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骗子挂墙头》 第1页 [穿越重生] 《一个骗子挂墙头》作者:最饭【完结】 文案一: 有一位名人曾经说过,作为一个人。 穿成一个厨子,就要满面油光,拿得起放得下。 问:穿成一个骗子,怎么破? 答:穿成一个骗子,就要口吐芬芳,哄得所有人自己给你数钱。 文案二: 杭州城谁人不知,离小君纵横西子湖畔多年,背后的大靠山便是知府大人贺禹。 甚至有人扬言,只要贺禹不死,离小君创办的点春会就不会倒!终有一日,杭州城的金子银子宅子都会流向离小君的口袋。 有一日,贺禹偶然听说,惊碎了下颔骨。“查!到底是谁在传播这种霸道知府爱上她(不知羞羞)。” 很久以后。 离小君被押到知府衙门。 离小君:那一日,我头一回来初潮痛不欲生,你哭得肝肠寸断,我想既然你如此在意我,我也不能不给你点儿回应…… 贺禹:那一日,我是被风沙迷了眼。 离小君:你果然还记得那一日吗? 贺禹:……所以,正确答案,应该是忘了哪一日吗? ①点春会:一个江湖卖艺人的组织,有算命看相、杂技说书、卖药治病等。 ② 架空。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离小君,贺禹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骗一次,爽一次。 立意:平安是老百姓解决温饱问题的第一需求,要认同自己的平凡,爱自己而后爱他人。 第1章 臭和尚不讲江湖道义…… 延兴十三年,运河通,贯至杭州城,杭州城盛极一时。 凡有客至杭州城,必招揽画舫游船,载美酒佳肴游于西子湖,或召盲女弹琵琶,或携说书先生大谈野史,或与萍水之中作鱼水之欢……极近奢靡。 偏西子湖东面,拾山阶而上,与悬崖处有一破灵官庙。站在破庙门口,似能听见西子湖上的靡靡之音,点点灯船晃荡。 因着山路难走,灵官庙偏又不显,香火继而越来越凋零。这些年,老道们还俗的还俗,皈依佛门的皈依,无他,皆因山脚下的岳庙香火特别旺、特别旺。 近水楼台先得月,灵官庙的但凡有用的道士都被岳庙给挖走了。 如此,灵官庙散得只剩下了一头发花白的老道和俩小只道童“相依为命”。 半个月前,小道童离小君和离小禅偷了老道的4文钱剃了个麻溜的光头,自荐想要入岳庙吃香喝辣,被岳庙的和尚们给赶了出来,推搡之间,离小君因护着离小禅而不幸后脑勺着地…… 然后,她离小君就穿来了。 离小君枕着手长叹一口气。 想她,从小无亲无故浪迹江湖十余年,靠着给走江湖艺人搭戏混肚子,忍辱负重十几年,偷学各式江湖技艺,江湖中的事儿,无论大小多少都懂一些。终于,在同行的举荐下,她成为了点春会的副会长! 平时,她这个副会长就是给文生意(如算卦、看相、卖药)和武生意(如变戏法、卖艺)划地盘,谁也不吵着谁,谁也不碍着谁的生意,如此,点春会收到的钱(保护费)就会多多的。收了钱,自然也要护着点春会下的江湖人。 眼看着在家躺着数银子的好日子就要到来了!没想着,副会长才当上,在给武生意划地盘的时候被外人推搡摔了头,这一醒来就变成了灵官庙里十岁有余的小道士。 唉,而今住着危房破庙,睡着破稻草铺的床,啃得自己种的萝卜白菜,这日子实是太太太心酸了…… 离小君就这般摸着光头,抑扬顿挫地叹着气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日日只等着离小禅给她送饭,过着简陋版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 一入腊月,杭州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地下了一整夜。 这一日,离小君正闭着眼裹着薄棉等着被早食唤醒,哪知一大坨雪从天而降,将她的稻草床铺压得严严实实! “呸!”离小君从雪堆里坐了起来,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口雪,仰头看着露出一个大窟窿的屋顶。 她日夜担心的危房,终于被一场雪给压塌了! 离小君出了屋,就看到老道无离子笑意吟吟地候在门口。“还活着呢?” 离小君点头,她这不是活得很明显吗?! 老道无离子笑呵呵地递出一把扫帚,“来,活着,就要好好折腾!” 离小君歪头,露出一脸迷茫的神色卖萌。这一招算得上百试百灵。最辉煌的时候,离小君用“歪头杀”这一招 ,让小俊俏离小禅给她喂饭。 无离子见离小君不动,叉腰大骂:“离小君你不要装傻充愣,我正式地给你下最后通牒,今日若是不将屋顶的雪扫了,你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离小君被浮尘赶着爬上了木梯,小声嘟囔着:“老眼昏花的老头,我明明是在卖萌……” 无离子笑骂:“头无一根毛,卖惨还差不多。” 离小君从小混迹江湖,胆子贼大,站在屋顶上扫雪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想想又不甘心被威胁,叉腰骂了回去:“老头,你要是逐我出师门,那可正好!我去山脚下的岳庙问问可要小沙弥!” “嘿!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倒是去呀! 你看臭和尚收不收小丫头!”无离子插着腰大笑,“你还当我不知呢!臭和尚求上门来让我拘着你,别让你再去祸祸佛门!” -- 第2页 离小君摸了摸鼻子,这可都不是她做的,要不是前身被岳庙的臭和尚推赶出去、搡摔间伤了头,她怎么可能会穿过来! 好吧,她也无地可去,扫雪就扫雪吧。 对离小君来说,一朝穿越,也不过就是再流浪一回罢了。只是,这一回,好歹不是一个人…… 离小君挥着扫帚,故意将雪往屋檐下的无离子扫去,大雪飘落,无离子缩着脖子躲雪。“哈哈哈,老头,光头一定很冷吧?不过老头你为什么也剃了光头,你也想入佛门吗?那咱灵官庙不是要倒闭了吗?” “放屁!就是我死了,灵官庙都不会倒!”无离子气得搬走木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好啦——山下的臭和尚来要债啦——”离小禅拎着扫帚跑进破庙。 老道无离子浮尘一挥,“下雪天来要债?臭和尚是这么不讲江湖道义的吗?” 离小禅抖着灰扑扑的道袍上的落雪,“若是臭和尚讲江湖道义,早就收下我们了!” 老道无离子附和地点头,“小禅这话有道理。只是这回怎么哭穷?” 因为给离小君治头,老道无离子向山脚下的岳庙借了巨债,这半个月来,时不时地都要忍受着臭和尚上门来要债。 离小禅看了一眼屋顶上的离小君。没了木梯,离小君下不来,被晾在了屋顶上。 离小君有一瞬的心慌。“小禅哥哥~~~你炽热的眼神,让我害怕~~~” 离小禅乐了,“乖——不要装。” 等岳庙的和尚进了灵官庙后,就看到了撕心裂肺的一幕。 老道无离子和小道童离小禅绝望地跪在地上流泪,双手冻得通红,“呜呜呜”地扒着雪堆,哭声似是绝望的小兽…… 俩和尚抬头看着屋顶的大洞,再看三缺一,明白那个苦命的离小君大抵是被压在雪下了。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俩和尚吟着《往生咒》,一边跪在地上帮着扒雪。 半刻钟后,隐约看到离小君惨白的脸,俩和尚对视一眼后,起身告辞。 俩和尚摇着头出了灵官庙,“唉,谁想大难不死,还有一劫……这命太惨了。” “幸亏咱们走得快,要不然,无离子又该伸手向我们借钱办后事了。” “唉,也不知回去怎么跟掌门交代……看来下一回来,只能搬东西抵债了……” 第2章 老道士不讲江湖道义…… 等和尚一走,离小君就被弹了起来,手里还握着一根竹棒子,“差点儿没冻死我!你们不是说就一会儿吗!这是一会儿吗!要不是我意志坚定,这会儿已经冻死了!” 无离子讨好地舀了热水给离小君暖暖手,“哎呀,没控制住演过头了,把臭和尚都给感动了~~~” 离小禅捧着粥碗伺候在一旁,“小君,张嘴。” 离小君嗷呜一口咽下一口粥,她算是瞧出来了,破庙里相依为命的老少一点儿都不简单。与另俩个比起来,她就是一小菜鸡!演得没人家好,心眼也没人家多,只能次次被欺负! 若是下回臭和尚还是来要债,怕还是要拿她作文章!她真的怕他们作着作着作上瘾了,将她小命都给搭进去了。 所以,为了小命着想,还是早点儿想办法将臭和尚的债给还清吧。 一碗热粥下肚,离小君全身都暖了起来。 离小禅刷了碗,“我刚扫雪的时候,听老猎人说大雪封路,西子湖上的不少游船都困在了岸边,我思忖着,盘餐因着封路送不到船上了,我们又能赚一点儿铜板……” 寻常时候,西子湖上的游船上的餐食,大多都是船主从家中疱治,送至岸边的船上。如今大雪封路,船上宾客的餐食就成了问题。 无离子叹息:“往年,还能赚上一二两银子,可惜今年家中无荤腥,只能去卖点儿粥食换几个铜板了。”往年,灵官庙虽然日子艰难,但是集所有人之力存上几两银子还是有的。 离小禅压根不在意无离子的叹息,作麻利地准备好东西,挑上大锅和柴火,无离子挑着米食——离小君空着手,三人一道儿下山去了。 到了西子湖边,离小君虽一路上听了许多西子湖的盛景,但是亲眼看到依旧觉得震撼。 古时的西子湖畔,停着各种各样的游船,画舫、酒船、戏船、灯船等,其中以楼船最为豪华,船上加楼,宛若在天上坐……俨然,西子湖上成了杭州城最大的销金窟。 因着往年下雪天,灵官庙都会下山来设摊,所以,离小禅几人分工明确。一见着楼船前的好摊位没了,就挑了一处隔壁摊子生意火爆的。 因着岳庙将将就在西子湖南边,离小禅摸到了后门溜了进去借了一口锅,不多会儿就弄来了几块石头搭了个简易的灶台,架上锅就煮上了粥。这才有了空看着岸边叫卖的小贩。 小贩挑来的吃食大多都是冷食,譬如点心之类的。点心之物对于游船上最是常见,所以,离小君三人没将注意力放在小贩的身上。 他们真正的竞争者同是西子湖周围大大小小的22家寺庙庵堂! 如岳庙这等香火旺盛的寺庙自是不屑来赚这几个铜板,但是如灵官庙这等香客甚少的却不在少数,大家都瞄准了这一次大雪赚几个钱过个丰盛的好年。 一入冬,大家都等着下雪。可算是盼来了大雪封路。 -- 第3页 离小君看了一眼隔壁摊子,守摊子的是俩个小尼姑,洗净了手竟然在蒸包子!肉香传出去老远,光是闻着肉香,那生意就已经是爆了。 离小君趁着人多吆喝上了,“粥——热腾腾的粥——一口喝下去,浑身舒坦赛神仙——” 而不少人看了一眼他们摊子里锅里的寡淡的白粥,真的只看一眼就走了。来西子湖上彻夜游玩的,有几个是缺银子的,寡淡的白粥,他们又怎么能瞧得上。 任凭离小君喊破了喉咙,也无人来买白粥。 离小禅倒是不着急,羡慕地道:“虚淮师叔了不得,这才去了岳庙半年,就已经接管了灶上。我听说原本灵官庙是虚淮师叔接手的……” 离小禅说完,还默默地斜觑了一眼正在添火的无离子:不像有的师兄,只会添火。 无离子一点就炸。听了离小禅的话,恼得挥着木柴就要去追打离小禅,“小兔崽子,你刚那眼神是几个意思!怎么,我不如虚淮子?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哪儿不如虚淮子!怪我没给你们吃上饱饭吗……” 隔壁摊子上等着买包子的人都被这边“打打杀杀”的动静给吸引了过来,对着三个光头的和尚指指点点。 “太平盛世,竟还有老和尚追着打小和尚,真是可怜见的,和尚也难当啊……” “我怎么听闻和尚日进斗金,光一天的香火钱就不得了了……” “一看你就是外地的,西子湖畔大大小小20多家寺庙,饿的饿死,饱的饱死。这几个和尚老的老小的小,一看就是饿死的。” 不远处,无离子挥着木柴揍离小禅,离小禅抱头乱窜。“师父,我错了——我不该羡慕别的和尚吃饱穿暖的——” 一穿着深蓝色棉布小袄的小丫鬟走近小摊,忙制止道:“莫要抡棍子了!我家姑娘心善,见不得欺负人,还不快将这一锅粥送到那戏船上去吧。” 离小君收了二十个铜板,吆喝着:“小禅,快给姑娘送粥!” 有了小丫鬟领了头,隔壁摊子上买包子的人很快就将另一锅粥给分买完了。 留了无离子烧火,离小君与离小禅一道儿挑着锅送往戏船,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人从灯舫里钻了出来,帅气地展翅一跃跳上了岸——滋溜一声,滑倒了! “嗷——呜呜——疼——” 离小君倒吸一口凉气,疼,应该是真疼。刚那姿势,帅,也是真的帅。 那人一抬头就看到了身边正有俩人明晃晃地看着,硬是忍下了痛爬了起来,挺直了后背走了。 啧,真是要强的成年人。 就送粥走来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离小君已经看到了三人滑倒了。惧是面不改色地爬起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走了。 离小禅摇头,“若是不揉散了,明天一准儿疼。” 离小君闻言,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 离小君二人挑着锅上了船,刚上船,小丫鬟也买了热饼追了上来。“小和尚,随我往船尾来。仔细一点儿脚下,莫要惊着贵人了。” 小丫鬟是个仔细人,将锅里的热粥倒出来后,还帮着洗干净了锅。“小和尚,你们做和尚也要挨打吗?我这儿有膏药,你要么?” 离小禅摇头不语,弯着腰帮着舀水刷锅。 离小君默默地走开了俩步,果然不分什么年头都看脸。长得好看的,到哪儿都讨人疼。 离小君站在甲板上,侧耳听着船舱里嬉笑着玩着叶子牌。 第3章 柳大夫不讲江湖道义…… “喜妹妹又赢了一回,这牌我可玩不下去了,攒了几年的家底几天就被喜妹妹给掏空了。许公子,你可得好好管管喜妹妹,别让她再赢钱了。” “我也不知这些日子手气会这般好,往常,可都是我输得裤腰带都勒不住。云锦姐姐若是真没钱了,那、那我还你一些——我不是真想赢钱的。” 许公子摇着折扇,笑道:“我的傻喜儿,有姚公子在,你尽管赢钱,姚公子会给你的云锦姐姐包圆了……” 纱影叠叠,离小君勉强能认出四个人影,俩男俩女正围着窗旁的方桌打着叶子牌。 “喜妹妹又赢了……” 离小君被离小禅攥着袖子离开时,经过窗边,侧目望了一眼,只刚那一眼,离小君就瞧见那圆脸姑娘耳轮宽阔,唇红齿白,是个极好孕的面相。再观另一姑娘,人中扁平且有横纹,极难怀孕还易难产。 再观那圆脸妹子跟前已经攒了小小一堆的碎银子,离小君心下有了猜测。 离小君故意落后半步,微微拔高声音,足以让船舱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哥,我早些时候听妇人上香时说笑,说自己如何发现怀孕的。有人说是梦到了蛇咬了她一口,有一妇人却是厉害了,说是发现自己玩牌总能赢钱,短短几日甚至将儿子的聘礼都赚了来……” “哥,你说好笑不好笑?” 船舱里顿时安静了,拿着叶子牌的手都有些抖。 三人惧是低头盯着喜儿的肚子。 喜儿深吸一口气,到底没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我——” “船家,请大夫!”许晋清是杭州城内第二把手许同知的独子,昨日正受好友邀约来游湖。虽听着小和尚说笑话,但是却鬼使神差地信了。 想他许家三代单传,他虽早早娶亲,但是膝下却无一子。虽不信小儿痴话,但是万一呢……万一许家有后了呢? -- 第4页 离小君故意走得极慢,看着船家急匆匆走过身边,等着人拦他下来给他打个赏。 小丫鬟弓着腰追了出来,跺了跺脚。“闯祸了!你们赶紧走吧!我不是让你们切莫冲撞了贵人吗!许公子可是许同知的独子,他的事儿,岂是你们能八卦的!” 离小禅的脸上有一瞬的慌乱,却仍不忘将离小君拉到身后护着。“此事,少不得要麻烦姑娘帮着周旋一番了。” “若是我家姑娘真有身孕,还能讨个好……若是没,就端看许公子决断了。罢了,你们快点儿走吧,我家姑娘心善,定会为了你们周旋的。” 小姑娘将人送到岸边,这才捧着早膳进了船舱伺候去了。小和尚可怜,她少不得要求一求她家姑娘。 离小禅沉着脸,攥着离小君的胳膊拖着上了岸,压低声音训着。“你可知那姑娘垂发未梳起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未婚先有孕,又是连日嬉戏于游船上,可岂是寻常姑娘?若那公子是个心善的,说不定还能有个好造化,若是个心狠的,怕是一碗汤药了结了……” 离小君愣住,“观那姑娘面相,定是个有福之人……” “离小君!你难不成忘了,老头被人砸了算命摊子的事了?老头教的面相,能准吗?” 离小君茫然地眨眼,她的面相可是跟江湖中看相先生学的,真真假假混着说一通,十之七八总能中的。总不能她第一回 出手就运气如此差,就撞上了不准的。 离小禅瞧着离小君这会儿还有功夫出神,气恼地捏着离小君的脸。 “哎呀,疼疼疼。” “知道疼就好。你快回灵官庙躲一躲,这几日都别出来了。”离小禅一直冷着脸,将离小君送到了山脚下才折了回去。 离小君这才恍然想起,无离子是一个正经的道士,灵官庙里的藏书颇杂,无离子不光自己自学,还酷爱教学。离小君二人没少受无离子荼毒。 离小君丧丧地往山上走,不对呀!她可是跟离小君一起上了戏船的,那个许公子若是要怪罪下来,离小禅一定会牵连! 她不能跑!不能丢下离小禅不管!反正她的命就是捡来的,不带怕的。 打定主意后,离小君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山。到底还是怕官家找麻烦,溜到了岳庙的后门,缠着虚淮师叔给整来了一套僧衣。 “哼!离小禅竟然对我甩脸子!我一定要赚一大笔银子砸他一脸,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离小君蹲在角落里,看着摊子上臭着脸忙碌着的离小禅,信誓旦旦地说。 可是,做什么骗子——呸,是做什么营生呢? 离小禅灵光一现,脑子里顿时有了主意,唔,是时候捡起自己初入江湖时的老本行了! 离小君寻着原身的记忆,找到了一家药铺。 离小君理了理僧衣,双手合十,一脚跨进了药铺。“阿弥陀佛,小和尚下山来化缘,施主可愿给点儿方便?” 柳大夫弯指给了离小君一个爆栗子。“昨日还是道童,今日就是小和尚,你如此不讲究,就不怕道祖和佛祖怪罪于你吗?” 离小君抬头,嘿地笑出了声,也是巧了,药铺里的大夫就是给她治头的柳大夫。 西子湖畔有俩间药铺,一东一西。柳家药铺在西面,没坐堂大夫只卖药材,且只有柳大夫一人管着药铺。只有山上的寺庙穷,请不起东面的宝霖堂的大夫,才会请柳大夫看一看小病小痛。 柳大夫整理着刚收来的药材:“你的头好全了?” “没好全,还晕乎着呢!要不然不会连救命恩人柳大夫都没认出来。”离小君讨好地笑眯了眼。“老头心狠,逼着重伤未愈的我下山来赚银子了呢。” 柳大夫早年丧妻丧子,见着孩童总要逗一逗。“所以你就偷了僧衣来我这儿化缘?想将医药费都化了回去?” “嘿嘿,哪能呢!”离小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小光头,“我就是想跟柳大夫谈一个合作。”离小君不给柳大夫拒绝的机会,忙将她的合作说了。 第4章 俊书生不讲江湖道义…… “我以我的道袍为抵押,我从药铺赊膏药出去加价卖,扣除膏药的本金,利润我八你二。若是卖不掉,我将膏药还回来赎道袍。保证绝不会让柳大夫你亏着一个铜板。若是我卖出去,柳大夫可就是人在家中坐,银钱天上来。怎么样,心动吗?” 经过离小君的观察,因为大雪封路一时间岸边踩的人又多,雪化成冰,猛地一个不注意就会滑倒。正好,他可以借机卖膏药。想当年,他卖的狗皮膏药可是整条街的一绝! 虽然离小君不知柳大夫的膏药药效如何,但是区区一个摔伤,本就三五天就能好全了,但凡跌打损伤药都有效。 柳大夫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离小君,虽然离小君满口都是为他着想,但是却忽略了破道袍恐怕连几个铜板都不值。 “这破道袍可不值钱,抵不了几个铜板。若是你有其他贵重的东西押着,你八我二倒是显得诚心。但是就这破道袍,最高只能五五分。就这五五分,我也是几个铜板险中求。” 离小君一口应了。“柳大夫,您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你发财的!”离小君很清楚,柳大夫压根不缺那几两银子,能应了她这个荒唐的合作,无非就是愿意帮她。 离小君加紧准备着,若是等冰都化了,那她的膏药可卖不动了。这般就要白白错失赚钱的机会了。 -- 第5页 1罐膏药2两银子,最多可制10张狗皮膏药,1块狗皮50文。离小君算了算,这般一算,一张狗皮膏药,光材料就要250文,再加点儿手工费250文,半两银子妥妥的。 离小君借了一挂布袋挂在胸前,将东西都放了进去后,就往岸边走去。 要想赚钱必须要有套路!只要套路深,银子自己会长脚。 离小君大跨步地在雪堆上踩着跺着,完事儿了后又捧了雪盖在脚印上。做完了这一些,就去桥边的树下蹲着等人来。 一小会儿,对面走来一个踮着脚走路的男人…… 这般走得小心翼翼,不是摔怕了,就是看人摔怕了。 摔!摔!摔下去! 那男子似是能听见离小君的加油鼓励,没走出五步远,一脚劈叉滑了出去! 离小君赶紧从角落里奔了出来,乐了,这人他熟! 刚在岸边都摔了一回了。 离小君努力地控制住上翘的嘴角,赶紧上前将人扶了起来。“施主,你还好吗?雪地路滑,你可小心脚下呢!” 可怜贺清越一弱书生被强劈了个叉,捂着胯声音都梗了。“好疼——我都瞅着没人踩过的地儿走,怎么还能摔着呢,以、以后,我再也不来游湖了!游湖可太难了!” “佛说,人生之逆境,如淤泥生荷花,淤泥软绵绵,荷花别样美。摔一次,摔二次,擦点药,又是一俊俏书生。” 贺清越被一番醒世良言激得天灵盖冲破了束缚!胯不疼、疼也不重要了! 贺清越扶着离小君的手抖抖抖着站了起来,坚强地抖了抖裘皮袄子,“小和尚言之有理!我这就找医馆擦点药!以后我又是一个好……” “巧了!我这儿有药。” 贺清越:……不知为何,心底突然荡漾起了一丝丝不大别样的情绪。 “那真的,有点儿好巧……” 贺清越看着离小君手里左手拿着狗皮,右手拿着一竹片正往罐子里挖出一坨黑乎乎的膏药…… “佛说,缘分就是你需要我时,我在。” 等离小君制好了一片狗皮膏药,贴心地问道:“施主,您哪儿疼?” 贺清越的胯又隐隐作疼。 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让□□去。“这膏药,哪儿都能贴吗?” 离小君重重地点头,“嗯!我这膏药可不得了!传说可是神仙铁拐李传下来的秘方!就这一片你别看瞧着不好看那可是上好的狗皮,加上治跌打损伤的膏药,俗称狗皮膏药!哪儿痛贴哪儿,保准不出三日,病痛全消!” 贺清越深吸一口气,他想说他胯疼!但是对着一个小和尚,他又开不了口。 再一看黑乎乎的膏药贴到□□——嘶,画面太美,不敢往脏了想。 贺清越话到嘴边绕了一圈,“我刚摔了背。背疼。” 离小君自诩品德正直小和尚,从来不揭穿施主的谎言。施主说背疼,她就信。 离小君欢喜地应了,顺带还赠送了配套推伤,才将狗皮膏药正中贴在了贺清越的背上。“一共半两,小和尚多谢施主惠顾。” 贺清越掏出半两碎银递给离小君后,扭头夹着腚就走。没想到慌不择路,才走出去十几步,身子一斜坐倒在雪地上了。 离小君:……她都没做好准备再宰人一刀。 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江湖艺人,离小君抽了自己一巴掌,别笑~~~ 离小君飞奔着过去将人扶起来,“施主,您怎如此不小心,这回又摔着哪儿了?佛说……” 贺清越不等离小君说完禅语,默默地摸出半两碎银,堵住了佛再说。“再来一份,这回我自己拿回去贴。” 离小君一口应了三两下又制了一贴狗皮膏药递给贺清越后,目送着捧着狗皮膏药的贺清越离开…… 贺清越刚走俩步,身子一踉跄,离小君赶紧将人扶住。 贺清越急道:“我这一回,没、没摔着。不用那狗皮膏药。” 离小君看着贺清越额头都急出了汗,摇头叹息,“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比起狗皮膏药,施主你可能更需要这个——平安符。” 贺清越虽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会儿已经回过味儿来,他这是遇上了佛门流氓了!这是仗着自己头上光,强买强卖呢! 贺清越越想越生气,气鼓着脸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丢给离小君,“我就是摔死了,你也莫要扶我!”然后,贺清越一脚一脚重重地走了!这一回,倒是没摔着。 离小君可是资深江湖人,自我宽慰手段十分了得,半点儿不在意别人的黑脸。“嘿,这书生气性可真大,自己走路摔着还生气。” 有贺清越开了个好头儿,离小君将这一块地划为了自己的地盘,将底下的冰路用雪粉饰一番,窝在角落里等着小兔子入坑。 作为江湖人,蹲人也是十分讲究的。不挑壮得摔得结结实实还不哼唧一声的人,不挑穷人,不挑难搞不生财的。一切随缘,不差钱是最重要。 离小君等啊等啊,等过了五波人,终于又等来了一个带着帷帽的粉衣姑娘和老嬷嬷。 老嬷嬷扶着粉衣姑娘小步走着,“大姑娘小心脚下,过了前头的小桥就是莲觉庵。老夫人就算是日日在庵堂吃斋念佛,但是大姑娘的婚事还是要老夫人点头的。大姑娘,你莫急。” 莲觉庵?西子湖西的临湖大庵堂,向来只有杭州城内的贵人女眷才有资格入住。看来,这粉衣姑娘来头不小。 -- 第6页 粉衣姑娘握紧了拳头,“我知晓的,老夫人心善。若是他们都要逼我,我就投湖——” “大姑娘,不可啊!切不可这般——” 离小君一听就知粉衣姑娘被逼婚了,还誓死不从,这故事听着代入感极强,她这会儿都已经开始难受了! 但是,这是一条受了诅咒的劈叉的冰路! 从不曾饶过可怜人! “嬷嬷,我这是无力可走了啊——” 岳倾宁气极一脚踩在了雪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冲,老嬷嬷眼疾手快地俯身冲了过去,以手撑地将岳倾宁护在了身上。 离小君第一时间冲了出去,“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见不得世人受苦。施主,你们还好吗?” 老嬷嬷疼得脸色惨白,“大姑娘,你可有伤到哪儿了?” “我无事,嬷嬷,你可还好?我压着你哪儿了?” “大姑娘无事便好,老奴不碍事。” 岳倾宁与离小君一道儿将老嬷嬷扶了起来,“多谢你了,小师父。”谢不达眼底,目光清冷且戒备。 岳倾宁说完,就扶着老嬷嬷往边上走了走,与离小君划清界限。 离小君知道粉衣姑娘应是出自名门,且出门在外戒备心十足。遇上这般的人,她反而只要亮出自己求财的目的,才能让人安心。 而她如今又是小和尚打扮,自是应讲究男女有别,所以,离小君不曾弯弯绕绕,直接问道。 “我观老嬷嬷左胳膊受了伤,可别小瞧了摔伤,年纪大了以后容易留下病根。正好,我这有膏药,不知要不要来一点儿?我的膏药可不是寻常膏药,狗皮做底,膏药加了数十种名贵药材,专治跌打损伤,三日内,药到病除。保证不留下任何病根。” “嬷嬷因我受伤,我愧疚难当。既有这般灵药,自是要给嬷嬷用上……”果然,岳倾宁听着离小君这般卖药的说辞,也是松了一口气,她还当自家人已经追了上来。 岳倾宁亲自给老嬷嬷贴上了狗皮膏药,从荷包里摸出了一粒碎银子递给离小君。 离小君掂了掂分量,这一粒碎银子足有二两有余,不愧是大户!吃大户果然爽! “也不知道老头儿那边可有被人找麻烦……”不过转念一想,只远远地听见货郎和摆摊人的吆喝声,应是无事。 第5章 小尼师不讲江湖道义…… 而岸边,无离子守着冷冷清清的粥摊,再瞧着隔壁热热闹闹的摊子,羡慕地心痒痒。 无离子换了右脚着力蹲着,终于瞧见了沉着脸回来的离小禅,“你怎么才回来!小君呢,是不是又溜去玩了?” 离小禅因着心里挂着事,“我让她先回庙里了,回头再细说。”这里人来人往,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无离子初一看离小禅的神色就知定是出事了。送个粥出事,多半是离小君那个皮猴子得罪了贵人。 若是遇上贵人心善,打骂几句都是小事,若是遇上心狠的,怕是会去了半条命。 而这回离小君更是避走回了道观,定是还怕贵人寻了过来发难…… 思及此,无离子也无心吆喝,只想快点儿将粥摊给收了,快点儿回去看看离小君到底如何了。若是真的得罪了了不得的贵人,他们连夜跑路。 所以,心急如焚的无离子打算降价卖粥,只求快点儿腾空了锅好回家。 无离子吆喝道:“一文钱俩碗粥!一文钱俩碗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隔壁尼师摊上排队的人闻之,蠢蠢欲动。一文钱俩碗粥,多买几碗粥就攒了几文钱的跑腿费。且包子都是这么个价儿,晚一点儿买应该无事吧? 就这么般,有一个人动了后,后面一大溜儿的人都跟着移动到了粥摊,踮着脚挤着推搡着。 “一文钱俩碗粥,不会骗人吗?” “不会只打半碗粥吧?若是骗人,我们可要砸了你的摊子的。” 无离子可是被砸怕了摊子,忙回道:“不骗人,都是浓稠大米粥,保管满满一大碗!” 买粥人一听这话,心下大定,挤着摊子买粥,生怕到了后面就买不着大降价的粥。更有甚者,自己拿着碗朝着锅就要去舀…… 无离子一看这阵仗也是吓得不轻,赶紧护着就要被挤翻了粥摊,“不要急不要挤,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老和尚发誓,你们人人都能买到粥啊!” 买粥人听着老和尚都搬出“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誓愿,勉强排了队。 离小禅看着摊子前一堵厚重的人墙,心下在滴血,这卖出一锅,得亏多少个铜板! 离小禅绝望地问道:“你们都买粥?” “买!不买粥,我们挤着玩儿?” 原本只是路过的采买朝食的下人或船家,见着这么长长的笔直的队伍,鬼使神差地也排上了队伍。 自家主子(客人)一定不能错过别人吃过的好吃的东西! 就这般,原意迅速收摊的无离子,被迫从岳庙借了一趟又一趟的柴火,煮上了一锅又一锅的粥。 师徒二人机械地忙碌着,竟不敢深想到底卖了几锅粥,亏了几个钱。 “小和尚——” 坐着喘息的离小禅蓦地一抬头,就看到了戏船上的小丫鬟正笑眯眯地低头看着他。 离小禅心往下沉。人过来寻来了吗? “就你一个人?另一个小和尚呢?” -- 第7页 离小禅抿嘴不说,只加快收拾东西。 小丫鬟噗嗤一声笑了,“莫怕,我不是来寻你们麻烦的。等雪化了后,我就要跟着我家姑娘回城啦!没想到小和尚看相真准,全被说中了,喏,因为你们走得急,我家姑娘特意让我来送卦金!” 小丫鬟递出了一个红封,里面包着一块玉,还有二两银子。“这都是我家姑娘自己的体己,小和尚,你可别嫌弃。” 离小禅被这一变故砸得有些过不过神,离小君这、这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还真的猜准了? 隔壁摊子上买包子人:“小姑娘,这小和尚当真算得如此准?我咋听说,早些时候有一个老道士出摊算命,连人带着摊子都被砸了。” 小丫鬟忙摆手不愿意多说,“准不准皆看各人。你认为准,就准了。”别看小丫鬟年纪小,倒是懂得在外不能乱说,怕给许公子和他家姑娘惹了麻烦,故此才含糊地说了一句。 但是越是这般含糊的说法,越勾得人心痒痒。 小丫鬟又等了一会儿都不见离小君回来,只能悻悻而归,“等下回若是有机会,我也要让那小和尚帮着相相面。 ” 隔壁摊子上等着买包子的人闲着也议论开了。 “看那小姑娘的穿戴,就知她家姑娘怕是不简单。能得了贵人赏赐,小和尚算命一定错不了。” “难怪我今日吃了他家的粥,浑身舒坦,就好像、好像是菩萨给了当头一棒,脑子都清醒得不得了。” “哎哟娘呀,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你也是吗?!” 小尼师垂下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排了那么久的队买粥,饿得头昏眼花,那可不第一口吃下去浑身舒坦!再说,无离子那个老骗子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道士,他可请不来菩萨。 老尼师默默地在心里嗤鼻,无离子这个老道士太奸诈了,剑出偏锋!竟然自己摆摊被砸了,就请了个小丫头宣扬他徒儿的卦摊。她敢打赌,过不了三日,无离子的徒儿就会出摊算命! 但是甭管小尼师还是老尼师,他们都不能揭穿无离子的计谋! 因为西子湖畔22家寺庙,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是出家讨生活的,不能掀别人的老底子。因为这百年来,22家寺庙一直互通人才。就比如如今灵官庙势弱,不少道士剃了头出走岳庙。 所以说,22家寺庙内部“牵连”甚广。保不齐站在桥头骂人,就骂到了自己拐着弯儿的前前前师兄。 不过随着太阳出来,雪开始化了,西子湖畔的摊子也开始收了。 无离子和离小禅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照例还是离小禅背着锅,无离子拿着空米袋,一起往回走。 岂料刚到山脚下,就遭到了友爱的邻居们的围堵! “无离子,你今日可真是太过分了!我们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就是,太过分了!降价卖粥,我们的生意都被你一个人抢了!” “饿死了我们,你好一个人统领西子湖22家寺庙吗?!看不出来,无离子你好大的野心!” 无离子对待邻居们十分客气,因为他知道,今日将庙里所有的米粮都给霍霍完了,虽得了2两银子的卦金,但是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向有钱的邻居们借钱借粮了。 如此想着,无离子真挚地抹了一把泪。“今日之事我真有苦衷,我另一徒儿差点儿闯祸,我急着甩卖剩下的粥回去,但是没想到买粥人见着大甩卖挪不动腿,非得逼着我煮了一锅又一锅。我这亏得啊,心肝脾肺都疼。” 众人默,这倒是情有可原。谁家的徒儿倒霉遇上这等事情,定然会急坏师父的。 隔壁摊子的小尼师见着众人被无离子三言两语地劝住了,颇为不高兴的。 每回她摊子上生意好到爆的时候,这个无耻的无离子就开始抢生意,戏是演了一出又一出。“往年你就借着打徒儿抢生意这就算了,谁让我们没有你们能豁得出去。但是,今年你们这小招数一环扣着一环,就是不给我们生路,我们煮的一锅粥一碗都没卖掉!” “我们也是!下了血本的鸡丝粥也没卖掉!” 无离子转头,就看到了邻居们齐刷刷地掀开了锅盖。十余口大锅绕了半圈,将他围堵在一起。 离小禅倒吸一口凉气,他只记得那些买粥人疯狂的模样,他们只得稳定住买粥人的情绪,自己带来的米煮完了后,又去岳庙借了几回……到底几回,离小禅心底是抗拒记起的。 虚淮子一听他们的摊子上的粥不够卖,心里欢喜灵官庙的师兄师侄这一回能赚几个钱好过年,不经掌门同意,就偷偷地将岳庙的米粮拨了一些给离小禅,只等着离小禅收了摊来送粮钱…… 没想到,他们竟然卖了这么许多的粥。 无离子到底比离小禅多摆了几年的摊子,再看这么多的粥锅,心下一算就得不少铜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煮得粥稠,又是一文钱倆碗——这回好了,不用回灵官庙细算,就知道他们亏了不少钱了! 思及此,无离子悲从中来,二两银子都没焐热,就要赔出去了吗??? “无离子你又装哭!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理亏就装哭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就是!我们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饿了一早上没喝上一口水,我都没哭,你有什么脸哭!今日这事,你好歹得给我们一个交代,若不然,以后别怪我们21座寺庙排挤灵官庙!” -- 第8页 友邻们越说越激动,一激动的和尚推了一把无离子,想要把心颤哭泣的无离子拎起来,了结今日事。 恰是此时,离小君从岸边归来看到自家摊子已经收了后,就赶紧往山上去。 没想到,这才走到山脚下,就看到了一群光头围着俩个光头。 哟,真是不得了了,光头还会打架。这么大的八卦这么能少得了她。 再走近一看,不得了,她家老头儿都被人欺负哭了!这是欺负他们灵官庙没人了吗?!当下怒红了眼,抡起路边的树枝,就往光头群中挤去! “今日,有我在,我看谁敢欺负老头儿!” “以多欺少,你们太不要脸了! ” 第6章 邻居们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执凶器出现,友邻们顿觉自己又被无离子骗了!明明这徒儿好端端的,无离子就骗他们说闯了祸…… “无离子,你太卑鄙了!你就是要演戏,也好歹与你徒儿对对口径!你们自己过不了好年,就想将西子湖畔的所有寺庙都拉下水!让我们都陪着你们吃不饱吗!” “就是!若是我们赚了银子,你们灵官庙若是没米粮了,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饿死。你这一步可是大错特错了!” 离小君以一人之势将哭哭啼啼的无离子护在身后,听着光头们的数落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并不妨碍她抓住重点,离小君悄咪咪地问道:“刚那个愿意借钱的和尚是哪一家有钱的邻居?” 无离子从指缝中看了一眼:“呜呜~~~五云寺的。” 离小君默默地记了一笔后,才义正言辞地大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们一老二小,还有道理了?!” 光头们气了个倒仰,颠倒是非黑白就数这师徒三人最能了。“果然,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的徒弟!” 离小君恼极,对着叫嚣最凶的和尚就是一抽,“我也想知道,什么人才能教出你这般、这般面目可憎、满脸爆痘的和尚。”离小君蔑视地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和尚,嫌弃之意溢了出来。 无离子原本就只是哭着示弱,没想着离小君这小丫头竟然以一人之力群挑邻居们!“离——嗝儿——” 哎哟,他这不争气的身子,一着急连话儿都说不清楚了。 离小禅也没想到离小君竟然会如此彪悍地冲到前面,不管不顾地对着别人就是一顿猛抽!这完全不像是离小君的行事风格!要知道,搁以前,离小君都是躲在最后的,轻易不冒头。 所以,当离小君站在二人的身前护着的时候,无离子二人以为离小君只是为了虚张声势!哪成想,还真的动上了手。 等无离子和离小禅回过神来后,双双架着离小君的胳膊往后撤。“你看人家五大三粗的,冒冒失地往前冲,你那小胳膊小腿还不得被人拧下来!” “莫冲动!老头没被欺负!”离小禅三言两语地说清了现在的局势。 离小君是真的下了力气的抽的。 冬袄也是真的不禁抽。抽成布条的冬袄,钻出了一朵朵芦花飞呀,飞呀…… 离小君都没来得及思考为何冬袄里缝着的不是棉花而是芦花,只看到了那个和尚伸出手要去抓芦花——好一幅劲和尚戏芦花图! 离小君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芦花,再从芦花中看到那个和尚苍白着脸,有些心虚!天地良心,她就是随便挥舞了几下树枝,没想到树枝上有倒刺! 离小君冲着被抽破了冬袄的和尚讨好地笑了笑,“看,有花在飞—— ” “过分了!你们太过分了!好歹我的前师父是虚淮子——”和尚噙着泪,跑了。一边跑,一边抖,当真是又气又冷。 离小君面露忧色:“芦花师兄,你慢点儿跑,小心雪地滑——” 离小君看着前师兄一边跑,一边飞的芦花,“没想到五云寺这般穷,冬袄里头加的都是芦花。我们灵官庙穷,但是冬袄里塞得好歹是棉花。” 剩下的友邻们点头:不管几年头的棉花,那都是棉花,管暖。 五云寺的和尚们被戳破了穷,再也待不下去了,生怕连他们的冬袄都被抽破了,忙抬着粥锅,追着芦花跑了。 剩下的友邻们也被五云寺的穷给惊呆了。毕竟,五云寺可是号称与“岳庙”齐名的财大气粗的大寺庙,每到冬日,五云寺的和尚穿着的棉袄都是鼓鼓囊囊的,可是将他们羡慕的! 原来这些都是假的!也不知道五云寺是真的穷,还是苛刻和尚……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友邻们,也无意再纠缠下去,无离子提出花钱买粥,友邻们就一口应了。 最后,无离子花了半两多的银子,将粥都给买了下来。有红豆粥,有青菜粥,有鸡丝粥,有咸肉粥…… 离小君看着各种各样的粥,也纳闷上了。“怎么如此多花样的粥,愣是卖不过咱们家的白粥?”难怪向来和蔼的友邻们要疯。 若是换成她,怕不是早疯得砸了人家的摊子。果然友邻们还是特善良,只在事后才来讲道理。 就这般,师徒三人又折回岸边去卖粥了。 卖了整整一天,最后,最后2锅素粥折价卖给了岳庙。 等师徒三人踏着月光回了灵官庙,排着队上了茅坑后,才一道儿聚在了灵官殿内数钱。 一人跪坐着一个蒲团,算着今日的收获。 -- 第9页 离小禅拿出红封,往中间一堆。“这是你看相得的卦金。一共2两,还有一玉佩。” 离小君惊喜地拿着玉佩把玩着,“那圆脸姑娘真的怀孕了?” 离小禅点头,“送了卦金来,应是准了。只是下回切不可这般莽撞,这回是运气好。” 离小君随口应了,拨弄着剩下的碎银子和铜板。 “今日不错,到底还是赚了!明日我就要去剁个几十斤的猪肉,再买几只鸡,准备过个好年!” 无离子咽了一口口水,默默地扭开头。 离小禅想起今日刚欠了岳庙不少粮和柴火,头有点儿疼。 “其实,这才进入腊月,不用这么着急地准备年货。”无离子眼神飘渺,自觉地闯了祸,不敢去看满心期待着过年的离小君。 离小禅也附和了一声,“嗯,不急啊。等着下一回下雪,就该攒够了买年货的银子了……”说着这话的时候,离小禅底气也有些不足。但是一看到满脸放光的离小君,把心一横,大不了虚淮子师叔来要债,他就躲出去!等躲过了年再说。 好歹让离小君过个有肉的年。 离小君只当这二人是担心银子花完了不够,她神秘地抿着笑了。她有钱! 她与柳大夫合作,一共卖出了6副狗皮膏药,再加上一个平安符卖了1两银子,还有粉衣姑娘给多给的2两多的碎银子,柳大夫都不曾分了去,只道这些是她凭着本事赚的,他不分。 柳大夫如此大方,离小君想着说不定还有下回合作(赊账),只拿了三两银子,余下的都给柳大夫了。 手握着3两银子的巨款,离小君打定主意明日就去杭州城内定猪肉!届时给无离子和离小禅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想到二人崇拜的眼神,离小君神神叨叨地笑了。 离小禅不敢多看,他怕明日得知巨债后,孩子得疯 。 入了夜,雪花又飘上了。 离小君被无离子和离小禅二人联手给喊了起来。 无离子:“今年天冷,若是不多捡一点儿柴火备着,怕是熬不过冬天。” 离小禅:“是啊。我早几日送柳大夫回去时,在他家的藏书上学了一个烧炭的法子,正好这回可以试一试。”这是离小禅想了一晚上想出来的生钱的法子。 离小君一听立刻应了,肉、哪天都能买,但是烧炭可是赚钱的营生,必须早日试起来。万一今年烧成了炭呢,不光能自己用,还能卖钱。 离小君一骨碌地爬了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之后,就被无离子催促着走。 “可是——我们滴水未进就去捡柴火,不怕饿晕在山里被狼叼走?” 无离子不在意地摆摆手,“饿了就喝点儿山泉水,往常咱喝的粥也没多少米,都差不了多少。” 离小君古怪地看着无离子,“老头,你不对,你有古怪!平常一顿不吃,你就哭天抹地,怎么今日就变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无离子将手一抄,无赖地蹲在地上,“成啊!你若是有本事让米缸生出米来,我就给你做饭去。” 离小君这才想起,昨日摆摊将米缸里的米都给挖了空。“那今日先去粮铺买点粮吧。”昨日她只顾着馋肉,倒是忘了米缸已空,也不知这么点儿银子够不够用。 果然,钱到用时方恨少。 离小禅想了个主意,“不若咱们先去捡一些柴火,回头再去跟其他寺庙换粮。能省下一个铜板算一个。” 离小禅:“这主意好!柴换粮,划算极了!走,我们赶紧去捡柴火!” 无离子:“对!一定要让他们将昨日的粥钱都吐出来!我们灵官庙的钱岂是这般容易拿的。” 三人约定好了集合的地点后,各自散了。 过了一小会儿后,灵官庙的后门出现了俩个蹲着的人。 离小禅眉头深深皱起:“借了岳庙粮和柴的事,应该告诉小君。” 无离子戳着雪:“就岳庙催命的要债法,我知道迟早瞒不住。但是我说不出口,你要能说,你去说。” 离小禅也说不出口。过了好半晌,才道:“咳,小君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还是一得了银子就想着买肉。”无离子也想起了离小君将他们护在身后的画面,“也有可能心血来潮唱大戏?或者是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腰杆子都挺直了?” 离小禅刚想说话,就看到山路上有人上来了。 师徒二人一对眼神,猫着腰迅速地走了。 第7章 金钱豹不讲江湖道义…… 二人刚走,岳庙的要债人就上山来了。 “我听说昨日那么多家摊子,可就数灵官庙摆的摊子生意最好了!这会儿锁着大门,是想要赖账吗?” “不能吧?都是山上山下的,赖了账以后谁敢借钱给他们?或许他们就是有事出去了?” “你这么一说也有可能,那咱们明日早点儿来吧。” 等过了午时,虚淮子趁着空闲偷摸上山来催还米粮,看着大门紧锁的灵官庙,哪儿还有不明白的!他被自己的师兄和师侄给坑了! 旁人或许会以为无离子三人有事出门了,但是他作为灵官庙的曾经的中流砥柱,他很清楚,无离子三人就是躲了出去不想还债!因为,以前也是这么干的! 这一回,虚淮子是真虚了,虚着拖着身体回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坑别人用的招数竟然坑到了他的头上…… -- 第10页 一日到日头西斜,三人才归来。 离小君揉着肚子里晃荡的水,催促着无离子赶紧去换粮。 无离子也为难上了,“岳庙是不能去了的,那去哪儿呢?” 离小君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三个字,“五云寺。” 三人不约而同地忘了,五云寺的和尚们根本没拿走粥钱。 半个时辰后,离小君三人挑着柴火出现在了五云寺的后门。前门,会打扰了进香的香客,所以,串门都是从后门进出的。 无离子抬手敲门,就看到了门没关,露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无离子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刺激! 离小君:“完了!这戏我有点熟!里面不是仇杀就是情杀,我们确定还要进去吗?” 无离子配合地倒吸一口凉气,“不能够吧,哪会有凶手这么蠢,行凶还开了门的让人撞见的。难道是想将看热闹的一窝端了吗?” 离小禅看着前面俩个挑着柴火七八根的二人,再看到自己满满的俩担柴火,呼吸不稳,“我们换一换担子再聊?我陪你们聊2个时辰都不成问题!” “嘿,别催,这就走着。”离小君屏住呼吸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二人跟上。 五云寺的斋堂设在西面,堆柴的地方就在西北角落里。三人从后门进入后就往西去,他们打算来一个先斩后奏,谁让五云寺有钱呢! “我这回想换点儿小麦,大骨头炖汤,下点面片儿煮着,可热乎了。或者酸菜缸里捞点儿豆角,做个酸菜包子。再或者水煎笋肉包,冬笋正当鲜美,混一点儿肉沫……” 咕噜~~~ 咕噜~~~ 无离子和离小禅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不要说了!直接换面粉,回家就做!”再由着离小君说下去,他的哈喇子要决堤了! 过了一个转角,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因为脑子都是吃食,他们正想着一会儿回去该先做点什么吃食! 可是他们听到了什么?!! “一丈主持,听闻你儿子刚给你生了一孙子,还未来得及跟你道一声恭喜了。 ” 一丈主持静默了许久:“金钱豹,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前前后后已经还了150两了!剩下的50两,等年后我会尽快还上的。” “你那好儿子欠下了200两赌债,如今利滚利,谁跟你说只有200两?撇了零头那也有400两!” 一丈主持怒极:“我看你们是想钱想疯了!” “哪能呢,我这不也是怕佛祖怪罪的嘛,毕竟拿了佛祖的香火钱,哈哈哈哈——”金钱豹大笑,“不过,我很想问问,一丈主持破了色戒,佛祖有降罪吗?还是说,佛祖根本就是黄泥捏的,半点儿不灵验?” === 离小君瞪大了眼珠子,没想到真的被她这个乌鸦嘴说中了,后门开着必有鬼。 无离子同样惊愕,因为一丈在附近寺庙里真的颇为红,当初为22寺庙的三大美男之一,人称一丈红。 果然人长得美,诱惑也格外多。 像他这般姿色平平的,只能从普普通通的小道士活到普普通通的老道士,只最后捡俩个孩子养着玩儿。瞧瞧人家美和尚都已经有孙儿,唉,比不过,比不过。 离小君好奇心作祟,小心地探出一个脑袋想要看看传闻中的一丈红,刚探出半个脑袋就被离小禅的手给捂了回来。 离小禅给八卦的离小君二人使了一个眼色,强制二人退回去。 离小君不走,她都没看到会生孩子的和尚长啥样呢! 无离子也不走,他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老道士,就想看看美和尚的没好下场。 == 一丈主持垂眸不语。 金钱豹爽朗地笑着,“若是一丈主持愿意回答我一个小小的疑惑,我倒是愿意给你减个一百两银子的利息。” 一丈主持咬牙:“你问。” “一丈主持你身为出家人,行房事之时穿着你这一身袈裟的吗?” 离小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无声地道:这金钱豹牛逼,诛心一流啊! 离小禅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张了张嘴无声回道:刀。 离小君瞳孔一缩,再不走会被灭口的吧? 在离小禅的眼神示意下,快速有序地跟着撤退。 三人一直回到了灵官庙的山头,才敢大口出气。 “这事儿谁也不要往外说,若是香客知晓一丈红在外有子,不止五云寺会倒霉,还会平白遭了一丈红记恨。” 离小禅默默地补充,“香客中本就多女子,一丈红事发,估计西子湖畔22家寺庙都会受了影响。今年本就寒冬,香客本就不多。” 离小君重重点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知道的。” 无离子也重重点头。“我跟一丈红颇有交情,我不会往外说的。” 三人又回味了一番用生命听来的八卦,待得日头西斜才想起来,他们的暮食还没有着落。 用了一捆柴厚着脸皮跑了5家寺庙,最后在莲觉庵里换了三碗粥三个薄饼。 三人拖着沉重的双腿回了灵官庙后,也顾不上整理柴火,倒头就睡。 第二日天未亮,离小禅就起来将大门向外锁了。过了一会儿后,无离子打开了后门,放了离小禅进门。 在师徒二人默契的配合下,岳庙的要债人注定又是空手回去的一天。 -- 第11页 等岳庙的要债人走了后,离小君三人才去了杭州城,先去了粮铺买了米面。 俩浙为鱼米之乡,粮价向来不高,粟谷一斗60文,粟米一斗翻倍为120文,小麦每斗150文,白米最贵。 一斗为12斤,出米却只有6斤出头。 三人嫌麻烦,直接弃了谷子,选了米面。刚出粮铺就看到有农人挎着竹篮子兜售大母鸡,竟比西市便宜了十文钱。 无离子和离小禅愣是没拦住,眼睁睁看着离小君花了85文买了一只大母鸡。 离小君给这一只大母鸡安排地明明白白,“大母鸡滋补养人,我们苦了一整年,先炖半只解解馋,留下半只过年再补一补。” 离小君还想去买猪肉,愣是被右眼疯狂跳的无离子跟拦住了。“小君啊,钱袋子已经空了,最后那2文钱什么都买不上,只够买一根骨头了。” 最后,2文钱买了一根骨头。 离小君负责抱鸡,离小禅和无离子一路上换着挑粮,辛辛苦苦走了一路,才到山脚下就被早就守着的岳庙小沙弥给拦住了。 小沙弥一喊,岳庙的无心方丈就带着三五个和尚,手拿着借条,笑眯眯地道:“旁人跟我说无离子最会赖债我都不信,咱们这山上山下住了几十年,哪回你借了钱不是早早地还了的。这回要债的小和尚碰了几回闭门羹,都说你这是赖了账跑了。 甭管他们怎么说,我是一个字都不信。这不,一早你们师徒三人就去杭州城里买了粮来还债了。无离子你大义,我也不亏了你,这送货的路费我也给你算上,就算个2文钱吧! ” 无心方丈大手一挥,刚买的米面都被搬走了。 还有和尚要来抢离小君手里的鸡,离小君不撒手。 “咯咯咯——哒——” 离小君苦着一张脸:“你看,这大母鸡不愿意跟你们走,咱也得尊重人家的意愿,对吧?” 和尚漠然,不为所动。愣是掰开了离小君的一只手。大母鸡挥着翅膀扇了和尚一脸! 离小君急了,嚷嚷着:“无心大师,出家人不能杀生,不能吃荤腥,你就行行好,给我留个□□?” 无心方丈觑了一眼泪与大母鸡生死别离的离小君,点点头:“小君子言之有理,那这母鸡就留给小君子养着吧。” 离小君千恩万谢,凭一己之力夸出一道彩虹屁。 无心方丈又重新写了一张5两银子的欠条,让无离子重新签字画押。 离小君刚刚用力过猛,这会儿鼻子有点儿凉,吸了吸鼻子,想起自己偷藏起来的三两银子。 等人走了后,无离子气得跺了跺脚,“无心果然没有心呐!他一个出家人连大骨头都给抢走了!” 无离子嚎着嗓子骂了一通后,转头就看到了离小君噙着泪红着鼻子的模样,继而一愣。“离小君,你哭了啊?” 离小君一手鸡毛,用手背搓了搓鼻子,“无心方丈都走了,我能哭给谁看?”像她这种人,自小、哭从来都是给别人看的。 离小禅多看了一眼离小君,心里有些闷。 无离子看着离小君倔强地摸鼻子,有些过意不去。 “改日,我就去摆摊给人算命去,这一回我一定不会让人砸了摊子。赚钱还债,然后让你们日日吃上白面大肉包子。日日都大摇大摆地从岳庙走过!” 回了灵官庙,离小君拿出自己私藏的三两银子。 “3两银子还不了欠款的吧?那咱再去一趟城里?” “哈,这什么,肉包子都在风雨后。” 第8章 虚淮子不讲江湖道义…… “你这银子是打从哪儿来的?嘶,该不会是从别人身上摸来的吧?离小君,我们虽然是只晓得混吃等死的道士,但是从不做偷子的活儿。” 离小君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想什么呢?我会偷钱给你们用?老头儿,你还没那么大的脸。”说完,将与柳大夫的合作卖药的事儿粗粗地说了。 无离子放心地点头,“我就说嘛,我的徒儿哪可能为了我偷鸡摸狗。” 三人达成一致后,又往杭州城去。 这一回倒是有了经验,兵分三路回灵官庙。 无心方丈早得了小沙弥的通风报信,摆摆手让小沙弥装瞎。 无心方丈亲传弟子不懂,愤恨问道:“灵官庙那般不要脸躲着不还钱,师父为何总对他们格外宽容?” “出家人岂能日日将身外之物挂在嘴边。”无心方丈笑着摇头,看到弟子越发不忿,这才叹了口气解释。“你啊,执念太深。总有一日要吃亏。” “百年前,灵官庙为22座寺庙之首,时常接济21座寺庙。而岳庙,受益最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不知哪一日灵官庙又起了势。” 弟子:“就那三人还想要让灵官庙恢复往昔,师父太过高看了三人。依我看,还是早点儿将借出去的银子拿回来才是正经。” 无心方丈摇头,“我时常让人去催债,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22座寺庙,如今名声在外的就那么几家,剩下的十几家寺庙都需借旁的营生养活一庙上下所有人。若是都如灵官庙这般借钱不还,岳庙还不得被人搬空了。我自忖是一俗人,护不得22家寺庙的出家人。 且山上山下的,若是将人逼急了,无离子师徒三人若是不想活了,头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岳庙。为了这么些身外之物,拿捏了一个度便可。” -- 第12页 弟子受教,“徒儿不及师父万分之一通透……”心里却依旧不服,若是灵官庙的师徒三人能爬起来,他就、就每次上山一步三跪!哼! === 等三人将所有东西都搬回了灵官庙,一人揉面,一人煮大骨头汤,一人收拾院子。 不多会儿,院子里飘起了肉香。 离小君揪着劲道的面片下锅,不多会儿就起了锅。 一人一大勺酸豆角炒肉末做臊子,酸香刺激地味蕾大开,不等离小君招呼,一人捧着一碗,蹲在灶房里就开吃。 呼——喝上一口面汤,酸豆角和肉沫子偷偷地顺着汤汁滑进嘴里,满足地咬上一口,那味儿神仙来了都不换,舒服地喟叹一口,酸香立时溢出了口。 无离子动作几块,喝了一口汤后惊艳地瞪大了眼睛,埋头喝了好几口后,又起身去锅里舀了半碗汤倒入面碗中…… 离小禅却实在地很,拿着木勺,半勺汤半勺面片,一骨碌地进肚…… 半碗面下肚,离小君三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吃面的速度。 叩叩叩—— “这时候谁会来?”无离子看着灶房外已经西斜的太阳。 回答无离子的是呼啦啦的吃面的声音。 无离子低骂了一声,“俩个混小子!”也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捶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狂躁。 无离子舀了水漱口后,才姗姗去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了怨念十足的虚淮子。 “师兄,你骗得我好惨啊!我被你们合伙给坑惨了!”虚淮子干嚎了一嗓子后,然后就冲进了大殿,一头扎进蒲团里。 最终受不了蒲团里的陈年老味儿,才抬头对着祖师爷泥像痛哭。 “祖师爷,我被骗财又偏心——” 无离子拖着虚淮子起来,“这么点小事,哭到祖师爷跟前,真的不至于,有话咱好好说。” 离小禅得了无离子召唤,赶紧将虚淮子连拖带拽地拖出了大殿。 无离子倒了一碗热水,双手奉给虚淮子。因着心虚,礼特全。 离小君正在灶房前,将剩下的臊子锁进了橱子里。收拾完一切,才慢悠悠地出来。 虚淮子喝了半碗热水,闻着空气中飘着的若有若无的肉香味儿,嗅了嗅鼻子。“师兄,我怎么闻到了肉香?你们吃肉了?” 无离子叹息着摇头,“可怜见的,师弟你才做了和尚多久,就想吃肉了。我刚在梦里吃肉了,你要一起来吗?” 虚淮子双手合十,这才想起他现在是一个和尚了。“阿弥陀佛,我佛莫怪。” 离小君捣了捣身边离小禅的胳膊,“虚淮子师叔真厉害,真的是做一行像一行。” 离小禅原本对虚淮子有些愧疚,被离小君这一打岔,也经不住一乐。“虚淮子师叔一直最上进。”做道士时上进,做和尚也上进。 上进的虚淮子就着空气中的缥缈的肉香,咽了咽口水,继续接着数落人:“师兄你说说,我待你们是不是不薄?我佛慈悲,我就算是离开了灵官庙,但是我心里时常挂念着你们!我攒了一两银子,都要给你们送半两送来!可你们怎么待我的?说好的,借粮借粮,我睁着眼睛等了一宿,也没能等到你们回来…… 等第二日摸过来,竟然还避了开去!这下子好了,因我擅自挪用斋堂米粮,我被岳庙给赶了出来……我卯这劲儿做菜做新菜才混到这个位置,没想到全被你们给搅黄了,如今我又无处可去了!” 虚淮子说到激动处,哐哐哐地跑到门口用头砸着门板。 哐当哐当哐当。光头砸门,特别响亮。 “被岳庙赶出来了,那就回来做道士咯。”无离子无所谓地摊手。只要虚淮子不跑到祖师爷跟前哭,其他谁在乎。 “对了,你将我们都供出来了吗?” 虚淮子摇头,“我又不傻,我都被赶出来了,怎么可能再将你们供出来。无离子,你说说,是不是见不得我在岳庙吃饱穿暖,故意设计我回来陪你们挨饿!”” 离小君疑惑地插话:“等一下,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了?我们不是自己带了粮下山摆摊的吗?” 虚淮子一愣,“小君不知?”看了一眼心虚的二人,冷笑一声将事情的说完一一道来,中间还穿插着虚淮子的丰富的心理活动,以及对无离子的恶意揣测。 离小君一边听,一边下了结论:这师兄弟是塑料情无疑了。 等虚淮子说完,离小君佯装怒了,对着无离子的脑袋就是戳戳戳,“老头儿,你是不是傻?摊子被砸了能有几个钱?这一锅一锅地卖,米粮亏得起吗?!” 无离子缩了缩脖子,“锅、铁锅值钱。” 离小君这么一想也对。大昭国重武,偏偏铁矿极少,铁制品尤其贵,光是一口铁锅就要五六两银子。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 因着虚淮子自己揽下了脏,所以,灵官庙三人很开心地接纳了回归的虚淮子。 为了祝贺虚淮子迷途知返,离小君拿出了藏进木橱柜里的半勺子臊子,又给虚淮子做了一碗面片儿汤。 虚淮子闻着刻在记忆深处的肉香,一边吃,一边哭。“太好吃了,我被佛祖禁锢的灵魂好像又活了回来……呜呜呜——” 离小君摇头,“师叔这做一行爱一行的做派,问题也不少。这不,都回了灵官庙了,还张口闭口佛祖,应该称福生无量天尊。” -- 第13页 离小禅听着离小君的插科打诨,乐得嘴角微微勾起,“你说得甚有道理。” 虚淮子是真的受了心伤,吃完面就钻进了无离子的被窝里疗伤(睡觉)去了,说了一宿的一夜梦话。 第二日一早虚淮子被无离子给踢了出来,跟着离小禅去挖洞,准备烧炭。 至于无离子和离小君双双下山摆摊去了。 西子湖畔的东面,有一条风水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是摆着摊子算命看卦的。 无离子的摊子刚摆上,周围的光头大军们都冲着无离子友好地挥了挥手,长了头发的大军们连一个眼神都没丢给无离子,就好似无离子颇为他们道家丢人。 离小君背着手走了一圈,除了22座寺庙的出来摆摊的,还有不少披着道袍装道士的江湖艺人。 不要问离小君怎么看出来是哪些人是江湖艺人,问就是凭她的经验,前世从业二十多年的经验。 离小君抄着手寻了一个围了人的摊子站定。 只见那江湖艺人手里拿着俩根细竹子,扬声道:“我这竹子每日在观音菩萨跟前供着,日日焚香上十样供品,这可是南海观音灵卦,不拘求财问喜,生老病死,子女姻缘,管问管灵。” “我倒是从未见过有人用竹子算命的,你这一卦多少钱?” 江湖艺人:“不多,五十个铜板。一日只能算二十卦。” “初来贵宝地无人识我这观音灵卦,今日特免三卦测一测我这卦灵不灵。” “如何测?” 江湖艺人:“问生辰。若是准了,给个漂亮话捧场。若是不准,分文不取,我这就收摊走人。” 离小君笑呵呵地听着,江湖艺人说话多漂亮,牢牢地揪着人的好奇心。 “我来!”只见一大汉上前一步,“我今年二十有二,父母早亡,我也不知道我是哪月哪日生的,你给算算吧!若是不准,我可要砸了你的摊子。” 江湖艺人自是一口应下,将那壮汉往人群中一站,左右手各一根竹竿托在腰间。 “既然这位好汉不知自己的出生的准日子。那就由我从二月开始数到正月止,数到几月若是竹竿并上,这位好汉就是几月生的。” 周围人都稀罕不已,这还是头一回听说,竹竿有灵呢! 第9章 贵夫人不讲江湖道义…… “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 就在此时,挎在壮汉腰旁的竹竿竟然并上了! 周围人纷纷追问着:“可是七月的?真的是七月的?” 壮汉也来了兴致,“原本我只是想拆穿这个骗人的,没想到还真让算准了,我就是七月生的。奇了怪了,这竹签难不成真的有神灵相助吗?” “算命的!再来,再来测测,我是几日出生的。” 两根竹子被壮汉紧紧地握着竹竿,听着江湖艺人数着“一日,二日,三日,四日,五日,六日,七日——” 竹竿又一次合上了! “奇了!七月初七没错!我娘当初还跟产婆说,怕是要生一个多情的小娘子……这真是准,普普通通的竹竿,怎么就能这么灵!”竹竿被壮汉颠来又颠去,也没有发现到底哪儿有猫腻。 江湖艺人神秘一笑,“我早说了,我这不是普通的竹竿,却又不普通。这可是在观音像跟前日日供着的灵竹!” 如此测了三回,无一不准! 竹竿卦瞬时走红风水街! 每日都有人求着来算卦,只可惜那江湖艺人每日都只肯算二十卦,还是先到先得。 离小君看了五日,看着来来去去的求卦者,有算家中走丢的狗子的,有算亲人的信何时寄回,有算儿子孙子何时高中的……甚至还有算前年丢失的钱袋子落入了谁的口袋里。 离小君日日看好戏,看了五日,算着那江湖艺人已经得了近五两银子,也差不多到了她该出手的时候了。 第六日,离小君因着睡得晚了赶来的时候,江湖艺人都已经算完了二十卦,正在收摊。 就见着一顶轿子停在了摊子前,从轿子上下来一穿金戴金的夫人,举手投足之间却尽显贵气。 “大师,我要算上一卦。” 江湖艺人摇头,“夫人,今日十卦已满,明日可早点儿来。” “你可知我家夫人是谁吗?一张口就让改日,你若是耽搁了我家夫人的要事,你担待得起吗?我家夫人日理千机,哪有空日日来你这破摊子跟前排队。” 贵夫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有钱,冲着会来事的管家点点头。“包管家,说得好。这个金裸子赏你了。” 一个的金裸子,足有二三两重。瞧得周围人哗然。 江湖艺人却依旧坚持摇摇头,对贵夫人的金钱诱惑丝毫没看上眼。“我倒是想算,只是这竹卦每日只能算十卦,特若是强行再算就不灵了。” 夫人无所谓地摆摆手:“来都来了,若是不算上一卦那岂不是白跑了一趟。灵不灵倒也无所谓,我就是为了图个心安。” 离小君忍不住乐了,这夫人倒是有性格,明明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却还非得强摁着江湖艺人算命。 江湖艺人就差以死谏劝贵夫人明日再来,奈何贵夫人主意已定,江湖艺人只得将俩根竹竿递给夫人。 只瞧见那夫人掂了掂竹竿后,搁在左右二手托好,才道:“我儿已经二十有三,大师帮我算算,我儿什么时候才会红鸾星动?” -- 第14页 江湖艺人点头,“我说一年,二年数着年份,若是竹竿合上,卦就说明令公子什么时间会红鸾星动……” “这些我都知晓,快开始吧,啰啰嗦嗦地我手都酸了。” “一年——” 竹竿合上。 江湖艺人和夫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真的一年就能红鸾星动,还是因为竹竿不想干活。 “再来算月份。” 江湖艺人:“一月——” 竹竿又诡异地合上了。 夫人丢了竹竿还给江湖艺人,小声嘟囔着:“就算是超过了二十卦,卦象不大灵验,但是这也未满也太敷衍了吧?我儿如何可能在一个月里就红鸾星动?这这不是扯淡吗?走走走,回府!” 夫人虽然嫌弃地走了,但是还是让大丫鬟留下了卦金。 不多不少,只有五十个铜板。 若是换成往常,给贵人算卦,必定能得了不少的赏银。这十个铜板,表达了那位夫人对这个竹卦敷衍的不满。 江湖艺人冲着轿子的背影叹息道:“我早说了嘛,每日只算二十卦。 只多一卦,观音灵签都不愿算,唉,今日怕是十样供品都不够了……” 周围目睹这一切的信徒闻之,忍不住双手合十,“观音菩萨莫怪莫怪啊…”更有虔诚者,相约一起去寻个供着观音像的寺庙上香,祈求观音莫怪。 江湖艺人压根没想到,贵夫人的出现,倒是阴差阳错地又帮他扬了一回名。 江湖艺人收了摊子,捧着俩根竹竿往杭州城去,刚一转弯,就看到了一个小和尚挡在了巷子口。 “打、打打打劫?”江湖艺人轻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和尚,这人他认得,他在风水街摆了几天的摊子,这小和尚就在旁边看了几天。这人多半是见财起意,想要抢他的卦金。 也不想想他混迹江湖那么多年,见惯了打劫的场面,区区一个小和尚,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没错,这个想小和尚就是离小君,她已经跟着江湖艺人好几天,摸清江湖艺人每日都会从这个巷子经过。今日,离小君提前在巷子口等他。 “小和尚,你是要打打打劫吗?” “我可是良民,如何会做打劫的事情?我只是有一点点小事情不解,需要大师来帮我解解惑。” 离小君说完,就操起身旁的俩根竹竿,只是这俩根竹竿与江湖艺人的却不同,这二根竹竿却笨重极了,足有好几斤重。 江湖艺人瞳孔一缩,看到俩根重竹竿就知离小君应该是知道了他竹竿卦的把戏,只是心里犹有一丝的挣扎,毕竟小和尚看起来是如此的年轻。“不知小师父有何疑惑?” 离小君就喜欢打醒装傻充愣的人! “这俩根竹竿我日日供在观音像前,每日受着香客的香火,还请大师帮我也算一卦,就算大师手里有没有这个玩意儿——吸、铁、石。” 江湖艺人瞪大眼睛看着离小君手里的小小吸铁石,心里的最后一点儿侥幸也没,沉着脸问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个?这可是我师父自创的竹卦,只有我们师兄弟三人知晓。” “嗤,不过是最简单的竹卦,没什么难的,小小的吸铁石操控着竹竿开开合合,只要长了手的都会。” “小和尚,你到底想怎么样。” 离小君笑得一脸和蔼,“合作!我邀请你加入点春会,我只抽每日盈利的一成。” 江湖艺人阴沉着脸,已经开始琢磨着今日就离开杭州城,可够了路资?一想到杭州城富庶,偏又舍不得。“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打劫就打劫,说得这般好听做什么!” 离小君叹了一口气, “一看你就是单打独斗的江湖卖艺人,真是可怜。我们点春会可不是一般的组织,我们虽然抽取每日一成的盈利,但是点春会会给入会的江湖艺人安排住处!不光会安排住处,还会给安排生意摊子。” 离小君侃侃而谈,心里半点儿不虚。只要骗得了一人入会,那就骗得了十人!她有信心将点春会做大做强! 江顺被离小君的豪迈气势所震惊,没想到杭州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神秘的江湖艺人的组织! 离小君看得出来江顺的态度的软化,再接再厉。 “你每日只算二十卦,顶了天儿不过就是1两银子!我们点春会家大业大,若不是看你这竹卦难得一见,若不然我会拉你入会?你每日住客栈就不止100个铜板吧?100个铜板,我给你安排西子湖畔最负盛名的岳庙! 你可日日在岳庙上个香,再去算卦。这要是让你的信徒见了,说不定更觉得你是世外高人。对你的名声极有利,这名声一传扬出去,还愁没生意?” 江顺没想到这个神秘的点春会竟然如此能耐,竟然能安排入住岳庙!他初来杭州城之时就想在岳庙投宿,但是被岳庙拒绝了。若是点春会能安排他在岳庙投宿,就是给200文他也愿意的! “我入会!今日就能安排我住进岳庙吗?” 离小君一口应下,“完全、没问题!另外,需要岳庙为你提供膳食吗?每日十文。” “这般最好不过了!”他们走江湖的来钱快,最不愿意苛待着自己。背井离乡已经够苦了,日日吃冷饼都快苦吐了。 离小君点头,“我随你一道儿收拾了东西,我再带你去岳庙投宿。只是岳庙有个规定,膳食需十日一付。” -- 第15页 江顺都已经想好了明日该如何不漏声色地跟那些前来算命的人说,因为他的竹卦灵验,岳庙才会让他投宿。他如今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赚个十日应该不成问题。 江顺在客栈里整理了包袱,随着离小君往岳庙走去。 待得到了岳庙门口,门口的小沙弥一个眼神都不丢给离小君,只皱着眉头望着卷着包袱的江顺,“施主,小僧跟你说过,我们岳庙没有多余的客房供人留宿了。” 离小君给了江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伸出手臂揽着小沙弥的肩膀,拖着人往里走。“江大师稍等片刻,我跟无心方丈打个招呼。” 第10章 虚淮子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你又想做什么?!方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小沙弥气红了脸,想要掀了离小君的手却又不敌离小君有力气,只能气得一路躲着脚被离小君带着走。 “你越生气,我越高兴,这可怎么回事呀……” 小沙弥气急:“你的脸皮可真厚!你怎地欠了钱还能自己送上门来让人数落?” 离小君张扬的笑着,“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那你可要小心了,我这人最记仇,小心被我套麻袋喔……” 小沙弥气得瞪眼,但是到底不敢再挑衅离小君。 离小君大多时候都是从后门进入岳庙,倒是难得从前院进入岳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岳庙里已无香客,只有和尚们在做着晚课。领头做晚课的和尚看到离小君进来,索性闭上了眼睛,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 若不是方丈说了,若是离小君来了,不可拦着。要不然,他们早就将胡闹的离小君给打了出去! 哼,佛门重地,岂能容他人喧哗。 离小君轻车熟路地到了无心方丈的小院儿,离小君大声吆喝着:“无心大师,我来看你啦——” 无心方丈的声音从正屋传来:“小君子,茶已经沏上。善心,你先出去。” “是,方丈。”小沙弥善心退了出去。 离小君一缩脖子,抄着手一脚跨过了门槛。无心老和尚倒是挺有本事,竟然算到了她会来。 一进屋,就看到无心方丈正席地而坐,跟前的矮几上摆放着竹杯,并着一盘点心。 离小君也不客气,蹬了布鞋盘腿跪坐在蒲团上,左手点心,右手竹杯,还不停地拿着眼去瞄无心老和尚。 无心方丈笑眯眯与她对视。 离小君故意发出响亮的嘬茶声,也不见着无心老和尚生气。离小君有些泄气地放下了竹杯子,拍着手上的点心屑。 无心方丈继续笑眯眯,递上素色帕子。 离小君不情愿地擦干净了手,“无心大师,可知我为何事来寻你?” “不知。”就这么笑眯眯地给离小君斟茶,也不问,也不急。 “算了,你这个无所事事的老和尚,不值得我浪费时间跟你打哑谜。” 离小君突然没了兴致与无心老和尚打哑谜,她是猜不透这种老成精的老和尚想什么,她还是赚钱要紧!毕竟她的时间岂是一个无所事事、只知道念经的老和尚能比的。 “我今日来,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知方丈。作为交换条件,方丈要给我几间客房。” 无心方丈一口应下,“既然是小君子开口,我会让人腾出来,几间客房自然是要有的。只是,岳庙是清修之地,入住之人得遵岳庙的规矩。” “这是自然。我不会让你们岳庙吃亏,这是今日入住的一人的十日伙食费,共一百文。一切跟着照岳庙的膳食来就可以。” 无心方丈笑达眼底,“小君子心善,有这般好事头一个想到就是岳庙。” 离小君傲娇地一点头。“我可是薄情寡义之人,到底也是记得我伤了头,你们借老头儿钱的事儿。” 无心方丈笑意更深,“只是,不知天大的秘密是什么?” “事关五云寺。” 无心方丈收起了笑意,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五云寺?” 离小君从怀里摸出一颗鸡蛋,放在案几上往前一推,“这是那只留下来的大母鸡下的蛋,特意留给无心方丈瞧一瞧,我可没杀鸡。” 离小君说给看一眼,就真的只给看一眼,末了,就收了回去。 做完这些,离小君就打算走。她给的提醒依旧够详细,若是无心方丈还是猜不出来,就不能怪她没提醒。 再者,五云寺的一丈红生子,子生孙,子欠赌债等一系列骚操作,若是尽早还清了欠款,这事儿怕是就近期都捂住了。她不过就是善意地给人提个醒,让人做个长远的打算!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想从中摸一把鱼。 她的点春会想要迅速吸收会员,就需要岳庙这等大庙作“扶持”。 离小君叼了一块点心,走到门外,又折了回来探出一个脑袋,扒拉着门侧身问道:“无心大师,你对我这么纵容,难道我是你的亲闺女?” 无心方丈只一愣,而后笑得如同弥勒一般,“无心私以为,你一小姑娘,而我一直是你的师长,自当骄纵着你长大。” 离小君没趣地摆摆手,而后扬长而去。“老和尚,就会瞎好心……” 无心方丈听着离小君的嘟囔声,也是失笑。但是一想到五云寺,脸色就有些凝重。离小君每回见着他,都是唤他“无心大师”,而这次拿出了被染得通红的鸡蛋的时候,却道了“无心方丈”…… -- 第16页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此次五云寺出事的是一丈方丈。而红鸡蛋大多是有喜事之时送予亲朋邻里,尤以成亲、生子为最。一丈方丈这般大的年岁,成亲自是不可能,生子也不可能,那只有子生子。 这般倒是应了离小君走了都要折返回来问一句,可是他亲生? 无心方丈想通了前后后,忙唤了掌管香火的师弟前来,二人在小院里嘀咕了一整日。第二日,就见着无心方丈的师无穷寻了经纪置办田产。 === 离小君前脚刚出岳庙大门,就有无破老和尚亲自安排了客房,还是一独居的小院儿。且话里话外对江顺十分客套,还特意问了江顺可有忌口。 江湖艺人江顺心里十分震惊,他走南闯北十余年,自是清楚这些大庙里的和尚端得一张弥勒笑脸,可是却不好接近,向来势力。因着这些人惯常接待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 而他这点儿小把戏骗骗无知百姓也就罢了,自然骗不了这些老和尚,所以,他们明知道他是江湖卖艺人,还对他这般礼遇,那就只有一个愿意,就是因为点春会! 江顺没想到点春会竟然这般厉害,竟然能让向来势力的老和尚对他这般嘘寒问暖。 这个点春会,他跪着都要加入!!! 想通了关键后,江顺毫不犹豫地拿出了2贯铜钱,“我想加入点春会,这是2两银子,可抵20天。若是20天后,我还在杭州城,我再交钱。” 离小君暗道无心老和尚果然心里歪歪绕绕多,这才多大的功夫就想明白了。 离小君也没与江顺多废话,收了2贯铜钱。“若是有事寻不到我,可与无破师叔说,他自是让人来寻我。” 江顺殷勤地将离小君从出了小院后,兴奋难当,想着第二日该如何不漏声色地将他住在岳庙这事捅出去…… 离小君从岳庙出来后,就往莲觉庵去。 若说岳庙是和尚庙中香火最旺的,而莲觉庵却是庵堂之中最负盛名。 离小君一到莲觉庵,就被小尼师领去了后门,什么也没说就给了离小君一碗粥并着一个白面大馒头。“赶紧趁热吃吧。” 离小君肚子半饱后才想起来,她这是有正事呢!可不是来混吃的。“哎呀,我找你们妙法长老有事儿。来思小尼师,你带我去找你师父吧。” 来思小尼师沉吟了半晌,不顾其他小尼师的劝阻,将离小君带去了妙法长老的跟前。 妙法长老向来深居简出,离小君也是头一回见到真人。 离小君原以为,妙法长老应是那等严肃不苟言笑的老尼师。不想,妙法长老虽然精瘦,却并不严厉,只是一个眼神瞧过来,却是一种遇水般亲昵,让人忍不住地信任她。 离小君又想起来妙法长老的唯一弟子来思小尼师,蓦地笑了。每回她来莲觉庵,来思小尼师总给她东西吃,从不是一碗粥打发了人的。 离小君还是依着计划,如法炮制地又演了一回。末了,又提出了要几间厢房。 “此事,我现在还不能应承你。还待我与庵里人商议一番,才能回你。” 离小君也知莲觉庵里住着贵人,若是贸然让外人住进来,怕是与那些贵人不好交代。“如此,我就等着您的信儿。” 等离小君迎着夕阳回了灵官庙,只见着虚淮子正在磨豆腐。“小君今日回得有点儿晚啊!你师父的算命摊子总算是开张了,赚回了一条鱼。这不今早得了鱼就送了回来,生怕死了腥臭了。” 离小君闻言探头一看,果然看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 有了虚淮子这个十分上进的厨子在,灵官庙的伙食质量直线上升,就是有些费银子。 离小君背着手又去米缸那儿瞅了一眼,果然四个人敞开肚子吃饭费粮。这才几日,买来的大白米已经见了底。 离小君将今日赚的2贯铜板都给了虚淮子。“师叔啊,明日你去买点儿粮。大白米一个月吃上一俩回淡个嘴就行。银子,太不好骗了~~~” 虚淮子曾因一度“叛逃”至岳庙成功,回了灵官庙后内心十分忐忑不宁,做起饭来十分兢兢业业,生怕被赶走。毕竟如今的灵官庙与他出走前的灵官庙已经不同。 如今的灵官庙当家做主的俨然是俩个徒儿了,他的师兄不过就是挂了个虚职。 这会儿离小君亲自将钱交给他,虚淮子先是惶恐不安,见着离小君是真心交钱给他,泪水大瞬时决了堤。他终于重新被认可了! 离小君背着手走了,无奈地摇头,“一把年纪了,咋还哭得那么丧心病狂……” 第11章 小善心不讲江湖道义…… 最近几日,离小禅日日都在后山烧炭,已经失败了好几回。 离小君刚靠近,暖气袭来,舒服地又往前凑了凑。“这都第几回了?” “不知。”离小禅头也不回,盯着跟前的土窑洞。这几日,他日日捡柴火,山上犹有雪,木柴湿得点不着,他就将木柴架在土窑洞旁去湿气。 等烤干了水气后,然后再堆个土堆,将木柴塞进土堆,一遍一遍地模拟着土窑洞烧炭。 土堆试验了不知多少回,有时木柴不成炭,有时土堆里的柴火早空了。但是,离小禅都不曾放弃,稍有想法又挖个土堆试验。 柳大夫的古籍上,只寥寥数字记载着制炭法。剩下的,都要靠着离小禅自己摸索。 -- 第17页 “这一洞的柴烧得最久,已经三日了。若是我没有估摸错,若是再烧下去,这木柴怕是又要烧没了。若是现在开挖,只能算是未烧尽的柴火堆,不是木炭……” 离小君侧耳倾听,听着离小禅的嘀咕声,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木炭最后一步是降温,要让窑洞里的温度下降,若不然,柴火会闷烧烧尽。 “用水降温可以吗?” 离小禅也不知几时蹭了一脸的黑灰,闻言回头看了离小君一眼后,反复嘀咕着:“用水?用水?”然后猛地起身往灵官庙跑去。 不多会儿,一脸黑离小禅和双眼红虚淮子一道儿各拎着俩只木桶回来了。 离小禅爬到了土窑洞上,拎着桶浇水,一直浇了四桶水,再摸已经凉下来的土,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日,明日再来开窑吧!” 待得离小君二人回了灵官庙,虚淮子已经将豆浆煮上了。一人一碗小口喝着豆浆,看着虚淮子点豆腐。 虚淮子碎碎念着,如今日子越发有盼头,他是打定了主意不愿意离开灵官庙。他就在这儿,给一家人做做饭,守着他们。 “天冷,做点儿豆腐冻着,回头煮汤炖肉都好吃。” “我一会儿就将鱼给杀了,咱来一个全鱼宴。鱼头炖豆腐,小禅和小君打小就爱吃鱼可就不会挑刺儿,我就将鱼肉打成泥做丸子放汤里,一定鲜透了,还不怕扎到。” “天都快黑了,师兄怎么还没回来?难不成是生意好到炸了吗?” 虚淮子一念叨无离子,就听到无离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呼,谁来接我一把,我快累趴了。” 离小君到门口一看,就见着无离子毫无形象地坐在门槛上,身边端正地立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离小君三人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盯着那一个胖鼓鼓的麻袋。 虚淮子伸手就要去扒开麻袋,被离小君给制止了。 “等一下!我还没有做好突然暴富的准备!不知道这一麻袋的铜板是几两银子,不几百两银子!但是此时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我只有一个愿望,今夜我只要枕着这一麻袋的铜板睡觉!” 无离子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看将你眼皮子浅的。” 虚淮子还当无离子这是高兴地抽了过去,抱着无离子的脑袋,强摁着人中,无离子吃痛双腿扑通地蹬着,嗷嗷嗷出声:“虚淮子你这是谋杀!你是不是看上了我的位置!嗷,疼死我了——” 虚淮子看着那一麻袋,心里有些酸意。他这“哪能呢,师兄这般能赚钱,我怎么可能有以下犯上的心思!我可全指望着师兄养着呢!小君今日还说大白米饭奢侈,我看依着师兄日赚百金的水平,我们应一日三餐地吃大白米饭。” 虚淮子说着,解开了麻袋口子。 入目一片黄灿灿。 虚淮子捧了一把黄灿灿,惊得结巴。“这、这么一麻袋,果真日赚百斤啊!”刚犯上来的酸意一下子梗在喉咙眼儿,上不去,下不来。 离小君难以置信地扒拉着一把,“老头儿,这么一麻袋、一麻袋的黄豆,你赚了一天?” 无离子长叹一口气,双腿抖得如筛糠。“太惨了!惨绝人寰!我送了鱼回去后,就有一村民来风水街算卦,帮忙寻他家猎狗跑哪儿去了。只出10个铜板,却是要见到狗子才能付钱。因着条件苛刻,风水街无人接活。 我寻思着吧,别人不要,这不是咱的机会吗?我就跟着去了南花村,掐指一算,算出那狗子在西北方向,属木又属火。我打听了一番西北方向有花棚,这不就是属木吗?我倒是没想明白咋属火,但是也不能一直算下去呀,我就领着人往那儿去了。果然发现了那狗子,还有一窝小狗子。 那家人喜不胜喜,给了我15个铜板。还逢人就说我这算命先生命中带喜,不光帮忙找到了狗子,还找到了狗儿女!村里人一听都来找我算命找东西,有一人给了我几斤黄豆,后来就变成了一麻袋的黄豆。可怜我的腿哟~~~村头村尾不知走了多少遍,若是有人问我南花村,我连哪家有井我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虚淮子幽幽地道:“今年黄豆大丰收,黄豆价格低廉,农人不舍低价卖了,家家户户都存了不少的黄豆,可是让你捡着大便宜了。” 离小君抖了抖肩膀,“刚刚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可不愿睡在黄豆上,要不明日一早起来,我怕是要成了筛子——全身都是孔了。” 话落,逗得几人都笑了。 离小禅将麻袋抗进了灶房,“这么多的黄豆,可难为老头从南花村一路扛回来了……” “没成想,老头儿竟然还有寻物的本事,以后摊子应该是不能够被砸了吧……” 离小君突然又想到,“你说说,属木倒是对上了花棚,但是属火呢?咋就属火呢?火对上了什么?” 离小禅想了好久,“可能,老头儿算得不准吧。” “唔,有道理……” 这一顿暮食,无离子一人干了半锅暖汤,也没缓过来,直接回屋睡去了。 ===== 第二日一早,离小禅尖叫着吵醒着所有人。 “炭、烧成了!” 离小君打着哈欠出来,就看到了离小禅正拿着打火石,凑近去点黑漆漆的木炭。 木炭遇上火,火苗窜了起来。 无离子伸手去取暖:“比咱们往年买的炭,烟少了许多。那年每斤木炭6文钱,今年寒冬,木炭怕是要涨价……” -- 第18页 “岳庙的采买和尚之前抱怨,今年炭价涨了不少,差一些的每斤竟要8文。” “所以,咱们这是要发财了呀!”无离子后知后觉地道。 离小禅难得地喜形于色,小步地凑近离小君,用只有俩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等卖了炭,我就将5两债给还了。以后,你就可以痛快开口骂老和尚小和尚。他们若是气着你,你还能动手揍他们。我们不赖,打坏了,赔钱。” 离小君满腔感动,她没想到,离小禅还记得岳庙的和尚推她。 离小君吸了吸鼻子,“我才不傻,好不容易赚来的钱,怎么能赔给别人!我宁可顿顿吃肉呢!” “ 好!还了钱就日日给你买肉。” 离小君错愕地抬起头回望着离小禅,“真还啊?5两银子能买好几只鸡……” “我怕憋坏了你。”也怕委屈了你。 离小君抿着嘴笑,“那成吧,我这口德已经修得够久了,再修下去,我怕是要成仙。” 离小禅宠溺地摸了摸离小君的头顶,“嗯,咱们小君子可乖。” 离小禅挑着炭下山。 离小君跟在离小禅的身后,吹着口哨。“嘘——好好一小道童成了卖炭小儿了。” “贫嘴。”离小禅头也不回,稳稳地下了山,还将离小君落在了身后。 离小禅挑空了一个土窑洞,才将5两银子的欠条拿了回来,并多拿了回来了半两多的碎银子。 离小禅将欠条交给离小君,离小君郑重地接过,她没想到,离小禅会心细至此,会猜到她在乎这一张欠条。她行事虽没有原则,虽坑蒙拐骗一世又一世,但是她就莫名地在乎那一张制辖不了她的欠条。 离小君摩挲着欠条,手指一弹,欠条被弹出了一个洞,高举过头顶,透过欠条看着一小撮洞口里的天空,忍不住喟叹出声,“天真蓝啊——” 而后,离小君将欠条扔进了土窑洞里,火苗子窜高吞噬了欠条。 离小君帮着离小禅一道儿又封了土窑洞后,这才抖了抖冬袄,挺直了腰杆子下山了。 ===== 离小君刚下山,就被小沙弥善心拦住了。“离小君,你怎地日日偷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下山。” 离小君背着手,斜睨了一眼小沙弥善心,傲娇地炫耀着。“我的师父说我正长身体,非得让我睡足了时辰。然后我的师叔才给我做了一碗红烧肉汤面,碗底还有一个大大的荷包蛋。我哥见着我吃饱了,才让我下山消消食,看看热闹,好留着肚子晚上吃肉包子!” “你!你太奢靡了!你身为灵官庙小弟子,应以孝敬师长为先。” “唉,谁让灵官庙里我最小,他们就爱宠着我一人,怎么都不听劝,偏、偏就爱独宠我一、个、人。你们灵官庙家大业大,谁都比你大,你就好好孝敬师长吧!” 善心是岳庙里最小的一个,平日里没少被大和尚欺负,他一点儿都不想孝敬师长?1?7 第12章 老尼师不讲江湖道义…… 再看备受宠爱的离小君,而自己浑浑噩噩受欺负,那可太难受了,越想越难受!原本以为灵官庙势弱,离小君好欺负,他就没少拿话呛她,现在,他连离小君都不能欺负了吗? 善心咬着唇,重重地跺着脚跑走。 “嘿,小和尚可真是爱攀比,比不过就跑……”离小君笑得嘚瑟,哼着小曲儿往下走。 “小嘛呀小和尚头光光,闻到香,翻身爬上墙,东望望西望望,阿弥陀佛,原来隔壁炖肉香,大杂烩就叫佛跳墙……” 去而复返的善心听到离小君的哼唱的小曲儿,气得直接飙了泪,“方丈寻你——呜呜呜,太欺负和尚了——” “无心大师寻我有事?”难不成是入住的江顺闯祸了?不能吧。江顺迫切想要入住岳庙,怎么可能会闯祸。 不过在一脚跨进岳庙的时候,离小君就将这一份忐忑抛到了脑后! 她若是不好好地表示表示,就对不起离小禅第一炉的炭先拿来还债! 所以,离小君大摇大摆地走着,一边大声唱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小嘛呀小和尚头光光,闻到香,翻身爬上墙,东望望西望望,阿弥陀佛,原来隔壁炖肉香,大杂烩就叫佛跳墙……” 所到之处,杀伤力极强。 离小君看着强忍着怒意的大和尚小和尚,快乐地要飘起来! 不过一到了无心大师的小院儿门口,离小君理了理冬袄,清了清嗓子才推开院门。 这一回,无心大师就侯在廊下。 离小君哑着嗓子问道:“无心大师,您寻我来有什么事?” “嗓子不舒服?” “咳咳咳,可能是昨夜数黄豆数冻着了。”离小君眼神有些飘。她几乎转遍了大半个岳庙,后来实在是走不动了才折回了这小院儿。 无心大师只笑着多看了一眼离小君,亲自带着离小君入了屋后,才说起了正事:“五云寺出事了。” “一丈红被金钱豹爆了?”离小君自打听说了一丈的花名后,就再也难以忘记。 无心大师脸色微僵,不知为何,他竟然心性不稳地想问问,他在灵官庙的师徒几人那儿可有花名? 无心大师稳了稳心神,“不曾。是另外的事——五云寺死了一个和尚。昨晚在护城河的下游发现了一具尸体,经仵作检查后,一早官差就已经查到了是五云寺的和尚。” -- 第19页 离小君已经好些年没听说22家寺庙出命案了,“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偏偏都发生在五云寺里。” “还有更巧的。那个和尚曾是你虚淮子师叔的徒弟……”无心大师难掩忧色。 “虚淮子师叔的徒儿,又是在五云寺里的,难不成是那个芦花师兄?”离小君瞪大了眼睛,直觉告诉她,应该就是芦花师兄没跑了。 无心大师点了点头,“你与芦花、不是,相齐有过一段过节。所以,官差早晚都会寻到你,你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我倒是没事,左右不过就是被盘问一番,行得正坐得直,不怕盘问。”离小君面有犹豫,“只是——无心大师,你说芦花师兄有没有可能是知晓了一丈红的秘密才被灭口的?” 