中,带到学校。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会被没收的闲书,也不敢上课看,每次课间拿出来看两眼,记录下自己觉得有意思的题,然后埋头在草稿纸上,天马行空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尽情畅思其间的关系与解法,整数、无理数、质数、完全数、形态学……有的概念宁宓小学就已经学过,此时再见到,亲切之余反而深刻;有的则闻所未闻,倍感新奇有趣。 她也不强求每一页都看懂,只挑觉得有意思的多钻研,宁宓最喜欢后面那些带了小故事的数学题,既有趣又生动,恨不得翻来覆去地看,而这还不是最让她沉迷其中的——每当她利用新学会的东西解出此前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时,莫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在这样的正反馈下,她又如饥似渴地投入到下一个问题中。 问题越来越难,有的时候课间解不完,她又不愿意停下,偶尔会占用课上时间,有时琢磨出一道题,大半节课都过去了。 然后一次没留神,宁宓上课被抓了。 而且还是在班主任的物理课上。 她忐忑地站在桌子后,班主任一只手翻过她拿的书。宁宓的心提了起来,她全程盯班主任的手,生怕他会撕书,随时准备不顾一切冲上去抢救。 见他看两眼原位放了回去,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低头认错,态度端正。 没料到班主任却没发火,只是淡淡说:“课还是要听的,坐下吧。” 这个发展走向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班主任上礼拜才撕了一个在课上看课外书的同学的书,那同学看的是《红楼梦》,姑且还是高考要考的,宁宓看的什么书,班主任竟然轻轻放过了?班主任是脾气这么好的人吗? 下课后,有八卦的就凑过来,宁宓被一群人围观,也没法继续看了,将封面展示给他们,希望能尽快得到清净。 “什么女王的盛情款待,”有人没看清,嘀咕说,“言情小说也不管,宁宓你给班主任下了什么迷魂药啦?” 此人发言太过睿智,大家都懒得给他眼色。 小眼镜眼尖,早早看到了全部书名,他人比较好,给那同学解释道:“是《数论妙趣:数学女王的盛情款待》,讲数学的,还挺专业呢。” -- 第9页 有人就问:“宁宓,这书真这么好看,能不能借我看看?” 若是别的书,宁宓便同意了,但这本是苏蘅从她们大学图书馆借出来的,她拒绝道:“可能不行。” “切,”那人没面子,挽尊道,“不给就算了,就你的学习成绩,高深的也不可能看得懂,估计是脑筋急转弯,不好意思让我们看吧?” 他知道华茂看不惯宁宓,特地高声问:“华茂,你说是不是?” 可他找了一圈,竟然没在围观群众里看到华茂,纳闷地找过去,发现华茂一个人闷头在座位上,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华茂,你干嘛呢?” 华茂火气大地回了句:“老子爱干嘛干嘛,要你管?” 异常的不仅是华茂一个,连平日里除了睡觉就是睡觉的言西倾,也难得和他喜爱的桌子分离了一会,过来看了眼,没什么精神地说:“你也学数论。”显然,言西倾这位数学大佬比起旁人,是知道数论是什么东西的。 宁宓微赧道:“不是学,就是随便看看。” 言西倾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得不承认,宁宓在数学上的能力可能要比他们想象的高出不少。君不见成天看英语杂志的,英语作文每回都能考满吗?就不知道宁宓这数学方面的闲书看了,对成绩有没有什么帮助。 但当打探成绩的人回来后,大家又都失望了,听说宁宓总分就考了两百多分,看来确实没什么过人之处。 至于当天小眼镜所说交白卷,也没人真以为宁宓一道都不写,只觉得是小眼镜夸张形容了,正好,和分数也对的上。 只有亲眼目睹宁宓卷子雪白惨状的小眼镜,看到她的总分,心中忽然生出了不敢置信的猜测。但他又觉得这猜测太过分,根本不敢大肆宣扬,只暗搓搓地和同桌说:“我发现了一个事,是关于宁宓这次的数学成绩,她可能是隐藏的数学大佬。” 同桌妹子翻了个白眼:“你可别嘚吧嘚吧了,你天天都发现事。”摆明了不信这没来由的八卦。 小眼镜的话被彻底堵死,心中倒生出不服气来,一腔希望寄托于宁宓身上,指望她能和自己推测的那样,果真是个数学怪物,让同桌妹子认识到正因为她的轻蔑态度,错过了多么大一个秘密。 * 盛一中讲究学校家庭两手抓,每次大考完后必开家长会,宁父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每天加班,只有宁母有空。 宁宓和宁母说起这事的时候,宁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她说后特地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看向宁宓。 “你考的怎么样?” 宁宓抿着嘴,眼睛不敢看她,只盯着脚尖,“考的…不是很好。” “考不好也正常,你才刚学几天,像宁婉她们都是初三就开始上高中的内容了。”宁母很包容地说。 宁宓有点惊讶地抬头,发现宁母好像真的不生气。 她拉住宁宓的手,让宁宓坐在她身边,手没有松开。 “宁宓,妈妈真的很关心你的学习成绩,也非常想和你们老师聊聊,看怎么样能提高你的成绩。” 宁母的话温柔中又带着力量,宁宓听了这话,若说完全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她当孤儿的这十六年里,从没有被像宁母这样的长辈关心过,孤儿院的院长只会在她拿不到奖学金的时候罚她跪在院子里,平时多是不闻不问的——家长会更不可能去开。 宁宓嗫嚅了一下嘴唇,两个音节在嘴边,微不可闻地喊了一声,可惜声音太小,宁母似乎没有听到。 宁母继续说:“妈妈真的很想参加你的家长会,但是明天我已经约了宁婉的老师,她现在正在准备奥数班入班考试的关键时候,关系到后面的竞赛能不能参加、能不能取得成绩,这个奥数班百里挑一很难进,对宁婉来说也很有挑战。” “所以这次——”宁母略带歉意地说,“只能缺席你的了,下次我一定去,好不好?” 宁宓刚刚微暖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电视上女主角正好哭着说台词道:“你根本不爱我,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每次都选择救她,到底谁是你的女朋友?” 宁宓不说话,宁母脸上的表情也有点不自然了,她拍了拍宁宓的手:“不然这样,我反正都要去盛一中的,等和宁婉老师谈完,我马上去开你的家长会,好不好?妈妈会尽快去的,你稍微等等。” 宁宓闻言,重新带了一点希冀看着她:“我等你,你会来的,对吧?” 宁母搂着她说:“还有什么比我的宝贝女儿更重要?我一定会去的。” * 第二天上课,各科老师都带着摸底考的试卷来了,有的老师比较照顾学生感受,只让课代表帮忙发下去,有的老师就比较严厉,比如英语老师,她站在讲台上,一张张念分数和名字,让同学们自己听到名字上去领。 “言西倾,125分。”他们班考最高的就是言西倾,第一个被喊到,虽然这个分放在全年级不算什么,但英语老师对他还是要比其他人和颜悦色一点。 “华茂,124分。”华茂属于努力型人物,英语也算强项之一,听到名字几下跑到前面去,看到试卷颇有点眉飞色舞,英语老师笑骂了一下,让他别在讲台傻站着,挡住后面同学路。 “……” “马烦,100分。”马烦是小眼镜的名字,他坐在讲台下面第一排,英语老师直接给了他,他接过试卷,先关注的不是分数高不高,而是分数怎么这么凑巧,忍不住和同桌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满分呢。”同桌懒得搭理他,尤其是在英语老师眼皮子底下,头都不带偏的。 -- 第10页 “……” 念了一会,班上的同学基本都拿到了卷子,英语老师终于拿起最后一张,“宁宓,19分。”她的声音比之前重了不少。 “19,我作文都比她高了。” “什么情况,但凡她全选C,也不止这点分啊。” 宁宓顶着全班的视线和窃窃私语声,目不斜视拿了卷子回座位。 “你们自己心里都算算,以现在这个分数,高考总分会拉下多少,到时候别说985、211了,就是二本、三本都上不去。”英语老师说。“尤其是基础不好的同学,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来盛一中,就这样的水平,还不如去职专学点本事,早点出去打工算了。” 她显然意有所指,这番话听上去很有道理,可其实说的很重,有同学偷偷地打量她,只见她双手放在课桌上,坐的端端正正的,脊背挺直,已经开始在本子上写什么,好似全然不受英语老师的话影响。 英语老师觉得宁宓这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心情不太好地开始讲卷子。 鉴于宁宓已经好几门都以一骑绝尘的低分垫底,下节数学课,数学老师也是喜欢报分数的,有人代入宁宓处境想了想,都不由为她感到心塞,十分同情。 然而再同情,数学课还是在响铃后开始了。 数学老师拿着一叠卷子进来,走到讲台上放下,开始准备喊名字。 数学老师有个习惯,每次喊人之前,会先往那人的方向看一眼,他这次又看向教室右方偏后排,大家心里有数,这是言西倾又考第一了。 数学老师拿起一张全是红勾的卷子,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 “宁宓——” “150分,满分。” 第6章 六只宁宓 奥数班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怎么,上节课还在被他们同情的小可怜,一下子就翻了身,一跃成为数学满分啦?这跨度太大了吧? 要知道,这次摸底考的数学难度真的不低,什么学了什么没学,大家是很清楚的,有的题一看就知道能不能做,很多都是超纲的内容,还有一些死抠概念的题,恨不得把边角料都从书上挖出来。 就这样,宁宓居然还考了满分,这什么人啊? 在场只有一个人没有惊讶,反而是得意洋洋,这个人就是小眼镜。他倨傲地扶了一下眼镜,脸上那种“看吧,我早就说了”的表情,他看到到周围一圈人的神色全都是不敢相信,还有各种“卧槽?”“这他妈都能满分”“太强了吧”议论纷纷,一时间教室声音都大了,小眼镜听到了,与有荣焉,越发昂起了脖子,和个骄傲的小鸡仔似的,好像考满分的不是宁宓,而是他自己。 数学老师已经开始念下一个,“言西倾,120分。” 得,连言西倾都被远远甩在后面了。其实言西倾这个分数并没有失了他一贯水准,只是放在宁宓这个满分后面,落下整整三十分钟,就显得有点少。 言西倾从座位走出来,已经要走到讲台了,宁宓却好像还没有要动的意思,他不擅长和女生打交道,就沉默着在宁宓后面站了一会,但宁宓还是没有动,他只得开口说:“借过一” “老师,这不是我的卷子。”宁宓突然说。 卷子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整齐却张扬,和她写的字根本不一样。 而且除了两道附加题和个人信息,她一个字没写。 小眼镜的同桌主动和小眼镜说:“宁宓说不是她的卷子,什么情况?” 小眼镜强装镇定:“可能、可能有什么误会吧,比如别的班的满分卷子,拿混了。”他现在已是宁宓的坚定拥擘者,对她拿的是满分确信无疑。 “全年级就你一个数学满分。”数学老师说。 小眼镜:…… 小眼镜的同桌又看他,他这次没有轻易开口,假装没看见同桌投来的目光。 数学老师不解,拿过她的卷子翻了一下,指着名字栏说,“这里写着呢,高一(27)班,宁宓,学号45号。没错。” 名字、班级、学号全都对上,这就是一锤定音了,小眼镜终于能放下心和同桌说,“就是她的,我说了她是隐藏的数学大佬吧,你还不信。” 同桌看他这得意的样子,手有点痒。她无语地说:“是不是的,还不知道呢。” 小眼镜被这话激起了逆反心理,强调说明:“一定、确定、以及肯定是。” 但他的话刚出口,就被大佬宁宓本人打脸了。 宁宓:“老师,我交的是白卷。” 数学老师正想说他收卷子的时候看了不是白卷,前排一个同学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冲着宁宓道:“你怎么就交白卷了,你明明就是写满了交的,我看的清清楚楚,数学考试两个半小时,你提前了整整三十分钟交卷,言西倾都还没睡觉、还在奋笔疾书呢!” 沉默站在宁宓后面的言西倾突然被cue,站着就昏昏欲睡的他抬了下头,发现不关自己事,又继续站着闭目养神。 “我做的卷子,你比我还清楚?”宁宓说。 小眼镜:“我怎么可能不清楚?你扯着张卷子过来,反手往讲台上一扣,数学老师都被你吓着了,这么大动静,我又不瞎!” 当时大部分同学都在埋头苦做题,只是听到动静,大概知道宁宓又又又提前交卷了,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交的,小眼镜这生动形容,大家脑海里一下浮现出宁宓霸气外露、震惊数学老师的场景,不由得对宁宓肃然起敬。 -- 第11页 真乃神人也。 反正全班都知道他会瞄卷子,小眼镜也不掩饰了,直接说道:“你卷子上就没一个地方是空着的,连最难的那个大题都写满了。” 宁宓:“……偷瞄别人卷子是不对的。” 小眼镜愣了下,这事不是全班都知道,唯一一个漏网之鱼在这呢。 数学老师也教育了他,但小眼镜发誓自己从没看到过具体答案,并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加上他的成绩实在不像是看过了别人答案的样子,也只能严肃批评、从宽处理。 “这确实是你的卷子,不用怀疑。”数学老师对宁宓说,“你这次的数学考了全年级第一,是唯一一个满分,第二名只有135分,比你少了整整十五分。” “考的不错,再接再厉。” 宁宓终于回了座位,言西倾接过自己的卷子,120分,翻过来看了眼,大题处空了一大片,想起来自己压轴大题只做了第一问,也回座位去了。 宁宓回到座位后,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她很确定自己真的只会、也只写了两个附加题,那前面这些是从哪冒出来的?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那天下午,该不会根本不是梦吧? 她似乎真的跑到别人身体里去了,而与此同时,有个不知名的什么人,也跑到她的身体里来,还帮她把前面的卷子也写了。 这时恰好一阵微风从窗外吹来,宁宓后背一凉。 果真有这样超出现实和科学理解外的事? * 下午最后一节课还没下,已经有同学家长陆陆续续赶到了学校,在窗户外殷切地看自己孩子学习的场景,被提醒家长已经来了的同学坐的笔直笔直的,有的还做作地举手,表现出自己正在积极参与课堂。 “有哪位同学想给大家做个示范,把第一小节唱一下?” “老师,我来!” “老师,他唱过了,我还没唱呢!” 这节是音乐课,音乐老师从没遇到同学们这么积极过,教学热情空前高涨,挨个点起来唱歌,这下还暴露了不少五音不全的,一开口全班都笑了,整个教室都弥漫着快乐的气息。 这份快乐也感染了宁宓,让她的心轻松起来。 宁母已经答应过她,会来参加家长会,她时不时往窗外看一眼,家长们恨不得挤到窗户边看,里面没有宁母的影子。 宁宓看了几秒又收回了视线,再度投入到课堂中,音乐老师正带着大家进行击鼓传花唱歌游戏,教室里还是笑声、歌声、热热闹闹。 她嘴角弧度渐渐放平,再看那个一个劲表现的同学,无端羡慕起来。 真好啊,宁宓想。 * 下午,宁母早早地赶到了宁婉教室,只等她一出来,就领着她去找她班上的数学老师。 一到办公室门口,里面已经有许多人带着孩子前来的家长,宁母和宁婉只得先在外等候。 等候时宁母发现办公室外面多了一面人物墙,问宁婉道:“前几天来还没有呢,什么时候挂上的?” “就昨天,说是让家长们对老师情况了解一下。”宁婉说。 “别说,弄的还真不错。”宁母说着,在上面找到了宁婉数学老师的名字和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女性,不苟言笑的样子让她显得很严厉,下面写着:言春松,正高级教师,市特级教师,教龄二十年,奥数教学经验丰富,曾教出世界数学奥林匹克竞赛(IMO)金牌得主一人、全国高中数学奥林匹克竞赛(CMO)一等奖五人、二等奖及三等奖若干。 看到她的履历,宁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因为这名叫做言春松的教师很有名气,她才特地让宁婉进了这个班。 里面的家长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大多脸色不是很好看。 宁母带着宁婉走了进去,先和言春松老师打了招呼,接着说明了来意。 “言老师,今天来我是想和您商量一下宁婉参加数学竞赛的事,是这样的,”宁母说,“我听认识的老师说,咱们学校最近要开一个奥数班,我就想打听打听,看宁婉是不是可以去呢?” 和宁母同样来意的家长言老师已经送走了好几批,她已经不是很有耐心,直接说:“奥数班说是面向全校,其实是学校想从高一开始培养,宁婉已经高二,再参加奥数班,到时候高考怎么办?” 言老师上来就表露拒绝态度,宁母有点急:“宁婉她是有数学天赋的呀,若能通过竞赛拿到保送资格,高考的事可以先放放?” 言老师瞥了眼宁婉,说:“我也是实话实说,宁婉平常的数学成绩是还可以,但拿到竞赛上,真的不值一提。我同意让她参加联赛,只是想让她多个机会,并不代表宁婉真的能取得什么竞赛成绩,尤其是想要保送资格,至少要到国家集训队的水平,就宁婉来说,恐怕还差的远,时间也不够充足——很多人都是从小就开始学数学竞赛的。心思与其放在虚无缥缈的数学竞赛上,不如专心准备高考。” “宁婉从小学就已经开始学数学竞赛了,她花在这上面的时间绝不会比其他人少。”宁母争辩道。 言老师:“既然是这样,那不正说明她在数学上没有天赋过人?”她转而对宁婉说,“没有天赋过人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很多人都没有数学天赋,他们一样可以在其他方面发光发热,你不必一头扎进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找到正确的方向,才能事半功倍。” -- 第12页 宁婉攥紧了拳头,她不甘道:“你凭什么说我没有天赋,我的数学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人。” “我指的是竞赛天赋,竞赛与平常学的数学,不是一个难度的。”言老师叹了口气,“宁婉家长,我只是提供一个参考意见,如果你们真的想去奥数班,也不必征求我的同意,奥数班的入班考试面向所有同学,到时候尽可以尝试看看。” 她的言下之意听起来更像是,尝试可以尝试,但宁婉一定过不了。 宁母的好脸色也挂不住了,一气之下,直接领着宁婉回了家。 同一时间,与这栋教学楼隔了一个花园的高一教学楼里,宁宓坐在座位上,期盼地等待着有生以来第一个有家长开的家长会。 第7章 七只宁宓 挣扎 晚上六点左右,天色已经有点黑,家长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老师让班干部把本次摸底考的排名贴到后面的黑板上,供来的家长观看。 离宁宓坐的比较近的一个同学家长看了成绩,美滋滋地回来了,她女儿这次考了年级前五百,在整个班级排名前三。这个家长忍不住想和旁边的人说道说道,看了一圈,发现右手边有个学生家长表情很严肃,笑都不带笑一下,心里有了底。 她清了一下嗓子,先用拉家常的口吻说道:“你们家孩子,考的怎么样啊?” 言春松看了她一眼,淡淡说:“考的很差。” “哎,我听别人家长说,这次摸底考还挺难的呢,分数低点正常,不是水平问题,大家都这样。”这名家长先假惺惺安慰了一下,然后马上原形毕露了,“我家姑娘也就是侥幸,说这次感觉发挥的还行,蒙对了几个,这不,考了个全班第三。” 言春松:“恭喜。” 言春松的语气毫无波动,那个家长没听到想象中羡慕和大夸特夸的话,心理预期落了空,还想再说什么时,她女儿和言西倾一人搬了一堆书到教室门口——他们一个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一个是语文课代表。 她女儿从小到大对她的心态了如指掌,远远见到妈妈又在和同学家长搭话,心里咯噔一下,本来手上的书还挺沉,这下马上爆发出惊人潜力,三两步蹿到座位边,制止地喊了一句:“妈!” 她妈妈见她来了,正好喜笑颜开,对言春松介绍道:“这就是我家姑娘。” 言西倾慢吞吞也走了过来,那家长见了问:“这是你儿子吧,还是数学课代表呢。”她问言西倾:“你这次考了多少名?” 没待言西倾开口,她女儿抢答:“人家是全班第一。” 家长:“……”这也叫很差? 家长面上讪讪,又转头去寻别人,发现右手边孤零零的宁宓,问道:“姑娘,你考了第几?” 宁宓:“倒数第一。” 宁宓一直在等宁母,不敢离开座位一下,因此听了这名家长和其他人交流的全程,大约知道她想听什么,也愿意满足她作为母亲的小小虚荣心,于是说:“我学习不好,余轻云同学很优秀,比我强多啦。”余轻云就是她女儿,班上的语文课代表。 余轻云妈妈听了果然很高兴,眉飞色舞说:“主要是这次数学考得好,这回数学可难了,听说全年级就一个满分,第二名都只有130,我们家余轻云这次就是靠数学拉了分,考了115。” 余轻云:……天呐,谁来把她妈带走。 她认命地扯了扯自己妈妈的袖子,告诉她一件很悲伤的事:“这位宁宓同学,就是那个全年级数学唯一满分。” 余轻云妈妈:……一晚上踢到两块铁板,究竟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炫耀啦? 言春松听到余轻云的话,特地看了眼宁宓。她看过言西倾的卷子,里面有几道题直接是从历年竞赛中改出来的,在高一刚开学不久,这个小姑娘能拿满分,倒真是个搞数竞的好苗子。 言春松发现从一开始到现在,宁宓的家长似乎都没有露面,其他同学因为要把座位让给家长,都站在座位旁边,只有她一个人靠窗坐,显得格格不入。她端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桌面,安静而认真地听老师的讲话,长长的睫毛打落一片阴翳,像个可怜可爱的人偶娃娃。 家长会开了两个小时,宁母始终没有露面,宁宓从一开始的期待中带着害怕,逐渐发展到害怕中带着期待,到后来,宁宓慢慢意识到,宁母可能真的不会来了,眼中希冀的光一点点湮灭,直到最后心如死灰。 宁宓的鼻子有点酸,却不敢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落泪,只能垂着眼,无悲无喜地听身边那些家长孩子们嬉笑怒骂的声音。 她就像被无形的透明玻璃罩隔绝在真空里,外面的世界放着与她无关的彩色电影,而她在仅有自己一个人的小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 因为想和宁宓家长沟通一下关于奥数班的事,班主任一直在留意宁宓位置上的人,结果一整场家长会开下来,宁宓家长连个影子都没有。 家长会结束后半小时,学生们也差不多跟着家长回家了,班主任走到宁宓座位旁询问情况:“宁宓,你家长怎么没来。” 宁宓好像有点慌乱,七手八脚地坐正,抹了下眼睛说:“对不起,老师。” 这和对不对得起有什么关系?班主任也不懂现在小女孩的心思了,他说道:“你通知家长了吗?” “通知了。”宁宓说,“他们比较忙。” -- 第13页 “再忙也不能耽误孩子教育啊。”班主任说完这话,看到宁宓又垂下了头,忍了脾气不冲着她发,摆摆手说:“算了,你先回寝室吧。” “打扰一下,这里是高一(27)班吗?”两人的谈话被敲门声打断,都望向门外,门外站了个西装革履的俊美青年,宁宓看见他,小声惊讶地喊了句:“宁曜。” 宁曜教育她:“什么宁曜,要喊大哥。” 班主任知道了,这大概是宁宓的哥哥。正主来了,他把之前的不满都表达了出来:“你是宁宓的哥哥吧,怎么才过来,家长会已经结束了。” “抱歉,临时有点事脱不开身。”宁曜说。 实际上,宁母带着宁婉回家后,因为生气一直没想起来今天要给宁宓开家长会的事,等她记起来,时间已经到晚上七点,宁家的别墅区离得远,再赶回去已经来不及,索性给还在公司的宁曜去了电话,让他出席一下妹妹的家长会。 宁曜是个工作狂,对宁宓没什么感情,不会为了她推掉工作,等他把事情全部处理完,已经是八点,开车到学校又花了半小时。 班主任刚哄完老婆不久,才答应每天包圆家务,此刻只想完成任务,于是简单把宁宓数学满分,建议去奥数班发展的事给宁曜说了一下,让他们自己考虑。 班主任走后,宁曜问宁宓:“你今天是要继续住校,还是回家住。” 宁宓“住校”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我和你回家。”宁宓捏紧衣角,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 自怨自艾的时间段已经过去,宁宓此刻虽然很害怕,却无论如何都想亲眼见一面宁母,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 宁曜开车带宁宓回宁家,路上,他无意中看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宁宓,小小一只窝在副驾驶座里,双手握在安全带上,外面灯光闪烁时,她的眼神也跟着闪烁,一会迟疑一会坚定,只有安全带上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将安全带都攥得皱了起来。 “安全带要被你扯断了。”宁曜提醒道。 听到他的话,宁宓被他惊醒,马上松手,乖巧把双手放到腿上。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劝你最好不要抱太大期望。”宁曜握着方向盘,注视前方,“从出生起,宁婉就是全家的小公主,高傲、自信、光彩动人、成绩优异,没有人不喜欢她。尤其是妈妈,把她看作自己的心肝肉,从没有人的重要性能超过宁婉,也包括我。” “你已经错过了整整十六年,十六年的差距不是这么好弥补的。”他淡淡说。 宁宓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她哽咽着说:“我没有想弥补差距,我只是想…我只是想”她说了好几次,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过去的十六年中,宁宓曾经被人收养过一次,但那家人在生了自己的儿子后,很快又把宁宓送回了孤儿院。 在得知自己有亲生父母的那天,宁宓先是茫然,而后一度委屈到落泪,在见到宁家人之前,她进行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究竟是质问为什么没有早点找到她,还是和父母抱头痛哭,倾诉这么多年的苦楚与心酸—— 然而当她被领回宁家、看到被簇拥在众人中间,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宁婉时,那些设想过的场景忽然就化作空气了。 “这是宁婉,你们是同一天生的,是不是很有缘分,你叫她姐姐吧。”宁母毫无芥蒂地介绍道。 宁宓退了一步,错开她想牵过来的手,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将所有的失望、自卑、胆怯尽埋眼底,心中空荡荡一片。 原来她还是没有家。 她本该早就想好的,所以假装不在意,并早早定下成年后就搬出去的计划,也从不奢求宁母将自己看的比宁婉重要,她不和宁婉比,她已经比原来过得要好了,宁家的长辈送了她很多礼物,包括那个繁华地段的咖啡厅,从端盘子的人,一跃阶层,变成了看别人端盘子的人,这不是很好吗?她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但是—— “她昨天答应过我会来的,她答应过的……明明我才是亲生的,明明我才是——” “我不服。”宁宓掉下泪来,忍着哭腔说道。 为什么只有她没有爸爸妈妈,为什么找到亲生父母后他们更喜欢别的孩子,为什么要在她彻底认命之后给她希望又告诉她这一切只是梦中泡影。 凭什么呀,凭什么呀。 第8章 八只宁宓(小修) 决心 宁宓死死抓着裤子,校服裤子被抓得皱起,她的眼泪一串串落在衣服、裤子上,晕开一团团深色痕迹,像是永远都流不尽似的。 宁曜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从中央扶手箱取出纸巾盒放到她正对的挡风玻璃前。 过了一阵子,宁宓的哭声渐渐小了,开始转为抽噎,她松开手把纸巾盒拿过来,开始慢慢收拾自己的残局。 “对不起。”宁宓说。 “没有必要道歉。”宁曜语气淡淡,听不出是安慰还是反讽,“如果我是你,我会给自己加码,人心不可能不偏,当你有足够价值后,他们会做出选择的。” 宁宓泪眼朦胧地望向他,她已在宁家落脚一个月,此刻却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血缘上的大哥。 “不要这么看着我。”宁曜瞥了她一眼,“你的眼神好像在说,没想到我竟然是这么一个冷血、利益至上的怪物。” -- 第14页 “对不起。”宁宓说。 “嗯。”宁曜应道。 * 宁曜把车交给专门的司机停,宁宓乖乖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宁家别墅有一个9米高的挑空,宁宓和宁曜从玄关进来,是直接到二层,从楼梯上能看到一楼的客厅,沙发上有三个人影,电视里播放着今晚财经新闻的回放,看上去家庭和睦,岁月一派静好。 宁宓突然有点胆怯,方才的勇气随着眼泪都化作空气中的水份蒸发,此时没有剩下多少,她生出一种忘记种种不平,直接上楼睡觉的想法,让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大家相安无事,维持表面友好。 宁曜已经走下了好几级台阶,没有要等宁宓的意思,也没有要逼迫她的意思,此刻选择权都在宁宓手中。 她站在楼梯口,向上通往卧室,向下通往客厅,却仿佛站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一条是表面美好宽敞,内里暗流涌动让人时不时难受一下的大路,通往可以预见的平静未来;另一条则是布满沟沟壑壑、连路都找不出的泥洼地,无数情绪在其中翻腾、滚沸、起泡,走上去也许会被彻底吞没,连现在的平静都沦为奢望。 宁宓抓紧了校服衣角,眼前的巨大吊灯明明很亮,她却像站在漆黑深夜峡谷边上的恐高者,跌入悬崖的恐慌与鼓舞自己的勇气一刻不停角力、对抗,分不出结果,却让她停滞在黑夜冰冷的绝望中,寸步难行。 “宁宓也回来了,怎么不下来呢?”宁母似乎是听到宁曜说了什么,向楼上喊道。 这一声来自于母亲的温暖呼唤,似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忽如其来的一盏小橘灯,挥散一片黑暗,照出氤氲又朦朦的光来。 宁宓忽然觉得,刚才的那些挣扎都不作数了,她迫切地想奔下楼去,去寻宁母所在的地方,也这样做了。 她才下到客厅,就听到宁母讶异的声音:“宁宓怎么能去奥数班,她们老师弄错了吧?宁婉去还差不多。” 宁宓一腔孺慕之情立时被砸得支零破碎,从心脏处微微泛起细密的疼,针扎一样,刺遍全身。她用力闭了一下眼,深深吸一口气,企图把从鼻腔深处泛上来的酸涩压下。 宁曜:“没有弄错,班主任说宁宓数学考了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很有数学天赋。” “天赋”两个字刺痛了一旁听他们对话的宁婉,她讥嘲道:“什么天赋,高一才学了什么,考满分算得了什么,这就有天赋了,她们班主任未免太乐观。” 宁婉狐疑地看了一眼站在几米外的宁宓,嘀咕道:“再说了,她什么情况,别人不了解,我们还不清楚吗,初中文凭出来打工,刚刚返校一个月,这满分怎么考出来的还不知道呢……” “全年级就一个满分,怎么这么凑巧呢,宁宓,你是不是偷题了?” 她的话一出,宁父与宁母也望向宁宓,宁父尤其严肃,看向宁宓的目光带有隐怒。 “宁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宁母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像已经认定宁宓确实如宁婉所说,以不光彩的手段取得成绩。 宁宓被最信任的人这样质疑,再也压抑不住,眼眶马上蓄满了泪水,强撑着不肯眨落,她嘴唇颤抖着,悲哀问宁母:“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特别拿不出手,明明是亲生的,却只会给你丢人?” “我没有这样想” “你就是这样想的!”宁宓的眼泪大颗大颗从面颊滚落,“你找借口说要和宁婉的老师沟通,你找借口说你忘记了家长会的事……你只不过是嫌弃我,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女儿,也不配让你来开家长会!” 宁母争辩:“我怎么是嫌弃你,宁婉的奥数班更重要,我是忘……宁宓”她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宁宓,诘问道,“你该不会是为了比过宁婉,故意偷看数学试题取得满分、让老师推荐你去奥数班吧?” 宁父沉声问:“宁宓,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有作弊!”宁宓再也忍不住哭腔,挣扎着为自己辩解,“我没作弊……” 宁婉抱臂嘲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她高高在上地对宁宓表露出嫌恶,在她身前,宁父和宁母左右分立,像两把巨大的/保/护/伞,将她护得严严实实。三人和宁宓仿佛站在了两个敌对阵营,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而宁宓则孤身一人。 尖锐的疼痛席卷了全身,宁宓绝望又无助地啜泣了几声。就在几分钟前,她甚至还天真地幻想,自己要勇敢迈出一步,而现在,幻想已经被彻底打破。宁宓彻底失望。 强烈的不甘在胸腔中几乎化为实质,她本想问为什么,却才发现,原来无人可问,也无人愿意听她问。宁曜说的对,人心是偏的,她输在这十六年的缺失,输在价值不足够被选择,可是她本来就不该让人待价而沽。 她抖着手擦眼泪,沙哑的声音哽咽说:“对,我说没有就没有。” “不就是数学满分吗,不就是奥数班吗,我考进去给你们看。”宁宓用手背用力擦掉眼泪,用力得面颊都感到刺痛,“如果我考到了,你要为今天的事向我道歉。” “自己没有天赋,不代表别人没有天赋。”她深深吐了一口气,用最简单的语气说出最挑衅的话。 这一口一个“天赋”让宁婉觉得刺耳无比,若非宁宓才回家,她几乎要疑心宁宓是专门挑她的痛处踩,哪怕如今知道不可能,她仍然感到被冒犯得彻底。 -- 第15页 “好啊。”宁婉冷笑了一下,“我倒要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天赋过人,你最好不是虚张声势。” “奥数班的入门成绩有20%算在平时测试上,如果我没记错,高一下次月考就在二十天后,不用等到奥数班正式考,就你这种水平,一次月考,足够见分晓。” 宁宓:“好。” 她转而望向宁父宁母,脸上已不再有什么波动,垂下眼遮住所有的失落与失望:“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觉得我很丢脸,可是我也可以不比宁婉差,我也不是只会让你们丢脸……如果我做到了,希望你们也能向我道歉。”她说完,不再在意他们的反应,自行离开了客厅。 这一出闹剧最终以二人的赌约收场,宁母隐隐后悔,她的话说的太重,可数学竞赛的路哪里好走,连宁婉都走不通,现在又搭上一个宁宓,看上去是哪怕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只觉得心累又心焦,回忆起方才宁宓几乎哀啼的哭声,她的心也快碎了。 宁宓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十月怀胎,她是在一天天期待中,眼看着这个孩子从一个胚芽,慢慢长大,最后瓜熟蒂落,诞生在这世界上。宁宓出生的那天,她是多么期盼,眼前这个小生命,会在不远的将来,变成她最贴心的小棉袄,然后一日日越来越出色,结婚生子,美满顺遂地度过这一生。 一场错换,把这一切都毁了。她无法责怪同样无辜的宁婉,也不知如何弥补和宁宓之间的关系。 宁父也不好受,他按了按眉心,问始终在一边置身事外的宁曜:“你这个当哥哥的,就这么看着她们吵架,这是合格的哥哥吗?” “而你们作为父母,甚至在火上浇油,显然不合格。”宁曜语调平淡回敬道。 宁父被他气得仰倒,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养出这么个儿子来,但真顺着宁曜的话细想,连两个女儿也不是让人省心的,竟然真的怀疑其自己是否有资格做父亲起来。 他被这一场家庭斗争弄得心力交瘁,挥手让宁曜从眼前消失,转而同宁母一起做起了反思。 * 宁宓回到卧室,向帮佣要了热毛巾敷在脸上,她站在洗手池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眼眶、鼻头泛红,嘴唇干裂,脸苍白得可怕,没有血色。 不就是数学满分吗,她还真敢说。她端详片刻,轻扯了下嘴角,眼尾挤出最后一点泪花。 可是,既然说出了口,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宁宓从胸腔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不甘化作动力,眼睛亮的惊人,熊熊战意在瞳中点燃。 宁宓下定决心要把数学学好,首先向苏蘅求助。 苏蘅知道了赌约的事,思索了一番说:“奥数班先不说,单月考满分,也不是不可能的。”月考本就是阶段性测试,只会考少数知识点,最多加一点以前学的,这个也不必操心,宁宓高一才开学不久,知识点很有限。 宁宓的问题在于,她过去的基础打得太差,无论是计算能力还是基础公式,都掌握的很浮,一到做题就容易出岔子,造成算错、忘记公式等情况。 “如果要把前面所有的内容都补起来,恐怕时间又不够了。”苏蘅苦思冥想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我知道一个人,说不定能有办法。” 第9章 九只宁宓 洛斯水 “如果是她的话,也许真的可以。”苏蘅右手大拇指抵着下巴思索说。 “什么人?”宁宓问。 苏蘅:“我先带你去吧,路上说。”她们结清账,在路边喊了一辆出租车,苏蘅报了一个地名,“师傅,去还济区神女路656号。” 两人上了车,苏蘅为宁宓解释道:“我带你去找的人是我同高中学姐,当年她只用三个月,高考数学从不及格逆袭到接近满分,轰动了全校,这事至今还在我们高中广为流传,颇具有传奇色彩。”苏蘅大学以前读的高中在市内属于中流水平,惊才绝艳的人有那么一两个,但不如头部高中的多,这名学姐就是其中之一。 三个月从不及格到接近满分,宁宓瞪大了眼睛,若非说出此话的是苏蘅,她只会以为是打着噱头推销昂贵课程的骗子。 “好强的学姐,但是她会同意教我吗?”宁宓问。 苏蘅自信满满:“别人不敢说,她和我交情一直很好,如果我出面的话,她应该会同意的。” 两人到还济区女神路656号,这里是一家名叫“斯水”的花店,门外放了或用盆装或用瓶装的大束大束玫瑰、波斯菊、洋桔梗、铃兰、水仙花、鸢尾、秋绣球等,门外有一名内穿浅蓝长裙外套花店员工制服的年轻女性,微卷长发被她全部拨到一边,露出半侧白皙的脖颈来,宁宓看见她时,她正拿着水壶给一盆铃兰浇水,只是浇的方法比较简单粗/暴,直接兜头灌下去。 宁宓有点心痛,忍不住出声提醒:“铃兰环形绕水,能浇透就好。”她以前在花店打过工,跟着花店老板学过一点。 “买花?”这名女性漫不经心地掀了眼皮,才发现说话的是个个头很高的小孩子,站在旁边的还有老熟人苏蘅,“苏蘅,稀客啊。”她把水壶往桌上一扔,示意宁宓二人跟进来。 “她就是我说的学姐,洛斯水。”苏蘅跟在后头,一面向宁宓介绍。 洛斯水洗了手,放下捞起的袖子,给两人一人倒了杯水,递到她们面前的茶几上。 -- 第16页 “什么事?”她问。 苏蘅把宁宓的情况简单和她说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教不了。”洛斯水说。她站了起来,重新捞起袖子拿上水壶,“还有事,就不送了,喝完自己走吧。”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说教不了,就马上做出送客的姿态,显而易见,这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 宁宓刚找到一线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它从手中溜走,也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诚恳道:“洛斯水学姐,你有什么条件尽可以开,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办到。” “小妹妹,”洛斯水看着她的眼睛说,一字一句道,“我说教不了,就是教不了。” 宁宓还欲开口,洛斯水眼角余光扫到她的胸牌——宁宓喜欢把校牌用绳子挂在脖子上,今天虽然是周末出门,也没有取下,她忽然问:“盛一中的?” “对。”宁宓点头。 洛斯水讥讽笑了一下,意味不明:“既然是盛一中的,就更不该来找我。” 两人碰了一鼻子灰,最后也没有说动洛斯水,苏蘅叹了口气,宁宓安慰她道:“没事,总还有其他办法的。” 苏蘅:“你倒是乐观,和人打赌的是你,可不是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宁宓:“倒也不必把自己比作太监?” 苏蘅:“……说快了。”她突然想起来问宁宓,“你这个赌约输了会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吧,当时没说。”宁宓这样告诉苏蘅,心里却很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放出话来,她如果考不到满分,就要背上作弊的名头,但宁宓绝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届时关系一闹僵,她可能也无法在宁家再待下去了。 “那还成,我再给你找一些资料,你先看着,有点算点。”苏蘅说。 苏蘅和宁宓不是一条路,先同她在路口分开了,宁宓目送她上计程车,与她挥手告别,在路口站了片刻,却始终没有动。 她脚尖方向一转,重新回到神女路的人行道上。 洛斯水还在店里忙活,看见她打转回来,挑了挑眉,仍继续忙手头上的事,宁宓也不打扰她,就在店门口找了个小凳子自己坐下,从书包里取出数学课本来学习。 盛一中比普通高中九月份更早开学,若按九月一日入学算,现在连高中的半个月都没过去,可是盛一中的教学进度已然远远超过旁的学校,在月考前正好可以上完《数学必修一》,到时的考试覆盖面也将是整本数学必修一教材。 宁宓入学时机没有赶好,前面的集合、函数基本概念几乎一窍不通,后面课程进度又快,她想要跟上都很吃力,更别提回头看。 宁宓起初感到困难时,还会囿于不好意思不告诉宁父宁母,但过去一周,她发觉自己实在解决不了,于是想向家长求助,哪知道饭桌上一提,宁婉便说:“高一课程那么简单,你学学不就会了,还请家教,我不想在家里看见陌生人。” 当时宁宓回来不久,宁婉刚闹过才被安抚下来,一句“我都没请过家教,凭什么她一回来就有”就彻底断绝了宁宓通过宁母找老师的念头,宁母歉意地对宁宓笑了笑,只让宁宓再适应一下,过段时间观察后考虑。宁宓不想当主动引起纠纷的人,于是沉默应下,退而找起以前认识的苏蘅。 宁宓试图从第 一章重新看起,她有空时也会返回来补,奈何高一文理没分科,课程数目巨多,每一门都想从头看,就都没有时间,她这次已经下定决心破釜沉舟,只把时间花在数学上,其他科目管不了太多了。 第 一章是集合的概念与常用逻辑用语,她才看到第二句话,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 【同一个平面内到一个定点的距离等于定长的点的集合(即圆)】 这句话说得既拗口又绕口,宁宓读了几遍,勉强能读通顺,却相当吃力,她对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几乎要把这行字所在的纸张看出个洞来,脑子里好像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却不太肯定。 洛斯水浇完店里的花,出门发现门口多了个萝卜墩,正埋头扎在数学课本里,也很是无语,浇到那边的花时顺便看了眼,发现宁宓好半天过去,还在看开头引言。 洛斯水:原本我只是不想教,搞不好真的教不了? “让让。”她示意宁宓坐远一点,以免课本被水淋到,又像是不经意地说,“把铃兰当做那个定点,环形浇水,每次浇的地方距离铃兰一样,水的痕迹就是这些点,可以组成一个圆。” 洛斯水的比喻生动形象,宁宓马上恍然大悟,再看那句话,简单得她都不知如何评价上一秒不懂的自己,兴奋道:“谢谢斯水姐姐,我懂了!” 这小孩套近乎还挺快。洛斯水感到好笑,看她继续学习一会,出声问她:“你为什么要和人打数学的赌?”数学并不是容易的学科,如果是其他课程如生物、英语、历史等,每天勤奋背诵,或许还能取得不错的成绩,数学却不一样,数学懂则易,不懂时很难,有时甚至给人难如登天的错觉,是一门时常教人怀疑自己有没有才能的学科。 “我上次考试得了满分,他们——就是我父母还有和我打赌的人都认定我作弊…我也不知道卷子上为什么会出现其他人的字,和老师同学说,他们只觉得我在说胡话…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作弊,就算是零分,也要是我自己光明正大得的。” -- 第17页 “虽然客观上看我确实是既得利益者。”宁宓沮丧道,“也许他们好好问我,我反倒会自责,可是这样一冲上来就不明不白的指责,已经认定我是个道德卑劣的小人,我不想接受这样的评价。” 也许是洛斯水自带一种强大气场,宁宓面对她时,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能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来。 “就这样?”洛斯水反问。 宁宓老老实实道:“就这样。” 洛斯水嗤笑一声,“证明了又能怎么样,他们的评价对你很重要吗?” “我以前,姑且算是被人叫一句天才吧。”洛斯水背对着宁宓,手上浇水的动作没有停下,“后来考的不好呢,外面的人就传我天才陨落,等到高考时候重新考上去,别人又说早就知道她是个天才。” “天才又怎么样?”洛斯水不屑道,“天才还不是开花店浇花都不会。” 她说自己不会浇花时太理直气壮,宁宓都不知道该赞她一句有自知之明,还是贬她一句真的浇的很烂,一时间只能讷讷无言。 “想清楚真正重要的是什么,如果你连这个都想不清楚,将来就会在别人的目光下随时放弃,我不教半途而废的人。” “如果你只为别人的评价、只为区区一个赌约而学,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洛斯水说。 第10章 十只宁宓 求索 宁宓离开洛斯水的花店后,没有马上叫车回家,而是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边走边思考她的问题。 为了什么而学? 宁宓很少考虑目的这件事,多数情况下,她都是顺从地听别人安排,也许在十几年的人生中,她或多或少会有属于自己的意愿,但对于最终结果而言,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正确的道路通往哪里。 譬如这次,为了证明自己而立下约定,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出格的举动了。 但即便这样,宁宓下意识做出的选择也依然是主流选择的方式。 洛斯水问她为什么而学,为什么而学?因为大家都追捧学习好的人,因为从小她所受的教育、听到的话都是只有学习才有出路——这话是没错的,可是什么算出路,如今她已经可以躺平过完下半生,那就是为了争夺父母宠爱,像宁曜说的那样,自己想成为有被选择价值的人…… 她忽然生出巨大的困惑来,开始思考一个终极人生哲学问题,人是为了什么而活? 在她还在孤儿院的时候,认为能讨院长喜欢、从而不会挨打挨骂饿肚子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目标;等到大一点被人收养,她又努力讨养父母喜欢,让自己乖巧懂事、有一副好学上进的面孔,被送回孤儿院后,她发现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唯有自己奋发向上,才能在将来养活自己;再到现在被认回豪门,长辈随手的小礼物就可以让她吃穿不愁,她又开始为了得到父母的注意力而拼搏。 在先前的每一个阶段,可以说,宁宓虽然已经想努力,但从没得到过什么正反馈,唯有一点耳濡目染听来的价值观,像风中摇曳的微弱火苗,支撑着她慢慢前行,而她曾经有过的愿望,后来都以某种滑稽的方式完成了,准确来说,都被豪门的钱完成了,这样说来,难道她应该以赚钱为第一目标? 因为父母和已经掌权的哥哥会把资源倾斜向数学更好的人,拼命学数学,可以让她得到更多钱? 得出这个结论,宁宓自己都因其太过滑稽而笑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条破旧的小道上。 小道位于高速公路的旁边,边上有很多家老旧店铺,但不像方才的店那样整齐林立,而是由一个向下的斜坡,从地底下拔地而起,正门多开在道路以下的地面,需要走楼梯才能下去,除了一家修车店外,其他多数是五平米不到的小理发店,外面挂有圆柱滚筒,三色旗在透明筒中旋转。 一家店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个大个子来,端着脸盆往外泼了盆水,一抬头,正好看见阳光下站在高处的宁宓。 宁宓也看清了这个人,竟然是她的同班同学华茂。 华茂刚给客人理完发,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同学,端脸盆的手紧了紧。 宁宓看到他面无表情,便决定假装没认出来直接走,她以前也遭遇过端盘子遇到同学的窘迫场面,当时还被取笑了一番,当作班级谈资,如今易地而处,宁宓更愿意维护同班同学的自尊心,而非不管不顾地戳穿他。 宁宓正准备迈开步子,华茂忽然开口:“你要理发?” “没有没有,我路过。”宁宓说,假装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华茂神情。他似乎没有想象中的介意,但也没有完全不介意,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华茂,倒个水这么久,杵门口当木头呢?”一个中年妇女骂骂咧咧也走了出来,看见宁宓后放缓了口气问:“要理发的客人?” 华茂:“不是,我同学,路过。” “哦。”中年妇女打量两眼宁宓,认出她来,“你们班那个数学满分。要进来坐吗?”后半句是问宁宓。 宁宓连忙推拒:“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两人也没挽留她。 宁宓走出十几米后,仍觉得有些尴尬,这时后面传来叫她的声音,“插班生,等等!” 华茂从后面跑步追了上来,他个子大腿也长,两步就赶上宁宓。 -- 第18页 “我妈说快中午了,怕你没吃饭,给你两个橘子。”他手里拿了两个橘子递给宁宓,“我家没做多的饭,就不留你吃饭了。”实际上他家还没做饭,但华茂妈妈不想多费粮食做三人份的,只是看宁宓模样生的小,起了点怜悯的心,让华茂拿两个橘子给她。 “哦哦,谢谢。”只是两个橘子,宁宓也没有多推辞,“代我转达一下,谢谢阿姨。” “上次的事你没说出去,多谢了。”华茂犹豫片刻,不自然道,“咖啡厅要赔不少钱吧?” 上次的事?宁宓一时间没想起来,顺着他的话才回忆起,是咖啡厅见到华茂和一个男人缠斗,她打碎玻璃吸引了注意力,让那个男人用刀刺伤华茂的计划没有得逞。 “没关系,那家咖啡厅是我家里人开的,不用赔。”宁宓保守一点,没好意思说这家店就挂在她名下。 华茂:“还真是富二代。”他的仇富心态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但宁宓帮了他,也不至于分不清青红皂白,该谢还是要谢。 两人沉默了一会,华茂问:“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他是觉得宁宓既然帮了他,可能会想知道前因后果,实际上当天那个是他的赌鬼爸爸,刚从监狱放出来,又要偷钱去赌,被华茂发现后在路上拦截住了,两人这才有了争执。华茂不是很想自曝其短,尤其是家长进过监狱,实在太不光彩,也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决定和盘托出。 宁宓对别人的隐私本来就没兴趣,现在更是满脑子为什么学数学,心不在焉只想厘清这人生哲理问题,听到他问,顺嘴就回答道:“你为什么学数学?” 华茂:???我做了一大轮心理预设,你问我为什么学数学? “因为数学学起来有意思吧。”华茂无语片刻,仍是认真想了想说。 宁宓有些惊讶,她以为华茂会给出更符合处境的回答,比如数学关系到高考成绩,而他想出人头地就要学好数学之类的。她问出了口。 华茂挠挠头:“也有一部分原因吧。但是最主要的肯定是数学学起来高兴、感觉好学才认真学的,难学的我也不想听,比如政治,我以后肯定不选文科。” 他见宁宓还是不解,拿言西倾举例子:“你看言西倾,老妈是数学特级教师,从小就受数学熏陶,他就挺喜欢数学,除了数学其他都不怎么样——要不然我们也不能从初中到高中都分进一个班,他那个数学成绩,放进零班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次卷子一难就看出来了,零班上120的就四五个,最高也才130。” 说着华茂也想起来了,眼前这个是满分。 “……”他又无语了一下,问宁宓,“你都考满分了,现在还来纠结为什么学数学,这步骤不觉得有点错吗?” 宁宓再次重申:“满分不是我考的。” 华茂:“行行行,不是你考的,你睡了一觉,然后卷子在全班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写满了。”这就是新的凡尔赛方式吗,华茂感觉自己有点落伍。 “……”宁宓这天方夜谭的故事迄今没有一个人信,连苏蘅都将信将疑,她心累下只得放弃解释,和华茂道谢离开。 华茂看着她的背影嘀咕:“真是个怪人。”摇了摇头,在他妈没追出来骂之前赶紧回去帮忙了。 宁宓得到华茂的回答,心里隐隐约约清楚了一点,为什么洛斯水不肯同意教她,但这个答案是属于华茂的,对于宁宓自己来说,照搬他的回答,也许一时间可以蒙混过关,但她本质上还是不清楚。 论生存压力,华茂明显比她大,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纯粹为了生存压力而学,宁宓的压力天然存在,但现在已经没有他这样紧迫,就算真的颜面不存、被扫地出门,日子无论如何都能过下去,为什么非要学数学呢,她问自己。 她回家以后,对着自己的数学书苦苦思索,实在思索不出结果来,目光反而被封面那两个显眼的名字吸引了。 像顾淮这样的数学竞赛风云人物,他会为了什么而学? 宁宓想起来,上一次她搜索顾淮的百科资料时,好像有个界面是微博链接,可以看到他的个人主页。要不要直接问问他,也许会有答案? 宁宓打开手机锁屏,当场下载了一个微博注册,想了想,取自己姓名首字母加名字谐音NME当昵称,填完一些必要资料后,她在空空如也的关注人列表里搜索添加顾淮。 搜索结果跳出来,综合一项下出现了一个加v号,认证栏写着模特,粉丝数5万。 宁宓:??? 她看了看头像框,照片里面半张侧脸精致又禁欲,冷感在光线下富有层次,高挺的鼻梁带下眼眸中漠不关心的神情,单从脸来看,和顾淮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可是好好一个数学天才,为什么认证是模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淮是还有一个同名同姓的同卵双胞胎兄弟吗? 第11章 十一只宁宓 理由 宁宓快速将这个认证模特的顾淮微博翻了一遍,在众如烟海的各类品牌模特照片中,她还真的找到了几张晒出来的金牌及证书图片,评论区的反应不一,前排多数是嘻嘻哈哈的嘲笑。 ——网上下载的吧。 ——多发几张神颜不好吗,为什么要凹学神人设,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迷惑行为? 还有一些激进一点的评论。 -- 第19页 ——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往高学历碰瓷了,学历不够还偷人证书,绝了。 ——这就是翟天临第二? ——楼上辱翟天临了,起码他真的混进P大了。 ——别提翟天临了行不行,这周论文查重头都秃了。 ——无语子,发一次不够还发,取关了。 从评论和转发数来看,这个账号曾经也是辉煌过的,到现在加加减减就剩下五万粉,除了极少数三观跟着五官走,其他人都是看热闹一样,每次顾淮一发微博,下面就有热评嘲他:“顾淮,这周怎么又没拿奖,数学界混不下去又干起模特老本行啦?”还有一些编老传统孔乙己、祥林嫂段子嘲的,凡所种种,就是没一个人相信他。 至于顾淮自己,除了自顾自发微博,从来都不回消息,好像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虽说起先半信半疑,但看到得奖证书加上脸又对的上,宁宓认为这个号下应该就是顾淮本人。但她有点不明白,即便是掉粉到现在,既然有五万个粉丝,其中就没有人怀疑过他发的都是自己的成就吗? 她的微博用的不很熟练,手一滑不小心退出了个人主页,宁宓再点进去,才看见之前被忽略掉的置顶微博——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这条置顶微博下的评论尤其多,正文却只有一行字配一张图,图上是他第一次放了某竞赛金牌后,一条科普的评论展开页面,其中详细列出了百度百科界面上的顾淮履历。这个宁宓比较眼熟,她前不久才看过,至于配的文字—— “是我。” “……”宁宓决定不打开下面的评论细看,她已经能想象出里头的血雨腥风。 翻完顾淮的微博,宁宓感觉自己见证了一出模特界新人崛起又翻车,到现在糊到无人在意的辛酸血泪史,但她想了想之前见到的顾淮,无论如何又没法把他和“辛酸血泪”这几个字放到一起,顾淮那样的人,感觉是生来耀眼、恣意张扬,要放在台上供人远远瞻仰的。 也许就和那天采访里说的一样,他只觉得这一切无聊极了吧。 作为少数中的极少数知道真相的人,宁宓有点小小的骄傲,她从网上找到那天新闻联播的镜头,笨拙地截了好几次图,才抓到一张较为高清的图片,将其传到顾淮最新发的一条某小众高奢品牌模特图微博下,用肯定的语气打字道:“姐妹们,他真的是那个顾淮。” 弄完这一切,宁宓没有忘记正事,私信问顾淮:“你好,百忙之中打扰一下,可以请教一下,你为什么学数学吗?” 顾淮暂时没有回复,宁宓又扎进了数学课本里,一字一句地研读、琢磨、理解起来。 * 深夜十二点,顾淮将一篇经由他润笔的文章发回给了某师兄,在收到对方感激不尽的表情包同时,还收获了一笔转账。 退出微信界面,他瞥到另一个分类里的微博图标,上面的消息数已经突破99条,显示为99+。 顾淮先没管,他的微博每天都有消息轰炸,是绝佳的人类品种丰富度观察窗口,也是顾淮忙碌一天中难得的消遣。 凭着绝佳的夜视能力,在没有惊动老人家的情况下,他摸黑从冰箱拿了个苹果洗干净,咬了一口拿在手里,回到房间刷起微博私信消息来。 屏幕在修长的指尖滑动下快速下移,顾淮的期待有点落空,这些人的语言习得能力可能连大猩猩都不如,每天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话,好像除了祖宗、妇女和户口本,就没有别的可问候了。 一页页翻过,字体也化作线条般向上掠过,顾淮边咬苹果边扫消息,目光忽然停顿。 在未关注人中,有一个昵称叫做NME的人。 倒不是这个人的名字有多特别,而是她的头像上,是一本粉色书衣包着的数学必修一课本,书衣上赫然是顾淮本人的签名,尤为气势磅礴,因此被他从茫茫消息海中一眼看到。 顾淮立刻记起了咖啡厅的小插曲。 有一个妹妹头高中生以为他是明星,问他要了签名。 这怎么,还真摸着线索,追星追过来了? 顾淮咬了口苹果,垂下长长眼睫,漫不经心地想,下次出门时要适当收敛一点魅力。 “你好,百忙之中打扰一下,可以请教一下……”微博消息窗口只显示十八个字符,顾淮指节微动,点了进去。 “你好,百忙之中打扰一下,可以请教一下,你为什么学数学吗?”客客气气,语气十分礼貌,和他印象中差不多,乖巧的小孩子。 然而实际上,她似乎并不比自己小多少。顾淮挑了挑半边眉毛,他意识到自己的印象出现不自主偏差,这对自诩纯粹理性主义者的顾淮来说,是相当少见的。 为什么学数学? 顾淮脆生生咬下最后一块果肉,随手盲投,果核应声掉入垃圾桶。 想学就学了。 顾淮打字回复道。 * 宁宓克服着重重阻碍,好歹算是把把第一小节什么是集合给看完了,大概了解到集合里面的是元素、集合可以用列举法和描述法表示,她比较较真,每一个例题都想完完整整地做出来,简单的诸如整数表示还不在话下,复杂一点的还涉及解二次方程,她又开始感到头秃。 难怪苏蘅姐说,数学费头发。 宁宓有短暂的动摇,是否要为了数学献祭一头茂密乌发,又很快打住念头。她重重地拍了一下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再看向桌面上的台历闹钟,时间已经过到第二天的十二点半,距离考试又近一天。 -- 第20页 宁宓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这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传来嗡嗡嗡的声音,移动了几厘米。 她揉了揉眼睛,去看手机上的消息,一开锁屏,发现是来自关注人顾淮的微博回复。 顾淮回消息了! 宁宓瞬间精神了,马上坐直,用虔诚的态度双手捧起手机,准备认真聆听大神教诲。 ——想学就学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再加一个严谨的标点符号,宁宓盯了片刻,终于确认,大神没讲一个有用的字,全是废话。 她叹了口气,也是,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和她说太多。 宁宓感谢了他,然后撇开手机,视线又回到课本面前。 经过这一打岔,她倒没那么困了。 她重新拿起笔来,在草稿纸上对着一道例题写写画画,精神却不如原先集中,思绪略微发散。 想学,就学了吗? 那她想不想学呢,若论想学,为了赢过宁婉,也是想的,但撇开这个不纯粹的动机,她自己想不想学? 宁宓不确定,她最感兴趣的也就是那本讲数论的书,但即便是那本书,她也只当课外读物和有趣题集,在看的过程中,娱乐心态始终大于学习心态,学肯定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并非有意,而是无心。 她回过神来,突然发现一心二用下,自己竟然顺利写完了这道例题,同下面答案一对,也完全正确。 宁宓怔了一下。 一种纯粹的、因解开题而生的喜悦渐渐从她胸腔中升起,尽管这喜悦很淡、很薄,恰因她正在思考意愿此事,却显得尤为生动,好像正是印证想不想问题的答案。 她细细品味这欢喜,在看讲述数论的一书时,宁宓时常能够体察到这份感情,却从没有在正式的数学课本乃至数学习题、数学测试中体会过,而就在方才,她却破天荒遇到了。 在一本她觉得十分枯燥的高中课本上,在一道平平无奇淹没于众多文字中的例题上,她感受到了这难能可贵的情感体验。 可能,我是想学的吧?宁宓不确定地问自己。 * 周日早上九点,洛斯水慢悠悠骑着小电驴来到花店,她开的花店,一般以她的作息为上下班时间,工作日她雇了人,周末就自己来转转。 一路上空气干爽清新,早上太阳也不晒,洛斯水深呼吸后心旷神怡,更加放慢了速度,电瓶车被她开得比步行还慢,几分钟被几辆自行车超过。 还没到店门口,她远远看见一个人形生物守在门前,还以为是店员小妹今天主动加班,正想打道回府,电动车自动往前行驶几米,洛斯水一瞧,发现自己弄错了,来的不是店员小妹,是送上门的小妹。 这小孩也真有毅力,看肩膀上还有露水,恐怕待了不短时间。 而且—— 洛斯水似笑非笑地打趣道:“我这店门口也成了学习的风水宝地啦?” 宁宓一刻都不放松,哪怕是守着她来,也没忘记拿课本和笔涂涂写写。 见到洛斯水笑,宁宓下意识就跟着嘴角上扬,上扬到一半她想起自己有严肃的事情要说,马上正色道: “斯水姐姐,我想清楚了,现在的我就是为了赢赌约学的,为了赢赌约,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我绝不半途而废!” 第12章 十二只宁宓 函数 “宁宓呢,一大早怎么没见到人?”宁家早餐桌上,宁父问起。 宁母昨夜未归,住在闺蜜家还没回,餐桌上的宁曜和宁婉都不怎么关心宁宓的事,自然也无法回答他。 倒是端盘子上来的阿姨提起:“宁宓一大早就出门了,她每周六都会出门的,这周好像往外跑的格外勤快一点。” “不会是怕输了丢人,躲起来哭吧?”宁婉把牛奶推开,从椅子上站起来,“哎呀,大家都是兄弟姐妹的,我又不是故意挤兑她,我说她不可能考好的,算了,我找她去。” “坐下。”宁曜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管你去做什么,把牛奶喝完。” 宁曜的视线给她很大压迫感,宁婉有点发怵,果然听话坐下,小伎俩不管用,她恨恨道:“真没用,真窝囊!”不知道说的谁,然后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根本没吞多少,鼓着腮帮子一溜烟跑了。 宁曜这次没拦她。 宁父默默咽下了让撤掉煎鸡蛋的话,在大儿子的无言气场下味同嚼蜡般进行着早餐。 * “我说过的吧,如果你只为区区一个赌约、只为了别人的评价而学,就不要再来了。”洛斯水挑挑眉,“听不懂人……你语文成绩是不是也不太好?”按洛斯水说一不二的作风,张嘴就要输出,不过宁宓实在太乖巧,她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换了种高情商表达。 “确实不太好。”宁宓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真诚对视说,“我想过了,如果要说我现在是多么喜欢数学、想为数学奋斗,这肯定是骗人的。” “这几天我自己学,虽然偶尔会有觉得数学有趣的时候,但是大部分时候,我是真的看不懂也不会做,还是挫败感居多。” “就算我想改变对数学的态度,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如果真的喜欢数学,这么多年我的数学成绩也不至于这么差。”宁宓回忆着说。虽然孤儿院没有给她太多学习机会,但起码义务教育是让她学完了的,若说其中一点学好的余地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最多是不那么容易学好。 -- 第21页 “也许长时间的坚持需要热爱,但起码这剩下的十多天,现在的我也可以做到。”宁宓道。 “你做不到。”洛斯水牵了牵嘴角,话语带了冰冷意味,路过宁宓道,“走吧,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她不再管宁宓,而是拿出钥匙开店门,店门打开,花卉植木的清香自内向外散开,尤其是那盆门边的铃兰,秋季浆果熟红,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宁宓没有走,洛斯水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她怎么说都不会答应,却听宁宓突然问:“这盆铃兰是不是已经能播种了?” 嗯?她的话突然转一个大弯,洛斯水下意识看过去,果然看到沉甸甸的浆果下垂其中。 “铃兰一般用分株的方法种,在十一月原株枯萎的时候,剪一部分带顶芽的根茎,把它放在新盆里,第二年春天就能开花。” 洛斯水不知道宁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开花店,也不介意听两耳朵养花经。 “但是除了原来就有基础的带芽根茎,还有另一种不常用的方法是播种。”宁宓道,“从浆果里洗出全新的种子种在新盆里,虽然长得慢,也有长不出来的风险,可是全新的种子,也意味着全新的可能。” 她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仰头问洛斯水:“斯水姐姐,我也可以是全新的种子。你想不想试一试——” “赌一把?” 宁宓在过去的学习生涯中,并未遇到过类似需要孤注一掷的情形,她遇到外力干扰太多,遇事总是畏缩,也太轻易放弃,可是这一次她觉得不能再退了,再退,她就再也生不出前行的勇气了。放弃往往只在一瞬间,可是选择前进的念头,就会一次比一次更难坚定。 她从昨天想到今天,想了整整一夜,她暂时无法像华茂和言西倾那样,由喜爱数学本身延展出热情,也无法和顾淮一样,凭借天才的底气说一句想学就学了,她苦思冥想,最终只想出一个解决途径。 她同自己打了一个赌,赌她没有笨到家,赌她能真的凭自己的能力翻身,赌她从今起,再也不会放弃学习数学。 她不知道那替她完成试卷的是什么不知名的神秘力量,可是,如果这是上天的安排,那么上天已经为她指明了方向。 她灰扑扑的十余年里,从未奢望过自己有光彩动人的一天,但这一次,或许是见过了无畏无惧的耀眼天才,又或许是受到学校老师夸奖同学羡慕,宁宓居然真的开始想象,如果有一天她拼尽全力,是否可以也站上舞台,让众人为她的成就鼓掌喝彩。 宁宓犹疑、怀疑、兴奋、焦虑,在房间中转来转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她反复叩问自己,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我是不是太自满自大,我是不是太高估自己。 她泼头浇自己冷水,她又热血沸腾,为什么她可以,为什么不能是她,这两个问题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在宁宓心中激荡回响。 最终一夜过去,宁宓仍然没有得到答案,却在亢奋又忐忑的心情下,在朝阳未起的时候,蒙着晨露来到斯水花店等候。 在见到洛斯水的一开始,宁宓其实犹豫了,因此她只说了自己唯一的理由,但当洛斯水明确表态后,宁宓的心中没有沮丧,没有失望,反而渐渐落定,真的踏实起来。 在这一刻,她做出了决定,她要同自己立下这个赌约。 就赌她在数学这件事上,可以坚持三年。 无论遭遇一切磨难,无论碰上多少挫折,无论跌倒多少次,无论她是庸才还是天赋者,她都将坚定不移,在选择出这条道路后,持之以恒地走下去。 “赌一把,什么意思?”洛斯水的表情渐渐收起,问仰着头的宁宓。 宁宓战栗着扬起一个笑容,接下来要说的话几乎使她热泪盈眶,语带颤音却坚定无比:“来培育我这颗新种子,来引领我走上数学的道路吧,斯水姐。” 洛斯水的脸上彻底没有了表情,她定定地看宁宓,就像看一个无法理解的事物,立在原地,许久没有开口。 良久后,她终于开口说:“这语文成绩确实好不了,热血少年漫没少看吧。” “……”宁宓:“以前在音像店打工时候没事就看看漫画。” 不过—— “算我看走了眼,有点意思。”洛斯水径直几步,转身上了台阶,“把外面那盆铃兰搬进来,我倒要瞧瞧,浆果洗出来的种子,究竟能不能开花结果。” 宁宓发表了一番中二言论,心尖还是发颤的,乍一听她的话,几乎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发出个音节:“啊?” “愣着干嘛。”洛斯水站在花店台阶上,挑眉一笑,旋身冲宁宓勾了勾手指,“放心,干几分钟活耽误不了你学习。” “用不了什么十几二十天的。十天,学不会必修一就给我——”洛斯水顿了一下,换上近期从某电视剧中新学到的说法,“圆润地走远点。” 这就是同意教宁宓的意思了。 宁宓心情无比振奋,囫囵把书塞进包里背上,去抱那盆铃兰花:“好的!” * “必修一整本书,讲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函数,而且是基本初等函数。”在两人忙活半小时,简单把花店的事料理了一遍后,洛斯水开始给宁宓讲课,“知道什么叫基本初等函数吗?” 宁宓:“不知道。” -- 第22页 洛斯水:“这三个字,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到第二次,继续说。” “因为是很基础的函数?”宁宓试探问。 “我不知道。”洛斯水不让宁宓说不知道,自己却没这限制,坦然的很,“但大部分函数,都可以由这五类函数进行有限次的运算得来,运算得到的就是初等函数。” “反对幂指三,反三角函数、对数函数、幂函数、指数函数、三角函数,如果学数学分析,再加一个常数函数,这六类就是基本初等函数。” 宁宓听得半知半解,一边听一边记,生怕跟不上。 洛斯水坏心眼看她记完了,才慢悠悠说不用记,只是介绍一下,考不到那么多,课本比这几种还少,看目录就行。 “我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你这本书看上去好像是一本书,其实总共没有多少内容,时间绰绰有余。” “……”宁宓:“噢噢好的。” 看她这么乖觉,洛斯水轻咳了一下,语带生硬,“下次告诉你,你再记。”宁宓自然是点头答应。 “下面进入正题。” 洛斯水从椅子上站起,背着手走了几步,问宁宓道: “在你眼里,什么是函数?” 什么是函数? 宁宓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在课本哪页看到过函数定义,七手八脚翻了起来,好不容易找到定义念出来: 【对于集合A中的任意一个数x,按照某种确定的对应关系f,在集合B中都有确定的数y和它对应,那么就称f:A→B为从集合A到集合B的一个函数,记作y=f(x),x∈A】 “这个就是函数。” 洛斯水点点头:“这是函数的定义,不过从理解的角度讲——” “所谓的函数,就是法则。” 第13章 十三只宁宓 奋斗 “法则?”宁宓反问。 “对,法则。”洛斯水说,“你也可以理解为规则,当一种法则作用在一个数上,这个数会在这种作用下,变成另一个数,产生所谓的一一对应关系。” 她说了这番话,也明白其中的逻辑对初学者而言有点绕,便停下来等宁宓理解消化,却发现宁宓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好像正期待她继续。 洛斯水挑挑眉:“听懂了?” “听懂了。”宁宓点点头,“在法则作用下一个东西变成另一个东西嘛,比如y=2x,就是让所有的x都变成原来两倍,这个两倍就是法则吧?” 洛斯水忽地笑了一下。 她的理解能力超出旁人,给别人讲题或是讲课时都是向下兼容,多半还兼容不到位,宁宓虽然基础很差,脑回路弯弯绕绕的却一点不晕,看来不必顾忌太多,讲课角度刁钻一点也可以。 洛斯水摩挲了一下下巴,原本她计划十天教完基础内容,剩下五天让宁宓刷题练习,就现在看来,或许可以颠倒一下,五天基础内容,十天巩固刷题。 她倒真有点期待,十五天后的宁宓,究竟能脱胎换骨到什么程度,到时候不止同她定下赌约的人,恐怕连苏蘅、甚至宁宓本人,都会不敢想象吧。 一想到一众人惊掉下巴的场面,洛斯水的恶趣味便停不下来。她平生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老师们喜欢天才,这种翻身打脸的画面,果然让人血脉贲张、热血沸腾。 她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收了笑:“我们继续。” 宁宓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只觉得眼前的洛斯水忽然严肃起来,连带着气氛一起,从先前的闲适懒散,蓦地就变得紧张紧迫,一转而成真正的考前冲刺氛围,她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坐正,更加集中精神。 这一整天,从早上到中午,再到下午,一直到晚九点,太阳从东方亮起到悬空高挂再到斜落入西山,门口的光线从有到无从无到有,行人的脚步由稀变密再变疏。洛斯水一刻不停地给宁宓搭建框架、填充细节、圈出要点,中间好几次讲到嗓子都沙哑,伴水吞片金嗓子喉片又接着来。两人中午随便吃了洛斯水店里的面包片,晚上面包没了,也不出门,一人啃了个苹果,边啃边继续。 整整一天的学习下来,宁宓第一次没有头昏脑涨的感觉,洛斯水从宏观向她介绍了自己接下来要掌握的内容,每一步都详实到位,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学的,而非和先前一样,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宁家不怎么管束家里未成年人,但也不会允许她们在外过夜,到了九点半,宁宓虽然恋恋不舍,也只能同洛斯水提出告别。 洛斯水的嗓子已经冒烟了,不想说太多虚的,言简意赅问:“要送吗?” 她已经这么辛苦,宁宓不肯再劳烦她,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家。” 既然不用送,洛斯水随意摆了两下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宁宓背上双肩包,出了花店,走下第二级台阶时,忽然转过头来,对洛斯水道:“斯水姐,我竟然真的觉得,我可以做到了。” 她的声音清脆而有生命力,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和活力,声音中再没有原先的犹疑和颤意,只是稍稍提高一些,不算太大,如平静流动的河水,明明不是惊涛骇浪,却拥有无穷力量在其中。 洛斯水哑着声音,笑骂道:“小兔崽子。” 宁宓害羞地抓了抓脸,也腼腆笑起,彻底告别后离开花店。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宁宓进入正轨的第一天,比她想象的效果还要好,但她不能放松,人的记忆是很有限的,短期记忆若不能有效重复,就无法转为长期记忆,宁宓没有关于记忆方面的科学知识,只知道学完了要巩固,在回家的地铁上,她也一刻不忘回忆今天一天学到的东西,到宁家后匆匆说明自己吃过,就回到卧室继续学习。 -- 第23页 “看来她是认真的。”已经从闺蜜家回来的宁母见状,叹息道。 宁婉动摇了片刻,但她很快压下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点心慌,嘴硬反驳道:“认真有什么用,认真的人多了去了,她想从什么都不会补到什么都会,光认真这几天,根本不可能。” 宁曜已经大学毕业,听到她的话不以为意,临时抱佛脚抱出金佛来的,他大学时期见过不少。 周一到周五宁宓无法离校,但洛斯水为她规划的很明确,周末到花店上课,工作日就在学校,一门心思钻研课本及习题,结合课本和练习题,将知识彻底掌握巩固下来。 留给宁宓的时间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两周,洛斯水给她的要求是,第一周的前五天结束时,宁宓必须将所有的概念全部牢记于胸,熟悉程度达到炉火纯青。 宁宓到校后,依旧马不停蹄地学习、复习、翻书、背书、默诵、默写,其他课程都被她暂时放下了,无论是数学课还是非数学课,宁宓将所有的时间都安到了数学一科上,在这段时间内,她的眼中只有《数学必修一》这本书,此外宁宓每早还会提前到教室,晚自习后也留到不能留为止,她学得如饥似渴,学得忘乎所以,她越来越少想起目标这回事,取而代之的,是每个具体问题、每个不懂概念,应该用什么对应方法解决,应该翻到课本哪页补上。 第一周的末尾,宁宓在周六通过了洛斯水的知识点测试,顺利进入下一阶段的刷题部分。 在宁宓努力的同时,洛斯水也没有闲着,她将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高中数学教辅书、考试卷都搜罗了一圈,有的按章节排布,有的直接高中三个年级综合,她将其中所有的必修一相关内容都摘录下来,打印成册,在周末时交给宁宓,足足有砖头那么厚。 宁宓见到后当场冷汗直流,她接过来垫了垫重量,问洛斯水:“斯水姐,这些全部要做完吗?” “能做多少做多少——”洛斯水话说到一半,看到宁宓明显松了口气,冷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求这么低吧?” “全部,一字不落,连带错题订正,都要做完。”洛斯水盯着宁宓的眼睛,一字一句重重说。 宁宓头皮发麻,在她的视线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好。” “我要是有不会的怎么办?”宁宓问。 “看答案。”洛斯水说。在她的认知里,不存在连答案都看不懂的情况。 但宁宓确实有过答案都看不懂的情况,试探问:“如果还是不会?” “?”洛斯水磨了磨后槽牙:“那你就——问老师。” “噢噢。”宁宓忙应道,她最近一门心思借助洛斯水这个外援,差点忘记学校数学老师还可以答疑解惑。 洛斯水给她回答完一些遗留问题,再把习题册扔给她后,就让宁宓不要在她眼前晃悠了,下周考前周末再来找她突击一回。 宁宓于是去了咖啡厅,在咖啡厅的专用角落猫起来刷题。 苏蘅见到她时,宁宓疾笔如飞,正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符号数字密密麻麻,苏蘅哪见过她这么下笔如有神的时候,纳闷下又看到她抬手间露出的大部头习题册,诧异不已:“你上哪找来这么厚题库的?” 宁宓头也不抬:“斯水姐给的。” 斯水姐,叫的还挺亲密,“!”苏蘅:“!!!” “她居然回心转意?”苏蘅对她这个学姐作风再了解不过,洛斯水说一不二,决定了的事就再也不会改变主意,哪怕是当初从升学率超高的盛一中辍学,也是头都不带回的,属于主意很正,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就……被我打动了?”宁宓抬起头,眨眨眼说。 洛斯水会有被人打动的一天,这属于如果那谁知道了,可能会绕着操场狂跑五十圈,边跑边喊“草草草”的水平,苏蘅开始佩服她这个小妹妹了,真是真人不露相,看着软萌萌一只,也是个狠人。 苏蘅没说话,双手冲宁宓竖起两个大拇指,震撼尽在不言中。 宁宓:苏蘅姐的样子看起来使人害怕。 宁宓在苏蘅的辅导下有条不紊地刷了两天题,转眼又到周一,她接着在学校进行这项大工程,却在短短一上午内,接连遇到几个答案也看不懂的题,这些题的内核一致,都是关于二次函数的参数问题,宁宓反应过来,这是遇到盲点了。 她之前总不敢问数学老师问题,生怕自己问题太没水平,会让数学老师觉得回答没有价值,这次她心里有点底,但长期跟不上,宁宓也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有没有所谓水平,然而考试在即,她一刻也不想耽搁,两相抉择下,问问题丢脸总比到考场时不会好,于是没多想,带着自己的疑问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语文课代表余倾云正拿了道题在数学老师办公桌边,宁宓报告后进办公室,走到他们身边,发现余倾云问的也是二次函数参数问题。 数学老师给余倾云讲了一会,余倾云仍是懵懵懂懂,看见宁宓来,数学老师说:“宁宓,你觉得这题应该什么思路做?” 宁宓冷不丁被叫,只得凑过去看余倾云那道题。 “这种题可以把带自变量的部分都放到一边,然后用参数和值域比较……”宁宓思索着,给出自己的答案。 数学老师赞道:“说的好。”又问余倾云:“这回懂了吗?” -- 第24页 这一句话让思路瞬间理清,余倾云狂点头表示自己懂了,心中对宁宓的崇拜之情渐渐升起。 数学老师:“宁宓,你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对,我也有个二次函数的问题,这个参数放在……所以如果这样做,就可以把它们进行比较。”宁宓开口娓娓道来,刚才余倾云的那个问题解法给了她一点启发,尝试着比对起来。慢慢地,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原来是这样,所以答案这样算,我懂了!” “谢谢老师!”宁宓迫不及待地跑出办公室,恨不得立刻再做几个类似的题验证自己的想法。 数学老师困惑发问:“她来干什么的?”怎么问问题,问着问着自己就明白啦? 余倾云:大佬nb。 第14章 十四只宁宓 生病 时间在宁宓不停地刷题、复盘、刷题、复盘中飞速流逝,转眼间,第二周的周五就到了。 这天下午,天空中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接宁宓回家的车辆在路上堵了车,打电话告诉了宁宓,宁宓便到学校不远处的屋檐下边躲雨,边等待司机来。 她盯着檐下成片的雨幕出神了一分钟,恍觉自己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于是从书包里掏出小本错题本,端在右手中翻看起来。 “喵~” 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响起,宁宓突然感觉到裤腿处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她低下头看去,发现是一只小奶猫,正伸着带粉色的爪子扒拉她裤脚。 宁宓:! 她非常小心、屏住呼吸,轻轻地抬起脚,让它的爪子稍微脱离布料,然后小碎步快速走到屋檐一头,几乎要探出半个肩膀到雨里。 这只黑花小奶猫无辜地看着她,舔了下爪子,又左右晃脑袋抖掉身上的水,猫毛仍湿漉漉的。 宁宓目不斜视地看着错题本,余光却戒备着它,发现它没有继续跟上来的意思,反而踩着轻盈的猫步走了,肩膀这才松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司机发消息告诉她,马上就到。于是宁宓将错题本放回包里,撑开伞走出屋檐到路边。 红绿灯闪了两下,转为红色。 宁宓站在人行道前,观察流水行车,试图从中辨认宁家的劳斯莱斯。 忽然,她的目光一顿。 方才那只奶猫正叼着什么东西在车辆间穿梭不停,车辆缓缓开始启动,它嘴里的东西却滚了出去,滚到马路中间,于是它四处张望了一下,警惕地三两下蹿到中间,重新叼起那东西,往宁宓这个方向跑过来。 就在这时,缓慢启动的车辆都加速起来,它左冲右闪,前后躲避,一跃向前。 眼看就要抵达安全地,路边一辆电动车突然冲了出来。 “喵!!!” 它的竖瞳急速缩成一线,眼看就要撞上电动车,一双轻柔的手却从前方探出,将它捧了过去。 是宁宓。 宁宓把这只猫放到行人道上,从地上捡起大黑伞,刚才事出紧急,她直接扔了伞,才几秒的功夫,身上就被滂沱大雨淋了个湿透,头发也贴在脸颊上。 她重新打起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一阵小风吹过,浸水的衣服瞬间冰凉,宁宓不自主打了个寒噤,嘴唇发白。 再去看那只猫,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走,宁宓笑了下,冲它挥挥手,“走吧走吧。” 待它走后,她才想起检查自己的书包,可能是比较贵的原因,书包防水性还不错,书都好好的,她松了口气,又感叹自己果然不怎么会和小动物相处。 * 黑花小奶猫叼着玻璃珠绕过了一个街角,那里正守着它的小主人,见到它跑回来,没来得及擦眼角泪花,就急急忙忙跑上来抱它,却被小主人的妈妈止住了。 “蔽月,别碰它,太脏了。” 江蔽月去抱它的手就那么停在了空中,眼巴巴看着司机用毛巾把她的猫包了起来。 三人一猫上了一辆保时捷帕拉梅拉,车辆很快离去。 * 宁宓上车后便用大的毛巾简单擦了头发包住自己,然而仍然冻得瑟瑟发抖,直到司机将车内空调调高到二十五度,她才终于不再发抖,可是没过多久,便一个接一个打起了喷嚏。 宁宓精神不振,一回宁家就洗了个澡换衣服,晚饭都没吃下两口。 至于宁婉中间嘲讽她“落汤鸡”,她更是好像听都没听到,让宁婉看笑话的心落空,又接连明里暗里刺了几句,连宁母都看不下去,叫她别说话,少招惹妹妹。 宁母叫人煮了姜汤,端来给宁宓,关切道:“喝了姜汤就去睡觉吧。” 宁宓端起姜汤一饮而尽,喝完擦了嘴,摆摆手道:“我没事。”然后上楼继续学习。 她写着写着,脑子越发不清醒,好几个简单计算的地方都算错了,宁宓揉揉眼睛,鼻子有点痒,又打了个喷嚏。 她感觉自己真的要感冒了,不敢在马上考试的节骨眼大意,到底听了宁母的话,晚上八点就早早睡下。 然而到第二天早上,宁母发现宁宓迟迟没有起床,到她房间一看,才发现宁宓浑身滚烫,用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五。 宁宓马上被送到医院。 