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亲亲》 分卷阅读1 阿郎亲亲 作者:穷发之北 分卷阅读1 《阿郎亲亲》作者:穷发之北 文案 二十几年前:你来我家,我藏着你。 二十几年后:以后再约。油嘴滑舌。紧张什么呢?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宇航,段慕亭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灵异神怪 白鹤市是个历史悠久的古城,古代曾是两省边际要塞。一条大河横贯城市,是长江的二级分支,在古时曾是重要的漕运线路,运粮和带商货,作沟通南北经济和商品流通之用。白鹤市是这条河孕育而生的,关于河的故事数不胜数,河边有一道大堤,每到夏天的傍晚,堤上杨柳依依牌桌方方,老人坐在竹椅上乘凉闲聊,孙儿蹲在地上杂耍,听大人追溯河里发生过的闲事,譬如谁家考上清华的准大学生贪玩游泳淹死了,上几十年超生游击队的弃婴被一脚踹入河中,建国后□□多少人挨不住饿跳河身亡……甚至往前推上千年,哪位诗词大家在此登高赋诗,又哪个黔首揭竿而起,成为刀下之鬼。 白鹤市虽然是个古城,但平日除了旅游旺季来点旅客,普遍还是陈旧冷清,且受政府文化保护政策,不得兴办重工业——开放了也没几个大款来投资吧,劳动力和资本等区位劣势导致市里几乎没有像样的企业,大家只能开个小门店,卖点花生饮料矿泉水,或者接受第三产业大老板的无差别投资;工资不高,政府赤字,但小门小户,生活并不难过。总之,白鹤市是个十八线小城市,每次省排各市gdp贡献时,都卡在队伍偏下,而垫底的是几个少数民族居住区。这里的人很闲适,挣点小钱,过点小日子,生个小儿子小女子,就高兴得合不拢嘴巴子。 这河是条好河,虽然不能进行大规模水产养殖,但有丰厚的人文历史底蕴,老百姓茶余饭后在这里走一走,望远处青山,看足下浪涛,含饴弄孙,真觉得此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乃是中华大地上一方养人的宜居城市。这条河也有让人焦虑的地方,每年夏季风的暖湿气流沿南海北上,与北方南下的冷风相遇时,气流抬升,水汽冷却凝结,会形成大规模降雨。 河是好河,雨不是好雨。几年前修三峡大坝导致河流部分改道,古时的浚疏系统遭到破坏,现在的白鹤市人民,每每一望到天际的黑云和白色闪电,就会疯狂地提着蒲扇冲到河堤上收藤椅竹椅和小板凳,同时大肆同情一番望着雨滴脸色苍白的临河居住人民。雨小则河水泛滥漫延河堤,雨大则千里银线狂奔而来,波浪滔天,淹没家园。 这天是中元节前夕,河岸上火光通明,星火点点,好似万盏莲灯于河面上漂浮,火苗摇曳多姿。很多的老百姓在河岸边烧纸,这里有习俗,给死去的亲人烧纸并不在中元节当天,前后几日都可。而且城市里街坊小区,楼道重重,纸烧多了浓烟滚滚,莫不呛人得慌,便不通口头而约定俗成,春节在河边放烟花,中元节在河边烧纸。沿岸一圈的黑色灰烬,像极了和尚头顶的戒疤。 张宇航今年六岁,浓眉大眼小高个,生的非常活泼灵气,不折不扣一英气小正太。晚上牵着奶奶的手跟爷爷去河边烧纸,四下十分热闹,小朋友围着柳树唱歌跳舞嬉戏玩耍,大人们言谈甚欢,他脱了家人跑过去,嘻嘻地追着诸位玩耍。今晚月色并不十分皎洁,天穹上紫蓝缠雾,好像一方密不透风且烟熏火燎的锅盖。他跟小朋友们在一起玩,倏忽听到闷闷的雷声,似滚动的沉重石碾,抬头望了望天色,已全黑了,时不时劈出几道闪电。 他顿时高兴起来,欢快地绕着圈和伙伴时唱念:“下雨啦,涨水了,房子淹掉,不用上学!” 小伙伴们也嘻嘻地跟着一起唱,说着拜拜然后去找各自的家长,张宇航穿过密密匝匝的漆黑大腿,找到了提着蒲扇的奶奶,就牵着她的手要抱抱要回家去了。 临走时河水似乎十分沉不住气,潺潺的声音透着喧嚣,好像快要沸腾的热水。 张宇航跟爷爷奶奶回到家,屋子里闷热难耐,奶奶支使他去开窗户透气,说着大概要下雨了吧。张宇航小步跑到窗户边,一边垫脚一边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开!”,哐当将窗户推到底,按下卡簧。天际突然一道紫红色闪电急匆匆掠夺黑云,好像渺无踪影的游龙,直直贯入地上,随即是“咔擦”一阵惊天动地的雷鸣。张宇航吓得吱哇乱叫,又颇觉刺激地把头探出窗外。 好凉快的雨啊! 绵密雨网,兜头凉风,真有意思。 大人不敢在下雨天通电开电视,开灯,于是点了两支蜡烛,伺候张宇航睡觉了。躺在清凉的竹席上,张宇航拿了张小棉袄盖住肚脐,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现在就读于白鹤市小学一年级,学校位于河流边上,往往一到下雨天,水漫金山,能淹到二楼。