无心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此事自有官府会查明。” “是。希望杭州城的知府是个清明的。” 等离小君从岳庙出去,果真遇上了官差走过。 离小君抄了小路往风水街去,原本热闹非常的风水街此时也冷冷清清的。离小君在街尾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无离子的摊子。正想离去,没想江顺眼尖地瞧见了。 江顺戒备地看了一眼四周,拉了离小君往小巷子里去。“刚刚有官差来,将你师父带走了,你们怎么惹上了官差了?” 离小君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五云寺死了个和尚,那和尚曾是我们灵官庙里的道士,我们怕是都跑不了要被带去问话。” 离小君顿了顿,以退为进。“若是你要退出点春会,2两银子我退——” 千万别答应啊!2两银子她都已经花出去了!!! 江顺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离弟,你也太小瞧了我,我虽不曾读过几本书,但是江湖道义还是懂的。今日我寻你可不是为了退会退钱,我是将我的师兄师妹介绍给你,他们也想入会。” 离小君:呼,点春会的面子暂时保住了。 江顺这等师出有门的江湖艺人,自然不可能一人来一座城单打独斗。与江顺的竹签卦不同,江顺的师兄妹是一人看相,一人点痣,是一对夫妻档。 离小君虽说自信自己不会开错了人,但是却是没料到江顺的觉悟这么高,会员还能自己发展会员。 只是,离小君却宁愿点春会发展缓慢,也不愿意什么人都招进来。所以,离小君正色道:“你二人又为何要加入点春会?” 李福和佟喜对视了一眼,心道: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什么会,要不是江顺一直劝他们,再者加上提供落脚的住处,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拿出钱来加入。 不过没等他们说话,穿着灰袍的来思小尼师寻了过来。 “小君子。师父让我寻你传一句话,莲觉庵的西院已经收拾好了。师父说,若是你的客人们不在乎隔了一扇门的话,可以入住西院。” 离小君心里一喜,面上平淡地谢过来思小尼师,“多谢小尼师特意来寻我,顺便帮我带一句话给妙法长老,我自是愿意听从妙法长老的安排。” 得了离小君的回话,来思小尼师便走了。中途,都不曾多看江顺师兄妹三人一眼。 李福和佟喜却一直盯着来思小尼师,待得听到二人提到妙法长老,眼睛都快直了!他们当然知道莲觉庵的妙法长老!听说,杭州城的老夫人们最爱听妙法长老说佛法了!就连杭州城的知府他老娘都是妙法长老的忠实信徒! 若是能入住莲觉庵的西院,就算是隔了一道门,或许运气好能遇上有钱有权的老夫人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运气背,遇不上老夫人,那好歹也是住在莲觉庵,若是有缘得了妙法长老的批言,那往后在杭州城里还愁生意不兴隆?! 再者,妙法长老的徒儿都称呼小和尚为“小君子”,这为人处世定是不会差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人称呼君子的!小时候就是小君子,大起来还不得是大君子。想来,这样的人,定不会亏待了自己人。 等来思小尼师一走,李福和佟喜收起了漫不经心,十分真诚地一人拉着离小君的一只手,“自打从江顺那儿听说了点春会,我们二人就心生神往,只是奈何自己不够优秀才羞于让江顺帮忙引荐。今日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恳求入会,希望小兄弟收了我们。为表诚心,我们连银子都带来了!” “我们二人我负责看相,我媳妇负责点痣,夫妻搭档干活不累。我二人的摊子跟我师弟江顺的生意差不多,大抵也是1两多一些,有时候也不足1两。我就跟我师弟住一个小院儿就成,我媳妇的住处就要小兄弟来安排一下了。” 离小君勉强点了点头,“看在江大哥的面上,我倒也不好不同意。岳庙为和尚庙,江大哥的师妹不能入住,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住在莲觉庵,若是不满意……” 佟喜生怕离小君改口不让住,忙不迭地点头,“我满意,十分满意!” “只是拆散你们夫妻二人,怕是不大好。” 佟喜:“小兄弟你还小,你不懂。夫妻之间就那么一回事儿,远的香,近的臭。我们日日在一起,早就腻了。” 李福附和着:“对!我们早就腻了!” 离小君这才点头答应,收了2两银子入会费,还有二百文的膳食,带着佟喜去了莲觉庵…… 一到莲觉庵,自有小尼师带着佟喜去了西院。而离小君却被妙法长老请了去。 -- 第20页 离小君一开始倒是认真地跪坐在妙法长老的面前,等着妙法长老吩咐。但是等啊等,等了又等,妙法长老也不说话,径自翻着佛经。 离小君闲着无聊,左脚蹬着右脚玩儿,吃痛之后又忍不住左手玩右手…… 如此过了近半个时辰,离小君终于闲不住,出声问道:“长老寻我来,就是为了晾着我?” 妙法长老抬头,浑浊的双眸看着离小君,“你可信佛?” 离小君愣了片刻后,对着这一双浑浊却有看破一切的双眸,老老实实地回答:“不信。” “你可信人心?” “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你既不信佛,也不信人心,我就不知能说什么。因我只会说佛,说心。” 妙法长老并不因离小君不信佛不信人心,就起了说教她的心思,也没因此起了厌恶她的情绪……就好似这一切最是平常不过,如今早可吃了朝食一般平常。 又过了半个时辰,来思小尼师领了一个夫人进来。 这个夫人,离小君她熟。 就是当初那个非得让江顺加一卦的贵夫人,有一个儿子二十好几还不曾红鸾星动的贵夫人。 第13章 贺知府不讲江湖道义…… 贺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穿金戴金,看到屋内还有一小和尚,只是愣了一下后就依旧照常跪坐在蒲团上。 一坐下,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妙法长老亲自给贺夫人斟茶,倒是让贺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她没少往妙法长老这儿跑,寻常时候,可不见着妙法长老亲自给她斟茶,事出反常必有妖——而这妖,应就是反常出现在这儿的小和尚。 贺夫人这一次,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着离小君。而此时,离小君没形地趴在地上,正仰着头回望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冲着她咧嘴一笑。笑容倒是挺有层次挺有东西。 妙法长老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笑,难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贺夫人心知,妙法长老是特意让她看到她对小和尚的纵容。再一想到小和尚,贺夫人只稍一细想就想到了昨夜的护城河抛尸案。这个小和尚怕是牵涉其中…… 贺夫人想通了关键后,倒是捧得起妙法长老亲自斟的茶。左右没犯事,她倒是愿意帮着说几句话,若是犯了事,她那好儿子也绝不会放过此人。 贺夫人喝了一口茶,照例还是开口抱怨着,“我大儿二十有三,一心只知道查案。南花村的狗子丢了,他都恨不得自己丢了。我遣了媒婆上门,他倒好,问媒婆可有哑巴姑娘,吓得我哪敢催他。妙法,你说说他什么时候才会红鸾星动啊!” “我不知。” “我小儿将将满了二十,一心只读圣贤书,前阵子被人邀了游湖没成想摔了个尾椎骨疼,还在床上躺着哼哼唧唧。就这样的身板,狗都不愿意嫁给他!我为小儿求姻缘,我都怕会害惨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妙法长老这回干脆不说话。 离小君听得新鲜,从没听说哪个做娘的嫌弃儿子嫌弃成这样的。若是有姑娘听说狗都不愿意嫁,若嫁了,那姑娘岂不是成了狗都不如了吗?! 贺夫人压根不需要人附和,一口茶吐槽一个人。二口茶已经入口,二个儿子已经被吐槽完了。 离小君看着贺夫人喝下第三口茶,贺夫人果然开始吐槽第三人。 “说来这一切,都怪我家老不死的,若不是我家老不死的喜新厌旧想要纳妾,我又怎么会千里遁走来了杭州城。若是没见着俩儿子,我又怎么会生气。妙法你说说,俩个儿子一个媳妇都娶不上,老不死的竟然想要纳妾?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那小妾留给儿子多好……” 妙法长老已经收起了面前的佛经,大抵是怕贺夫人污了圣洁的佛经吧。 贺夫人还没说小妾如何如何,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一开,就见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长袍男人领着四五名官差。因着长袍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他一出现,所有人都乖觉地闭了嘴。 贺禹见着贺夫人也是一愣, “母亲,你怎会又来这?”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今日他特意叮嘱了母亲别往寺庙跑,凶犯未捉到,寺庙不安全。 贺夫人眼神有些飘忽,不去看贺禹。但是一想到她可是贺禹的母亲,做儿子的哪有教训老母亲的道理。 贺禹不满地皱眉,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三人,最后将冰冷的视线落在离小君的身上。 此时,离小君正趴在地上,仰着头孺慕地望着他。 贺禹怀疑自己看错了,一个小和尚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孺慕之情? 贺禹又看了一眼,真真切切地从离小君的眼里看到了孺慕,那种小狗崽子遇上了老崽子的欣喜动容……要不是他十几年前压根就没能力有私生子,他都快怀疑自己确实生了个小和尚被家人给丢了。 贺禹一连看了三次,诡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升起了一股舔犊之情!!! 贺禹:……他果然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官!!! 贺夫人一直等着儿子说话,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儿子开口,唉,这怕是气得不话得不会说了。 贺夫人哼唧一声,变扭地开口解释: “哼!我来这儿,当然是为了听佛法。谁让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贺禹回过神看向贺夫人,自打他娘来了杭州城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娘特能催婚。来妙法长老这儿,多半是想走一些弯道催婚。 -- 第21页 官差看着这场面,嫌犯都跟攀上了老夫人了,这人还抓吗?“大人,还要带走吗?” 贺禹打了一个手势,冷声道:“带走。” 离小君被官差架着胳膊从地上拎了起来,“哎哎哎,你们做什么?我刚刚在这儿听佛法来着,你们这样贸然打算女神仙论佛,真的会遭报应的……” 就在贺夫人愣神的功夫,离小君就被官差带走了。 贺夫人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刚那小和尚挺行啊,比我还能编。竟然说我是女神仙,我儿子是佛,噗,还怪让人舒坦的……” 妙法长老虽知离小君诨名在外,但是没想到,离小君一直不开口不讨好也不套近乎,临走之时竟一句话投了贺夫人的胃口。也是,这般有本事的人,不信佛不信心又如何? 离小君被官差带出了房门后,态度就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得十分配合。就连走路,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贺禹的身后,贺禹往左,她就不往右挪出一小步。 见着离小君这般乖觉,官差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因为据他们的多年的抓捕经验,真正犯了事的,一定会找准机会溜走,而不是像、像跟着官差逛街一样悠闲。 官差也是被这一桩命案搞得头有些大,此时看着离小君这般惬意,也放松了下来说着闲话。 官差:“你与老夫人认识?” 离小君:“佛友吧。” 官差了然地点点头,都已经是以佛会友了,那交情一定不会差。 离小君又问道:“我老夫人说,大人前阵子一直记挂着南花村的狗子,可有此事?” 官差:“是啊,那狗子可不是一般的狗子!有一回,那狗子帮着我们寻到了藏在山里的杀人犯。那鼻子可灵了!” “喔——大人果然知恩图报,心系百姓。若是方便的话,帮我转告一声,南花村的狗子已经寻到了。昨日我师父出摊算卦,被南花村的人重金请去,不出半个时辰就寻到了那狗子……” 官差自然知晓离小君是想与贺大人攀上话,他们也乐意传话。毕竟他家大人确实挂心那狗子,再者这小和尚又是老妇人的佛友,这等两边讨好的事情他们可乐意做。 果然,没多大会儿。 贺禹来了,他握着马鞭来了。 前世今生,离小君自忖见过不少男人,就连寺庙里那等禁欲的和尚都见了不少,但是不得不说,贺禹真的太戳她了!只一个皱眉,她就愿意将心捧给他!她,就是一个肤浅看脸的小和尚。 只是不知这样的男人,为何二十有三还不成亲。难不成是真的喜欢哑巴? 贺禹站在离小君三步外,公事公办地问道:“南花村的狗寻到了?” 官差讨好地插话:“大人,那狗子可寻到了!就是这个小和尚的师父昨日出摊子,神机妙算地一卦就算出了那小狗子在属木的方向。果然在南花村的花棚处寻到了那狗子……” 离小君俩世混迹江湖,最擅长的就是看人眼色。她明显地看到,官差在细细碎碎地说着那狗子如何被寻到的时候,贺禹的唇绷紧成了一条线。这是不耐烦的讯息。 耐心奇差,不喜多话,喜好古怪。 离小君默默地下结论,此人或许二十有三还不成亲,也极有可能是脾□□。 如此有了大致的了解后,打定了主意要在贺禹跟前好好表现,争取良好的第一印象的离小君,决定走半哑巴路线。 她言简意赅地回道:“狗生崽,五个。有黑有白有花,村人猜测狗爹是豹子。” 贺禹看了一眼离小君垂下的小光头,默默点头:小和尚不错,叙事条理清晰,用短短几个字就能将意思表达全,也难怪他的师父是个有点本事的,能寻到狗。 贺禹果然吃这一套!对着离小君点了点头,“谣言不可信,你师父倒是有几分真本事,你好好学。” 离小君诚惶诚恐,忙应了。“好~~~”完了,杭州城摊上了一个不大聪明的知府。 离小君很想看着贺禹的背影喊一句,谣言真的可以信的。 官差只当小和尚没见过世面,一见着知府大人话都不会说了,立马变身成了锯了嘴的葫芦。等知府走了后,又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表现不大好。 “小和尚,莫要看了,大人都已经打马走远了。莫要难过,我头一回跟大人说话,也怕,就说了几个字,可把我也给后悔的哟……” 贺禹打马回了衙门,就开始提审那些个嫌犯,但凡有吞吞吐吐,眼神闪烁的都给关进了牢房里再说。 倒是无离子和离小禅因着见惯了大场面,不管贺禹问了什么,皆是对答如流半点儿不磕绊,只录了个口供就被放了。 第14章 簪花男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被带回了府衙后,径直被带往了刑房。 幽长的刑房被隔了几间。 离小君被官差领着,刚一脚迈入门槛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穿堂风呼啸而过,纸糊的窗户哐当哐当地被风砸着,求饶声哭声充斥着刑房。 第一个隔间里,一个男人被绑在长凳上,正被凶神恶煞的衙役打着板子,厚重的板子砸在男人的臀部发出噗噗地声音,男人不停地嗷叫着“冤枉呐,大人,小人冤枉呐……” 惨不忍睹! 离小君快速往前走了几步。第二个隔间里,又是一个男人被俩个衙役打板子,那惨烈的叫声压过了第一间…… -- 第22页 头上簪着的花摇摇欲坠,那叫声显得愈发凄惨。 离小君驻足不前,这簪花要落不落,倒是勾得她心里很不定。 离小君虽有心帮挨板子的男子扶一扶头上的花,但是到底还是小命要紧,不敢硬闯——所以,她只能等着板子落下,将簪着的鲜花打掉。 离小君终于等到了板子落下,噗、噗、噗三下板子落下后,簪花掉落了地上,离小君满意地走了。 “嗷——疼死我了,我要死了——让我死吧——” 离小君只觉得不对劲,怎地这人犯了什么事,竟然求死不能?!看来这个衙门有点儿危险,离小君不由地提高了警惕,她得更加小心应对了! 离小君听着不停地求死的喊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俩步欲伸头往隔间里探,就被官差一把抓住了胳膊,“小和尚,你想死啊!” 离小君忙敛了神色,随着官差往 第三个隔间去。 只瞧见已经换上官袍的贺禹坐在一张溅了血迹的公案后,文书坐于一侧记录。 公案的右侧,横着一张棺木。 “堂下何人,见大人为何还不跪下!” 离小君看了一眼棺木旁杵着一块原告石,她十分自觉地跪在了左侧的被告石上,整理了冬袄后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火光中的贺禹…… 公案的一侧前放着一个火盆,墙上还挂着不少刑具。 唉,到底是一个年轻的知府没经验,这一路上看着贺知府忙碌、憔悴的愁容,她都已经打算好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一丈红给先爆了再说。 但是这一跪吧,原本迷得七晕八素的脑子瞬间清明。她猛然想起,这一世她是个假和尚真道士,她要是敢搞上男人,灵官庙的老道士鬼们怕是日日夜夜都要徘徊在她的床前…… 且一丈红为子换赌债的事一爆,22家寺庙必受影响,最直接的影响便是香客减少。灵官庙倒是无所谓,因为灵官庙原本就没有香客。 倒是她的点春会才刚小猫三俩只,靠的便是岳庙和莲觉庵的香客效应,必然是要受了影响,岳庙和莲觉庵自然是不好再住下去了,可她如今还没银子另外置办院子。所以,在她攒够了银子前,一丈红的事情最好能捂多久就捂多久。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若是芦花师兄真是发现了一丈红的丑事而被杀,那影响太过恶劣,22家寺庙怕是要倒了不少。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她必须抓紧时间先赚钱以渡过这个难关。 贺知府一记惊堂木,让离小君回了神。“堂下何人?” “离小君。” “去,看看可曾认识棺中之人。” 离小君心知贺知府将她弄到刑房,又弄了棺木放在一侧,为的就是吓唬人。离小君觑了一眼棺中之人,主动折回跪在了地上。没想到芦花师兄竟然是被人当面捅了一刀子而死,太惨了。 “认识。” “你与相华师父可有过节?或者说,你是不是怨恨相华离开灵官庙而对他痛下杀手?” 离小君幽幽地道:“讲道理,我抽了他的冬袄让他丢人,不应该是他来寻我报仇对我痛下杀手吗?” “我又为何要去杀他?” “芦花师兄腹部被捅了一刀,依着我与芦花师兄的那点儿过节,芦花师兄更应该护着腹部,又如何会让我正面靠近他?” 离小君一连串的反问,倒是将贺禹准备的问题都给答完了。 贺禹看着早准备好的稿纸,默默地在心里划掉了中间的一大串问题,直接跳到了最后一个。 贺禹:“昨日酉时,你在哪?” “灵官庙。” 贺禹特命官差将人一间一间地领过来,自然是为了吓唬嫌犯。嫌犯先是见了他人受刑,又见被害者的尸身后大多都是心神不稳,此时再运用五听法,即辞听、色听、气听、目听、耳听,断定嫌犯所说之言可有隐瞒或造假。 离小君之前抓捕归案二十余人,在见了相华死不瞑目的尸身后就瘫倒了,芝麻粒点的大小恩怨都说一一道来,而后才哭着磕头说自己是冤枉的。贺禹正是在嫌犯慌乱之中说的供词挑选出有用的讯息。 但是,从离小君这儿,他毫无所获。一丁点儿有用的东西都不曾从离小君的口中透露。偏偏离小君一身正气,身处刑房一点儿不带怕的,不哭不闹不嚎冤枉。 而贺禹的直觉告诉他,越是滴水不漏就越是有问题。相华和尚是昨日酉时被害,离小君虽不在场,但是却极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贺禹看着墙上挂着的夹棍,要不然就动私刑来个逼供?手才刚摸到惊堂木,一低头就对上了离小君的眼神——笃笃的孺慕之情。罢了罢了,他还是做个清明的知府吧。 只是,贺禹就不打算放过这个突破口。既然硬的不成,那就只能来软的。他就不信撬不开小和尚这张嘴。 贺禹等着文书整理口供的间隙,忍不住想着:若是他娘给他的寻来的媳妇如离小君这般话少,且还有这一份心性,他倒是不介意成亲。若是有一日他出事,能有一人扛得起贺家,能周旋于京城各家…… 看他!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娶媳妇!一定是被他娘日日夜夜地在他耳边念叨着娶媳妇,他才魔怔了! 贺禹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离小君看着贺知府摇了摇头,心往下沉了沉。难不成是她哪一句话说错了?离小君快速地回忆了一遍自己说的话,并无不妥之处,才敛了心神等着贺知府继续问话。 -- 第23页 贺禹坐在高处,自是没错过离小君一瞬的神色变化,只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淡然自在,看来这个小和尚这个突破口确实值得他下功夫。 只不过小小年纪就有这一份心性倒是让贺禹高看了好几眼。再想起五云寺的僧人说着离小君如何无赖如何无耻,贺禹暗道一声可惜了,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他自忖作为一方合格的父母官,自是不能看着一个孩子学坏。 所以,贺禹沉吟了一会儿道:“关下去。” 文书提笔劝道:“大人,已经没有空余的牢房了。”都怪贺大人上任以来太过勤快,将牢房都关满了。 贺禹皱眉,“那就押到五云寺的僧人那一间。若是想起了什么,可寻衙役前来通告于我。”看来,修建牢房的事情必须马上提上议程。 离小君自然不知贺知府的良苦用心,只以为五云寺的和尚还说了她不知情的,打定了主意回牢房好好套套话。 离小君一被带走,隔壁的长凳上趴着的簪花男子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大人,可有线索?” “这一回,没有。” “哎哟,可怜我的屁股哟——真挨了三板子!” ==== 被带往牢房的路上,离小君偷偷地给了衙役塞了一两银子。 衙役本就念在老夫人“佛友”的份上有心照顾人,这会儿得了银子,更是殷勤。待得打听到无离子和离小禅都被放了出去后,离小君稍稍放了心。 一脚踏进牢房,六个光头纷纷抬头看向离小君。 “都老实一点儿!要是让我发现你们欺负人,别怪我不客气!”五云寺的僧人自然知晓衙役这话是冲着他们说的。 离小君谢过衙役后,微笑着目送衙役离开。 离小君受不得牢房里的阴冷,冻得哈气暖手,在牢房里走了一圈。“听说,就是因为你们没少说我坏话,所以才将我弄进来了?” 六个光头低头,齐齐念着阿弥陀佛。 离小君对满口阿弥陀佛的光头骂不出口,换了一个问法:“话说,你们都是与芦花师兄怎么结怨的?” “他在背地里笑话我掉进茅房里了!我明明只是一只脚踩空,没有整个人掉进去……” “我不小心将水倒在他的床铺上,他将洗脚水倒在了我的床铺上,一连三天天天如此……” “我睡觉打呼噜,吵着他睡觉……” “他逃课。最近时常晚课缺席,寻到人。我告诉了师父后与他争执了几番……” “我的僧袍被他换了旧的,我让他还,他不肯还骂我不识好歹……” “我吃得多,他要赶我走……” “抄经不合格,我让他重新抄了。对了,我是他师父。” 额,那你是真的不止一点儿倒霉。 离小君听着五云寺的和尚一人一言说着过往恩怨,倒是忍不住感慨:幸亏这货早不是灵官庙的。 第15章 贺知府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当然想到了芦花师兄是个脾气不大好的,若不然那日也不会动她动手要拎着她赔钱。但是她没想到,芦花师兄脾气竟然这般差,吃穿住行外加读书每一个都能起争执。且似乎是越到临死前,脾气越大,越是招摇…… 五云寺的六个和尚说完后,纷纷看着离小君,等着离小君开口。 “这般看我做什么?我怕我多说一句,就要在牢房里多待一天。”这些个和尚都不老实,想要诱着她抱怨芦花师兄不做人,回头就好跟知府大人告状,她才不上当。 见离小君不上当,五云寺的六个和尚又继续低头念经。 ===== 贺夫人回府后,就寻了贺禹得知离小君被关在了牢房里,还是与一帮和尚关在一起。 贺夫人眉头一跳,蓦地想起来妙法长老的话,离小君是个姑娘,是个姑娘,是个姑娘…… 贺夫人:“没有空牢房了?” 贺禹:“没了。” 贺夫人按了按眉心,“那就在后院寻一间房,将人安顿进去。” 贺禹:“这不合规矩!且那人极有可能是凶犯! 你要将一凶犯放在后院?!你就不怕、不怕二弟有个好歹?” 贺夫人:“若是清越连一个小姑娘都打不过……” 贺禹一震,“小姑娘?和尚堆里混进了小姑娘?” 贺夫人叹了一口气:“那小姑娘原是个苦命的,被人丢在山上,被灵官庙的老道士捡了。老道士哪能养小姑娘,送出去了三回,三回都被人退了回来。听说不大吉利,收养了的人家不是断手就是断腿……灵官庙的老道士没法,就只能就这般养着了。 听说,灵官庙十几年前还有道士二十几个,如今就只剩下三四人了。但是饶是如此,老道士也没丢了小姑娘,只是有一顿饿一顿……” 而此时,离小君正蹲在五云寺的和尚跟前,手里晃着一根稻草,时不时蜻蜓点水地戳一下和尚们的光头。 过了一炷香后,离小君被带到了后院。 贺夫人如今再一看离小君只觉得这小和尚、不,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 离小君被贺夫人亲亲热热地拉在身边落座,拿着筷子的手有点儿抖,由着贺夫人不停地给她夹菜…… 贺禹坐在离小君的对面,眼观眼,鼻观鼻,认真地吃着菜,好似压根没听到贺夫人的“劝饭词”。 -- 第24页 离小君心慌了,难不成她遇上了一个草包知府?查不到凶犯,为了安抚民心,为了政绩考评,所以打算让她顶罪吗?! 看着面前堆起小山一般的肉,终于忍不住开口:“夫人,断头饭是不是应该配酒?” “他,找不到凶手,就要拿我抵命吗?” “他,是草包吗?!” 离小君的手对着的贺禹方向,戳戳戳! 三连问,直接将贺夫人问懵逼了。 “咳——”贺禹呛得咳嗽了一声。 这是上桌动筷了后,贺禹头一次看离小君。离小君因为受惊过度脸色有些惨白,特别是被碗里的红烧肉映衬下,双颊更是白得如纸。 贺禹隐含怒意:“草包知府??!好一个草包知府!” 离小君梗着脖子强,既然都已经上了断头饭了,还不允许她实话实说? 离小君刚想点头,但是脑袋突然不受控制——眼睛斜瞥,就看到了贺夫人正匡扶着她的脑袋,不住地给她使眼色。 “是妙法长老托付于我多照顾你一番。我儿已经查明,你没犯事!既然你没犯事,我自不能失信于人。你好好地在这儿住一晚,明日再回去。我已让人去给灵官庙报平安了。” 贺夫人不敢轻易撒手,这倒霉小和尚,一上来就惹了大儿,也不怕被端了老巢。要知道,他的大儿也不过是这俩三年被送来杭州城后才收敛了一些。 离小君迅速了消化了贺夫人的话,原来是她闹了一个大乌龙。离小君朝着贺夫人眨了眨眼,示意她多扶一会儿她的脖子,她这会儿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知府大人。 但是。 脖子一空——扶着的手撤走了。 哎呀,等等,手别走啊!她还没想好怎么以身赎罪!!! 贺夫人得了离小君的眼神,迅速地撤回了手,冲着大儿讨好地笑着。 贺禹淡定地擦着身上的水渍,“你倒是提醒我了,原来我可以屈打成招,让你顶罪!”说到最后,贺禹几乎是咬牙的。亏他还几番想着自己是父母官,想着她孺慕的眼神,想着总归还是个孩子…… 敢情孺慕之情是假,看草包的眼神是真!真是好算计!连他都算计进去了! 离小君忙点头哈腰地下了椅子,一步到了贺禹的身边,往怀里摸了摸她才想起压根就没带手绢的习惯!但是这会儿可是表现的时候—— 所以,离小君劈手就去夺贺禹手里的帕子,贺禹被这突然的动作闹懵逼了,抓着帕子不肯给,离小君急了,这可是她唯一讨好人的机会,谁也不能坏了她的好事! 哪怕是贺禹自己! 离小君加大手劲儿夺帕子,贺禹不松——只听见“撕拉”一声,帕子一分为二,破了。 贺夫人暗叹,这倒霉催的! 离小君神色不改,攥着半条帕子给知府大人擦水渍,使劲儿拍马屁:“大人天人之姿,怎好让您亲自干这等粗活?!” 贺禹握着半条帕子,攥着自己的衣袍自己擦。他自己会擦! 离小君不让。 贺禹也不让。 撕拉——拉—— 棉花一坨一坨地从破了洞的地方钻了出来,然后滚落在地上。 贺夫人捂着脸,没眼再看。 离小君再伸手,贺禹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阿弥陀佛,小和尚刚刚是用实际行动向您证明了,我抽破了芦花前师兄的冬袄后,他对我该有多戒备,一定是不会让我靠近一步的!我当真是清白的!” 贺禹被离小君气笑了,“难为你想到这种自证清白的方法!” 离小君忙道不敢当。 贺禹气得拂袖而去,回屋换衣。 “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今日小命不保了!想当年,我儿在京城——看我,又提这些老黄历!”贺夫人邀着离小君重新落座,一道儿用了暮食,喝着茶闲话。 而贺清越就是在此时,被下人抬着进来的。 换了一件裘衣的贺禹走在前头。 贺夫人远远地看见一块木板走近,脸色就有些难看。“贺禹!我不是早就吩咐下去了,免了贺清越的早晚请安!谁让他又来的!” 贺禹一脚迈进了门槛,抖了抖身上的裘衣,挑衅地斜觑了一眼离小君:有本事将这件给撕了! 贺禹给贺夫人行了礼,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贺知府的模样。“今早二弟起得晚了些没赶上跟您请安,心里甚是惶恐,特交代了下人,等您回来后他再来请安。” 贺禹顿了顿,“儿子怕您糟心,特意让下人在您用了暮食后才让二弟过来。” 贺夫人重重地放下茶盏,“我咋就生了个这么迂腐的儿子,非得每日来请安!” 贺清越躺在木板上,由着八个下人抬着进了屋。 阵仗之大,让离小君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八个字,“星宿老怪,法力无边。” 进了屋后,贺清越一个手势便让木板落了地,八个下人恭敬地退了出去。 “儿子给母亲请安。儿子祝您春秋不老福相伴。” 贺夫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关心儿子。“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贺清越摇了摇头,“恕儿子不孝,儿子怕是不行了。用了翟大夫开的药后,依旧隐隐地疼,往后,我是不大可能给您娶儿媳了,我怕是要成了一个废人了……” “胡说!你不是说黑乎乎的膏药挺灵的吗?把你的后背都治好了,那就再去寻那名医!” -- 第25页 离小君在一旁默默喝茶装木头桩子,她怎么不知杭州城里来了个名医。不过那黑乎乎的膏药听着倒是挺神乎的。 贺夫人忧心儿子的病,也没了心情招呼离小君,只匆匆地让下人领离小君去歇下,自己去寻翟大夫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离小君生怕知府大人有心报复,给管家留了话后就从后门出去了。 府衙后院的后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巷子。 离小君空荡荡的巷子后,往右一拐——竟然撞见了俩个男人倚着墙在说话。 “据线人报,康顺赌坊那边昨日有人闹事,你去打听打听。我这几日都在五云寺那边,知府这边你盯着点……” “我听说昨日知府大人有些反常,我会盯——” 离小君看得分明,这二人一人是昨日刑房里的第二个隔间里受刑的男人,不要问她如何一眼就能认出来,问就是因为头发太少,还偏偏簪了一朵艳红的绢花。如今再看到此人没事人一样地站在后巷说话,就知昨日刑房里的是知府特意布置的。 至于另一个男人,离小君也认得,那日戏船上的许公子。后来,她跟人打听了,杭州城里的官宦人家只有一个许姓,便是许同知。许同知独子虽早早成亲但是一直未有子嗣,那位圆脸姑娘当日就被赎了身接走了。 离小君偷偷地缩回脑袋,艰难地转身走了一步,布鞋“嗒”地一声落了地。 “谁在那儿?!” 第16章 老棚主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轻轻的大嘴巴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趿拉着布鞋匆匆地离开了知府后院,没想刚到巷子口就又入了虎穴。 谁让她不好好穿鞋! 离小君脑子高速地运转着,这二人连知府都敢监视着,不知会不会杀了她灭口…… 离小君刚缩回去的头又探了出来,装作无害地伸出手打了一声招呼,“嗨,都挺早啊——” “是你!”簪花男子惊讶地道。 昨日他臀部上的三板子就是因为这个小和尚害的!若不是这小和尚磨磨蹭蹭地看热闹,他也不能使眼色让衙役假戏真做,真落下了板子! 没成想,板子挨了,话是一句没吓唬出来。 “是我。”离小君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能帮着知府设套,说明是知府衙门里的人。 衙门的人……嘶,知府衙门里的人与许同知的独子合谋盯着知府的一举一动……不敢往下深想。 簪花男子不接话,因为臀疼。 离小君只能硬着头皮又与许公子打招呼,“那日在戏船上匆匆一别,得了姑娘的赏银还未亲自道谢,我日日在佛祖面前念经愿姑娘身体康健……” 许公子闻言,果然一喜。“原来你就是那日的小师父!阿喜时常念起你,若是小师父得了空,可去城北的五华巷的第二座宅子里寻阿喜说说话。” 得了许公子这话,离小君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 “等五云寺的凶案抓到了凶犯后,我定然前往。” 许公子原本刚说完就有些后悔,宅院里虽然有他的人手护着,但是如今离小君被牵扯到了凶案里,阿喜怀着身孕,到底还是应小心为上。 许公子顺着台阶下了,还亲自将离小君送到巷子口。 “这小和尚倒是挺识时务。” 簪花男子轻嗤了一声,“何止是识时务,听闻行事做派滴水不漏,一点儿都不像个出家人。” 离小君出了巷子后,寻了一摊子吃了一碗馄饨,左右张望着,看谁都像是那二人派来盯着她的,只等她一人落了空就了解了她。 北面那个吃糖葫芦的男人举止奇怪,一个大男人竟然吃糖葫芦,可疑。 西面那个在首饰摊前的男人也奇怪,一个大男人竟然买首饰还挑选地那么仔细,十分可疑。 东面那个啃着大肉包的男人最奇怪,一个大男人竟然仔细地一滴汁水都没滴出来,越谨慎越可疑。 如此看来,灵官庙是不能轻易回去了。 只能往人多的地方去,躲开了这些人。 杭州城人最多的地方,怕是只有码头附近了。 离小君付了馄饨钱后,就往码头去。 没成想,到了码头边竟然看到了李福和佟喜的夫妻档,二人刚送走一个客人。见着离小君平安无事,倒也欣喜。“我昨日与江顺师弟恰好在灵官庙,听闻知府衙门的人来报信,说是你留宿知府后院了,心里还有些忐忑,这会儿见着小师父你无事,这心啊总算是放下了。” 李福这回的关切倒是真心了许多,毕竟知府后院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离小君环顾四周,因着码头人多,所以附近有不少的摊子。 “知府大人英明,知我清白就将我放了。只老夫人与我有几分论佛法的交情,见天色已晚留我在府衙住了一夜。我一个出家人,怎好一直打扰人家,所以一早就出来了。” 离小君与李福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听到隔壁摊子有人纠缠不清。 “你这人怎么回事,10个铜板一张票,最多一刻钟就得出来!若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进去就不肯出来,棚子这么小,那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你就让我再进去瞧瞧吧!我都没看清楚,这世上这么会有三条腿的姑娘呢!” “我们走南闯北几十年才寻到了这么一个姑娘,赚几个铜板可不容易,若是客官您看了仍觉不过瘾,下回再花个10个铜板再来瞧瞧吧。” -- 第26页 “那姑娘真是太可怜了……那我就花10个铜板再看一回!” 离小君虽打小就做过腥棚的托儿,但是每家腥棚总有不一样的,勾起了离小君的好奇心。 “你们可有花了10个铜板?” 李福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我是真不信竟然还有三条腿的姑娘,我就花了10个铜板去瞧了瞧。没想,竟然是真的。” 佟喜一想起那个三条腿的姑娘脸色有些难看,“我总觉得这世上哪有这么稀奇的人,一定又是骗人的。” 李福倒是不这样认为,“人家一好好的姑娘长了三条腿已经够惨了,怎会骗人?你这女人就是心狠。” 佟喜一听就怒了,“李福!什么叫我心狠!你看那姑娘长得标致,光是今天你就背着我花了30文钱看了三回,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行啊,你这般觉得我心狠,我就狠下来跟你好好算算账!” 李福一听算账倒是焉了,他这看相只是点痣附赠的,不过是先相了面看看哪些痣长在脸上于命不好,然后才点痣。所以,关键赚钱的是佟喜。佟喜能说会道,又手艺好,来杭州城不过几日就已经有熟客帮着介绍生意了。 佟喜夫妻俩人一拌嘴,倒是惹得过路的人对这个“三条腿”的姑娘更好奇。 离小君摇头,一人住着庵堂,一人住着和尚庙,这不,出问题了吧? “阿弥陀佛,无缘不债,无缘不来……来,10个铜板,我要买张票。” 离小君给了开门的10个铜板,就被人引入了布棚子里。 只瞧见一姑娘被关在一个不大的笼子里,头倚靠着栅栏,三条腿弯着搁在笼子里。每条腿时不时地的动一动,那姑娘还时不时地去挠一挠腿,若隐若现的纱裙恰好能露出白皙的三条腿。 “真的有三条腿!这姑娘长得秀秀气气的,没想到竟然是可怜人。” “你看那姑娘胯确实比一般人大了一些,三条腿也能搁得下。” “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不过这事儿出在一个姑娘身上,太可怜了些。” “若是这姑娘生在我家,我媳妇怕是会哭死了过去。也难怪被卖了,这可不就是怪物吗?搁谁家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离小君嘴巴一开一合、有气无力地道了几句“阿弥陀佛”。 “有了小师父诵经,小姑娘往后可就有神佛庇佑,也能一生顺遂安康。” “我有罪,我竟然刚刚还想着小师父坠入凡尘,好奇心如此重,原是为了给小姑娘诵经而来。” “阿弥陀佛,小师父这份心性实属难得……” 离小君也不知道这怎么地,这几人就开始猛夸自己,夸得她都不好意思停下“阿弥陀佛”,可她毕竟不是真和尚,她连一本完整的经书都背不下来。只能挺直了腰板子,继续虔诚地反复念着“阿弥陀佛”。 就这样,近乎一刻钟,离小君就这么听着同行几人翻来覆去地感慨小姑娘太可怜,顺便再来夸一夸她的经念得特别好,特别虔诚,一定十分灵验。 临近一刻钟,棚主开口说道:“按照规矩,每次进来五人,五人之中可有一人来摸一摸那三条腿,这10个铜板绝对值。” 话一落,同行四人处了近一刻钟都有了“感情”,一时之间互相谦让了几句。 就是这个时候。 离小君踊跃举手!“我来!” 棚主哪管和尚不和尚,只要这几人快点儿出去便好。“那就小师父来吧!” 四人傻眼,这小和尚不讲道义啊。 离小君出列,蹲在竹制的牢笼前,摸了一把腿,然后抓着一条腿一拔,一声闷哼响起。 “小和尚,你做什么,我的腿都被你抓青了!”三条腿的姑娘忙护着自己的腿,离着离小君远远的。 那四人纷纷谴责离小君这个小和尚坏,借机发挥自己的不满。 “你这小和尚怎地还能摸人家小姑娘的腿,可不翻了色、戒了吗?” “就是,出家人还是好好地待着吧,若是好奇就等回头等我们摸了有什么感觉再跟你说。一个小和尚,还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这是耍无赖!” “哼,小师父,你就不怕被赶出寺庙吗?” 离小君倒是难得好脾性,也不气,笑眯眯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佛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们摸了那姑娘的腿,不怕回家被媳妇用擀面杖收拾吗?” 四个男人,默。 离小君半点儿不介意那四人说了什么,心里只想着点春会若是引了这个棚主入会,要收多少入会费合适。 离小君临出布棚前,吐出二个字,“腥棚。”二个字就让棚主变了色。 在江湖之中,有不少行话,但凡是真的都会调侃一句“尖”的;若是假的,则是“腥”的。 棚主盯着离小君的背影,见着人与隔壁的点痣二人打了一声招呼。 离小君知她引起了棚主的注意,特意与佟喜打了一声招呼后才离开。这不,让人打听,也要给人留个打听的地儿。 唉,她真是贴心。 第17章 老夫人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从布棚里出来后,果然看到同行的四人到处说她的短,成功地吸引了一大片的注意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多了不少,她这才放了心。这般引起了大部人的注意,她就安全了。 -- 第27页 棚主昨日刚来杭州城落脚,今日才是开张的第一天,就连船资都没赚回来,若是真被那个小和尚揭穿了,那这一趟可就真赔大了! 棚主思来想去,还是去隔壁摊子寻李福套话。“刚刚那个小和尚是谁啊?” 佟喜对隔壁摊子的人没半点儿好感,“你可别小瞧了人,离兄弟昨夜可是被知府留宿后院,与老夫人还是佛友。” 棚主倒吸一口气,杭州城果然富庶,连一个小和尚都是手眼通天。若是能搭上小和尚就好了……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 在李福夫妇俩的撮合下,答应了棚主今日撤了摊子后带人去见离小君。 ====== 没了小命之忧的离小君刚想离开码头,就看到了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熟人。 是,金钱豹。 金钱豹跳下了马车后,转身扶了一个老妇人下了马车。 “娘,你去舅父家中小住几日,等我这边忙完了我就去接您回家。”金钱豹温声道。 离小君皱眉,金钱豹这般急着将老娘送出杭州城,芦花师兄之死难不成真与金钱豹有关? 但是若说关系吧,为何金钱豹自己偏不走,只将老娘送出去? “您去了苏州城,不必担心给舅父添麻烦。我知您想娘家,早些年我就已经着人在苏州城里置办了院子……” 离小君猫着身子偷听,没想到金钱豹竟然是一个孝顺的。 金钱豹将老娘送上了一艘船后,就只身一人离开了。 离小君在码头边买了六个烧饼后,才往城外去。杭州城,一半城,一半湖。出了城,便是湖。 离小君刚出城,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正中间,金钱豹他娘背着包袱竟然从马车中下来了!!! 金老夫人付了车资后,左右张望着,就看到了离小君。“小师父,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五云寺怎么走?” 离小君没想到金钱豹她娘竟然会问路去五云寺。“沿着西子湖往东去,最东面有一处大寺庙岳庙,再往北去,半山腰处有一座金黄大寺庙便是五云寺。” 金老夫人看着离小君手里拿着的六个烧饼,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温热的布包,挑了俩个包子递给离小君。“如今天凉,那烧饼烙得跟铁一样硬,一下口能将牙给崩坏了。这儿有俩只素包子,你快趁热吃了。” 金老夫人不等离小君拒绝,就将俩只素包子塞到离小君的手里,然后自己咬着一个素包子就往东边去。 离小君咬着素包子,不远不近地跟在金老夫人身后。 金钱豹一收赌账的,想来家中应是不缺银子的,但是他老娘却穿着朴素,一身粗棉布冬袄,头上也只簪了一根竹簪子,跟寻常的老妇人没什么区别。 离小君到了岳庙后,就往一侧的山路上山,走了几步后,远远地看到金老夫人已经往北走了。 嘶,金钱豹她娘该不会想着去五云寺血债血偿吧? 应该不会吧?人不是金钱豹她娘杀的,就算是她弄死自己,官府也不会认啊! 离小君有些不确定了,这个老婆子应该被金钱豹护得极好,若不然不会好心到给他一个过路人俩个包子。这般看来,这个老婆子极有可能天真地以为一命抵一命就能了结了凶案。 离小君也用力地往石阶上走了几步,越走越气愤。 “真是讨厌,做什么给我俩个包子,害得我看着她送死都做不到……” 半个时辰后,金老夫人走走停停,终于到了五云寺的门口。 因着出了命案,五云寺大门紧锁,门口只有麻雀俩三只走走跳跳。 金老夫人上前叩门,不多会儿有个小沙弥睡眼惺忪地来开门,“小师父,不知一丈大师可在寺里?” 小沙弥戒备地道:“施主,不知您寻方丈是有何事?” 金老夫人:“有一点儿私事想要寻一丈大师打听打听。我儿姓金,还得劳烦小师父再跑一趟。” 离小君:……天真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说是私事寻人,还挂出了金姓。就不怕被五云寺的僧人一起围殴吗?! “那——那施主请稍等片刻——” 等小沙弥转身一走,离小君就上前拉着金老夫人赶紧下山。 金老夫人半劫持着下了山,“你这小师父,怎地一言不发就拖着我下山啊?我可真是有要事要见一丈大师,这回可好,我又得重新上山。” 离小君瞪眼,没想到金老夫人这般执拗。真是又天真又执拗。 离小君劝:“五云寺发生了命案,你一个老婆子一个人进去,不怕有危险?” 金老夫人:“五云寺死了和尚,那是受害者,怎么地就成了危险之地了?小和尚,容我多问一句,你是不是与五云寺有过节?小师父,听我一句劝,做人大度一点儿。” 离小君气了个倒仰,原来金钱豹愿意减一百两赌债问一丈红一个狙心问题,这玩意儿还能遗传。 听听着老婆子的问的,她有必要跟一个快倒闭的寺庙有过节?! 离小君也不再打哑谜,“我知你为何事来,这五云寺还是莫要上去为妙。今日,官府之人还是会上五云寺。” 金老夫人一听离小君竟然是知情人,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儿要送我去苏州城,我就知我儿一定犯了事了!我兄嫂最是刻薄,我儿岂会放心让我一人去苏州城!我偷听到我儿与手下人说起五云寺,我知他这是牵扯进了这一桩命案里去了……” -- 第28页 离小君头疼,真的不用跟她说那么多的,她并不想知道这么许多,真的! “但是我知我儿性子,他心地善良,重情义,不可能会杀人,你相信……” 未等金老夫人说完,离小君赶紧拉了金老夫人往一旁躲去。“嘘——衙门的……” 离小君等着簪花男子带着衙役上了山后,才拉着金老夫人抄了小路回了西子湖边。“老夫人若是真担心金钱豹,还是速速回家问问金钱豹吧。我只能说,如今衙门如今可还没查到金钱豹……” 金老夫人心中一凛,她刚刚差点儿闯祸了。 谢过离小君后,金老夫人匆匆离去。 离小君顿觉留给她的时间不够多了,她得加快动作敛财,不,是赚钱。 待得离小君回到灵官庙后,无离子三人见着离小君全须全尾地归来也就放了心。 离小君一个眼神,四人猫着腰淅淅索索地回了屋说起这几日的见闻。 无离子侃侃而谈:“那日刚被带进刑房我就知前头俩间里有假!只一眼,我就知道那俩个挨打的人定然是装的,不要问什么!你们小时候,只要我拿鸡毛掸子,就是这么嗷嗷叫着骗我心软的。只一眼就被我识破了,心里自然不杵。” 离小禅:“我是见到了相华师兄的尸身,一身新袈裟明显是被人敛了尸容,猜测那知府大人应不是那等草包、只想揽功之人。” 离小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满满都是“卧槽,这个我怎么没发现!”“卧槽,我竟然觉得知府大人是草包!”果然,她是飘了吗?!所以,三人之中她最蠢了吗?! 二人说完,齐刷刷地等着离小君开口。 “咳——你们说的我、我自然都发现了!我还发现了那个挨打的簪花男应是衙门之人!若不然,他们也不会留我在知府后院留宿一晚!” 离小君一说完,果然得到了其他三人的敬佩之眼! 离小君挺直了腰板,“区区这些,不足为提。” 离小君顿了顿,“我出城门的时候,听着一个经纪带着人正在看良田,你们可知良田已经涨至多少一亩了吗?” “多少?” “三十八两银子一亩!” “嘶——疯了吧?”无离子豁得站了起来,忍不住骂骂咧咧,“都是那些个老和尚老尼姑,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一窝蜂地跑去买田地!生生地将良田买到涨了近十两!” 离小禅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原想着尽快卖了炭买田,如今看来这怕是不成了……也不知那些寺庙是不是也得了一丈红的消息,所以才会这般大肆买地以备不时之需。” 虚淮子正在削冬笋,挥舞着菜刀怒道:“按理说一丈红之事也只是你们三人撞破了,其他寺庙不应该在凶案发生前能想到买地,难道说是你们三人中的有人走漏了消息?” 虚淮子握着菜刀,视线在三人身上一一掠过。 无离子摇头:“我连他们的寺庙的大门都进不去。” 离小禅摊手:“我最多只是进后门,混一点儿吃的。” 离小君心里一颤,也学着离小禅摊手,“我就是想说,他们会信我吗?” 三人齐齐点头,“这倒也是。” 离小君犹自坚强,宽慰着三人:“就算买不了田地,我们也能买铺子买宅子!” “我们有银子吗?” 第18章 许公子不讲江湖道义…… 江南富庶,尤以杭州城为最。 杭州城内富户结亲,甚喜聘礼嫁妆中带着宅子铺子田产,如此,当地富户更是热衷于经营房产。 如此一来,杭州城内,一进院子怕是最少也要200两。 四人各回各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钱袋子。 离小禅倒出钱袋子,“我这里只有1两银子,还有134个铜板。”因着西子湖畔虽说有22家寺庙,但是大多数都穷困潦倒,哪用得起炭。就如岳庙这般有香客入住的,若不是抵债,也一下子要不了那么多的炭。莲觉庵虽常年有香客入住,但是那些贵人用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炭。 虚淮子倒出钱袋子,“我只有60多个铜板,这些是小君给我买粮剩下的。” 无离子挣扎着从钱袋子里摸出2个铜板,“上回赚的几个铜板,被我花了一个买了一碗馄饨。” 离小君自信地从钱袋子里摸出1快碎银子。 “哇!足足有1两!” 离小君此时信心膨胀,若不是塞给了衙役1两银子,她这会儿可有2两银子!虽然她脑子没那俩人好使,但是空手套银子的能力比人钱多了!!! 几人将银子归拢,无离子刚想拢进自己的钱袋子,就被虚淮子用刀背拍开了手。“就你十个铜板能花掉八个,配管钱吗?” 无离子趋于菜刀的锋利,悻悻地收回手。“如今我在风水街,也颇有颜面,有头有脸的我就只吃了一点点热乎的。” “吃独食的,不配说话。”虚淮子强制镇压,“你瞧瞧离小君,就算是昨日受了巨大的惊吓,今日归家仍不忘带六个饼子归来。” 被点名表扬的离小君冲着被点名批评的无离子傲娇地一扬头,“老头儿,学着点。” 离小君话落,门口就响起了李福的声音。 离小君出门一看,竟然看到了“三条腿姑娘”的老棚主,忙将人迎了进去。 老棚主姓赵,单名一个光,长得格外魁梧,以前是一个杀猪的,做了一手好杀猪菜,因着机缘巧合之下给一江湖艺人做了一回杀猪菜得了青睐,一来二往就搭上了人家姑娘。娶了人家姑娘后,就不做屠夫了跟着老丈人一道儿走南闯北做起了买卖。 -- 第29页 赵光早从李福俩口子那儿得了点春会的那点子事儿,他来灵官庙拜会离小君,不是为了加入点春会。而是打算花点儿银子封口。 待得看到灵官庙的破败样儿,赵光相信只要银子给得到位,小和尚一定愿意。 有了李福从中周旋,赵光直奔主题,“我常听闻灵官灵验,这些年走南闯北路过灵官庙总会添置一些香火钱。今日,我愿出5两银子修缮灵官庙,不知小师父可愿收着?” 李福瞪眼,赵光这是几个意思,一上来就要先给5两银子的孝敬钱?这不是将他们都比下去了吗?! 离小君笑眯眯地请赵光喝茶,“乡间粗茶,还望不要嫌弃。”这茶,还是离小君从岳庙顺手牵来的,听闻是无心大师自制的。 赵光喝了一口茶后,离小君才道:“昨日我宿在知府后院,与知府大人也是这般喝茶之时,说起了一桩买卖,需要几个人手……” 赵光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和尚竟然还能跟知府大人谈上生意!只要在知府大人跟前露了脸,以后何愁不能在杭州城站稳脚跟! 赵光福如心至,“今日来寻小师父,还是与李福兄弟一样,我们也想加入点春会。点春会的规矩,我已与李福兄弟打听清楚了,我们初来杭州城生意挺好,今日约莫赚了20两,我这应该每日缴2两银子的入会费吗?” 因着三条腿姑娘模样清纯,得了不少的赏钱。 离小君没想到这个腥棚如此赚钱,“点春会的入会费是每日收入的一成,考虑到摊子生意有好有坏,十日一折中,多多少少全凭自己自觉。” 赵光可就等着知府的买卖,当然十分自觉。“我也跟李福兄弟一般,先付10日的抽成。我们一行一共8人,膳食是十日八百文吗?” “因为与知府那边有买卖合作,住宿问题还要经过知府大人的同意,明日等我通知。” 赵光一口应了,看着离小君收下了20两银子,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收下银子,就不怕这事儿黄了。 “点春会自来不会白拿一成抽成,等得了空,我可与你一道儿探讨探讨,可有其他稀罕的东西,比方说六条腿的牛。点春会能助你开一个稀罕园。” 赵光闻言,双眼冒光!如今他不过是凭借着三条腿的姑娘就日赚20两银子。若是还有六条腿的牛等其他的稀罕玩意儿,那他还愁银子自己不长脚?! 赵光对待离小君越发恭敬,这个小和尚有点儿东西!“这是5两银子的香火钱,还望小师父不要推辞。” 离小君摇头,“庙宇修缮之事,向来都是我师父在管……” 赵光会意,出了房门后,将5两银子交给了无离子。“早些年早直隶,我入灵官庙求了姻缘才有了今日,如今看来我与灵官庙有缘,这5两银子是我的一点点香火钱,还望道长不要嫌弃。” “施主有心了。” 无离子端得一副得道高人模样,双手收下了5两银子。 赵光送出了银子,神采飞扬地下了山。 李福与赵光一道儿下了山,因着借宿在岳庙,在山脚下二人就分道扬镳。 李福寻了正在摆摊的江顺,不吐不快。“赵光那老东西真的太奸诈了!他入点春会竟然还额外多送了5两银子给灵官庙,说什么是信徒,说什么香火钱!那还不是冲着离小兄弟有本事! 李福吐槽完了后,忍不住又说:“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要给点香火钱呢?若不然有个好买卖,离小兄弟怎么能想得起我们来……” 江顺正收拾摊子,“赵光,谁呀?” ====== 山上的灵官庙里,无离子手捧着5两银子,依旧还是难以置信。“那人怕不是疯了吧,给人送银子,还送得这般高兴!” 无离子转身回屋,想要趁着虚淮子不注意将银子收起来,就看到堂屋里明晃晃的俩大团。 走近一瞧。“银锭子!足足20两的银锭子!刚那人走得急,忘了带上银锭子了!小君,你快追上去,将银子给人送去!” 离小君迈着小八字,背着手悠哉悠哉地晃进了堂屋,“不是丢下的!是我的!” “唉~~~看来这个家,赚钱还是得靠我呀~~~” 无离子三人互相传着摸了一遍银锭子后,离小君没端住,也上手摸了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攒到金锭子~~~” 等虚淮子收了银子后,无离子三人这才想起忧心离小君做什么买卖来钱这么快。 “点春会,你们知道吗?” 三人齐刷刷地摇头,他们只知道杭州城有青龙帮和玄武帮,俩家帮派经常在码头抢地盘。这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神秘组织点春会? “唉,点春会你们都不知道啊?你们日日在西子湖畔混些什么,真是太过孤陋寡闻了!这银子不过是加入点春会的会费。” 三人被离小君一顿鄙视,也不敢多问,生怕暴露了自己见识少。只不过“点春会”三个字已经深深地在他们脑子里扎了根! 点春会,一个牛逼且神秘的组织。 “那你看,我那算命摊子能加入点春会吗?” 离小君想了又想,一个只能赚黄豆红薯的算命摊子,进入点春会是想包圆了会员们的杂粮饭吗?!所以,离小君想也不想地拒绝,“你,还不配。” 无离子气了个倒仰,连5两修缮银子被虚淮子抠走都顾不上肉疼。 -- 第30页 有了离小君的20两的刺激,无离子三人迸发了前所未有的赚钱的热情!趁着天色还早,离小禅叫上了虚淮子,二人一道儿又挖了一个窑洞。 第二日一早,离小禅就去窑洞那儿继续烧炭,摆摊卖炭的事儿就交给了虚淮子。 离小禅的卖炭生意虽说不错,但是在卖给了西子湖畔的22家寺庙后,就出现了大转折。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供货渠道,离小禅吃了几回闭门羹后,就只能去摆摊,普通百姓人家哪舍得日日用炭,所以每日赚的铜板也不过将将够自己嚼用略有结余。 但是如何,都比无离子的算命摊子好上不少。 离小君今日起得格外早,去了知府后院的巷子里去堵人。 就在离小君以为等不到人的时候,簪花男从一处院子的后院走了出来,簪花男伸了个懒腰,对面的院子就有了动静,许公子也拿着2个大烧饼出来了。 许公子递给簪花男一个烧饼,“今日可有安排?” 簪花男咬一口烧饼:“我今日还是去五云寺。 老子就不信撬不开这些人的嘴!要我说,直接给那些和尚……” 离小君生怕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赶紧出声:“唉,好巧呀——又是你们——” 簪花男一见离小君,眉头紧皱,“又是你!据我所知,你昨日可没宿在知府后院。” 离小君点头, “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许公子愣,看着离小君光秃秃的头,心想调侃小和尚和好友真的不大应该,但是他又不愿意什么都不做,最后,百转千回地心思都化为了一个悠长悠长的口哨。 第19章 一丈红不讲江湖道义…… 簪花男瞪了许公子一眼,稍后来收拾你。 簪花男冷淡地问道:“有事?” 离小君丝毫不介意簪花男的冷淡,毕竟带花的男子值得被优待!“你屁股还疼吗?” 簪花男:!!! 离小君默默地将狗皮膏药奉上,“因我好奇心过重,让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生命之痛。所以,我今日一早特制了这个狗皮膏药,特特送来,还望你能早日康复。” 簪花男到底还是没有经历过“得道大师下凡过关爱”的神色,被离小君刻意端起来的调调给震得一时有些懵,鬼使神差地接过了狗皮膏药,还特特朝着离小君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原本高冷的姿态就有些挂不住了。 离小君见机就上,“唉,若我说,总用膏药也不是事儿。专业事就要交给专业人……” 离小君特意卖了一个关子,等着簪花男自己问。 簪花男心里也苦,因为衙门里都是一群糙老爷们,让他们扯着嗓子喊疼,实属不易。因着他天赋异禀就被知府大人瞧中了,你说着冤不冤?! 离小君一说,簪花男就心动了,让离小君详细说说。 离小君也没隐瞒,“近日,码头旁的摊子里出现了三条腿的姑娘,不知二位公子可有耳闻?” 二人点头,他们也借着出门办事之便,花了2个铜板去看了一眼。虽然凭借着多年的办事经验知他是假,但是也没猜到到底是何缘故。 “我可让那棚主领人将刑房好好装一装,重现相华前师兄生前模样,保管让进来的人口吐真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簪花男手捧着狗皮膏药,几乎是瞬间心动。 “我凭什么相信那几人嘴可牢靠?若是走漏了消息,谁还会开口?” 离小君微笑,“都是混迹江湖的,靠的就是一张嘴。若是公子不放心的话,可为他们几人安排住所,安排人在暗处盯梢。” “此事,甚可!”簪花男急着去寻贺知府,与离小君约定好了一个时辰后在此地会面。 一个小时后,离小君与棚主家中的8口人入了衙门刑房。 离小君比着前世鬼屋这般装饰了一整个牢房,在牢房的最后又比着相华前师兄的生活起居弄了个假相华…… 只半日,鬼屋就完工了。 离小君心血来潮套上了袈裟,坐在蒲团上装相华。 簪花男在验收了鬼屋后,兴奋难当,特去请了贺禹来瞧一瞧。 因着知府大人大驾,棚主八人都隐在角落里不敢冒头。 离小君一听到有人进来,戏瘾上头。 假发往头上一套,开始演一个从灵官庙出走的小道士。 昏暗的烛光下,离小君一手拿着木梳,一手抓着一把假发。 贺禹走了一路也没见着一个鬼,好不容易见着了一个,自是几步上前…… 贺禹走在低着头的“鬼”面前,正欲开口,就看到了“鬼”动了。 只瞧见“鬼”一手抓着头发,一手动着木梳,木梳从头往下梳啊梳啊梳,梳下了一把头发,一小块头皮就这么血淋淋地露了出来! “阿弥陀佛~~~”一块头皮被扯掉。 “我愿扯掉头皮入佛门~~~”又一撮血淋淋的头发带着头皮被仍在了贺禹的脚边。贺禹忍着不适,往旁边避了一避。 “佛祖可见我诚心~~~”又扯下来一块头皮,准确无误地丢在了贺禹的鞋背上,沾上了丝血。贺禹的胳膊起了疙瘩,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假人扮的。 贺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全身的汗毛都在造反。但是转念一想,这个假鬼这么卖力地表演,他都走了,那不是让假鬼失去了演下去的信心吗?况且下午还需要假鬼努力扮鬼吓人! -- 第31页 所以,贺禹强忍着等着这一小撮结束。 “你就收了我吧~~~~~~” 贺禹一喜,这句话应该是这一小撮高潮要结束了吧!他只等着这小撮高潮结束,鼓励一下这个“卖力鬼”后,然后马上就走。 可谁知! 那鬼竟然加快了扯头皮的速度!!! 一小块一小块,又一小块的头皮都往贺禹的跟前扔。 贺禹深吸一口气,看着假鬼已经舍了木梳,打算纯手拔,想也不想地踩着掉下的头发,一步上前将假发揪了起来!!! 一揪! 就是一整块血淋淋的头皮!!! 贺禹:!!! 离小君:!!! 离小君最先回过神来:卧槽,这人胆子真大! 贺禹:想剁了自己的手! 贺禹丢开假发,一回头竟与离小君四目相对!“这鬼,要让你扮演?” 离小君欢喜地晃动着自己的身体,她好久没遇上跟她一样大胆的人了,真是太高兴了!人生知己,没错了! “没呢~~~一时兴起,想玩玩~~~” 贺禹听着这个调调就起鸡皮疙瘩,沉声道:“好好说话。” “嗯!知府大人,怎么样,我刚刚演得如何?能不能吓到那群嫌犯?” 贺禹咬牙,“演得似模似样,既如此,为了早日破案,还杭州城百姓一个安居之所,这几日都要劳烦你好好演一演。”哼,既然你这么能,你就继续好好演,不破案,不许停! 离小君傻眼了,“大人,我很忙的——” 贺禹转身就走,游手好闲的小和尚,能忙什么?! 离小君怎能让人走了,想要抓住贺禹的胳膊,没成想抓了个空,“大人,那我的辛苦费是不是应该谈一谈啊——” 棚主赵光听说离小君因着随手展露出来的演技被知府大人亲自留了下来帮忙,原本忐忑的心也定了。 “小师父,你放心!我岳父一定会将你化得跟相华一模一样!保管别人看不出来!” “喔。谢谢。”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么。 寅时初(15点)簪花男就领着一个和尚进来,最后直接被吓晕了抬了出去。 半天又一夜下来,离小君都不记得自己演了几回死鬼,见了几个和尚。 第二日,离小君见着贺禹,义正言辞地建议道:“爱民如子的大人,嫌犯来一个,我们演一回,实在是吃不消。我恳请一波一波遛,若是有可疑的,再单独来个夜宵,半夜遛个几回,总能套出话来。” 贺禹不说话。爱民如子什么的,比草包大人,顺耳多了。 “英明神武的大人,一人来演一回我是实在吃不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相华死了后,喉咙都喊破了。” 光是昨日,他们就得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实在是没想到和尚也会怕鬼。 “行,我会安排十人一组进来。”贺禹这会儿还有用得上离小君,自然不能让离小君的身体出问题。 如此吓唬了几波人后,衙门挑选几人重点关照。 入夜。 离小君正吃着夜宵——大肉包子,就听到一人进来后就尖叫声不断,且还越来越近,“看来明日得改一改鬼屋的布局,若不然这些和尚都知道一口气往后跑——” 离小君一口将大肉吃下后,忙将包子皮扔了。 那人待得在见到离小君扮演的相华的时候,神色难掩慌张。 “相华师侄,你不是、不是死了吗?你被困在此地了吗?” 离小君慢慢地抬起头,顶着一张年轻的相华的脸,茫然地喊了一声,“小师叔,是你啊。”因着相华的死,离小君没少听虚淮子感慨芦花师兄的破事,可是好好地恶补了一下相华的人物关系。 没成想,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处。 “唉,我早跟你说过,咱们出家人只要有一处地儿吃饱穿暖、日日诵经便好,你偏偏心气高——” “我不甘心~~~”离小君心里嘀咕一声,看来这师叔好像是知道点儿什么。 一墙之隔听着的贺禹和簪花男等人。 簪花男:这些个和尚不老实,他去五云寺问话的时候,一个个只会阿弥陀佛。 贺禹:这个小和尚深谙套话之道。 “有何不甘心的?咱都是原先供的庙宇破落了,不得不投往五云寺,人寺庙愿意收留咱给咱一口吃的一地住的便好,旁的有什么可争的呢?唉,争来争去,人都没了——” “五云寺从上至下,都烂了~~~” 簪花男:他十分怀疑这个小和尚在借机打击别的寺院。 贺禹:这个小和尚深谙套话之道。 “相华,人死灯灭,不要执于生前,五云寺如何自有一丈方丈——” “相华鬼”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师叔。 “莫要这般看我,我知寺庙里最近有人传言有妇人看上方丈如何如何,但是你觉得可能吗?一丈方丈年轻时都不曾还俗,如今又怎可能……” 贺禹蓦地起身,“将一丈弄过来!” 离小君默默地为一丈点了根蜡,她可什么都没说。 没等离小君喘口气,一丈就被衙役从牢房里带了过来。 一丈大师到底是一大寺的方丈,到了假相华的跟前,也不过呼吸有些急促。 “相华鬼”慢慢地抬起头,扯开一抹释然的笑容,“方丈,您也来了~~~” -- 第32页 一丈面色不改,“阿弥陀佛,老衲给你抄了一遍《往生咒》,望你来生能入安康家。” “相华鬼”咧开嘴,嘴角开始汨汨淌血。 簪花男:卧槽!不愧是专业的!说流血就流血。 贺禹:这个小和尚深谙套话之道。 “我死得那么惨~~~我又怎么甘心去投胎!!!” 离小君每说一个字,鲜血就往下滴。 第20章 金钱豹不讲江湖道义…… “我死得那么惨~~~我又怎么甘心去投胎!!!” 离小君每说一个字,鲜血就往下滴。 一句话说完,脚下已经有一小滩血迹。 离小君兴致高涨,蘸着学,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一丈身一顿,闭上眼睛挣扎,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鬼是人假扮的,是衙门设的套,但是看着相华的脸,看着他嘴角的血,还有肚子上汨汨往外流的血,他就想起来相华死不瞑目! 为了五云寺,为了他的俗人,他要劝一劝相华的鬼魂…… “终有一日,因果有报,果随因,如影随形?放下执念,早日投胎,世人各有报应。” 末了,一丈往前走了一步,弯腰、放低姿态想要再劝一劝,一低头就看到了矮几下的包子皮。 一丈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一丈单手撑地,顺势坐了下来,他知道他完了,五云寺完了…… 一丈不过片刻就冷静下来,心里依旧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他刚刚说的是佛语因果有故,兴许衙门之人听不出来…… 所以,一丈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枳多迦 唎,娑婆诃。” 离小君踢出包子皮:“念错了,看来一丈大师很紧张?” 一丈一愣:“如何错了?” “虽我不学无术,《往生咒》中有只有三遍阿弥唎哆,大师却念了四遍。” 一丈脸色刷白,“错了吗?我竟然念错了《往生咒》吗?” “所以,一丈大师,你在紧张什么呢?” 一丈闭上眼睛拒绝再说话,他知道此时多说多错,若是不念《往生咒》他就不会被人看出他紧张…… 离小君以胜利者的姿态慢慢地站了起来,“大人,该你了……” 一丈愣愣地他抬头,就看到“相华”的身后的墙开了一扇门,穿着官袍的知府大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贺禹一抬手,衙役押着一丈,往隔壁的新开辟出来的刑房而去。 簪花男拍了一下离小君的肩膀,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行啊!紧紧凭着《往生咒》里多了一句话就猜到了人家紧张!” 离小君摆摆手,“别夸!我会骄傲!一丈大师是得道高僧,吟诵最最普通的《往生咒》又如何会错?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一丈大师当了真。” 刚走到门口的一丈腿一软,又是单膝跪地,过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相华”。 簪花男只觉得被刷新了认知,“这还能这么问话?!你还做什么小和尚啊,干脆还俗来衙门求个营生吧!” 离小君认真地考虑后问道:“你一个月俸禄多少?” “我是大人的幕僚,一月足有60两银子。杭州城内寻常人家,一年嚼用也不过如此。” 离小君:…………60两月银养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幕僚。点根辣。 离小君摇头,“谢邀。不来。” 簪花男不死心地劝着,若是离小君也来做幕僚,那他们的日子岂不是要快乐许多?光是想想刚刚那高僧吃瘪地样子,他就好快乐呢!“我师父希望我能继承灵官庙。” “如此,就好可惜了——”簪花男忍不住感慨,“果然优秀的人上哪儿都是个宝贝。” 贺禹在一旁听了个全程,他早知离小君是个姑娘,自然是不可能继承灵官庙,再一想离小君听说了60两的俸禄后就拒绝,是觉得他穷吗??? 贺禹冷哼一声,回了刑房。 一丈惨了。 ======= 衙门安排的院子就在知府后院附近,隔了一条巷子。 离小君回去后倒床就睡,一直到第二日午时后才起了。 棚主赵光贴心地将吃食给端了出来。 “今日,衙门的人还没来过?” 赵光将筷子递给离小君,回道:“衙役刚来过,说是咱们这俩日辛苦了,今日让我们好好休息。” 离小君抠着咸蛋黄的手一顿,“从一丈大师那儿得了线索了?” “我跟衙役打听了一下,说是一丈大师自己招了,说是他杀害了相华,因为相华屡次逼迫他,他贪心想要方丈之位。” “衙门已经定罪了?” 赵光摇头,“应该不可能,若是定了一丈大师的罪,那还留着我们在这儿做什么?” “也是,一丈大师的供词明显漏洞百出,怎么可能有人信!” 令离小君没有想到的是,一丈大师认罪的事儿传回了寺里,五云寺先乱了起来。不少人已经也收拾好了行装,随时准备投奔别的寺庙。 只休息了半日,衙门里就招呼他们干活。簪花男亲自给离小君说了一通金钱豹,让离小君可借机发挥。 离小君披上了袈裟,带上了假发,又装起了年轻的相华。 休息了半日的赵光八人干活起来特别地卖力,等人到了离小君跟前,是哭抽抽的。 -- 第33页 离小君抬眼一看,竟然是金钱豹。 “金钱豹,是你啊~~~” 金钱豹抹了一把泪脸,睁大眼睛看着“相华”,抽抽搭搭地让嗷着,“为什么衙门里会养着鬼!太可怕了!我要回家,我最怕鬼了!呜呜——” 离小君撇嘴,白长了一尺八的大高个,原来是个胆小的。 “金钱豹,我死得好冤啊~~~” “你谁啊?冤有头债有主,谁弄死你的,你就找谁去啊,吓唬我算什么鬼!” “我是因为你死了的~~~你看我的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 金钱豹看着离小君手里扯着的滴答着血的大肠,扶着墙大吐特吐。 离小君闻着鬼物里令人犯呕的酸臭味儿,自己推开墙先走了。 就这么点儿破胆子,这么可能拿得动刀子杀人。 金钱豹从鬼屋里出去后,对着贺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自己少说了一句就又被弄进了鬼屋。 金钱豹被带下去换了衣裳又洗了一通后,幽怨地跪在堂下,“大人,其实你不将我弄进鬼屋,我也愿意全部都招了的……” 等金钱豹说完,这才将一丈的漏洞百出的认罪词给填补上了。原是一丈大师早年与人生有一子,近日又得了一孙,儿子秉着人生得意须尽欢的行事原则,弄了一屁股的赌债。几百两的赌债是肯定还不上的,索性就将生父给供了出来,让金钱豹管一丈大师去讨债。 “我们要债的,时常去寺庙给欠债人求个平安符,最好欠债人平平安安一辈子,各个活到100岁……我们求财的,又如何会害人性命?” 金钱豹被放了。 一丈也认了罪,因为相华拿着他“早年生子、为子还债”的把柄要挟于他,想要方丈之位,他自知相华不是合适的人选,不能让五云寺砸在相华这等贪婪的人的手里。被相华逼得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相华抛尸护城河…… 案子了结,贺禹与簪花男一道儿到了宅子里来。 “此次能破案,多亏了诸位,这几日辛苦诸位了。”簪花男说着,将2个银锭子塞给了赵光。 赵光推拒不过,才欢喜地收了。“大人,往后还有这等差事,尽管寻我!” 离小君瞥了一眼,才20两。抠。 赵光得了赏银,识趣地将地方留给离小君三人。 簪花男只简单地说了案子破了,一丈认了罪,时间地点都对上了。“只是,一丈既然认罪,为何不一开始就交代清楚始末,似乎是好像引着我们去查到金钱豹,查到他的私生子……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怪怪的。” “嘶,难道是一丈红为了维护自己最后的和尚尊严吗?” 贺禹嗤鼻,“阶下囚的尊严吗?” 离小君也知自己这个猜测有些离谱,转头翻着白眼不跟抠比计较。哼,辛辛苦苦、累死累活好几日,分文不给她,不配得到她一个眼神。 簪花男抽出一张纸,欣喜地道:“小和尚,虽你不愿入衙门供职,但是大人也没拿你当外人!看!这是什么!往后咱可就是邻居了!” 离小君摊开一看,竟然是这一座宅子的房契! 贺禹背着手看着离小君,离小君在看到房契时的眉飞色舞!哼,没见过世面的小和尚! 要知道这可是在衙门附近的宅子,虽只是一进院子,但是远远超过了200两!她收回自己的话,大人是真的豪气! 离小君不客气地收了房契,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看在着房契的份上,我愿意豁出半条命!只有半条命,多了没了啊!” “呵。那真是谢谢你的半条命了。”贺禹拂袖而去,簪花男忙追了上去。 簪花男苦口婆心劝:“大人,咱不是说好了吗?不能甩脸,不能发脾气,以后鬼屋还指望小和尚换新花样。” 贺禹:“你的屁、股不疼了吗?你不是说三板子之仇不共戴天吗?你见着仇人还笑得那么好看做什么?你是打算摒弃前嫌,携手共进了吗?” 簪花男傻眼,“那小和尚不是给了我膏药了吗?我们不是已经和解了吗?” 贺禹:“小恩小惠腐蚀了你的思想,这样的你,早晚会犯错误。” 簪花男看着贺禹气鼓鼓的背影,嘀咕着:“我能犯什么错误啊——” 第21章 小火苗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半点儿不介意贺禹的黑脸,又看了一眼房契这才贴身收好。 赵光已经领了人收拾妥当,离小君想起赵光八人才20两银子,而自己得了一宅子,到底有些心虚。“没想着,耽误了你们几天的活儿,只得了20两银子,等回头……” 赵光宝贝地拿出2个银锭子,“小师父,你可莫小瞧了这2个银锭子,这可是官银!我岳父说了,这2个银锭子可要留着当传家宝!他行走江湖数十年,还是第一回 得了官府的赏银!摆摊什么时候都可以,那些个铜板跑不了!” 赵光一家子走前,还特意不放心地叮嘱离小君,往后若是有这等好差事,可别忘了他们! 离小君在回灵官庙的路上,还是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衙门中人办事还挺漂亮的,赵光欢喜,她也欢喜。皆大欢喜。、 到了山脚下,岳庙门口堵了好多锃亮的光头。 无心大师正站在寺庙前,带着一众岳庙的和尚堵在门口。“阿弥陀佛,五云寺遇此大难,我心甚忧。如今五云寺散了,依着规矩,岳庙也愿倾尽所有帮衬一把,只是岳庙就这么大,最多只能再收10人,不知你们可愿……” -- 第34页 “无心大师大善,愿意收留我们,我们自是感激不尽!大师你挑十人吧,不管挑了谁,我们都不会闹事。” “对!我们定不会心生怨怼。” 无心大师笑着点点头,让一老和尚出面,挑了10个小和尚。 离小君站在最后面,看着十个小和尚被老和尚带走,忍不住想着,岳庙来了这么多的小和尚,小善心应该最高兴吧? 岳庙挑完了人,没挑到的和尚虽愤愤不平,但却没什么心思继续纠缠,转头就往别家寺庙去了。生怕去得晚了,就没了好去处。 离小君上山,才到门口就听到了说话声。 离小君侧耳,一个是老头儿的声音,一个是陌生人的。“自打得知师兄出事后,我就心如死灰,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修行。无离子师兄你放心,来了灵官庙后,我定会勤勤恳恳听从师兄的吩咐……” 无离子被捧得十分高兴:“这些年尽是我们灵官庙麻烦了其他21家寺庙,如今一逍师弟执意如此,我们灵官庙十分欢迎你……” 她听到了什么?灵官庙也要纳新了吗?这是刚解决温饱,就开始膨胀了吗? 离小君扯着嗓子喊:“老头儿——你在哪儿啊——” 无离子一听离小君的声音忙丢下一逍大师,看到庙门口站着几日未见的离小君,声音哽咽。“瘦了!瘦了一圈了!这都叫什么事儿,五云寺出事连累你三番两次被抓!” 离小君特让衙门之人将她又被带走的消息散了出去,所以这会儿无离子看着离小君是百般可怜。“怎地喉咙都喊破了?” “日夜提拎着逼供,我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信。”离小君说着说着,伤心地落了泪。 一逍就站在无离子的身旁,但是离小君却好似没看到他。 一逍对离小君的狗脾气早有耳闻,一脸忧心地附和着:“我早些时候听闻香客们说起,若是想不遭罪就要往衙门里头打点打点。许是衙门里的人没得了好处,故意磋磨的。” 离小君一听不得了,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老头,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是不是不舍得钱,不想花钱捞我出来!难怪别人吃香喝辣,我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无离子忍不住瞪了一眼多嘴的一逍,这人都平安回来了,现在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衙门里头这些弯弯绕绕他能不晓得,他不就是知道离小君清白的,那地方塞再多的银子都是无底洞,真当赚钱容易呢!!! 无离子对一逍师弟的热情降了不少,他就看不上败家玩意儿。到底是大寺庙里出来的,所以才这般不知人间太痛苦。 无离子对待一逍师弟,有了最初步的打算。比方说,不给钱用…… 一逍师弟眼皮一跳,他好像着急说错话了? “小君君啊,你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啊!我是相信你,相信大人的公正清廉,相信咱庙里的灵官一定能保佑你的!你若是不信,你可以去看看灵官像前的香灰。” 离小君这才罢了,“我在牢房里跟人取经,说我这二进牢房一定是因为没跨火盆!” 无离子本就因为没花银子打点而心存愧疚,这会儿离小君提出跨火盆,满口应下!“怪我想得不周到,我这就去准备!小君子,你在这儿等着,别乱动啊!” 无离子一走,一逍独自面对着离小君。 经此第一回 合的交锋,一逍在离小君面前完全落了下风。 无离子一离开,无人说话场面就冷了下来,他想要打个招呼,却也不敢 ,生怕又被熊孩子揪住了小辫子。毕竟,他才刚来,要尽量让大家都接受他。 这还是一逍头一次体会到世态炎凉,老和尚要看小和尚的脸色说话办事。 一逍吸气呼气,到底还是意难平!早晚有一日,他要将熊孩子治得服服帖帖的!让熊孩子知道什么是尊敬老人! 离小君打量着面前笑意吟吟的老和尚,穿着一打着补丁的棉袄,清清爽爽,顶着一尖尖光头。 离小君扬起下巴,傲慢地点了点,“你谁啊——” “我原是五云寺的一逍。” 离小君故作恍然,“喔,原是五云寺的啊——” 离小君拖着长长的尾音,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一逍,最后,视线落在了一逍的冬袄上。“你们五云寺的冬袄都是填的是芦花吗?” 一逍脸色一凝,“此事说来还是多亏了你,若不然这个冬天怕是要冻死不少人。”说完,还冲着离小君行了一个大礼。 离小君最受不得人这般腻腻乎乎,“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我可不敢居功。” 说完,就见无离子捧着煮饭的铁锅,里头放着熊熊燃烧的木柴,一路呼啦啦地喊着:“火盆来了,快让让——” 火势窜得猛高,北风呼啦啦地吹着,吹啊吹啊—— 离小君:“卧槽,什么味儿?糊味儿,锅里烧着什么东西吗?” 一逍:“不——” 无离子:“锅都在这儿——” 一逍:“是这—— 一逍看得分明,离小君的衣角被窜起的火烧了个小洞眼,几次想说,都被离小君和无离子亲密无间、插不进的对话给打断了。 离小君:“你完了,你师弟会弄死你的。” 无离子:“一口锅,哪有你重要!快迈过这个火盆,以后就没病没灾,平平安安到百岁。” -- 第35页 一逍:“听我说——” 离小君:“这么高的火苗,你迈一个试试?这么还有糊味儿?” 无离子:“难不成是砂锅炖着?” 无离子说完,还给了离小君一个特有意义的眼神:我这一波配合怎么样?你大可放心,我一定会教会新来的守我们灵官庙的规矩!我们老人说话哪有新来的插嘴的份儿! 离小君了然地眨眼:“这个规矩一定要好好地传下去!就算是老人,也是新人! 一逍看着火烧的小洞,迎着风起了势,一点一点地蔓延着…… 一逍深吸一口气,灵官庙这几人有朝一日就算是自己弄死了自己,也不用值得怀疑。因为他们有这个本事! 一逍可不想自己刚来灵官庙就是来吃席的,他既然插不上嘴,那就只能动手了! 只瞧见一逍一个箭步上前,抓起离小君的衣摆往上一提,衣角煽动,小火星子窜起—— 离小君惊恐:“卧槽!救我——” 无离子也惊恐:“我去打水——” 离小君惊恐催促: “快去——” 一逍深吸一口气,抓着离小君的胳膊,抬腿一提放倒离小君,离小君摔了个狗吃屎。 离小君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摔得七晕八素,“你个老和尚,反了天了——” 一逍不停地告诉自己,不生气,他是新来的,不跟熊孩子一般计较。“火可灭了?” 离小君一骨碌坐了起来,低头扒拉着自己的冬袄,“火,灭了——” 无离子举着瓢一路跑过来,隔着几步远就朝着离小君浇了过去! 刚摔了个狗吃屎、又成了落汤鸡的离小君:……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 无离子看着只被泼到头的离小君,他好像闯祸了??? 排外联盟,散! 离小君用力地等着无离子! 无离子心虚地看着离小君! 一个不甘示弱,一个不敢先收,就这么瞪啊瞪啊。 一逍无法,只得开口转移话题,“这,火盆还跨吗?” 无离子:“跨!” 离小君:“不跨!” 无离子急了,“这么能不跨呢?若是往后多灾多难,多病多痛,你还不得想起来就怪我没给你跨火盆!” 离小君也觉得无离子说得应该是对的。 “但是这么火苗这么高,我怎么迈过去?你是想让我成为烤火鸡吗?” 最后,在无离子的坚持下,无离子和一逍一人架着离小君的一个胳膊,抬着离小君跨过了高高的火盆…… 刚来灵官庙的第一天,一逍表示心累,有点后悔。 第22章 白裘衣不讲江湖道义…… 因着五云寺是凶案现场,又加上一丈大师临行前有令,若是他出事,就散了所有的僧人。 如此,一丈大师被拘押,僧人都被一丈的师兄弟们散了。 除了岳庙收了10人,其他诸如灵官庙这等小庙宇共收了约莫20余人,剩下的五六十人都玉昭寺给收了。 玉昭寺,坐落于西子湖的西南角,出了杭州城的南城门,往南几公里便是。 据说,早年杭州城为都城之时,玉昭寺就是皇家寺庙。 几百年过去,随着岳庙、五云寺、莲觉庵等寺庙的崛起,玉昭寺渐渐落寞了,院墙倒的倒,塌的塌,如今只剩下了二进院子。 西子湖畔的22家寺庙重新洗牌,只剩下以岳庙、莲觉庵、武海祠、玉昭寺为首的21家寺庙。 没过几日,衙门里就传出了一丈大师畏罪自杀的消息。 一逍与另一师兄一机前往衙门为一丈敛尸。 因着一丈大师声名在外,虽杭州城内百姓之前没少痛骂一丈犯了戒,但是此时人死灯灭,又有不少百姓怀疑衙门滥用酷刑将人给逼死的。 毕竟,就连赌坊里收债的金钱豹都被吓哭了,据说归家后就病倒了,他娘请了半城的大夫来看病,险险地将人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要知道金钱豹可是没少进出衙门,连他都被吓惨了,更逞论一个和尚。 一时间,杭州城内,谈衙色变。 就连贺禹都没想到,因为衙门弄了个鬼屋,大大地降低了杭州城的犯罪率。 入夜,一辆马车从衙门后门出来,赶车的是头上包着一块布,南城门只开了一条缝供马车出去后,又迅速地阖上了。 马车一路往东去,在五云寺的山脚下停下。 马车一停,车夫跳下马车,“师弟,到了。” 一机大师背着人小心地下了车。 刚落地,就看到俩团光慢慢地在靠近。 一逍戒备地扶着一机和他身上之人,“往暗处躲一躲。若是我大叫一声,你就背着师兄往山里去,寻个清净的角落将师兄给葬了。” 一机大师走了一步,顿住。“会不会是那一家人?” “呵!有可能吗?那一家人把师兄害惨了,自从五云寺出事,他们有露过一次面?”一逍语气骤冷,“快走。” 一机大师忙走入了暗中。 一逍深吸一口气,他很清楚因一丈师兄累着五云寺散了,也累了西子湖畔的21家寺庙香客骤减,这一个寒冬也不知有多少个和尚要熬不过去。若是不给一丈师兄收尸任其曝尸荒野,他也做不到,好歹同门四五十年。 所以,他们特求了知府大人允许他们入夜出城,就是怕被人知晓影响一丈师兄下葬,也怕有人报复。 -- 第36页 一逍站在原地,等着那两团光靠近。 离小君:“卧槽,我的冬袄破了这么一个洞风灌进来好冷!老头,我的新冬袄什么时候才能做好……” 无离子:“快了,快了——” 离小禅:“要不,你穿我的?” 离小君:“不要,我就要新的!” 一逍一愣,没想到走近的竟然是灵官庙的师徒三人。“是你们。”“ “灵官庙已经过头了。” 无离子举起灯笼照着一逍,“喔,我知道灵官庙走过头了,我们就喜欢往这儿上去然后在山里兜半圈再回去。” 一逍无言。 经过这几日与灵官庙四人相处,一逍觉得这四人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来,他都不会惊讶。 一逍默了默,“喔,那你们慢慢走。” 离小君一脚踹开无离子,“你再磨磨唧唧,我的腰子要被冻傻了!你们就这么一路摸黑过来,也不怕将马车驾着入西子湖里?” 一逍特意选了灵官庙这等没几个人的寺庙投靠,为的就是有日能为一丈师兄收尸。没想到自己摸黑出来,到底还是没逃过灵官庙四人的眼。 唉,到底还是走漏了风声。 看来,他连送一丈师兄最后一程也做不了了…… “城里打更的护送了一路,出了城门后,西子湖上有灯船,还有月光照着,不会迷路。”走了四五十年的路,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错。 无离子应景地叹了一口气。 离小禅左右张望寻人,“趁着天黑,还是赶紧将正事办了吧。我的腰子冻着了,可是吃多少猪腰子都补不回来的。” 一逍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三人。 无离子解释着:“虚淮子让我给你带句话,让你们师兄弟节哀。灵官庙离不得人,若是有心人寻来,有人在就能搪塞一番。”无需无离子多说,一逍也清楚,自打他投靠灵官庙的消息传出去后,就有不少有心人来灵官庙打探消息。 一逍绷着脸,点头。 离小禅在一旁拆台:“这种话也能信?虚老头胆小,怕人又怕鬼。就寻了个他前徒弟做借口,说是好歹当了他28日的徒弟。” “所以,你们是来帮我们的?”一逍有些难以相信。 离小君冻得原地跺脚,“有一个新人刚投靠灵官庙,半夜三更就溜了出去,我们是来抓他回去的!”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儿做完活,快点儿回家睡觉。” 一逍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 佛祖知道,他投靠灵官庙也不过就是给自己一个短暂的栖息之地,等师兄事了之后再离开杭州城寻清净之地挂单。 是他,着相了。 “一机师兄,我们带一丈师兄回家。” 一逍几人经过五云寺后山的舍身塔,只驻足站了一小会儿后,就高举着灯笼又往山上走。 历年,五云寺圆寂的高僧都是于缸中坐化,葬在了舍身塔中。 而如今,一丈师兄犯了戒自是不能葬于舍身塔中,也不能火化。 只能寻一清净地将人给囫囵埋了,他们若是活得久,每逢清明来烧几个纸钱。若是有朝一日,他们也走了,那就化一捧黄土,养花护草吧…… 葬了一丈大师后,几人惧是沉默。 于山脚下分别,一机拿出一张纸交给一逍,“我虽为长,少时不曾发现一丈犯了错,让他一错再错最终无法回头。我知你们都比我聪慧,往日甚是不喜我管你们诸多事,我也乐得清闲不曾管教过你们,到底愧于师父托付。 一丈被带去衙门之时,特将这个交给我。我如今身在玉昭寺,藏不住东西,这个还是交给你吧。” 一逍借着光,勉强看清了最上头的俩个大字:地契。 “灵官庙师徒几人行事虽乖张,但也心软,你切莫伤了别人的心。如今五云寺散了,散了就散了吧,总比出门受人指指点点为好。” 一逍哪能听不出来,一机在玉昭寺定然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若不然,我与无离子说一说,师兄也来灵官庙吧?” 一机摆手拒绝,“五云寺大半的僧人都去了玉昭寺,我得看着他们。” 一机往前走了几步,又驻足说道:“若是有机会,我还是想看那块地热热闹闹的……” 往后的几日,灵官庙的几人早出晚归,各自忙碌着。只有一逍和虚淮子守在灵官庙中。 