她这次高烧烧的很厉害,迷迷糊糊整整烧了两天两夜,等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周日下午。 -- 第25页 “几点了?” “三十七度五,还有点低烧。”护士为她量了体温,一边回答道,“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宁宓马上挣扎着要坐起,“我得出院。”斯水姐那边还有考前突击等着她。 护士:“你还生着病呢,出什么院,躺着。”她语气有点凶,手上换针的动作却很轻,比较照顾宁宓。 “护士姐姐,我真的得出院,明天我就考试了。”宁宓小声哀求道。 护士皱着眉说:“还惦记着考试呢,你在发烧!考试有身体重要吗?”见宁宓油盐不进,她也不说了,她的临床经验很丰富,也见过不少为了考试不好好休息的,有的更是被家长逼着学所以生病的,这个倒好,自己生病也要学,护士打算让宁宓的家长来劝她。 宁家这边是请了护工来陪护,接到医院的电话,宁母便从家中匆匆赶过来。 “你们老师那边我打过电话了,你生着病,这次考试可以缺考。”宁母说。 宁宓:“我可以考!”她急切地望着宁母,眼中浓浓的期盼几乎化为实质,希望宁母能同意她出院。 宁宓这段时间的努力,宁母看在眼里,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但这只是月考,考试哪有身体重要?宁母错开她的视线,没有改口:“你先养病,考试还有下次、下下次,都一样的。” “我的病会传染给别人吗?”宁宓问。 “那倒不会,医生说,你这是细菌感染引起的大叶性肺炎,只要戴好口罩就不会传给别人。”宁母说。 宁宓于是坚持道:“那我戴口罩去考试。” 宁母:“你为什么非要参加这次考试,就为了和宁婉打赌?身体的事是能儿戏的吗?为了赌气不要命啦?” “我没有赌气。”宁宓的眼眶有点红,但目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这次考试对我很重要,我是认真的。”也许宁母说的对,考试有很多,下一次,下下次,可是对宁宓来说,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拼尽全力想要做成一件事,为此她已经决心豁出一切,如果在这里放弃了,她不知道下一次自己还有没有继续的勇气。 宁宓就像一个沙漠中的旅人,靠着远远见到的一点水源为目标,支撑着她向前走下去,这时候,哪怕有人告诉她前面的是海市蜃楼,她也不想停下,她只有这点希望,她要走下去。 宁母:“我不会同意你出院的,你也不要想出院的事。”她软和了语调,“宁宓,你不要看宁婉学奥数,就为了比过她学奥数,在我和你爸爸的心里,你们两个都是一样重要的,你没有必要为了博得我们的目光强逼着自己学,奥数真的很需要天赋,你做不来的,不要勉强自己。” 哪怕主要目的已经不是和宁婉的赌注,宁宓也忍不住红了眼圈,鼻子本身就堵着,此刻更是全然闭塞,她闭了闭眼,什么都没有说。 宁母说不动宁宓,以为症结还在宁婉身上,打电话把她也叫到了医院。 宁婉拉着脸来了,脸色臭得不行,在宁母面前还有所收敛,说:“上次打赌不算数行了吧,你先养病。”宁母一出去,她就马上换了副面孔,抱着双手高高在上仰头俯视宁宓,嘲讽道:“我就知道你赌不起怕丢人,淋雨生病这招都想出来了,行,真行。” “我会参加考试。”宁宓说。 “那谁知道。”宁婉冷嗤一声,“反正考不好也有借口。”她上下打量了宁宓这病恹恹的模样,没好气道,“得了吧,就你的水平,满分还是做梦来的快,要养病就养病,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不赌就不赌。” “我会参加考试。”宁宓重复道。 宁婉觉得宁宓给台阶不下,心里很是不爽,翻了个白眼道:“有本事就去,我看你怎么去。” 不知道宁婉出去后怎么和宁母说的,除了护士和护工时不时过来,竟然没有人再劝宁宓,好像都默认她已经同意不考试似的。 晚间苏蘅也来探望宁宓了,而且她还带了个意想不到的人来。 “斯水姐,苏蘅姐,你们怎么来了。”宁宓见到二人,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 苏蘅解释:“我看你周末没来咖啡厅,手机也联系不上,就打电话给你家,管家说你住院了。” 至于洛斯水—— 苏蘅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和洛斯水交情不错,互相有对方联系方式,但洛斯水不喜欢社交,从来不联系她,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居然问的还是宁宓。 她没忍住,上前rua了把宁宓的头,安慰自己道,算了,毕竟是宁宓,也不是别人。 洛斯水也到宁宓床前,抱着手上下打量她,姿势和之前宁婉如出一辙,但宁婉做起来是冒犯,看见洛斯水,宁宓却只觉得亲切,还有点羞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放鸽子的。”宁宓双手抱着脑袋,不让苏蘅继续摧残她的头发,一面道歉说。 “我看见了。”洛斯水昂昂下巴示意,“这情况别说补课了,考试也挺难的。” 宁宓缓缓放下手,抿了抿嘴说:“我可以考试。” “发烧住院的情况,你要考试?” 洛斯水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琥珀色的眸子泛出凌厉的光来。 “你不要逗我。”她这样说着,语气危险而带威胁。 第15章 十五只宁宓 误会 洛斯水的表情冷淡而不留余地,从认识到现在,宁宓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瑟缩了一下,抓紧盖在腿上的被子。 -- 第26页 “我,我想去。”她倔强地重复着,“我可以考试。” “理由。” “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了。”宁宓的泪水在眼眶中蓄积,却怎么也不肯落下,带着鼻音听起来有点可怜,动了动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因眨眼,眼泪直直落在被单上而中止。 但宁宓知道,她哭其实无济于事,甚至于此时无理取闹的,就只有她自己。 她不甘心。 可是她没办法。 苏蘅摸了摸她的头:“你先好好休息。” * 到了后半夜,宁宓的体温又开始上升,她的意识却清醒得厉害,只觉得浑身都很热,也用不上力气,哪怕想端起杯子,触感都像握棉花,杯子还险些翻倒。 她摸了一把额头,手同额头一样烫,摸不出什么来,口也干得厉害,因为鼻子全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张口呼吸,没多久嗓子就干枯,连对来看情况的夜班医生说谢谢,都发不出声音,只有气音。 她觉得脑子像浆糊,好像又比浆糊强一点,属于不粘的浆糊,用棍子捣腾两下还能流动。 小时候,宁宓见过孤儿院有孩子因为发热烧傻的,她有点怕,每隔几秒就背一背数学公式,确认自己的脑子还没有出问题。不过她的担忧很快得到解决,医生给她开了美林,宁宓在护士的帮助下服用后,身上很快出了一身汗,热度退下,沉沉睡去。 思绪带着热度,沉入深深的梦境中,恍惚间宁宓好像又坐在教室里,埋头写那本厚厚的习题册。 她已经写到最后一页,再写完最后一行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合上习题册,双手握住两边,又用指腹去感受那些因使用过而凹凸不平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宁宓的字迹。 她居然真的能做完,在短短几天内,没日没夜、不眠不休,终于将这本习题册做完了。 “我做完了。”梦中的她不知道在对谁说。 “宁宓好厉害。”“不愧是宁宓。”四周的同学们模糊了脸庞,却不约而同地称赞着她。 “嗯,考的不错。”“真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你很有价值。”“算你强行了吧。”隐隐约约的,宁家所有人的声音也掺杂其中。 一种她从未有过的体验,从她的心底冉冉升起,安心感、被认同感,她终于能够坐在座位上,不再战战兢兢,不再犹犹豫豫,这个位置是她的,是属于宁宓的。 她醒了过来。嘴角还带有梦中的弧度。 而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周一到了。 * 宁曜来到医院时,宁宓正坐在轮椅上,笑着和身后的护工说了些什么,护工走开一会,她就自己推着轮椅向另一个方向驶去,宁曜远远看了一下,那是医院后门。 这条小路是上坡路,宁宓推的有点费劲,吭哧吭哧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上了一小截。 这时,轮椅后背传来一股力量推动她向前,宁宓在助力下,握着轮子的手松了下来,被轻轻松松带到小路尽头的坡上。 她以为是护工回来了,正要回头说些什么,却发现是宁曜。 宁宓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宁曜,你怎么来了?” “叫大哥。”宁曜抬起手,正想敲她的头,哪知道宁宓已经练出了极快的反应能力,左手迅速盖到头顶,破坏了他的意图。 宁曜看着宁宓,宁宓无辜回看。片刻后,宁曜认输似的放下手,重新放到轮椅握柄上。 “怎么,想溜出去?”宁曜淡淡问。 “……”宁宓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怎么会呢,我还生着病呢,学习哪有身体重要,昨天一圈人都教育过我了。” “是吗。”宁曜语调不变,手上动作却显示出他不信,往右一绕,轮椅的方向重新对准方才的小路。 “诶诶诶,等一等,我要去那边一下。”宁宓忙回头,扯住他的衣袖。 宁曜眉毛动了一下,眼神落在宁宓的手上,宁宓忽然想起来,她这位大哥好像有点洁癖和轻微强迫症,她刚回家的时候,经常看到他将沙发上的坐垫扯到平整,包括他自己的房间,宁宓进去过一次,都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连被角都不带皱,椅子和桌面保持绝对平行。 她忙放了手,还不忘为他拉平了袖子。宁曜的视线这才转到她身上。 “我真的不是要溜出去。”宁宓说,“就是想扔个垃圾。” 她展出右手手心,里面用卫生纸包了几块橘子皮。 “哦。”宁曜说,“是这样。” 宁宓正以为他要掉头,脸上的笑更加灿烂起来,没想到宁曜又把她往下推了两步,还不紧不慢跟着接了句:“我不信。” “错了错了,我要去门口边。”宁宓喊道。 宁曜充耳不闻,又将她推得更往回了一点,步子完全没有要停下或是改变方向的意思。 “大哥。” 宁曜的动作停了下来,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宁宓,可微动的眼光却稍稍泄露了他此时的一点动摇心情。 “让我过去吧,大哥。”宁宓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宁曜没有想过,宁宓竟然会为了离开医院参加考试,低头叫他大哥,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而且在整个宁家,她似乎从没叫过爷爷奶奶以外的人,甚至喊爷爷奶奶时,所带的意味也更多是对老人家的尊称,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爷爷奶奶。 -- 第27页 尽管在宁家找到她后,乃至于被认回的这段时间,宁宓没有表现出任何明面上的抵触或排斥情绪,但很显然,宁宓从未将自己当成宁家的一份子过,也并没有融入的意愿,具体就体现在她只是客套礼貌却从不亲近家人,甚至偶尔提到一些未来规划,也多半是自己成年后独立出去居住。 她的做法,一方面维持住了宁家表面上的和平,要知道以宁婉那种连表弟来都不愿意的性格,若非宁宓退让,此时早已闹得天翻地覆,让宁家成为一个笑话,但另一方面,她的疏离又使得其他人也不能接近她,譬如宁母,对宁宓也是示好居多,而宁宓只会接受后客气道谢,也让两人之间隔阂难以消弭。 然而现在,宁宓却让步了。 她低了头,喊他大哥。 为了带病去参加一次微不足道的月考。 “我很高兴能听到正确称呼从你口中说出。”宁曜勾起一侧嘴角,他天生不爱笑,是个冷面美人。虽然冷漠时很帅,但笑起来就有点怪,不能说不帅,就是很像一段时间流行过的歪嘴龙王的表情。“我甚至有点感动。”这句话是真的,因为宁曜一直觉得笑的人看上去很蠢,如果他笑了,那一定是遇到了非常难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宁曜加快了推轮椅的动作,“不行。” 宁宓:??? 宁宓也恼了,按着轮椅站了起来,自己走到门口边垃圾桶扔了垃圾,还不忘垃圾分类。 她真不明白,为什么宁曜连垃圾都不让她扔,好像成心要反对她做事。明明之前宁曜为她推轮椅,宁宓还觉得有点感动,这也是她能喊出大哥的原因,刚才她的确有种被哥哥照顾的感觉。 而见到宁宓突然自己站起来走路的宁曜:??? 待宁宓回来,宁曜用古怪的目光打量问道:“你能走?” “……对。”宁宓总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其实她只是感染发热,最多有点全身乏力,医生也没有说要坐轮椅,是宁母上午来的时候,老担心她走不稳摔跤,特地买了让护工推着,还给护工加了工资。护工收了钱,就尽心尽力地推她下来走,宁宓推脱也不是,只能顺着她坐轮椅,以完成护工对得起工钱的心愿。 知道了前因后果,宁曜:“……” 这时护工也办完事回来了,看到两人相对而站,招呼宁宓说:“快坐下快坐下。” 宁宓对宁曜摊了一下手,宁曜沉默着将轮椅推手位让给护工,看着宁宓坐下,生平难得明白,什么是满肚子腹诽且无言以对的矛盾感。 两人一起用了晚饭后,宁曜就要回去了。 “你回家吧,我会好好养病的。”说到“好好养病”四个字的时候,宁宓的视线有点游移。 宁曜看到她被子里藏了本书,心里明镜似的,也不和她计较,反正只要人在医院就行。 “好好休息。”宁曜在宁宓的挥别下离开了。 宁宓目送他的背影出病房,从被子里拿出那本数学书放到桌面上,简单洗漱后换了常服在病号服里,默默躺回被子,闭上眼睛。 * 第二天早上五点,医院的后门外。 宁宓抱着小书包,东张西望地半小跑过来,天色蒙蒙亮,又带着夜的黑,她却跑的轻车熟路,好像来过很多回一样,完美避开所有可能的绊脚石。 她跑到后门处,保安还在睡觉,拦车的自动路障横亘在中间,行人道却锁上了门。 但路障之后,已经有一辆拉风的摩托车在等待宁宓。 见到宁宓过来,苏蘅把头盔拉上去,走到路障前边一伸手,像抱小奶猫一样,轻轻松松从腋下将宁宓举过到另一边。 宁宓学着她的惯用动作,对她比了两个大拇指。 苏蘅也回了个大拇指,把她放到后座上,安上头盔。 “坐稳了。”苏蘅说。 宁宓一手抱着包,一手扶着头盔:“苏蘅姐,你上哪弄来这么些装备?” 苏蘅大笑,将头盔打下,脚下一踩,油门直接加到最大,在轰鸣声中朗声道: “我疯的时候,你才是个小学生呢!” 第16章 十六只宁宓 艰难 摩托车的声浪巨大,在凌晨五点的空旷街道,地面湿滑,呼啸飞驰而去,略过一排排花丛、灌木丛、路灯,才刚闪过的建筑物,数秒后,化为背后的小小黑点。 “苏蘅姐,你没超速吧!”宁宓大声喊。 “没有!”苏蘅的声音顺着疾风送进宁宓耳中,“我这摩托车没装□□!在攒!” 句子一长,宁宓就有点听不清了,她扯着嗓子喊:“你说什么!” “没钱!”苏蘅回喊。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交通灯正好由红转绿,担心宁宓害怕,苏蘅开始减速。 然而就在这时,从拐角处突然驶出辆电动车! 电动车的主人以为大清早没人,侥幸之下要闯红灯,哪知道一辆摩托车从侧方直冲而上。 苏蘅眼尖,看到有影子的瞬间,立刻减速刹车。 由于之前她就在减速,摩托车好险没一下冲过去,在路中央划了漂亮的一个半圆,伴随着刺耳刹车声停了下来。 然而那电动车主却被吓傻了,电动车的车速不减反拧到底,加上方向歪了,竟然硬生生撞上摩托车身!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轮胎尖锐擦地声和实体猛烈撞击声前后相差不过一秒,顿时齐作,在寂静的黑夜中轰然炸开,惊起路边一排自动报警声,响彻天空。 -- 第28页 摩托车和电动车倒了一地,苏蘅凭借着极佳的反射神经,在撞击发生霎那,反身护住宁宓,将她拦在怀中,马上弃车,就地卸掉冲击力。 余波平息。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都没什么大事,去查看那个电动车的主人,发现他一身酒气,好在也没什么大问题,倒地前手垫在脑后,此时疼得龇牙咧嘴。 而摩托车与电动车都出了较大的故障,无法正常行驶。 “我给交警和医院打电话,留在这处理。”苏蘅当机立断,“现在五点半,暂时没车可打,但这里离你学校骑车一个小时左右,来得及,你骑共享单车过去。” “我打听过了,你这次的考试教室在高一(26)班,学号是1217。” 宁宓也不磨蹭,立刻抱着书包朝共享单车那块区域跑去,迅速用手机解了锁,骑到车道上来,这时苏蘅已经打过急救,报完了警。“苏蘅姐,头盔。”她把头盔摘下递给苏蘅。 苏蘅接过,见到她饱含担忧与感激的眼神,笑了笑,“小事,别担心我。” “我考完数学就来找你。”宁宓说。 她的眼睛清澈又倔强,抿着嘴许下郑重承诺,而后踩上单车向前方骑去。 “宁宓!”苏蘅在背后喊她。 宁宓回过头来,看到路灯下宛如站在C位发光的苏蘅,一身黑衣和抱着两个头盔的黑色半指手套,绽放出大大笑容,露出一排白齿,对她喊道: “你斯水姐说了,考不到满分,别说她教过你,丢人!” 苏蘅言下的意味既明白又动人,洛斯水终究是同意了。 宁宓的眼眶热了起来,她重重点头:“一定!”而后用力挥三下手,决绝且一往无前地用力蹬脚踏板,朝着她要奔赴的地方,奋力前进。 * 七点。 盛一中。 负责监考的老师们开始陆陆续续来到学校,提前到办公室等待密封试卷袋分发。 这是高一年级的第一次月考,是新生入学以来,第一次正规考试。此前的摸底考只能算是小测,大部分题型都属于初中内容,而从本次起,学生们面临的挑战就将正式变为高中难度。 很多初中学习好的人,到了高中也会出现跟不上、学不懂的情况,可以说,这一次的考试,很大程度上能看出该名学生是否适应了高中学习生活。 再加上—— “这次月考数学成绩也占奥数班入学测试百分比吧?”有老师问。 高二数学组的教研组长言春松正是此次学校开展奥数班的负责人,因为今天上午考的数学卷子,她是主要出题人,所以特地在这一天来到考场,协助监考。她淡淡回答道:“嗯,差不多占10%。” 奥数班在期中考之前,除了大头的入门考试占80%,期中考前的月考各占10%,也属于不小的比例。 另一名老师调侃道:“可惜这次是言老师出的卷子,这10%要想拿到一半,都不容易喽。” 言春松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说道:“卷子上没有超纲的题,只考数学必修一。” 那名老师呵呵地笑了过去,心底腹诽,考纲算什么,就是一加一,你言组长也能编出个哥德巴赫猜想难度出来。 然而他料想的却不对,由于是第一次月考,为了不打击同学们的积极性,言春松这次还真的没有编太多离谱的题,虽然综合性较强,总体难度中等偏上,只有最后一道题,是她为了区分度特地拔高难度到竞赛水准的。毕竟此次月考,还是奥数班入班考核的一部分。 “之前摸底考,高一不是出了满分吗?”言春松说,“那个同学在哪个考场?” 高一(27)班的数学老师也在边上,遗憾道:“她啊,她生病请假了,这次不考。” * “1217号,26班。” “1217号,26班。” 宁宓一边踩着单车,一边默念学号和教室,车行过带起的晨风迎面而过,让她又开始升温的表皮感受到冰凉,脚下的踏板也越踩越快。 然而,就在路过一个下坡路口时,脚踏板忽然不受控制,飞速转动,而轮胎却在下坡路段结束后,逐渐慢了下来。 宁宓踩住地面让自行车停了下来,查看之下,发现链条竟然掉了。 偏偏是这时候真掉链子。 宁宓急忙将车推到区域内,掏出手机拍了个照待之后再传,迅速付费并扫另一辆车的码。 然而就在此时,手机屏幕中央忽然跳出一个提醒。 “电量不足,功能不可用。” 怎么会电量不足,刚才还是80%的电? 然而宁宓定睛看去,却见10%的电也以每秒1%的速度下落。她眼睁睁地看着电量从10%转瞬滑落到5%,又到1%,最后手机屏幕一黑,彻底关机。 时间定格在早上六点整。 摩托车被撞、自行车掉链条、手机没电,宁宓的霉运在今天好像全部集中到了一起,再加上这两天生病,每一件都像是在她艰难时期雪上加霜。 有那么一下,宁宓的心都凉了。 难道她注定无法赶上这次考试? 不。 宁宓渐渐捏紧了手机。 她不放弃,绝不。 绝不。 宁宓不再看那个等同于砖头的手机,将它放到书包里,又把口袋里的钥匙和卫生纸拿出来,也放到书包里,蹲下身把鞋带系了两个死结,站起戴上连衣帽,把口罩塑料条往上提了提,调紧书包肩带。 -- 第29页 她要去参加考试。 时间才六点,考试开始是早上八点半,再多算一点,考试前十五分钟都可以进考场,所以现在留给她的时间,还剩下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她要跑步去。 宁宓站在没有跑道也没有发令枪的赛场上,无人令下,她一步跨出,没有技巧、没有训练,连体力也是最弱的一挂,甚至因带病更加弱,但她相信,只要不停,两个半小时,一定能到学校。 * “…… 七、考试开始十五分钟后,不得再进入考场。 …… 十一、考试终了信号发出后,考生应立即停止答题,并按草稿纸、试题、答题卡自下而上的顺序排放好,坐在座位上,等候监考员查收。无误后,根据监考员指令依次离开考场。(注1) ……” 念完考试守则后,监考老师将试卷分发下去,又叮嘱道:“等会第二遍铃响之后才能答题,现在只能看。” * “1217,26” 宁宓已经无法出声,只能在心中默念这两个数字,她的眼皮很沉重,鼻子全然堵塞,只能张嘴呼吸。呼吸频率越来越快,气喘不顺就要呼出白雾,嗓子冒烟且刺痛,偶尔喉咙吞咽一下,如同吞炭。 她浑身很热,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连步子都无法维持,每一下都踩不实,身形东倒西歪,无法自控。 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只留出给眼前方向的一小块,还有不断默诵的两个数字。 她的大腿、小腿、手臂、肩膀开始酸胀,她的胸腔渐渐被每一次呼吸灼痛,她精疲力尽,她疲惫不堪,又好像不知疲倦。 不能停。只有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 一步之后再一步,不能停。 * “这个学生没有参加考试吗?” 八点半的考试铃打响,学生们纷纷投入到试卷中,高一(26)班教室所在的考场中,一个监考老师问另一个。 “我看看。”监考老师对了一下名单和考场外贴的学号,“1217号,宁宓,应该是不参加了。”他将多余的卷子收入试卷袋内。 * 宁宓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的步子越来越无法提起,终于,在彻底动不了之前,盛一中外围的铁栏杆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她精神一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体力,竟然再次提速,一口气冲到校门口。 校门外滚动电子牌上,时间正好是八点整。 还有十五分钟,来得及! 然而,就当宁宓要踏进学校时,却发生了意外。 “站住。”保卫人员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17章 十七只宁宓 孟长川 “上次那篇文章被收录了, 这篇你还是只想收润笔费,不加名字上去吗?”孟长川温温柔柔地对电话那头问,“这篇说不定能上《数学年刊》哦?” 手机那边明显地沉默了, 几秒后回应道:“上《数学年刊》?就凭这?” 孟长川失笑了一下, 目光忽然被前方吸引, 学校门口处, 一名学生正和一名保卫人员争论什么,那名学生的声音很焦急, 说自己就要错过考试了。 他忽然来了兴趣,轻声对电话里说:“好了师弟, 先挂了, 师兄去履行一下半个助教老师的职责。” * “站住, 你是学校学生吗?”保安拦住了宁宓。 宁宓刚刚跑完数公里,此时骤然停下, 眼前一黑, 扶住了旁边的墙,大口大口喘着气,嘴唇还有点发白。 还没等视野完全恢复, 宁宓迫不及待道:“我是这个学校高一(27)班的学生, 马上就要错过考试了,请您让我进去吧。” 保安不同意:“你是学生, 为什么不穿校服,校牌有没有?” 宁宓才从医院跑出来,东西都在家里,哪里有校牌,眼看门口的电子表几秒钟过去,8:00嗒一下变为8:01, 她心焦得不行,摸出身上的手机给保安:“我的校牌和校服都在家里,这样,我可以把手机抵在这儿,等我考完,我带老师来说行不行?” “手机?”保安狐疑不已,尤其是看到宁宓手机还是关机状态,甚至疑心她是专门来碰瓷的,说:“我们这里不保管个人财物,你回家拿了东西再过来。” “可是这样考试就赶不上了!” “打扰一下,这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忽然插入二人对话中,宁宓抬眼望去,看到面前站了一个浅蓝色牛仔裤白色外套的青年,短发微卷,眉眼却很柔和,面上还带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奇异地让在场二人的心都平静了两分。 “您是?”保安问。 “我是学校的老师。”青年将自己脖子前挂的墨蓝色绳子从外套衣领提了出来,放到保安面前让他查看,“这是我的监考证。” 保安看他递过来的证件,上面写着“盛一中第一次月考巡视员”,还附有一寸人像照片,下有姓名孟长川,性别男,编号、发证日期也是清清楚楚,保安对照着照片和眼前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上下比对后,将证件还给了他。 “是这样,她说自己是学校学生,要参加考试,但是没带校牌,也没穿校服,我不能离开太久,确认不了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就怕有心人要混进学校。”保安解释道。 孟长川微微颔首,很理解道:“原来是这样,确实比较难办。” -- 第30页 宁宓张口欲言,他又道:“这样吧,我带你去考场,如果确实属实,也不会耽误。” 宁宓眼睛都亮了,重重点头:“谢谢老师,我叫宁宓,考场在高一(26)班,考号是1217号。” 保安没意见:“这样也好,你和孟老师去吧。” * “老师,我赶时间,不然我先跑过去,你等会再来确认?”宁宓快步走了几步,见到孟长川好像不紧不慢的样子,有点心焦,又不好催促他和自己一起跑步,提出个折中办法。 孟长川:“你很着急?这里离教学楼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路,慢慢走也不会赶不上。” “我非常着急,老师。”宁宓说,“我已经迟到了,如果十分钟走过去,相当于要少写十分钟的卷子。” 她因跑步而出现的气喘才初初平息,说话还有点断断续续,脸颊不知道是因为跑步还是发烧,热得不行,鼻音更是又沉又重。 孟长川比宁宓高一个头,俯视看她,就像是看到一个被人刷了腮红的瓷娃娃,红白交映煞是有趣。 “带病还要考试,很拼嘛。”孟长川问。 宁宓一直在他前几步远的地方,想跑又不敢跑:“老师,我真的没时间闲聊了!” “你没时间,我有时间。”孟长川甚至笑了一下,“考试的不是我,是你,迟到的也不是我,是你。” 他说的语气太温和,如果不听内容,差点会让人以为他是在对某位学生谆谆教诲。 “好吧。”宁宓说,“我明白了。” 宁宓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要等他走上来,孟长川见状耸了下肩,一边走一边道:“正好,我初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宁宓毫不犹豫地冲向教学楼,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孟长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抬了抬眉。这还真是,很有个性的一名学生。 他不着急先跟过去,反而在楼下距离教室较远处又重拨一个电话。 “喂,师弟,没想到我被高中老师拉来当苦力的第一天,就遇到” 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嘟……”孟长川盯着被挂断的界面看了会,又抬了抬眉。很好,师弟也一如既往地有个性。 * 宁宓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不知是因为打岔休息了几分钟,还是即将考试带来了刺激,她的身体虽然很沉,意识却前所未有地清晰,冲过转角、奔过走廊,宁宓见到教室门,还未站到门口,双手已经扒上门框,将自己拉了过去。 “报告!” 宁宓这一声,让教室其他人都惊地抬头。 监考老师走过来,宁宓说:“老师,我是学号1217号的宁宓,对不起考试迟到了,现在还来得及吗?” 监考老师看了眼教室背后的挂钟,分钟指向粗字2的位置,老师点点头:“进去吧,与考试无关的东西放在讲台上,下次别迟到了。” 宁宓感激地微微欠身,从包里拿出笔袋、水杯和垫纸板,又隐隐见到了数学一封面上的签名,心中默念了三声,“考神保佑”“考神保佑”“考神保佑”。 老师从密封袋中拿出收起的卷子,递给了宁宓。 宁宓双手接过放在桌面上,看到那些熟悉的符号和题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属于她的测试—— 终于赶上了。 * 孟长川被挂了电话,倒也不生气,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到各个考场转悠,“认真”履行了一下自己巡视员的责任。 至于刚才的考生,他也没太放在心上,高一(26)班在五层,孟长川不会为了关注她特地让自己爬这么高的楼。 他转了几圈后,就回到二层办公室,此时高一年级的教师都分布在各考场,在办公室内的就只有一个人,正是即将负责奥数班工作的言春松。 见到孟长川回来,言春松眉眼都少了点往日的厉色,问他:“长川,在考场看的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什么好苗子啊?” “言老师说笑了,我只是个在校大学生,哪有发掘优秀学弟学妹们的眼光。”孟长川谦逊道,“来帮忙也只是给言老师打打下手。” “可不是这么说。你当年就是我带出来的,我对你非常有信心,有时候老师的立场也不一定能看得准,反倒是你们这些真的搞过数竞的,才能有经验。这次还多亏你肯用业余时间帮忙,来当这个临时助教。”言春松说。 孟长川:“老师言重了,我就当是实习。倒是老师,这一届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看好的人选?” 言春松沉吟了一会:“这一届,一班那几个肯定有的,江蔽月、楚尔、颜清阳…都很有潜质,西倾我也打算让他试试,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因为是中途转学进来的,过往成绩一般,但不了解具体情况,不过,上次摸底考的时候,她是全年级唯一一个数学满分。”言春松说。 “哦?”孟长川奇道,“盛一中摸底考难度可不低,能考到数学满分,实力不俗嘛。”虽说没什么参考性,当年他入学摸底考,也有个大题没做出来。“在哪个考场?”孟长川问。 言春松笑道:“可惜这次她生病缺考了,本来是在高一(26)班那个考场。” 孟长川眼皮跳了一下,他问:“这个学生,该不会叫宁宓吧?”看到言春松露出诧异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孟长川摸了摸鼻子,“如果是她的话,刚刚已经进考场了。她要带病考试。” -- 第31页 * 宁宓认真填好姓名、班级、学号等考生信息,缓缓将试卷展平在垫纸板上。 首先是选择题。 第一题,给出集合求并集,这一题很简单,宁宓轻松选出答案。 第二题,是给出并集求原集合,同样没有难度。 第三题,函数概念题,从几个论述中选出对了几个,她一条条看,在对的地方相应画勾,然后得到对的数目,宁宓再次顺利地选出了正确答案。 …… 宁宓答完选择题,先把答题卡涂完,并认真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涂错,确认无误后,她才继续往下看填空题。 填空题有四道,前面两道同样基础,宁宓没有问题,到第三道时,她突然卡壳了一下。 【已知函数f(x)满足f(x)=2f(1/x)+3x,则f(x)的解析式为——】 第18章 十八只宁宓 多方反应 人民医院。 早上护士查房时, 没有看见宁宓,以为她去了厕所,谁知到医生来查房, 宁宓还是不见踪影, 护工阿姨负责看护的病人有好几个, 也是这时才知道宁宓大早上人不见了, 医院急忙联系宁家。 “你好,请问是宁宓的家属吗?她今天早上自行离开医院了, 这是违反医院规定的,希望你们能尽快把她送回来, 如果不想住院, 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接到电话时, 宁母正送宁婉去学校,宁婉本可以自己乘车去, 但宁母仍想尝试打动言老师, 于是今天又陪着一起。 “什么?”宁母听到消息,简直不敢相信,声音没控制好, 让听不见电话内容的宁婉都吃了一惊。 宁母看到宁婉吓一跳, 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马上赶过来。” 她对宁婉道:“婉婉,医院那边说宁宓不见了, 我需要过去一下,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再去你们学校。” “去呗,还管我干嘛?”宁婉的脸马上拉了下来,“宁宓的事就是比我的重要是吧。” “下一次是不是要把我扫地出门了,亲生的就是好。” “你”宁母见到宁婉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连解释的心都没有, 只觉得一个比一个闹心,她揉了揉眉头,让司机将她放下,同时拨宁曜的号码,一面对宁婉说:“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重要,我早就说” “喂,宁曜。”说到一半,宁曜那边电话接通了,“宁宓不见了,我现在要去医院,你来接一下我,对,我在……” 宁婉见到宁母的态度,心中好像有一把火在烧,把头别到另一边,索性不看不听。只是越发烦躁。 * 人民医院的正门附近有很多餐馆、小旅馆,以及卖寿衣、花圈、纸钱和联系棺材及尸体火化的小店铺,洛斯水早早在边上买了两根油条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等的无聊,又进了家寿衣店,问有什么样式。 店老板是个老花眼镜掉到鼻尖的老人家,给她慢条斯理地一一介绍。 “这是寿衣七件套,这是衾,裹在人身上的,这是寿被,寿帽、寿鞋、寿袜、寿衣、寿枕……别的也可以一起订,口铃、盖脸布、头脚枕、金银元宝……都有。” “很齐全嘛,一套多少钱?” “五千,你给谁订,喜丧可以打八折。” “涨价了啊,以前三套都只要四千八。”洛斯水嘀咕了一下,指指自己:“给我自己的。” 老人家先是瞪大了眼,又特地从老花镜上方看她,上下打量了洛斯水好几下,末了惋惜地摇摇头,“这么年轻…可惜了,我给你打七折。” 洛斯水笑了下,正要说什么,余光忽然看到个车牌号和两个人,车牌号是苏蘅之前给她那一长串里的一个,人虽然不认识,却和宁宓五官有点像,于是对店老板摆摆手:“谢谢了,有机会我还是等八折的吧。”说罢便走向那二人。 店老板一头雾水看她离去,良久才琢磨出其中意思,很是不解,现在年轻人这么不避讳了? * 盛一中高一教学楼的二楼办公室。 “你怎么知道她要带病考试?”听到孟长川说宁宓已经进了考场,言春松问,“你认识她?” 孟长川是她的学生,三年前通过数学竞赛被P大英才班提前录取,相当于在高二那年就上了大学,属于写在言春松履历上的光辉一笔。他如今已经大三,已经拿到国外大学的offer,现在正是闲暇时候,由于孟长川高中时期受到言春松很多帮助,二人也一直保持联系。言春松得知他近况,便找他来帮几个月的忙。 虽说宁宓也是盛一中的学生,可以叫孟长川一句学长,可是孟长川一向独来独往,在盛一中也只和原来同班过的数个同学有联系,在他高中时期,言春松还为他的人际关系头疼过。 他认识宁宓这事,着实让言春松有点惊讶。 “不认识,刚在校门口她被保安拦下了,我带她进来的。”孟长川说,“看那样子,戴口罩跑了挺久,不知道能不能考。” 言春松听到他的话,回忆起家长会时看到的宁宓,摇头感叹:“看着柔柔弱弱的。” “之前我就想知道她的真实水准,正好她来了,也可以看看。” “带着病,不一定发挥的好吧?”孟长川说。 他们这边谈论着宁宓,在高一(26)班的考场内,宁宓已经在第三道填空题上停顿了两分钟之久。 她对抽象函数一向不太擅长,先前做练习题时也经常卡壳,虽然总结了一些方法,却总是难以灵活应用。 -- 第32页 宁宓的头脑越发昏沉,眼前的试卷字体模糊出影子,又左右晃动,她用力摇了下头,企图让自己清醒,额头和太阳穴胀痛跳动。 * 同一时间,位于西郊的一个小型演播室内。 “全员到位了吗?” “导演,还差这个叫顾淮的模特。” “给他打电话!”导演暴躁道,“五分钟之内,来不了就别来了,一个小模特还学人摆架子?” “可是导演,我们这期节目噱头就是他…”工作人员小声提醒道,“不是要打假吗?” 这一说,导演想起来了,这个顾淮是最近网上蹿红的模特,蹿红原因是有人po出他的新闻采访,证实他和那个名噪一时的天才是同一人,粉丝数直线上升。 他们节目的主体内容很枯燥,就是平平无奇的访谈,此次叫上顾淮,就是为了通过天才打假,让节目得到热度。 当然节目组查证过,顾淮的确有真才实学,所以他们特地准备了两套方案,和一道被篡改过题干数字的数学竞赛题,如果顾淮做不出,节目就买“天才陨落IMO金牌得主连初赛题也不会”的热搜,如果顾淮当场指出题目有错,节目就买“天才陨落IMO金牌得主做不出题诬赖题目错误”热搜,到时剪辑再替换掉题目。 节目组和顾淮无冤无仇,只是想借此得到网络红人的热度,之后也会通过花絮和微博澄清,只是期间的谩骂和风险,就需要顾淮一人承受。 因为这个剧本确实太损,一开始节目组都没想过真的能成,只当做备选之一,哪知道其他家都拒了相应剧本,反倒是剧本最糟糕的顾淮,在听到报价后一口答应下来。 就在导演反复横跳于暴躁与按捺的两极时,顾淮终于踩点到达,和节目组通知的时间分毫不差。 导演得到通知,满腔怒火地让人把他带去化妆间,自己继续前前后后沟通布置,等顾淮出来见到他时。他还在对场务咆哮。 “导演,顾淮准备就绪。” 导演闻声回头,到嘴边的咆哮忽然失了声,他见过顾淮的硬照,颜值在娱乐圈里也是相当能打的,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强,不出道还真有点可惜。 但他随即想起,以眼前这人的数学天赋,出道才真的少了个人才。 导演面上还是不悦,却比先前脾气好了不少,问他:”怎么来这么晚?”导演有心扣全组都在等你的帽子,偏偏顾淮踩点一流,让人无法挑这方面的错。 “等地铁,早高峰。”顾淮言简意赅。 导演:“不是有交通补贴吗?”他这话问的别人,工作人员答道:“来回都有。” 顾淮做出个惊讶表情:“是吗?”他换了个理由,“播完这期我就要被网暴和社死一段时间,最后体验一次公共交通。” 导演:这人纯粹就是不想花多的钱打的,绝对的。 他不想继续纠缠在顾淮在节目播出后会不会继续坐公交地铁的问题上,拍了两下手:“各部门准备——” * 宁宓的意识有点涣散,她隔着口罩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让自己再次集中注意力。 F(x)和f(1/x)的表达式,她做过的,尝试互换一下x和1/x,然后……然后得到另一个表达式,然后再,然后两式相联……宁宓算的缓慢,但总算推进下去,顺利得到了结果,认真填在答题卡上。 她继续看下一题。 这道填空题也没有太难住宁宓,她就和一个蜗牛一样,慢慢爬过一个个演算式子,还要时不时回头看两眼有没有出错。 而教室中的其他人,大部分已经翻页快做完解答题,窸窸窣窣的笔落在纸上,还有接二连三翻来覆去的卷面声,有本身做的慢的同学,已经有点心浮气躁。 宁宓充耳不闻,她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这对有限时间内的考试来说无疑是不利的,因为这意味着宁宓很可能写不完试卷,但对此刻的宁宓而言,又是有利的。 外界的一切都干扰不到她。 她的眼中只有一道一道题,以及一个个通往正确答案的解题方法,甚至,为了不让自己稍纵即逝的思绪受影响,宁宓还会把一些思路简要写在草稿纸上。 她一刻都没有停下。 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 第19章 十九只宁宓 齐聚 洛斯水稳稳端着豆浆穿过人群, 走到距离宁母和宁曜二人半米之遥的地方,附近除了三人已经没有更多人,她微微侧了点头, 目不斜视, 自然地松了手。 “啪”。 “啊!”宁母尖叫起来。 豆浆从高空直直坠落, 溅出十几厘米的白花, 将宁母的裙角彻底打个湿透,那个硬纸杯还在地上滚动几圈才停。 “不好意思。”洛斯水说。 宁母一早上没有遇到什么好事, 出门接到电话说一个女儿从医院失踪,另一个女儿又闹脾气, 宁曜来接她, 全程也一言不发, 就一副“看你静静表演”的样子,连安慰都没有, 她早窝了一肚子火, 此刻衣服又被弄脏,简直想要原地爆炸,深呼吸又深呼吸, 勉强维持住贵妇人的体面。 “你在搞什么?”她压着怒火质问洛斯水, “没看见这边有人吗,这里是公共场合, 不是你乱扔垃圾的地方。” 洛斯水:“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刚才手突然没力气。”她说着,还像是从善如流似的,从地上拾起那个硬纸杯,轻轻松松捏扁, 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根本不是没力气的样子,更加显得气人。 -- 第33页 “小姐,你弄脏了我的衣服,是要赔的。”宁母冷声道。 “哦,应该的应该的。”洛斯水上下看了看,“新上的Gucci棋盘套装嘛,我记得好像是两万四,微信还是支付宝?” 宁母在意的根本不是这点钱,她这样说,宁母觉得更加恼火了。 “别生气,别生气。”洛斯水边摇头举手,边露出一个微笑,“这里可是公众场合,注意仪态。” 宁母胸腔起伏好几下,用手指着她,气的全身发抖:“怎么会有这种没教养的人,家教都吃进狗肚子里了,这么混不吝,还是个女孩子,你父母没教过你出门在外怎么做事吗?”宁母从小受教育良好,家境优越,从来只有别人捧着她,哪有人顶撞,此刻翻来覆去也只能在家教问题上扎人,她倒真恨不得自己能有菜市场对骂的词汇量。 那边洛斯水已经打开了微信,不很在意道:“确实。”然后扬扬手机,“微信可以吧?” 宁母还想说什么,她身后的宁曜拉住了她:“宁宓的事要紧。” 宁母恨恨别过头,不愿意直面洛斯水,直接抱着手去了电梯口,宁曜拿出手机来调出界面,递到洛斯水面前。 “你是故意的。”宁曜笃定道。 “可能是吧。”洛斯水不接茬,转账完成,还遥遥对宁母抬手示意,“阿姨,大秋天别着凉了,街口往前两公里,大卖场买件新的换换。”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拿着手机的手还不忘手背向后摆了两下。 “这叫什么事!”宁母说,“什么人啊!” 洛斯水走出医院门口,看了眼时间,刚才一番纠缠,十分钟过去了,现在是八点半。 她望了眼门口正对的街道,车辆渐渐多了起来,早高峰即将到来了。 “哎,姐姐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算收工走人,看一眼手机,却发现苏蘅给她又来了消息,说自己在交警大队录口供,现在脱不了身,让她再顶一下。 洛斯水:……不然我还是把他们轮胎扎了,大家一起毁灭算了。 她搜了一下扎汽车轮胎犯不犯法,结果百度跳出来结果说要刑拘10-15日,洛斯水迅速收起手机,把手揣兜里吹了声口哨,假装什么都没想过,无事发生。 她伸出右手在额头前做远眺状,发现前面路口慢慢开始堵上了。 要不要先去盛一中等着呢? * 盛一中。 高一教学楼二层办公室。 十点半左右,言春松忙完一点手头上的事,正打算去高一(26)班考场看一看宁宓的情况,还问孟长川要不要去。 孟长川虽然也好奇,但想象了一下,到时候宁宓四周,他、言老师、两个监考老师,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她就要在四个人的灼灼目光下答题,想了想觉得画面太美,决定不给四大金刚组合出现的机会,于是推拒。 言春松:“怎么,对未来的学生小朋友没有兴趣?” 两人交谈时,办公室门外忽然有人中气十足地喊了声:“报告!” 孟长川一个激灵,看向门外,发现是个穿着盛一中校服的长发女生,五官偏艳丽,眉眼因为朝下显得略凶。 言春松看到来人就认出来了,她和孟长川说:“这是我高二一个学生,叫宁婉。”那边招手让宁婉进来。 “宁婉?和宁宓是姐妹吗?”孟长川问。 宁婉走近,乍一下听到这话,脚步都顿住了。 “没,没有。”宁婉慌张答道。她和宁宓的关系比较尴尬,但在学校一般碰不着面,其实宁父宁母都叮嘱她多照顾妹妹,但宁婉只想有多远躲多远,恨不得根本不认识这号人。 她的反应引起了孟长川注意,但他面上却没显露出来,只是和煦地微笑了一下,“宁这个姓还挺少见的。”算是简单解释。 宁婉这才仔细看和言春松说话的人的模样。 孟长川说话温柔,长得也温柔,明明是简单的牛仔裤和外衣,在他身上就好像自带圣光buff一样,整个人干净又温暖。 宁婉的心都安静下来,突然失了言语。 “宁婉,有什么事吗?”言春松问。 宁婉陡然回神,视线乱飘,好像比之前还紧张:“就,就是之前和老师提过的,奥数班的事,想请问一下老师,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指导?” 言春松感觉宁婉今天的措辞有点奇怪,一句话说了好几个敬语,但她仍摇了摇头:“上次我和你的家长也说过了,额外的辅导我是不能做的,你想参加考试,也可以自己找一些相关材料看,资料我已经全部列出来给你们了。” 宁婉下意识就要反驳,目光触及旁边孟长川的笑眼,于是改口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言老师。” 她这句话一出,她自己和言春松一起沉默了。 过了一会,言春松问:“宁婉同学,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不,有的老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宁婉开始搜肠刮肚,竟然真想到一个前几天看数学竞赛做不出的题,她简单给言春松叙述了一下。 “哦这道题啊,这是你那年全国数学竞赛的一个题,”言春松和孟长川道,又对宁婉说,“你见过他的照片吧,孟长川,和真人不太像,他是原来咱们学校保送去P大的。” 宁婉忙道:“对,就是这道题,”她偷偷瞄一眼孟长川,“原来是学长。” -- 第34页 “这道题也很有缘分,我这次给高一编的压轴题,就是这道题改的。”言春松从桌子上翻出这次月考样板卷来,“以前可难倒了不少人,这次估计也要全军覆没。你当时也没做出来吧?” 孟长川道:“确实很难,当时在竞赛考场上其实做出来了,是后来出题老师说有个地方出了问题,所以全员都不判对。那时候西倾住院,您刚好错过这事儿了。” “这个地方,定义域严格来说是有问题的,这里是振荡跳跃,取不到值……”孟长川对此题印象很深刻,看到卷子的当即就回忆起来。 “哎,”言春松听他说完,叹了口气,“那这次月考卷,全军覆没是板上钉钉了。” 孟长川笑道:“能做到最后几步的也不多,就算不考虑这里也一样的。” 言春松摇摇头:“也不一定,其他人可能做不出,高一(27)班那个宁宓可不好说。” “宁宓?”宁婉听到言春松这惋惜的口吻,只觉得无法理解,见到二人都看向她,她找补说:“就是刚刚学长提到的那个和我同姓的人吗,她数学很厉害?” 她的问话有点莫名其妙,言春松淡淡答了一句“对”,然后问孟长川,“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 孟长川也是真被吊起了好奇心,于是应道:“好,我和老师一起去看看。” “宁婉,你先回去吧。”言春松说完,门口又传来三个人的脚步声,她扭头望去,惊讶问道:“宁婉家长,你们怎么也来了?” * 十点钟左右,苏蘅总算从交警大队出来,但摩托车还被扣押住了,要等几天才能拿。 她之前劝宁宓骑车,自己也身体力行,单车骑了六七公里,以常人较难企及的速度,二十分钟内到了盛一中。 好巧不巧,苏蘅刚到盛一中门口停完车,就看见宁宓她妈和哥哥从车门下来,和保安说了几句,进去了。 她赶紧给洛斯水打电话:“斯水姐,不是说拖住他们吗,现在才十点二十呢,还有四十分钟怎么办?” 电话里传来重音:“怎么办,凉拌。”一样的声音从听筒和背后同时传来,苏蘅转头,发现洛斯水拿个电话在她背后,手上还吃着串糖葫芦。 洛斯水按掉电话,耸耸肩:“我尽力了,就四十分钟,他们不至于把宁宓从考场拖出来吧?” 见苏蘅不说话,她迟疑了一下,试探问:“不会吧,好歹是亲生的?” “……”苏蘅:“确实。”苏蘅沉沉叹了口气,“但是我总觉得不保险怎么办?” 洛斯水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潇洒把签子扔进桶里,指指围墙:“那就进去看看呗。” 这回轮到苏蘅迟疑了:“□□不太好吧?万一有监控?” 洛斯水给了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谁说□□,跟着姐姐走。”她招呼苏蘅跟上来,大摇大摆走到盛一中门口,保安见到洛斯水,露出个亲切和蔼的笑容来:“这不是斯水吗,回家啊?” 苏蘅见到洛斯水难得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说:“对,今天有空,就回来看看,我带朋友来拿点东西。” “进去吧。”保安痛快放了行。 苏蘅:“不是,为什么你这么容易能进来?” “你听见了,我家在这里头家属区住着呢。”洛斯水耸肩。 是盛一中家属,却在盛一中退学后去了她们中学,苏蘅不明白,但她先问了个能问的。 “盛一中这么大,家属这么多,他怎么记得你,你又不常回来?” 洛斯水深沉道:“因为我的人格魅力。” 第20章 二十只宁宓 一步 “……”苏蘅无语凝噎。不过她认识洛斯水很久, 早知道她不想说的事也问不出来,现在还是去看看宁宓。 “考场在高一(26)班,直接去吧。”苏蘅说。 洛斯水手枕在脑后无条件跟着她走, 嘴上却说道:“希望你的安排里, 没有直接在考场外和宁宓家人打起来这个保留节目。” 苏蘅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说:“也不一定。”反正打得过。 “不是吧不是吧。”洛斯水语气夸张道, “姐姐在这学校可是名人, 在众目睽睽下打架,那就丢人丢大发, 直接丢到家了。” * 西郊演播室内。 前几位嘉宾已经访谈结束,主持人很有专业素养地看了眼提词板, 没让摄像机捕捉到, 极其自然地介绍起场上最后一名嘉宾。 “要说这名嘉宾, 那可是相当特殊的,想必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都知道, 就在前不久, 网上有一名叫做顾淮的模特走红了,有网友发现,他竟然是……” 主持人报了一大串顾淮所得荣誉奖项, 以及目前所得成就, 五分钟被简单地水了过去。 导演在后面看着,用台本卷成的纸筒重重拍了一下手。 他和场务说:“这谁写的词, 这么大长串念经呢,告诉他说的简短点。” 场务无奈:“这已经是精简过两版的版本了,人家厉害没办法。” 旁边有人问:“这么厉害,咱们准备的题能行吗?” 导演瞥了他一眼,得意道:“行不行等会就知道了。”他这道题特地联系了数学竞赛出题组的一位专家,当年此题的一个谬误, 让该年全部数学竞赛选手折戟,考场上谁都没看出来,要知道,那批选手中也有获得IMO金牌的。 -- 第35页 天才和他们这样的凡人有壁,天才和天才之间,总没有了吧?一群天才都会犯的错,这一个怎么能例外。 此事还颇具戏剧性,只是当时小范围热度,等后期洗白澄清时再拿出来宣传,又可以助力节目组得到一批流量,可谓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与此同时,台上也做完了介绍,简单寒暄本来还有几分钟流程,但因为顾淮说的话都使人语塞,例如主持人问他为什么当模特,顾淮就说打工,问他为什么打工,顾淮就说缺钱,问他家境不好会不会影响学业,顾淮一句话没说,可看主持人的眼神好像在看智障,主持人心累不已。 主持人硬着头皮强行cue完了这使人尴尬,或者说单方面使他尴尬的流程,然后终于进入正题。 “顾淮,虽然你的成就已经被证实,但还有很多你过去的粉丝对此抱有怀疑态度,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顾淮道。 “确实,有的事情不需要别人认可,事实就是如此。”要说不愧主持这么多年,短短几分钟内,主持人已经习惯了顾淮的说话方式,还能帮他加几句自己角度的理解说明,“正好今天上了我们节目,不如就在节目中做个数学题给大家看看,证明自己能行,好不好?” 虽说顾淮能来节目,是已经看过台本并同意的,但就方才他这回答方式,主持人竟然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对面这漂亮得不像话的青年张口又说句“你们真无聊”拒绝,忐忑地望着他等个结果。 然而主持人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 “可以啊。”顾淮很有职业操守地按剧本一字不错回答道。 * 盛一中高一教学楼二楼办公室。 言春松看着眼前三个人,十分讶异:“宁婉家长,你们怎么来了,还这么多人一起?” 办公室门口,站着宁父、宁母,这两位言春松是认识的,以前都给宁婉开过家长会,还有一名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他和宁父都穿着笔挺西装,五官有点像两位家长,言春松总觉得看他很眼熟,他身上有种特殊气质,前不久她似乎在谁身上看到过,与宁父宁母又不太一样。 言春松估摸着,这年轻人大约是宁婉的哥哥,但仍然问了一下:“这位是?” “这是我大哥宁曜,言老师。”宁婉殷勤回答道。 宁婉掉转回去问三人:“爸爸妈妈,还有大哥,你们怎么来了?”今天原本只有宁母要过来学校和她一块儿找老师沟通,中途还下了车去解决宁宓的事。 宁宓…… 宁婉右眼皮开始跳了,她总有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该不会,宁宓从医院跑学校来了吧……三个人都是来找宁宓的? 果不其然,宁曜先开了口:“老师你好,我们想问一下高一(27)班的宁宓在哪个考场?” 宁婉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下意识转头看孟长川的方向,孟长川坐在椅子上,注意力果然也被门口那边吸引了,但仍然察觉到宁婉的目光后看到她,还很贴心地微微一笑,让宁婉也僵硬地回笑了一下。 言春松听到他问宁宓,忽然知道自己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尽管她开家长会时见到宁宓,宁宓一直缩在座位角落里,但她面无表情时,就与眼前这青年有三分相似。 “宁宓是你们家亲戚小孩吗?”言春松问。 宁母听到这话直接纳闷了:“言老师,宁宓也是我女儿,是宁婉的妹妹,怎么,您没听宁婉说?” 宁母的情绪不是很好,此时的声音不经意间带上一点诘问的语气,孟长川特地挑了挑眉毛,做出个惊讶表情说:“可是宁婉刚才还说——”说着,孟长川转头看向宁婉。 孟长川话只说一半可在场哪个不是人精,当即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宁婉刚才说了什么话,内容很可能是装不认识宁宓。 宁母的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她让宁婉在学校照顾妹妹,宁婉就是这样照顾的? 宁父一直冷肃着脸,听到这话好像是更冷了,额头一皱,直接让本来就有点发怵的宁婉瑟缩了一下。 只有宁曜淡淡说出了口:“为什么在学校假装不认识宁宓?” 他的话问的太直白,宁婉余光还看着孟长川,见到他的表情都奇怪起来,磕磕绊绊解释说:“不是,宁宓她又不喜欢人接近,我不想打扰她,她自己说的,我们假装不认识……”说着说着,宁婉顺畅起来,“对,她自己说我们就当互相不认识好了。”其实宁宓还真说过这话,但当时语境是宁婉威胁她说敢让别人知道,她就给宁宓颜色瞧,于是宁宓才说都听宁婉的,假装不认识。 听到宁婉的解释,宁母又觉得有道理。宁宓天生性格孤僻,会提出这种协定是很有可能的,她本来就和家里人不亲近,在学校也一样。 宁母心下一宽,宁婉是她养大的,什么品性她还不清楚吗,虽然有点任性,肯定不会真的完全不管妹妹。 宁婉把锅甩给宁宓后,就彻底没了心理负担,继续用这招给宁宓扣帽子,还不忘给自己立一个关心妹妹的好人设补救一下:“宁宓是不是偷偷从医院跑出来了,她这么大的人了,真不让人省心,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好爱惜,月考虽然重要,可是她都没考虑过,我们知道她不见后会多么担心!” “而且哥哥和爸爸工作这么忙,为了她的任性还要耽误工作,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事都不懂?” -- 第36页 宁婉说的是宁宓,宁母听了却开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因为宁曜和宁父都是她打电话喊来的,尤其是宁父,她在路上打电话时,说的是“宁宓回来以后你都没管一下,就扔给我一个人”,并放了一堆狠话威胁宁父一定要来,宁婉这话一说,简直像在说宁母任性且无理取闹。 宁母好半晌没说话,宁婉察觉气氛不对,也闭嘴了。 宁家这四人神色各异,和调色盘一样变化丰富,孟长川看了这一整出好戏,心中直呼“精彩!”。 言春松清了清嗓子道: “孩子坚持带病考试,确实不值得鼓励,但毅力可嘉,也不要太过责备。我和这位小孟老师也正好想去各考场看看学生们的答题情况。” “既然家长都来了,现在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不如和我们一起去考场外面等候,考完就可以接她回去了。” 说着她站起身:“宁宓在五层的高一(26)班考场,咱们一起去吧。宁婉,上课时间到了吧?” “老师,我的课不耽误的,我可以之后补上。”宁婉偷偷瞄了眼也站起来的孟长川,“我妹妹的事情更重要,我想去看看她的情况,安心了才能回去上课。我和你们一起去。” 家长都没意见,言春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以。” * 高一教学楼一层,高一(1)班考场上。 颜清阳早早写完了倒数第二题,倒数第一题看了一眼就知道做不出来,于是开始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用带圈线条卷了一个楚尔出来,楚尔就坐在他旁边,正一丝不苟端正严谨地在草稿纸上演算,颜清阳撑着脑袋时不时参照一眼画两笔,引起监考老师注意。 “这位同学,考场上不要东张西望。” “我有东张西望吗?”颜清阳举起双手,右手指间还夹着红笔以示清白,“我只望了南边。” 他指指前排的江蔽月:“那才叫东张西望呢。” 监考老师看过去,只看到江蔽月像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一样,乖乖巧巧坐在座位上,根本没有动作,当然也没有继续答题,无论是卷子还是草稿纸,都整洁简单得像特地摆出来的艺术品,连行间距都一模一样,只有最后一题空了大片,唯有三行。 他谴责地看向颜清阳,颜清阳被二次警告,老实闭了嘴,心中却不服,江蔽月只不过会装样子,他才是表里如一。 此刻,颜清阳无比怀念自己的初中同桌言西倾,言西倾做不出的时候也直接睡觉,和他一样的表里如一。 高一(15)班考场上,已经趴在桌面上睡了十分钟的言西倾忽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转个方向又继续睡。 * 高一教学楼五层,高一(26)班考场上,考试时间还剩下十多分钟,考生们或快或慢都做到了最后一题,笔尖与草稿纸的碰撞摩擦沙沙声忽然就小了。 最后一题题干很简短,问题也简短,但提笔,却不知从何下手。 宁宓也遇到了一样的情况。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她觉得额头的温度变高了,只能拿水杯贴在脸上给自己降温。 眼前的题却仍然没有头绪。 sinx,cosx,f(x),sinx=x……她试图拼接题中信息,却难以理解该题意图,做题最快的方法,无过于总结并利用出题人的思路,宁宓已经做了一整本的练习题,可仍做不到这个程度,她只有模糊的大概的印象,直觉自己或许能做,又或许不能做,不能做的点找一找,采取的是最笨的重复以记忆方法。 于是宁宓就得出了一套最没效率,却也最适合当下的她的办法,那就是把相关知识想一遍并全部列出来一遍,挨个对过去,寻找可能的答案思路所在。 前面的大题,利用这个方法,宁宓都顺利做了出来,无论看到的时候多没思路,但逐个排查知识点后,她都能找到对应考点,前面最难的倒数第三题,也只是有惊无险地找到了最后一条,并且综合了前面一条,使用了一个小技巧,她在灵光一闪后,也成功解出。 那么这一题呢,这一题是不是综合了更多的知识点,使用了更多的技巧? 宁宓一条条对照打勾,却找到了六七条之多的沾边知识点,光这六七条的排列组合,就不知道有多少种可能性。 太多了……她在这次考试中第一次回头看了时间,只剩下十分钟,时间要来不及了。 宁宓捏着签字笔的手顿了一下,笔尖停在已经被横线圆圈画的不像样的题干上。 她努力了这么久,还是得不到满分。 她的脑子里好像浆糊一样,全部搅在一起,强烈的情绪从鼻腔、眼眶涌起,因口罩散不去的热度再高一层。 宁宓的嘴抖了一下。 可是,她已经决定不能只会哭鼻子了,哭是没有用的。 她死命咬紧牙关,硬生生把泪意逼了回去。 宁宓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廓的起伏几乎像在做肺活量测试。 她再度转回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九分钟。 还有九分钟,还有时间,只要还有时间,她就不停,只要还有做出来的机会,她绝不放弃。 宁宓重整旗鼓,重新在草稿纸上将画的不像样的原题誊抄一遍,一边抄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 这是一个三角函数为主体的相关问题,自变量变成了其他类型的函数,并且要令它和另一个函数值总是相等……如果画图的话是求交点?不对,这里没有说一定永远相等,不对,相等的点没有定义域…… -- 第37页 宁宓头脑飞速工作,思绪如同上了马达的赛车,从起步开始,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她时而会捕捉到一个灵感点,来不及验证,又马上借助这个点跳到下一步,很多步骤她莫名得了出来,却不能细思其中的细节和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想到这里,思维之轮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快的影子都被甩在身后,眨眼间就无迹无踪。 在某一刻,她突然握住了那个最关键的地方,她见到了通往答案的可能性。 她在草稿纸上急速计算,无暇顾及自己算的对不对,自己思路对不对,有一条路出现在她面前,她别无选择,她疯狂地奔跑在这条路上。 等式、放缩、推理、计算……所有宁宓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方法全部被用上了,她写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激动,她觉得自己好像要碰到那个可能性了,她已经要得到答案了! 就差这最后一步! “好的,答案已经显示在大屏幕上,让我们看看,顾淮究竟能不能得到正确结果?” 宁宓眼前的景象蓦地变化。 她坐在舞台中央,手中正拿着一支水笔和一块答题板。 第21章 二十一只宁宓 不甘 身体突然一轻, 无论是堵塞流涕的鼻子、发烫的额头、无力的四肢,此刻忽然都变得轻松了。 宁宓怔怔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个被光束打的发光发亮的舞台,台下是一排黑色的摄影机, 有的由机械臂控制, 有的后面站着穿黑色T恤的人, 其中有一个戴帽子的特别显眼, 因为他手上拿着一卷书一样的物品,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全然站在摄影机正后方。 再往后, 尽管强光与黑暗的对比太过鲜明,让她有点看不清, 但那里有一排排座位, 座位上有一些拿着荧光棒的拍手塑料玩具的观众, 正在交头接耳,或是指着舞台中央对身边的人说些什么, 而绝大部分视线, 全都集中在宁宓身上。 她又低下头,翻看自己的掌心,这只手宽阔稳定、修长苍白、指节分明, 右手中指远端指节处起了茧, 而且并不是那种薄茧,反而有些厚实, 以至于破坏了整只手的美感。 这不是她的手。 同上一次摸底考时一样,她又被不知名的力量带到这个身体里了。 这件事过去太久,又太富有奇幻色彩,以至于现实的种种,让宁宓这部分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此刻, 见到这只手,那个下午的记忆、她读那本《数论妙趣:数学女王的盛情款待》的记忆,忽然又重新被清晰刻录在脑海中,哪怕连这本书,她都已经托苏蘅姐再还回去了。 “顾淮,你的答案是?”主持人看到方才还优哉游哉在答题板上写着字的顾淮,忽然间停顿下来,以为他已经写完,走到他身边询问。 “啊?”宁宓茫然了一瞬。 顾淮?答案? 这是顾淮的身体,顾淮是她知道的那个顾淮吗? 答案又是什么,这具身体主人参加了什么问答节目吗? 宁宓一抬头,主持人忽然发觉,眼前的顾淮,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果说原先的顾淮像朵带刺玫瑰,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又懒洋洋,但却自带令人让出三尺的气场,就像你知道他美艳,但绝不敢去碰,因为哪怕是轻轻接触,也会被扎一手刺,可能不会太疼,但也可能鲜血淋漓,带着惑人的危险感。 然而此刻,顾淮却不一样了,他微微张着嘴,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被眼线和眼型衬出的一百二十分危险,此刻却突然消失得无踪无忌,圆圆润润,清澈见底,宛如一只无害的小羊羔,带着幼崽不太聪明却可爱的气息。 主持人开场时候和顾淮气场不和,一整场下来都能不cue则不cue,除非导演要求,好在导演没有要求,但这会他却莫名有点心软了,甚至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作为一个娱乐圈老人,明目张胆冷落新嘉宾,不给话题,尤其对方之后可能会遭遇一些不太好的事。 “你的答案是?”主持人甚至放软了语气,再次询问道。 “嗯……”宁宓抿了下嘴,她真诚问道:“题目是什么?” “……”主持人一时语塞。这顾淮在干嘛,刚才写老半天,现在不知道题目是什么,那他写了大半天写的什么东西,空气吗? 主持人甚至有点佩服自己的耐心了,就这么离谱,但他居然完全没有生出怒气,而是和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下,大屏幕的答案不能动,于是工作人员直接给了张纸条交到宁宓手上。 宁宓接过纸条。 上面的题目,和她月考卷的最后一道大题,赫然一样。 只不过月考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在前面某个技巧点处设置了类似的第一问,而这道题连第一问都没有,难度比先前那个还大,好在数据没有变动。 宁宓看了一会,发现脑袋里的思路乱成一团麻,除了最后一步,其他的都找不到之前感觉了。 其实最后一步也很简单,连口算都可以算出来。 她看了看答题板,上面果然是熟悉的字迹,列了一堆连符号她都不知道怎么念的式子,还有完全意义不明的各种“易得”,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易得法。 答题板上给她留下的空余地方也不多,能够写两三行的样子。 宁宓提起笔,忽然觉得有点讽刺。 她大概能猜到,上次的满分是怎么来的了,是顾淮也穿到她身上,替她写了卷子。那不是她的满分。难怪宁婉嘲讽自己。 -- 第38页 从事实上来说,自己就是作弊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而她得到了这个成绩,第一时间不是道歉,而是仗着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也选择糊里糊涂地过去了,还为了争一口气打赌,还去麻烦苏蘅姐和斯水姐…… 这一次也是,如果顾淮穿过去,半小时后都交卷了吧,以他没有第一问提示也能行云流水答题的能力之强,想必又要让她的成绩单上添一笔满分。 可是…… 可是啊,这不是她考的。 她努力这么久,她越过那么多障碍,她跑步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的……宁宓咬住嘴唇,唇上樱桃味在口腔绽开,是她最讨厌的橡皮泥味道……什么都很糟,一切都太糟糕了。 她泪眼模糊地将头脑中仅剩的一个表达式以及一个结果写了上去。 主持人看到后马上大喊:“sin1,与答案完全一致!让我们共享顾淮,五分钟做出数学题挑战成功!!!” 先前台上忽然变故,观众们都以为出了什么变故,哪知道这么快,主持人就扬起话筒宣布顾淮挑战成功,一时间竟然安静了一瞬。 然而下一秒,全场欢呼,声音震耳欲聋,响彻演播厅。 “他到底怎么做出来的,不可能!”导演开始暴躁了,冲旁边的场务咆哮,“这题根本上就不对,怎么能从一个错的题得出正确答案?!” 他还指着观众席问:“这些观众喊这么大声干嘛,做数学题做出来了有什么可喊的?至于吗!” “因为五分钟能做出来,真的挺厉害的。”场务从挡唾沫星子的台本后伸出脑袋,弱弱说,“前面我听到前排有观众说查到当年这题没人能做出来,估计是都知道了。” 宁宓本以为这次也要半小时才能回去,当主持人向她要答题板时,她做了个向上递的动作,然后刹那间,耳中所有欢呼嘈杂声全部消失了。 宁宓愣住了,她手上拿的不再是答题板,而是一张试卷,是盛一中高一第一次月考的数学试卷。 以几乎同样的动作,正向监考老师递交。 她回来了! 她还有机会! 宁宓迅速收回手,另一只手马上摸起笔。 这一下的变故陡生,监考老师居然都没反应过来,待他看到宁宓的动作,马上回神,伸手就去抽她的卷子,厉声喝道: “同学!考试时间已经到了,不能再进行更改!” 可是宁宓把卷子死死垫在胳膊肘下,监考老师无法抽动,更加厉色道:“同学,交卷了,你这样做,是会被判零分的!” 言春松一行六人前两分钟到了高一(26)班考场外,只是不想打扰其他人才在外等候,此时看到宁宓座位上好像起了什么争执,其他人也已经交卷完毕,陆续出来,相互对视一眼,便进了教室。 走廊另一边洛斯水和苏蘅靠在墙角盯了一段时间,也是听到考试铃响起,考试结束,才算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松的太早,苏蘅拉住洛斯水:“等等,里面吵起来了。” 洛斯水:“别人家务事不管了吧,我刚得罪宁宓妈妈,被发现她和我认识怎么办,要引发家庭矛盾的。” “她这家庭矛盾够多了,不差你这点。”苏蘅把她拽了过去。 两人也进了教室,此刻教室的人走了一大半,还剩一小半要么就是本身班级是26班的,要么停留下来看热闹,加上突然加进来的八个人,还有原26班的学生从旁边考场陆续回来,很快教室被塞满。 人群围住的中心,宁宓独自坐在考座上,其他人都站着。 苏蘅带着洛斯水挤了进去,看见她正扒住卷子不让老师收,旁边监考老师和她的家长都在劝说。 见到苏蘅和洛斯水,宁宓的眼中蓄起泪水。 洛斯水简单问了问情况,抱着手问宁宓:“这不是写完了吗,为什么不交?” 宁宓看着自己手下的卷子,最后一题处,果然被顾淮填满了,而且不同于节目答题板上的抽象方法,他的步骤完全使用的是宁宓能看懂的内容,一步一步,清清楚楚,导向一个最终结果。 sin2。 和她的结果看上去相差不远,可实际上却导向两个方向。 她永远也不能像他那么厉害,她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得不到这种简单明了,从步骤上就能看出正确的结果。 她不甘心,但是又无法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比起真正擅长数学的人,她什么也不是。 努力也无法得到的结果,努力也无法得到的答案。 “这不是我做的……”宁宓的眼泪掉了下来,在卷子上印开痕迹,她一边用笔一道道划掉步骤一边抽噎着说:“这不是我做的,我的结果,我算出来的结果是、是” “我算出来的是sin1。” 第22章 二十二只宁宓 正确 听到宁宓的回答, 站在她旁边的言春松和孟长川对视了一眼。 “宁宓同学,你刚才说你算出来的结果是多少?”言春松为了确认问道。 宁宓也不知道是谁问的,仍回道:“是sin1。” 这下言春松彻彻底底确认了, 然后和宁宓说:“但是考试时间已过, 你不能再修改试卷了。” 宁宓摇摇头, 一道道划掉作答笔迹, 然后将试卷交给监考老师。 “老师,我不改答案。”她的声音沙哑又带鼻音, “但这不是我的答案,所以要涂掉。我交卷。” -- 第39页 众人这才看到, 她用的笔是红笔。 监考老师看向言春松, 言春松沉吟了一下:“你因为生病迟了十分钟, 如果不是月考而是小考,其实也可以延长时间, 但规则确实不容延长, 不过大家也都看到了你用的笔,红笔只在卷面上涂掉了原来的作答,没有重新写, 倒也算不上作弊。” “这样吧。”言春松提议道, “我现场改你的卷子,但是分数就不计入总分了, 这样对其他同学不公平。你同意吗?” 宁宓其他科也没考,一门数学哪怕拿了满分也论不上什么名次,更何况她只是不愿意自己再凭顾淮的能力得到成绩,心中也知道刚才的举动不对,于是没有任何异议,点头答应, 站起来将座位让给言春松。 “长川,把办公室的答案帮我拿过来。”言春松嘱咐道。 “好的,言老师。”孟长川应下,从层层人群中挤出去,又折返到高一(26)班教室,发现走廊外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只得不停说起“借过”,中途他还听见两个小女生在讨论: “听说了吗,上次摸底考数学满分大佬,因为这次考试答的特别好,出题老师要当场改卷,太强了吧,还能打动出题老师!” 孟长川:这都什么和什么,传的太离谱了。 靠近教室倒正常了一点,也没有太正常,有个男生绘声绘色道:“说时迟那时快,大佬一把抢下监考老师手中试卷,边哭边撕卷子说这不是我的水平,要不是……” 好小子,相声大会没你我不看。 孟长川突破人海包围重新挤回教室中心,将历经千难万苦拿到的答案递给言春松。 言春松接过答案,放在旁边桌子上,为了批改方便,让一些学生也能看清楚,在孟长川去拿答案期间,大家帮忙把其他桌子挪了过来,拼成一张办公桌大小。 言春松将宁宓的卷子翻到第一面,开始对着答案进行批改。 “第一题选C,对了,我也对了。” “第二题也对了,选D。” …… “对了,又对了一个。” “太强了吧,选择填空全对。” “完了,我把3乘7算成24了。” 作为最早留在高一(26)班的几人之一,宁婉听到教室中此起彼伏的赞叹声,还有不是就爆发出的欢呼声,心中烦躁不堪。 她不明白,宁宓分明就是初中数学水平,她中考当年的试卷,自己也不是没看过,就是很普通又差劲的,可是就这样一个宁宓,上了高中后,短时间内却能追赶成这样,甚至她听到其他人讨论上次摸底考,竟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慌的情绪来,还夹杂着羡慕,以及自己都不知道的,由慕强而引发的,对于宁宓的些微改观。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宁宓上不了台面,学习不好,打扮土气,说话小声,如果不是脸长得还可以,没人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所以也从不担心宁宓会威胁到自身地位,只觉得像看小丑一样,当个乐子,不高兴时还可以冲着她发发脾气,反正就是包子。 但是这次,在大庭广众下,在众目睽睽下,她亲眼目睹并见证到宁宓的高光时刻,甚至觉得这个宁宓根本不是从前的她,如果她一开始就是这样,宁婉也许真会听宁母的话,当成姐妹相处。 她看到宁母此刻眼中的光,看着宁宓仿佛她是世界上最最慈爱的母亲,一腔鼓励支持,可是就在片刻前,在宁宓和监考老师对峙的时候,宁母还觉得丢人,甚至不主动出声。 宁婉心中冷笑了一下,她和宁母相处时间最长,也是最清楚宁母性格的,她或许有母爱,也不吝啬普通关怀,但一切都比不过面子,这点无论是对她还是宁宓,抑或是宁曜,都如出一辙。只要是能给她挣到面子的孩子,就会获得更多的爱。 宁婉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小就逼迫自己比别人要强,但她同时也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可无论表面上怎么敢闹,宁婉的内心深处,永远恐惧着失去宁母给予的爱,尤其是在宁宓回到宁家后。 她觉得不公平,如果宁母一直让她战战兢兢,那她就要让宁母的亲生女儿也尝到同样的恐惧。 宁婉凑到同样紧张等待试卷批改结果的宁宓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别得意的太早,我们的赌约是你要取得这次月考数学满分,少一分,都不行。” 宁宓心情已经平复下来,耳朵后面突然传来温热气息,觉得非常不自在,挪开一步回看,发现居然是宁婉。 “我知道。”宁宓抱着她的粉色小水杯,认认真真也小声回应道,“如果我输了,我就搬出去。” 自从她决定不只为和宁婉的赌约学数学后,学习间隙,就全拿来思考这个问题。其实不管她输或者赢,都偏向于搬出宁家,她真的不太擅长和人相处,尤其是以建立亲密关系为前提,在宁家住了这么久,也没能真的亲近谁。 尤其是之前宁曜说,自己从没叫过他大哥,宁宓也有反思自己,一直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她不是太坚强的人,连下定决心学好一门学科,都要反反复复来回思考,更无法主动踏出一步,伸出友好的橄榄枝。 或许她本来就不该回宁家。断绝关系,让一切回到原点,这是宁宓能想出的最好解决办法。 宁婉听到她的话,反而不敢置信了。 为什么宁宓能这么坦然地放弃亲情,她就一点都不想要家人吗? -- 第40页 二人这边小动作期间,言春松已经批改完倒数第二道大题。 截至目前,宁宓无一题出错。 宁母的眼中已经不能叫做有光,要用大放光芒来形容了,尤其在夸赞声不绝于耳时,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是她的女儿做出来的试卷。 连宁父都微微点了头,表示对宁宓的认可。 而宁婉仍在挣扎:“只要你不是满分,就算你输了。” 所有人都期待地等待言春松批改,但这时,言春松却停了下来,放下了红笔。 “这里我要给所有同学道一个歉。” “最后一道大题,是我根据某年的全国数学竞赛题改编的,没有动过数字,只增加了第一问降低难度,但是,我今天才得知,这个题当年是有问题的,如果按照正常方法算,”她举起宁宓的卷子,指向被她划掉的步骤,虽然被划掉,却能看到上面的字,大致没有障碍,“就像宁宓同学原步骤这样,可以得到一个结果,sin2。” 言春松看了孟长川一眼,孟长川会意,站出来对所有人朗声说:“当年这道题因为题干错误,全国竞赛中没有一个人答对,而如果将题目改成正确的,再进行计算,则需要一种超范围的方法,得到的结果将是——” “sin1。是宁宓同学得到的后一个答案。” “恭喜你,宁宓同学。”孟长川微微笑着对宁宓说,“这道题第二问不计分,你得到了满分。” 宁宓睁大了眼睛。 听到他们对话的同学们都沸腾了。 这是什么,这波是峰回路转,你以为大佬做出了月考最难题,其实这道题是全国竞赛题,你以为大佬做出了全国竞赛题,其实大佬算出来这个结果使错的,所以坚持不肯写上去要改掉,而且这题当年都没人会,全国竞赛啊,都没人会,再说迟交的事,人本来就生病少考十分钟,算上去根本没超时,应该说,带病也能做出来。 强,这是真的强。在场所有同学的心声达到了高度一致,对宁宓不能更服气。 “不可能。”宁婉喃喃道,不愿相信她听到的事实,“这不可能。” 而另一个说“不可能”的不是别人,正是宁宓自己。说实话她现在的头脑也不太清醒,之前更是一团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刚才是怎么得到这个答案的,然而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个答案居然是对的! 这个答案居然是对的! “宁宓,能告诉老师,你是怎么得到正确答案的吗?”言春松也很欣喜,宁宓的天赋,仅第二问的步骤就可以看出,更不要说得到正确答案,她忍不住想知道这个学生到底有多强的天赋和多大的潜力。 所有人屏息等待宁宓的回复。 宁宓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碰巧吧。” 大家愣住了。 第23章 二十三只宁宓 对话 碰巧算出来的结果? 别开玩笑了, 这答案不是1,不是2,而是sin1, 这种数也能碰出来? “懂, 我们懂, 真正的牛人, 都讲究谦虚嘛。”有人很贴心地为宁宓找了理由,一时间, 大家伙都发出了友善的笑声。 站在外面挤不进来的一些同学,只听到高一(26)班教室里传来阵齐整的笑, 尤其这笑声以“呵呵”为主, 就显得格外意味深长、含有深意, 不禁更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纷纷踮脚探头, 只可惜, 个人的力量在群众面前不值一提,就算个子高大的人能前进那么一两个身位,也终究鞭长莫及。 这一日, 宁宓这个名字彻底在盛一中高一年级打响, 连同“大佬”二字,被全体高一学生和一部分更高年级的人, 深深烙印在心底,成为新的“我们学校有个人”系列。 与高一(26)班仅有一墙之隔的高一(27)班里,许多人也是翘首以盼。 从某种意义上说,宁宓是他们高一(27)班的代表人物,她出风头,整个高一(27)班也跟着面上有光。 他们班的考场大部分分散在年级靠后班级, 只有言西倾考场最前,跑到高一(15)班去了,很多人实际上就是在自己班教师考,和宁宓一样在高一(26)班考场的也大有人在。 其中一个就是小眼镜马烦,他个子小小的,扶着眼镜突破重围回到高一(27)班,给所有人报喜。 “宁宓得了满分!而且很可能又是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 所有在场的人热烈欢呼,又激动对掌的,还有激动地站起来挥舞拳头的,更有原地蹦起来大喊“yes”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世界杯中国队进球了,声响一度盖过隔壁。 宁宓这次真是大大给高一(27)班长了脸,以后谁还敢说他们班是差班? 热闹劲头没消,,有人问小眼镜:“你确定她是唯一一个满分吗,你怎么知道的?” 小眼镜就把最后一道大题题干其实是错了的这事儿向所有人叙述了一遍,这下,宁宓的形象在大家心目中越发高大起来,地位不可撼动。 有人嚷嚷:“我说我怎么不会做最后那道题呢,原来是题目的错,题目出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分是不是得加回来?” 另一个人便笑骂道:“你怎么不学人宁宓呢,虽然题目错了,硬是算出了正确答案。” “我还想呢,那你怎么不学?” 两人这一唱一和,教室里又充满了欢快气息,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们在唱双簧。总之所有人好像都忘记了下午还得考试。 -- 第41页 作为已经回到班上的班干部,语文课代表余倾云为宁宓惊叹之余,也不忘提醒道:“下午还有理综,大家可别掉以轻心,真当已经放假了啊。”她特地指指华茂:“看看华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都开始背生物了。” “那可不,华茂最讨厌宁宓,现在宁宓出风头了,他不憋着气学习才怪呢。” 这话一出,说话的人捂住了嘴,他还是挺怕被华茂找麻烦的,没想到华茂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真一门心思背生物,两耳不闻窗外事似的,他这才松了口气。 而座位上的华茂实际上是在回想那天遇到宁宓,她问自己为什么学数学的事。 看起来,她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了。 * 考试结束后,在高一(1)班的颜清阳就去找他的好朋友言西倾,言西倾在高一(15)班,他上了三层楼,打算和言西倾勾肩搭背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但到了后言西倾说自己要回趟教室拿东西,两人就一块儿上了五楼,刚到楼梯口,人山人海的就把他们惊到了。 而且人群把走廊彻底堵死,想过去都不行,前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颜清阳他们就找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宁宓的试卷正在被当场批改,目前还没有错的。 “哎,”颜清阳用手肘捅捅言西倾,“她的数学和你的比,谁更厉害?” “不知道。”言西倾说。 “这是不相上下的意思?”颜清阳嘀咕一句又指指自己问,“那和我的比呢?” 言西倾毫不犹豫:“比你强。” “……”颜清阳手肘给了他一下,言西倾数学还没他好,怎么和言西倾比都不相上下,和他比就不假思索一句“比你强”了,这不是越级碰瓷吗这不。 这时,前头又传来最新消息,里面一哥们儿的声音抑扬顿挫,和说书似的,将宁宓最新高光时刻表演了一番:“……所以说啊,这宁宓不仅做出了数学竞赛题,还棋高一着,看出来这题目它原本就是错的,您猜怎么着?她啊,又做对了!” 听了全程的颜清阳和言西倾对视一眼,半晌,颜清阳笑出声:“得嘞,不用比,这和我们班上那楚尔是一个意思,都是来降维碾压的主。” 言西倾也顿了顿,思索一番道:“比我厉害。” * 经历了这一个上午的折腾,心情大起大落,又耗费许多体力脑力的宁宓,终于带病倒下,被立刻送回了医院。 好在宁宓年纪轻轻,之前也用过药,总算没让病情进一步恶化。在医院输液几小时后,宁宓就醒了过来。 护士来换针时告诉她,她这是低血糖又消耗大,所以晕倒了,并且严肃批评了宁宓这种偷跑出院的行为。 宁宓已经做完了想做的事,此时自认理亏,觉得给医院和大家都添了不少麻烦,乖乖接受批评教育,并表示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是吧。”护士还生着气。 “不敢了不敢了。”宁宓腼腆笑道,“我会听话治病的。” 护士看了她一会,勉强放过宁宓,不再说教,提起其他人说:“刚才送你来的几个人里,除了你妈妈,还有上次来探望你的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好像惹你妈妈不高兴了,两人起了争执,最后你妈妈被你爸爸拉走,那个女孩子被另一个拉走了。所以现在只有你姐姐在医院陪你,刚刚我看见她坐在外面走廊上玩手机呢。” 姐姐? 宁宓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这说的应该是宁婉,从名义上来说,宁婉是她姐姐来着,虽然两人实际上是同一天生的。 果然,护士离开没多久,宁婉就黑着脸进来了,手上还拿了手机以及连着充电线的充电宝。 “什么事?”宁婉没好气问。 虽然她们之间有些矛盾,但宁婉毕竟看护了她挺久的,也耽误上课,宁宓张嘴就要说话:“谢” “打住。”宁婉抬起手,“别和我说这两个字,太恶心了。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她翻转手机屏对准宁宓,宁宓看到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暂停的做饭视频,正好对准一条即将进热油锅的鱼,鱼尾翘起还在挣扎,“我们的关系就和这个一样,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还能挣扎?”