离小君寻了工匠将那一进的宅子改了改后,让棚主赵光带着自家人住了进去。一同住进去的还有江顺师兄妹三人。 因着五云寺出事,离小君心知江顺三人在寺庙里住不下去,所以在与俩行人商议了后,安排了两拨人住进了宅子里,并且签了正式的入会文书。 更是着重强调了点春会的规矩。点春会要给入会的江湖艺人安排住处,但是江湖艺人要遵守规矩,若是遇着师父教导、管教徒弟,不能多看不能多言不能阻拦。 更是不准偷看他人的道具,也不准偷学他人技艺,若不然要受到制裁!但凡有点春会的地儿,都不允许此人出现。 对外,若是有庙会,点春会会提前打点好,圈一块好地,让自己人先挑。 原本冲着离小君与知府衙门、与寺庙的关系,他们就愿意加入点春会,如今又有正式文书,自是更是放心。 要知道,让他们住在一宅难求的府衙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第37页 俩家欢喜,只是有一个人最近情绪挺低落的。 那便是李福。 自打住在同一个宅子里,虽然离小君贴心地将宅子都隔了开来,一家一个小院儿,互不打扰,只有共同进出的一个大院门。 但是到底快过年了,他们俩家人也忙着置办年货,这般走进走出的次数多了一些。 没成想竟是让李福看到了赵光的院子里有一对一模一样的健健康康、蹦蹦跳跳的姐妹,李福大抵猜到了自己被骗了,心疼6个铜板的门票,偏偏还不敢告诉媳妇佟喜,生怕被媳妇削,只能埋在心底默默地舔舐心伤。 因着临近过年,赵光热情地请了离小君过来吃酒,顺便还说起了“六条腿的羊”,“俩个头的鸡”,“人头蜘蛛”。 “若非小师父的点拨,我只想着守着老一辈传下来的那一点儿招子,等过完了年,我们练熟了,可多加一个棚子……”赵光欢喜地道。 “那可好!你既能想着竹牢底下挖个洞,藏着一人收起一条腿,凑成了三条腿的姑娘。那六条腿的羊也是一个理儿,只是莫要让人看出马脚来。” 赵光一一应了,“如今衙门被百姓们传得邪乎,闹事找茬的人都少了,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如今又加入了咱们点春会,连过年都有了半个家,把我岳父高兴地日日归家都要喝一口小酒……” 离小君酒足饭饱,又收了下一个十日的会费,可把她欢喜地走路都有些飘。 辞别了赵光一家子,离小君刚出门,就看到了穿着雪白裘衣的贺禹。 哟,这是哪儿来的妖怪。 第23章 守门将不讲江湖道义…… 腊月二十三,小年。 杭州城出现了久违的晴天。 知府后院却一连几日冷冷清清的,倒不是旁的原因,只是因为没人。 因着贺夫人寻便了杭州城的良医,日日一顿药不落,都不能让小儿贺清越稍稍有用起来。贺夫人原以为小儿是为了不成亲故意扯的谎,哪成想贺夫人弄来了十个披纱戴红的姑娘,都不能让小儿贺清越有半点儿反应,贺夫人这才慌了。 寻了人打听到苏州城有一太医院告老的老太医,这不初初得了消息,贺夫人就押着贺清越乘船去寻苏州城的名医去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知府他娘四处搜寻擅长男科的大夫,这消息又如何能瞒得住。 只是,传着传着,这消息不知怎么就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譬如:贺知府一表人才,二十出头竟然还没有成亲,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又譬如:我家中有祖传生子秘方,男人不行也没事,只要有女人就行!求人帮忙给知府捎个口信。 再譬如:媒婆已经开始给知府准备新名单,新名单里剔除了黄花大姑娘,全变成了有三五个儿子的寡妇。 当然,也有歌颂知府的。 譬如:难怪知府自从三年前上任以来清正廉洁,原来是贪了再多银子也没人帮着花啊! 又譬如:在知府的带领下,我家三年已经攒下了城郊的1进宅子!若是知府一直不行,我可不可以大胆地想下一个三年,我能攒下2套宅子? 再譬如:知府英明神武,应该不会过继儿子吧? 微微醺的离小君看着面前的一身白加黑的贺禹,也忍不住叹息,可怜呐,上天给你开了一扇窗,势必会给你关上一扇大门。 视线下移,离小君看着贺禹手里拎着的药包,这是还在垂死挣扎呢。 贺禹注意到了离小君的悲悯的视线,忍不住咂舌,这小和尚的眼神戏怎这般足??? 俩人就这般对峙着,最后还是贺禹侧身迈开一步。“这是药!不是什么好吃的。” 离小君当然知道是药,离着三步远,她都闻到了浓郁的药味了。 “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咱就不吃了吧?啊?” 贺禹皱眉,“病了不吃药,又如何会好?” 离小君很是佩服贺禹的决心,劝道:“一日不吃又如何?今日是小年,一定记得吃点儿好的,啊——” 离小君说完后,摇着头走了…… 贺禹站在原地想了想,也出了巷子。 一刻钟后,贺禹又重新出现在巷子里,走进了离小君隔壁的院子,簪花男来开的门。 “我的药呢?” 贺禹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鬼使神差地说道:“一日不吃又如何?今日是小年,一定要吃点儿好的。” 簪花男大受感动,感动过后就是一阵猛咳,“嘚,休想诳我,老子第一日的药还没入口!又如何来的一日不吃?!” 贺禹不承认自己刚不小心弄丢了药,“我在第一楼定了一桌席面。” “第一楼?!!” 簪花男挺直了咳弯了的腰板,“你说得对有道理,一日不吃药又如何?” “小年,吃点儿好的。” 等着席面摆上,簪花男停箸不动,“你该不会是三年大考得了个下等,所以想要借吃消愁吧?” 簪花男是俩年前离京来投奔贺禹的,自打来了杭州城三个月就花空了私库,就只能屈身在贺禹身边做个幕僚,每个月领60两的月钱,连风月馆都不敢去,生怕不够老鸨坑的。 而第一楼作为杭州城的招牌,他的月钱都不够这一桌的! 要知道,想当年,他初来杭州时,区区第一楼的就跟自家厨房一样,一到饭点儿准来!可是现在,他已经近俩年没尝过第一楼的鱼鱼了! -- 第38页 贺禹用瓷勺倒了半盆子的龙井虾仁,“我哪一年考评不是最下等?就这也需要消愁?” “也是!明知你惹了太后被发配来了杭州城做个小小知府,谁也不敢给你求情。”元绪也学着贺禹,将最爱吃的醋鱼扒拉到了自己跟前。“我听说最近北边有些不大安稳,太后可能要来南边避暑。” “呵!她可不敢来杭州城。若不然,我这京城第一文化人诗兴大发起来,她可能能气死在杭州城。” 簪花男元绪深以为然,毕竟他曾有幸领会过贺禹的唯一一首诗作。“今年又不回京城,你难道一辈子就打算窝在杭州城做个小小知府?” “低头看看你吃的菜肴,再想想我可还是小小知府?” 元绪被噎了好大一口,“是我!我该想想,我是不是一辈子要窝在杭州城做个小小幕僚。” ====== 离小君踏着夜色往回走,刚出了城门口,就见着二三十个和尚正往城里走,其中一机大师也跟在队伍中。 看来这应是玉昭寺的和尚。 也不知这个点儿,进城去做什么。 离小君与城门旁的守城士卒打听,“这么多的和尚,进城做什么呢?” “你一个和尚都不清楚,我一个长了头发的如何知道?”守城士卒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离小君。 离小君顿了又顿,“你说得好有道理。” “走走走,别挡着道儿!”守城士卒挥着手里的长矛赶人。 离小君被赶着走了几步又扭过头,“将军,我闻你口中有异味,想来你应该被此病困扰多日了吧?” 守城士卒闻言,脸色骤变!媒婆原本给他说了个媳妇,后来他一张嘴,没到嘴的媳妇就跑了。如今被一小和尚戳破,脸上自然挂不住,“小小和尚,你是嫌命太长了!” “哎呀,哎呀,将军你别急啊,小和尚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师父日日茹素,却也受着这口臭之苦,他已经三年没有开口说话了!我踏遍十城,终于寻到了一本偏方……” 守城士卒心头噗噗噗乱跳,“巧了,我也是三年前得了这病的,后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好!” 离小君了然地拍了拍守城士卒的肩膀,一脸“我懂你”的表情。“缘分这东西,就是这般妙不可言。” 守城士卒狂点头。“就是这么个理儿,缘分使我们相遇!” 离小君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抿了一口食指指腹,宝贝地翻开几页,而后快速地看了几页,又宝贝地塞回了怀里。“将军莫怪我小气,因着这一本小册子是我踏遍十城,求便告老还乡的老太医,问遍十城名医,才得了这么一小小一本……” “那我这口疾,可有治?” 离小君点头,“荔枝5 颗,附以糯米一小把,加水一道儿煮烂,吃上三五日就能明显见效。记住,一定要用你自己的手去抓,这般糯米就会沾上你的人气,好起来会快一些!” 守城士卒满口答应,“虽荔枝贵了些,但是为了治好我的口疾,倾家荡产我也是愿意的。” 说完后,守城士卒感恩戴德地将离小君送到了城门口。 末了,还跟离小君说道:“原人多口杂,我不好多说玉昭寺那点儿事。我听同僚说起,玉昭寺的和尚频频出现城内,是为了三日后的水陆道场。” 离小君恍然,“原是为了水陆道场,可是往年,不都是在岳庙举行的吗?” 水陆道场,短则七日,长则七七四十九天,做的就是功德,生者攒功德,亡者捎功德,总而言之,是保佑家中安宁,生者有钱花,亡者有钱花的法会。 往年都是在岳庙举行,无心大师办事向来大气,邀请其他庙宇一道儿协同。岳庙得了大头,倒也不会饿着其他的庙宇。 往年,都是过完了年,岳庙才开始张罗水陆道场,一直到清明前,保证亡者能收到捎去的功德。 玉昭寺这一回,偷偷摸摸,怕是要提前割香火了。 “不知,我只是听说不少人已经应下了。”一年办这么一回,又省了家中张罗,不少家中富裕的人家大多都愿意参加。 离小君了然,与守城士卒挥手告别,转身就开始忍不住嘀咕,“白得了我一个偏方,竟连一个铜板都不肯往外吐!想跟我横,还嫩着呢!” 守城士卒得了偏方,与同僚这么一说,同僚道:“这荔枝怕是要等到来年七八月吧?你这空有偏方,无计可施啊……” 守城士卒虎躯一震,他竟忘了荔枝不是这个时节有的!他光顾着心疼荔枝的太贵! 他要守着着个偏方,煎熬地度过大半年…… 不行,他要打听打听哪个寺庙的和尚从三年前就有口疾,他愿意花重金买一个偏方。 离小君路过岳庙的时候,特意从门口探了探脑袋,瞧瞧他看到了什么,岳庙虽只有三三两两的香客,但是该念经的念经,该扫地的扫地,仍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唉,真是无知者,没心没肺啊。 只第二日,岳庙就热闹了。 不光岳庙热闹了,就连玉昭寺也热闹了。 只是玉昭寺却闭门不开,只打发了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堵在门口一问三不知。 偏偏此时,岳庙的无心大师突然间病倒了,一病不起,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 第24章 小老头不讲江湖道义…… -- 第39页 玉昭寺不顾寺庙道义,早几年前就开始准备,早出晚归几日,几乎将前几年出银子做了水陆道场的香客都跑了个遍。剩下的几日,就在全城纳新。 其他寺庙得了消息,纷纷到岳庙求无心大师出面主持公道,但是无奈无心大师病倒,听说竟然连坐化用的坛子都准备好了。 日落西沉,无心大师的亲传弟子举着灯笼特特来请灵官庙的五人, “夜深了,师父感念无离子师叔多年照拂,特让我来跑这一趟了……” 无离子穿鞋的手一抖,刚上了脚的布鞋又落了地。“这人真不行了啊?上回见着的时候,还挺有精神地夸我有福气呢——” “无离子师叔,您去了就知了。” “那快走——我还有好多炫耀的话没跟无心那老和尚说呢——”无离子顾不上鞋子,催着人就下了山。 下山的路上,无离子一路都在碎碎念,“那一年江南水灾,无心与我同一天被丢在山脚下,他去了岳庙,我来了灵官庙,时常相约上山捡柴采药,后来他被原方丈收了做徒弟这才忙于功课,这才不敢我一道儿上山。 后来小禅与小君来了灵官庙后,我一个道士追问着女香客如何养孩子没少被人追着打。无心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后,特意托了几个老香客来灵官庙,帮着养了好些日子…… 那时候,无心还不是方丈,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请得动香客的……” 从后门进了岳庙往无心大师的小院走去,远远地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无离子光听着咳嗽声,腿都吓得软了,疾步向前小跑了几步,竟然看到无心大师披了一件长袍站在院门内。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 啪嗒——左脚踩右脚,加之双腿又软,无离子华丽丽地在无心的跟前摔了。 无心大师的咳嗽声顿止,脸色涨红,瞧着也是受了不小惊吓。好半晌,才摸出一个红纸包。“喏,红包。” 无离子摔得七晕八素,颤抖着手就要去接红包,指尖刚碰到红包,红包就没了。 “谢谢无心大师的红包!祝你长命百岁。”离小君指尖夹着红包,嘴甜地送上最真挚的祝福。她是真心祝愿无心大师能长命百岁,这样,她就能一辈子的红包。 失了红包的无离子早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将布鞋后跟掰上。“听闻你已经挑选了风水宝地建塔了?” “嗯,挑了。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汹,玉昭寺偏又这般,我的院门都被人挤破了一个角……” 半刻钟后,无心大师成功地通过卖惨,让无离子应下了明日帮忙应付(怼一怼)其他寺庙的代表们! 这这般,连院门都没进去,围观了半刻钟的破了一角的篱笆院门后,无离子一行人又被送走了。 回去的路上,无离子碎碎念了一路,“无心那老和尚打小就不讲道义,小时候怪会卖惨,一道儿捡了柴火大半都被他背走,总说少了会被老和尚骂……” 第二日一早,如无心大师所料,除了散了的五云寺,20家派出三五个代表齐聚岳庙,无心大师的院子里。 “玉昭寺这般偷摸,摆明了就是想跃过岳庙,想要吞了大头的香火。” 无离子:“你这话就短视了!玉昭寺不是想吞了大头的香火,是想吞了全部香火。” “偌大一个水陆道场,仅凭着玉昭寺这些和尚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 无离子:“就算你不愿意承认,但是仅凭着玉昭寺刚收了五十个左右的和尚,已然一跃成为大寺了!” “饶是如此,那也不过百余人,光是外坛至少要55人,更逞论内坛,还有一些打杂斋食的。” 无离子:“那就更简单了,等过几日玉昭寺就会上门找合心意的寺庙去帮忙——说不定,玉昭寺早就找了同盟一道儿共举今年的水陆道场。” 无离子的话成功地让一院子的人闭了嘴。 他们用眼神满院子地搜寻玉昭寺的同盟,但是在几息后,猛然回首才发现,玉昭寺的同盟有银子赚啊! 无心已经如残破的秋叶快要冻死在冬日里了,又如何比得上玉昭寺那个年轻方丈。若是日日都在岳庙耗着,还不如趁早去会一会玉昭寺的年轻方丈…… 无离子凭着一己之力,生生地将与世无争的寺庙搅和成了宫斗现场。 水搅浑了后,无离子率先站了起来,小声嘀咕着:“玉昭寺的新方丈叫什么来着,秃了?” 有了无离子带头,不多会儿无心大师的院子就散了干净。 为了表示感谢,无心大师留灵官庙五人用斋饭,无离子四人刚拿起了筷子就撂下了,只盯着无心和一逍吃…… === 腊月二十六,是水陆道场的正日子。 离小君早从岳庙处得了风声,玉昭寺接触了三家寺庙后达成了共识,协助玉昭寺办理今年的水陆道场。 西子湖畔诸多寺庙,诸如岳庙等大寺庙揽了大多香客,小寺庙可瞅着这种露脸的机会想要借机招揽香客。如今玉昭寺吃了独食就罢了,还要赶尽杀绝,这是完全不给小寺庙活路。 更有甚,听闻玉昭寺的年轻方丈还大放厥词,“西子湖畔20余家寺庙,寺多客少,自然要优胜劣汰。” 如此一来,自然引起了小寺庙的怨恨。既然小寺小庙都要散了淘汰了,自是不能让玉昭寺得意太久。 -- 第40页 所以,到了水陆道场的正日子。 小寺小庙的和尚们自发玉昭寺的山脚下,拦着背着香袋的香客不让走,香客自然不理,劈头盖脸地骂了好些和尚。 和尚嘴笨,只有任由香客痛骂的份儿。 离小君蹲在角落里,忍不住摇头,“锯了嘴的葫芦还能咄咄咄地啄人,真够惨的,难怪被玉昭寺欺负得只能拦香客。” “不过幸亏遇上了我,谁让我人美心善,只等着大发战争财呢——呸呸呸,怎么一不小心将实话说出来了呢!” 离小君挺身而出,穿梭在各个香客之间。 “阿弥陀佛,施主姐姐,你莫不是受骗了吧?水陆道场近十年来都是在清明前49天举办的,哪听说过年前拜法会的,亡者跟活者一道儿混着过新年,会不会不大好?” 香客心一凛然,“我当初也有这疑惑,但是是你们和尚说的,说是今年水陆道场时间长,两次7日小法会,一次49天大法会,如此亡者收到的功德更多!每一个名字要2两银子!那我岂不是受骗了?” “唉,施主姐姐心善,因为水陆道场肩负着给亡者送功德,所以向来都是西子湖畔所有寺庙所有的得道大师父一道儿诵经送德——我们还是刚得了水陆道场的事儿,这不才急急匆匆地赶来,怕善良的施主姐姐们受骗……” 香客一听,满头白发差点儿气着了,“好啊,我就说嘛往年都是在岳庙,今年又是从哪门子冒出来的皇家寺庙,没想到是来骗钱的!我可是足足交了八两银子,就想着给公婆爹娘在地底下能吃香喝辣,没想着差点儿被骗惨了……” 有了离小君打了个样儿,和尚们有一学一,不多会儿就鼓动着香客们往玉昭寺去退钱! 玉昭寺等了又等,没想到等到了要求退钱的香客! 退香火钱,这是要跟神仙抢钱花吗?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 玉昭寺的和尚脸色都僵硬了,这么一迟疑,香客们还当玉昭寺不肯退钱,更是气到不行,一口一个“光头骗子”,伸手就要去砸早就布置好的桌子。 玉昭寺的和尚最近正意气风发,哪会让人如此在玉昭寺撒野! 所以,一来一往,就动上了手! 离小君兴奋地在一旁挥着拳头,“哟,就这么点推推搡搡不够啊!” 就在此时,一个白胡子老头倒地,“哎哟,有没有王法啊,和尚骗人血汗钱,还要打人啦——我要死了——” 白胡子老头说着,还吐出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刺痛了香客们的眼!刺痛了富有菩萨心肠的小寺庙的和尚们! “拼了!跟这些死骗子拼了!” 一人振臂一呼,所有人纷纷响应!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不断地有受了伤的人退下来,又有新赶来的香客冲进去,几乎是所有人都打红了眼砸红了眼! 就在这时候,倒地的白胡子老头猫着腰退场了…… 若不是离小君身在局外,又格外注意白胡子老头,怕是都要被人骗了过去。“啧,这是遇上了行家了。” 离小君跟着白胡子老头退出了玉昭寺,见着老头走进了一暗处,过了好一会儿,再出来的是一年轻小伙子,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吆喝着:“虎骨,正宗虎骨,专治腰腿酸疼、左瘫右痪、半身不遂……” 年轻小伙子康来思经过离小君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离小君的弯着的腿,“小师父,要不要来一点儿虎骨,专治跌打损伤——” 离小君蓦地笑了,笑得如花如曳。 康来思腼腆地挠挠头,“你这小和尚,笑得还怪好看的。给你便宜一点,一两虎骨20文钱,如何?” 真是太不巧了,她这人最不爱惯着戏瘾足的。 第25章 许同知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艰难地拖着一条腿,一条腿往前走。 待得走到小年轻康来思的跟前,招呼康来思打开包袱让他看看虎骨的成色。只瞧见一根虎骨被锯了一个口子,那虎油从骨子里一点点地渗透出来往外浮。 “你的虎骨要怎么用?生服还是热敷。” “我这虎骨可是正宗的深山老壮虎,这可是大热的补品,若是生服或者热敷,我怕你吃不消,说不定鼻血都能流上几天!但是若是酿成虎骨酒,那可不一样了,那决计药到病除!” 离小君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你是不是眼瞎?我可是一小和尚,我若是喝了酒,那我可不就是犯戒了吗?” 康来思惯常都是这般说的,等他卖完了这一个虎骨,那些买家的虎骨酒说不定也才刚刚泡下,这般,他赚到了银子可以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卖新虎骨。这一回,倒是忘了他要卖给一波出家人。 “那就热敷?” “我怕流鼻血流死了。” 康来思瞪眼,“嘿,你这小和尚定是来找茬的,我的好东西,不卖你了。” 离小君瞪了回去,“江南也有人养了骆驼?” “没呢,我是从北面弄……”康来思整理包袱的手一顿,他刚刚好像被问了骆驼? 离小君朝着康来思勾了勾手指头,让人走近了说话。“马、驴、牛的后腿惧是二节,三节的后腿可不好找,也难为你能想到骆驼腿。你这手艺可不好学,除非是家传的手艺,你爹也卖这假玩意儿?” 康来思的脸色有点儿僵,他又演又嚎,没想到连一个铜板都没赚到就被人拆穿了!这还不光是拆穿了,还是将老底都给掀翻了。 -- 第41页 但是,就算是掀老底,他都不能承认!“你胡说!我这可是正宗的虎骨,若不是因着自家留了一截泡酒,药铺早就将这根虎骨收了去了!” 离小君拍了拍康来思的包袱,“雕爪,牛筋,骆驼后腿,这三样东西可都不好寻,你一两才卖20文钱,你不亏吗?” “亏!”康来思到底年轻,激不住离小君几次三番地刺激,索性就承认了!“原本卖虎骨这活儿都是我娘做的,可是我娘刚来杭州城就病倒了!我想着不拘卖多少能给我娘凑点儿药钱就成。” 离小君默默地掏出狗皮膏药,“原来是伯母病倒了,那你要不要买点儿我的狗皮膏药,我这膏药可是八仙铁拐李亲证有效,为了造福百姓特流传下来的……” 康来思:…………现在卖药都要编一个传说故事吗? “你这狗皮膏药多少一帖?” “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你卖得这么贵,也有人要的吗?” “我意不在赚钱,只是为了将是八仙铁拐李的药方造福一方百姓,越多百姓受益,我也盼着我能早日攒够功德可早日飞升!”离小君说着,虔诚地双手合十,仰望着白茫茫的天空。 康来思咂舌,他这是遇上了牛逼的同行了,一个黑乎乎的膏药半两银子还不愁卖。 但是很明显,人家比他专业多了。 康来思起了学习的心思,但是为了表示诚意,他将离小君拉入了那一个暗处。 等再出来的时候,离小君变成了有头发的小哥哥。 离小君带着假发朝着人群中走去。 只瞧见离小君一脚踩上了玉昭寺准备水陆道场用的桌子! 离小君站在桌子上,俯视着打成一团的人和人们,深吸一口气,大声吆喝着:“狗皮膏药,专治铁打损伤,腰腿酸疼,左瘫右痪,半身不遂……只要贴了狗皮膏药,如有八仙神助,战无不胜!你将不是那个被压着打的那一个……” 听着熟悉的词,康来思一个踉跄,苦着脸,也不知道等他娘重新来摆摊,听着吆喝词被人盗走,简单易容术也被人学走了关键,会不会将他逐出家门。 果然,离小君成功地吸引了打成一团的人和人们的注意!有一个被压着打了一拳的老汉举起了手,“给我!我要一帖狗皮膏药!他娘的,我就是将银子全拿来买膏药,也不愿意让这骗子寺庙得一个子儿!!!” 离小君快速地穿过人群,走到老汉的身边,调了狗皮膏药贴在了老汉的后背!“哥,怎么样有没有热热的感觉,感觉心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老汉重重的点头,又重新冲入战场,寻到了刚刚给了他一拳的和尚,抡起拳头就对着那和尚的后背就是一拳。 离小君跟在老汉身后,默默地伸出腿对着和尚的小腿窝子就是轻轻一脚——只见那和尚腿一软,又挨了一拳,噗咚一声倒了地! “嘶,腿软成这样,果然是吃粥的。” 报了一拳头之仇老汉一回头就看到了离小君,忍不住朝着离小君一咧嘴,“你这狗皮膏药真好用!老子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拳能撂倒十个!” 老汉每撂倒一个,都不忘推销离小君的狗皮膏药! 如果说,这战斗场面是火热的,狗皮膏药的销量也是火热的。 离小君来回地穿梭在人海中,还要偶尔帮着使个脚拌子。 而卖虎骨小伙,从一开始吆喝着无人问津,到后来看着离小君如花蝴蝶一般地飞来飞去! 玉昭寺年轻方丈闻讯出来吆喝着让所有人停手,但是谁听? 试问,吃亏了的人怎会愿意听?他们都吃亏了,停了不就更吃亏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佛门圣地本是清净之地,你们就不怕佛祖怪罪吗?” 离小君躲在人群中扯着嗓子喊。 “和尚都不怕入地狱,我们怕个锤子!” “对!我们怕个锤子!佛祖要怪罪也怪罪你们!” 因着香客们战斗意志高昂,和尚们渐渐地弱了下风,离小君最终将魔爪伸向了和尚。 “唉,可怜见的,你刚这是挨了几拳了?脑子都嗡嗡嗡响了吧,要不要来点儿我的狗皮膏药?” “八仙传下来的狗皮膏药,贴了会沾神仙之气,说不定就不用下地狱了!” “不用下地狱。” “下地狱。” 离小君的声音如同鬼魅地在玉昭寺的和尚们中间响起,见着一个玉昭寺的和尚就劝。 实是不能怪离小君能快速地认出哪些是玉昭寺的和尚。因着今日是水陆道场的正日子,所以,玉昭寺的和尚们都穿着火红的袈裟! 真的,特别好认。 “我知你们艰难,可以赊欠,等着这里事了后,由玉昭寺统一支付。” 离小君话落,就有一和尚疼得呲牙咧嘴,“给我俩帖,我前胸后背都疼!” 离小君知这些和尚胆子颇小,最怕入地狱,所以准备狗皮膏药的时候,还不忘给和尚们洗涤心灵,加强心理建设。 “好咧!有了八仙灵药护体,你必定不会下地狱,会得了佛祖谅解的,佛祖知你只是为了自保,护着自己这一身袈裟……” 就这般,一个和尚2贴狗皮膏药,离小君卖了46个和尚后,官差来了! “通通住手!” 没人听。 -- 第42页 “若是想进衙门的话,就继续动手!” 所有人都松了手。 官差将所有人都团团围了起来。 许同知气得胡子发抖,他的考评还不曾下来,杭州城里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三年来他兢兢业业,就盼着考评得了个甲等能升迁!没想到,竟然坏在了这一帮的和尚上! “聚众斗殴,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是杭州城近三十年来,第一次发生和尚参与的大型斗殴!!!” “这是杭州城近百年来,第一次发生和尚与香客的大型斗殴!!!” “通通给我带回衙门!!!” 衙役头子硬着头皮往许同知的身边凑,小声道:“大人,知府大人特让我给你捎个话,说是牢房太小,就是一间关10人,都关不下这么多的人……” 许同知深吸一口气,贺知府故意让人捎话,就是在怪他阻拦贺知府扩张牢房。这会儿和尚香客闹事,点名让他来处理,定是知他为了三年大考评也是盛怒不已! 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故意提起牢房不足,可见是多记仇!一点儿都没有堂堂知府的气度! 许同知背着手努力地平缓心情,却收效甚微,他要被气死了!“我倒是要看看,有几家寺庙参与斗殴!我今日不妨将话撂在这儿,既然和尚不修心养性,那你们就还俗吧!” 很快,光头的和有头发的被分了开来。 离小君站在香客最前头,看着走过的衙役忙道:“官爷,我是来卖药的。” 衙役一顿,现在的大夫都这么拼命的吗?!“这么多人打架,你赶来卖药?不是骗人的吧?” 香客中买了离小君膏药的帮着说话了,“多亏了小大夫,要不然我们今日怕是要被打得起不来了!” “就是!小大夫医术高明,狗皮膏药可是一绝。” 衙役被一群老头子老婆子围着嚷得头疼,挥手让离小君赶紧走。 “我也是卖药的——”康来思赶紧道。 老头子老婆子回头看了康来思一眼,“呵——”地一声又转回了头。 康来思急了,“我真是卖药的,不信你们看,我是卖虎骨的!” “呵呵!” 第26章 康来思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塞了一角碎银子给衙役,指着康来思道:“那是我的药童,还望官爷通融通融。” 衙役没想着还能得了这便宜,大方地放了人。 哪成想,离小君刚下了一个台阶,被许同知跟前的幕僚拦住了。“为何你的药童年纪比你大了不少?你确定是大夫?” 离小君不卑不亢回道:“俗话说,不以年纪论长短。我入师早,他入师晚,如此罢了。” 康来思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出来卖药竟然差点儿惹了事,原想着被官爷拦下这下子可完了,牢狱之灾怕是少不了了。没想到离小君却一改骗子的行事作风,变得进退有礼、不亢不卑。 “你既说你是大夫,那我遍寻一人来给你治一治。” 幕僚扫了一圈,点了一人。“就是这个了,你给他治一治。” 离小君顺着幕僚手指着的方向,一看,哟哟哟,熟人,那个有口疾且抠门的衙役。 离小君皱眉,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报出了一个方子,“前些日子,我得了一方子,恰是能治这位大人的口疾。荔枝5 颗,附以糯米一小把,加水一道儿煮烂,吃上三五日就能明显见效。” 口疾衙役一听这话,激动地眼含热泪,“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方子!大夫,你是不是也是从一个小和尚那儿得来的方子?” 离小君故作夸张地一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口疾衙役将那日之事重复了一遍,才追问要如何才能寻到那个小和尚。 “不知! 我也是巧合之下结识了这一位小师父,我赠予小师父一贴狗皮膏药,小师父秉性如莲花一般高洁,坚持无功不受禄,无功无德,受之有愧……作为交换,才传了我这一方子。” 口疾衙役赞同地点头,“小师父只与我有一面之缘,便赠予我这一方子,确实是秉性高洁之人,真正的世外高人!” 幕僚一听,这才信了大半,挥手让人走。 许同知见着幕僚回来,随口一问,“刚刚发生了何事?” 幕僚躬身道:“是有一小大夫卖狗皮膏药的。” “狗皮膏药,我似是从哪儿听说过——” 又嘀咕了一会儿,“狗皮膏药——我好像早些时候经常听人提起,是谁呢……” 许同知一拍脑门,他想起来了! 是他家夫人早些时候日日在他耳边提起狗皮膏药,说是别看狗皮膏药名字丑,但是却顶顶好用!知府他娘没少让下人出府去打听可有大夫卖狗皮膏药的! 若是寻到了狗皮膏药,贺家有后了,那他是不是升官有望了?!! 下一个来年,他是不是就要升任知府了! 光是如此想想,许同知也激动地胡子一翘,虎躯一抖。 “速去!快去买狗皮膏药!贺老夫人前些日子就是寻那狗皮膏药!” 幕僚一听,也是一激灵。“我这就去!” 此时,康来思和离小君正到了西子湖畔,正打算从暗处拿回自己的道袍。 就听到后面一阵蹬蹬蹬地震地的脚步声。 康来思紧张地心都揪了起来,“怎么办,好像是官差追来了!我们现在分头跑,还来得及吗?” -- 第43页 “来、不、及、了。”离小君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离小君上前几步,笑眯眯地问道:“官爷,你们可是来寻我的?” 幕僚激动地猛点头,“小大夫之前教训的是,不以年纪论长短,小大夫果然不愧是名医!也正是如此,所以才会出生入死地也要为百姓治病,见不得百姓受苦——” 离小君依旧笑眯眯,“不敢当,不敢当——”这话说的,她都不敢认。 幕僚客套了一番后,才问道:“不知小大夫可还有狗皮膏药?” 离小君摸了摸横背着的布包,“有的——”说完,赠予了幕僚一贴。 幕僚郑重接过,“不知小大夫可愿将剩下的狗皮膏药都卖与我,小大夫放心,银子一定不会少了你的。” 离小君默默地将剩下的5贴狗皮膏药拿了出来,当场抹上了膏药。“若是想要保存,就用俩块狗皮贴住即可。” 幕僚付了两银子,请离小君借一步说话。“不知此药对那方面可有用?” “哪方便?”离小君真挚地望着幕僚,她还小,她不大懂那方面是哪方面。 幕僚轻咳了一声,用手捂着嘴,轻声道:“尾椎骨疼。” 离小君一脸正色地点头,“尾椎骨疼啊——不知是尾椎骨突突地疼,还是扎扎地疼,若是突突地疼轻捶上一刻钟,再贴上狗皮膏药。若是突突地疼,我建议可以寻一针灸师父扎上几针,然后再贴上这狗皮膏药。” 幕僚肃然起敬,听着离小君淳淳叮嘱,顿觉自己糟蹋了小大夫的一片医者父母心。“小大夫误会了,我其实想问的是——男人那方面不大行——” 在离小君的含笑鼓励下,幕僚硬着头皮说了下去,“男人不举——这狗皮膏药有用吗?” 离小君配合地一愣,而后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知,从没有患者愿意将狗皮膏药贴在那处——既然是误会,狗皮膏药还是还我吧。” 幕僚哪里肯,他不过就是多嘴问那么一句。“ 或许,有人愿意试试呢?” 幕僚不肯还药,离小君也无法,只得让人怀揣着狗皮膏药离去。 离小君忍不住摇头,她在玉昭寺门口的听得分明,这人是许同知身边的人。 难道说,许同知因为儿子执意要让圆脸姑娘生子,所以许同知打算放弃了儿子,一把年纪自己再上战场再拼一个儿子出来??? 思及圆脸姑娘,离小君这才想起了与许公子之约,等过几日得了闲再去瞧一瞧也好,到底是从圆脸姑娘那儿得了第一笔银子…… 此时,离小君正天人交战,原本她急匆匆离去,是不想被抓了。只打算等该抓的人抓了后,再折回玉昭寺要赊欠下的狗皮膏药的银子。 但是这会儿,许同知身边的人买了狗皮膏药,她又刻意在人跟前刷了一波好感。 所以,现在应该是要债的好时机吧?! 离小君咬着手指头,一咬牙,富贵险中求,她豁出去了! 若是事后玉昭寺的僧人都被抓了,等放回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若是当时赖了账,那她今日可是白忙活了。 所以,离小君又匆匆地折了回去,康来思拦都拦不住。“这人疯了!疯了!” 而此时,许同知正在训斥幕僚,“不过就6贴狗皮膏药,6日就没了!这么严重的病,十日一疗程吧,都用不到一个疗程的!这就是神药吧,也要有药啊!” 幕僚:“可是,小大夫就剩下6贴狗皮膏药了……” 离小君去而复返,还未靠近,就有衙役禀告了许同知。 许同知自持身份,只让了幕僚去迎一迎。“记住要如何办了?” 幕僚点头,“大人放心,我定然会将小大夫的住址问到的。” 许同知点头,挥手让幕僚快去。 幕僚笑着道:“小大夫匆匆而来,是忘了何事吗?” 离小君抹了一把额头急出来的汗滴,窘迫地说明了来意,“我经药童提醒,适才想起玉昭寺的42个和尚赊欠了狗皮膏药,一个和尚前后2贴狗皮膏药……” 幕僚一听,气得脸都扭曲了!好哇,这些和闹事的和尚竟然狮子大开口一人贴俩贴狗皮膏药! 若不是这些和尚贴了这许多的狗皮膏药,那他也不会被许同知训斥,最后还落了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小大夫,你放心,这银子我帮你要了!保证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幕僚点了衙役去寻玉昭寺的方丈。 “玉昭寺了途拜见大人。” 离小君对老头儿嘴上挂着的秃了和尚,早已心向往之。 果如传闻一般,能配得上如此有品位的法名的和尚,一定长得格外地有调调。 饶是要债的对象,离小君也得承认,此秃了长相了得,约莫二十出头,唇红齿白,鼻梁高挺,眼神深邃,浑身上下散发着漠然的疏离赶——惹得人好想好想掏心掏肺地亲近亲近。 一个眼神,离小君也想跟他亲近亲近。 地要要债。 “了途大人不必多礼,我并不是什么大人,只是许大人跟前一个跑腿的。”幕僚饶是如此说着,但是却并未避礼,“玉昭寺46名和尚用了小大夫的狗皮膏药,一人2贴,一贴狗皮膏药半两银子,一共46两银子。” 等幕僚说完了后,了途才抬起头看向离小君,目光灼灼,似是要将离小君盯出花来。 -- 第44页 可离小君是谁啊,她会怕人盯着? 离小君霸气地望了回去,哼,想要用眼神给我讨价还价,这没得可能! 过了半晌,了途突然笑了,“今日玉昭寺一片混乱,这42两银子怕是只能给小大夫打个欠条了。” 果然,欠钱不想还! 幕僚威逼利诱了一番,了途坚持不掏银子,要,就只有欠条一张。 离小君这会儿走得可是懵懂小医师的路线,只能心里将秃了和尚翻来覆去地骂,却不好执意要钱,只能收了欠条走人。 幕僚自是没有忘记许同知的交代,问了离小君的住址。 离小君毫无犹豫地报了,康来思入住的客栈。 等离小君回到与康来思分别的地儿后,哪儿还看得见人影,只在道袍挂在一矮树上飘啊飘。 “我原想做个好心人劝人趁早搬个客栈,这可好,人跑了……” “一腔热情赋予了渣渣辽……” 第27章 玉昭寺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换了道袍,回灵官庙藏好了银子和欠条,百无聊赖又下了山去岳庙,打算寻一个坛子放银子。 无心大师的小院里药味滚滚,离小君走近了,就瞧见一个光着头的无心正蹲在廊下的角落里打着扇子煎药…… 无心大师听到动静回头,没想着竟然看到了离小君,嘴角向上扯了扯,“是你啊,小君子。” “我可不耐烦人唤我小君子。我可不是君子。”离小君劈手抽过无心大师手里的蒲扇,一屁股坐在了廊下,猛扇了几把炉子火。听着药汁扑扑扑地要冲翻盖子,才悻悻地罢了手。 无心大师垂着手:“小君子有所求,素来坦坦荡荡,此,堪为君子。” 离小君被夸地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展了开来,不自在地摇着蒲扇,“有事你就直说呗,不用这么坦坦荡荡地夸我。” 无心大师失笑,笑着笑着就低下了头。 “玉昭寺的事,你如何看?” 离小君无辜地眨眨眼,她怎么看?她能怎么看?当然是一个趁机捞银子的好时机啊! 无心大师原本就没想要离小君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玉昭寺虽然这次筹办水陆道场手段不甚磊落,但是谁都阻止不了玉昭寺的崛起。” 离小君礼尚往来地回夸:“岳庙也不行?” 无心大师摇头,“岳庙不行。这一晃眼,我来岳庙已四十余年,近来时感身体不佳,而我那亲传弟子,虽经书念得不错,但缺了怜悯之心,易被人利用。若是岳庙交到他的手上,不出十年,怕是要成了玉昭寺的打手……” 原本离小君也只是闲闲地听着,却没想到无心大师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离小君戒备地四周望了望:“嘘——大师,你可慎言啊!你这么说你弟子,你就不怕隔墙有耳被你弟子听着了,弄一把毒药毒哑了你?” “你看,连你都发现了我那弟子的为人。” 离小君吓得立马闭嘴,她什么都没说。她可不想跟人结怨,不想被人毒哑。 无心大师看着离小君恨不得弹腿就跑,笑得摇头,“悟凡今日领着师兄弟去了苏州城,并不在岳庙。” 离小君放心地拍了拍胸膛,“吓死我了。你这是怕他们也去玉昭寺闹事?” 无心大师点头,“我早些日子从云游的师叔那得了消息,北面摩擦不断,随时可能打仗。今年拨给寺庙银子迟迟没有动静,怕是没了。玉昭寺又想吞了水陆道场的香火,其他寺庙如何不闹?” “等人报了官,其他寺庙就算是不服,那也无法。香火钱都收了,还能让玉昭寺吐出来?”无心大师顿了顿,“我与了途方丈有一面之缘,他是一个能耐人,玉昭寺前方丈不过将将四十,没道理退位让贤,但是偏偏就让了,还是让这般年纪就当上方丈。” “且,听说此人与官府中人有些渊源。所以,此次闹事注定只是一场闹剧,阻止不了玉昭寺的崛起。我已年迈,不得不退避其锋芒。” 离小君:………… 无心大师说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只盼着等他哪日圆寂了之后,玉昭寺的了途方丈以后对付岳庙之时,能想起他曾为玉昭寺让道,不要多为难岳庙上下。 无心大师一抬头,就看到了离小君一脸要吐不要吐的表情。“你这是什么脸色?” “刚不小心吃了一个绿头大苍蝇。” “胡说!这大冬日,绿头大苍蝇早冻死了。” 离小君见插科打诨不过去,只能老实交代。“我刚从玉昭寺那儿回来。” “闹起来了?” 离小君点头。 “唉,还是闹起来了。那如今可解决了?” 离小君点头。 “唉,果然不出我所料,玉昭寺这势头,谁也阻止不了。” 离小君这一回没有点头,竖起了一根手指头,“有一个医术精湛、救死扶伤的俊俏小大夫阻止了。” “哈???”无心大师懵懂地眨眼,“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吗?” “这会儿,许同知带着衙役将玉昭寺给围了,近二百人聚众斗殴,影响太恶劣了!因为衙门里牢房不够,应该能免了牢狱之灾,但是赎身的银子怕是少不了。” 无心大师好半晌才消化了这个消息,“难不成21家寺庙全部出动,与玉昭寺对上了?” -- 第45页 无离子摇头。“玉昭寺凭一己之力对上了香客,还有其他寺庙的和尚……” 无心大师直呼不可能,“不可能!玉昭寺的了途方丈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与香客对上了,以后玉昭寺怎么可能会有香火!除非了途方丈疯了,要不然决计不能干这种蠢事。” “按照常理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若是有一个老头能力了得,趁着了途方丈未出现时,就已经挑动了战火呢?” 无心大师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说得都是真的?” “骗你有银子拿?” 无心大师豁地站了起来,原地转着圈圈,如此一来,玉昭寺怕是近几年都难以恢复声誉,没了香客的玉昭寺,就算是了途方丈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让玉昭寺站在岳庙的前头。 “你快细细跟我说说。” 无离子隐了自己的身份,将这事儿给说了。 “天助岳庙。” 离小君:是我。 “我愿给那老头和小大夫立长生牌位。” 离小君:大可不必。 无心大师喝了药后,挥挥手让离小君赶紧走,“多亏了小君子,我这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倦意袭来,我得去睡一觉了,你先回吧!对了,今日是我糊涂了,你切莫出去瞎说。” 说完,房门就啪得关得震天响。 离小君碰了一鼻子的灰。 “果然,只有黑心才能做方丈!岳庙是!玉昭寺也是!”离小君堵在门外骂骂咧咧。 豁得房门打开。 从门缝里丢出一个荷包。“封口费。” 离小君掂了掂沉甸甸的荷包,打开一看,却只有一圆木珠。 离小君想也不想地丢回了门上,木珠滚了下来,落到了院子里。 “我早年得了一段黄花梨木,取了三颗珠子,日日供在佛前……” 话未说完,离小君已经趴在院子里寻木珠子了…… 顺便将药罐子也一道儿顺走了,毕竟无心老和尚看起来已经不大需要吃药了。 ===== 离小君回了灵官庙藏好了银子,又睡了一觉,恰好无离子和离小禅相携归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玉昭寺的和尚都被放了,香火钱也退了回去。 “我隔壁的摊子二儿子的儿媳妇的表舅也是衙役,听他说啊,因衙门牢房紧张所以才便宜了这些人,若不然这些人都得抓起来!” “等衙门的人一走,玉昭寺的秃了和尚让一众香客指认哪些和尚出手打人,打人的和尚,玉昭寺每个人都给了2两银子的遣散费,不拘去旁的寺庙还是还俗,往后与玉昭寺绝不相干。” 虚淮子惊讶:“这般一来,玉昭寺怕是没剩下几个和尚了吧?” 一逍皱眉,“了途方丈这一招实在高明。在外坛帮着招呼香客,引路的的多半不受重视,料想也是旁的寺庙的,或是五云寺投奔去的。但是此举,却博了香客的好感。也让香客心里觉得愧疚,毕竟这水陆道场是真,是香客受了别的寺庙的和尚的挑拨! 四两拨千斤,倒是成功地将香客的怒火转移到了挑拨的别的寺庙的和尚身上。如此一来,香客们更是会去玉昭寺。” 离小君咂舌,就凭着秃了这份手段,难怪会让垂暮的无心避开他的锋芒。“那挑拨的几家寺庙不是倒了霉了?” 离小禅在一旁补充:“我听到秃了跟衙门中人建议,让闹事的和尚一家一家地分开站……” 无离子打了一个寒颤,“啧,心眼那么多,就不怕秃头吗?” “哎呀,我忘了和尚秃不秃都无所谓。” 一逍不放心地叮嘱:“看来这个秃了颇有手段,你们几人在外切莫跟人对上,莫要得罪了人。小小灵官庙,可经不住人家的报复。” 离小君:………… “若是不小心对上了呢?” 一逍瞪着离小君。 无离子瞪着离小君。 虚淮子瞪着离小君。 离小禅继续摆弄木炭。 “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我今日一个小小道士,了途方丈这么会跟我一般见识?” 一逍虚淮子无离子继续盯着离小君! “好吧,我说实话啦!我今日就去了岳庙给无心老和尚熬药去了,他非缠着我说他的弟子是如何如何地不孝顺,想要毒死他……” 一逍虚淮子无离子收回视线,这才正常嘛!!! 离小禅却在此时抬头看向离小君,离小君冲着离小禅挤眉弄眼: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离小禅收回视线,这是与了途结怨了。 唉,真能招惹啊—— 看来他不能再继续被木炭绊住腿,要想个法子将木炭早早卖出去——然后,再盯着离小君,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惹事了…… 第28章 小大夫不讲江湖道义…… 越是临近过年,日头越好,年前的一场雪倒成了做梦一般。 老天爷就是这般任性,愣是将寒冬扭转成了暖冬。 日日太阳当空照,离小禅卖炭的生意日渐凄惨。 虚淮子每日挑着炭出去叫卖,能开个张都算是运道不错。如此一来,灵官庙里堆了一屋子的炭。 离小禅也日渐寡言,日日扎根在后山的窑洞前。 离小君得了三个老头交代的任务,来宽慰离小禅。“小铲子~~~” -- 第46页 “好好说话。” “小铲子,你莫要担心,说不定等过了年,就是寒春呢?到时候,大家疯了一样地抢你的炭。” “乌鸦嘴。”若是来年便是寒春,那春种可就要遭殃了。 离小君也知自己失言,乖巧地蹲在离小禅的身边,“你既知这木炭一时半会儿卖不掉,为何还整日蹲在这儿?” “我听闻有一种木炭烧起来无烟,我想多试试。若是等到了来年,能烧出无烟炭来,就不愁卖了。” 离小君一听,唉呀,她就说嘛三个老头就是瞎担心了嘛。 离小禅什么时候被打倒过! 确定离小禅没事后,三个老头颇有兴致地开始操办起了年货。 自打一逍老头给离小君的破了个洞的棉袄缝上了一丛竹子后,所有的针线活儿都交给了一逍。 虚淮子颇为不忿一逍硬插一脚,破坏了他的四口之家,在背后偷偷地说坏话:“哼!心眼多,所以针眼好,咱们可要小心一点……” 但是,当一逍将新道袍递给虚淮子的时候,虚淮子哪儿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一个劲儿地夸一逍师弟心灵手巧赛神仙。 一问之下,才知一逍用自己的私房钱给所有人都准备了新衣裳。 掌管着灵官庙财政大权的虚淮子大手一挥,将银子给一逍补上了。“往后,想吃什么素菜跟我说,我给你做。” 一逍虽入了灵官庙,却依旧坚持吃素斋,虚淮以前没少嘀咕破和尚破讲究,每回都是给一逍一盆水煮菜给打发了。 如今,算是虚淮子正式地接纳了一逍。 新衣裳有了,那就只能在吃上下功夫。 是以,灵官庙里日日都飘着肉香,引得山下的小和尚每每馋得吸鼻子。 ====== 贺夫人领着小儿子终于还是在年前赶回了杭州城,面色不佳。 老太医一口咬定贺清越无事,也但是为何不行却又说不出来。贺夫人不甘心,让老太医再看看,没成想倒惹了老太医埋怨,既不信他的诊断为何要来寻他?!就这般,将人给赶了出来。 贺夫人气得大骂老太医老眼昏花,不知变通。 就这般,贺夫人这么一闹,苏州城的官家人也知晓了京城的贺府的儿子不行…… 再着人往杭州城里来打听,这可不得了,听说贺府大儿子不行,小儿子也不行…… 这贺府是不是风水不大好啊! 许同知的夫人得知贺夫人归来,第二日就带着狗皮膏药来了知府后院。 贺夫人得了狗皮膏药,激动地抓着许夫人的泪洒当场,当即决定让人给贺清越送去。 但是转念一想,生怕贺清越讳疾忌医,着人去书房请了贺禹。 许夫人功成身退,将剩下的治病的时间交给了贺家人。 贺夫人手捧着狗皮膏药,等了贺禹过来后,二人直接去了贺清越的小院儿。 贺清越正惬意地窝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颇有滋味。 “儿啊,你!有救了!你终于能像样地活一把了!抬起胸膛!” 贺清越一脸莫名,被他娘扯了起来。 贺清越拿眼觑贺禹,贺禹勾了勾嘴角,“恭喜你,贺清越,狗皮膏药,寻到了。还不赶快谢谢娘。” 贺夫人挺直了腰杆子,摆摆手。“我是你们的母亲,自是应当护着你们。我自盼着你们都齐齐整整的,只可怜了我的岳娘早早去了……”贺夫人一提及岳娘,就忍不住落泪。 贺夫人急急地擦了泪,“看我,大过年的,又落泪。” “二弟一定会药到病除的!”贺禹抬腿就给了贺清越一脚,推着人往屋里去。 贺禹关上门,将狗皮膏药丢在贺清越的身上,“我帮你贴,还是你自己贴?” “哥!这黑乎乎的怎么贴?再说,我根本没病,我就是不想相亲,不想成亲,我只想日日与我的书为伴。人人都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万事不缺,有书足矣。” 贺禹冷笑一声,一把扯过贺清越的外袍往上一掀,一阵凉风吹向胯部。 贺清越胯部受凉,嗷呜一声弓成虾米状,“哥,你轻点儿——” 贺夫人听着这一嗷,心也跟着一揪,“大儿啊,你贴膏药的时候轻一些,可别给拍坏了……” 贺清越弓着身满屋子跳着,躲避着狗皮膏药。“哥!哥!我已经痊愈了,不用贴了!”他可太难了,今日若是贴了,不用等明日他就能成为杭州城的笑话。 “不行!狗皮膏药药味极重,若是不贴,娘会怀疑。”贺禹一把抓住了贺清越的肩膀,将人往软塌上一推,一脚踩在贺清越的胸口将人制得服服帖帖。 “我早警告过你,你既然要骗,那就不要留个念想给人。” 贺禹掀开贺清越的长袍下摆,撕开狗皮膏药,作势就要贴上去。 “哥!求你!让我自己来!” 半晌后,贺禹打开了门,贺清越搭着头跟在后头。 贺夫人紧张地攥着手,“怎么样,有没有用?” “哪有这么快见效的……” 贺禹斜睨了一眼贺清越。 贺清越□□一凉,挺直了胸膛,“不过,我已经感觉到下腹温温热热,想来是狗皮膏药已经开始起了作用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等你好了后,娘就让你哥带你去画舫去试一试!” -- 第47页 赶在年前得了狗皮膏药,知府后院可是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好年。 待得到了六贴狗皮膏药用完了后,贺夫人带着厚礼上了许同知的府上求药,许同知速让管家去了城东的福来客栈请小大夫! 只可惜,查无此人。没有小大夫,也没有狗皮膏药。 许同知不愿相信,“管家,你确定是城东的福来客栈?人群中只需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勇敢且自信的小大夫!” 管家默,后摇头:“勇敢且自信……若是有这样的人,我应是能一眼认出来。” 许同知不死心地又让幕僚带着那日的衙役跑了一趟,依旧是毫无所获。 康来思见着一波又一波的官府之人来客栈寻人,稍一打听,竟然是寻人! 不等他再打听,衙役就寻上门找一个卖狗皮膏药的小大夫…… 应付了衙役后,康来思背着他娘,大过年地离开了客栈。 原本,康来思是想换一家客栈的,但是刚到最近的客栈,就看到衙役又在! 客栈是住不得了,也亏得那日他易了容,若不然让衙役发现了他就是那日小大夫的药童,那他可能会完!他就说嘛,衙门的钱哪有那么好赚的,这不,大过年地就被全城搜捕了吧。 罢了罢了,算他搭伙不慎,大过年地只能去住桥洞了! 衙门寻人之举虽已是刻意低调,但是仍是瞒不住有心人:杭州城来了一个低调的大夫,专治男人不孕不育,不举不行。 这简直就是男人的福音,社会的救赎者! 寻得人越来越多,只要男人一碰头,就问:“今天,你找到了吗?” 是以,才过几日,几乎是半城的男人都在寻这一位神乎乎的大夫。 第29章 药罐子不讲江湖道义…… 到了初八,离小君给了山脚下的小和尚俩个铜板,让人跑了一趟杭州城北的五华巷,递了个拜帖,约定了初十那日上门去探望圆脸姑娘。 小和尚送拜帖来的时候,恰好许公子在宅子里设宴。 宴是小宴,请的几个知己好友。 贺禹自是也在。 簪花男瞥了一眼拜帖后,拊掌大笑。“你前几日不是还在寻那小和尚吗?没想到今日,小和尚自己送上门来了。” 贺禹皱眉:“你莫不是记错了,我何时寻过?” “就是那一日——初五迎财神那会儿,我看你手里拿着一个财神像——” 贺禹闲适地伸手搭在簪花男的椅背上,微微笑。“嗯,眼睛挺好使啊,嘴皮子挺利索呀——新年一过,神清气爽,两袋空空,挺适合你的。” 簪花男瞬时枯了!年终的俸禄加上红包都还被扣着,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簪花男浮夸地说:“哎哟,眼珠子疼得快出血了!我这是乱说话遭到反噬了吗!唉,我怎么能跟长舌妇一般胡乱便派人呢!那财神像明明在我家中供着呢!” 这个丧良心的,想他辛辛苦苦一整年,年终的奖励还要等到来年再发,简直灭绝人性。来杭州城短短三年,那个挥金如土的少年,已经变了,完全完了,变得了一个可恶的抠比。 贺禹抿着笑冲着许公子一仰头,“瞧见没,这就是银子的力量!若是你要离家出走,我这条腿随时为你准备着。” 许公子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拎着茶壶,给贺禹倒了满满一杯茶,“如此,贺大人这条大腿我可预定上了。” 贺禹不耐烦地推开许公子的折扇,“什么毛病,大冷的天儿还要扇扇子,累了我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风。大过年的,喝西北风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这扇子,可管不了风从那边吹来。”许公子说着,还特意给送了一把顺东风。 这一回,饶是簪花男这般迟钝的也知这二人拐着弯说着什么。 原来,因着贺禹在短短几日内智破凶案,上峰们自然表示不信,觉得贺禹为了谎报政绩将人屈打成招、冤死牢中,随便扯了个畏罪自杀的由头将案子了结了。 所以,上峰们纷纷表示:要来杭州城好好地走访民间,顺便来学习学习衙门里弄出来的鬼屋。 “安心啦!杭州城百姓安居乐业,钱袋子一年比一年鼓囊,用得着怕他们查?” 贺禹哼唧一声,用碗盖摁着茶碗里漂浮着的茶叶,直到茶叶沉入碗底。“就是不爽。这是三皇子的封地,我就是为了大姐,我也不能在杭州城乱来……”贺府大姑娘,早年嫁入三皇子府,不想最后却是难产而亡,只留下了一子。也 “如今,你不在杭州城乱来,我怕那些人来了杭州城,会伺机乱来。还有几日时间,我们要好好准备准备。” 贺禹随意地将茶碗盖丢在桌上,伸了一个懒腰。“既然敢来杭州城,总要留下点儿什么。若不然,以后阿猫阿狗都来杭州城串门,我可不是那般好客之人。” “此事就交给你们了!好好想想,让他们在杭州城留下点什么!” “若是办得漂亮,每一个月的俸禄涨10两!” 簪花男闻言,顿时神采飞扬。“一个月涨10两,一年就是120两,十年就是1200两!有了1200两银子,我就能在杭州城里置办一进的小院子6处,如此这般,我就可以每月躺着收租子了!以后,我要请一个便宜的幕僚给我收房租!” 对了,一进院子的租子是多少?下回可要找个房产经纪好好打听打听。 -- 第48页 许公子收起折扇,默默地转过头,不去戳穿簪花男的美梦。 ====== 到了初十那一日,离小君换上了水蓝色的新冬袄,又套上白色棉袜,袜口捏住又套上黑色布靴,末了,还用毛巾擦了擦已经冒出一茬青的头顶。 离小禅就蹲在离小君的木床旁,状若认真地码着木炭,实则注意力都在离小君的身上。 因着最近烧得木炭有些多,天气热又卖不出去,所以只能堆在杂物房里。杂物房堆满了后,离小禅就将木炭堆在了每个人的屋子里。因为,灵官庙破,有屋顶的屋子就这么几间。 “小君啊,你今日要出去?” 离小君点头,“嗯,今日去杭州城逛一逛。” “那,路上小心一点儿啊。记得早点儿回来,虚淮子师叔做了你最爱吃的猪蹄炖黄豆。” 离小君一一应了,抬腿走出了房门。 离小禅蹲在门口,一直目送着离小君走出了灵官庙。 无离子被虚淮子从灶房里赶了出来,就看到了离小禅落寞的身影,“小禅,你做什么蹲在这儿?若是想跟着小君一道儿去玩,就去吧!” “老头儿,你是多大才会了意中人?” “嘶——让我想想,那一年,我大约十二岁,看到了山脚下一个大辫子……”无离子脑子一卡壳,他突然想不起来那个大辫子姑娘是瓜子脸还是南瓜脸了。 着急!一着急就额头冒汗。一冒汗,北风一吹,瞬间清醒。 “臭小子,你在说什么呢!我是出家人!我怎么可能会有意中人!”无离子继续描补,“我若是有意中人,我怎么可能会当四十多年的道士?我定然将蒲团磕破,也要娶她……” “那可真是完蛋,庙里的三个破蒲团叠起来,都不够离小君磕一个月的。” 离小禅说完转身就走,一头钻进正殿里,从灵官像前寻了三个蒲团,郑重地交给了一逍,“三老头,一定要将蒲团缝得特别牢!磕不破的那种。” 一逍莫名,“往常咱们这儿又没人来,蒲团又没人用。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给你们做俩身衣服。” 离小禅坚定摇头,“不能再做新衣裳了,我怕离小君都快变成花蝴蝶飞走了!” 嘶—— 吸—— 额——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就是剧烈地咳嗽。 无离子捂着心口,“小君,她、她是有了意中人了吗?难怪最近都不上交银子了。” 虚淮子捂着脑门,“难怪,小君都不惹事了,昨日还会帮我烧火了。” 一逍捏破了蒲团,“会不会被人骗了?你们想想,小君现在可是一个小和尚,谁会喜欢和尚?” 四人的脑海中整齐划一地闪过俩个字,“和尚!” 只有和尚不会嫌弃和尚没头发! 并且惺惺相惜! 情动之时,互相可以摸光头,谁也不吃亏,谁也没占便宜! 四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还是坚强的离小禅开口:“最近,可有听说哪一家寺庙的和尚要还俗?” 没有! 压根没听说过有和尚要还俗! 无离子咬牙切齿:“所以,那该死的臭和尚是想要白嫖???” 虚淮子捏着拳头:“不光如此,可能还想要被包养!!!” 一逍一锤定音:“我们是时候做一点什么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后,冲到了离小君的屋子里,齐力将木板床挪开,扒拉出木炭后,以手刨地,挖出了一个带着药味儿的罐子。 这个药罐子,便是离小君从无心大师那儿顺手牵回来装银子的。 但是她不知道,每当她堵着门藏钱的时候,门外就能出现三个老头儿,侧耳听着银子、铜板丢进罐子的清脆声响,顺便猜一猜,离小君这回又带回了多少银子。 无离子掀开罐子,将所有的银子铜板倒了出来。 “少了!少了2两碎银子,还有六个铜板!” 无离子绝望暴吼,“什么和尚!到底是哪一个和尚!出去一趟就要小君花2两银子10个铜板!!!这些钱,我都能给她买一个有头发的男人回来了!!!” 离小君觉得这一次,无离子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四人经过协商一致,将这个带着味儿的钱罐子上交! 一逍保持着最后的一丝丝冷静,“若是小君闹呢?要不然,我们从长计议?先找出来哪个和尚是谁?” “不然,我们就说庙里被盗了?” “不妥!若是去衙门报了案,那不就漏了陷了。” “那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免得便宜了那臭和尚。” “无知!这药罐时常被火烧,你这一把火只会烧完了木炭,烧没了灵官庙。” “那就只能花掉了!” “这么好的主意吗~~~” ====== 而此时,对此丝毫不知的离小君,正蹲在西子湖的一家馄饨摊子前,花了六个铜板,要了一个烧饼,一碗馄饨。 恰是此时,玉昭寺的了途方丈带着俩个小沙弥路过摊子,也被香味吸引了进来。要了三碗粥,一个葱饼。 离小君抬头觑了一眼了途,啧,几日不见,衣带渐宽日渐消瘦啊。 这往后,又来了2个和尚,都是要的素粥和饼子。 离小君用完了馄饨后,抄着手往城里去。 -- 第49页 照旧还是先去了一趟城北的宅子。因着大过年,几家人都没有出摊,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准备着元宵节时出摊要用的东西。 小坐了片刻后,才往五华巷去。 进了五华巷,到了第二座宅院跟前叩门,不多会儿就有一个老婆子来开的门。 “您就是小师父吧,我家姑娘今日起了就在念叨您。”说着,将离小君带到了前院。 离小君与那圆脸姑娘本就不熟,只是当日多得了一块玉佩,让离小君挂在了心上。 那玉佩瞧着水头不错,大抵也能当个十几两银子。虽那佛珠不值当这些银子,却胜在日日供在佛前,如今那圆脸姑娘有孕在身,自是更喜佛珠。 第30章 小丫鬟不讲江湖道义…… 圆脸姑娘阿喜得了离小君的佛珠,自是欢喜。 至于离小君端得一脸得道小高僧的模样,眯眯笑,双手合十,时不时地冒出一句“阿弥陀佛”。 待得坐满了半刻钟后,离小君起身要走。 “小师父请稍等一等。”小丫鬟一跺脚,喊住了离小君。 “施主,还有何事?” 阿喜姑娘冲着小丫鬟摇摇,“雀儿,公子说不在意,我也不在意的。” 小丫鬟却不依,“许公子那都是哄着姑娘安心待产。许家可是三代单传,若是姑娘生的是姑娘,那可就是绝了许家的后了吗?许家还能将姑娘接回府里吗!” 离小君一脸“我是得道小高僧,我听不懂你们尘世间的轰轰烈烈”的表情,静静地等着二人争执出结果。 “可是、可是就算是许家不要,我也愿意供她养大她的。”阿喜姑娘柔和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小丫鬟怒其不争,“我的好姑娘,你可好好地想一想,许家若是不要!你拿什么能养活小姑娘,还要继续去画舫吗?” 阿喜姑娘身子一晃,双手紧紧地交握着,“我,我,我可以的——”气势越来越弱,到底不敢继续说她可以什么。 小丫鬟牙尖嘴利略胜一筹。所以,由着小丫鬟开口问道:“小师父,您既然能算得出来我家姑娘有喜了,您能否再帮忙看一看我家姑娘的肚子生男生女?” 离小君:“阿弥陀佛,恕我不能。” 小丫鬟:“为什么?小师父是不愿意吗?” “阿弥陀佛,我不愿,且不能。” “阿弥陀佛,孩子已在肚子里,不管男女,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丫鬟怒瞪离小君,“你这小和尚,怎么如此不开窍。” 离小君难得地正色道:“佛曰,命由己,相由心,面相会变。两腮无肉,小鬼难斗。猫脸狗皮,说翻就翻。” 不过短短一月,阿喜姑娘的福相隐隐地有些塌。也难怪,身边的小丫鬟俩腮没个二两肉,最是难缠。 离小君说完,就外走。 离小君双脚刚踏出门槛,就看到了贺禹三人。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毕竟,刚刚离小君一不小心捅破了许公子纷纷扰扰的花花世界。 小丫鬟看着离小君定在门外,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哼!小师父,你是不是后悔了?若是你现在说,还来得及……” “公、公子——您怎么来了?” 许公子微微颔首,“这话倒是将我给问愣了神了,我原以为这宅子是我的,倒是忘了这宅子早赏给了你家姑娘。往后,我若是上门来,必会先递拜帖,让你几人稍作准备。” 阿喜姑娘听到许公子的声音时,头皮发麻,许公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又听到了多少话了? 她刚刚真的什么都没说,她真的不在意孩子是男是女,她真的无所谓能不能进许家…… 没等阿喜姑娘冲出去找许公子解释,就被许公子身边的下人拦住了。“姑娘,可千万护着身体呢——” 离小君自忖作为一个出家人,应懂得避嫌。 所以,离小君趁着人不注意,偷偷地溜走了…… 离小君贼头鼠脑地打开门,试探地迈出一只脚后,又伸出一条胳膊,确定安全后,才探出了脑袋—— 谁来告诉她,门外的三个门神,为什么在她伸出一只脚的时候不出声。 为什么在她伸出一条胳膊的时候也不出声? 他们就想要看着她出丑吗?! 贺禹一脸“观看傻子”的表情, “这若是搁在三松书院,应该是一个月就被先生给踢出来的吧?” 簪花男狂点头,“我记得御课先生教过,驾着马车蹬蹬逃命的时候,走直线是最快最短的。” 离小君:…………就你能!就你会显摆!她能不知道俩地之间直线距离最短!她就是迷路了!而已! 离小君气得双手合十拜了拜,“告辞!” 贺禹“啧”了一声,这小和尚气性可真大,还听不得实话。 这才听了俩句话,就气得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姿势都错了,直接变成了双手合十上柱高香的手势。 簪花男一听离小君要走,急了。“我们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在三松书院里,我常年占据榜末。” 贺禹乐了,没见过有人上赶着自揭自短的。 簪花男:“别笑!我榜末,你常年占据倒数第二,难不成你都忘了吗?” 这一回,轮到离小君稀奇地围观学渣:知府大人是个学渣,那可真是难为杭州城的百姓自立自强了。 -- 第50页 贺禹被气了个倒仰,他实在是架不住离小君的打量,转身就爬上了第一辆马车。 离小君这会儿看着贺禹爬马车的背影都透着学渣的笨拙,啧,明明扶一把车框然后一脚就能蹬上去的,可他偏偏倔强地一脚踩在车辕上,试图一个跃身上马车,哪知身体一踉跄,吓得他双手立马扶着车辕,一脚还挂在车辕上。 倒成了一幕三足在上,一足挂在地上的画面。 学渣气质顿现,真是让人心疼呐。 簪花男见着自己气走了贺禹,忙去追他。 许公子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今日之事让小师父受委屈了,还请小师父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离小君收起了笑,淡然拒绝。“我本是出家人,岂会在意红尘之中的破事。告辞!” 许公子伸出折扇一拦,明显地发现,离小君对待他明显地疏远,以及态度恶劣。“小师父,我与他们二人亲若嫡亲兄弟,可你为何单单对我不满?甚至是单单对我有敌意?劳烦小师父,为我解解惑。” “不知许公子读书的时候成绩如何?” “三松书院,榜首。常年占据榜首。” “那便是了!我对学霸有天生的敌意,学渣无意识地抱团这是生存本能。” 许公子大笑,“学霸学渣……原来,小师父在庙里功课也不好。怎么,是经书背不下来吗?所以时常挨罚?” “要你管!!!” 最后,离小君还是被许公子威胁着上了第二辆马车。 哼!她原本还以为簪花男和许公子合谋要弄死贺知府,没成想,这三人竟然是同窗,亏她还提心吊胆好些日子。 大过年还一道儿出游,看样子,这三人应是关系挺铁…… 马车刚动,就又停了下来。 簪花男掀开帘子,“那祖宗要扣我俸禄,我不要跟他同一车。” “那我过去。” 许公子刚走到马车旁就被赶了回来。 无法,只得离小君上了第一辆马车,车子才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自打知道了堂堂知府大人是个学渣心学渣魂后,离小君的眼神都变得特别地慈爱。毕竟,关爱学渣,人人有责。 贺禹老神在在地坐在车里,身体坐得笔直。看着离小君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心道:这小和尚算是知趣,知道他特意发作了一番,将她换到了同他同车。 毕竟,许晋清虽擅读书,但是文人风流的毛病也学了十成十。若是一不小心对小和尚下手,可就罪过了。 还有,季连钰日日簪花如花孔雀开屏,最是没什么眼力劲儿。若是当小和尚是个男人,对兄弟一般动手动脚就不好了。 果然,只有他最可靠! 他真是贴心父母官,为了一个小和尚的声誉费尽心思。 一路静默,贺禹实在是受不得离小君时不时感激,时不时关爱的眼神,轻咳了一声,这么一直不说话坐着挺尴尬。 贺禹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他娘与人寒暄时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含笑着问问过去,问问近况,再适时地表达一些关心,如此你来我往,时间就过去了…… 这些,他相当熟!!! 所以,贺禹开口寒暄了。 贺禹嘴角微微翘起,眼里温柔的光芒流露,“你们做和尚的也挺不容易啊,背佛经背不出来还要受罚?你现在都这般大了,还会因为背不出佛经受罚吗?我相信如今的你,一定能完整地背出佛经了吧?” 离小君:…………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贺禹还欲再开口,离小君化身咆哮帝:“停车!我要下车!”她忍不了了,她只想弄死他。 马车依旧滴滴答答地往前走。 第二辆车子里,簪花男探出头盯着前面的马车。 “贺禹到底对小和尚做了什么,让一个出家人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着要下车?” “嘶——你说,贺禹这么二十好几不成亲,房里也没个姑娘——据我大胆地猜测,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毛骨悚然!难怪要扣着我的俸禄,莫不是怕我跑了?他就这么地离不我?” 许公子到底还是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话,你跟贺禹面前去说。别在这儿,污了我的耳朵。” 许公子见着簪花男依旧掀着帘子盯着前面的马车,一把扇子敲了过去,“少看那些没用的话本,脑子里尽是一些废料。” “最近不得了,那些个写书的才思泉涌,市面上全是小神医的话本子,腥黄腥黄的……” 车轱辘转转悠悠,折回了西子湖畔,最终停在了岸边。 岸边,停着一画舫。 不远处,灵官庙的几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正在馄饨摊前,跟卖吃食的小和尚嘀嘀咕咕…… 第31章 老先生不讲江湖道义…… 灵官庙的三人怀揣着巨款刚下山,就遇上了岳庙的小沙弥善心。 善心最近日子过得不赖,因着他终于不是最小的了,师兄们转而折腾新进来的小和尚去了。所以,小善心自是有不少的闲功夫在外闲荡。 “你们是寻离小君吧?我看到他在馄饨摊上竟然花了六个铜板!要了一大碗的馄饨还吃一个脸那么大的饼!”小善心看到人离小君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的时候,差点儿将眼珠子给羡慕得瞪出来了。 所以,小善心看到灵官庙的四人急吼吼地下山的时候,想也不想地冲了出来打小报告。 -- 第51页 他真的不是嫉妒!他就是觉得离小君花钱大手大脚不大好,并且老吃肉对身体也不好…… 小善心这种小伎俩怎能逃过无离子的眼。 在外,离小君是一定要无脑护的。至于在家,就慢慢折腾吧。 慈爱地摸了摸小善心的圆圆脑袋,“无心那老和尚可真是心狠,将小和尚馋得眼都花了,若是有脸那么大的饼,卖饼的还不得亏哭了。乖,听我一句劝,若是馋了,吃个肉饼也没什么,佛祖不会怪罪的。” 小善心的佛心荡了,真的佛祖不会怪罪吗?那他能闻闻肉味儿吗? 有了小善心指路,无离子几人摸到了馄饨铺。 用上缴的钱,大大方方地要了四碗馄饨和四个如脸大的饼子。 这个馄饨摊子是罗汉庙的几个和尚摆的,罗汉庙在西子湖的东北面,主殿里供着的是十八罗汉。 罗汉庙因着供着十八罗汉,所以全庙上下每日清晨都会打一套罗汉拳! 如此一来,健壮的罗汉庙的和尚做出来的大饼格外地劲道,馄饨皮薄入蝉翼,再加上炖了一宿的鸡汤,那真是绝了。 虚淮子嘴里咬着饼,含糊地说着:“对于次的,小君是半点儿不含糊。” 无离子喝了一口鸡汤,舒服地喟叹出声。“果然,跟着小君吃香喝辣。” 一逍看着已经沉迷于热腾腾的大饼和馄饨无法自拔的二人,你们下山时说的话忘了吗?要找出那个白嫖的臭和尚的决心被带汤吃了吗? 再看离小禅淡定如菊,显然对这二人的表现半点儿不惊讶。 一逍心知这二人指望不上,与离小禅一道儿,你一眼我一语地跟罗汉庙的和尚打听消息。 罗汉庙的和尚努力地回想,“小君子时常来照顾我们的生意,最常点的就是馄饨和梅菜干酱香肉饼,是我们摊子最稳定的食客……” 离小禅看了一眼罗汉庙的和尚,四肢强壮有力,大冬日就穿了一件薄薄的五衣,健壮有力的四块的胸肌隐隐入眼…… 嘶,难不成离小君小小身板就喜欢这种肌肉和尚? 离小禅与一逍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愕,还有画面太过虎狼,二人只对视一眼就飞快地挪开了。 “有了小君子光顾,后来我们摊子的生意就没停过,法喜寺的喜吉,雷公寺的雷半。 呼,喜吉和雷半年纪不合适,都是一脚已经去见佛祖了。 “不过,我今日倒是头一回见着了途方丈,长得可真年轻啊,虽有些憔悴,但是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和尚……” 时间完全对得上!离小君是最近开始藏银子的,秃了和尚也是最近在众人面前露脸的。 动机完全对得上!以秃了和尚如今举步艰难的困境,十分有可能被离小君威逼、利诱搭上的! 完了,破案了!!!一定是秃了和尚!!! 再一打听,秃了和尚今日也去了杭州城。 不用怀疑了,不可能有别人了! 他们一定要玉昭寺会一会秃了和尚…… ===== 离小君偷偷地掀开帘子一脚,就看到灵官庙四人扎着马步大口吃馄饨,贺禹催促着离小君下车,离小君充耳不闻,紧紧地扒拉着车框就是不下去。 笑话,若是让灵官庙四人知道她一个人偷偷地去游湖,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谁让他们穷,他们虽住在西子湖畔这么多年,但是从来没游过湖,最多便是用双脚丈量西子湖。 “小小画舫有何意思,我刚看到了楼船靠了岸,不若我们去坐楼船吧?” 因着离小君不下车,贺禹三人都站在马车旁仰头看着帘子紧闭的车厢。 簪花男:“楼船有何意思?里头乱糟糟的,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不若包一画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有意思多了。” 离小君压着嗓子,声音低低的。“可是,我从来没做过楼船……” 离小君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可轻易察觉的小心,还有几分能感动天地的祈盼,又带着几分说不出口的懊恼自责。 贺禹摇头,到底还是小和尚,为了想坐楼船,就这般耍赖躲在车里。 “罢了,这次就依你,去楼船吧。”说着又上了马车,驾车去了楼船的停靠点。 许公子时常出入西子湖畔,才刚下了马车,就被穿着碧绿水裙的船娘引上了三层的隔房。偌大一个三层,只设了五个隔房。 西子湖畔的楼房共有三层,只有身份尊贵的客人能上三层,寻常客人只能止步于二层,至于吃喝玩乐皆是在一层。 碧绿船娘千娇百媚地上了茶点后,就规矩地退了下去。 簪花男因着囊中羞涩叙旧未曾来楼船玩了,只因着贺禹和许公子不爱楼船的嘈杂,只喜悠悠晃晃地画舫,他一个蹭吃蹭喝的自然没得挑。今日倒是不曾想,小和尚跟他是同一路人。 因为,他们都十分酷爱热闹! 簪花男迫不及待地想要下楼去玩,所以,茶才刚刚沏上,簪花男就直奔主题。“因着上头过几日会来人,所以想让小和尚你再帮忙布置布置衙门。” 有许公子在一旁补充,离小君总算是明白了这是生意找上门了。想着上一回赚了一处小宅子,心都跟着热了。 这是做买卖嘛,讲究一个欲擒故纵。“容我仔细想想。” 离小君看着翻滚着的茶叶,低声道:“只衙门里的哪一些,让寻常人长长见识已经足够了。” -- 第52页 贺禹嗤了一声, “这些人凭什么来杭州城长见识?我要的是,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跨足杭州城!我听闻你最近跟房产经纪打听宅子,刚好,我在南城门旁有一处别院……” “我想明日就去看一看宅子。” “妥!” 离小君蓦地一笑,跟不差钱的合作就是爽快!举茶邀人共饮后,离小君撂下一句话。 “既然不想让人再踏入杭州城——” “那就让这些人将胆子留下在杭州城,做个念想吧——” 好一个留下胆子做个念想,贺禹双眸一颤,待得再看到离小君摸着已经冒出一茬青芽的发顶,瞬间冷静。 簪花男见着正事谈妥,一口饮尽了茶后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船开了,走走走,我们下楼玩去。” 贺禹不动,许公子也不动。 离小君跃跃欲试。“好玩吗?” “好玩极了。你带了几两银子?小爷,今日就带你去看看眼界。” “2两——” 果然是穷和尚,罢了罢了,既然说好了带小和尚开开眼界,那他—— “哥,我想支一点儿俸禄。” 最后,在离小君的见证下,簪花男预支了三个月的俸禄,一共150两银子。 楼船慢慢地驶离岸边,西北风漾开,吹皱了西子湖。 离小君随着簪花男到了一层,就见到了一个大型的“自助娱乐场所”。 船头,搭着一处小台子,上面摆着一张桌子,一个白胡子的说书先生正走上台。 船尾,有一四方大赌桌,周围挤满了人,大声地喊着“压大,压小。”还有零零散散地摆着的四方桌供人打叶子牌,或是打麻将。 至于中间,则是被一水儿地碧绿的船娘占了。上了楼船的客人,都可在船上挑选自己中意的船娘陪玩,只需一两银子的茶点费。 刚至一楼,簪花男就被叫嚷着“大大大,又赢了”的声音给吸引去了。 离小君瞥了一眼后,背着手随意地闲逛着。 “哟,没想着小和尚也来逛楼船了。若不然,让你先挑个船娘?” “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小和尚,就算是挑了船娘,去了隔壁的水房还没等快活快活,就被水淹没了头顶吧?” 离小君看了一眼满目的绿油油,半点儿兴趣全无,果然,日子要过得有滋有味,还是要带点儿绿才瞧着精神。看看这一众的大老爷们,喊着“甲号加钱”的声音是多么地雄壮有力! 离小君摇着头往船头走去。 因着刚选船娘,所以,听说书的这边没什么人。 老先生见着来了一个听客,却偏偏是一个小和尚,真是晦气。 穷和尚,自然不可能给赏银。像他们这等在楼船上说书的,本就是靠着船客的赏银过活,每月还要给船老大交一笔不小的挂摊费。 老先生落了笑脸,离小君就当没见着,依旧在前排坐得稳稳当当。 “小和尚,我这儿说的可都是荤段子,你可能不适合听。你还是赶紧去别处玩儿去吧。” 第32章 三章合一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在第一排坐得稳稳当当, “阿弥陀佛,我见你一老人家不容易,特意来给你捧捧场子。” 老先生胡子一翘, “呵呵,大可不必!” 离小君倒也不生气,状若夸张地摇头叹息,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那庙里供着的可是四方财神,都是偏财神,虽不如正财神一般, 一路发,但是捡个漏发一笔偏财却是十分容易!而我,作为我们庙里最有天分的小和尚,深受四方财神偏爱, 只要我坐在哪儿, 哪儿就赚钱。” “你当我还是三岁稚儿?我老连头行走江湖五十余年, 收了29个徒儿,徒子徒孙一大堆, 我岂是你能轻易骗得了的?!” “既老先生不信,那咱们走着瞧吧。” 哼, 还走着瞧!只要他一开口,保管这小和尚跑了! 老先生冷笑一声, 现在的和尚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你咋不说你直接说自己就是财神呢?!还走哪儿,哪儿发财。 既然你不走,就别怪他来破了你的戒!今日就先来讲一个荤段子让你成长成长! “今日,我们就来说说最近风靡杭州城的小神医!” “小神医”三字一落地, 离小君旁边的位置就有了人,一个顶着半头白发的富家老翁,穿着通体雪白的狐裘。 “传闻,小神医本是一个女子,风华灼灼,却脾性古怪。拜师药王山后,一心醉心于医术,深居简出。突然,有一日,药王山来了一个自称是为家人来求药的年轻公子,年轻公子虽风尘仆仆却难掩贵气。 小神医治病无数自然也阅人无数,她的一双手摸过不少男人的筋骨!而这一次,她只一眼就瞧中了这个年轻公子,笃定这是一个极品男人。 有颜有肉,有风有骨,堪称人间极品男人。 前头我们说了,小神医脾性古怪,只问诊了三次后,就任由自己彻底沦陷在了年轻公子的爱网中。她破了药王山的规矩,对问诊的男人起了窥觑之心,想占有那个男人! 年轻公子遭到了小神医热辣如火的追求,年轻公子一开始是拒绝的,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年轻公子开始跟小神医拉拉手,亲亲嘴,但是从未再逾矩,只盖着棉被拉拉手。 小神医哪里这般容易满足,她开始日日给年轻公子送补药,喝得年轻公子鼻血倒流,也不逾矩。 -- 第53页 最终,小神医还是给年轻公子下了药,被扒了衣裳的年轻公子如同一条咸鱼,绝望地躺着,绝望地流泪,含泪地说着,他不行,不要这般折磨他了,他想死…… 第二日,年轻公子不堪其辱,留下书信离开了药王山。 在信中,年轻公子痛苦地诉说着自己不行,他不能给小神医幸福,让她重新找一个可以的男人吧!所以,恕他不告而别,还让小神医忘了他,去喜欢一个健康的、能给他快乐的男人。 但是,小神医是谁啊!她自习医以来,见过的男人没有一城也有一村,普通男人又岂能入了她的眼。 小神医霸道地宣誓:入了她的眼,就是她的人! 小神医在药王山闭关三年,三年后出关,手握着专治男人不举不行的神药,下山来找那个年轻公子来了! 因着年轻公子温润如花又入水,小神医深以为此人应当自小长在江南,所以,小神医来了杭州城……” 离小君小声地嘀咕着,“真是一往情深,实乃吾辈楷模呐~~” 半白发老翁附和着点头,“是呐。小神医也是钟情之人,这一份情谊实属世间难寻。若是有一日我能见着小神医本尊就好了——我日日上街寻找小神医,盼着与她偶遇,但是都落了空。最近听闻小神医会来西子湖,我就上了船来碰碰运气了……” 老翁说着,还给离小君点了一盏茶,一盘瓜子。 离小君倒是不知杭州城何时来了一个小神医,但是并不妨碍她八卦。“你都这么老了,用得着这么拼吗?”你问过你家中的媳妇,愿意不愿意陪你这么拼??? 老翁点头,“嗯,我只有一个儿子,我想给儿子添个伴儿。让他们兄弟之间可以互相帮衬,以后也有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人。” 离小君磕着瓜子,不住地点头,“老伯,你有这个想法非常好。兄弟之间那可是可以豁出命的,以后肯定会互相帮衬的!你看那武大郎,若非他的爹娘给他多生了一个兄弟,他就是死了也白死,都没人给他报仇。” 老翁的脸色有一瞬的龟裂,“小和尚,你这话说的,我突然不大想要再生一个了……” “怎么就不想生了呢,观你谈吐不凡,衣冠楚楚,应是家有恒财,想要多子多福非常正常。生呀,生了以后有事,另一个一定会豁出命帮忙的。” 老翁只要设身处地地一想,他大儿=武大郎,他未出生的儿子=武松,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没了心情游船,只想回家让儿子好好伺候好了儿媳妇,可千万不要给儿媳妇爬墙的机会! 也不要给他生小儿子的机会!他大儿非常孝顺,听说他要找小神医,日日都陪着他走街串巷地找…… 老翁慌得心口突突跳,看着离小君还跟没事人一样地磕着瓜子,心气不平了。一把抢回了瓜子盘,还有被喝了一半的茶。 “嘿,我这不是好心劝你吗?你咋就生气了呢?你这人如此容易变心,怎么给人的东西还能拿回去呢?” “哈!我原想着你一个小和尚时常在佛祖跟前伺候,我给你吃的,就相当于给佛祖上供了,求着佛祖保佑我能心想事成!现在我不求了,我不求了,不求了还不行吗?!我一个儿子挺好,这上供的东西当然要拿回来!万一佛祖听到了我所求,将小神医送到了我的跟前呢?那我是不要呢还是不要呢!!!” 老翁为了证明自己不差银子,还特意给了老先生一块碎银子! 老翁左手一盘瓜子,右手一茶盏,没走几步就碰上了独子。 “儿啊,你爹我、我差点儿害了你哇!你可不是武大郎,我不想要再生儿子了,有你一个,爹足够了……就在刚刚,我求了佛祖幸亏我及时悔悟,若不然直觉告诉我,我差点儿就要撞上小神医了,吓得我把上供的瓜子和茶都捧回来了……” 儿子大受感动,“爹,儿子上辈子修了天大的福分,才有您这样的爹!” 老翁胡乱地将东西往一空桌上一放,“对了,你来之前你媳妇咋说?” “我说要与爹在船上住一日,所以她就回娘家了。” “哎呀,完了,要出事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老翁语序颠倒,但是并不妨碍有心人听懂了。 再稍稍一打听,说书那一块地方,只有一个小和尚。 难道,那小和尚与那小神医有些渊源?就算是没有渊源,能得几分指点也是极好的。 老先生这才开船就得了3两银子的赏银,这搁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难不成,他这是真的遇上了会走路的财神??? 离小君冲着老先生一咧嘴,“老先生,你虽说书艺术精湛,只缺少好的话本!若不然,凭着老先生的水平,怕是早被官家人请了上门去说书,不至于在此地说个小段子谋生。我听着不如我们谈个合作!我给你提供话本子,我抽成一成利。如何?” 老先生有些晕,不是一个会走路的财神吗?怎么财神还要自己上门拉生意的吗??? “老先生,不必急着回应我。等得了空我写个话本子,你可再做决定。” 离小君刚想走,就见着一大波人朝着这里走来,难不成那富家老翁说不过她就寻了人要揍她? 离小君下意识地想走。 “小师父,请留步!” 离小君走了一步,就被包围了。 -- 第54页 离小君又伸出了双手,啪嗒一声清脆地合成十,“阿弥陀佛,施主有何事?” “刚听闻唐老爷子得了小师父指点迷津,我们也有不解,想要请求小师父解解惑。” 离小君呼出一口浊气,虚惊一场,只要不是来揍她的,她还是很乐意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和尚的,毕竟解惑什么的她最会了。 “不知唐老爷子在何处?我尚有几句话要与他说。”离小君心道,她就是想让那老翁瞧瞧,她不稀罕他的瓜子! 众人齐刷刷地转身,将靠窗的位置露了出来。 只瞧见,湖面上飘着俩颗人头,正一上一下地奋力地朝着岸边游去! “也不知家中出了什么事,父子二人抱头痛哭了后,发了疯地要回岸边。不顾船老大阻拦,愣是跳船而去……” 离小君:…………她真的就是随口那么一劝。难不成那儿媳妇真的有姘头??? 离小君被请到了中间椅子落座,一塌鼻子中年扬声为离小君点了一盏茶,一盘花生。 “王塌子,你明明是后来,怎又插队!” 王塌子一摸鼻子,得意地背着手,“真是不好意思,我嘴快,又偷了个巧。” 王塌子落座后,直奔主题,“小和尚,你知道小神医在哪儿?” “实不相瞒,我不认识小神医,也不知她在哪儿。” 王塌子摸了摸鼻子,实在是不愿就这么浪费了半两银子的茶钱,所以,他得想想该问一点儿什么。 有了! “三日前,我无意中发现一个坟破了一个洞,透过洞口望进去看到棺材板上压着好几个银块,地上散落着一堆的铜板,生生地用铜板摆成了一个八卦图形。” “坟的旁边就是一座废弃的庙,庙里供着地府的神仙,地上散落着不少的供品,还有铜板,甚至还有好几块碎银子。” 离小君插话问道:“你这3日可有离开杭州城?” “不曾啊!我就是一账房,每日都要去上工,哪能离开杭州城。” 离小君了然,既是不曾离开杭州城,那么想来那个坟墓就在杭州城外。棺材板上压着银块,那必然是大墓,而杭州城郊,大墓旁有庙的,只有一个。 凌公墓。 凌公墓的旁边,有一座废弃的白庙。传闻,这一座白庙原就是凌家人自建的,为凌公守墓人而建造的。后来,凌家势弱,白庙渐渐地成了专为丧事而设的庙宇,里面供着地府的牛头马面等鬼神。 王塌子贪婪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师父,你是佛门中人,应该不大能明白我这种凡人的烦恼。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俩笔横财,不敢动!不知小师父可有破解之法,不会让鬼啊鬼神仙啊惦记上我。” “小师父,你还小,你不知道那庙里最后一个守庙人死得那叫一个惨,听说人都烂了才被人发现……”离小君看着王塌子眼睛发直,说起这些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但是“想要发财”这四字就好像刻在了脸上,表情扭曲。 就她三脚猫的相术,也能看出王塌子怂包子一个。细看着王塌子的塌且扁平的鼻子,财运不大好,且性子优柔寡断。若不然也不会过了三日还在困惑着这钱不能捡。若是换成她,就算是在地府门口的三个铜板,她都要冒险去捡的! “我怕厉鬼回头缠上我,也怕地府鬼神勾我魂,虽然钱财诱人,但是小命要紧。若不然,还是算了吧?” 离小君随口劝着:“这么大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可惜?过了十年你再想起来,也会懊悔今日的不作为。” “那我要如何做?若是小师父有法子,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出家人不图财不牟利,能为你解惑一二,足矣。” “小师父大义……” 离小君听够了王塌子的好话,这才开口:“我这倒是有一主意,端看你敢不敢了。你大可以将坟里的银子放进庙里的鬼神座下,让厉鬼和鬼之神好好地斗一斗法!待得两败俱伤,你可渔翁得利。” 离小君腹议:呵,连一盘贵点心都不给,她会指望重金?她不过就是好奇,厉鬼和抓鬼的会如何斗法,毕竟她对鬼神之间的八卦也格外地感兴趣。 王塌子激动地一拍桌子,“小师父,大才!不过,我如何才能知晓他们两败俱伤?” “简单!你若是将银子都搬到了庙里让他们决斗的,等过上一日,再将银子都搬到坟墓里。若是第一日就分出胜负,那胜方怎么会让你将银子弄走。这若是还能斗,都该斗俩回了,也该受伤了。” “为了谨慎,我还是多搬几回!让他们多斗一斗!” 王塌子得了主意忍不住拍案大笑,冲着离小君拱了拱手,大笑而去。 噗通——王塌子不顾人劝阻,还撂下了谁拦他就是挡他财路的话后,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水,拼命地往岸边游去。 一连二人在寻求小师父解惑了之后跳了湖,船老大拉都拉不住,后面原本排着队的人一时间不敢上前。 他们真的不想一头扎进湖里,万一一不小心一激动抽筋了,那可是命丧湖底了啊! “太邪门了!那俩人都是又哭又笑,谁都劝不住要跳湖,该不会是被小和尚使了降头了吧?” “不会吧?蛊人也往杭州城来了?” “若是无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离小君微笑地扫向了贴着墙排排站着的人。 -- 第55页 “我可不怕蛊人!我来!” 黄员外大喝一声,上前一步,腿肚子打着颤,愣是被他忍了。虽戒备着离小君,但是依旧十分懂规矩给离小君点了一点心,一瓜果,一甜茶。 三样茶点,是上供的标配。 离小君失笑,这是真的将他当成了佛祖的座下红人在上供呢! 嘶,离小君起了玩心,若不然,做戏做全套,他就陪着他们一道儿玩玩?反正,楼船就是一销金窟,只有2两银的她,哪儿都去不起。 黄员外挺着大肚子,勉强着自己笑了笑,笑得脸上的肉肉也跟着抖了抖。 “若是你怕,你可以不用离我这么近的。