宁宓问。 “是水深火热。”宁婉翻了个白眼道。 虽然宁宓语文学的不太好,但,“这个成语和画面有什么关系,和我们的关系又有什么关系?”她迟疑问。 宁婉也发现自己的用词错误了,改口道:“我说的是水火不容。”她把手机拿回去揣进兜里,不屑道。 “哦!”宁宓捧场地鼓起掌,“太厉害了。” “……鼓什么掌。”宁婉恼羞成怒,还看了眼门外,发现没人才放心,“停下。” 宁宓于是放下手,真心诚意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多亏有你在,护士姐姐告诉我了,你一直帮我盯着输液。” 宁宓现在已经做好了决定,不去争那虚无缥缈的父母亲情,心态放的很平和,倒可以将宁婉纯粹当个有点任性的不太熟悉的人看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宁婉似乎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态度,露出有点意外的表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道:“这次算你赢,上次的事,算我错怪你。”她的视线好像随时想飘走,又被她强行压回来正视宁宓眼睛,低低道:“对不起。” -- 第42页 “我知道了。”宁宓说。 宁婉皱了一下鼻子:“你不愿意原谅我?” “这个嘛,”宁宓抓抓脸,“毕竟我当时真的很受伤,确实不愿意原谅,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变成好朋友,原不原谅也不重要吧?” “不原谅还对我态度这么好干嘛?”宁婉不高兴道。 “一码归一码,这是两件事。”宁宓说。 宁婉哼唧了两下,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过了会她说:“我知道我算是鸠占鹊巢了,小说我看的也不少,这样下去肯定要被你全方位碾压,与其最后变成恶毒女配,我打算过几天搬出去,不过要等我学会做饭,我怕自己饿死。”她扬了扬手机。 这次意外的人变成了宁宓,她的脸也皱成了小包子,非常苦恼道:“你搬出去,我怎么办,我也想搬出去。” “你疯了?现在局势对你大好不是吗,”宁婉瞪大眼睛,“爸妈不会同意的!” 第24章 二十四只宁宓 雏形 宁婉不能理解宁宓的想法, 而宁宓也全然没有要给她解释说明的意思,两人僵持了一会,都不再提这事了, 知道宁母那边过来接宁婉回去, 二人也不约而同地在宁母面前隐瞒了自己和对方的打算。 宁婉和宁母走后, 宁宓所在的单人病房又安静下来, 她走下病床,从柜子里找到书包, 拿出已经没电了一整天的手机,重新接上充电器, 放在病床上方充电。 她这手机还是原先打工攒钱换的, 价格八百, 当时店员说办电信卡可以五百拿走,但宁宓已经有移动手机号, 平时用不到第二个号码, 于是耿直问店员:“能不能收下手机卡,但是带回去之后不用?” 得到的回复当然是不能。 这事让宁宓很是懊悔了一阵子,因为等她当天回去和苏蘅说了之后, 苏蘅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她, 并说:“你不告诉店员你不用,买回来自己不用, 不就行了,他又不可能盯着你。” 宁宓:……好像是的呢。 总之这个手机价高物不美,从早上突然电量猛跌的情况看,手机的电池寿命大概也要到尽头了,好在她现在的零花钱有很多,卡里的余额足够她买几百部最昂贵的手机, 再也不会像那时一样,因为多花了三百块太心疼,眼泪花花地吃了一个月老干妈拌饭。 宁宓想到这前后对比,觉得好笑,又不自主叹了口气。 别的不论,在金钱方面,宁父和宁母确实没有短过她的,连宁曜都会意思意思给她零用。 她现在的家人,不能用单纯的好坏一概而论,生活不像电视剧,她虽然觉得不公平,可说到底,还是比以前过的好太多,实在不能真当剧里一样决绝地撂下狠话再离开,虽然从另一个层面讲,她的生活确实堪比一盆狗血兜头洒下的剧情,连真假千金错换这出,都真实上演到身上来了。 宁宓不会忘记宁母给她布置房间、为她挑选衣物文具时的用心,也不会忘记宁父在她第一天去盛一中时,特地推迟了一个合作案,请假送她,并且告诉她“在学校不要怕事,永远记住你姓宁”,还有宁曜,虽然说话不太中听,也总是什么事都不过心的样子,偶尔也会流露出上次推轮椅时的温情一面;哪怕是和她最不对付的宁婉,今天也留下来陪她了,半句没提最重视的学业被耽误的事。 他们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的确真心可贵,坏的时候却也让人难过,宁宓曾经渴望别人对自己好,尤其是家人对自己好,可是最近她明白了,她已经习惯一个人太久,做不到为了所谓的好,去忍受那些不好。 就像她不会因为宁婉难得善举原谅宁婉此前的行为一样,她之前的委屈与难过,也不会因为短暂的关系改善而消失,那些情绪就像一根刺一样扎着她,时刻提醒她如果不离开,将来也许还会遇到同样的处境。 宁宓凝视着带裂纹的手机屏上,代表电池的符号被一格格充上,又一下子消失,再重复这个过程。 她想,等出了院,就搬出去吧,至于旁的,如果他们愿意要,就把抚养费以外的钱还回去,如果不愿意要,就和以前一样,静静躺在银行卡里不去动它们。 手机的充电符号很快从红色变为黄色,这代表着电量已经足够开机,宁宓长按开机键数秒,厂家的图案亮起。 桌面卡顿一分钟后,各种图标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消息栏的消息一个个蹿出,铺天盖地涌了上来,好像没个尽头似的。 这些消息大部分是广告推送,也有微信中来自苏蘅和洛斯水的问候消息,除此之外—— 宁宓的目光顿了一下,视线渐渐随手指翻动下移。 这是一条来自微博的私信,她点开这条消息进入微博。 “周末见个面?” 发信人是,顾淮。 * 在医院养了两三天病后,宁宓的病情彻底好转,之后便办理了出院手续,顺利出院。走的时候,管床医生还调侃了她偷溜出去考试的事。经此一回,他们这个科的医生护士都对宁宓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为这天是周五,还要上课,宁宓便回到了学校,在受到班上同学们的热烈欢迎和问候后,她度过了充实的一天。 一天的课结束后,班主任叫住宁宓和言西倾,让他们两个去视听教室一趟。 路上,宁宓问言西倾:“你知道老师让我们去视听教室是什么事吗?” -- 第43页 “知道。”言西倾说,他的语调没什么精神,因为不久前他刚从课桌上醒过来。 宁宓于是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等了一会,结果发现言西倾好像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得问道:“那是什么事呢?” 言西倾看了她一下,似是要说什么,又没有说,最后道:“好麻烦。” 他这句“好麻烦”太难以捉摸,宁宓拿不准言西倾的意思是等会去了视听教室会有麻烦事,还是详细回答她的问题好麻烦,但看到他边走路头还时不时点一下,活像一头睡眠不足憨态可掬的大熊猫,宁宓又不好意思再多问了。 两人在沉默中到达视听教室。 刚到视听教室门口,宁宓就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两个男生,一个坐在第三排的正中,脊背挺直坐的端正,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校服干净整洁,桌面被整理得十分严谨,属于强迫症看了会非常快乐的水平;另一个坐在第一排的男生却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校服上涂鸦乱飞,衣袖被当做绳结系在腰间,依稀能看出有块地方是半个海贼王里的草帽海盗旗,桌子上一把笔散乱摆放着,此时蹲在椅子上,看见门口来人,惊喜道: “哎哟,言西倾你可算来了,快来帮我把这只猫弄走!” 显然,他和言西倾是认识的。 他一出声,椅子下就有个小东西在动,宁宓看过去,发现是只黑花小奶猫,看着还挺眼熟。 见到宁宓,那只小奶猫也不缠着颜清阳了,踩着欢快的猫步朝宁宓跑来,威胁消失,颜清阳马上重整旗鼓,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对着猫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小奶猫跑到宁宓脚边,亲昵地蹭她裤腿,近处看,宁宓认出了它身上的一道独特花纹,这就是上次下雨天碰见的那只猫。 她将猫举了起来,小奶猫无辜地眨了眨杏仁猫眼,舔了下爪子。 “快快快,”颜清阳催促道,“把它扔垃圾桶去,然后盖上盖子,别让它出来。” “颜清阳!” 这时,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宁宓他们背后响起,“你敢!” “我就敢,怎么着?”颜清阳说,“江蔽月我可和你说啊,带宠物到学校是违规的,我不举报你就不错了,你还放猫出来吓人。” 他说到“吓人”两个字的时候,黑花猫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叫的人心都化了,怎么看,都和“吓人”两个字不沾边。 连座位上的楚尔都轻咳了一下。 “有的人,平时看着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啧。”江蔽月不屑道,一边做了个接的动作,宁宓就把手上的猫放到她怀里。 “你就是宁宓吧?”江蔽月对宁宓的态度还可以,但谈不上热络,“听说你数学很好。” 宁宓如实答道:“刚起步。” 眼前的少女长得特别像商店橱窗里摆放的洋娃娃,尤其是一双眼睛,和娃娃一样碧绿幽深,她是混血儿?宁宓猜测。 宁宓打量江蔽月的同时,江蔽月也在打量宁宓,宁宓留着妹妹头,脸型因为最近生病消瘦了一圈,婴儿肥褪了不少,有点像个少女了,周身的无害气质却依旧让人下意识好感亲近。 江蔽月看了宁宓一会,忽然问:“你跳了几级?” 宁宓:…… 别说跳级了,和她同龄的比如宁婉,都上高二了,认真讲来,她好像是留级的。 “就,负一级吧。”宁宓想了想说。 江蔽月:??? 这时江蔽月怀中的猫突然动了一下,她不再关注宁宓,转而去安抚猫咪。 言西倾慢吞吞走到颜清阳旁边,指着宁宓说:“给她解释。” 他这话没头没尾的,也好在颜清阳这个听的人对言西倾十分了解,迅速从中得到了始末,热情地向宁宓介绍说:“你是不是想知道咱们上着干嘛来了?”见到宁宓点头,颜清阳继续道:“哎这个事其实是这样的,我们几个都是这次高一数学考了满分的人,哦,不是你那个全对满分,是除了最后那题错的第二问,其他都满分的,就这次是这样,学校呢要弄个奥数班,专门搞数学竞赛知道吧,嗨,不知道也没事儿,反正就是要搞数学竞赛,又怕我们比不过高年级的,就说我们前面都对了,最后一题也能做做,把我们喊过来,问问我们要不要参加课外数学辅导班提前学学,而且这次特地找来了以前的学长给我们介绍经验,所以说学有余力的话还是可以参加一下。” 颜清阳的嘴皮子相当利索,上下一碰就溜出一大长串话,有用没用的信息等比例穿插着来,和言西倾完全是两个极端,宁宓差点被他绕晕,好在还是听懂了。 总之就是课余数学竞赛辅导班。 能有这样的机会,宁宓当然不想错过,但她有点犯难,问颜清阳道:“要是没有余力,还能参加吗?” 颜清阳:“啊?” 第25章 二十五只宁宓 质疑 还济区女神路656号的斯水花店。 “她真要搬出来?”洛斯水洗了个苹果切成一半, 叼着一半把另一半递给苏蘅。 苏蘅接过,说:“她家那情况,住下去还麻烦。” “本来我以为, 她找到父母了, 以后就能享享福, 不用和我挤出租屋了。”苏蘅叹口气, “这下我在学校宿舍住,她一个未成年, 独居在外太不安全了。” -- 第44页 “安全的话,我倒有个去处。”洛斯水想了想说, “我有个初中的恩师, 她们家当初富裕的时候, 买了对门的两套房,本来是记在孙子名下的房产, 后来家里破产了, 她儿子儿媳都跳楼了,遗产都给银行了,只剩挂在孩子名下的这两套, 现在祖孙两个住一套, 另一套出租。” “前几天我去看望她的时候,上一任租客刚搬走, 她是个人品很好的老教师,现在退休了,租她家的房子,应该没问题,离盛华也不远。” 苏蘅听了,觉得很适合宁宓, 但保险起见仍多问了一句:“她的孙子年纪多大了,会不会不太方便。” “应该,和宁宓差不多大吧?”洛斯水摩挲下巴回忆道,“她孙子挺厉害的,年底就要交材料保送P大了。” 洛斯水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也不用担心,宁宓上学时候肯定见不着面,就算放假了,那也是住在对门的,而且人家为了还债还兼好几份职呢,碰不见几面。” 苏蘅重点有点歪:“不是申请破产了吗,怎么还要还?” “真是个好问题。”洛斯水啃下一块苹果,断裂处发出清脆的声音,却没有回答。 两人商定一番后,觉得洛斯水老师家不错,给宁宓发了消息简单说明,宁宓表示同意后,洛斯水便从联系人中翻出一个名字来。 苏蘅凑过去看,发现上面备注着“顾老师”。 * 颜清阳不知道宁宓的“没余力”是什么说法,但她数学那么好,也许是其他科目比较拉跨? 几人在教室门口,后方传来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淡淡道:“怎么都杵在门边?” 宁宓回头,众人望向教室门口,颜清阳看见来人,胳臂箍着言西倾说:“哎,你妈来了。” 来人正是言春松,从她身后,绕出来另一人,温和微笑道:“你们好啊。” 这名气质温和,平易近人的青年,自然就是言春松的学生、宁宓等人的前辈,孟长川了。 大家都进入教室坐了下来,除了颜清阳硬拉着言西倾和他一块儿坐,宁宓、江蔽月、楚尔三人,都是各自为营,一人独占一大片区域,三个人的位置基本上可以连成个等腰三角形,把颜清阳和言西倾两人包围其中。 宁宓刚坐好,想要拿出纸笔记录内容,发现书包里静音的手机屏亮了一下。 平常她都是把手机放到宿舍的,以防发生手机被收缴的惨剧,今天是周五,为了少跑一趟,便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提前在中午就塞进了书包里。 宁宓偷偷看了下讲台上,发现两位老师还在交谈,她便偷偷在桌子底下看了看手机。 发现是来自苏蘅的微信,说洛斯水有个老师最近正好出租房屋,条件和环境都不错,距离价位也合适,问她要不要周末去看看。 宁宓飞快打了几个字回复。 “宁宓。” “到!” 宁宓火速把手机扔回包里,蹿一下站起来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她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一时间紧张的不行。 好像、好像被发现了? 她已经很注意周围,但看消息和回复消息时,仍不免需要分散注意力,回复完后,她本来觉得有点安全了,没想到冷不丁被点名。 孟长川失笑,他示意宁宓坐下来:“只是点名而已,不用紧张。” 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看漫画的颜清阳,张望一番后听到孟长川的话,默默把漫画塞了回去,他提前和言西倾说了望风,不过言西倾俨然一副要睡着的样子,也不很保险,宁宓反应太大,颜清阳还以为真有什么事,现在放心了,不忘吐槽道:“总共五个人,看一眼就知道了,还点名。” 他嘀咕完,就发现言西倾他妈淡淡扫了他一眼,立马闭嘴。 虽然有一点小插曲,孟长川还是顺利点完名并介绍完了情况。 就和颜清阳先前对宁宓说的那样,为了让高一学生在入班考试的时候劣势不那么明显,以后每天下午课后,以及晚自习第 一节课,都会用作考前培训,至于周末,因为教育局管得严,也不可能上辅导班,最多布置作业和预习。 “大家都知道,奥数班的入班考试在期中考试前,也就是中间还要经历第二次月考。课外班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在学有余力的同时提前学习,但如果耽误了正常学习,也不是我和言老师希望看到的。” 孟长川与言春松对视了一眼说。 言春松点点头:“我和小孟老师还有各位的班主任商量了一下,最低限度,月考除数学外的科目都要及格,此外,数学要拿到一百四十分以上,如果不能达标的话,第二阶段的课外班就不用来了,还是专心高一学业为主。” “毕竟,虽然奥数班专门搞数学,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这条路保送的,大部分人可能只有加分,或者连分都加不到,那么还是要重回高考的考场上,高一阶段的基础就不能丢。” 除了数学外,其他科目都要及格? 宁宓听到后,如遭重击。 她没参加这次月考,但是今天来上课,听了几节课老师讲月考卷子,由于之前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数学必修一上,其他课对她来说,就和听天书一样,真就是卷子上的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而且第二次月考数学考试范围会更大,她这次都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考的,侥幸因为知识点少,前面都对了,下一次可无法保证能上一百四十分,多错两个选择填空,就溜溜球了。 -- 第45页 她看向教室左方,言西倾和她一个班,别的科也不太好,但他还是昏昏欲睡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再看另外三人,那个叫楚尔的男生就简单点了点头,还有江蔽月,脸上浮出嘲弄的表情,虽然和她的芭比娃娃样脸莫名搭配,但是的的确确是看不起老师说的这个标准的。 宁宓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沉痛地看向颜清阳,她觉得颜清阳看上去就不像那种学习好的类型,宁宓还天真地想,和言西倾一块儿,说不定也是偏科偏的厉害。 “有同学有问题吗?”孟长川问。 颜清阳果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宁宓向他投去期盼的目光,只听颜清阳道: “我觉得及格不太行。” 宁宓猛点头。 “我们这些人里,不可能有人连最简单的月考都拿不到80分吧,不会吧不会吧?”颜清阳怀疑道。 言西倾被他的声音惊醒一下,想起自己除了数学每门都正好卡百分之八十的边,又安然打起瞌睡。 只有宁宓:……不好意思真的有。 孟长川轻咳了一下,“也不用这么高,我们的标准线还是及格,还有同学有问题吗?” 宁宓弱弱举手:“我有问题,老师。”对颜清阳漠不关心的江蔽月和楚尔都投来了目光。 “我摸底考时候的其他科目,都没有超过二十分。” 听到宁宓的话,江蔽月和颜清阳脸上都露出了一种近乎茫然的神色,好像不太明白她说了什么。 教室里突然有点格外安静。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和你的班主任了解过了。”言春松开口了,“但我们仍认为,及格分是最低的标准,这是我们综合过你的情况做出的标准。” 宁宓点点头表示理解,就要坐下,却听到一直一言不发的楚尔说话了。 “言老师,我可以理解为,因为宁宓同学的水平太低,所以老师们特地为她放宽了标准吗?” 宁宓看了过去,楚尔用中指向上推了推金丝眼镜,口气近乎冷淡道: “我认为这是不公平的,尤其是在我们所有人都将成为奥数班竞争对手的前提下,很显然,为了放宽其他科目标准,老师们把数学的分数线要求拉的太高了。” “所以,我反对把及格作为标准。” “而且——”楚尔也转过头看向宁宓,说道:“课外班的开办本意是学有余力的情况下,再进行额外学习,方才这位宁宓同学亲口说过,她没有余力,所以我认为,她不适合参加本次课外竞赛辅导。” “宁宓同学,即便你来参加,也跟不上的。” 第26章 二十六只宁宓 萤火微光 江蔽月顺着猫背毛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黑花猫有些疑惑地抬了抬小脑袋,轻轻吐舌头舔了一下主人的手指,江蔽月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继续为它梳理毛发。 颜清阳觉得场面有点尴尬, 咳嗽一声想打圆场:“楚尔, 咱们又不是考不上一百四, 你说话这么冰冰冷冷的干嘛,吓着小同学。”颜清阳一不留神, 把和他们同级的宁宓叫成了小同学,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 “当然了, 我也觉得小同学要是跟不上, 还是别上课外班比较好, 毕竟平常的课也挺多的不是。” 颜清阳虽然说得不像楚尔那么直接,话里的意思却也是赞同楚尔的, 而且当他在说“平常的课也挺多的”时候, 眼中的漫不经心,更像是处于高位的一种蔑视,实则认为课程再简单不过, 所以宁宓如果连简单的课程都跟不上, 就不要硬掺和进这个圈子里。 至于江蔽月和言西倾,一个无声无息, 一个视若无睹,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好了好了,”孟长川微微笑着示意大家都不要再吵,“宁宓同学的数学才能的确出众,所以我和言老师还是希望她能在这上面有所发展的,至于考试标准, 其他科是为了她放宽了一点,但数学可不是,即便宁宓同学不参加,也不会降低相应标准。楚尔同学,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楚尔:“我没有异议。” 孟长川的话可以说是直接回答了楚尔的问题,但是教室中那泾渭分明的界限,却已经被划下。 一边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一边是学习成绩几乎垫底的宁宓。两方好像是两个阵营,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言春松从进入教室起一直没怎么说话,除了之前介绍标准,多数都是孟长川代劳的,只有在看见言西倾又开始上下点头时才皱了皱眉,却仍一言不发,一直到教室里渐渐弥漫起无色无味的硝烟,她也不动如松,矗立在讲台边,却已经把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待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后,她才向前一步,站到比孟长川离讲台更近的地方,沉声道:“课程的目的,是为了让高一生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追赶上高二、高三的学习进度,如果连基础都掌握不好,何谈再进一步的竞赛,所以我们的进度只会快不会慢,更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特地放慢。” 她如电的目光看向宁宓,似乎也想向宁宓要一个回答:“宁宓,你觉得你可以跟上吗?” “我……” 宁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站了起来。 六个人的目光,仿佛化为实质,压在她身上,重如千钧。 宁宓放在腿侧的双手攥紧了布料,这些视线刺得她不敢看四方,她站在教室一隅,却像站在高高的行刑台上,面对着一双双质疑的眼睛,目眩头晕,只能努力去看那些漆黑一片的后脑勺,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稳。 -- 第46页 跟的上吗? 或者说,她配得上吗? 来自远方的质问振聋发聩,宁宓想要寻找一个答案,却头绪全无,她不知道,她过去的经验告诉她,自己在学海里抱着一根独木沉沉浮浮,从没到过岸上。 “你为什么学数学?”这是昔日洛斯水问她的问题。 “因为数学好学。”华茂这样回答,因为他务实。 “想学就学。”顾淮这样回答,因为他对别人的看法不屑一顾。 而她的回答是—— “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数学,也只有数学了。”是的,她辍学一年,其他学科吃力又困难,只有数学偶尔能让她发现,啊,原来我也可以做到。 她不在乎其他科目,也不在乎高考能不能考好了,她以前没有退路时,也只不过拿着初中文凭,在四处打打零工维生,忙的昏天黑地后回到自己的小小出租屋,对未来只有茫然,以后就这样一辈子了吗,就这样攒点钱嫁人生子了吗?可是结婚生孩子,听上去真遥远啊。 但是,就是这样一眼能看到头的日子里,因为一个契机,她抓住了那点渺茫的希望,终于让自己有了可以为之奋斗的方向,连做梦都终于有了素材。 所以她的回答是—— “我想学数学,因为我已经决意将我未来的所有可能性,全都孤注一掷,赌在数学上了。” * “宁宓还没回来?” 宁婉回到家,宁母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宁宓。 “不知道,她不是有司机接吗?”宁婉虽然有心理准备,这落差还是让她觉得胸闷梗的慌,“打电话问呗。” 宁母:“打过司机电话了,说是宁宓一直没出来。” “那打宁宓电话。” 宁婉想都没想直接说,结果看到宁母脸上露出微妙的神情,是那种介于想说和疑惑之间的表情,她这才想起来,宁宓刚回来的时候,她觉得地位不稳,假意借说自己带宁宓换手机,一直没有让其他人加过她号码。 宁婉现在对宁宓观感很复杂,换以前想都不想就会把锅甩到宁宓身上,说宁宓这么个大活人,别人不加她她难道不会主动加别人,银行卡都收了还差个电话号码?但现在—— 宁婉掀了掀眼皮,假装不在乎道:“等她回来,这次加上呗。”她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好像自己把宠爱主动分了宁宓一半的感觉。 宁母看到她的反应,也有点欣慰,只觉得家里终于要迎来和平共处的日子了,絮絮叨叨催促起司机,还念着“都几点了,宁宓怎么还没出校门”。 宁婉听到她的话,本来在沙发上看电视,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问宁母:“宁宓东西还在不在?” “什么东西?她的东西没有多少的,一直在学校啊。”宁母以为宁婉还不高兴,特地说的夸张了一点,其实她给宁宓买的大部分东西都还在宁家,宁宓自己的东西倒真的全在学校。 “该不会她打算不和你们说,直接就搬出去吧?”宁婉大惊。 宁母无法理解:“什么叫搬出去?” 宁婉发现自己说漏了,迅速双手捂住嘴巴。 看到她的表现,宁母好像明白了什么,站着的身子晃了一下,扶住了沙发。 * 是的,早在斯水姐问过的时候,宁宓就做好了决定,接下来的三年,她只学数学。 “我和一个人约定过,”宁宓眼前浮现出那天洛斯水在花店台阶上,折返看她时的神情,“未来的三年,我要全部赌在数学上,可是现在我想说,不止未来三年,未来五年、十年,甚至是更远以后,我也希望自己能全身心投入到数学的学习研究中去,我想要以后的每一天,都让自己在数学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言老师,孟老师,你们大概已经从我的班主任那里了解到情况了,我是初中辍学一年后,才回来上高中的。”宁宓笑笑说。 江蔽月的手顿了一下,所以负一级,是这个意思? “在那个时候,因为文凭和”宁宓顿了一下继续说,“年龄的限制,我只能到处躲躲藏藏打零工,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情,有一些是层层承包下来的工作,可能因为没什么能力,可以选择的范围也不多,但就算这样,我也接触过很多人了,大概知道这社会上的工作是什么样子。” 宁宓还曾经在大学城的奶茶店里帮过工,来往的大学生们时常会提起自己的专业、课程、社团等,又或者是实习经历,还可能有工作过返校的人,向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 “在我能重返高中时,我也想过,自己将来会上个什么大学,选择什么样的工作,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宁宓有些出神,说起来,她没有养家的压力,也没有生活的压力,宁宓亲外婆去世前得知宁婉不是亲生,将遗嘱改到了当时还没找到的宁宓头上,其中包括那个黄金地段的咖啡店。 “最开始我想的是,好好考一个大学,学一门技术性很强的本领,让自己能找到工作,但最近我却觉得,既然生活又给了我选择的权利,我就不想再为了多一个选择权做无用功了。” “老师,我只选数学。” 宁宓说:“其他科目的及格线,很抱歉,我可能达不到也跟不上了。” “但是数学,虽然我不知道,可我想试一试,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只学数学。” -- 第47页 她忽然玩笑似的说道:“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会拼命跟上的。” 听到宁宓这一句“粉身碎骨”,其他人以为是修饰词,可是孟长川却回忆起了那天他在校门口见到的宁宓。 她瘦弱、带病,就像一株风中的蒲公英,随时要被吹散了似的,在他见到宁宓时,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更是豆大地从额头往外冒,呼吸短促,时断时续,还会因咳嗽中断让自己喘不上气,只剩下眼睛里的一点微光。 她还是坚持到了学校。 孟长川心下微微叹息,这个学生,可能要比言老师想象的还要倔强。 “艹!”颜清阳听了都呆住了,直愣愣盯着宁宓,视野里还留有言西倾的呆毛问,“为什么她能说话这么中二,可是看起来却好像在发光?” 第27章 二十七只宁宓 条件 “你的决心我看到了。”言春松说。 孟长川怔了一下, 这话,不太像言老师会说的。言老师向来不看主观想法,只论客观水平, 所以一直以来, 在盛一中的师生中间, 言老师都有“劝退师”的绰号流传。 宁宓, 真有这么特殊? 但很快,孟长川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言老师还是那个言老师。 “在第二次月考前后,会有共两次小测, 我会把同样的卷子给高二年级所有想参加奥数班的同学做。”言春松说, “两次小测中, 高二成绩最好的五个分数,平均分算起来如果比你们的高。” 她环顾了一周教室, 难得露出了微笑:“所有人就都不要参加课外班了。” “老师, 这不公平。”宁宓马上反对,“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为什么要让大家都受牵连。” “如果是这样, 你还要坚持只学数学吗?”言春松问, “要知道,你不参加高考, 也不单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做出让你只学数学决定的老师,还有你的家长,在将来都有可能为你的决定付出不等的代价。” “包括你自己,人生轨迹的改变,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你要坚持吗?” “我……”宁宓犹疑了, 她不在乎自己的人生轨迹,但也不可能让别人陪她一起背水一战。 楚尔冷静地提出质疑:“这是不合理的,数学竞赛不是团队比赛。” “怎么不是?”言春松反问,“将来如果你们能站到世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舞台上,代表中国队参赛,依旧是団体计分。” “但在此之前,都只是个体竞争。”楚尔说。 “这么说,你是否认自己有参加世界级比赛的可能喽?”言春松说。 楚尔沉默片刻,推了推眼镜说:“这个推论只是诡辩,和实际情况没有任何因果关联。” 言春松敲了敲讲台,“这间教室,不是第一次作为数学竞赛训练的地方。很多年来,大部分同学都只能兼顾高考和奥数课,所以我们学校虽然是全国有名的重点高中,竞赛成绩却拿不出手。” “学校今年要改革,弄出个竞赛班来,我是不赞同的,放弃本来的康庄大道,为了头衔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去参加另一个进则荣光加冕,退则万劫不复的赛道,本来就是舍本逐末。” 她看到众人脸上各异的神情,淡淡说:“你们想的没错,我确实在劝退你们。” “你们现在是年级前几,是名列前茅,但精力一旦分散,成绩很快就会退步,包括之后,哪怕进了奥数班,如果坚持不下来呢?如果想重新回到高考赛场上呢?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学数学竞赛就好了,如果当时没有头脑发热觉得自己可以就好了。” “楚尔,你说数学竞赛不是团队竞赛。”言春松点名说。 楚尔颔首。 “确实,在站到世界面前以前,数学竞赛都是个人成绩排名的,甚至你们还是对手。”言春松说,“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决心和毅力这东西,有时候一个人,比不过一群人,这条路将困难艰苦得远远超乎你们想象,如果只有竞争,没有陪伴,只有你踩我我踩你,没有相互扶持,想走下去,是很难的。” 视听教室里鸦雀无声。 言春松是有多年经验的老教师,教出的学生成果丰硕,她的话让大部分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是别人眼中的天才,可实际上,那也只是多年竞争的结果累积,再竞争下去,能赢吗? 这一刻,赌概率的反倒不是宁宓,因为宁宓本就没有选择,赌概率的,是本来以高考成绩,就能进入理想大学的他们。 言春松的话中,隐隐含有另一层含义。 若非对数学十分的热爱,便不要轻易把自己的筹码都压在这一边。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楚尔说,“一来,您其实不希望看到我们参加奥数班,二来,如果一定要参加,伙伴的力量很重要。” “前者,奥数班,我是不会让步的;后者,我认可您的教学经验,但无法接受同高二年级比试后失败,便不能参加的条件。”楚尔眸光闪了闪,“我们的知识储备,不是那么轻易能赶上的。” 他看向宁宓:“所以我猜,为了达到同一个目的,关键点还在宁宓同学身上吧?” 言春松笑了:“你想的很对,除了赢过高二,还有个办法,每个人的其他科目都达到及格水平,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宁宓。” -- 第48页 “至于是她月考及格容易,还是赢过高二容易,你们可以自己商讨,我只看最终结果。” “等等,老师,我觉得这样绑定对其他人不公平”宁宓没喊完,言春松已经走出教室,紧随其后的孟长川摊了摊手,也跟着走了出去。 宁宓回过头看其他人:“你们也觉得不公平,对吧?我们得再抗争一下,你们成绩那么好,被我拖累算怎么回事?” 颜清阳摩拳擦掌:“这就是团魂吗,放心吧,一个月包教包会,及格洒洒水啦。” “不会粤语就不要乱用。”江蔽月冷笑一声,宁宓充满希望地看向她,谁知她冷笑完后却说,“摆明了是看不起我们,高二不就多上一年学,谁没提前学过似的。” 宁宓泪流满面:我没有,姐姐。 宁宓把最后的目光投向楚尔,她觉得楚尔一开始就反对她扯后腿,估计是看不惯她,这回肯定不同意的,没想到楚尔却沉吟片刻道:“有宁宓的成绩绑定,如果想退出,也不失一个体面的方法。” 不是,你刚刚说那么言之凿凿,奥数班,我不让步,原来就是怕让步得不体面吗?她的成绩可是超出想象的差,不是想进去就能好,不想进去就能不好的哦? 宁宓看了看早就趴倒的言西倾,感觉自己倦了,算了,大家一起毁灭吧。 教室外走廊深处,言春松和孟长川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言老师,从一开始,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吧?”孟长川问。 “差不多吧。”言春松说,“就算宁宓不站出来,我也会在第一次小测后告诉他们这个选项,她今天站出来,倒是让我提前漏了题。” “几个人里,其实我比较看好的是宁宓,就和她说的一样,对她,破釜沉舟才是最佳方式,这个奥数班的开办,对她绝对是再好不过的契机。” 孟长川听出了言春松的欣赏之意,知道她其实很希望宁宓能进奥数班,笑道:“这么说,与其说是她的成绩会连累其他人,反倒该说其他人的好成绩,如今成了她进奥数班的绊脚石?” 言春松特地看了他一眼:“绊脚石么,如果她真有今天说的决心,也不足为惧。” * “对,还没有租出去,这周末来看房,可以啊。” 顾淮搬了几个快递盒子进门,刚到玄关,便听到顾女士打电话的声音。 听到门口的动静,顾女士回过头,正好打完电话,看见顾淮回来,顺口问道:“这周末有没有空,有个学生介绍朋友来租房子,带她们看一下房。” “周六有约,周日有。”顾淮说。 “她们也是周日来,刚好。”顾女士说。 “英才班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交了。” 两人的对话很简短,很快便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再交流。 客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一角的神龛前,三缕香烟袅袅升起,静谧地笼住里面的两张遗像。 * 宁家。 宁母自从听到宁婉说宁宓想搬出去,就心急如焚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没有停下过。 宁婉被她弄得也无心看电视了,本来想回房间去,结果听到说司机打电话说接到人了,有点想看接下来宁宓怎么处理,可以说是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才是点火的人。 宁母再焦急,司机也不可能让车变成飞机平底起飞,加上堵车,宁宓到家时,都已经晚八点多了,宁父和宁曜今天有公司应酬,也没回家。 宁宓一进大门,还没到玄关呢,就看到阿姨匆匆忙忙过来,说宁太太已经等她很久了。 自从上次让宁母脸上大大有光后,宁宓的待遇可谓直接提高一个层级,给她的卡里又多了几笔钱就不说了,每天人文关怀也不断,现在宁母竟然会配合她的休息时间,每天打电话来嘘寒问暖,弄得宁宓反而不自在了,她总觉得这样的关怀让她有点不适应,好像是什么等价交换的物品似的。 今天应该也是一样,宁宓想,平常可没有安排别人等她回来的步骤。 但一进室内,宁宓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 因为宁母不仅没有嘘寒问暖,反而露出一种痛心兼具失望,混有“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让我伤心”的表情,宁宓脚步一停,看向沙发上磕起瓜子看戏的宁婉。 她知道是什么事了。 宁婉绝对是泄露了秘密,把她要搬出去的事告诉了宁母。 而且当事人现在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既然这样—— 宁宓抢在宁母质问前,痛心疾首道:“姐姐,你怎么会有想搬出去的念头呢?我回家以来,从没有要赶走你的念头啊,我以为你在医院只是说说,没想到你真的下了决心……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宁可自己搬出去。” 上次宁婉说起后提醒了她,宁宓在医院时,便紧急补了几本真假千金的小说。 虽然真把小说里的话说出来有点怪怪的,但是,看起来效果很好,这不,宁母已经信了,一脸震惊地看着宁婉。 而宁婉,张着下巴,嘴里的瓜子皮掉了下来。 宁宓说话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茶,怎么,她还没上位恶毒女配呢,宁宓这真千金,还和她抢上了? 第28章 二十八只宁宓 婚约 “我不是, 我没有,你别瞎说啊。”宁婉反应过来,立马否认三连。 -- 第49页 宁宓上前一步。 “你是说你不准备搬出去?”她问宁婉。 宁婉:“当然…也不”宁婉眼睁睁看宁母表情变化, 强行改口道:“谁说我要搬出去的?” 她搬出去是一回事, 现在说不说的又是另一回事, 万一宁母听了, 把她零用钱都收了,那还搬个毛线啊? 她反问宁宓:“要搬出去的是你吧, 我绝对不可能走的。”为了让宁母相信她的话,宁婉重重地强调道。 然后她就看到宁宓落寞一笑, 宁婉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瞬间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好, 给了宁宓可趁之机。 果然,宁宓低下了头, 绞着衣角对宁母说:“您看到了, 宁婉和我短时间内是相处不来的,况且我们两个现在都在高中这个关键期,互相有矛盾也影响学习, 所以我想, 不然我还是到外面生活。”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宁母坚决不同意, “平常上课你住校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搬出去,这成什么样子?” 宁母还是想要一碗水端平,说了宁宓又数落宁婉,“宁婉,什么叫要搬出去的是宁宓, 宁宓是你的妹妹,是我的…总之,你们两个人都要在,而且一个都不能少。” “人和人相处总是要时间的,你们才相处多久,有些矛盾、有些摩擦,太正常了。”宁母语重心长说,“慢慢地就会好起来的。” 慢慢地就会好起来吗,慢慢地,就可以忘记以前的一切,假装成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吗? 宁宓低垂着眉眼,轻声说:“如果不能呢?” 宁母没听清她的话:“什么?” 宁宓慢慢抬起头,认真地直视她的眼睛。 “如果我们相处不来呢,如果只能在宁婉和我之间选一个呢?” “你会选我吗,妈妈?” 她问出了一直以来,深深埋在心底的问题。 宁母怔住了。 这好像是宁宓第一次,第一次开口喊她妈妈。 她本该欣喜若狂,本该抱着宁宓流泪,可是现在她只是动了动嘴唇,勉强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你和宁婉,都是我的宝贝女儿,怎么会相处不来呢。” 宁宓眼中的光渐渐暗淡。 她知道的,她是不会被选择的那个人。 但好在,宁宓已经很习惯了,习惯于被人放弃了,可是她不想习惯这件事,明明知道答案,却不敢问出口的时光太难熬,她不想再忍受了。 “您看,我还是搬出去比较好,”宁宓微红着眼圈,微笑对宁母说,“对吧,宁夫人?” * 晚九点。 顾淮和课题组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在烤肉店聚餐时,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 “我被禁足了,短期内大概见不了面了,抱歉,#表情#表情#表情” 顾淮掀了掀眼皮,手上动作不停。 身边是另一个师兄喝了啤酒,勾着孟长川的脖子醉醺醺地说:“小孟,还有空跑去高中教高中生,论文写完没” 孟长川稍稍离这位师兄的手远了一点:“放心师兄,水刊投了两篇的。” “水刊,嗝。”这名师兄有点神志不清醒了,“你得多和咱们这未来小师弟学学,水刊能让你毕业吗,水刊能” “孟师兄两篇都发在核心期刊上。”顾淮把烤好的肉分到他们碗中,十分自然地打断了拉踩的话头。 于是那名师兄又去寻其他人喝酒了,孟长川周围酒气散去,这才觉得呼吸通畅了一点,他摸了摸鼻子,对顾淮说:“谢了。” “宋师兄最近遇到瓶颈,组会报告做的不好,被老师骂的狠了,心情有点那什么,哎。”孟长川摇摇头,向课题组的编外人员顾淮解释道。 顾淮在全国竞赛中表现出色,当场就被录取,之后又有了两枚IMO金牌加持,进P大是板上钉钉的事,只差一些文书材料,竞赛中欣赏顾淮的教授正是孟长川所在课题组导师,允许顾淮提早进入课题组旁听,没想到顾淮家学渊源,竟然很快就能上手并做出成果。 孟长川忆及此,也要感叹自己这位准师弟,哪怕在数院这个疯人院中,也是惊才绝艳的,难怪时常会有把顾淮和黄金一代的前辈进行比较的说法。 不过顾淮本人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提法,所以孟长川不说出口,只在心里头想想。 新的肉片被放到烤架上,被炭火的灼热滋出一滴滴油脂,又掉到热浪中,发出轻微的声响,一面红色褪去大半,顾淮总能看好时机将它们一一翻过来,时机掌握的分毫不差。 孟长川的视线渐渐被他自如的动作吸引,有些出神。 “师兄,”顾淮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漂浮的思绪,“我有点事,可能要先走一步。” “什么事?”孟长川突然想起刚才顾淮看手机的动作,揶揄道,“小女朋友找?” 顾淮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很淡,却让了解他的孟长川马上懂了他想说什么,举手求饶道:“好好好,你不是我,不会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在早恋这么无聊的事情上,我知道了。” * “所以说,你在提出要搬走之后,你妈把你禁足了?”苏蘅的无语从电话里都能听出来,“这太离谱了吧,能报警按非法拘禁处理吗?” “我觉得没戏。”宁宓心情挺平稳,还有心情反过来安慰苏蘅,“我也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刚刚试了试,一出门就有人跟着,最多能逛到庭院里,大门口就不让出去了。可能下次出去就要等到下礼拜一上学时候。” -- 第50页 “庭院里有能非法潜入的地方吗?”苏蘅听出她的放松,也开起玩笑,“姐姐来救你逃脱苦海啊。” “姐姐,你还是先复习吧。”宁宓也笑着回道。考试周将近,苏蘅这两天又开始嚎头发掉没了。 宁宓挂了电话,却不复刚才的好心情,叹了口气。 下礼拜一能出去,已经是最好的预期了,刚才宁母情绪激动时说,要让她转学到离宁家更近的二十中去。 二十中和盛一中的升学率差距,大概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大吧。 她把自己砸进柔软的床褥中,滚了几圈,被单缠得乱七八糟,枕头都跑地下去了。 宁宓起身捡起枕头,恍然发觉自己最近胆子大了不少。 就在前不久,她还不敢弄乱宁家的任何物品。 她想了想,这一切的改变。应该是从自己决定好好学数学开始的。为了能学数学,她已经做了很多傻事、说了很多傻话,每一桩都可以让她在事后回想时尴尬至极,脚趾扣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 与这些相比,原来的很多谨小慎微,担惊受怕,根本不值一提,不知不觉间,那些让她曾觉得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的东西,再也不能给她带来哪怕一丁点儿的负担。 这一切都是因为,现在的她眼中只剩下了一个目标,所以别的事不再重要。 学习,唯有学习,宁宓看着枕头想,唯有学习,她不能让步了,如果宁母真的要把她从盛一中转走…… 可是,有了监护人以后,她该怎么夺回自己的主动权呢? * 黑色劳斯莱斯从丽雅酒店开往宁家。 今天宁丽集团与合作公司谈成了一笔大单,参与的人员都被邀请到丽雅酒店开庆功宴,宁父是主持者自不必说,宁曜作为接班人,又一次为公司谈成大合作,也让公司元老再次称叹不已。 两人之所以会提前离席,皆因酒席中途接到了宁母的电话。 电话中,宁母的情绪不太稳定,还是宁婉接过电话,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总之,宁宓现在被妈关起来了,爸和大哥早点回来吧,家里乱套了。” 宁父按了按因酒精上头刺激而胀痛的额角,宁曜见状,递给他一片止痛药,宁父长年头痛,车中也常备有止痛药片。 因着宁曜这难得的贴心,宁父竟有老怀欣慰之感,“你今天做的不错,过几年,我也能安心退下来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要是你的两个妹妹能像你这么贴心该多好。”像是全然忘记宁曜之前说话把他噎地够呛的事。 “其实让宁宓到外面住,也不错。”宁曜说,“妈能关她一时,关不了她太久的,她的性格这段时间我大概了解了,既然提出来,看来是铁了心要离开,与其最后闹得更不好看,彻底不来往,现在同意,还能面上过得去。” 宁父:“这话就不要再提了,搬出去像什么样,还是一家人吗?” 宁曜眸光闪了闪。 “是不是一家人很重要吗,”宁曜轻声说,“还是说,从一开始把人认回来,您打的注意,就是准备让她替宁婉去履行那个婚约了?” 宁父将交叠的腿放下换了一个方向,皱眉道:“婚约定下的时候,说的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没有替与不替一说,对方也是有名的青年才俊。至于宁婉,毕竟养在宁家十多年,社交界的认可度还是要高一些。” 宁曜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宁婉可以和更好的人选联姻,至于那个因对方家道中落,如今半作废的婚约,毕竟绑着宁丽百分之五的股份,现在多出一个联姻对象,再合适不过。 “确实是出色的青年才俊,毕竟是能和传说中的数学界黄金一代比拟的人物。” 窗外,黑暗中的山峦如同鬼蜮般阴冷,偶有点点微光,却也很快闪过,被湮没吞噬掉了。 “比拟,说到底还不是。”宁父淡淡道,“只要他一天达不到那个高度,便不足为惧。” 第29章 二十九只宁宓 福利院 想到监护权的问题, 宁宓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点灵光。 她的户口现在还没迁到宁家户口本上,仍挂在福利院那边,这是否意味着, 她其实有自主权? 宁宓不太懂法律, 上网找了一下, 发现变更监护权需要一些手续, 必须通过诉讼,让法院办理, 她被接回来后,这些手续不知道宁家办没办? 但宁家这么大的家业, 应该不会留这种空子让人钻……宁宓叹了口气, 虽然希望渺茫, 她还是打算找机会去福利院看一看、问一问。 首先得把这个禁足的问题解决一下……不知道现在装乖还来不来得及? 宁宓思量着,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宁宓, 宁先生和宁曜回来了, 叫你下楼去谈谈呢。”是家政阿姨的声音。 “这就来,谢谢阿姨。”宁宓应道。 宁父和宁曜回来了?今天宁曜还在朋友圈发庆功宴照片,宁宓还以为他们不回来了, 估计是为了她的事回来的。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狂风骤雨, 宁宓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放松,放松, 几个循环后,她拍了拍假笑得有点僵硬的脸,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下两圈旋转楼梯,果然,客厅里宁父已经坐在宁母旁边,宁曜和宁婉分别坐在侧手两个小沙发上, 四个人摆出了高堂会审的感觉。 -- 第51页 宁宓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手掌微微发抖,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揣到了口袋里,自然走到几人面前。 降低他们的警戒心,降低警戒心,宁宓心中默念。 “爸爸,大哥,你们回来了。” 话一出口,宁宓僵住了。 糟糕,用力过度。 再看其他人的表情,果然,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宁宓放在口袋里的手抓紧了衣服,外表却看不出来。 她往常心里憋着一股气,除了宁曜还没有叫过谁,虽然知道不礼貌,也一直没有改口,都以“宁先生”“宁夫人”这类疏离名号称呼,现在别有目的,一下子喊出口,怎么听都会觉得不对。 连啜泣的宁母都停了下来,瞪大眼睛,泪珠挂在睫毛上半掉不掉。 “你……你”宁母颤颤巍巍地开口,把宁宓听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演技水平相当于没有,可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啊。 “我不是” “你为什么愿意喊爸爸,却不愿意喊我,你就,你就这么恨我吗?” 宁母的话中满是酸楚,从前,她还能安慰自己,宁宓是刚回家不适应,但是现在,宁宓明明是脱口而出,她就是不愿意原谅她这个母亲而已。 这句话让宁宓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她默然片刻,却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宁宓沉下心,轻声道:“没有,母女没有隔夜仇。”可惜她们大约没有母女的缘分。“我是想来和您说一声对不起的,妈妈。”宁宓扬起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真挚一点,“我前面说的都是气话,刚刚在房间里想过了,宁婉虽然嘴巴毒,平时也爱和我争宠,抢我东西,还老是说不好听的话刺我…”这是她从网上紧急搜罗来的知识点,如果想要达成一个目的,就要说一些别的事情引开注意力。 宁婉叫起来:“宁宓你闭嘴,我哪有?” “对,你没有。”宁宓冲她笑笑,“所以我这不是想开了吗,你人心肠不坏,所以我觉得留下来和你当姐妹也可以,只要保证以后顺着我点。”知识点二,避重就轻,模糊重点,讲一个比较过分离谱的要求。 “什么,还要顺着你?你刚造谣了我这么多,我还得供着你?” 宁母马上看向宁婉,刚想跳起来的宁婉噘噘嘴,重新坐下,被迫不情愿地点了头。 宁宓假笑开心道:“那我们以后就好好相处吧,我不搬出去了。” “真的吗?”宁母惊喜问。 “真的。”宁宓对她投以歉疚的眼神,还有宁父、宁曜,她一一看过去,忖度着所谓表演的层次感,“爸爸,大哥,我知道你们今天有正事要忙,却为了我的事耽搁了,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么不懂事了。” 宁父淡淡的目光带着威压,让宁宓很有压力,好在没几秒,他将视线收了回去,哄起又开始掉眼泪的宁母:“好了,孩子们解开心结,也是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宁宓总觉得,今天的宁父,比平时还要让她发怵。 虽然他表现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宁宓却第一次生出畏惧感,就好像,如果刚才她没有上来示和,今天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宁宓看着客厅中这温馨的一幕,心头却再次坚定要早点离开的想法。 几人难得一起坐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正好赶上晚间电视剧的第 二集,是一个家庭剧,剧情平淡却留有悬念,让人也能看得有滋有味。 过了一会,宁父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宁宓,回来这么久,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 其实宁宓和学校同学关系还不错,不过论亲近也没有很亲近,毕竟时间不算长。但宁父这个话头刚好给了宁宓一个机会。 “说起朋友,爸爸妈妈,我明天想去一趟福利院看看。”宁宓说,“我有点想念福利院的朋友们。” 宁父皱眉。 看到他的表现,宁宓下意识停下说话,但很快想起,她都要走了,没必要在乎这个,于是继续道:“我明天可以去福利院看看吗?” 说着,她又怕他们起疑,毕竟自己前不久才要走,现在也可能离家出走,于是补充道:“我想和宁婉一起去,正好互相多了解一下。” “福利院?”宁婉一听就不想去,“那么远,不去。” 宁宓心下雀跃,偷偷给宁婉喊了句“好样的”。 “姐妹两个一起出门逛逛,多好呀。”宁母马上反对道,“而且你忘记刚刚答应妹妹什么了,以后要多照顾妹妹,顺着她一点。” “……”宁宓:等等,我刚刚说过这句话吗? 她们三个说话,宁父起的话头完全没起到作用,他丢给宁曜一个眼神示意,宁曜老神在在地看电视,根本没搭理他,又不是在外面。 逆子,宁父也忘了自己先前怎么夸宁曜贴心了,心中暗骂一句,但还是要自己找回话题:“福利院的朋友们去看看也好,不过毕竟你们身份有别,不要常去,你们以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下周我带你去见一个老朋友的孩子,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大,正好交个朋友。” 宁宓垂下眼帘敷衍应道:“嗯。” 第二天一大早,宁宓就早早地起床了,按掉闹钟,现在是早上四点半,很好。 她知道宁婉每逢周末都十点以后起,昨天故意把今天的出门时间提早了,就等宁婉赖床不跟来。 -- 第52页 宁宓洗漱完,去宁婉房间敲了敲门,得到带着重重起床气的“不去”回答后,心满意足地去了餐厅。 然而就在她吃完第一个煎蛋后,顶着鸡窝头的宁婉出现在她面前。 宁宓:…… 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体贴道:“其实我可以自己去的,你去睡吧。” 宁婉翻着死鱼眼,从桌子上拿了块三明治:“呵呵。”然后转身上了楼。 看着她凄惨的背影,宁宓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宁婉,虽然…但是,哎,等会怎么支开宁婉? 这一天的早上,宁婉以超强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坐上了开往东郊福利院的车,然后倒头就睡。 宁宓从另一侧上了车,看着秒睡的宁婉,再次双手合十拜了拜。 * 东郊福利院是市里一家中等规模的福利院,起初是一所由私人投资建造的小型福利院,后来当地区政府为了便于管理,就把它整合到公营福利院中,由于整合时间不超过五年,一些规章制度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完善。 宁宓选择回福利院找办法,也是基于这个考量,因为在她的印象中,福利院在收养步骤上总是不太统一,有的人的非常正式复杂,有的人却好像只要一句话,就能被带走。 几个小时后,宁宓和宁婉下了车,来到福利院门前。 福利院的大门还是老式的铁门,前后两面上了新漆,栏杆的左右两侧却露出铁锈掉落的片状痕迹,看得出,上漆的手法不怎么花钱。 门口竖着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幸福福利院”五个字,院门里,有几个孩子捂着眼睛在大榕树下,大约是在玩捉迷藏。 时隔两月,宁宓再次回到这片熟悉的地方,眉眼微微舒展。 虽然她在这里过得不算好,但走到门前,仍有种真正回到家的踏实感。这是十几年的生活给她带来的熟悉体验,她闭上眼,就能知道凭风吹的风向,榕树的叶子会往哪个角落落下,扫的时候该堆到哪里,才不会被淘气的孩子们踩乱。 她看向宁婉,宁婉小声嘀咕“这地方好破”,到处看来看去,却不看宁宓,目光有点躲躲闪闪。 宁宓突然有点想笑,正要喊她一起进去,却看到院门正对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人,她抱着一只猫,身上穿着好像芭比娃娃一样的小裙子。 江蔽月,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30章 三十只宁宓 监护权 江蔽月长得很精致, 裙子也漂漂亮亮,几个孩子停下了捉迷藏,想围近她身边, 又怯生生地站在一米远开外, 把脏兮兮的小手藏到背后, 数数的孩子似乎也发觉了什么, 悄悄张开捂着眼睛的指缝。 江蔽月露出甜美动人的微笑,让孩子们不由得又靠近了一点。 “过来。”江蔽月招呼几人, 一人发了两颗大白兔奶糖。 “谢谢姐姐。”其中一个小女孩小声说。 “不用谢。”江蔽月将手放到她头顶,似乎想要揉揉她的头发, 碰到一半好像想起了什么, 硬生生停住了。 “我妈又要数落我。”她咕哝着说。 孩子们没听清, 江蔽月笑笑,抬眼想再说什么, 突然对上了院门外的一双眼睛。 “大姐姐!”几个孩子看见来人, 惊喜地跑过去。 孩子们跑的又急又快,有一个还绊了一下,宁宓一把捞起她, 自己还趔趄两步。 “小花长大了, 姐姐抱不动你了。”宁宓眼中带着笑意说着,却有点心酸, 小花已经八岁,却瘦的皮包骨头似的,上次电视里见到,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套着宽T恤,就像偷穿大人衣服似的,现在总算长了点肉。 宁宓把小花放下, 带着孩子们一起进了福利院,听他们叽叽喳喳说院长正在大屋内和那个漂亮姐姐的妈妈谈事情,又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 见几人好奇地打量跟在身后的宁婉,宁宓简单介绍了一下,看向宁婉。 宁婉警惕道:“你想干嘛?” “我怎么会有什么坏心思?”宁宓诚恳道,“姐姐,我觉得你应该了解一下我的过去,这样我们才能更加和睦相处。” 宁宓对小朋友们说:“带这个姐姐去玩好不好?” “好!”大家很喜欢交新朋友,更何况是大姐姐带来的新朋友,当下几个孩子便扯着宁婉去旁边一起玩游戏,宁婉眼睁睁看自己离宁宓越来越远,又不敢大动作怕碰倒小不点,只能嚷嚷:“喂!宁宓,快让他们撒手!” 宁婉声音远去。 江蔽月看到走过来的宁宓,神情有些复杂。她听到那些小朋友叫宁宓大姐姐,样子又很亲昵,并不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更像是自己人。 “我以前住在这里。”宁宓见状笑了笑道。 “要吗?”江蔽月也不知道说什么,递过去剩下的两颗奶糖。 “谢谢。”宁宓没有推辞,但只拿了其中一个,两人拆了包装纸,坐在大榕树下的两个秋千上,嘴里含着糖,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蹬地面。 “你怎么来这里了?”宁宓问。 “我妈是一家慈善基金的律师,来谈合作的。”江蔽月说,“不上学的时候,她上哪都要带着我。” “律师?”宁宓踩住地面,停下秋千。她最近正想避开宁家的耳目,去咨询一下律师的事,网络上虽然可以付费咨询,但宁宓更倾向于线下问明白。“你妈妈了解监护权这方面的事吗?” -- 第53页 “我妈主攻商法的,她们律所有民法大状。”江蔽月扭过头,也停下了,她问宁宓:“你要打官司?” “算是吧,我想把监护权要回来。” 江蔽月不清楚宁宓的情况,不过既然宁宓在孤儿院,也许在这方面有麻烦,她提醒道:“我妈律所收费挺贵的。” 宁宓问她多少,江蔽月比了个数:“这个是顶级律师一小时收费,根据具体案子不同会有浮动,不过监护权这种的找一般律师就行了,没必要这么高,也可以碰运气。你现在没钱的话,也可以走法律援助路子试试。” 结果宁宓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江蔽月便同意回头替她问问。她对宁宓越来越好奇了,之前听她说的,和她出现在孤儿院,怎么都不像有这笔打官司的钱的样子,她答应得却很痛快? 两人正说着,屋内的两个人出来了,正是江蔽月的母亲和福利院院长,她们已经谈完了,江蔽月和宁宓告了别,跟着母亲离开了。院长看见宁宓,脸上却闪过慌张的表情,但这表情稍纵即逝,她很快端出热情的一面:“宁宓回来了,来,进屋坐。” 慌张,为什么慌张? 宁宓记下这个小疑点,跟着她进了屋子。 室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白墙上挂了几面锦旗,墙角簸箕和扫帚,连地面都是水泥的。 只有放在桌子上的奢侈品包包,和整个屋子格格不入,宁宓最近认得一些商标了,知道这是爱马仕。 看来院长最近是没少捞钱,这个包看上去还很新。 “有空啊,就多回来看看,院里的孩子们都很想你,我也很想你。”院长假惺惺寒暄道。实际上,在宁宓回去之前一年,她一直都在催宁宓去外面工作,不要留在福利院吃闲饭。现在宁宓发达了,院长竟然也能像没事人一样,装的真心疼爱她一样。 宁宓抿抿嘴,单刀直入问:“我的监护权什么时候能转让?” 宁宓采取了一种比较巧妙的问话方式,不问是不是,而问什么时候,这样一来,如果手续没有办,那她就是知道后来催院长,如果已经办了,她这个问话,更像迫切地想彻底回归宁家,只是不知情,即便宁父等人知道了,也大有转圜解释的余地。 况且宁家对院长的态度,只能用“厌恶”二字形容,基本没有联系渠道。 毕竟,她这过去的十多年,更像是他们眼中的污点。 宁宓心脏微微一紧。 院长脱口而出:“监护权的事我是真的没办法,那家人搬家了,这人海茫茫,我上哪去找啊?” 监护权竟然不在宁家,而且连院长也没办法? 宁宓面上不露,试探她道:“总该有点线索吧?” 院长拉开抽屉,往桌面上扔了一张叠材料,“你自己找吧。我有的,也就这些。” 宁宓拿过材料,发现都是一些收养资料,她在前面几页找到了自己几岁时的照片,照片上她紧紧抿着嘴,她换牙换的晚,这是还没新长起来时照的相,所以不肯张嘴露出黑洞,那一年,她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被领到院子里排排站,有一家夫妻因为不孕不育决定来幸福福利院□□,最终他们选择了宁宓。 收养宁宓几个月后,女主人怀孕了,于是她又被送回到孤儿院。 幸福福利院前几年都以私人福利院模式运营,对规章制度方面遵守不怎么严格,当初宁宓被收养,监护权转到那家人手上,之后他们反悔,便把宁宓往孤儿院一扔,以当时宁宓的年纪,取消收养还需要征得她本人的同意,他们怕宁宓不肯,索性绕过了改回来这步,院长觉得没什么影响,收了点钱就同意了,哪知道还有后面这么多事? “要想拿回监护权,你们大可以直接诉讼啊,让法院替你们找人,一直纠缠我,我上哪找去?”资料上只留了一个已经是空号的电话号码,院长实在没办法,又怕被举报,想要打感情牌,“宁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然盼着你好。而且你都快成年了,这个监护权真的没那么重要。” 宁宓彻底明白了,现在她的监护权,还在原来那家放弃收养的人家手里。 这个消息让她惊喜不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要她比宁家更早找到,不,看宁家的表现,他们甚至因为不愿意丢人,至今没有主动去寻,更不要说提起诉讼,所以只要她有心找,在找到后把监护权变更过来,从此她就自由了。 想到这里,宁宓不由得激动起来。 而且她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那对夫妻曾经带她回老家祭祖,把她名字放到族谱里,只要顺藤摸瓜,何愁找不到人? 宁宓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交握,用尽全力按捺住喜悦的心情。 但她面上不显,反而露出愠色:“盼不盼着我好,您自己心里清楚。” 院长自己送上的把柄,正好可以去民政局举报一下,但要在监护权以及江蔽月说的基金会合作后,宁宓想,也许可以同江蔽月提一提院长的真实面目,慈善基金会那边应该会有更专业的人员。 院长看见她的表现,一下就急了,又是忆往昔,又是说好话,宁宓不欲现在就打草惊蛇,只说再想想,院长知道宁宓的性格,最是心软包子,看见她答应,才放下心来。 宁宓出了屋,看到嬉闹的孩子们,心情才又愉快起来。 -- 第54页 她主动走过去加入他们,问他们现在进行到哪了。 “我们在跳皮筋。”小花偷偷和她说,“但是姐姐太笨了,大腿的都跳不过。” 两人的视线投向宁婉,宁婉正面红耳赤地站在一群萝卜头中间,笨拙地原地起跳,毫不意外,又没跳进去。 “姐姐,你已经跳了三次了,跳不过的,该换人了。”一个小孩说。 “闭嘴。”宁婉恼羞成怒道,“什么叫跳不过,我是大人,身体本来就比小孩子要重,跳起来当然不占优。” 小孩将信将疑:“是吗?”有其他人看到宁宓过来了,挥着手冲宁宓喊:“大姐姐!” 宁婉看见她过来,正好一指宁宓:“你让她跳,一样跳不动。” 小孩欲言又止。 宁婉以为他不愿意看见宁宓出丑,更高兴了,坚定了要把宁宓拉下水的念头,把宁宓推到皮筋前。 “这个高度……”宁宓迟疑了一下。 宁婉以为她怕了,心下一喜,嘴上说:“你们看,她也跳不动,我都说了你们小孩有优势。” 却听到宁宓继续说:“太矮了,对你们不公平。你们把高度提到肩膀吧。” 孩子们依言上提皮筋高度,他们肩膀的高度,和宁宓的腰间也差不多了。 宁宓原地跳了两下,甚至没有助跑,轻轻松松勾起双腿,离地后跃到皮筋中央,简单落地。 “大姐姐好厉害!” 孩子们全都鼓起掌来。 宁婉傻眼了,为什么宁宓这么轻松?对比之下,她的四肢就好像新安上去的一样? 第31章 三十一只宁宓 不合群 虽说在宁宓的“及时醒悟”下, 宁母不再提起给她换学校的事,但整个周末,宁宓还是没有找到单独出门的机会, 索性和苏蘅她们打了声招呼, 说看房子的事再推迟一下, 自己则安安心心地预习下面的内容。 她看书的速度最近有所长进, 可惜离一目十行还差得远,再加上要不时演算, 一个小时能看完几页都算快的,不过她的注意力兴许是锻炼出来了, 一天中持之以恒地看下来, 周六一整个下午加周日一整天, 一本教科书也算囫囵吞枣看完了,某些地方不解其义, 被宁宓用彩笔特别标注出来。 宁宓又翻了翻目录, 这一本书讲的都是几何,先介绍空间几何体、投影、三视图、表面积与体积、点线面位置关系,后面就转到平面解析几何初步, 以及各种方程表示线、圆和空间直角坐标系。 前面的空间几何体、投影、三视图等只是基础概念介绍, 后面的平面解析几何初步,也算不上太难, 她慢慢啃了一天,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印象,知道它们分别在讲些什么东西。 一天能看完一本,总共有多少本教材来着?要能看的这么快,那岂不是一个月以内就能看完所有的? 宁宓突然被浮现出来的想法惊了一下,她觉得高中数学应该不会这么快能学完才对, 毕竟高中可是有三年这么久,不可能这么简单的。 她定定神,想到自己也没做过题,还不知是否真的掌握了,于是翻出王后雄来,试了一下。 然后宁宓愣住了,她能看懂题目里的每个字,但是看不懂题目的目的,也看不懂选项怎么给出来的,略微有点迷茫,感觉看了个寂寞。 于是宁宓把不会的先跳过放在一边,只挑能做的写,结果好几个章节下来,写了字的寥寥无几。 她就只能填一些基本概念题的空。 这是正常的吗? * 周一宁宓去到学校,上完一整天的课到视听教室,江蔽月告诉她有一位律师对她的案子有点兴趣,并且给了宁宓联系方式。 和上次差不多的时间,老师准时到了教室,只不过这次只有言老师一个人。 “同学们,上周五我让大家回去好好预习,都预习了吗?”言春松问。 宁宓认真点了头,因为有的地方看不太懂,她后来又翻了两遍数学必修二,把觉得重要的知识抄写下来,觉得心里略微有了底。 见到所有人都给出肯定答复,言春松也微微颔首,拿起一支长粉笔,开始从黑板最左侧书写。 “整个高中阶段的数学内容,基本上可以分为……” “……立体几何、解析几何、三种坐标系表示……” 到这里,宁宓还能一边听一边跟着翻书翻到相应章节,但短短几分钟,言老师就已经将必修二梗概完成,开始概括超出这部分的内容。 宁宓顿时慌了神,她以为今天只讲必修二的课,所以包里也只有必修二以及笔记本,再看其他人,就连最吊儿郎当的颜清阳,也稀松平常地翻出另一本书来。 下面的内容对宁宓来说就彻底到了知识盲区,而其他人却轻而易举地跟上了节奏,和老师一问一答,楚尔甚至能举一反三地预测下面言老师要写什么内容。 她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却连空白都不敢太久,急急忙忙抄写着不明其意的笔记。 课外班上到一个小时左右,言老师停了下来让他们休息一会。 江蔽月和宁宓是唯二的女生,又因为福利院的事有了联系,就想搬到宁宓旁边来坐,从教室中间走过来,却看到宁宓还在吭哧吭哧抄黑板上的字。 “抄这些干嘛,书上都有?”江蔽月问。 宁宓生怕等会擦掉了,边抄边回:“我没带书。” -- 第55页 江蔽月也不打扰她,站黑板前帮她守了一下,看到宁宓好像是抄完了才擦黑板。 宁宓好容易抄完,总算松了口气,肩膀松弛下来,抬头看见江蔽月的举动心中一暖,也到讲台上拿了块板擦,帮着她一起擦。 两人比一人效率高,黑板上的粉笔字迹很快清理干净,颜清阳趴桌子前悄悄问宁宓:“老师不是让咱们预习吗,你没预习啊?” “我预习了必修二……”宁宓捂脸,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人物,但和同处一个教室的同学相比,她实在是太弱了。宁宓由衷地赞扬他们:“你们真厉害。”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颜清阳竖起个指头夸张表示道。 江蔽月:“宁宓,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然说话会和他一样老土。” 宁宓的烦恼被江蔽月看在眼里,上周五的时候,宁宓说过自己原先是辍过学的,加上现在她又了解了一些宁宓目前处境,对宁宓的数学水平大概就明白了。 简单来说,以江蔽月的眼光看,宁宓的数学就和她说的那样,刚起步,是个要从零开始的新人。 江蔽月看着宁宓的侧脸,她正附和颜清阳自吹自擂的大话,而且看上去还很真心实意,笑容中没有任何牵强和负面情绪。 或者说,嫉妒。 这是一种很难得的品质,江蔽月想,宁宓有时候会表现出一点自卑,说话时低着头,别人说什么都附和,连颜清阳这种自满自负、令人不快的炫耀也附和,但在坚持的事情上,她又好像忘记了自卑。 江蔽月在宁宓的欢迎下搬到她旁边,并且把宁宓没有带的后面的课本放到桌面上,让她跟自己一起看。 宁宓果然眼睛放光,感激道:“真的太谢谢你了。” 江蔽月是混血儿,眼睛经常被人夸和宝石一样剔透,但此时,她却觉得宁宓的眼睛才分外清澈。江蔽月轻轻避开她的视线,垂着眼睫道:“小事而已。” 宁宓拿到书,如获至宝地开始对照笔记看起来——当然,短短的一晚上她是看不完的,只能看多少算多少,至少不要浪费这一个晚上的学习时间。 “其实你跟普通班的课会好一点。”江蔽月看她学习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在这里只能跟不上,容易被打击。” 宁宓抬起看书的眼,带着淡淡的疑惑,不明白江蔽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是我想参加奥数班,然后去参加数学竞赛。” “课外班不是必需的。”江蔽月解释说,“包括奥数班,你既然要打基础,等到高二一样可以考奥数班,其实没什么区别,现在的水平参加了课外班也不一定能考进去。” 她的话听上去不太友好,但语气却相当诚恳,宁宓知道江蔽月是认真给出建议,于是侧耳倾听。 江蔽月:“你知道我们这几个人,”她环顾教室,指指别人,“我,楚尔,颜清阳,言西倾,虽然初中不是同一个初中——除了颜清阳和言西倾,他们好像还是发小——但互相早就认识了,从小到大的补习班、竞赛课甚至夏令营,很多东西早就学了的,包括今天老师讲的那些,你觉得吃力吧?可是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复习了一遍已经会的东西,所以就算老师有心展开讲,也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讲的太仔细。” “在今年五月份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几个还在初三,就已经报了预赛,拿到了九月份联赛的资格,联赛也考了,虽然不一定能进省一,拿个省二应该没有问题。” “宁宓,”江蔽月平常和人说话嘴毒,现在却有点犹豫,“你在这里,也许不太合群。” “我……”宁宓想说些什么,又停了下来,两人一时间有点沉默。 宁宓的指尖颤了颤。 不合群吗?确实是不合群的。 “嗯,我知道了。”宁宓弯起眼说,江蔽月见到她的表情,别开了眼。 * 颜清阳和言西倾都是走读生,颜清阳家住在离学校跑步五分钟的小区里,言西倾更不用说了,直接住在学校家属楼里,两人下晚自习都是一起回去的。 本来颜清阳在一楼,言西倾在五楼,论理是言西倾去楼下找颜清阳,但颜清阳做事情比较着急,言西倾又是个慢吞吞的性子,所以他天天从一楼蹿到五楼来寻他回家,其实上楼的路还没结伴的路长。 今天颜清阳也一如既往地跑高一(27)班教室来了,看见不远处的宁宓,还颇为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颜清阳人长得挺阳光帅气,属于不开口也能评上校草系列人物,篮球打得也挺好,在年级里其实有不少小迷妹,平常他来找言西倾,还有人从隔壁班来看的,鉴于言西倾长得也不赖,颇有校园王子那味,两人一动一静,甚至还有磕他俩cp的,不过大家很有底线意识,再怎么磕也不会舞到正主面前。 今天看见颜清阳和宁宓打招呼,就有妹子酸了:“宁宓,你也认识颜清阳?” 宁宓解释道:“我们一起上竞赛班。” 她这么说,其他人也只能恰柠檬了,谁让宁宓数学好,能和两人同一个竞赛班呢,他们也只能想想而已。 有人心思还挺活泛,企图拉宁宓入伙以求更多物料:“你觉不觉得,他们站在一起,有一种独特的氛围感?” 宁宓思索了一下,想起言西倾趴桌子上,颜清阳还把人摇起来叽叽喳喳的画面,宛如小学生坐在春游大巴上。 -- 第56页 “可能……有吧?”她不确定道。 第32章 三十二只宁宓 争执 宁宓没有后面的数学书, 于是数学老师求助,数学老师得知她的来意,一拍大腿:“哎, 把这事给忘了!” 班主任正好也在一旁, 他已经对宁宓采取半放养状态, 倒很优哉游哉, 拿着保温杯坐在一旁看数学老师的热闹。 看见数学老师的表现,另一边英语老师不是很明白。 “班上除了宁宓, 还有言西倾也上课,言西倾有书?” “言西倾家里肯定有啊。”班主任说。 英语老师也想起来言西倾妈妈就是数学老师, 觉得也是。 “最近备课有点稀里糊涂了, 把你的事忘了, 外头书店有肯定有,不过你要是不着急, 过两三天学校发新书, 直接从出版社拿,你看这样行不行?”数学老师问。 宁宓自己在住校,也不能出去, 书店倒可以拖人买, 但数学老师都这么说了,她便答应等几天。 宁宓出办公室的时候还顺便帮数学老师拿了一叠卷子回去, 马上十一放假,这是假期作业之一。 走在走廊上,宁宓又觉得这两三天还是得用书,不然她实在跟不上,脚下顿住,迟疑片刻。 她总觉得怪尴尬的, 刚刚都答应数学老师等几天了,而且数学老师要给她找书,也要去向高年级老师问,毕竟他方才已经说了现在手头上没有,最后可能会帮她向高年级同学借来。 等等,向高年级同学借? 宁宓眼眸一亮。 高二(1)班教室里,宁婉忽然打了个喷嚏。 同桌问宁婉:“你感冒了?” “没有吧。”宁婉熟练地拿出抽纸擦了擦,蔫蔫道,“这个季节就是这样,我有过敏性鼻炎。” “哦哦。”同桌闻言不再过问。 宁婉去扔卫生纸的时候,无意中看见最后排的洛朝京呆愣愣对着一堆写满了数字的草稿纸,瞄了眼就觉得头晕眼花。洛朝京是年级出了名的数痴,离了数学整个人就呆呆的,但一开始做题,整个人的气场都会变,对她,连宁婉也挑不出什么说法来。 她心中嘀咕,宁宓平常也正常的很,没见她像洛朝京似的如痴如醉,怎么数学就提高的这么快呢,要真是高人,不该像眼前的洛朝京一样,有些独到之处吗? * 午休时候,宁宓特地没有先去食堂,而是跑到高二的教学楼去寻宁婉。 宁婉刚要和小姐妹去食堂呢,看见宁宓和风中飘零的小白花似的在门口晃悠,顿时一慌,她还没给别人说过自己有个妹妹的事。 “你们先去吧,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了拿。”宁婉匆匆想了个借口。 “那你拿呗,”小姐妹无语,“咱们还没出教室呢。” “……”宁婉,她对小姐妹恨铁不成钢,就不能和她有点默契吗? 然而宁婉没有了找第二个借口的机会,宁宓的声音已经穿透进来了:“请问宁婉在教室吗?” “在呢。”门口宁婉同学热心大拇指往后脑勺向里指,“这不就是吗。” 说着同学就要侧身,让出挡住的视野,宁婉见状,也顾不上许多了,拉着小姐妹从后门夺门而出,路上还撞到把椅子,弄出不小声响。 宁宓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往左一看,直接和冲出来的宁婉四目相对,脸上露出个兴高采烈的笑容,宁婉横看竖看,都觉得宁宓和恐怖片里的女鬼似的,把“找到你了”四个字写在脸上,心中直打鼓。 “哇这妹妹好可爱,”宁婉小姐妹难以抑制兴奋,小声在宁婉耳边说,“看校服好像是高一的小学妹诶,现在小朋友都这么可爱的吗?不知道来找谁的,是不是我们班谁的妹妹啊。” 宁婉听着小姐妹的话,漠然地想,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但小姐妹的话和周围其他同学的隐隐打量中带慈爱目光,又让宁婉有点莫名炫耀情绪,看再多也没用,宁宓摆明了来找她的。 认真讲的话,抛开和宁宓的恩恩怨怨,用第一印象评价宁宓,宁婉会觉得她和无害的小动物似的软软的又怕生,看上去就很好rua,非常能激起潜藏在自己心中的母爱,但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这种性格又太软了,导致她想找地方用力气都没处下手,还很容易把自己逼成尖锐的一边,这时候宁宓就显得非常讨厌。 如果宁宓想大庭广众下喊姐姐,倒也不是不行—— 宁婉想着,就见宁宓看到她后走过来,她正期待让耳边还在叽叽喳喳猜这是谁家亲戚的小姐妹大吃一惊,却听宁宓开口道:“之前把我的课本泡到水里再弄烂的是你吧。” 这事发生在宁宓刚回来的时候,她一开始也不是住校的,但当进入学校领完书后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宁宓就发现自己的课本被人扔到洗手间水池里,还被搅得一塌糊涂了,那会她刚回来,正是谨小慎微得不行,本来就受了宁婉很多气,这下心里大概知道是谁干的,直接委屈得大哭了一场,并且坚决要求住校,减少和宁婉的碰面时间。 宁宓现在提起这事,倒不是要秋后算账,只是她觉得直接问宁婉借课本,宁婉肯定不答应,所以想先抛出个条件来。 宁婉的脸色霎时铁青,她感觉周围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对劲了。宁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早八百年前的旧账翻出来,有必要吗?她当时只不过是想给刚回来的宁宓一个下马威而已,任谁被抢走了父母,反应都不可能不强,宁宓凭什么在大庭广众下翻黑历史,谁没点黑历史了? -- 第57页 “所以呢?”宁婉冷冷问。 “所以你能不能借我数学书,这事咱们一笔勾销?”宁宓问。 “不借。”宁婉斩钉截铁拒绝。 宁宓迟疑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宁婉被她气笑了,“你说为什么?”她反问道,“你在大庭广众下污蔑我弄坏你的书,毁坏我的名声,我为什么帮你?” 宁宓懂了,皱皱眉说:“别无理取闹了,我只是把你说的事说了一遍而已,连添油加醋也没有,谈不上毁坏名声,如果真的让你名誉受损,那是因为你的行为,和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宁宓顿了一下,补充说,“我又不是和你商量,我是正儿八经在威胁你,如果你不借,我回头就去告状。”她说的这个告状当然不是去老师那告状,而是向宁母告状,尤其最近宁母盯宁宓盯的紧,生怕宁宓哪里不高兴,不可能不向着她。 宁宓要是告状,宁婉少说也要被扣几个月的零花钱,这对一向花钱大手大脚的宁婉来说很致命,两人都心知肚明。 宁婉唇角掀起个冰冷的弧度,讥嘲道:“你告吧,我不会借给你的。” 说完,宁婉拉着小姐妹的手径直走了,头也不回。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她们什么关系啊?” “没想到宁婉是这种人,平常看不出来啊。” “我要是宁婉我也不借,什么态度,找人借书还当面说坏话。” “我笑了,这就算说坏话了,没听人家说连添油加醋都没有,只是如、实、地,把宁婉做过的事说一遍吗,还要给加害者留面子,凭什么,当初扔人家书的时候想过留面子给别人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不懂?” “两码事好吧,如果这样做,和宁婉有什么区别?” “您就是当代圣母吗?” 说什么的都有,有个小角落还演变出了三观之争。 宁宓看到宁婉的反应,听到各种议论声,抿了抿嘴。 这时,有人从后下方拍了拍宁宓的肩膀。 宁宓转过头,看到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厚厚的刘海盖住了眼镜框,扎两个小辫子,一绺呆毛从头顶立起,s码校服在她身上也显得过于宽大,垂下腿好一大截,袖子也长了一段。 宁宓投去疑惑的目光。 洛朝京抬起被袖子包住的手,指了指外面,示意她跟过来。 两人绕开人堆,到了教学楼外,边走,洛朝京边道:“原来你就是宁宓,堂姐说你的数学天赋不错。” “堂姐?” “噢,就是洛斯水。”洛朝京说,“她还没和你说起过我吧,本来要上周末一起见面的。” 上周末宁宓没能出来,看房子和约见的事都耽搁了。 “你是不是缺数学书?”洛朝京问。 宁宓点点头:“我们数学老师说和出版社商量过两天再给我,但是这两天也有课外竞赛辅导,我担心跟不上,就想先借一下高年级的。” “堂姐的书应该还在家里,刚好是这个版本的初版。”洛朝京一本正经道,“再过一年就用不上了。” 宁宓听到这峰回路转的好消息,也非常高兴,感激不已。 “不用谢我,她说了,本来就是要留给你的。”洛朝京摆摆藏在衣袖里的小手,眼镜稍微有点下滑,又扯了一下,弄完发现宁宓的表情虽然已经去了大半忧愁,还是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刚刚的事让你不高兴了?”洛朝京问。 因为是斯水姐的堂妹,宁宓对洛朝京有种天然的好感,于是便向她简单诉说了和宁婉关系的来龙去脉。 “就是这样,论理说,我们两个关系一直很糟糕,她也一直对我不怎么样,所以我觉得直接用把柄和她交易比较快。”宁宓苦笑一下,叹气道,“也许我确实存了报复的心,其实这件事完全可以不在大庭广众下说是不是?” 她赶过来时没有想很多,说完了宁婉生气也没有想很多,听到别人的话,反而开始反思了。 是不是她确实因为讨厌宁婉,潜意识都要让宁婉出丑。 可是宁婉出了丑,宁宓也并不觉得痛快,只觉得事情没有办成很糟心,若不是有洛朝京伸出援手,连目的都达不成,就沮丧于自己太没有大局观,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往往她都能体谅别人心情的,现在只是换了个讨厌的人,就做不到了。 “为什么不在大庭广众下说?”洛朝京皱了皱鼻子,“你想要数学书,她在门外,不直接要,难道还要搞地下接头对暗号给吗?” 她教育宁宓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绕弯路开销大。” 第33章 三十三只宁宓 小测 两人说话间, 洛朝京带宁宓穿过假山中间小道,绕到了学校的小门口,从小门往里看, 是一些不算太高的居民楼, 墙壁也没有多余的修饰, 只有灰白。 这个地方宁宓有点陌生, 她平常往返宿舍和教学楼,走的是另一条路。 “这是家属小区吗?”宁宓问。 “对。” 洛朝京说完, 脚步却停了下来。 宁宓看着洛朝京把手从长长的衣袖里伸出来,在外套两个口袋、裤子四个口袋里全部找了一遍, 最后拉开校服拉链。 场面有点尴尬…宁宓换了个方向, 假装欣赏背后的假山。 最后, 洛朝京终于在里面第三层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了钥匙。 -- 第58页 “好了,走吧。”听到洛朝京的话语, 宁宓转回身, 又听她问,“这个假山有什么好看的?” 洛朝京从宁宓身后探头,看了假山两眼, “你没看过这个假山?” “…”宁宓一脸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顿了顿说道,“确实。” 洛朝京点点头:“看完了就进去吧。” 洛斯水的家在进门后不远的第二栋楼三层, 老居民楼没有电梯,她们便爬楼梯到了门口,宁宓体力不算好,洛朝京的比她还差,爬了三层楼就已经腰都直不起来,气喘吁吁。 在洛朝京弯腰撑着膝盖缓缓时, 宁宓观察了一下左右两扇门,发现右边的门上还写着辛酉年的对联,对联也剥落发黄,门把手上落了厚灰,于是往左边走了两步,洛朝京见状,叫住她:“反了,那是邻居家。” 宁宓有些惊讶:“这边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了。”她说的是右手边,也就是洛朝京示意的方向。 “堂姐毕业以后就不在这住了,正常。”洛朝京边说,边站直身把钥匙送进右边的门锁里,“咔哒咔哒”转了两下。 “等等。”宁宓见她就要套着衣袖去开门,赶紧递给她卫生纸。 洛朝京垫着卫生纸一拧门把手,门开了。 从玄关柜子里找了鞋套套上,两人依次进入室内。 宁宓跟在洛朝京身后,简单扫了一眼布置,这是一个不算大的房子,进门往左就是餐桌,桌面上套了纱罩,还盖了塑料膜,往右是沙发、茶几、电视机 ,也被套上了塑料膜。 显见是房屋主人离开前,将这些物件都封存了起来。 宁宓的视线最后落到三张黑白相片上。 “这是我大伯和大伯母,中间的是小堂弟。”洛朝京察觉到宁宓的怔神,开口道。 “他们都…”宁宓觉得喉咙有点紧,艰难问了几个字就停住了。 “旅游时候出车祸,三个人都没救过来。”洛朝京说,“当时堂姐没去。” 她进了一个房间,拿出几本书给宁宓,宁宓抱了过来,洛朝京又进去一趟,再把剩下的拿全。 返回的路上,宁宓心情有点沉重,洛朝京也不是喜欢找话题的人,一路无话。 洛朝京帮宁宓把书搬回教室,宁宓为了感谢她,请她吃了一顿午饭,吃完后午休还有一段时间。 “你很在意堂姐家的事?”洛朝京和宁宓一起去了小卖部一趟,路上问。 “很明显吗?”宁宓抓了抓脸,有点不好意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方向。 小卖部对面是操场,虽然是中午,却人声喧闹,很有人气,场上的人个个充满了无限朝气,流着汗水,奔跑、欢呼。 秋天的银杏树叶渐黄了,落下一片随风飘到宁宓脚边,她俯身拾起叶片,招呼洛朝京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 “我就是,想想就很难过。” 宁宓转着叶柄,看黄色一点点沿着叶脉染上、侵蚀掉那些青葱的绿。 在第一次见到洛斯水的时候,宁宓就知道,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无论是苏蘅告诉她关于洛斯水的传奇,亦或是洛斯水本人表现出的某种态度。 在宁宓的心目中,洛斯水始终是潇洒的,是自信的,是…是她想成为的人。 “我以前觉得,这样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应该是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吧。”宁宓停下转动叶片的指尖,眼中的叶子渐渐清晰起来,“之前我有自怨自艾的时候,觉得如果我也是被爱着长大的,我就不会这么自卑,就不会这么没有底气,有时候我还会想,为什么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么多,错换这种万中无一的事却落到我头上了呢?” “或者如果抱错我的那家人不是重男轻女,他们就不会把我扔到孤儿院门口后一走了之,之后连面也不露了。”宁宓苦笑了一下,“我老在想,这么多环节里,只要有一步没达成,我就可以有家人了,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可是原来,斯水姐比我还要难。”宁宓右手手指捂住眼睛,似难过似叹息道,“她比我还要难,拥有过却失去了…那该多难过。” 现在想想,当初之所以斯水姐的成绩会一落千丈,最后从名列前茅的盛一中转到苏蘅姐那所中等水平的高中去,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如果说以前宁宓对洛斯水的态度是佩服,现在则是完完全全的仰慕,她渴望成为洛斯水一样,哪怕遭遇了种种不幸,却依旧能振作、能大放光彩的人。 洛朝京叼了支棒棒糖在嘴里,一侧的腮帮子被糖果鼓起,双手撑着后面,一直当宁宓的倾听者,听到最后,她眼中的漫不经心少了不少。 腾出右手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洛朝京望着蔚蓝的天空,喃喃道:“我知道堂姐为什么这么不余遗力地帮你了,原来如此,你确实是她会喜欢欣赏的那一类人。” “还真是羡慕你们这些有干劲的人。”洛朝京视线慢慢下移,看到操场中央足球场上,有个球员踢进一个球,狂呼呐喊和他的队友互相奔赴抱在一起,双腿滑轨激动不已,洛朝京却波澜不惊。 她似是自言自语:“意义这种东西,真说不好。” 午休快要结束的时候,宁宓和洛朝京告别。 洛朝京:“我们会很快再见面的。”说着,她挥了挥手,和宁宓分道扬镳,去高二的教学楼那边了。 -- 第59页 宁宓也挥手,只以为她的意思是这次周末没聚成,下次有空时可以再一起。 有了教科书后,宁宓课外班上课时总算没有那么吃力了,下课期间,她也会请教江蔽月一些课上没听懂的地方,江蔽月的基础很扎实,无论宁宓这个初学者问多稀奇古怪的问题,她都能用最直观的例子举给宁宓听,托她的福,宁宓渐渐地踏实下来,不再像过去那样悬浮。 期间她也和江蔽月推荐的律师进行了联系,对方得知宁宓的情况后,表示可以用她提供的线索去找到以前收养过宁宓的那家人,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宁宓周末还是不能出门,她索性宅在自己屋子里巩固知识,毕竟新学了不少东西。 至于宁婉,可能是上次气的狠了,以前还和宁宓说不痛不痒的话,现在周末就会消失,两个人处境对调了个。 就在这充实的上课、上课、上课、上课中,课外班迎来了第一次小测。 这天又是一个周五,距离宁宓等人第一次上课外班已经过去两个周,课外班进度已经结束了两本书,但即便以这样的进度,也只是堪堪摸到高一下部分内容的水准。 想和高二年级的比,实在是离得太远。 很可惜的是,以上全部是,只有宁宓一个人才有的困扰。 因为他们这个课外班里,除了宁宓,其他人早早就学过了。 所有人坐在教室里,言老师还没有来,宁宓的心已经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忐忑到不行。 她现在甚至不敢看其他人,毕竟自己真实是拖后腿的那个。 上了两周课,大家多少也有点熟悉了,江蔽月和宁宓一直当同桌,现在隔开不远,一米外左右,却也能感觉到宁宓整个人都在抖,劝慰她说:“不要紧,拖后腿的又不止你一个。” 颜清阳本来翘着二郎腿正哼歌,闻言大怒:“江蔽月,你说谁呢?” “谁对号入座就说的谁。”江蔽月“呵呵”一声。 宁宓:“谢谢,但是我怎么觉得更害怕了。” 颜清阳对宁宓还是挺好的,暂时放下和江蔽月的恩怨开解她:“你别慌,会做几个做几个,实在不行喊几句考神保佑,说不定选择题多蒙对几个。” 颜清阳说拜考神的事,宁宓僵了一下,她想起来她还真有个“考神”可拜,虽然还没弄清到底什么规律,总共考了两次,他们就换了两次,而且都是考数学的时候。 这次该不会也换吧? 宁宓都有点心情复杂了,一时间不知道,如果真正的大神来替她碾压低端局,得到的结果她会高兴还是失落。 不想拖后腿是真的,不想作弊也是真的。 她想起之前顾淮约她见面的事,拖到现在还没落实,顾淮好像也不着急,其实现在通讯工具很方便,有什么事也不一定要当面说,宁宓想象自己是顾淮,一个觉得什么都很无聊的人,可能觉得和她见面也挺无聊吧…… 毕竟这事情显然超出了科学范畴,就算见面,两人还能合计出什么来不成,还是交流一下互换以后的感想? 宁宓的思绪一下子跑偏,发散太过,不知不觉间竟然也忘记了紧张这回事。 等她回过神来,孟长川已经拿着试卷进门,说今天言老师开会,他来监考了。 宁宓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不管怎么样,她将尽自己目前最大的能力,去完成这次小测。 第34章 三十四只宁宓 意义 试卷很快被分发到所有人的手中。 宁宓拿到试卷, 前后翻转,心里凉了大半截。 这两周的知识只在试卷上占大概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四十的内容,其他的什么向量、什么排列组合, 她都无比陌生, 此前根本没有接触过相关概念, 只在翻所有课本目录遍览时见过, 且仅限于目录词条。 宁宓沉默片刻,提笔在草稿纸上开始演算。 考试开始。 与此同时, 在宁宓所在视听教室的方位正上方,是一间容纳两百余人左右的大示教室, 此时也是一个挨着一个坐满了人, 这些同学都是来自高二年级各班的学生们, 所有人都是在前不久调查问卷中填报了对竞赛有意愿的同学。 监考老师清点人数,把试卷分成和列数相等的几叠, 然后从示教室的一头走到另一头, 将分好的试卷堆一叠叠给第一排的同学,第一排的同学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又将剩下的递给后方同学,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流水线般的传递工作。 洛朝京坐在靠中间的位置, 前面的同学已经拿掉了一大半试卷,她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 接过试卷,松开手任其掉出一份,头也不回地把剩下的往后一撂,听到后排传来的卷子沙沙声,以及手上一轻,她便松开手, 开始捡起自己的卷子看。 洛朝京翻看了一下卷子,全部看完后,发现中间有道三角函数题还有点意思,其他的都相当基础。 她在心里大致给这些题的难易程度标了个序,特地把这道有点意思的题空出来,然后开始从第二难的做起。 坐在洛朝京旁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宁婉。 她也报名参加了此次考试,顺利成章坐到这间示教室里。 虽然言春松已经几次说过建议宁婉不要死磕数学竞赛,但抛开竞赛,宁婉平常的数学成绩是相当不错的,基本上每次都能拿到一百四十分左右,就算碰上特别难的时候,也只落在头部十几位同学后面,还是超越大部分人。 -- 第60页 这一次的小测对宁婉来说不算很难,因为测试内容都是基础的东西,只是较为全面,但对于已经学到高二的宁婉来说,这些都是已经学过的内容,她做起来没什么压力。 这样想着,宁婉顺利地完成了前面的选择题部分,到了填空题部分的第一题,她却卡住了。 【满足1/4 < sin π/n < 1/3 的所有正整数n的和是——】 宁婉只知道sin π/6的结果等于二分之一,而sin π/4的结果等于二分之根号二,无论是四分之一还是三分之一,都比二分之一要小,但再往下的数值,她根本不清楚! 她的笔在这道题下顿住了,心中烦躁得不行,为什么出题的人不把sin多少对应的值写出来,这么考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在考场上,这就是查表可以解决的事。 而与她仅有一臂之遥的洛朝京,因为做题顺序的不确定性,左翻一下试卷,右翻一下试卷,弄得宁婉更加焦躁。仿佛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顺利解答出这道题,然后不停翻页了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考场上的气氛也逐渐紧张,考试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小测的总时长只有一个小时,此刻距离考试结束,也只剩下二十分钟。 洛朝京已经答完除开特地留出来的那道题外的所有题,相当悠哉地翻回去看那道题。 但她看清楚之后,心情就不似之前那么愉快了。 三分之一和四分之一对应的sin多少的值,不巧,她脑子里有,所以洛朝京一眼看出来结果是十加上十一再加上十二,结果等于三十三。 虽然出题人的意图显然不是让他们背下这些复杂的值,但洛朝京对有了答案的题一向不感兴趣,也不愿意多花额外的时间去研究标准解法的技巧到底怎么样,反正结果都一样。 她按回笔芯,连带着笔一起把手缩回袖子,站了起来,成为本场第一个交卷并走出教室的人。 小测没有那么多规矩,做完就可以走。 宁婉看到旁边座位空了一个人,尽管理智上知道洛朝京早早做完是很正常的事,心里却更加慌乱起来。她一直死磕这个填空题,现在后面的还完全没有动,咬咬牙,宁婉逼迫自己放弃了这道题,继续往下做。 可是由于时间紧迫,她眼前甚至有点花,连刚才觉得简单的题,也忘记了思路。 示教室的考生众多,气氛也紧张,与这边相比,楼下的宁宓他们所在的小视听教室,就显得非常闲适。 毕竟总共就五个考生,老师也是亲切的学长,氛围说是考试,感觉和平常老师发一份练习用试卷,等待大家做的感觉差不多。 在这种无比放松的空气里,宁宓也非常放松,放松到看一道一道不会,不会的就只能老老实实圈出来跳过,会的就做两笔,因为综合的知识多,她会的那些还不能叫全会,只能做开头的一两步,往后的又是知识盲区,离真正意义上得出正确答案还有段距离。 就在这样半猜半蒙半做的过程中,宁宓龟速答题,磨磨蹭蹭终于来到填空题部分。 一看到填空题里这道三角函数题,她眼睛就亮了。 说实话,宁宓现在别的知识不多,就是函数学的多一点,而且这题从题干上也没有什么导数啊积分啊等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概念。 看起来好像可以做? 她照旧,先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正弦函数的图像,嗯……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好像连π/2都没过,等等,仔细想想,好像连π/6都没过,再往前就是零了,sin 0就等于0,又不可能比大小。 宁宓抓了抓脸,这题,大于号和小于号,要比大小的,比大小的话,她们学函数时候有各种函数的比大小来着。 比方说sinx,在x大于0以后,就都比x小了,这么比行不行? x是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这样取,sin π/n比π/n小,π除以n的话……嗯,等等,有点乱。 宁宓冷静了一下,认真理了理思绪,π她知道,3.141592653,除以多少到三分之一了?9、10、11、12、13,保险起见,宁宓又添上8和14这两个数。 3除以9就是三分之一,3.14除以9比三分之一大,3.14除以10比三分之一小,所以9取不到了,要取10。 宁宓本来想试试四分之一,套到一半想起来要比四分之一大,这放缩不成立,只得作罢。 她盯了这得出半截子的答案,一时间也没了头绪。四分之一那边怎么办? 宁宓长叹一口气,她隐隐直觉,这应该不是超出她认知范围的内容,纯属她想不到。 目及前面做一道空一道还有一道不确定的惨状,她左手捂住脸。 这样的话,宁宓觉得自己卷子都不好意思交。 抬头看了看时钟,已经只剩下两分钟的答题时间了,宁宓捂着脸,一边心里给言老师和江蔽月颜清阳楚尔言西倾道歉,一边把大题的第一问做一做,虽然只有一个大题的第一问能做。 一个小时过去,宁宓带着惨不忍睹的试卷站了起来。 “宁宓,你已经做完了?”孟长川奇道。 “啊…我没做完…也可以算做完了。”宁宓弄不懂这话什么意思,茫然了一会,补充说,“老师,时间不是到了吗?” “小测的时间,比较宽松。”孟长川看到宁宓半空半写的试卷,轻咳一声,隐晦道。 小测不是正式考试,充其量和周考一样,连奥数班入班考试都不计入成绩,只是给一个测试机会,所以监考老师管得不太严格,学习的意义大于考试,小测时的注意力集中,又有紧张感,是练习的绝佳机会,很多时候平常想不到的东西,往往在这样的小测试中能够灵光一闪,并且因印象深刻彻底掌握。 -- 第61页 这算是大家的一个共同认知了。 楚尔和江蔽月早写完了,两个人都收拾东西提前离场,在场的言西倾写完后睡着了,卷子被压着不清楚到底要不要交,颜清阳却真的没有停笔的意思,还在对着一道题苦苦思索,抓耳挠腮。 “那我再做一下?”宁宓试探问。 孟长川迫不及待把她的卷子塞回给她,“去吧去吧。”他和言老师打了个赌,赌宁宓能不能及格,由于言老师本身就是宁宓等人的教学老师,平常对他们的情况非常清楚,直接押不及格那边了,孟长川只能选另一边…… 宁宓拿着卷子回到座位上,她还没有收拾东西,只是把笔装进了笔袋,其他东西还是现成的。 宁宓拉开笔袋拉链,从里面取出刚才的签字笔。 她决定再做一下,倒不是觉得,能靠自己短时间内领悟出那些完全不会的题,只不过刚才那个填空题……剩下的那一半答案,宁宓隐隐感觉到,自己可以找到拼图的右半截。 关键点是—— 放缩,用什么放缩? 之前的图像已经被掩盖在别的算式之中,宁宓提笔,在纸上再次画起正弦图像,画到一半,笔芯中断了。 她拧开笔套,发现笔芯没了水。 “……”不然就算了,反正填空题也没几分,也不一定能做出来,宁宓想着,手却自动往笔袋里摸出一根新笔芯,重新上好。 洛朝京的面孔突然闪现在她脑海中。 “意义这种东西,真说不好。”她当时似乎这么说了。 第35章 三十五只宁宓 解题 大示教室内的学生们散的七七八八了, 陆陆续续有人上台前交卷,无论是面带欣喜的,还是愁眉苦脸的, 还是赶着吃饭的, 一下子, 二百多人的教室就空荡起来。 宁婉却丝毫没有要交卷的想法, 她堪堪做到最后一个大题,前面甚至还有个填空题在等着她。 这场考试, 宁宓也会参加吧。 她咬紧了牙,一边演算一边按住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胸中升腾起非常多非常多的不甘心和愤懑, 宁宓回家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宁宓身上时的画面、宁宓说要上学时所有人忙前忙后的画面、宁宓说要住校时他们叫她让着妹妹质问她为什么这么不懂事的画面、宁宓在全年级的注视下成为唯一一个满分时获得全场欣羡佩服的画面、言春松否认她却对宁宓欣赏不已的画面、宁宓当众给她难堪的画面……所有的这些画面被打成碎片, 交织、缠绕、螺旋纠葛, 最后化为宁婉心中浓浓的、无法消磨的不甘心。 宁宓只是孤儿院长大的,宁宓只是初中辍学的厂妹, 为什么她连这样的宁宓也比不过?为什么? 她和家里人的亲情, 难道就这样不堪一击吗?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么不值一提吗?她比宁宓好太多、提前学太多,她理应比宁宓强, 她绝对不可能没有宁宓强。 这一次, 她会证明给他们看,证明给他们看, 她才是值得骄傲的女儿,她才是该被选中参加奥赛的学生,她才是,她才是! 宁婉拼着胸臆这股难平气,一口气做完了最后一道大题。 她将卷子翻了回来。 现在,就只剩下这道填空题, 这道只有四分的填空题。 但现在还不够,她要把这道题也写出来,她要证明给宁宓看,宁宓,将被她全方位碾压。 另一边,视听教室内,颜清阳终于放弃了纠结这道三角函数的填空题。 “哎,做不出做不出,走了。”他摇头晃脑地把卷子交给孟长川,拍醒等他的言西倾,言西倾迷迷糊糊地揉了眼睛起来,跟着他一起交卷。 出门前颜清阳还好奇问了句:“宁宓,这都半小时过去了,还不交呢?” 宁宓还没头绪,处于一种似到非到,好像有点苗头,苗头又滑不溜秋转瞬溜走的境地,对他的话没反应,倒是孟长川无语了:“颜清阳,虽说是小测,姑且也是个测试吧,不要搭话。” 颜清阳“噢噢”两声,比了个“OK”的手势,箍着言西倾走了。 视听教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宁宓的注意力也得以再次集中。 新的草稿纸上,一个正弦函数的图像和y=x的图像,高高摆在上方,下面是各种假设对比的列出,但一经列出,又被划去了。 重新理理思路,宁宓凝神定气,首先,放缩的角度是没有问题的,这一步可以保留。 其次,根号x,1/x,ln x……这些,都没派上用场。 不是从不同函数的角度放缩吗……同为三角函数的好像也用不上,要求背的函数值中,三分之一和四分之一都没有出现过。 说起来,刚才和x比较,为什么一下子就能想出来了? 宁宓尝试回忆。 sinx和x的比较,好像是比较常见的一种比较方式,和其他的函数比较,都是其他函数和x比较,和sinx好像不能直接比较,现在是找比sinx小的,不存在把x当中间量对比的方法吧,大概。 那就是—— 宁宓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闪电一般划过,在此之前,她的脑海中早已划过无数道闪电,但这道尤为清晰、尤为粗壮,看上去就像是真的能照亮方向一样。 她抓住了那道闪电。 如果说就和x形式的比较呢?如果只改一个系数呢? -- 第62页 宁宓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而且越想越激动起来,这是可以的,在相交点外,其他的地方比大小都是很方便的。 只要改变一下斜率,凑出那个数来! 她整个人一下子就坐立不安了,拿着笔的手都在抖,她找到了,她找到这个突破口了。 冷静、冷静,宁宓深呼吸,这时候不能出差错,sin π/n,刚刚列出来的是10,11,12,13,14……后面的数,等等,之前的放缩是不是有点问题? 宁宓突然意识到前面她的想法太理所当然了,好像哪里弄错了顺序,脑中本来清晰的思路一下又被打乱。 就在她的想法都像毛线团似的缠作一堆时,孟长川在旁边说道:“宁宓,现在已经超时五十分钟了,再不交卷的话,等下食堂可能要关门了。” 宁宓猛地抬头:“老师,再给我十分钟就好,十分钟,我立马交卷。” 孟长川被她眼中突然迸发的决心惊到一瞬,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那天刚见到宁宓第一面,她说“好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如果孟长川在那之前就见过,绝不会误以为宁宓要顺他的意,放慢脚步等他。 孟长川无放松了肩膀,无可奈何道:“最后十分钟。” 得到了孟长川的允许,宁宓重新提笔再战。 这一次,她从头列出了自己的思路。 sin x < x,所以sin π/10 < π/10,而π/10比1/3小,所以sin π/10 < 1/3,但是,sin π/9 < π/9,而π/9 大于 1/3,在这里,sin π/9 和1/3都比π/9小,不可以直接做比较,而sin π/13 < π/13 < 1/4,所以13以及以后的数都不可以取,因为题目要求是sin π/n比1/4大。 所以和x相比的结果,取得的边界数字n有两组,一组是9和10,一组是12和13,与x比较,13不能取,9不能取,第一直觉连续来说,那就是10,11,12,但这个结果并不完美,还缺少另一半说明,也就是要说明sin π/12比1/4大,同时sin π/10比1/3…… 不对,这一步又不对了。 宁宓忍住去想那些又犯错和怀疑自己为什么弄不对的杂乱念头,重新回顾。 12和13那边没有问题,因为13不成立,让12的结果成立就可以,9和10这边,成立的是10,不知道成不成立的是9,所以现在要找出一个可以放缩的函数,也许两个,分别验证n取到12时结果成立,以及n取到9时,结果不成立。 终于理顺思路,宁宓长舒一口气。她抬起头,发现时间还剩下五分钟。 其实要按照前面蒙答案的程序,宁宓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写出答案了,那就是把10,11,12三个数相加,得到结果33。她把结果填到卷子上,以防时间来不及,但并不打算马上交卷。 可以的话,宁宓想自己尝试将拼图拼好。 她已经没有了其他顾虑,虽然只剩下五分钟,但这五分钟里,她将自由地寻找道路,而且是有目的地的道路。 9和12,这两个数和3以及4,都是3倍的关系,3倍啊,1/3x吗,sinx和1/3x的交叉点不是很整的样子…宁宓的动作忽然一顿,茅塞顿开。 就是因为不整,所以要凑出π来! y = 3/π x,这个函数和sin x的交点是在,当x取π/6时候,一次函数和正弦函数都会取到1/2的值,在那以前,根据图像来看,这个函数都比sinx要小。 宁宓激动了,她把9代入,sin π/9 > 1/3,9不可以,她把12代入,sin π/12 > 1/4,n取9的时候不成立,n取12的时候成立,正是她想要的放缩。 在考试延长一小时的最后五分钟里,宁宓完完整整地做出了这道填空题,双眸发亮地光荣走到讲台上,递上试卷。 她做出来了,虽然中间经历种种波折,虽然一度没有头绪,她做出来了。 宁宓交完卷,握拳用力挥了一下,窗外天已经黑了半边,她却感到空气从未有过的清新自然。 孟长川收完试卷,比宁宓早一步回到办公室,在那里,监考示教室小测的于老师也刚回来。 于老师有点腰椎间盘突出,一回来就坐下捶腰,见到孟长川打了个招呼:“小孟也才回来啊。” 孟长川笑道:“刚收完小测试卷呢。” “别提了,哎呦,一个小时的题,做的快的四十分钟就交了,做的慢的,两个小时也做不完。”于老师抱怨道。 “高二也做不完吗?”孟长川喝了口水,他没有带杯子过去,两个小时没沾一滴水,正渴的不行,闻言奇道,“言老师说这些题没太超纲,都是高考范围内的,高二这批学生课本应该学完了吧?” 而且都是打算参加竞赛的,应该不会出现普通题也不会的情况才对。 “是学完了,里面有道题稍微有点难度,后面就留了几个人一直在写。”于老师摇摇头,“我看了一下,差不多一百号人里,能有二十来个做出来的,水平还是有点不一样。” 孟长川递过去卷子:“我看看是哪道题?” 于老师指给他看,“喏,就这个,这个你应该熟吧,早些年你搞数竞的时候应该做过的,我记得是12年的联赛题。” 孟长川顺着他指的看过去,看到一个娟秀的笔迹写着答案:33。 “这是高一学生的卷子吧,不错呀,也能做出来。”于老师赞叹道,同时发出疑问,“怎么前面还空了这么多?” 第36章 三十六只宁宓 加入 宁宓到食堂的时候, 食堂果然如孟长川所说,窗口都关了,但有个通往后厨的通道大门却大开着, 陆续有人从里面打饭出来, 找地方坐下吃, 零零散散的。 -- 第63页 她也进去看了一下, 发现中央有个大木桶,里头是热气腾腾的米饭,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阿姨正给排队的人添饭。 宁宓走上前排队,发现排在她前面一位的人竟然是宁婉。 她倒不惊讶宁婉会参加小测, 按宁婉以前的势头, 就是想参加竞赛的, 只是没想到宁婉也留到这么晚,别的不说, 宁婉数学好, 这宁宓是清楚的,可能是那些她完全不会的题里有什么难题吧。没学过的部分,宁宓也不知道具体做起来会怎么样。 宁婉的眼眶有点红, 看到宁宓马上瞪了她一眼, 宁宓感觉自己有点无辜。 她在宁婉后一位打了饭,阿姨人很好, 给宁宓的饭盒填得满满当当,宁宓端着饭盒,走到宁婉旁边。 “你来看我笑话的吗?”宁婉冷冷道。 “……”宁宓什么也没说,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径直路过,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吃饭。 没想到宁婉还一改这段时间躲她的态度, 主动跟了上来,坐在宁宓对面。 宁宓也无所谓,自己吃自己的,吃了两口又听宁婉说:“你考的很好吧?” 这话让宁宓有点弄不懂了,这是嘲讽她吗?看宁婉的神情又不像,好像还真是羡慕中带着不甘的倔强表情。 “考得好也不至于这个点吃饭。”宁宓抓了抓脸,嘀咕道,“我基础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多不会的。” 宁婉闻言,立刻松弛了不少,脸上也带笑了,宁宓看宁婉这的表现都没脾气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应该更强硬一点。从另一个角度说,宁婉还真就纯恶人,没一点伪善想法的,和宁婉相处,也不知道是更简单还是更难。 “你都有哪些不会的,我可以给你讲讲。”宁婉纡尊降贵,昂了昂下巴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宁宓说着,放下了筷子,给她比划了两个二,“大概这么多吧。” “二十二个不会的?”宁婉叫起来,“总共才多少个,有三十个吗,你就会八个?” 宁宓:“有啊,我数了,总共三十二个,也不是都不会吧,就是有的也不确定,反正你要讲,就全部讲讲呗。” “我不。”宁婉冷笑了一声,“这么多,我才不讲,让你们老师讲。”她说着,端起餐盘就要离开。 走前停了一下,转过头问宁宓:“那个三角函数的填空题,你也不会吗?” “那个呀,那个我会。”宁宓想起这道题就有点小小的得意,“答案是三十三嘛,我做出来了。” 宁婉端盘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宁宓看过去,她又好像没事人一样走远了,去到认识的同学那边一起。 莫名地,宁宓觉得宁婉的背影有点颓丧。她想,可能是宁婉没有像平常那样挺直背走路,毕竟肚子饿了,没力气维持仪态吧。 宁婉的同学看到宁婉走过来,招呼她坐下。 几人都是同班同学,也都参加了这次的小测,正好在讨论刚才的考试。 “我们正在说那道三角函数的填空题答案是多少,宁婉,你数学这么好,肯定知道答案吧?”一人问。 “三十三。”宁婉放下餐盘。 “我就说吧!之前我来食堂路上遇到洛朝京回教室,问了她,她的答案就是三十三,肯定不会错的。”另一人道。 洛朝京的结果也是三十三,宁婉麻木地夹起一块已经凉透的肉片,她一向吃的是从家里带过来的菜,放在保温桶里,今天保温桶出了问题,菜都是凉的。 所以,宁宓的结果是对的。 她们都学了三角函数,宁宓会的,绝不可能比她多,宁婉像个机器人一样,夹一下菜吃一口饭,周围的声音都离她远去似的,她开始觉得疲惫,开始真正体会到言春松说的话。 “有的人,就是没有数学天赋的。” “宁婉,宁婉”有人喊她,宁婉忽地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好厉害啊,这个题我们都不会。”几人发出赞叹的声音。 宁婉默了一瞬。“我也不会,别人告诉我的。”她说道。 “谁啊,数学一定很强吧?”大家纷纷问。 “强吗,以现在来说,那倒也没有。”宁婉无力扯了扯嘴角,隐晦地瞥向另一个方向,那里的人已经吃完离开了,“不过假以时日,可能会很强吧。” 也可能如果她没有占据对方的人生,对方早就和那些有名气的天才人物一样,大放光彩了。 改宁宓几个人的小测用不了多久,但高二参与考试的人数众多,颇要费一番功夫,就在宁宓等人继续上课后第三天,所有的成绩终于出了。 这一天晚上,言老师不仅提前到了教室,还带来了几人的小测试卷。 “江蔽月,100分。” “楚尔,100分。” “言西倾,100分。” “颜清阳,”言老师念到颜清阳的名字时候,颜清阳哭丧个脸,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成绩,“96分。” “我就知道。”他同其他人说,“我就知道这道题错了。” “宁宓。” 念到宁宓的时候,言老师的声音顿住了,让大家都有点诧异加好奇。 宁宓忐忑站起,闭着眼听。 “50分。”淡淡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略带笑意,宁宓重新睁开眼,却发现白炽灯光下的言老师好像真的在笑。 -- 第64页 该不会是看书看太久,眼睛花了吧,宁宓努力再去捕捉那抹笑意,却没能第二次寻到。 宁宓硬着头皮走到讲台前接过了卷子,非常弱小的模样让颜清阳都不好意思凡尔赛了,回到座位,江蔽月安慰她:“起码得了一半的分,还不错。” 言老师发完卷子,让他们自己先看看,说等一会回来,说罢便出了教室。 楚尔今天被要求坐到她们同侧来,听到江蔽月的话推了一下眼镜:“本身这场比试就是不会赢的。” “高二参加的人基数多,找五个满分出来,轻而易举。”楚尔说,“这相当于拿最高分和我们的平均分对比。” “当然,你不用自责,即便没有你,颜清阳也会出差错,我们的入场资格主要取决于月考。” “喂喂喂,楚尔,我还在呢。” 颜清阳和言西倾也被要求坐到这一侧的座位来了,几个人现在就是前后桌关系,其中颜清阳和言西倾在前面,宁宓和江蔽月在中间,楚尔最后。 颜清阳返身对楚尔比了个拳头,示意他小心说话。 “要不是这个填空题,我也能满分。”颜清阳重新坐下。 江蔽月听到他的话,小幅度地向前倾了一点,状若不经意问他:“哪个不会,我教你啊。” “你教我?”颜清阳觉得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都没江蔽月说来的奇怪,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她肯定没安好心。“谢谢喽,不用,咱有言西倾教。”颜清阳一揽言西倾,“是不是,兄弟?” 言西倾半趴在桌上,突然被盖住:“……”好麻烦。好热。 江蔽月见状,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又退回一点,双手抱臂,嘲讽道:“不要就算了,反正我们几个人里只有你不会这道题。” “怎么就只有我不会了?”颜清阳下意识反问,“这不还有宁宓吗?” “宁宓会啊。”江蔽月点点下巴示意。 颜清阳忙去看宁宓,宁宓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侥幸侥幸。” 颜清阳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他本来觉得有宁宓垫底,自己的成绩不是太难看,但几个人其实心里都有数,真正有区分度的就是这道题,其他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合着我又变成盆地了。”颜清阳耷拉个脸。 “没有‘又’的说法。”楚尔纠正道,“你一直都是。”上次月考就是。 颜清阳也想起刚听说宁宓时是个什么场景了,想起来也很乐呵,给几人绘声绘色表演了门口那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的场面,宁宓想要阻止,谁料除了当时就在场的言西倾,另外的江蔽月和楚尔二人却似乎很感兴趣,让颜清阳的表演热情空前高涨,平时可难见这两人这么关心过其他事,颜清阳也很稀奇。 宁宓只得被迫重听了一遍高光,然后在几人的啧啧称奇下礼貌假笑。 谢谢,抓地的脚趾已经断了。 几人这边聊天聊得热络,门口却传来更热闹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一起结伴过来了。 众人朝门口望去,发现言老师带了一大队学生过来,为首的是几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江蔽月“啊”了一声,宁宓小声问她,她告诉宁宓,这是高二(1)班的几个篮球队成员,在女生中很受欢迎,因为长得帅、篮球打的好,本人还是学霸。 跟在他们后面又陆续走进来一些人,其中一对双胞胎姐妹长得一模一样,衣服、发饰也一模一样,让宁宓有点分不清,颜清阳激动得狂拽言西倾,言西倾像个布娃娃一样被他拽得荡来荡去。途中还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宁宓听到江蔽月小声咕哝了一声“lewis”,心想大概是她认识的人。 直到人群基本上落座的七七八八,门口好像没其他人了,言老师却好像还在等谁似的,没有马上说话。 五分钟后,一个头顶顶着呆毛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她喊了一句“报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疑似江蔽月认识的外国人lewis喊了她一句:“朝京,来这里,和我坐。” 第37章 三十七只宁宓 合班 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宁宓也认识的洛斯水的堂妹,洛朝京。 宁宓微微张嘴, 有点惊讶。 “惊讶什么?”洛朝京见到她后对她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她做起来和洛斯水一模一样, “之前不是说了,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简单和宁宓打完招呼,洛朝京就坐到之前叫她的那个外国人身边去了。 “你认识她?”江蔽月好奇问。 “你认识那个外国同学?”宁宓也好奇问。 两人对视一眼, 都笑了。 “lewis是我的表弟,我外婆是法国人, 我妈妈是她和第二任中国丈夫生的, lewis的妈妈是她和第一任法国丈夫生的。”江蔽月解释道。 这么说来, 江蔽月和lewis的母亲是同母异父的姊妹。 宁宓明白地点点头,简单把洛朝京之前帮助她的事说了一下。虽说后来班主任又给了宁宓新课本, 她还是使用着洛斯水的旧课本。斯水姐原来的一些笔记, 往往能够给她很大的帮助。而且看见洛斯水的字迹,宁宓心中总是觉得很温暖,就像回到准备月考的那段时间里, 洛斯水一直陪着自己一样。 说话间, 言老师在讲台上用板擦敲了两下黑板,示意所有人安静。 -- 第65页 高二的二十多个同学坐进来以后, 视听教室一下子就显得热闹了不少,虽然还有一些空位。 言春松环视了一周,点点头说:“下面我会发高二同学的卷子,请听到名字的走到讲台前来领卷子。” 颜清阳小声和他们几个说:“听见没,发高二的卷子。” “洛朝京,100分。” “越北, 100分。” “戴怡,100分。” “戴瑶,100分。” “lewis,100分。” …… 二十多个人名念完,所有人都是满分。 宁宓呆住了。 颜清阳“卧槽”了一下,赶忙去寻这个教室里唯一不是满分的战友抱团取暖。 楚尔的声音也凝重起来:“对手何止是五个。” “大家都拿到自己的卷子了吧?”言春松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简单说明了情况: “本次小测,综合覆盖了高中三年的所有知识,这些知识,是数学竞赛的基石,只有夯实基础,才能有之后的扩展。这次考试参加的全体成员,高一年级五人,高二年级一百一十一人,共计一百一十六人,总共有二十五人取得了满分的好成绩。” lewis兴奋举手,言老师示意他讲。 “老师,教室里有二十七个人。” 宁宓和颜清阳正好都靠墙,一块儿缩在墙角,立书盖住脸,拼命降低存在感。 “咳咳,教室里的人数和满分人数不完全等同。”言春松简单两句话带了过去,“现在这个教室里的同学们,从今天开始在第 一节晚自习的时间都会上同样的课,高一的同学现在起加上第 二节晚自习,你们每天将比高二的同学多上一堂课来追赶进度。” 江蔽月举手。 “老师,前几天怎么算,即便我们比高二年级多一节课,前期也不容易追赶上。” 楚尔也附和道:“希望能对课程内容进行综合考虑。” 其实楚尔他们当然是追赶得上的,甚至楚尔原来还攻讦过宁宓拖后腿的事,但最近大家成天一起上课一块儿考试,发展出了一些革命友情,这话显然是为了宁宓问的。 宁宓感动得不行,眼泪汪汪,无声对二人说了“谢谢”。 “当然,课程内容是综合考虑过两个年级的,高二年级也不用担心内容太简单浪费时间,之所以会把大家放到一个班来,当然是有把握让高一年级和高二年级的教学效果都出色的,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教学组宁可拆分出两个班来,像以前那样针对性教学。” 言春松道:“另外,以后给高二年级上的每一大块内容,老师都不一样,分别是教学组里最擅长该部分的老师来讲,高一年级的第 二节课授课老师还是我和孟老师轮替。” 言春松又对课堂内容和授课老师分别进行了介绍,还分法了打印成册的详细课表以及讲义,正如她所说,内容同时照顾到高一和高二两方,前期基本上是从竞赛题中选取以宁宓她们学过的内容能做的,两周过后才会进行大综合的培训,这次培训过后就是第二次小测,然后再过两周,便是奥数班的入班考试,正好在十一月月考前。 也就是说顺利进入奥赛班的话,可以避开第三次月考。 江蔽月看了看时间表,问楚尔:“你今年有希望参加冬令营吗?” 楚尔推了下眼镜:“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宁宓就听颜清阳在那碎嘴,“能,不能,可不就百分之五十吗?”眼看楚尔想说什么,他赶紧补充一句好不让楚尔继续叨叨,“我知道我知道,我学的排列组合都喂狗了,这次一定好好学。” 宁宓对竞赛的流程仍懵懵懂懂,问江蔽月冬令营是什么。 江蔽月告诉她,冬令营其实就是CMO,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大概能从省一的人选里挑出二百个人来参加。 再之后的江蔽月没有说,但宁宓已经了解过了,再往后,是进入国家集训队,经过选拔,最强的六个人会代表国家参加世界奥林匹克竞赛IMO。 世界舞台上的比赛啊,宁宓咀嚼着“世界”这两个字,单单两个字眼,已经让她觉得自己恍然间站到了山峰一样的地方,可以尽情恣意俯瞰无限广阔的平原,任眼前的巨幅画卷徐徐展开。 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回过神来,微微羞赧,但去瞧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发试卷和说明上课相关的事,高二年级的同学今天可以先回去上晚自习了,高一年级的同学留下来继续上课。” 言春松发话后,视听教室里又重新热闹起来,高二年级的人都开始收拾东西离开,江蔽月的外国表弟特地跑过来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讶动作,嘴巴长得和“O”型一样大。 “Oh,天呐,蔽月,你连这么简单的试卷都考不到满分吗?” 颜清阳纳闷:“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满分?” Lewis骄傲道:“她特地举手说明自己跟不上高二课程,提出需要照顾,显然数学不算拔尖,而且对自己没有自信,加上我们这里有二十七个人,却只有二十五个满分,也就是有两个人不是满分,我推测,没有考到满分的一定是蔽月,还有他。”他用大拇指比向楚尔。 “别理他。”江蔽月显然已经习惯了,“他推理小说看多了,脑子有包。” -- 第66页 “NONONO,蔽月,我不是脑子有包,我是脑子,很好。”Lewis摇着食指说,“江户川君的梦想是成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而我的梦想,是成为五星红旗下的福尔摩斯。” 宁宓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柯南。 “但你完全猜反了。”宁宓怜悯地告诉他真相,“他们两个是满分,没有满分的是我和这位颜清阳同学。” Lewis明显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鼓励自己道:“没关系,lewis,你已经很棒,猜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真相,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只需要继续开动脑筋,江户川君小时候也误把赤井君推理成快乐小丑过。” 几人都看愣了,纷纷望向江蔽月。 江蔽月耸了耸肩:“我说了,他脑子有包。” 洛朝京慢吞吞收完了东西,过来领她的傻白甜同桌回去,顺便扔给宁宓一张便签,“我的微信号,可以加一下。” 宁宓手忙脚乱接住,就见二人已经转出教室门,走远了。 第 二节课和往常差不多,先讲了卷子,然后上课,其中那道颜清阳不会的题,言老师特地喊宁宓上黑板上演示了一下,宁宓考试当天已经厘清思路,现在写出来也是行云流水,讲完后颜清阳秒懂,给宁宓比了个赞。 宁宓回到寝室后,加上了洛朝京的微信,对方秒通过。 洛朝京:你好。 洛朝京:你们有群的吧,把我拉进堂姐和你的群。 宁宓不明所以,群主是苏蘅,她问了一下可不可以,苏蘅那边回的慢一点,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回复说可以。 于是宁宓把洛朝京拉进了她们的“数学家培养基地”群聊。 洛朝京一进来第一句话:你们好。 第二句话:堂姐,你已经拉黑我25小时零十分钟,超过了以往最长记录,可以取消黑名单了。 洛斯水:#微笑。 洛斯水:呵呵。 宁宓看着她们这□□味浓厚的对话记录,马上切到苏蘅的对话窗口,那边只发来一句话,一起吃瓜#西瓜。 这应该……可能,和她没什么关系,宁宓学着Lewis的口吻对自己说:“没关系,宁宓,你已经很棒,你已经规避了百分之八十的风险,特地提前询问了可不可以拉进群,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完全可以甩锅给询问对象。” 她确信以后,关机安然睡觉。 鉴于第一次小测高一年级的失败,按照和言老师的约定,他们必须在月考中取得数学一百四十分以上以及其他科目及格的成绩,或者在第二次小测中打败或打平高二年级,才能继续课外班的学习。 几人目前都没有想离开课外班的想法,尤其是最近言老师找来了教研组最强的几位教师,往往一节课下来,每个人都能收获到不少新东西,对已经掌握过的知识也能多出很多想法和思考,因此几人一致决定要为留在课外班而奋斗。 高一(1)班和高一(27)班有节体育课是在一起上的,于是五人便趁着这个时间段,各自从班级大队里脱离,一起找了个小亭子会晤。 “下一次小测的难度未知,概率无法估算,所以目前最稳妥的,还是月考达标。”楚尔先提出核心观点。 “废话啊,纯属废话。”颜清阳不知道从哪弄来根草杆子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半躺在亭子边边座上,一人占据大半江山,和其他人分庭抗礼,只留了小块地让他的好兄弟言西倾有瞌睡的地方。 楚尔没理他,继续道:“其中的关键点有二,一是要把宁宓的其他科成绩拉到及格线以上。” 颜清阳:“这谁不知道呢?” 江蔽月:“闭嘴。”她还想早点回去打球,非常痛恨厌恶颜清阳这种插话拖时间的不良行为。 “第二是确保颜清阳的数学不掉到一百四十分以下。”楚尔道。 “老楚啊老楚,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颜清阳把嘴里草杆子拿了出来,坐起身抗议,“谁没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第一次月考你俩不也没上一百四吗,就那最后一题,十多分呢。” “你敢说下一次没有这样的题?”楚尔淡淡问。 “我不敢,反正咱们一块儿都做不出来。”颜清阳的关注点主要在单拎他一个人出来说这事上,“那您提出这么两条,有什么良策吗?” “良策不敢说,确实有一计。”楚尔默然片刻道。 颜清阳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让言西倾打探一下试题。” 言西倾:“……” “不行。”言西倾说。 颜清阳:“看见没,出师未捷身先死。” 楚尔扶起眼镜架:“那就没有了。” 江蔽月抱着手,一只手一直在手臂上点点点,按捺住自己的脾气,结果这两人说的话真是一个比一个没价值,纯属浪费时间,再不去打球课都下了,她冷冰冰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数学的事自己解决,没过的人自裁谢罪吧,剩下四人每天一个人给宁宓轮流辅导功课,周末所有人一起给宁宓补习,就算是填鸭,两个礼拜也能填出及格来。” 就这样,江蔽月快速地拍板,给所有人做了分工。 “有人有意见吗?” 江蔽月的眼神中带着威胁,男生们谁敢有意见,全都闭嘴乖乖听指挥。 宁宓弱弱举手:“我有一点。” -- 第67页 江蔽月对宁宓态度就柔和了,直接拐一百八十度,还贴心地让她凑近听悄悄话。 宁宓:“我的监护权那件事需要一点时间解决,在这之前我都不能出门的。” 江蔽月也记起宁宓这事来了,商量问:“你出不来,全体去你家行不行?” “啊,可是可以。”宁宓想了想,觉得宁父宁母应该没有意见,用主栋旁边的次栋,既不会打扰到他们也不会被他们打扰。 宁宓给每人留了微信号和地址,几人商量回去就拉个群,楚尔看到地址后眸光闪了闪,没说话。 颜清阳一如既往地兴奋,“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女同学家。” “……”宁宓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躲在江蔽月身后看颜清阳被江蔽月骂算了。 大家商议得差不多,结伴回了操场,江蔽月去排球场了,颜清阳跑去踢足球,楚尔则去了乒乓球,剩下宁宓和言西倾两个体育废柴面面相觑。 “言西倾,剩下半节课你有什么打算吗?”宁宓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客套道。 说起来,她和言西倾才是一班的,但两人都不是外向的人,平常基本上都是颜清阳不停说话,不会觉得冷场,现在两个话少的人搭一块儿,就有点冷场。 “睡觉。”言西倾回答道。 确实…很符合他个性的答案。 宁宓:“我准备去操场上慢跑几圈,那我先走了。” 她说着,走出两步,却看见言西倾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你也去操场?”宁宓纳闷。 “去操场睡。”言西倾言简意赅道。 “噢噢。”宁宓也没话说了,她也不知道操场有什么能睡的地方,反正言西倾老睡觉大师了,总比她清楚。 走到操场边时,言西倾忽然踉跄了几步,宁宓眼疾手快,搀住了他,她感觉手上的重量非常大,一度连自己也要被压倒,好在没过几秒,言西倾似乎恢复过来,收回了重量。 “没事吧?” “多谢。”言西倾说。 “补习的事,”他又说出几个字,停顿了好长一会,才似乎想到了合适的词语,继续道:“别在意。” 虽然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太好,但宁宓理解了他的意思,这是怕她觉得过意不去,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秋日的凉风吹过,言西倾挡住眼睛的刘海被风吹开一角,连风也变得温柔。 宁宓笑了起来:“好的!” 第38章 三十八只宁宓 生活 宁宓和其他人约定的时间是每天下午到晚自习期间补习, 午休时虽然时间长,但她觉得这个时间段很关键,为此耽误了其他人休息和下午学习就不好了, 所以提议在下午课结束后, 在补习过后就是数学竞赛的辅导课程, 最后两节晚自习结束, 就差不多到了回寝室的时间,如果再晚, 生活老师会扣班级分。 至于地点,不知道江蔽月从哪弄来了一串钥匙, 对应的是学校后山处单独一栋小楼所有空教室。据她说, 这楼原来是提倡素质教育改革时候用来课外活动的, 但被家长以耽误孩子学习反对举报后,便没了用途, 暂且空置下来, 等来年扩招学生的时候再编入教室。 “不过也有个传言说,这栋小楼将专为竞赛生使用。”江蔽月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分享给大家,“到后期冲刺时候, 可能寝室和教室只有一墙之隔, 好节约时间。” 颜清阳当时听了就激动了:“那我不是可以再和言西倾住一块儿?” “……”江蔽月鄙视之,“出息。” 她顿了顿, 装作不经意地对宁宓说,“要是你实在很想和我当舍友,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答应你的请求。” 可是你看上去好像很想和我当舍友…宁宓假装没看到江蔽月偷瞄的动作,非常捧场道:“那我们就可以做伴了!” 嗯嗯,还可以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教室, 互相叫对方起床,在寝室一起讨论数学题,闲暇时候一起看动漫,还可以一起去厕所……宁宓想的越来越远,本来对江蔽月感到好笑,现在她反倒自己兴奋起来了。 她看着眼前四人,颜清阳还在企图拉楚尔下水,楚尔一丝不苟的衬衣都被他弄皱了,皱着眉毛想推把宛如哈士奇的颜清阳推远点,却没能让颜清阳打消主意,江蔽月一边嫌弃颜清阳,一边和言西倾商量:“今天就先你给宁宓补生物和历史?”言西倾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不是孤单一人了。 宁宓眼眶忽然有些温热,这时江蔽月向她问询,其他人也停下说话,都望向宁宓。 “宁宓,你看这样可以吗?” 午后的斜阳从窗户洒下一片亮金粉,他们站在阳光照亮的地方,江蔽月则位于三个男生的身前,笑着向宁宓伸出手来。 “嗯!”宁宓重重地点了头,不由自主地也被感染着露出笑容,向前跨了半步,握住那手,将自己从阴翳处拉出到阳光下头,温融的太阳使她全身都暖洋洋起来。 她想,能和大家一起学数学,一起为了同样的目标努力,真好呀。 * 从这天起,宁宓的生活又忙碌了起来。 早上她五点半起,去参加学校组织的自愿晨跑,边准备边在脑中回想前一天的补习内容,跑步过后快速去食堂吃完早饭,又回到教室预习课前内容,上课时比以往更加专注,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热情和参与度。 -- 第68页 “谁能画出这个生态系统的食物链?” 宁宓举手。 “有没有同学愿意为大家读一便《蜀道难》?” 宁宓举手。 “这道题的解法…”数学老师捏着粉笔,乐呵呵地笑了,“好,宁宓你来为大家演示一下。” 底下议论纷纷。 “我去,宁宓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以往也没见她这么积极过啊?” “难怪她数学能这么好,这样下去其他科也指日可待了,下次月考怕不是要变成一匹黑马?” “看她这么努力,我都不好意思上课开小差,我也要奋起了!” “俺也一样!” 言西倾听到耳边的动静,微微睁了眼,眼中茫然无焦距,“……”,环顾一圈,坐直再睡。 这段时间以来,由于宁宓的带动作用,高一(27)班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中途几次小测,整体成绩上升了一大截,让各科任教老师都啧啧称奇,班主任照收其他班几个班主任的羡慕话语后,更是端着保温杯笑开了花,他最近奖金在望,家庭和睦,不可谓不春风得意。 至于数学老师,本来就看好宁宓,加之她的数学出了名的好,遇人总要炫耀一下宁宓这个学生。 唯有一个人不怎么对宁宓感冒,那就是英语老师,她先前在课堂上讥讽时,总爱用宁宓做例子,待到宁宓数学好了,她虽然面上夸,也要淡淡刺一句“偏科不好”,现在也一样,说不上改观,讨厌倒不至于,只是不喜罢了。 英语老师这边不愿意再听班主任把宁宓吹得天花乱坠,从办公室出去,哪知道刚好遇到宁宓值日,远远拎了个垃圾桶回来,大约是刚倒完垃圾。 宁宓迎面走过来,看见英语老师,礼貌乖巧地打了个招呼,“老师好!” “……”英语老师沉默着点了点头,权当示意,看宁宓热情洋溢地拎着垃圾桶过去了,她下意识偏头回看了一下,正好见到宁宓头上的兔子发卡因为卡得不紧,随发梢一跃一跃地跳动,很是活泼。 等到课上,宁宓再一次高高举起手,主动回答问题时,英语老师鬼使神差地注意到她的发卡也随着大幅度动作跳动一下,她顿了一下,点点头:“那就宁宓同学来回答吧。” 宁宓被点到,脸上颇有点意外,这段时日以来,好像英语老师还是第一次点名让她回答问题。 此时讲到了一张练习卷上的完形填空,英语老师问的是里头一个动词的用法,宁宓在卷子发下时就已经查过字典,这时自如地站起来,流利对着念了,虽说她依旧不太懂那是什么。 课后,英语老师出教室前,特地慢了两步,见到了宁宓桌上的英语卷面,那上面被满满的红笔笔迹覆盖了,密密麻麻的连印刷字体也看不清。 这时宁宓正好昂头看她,眼中澄澈好奇,英语老师立刻收回视线,从教室后门快步而出,仿佛身后有什么择人而噬的猛兽在追赶她一样。 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停下,半晌,沉沉地叹了口气,又慢步向办公室走去。 * 高一(27)班的语文老师要求每天交字帖,余倾云去办公室搬回批改好的字帖时,突然被英语老师叫住,给了她一叠A4纸大小的资料,“正好你过来了,把这个也一起拿过去吧。” 余倾云每回来办公室,都不免被其他科目的老师喊着一并跑腿,可谓分担了其他课代表的一部分职责,对这种事也见怪不怪,早就习惯,把资料垒在字帖上,一起搬去教室分发。 小眼镜看到就问:“这什么,不会又要做卷子吧?” “好像就是资料吧。”余倾云也没细看,塞给他一沓让他也帮忙从前排分,“好像是画了一些重点。” 小眼镜嘀咕:“月考不还有一段时间吗,这就开始划重点了。” 宁宓拿到手上时却分外惊喜,她学英语就和无头苍蝇似的,虽然江蔽月会辅导她,但江蔽月本来成长环境中就会说英语,几次补习下来,宁宓的口语也许突飞猛进,笔试却总是不得其法,只能笨拙地查单词、背单词。 英语老师刚发的这份资料可谓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上头用通俗易懂的话圈了重点,还特别说了“除此以外可以先不背”,这句话让宁宓的包袱一下子小了很多,感觉要面对的不再是和整本字典一样厚的生词本。 下午轮到楚尔给宁宓补习语文,楚尔是非常守时的人,提前五分钟就已经在那座小楼里等她,宁宓前一天刚经历了颜清阳迟到,今天看见楚尔先一步到,总觉得自己迟到很久了,下意识看了下时间,发现指针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分钟的距离。 “开始吧。”楚尔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这句的意思是……”楚尔一口气不停歇给宁宓讲了一整堂课的时间,中间连一口水也没有喝,询问宁宓有什么地方没懂时也同他讲课一样,一本正经,倒不是说讲的不好,纯粹是和颜清阳说一句扯一句,十五分钟歇两回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也让宁宓意识到,原来男同学和男同学的差别也可以很大。 讲完后,楚尔还沉吟了一会,问她道:“现在离月考的时间并不充裕,老实说,你有多大的把握?” 这个问题宁宓也每天在想,他一问几乎马上有了答案,但这样好像不太郑重……宁宓瞧着楚尔的正经模样,也学他沉吟一会说:“以正态分布做比方的话,三个标准差以外吧。” -- 第69页 最近数学班讲到正态分布,宁宓还真是学什么用什么,三个标准差以内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七四,以外…… 楚尔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宁宓。 宁宓沉重地点了点头,表明他想的一点没错。 楚尔:“……” “不论如何,事在人为。”他推了一下眼镜,没有特别说什么。 还真的和颜清阳完全不一样,宁宓想,之前颜清阳听到这个回答后,直接夸张得捂住心口倒地哀嚎,哀嚎完还拉着她一把泪说一定要把宁宓拉扯到及格线。 她忽然想起第一天楚尔说过的话,好奇问:“为什么这次你不劝我放弃,或者说点别的什么呢?”比如,反对让她变成拖后腿的因素等等。 楚尔已经走到了门边,闻言回头道:“放不放弃那是你的事,愿不愿意承受后果,这是我的事。”说完便走了。 宁宓看他离开,也收拾起东西,正好看到书包里今天英语老师发下的资料。 好一会儿,当她抬头时,看到窗户上自己的倒影不知什么时候弯起了眉眼,这才回过神来,微微带赧地笑了一下。 一切都在变好,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39章 三十九只宁宓 补习大作战(一) 眼看周末就要到来, 按照原计划,为了给宁宓加强补习,江蔽月、楚尔、颜清阳和言西倾都将空出周六日一整个周末的时间, 一起去宁宓家借住。 对此颜清阳在五人的秘密基地提出了抗议:“我还想和言西倾周末打两把游戏呢, 这不是挤占我的休息时间吗?江大小姐, 偏心眼也不是这么个偏法吧?” 江蔽月:“呵呵, 反正你不来,就等着瞧。 “……”颜清阳扭头给言西倾说, “什么叫天使的外貌恶魔的心,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颜清阳, 你什么意思啊, 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不应该吗?有你这么推三阻四的吗?” “不是, 谁推三阻四了,我是不是翘了足球社来给宁宓补课了, 江蔽月, 你可别血口喷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躲训练,真能找借口!” 宁宓对这两人动不动就要斗嘴的表现已经习以为常,她甚至觉得如果哪天少了这环节, 还会觉得有点寂寞, 不过他们的战斗能力确实让她叹为观止,毕竟不是每个人吵架都能吵得像说相声一样, 还不带重复的。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相应的,宁宓的和稀泥能力也是与日俱增,比起原先不敢插话,现在的她已经能很熟稔地分开几乎凑到一起要急眼的两人了。 “哼!” “哼!” 而两人无论争吵到什么程度,都会下意识让着宁宓, 此时也是互相扭头不看对方,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宁宓看着二人明明背对,却还要用眼神偷瞄对方的举动,感到哭笑不得,她只当这对活宝是欢喜冤家,吵归吵,感情好。 最后楚尔发话了:“颜清阳,你知道我为什么支持江蔽月让所有人一起去补习吗?” “我怎么知道?”颜清阳深恨他立场不正,站在江蔽月那边,“肯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同意呗,这不是您老人家平常最讨厌的低效率行为吗?” 要说楚尔不愧是他们当中最理智的哪一个,他对颜清阳的嘴炮基本免疫,只是推了下金边眼镜,冷静陈述理由:“虽然宁宓是我们当中短板最多的,但除了我和江蔽月以外,你们其他人都没法保证成绩的平稳吧?” “颜清阳,你的成绩虽然不错,但也只有数学是万年老二。”听到“万年老二”这个词,颜清阳脸色又黑了点。 “如果我没记错,初中有一次你的语文没上九十分。” 颜清阳不服了:“九十分怎么了,一百五的卷子,及格线是九十分,那初中一百二的卷子,及格线和一百五的卷子一样吗?” 楚尔没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言西倾,虽然我们不在一个班,但你之所以会被分到高一(27)班,也是因为偏科吧。” 言西倾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他。 “宁宓也罢了,属于已知的炸弹。”听到这话,宁宓惭愧地低下了头。 “而言西倾,就相当于地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踩到爆炸了,为了将风险控到最低,虽然不用像宁宓那么着急,也需要周末补课。”言西倾和宁宓一起去墙角面壁罚站了。 “至于颜清阳——”颜清阳竖起了耳朵。 “总之大家都去,一个也不能少,散会。” “喂!我怎么了,你倒是给个比喻啊!”颜清阳一脸悲愤指着楚尔,“故意的,这人绝对是故意跳过我的,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人权了!” 但当他转头去寻盟友时,江蔽月自然不会搭理他,不落井下石嘲笑就烧高香了,另外两个反省的,一个蠢萌一个呆滞,根本指望不上。 “我真傻,真的,我但知道宁宓成绩垫底,我不知道自己才是食物链的底端。” 颜清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失魂落魄地离开小教室。 * 江蔽月回家后,发现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oh,蔽月~”金发碧眼的lewis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茶,和对面的姨夫聊天,见到江蔽月回来,兴奋地冲她招手,“快来表哥这里坐,咱们聊聊天~” 江蔽月走过去打下他的手:“首先,按照辈分,你是我的表弟;其次,不要学我爸说话。” -- 第70页 lewis浮夸地作伤心状:“怎么这样,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来干嘛了?”江蔽月选择忽略白痴,直接问她爸。 江蔽月的爸爸笑呵呵指了指厨房:“你小姨也来了,两姊妹都很想念对方呢。” 江蔽月的小姨以往不在国内,也是最近才将事业重心放回来,lewis也随着他妈来国内生活了,因此转学到盛一中,不过他先到一步,因为江蔽月小姨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蔽月,这个周末我都会住在你家,我们去游乐园玩吧!朝京说她不喜欢游乐园,我还没找到和我一起去的人。”lewis热情邀请道。 江蔽月八百年前就对这种小孩才会喜欢的地方没兴趣了,她自诩是成熟的大人,当然不会答应,两只手从沙发上捞起深陷在毛线枕头里的黑花,随口应付道:“我这周末有事,去不了。” “什么事?” “我要去宁宓家给她补习,这周末都不住家里了。”江蔽月顺便给江爸爸说了句。 江爸爸自然不会不同意,相反,一向独来独往的女儿居然有了能借宿的好友,他觉得非常欣慰。 “留宿!”lewis兴奋不已,几乎要手舞足蹈,“你们要开party吗!” “都说了是补习了。”江蔽月说。 “我也想去!”但lewis好像完全没把江蔽月的话当回事,眼睛都变成星星状了。 江蔽月果断拒绝的话已经到嘴边,忽然停顿了下。 “你是外国人?” lewis虽然不解仍乖巧点点头,指着自己说:“窝是歪果仁。” 虽然她的英语口语也是一流的,但毕竟从小在国内长大,因为自学成才也没请外教,口音上倒是贴标准英音,可和听力测试的音调还是非常不同的。 倒是lewis这家伙—— 江蔽月对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lewis还是那副傻乎乎的表情。 江蔽月忽然露齿而笑,洁白的牙齿在灯光下反射出光芒:“你说你想去,对吧?” * 晚上宁宓接到江蔽月的视频通话,问她能不能带她的表弟lewis一起来,让lewis给宁宓补习英语听力部分,宁宓对英语听力本来就一筹莫展,这一下正是想瞌睡枕头来了,她自然欣喜若狂地答应了。 只不过—— “蔽月,你确定你表弟弄清楚咱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吗?” 宁宓看着半个视频外一直兴奋喊“party”的Lewis,放低声音,悄悄问江蔽月。 江蔽月扬眉:“管他干嘛,把人拐来,还能不听我的话?” 宁宓:……蔽月的作风有时候和苏蘅姐还真像。 且不论对江蔽月霸道发言的一点小小担忧,这晚上,宁宓带着对明天的憧憬,激动入睡。 然后—— 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宁宓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门口等待迎接大家的到来。 宁父和宁母这周末都不在家,宁曜最近交了个女朋友,周末要去过二人世界,于是家里只剩下了宁宓和宁婉两人。 宁婉自从上次测试后就不怎么和宁宓说话了,见到也匆匆避过,两人好像互换了角色,上一次期中前的愤怒和赌约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浓烈的感情最终也会化作虚无。 对此,宁宓也只是唏嘘,但她向来看得开,一直往前就是了。 “宁宓!” 宁宓还在门口想七想八的,突然听到熟悉的声线,她循着声音往远处看过去,却惊讶地发现来人不是江蔽月他们,而是苏蘅、洛斯水、洛朝京三人。 苏蘅和洛斯水两人一左一右,像两大护法似的把洛朝京夹在中间,而洛朝京虽然面无表情,但总能从她的周遭气场中感觉到一点不情愿。 “苏蘅姐,你们怎么来了?”宁宓问。 “上次你不是说了你想搬出去,结果被禁足了,还差点要被转学吗?我和你斯、咳咳,主要是我个人实在挺担心你的,微信问又怕你犯傻,报喜不报忧,就想着来现场看看你到底情况怎么样。” 洛斯水接过她的话。 “这不是,上次情不得已,和你家里人闹了点矛盾吗?”她说的是那次在医院,为了帮宁宓拖延宁母的脚步,然后泼了宁母一身豆浆的事。 “就想着找个中间人来看看,但我们毕业好久了,也不怎么认识你的同学,只能找洛朝京了。” 她耸耸肩。 宁宓看向洛朝京。 洛朝京:“……就是这样。” 总感觉洛朝京怨念好深,宁宓汗。 “倒是你,怎么大早上跑外面来了,难不成未卜先知,来门口接我们了?”苏蘅笑道。 “其实是这样,我约了同学今天补习。” 宁宓一五一十地把约定说了出来。 “lewis也要来?”洛朝京本就抗拒的气息更加浓厚了。 “来就来,怕什么。”洛斯水右手揽住洛朝京左边肩头,“既然你父母不在家,正好,我也想看看最近你的水平到什么程度了。” 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三人,再想到即将到来的五人,宁宓有种预感,这个周末,将会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混乱的一个周末。 第40章 四十只宁宓 补习大作战(二) 宁宓并没有等待太久, 不多时,江蔽月带着lewis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见到洛朝京, lewis当然是惊喜连连, 上来就是一个熊抱动作, 被小个子的洛朝京灵敏躲开了。 -- 第71页 而后到了约定的时间, 楚尔背着一个双肩带的褐色背包,不早不晚地踩点到了。 很好, 这很楚尔,宁宓想。 最后到的是颜清阳和言西倾, 这两个人一个懒一个散, 走路拖拖拉拉的, 颜清阳就差没把“不情不愿,生活所迫”八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至于言西倾, 不知道是不是宁宓的错觉,她总觉得言西倾比往常走的还要慢,而且步伐不是很稳, 于是便问了一句。 “昨天没睡好。”言西倾言简意赅说。 宁宓:很好, 这也很言西倾。 但这时颜清阳好像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说道:“这家伙一去同学家留宿就这样, 以前言老师忙,他每周末来我家住,每周都失眠。简单来说,他的交友心态还停留在小学鸡水平,一点小事就会激动的不行。” “是吗?”宁宓看看言西倾困倦的脸,略有怀疑。 “绝对的。”颜清阳非常自信。 言西倾:“嗯。” 众人都到了屋子里, 自然免不了一顿寒暄和打招呼,还有就是对宁宓家豪气的赞叹,然后便来到了核心议题——怎么给宁宓补习上。 “一人补一小时?”江蔽月的提议中规中矩。 “人脑的注意力可以维持二十五到三十分钟,我建议三十分钟一换。”楚尔摆出数据。 “zzzzz……”言西倾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睡。 “反正还有两天,不然今天上午先打把游戏?难得人这么多,多热闹啊!”颜清阳对游戏念念不忘。 “颜清阳!”江蔽月咆哮。 “补习?”lewis还在状况外,“先开party!” “lewis,shut up !\江蔽月继续咆哮。 “我不想和这群傻子呆在一起。”洛朝京顶着呆毛和苏蘅说。 苏蘅:“其实也挺不错的不是?年轻真有活力啊……” “朝京~你也觉得party是个good idea对吧!”lewis凑了过来。 “原来你是外国人啊。”被洛朝京推到一边后,lewis继续热情高涨地和苏蘅搭话,两人聊得意外投机。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洛斯水。”楚尔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坐到了洛斯水的旁边。 洛斯水笑了笑:“小弟弟,好奇心别那么重。” “江蔽月你来打我啊,打不着打不着~”颜清阳直接开始了跑圈运动。 宁宓左看看,右看看,大厅里总共坐了九个人,热闹的和五十人的教室有的一拼,东一嘴西一嘴,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她特别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但她毕竟是这里的主人,如果说还有谁能名正言顺地制止这一切的话,大概就是她了吧…… 宁宓给自己鼓了鼓气,站起来大声说:“大家安静一下!请听我说!” 霎时间,大厅安静下来,所有眼睛都齐刷刷看向她。 好尴尬……天呐她在干嘛…… 宁宓勉强吸了口气,弱弱道:“要不然先不吵了,大家先商量一个方案出来我们投票?” 苏蘅非常了解宁宓,看的出她几乎要发抖了,也附和道:“对,投票好,我赞成。” 宁宓得到了支持,心里稍微没那么紧张了,向苏蘅投以感激目光。 江蔽月也顺着这个想法提出了具体的实施建议,“那么我们每个人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然后大家举手吧。” 宁宓:不愧是蔽月,一如既往的可靠。 很快,所有人的意见都集中了起来,宁宓实在不擅长主持,于是作为这群人里最年长且“德高望重”的洛斯水,从洛朝京那敲了根棒棒糖来后,收集完所有人的意见,站到了围坐的人群中央。 洛斯水动了动嘴角,棒棒糖往右一横,被她叼出了抽烟般的气势。 “方案一,第一个人补习一小时,第二个人补习两小时,第三个人补习三小时……依次类推,谁赞成?” 只有江蔽月和宁宓举了手。 颜清阳偷偷和言西倾嘀咕:“这么变态的规则,谁会同意啊?” 江蔽月不屑:“这是为了增加趣味性和积极性。” “好,方案一赞成票两票。过。”洛斯水接着往下念。 “方案二,每个人补习半个小时,顺序抽签决定,宁宓每半小时做一次眼保健操和爬楼梯十分钟。谁赞成?” 楚尔和宁宓举了手。 江蔽月恨铁不成钢:“你傻呀,这方案纯折腾你的。” 楚尔推了推金边眼镜:“这是根据科学依据制定的,完美结合了效率和健康考量。” “行,也两票,下一个。”洛斯水翻到下一张卡片。 “方案三,补习前两两对局,输的人去补习,赢的人和剩下的人继续打游戏,输了就去补习。” 颜清阳自己先高高举起左手,还不忘右手拉着言西倾举手,宁宓一如既往地举手。 江蔽月:“主持人,我举报,颜清阳作弊。” 颜清阳:“谁说的,你问言西倾同不同意。” 言西倾自然是没有不同意。 江蔽月败。 “方案三三票。”洛斯水继续。 “方案四,学习应该在学校进行,周末应该开party……哦过吧,下一个。” lewis抗议:“为什么不给我投票,窝也要发言权!”他一激动,说话就带了口音。 洛斯水把他按了回去:“没有为什么,下一个。” -- 第72页 伤心的lewis去找好友洛朝京寻求安慰,可惜被惯例无视了。 “方案五,一起做竞赛题,比谁做的快…想法还可以,但是宁宓要考的是月考,不能偏科。” 洛朝京头上的呆毛蔫了下去。 “方案六,都可以。” 众人都看向言西倾,言西倾浑然不觉:“zzzzz……” “方案七,每个补习过一小时的人可以得到特制甜品一份。”洛朝京随口道,“苏蘅做的,建议别吃。” 苏蘅:? “然后是我的方案,每个人给宁宓出一套题,让宁宓做。” 大家都有点意外,但好像也没人赞成。 哦,除了宁宓,宁宓这个端水大师全部捧场举手了。 洛斯水把卡片一扔,问宁宓:“宁宓,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我?”宁宓惊讶,“毕竟是大家给我补习,还是大家决定吧。” 江蔽月也回过神来:“但你才是那个要学习的人,你的学习效率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对啊,宁宓,你想怎么补,我们就给你怎么补,这不挺好?” 宁宓看了看众人期待的目光,用手轻轻挠了挠脸,略微羞赧道:“其实,我确实有一点想法……” “一站到底?!!” “对,采用类似那个叫《一站到底》综艺节目的形式。”宁宓推出来一块小黑板,用碳素笔在上面写下这四个字。 她有点不好意思:“以前看电视节目的时候就特别想玩。”但也只能想想,毕竟以她的状况也不可能去报名。刚才听到其他人的方案,她就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还有什么比问答游戏更让人印象深刻、更具有综合性,而且更加有趣又能融合所有人想法的吗? lewis不怎么了解中国的节目,问江蔽月:“《一站到底》是什么样的节目?” 江蔽月想了想,给他举了个同类的:“你看过NBC的《who\'s still standing》吧,就和那个差不多。” lewis看过,也就马上明白了。 他也很喜欢这种节目,于是马上积极赞成:“我想玩!”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一方面,江蔽月楚尔苏蘅洛朝京等人都以宁宓的想法为主,觉得没什么不好,另一方面,颜清阳和lewis这种爱凑热闹本来就想玩的,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洛斯水也觉得很有意思,摩挲着下巴说:“不过规则上还可以细致一点,不一定要和节目里完全一样。具体的规则和主持就交给我们两个老人家来吧。” 江蔽月:“那剩下的人就负责找题库,每个人负责一个学科,来分工吧。” 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特地叮嘱了lewis几句。 大家都对接下来的事充满兴趣,各自完成手头上的工作。 宁宓领着盛一中的几人来到二楼机房,机房位于二楼的走廊尽头,打开门就能看到里面堆放整齐的电脑和打印机。 “哇,这可挺壮观的,除了网吧和图书馆,我还没在哪见过这么多的电脑呢!”颜清阳惊叹。 宁宓:“这栋楼原来好像是什么办公场所吧,我也不太确定。”虽然她也觉得住宅里办公似乎不太对劲,像宁父和宁曜工作,也最多多设几个会客厅,电脑的话每个人可能有几台,但也不会这么多。 “说起来,之前次栋也没什么人来,只有专人定期来进行打扫,我问管家要钥匙的时候,他还和我提了一句,这个地方的陈设基本上还保留着上一任房主的陈设,因为家里人不多,这边他们也没有动过。” “可能是上一任房主工作比较特别吧。” “啊。”江蔽月突然叫了一下,“这里是那个…”但她话说了一半就断了,颜清阳还不满想让她把话说完,江蔽月却怎么也不肯说下去。 楚尔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41章 四十一只宁宓 补习大作战(三) 这边, 洛斯水和苏蘅这两位“年长组”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接下来的流程和规则制定事宜。 洛斯水招呼苏蘅来看《一站到底》综艺的比赛规则,她们的时间还算充裕,就索性两个人围在一起看了一整集。 《一站到底》是一款主打答题闯关挑战类的综艺, 每期会找来十个人守擂和一个人挑战, 主持人会轮流对挑战者和守擂者播报手卡上的题目, 作答的人有二十秒的时间回答, 如果挑战者超时或者答错,就会掉进舞台下方的惩罚里, 挑战资格也会自动转让给这局的对手。 而如果守擂者超时或者回答错误,就要把自己守护的奖励送给挑战者, 然后离开舞台。 中间当然还有一些与奖励相关的规则, 比如三次挑战成功后, 挑战者可以带着奖励下台,也可以冒着全部失去和惩罚的风险继续;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 也可以选择再回答5条问题然后获得大奖, 或者只带着已经获得的奖励离开。 洛斯水拿了个手记板,在上头前圈了几个关键点,然后和苏蘅商量了一下奖惩的问题。 “奖励好办, 用我的甜品就行。”苏蘅说。 “你确定?”洛斯水觉得不靠谱。 “话又说回来, 虽然是游戏,如果不认真玩, 就没意思了。”洛斯水摩挲着下巴说。 苏蘅:……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希望洛斯水不要过度摧残这些小朋友们吧。。。 -- 第73页 另一边,江蔽月突然缄口不语和楚尔的神秘莫测引起了众人的猜测,但这两个人既然打定主意不说,谁也没办法让他们开口。 历年的题再好找不过,因为大家之后都要参赛, 也不能提前看题,打印机在旁工作,其他人也没什么事好做的。 避开负责看顾打印进程的江蔽月和不知道对着电脑幽光在干什么的楚尔,颜清阳神秘兮兮地把其他几个人聚在了一起,说起悄悄话。 “你们觉不觉得,这两个人不对劲。”颜清阳说。 “不对劲?”lewis还不能很好地理解博大精深的一些中文词汇。 “他们有秘密的意思。”洛朝京给他解释。 “哦!”lewis恍然大悟,“secret!” “别打岔!”颜清阳继续说,“宁宓,你如实招来,你和江蔽月是不是说过什么,她怎么对你家一副很了解的样子,你家这个次栋到底有什么秘密?” “啊……”宁宓突然被问,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挑着回答“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秘密,我也是昨天才拿到钥匙的,在这之前也没进来过。” “不对啊,不应该啊。”颜清阳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这表现,肯定有点什么事在里头。” “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分成两组,组成‘真相探寻小分队’,我和言西倾一组,lewis、洛朝京、宁宓一组,有没有意见?” 这里的五个人除了颜清阳和lewis,其他人都是非常被动的性格,虽然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反正都是闲着,也没人反对。 “好,这样,从现在开始,我和言西倾去观察楚尔,你们三个黏着江蔽月,一旦发现异常,马上报告,开展作战会议,明白了吗?” 颜清阳的语气异常严肃,好像真要展开什么了不得的大作战似的,宁宓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真被他的紧张氛围带进去了,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要跟踪观察蔽月,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毕竟蔽月是个心细的人,这一点和她的律师妈妈很像,很容易发现不对。 布置完计划的颜清阳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言西倾走到楚尔背后,只见电脑屏幕上一堆密密麻麻的字,楚尔的眼镜在屏幕光下反射出一缕幽光。 虽然楚尔平常就是个不喜欢做大表情的老古板,但此时颜清阳总觉得心里怵得慌。 他正思忖,一道淡淡的声音如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有事?”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楚尔忽然转回了头,而且身子不偏不倚,只单单转回了头。 这边的阳光被楚尔进来时拉上的帘子遮住了,比旁的地方显得更加幽暗。 颜清阳悚然一惊,心里突突突直跳,额头上不知不觉中冒出了几点冷汗。 “我、咳咳,”他努力保持着往常轻松的语调,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地说道:“我来视察一下楚尔小同志的工作,嗯,干的不错,继续保持。” 颜清阳正想就这样“自然”地转身而去,却发现楚尔忽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惨白的灯光,诡异的笑容,偏偏笑的人还是楚尔! “啊!” 颜清阳大叫一声,像被什么妖魔鬼怪追着一样蹿了出去。 留下言西倾和楚尔四目相对。 “你也有事?”楚尔问。 “没有。”言西倾说。 “颜清阳在那鬼叫鬼叫什么呢?”江蔽月无语至极,她自从认识颜清阳起,就知道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但她没料到对方依然能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她的认知。 甚至感觉想象力都丰富了不少,颜清阳,某种意义上讲,是个相当可怕的人。 “可能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吧,哈哈,蟑螂啊,老鼠啊什么的……啊不是,也可能是见鬼了,不对,也许是想去厕所?”宁宓一边擦冷汗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个不停。 “宁宓,我怎么感觉你也有点不对劲?”江蔽月问。 “有、有吗?我觉得没有,朝京,你说呢?” “……”洛朝京不太会说谎,气氛尴尬不已。 好在lewis被江蔽月打发去拿东西了,不然他可能会眉飞色舞地和江蔽月分享“探索秘密”一事。 “对、对了,蔽月,你之前说这里是什么?我对这句话一直有点在意,你方便告诉我吗?”宁宓说。 “原来是这个,唔,好吧。”江蔽月看了看周围,楚尔和言西倾离得远,颜清阳和lewis都不在,洛朝京和宁宓看上去都比较靠谱和能保守秘密,“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是我突然想起来了你家这个地址,上一任房主好像打过一个官司,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因为闹得挺大的,所以我有听我妈说过。” “最开始是建国以前的事了,据说是这边有一个富豪,因为自己没有孩子,为了满足心愿就收养了很多来历不明的小孩子,但有传言说这些小孩都是被他看中后从亲生父母身边夺过来的,而且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富豪对这些孩子的亲生父母下了毒手……但是有一个孩子的父亲似乎侥幸逃离了,之后他心怀恨意,潜伏进了富豪的宅邸当佣人,据说富豪后来本来有机会拥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结果被他害死了……后来整个宅邸起了大火,那些孩子们也都没了踪影。” “接着是第二任房主,或者应该说是地主更贴切吧,唔,他买下了这块地,推掉了废墟,重新建了个新宅邸,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在子女的事情上也是诸多挫折,好不容易有的老来子被揭发说是小老婆给他戴绿帽子生的,因为受刺激过大,突发脑溢血一命呜呼了。” -- 第74页 “后来这里就传出于子女有碍的传言,渐渐地也没人来买了,变成了废宅。等土改后所有权归国家,前些年开发商把这块区域统一开发成别墅区,才有了新主人。” “房主把房子租给了一个工作室老板,那个老板找人把次栋弄成了工作场地,然后工作室里有人把小孩带了过来玩,结果小孩走丢了,听说了这个地方的传闻后,小孩的家长就把工作室老板给告了,工作室老板为了甩责任,直接告了房主,房主一怒之下也收回了房屋的使用权,不过好在最后那个小孩平安无事地找到了,但三方扯皮的过程太过滑稽,依据也是站不住脚的流言,所以就出名了……你找二十多年前的社会新闻,可能还能看见报道。” “本来我也没想到,是看到这里的装潢才想起来的,这种布局是二十多年前流行的线下金团工作室会有的布局,加上又在这片区域……全都对上了。”江蔽月左右打量了一番道。 听了江蔽月的话,宁宓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 也难怪江蔽月缄口不言,想必她是在体贴自己,历任房主的子女都有碍,这种话很容易联想到宁宓的错换一事上。 宁宓的心里也很熨帖,江蔽月不说,是因为站在她的立场想。 而她自己其实也不在意这种事,小小笑了下说:“传言毕竟是传言,封建迷信要不得嘛。” 江蔽月也懂了她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 洛朝京突然问:“lewis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宁宓看了看时间,距离两人出去已经二十分钟有余,上下楼之间的路最多不要两分钟,而颜清阳也不知所踪。 “这两个人,该不会偷偷跑去打游戏了吧?”江蔽月一头黑线。 楚尔和言西倾也走了过来。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楚尔推了推金边眼镜道。 江蔽月问言西倾:“颜清阳有说他去干什么吗?” 言西倾正要回答,突然! 门外传来两声尖叫! “啊!” “啊!!!!!” 赫然是lewis和颜清阳的声音。 第42章 四十二只宁宓 补习大作战(四) “什么情况?” 听见动静的其他几个人都匆匆赶了过来, 连楼下的洛斯水和苏蘅也被惊动了,一时间九个人把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有、有鬼啊!”卫生间门口,颜清阳跌坐在地, 颤颤巍巍指着卫生间门说。 在他旁边, lewis也是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lewis, 你来说。”江蔽月问。 “怎么回事?”lewis反问。 “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跟着鬼叫什么?”众人无语。 “他突然大叫着跑出来, 把我吓一大跳!”lewis说。 大家又看向颜清阳。 颜清阳脸色惨白,坚持说:“里面真的有鬼!我上厕所时候听见有女鬼的声音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 江蔽月上前一步, 一把拉开门。 “啊!”颜清阳大叫。 “没——人——”江蔽月说。 颜清阳还是捂着眼睛, 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别管他了, 走了。”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言西倾还比较良心地等了一下颜清阳, 结果被苏蘅一句“给大家准备了吃的”打动了, 犹豫两秒钟,也跟了上去。 “靠,都有没有人性啊!”颜清阳无能狂怒。 宁宓安慰他:“是不是你听错了, 你看卫生间里也没人对吧?” “没人, 不代表没有鬼啊。”颜清阳说。 “……”宁宓好声好气哄他,“也没有鬼, 要相信科学。” 说着,她突然想到刚才江蔽月和她说的那个故事,觉得还是先不要和颜清阳分享比较好。 颜清阳看连脾气最好的宁宓都不信他,也是欲哭无泪,“不行,我要离这里远一点, 宁宓,你觉不觉得这个卫生间散发着一种阴森的气息,让人瘆得慌?” 宁宓闻言,瞅了瞅灯还没关的卫生间里面,一片祥和静谧。 “那就离远一点,我们也去楼下?”宁宓顺着他的话问。 “可是我想上厕所。”颜清阳说。 宁宓:“……” 颜清阳:“……” “很急。”颜清阳诚恳道。 最终,在宁宓的陪同下,颜清阳去了另一个厕所。 宁宓守在厕所门外,一边听里面颜清阳扯着嗓子嘶吼“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一边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连一起去厕所的女性朋友都没有,就先有了一起去厕所的男性朋友,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人也都到了楼下汇合,下面已经被洛斯水和苏蘅布置成了适合答题的场地。 沙发和椅子都被挪开了,中央铺上了一层毯子,还有一些可拼接的字母泡沫板。 他们到楼下时,其他人正在地毯上围坐一圈,看见宁宓,苏蘅招呼她:“快来,正要公布规则了。” “这都是哪找到的东西?”宁宓汗,她觉得自己对这栋房子的了解还不如苏蘅姐她们。 “一个小储藏柜里的,放了很多儿童玩具,这房子以前是育儿用的吧?”苏蘅说。 “应该是一直空置着才对……”宁宓清楚记得管家爷爷和她说过,自从搬进来以后,这里就没人用过。 -- 第75页 这时,宁宓突然想起刚刚江蔽月给她讲的故事,按照她的讲述,上一任的工作室老板应该也只是将这里当做工作场地而已,就算有员工带小孩来,也不应该放置这么多玩具才对。 江蔽月就坐在她们旁边,显然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和宁宓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了正和言西倾拉拉扯扯质问他为什么见死不救的颜清阳,言西倾被他摇晃得左摇右摆,还是坚定地护着手中的食物。 总不能被他说对了吧…… 不会吧…… “咦,你们两个小朋友这么整齐摇头干嘛?”苏蘅问,“快坐好,听规则了。” 只见坐在所有人中央的洛斯水拿出了一叠厚厚的卡片,向大家扬了扬:“感谢各位的努力,这次准备的共计五百道题,覆盖高一九门课程的题库已经在我手中了,接下来,大家将会面临一场惊险万分的答题游戏,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灯“啪”一下关了,加上窗帘都是厚厚的绒布,这一下,整个房间忽然变得乌漆嘛黑的。 宁宓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只听到颜清阳的声音格外突出:“谁把灯给关了!” 下一瞬,洛斯水弄了个手机的电筒光,从下巴往脑门上照,幽森得像从恐怖片场里跑出来的女鬼。 “啊!!!!” “颜清阳你给我闭嘴!” “不是我叫的!” “那是谁?” “窝只叫了一句,对吧,朝京?” “好热……” “言西倾你别躲啊!” 一阵混乱之后。 “所以到底是谁,除了lewis还有一个男声吧?” “咳,是我。” 众人却都跌破了眼镜。 “楚尔?!!!居然是你?!” “吊吊嗓子而已。”楚尔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就在大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接近了他们,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颜清阳哆嗦念咒。 “……” 来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沉默地坐回lewis旁边的座位上。 “原来是洛朝京啊……”宁宓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洛斯水拜托了她去关灯,她说洛朝京的存在感最弱,有种出人意料的效果。”苏蘅偷偷和宁宓说。 宁宓:“……确实有奇效。” 看见洛朝京回来,lewis歪着头不解:“咦,朝京?刚刚你站在我后面?” “……灯在前面,笨。”洛朝京说。 “可是?” “没有可是,游戏要开始了。” “那么,现在由我来公布游戏规则。” “首先是参赛人员,在场的除了我和苏蘅,都要加入游戏。由于本游戏的初衷是给宁宓同学补习,所以挑战者是宁宓同学,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很好。接下来继续公布其他人的任务。其他人的角色是守擂者,守擂者要和挑战者进行问答比赛,原本设置是失败方失去资格,并接受惩罚,但我们场地有限,所以,为了增加游戏的趣味性——” 洛斯水突然莫名一笑,这一笑让听到的人都心里发寒,尤其是配上她被手机灯光照出的那张脸,更为可怕。 “输的人要玩丢手绢的游戏。” ??? 此刻,除了已经知情的苏蘅捂住了脸,其他人都是一副:啊,就这?的表情。 此时大家的心声达到了空前一致。 不是,您老人家说半天,营造这么个恐怖氛围,就玩丢手绢? 恕我们直言,现在幼儿园都不玩了。 “丢手绢,也,也挺好的,哈哈。”宁宓率先拍了两下手,“我也好多年没玩了,正好回忆一下童年,很好嘛!” 众人斜视之。 “好了,那么游戏开始!首先请挑战者宁宓出列!大家鼓掌!” 在一片稀稀拉拉还偶有不和谐特别高音的掌声中,宁宓与有荣焉地站了出来,向大家发表了自己的挑战感言: “我会加油的,谢谢大家!” “好,接下来有请挑战者宁宓选择第一位挑战对象!” 宁宓略加思索,宁宓再加思索,宁宓放弃思索。 “既然选谁都比不过,那我决定选择——” “lewis!就是你了!” 她鼓起勇气道。 lewis被点名还没反应过来,洛朝京和他说了两句,他傻乐着站了起来:“你真是个非常有眼光的好人。” 宁宓略有心虚,她只是觉得对上lewis说不准有语言优势。 双方站在了面对面的位置,在洛斯水的报幕声中,第一轮答题开始了。 “第一题,挑战者宁宓请听题,李白《将进酒》‘朝如青丝暮成雪’的上一句是什么?” 这个她会! 宁宓飞快答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回答正确!” “第二题,守擂者lewis请听题,下列关于匀速圆周运动的说法,正确的是:A,匀速圆周运动的速度大小保持不变,所以做匀速圆周运动的物体没有加速度;B,做匀速圆周运动的物体,虽然速度大小不变,但方向时刻都在改变,所以必有加速度;C,做匀速圆周运动的物体,加速度的大小保持不变,所以是匀变速曲线运动;D,匀速圆周运动加速度的方向时刻都在改变,所以匀速圆周运动一定是变加速曲线运动。 -- 第76页 你的选择是?” 虽然这题是问lewis的,但宁宓没忘记学习的目的,自己也顺着题干思索了起来,她的物理概念一塌糊涂,近期略有好转,但仍需加油。 感觉B好像是对的……但是D看上去也有点对,硬要说的话C和D哪个对?不对,还是选B吧,最有道理。 这是lewis已经完成了颅内文字转换,果断自信道:“B、D。” “回答正确!” 怎么还能有多选题的! 宁宓突然傻眼。 接下来,两人你一题我一题,答得不亦乐乎,有几道数学大题也被问了出来,但时间仅有20s,一度非常惊险,虽然知道怎么做,因为没法用纸笔计算,两人几乎是蒙过去的,居然也这样有惊无险地过了几关。 最终,宁宓以一道没能答上的地理题惜败,接受了丢手绢惩罚。 丢手绢,顾名思义,丢到谁,谁就要拿着手绢起来去追那个人,没追到就算输,被追到就算丢的人输,输的人要吃一份苏蘅亲手特制的甜品。 对此,苏蘅有一些话要说,不过被洛斯水按回去了。 宁宓在黑乎乎的环境里摸索到位,手里拿着不知道哪找来的手绢,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紧张。 “那我开始啦?” “丢,丢,丢手绢,轻轻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她……” 宁宓的声音在幽静的环境中响起,一时间整个空间好像只剩下了哼着儿歌的她,其他人背对她围坐成一圈,洛斯水坐在中间闭目养神。 所有人都没了声响。 宁宓一边绕圈一边想,苏蘅姐的甜品她吃习惯了,倒也没什么,等会到自己扔到自己座位上算了,就说手快扔错了。 想着,她加快了步伐,假装半闭着眼,看到江蔽月的蓬松高马尾后,她心里一松,索性完全闭上眼,多走一步往下一扔。 “哎呀,我不小心扔到空位上了。”宁宓念起编好的说辞。 “说什么呢?”离得远的颜清阳说,“你扔中人了啊。” 宁宓心一颤,缓缓睁开眼睛。 在本属于她的空位上,一个人缓缓转过了身。 第43章 四十三只宁宓 补习大作战(完) 幽暗的大厅中, 宁宓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耳边是心脏像打鼓一样,“咚、咚、咚”跳个不停。 她的位置右边是江蔽月, 左边是苏蘅姐, 如今这两人正一左一右紧挨着中间的座位。 而这个本该是空置的座位上, 坐了一个人。 颜清阳似乎也反应了过来。 他语调飞快问:“等、等下, 宁宓,你站在谁后面?” 两人不同寻常的对话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江蔽月率先睁开眼,但她先看的是颜清阳的方向, 之后才扭过头找宁宓。 宁宓……宁宓分明是站着的…… 江蔽月也僵住了。 如果宁宓是站着的, 那她左手边的是谁? “啊!!!!!!!!” 江蔽月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 颜清阳本来就惊恐万分, 被这声尖叫直接吓破了胆,非但如此, 他还挣扎着爬了起来。 “谁在拉我?” “你是谁?” “我在哪里?” “这就是丢手绢的游戏规则吗?” “……” 霎时间, 场面一片混乱,宁宓在黑暗中突然被正前方一个人撞了一下,踉跄了几步, 险些没跌倒。 但随即, 那道黑影好像被混乱的人群又重新推搡回去,依稀间, 宁宓好像听见了“救”的微弱声音,却很快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给覆盖了。 而中央有一束光,不知为何亮了一瞬又猛地熄灭了。 不、不管有没有鬼,不对,一定没有鬼,相信科学, 相信科学,宁宓默念着之前颜清阳念的咒语,在黑暗中艰难地摸索着方向。 此刻恐怕只有脱离人群的她能终结这个混乱局面。 对,有一件只有现在的她能做的事。 “啪嗒!” 灯光应声亮起。 水晶吊顶点起一盏盏光,很快,光线洒满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呼。”宁宓长出一口气,这下总算结束了混乱。 她再定睛看去,只庆幸自己开灯开得早,天知道为什么颜清阳明明被江蔽月单手按在地上,还能腾手弄出一只袜子凑到楚尔面前,而楚尔摆出了一个奥特曼防御姿势,和不动如松的言西倾背靠背,苏蘅姐和斯水姐好像在抢什么黑色方块物……该不会是手机吧…… 宁宓突然联想起刚刚那点转瞬即逝的灯光,再看洛朝京和lewis,他们倒很和谐,lewis人高马大的,却像只刚破壳的鹌鹑一样在洛朝京的怀里瑟瑟发抖,神奇的是,洛朝京这次没有推开lewis,还很贴心地摸摸头…… 宁宓捂住了双眼。 这些信息量好大…… 镇静过后,大家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宁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恢复一本正经样子的楚尔推了推眼镜,姿态沉稳问。 奥特曼……不,不对,宁宓试图驱赶一些不该存在的画面,也肃着小脸回答:“刚才我的位置上多了一个人。” “会不会是有谁恶作剧?” -- 第77页 “不会的,其他位置包括中间斯水姐,一个也没少。”宁宓摇摇头。 江蔽月肯定了她的说法:“我睁开眼时候,也看到所有位置上都有人,而且大部分脸孔都看清了,只有左边这个空位因为视角原因被挡住。” 她顿了一下,迟疑道:“我好像碰到了她的头发……” …… “是女鬼!”颜清阳叫起来,“是刚刚二楼那个女鬼!” 这一次,却没人反驳或是嘲笑他的话。 如果说颜清阳的话不靠谱,那江蔽月的可信度却是大不一样,她向来追求事实,从不说假话。 宁宓坐下时,摸了摸坐垫,明明开灯时这里没有人,而且已经空了好一阵子,却依然温热。 有了这档事,颜清阳说什么都不肯再关灯了,之后大家也心有灵犀地放弃了惩罚、奖励之说,只坐在一起复习,好在资料准备的充足,这样念题抢答也别有一番意思,气氛也渐渐恢复了热闹。 宁家花园里,园丁们正在修剪枝叶,看见走来的人,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随着那人走过,他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这副凄惨模样,天啊,发生了什么事?” “别不是掉坑里了吧,后院有个树坑还没填上呢。” “你看她衣服上的鞋印,我看是和人打架了?” “不会吧!”有人惊呼,“这可是那个品学兼优、天天被太太先生挂在嘴边夸的宁婉!” “谁知道呢,到底不是正牌货。”另一人挤眉弄眼说。 这边,宁婉一脸晦气地回了主栋,保姆看见她的样子,连连惊呼,赶紧弄了块热毛巾来替她擦脸。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哦?”保姆也是看宁婉正大的,心疼的不行,“不是说去次栋看宁宓的学习秘诀吗?” 宁婉脸一黑,抢过毛巾扔到地下:“别擦了!替我放水,我要洗澡。” 白天很快就过去,原本有留宿计划的人自不必说,另外三人也被强烈要求一起留下来了。 “果然还是年长的大姐姐让人安心啊。”江蔽月和宁宓一起去拿枕头的时候,和她感叹说。 连蔽月也害怕……不过年长的大姐姐真的能让人安心吗?宁宓想着她们抢手机那一幕,内心由衷发出疑问。 她们来到客厅,男生们已经把铺盖搬过来了,lewis正对着一人就能扛三床被铺的苏蘅冒星星眼,认为她一定有某种神秘的中国功夫。 洛斯水微笑着从背后把他拎走去干活了。 “打地铺啊,还真是有点怀念。”宁宓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样子,感叹了一句。 “以前也打过地铺?”江蔽月问。 “嗯,以前福利院条件不好,没有几张木板床,大家就一起打地铺,冬天也一样,地板又冷又硬,不过大家睡在一起总会说一些悄悄话,或者一起玩游戏,好像当时还挺开心。”宁宓回忆着,唇边不自觉露出一点微笑。 “什么,什么福利院?”颜清阳耳朵尖,听到了两人对话。 “颜清阳你个大嘴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江蔽月把他推到一边,“去去去,女生之间的悄悄话,你凑什么热闹?” “那又怎么了?”颜清阳理不直气也壮,“我今天当一天限定女生不行?” “……”江蔽月,“我真是服了。” “好啦好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我以前住在福利院时候打地铺,今天想起来觉得还挺怀念的。”宁宓说。 “福利院,你不是”颜清阳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识趣地打住了话。 而在他后方,正在整理被铺的言西倾和楚尔也无意识停了下来。 气氛好尴尬…… 宁宓其实也不怎么在意这事了,平常不说也只是没必要说,大家都是同学,在学校学习的,没事说家庭说过去,又不是去综艺节目卖惨……也没必要。 她简要概括了自己的身世,以及和宁婉的关系,除了已经知情的三人,其他人第一次听到,都气愤得不行。 “朝京,宁婉就是班上那个?”lewis愤懑不平,“五星红旗下的福尔摩斯要去揭穿她!” 洛朝京也重重点头。 颜清阳更是想替宁宓出头:“这事我和言西倾去给你讨个公道!“ 楚尔在旁补充:“你们的检讨我负责了。“ “谢谢你们,但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宁宓感到暖心又无奈,“我没有那么脆弱的,而且这事苏蘅姐和斯水姐也知道,对吧?” 看见宁宓的表现,较远的苏蘅和洛斯水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欣慰一笑,苏蘅走到宁宓旁边,拍拍她的肩头:“你也终于有了能倾诉的同龄对象了,哎,我可算能耳边清闲了。” 宁宓佯装伤心:“原来你一直嫌我烦。” “哎哎哎,可别。”苏蘅举手投降,“小姑奶奶,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想说多久就说多久,我哪敢嫌弃你这个金主啊?” 两人的对话也是逗乐了其他人,洛斯水站到灯旁边:“行了,听故事的,讲故事的,都躺下说,当心了,我又要关灯了啊!” “哎哟我去,赶紧钻被窝呀还愣着干嘛?”颜清阳一边跳一边说。 “为什么赚被窝?”lewis问。 “众所周知,鬼进被窝犯法!”颜清阳煞有介事道。 -- 第78页 “兔崽子们动作还挺快!“洛斯水笑骂了一句,手往墙上一按。 “啪嗒。”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你们看,天花板在发光诶。” “是吊灯反射外面的光线,上面有窗户,天花板设计成纯黑的背景,所以很像夜空中的星星吧,我猜设计师给它命的名字就是星空。” “你可扯吧,万一是夜之星空呢?” “那有什么区别?” “楚尔,没想到你对装潢设计这么有了解,以后想要从事这方面工作吗?” “还没想那么远的事,一切都是未知数,其他人应该也一样吧。” “谁说的,我要去给中国男足争光!“ “呵呵,祝你早日圆梦。我的话,可能当律师吧,和我妈一样。” “不知道。” “Holmes!” “成年人只想赚钱。” “我已经在开花店了,兔崽子们。” “数学家……” “宁宓,你呢,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啊,”宁宓看着头顶繁星点点,如同幽远黑夜一样投下的温柔星光,仔仔细细地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就像这样,一直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学数学。” 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时光了。 正如此刻。 第44章 四十四只宁宓 月考 混乱而快乐的时光很快过去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宁宓一如既往地为了月考的目标而和大家一起学习,虽然不能在短时间内把各科分数提到很高, 但她已经逐渐有了及格的自信。 随着时间的推移, 月考的日子越来越近, 终于, 在宁宓勉强能把测试卷平均分做到九十分以上的时候,月考的时刻到临了。 “加油, 宁宓,你一定可以的!” 月考前的最后一次补习, 江蔽月、楚尔、颜清阳、言西倾全部到齐了, 所有人齐聚在秘密小基地, 夕阳的余晖将长满爬山虎的小教室照得暖意融融,银杏树第一片变黄的叶子被一阵风刮起, 从窗口落在小教室的桌子上。 桌子旁, 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将手叠放在一起。 “一定要去奥数班!” “一定要去奥数班!” “一定要去奥数班!” “一定要去奥数班!” “一定要一起去奥数班!” 带着所有人的祝福与期待,和这段时间以来无休无止的努力, 宁宓握了握拳, 背着自己再三检查过的准考证和所需文具,走入了考场。 由于上一次月考她其他科目考的也不怎么样, 这次还是在熟悉的高一(27)班进行考试,班级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监考老师也是熟悉的语文老师。 没问题,一定没问题的,宁宓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现在的她,一定能够做到。 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因为还有人会等着她。 拿到试卷,她比以往还要认真地、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自己的姓名、班级、学号。 月考共计三天,考察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历史、地理共九门课程,长达三天的考试,对有的人来说是不用上课的难得休闲,对有的人来说是戴上痛苦面具的煎熬时刻,对宁宓来说,这一次考试,她比任何一次考试都要得心应手,一道题到底能不能得分、能得几分,她都在心里大致有数了,而所有能得分的题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九十分,高一些的比如数学,甚至可以达到一百四十分以上。 而且这次,那令她烦恼和担忧的唯一变数并没有出现,她从头至尾,靠着自己的能力完成了考试。 考试结束,宁宓轻轻吐了一口气,考试完的当天,奥数班没有课程,所有人都放假了,但他们五个人约好了要在小教室碰面。 想到自己颇有把握一事,宁宓的心情就无比轻松,而且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因为高一(27)班考场的楼层最高、距离最远,宁宓收拾好东西,就急匆匆跑去那边,中途还遇到了不知为何结伴而归的小眼镜马烦和华茂,看见他们,宁宓笑着打了个招呼,很快跑了过去。 “放假这么激动?”小眼镜看着她一下子就跑没影了,吐槽道,“宁宓不是最热爱学习吗?” “又不是人人都和你似的喜欢考完对答案。”华茂收回视线。 “宁宓,跑慢点,别摔着了!”路过办公室时,正要进门的数学老师叮嘱道,在他身边,还有英语老师和班主任。 “咦,刚刚跑过去的是宁宓吗?”一起抱着作业本回去的余倾云问小眼镜的同桌。 “对面高一楼真热闹啊,考完试放假就是好,你说是不是,lewis?” “放假!oh,那不是宁宓吗,朝京快看,宁宓!” …… 和着迎面送来的秋风,银杏叶旋转落下,在宁宓的跑动间又放缓了速度,她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跑着,迈开一步又一步,有一个瞬间她忽然想到,自己并不是在跑,只是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子。 好快些赶到他们身边,第一时间分享要度过难关的喜悦。 “大家!我考过了!这一次一定稳了!” 她一边激动地喊,一边闯入教室。 却只看到了神情阴郁的江蔽月和面无表情的楚尔。 -- 第79页 “怎、怎么了?”宁宓的喜悦陡然刹车,她放缓了步子,收回那因激动还带有颤抖的声音,低着声音小心翼翼问。 “是宁宓啊,看来考的不错。”江蔽月看见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她好像头很疼,用拇指和食指按了按太阳穴。 楚尔半推了一下金边眼镜。 半晌才说道:“昨天下午来考场路上,言西倾出了车祸。” * 颜清阳疯了一样地冲到医院,他急急忙忙地向导医台打听骨科病房的位置,十二楼,一层的四个电梯全部满员,颜清阳甚至顾不上等下一趟,直接跑上了扶梯间的楼梯,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地一层层上爬。 终于,在他几乎筋疲力尽、气喘吁吁、汗如雨下时,他终于够到了通往十二楼的楼梯口,撑着膝盖喘了两口粗气,想到好友,颜清阳又马上继续往里走。 “请问,21床在哪个房间?” 护士台的护士看到他的模样愣了一下,随后将位置指给他:“右手边往前一直走,走到头就是。” 颜清阳道了谢,正要往她指的方向去,后方传来一个声音:“颜清阳,你怎么也才到?” 他转过头,发现是说要留在教室等宁宓的江蔽月和楚尔,当然,宁宓也和他们一起过来了。 颜清阳看到宁宓,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不好意思啊,宁宓,本来应该等你的,结果……” “没事没事,”宁宓向他比了个“v”的手势,“放心吧,大胜利。” 颜清阳的眉眼柔和下来。 其实他们都知道,言西倾缺考了两门综合性考试,这次所有人的努力,都尽付诸东流了。 尤其是宁宓。 “走吧,我刚问了位置,去看看言西倾怎么样了。”颜清阳说。 “咚咚。” “请进。” 颜清阳拧开门,推门而入,言西倾正披着一件病号服,一个人坐在床上,桌板上还摆着纸张和笔,借着从右边大窗户斜照入的光线写写画画。 言西倾抬起头,见到来的几人,微微张了张嘴。 最后视线落到个头娇小的宁宓身上。 “抱歉……”言西倾说。 他的样子看起来比往常还要没精打采。 “这下大家都悬了。” “你是病人,道的哪门子歉?”江蔽月横眉一竖,指着颜清阳说,“要道歉也应该这家伙来,说话说个不清不楚的,自顾自就跑过来了,要不是问了人,我们连你病房都找不到,而且也不知道跑那么快有什么用,还不是一起来的?” “我忘了还能打车,骑的单车……”颜清阳委屈道。 “真不愧你智商盆地的美名。”江蔽月嘲道。 宁宓走到言西倾病床前,担忧地问:“你的伤没事吧?” 言西倾摇了摇头,指指自己的小腿:“就是骨折,养几天就能去学校了。” “车祸骨折可不是养几天的事。”楚尔冷静地指了出来,“就算是拄着拐去,也要一个月。” “千万别逞强!会落下病根的,身体才最重要!”宁宓非常怕言西倾硬撑着胡来,因为她觉得自己就会这么干。 言西倾沉默了会,闷闷道:“还有考试。” 所有人都懂他的意思,这次的月考言西倾出了岔子,哪怕宁宓全部及格了,按照约定,他们也不能参加奥赛班的入班考试,现在只剩下唯一的机会,就是之后的第二次小测,如果这次小测不过,所有人就都无望于数学竞赛了。 “考试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你一个卧床休息的着什么急?”颜清阳也不敢像以往那样大动作,轻轻锤了下言西倾肩膀,“大不了去和高二的人商量,比如lewis,用手办和他换,他肯定同意,让他考试放放水,一次小测,对他们来说又不重要。” “一个人有什么用,要少于五个人参加考试,我们才有胜算。”江蔽月驳斥道,“尽出馊主意。” 颜清阳觉得她非常无理取闹,当着言西倾的面就说扎心的话,回敬说:“你有好主意,你出啊?” “我和楚尔去谈判。”江蔽月说,“我们去和言老师谈判,把时间限制放宽,你的伤需要多久?” “差不多要到奥数班正式考试的时候。”言西倾说。 宁宓还比较乐观:“那就到奥数班正式考试的时候,而且言老师毕竟是你的母亲,知道事情的特殊之处,就算这个约定没达成,也不一定会影响到我们的,对吧,所以你别自责,总会有办法的。” “不,你不了解她,她说的话绝对不会更改。”言西倾的声音很低,“这和我是谁,我出了什么情况,都没有关系,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不会让说过的话落空。” “那你就不要寄希望于她身上好了,”宁宓鼓着腮帮子说,“你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我们,我、蔽月、楚尔、颜清阳,我们都去和她谈判,就算是天天缠着她磨她,也会让言老师松口的,最后一定能得到让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你们……”言西倾略微怔松。 “说的好,宁宓!”颜清阳带头鼓掌。 “至今还没有我说服不了的人。”楚尔淡淡微笑。 “所以,交给我们吧。”宁宓转过头看言西倾,“好吗?” 总算让言西倾放下顾虑,大家也都没吃晚饭,于是另三人一起去外面打包晚饭,留下宁宓守着。 -- 第80页 宁宓用水果刀削起了刚带来的苹果。 “宁宓,柜子书包里,有个盒子。”言西倾突然说。 “盒子?”宁宓依照他的指示,从言西倾的书包里找到一个类似礼品盒的东西。 “是这个吗?”宁宓拿着一个被丝带精巧包装的粉色礼品盒问。 “对。”言西倾说。 …… “然后呢?”宁宓问。 “给你的。” 宁宓怔住了。 “言西倾,该不会……你是为了给我买庆祝礼物,所以才出了车祸……” 言西倾家就住在校区内,本可以不出学校,也可以不出车祸的。 她的声音带上了涩意。 第45章 四十五只宁宓 搬家 看望完言西倾, 楚尔和颜清阳都回自己家去了,江蔽月带着宁宓拐了个弯,来到江蔽月妈妈工作所在的律所。 “按照你提供的线索, 我们找到了那户人家, 他们很爽快地同意了把你的抚养权还回来……”江妈妈是一位看上去非常精明干练的女士, 在详细为宁宓讲解了其中的各种法律条规和可能遇到的困难以及相应处理手段后, 告诉宁宓,只要她愿意, 她可以在法律上和宁家彻底脱离关系。 “真的非常感谢您!”得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宁宓也十分激动。 接下来, 只要找一个日子去和苏蘅姐把相关手续办理好, 她就再也不用纠结各种家庭关系上的事了, 宁宓已经开始畅想自己重获自由的日子。 因为下午没什么事,苏蘅那边考试周也结束了, 索性宁宓就给苏蘅打了个电话, 得到肯定的回复,两人一起去把相关手续都办理完成,之后又和江妈妈确认了一遍, 确认一切都处理妥善、没有遗漏, 也不会被钻空子。 “上次你斯水姐给你介绍的老师的房子,我听她说还留着呢, 随时可以去看,现在离天黑还有点时间,要不今天就过去看看?”苏蘅建议道。 “好!”宁宓也觉得这样最好,把事情都尽快解决,这样才好没有后顾之忧。 她们一起来到了洛斯水给的地址,这里属于市中心的位置, 离宁宓学校和各大高校都很近,生活和交通非常便利,最难得的是,因为是老小区,所以进去之后环境非常幽静,一进小区门,外面的车辆喧嚣和吵闹就都消失殆尽。 而且,说是老小区,却修缮的非常不错,里面还有个小公园,放了些体育器材、石桌石凳,甚至有个排球场,她们进来时,有两队老年人正精神矍铄地打排球。 这是一个从环境到精神面貌都非常给人好感的小区。 “这里条件真好,”宁宓悄悄问苏蘅,“会不会很贵?” 之前洛斯水只说还行,苏蘅也震惊了,她给宁宓报了个数。 “只要八百?!” 宁宓和苏蘅以前是租过房子的,对房租也算了解,在这样的地段、这样的环境,别说是八百,两千八可能都拿不下。 “说是老人家也寂寞,又是学生熟人,本来也没想赚多少,听说了你的情况,就给你便宜了很多。” 宁宓疯狂心动,但她还有点迟疑:“虽然我之后确实拮据,总感觉太占便宜了。” “嗨,先别管那么多,先去看看情况。”苏蘅拉着她上楼。 她们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按响门铃,很快,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就来开门了,她留着齐耳短发,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衣服也很是端正,看上去就很像那种传统老教师。 “来了。” 说明来意后,对方给二人让出通道,叫她们去沙发上坐,一人倒了一杯茶。 “这个房间布局你们看见了吧,隔壁那间和这间差不多,家具有点不一样,觉得可以的话,随时都能搬进来,也不是外人,押金就算了,每月房租和水电都月底收。” 这个月刚月初,这样一来,宁宓的资金压力大大缓解了。 不论从哪个方面说,她都再满意不过。 宁宓抿了抿嘴:“但是这样您就太吃亏了。” 苏蘅拉了下宁宓,宁宓不为所动。 顾女士的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赏,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轻飘飘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自尊心都很高,不愿意占人便宜,但我不讨厌这种品质。如果你觉得亏欠,可以以后还,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现在也不急你那点钱。” 她的话语并不柔和,却莫名有种让宁宓卸下倔强的魔力,宁宓感觉肩头一松,脸上也带了微赧笑意,小小声道:“谢谢您。” 顾女士点点头:“这才有点小姑娘可爱样子。” “钥匙给你,这是小区的门禁卡,这是大门的,这个是隔壁防盗门的。” 拜访完顾女士后,宁宓彻底感到自己如释重负了。 “接下来……” “接下来,你就可以走上人生巅峰,当你的大数学家了!”苏蘅笑道。 “大数学家,也不是不行。”兴许是心情太好,宁宓没有和往常一样否认自谦,此刻的她,才像个富有朝气的少年人一样,有了那么点意气风发的样子。 两人相视一眼,都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回到宁家,宁宓也没有急着回房间收拾东西,反而先珍而重之地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个言西倾给的礼物,她动作轻柔地拆开丝带,里面是一串星星风铃。 -- 第81页 “什么东西,不会是被人表白了吧?”宁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宁宓旁边来了,一把抢了过来。 宁宓一时不察,被她抢了过去。 “还我!” “切,不就一串风铃,估计都要不了一百块,学校门口的文具店就能买到。”宁婉这段时间满肚子气,又因为宁宓在家时也只缩在房间学习,偏偏她还不敢当着宁父宁母的面去打扰宁宓学习,现在宁宓考完,宁婉自然是看准了机会,想给她找不痛快。 她笑着高高扬起手里的东西,充满恶意地说:“这么宝贝啊,你猜我一松手,它会不会摔碎?” “宁婉,你别太过分!” “过分,什么叫过分,你知道上次因为你,我吃了多大的苦头吗?” 宁婉说的是上次补习的时候,然而宁宓对此一无所知,她看着宁婉,只觉得以往的讨厌、不满都没法再压住了,她不想再忍了。 宁婉突然发现宁宓放下了手,整个人好像变得冷静下来。 真没意思,她心里觉得有点无聊,宁宓就是个胆小鬼,根本不可能反抗。 宁婉撇撇嘴,正想再多嘲讽几句,没想到宁宓突然间扑了上来,她一个不稳,被宁宓扑倒在地,重重摔在地板上,发出“咚”的巨大声响。 再一看,宁宓已经把那风铃抢过去了,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尽管因为脸长得太幼,凶也是凶萌凶萌的。 “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招惹我!”宁宓压低声音恶狠狠道。 宁婉的心头突突直跳。 今天晚上宁家又只有她们两个一起吃饭,到了饭点,宁宓迟迟没下来。 宁婉有点烦躁,连饭都吃不下了。 想到下午宁宓那表情,心头又有点心虚。 兔子急了还咬人,宁宓要是铁了心晚上哭闹告状,她现在还真没把握压制住宁宓。 想着,宁婉不情不愿地放下筷子,拖着脚步上了二楼,去敲宁宓房门。 “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拉倒,等下饿了没吃的别怪我不留给你啊。” 等了一会,宁婉没听见动静,觉得宁宓还在矫情,压着心中恶气,用恶心巴拉的语气说:“行行行,我怕了你了,行吧,你个告状精,我不和你计较,你也别害我被骂。” 然而宁宓房间还是悄然无声。 宁婉彻底被惹恼了,用力拍了下门:“爱哭鬼,你躲在里面干嘛呢,滚出来!” 可能是宁婉用的力气太大,房门被她一下子砸开了。 宁婉定睛一看,里面哪有宁宓的影子,不仅没有宁宓的影子,连她的书包、她的东西、甚至她来这带的唯一一个行李箱都没了。 她、宁宓她不会是…… 宁婉想到一种可能性,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就在此时,自鸣钟敲响了七下。 晚上七点到了,宁父他们就要回来了。 宁婉顿时慌了神,急匆匆跑到楼下,甚至跑丢了个拖鞋都没注意到,拉住保姆和保洁人员就问:“你看见宁宓了吗?” 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她顾不上换鞋子,跑到外面花园问保安:“宁宓呢?” “二小姐刚才拎着行李箱出去了。”保安不清楚他们内部纠纷,如实回答。 糟了,糟了,宁宓一定是离家出走了。 宁婉的心头越发惴惴不安,本来宁宓要跑路的念头一直都有,如果被爸妈知道她把宁宓气走了……她还没忘,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是宁宓! 就在这时,车库传来了“嘀嘀嘀”的开锁声。 爸妈回来了…… 宁婉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 宁宓拎着行李箱出来,叫了辆车去市中心。 付完车费,她的余额里剩下的就不多了。 这部分钱是属于她自己的,是以前打工攒下的钱,宁母给她买的东西,除了必需生活用品和两套换洗衣物,其他她都没有拿,银行卡里有宁家的抚养费,之前付律师费,现在也不多。 再去掉这个月可能的房租水电…… 几个月后总会有办法的,宁宓稍微有点苦恼,但此时也没有那么苦恼,实在不行还可以找点兼职嘛,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不过,今晚上还是吃面包吧,别的东西都太贵了,明天起自己去买菜做饭。 一点点规划着以后的日子,宁宓也充满了干劲,她拎着对她来说有点沉的行李箱,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挪。 老楼没有电梯,顾女士的房子在六楼,楼梯比较陡峭……就当锻炼身体了。 “呼”,爬了一整层,宁宓不得不停下来歇会,擦了把脸上的汗,她这个小身板还是要多锻炼,如果有苏蘅姐那么大的力气,现在应该已经到家,可以躺下休息了。 宁宓抬头,望了望在声控灯以外区域黑黢黢的上面,只觉得道阻且长。 “加把劲,加把劲。”她在心里不断默念登上的步数,好像这样就能暂时忽略快要脱力的手臂和肌肉酸痛的大腿。 在二楼快上三楼的转弯口,宁宓一个趔趄,往后一栽,好在她反应及时,松了手急忙去抓栏杆,手掌一阵摩擦刺痛,热辣辣的疼,总算是止住了摔倒趋势。 不过…… 行李箱顺着楼梯翻了几翻,里面的东西都洒了出来。 宁宓稳住身形,叹了口气,认命地低头去捡东西。 -- 第82页 毛巾、牙刷、作业本、外套、袜子、内衣、鞋子…… 一只手突然和她的碰在一起。 宁宓有些呆滞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漫不经心的眼,眼睑微垂,眼尾微微勾起一点金粉。 “你的?” 顾淮递过手上的一堆东西,是方才他从下面捡过来的。 一堆卫生巾,因为前段时间打折便宜,宁宓就多囤了一点…… 她如遭雷击。 天啊,来个坑把她埋了吧! 第46章 四十六只宁宓 无果 “对……”宁宓声如蚊蚋, 双颊烫得厉害,头也不敢抬,慌慌张张把东西接过来, 又抱着一堆东西去到行李箱旁, 顾不上仔细摆放整齐, 胡乱塞了一通, 火速拉上拉链,双手提起箱子。 因为心神不稳, 第一下还没提动。 更丢脸了…… 如果不是顾淮还在场,宁宓真的非常想掩面长啸。 她觉得自己今天糗得不行, 这个箱子也是, 明明也不重的, 之前她也能顺利提上来,力气还是够的。 顾淮缄默不语, 长腿一迈走到宁宓身边。 宁宓的行李箱上又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和宁宓双手加在一起差不多大,轻松一拎,就让宁宓的压力卸下大半, 肩膀也为之一轻。 宁宓怔怔地看着他把行李箱提了起来, 走在她的前方。 手上的轻松突然带来了心里的轻松,重担被顾淮接过去了。 她突然觉得很难为情, 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对自己的恼怒,其实她也可以做到的,虽然力气小,但这是她力所能及的事,就算一个人慢慢地挪,磨磨蹭蹭早晚也能到六楼。 “几楼?” “……六楼。” 在昏黄的声控灯光下,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动在楼梯上。 因为顾淮的帮助,宁宓上楼梯的速度不仅快了几倍,还格外轻松,她想道声谢,本该是很自然的,却怎么也没法说出口。 好像有什么无形的障碍在阻挠她似的。 但她不应该这样什么都不说,宁宓和自己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这样太没有礼貌了,且不论顾淮原来就帮助过她,即便是陌生人,也应该道谢的。 但或许就因为对方是顾淮,才更加没法说出口。 宁宓本能地有种不想被顾淮看低的念头,无论是考试还是别的,尽管他们之间差距已经大到连看低都不必了。本来就是低的。 顾淮走上一个转弯口,余光瞥了宁宓一下,于是他停了下来。 宁宓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她一顿,看向他。 “我拎不动了,换班。”顾淮说。 “噢噢噢噢。”宁宓赶紧上前伸手要接箱子,顾淮却没松手。 宁宓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 “算了,一人一边,快一点。” 宁宓加入分工,刚才的那点别扭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轻声说:“谢谢你……” 顾淮这次落在宁宓后头一点,很简单就看到了她的表情。 或许宁宓自己也没察觉到,她是那种心里想什么就会把表情全部摆在脸上的人,刚才还满脸复杂眉毛拧成一团,现在已经舒展开眉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睑。 顾淮收回视线,语气懒懒道:“没什么,毕竟要收钱的。” “啊?”宁宓愣住了。 这小学生表情还挺丰富,哦,是高中生了来着,顾淮漫不经心地转过一道念头,带了点逗弄道:“怎么,你不知道你租的房子是我家的吗?” “???!”宁宓震惊。 不,等等,顾女士也姓顾,不对不对,好像也不能说明什么……宁宓的思绪有点混乱。 “你下午见过的人是我的奶奶,她和我说过了。”顾淮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解,又接着道,“我从小跟着她生活,所以跟她姓。” “所以……以后你也是我的邻居了?”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大部分时候,我不一定回来住。” 顾淮说着,将行李箱的重量彻底接了过去,放在地上,宁宓抬头一看,发现墙壁上贴的楼层号已经变成了数字六。 他们到了。 顾淮转过身,高大修长的身形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剪影,笼在二人之间的楼阶上。 宁宓看到他忽地扬了扬眼梢,眼中约莫带了点笑的意味。 “那么,以后就多多关照了,新邻居。” 宁宓的心跳蓦然快了一个小节拍。 “啊、啊好的。”她慌乱回应道。 宁宓浑浑噩噩地掏钥匙、开门、挪行李箱进去、关门、锁门,一套动作后,她站在原地发了会呆,突然一个激灵。 她在干嘛?! 对了,对了,现在自己已经到了新家,得打扫打扫,归置一下物品,还有下去买个面包填饱肚子,再有拍一下水电表,然后是看一下有没有缺什么东西…… 待做事项一项项列在脑海中,她心里大致有了些章程,也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呼!”她拍了拍自己胸膛,再回想刚刚的事,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是不是因为被顾淮吓到了?虽然顾淮看上去的确气场很足,但这也太夸张了,不用大声说话就能让她无法思考,明明就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 宁宓鼓了鼓腮帮子,决定以后离他远点,最好能避则避。 -- 第83页 这边的房间布局正如顾女士所说,和隔壁几乎一样,一厅两室一厨房,这边大厅的沙发比起那边,颜色更活泼一点,还铺了块毛线地毯,有个房间有点类似榻榻米的结构,摆了一张从一头到另一头的桌子,从拉的线路来看,上一任租客大概是在这个房间打游戏的。 宁宓把牙刷、毛巾、一些洗浴用品都整齐放到卫生间的架子上,自己的衣服等物品拿出来挂在橱子里,在壁橱找了一床被子和床单铺好,又把几本没放在学校的书摆到那个游戏房,她也没电脑,以后就在那里学习了。 再给手机接上充电线,纸巾盒套上漂亮花纹的布袋,用抹布简单擦了桌椅的灰尘,扫了一遍再拖了一遍地板…… 好像差不多了,宁宓抹抹头上的汗,回顾一圈,觉得有种莫大的满足感,自己能做主的感觉又回来了。 弄完这一切,她正要收起行李箱,余光瞥到了言西倾给她的那个礼物盒。 “差点忘了,这个也挂上。” 宁宓将那串星星风铃挂在阳台附近的挂钩上,晚饭拂过,楼底下孩子们的笑闹声和风铃声交织融合…… 宁宓闭上眼,感受这一刻难得的安宁,只觉得一切都好极了。 “新邻居,我奶奶问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晚饭?” 从隔壁阳台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混在和煦的晚风中一起,无比和谐地送到了宁宓耳中。 宁宓睁开眼看去,发现是顾淮。 刚刚她才决定能避则避的……宁宓有些踌躇,虽然没人知道,但总感觉打脸来的太快。 “不…”她艰难吐字,还未说完,就听那边顾女士道:“过来吃吧,我特地多做了两个菜,弄了个水煮鱼和糖醋里脊,正好墨鱼排骨汤也要好了。” 一个个菜名报出来,好像香气也随着菜名一起飘了出来。 再联想到干巴巴只能混白开水吃的面包。 宁宓痛苦捂脸。 下一秒,她放下手,斩钉截铁道:“我这就过来!” * “宁婉和宁宓呢,怎么都不在家?”宁父脱下西装外套,问宅子里的其他人。 管家有点诧异:“宁婉小姐才出去,我还以为她和先生你们见过了。” “那宁宓呢?”宁曜问。 “听保安说,拎着箱子出门了。” 宁婉死死咬住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趁着阴影躲进了灌木丛里,听到宁父宁母和宁曜三人走过的声音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敢探出头来。 不行,不能回家,至少现在不能回去,宁婉咬着指头想,要是被爸爸知道是因为她才让宁宓离家出走,到时候妈妈求情都不管用,更别说妈妈也不一定站在她这边…… 为今之计,只能先避避风头,明天也不能去学校了,要等到宁宓确实回来的消息,再让他们的怒火转成关心的时候,她才好冒头。 幸好,之前她做过二手准备,早早把自己的钱都转到了新卡上,至于住的地方,得有个能打探到学校消息的人才行…… 宁婉略加思索,看了一眼还没被消息引爆地雷的宁家宅子,摸黑向一个方向走去。 第二天,宁宓和往常一样准备去学校,说是和往常一样,倒也有点不一样,她提早办好了退宿手续,至于其他上课时间,学校应该也不会让人来打扰课堂纪律的,而且她已经托江蔽月妈妈和学校方面打过了招呼,就算宁家想管,最多也就是施压,反正现在她的抚养权和监护权变更,又加上快要成年,宁家再也不可能强押着她转学或退学了。 至于别的,绑架诱拐……不会吧,这可是法制社会。 “不错不错,生活一片美好,接下来要更加努力了,不能被他们抛下才行。”宁宓给自己加油打劲,背着双肩包出了门。 下楼前,她看了眼对面,发现顾淮的鞋不在了。 比她还要勤奋,明天再早起一点吧。 来到学校,言西倾的位置上果然没有人,在认真上了一天课后,宁宓到秘密基地和其他人汇合,得知今天晚上的竞赛课是言老师讲。 “好机会!”颜清阳摩拳擦掌,“今天晚上咱们就去说服言老师,求她宽限一下时间,或者更改一下条件,比如四个人的分和四个人的分比,赢过就算过了。” “来,咱们都来商量一下台词。”江蔽月非常专业,事先准备了一整套辩论方案,详细到每个人的分工,甚至连神态语气的建议也添上了。 “靠,你是去谈判的还是去演舞台剧的?” 楚尔发表了意见:“我也认为没有必要考虑每句话的语气,但我们应该分析一下言老师的性格和可能被打动的地方。” “有道理。”宁宓赞成。 就这样,四个人演练了一整个晚间休息时间,待到快上晚自习时,总算有了几分说服言老师的自信。 “最后那遍就很好,等会都别紧张,记住我们去谈判的目的和立场。”江蔽月最后叮嘱道。 几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并排去了言老师办公室,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关注,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几人目不斜视,一副要做大事的样子,认准目标,径直来到办公室门口。 “报告!”颜清阳气势恢宏地大喊,好像喊的不是报告,是口号。 “进来。” -- 第84页 然而办公室内传来的却不是言老师的声音,而是孟长川的声音。 “怎么是你啊老学长。”颜清阳和孟长川也很熟了,不自觉露出了失望表情。 “很失望?也是。”孟长川摸摸鼻子,“不过我大概知道你们的目的,事实上,言老师今天特地找我来代一节课,就是为了躲开你们,她说,她没有自信不被你们说服。” 颜清阳眼前一亮:“这么说有戏?” “事实上,正好相反。”孟长川耸耸肩,表示他的遗憾。 “她让我转告你们——” “想都别想,没门。” 第47章 四十七只宁宓 第二个约定 “为、为什么啊?”颜清阳傻了眼, “不是,好歹让我们和言老师说句话吧,那今天说不上, 等她来上课, 总能说上了, 那她总不能、总不能天天躲着我们, 让你来代课吧,我们没意见, 高二那帮家伙可兴不准有意见啊?” 因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没了用场,颜清阳说话还有点结巴, 但很快就找回话痨的熟悉感来了。 “怎么, 你就这么瞧不上我的代课水平?”孟长川哭笑不得, 好歹他也拿过奖的,指导指导竞赛也是专业对口嘛! “放心吧, 这件事牵连不到你们, 你们的月考成绩都过了关,言老师说了,你们都能参加竞赛, 她今天请假就是去医院看言西倾了。” “她是觉得, 言西倾已经不适合搞竞赛了。” 孟长川收了笑容,将这个事实告诉他们。 言西倾, 不能参加竞赛了吗? 这句话落在四个人的心头,都像被一柄锤子重重敲了一下。 “言老师说过,如果不互相扶持,以后的路是走不远的。”宁宓觉得不公平,“这次的月考,言西倾也付出了很多, 他的努力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少,应该分享的喜悦也不应该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少,五个人一起考进竞赛班,这个约定是不作数的吗?从头到尾,言老师都只是用善意的谎言激励我们吗?” 宁宓不服,她不认可这样的结果。 孟长川叹了口气,神情中说不上是悲悯还是惋惜。 “我想言老师一直是认真的,比你们所有人都认真对待这件事,如果你们月考没达标,她是真的会不让你们参加竞赛班的。” “现在只让你们四个过,不让言西倾继续,是因为另外的理由。” “言西倾的身体,已经不能允许他参加高强度训练了。” 孟长川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那遥远而漆黑一片的夜空,语调低沉道。 同一片夜空下,灯火通明的医院外科楼十二层骨科病房中,这对他们话中的母子也在进行着深刻而严肃的对话。 “你的身体不能够支撑你进行学业了,现在你应该做的,就是配合医生进行治疗……” “妈!” 言西倾忽然打断了她。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书本上,那上面的字他现在时而会看不清,听医生说,以后他还可能出现头痛、呕吐的症状。 “治不好的,就别治了。”言西倾的语调和往日没有什么分别,一如既往懒洋洋的没有精神,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是别人的事情一样,“最后的日子里,我想和他们一起通过测试。” 言春松的嘴唇微微颤动,但很快控制住了,她仰了仰头,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失态地背过身出了门。 过了一会言春松回到病房,眼圈泛红,声音也带上了沙哑:“谁说治不好了?医生说了,有一定的概率能好,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测试的事,你想考,等以后好了,多的是机会。” 言西倾还要再说什么,抬头时却看到言春松几乎无法维持的表情,那个从来都只有严肃古板表情的母亲,那个把他从法庭上夺回来的离异母亲,那个面对学生只有威严肃穆的言老师,现在却强撑着最后一丝坚强,对他说: “别怕,妈妈在这儿呢,妈妈会陪着你的。” 热泪几乎要涌上言西倾的眼眶,他不忍地闭了闭眼,没再反驳。 “什么叫身体不能支撑他参加高强度训练了?” 颜清阳脑袋一片发懵,他上前两步,扯着孟长川的领子问:“他不就是普通的骨折吗,休养一两个月不就好了吗,怎么回事,言西倾天天爱睡觉,但可不是那种娇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点小伤当逃兵?” “颜清阳!”江蔽月喝住了他。 这突然一喝好像让颜清阳有点清醒了,他松开抓着孟长川领子的手,退后了一步。 “对不起,孟老师。”颜清阳说。 孟长川也没有责怪他,整了一下领子,说道:“言老师已经向学校请了长假,原本她想要直接辞职,学校挽留了她。都回教室吧,晚自习要开始了。” 这一晚上,颜清阳都浑浑噩噩的,没心思听课,下了课,他捞起书包冲出教室,直接奔向自行车棚。 他必须去找言西倾问个清楚! 正当颜清阳开完锁就要骑上车时,一束电筒光照到了车棚里,刺的他睁不开眼。 颜清阳躲开后看去,江蔽月、楚尔、宁宓三人站在他的面前。 “你们……”颜清阳的嗓子有点发干。 “这次你不会又想骑自行车过去吧,蠢货。”江蔽月一如既往的对他毒舌,语气却放的很轻柔,都有点不像她了,颜清阳想。 -- 第85页 “楚尔叫了出租车,我们一起去吧。”颜清阳顺着话音再看向宁宓,她正指着楚尔认认真真地说。 看见三个好友,颜清阳的肩头突然轻松了很多,虽然心里依旧很沉重,却好像有人和他分担了。 他勉强扯了扯唇角,故作轻松道:“宁宓,你不是刚出走吗,还有钱坐出租车吗?还有楚尔,我记得你家教最严,晚上必须几点以前到家是吧?” “话真多。”江蔽月用手肘撞了一下他,就像往常他撞言西倾一样。 几人打车来到医院,医院已经差不多要到熄灯的时间了,他们差点就被拒在骨科病房的门外,好在门口的护士比较通融,看他们是学生,知道不好找时间来,允许他们进去几分钟,但叮嘱几分钟后一定要出来。 来到昨天刚到过的病房门口,几人的心情和昨天却截然不同了,昨天时,他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养伤…… 颜清阳站在最前面,他走的最急最快,抬起手,却迟疑了一下,终于沉重地敲响了病房门。 来开门的是言老师。 见到他们几个,好像有种不出所料的神情,大概也料到了吧。 “都进来吧。”言老师疲惫道。 “大晚上的不回去,你们家里人也要担心了,说几句话就走吧。”言老师把病房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带上了门。 她转身出门时,光线正好一寸寸从她身上离开,宁宓发现她的鬓间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点白,眼睛忽的一酸。 大家却沉默无言了片刻。 “怎么了?”先说话的反倒是平常话最少的言西倾,“不说话,装高手。”他说着平常颜清阳最喜欢说的话,颜清阳却一反常态地咬着牙不发一言。 楚尔站了出来:“你到底怎么样?” 言西倾皱了皱眉,看向颜清阳,好像想指望他和平常一样替他解释那些麻烦的术语,但这次颜清阳也不知道,所以他只得自己说了。 “能治。” “能治,就是会好,对吗?”宁宓充满希望问。 言西倾侧了侧头,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大概吧。”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放下了一点心。 “孟老师说你的身体不能参加竞赛。”颜清阳终于哑音说道。 “和治疗冲突。”言西倾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能治,所以会好。” 言老师这时推门而入,提醒他们道:“该走了。” 站着的四人相互对视一眼,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江蔽月代表所有人上前一步,说着他们商量好的台词:“言老师,虽然言西倾因为治疗时间冲突的原因无法参加竞赛了,但这次约定的对象,是我们五个人,我们五人一体同心,这次月考就算失利了,但是下次小测,我们还是会带着言西倾的份一起全力以赴。” “没有下次小测了,学校教学改革,决定直接进行奥数班的选拔测试。”言春松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选拔测试的通过标准是六十分,你们四个人只要每个人都通过,总分再超过三百分,就算你们遵守了约定。” 她的神色很复杂,最后化作一声祝福。 “既然你们坚持,那就带着他的份,一起去奥数班吧。” 四人郑重地答应下来。 他们走后,言春松问言西倾:“这下放心了?” 言西倾不语。 几个人下了医院的大楼,走在通往外面的道路上,外面是医院家属楼和附属学校的小花园,此时已经入秋,凉风吹过,好像把忧愁吹散了一些。 “所以言西倾到底是什么病,我们也没问。”江蔽月抱着双臂搓手说。 颜清阳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看见她动作,把自己校服外套扔给她了。 “他不想说。”颜清阳非常了解言西倾,“如果不是重病,他就会直接说的。” 楚尔向宁宓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宁宓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冷。 “但是他说可以治好,所以我们带着他的份一起,等他治好了,如果还能赶上,就拿这次的考试结果让他直接进竞赛班!”宁宓给他们打气,“到时候言西倾就会变成唯一一个不用考试就能参加竞赛的人了,那多稀奇呀!” 其实包括她自己,也知道她说的话不太现实,毕竟总分不能拆成几个人的分用,但大家都被她话里的乐观昂扬感染了。 “会是很有趣的场面。”楚尔推了推眼镜附和道。 江蔽月披着颜清阳的外套看他,颜清阳则停下脚步,回头仰望熄灭了大半灯光的外科楼。 在那些灭掉的星星点点中间一盏里,有他最熟悉也最要好的朋友。 “是啊,一定会很有趣的。”他说。 第48章 四十八只宁宓 下落 宁宓回到小区时, 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小区到处都黑黢黢的,虽然路灯亮着, 却静悄悄的可怕。 “唰!” 好像有什么东西掠过, 宁宓转头看去, 发现只是一只黑猫, 轻踩猫步,用竖瞳看着她, 没有发出声音。 原来只是只猫,她放下心来, 想到今天的事, 又有点沉重。 小区楼下停了一辆小电驴, 宁宓看到后视镜上好像有道裂缝,似乎是撞到过什么东西, 不过看起来很陈旧了, 大约是车主也不愿意花钱修旧车。 她正要移开视线,突然发现后视镜里,在她的背后墙角处, 有一个人在鬼鬼祟祟地看她! -- 第86页 宁宓悚然一惊! 心脏砰砰砰直跳, 她下意识加快了步伐,却发现后面的人好像也加快了速度,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宁宓再也顾不上许多,发足狂奔起来,后面那人好像也开始跑起来,她心里害怕的不行,脑中闪过各种杀人抛尸的新闻,越发没命一样地往前跑。 眼看居民楼就要到了, 她的脚下却绊了一下,崴了脚踝,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半步! 宁宓踉跄一下,连身形都来不及调整,就继续挣扎向前扑,但已经要来不及了,后面那个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她侧面,就要捂她的嘴! 宁宓偏头看见,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这时前方横空出来一只手,把她往前面带了一带,另一只手替她拦住了后面的人。 宁宓还懵的不行,惯性差点让她额头撞到对方白色衬衣的胸膛上,她的鼻尖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的味道,待她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走到她身后,三两下反手把后面的人制住了。 “我要把他送到旁边警察局去,你先回去吧。” “顾、顾淮!”宁宓带着哭腔,泪眼汪汪地看他。 顾淮看到宁宓拉着自己衣角不松开的手,“啧”了一下,好像有点不耐烦,最后还是认命叹了口气,“算了,你跟我一起去。” 警察局就在不远处几百米的地方,做笔录的警察看到宁宓一副后怕的不行的样子,实在看起来太可怜了,还安慰了她两句:“这附近平常都没人敢犯事的,今天这个是外地流窜来的,脑子不好使,没勘察过旁边还有个警局,好多年了就这一个呢,小姑娘以后回家早一点,别怕哈。” 两人出了警局,并肩走在回小区的路上。 “你们学校放学这么晚?” “不是,”宁宓摇摇头,“一起参加竞赛的同学住院了,我们就去看了他才回来的。” “放假去看不就行了。”顾淮冷嗤一声,“这么重要,非得大半夜去看。” 宁宓本来想说“你还说不是天天回来,今天怎么也回来了”,但她的心情实在低落,也没心思说这么多话,就简单回了个:“你说的对。” 顾淮闻言低头看宁宓,发现宁宓低垂着眉眼,一副丧气得不行的样子,没再说什么,把她领到门口唯一一家开着的奶茶铺子前,“坐这等我。” 宁宓依言坐了下来,视线却跟着他,看他走到阿婆面前,说要两杯热蒙古奶茶,本来就有些艳丽的眉眼在模糊灯光下更加靡丽。 “咸奶茶喝的惯吗?”顾淮递给宁宓一个硬质杯子。 宁宓仰头,怔怔看着他。 她接过奶茶,奶茶热气腾腾的,熏得她的手心暖暖的,也熏得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嗯。”宁宓吸了吸鼻子道,“谢谢。” 两个人沉默地并排坐在长椅上,虽然没有人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宁宓双手捧着热奶茶,眼前是空旷的街道,街道被打扫的很干净,偶尔有一两辆小车开过,会带起两片黄叶,又很快陷入安静。 背后的奶茶铺阿婆已经开始叮叮当当收拾起摊子。 “我那个同学,平常身体好像就不太好,这次本来说好了要和我们一起月考的,结果出了车祸,昨天去看他的时候,说是骨折,没有什么问题,结果今天才知道,是很重的病,可能不能去学校了。” 顾淮只是安静倾听她说。 “我有点害怕,虽然他自己说可以治好,总觉得像安慰我们似的,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能治好,言老师就不是那个样子了,那样就像” 宁宓的声音停了一下,轻轻说道:“那样就好像,他要时日无多了一样。” “前几天我们还在说长大以后的理想呢。”她转过头看顾淮,眼中的茫然、不解、疑惑几乎要溢出来,“人的生命就这么脆弱吗?” 她说着,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却仍维持着那副表情,只有鼻头红扑扑的: “可是,可是他才十六岁啊?” “死亡离我们,不应该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事情吗?” 她看着始终默然不语看着自己的顾淮,一边说,一边再也忍不住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说好的大家一起去竞赛,一起上大学……说好的等月考完以后,一起去游乐园,我还从来没有去过……” “我想和大家一起去……我想和大家一起去。”宁宓几乎泣不成声。 “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比用纸糊的灯笼还要脆弱。” “疾病、精神、意外……只要一阵小风小雨,就会半道夭折,具有所有动物共有的局限性。无论长短,生命都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无论离开的人多么不舍,留下的人再怎么难以接受,已定的结局都不会扭转。” 顾淮的神情很奇怪,那是一种近乎掺杂了悲悯、同情、嘲弄的复杂表情。 宁宓几乎从没想象过这样的神色会出现在他脸上,她停不下啜泣,却在模糊的视线中注意到了这个表情。 “走吧,回家了。” 他拿过宁宓手里的杯子,连同自己的空杯子一同扔到了相应分类的垃圾桶里。 * 宁宓和宁婉双双失踪,宁家就像炸了锅一样混乱,宁父立即给别墅区的物业管理电话,调出了门口的监控,监控显示宁宓坐了一辆出租车离开,宁婉则是自己走出别墅区的,显然,在反监控这件事上,宁婉比宁宓有意识的多。 -- 第87页 再给学校打电话,得知宁宓还在正常去上课,而宁婉却彻底没来,宁父便先搁置下了宁宓的事,开始联系当地警方查找宁婉的所在。 而另一边,宁婉本来想去找人借住,顺便了解一下宁宓的动态,但她的小姐妹说什么也不肯收留她,说自己家里可得罪不起她家,还劝宁婉早点回家,让她这么大人了不要这么幼稚,还玩什么离家出走,气的宁婉直接挂了电话。 宁婉无处可去,也知道正规酒店之类的地方都要身份证,如果宁家一报警,她马上就会被找到,到时候她就没有好果子吃了,索性心一横,直接找了个偏僻地方的黑中介,租了个小房子。 但她心眼虽多,平常养尊处优的,也不太知道社会险恶,黑中介看她未成年又有钱,使了各种套路想骗钱,宁婉当了一次冤大头就不愿意了,黑中介消停了两天,说这边不能租给她了。 “为什么?”宁婉叫嚷道,“我付的钱够住一年了,你们小心我报警!” “报警?”对方冷冷笑了,“去啊,有本事你就去。不过呢,我也不想做的这么绝,这样吧,郊区那边还有个地方能住,你大可以搬到那里去。” 宁婉恨他恨的不行,却苦于没有办法,只能收拾了一下为数不多的东西,跟他去了郊区那边。 结果郊区那边不仅是自建的土砖房,而且连室内厕所也没有,灯泡也是十几年前根本不怎么亮的那种,宁婉一看就受不了了,就想回去。 “你还想走!”黑中介叫了两个人,一起围住了她。 宁父在警方协助下找到宁婉的时候,她被打晕了扔在货车上,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好在看上去没受什么伤。 胁迫宁婉的是一伙专拐卖妇女的人贩子,警方通过这条线索,将这窝人贩子都一网打尽了,解救出了不少女孩。 “幸好发现及时,不然后悔都来不及了,你们这些做家长的,平时要和孩子好好沟通,闹矛盾闹到离家出走,出了事怎么办?”警察教育了一番宁父,宁父觉得面子过不去,好像被碾在地上踩,这让一向自诩有地位的他怎么能受得了,脸皮红的不行,看宁婉时的眼神也冰冰冷冷的。 宁母倒心疼宁婉,只抱着宁婉哭。 警察看见他这个表现,觉得他估计是听不进去了,但人家的家务事警察也不好管,只能再三严肃申明,教育小孩一定要讲究方法。 宁婉醒来后,第一时间大喊大叫,看见宁母,更是直接哭着扑到她怀里,直喊:“妈,我错了!我错了!” 宁父心情本就不好,看她这个样子觉得不上台面,大声喝住了她,宁婉被他吓得发抖,只能停下。 “我问你,宁宓去哪了?”宁父质问道。 “我、我不知道。”宁婉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宁母闻言着急了,将她从怀里拉出来,抓住她的肩膀问,“管家说你那天就是去找宁宓才出门的,究竟找到没有啊,她一个人能去哪住,你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9章 四十九只宁宓 彻底脱离 宁母责怪的表情让宁婉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非常委屈,自己明明受了这么大罪,为什么都要上来就质问她宁宓的事?宁宓再惨, 能有她差点被人贩子拐走惨? 但是宁父在旁冰冷的眼神让她瑟缩了一下, 又不敢像以前那样闹脾气了, 她隐隐间感觉到, 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宁曜那个冷心冷肺的先不说, 平常对她百般宠爱的宁父宁母,现在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被这样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 感觉自己越来越像这个家里的陌生人似的。 “我真的不知道。”宁婉一改平常作态, 她下意识地要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我也是吃晚饭的时候才知道宁宓走了的, 她天天不说话, 心思那么多,我还想关心她呢,看她没来吃饭, 特地去敲她房间门, 结果早就没人了,一问才知道她已经走了, 我是担心她才出去找她的。” 宁婉越说越顺口,谎话编的连她自己都快要相信了,“我还以为她走不了多远,就沿着别墅公路一直走,但是一直找不到,又在门外遇到一个人, 说是看见了有个差不多大年纪的人拎行李箱出去,我就以为是宁宓,傻乎乎地跟着他走了,结果是骗子,一路把我骗到郊外,还想把我拐卖了。” 宁婉这么说,宁母还真有几分动容,她觉得宁婉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宁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吗? 宁婉看到她眼底有波动,也是松了一口气。就算爸爸不那么容易糊弄,只要有妈妈护着她,她就不会有事的。 就在宁母有所动摇的时候,宁曜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U盘。 “前几天为了测试一个小玩意儿,在客厅装了个微型监控,差点忘了,刚刚才想起来,既然宁婉回来了,你就和我们一起看吧。” 宁婉闻言,脸色煞白。 监控只有录像,没有声音,录像还偏偏只有前面的几十秒,把宁婉当天是怎么抢宁宓的东西,又怎么耀武扬威的模样完整记录了下来,那画面上动作表情,充斥着满满的恶意,而宁宓就和个可怜的小鹌鹑一样,被她欺负的无法还手。 “不是这样的!”宁婉大叫,“她后面还反抗了!” “怎么,只许你欺负她,不许她反抗?”宁曜冷笑。 -- 第88页 “她也打了我,她还威胁了我!”宁婉喊道。 然而她的解释却越描越黑,厅中的三个人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宁母越想,越是追悔莫及,她的亲生女儿基因那么优秀,现在却让一个人品低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冒牌货鸠占鹊巢。 他们都做了什么,在家里留下一个毒瘤,把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孩子排挤到了外边,还美其名曰让她们好好相处。 宁宓能不寒心吗? “宁婉,从血缘上说,你们和我们并没有关系,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我们会支付你的学费到你成年,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再回来了。”宁父说。 宁婉简直无法接受:“不让我回家,我还能去哪?” “你可以住校。”宁曜奇怪地说,“宁宓也可以住校,你为什么不能?” 宁婉绝望地看向宁母,却没有从往日最疼爱她的妈妈那得到一点支持。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大闹起来,却无人搭理,最后被保姆押着回了卧室。 第 二天,宁宓在学校上到第 二节课的时候,班主任把她单独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语文课代表余倾云正在等语文老师布置作业,看见宁宓来,和她打了个招呼,宁宓也朝她挥了挥手。 不多久,宁父宁母都出现在了办公室,余倾云本来要走,看见人一多,特地又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 “宁宓,你什么时候回家?”宁父问。 “我不回去了,这几个月谢谢你们的照顾。”宁宓说。 “宁宓,妈妈知道你还在赌气,别担心,宁婉已经被我们赶出家门了,以后家里再也没人不欢迎你,你快回来吧。”宁母焦切道。 之前宁婉那样对言西倾给自己的礼物,宁宓确实很生气,听到她的下场,也觉得有点解气,但这同她回家是两件事。 因为最近心情实在说不上好,她也没什么耐心了,开门见山道:“宁先生,宁太太,我们虽然有血缘上的关系,但过去你们也没有抚养过我,现在也没有我的监护权,包括我的户口,现在也不挂在你们家屋檐下,所以请你们回去吧,从今以后,除了法律要求的抚养费,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什么? 余倾云觉得这番话的信息量好大,一时间吃了好大一个瓜,她小说看的不少,脑子里一下子就闪过了各种真假千金的片段,而且就话中内容来看,宁宓这个真千金回家后,还一直被假千金排挤。 等等,宁婉,宁婉不就是高二那个据说家里很有钱的女生吗? 余倾云想了起来,学校论坛上还扒过宁婉家世,当时一片羡慕嫉妒恨和各种瑞思拜,说宁婉就是传说中的言情小说女主角吧,而且他们一家的照片的和成就信息都有人从百科找出来了。 余倾云偷偷打量两眼,发现还真是那家人。 语文老师看见了她的小动作,有点不赞同地对她摇了摇头,余倾云吐了吐舌头,搬着作业本回教室了。 她可得和闺蜜分享一下这个劲爆消息! 这边办公室里,宁母听到宁宓的话,简直当场晕厥过去。 “你、你怎么能!”她颤抖着指着宁宓,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你身上还留着我们的血呢,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血缘吗,她也不是哪吒,能削骨削肉还给父母,她也不会这样做,她是自己挣扎着长大的,最难的时候,是遇到苏蘅姐相互扶助挺过来的,良心这种东西,还是留给真心对她的人吧。 宁婉天天撒谎,但她有一点说的对,这家人只认利益,谁展现能力,谁就是真女儿。 宁宓不愿意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她还要准备奥数班入班测试的事,于是直接同班主任说:“老师,我先回去学习了。” 江蔽月的妈妈非常负责,在学校这边也处理好了相关事宜,班主任对这个情况也明白,现在一看宁宓确实没有要回去的想法,也不会强求,让她自己先回去。 “宁先生,你看这里毕竟是学校,老师们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你们如果还想处理家务事,就等放学了和宁宓约到外面说,是不是更好一点?”班主任圆滑地下逐客令。 宁父的脸色铁青,道:“学生的事学校怎么能不管?我和你们李校认识,你最好……” “哎哟哟,”一旁批改卷子的英语老师阴阳怪气起来,“现在的学生都什么水平就敢往盛一中塞,真以为家长认识几个人,手眼就能通天啊?不会以为在盛一中这种地方当老师的人没点学历背景吧?谁还不是当年top2毕业、认识几个有为校友了?” “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宁先生。”班主任笑眯眯道,“英语老师被家里宠大的,说话直,你认识李校的话那正好啊,回头让李校来安排,我们不会不配合学生工作的,今天就请先回去吧。” 宁宓走出办公室没几步,看到宁曜拎着个外套披在肩上,靠在走廊的柱子边等她。 “聊聊?” 宁宓摇头:“没什么好聊的,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不论如何,谢谢你那次家长会来接我,宁曜。” 宁曜也看的开:“结果从头到尾你好像一句大哥也没叫过,哦,医院那次不算。反正你都要成年了,脱离也好,你可能不知道,老头子还给你埋了个□□,准备拿你去填婚约呢。” -- 第89页 “反正和我没关系了。”宁宓的心里已经不能更凉,听到后居然也只是微微有点惊讶,现在还有人要包办婚姻,可能是因为她始终没踏入所谓的上流社会见识过吧。 “那家咖啡店,是老人家的馈赠,谁也拿不走。你现在不方便出面,我会按月给你账户上转收入。” 宁宓沉默了一会道:“谢谢。”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他们那边我会劝着的。”宁曜说完,拎着外套朝着宁宓的背后方向走去。 宁宓也走向和他相反的方向。 “对了。”走出两步开外,宁曜突然叫住宁宓。 宁宓顿了下脚步。 “要是缺钱,就和哥说。” 宁宓红了眼眶,咬紧牙床,胡乱抹了抹眼角,没有回头,小跑往教室去了。 宁曜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越来越小,想起小时候父母还算恩爱、家庭也仍是个正常家庭时,外婆逗弄他问:“曜曜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呀?” “妹妹!” 他那时看着怀孕的母亲,非常郑重地许下小男子汉的诺言:“我一定会像守护公主的骑士一样保护妹妹的!” 如今他的妹妹已经长到这么大了。 他笑了一下,满不在乎似的地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第50章 五十只宁宓 好消息与坏消息 自从和言西倾有了约定以后, 宁宓比往常更加努力,加上平常也不住校了,生活上需要自己打理的地方也多了起来, 每天都非常辛苦, 江蔽月看见她这段时日以来的黑眼圈, 玩笑似的劝她: “不用这么拼, 考高分的事就交给我们三个,你只要尽力及格就行, 以你现在的能力,只要不出大岔子, 一定可以的。” 宁宓摇摇头:“我和你们比还差的远呢, 你忘啦, 原先还和我说过,我和你们的水平不是一个档次的。” “是吗, 有这回事吗?”江蔽月背手望天, 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宁宓。 宁宓看见她这表现,也是哭笑不得。 “说起来, 最近好像都没看见颜清阳和楚尔。”宁宓问。 她和三人不在一个班, 如今月考过去,不用额外补习以后, 几人碰面时间也不多,偶尔会在小教学楼那边做做题,像原先那样聚在一起几乎没有了。 “他们两个啊——”江蔽月柳眉一竖,好像有点生气,“一个还在同时进行生物竞赛的课程,一个天天跑医院, 太不像话了!” “不过以他们的能力,也确实不用担心。”宁宓安慰道,“楚尔一向很靠谱的,一定是规划好了时间和进度,才有把握两门同时进行。” “楚尔我倒不担心。”江蔽月说,“可是我看颜清阳这样的状态下去,考试能不能顺利,还真有点悬。” “再怎么说,医院也挺远的,他天天来回这么远路,学习时间肯定很少了,要是这家伙掉链子,我可饶不了他。” “什么饶不了谁?”颜清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户探头过来,“你们说谁呢?” “颜清阳?”江蔽月语带惊喜,停了一下又马上换了副口吻,“你不去医院看言西倾,跑这里来打扰我和宁宓学习?” “怎么就打扰了?”颜清阳的状态看上去很不错,甚至恢复了以往的精神,“我有吗有吗?” “宁宓你说,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宁宓巴巴看着两人,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干笑了一声,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哟,看出来了?”颜清阳单手一撑,翻窗跳了进来,“我的表情这么明显?”他摸摸自己的脸。 江蔽月正好在他翻进来的正右方,两人距离离得很近,她愣了下神,脸一板,把颜清阳推到旁边去:“去去去,别在这杵着。” 颜清阳被她一推,猝不及防踉跄两步,满心无语反身想说两句,看见江蔽月扭脸不看他,也没辙,嘴里碎碎念“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江蔽月嘀咕:“就这还大人,还宰相呢。” 宁宓:这两人倒真是对冤家。 “所以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宁宓问,“是不是和言西倾的身体有关。” “可以呀宁宓,你现在真有点侦探的头脑了,”颜清阳惊奇道,“比那谁的表弟强出不少。” “言西倾的病要好了吗?”宁宓一听,惊喜追问道。 “哪有那么快?”颜清阳失笑,“他做了基因检测,突变的基因有相应的靶向药,治好的可能性很高,过往就有治愈的例子。” 宁宓生物不好,也没有太多医学常识,问他:“靶向药?” “通俗解释来说,就是针对性极强的药物,一般这种药物的治疗效果都非常好,但必须是相应的突变类型。” “楚尔!”宁宓惊喜不已。 楚尔微笑推了推金边眼镜,“好久不见,宁宓。” “今天大忙人们居然都到齐了,多稀奇。”江蔽月也转回头,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的口是心非。 “毕竟快要入班考试了,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不重视的。”楚尔说,“临阵磨枪,也是考试的重要一环。” “你可别拿你和我相提并论。”颜清阳说,“我在医院也没少学,别忘了,言老师也在呢,这可是特级竞赛教师的一对一辅导,保不准现在四个人里,我的水平才是最高的。” -- 第90页 “不用担心,到时候你们考个能过的及格分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保准总分上三百分!”颜清阳得意道。 说话间里里外外都充满了自信,让江蔽月听了忍不住翻个白眼。 宁宓则听出另一层意思来。 “颜清阳,是不是言西倾很快就能回学校了?” “还真是宁尔摩斯。”颜清阳摸摸鼻子,“他第一次治疗的时间就在我们入班考试当天,如果第一次效果很好,再多几次,就可以正常复学了。” “太好了!”宁宓激动地握紧双拳,“所以我们一定要连着他的份一起考进去,这样他也可以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大家都很振奋,尽管宁宓的话太过天真,也让人忍不住去期待那未来的景象。 连同着言西倾的份一起……五个人再度共聚在竞赛教室,一起参加联赛、复赛、乃至更多的比赛…… 江蔽月摸了摸她的头:“一起努力吧!” * 晚上宁宓回到小区,正常下课的时间不算晚,小区里还有孩子们的打闹声,一些爷爷奶奶在树下扇着扇子乘凉,一头还有一队人在跳广场舞。 她看着这般温馨的景象,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在这傻笑什么?”一道带着少年人冷冽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你时间很多吗?” 宁宓闻声转过头,顾淮单手搭着一件西装外套,穿着熨烫整齐的白衬衣,一副很有气场的精英人士的模样,唯独锁骨处因为怕热解开了两粒纽扣,骨节分明的手指还停留在上面,维持着单手解纽扣的动作。 “又不关你的事。”宁宓匆匆缩回视线,小声道。 “哦?又不关我的事了。”顾淮掀了掀眼皮,动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怎么记得有个人哭着求我辅导考试,说自己一定不能拖后腿?” 宁宓气得鼓了鼓腮帮子:“那你也没答应呀,说什么不是天天回来,没空辅导,给我扔了本书让自己看,那我怎么觉得最近每天都能看到你呢,这就是你说的‘我偶尔才在’?” 顾淮睫毛微微颤了颤,表情有点不自然,又很快被掩饰过去,但偏过头故意不看他的宁宓没有发现。 “而且、而且你不也是高二学生吗?”宁宓偷偷瞄他一眼,“为什么你就不用穿麻袋一样的校服。” 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作为一个高中生,真是太不像话了。 宁宓宛如班主任附体似的想。 “我不用穿校服,你羡慕了?”顾淮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很近的地方响起。 淡淡的雪松味一下子充斥她的鼻腔,温热的鼻息也好像近在咫尺,喷洒在宁宓的耳边,让她的耳尖一下子像充血似的红了。 呜!怎么能这么近! 轰的一下,宁宓头脑间空白一片,忙不迭从他怀边跑开。 “你好烦!” 宁宓拿着书包抱在胸前作抵御状,恼羞成怒道。 “看来你真的很羡慕。”顾淮不紧不慢直起身,目光中还留有一点挑衅成功的得意,“可惜,羡慕也没用,小学生。” “我不是小学生!”宁宓反驳道。 两人并肩走向楼道,在一片温馨的小区里穿行着。 “今天奶奶不在家,等会只能去楼下饭店吃了。” “你什么时候去,我要和你错开时间。” “是吗?难得我今天有空,能给某个人辅导一下,看来是不需要了。” “等等等等!需要!需要!” “今天不哭鼻子了?” “我又不是天天在哭,我只是前几天心情不好而已!而且我和你说嗷,今天我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我那个同学……” 话音渐渐变远,在他们后方,有个小孩子捡起小皮球,“哒哒哒”跑到姥姥姥身边,听到摇扇子的姥姥和其他奶奶说: “这两个孩子模样真俊,真登对!” 小孩歪了歪头,也去看那两个人并肩的背影,思考着“登对”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 数日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奥数班入班考试的日子就到了。 由于是第一次大规模的竞赛资格筛选测试,参加的学生不仅有高一的,高二的人也在列,而且占据了大多数,毕竟高一的课程学习进度远不如高二,除了宁宓他们这样参加了课外辅导的,其他人也只是试试水。 高二的学生中,有lewi、洛朝京、越北、戴怡、戴瑶这些本来就和他们一起上课的熟面孔,还有一些没有参加竞赛辅导,却同样实力强劲的选手在。 lewis和洛朝京两人和他们比较熟,在考试前等待期间闲聊时,就分享了一点情报:“盛一中的高手很多,除了课堂上那几个人以外,其实还有一个班的人要参加。” “不参加课外辅导,不会跟不上你们吗?”宁宓问。 洛朝京摇摇头:“那个班的人都参加了复数门竞赛课程,但是他们不用特地来视听教室这边,因为整个班级都是主攻竞赛的,除了数学竞赛,还有全国大学生英语写作比赛、物理竞赛、计算机竞赛、生物竞赛这些可以作为选项,有些人甚至能同时参加好几门拿奖,对其他班的人可以说是碾压级的强。” lewis是中途转学过来的,对这些也没有洛朝京了解,反而一脸惊讶:“朝京的数学水平非常高,为什么不去那个班?” -- 第91页 洛朝京扶了扶黑框眼镜,头顶呆毛又翘了起来,面无表情说:“我只想学数学。” “我在这个班没有认识的人,只知道他们都很厉害。” 也是,洛朝京看上去就不是那种在意社交和打探情报的人,其他人黑线。 “不过,他应该清楚。”洛朝京抬起袖子,长长的袖子盖住了她的手。 她指向的人是楚尔。 楚尔推了推眼镜。 “对,我原本是打算高二进这个班的,不过目的只是为了拿到保送资格或者竞赛加分。” 颜清阳吐槽道:“现在有单独一门竞赛的班级,这家伙就更能万无一失地准备高考了。” 保送、加分什么的离宁宓都太遥远了,她乐观道:“就算他们很厉害,我们只要得到相应分数就可以了呀。” “恐怕不够了。” “我从那边打探到了一个消息,本来是不准备告诉你们,以免你们考试紧张,既然现在说到了,我就直说吧,学校最新的决定——” “数学竞赛班只会有二十个人,依照分数从上往下排列,依次录取。” 楚尔习惯性地把右手中指放到眼镜中间的框架上,只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微微颤动的幅度,那不知是因恐惧还是因即将遇到强敌的兴奋而起的,明显的战栗。 “单那个班,就有三十个人。而且无一例外——” “全都像怪物一样,强的可怕。” 第51章 五十一只宁宓 湛浩成 楚尔的话让大家都心中一沉。 尽管最初的目标也是比通过测试高一截的, 但如果没有达到原目标,其实也不会影响太多。 但现在这么一来,如果要进入数学竞赛班, 就必须竞争过其他对手。 竞争, 这个字眼本身就象征着残酷。 不同于以往比自己进步就行, 它意味着, 只要比不过别人,就无法前行。 偏偏突然又得知还有这样一群对手。 