我耳朵好使,你坐得远,我也听得见。” 黄员外摇头,“我怕别人耳朵也好使,隔墙有耳,我得小声说。” 黄员外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小师父,请用。” 哟,别看这人长得五大三粗,却十分有仪式感。 这就开始了吧! 离小君回了个礼后,端起茶盏轻嘬了一口,“阿弥陀佛,施主若是想要询问小神医的踪迹,恕我也不知。” 黄员外摇头,“我有子有女,有妻有妾,我没病。我只是想寻着小神医买药方子,原以为小师父知晓小神医的行踪,如今看来,是我没这个运道了……” 黄员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是家中长子承了祖业,只是接手了药材铺的十年,年年亏损,没少被我兄弟挤兑,说是祖业要在我手上没落了,没少提出要高价收了祖业。 如今小神医的神药被传得神乎,我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翻身的机会。但是我又没见过传说中的神药,如今杭州城里卖假药的多如牛毛,头一茬卖假药的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我又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也不愿意昧着良心赚钱……” 离小君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许同知跟前的幕僚找他买狗皮膏药——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许同知的幕僚还问起了狗皮膏药是否可以贴在胯处? 如今一一想来,她的狗皮膏药应是被那幕僚当做了小神医的神药了。 不过,连许同知认错了她的狗皮膏药,那想必杭州城内无几人见过真正的神药!既如此,这其中是不是可操作的空间足够大! 离小君心念一动,一改端庄,笑得可亲可近:“你若是不愿意做昧着良心赚钱的事儿,大可以卖一些药材。不若,你提供药材,我寻人卖,如此,我六你四。” 黄员外挣扎着道:“你,你这般表情,有些吓人。就好似老狐狸,要吃小兔崽子。” 离小君抹了一把脸,又换上了端庄相,这一回黄员外几乎是毫无挣扎地应了!“我在丹心生药铺等小师父!这里人多嘴杂,我那俩个好弟弟也在船上!等到了铺子里,我们再好好地谈一谈如何合作!” 离小君应了。 众人紧盯着黄员外,“黄员外,你这么高兴,要不要跳湖乐一乐?” “有病!!!我小命宝贵着呢,我才不做危险的事情。” 众人又跟了黄员外一路,确定他真的不想跳湖,这才放了心。 一股脑儿地又拥着去寻离小君。 能不能从小和尚这儿得知小神医的下落,这个暂且不知道!但是,小和尚能让人快乐!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疯狂了! 他们也要快乐,也要解惑! 如此,离小君打发了一些要寻求小神医下落的人,又帮几人解了惑后,这才得了空闲。 因着这其中有不少的掌柜和富家翁,生怕银子唐突了小师父,又因占了老先生的地盘,所以特特特大方地给了老先生不少赏银,这般下来,竟然赚了三十余两,这才半个时辰竟然抵得上十日了! 老先生这会儿已经完全相信,小和尚是真的能给人带来偏财!!!如今,小和尚就是说他是财神本神,他也是愿意信的! 财神要拉他入伙赚钱,他当然必须要答应!所以,老先生这回生怕离小君拒绝,表示话本子不用先过目,他也愿意给离小君一成利。 唔,又拉了一人入会,她的点春会一点一点地壮大起来了! 等离小君离开了船头,船中央的船娘已经选罢,换上了几个艺伎或弹琵琶或跳舞助兴。 离小君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簪花男,就回了楼船的三层。 守门的都是许公子带来的下人。因着见到了许公子因为离小君责罚了外室阿喜姑娘,所以见着离小君格外地热情。生怕有哪一点儿疏忽,惹得许公子责罚。 下人们一见着离小君归来,就热络地帮着离小君开了门。“小师父,怎么不再多玩一会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元公子可归来了?”簪花男本命元绪,倒是取了一个好名字。 许家下人摇头,“不曾。” 离小君因着帮人解惑得了不少点心,“这都是别人塞给我的,你们一道儿分了吧。”说着将点心递给了最近的一人。 许家的下人得了点心,嘴更甜了,纷纷夸赞离小君人缘好。 离小君走进了包房里后,环顾四周,没发现一个人影。待得刚要走时,就看到了软塌上弓起了一个大团。 走近,才看到了软塌上睡着一个人,露出一个脑袋。 不曾想,包房里只有贺禹一人,裹着大棉被躺在软塌上,一条腿耷拉在塌下的羊毛毯上…… -- 第56页 岁月特静好,只想扒了被,仔细瞧一瞧。 不知为何,离小君的脑子里突然闪现了老先生说的那一段小神医摸骨…… 离小君摩挲着指腹,她的手也痒痒,想要摸骨,这可咋办。 贺禹闭着眼睡着,倒是一副小乖乖的模样,牲畜无害,偏面皮又嫩白,让人只想蹂、躏至绯红。 离小君惯会宠自己,如此想的,就如此做了。 离小君蹑手蹑脚地靠近后,蹲在软塌下,凑近贺禹,只轻轻地扫了一眼贺禹的眉眼,就伸出了手! 轻轻地掐了一下贺禹的脸,入手滑嫩,忍不住加重了力道!贺禹吃痛,皱眉晃了晃脑袋。 离小君赶紧收回手。 被她捏了一把的地方,已然变得绯红,诱人。 堂堂一知府,长成这样,还真是增加她肆意妄为的难度呢! 离小君虽手痒痒,却十分有分寸,她深知她只是一道士,不应与知府纠缠感情。 当然,手上的便宜,能占的时候必须得占! 占完了便宜,当然要溜。 就在离小君打算溜走的时候,贺禹贺禹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嚣张的笑容,“抵死纠缠,求其猪肝红……” 抵死纠缠,求其猪肝红…… 离小君低声重复着。 啧啧啧,这还说上了春的梦话了啊。 不过,学渣就是学渣,猪肝红算是几个意思?谁家姑娘被抵死纠缠,还能羞涩成了猪肝红的脸?对着猪肝红的脸,还能下得去口,不光能下得去口,还笑得十分嘚瑟,果然不是一般人。 只,这么打盹的一小会儿,够噼里啪啦发挥吗? 离小君围观了一小会儿,就见着贺禹躺平一动不动,也没见着贺禹如何抵死缠绵,心道:果然就是过一个口瘾,亏她好学心爆棚,还想学习学习如何抵死缠绵,求其猪肝色。 罢了,罢了,还是让可怜人抱着被子抵死缠绵吧。她就不打算人家的春的梦,猪的肝了…… 离小君贴心地将偌大的一个地方留给了贺禹,打开房门,一脚迈了出去。 离小君神色如常,随口道:“怎么只有大人一个人在?” 许家下人笑着应了,“知府大人惯来如此,每回与我家公子和许公子出来,都是一觉睡到散了。” 离小君看了占了便宜的份上,帮着贺禹描补:“倒是辛苦。”辛苦地抵死缠绵。 “是。知府大人公务繁忙,自是辛苦。” “嗯,你们若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也不必进去打扰大人,我刚看到大人睡得正熟,让大人好好睡。” 离小君心道,贺知府啊贺知府,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若是你那抵死缠绵被别人听了去,英明扫地那就不怪她了。 离小君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三楼的船头,站着俩个人。 大冬天摇着折扇的许公子,还有一个羞涩地拢发的姑娘。 啧,真是好生风流,在哪儿都有红颜知己。 离小君不欲打扰人家好事,但是偏偏许公子开口唤住了他。“小师父,你是在寻元绪?” 离小君点头。 许公子朝着离小君勾勾折扇,招呼离小君过来。 小姑娘见着有外人来了,羞涩地退到了一旁,自顾自地吹着西北风…… 哗啦啦,一脸西北风。 离小君磨磨蹭蹭地走近,“元公子在哪儿呢?我们刚走散了。” 许公子折扇虚虚一指,顺着折扇看去,离小君看到了甲板上抱着鸡坐着的簪花男。 离小君:…………这倒霉东西,你兄弟媳妇儿子都有了,还不忘钓鱼,簪花男却只知道玩小动物!另一个再不济,至少在梦里都自给自足了。 总而言之,这倒霉玩意儿!!! “元绪纯善,难怪与小师父合得来。”这话约等于小师父也纯善。 离小君抬起头,炯炯地盯着许公子。 “许公子,看到没,我的大光头!你刚说多了甜言蜜语,一下子没收住,我特别能理解!” 许公子愣了一下,而后笑了,“那一句真是实话。” 离小君从许公子的眼里倒是看出了几分认真。 她这人最受不得别人可劲儿地拍马屁,这样,她真的会心软。 一心软,就容易守不住秘密。 “我偶然听说,你爹可能想要再生一个儿子。” 许公子依旧笑,“怎么所有人都比我知道得要早。可是他也不看看,他能不能生得出来。” 哟,这话就不是她能听得了。人家同知大人和儿子闹别扭,她这个小虾米还是别八卦了。 离小君猫着腰麻溜地滚了。 顺着楼梯一路线下,离小君在甲板上找到了簪花男。 簪花男盘腿坐在地上,怀里坐着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簪花男正给大公鸡按摩脖子。“大壮,看到没,那个彩尾雉鸡就是你爹我给你寻来的媳妇,你若是赢了,爹今晚就给你们办洞房!” “那我可要讨一杯喜酒喝。” 簪花男回头一看是离小君,欢喜地招呼离小君,“小和尚,快来!今日你就等着吃我鸡儿子的喜酒吧!” 离小君看着簪花男身边躺着的折了脖子的三只斗鸡,鸡冠上的血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滩血。 “我倒是幸亏来迟了,若不然,今日怕是约莫着丧酒喜酒轮着吃,怕是下不了席了。” -- 第57页 簪花男一乐,“这回可不一样,我偷偷地跟你说,卖鸡的说大壮可是雏儿,见着母鸡眼睛都放光!你看,大壮盯着那个彩尾雉鸡,眼睛都直了!都成斗鸡眼了!” 庄家站在圈出来的空地中间,吆喝着还未下注的赶紧下注。“我听闻,刚有一客官猜对了甲鸡赢,赚了6百两银子!就这么一下子,可就来了一处二进的宅子了!没下注的,赶紧下注咯,错过这一次,就要等到下半晌了!” 围观的客官听闻六百两银子,有不少心动投了注。待得无人加注后,船人才让甲鸡乙鸡入场。 才一松开,两只斗鸡耸着脖子扇着翅膀朝着对方飞去,一照面就开始互啄,鸡叫啼血,竟不知疲倦。 “大壮,想想你的媳妇,啄它!弄死它!”簪花男激动地在场地呐喊。 俩只公鸡斗得难舍难分,直到一只鸡败下阵来。 “大壮,你是最棒的!看到没,这是你的媳妇,今晚,我就给你们洞房!”大壮被簪花男抱回,啼叫无力,耷拉着脖子缩在簪花男的怀里,任由他折腾。 簪花男买的斗鸡赢了庄家的斗鸡,得了20两银子,并送了一个彩尾雉鸡作奖励。 簪花男弄了一条红绳,绳子一头绑着一只鸡,簪花男拿着绳子中间。就这般,簪花男一手牵着一只鸡,在一层开始散步。离小君默默地落在身后…… 就这般,簪花男拿着得来的20两奖励,让船家置办了一席面,请了离小君三人吃席。 至于俩只洞房的鸡,被搁在了门外,吹着西北风。 贺禹打了一个哈欠,“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用三个月的俸禄弄了那俩只鸡!还有这一桌简陋席面?” 簪花男夹着鸡腿的手一抖,“也不全是,还有桌上的这三只鸡……” 贺禹:“接下来的三个月,你吃鸡屎去吧!” 簪花男不服:“我还有鸡蛋!那俩洞房后,会给我下鸡蛋。” 离小君默默地吃大白菜,自打看了那斗鸡的凶残场面,人鸡都死得惨,死得过程也惨,她实在是没胃口再吃鸡肉。 “若是我记错的话,雉鸡是雄鸡颜色鲜艳——外头那个彩尾雉鸡应该是雄鸡——” 簪花男脸色变化万息,踉跄地跑了出去,看到了他的大壮倒在了笼子里,彩尾雉鸡悠闲地在笼子里散着步。 “天呐,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洞房日没了新郎鸡……” ================== 楼船靠了岸后,离小君就被小善心告知无离子四人去了玉昭寺! 离小君回了灵官庙果真没见着这几人,忍不住嘀咕:“奇怪,他们去玉昭寺做什么?难不成是钱罐子里的欠条被他们发现了?” 离小君折了回去,往玉昭寺去。 未等离小君开口,守门的小沙弥眼神怪异,一言不发地给离小君让了一条路。 “玉昭寺的小和尚,你不去通报一声,就让我进门吗?”离小君笑着调侃道。 小和尚哼地转了头,又没忍住转过头盯着离小君,“就算我要通报,你还是来去自如地将玉昭寺当成了自己家的后院一样。” “这话听着怎么一股子酸味儿呀,我又不曾抢了你们玉昭寺的东西。” “你抢了我们玉昭寺最重要的东西!不,不是东西!是最重要的!”小和尚越说越生气,哭着跑了。 离小君踱步进了玉昭寺大门,她还是头一回来玉昭寺,不愧曾是皇家寺庙,一草一木一粱一瓦都与寻常的寺庙不一般。 离小君寻着声音绕过了正殿,才到后院,就看到了一干人齐聚玉昭寺。 离小君一出现,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们在玉昭寺等了俩个时辰,足足俩个时辰,这二人谁也不回来!偏偏这么巧合,一前一后地来了!小君一定是刚回了灵官庙,若不然,他们二人一定是一道儿来的!” 无离子的手指头颤抖着从离小君和了途之间来回晃!就这么点点点,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 他养大的小姑娘,还未及笄呢,就被小白脸糟蹋了,还是上赶着花银子让人糟蹋!真的是太诛他的心了! 离小君一脸莫名,拼命地给离小禅眨眼睛,希望能给她一个暗示。可离小禅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一直怒瞪着了途,随时准备着冲上去暴揍了途一顿! 离小君虽不知无离子连摔带打这是为了哪一出,但是凭着以往的经验,几乎都是上门讹钱。可是如今21家寺庙都知道玉昭寺自打被衙门罚了后,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无离子他们还要来讹钱,这是不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如今他们灵官庙日日吃肉,顿顿吃饭,真没必要讹人。 “老头儿,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一起回来,我一个人回来的,我能跟谁一起回来?” 无离子瞪了一眼离小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帮着这个小白脸说话吗!你今早带出去的2两银子呢?是不是没了,是不是跟这个小白脸一道儿花了?” 离小君的2两银子,当然没了。因为簪花男哭哭啼啼地向她借钱,最后磨走2两银子 。 第33章 许公子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解释, 掰开揉碎,举例子讲道理,可是无离子全程“不听, 不听,小和尚狡辩。” 老的说不通,离小君转而去说服离小禅, 可离小禅却一脸“我好失望,你竟然不顾自己的名声,还要包庇小白脸。” -- 第58页 了途对灵官庙的几人早有耳闻,奔走了一日早就精疲力尽, 此时再被这几人缠上,不耐地揉了揉眉心。“不必客气,通通打出去!” 无离子原只想在俩家寺庙内部解决,没想到了途却如此不讲道义, 竟然让人将他们打出去, 如此这般, 摆明了就是想撕破脸! 饶是虚淮子这般老好人都恼了,“师兄!借条!把借条拿出来!当面对质, 看他如何狡辩!” 一逍对玉昭寺原本就意见不小:“吃干抹净,还要将人打出去!玉昭寺真的是好大的脸!” 无离子拿出了那一张46两银子的欠条! 了途视线落在欠条的最后, 是他的名,是他的笔迹。 46两银子的欠条, 只有那一日, 玉昭寺的水陆道场被搅黄的日子,他被人逼着写下了那一张欠条。 了途挪开眼,将视线落在了离小君的身上,较之与那日少了头发, 面容上也有微微地调整,身量却是差不离。她倒是聪明,知晓易了容貌,搅浑了水,独她自己赚了一笔。 难怪他寻人打听了许久,也不曾找到这么一个小大夫。原来是改了容貌,若不是这一回灵官庙几人闹了一个大乌龙,怕是他永远也找不到她。 离小禅一直紧盯着了途,看着了途嘴角勾起的一抹笑,直接被点炸了,冲上去就给了了途一个闷拳! 了途原是能避开的,但是似是想到了什么,放弃了躲开,闷头迎了上去,任由着离小禅一圈砸到了他的腮帮子上! “肖想离小君,你配吗?!” 了途低头,吐出一大口血。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玉昭寺的和尚岂能见着方丈被人欺负成这样,也怒了。 最后,还是无心大师闻讯赶来,安抚了情绪激动的俩边。 “如今,我们21家寺庙前途迷茫,实在是不能再生事端,若不然,极有可能被衙门盯上。朝廷发给寺庙的修缮和各种补给已经俩年不曾给了,若是想永远被断了,就尽管继续闹下去!” “了途新来杭州城,但也应当知道五云寺方丈之事!有了五云寺的的教训在前,我劝你还是莫要走上歪路。” “至于小君子,你们不是说了途图小君子的钱,只要断了小君子的钱,了途自然就无所图,二人应该就会断了联系。” 无心大师说完,了途又接连吐了三口血。众人帮扶着了途在椅子上坐好。 “快去请柳大夫!” 柳大夫来得很快,给了途做了一个简单的处理后,留了一药方子,让玉昭寺的小和尚同他一道儿去抓药。 柳大夫背着药箱走到门口,就被离小君拦住了。“等一下,柳大夫!有事劳你帮忙。” “我想到办法自证清白了!” 了途整个身子都靠着椅背,左右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他都已经打算躺平认人嘲,心都脏了,再脏一点儿也无所谓。 离小君给柳大夫鞠了一个大躬,“求柳大夫帮我自证清白!我清清白白一小道士,被人泼了脏水!” 柳大夫不悦地皱眉,再一细想了途被打,多半是有心人将离小君和了途给牵扯上了一处。离小君才多大一点,就有人泼脏水,果然是心思歹毒! “姑娘家闺誉最是要紧,坏人闺名,就是夺人性命!到底是谁朝你身上泼脏水了!” 离小君没忍住,看了一眼无离子。然后又看了一眼虚淮子、一逍、离小禅。 柳大夫不明,“离小君不说,你说!你作为她的师父,她的家人,今日趁着我们几个看着离小君长大的老人跟前,好好地说一说,到底是谁敢泼脏水!到底是谁,不将我们西子湖畔这些人放在眼里。” 无离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事儿,不是应该关注谁欺负了小君吗?怎么着还要为小君子讨回公道的我、我们啊——” 柳大夫一听无离子这话,就知道这几人自己掘的坑,泼的脏水。“糊涂虫!当初我就反对,怎么能将离小君交给不怎么聪明的无离子抚养!” 柳大夫将离小君拉到中间,“处子的头发一般缺少光亮……” “柳大夫,这个可以跳过。我光头。” 柳大夫没好气地给了离小君一个爆栗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贫嘴。“处者,五气不泄。走路夹臂齐腰,同臀齐步,不抖抖颤颤。离小君,去,走几步。” 离小君深吸一口气,虽然她并不怎么注意自己的名声,但是她也从没想过要去拖累一个和尚。而且那个秃了和尚还是一寺之方丈,背上了这等臭名,怕是一辈子都完了。 所以,这一趟的路,她一定要好好走!不能出了任何差错。 离小君吐出一口气,迈开右腿——卧槽,静下来是要左手还是右手,还是左腿???她不会走了!!! 就这般,离小君同手同脚地走了一圈。 柳大夫扶额,“行了,就这等没心没肺的,能入得了谁的眼。你们若是不信我,可寻个接生的稳婆给离小君瞧瞧。” 就这般,离小君的清白又回来了。 灵官庙的几人闹了一个大乌龙,心虚地没眼看离小君。 无离子大方地用离小君的攒的银子付了了途的要钱后,一行人就回去了。 离小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头,后面三老头儿耷拉着脑袋跟着。 只有离小禅毫无心理负担,一边捡柴一边走。 -- 第59页 三老头儿求解:“你不愧疚吗?咱们差点儿往小君身上泼脏水,她差点儿被我们毁了闺誉了。” 离小禅不解:“这些年,小君还有闺誉这种东西?” 三老头儿:…………有点儿道理。 “今日这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明年,小君就及笄了!我听闻,小姑娘家家十三四岁开窍的不少。以前,咱们为了混上一口饱饭,小君可能顾不上看男人,如今有了几分闲钱,又有了闲工夫……” 无离子倒吸一口凉气,“你这般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一次小君盯着路过的公子看!那公子长得还丑,没我年轻时好看!” “所以,在小君不懂得真正的美丑之前,我们要负责教会她!不能让她被人骗了!”无离子一锤定音。 过了好一会儿,无离子叹气。“也幸亏今日是一个乌龙,若是小君真的遇人不淑,我气得能跟人同归于尽。” 回了灵官庙后,离小君伸手就管无离子要钱,要欠条。 无离子撇开头,“ 要银子,没有!要命,那就给你欠条。” 离小禅适时问起欠条的事。 离小君也不瞒着,将她如何趁着玉昭寺大乱,如何机强买强卖给了46个玉昭寺的和尚,如何让了途写了欠条。 无离子几人这回是彻底信了,离小君应该与了途真的没什么,现在不会有什么,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要知道,玉昭寺因着水陆道场的事情,穷彻底了。 “所以,因为你们,秃了和尚大概已经猜到那个小大夫就是我了!以后,我要小心一点儿躲着玉昭寺的人。”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这几日你就好好地待在家中吧!” 离小君在灵官庙里安分地待了一日,绞尽脑汁地深化了小神医的故事,还十分巧妙地构思出来连续集话本! 她相信,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专说腥黄腥黄话本子的老先生。 话本子已初具梗概,离小君打算着鱼老先生商议商议,先弄上两集看看效果。 离小君打了一声招呼,抱了一叠书稿下山去。 哪成想,到了半山腰,就见到了一个背着背篓的了途。 “离小君,我们聊一聊?” 离小君想也不想地拒绝,“想必了途方丈也知我是一个小姑娘,跟你独处,怕是真的不方便。” “小大夫——我听闻许同知旧年过得一点儿都不好,花了数万两银子打点上下,为的就是能升一升……” “了途大师,我知道一个地方挺安静的,请跟我来。” 离小君带着了途往里走了一小段路。“说吧,你图什么?” “玉昭寺因你赚的百两银子,赔出去的就不说了,光是打点衙门就花了近千两。你说,我能图什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离小君一口应了,“行!你只要嘴严,等我有了银子就给你送来!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欠条还你。”如今,她还真不能得罪了许同知。等着有机会了,从簪花男那儿套一套话,倒是可以。 了途接过欠条,看着上面自己的字迹这才收了起来。“这张欠条,本就是你讹人,自然是不作数。为了表明你的诚意,明日一早,我要见到10两银子。否则,许同知会想见到你。” 离小君深深地看了一眼了途,应了。“玉昭寺的塔林,第一排第一个旁,我会埋下10两,明日一早,你自己去取。” 说完这些,离小君转身就走。 一转身,离小君就变了脸,咬牙切齿:秃了和尚,这笔账咱们可记好了,慢慢算!敢威胁我的人,她见多了!但是终有一日,定让你跪舔我!!! 只是,当今之计要先去弄10两银子。 离小君寻了老先生,老先生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话本! 话本子里的肉扑通扑通地一块块往下掉,真的肉太多太大,他有些握不住! 但是这个话本子搁在楼船上说,真的太合适了!因着楼船上的客人,除了下赌的,其他的大多会选个船娘相伴…… 老先生看完后,忍不住吸了吸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小师父,大才!” 离小君摆摆手,二人谈妥了合作,她时常给老先生提供话本子,老先生加入点春会,每日收入的一成算是加入点春会的会费。因着说书收入不稳,离小君特允了老先生十日后一结算。 离小君领着老先生认了衙门后的宅子,因着老先生有住处,谢绝了离小君安排住处的好意。 二人签了契书后,离小君送了老先生出了巷子,刚折回来就遇上了无精打采的簪花男。 簪花男瞥了一眼离小君后,挪开了眼,继续往前走。 离小君一挺腰板,佯装怒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债主的?” 簪花男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2两银子的债主,亏你装得真像。我欠了贺禹150两银子,他都都没个债主的刻薄样子。” “还不快滚过来给我捶捶背。” 簪花男话落,贺禹的声音从后面幽幽地响起。 簪花男不敢违抗,屁颠屁颠地跑到贺禹的身旁,握着小拳头,就在这巷子里开始了捶背生意。 等贺禹舒服地伸了伸懒腰,离小君忍不住开口。 “我这2两银子的债主,也需要这一项捶背服务。” 簪花男不动。 离小君伸出手,“2两银子还来。” -- 第60页 簪花男咬牙,昨日刚回城,他就花了半两银子小撮了一顿宵夜。簪花男无法,只能给离小君捶背。 吭哧吭哧,气死了! 待得许公子从后门出来,看到离小君后只一愣就恢复了正常。他们既请了离小君布置衙门鬼屋吓唬上峰,虽瞧着只是一差事,但是却是将离小君划为了己类。如此,以后见面的机会自然是多的是。 而经过这几次相处,许公子发觉离小君虽滑不溜秋,但是处事极有分寸。 许公子想到了昨日离小君的提醒,坏心眼地想着,离小君只打算提醒他,却并不想要掺和在其中。 许公子勾了勾嘴角,热闹都看了,再想退出,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爹刚出门,唐府和梅府昨日夜里打起来了,听说今日一早梅家的临街铺子都被砸了。月华楼的掌柜求到了我爹跟前,想要衙门之人别管这事儿。” 簪花男嗤笑一声,“许同知自从升官无望后,为了补上上万两银子的缺,还真是卖命,如今什么事都想管一管。” 贺禹阴测测地笑了,“下一个三年,又是一条好汉。” “走吧,既然许同知都去凑热闹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也走上这么一趟吧。” “记得,带上衙役。” 簪花男会心一笑, “这事儿我懂!等许同知收了一点儿好处,咱再带着衙役冲进去!让人以为咱们是一伙的,捞了好处还要逮人,人心不足。” 这事儿他们已经做了几回了,连簪花男做起来都是轻车熟路。 离小君手动微微笑,她一个出家人,真的不好这般凑热闹,佛祖会怪罪的。 只可惜,贺禹三人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她,将她一拎着,拖着走了。 一刻钟后,一行十几人出现在了唐府的后院的巷子外。 簪花男:“你踩着我,上去听一听到底出了何事。俩家人这都打了起来,为何还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 离小君:“或许人家有难言之隐?” 簪花男蹲在地上,让身量最小的离小君踩在他的肩膀上。 离小君踩着簪花男攀上墙头,就看到不远处。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被捆在一起,丢在中间的空地上。 男人哭,女人也哭。 俩家人对立站着,情绪激动。 离小君一看,往下传递消息。“抓奸在床。” “哟嚯,这么刺激的吗?你再看看,他们是刚被抓,还是正在被抓,还是事后被抓。” 离小君扭过头,又认真地盯着那一男一女看,看了又看。“应该是正在被抓!男人只穿了一条亵裤,女人鞋子都没穿,俩人一边哭一边发抖,应该是没穿衣裳,真冷。” 簪花男了然,“你这么说,我这脑子里已经极有画面感了。” 贺禹眉头突突,一个人真敢问,一个人真敢说,抓着离小君的脖子,一手扶着肩,就将人给弄了下来。 离小君落了地后,不满地揉着脖子嘀咕,“我又不是小鸡崽子,拎来拎去的……” 说完不满地瞄了一眼贺禹,贺禹察觉到离小君的视线,瞪了一眼离小君,“小鸡崽子被掐脖子就嗝屁了,我看你是没良心的小狼崽子,挺能蹦跶。” 离小君虽不满,但是对醒着的贺禹还是无能为力!只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贺禹睡着的时候找回场子! 许公子皱眉,“我记得梅家女嫁给唐家长子,二人青梅竹马从小一道儿长大,情谊自是深厚,哪怕就是在偌大的杭州城里这一对夫妇都是出了名的恩爱。怎会突然就被捉奸在床,这该不会是有人设计好的,故意想要分离二家从中获利吧?” 贺禹摇头,“我刚让人去查了,昨日唐家父子二人出城原打算昨日夜宿船上,不知发生了何事二人瞒着所有人匆匆归家。到了后半夜,就闹出了俩家人打了起来。” 簪花男接话道:“该不是昨日跟我们一样,也在楼船上吧?可是,昨日楼船上有发生了何事吗?” 离小君眨眨眼,又眨眨眼,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局外人。 她想起来了,难怪那个老翁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原来跟昨日在楼船上,一手抱着瓜子盘,一手抱茶盏的离去的老翁背影有点儿像。 细想一想,听人说那老翁姓唐,那差不多就对上了…… 贺禹看着咬着唇卖乖的离小君,还当自己刚刚训斥她有点儿过了。哎,小姑娘就是麻烦,他就说了一句话,小姑娘就能咬着唇逼着自己不说话!罢了罢了,他身强力壮,给小姑娘递一个木梯下吧。 “你有何话想说?” 离小君心里一震,不愧是堂堂一知府,观察细致入微,她就算是不说话刻意地撇清自己,这都能被贺禹给注意到! 看来,这是相瞒也瞒不下去了。 “昨日,我在楼船上就到了唐老翁,我们二人有一番小小的对话。” “唐老翁跟我说,他想为他儿子再添一个弟弟。我就赞同他,生吧,生了兄弟之间有个帮衬。但是他不听,还甚是惶恐,断了生二儿的念头。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跳湖回府了。依着时间上来看,应该就是来捉奸的。” 许公子自是能听出离小君话里含糊,“你是如何劝他生的,若是法子好用,我也学学回去劝劝我爹。” 离小君摇头,“你是不会想知道的。” -- 第61页 许公子坚持:“不!我如今正被此困扰,我极想知道。” 离小君默默地退后俩步,离着许公子远远的。“看你如此坚持的份上,我就说吧。唐老翁想生为大儿生弟弟,我十分赞同,顺便还给他举了个例子,武大郎和武松互相扶持的故事……” 许公子的脸色变幻莫测!他为什么上赶着要去问! 贺禹也懂了,笑得拍了拍许公子的肩膀,“许大郎~~~” 簪花男抓耳挠腮地不明白,离小君轻声地说了一遍武松和武大郎如何互相扶持的亲情故事。说完后,簪花男乐了。“许大郎,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你就这么去劝你爹吧!” 许公子:……他一点儿都不想做许大郎! 等院子里的动静小了,贺禹带着人闯入了院子,不由分地将人都给抓了。“东大街多处铺子被砸,有百姓举报是你们二家人所为,给我全部带走。” 俩家人虽生气,但也没想过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但是衙门上门这么一抓人,这破事是瞒不住了。 俩家人不由地记恨上了许同知,果然是无底洞,这是嫌五百两银子不够,又想抓人讹一笔。早知这般,直说五百两不够就成,为何非得绕这么一大圈子,让他们俩家人成了笑话! 贺禹带着许公子忙去了,只剩下一穷二白的簪花男,还有发愁明日十两银子的离小君。 “真想变有钱呐~~~” “我也想变有钱呐~~~” “若是有人跟我说,哪儿有钱捡,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去!” “我也愿意~~~” 离小君:…………她好像想起来有一个地方可以捡钱。。。 第34章 王塌子不讲江湖道义…… “有这么一个地方, 白日风景秀丽,是杭州城外的赏梅一绝,不过那里鲜少有人去, 我偶尔间听说那里能捡钱,所以,你敢去吗?” “还犹豫什么, 赶紧去呀!去晚了,钱都被别人捡去了可咋办?” 离小君想了想,这应该不可能,除非是王塌子改性了。“不急, 在捡钱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簪花男一脸“我懂”,这是在考验他有没有资格与离小君一起捡钱呢!不过,他也理解, 毕竟捡钱这事儿有手就行, 不好好地考验考验他, 怎么能体现出非他不可呢! 簪花男一本正经:“你问。” 离小君问:“对衙门里的那些个鬼屋,如何看?” 簪花男了然于心, 这是要考验他的胆量。“乍一看还是挺逼真,吓唬吓唬胆子小的足够了。但是我的建议是——可以多增加一些扮鬼的人, 这样氛围会更好。” 离小君继续问:“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簪花男表示,这题他也会。“鬼神之说, 信则有, 不信则无,全看各人。” 离小君满意地点头,“好搭档!以后若是有机会发财,我定然还寻你。” 簪花男欢喜应下, “稳稳的。” “我得先去买点儿干粮以备不时之需,半个时辰后在这儿见面。” 簪花男惊:“天呐,有这么多的钱,可以捡到天黑???等一下,我有一点儿慌,容我先做个心理准备。” “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做个心理准备,我去准备点儿东西。”离小君出了巷子才发现她兜里一个铜板都没,又折了回去管簪花男要钱。 “我只有1两半,昨日你给我剩下的。” “给我1两吧。我去买点儿干粮。” 簪花男不给,“你拿着2两银子做了我一天的债主,又是捶背又是踩我,折磨了我整整一天!没想到,这才一天,就往回要钱?有你这么不讲道义的债主的吗?” “我只凭1两,也能做你的债主。” 离小君要回了一两银子,就往西市去。 半个时辰后,离小君背着一个布袋子,簪花男扛着一个麻袋,二人鬼鬼祟祟地出了北城门。 守城士卒自然认真簪花男,这会儿看着他扛着一个大麻袋出了北城门,只以为簪花男是为知府大人办事,也不敢拦着,生怕耽搁了知府大人的正事。 俩人一路往北,又往西,越走越偏,官道上已经没了人。 簪花男一路上叽叽喳喳,不断地大胆地设想一会儿见了钱要如何花,如何毫无痕迹地在贺禹和许公子跟前露富…… 簪花男越说,离小君心就越往下沉。 离小君不知道的是,他们之间怎么地就误会这么大。她说的捡钱,不过就是捡一点儿零花钱,而不是一夜暴富。但是簪花男却臆想着捡到暴富…… “昨日夜里,我躺在床上想着,若是花完了二两银子,还挨不到三个月后。我就打算上知府后院去给贺禹倒夜壶……” “现在好了,我马上就要有钱了!我终于不必为了如何赚钱而辗转反侧了!我终于不用思考给贺禹倒夜壶还是给许大郎倒夜壶了……” 簪花男越说,离小君就越不敢开口熄灭他的幻想。 因为,他真的太难了。 簪花男太兴奋了,以至于都忽略了沿路时不时看到的坟墓。“这里的官道如此宽,为何没什么马车经过?” “等再过一俩个月,这里会被马车挤爆了,只能下车步行。”离小君真的没说谎,每到清明前几日,这里就会被马车挤满了。 “都来这儿赏梅花吗?” -- 第62页 “可能、可能是赏人吧……” 到了古山山脚下,拾阶而上,过了九曲桥,一桥隔着凡尘的喧嚣,桥下溪水叮咚。远远地就能闻到梅花的幽香。 在离小君的记忆中,西子湖畔的22家寺庙每年清明都会带着寺庙中的所有的小和尚小道士小尼师来古山,为那些无人祭拜的孤坟上三炷香,烧一点儿平日里念的经文。 每家寺庙,一年轮上一次。今年,应是轮到了玉昭寺了。 从离小君有记忆开始,凌公墓就没有人上香。有的只有坟墓周围栽种的梅树,还有忙着采蜜的蜜蜂们。 离凌公坟三丈远的地方,有一处白色的宅子,人们称之为“白庙”。 白庙原是为凌公坟的守坟人建的,所以建成了前庙后院。白庙的前殿里,左边站着牛头马面,右边站着黑白无常,正中间是阎王爷,旁边站着握着笔的判官。后面是一个小院儿,有一间屋子。 离小君与簪花男穿梭在梅树之间,慢慢地靠近凌公坟。 簪花男梗着脖子,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我们要来盗墓???” 离小君摇头,“不——你看那边!” 簪花男顺着离小君指着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男人穿着大红的衣裳蹲在地上挪步。 一挪步,一擦咔。 那是王塌子正包着头,抱着简易的手套蹲在地上挪。 “昨日我将白庙里捡来的都丢在了坟洞里,我摆的记号都没动,难道是没打起来? ” “那个小师父可没跟我说,没打起来咋办呀?” “算了,不管了,还是按照小师父说的,今日就丢进白庙里。” 王塌子拿着自制的钩子,蹲在塌了一个口子的坟洞旁,撅着屁股抠钱。 这么一抠,就是半个时辰,梅林中只稀疏地透进了薄薄的日光。 冬日,天黑得极快。 等王塌子抠了一半后,一抬头就看到梅林树影重重,吓得连钩子都不敢拿,将捡出来的钱丢进白庙就跑了! 这一操作,看傻了簪花男,原本有些惧意也被惊没了。“他是不是有病?辛辛苦苦掏出来的钱就又扔了?那他跑这儿来做什么?” “可能,人家只是想要练一练胆子?” 簪花男想了想,也深以为有可能。要不然,实在是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这诡异的一幕。 二人又蹲了一小会儿后,离小君拍了拍簪花男的肩膀,“来吧!起来干活了!” 簪花男卸下麻袋丢在地上,蹬蹬蹬地往白庙跑。 簪花男冲动地一脚迈进了门槛,脚下踩着一个硬硬的东西,一抬头就对上了黑白无常的吐出来的的大红舌头!大红舌头诡异地随风动了动~~~ 簪花男僵硬着脖子动了动,才看到昏暗的屋子里立着地府各鬼神,地上还散落了各种纸扎,香灰…… 风一吹过,呼啦呼啦—— “娘呀,救命呀——” 离小君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簪花男梨花带泪地跑了回来。“太可怕了!那个舌头自己会动!我还听到有人在哭!” “你不是说你不信这世上有鬼吗?!” “小和尚!我说的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我刚好是前面那个,我对世上的鬼深信不疑!” 离小君和簪花男对视一眼,他们好像无意中都撒了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 簪花男内心是想走的,因为天快黑了,鬼快出来了。“既然是误会,那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 “刚看到银子了吗?想要吗?你若是走了,那全都是我的了——” 簪花男想想刚刚那个脚底下那一个硬度,那个大小,少说也有三两! 簪花男一咬牙,不走了!大不了,就给鬼倒夜壶,在哪儿倒夜壶不是倒夜壶! 离小君由着簪花男天人交战,捡了几根梅花枝,几捧枯树叶生起了火。 离小君翻出几个饼子丢给簪花男,“想要分钱,就得干活。” 簪花男认命地用梅枝搭了一架子烤饼子。 离小君从布包里翻出一捆稻草,混着黄泥砌墙洞。她听王塌子起的时候,就猜到了凌公坟肯定塌了一个洞。杭州城春日多雨,洞口不及时修补容易整个塌了。 离小君用王塌子丢下的钩子勾了剩下的铜板,一共20多个铜板,5块碎银子。 有了银子激励的簪花男,更是铁了心地不走了。“其实你做的也对,我们拿了人家的银子,确实应该为人家做点儿什么。这就叫货银两讫,以后谁也不欠谁。” 离小君竖起大拇指:“讲究人! ” 离小君从白庙的院子里寻了一把残破的扫帚,将白庙角角落落给扫了一遍,没成想,竟然扫出了一张银票50两的银票。 聚丰钱庄。 票回付市钱50两白银。 延兴十二年六月十七。 簪花男探头,“聚丰钱庄——我想想,这名字挺熟——我想起来了,是梅家的钱庄!” “哪个梅家?” “就是唐家儿媳妇的亲亲梅表哥,刚被抓奸了的那一对。 ” 离小君恍然。“梅家的铺子被砸了,钱庄有没有受损?该不会影响我们兑换银票吧?” “梅家在杭州城只开了一家钱庄,一家当铺,俩家铺子都被砸了。梅家人生气,就找人也砸了唐家的铺子。应该是俩家铺子都被砸了的。” 二人说了一通闲话后,就着九曲桥下的溪水洗了手后,咬着烤饼开始分赃。 -- 第63页 一共126两银子,3贯铜板。 “梅家钱庄这几日应该都不会开门,我急着用钱,你拿银票吧!” 离小君倒是无所谓,只是叮嘱簪花男这种钱最好早早地花出去。 簪花男将一贯铜板还给离小君,“自此,咱们可两清了!”所以,离小君得了一张银票,13两碎银,2贯铜板。 “现在应该已经亥时初了吧?城门早关上了,我们随便找个地儿歇息一下,天亮再走。” 按照离小君的意思,自然是去白庙的后院寻个屋子歇息,但是簪花男死活不肯,宁愿冻死也不愿意靠近白庙一步。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寻了一空地生了火。 这时候,簪花男打开了他的麻袋——拿出一张牡丹花的床单铺在地上。 离小君咂舌,“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够精致的。” “家中只有俩个麻袋,我怕不够装银子,就将床单也卷了来。倒是不想,这会儿派上了用处……”簪花男大方地分了一半床单给了离小君。 离小君慢腾腾地挪过去躺了下来。 簪花男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火后,才躺了下来。听着呜呜呜地风声,簪花男抱着胳膊往离小君的身边慢慢地蹭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暴呵声,平地炸!吓得离小君和簪花男冻在原地不敢动。 贺禹疯了!怒瞪着支起上半身、往离小君身边蹭的簪花男! 还有躺平的离小君! “你们竟然跑这儿来睡觉???” 等他们忙完了衙门的事,才发觉好久没见到簪花男,随口那么一问,就有衙役说起,守门士卒看到簪花男背着一个大大的麻袋出了北城门。要知道,北城门寻常时候甚少人去。 再寻人来一细问,簪花男反常地背着大麻袋,还有一人也背着大布包,二人一前一后,也不知是不是一起的。 贺禹和许公子差点儿没疯,该不会是簪花男那个傻子被人给拐去了山里了吧?他们派出了所有人手出了北城门寻人,一直寻到天黑。 没想到,簪花男竟好好地与离小君在山上野营?!! 就连簪花男最爱的牡丹花床单也带来了! 火堆旁,还有吃剩下的饼渣。 簪花男只迟钝了一小会儿后,就跃了起来。“贺禹?你怎么会来这儿?” “怎么?我打扰到你们二人野外世界了???” 簪花男慌忙解释,“我、他、我们,哎呀,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总而言之,我跟他是清白的,我喜欢的是姑娘。” 贺禹:巧了,她就是一小姑娘!!! 贺禹居高临下地质问着:“那你倒是说说,你们有家不回,大半夜地跑山里做什么!带了铺盖,带了吃的,准备这般齐全,显然就是有备而来!” 簪花男的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麻袋,他不能因为六十几两银子,就被强行摁上喜欢男人的罪名,所以,他打算实话实说。“其实我都是为了——” “阿嚏——”离小君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委屈地揉着鼻子,“既然大人在这儿,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城了?这里到处都是阴森森的,我好怕的。” 离小君说着还紧张地望着四周,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簪花男瞪大眼,他眼花了吧?他聋了吧?他刚刚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哈???你在说什么?” 有了离小君打岔,簪花男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离小君吸着鼻子,凑到了贺禹的身边。“那边有一个百年老坟,还有一白庙专门给人做白事的,里面供着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还有各种纸扎,有个小娃娃笑得特别惨……” 离小君眼尖地发现贺禹的肩膀抖了一下。 难道是堂堂知府大人怕鬼?可为何上回在衙门里贺禹进出鬼屋都没什么反应? “小和尚,你刚刚不是什么都不怕吗?怎么贺禹来了,你就开始装弱!” 离小君默默地从布包里拿出一个辟邪符、百鬼不侵符、平安符,“我不说,并不是我不怕。可能是我装备比较齐。” 簪花男扑过来就抢走了一个百鬼不侵符,口中嘀嘀咕咕:“亏我怕得要死要活的,你自己藏了三张府,太过分了!” 离小君仰头,看到贺禹热切地盯着她的手。“大人,来挑一个。” “鬼神这种,信则有,不信则无。”贺禹话未说完就伸出了手,挑了一个辟邪符,“既然你偏要送我,我就挑一个吧。剩下的一个平安符给你,愿你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离小君特真挚地谢过贺禹后,收起了被贺禹嘴上开了光的平安符。 信则有,无信则无,这种鬼话,她已经被簪花男骗了一次,肯定不能上第二次当。 待得贺禹毫无犹豫地挑了辟邪符,离小君更是确定贺禹怕鬼。 月黑风高夜,再加上一个怕鬼的男人,不趁机做点儿什么,真的是有点儿可惜了…… 第35章 花床单不讲江湖道义…… 下山的时候, 有了符箓护体,簪花男挺起了胸膛,走在了前面。 离小君居中, 贺禹跟在最后。 簪花男拎贺禹提过来的灯笼,“你们放心,我一定将你们全须全尾地带下山。” 古山的北面, 因着鲜少有人上山,草木格外地旺盛,饶是冬日了,落了叶的树枝打在人身上也格外地疼。 -- 第64页 三人格外地小心地躲着树枝刮在身上。 一开始簪花男还骂骂咧咧地发誓明日就要上山来砍了这些枯树枝, 到后来树枝多了,他也没了脾气,只想快点儿下山。 “嗯~”贺禹闷哼一声。 离小君一路上竖起耳朵,生怕错过贺禹的需要帮助的请求。 这不,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个轻声悠扬的“嗯~”被离小君听了个正着, 她逮着机会火速回头。也不说话,艰难地借着月光临摹着贺禹的轮廓。 不说话, 是因为,簪花男听到后会停下脚步。 所以, 离小君等着人走远一些,才开口。 咔擦咔擦, 簪花男踩着落叶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现在, 时机相当成熟!是时候拉一点儿鬼啊出来遛遛吓唬吓唬人了,若是能来个投怀送抱,那就更妙了! 离小君才担忧地问道:“怎么了?见着鬼了?” 贺禹呼吸一窒,状若无事地道:“没事, 踩着石头差点儿滑倒。” “喔——那应该是石头上被覆了什么脏东西。”离小君还要蹲下身,去研究一下什么脏东西。 吓得贺禹赶紧将石头一踢,若是万一离小君被石头上的脏东西附了身怎么办?!离小君又没有驱邪府,只有一个平安符,有个屁用!!! 若是被脏东西附了身,倒霉的还不是他?! 离小君忍着笑,配合地“咦”了一声,“咦~~~石头好像自己滚下去了~~~” 贺禹听得头皮发麻,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离小君难道不知道,有些东西真的不经念叨。 他此时一点儿都不想跟离小君说话,求求人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地走着吧。 离小君转过身去,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元公子呢?他不是在前头走着吗?人怎么不在了?” 贺禹慌忙走了俩步,大喊:“元绪——元——绪——” 树林中回荡着簪花男惊恐的声音:“哎——你们人呢!!!我、我就一个人!哇呜呜呜——我怎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离小君受不得回音中那千转百回的哭声,大声道:“你有灯笼!你有光!你怕什么?!要怕的也是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身边站着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人。” 贺禹半边身子发麻,努力地看着辨认着这个离小君应该是真的。因为,鬼应该不敢这样跟人说话,鬼会直接扑过去让人闭嘴。 贺禹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格外地可靠,“你别动,我们下来找你。” 簪花男哭哭唧唧地应了。“那你们可要快点儿下来——我怕——” “大人,我有点儿小小地怕。我怕一会儿你也将我一个人丢下了,我可没有灯笼——” 贺禹借着月光,看着自己面前黑乎乎的一团,将自己的袖子递了出去。小和尚这个要求正中他下怀,不必他再费口舌。 “你可抓着我的袖子,别撒手。”他可不想半路拉了个鬼下山。 “好!我一定抓得紧紧的。” 就这般,贺禹走在前头,离小君落后半步跟在身后,跟簪花男隔空对话,往左往右,又直走…… 然后,一直一直到簪花男的声音越来越远…… 贺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别撒手啊,一定要抓紧了我的袖子。” 离小君乖巧地点头。看来,知府大人不光胆小,还是一个路痴。真是老天都注定要给她来一个浪漫又难忘地一对一约会。 贺禹看到面前一团黑乎乎诡异地上下点头,差点儿没忍不住一拳挥了过去,轻叱道:“说话!!!” “好的,大人,我一定不松开!我刚就是怕,怕得不敢发出声音。” 贺禹坚强地握紧拳头道:“不用怕!有我在,我一定会将你好好地带下山。” 离小君感动地难以自己,“好!我的小命就交给大人了。”离小君忍不住感慨,知府大人自己都怕成这样了,还要抖着手安慰她,真是一个大好人呐。好到她只想立刻占便宜!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路,贺禹出了一身凉汗,随手拄在一石块上。“容我想想,我们到底要走哪一条路。” 离小君看了一眼贺禹的手,“大人,可能容不得你好好想想,因为你脚在坟头,手堵着人家的大门,这样,人家晚上出来嗨可能会不大方便——” 贺禹僵硬地转着脖子,低头,果然看到了手下是一石碑,石碑上隐约还能看到几个红字…… “去他娘的,吓唬我——”贺禹想也不想地给了那石碑一脚! 石碑咯吱咯吱地晃了晃,然后砰然倒了地。 贺禹吓了一大跳,石碑落了地后,红红的棺材板露了出来。 贺禹愣了一个呼吸后,吓得瞪大了眼“娘呀——” 他好像看到了脏东西飘出来了! 贺禹吓得一转身紧紧地抱着离小君。 离小君:…………有句娘不晓得该骂不该骂。总而言之,太刺激了。 想什么,来什么。老天爷对她也太好了吧? 离小君闭上眼,感受着男人的澎湃的心跳,男人的有力的臂膀,雄厚的男人气息……唔,她的心抑制不住地开始荡荡荡荡漾了! 离小君伸出手揽着贺禹的腰,“啊~~~棺材板红色的~~~好像会发光~~~” 来,抱紧我吧! 果然,贺禹闻言,贺禹抱得更用力了!如溺水之人抱着一块人形木板。 -- 第65页 不断地在收缩着力道! 不断,收力! 收! 咳咳咳!!! 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她要成为第一个被抱死的人了吗!!! 离小君伸手捶着贺禹的腰,“撒手,快撒手!” 贺禹浑然不觉,将头埋在离小君的脖颈处!瑟瑟发抖! 离小君被挤压得翻了白眼,抓狂地加重力道拳打脚踢,她只想白嫖一下,没想贺禹竟然想弄死她???” 贺禹吃痛,回过神来,松了一些力道。 贺禹低头看着被自己圈在怀里的离小君,慌得赶紧松开了手。 他做了什么?!他刚刚抱了离小君!不仅抱了她,还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 !!! 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管不住自己的脖子呢!!! 元绪和离小君俩人偷偷摸摸地上山,二人关系定然不一般! 离小君翻着白眼喘着粗气。 越想越生气,给了贺禹又是一脚。 离小君气鼓鼓地往下走,贺禹忙跟上。 她长到这么大,做过最蠢的事情就是在坟头占一个怕鬼的男人的便宜!没被当成鬼掐死已经算是她命大了! 离小君直冲冲地往前走,贺禹看着离小君的背影,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他竟然丧心病狂地抱了人家小姑娘。 而离小君与元绪,却是郎有情妾有意,若不然也不会偷偷摸摸地约到山上来共躺一牡丹床单! 若是、若是元绪和离小君有一日真的成了,那他岂不是占了自己弟妹的便宜? 额——关系有点儿乱,头有点儿疼。 有了离小君带路,二人顺利地下了山。 山脚下,留了三五衙役举着火把。 衙役见着贺禹,忙道:“大人,你们总算是下山了!元公子早你们一步下了山,只是精神极差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就在前头的马车里。” 离小君走到那一辆马车前,撩开车帘子,看到簪花男哭着伸手要去抱许公子,许公子嫌弃地用脚抵着簪花男的手。 离小君看到人无事,就转而上了第二辆马车。 这落在贺禹的眼里,就成了离小君不得已为爱遁走!因为离小君被他抱了那么一下下,离小君觉得自己不干净了,配不上簪花男了,所以才失魂落魄地遁走第二辆马车…… 他真的是一个罪人! 他要赎罪。 贺禹撩开车帘子,与贺禹道:“明日我就将去年扣押着的一百八十两银子还你!往后,每个月你的俸禄提到 80两一个月。” 簪花男张着嘴扭曲着脸,不知要哭还是要笑。“这会不会有点儿草率?” 贺禹心道:就是因为草率地抱了一下的你看中的姑娘,所以才补偿你。 许公子:“那我的呢?” “你又不是元绪,为什么给你涨俸禄?”他又没有草率地抱了许晋清的媳妇,做什么要花钱消愧疚。 许公子揶揄道:“知府大人这是做了什么,透着一股心虚。让我猜猜,难不成是对不起元绪的事情?” 贺禹打死不认:“就他?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对不起他的?” 许公子上下打量着哭红了眼的簪花男,缓缓点头,“也对。” 等人到齐了后,马车踏着夜色回了城。 第二日一早,离小君就去了玉昭寺。 刚到玉昭寺的塔林,就看到了了途挥着一把大锄头。 离小君讥笑道:“哟,挖银子呢?” 了途大大方方地放下锄头,掸了掸身上的土。“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有诚意,亲自送来。” 离小君不欲与了途多说,送出那一张50两的银子。“找我40两。” 因着这一笔银子到底来路有点儿野,所以,离小君只想尽快地花了出去。谁让了途自己送上门来,离小君就寻了他兑开这50两。 了途狐疑地看着离小君,又反复确认了银票的真假。 “若不是钱庄少东家与他表妹瞎搞,铺子被砸,我这会儿能拿银票给你?若是不要,就快些还我。” 了途回了一趟玉昭寺,取了40两银子给离小君,约定下一个月的今日,依旧是老地方。 离小君咬牙,这是要慢慢地从她身上磨出玉昭寺亏损的这些银子! 可只要许同知在杭州城一日,她就被了途拿捏着。 除非许同知升官走人,或者许同知辞官走人。 可考期刚过,许同知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会离开杭州城。 不行,她得想点儿办法。若不然,一年得被了途磨走120两银子,若是三年,五年呢? 离小君将剩下的银钱转手送到了钱庄,就回了灵官庙。 灵官庙里这一待就是好几日。 衙门里的贺禹时不时地暗示簪花男得了他补偿的银子以后,可以去寻离小君玩耍去了,可偏偏簪花男明示暗示都没听进去,只顾着自己花钱消遣。 果然,男人有钱就会变得自私自利! 贺禹宽慰自己,他应该是阴差阳错地错了一件好事,拯救了一个差点儿失足落入情网之中的小姑娘。 第36章 说书人不讲江湖道义…… 杭州城最近谣言四起, 街头巷尾都充斥着神神叨叨的气氛。 街头巷尾,出现了不少新面孔的摊贩,其中尤以跳大神的, 抓鬼的、点阴穴为多。 且每一个摊位生意都爆火。 -- 第66页 这事儿要从几日前说起。 离小君和簪花男给凌公坟里的一百多两银子一锅端了后,王塌子第二日特意带了自己媳妇、儿子、儿媳妇壮胆,一道儿去捡钱。 但是四个人到了山上, 看到已经凌公坟的塌方已经补上了洞,再到白庙里一看,白庙被扫得一尘不染,就连原本沾了灰的地府鬼神的泥像都被擦得锃亮锃亮的!就连纸扎的小娃娃都站了起来守着门! 王塌子四人当场就慌了! 不是说, 凌公鬼和白庙里供着的鬼之神会斗法吗??? 但是为何看起来好像是挺相亲相爱的一对邻居? 只是钱去哪儿了? 难不成是这一对好邻居花钱雇了小鬼打扫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 王塌子四人回去就病倒了,口说胡话,抓了几贴药吃下去无用, 后来无法, 只能请了一个老婆子上门来跳大神。 如此, 凌公坟和白庙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惹了不少胆大的人结伴去探险。 这其中, 有一个陈姓屠夫,去凌公坟和白庙转了一圈后, 留下了不少的“豪言壮语”,下山时路过他爹的坟地时, 看到他爹的坟地上的石碑都裂了!他爹的棺材板都露了出来! 陈屠夫当场就吓傻了!只当是凌公显灵, 来惩罚他在凌公坟前大放厥词,所以就破了他爹的墓碑。 为了求凌公恕罪,陈屠夫准备了供品,还给凌公烧了不少的纸钱, 试图让凌公原谅他的嘴欠。 如此,凌公彻底火了!白庙也跟着火了! 不少迷信的香客也不去寺庙了,都朝着这边来。 当晚,就有一守庙人住进了白庙,开始卖起了香烛,还请了一和尚坐镇解签。 当贺禹听说这一切的时候,正在吃饭,听着衙役闲话说起,筷子差点儿捅了嗓子眼,沉默了许久,没想到他闯下的祸,竟然让一个死了数百年的凌公背了锅……唉,到底心头难安。 所以,贺禹让衙役去寻石匠,给凌公修缮一下坟,再立了一块气派的石碑,拨了100两的银子的修缮银子。 衙役寻石匠来的时候,不少百姓正在上香,听闻是知府大人给凌公修缮坟墓,惧是一惊,而后便是狂喜。所以,凌公坟和白庙是被官方承认了吗?! 杭州城的富户听说知府大人出资修建凌公坟,也乐得要跟知府大人保持步调一致,也纷纷解囊捐钱,为此还专门成立了凌公修缮会。 凌公坟香火旺盛后,西子湖畔的21家寺庙就变得冷清许多,这倒是不影响本来就没什么香火的灵官庙。 有些小寺庙为求生计,等不来香客,只能去古山山下设摊,卖些简单的吃食,卖些自己念的经文,顺便解解签文。 而这几日,离小君很忙。忙着晒狗皮,驴皮,牛皮。 她私藏在钱罐子里的钱,都被无离子拿去花了,买回了一堆的皮。 百余两银子,买了2麻袋泡了水的皮。 这事儿还得从那日说起,无离子几人打定了主意要将钱给花了出去,可惜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柳大夫抱着麻袋在哭,哭得嘤嘤呜呜,好不可怜。细问之下才知,柳大夫让药贩子收来的狗皮掺了假皮。 柳大夫寻不到药贩子,只能抱着麻袋哭。 无离子正寻思着该如何将钱花了出去,西子湖边的小摊小贩中,想要花出百两银子可不容易。而这,可不就是送上来的花钱的机会。二话不说,麻利地将2个麻袋的皮都买了回来。 柳大夫不知,只当离小君授意无离子买的,折价卖给了无离子。 后来,从玉昭寺归来,无离子等人自是知晓自己闹了一个大误会,也不敢去柳大夫那处拿2麻袋。 一直到,柳大夫亲自将2个麻袋送了来。 离小君才知她的钱罐子一举被人端了。 离小君直接气得下不了地,躺在木板床上哼哼唧唧,不吃不喝,吓得三个老头儿寸步不离地守在离小君房门口,生怕离小君为了百两银子寻死。 入夜,离小禅给离小君偷渡了点心,二人点着蜡烛悄咪咪地说话:“我原是想着将这些皮给卖出去好歹回一些本,再贴上我攒的私房,给你补足一百两……” 离小君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等一下!离小禅,你也攒了私房?” 离小禅坦然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离小君顿时来了劲儿:“问题大了去了!为何我们都没发现你攒了私房?你的私房藏在哪儿?也是地下挖了个坑?或者挂在梁上?” 离小禅摇头:“梁上君子转偷梁上挂着的私房钱,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你这种小傻子。平常百姓家,十家有八家藏在这俩处。我能有这么蠢吗?” 离小君本着谦卑地学习态度,不耻下问:“那你寻常都是藏在哪儿的?” 离小君敲了敲离小君脑袋:“我刚刚说了,我没那么蠢,所以不要做梦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离小君哼唧一声,“不说就不说,我就不信下一回,还能被几个老头儿找到。” 等着离小君吃完了一块点心后,离小禅又往她的手里塞了一盏茶,这才说起了正事。“这俩日我进城的时候特意打听了这些皮的价格,你知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 “杭州城新冒出一个小神医,用的就是这狗皮!所以,如今狗皮大涨,就这么一块小小的狗皮竟然要半两银子。也难怪柳大夫会被药贩子哄了骗去,用牛皮和驴皮冒充狗皮。若是将狗皮都卖了,倒是也能换回二十几两银子。也不算大亏。” -- 第67页 妙啊,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将狗皮买到涨价! “哥!” “你一叫我哥,我就心颤。有话可以好好说,哥不不用你叫得那么亲热。” “哥,你说杭州城里那许多卖假药的,只听说了神药是用狗皮入药,那若是我寻人说,神药是用牛皮、驴皮呢?” 离小禅沉吟半晌后,说道:“你说说。” 离小君挨近离小禅,将她的想法一一道来。 第二日,离小君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奋笔疾书,离小禅带着所有的家当进了城。 到了第三日,离小君寻了老先生,给了老先生俩本新的话本子,都是关于小神医的。 老先生这一生共收了29个徒儿,其中有2个徒儿在杭州城的茶馆里说书,至于徒孙在杭州城里就更多了。 离小君让老先生帮忙将话本子散出去,说书先生在说书时点明小神医的神药是驴皮膏药,换个说书先生就说是牛皮膏药。 老先生自是乐意,只因着换了离小君给的新话本子后,在楼船里的说书生意那是日渐火爆,不少客官都是搂着船娘一道儿悠悠地坐着听。听完了,还不忘催促老先生,多写一些新的话本子。 他的徒儿听说了后,也求到了老先生的跟前,也想要加入点春会,想要见一见写书先生。 既然离小君开了口,老先生自是有意为俩边引荐。几人想见,相谈甚欢。因着老先生的2个徒儿都是在茶馆里说书的,楼船里的话本子太过腥黄,不适合茶楼,离小君新写的《小神医为爱勇闯天涯》就再适合不过了。 老先生的徒儿得了离小君的好,自是更卖力地说,不过一日,杭州城的百姓们在卖神药的时候,都会问上一句。“这要是用什么皮入药的?” 听了驴皮的,自然只觉得驴皮的是真的。 听了牛皮的,自然只觉得牛皮的是真的。 等卖假药的再去生药铺买牛皮和驴皮就会发现,杭州城的驴皮和牛皮都涨价了!与狗皮一般,都是半两银子一小块儿。 这一波,离小君二人赚得盆满钵满。 至于无离子三个老头儿,自是察觉到了离小君二人瞒着他们搞了一波大动作,还是赚钱的大动作,但是偷摸进出离小君二人的屋子,都不曾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铜板。 特别是离小禅的屋子里。 床底下的钱罐子,依旧只有一颗一两的碎银子,还有102个铜板。不多,也没少。 ==== 直到贺禹收到了上峰的来信,才让簪花男放下手中的玩乐,将离小君请来布置衙门。 簪花男来了一次,离小君忙得没空搭理他。簪花男无法,只能自己回去了。 第二日,簪花男又去,又是无功而返。 贺禹就忍不住琢磨开了,离小君这是要避嫌吗? 只是避的是谁的嫌? 是不想再与簪花男重聚?还是再见到他就会想起那个抱抱? 贺禹想了一日,最后还是自己出马去寻离小君,问一问离小君到底是几个意思? 贺禹虽早就听说灵官庙,但是还是头一回来灵官庙。 破败的灵官庙,在冬日的山中显得格外地凄凄惨惨。 贺禹装作路过的香客,上前叩门。不多会儿,离小君来开的门。 贺禹心里已经过了好几遍若是遇上离小君的长辈要如何说,才能顺利见到离小君。但是,他独独没想好开门的竟然是离小君。 “有事?” “上头的人还有三日就要到杭州城了。” 离小君如今一看到贺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做的蠢事,这会儿见着人自是没什么好态度。“我忙,等我得了闲了再说。” 说完,啪地将门给关上了。 “小君,刚谁在敲门?” “一卖老鼠药的。” “我们灵官庙才刚吃得上肉,老鼠没寻来,卖老鼠药的先寻来了……” 贺禹:…………他刚刚脸红个屁!他就是一卖老鼠药的! 贺禹自持身份,自是不屑再敲门!但是回到衙门,贺禹就后悔了。眼瞧着巡抚一行人就要来了,与一小和尚赌气做什么。既然离小君说忙,那一定是在忙的。 贺禹让人去离小君到底在做什么?得了答案竟然是帮着离小禅晒炭。去岁冬月没卖掉的炭,特意挑了这几日的大晴天拿出来晒一晒! 贺禹差点儿没裂开,区区一点儿木炭,哪有他的事情重要!!! 那炭也别晒了,他买了! 买了炭,离小君应该能腾出空来了吧? 第37章 簪花男不讲江湖道义…… 知府后院的管家请示贺禹, 炭要搁哪处儿。 贺禹不悦:“这点小事也要问我?随便堆在柴房角落里即可。” 管家面色怪异,艰难地开口:“大人有所不知,后院的柴房压根放不下这许多的木炭。” “你确定?” 管家点头。“我原也是这么想的, 寻了一辆牛车去拉炭,哪成想到了灵官庙,见着整整俩间屋子的炭, 我只能拉了牛车回来请示大人。” 贺禹忍不住嘀咕,不愧是离小君的家人,行事就是这般不一般。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他不买了炭, 俩屋子的炭到哪一日才能晒得完?! “你等着!” 贺禹去了隔间摸出一沓银票,别人做官几年就能攒下不菲家底,想他来了杭州城几年,家底却越来越薄……为了多撑几年, 还是要节流。贺禹突然有些后悔, 给元绪的俸禄有些太高了, 还是应该与许晋清持平的。 -- 第68页 哪日寻个机会将元绪的俸禄减一减吧……谁让元绪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让他多花了冤枉钱买炭…… 贺禹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出了隔间后交给了管家,“你去买一处一进小院搁炭, 剩下的都拿来买炭。” 管家捧着五百两银票,欲言又止, 但是一想到大人行事, 自有他的道理,他只管办好了即可。 管家寻了惯常打交道的房产经纪买了一处一进小院,用了220两银子。而后,才往灵官庙去。 ==== 而此时, 离小君正手掐着大白鹅的脖子,将离小禅逼到了墙角。 “哥!你到底管不管,老头欺负我,胡乱祸祸我的银子,你要不要给我出气?” “冤冤相报何时了——” 离小君一拍大白鹅的脑袋,大白鹅配合地伸长脖子啄向离小禅。 离小禅忙改口:“你说,要怎么教训!”自打小时候被大白鹅追过后,离小禅对长脖子的动物都微微怕。 “我就是要吓唬吓唬老头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碰银子了!他惯不会守财,却又爱霸着钱,你作为灵官庙未来的接班人,有责任且有义务帮助老头戒了这毛病。” 离小禅举高双手赞同, “我正有此意!我看中了一间铺子,前铺后院,位置极好,还差了一点儿银子……正好,这一回,也给老头儿一个小小教训。” “如此就多谢哥哥啦——”离小君目的达成,笑嘻嘻地掐着大白鹅的脖子凑近离小禅,硬逼着大白鹅亲了离小禅的脸。 离小禅落荒而逃,大白鹅嘎呱嘎呱嘎地追了去…… 自打倒卖牛皮和驴皮赚了一大笔钱后,离小禅大胆地跟着房产经纪去看了铺子。他看中了一家前铺后院的宅子,要价比寻常铺面高了不少,位置又靠近码头,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价格上就自然贵了一些。 离小禅原本已经打算去看别的铺子,不成想木炭竟然有人要包圆了。 离小禅这颗心又热络了起来。这般看来,五百两银子,也不是凑不起来。每月租金8两,如此足够灵官庙几人每月开销。有了恒产,就不用怕回到以前日日兜兜转转借粮的日子。 因着冬日已过,管家不费什么口舌就将炭的价格往下压了压。饶是如此,俩间屋子的木炭,愣是用了百余两。 炭买了,放炭的院子也买了。 独独未等来离小君来衙门,贺禹眼瞅着只剩下俩日了,又一次上门。 许是因为头一次登门印象太过惨烈,贺禹站在门外努力地做着心理准备,就听见门里说话声挺大。 听着声音,是三个老头。 无离子:“快捶我一下,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咱们家的炭,卖了,都卖了!” 啪—— 无离子:“虚淮子,我跟你拼了!我让你捶我一下,你竟然抽我大巴掌!” 虚淮子:“我刚抽你巴掌了吗?我这也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无离子:“嘶,可真疼!所以我不是在做梦,炭真的全卖了!!!” 一逍:“是的,全卖了!不过,那人收了这么许多的炭做什么?眼瞧着春天就要来了,若是囤了炭压着明年卖,那也不划算啊。” 无离子:“管这许多做什么,我只知道赚钱了!咱们家有钱了!” 虚淮子伸出手:“银票也被你捂暖了,是时候上交给我了。 ” 一逍点头:“无离子师兄,别捂着银票了,上交吧。你得了银子就藏不住,上回惹了小君埋怨,若不是这回卖了炭,小君还不愿意理我们。” 无离子摸了摸腰间挂着的荷包,空了!无离子手颤着又去摸,没摸到!!! 无离子慌乱地低下了头,胡乱地去摸腰间,腰间哪里还有钱包!无离子费力扯开扣子,脱了冬袄,从上摸到下,什么都没有,一张纸都没有。 虚淮子和一逍看着无离子这般模样,哪儿还有不清楚的,银票找不到了! “你、你们也找找身上可有银票?我是不是高兴忘了,就、就顺手给你们了?” 虚淮子和一逍顾不上埋怨无离子,也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 无离子急红了眼,“嗷”地一声冲进了屋子里。 贺禹站在门外,听着这动静,觉得自己还是别去打扰了吧,人家丢了银子应该挺难过的,他还是不要上赶着冲进去让人讹吧。 哪成想,贺禹下山的时候,竟然遇上了离小君。 贺禹这一回早早地打好了腹稿,“小和尚,不知你这会儿可有空,我带你去城南的大宅子里去瞧一瞧?” 离小君摆摆手,“大可不必!最近银子赚得手有些软,我想休息几日。衙门里原来弄的鬼屋也足够吓唬人了,没必要整新的。” “那真是有些不凑巧。元绪这几日可是穷得四处借钱,我还以为你会想回去看一看。” 离小君突然有些想念当债主的感觉,摸着腰间仅剩下的3两碎银子,意动了。“成吧!那我就跟你去一趟吧,毕竟一夜暴富,也应该给旧识一个眼红的机会。” 贺禹先一步回了衙门,一下马车就让人将元绪寻了来,二话不说将他身上的银子全给缴了。 “若是多说一句不该说的,三个月后的俸禄也没了。” 离小君进衙门的时候,就看到元绪抱着一根柱子抽抽搭搭地哭。问他,只噘着嘴摇头不肯说。 -- 第69页 “啧,穷成这样,嘴还挺硬。” “唉,让我多看你几眼,可怜可悲。” “真怕自己会变成下一个穷得凄惨的你。” 元绪气得七窍生烟,“就你刚刚进门前,我还有160两银子!就刚刚,我被人抢了!” “别逗,谁会嫌命长,在衙门里抢衙门人的银子,就不怕牢底坐穿?” 贺禹恰是这会儿走了过来,和蔼可亲地看着簪花男:“元绪,打起精神来,银子花完了再努力挣!一 个月,一个月,很快的。” 簪花男:…………让我死吧! 贺禹特意拨了三个跑腿的下人给离小君差遣,离小君也知时间紧,带着人就去了刑房。 离小君让人去寻了棚主赵光,二人一碰头,灵感迸发。 离小君又遣了跑腿的下人去请了贺禹来。 贺禹与许公子一道儿来的,后面来跟了一个红着眼睛的簪花男。 “我想知道,有几人要进刑房?还有,他们性子如何,最好是知道他们有何弱点。” 贺禹开口:“巡抚宗、宗什么元——许晋清,你来说。” “巡抚宗固元,布政使叶良志,按察使温瑞和。以着三人为首,其他的都是一些下属官,不碍事。” “巡抚宗固元,三元及第,原配死后娶了侯府庶女为妻,育有二子,二子考了三回都不曾考中进士。” 簪花男探头:“听说他那后娶的夫人是二嫁的。” 离小君飞快地做笔记:懂了,三元及第老子得了废物点心儿子。 “布政使叶良志,主管纳税,下级官员考核,与我爹私交甚笃、来往甚密。” 簪花男探头:传闻此人每到一处,都有他的红颜知己。 离小君继续做笔记:很肥,待宰。 “按察使温瑞和,主管刑狱。此次应是以温瑞和的意见为主,此人,公正不阿,人称在世包公。没有缺点。” 簪花男探头:有,丑且信。 离小君抬头看了一眼簪花男,原以为簪花男这个幕僚就是混日子的,没想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挺管用,虽然他知道的都是一些八卦。 “留着元公子在这儿,给我一一说说这几人的八卦,我好改善改善。” 簪花男得了吩咐,自是绞尽脑汁地想着这回三人的八卦。 “按察使温瑞和,早年是在刑部任职的,后来听说是得罪了权贵后才被下放地方,后因为岳家得了器重,他才升任按察使。这些年,后院里也只有一位夫人,只得了一子一女,一直留在身边。细细算来,长女应近双十了吧?” 离小君在纸上写着需要的材料,时不时地插话道:“那岂不是跟你很配?” 簪花男急得跳脚:“不配!一点儿都不配!听闻温大姑娘与温大人长得极像,丑且信。早年就放出话来要找一个美男子,依着温家那美男子的标准,也只有咱们知府大人才能面前配得上!” 离小君:“你若是想做媒的话,可否分我半个猪头?”杭州城的规矩,媒人能得一整个大猪头。 簪花男眨了眨眼睛,“嘶——这事儿也不不能操作,若是跟贺姨去说一说,依着贺姨急着抱孙子的心,说不定就成了……若是搞定了温大人,此事可就提前圆满了!”他的银子不能白白地被抢走,他的眼泪也不能白白地落下擦地 第38章 假新娘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与棚主一行人忙了一整日, 恍然不觉竟然已经一更天,猛然想起,他们竟然没用晚膳! 衙门中人竟然忘了给他们送饭! 簪花男气愤:“这是将我们当成了牲口使唤啊!我这就去找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 离小君拉下簪花男, 招手与他密语几句,而后大喊:“黄鼠狼来啦——” 簪花男一边喊,一边往外冲。 离小君拿着一棒子在鸡笼子子里抽了一下, 鸡群扑簌簌地“咯咯咯”直飞。 贺禹带着衙役操着家伙冲了进来,“黄鼠狼呢??在哪儿呢?” 离小君拄着棍子,拍着胸膛,“刚还在这儿呢, 可怜我的鸡,鸡毛都吓掉了。” 贺禹带着衙役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黄鼠狼,就折了回去, 叮嘱离小君小心一点儿。“黄鼠狼最记仇, 你可切莫打它, 伤了自己。” 离小君突然唇有点儿干,贺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几个意思, 这可打得她猝不及防啊。她可原本打算好了使坏的,贺禹顶着这张俊脸的关心, 她有些吃不消啊!头有些秃。 贺禹看着离小君添、唇的动作,脑中劈下一道闪电,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关心人的话???难道是、是因为那一夜, 坟头那激情、禁忌一抱,所以他才格外地注意离小君??? 这般不理智,一定不是他! 所以,贺禹又描补上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如今肩上任务繁重, 肩负着杭州城的荣辱,切记不可因为打黄鼠狼而伤了自己!” 离小君眨了眨眼睛,抬头望着贺禹,心口一松:福生无量天尊,原来是怕她误了正事,她还以为关心她呢! 就在刚刚,机智的她刚刚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拒绝理由。譬如:我其实也挺喜欢你的,但是我是一小道士,注定跟你是没有结果的。若是你执意纠缠于我,那就做个留于身体的情人吧…… “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注意不会让小畜生伤着自己的。” -- 第70页 离小君恭敬地目送贺禹离开了刑房。 过了一小会儿,刑房里又响起了“黄鼠狼来了——”的叫喊声,依旧是一人跑一人喊,喊得前衙人人听得到。 前衙灯火通明。 第二次听到“黄鼠狼来了”时,贺禹正与许公子在书房里忙着整理这几年的卷宗。 一听到喊声,贺禹豁得站了起来,“我去刑房看看!” 许公子伸手拦了拦:“大人,你不觉得此情此景跟狼来了有点儿像吗?” 贺禹瞥了一眼许公子,“我窃以为,你们读书好的,说话应该都挺严谨的。黄鼠狼来了,五个字,狼来了,三个字,能一样吗?且狼来了,是吃人,黄鼠狼是吃鸡,能一样吗?” 许公子无言以对,耸肩目送贺禹去了刑房。 第二次到了刑房,贺禹照例还是让人搜寻了一圈后,依旧还是没找到黄鼠狼。 离小君倔强地抬起头,盯着贺禹,等着他如风如雨的咆哮! 贺禹低下头,二人视线对上。 不知为何,贺禹蓦地想起许晋清说的狼来了。罢了罢了,若是离小君被咬了,鬼屋就搁置了,于公,他都应该关心几句。“若是黄鼠狼要吃鸡,你别上赶着凑上去,让它咬了……” 离小君茫然地眨着眼睛,心里忍不住嘀咕:这话到底是几个意思?是警告她下回若是黄鼠狼来了让她赶紧凑上去?还是真的让她注意安全? 第三次听到“黄鼠狼来了”时,贺禹搁下手里的笔,站起来就往外走。“该死的黄鼠狼,倒是不依不饶地盯上了那几只鸡了!” 许公子挑眉,一声“大人”成功地唤住了贺禹的迈出去的双腿。“不知贺姨可曾给你说过《狼来了》的故事?” 贺禹头也不回:“狼来了?这是什么?” “就是一次,二次,三次浪来了,孩子被狼吃了。” 贺禹忍不住低咒了一声,撸起袖子,“我原不想跟黄鼠狼结怨,小畜生竟然还想着吃人!不弄死,不行了!” 贺禹杀气冲冲地冲到了刑房,“黄鼠狼呢?” 离小君略有些心虚:“大人,它跑了。” 贺禹等人走了没多久,簪花男就猫着身子提着一个大篮子回来了。“我拿了三把刀,回头咱们能片着鸡肉吃。不光如此,我还拿了不少的调料!” “怎么样,黄鼠狼来了三次,我们应该可以吃鸡了吧!我已经想过了,一半烤着吃,一半做成叫花鸡晚点儿吃。” 离小君抓狂地挠了挠头,按照《狼来了》这故事,第二次贺禹就该凶她了,第三次就该不来了。但是偏偏,三次,贺禹次次都到得很快,还每次都仔仔细细地将刑房翻了个遍儿。 经此三次,离小君已经深刻地明白,要么就是《狼来了》这故事有水分,要么就是贺禹脑子缺一根玄。 “吃什么吃!还不赶紧干活!” 簪花男微愣,“难不成知府大人没上当?” 离小君闷头干活,贺禹有没有上当,她是不清楚。但是她就是突然不想当那个骗人的小孩儿了。 埋头看了一个小时后,刑房里冲进来三五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大托盘。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因着管家临时通知我们厨房夜里要加四十几号人的晚膳,灶上没备上这许多菜,只能满杭州城地去收,这不等整治出来,可就晚了。” 离小君一愣, “所以,大家都没吃?” “是啊!原本还能早半个时辰,不知怎地,灶上丢了三把菜刀,只有1把菜刀剁菜,这才又耽搁了一些时间。” 离小君默默地将放着三把菜刀的篓子往后踢了踢。 许是因着吃饱了饭,离小君灵感爆棚, 一直到三更天才睡了去。 第二日又开始忙活上了,终于在第二日天黑时全部准备妥当。 离小君让人去请贺禹来验收的时候,贺禹因着并不曾过来。只让捎了一句话:他信她。 第三日,巡抚三人带着十余个属官到了杭州城。 贺禹和许同知一道儿,在码头将人迎回了衙门。 一到衙门,按察使温瑞和就提议先去刑房看一看。 贺禹劝道:“我劝诸位还是稍作休息,去西子湖边泛泛舟、喝喝茶,若不然我怕你们不在杭州城待不了三日。” 按察使温瑞和冷笑一声,“笑话!我们来杭州城可是有正事在身,如何能去游山玩水。” 布政使叶良志挺着圆溜的肚子笑眯眯,与下首的许同知对视了一眼后,又笑着挪开了。哼,不就是一个娶亲的鬼屋而已,吓唬谁呢。许同知特传了消息跟他说了,那鬼屋不过就是比闹鬼多了一些剧情。 这一回,特意为他们三人选了鬼娶亲。剧情如何走,他都一清二楚,可不会被吓着。 所以,布政使叶良志也是乐呵呵地附和着:“温大人说的是,正事要紧。” 巡抚宗固元亦是没有意见。 贺禹无法,只能带着人去了刑房。 站在刑房门口,贺禹又一次劝着。 温瑞和不欲多说,推开刑房的大门,一脚就迈了进去。 入目,皆是红。 咿咿呀呀的唢呐声直冲耳膜,似喜还悲。 第一间刑房内,只一簇红光打在迎亲的队伍上,其他地方惧是黑漆漆的。只能借着那一簇红光,才能看到身边人。隔开三步远,便人鬼不分。 -- 第71页 温瑞和深吸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被贺禹一激将就率先跨了进来。 待得看到身边站着布政使叶良志后,温瑞和的脸色渐缓。 叶良志看着紧绷着脸的温瑞和,嘲讽地勾起了嘴角。平日里可没少仗着自己是刑部出身,端着臭架子,这会儿知道怕了吧?“我这人天生胆子大,温大人若是怕的话,可与我一道儿走。” 温瑞和拒绝,“不必。我也天生熊胆。” 巡抚宗固元自诩读书人身份,虽怕但是自忖凭着自己过人的忍耐力,应该能熬得下去。 “既然三位大人都不怕,那可要好好地欣赏欣赏,顺便给我们杭州城的刑房提供一些可用的好意见。” 贺禹可不允许这几人闭眼,适时介绍道:“此时,若是抓进来的是男犯人,就会抓到那个位置演个新郎。” 只瞧见一支迎亲的队伍迎面走来。四个轿夫脸色苍白,眼珠子如同死鱼眼一般朝上翻着,身上穿着红衣,衣摆处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唢呐一停,就见着轿门被踢了一下,轿帘子掀开。 一个画着吊煞鬼妆的新娘慢慢地站了起来,一不小心头磕到了轿子,那画着吊煞鬼妆的脑袋咕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贺禹早知有这一幕,往后连退三步,直接避着人退回了门口。 离小君眼尖地看到贺禹的一连串后撤,乐得眉眼弯弯。真是一个胆小鬼,正戏还没开始就溜了,倒是苦了她没日没夜地准备了俩日…… 若不然,就去索要个报酬? 别了吧,忘了那个窒息的拥抱了吗?难道还想要一个窒息的mua吗? 离小君在看到贺禹偷偷地闭上了眼,又用手指头堵住耳朵的时候,忍不住咂舌,真是一个小机灵鬼,她最喜欢机灵的胆小鬼了,毕竟真的非常好下手。 离小君踮起脚,戳了戳贺禹的眼睛。戳完左眼皮,戳右眼皮。 贺禹的睫毛颤啊颤,眼皮紧闭,僵硬着脖子试图微微地掉转头,避开那手。 离小君原只想戳戳眼皮跟贺禹打招呼,没想到贺禹竟然胆小到不敢睁开眼睛!这不是变相地给她谋福利吗?! 色字头上一把刀!出鞘吧! 离小君果断地伸出手环住了贺禹的腰,搂着贺禹的腰,跳跳左脚,蹦跶右脚。 贺禹手指头用力地堵着耳朵,生怕听到了鬼言鬼语。 双目紧闭,又堵了耳朵,触感就显得格外地突出。 他好像感受到了那玩意儿轻抚过他的胸膛,最后落在了腰上,蹦蹦跶跶。果然说书先生没骗人,鬼魅走路都是蹦蹦跶跶,双腿不能着地的! 所以,他这是被鬼缠上了吗?! ====== 新娘脑袋滚啊滚啊—— 三人之中头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布政使叶良志。叶良志因提前得了许同知送来的内幕消息,知道新娘子的脑袋会掉,所以往后退了一步,退开了,就能避开那滚落的脑袋了!但是! 但是,许同知没告诉他的是,掉落的不是一个脑袋,而是一地的脑袋!!! 每个脑袋的脖子处都在流着血,一个个脑袋,一条条血痕,直朝着三人滚了过来。 就算是许同知退了一步,依旧被数个脑袋围在了中间,进不得,退不得。 “好心人,能否将我的脑袋还给我呢?” 三人呼吸都变得沉重,虽拼命地告诉自己,那都是假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拼命低下头,生怕那掉了头的新娘看向自己。 “看来是没人愿意了,那我只能自己来拿了~~~” 新娘子慢慢悠悠地转过身,巡抚宗固元大嚎一声,“头,头——有俩个——”说完,直接晕厥了过去。 “咦,有人在说话,是活人呢~~~” 新娘子踢踢踏踏地走近,蹲在布政使叶良志的跟前,“这个是我的头吗?” “讨厌~~不是。”说着,一双手一用力,就捏爆了一个头,血水四溅。 溅到了叶良志的鞋上,叶良志胖胖身子忍不住颤抖,他感受到了那个双头新娘的手在他的鞋子上摸啊摸,心里已经忍不住将许同知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全! 这就是他递来的内部消息!为什么许同知只说了那新娘头会掉,会捡头!只要退后几步,头就滚不到他的身边! 但是,现在这么多的头是怎么回事!!! 叶良志在双头新娘捏爆第二个头,血溅他一脸的时候,到底没忍住,也跟着晕了过去。 至于温瑞和,则是在亲眼看到双头新娘捡起了一个头,咔擦咔擦地装回了头上后,冲着他暗送秋波的时候,眼皮一翻,彻底晕了。 贺禹退在门边,只听见扑通扑通扑通三连摔后,也不敢睁开了眼睛。 一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行啊,这第一间刑房还没走完,怎么都吓晕了,后面还演吗?” 是离小君! 贺禹猛地睁开眼睛,身边那玩意儿就消失了! 贺禹目光灼灼地盯着离小君,不愧是道门出身,果然是一现身,诸鬼退散! “不是还有带来的十多个属官吗?一起弄起来长长见识!若不然斥下巨资打造的鬼屋,没人欣赏,可就亏本了。” 不出众人所料,十多个属官,也只到了第一间刑房,全部晕倒。 第39章 三大人不讲江湖道义…… 贺禹让衙役将十几个人全抬到了前院的客房里, 除了三个官大的,其他人都被俩个三个扔在了一间屋子里,画面可以说是非常壮观。 -- 第72页 许同知皱眉, “这么多人搁在一处儿,他们醒来了不知会不会怪罪于大人?”他家院子又不少的空客房,他还特意让夫人领着人收拾出来了。 贺禹想也不想地拒绝, “不必。他们一起晕着,等醒来的时候看到熟悉的人,会有安全感,不会再晕倒。” 贺禹命人挪了一张桌子到院子里, 沏茶上点心。 贺禹翘着二郎腿晃呀晃,手里捏了一块第一楼的定胜糕,“这些,这些, 还有那里的撤下去一起分食了, 等他们睡醒估计要下半晌了。也不知这些人怎么想的, 跑杭州城来睡觉……” 簪花男觑了一眼许同知后,手脚麻利地与管家一道儿撤下了大半的点心。 许同知只当没看到贺禹的二郎腿, 再次提议,“若是就这么让人晕着, 也不是办法,若不然还是去请大夫来吧!若不然, 等宗巡抚几位大人醒了, 怕是会怪罪我们杭州城毫无待客之道。” “怪我?我可就差跪下来求他们去泛舟游湖了,他们非得不依,死活要去看看鬼屋,偏偏还胆子小, 能怪谁?” 许同知早知贺禹是混不吝的,不请大夫就是不请,但是他进刑房的时候可看到了十几人都是昏倒在地,万一若是头砸地伤着头了呢?贺禹被发配杭州城做个清闲知府,自是无所谓升官,可他在乎啊! 想他早给了布政使叶良志卖了个好,偷偷地将鬼屋的内幕送到了叶大人的跟前,为的就是避开叶大人出丑,不想叶大人竟然还晕倒了!叶大人素来小心眼,也不知会不会将此事记在他的头上。 许同知劝不动贺禹,只能硬着头皮与贺禹对上。“若不然,就由我去请大夫,如此也不算驳了大人的面子。也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贺禹无所谓地摆摆手,许同知忙告退,出了衙门就去请大夫。 贺禹点了许晋清落座,许晋清也不推辞,给贺禹倒上了茶落座。 “那年在京城,我听闻你中举了后就放弃了乡试,我猜测你是不是脑子被读书读傻了。十年寒窗,只差临门一脚却放弃了,原是摊上了这么一个爹。一无背景,二无手段,偏偏还心比天高,四下钻营,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许晋清只微笑,“他不过小小一同知,就如此驳了上峰,无非是觉得我在你手底下做事,你多少会顾虑我的面子。我只是一小小幕僚,他就如此,若是我在朝为官,路怕是都被他走了,我几时摔下去也不知是得罪了何人。” “你倒是一直清醒。”贺禹能忍着许同知,自是看在许晋清的面上。 许晋清但笑不语,“今年的明前龙井过些日子就要准备开采了,倒是迟迟不见宫中的采办。” 贺禹嗤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许是在苏州城乐呵地忘了时间,那些绝了子孙的,也就这点儿出息。” 二人闲话了一番,就见着许同知带着三五个大夫进了前院,与贺禹行了礼。 贺禹:“原来是章大夫,不知你家小孙儿养的小狗崽子最近可好?” 章大夫:“托大人的福,小狗崽子如今大了不少,我那小孙儿可记挂着要给大人瞧瞧。” 贺禹:“成!你帮我带句话给你孙儿,等过几日我送走了这一波胆小鬼,我就去你家医馆瞧瞧。” 章大夫一一应下,待得贺禹没了吩咐,才跟着许同知往客房走。 贺禹状若随口说:“听闻章大夫最近时常练习扎针,想来扎针放血应是能弄醒这些人。” 进了客房后,章大夫就让跟随的徒儿拿出药箱,“将我的针包拿出来,5号针消毒。” 许同知看着那比绣花针还要大还要长的针,眼皮跟着跳了跳,“章大夫,这不好吧?不瞒你说,这一位可是巡抚大人!” 章大夫走了个寻常流程,给巡抚把了脉后,伸手接过银针,在巡抚大人的脑门上比划着。“医者父母心,在我眼里,不管病人是何种身份,我自当竭尽全力为其医治。” 章大夫心里早已经将白眼翻上了天,他们的父母官都已经发话了,要好好地搞这几人!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就不配做杭州城的百姓! 章大夫下针快准狠、还特疼,到了第九针的时候,巡抚大人就醒了,不过扎下第十针,巡抚大人又晕了过去…… 许同知狐疑地看着章大夫,“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许大人不必怀疑,我的手是救人的。” 如此,等给十几个人轮流扎了针后,已经过了晌午。 贺禹回屋睡了一觉后,到了天黑,才听说布政使叶良志醒了,唤了许同知进屋伺候。 章大夫医术精湛,从布政使叶良志醒来了后,余下的十几人都在小半个时辰之内都醒了过来。 贺禹从第一楼唤了三桌席面,请了十几人落座用晚膳。 巡抚宗固元率先拿起筷子,指腹一碰到筷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筷子又跌落在了桌子上。 然后,只听到“嘶嘶嘶”地吸气声,接近着又是扑通扑通筷子落下的声音。 