宁宓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她比其他人更加没有优势, 而且,如果在这里脱节的话…… 一些失败后的后果她甚至不用仔细去分析, 但想象出轮廓就要窒息。 “也、不用那么紧张的, 大家都能做到的。”宁宓挤出一句话来。 她的脸色发白,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无言的叹息静悄悄弥漫。 在这里, 现在压力最大的, 不是别人。 正是宁宓自己。 颜清阳很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语调轻松道:“对啊,你们都在紧张个什么劲, 还有宁宓, 别抖了,考试和别人有关吗?没有吧?要是都会做, 题都对,还愁进不去?别忘了,你可是做出过全年级都没人做出过的难题的人!” “再说了,他们班有三十个人,又不是全体都参加数学竞赛,还有很多人已经拿了保送名额, 干嘛多此一举?别担心别担心,只是小问题啦。”颜清阳对宁宓眨了下左眼。 “颜清阳……”宁宓有点被鼓舞到。 “哈哈,你们看,是高一的小朋友们。”一个声音有点尖的活泼男声从他们背后传来,“他们觉得自己能进呢。” 随着声音,一队人高马大的人出现在走廊上。 为首被环绕在中央的是一个面色冷酷的高个子男生,在他左后边行走的是一名头发微卷的运动校服短裙女生,说话的是走在他旁边两个身位的一个小个子男生,双手枕在后脑勺后,嘴里还吹起个口香糖的泡泡。 这一行人约莫有五六人,各个面无表情,身高有着对高一的绝对压制优势,让他们周遭的气场显得更为可怖。 “湛浩成。”楚尔看着为首的压迫力最强的男生,低低说。 是楚尔认识的人吗?宁宓下意识扭头去找江蔽月,却看见她的脸色铁青,好像在惧怕什么似的。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在盛一中……” 两列人在走廊中间狭路相逢。 “让开。” 那个被楚尔说出名字是“湛浩成”的男生,从高处俯视着宁宓,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他冰冷的眼神让宁宓怔住片刻,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嘴上开口道:“啊,好” “不好意思啊。”就在宁宓要下意识让开的时候,颜清阳的手压上宁宓一边肩膀,止住她的动作,另一只空着的手指向旁边,“那边有路呢,从那边过吧。” 宁宓愣愣地看着颜清阳和平常宛若两人的强硬态度,而就在同时,楚尔走上前一步,站到了她另一边。 “楚尔?”之前开口的那个小个子男生好像认识他,做出个笑的表情,却让人觉得他并不是在笑,“你也要拦学长们的路?” “不是拦路,只是正好站在这里。”楚尔推了推金边眼镜,目光迎头而上,并不退缩。 “哦?很有志气嘛。”小个子男生吹了下口哨,扫了眼宁宓说,“可惜主将看上去很弱呢。” 湛浩成看了站在中央的宁宓一眼。 这一眼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却不知为何,让穿了厚外套的宁宓遍体生寒。 两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对峙在早晨太阳照耀下的半边走廊里,以某条光影为分界线,形成了对峙的画面。 “我们走。”湛浩成开口道。 他错开宁宓所在的那道光影,就像看见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觉得无关紧要,所以不放在眼里。 -- 第92页 迈开步伐,率领着一众人等离开。 “今年估计不行了,等明年我们毕业再来吧。”最后那个小个子男生笑眯眯地说,不知是忠告还是警告,又或者是宣战。 “我们班这次有十五个人准备参加考试哦!” …… 他们走后,那无形中的压力终于消失,宁宓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说什么主将的,又不是排球比赛,考试明明是个人的考试嘛……退一万步讲,主将怎么会轮到我?” 她一边将心中的腹诽说出,一边转头,却看到身后的几人全部面色沉凝。 “大家都怎么了……”宁宓小声问。 “唉。”颜清阳看着宁宓,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去考场吧,好好发挥。” 宁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考试的第一遍预备铃响起,提示着进入考场的时间到了。 她给大家鼓劲道:“我们一定能一起进竞赛班的,加油!” * 在宁宓他们步入考场,即将为接下来的严峻考验战斗的时候,同一时间的医院里,言春松整理着几份试卷,还不时在教案本上写写画画。 “既然你要忙工作,也可以不来的。”言西倾困倦地睁眼坐着,他想让自己清醒的时间尽可能多一些,“知情同意书也签过了,后面的事交给护工就可以。” 言春松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什么傻话,我肯定要全程盯着的。” 言西倾实在有点不适应母亲现在这样,毕竟过去她都是个工作狂,一心扑在教学工作上,就算对他关心也只是淡淡的,从来没这么外露过。 “你请了这么长的假,带的那些学生怎么办?” 言春松本身是数学教研组的组长,同时还兼任了本届高二竞赛班的班主任,从高一起,竞赛班就是她一路带过来的。 “他们当然不用操心,一个个和小怪物似的,尤其是湛浩成,如果不是因为不想被那个传闻中的天才顾淮掩盖光芒,以他的才能,也不一定会选盛一中。” 言春松很有自信说:“倒是你那些小伙伴,今年万一落榜了,也不知道会有多伤心,还说要连着你的份一起。” “你不是,”言西倾现在说两句话就容易犯困,“挺看好宁宓吗?” “宁宓啊。”说到宁宓,言春松下意识笑笑,眼尾泛开几道尾纹,“难得看见这样的孩子,天赋也好,性格也好,总让人忍不住想拉她一把。” “不过天赋虽重要,在变成能力之前,也只是天赋而已;擅长做某件事,如果没到相应水平,擅长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我教书二十多年了,见过各种各样的学生,没天赋的不说了,心态容易崩溃,有天赋的,也不见得都能坚持到最后。” 她说起这些年的心得。 “原来我也是犹豫过的,你孟师兄说我喜欢搞劝退,我哪里是喜欢搞劝退,学生出成绩,我也跟着沾光。” 言春松想到宁宓那瘦瘦弱弱的样子,叹惋道:“如果她没遇到这样的家庭和这样的事情,现在应该是和顾淮、湛浩成一样,属于站在顶尖那一小搓人,也和他们一样,名副其实地闪闪发光着吧。” “我阻挠她,为的不是别的,再等一年,她可以回到原定轨迹上当耀目的天才,但现在进去——” 言春松停顿下来。 “才能也会被折断吗……” 言西倾默然。 “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次的考试,如果她真的能靠自己的本事进去,就算在数学竞赛班内短期落后,也很快能赶上的。” 言春松想起第一次见到宁宓时的场景,她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的答案,突然发觉也过去这么久了。 “毕竟不是那个时候的她了,人啊,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成长的很快。” * 宁宓依照自己的考号找到座位,放好物品后,从教室后方走过去。 在她的座位后排,已经有人坐着了,看上去还很悠闲地在转笔。 她走过去拉开座椅,正好对上了后桌的视线,看清了他的脸。 “咦,你不是刚刚那个……” 是刚刚那个一群人里说了最多话的小个子男生。 “原来是你啊,没想到能和一年级的主将坐在同一个考场前后桌。”对方笑眯眯说。 高一参加的人数不多,高二却有很多人报了名,监考老师还在给本考场排队入场的学生登记。 “……”宁宓放下东西,不解问,“所以说主将是什么,考试不就是做卷子吗?” “你居然不知道?”对方有点惊讶,好像在看外星人,“你第一年搞竞赛啊?” “对呀!”宁宓理直气壮说。 “真是奇了怪了,第一年,要学数学早学了。”那人嘀咕了一下,“那能有什么水平,还当c位,这不是去丢人的吗。” “拜托你,我就坐在你前面呢。”被当面小瞧,宁宓有点不高兴。 “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你水平不够,本来就不该来凑热闹,高一啊别的科目也得打打基础,别老想着一步升天,靠竞赛改变命运,靠竞赛,还不如指望高考多考点。” 他一副苦口婆心劝宁宓好的样子,说的话却全是看不起宁宓的,似乎认定她绝不可能数学有多好:“所以说我对你们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就很无语,竞赛那么好学,怎么不见每个人都去学。算了,反正你也考不进去,今天跌了跟头,马上就知道我说的有多正确了。” -- 第93页 “竞赛可是最需要天赋的,你还是少做做梦,这可不是过家家,别想着会有人让你,到时候哭鼻子可没人搭理。” “我不会哭鼻子的。”宁宓用奇怪的眼光看他,“因为我能考进去。” 第52章 五十二只宁宓 互换 “就你?”那人笑了下, 不把宁宓的话当回事,“那咱们等着瞧吧,小妹妹, 你早晚会知道数学竞赛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宁宓不想和他说话了, 这人只要一张嘴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教导口吻, 让她觉得非常不适。 至于她到底行不行, 也不是通过争论就能说清楚的,她会用最终的结果证明, 自己的水平足够进竞赛班了。 …… 第二遍预备铃响起,所有人都坐在了相的座位上。 两位监考老师在大家的监督下拆开了密封卷, 开始宣读考场规则。 宣读结束后, 试卷和答题卡都被轮流传递下来。 最终铃响起。 终于, 众人期盼已久的这场奥数班入班测试,拉开了帷幕。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不同的考场内, 江蔽月、颜清阳、楚尔、Lewis、洛朝京、高二竞赛班的人、宁宓的后桌…… 以及仅有一墙之隔的宁宓与湛浩成,同时落下笔尖。 “希望他们都能取得理想中的成绩吧。”言春松拉开窗帘,看向遥远的盛一中方向。 言西倾坐在病床上, 也透过窗户望向那个方向, 仿佛逐渐模糊的目光能穿透空间的距离,看见众人落笔疾书的样子。 护士的声音从床边的响铃器里播出:“21床病人和家属在吗?” 言春松和言西倾对视了一眼。 独属于言西倾的战斗也要开始了。 “你也会好起来的。”言春松说, “那几个孩子还在等你回去,今天一定会是个好日子,他们会考上竞赛班,你的治疗也会顺顺利利。” 言西倾的头一点一点,似乎非常同意她说的话。 * 市一中。 “听说没,顾淮回来了。” “啥, 他怎么有空回来,不是听说天天在P大实验室跟着做课题吗?” “又不是正式录取,名义上现在还是市一中的人好吧?” “哎哟您的语气有点酸吧,他老早在全国竞赛时候就被大佬当场录取了,今年也马上申英才班,还不是稳稳当当的。” “你们说他大半年不来上课了,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 众说纷纭。 “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教导主任亲切地招呼顾淮坐下,“我还以为你又会像上半年一样拒绝。” 市一中的竞赛水平在全国都是最顶尖的,但也不会小觑任何一个对手,盛一中也是劲敌,所以每次盛一中要选拔竞赛苗子,他们就会和对方联系拿一套卷子,让自己的学生也做一下。 一方面可以检测自己的水平,对目前的学习有更好的把握;另一方面也可以了解对手,和对手的成绩进行比较,戒骄戒躁。 这也是两个学校的老惯例了。 上半年盛一中那边高一升高二竞赛班入选考试,市一中这边也是让学生们跟着考了一场,厉害的那几个还算相当,唯有对方高一一个新生湛浩成,当初市一中没有争取到,去了盛一中那边,卷子几近满分,打了市一中一个措手不及,没人能望其项背。 顾淮早早拿了IMO金牌,当然不在检测水平之列,但学校这边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和他联系过,希望他也能试一试,但顾淮当时直接拒绝了。 “没有意义。”顾淮说,“我不做多余又无聊的事。” 教导主任呵呵笑了下,心里对这个尖子学生的脾气也是无奈的很,但市一中虽然人才辈出,这样一个天才也难得一见,完全当做宝贝疙瘩,看他真是又爱又恨。 “那你这回怎么来了?”教导主任打趣道,“这次就不无聊、有意义了?” 顾淮顿了下,修长的指尖微动。 “不。” 他说:“但我正好也很无聊。” “……”教导主任无语了,行,反正他厉害他怎么说都对。 他领着顾淮到了一间专门为他准备的空教室,“省的搬桌子,你就在这考试吧,时间结束之前别出来,写完也别出来。” “你在市一中可是有名人,”教导主任叮嘱他记住自己特殊的身份,“等下学生全来找你对答案了。” 顾淮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教导主任准备的文具袋走了进去。 桌子上放着本次盛一中的测试卷,单独被密封袋封好了。 他放下文具袋,轻松写意地开始拆卷子。 门外慢慢多了一些人,这些人不是竞赛班的成员,听说了顾淮大神回校,都凑热闹来看他考试。 “我们这样围观,会不会影响到大神啊?”有人担心道。 “你看他像被影响的样子吗?” 那人闻言看去,发现顾淮完全没把门外那一片熙熙攘攘的脑袋放在眼里,就像对待空气那样无视了。 顾淮挽起白衬衣的袖子,看了一眼时间,拧开笔帽开始作答。 …… “一、二、三、四、五、六,六个填空题有把握,四十八分,第九题大题会,十六分加四十八分,六十四分,后面两个大题会一半,八十分应该有了,一百二十分的卷子,及格倒是及格了,不知道排名能不能挤进前二十啊。” -- 第94页 颜清阳做卷子速度一级快,遇到不会的就跳过,此时算了下分心里又有点没底,他看了下和他在一个考场的江蔽月,发现平常和他差不多同时停笔的江蔽月,此时一反常态,还在埋头写。 “算了,再挣扎两道题。”颜清阳挠头,“万一落榜了真就要当一辈子笑话。” 楚尔没有和他们中间任何人在一个考场,而是和湛浩成同处一个教室。 他对自己的做题能力和速度都有着绝对的把握,同时还能冷静观察到湛浩成的做题速度。 “和传闻中一样,强的可怕。” 在楚尔才勉强做到一半选择题的时候,湛浩成就已经翻页到了倒数第二道大题,而且那样子绝不是跳题或勉强为之。 楚尔看的分明,对湛浩成来说,这张卷子轻轻巧巧就能写完,宛如他做的不是难度极高的竞赛题组成的卷子,而是小学数学中的“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我们之中大概只有跳题的颜清阳能跟上他的速度了。”楚尔在心中评估,“对现在的宁宓来说还是有点勉强,她对于高一部分的内容倒可能达成同等层次。” 是的,不知不觉,在楚尔心目中,宁宓的能力已经被拔高了很多档,在平常的学习中,但凡是高一部分的内容,无论题有多难,宁宓都能想出最佳的解决办法。 在其他人一筹莫展甚至全军覆没时,宁宓甚至可以给出有选择性的多种解法,而她仅仅是熟读了几遍基础,对于变式甚至没有看过技巧。 唯一的问题在于,现在这个时间点,对宁宓来说太早了,她没有时间能再像看高一的内容那样把高二的内容精细读几遍,最终也只是匆匆上了课而已。 宁宓对其他人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正如楚尔预料的那样,她对自己不太熟悉的内容无法很好整理思路,而整张试卷中,虽然高一内容占了多数,大约有百分之八十。 但剩下的二十多分,她开始不确定了。 “向量,点乘,好像可以用这个办法……” 缺乏前人基础的宁宓,只能一点点努力回想起细枝末节的概念,然后一点点推导课本上的已有公式,有几个题她做的格外艰难。 “最后一个大题是几何问题啊,动点、相切、面积最小……”宁宓心里叹了口气,她这道题是真的没法再凭空推导了。 一百分,够不够上数学竞赛班呢? 在她身后的人看到她犹豫不决的手肘,心中暗道果然如此,这个小妹妹的水平显然是不够的。 他不失得意地想,看来是当不上同班同学了,真可惜。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至少有九十分胜券在握的卷子,只觉得这次考试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还有五分钟交卷。”监考老师提醒道。 “还有五分钟了,大神马上就能出来了。” “他早就做完了,这都等多久了,学校也真是,放他出来又不会怎么样?” 市一中的某间空教室门口,人头攒动,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因为对市一中的学生来说是非正规考试,写不下去或者做完的人就早早交卷了,然后都来这边看热闹。 “快看,一班的人。”有人小声说。 人群中间给几个人让出了一条路。 “这就是顾淮。”几人中有人心情复杂道。 “他什么时候停下笔的?”另一人问旁边的围观群众。 “大概……大概半小时。”有人迟疑地回想说。 “半小时,也不比严哥快多少。”几人对比了一下,顿觉顾淮也只是被传说拉高了门槛水平。 “半小时?”先前问停笔时间的人反问了一句。 “对啊,写了半小时就写完了,不愧是顾神!”路人激动说。 半小时……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围观者觉得顾淮本该如此,但只有真正做了那张卷子的人,才知道这个时间数字是多么可怕。 可怕到用鸿沟巨壑来形容,也不过如此。 再看向顾淮时,目光中都带上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深深敬意。 就在监考老师宣布还有最后五分钟时,宁宓的头脑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眩晕感。 她心下一凛。 又要互换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再度睁眼,宁宓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盛一中的入班测试卷。 咦? 如果不是顾淮的笔迹完全不一样,她几乎以为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而就在下一瞬,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处境。 门外宛如丧尸围城一般围了一圈穿着不知道哪个学校校服的人,全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的方向,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顾淮”“顾神”之类的话。 宁宓这个半社恐瞬间紧张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顾淮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就离谱,怎么每次都在这种人群目光的正中心啊?!! 第53章 五十三只宁宓 阴差阳错 顾淮低头看向这具身体的手, 白而纤细,左手抵着卷面,右手攥着水笔, 小拇指处还沾了墨, 这是宁宓的身体。 看来他们又互换了。 他放下手里的笔, 想到今早宁宓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蹲守在他家门口, 一边打哈欠一边流眼泪的困倦样子。 -- 第95页 他打开门时,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你在干嘛?” 宁宓听到声音, 没精打采地抬起了小脑袋,看见他的时候眼睛突然一亮, 顿时就像一幅被上了色的彩画一样, 有了活力和颜色。 她一边可怜兮兮地打着哈欠, 一边声音中止不住的昂扬:“我想起来有件事忘了说了,这次考试要是咱们又互换了, 你可千万一个字都别写呀, 我要用自己的水平考的。” 顾淮唇角上扬了一点,但微不可察,眉心的紧蹙也不自觉放缓了。 “要是一开始就互换?” “那就……”宁宓有点苦恼, 好像很难抉择, 她抓了抓脸,最终给出个艰难决定, “那就算我倒霉,只好明年再战了。” “行。”他语气微扬。 顾淮想起早间的宁宓那模样,心情愉快,好整以暇地动了动手指,翻动她的卷子看她答的怎么样。 她做过的题倒是都对了,只可惜空了两道, 看上面写了一堆根本无关的公式,约莫已经挣扎过几轮,还是没法。 五分钟很快过去,交卷铃声响起。 顾淮起身,将草稿纸和试卷都留在桌面上,走到了走廊外面。 不知为何,这次交完卷后,他和宁宓还没有换过来。 也许是要再等一会。 宁宓的身体很轻,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脚步踩在地板上,有种踩着棉花的不真实感。 顾淮联想到她平日里小小心心走路,就和只怕生的猫咪一样踩静悄悄的猫步,生怕打扰到别人,又觉得本该如此。 他没有去别的地方,因为不知道宁宓还有什么安排,只是站在走廊边,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看着外面庭院里的景色。 “喂,小妹妹,哭鼻子没?” 身后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让他本能不太喜欢,顾淮微微蹙眉。 见宁宓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小个子男生权当她抹不开面子,枕着双手说:“你反正才高一,不会做就不会做呗,又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顾淮略微偏回一个小角度,淡淡道:“你太吵了。” ??? 行,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狂? 那人很有点不高兴,还待说什么,那边有人叫他:“梅南,走了。” “喂喂喂,别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叫我名字啊!”梅南“嗷”地叫了一声,他这个名字听到的人都会以为是什么美男,然后看到他以后就会产生落差,每次对面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都让他非常想跳起来抗议。 梅南觉得宁宓估计也会这样,做好了心理准备去看她,结果发现这个高一的小妹妹就好像听不见似的,完全没看他这边。 也可能真的听力不好,前头好像也不怎么爱搭理人。 梅南思忖着。 监考老师收完卷出来,顾淮看见,便准备回到教室坐着,以免宁宓回来以后摔倒,梅南看见他要走,不知道怎么的就脱口而出: “你听见我的名字就没什么想法吗?” 顾淮:……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见过的盛一中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喜欢问些无聊问题,孟长川,那个叫湛浩成的人,还有眼前这个。 宁宓勉勉强强,只算半个。 “没有。”顾淮言简意赅道。 梅南忽然愣住了。 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女生,听到他的名字后如此无动于衷的,哪怕是最好心的人,也最多吐槽过后补句道歉。 这个小学妹…… 太特别了! “你,你,你”梅南连着说了三个“你”,话都说不顺溜,想说自己人不坏,前面嘴可能有点碎,又不知道怎么措辞,最后斟酌道:“我看你那卷子最后个大题是不是不会写啊,我教你吧!” 然而对方又把他的好意回绝了。 梅南更加支支吾吾,这小学妹考不上竞赛班,今天不把关系扭转了,以后见面都不能,更别提一扫前边的坏印象,于是嚷嚷道: “那道题是这样的!先建立个直角坐标系,用函数表示出两个圆方程,然后联立方程组求解,会得到一个表达式,这个表达式恰好是blabla……” 顾淮垂着眼,待他说的口干舌燥,终于把所有技巧都说完,报出了最终的答案三次根号三十七,才轻启唇道:“说完了?” 梅南点点头。 “那就让开。”顾淮也点下头致意,身体不动,脚步一迈,从他身边路过。 “哎哎哎,你听没听懂啊?”梅南跟着他,追问道。 那边别的教室的人也出来了,梅南瞅见湛浩成他们也快要过来,不由得有点急。 “没听懂要说啊,不懂装懂最要不得的,你别抹不开面子啊,这机会难得,学长给你讲会了再走。” 围观群众渐渐多了起来。 顾淮顿下脚步,长舒一口气,眉目间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神色。 他乍一回头,梅南看着冷若冰霜的宁宓,小心脏还“扑通扑通”多跳了两下。 “首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用常微分方程做,在题目给出的条件下,这是一道再直白不过的常微分方程题;其次,如果你想建立函数,也大可以建立二元函数,通过拉格朗日条件极值得到结果;最次,你还可以在联立后选择求偏微分——” “最后,答案是三分之根号二。我可以进去了吗?” -- 第96页 这一连串话噼里啪啦地砸了梅南个措手不及,他甚至没来得及想到自己的结果是错误的,被说的一愣一愣,宛如第一次看见宁宓。 尽管他们也确实今天才打了照面。 围观人群也突然静了一瞬。 这时人群中的颜清阳第一个反应过来,重重拍了下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宁宓,你真是个天才!这方法无敌了啊!” 他下意识要去扯别人袖子,没成想扯上了江蔽月的袖子,这才记起言西倾不在身边,有点心虚,讪讪道:“你看宁宓真厉害,不愧是她,是吧。” 江蔽月居然没喷他,只瞪了他一眼,把自己袖子扯出来,走去宁宓那边。 颜清阳摸了摸鼻子,环顾了下,眼尖地发现了楚尔,和离他不远处,之前那个高二气场很强的,叫湛浩成的人也在。 颜清阳这么一喊,全场也反应过来,纷纷交头接耳。 “听见了吗,最后那道题居然能有三种解法。” “答案是三分之根号二吗,这答案对吗,我怎么算的二分之根号二?” “我也算的三分之根号二,没错,你才算错了吧。” …… 对答案的有之,当场开始思索方法的有之,更有甚者,冲到还没走出两步的监考老师边,弄了张空白草稿纸铺在墙上立马演算起来。 监考老师也被这热闹看呆了,居然让这人得了逞。 “这、这不应该啊,我算错了?”梅南指着自己鼻子,怀疑人生中,“而且你既然都会,干嘛装不会不做?” 他看见几步外的湛浩成几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蹭蹭两步跑过去仰头问自家老大:“湛哥,她的答案对吗?” 湛浩成没有理他,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独自一人倚在墙边的宁宓身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常微分方程也可以做,我只想到了两种方法。” “……” 宁宓沉默地背靠在墙上,双手插兜,长腿和墙面形成三十度的角度。 “我去,这谁啊,面对湛浩成这气场还能这么拽,完全不放在眼里啊有没有?” “只有我觉得这个女生好帅吗?” “嘿嘿,我也觉得。” “是吧是吧!” 人群慑于湛浩成开了口,没有人大声说话,只有窃窃私语。 宁宓刚刚才换了回来,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她在围观人群的各种犹如实质的目光下,紧张地看了顾淮做的卷子,因为怕给他添麻烦,一个字都没动,纯靠脑内运算看了遍他的答案。 她一回来,还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一恍神就听到耳边有个人好像用很恐怖的声音问她: “但我认为最后一问没有必要用常微分方程,纸面上的步骤少了,但常微分方程的思维过程要更多。” 宁宓本就在体会顾淮的答案,还没转过神来,条件反射性道:“用积分很快。”顾淮的卷子上就是积分,她半蒙半猜地试着推导了下,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可以得到答案。 “积分……” 梅南发现湛浩成的面色一下子变了。 这模样,这模样就像初中那回,他亲眼看到往日骄傲如皇帝一样的湛浩成,在阴云浇下的大雨中,手里死死握着那张数学卷子,整个人低沉又颓丧,好像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对,就是这个眼神!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湛浩成的眼神剧烈动摇,但打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湛浩成在人前波动这么大过。 “积分……”湛浩成鹰隼般的眼盯住宁宓,“你也会椭圆积分。” 第54章 五十四只宁宓 离别 “然后湛浩成就说, ‘你也会椭圆积分?’,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是没看见那场面, 我去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居然能把一个数学名词说的和放大招前的技能名一样, 我都替他尴尬。” 颜清阳给言西倾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面。 言西倾的治疗很顺利, 指标都在回升,人也有精神不少, 大家都很为他感到高兴。 “然后你说了什么?”言西倾披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问一旁的宁宓。 宁宓捂脸:“我什么也不知道, 连椭圆积分是什么我不知道。” 颜清阳拍拍她肩膀:“怕什么, 你说积分, 又没说什么积分,他自己蹦出个超级超纲词来, 你前头说那三个方法, 还有答案,全是是对的,够厉害的了!” 宁宓听了又是一阵心虚, 决定晚上回去再和顾淮好好说明一下, “不要太引人注目”的具体含义。 “不过这可真是打了个措手不及,突然说什么要按名额划分数线, 言老师,您是不是故意没说啊?”颜清阳幽怨地看向言春松。 言春松坦然的很:“我休假呢,什么都不知道。” 颜清阳总觉得她就是故意的,又和言西倾偷偷嘀咕。 楚尔推了推眼镜:“我收集了一些情报,据我估计,这次的分数线会划到八十分上下。” “不是吧!”颜清阳跳脚, “我有把握的才八十分呢!” 宁宓疑惑不已:“这怎么可能?我都只有最后那道大题不会。” 楚尔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有的人就是喜欢往少了估分,以此降低期待,避免之后期待落空带来的失望。” “别拆穿我啊楚尔!”颜清阳说。 -- 第97页 他转了下脑袋,感觉有点怪怪的,问其他人:“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得劲?” “没有,是你的错觉。”楚尔淡淡说。 宁宓倒是和颜清阳有共鸣了,她抓了抓脸说:“今天蔽月不在,平常你说这话,她早就怼你了。” “对啊,就是这样没错!”颜清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言西倾说:“她大概有事吧,其实在你们来之前,她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今天不能和你们一起过来看我。” 宁宓心中微动。 “好了,你好好休息,既然复学有望,回头我们轮流来给你补习。”颜清阳给言西倾比了个大拇指,“别想偷懒啊。” 言西倾也不反驳。 他们俩相处模式大概就这样,宁宓想。 众人分别后,宁宓本来打算直接回家,却突然接到了江蔽月的电话。 “蔽月,你的事忙完了吗?”宁宓在电话里问她,“我们刚看完言西倾,他的状况好多啦,治疗很有效,肉眼可见的精神好起来了,颜清阳还说要给他补课呢。” 她欢快地和江蔽月分享今天的事情。 “宁宓……”电话里,江蔽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犹豫,仅仅叫了个宁宓的名字,就停顿下来。 “怎、怎么啦?”宁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放轻声音,小声问。 “我要走了,宁宓,你替我和大家说一声吧。” 一辆汽车疾驰而过,引擎的声音从远至近又从近至远。 带起一阵灰尘,很快又尘埃落定。 江蔽月的声音从听筒传出,说的每个字宁宓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怎么、怎么回事?蔽月,你说什么呢,”宁宓惶然,“什么叫你要走了呀,你不是好好地和我们一块儿上课放学吗,你能去哪儿呀?” “宁宓,”江蔽月在另一头闭了闭眼,声音已经平稳下来,“我要出国了,以后也大概会留在国外念大学,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这个号码我会保留着,如果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也可以和我联系。” “江蔽月!”宁宓的声音颤抖不已,有水珠一滴滴砸落的声音,“怎么就要出国了?为什么要出国呀?刚和没事人一样考完了入班测试,转头就说要出国了,不是说要一起去参加数学竞赛吗?不是说要当国内有名的律师吗?” “去国外上大学,也能学到国内的法律吗……”宁宓几乎泣不成声,她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边用手抹眼泪,一边怎么也接受不了这突然的离别。 江蔽月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外面宽阔的天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她把手机重新放到嘴边。 “我已经在候机室了,飞机马上起飞,以后的电话费很贵,还有时差,你可以给我发消息,我看到了就会回的。” 她停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抱歉的话,好像说了也没用,其他的,也都无关紧要。 离别这件事本身就很正常不是吗。 “我很记仇的,我不会、我,”宁宓哽咽着说,“短时间内我没法原谅你的。所以、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不要让我不原谅你。我生气起来很难哄的……呜呜。” “请乘坐开往X国的航班K1231的旅客注意,您乘坐的飞机航班K1231即将开始检票……” 广播甜美的女声幽远从话筒中传来,江蔽月珍而重之地说: “宁宓,再见。” 她挂断了电话。 看着通讯录上的一个个名字,楚尔、宁宓、言西倾,最后手指停留在颜清阳那一栏上。 过了许久,她才关掉了通讯录。 算了,江蔽月想,大概见不到了。 江蔽月挂断了电话,宁宓不知所措,又哭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对了,颜清阳,她胡乱用袖子擦掉眼泪,颜清阳知道这件事吗,还有楚尔和言西倾,肯定也不知道。 她飞快地拨通了其他人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告知他们这个消息。 …… “请乘坐开往X国的航班K1231的旅客注意,您乘坐的飞机航班K1231因天气原因,将推迟一到两小时……” 江蔽月回过神来,听到广播,心中突然怔松了一下,随即自嘲地想,既然都要走了,多这一两个小时又有什么用。 她开始翻手机,翻到他们五个人建立的小群聊,群聊名一开始是拉人的颜清阳取的,她不乐意,就换成自己喜欢的名字,结果颜清阳和她杠上了,两个人改了又改,最后采用了宁宓取的,聊天记录的最开始,就是这么吵吵闹闹的一段。 再往下翻,有宁宓问的数学题,有楚尔列的参考书单,有言西倾搞来的教案扫描件,还有几个人上次为了给宁宓补习,一起选购的购物链接,期间穿插各种插科打诨、互怼日常。 有一天是颜清阳抱怨说自己失眠,于是楚尔冒泡说他也一样,然后两个人就开始讨论言西倾一定睡眠质量绝佳,这时候没睡着的她看见了,提出异议,认为言西倾一天到晚睡眠不足,一定是因为晚上睡不够,这段争论又被还在用功的宁宓看见,顺道再问了个阅读题,最后以几人互道晚安结束,第二天早上六点,言西倾加了句“早”。 江蔽月一路翻看聊天记录,就像看了一本记录她这段时日以来的快乐日记一样,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看到最后,大家还在说要去医院看言西倾治疗怎么样了,就再也没有了。 -- 第98页 她看着,眼前的屏幕渐渐模糊。 嘴角的弧度也一点一点地回落,最终随着落在屏幕上的水渍出现,则完全消失。 谢谢你们,她在心里说,谢谢你们让我度过了这样一个难忘的夏天,我在这个夏天里,过的非常幸福。 广播又一次开始播报,通知航班重新恢复,现在开始检票。 江蔽月关了手机,随人群一起走向检票的队列。 “江蔽月!”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 背后,颜清阳气喘吁吁地撑着栏杆,像一匹矫健的猎豹,好像随时就要翻过栏杆冲向猎物。 但队列已经快要轮到江蔽月了。 身后的人推搡着她不断向前。 她看着颜清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颜清阳的气息平稳了一点。 “江蔽月,你要出国就出国,不要摆出这么难看的表情,在国外别生病了,听说看病很贵的,还有——” “我们迟早会来找你的!” 颜清阳喊道:“所以就算在国外,也不要放弃数学!” 江蔽月重重点头。 她已经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 “颜清阳!” 宁宓和楚尔赶了过来,看到他孤零零坐在长椅上,垂着脖子,长长的双腿无处安放,形单影只的剪影像纸片一样贴在夕阳倒映的光滑地面上。 “赶上了吗?”楚尔问。 颜清阳点点头。 “那就好。” 颜清阳仰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两下,抹了一把脸说:“她让我和你说,等你气消了,就给她发消息。” 宁宓泪盈满眶。 * 顾淮回到家门口,看到楼梯上坐着个可怜的身影。 那身影抱着书包,呆呆地发愣,半边肩膀靠在墙壁上,墙壁上的白灰沾到深绿色的校服袖子,变成了浅绿。 他看向她。 她听到动静,也抬头看向他。 “怎么感觉,”他无声叹了口气,把手上给她带的棉花糖递过去,“每次看到你,你都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第55章 五十五只宁宓 振作 “我没带钥匙, 奶奶不在家,我就去保卫处那边借,但是保安也不在, 最后就只能在这里等了。” 宁宓一边说, 一边摇了摇头:“现在不想吃甜的。” 顾淮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从自己家拿了备用钥匙给她开了门。 “之前的考试……怎么样了?”他问。 “还没出成绩, 我也不知道。” 宁宓觉得很疲惫,江蔽月突然的离开让她无暇思考自己的事了。 顾淮从没见她这样无力过, 上次同学住院,她虽然伤心, 却仍怀有希望, 这一次, 像是承受了什么更大的打击一样。 “对了。”宁宓突然提起。 顾淮认真倾听她讲。 “下次不要再出那么大风头了,我不是你, 会露馅的。”宁宓说。 顾淮垂眸。 “我知道了。”他淡淡道。 宁宓关上门, 防盗门将二人分隔在两边,互相看不到彼此,顾淮看着门里的方向, 宁宓背靠着门滑坐下来, 两人一内一外,隔得很远。 * 宁宓好几天都没有见到顾淮。 她觉得自己那天说的话太冷漠, 也许伤了顾淮的心,大概顾淮也不希望见到她。 去学校里,楚尔仍如寻常一样上课,宁宓没看到颜清阳。 课后楚尔告诉宁宓,颜清阳又去医院了。 “他这样天天跑去医院,学习上的进度恐怕会赶不上。”楚尔说。 宁宓:“医院有言老师在。” “但医院只是医院, 医院不是学校。况且去医院的路很远,颜清阳骑单车来回一趟就要几小时。”楚尔说。 “所以呢?”宁宓问。 楚尔:“我劝不动他,你的话他也许会听。” “我也不行。”宁宓转开头,望着窗外,避开他的目光,“我不是江蔽月。” 楚尔忽然道:“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宁宓看到窗外有一群候鸟飞向南方,有一只却突然转了方向,离开了它的伙伴们,往相反方向离群飞走。 “比起颜清阳,你的状况才更加糟糕,宁宓。”楚尔提醒道。 “我也觉得是这样。”宁宓对窗户撑着脑袋,很无谓地说,“可能我很累吧,我想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我会恢复正常的。” 楚尔无言离开。 宁宓一个人待到了放学,背着书包乘坐门口的公交车,公交车上人很多,三三两两结伴成行,她没有座位,在人群熙攘的公交车上,独自一人拉着手环,等到了站,又独自一人下车。 天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她独自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和往来行人擦肩而过。 宁宓想,我在做什么呢,我要去做什么呢,我以后会怎么样呢。 她漫无目的地想,觉得自己好像一朵浮萍,在水上漂啊漂的,一个浪头打过来,就马上翻了,本以为深扎的根,也是那么脆弱,一扯就断。 她走到小区门口,脚步停住了。 在小区前方不远,顾淮单手插兜,斜靠在墙边,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用另一只手刷手机,手机的光亮一闪一闪。 宁宓静静看他,看了很久,久到连顾淮都察觉到了,掀起眼皮看到了她。 -- 第99页 “去游乐场吗,小学生?”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今天双人票半价。” * 大晚上游乐园很多项目都关门了,最后可供选择的也只有摩天轮,两个人买了两张票,在指示下进入。 “你怎么会想到来游乐场?”宁宓问。 “打折,想来就来了。”顾淮坐在她对面,脸上没什么特别的兴奋表情,怎么看也不是特别想来的样子。 宁宓突然想起来了,上次她对顾淮哭诉的时候说过这事。 “说好的等月考完以后,大家一起去游乐园,我还从来没去过……” 她想起自己哭的很狼狈的事,突然有点窘迫。 顾淮视线扫过:“终于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了?” “你好烦。”她扭过头,不想搭理他。 顾淮轻笑了下,也不多说,两人一起看向外面的夜景。 沉沉夜幕下,高楼大厦宛如点点萤火,自下而上从看不清细节的黑夜中腾空而起,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图案。 摩天轮越升越高,渐渐地,宁宓能看到浮在半空的云,一朵连一朵,簇拥着皎洁又明亮的月亮。 “我总觉得我过的很惨,以前我不觉得自己过的很惨,但最近我越来越觉得,为什么最后我什么都会失去,亲情也好友情也好,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属于过我,有那么一阵子,我以为我有了,然后现实就会告诉我,那只是错觉,你在别人那里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宁宓凝视着夜空,这次她既没有哭也没有不甘,只是表情很平淡地,像陈述一个其他人一样说着自己的感受。 “顾淮,你也会这么觉得吗?”她问。 顾淮沉默了一会,就在宁宓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 “小时候,我父母很恩爱,他们一个开公司,一个是数学界有名的学者,对我也很好,每天无论多忙,都要抽空陪我,我要开家长会,两个人都会请假一起过来,放暑假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去各地旅游,那时候我父亲在他老家木门上给我刻了身高线,说每年带我回来,就知道我长高了多少,我母亲就笑话他,说自己目测就可以估计个大概,两人就会争论,到底谁才是最爱我的那个。” 顾淮说话间带着笑意,宁宓从没见到他这么情绪外露过。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顾淮笑的这么……幸福? “那不是很好吗?”宁宓不无艳羡道,“被父母爱着长大。” 顾淮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确实很好。可惜等到我中学的时候,我父亲公司破产,他承受不了打击,跳楼自杀了,我母亲在他去世后,马上跟着殉情。” 宁宓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想安慰,安慰的话又无从张口。 “但我并不怨恨他们,这是他们的人生选择,只是当时的我没有能力站出来分担痛苦,大约有些遗憾。”顾淮说,“对于他们来说,选择死亡的时候,看重自己的感受超过了看重我的感受,那时候的我对他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怎么会是无关紧要呢!”宁宓脱口而出,“至少、至少在那以前,你是被真心爱着的,他们是爱着你的!一定是这样的!” “你对别人的事倒是看的很明白。”顾淮挑了挑眉。 宁宓语塞。 “不过,”他顿了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淮……”宁宓语气怔松,她的眼眶有点湿润,顾淮是想告诉她这个道理,哪怕最终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别,可是她和江蔽月在一起相处过的美好时光,从来都不是假的,那些她感受过的幸福时刻,也绝不是虚假的。 她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 江蔽月倒了两天时差,马上就要去新学校,想到和宁宓最后的那通电话,心情仍然沉重,也提不起什么心思在新学校社交。 但她知道,这个国家的学校非常推崇社交达人,如果自己不表现的外向一点,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她叹了口气。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另一个卡上宁宓发来的微信。 “我原谅你了,但我还没有完全消气,如果想让我不生气的话,就要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也不要不高兴,然后等待我们重逢的日子,总有一天,一定会再相遇的!” 江蔽月的心情陡然间明媚起来。 她握住了手机,突然对新生活也有了期待。 第二天,楚尔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宁宓拦在了他桌前。 楚尔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她。 “颜清阳这么下去确实太耽误学习了,所以我们去医院把他拽回来,他要不听,就向言老师告状,这样他去一次就被赶回来学习一次,见不到言西倾,总不能还天天去吧?” 楚尔微松了口气,笑了一下,推了推金边眼镜。 “你说的很对,确实不能让他这么散漫下去了。” * 时间匆匆而逝,这一天,三人被通知,要去大示教室一起听这次奥数班入班测试的排名公布。 对此,宁宓他们也是紧张的不行。 颜清阳被两人拉回来学习后,这几天天天和他们哀叹,说自己这次完了,肯定进不去,让他们两个到时候如果进了,就给他开开小灶,他等来年再战。 -- 第100页 宁宓安慰他:“你水平比我高,肯定没问题的。” “要有问题呢?”颜清阳问。 “那怎么办?”宁宓无奈,“我又不是改卷老师,我也没法打包票呀。” 颜清阳又开始哀嚎。 楚尔看不下去了,对他说:“这样,我们打赌,你过了,就把你的游戏卡带都给我,你没过,我给你买最新上市的游戏机。” 其实楚尔不玩游戏,但他很明白颜清阳的弱点。 颜清阳一听有点犹豫,又有点心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又迟迟不敢答应。 “……”宁宓算是看明白了,他心里有底的很,没底的只有她自己。 宁宓: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她给江蔽月发了个求安慰的表情包,并且控诉了一通颜清阳。 几个人是最早来的,没过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进入了示教室。 梅南一进来,就眼尖地发现了宁宓,热情地朝她挥手。 宁宓弄不懂顾淮做了什么让他看见自己就激动,只能尴尬地勉强打了个招呼。 坐在她前面的一个高二学生不忿道:“至于吗,排名还没公布,就一副要开庆功宴的样子,表现的好像稳进似的。” 梅南听到了说:“本来就能稳进,不会吧,不会有人对自己能不能进都没把握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能进归你能进,她一个高一新生,从没听过的名字,你又知道她没问题了?” 这人听到了先前宁宓他们闲聊对话,认定宁宓的水平一般,此时也不服输。 “她有没有问题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啊!”梅南完全不虚,冲着宁宓问,“宁宓,你说你能不能行?” 第56章 五十六只宁宓 结果 宁宓和梅南也不熟, 就没接他的话茬。 那个呛声的人看见了,嘲笑梅南说:“看你在这自作多情说半天呢,还不如人家小学妹有自知之明, 人家自己考的, 还不知道自己不能进?” 虽然不想帮梅南帮腔, 但这个人三番五次用她当话头, 宁宓也不想忍着。 “我自己考的,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进呢?”她问。 梅南乐了, 笑眯眯附和:“对啊,咱们谁也别说谁, 你还不是瞎猜。” 对方不屑:“就你?你觉得你能拿多少分?” 宁宓:“至少上一百分是没有问题的。” “笑话, 你也真敢说。”那人一副看不起的样子, 神色间更显张狂,“就凭你, 上一百分?你知道这个卷子有多难吗, 上一百分,别说进数学竞赛班,你就是考到前十都行。” 他自己预估的分数也不过就九十分, 平常数学成绩在年级里已经是前五十之列, 就这样,连他都没有把握, 这个连高二都不是的小学妹还敢说大话,简直笑掉牙! “前十?”宁宓还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分数已经这么靠前了,按她想法,既然原有竞赛班的成员都很厉害,她的分数大概就只能吊车尾。 “怕了吧?”对方看她语气表情, 得意道。“你才知道你说的有多离谱,真不懂你怎么敢报这么个分数的,别不是一张卷子全都蒙的,这才瞎说一个。” 这人越说越离谱,宁宓也是一头黑线,淡声道:“是不是,等一下就知道了。” 对方就一脸等着瞧的模样坐了回去,梅南也准备回自己班那边座位,临走前给她小声说:“这人瞎说呢,光我们班有把握一百分以上的就十几个,平常不和他们一起考试排名,真以为天花板水平那么低。” 没多会儿,一个面生的老师拿着一张成绩单走进了示教室,对所有人说:“下面我念到的人,是此次测试的前二十名,将被安排到数学竞赛班,进行接下来以数学竞赛为目标的全心全意学习。” “第一名,湛浩成。” 听到这个名字,大部分人都没有太多惊讶,宁宓望见其他人的表情,发现都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 “第二名,袁轶。第三名,霍景州。” “第四名,班霜月。” 这个名字念到后,那天跟在湛浩成后面的女生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前面。 她就是那天江蔽月看见后,神色突然变得不对的女生。 三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凛。 江蔽月始终没有说突然转学的原因,但她的样子变得不对,就是从看见班霜月开始的。 那时候她还说了一句“她怎么会在盛一中”的话,十分不敢置信的样子。 台上的老师继续念着名单,一个个人接受着掌声站到台前。 “第五名,梅南,第六名,董旭冉,第七名,洛朝京,第八名,越北,第九名,戴怡,第十名,戴瑶,第十一名,Lewis,第十二名,吕松柏,第十三名,车聪,第十四名,谭峥 ……” 一些熟面孔也陆续站了起来。 “第十五名,楚尔。” 楚尔从两人身旁站起,推了推眼镜,对他们点了下头,向前面走去。 “我去不会吧,千万要进啊,进进进进……”颜清阳开始奋力祈祷。 宁宓哭笑不得,但她也略微紧张起来了。还有五个人…… 前面那人转过头来:“哟,你们还真有个人进了,但就剩五个人了,竞赛班那边还有一大片没进的呢,肯定没戏了。” 两人谁有心思搭理他,他白得个没趣,自己转回去了。 -- 第101页 “第十六名。”台上的老师接着往下念,宁宓的心提了起来。 “赵思雨。”她的话音落下,前排一个高个子女生站起。 不是她,宁宓按捺住失落。 “第十七名——” 仿佛是要和他们的焦急心态作对似的,老师报名单的声音显得格外拖长,直到几秒之后,才尘埃落定。 “汤问峰。” “完了完了。”颜清阳念叨,“就三个人了,咱俩肯定要掉一个。” “想什么呢,肯定两个都掉啊。”前排那人又看戏。 颜清阳怒:“你这么高兴,好像你没掉似的。” “诶,我掉不掉无所谓,反正也是来随便试试,我就喜欢看你们掉了一脸痛苦的表情。”那人说。 就在这时,老师报出下一个名字。 “第十七名,宁宓。” 宁宓还没缓过神来,两秒后醒悟,“腾”地一下站起来了,把前面那人吓一跳。 “我进了?”她指着自己问颜清阳。 “是的,你进了。”颜清阳肯定点头。 宁宓眼睛都亮了,一时间心情激动得难以言说,给颜清阳比了个加油手势,高高兴兴去台上了。 “怎么可能……”前排那人一脸菜色。 “诶,我掉了无所谓,反正我呢才高一,明年还有机会,就是玩儿!我就喜欢看人进不了,还只能对着别人一脸无能狂怒的表情。”颜清阳都不紧张了,非常欠揍道。 那人的脸色更黑了,还想说什么,台上老师继续说:“第十九名,井灿,第二十名,颜清阳。” “哦,我也进了,哈哈哈,我也进了!”颜清阳先狂喜了一会,看见前排这哥儿们,想起来自己没怼完,又补了一刀,“随便来试试,怎么他就进了呢,哈哈哈。” 他边说,实在难忍喜悦,飞快蹿前边去了。 留下变成最后一排的那哥儿们,胸膛起伏了好几下,实在不想看那几个人庆功表情,不顾同伴的挽留,随便收了收东西从后门走了。 “以上二十名同学,将进入数学竞赛班,进行接下来的学习。” “吓死我了。”颜清阳和两人汇合,抹了一把脸,“还以为我没进呢,要是就我一个人没进,还怪丢脸的。” 宁宓和楚尔都无奈笑了。 * 进入竞赛班后,所有的课程都被换掉,只剩下了数学一门,他们每天从上午到下午都上数学课,晚上则进行考试,做模拟卷练习,时间变得紧张又急迫起来,连周末都只剩下半天。 这半天三人还会邀约一起先去医院看看言西倾,言西倾的治疗总体顺利,但偶有反复,大家都劝他先治好身体要紧,学习不着急。 “你是不知道啊,进这班以后天天考试,考的我都快吐了。”颜清阳趴病床边向言西倾吐苦水,“我说江蔽月跑路这么快呢,敢情早有先见之明。” 宁宓:“我录音了,回头就发给江蔽月。” “别别别,当我没说,行行好,宁姑奶奶。”即便远隔大洋,颜清阳对江蔽月也是怵得慌。 “高二的水平确实更胜一筹,入班时候的测试卷考虑到你们高一,其实已经针对性调整了考试范围。”言春松告诉他们。 宁宓心说难怪自己觉得每晚考试难度突然上升好几个等级。 “你们中间,能完全跟上的,也就是楚尔了吧。”言春松说。 楚尔推了推眼镜,点点头:“我有过竞赛经验,目前在班级中游浮动。” 也因此,楚尔和高二的学长们,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同学了,他们也能说得上话。 宁宓和颜清阳在这点上就很不如他,只和原来参加竞赛辅导的几人相熟,洛朝京和lewis自不必说,越北、戴怡、戴瑶三人,原来也一起上过课,目前总算是点头之交。 “不用着急,预赛在明年六月,还有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赶上就可以了。”言西倾安慰他们。 “说的也是啊。”颜清阳说。 几个人要告别的时候,言春松突然想起要办件事,让颜清阳和楚尔两个大男生和自己一起去,宁宓就等着他们回来。 言西倾治疗间隙也是闲着,宁宓索性给他讲起了到竞赛班以后的趣事。 “总之就是这样,那个叫湛浩成的人又变成了新班级的老大,原来他们高二竞赛班的人还整天跟着他,然后那个叫梅南的人,看见我这段时间的模拟卷成绩,天天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宁宓想起来也很无奈,她的高光表现全拜顾淮所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莫名收到个小迷弟,现在还有粉转黑的架势。 “听上去很热闹呢。”言西倾说。 “算是吧,”宁宓歪着脑袋回想,“希望以后熟悉起来,相处愉快一点就好了。” 言西倾沉默了一会。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接近冬日的夕阳没了夏天那样的绚烂颜色,冷冰冰的没入云层深处。 “宁宓,”言西倾忽然说,“其实我很想和你们一起去竞赛班。” 宁宓愣了一秒,下意识安慰道:“没什么呀,你又不是故意失约的,我们不会怪你的。” 她的话陡然顿住。 她看到言西倾一边微笑,一边流着眼泪说:“我也想和大家一起学数学。” 眼睛里的不甘和嫉妒连藏也藏不住了。 -- 第102页 宁宓默然不语。 * 时间就这样飞速流逝,冬天彻底到来的那天,宁宓得知顾淮很快就要去上大学了。 顾淮提交了英才班的材料,顺利通过了审核,成为结果公示名单上的第一名,等来年就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入学。 大学啊,宁宓咀嚼着这两个字,总感觉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东西。而且还是破格提早录取,换作以前,只觉得是传说中的才有的天之骄子。 顾淮本人倒没有什么反应,对宁宓这种大惊小怪的表现十分鄙视,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宁宓自己就半只脚踏上这条路了,到现在才大惊小怪也太迟了。 宁宓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不知不觉中,她的数学水平也超了同龄人一大截。 虽然现在还是天天被竞赛班的试卷狂虐…… 就在这样紧张刺激的学习以及与大家吵吵闹闹的日子里,新年到来了。 第57章 五十七只宁宓 春节 今年的新年来的格外的早, 才一月,家家户户门外就已经挂上了红彤彤的对联,因为是老小区, 许多户人家窗上还贴上自家剪的窗花, 路灯上多了串红灯笼, 小孩子们的玩具又多了一样摔炮。 学校那边放假放的晚, 竞赛相关的班级尤其如此,在大年三十当天, 才算是停了课,班主任向大家宣布了过年放假一周的这个好消息。 楚尔和颜清阳都要回老家过年, 言西倾过年也仍在医院, 宁宓和他们挥别以后, 约好大年三十几人一起和江蔽月视频通话。 她今年还没想好去哪过年,苏蘅姐虽然是离家出走, 但逢年过节还要回家过, 往常宁宓就自己一个人在出租屋煮速冻饺子,对着电视机屏幕上热闹的春晚节目吃完,就算是过了年了。 其实今年……好像也没有多的选项是吧, 宁宓叹了口气, 自嘲笑笑,回家路上顺道从便利店买了包速冻饺子。 从便利店出来, 她看着变得清闲的街道,不由发了会怔。 “一个人傻站在这?”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伤感气氛瞬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宁宓满头黑线转过头,发现果然就是顾淮。 确实,除了顾淮,好像也没人这么说话了。 顾淮扫了眼她手上的速冻饺子, 轻嗤一声,宁宓有点发窘,把手背到身后。 “过年就吃” “停停停!”宁宓先发制人打断他,“是的没错,我过年就吃这个,但是我觉得很有营养,这包饺子是混合馅的,肉、蛋、蔬菜、水果全部都有,而且分量刚好够,所以我认为它很适合当晚饭。” 顾淮:“接着说。” 他不回敬,宁宓倒一时顿住了,嘀咕道,“反正过不过年的,我觉得也差不多,不就是一顿晚饭。” “是吗?”顾淮颇为玩味地笑了下,“既然有人这么喜欢速冻饺子,那我去告诉奶奶,家里的碗筷可以少放一份了。” 宁宓:……她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吗? 顾淮看她不说话,双手插口袋,故作烦恼道:“菜烧得太多了,两个人大概吃不完,也不能浪费,看来接下来好几天都只能反复热着吃一样的菜了。” 宁宓也不别扭了,非常积极地自荐:“速冻饺子什么时候吃都一样!我可以帮你们解决一部分!” 顾淮偏回头:“是吗,那可真是太感谢了。”眼中笑意分明。 * 于是宁宓便到了顾奶奶家这边过年,顾奶奶看见她很高兴,问宁宓有没有什么爱吃的,她再多做几个菜。 宁宓忙推拒:“这些已经很丰盛啦,我都很喜欢!” 三个人在厨房忙活,顾奶奶掌勺,顾淮洗菜切菜,宁宓负责拿食材和摆盘,中间得空就帮着一起洗菜。 客厅里的大电视机中,春晚开始倒计时,主持人一起喊着“三!二!一!”,窗外一朵绚烂的烟花正好飞升上空,“嘭”地炸开,绚丽的光点亮了大半个夜空。 “春晚开始了!”宁宓兴奋地拉着顾淮喊。因为烟花的声音接连不断,厨房又有抽油烟机,说话时只能大喊。 “你说什么!”顾淮逗她。 宁宓第一次被过年的气氛感染,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欢快地嚷嚷。 “我说!”宁宓不厌其烦重复,“春晚开始了!” 顾奶奶围着围群在灶台边看他们闹啊叫的,只是笑。 * 在顾淮家这边守岁时,宁宓还不忘按照约定和江蔽月、楚尔、颜清阳、言西倾他们视频,他们为了方便,索性开了个线上zoom房间。 几个人进入房间,先互相打了个招呼,尤其是和江蔽月好久没见,都好好叙了个旧,江蔽月还和他们说了自己最近在国外的生活。 言西倾那边是医院的背景,医院也挂上了红彤彤的小饰品,言老师探过头来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去门外和病友家属闲聊了,把空间留给他们几个人。 颜清阳眼尖地发现宁宓模糊了的背景后面好像有人。 宁宓:“我租住的房子房东人特别好,看我一个人过年冷清,就拉着我到他们家来啦。” “原来是这样。”颜清阳说。 他们又说起隔年六月预赛的事,江蔽月问楚尔:“你是不是拿到保送资格就行了?” 楚尔除了数学竞赛,还参加了别的竞赛,而且今年都考了试,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尤其是物理竞赛,已经入围参加冬令营。 -- 第103页 “物理竞赛的事不一定稳,”楚尔道,“可能只能拿到加分,今年的竞赛招生规模也缩小了,这边不行的话,我还是要靠数学竞赛。” 也许是因为正在放假,楚尔难得放松了一点,不像平常那么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居然有点羡慕道:“我听我哥说,他们学校的顾淮已经拿到入学名额了,如果我也有那个水平,现在还发什么愁?” 颜清阳:“害,谁又不想呢。” 这时收拾完盘子的顾淮远远听到了自己名字,卷着袖子走过来问宁宓:“你叫我?” “啊啊啊!”宁宓突然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想关屏幕,一不小心又碰倒了杯子,还好杯子里没水了,最后她把手机倒扣,几个人那边看她突然变成了黑屏。 “没、没有啊……”宁宓声线颤抖,看见顾淮狐疑地弯下腰,离自己更近了,她更加紧张,“你你你,你听错了。” 顾淮衣服上清冷的雪松味包围着她,室内开了暖气,宁宓只穿了件衬衫加薄毛衣,此时却觉得特别热,背后都快热出汗了。 顾淮挑眉,明摆着不信,离她更近了一点,连温热的吐息都近在咫尺,拉长了声线懒声道:“慌什么?” 他扫了眼倒扣的声音,轻笑一声:“和同学视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宁宓恼羞成怒,双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推到远远的地方去:“你可闭嘴吧!” 顾淮怕她真恼了,也不逗她玩了,见好就收,转身去忙别的。 宁宓收回手,掌心处方才那湿润柔软的触感……打住!宁宓猛一激灵,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忙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点。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才回到沙发那边整理了一下桌面,然后重新立起手机。 看到她回来,几个人激动不已,刚刚黑屏,他们都快八卦疯了! “我去我去我去!宁宓什么情况啊!刚刚那人谁啊!”颜清阳兴奋不已。“你是不是早恋呢你?几岁啊,身高多少,长得帅不帅?” 颜清阳这一溜问话砸下来,宁宓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弱弱解释:“不是,就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 这话连江蔽月都不信。 “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宁宓欲哭无泪,她恨不得把顾淮扯过来当面解释,但如果看见是顾淮,她估计这几个人更激动。 她捂脸:“我现在哪有时间早恋,天天在学校你们看我像有空谈恋爱的人吗,卷子还做不完呢!” 这么一说大家倒觉得也是,竞赛班学习什么强度谁都清楚,就宁宓的状况看,恐怕回到家也是埋头继续学习,她看上去就不像会为了别的事情分心的人。 “好啦,马上要跨年了,我家里人叫我呢。”江蔽月在大洋彼岸和他们say goodbye,“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晚一点群里抢红包!” “拜拜!” “拜拜!” “新年快乐!” “红包发大点啊!” 几个人也纷纷道别,退出了线上聊天室。 顾奶奶和顾淮坐在沙发上,宁宓视频完走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顾淮分了个抱枕给宁宓,宁宓接过,把自己埋在柔软的沙发里。 电视上播放着跨年前的最后一个节目,掐着点的时候,主持人喜悦的祝词响起,说着迎来送往新一年的话,大屏幕上开启了倒计时,几个分会场的倒计时同时开始倒数。 伴随着最后一个数字,电视机中的烟花和窗外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同时响起。 旧岁已去,新的一年,到来了。 * 年后大家回到学校,都穿上了新衣服,值得一提的是,湛浩成一个冷面王居然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来了学校,反差让全班都不忍直视,但谁也不敢当面说。 嗯……除了梅南。 不过梅南很快就为他这张碎嘴付出了代价,暂且不提。 新一年,由于进度都差不多了,竞赛班的做题力度更大,老师提前预告了新学期的难度,让大家注意身体健康,不要得了感冒。 不巧的是,老师刚一说,班上大半的人就开始了咳嗽流涕症状,几个人里只有宁宓状况还好,也只能停下去医院看言西倾的脚步,毕竟言西倾的免疫力也不好,要是传上就糟了。 这场流感前前后后,直到四月中旬大地回暖,才彻底从竞赛班消失。 宁宓等人期间一直用通讯工具和言西倾联系,得到的回复都是最近还不错,至于怎么个不错法,言西倾也不会细说,毕竟他就是这么个惜字如金的人,前段时间说的话可能比前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但等他们觉得差不多可以继续去探望言西倾的时候,几人突然收到了一个噩耗。 言西倾,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第58章 五十八只宁宓 放弃 在他们无法去探望的日子里, 言西倾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好在之后抢救过来,现在生命体征进入平缓期, 但不适合被探望。 得知了这个消息, 所有人都心情沉重。但他们也无法做什么, 只能在心中祈祷言西倾早日康复。 “据说病情反复是因为癌细胞开始耐药了。”宁宓坐在小区的秋千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踩一下地,和身旁另一个秋千上的顾淮说。 苏蘅和洛斯水都开始忙碌起来, 颜清阳他们只会比她更担心,不知不觉中, 她已经习惯将烦恼说给顾淮听。 -- 第104页 总觉得他在一些方面格外成熟, 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这一次, 顾淮也没法给她什么好建议,就像她自己也知道的那样, 他们和言西倾只是差不多年纪的同伴, 甚至连专业一点的医学知识都没有。 “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宁宓低语。 但顾淮也逐渐忙碌起来,他参与的某个课题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几乎找不到时间回来了。 这段时日,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模拟成绩也总不理想, 或许是因为得知了言西倾的病情,她总在上课间歇时想起那天言西倾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自己也想和他们一起学数学的样子。 有时她和其他人一样做出了什么难题而喜悦时, 一想起这一幕,总觉得很沉重,喜悦也慢慢消散了。 而大部分时候不会做什么题时,她就会想到自己是不是没有资格进这个班来。 她看着被雨水溅上水珠的窗户,总觉得一切都很糟糕,只能寄希望于时间会让所有事情都好转起来。 就这样, 六月份的预赛到了。 预赛考完,宁宓就觉得自己要完了,明明都是看得懂的题,她总是在计算途中才发现自己出了错,于是不得已又要从头开始算,每做一道题,她心里的底气就越少一分,如果不是时间不够,她很可能往回全部重做一次。 而时间也的确不够,在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宁宓仍然有两个大题没有做。 出了考场,宁宓问过楚尔和颜清阳,得到的回答说他们也觉得这次预赛难得离谱,稍微放心了一点。 但总有种隐隐的不安,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果然,等到预赛成绩出的时候,宁宓没有拿到联赛资格。 她懊丧了几天,努力鼓励自己这是第一次尝试,来年还有机会,出门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试图在伙伴的面前掩饰难过。 结果一到学校,无论是颜清阳和楚尔,都闪烁着眼神不敢与宁宓对视。 “你们都是怎么了?”宁宓强颜欢笑,“怎么比我还没精神,预赛落选的可是我,我还没丧气呢,怎么你们就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也是哈,”颜清阳最近为言西倾的事愁的不行,听到宁宓这么说也振作了点,“不要灰心,来年还有机会!” 楚尔却没说话。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直到—— 言西倾的死亡消息传到他们耳中。 * 雨天的墓园,大雨冲刷着墓碑,墓碑上年轻人的相片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就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样,总是慢慢吞吞的,连照相的时候也一样。 颜清阳在雨幕中伫立,雨水将他的睫毛也一并打湿,宁宓从没见到他脸上出现过这种木然的表情,整个人的生气都好像被雨水带走了一样。 她和楚尔一人撑了把墓园门口卖的大黑伞,从侧边小道走过去,楚尔比颜清阳高一点,在他身边挡住了雨。 雨水浇落的感觉消失,颜清阳似乎才察觉到他们也来了,抬起眼看了他们一眼。 三人沉默地陪伴了友人最后一程,直到天黑墓园关门。 * 颜清阳今天又没来。 宁宓做完值日来到座位上,发现前排他的座位和前几天一样空着。 梅南凑过来问:“那小子怎么了?” 楚尔回答了他:“请假了。” 梅南:“这不是废话吗,我也知道他请假了,没意思。”说完就走了。 到中午的时候,宁宓去食堂吃饭,路上看到教学楼前颜清阳一闪而过的身影,和洛朝京打了声招呼,匆匆追了过去。 “颜清阳!”宁宓气喘吁吁地喊住他。 前方的高大人影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真的是颜清阳。 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几日不见,沉稳的好像换了个人,宁宓甚至感觉到了陌生。 她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但她还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呀?” 颜清阳默了一会,道:“我是来办理转学的,准备转去市一中那边了,以后也不搞数学竞赛了。” 宁宓睁大了眼,好像不明白他说什么似的,她有种强烈的眩晕感,就像上次江蔽月突然说要出国一样。 “为什么……”她艰难地问,“因为言西倾吗?” 颜清阳扯了扯嘴角,勉强对她笑了下:“对啊,本来我就不怎么喜欢数学,当初要学数学也只是因为他不爱打游戏,就喜欢做数学题,我觉得自己数学学好了,迟早能拉着他打游戏……” “算了,”他的笑容迅速淡下来,“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宁宓想说就算言西倾不在了,江蔽月不在了,她和楚尔也还在,他们对颜清阳来说就什么也不算了吗,但她终究没说出口,大概她心里也知道答案。 的确是,什么也算不上。手心手背的肉有厚薄,人心也有偏倚,好时都好,不好时—— 也要看得清自己的分量。 就像以前那样,从来没人会在做选择时把她纳入考量范围。 她应该很习惯了才对。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不甘,心里还这么委屈酸楚,不是很可笑吗。 那何必转学呢?宁宓还想问。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大约也没有必要再问了。 她忍着泪意点点头,转身离开。 -- 第105页 宁宓走了很远的路,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又绕回食堂。 食堂里的人现在已经很少了,她打了份剩下的菜,四处环顾一圈,找到一个位置。 一个餐盘放在她对面的桌子上。 宁宓抬起头,发现是楚尔。 楚尔:“我听到你和颜清阳的对话了。” 宁宓单手捂着脸,脸色惨白,她问楚尔:“我们要怎么办呢?” 楚尔用怜悯的眼神看她,宁宓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她仿佛有所预感。 “不是我们了,是你,宁宓。”楚尔说,“我参加的生物竞赛已经为我拿到了保送资格,所以以后,只有你一个人学数学了。” * 宁宓不知道要怎么描述这荒诞的一天,她听完楚尔说的话以后,居然不再有心理波动了,机械地一筷子一筷子吃完了午饭。 然后睁着眼放空完一整个午休的时间,下午上课时端端正正地坐着听课,笔记照着黑板抄,老师向大家提问时,随波逐流地跟着一起说答案。 到了晚上做模拟卷时,她一如往常写下自己的名字学号,然后看着题,觉得都是字和符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意思。 宁宓交了白卷。 第二天班主任就找她去谈话了,问她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宁宓说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压力是什么样的,她只是突然间不会做题了。 班主任叹息了一声,让她放轻松,又开解了几句,放她回去上课了。 但接下来的一礼拜,宁宓的状况没有任何好转,她开始连数学符号都觉得陌生不已。 终于,在班主任又一次找她谈话的时候,宁宓惶恐道:“要不,我就不学数学了吧?” 她仿佛想从谁那里得到一点肯定似的,眼睛里都是哀求的光:“我确实不适合学数学,对吧?” 她这个样子,班主任也无法让她继续在竞赛班了,成绩还算其次,宁宓的心理健康更让人担忧,于是宁宓又回到了普通班。 宁宓本来做好了被嘲讽的准备,毕竟因为跟不上而转回来,在她看来是挺丢脸的,没想到回到高一(27)班后,意外受到了热烈欢迎,语文课代表余倾云还主动搬来当她同桌,看着她忙碌地整理东西的样子,宁宓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实感。 这段时间她总觉得自己踩在云里,心中说不上是害怕还是什么的,现在第一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除了……数学。 她其他科目都慢慢在好转,唯有数学,除了名字和乱填的选择题答案,什么都写不上来。 数学老师每次看到她都要摇头叹息,弄得宁宓有点愧疚,但她也实在不知道为什么。 说到因此而对她失望的人,宁宓还遇到件让她啼笑皆非的事情,宁婉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还气势汹汹地找上来了。 宁宓开始还以为她是来干架的,没想到宁婉红着眼眶,扯着她的衣领说:“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所谓的天赋让我变成什么样了?我拼了命地想超过你,让爸妈对我刮目相看回心转意,结果你说放弃就放弃了,你是在羞辱我吗?有天赋很了不起吗,有天赋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宁宓拍掉了她的手,淡淡道:“我想你搞错了,我并没有天赋,而且你们一家人的事,与我无关。” 宁婉似乎是被气的狠了,重重抹了一把眼睛摔门离开。 宁宓去关她没关好的门,走到门口时,正好遇到了上楼来的顾淮。 他看了眼楼下的方向:“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宁宓下意识要躲着他,快速“嘭”一下把门关上,顾淮吃了个当面闭门羹。 屋内,宁宓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单手捂住了半张脸。 第59章 五十九只宁宓 选择 “咚咚咚”, 顾淮轻敲门。 宁宓没有回应,靠着大门滑坐在玄关边,抱膝而坐。 顾淮立在门边, 垂眸等待着她。 天色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 宁宓觉得有点饿, 揉了揉眼睛, 扶着门把手站了起来,打算给自己做点吃的。 鬼使神差地, 她从猫眼朝外看了一眼。 没有人。 宁宓也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随即自嘲笑笑, 走到客厅拉开冰箱门, 才发现食材没剩什么了。 她拿了手机钥匙和环保袋, 拧开门把手,正要弯腰穿鞋, 目光忽然一顿。 顾淮坐在楼梯上, 身旁放了个塑料袋,他正啃着块干面包。 宁宓嗓音发紧问:“你一直在这等我吗?” “没多久。”顾淮随意回了下头,又转回去啃面包, “上次你也大早上等我, 扯平了。” 他这么说,大概是要她不要愧疚。 宁宓吸了吸鼻子说:“我以后就不学数学竞赛了。”所以他们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顾淮:“这样吗, 那以后再互换,我不写字了。” 宁宓有点惊讶:“就这样?”她以为顾淮会有更大的反应,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敢面对顾淮的原因。 不止顾淮,斯水姐、苏蘅姐她们,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老是弄砸事情,总是辜负别人的期待。 “不然?”顾淮挑眉, “我继续替你考试?”宁宓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顾淮继续道:“也不是不行,就是你的成绩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容易引起怀疑,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 -- 第106页 宁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仍觉得别扭,费了好大的劲才能对人敞开心扉,“我原来说要认真学数学,以后要把数学当唯一的目标,要在数学领域有所建树……我说的话都很漂亮,还用这些空头支票让你们帮了我这么多,但是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我不应该放弃的,我太差劲了,我” 她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我还只会哭,什么用也帮不上,大家要走了我阻止不了,有同伴死去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开解别人……我真的太没用了,明明这么没用,还要不自量力地去做梦,我根本没有做梦的资格。” 她抬起手,不断地擦眼泪,眼泪却止不住地掉落,一滴滴烫在手背上,到了现在,她也只会哭,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又深刻地认识到,她就是这样窝囊又懦弱的人,没有别人,连继续迈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啜泣了一会儿,又道:“顾淮,你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我知道你肯定又要安慰我了,但是谢谢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我就是这样扶不起来的阿斗,再恨铁不成钢也没有用。” “哟,还会引古了。”顾淮调侃道,“语文有进步,不错。” 宁宓用泪汪汪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顾淮:“知道我是个好人还瞪我,小没良心的。” 他拍了拍裤子站起来,语调轻松说:“不就是不学数学吗,至于吗,多大个事?干不了这行就改行,很正常。” “很正常吗?”宁宓被他的轻松语气说的有点怀疑自己了,“放弃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遇到困难不是应该迎头而上吗?不战而逃不是逃兵吗?一次失败就倒下,不是,不是弱者吗? “我问你,你觉得数学竞赛是什么?”顾淮正经了一点问她。 宁宓迟疑:“做题,做很多难题?” “这就对了,”顾淮说,“做的出就做,做不出就不做,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做很难的题,就这样。” 宁宓:“可是你也参加了数学竞赛,还拿了金牌。” 顾淮:“因为我刚好会做,顺便拿个金牌,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就是说出去会被打吧,宁宓腹诽。 她隐约觉得顾淮是对的,但又觉得不太对,宁宓思绪很正,有自成一脉的思维模式,不容易被带偏。此时本能地想去厘清其中的关系。 “那真正的数学,我是说数学研究,是什么样子的?”宁宓忽然好奇了。 顾淮张嘴欲答,看见她好奇的神情,突然轻笑了下,临时改口:“既然你不要学数学了,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 宁宓一怔。 “如果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探索答案。”顾淮说。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本书给宁宓:“我要去大学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提前当你的生日礼物。” 宁宓的生日在九月中旬,宁家找到她的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宁宓双手接过大部头的书,定睛一看封面,发现是她很熟悉的那本《数论妙趣:数学女王的盛情款待》。 “你怎么知道……”她失声道。 顾淮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道:“如果你不再愿意看数学相关的书籍,就拿它泡面,或者当缺角桌子垫砖,随便什么都行。” 宁宓竖起眉毛:“我才不会干那么暴殄天物的事!这可是绝版书籍!” “随便你。”顾淮摆了摆手,打开自己家的门进去了。 留下宁宓一人在楼梯口,抱着那本厚厚的书籍,反复想刚才的对话。 良久,宁宓才想到被遗忘的重要事项。 她还没吃晚饭,肚子饿了。 * 吃完晚饭回到家,宁宓试着打开这本《数论妙趣:数学女王的盛情邀约》,原来她对数论一窍不通的时候,当作趣味读本,疯狂利用一切时间去解答案,现在她的知识已非昔比,再看才知道原来这个答案导向的是某某方法,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同时又透露着熟悉。 宁宓恍然,她好像没那么排斥那些符号和文字了。 可是同样的,也不再和以前那样,那么热切地想参加数学竞赛了。 也许她只是害怕又失败,宁宓自我剖析着,所以回避了这件事。 但知道归知道,也没法不回避。宁宓趴倒在床,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任思绪发散。 顾淮说,放弃没什么大不了,的确,她一无生存压力,二只用向自己负责,那么选放弃? “可恶,不甘心啊……”宁宓被枕头蒙住的声音低低响起。 * 宁宓就这样在放弃与不放弃之间徘徊踯躅,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如今的数学考试总能拿第一,普通的卷子对她来说如履平地,当初那么遥不可及的目标,现在也达到了。 她单手夹着笔,撑着脑袋看向窗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的。 “宁宓!” 这天放学后,宁宓出校门口时,意外被人叫住了。 她走过去才发现,是苏蘅姐,她那辆摩托车现在不能骑了,后来就换了个小电驴,一下子从大姐大变成了老大爷模式。 宁宓先是惊喜,想起自己这段时间还在躲着她,又有点心虚。 “苏蘅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苏蘅说,“对了,学姐说好久没见你,想和你一起吃个晚饭,有空没?” -- 第107页 苏蘅说的学姐就是洛斯水,她们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 宁宓本能要推拒,脑子里想起顾淮说的,又觉得自己放弃数学归放弃,和人际关系扯不上关系,她这会跑了,就太不像话了。 最后宁宓还是和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去见了洛斯水。 “所以说就是这样,我现在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学数学了。”宁宓简单总结了一番自己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不特地夸大也不刻意隐瞒他人的影响,对自己的心态也是如实叙述了一番。 “我很失望。”洛斯水说。 宁宓眼光黯淡了几分,一颗心也不断往下坠。 “当初我拒绝你,告诉你如果不知道为什么学数学,随时都会放弃。你说,要让我看一种不同的可能性。”洛斯水道,“我相信了你的话,并且直到几分钟前,也还在相信。” 宁宓几乎不敢再听下去了,她害怕的现实就在她面前活生生上演。 “我非常失望,但是——” 洛斯水一转话头,“失望归失望,原来说好的要来帮我看店,可不算作废。” “斯水姐!”宁宓惊喜抬头。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洛斯水和苏蘅抱怨,“我可是在压榨她的劳动力。” 苏蘅笑的不行,揉了揉宁宓脑袋:“吃饭!” 三人吃了一顿重庆火锅,辣的不行,吃完都斯哈斯哈扇凉风。 晚风徐徐,行人悠悠,三个人出了火锅店沿着人行道散步。 路上洛斯水说:“你要不要学数学,这件事外人也不能替你拿主意,我们也不行,我虽然觉得可惜,但道路靠你自己选。” 宁宓专心听她说,时不时点点头。 “不过,你可以在做决定之前,多听一些建议,尤其是对数学竞赛很熟悉的人的意见,了解竞赛到底能给你带来什么,放弃又会失去什么,把这些都综合考虑起来,再最后决断。” 宁宓听着,脑中不自主就浮现了一个人的面庞—— 言老师。 言老师是权威的数学竞赛教师,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 第60章 六十只宁宓 跨越 宁宓联系好言老师并约好拜访时间的那天, 正好是教师节,她从斯水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来到了言老师家。 言老师和言西倾以前都住在学校的家属楼里, 自从言西倾……去世后, 她为了不触景伤情, 就搬到了另一处住处, 现在还没有复工。 宁宓在门口按下门铃,等了一会,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言老师正穿着个花围裙, 头发已经近乎全白, 戴上了老花眼镜, 整个人的冷厉全都没了,像是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她的风格变化太大, 宁宓第一时间甚至没能认出她来, 但细看那熟悉的五官,她才确认,眼前的就是言老师没错。 宁宓鼻头一酸, 脸上却笑开, 把花捧到她面前,高高兴兴说:“言老师, 教师节快乐!” 言春松看到宁宓也很高兴,接过花让她快进来,嘴上抱怨说:“还是个学生,买这么贵的花。” 宁宓也不顶嘴,就傻傻地嘿嘿笑,跟着她进了门。 她来的时候正巧, 言春松在做晚饭,就让她和自己一起吃了,吃完收拾完,言春松给宁宓倒了杯热茶,说这样养生。 宁宓:“言老师,您还年轻呢,什么时候也开始学养生这套了?” “我也上了岁数了,说什么年不年轻的,身体这个事不能小觑,而且我也没事可干,想回学校,那帮人又说让我再休息休息。”言春松叹了口气,眼神悠远,似乎又开始怀念起谁。 宁宓知道,她一定是想言西倾了。言西倾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受到打击最大的就是言老师了,当初听言西倾说自己是单亲家庭,那么对于言老师来说,相依为命的孩子离开了,除了悲痛外,想必还有深入骨髓的孤独吧。 “不说这些了。”言春松道,“今天主要谈你的事。宁宓,你说你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学数学,是怎么回事?” 宁宓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挣扎同她说了,但略过了言西倾等人的事,只说自己预赛就通不过,对接下来的更没信心,再来一年也不知结果如何。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没底,诚恳说:“言老师,以前您说数学是要有天赋的,我从前只学了一点皮毛时,不知道天高地厚,总觉得自己只要努力,一定可以,现在我才到半山腰,再去看峰顶,就觉得那对我来说太高了,不仅这样,即便就是半山腰,当我意识到自己爬了多高的时候,一往下看,也总是觉得头晕目眩,随时会晕过去似的。” 宁宓尽可能如实地还原心中的感受,她的害怕、她的畏惧、她的懦弱、她的胆怯……她一度归因于自己的成长环境,觉得因为阴差阳错,所以注定以后都变不成厉害的人了,哪怕她曾经窥得其中的风景过。 “我只是觉得,”宁宓苦笑道,“我会不会更适合当个普通一点的平凡人,那对我来说才是最熟悉的。” 言春松听她讲完后才开口。 “我教数学竞赛这么多年,亲眼见证数学题的难度从那个时代的相对简单,到如今的越来越难,现在你们觉得很基础的东西,在多年前,对那时候的人来说,其实是很超纲很难的。” 宁宓不知道她的话是要鼓励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微微仰头认真听下去。 -- 第108页 “竞赛是什么,对学生又意味着什么,随着现在教培的不断发展,也变得不一样了。”比起鼓励宁宓,言春松更像是在感慨这么多年的变化去,“最早的时候,一批学生里会有那么一些偏科的,可能别的学科分数不高,但对数学得心应手,为了筛选出这批人,大学开始竞赛招生,为的是不让人才被遗漏。” “国家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所以我们鼓励什么样的人才出现,并且对这些有天资的人进行培养,为此就把进入大学的资格以及加分和竞赛挂钩,这个举措不能说是错的,相反,的的确确为国家筛选出了一大批有为青年,在这些人中,不乏有做出巨大贡献的人。” “到了近些年,竞赛,尤其是咱们这种大城市重点高中的竞赛,就有些变了味道了,因为能进好大学、能加分,家长也好学生也好都铆足了劲一门心思钻竞赛,所以原先我一直不鼓励跟风竞赛,如果只为了上个好大学,而对竞赛没有任何天然兴趣和想法的话,对很多人来说完全是舍本逐末,想上好大学,提高高考分数才是正经。” 宁宓听着言春松的见解,对自己的情况忽然有了另一个角度的认知。 她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只是不能确定。 “宁宓,你问我,你这种情况,要不要继续下去。”言春松严肃的脸上笑了一下,“我的建议是,一定要继续下去,因为我预感你在这条路上将会走的很远,将来能于此对社会有所贡献。” 言老师从不夸人,宁宓听到她的话,不由睁大了眼睛。 言春松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如果这件事让你感到痛苦了,也不用太强求自己,换做原来,我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你往下走,现在——” 她又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说:“你们是我的学生,我却把你们都当自己的孩子看,既然是孩子,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们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成人,只要不做对社会有害的事,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以前言春松对言西倾总是很严厉,其他孩子还在玩耍的年纪,她就已经培养言西倾做奥数题,常人童年有的乐趣,言西倾没有享受到太多,那时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为了言西倾好,等他长大了,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人生了,才是真的快乐,可是现在想来,人生又如何能够被安排到尽善尽美? 如果重来一次,她希望言西倾脸上的笑容能更多一点。 宁宓从没有听到过类似长辈的角色对她这样谆谆教诲过,今天是第一次,内心中的感动与感激无以言表。 “谢谢您,言老师。”她郑重道,“不管我最终下怎样的决定,您的这番话都让我受益匪浅,我一定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 宁宓从数学老师那里要来了今年的预赛题和答案,她想重新再看一次,自己究竟跌倒在哪里,以及,她还有没有从那里爬起来的可能。 预赛试卷总分一百五十分,有十个填空题,每小题七分,总计七十分,有六个大题,总计八十分。 预赛当天宁宓答题的时候,甚至没能做完试卷,她在填空题上耗费的时间太多,剩下最后半小时看大题,那时看一道一道不会做,不停地往下翻,又反复回看,企图在最后的时间把简单的做出来,但她失败了。 最终她用了大量时间看题和做抉择,却一道也没完整做好,直观感受便是她一道也不会。 一张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她有八十分都不会。 想到那天的惨状,宁宓依旧心有余悸,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再度睁开眼时,已经准备好面对自己的失败。 她开始了复盘。 前十道填空题,在考试当天宁宓是写完了的,连同方法和一些具体步骤,时隔三个月,她还有些许印象,此时重新演算,并没有太大问题。 十道题中,有八道题她的答案是正确的,另两道题,一道内切圆面积和一道轨迹长的几何题,中间出现了计算错误,导致没能得到正确答案。 宁宓将几何题的计算这个点圈了下来。 算完填空题,接下来,就是她几乎全军覆没、战绩惨烈的大题了。 时至今日,再去看大题的题干,那种连题目也读不懂的紧张和无措也没有消散,她不断地对自己说,没关系,现在不是考试,也不只剩下半小时,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支撑到想出正确的解题思路出来。 (注1)xxxx年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试行改革:某市在高二一年中举行5次联合竞赛,学生如果其中2次达到该市前20名即可进入省队培训,不用参加其余的竞赛,而每个学生最多也只能参加5次竞赛。规定:若前四次竞赛成绩都没有达全市前20名,则第5次不能参加竞赛。假设某学生每次成绩达全市前20名的概率都是1/4,每次竞赛成绩达全市前20名与否互相独立。 (1)求该学生进入省队的概率; (2)如果该学生进入省队或参加完5次竞赛就结束,记该学生参加竞赛的次数为ξ,求ξ的分布列及ξ的数学期望。 宁宓仔细读完这道题,突然愣了一下。 她的印象中,那天她刚看到题干,就觉得一大片文字,又加上监考老师提醒时间,就觉得慌神了,觉得题干说的不清不楚,里面的一些细枝末节这样也可以,那样解释也说得通,她根本不知道出题老师想考察哪方面。 -- 第109页 但现在冷静下来一看,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一道概率题了。 宁宓一时觉得啼笑皆非,又感到难以抑制的心酸。 她对接下来的其他题也一无所知,或许其中真的有自己实在做不出来的,但在这一刻,她非常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跨过了心中那道无形的障碍。 宁宓提笔,思路流畅地开始书写:“解:记‘该生进入省队’的事件为事件A,其对立事件为……” 第61章 六十一只宁宓 错身而过 “好消息!湛哥本届第一名, 妥妥进省队了!” 很快,就到了省赛出成绩的日子,这天, 有人从老师那里打探到了成绩, 兴冲冲来向竞赛班报喜。 “废话, 湛哥不进谁还能进!”梅南拍了下来报信人的后脑勺, “湛哥去年就差点进国集了。” 梅南说的国集是国家集训队,每年省赛后, 各省会选出一定数目选手代表自己省参加全国数学竞赛,也就是冬令营时所举办的CMO比赛, 前六十名将进入国家集训队。 在六十名人的集训队中, 将再次通过层层考试, 选拔出六人入国家队,代表国家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也就是IMO。 “我呢, 看见我的成绩没?”梅南追问。 “好像,嗯,好像, ”那人还真有点想不起来, “反正省队名单上有你名字,具体多少名我忘了。” 梅南兴奋得跳了起来:“好耶!再努把力进国集, 自主招生就稳了!” 他追求不多,主要想上个P大。 不过没人和他共享这喜悦,大家都围着湛浩成去了,毕竟这位可是真大神。 有人起哄:“要说湛哥战绩也不凡,今年再拿下IMO金牌,比起市一中那边传的神乎其神的顾淮也不遑多让了。” 湛浩成之前一直无动于衷, 好像大家谈论的不是他的事,听到这句话才有了反应。 他突然抬起头,把那个说话的人吓了一大跳。 这倒不是湛浩成有意为之,但他的确长得一副凶相,再加上人高马大的气势,哪怕没有表情也够吓人的。 “……” 湛浩成盯着那个说话的人,把对方盯得压力巨大,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但他总不能又补一句“还是顾淮更强”吧,他也不敢呐。 好在湛浩成最终移开了视线,从座位上站起出门去了。 他总算松了口气,看向梅南,梅南耸耸肩,笑眯眯拍拍他:“一看就没被毒打过,还很天真。” 这人一头雾水。 * 湛浩成走出竞赛班所在的教学楼,竞赛班和高三年级在一栋教学楼,处于第一层,而高一和高二分别在另外两栋更远的楼里。 教学楼四四方方围成一个“井”字,他走过中央空地,又到了走廊,走廊两面是历届考上P大的学长学姐们的寄语,象征着盛一中建校以来的辉煌。 湛浩成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竞赛辅导书上出现过的名字,那是某届IMO金牌得主。 他看了一会,就要回去,抬头和宁宓狭路相逢了。 宁宓正好和余倾云一起,帮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送一些材料到高三教学楼这边来,她现在是高一(27)班的新任数学课代表。 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宁宓:…… 她现在看湛浩成还是有点发憷,虽然之前当了几个月的同学。 “你,你好啊。”宁宓打招呼。 宁宓身边的余倾云不认识湛浩成,以为是宁宓认识的高年级同学,看着怪凶的,来回打量两人,不敢说话。 湛浩成忽略了余倾云,目光只在宁宓身上停留,忽然开口道:“我进了省队。” 宁宓心头一跳,面上不露,点点头礼貌微笑:“厉害厉害,恭喜你。” 然后她听到湛浩成继续说:“接下来我会在冬令营拿到CMO金牌,进入国家集训队,接着通过选拔,代表国家队参加IMO,拿下金牌。” 他说话的语气淡淡,可给人一种他似乎笃定自己一定能成功的感觉。 宁宓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起这些。 “原本我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湛浩成说,“看来我想多了。” “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逃兵而已。”湛浩成说罢,从两人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余倾云正好同时将两人的神情收入眼中,一个好像放下了什么一样目中无人,一个眼中似乎多了什么似的神色不甘。 宁宓攥紧了手中的文件,纸张被她按出了指印。 就在湛浩成要彻底离开走廊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宁宓的声音:“我还没有放弃。” “你去过的地方,明年,我也一定会去。” 宁宓……余倾云怔怔看向她,宁宓的脸上满是决心。 湛浩成顿下脚步。 “那是你的事,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他又向前两步。 空气中传来尚未飘散的话:“不过,如果你真有那个能耐的话,就亲自到P大来证明吧。” 到P大来,到那个所有数学竞赛者梦寐以求的地方来。 如果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决心,那便只有人才辈出、被誉为“疯人院”的P大数院了。 湛浩成走了之后好久,余倾云才缓过神来,问宁宓:“这谁啊?” 宁宓:“湛浩成。” 余倾云乍一听,觉得耳熟,跟着宁宓往前走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湛浩成!是高二那个数学大神啊!” -- 第110页 宁宓:“你知道他?” 余倾云:“那可不,初中就很有名了,最有名的还数高一时候,原来他本来是市一中的学生,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转到咱们这了,好像还当过学生代表发表过讲话,不过我那时候也没入学,听认识的学姐提过这号风云人物。” “还真是大佬,”余倾云刚刚不敢说话,现在一大筐见后感,“这气势就特别与众不同。” “宁宓,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听他刚才的话,好像还把你当竞争对手呢!” 宁宓哭笑不得:“那你没听到他又说了,现在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好了,我们送完材料,赶快回去吧。” 余倾云仍兴奋嘀咕:“我总觉得,我好像见证了一场世纪性会面,听到了不得的宣战发言了。” * “然后他就说,‘不过,如果你真有那个能耐的话,就亲自到P大来证明吧’,我现在一回想我们的对话,简直觉得中二爆表。”宁宓捂脸。 她书桌上开着电脑视频,对面顾淮正给她讲数学题,宁宓顺口提到今天的相遇。 宁宓之前一时冲动退了竞赛班,也不能再提说自己又要回去,而且竞赛班现在都为正式竞赛冲刺做准备,进度和强度也不适合她,索性宁宓还有个咖啡馆的固定收入,干脆再发挥一把钞能力,高价聘请了顾淮这个家教,一对一教学。 她本来也只是尝试着提一提,如果不行,打算再想其他办法,没想到顾淮答应的很痛快,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换一份轻松高薪的兼职,很合理。 宁宓吐槽他为什么之前不去当人家教,以他的名声,虽然未成年,但肯定很受学生家长欢迎,完全没必要去当风马牛不相及的杂志模特和广告工。 顾淮沉默了一会,缓缓吐出答案:“我怕学生爱上我。” 宁宓:????为什么这人能面不改色地说这么羞耻的发言啊!!她以为她平常中二已经很尴尬了,这个人,这个人比她还尬啊!谢谢,梦幻芭比城堡已经竣工了! 她抽动了一下面皮,努力维持表情不崩:“那还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顾淮掀了掀眼皮道:“不用谢,因为你是小学生,所以很安全。” 宁宓:…… 呵呵,手动再见:)。 总之顾淮给她当家教的事就定了下来,宁宓的计划是,先查缺补漏,把基础全部打牢实,然后逐渐进入竞赛的氛围中,等明年竞赛班再次招生考试,她就去参加。 事实上,顾淮的教学水平的确一流,加上他本身就对数学有深刻理解,宁宓的进度也是很平坦地推进着。 不过宁宓不知道的是,她的速度让顾淮也着实惊讶了一把,就一般数学优异者而言,她的掌握速度和掌握程度都是极为可怕的,很难想象,宁宓在对某一块内容几乎没有了解的情况下,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她就能领悟并举一反三,自行往更深处探寻。 甚至顾淮认为,之前那种揠苗助长的竞赛班,反而压制了宁宓的能力,让她无法用适合的步调来系统性学习,反而提前被挫败的滋味击溃了。 而宁宓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一心觉得自己还远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更加努力。 两人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合作的也非常顺利。 无论是遇到合拍的好老师,还是遇到天资聪颖一点就通的学生,无疑都是让人身心愉快的事。 今天也是一样,下课回家后,宁宓就继续通过视频进行学习,顺便提到了湛浩成。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听到湛浩成的名字,顾淮也有所反应。 “这个名字,”顾淮沉吟,“似乎听过。” “我听同学说,他高一是市一中的,和你一个学校,也许是因为这样?”宁宓道。 “我高一几乎不在学校,很少认识学校的同学。”顾淮却说,“大约是相似的名字记错了吧。” 他在数字方面的记忆力很好,在人这方面的识别却很差,甚至有往脸盲方向发展的趋势,这是孟长川告诉顾淮的,但顾淮从不觉得自己有这方面障碍。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宁宓摩拳擦掌道,“既然发表了那么一番宣言,我也要加倍努力才行,不能让人看扁了。明年,我也想去看看世界级的比赛是个什么模样!” 顾淮隔着屏幕看到她自信的脸。 在宁宓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与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宁宓判若两人,少了畏缩与犹豫,却多了几分果决。 他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眼中笑意。 “好。” 第62章 六十二只宁宓 班霜月 时间就在宁宓每日努力利用课后时间学习中悄然流逝。 这一次, 她没有再占用其他课堂时间,宁宓意识到,哪怕不是为了高考, 其他的知识也有助于她了解世界, 进而反省自身、思考自身。 但竞赛方面, 她却比原来更加用心了。 宁宓不再一个劲埋头写题, 而是在每次遇到不会的时候,试着总结归纳其中自己不足的知识点, 并一步步把最初的那个知识框架丰满起来。 有时早晚读的时候,她还会拿出一张纸列出相应部分的内容。 高二(27)班的同学们虽然嘴上不说, 却将她的努力看在眼中, 课代表们甚至会在早晚读管理纪律的时候, 故意对她弄数学相关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第111页 尽管宁宓退出了竞赛班,又回到了这里, 但所有人都相信, 她只是短暂离开了那个地方,很快,又将重整旗鼓, 回到她该去的舞台上。 加油啊, 宁宓,你一定可以的。 有人在心中暗自握拳。 就在这样有意义的日子中, 宁宓他们迎来了期中考,又迎来了高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 以及,第二次的数学竞赛班入班测试。 而十数次大大小小数学考试都是当之无愧第一名的宁宓,这一次,作为高二年级的领军人物,和高三年级的班霜月一同以满分并列第一, 考入竞赛班。 得知这个消息,全体高二生都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宁宓在数学上已经碾压他们很久了。 倒是有不少人开始讨论:“班霜月是谁?怎么高三了还参加竞赛,她这赶得上竞赛时间吗,不得复读才能参加?” 同样的疑问不止不认识班霜月的人有,认识她的人也一样想不明白,觉得她简直在拿自己的前程当玩笑。 其中之一就是梅南,他去年和班霜月一样,虽然进了省队,但没能进国集,不过梅南其他科目不差,也拿到了加分,在高考这条路上还是颇有把握。 原本,班霜月也可以和他一样十拿九稳,班霜月的全能程度更甚于他,梅南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班霜月这么理性一个人,好好的高考放着不去,非要继续复读,就为了竞赛。 平常班霜月看起来也不像对数学多有执念的人啊? 她自从进了综合竞赛班,各科都是优异得平均,也不见有什么特别喜好的。 难道是他看走了眼? 带着这样的疑问,在新一届数学竞赛班搬到所在教室后,梅南去找了班霜月。 当时宁宓正好也在,把自己的东西都迁了过来,梅南看见她还顺手帮了下,他和宁宓也算老熟人了。 宁宓听说他的来意,也很意外。今年分数公布的时候她正好不在,托别人帮忙听的,只知道有人和她并列第一,不知道是谁。 原来是班霜月。 她对班霜月的观感说不上好,虽然江蔽月不说,但她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不快的纠葛的,作为一个偏心眼,宁宓的天平就自然偏到了江蔽月那边。 不过也不至于敌视什么的,最多就是原来同班时候不和班霜月说话。 宁宓倒也很有自知之明,她不和班霜月说话,班霜月也不一定想和她说话,说到底原来高二那批人里,以湛浩成为首的原综合竞赛班十几人都和宁宓不熟。 唯有梅南是个例外,他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吧,遇到冷脸也一无所查,更不会尴尬,天天凑上来搭话,非要显摆自己大一级的身份,一来二去,居然熟悉起来。 教室里本来就只有班霜月和宁宓,梅南来了,宁宓就把地方让给他们俩,自己去外头看了会风景。 没过多会儿,梅南出来了。 “怎么样,问出来了?”宁宓问。 梅南一脸菜色,摇摇头:“完全不搭理我。” 宁宓乐:“你也有这种时候。” 梅南唉声叹气看了宁宓一眼,用托孤一样的语气说:“宁宓,她是你们班唯一一个高三的,将来会是唯一一个高四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受排挤,就交给你了。” 宁宓坚定摇头:“我不要,我们又不熟。” 梅南就捂着心口叫唤。 宁宓本来板着脸,听他这么叫唤了一会,又于心不忍了,梅南看宁宓有所动摇,进一步恳求她:“宁宓,你是个小天使,就行行好,把你的天使光环多播散给一个人,不会很麻烦的。” 梅南这比喻真让宁宓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问梅南:“班霜月已经是要成年的人了,平常又那么理性,应该不用太担心吧?” “你不懂。”梅南作深沉状,“越是看上去理性的人,说不定内心越是疯狂。” 宁宓:“……” 梅南最后也乐了:“总之就拜托给你了。对了,还没有祝贺你这次考试满分,我可打听过了,今年市一中那边满分也就俩。” “恭喜你,宁宓。”梅南的语气忽然正经起来,收起平时笑嘻嘻的样子,认真对宁宓道,“就这样继续加油,我们P大见。” 宁宓这才恍觉,过完最后一学期,梅南就要高考了。 “好。”宁宓认真答应道,“我一定会来的。” * 宁宓搬好了东西,第 一节课从晚自习讲解入班测试卷开始,她和班霜月都是满分,但在一些题上的解题方法不同,老师分别让两人去黑板前分享自己的思路。 宁宓举着粉笔站在班霜月旁边,手上动作不停,她对解题得心应手,甚至要形成下意识的身体反应,还能分出一点心思用余光打量班霜月。 客观来说,班霜月是个很少见的大美人,性格和样貌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冷若冰霜,在去年的时候,宁宓还见过有人下了课来门口,就为了看她一眼。 不过班霜月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大约是早就习惯这样的注目了。 唯一一次见过她有情绪波动,好像是模拟卷有次考过了湛浩成。 虽然非常细微,非常不明显,但她的的确确抿着嘴笑了一下。 至于为什么宁宓会知道这么细节的事,因为当时前几排的男生集体倒吸了一口凉气,实在让人太好奇,于是颜清阳就跑去问梅南了。 -- 第112页 据梅南说法,想要看班霜月一笑,难度堪比褒姒,当然效果也是杠杠的,基本没人能无动于衷。 除了湛浩成。 “湛哥那种非人类不能以常理计,整一个数学狂魔,除了数学什么都不关心。”梅南说。 宁宓和班霜月分别分享了自己的思路,老师感谢了两人,让她们回到座位。 是的,两个人因为并列第一,被安排成了同桌。 宁宓的座位靠里,才刚进去,忽听班霜月冷冰冰道:“你的方法比我的步骤多。” 宁宓愣了下,她看了眼黑板,的确,班霜月的解答过程比她少几步。 宁宓如今的脑内计算能力非同一般,看了两眼就明白差别在哪里。 于是解释道:“我想把计算控制在最低限度,以免出错,所以特地在这个地方取了一下巧,把这个地方证出来,就可以省一些功夫。”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纸笔给班霜月比划:“这样,就可以直接得到答案,但是思维比较绕,我怕老师看不懂,就写的详细一点。” “你用的这个方法可能更好。”宁宓演算着,顺便把两个方法优劣比较了一下,“一般来说答案都是给这个步骤,也更容易想到一点。” 她抬头,却对上班霜月轻咬贝齿的一幕,宁宓下意识觉得自己冒犯了,匆匆低下脑袋看草稿纸,目光一时间没集中。 “不用说的这么好听。”班霜月冷冷道,“在这道题上,我不如你。但最后的竞赛结果未必。” 宁宓:? 宁宓个性敏感,攻击性的话语对她简直是暴击,加上最近不再像以前那样低声下气委曲求全,难得硬气一次,低头不说话,把东西都收拾回自己桌子上。 她在心中腹诽梅南,认为梅南所言,班霜月会被欺负的话,简直毫无根据。 反正她也不是来交朋友的,宁宓给自己加油打气,所以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努力学习,别的事都不要太在意。 对,就应该这样没错。宁宓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决策,有时间生气不如多做两道数学题。 然后她们真的一句话都没说,整整一个礼拜。 直到一个礼拜后,新数学竞赛班迎来了第一次模拟考试。 这次考试,宁宓仍是满分第一。 而班霜月,拿了第二。 班霜月栽在了和上一次入班测试最后一个大题同样类型的题目上。 这一次,她试图用宁宓所说的方法去做,但失败了。 看着卷子上刺目的红色数字,和宁宓随手放在桌上的满分卷子,班霜月一言不发,久久静坐。 班霜月的性格注定她不会与人亲近,此时更没人敢靠近她。 但有低低议论声从教室一隅传到她耳中。 “她怎么一直看卷子不说话,你们觉不觉得她表情有点可怕?” “好像是有点,比平常还恐怖的样子,是不是考了第二不高兴啊?” “考第二为什么不高兴,全班除了宁宓,谁都没有她的分数高。” “可是,她要复读参加竞赛,肯定是想一鸣惊人吧?不然为什么不直接去高考,去年有湛浩成在,她出不了风头,今年想来碾压局,没想到又被宁宓压一头。” “也是,万年老二,估计心里接受不了了。” 班霜月闭上了眼,任那些声音穿耳而过。 这是她选的道路,无论如何,她都会走完。 第63章 六十三只宁宓 补9.13的更新 尽管班级里关于班霜月的议论不绝, 但班霜月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作为她的同桌,宁宓最能直观感受到班霜的平静。 班霜月只有在每次模拟测试分数不如宁宓时, 才会有情绪波动, 而且比起普通人来说, 几乎少得让人察觉不到。 某种意义上来说, 宁宓认为班霜月这种纯粹的胜负欲让她也燃起来了。 两人互有胜负,你追我赶, 成绩在班级中除了彼此,一骑绝尘。 总的来说, 宁宓要比班霜月更领先, 十次里要赢过她八次, 剩下两次里,还有一次要打平手。 也因为这样, 班级中总有人会在背后奚落班霜月, 说对班霜月来说,宁宓简直就是那个“既生瑜,何生亮”的天然对头。 身在传言漩涡中心的两个人关系却非常纯粹, 纯粹是陌生人, 迄今也不说话。 而就在新一年的预赛即将到来时,发生了一件事。 某次较为正规的模拟考, 漏题了。 因为临近预赛,数学竞赛班仿正式考试,在白天举行了一次大型模拟考试,和以前晚自习考试不同,分值和题型及考察范围全部参照预赛标准来,还给大家分了考场、学号, 以及专门用铅涂答题卡,开了监控以及考场封锁,是一次各方面都很正规的考试。 考试之前班主任就给所有人开了班会,说这次考试各方面都有预赛的影子,让大家全力以赴。 就像高考有一模、二模、三模一样,这次考试就相当于竞赛的模拟。 所有人心知肚明,起码在预赛阶段,本次考试能取得什么水平,预赛大致也差不离了。 所有将要今年参加数学竞赛的人,都怀着紧张而不失严肃的心态参加了这次考试。 论理来说,虽然参加数学竞赛的人水平都不错,但试卷依然可以做出区分度来,数学的难题想要多难就有多难,哪怕是预赛,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压轴的题,不是所有人都会做。 -- 第113页 然而这次模拟考试结束后,考试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全员满分。 是的,数学竞赛班的所有人,都完美给出了最后压轴大题的解法。 如果是一两个人满分,这很正常,又或者比往常五六个满分的基础上,再多那么几个,哪怕是十个人,班主任的反应也是高兴。 但全员满分,在班主任严格把控题目难度的基础上,是不应该出现的。 班主任同时作为数学竞赛老师,对所有人的水平再心知肚明不过,连哪些人容易在哪里犯错都很清楚,所以这次的结果,在班主任看来格外不正常。 于是班主任找班级各同学一一了解情况,尤其是班主任觉得平常在最后这个大题这类题上不擅长的同学,仔细询问了他们解题思路是怎么想到的。 得到的答案却格外一致。 学生们都说,考试前一天晚自习前,有人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把大家伙难住了,后来宁宓回来看见,有人问她,她顺手就把解法写在了黑板上。 没想到第二天考试,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改了几个数字的大题,就出现在卷子压轴题的的地方。 前一天晚上刚看过,班上大家记忆力都很好,自然一气呵成。 但问询过所有人之后,却没人承认也没人看到是谁把这道题写上去的。 线索在这里就断了。 到了这里,事实似乎再清楚不过,有人偷看到了模拟卷,并且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故意泄露了题。 但这个有人是谁? 谁又会做这样的事呢? 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有人从动机的角度分析:“是不是看到题之后发现自己也不会做,这个题比较新,在网上找不到答案,TA看了题,却不知道答案,所以偷偷趁所有人不在的时候,把题目写到黑板上了,就是为了从大家口中得到正确解法。” “也不一定是我们班的人干的,说不定是外班有人看竞赛班不顺眼,故意挑事呢?” “不可能的,班上这么多人,大家的作息时间都不一样,有的人去吃饭了,有的人去打球了,也有人一直留在教室,如果不是我们班的人,没办法时刻盯着,这个人为了掩人耳目,肯定是留在教室里,等到所有人都不在了,才采取行动。” “这么说,对一对大家离开教室前的记忆,就能破案了?” 有好事者真化身福尔摩斯去查案了,很可惜刚出马就折戟沉沙。 一些人喜欢独来独往,一些人满脑子数学题没注意到还有几个人,除了少数结伴的,基本都搞不到不在场证明。 这件事实在没有头绪,班主任于是安抚大家不要放在心上,虽然正规模拟考试没能达成目的,但每天晚自习也训练那么多次了,预赛不会有大问题的。 班主任发了话,大家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但不知何时起,人群中渐渐传开一个说法,将矛头直指班霜月。 “你们说,会不会是她?” “她这么多次考试都没有考过宁宓,所以看到题以后就想在最重要的这次考试上一洗前耻,没想到自己不会做,只能出此下策。” “对啊,很有可能,你们没发现最近她去办公室次数太勤了吗,就算问问题,以前怎么没看她这么积极过。” “而且晚上时候,大家都不会做,也有人问了她,结果她理都不理,其实根本就是自己心虚加不会吧,等到宁宓进来做了,她正好抄到答案。” 这届竞赛班都是宁宓一届升上来的,见证过宁宓各大事迹,对宁宓的推崇和认可远甚于旁人。 而班霜月呢,虽然是竞赛班一员,却相当于复读,在这群“天之骄子”心目中,复读实在是非常丢脸的事,心里已经隐隐看不上她了,本身也有年级隔阂,再加上班霜月每天冷着脸,对人爱搭不理的,其他人对她也很不爽。 这么一来,本就不大的圈子中形成了一种排挤班霜月的风气,对班霜月的不友好态度越来越明显。 排斥的态度不断发酵,终于,在预赛的前一天,矛盾爆发了。 预赛前一天,班主任让正好去办公室问问题的班霜月把准考证带回来发给大家,而发放完毕后,有一名同学的准考证没有。 “我的准考证呢?”这名同学问。 “老师给我的就这些。”班霜月让他自己去问老师。 原本这名同学去问班主任就可以了,但因为发放的人是班霜月,他狐疑道:“不会是你偷偷藏起来了吧?” 班霜月冷冷看他。 “先是宁宓,又是我,哇你也太阴险了吧,有本事去和外校的人比啊,给自己同学使绊子怎么回事。” 他虽没直说,话里话外都表明觉得班霜月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 班霜月坐在凳子上,直勾勾和他对视,立着的书本握在手掌上,纤细的手指捏紧了封皮。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两人的争执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男生看到其他人都望过来,心里更加有底气,“上次考试漏题,不就是你干的吗,你敢说不是因为自己偷看后做不出来,才故意泄露给所有人,让大家一起被搞心态?” “明明快竞赛,心思还放在这么不正的事情上,真弄不懂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男生说。 -- 第114页 很显然,他就是自己话中被搞了心态的人,竞赛在即,模拟考试本来是一个测试水平和调整细节的好机会,可是因为这件事,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了。 但他内心中更不忿的是,原本那道题在考卷上看到时,他一见就眼熟,高兴的不行,甚至觉得自己考运来了,而且即将延续到预赛,没想到出这么档子事,将他的好心情和好运搅了个稀巴烂。 某种程度上说,他甚至迁怒了那天在黑板上做解答的宁宓,但又没有正经理由针对宁宓,班霜月便成为他的发泄对象。 其他人听到他这么斩钉截铁的话,还以为他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 “原来我们猜的都是真的。” 大家窃窃私语。 男生听到这些议论,心虚了一瞬,很快理直气壮起来,就算他没有掌握直接证据又怎么样,事实就是如此,班霜月害了全班的人,她理应给一个说法。 “我最后说一次。”班霜月冷冷环视周围包围的人一圈,像一座被环绕的孤岛,孤独地抵抗所有唇枪舌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上一次的事,与我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男生上前一步,仿佛带着人群一起上前逼迫班霜月,那背后的躲闪目光、诋毁话语以及漠不关己的落井下石,连带着乌压压的人群一起,让班霜月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她的面色比以往还要冷、还要白。 连嘴唇也染上了苍白。 班霜月几乎要呼吸不能。 她从来不怕别人在背后议论她,只因她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她只是想证明,自己从来都不差,她也可以不是陪衬,更加不是好看的挂件。 所以顶着家人的怒火和好友们的不理解,主动留在原地,当一个落后一步的人。 此刻她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走错了。 班霜月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认可,而是无穷无尽的质疑,以及即将要把她淹没的,高高在上的审判目光。 她好像又看到了湛浩成站在那里,淡淡说:“只是一次考试而已,你连前进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班霜月,你应该给所有人道歉。”面前的男生好像化作了父母的失望面孔,“霜月,你一向不让人操心,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单手撑住了桌子,想要离这些人远一点,几乎想翻窗逃离这一切。 不,从这里逃跑的话,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了,那些想要的东西全部会变成泡影,全部会变成笑话。 两方对峙,她脑海中的理性拉扯—— “你们在干嘛呢?” 班霜月半回头,其他人的目光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 宁宓从窗边走廊路过,隔着窗户框好奇问:“怎么都聚在这边,发生什么事了?”说着,她也转头去看庭院那边,发现什么也没有。 “对了,正好,你的准考证。”宁宓转回头,看到那个男生,把准考证递给他,“老师说被东西压住了,没注意就漏了。” 男生讪讪接过准考证。 “宁宓,上次的漏题的事,你觉得是班霜月干的吗?”人群中有好事者问。 大家尖起耳朵。 “那怎么可能!”宁宓斩钉截铁,认认真真反驳,“说什么呢,是谁也不可能是班霜月啊!” 宁宓不经意间低头,一不留神,对上了班霜月的视线。 班霜月从来没有波动的表情头一次起了变化。 她看宁宓的眼神,就好像绝境中的人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宁宓:等等,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这个冰美人为什么突然这么看我,这谁扛得住啊!我要害羞了! 第64章 六十四只宁宓 真相 们说了事情的经过, 大概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 但怎么会怀疑到班霜月头上? 班霜月虽然不和她说话,但该说的时候也没见她犹豫过,如果真是为了要答案, 她大概会像第一次考试时候那样, 不管宁宓高不高兴, 直接问的吧。 “要证明不是她很简单, 只要把班霜月的粉笔字迹和那天黑板上的对比,不就知道了吗?”宁宓说。 “但已经过去了几天, 谁会特地记得那天黑板上的字迹?”男生质疑。 “我记得呀。”宁宓小小笑了一下,“而且我还有照片呢。” 那天刚好是晚自习前, 她手机还没来得及关机, 因为顾淮正好嘲她“山中无老虎, 猴子称大王”,宁宓遇到这件事就拍下来发给他炫耀了。 她也是有一点点厉害的嘛! ??? 不止是男生和其他围观群众, 连班霜月都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这出, 一般人谁拍照? 虽然宁宓的确也不是一般人。 “那正好,”有人就提议道,“总归嫌疑人在我们之间, 现在所有人都在, 每个人都到黑板上写粉笔字,和照片上的对比, 正好找出真犯人。” “左右手都要写。”毕竟大家学数学,该有的严谨性还是有的。 至于真犯人会不会特地掩藏字迹,大家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只不过不对比的话更无从知晓。 更何况,凡事必有迹可循,若不是特地练过, 笔迹、一些特定的习惯,也不是那么好掩藏的。 于是大家就挨个排队到黑板上写字了,一个个挨个来,先上去的是班霜月,左手写了一遍,右手再写一遍,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她把那道题抄了一遍。 -- 第115页 大家围着宁宓手机里那张照片比对,恨不得把每一横每一竖都看出个道道来,以论证相似,很可惜,不管他们怎么看,都找不到任何相像处。 “先放着看看。”那个男生不信邪,觉得班霜月肯定有所隐瞒,班霜月理也不理他,径直走下讲台。 “好了,下一个。”宁宓在旁充当管理秩序的角色,没人怀疑她,毕竟她也没必要做这么多余的事,无论是风头还是成绩,宁宓早就在所有人心中封神了。 那个男生心中恼怒,又不能诋毁大家心目的神,宁宓,咬牙看班霜月没事人一样回去了,气的不行。 跟在他背后排队的是他的同桌,见他这样就说:“你别急,是她干的,谁也帮不了,宁宓也不行。” 男生本以为全班都要站宁宓那边,帮班霜月了,闻言高兴了:“看来还是有明眼人的,当初和你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逻辑思维最强,把她身上的疑点都一条条分析的特别清楚。” 男生同桌脸上的笑有点不自然:“哪有的事,主要还是你的功劳。”她好像不愿意再多说,催促男生往前排队。 宁宓挨个看他们写,时不时和已经写过的人比对着照片讨论下,很快,队伍就行进到那个找班霜月茬的男生那了。 他非常傲气地拒绝了上一个人的大半支粉笔,自己从粉笔盒里拿了根新的,然后相当,嗯,宁宓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该说狂狷呢还是自然呢,总之宁宓直接排除了他。 那男生发现宁宓没让他用左手,觉得自己抓住了宁宓的小辫子,心中窃喜,马上跳出来:“等等,我还没用左手写!宁宓,你监督可要严格啊。”他若有所指地瞥向班霜月那边。 宁宓还没说话,跟着她一块加入仲裁团的同学拍了拍男生的肩膀,一脸不落忍道:“兄弟,快别提左手了,就你这右手字,想写出那天晚上黑板上的水平,也颇有难度啊!” 围观人群立刻爆发出哄堂大笑。 男生愣了两秒,意识到对方在奚落自己的字难看,脸一下涨得通红:“不就是整齐的字吗,谁不会写!我写给你们看!” 他又坚持去黑板上重新写,但无论他怎么非常努力地收住笔锋,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拐到别的方向,字全是歪歪扭扭的,大小也不一样。 “下来吧,后面人还等着排队呢!” “害,算了吧,又不是你,这么较真干嘛?” “这就是人类早期驯服双手记录吗?” 男生再也忍不了了,“哼”地一声,怒将粉笔摔断在讲台上,旁边的人怕折断的笔头弹到,躲远了他。 有人抱怨:“至于吗,真小心眼。” 男生被气的说不出话,跑教室最后排去坐了,离他们这些人远远的,比班霜月离的还远。 如果不是为了见证班霜月被锤死的一刻,他可能已经跑到教室外面去了。 宁宓看他跑到后面,收回视线时候顺便看了眼班霜月,发现她嘴角好像微微上扬了点弧度。 错觉吧。 宁宓摇摇头,继续让下一个女生上前写。 女生顿了一下,抿着嘴从粉笔盒里拿了根粉笔,站到黑板面前,一笔一划地写。 “这个也不像。”周围人议论,这个又太工整了。 女生左手也写了一遍,她的左手大约很不灵活,写出来的左手字又没法看了,和图片上的更加不一样。 “应该不是她吧。” 听到这样的讨论,女生微微松了口气,放下粉笔就要转身往台下走,下一个人接替她走上台拿粉笔。 笔迹这种东西,只要想,就可以改变,怎么可能验的出来呢? 她边往下走,嘴角边提了起来,但很快放下,生怕被别人发现。 简直是过家家一样的查验方式,亏宁宓能想出这么儿戏的方法,她真以为自己厉害到无所不能吗,又不是专业检验人士。 女生彻底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她走出两三步外时,宁宓突然叫住了她。 “等一下。” 大家的讨论声都停了下来,看宁宓这边。 宁宓走到她身后,非常肯定道:“那天晚上黑板上的字,是你写的。” 女生惊慌了一瞬,又很快控制住表情。 她转过身来时,已能噙着笑说话:“宁宓同学,你可不能随便诬赖人,我平常有哪里得罪你吗?明明大家都判定了我的笔迹完全不符合,你为什么还要说是我做的?” 宁宓怔了下,对方的语气太过肯定,如果不是她的确有很大把握,还真要被蒙过去。 哪知道宁宓这短暂的发愣让女生以为她也没有证据,反而更加理直气壮,环顾教室,指到班霜月那边:“你是为了包庇她吧?” 说着她冷笑一声:“你要讨好你的同桌,就要拉无辜的人下水吗?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平常真是看错你了。” “宁宓真的是为了包庇班霜月吗?”人群中也有人动摇了。 宁宓发现,有的人犯了错就喜欢倒打一耙,宁婉是这样,眼前这个人也是这样,好在她已经从宁婉身上吸取了足够多的教训了,对眼前的女生,也不愿意浪费太多时间。 “我没有诬陷你。”宁宓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符号,“你看看你写的,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肯定了。” -- 第116页 宁宓在黑板上写下的是一个ξ。 “这能说明什么,不就是ξ……”女生的话突然顿住,脸色惨白。 “哎!你们看,她的ξ比正确写法多了半圈,和那天黑板上的一模一样。” 众人一看,还真是这样。 女生仍在嘴硬:“我是写错了,但你怎么能证明没有其他人和我一样写法呢?” 这回不用宁宓回她,有人就说了:“即便也有人多画半圈,但角度和弧度这些,还有曲率,也不会这么相似吧,其实仔细看看大家的就知道了,中文方块字好改,复杂一点的数学符号就像画图,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 “不要小看数学里的细节啊。”宁宓点点头,赞同了前面的说法。 女生眼见被揭穿,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闭着眼承认了这一桩事是她做的。 而班上论冲击最大的,还是她的同桌,也就是最开始攻讦班霜月,对她咄咄逼人的那个男生。 男生跳脚:“好啊,所以是你误导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之前施加给班霜月的压力全部都施加到女生身上,而她显然没有班霜月那么强的韧性,别说撑住,连站也没有站稳,后退两步抵在课桌前,“哇”一声哭了出来。 “还不是都怪班霜月。”她边哭边怨愤不已,“天天课间在走廊上装高冷,勾引隔壁其他班的男生。” 有人认识这女生,科普道:“她青梅竹马就在隔壁。” 大家彻底无语了。 这叫什么事呀?人家班霜月什么都没干,就上走廊都不行啦? 一时间所有人也是沉默了,都是十七八的少年人,心里装不住事,脸上全写着“愧疚”二字。 第一个人站出来给班霜月道了歉,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站了出来,最后所有人,包括最开始那个男生在内,都诚恳道了歉,并且保证再也不会排挤班霜月了。 班霜月没有说话。 大家也不敢动,就等她。 “马上就要预赛,”最后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口气道,“其他事与我无关。” 她说完,下意识看向宁宓。 却见到宁宓弯着眼梢,好像非常高兴的样子。 第65章 六十五只宁宓 吾道不孤 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 预赛前的最后一天,数学竞赛班全体同学终于能安下心来,一心为明天的考试做准备。 因为明天就要考试, 为了让大家好好休息, 这一天的晚自习便提早放了学。 宁宓收拾完东西, 就要离开的时候, 班霜月特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跟在她身后走出教学楼。 宁宓提前放学还挺开心的, 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突然一偏头, 看见班霜月在她身边, 冷不丁吓一机灵。 她纳罕不已, 左右瞧了瞧,又没见到什么异样。 “今天的事, 多谢。”班霜月目不斜视, 昂首挺胸上前一步,和宁宓并排走。 宁宓:“不用谢。” 她轻轻抓了抓脸,有点不自在。 班霜月给她的印象一直就是认识的陌生人, 现在走一起, 两人也没话可说。 宁宓倒是能找点共同话题和她聊,不管是数学题讨论还是梅南这样她们都认识的熟人, 但她又不打算聊。 万一班霜月还和头一天似的,没说两句又要有敌意,宁宓不想在考试前一天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走出一段路,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宁宓都迫不及待想和班霜月告别了,她假笑开口说:“我家往那边走, 你家是不是在相反方向啊,那我们在这里拜拜吧。” 她觉得班霜月也不会想和自己一路了,只不过出于尴尬没说,其实班霜月家在哪边,宁宓也不清楚。 班霜月一怔松,神情复杂:“没想到你对我这么了解,连我家在哪个方向都清楚。” 宁宓:??? 她不是,她没有,她真的随口瞎说的。 不过既然正好蒙对了,那就是相反的路,宁宓也松一口气,抬手就想挥别,班霜月忽然道:“不过既然你家在这边,我也可以回这个方向的家。” 宁宓硬生生停下抬到面前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 班霜月到底想干嘛? 宁宓又被迫和班霜月一起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了,问她:“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话?” 班霜月一副被说中的模样,犹豫了下,道:“祝你明天考试顺利。” 说完,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虽然脸上表情还是淡淡,总感觉心情雀跃不少。 宁宓才知道,原来班霜月就是为了给她说这句话。 她心情也复杂了。 “谢谢,也祝你考试顺利。” 两人也由此拉开了话匣子,虽然仍是断断续续的,总归气氛比之前好上不少。 班霜月:“你大概不知道吧,去年你没有退出的时候,湛浩成把你当做最大的对手。” “我吗?”宁宓略有汗颜,不过她想到湛浩成那时的话,也总算有所理解了,“但他已经不再把我当对手了,他自己说的。” “这倒是很像他这个人的作风。”班霜月说,“湛浩成眼里只有他的目标,不是目标的人,他的确不会放在眼里。” 宁宓:……这还真是简单易懂的作风。 “其实我不太明白,我那时考入竞赛班的时候成绩吊车尾,和你们一起学习的时候,每次模拟考试的成绩也非常拉胯,湛浩成怎么会把我当做对手?”宁宓问。 -- 第117页 “你记得你在那次的入学测试结束后,教梅南最后一题的几种做法的事吗?”班霜月说。 宁宓一听她说,就想了起来,那次是顾淮替她说的话,还引起了一点小骚动,不过随着宁宓的成绩平平,大部分人都没有继续关注她下去。 “那只是一次偶然而已,就这样吗?”宁宓问班霜月。 班霜月看了她一眼,答道:“我也觉得奇怪,所以之后我问了他。” “湛浩成说,你那时给他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宁宓追问:“是谁。” “这个名字近年搞数学竞赛的人都知道,你才学,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班霜月告诉宁宓。 “那个人的名字叫顾淮,原来是市一中的王牌选手。” 宁宓:…… 她眼神古怪地看了班霜月一眼,同时在心中升起了对湛浩成的佩服,他居然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直接想到顾淮身上了。 不过换而言之,世界上那么多人,即便把范围缩小到数学竞赛,也是挺多的了,湛浩成能一下子锁定这种熟悉感,如果不是对顾淮本身无比熟悉,也不可能做到。 可是顾淮却并不认识湛浩成。 一定要说的话,他的确说过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可见两人也不是直接认识的。 而班霜月提到了市一中,这个学校的名字又让宁宓想起,曾经余倾云说过的关于湛浩成的话。 “他最有名的还数高一时候,原来他本来是市一中的学生,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转到咱们这儿来了。” 湛浩成曾经和顾淮是同学校的。 两人或许有过什么交集。 宁宓将自己从余倾云那里听来的话告诉给班霜月,问她方不方便说湛浩成的转学内情。 班霜月倒毫不犹豫。 “本来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与其说是秘密,不如说是你没入学前,整个学校都公开知道的事。” 宁宓不解地望向班霜月。 班霜月:“在高一时,湛浩成作为新生代表,在某天升旗时发表了学生讲话。他当着全校几千人的面这样说——” “我会光明正大打败顾淮,拿下他拿过的荣誉,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代的天才,不只有他顾淮一个人。” 宁宓惊呆了。 她没想到湛浩成看着沉沉默默的,居然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个。 她只是个听众,但听到后脚趾还是下意识蜷缩起来。 宁宓意识到,过去她发表一些宣言的时候,听者大概也是这么个尴尬心情。 但或许正因为她也有过这种中二度爆表的时候,宁宓下意识开始畅想起湛浩成说这话时的场面。 几千人站在他面前,乌压压的一大片,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是他。 身侧是鲜艳的五星红旗,风刮起旗帜的时候,他这样说道。 “我将会打败顾淮。” 她忽然被这样的想象画面所感动,甚至有点热泪盈眶的冲动。 如果是她,如果站在那个地方的是她,她有没有勇气这样做呢? 明明追求的对手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还是要贯彻自己的信念,堂堂正正地站到所有人面前,不顾所有的嘲笑和质疑,大声说出自己的豪言壮志。 “真是了不起的人。”宁宓真心实意赞叹道。 班霜月点点头:“我听他说过转学前的事,初中的奥赛上,他作为第二名输给了顾淮,到了高中,得知顾淮和他同一所学校,他就去拦了顾淮的路,说以后顾淮就是他的对手了。” 宁宓对顾淮可以说非常了解了,她大致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 果然,班霜月说:“但是被拦住的顾淮几乎无视了他,从他身边绕走了。湛浩成告诉我,他从没被人这样彻头彻底地无视过,感觉到了十分的屈辱,如果一直在市一中,也许顾淮的目光永远不会投过来,他要在盛一中称王,让顾淮正视他这个对手。” “结果顾淮高一就拿了IMO,后面直接跟着课题组做数学研究,在他奋力崛起的时候,湛浩成心心念念的对手,早就离开了这条赛道,去攀登更高的山峰。” “他关注你,大概是对顾淮始终有执念吧。”班霜月神色淡淡,“追逐的人总是被追逐者无视,赢家也从来看不到手下败将。” 宁宓看见班霜月的表情,若有所感。 “那你呢?你是那个被湛浩成忽略的对手吗?” “我吗……”班霜月停下脚步,望向前方的马路,车水如龙,川流不息。“我不会为了得到对手的认可而行动。” “我没有那样纯粹的愿望,宁宓,从始至终,我只是希望不要再被当做一个挂件和添头而已,即便从没有人对我寄予厚望,我也想做能被寄予厚望的人。” * 宁宓晚上回到家,将班霜月今天的话反复思量了几遍。 顾淮今天有事,她就给顾淮放了假,不过顾淮也很是考虑到了考前手感的事,给她留了套题,宁宓做完了,正确率百分之百。 她对明天的考试并没有过多担忧。 按顾淮以前的话来说,她即将面对的,是一套做的出的题。 顾淮的想法一直和旁人不太一样,他似乎真的在纯粹享受写数学题过程中的乐趣,而不会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扰。 如今大学里的研究似乎也进展的很顺利。 -- 第118页 而湛浩成是为了得到顾淮的认可,至于班霜月,则是为了得到其他人的认可,这个其他人她虽没细说,宁宓猜测大致是家人老师等人。 这让宁宓有了一些别样的思考。 宁宓现在的心里没有迷惘,相反,她很平静,学习的体验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不能将数学学好,相反,她在这条路上也许格外走得通。 但她也没有顾淮那种纯粹享受的乐趣,她也会想要同伴和对手,因为宁宓一直很怕孤独。 之前她颓丧的时候,一度害怕自己会越走越远,路越走越窄,最后孤身一人。 今天听了班霜月的话,宁宓才意识到,原来只要走在这条道路上,自己就永远有人作伴。 她把手盖在眼皮上,五指张开,挡住刺目的天花板灯光,想到这里,不自主地笑了起来。 吾道不孤,再没有比发现这件事更让人欣喜的了。 她终于确信,自己有了足够一直走下去的勇气。 第66章 六十六只宁宓 所向披靡 还有十几天, 高三的学生们就将迎来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而数学竞赛班,也即将迎来这一年的新征途。 预赛, 正式拉开了这场征途的帷幕。 尽管即将高考, 复习时间紧张, 梅南还是来给宁宓和班霜月她们加油了, 出乎意料的是,其他班霜月认识的人也来了。 宁宓她们要乘坐大巴去市一中的考场集中考试, 一行人在校门口等着她们,看到她们走过来, 别人招呼梅南:“快看, 她们来了!” 梅南闻言, 立马抖擞精神:“哪儿呢!哪儿呢!” 他远远看见了宁宓,奋力挥起手来。 宁宓也看见他的大幅度动作, 喊班霜月来看:“你看, 你同学都来送你了。” 班霜月下意识望向远方,良久后,收回视线, 一副表情淡淡的样子。 宁宓发现她耳尖都泛红了, 撇过头去偷笑。 走到校门口,梅南等人迎了上来。 “怎么样, 有没有信心啊?”梅南声音都有点抖。 宁宓:“去考试的是我们,你紧张什么?” 梅南:“考试的是你们,我怎么会紧张?我是问你紧不紧张。”说着,他换了个姿势,把手靠在同行同学的肩膀上,那同学看到他连小腿都开始抖了, 也很是无语。 “一定要成功啊。”同学转向班霜月,用力说道,“我们都会给你加油的。” 班霜月好像很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合,抿着嘴也重重点点头。 “好了,我们去车上吧。”宁宓说。 她也学着梅南刚刚的动作,挥手告别。 两人上了学校的大巴车。 车辆缓缓启动,那些人的身影逐渐缩小。 “这次一定能成功的,是不是?”班霜月问宁宓。 宁宓认真道:“那当然了!” 到市一中后,宁宓与班霜月分别带着准考证去了不同考场,考场中的其他人也是一脸严肃,认真整理着自己的文具。 考场的氛围与去年时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一起考试的人和考试的心境却已经不再一样了。 预备铃响起,监考老师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开试卷,开始念考试规则。 而后卷子分发下来。 五分钟后,正式铃声响起。 不同的考场内,宁宓和班霜月同时提起笔,写下自己的姓名学校。 所有人都开始了答卷过程。 考场中,纸笔接触的沙沙声陆续响起。 宁宓想起了上一次考试时的无措。 那时她每看一道题,都觉得无比陌生又无法入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去看试卷时,上面的题都亲切无比,每一道都有思路。 是的,今年不是去年,而她的水平,也远胜往昔。 她要通过预赛、省赛,然后剑指最高的那枚金牌。 宁宓开始了答题。 数字、符号、数学公式、图形、证明……当她在试卷末尾最后写下q.e.d三个字母后,时间刚刚好到了最后半小时间。 宁宓交了卷。 她在市一中内随便闲逛了一圈,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顾淮的荣誉牌,背着手看了一会,如果不是看到照片,还真难想象顾淮穿校服的样子。 不得不说,虽然市一中的校服配色是最难看的一档,但人长得好看比什么都管用。 宁宓逛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时间,于是回到考场那边,这时所有人都交了卷出考场。 对答案的、抱怨考试难度的声音到处都有。 有和宁宓一个考场的看到她,议论道:“她就是最早交卷的那个,检查都不检查,真够狂的,这次预赛难度都快赶上正式竞赛了,她也不怕翻车!” 正巧班霜月从另一边的考场过来,闻言问宁宓:“你考的怎么样?” 宁宓:“挺好的。” 班霜月:“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周围人听到她们的对话,都默默给两人让了路,这么难的卷子还说考的挺好的,看来是大佬啊! 而两人对自己的自信也很快得到了验证,预赛成绩出来后,宁宓和班霜月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进入省赛。 其中宁宓更是以全部满分的成绩得到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要知道,虽然预赛的难度不如正式竞赛,但也比高考要难,更别提还有特地用来提高区分度的压轴题,今年是一道很难的定理证明,然而宁宓却得了满分,这如何让人不惊讶。 -- 第119页 盛一中数学竞赛班其他人对宁宓的碾压都已经麻木了,此时只觉得理所当然,外校听说了后,都纷纷开始打听宁宓到底是何许人物,这突然杀出来的一匹黑马到底什么来头? 等知道宁宓去年连预赛都没进,今年直接逆袭,所有人都惊呆了。更别提还有人打听到她之前在普通班都是吊车尾,这不是天赋过人,还是什么? 有人还发表出这样的论调,说宁宓之前肯定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不然说不定又是湛浩成之类的顶尖大神。 不过有人反驳,觉得宁宓也只是预赛考得好,究竟如何,还要看后面的考试,一次成绩说明不了什么。 各有各的看法,但所有人都开始关注宁宓,对她有了别样的期待。 就在万众瞩目中,宁宓迎来了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正式比赛。 正式站到了数学竞赛的舞台上,和她的对手们一决胜负。 今年是大年,数学竞赛的题由命题组最顶尖的大佬出,这位大佬的风格就是往难里出,往年只要是他出的题,及格率就会大大下降,满分一百五十分,上一百分的就是凤毛菱角,基本上可以稳进省队。 之前对宁宓有所期待的人在得知后,都改变了观点,觉得宁宓运气不太好,不过省队还是能进的。 说到底这个大佬出的题,做不出也是很正常,反正排名够了就行。 之前不看好宁宓的人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也要趁机落井下石,嘲讽之前那些吹满分的人,说看这下还怎么满分。 就连宁宓的班主任也在考前找她谈话,说不要有太大压力。 宁宓对此很郁闷,问顾淮:“我就这么靠不住吗?” 顾淮:“还可以吧。” 什么叫‘还可以吧’,语气真勉强,宁宓腹诽两句,其实她本人对考满分没什么执念,但如果能考到,确实也非常高兴。 “那个命题组老师出的题真的这么难吗,完全没机会?”宁宓问。 顾淮:“没有的事,我那年的CMO就是他出的,是满分。” 宁宓直接给跪了。 顾淮那年CMO题号称史上最难,也因此他的分数一出,当场就被招收了。 不过宁宓也不想认输,很有志气道:“你行我也行。” * 而宁宓没想到的是,她真的做到了。 今年的数论题,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道题,就在那本《数论妙趣:数学女王的盛情邀请》的最后几页,她两度都没做出过这道题,之后始终意难平,觉得做不出睡不着觉,于是每过一段时间,她就要拿出来琢磨一次,看自己日趋完善的数学知识能否帮她解决。 最后宁宓找到了答案,是在学习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超纲内容的时候,甚至数学老师还再三强调,这是连大学本科都不学的,只有研究生才学,所以大家弄不懂也不要在意。 然后宁宓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研究这个内容,甚至英语渣渣的她还靠着谷歌翻译,硬啃了两篇国外文献。 最后宁宓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把那道题做了出来,为此她还特地奖励了自己一个三球甜筒。 只可惜这件事还不能和其他人炫耀,宁宓怕被知道以后会被批不务正业,好高骛远什么的。 因为这个内容确实往年竞赛也不会涉及。 这道题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至今还印在脑子里,别说解题思路,连中间有几个必须要得到的值她都熟的不行,因此在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翻卷子页的时候,看到这道题,宁宓的心情复杂极了。 她就带着这种庆幸中带一点喜悦,侥幸中带一点不可思议,一会儿觉得是不是太简单了弄错了,一会儿思考考试遇到会做的题算不算狗屎运,以这种难以言说的混合复杂心情,非常轻松地做完了,然后交卷。 她走出考场的时候,还对着阳光发愣。 有本校的老师看到她的表情,还以为她实在写不下去,所以提前交卷,现在心情沮丧,特地走上前来安慰她。 “没事,以你的水平,进省队肯定没问题的。” 宁宓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让老师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安慰的不够,又多说了几句:“这次考试的命题人出了名的难度高,他以前出过高考卷,那年数学压轴题,全国没一个做出来的。” “老师,我好像做出来了。”宁宓说。 “做不出很正常的。”老师惯性说道,然后也愣了两秒,反问她,“你说什么?” “老师,我好像做出来了。”宁宓重复道。 老师的表情逐渐从呆滞转到不敢置信,最后压抑着兴奋再三确认:“你真的做出来了?” 宁宓点头。 老师激动地原地转了两个圈,几次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好,好,你做出来了。” “老师,冷静,冷静。”宁宓小小声提醒他,“我前面还有几个不确定的呢。” “也是,也是。”老师跟着说了两句,“现在高兴太早了,等成绩出来再看看。” 然后等到成绩出来的那天,宁宓再次以满分的成绩,位列全省第一,成功进入省队。 第67章 六十七只宁宓 新的传说 宁宓是被叫去办公室的时候得知这事的, 同学给她传话,说班主任找她有事,宁宓就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 她最近应该没有做什么会被叫去办公室的事, 最多……最多就是一周里踩点了三天, 迟到了两天, 然后周一升旗时候忘记穿校服了。 -- 第120页 宁宓的衣服太少, 自己也不太上心,天天穿校服, 结果校服破了个口子,只能拿去补, 偏巧换洗的一套也没干, 她就在班主任刚在上一次班会千叮万嘱过后, 直接违反了。 宁宓想到这件事就头皮发麻,好在班主任那天只是脸色比较难看, 没找她说什么, 没想到今天就事发了。 她才到办公室门口,眼尖地看到校长那个蹭亮的发际线,心中一紧。 不会吧, 虽然升旗不穿校服违反校规, 但不至于这么大阵仗吧。 “报、报告!”宁宓忐忑地在站在门口道。 “这就是宁宓,她来了。” 宁宓看见班主任还特地给校长说了一句, 心中哀嚎一声。 “宁宓啊,”班主任和颜悦色道,“你知道找你来什么事吗?” 宁宓琢磨着,这是不是让她坦白从宽的意思,于是眼一闭、心一横,索性大声承认道:“对不起, 老师!我不应该在周一升旗时候不穿校服的!” 班主任和校长都愣了一下,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好笑。 班主任忍笑安慰她:“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下不为例。” 宁宓突然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班主任继续说:“我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这次的数学竞赛是全省第一名,恭喜你,宁宓,你进入省队了。” 宁宓不敢置信:“第一名?” 一旁的校长也肯定道:“是的,而且宁宓同学是全省唯一一个竞赛满分,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校长对班主任说:“不得了呀,你又培养出一个将来的国家栋梁了,给我们盛一中争光了。” 这次市一中那边总体水平还和往年一样,略胜过盛一中一筹,但因为有宁宓在,市一中的势头完全被盖过去了。 有什么比竞赛唯一一个满分夺得第一更有噱头的呢? 更何况,宁宓连预赛也是满分第一,这一下,更是无人敢和她相较。 宁宓也感到非常惊喜,但她还记得应有的谦虚,说道:“谢谢老师和校长,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宁宓在竞赛中考了满分,得到第一的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数学竞赛班,也很快传遍了全年级,因为学校开始大力宣传她的名头,而且校长还让宁宓下一次升旗在全校面前讲话。 此外,市一中那边希望她去交流一下经验。 外校的数学竞赛选手也都了解到盛一中有宁宓这号人物,纷纷交相打听,尤其是一些也进入省队的选手,都想要知道宁宓是何许人物。 预赛和正式竞赛都满分,而且正式竞赛的命题人还是那个史上最难,尽管宁宓还没有在CMO和IMO上得到金牌,但再也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宁宓成为了本届最大的黑马。 市一中的高二(1)班,已经转学到此的颜清阳在数学课上听到了一个让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高二(1)班的数学老师在讲到某年一道题时,提到了命题老师的事,便顺嘴提了一句宁宓:“今年的竞赛题也是这个命题老师出的,可想而知竞赛的难度,但是盛一中那边有个叫宁宓的学生拿了满分,大家不要因为自己在市一中最好的班而自满,要知道,你们的对手也同样强劲。” 颜清阳怔松一瞬。 这一片刻的失神被旁边一个一直关注他的女同学看到了。 “喂!你发什么呆呢!”下课后女同学重重拍了一下他,把颜清阳拍了个趔趄。 他非常不高兴道:“史雪,你干什么?” 史雪也表情很不好惹的样子:“我问你,上课听到盛一中那个叫宁宓的名字,你为什么发呆?” 颜清阳从盛一中转学过来后,因为俊朗的外表,和周身缠绕的一股忧郁气质,受到了女生们的极大欢迎,大家都猜测他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之类的。 史雪就是其中最极端的爱慕者之一,她从小霸道惯了,又仗着成绩好,在初中时就没少带领其他人霸凌弱小的女生,尤其是她看中的男生喜欢的人,不管那男生是不是暗恋,她都会给对方一个教训。 上了市一中后,史雪的优异成绩基本上就没什么优势了,不如说在高二(1)班接近吊车尾,她因此更有落差,一门心思拉关系搞小团体,学习成绩也越来越稳不住,班主任找她谈过好几次话,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就要去别的班了。 但史雪却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很聪明,考不过只是因为不想费那么大劲,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得第一。 颜清阳转学过来第一天,史雪就眼前一亮,但当她看到其他人也是差不多表现的时候,就不高兴了,轮番警告了那些人一遍,而且还通过一些方法和颜清阳坐的很近。 只可惜她成绩不好,想要和颜清阳坐到同一桌,分数还不够。 颜清阳的同桌又是班上原来的学霸男生,她威胁不了,只能心中暗恨。 饶是这样,史雪也利用一切课下课上机会,千方百计接近颜清阳,企图刷好感。 不过在颜清阳看来,他就是每天无时不刻不在被她骚扰。 偏偏对方是女生,他也不能直接动手,加上刚转学,总不能一下子就给老师们留个刺头印象。 总之,史雪让颜清阳烦不胜烦。 所以听到史雪这种近乎质问的语气,颜清阳是压根儿不想搭理,对方却不依不饶:“说啊!你和那个叫宁宓的到底什么关系?” -- 第121页 是可忍孰不可忍,都让人蹬鼻子上脸了,颜清阳再也按捺不住本性。 他气极反笑:“我和她有什么关系,我和任何人有什么关系,跟你有关吗?这位大姐,是作业不够多还是卷子不够厚,还是你那狗屎一样的分数不够低?你要是真的很闲,我建议你去关爱残障人士呢,哦不对,你还是别去了,残障人士身残志不残,可别被传染上脑残,那就不好治了。” 史雪惊呆了。 不止是史雪,全班在教室听到颜清阳这番话的都惊呆了。 主要颜清阳平常也不怎么和人来往,每天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从来也没人听到他说过这么多话啊?! 但不得不说,听到他这番话的人心里都非常解气,平常史雪一副我行我素我是世界中心的模样就让很多人看不惯了,还有被她威胁过的女生们,都不由自主在心里赞了颜清阳一句。 说得好! 可不就是太闲了吗,大家都是来认真学习的,就你史雪一个天天没事找事,是作业不够多还是卷子不够厚?都上高中了,都快成年的人了,能不能干点正经事? 史雪涨红了脸,尤其在看到其他人也一副想笑不能笑的表情时,更觉得无比丢脸,她大声嚷嚷:“我是好心关心你,你把好心当驴肝肺!” 颜清阳:“谢谢您啊,不用了呢。”他一解封后更加变本加厉了,阴阳怪气道:“可是我这个人呢,不需要脑残的关心呢,我也怕被传染上呢。” 史雪哆嗦着手指,指着颜清阳“你,你,你”地叫唤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她气的胸膛上下起伏,放狠话道:“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上次老师给的预赛卷子,不也一样一道题都没做吗?” 因为是顶尖班级,老师们也会拿一些竞赛题给大家练手,预赛虽然是竞赛,难度上和高考却贴近,所以数学老师就复印后发给同学们了,说是量力而为,自主完成。” 颜清阳在拿到卷子后看了两眼,就揉成一团塞进书桌深处,被史雪看在眼里,以为他不会做。 但颜清阳不是不会做,只是那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心结,所以不愿做。 他懒得同史雪解释原因。 但颜清阳不说话,史雪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弱点,他心虚了,于是抓住这点攻击道:“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虚张声势,你只会做那点简单的题,难一点的题就不会了,哈哈,你的脑子根本不怎么样!” “难怪呢,上课你听到盛一中那边出了个天才就开始发愣,是不是想起自己落水狗时期的惨痛模样了?” 史雪越说越离谱,班上有人想替颜清阳说话,但颜清阳一直沉默,他们又不熟,不方便出头。 “他什么时候当过落水狗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众人望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稚嫩面孔,以为是谁的弟弟妹妹来学校了。 “他的水平原来可是远超我的,只不过现在想一门心思高考,就不再搞竞赛而已,如果他继续参赛,现在第一的是谁也不好说呢。” 颜清阳看到门口的来人,整个人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吐出一个名字。 “宁宓……” 听到他的话,整个教室都陷入了无声的震撼中。 她就是那个数学老师夸赞了一整节课的,传说中的数竞黑马,那个宁宓? 第68章 六十八只宁宓 出门 “你就是宁宓?”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宁宓点点头。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 大家的目光都热切了起来,不论如何,宁宓可是这一届中传说级的人物, 对学神最推崇的往往是学霸, 因为比其他人更理解, 要达成她的分数是怎样的难度;但同时 , 学霸比起别的人,对学神也有隐隐的不服, 这倒不是存心挑衅什么的,只是大家对自己也很有自信, 认为自己也未必做不到这一步。 于是有人就说:“你既然来了, 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竞赛的最后一道大题?” 宁宓本来也是被邀请来交流的, 对这个请求当然不会拒绝,不过她没想到市一中的同学们都这么努力, 课间也要想方设法学习, 这让她觉得自己的修行还远远不够,应当见贤思齐、更加努力才是。 史雪于是被所有人忘在了脑后,颜清阳更不会理她, 一时间恨的牙痒痒, 可又拿众人焦点的宁宓没办法。 宁宓于是走到黑板前,有人问道:“你要不要看看题, 我们这里也有卷子。” 宁宓摇头:“不用啦,我还记得这道题。” 说着,她开始在黑板上写题干,讲台下众人看到了,不由和自己手头卷子上的题干比对起来,发现一字不差, 一时间对宁宓的记忆力也是赞叹不已。 随着宁宓的书写和讲解,大家也下意识地跟着她开始脑内步骤,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堆,拿着纸笔比划。 市一中高二(1)班的数学老师今天特地提早了几分钟来教室,要告诉同学们盛一中的宁宓同学即将来和大家交流的这个好消息。 刚到教室门口时,他还觉得有些安静得过分,直到发现了在黑板上自信流畅讲解的宁宓,和班级中聚精会神的其他人,数学老师不由得老怀欣慰。 宁宓这个同学,不仅自己学习好,还能带动大家的学习积极性,他都有点羡慕盛一中的老师了。 -- 第122页 不过在这一派和谐的讨论学习氛围中,有一个人却显得格格不入,她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还时不时踢一下桌子,让桌腿发出难听的噪音。 数学老师觉得是下课时间,倒也没必要强求每个同学都学习,只是皱了皱眉,没有怎么样,但当他为了不打扰大家,特地从教室后门绕进去的时候,该同学正好把手头的书立起来了,是一本内容非常不堪入目的漫画。 史雪抬起头,正好和数学老师面面相觑。 数学老师想装没看见都不行了。 只能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没收了。” 史雪:???她今天是不是触霉头?草他妈! 之后上课铃就响了,数学老师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宁宓,得到了热烈欢迎,让宁宓说了几句。 等让她先去办公室后,又和所有人强调了一下,在校不要看和学习无关的书籍,一经没收,要等到学期结束才会归还。 因为数学老师比较随和,平常对大家这类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就“切”了一声:“谁会这么蠢,总不可能当面怼老师的脸看吧?” 史雪捏紧了拳头。 这节数学课上完,宁宓已经被办公室的其他老师拉去快十来个班级晃了一圈,要不是还在学校,她都以为自己是什么巨星,在开巡回演唱会了。 一圈下来,市一中多数人都认识了宁宓。 宁宓拍了拍笑的发僵的脸,在走前回高二(1)班找了颜清阳出去说话。 围观者都开始起哄,被颜清阳骂下去了。 颜清阳带宁宓找了个人比较少的小道,宁宓正想说话时,发现旁边立着块带顾淮照片的牌子,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特地绕到牌子背面。 颜清阳摸不着头脑,跟着她绕了几步。 “还没恭喜你得了第一。”颜清阳和宁宓很久没见面,上一次当面交谈还是在盛一中要转学的时候。 其实两人还有联系方式,但上次以后,颜清阳不敢面对宁宓,就一直躲着没联系。 反倒是楚尔,一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主动来和颜清阳说过几句,宁宓有段时间消沉的事也告诉他了。 但无论是颜清阳和楚尔,都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们去安慰,也只是火上浇油,包括最早退出去国外的江蔽月,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劝宁宓继续下去。 几个人互相密切关注着彼此的一举一动,但表面上却再也没有原先的亲密。 “谢谢。”宁宓如今比原来坦荡了很多。 她背着手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今天过来,顺便看看老朋友,又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再说就算是来找你打架,你也稳赢我不是?” 颜清阳看到她如今说话游刃有余的模样,再不复一年前的畏缩,一时间百感交集,各种滋味上心头。 不知道是慨叹时间的神奇好,还是感怀变化无常好。 其实连他自己也是,放在以前,大概想不到自己也有话这么少的一天。 成长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人会变得沉稳可靠,也会失去一部分可爱之处。 两人说了一会话,说了自己的近况,就开始说到熟人的现状。 “梅南就和他说的那样进P大了,他还说会在P大等我们,让我们一定要去找他汇合;我问过了楚尔,他自主招生也稳了。” 宁宓停下脚步,望向遥远的天空,那里蔚蓝一片,万里无云。 凉爽的秋风吹过,将她的发拂起。她抬起手将贴着脸颊的发丝绕到而后。 眼睛仍然看向高远的地方。 “一起去P大吧,颜清阳。”宁宓回头邀他,“我们去找他们!” 颜清阳眼眶热了,久久无言。 最后他郑重点头:“好!” * 因为进入了省队,宁宓、班霜月以及班上的另外几名同学都将在十一月底的时候,一起去C市参加冬令营,在那里将举行CMO,选拔出前六十名进入国家集训队。 宁宓虽然有独立生活搬家的经验,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同时又有相熟的同学老师,虽然是去考试,但她非常兴奋。 她约了班霜月一起去逛街买必用生活用品,班霜月和宁宓不同,从小学开始父母就会带她去各地旅游,而且从高中起,她就会自己在假期飞国外几日游,总之比宁宓的出行经验丰富了不知道多少。 “这个牌子的湿巾很好用。”班霜月给宁宓推荐道。 宁宓傻乎乎问:“不能用毛巾洗脸吗?” 班霜月:“主要是路上用的,而且就算去了酒店,有的人也不喜欢用酒店的毛巾;再有如果路上沾了水,毛巾放久了就会有异味。” 宁宓跟着班霜月选购了一路,最后不得不感叹:“幸好有你在,不然我简直两眼一抹黑,直接抓瞎了。” 班霜月不习惯听这么直白的话,别扭地撇开脸:“这只是常识。” 宁宓抱着她胳膊:“那也很厉害的!” 班霜月不说话,耳朵尖却红了,也没把手抽出来。 旅行用的东西和衣物准备齐全,宁宓和苏蘅、洛斯水、顾奶奶她们都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学校。 学校派了大巴把他们送到火车站,领队老师不是别人,正是宁宓他们班数学老师,这让宁宓也感到非常安心。 -- 第123页 来到火车站,几个人找了个面馆坐下,宁宓见到火车站这么多人,一时间兴奋得不行,和老师说过以后,到处东逛逛西看看,按班霜月的话来说,就是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做第一次出门没见过世面。 宁宓逛得心满意足后,准备回面馆找大家,路上她看到一家甜筒店铺前围了一圈人。 宁宓走上前去。 “不好意思客人们,本店的电脑突然出故障了,请刚才还没找零的客人们依次排队,我们会用计算器算好后给大家找零的。” 店员的脸通红一片,说话声音非常紧张,好像是新上任不久。 她特别紧张,按计算器的手也哆嗦,给一个人算钱就用了十分钟。 后面的客人们都等的不耐烦了,人群开始焦躁起来。 这让店员更加手忙脚乱,错乱颇多。 宁宓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先收一批钱再找零的收银方式,她退后两步看了眼招牌,发现是个非常老旧的店,周围的店都在用数字支付了,只有这家店前荧光牌上写着“本店只收现金”的话。 