贺禹黑着脸丢了筷子,“诸位大人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说好了集体摔筷子让我下不了台?既如此,恕我不奉陪了!”说完,踢了椅子转身就走。 等众人反应过来,人早走没影了。 巡抚宗固元脸色也不大好看,贺禹这个知府跑了,那他们这顿饭到底还吃不吃?偏偏他们从下了船后就一直空着肚子,这会儿早已经饥肠辘辘。 -- 第73页 按察使温瑞和早年在京中早就听说过贺禹的诨名,原以为他做了知府有了长进,不曾想连官场学问都不曾做不好……如此,怕是一个知府做到了头。 布政使叶良志原本坐在末尾,此时贺禹拂袖而去,他就成了杭州城最大的官员。 许同知大喜,忙给诸位大人赔不是,拎着酒壶亲自给巡抚宗固元几人倒酒。“贺知府到底年轻,又是在杭州城做惯了主,遇事向来随心。诸位大人不要往心里去,等用了晚膳后,我再去劝劝,明日就好了。小孩子心性来得快,去得也快……” 布政使叶良志笑着喝了一口酒,“原也不过就是误会一场,手上被扎了好些针眼,一时没个防备就落了筷子。倒也不是贺大人说的那般瞧不上谁,若是真瞧不上谁谁,我们还能来这杭州城吗?” “是是是,叶大人说的是!我一会儿就让人去跟贺大人解释解释。” 有了许同知刻意逢迎,场面渐渐热络了起来。 贺禹一出衙门,背着手哼着小曲儿往右拐去,果然在一家面摊上见到了簪花男几人。 “孙嫂子,老规矩,一碗面,一碗馄饨。” “好咧。贺大人,您坐,今日您可来晚了些。”孙嫂是个寡妇,寻常出摊都是带着儿子,背着女儿。因着靠着衙门,生意虽不好不坏,但是因着衙门里的人时常光顾小面摊,倒是少了不少麻烦。 贺禹一落座,就成功地吸引了三人的目光。“有问题?” 许公子解惑:“他们二人拿你打赌,赌你会不会陪着那些人用晚膳。” “我不胜酒力,随便寻了个由头发作了一番,扔下他们就走了。”贺禹的视线在元绪和离小君之间流转,“你们,谁赢了?” 离小君朝着簪花男元绪伸出了手,“2两银子,拿来吧。” “欠、欠着吧,债主。”一回生二回熟,元绪对离小君这个债主那是相当习惯了。 贺禹状若不在意地看了一眼离小君,离小君正奋力地跟着面条较着劲儿,他倒是没想着竟然是离小君猜对了。不过,离小君向来聪慧,猜对了也不足为奇。 目光经过元绪时,多看一眼都是嫌弃,认识十几载,竟然不知他不喜与人传杯弄盏。这是在他的地盘,他会委屈了自己去将就这些人? “这些人今日失了面子,怕是心里已经记恨上了我。这会儿吃饱喝足,又睡了一日,明日一早怕是就来了兴致要出去微服私访,就等着挑我的错。只是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离小君已经半碗面下了肚。“明日,城北,惊喜等着他们!” 许公子点头:“明日,我会领人清场。” 恰是这时孙嫂子上了面,又端了一大碗鸡汤馄饨。 贺禹谢过孙嫂子后,才动了筷子。 贺禹夹了一筷子面条,还未送入口中就看到离小君已经在喝面汤……而其他二人正埋头苦吃。 贺禹心念一动,趁着人不注意舀了大半的馄饨到了离小君的碗里。 离小君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大半碗的馄饨,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吃上面条的贺禹:这是看她饭量大,多舀了半碗馄饨给她?还是因为明日之重担落在她的身上,所以想用半碗馄饨拍她马屁? 不管是什么缘由,离小君只想说俩个字:上道!!! 明日她一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妥妥的!直接将十几个人打包送到码头 第40章 贺夫人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几人走了后, 孙嫂子的面摊上陆陆续续来了几个附近的铺子的掌柜,还有附近的百姓。 “我刚远远地看到知府大人和他的幕僚们在这儿吃面?” “我刚也瞧见了。我还以为我眼花了,没想着竟然是真的。我听闻今日一早巡抚大人来了杭州城, 码头都被拦了,为什么咱们知府大人自己出来吃面?” “我儿子就在第一楼做账房,听说三日前知府大人就从第一楼定了三桌最豪华的席面迎接巡抚大人一行人!可现在正是饭点, 咱们大人却在面摊吃五文钱的素面!” “不用说,一定是咱们大人人美心善,遭到了的排挤!” 孙嫂子正巧这会儿上面,也插了一句嘴。“我刚给人上面的时候, 听到几个字,明日城北,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坏人要对付咱们的知府大人。” “先是让咱们大人吃面,后又要对付咱们大人, 这是在明晃晃地欺负咱们杭州城无人了!不能忍!” “对!不能忍!明日一早我就去城北蹲着, 若是那些人对咱们大人不利, 我冲上去跟他拼了!” “算上我一个!我关了铺子也去!” 如此,一传十, 十传百…… =========== 用了面的几人踱步从后门回了府衙前院,出了垂花门就廊下摆着一矮几, 贺夫人坐在廊下,按察使温瑞和站在院中。 簪花男元绪看到了院中的按察使温瑞和, 眼疾脚快地退了回来, 还给身后的几人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温瑞和,在那里。我们此时过去,一定会被抓包的。” 几人顿住脚步,隐在垂花门后。 贺夫人客套地道:“早些年在三皇子府见过温大人一面, 不曾想再见竟然是在杭州城,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多年不见,薛妹子可好?” 温瑞和点头附和:“是啊,仔细算来应有六年之久了。雪儿一切都好,也时常念起在京中得贺夫人帮助良多。” -- 第74页 贺夫人十分满意温瑞和的识趣,她故意提起三皇子府,只因着那时温大人失势,温夫人在赴宴之时受了他人的挤兑,她看不过眼帮着温夫人说了几句,温夫人心中感激特入府拜访。二人相交没多久,温大人举家离京上任了。 “那都是多久的老黄历了,不值一提。看我,都忘了温大人还站着。”贺夫人命着下人在院子里给了温瑞和设了桌椅。 温瑞和告谢落座,心里却战战兢兢的,不知贺夫人如此费尽心思地偶遇他是为了何事。想起京中如今局势不明,延兴帝刚出年就病了一场,更是迷恋仙丹,如此京中的几位成年皇子蠢蠢欲动,只三皇子领着独子依旧守着西北。难不成贺夫人是要为三皇子…… 不过转念一想,他如今只是一地方官,就算是贺夫人有所谋求他也无能为力 。 贺夫人从来都不是拐弯抹角之人,已叙了这老会子旧后,也没了耐心,直奔主题。“不知令爱温弥可有许了人家?” 温大人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虚惊一场。“还不曾,我与她娘心疼小弥幼时体弱,所以想着多留几年,这一留吧都已经十九了。” 贺夫人在心里默默道,十九好啊,留到现在刚好跟我儿配一对! “温大人也已经见过我儿了,我儿一表人才,如今又是一知府,未来可期。不知温大人觉得如何?” 温大人:这是打量他在地方六年,不知贺禹是因为得罪了太后被斥离京,只要太后一日不死,贺禹就毫无未来可言。未来可期,期什么,期太后死了吗? ====== 垂花门内。 簪花男元绪对着贺禹挤眉弄眼,“温姑娘早就已经才名在外,听闻三岁能吟诗,六岁能作诗,稍大一点儿求娶之人差点儿将温家门槛给踏平了。” 离小君:“哇喔,这可是捡着大漏了!” 元绪一听离小君与自己想法一样,兴奋地凑了过去。“何止!贺姨果然是英明,你想想咱大人不爱念书,娶了个爱念书的姑娘,那生出的儿子说不定就是大才子!再不济,生出女儿是个才女也成!就算一个不是,多生几个总有一个是的。总而言之,不管怎么生,都不会亏!” 离小君竖起了大拇指,“这就是晚婚晚育,优生优育!” 元绪:“精辟!” 贺禹瞥了一眼凑在一起的二人,嗤笑了一声:“我真是谢谢你们呵,将我这一辈子安排地明明白白。” 离小君:“不用谢!” 贺禹:“呵!” ============== 贺夫人目光灼灼,等着温大人回话。 温大人为难道:“恐怕贺夫人有所不知,贺大人并不曾跟我们一道儿用膳……我想,小女向来骄纵,与贺大人应不是良配。” 知子莫若母。贺夫人心知大儿的狗脾气又发作了。 不过没关系,她儿子有二个!只要成一个就成。 “温大人误会了!哈哈,这可真是误会大了!我要说的是我的小儿——贺清越。清越与老大长得有几分相似,不是我自夸,长得那是相当人模人样,关键是小儿爱念书,虽比不得京中才子,但好歹也是一举人。” === 元绪偷偷地瞄了一眼贺禹,“贺姨这、这真是——一点儿都不坚持!” 离小君踮起脚,宽慰地拍了拍贺禹的肩膀,“唉,漏不是那么好捡的。” 贺禹冷笑着甩开离小君搭上来手。 离小君摇头,“看!还学会了迁怒。” 元绪猛点头,“就是!” 贺禹上前一步,将离小君拉至自己身后,隔开了离小君和元绪。 离小君探出头想与元绪打眼神,刚探出头就被贺禹伸手捂住了额头推了回去。 哼,小气鬼! ==== 温大人只得了一子一女,对自家姑娘自是宠爱。只他家姑娘自小心气高,偏爱读书人,又偏爱好颜色的读书人,这般一蹉跎,就蹉跎至今。 贺家人当然长得不赖,只是他曾听过一传闻…… 温大人犹豫片刻,还是直说:“我听闻贺二前些日子四处求医生子。” 贺夫人状若惊愕,而后朗笑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谣言?我倒是半点儿不知。” 温大人心道,你都带着贺二跑去了苏州城求老御医治病了,还谣言?不过,贺夫人不承认,温大人自也不揭穿,只是亲事却是不成了。“那可能真的是谣言吧。” 贺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我既有心与你结亲家,我也不瞒你。我家小儿陪着我去四处求医,为的是我家大儿!我做母亲的,就想着在我活着的时候,看着他娶亲生子……” ==== 离小君虽早听说了贺禹不大行,日日药不停,但是此刻从贺夫人的口中确定,那就是格外地——刺激。 不行。不举。不孕。 真的太惨了! 离小君不受控制地视线下移,盯着贺禹的胯处瞧! 贺禹脸色爆红,咬牙切齿:“我、不、是!” 离小君同情心暴起,“是是是,你不是。”可视线依旧悲悯地盯着那一处。 贺禹暴走,被许晋清及时摁住。“贺姨急着抱孙,才口不择言,我们知晓的。改日,我们一道儿去泡温泉,你就能恢复清白了!” “好!一言为定,三日后,我们去泡温泉!谁不去谁是狗!”贺禹咬牙,狠狠地瞪着离小君。 -- 第75页 离小君摊手,“我自是信你的。不过,若是你想证明自己,我也不能拦着的。” “就这般定了!” 垂花门外,贺夫人也与温大人说定了,等入了春,温夫人带着自家姑娘来杭州城烧香。 ==== 第二日,杭州城,城北。 离小君和许晋清带着得用的人出了杭州城的北城门。 一下马车,就看到北城门外乌泱泱地一大片人,吓了一大跳。 许晋清皱眉:“离着清明应该还有将近2个月吧?为什么这一片有这么许多人?” 离小君猜测:“或许他们都是来凌公坟来上香的?” “我们挑中城北就是看中这一片人少,不会吓着无辜百姓。不成想这里今日却是这般多人,临时换地方,恐怕来不及了……” “没别的法子了,只能想办法劝一劝人了。” 许晋清点头,与领头的衙役吩咐了几句后,就四处散开劝百姓离开。 “我们不走!我们是来给知府大人撑腰的!免得别人欺负我们杭州城无人!” “就是!我们才不走!我从天刚亮就蹲在这儿了,才不走呢!” 一俩个百姓一吆喝,就得到了所有百姓的应和。 离小君忍不住嘀咕:“倒是我眼拙,没瞧出来大人如此受百姓爱戴。” 许晋清笑着看着挥手的百姓,与有荣焉,“嗯,我也眼拙,没瞧出一个游手好闲的知府,有什么值得一城百姓拥戴的。” 许晋清顿了顿,问道:“既然这是咱们杭州城百姓的心意,拒绝了也不好。你看,有没有能用得到的。” “既如此——那就让咱们杭州城上下,送给那些大人,一场大戏吧!” 因着时间紧迫,离小君将所有来人分配了角色。 有的是来上香的香客。 有的是来游玩的百姓。 有的是迎亲的亲眷。 有的是路过来讨喜糖的。 还有一支长长的迎亲的队伍。 第41章 百余人不讲江湖道义…… 果然如贺禹猜测一般, 第二日一早,宗巡抚十几人就提出了要四处逛一逛。 来了杭州城,必是要去西子湖瞧一瞧。 宗巡抚等人虽有心微服私访, 但是也怕自己小命交代在杭州城,所以到底也不敢去人多的楼船,只挑了一艘画舫。 上了船后, 船娘为众人清唱了小曲,行至归途,就换上了说书先生。 “今日,我要讲的就是最近风靡杭州城的小神医。传闻, 小神医凭借着一神药,能治男人隐疾……” 许同知在一旁小声地解说:“确有此事,当初我有幸与小神医见过一面,得了小神医赐药治好了一人! 如今杭州城的百姓, 都在疯狂地寻找小神医, 想要小神医赐药。” 许同知这般一说, 宗巡抚几人都来了精神,都是男人,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得上的时候。所以,众人听得十分来劲儿。 等着下了船后, 去了第一楼用午膳歇息片刻时,众人还在谈论这个小神医。 末了, 还纷纷羡慕许同知有这般好运道能得了小神医赐药。 许同知十分欢喜自己吃得开, 卯足了劲儿地介绍着杭州城最近风靡的物什。再觑见在一旁窝着喝茶的贺禹,出尽风头的他就好似已经将知府之位夺来了! “说起来,杭州城里除了小神医,还有城北的凌公坟。虽是凌公坟, 但是却是比一般寺庙都灵验。有一莽夫在凌公坟前大放厥词,下山路上他爹的坟就塌了!其他的坟都好好的,就他爹的坟塌了……这事儿贺大人也知晓,还特捐了银子修缮凌公坟。” 贺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傻子。 他原本还想着如何不漏痕迹地将人往城北引,好了,不用他费神了,有人热心地帮忙了。 贺禹向来油盐不进,没想着竟然还捐了银子修缮百年前的破坟,那定然是那凌公真的有灵了。 不得不说,许同知颇会说故事,绘声绘色地说着故事,勾着一众人的好奇心。 宗巡抚几人也跟着起了兴致,一致决定去凌公坟去凑凑热闹。 出了城北,果然如许同知说的那般,上香的百姓络绎不绝,更有诚心者,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上山。 倒是让原本只是瞧热闹的十几人也跟着认真起来,遣了人到小摊子上买了香烛才上了山。 过了九曲桥,入目皆是梅树,穿过重重梅林,便是凌公坟。 贺禹瞧了都忍不住咂舌,他只让石匠好好地修缮一下凌公坟,没想到石匠竟然将凌公坟修成了一圆坟,坟旁还立着一块石碑,写着凌公生平。 梅树也被修剪一新,偶有几支梅花绽放的枝头,竟有白鹤在休憩! 这到底是谁斥了巨资弄了百鹤来装相! 这是什么人间仙境! 这还是坟头吗?! 鹤,仙禽也。 能引来仙鹤的地方,绝对有灵! 宗巡抚几人不再说话,只眼神互相示意,一一恭敬地上了香,供上香烛,生怕惊扰了地底下的凌公。 待得众人下了山,才敢小声地说着话,“杭州城,果真人杰地灵呐——” 十几人走上了官道,正说着话,就听到了从北城门出来一支迎亲的队伍,唢呐咿呀咿呀地吹着。 宗巡抚几人如今一看到娶亲,就会想起昨日在刑房里见到那一幕。 -- 第76页 几乎是下意识的,十几人齐刷刷地收回了步子,往后退了退,让迎亲队伍先过去。 许同知只知这些人进了刑房后晕倒了,并不知道刑房里有什么。只当如同那日审讯一丈和尚那般,只是时不时伸出个手,摸个头的。 所以,今日无限膨胀的许同知在一旁为众人解说着,城北的嫁娶风俗。 “古时成亲,于黄昏时分迎亲。因黄昏时分,阴阳交替,男女也当如此,阴阳交融。” “在杭州城北,曾有这么一个传说。” “说啊,有一年,一个年轻书生终于要娶心上的姑娘为妻了!年轻书生只是兴奋难当,娶亲当日,领着亲眷好友去了新娘家中迎亲,新娘穿着喜服,描眉画眼,打扮一新地坐上了轿子。” “一路上吹吹打打,踏着夕阳到了新郎家中。” “新郎踢了轿门后,递出红绣球等着新娘下轿,可是无论旁人如何起哄催促,新娘就是不吱声也不下轿。” “等着媒婆打开轿门一看,新娘竟然在迎亲途中暴死。这惹了俩家人猜忌,都认为是对方做了什么才导致新娘之死。俩家僵持不下,就请了算命先生来,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说是这城北有一神仙,喜好美色,刚巧路过见着喜娘貌美,就抢了新娘去做了是神仙夫人……” “自此,城北附近的百姓再嫁女,都是将新娘子涂成雪白,妆成吊煞鬼的模样。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若是你们哪日见着了新娘子,也不必惊慌,风俗如此……” 许同知话落,就见迎亲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想走,城门却被长长的迎亲队伍给占了。望着近在迟尺的城门,他们的腿迈不动。 “新娘子手里的喜果掉了,这可如何是好?”媒婆跺脚大叫了一声。 “掉了就捡起来呀,若是耽误了行礼的吉时就不好了!”送亲的人回道。 骑马走在前头的新郎打着马过来,一听就不乐意了,再一看被滚落在地上的面粉团子揉成了苹果,早已摔破了,更是不乐意。 “苹果苹果寓意红红火火,这还没成亲呢,苹果就碎了,这日子如何能红火?依我看,这亲不成也罢!” 送亲人不应了,“不过一个喜果,我们现在就给你做一箩筐,还不成吗?” “那能一样吗!不用说了,这亲我不结了!”新郎说着,一把扯了胸前的大红绣球,一夹马肚子,丢下迎亲的队伍跑了。 迎亲人一见新郎跑了,愣了会儿神,也跟着跑了。 轿中传来呜呜的哭声,悲呛不已。 宗巡抚等人见着,也是摇头不已,“这好好的喜事——” 轿夫也知亲事是不成了,落轿后就管送亲人要抬轿费。 送亲人自是不肯,俩方争执不下。 新娘子掀开轿帘,一晃神,头磕到了轿门。 宗巡抚等十几人:不好!这一幕太过熟悉!!!头快要掉了!!! 不知不觉,夕阳的余晖将这一片地染成了通红。 新娘子扯下盖头,雪白的吊煞鬼的妆容被余晖印染成了诡异的白里透着红。 果然!新娘子一个歪头,一颗头落地! 滚着滚着,一颗头变成了熟颗,数颗滚着滚着又变成了无数颗。 “谁帮我找到了我的头,我就付给你们银子,好吗~~~~” 诡异地回声响在众人的耳边。 新娘子动了动脖子。 宗巡抚等十几人:不好!这一幕太过熟悉!!!第二个头快要出来了! 新娘子咧嘴笑着,动着脖子就长出了第二颗脑袋。 “咿呀,还是俩个脑袋看着顺眼多了。”新娘子视线一转,就盯上了宗巡抚等十几人。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愿意帮我找头吗?” 宗巡抚等人两股颤颤,慌忙摇头,只低着头装作寻头的模样。 轿夫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啊,这个不是——”踢开。 “啊,这个又不是——”再踢开。 如此,头踢着踢着,都到了宗巡抚几人的脚下。 新娘子拖着长长的红色喜服,扯着一抹诡异地笑容靠近,“呀,你们找到我的头了~~~” 许同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大叫:“鬼新娘啊——”一时承受不住俩眼一翻,晕倒了。 昨日,今日相互交叠,宗巡抚等十几人彻底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新娘子捏爆一个个头,血溅了他们一脸,温热的血,终于刺激地他们晕倒了。 终于,晕倒了。真好。 第三日一早,宗巡抚等人收拾行囊就要回去。 贺禹不让。“说好了要来重查一丈方丈之案的,卷宗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宗巡抚笑得惨白,“贺大人英明神武,一身正气,自是秉公办案。我们都已经查得非常清楚了。” 笑话!虽然衙门里的鬼屋是假的,但是城北的总不能是假的吧? 山上山下,少说也有百来号的人,总不能这么许多人都陪着贺禹来装神弄鬼吧? 而且他们看得分明,那迎亲的队伍只有他们能见到!路过的百姓走走停停,似乎是丝毫没见着那一支迎亲的队伍! 所以,他们仔细讨论了,应该是在衙门的刑房里就沾惹上了脏东西,所以才被一直缠着不放。 如此一来,再不离开杭州城,他怕他们会命丧杭州城! -- 第77页 所以,贺禹拦是拦不住的。 杭州城,以后也是不想再来的。 宗巡抚等人甚至等不及用过早膳,就去了码头。 ==== 离小君倒是安逸地在知府后院用了早膳,然后才回了灵官庙。 一到灵官庙,只觉得处处透露着诡异。 无离子三人对待她格外地热情,热情中又透着密密麻麻的心虚。 原本在三老头中占据头头位置的无离子,没少挨虚淮子和一逍的差遣,偏偏无离子丝毫不反抗。 离小君不解,寻了正在烧炭的离小禅求解。 “喔,也没旁的原因。就是老头儿们以为卖炭的百两银子丢了,心虚地没脸见我们。我已经习惯了,你也多处几日,也会习惯的。” 离小君这才想起,她被无离子坑光了银子,与离小禅胡搅蛮缠,非给无离子设了一个套。 那日,卖炭的银票虽交给了无离子,但是转个背就被他们给摸了来,去了杭州城买了铺子。 “嘿,那我可要好好享受卑微老头求原谅……” 离小君乐得咧嘴,蹦跳着回了灵官庙,一入后门就叫嚷着,“哎呀,我好渴呀——” “呀,小君渴了啊,师父这就给你泡茶喝!”无离子大声地应着。 第42章 三老头不讲江湖道义…… “小君啊, 这茶汤如何? ” 离小君探头瞥了一眼,又端坐回了椅子上,抖着脚挑剔。“茶汤, 太老。” 无离子傻眼,“茶汤还有老嫩之分?”说着也低头盯着茶盏。 离小君心道,她也毛都不懂,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找茬!“茶水太烫,茶叶滚了十几圈,太老。” 无离子:“那要如何?” 离小君抱臂,伸出手比划着。“我喜欢七成熟的茶汤。这么说你也应该理解不了, 大抵就是茶水冲下去,茶叶滚个七圈这般。” 无离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以前的茶都白喝了。“嘶,喝茶竟然这般讲究?” “自然。”离小君点头, 催促着无离子继续去泡茶。 等无离子转身走后, 离小君端起茶盏一口饮尽, 说了这么许多,可真是渴坏了。 无离子转头就去奋斗去了。 转了三圈, 太嫩,不行。 赚了六圈, 太嫩,不行。 赚了八圈, 太老, 不行。 “转,转——哎哟,停下,停下, 多了多了!哎呀,这回估计又太老了,转了九圈。” 离小君看着被无离子祸祸出来的半罐子茶汤,劈手夺过九成熟茶汤。“罢了,以你的资质,应该是泡不出我想要的七成熟茶。” 再折腾下去,茶叶都要被祸祸完了。 无离子因着心虚,所以离小君说什么他都一一点头哈腰地应了。 哗啦——天空中劈下一道雷,劈裂了半边天。 无离子的弯曲的腰杆子慢慢地挺直了,喟叹了一声:“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哇——” 离小君:“起风了——” 无离子背着手。“如此大的阵仗,又是有道友在渡劫了!小君啊,你快去屋里,免得天雷正中你的天灵盖。虽你不尊师长,目无师长,于情于理都应该被劈一下的。但是为师心善,还是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无离子一顿猛煽情,愣是挤出了俩滴眼泪,却始终没听到离小君的感动的回应。 一转头,就看到了离小君正站在后门口,大喊着:“离小禅,打雷了——回家啦——” 离小君喊完了离小禅后,看到无离子还背着手站在院子里。“老头儿,你渡劫呢?” 无离子挺直的腰板子瞬间塌了,“好的,马上回来。” 离小君:“记得把茶缸端回来,别被雷劈裂了。” 无离子:“好的,我就是让雷劈到我,也不能让劈到茶缸。” 等着离小禅收拾好了回了灵官庙,雨就噼里啪啦下了起来,雨越下越大,夹杂着呼啸着的北风,温度骤降。 “前几日热得都要换上了春衫了,不想,今日竟然这般冷。” “入了春,冻断筋。这是倒春寒了,怕是最近几日都要冷着。” “幸亏我早俩日买了不少米粮,若不然这雨一直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大雨倾泻而下,如此下了一个时辰后,竟然下起了冰雹。 此时,贺禹正在书房里歪着,身上披着厚棉衣。 管家敲门而入,“大人,夫人让我给您送炭来了。” “多端几盆炭,我一会儿要在书房里议事。” 管家为难:“去岁冬日买的炭剩下不多了,往各处送了一些,勉强只够烧到今晚。” 贺禹伸出手制止管家往下说,他好像忘了一件不大重要的事情。 炭?炭——炭! 贺禹:“管家,我让你给我买的院子在哪儿?” 管家:“啊?” 贺禹一骨碌地坐了起来,“就是那一处,我让你买了一处新宅子放炭的。整整俩大屋子的炭!” 管家恍然,继而惊喜!“大人,那炭都还堆在宅子里呢!” 贺禹忙让管家带路,开宅送炭。 因着城北那一役,多了百余名百姓的帮衬,贺禹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将巡抚一行人给送走了。贺禹心中感念百姓,没想着这么快就有了回报的机会。 冬日已过,杭州城的商户也没存了多少炭。 -- 第78页 听闻知府大人“开宅送炭”感谢百姓,商户们都将炭送到了宅子里以供知府大人拆用。 贺禹一一郑重谢过商户,商人逐利今日却愿为百姓舍利,这份大义都值得他一一道谢! 今日温度骤降,炭价自是高价难求,这本是赚钱的好机会,贺禹自然不能让商户折了本,他让管家一一记下各家送来的炭的数量,等改日再将银子送到铺子上去。 暴雨加冰雹,骤降的温度,怕是能冻死不少人。 贺禹将送炭之事交给了管家后,就与闻讯赶来的许晋清几人打伞去查看杭州城中的危房…… 贺禹将借住在破庙、桥洞等地的人都安置在了衙门里。 办妥了这一些后,许晋清才道:“其实,最清苦的还是西子湖畔的那些寺庙里的和尚尼师……” 簪花男元绪接话道:“小和尚不就是住在西子湖畔的吗?那么小年纪就出来赚钱,想来日子难熬的吧?” 贺禹不说话。日子就算是再难熬,灵官庙也不缺炭。不过,不缺炭,想必会缺米粮肉菜,送这些也未尝不可。 许晋清看了一眼贺禹,见着贺禹不说话,猜测贺禹应当不愿意去,贴心地解围:“我想离小君年岁小,与我们交往应是瞒着家中长辈,我们这般贸然登门怕是不大好。” 元绪点头:“也对!等下一回碰面,我再问问方便不方便。” 如此,三人只去了岳庙和莲觉庵,拜访俩家寺庙稍稍帮衬一下附近寺庙庵堂后,就回了杭州城。 入夜。 北风呼啦啦地吹。 吹得灵官庙的瓦片一片俩片三四片地砸落在地,屋顶上尽是人群跑过的声音,院子里尽是“哐当——”“哐当当”瓦片落地的声音,一晚上闹得不得安宁。 第二日一早,雨还不曾停。 无离子穿着蓑衣爬上了木梯,查看着房顶的瓦。“掀飞了不少,若是今晚风还是这般大的话,怕是要漏雨。” 虚淮子也跟着发愁:“只是这会儿上哪儿去买瓦片。” 一逍想了想:“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也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做?” 无离子和虚淮子齐声道:“你说!” “其实,五云寺的瓦片是去年刚统一换了新的,你们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五云寺掀一点儿瓦片。” 无离子和虚淮子齐声道:“我们一点儿都不介意!” 虚淮子撞了撞一逍的肩膀,“没想着一逍入了咱们灵官庙,越来越有咱们灵官庙的行事风格了!” 无离子重重点头,“好样的!” 一逍倒是神色坦然,五云寺早被封了,东西荒着也是荒着,等过几年,怕是也是全部都得毁了。 无离子叫起了离小禅和离小君,一人一顶蓑衣,扛着木梯往五云寺进攻。 五云寺虽散了,小件的东西被僧人趁乱顺走了不少,但是扫遍了全寺,还是搜罗了不少大件的。 譬如,斋堂里吃饭的长条桌椅,还有佛前的蒲团,还有大门,窗框…… 下了一天的雨,灵官庙五人就搬了一天的东西。 第二日,留二人在灵官庙干活,另二人继续搬东西。 至于离小君因着年岁小就被打发去了杭州城买一些用得上的工具。 离小君进城后先寻了肉铺称了几斤肉,然后就听说了“知府大人雨中送炭”的感人故事! 离小君忍不住犯嘀咕,给全城百姓送炭,这得多少炭,多少银子啊! 大佬就是大佬,她一定要抱紧了大佬的大腿。 对了! 她都帮着弄走了巡抚一行人,她的报酬还没拿到呢! 离小君拎着肉走进府衙的大门,没想到竟然在门口遇见了卖虎骨的康来思。 康来思正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他娘,从衙门里往外走。 “你这是卖假虎骨被人告到了衙门?” 康来思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笑脸。“是你!!!” 离小君正要脱下蓑帽,就被康来思一把给摁下了。 康来思凑近离小君,小声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衙门!那个许大人一直在寻你!你怎么就自投罗网往衙门里冲!” 离小君被康来思扯着出了衙门。 “他寻我做什么?” “因为你是小神医啊!许大人找到了我住的客栈,还一家一家地客栈找,我怕他认出我是你的药童来,就带着我娘一直住在桥洞,还一个桥洞还不敢多住几天……”康来思抹了一把辛酸泪,这些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惨了! 离小君心虚地抹了一把鼻子,转移话题:“你娘还病着呢?” “日日住着桥洞,我娘的病哪会好?再说,我又怕露脸,虎骨都卖不出去,没钱抓药……”康来思来了杭州城后,一路水逆,又没个认识的人能说话,这会儿见着离小君就如同见着亲人一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拖着离小君哭。 康母脸色苍白,掩着口鼻咳嗽了几声,“你就是那小师父,思儿常常说起你,说你技艺精湛,想拜你为师。” “娘!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拜人为师了!” 康母笑着摇头,不再说话。 离小君到底还是被康来思母子俩的惨样唤起了一丢丢的良知,将人带回了衙门后院的宅子,将最后一间空院落给了康来思母子俩。 -- 第79页 “行啦,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装了。” 康母笑着摘下了包着头的棉布,“思儿时常夸你这是真的,只是不知小师父,我们母子俩何时露了马脚。” “康来思曾说过,他的一手易容术只学了您的皮毛,想来只要您活着,他想出门卖个虎骨还是简单。” 康母点头,“的确。不过,思儿没经验,虎骨确实卖不出去。” 离小君不语,若不是康来思在衙门口初见她时,眼里迸射出来的慌张和担忧不是作假,离小君也不会将人带回了宅子。 说到底,还是因着离小君在玉昭寺门口趁乱大卖膏药,而后又将康来思母子住的客栈报了出去,二人也不能流落到了住桥洞的地步。 “你们若是没地儿住,就先在这儿住着,旁边俩家人都是江湖卖艺人,你们莫坏了规矩偷学技艺就成……”离小君叮嘱了几句后,又将肉给留了下来,这才走了。 “娘,我就说小和尚是好人。” “是!我们思儿眼光毒辣,识人甚清。” “娘,我还想拜他为师……” “如今的思儿,恐怕人家小师父不愿意收哦,思儿还需要更努力……” 第43章 离小君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刚出宅子, 拐入巷子中,就见着贺禹撑着油纸伞站在雨中,款款少年。 贺禹听到脚步声, 扭头望了过来,眼神茫然,待得在雨幕之中看清了来人后, 视线在逐渐定焦,落在了离小君的身上。 啪嗒,啪嗒—— 贺禹踏着水,一步一步地走近离小君。 离小君戴着蓑帽, 艰难地仰头望着贺禹。 贺禹一把拿掉了碍事的蓑帽,将油纸伞搭打在了离小君的头上,“为何这般下雨天还出门?”可是家中无粮了?贺禹有些后悔,昨日若是他早开口要去给离小君送粮, 这会儿离小君应该不用冒雨跑这一趟。 离小君摇头, “没, 我们灵官庙趁着下雨天清闲搞装修呢!我进城来买点儿得用的东西。” 贺禹被噎了好大一口,当他瞎操心。 贺禹缓了缓, 才说起了正事:“明日泡温泉,你去吗?” 贺禹在衙门口见着离小君, 特意寻了过来,自然是想给离小君一个机会, 让她自己跟他说不去泡温泉。 一来, 离小君是姑娘家,不好与他们一处儿泡温泉。 二来,离小君在灵官庙中出家,自然不好暴露了姑娘的身份, 若不然传出去,对西子湖畔的寺庙深有影响。 所以,贺禹等着离小君自己寻个理由。 离小君坦然点头,“去啊!这么冷的天儿,泡温泉最合适不过了!” 贺禹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温泉汤子只有一个,你要与我们一起泡温泉?” “对啊!”离小君原本只想着泡泡温泉去去寒气,这会儿看到贺禹宽肩窄腰地站在她的跟前,离小君忍不住想得更多了。 离小君只当贺禹是确定她会不会赴约,亲自喂了贺禹一个秤砣。“大人,你放心,就算是天降冰雹,我也一定不会爽约的!” 他有什么放心的?!一个姑娘要跟几个大老爷们一起去泡温泉,他有什么好放心的! “随你!” “那咱们明天见喔——” 离小君重新带上了蓑帽,冲着贺禹摆摆手,欢快地蹦走了。 贺禹回了府衙后院,贺夫人一见着他后背湿透了,忙让人去拿了衣裳给贺禹换上。 贺禹倚在矮塌上,状若随口问道:“娘,我有一好友最近有一个困扰,你能不能帮忙解解惑。” 贺夫人把玩着自己最近买的首饰,随口道:“你说,解惑这种我最能了!” 贺禹坐正了身子,说道:“我这好友吧,前几日邀了几位好友一道儿去游泳,游泳娘你懂吧,就是脱光了就穿着亵裤的那种!几位好友都爽快应约了,但是吧,这其中有一位好友是个姑娘!娘,你说这姑娘是咋想的?明明可以拒绝的,为何还要答应一道儿去游泳。” 贺夫人拿着首饰的手都有些抖,她假装镇定地阖上了首饰盒,口中发干,“容我好好想一想——” 这倒霉孩子,还什么好友呢!一般说还友的就是他自己! 亏得他今日一早就听元家那孩子叫嚷着要去泡温泉,若不然还真当是大雨天地谁去冬泳呢! 就她大儿的狗脾气,好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在杭州城中,除了许晋清,就是元家那孩子。就依着她大儿的狗脾气,哪会关心好友的感情事。 所以,贺夫人敢断定,他家大儿说的是自己的困惑! 极有可能事关儿子的未来大事,贺夫人脑子转得飞快,她想起了昨日“知府送炭”,听管家说起那炭都是从灵官庙买的——灵官庙,那个小和尚。 对咯,泡温泉的事情都一一对上了! “娘,你到底想好了没?我就知这事儿你也想不出来。” 贺夫人喝了一口茶,缓了缓受了惊吓的心。“这事儿我想过了,有俩种可能。第一,那姑娘喜欢上了泡、游泳中的一人,所以想要接近他。第二,那姑娘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姑娘?” 贺禹瞠目结舌。 “娘,你说得有些道理。” 就依着离小君平日的行事,确实极有可能不知自己是个姑娘家! 贺禹辞了他娘,在廊下走着。 -- 第80页 离小君总不能是那么没眼光地喜欢上了元绪吧?京中的姑娘可都瞧不上元绪的…… 等贺禹一走,贺夫人就在原地转圈圈。 贺夫人还是头一回听见贺禹问姑娘家的事儿,这可整整二十多年了!就是贺禹小时候,见着京中软糯软糯的小姑娘,贺禹从来都是拿拳头说话的,揍得那些小姑娘长大后,一听说要与贺禹相亲,宁死也不愿。 如此拖啊拖,拖到了贺禹在太后千岁宴上作了打油诗后被发配了杭州城后,就再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贺禹了。偏偏太后如今身强力壮,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康平帝没了,太后都也能挺过去…… 继上回与温瑞和攀亲被拒之后,贺夫人已经打算好了,等小儿生了个儿子再过继给贺禹吧。好歹也有人,能承了香火。 没想到今日峰回路转,贺禹竟然自己动了春心而不自知。 贺夫人转念一想,虽她大儿相貌不差,但是那脾气实在是太狗。许晋清可是翩翩佳公子,不行,许晋清已经娶亲,但凡好人家的姑娘不能看上。元家那孩子——天真纯善,长得也不错——哎哟喂,他家大儿极有可能是单相思!!! 这也太可怜了吧?! 贺夫人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拱一把火,可不能让元家孩子抢走了小姑娘。 第二日天才微微亮,贺夫人迎着风迎着雨就让人套上了马车,往城郊的温泉庄子去。 贺夫人没走多久,贺禹就起了。 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贺禹觉得他娘说得对,离小君长在寺庙里,又没个女性长辈,所以,离小君极有可能不清楚自己是一个姑娘家! 如此这般,离小君不懂男女之别,但是贺禹懂啊,身为父母官的他,一定不能让离小君走了歪路! 所以,一大早,贺禹就让下人去唤元绪和许晋清出门了!没错,贺禹打算提前出发,将离小君给丢下。 元绪打着哈欠站在后院的巷子里,“小和尚呢,还没来是不来了吧?” 贺禹认真地点头,“大概是因为大雨天不方便出门吧。我们先走吧,趁着雨天在庄子上多住几天。” “这是要走了吗?我来得可真是时候!”离小君从最近一辆马车探出脑袋。 贺禹神色变化莫测,“你就这么想去泡温泉?” 离小君煞有介事地狂点头,“是呀是呀,我从来没泡过温泉,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 元绪也在一旁附和地狂点头,“我也是,我也是!” 元绪拉着志同道合离小君一道儿上了马车。 许晋清将要带的东西都装进了马车里后,招呼贺禹一道儿上了马车。 贺禹听着后面的马车里传来的咯咯咯哒的笑声,眉头越皱来越紧。 他此时深深地觉得,离小君或许是冲着喜欢的人——元绪才来的。 许晋清叹了一口气,“ 贺禹啊,我知你排外,你若是不想要离小君跟我们一道儿去泡温泉,那你就不应在他面前提起泡温泉这一事。既然开口了,就不好收回来。如今,离小君帮了我们甚多,其人也堪大用,此时真的不好过河就拆桥。答应我,这几日就算是不爽,也稍稍做做样子,就当体恤属下了。” 贺禹瞪大了眼睛瞪着许晋清,他这是说着什么鬼话?他什么时候想要过河就拆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谁不爽了?! 离小君奔着元绪来的,他会不爽??! 许晋清一脸“被我说中了狗急了吧”,“切记,莫要将什么都写在脸上,就当是知府大人带着下属出来放风哈……” 贺禹压根就没听见许晋清的逼逼叨叨,他满脑子都是“他会不爽?”“他一定不会不爽!” 但是听着后面一阵又一阵的咯咯咯哒…… 他娘的,超不爽的。真的超级不爽。 好想将后面笑声黏在一起的俩个人分开! 许晋清看着贺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地变黑,立刻闭了嘴,他可不想被赶下了马车。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后,贺禹的脸色又突然涨红! 许晋清看得啧啧称奇,这是修炼什么秘籍走火入魔了? 贺禹握拳干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浊气。“贺清越近日有一个困扰,他在书院里的时候,听到俩个人在一起说笑一起读书就格外地不爽。你说,他这是怎么了?” 许晋清摇着折扇给贺禹扇风,“还能怎么了,不就是喜欢上了其中一个人呗——” “等一下!书院里念书的都是男的吧?贺清越喜欢上了男人??!这事儿贺姨知道吗?贺姨昨日还笑嘻嘻地跟我说,贺清越亲事快要有着落了! ” 不就是喜欢上了其中一个人呗……贺禹脑子里回响地都是这么一句话。 一直到下了马车,贺禹还是晕晕乎乎的。贺禹实在是难以说服自己,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么一个、一个滑不溜秋的人??? 待得贺禹看到了后面那一辆马车上,一道儿下来的元绪和离小君,他瞬间清醒。 那个滑不溜秋的人,活了十多年,或许是为了那个笑得跟傻子一样的人。 淦!! 第44章 小魔爪不讲江湖道义…… 五宝山北麓, 有一处石洞,石洞内有一水潭,常年流水不止, 潭水清澈见底,洞内弥漫着袅袅热气…… 被人偶然发现后上报,三皇子择人围着这一石洞修建了庄子。 -- 第81页 贺禹被“发配”来了杭州城做个小小知府后, 三皇子就命人送来了不少东西,这温泉庄子的地契就是其一。 贺禹一进庄子,就摔门回屋休息。“午膳,不必等我!” 没了贺禹在场, 离小君和元绪更是自在,俩人吃饱喝足后原本打算逛一逛庄子,却被漂泊大雨给拦住了,只能在沿着廊下走了走。 贺夫人看着贺禹房门禁闭, 那个发愁啊!看看元家那孩子, 就差手拉手跟人逛庄子了, 亏他还睡得着! 贺夫人灵机一动,让管家将酒水点心送往石屋, 整一个真正的流水宴。 管家领着下人捧着托盘,不断地进出石屋。 因着石洞内的水潭里有个泉眼, 工匠就将水潭凿成了池,又将石洞顶上挖了空按上了琉璃瓦。 连接石洞旁有一处小亭, 供泡温泉的休憩。冬日风大, 亭子外挂上了挡风的帷幔。 离小君和元绪二人正巧沿着蜿蜒的回廊走到了石洞附近,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稍一打听,原是温泉汤子马上就要准备好了! 元绪还是头一回在杭州城泡温泉, “走!我们去唤他们一道儿来泡温泉。” 等四人一道儿出现在了石洞旁的时候,管家得了贺夫人的吩咐,将人往四个屋子里领。 “诸位公子还请挪步屋子里,屋子里有备好了衣物。” 离小君走到一间屋子前推门进去,就看到了一个穿着下人服的妇人。 离小君看了一眼穿着下人服的贺夫人,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不过到底心念念地泡温泉,只当天下眼熟之人甚多。 “小公子,换上这套衣物,就能出去了。” 离小君抱着衣物去了屏风后,套上白色棉布中衣中裤,脖子上挂了个大棉布。 走出屏风后,离小君谢过“贺夫人”后就出了屋。 离小君被下人领到了石洞口,赤着脚踩进了温泉汤子中,一入水,温暖的池水包裹着脚丫子,让人舒服地喟叹出声。 “啊~~~~” 离小君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靠着池壁,等着其他人。 许晋清先来,穿着白色的中衣中裤,肩上搭了一块大棉布。“你倒是早。”占了洞口旁的位置。 随后元绪也下了水,穿着白色的中衣中裤,手里拿着一块大棉布。“我还以为我是最早的呢——”说着就往离小君的身边去。 贺禹到的最晚。 看着池子里的三个人,脸色又黑了,一脚跨入水中才发现其他三人好像都穿着中衣,只他一人只穿着中裤!!! 离小君犀利的眼神,透过石洞中飘着的袅袅雾气,紧盯着贺禹袒、露的上半身,溅起的水滴顺着腹部滚落腰间……真是养眼呐! 离小君和元绪齐齐地咽了一口口水。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 元绪冲着离小君挤眉弄眼,“怎么样,羡慕吧?想当初,在我们三松书院,他的骑射随随便便都能次次拔得头筹!但是一到拿笔,那脑子就跟走丢了一样。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先生说的。” 离小君重重点头。“你摸过吗?” “若是我摸过,我就不在这儿了!”元绪没想到离小君竟然如此大胆。“我劝你还是收了这危险的想法,那哥是真的凶残。” 离小君盯着贺禹,努力地劝说自己收手吧,好好做个和尚吧! 但是,贺禹一抬胳膊,离小君的防线崩塌,“不行,我还是想试试。” 元绪拱了拱手,“好汉!回头摸了什么感觉,一定要与我分享分享!” “嗯!” 贺禹只感受三道火辣辣的视线,“为何我与他们穿的都不一样?” 元绪调侃道:“嘿,你可莫要装了。不是你邀请我们来泡温泉,来证明你自己是不是行的?” 离小君挥动着胳膊助威,“就是!就是!来吧,开始你的自证吧!” 许晋清也在一旁乐,“我洗了眼候着了。” 贺禹耳根子迅速蹿红,转身就出了石洞,咆哮着“管家!!!” “为何我只有中裤!我的中衣呢!” 管家小跑着到了石洞外,恭敬地回道:“二公子恕罪,近日连日下雨,不少衣物都受了潮,得用的也就这么几套了。老奴已经让针线娘子赶制了,明日一定准备好合身的衣物。” “明日,可莫要弄错了。先给我弄一条大棉布来挡一挡。” “是!” 贺禹在门外顿了又顿又顿,他若是再被起哄可咋办?罢了,还是不泡了吧? 贺禹往回走了一步,但是一想到离小君和元绪俩人紧挨着,许晋清又离得远,若是元绪这人没分寸,连个制止的人都没……他不能走。 但是,若是再被起哄了咋办? 咋办?揍就是了! 一次不闭嘴,就揍俩次,揍到闭嘴为止。 贺禹又重新折了回温泉汤子,一脚跨入池中,身子一矮,倚靠在汤池壁上。 不多会儿,管家就领着下人送进了酒水和点心。 贺禹只一开始瞄了一眼离小君的方向后,就规矩地收回了视线,与许晋清一道儿小声地说着话,喝着小酒。 贺禹:“听闻你最近又有了新欢?” 许晋清:“不过就是买了一宅子落脚。又是我那爹说的?又是让你劝劝我的?” 贺禹:“嗯。许大人说,你夫人大度,愿意接纳你的外室,让你不要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跟家里人生分了。” -- 第82页 许晋清:“看来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大抵都知道我为了一个女人,将家里闹腾地人仰马翻。不过也无所谓,我不入仕,又何必在意别人如何看……” 许晋清举杯,二人饮了一口。 贺禹放下小酒杯:“许家大房院里的老人老的老,死的死,散的散,我们寻了两年都没个消息,这都二十年了,年代久远怕是不好寻了……” 许晋清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早有心理准备。”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许晋清不胜酒力先走了。 贺禹低着头,听着对面细细碎碎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刻意压低声音的笑声,小酒喝得愈加猛了。 只是,元绪不走。他也不能走。 “二公子,许公子吐了一身,不知可带了换洗的衣裳?” 元绪一听,忙扬声道:“怎么好端端地就喝多了呢!他带了换洗衣物的,在一个靛青色的包裹——算了,还是我去吧!” 元绪淌水走出了石洞。 温泉汤池中,只剩下离小君和贺禹,遥遥相望。 贺禹看了一眼离小君后,马上低下了头,把玩着手里的小酒杯,不言不语。 许晋清喝吐了,贺禹应该也喝多了吧? 一动不动,一定是喝多了! 离小君摩挲着温热的指腹,按捺不住怦怦跳的心,偷偷摸摸地沿着池壁往贺禹的方向挪。 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挪啊挪,挪啊挪…… 贺禹自然发现了离小君的动作——费尽心思地挪了大半个池子,这是想要离开了吗?他作为一个大男人,自然不能坏了规矩地看小姑娘的身子。 眼瞅着挪了大半个距离,贺禹突然动了! 贺禹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贺禹并未走远,而是去了亭子里休憩。 离小君傻眼了,这算是煮了一半的鸭子“嘎”都不叫一声地飞了? 离小君忍不住哀嚎一声,索性在池子中扑水玩儿。 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妇人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掀开了亭子的厚帷幔! 帷幔挡着,虽看不真切,却是能看到两道影子。 只瞧见那妇人弯下了腰,正要对躺着的贺禹做点什么—— 离小君暴呵一声,“谁!在亭子里做什么!” 亭子里,贺夫人弯下腰的身子顿了顿。 贺禹也被离小君的暴呵声惊得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娘?你怎么在这儿?” “笨!!!”贺夫人生怕离小君闯了进来,只留下一个字就溜走了。 离小君只瞧见那妇人的影子顿了一下,而后忙掀开帷幔跑了。 离小君也顾不得其他,拧干了大棉布披在身上就往亭子里去。 贺禹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又闭上了眼。他不知他娘为何会在庄子里,为防离小君多问,他还是闭上眼装睡吧! 掀开帷幔,暖意扑面而来,离小君在角落里发现了闭着眼睛躺在塌上的贺禹,呼吸沉稳。 离小君仔细地检查着亭子里的角角落落,没再发现其他可疑之人。 脚步到了塌前,就黏住了。 离小君做着天人交战。 刚刚她喊得那么大声,贺禹都没醒,想来应该是醉得不轻吧? 既然醉得不轻,她做点儿什么,应该没人会知道吧? 如果这次错过了机会,下次就难说了吧? 一连三自问,离小君果断地伸出了魔爪。 离小君激动地咬着唇,屏息伸出了手——瞄准了贺禹的唇。 贺禹唇薄,却给人温温润润的感觉,如同果冻一般,她早就想摸一摸是不是真的如果冻一般的手感。 离小君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碰了碰贺禹的唇。 软软,QQ…… 离小君的脑子里闪过四个字,“温润如玉”,如其人。 第45章 呆头鹅不讲江湖道义…… 一触碰唇, 贺禹差点儿没原地去世! 他的唇,正在被人温柔地抚过,如呆头鹅的羽毛刮过, 痒痒的麻麻的…… 想挠。 怪异。 却想要更多呆头鹅的羽毛。 贺禹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得先捋一捋,为何事情突然变化那么大! 为何离小君明明是与元绪走得更近, 但是离小君却来占他的便宜? 该不是声东击西吧?接近元绪,实则是因为爱慕他,爱慕得不择手段,为了得到他不惜与人共泡温泉! 只为了等他形单影只, 一个人的时候,就再也按捺不住澎湃的爱意,温柔地想要占有他!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地通。 离小君果然聪慧, 使得一手好兵法! 释然了后, 贺禹的心底泛起了种种酸涩, 离小君太让他心疼了!为了接近他,竟然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 不惜毁了自己的闺誉! 他,真的, 何德何能啊! 离小君只试探了摸了一下就往外走,她都已经打算好了, 若是贺禹醒来质问她为何摸他, 她就装作不自知地伸手不小心碰到了贺禹的模样。 一步两步,三四步。 到了亭子口,矮塌上还没有动静。 离小君转过头,看向软塌。 啧, 小东西,睡得还挺香。 离小君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又走到了矮塌旁,鬼使神差地伸出俩个手指头,对着贺禹的腰间轻轻地掐了一下。 -- 第83页 那入手的弹性——差点儿让她上口去啃! 贺禹原本就在装睡,一个不防备他的腰竟然受袭了!贺禹强忍着痒,翻了个身,躲开离小君作乱的手。 因着贺禹突然的一翻身,成功地吓跑了离小君。 慌乱的脚步声远了后,贺禹才睁开了眼睛…… 虽然贺禹觉得他们这一下子进度有些快,但是一想到如今他与离小君都已经这样这样了,是该上门提亲了…… 一想到上门提亲,贺禹就想起了他娘。 为何他娘会穿着下人服在庄子里鬼鬼祟祟! 贺禹猛地坐了起来,喝了酒的脑袋一时有些遭不住,晃得脑子突突的。 贺夫人恰是此时掀开了帘子摸了进来,“醒了?快将醒酒茶喝了。” “我刚看小师父在亭子里待了许久,你们怎么样了?” 贺禹脸色变幻莫测,佯装镇定地道:“娘,等回了杭州城后,你寻个媒人去灵官庙提亲?” 贺夫人虽盼着娶儿媳妇,但是这才半刻钟就私定终身,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快了?“儿啊,你确定这么快吗?不再考虑考虑?” 贺禹看着他娘一脸猪肝色,私以为他娘是不喜离小君。 既然如此,那他只能实话实说了。“我与离小君已经这样这样了,我应该对她负责。” 贺夫人一张脸憋得通红,半刻钟真的是有点儿过快了?!贺夫人突然有些心疼离小君了,这小姑娘忒惨了一些,所遇不是人。 “我儿如此有担当,我心甚慰。只是,离小君如今在灵官庙出家,若是贸然爆出了灵官庙小和尚不规矩,我就怕会与五云寺一般倒闭了。毕竟灵官庙是离小君的家,慎重起见,我们还是与人打一声招呼,俩家人商议后再决定如何做……” 贺禹极其认真地盯着贺夫人,想从他娘的脸上分辨出几分真假——但是,好像又说得有几分道理。 “也罢,此事就从长计议。” “不过,娘为何会出现在这?” 贺夫人自然不能说今日这一切都是她搞得鬼,只含糊地道:“我听闻五宝山上有一座文殊庙,我想给贺清越求个上上签,盼着他能在今年的会试能中。” 贺禹点头,“近几日雨大,还是莫要上山了。西子湖畔二十多家寺庙都不够你求签的,跑这么远来求个签,何苦?” 贺夫人转身就走,“你懂什么?文殊菩萨可是保佑天下读书人高中状元的……” “三年只有一状元,娘,你是真觉得贺家还能出个状元?” 贺夫人只觉得扎心,“闭上你的乌鸦嘴……” ===== 离小君离开了亭子后,就换上了自己的厚棉袄,蹦跶着去探望喝醉了的许晋清。 四人的屋子都在同一院子里。 离小君进了院子就看到东厢房有人忙进忙出,探头一看,元绪正扶着许晋清躺上了床,离小君忙进屋搭了一把手。 离小君看着元绪额头一层汗,倒了一碗水递了过去:“这怎么地就喝了这般多?” 元绪一口干了茶水,“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家中的那些破事。他爹不做人,媳妇都是趁着他在书院念书择了一个吉日娶了姨家表妹,俩人至今不曾圆房……唉,是一团腌臜事,不提也罢。” 离小君没曾想竟会吃了好大一口瓜。“我瞧着许晋清永远随身携带着一把折扇,端得是一翩翩公子模样,一身白衣片叶不沾身,没想到混得还挺惨?” 元绪小声地道:“何止啊,爹不是亲爹,娘不是亲娘……” 离小君吃惊:“还是捡来的?” “不是,是许同知哥哥家的独子。许家大伯在进京述职时遭遇意外,其夫人突逢大难动了胎气,难产没了。就将独子托付给了许同知……” “然后许同知因为自己无子,就将许晋清养着养着就变成了自己儿子?” 元绪瘪着嘴点头,满脸对许同知的不屑,“若只是这般就算了,许同知几次举家搬迁,许晋清压根就不记得小时候住在哪儿。” 离小君不解:“许同知这般谋划,又如何会让许晋清知晓他不是亲生子?这不合常理呀。” 元绪神秘地道:“后院起火。应是三年前,许夫人老蚌怀珠,少夫人急了,他与许晋清结婚至今没同房,若不是有小姨兼婆婆护着,她的日子如何过下去。这许夫人自己怀上了,少夫人就急了,她这不是就要成为弃子了吗?二人争吵之时,恰好被许晋清的心腹听到了。 到底许夫人年纪大了,到三个月的时候因踢了一下椅子就见了红,躺了半个月还是没保住……如此,许家更是不愿意放过许晋清。这倒是成了死结。” “没想着许同知竟然还有这等辛秘之事……” “你若是见到了许同知,可千万别喊他同知大人,他可一心谋划着弄个知府当当,若非贺禹占了知府,这知府之位就是许同知的。我私下听说许同知花了数万两银子打点,路子都已经探好了,可谁知竟然被玉昭寺的和尚和香客给搅黄了,真是天意弄人呐!” 兄弟,天意在你跟前! 离小君被元绪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她与许同知还有这么一段儿过节,且这一段过节还被玉昭寺的了途和尚拿捏要挟着。 她如今虽想不到如何弄倒许同知,但是等许晋清出手脱离许家的时候,她可以试着加一把火。 -- 第84页 因着许晋清醉酒缺席了晚膳,离小君三人围坐着圆桌用膳。 贺禹舀了一碗满满的鱼头汤推到离小君的面前,“这个鱼头汤不错,没有半点儿土腥味,鱼肉滑嫩润口,鱼汤鲜美浓稠,值得一品。” 元绪瞪眼,“等一下!” 贺禹心道,大意了,被元绪看出马脚了,也不知离小君会不会怪他不兜事。 元绪:“你刚刚说这鱼头汤怎么样,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蹦!贺禹,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功课,这样显得我好像是一个只知道埋头吃的吃货!” 贺禹:…… “傻子。”他就不能高看了元绪。 “你尝尝这个,梅干菜玉米饼,这与别地的不一样,玉米饼薄脆上面撒着烤香的梅干菜碎,就着玉米饼和梅干菜,入口既有玉米饼的脆香也有梅干菜的咸香,堪称一绝。” 元绪喝着鱼汤,手已经朝着玉米饼去了。“听你这么说,好像吃起来格外地香。 ” “这是五宝山的特色菜,葛粉制菜,佐以葱蒜辣子,鲜美爽口,十分入味。此地的葛粉在前朝就已是贡品,现今留存在外的甚少,可尝一尝。” 元绪配合地点头,又舀了一大块的葛粉。“这可是贡品啊,我可要好好尝一尝!” 贺禹看着桌上的小炒鸡,雪菜冬笋,盐水小虾…… 再看还在吨吨吨地喝着鱼头汤的离小君,还有仰头等着他继续介绍下一道菜的元绪—— 贺禹毫不犹豫地将元绪拎走了。 “我正吃着呢,你拎着我衣襟做什么?” 贺禹咬牙:“作为兄弟,许晋清还躺着,我们岂能独自享受佳肴!多吃一口,都是罪过!” 元绪垂死挣扎:“那离小君不是还在那儿吃着吗?” “莫要攀比,比不过,多糟心。” 贺禹拎着元绪去了许晋清的屋子里,正巧许晋清醒了。 “许晋清我跟你说,晚膳绝了,全是五宝山的特色菜肴,那味儿可是相当正宗。还有贡品葛粉呢!走走走,菜才刚上!” 贺禹抬腿就给了元绪一脚。元绪一个人就能干了大半桌,这人再多一个,等离小君吨吨吨地喝完了汤后,那不是只能舔盘子了? 元绪捂着踢疼的腿,“你又踢我!贺禹,你今日不对劲儿!” “不要咋咋呼呼!许晋清喝多了正头疼,听你咋呼,怕是又要倒下了。” 元绪回头,果然看着许晋清扶着头,终于还是闭了嘴,陪着许晋清一道儿喝了白粥…… 第46章 小画册不讲江湖道义…… 到了后半夜, 雨就停了。 贺禹因着昨日只吃了一碗薄粥,天才蒙蒙亮就饿醒了,好不容易挨到了天大亮才起了。 贺禹在厨房混了一碗鱼汤片儿川后, 背着手就往庄子外去。 五宝山下是一个大村落刘庄,村里人大多都姓刘,因着刘庄靠湖, 湖里的胖头鱼鱼肉鲜美,没有土腥味儿,倒是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尤以杭州城的食客居多。 如此这般, 村里家家户户都起了大瓦房,专门招待从别地来的食客。食客吃得满意,自是少不了给点儿赏钱。 所以,刘庄是武安县出了名的富村。 而武安县是杭州城下的一个小县。贺禹若是没记错的话, 武安县的县官已经连续2次大考评得了甲等, 若是三年内不出差错, 就有望往上升一升。 贺禹既然来了武安县,自然是要来刘庄走一走。 贺禹还未进村子, 就已经见着俩辆马车驶入了村子,刚进村口就有村人迎了上来, 领着马车往自家去。 贺禹虽一人出现在村口,但是热情的村民也未忽视他, “公子, 吃鱼吗?” 贺禹拒绝了招揽的村人后,一个人在村上闲逛。 因着刘庄沿湖而建,整个村子呈长条状分布着,而百姓的宅子大多修建在湖旁, 只零星的几处院子分布在山脚下。 站在村口,就能看到一处红瓦房。 来刘庄的食客,大多都是一进村就打听谁家的鱼头做的好吃,但是贺禹却反常地拒绝食鱼——来了刘庄不吃鱼,那一定是别有居心! 也不知是不是又是别地的村民派出了奸细,想要到刘庄来捣乱。 所以,等贺禹一离开,村民们互相打了一个眼色,着一人跑去了里正家中去汇报情况。 贺禹站在湖边,原是想着沿湖走一走。但是不想弯弯绕绕走着走着,寻着读书声,村尾的刘庄书院。 因着刘庄村民日子过得红火,自是盼着族中能多出几个读书人,所以刘庄书院由着族长牵头,就这么建了起来。 “县试在即,可我还未寻到廪生作保,我都无心读书了。难不成我们真的要错过这一次的县试吗?若是错过了,又是一年!” “我爹早几日请了先生介绍二名廪生,但是人家都已经为人作保了。”‘ “是啊,这都快要出正月了,但凡有点儿路子的考生都已经寻到了廪生作保。” 篱笆院墙内,四名书生烦躁地讨论着二月的县试,丝毫没察觉到贺禹的走近。 贺禹虽为一府知府,但是鲜少插手科举之事。 一来琐碎,二来要陪同监考官员奔波于各县,桩桩件件都是麻烦事,所以贺禹从来不管。 再者许同知就乐于做这种麻烦事,贺禹也乐得不管事。 -- 第85页 因着县试是在各县进行,自有各县县令主持,有着朝廷调遣过来的学政官员监管,许同知陪同监管学政下各个县城巡查。 但是,贺禹从未想到,竟有学寒窗苦读数载,只因着无廪生作保就要错失考试机会!这是何等的笑话! “你们还未寻到廪生作保吗?不若跟我一道儿如何?我爹给我寻了廪生作保,但是因着只我一人,我还缺个互结书。” 高个子书生面含微笑,继续说道:“如何?要不要一起?若不是先生跟我说,你们几人还未寻到作保之人,我可不会想着白给你们作保名额。要知道,我们书院里可还有2人也未寻到廪生作保。” 四个书生低头不语,刘石扬是里正之子,他爹自是能给他寻到廪生作保,但是刘石扬却找不到互结的考生,这太让人不安了。且刘石扬不是头一次参加县试。 刘石扬笑着摇头,“我给你们的名额,只留到今晚,过时不候——试想,你们错过了今年的县试,明年,你们就能寻到廪生作保吗?哈哈——” 刘石扬一走,四名书生更是焦躁不安。 “刘石扬说得对,今年若是错过了,明年就能寻到廪生作保吗?既如此,我还念什么书,次次名列前名又有何用?!” “若不然,我们就答应刘石扬吧!也没听说刘石扬去年县试,闹出什么舞弊案。” “南辰,你如何想?你去我就去,你若是不去我也不去!” “我不愿。我就是今年错过了县试,我就当再准备一年,我还年轻,就是一年寻不到廪生作保,我就寻三年,五年!若是互结的五人考生,有一人舞弊,五人连坐!我这辈子都毁了,这辈子都别想参加科举考试!” 贺禹看着说话的书生,站在角落里手里不忘捧着书,被同窗点了名,才将视线从书上挪开。即便是冬袄上打满了补丁,但却自信依旧。只要一开口,就很难让人忽视。 “你说得倒是轻巧,你家中只你一人,自是无人催你出人头地。我娘每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就能将我逼疯。” 刘南辰凉凉地道:“连你娘的眼神都顶不住,那你最好一路进士及第,若不然,你可真扛不住你娘的眼神。” “刘南辰,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刘南辰:“我堂堂七尺男儿,不是人,是什么?” 贺禹一乐,没想到竟然在山野之中挖到了一个宝藏,忽而正义,忽而欠打,倒是无缝切换。 因着刘南辰突然不配合同窗之间的友好交流,四人不欢而散。 刘南辰倒是毫无察觉,依旧在角落里看着书。 贺禹走到篱笆外,粗粗地瞄了一眼刘南辰手里的书,不想竟然是一画册。 难不成此人颇为擅长丹青? 贺禹又凑近看了一眼,忍不住瞪大了眼!!!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竟然有读书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小黄画??! 他收回刚刚的话,这不是一个宝藏,这就是一土渣。 刘南辰早就注意到贺禹的靠近,只是不知此人要做什么,待到看到此人半张脸都要黏在画册上,才忍不住开口劝道。 “兄台,听我一句劝,纵yu伤身。盼君能节制,不可沉迷小黄画。” 贺禹一听,这人有毒吧,倒打一耙的水平挺高。“天下竟有如此厚颜之人,明明是你手持画册,明明是你在画册上戳了又戳,竟然赖上了我!我只瞧你看得如此认真,才心生好奇罢了。” 刘南辰恍然,原是误会一场,拱手冲着贺禹赔不是。 那露骨的画册上,一个衣着甚少的姑娘正含笑坐在软垫上…… 贺禹忙抬头挡眼,“劳烦把你的画册挡一挡再说话。” 刘南辰闻言照做,“兄台,实不相瞒,我也是清清白白一读书人,若非家中困顿也不会研究这画册,这书是县城之中一书肆给我送来的,想让我仿几册。但是我身为读书人,岂可剽窃人家的画册,所以我日夜带着画册学习…… 我只盼着今年学成之后,能卖上几两银子以供我接下来几月的笔墨银子。我倒也习惯了二三月画几册养活自己,虽生计艰难,谋生手段为人不耻,但是我依旧有一颗炽热上进的心……” 贺禹原就不是古板之人,听了刘南辰一套解释之后,也释然了。 也是,天下人过日子千般万般,不尽相同,无需外人评论对错。 只今日遇上了,贺禹作为一府知府,自是能帮则帮。“若是你擅长丹青,我倒是认得一书肆掌柜,你可将画作送去杭州城的开目书肆。” 刘南辰大喜,行了一个大礼:“如此,就多谢兄台!” 贺禹受了礼,欲走。不想被刘南辰拦了下来。 “我观兄台应虚长我几岁,可我观兄台见着这画册竟然面露羞意,想必还不曾娶亲。男女之事虽不为外人道,但却也不能不知!若不然,轻则头上青青草原,重则被情夫擦咔一命呜呼!” “所以,此画册,还是送予兄台!” 贺禹恍恍惚惚地接过书,目送好心赠书人进了书院。 贺禹离开了书院,继续在庄子上闲逛,刚想折返回去,就见着一群人朝着他走来。 刘里正是得了村民的汇报赶来驱赶贺禹的,但是不想贺禹气质不凡,比他的知县女婿还更有气势。 “不知公子来我们刘庄,可是为了吃鱼?不如我做东,请公子到我家吃一个全鱼宴?” -- 第86页 贺禹摇头,“我只是随便逛一逛。已经逛完了,正打算回去。” 刘里正作可惜状,亲自将贺禹送到了村口。 刘里正:“去,找个机灵的孩子远远地跟着,看着人往哪儿去。” 不多会儿,儿童归来。 “里正,我瞧得分明,那人往村外的那个大大大的庄子去了。” 刘里正心中一凛,他可是听自家姑娘说起过,那庄子的主人可是大人物,他的知县女婿就是给人提鞋都不配!只庄子自从建好后,就鲜少有人来落脚,这庄子就这么被遗忘了。 只是,这会儿庄子上有人来了,还住着气势不凡的男子,那是不是要知会一声知县女婿? 刘里正正犹豫着,就见着长子刘石扬归家,忙不迭地将此事说了。 “爹,糊涂!如此大的事情,自然要告与姐夫知晓。若是真的来了贵人,姐夫能与人见上一面,这可都是缘分。在官场之中,甭管刻意的,还是无意的,最重的就是这种缘分。” 如此,刘里正父子俩忙套了马车,一道儿进了县城。 第47章 刘里正不讲江湖道义…… 贺禹出了刘庄后, 兜兜转转终于见着了温泉庄子的大门。 这一幕落在刘庄儿童的眼里,自然就是为了躲人耳目而绕路。 不想在门口遇上了叼着一个肉包子的离小君。 贺禹刚想伸手打一个招呼,但是微微一抬手就感受到了手上似乎被压着千斤重的画册—— 一道视线紧紧地盯着贺禹抬起的手里的画册。 画动, 眼动,死死追随。 贺禹硬着头皮放下了手,转身, 抬腿就往里走。 “大人,您这么早就出去了?可用了早膳了?要不要也来个包子?”离小君住得舒坦,吃得舒坦,自然问候起贺禹来格外地热情。 贺禹绷着一颗小心脏, 转身走了俩步。 蓦地,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刘石扬的话:轻则头上青青草原,重则一命呜呼葬身情夫刀下…… 贺禹的脚硬生生地刹住了。 贺禹觉得,他有必要让离小君成亲前清楚地认识到, 他可是堂堂知府大人, 可不是你想绿就能绿的。 所以, 贺禹背着手气势磅礴地开口了:“本官听闻武安县的刘庄家家富裕,所以特为了也考察刘庄而来, 至于带你们来泡温泉都是顺便的。” 离小君莫名眨眼,这人怎么说疯就疯, 当她只有一天的记忆吗?不是为了自证他行吗? “怎么,你不信本官的话?” “信!我当然信!谁人不知知府大人清正廉洁, 一心为民。谁若是敢说知府大人的坏话, 我能将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贺禹十分满意离小君的衷心,但是作为他的媳妇,怎么能动不动就将人的头拧下来呢?这种血腥事自然有他!不过,这事儿不急, 慢慢教导就是了。 当下要做的自然是打一棍,给一颗甜枣。要不然,就依着他的滔天的官威,将人吓出了二心可就不好了。 贺禹翘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既信我,就行。你喜欢吃包子?” 离小君点头,“我从未吃过冬笋鲜肉包,那味儿又鲜又香!那滋味儿妙不可言。” 离小君说着这话的时候,眼里都冒出了光,贺禹看得好笑,为了一口吃的,竟这般欢喜?“你若喜欢,就让厨房多蒸一点儿带回去。” 离小君迟疑:“这般不好吧?” “都是自家,没什么不好的。” 离小君重重地应了一声“嗯”,欢喜地到了贺禹的跟前。 得了人的好处,一定要说一些好听话,这样——别人就会给你更多的好处!这一点儿,离小君屡试不爽。 只是,说什么马屁话呢?有了!既然贺禹是垫底的学渣,就好好捧一捧他,让他重塑信心! 离小君叼着包子,作了一揖。“多谢大人!对了,大人,我最近时感自己读书少,与大人你们一道儿说话时常感觉学识跟不上——不知大人的手里的书,能否借我好好一读?” 这么样,这一波马屁拍得如何?!妥了! 离小君抬头挺胸,光明正大地伸出手指头,在画册上弹了俩下。 啪嗒——’ 贺禹立刻将画册藏于身后,气冲冲地走了。“不借!此书与媳妇一样,不能外借!” 元绪闻声而来,听得离小君说了原委,神秘一笑。“嘿,这还用问,那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书!不过奇了怪了,贺禹可是连不正经的书都懒得翻的。” “我听闻大人去了刘庄,难不成是从那儿捡来的?” 元绪点头,“十分有可能!别看贺禹念年纪轻轻,但是这人特爱以父母官自居!说不定看到哪个读书人偷看话本子,就将人给收缴了……” 贺禹急吼吼地冲回屋,不想竟在屋前遇到了许晋清。 贺禹绕过许晋清,就去推门。 手放在门上,推开门。 许晋清只瞄了一眼。“双极书肆最近出的霸道王爷俏寡妇,因其不仅有画,还有故事,一出便风靡大街小巷,如今更是一本难求,不知可否借我一观?” 贺禹想也不想地直接将画册丢给了许晋清。正好,他可发愁如何处理这一本画册。 许晋清得了宝贝,翻着画册,随着贺禹进了屋。“据说,这画册一共只出了69本,原本5两银子一本的话本,竟被炒到了69两!我着人寻了好些日子,都毫无所获……不过,你是从哪儿寻来的?” -- 第87页 “刘庄里的一个书生送的。” 许晋清皱眉,“一个小小地方的小小书生竟能得到这画册,看来不简单呢?” ======= 随着知县大人的车驾停在了温泉庄子门口,知县大人带着下属恭敬地等在门口……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被附近村子的村民瞧见了。 不多会儿,也传遍了刘庄。 刘庄的书院的书生也跟着兴奋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机会见到贵人。若是能得了贵人青睐,好歹也是有利无害。若是再得了功名,走了贵人的路子,那可真真地算是一步青云。 只角落里的刘南辰依旧淡定地翻着他的破书,只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他的手有些抖。 因为,他那一日看到了温泉庄子门口停着几辆马车。 他时常出入书肆,又得了书肆少东家的器重,所以有时候书肆少东家说话并不曾刻意避着他。所以,他在交画的时候偶然地有一次听说,那一处温泉眼原是他家祖父上山时避险遇上的,报与了县衙。 县官为求功绩又往上报了,后来,听闻是三皇子派人来修建了院子。三皇子还特意赏书肆少东家不少银子,他家的书肆就是用的这个银子起家的。 而三皇子远在西北,自然不可能是三皇子来了庄子游玩。 唯一的可能就是三皇子的亲近之人。 而在杭州城的,与三皇子最为亲近的当属贺知府。 如今,在三皇子的封地,依旧流传着一段佳话:帝与师有情,夫与妇有情。 贺太傅告老还乡,康平帝忆起幼时得帝师多番教诲和维护,又念及贺府后人凋零,特赐婚贺府嫡长女与三皇子,后不想难产而亡。 三皇子痛失爱妻,携幼子避走西北,镇守一方,六年不曾回京。 每过一年,杭州城的百姓,就会在这年数上往上加一年…… 而如今的杭州城知府恰好姓贺。 江南例来富庶,三皇子怎可能将此地放心地交给他人?若是自己的大舅爷,那自是说得通。 刘南辰在心里想明白了后,再见着贺禹,端看那气势,就有了肯定。 所以,刘南辰为了能让知府大人记住他,不惜出了险招。 但是结果没有让他失望,知府大人给他谋了一个出路!既然知府大人让他去开目书肆,那书肆必定是知府大人所有,就算不是,也必能通过书肆联系上知府大人…… 刘南辰打定主意,等着知府大人离了庄子,他就去杭州城! ===== 贺禹正与离小君几人在亭子里喝茶赏景的时候,听到了管家来报,武安县县太爷求见。 元绪:“你见吗?” 离小君给贺禹斟茶,一边挤兑贺禹:“你会不会说话?咱们大人清正廉洁,一心为民,此行出来就是为了正事,怎么可能不见县太爷!”离小君喝茶前特意去厨房要打包20个包子带走,但是厨房的下人说了,得了贺禹的吩咐,不给! 离小君心知自己这是得罪了人了。 所以,这会儿可劲儿描补。 “是吧,大人?大人,喝茶?” 离小君端起茶盏,递到贺禹的跟前。 贺禹深吸一口气,与离小君四目对视。 他突然地,有些怀疑,离小君对他是不是真爱?但是一对上离小君“真挚的、讨好的、等着被夸的”眼神,贺禹又重拾了被爱的信心,离小君爱他爱得这般卑微,怎么可能故意给他添堵。 贺禹收起了探究的眼神,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对许晋清说道:“我今早去了刘庄,发现了一件事,此事还需从头再议,我在路上与你说,随后,你与我一道儿去见一见武安县知县。” 许晋清应了。 贺禹刚起身瞥见了正与离小君碰茶的元绪,“元绪,你领着人在前院等我吩咐!” 元绪一看贺禹的神色,也敛了神色,应了。 “那我呢?我有没有能帮得上的?” 贺禹看了一眼坐在石桌前小小的一个,“不用,你可再去泡一泡温泉。” 贺禹说完就领着二人走了。 离小君一个人泡了温泉,也不见这几人腾出空来,跟管家说了一声后,就去了庄子外闲逛。 温泉庄子附近,最近的就是刘庄。 离小君一出现在刘庄村口,好奇地村民就围了上来,“小师父,你也是来吃鱼的吗?” 离小君双手合十,法相庄重。“小僧本是出家人,不沾荤腥。小僧路过此地,想要歇歇脚。”自从剃了头发后,对于装小和尚一事,那就是无师自通。 村民闻言,恭敬地将离小君请到了最近一户人家歇息,主人家给离小君倒了一碗水。 离小君小口抿着,不多会儿,刘里正闻讯而来。 “不知小师父可会卜卦?” 离小君摇头,“我虽不会,但是遇事却能有幸猜中八九成。” 刘里正大喜,这是小师父自谦了呢!外面的算命先生都说自己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但是十次之中哪能说中八九次。“小师父如此自谦,一定是有大佛法的!” 离小君淡然摆摆手。 “大师,我那女婿刚去一个庄子上求见贵人,不知那贵人可愿意见吗?” 第48章 秦知县不讲江湖道义…… “大师, 我那女婿刚去一个庄子上求见贵人,不知那贵人可愿意见吗?” -- 第88页 虽刘里正说得含糊,但是离小君也猜测得到刘里正说的那女婿应当是被晾在庄子外的武安县知县一行人。 对于这种送钱题, 离小君是不想回答的!“你确定不换一个问吗?” 但是当刘里正拿出了一块10两的银锭子。“小师父,你只要能帮我解惑,这银锭子就是你的!” “见。” “晚膳前, 一定会见。” 刘里正将银锭子往离小君的跟前又推进了一掌的距离。“不知此次贵人见我那女婿,是好事还是坏事?”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想赚钱赚得这般容易。 但是,小和尚为了几两银子而折腰, 是十分、十分地正常的。 “此事端看你如何看。是好事,也是坏事。若是行得正,那自然只有好事。若是多行不义,不必贵人, 因果轮回, 也难逃业报。” 刘里正打着哈哈点头附和。 “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让小师父帮我的闺女算一算,我闺女嫁给我的女婿后得了一女, 一直盼着能再得一子,可能如愿?” 离小君想起了庄子门外那一瞥, 那知县的年纪可是跟刘里正差不多,这般刘里正的闺女嫁给知县, 要么是刘里正将妾室当成了正经亲戚, 要么就是嫁给刘里正填房了。 无论哪一种,能得一女都已经是够能耐了。 离小君默默地将银子推了回去,“听小僧一句劝,儿女都是债, 能不要就不要了吧。” 刘里正可没少请人给闺女算命,但是大多数人一见着明晃晃的银锭子,自是好话说尽!没想到今日竟然遇上了一个视金钱如粪土、一心只愿说实话的小师父! 刘里正肃然起敬,恭敬地将银子推到了离小君的跟前。“大师助我解惑,这是大师应得的。” 离小君也不推脱,伸手就收了银子。“那小僧就不客气了。” 正巧这时候,刘里正的儿子刘石扬寻了过来,“爹!姐夫进去了!但是人只让姐夫在侧堂里候着,我因为不是衙门中人,就被人赶出来了。” 刘里正猛地站了起来,欢喜地在屋子里转圈圈!猜中了!这个小师父果然猜中了,现在离着晚膳还有2个时辰,怕是贵人晾着女婿。 但是一想到自己儿子因为没有功名,没有官身,就被赶了出来,心里有些闷闷的。 “小师父,我这独子今年参加科考,不知可能一举考中秀才?” 离小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刘石扬,此人阳气不足,眼底乌青——一看就是倒霉样。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人连自己的亲爹都骗,怕不是什么好人。 “眼神漂移不定,闪闪烁烁,未语唇先动,一看便是心术不正之人,我劝你还是踏踏实实地念书,莫要凭着一张嘴欺爹骗娘……” 刘石扬哪是那等好性之人,一个臭和尚竟然还如此大放厥词!“臭和尚,我看你是吃饱了来找茬!今日,我不将你打出去,我就跟你信!” 离小君是抱着头,被人撵着逃窜离开了刘庄的。 为了逃命,离小君还跑丢了一只鞋。 离小君一颠一簸地回了庄子,正巧与上山求签的贺夫人撞上了。 贺夫人为了掩人耳目,依旧穿着一身下人的衣裳。“小师父,你受伤了?要不要我扶你?” 离小君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用!刚刚被人追,跑掉了一只鞋。” 贺夫人着急地问道:“他们为何追你?你可有受伤了?” “没事,我跑得快。” 贺夫人见着离小君不肯说,借着给人寻一双新鞋的功夫,就让管家去打听打听,为何离小君会被人追。 毕竟一个小和尚指名道姓地说里正儿子刘石扬不是好东西,这事儿压根就瞒不住。 管家稍一打听就打听出了原委,又细细打听,才回来回禀了贺夫人。 贺夫人那个暴脾气,越想越气。她儿媳妇只说了一句实话,就被人追着撵!真是欺人太甚! 一想到明日就要离开庄子,这仇若是今日不报,就没机会了! 当即,贺夫人就让管家将刘石扬骗了出来,寻一角落套上了麻袋,胖揍了一顿。 “我儿媳妇,岂是你能欺负的!” 丢下一句话后,一行人扬长而去。 贺夫人如此大阵仗地出门,管家自是要将此事告与贺禹知晓。 只是,贺禹正在召见武安县知县。 贺禹坐在上首,“秦大人真是好灵通的消息,我才入武安县界,就让你知晓了。” 秦安季忙解释,“我从县志中知晓这一处是三皇子的私宅,我偶然得知庄子里住进了人,怕怠慢了贵客,这才赶了来。”秦安季说的并不是假话,若是让他知晓,庄子里来的人是丧心病狂的贺知府,他才不会送上门来找虐。 贺禹懒得跟人废话,“来都来了,就别闲着,去那边帮忙整理一些东西。” 秦安季忙应了。 秦安季从许晋清的手里接过一沓纸,上面写着千溪书院,参加县试的学子17人,无廪生作保2人…… 秦安季拿着纸的手一抖,这一回,贺知府竟然是打算拿着科举开刀! 贺禹能将东西给秦安季看,那自然没打算让人回去。 元绪领着人跑遍大小书院,不断地将各种数据送了回来。 光武安县一个县城,足有84人因没有廪生作保而四处奔走。 -- 第89页 “你身为堂堂一知县,武安县有84名读书人没有廪生作保,你到底知不知道!!!” 秦安季擦了额头上的汗,“还请大人明察!我虽偶有听说有读书人无人作保,但是廪生不愿意为他人作保,我就是一知县也无法强求于人啊,毕竟若是考生作弊,廪生可是要连坐夺了功名的!” “荒谬!依你的意思,84名读书人中,都是因为有作弊之嫌,所以没人作保?!” 这可大帽子,秦安季可扣不起,他虽不管不顾这些读书人能否参加科举,但是也不想彻底将人得罪了。他只是一小小知县,若是那些读书人有了造化,他就树了数十名对家。 秦安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下官也是左右为难呐。” “做官,本就为难。既然怕难,为何要做官?!” 当即,贺禹命元绪领着人回杭州城,出发杭州城下9大县,搜集各个书院的消息。 同时,贺禹命许晋清执他的文书召集9大县的知县前往杭州城。 一通一通的命令发布下去,等贺禹打开房门的时候,天色已暗。 管家忙让人将热了又热的饭菜送了上来,并汇报了离小君被人欺了的事情。“不过,二公子不必担心,夫人已经带人去将人狠狠地揍了一通。” 贺禹刚拿起的筷子,又丢下了。 “你是说,离小君被刘庄里正的儿子追着撵了?” 第49章 县官们不讲江湖道义…… 此时, 忙碌了一天的刘庄也安静了下来。 只,除了刘里正的家中,灯火通明, 吵吵嚷嚷。 刘氏回了娘家后,从刘里正处得知兄弟被赶了出来,秦知县一直被留在庄子里不曾出来一步。 刘氏原半信半疑, 秦知县去之前特意交代她将铺子和庄子上的银子归拢归拢,若是贵人愿意提拔,就要准备送点儿诚意。刘氏不大相信,秦知县抱着如此大的诚意去面见贵人, 怎么可能被扣在庄子里不让出。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但是,刘氏在看到自己兄弟刘石扬鼻青脸肿的模样的时候,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我知晓姐夫是想走贵人的路子, 姐也怕耽误了姐夫的正事。”刘石扬一开口就疼得呲牙, “嘶, 但是我愿意去庄子上寻人,我就当做是刘庄的普通村民去寻知县大人, 若是我能进得去庄子,就说明姐夫无事。若是我进不去, 我们再合计合计。” 刘氏忍不住抹泪,拍了拍刘石扬的肩膀, “石扬你为了你姐夫安危, 舍身冒险,我们都会记得你的情义。等你姐夫归来,我定让他做东好好谢你。” 刘石扬淡然摇头,“姐, 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这般说,就见外了。” 刘石扬在刘氏的目送下走出村子,愣是走出了如同壮士扼腕的决然。 刘石扬站在庄子门口,整了整衣冠,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点儿。 明明是他给姐夫报信,但是他的好姐夫秦知县却在庄子门口将他赶回去!他是一个白身,他比他的好姐夫更需要贵人青睐!若是他的姐夫愿意在贵人面前引荐一下他,这般,他就是不走科举,也能有出息。 这一次,他自己来了!不靠他的好姐夫,他自己也行! 他相信凭着自己的演技,一定能入了贵人的眼! 就算是不能入了贵人的眼,他也让他姐夫欠了他一个人情。 刘石扬抬手,叩门。 因着庄子里的人大多都被贺禹给遣了出去干活,管家亲自来开门。 待得看清楚门外笑得扭曲地站着的是刘石扬后,管家有一瞬被抓包的慌乱,但是立刻他就冷静了下来!他可是三皇子府上老管家的儿子,他背靠着王府,他用得着心虚?! “何人叩门?有何事?” 刘石扬讨好地躬身道:“我是刘庄书院的书生刘石扬,我听闻知县大人来了此处,特寻来想让知县大人给我讨个公道。我今日出门被人套头揍了,我求知县大人帮我做主,早日找到凶手……” 管家:……真的,没必要跟他说这么详细,他什么都懂。 “在这儿候着吧。” 说完,将大门啪得甩上了。 “怎么样,我刚表现地如何?有没有像足了高门大户中守门的大狗腿子?” 守门老头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小截,“还差那么一些?” 管家不信,他刚刚明明气势十足,怎么就差一点儿呢?“那你来一遍。” 守门老头示意管家后退一步,一吸气就挺直了腰杆子,拉开门冲着刘石扬吼道:“敲什么敲!催命呢!也不看看你有没有命催!”说完后,又甩上了门!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管家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果然隔行如隔山。他平日里跟着主人家迎来送往,说话惯没气势的。但是偏偏此处庄子被三皇子赐给了二公子,二公子又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 所以,他得好好学一学。若不然就跟不上二公子的脚步。 跟不上二公子的脚步,那迟早是要被抛弃的! 他们祖孙三代作为管家世家,从未有一个人让主子不满意,他也不能! 管家重建信心后,去了书房寻贺禹。 书房里,贺禹翘着二郎腿坐在案桌后面,身后站着俩个健壮的护卫,一人给贺禹剥花生,一人剥瓜子。 案桌前,并排放着俩张方桌。 -- 第90页 武安县的官员们正埋头苦写。 他们快哭了。 他们头秃了。 他们都老了,他们只想待在武安县养养老。 可贺知府这么一个空降的知府,却偏偏要他们现在做文章。以武安县科举现状为题,做一篇策问,寻求破解之法。 “本官从没参加过科举,你们就随便写,写个八百一千字的即可。怎么,你们还不动笔,是心中无点墨吗?” 秦知县努力地将自己的肚子塞到桌下,腆着脸道:“大人,下官已经十多年不曾提笔作文章了,稍稍有些生疏,您宽容点时间,让我们先打一个腹稿。” 贺禹大方地点头:“允了。” 如此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动笔。 一直到了管家来叩门。“二公子。” 一护卫去开门。 管家:“二公子,门外有一名刘庄书院的读书人求见秦知县。” 贺禹往嘴里丢了一个花生,“武安县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对我这个庄子真的是十分感兴趣呢!我这里进了什么人,都逃不过你们的眼。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我的庄子里安插了眼线呢!” 秦知县惶恐,豆大的汗珠滴到了纸上,在纸上晕染了开来。 “纸,就这么几张,破了一张,你们下半辈子就在这儿过吧!” 秦知县心头一颤,忙将身体往后挪,一个用力,整个人连同着椅子一起栽落在地。 无人去扶秦知县,所有人都自顾不暇。生怕贺禹一个不高兴,来一招杀光了鸡儆猴。 这是贺禹最常用的招数。 别人是杀一只鸡儆猴。 而贺禹却喜欢杀光了鸡儆猴。 等秦知县重新战战兢兢地在椅子上落座,贺禹才问管家。 “门外的读书人叫什么?” 管家回道:“刘庄,刘石扬。” 贺禹抬头就将茶盏给砸了,咬牙切齿道:“此人,我熟。” 秦知县椅子才刚坐稳,就听到了自己小舅子的名字,再看到贺知府咬牙要弄死人的模样,差点儿没吓得厥过去。 “我媳妇,被他追着撵着打了。” 秦知县几人:……他们不敢说,也不敢问。您老什么时候有的媳妇。 就是想惹事,也得找个差不多一点儿的理由。 媳妇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说有就有。 “怎么,你们不信?” 秦知县几人颇有求生欲地摇头。 “既然你们都信,那本官给你们一个拍马屁的机会——帮本官的媳妇去报仇,狠狠地揍一顿那不开眼的人。” 足足一刻钟,刘石扬在门外连背都不敢弯下一个度。 哪成想,一开门,竟然见到了他的姐夫和衙门里的一众官员。 都是熟人。 刘石扬心下一喜。“姐——” 秦知县生怕被贺知府知晓他们俩的关系,在刘石扬喊出一个“姐”的时候,他对着刘石扬的嘴招呼了过去! 贺禹鼓掌助兴,“秦知县,这一记勾拳有几分我的水平,不错,不错!” 有了秦知县这个亲姐夫开头,其他的官员生怕被秦知县抢了风头,纷纷朝着刘石扬的脸上、身上招呼着! 刘石扬被打懵了。 他从那几个官员隐约的叫骂声中知道了他被揍的愿意,因为他打了大官的媳妇。 可是,他向来爱惜羽毛,何曾会放下读书人的身段,去打一个女人。 刘石扬被揍得趴在了地上,脑子里隐约地好像想起,他曾追着一个小和尚打过…… 总不能那个大官的媳妇儿,就是小和尚吧? 若是真的话,这天下、天下恐怕会大乱了吧? 最后,还是贺禹上前补了一脚。 “我媳妇,岂是你能欺负的!” 秦知县等人:……人都已经打了,戏就别演了。这不依不饶地拿着媳妇当借口,就有些过了,真的过了。 刘石扬被丢在了庄子门口,不多会儿,就被刘家人背了回去。 刘家人不知,这一幕完完全全地落在了贺禹几人的眼中。 “可是看清楚了?” 秦知县等人跪了一地,大呼误会。 “窥觑王府别庄,这个罪名,你们担待得起?” 秦知县等人伏地跪倒,大求开恩。 “今日,你们凑巧撞上了我的手里,你们都是我的属官,我不得不帮你们遮掩。若是下一回,三皇子带着家眷在此,连小小一百姓都看窥觑别庄,妄图攀附……” “大人一片苦心待下官,下官定当尽心尽力报效大人!” 贺禹满意地点头,“识趣。” 贺禹从管家手里接过一东西,转身走了。 留下跪了一地的县官。 管家道:“诸位大人辛苦了,二公子特为诸位大人们备下了全鱼宴,还请诸位大人移步。” 秦知县几人诚惶诚恐,跟着管家去了膳堂。 一桌子热乎乎的饭菜,飘着鲜香,一碗鱼汤下肚,只剩下了对贺知府的感激。 “这回,若不是贺知府将此事揽了去,我们几人怕是难了了。” “唉,难为贺知府竟然搬出了没影的媳妇,都要帮着我们遮掩一番。” “是啊,还特意留了机会给我们揍,这般才能洗清我们的嫌疑。” “贺知府大义,往日都是我小人之心了。” -- 第91页 “嗯,赞同!” 刘氏看到自己兄弟被打昏迷了扔了出来,差点儿没晕过去。 冷静之后,集齐了县官家眷堵在庄子门口要人。 贺禹也不拦着,特别大方地让分别了一日的夫妇见面了。 “女人,就是粘人。” 第50章 手指头不讲江湖道义…… 刘氏几人与自家老爷, 就是在这么鱼香饭香的场合里见面的。 刘氏眼里一直噙着泪,脑海里想着再见秦知县时,他会有多惨——待得看到正夹着鱼头的秦知县时, 噙着的泪卡在了眼眶上,要落不落。 “老爷——”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县官们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自家夫人, 忙放下了筷子。 “你们怎么来了?” 夫人们寻到了自己老爷的身边,小声地说着话。 刘氏也到了秦知县的身边。“老爷,您还好吗?” 秦知县虽中意刘氏的好颜色,但是一想到刘氏的娘家人差点儿给他惹了大祸, 自然是没有好脸色。“我吃好喝好,好得很!” 刘氏卡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偷偷摸摸地伸出手包着秦知县的手,宽慰地捏了捏, “大人, 若是你被绑了困在此地, 你就眨眨眼。” 秦知县一听,这是什么话, 贺知府刚可是救了他一命,怎么可能会绑、架了他! 秦知县努力地不眨眼睛, 可是眼睛越来越酸,越来越涩, 忍不住眨了! 只眨了一下后, 就开始愈发不可收拾! 眨眨眨! 刘氏倒吸一口气,递给了秦知县一个“我懂了”的眼神,努力地控制住颤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别怕, 我就是死也会救你出来。” 秦知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氏,这人怕不是疯了吧,怎么人话都听不懂了?!“我再说一遍我没事!若是你执意与你那好弟弟一样,再给我惹事,你就回娘家去吧!” 刘氏自来知晓秦知县能看上她,就是因为她长得好,又听话。 刘氏吓得不敢掉眼泪,“好,我不惹事的,我出去就回县衙。”也不敢问他兄弟如何会被打成这样。 秦知县的脸色缓了缓,“我与诸位大人在庄子上,是与大人有要事相商,等明日,我们就启程去杭州城,你好好守着家中,家中一切照旧。” 刘氏一一应了,出了庄子就回了县衙后院,不管娘家人如何来敲门,都不再开门。 ===== 贺禹拿着东西离开后,就朝着离小君的屋子去。 今夜,朗朗月光,脚步轻松。 因为,元绪和许晋清都被他打发出去了! 这里,只有他和离小君。 漫漫长夜,随便造。 离小君的房门未关,贺禹刚抬起手准备敲门,就犹豫上了。 敲门,不行!那可是别人干的事情!贺禹自忖凭着他俩如今的关系,敲门,大可不必。 所以,贺禹放下了手,他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贺禹一推开门,热气迎面而来。 屋子里烧了炭,离小君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单衣。 离小君不妨这么晚竟然还有人来她的屋,所以只穿着一件单衣。 见着贺禹招呼不打一声地闯进来,就想着去套一件棉袄,但是一看到贺禹八风不动,就歇了这心思。总不能人家压根就不在意你穿了啥,你自己格外地当一回事。 贺禹眼神不敢瞎瞄,“这么晚了,门还不关上?” “屋子里烧了炭,我怕闷死了。” 贺禹了然,“确是应小心一点。” 贺禹径自倒了茶,仰头一口干了茶——一仰头,就看到了离小君身着清凉地低头看他—— 离小君倒是清凉了,贺禹从脚底板窜起的热气直呼他的门面,耳根红了…… “咳咳咳,我觉得吧,这么冷的天儿,你应该多穿一点儿。” 离小君看了一眼裹着薄袄的离小君,默默地往炭盆里添了两根炭,“怎么样,这会儿有暖起来了吗?” 贺禹的脖子红了…… 贺禹原想着,趁着元绪和许晋清不在,他可以与离小君好好地谈一谈二人成亲事宜,比方说,何时见一见灵官庙亲友。比方说,离小君何时还俗…… 但是现在,此地不宜久留。 贺禹拿出药膏放在桌上。“白日里被人追赶,可有受伤了?” “没——就我这身手,跑掉了一只鞋都是大意了。” “真的没受伤?”既然没受伤,他就走了。 贺禹站起就走,俩步就到了门口。 离小君看看桌上的药膏,看看门口的贺禹,果断改口。“唉,摔了一跤,也不知有没有伤到了……” 贺禹一听,这可如何得了,焦急地转身:“摔哪儿了?” 离小君看看胳膊,看看腿—— 这没什么好摸的!若不然就说个肚子?那会不会吓跑了人?罢了罢了,那就先来个背吧。 离小君手指头一翻,指向自己的背,佯装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有没有摔青紫了。” “我这就去叫人。” “大晚上还要折腾人,不必的。我自小摔摔打打,都已经习惯了,过几日就会好的~~~”离小君说着,将药膏往贺禹递回给了贺禹。 贺禹摩挲着跌打膏的瓷瓶,心头一把火窜起。 贺禹深以为离小君言之有理,庄子上的人被他调用了大半,剩下的恨不得一个劈成好几个用。这么一点儿小事儿,不必麻烦别人,他自己来就成! -- 第92页 贺禹紧握着瓷瓶站了起来,哑声道:“褪、褪衣吧。” 离小君生怕贺禹后悔,在贺禹的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她的单衣已经虚虚地挂在了腰间。 纤薄的后背,在烛光的照射下更显楚楚可怜。 贺禹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哪儿疼。” 离小君试探地道:“左边?” 贺禹的手指头轻轻地放在左边的肌肤上。“这里?” 离小君被微凉的手指头戳得浑身一震,从尾椎骨迸发出的刺激直击脑壳。 这刺激,难抗呐! 离小君咬牙忍了,“不是。” “这里?” 酥麻的爽冲击着四肢百骸。 这爽意,难抵呐! “不是。” 贺禹收回手,紧张地握起了拳头,五指摁下腰部。“这里?” 离小君身躯一缩,五雷轰尾椎骨,大抵应该就是这个感觉吧吧吧??? 离小君咬牙点头。 贺禹抹了膏药王腰上糊了一通后,“药上好了,我先回去了!” 贺禹,落荒而逃。 贺禹一出了离小君的屋子,才呼出了一口气,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右手。 指腹,火辣辣地烫人。 第51章 俩护卫不讲江湖道义…… 因着贺禹有事回杭州城, 原本的温泉之行愣是给提前结束了。 等离小君扶着腰出来的时候,武安县的官员们已经用了早膳等在院中。 武安县的官员们看着离小君,双眼都冒绿光。毕竟能与贺知府一道儿同行的, 必是关系不浅的。既然是关系不浅,自然是值得他们使劲儿讨好。 “小师父,腰不好?我家中有祖传的治药偏方。” 离小君扶着门框, 凹了一个怪异的姿势,忍不住向后摆摆手。“我的腰好着呢,就是尾椎骨疼,疼了一晚上了。” 官员们齐刷刷地点点头, 忍不住赞扬道:“小师父一定是整宿整宿地打坐,才会坐得尾椎骨疼。”没想到,竟然连一个小和尚都如此在乎自己的腰。 贺禹闻言,也看了过来, 忍不住心道:昨夜, 离小君打坐在佛前忏悔了一夜吗?唉, 难不成离小君都是这般日日夜夜受煎熬吗? 离小君摇头,刚走近马车, 管家就追了上来,往马车里塞了俩袋大包子。 离小君吸了吸鼻子, “今早刚做的冬笋鲜肉包!还是那个味儿,地道!” 管家笑着点头, “是!小师父若是喜欢, 以后可常来。” 离小君欢喜地应了,“若是管家以后不想在庄子上干了,可记得来寻我,我正缺少像管家这般的人才。” 管家只当离小君说的是客套话, 笑着扶着尾椎骨疼的离小君上了马车。 贺禹等着护卫们归整行囊后,贺禹一脚迈上了车辕,想了想还是转过头来同管家说道:“你若是想来杭州城,就将庄子上的事交给可信之人。” 管家大喜,忙应了。“多谢二公子。我家中还有一弟弟,我这就去信让他来庄子上先管着。” 贺禹上了马车后,就看到离小君已经瘫倒在一侧的软垫上。 尾椎骨兴奋地叫唤了一夜,离小君这会儿看到贺禹上了马车,简直麻木。 贺禹瞥了一眼离小君后,就坐在了上首,目不斜视地盯着车帘子,等着离小君开口与他说话。 马车晃晃悠悠,贺禹始终保持着正襟危坐,他等呀等呀。 只听到耳边一震。 “呼噜——噜——” 贺禹僵硬地扭过头,看到了离小君整个人呈八字瘫在狭小、修长的车座上,人随车动,晃晃悠悠,看着似是随时要翻落在地,但是每一次都恰好又翻了回去。 贺禹恼极! 但是一看到离小君随时能颠倒,一颗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每到颠簸处,就忍不住伸手护上一护。 就这般一人护着,一人睡着,俩人诡异地和谐地到了杭州城。 一觉睡到了杭州城,离小君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到了杭州城外,离小君背着俩包大包子跳下马车,与黑着脸的贺禹摆手,一人回了灵官庙。 而贺禹乘坐马车进了杭州城,到了知府衙门口,就看到了九大县的三把手知县、县丞、县尉整齐划一地站在衙门口迎接贺禹。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百姓聚在一处儿说着话, “瞧瞧,我们的知府大人多受官员欢迎,真让人自豪。” 贺禹掀开车帘,站在车辕上俯视着众县官后,才下了地。 “瞧瞧,我们的知府大人好像清瘦了一些,真让人忧心,真希望来一个姑娘好好地照顾照顾大人。” 贺禹率先走进了衙门,一众县官紧随而入。 贺禹一夜未睡,又护了离小君一路,这会儿只想回屋睡到天昏地暗。 但是,偏偏这些县官自作聪明地在府衙门口候着他。 既然如此,他只有光明正大地睡觉了。 贺禹让衙役整理出来了大堂,摆上27套桌椅,给每人发了一套笔墨纸砚。 在27套桌椅的上首,摆了一软塌。 软塌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棉被。 贺禹打了一个哈欠,在屏风后换上了家常的衣衫后,褪了鞋,坐上了软塌。 贺禹抖了抖锦被,“此次本官请你们来杭州城,就是想要近距离领教一番诸位大人的文采。” “题目都在桌上,诸位大人,请落座吧!” -- 第93页 贺禹说完,就躺下了。 不多会儿,就响起了小呼噜声。 贺禹特意将俩个彪悍的护卫从温泉庄子上带了出来。 贺禹一睡下,俩个彪悍的护卫一左一右站在前头,守着软塌。 27名县官:…………与贺禹打了三年的交道,但是每一回都被贺禹的新操作给糊了一脸。 武安县的三名县官:……果然,秀无下线。 贺禹都已经睡了,27名县官只好听从吩咐,寻了位置落座。 武安县的三名官员看到了纸的时候,心头就有了不好的猜测。 果不其然,贺知府又是让他们做文章。 以本县县试现状为题做一篇策问,要求八百字。 “你是什么题?”一县官小声地问道。 耳尖的甲护卫三俩步就到了他的跟前,抽出一张纸,搁在那县官的眼前。 纸上有几个大字。 “扰人清梦,当罚!” “加八百字。” 县官恼了,他好歹是朝廷命官,岂能被一小小护卫教训,“凭……” 甲护卫掏出腰牌,四个明晃晃的大字“锦王亲卫”让县官闭了嘴。 三皇子未成年就得了封号“锦王”,并将江南数地赐予了他为封地。随着三皇子失意走西北,也带走了他的亲卫。 而如今,能在杭州城见到锦王亲卫,足可见三皇子对贺禹这个大舅爷的偏爱。 有了此人打了样,其他县官惧是老老实实地伏案苦思,如何做一篇好文章,来讨好贺禹。 因着有了贺知府支配的恐惧,武安县的三名官员就是写好了文章,也不敢往上交。因为他们知道,贺知府不是真的想让他们作文章。 他是真的想睡觉。 就像是昨日,在温泉庄子,贺知府只是想要吃点儿坚果,补补脑子。 因为有了经验,武安县的三名官员同情地看着头一个做好文章的县官站了起来,想要将文章交给贺禹…… 可人还未走到软塌前,乙护卫就摸出了一张纸,递给了那县官。 这一张纸上,清清楚楚地列了一串的数字。 上面写着各书院有意向参加县试的学生人数,还有因着种种原因不能参加县试的学生人数。 题目:以此做一篇文章,再分析本县的县试现状及解决之法。 只瞧见那县官冒了一头冷汗,他原以为只是做个文章讨好贺知府,像贺知府展示自己的文采!所以,一篇文章做得花团锦簇。 不曾想,贺知府早有准备,竟然将他管辖的县内的读书人调查地明明白白,这其中竟然还有不少不在书院里念书的! 原来,贺知府一直是扮猪吃老虎。 那县官头上的汗怎么也止不住,拿着题目坐回椅子上,还不停地拿着袖子擦汗。 其他人见了,都忍不住心往下沉。 所以,这是一鸿门宴? 第52章 鸡儿子不讲江湖道义…… 贺禹这一觉悠且长, 一直睡到了日落,翻了个身,又睡到了天擦亮。 27名县官以头点桌, 聊表敬意。 原本,27名县官中原有不服气的,就算是官大一级也不能这么折腾人! 所以, 就有人越写越猛,上赶着写了4篇策问,第4篇通篇都是论述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上官!就差点名让贺禹好好再学一学如何做官了! 一连写了4篇,甬安县的县尉只觉得腕疼, 但是偏偏贺禹还没醒,两座门神眼睛瞪得像铜铃,只要有人有站起来的意思,就会掏出纸让人再做文章。 贺禹从软塌上坐起来的时候, 看到下面黑压压一片, 有些发证。 “我又不是什么讲究之人, 不必这么多人陪着我一道儿睡。” 贺禹说完,也没听到一个人抬起头。 这才下了地, 看到最前面的一张桌子上放着的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堆龙飞凤舞的字, 看着好像是怪有学问的。 贺禹正想细看,不想一看到这些字就只觉得头痛袭来:哎哟, 他差点儿忘了自己是个学渣, 一看密密麻麻的小字,就觉得头疼。 贺禹戳了戳纸面,“这,谁啊?” “甬安县, 县尉,曹倚林。” 贺禹一一望过去,曹倚林桌上的纸最厚。 唔,这一定是最有学问的。 曹倚林听到了细碎动静,茫然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笑得如同大太阳一样温暖着的贺禹! 贺禹对待学霸向来特别地优待,只看他对待许晋清和元绪二人,就能看出端倪。 所以,这会儿,贺禹看到自己吵醒了曹倚林,笑着默默他的头,轻声道:“睡吧睡吧,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一会儿——” 声音温柔,直戳人内心,刺激得他羞愧心雄起。明明是这般温柔的上官,他竟然还要教人做官!是他瞎了! 曹倚林红了眼眶,以头叩桌,羞愧啊! 贺禹吓了一跳,这咋地还叩头了呢?贺禹朝着他勾勾手指头,二人移步去了后头的书房。 贺禹因欣赏学霸,曹倚林因愧疚,二人相谈甚欢。 待得天大亮,27名县官揉着坐了一日冷板凳的屁股醒来,就看到了贺禹与精神气爽的曹倚林一道儿进来…… 大意了!!! 曹倚林这厮不讲道义,一面奋笔疾书痛斥贺知府不做人,一面趁着他们熟睡腆着脸讨好贺知府! -- 第94页 贺禹笑意吟吟:“昨夜,我见诸位大人睡得熟,就没叫醒诸位大人。所以,只我与曹大人秉烛夜谈,终于想到了要如何改变贫困书生找不到廪生作保这一现状!” 26名县官:???所以,他们昨天熬夜写了这么多的策问,是做什么用的?!! 贺禹大手一挥:“杭州府发放廪生!” 有官员不甘心地举手问道:“依着规定,考生若是没有五人互结也是不能参加考试的。” 贺禹早有准备,“若是考生不能寻到互结的,必定是遭到了同窗的排挤。如此,要么为人有问题,要么不善与人沟通。若是此人往后一路高歌能做官,怕是极容易与其他官员产生矛盾。 而你们作为本县父母官,有义务以身作则教好未来的官员。所以,找不到互结的,就由你们认领五人强行组一组。” 提问的县官差点儿没疯,要知道若是考生作弊,可是会连累了作保的廪生被摘了功名的! 若是他们被摘了功名,他们可就是当不成官了!虽然他们只是最末等的小县官,但是好歹也是光宗耀祖一官员呀! 其他的官员此时,恨不得割了那人的舌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如此,贺禹的科举改革就这般定了下来。 事后,贺禹还请了27名县官去第一楼搓了一顿,谢绝了第一楼掌柜包楼的提议。 然后吃着吃着,贺禹就将自己的科举改革给传了出去。 唔,没错,贺禹就是故意的!他做的好事,可不能让人给冒领了去!!! 吃完了饭后,贺禹就将人都赶了回去。若不然,到了夜里又得操心27人的吃住问题。 杭州城的百姓在听说了科举改革后,果然没让贺禹失望,只一天的功夫就传遍了9大县。 刘庄书院的书生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抱头痛哭,他们能参加县试了!!! “知府大人是神仙吗?!竟然由着官府出面给我们解决了无人作保的困难!” “此生生在杭州府,我甚幸!” “一定是三皇子知我等读书人艰难,特让知府大人来拯救我们的!” 随着科举改革之制传出去,不光解决了那些因着无廪生作保的考生的困境,也让其他考生大人激动,逢人就呼知府大人英明神武! 家境普通的书生激动,是因为他们寻一个廪生作保,要花不少银子。能省下如此大一笔银子,可是能买不少笔墨。 家境殷实的书生激动,是因为知府大人如此重视科举,就相当于重视读书人!如此,以后他们若是有了一点半点功名,寻差事更容易。 如此,考生们读书热情空前高涨。 就连因着几次未中,歇了考试心思的老考生们也重拾了书本,打算再拼一拼! ======= 随着清明将近,京城来的贡品采办官终于抵达了杭州城。 贺禹听说船已经抵达了码头,忍不住翻了白眼。“今年,来的又是德桂那个阉人?” 元绪瘫在椅子上,“哪能呢!若是德桂那老家伙来了,岂会在码头上迟迟不下船,等着人去请下船。” 贺禹不耐:“所以,到底是哪一个不开眼的东西来了杭州城?” 元绪:“德桂的干儿子,王吉祥。” 贺禹:“德桂原来的鸡儿子死了吗?所以就又收了一个干儿子?” 元绪摇头,“自从上回被你嘲了以后王机改名了,改成了王吉祥。” 元绪说起这个就有些头大,“亲亲贺知府,求求你了,你爹从京城中给你带来的消息,你就好好看看吧!若不然,他们都将这些消息寄给我,让我提醒你别再闯祸了!若是再闯祸了,杭州城也待不下去了。” 贺禹不在乎地摆摆手,“瞎说,我能闯什么祸?不都是祸事自己找上门来的吗?” 许晋清打断二人没营养的拌嘴,“所以,那王吉祥来了,要如何处置?” 贺禹嗤了一声,“他爹见着小爷,也只有卑躬屈膝地份儿,他一个鸡儿子,想如何?让我去请他下船?别吧,别下船来碍眼吧。” 王吉祥近午时在杭州城靠岸,不想等到了太阳快下山都没有人来迎接他。 王吉祥气得差点儿火烧官船,逼得贺禹现身。 最后,还是许同知得了王吉祥放出来的消息,去请了王吉祥下了船。 许同知领着王吉祥往府衙走去,俩俩哪成想到了府衙门口,正好遇上了坐在台阶上啃糖葫芦的贺禹。 许同知忙为王吉祥引荐,“贺大人,今年的贡品采办是由王公公负责。” 王吉祥朝着贺禹一扬头,等着贺禹与他打招呼。 贺禹吐出几颗山楂子,“原来是王叽叽啊,看样子混得不错,弄了个贡品采办官当当。” 王吉祥阴测测地盯着贺禹笑着,“一般而已,我能有今日承蒙太后娘娘信任。来之前,太后娘娘特意叮嘱奴才,一定要将杭州城的贡茶都收了,切不可有一片流落在外。” 贺禹挑眉,这是来者不善了。 贺禹泄愤地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太后娘娘可真是太记仇了,明明当时是太后娘娘让我对诗,我说不成不成我是个俗人,她非说相信我的才华。这诗对得挺押韵吧,她还不高兴,唉!” 王吉祥气极,“你,恬不知耻!这么多年,竟然毫无悔意!亏得太后娘娘还想着你若是稍有悔意,还想原谅你。” -- 第95页 王吉祥拂袖而去,可是这是杭州城,他不住府衙,能住哪儿?! 就这样,王吉祥跟着许同知,住进了许府。 王吉祥一走,在门后的许晋清二人走了出来。 元绪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不费一兵一卒,赶走了一个搞事情的。” 贺禹一脚踩在台阶上,抖了抖衣袍,“这算得了什么。对了,鸡儿子在杭州城要待上几日?” 许晋清:“等采了茶制茶,约莫要将近一个月。” 贺禹:“让人盯着些,别让他四处惹事。” 许晋清应了。“接下来马上就是县试,若是王公公不安分,可以给挖个影响科举的坑。”鸡儿子什么的,大概只有贺禹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吧。 ===== 王吉祥带着一波人气鼓鼓地去寻客栈,许同知适时出现,“王公公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我的府上。” 王吉祥对于许同知的识趣,十分满意。话里话外都打听着这几年贺禹在杭州城如何。 “贺大人毕竟是京城来的,日常都是随性惯了,前些日子还将杭州城下的县官都给折腾来了杭州城……” “至于贺大人的私交,就是元公子和我儿,对了,最近跟一个小和尚走得有些近。贺夫人时常担忧,贺大人这是想要出家……” 王吉祥一听贺禹有意出家,这个不错,可以给太后递信的时候深扒一下。 王吉祥:“我来之前有看过书,说是西子湖畔有22家寺庙?” 许同知:“有一架寺庙已经散了,如今只剩下21家寺庙了。” 王吉祥数着日子,21家寺庙,一日一家,也尽够了…… 第53章 起床气不讲江湖道义…… 二月初, 县试连考五场,整个杭州府有近八千人加县试 一连考五场,天未亮点名入考场, 当日交卷,当日发榜。如此,一连考五场, 共录取考生七百余人。被录取的考生等待着四月份的府试。 贺禹连轴忙了五日,这才想起来自打温泉庄子回来后,离小君都不曾来找过他??? 可,离小君为何不来找他? 难不成是因为那日在温泉庄子, 离小君一开始没察觉到不妥之处,等后来才回过神来害羞了吗? 一定是这样的! 若不然,离小君怎么会这么久不来寻他。 唉,姑娘家果然是脸皮子薄。 既然这般, 那他就去寻离小君吧, 顺便正式地见一见灵官庙的几人。 而此时, 灵官庙的三个老头儿很忙。 因着灵官庙年久失修,无离子几人寻思着趁着最近天气不错, 就想着将屋顶修缮一番,若不然等杭州城的雨季来了, 怕是又要接盆子过日子了。 至于躲避劳动的离小君正赖在无心大师的佛堂,听着呢喃的佛音睡得香甜。 “方丈, 寺庙门口来了一行人, 由衙役带着,说是京城来的官家人。” 无心大师皱眉,心下了然,大抵就是那个采办京城的内监。21家寺庙早已经传遍, 王公公每日都在寺庙里转悠,看那模样应是找人,只是不知在寺庙中找谁。 偏偏这种身残的男人最不能得罪。 无心大师早有准备,吩咐下去岳庙上下一切照旧,只不要往他的院子里来。料理完这些,无心大师这才起身迎了出去。 林吉祥进了岳庙后,在无心大师的带领下,参观了岳庙。 因着太后娘娘礼佛,林吉祥每到一家寺庙都会求一道平安符。一连七日,林吉祥日日参观寺庙,他饶是再信佛,这会儿看到高大的泥塑,都忍不住想吐。 所以,林吉祥在无心大师提出去小佛堂听听佛经时,立刻答应了。 无心大师带着林吉祥来了他的小院儿,亲自泡了茶,翻开《无量寿经》,才念了几句,就听到角落里一声叹息。 “唉,老和尚,听我一句劝,你的声音只适合念《地藏经》 ,莫要挣扎了。” 无心大师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他竟然忙忘了,忘了离小君在佛堂里睡着了。 这下子要完蛋! 林吉祥捏着手帕翘起兰花指,放在嘴边咯咯一笑,“无心大师,这是佛堂藏小和尚?” 离小君伸了伸懒腰,“求你可闭嘴了吧!你不知你自己笑得像个老母鸡,咯咯咯。一开口就阴阳怪气,没见过小和尚在佛堂偷懒打盹?” 离小君被人吵醒正气着,压根没注意无心大师使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林吉祥被气了个好歹,“你、你、你!!!”好生气哟。想他身为德桂干儿子,到哪儿都是别人讨好他,何时需要吵架。哪成想,在京城的时候,被贺禹嘲,到了杭州城,还要被一个小和尚嘲! 简直不能忍! “你什么你!嘴皮子被黏住了吗?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真是没用。” 离小君怼完了林吉祥,才让无心大师继续念《地藏经》。 无心大师摸着光头,冲着离小君眨眼。 佛光普照大脑。 离小君瞬时清醒了。 离小君嗅了嗅鼻子,小佛堂里的满室茶香,是无心老和尚私藏的贡茶3公里内的顶尖好茶。 所以,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身份不简单? 离小君正打算给自己寻个台阶下,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那个口疾的衙役。 “官爷,是你呀——再等等,荔枝快熟了——” -- 第96页 口疾衙役听到了折磨了他好些日子的“荔枝”二字,当即就抱着离小君的大腿哭了。 “小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太难了!我差点儿以为我没救了!我等不到荔枝熟了。” 口疾衙役名叫马全荣,祖孙三代都是衙役。而衙役属贱籍,虽表面瞧着风光,平常没少得一些油水,但是三代之内不能科举。 “因着口疾的缘故,我处处被排挤,我从原本的审讯捕快,变成了守门衙役,若是口疾再不好,我就要给仵作去打下手了!但是我胆子小,怕鬼怕死人啊!可若是不做衙役,我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们世世代代都是衙役,都入了贱籍的啊……” 口疾衙役说到这儿就忍不住抱着离小君的腿痛哭起来。 “幸亏这一回,林公公见着我躲在衙门口哭,愿意提拔我让我带路,要不然这会儿我已经在运送死人了。呜呜呜——” 林吉祥听着马全荣的遭遇,也忍不住俩眼有些红。 离小君恍然,原来是个公公啊,难怪阴阳怪气的。至于马全荣,能被其他人排挤,口疾倒是其次,多半也是又抠又爱占便宜,还横。 这二人多半遭遇有些像,若不然,林公公也不能红了眼眶。 离小君心里有了谱,当今之计,为了不让林公公报复于她,她要融入他们! 离小君伸手拍了拍衙役的肩膀,“莫怕,莫怕。我前些日子随着师父闭关了,刚出关,脾气有些控制不住。” “想我自幼被丢在寺庙门口,西子湖的那么多家寺庙没人愿意收我!然后就将我送给了农户家里头,哪成想,那男主人自己坑了主人家的工钱被打断了腿,就怪我不吉利……” 离小君声泪俱下。 马全荣:“你比我惨多了……” 林吉祥似笑非笑,他可没那么好糊弄。他愿意给马全荣脸面,是因为他缺个熟人给带路,而马全荣是衙门里的人,能听他的话受他驱使,所有愿意给贺禹添堵的事,林吉祥都十分愿意做。 而这个小和尚算什么东西?嘲讽他是个太监,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若不是佛门之内不宜杀生,他早让人弄死他了!林吉祥皮笑肉不笑,“原来你小时候被家人丢了,难怪长大了也不讨喜!” 离小君微笑,这梁子看来是结下了。只不过,在西子湖畔横,是不是横错了地方? 二人心思各异,只马全荣瞧不出来,一心只想着问离小君再要个偏方。“小师父,不知你那可还有偏方?我愿意花钱买的!只要能治好我的口疾!” 离小君为难,“官爷,我不是大夫,恐怕对你的口疾真的没什么办法。” 马全荣着急,“那个偏方!我记得你说过,你为了师父的口疾踏遍十城写了才写了一本偏方。小师父,你将偏方卖给我,我重金收,如何?” 离小君更为难了,“可,这本偏方已经早已送给师父了!送给长者的礼物,又如何能要回来呢?” 马全荣如今将离小君当成了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离小君拒绝。马全荣一咬牙,“10两银子,我愿意出10两银子买偏方。” 离小君拒绝,“我本是出家人,又岂会在乎这些俗物。” 离小君说完给无心大师使了一个眼色,无心大师自是巍然不动。 “20两!我出20两!” 离小君在无心大师的身边落座,为难地一手拄着头,一手借着道袍偷偷地摸过去,一把掐住无心大师的后背。 无心大师一息弯了背。 离小君低着头,咬牙转动着手指头。 “30两!我一年的俸禄都给你!” “真的不是银子的问题。” 无心大师微笑着开口,“阿弥陀佛,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小和尚又犯了执念。不若拿了30两银子,给你师父换一个礼物。” 离小君故作恍然,双手合十冲着无心大师拜了拜,“小和尚多谢无心大师指路。” 马全荣生怕离小君后悔,催着离小君去要回偏方,他则去拿银子。 等着离小君离去,马全荣到底也知自己这会儿有公务在身,他这会儿可还是做着林公公的向导。 马全荣一咬牙给林吉祥跪下,“此番多亏林公公赏识,才让我又遇上了小师父,求林公公给我1个时辰,我这就去取了银子就归来……” 无心大师微笑着看着林吉祥,林吉祥被马全荣这一跪架在了高位,又不愿在高僧面前失了风度,只能咬着后槽牙答应了。穷山恶水,果然出刁民,不过没事,他最会诊治刁民了! 离小君哪有偏方,可这不妨碍他现编一本。 毕竟,对于送上门的便宜那是一定要占的,而且她惯会迁怒的,林吉祥她现在搞不动,但是林吉祥的身边人马全荣,她是一定要折腾的。 离小君去了柳大夫的药铺,求着柳大夫写了几个偏方,她又自己真真假假地加了几个,等着墨干了后,又想了办法给做得半救不新。 等回了岳庙后,倒是离小君先回来了。 一回来就看到了林吉祥捂着腮帮子。 离小君状若关心地问道:“林公公这是怎么了?” 无心大师悲悯地说道:“林公公在用了绿豆糕后,突然牙疼难忍,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了。” 林吉祥捂着腮帮子“哎哟哎哟”地呻吟着,“为何大夫还不来?你们是想疼死我吗?若是我在这儿疼死了,你们一座庙都要给我陪葬!” -- 第97页 无心大师给林吉祥递茶,又让人赶紧去催一催大夫。 离小君趁机跟了出去,“老和尚,你与其这么着急地去请大夫,还不如问问那林公公可有自己带了药。我看他那一口烂牙,应该也不是头一回牙疼。” “没了根的内监惯常心狠手辣,他只是心气不爽想要折腾我们出气。我若是不依着他来,若是等着他一朝得势,怕是真能让人将岳庙上下陪葬。古往今来一有内监得宠,必会血流成河。” 离小君咬牙,“是我给岳庙上下惹了麻烦了,此事我定会负责的。” 第54章 祖师爷不讲江湖道义…… 贺禹到了山脚下, 突然想起第一次上门没带点礼物。 可往返杭州城太费时间,贺禹还要与县试中前五十名的考生一道儿在第一楼用晚膳。 所以,贺禹只能将目光停在了西子湖畔的铺子里。 贺禹最后走进了柳氏药铺, “掌柜的,把你们这儿最贵的给我包起来。” 柳大夫一听乐了,“我们铺子小, 若说是镇店之宝,只有一对人参。” 柳大夫从柜子里拿出2个木盒,打开木盒,只见2根差不多大小的人参有20余条根须, 芦头一节节细长。 “看着芦头,一年一节,看着这长长的芦头,这一对人参少说也有五十年。按照杭州城的参价, 一般重量等同白银。不过, 这五十年往上的人参价格就要往上翻了翻。这俩个人参又是一对儿, 送人十分体面,价格上自然也不便宜。最少得要160两, 不若你再看看别的便宜一点儿的?” 贺禹摆弄着人参,低头不语, 他在想当初他姐夫第一次上门来,送来的是什么?若是他没记错的话, 是俩马车的东西?他这般只送了俩根人参, 是不是略显地寒酸了? 柳大夫以退为进,双眼热切地盯着贺禹。“小兄弟,听叔一句劝,若不是去岳家, 着实没必要没这么一对人参。我这边还有年头小的人参,品相也是相当不错……” “包起来!你们铺子里还有其他的骄好东西吗?” 柳大夫包着人参的手有点儿抖,“只有人参,这俩跟人参年份长一点儿,其他的都是二三十年的。” 贺禹一挥手:“都包起来!” 如此,贺禹凑足了八个盒子,双手拎着上了山。 而药铺里,贺禹刚走没多久,抄了近路来的离小君就出现了药铺门口。 因着赚了一大笔钱,柳大夫心情挺好,一听到离小君要他赐几个治疗口疾的方子,柳大夫不曾刁难就应了。 到了灵官庙门口,贺禹整了整衣冠,扬声道:“请问,有人在吗?” 正在修缮屋顶的虚淮子见着了门口拎了许许多多东西的贺禹,忙道:“在——师兄,快去开门!灵官庙来客了!” 无离子正踩在木梯上给虚淮子递稻草,一听说灵官庙来了香客,激动地往下跳。 咯嘣。 脚扭了。 但是,一想到灵官庙十几年不曾有香客上门,无离子硬是忍着痛,瘸着腿小跑着到了门口给贺禹开门。 毕竟盼了十几年,生怕一个晚开门,香客就去了山下的岳庙。 无离子抖落头上的稻草,微笑着开门,“福生无量天尊,道友快请进。” 贺禹从未去过道观,福生无量天尊这是阿弥陀佛的意思吗?见面打招呼就要用这一句? 贺禹手里拿满了东西,只笑着与无离子点点头,礼貌地回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无离子大喜,对方说了福生无量天尊,这可是道友之间打招呼时常用的祝福语! 自己人,自己人呐! 既是道友,无离子也不客气,“道友带这么许多东西上山——” 贺禹琢磨着,“道友”这二字他懂,就是自己人的意思。 贺禹掩着心里的喜意,真挚地说道:“第一次上门拜访,这是应该的,还望道友不要嫌弃。” 无离子忙帮着接过东西,“道友怎地如此客气,就是空手上门来,灵官庙也会敞开门欢迎道友。” 无离子领着贺禹往大殿去。 贺禹看着一瘸一拐的无离子,心道:没想着离小君家中竟还有腿脚不方便的,也难怪离小君小小年纪就要出去讨生活。 无离子将贺禹带来的重礼放在供案上,又给贺禹抽了三支香点燃,递给贺禹。 贺禹看着地上的蒲团,接过三支香,虔诚地跪在地上。“离小君的老祖宗啊,你们放心,我会对离小君好的。” 贺禹说完,跪着地上磕了一个头。 待得贺禹亲自往香炉上插上三支香,本燃烧着的三支香突然断了! 贺禹瞪大了眼望着无离子。 无离子心里也是慌得一比,祖师爷一定是太激动了,吸香火的时候给不小心给吸断了! 无离子笑着宽慰贺禹,“无事,无事,可能是这一批采购的香质量不好。我给你换下一包。” 贺禹重新撵了香,磕了一个头,正想插进香炉,不想,手才碰上香炉,三支香又齐刷刷地断了! 一连二次,无离子忍不住骂骂咧咧,“黑心商,竟然卖给我的香都是坏的——”说完,突然想起,他们今早才能点了香,好像没事啊! 无离子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点了三支香随便地拜了拜,香不断。 无离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双手合十碎碎念。“祖师爷,老祖宗,好不容易来了个香客,你咋还闹上脾气了?你要是再闹,将香客吓走了,那你就再等个是几十年吧!” -- 第98页 无离子说完,才和蔼地看着贺禹,“道友见谅啊,刚刚都是意外,意外啊!你别往心里去。” 贺禹心里这会儿正心虚着,难不成是离小君的老祖宗不肯答应二人的婚事,所以这香才会断? 架不住无离子盛情,贺禹又一次地拿起了香,重重磕了一个头。“老祖宗放心,等以后我与离小君成亲后,我一定多多地给你们上供品!” 贺禹忐忑地拿着三支香,第三次靠近香炉,香没断。 贺禹一喜,将香插进香炉里,只见三缕香烟弯弯扭扭。 无离子暗骂一声,一把年纪还作妖。抬手重重地一拍香炉,三缕香烟竟然正了,直直地往上冒! 且越烧越猛,眨眼的功夫就烧没了。 无离子朝着贺禹笑着道:“香火旺盛,看来道友日后必将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贺禹心慌地差点儿跳出来,但是面上依旧保持坦然:“多谢道友。” 好不容易来了香客,无离子自是极度热情地招呼着,拿出了珍藏的茶叶,招呼着贺禹在院子里喝茶。 言语之间,贺禹已经打听到了,离小君一走就出门去了。至于离小禅,卖炭去了。 既然离小君不在,贺禹喝完了这一碗茶,就早点儿回去。 可贺禹一抬头就看到了俩个老头儿艰难地扒着瓦片补漏,还时不时地转头跟他微笑打招呼,贺禹的茶只喝了一口,就喝不下了。 贺禹想起了自己的姐夫,虽贵为三皇子,但是每回入府,都是放下了身份,顺手端个差 ,磨个墨,只为讨好岳家人,能将他姐早早娶回去。 既有了前车之鉴,贺禹自是要好好学的。 所以,贺禹撸起了袖子。“闲着也是闲着,若不然,我来帮你们吧?” 贺禹说着就攀上了木梯,取代了一逍,上屋顶干活去了。 待得日暮西垂,贺禹才罢了手。 下了木梯,洗净了手,与灵官庙三人告别。 等人一走,无离子就关上了庙门。 虚淮子蹲在屋顶,抹了一把泪。“夭寿啊,上好的瓦片全被踩烂了——” “为了十几年来的第一个香客,我不敢说啊!只能不停地提醒他,小心脚下。他倒是听话,挺小心的,避着漏雨的屋顶,专门往没漏的屋顶上踩。” 一逍在一旁补充,“还有那稻草,就跟堵狗洞差不多。” 无离子一直在下面,倒是不知屋顶上的情况。“这般说来,香客甲号应该是出身不凡,应是富贵人家的小子,若不然不会连这么点活儿也做不好。对了,供品!” 虚淮子二人闻言,也赶紧下了地。 三人齐力将供桌上的礼盒搬到了院子里,借着夕阳的余晖,三人打开了木盒子——只见着大大小小的人参…… 无离子三人:!!! 虚淮子抹了一把脸,立马改口。“待得香客甲号下一次来,我一定将瓦片一片一片地放在地上,让他在平地上踩个爽。” 无离子忍不住回头对着大殿骂道:“就这排面,就这重礼,祖师爷还不让人烧香!没见识!” 一逍伸出一只手,薅下一根人参根须放在嘴里嚼了嚼,鼻子一热,俩股热流滴在了地上。 虚淮子嘲道:“你太虚了,不过小小一口人参根须就能流鼻血。” 一逍捂着鼻子将半截根须递给了虚淮子,虚淮子一口咬下,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 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用了不少药,林吉祥却越叫越惨。 “砸了!开门为医,却不能救治病人!要招牌何用!通通都给我砸了招牌!” 林吉祥此次得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出行,身边自是有不少得用的人。 来一家大夫,没用,就去砸一家招牌。 为此,无心大师的脸都快黑透了!想他在西子湖畔做了几十年的和尚,例来都是与人结善缘。这回因着这些大夫听说是岳庙寻大夫,这些大夫才愿意出外诊。 不成想,倒是连累了人家医馆被砸了招牌。 离小君敢用脚趾头打赌,林吉祥一定就是想折腾人!这都已经快2个时辰了,叫唤了俩个时辰竟然声音半点儿不见沙哑,还越叫越有劲儿。 指不定趁着没人的时候吃了不少东西补充体力。 “我倒是知道有一个治疗牙疼的游医,杭州城不少人都去寻他治病,但是我这人牙口好,没疼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效——” 林吉祥虽牙疼的劲儿过了去,但是他确实没少受牙疼折磨,这会儿听说有个治疗牙疼的游医,自然不想错过。 “走,你带路!” 无心大师挡着离小君,不愿意让离小君也插手。好歹他可是杭州城的得道高僧,这个内监最多也就是折腾岳庙,不敢真拿他们怎么样。但是,离小君真的将人带了出去,这可就是让内监寻到了机会,什么时候弄死离小君都不知。 第55章 小牙虫不讲江湖道义…… 无心大师将离小君拦在身后, 应付着林吉祥。“小和尚也不知听了哪个香客的念叨,倒是信了一个游医的医术。林公公往日里见的可都是太医,怎能看得上一个小小游医。” 林吉祥走到了门口, 阴测测地回头:“早听人说,高手在民间,杭州城人杰地灵, 早听说有小神医在杭州城落脚,一游医治区区牙疼应当不在话下。” -- 第99页 “若是沽名钓誉之辈,打一顿送衙门就好。” 林吉祥说安,挑衅地盯着离小君:“请带路吧, 小和尚。” 离小君小声地与无心大师道:“老和尚,我命硬着呢,哪可能被一个太监给弄死?” 马车就停在寺庙门口,等着林吉祥上了马车后, 一溜儿地车队往杭州城去。 离小君领着人来了码头边, 在整整齐齐摆着的摊子前, 找到了一张粗蓝布铺着的桌子前,一个白胡子老头伏案打瞌睡。 一旁, 立着一竹竿幌子:“老方治牙疼,手到病除。” 林吉祥脸色有些难看, “看来你是真不怕我弄死你啊!这么个小摊子,你竟然敢带我来?” 离小君瘪嘴摇头, “人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古怪, 就喜欢睡在热闹的地儿。” 旁边的摊子正好是李福和佟喜的点痣摊子。 李福夫妻俩早见看到了离小君,但是这回离小君来了码头却不曾与他们打招呼,那自然是相当反常。 但是他们卖艺走江湖的,自然最会看人脸色。离小君向来都是乐呵呵的, 今日却眉头紧锁,后面还跟着一群人,难不成离小君是被逼迫来了此地的? 佟喜不动声色地从自家摊子前走了出去,四处打听去了。 因着点春会福利好,在杭州城也有几分名声,不少江湖人都想着加入点春会,求着佟喜几人帮忙引荐入会。 所以见着佟喜来打听事儿,这些人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一打听可好,杭州城的大医馆全被人砸了招牌,听说砸招牌的还是京城来的。再细细一打听,才知是一装腔作势的太监在杭州城四处作乱。 佟喜再一想到那白面男子,八成,不九成九就是那太监! 所以,他们的小君正在被人要挟! 这不能忍!!! 离小君叩桌,吆喝了一声,“老方,来贵客了——” 老方小呼噜打得正兴,翻了个身继续睡。 离小君上前砸桌子,“老方!别睡了啊,快醒醒,你可是大夫啊,千万不能倒下啊!” 老方耳朵被震得微微麻,掏着耳朵醒来。“啊,是小离,牙疼吗?我帮你瞅瞅?” 离小君将林吉祥往前一推,“不是我,是这个贵客!只要能治好贵客的牙疼,银子不成问题,是吧,林老爷?” 林吉祥被摁在木椅子上落座,点头附和离小君的话。 老方让林吉祥张开嘴,“你这口烂牙,怕是以后还要受罪咧。” 老方仔细地看了一圈牙,戳了右下倒数第二颗大牙齿,“是不是这颗牙疼?连带着旁边的俩颗都疼了?” 林吉祥眼睛一亮,张着嘴点头,口水即将决堤。 老方抽出手,蹲在一旁的木桶里舀了水洗了。“你这牙疼有些时日了,若是早点儿来寻我,我倒是有办法能治得断了根,如今这压根都烂了,牙虫都已经在压根里乱钻了,没法子了。只能给你抹一点儿止疼药,止止疼。” 林吉祥原本已经不怎么疼的牙齿,这会儿听说牙虫在他的牙齿之间钻啊钻,牙疼又犯了。“老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一眼就看出了我疼的地方,只是这牙虫不知可不可以抓出来?” 老方不说话。 林吉祥冲着离小君扬扬头,示意离小君帮忙说说。 “老方,帮帮忙吧 ?” 老方摇头,“不成,这牙虫不好抓。而且看这一口牙,怕是不止一根牙虫。我后头还有2个病人,今日还要来抹药。” 林吉祥冲着身后的小太监勾勾手,小太监了然,从怀里掏出一张500两银子的银票。 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张银票是杭州城梅家钱庄开出来的。 林吉祥霸气地一拍桌子,“银子,不是问题。”在地方上,银子再伸手就有了,可是他的身体只有这么一副。 离小君探头一看了,夸张地伸出五个手指头,“老方,五、五百两银子呐,只要你尽心地帮贵人治好了牙病,这辈子你就衣食无忧了!” 老方也头一次看到这么大数额的银票,与离小君一道儿,二人恨不得直接怼在巨额银票上。 老方一咬牙,“成!为了我下半辈子有靠,我一定将贵人给治好了。” 老方撸起袖子,先给林吉祥的嘴里抹了药,“我瞧贵人疼得紧,我先给你止止疼。” 果然,这药才刚摸上,林吉祥就感受不到疼了。这药,神了! 老方从摊子后头拿出了一截竹筒,动作麻溜地将竹筒劈开,不一会儿地功夫就做成了一根根细竹签儿。末了,还要细心地打磨着竹签,力求一根根细竹签都没有毛刺。 林吉祥将这些都看在眼底,没想到一个游医对工具的要求如此高!丝毫不亚于太医院的老太医! 若是这游医拿出旁人用过的竹签子,他恐怕早就离开摊子走了!因着太医给贵人看病时常说道,要注意一人一物,药具要时常清洁,且要消毒。 没想到这些,一个小小游医竟然全做到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一个小小摊子竟然还藏着这般能人。 林吉祥不由地更放心了,他相信经此今日,以后牙就不疼了。 离小君给隔壁摊子的佟喜打了一个眼色,佟喜会意。 不多会儿,老方刚拿了竹签儿打算给林吉祥看病,就有二人在人群外喊着。 -- 第100页 “老方——我下工了,牙疼了一天了,求你快帮我看看吧。” 老方踮着脚看着正在打算拼命挤进来的二人,“是老赵啊——” “哎呀,我原跟老赵说好的,今日要帮他治牙的。这可如何是好?”老方一咬牙,给林吉祥赔不是,“贵人,我在杭州城摆了摊子,全靠大家平日里帮衬,约定的日子也不好让人一直疼着,我还收了人5两银子的定金呢。” 林吉祥的嘴都已经张开了,等着竹签子戳进来! 没想着被人给打断了。 林吉祥气急败坏地叱责随从:“废物!连一个人都挡不住!” 小太监忙低声道:“那人估计牙疼得厉害,拼命地往里挤,压根拦不住。” 林吉祥站起来往回看了一眼,到底他是奉命出行,码头上又是人来人往,他不能仗势欺人,若是传回了京城,怕是吃不了得兜着。 “给点钱,打发了去!让他去找别的大夫瞧瞧。” 老方掏出钱袋子,“我失信于人,得还定金给老赵。” 林吉祥被老方数铜板,碎银子的动作给烦闷得不行,他哪能看不出来老方就是舍不得银子。“记得多给一些!将定金也给了!” 小太监应了,寻了个钱庄将银票兑散了,给了20两银子打发牙疼求医的赵光。 “我不是要银子!牙疼疼起来可真要命啊,我这命快丧在牙疼里了。”赵光被人拦在外面,急得跺脚暴吼。 小太监生怕林吉祥发怒,又给了赵光20两银子,“这些银子,够你去寻别的大夫了!” 赵光得了佟喜的示意来找事,没想竟得了20两银子。这是傻子在散钱吗? 佟喜与赵光一碰头,二人盯着40两银子,忍不住猜测:所以,小君给他们坑了一个有钱的傻子,给他们散钱吗? 林吉祥耐心散尽:“你快给我治牙病。” 老方一听用不上他还钱,谄媚地应了,拿着竹签子,用尖尖戳了一黄豆大的药丸,给蛀牙上药。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老方拿出了骨头针,在火上烤过了后,从牙上往外拔牙虫! 只瞧见不多会儿的功夫,如同线头一样大小的牙虫被拔出了嘴! 老方将牙虫挑在瓷碗里,活生生的牙虫在瓷碗里扭啊扭啊…… 林吉祥忍不住干呕了一口,捂嘴撇开了视线。 老方换了一根竹签子抹了药,“贵人,您再开开嘴,我再查查可还有其他的牙虫。” 林吉祥张了许久的嘴,腮帮子酸胀得不行,但是为了以后,林吉祥还是张大了嘴。 有了第一条,第二条牙虫很快地就被挑了出来。 老方扔了细牙签条,洗了手后,又给林吉祥仔细地抹了一回药。“往后啊,都不会疼了。” “不过要注意一点,晚上睡觉可不能张嘴睡,若不然小心别人的牙虫爬到你嘴里。” “若是要与姑娘对嘴亲,可得先看看那人可有牙病。也得小心别人的牙虫爬过来。” 林吉祥一一应了,末了,看到桌上的那五百两银子。 突然不想给了。 旁人五两银子就够了,他凭什么多了百倍,他又不是冤大头。做什么付那么多! 所以,在老方将手指头放在500两银票上的时候,林吉祥的手也伸了出去——刚放在500两银票上,抽了回来。 离小君难以置信地瞪着林吉祥。 老方也难以置信地瞪着林吉祥。 离小君是压根没想到啊,拿了五百两银票钓了这么许久,这会儿就不想给了??? 林吉祥翘着兰花指轻抚着银票,然后将银票对折后再对折,刚想放进怀里,就听到头顶上响起了一道声音。 “既然林公公到了杭州城,我这个杭州知府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林公公既然没钱付诊金,那就让我出吧。” 第56章 俩随从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听着熟悉的声音, 抬起头,就看到了摊子后的茶楼上,贺禹的手上正夹着一张银票。 贺禹的手一松开, 银票缓缓掉落。 贺禹含着笑看着离小君,几日不见,还能看到离小君生龙活虎地在外招摇撞骗, 那感觉,真好…… 贺禹:“你的口水流下来了。” 离小君回怼:“你别说话!我怕你一说话,口水就喷下来了,我可不想洗头。” 贺禹乐了, “也是,小光头洗头,就是快。” 哼,不理你最凶。 离小君盯着银票压根就没空瞪贺禹, 一跳, 抓住了银票递给了老方。 林吉祥阴狠地盯着贺禹, 贺禹故意爆出他的名,是想让人误会, 他与贺禹关系匪浅,甚至贺禹能为他付药钱!若是传到太后的耳里, 他就彻底变成了叛徒了!依着太后的小心眼,他的这条小命早晚会没了。 林吉祥咬牙抽出银票递给了老方。“贺知府可太过小气了, 这么一点儿银子打发叫花子都不够。” “我是觉得区区一张银票都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所以我要再添一张!” 林吉祥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张银票。 一咬牙,递了过去。 老方得了离小君眼神示意,收了林吉祥的2张银票。 贺禹摇头叹息,“既然我的好意被林公公给拒绝了, 那就劳烦你帮我把银票送回来吧。” 贺禹点了点离小君。 离小君脆生生地应了,拿了银票就往茶楼去。 -- 第101页 至于林吉祥,反正早就得罪了,也不差这么一回了。 离小君都走了,林吉祥自是不愿多留。被贺禹戳破了身份,周围百姓看他的眼神都古怪。这是在戏园子里看杂耍!!! 林吉祥看了一眼楼上,至少听着二人熟稔的语气,林吉祥猜测,那个与贺禹相好的小和尚多半就是刚那个离小君。 离小君一上楼,贺禹就问道:“你怎么与他在一处?” 离小君猛灌了一口茶,“别提了,小爷我就是被他威胁的……”离小君倒是没隐瞒,将今日的事情一气儿地说了。 贺禹皱眉,“你这几日就待在灵官庙中,那老玩意我会吊着他不得闲。” 贺禹想起离小君的“有热闹就往前凑,没热闹就自己造”的德行,叮嘱道:“只一点,你别自己送上门去。” 离小君得了贺禹的准话,欢喜应了。“我这小命要紧,我自是不会乱跑的。” 贺禹差点儿信了:“若是一不小心遇上了——” 离小君制止贺禹往下说:“不能够!我一定脚下生钉子,将我自己钉在灵官庙里!”离小君说着,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定的意志力,跺脚比划着。 贺禹眼里含着笑,纵容道:“我是说,万一那玩意儿不开眼,自己撞到了灵官庙——你就寻人来找我,千万不要自己逞强。” 离小君喝着茶,点头。 “今日我还有事,等得了空,我再去灵官庙寻你。” 离小君应了,放下茶盏与贺禹道别后,就出了茶楼。 一出茶楼,离小君就朝着府衙后面的宅子去了。 果然,不出离小君所料,点春会的成员们都聚在了宅子里。 众人见着离小君进来,忙站了起来。 老方拿出得来的俩张银票,赵光也拿出40两银子。 离小君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打算都给我?” 老方因着得了最大笔的银子,又因着他年纪最大,所以他作为代表说道:“人是你领来的,这钱怎么地也不能由着我们拿了。” 离小君翻了俩张银票,两张500两。“林太监被逼着拿出这两张银票,怕是早晚都会念着给弄回去。这些日子你们就当歇业了,银子是你们的,你们自己做主。” 老方是最晚加入点春会的,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时常在码头摆摊,日子久了与佟喜点痣夫妇档,还有赵光一家子熟了,有时候见着老方可怜,时常将干粮分予老方。 离小君有意壮大点春会,特点了赵光、佟喜为管事,每月发俸禄,只要经由二人首肯,可吸引优秀江湖人士加入点春会。 二人升为管事后,引入的第一人就是老方。 如今看来,老方能主动拿出银票,可见二人看人的眼光不错。 “这其中一百两银子是点春会的会费。我留个三百两,其他的都给你们分了吧。我无儿无女,往后点春会可得给我养老送终啊——” “当初签契约的时候就写定了要给你养老送终的。” “那你们就当我是提前收买点春会的管事们!” 离小君三人自是不愿意要,老方也不愿收回最后还是决定将这六百两银子存入点春会,往后若是老方有个事可以应急。 赵光也拿出40两银子与佟喜分了。 分完了银子后,佟喜才道:“最近有不少卖艺人想要加入点春会,我与赵哥考察了几日,发现有些人人品还是不错的,可以引入点春会。最重要的是,这几人摊子生意不错。” 离小君今日就得了130两,再加上攒的一股脑儿地都给了佟喜,让佟喜和赵光买个一进宅子,隔一个三间院子出来。 待得离小君走后,佟喜与赵光就寻了房产经纪,二人看了不少的宅子,最终买了城西的一进宅子。又着实中意一处二进的大院子,在经过老方的同意后,又买了一处二进院子。 离小君迎着夕阳的余晖回了灵官庙,就看到三个老头一手捂着鼻子,一手逼着脑袋,“你们怎么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道:“补屋顶,累得流鼻血。” 离小君不疑有他,“你们回屋好好歇着,晚饭我来随便做一点儿。” 待得入了夜,春雷阵阵,雨越下越大,倾泻倒在了灵官庙的屋顶。 离小君最先醒了过来,挨个敲门,发现每间屋子都漏了。 离小君不解:“你们不是修补了屋顶了吗?为什么漏得更严重了?” 无离子眼神闪烁,“ 可能是五云寺的瓦片跟我们寺庙的不合,所以他们互相排斥了……” 最后,几人卷了铺盖挤在了大殿里,祖师爷的泥像下,对付了一晚上。 第二日,无离子张罗着又要去五云寺撬瓦片。 “不是说跟我们灵官庙的不合吗?” “一回没磨合好,第二回 应没问题了!” 就这样,灵官庙几人又开始了来回搬瓦片的日子。 因着屋顶全给踩烂了,工期那是相当漫长。 眼瞧着快要竣工,离小君被打发来了五云寺采瓦片。 才刚上了屋顶,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离小君刚想爬下去,一起身,就看到了五云寺后首的塔林里,有一群人在追着一个人。 啧,下雨天,追追打打,这是多大的仇啊。 离小君抹了一把脸,正欲下了屋顶,就看到了被追着的那个人已经逐渐地靠近后门——眯眼一看,竟然是莲觉庵的来思小尼师。 -- 第102页 “哈哈哈,无路可走了吧?你若是乖乖从了我,我可以带你回京城。” 是林太监! 可林太监是一个太监! 一个太监竟然贼心不死! “我还从来没有尝过小尼师的味道!哈哈哈,此次艳福不浅呐!”林太监手指头一勾,两个随从慢慢地靠近来思小尼师。 来思拼命地捶着打着五云寺的后门,想要破门而入,可丝毫不能撼动后门。 门从里面锁得死死的。 来思背倚着门,以头抵门,她不能让人污了自己!她宁愿死! 来思额头重重地砸向门板,门板晃了晃,来思身子晃了晃,两眼发黑—— 俩个随从得了机会抓住了求死未能的来思! 林太监yin笑着靠近来思,凑近来思的脖子闻了闻来思的味儿,“唔——让人安心的香烛味儿啊——” 离小君倚在门后,手里拿着扁担,脚边是箩筐! 离小君闭上眼,脑子里不断地闪过开门后的场景,一开门,就先将箩筐套在林吉祥的头上,然后用扁担痛打随从,只这般,她就露了脸…… 可门外的林太监压根不给她多做准备,只听到撕拉一声,衣裳被撕。 离小君咬牙:畜生!!! 随即打开了门! 林太监整个人都扑在来思的身上,乍一开门,林太监连同来思都滚了进来。 慌乱之下,离小君将箩筐砸向了2个随从,手拿着扁担朝着林太监身上猛抽! 林太监抱头求饶,“别打,别打!疼——快救我——” 离小君咬牙,“林公公忘了游医说的,可千万别碰别人的嘴,小心牙虫又爬了进去!今日,我是让你好好长点儿记性。” 林太监一个恍惚,抱着的手一松,被离小君又一扁担砸下。 来思听到了离小君的声音,还有错落在自己身上的扁担,终于回了神,眼里又有了光,猛地一把推开了林太监。 2个随从不顾如雨丝砸下的扁担,冒着疼将林太监给扶了起来。 可一看林太监耷拉着的脑袋,伸手一探,没了气息了。 “打死人了——” 2个随从受到了惊吓,再看离小君还紧紧握着的扁担,丢下林太监的尸身,大喊着跑了。 来思坐在地上,看到身上的艳红的血迹,还有拿着扁担发着抖站着的离小君,咬牙站了起来。 来思握着离小君颤抖不停的手:“小君子,不怕,不怕。你都是为了救我,都是为了我,这些都是我做的!” 离小君丢了扁担,冲着来思呲牙咧嘴:“我不怕的,这种恶心的老东西就该死!我这手就是自己不停地抖,我不怕的。” “还有,我头一次听小尼师说这么多的话。” 来思确定离小君无碍后,又叮嘱离小君最近几日去山里躲一躲。“那两个人跑了,没多久就会有人来,我会去衙门认罪,等案子结了后你再出来走动……” 离小君抖着手反手握住来思,“不行!我们都不能去!这个死太监是从京城来的,还是为了那几棵贡茶来的,我们若是去认罪,京城来人问责,我们怕是谁都兜不了……” “这、这怎么办?我一人死了不要紧,可不能连累了莲觉庵上上下下。” “先回灵官庙!” 离小君突然想起了贺禹,想起贺禹说的,“若是林公公自己不小心撞上来……” 没想,倒是让贺禹说中了。 可是,她能信他吗? 在杭州城出了命案,贺禹作为知府……她能信他吗? 这一路上,离小君都在问,问自己。 依着死太监的心性,怕是早将她调查了清楚。如此,2个随从从山上下去,一定是直奔衙门去寻贺禹! 与其等着被捉拿,还不如赌一把! 赌一把,她在贺禹心中的分量。 第57章 全大师不讲江湖道义…… 2个随从因受了惊吓, 又不熟悉山路,好不容易下了山,才跌跌撞撞地往杭州城的府衙赶去。 离小君带着浑身是血的来思小尼师回了灵官庙, 灵官庙众人一看这情形,吓得放下了手里的活。 离小君三言两语地说清了事情后,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在漫长的沉默中, 离小君的头,也慢慢地垂下…… 无离子抬起手,拍了拍离小君的头,“做得好。” 离小禅已经拿起锄头, “来思,你回去喊人,我们先去处理现场。” 来思披了无离子的道袍,匆忙下山去了。 等人一走, 无离子和离小禅对着离小君就是一顿揍。 “身手不错啊, 差点儿将自己搭进去了啊——” “平时小嘴巴巴的, 关键时候不会喊人了啊?” “你救个人,万一将自己搭进去咋办?” “揍一顿就会听话!” 离小君抱头蹲在地上, 大喊着以后不敢了。 离小禅先收回了掐胳膊的手,“行了, 等处理完了那边再回家接着揍。” 离小君被留在了灵官庙,离小禅再三叮嘱不让离小君跟着, “你就记住这事儿你没做!你也不知那尸身去哪儿了。只有真正不知, 才能坦荡。” “还有,妙法长老定不是一人来,你且听他们的吩咐行事。” 果然如离小禅所料,莲觉庵的妙法长老请来了岳庙、武海祠、玉昭寺的管事人, 一同来到了灵官庙。 -- 第103页 妙法长老见着离小君就给她行了一大礼后,径自安排着,“我的师姐在外游历,如今正在福州城挂单,不若就让小君子和来思帮我送封信吧。” 无心大师点头,其他几人自是没有意见。 离小君忍不住偷瞄秃了和尚,总觉得这人不像是好说话的,难不成这人憋着坏,等出了这个门就要去衙门告状? 了途原本端得一寺庙之主的仪态,清清冷冷地坐在一旁,但是实在是架不住离小君那一张不断变幻的脸。 了途忍不住扶额,“不要想着捆了我,或者打晕我,我不会去告密。” 离小君还是不信,“出了这个门,你若是要挟我要银子,我可不答应!你若是有条件才能保密,现在趁着人多,我们好商量。” 这一下子,了途成了众矢之的,众人不善地盯着了途。 了途头疼:“当下,最要紧的不是应该跑路吗?盯着我,不是浪费时间吗?” 离小君虽觉得了途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也怕跑了一半被人揪回来。“我得在跑路前,将一切危险的苗子扼杀在摇篮里。” 了途索性光棍地将自己要挟离小君每个月要给她10两银子的事儿说了,“我们玉昭寺被她捣鼓地掏空了几十年的家底,我要她一个月10两银子不过分吧?” 这么听,好像是不大过分。 离小君一看众人很快被秃了和尚说服,暗道,这是遇上了对手了!他怎甘示弱。“你可拉倒吧,我一个小小道士,让我每个月弄十两银子,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了途轻飘飘地道:“所以,我能不能冒昧地问问,你的银子是怎么赚的?” 离小君被噎了好大一口,坑蒙拐骗来的银子,这能说吗? 待得无离子几人匆匆归来,不但留了了途,还将其他几人都留在了灵官庙。 只让离小禅与离小君、来思一道儿下山,离开杭州城。 ======= 2个随从慌忙从下了山后,就进杭州城去府衙去寻知府大人为林公公伸张正义。 可贺禹并不在衙门内,遇上了同样来找贺禹的贺夫人。 随从知晓贺夫人是贺禹的母亲,哭着喊着求贺夫人做主,将林公公遇害的事儿说了。 贺夫人皱眉,只觉得这二人言语之间有些闪烁,林公公遇害了为何随从却能脱身逃出来? 最重要的是,离小君可是她认定的儿媳妇!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媳妇,若是给林公公偿命,那岂不是儿媳妇又没了吗? 贺夫人让衙役去寻贺禹,自己安抚了随从,将二人请入了书房之中。 贺禹回了衙门,看了随从的供词,暴怒:“林公公遇害,你们二人却只顾着自己逃生!罪当论诛!”当即就让人堵了二人的嘴,捆了丢进了刑房。 贺夫人拉着贺禹不肯让他走:“儿啊,林公公死了,若是这俩个随从也出事,怕是京城要来人啊,不过一个小小和尚,交出去就交出去吧,好歹换个平安……” 贺禹也不打算瞒着,“娘,你若是不想儿子年纪轻轻做个鳏夫,你就别插手。” 贺夫人故作惊讶,“你、你是说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了?” 贺禹坚定地点了点头,“能做的,不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贺夫人脚步踉跄,扶着椅背坐了下来。“既如此,我们是该对小姑娘负责。只是你毕竟是堂堂知府,是贺府的嫡长子,不能娶一个小和尚!” “娘,错了,是小道士。” 贺夫人心里早已经有了盘算,离小君能违背了清规戒律与贺禹在一起,将不该做的都做了,却迟迟不要求名分,十分有可能是不愿意离开寺庙!还想继续当和尚! 这怎么可以?若是离小君只想当和尚,那她的儿子怎么办?那她不是没了儿媳妇了?这,绝对不可以!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和尚小道士有区别吗?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媳妇长出头发来!让她还俗!” “娘,你有办法?” 贺夫人冲着贺禹招招手,母子二人头碰头嘀嘀咕咕了一番后,又唤了管家一番吩咐后,管家领着人从后门走了。 管家带着人去了码头,去打听可有小和尚上船的…… 贺禹却觉得依着离小君谨慎的劲儿,若是要离开杭州城,不大可能会去码头。码头人多,又要穿过大半个杭州城,离小君若是要离开杭州城,定然不会去码头的。 贺禹让车夫卸了马车,牵了马车一路奔到了灵官庙的山脚下。 贺禹上了山后,看着灵官庙大门紧锁,抬手砸门。 灵官庙里的几人被哐当哐当的砸门声吓了一跳,虚淮子紧张地握着拳头:“衙门中人来得这么快吗?” 无离子弱弱地道:“或许不是衙门中人呢?可能是我们灵官庙的香客呢?” 无心大师忍不住扶额:“别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灵官庙十几年没香客,恰好现在来了香客?” 妙法长老早有准备,“你装死,我们几个人上门来要债。这个戏码你应该十分熟悉吧? ” “至于了途方丈,既然小君子不放心他,想来也有几分道理,就索性捆了、堵了嘴丢床底。” 无离子点头,“这东西我熟!不过,为了装得像一点儿,还需要祖师爷的香灰。” 无离子给祖师爷点了三炷香后,祈求祖师爷保佑离小君一行平安,别让衙门的人抓到。 -- 第104页 香火笔直向上,无离子瞧了香火无异样,心里放心了不少。 听着有序的敲门声变成了踢门声,无离子也不耽搁,朝着供案脚冲着撞了过去—— 哐当—— 若非不合时宜,无心大师都想感慨一句,原来你们为了躲债都这么豁的出去啊! 无离子全力一撞,撞得眼冒金星,扶着供案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从香灰炉里抹了一把香灰涂了一脸…… 贺禹踹门进去,就看到了几个老家伙对着灵官庙的三个老头厉声叱责。 “说是过年还钱,行,过年没钱,就让你们欠着!现在小禅子卖炭赚了银子了,可还不还钱,这就说不过去了!” “就是!小禅子光光卖炭给庵堂,也有四五两了!想来应该早赚够了十两银子了。” 虚淮子扭头看向门口,看到贺禹就忍不住抬头看看屋顶的那一溜儿新鲜铺上的瓦片。 贺禹环顾院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虚淮子朝着贺禹的身后探头望去,又不放心地朝着门外奔去,只有贺禹一个人。虚淮子招呼着大家停一停,他们灵官庙好不容易得来的香客若是被这个要债的阵仗吓跑了,这可不妙了。 “那个我们几个老伙计在闹着玩儿,都停一停吧,香客甲号又来上香了。” 无离子闻言,从地上支棱着身体抬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香客甲号。“道友,又来上香吗?” 只这次上香,没有大包小包带着,无离子也有些吃不准是不是真的来上香。 妙法长老时常与贺夫人见面,自是认得贺禹,心道:不愧是京城里的来的内监!一出事,竟然是知府亲自出面来抓人。 如此,这戏就要更逼真了! 妙法长老抬腿就给了无离子一脚,只一脚就将没个防备的无离子踢滚在地,“一派胡言!知府大人怎么可能是你们小小灵官庙的香客!为了躲债,你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不过,知府大人,您怎么来了灵官庙?” 贺禹心知这几人是在演戏,拱手道了一声,“得罪了!” 然后,只瞧见贺禹快速推开各个屋子。 只剩下最后一个离小禅的屋子。不等众人拦着,贺禹就冲了进去。 贺禹快速地扫了一眼小小的屋子后,蹲下身,看到了被丢在床底下的了途。 了途拼命地摇头、动弹着全身求救,但是贺禹就好似没看到,站起来就走了。 贺禹出了屋子后,直接问道:“离小君呢,往哪儿去了?” 停止挣扎的了途心虚的无离子几人:……难不成贺知府真的没发现他(了途)吗? 无离子:“可能,出去玩儿了。” 贺禹着急:“林公公之事我已经过知晓,不会害离小君,我与她交情匪浅,你只需告诉他往哪儿去了!若是出了杭州城,到了别人的地盘,怕是无人会保她。所以,必须尽快找到她!” 无离子看着真挚的贺知府,一时吃不准该不该信他。 妙法长老看着无心大师,无心大师点点头,“贺知府在杭州城的这几年,行事公正,处处为百姓着想,应该能信。” 无心大师说完后,催促无离子将离小君的下落告诉贺禹。 无离子与无心大师从幼时相知,这一开口就知无心大师说的是反话。而且他们一直在一处,为了怕衙门寻上门来,他们受不得折磨招供了,所以谁都不知道离小禅会带着离小君和来思如何离开杭州城。 “我有一师叔在苏州城,我让小君给我去送信了。” “从码头去的?” 无离子当然知道离开杭州城最快的就是乘船,只要船开了,衙门中人就再也追不上了。所以,离小禅一定带着他们变了装扮坐船离开杭州城的。所以,不能说去了码头。 无离子摇头:“不是!码头太招人眼了!他们是租了马车,一路往被北走,往苏州城去。” 贺禹了然,辞了众人就下了山。 见着人走了,无离子问道:“怎么样,我刚刚说得如何?希望我能给他们三人争取更多的时间,希望等知府赶到码头的时候,正好有船开了。” 武海祠的全大师有些担忧:“若是小禅子三人没去码头……” 无离子几人齐吼:“你闭嘴!!!” 全大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描补着:“没事,没事,小禅子是往南去的。知府大人得了信往苏州城去,一南一北,越走越远,永远也遇不上。” 第58章 识途马不讲江湖道义…… 贺禹下了马车后, 顺着无离子说的往北走…… 马蹄踏踏踏地一路避着人马,往北奔去。 不知跑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三岔路口, 三条道路都蜿蜿蜒蜒地朝着三个方向敞开。 贺禹跳下了马,望望三条路,再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的位置, 然后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右边的这一条路。 老马喷着鼻息在原地打转 。 贺禹牵着缰绳往前走,马蹄子焦躁地在原地刨着。 贺禹忍不住想着,“老马识途”这话应是不会错的,既然老马不肯往右边的路走, 那是不是说明右边的那一条路不是往北边去的?那就择了中间的路? “老伙计,你可瞧好了,哪一条路是往北边去的?可是中间的哪一条?” 贺禹拉着老马往中间的路走,老马撅着马屁股依旧不肯走。 -- 第105页 贺禹没法, 只能让老马自己来。 谁想, 老马边嗅着右边的路口, 边往前走。 贺禹气笑了,“老马识途”, 这玩意儿也要看马。敢情他这老马就是不喜欢别人帮它选路,就喜欢自己选。 贺禹拖着缰绳往中间的路去, 不管老马如何挣扎,拍着马脸, 硬是拖到了中间的路。 这一路, 再遇上岔路口,老马一脸生无可恋,任由着贺禹择路。 “怎么奇了怪了,跑了这么许久都没有遇上马车。”因着杭州城水路发达, 不少商户都喜用水路运货,但是也不至于一条路下来都没有马车经过。 没遇上人,一定是他跑得还不够快! “驾!”贺禹一挥马鞭。 一直到夜幕刚落下,贺禹才看到了一户人家。 贺禹只能上门借宿。 因着贺禹出手阔绰,老婆子欣喜若狂,用了年前腌制的熏肉给贺禹熬了一锅粥,又用玉米面揉了饼子。 “公子风尘仆仆,不知是往哪儿去呢?” “苏州城。” 老婆子揉玉米面的手一抖,“我刚瞧着公子好似是往北面来的?” 贺禹:“嗯,杭州城来的。” “哎哟,这可错了!这条路再走下去,可是往福州城去了。”老婆子忍不住叨叨,“公子不识路,怎地不想着多带几个识路的下人,这可白走了一路了。唉——” 贺禹差点儿咬碎了一口好牙。 南辕北辙,就算是离小君走了陆路,他怕是也追不上他们了。如此,只盼着他们去了码头,被管家带着人堵上了。 既然已经追不上,贺禹索性就按下心来喝粥,吃饼,与老婆子闲话家常。 “有人在家吗?” 贺禹拿着粥碗的声音一顿,老婆子摇头,“我这家十天半月不见一人来借宿,没想着今日竟然来了两拨人。公子,您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贺禹听着老婆子招呼着人将马车赶进来,又招呼着人往屋子里来。 老婆子推开门,贺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凑近。 “老人家不必忙活,我们三人带了干粮……” 贺禹因着熟悉的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离小君。 “大、大人!!!” “你怎么在这儿!!!” “ 你竟然未卜先知,在这儿等着我们!!!” 来思腿一软,勉强扶着门框站稳。他们跑了这么一整日,一刻都不敢停,竟然还被衙门里的人抓到了吗?! 贺禹俩只眼睛紧紧地盯着离小君,“跟我回去!” 离小禅挡在二人的面前,“我们不会回去!” 贺禹只盯着离小君,生怕他一眨眼,离小君又跑了。 “你既让人带了口信给我,为何不等我?” “那老东西的俩个随从已经被押入刑房,元绪他们会让他们说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离小君隐隐有些动摇,若是可以,她并不想离开杭州城。这里有她的家,有她的点春会。 离小君从离小禅的身后走了出来,“我如何能信你?” 贺禹失望地摇摇头,“我们已经这般,我如何会不护你?” 离小君懵懂,“我们怎样?”好朋友应该算不上吧,他们只合作了几次,各取所需。知府大人出手大方,她倒是很乐意与贺禹合作的。 这一回,贺禹将视线留在了离小禅的身上,心知这人是离小君的哥哥,二人自小一道儿长大。既如此,离小禅早晚都要知晓的,这会儿说也不算什么。 “你既要我开口才能心安,那我便说了。” “我们早已私定终身,我自是不能眼看着你出事!” “此事我娘也已知晓,她对你甚是满意。等此事了了,我就会遣了媒婆上门提亲,不会让你无名无分地跟着我!” 离小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离小君满脸惊恐,她为何不知道她何时跟人私定终身?! “大娘,借个地方说说话。” 老婆子忙将里屋让了出来,给了兄妹二人。 离小禅拖着离小君往屋子里去,“离小君!你每日在外玩,玩着玩着把自己玩出去了?” \若不是今日人家寻上门,你还想要瞒多久!是不是要等肚子大了、瞒不住了才说!\ 离小禅气得不轻,对着离小君劈头盖脸面就是一顿骂。 离小君也是被吓得不轻,抱着头被离小禅训得直掉眼泪。 离小君一落泪,离小禅的声音小了一些。“莫哭!做错事,你还哭!” “行了,莫哭了,你现在如何办?” “再哭,我就揍你了!” 贺禹竖着耳朵,听着屋子里离小禅的暴呵声,还有离小君抽抽搭搭的哭声,忍不住叩门。“此事因我而起,全是我的错,若是你要责骂,尽管冲着我来。我定不会治你的罪。” 贺禹的最后一句话,更让离小禅失控。“你看看你惹上的人,竟然用身份来压我!行啊,能耐了,翅膀硬了,是吧?” 离小君吓得够呛,抓着离小禅的胳膊求饶, “哥,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冷静一点儿!” 离小君转头朝着门外喊道:“贺禹!你闭嘴!” 贺禹表情有些僵硬,他明明是心疼离小君被骂,想让离小禅注意一点儿分寸……没想着,彻底将离小禅给点炸了。 -- 第106页 来思小尼师在贺禹的身后小声道:“大人还是莫要添乱了,小禅子最疼小君子,不会真的揍她的。” 离小君谄媚地给离小禅顺气,“哥,你别生气!我发誓我真的跟知府大人没什么关系,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了他这个错觉。”这时候,离小君可不敢说自己原本瞧中的是贺禹的身子,要不然离小禅真的能打死她! 离小禅刚只在气头上,这会儿冷静下来想一想,就依着离小君的性子,若是真的跟人有了首尾,一定会承认的。 离小君生怕离小禅不愿意相信自己,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理由。 “哥!我想到了!我还未来初潮!我还是一黄花大姑娘!” 离小禅这才信了。 离小禅被说服了之后,二人面对的是新问题。所以,外面的那一位仁兄该如何处理? 离小君小心地觑着离小禅的脸色,试探地道:“不知哥有没有听说过,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离小禅这会儿已经彻底信了离小君对那个知府大人没一点感情,他甚至在此时有点儿同情那个深情的、一颗心都掏出来的知府大人了。 太惨了! \不如我就装作与他情深根重,让他帮我们摆平了这件事!我再也不用背井离乡了……\ 二人商议了一番后,才让贺禹进门。 在门外的时候,老婆子和来思小尼师,给贺禹恶补了一番面对未来媳妇的娘家人要如何地讨好…… 离小禅紧绷着脸,“若是我们跟着你回杭州城,你待如何处理此事。” 得了疯狂恶补的贺禹,说道:“在我的计划之中,林吉祥原本就走不出杭州城。原想放着他等采了茶后,不想他自己不想活了……” 贺禹压低了声音,“林吉祥一路北下,原本应早一个月前就到了杭州城,路上耽搁如此之久,是因为他此次北下,是为了宫中某一皇子办事。明面上采办贡品,实际上是在拉拢权贵富商。林吉祥如此打眼,早就得了有心人的眼。 京中成年皇子五位,林吉祥为一位皇子办事,早得罪了另外几位。如今林吉祥死在了杭州城,就算京中来人查探,也不过走走过场。因为,他们需要拉拢我,拉拢杭州城背后的三皇子。\ \因为我,是三皇子的大舅爷。\ 大舅爷,就牛逼了。 贺禹毫不隐瞒的一番话,成功地让离小君二人打定主意跟着人回杭州城。 “我能不能跟小君说几句话?” 离小禅瞪眼。 离小君冲着离小禅拼命眨眼。 离小禅屈服地松了口,“快一点。” 离小君赶紧拉了贺禹去了院子里。 只二人站在院子里,想着二人如今私定终身的身份,离小君没来由地有些害羞。 离小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寻思着怎么着她也得将贺禹哄好渡过难关,大不了以后只要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她定然万死不辞! 贺禹看着离小君脑袋,这一颗不安的心总算是归位。 再一想到离小君这一天,定是受了不小惊吓!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这个时候,他当然要安慰离小君。 所以,贺禹伸出了手! 轻轻地抓住了离小君的手! 顺便,还宽慰地捏了又捏。 “林太监意欲行不轨之事,你见义勇为,从头至尾,你都没错。这一路,让你受委屈了……” 离小君动容地抬头,望着贺禹,他竟然也觉她没错。 这一路,离小君其实都在纠结,是不是她不冒头躲在一旁做缩头乌龟,是不是就不会连累了灵官庙,连累了离小禅为了她而奔波千里……但是一看到来思小尼师,她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一个太监贼心不改,竟然想要仗着人多对一个小尼师行不轨之事!再来一遍,她觉得她自己依旧会扛着扁担打出去! “我,我没受委屈。”离小君哽咽着说道。 第59章 灵官庙不讲江湖道义…… 林内监死在杭州城, 这个事情传回京城时,太后气得厥了过去。 太医院上上下下又是开药,又是针灸, 整了一俩个时辰才让太后醒了过来。 太后醒过来后,狠狠咬牙,“贺禹, 欺人太甚!” 延兴帝不动声色,“那小子都被贬去了杭州城,又如何招惹上了母后?” 太后自降身份拉拢一内监这还是小事。若是让延兴帝觉得她收买皇帝身边的内监,刺探皇帝秘事, 干涉内政,这就过错大了。所以,此事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只含糊地应对了几句。 延兴帝回了养心殿, 就让人查。 这才知晓, 太后晕倒竟是得了林内监在杭州城暴毙而亡的消息, 一时怒火攻心晕了过去。 而贺禹上报的密报还在距京几十里外的驿站。 这说明什么,太后一个后宫女人, 竟然比他这个做皇帝的早得了消息。 延兴帝阴沉着脸,摔了不少东西, 下令不许所有人打搅太后养病。 太后何曾受过这种屈辱,自是不愿, 仗着延兴帝亲娘的身份, 怒闯养心殿。 延兴帝气吐了一口老血,原是不想深究,看来是不行了。这些人都以为他病了老了,就可以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太后既不走, 延兴帝就当着太后的面,下旨夺了大皇子的封号,禁足在府中。 -- 第107页 太后这才慌了,大皇子可是他最偏爱的孙子啊! 因着林内监明是得了皇命出巡各地采办贡品,但是却不开眼地攀上了太后。延兴帝对于林内监的死是大感痛快,只随便地点了个人去杭州城查一查。 贺禹得了京城里来的密信,是在五日后。 得知来查林内监之案的是元绪他堂兄弟后,这事儿差不多翻篇了。 贺夫人觉得,既然事情已了,要抓紧将离小君给娶回家。 贺禹,深以为然。 但是,还是十分有必要上门认认亲。 所以,贺夫人与贺禹一道儿,带着重礼,拎着俩只鹅去了灵官庙。 无离子见着如此大阵仗的十几人,唬了一大跳。 这是来抓人吧,也不像,不能提了那么许多东西。 这是来上香吧,也不像,不能带了这么许多的人。 但是打头的那一个是知府大人,无离子还是大开庙门,让人进来。 贺禹郑重地将俩只大鹅交给了无离子,“因着临时起意上门拜访,无处寻觅大雁,只得用俩只大鹅先充一充数,待得春暖花开之日,我再去猎俩大雁。” 无离子茫然地接过俩只大白鹅,他图突然想不起来带着大鹅上门是几个意思,礼轻情意重吗??? 几人推让了一番后一一落座。 一逍从后门出去,寻了离小禅来。 离小禅刚踏入院子里,就听到了贺夫人的说话声。 贺夫人直奔主题,“我原也是今日才得知俩个孩子的好事,我这做长辈的既然知晓了,定是要上门来提亲让你们家安安心……” 无离子虚淮子:……???为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贺夫人一看无离子和虚淮子的神色,就知二人也是被瞒在鼓里。“我刚得知晓这事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但是好歹这俩孩子你情我愿,心意相投,我自是要成人之美。所以,我就上门来了……” 无离子小心地开口,“所以,你们看中的是小君?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是为了谁来求亲的?” 贺夫人指了指身边的贺禹,“我儿贺禹,现任杭州城知府。” 无离子一看贺禹风流倜傥,又是杭州城的父母官,这么好的亲事,他哪有不答应的!不愧是他养的孩子,就是这么能干! “我——” 离小禅适时打断,“等一下!师父,我寻你有一点儿要事!” 离小禅迅猛地将无离子拉了出来,长话短说。“所以,这亲事不能答应!” 无离子的脑袋卡壳了好半晌才道:“所以,此事是你们利用了知府大人从中周旋,才能保全了小君。然后,事成之后,你们不打算认账,一脚将人家踢开吗?” “应该是这么一回事,没错。” 无离子倒是不想逼着离小君,免得二人成了怨偶。“此事我知了了。只是,你们不觉得挺可惜吗?” “问我?有什么可惜的?两条腿的男人不是到处都是?” 待得无离子回了座,顶着贺夫人热切的眼神,回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这灵官庙还想着留给她发扬光大的,她怕是不能成亲……” 不管贺夫人如何说,无离子咬定了“接班人不能成亲”的不松口,愣是将人赶了出去。 贺夫人和知府大人带着重礼出了杭州城,就被热心的百姓猜测着,该不会是知府大人好事将近,所以登门去提亲了吧 但是,一个时辰后,热心的百姓还不曾散去,就又看到了贺夫人和知府大人又带着重礼回来了,该不是亲事被拒绝了吧 不得不说,百姓的力量是极大的。 最后,得知贺夫人和知府大人去了西子湖畔的灵官庙。 西子湖畔,还有灵官庙吗?完全没听说过啊! 难不成知府大人不是上门去提亲,是上山去上香了?只那些重礼这么说?难不成是所求不能如愿,寺庙将重礼退回来? 这么一来,不少百姓都对灵官庙提起了好奇心。 一时间,灵官庙香火旺盛。 祖师爷的供案上日日贡品不断,香火绕柱。 贺禹得了空与别庄宽慰“暗自伤神”的离小君,为了表达自己的真情真意,贺禹熟练地抓着离小君的手,“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的诚心一定能打动你师父的!我明日再去灵官庙,一次不答应,我就时常去,一定会让你师父松口答应的。” 离小君:……真的,大可不必。 贺禹看着欲言又止的离小君,摸着离小君的头顶,随手掏出一大金簪子。“你就莫要担心了。” 足有8.9两的金簪子,成功地让离小君闭了嘴。 离小君给贺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重重点头,“我信你能行的!我等你好消息!” 看到如此恨嫁的离小君,贺禹浑身上下都燃起了斗志。 依旧是俩只大白鹅,一堆重礼。 但是,贺禹没想到的是,辣么辣么多的香客!!! 贺禹将东西递给无离子,无离子无声地摇头。 贺禹:“不答应?” 无离子无声地点头。 贺禹:“那我改日再来。” 无离子这才出声:“别来了吧!那么多的香客,若是让人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贺禹不言,拎着大白鹅,领着人下了山。 竖起耳朵听的香客们,反复仔细地咀嚼着那几个字,试图分析二人打的暗号。 -- 第108页 灵官庙的辉煌只持续了七日。 因为,满杭州城的人都知道了,知府大人看中了灵官庙的道士收养的小道士(姑娘),但是灵官庙道士死活不答应二人的亲事! 自此,全城自发发起了抵制灵官庙的一切的抗议行动。 虚淮子:“米缸已经见底,但是粮铺不卖。我跑遍了全城的粮铺,人家一看我这张脸,就不卖。我求遍了都不管用,只让我快点儿去衙门!” 一逍:“今日我又接待了八个媒婆!二十八个香客!都是来劝合的。” 无离子:“我被莲觉庵的妙法长老指着鼻子骂,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这般的日子又过了七日。 贺禹又一次登门送礼。 还不待贺禹开口,无离子已经劈手夺过两只大白鹅。然后转头冲着虚淮子道:“快!快去买肉,买粮!” 可远在别庄的离小君,压根不知道灵官庙里的无离子他们已经被全城百姓治得服服帖帖。 第60章 黑眼圈不讲江湖道义…… 有了无离子等人的首肯, 两家的婚事流程走得飞快,等离小君得到了消息的时候,贺家已经送来了聘礼。 这一日, 贺夫人与媒人一道儿上门,择了今年秋收后的好日子。 离小君闻讯赶来,及时喊停了请期。 古时成婚, 要过六礼,男方将挑选的好日子告知女方,即为请期。请期过后,便是最后一礼亲迎。 离小君虽时常感念贺禹是个大好人呐, 但是真的不至于要她舍身报恩。最重要的是,她窃以为,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相亲相爱才能成亲。她对他木得感情, 这不是骗婚骗身吗? 离小君将无离子拉到一旁责问。“若不是我今日恰好出门, 我都不知道我快要嫁人了!你说, 为什么瞒着我?!!” 无离子当然不能说他是被全城抵制才屈服的。为了离小君今日的责问,无离子早已经准备了多日。 无离子默默地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聘礼单子, 打开。 黄金二百斤。 白银二万两。 杭州城宅子宅子二处,庄子二处, 铺面六间。 京城子宅子二处,庄子二处, 铺面六间。 绸缎…… 离小君啪得合上聘礼单子。“够了。不用看了。” “怎么样, 还嫁吗?” 离小君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贺禹的救命之恩,当然必须以身相许! 没感情?成亲以后慢慢培养!铁杵都能磨成针, 她怎么可能不会爱上一个土豪! 离小君这会儿倒是巴不得快成亲,聘礼花起来也没个负担。“老头,你说若是成亲了以后,他们发现我初潮还未来,会不会觉得我骗婚?” 无离子老脸一红,“你、你这、问我一个老道士做什么?你去问贺夫人吧?” 离小君到了贺夫人跟前,真挚诚恳地感谢了贺家的看重,末了,才道:“我初潮未至,这婚期,要不要再拖一拖\ “好孩子。此事我早有考量,你过了年才及笄,原想着秋日等着农忙结束后先成亲,来年再同房。” 贺夫人怜惜地摸着离小君的头,“可怜的孩子,我听闻你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许是那会儿落下了病根,初潮来得比旁人才晚一点儿。等进了府,我请大夫好好地为你调理调理身体。”贺夫人自是不能请大夫来给离小君把脉。就怕离小君多心,以为她这是想要让大夫瞧瞧离小君身子骨可好,可适合生养。 贺夫人压低声音,“若是你怕贺禹乱来,我让他睡书房!” 贺夫人生怕夜长梦多,只要将离小君哄进了门就成。她就怕等着磨蹭到了来年,万一贺禹突然又转性子不愿意娶亲了呢?万一离小君发现了贺禹的狗脾气不愿意嫁了呢? 唉,变数太多,可愁煞她了 。 贺夫人都说到这份上了,离小君实在是难以拒绝,只能一脸娇羞地应了。 ==== 老三贺清越从三松书院拿春衫,磨磨唧唧地跟在贺夫人的身边团团转。 贺夫人不客气地瞪了一眼贺清越,嫌弃地驱赶道:“不是说回家拿春衫吗?拿了就赶紧回书院去,不要在我的跟前晃来晃去,我现在很忙!” 贺清越如何都不走,没头没尾地问着:“娘,我之前从书院里回来,你不是特开心地围着我问东问西,为何今日有些反常?” 贺夫人没好气地翻着账本,“没见我正忙着吗?我哪有功夫问你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好,要不要成亲…… 贺清越扭捏地道:“娘,你就问问吧?” 贺夫人被贺清越缠得没法,推开账本,没好气地直奔主题,打算赶走贺清越。“怎么样,你要不要成亲?” 贺清越红着脸点头。 “你又不成亲,赶紧读你的书去吧!”每次都是这样,贺夫人追问成亲的事儿,贺清越就跑。百试百灵。 贺清越傻眼了,也顾不上羞涩,“娘,我刚刚点头了!” 贺夫人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刚刚好像确实是看到了贺清越点头了??? 贺夫人皱眉,卷起账本就朝着贺清越的头上砸去,“怪我平时太宠你!你二哥活了一把年纪才想着成亲,你听到风声就想来争宠,成亲的事儿是儿戏吗?这是儿戏吗?能拿来争宠吗?!” -- 第109页 贺清越被捶得莫名,但是到底抓住了他娘话里的意思,“我哥要成亲了???” 贺夫人才不管幺儿说了,抡着账本想要打醒这个幺儿。 “娘!等下!等下!我是真的想成亲,我与岳姑娘两情相悦……” 贺夫人追着抱头鼠窜的贺清越,贺清越不敢躲,只能抱头缩着,“娘,你就成全我与岳姑娘吧,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贺夫人手都打酸了,也没听到贺清越改口,这才疑惑地问道:“你是真的要成亲啊?岳姑娘是谁?” 贺清越委屈地点头。“岳姑娘陪着祖母在莲觉庵里礼佛,我有一回出门忘了带银子,多亏了岳姑娘帮我付了银子,一来二往,我们就熟识了。” 贺夫人了然,摆摆手让贺清越拿了春衫就回书院,等她得了空会去莲觉庵坐一坐。 贺清越看着贺夫人脸色清冷,也不敢多待,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 贺夫人唤了贺禹来,与他说了贺清越哭着喊着要成亲的事儿,“清越一心只会读圣贤书,我是怕他被人骗了也不自知。你从小跋扈,只有你让人吃亏的份儿,从没有别人能让你忍着亏着。你磋磨到如今,不为就是寻个可心的身边人,娘就信你看中的必然是好的。 可清越只是一个穷书生,立志此生要与书为伴,之前还闹得要死要活的,这才过了个年,去书院月余,就求着我要成亲。我就琢磨着,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他那一张脸又不像你长着花,哪有姑娘不开眼上赶着要嫁给他。” 贺禹只当他娘说的都是夸他的,巍然不动地喝着茶。 “你可知道莲觉庵里住着岳府的老夫人?” 贺禹点头,“当初五云寺出命案的时候,西子湖畔的寺庙里住着的香客都被查了个遍儿。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莲觉庵里夫家姓岳的那一对祖孙,祖籍应是甬安县的岳家,岳老夫人时常去莲觉庵小住。岳大岳二在京中任职。此次陪着岳老夫人入住的应该是岳家大姑娘。” “没了?” 贺禹摊手,“没了。” “你着人去查一查,那岳家的底细,还有那岳家大姑娘。” 贺禹摆手,“不成!” 贺夫人不解:“为何?” “离小君惯常小心眼,若是让她知道我大张旗鼓地去调查别的姑娘,会生气。若是因此取消了婚事……” 贺夫人摆手,“去去去!不用你!我自己查!” 贺夫人也清楚,贺禹只是托词。是她一时糊涂,若是贺清越真的与岳大姑娘成事了,那贺禹调查岳大姑娘成了什么? 贺夫人时常出入莲觉庵,调查这些完全不是事儿。 不过一个时辰,岳大姑娘本名岳倾宁,岳父想要将岳大姑娘说给一个死了媳妇的上峰,岳大姑娘才连夜出逃来了杭州城寻求祖母庇护!岳大姑娘来了杭州城后,岳家还派了人来抓岳大姑娘回去,但是被岳老夫人给骂了回去。 如此,岳大姑娘就留在了莲觉庵,日日陪着岳老夫人礼佛抄经。只偶尔才出门一趟,买些女儿家的东西。只这么巧,就遇上了贺清越。依着贺清越那书呆子的尿性,若是只遇上一回俩回,定然不会动了要迎娶岳姑娘的心思,想来就是没少接触。 贺夫人的脸沉了下来,一个官家女子无视规矩,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他的幺儿,定是藏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如此,足以可见岳大姑娘心机颇深,也颇有手段。 若是她松了口让岳大姑娘进门,可贺清越是长子,娶一个有手腕的儿媳妇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但是,坏就坏在贺清越是一个幺子!若是岳大姑娘是一个不安分的,怕是以后兄弟阋墙,家宅不宁…… 不行,她一定要去会一会那个颇有心机的岳大姑娘。 贺夫人当即就让人递了拜帖。 末了,贺夫人特意让人去请离小君进府。 离小君一袭正红色骑装,利落地下马丢了马鞭给了守门人,道了谢才往府衙后院去。 贺夫人一见着生机勃勃的离小君,连说了几个“我的好姑娘真俊。”惹得离小君饶是脸皮厚如城墙也红了脸。 “我就喜欢看你们小姑娘热热闹闹的,红红艳艳的。”贺夫人拉着离小君的手,打量着离小君身上的骑装,“我愿让绣娘给你做粉嫩的春衫,可贺禹那小子偏说你定然穿不惯那等宽袖长衫,非让绣娘给你做正红骑装。果然,还是贺禹的眼光好!” 离小君重重地点头,“大人眼光好,我十分中意这衣裳呢!” 贺夫人看着离小君就发愁,到底还是年纪小,半点儿都没听出她话里的打趣,还热忱地附和着夸贺禹眼光好。 再一想到那个岳大姑娘,贺夫人就忍不住扶额,头疼。 贺夫人自打定了婚期后,贺夫人本着帮大儿看紧媳妇的初心,时常与离小君一道儿吃吃喝喝,日子久了,二人关系倒是处得如同寻常母女一般,亲亲热热的。 贺夫人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茶没喝下半盏,就将贺清越闹着要娶岳大姑娘的事儿说了。\明日,你与我一道儿,咱俩个一道儿去会一会那个岳大姑娘!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样的天仙儿勾得我那木头儿子哭着喊着要成亲。\ 离小君一听这可如何得了,贺禹他娘可就是她离小君的娘,呸,这认亲太早了一点儿。总而言之,贺夫人都气成这样了,那是一定要去会一会的! -- 第110页 贺夫人趁机让离小君住了下来,明日一道儿去莲觉庵。 贺禹已经一阵子没见着离小君,因着四月杭州城要举行府试,刚前几日又接到朝廷旨意,三年二次的院试在四月末。 贺禹得了密报,延兴帝将来年二月的院试提到四月,让新秀才可以考八月的乡试,来年二月的会试,为朝廷挑选有用的读书人。只因着延兴帝龙体已欠佳,最近又时常就将一些犯了事的官员罢了官。