她看到店员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模样也不大,动了恻隐之心,于是站到她身边,直接用口算替她算。 店员突然听到有人报结果,先是惊喜,随后怀疑:“你算的对吗?” 这时前排的客人把手机亮出来:“她算的是对的。” 店员讷讷地给宁宓道了谢,宁宓想了想说:“这样,你要是不放心,你找零,我帮你按计算器,你看行不行?” 店员一听这还有什么不答应的,马上欣喜同意。 于是在宁宓的帮助下,她的工作效率立刻上升了一大截,店前的客人也很快都收到了零钱。 做完后店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宁宓感激不已:“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妹妹,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请你吃甜筒。” 说完,她做了个巨无霸所有口味混合的甜筒给宁宓。 宁宓愣了下:“你这样要扣工钱吧?” 店员笑笑:“这家店本来就是我家开的,我周末假期来体验体验,没想到遇上系统崩溃了,真不走运。” 宁宓于是接过甜筒。 店员:“这个收银系统是我写的,写的时候只做了小规模测试,没想到出bug了,回头还得再修一下bug。” 宁宓来了兴趣,问她:“姐姐你是学计算机的吗?” 店员:“对呀,不过我很菜的,哈哈哈,我有点社恐,遇到刚才那样的场面头脑就容易空白,本来当初高中是数学竞赛保送的,为了更自闭一点就决定去当码农了。” 宁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半个同行,惊喜说:“我也是参加数学竞赛的,今天就是去参加冬令营。” “哦哦,很厉害嘛!都进省队了!”店员夸赞道,给她竖起大拇指,“那可要加油呀,争取拿到金牌,到时候我们就是校友了。” 她觉得和宁宓非常有缘,问清楚他们一共几个人以后,给她包装了一堆甜筒。 “祝你们旗开得胜!” 面馆里,几个学校的人都坐在一起,有个学校老师问起宁宓,数学老师说她出去逛了。 这个学校的老师于是阴阳怪气:“这么沉不住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前两次一样运气好。” 数学老师快人快语:“你是不是嫉妒了?” 该老师还想说什么,这时宁宓带了一堆甜筒回来,给盛一中的同学们和老师人手分了一个。 面馆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让人热的不行,数学老师于是拿着甜筒在该老师面前晃了一圈:“诶,大冬天吃甜筒,也是难得的滋味啊。” 该老师被他这么一晃,也觉得身上燥热起来,看数学老师那副得意样,气的不行,也站起来和自己学校同学们说:“老师请大家吃甜筒。” 同学们一阵欢呼,他得意地瞥了眼数学老师,走了出去。 然后走到了唯一一个平价甜筒店门口。 哪知道他刚准备点餐,店员说:“不好意思啊客人,今天关门了。” 该老师:…… 第69章 六十九只宁宓 冬令营 宁宓上高铁前还有点紧张, 她之前听人说高铁会晕车,不过等她检完票上车后,才发现自己的顾虑多余了。 高铁以极度平稳又极快的速度, 带着他们驶向目的地。 几个小时后, 他们安全抵达了冬令营所在地, C市。 冬令营的负责人们已经在火车站安排了接站的人, 将一行人等带往酒店。 在报到完后,领队老师们带大家去了房间, 然后在所有人午餐时将公布接下来几天的行程。 宁宓和班霜月一起住二人间,宁宓的东西很少, 简单就放完了, 班霜月还在仔细看行李中的东西, 宁宓坐在自己的床上,按遥控器换台。 班霜月:“我还以为你会马上开始准备考试。” 宁宓:“但是这样更热闹, 更像旅行的氛围。” 班霜月由着宁宓去了, 她自己也不是喜欢考前抱佛脚的类型,何况提前两天抱佛脚。 宁宓换了两轮台,关掉电视, 对班霜月道:“都不好看, 要不然我们还是学习吧。” 班霜月:“……” “你是不是太兴奋了?”班霜月问,“要不然你先去二楼自助餐厅看看, 我收拾完东西再来。” -- 第124页 宁宓闻言一跃而起:“对诶!还有自助餐厅!” 班霜月目送她出了房间,抬手用手背抹一把汗,叹了口气,打心底佩服宁宓这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她从高铁下来后就够筋疲力尽的了。 午饭时,摸清了自助餐厅的宁宓带班霜月选了个绝佳的位置, 领队老师站到所有人面前,示意大家听他说话。 “这次冬令营为期五天,具体的行程表我会发给大家,每个人都有,今天没有什么事,大家旅途劳顿,先好好休息一下。” 宁宓拿到行程表,发现今天晚上只有领队老师会议,明天则要集体去C市实验中学举行开幕式,而后天和大后天分别是两天考试,再之后就是学术报告和闭幕式。 “学术报告是什么样的?”宁宓问班霜月。 班霜月用叉子把盘中的意面卷起来,一边回答她:“大概就是老师汇报教学经验吧。” 宁宓直觉自己对这部分可能没什么兴趣。 她倒是很好奇考试会怎么样。 这次考试只有六道题,一天三道,涉及了代数、平面几何、数论、组合四个模块。 而分数最高的前六十名,就可以进入IMO中国集训队,并且直接保送P大。 P大啊…… 她环顾了周围一圈,餐厅中越来越热闹,穿着各学校校服的人陆续走入,宁宓第一次真切感觉到,她如今正和这些天之骄子共坐一堂,即将为了同一个目标而竞争。 而P大也不再是别人口中的遥远梦想了。 只差最后一步,她就要将梦想变作现实。 宁宓突然笑了起来。 班霜月看到了,手中叉子一顿,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点弧度。 经过重重考验,她们终于来到了这里,这个离山巅一步之遥的地方。 “宁宓,你之前说梅南让你转告我什么?”班霜月问。 “他说,让我们在P大再会。”宁宓道。 开幕式在C市实验中学举行,仪式上,各大学校领导和冬令营负责人纷纷上前讲话,宁宓跟风拍了一个半小时巴掌,之后跟着大部队一起去看了考场,再去食堂吃饭,不得不说C市果然是美食天堂,连学校食堂都好吃的不行,唯一的问题就是太辣了,宁宓和班霜月都不太能吃辣,饭后狂灌水。 这一圈结束后,大巴又载着大家回了酒店,开始了自主备考,宁宓和班霜月达成了一个无言的默契,在考完前都不再和对方讨论考试相关的事,以免增加压力。 虽然很有把握,毕竟是群英荟萃的冬令营,其他省市的出众选手也实力强劲,若说一点紧张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比起紧张对手,二人对自己的实力更有信心,无论如何,数学题终究是数学题,只要做得出来,对手如何,与自己无关。 两人就这样顺利度过了接下来的两天考试,考完第二场后,宁宓终于松了口气,拉着班霜月就想去玩。 领队老师说可以自己去逛,但要在晚饭前回来。 班霜月现在对宁宓没脾气,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任由宁宓拉着她往外走,也不反抗。 “接下来就可以随便玩了!”宁宓摩拳擦掌道,“我想去传说中的美食街看看。” 两人于是查了攻略,按导航坐公交线路。 宁宓和班霜月并排坐在后排,看了看窗户,有点不解:“你觉不觉得这边越来越冷清了,我怎么感觉不太像美食街呢?” 班霜月往外一看,也觉得奇怪。 坐在前排的一位好心人听到她们说话,笑道:“姑娘们,你们坐错了公交吧,这号线哪能去美食街啊,这是去纪念馆的。” 宁宓和班霜月对视一眼,都开始看手机地图,发现这个导航果然起了变化。 “你们用的什么导航,也忒不靠谱了。”好心人给她们指路,“等到了站,往前一直走,过了纪念馆再过马路,坐反方向的123路。” 两人感激地道了谢,下了公交一直往前走,果然看到了好心人说的纪念馆。 纪念馆外形古朴,门可罗雀,门口放了一张长桌,坐了一个售票员。 看到有两个人走近,售票员正在玩手机,头也没抬道:“门票一人十五。” 宁宓本来是想向她问路,看到门口易拉宝上挂的介绍,这里展出的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数学家,宁宓在课本上看到过他的事迹,于是有了兴趣,询问过班霜月后,向售票员购买了两张门票。 售票员收了钱,从桌子上拿了两张门票给她们,继续玩手机。 宁宓和班霜月结伴进入纪念馆。 纪念馆内气温不高,没有开暖气或者空调,大冬天的还有点冷,来参观的人也很少,只有两三个坐在中间的沙发休息,对展品也是兴致寥寥,感觉都不是来参观的,纯粹是找了个歇脚的地方。 宁宓从门口开始仔细看,这个展馆展示的是那位大数学家的生平。 他幼年时聪颖,被当时封建王朝官僚选□□,出资去外国留学,学成归来时,父母和故乡都被战火所毁,于是发宏愿要使国家强大,之后历经种种困难,用自己一身所学为国效力,死前仍记挂着国家学科发展尚未赶上世界脚步。 纪念馆里陈列着他在艰难岁月中写下的手稿笔记,从最简单的数□□算到越来越复杂的公式公理证明,宁宓沿途一路看着,眼角不觉湿润。 -- 第125页 他死时,国家还没有完全富强,到如今,近百年过去,国家数学水平已经走到了世界前列,继往开来的一代代人相互接力,实现同一个梦想。 如果能够睁眼看到这一切,想必他一定会非常欣慰吧。 宁宓的心中模糊生出一些想法,这些想法尚不清晰,但在冥冥中,她似乎体会到了一种除数学本身魅力外的东西,现在的她还分不清这是什么,只是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将有一些意义在,她在无意识中,走到了可以接过接力棒的地方。 “妈妈,妈妈,你快看。”小孩子细小的声音引起了宁宓的主意,“寒假作业趣味题上有这个,1,1,2,3,5……我知道,下一个是8对不对?” “宝宝真棒!”那个妈妈也非常小声说,“这个啊,叫做斐波那契数列,自然界有很多斐波那契数,比如说我们看到的花瓣……” 宁宓和班霜月最后出了纪念馆,往原定回美食街的路线走。 路上班霜月问宁宓:“感觉你沉默了不少?” “我就是,”宁宓想了想措辞,最后找到最贴切的那个,“有点被感动到了。” 她曾经以为数学是和伙伴们一起玩的快乐游戏,后来自己发现其中的乐趣,又知道了这条路上自己不是孤独一人,还有许许多多同道而行的人。 而现在,她又从另一个方面领略到了它的意义,而且这意义不止是有志于数学的人,其他将来不会从事数学的人,将来也会得益于过去和现在耕耘开垦者。 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这一切都是充满了希望的。 前人探索的知识,将化作最锋利的箭簇,疾速裂空,为后来人指引方向。 “你说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宁宓边走边望着远方的天际,那里没有云彩,也没有颜色,但高远而辽阔。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我们又将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呢? 接下来的世界,就要与他们有关了。 班霜月不明白宁宓的慨叹,但她听得出宁宓话中的认真,那不是玩笑似的探讨,而是认真的询问。 所以班霜月也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道:“科技发展的太快,我也想象不出,但我想,那一定是一个比现在还要好,科学还要进步的世界。” 是的,宁宓想,那一定是一个比现在还要好的世界。 她浑身充满了力量,对班霜月道:“我现在迫不及待想做一套数学卷子了。” 班霜月:“那美食街还去吗?” “去!”宁宓非常有气势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 第70章 七十只宁宓 CMO金牌 几天时间匆匆而过, 冬令营也迎来了尾声,在今天即将举行的闭幕式上,主办方将为得奖选手颁发奖牌。 闭幕式的举办地点和开幕式一样, 同样在C市实验中学。 一大早, 就陆续有大巴来到酒店门口, 分批次接走各学校的选手们。 宁宓所在盛一中和B市的其他中学选手坐了同一辆大巴, 其中就有市一中的同学。 她才和班霜月上车,就被人认出来。 “宁宓大神, 你这次是不是拿稳CMO金牌了?” 宁宓如今的名声已经非常响亮,昨天还有人在对答案时问到她, 她全都思路清晰地解答了出来, 现在她夺冠的呼声最高。 “岂止呢!”市一中已经有几个宁宓的小迷妹迷弟了, 彻底化身宁宓吹,这几天没少给大家伙宣扬宁宓事迹, 此时也毫不犹豫地鼓吹道:“肯定又是满分!宁神这是要连中三元了!” 他们特别有自信, 比宁宓自己还有自信,信誓旦旦的好像已经亲眼目睹了结果,仿佛宁宓不满分夺冠就是天理难容一样。 对此, 班霜月忍了一路笑, 她本来是个冰冰冷冷的美人,这一路肩膀却没停下过抖动。 宁宓坐在她边上靠窗位置, 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缩进靠椅中,让窗帘和书包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救命…… 她的尴尬癌又犯了,为什么感觉这个大巴上除了她自己,全都是社交牛逼症选手? 下了大巴后大家列队进入C市实验中学,途中宁宓听到有人提到她,看到有人望向她, 都只当做没看见,她目不斜视地跟着队伍走,此刻她脸上就和班霜月一样,没有表情。 然而即便这样,有人看到后还是崇拜道:“不愧是宁神,马上要宣布成绩了还这么稳,这就是大神风范吗?” 宁宓:“……” 她好像有点懂为什么大神都不爱搭理人了。 不过也有一些不协调的声音。 “这个宁宓再厉害,能有施神厉害?我不信。” “对啊,B市懂的都懂,竞争力度根本没有其他省大,吹得和真的似的,就算都能拿金牌,也肯定是施神稳第一。” 这些人说的施神是H省的一个学神,叫做施柯林,也是从小就开始奥赛、数竞,在全国都很有名气,也因此比宁宓的名声更大。 宁宓的成长速度太快,此前也几乎没有成绩,除了本市一些消息灵通的重点中学,知名度还没有扩大到全国圈子。 宁宓和施柯林之前在同一考场,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两人几乎同时离场,也是最早离场的。 施柯林人比较和善,胖乎乎的一个男孩子,出门时两人还探讨了一下某道题的解法,对彼此印象都不错。 -- 第126页 此时听到这话,施柯林也非常无奈给宁宓递了个眼神,宁宓摇摇头微笑,表示不在意。 施柯林的实力她也非常佩服,从她的角度来看,两人擅长的方向各有千秋,但此次命题对二人来说都在把握内,所以究竟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不如说,他们都在期待对方能给出一份让人满意的答卷。 棋逢对手,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所有人都到位后,闭幕式就要开始。 主席台前的桌子上,放上了金银铜三色奖牌和绶带,领导们陆续就坐,主持人走到了台前。 主持人先是说了一通场面话,宣布闭幕式开始,一阵掌声过后,他开始放ppt进行相应环节,并请领导们轮番上台讲演,这些前置环节结束后,终于来到了激动人心的颁奖时刻。 谁将是第一个上台领奖的人? 宁宓还是施柯林? 谁将得到前六十名的资格,进入国集队,获得保送名额? 这一年的CMO奖牌数目最多者,将花落哪个学校?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之前因为讲话环节无聊而昏昏欲睡的人也睁大眼坐直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关注着台上主持人的一举一动。 “下面我宣布,本次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金牌得主有:来自盛一中的宁宓、班霜月同学;来自H省实验中学的施柯林同学;来自……” 主持人念了一大串名单,人数远超六十人,宁宓头一回参加,有点不明白,边鼓掌边小小声问班霜月:“不是说只有六十个人能进国家集训队吗?” 班霜月稍微偏了偏头,仍面朝前方鼓掌,说道:“那个要等到具体分数出了以后才知道,现在只是初步划定奖项,一等奖也就是金牌的数目视分数线而定,但前六十才能进国家集训队。” 宁宓:“分数都不知道,这样划定奖项会不会出错呀?” 班霜月:“我之前听其他学校的领队老师说起过,好像从下届开始就取消闭幕式了,成绩都等回去后再出。” 不过她们这一届还是能在闭幕式上感受一把领奖的风光的。 被念到名字的人集体被主持人邀请到了台上,然后按照主持人的指示站成几排,不知道这个站位和成绩有没有关系,宁宓和施柯林站在第一排打头阵,班霜月也在第一排,而后几位领导拿着奖牌绶带依次走过来。 给宁宓颁奖的是一位眉目和蔼的老者,看到她之后连连说了几个“好”字,仿佛像是看待学生后辈一样目光亲切,这让宁宓也很感激,双手接过了奖牌。 之后众人便是合照,然后依次进行了二等奖银牌和三等奖铜牌的颁奖、合照。 这个流程结束后,现场变得有点散漫,主持人关了ppt,和一个前排坐的老师鼓捣电脑。 宁宓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早上没吃早饭,现在只盼着回去吃东西。 然而左看看右看看,没人有起身的意思,她正想问班霜月,主持人这时下了台,而大屏幕上亮起了新的PPT。 新的主讲者将ppt放到全屏,宁宓看到了ppt的标题。 《欢迎报考P大》 右下还有个P大的Logo,就是那位无人不知的民国时期作家设计的logo。 宁宓恍然,原来还有一个招生环节。 她看了看前排十几位之前都没有动作,和这名主讲老师坐在同一席的老师们,顿感眼前一黑。 班霜月揶揄她:“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去P大吗?有这个了解的好机会还不好,说不定了解过后就改了主意,要去别的学校呢?” 宁宓非常坚定道:“P大我是一定要去的,全国最好的数学系就在P大,其他学校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也没有听宣讲的必要,反正目标已经定好了,不会改变。” 班霜月闻言一怔。 良久她道:“其实也未必,我比你多读一年,和我同届的一些同学以为自己选了想要的专业,其实了解不够,现在同学群中都有商量要降转的。” 而且这其中,原本奔着数学系去的人还不在少数。 数学竞赛和数学研究,是不尽然相同的两条路。 有人将数学竞赛比作马拉松,虽然遥远,但知道目的地,奔着目的地去,即便跑的慢一点,但总有一天能跑到终点。 而数学研究则不同,这是一场漫长的没有终点的征途,这一路上不同分支的研究者甚至都不懂其他人在研究什么,除寥寥几位外,也很少有人能给后来者指出明确的方向,甚至指出的方向也未必是适合本人的。 一切都像未知数,一切都是不确定,也许有的人一生都难有大成就,更多的人在半途就决定离开基础数学,转向概率统计一类,或者直接换了专业。 也许终有一天,他们这些无比热爱数学的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不适合做数学。 这本身就是最残酷的事情。 只不过,看到宁宓此刻的坚定,班霜月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宁宓终究是和她不同的人,又或许宁宓本身就有某种资质,天然适合数学,这一切,都留待宁宓自己日后去探索、去体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班霜月看来,追梦者本身就是最难能可贵的。 再者,她本人就是这样天真的追梦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追求,宁可扛着暴风骤雨,也要重来一次。 -- 第127页 * 冬令营结束后,很快就到了官网公布获奖名单的日子,宁宓毫无悬念地进入了国家集训队,以和施柯林一样,并列第一的满分成绩,进入了六十人的队列中。 班霜月则在四十名开外,也进入了集训队。 因为马上要面临集训队的层层考试,宁宓的学习时间比之以前更加紧张,她这时已经不再需要其他人的辅助,学校给她和班霜月专门布置了一个适合冲刺的教室,说来也很巧,正是原先宁宓和江蔽月等人的秘密基地。 重返故地,故人却都不在,这让宁宓也唏嘘了好一阵。 但时间不待人,她很快全身心投入了备考状态,辅导用书《走近IMO》、还有各年的真题都被宁宓反反复复做了几遍,连小蓝本都快翻烂了。 班霜月则更加按部就班一些,据她的说法,她没有宁宓那么变态的速度,不管什么难度的题都能短时间内解决,当下,她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日子就在睁眼刷题闭眼睡觉的时间中很快过去了,她们迎来了去国家集训队的日子。 在那里,六十个被选□□的佼佼者,将经过重重考试,最终,成绩最优的六人,将代表中国队参加IMO比赛,迎战其他国家的对手。 第71章 七十一只宁宓 最终的舞台 集训队共有两次选拔考试, 第一次是从六十人中选拔出十五人,第二次则从十五人中选拔出六人。 最终的六人将代表中国队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宁宓和班霜月在老师们的指导下填写报名了国家集训队选拔考试。 在考试来临前,宁宓和班霜月提前飞往了选拔考试所在城市高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两个人的缘故, 还是因为离得太远, 学校给两个人包了机票。 于是宁宓在继第一次坐火车出门后, 又体验到了第一次坐飞机出门。 她在飞机上的表现比在火车上沉静得多, 班霜月好奇问她,宁宓说看窗户外面觉得特别新奇好看。 不论是从上面看起来像冰山的云, 还是从俯瞰角度看地面建筑,宁宓觉得这一切都太厉害了。 同时, 她对科技的发展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宁宓在心中惊叹, 原来这么多年的科学研究,最终铸就了这么多伟大而神奇的东西。 考试当日, 宁宓和班霜月都没有出什么意外的答完题, 考完回去前,她们还去G市吃了当地有名的点心。 中间班霜月和宁宓玩的都很开心。 不过班霜月告诉宁宓,她这次可能要止步于此。 “接下来我就不能陪你了, 宁宓。”班霜月由衷地祝福她, “你要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世界的舞台上, 我会在新闻上等到你夺得IMO金牌的消息。” 宁宓重重点头。 她一定会的。 已经和这么多人有过了约定,她一定会走到终点,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 很快成绩出来,班霜月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没能进入第二轮。 而宁宓依旧以满分的成绩,挺入国家集训队选拔考试第二试。 第二试参加者只有十五人, 这次的考试地点在H市,宁宓独自一人乘飞机前往。 有过第一次的乘坐经验,她独自一人旅行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中间还是出了点小岔子。 她乘坐的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延迟了。 宁宓在机场听到这个消息,当机立断买了高铁票,好在现下不是旺季,票很多,她终于在考试前一天晚上的十点钟,准时抵达酒店。 因为和那里的老师提前沟通过,老师在高铁站等到了大晚上,把宁宓安全送达后才放心。 宁宓感激得不行,连连道谢,她虽然坐过高铁,但如果独自一人在接近十二点的时候,从陌生城市的火车站去酒店,还是会害怕的。 负责的老师对她的印象也很好,非常喜欢这个讲礼貌的可爱小姑娘,她乐呵呵说:“不用谢,你们这些人都是将来的国家栋梁,祖国的花朵,爱护是老师的职责。” 除去这个小插曲,宁宓在第二次考试中仍然没有波折,水平稳定,发挥到位。 施柯林是她在这十五个人里认识的唯一的人,也是她觉得很厉害的对手,不过在考完沟通时,施柯林也说自己这次可能失手了。 宁宓:“以你的水平,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施柯林苦笑:“我其实大考心态不行,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行,刚刚考到最后,连手都在抖,就怕计算失误。” 施柯林的乌鸦嘴说中了,他真的没进。 宁宓得到最终名单的时候,发现剩下的五个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而宁宓,也终于彻底通过了所有的选拔考试,成功进入国家队,成为全国参加数学竞赛的选手中,最强的六人之一。 或者也可以说,是最强的那一个。 因为她从预赛、初赛、冬令营,再到这两次选拔考试,一直以满分通过。 如果再能得到IMO满分,宁宓就将比肩历史上最顶尖的那位天才选手,成为新一代传奇。 她终于走到了这里,离最终目标只剩一步之遥的地方。 早在3月中旬的时候,IMO主席在数学论坛aops上发布了今年的IMO赛事详情。 今年的IMO比赛将在罗马尼亚举行,说起来也很巧,罗马尼亚正是第一次世界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举行的地方。 -- 第128页 具体的比赛时间是七月中旬,在那以前,被选拔出的六个人将会被集中起来,进行为期一周的每日考试和培训,地点在G大。 宁宓在得到这一周的课表时,顿时眼前一黑。 这倒不是因为数学的事,而是因为他们要……学英语。 宁宓的英语水平怎么说呢,原来可能好过那么一阵,但自从专心学竞赛以来,她就退化成只会说ABCD了。 不过到了G大和老师沟通过后,宁宓放下心来。 他们学习英语的要求不高,能基本交流生活就行,实在交流不了也没关系,可以通过翻译老师交流。 最要紧的还是能看懂英文的题干。 这个宁宓倒是不发愁,她做过历年的IMO真题,能看懂基本数学术语对应的英文,甚至还研究过一些文献,看肯定没有问题的。 只要不让她写就成,那真的太难了,宁宓想。 宁宓在G大度过了非常充实的七天。 这七天里他们每天都在考试和学习,当然也有单独的自习时间,大多在晚上。 宁宓喜欢傍晚前找一道数学题,然后在G大校园中散步,找一个长椅坐下,一边听蝉鸣一边在脑海里想象这道题的解法。 有天晚上她遇到了和她同属国家队六人之一的一个女生,树木刚好挡在长椅中间,遮住外面的视野,女生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嚎啕大哭,宁宓安静地等她哭完,收拾好心情离开,才默默走出来。 她本想安慰这个女生,又觉得话语太过苍白,毕竟压力是各人的,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做到完全相同的感受,宁宓能做的,就是在她哭的时候,假装自己是透明的。 不过宁宓这段时间也有和老师以外的人交流过,因为她每次考试都是满分,所以第二天分数出来的时候,会陆续有人问一些问题,请教她某个解法。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大家的时间都很紧张宝贵,拉家常和谈心则完全被排除在外。 宁宓虽然分数从没有出过问题,但这样的氛围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压抑,同时也有了紧张感。 以及,一场国际性的比赛即将要到来,和她将代表自己的国家去参赛的这个事实。 而这一天,也终于如期到来。 宁宓在提前办理了护照和出入境许可后,和领队老师们以及其他五名同学一起,进行了极为漫长的飞机旅途。 她一路上睡睡醒醒,迷迷糊糊间,觉得天边的云很像某个立体几何图形,就下意识想建立坐标系,却发现没有纸笔,猛然醒转。 之后就抵达了目的地。 罗马尼亚。 虽然对国外的人和物都感到很新鲜,但宁宓没有太多时间去接触,他们稍作整顿,在酒店安顿好,次日便要去会场参加这场有116个国家、640名参赛者参与的世界级比赛。 六人中有人调侃:“都是世界奥林匹克比赛,体育比赛就有看头多了,数学比赛只有对错,没什么观赏性,新闻媒体都不知道怎么报道。” 他这话说的宁宓一愣,她完全没有把这个比赛和奥运放在一起比较的意识,但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是。 只不过一个是答题,一个是运动。 而就像运动中往往短跑成绩很受人重视一样,数学竞赛在所有这些学科竞赛,生物竞赛、物理竞赛、化学竞赛、信息竞赛中,地位也遥遥在上。 或许也正和短跑所需的爆发与耐力是其他运动基础一样,数学,作为一门高度抽象的学科,也是构成各大学科的基石。 宁宓恍然,对数学的地位似乎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而正式的比赛,也在第二日到来了。 IMO的题一共六道,每道题七分,总计四十二分,总时间共四个半小时,在规定的四个半小时结束后,赛务组将会统计所有国家选手的分数,以答出的题目道数为计分标准。 在计算核对结束后,再进行成绩公布和奖项颁发。 奖项都是选手个人的,不过一般也会统计每个国家的总分,这个分数也很受到大家的关注。 宁宓在赛场看到了来自不同国家,肤色、瞳色、发色、穿着都各异的人,其中几个来自非洲的选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发现非洲选手数目好像特别少,每个队也就那么一两个人。 “有的国家其实不太积极,就是来陪跑的。”同伴见状告诉她,“不过那些重视数学的国家和发达地区的国家的选手都非常厉害,以前的IMO金牌得主里有好几位得了菲尔兹奖。” “以后我们这些人里,应该也会出很多了不得的数学家吧。” 领队老师听到他的话,非常赞同:“是啊,你们已经站到了高中生的世界前列,将来成年后,也会有走到世界大舞台中心的一天,这里的人在未来,都有可能是你们的同行者。” 宁宓被他们话中所描述的那个画面所打动,她开始心驰神往起来。 未来啊。 未来这里的人都会非常厉害,而此刻,她自己就站在这群人中间,是这群人中的一员。 她也会变成别人眼中很厉害的人吗? 带着这样的期许,最终的IMO比赛,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72章 七十二只宁宓 IMO金牌 IMO的六道题分别在两天完成, 这和冬令营时CMO的规则一样,因为冬令营时的考试形式就是参照IMO来进行的。 -- 第129页 宁宓等六个人被分在了六个考场,接下来, 领队老师会把翻译好的试题带给他们, 在四个半小时后, 结束第一天的比赛。 各国的卷子评判都由本国领队给出, 再同组委会协商裁判,最后得出分数。 第一天的三道题分别是几何、组合、代数, 难度中上,比起冬令营时要更难一些, 但宁宓做的不算困难, 虽然用时更长, 足足做到了第四个小时才交卷。 毕竟是IMO,饶是宁宓再有自信, 也会担心自己马失前蹄, 所以在答完题后,每道题都反复检查确认了三次。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后回到酒店,六个人没讨论试题, 而是各自休息整顿, 早早睡下。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二日,再度来到考试地点, 宁宓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望着进进出出的各国选手,她意识到,今天,就是她期待已久的最后一天。 宁宓本以为这样有意义的日子会有更不一样的地方,但似乎也没有,即便他们身处最高赛场, 考试仍如所有普通考试一样,正常进行着。 而她要做的,也只不过是把会做的题都做出来而已。 想到这里,宁宓忽然就懂了当初顾淮对她说的话。 “做的出,就做,做不出,就不做,数学竞赛不就是做题吗?” 宁宓不自觉笑了起来,确实啊,数学竞赛不就是做题吗? 她踏入了最后的考试场。 去迎接最终到来的试炼。 计时器再度开始倒计时,宁宓沉着拿起笔,用最平常的心态浏览完三道试题,开始了答题。 然而,就在她写到第二道题的开头时,意外发生了。 宁宓和顾淮,互换了。 IMO考场上,曾经有过两次考试经验的顾淮瞬间理解了宁宓所处的地点。 他看向已经写了一半多的试卷,人生头一次,感觉到了两难抉择。 曾经宁宓和他约定过,如果再度考场互换,他不能帮宁宓写任何题,因为这不是宁宓的真实水平,宁宓无法接受。 然而这个地方不是普通考场,而是宁宓一路努力,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最终舞台。 而且如今的宁宓,在这些试题上的解答能力也绝对不逊于他,甚至有些部分超过了他。 答,还是不答? 顾淮提着笔,笔尖在卷子上点下一个墨点,迟迟没有动作。 场外远远看到宁宓的领队老师有点焦急,一起来的同事面色凝重:“宁宓怎么停下来这么久?是不是遇到做不出的了?” “不应该啊……” 领队老师对宁宓的实力再清楚不过,他翻译过这个题,这个题不是宁宓的盲区和弱点。 到底怎么回事? 最终,顾淮垂眸,用笔在纸上书写起来。 * 另一边,与顾淮互换了的宁宓,在短暂的无措后,迅速冷静下来。 她这次互换来到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和顾淮第一次互换时,来到的顾淮书房。 书房旁的书架上,有一个地方缺了一处,没有被其他书补上。 那本来是《数论妙趣:数学女王的盛情邀请》一书所在,被顾淮送给宁宓后,一直没有放其他书。 或许是看开了竞赛本质的原因,宁宓此时还很冷静,她在想,是不是因为考前想到了顾淮,所以就会互换。 这也算总结出一条规律了。 但是,既然她已经坐上了那个考场,接受了本次考试,就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哪怕考试结束前换不回去,她也要完成这次的考试。 宁宓在顾淮桌子上找到草稿纸和笔,将自己记住的题干写了下来,然后开始答题。 …… “这都一个半小时了,宁宓到底怎么了?” 领队老师非常心焦,他眼睁睁看宁宓写了两下又停笔,现在干脆撑着脑袋发起呆来。 这可是IMO赛场,而宁宓本该是本届国家队的王牌选手! 他这边转来转去表情凝重,也引起了其他国家领队老师的注意,跟着他的视线也去看,发现了这个似乎已经放弃的中国女孩,都摇了摇头。 在场只有一些非洲国家选手才会和她一样早早停笔,不过他们往往直接交卷,也不会一直呆在这里。 “程老师,快看!宁宓她开始动了!”另一位老师拉着领队老师惊喜道,“宁宓好像开始看题了!” 然而宁宓似乎只是改变了一种发呆方式——对着试卷发呆。 程老师彻底丧气,不想再看。 就在他决定再也不关注宁宓情况时,宁宓居然提起了笔,开始答题。 程老师的眼中亮起了希望。 但是,现在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不到,宁宓还能做完吗?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事实证明,宁宓能。 不仅能,而且她仅仅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好像答案已经印在脑子里一样,迅速地完成了试卷,并举手宣布交卷。 在她被收走的草稿纸上,一个笔力遒劲的字迹这样书写着: 交给你了。 一如既往的潇洒,就像最初宁宓那本《高中数学必修一》上的签名一样。 而写下这句话,并选择相信宁宓的顾淮,在回到书房,看到摊了一桌子、写的满满当当的草稿纸时,也勾了勾唇。 -- 第130页 他们赌对了。 * 宁宓在两个半小时的时候就选择交卷,而收到工整试卷的领队老师和见证这一幕的其他国家老师都惊呆了。 由于宁宓引起的动静太大,连考场内的作答者都开始看向这边,但选手们心理素质都非常强,很快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 宁宓的试卷被领队老师当场批改出来。 满分! 又是满分! 而且是仅用时两个半小时,比全场都要快,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比宁宓更快,而那个人如今已经是斩获无数奖项,世界级的大佬人物。 原本本国领队老师批改后,只需要和组委会核对即可,但其他国家领队老师围观了全程,都不可置信,纷纷轮番核对,结果发现,中国的领队老师并没有任何夸张放水,而是宁宓这名选手,真的交上了一份完美无瑕的试卷! 不仅如此,最后一道数论题更是答得无比漂亮,这道题是他们公认的最难,赛前很多拿到题的领队都预测过,本届中能答出来的人不会超过五人。 来自中国的老师们看到结果也先是愣住了,而后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学生究竟做出了怎样的惊人之举,又给出了怎样的惊喜时,都欣喜若狂。 宁宓,从本次预赛起,到正式联赛,再到冬令营CMO,国集两次选拔考试,甚至是进入国家队后的一周测试,直至IMO,拿下了史无前例的大满贯! 她将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数学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数日后,所有国家选手成绩都核对完成,在罗马尼亚最大的五星级酒店中,将举行一场激动人心的颁奖仪式。 各国记者和采访人员纷纷拿到工作证入驻,在会场提前准备好。 当受邀而来的大会主持人、国际知名数学学者、二十年前的IMO金牌获得者在大屏幕上放出各国的队伍成绩以及总分时,所有人都看到,中国队以一骑绝尘的分数名列第一,而其中,NINMI选手更是以全场唯一满分,用时最短的成绩,让在场的记者们都疯狂了。 快门的咔嚓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问宁宓这名选手的位置,宁宓在哪里,怎么样才能采访到她。 然而社恐的宁宓只是躲在休息室里,等待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你怎么不出去,外面可热闹了。”领队的程老师现在心情非常好,看宁宓简直像看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多见识见识大场面,开拓一下见识嘛。” 宁宓忙不迭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得到这样的结果她非常高兴,努力得到回报也无比喜悦,但仅此而已。 随之而来的名声、利益,都不是她想要的,宁宓只要能自己思考出数学题的解法,就已经觉得无比满足了。 官方工作人员随后来到休息室,通知他们颁奖典礼即将开始。 三名老师、六名国家队选手陆续从沙发座椅上站起。 “走吧,孩子们。去享受你们获得的荣耀吧!” 会场前,当主持人宣布请所有国家老师选手入场时,围在外面的记者们都开始了动作,纷纷拿起照相机,到处找合适的拍摄位置。 队伍的出场顺序以英文首字母排,十几个国家出场过后,当主持人宣布,请中国队的队伍进入会场,当场的快门声不绝于耳,频率比之前高了几倍! 三名身着正装的老师依次走过挥手,一阵快门声后,身着校服的学生们也进入了大众的视野中,而当宁宓出现时,现场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到了她身上。 在一百多个国家、六百多名选手依次按序入座后,主持人开始宣布今日所有人的关注所在: IMO金牌获得者! “本次IMO金牌获得者共计四十三名,而其中最为杰出者,是来自中国队的宁宓选手,她以满分四十二分的成绩,荣获当之无愧的第一,让我们恭喜宁宓选手,成功斩获本届世界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最高荣誉——IMO金牌!” 第73章 七十三只宁宓 入学 宁宓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和自已一起来的同学和老师们, 他们或鼓励、或欣羡,但都带着对宁宓的祝福,用微笑鼓励宁宓上前去领奖。 宁宓一步步走到台前, 走到领奖台上。 舞台聚光灯、相机闪光灯、大厅所有的目光, 全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主持颁奖的知名学者为她挂上了金牌绶带, 将证书交给宁宓。 宁宓展开证书, 同他一起站在舞台中央,背后是巨幅的屏幕, 一起接受相机的洗礼。 闪耀灯光下,宁宓偏头看到证书, 右手拿起金牌, 忽然有些不真实感。 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 她拿到了世界级的荣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IMO金牌。 宁宓看向台下的人, 那里面有各国的选手, 有她的同学、老师。 再往时空远处,她似乎还看见了更多的人。 这些人里,有国集选拔考试时的施柯林, 有带他们去冬令营的竞赛班数学老师和班霜月, 有一起在竞赛班学习、共同参加预赛联赛的竞赛班同学们,有高二(27)班的余倾云、华茂、马烦, 有第一次竞赛班时期的梅南、湛浩成,有最初开始竞赛时认识的江蔽月、颜清阳、楚尔、言西倾、lewis、洛朝京,有将她带领到数学之路上,帮助良多的洛斯水、苏蘅…… -- 第131页 还有最初的最初,在那个午后的咖啡馆里,遇到的一个看上去最不像学生的学神, 从那时起,冥冥中似乎已经注定,她将会以对方为远方的目标,不断向前进。 最终快门按下瞬间,宁宓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原来顾淮站在峰顶看到的风光,是这样的壮丽辽阔。 最高深艰险的天堑,她跨过来了。 * 竞赛的结果当天就被传回了国内,连带着得奖照片和夸张的介绍文字一起,被附在各大媒体平台和公众号推送上,连新闻联播中都简单提了一句。 宁宓彻底出名,变成新一代传说。 不过她本人其实没什么感觉,一定要说的话,没什么比刚回国下飞机时,看到带了一大捧鲜花的江蔽月等人更让她震撼。 不仅是江蔽月,就连楚尔、颜清阳也来了。 宁宓看到这些熟悉的老朋友们,不禁眼眶湿润。 他们真的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重聚过了。 “宁宓,你真的太棒了!” 江蔽月把花送给宁宓,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宁宓拍着她的背,从她背后看到已经成熟起来的楚尔,和如今沉稳得多的颜清阳,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言西倾。”宁宓说。 宁宓和同行老师打了招呼后,四人一起去墓园看望言西倾。 言西倾永远停留在他十六岁的那个夏天,墓碑相片前放了一些花,看得出还很新,大概是言老师不久前来过。 “你看他这傻笑样,平常他根本不笑的,天天一副睁不开眼的样子,真难为言老师还能找到这么张照片。” 颜清阳蹲下,用手去擦拭照片上的一点灰尘,眼底带着淡淡的悲伤和怀念。 江蔽月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以作安慰。 几个人都和言西倾说了自己的近况。 楚尔去年已经通过生物竞赛拿到了保送资格,今年将和宁宓一起在九月份入学P大,只不过楚尔去的是生命科学学院,而宁宓去的是数学院。 颜清阳今年的高考成绩已出,但略有失误,他打算报考T大国防生,去信息科学学院。而江蔽月已经拿到了国外大学的offer,短期内不会回国。 老友叙旧,这一天他们去了当初约定好要去但失约的游乐场,几个人把项目玩了个遍,却好像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快乐。 尽管几个人都努力假装一切如旧,但过去种种、时间的隔阂,都已经不能再一笔勾销。 他们已经渐行渐远了。 分别时也是意兴阑珊的。 大家回家的方向完全不一样,互相告别过后,宁宓看着三个人转身向三个不同的路口走去。 她抱紧了手中的捧花。 “等等!” 三人应声停下脚步。 宁宓感觉到从鼻头升起的一股酸涩,直冲眼眶。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们还会像这样再次重聚的,对吧?不管过去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不管多久,我们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对吧?” 她一边呜咽一边带哭腔确认。 宁宓抬起一只手,用袖子不停擦眼泪,但是眼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宁宓!” 江蔽月也哭出泪花,回头冲过来抱住宁宓,“一定会重逢的,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楚尔和颜清阳都走到她们身边,和宁宓无声对视着,表明自己的心情。 颜清阳红了眼眶,还勾着唇角,楚尔做他那个标志性扶眼镜的动作,用无名指尖偷偷揩去泪光。 四个人又哭又笑的站作一团,引得过往行人纷纷投来疑惑目光。 但对他们来说,已经完全不在意别人的视线,因为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开心的了。 * 宁宓在得到IMO金牌后,学校老师告诉她国外的普林斯顿大学和哈佛大学都联系了学校,问她要不要offer,宁宓推拒了。 她这个英语水平就还是先算了吧。到时候别说跟上学习,连生活恐怕都非常困难。 于是她正式迎来了长长的暑假,等待九月份正式入学P大。 顾奶奶说给她把房子留着,虽然大学提供住宿,也不能连放假也天天住宿舍,还是得有个能回的家,至于租金就按宁宓回来住的日子给。 宁宓觉得这样太让顾奶奶吃亏了,这个地段寸土寸金,租出去能赚不少,提出来就按一整年的付,顾奶奶却说她一个学生有几个钱,能省则省。 两个人拉扯推拒了一会,最后旁观的顾淮说:“她回来可以住我的房间。” 这样一来,宁宓既不用付租金,顾奶奶也不太亏。 宁宓愣了下:“你假期不用回吗?” 顾淮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说:“我要出国交流了,小学生。” 宁宓高昂的情绪回落。 “啊,这样啊。”她垂着眼睑说。 仔细算算,顾淮今年都已经大三了,比她整整高三届。 明明是同龄人。 又跑到她前面这么远去了。 顾淮看她兴致缺缺的样子,逗她道:“开学没有劳动力帮你搬行李,不高兴?” 宁宓鼓起腮帮子:“说的好像我没搬过家似的,我可比你有生活经验多了。” 顾淮扬眉:“是吗?看来我提前联系人有点多余。” -- 第132页 宁宓惊讶:“你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顾淮气笑了。 “是啊,没想到吧。”他不顾宁宓反对,揉乱了她的头发,“而且这个人也算你的熟人了。” 宁宓捂着脑袋不让他动,好奇睁大眼,不解其意。 然而等到开学前一天,当宁宓看到来帮忙的人是谁时,沉默了。 她万万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湛浩成。 “学长之前在课题上帮了我很多,所以我答应来帮忙。”湛浩成生硬说。 总之就非常僵硬,气氛非常尴尬。 湛浩成帮着宁宓把大宗物品拎下楼,他考了驾照,顾淮把自己车钥匙给湛浩成了。 路上两人也一直沉默。 宁宓感觉她都快社死了,在心里对顾淮骂骂咧咧。 “听说你得了IMO金牌,恭喜。”湛浩成说。 “谢谢。” “虽然你的奖项比我高,但数学研究和竞赛完全不一样,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湛浩成当初得的是银牌,他当时考了30分,正好在金牌31分下面一点。 宁宓:…… 虽然湛浩成可能是好心,但他说的话真的非常不中听。 湛浩成好像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 气氛更糟糕了。 “对了,班霜月今年也在数院,她之前和我提起过你中学时候的事呢。”宁宓试图找个好一点的话题。 湛浩成握方向盘的手一紧,过了很久他缓缓放开,说道: “班霜月,她太软弱了。” 宁宓:…… 算了,她累了,这就是话题终结者吗? 过了会湛浩成想起什么,对宁宓说:“梅南本来也想来迎接你,但是马上军训,他要采购一些生活用品,说明天再请你吃饭。” 宁宓:“怎么现在才军训?” 她还以为大一开学不久就军训,和高中一样,刚开学就军训,当时宁宓去盛一中时候还躲过了。 湛浩成:“P大一直都是大二军训,而且不在校园,要集体坐车去C区军区,为期两周。” 宁宓:“你和梅南不是一级的吗,你不用买?” 湛浩成:“我让梅南也帮我买了。” 宁宓:懂了,梅南食物链底层。 湛浩成帮宁宓把东西运到宿舍就走了,P大的宿舍楼都不高,没有电梯,如果不是湛浩成,宁宓搬起东西来还真有点费劲,对此,她非常感谢湛浩成。 宿舍是四人间,宁宓宿舍里暂时只来了她一个人,房间比较宽敞,没有独卫,洗脸池和浴室卫生间都在楼道一头,但宿舍有一个阳台可以晾衣服,床是上下两层,桌子柜子分别摆在四个角落。 宁宓找了靠窗的下铺放东西,床上有个大包,是学校统一发的被褥床单枕头等物品,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擦了把汗,发觉肚子饿了。 宁宓从包里拿出校园卡,校园卡是和录取通知书一起提前用EMS寄给她的,她已经往里面充好了钱。 下楼后宁宓想找个地方吃东西,她原本想去进来时见到的一家大食堂吃,但是按记忆往那个方向走后,她怎么绕都没找到地方,而且P大真的太大了。 没过一会儿,宁宓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不仅是去食堂的路,连回宿舍的路都找不到。 她发觉这件事是因为有一面长满了绿色爬山虎的墙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她路过了好几次。 宁宓试图用手机导航,结果导航总把她导到一片施工的地方,路线就断了。 宁宓看一眼手机时间,下午一点。 她是十一点出来的。 不会吧,不会有人第一天上大学,就要从中午迷路到下午吧? 她晚上还能回到宿舍睡觉吗? 第74章 七十四只宁宓 舍友 “咦, 这不是去年在火车站见过的小妹妹吗?” 宁宓正因为找不到路又问不清路发愁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生突然叫住她。 宁宓看见她还迷茫了一会儿。 对方看她的表现,也有点不确定了:“去年火车站, 冰淇淋店, 你说你要去参加冬令营, 是不是你来着?” 宁宓就想起来了。 她在火车站的时候有个好心的店员姐姐送给她很多冰淇淋。 宁宓非常惊喜:“是那个店员姐姐!” “还叫店员姐姐啊?”对方笑道, “该叫学姐了。我叫崔煦。” 两人互相寒暄了一会儿,听到宁宓得到了IMO金牌, 崔煦恭喜了她一番:“不错嘛!我就说你很厉害,我的眼光也不错!” 听到宁宓说她迷路了, 崔煦也是哈哈一笑:“正常, 刚进学校都这样, 我也去吃饭,这个点只有学一小白房还开门, 走吧。” 宁宓遇到这个大救星, 把自己从迷路中拯救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路上崔煦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些校园情况,最主要还是食堂的事, 比如艺园最便宜, 学一康博思的鸡腿饭,学五水煮肉片, 农园自助餐,燕南肉夹馍,清真羊肉串,松林的包子……一大串给宁宓都听晕了。 就感觉这学校食堂真多。 “不过隔壁食堂更好吃,而且那边酸奶巨便宜。”崔煦颇为遗憾。 宁宓:“但隔壁不是T大吗?”不是一个学校,好像也不用遗憾? 崔煦:“我们和隔壁的人经常串来串去的, 用自己学校校园卡就能过对方门禁,据说以前食堂也可以直接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第133页 宁宓:还能这样? 崔煦看她的表情,笑了起来:“哎,习惯就好,等你待久了就知道了,PT相爱相杀,从教授老师到学生,有事没事都要提一句。” 两人说话间绕到宿舍楼后面,有个小斜坡过去,一家不算很大的长方形小店,陆陆续续有人进出,这就是学一小白房,卖一些炒饭麻辣烫什么的。 崔煦坚持请宁宓吃第一顿饭,点了两份豆豉鲮鱼炒饭,又和宁宓说起各种大学生活攻略。 宁宓认真听了好久,感觉自己对未来的生活终于有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碰碰脸颊,和崔煦说:“幸好今天遇到了学姐,说实话我总没有实感,之前每天都在学习和做题,放假就休息一会儿,突然来到大学,这里又这么大,好像做梦似的。” 崔煦:“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突然太自由了是不是?努力的目标达成了,下一个目标又还没定,不过没关系,咱们学校很自由的,你就在园子里尽情探索自己的目标,思考自己的人生哲学好了。” 宁宓不解:“但是既然考到数学系,不是应该继续努力在数学这条道路上走下去吗?” “怎么说呢。”崔煦歪头看了看窗外,“如果你的确觉得自己很合适数学研究,很热爱它的话,就一路走下去,但如果有天你不想做了,那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哪怕之前的人生十几年都在搞数学竞赛也没关系,就是不要太有压力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始终相信自己的能力,既然你到了这里,就不用妄自菲薄,我们也只是普通人罢了。” 看宁宓似懂非懂的样子,崔煦道:“没事儿!才刚开学呢,你就尽情享受大学生活吧!” 她神秘一笑:“你猜我现在在学什么?” 宁宓依稀记得她说她从数学系转到计算机了,便迟疑问:“从事计算机研究?” “我现在跟着一个材料的大牛研究碳纳米管去了。”崔煦说。 宁宓:……崔煦学姐绝对不是普通人,她一定没意识到她说的这些跨度有多大。 两人吃完饭,崔煦把宁宓送到宿舍楼下,和她告别。 宁宓回到寝室门口,发现里面已经有其他人了。 一个女生正和她父母一起给对面下铺铺床,看到宁宓来,他们非常热情地打了招呼。 女生名字叫应诗琪,是宁宓的新舍友之一。 宁宓也开始铺床,在套被子的时候因为力气太小,一下子没能展开,她看了看对面热火朝天,有点难言的羡慕。 应诗琪妈妈心细,留心看到宁宓孤零零的,脸上失落,于是走到她这边来,主动帮着她一起套被子,宁宓连忙不住道谢。 等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几个人坐下来休息。 应诗琪妈妈问起宁宓怎么家长没过来,宁宓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 应诗琪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妈,你不知道,宁宓同学可有名了,今年是IMO金牌得主呢!” 应诗琪也是搞数竞的,不过她只拿到了加分。 应诗琪妈妈就非常惊喜地拉住宁宓的手:“哎哟,孩子你这么优秀啊!”看宁宓是越看越喜欢,宁宓长得又乖,看了一会儿应诗琪妈妈对应诗琪就有点不满意了,回头说:“应诗琪,以后要多向宁宓学习,听见没!” 应诗琪:“……” 靠,搬石头砸自己脚。 应诗琪爸爸在边上说应诗琪也优秀,调和这对母女。 宁宓被他们一家人的欢快氛围感染,也忘记了之前的失落,偷偷朝应诗琪笑。 不得不说,应诗琪不愧是她妈的女儿,看见宁宓这个乖巧对她笑,红心一下被击中了,是萌萌的软妹啊! 没过多会儿,寝室有人敲门,宁宓去开了门,发现是湛浩成。 “我漏了什么东西在车上吗?”宁宓问。 湛浩成沉默让开身子,宁宓看见他背后的人,惊喜得不行,扑过去挽胳膊:“班霜月!” 是的,班霜月也保送到数学系,但她们暑假时在官网填过一个作息时间表,结果两个人填的时间段不一样,一合计,都觉得宿舍分不到一起了。 班霜月:“我刚刚来报道时候问过楼长可不可以现在换,楼长说人还没来,可以,所以就换到和你一个寝室了。” 宁宓和班霜月一起去过好几个地方,当时也都是住酒店一个房间的,两个人一向合得来,能和班霜月再次同寝室,真是非常高兴。 但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湛浩成也来了。 班霜月拉过宁宓偷偷和她说:“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暑假最后几天和我表白了,我没好意思告诉你。” 宁宓看了看杵在门外当门神的湛浩成,就非常无语。 她好像还记得谁早上刚说什么“班霜月,她太软弱了”。 应诗琪是个颜控,看见班霜月眼前一亮,对班霜月态度比对宁宓还热情。 “不知道最后一个舍友是什么样的。”宁宓说。 应诗琪:“我之前在新生群里混,听说是上一级的学姐换专业换过来的。” 班霜月:“数院的分可不低,能转专业过来,是光华的?” P大的规定是要高考分数超过本专业分才能转过来,而且要求第一年绩点前百分之五。 而高考状元还可以选择去元培学院,元培学院想学什么都行。 -- 第134页 除元培学院外,多数比数学系分数还高的人都去了光华管理学院。 “不会吧,光华不是人上人吗,为什么来数院找罪受?”应诗琪夸张道。 宁宓余光瞥到门口,拉了拉她袖子,让她别说了。 应诗琪往门口一看,看到一个高个子短发女生,推了两个行李箱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应诗琪的话被她听到了。 气氛一下子就冷却下来。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应诗琪张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宁宓和班霜月对视一眼。 总觉得,大学生活第一难,寝室关系问题,已经出现了。 在正式开学之前,学校为了让新生快速熟悉环境,组织了一个类似破冰的活动,将不同学院的人安排到一起,组成一个个小队伍,由学生会的学长学姐带着展开活动。 宁宓寝室四个人都在一个队伍里,当天晚上就收到说要去理教614教室集合的消息。 本来宁宓和班霜月、应诗琪准备一起去,但是她发现自己忘了个东西,于是让她们先去,自己回寝室拿东西。 结果重新出门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找不到路了,正着急呢,看见了同宿舍的那个学姐。 宁宓默默跟上去。 学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别过头继续走,也没说不让她跟着。 宁宓:“学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林涵。” “学姐,你好厉害,居然认得路。” “我在这里住了一年。” “噢噢。” …… “学姐,我们会不会赶不上呀?” “不会。” “学姐” “你到底想问什么?”林涵打断她的话。 宁宓顿了下,抓了抓脸颊:“林涵学姐,我叫宁宓,以后就是你的舍友了。” 林涵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过了会看宁宓落后两步,高贵冷艳说:“走快一点,别掉队。” 宁宓高高兴兴跟上去了。 “你是保送到数院的?”林涵问。 “嗯嗯。”宁宓点头。 林涵:“得了什么奖?” 宁宓:“IMO金牌。” 林涵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可以,很厉害。” 宁宓感觉气氛不错,想多聊些关于林涵自己的事情,这时林涵脚步停下,对着一座巨大的教学楼说:“理教到了。” 第75章 七十五只宁宓 短暂迷茫 之后宁宓就没什么机会和林涵单独说话了, 她和班霜月悄悄说过想和林涵处好关系的事,班霜月说顺其自然,至于应诗琪现在则是看见林涵就躲。 前一天晚上学长学姐们和他们这队人聊了些关于学业和社团, 普通社团和学生会的取舍问题, 然后问有没有人愿意负责联络大家, 宁宓还在要不要做出外向改变和觉得自己搞不定之间摇摆, 结果十几个人里十个人举了手,个个上台去演讲竞争选票, 都是出口成章,领导力都爆表了。 宁宓:感觉她老实跟着队伍就好。 第二天大家在百讲门口的三角地集合, 宿舍另外三个人都压根儿不知道前辈说的百讲三角地说的哪, 最后还是三个人鹌鹑一样跟在林涵后面走。 林涵回头看见她们三个的表现, 非常无语,感觉自己像在玩老鹰抓小鸡, 自己就是那只小鸡崽前面的母鸡。 宁宓她们和大队伍汇合后, 就被带着开始逛校园,宁宓听着学长学姐他们介绍,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各个教学楼还没分清, 就路过一个写着遥感楼的地方,然后就到了一片湖边上, 过了一片树林,绕过一个棒球场,又去到视野开阔的地方,有一片红楼,最后去了燕史馆,听思想起源和先烈们的故事。 宁宓虽然分不清方向, 兴致却很高昂,班霜月问她怎么这么兴奋,宁宓想了想说:“感觉很像电视里看过的秋游。” 中途他们路过某地时,还遇到一个男生在大庭广众下引吭高歌,腔调转得特别厉害,宁宓听不太懂他唱的是什么,就觉得很好听,同行同学里有人说是意大利歌剧。 宁宓觉得P大的人都好厉害,到处卧虎藏龙的。 这感觉等到正式开学典礼的时候更明显了,当她在邱德拔体育馆听完校长致辞,再到各学院院长的讲话,耳边是其他人科普讲话的人头衔与身份地位以及贡献之高时,她这才意识到。 自己好像真的来到一个了不得的地方了! 这段时间,宁宓还体验了一把选课系统,除了专业基础必修课以外,其他都要靠志愿点,她看很多课都非常有兴趣,林涵给她泼冷水:“建议你多选点水课,比如地质概论,不然绩点会很不好看。” 宁宓弱弱问:“绩点不好看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能保研,不能出国呗。”林涵说。 宁宓非常纠结,她对别的选修课又非常想了解一下,比如图论之类的,而且除了数学方向的,有一些B类课比如普通生物实验好像也很有意思,但林涵说的也很有道理,她虽然暂时不知道绩点的重要性到底多大,但潜意识觉得高一点比较好。 宁宓和崔煦探讨了这个问题,没想到崔煦却很不解:“虽然竞赛和大学的数学课不一样,但起码大一很多东西和竞赛内容是重合的,你都得IMO金牌了,还担心什么大一绩点,之后跟不上了再操心。” -- 第135页 宁宓就这个问题还分别请教了梅南和顾淮。 梅南在军训,只有休息时能回她消息,宁宓问他当天他们正好跑步去山里打靶,体验了一把机枪震耳欲聋突突突和强大后坐力,人和打了鸡血似的,回宁宓说:“年轻人!不要怂!就是冲!” 而顾淮那边有时差,回她的时间是凌晨,他直接发的语音消息,语气就还是那副懒懒的不当回事的样子,他和宁宓说:“我没有这种烦恼,一直是满绩点。” 宁宓:“……” 她火速删了这条语音,多听一遍她感觉自己会忍不住拉黑顾淮。 宁宓最后取舍了一下多方意见,觉得不能一上来就挑战地狱难度,于是选了三分之一难度高的,三分之一看上去有趣的,剩下三分之一选了bbs和树洞推荐的水课。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选了别的竞争高的课,所以宁宓志愿点剩的不多,于是体育课掉了…… 很快正式上课的日子就来了,她们这学期专业必修课有数学分析、高等大树、解析几何、常微分方程等等,除了理论课还有习题课,宁宓发现正和崔煦说的那样,有很多内容竞赛中都已经学过了,因此学起来不算费力。 宁宓在高中时候就不怎么按部就班,既然觉得学有余力,于是自己往后一路看,一礼拜下来大半本书都被扫过去了,每次作业也没什么压力。 宿舍其他人也差不多,不过应诗琪没往后看,她继续高强度网上冲浪,又换了一款游戏玩,段位打得相当高。 而班霜月则是在百团大战时候找了个社团,宁宓听她说是什么负责组织话剧表演的社团,她负责灯光演出什么的,每礼拜都有几晚上要去跟负责的剧组的排练,地点从计算机楼到中文那边的楼,经常换来换去。 而林涵的目标则非常明确,她直接课后找到一个老师说想去实验室,每天下课后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图书馆,即便在寝室也就是看各种前沿文献,整个人非常大佬。 至于宁宓……却开始迷茫了。 她遇到一个小问题,就是上课的内容她提前看了,课上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能直接翘课,虽然老师也不会管下面的同学们在做什么,但她还是觉得心虚。 之后宁宓就把预习课本的事放到课上做,结果下课的时间又空出来,回到寝室发现大家都有事可干。 应诗琪先发现了宁宓这种空虚的烦恼,抓她打了几天游戏,结果宁宓整一个游戏废柴,而且也不怎么觉得游戏好玩,应诗琪于是遗憾把她放走了。 宁宓就在某次吃饭后和班霜月探讨了这问题,班霜月问她要不要来社团体验一下,宁宓便和班霜月在某个晚上去武侠社举办的知识问答体验一番。 宁宓原来在小书店打工时候看过不少武侠小说,觉得自己信心满满,然而过去之后发现题目及其刁钻全考细节,譬如某某人和某某人相遇在客栈中,和店小二说的话是什么,直接把人都问傻了,最终两个人尴尬地当起了气氛组。 最后是林涵,不过宁宓没有直接和她说,林涵是听到应诗琪和班霜月聊天,得知宁宓的困扰,觉得宁宓主次都分不清,既然来数学系,有时间不学数学还能干什么,让她没事多看点文献,多去找找自己感兴趣的方向。 宁宓从善如流,真的泡在文献堆去了,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她就和个无头苍蝇似的,自己既不能提出什么问题,也并不想解决什么问题,看见别人的观点和研究只觉得不明觉厉,都看不懂。 她向很多人求助,大家都给出了适合他们自己的方向,宁宓一一尝试过,又都觉得不适合自己,她还同助教老师聊过,助教老师觉得她成绩挺好的,现在只是有点迷茫,是刚入学所致,等久了就好了。 最后宁宓报了一个夜读中国古代经典的活动,因为看到海报上说“借助古代哲学,了解自身,探明方向”。 夜读活动在晚上举行,要通过未名湖去马克思楼那边,这天,宁宓准备好了提前从书店购买的《四书章句集注》,绕过未名湖往海报上给的地址方向走。 一路上,她看见湖畔石舫边的长椅上,有情侣依偎着看风景,有还在棒球场上努力练习的人员,有人在树下收集草叶标本,晚风徐徐,柳条垂垂,湖面涟漪散开。 宁宓这段时间焦躁不已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这里和她过去待过的地方都不一样,这里很慢,已经没有每个人都要疯狂追逐的目标了。 所以大家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可以在这里寻找自己内心真正所求,可以完善自己的人格心理。 宁宓若有所悟。 这时有人在她后面交叫道:“同学,让一让。” 宁宓下意识退开两步。 看到一个男生遥控着一辆迷你玩具车,上面绑了个手机,页面上是跑步打卡。 宁宓:这也行? 男生好像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我也是试试,上次用自行车发现不给过,实在不行下次我就准备绑在猫身上了,园子里流浪猫挺多的。” 宁宓忍不住问:“你不怕手机丢了吗?” 男生突然愣住。 宁宓:“……” 她同男生告别,继续往马克思楼走,路上想,原来哪怕是P大,也有这样冒冒失失顾头不顾尾的人,但这样的人好像也很厉害,有无限的勇气去尝试各种奇思妙想,是不是有时候不要顾那么多比较好呢? -- 第136页 对待自己喜欢、热爱的事,不关心最终的指向是不是高端、有用的,或者考虑是不是怪异可笑的,而是尽自己高兴去做,尽自己努力去做,这也不失为一种方向吧。 宁宓突然心中一轻,她终于解开了这段时间的迷茫。 其实她本就可以往下无限提前预习,提前学习和提前做题,虽然做题和研究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但是管他呢。 她觉得做数学题很有趣,想一直写下去,一直学下去,虽然只解题只学已有内容,好像也谈不上什么创新什么引领世界的人才的,但她喜欢。 宁宓一身轻松去了夜读,夜读会上,历史系的博士师兄说:“大家来参加这个夜读活动,应该都遇到了烦恼吧,今天是第一天,我们可以先聊聊。” 于是从他开始往后,每个人都说了自己的烦恼,他本人对未来就业的不确定,医学部同学对医患关系的恐慌,纯理论研究的同学对自己手头研究意义的质疑…… 轮到宁宓的时候,她回想着刚刚想通的事,语带快乐地说:“我没有什么烦恼了。” 师兄:? 第76章 七十六只宁宓 吻 宁宓解决了心头这桩难事后, 学习上一路突飞猛进,不仅课上习题无压力,课后还有余力给别人解答。 渐渐地来她寝室请教的人越来越多, 宁宓在本届里也打响了名头, 得了一个“大神”的称号。 应诗琪本来天天打游戏, 结果寝室学习氛围过浓, 笑死,根本无心游戏。 在这种氛围带动下, 她也开始抱着大部头啃了,遇到难处就和宁宓互相探讨, 林涵有时候也会围观一些问题, 给出她这个应用角度的观点, 因此寝室关系还改善了不少。 没过几天,应诗琪搜罗了一堆大学生数学竞赛相关的信息过来。 宁宓:“你难道想全部参加一遍?” 应诗琪:“不是我, 是我们。你不觉得学了这么多, 不去拿个奖简直锦衣夜行吗?” 应诗琪畅想了一番寝室共同夺奖的盛况,据说当年“黄金一代”就是这样闯出最开始名头来的,她一想到自己将来也会变成后来人口中的传说, 就感觉非常激动, 坚定拉着宁宓道:“她们两个我拉不动,反正你一定要和我去!” 宁宓:“……” 她想了想, 自己最近也没什么事,期中也过去了,索性跟着应诗琪去参加比赛,反正也是换地点考试。 应诗琪得到宁宓的许可,拍着胸脯说报名的事都包在她身上。于是她们就这样报名了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丘成桐大学生数学竞赛、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美国国际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挑战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等等。 也不知道应诗琪上哪搜罗来的,连一些知名企业举办的数学竞赛也被她报上了名。 宁宓看到这一长串的竞赛名单, 久久陷入了沉默。 应诗琪报名的时候脑子过热,现在一回神也觉得太离谱了,心虚问宁宓:“是不是太多了?其实也不一定都要拿名次的,比赛第二,参与第一。” 宁宓指着那个美建模赛和“挑战杯”学术科技作品赛问她:“我不会建模,也没学术成果,你有吗?” 应诗琪:“……” 林涵正好路过,看见后嘲笑了两个人一番,等应诗琪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她抱臂说:“这两个交给我,你们俩给我打下手,到时候不准偷懒。” 应诗琪和宁宓当然没有不答应的,这两项都是团队奖项,林涵相当于是打算带飞她们了。 宁宓问了班霜月要不要一起来,班霜月说她最近社团很忙,剧组马上要进决赛,她离不开,就先不来了,让宁宓加油,到时候给她留决赛票。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个人为了各种竞赛事项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 个人的答题比赛自不必说,研究历年题、和参加过的学姐学长打探情报,关注考点、考试时间和考试方式,建模比赛方面,林涵最近正好有一个金融上的idea,在这方面有一定经验,宁宓跟着她了解建模和做学术的详细步骤,也大有收获。 这段日子中,她们先把一个企业举办的数学比赛参加了,三个人实力自不必说,直接包揽了前三名,宁宓作为第一名,更是得到了十万元的奖金,她用这笔天降横财请全宿舍吃了顿大餐。 吃饭的时候,班霜月给她们一人一张决赛票,林涵看到后说:“这个决赛票可不容易排,每年都有提前一天大晚上带着睡袋去排队的,你拿这么多,没问题?” 班霜月:“我是工作人员不用票,但是惯例会给每个社团成员一张票,还有两张是正好有人来不了了,我之前帮了一些忙,他们就把票给了我。” 听到她的解释,林涵也就没再说什么。 宁宓之前跟着应诗琪去百讲看过一次艺术家演出黄梅戏,知道场地很大而且灯光特别复杂,对班霜月也就特别佩服:“那么多的灯光设备,是不是操作起来很复杂?” 班霜月想了想说:“操作台很复杂,不过有百讲专门的工作人员跟着,我只要提前弄懂我需要操作的部分就行了。” 等到放票的那天,宁宓才真实领会到林涵说的“很难排到”是什么意思,她去教室的路上,一路上看到从新太阳中心排到转角,再往后差点延伸到南门的队伍,不禁咋舌,同时庆幸自己有个靠谱的舍友。 -- 第137页 而演出当天,班霜月跟的剧组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现场还有社会有名话剧表演人士来点评,对他们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认可。 宁宓退场时正好遇到剧组的人员和班霜月,剧组里还穿着古装的学姐对班霜月说:“宝贝儿!你太棒了!一点错都没出!” 一群人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商量之后去庆功宴。 宁宓便停下了去找班霜月的脚步,在暗处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跟着人群走出了大礼堂。 她出去后打开手机,是之前林涵和应诗琪分别提前离场时知会她的聊天记录,她们一个和人约了晚上开黑,一个说实验室那边有点数据要处理,看完表演后没有等最后的颁奖,就先行离开。 宁宓站在门口不断溢水的黑色大砚台装饰前,看观众们三三两两结伴而出,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 回去继续学数学也可以,不过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在做相关的事,是不是应该给自己放个假? 她索性放任自己随便逛,逛过图书馆,又到夜跑火热的五四操场去看了看,再逛过一些夜晚人迹稀少的地方,不知不觉来到未名湖边,看到空无一人的长椅时,还愣了下。 这里平常总有人的,看来情侣都去看决赛了,今天不用来这里互诉衷情。 宁宓就一个人占据了一整张长椅,还很阔气地坐到了正中间,一手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小腿。 夜凉如水,明月倒映在湖面上,她觉得这景色真是美极了,想用句什么诗来吟诵一番,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发现只会一句“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文盲石锤。 想到这里,宁宓不自主笑出了声,又怕被人听到,回过头去看四周,正好看到一个从小路往下,涉草而来的修长身影,还是熟人。 宁宓:“……” 怎么偏偏就被他看到了。 “你不是应该在国外吗?”宁宓问。 顾淮长腿迈开,随意走到她身后,漫不经心说:“那边学校放假了,professor和这边老师有一个联合项目,让我过来交流一下,今天刚回,正好忙完准备回去,路上听见有个小学生孤零零一个人,对着湖面辛酸傻笑,好奇过来看看。” 宁宓感觉他这人别的都还行,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气呼呼别开脸不看他,往一边挪了点,给顾淮让出位置来。 顾淮在她身边坐下,将单肩包从身上取下来,右手上一块黑色机械表,牛仔外套的袖子被卷上一截,露出劲瘦有力的一段手腕。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起了话,宁宓和顾淮说今天看了一场特别好看的表演,舍友是负责的灯光师,一点错都没出,还被剧组大力表扬了;又说起自己最近参加比赛居然得了一笔钱,顺理成章提到了应诗琪和林涵,一个是无敌的游戏大神,一个是学术之星。 顾淮只看着她,静静听她叽叽喳喳说,一如几年前静静听她哭诉朋友们即将远去,哭着说自己不想学数学的时候。 他大概疯了吧,顾淮想。 其实他才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连时差都还没来得及倒,就在不久前的几分钟,他还对着某个说话不说重点的同事甩了冷脸,用了非常大忍耐力才没有发脾气。 现在他却坐在这里听宁宓讲无聊琐事,关键还听得津津有味。 也许是她的生活总是很有趣,她的世界也总是很有趣。 宁宓:“然后你知道吗,那天下完雨以后,我去农园的路上,发现那棵树被雷劈中直接拦腰断了!那么大一棵树……” 她试图给顾淮比划那棵树有多大,抬着双手画一个大圆,手却不小心撞到了顾淮的手表上。 宁宓下意识去看顾淮的眼睛。 他眼眸含笑,黑色的瞳仁如同一面光洁的镜子,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湖面倒映的波光粼粼。 和一整个宁宓。 宁宓怔住了。 她嘴唇轻轻动了动,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像是想把自己的所有存在感都藏起来,悄悄撤回来。 顾淮握住了她的手腕。 俯身。 宁宓没有动作。 她的头脑中空白一片。 往日可以进行最精密计算的大脑,现在就像中了病毒一样,混乱得什么信息都在往外蹦,一会儿是今天早饭,一会儿是某道数学题,一会儿是舞台上某个演员偷偷摆正麦克风的动作。 一切的一切,信息被切割成碎片,变成风暴一样的漩涡。 她好不容易在那狂暴的漩涡中心找到片刻稳定,只剩下唯一的感受。 唇上一点冰冰凉凉的软软触感。 一沾即分。 “你……”宁宓怔怔的。 “宁宓?” 岸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女生声音。 林涵从实验室回来,路过时看到长椅上两个人卿卿我我,一个人很像宁宓,另一个人她没看清,只觉得也很眼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宁宓猛地从长椅上跳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蹿到林涵怀里,抱着她手臂往寝室那边狂奔。 林涵被她带着往寝室走,走之前回头看了眼被留在长椅上的那个男孩子。 这一看她差点没敢信。 那不是贵校公认颜巅加知名学神,顾淮吗? 第77章 七十七只宁宓 大结局 回到寝室, 林涵问宁宓:“刚才那个是顾淮吧,老实交代,你和他什么关系?” -- 第138页 林涵一脸严肃。 “没、没什么关系啊。”宁宓的声音飘忽不定。 应诗琪刚打完游戏, 闻言凑过来问:“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宁宓有情况啦?” 宁宓斩钉截铁:“没有!” 她说完, 拿起东西往浴室那边去了, 不再理会两人, 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没多久班霜月回来,看见两人一反常态, 主要是林涵居然会和应诗琪神神秘秘地探讨,就很怪。 两人看见班霜月, 想起班霜月高中就认识宁宓, 连忙把她也拉过来一起讨论。 “顾淮?”班霜月一听这名字, 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听湛浩成说过,有人曾经托他去接宁宓来学校, 班霜月一直不知道有谁能喊得动湛浩成。 但如果是顾淮的话……一切就顺理成章起来。 要知道向来都是别人听湛浩成指挥, 能让湛浩成心服口服的人,除了顾淮,不做他想。 林涵追问:“这么说果然是他?宁宓和他在一起了?” 应诗琪奇道:“你平常不是这么八卦的人啊, 怎么今天比我还好奇心重。” 林涵难得被应诗琪说的沉默了一下。 最后扭扭捏捏说:“实不相瞒, 顾淮是我高中的偶像,我之所以会违背父母的意志, 转到数学系来,也是某次听了他的演讲,才下定决心听从内心声音钻研数学。” “结果现在发现偶像竟在你身边?”班霜月说。 “而且还是你下铺舍友的男朋友?”应诗琪补充道。 三个人对视一眼,一起尖叫起来。 要说起来,她们一路搞数竞上来,谁不是听着顾淮大神的传说过来的, 关于他的事,各路老师不停说,说的耳朵茧子都快起来了。 结果宁宓不声不响的,居然干了这么大一件事?! 简直就像遥不可及的偶像落入凡尘,还是近的不能再近的关系,假如这两人修成正果,她们将来搞不好还要出份子钱的! 应诗琪深沉道:“宁宓,干的漂亮!” 林涵和班霜月纷纷点头,不能更赞同了。 等宁宓洗澡回来,三个人齐齐围上来,让她如实交代。 宁宓:“交代什么?” 应诗琪:“交代你和顾淮怎么回事!” 宁宓装傻:“顾淮?什么顾淮?谁是顾淮,我不认识,你们认识?” “好了,我要学习了!”宁宓严肃点点头,“诗琪,别忘了马上又要竞赛了。” 三个人拿她没办法,决定在暗中观察。 哪知道宁宓还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天天宿舍-教室-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的生活,规律的不行,和前些日子没什么区别,不如说更努力了,根本没空闲来谈恋爱。 还在这段时间又斩获了一个丘赛金奖,继续在本届数院风头无两。 眼看着马上要到美建模赛,林涵她们的注意力也就渐渐集中到正事上,虽然对宁宓的一举一动还是很关注,但没有之前那么密切了。 宁宓总算松了口气。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和顾淮联系。 因为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反正……她还是学生呢! 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 什么恋爱啊男朋友的,通通都要放到一边去! 对,就是这样。 宁宓感觉自己想通了,就真的先把这事放脑后去了,拜应诗琪报的那些比赛所赐,她这段时间还真是挺忙的。 至于顾淮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宁宓偶尔空闲的时候,会拿出手机看一看,发现没消息就等一会,再没有就把聊天界面删除,眼不见为净。 明明是顾淮先撩拨她,现在却连个信儿也没有,宁宓愤愤不平。 她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感情只会让她做题的速度变慢,她得心无旁骛,认清只有数学题才是真爱,其他都是浮云。 晚课时大教室里,和宁宓选了同一节大课的湛浩成坐在教室最后排角落里,旁边同桌竖着一本书挡住面庞,等所有人都落座,老师进入教室开始侃大山后,他才缓缓放下书,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庞来。 “你想知道她近况,直接去找她不就好了。”湛浩成说。 顾淮:“你不懂,宁宓是典型的回避型依恋,直接去找她,她会承受不了太大刺激跑路的。” 湛浩成:“我确实不懂,我和班霜月表白,她当场就答应了,然后我们就在一起,就这样。” 顾淮看了他一眼。 湛浩成不明所以回看。 “……” 算了,这样都能有女朋友,只能说人各有长,傻人有傻福。 宁宓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只不过在她又一次在比赛中斩获头奖后,她收到了一份顾淮寄给她的礼物。 从那以后,无论是节日、生日、大大小小的比赛,甚至是顺利通过期末考试,宁宓都会收到顾淮精心准备的各种小礼物,他好像去了很多国家,有各个国家的手信,附带一些见闻,还有他一时兴起亲手做的手工艺品,或是在某个街头觉得很好听的八音盒,也会买下来送给宁宓。 他在感情上与做数学研究时完全不同,笨拙地摸索着宁宓的喜好,并与她分享自己日常中的点点滴滴。 宁宓慢慢地就接受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地下”男朋友的事。 -- 第139页 她在学业上也没有再遇到太多阻碍,因为大大小小的奖项都得了个遍,系里的教授们对她早有耳闻,加上奖项在身,只要综绩进百分之五十就能保研,宁宓作为常年第一,没有任何惊险地被一名院士录取,在他名下硕博连读。 中途不乏有国外的一些offer,但宁宓总觉得在哪里做研究都差不多,她认为现在在国内就能快乐地进行研究,与其去国外人生地不熟地折腾,不如就在国内做自己喜欢的研究,同时也能配合别的理工科项目,为国家做贡献添砖加瓦。 在这一点上,顾淮和她不谋而合。 宁宓穿上博士学士服的那一天,顾淮拿到了P大的助理教授一职,他在国外的大学快速拿到学位,并凭借杰出的成果在国外进入tenure-track流程,在拿到正式教职后,被P大邀请回国,而短暂的助理教授过渡后,他也将取得P大的正式教职。 宁宓和其他同学一起从图书馆门口拍完照回去的时候,在宿舍楼下看到了顾淮。 顾淮如今是数院老师中的新晋男神,在学生中也很有人气,知名度很高,同他本人一样有知名度的,是他一直在追求数院的另一个学神级人物宁宓这事。 一看到他,其他人都会心一笑,起哄似的一窝蜂快走离开了,将楼下留给他们两人。 宁宓慢吞吞走到他身边。 顾淮:“恭喜,宁博士。” 宁宓:“比不上顾教授。” 顾淮无奈,含笑问她:“宁博士什么时候给顾教授一个名分?” 宁宓歪着头,想了想说:“反正你头衔一天比我高,一天就别想转正。” 顾淮:“……” 宁宓这才笑了起来,踮着脚拍他肩头鼓励道:“没关系,我很厉害的,一定能让你转正!” 顾淮:“我知道你可以。” 他凑近宁宓,抵着她的额头叹气:“是我心急。” 在宁宓二十九岁的那一年,她以一项世纪性定理的证明,成功达成了目标,让顾淮实现了心愿。 而在不久后,同顾淮的求婚戒指一起来的,还有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以及一封邀请函。 即将在德国举行的国际数学家大分别给宁宓和顾淮发了本届的邀请函,此外,宁宓还被邀请在此次大会的第一个小时做完整报告。 国内外数学界人士都预测,宁宓将成为本次菲尔兹奖的获得者。 * 八月十日这天,德国博物馆中来了两位亚洲面孔的游客,亚洲游客并不少见,但两名游客一个高大俊美,一个娇小可爱,外貌姣好,看上去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讲解员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时,他们中的男性用流利的德语礼貌拒绝了,两人一直流连在知名大数学家莱布尼兹的手稿展柜前,似乎沉迷其中。 这让讲解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因此,当几日后,他在媒体转播的国际数学家大会开幕式上,看到本届菲尔兹奖的得主是那名可爱的女性时,惊讶地摔了遥控器,不停和家人们说自己前几天正好见过她。 当宁宓再一次站上颁奖台,接过国际知名数学家和德国当地政治家颁发的象征着数学家至高无上荣耀的菲尔兹奖杯时,她已经能够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地发表感言。 目光扫过台下,那是如今国际数学界中各大知名学者,其中有她的老师、同事、爱人,还有一个个和她一样,始终坚持在数学领域,具有难能可贵坚持品质的同侪们。 “很多年前,当我第一次踏上系统性学习数学的道路时,我问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学数学?” 她的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 在某个午后的街道上,华茂说,因为数学好学。 而事实上,学数学困难重重。 在某个清晨的花店里,她对洛斯水说,她或许能成为一个奇迹。 而事实上,这个奇迹一度几乎夭折。 在某个和同伴们一起许愿将来的夜晚,她为自己能学数学感到幸福。 然而不久后,这件事变成她最大的梦魇。 “曾经有人对我说,数学,想学就学了,没有理由。” “但如今,进行多年的数学研究,在这条道路上取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成果后,我明白了,那一定是存在某种理由的。” “这个理由不是其他,只源于内心深处对数学最原始的热爱,正因为有这样一份热爱在,所以对美妙的数学定理想要刨根究底,所以对这样一门完美的学科赞叹不已……”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放弃,最终却只会指向唯一的道路。 “我想,现在的我终于能够有资格,在大众面前堂堂正正地这样说道,我爱数学,并愿意将余生都献给数学。” 宁宓站在灯光闪耀的颁奖台前,和坐在暗处观众席上的顾淮遥遥对视。 “所以,你愿意接受邀请,和我一起在这条道路上,永远走下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