这是要肃清朝野,要留一些有用的官员留给儿子。只是到底哪个儿子,却还没个定数…… 贺禹懒得动弹,打算歇在书房的矮塌上。 管家亲自在矮塌上铺了床褥,贺禹洗了一把脸后瘫倒在塌上。 管家思虑再三,小声道:“大人,夫人今日请了离姑娘来喝茶……” 贺禹瘫在塌上不动弹。 管家小声嘀咕,“累成这样,我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就在管家转身要走,贺禹猛地一扎子坐了起来! “在哪儿!” 管家:“啊?大人,你在说什么?” “离小君,在哪儿?” “在侃春院。” “准备宵夜,我去去就回。” 贺禹套上布靴,往侃春院而去。 贺禹已经好些天没见着离小君,自是想念。 贺禹一进侃春院的正屋,就见到离小君正在搅干头发。 几个月未剪发,离小君已经长出了细细的短发。“咦,大人你怎么来了?” 贺禹哀怨地盯着离小君,来都来了,离小君都不来找他。 离小君仰头,看着贺禹眨着的双眼,“双眼泛红,用眼过度,多注意休息。” 贺禹只当一腔哀怨喂了瞎子,重新振作。“宵夜,要吃吗?去我哪儿?” 贺夫人年纪大了,晚膳用得清淡,离小君偏有喜欢重口的,听到贺禹说吃宵夜,一下子馋虫就被勾了出来。 “走走走!” 离小君丢了帕子就催着贺禹往外走。 “外头有风!”贺禹不赞同地将离小君的脑袋包了几层棉布,又给离小君寻了一件披风,将离小君包得严严实实的,才拉着离小君的手往书房去。 管家侯在书房门口,只瞧见贺禹牵着一团黑影走了过来,待得走近了,才看得分明,是离小君的脸。 管家:“大人,离姑娘。” 贺禹不悦,“叫什么离姑娘这么生分,叫少夫人。” 管家忙改口,“少夫人。” 离小君刚想让管家别这么着急,哪成想还没开口就被贺禹抓进了书房。 书房里热气腾腾,因着临时准备宵夜,厨房就将煨着的老母鸡汤的瓦罐给搬了来,又炒了几个小菜,取了几盘点心,弄了一罐果酒。 离小君一碗果酒,一碗鸡汤,顺便再夹几筷子肉,一个没留神又吃饱了。 离小君站起来绕着书房走了几圈后,眼一瞥,就看到了内室里搁着一软塌。 竟然还铺好了被褥。 离小君又绕了一圈,最后还是没忍住,朝着被褥扑了上去。 离小君仰着面瘫着,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了贺禹依旧悠闲地捧着鸡汤喝着,她男人就连喝汤都是这么养眼…… 看着看着,离小君困意袭来,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贺禹看到离小君消失在屏风后就没了动静,放下汤碗去望了一眼,就看到离小君四仰八叉地睡在软塌上,裙衫的下摆大喇喇地开着,贺禹慌忙抽了锦被将离小君盖上! 松了一口浊气后,贺禹这才发现他刚刚动作太大,将离小君整个人都给闷在了被子里。 贺禹忙又将被子拉了拉,沿着离小君的脖颈给圈了一圈。 贺禹让管家将碗筷收了下去后,喝着茶等着离小君醒来,不曾想越喝越困,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扑到了软塌上,抱着“锦被”彻底地晕睡了过去。 第二日,朝阳东升。 管家为元绪和许晋清开了门,二人进入书房,自己动手沏了茶,水声咕噜咕噜。 元绪:“许晋清,你看看我的黑眼圈,我昨夜一夜未眠。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晋清:“又想涨俸禄?” 元绪:“没开玩笑!我跟你说啊,我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说是贺禹就要成亲了!婚期定在了今年十月。” 许晋清倒是难得地附和点头,“确实是一个大笑话。” 离小君被抵在墙边,听到说话声,茫然地睁开眼!不想,一睁开眼,就听到了元绪和许晋清的对话!该不会是这二位仁兄还不知道他们要成亲的事情吧? 离小君一动,贺禹就醒了。 他做了什么?!! 他怎么会上了软塌,抱着离小君睡了一晚?!! 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要如何与离小君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困迷糊了……这离小君会信吗? 贺禹眼皮微动,就听到了身边淅淅索索的声音,待得睁开眼,竟然看到了离小君正跪在软塌上整理衣裳,吓得贺禹忙闭上了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们虽然订了亲,但是也不能冒昧地看小姑娘换衣裳! 贺禹盘算着等离小君整理完了衣裳,他再起来。 贺禹是压根就没想到,他要娶的媳妇可不是一般人。那是虎人呐! 离小君将昨夜进书房的一身行头全又包裹上了。 -- 第111页 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屏风! 元绪和许晋清一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先吓了一跳,而后就喊人堵住了门。“你是谁?” 离小君露着俩只眼睛不说话,闷头往外冲! “来人!抓贼!” 贺禹一听到元绪叫嚣着抓贼,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冲着出了屏风。 “你们都出去!!!” 元绪和许晋清看着只着着白色里衣的贺禹,又看看包着结结实实的蒙衣女子。 顿时懂了。他们懂。 元绪和许晋清二人让开路,开门让神秘的蒙衣女子出去。 离小君冲着贺禹点点头,光明正大地走出了书房。 贺禹架不住元绪二人调侃的眼神,摸了摸鼻子,说道:“其实,我能解释的。” 许晋清冲着贺禹挥挥手,“不必解释,都是男人,没什么不懂的。我劝你还是先去穿衣裳,一会儿别人就该来书房了。” 贺禹低头一看,自己衣着不端确实不好见下官。至于离小君这事儿,得了空再说也不迟。 贺禹没想到的是,等他穿了衣裳再出来,就已经看到下官都到了书房。贺禹只能将此事搁下不说。 离小君包成这样,只这么一路,不少下人都见到了。一个穿着裙衫的蒙面女子从前院的书房里出来,还与贺禹共度良宵。整整一夜。 第61章 岳姑娘不讲江湖道义…… 贺知府一夜风流。半个时辰就传遍了知府后衙。 再过半个时辰, 随着进出的下人又传遍了杭州城。 贺大人当真是好体力,与一美人背抵书架,抵死缠绵, 那动静大得隔壁巷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衙门口的面摊上,不少食客对着知府衙门叹气,“唉, 可怜灵官庙的小道士刚定亲,头上绿油油的。” 孙嫂子端着一碗面搁在一食客面前,小声道:“我听采买的老头说,那美人头发挺长。” 黄掌柜:“头发长有何用?再过几年, 说不定就秃了。” 古大娘:“要是让我知道哪家姑娘横插一脚,我非得好好问候问候她爹娘!” 离小君因着仓皇从书房出来,七拐八拐地好不容易回了侃春院,一番洗漱之后, 去了衙门前的面摊吃饭。 离小君还未走近就吆喝着:“孙嫂子, 还是老规矩, 一碗馄饨面。” 离小君寻了一空桌子落座,笑着与食客打招呼, 她眼尖地发现今日大家心情不大美丽。 离小君有心逗趣,连说了好几个笑话, 逗得食客勉强笑了笑。 待得离小君走后,食客们齐齐叹息。 “多好的一姑娘呐, 头上都绿成啥样了, 还想着逗我们开心。” “一想到我们亲手逼迫着灵官庙与贺大人定亲,原是美事一桩,不想竟将这么好的姑娘推入火坑……” “我这心里哇,哇凉哇凉的, 只想做点儿什么赎赎罪。” 孙嫂子出主意道:“不如,我们就送离姑娘头发?一头油光发亮的长头发!” 食客纷纷表示这是个好主意。 古大娘自告奋勇:“这事儿交给我来办!我听闻暗巷来了一个扬州城来的瘦马,长发乌黑,听说打小就吃黑芝麻糊糊。” 说定了此事,女食客们又说起了黑芝麻糊糊是不是真的对头发有用…… 古大娘专做女人的生意,出场出入杭州城富贵人家。“上一回,许夫人唤我进府送首饰,我看到许夫人正吃着黑芝麻糊。” “这事儿我能作证,同知府上每年都要买不少黑芝麻。听说,许同知喜欢头发又长又黑的……” · 离小君回了后院,贺夫人已经起了。 贺夫人正扒拉着首饰盒,见着离小君来了,首饰盒一合就塞进了离小君的怀里,霸气地不允许离小君推辞。 离小君被塞了个手里一沉,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黄花梨木小箱子。 嘶,这看着有点像首饰盒,但是现在的首饰盒都那么大的吗?都快跟个脸盆这么大的了。 “打开瞧瞧,可有不喜欢的?” 离小君将盒子小箱子搁在桌上,小心地打开一条缝—— 是什么如此耀眼,是金子! 是什么如此夺目,是一箱子金子! 离小君一想不对啊,不就是陪着贺夫人去一趟莲觉庵吗?咋还用这么多的金子收买她? 难道是,那岳姑娘不好对付? “夫人,您回头给我使个眼色,若是不喜那岳姑娘,我就将她和二公子搅和散了。” 贺夫人笑得眉眼弯弯,她就喜离小君贴心。 贺夫人原只是帮着老大看着儿媳妇,生怕老大将儿媳妇弄丢了。没想到这处着处着竟然是处出了感情。 “好孩子!我定然不会让老二越过了你们去的。” 自打知道贺清越给自己寻了个颇有心机的有家世的姑娘后,贺夫人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老二这是在作妖啊! 老大为了保贺府安宁避到杭州城,为了不打人眼,寻了个小道士作媳妇。 老大为了贺府,为了三皇子,做到如此地步!老二偏这时候要闹着成亲,直接将贺夫人这个做娘的心锤死在了大房! 贺夫人打定了主意,要将自己的私房全给离小君撑腰! == 马车上,俩人各有心思,贺夫人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私房钱,离小君想着这么些金子购买多少宅子。 -- 第112页 到了莲觉庵,妙法长老亲自将人迎了进去。 贺夫人与妙法长老已经是老熟人,又加之来思小尼师的缘故,二人交情越发深厚,说话随意许多。 贺夫人一进妙法长老的小院,将自家老二吵着闹着要娶岳倾宁的事儿给说了。 妙法长老时常与岳老夫人一起说佛法,也没少见岳倾宁。 “岳大姑娘对祖母颇为恭敬,到底年纪轻,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趁着贺夫人和师父说话的间隙,来思小尼师将点心盘子往离小君跟前推了推。 离小君摇头,她可是接了一首饰盒的金子的差事,一定要完美完成任务! 来思错身挡住了离小君,将花生盘往离小君的跟前推了推。 盛情难却,离小君捡了一颗花生剥着。咔擦咔擦。 来思见着离小君吃上了花生,这才有了闲话的心思。“师父往常不出院子,我倒是与那头有几次接触。岳大姑娘刚来那会儿,岳老夫人发了高热,岳大姑娘侍疾,被岳老夫人吐了一身面不改色……” 贺夫人沉吟许久,“这般姑娘我在京城之时见得多了,突然没了兴致,不见也罢了。” 贺夫人小坐了片刻,就听到小尼师来报岳老夫人来了。 “嚯,这可赶巧了,我不见也得见一见了。” 来思闻言,将岳老夫人祖孙俩人迎了进来。 妙法长老为二边引荐,二人相谈甚欢。 畅聊半个小时后,贺夫人牵着离小君告辞。 岳大姑娘扶着岳老夫人将人送到庵堂正门口。 马车嗒嗒地驶离了莲觉庵。 贺夫人:“呵!我刚到莲觉庵,岳家人就巴巴地赶过来,这番上赶着做亲的做派可真是让人瞧不上。 离小君:??? 她是听错了吗? 刚在莲觉庵里与人谈笑风生的难道不是贺夫人吗? 这才出门就翻脸了?会不会有一点儿太快了? 贺夫人看着离小君茫然地瞪大眼,那叫一个发愁啊:掌家儿媳妇这般单纯,可如何是好啊。这要是回了京城,还不得被京城那些宗妇给哄着卖了。 “区区四品家眷妄想攀附咱家,这是觉得咱家没落了谁都能攀附得上了?谁给他们的胆子!” 离小君看着贺夫人都气成这样了,突然想到,那金子是不是捂不热了? 离小君顿时心痛地难以附加! 为了金子,她还可以努力的。 离小君劝着贺夫人消消气。 贺夫人看着离小君心疼得小脸都揪成了一团,顿感这孩子还真是实心眼。 竟然如此心疼她! 贺夫人大感心欣慰,“待我回府就往苏州城替请帖,邀请按察使温瑞和妻女来杭烧香。温家姑娘体弱,性子软乎,适合老二。” == 岳倾宁扶着岳老夫人的胳膊,看着马车远去,才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人,你也见着了。你确定还要嫁去岳家?” 岳倾宁咬牙,“大皇子被禁足,二皇子一朝得势必遭人记恨,三皇子虽远在西北,但是无论哪位得了储君之位,必得拉拢三皇子……若是三皇子有一争之心,岳家压了一赌注到贺府,总归不亏。” 岳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岳倾宁,“倒是可惜是女儿身。若是男儿,岳府往后交予你必保安宁……” “祖母高看了宁儿了。” 岳老夫人轻轻摇头,“我得你一日伺候,指点你几句也当得。” 岳倾宁恭敬跪在地上,听教。 “贺府清贵,贺夫人却出自侯门,最讲嫡庶长幼之分。” “贺夫人看重离姑娘,那其中自有她的机缘,不可攀比。” “贺清越其人,应是肖像了其叔父,入仕三年后便辞官。” “如此,这般,你还要入贺府吗?” 岳倾宁叩首,“宁儿得祖母谆谆教诲,一辈子受用。” 这是,不回头了。 岳老夫人摆摆手,让岳倾宁出去。 岳倾宁 出去,带上门。 岳老夫人摇头,“既岳家教不了你做人,自有人家教你做人……” 第62章 绿头发不讲江湖道义…… 自打林公公死了后, 朝廷派了人来查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两个护卫后,查案人只走了走过场, 就这般结案回京。 查案人虽来杭州城前得了太后授意,但是一个是垂垂老矣的太后,一个却是三皇子, 查案人早打定主意全听贺知府的意思。 到底,贺府到底背靠着三皇子,只要一日储君之位没确定,远在西北的三皇子都是其他皇子的拉拢对象。 早些年, 贺禹做了打油诗得罪太后只能避走杭州城,做个小小知府。 几年过去,延兴帝龙体欠安,太后频频唤太医, 眼见着贺禹回京这是迟早的。 查案人深知贺禹是个记仇的混不吝, 所以只安分地在杭州城待了些时日就走了。 因着查案人走了这么一遭, 元绪和许晋清终于知道了离小君是个女儿身。 一想到曾经跟人一道儿泡温泉,元绪和许晋清都是避着人走的, 生怕离小君要人负责。 毕竟,他们一个已经成亲, 一个无意成亲,实在是无脸见离小君。 所以, 元绪和许晋清每回都是扎头在衙门里忙活, 甚少出来晃荡。 但是,元绪亲眼看到了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姑娘从书房里出来,这八卦的欲、望就有些挡不住了! -- 第113页 元绪几次想要跟许晋清热聊一下,都被许晋清挡了回来。“贺禹已经二十有四, 有一个姑娘很正常。” 这不是正常不正常,是那姑娘长什么样! 元绪这时候就开始怀念离小君了! == 离小君这会儿很忙,她刚一出门,就收到了以古大娘为首的乡邻给的礼物。 一乌黑的假发头套。 假发头套上,还挑了几撮绿,由浅至深,凑了7个颜色的绿。 离小君上头试了,没想到还怪好看的。果然咱杭州城百姓相当有审美啊,挑染都不在话下。 离小君欣喜地套着假发,穿着红色骑装晃荡去了知府衙门。 元绪远远地看到了一个长发姑娘,一身红骑装飒极了,关键是头发又飘又柔。 嘶,难道这就是从贺禹书房里出来的长发姑娘? 元绪思忖着是该避嫌呢,还是看看脸? 看一看,也没事吧?早晚要看的吧? 元绪这一纠结,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长发姑娘自己蹦跳着来他的面前,那可不关他的事呀,回头跟贺禹也能坦坦荡荡地说:他没有窥觑嫂子! 离小君看着元绪一个人傻站着,调侃道:“元公子,你是不是又偷懒了?” “你认识我?” 离小君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元绪,“为了逃避干活寻个失忆的借口一点儿都不管用,让我想想啊——” 元绪听着这熟悉的腔调,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脸:“你是离小君?” 离小君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己带了个假发。 只瞧见离小君豪迈地对着脑门一掀,一顶飘着七彩绿的假发掉了。 这才是离小君嘛。 “你知道吗?知府大人跟一个长发姑娘抵死缠绵一整晚,听说隔壁巷子的狗都被吵了叫了一整晚!太丧心病狂了!” 离小君懵了,贺禹跟一个姑娘缠绵了一整晚?体力这么好的吗? 等一下! 贺禹婚前出轨,所以,她是不是能要求取消婚约?然后不还聘金? 离小君一想到那一长串的聘金,虎躯一震! “这消息准吗?” 元绪狂点头,这小心相当准确,他都亲眼看到的还能有错?! 离小君抑制不住地狂抖,这就是传说中的靠“骗婚”发家吗? 不对,明明是贺禹对不起他在先,她不算骗婚。意外发家,她也不想的。 元绪看着离小君整个人都在发抖,有一些迷茫,“贺禹活到二十四终于有姑娘了,你做什么气得发抖?“ 离小君咬牙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我没有生气!” 这咬牙切齿的小模样,哪像是不生气?! 难道离小君喜欢贺禹? 一定是这样!要不然离小君怎么会听到贺禹有别的女人就气得发抖! “我有事忙去了——” 离小君一边抖着身体,一边拖着泛着绿光的长发走了…… 元绪后悔自己说错了话,想着怎么才能将功补过:都是熟人,要不然帮一把? == “知府大人,许同知身边的邱川领了一个姑娘来报官!” 贺禹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就算是知晓离小君在后院,都没空跟离小君说上几句话。 因着延兴帝有意为储君选拔人才,特将院试提前,府试与院试同在四月,考中的秀才可参加八月的乡试。 贺禹往年都将摊子丢给许同知,只今年贺禹插手将无禀生作保者由府衙派给,所以,这科举之事是管定了。 所以,贺禹这个知府忙起来,许同知就闲了下来。 贺禹只想快点儿搞完这些破事,并不愿意搭理许同知的人的报官。 “大人,那姑娘击鼓了。” 贺禹往椅背上一瘫,瞥了一眼许晋清:“你爹是故意给我找茬呢?看不得我空闲?” 下官齐刷刷地将头低了下去,生怕被贺禹无差别攻击。 许晋清搁笔,“有人击鼓,大人还是速速上堂问案。” 贺禹伸伸腿,“明天,就将堂鼓给撤了!” 贺禹着官袍上了大堂,当值的衙役已经列队,堂下跪着一人。 邱川时常跟着许同知出入府衙,见着知府大人面色不善,心里一咯噔,完了,他要被知府大人给刁难了。 一想到刑房的鬼屋,邱川腿一软,跪倒在地。“大人,小人邱川,有人要害小人一家。” 因着有人击鼓,虽然将贺禹给唤上了堂,倒也将附近的百姓都给唤了来。 百姓们乌压压地挤在门口凑热闹。 毕竟自打贺禹做了杭州城知府后,鲜少有人会击鼓鸣冤。 有事儿上衙门,逮着一衙役好好说,衙役自会去寻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若是忙着,稍等片刻也自会有管事来接案子。 着实没必要闹击鼓那么大动静。 贺禹靠着太师椅椅背,又让人拖了一条矮几搁腿,坐得舒服了,才问道:“喔?是吗?” “来个人,将许同知给我押来。” 凑热闹的百姓沸腾了:哇,不得了!是关于许同知的大案子呀!果然,击鼓都是有大案! “这里头审理的是什么案子?” “许府下人邱川状告许同知迫害他一家!刚开审,听说老刺激了!” 邱川头皮发麻,他刚刚应该没说是老爷要害他吧? -- 第114页 为什么这些百姓会一意孤行地以为老爷要害他一家。 “大人,不是——” 贺禹摆摆手,“稍安勿躁,许同知很快就来——” 第63章 郭随从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原本在后院里盘算着应该如何跟贺禹坦白, 还没想出开场白就听到下人们说着有人击鼓鸣冤! 不当值的下人纷纷换上了自己的新衣裳,打算去衙门旁听! 据说上一次击鼓,知府大人三言两语就破了案, 从此奠定了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离小君一听心痒痒也想去凑热闹。当即,“入乡随俗”换上了最好看的衣裳,带上了飘绿的假头套。 == 许同知此时正在府中召见幕僚商议着官府包办禀生之事。 “上面对这一举措赞赏有加, 已经将贺知府这一个科举改革上报朝廷。” 幕僚甲:“这是不是代表着上面对贺知府没有这么打压了?” 许同知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应当如此。自打和贺知府空降杭州城后,不管好赖上面权当没这个人不闻不问……” 幕僚乙:“恭喜大人好事将近了!只要贺知府回了京城,大人可就要往上升一升了。” 许同知大笑, “承蒙诸位先生吉言了。”许同志一想到飞走的杭州城知府又即将是他的囊中之物,忍不住大笑。 幕僚丙:“为了贺知府能尽早回京,我们要助贺知府一臂之力——让贺知府多多建功。” 许同知拊掌大叹:“应当如是!通知下去,拼劲全力给贺知府送功劳……” 说完了正事, 许同知与幕僚闲话着饮了半盏茶, 场面也轻松了下来。“就贺禹那纨绔怎么可能想得出这种科举改革, 应当是身边有了高人。” “会不会是大少爷?” 许同知摇头,“不可能。我儿虽为读书人, 从不曾为外事所困扰,不可能想得到会有读书人无人作保。” “这般说来, 元公子也是不可能的……那今日出现在贺知府身边的——只有那小道士了。” 对于这个小道士,许同知当然也略有耳闻, 贺禹三上灵官庙求娶来的。 许同知可不认为, 贺禹回京会将小道士带走。“派人接触接触小道士,看看此人是否得用。” “是,大人。” == 幕僚未散,衙门就来人了。 “同知大人请恕罪, 我们奉知府大人之命押你去衙门!” 衙役硬着头皮说了邱川状告许同知谋害他一家。 许同知气愤地摔了茶盏,“简直胡闹!我可是堂堂同知大人,如何能上枷锁!再者,我不曾犯事,又如何能上枷锁!” 幕僚忙上前劝道:“大人莫生气,我等都知道大人清白,不若就顺着被押走,抬一抬贺知府的威望,随后写一奏章赞贺知府破案有功。” 许同知点头,“多亏先生提醒。” 当围观百姓看到被枷锁锁着来的许同知,忍不住嘀咕开了,不愧是知府大人,对待自己的同僚如冬天的小刀子,说扎就扎。 许同知被押在堂下,卸了枷锁。 贺禹:“许同知,你可认识此人?” 许同知看了一眼郭川,“认识,我的随从邱川。” “既然认识就好办了。你的随从说你迫害他一家,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郭川恨不得将头捣进石头缝里,“大人冤枉啊!我没说是我家大人要害我。” 贺禹叹息,“郭川啊,都来这地了还怕个球!勇敢大胆地说说,你家大人是如何迫害你一家的!” 郭川差点儿将头给摇下来,哪敢抬头看许同知。“没有,不是这样的,真的——” 离小君挤在百姓之中,听着郭川翻来覆去这么几句话,扬声道:“大人,郭川估计被同知大人吓傻了,还是要先想个法子给他壮壮胆!” 贺禹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眼就锁定了挤在百姓之中的离小君,一身飒爽正红色骑装,套着乌黑假发,让人挪不开眼。 贺禹煞有介事地点头,“这一位热心百姓言之有理,看来确实应该想个法子让郭川冷静冷静。” “来人,给郭川先打五棍子壮壮胆吧!” 贺禹寻了个黑签丢下!一根黑签,五个板板。 郭川作为许同知的随从,何曾遭过这种待遇,当众被褪了裤子,狠狠地挨了五棍子。 许同知看向站在最前排的红衣姑娘,传闻果然不假,贺禹这小纨绔对这小道士倒是言听计从。 挨了五棍子的郭川疼得快抽过去了,直挺挺地趴在堂下,爬到一直跪着的女人的旁边,一把掀开了那女人的斗篷。 女人哭得梨花带泪,身段一流,谁见谁怜惜,只一头锃亮锃亮的光头有些碍眼。 郭川咬牙:“内人一夜之间被人剃光了头发,这着实令人胆颤,若是下一回有人欲行不轨,那我内人就是待宰的羔羊任人鱼肉,属实令人心慌。” 贺禹揉了揉眉心,“文书,供述都记录好了?” 文书点头,“都已经记录在案了。” “那成。许同知的随从说话文绉绉的,我约莫需要两三日才能破译那话里的意思——那只能将原告和被告都押入牢中,择日再……” 贺禹话落,就有衙役又拿着枷锁上前来要铐了许同知。 许同知瞪了一眼郭川,可惜郭川趴在地上压根接收不到。 -- 第115页 许同知低声呵斥, “郭川!” 郭川吓得一机灵,“大人,我现在就能解释!我媳妇睡得呼噜呼噜响的时候,被人剃光了头发!我就怕下一回贼人就要潜入我家杀人了!” 贺禹可惜地叹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想罢工”的气息。“许同知,你有什么要说的?” “还望知府大人能还我清白。”许同知拱手道。 贺禹背着手走下堂中,“我有些不明白,你们既是许同知的家仆,许同知要弄死你们,不是有数千种办法吗?为何只剃了你媳妇的头,难道说,你媳妇碍了谁的眼?” “许管家也来凑热闹了?不如你来认认,这俩人可认得?” 许管家原是得了夫人的吩咐来听审,没想到竟然被贺禹点名。 许管家仔细地辨认着那姑娘,“不是许府的下人,看着很面生。” 郭川身子一晃。“我与我媳妇是私定、定终身。这应该跟此案没什么关系吧?” “确实,没什么关系。” 贺禹摆摆手让许管家褪下,磨着蹭着走到离小君的跟前。 离小君一抬头就与贺禹四目相对,她心虚地挪开了视线,一想到要吞了人聘金,她就无法正视贺禹。 贺禹了然地勾了勾嘴角,只看一眼,就害羞了?“这位热心百姓,你觉得此案当如此断?” 离小君轻咳一声,挪开眼:“以我多年的经验,这剃头的手艺有点儿高,全城有这手艺极少。放眼望去,没有半点儿磕磕巴巴,就跟自动脱发了一样。” 贺禹拊掌大赞:“这一热心百姓剖析地那是相当有道理,一夜之间没了头发,除了被人剃光了头,也极有可能是一夜脱发……去寻个大夫来瞧瞧。” 章大夫来得很快,仔细地辨认那姑娘的光光头顶,才给姑娘把脉。 “姑娘身体康健,脉象如大珠小珠滚玉盘——嘶,这是滑脉呀!让我再把把,这是月余了啊,小姑娘身体不错。” 郭川吃了好大一惊,顾不得疼,跪倒在地,“大人,我们不告了。这头发是我把内人给剃了的。” “诬告可是要挨板子的,你想清楚了?” 郭川咬牙忍着疼,“大人,小人想清楚了。” “那真的抱歉了,我这地方可不是你想来就来,你想走就走的。” “你不告,我还非得审了。” “来人,将许府与郭川有过节的,将这姑娘住处的左右邻居都传唤来。” 第64章 小光头不讲江湖道义…… 贺禹做东, 请围观的百姓吃面。 那阵仗,热心的百姓们一个个捧着脸大的面碗,蹲在衙门口, 吸溜一口又吸溜一口。 末了,还十分投入地讨论案情。 来一个许家的下人,百姓们就议论一番。 许府的下人们一个一个地饿着肚子排着队, 到堂上说说郭川此人如何,又有何人有矛盾。 听了一天的口供,在热心百姓的分析下,总算是将案情拼凑了大概。 那光了头的姑娘叫茹娘, 是许同知养的外室。据说还是扬州城来的瘦马,因为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而受许同知青睐。 因许同知相好众多,这茹娘十有八九是遭了别的相好的嫉妒,所以被剃了头。 倒是没想到报个案, 竟然还弄出了身孕来, 逼得许同知不得不当场承认外室的身份。 至于郭川, 原是跟在许同知身边跑腿的,早几月前因办事不利被遣去了别院守门。 这一回, 茹娘一夜之间被人剃光了头,郭川怕许同知怪罪, 所以越过了许同知来衙门报案。 哪知道章大夫竟然把出了喜脉,郭川这才慌了想要撤案, 但是偏偏遇上贺禹这个记仇的, 非得往下查案。 == 许同知在得知茹娘怀了身孕后,脑子如同一团毛线。 但是随着许府的下人一个一个被叫来问话,许同知就开始担心茹娘怀着身孕会不会跪出好歹来。 许同知以茹娘男人的身份,亲自要求撤案, 贺禹勉强答应了。 在热心百姓的围观下,贺禹将许同知的外室给扒拉了出来。 自此,杭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若是想要查自家男人干不干净,就找衙门! 许夫人因着女眷不曾到衙门围观,等着管家回来汇报那女子竟然是许同知养的外室,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好哇好哇 ,许家当真是好风水啊!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个成了下不了蛋,外面那些腌臜货倒是怀了一个又一个。” 少夫人脸色一白,给许夫人顺气:“母亲,您消消气!” 阿喜忙小心地护着肚子劝道:“夫人,您消消气!” 许夫人气得给了阿喜一巴掌,“小贱人!你以为怀了许家的种,我就奈何不了你了?我看你是做梦!” 阿喜咬牙不敢护脸,摸着肚子,整个人缩了缩,生怕挨了许夫人的眼。 少夫人将阿喜挡在身后,这个女人肚子的孩子可是她的价码,谁都不能伤了这个肚子。 “母亲,你可别魔怔了!这是阿喜,可不是外头的那些女人。” 许夫人顺了顺气,闭着眼由着少夫人给她捶捶背,抬手让阿喜退下。 阿喜怀孕后就被许家人接了回去抬了妾室。 自打回了许府,阿喜就再也没见过许晋清,她这才开始后悔,当初不听许晋清的劝阻,应是跟着许家人回了许府。 -- 第116页 阿喜也不知道到底哪儿出错了,她们这种勾栏女子最大的福分就是被人接了回去抬成妾室,她如今都做到了,可为何一点儿都不开心呢? 那小和尚不是说她福泽深厚,可她为何只觉得手脚冰凉。 “收拾一间偏院出来,将人安置妥当。” “父亲没将人送回来。” 许夫人睁开眼,嗤笑了一声,“不过是肚子里的一团肉,能不能养大还两说……” 自打衙门里过了正路,许同知也不避讳着,直接将人从小宅子里接了出来,安置在了衙门附近的宅子里。 许同知想得很清楚,许晋清到底不是亲生的,自小与他不亲厚,如今怕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才视许家人如甩不掉的仇人。 但是到底是自己养大的,许同知很清楚,许晋清不会迁怒于一个孩子,只要他的儿子能长大成人…… 许同知深知,当下只有防着夫人将儿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 顺便,再卖一个好给许晋清…… == 杭州城内,热心百姓纷纷猜测光了头的茹娘何时会失宠。 他们等啊等啊,竟然等到了光头茹娘独得宠爱,许同知不光斥巨资给买宅子,还拨了不少护院。 甚至,许同知连许府都甚少回,日日与茹娘厮混在一道儿。 如此一来,杭州城外的尼姑庵突然多了不少小姑娘,一个个叫着喊着要皈依要剃头! 究其根,原是一算命先生说了,杭州城风水有些邪,知府娶了个小道士,同知纳了个小尼姑…… 杭州的三把手只剩下县尉府上,若是想嫁入县尉府上,必须先出世再入世…… 这事儿也不知怎地传了出去,尼姑庵差点儿被挤破了…… == 许同知这个老蚌让人怀珠不胫而走,而且越传越邪乎。 传到苏州城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许同知用了小神医的膏药重铸神力,一举让小姑娘怀珠了。 按察使温瑞和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斥信发了一通火,谴责许同知留着小神医的膏药不给他!字里行间,都在威胁许同知交出膏药,要不然搞死他。 许同知这才得了儿子,哪会让自己仕途出事,忙开始搜寻小神医的下落。 后来被催得紧了,只从市面上买了几贴狗皮膏药送往苏州城。 离小君听许晋清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若将狗皮膏药卖往苏州城? 离小君想做就做,当即去城北的宅子里寻了赵光和佟喜,将这事儿一说,立刻得到了二人的响应。 对于他们江湖人来说,鲜少固定在一个地方。这回也是因着他们被离小君招揽成了点春会的管事,才会在杭州城如此长时间的逗留。 如今,离小君有意扩大点春会,他们当然举双手同意! 赵光:“只是我们几个人都离开了杭州城,这边的事情要交给谁?” 离小君:“你们可有推荐的人?” 赵光摇头,“原本隔壁康来思母子俩人倒是不错的人选,只母子二人如今都忙着狗皮膏药的事情。” 离小君与生药铺合作制作膏药,如今杭州城里兜售的狗皮膏药大多都是从离小君这边出去的。 佟喜迟疑地道:“不知你们可有听说过金钱豹?” 离小君当然知道金钱豹,当初金钱豹向一丈红要账的时候,那怼人的话可是字字诛心。若不是后来亲眼看到了金钱豹送他娘离杭,怕是都不敢猜这人是个大孝子。 “他不是给赌坊催债了?” 佟喜摇头,“五云寺出事,金钱豹就被赌坊给开了。后来金钱豹做过卖鱼的,卖肉的,都因为那一张不饶人的嘴给做黄了。现在就帮她娘卖菜,经常因为一把葱,一头蒜把人怼走……但是,这人算账不错,而且有金大娘压着,金钱豹翻不出浪来。 金大娘托我给她寻个差事,我倒是觉得金钱豹不错。” “成,你带了人来我瞧瞧。” 离小君再一次见到金钱豹,这人被金大娘押着特意捯饬过,才三月天就穿起了飘逸的薄春衫,大有洗心革面的意思。 离小君状若无意问起了赌坊的生意,他倒是没想到金钱豹竟然心算不错,对数字尤其敏感。 不过就是安排好几个江湖艺人,隔上十日收个钱,这点儿对于金钱豹来说信手拈来。 离小君以临时工的价格找了个熟练工,对此十分满意。 金大娘守在宅子外,看到金钱豹出来忙追了上来。“儿啊,成了吗?” “娘,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吗。” “这是成了?” 金钱豹点头。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终于有份正经的活儿了。” “娘,东家是个小道士。” 金大娘忙改口:“福生无量天尊……也不知道倒是兴不兴上香……” 第65章 大姑娘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收拾妥当, 准备二日后离杭。 十分操心离小君婚后夫妻关系的离小禅开口建议道:“这事儿要不去知府后院说一声?” 离小君摆摆手,“不必,我有路引了, 不必特意上一趟衙门。” 离小禅操心夫妻关系后,还得操心婆媳关系。“若是贺夫人让人上门寻你,寻不见人可不白跑了一趟?” -- 第117页 离小君一想到贺夫人最近还颇为那岳倾宁烦恼, 应是十分有可能来寻她上门的。 “那成吧,我再跑一趟知府后院。” 离小君哒哒哒地跑去了知府后院,将要离杭的事儿一说,贺夫人一脸心疼, 忙吩咐管家准备一些吃的用的带上。 “船都定好了吗?” 离小君点头,“早半个月就订好了。” 贺夫人:半个月前就订好了,这会儿才说,这是掐准了不想见贺禹。 贺夫人又问:“何时归啊?” 离小君:“归期不定, 若是顺利的吧, 一个月就回来了。” 贺夫人:若是不顺利, 就不回来了???这儿媳妇要跑啊! 贺夫人艰难地道:“老大媳妇,我原是要往苏州城送请帖, 不如你帮我捎去?” 离小君自是应了。 “老大媳妇,你且坐坐, 我去写个请帖就来。” 贺夫人去了正院的书房就将砚台摔噼里啪啦响,“贺禹呢?自己媳妇要跑了还要老娘给他守着吗?!” 离小君听到隔壁书房里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 吃着点心的手一顿, 疑惑地抬头望着管事嬷嬷。 花嬷嬷是贺夫人的陪嫁嬷嬷,自是清楚自家夫人的性子,这会儿一定是在发火。 花嬷嬷笑得殷勤地给离小君递盘子,“少夫人嫁进门来就知晓了, 夫人打小不爱读书,一写字就忍不住发脾气。” 离小君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音来,没想到贺夫人竟然还有如此厌学的一幕。 贺夫人写坏了十几张信笺,等来了贺禹带着人出城去了的消息。 贺夫人不死心:“元家小子和许家小子都跟着去了?” 包管家点头,“是的,二位公子也是一起走的,昨夜就走了。听说是武安县有人在贩卖府试考题,所以走得匆忙。” 贺夫人丢了笔,也知这是正事要紧。“就没个法子将人留住?老大与媳妇见一面,说不定人就不走了。” 包管家:“不如将人灌醉了?” 贺夫人咬牙,“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混一天是一天了。” === 贺夫人身先士卒,吩咐下人整了一桌酒菜给离小君践行送别。 膳房得了贺夫人的吩咐,卯足了劲儿地往膳堂送各种菜肴,大有让离小君下不桌的趋势。 贺夫人陪着离小君从早茶开始吃,吃到午膳,再吃…… 二人喝的都是果酒,但是架不住喝得多。 二人双双倒在了餐桌上。 花嬷嬷点了一个壮硕的婆子将离小君背回了侃春院,又点了手脚麻利的丫鬟给离小君换了衣裳,让她睡得舒服些。 花嬷嬷将帐幔放下,出门就看到一包管家正领着人将黑布将院子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要将侃春院打造成白昼如夜,夜似墨。 “包管家,辛苦了。” 包管家摇头,“大少爷好不容易有个想要娶的媳妇,我就是死也要将人给留住。” === 离小君醒了,看着窗外如墨一般的黑夜。 离小君稍有动静,花嬷嬷就醒了。 小丫鬟点上了蜡烛,烛光照亮了屋子一角。 “少夫人,是要起夜吗?” 离小君迷糊地点头,头有些疼。 去屏风后解决了后,迷迷糊糊地又躺了回去。 离小君醒了三回,两回小解,一回喝水。 第四次醒来,离小君看着外头夜色依旧如墨,摇了摇沉甸甸的脑袋。 花嬷嬷适时递上一盏醒酒茶,笑道:“夫人时常吹嘘自己酒量了得,这会儿还睡着呢。” 离小君笑眯眯地小口嘬着醒酒茶,“我酒量向来挺好的。” “少夫人可太谦虚了,就你这酒量,在府上可是拔尖的。大少爷每回喝酒每回必醉。” 离小君认同地点头,上一回在温泉庄子,贺禹就醉得不成样子,躺在亭子里任由他鱼肉也不知。 花嬷嬷陪着离小君说了一会儿话,离小君的肚子饿得咕噜噜地叫唤着。 离小君红着脸,疯了,这才过了两个时辰,她的五脏庙又空了。 “我平常不是那么能吃的。” 花嬷嬷了然,“嬷嬷懂,夫人年轻那会儿,恨不得一天到晚就待在膳堂,小姑娘嘛最容易饿,要长身体嘛……” 花嬷嬷吩咐小丫鬟去传膳,都是清淡小菜。 离小君扫了半桌子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躺下…… 这一觉睡得好漫长,离小君兜兜转转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 第二天(第三天),天好不容易亮了。 离小君用完了早膳,贺夫人这才起了。 离小君刚张嘴想要告辞,贺夫人拉着离小君的手不撒开,“你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娘俩昨日只顾着吃酒,话都没说上几句……” 离小君想着,她昨天忘了说最快一个月就归家吗? “再者,明日一早从灵官庙下来车马不便,还不如就直接从这儿走吧。” 离小君想了想,深觉得贺夫人说得有道理,而且也不知何时开船,一大早就要吹着风侯在码头。 离小君就这么轻易被贺夫人说服了。 如此,又在知府后院过了一天把酒言欢的日子。 这一回二人都十分克制,只喝得微醺就停了杯。 贺禹得了信还不曾归来,甬安县的事情应是不小,怕不是一日两日能回得来的。 -- 第118页 贺夫人认命地扶着额头,拖了一日,她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不是她这个凡人能做的。 因着明日要早起,离小君早早地睡了。 贺夫人却去了后堂,对着“贺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敲着小核桃哭了一通,儿媳妇要跑了,儿子要守寡,不是,儿子要做老光棍了…… 夜深,夜很沉。 离小君肚子抽疼,浑身冒冷汗。 花嬷嬷忙让人去请章大夫,章大夫一听是知府后院来请的,套上衣裳就跟着来了。 章大夫把脉一瞧。 “恭喜知府大人。” 离小君:???人生三大喜事要被贺禹遇上了吗??? 贺夫人:???大可不必这般直接,他们家真没打算换儿媳妇!!! “章大夫,你只管开药,不管花多少银子我们都治!” 离小君深知在生命转折点抱紧一个大腿有多重要,泪眼婆娑地喊道:“娘,遇见你,我三生有幸。” 等着婆媳二人叽叽歪歪,互相抱着哭了一通后。 章大夫悠悠地道:“少夫人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第66章 白夫人不讲江湖道义…… 贺夫人领着花嬷嬷, 你一言我一语地教导离小君如何做一个精致的大姑娘。 待得离小君睡得沉了,贺夫人才出了侃春院,去了后堂。 贺夫人拿着一块新抹布, 将“贺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三遍。 当初,贺禹得罪了太后要离京之时,贺父特意亲自做了一块牌位刻着“贺家列祖列宗”, 又请了一半香灰,作为贺府祠堂的列祖列宗的分身跟着来了杭州城。 贺夫人当初就嗤笑贺老爷多此一举,一个木头牌子能保佑什么。 但是这一回,木头牌子结结实实地给贺夫人上了一课。 大半夜的, 贺夫人亲自端了七盘小菜,又倒上了小酒,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点了香。 “列祖列宗莫怪,一起吃点儿夜宵?” 贺夫人上了香后, 一个人盘坐在蒲团上, 碎碎念着老大儿媳妇留住了…… 贺夫人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贺家的列祖列宗这般灵验, 不如——不如她再许个愿? 贺夫人又一次拿上抹布,第四次擦拭祖宗牌位, “若是贺府早早有后……” === 离小君因为初潮至,只能留在杭州城养着, 由着赵光和佟喜二人先去苏州城踩点。 离小君养了六日,总算是提起了精神。 离小君让金钱豹打听最近可有船只往苏州城去的。 金钱蹲在码头半日, 总算是打听着了, 明日有一艘官船会在杭州城停靠一日,后日启程去苏州城。 “只有官船吗?” 金钱豹点头。“最近也不知何故,商船北上的却极少停靠码头。” 离小君皱眉,“会不会只是凑巧?” 金钱豹摇头, “不知。听不少船工都在议论,北上船只极少停靠码头,但是从北面下来的船只却不少,船只吃水沉,应该带了不少东西。我做过几天的房产经纪,昨日遇上了几个友人在吹牛,说是最近来了不少外乡人置办家业。” 离小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多多留意这些外乡人,若是都是从北边来的,你及时跟我说。” 金钱豹走后,离小君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还是决定向贺夫人求教。 若是真如金钱豹所说,怕是真的有大事要发生。 离小君还未到贺夫人的院子,半路就遇上了贺夫人。 “我正要去寻你,从京中来了旧友来探亲,你与我一同去见见。” 离小君心里一咯噔,这会不会也太巧了一点儿。“娘,我听闻最近有不少外乡人来杭州城置业。” 贺夫人一惊,“真的?衙门怎么没收到消息?”如今太平盛世,鲜少有人家会愿意背井离乡。除非真是出了大事。 离小君解释道:“多几个人,少几个人,这种事情向来是街坊邻里发现得最快。” 贺夫人一想也是,“走,我们问问我那旧友去。” == 贺夫人的旧友是她的闺中旧友,只贺夫人嫁到贺府后便安心相夫教子,与闺中旧友联系渐渐少了。 此次,能在杭州城见到旧友,自是欢喜。 白夫人是伯府嫡次女,因着继母不做人,将她嫁给一武将世家。成亲第三年,相公就去了边疆镇守。白夫人也是一个烈女子,带着孩子跟着去了边疆。 白夫人也是爽朗的性子,二人寒暄了一阵。 贺夫人直奔主题,“你此次是来杭州城探亲?” 白夫人犹豫地看了一眼左右。 贺夫人屏退左右,指着离小君笑道:“往后啊,等老大成了亲,我就将这个家交给这孩子。” 早在来杭前,白夫人就打听清楚贺家长子要娶一个小道士。 这在京城之中,早就沦为了笑柄。 白夫人原以为为贺禹娶妻不过是权宜之计,哪成想竟然贺夫人这般重视这个儿媳妇。 白夫人这才笑着与离小君点头。 待得左右退下后,白夫人才道:“我家老爷只心里有个猜测,不让我跟外人道。因着这只是他的猜测。北狄打从年末开始就时常来犯事……” 白夫人伸出了二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北面换将了。” -- 第119页 贺夫人懂了,这是要变天了。 离小君不解:“只为何夫人来了杭州城?江南富庶,上有苏州城,扬州城,下有越州城,福州城。为何选择来了杭州城?” 白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离小君,笑意真诚了许多。“贺家在你手里,怕是比你婆婆强多了。” 贺夫人大笑,“你可莫要挑拨我们婆媳,你越夸我儿媳,就越发显得我眼光好。” “你倒是一如既往地新心宽。” 随着这么一打岔,贺夫人和白夫人关系近了不少,俩人又寻回闺中的相处之道。 白夫人直白地说道:“一来,杭州城有你在,念在闺中交情,若是在杭州城出点儿事,你多少也会念旧情。” “二来,传闻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中意杭州城。且,杭州城为旧朝古都。” 贺夫人这才想起来,“说起这事儿我倒是想起来,圣上指了杭州城给了三皇子做封地,还遭了二位皇子的反对。” 送走了白夫人,离小君当即道,“娘,此事要告知贺禹。” 离小君话落,门口就响起了贺禹的声音。“何事要告诉我?” 贺禹一个人轻轻瘦瘦地站在门口,待得看到离小君的时候,眼睛一亮。“没去苏州城?” 贺禹早得了他娘送来的口信,只案子牵扯甚多,元绪和许晋清又没有官身,镇不住局面,所以一时之间不好抽身。 离小君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你知道杭州城来了不少外乡人置地置宅……” 等贺禹听完了离小君二人说的话后,吐出一口浊气,“我让人给三皇子送个信。” 贺禹扬声让人将元绪和许晋清给寻了过来。 事关重大,不能带书信,只能让亲信跑一趟西南。 若是北面一破,西北三城就成孤岛。 离小君出了知府县衙,随便挑了一间茶馆进去,寻了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也是点春会的成员,当初跟着师父一道儿见过离小君。见着离小君来了,忙将人请到了包间。 离小君随口问了几句,“最近可有人卖宅子卖地的?” 说书先生点头,“离会长果真料事如神。最近时常听说有人比市价高出二三成的价格买宅子,有几家人贪那二三成的价就卖了……” 第67章 老嬷嬷不讲江湖道义…… 贺禹召了三皇子留下的护卫。 只事关重大, 贺禹与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兵分两路。 一路往京城,一路往西北。 只如此大规模离京, 势必会着了人的眼。尤其是许同知还盯着知府衙门。 元绪挠挠头:“既不成,那只能装作吵一架了。” 许晋清无情戳穿:“我们吵得还少吗?” 贺禹最不喜这种费脑的事情,“你们只要离了杭州城, 我保证杭州城一直苍蝇都飞不出。” 许晋清摇头,“不成,容易秋后被算账。”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咱们还走不走了!” 离小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走!” 离小君推开门,“不仅要走,还要光明正大, 在全城百姓的围观下走!” 元绪展颜一笑, 凑到离小君的身边, “我就知道你最是有偏门主意的!” 离小君也不卖关子。“元绪爹娘不是时常催婚吗?这一次,咱们就演一个豪门逃子被抓回去成亲的戏。只要上了船, 寻个码头消失个几个人,谁也不会在意。” 贺禹一锤定音。“就这么办。” 许晋清补充道:“这事儿一定要快, 要趁着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为了安全起见,今日不要让人离开杭州城。” 演戏这种拿手活, 自然交给了离小君来调度。 许晋清去寻船…… === 从码头上冲下来一老嬷嬷, 身后带着二十来个护士,逢人就打听知府衙门在哪儿。 一路冲到衙门,不想却被衙役给拦了下来。 老嬷嬷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子给衙役,“小兄弟行个方便, 我是来寻我家少爷的。” 衙役漫不经心地打开钱袋子,掏出一把铜板,冷哼一声:“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话落,一钱袋子的铜板全部滚落在地。 清脆的铜板沿着青石板滚呀滚呀。 老嬷嬷脸色不变,与身后的护卫一嘀咕,“杭州城果然富裕,一个小小守门的看到一钱袋子的铜板竟然眼都不眨一下。 老嬷嬷又从护卫手里拿过一个钱袋子,这回从钱袋子里取出一把碎银子,少说也有十余两。 衙役得了碎银子,语气好了不少。“我还当是不懂规矩的,既然懂规矩,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小小衙役?” “是是是,小兄弟教训地是,是我老了眼花花了 。”老嬷嬷告饶。 “劳烦小兄弟帮我寻一下我家少爷。” “你家少爷叫什么?” “元绪。” 衙役皱眉,“这里是知府衙门,没有一个叫元绪的。” 老嬷嬷只当银子给的不够,刚摸出一个金锭子,被围观的热心百姓给拦了。 面摊孙嫂子热心地道:“大娘,你是寻元公子吗?跟知府大人好得一个人一样的元公子?” 老嬷嬷点头:“没错,我家少爷与贺知府从小一块儿长大,又一起求学。” “那没错了!那就是元公子了!”孙嫂子欢喜道,“元公子这会儿可不在衙门。” -- 第120页 江顺也挤在热心百姓之中,扬声道:“我听闻杭州城来了几个拍花子专门拍美男。” 热心百姓议论开了,“元公子长得确实不赖,这些人该不会是骗子吧?” 老嬷嬷被挤在百姓之中,听到自己被当成了骗子,忙拿出了信物,一些来往的书信。 “我家夫人听说贺知府都已经订了亲,我家少爷还形单影只,特意让我带着护卫将少爷带回去成亲……” 热心百姓看了一封封催婚的书信,这才有些信了。 “一刻钟前,我看到知府大人进了第一楼。” 老嬷嬷得了人指路,又冲去了第一楼。 老嬷嬷一行人到了第一楼,一仰头就看到了站在窗框旁的元绪。“少爷,老奴可算是寻到你了!” 元绪有些不敢认,“明嬷嬷,你怎么来了杭州城?我娘也来了吗?” “夫人没有来。” 元绪朝着一楼飞奔而下,“是家里头出什么事情了吗?我娘怎么会让您一人长途奔波来杭州城?” “少爷好狠的心,离京四年难不成真的不要家了,不要夫人了吗?” 元绪有些不安,“家里真的没事吗?” “没事,夫人想少爷了,想要老奴将少爷带回京。” 老嬷嬷越说没事,元绪就越怕有事。 老嬷嬷挥手让护手将元绪给绑了带回京,元绪也不反抗。“明嬷嬷是我娘的陪嫁嬷嬷,早些年就已经不管事了,如今能劳动明嬷嬷来杭州城寻我,定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了。我得回去一趟瞧瞧才安心。” 许晋清忙让第一楼打包一些放得住的点心送过去。 贺禹看着元绪走远,低声道:“就这般让人回去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如让许公子也陪着走一趟呗!”热心百姓中有人喊道。 “对!走一趟吧!总感觉像是拍花子拍美男子。” 也不避着人,贺禹与许晋清商议了一番后,决定让许晋清带上一些人跟着去京城帮忙。 就这般,日落西山,贺禹站在码头上送走了元绪和许晋清。 === 第二日一早。 杭州城全城封锁。 甬安县爆出了有人贩卖科举试题,嫌犯已经跑到了杭州城。 衙役们全城出动,寻找嫌犯。 衙役上街鼓动全城百姓举报近日在城中出现的陌生人。 一连封锁了三日,知府衙门将全城多了哪些人家摸查地清清楚楚。 贺禹没想到,只近日就搬来了近十户外乡人,拖家带口,操着京城的口音。 贺禹将调查结果推到离小君的面前,“这九户人家,多多少少都是与北疆的有些关联。” 离小君只匆匆看了一眼,对于朝堂之事她知之甚少。 “这九户人家来了杭州城置宅置地,约莫抬了二三成的价买了心仪的宅子,更有甚者,买了三处一进宅子打通了,比市价高出四成。” 贺禹沉着脸,“果然京城有钱人多。” “白夫人那一席话,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总觉得有心人想要搞乱杭州城。” “白夫人说,杭州城为旧朝古都,所以选择了杭州城。但是你巴咂巴咂,三皇子镇守边关,不管哪一位皇子继承大统,都不会动了三皇子的封地,除非……” 贺禹接下了去,“最关键的北疆那些将士都是大皇子派系的。” 离小君点了点桌面,“不如,我们来一个顺水推舟。有人想要搞乱杭州城,我们就让四方大城都乱起来。” 第68章 有心人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与贺禹关在书房里一日一夜, 吃食全让人送进去。 离小君想起了前世清朝为抑制炒房的房产政策: 允许卖房凭中公估找补一次。 简而言之,就是卖方卖了房子后,哪怕是已经过了户好几年, 觉得当时卖亏了,还能让买房再补贴一次钱财。 这一条房产政策对杭州城尤为适用。 杭州城知府衙门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张贴了告示。 迄延兴十四年三月起, 凡卖房卖地者,经由衙门核实,允许卖房者估价后找补一次。 告示一出,没掀起多大波澜。杭州城富庶, 只要不是突逢家中变故,鲜少人家会卖了自家宅地。 因着卖房卖地都需经过衙门换契书,贺禹特意调了一个自己人去处理此事。不管何人买宅子,都得去走访四邻调查一番。 安顿好了杭州城, 贺禹拿出了全部家当交给了离小君。 贺禹动作不断, 又是颁布告示, 又是着人将值钱的书画古玩当了。贺禹也没让人瞒着,当铺见着是贺知府来当东西, 自是不敢压价。 这些自然没能瞒过贺夫人,贺夫人让人将贺禹和离小君唤了来。 贺夫人只问:“我这边还有一笔银子, 你们要吗?” 贺禹点头:“要。有多少要多少。” 贺夫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我不是问你。老大媳妇, 我离京之时是带着贺府近百年积攒下来的家当……约莫有三十余万银子。” 贺禹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咱贺家还挺有家底?” 贺夫人捶了一下贺禹,“若是把银子都给了你们,你们成亲怕是只能一切从简了。” 离小君羞赧,“不瞒娘, 我是要将聘金都买宅买地去的,还有你给我的那一盒首饰。” -- 第121页 贺夫人早已经让花嬷嬷将所有的银票都装了起来。“虽你们二人还未成亲,但离小君,你是我认定的儿媳妇,这个家早晚也是你来当。今日,就趁着你们都在,我就将这个家交在你的手上了。还盼着以后,你能带着贺家步步繁荣。” 离小君看了一眼贺禹,又看着贺夫人,心里泛起了酸胀感,郑重地接过木盒。 “今日,我离小君在此起誓,我与贺家共进退。贺家在,我在。贺家不在,我绝不独活。” 离小君原只想着她与贺知府定亲的缘故,得了一些内幕消息,翻来覆去倒腾一些银子奔赴小康。 她当然知道,作为三皇子姻亲的贺家是妥妥的三皇子派。她虽然知道,但是却一直置身事外,只想靠着内幕消息赚银子。 但是今日,贺夫人拿出百年家当交与她,她就做不到置身事外。 况且,还有杭州城的可爱的百姓们。 若是任由着有心人搅乱杭州城,待得权贵们闻风而动,杭州城百姓或趋于淫威,或败于高价,百姓们必将卖宅地被赶往更偏远之地。 若是杭州城真的成为了新都,杭州城的百姓遣了散了,那也是京郊百姓,京郊宅地自然也会跟着涨,这倒是也罢了……但是他们都十分清楚,杭州城必然不可能成为新都。 只一点,杭州城为旧朝之都。本朝开国皇帝金戈铁马踏平前朝,定都京都。悠悠百余年,又要迁都回杭州城,那岂不沦为了笑柄? 所以,就算是迁都苏州城,扬州城,也不可能是杭州城。 既然杭州城不可能是都城,那就是有人想要搅乱杭州城,颇有图谋。 贺禹将仅留下的两个护卫也拨给了离小君,贺夫人从后院点了十个机灵的丫鬟和婆子随着离小君一道儿去。 离小君从点春会中抽了十人一道儿出发苏州城。 贺禹将人送到码头,“你且放开手脚,我已经着手将京城的宅地卖了,银子都会一批一批地送到苏州城。” 离小君点头,郑重地与贺禹点头。 贺禹难得有了正形,“若是我知娶你是要你背负如此多,我一定会好好考虑。” 离小君偏头,“怎么,不想娶了?” 贺禹轻轻摇头,“不。” “我还是想要娶你。” “不管这世道将如何。” “不管三皇子如何。” “不管贺家如何。” “我都发了疯想要娶你。” “想要你与我,共沉沦。” 离小君难得地红了脸,“我都记下了。” “我等你凯旋归来,归来那日,我为你大摆庆功宴。” 离小禅站在船头,看着二人已经站了一刻钟,依旧似有说不完的话,吆喝着:“开船啦——” 离小禅是贺禹亲自上灵官庙将人求来的。 见到离小禅,离小君自是欢喜,欢喜到贡献出了自己的一头假发。 船开了,贺禹一行送别的人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到。 离小禅站在离小君的身边,“现在,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了吧?” 离小君点头,二人回了船舱,离小君丝毫没有隐瞒,将目前的局势一一道明。 离小禅:“我们身家清白,一世无忧,所以,我能不能大胆地断言,是贺家高攀了咱们家?” 离小君被噎了好大一口,“拜托,这是重点吗?” 离小禅点头,“当然!这很重要!既然是高攀了咱家,往后不管如何发达就不会欺负你。” “嗯,你说得相当有道理。”离小君心中一轻,都这会儿了,离小禅竟然还只担心她往后会不会受委屈。 她一人的决定,她自己担着。所以自始至终就没想到要将离小禅,将灵官庙给牵扯其中。 离小禅向来聪明,有他帮忙,这一趟苏州城必然大有所为。 二人继而对苏州城之行,粗粗地规划了一番。 点春会因着是民间江湖人士的组织,虽如今规模甚小,但是这些人走南闯北,结交甚广,颇有利于消息传递和搜罗。可以考虑长期发展。 其二,到了苏州城后,时间充足,先观望而后动。 夜深之后,离小禅起身去休息,离小君将人送到门口。 离小禅的衣衫被风刮得噗噗响,“因着你是小丫头不好留在道观,你被送走过三回。一岁前一次,三岁一次,五岁一次,次次都被送了回来。” “一岁时,我不懂。三岁时,我微懂,五岁时,我已懂事,看你哭得像个小傻子。我那会儿就决定,你已经够傻了,不能再让你哭傻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再被送走。” “后来,我听闻小丫头是要嫁人的,我就开始后悔,这可咋办,将你砸在庙里要做个老道姑了。” “幸亏,贺知府有眼识珠,愿意娶你,我们也自然不能让人小瞧了你的娘家。” 第69章 布政使不讲江湖道义…… 杭州城四处都流传着这么一则传说:贺知府的媳妇跑了。带着泼天的家产跑了。 据说, 知府后衙里只剩下空落落的桌椅,一干摆设都已经被卖了。 据衙门口的面摊老板娘孙嫂子亲证,贺知府胃口大减, 身形日渐消瘦。 据知府后院采买的管家说,贺夫人原本六菜一汤三点心的用餐规格已经锐减到了二菜一汤,还时不时地去莲觉庵蹭素斋。 -- 第122页 热心百姓们也忍不住叹息:早知道今日, 何必当初在书房里跟一长发美人缠绵整宿整宿的呢。 杭州城的大商人可发愁了,知府大人被女人给骗光了家财,接下来是不是要伸手找他们找补找补银子。 等着知府大人自己伸手,那多少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意, 还不如自己先交点儿“诚意钱”。 杭城各大商会组织商会成员,对知府大人进行了一次大捐款。 有百姓闻之,也捐了有些钱财。 不拘多少,全部记录在案。 贺禹拿到一沓银票的时候, 没有丝毫犹豫, 就将银票给收了。 === 自打灵官庙与知府衙门结亲了后, 香火特别旺盛,熏得祖师爷一张脸黑得跟煤灰一样。 不过, 自打知府大人被离小君骗空了钱财后,灵官庙的香客再来上香都是欲言又止。 直到有一日。香客看到了三个老道士一大早就在吃肉, 忍不住劝道还一些银子给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家中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无离子只当这些人说的是聘金, 自然不干。 只三个老头儿私底下却在嘀咕着, 难不成知府大人将家底都给送来当聘礼了吗?唉,他们家的离小君就是这么优秀,迷得知府大人晕头转向的。 “罢了,既然知晓了知府大人家中见拙, 我打算时常请他们来庙里吃吃饭。你们觉得意下如何?” 虚淮子和一逍满口应好。“都是亲家,应当的。” 如此过了几天,灵官庙的香火又恢复了以往。 因为香客们看到了,知府大人的母亲来灵官庙吃饭了。有时候知府大人也会一道儿来…… 香客们深深感慨,知府大人可真是善良啊,被未婚妻掏空家财,还愿意坐下来陪着前亲家吃饭,简直没有缺点。 只除了那一次的长发美人…… 最近,贺禹有些大大的困扰。 不知为何,他到哪儿都能看到好多长头发怪。 那些个姑娘连路都不好好走,走起路来一扭头一甩头发的。因着用力过猛,还时常一不小心将自己给扭摔了。 路过的贺禹,本着关爱城中残障百姓的初心,一路上扶了不少姑娘。 如此来了两回,贺禹就不愿意出门了。 因为走两步扶一个,他的腰隐隐有些受不住。 一想到自己的腰不行,贺禹差点儿慌了!吓得贺禹不敢再出门,还特意唤了章先生来配了一副强身健体的腰。 在离小君回来前,他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腰。 === 因着早早地给苏州城递了信,赵光和佟喜这几日日日都会来码头边上转转。 三月底,离小君一行人踏上了苏州城的码头。 正巧,佟喜照例来码头逛一逛,听到有杭州城来了船,就在码头上等着了。 佟喜见着离小君自是欢喜,将人迎到了刚买的小院。 “我们左等右等等不到你来,日日在客栈里住着又费银子,我与赵大哥商量了一下就先买下了一个宅子。” 离小君赞许二人做得好,又将杭州城的局势说了。 因着买宅的事儿瞒不了佟喜二人,所以离小君也没瞒着,直接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最重要的是,散布谣言这种事,点春会的人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离小君来了苏州城后也不着急地买房,每日在城中瞎逛。 离小君带来的十个人已经找到地儿上工了。 巡抚大人等一众官员住在苏州城北,城东大多都是富商居住的,这两片地方宅子价格最高。城北更是一宅难求。 只苏州城的房价比着杭州城高了不少。 在杭州城西,一进小宅子约莫一百余两。苏州城却要将近二百两。 如此逛了半个月后,离小君带着八个护卫,六个丫鬟婆子,走了三家牙行,点明想要城北的宅子。只可惜城北没一个宅子在出让。 牙人看离小君如此大阵仗,再看那护卫各个都有手上功夫,那几个丫鬟婆子的规矩被巡抚府上还要到位,猜测这一位一定是不缺钱的主儿。 牙人自然不能让生意跑了,说了几处城东的大宅子,都被离小君拒绝了。 “我只要城北的宅子,其他的不必多说。” 布政使叶良志,三品武官。自从许同知给叶良志捎了几帖狗皮膏药后,二人交情又回到了从前。一个让抱大腿,一个腆着老脸抱大腿。 元绪和许晋清离杭,贺禹封城几日,虽然借口是被元绪被押回家相亲,又凑巧有人卖科举考题 。 但是这些又如何能骗得了许同知。 许同知当然知道贺禹去甬安县近十日就是为了查科举卖题案,而后才有元绪和许晋清离京。 许同知不解贺禹此番为何,给布政使写信询问。 布政使叶良志为三品武将,自有自己的路子,只半个月就打听到了,北疆换将。 北狄冬雪未化就发起了今年的第一次来犯,破一城,烧杀掳掠一城。 延兴帝自打过了冬,就没停止过吃药。 大皇子被禁足,二皇子势头正劲,压下了北面破城的事。 大皇子一派拿捏着二皇子的把柄,大有秋后一起算账的意思。 布政使叶良志一打听,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着人往杭州城一打听,杭州城竟然对宅地交易看得非常重,几乎可以说是只要衙门这一关不过,外乡人就买不了宅地。 -- 第123页 到底地方大员,布政使叶良志悄悄派管家去了一趟杭州城,走了几家新搬来杭州城的武家之家。 从杭州城回来后,叶良志就安排人去杭州城买宅子。 叶良志也不急求城北的宅子,若是杭州城真为都城,按照他的身份,城东的大宅子才不打眼。 叶良志算得明明白白,但是哪成想,却卡在了衙门不给过契。 哪怕是许同知说情,贺禹也卡着不给过契。 贺禹越不给过契,叶良志就越笃信谣言不是空穴来风。 贺禹身为三皇子的大舅子,一定是早就得到了消息。贺禹这番布置,一定是三皇子吩咐的,想要护住封地不乱。 买不到杭州城的宅子,叶良志连番让人去杭州城,自然是没逃过别人的眼。 叶良志给交好的官员卖了个好,告知了自己查到的密报。 仅仅一个月,向来坚挺的城北和城东陆续地有人拿出了房契。 苏州城的大商人一听到这两块地方有人卖房,不等离小君出手,就有人吃下了房子。 只是,后来卖房的官员越来越多,大商人们也不敢再动。 大商人不动,那大宅子自是没人敢买。 第70章 老太后不讲江湖道义…… 在苏州城近两个月, 点春会已经吸纳了不少新人。 这个时候,点春会的会员们似是而非地说着最近房产经纪很忙,赚得盆满钵满…… 有心人只要稍稍一打听, 就会发现卖宅子的大多都是苏州城的大官还有他们的亲信…… == 贺禹很忙,忙得数银票。 他倒是小瞧了本朝地方官的家底。 贺禹收钱收得毫不手软,几乎是来者不拒。 十日过一房契, 贿赂最高者得之。且半点儿不怕人打小报告。 贺禹得了银票就让人往苏州城送。 接盘了官员的田宅的大商户自然也有些门道,只打听到苏州城的官员们都往杭州城去买宅地。 再加上坊间传闻,大商户们心中一激灵,有胆小地就想要脱手还没焐热的宅地, 也想去杭州城搏一搏。跟着大官走,总不会出错的。 离小君这时候动了。 大商户急着脱手宅地,离小君不急着收。一来二去,价格倒是比往常低了一二成。 低至三成, 离小君就都收了。 来苏州城之前, 贺禹曾说过一句:我们不能留一个千仓百孔的江南给新帝。此行, 万不可乱了根据。 离小君与离小禅在船上琢磨着,贺禹这是隐隐地在暗示, 三皇子对那个位置也是有点儿兴趣的吧? 所以,离小君并不想苏州城大乱, 影响到百姓的生活。 低三成,商户们完全承受得起。 离小君在苏州城广置田宅, 离小禅在扬州城也如法炮制。 苏州城与扬州城离得不远, 官官盘结,同窗姻亲,布政使叶良志得的消息早传遍了江南。 === 六月中旬,太后大摆千秋宴。 大皇子解了禁足, 备重礼恭贺太后寿诞。 宴开席,延兴帝喝了一杯酒,就有北疆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密报。 “报——” “昆州城破!” “锦州城破!” “通州城告急!” 延兴帝抖着手只看了一眼密报就晕倒在了千秋宴上。 等延兴帝醒来,通州城已破。 北狄得到间谍密报,新将军在一场场接风洗尘宴中,顺利地剔了大皇子的人。 北狄试探地夺下一城,打得新将军措手不及。 新将军又慌又怕,匆忙之下想要夺回城池,大军前脚刚出发,就被北狄军队从后方包抄夺了第二座锦州城…… 延兴帝大发雷霆,一脚踢翻了二皇子,又大骂大皇子心中无国无民。 延兴帝一番发作后拖着病体召集百官商议战事,有官员提议三皇子。 不过很快被其他官员否决,三皇子驻守在西北,若是西北再被西鹮破了,那可就腹背受敌,吾国危矣。 延兴帝也知这个理,点了一老将前往北疆抗北狄。 而后,就有官员进言让延兴帝去南方养养病,听说南方出了一神医包治百病。 百官纷纷附和。 延兴帝自然听得懂,通州城破,若是再连破四个城池,北狄就打到了家门口。 延兴帝如何肯屈辱离开!痛斥一番后,不许百官再提。 === 北疆失守的消息传到江南,百姓们每日端着饭碗骂几句北狄,骂几句大将军不顶事,然后就径自上工去了。 只更多的外乡人来了杭州城,想要置宅买地。 有些人等不得衙门过契,私底下想要与卖方签订契约。 贺禹早早地贴了告示,但凡私底下买卖过契的,衙门不认账。且衙门愿意提供帮助卖方毁约。 杭州城百姓看了告示,纷纷奔走告知,他们的知府大人果然还是最疼他们!为了他们,可以得罪所有的同僚。 杭州城的宅子虽然过户难,但是价格却高出市价的一倍。甚至还出现了三四个买家齐齐抢宅的事情。 离小君一行人,已经清扫了苏州城、扬州城、越州城、福州城。 站在福州城的码头上,离小君一行人踏上了一艘北上的官船。 === 老将老矣,刚上路就着急上了火,赶到乌州城时嘴边已经起了一圈燎泡,待得再看到北狄耀武扬威地托着俘虏的尸体从城门前溜过,老将生生地气倒了! -- 第124页 明知是诈,是挑衅,老将不敢轻易乱动,只能将自己气倒了。 如此几日,军心动摇。 老将心知这不是出兵的好机会,但是延兴帝却不给他多家滞留的机会。隔一日就来圣旨,催促老将夺回失地。 终,乌州城破。 将士们退到了河州城。 河州城为军事要地,往西三座城,就是三皇子镇守的无恙城。南下三城,就到京都。 延兴帝大怒,朝廷上下震惊。 这回,不管延兴帝是否不喜,朝廷百官齐跪一日劝延兴帝南避。最后连太后都出动了。 至于南避的地点,百官各有建议。 最后还是太后拍案,“杭州城外仍留有行宫……最重要的是,杭州城是老三的封地,听说老三将那儿管理得不错。” 延兴帝终于决定,三日后启程南下,去杭州城。 离小君一行人抵达了京城,刚上岸就打听到了延兴帝明日就要南避。 偌大的京城百姓行色匆匆,不少人都来问码头可有船只。 “我们速速进城。” 离小君、离小禅、佟喜、赵光几人分成4路,寻了牙行点名要买宅买地。 因着延兴帝带头撤离京城去江南,到了江南少不得置宅置地,所以出手的官员商户只求快,价格一压再压也没了脾性。 所有的银票都换成房契和地契。 待得延兴帝离京,带走了一干文武百官。 偌大的京城瞬间空了大半。 水路怕是排不上号了,离小君一行人雇了车马,一路走,一路往南去。 行了月余,一行人寻了一间驿站歇脚。 只驿站挂着白灯笼,老嬷嬷上前问了,才得知,延兴帝驾崩了。 延兴帝未到杭州城,在船上,没了。 离着杭州城还有二三日,就没了。 老太后做主,“皇帝生前心心念念杭州城,如今人没了,也不能忤逆了圣恩。自去杭州城……” 如今停棺在杭州城行宫之内。 老太后召集百官,属意立大皇子为帝,主持大局。 不想,老皇叔拿出一道圣旨:斥大皇子不堪为长,目无江山社稷,目无百姓。斥二皇子唯利是图,排除异己,最后决定立三皇子为新帝。 第71章 孙先生不讲江湖道义…… 圣旨传到西北时, 三皇子正在打儿子。 殷乐衍如今已经七岁,最是猫嫌狗不喜。无恙城内,除了他爹, 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三皇子抓着儿子的衣领子跪下接旨。 殷乐衍虽淘气,但是从不缺名师教导,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 “爹, 完了。” 三皇子被气得眉头突突,“你爹没完,是我爹完了。” 殷乐衍摆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天上掉下了一个皇位, 爹成了皇帝,我是不是也能捡个太子当当?还是说,您想再生几个儿子,择优录取?” 三皇子差点儿被气得追随了他爹的脚步, “滚滚滚!别在我跟前碍着眼。” 三皇子无数次思索, 外甥肖舅, 儿子这么淘,一定是随了他舅舅!他是不会承认儿子像他的。 在三皇子的亲信才套话时, 传旨的官员有意卖好,自是百问百答, 知无不言。 所以,延兴帝的棺木才停在行宫之内, 等着他去主持大局, 安排下葬? “此事不急,北狄来犯,我怕是还没到杭州城,就做了史书上的亡国皇帝。所以, 安排下去,点三万将士,随我去会一会北狄。” 有遗诏稳着,三皇子半点儿不着急。去会北狄之前,还亲自领了将士打了一顿西鹳。 西鹳将士在营房里气得骂人,“那殷召不做人,这不是都当了皇帝了吗?怎么还不走人!再不走人,我怕是坚持不到他儿子长大了!” 西鹳军营无人不知,曾还是三皇子的殷召是他们见过最不讲道义的将帅了,每回他儿子惹他生气了,他就要带兵攻打他们发泄一番! 这都要回去登基了,所以打他们一顿庆祝一下? 西鹳被打了一顿,还得派出使臣带着重礼非正式地恭贺三皇子继承大宝。 西鹳被打得服服帖帖了,三皇子才考虑出征北狄。 三万大军准备就绪,沿路粮草准备就绪。 三皇子回府知会儿子:“明日你跟着孙师傅不要乱跑。你若想要当个太子,学业不可荒废了。” 殷乐衍将自己裹成一团球,“爹,我只会遛马打狗,我应该做不了你的太子了。” 三皇子挑眉,“难得你这小子还有自知之明。” 殷乐衍哀怨地探出头瞪着三皇子,“既如此,我还是守在无恙城,帮你坐稳你的皇位吧。” 三皇子气笑了,果然对这小子就不能好好说话。老子的皇位需要你这个没断奶的娃儿来帮我坐稳?! “你也别自怨自艾了,你大舅当初也只会遛马打鸡,比你还不如,现在不也能做个知府?” 殷乐衍表示有被安慰到,他那素未蒙面的大舅只会打鸡,他可是打狗,狗可比鸡雄壮多了!所以,他最次也比知府强。 三皇子又被殷乐衍缠着说了好多他大舅的英勇事迹,直到管家来请三皇子…… 天微凉,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熟睡的殷乐衍被三皇子裹着被子抱上了马车,交给孙先生照看。 -- 第125页 三皇子与副将商议如何夺回丢失的三座城池,等到太阳快落山时,突然想起来,好像今天有些过分地安静??? “小衍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副将打趣,“估计忙着做一个安静的美太子吧。这几天可把小王爷给忙坏了,满城跟人告别。” 三皇子自然也听说了这事儿,小衍将自己攒的宝贝都分给了无恙城的百姓,有老有少。 无恙城的百姓虽然日日受小王爷的折磨,但是这乍一听说要离开了,竟然还有些不舍。 百姓们也送了不少土仪给殷乐衍,并祝福殷乐衍能做个好太子,要是以后做不了太子了,就回无恙城。无恙城的百姓一定不会嫌弃他的。 三皇子又忙了一会儿,越想越不对劲,忙掀开帘子去了孙先生的马车。 三皇子跳上车辕,掀开帘子,就看到孙先生双眼乌青,塞了一嘴的臭袜子,双手反绑在车厢里。 孙先生看到有光,嗷呜地流下了一行清泪。 “孙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小衍呢?”三皇子赶紧将孙先生松了绑,取下臭袜子。 孙先生未语泪哗啦哗啦流,“孙某愧对王爷呐!殷乐衍打伤了我,还将我绑了起来,往我怀里塞了一份书信就跑了。” 三皇子提着一口气打开书信,三皇子一目三行看完后,这一口气更是上不来下不去。 总而言之,就是殷乐衍去杭州城投奔舅舅去了。 出了无恙城,传旨官员与大军分道扬镳。殷乐衍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混入了传旨官员一行中,南下而去。 行军队伍不能停,三皇子不能跑去揪回儿子,只能派出亲信护卫去将儿子给弄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孙先生抹干了眼泪站了出来要将功赎罪,要去寻不良学生殷乐衍。“没能管住学生,是孙某的不是,还望王爷给我一个机会。” 三皇子向来敬重孙先生,孙先生在朝野之中素有雅名,而且颇具读书人的不折风骨。 有了孙先生教导儿子,三皇子素来十分放心。 “先生大善!小衍无状,欺辱了孙先生后,孙先生仍愿意教导小衍,我定记得先生恩情。” 孙先生摆摆手,要了一辆马车去寻殷乐衍。 又行了一日,孙先生在护卫的护送下,追上了传旨官员一行人。 传旨官员听说三皇子的独子也混入了车马之中,差点儿吓哭了,一辆一辆地检查了马车之后发现了正在啃鸡腿的殷乐衍。 殷乐衍不愿回去,与护卫僵持不下,孙先生站出来道:“既然小王爷不愿,还得劳烦诸位大人给三皇子带个话,大兆国幅员辽阔,小王爷既想用脚丈量土地,实乃赤子之心,当鼓励之。” 护卫听着孙先生文绉绉的一番话,立马将小王爷的人生高度都拔高了! 在一众传旨官员之中,小王爷离个家出个走,就已经留下了美名! 二护卫回去汇报,孙先生带着殷乐衍继续往南走。 殷乐衍继续啃鸡腿,还递给孙先生一只鸡腿,“果然事事都不出先生所料,学生佩服。” 孙先生掀起长袍别在腰间,翘起一条腿,“小王爷客气!我都教了你五年,眼瞧着太子太傅就要到手了,我怎么能让它溜了。我还从来没当过官呢。” 殷乐衍拍拍胸脯,“先生大安,太子太傅只有你才配。只是,我不知还能不能当得上太子……” 孙先生没想到无恙城一霸竟然还会有这么忧愁的一日,差点儿气笑了。 罢了罢了,自打教了这奶娃娃就不能半途而废,坏了自己的名声。 第72章 萝卜头不讲江湖道义…… 孙先生的话成功地说服了三皇子, 三皇子深知自家儿子若是想要无波无澜地继承大统,急需美名。 如此,只能派出护卫暗中保护, 由着孙先生带着殷乐衍四处游学。 孙先生二人借着传旨官员的庇护,一路向南。到了江南后,才与人分道扬镳。 孙先生二人看着扬州城门紧锁, 门外一溜长的马车排着队。 队伍旁,还有下人已经在生火做饭。 孙先生领着殷乐衍寻了一做饭的妇人打听着,“大嫂子,跟您打听件事儿, 为何这么多人守在扬州城外?” 老妇人看了一眼孙先生,一个男人带着一孩子,也是怪可怜的,好心解释道:“这些都是等着进扬州城的, 码头若是来了船, 城门就会开。” 孙先生皱眉, “走官道不是更快吗?” “太后下了懿旨,官道早半个月前就已封了。扬州城知府心善, 不忍逃难来的百姓无处可去,这才出此下策。” 殷乐衍围着锅子转了一圈, “婶儿,这城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吧?” 老妇人最喜白白嫩嫩的小子了, “哎哟, 这上哪儿寻来的小机灵,连这个都猜到了。” “过这一扇门,千两白银。” 殷乐衍伸出小胖手,指着那打马而过的一支队伍, “为何他们可以不用排队?” 老妇人小声地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守在这扬州城的是三品大官,比这大的,就能进。” 孙先生谢过老妇人后,与殷乐衍一道儿缩回了马车里。 “你带银票了吗?”孙先生双眼亮晶晶的包袱。 殷乐衍大大方方将包袱推到孙先生跟前,“我可是堂堂无恙城小王爷,我出门怎么可能带银子?” -- 第126页 “孙先生,你带银票了吗?” 孙先生摇头,“我一穷教书先生,怎么可能会有钱?” “我爹给的束脩呢?” “我一瘦弱教书先生,束脩可不都吃药了?” 孙先生二人相看两厌。“不如,拆伙吧!” 跟在不远处的护卫,看着紧锁的大门,商量着:“你们说是给小主子送千两白银,还是送三皇子的令牌?” “三皇子说,只需护着二人的安全,其他的不许插手。” “那成吧——”护卫四下散去。 == 离小君一路走走停停,因着太后懿旨官道封路,一行人兜兜转转才到了扬州城。 马车停在城门口,离小君叩门。 城门开出一条缝隙,离小君拿出一张房契:“官爷,我在扬州城有宅子。” “户籍在扬州城?” 离小君摇头,“在杭州城。” “那你就回杭州城去。”说着守城的士卒就要将门给关上。 离小君挡着门,又抽出一张房契,“这是杭州城的一处宅子——” “您这边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守城的士卒回来得很快,再开城门的时候,领来了一个守城小将。“姐夫,就是这一位姑娘。” 守城小将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离小君,又看了一眼离小君身后的一干护卫和丫鬟婆子。 “姑娘,家大业大,人数不少啊。依着规矩,一个主子可只能待三五个下人。扬州城可不大,若是人人都与姑娘这般,一人带着二三十人,我这就可有些难办了。” 离小君知晓这守城小将是看在杭州城的房契上与她好言。 如今,太后带着百官避到了杭州城的行宫,杭州城已经一宅难求。如是拿着杭州城的房契往上求一求…… “挺官爷的口音,好似是苏州城的?”离小君说着,又拿出了一张苏州城的房契塞给了守城小将。 守城小将还能怎么办,开城门让人进来呀! 他一个小小城门兵,当然是扬州城的!这姑娘为了给他送苏州城的房契竟然张嘴就来! 离小君谢过守城小将,让护卫护送东西先行。 就在这时候。 “娘,你别丢下我——” 一声凄惨的哭腔从身后传来,离小君八卦地转头一探究竟:谁家大人这么粗心竟然会丢下孩子? 离小君一转头,就看到一个肉呼呼的团子朝着她扑来,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 离小君惊恐地抖了抖腿,“你、你谁啊???” “娘,你不是说好了带我去找我爹的吗?为什么趁着我去小解的时候就丢下了我?” 小肉团声泪俱下,一边控诉离小君无情抛子,一边用小肉手擦着眼泪。 小肉团的悲呛的哭声引来不少人围观,男人女人们一脸了然地用目光谴责离小君。 “不用看了,一定是想趁着逃难将继子给丢了……” 离小君甩了甩腿,瞪着小肉团,“我警告你啊,你别碰瓷啊。” 小肉团学着离小君咬牙切齿,小声哔哔:“你带我进城。” 离小君咬牙忍了,这个小萝卜头,一个人出现在扬州城外,吃得肉嘟嘟的,穿戴也不差,说不定还真的是被继母给抛弃在城外。 思及此,离小君妥协了,花了两张房契带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不过分吧?“起来!我带你进城!” 殷乐衍委屈地站了起来,依旧抱着离小君的腿不撒手。 离小君忍无可忍,她的骑装裤要被攥下来了! 离小君伸出手,拉上了小胖手!“走了!” 殷乐衍牵着离小君的手,转头往后往去,想要寻找孙先生。 可,孙先生呢??? 此时,孙先生正在小树林里小解。 离小君牵着殷乐衍的手,一进城门,门就关上了。 护卫只当孙先生与小主子说定的,悠悠地等着孙先生从小树林里出来。 哪成想,孙先生出了小树林后,就开始疯狂地寻找殷乐衍…… 护卫们这才发现,好像出事了! 小主子跟着新认的娘跑了。 进了杭州城后,殷乐衍看着陌生的城池,陌生的人,突然知道怕了,孙先生不会进不来吧? 护卫等三十余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殷乐衍。 殷乐衍抓着离小君的手不撒开,“娘,我怕~~~” 护卫等三十余人:……儿子这种东西,说来就来的吗? 离小君挥挥手让人散了,“我记得在码头边买了一处大宅子?今晚我们就收拾收拾歇在那吧。” 等人散了,离小君带着殷乐衍进了食肆,“我们要去杭州城,你家里人在哪儿?我将你送过去。” 殷乐衍伸出小爪爪挠着桌面,小脑瓜子动着飞快:按照与孙先生的约定,在孙先生找来前,他不能随意离开。 而且,杭州城,不就是舅舅的地盘吗? “我也去杭州城。” “你放心,到了杭州城,我会付你船资的。” “若是你想算上保镖的护送费,也完全可以商量。” 离小君抬手就给了殷乐衍一个爆栗子,“你确定你不是因为这张嘴,而被丢在城外的吗?” 小萝卜头,一点都不可爱。 第73章 前舅母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君与殷乐衍在食肆里吃了一顿, 俩人达成了一致。 -- 第127页 护卫和婆子们采买了吃用的东西后,回到了大宅子里,就听到了点春会的成员们正说着八卦。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小团子跟会长长得挺像?那鼻子, 那小嘴,就一模一样。” “你不是一个人!我刚看到第一眼就觉得了!不过我听说会长还不满双十,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来?” “孤陋寡闻了!都是四处跑江湖的, 你就没听说过十岁就生孩子的?只是,带了这么大的儿子回去,知府大人知晓了能依吗?” 护卫和丫鬟婆子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难道,那小子是离姑娘养在外面的儿子?想要趁着这功夫, 将儿子光明正大地带回去? 所以,他们家大少爷,这是喜当爹? 离小君叫了三桌菜送回宅子里的时候,就看到大家的眼神有些不对。“还不去吃饭, 不饿?” 离小君扫了一眼, 护卫们就默默地走开了。都怪这一路上积威太深, 他们对离小君的话只想无条件服从。 原本还想质问离小君为何对不起他们的大少爷,贺府的下人们溜溜溜地跑了。 殷乐衍虽只是一孩童, 但是却十分有眼色劲儿,他察觉得到那些下人对他十分有敌意。这些人中, 只有离小君对她虽然嫌弃,但是没有恶意。 所以, 殷乐衍寸步不离地跟着离小君, 哪怕是睡觉也不离开。 === 孙先生弄丢了殷乐衍,差点儿吓得原地去世。护卫也顾不得隐瞒行踪,拿出三皇子的令牌顺利进城,而后寻到了守城的布政使暗中查人。 布政使叶良志一听三皇子之子在城里走丢了, 吓得从椅子上跌落。 叶良志是自愿来扬州城守城的。身为一武将,如今乱世正是他建功立业,往上爬的时候! 待得官道封锁,叶良志听了幕僚的建议,每日开一会儿城门,既能结交一些权贵,也能得了实在好处。 最重要的是,若是三皇子去杭州城,必然经过扬州城,他可以抓着机会在三皇子面前露一脸。 不管如何,都是最好的打算。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子之子在扬州城丢了! 叶良志满城搜索,终于找到了离小君落脚的宅子。 叶良志带着所有士兵将宅子围得结结实实。 孙先生看着气派的大门,门口两头石狮子披着红绸。“这样的人家,应该纯粹就是做个好事 ,顺便带个孩子进城吧?” 叶良志在一旁道:“这原是扬州城县尉的的堂叔的眨宅子,这一家人早些时候去了杭州城,宅子就空了下来,我已经让人去查这宅子现在的主人了……” 不多会儿,就得了确认。 “这里头住着杭州城的离姑娘,杭州城贺知府的未婚妻。” 叶良志打着哈哈,“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既然都是自家人,就不能算是在扬州城弄丢了人吧? 孙先生感慨这缘分真奇妙,殷乐衍一来杭州城竟然就遇上了舅母。 孙先生不止一次地听殷乐衍抱怨过,贺舅舅娶的是一个小道士。 这算是孽缘吗? 护卫带着孙先生进了院子,吹了迷药,将殷乐衍给偷了出来。 待得殷乐衍醒来后,看到孙先生小嘴一瘪,抱着孙先生嗷嗷地哭。 “有什么好哭的呢?我都调查清楚了,你舅母菩萨心肠,一进城带你去食肆吃了饭。你都吃了两碗饭。” “谁?我舅母?你说那个女人就是我舅母?”殷乐衍再三确认,他家大舅要娶的就是那个女人后……他决定不走了。 传闻他舅舅风流倜傥,遛马逗鸡,就跟他一样无所不能,怎么能娶一个小道士呢! 就连无恙城的小伙伴听说了,都笑话他要有一个小道士舅母。 他爹都要做皇帝了,他大舅就是正经的国舅爷,身份尊贵,怎么能让人笑话呢! 所以,他不走了! 作为一个孝顺的外甥,他得搅黄了大舅的婚事!然后再让他爹给大舅指婚一个最漂亮的名门闺秀。 在殷乐衍的强烈要求下,护卫只能将他送了回去。 第二天,离小君睡得天昏地暗。殷乐衍也睡得天昏地暗。 赶路让二人都累得够呛。 一直到嬷嬷担心二人出事来叩门,俩人这才悠悠转醒。 离小君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殷乐衍瞥见离小君的动作,只觉得好爽,有样学样也学着伸懒腰打哈欠。 果然,好酸爽。 离小君伸着懒腰笑道:“你这小家伙,跟我还真像,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是亲的。” 殷乐衍脑中灵光一现:只要装作是离小君的儿子,那他大舅一定会退亲的!一定是这样! 离小君特意在扬州城多逗留了几日,试图找到殷乐衍的家人,只可惜毫无所获。 离小君日日带着殷乐衍满城地转悠,七八月的天,酷暑当头,殷乐衍觉得自己快被自己熏晕过去了。 可看着离小君天天穿着正红色骑装,殷乐衍忍了又忍:他听孙先生说过,如今佛教大盛,道教已经日渐落寞。小道士穷,没小钱钱花,他是愿意理解的。可为何离小君日日不换衣裳,身上还香香的? 又过了一日,殷乐衍在又一次经过成衣铺的时候,不肯走了,扎着小马步,揪着离小君的衣角,“娘,你给我买一件换洗的衣裳吧?” -- 第128页 离小君站在成衣铺子门口,一眼望了进去就看到墙上挂着一件雪青色的夏衫。 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雪青色的夏衫光瞧着就仙气飘飘。 “说不定明日你就找到你的家人了,买了衣裳可不浪费了?” 离小君拖着殷乐衍走,哪成想,殷乐衍马步扎得稳稳的,离小君愣是拖不动。 殷乐衍此时十分感谢他爹日日逼着他练武。 “行啊,看不出来你这小马步扎得跟钉在了地上一样。” 殷乐衍攥着离小君的衣裳苦苦哀求,这一幕落在孙先生和护卫的眼里,差点儿不敢认。这还是无恙城的小王爷吗? 为了一件衣裳这么拼命,是不是太丢人了? 成衣铺的掌柜的见着门口一拉一拽的动作,意识到有一笔生意来了,忙到门口吆喝着:“小公子,您瞧上哪一件了?” 殷乐衍:“那件雪青色的。” 掌柜:“小公子衣品一流,一看就是夫人教导得好!这雪青色夏衫可是扬州城最好的绣娘做的,全城只此一件。” 殷乐衍:“几个钱?” 掌柜:“49两!扬州城最好的绣娘做了七七四十九天,这绣工,这布料,一日一两不算贵吧?” 殷乐衍:“倒是还真不贵。” 掌柜一喜,他果然没看错,这生意快成了! 二人一来一往的间隙,离小君已经进了成衣铺,“这月余没什么生意吧?灰都积了那么厚。” 离小君在角落里抹了一把,随手掸了掸。“这年头,谁还愿意花钱买成衣呢,是吧,掌柜的。” 掌柜一听,这是遇上懂行的了。“夫人,依您的,你愿意出几个银子?” 殷乐衍瞪大了眼,所以,他刚刚差点儿被骗了?! 最后,离小君要了一件最便宜的棉衫,一百文,买一送一。 “还愣着做什么,穿上啊。” 第74章 小姑娘不讲江湖道义…… 殷乐衍几乎是丝毫没有犹豫, 换上了新买的白色棉衫。 布政使叶良志本就是会钻营的,自打知道未来太子在扬州城,哪能会不想着攀上点儿关系。 只未来太子暗中都有护卫守着, 他若是贸然搭上去,效果怕是会适得其反。 就算搭不上未来太子,搭上太子的舅母也是极好的。只是这大舅母不知道稳不稳。 不得不说离小君是极好命的, 三皇子称帝,原本避到杭州城的贺禹的就成了香馍馍 ,若不是定亲了,不知贺府的大门要被多少人踩烂了。 只贺府并不曾传出退亲的意思, 这个太子舅母还是值得提前投资的。 而且,离小君确实值得她投资。 若不是三皇子护卫寻人,叶良志都不知道扬州城内大宅子大半已经落入离小君的口袋里。 叶良志忙让自己的人去苏州城查探一番,苏州城更惨。前段时间出让的大宅子几乎都被离小君收了。 就冲着这些宅地, 贺府也不可能与离小君悔亲。 叶良志亲自寻到离小君, 有意与离小君合作。 叶良志一出言就翻倍买宅子, 离小君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叶良志派人来了好几回,离小君都拒绝了。 只叶良志倒是提醒了离小君, 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短租出去。 进了扬州城的大户人家, 大多都是拖家带口,客栈压根就容不下这些人, 她新购的大宅子就派上了用场。 离小君寻了牙行, 将短租宅子都挂了上去。 当日就有人上门看宅子。 只宅子太大,租户就退缩了。 离小君灵机一动,何不弄个后世的民宿? 离小君说干就干,与离小禅商议了一番后, 由离小禅带人去了越州城和福州城处理赁房的事宜。 离小君找了泥瓦匠将宅子隔成几个部分,有大有小。 离小君留了二人处理这些宅子的事宜,又买了几个洒扫的下人。 做完了这些,已经过了月余。 如此一折腾,宅子很快租赁了出去。 殷乐衍的家人还没寻来,离小君不得不带着殷乐衍离开了扬州城。 船只一路南下,离小君在苏州城停靠,依旧将宅子隔开来了后,就挂在了牙行。 这一路,殷乐衍已经快自闭了。 因为,离小君有辣么辣么多的宅子! 而且这些宅子到了离小君的手里,日日都在生财。 因着大户人家讲究隐私,饶是已经落魄的人家也讲究身份讲究排场。 客栈人多客杂,大户人家自是不愿。若是租赁大宅子,租金又高,租金最少也要一季度一付,这逃难路上还指不定要花多少银子。 隔开的宅子可就大大方便了他们。日租,地段又好,虽然比寻常宅子的租金贵了一些,但是算下来十分划算。 离小君买下的大宅子大多都是在城北或者城东,地段极好,离衙门也近。 所以,一挂在牙行,就被人抢完了。 === 殷乐衍日日跟着离小君,自是见识到了离小君多能生财。 在扬州城住了月余,她看到离小君已经往钱庄里存了俩回银子了。 他现在比较怀疑,他舅是不是看中了离小君的钱! 如果他舅真的是看中了离小君的钱,那他是不是不应该拆散他们? 因为他爹也穷,别看他爹是个皇子,但是他爹穷是真穷,恐怕给不了他舅几个钱。 -- 第129页 离小君只当殷乐衍是没找到自己家人,所以愁得小脸都模糊了,安慰了几句就去忙别的了。 === 杭州城,因着衙门管控着不许买卖房产田地,所以随着太后而来的达官显贵来了杭州城,只能租赁房子。 原本一个小小知府,那些个达官显贵自是不会看在眼里。 在遗诏面世前,不少人威逼利诱贺禹给房契过签,但是贺禹都未从了,只肯十日过一契。 饶是如此,杭州城的宅地价格已经被炒上了天。 卖了宅子的百姓只能迁往杭州城下属的县城,或者城郊。因着卖宅的价格极高,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只是,最近贺禹很愁。 因为杭州城行宫里的老太后最近开了眼,拼了老命地朝着他释放善意:给贺禹塞女人。 贺夫人也时常被宫里的贵人们请去喝茶,话里话外都夸着贺禹年轻有为,然后就将自家的姑娘们溜出来请安。 贺夫人去了几回见了不下二十个姑娘,那些个姑娘说话轻声细语,动作整齐划一,贺夫人见了几次就觉得没意思,连姑娘的脸都没记住。 最重要的是,早年贺夫人为了贺禹说亲,这些人家全部都拒绝过她!话里话外还影射她娶不到儿媳妇! 哼,只是没想着风水轮流转了。这些人求着要姑娘嫁给她儿子了! 回了知府后院,贺夫人敲打贺禹,“你几年没回京城,那些个姑娘瞧着如何了?” 贺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娘,他娘这是几个意思?他都是有媳妇的人,他娘当着她的面儿说别的姑娘,这是想要悔亲吗? 难怪,杭州城传得纷纷扬扬的,日日数着他娘每日见了几个姑娘。 思及此,贺禹决定探一探他娘的口风,“瞧着好像挺瘦?是路上赶路赶的?” 贺夫人一听这可不得了,都关心起姑娘们的身材了,这可是要变心的前兆啊! 不行,在儿媳妇回来前,她可得将儿子管牢了! 贺夫人遣了管家派人日日守着码头,一有离小君的消息就赶紧回来报信。 === 贺夫人忙着盯着贺禹,自是忽略书院里的贺清越。 贺清越早已经与岳倾宁私定终身,每每书院放假,贺清越都会提起成亲的事,但是都被贺夫人以长幼有序为由给踢了回去。 贺清越二人只等着秋收后,贺禹成亲,再商议婚事。 哪成想,等啊等啊,竟然等到了变天。 京城里真正的名门闺秀都来了杭州城,且齐刷刷地将目光盯着贺家兄弟俩。 就连订了亲的贺禹都不放过,更别提贺清越了。 岳家老老少少至今还被困在扬州城外。岳倾宁很清楚,岳家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靠自己。 在亲眼见到贺清越被路过的姑娘丢手帕塞纸条后,岳倾宁坐不住了。 岳倾宁深以为,错过了贺清越,怕是再难寻一个身家地位、相貌学识如贺清越这一般优秀的。 所以,素来有手段的岳倾宁借着生辰之际,与贺清越游湖小酌,献了身 。 第75章 小母鸡不讲江湖道义…… 杭州城的郊外, 忙得秋收。 知府衙门的后院挂起来大喜的红灯笼,红绸随秋风晃荡。 秋收后第五日,是贺夫人特意拿了二人的八字请了大师择的佳期。错过了这一次佳期, 下一个要等到来年。 这几日,贺禹下了衙后,日日都去码头旁蹲一蹲。 这一日, 秋收后第五日,是成亲的正日子。 侃春院已经通通红红,只没有热闹的欢喜,一切都是冷冷清清。 “我听闻离姑娘都不曾回杭州城, 少爷为何还要我们将新房装起来?” “可能少爷觉得离姑娘会回来的吧?” “唉,痴情的少爷还真是可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对不起离姑娘呢?” 丫鬟们说着闲话将侃春院的树枝上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绸,这才罢了。 贺禹蹲在码头旁, 旁边是已经混了脸熟的船工。 想当初, 贺知府亲事能成, 少不得杭州城百姓们的推波助澜。贺知府曾许诺,大婚之日请全程百姓吃流水宴, 三日三夜不带停的。 哪成想,这才几月, 杭州城的百姓四处散了,连离小君也不回杭州城了。 黄昏时分, 日头慢慢西斜, 码头工人们也收拾扁担准备归家了。 贺禹又坐了一会儿,才归了家。 === 知府后院,正堂。 贺家人齐聚一堂,贺府是书香门第, 男人们都透着一股子书生气,书能不离手就不离手。 因着贺禹是杭州城知府,只凭这一点,自然多的是人给贺府卖好。所以,贺府得以跟着宫里的贵人们,头一批就来了杭州城。 杭州城一宅难求,贺家三家人都挤在知府后院。 因着是贺禹的大喜日子,所以三家人齐聚正堂等着贺禹归来。 如今大房得势,二房三房从午膳后就坐在正堂里也丝毫不敢有任何抱怨。 贺老爷身高八尺有余,四肢粗壮,却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蒙了贺老爷子的余荫,做了詹事府少詹事的四品官,负责太子府内外庶务。听着倒是一太子近臣,前途无量,但是偏偏延兴帝迟迟不立太子。 如此,这一官职如同虚设,只领着俸禄,日日上詹事府点卯。 -- 第130页 不过贺老爷却自得其乐,愣是日日开开心心上班,高高兴兴回家。 只丢失了四座城池后,贺老爷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日日更是书不离手。 这会儿,贺老爷坐在上首,手里还捧着书,一旁的矮几上摊放着地图。 贺夫人坐在另一边,贺清越正拱着手与贺夫人求情,“娘——你就答应儿子吧。” “今日是你哥的大喜日子,我不跟你置气。”贺夫人深吸一口气。 二夫人看了一眼贺清越,刚想说话就被贺二老爷拦了。 二夫人是太医院院史嫡次女,因着阴差阳错救了贺二老爷一命,然后就被贺二老爷缠着以身相许给报了恩。 贺清越躬身给贺夫人倒茶,“娘,儿子求您成全。” 贺夫人转了个身,不去搭理贺清越,只让管家去迎一迎贺禹。 二夫人磕了半日的瓜子,嘴角都快起了燎泡,再看着贺夫人母子之间你来我往,一看就藏着大秘密,早就心痒痒的。 “大嫂,你惯常最疼清越这小子,今日到底是何事让他这般求您,您还不应?” 贺夫人不语。 贺清越一咬牙,朝着二婶和三婶拱了拱手,“清越自知不孝惹了母亲生气,只清越不能再对不起宁儿。” 宁儿—— 二夫人皱眉,宁儿,这应该是一个姑娘的闺名吧? 贺夫人原想给贺清越留一点儿体面,哪成想贺清越竟然自己将事情给捅了出来。 贺夫人气笑了,“真是我的好儿子啊,真好,真真好啊!” 三老爷虽为庶出,但是却是延兴六年的榜眼,最像贺老爷子的那一个,国子监祭酒,从四品的官职,娶的是武将家的嫡幼女。 二夫人与三夫人对视一眼,三夫人最是泼辣当下直言:“我当是什么事儿,不过就是清越长大了懂得姑娘的好了,若不是正经女子,改日一顶小轿抬进府里便是。” 贺清越脸上一红,呐呐道:“是正经的官家姑娘……” “噢?官家姑娘呢,哪一家姑娘,你倒是好好说说,你三婶对京里的姑娘可知晓得不少。” 贺清越架不住二夫人和三夫人的热情,“是岳家,祖籍甬安县的岳家的大姑娘。” “京城里,姓岳的官员可不多啊——难道是他家!” 二夫人才及笄就被二老爷给拐到了手,与京中姑娘甚少交往。不解地问道:“哪家?” 三夫人看了一眼大嫂的脸色,小声道:“听闻早些年岳大人纳了六房小妾为了生儿子,终于得了两个儿子。如今儿子渐长,为了给儿子铺路,岳大人就开始往高门送女儿……” 贺清越轻轻颔首,“宁儿就是为此逃来的杭州城,颇为可怜。” 贺夫人一拍桌子,“我已答应你择吉日将那人抬进门,你怎还不知足?今日是你大哥的喜日,你不要为了那女人再动歪脑筋。” “儿子只是想着,大嫂未归,贺府如今张灯结彩,空着也是空着。何不让儿子抬了宁儿进门?” 贺老爷放下手里的兵书,重重地道了一句:“礼不可废!” 贺禹归来的时候,就看到贺清越跪在堂下,额头磕得通红。 “这是怎么了?”贺禹在贺清越的身边停下脚步。 贺清越抱着贺禹的大腿,“哥,大嫂未归,满堂的红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今日让我抬了宁儿进门?” 贺夫人刚想反对,就被贺禹制止了,“嗯,二弟说得对。这红灯笼,红绸废了不少的功夫,好歹也能进个新人。” 贺清越一听,大喜,“谢谢哥!大嫂一定会早日归来的!” “管家!轿夫呢,我要亲自去将宁儿迎回来。” 贺夫人气得咬牙,“好一个情种。” 贺老爷让下人收了舆图,“少年心性,是不是真情种还难说。老大的还成不成亲了?你不是说有法子?” 贺夫人重拾笑脸,忙让花嬷嬷将喜服拿出来,“儿子!快换上喜服。” 贺禹摇头,“离小君没回来。” 贺夫人亲自与花嬷嬷将喜服给贺禹套上,“我今日看了一话本子,那新郎官不便拜堂,用的都是大公鸡替着拜堂。今日,既然我那儿媳妇不曾归来,就让小母鸡来替她拜堂。” 二夫人笑着拎着一鸡笼,“禹儿放心,二婶亲自掌眼挑了一个还未下蛋的小母鸡。” 三夫人也献宝地拿出了一件大红的鸡披风,“三婶可没偷懒,我让绣娘给小母鸡做了喜服,瞧瞧,多合身。” 贺禹被贺府的女人们给雷得外焦里嫩,但是还是压不住想要跟小母鸡成亲的冲动。 被贺夫人压着,贺禹抱着小母鸡,拜了堂。 期间,小母鸡咯咯哒,咯咯又哒哒,听着好像还挺欢喜? 上首,贺夫人言笑晏晏,贺老爷木着一张脸,成亲二十余年,他的夫人总是能给她惊喜! 贺老爷已经开始发愁,明日一早,若是还是一小母鸡来敬茶,那改口费应当如何算? 第76章 红轿子不讲江湖道义…… 送入洞房。 贺禹有些为难地看着贺家的女人们, “礼已成,送入洞房可就免了吧。” 三夫人狭促地道:“成亲不入洞房,禹儿, 你确定吗?” 贺禹很确定,跟一只鸡,真的没什么好入洞房的。 二夫人也掩嘴笑:“大嫂, 听听禹儿说的,成亲不入洞房,等禹儿媳妇归家,怕是要好一顿猜测呢!” -- 第131页 贺夫人瞪了一眼贺老爷, 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有没有跟你儿子说过洞房的事情!” 贺老爷虎躯一震,看了一眼小母鸡,镇定地道:“急什么?儿媳妇不是没回来吗?” 贺夫人咬牙拧着贺老爷腰间的软肉,“贺忻, 你儿子二十好几还是个屁都不懂的毛小子!你不亏心吗!” 贺老爷轻扫了一眼贺夫人, “夫人, 儿子大了有秘密了。我来了杭州城就听说了,你儿子早有了长发红颜, 儿媳妇气不过才离了杭州城。” 其实,贺老爷听着贺夫人对素未蒙面的儿媳妇赞叹有加, 几十万的家底都给了出去,他就怀疑是不是被骗了。 毕竟, 和尚的嘴, 骗人的嘴,同理,道士也是差不离。 只是,银子给都给了, 他若是不信,倒是折了夫人在家中的颜面。所以,这才任由着贺夫人唱了一出又一出。 贺禹皱眉,他怎地就不知道他何时有了长发红颜? 一番追问之下,才知晓,原是闹了一个大乌龙。 “那是离小君,那日被娘请了来一道儿去莲觉庵,我哄着人吃了宵夜就在书房歇息了。” 贺禹生怕贺家人误会了离小君是个随便的姑娘,特意加了一句,“我们俩盖着棉被,清清白白。” 贺老爷听到“清清白白”四个字,差点儿摔了茶盖,“管家!!!书呢,老爷我前些日子买的书,全给拿出来!” 贺禹看着前面的一撂书,有些头疼。 “爹,我不喜读书。”贺禹抗拒,不收。 二老爷给了贺禹一个男人才懂的表情:“这书,你会喜欢的。” 二老爷才说完,就遭了二夫人一记重脚。 三老爷到底是读书人,劝得相当含蓄。“书中自有颜如玉。” 贺禹一听“颜什么”更是撇清地往后退了退,“三婶,你也不管管三叔,书中寻着红颜知己了。” 三夫人一听, “好你个老不修,竟然在书中找起了红颜知己!看我怎么收拾你!” 三夫人反手叉着三老爷的胳膊,欲将人叉回院子里再慢慢收拾。 三老爷恼红了脸,“无知妇孺!无知妇孺!不堪为伍!” 如此叫嚣着被叉走了。 贺老爷看着自己这学渣儿子连累了三弟,忍不住叹气:这书吧,多少能让人明智。瞧瞧老二,打小就会读书,洞房都不用人操心。 贺老爷一声令下,带着管家亲自护送儿子进入洞房。 “不读完这些书,不许出门!” === 贺禹看着新房里满目的红,与笼子里的小母鸡四目相对。 小母鸡掸着鸡翅膀,咯咯哒叫着。 贺禹看着小母鸡身上的喜服,暗忖着要不要将鸡给扒了衣裳。 只是,手一碰到小母鸡就收了回来,这会不会有占便宜的嫌疑? 罢了,不管了。 贺禹从笼子里将小母鸡抱了出来,辖制着鸡翅膀将大红色的喜服给扒了。 咯咯哒哒—— 鸡叫破了喉咙。 侃春院外,贺夫人忧愁地拉着贺老爷一起听墙角。 贺夫人:“小母鸡叫得那么惨,你就不管管?” 贺老爷:“管什么?” 贺夫人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贺老爷一眼,“罢了,这小母鸡到底是做了一件人事,明日给安排一个小公鸡。” 贺老爷沉默了半天,“强扭的鸡不下蛋。” === 贺禹将已经只会咕咕咕的小母鸡重新丢进了笼子里。 待得净了手后,贺禹才想起自己连晚膳都没用就被赶来了新房。 贺禹刚想开门,就发现门被锁了。 贺禹无法,只能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一撂书。 《狼史》。 贺禹:动物史,不感兴趣。一只小母鸡就受够了。 《子时拍案惊奇》。 贺禹:恐怖片,大晚上看,瘆得慌。 《阴阳论》。 贺禹:医书,定然枯燥。 …… 贺禹翻了一遍,没有一本是他能提起兴趣看一看的。 贺禹腹中饥饿难耐,就着屋子里的点心,喝着冰冷的茶水,混了个半饱。 贺禹刚想起身收拾,宽大的袖子一晃,倾倒了茶盏,茶水流了一桌子,浸湿了书。 “完了,明日爹又要骂人了。” 贺禹赶忙抢救书册,最后一本书已经湿了大半。 贺禹翻开第一页:咦,彩色的。 然后,继续往下翻。 见鬼了,衣服怎么都脱了。 再翻一页。 贺禹抖着手看了一眼,立刻阖上了书。 夭寿啊,这是什么鬼东西,男男女女都不穿衣服!不知廉耻! 贺禹嫌弃地将书册丢在了一旁。 === 一艘船慢慢地在夜幕之中靠了岸。 离小君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上点燃的火把。 码头上没几个搬运工,天黑船难行,所以,甚少又船只大晚上地会靠码头。 护卫吆喝着让码头搬运工上船来挑东西。 码头工人一听有活,忙吆喝着应了。 离小君让人将东西送到知府后院,码头工人一愣:“贵人们是来参加知府大人的婚礼的?可是今晚,知府大人就已经成亲了啊?” 护卫们和婆子们忙宽慰离小君,“不可能!少夫人可千万别听信了谣言。” -- 第132页 离小君自是不信,只是码头工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她又有些犹豫。 难道是三皇子要做皇帝了,贺禹飘得几十万两的银票都不要了? 离小君让佟喜带着人将东西全搬到了衙门后巷的小宅子里。 至于离小君自己,打算夜爬知府后院。 如果贺禹真的娶媳妇了,她就卷走所有的钱财,一走了之! 离小君刚出宅子,就看到一顶红轿子从跟前经过,吹吹打打的。 大半夜的,谁家娶媳妇呢? 只这偷偷摸摸的架势,应当只是抬一个妾。 等一下,这巷子尽头可就只有知府后院。 果然,红轿子在后门停了下来。 轿夫上前叩门,不多会儿,门开了一条小缝,喜娘背着新娘子进了后门。 离小君咬牙切齿,好你个贺禹,亏她紧赶慢赶地赶着今日回了杭州城,没想到贺禹这么等不及就纳上了妾! 许是因为府里有喜事,下人们都忙着,小君翻上了墙头,又跃下了墙头,都没看到一个人影。 第77章 小书书不讲江湖道义…… 侃春院, 红绸绸随风飘,红灯笼高高挂。 好一个分手的景象。 离小君昂首挺胸走进侃春院,贺禹不讲道义, 她一定要教会贺禹做人! 离小君气势汹汹地朝着正屋走去,可越走气势越低迷,到了正屋门口, 离小君已经蹲在门口。 说好的气势碾压呢?! 离小君蹲着挪动身体,扒在门往门缝里望去,只隐约地看到屋子里烛光摇曳,一道人影被拉得长长的。 离小君换了一个姿势, 扒着门缝扭啊扭啊,可看来看去门里就只有贺禹一个人! “管家!书,我已经看了!快放我出去,我快饿死了!” 离小君这才发现, 门从外面锁了。 难道贺禹是被逼的? 离小君的脑子里顿时闪过几幕她的知府大人是如何顽强地抗拒成亲。 离小君小声地道:“知府大人, 我在这儿——” 贺禹听到熟悉的声音, 几步到了门口,透过门缝果然看到了日思夜想的离小君。 “离小君, 你回来了?” 离小君深情地道:“我都已经知道了!”为了她勇敢抗争。 “你不怪我吗?”用一只小母鸡代替你拜了堂。 离小君动情摇头,“不怪!你等我一下。” 离小君溜去了灶上, 看着锅里热着的都给卷了。足足装了两食盒。 待得离小君装起了食盒一走,就有丫鬟进了门, “二少爷要的宵夜呢, 可准备妥了?” “妥了,妥了。都在灶上热着呢。”管着灶上的婆子刚听闻二少爷给下人发赏钱,特意去前头蹲赏钱去了。 丫鬟一看灶上空空的,“好你个懒婆子, 二少爷的宵夜呢?你们是不是看不上二少爷,看不上姨娘……” 丫鬟在灶房里发泄了一通,撂下话要去二少爷那儿好好地告状。 婆子一听下了一跳,忙将刚得来的赏钱都塞给了丫鬟,忙上手又去做宵夜。 丫鬟得了好处,总算改了口让婆子手脚麻利点儿,别耽误了二少爷的正事。 婆子在门口点头哈腰地送走丫鬟。 “呸!一个小小妾室还拿娇上了。” “不过,我刚做的宵夜呢,也不知被哪个院里的下人给端走了。可惜了特意炖上的鹿肉,原还想着朝二少爷讨赏的……” === 离小君偷拿了宵夜后,但是看得正屋大门紧锁,就连窗户都被封上了。 “不若,我将东西从天窗上吊下来?” 贺禹也不知是不是饿傻了,竟然点头了。 二人达成协议后,离小君麻溜地上了墙,拎着两食盒猫着腰挪动。 天窗上搁着明瓦,离小君小心地挪开后,将食盒放了下去。 贺禹仰头,“这么多吃食,我一人也吃不完,不若一起下来尝一尝?” 离小君紧赶慢赶赶着回了杭州城,原想着到了知府后院再吃一顿美的…… 贺禹说着,已经将食盒里的吃食摆在了桌上。 香气袅袅而上,离小君没有半点儿犹豫就点头了。 前世,离小君为了生计什么江湖活儿都做过,不过是下个地倒也难不倒她。 离小君脚踩横梁而下,再顺着绳子吸溜儿地下了地。 贺禹面色不改,招呼着离小君入座,私底下却是暗忖着离小君翻墙入室之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惯会怕墙的。等寻了个空日子,墙还得垒高些。 离小君是真饿,贺禹也饿。 俩人一边吃,一边抽空看着对方。 离小君:瘦了,累了,杭州城的物价是不是高了? 贺禹:胖了,白了,头发好像是自己的? 就这般,在不停地打量中干完了一顿宵夜。 离小君额间滑落一滴汗,“这天儿好像挺热?” 贺禹递给离小君一碗汤,“秋老虎来势汹汹。” 离小君喝了半碗鹿肉汤,“你介意我脱一件衣裳吗?” 出门在外,为了面子,为了排场,她把值钱的都穿在了身上。 “你若是不介意,我也想脱一件。” 离小君端起碗又喝了一口鹿肉汤:她才刚回来,就搞这么大,不太好吧? 毕竟,她已经是走过南闯过北的女人,已经懂得矜持。 -- 第133页 离小君正想着该如何矜持地拒绝,就看到贺禹已经解开系带,褪下半边喜袍!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脱! 咳,走过南闯过北的女人,应该学会给自己蹭福利。 “我们什么关系,我半点儿不带介意的。” 贺禹一想也是,他们都已经拜堂成亲了,没必要扭扭捏捏。 所以,真的热热的贺禹褪得十分干净,只着了一件亵衣亵裤。 抬手落臂,吸气抬腿,那流畅的线条,那起伏的胸膛,那壮壮的腿腿——鼻血—— 离小君捂着鼻,镇定自若地指挥着贺禹递个帕子。“奔波半年,这乍一歇下来,身体倒是先受不住了。” 贺禹深情握着离小君空出来的一只手,说道:“这半年,辛苦你了。明日我就让花嬷嬷好好给你补一补。” 看着眼前的精壮的胸膛,离小君的鼻血奔流地更欢快了。 不多会儿,湿了一条帕子。 离小君认命地朝着贺禹挥挥手,“你将那洗脸盆子给我,我怕是还得流一会儿。” 唉,出门半年,她可是闯了不少的美男关,没想到竟然栽到了露个胳膊腿的贺禹身上。 唉,这都是命啊。 认了,认了。 待得鼻血好不容易止住了,离小君只觉得眼前已经花花。 “我去床塌上躺一躺,歇一下。” 贺禹忙扶着离小君上了床。 离小君躺上床挪一挪,人挪上去了,外衫还在臀下绷着。 离小君皱眉,一气就将外衫给脱了,只留下亵衣亵裤躺着。 翻个身,磕着疼。一摸,是一把花生。 再翻个身,磕着还疼。一摸,是一把红枣。 红枣补血,离小君将红枣丢在嘴里:没想着知府大人还喜欢吃零嘴。 离小君将床榻上的零嘴堆在枕边,摸一个吃一个。 再一摸,就摸到了一个厚厚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书册。 不愧是知府大人,虽然是学渣,但是依旧严格要求自己,活到老学到老,一边学,一边吃零嘴补脑。 离小君翻开一页—— 贺禹正将碗筷归拢在适食盒里,耳尖地听到了翻书的声音——不好!!! 离小君再翻开一页—— 贺禹朝着离小君扑来夺书—— 叠叠乐! 离小君看到了书册上脱了衣裳的男女,再看贺禹放大的俊脸——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看小书书啊,补这些零嘴够吗? 贺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第78章 母鸡精不讲江湖道义…… 贺禹认命地闭上眼睛, 完了,要挨巴掌了。 可贺禹等啊等啊,也没等到暴怒的离小君。 贺禹睁开眼, 就看到了离小君饶有兴致地翻着书册。 离小君没见过如此精致的画册,人物栩栩如生,动作相当逼真。 再摸出一本, 抬眼就看到还压着她的贺禹,发出了邀请,“不如一起研究研究?” 贺禹微怔,没想到离小君竟然如此贴心地给他递台阶!按说, 洞房花烛之夜,应当是他主动的。 贺禹摆正了心态后,翻身与离小君头挨着头,一道儿研究起了画册。 “这幅画如何?” “不如何?眉间有一红疤, 碍眼。”贺禹说着戳了戳离小君眉心, 眉心光润明净。 “这幅画如何?” “不如何?腰间肥肉一吨吨, 扫兴。”贺禹说着捏了捏离小君的小肚子,咦, 小肚子手感挺好。 …… 说着说着,戳着捏着, 俩人身上的亵衣都褪了。 贺禹哑着道:“不如,歇息吧?” 离小君一看衣服都脱了, 歇息就歇息吧! “嗯。” 贺禹得了允许, 怜惜地将离小君抱入怀中…… …… 一男一女叠叠乐,欢乐加倍。 只是,学渣与学渣一起叠叠乐,欢乐骤失。 二人无法, 双双捧起了丢在一旁的小书书,一边学习一边修练…… === 第二日,一早。 贺夫人刚起,就听到花嬷嬷说起,捂夏院的岳倾宁已经起了,在灶上忙着给一家人做早膳。 贺夫人嗤笑了一声,“捂夏院还没个当家主母,这是给谁献殷勤呢。” 一个小小妾室,贺夫人自是不放在眼里。 “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事儿——” 包管家已经在门外候着,听着贺夫人无心的嘀语,忙开口道:“夫人,大少爷那边的门锁可以开了吗?大少爷昨日只吃了一顿。” “什么!”贺夫人跳了起来,顾不得让小丫鬟梳头,掀开帘子就往侃春院去。 “让人准备一些软糯好克化的早膳,杭州城如今可是多事之地,千万不能让大少爷给饿晕了。” 贺夫人吩咐完后,又开始暗骂贺老爷只知道锁人,不知道放人。 到了侃春院,管家忙打开门锁,入目狼藉。 贺夫人看着地上丢着的沾了血的帕子,再看洗脸的盆子里的血水…… 贺夫人一个踉跄,眼前一黑, “嬷嬷,扶我过去。” 不可能,贺禹怎么可能出事!昨夜,他们没有听到任何求救声。 贺夫人走了几步,看到桌上一片狼藉,还有散落在地上的食盒——难道是有人先对贺禹下了药,然后再趁他毫无防备之时动手的? -- 第134页 思及此,贺夫人人颤地如板板,但是脚步却坚定地朝着床榻走去。 贺夫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的儿子不会出事!绝不可能出事!越到紧要关头,贺夫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贺夫人在床榻前站定,看着床榻上鼓起来的一团,最终将视线落在了锦被外露出来的半个头。 贺夫人深吸一口气,把手附在锦被上晃了晃。 那一团也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好似浑然没有知觉。 “禹儿——”贺夫人颤抖着身子,带着哭腔唤道。“你没事吧?” 直到看到了尸体,贺夫人的眼泪这才决了堤,汹涌而出。“禹儿,你别丢下娘呀——” 贺禹不悦地眨了眨眼睛,为何大清早地还能听到他娘的哭声? 再仔细一听,好像是他娘的哭声。 他娘好像还倒在他的身上哭。 贺禹一骨碌坐了起来,“娘?出什么事情了?” 贺夫人看着自家儿子果露着的胸膛,眼泪本能地往下落,隐约地看到被儿子挡着的一个人影。 贺夫人硬是眨下了眼泪,“没事,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那娘不能先出去,让我换一身衣裳。” 贺夫人自是应了,只在门口踟蹰不前。“去请一个会做法的道士!速去速回!” 小母鸡成了精! 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糟蹋了她的儿子。 一晚上,整整一晚上,他儿子的精气也不知道被吸走了多久,不知道要吃多少的大公鸡才能补回来。 早知如此,她就不听信那话本里的故事了! 呜呜唔,儿子被小母鸡精给缠上了,待得离小君归来,她可如何交代? ! 贺禹要了水。 又要了早膳。 贺夫人就站在门外,看着自己那个被小母鸡精使唤地来来去去的儿子的背影,心如刀割! 一个时辰后,房门终于开了。 贺禹扶着离小君出来了。 贺夫人看着离小君一眼,了然:难怪她儿子会屈服,原来小母鸡精幻化成了离小君的模样…… 离小君早知道贺夫人在门外,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依旧有些羞赧,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娘——” 贺夫人在心里冷哼一声:瞧瞧,一只小母鸡精做人还做得这般像。只可惜小母鸡精一点儿都不了解离小君!那丫头可一点儿都不会害羞! 贺清越带着岳倾宁在饭堂里等了好久,都没能等到贺夫人的影子。贺夫人不去饭堂受礼,其他两房的自是不愿意。 贺清越无法,只能带着岳倾宁来了侃春院,亲自来求贺夫人。 哪成想,竟然看到了离小君! “大嫂回来了?” 贺禹点头,“昨夜船只靠了岸,连夜归来的……” 岳倾宁站在贺清越的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贺夫人的神色,看来传闻有假,贺夫人对这个大儿媳妇半点儿不满意,若不然怎么会露出嘲讽的神色。 贺夫人听着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是明白过来:儿媳妇是真的,不是小母鸡精。 就在此时,去寻会斩妖除魔的道士的下人回来了! 管家问道:“夫人,大师已经找到了,要在哪儿做法?” 离小君兴趣盎然,没想到一回杭州城就这么刺激:“娘,好端端地为何请大师?咱们家闹鬼了?” 贺夫人哪会提小母鸡精的事儿,状若无事地摆摆手,“没呢,家宅不宁,所以就寻个大师驱驱邪气。” 侃春院,是贺家未来主母的院子。若是让道士在这儿做法了,恐怕她还未出这个门,就会让杭州城上下都以为她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吧。 既如此,“就那个捂夏院吧。原指望着老二能考个状元的,唉……” 贺夫人失望地看了一眼贺清越,失望离去。 管家领着道士,将人带去了捂春院,不顾岳倾宁的难堪的脸色。 她才进门,贺家人就巴巴地寻了道士来驱鬼做法,这是将她的脸摁在地上踩! 岳倾宁酝酿了哭意,刚想朝着贺清越哭一通,但是瞥到贺清越自责的模样硬生生地刹住了。 贺清越愧疚地道:“我娘对我期待甚高,为我跋山涉水地求符……是我让娘失望了。”说完还一脸求安慰的表情望着岳倾宁。 岳倾宁:???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延兴帝驾崩,所以科举中停了? 贺清越没得到岳倾宁的宽慰,失望离去。他要回书院念书去,一定要为她娘考个状元,不辜负他娘的期望 第79章 祖孙俩不讲江湖道义…… 贺夫人想起侃春院里那一盆盆血水, 忍不住暗骂贺禹没点儿分寸,将离小君折腾成这样子。 花嬷嬷在一旁劝道,“到底已经二十好几, 这乍一尝了鲜,一时没把持住也是有的。夫人得了机会与少夫人说说,别由着少爷折腾。” 贺夫人让管家去将柳大夫请了来, 给离小君好好把把脉。 少夫人归来,只瞬时就传遍了知府后院。 离小君被贺禹牵着见过了两房的叔婶,又见过了贺家的同辈人。 贺家子嗣不丰。 二房得了二女一子,二女都已经出嫁, 只贺青豫还未娶媳。 三房得了二子,一嫡一庶都不曾娶媳。 贺禹:“这是贺青豫。” -- 第135页 贺青豫端得风流倜傥,“青豫见过嫂嫂。” 只是一个见礼,愣是被贺青豫整出了西门庆骚断腿的模样。 贺禹抬腿就给了贺青豫一脚。“好好说话。” 贺青豫吃痛跪倒, 疼得呲牙咧嘴。嫂嫂, 你都不管管大哥的吗?” 离小君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纯当没见到的二叔二嫂, 乐了。 “非年非节的,倒也不必这般礼全。” “既你跪了, 我不表示表示,倒显得我这个大嫂的不是了。” 离小君说着, 就伸手管贺禹要银子。 贺禹穿着大喜的红袍,哪有银子。 兜兜转转, 二婶拿出了一个银裸子递给离小君。 离小君特意要了一个红纸折了个红封, 递给贺青豫。 贺青豫何曾受过这等罪,离小君借钱借了多久,贺青豫就跪了多久。最后,还只得了他娘的一个银裸子, 最多二三两! 有了贺青豫吃瘪,剩下的几人都乖乖地唤人。 待得一家人齐齐整整地用了早膳,离小君总算从贺家人的只言片语中弄明白了。 她昨天成亲了。 一只鸡代替她成的亲。 洞房是她自己洞的。 离小君听着贺夫人说了来龙去脉后,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见一见那一只鸡,成吗?” 贺夫人孜孜不倦地解说着,“我都已经让管家给相了一只大公鸡,保证不会委屈了它,你就放心吧。” 离小君:……她没什么好不放心的,真挺放心的。 说了一会儿闲话后,离小君才想起了留在小宅子里的那些护卫和婆子们。 因着这些都是贺府的下人,如今归来了自是要来见过贺夫人的。 只这些人中,夹杂着一个小人儿。 离小君一拍脑袋,倒是忘了殷乐衍了。 殷乐衍一见到贺夫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贺夫人:这位夫人就是他的外祖母吗? 西北荒凉,每年四季他都能收到从京城捎来的东西,吃的用的,穿的玩的…… 听父王说,那些都是外祖母特特给他捎来的。 许是血脉亲情,贺夫人一眼也就看到了殷乐衍,招手让他靠前来,拉着殷乐衍的手不肯松开。“像,真像。这小娃娃可真像我那姑娘。” 殷乐衍抿着小红唇,很想跟贺夫人相认,只这会儿人多嘴杂,他得防着一些。 离小君忙将如何捡了殷乐衍的事儿给都说了。 贺夫人怜惜地摸着殷乐衍的头,“好孩子,你做得对。如今这世道正乱着,若是你不将这小娃娃带回来,谁知这小娃娃会遭了什么难。” 贺夫人大手一挥,就将殷乐衍留在了府中。 “瞧瞧,这身上穿着什么粗布衣裳,一瞧就没少受人虐待。我这儿恰好有几件新衣,咱去换上。” 贺夫人让离小君自去歇息,带着殷乐衍去换衣。 四下无人之际,殷乐衍与贺夫人相认,祖孙二人抱头痛哭。 三皇子护卫给贺夫人带来了书信,贺夫人看过书信后,搂着殷乐衍不撒手。 “既然你爹留了旨意不让你暴露身份,自是有他的打算。如今杭州城乱得很,表明身份确实于你不利……” 殷乐衍了然地点点头,“我都听爹的安排。跟在舅母身边,其实也能学不少的东西。”虽然都是歪门邪道。 祖孙二人哭了一通后,又换上了素净的新衣。 昨夜折腾了一夜,离小君回了侃春院已经迷迷糊糊,让人给贺禹抬了一个木箱子后,自己就去歇息了。 == 至于不远处的二房,动静颇大。 二夫人正在打孩子。 贺青豫跪在堂下,委屈巴巴:“娘,我都十八了,你们咋还打孩子。” “你大嫂是你可以调戏的?你大哥没打断你的腿,那都是好性子。” 贺青豫:“大哥被遣来了杭州城,早就收了心性,才不会动不动就打断人的腿。” 贺青豫说着晃了晃自己挨了一脚还能动的腿。“一个小小道士,也就我大哥愿意娶。” 二夫人看着自己跪着的傻儿子,“行,你别瘸着腿回来找我给你接腿就成。” 被人当成枪使唤的傻儿子,她是不想管了。 == 书房里。 贺禹、元绪、许晋清对着木箱子已经半个时辰。 一沓一沓的房契,还有赁房合约,让他们无从下手。 从苏州城到扬州城,再到京城,大大小小的院子的房契,挤满了一箱子。 贺禹“我那大舅子那儿还有一箱越州城和福州城的……” 许晋清甚少夸人,“没想到离小君竟然还有这般本事。你倒是捡到了个宝贝。” 元绪哼哼唧唧地表示赞同。元绪对于离小君和贺禹的亲事颇多微词!这二人将他瞒得好苦! “这事儿还是要知会三皇子一声。” “等三皇子登基后知晓,他的大舅子几乎卷了他的半壁江山可不好。” 三人商议了一番后,写了一道密折让护卫连日送去北疆。 九月底,三皇子连收两座城池,在百姓心中威望大涨。 三皇子打算一鼓作气收复锦州城时,粮官就来报:粮草见底,军费不足。 三皇子气得摔了好几把椅子。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会儿倒是默契上了,打定主意要让三皇子死在北疆。 -- 第136页 三皇子盘踞西北,这些年自是攒了不少家底。 为了拿下通州城,三皇子将老底都搜了干净。 三皇子留了亲信驻守锦州城,他算是明白了,碍事的家伙不弄走,丢掉的城池想弄回来就费劲。 思虑再三后,三皇子决定要南下收拾人去了。 第80章 后儿子不讲江湖道义…… 三朝归宁。 早一日, 贺夫人就琢磨着为离小君回门准备重礼。 只可惜囊中羞涩,家中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出去换了银子,然后被离小君换成了房契带了回来。 贺府在老爷子在世时, 就在老爷子和族人的见证下,分了家。 如今因为北狄来犯,贺家人都避到了杭州城。 贺夫人与妯娌关系不错, 所以,得知贺家人随船来了杭州城,自是二话不说将人请了来。 这些日子,吃用都是大房给管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早猜测大房如今手头紧, 若不然宅子里的一众摆设都空了。 只两房人私底下猜测,如今三皇子在外带兵打仗,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大房一定是勒紧裤腰带全给三皇子送去了。 虽然三皇子妃不在了, 但是依着三皇子六年不娶不纳, 三皇子妃所出的儿子极有可能一登基就被封太子。 再者, 贺府虽分家却不分宅。 京城的贺府,依旧住着三房人。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所以,二夫人和三夫人一碰头, 就商议好了给老大媳妇回门备上重礼。 三夫人:“我早听闻禹儿媳妇从小养在道观,毫无根基。我还当大嫂是死马当活马医, 随便给禹儿寻了个媳妇。” 二夫人附和, “就刚刚,我从大嫂那儿回来,亲眼看到大嫂将所有的账簿都交给了禹儿媳妇。” 三夫人与二夫人凑头一分享,终于明白过来, 甭管外头笑成什么样,但是在大房,禹儿媳妇地位甚高。 达成了初步认识后,二人准备起离小君的归门礼就格外地上心。 贺夫人正与花嬷嬷一道儿,与包管家商议着如此省钱又体面的准备回门礼。 二夫人就与三夫人一道儿来了,并且带着不菲的重礼。 贺夫人欢喜地拉着二夫人和三夫人的手,“我的好妹妹,你们可算是解了我的难处了。” “如今杭州城里多少眼睛盯着呢,我若是连像样的回门礼都拿不出,怕是又要说禹儿媳妇不受重视了……” 贺夫人拉着二人说着闲话,眉眼间俱是解了心事的笑意。 贺清越正巧这会儿领着岳倾宁一道儿来给贺夫人请安。 贺清越和岳倾宁见了礼后就退到了一边。 “娘,明日我想回书院念书了。” 贺夫人原以为贺清越会沉迷温柔乡,听得贺清越这么一说,也分了一些余光给了他。“随你。” 二夫人喝茶,不语。 三夫人噙着笑,也不言语。 贺清越与三夫人道:“三婶,四弟和五弟也在书院里念书,明日可有要捎带的东西?” 三夫人摇头,“你大哥成亲二人回来了一趟,都带着不少东西去了。” 三夫人答得滴水不漏,自是不想自家儿子学了贺清越这多情的模样。她那儿子可还小,贺家如今又是在风头正旺,有不少权贵想要送自家姑娘入贺家。这些可都不是良配。 她儿子的婚配,可得等着三皇子点头。 贺清越刚将视线落在二夫人的身上,二夫人放下茶盏,笑道:“你那不成器的三弟现在还被罚跪在祠堂里呢。” 自家的儿子什么德行,二夫人十分清楚。虽不学无术,但是绝不是调戏嫂子的人。更何况,还是他向来敬佩的大哥的媳妇。 二夫人只随手查了查便知,贺清越纳的小妾不简单。 贺清越原是想让二婶和三婶帮着说说话,不想二人并不接茬。 贺清越坐了一小会儿,听着三人句句不离大嫂,心下有些不悦。他与大哥同日娶亲,大嫂样样比不得岳倾宁,论家世论学识,可偏偏岳倾宁不得众人喜欢。 贺清越隐隐有些不服气。 “娘,明日我回书院,顺道送宁儿回门。” 贺夫人瞥了一眼站在贺清越身旁的岳倾宁。一个小小妾室,她做老夫人的,自是无意为难。 只是岳倾宁实在不该手伸得太长,且还试图与离小君比肩。一长一幼,一妻一妾,能一样吗? 二夫人笑意吟吟地看向岳倾宁,伸手朝着她挥了挥。 岳倾宁乖巧地走在二夫人身边,唤了一声“二婶。” 二夫人拍了拍岳倾宁的手背,与三夫人道:“咱们贺家虽只是清贵,但是老爷子在世时最讲究规矩,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尊卑有序。三弟妹,我记得三爷那妾室,几年未归家了?” 三夫人笑道:“惠姨娘应是十六年未曾归家,逢年过节我倒是让惠姨娘回家走动走动,可惠姨娘素来懂规矩,只让丫鬟送了节礼归家从不回去。” 贺夫人感念两妯娌将话给挑明了,若不然老二总觉得她这个做母亲的偏心太过。 岳倾宁当初同意作妾,就应该想到今日局面。 贺夫人:“如今老二未曾娶妻,你这房中事我也不愿意插手。既然老二答应让你回一趟娘家,我也不拦着。往后等着夫人进门,你想要归家的机会也不多……” -- 第137页 岳倾宁遍体生寒,她只是以退为进,待得她嫁给贺清越后,自会哄着贺清越将她抬正。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贺夫人竟然不等贺清越取得功名,就要给贺清越娶妻。 岳倾宁浑浑噩噩地回了小院,第二天浑浑噩噩地随着贺清越归宁…… == 离小君半年未回灵官庙,不想灵官庙竟然大门紧锁。 贺禹上前叩门,“我昨日已经让人来告知师父他们,今日咱们会回家。” 不多会儿,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虚淮子,虚淮子探头探脑地看着二人的身后,确定没人后才催促着二人赶紧进来。 “自打你们二人成亲后,我们灵官庙就被有心人踏破了门。唉,光今早就来了两拨人。” 一逍见着离小君轻轻瘦瘦的模样,忙让虚淮子今日加菜。 无离子瞥了一眼,“咱们是清修之地,哪能因着小君坏了规矩。况且人在贺家,哪能缺了吃喝。寻常便好,寻常便好。” 离小君压根不用无离子安排,从灶房取了刀,逮着一只大公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自己给菜单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无离子看着贺家下人搬进来的东西堆了一角落,冲着离小君眨眨眼。“这东西,应该不带回去的吧?” 贺府下了重聘,东西没暖几日,就被离小君全给带回了贺家。无离子多次吐槽,他就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姑娘家! “娘,我要吃鸡腿!”殷乐衍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抱着离小君的大腿蹭啊蹭。 殷乐衍十分委屈,他已经三天没见到离小君了! 虽然贺父是他的外家,但是最熟悉的那个人却是离小君! 偏偏,离小君自打回了贺家后,就被贺禹缠着,困在侃春院。 这一回,要不是他听到外祖母说大舅要带着离小君回娘家,他又要见不到离小君了。 贺禹逮着殷乐衍的领子就让人给提拎了起来,“想吃鸡腿,就一边待着。” 殷乐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贺禹凌空踢了好几脚。哼,小气鬼大舅! 无离子一看到软软糯糯的小娃娃,笑得眉眼都生动了起来。“小君啊,这就是外头谣传的你儿子啊。” 离小君点头,“外头还传,我九岁就怀上了,十岁就生出来了。” 虚淮子时常进城买菜,默默地补充道:“外头还推断,小君隐瞒了年纪,依着儿子六岁推断,小君至少双十。” 贺禹听着三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坊间流言,时不时地将视线落在殷乐衍的身上。 此时,殷乐衍已经数着鸡栏里的大鸡。 看到殷乐衍第一眼,贺禹就起了疑。因着这小子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机灵。 贺禹让人去查殷乐衍的身份,只偶然间被许晋清见到了,自是一眼就认出了殷乐衍。 北疆换帅,许晋清跑了一趟西北,自是见过殷乐衍。 贺禹在确定了殷乐衍的身份后,就开始给殷乐衍安排了一个商户家的身份。 殷乐衍歪着头,朝着三个老头眯眼笑,“你们就是养大我娘的吗?那乖孙孙能叫你们外祖父吗?” 三个老头齐刷刷点头,“当然可以!乖孙孙!” 自打来了杭州城后,殷乐衍无师自通学会了撒娇这一招,特别在贺夫人身上屡试不爽之后,殷乐衍已经变成了行走的撒娇怪。 殷乐衍是个机灵鬼,一眼就看到了这庙里的无离子最能拍板。 殷乐衍抱着无离子的胳膊,指着那只跳到鸡窝上的大公鸡,“外祖父,乖孙孙想吃它的大鸡腿!” 无离子盯着那只蹦跶着正欢的大公鸡,大吼一声,“我的刀呢!” 然后,殷乐衍冲着虚淮子撒娇,杀了一只鸭子。 然后,殷乐衍冲着一逍撒娇,杀了一只大鹅。 殷乐衍一个没刹住,抱着贺禹的胳膊撒娇,“后爹,乖儿子想要吃烤羊腿——” 贺禹无情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后儿子,不配。” 殷乐衍朝着贺禹做了一个鬼脸,“沾我的光吃香喝辣,对我还不腆着脸好一点?” 贺禹刚伸手,殷乐衍就抱头鼠窜,“后爹,你别打我。我以后再也不说想吃了腿了——” 无离子揪着鸡毛,偷偷问道:“贺知府平日在家,打你吗?” 虚淮子揪着鸭毛,接茬问道:“要是打你,你就回家,咱们不稀罕。” 一逍揪着鹅毛,总结说道:“打你你就回家,记得把乖孙孙带上。” 贺禹:……那臭小子,咋那么讨人厌。 第81章 小腿腿不讲江湖道义…… 离小禅从福州城回来了, 带回来了两个姑娘。 离小禅带着房契先来了知府后院,将东西都交给了离小君后,转身就想走。 在外奔波半年, 离小禅的头发也已经长成了小板寸。 “哥,咱道观的道长能娶亲吗?” 离小禅瞥了一眼依旧穿着大红常服的离小君,“孩子都有了, 这会儿问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离小君试探地道:“哥,你说咱们一个比一个出息,三个老头儿受得住吗?” “你放心,你已经是灵官庙近百年来最出息的了, 我拍马都追不上你。” 离小禅在船上飘了好些天,只想早点儿回他的破屋子躺下歇息,原以为可劲儿地吹捧离小君一番,她就该放人了。 -- 第138页 哪成想, 这回却不管用了, 离小君一直顾左右而言。 离小君被夸得飘起, “看你说的,我岂是这种小肚鸡肠之人。” “所以, 我能回去了吗?” “房间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今日就歇在这儿。” 离小禅算是看明白, 离小君这是不打算放过他。 罢了,就将就住一晚吧。 离小禅吃了一碗热汤面就睡得天昏地暗。 确定离小禅已经睡得很熟后, 离小君就去了客房, 将离小禅带回来的两个姑娘挖了起来。 贺夫人在后院听说离小君要审问亲家兄弟带回来的两姑娘,就有些坐不住了,跃跃欲试想去凑热闹。 贺夫人一个人自是不好意思去,就去书房寻了贺禹。 贺禹寻思着, 离小君料理两个也是料理,不如这大半年别人送进府里的都给离小君料理吧! 如此,贺夫人正大光明地去凑热闹。路上,还遇上了闲得慌得二夫人和三夫人。 三人带着被人送进府中的人去了侃春院。 院子里,离小君刚打量了一圈这两个小姑娘。 就这般,除却离小禅带回来的2个姑娘,离小君又收到了14个人,5女9男。 离小君看着少男少女的光光头上的一茬黑。“长得好好的,为什么都没有头发?” 贺夫人笑着道:“这些都是各家想走门路的人送来的。也不知他们怎么听说贺禹喜欢光头的。” 离小君的头发已经齐肩,只用一根发带束了起来。早已经不是当年那光头小道士。 贺夫人招呼着两个妯娌坐下,“喏,自我嫁进贺家起当了二十余年的家,如今家也交到你手里了,这些人也自是要交给你处置。” “怎么处置都可以?” 贺夫人点头。 离小君挥挥手,让管家给地上划了一个大圈,让16个人自由活动。 离小君却是殷勤地给三位夫人斟茶倒水。 “不知娘和婶婶平日里与娘家来往密切吗?” 三位夫人如临大敌,确定离小君不是自家夫君派来的卧底后,纷纷有感而发。 三夫人:“你三叔素来听我的,兜里的零花从来不超过5两,你知道为何?那是因着我娘家都是武将!你三叔那小身板,不够我娘家人吼一嗓子的。” 二夫人:“你二叔也素来乖巧,一下职就回家陪我用膳,你知道是何缘由?那是因着我娘家都是大夫!你二叔那小身板,我娘家人下药都要控制量。” 贺夫人倒是矜持不少,“我娘家没你两个婶婶能耐,区区一小侯府,就是家中姑娘长得好,宫里头有人。” 离小君拱了拱手,道了一声“佩服。” 她娘家可就只有小道观。 这般看来,应该重振小道观的威名。 若是往后贺禹欺负她,她就让道观里的小道士日日念咒,招来祖师爷弄他。 离小君心里有了底后,道貌岸然地道:“我昨日理着家中的账册,发现账簿上仅只够维持半月,这些人只能处理了。” 三夫人建议道:“禹儿媳妇若是怕脏了手,就寻个牙人卖了出去。这些人长得不错,应该能卖不少钱。” 二夫人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北疆战事僵持,粮草吃紧,三皇子已经在南下的途中。 贺家两房人一合计,就将家中的银钱都给了贺禹,让其交由三皇子买粮草买马匹。 三皇子妃已逝,三皇子虽是深情,但是待得登基后一定会广纳后宫,只盼着今日多做一些,三皇子以后能记得贺家。 贺夫人不甚在意,“如今是你当家,如何处置都听你的。” 离小君应了,站在圈子前问道:“出家人站一排,不是的站另一排。” 得,14个光头都是出家人,这些人家真是将贺禹的喜好拿捏地死死的。 离小君问向那14人:“识字的站一排,不识字的站另一排。” 不愧是精挑细选的人才,14人都识字。 离小君又拿了一本经书出来,让人吟唱。毫无疑问,14人声音虽各有不同,但是都很有禅意。 一直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姑娘此时已经瑟瑟发抖,他们不识字,还不会念经,她们啥都不会,是要被卖给牙人了吗? “既然都是熟工,那我明日就给你们安排一份工作,包吃包住。” 离小君让管家带着14人先去安置,明日再带去灵官庙。 14名少男少女竭力表现自己生怕被卖了,他们本就是因为北边战乱,往南逃难时被庙里给卖了,如今听说能做回老本行,自是欢喜。 离小君看向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姑娘,一个十一,一个十三,听得继母说要将他们姐妹俩卖给村头的员外做填房,连夜跑了出来,半夜入水偷摸着上了船。 离小君咂舌,这继母那真是挺狠的心,说是两姐妹可以扶持,谁会信这种鬼话。 “至于你们二人——” 二个小姑娘扑通一声跪下,求着离小君留下二人。她们什么都可以学,也可以出家的。 倒是贺夫人做了主,“这姐妹俩能来了杭州城也算是缘分,不如就留在府里做个洒扫的。” “谢谢老夫人,我们姐妹俩一定会好好跟着姐姐们学习的。” == 第二日,离小君和离小禅带着14个光头出现在灵官庙门口。 -- 第139页 无离子一听说这些男男女女都是来加入灵官庙,共同建设灵官庙的,气得两眼翻白。 “你们去西子湖畔的21家寺庙打听打听,哪家寺庙男女同住同吃的!” 离小君压根就不用想,“咱们灵官庙。我,女的,你们男的。咱们同吃同住十余年,不都好好的吗?” 无离子横眉怒怼:“哪能一样吗?你一个小娃娃,我一把屎一把尿娘养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给断了气,我伺候祖师爷都没伺候你这般精心,你能不好好的吗?” 离小君摆摆手,“老头儿,你放心,我也不是没良心的。这不,给你弄来了人了,都是熟练工,保证一进门就能将祖师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无离子挡在门口不让进。“你祖师爷好着呢,压根不用人伺候。” 无离子说完,只觉得背后一凉,惊恐地扭头往身后看去,只看到正殿的大门开了。 他刚有开门吗? 他怎么记得今早,他急得上茅房,上了茅房后又问道灶房里香得狠——然后一直到用了午膳,也没开正殿的门…… 无离子越想越心虚,近来祖师爷时不时地发飙,砸得正殿的门都豁了一个大口子。 祖师爷这般,是想要收人伺候? 不成不成!男男女女混住在灵官庙里,早晚要闯祸。 大门哐当地砸了一声。 哼!祖师爷就算是将大门砸破了,这个口子也不能开! 无离子赶了二人走,忙将庙门给锁了。 祖师爷向来是个能吃苦的,几十年没香火的日子也过了,如今日子日日有香火,就已知足!怎地还要人伺候呢?!太奢侈了,祖师爷一定不习惯! 所以,无离子十分坚定。 离小君送不出人,只能将人安置在城西的别院里,与离小禅一道儿上山。 这一回,无离子看着只有离小君二人,才开了门。 虚淮子打量着离小禅,“高了,也结实了。回了家了,可得好好补一补。” 虚淮子说着就从灶房里拿出一只风干了、被砍了腿的大鹅,与一逍商量着,“咱这么些人,一只鹅不够吃吧?” 一逍也有些犹豫,有些吃不住如今长高的离小禅饭量如何,“若不然,再加一只鸭子?” 虚淮子点头,“也好。孩子刚回家,总不能让人吃不饱。” 虚淮子说完,又拿出了一只风干了、被砍了腿的大鸭子…… 离小禅看着大鹅、大鸭腿边那整齐的一刀砍,突然有了不大好的猜测。“庙里是闯入过歹人?” “不曾啊。” “那这为何砍了腿?” 虚淮子恍然,“小禅啊,你都多大了,怎能还惦记着吃腿呢!” 无离子附和,“就是,咱灵官庙里的腿腿可都是留着给乖孙孙吃的。” 一逍指了指围起来的栅栏,“瞧,听闻乖孙孙想吃羊腿,我们特意从集市里寻了一头不出奶的羊养着。” 离小禅听完三个老头显摆乖孙孙,已经面无表情:“乖孙孙是谁?” “她儿子。” “我儿子。” 离小君简单地说了捡了个儿子被讹上的事儿。 “喔——下回让我也见见想吃腿腿的乖外甥。” 第82章 千年龟不讲江湖道义…… 十四位光光头无处安放, 离小禅无法,只能着人将灵官庙西侧坍塌了一半厢房收拾收拾,重新造一个新院子。 在新院子造好前, 只能让人先住在山下的别院里。 只是十四位光光头心里十分忐忑,生怕被遗忘在了别院里。 女光光头:“我五日就瘦了五斤,你们说少观主会不会就是想要养瘦马?” 男光光头:“听听你一出家人说的是什么浑话, 少观主一心向道,翩若谪仙,如何活做这种龌龊事!” 女光光头:“听闻,杭州城内突然多了好几家小倌倌馆子。” 光光头们:……早看那一窝道士杀鸡宰羊, 一看就不是正经修道人!该不会误入狼窝了吧? 第二日,被拿捏着卖身契的光光头们齐聚灵官庙。 求进被拒后,男光光头们叠了罗汉翻墙自己去开门了。 无离子看着眼前的14个光光头们,“你们出去!不然, 我就喊人了!” 光光头们也行了礼后, 就径自去大殿拜码头了。 十四人将大殿打扫地一尘不染, 还给祖师爷的身相擦得锃亮锃亮。 前些日子,灵官庙香火旺盛, 祖师爷被熏得脸都黑了八个度。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了兢兢业业的小道士, 祖师爷整个容光焕发。小道士们还商议着,回头给祖师爷重新刷个新衣裳。 十四人足足干了三天才将大殿收拾干净, 然后, 就准备开始修道之路。 抽了个空,几人还给自己排了顺序,从长到幼,离一, 到离十四。 无离子原是十分抗拒这十四人,但是偏偏这十四人都是闷不做声抢着干实事的。 就连灶头上的活,都被这些人抢了。 空闲下来的三老头日日喝着茶,晃着脚看着十四人折腾。不得不说,这些人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没教材,去书肆里买。 不懂,互相切磋。 直到一个月后。 十四人依旧为了从书肆里买来的《我的道》这本书的第一页而争论不休。 -- 第140页 无离子三个老头因着好奇也看了一眼。 第一页,是一张画,只有一个老头在打坐! 就因着老头的手是左手上,还是右手上,争论了十日。 无离子等三个老头看不下去了。 进度太慢了!不管哪个手,重点不是打坐吗? 而且,《我的道》是什么东西!就是一个话本子!一个老不修自己写的,自己出资出的书。 无离子三老头一碰头,翻出丢在角落里的藏书,重新执起教鞭…… 离小君来了几次,看到的都是这一幕老师咆哮,学生发呆的画面,然后就莫名放了心。 她就说嘛,灵官庙里祖师爷留下来的东西,不是凡人能看得懂的。 == 自打三皇子南下的消息传遍了坊间,杭州城里的权贵们又开始骚动了。 失地未收复,杭州城又是三皇子的封地,三皇子极有可能定杭州城为都城。 如此就有人盯上了已经倒闭了的五云寺。 五云寺原为西子湖畔的领头的大寺庙,占地极广。 这么一大块地,若是不是出了人命官司,早就有人上门打听了。 这日,一早,有一个自称来自北方的老和尚带着几个小和尚登门了,道了几声阿弥陀佛后,就说明来意,想买五云寺的宅子。 且,出价相当高。 自打五云寺的一丈大师去了后,地契一直被一逍收着。听着老和尚的报价,一逍隐隐有些心动。 只此事重大,一逍让老和尚三日以后再上门听信。 自打权贵南迁之后,西子湖畔的21家寺庙的香火空前旺盛,原来的四大寺庙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洗了牌。 岳庙和莲觉庵因着久负盛名,自是不必说。 玉昭寺的了途和尚惯常是个会钻营的,如今也坐稳了四大寺庙之一。 灵官庙因着离小君的地位缘故,也占了一席。只无离子三个老头儿惯常不务正业,庙门时开时不开,但是丝毫不影响灵官庙在21家寺庙中的领头地位。 有人想买五云寺,这事儿一传出去,岳庙、莲觉庵、玉昭寺的主事人都亲自来游说,不能卖。 外来的和尚抢饭吃,这可不行。 西子湖畔的21家寺庙应当齐心协力,赶走抢饭吃的。 只是一逍想着卖了五云寺,给五云寺原来的和尚们分一些银子。因着五云寺出了人命,五云寺的和尚们到哪儿都不受待见。 一逍与灵官庙几人商议了后,最终决定还是卖了五云寺的地。 外来的老和尚得了准信,早两日就开始在五云寺外做法事,倒是吸引了不少的香客的注意。 玉昭寺的了途听说后,笑笑摇头,看来这外来的和尚也惯有手段的。 无离子三老头儿远远地看着老和尚法事做得惯像模像样,碰头嘀咕着:这和尚讲究! 到了约定的第三日,不少人都跟着来凑热闹。 一逍打开五云寺尘封已久的大门。 那过堂的风,从山后直溜溜地灌。 因为,五云寺的的砖瓦,窗棱子都没了。 只剩下五面透风的空宅子。 外来老和尚站在门口,谢绝一逍的热情邀请进屋看看,“这寺庙我不要了。” 一逍与无离子对视一眼,拿捏住,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不就是想要讲价吗?稳住。 一逍笑:“咋不要了呢?就没了瓦,没了窗。其他地方可好着呢,不信你四处逛逛。” 外来老和尚摆手,不进。 一逍拉着老和尚的手,半拽半拖地弄进五云寺,一踩上五云寺院子里的土地上,软得不像话…… 外来老和尚连声说着不买了,不要了,哆哆嗦嗦地吓得不轻。 无离子不悦地插话:“大家都是千年王八成了精,买东西还价咱懂,往死里还价哪可就不厚道了。” 无离子和虚淮子一人拎着老和尚的一条胳膊,愣是将人给支棱起来。 老和尚抖腿如筛,“王八也要闹鬼啊!你这寺庙不干净,我真的不要了。” 一逍愤怒质问:“咋就不干净了?你看地上干干净净,寸草不生。” 外来老和尚:“衙门封门,屋顶没了,窗没了,这地上还干干净净,我怀疑有鬼——” 呼啦啦地穿堂风刮得凑热闹的人们脖子一凉。 八卦甲:“那五云寺的和尚是被砍了脖子吗?我怎么觉得脖子好凉?” 八卦乙:“我也脖子好凉。” 八卦丙:“我听说那和尚是被捅了肚子,肠子都流了一地。” 八卦甲:“不要说了,我肚子也挺凉,风灌进肚子里了。” 八卦乙:“我已经肚子疼了……” 三老头:…… 无离子拦着人不让走,“施主们,别走!实不相瞒,这草是我们拔的,地是我们扫的,根本没有鬼……” 外来老和尚一得了自由,撒腿就往外跑。“杭州城都已经一月未下雨,那地软乎得跟踩在水里一样……这地方邪门的很!” 就这一晃眼的功夫,人全给跑没了。 无离子痛心疾首,“我还特意寻来了几个大买家,寻思着往上加一加价。” 虚淮子骂骂咧咧,“都是出家人还怕鬼,一看就是业务不精!我要是和尚,我就给人超度了!” 一逍深以为老和尚太心机了!“等着瞧吧,过不了几日,等无人问津了,他就来压价了!” -- 第141页 哪想,三老头刚下手,衙门就来了人 。 领头的衙役打着官腔:“我们接到热心百姓举报,说是原五云寺的地下有不少尸体,都往上冒水了!这三个老的,一起带走。” 待得上了山,衙役忙给三老头儿赔不是,“如今杭州城人多是非多,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衙门,刚刚多有冒犯,老爷子们!” 三老头自是理解,只是这会儿也有些琢磨不定,难不成废弃的五云寺成了抛尸地。 衙门雇了附近的百姓,挖了几天,将五云寺凿地三尺也没能寻到一具尸体。 却发现了一处泉眼。 虽有衙门辟谣,但是这地算是砸手里了。 三老头越想越委屈,寻了离小禅哭了一通,又溜溜达达地去知府后院寻离小君哭了一通。 末了,还给小孙子送了两只有鸡腿的鸡。 第83章 三皇子不讲江湖道义…… 三老头似是寻到了借口, 日日拿着卖不出去的地契到知府后院哭一通。 哭一通,然后就让离小君寻乖孙孙出来。 日日如此,日日带着两只有腿的鸡。 据说, 如今灵官庙已经只剩下小鸡崽子。 待得三人一离开,殷乐衍抱着离小君的胳膊晃呀晃,“娘, 你就管管我祖父们吧!” “日日吃鸡,我做梦都梦到自己变成鸡,跟别的母鸡打架抢窝下蛋……” 这都还不算。 因着他最近虚胖了几斤,他那后爹竟然给他寻来了一个武先生!日日操练他! 离小君摸了一把殷乐衍的小肚腩, 皱眉:“这都十日了,这小肚腩不消啊。看来这武先生没什么用处。” 殷乐衍点头,那可不就是没用!日日只晓得让他提气扎马步,大腿都粗了, 肚子还没瘦呢!亏他还是他爹的副将呢! “既然你也如此觉得, 那我就做主了!给你换一个武先生!” 殷乐衍倒吸一口凉气, 他娘这么久就敢说换先生就换先生,这么无脑宠孩子真的要不得呐!要是换一个间奸细进来可咋办? 殷乐衍一想到因着自己任性弄了个奸细进来, 而害得外祖一家一命呜呼…… 殷乐衍打了一个激灵,不行! “娘, 你要不跟我后爹商量一下吧?” 离小君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必!此事我能做主!” 殷乐衍垂死挣扎, “娘, 你要不见一见我的武先生吧?总不能听信我的片面之语就将人辞退了。” 离小君宽慰地拍着殷乐衍的手背,“原本我还有几分犹豫,但是听你这般劝我,我就知那武先生定然是不可取之处!” 离小君说完, 看到殷乐衍依旧是一脸惴惴,心想着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些天养着虽然恢复了几分天真烂漫,但是一遇上事儿,就怯怯的。 “既然收养了你,自当宠你。区区一个武先生,辞了也就辞了。” 殷乐衍还想解释什么,离小君就唤了管家,“管家,你一会儿给先生包3个月的俸禄将人辞退了。” 管家有些迟疑,“哪位先生?武先生吗?还是两位先生?” 离小君一想,“两位先生都辞退了吧!”府里的文先生还是靠着武先生介绍进来的,既然要辞退,两个就一起辞退吧,免得两人生了龌龊。 管家应了,“不知为何,老奴也觉得那两位先生鬼鬼祟祟,时常往书房那头凑。” 离小君这般一听, 更是笃定二位先生不正经教人,“赶紧将人打发了。” == 一个时辰后。 曹副将和孙先生齐聚贺禹的书房,面前放着两包银子。 曹副将:“舅少爷,少夫人对我是不是有些误会?” 孙先生:“舅少爷,我可是连少夫人的面儿都没见着。” 贺禹狐疑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掠过,“小君向来十分讲道理,你们确定没得罪过她?” 二人捶胸顿足,指天发誓本本分分。 贺禹这才信了几分,着人去寻了管家来问话。 管家实话实说,将殷乐衍如何撒娇痴缠要换先生,离小君又如何无脑宠儿子的事儿一一道来。 曹副将:……突然有些羡慕,不知怎么回事。 孙先生:……喔,他是受了牵连的。 “少夫人这般宠小王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踹门声。 贺夫人踹开门,“我家乖孙孙自小没了娘,如今有个舅母宠着护着又如何?就是三皇子在这儿,我也依旧是这一句话。” 有了贺夫人出面支持离小君,曹副将和孙先生只能被辞退。 “按照日子算,三皇子差不多也快到了。还要辛苦二位在别庄里住上些日子,等着三皇子归来。” 曹副将领了命令来教导殷乐衍,本就是大材小用,所以,曹副将也没纠结,索性推荐了一人入府。 至于孙先生本就是受了牵连,原打算让殷乐衍给他求求情。 哪成想人算不如天算,离小君已经寻了一个教书先生,刘南辰。 想当初,刘南辰因为没有廪生作保不能参加科举,意外被贺禹撞见了后,实施了一系列科举改革。 如今,刘南辰已经是一名秀才。 因着凭借送贺禹一本小黄册,成功搭上了贺禹。 因着时常出入知府衙门,离小君自然也对刘南辰有几分熟悉,对刘南辰的画工也有几分熟悉。 -- 第142页 府中日子捉襟,离小君正思量着如何开源。 刘南辰就这么撞上来。 官方避火图就这么诞生了! 既然打着官方的名号,离小君要求用材考究,故事新颖,画面清晰,务必让初学者一眼就看明白,看得懂! 离小君一后院女子,自是懂得要避嫌,所以此事都是交给贺禹与刘南辰沟通。 贺禹与刘南辰沟通了一回,就将这差事丢给了离小禅…… == 孙先生着人打听了一番刘南辰,听说此人只是一小小秀才,当即就带人寻到了刘南辰的落脚点。 孙先生亮明自己是小少爷的前先生后,死乞白赖地要日日跟着刘南辰一起去教书。 刘南辰在禀告了贺知府后,才带着孙先生去见了小少爷。 孙先生有意卖弄文采,想让刘南辰羞愧难当,知难而退,哪成想教着教着,竟然多了一个学生。还偏偏是没有束脩! 真是一个子儿都没有! 孙先生日日教书,那束脩还被刘南辰领了去。 孙先生只要表露出罢工不干,刘南辰就能甩了孙先生自己去教小少爷…… 这哪是多了一个学生,分明是多收了一个心机狗子。 == 三皇子一行人到了杭州城后,直奔行宫。 传闻,三皇子在延兴帝的棺木前长跪不起,足足跪了三日。老太后劝,依旧不起,兄弟劝,也不起。就这么跪足了三日。 最后文武百官和权贵世家联名恭请三皇子及早登基,送延兴帝入土为安。 三皇子也不含糊,趁机抱着延兴帝的棺木哭,哭军中无银,收复不了失地,也哭朝中无银,没钱给延兴帝下葬。 这时候,贺禹站出来了!表示愿意捐出自己的全部身家! 三皇子感动地握着贺禹的双手,大方地接受了贺禹的全部身家! 然后,三皇子就开始看向诸人。 这时候,诸人才明白。三皇子六七年不曾回京,早已经长成了臭不要脸的兵痞子。 所有人都知道,贺禹是三皇子的大舅子,三皇子就连演戏都懒得避讳。 说不定,在三皇子的眼里,演这一场戏,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大皇子咬牙:“我捐二十万两白银。” 二皇子切齿:“我也捐二十万两白银。 有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带头,百官纷纷解囊。 一听银子到手,三皇子当即挥手, “都记上了吗?” 内官点头。 三皇子笑问诸人:“不知诸位现在可方便?” 就这般,三皇子命令旧部,跟随内官,一家一家地去收捐银! 大皇子命人收拾出二十万两银子的时候,内官战战兢兢地递出记账簿。“大皇子,还缺二十万两白银。” “瞎了?这是二十万两银票!” 内官扑通一声给大皇子跪下,递出记账簿,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儿来。 大皇子,劈手夺过也记账簿,第一列郝然就是他! 大皇子:白银四十万两。 他可记得分明,明明是二十万两白银,竟然被生生地翻了一番! “荒唐!这是想钱想疯了吧……”大皇子骂骂咧咧,气得抬腿一脚踢向内官的心窝子。 三皇子旧部一把将内官提拎了起来,“老太监,你奉命办事,在这儿跪谁呢?想死不成?” 内官原是宫中旧人,早被大皇子收拢,这会儿让他来大皇子府上收捐银,来的路上就差点儿吓破胆子。 大皇子看着三皇子的旧部已经等得不耐烦,大声地讨论着大皇子诈捐…… 大皇子咬牙,“给!给他们!” 第84章 贺夫人不讲江湖道义…… 三皇子得了捐银, 立马着人换成了粮草马匹送往前线。 而后,才着钦天监择了一个吉日,启程回京都, 在皇宫里停灵 ,再扶棺送入皇陵。 文武百官与三皇子已经打了一个照面,自是已经知道三皇子是个兵痞子, 礼义廉耻这几个字三皇子一定不认得。 但是,三皇子是延兴帝留了遗诏点的新帝。 百官不得不歌颂三皇子忠孝义,知晓延兴帝最大的心愿就是回京都! 钦天监日观星象,选了两个日子。 一个是两日后, 一个是两月后。 三皇子点了两日后的吉日。 两日后回京都! 这消息传下去,砸得文武百官都懵了!他们废了半年才在杭州城站稳脚跟,三皇子才来几天,就要回京都了! 不是说好了要定都杭州城吗? 他们宅子都买了, 咋又要回京都了呢? 那这杭州城的宅子咋办? 京都的宅子他们可都卖了的啊。回了京城, 他们住哪儿去? 三皇子要回京, 百官自然要跟上。要是三皇子心血来潮,将没到的官员罢官了呢? 三皇子定下日子, 然后就亲自去了知府后院。 贺夫人见着三皇子一顿哭,三皇子笑着给贺夫人递帕子。“我做了您八年女婿, 您可总算是为我掉了一次眼泪。” 贺夫人抹着泪,“老了, 黑了, 想当初多俊呢。” 三皇子扶额,“娘,我可是快做祖父的人,能不老吗?” 贺夫人这才想起殷乐衍, 忙让人去唤了殷乐衍来。 殷乐衍见着自家爹,吸着肚子跪下行了大礼。 -- 第143页 三皇子也不让人起,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听闻,你给自己寻了爹娘?” 殷乐衍小心地抠着手指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连累了舅母。 至于舅父,连累了就连累了,不过一个后爹罢了。 殷乐衍抬起头,小心地道:“爹,我听闻外头都在说你穷疯了——” “有屁就放。”三皇子瞥了一眼也花花肠子的殷乐衍。 殷乐衍干脆地应了一声,挪到三皇子的脚边坐下,“我偷偷地跟你说,我舅母特有钱。” “呵,感情你是帮我寻钱来了?” 殷乐衍忙不停地点头,“我嗅着舅母身上的铜臭味,才哄着人认我做儿子。舅母可说了,只要我好好念书,好好习武,以后银子少不得我的。往后,待得儿子赚了钱,都孝敬您。” 三皇子似笑非笑:“那我可就谢谢你了呵。滚吧。” 殷乐衍忙应了,麻溜地滚去守着离小君。他爹最是言而无信了,万一拿离小君问罪就不好了。 待得殷乐衍走了,贺夫人开口解释:“认亲此事,是我私自做主……” 三皇子浑不在意地摆手,“这孩子打小性子倔,若不是投了缘,怕是轻易不肯喊娘。” 三皇子顿了顿,“在无恙城七年,这孩子从不曾问我要娘……如今,这般也好。” 贺夫人忍着哽咽,“衍儿早慧,你教得极好。” “两日之后回京,待得孝期一过,百官就该提议充盈后宫了。而衍儿身为皇长子,怕是会遭了人的眼……” “六七年不曾回京,怕是早已物是人非,为了护着衍儿,我想将他留在府中,交由他舅母舅父照顾……” 三皇子来之前,自然将离小君查得清清楚楚。离小君虽出身不堪,但其身上有颇多可取之处,最重要的一点,有钱。 要纳宫妃,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新帝登基,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就要接受他们送进来的姑娘家。 只宫人人心难测,三皇子不愿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遭了意外。待得宫中没有肃清前,三皇子并不打算接殷乐衍回宫。 对外,早已经声称殷乐衍四处游学去了。 三皇子虽知有心人会猜测贺府的养子会不会是他的皇长子,但是这都不重要,贺府地盘小,若是有人怀疑,就除了去吧。 三皇子与贺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后,管家来报,贺家人已经聚齐。 “走吧,都见一见。多年不见,连贺禹都娶媳妇了。”三皇子扶着贺夫人的手,去了正堂。 一屋子的人跪下见礼,三皇子扶起贺老爷兄弟三人,“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三皇子坐在上首,贺夫人亲自为三皇子一一介绍。 虽是六七年未见,府里的老人,三皇子依旧记得一些。只是小辈们长大了一些,音容面貌稍稍有了变样。 “这是贺禹的媳妇,离小君。” 贺夫人顿了顿,看着一直牵着离小君的手的殷乐衍,想着做戏做全套。“这是他们的养子。” 离小君与殷乐衍拜见三皇子。 三皇子受了礼,抬手示意部下抬进来两个木箱子。 “头一回见舅弟媳妇,这两箱东西我就借花献佛当作见面礼了。” 离小君谢过,三皇子就挪开了眼。 三皇子看向贺清越,笑道:“听闻清越学识不错,可有定亲了?” 贺清越谦逊摇头,“我已经娶妻。” “喔?我怎不曾听说?” 贺夫人气白了脸,“不过是一小小妾室,算不得娶妻。” 三皇子说笑的神色也有些淡了。“贺家以诗书传家,最重礼法。若是妾不成妾,妻不成妻,这圣贤书,你不读也罢。免得坏了贺家数百年清誉。” 三皇子说完,就走了。 贺清越惶恐跪地,目送三皇子离去。 若是不读书,他还能做什么?他还活做什么? 贺家人送了三皇子离去后,折回正堂。 贺三爷身为读书人,早就看不惯贺清越那糊涂样。“苦读十余年,如今倒好,因着一小小妾室,连自己前程都丢了。” 贺二爷却是相当直接,“一小小妾室无功无德,你脑子被驴踢了,日日想给她正妻的名分?” 贺老爷读书不行,原指望着二儿子考取功名,又是幼子,所以对他颇为包容。如今三皇子的话令人震耳发聩,只一个女人就将他迷得神魂颠倒,试问,又如何做个清官。 贺夫人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那是先皇钦点的新帝,我们谁人不战战兢兢地供着,你当是你一个人的姐夫?那你也得想想,你姐死了!” “阖府上下勒紧裤腰带,也要在新帝面前挣几分脸面,只想多年以后,后宫有主之后,新帝还能记得咱们家!给咱们家几分薄面。” “如今倒好,因为你那一点儿小心思,阖府所做的努力全废了!” 贺清越愧不敢当,以头点地。 贺夫人深吸一口气,“你既以为只要求了新帝的恩典,就能以妾当妻——今日我就成全你,免得你四处求情祸害了阖府上下。” 贺夫人话音在落,不顾众人的惊呼,“既你已娶亲,今日正好你的叔父都在,我就做主将这个家给分了。” 贺夫人原以为贺清越回了书院念书就消停了,没想着贺清越竟然如此天真,真是读书读傻了! -- 第144页 “娘,我知错了!往后,往后我再也不提了!爹,你快劝劝娘!” 贺老爷闭了闭眼,“分吧,往后你就跟岳家的姑娘好好过日子吧。既然读书不成,那就找点儿别的营生吧。” 依着贺家的惯例,祖宅和大头都由长子继承,贺清越得了京中两处宅子,三间铺子,良田百亩。 至于公中的银钱,只剩下不足万两。 贺禹:“二弟——他没个赚钱的生计,银子多给一些吧。” “如此也好。” 就这般,贺夫人做主将这个家分了。 贺清越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将分家契书交与岳倾宁,岳倾宁两眼一黑! 这、这三皇子要登基了,他们却分家了! 待得得知自己被扶正后,岳倾宁觉得自己又行了。就算是分家,贺清越还是贺家人。 外头都传,离小君本事了得,为贺家敛了不少钱财讨了三皇子欢心…… 只要她想,她也能! 一个小道士能做到的,她为何不可以? 隔日。 三皇子留了贺禹。 “虽然,你们大姐走了,但是本王还是贺家的女婿。本王早知清越闹得爹娘颇为烦恼,所以自作主张责罚了他一番。” 贺禹听得三皇子这番话,即知晓昨日只是姐夫教训小舅子,只是家事。 “姐夫罚得对。若不是我刚娶亲,怕吓跑我媳妇,我早将那混小子挂树上醒醒脑子。” 三皇子笑着摇头,“你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怕夫人。不过,明媒正娶的夫人,是该疼着。” 贺禹继而又说起那两口大木箱子。“那里头的房契——” “北疆如今不缺粮草,这些东西放在我这儿,也不过是废纸。还不如放在你夫人那儿,利益最大化。” 贺禹闻言,主动给出了六成的利益充盈三皇子的私库。如此一来,待得百官回京,离小君可就是奉旨卖宅! 三皇子倒是没想到,当初京城小纨绔,竟然被媳妇拿捏得死死的,看来这媳妇倒是娶得不赖。 继而,三皇子又提出了调贺禹回京任职,询问贺禹可有合适的人选来担任杭州城知府。 贺禹首先想到的是许同知。他当然知道许同知是多么地想要做个知府。 但是,依着许同知敛财的性子,杭州城百姓怕是要遭了殃。而且,许同知老来得子,怕是更会为了儿子,手伸得更长。 而且,得了儿子的许同知,自然不愿意留着许晋清这个嫡长子!所以,待得儿子一满月,许同知对外声称,将许晋清过继给过世的长兄这一房。 许晋清恢复了身世,自是不想再与许同知多有牵扯。 “我倒是知晓一个人,只是一小小秀才。” 三皇子倒是不介意功名,杭州城本是他封地,这些年来往西北送了不少钱,他自然也想杭州城的百姓过得好一些。 “刘南辰。” “他只是一小小秀才,怕是难以服众,不如待得他参加今年的科举……” 第85章 小媳妇不讲江湖道义…… 三皇子带着百官回京。 因着时间仓促, 船只有限,不少家眷都被滞留在了杭州城。 贺禹因着杭州城知府,但是新官未至, 贺禹还不能离开杭州城。 因着一路顺风顺水,只用了半月就到了杭州城。 待得到了杭州城之后,百官懵了, 京城的宅子都抛了,他们住哪儿? 据史料记载,北狄进犯,若是破了京城, 一定会烧杀掳掠,所以他们才卖了京城的宅子打算跟着朝廷定居杭州城。 前朝就是这样子的! 哪成想,三皇子竟然这般不怕死! 失地还未完全收复,就敢回京! 三皇子自然知晓他的官员们没地儿可住, 特善良地拨了一个大宅子让没地住的官员打地铺。 并且让权贵世家也效仿他, 收留无家可归的官员。 一日之内, 京中的宅子被炒到了天价,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三皇子登基后, 便让户部拨银子修缮官舍。 出身清贫的官员自知买不起宅子,早早地登记, 等待朝廷分房。 权贵世家自持身份,早得了消息早卖了宅子, 只留下一两处住宅。 只是, 世家人多,光是下人就有不少。如此一来,住处就显得逼仄,一时间各房纷争不断。无法, 只得拿出银子买宅子。 偏偏世面上,卖宅子的甚少。一有空宅子放出来,就遭人哄抢。毕竟,京都之中,从不缺富贵人。 京都一宅难求,杭州城却宅子遍地,还是血亏求出清。 离小君就是在这时候去了京城,顺便还带了好几箱子的小黄图,官船晃晃悠悠,驶了40余日才到了京城。 第一日,离小君就放出了一处一进的小宅子试试水,价高者得……另外,赠送一本印刷版避火图。 离小君也不着急,隔上十天半月才放一宅子,每回都是赚得盆满钵满。 临近过年,前线频传捷报! 在三皇子的旧部收复最后的一座城池后,仍旧在观望、有家底的官员疯狂地加入抢房一线。 离小君第二次来京都,可算是能好好逛一逛。 从贺家的铺子里挑了一间在巷子尾最隐蔽的铺子。寻了工匠将二层隔成一间一间的小包厢。打算卖各种各样的避火图。 -- 第145页 走在京城街头巷尾,离小君发现,京城百姓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果然,收复失地,普天同庆。 直到—— 工匠送了一大篮子的喜蛋给离小君! 离小君谢过,询问工匠家中可有喜事。 工匠答,自家儿子娶了一个小官家的姑娘。只不过,把他们家东厢房给女方做聘礼了!不过他家院子大,不碍事!但求儿媳妇进门以后,能给生一个读书人。 工匠乐呵呵地道,他们附近巷子里,可还有不少将自家姑娘嫁给小官做平妻的,还将厢房给分出去的。 虽然新帝下令修缮官舍,收了极低的租金,不少官员早已入住。但是官舍一家家一户户挨着,若是想做点儿什么,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不少官员动了心思,想要搬出官舍。 官员娶平妻的消息传回杭州城,家眷坐不住了,在杭州城拼命抛房,只想早点回京城。 贺禹为此,通过驿站给离小君捎来了信。 展信问佳。末了,给点儿钱。 离小君心里一突突,贺禹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离小君赶紧拿起了信,想要在信中寻找贺禹遇上事的蛛丝马迹。 字大如斗,一如既往地一字连着一字。 是亲笔信,没错。应该没被人威胁着写信要钱。 离小君摩挲着信纸,眼尖地在信纸的最中间看到了两滴水痕。 这是哭了?穷哭了? 离小君一想起,自己在京城呼风喝雨,贺禹在杭州城吃雨喝风——就有些、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的离小君开始筹钱。 自打知道贺禹从杭州城捎信来,贺夫人就有些许好奇。想当初,贺禹避到杭州城三年都不曾给家里捎信。后来,还是贺夫人受不得煎熬,时不时地往杭州城跑。 所以,这一回,贺禹主动来信,贺夫人自然是心痒痒的。 只是又怕唐突了这一对小夫妻。万一人家说什么甜言蜜语呢。 贺夫人装作第三次不经意地经过离小君的房门口,恰好被离小君瞧见了,招呼人进来。 贺夫人看着满桌子铺着的银票和银子,疑惑道:“好儿媳妇,这是做什么呢?” “娘,你来得正好。我要给贺禹捎些东西,还要寻可靠之人帮着送一趟驿站。” 贺夫人:“这事儿交给管家就好,管家没少往驿站跑。以前往西北,往杭州城,都没少捎东西。” 贺夫人说完,看着离小君将大额的银票都叠在了一起,有些心惊:“这些,都要给贺禹?” 离小君点头。 贺夫人忙询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吗?这乍一看都有近五万的银票了。 离小君将贺禹捎来的信推给贺夫人,示意她看。 贺夫人有些紧张,小心地觑着离小君的脸色,“那我可就真看了啊?” 说完就怕离小君反悔,打开了信。 一张硕大的信纸。 一共四列字。 第一列:问离小君好。 第二列:贺禹很好。 第三列:天气挺好。 第四列:给点钱。 贺夫人捂着脸,不愧是他生的好儿子,第四句话就能提到钱。 夜里睡下的时候,贺夫人还同贺老爷提起这事儿。“咱儿媳妇可真是会疼人,老大写封信就给了差不多五万。” 五万两银子够买多少孤本哇!贺老爷心里羡慕,但是他不说。 皱着眉,绷着脸。 “老大在他那媳妇面前向来要脸,等闲不会讨要银子。这是在杭州城,遇上事儿了?” 贺夫人一想:对啊,他儿子可太要脸了! 担心了一晚上的贺夫人,第二天就动用了自己的嫁妆银子,顺带着还将贺老爷的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给卖了,凑了个五万银子也一道儿捎上了。 宫中,新帝跟前伺候的都是西北的旧人,一切井然有序。 内官得了消息,小心地挪到殿内。“圣上,国舅府上有东西拿出来当了。据报,老夫人今日亲自去了驿站,往杭州城捎东西。” 新帝:“去查。” 不多会儿,新帝就得了消息,贺府往杭州城捎了十万银票。“这事儿遇上事了?去,到我的私库里扒拉扒拉,凑个十万给一道儿捎着。” 内官艰难地道:“圣上,您私库里没有十万两银子。” “五万两银子!不能少了!” 最后,内官东拼西凑,凑了五万两也捎上了。 驿站官员看着宫中亲自来人,自是不敢耽搁,只用了七日就将包裹送到了杭州城。 贺禹得了驿站送来的大包裹,一打开,就是三份。 哟嚯,他果然受人宠爱。 贺禹得了十五万的银票,就开始买宅子!那些离京官员的宅子! 如此,二十天后,贺禹又捎来了信。 依旧是斗大如牛的四列字,末了,最后还是要钱。 离小君又凑了五万两银票。 贺夫人咬牙,又卖了贺老爷的两本孤本,拿出了仅剩的嫁妆银子,又凑了五万银子。 新帝一想,怎么着他也不能比两个女人弱。这五万银子,必须跟上。 穷哈哈的新帝将差事丢给了从小伺候他的内官。 内官那个悔啊,早知道他就留在西北养老了。千里迢迢来了京城,原以为是来享福的,这福没享到,就要被逼着拿出自己的私房。 -- 第146页 皇宫里的宫人原被大皇子二皇子收买的,时常忐忑着会被新帝清算。一听到新帝跟前伺候的红人在变卖家财,一个个巴巴地赶着来送银子…… 贺禹雄赳赳气昂昂地拿着银票,出了衙门,又去买宅子了。 又是一个二十天,京城里的离小君准时收到了银票。 离小君捏着那如出一辙的信笺厚度,主动将信笺递给贺夫人先瞧瞧。 贺夫人摆手拒绝。看这信,代价太大了! 她的嫁妆银子都已经空了,贺老爷也已经将书房锁起来了。再看下去,贺夫人得变卖嫁妆里的铺子和宅子了。 这信,不看也罢。 皇宫里,内官小心地道:“杭州城那边又来信了……” 新帝手里捧着的书,愣是手一抖撕下了一角。“此事,往后不必跟我说。” 离小君回了院子,咂舌。依着贺禹这要钱的速度,看来,她卖的宅子都涨涨价,若不然,怕是下一个日子,可能都给不起五万两银票了。 贺夫人默默地看着管家往驿站送包裹,不得不感慨。 她突然有些感谢她的好儿子那些年,不曾给她捎信。这一捎信,就要钱,谁架得住?也就贺禹那小媳妇,一心为了贺禹。 新帝虽说不想再知道捎信这事儿,但是内官心知新帝那是穷的。早然人默默地关注着,得了消息就与新帝汇报。 新帝内官:果然是天真的小媳妇呐,哪能这么宠男人?早晚怕是要吃亏…… 贺禹如期收到银子,只是这一回只有五万。 贺禹叹息地走出了衙门。 百官家眷见着贺禹来了,全家感激涕零! 好人呐! 偌大的杭州城都在卖宅子! 只有贺知府愿意买下宅子,让他们这些滞留杭州城的家眷们可以回京!可以管男人去! 这一份情谊,永世难报! 所以,不等贺知府开口,家眷们主动将价格降了降,总不能让贺知府太亏了。 就这般,贺禹神奇地成为了家眷之友。 第86章 完结 新帝重科举, 一登基就开了恩科。 待得年后,又是会试,殿试。刘南辰一路如同开了挂, 一举拿下二甲进士。 新帝点了刘南辰为杭州城知府,满朝哗然,纷纷上奏:使不得!乱了规矩! 新帝大手一挥, 又点了几个新晋的进士出任知府。满朝震惊,又上奏:使不得!乱了规矩! 新帝浑不在意,任性地开始给小县官升官。满朝震惊,但不敢上奏。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 新帝这是铁了心地不让他们如意。 再细细一琢磨,他们发现,新帝虽偏宠西北和杭州城的,但是升的那些地方小官员都是从京城到杭州城沿线的, 最重要的是, 这些年考评不错。这般看来, 也不是耍情绪。 新帝登基不过几月,满朝皆对新帝的脾性也多少有些摸清, 这位、这位多少有点儿真性情,要顺毛撸。 春暖花开之日, 就有官员进言,后宫空置, 可以进新人了。 这一回, 新帝大大方方地同意了。 只是新帝身侧无人,无人主持采选。如今后宫之中,只有太皇太后,还有几个太妃。 太皇太后跃跃欲试, 亲自来寻了新帝,抹了一通眼泪,怀念了一番死去的贺家女——还没等她擦干眼泪,新帝就悲伤地难以自抑,当即决定取消秀女采选。 新帝一伤心,又想起旧人来,追封贺王妃为温修皇后,封其子为皇太子。 百官本就打着选秀的机会,将自己家族中的姑娘往宫里送,因着新帝无后无妃,只要努努力,说不定就得了一皇后,再次也有一妃子。若是再生个儿子,说不定搏一搏又是一太子…… 原本这些算计地都挺好,哪成想被太皇太后这般一搅和,算盘落空。 如此就有官员谏言,太皇太后应该搬出慈宁宫,应与老太妃、老太嫔搬去同住安寿宫。 太皇太后无法,只能搬去安寿宫。 如此静静地等待新帝缓和心情,一个月以后,百官又提及采选秀女之事,新帝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这一回,新帝将选秀之事交给贺夫人,又挑了一无儿无女的太妃,和离小君。 最终,选了十六人进宫。每人都得了一本立体版春O图。 ==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里,贺禹坐的船只到了京郊的码头。 贺禹有些紧张,他们俩夫妻已经半年没有见面了。 也不知离小君会不会想他? 想来,应该是想的吧? 要不然,怎么可能会一次一次地往杭州城捎钱!所以,一定是想他想得要死要活的吧? 临下船前,贺禹换上了簇新的春衫,背后绣着交颈缠绵的鸳鸯。 船只一靠岸,贺府的下人就来问信。 得了准信后,贺府的下人上了船,与贺禹带来的护卫们一起将行李搬下了船。 马车嗒嗒,贺禹想着,离小君见着自己会如何?会思念地止不住泪吗?就这般想着想着,贺禹受不住了,先哭为爱。 到了贺府门前,贺禹总算是止住了泪水。 贺夫人正要出门赴宴,哪巧在正门口遇上了贺禹的马车。 贺夫人看着赶车的老魏,她记得老魏这几天都在码头接贺禹。 “大少爷回来了?” 不等老魏开口,贺禹就掀开了帘子,跳下马车。 -- 第147页 “回来就好。”贺夫人说完就打算走人,一抬头就看到贺禹红着眼睛看着她。 想家想哭了?!! 贺夫人顿时觉得自己草率了,怎么能这么敷衍地对待一个想家想哭的儿子。 贺夫人深情地道:“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别走了啊。” 贺禹扫了一眼:“就你一个人?” 贺夫人点头,“嗯呐。” 贺禹:“她呢?” 贺夫人:“你是说你媳妇啊,她去忙正事了,点春会堂口搬到了京城,最近你媳妇正忙着,你要是没事就别去打扰她。” 贺夫人说完,就上了马车走了。 “大少爷,我知晓少夫人在哪儿,要不,咱这就走起?”老魏小心地觑着贺禹的脸色。 “不必。”贺禹冷硬地拒绝。 离小君都不在家中等着他,他怎么可能巴巴地去寻他! 这一路逆风逆水,他都在船上飘了40来天!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贺禹留下护卫搬东西,自己迈进了府里。 贺禹去了外院的小院,哪成想里头空荡荡的。这才几年未归家,连他容身之地都没了吗?! “管家!你在哪儿!” 管家听到呼唤匆匆赶来,忙将盛怒的贺禹哄着上了新院子。 离小君依旧用了侃春院这个名儿。 看着侃春院三个字,贺禹的心情微妙地有些好了。 院子里的花嬷嬷见着贺禹归来,忙笑着将人给迎进正屋,又唤了小丫鬟麻利地去准备膳食。 “嬷嬷,您可别忙了,我不饿。您怎么在侃春院。” 花嬷嬷是他娘的陪嫁,这些年一直在他娘跟前伺候着。 花嬷嬷:“自打少夫人来了京城后,夫人就将我拨给了少夫人。少夫人年纪轻,夫人怕下人糊弄人,特让我在少夫人跟前多看着一点。” 贺禹了然,泡了一澡,用了一点吃的,就回了屋子歇息。 贺禹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了后,又梦到了离小君贱兮兮地笑着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一息惊醒! 再醒来,日头都已经西斜。 可是,离小君还未归来!!! === 半个时辰后,贺禹来到了一处宅子前,两只石狮子身上披着红绸,脖子上带着大红花。 贺禹把玩着大红花,嗤笑了一声,搞得还挺像有喜事。 贺禹上前叩门,等了许久,都无人来应门。 贺禹绕着 宅子转了半圈——听到了咿咿呀呀地唱曲声儿。 点春会还收了唱小曲的? 贺禹唤了几声:“离小君!开门!” 此时,正在花园里听戏的离小君穿着一袭长衫,摇着一把绸扇,外人见了,谁不道一声好一个俊俏公子。 自打来了京城,贺府的厨子特别会做吃的,正在长身体的离小君一下子窜高了不少,还长了不少肉。 赵棚主小声道:“我刚好像听到贺知府的声音?” 佟喜磕着瓜子,喝一口茶:“贺知府还在杭州城呢,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赵棚主抓了一把瓜子,看着已经走到了高台前的离小君,“那我可能就是有些犯怂才出现了幻听。早知道咱们会长会迷上角儿,我定然不会将他们妙班子拉进点春会的……” 贺禹唤了几声都没听到动静,听着小曲儿咿咿呀呀地上了高潮,终于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翻身攀上了墙! 贺禹蹲在墙头扫了一圈,高台之上唱曲的几人背对着他。贺禹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在观看席上寻着离小君的身影。 只一眼,贺禹就看到了坐在前面的赵棚主,只赵棚主旁边的位置空着。后面,三三两两地坐着不少人,摇头晃脑地听着曲儿,时不时地传来几声起哄声。 唔,唱得倒是不错,合该着起哄给点儿赏钱。 既然没找错地儿,贺禹跳下了墙头。 贺禹摁下了一颗跳得扑腾扑腾的心,一会儿见着离小君可得将人摁住了,大庭观众之下,呸,激动地嘴瓢了!重来一回,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将他给扑倒了可就丢面儿了。 所以,贺禹猫着腰沿着墙角蹭啊蹭啊地转了过去。 点春会的人瞧见了贺禹,贺禹无声地指了指前头的赵棚主,点春会的新会员们了然地点点头,只当是同行寻赵副会长。 贺禹从后头拍了拍赵棚主的肩膀,赵棚主一转身见着贺禹放大的脸,一手瓜子抖落了干净。 “知府大人,您可来了!” “怎么,盼着我来?”贺禹与赵鹏主有几番往来。 赵棚主笑嘿嘿地点头,拼命地给一旁的佟喜使眼色,佟喜刚动,被就贺禹瞧见了 。 贺禹一个眼神看过来,佟喜就不敢再动。 “怎么,你们好像不欢迎我来?” “离小君呢?” 佟喜僵硬着脖子不敢动。 正巧,台上唱曲的声儿曳然而止。 贺禹转过头—— 看到了离小君长衫款款,正用一绸扇挑起一个角儿的下巴…… 贺禹差点儿以为自己是见到了许晋清! 再一眨眼,贺禹瞬间暴怒,“离小君,你在做什么!还不给我滚下来!” 离小君听到熟悉的声音,再一转头,看到熟悉的贺禹,吓得一个腿软——角儿伸手扶了一把离小君。 -- 第148页 见鬼的,梦境重叠了! 离小君站直身体:“我可以解释的,我刚就是腿软了。” 贺禹朝着离小君勾勾手,“来,跟我说说,那条腿软了?我跟你捏、一、捏。” 佟喜十分有眼色地清了场。 “腿软得走不动了?”贺禹沉着脸,一步一步朝着高台之上的离小君走去! 三天。 离小君没出过侃春院。 侃春院里,荡漾着离小君微弱的求饶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