他的教室在二楼呀。希望今天的雨下大一点啊,把校门口淹了就行,不用上课了!他高高兴兴地想了一会儿,闭上眼时心脏还扑通扑通直跳,欣喜地睡着了。 一晚狂风暴雨。 第二天,张宇航起床第一件事扒着窗户眺望远处,雨已停,这让他有些失望,但楼下小区的绿化带上布满五颜六色的垃圾袋和塑料瓶,草丛东倒西歪,大树苍翠滴油,有的匍匐在地,可见昨晚有一场恶战。他自己去学校,背着奥特曼小书包,穿着奥特曼小凉鞋,下台阶,“啪叽”一脚踩进积水里,呼啦往下刺溜了几米远,居委会婆婆提着裤脚狂奔而来,孔武有力的手臂直提了他的衣领,拎菜似的给他拎进了保安室。 婆婆叫他脱光了拧水,张宇航捂着小裤裤抵死不从,说:“我要去学校上课。” “那你回家换身干衣服。” 旁边的门卫爷爷正一瓢一瓢铲地上的雨水,汇塑料桶里再倒向外面,踉踉跄跄提了满尖,哐当把桶都给丢了出去。他连追几步抱着桶笑了下:“路上被淹的地方还多,换身干的也会打湿——这天还上什么课?听说学校都被淹了,你们老师有病不?” 张宇航突然感到很快乐,却抿着唇不吱声,扭扭捏捏地放下了湿透的书包,往门卫室的桌子上爬,想坐。 保安爷爷说:“你给老子下来。” 居委会婆婆满面愁容:“这叫人啷个办?老子还要买菜,中午儿子媳妇回来,老子让他们餐风饮露咩?气死了。” 两个人聊起来了,张宇航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几个哥哥姐姐踩上台阶也扑通跌下,刺溜滑了几米,然后一声不吭进了门卫室看风景。 有点挤,他从大人的腿缝间蹿了出去,提着湿淋淋的裤子,踩着凉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阿郎亲亲 作者:穷发之北 分卷阅读2 丝丝的积水,啪嗒啪嗒往前狂奔。路上遇见几个同学,都背着小书包往回走,老师说今天放假啦,校门口不仅被淹,还倒了棵大黄果树和电线杆;变压器也被雷劈啦,烧得锅底一般黑。 张宇航听闻此事依然很高兴,沿马路乱跑,路上人不多,但走了几分钟后,迎面匆匆走来一群人,七大姑八大姨,边走边惊惶地说着河边死人了。具体是个什么死法,雷劈,溺水,建筑物倒塌压死,众说纷纭。张宇航从小到大还没经历过死人,听他们说觉得好可怕,但是又很好奇,便调转行军方向,跟着他们去看热闹。 河边有处小寺庙,受到政府文化局特别保护。旁边在修一座桥,连接河岸与本市最大的公园。瓦罐车和推土车四仰八叉地停放着,张宇航从重重的人围挤进去,眼前便是脱了白漆的笨重锈红铁器,地上横放钢筋和大量预制板,顺着人围中心看过去,第一眼是揉烂的湿漉漉的黑衣,第二眼才注意到泡得灰白肿胀的手臂和脖颈。张宇航并没有非常害怕,他理解的死亡应该包含鲜红的血液,但这人没有。往前走两步想看得更清楚,胳膊一痛,整个人往后仰了过去。 陌生的年迈爷爷拽着他,皱纹中挤出两只浑浊老眼:“你过去干什么!不怕吗?” 张宇航瘪了下嘴,推开他径自走了。 走到一棵歪脖老柳树下站着,前面是叽叽喳喳的人墙,张宇航有些百无聊赖,偷听大人说话。这人死亡现场不在这里。昨晚下雨,他躲一株柳树下避雨,被雷电当场劈死。半夜河水暴涨,尸体顺着江流漂浮,冲到这片公地上,夹入了钢筋堆里,卡住了,水刚退下去。一堆人往旁边走,去找到了寺庙前的大柳树,被雷劈得只剩一半了。木质焦糊,枝叶却鲜嫩。 张宇航跟着走,就去了寺庙门口。寺庙有灵气,几年前夜半突然暴雨大作,沿岸淹死了一整户。庙里看门的大爷白天吃酒晚上在三宝殿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挂在了佛祖的怀抱里,抬头就望见弥勒佛那一对大奶。 大人说话叽里呱啦的烦死啦,也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张宇航爬了寺庙的高门槛,在里面乱跑,一个石板缝里长青草的偌大院落,正中置一方高大方正的石坛,中间七零八落插了手指粗的大香。他缘壁往上攀爬,伸手往里面捞了把,湿润的黑色香灰,还有半焦的红色许愿符,没有被香火烧为灰烬,仍有继续燃烧的机会。 他抓着香灰往天空一抛,仰头看着那些细密的粉末,天空灰白,低下头,打了个可爱的喷嚏。揉着鼻子从石头上跳下来,眼前却突然撞过来一袭黑衣,张宇航脑子一闷,整个人朝后弹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凉鞋打滑,整只左脚从凉鞋口溜出去了。白嫩嫩的脚丫子。 张宇航羞耻地抱着脚脱鞋,眯着眼看撞他的人。 先看到一双□□的脚,白,瘦,脚踝上绑着锁链;往上是黑色的裙子,布料十分扎实,不止一层;一双垂在腰侧的手,苍白,瘦削,指甲很长,握着黑色长线和布袋,手腕上打着铁索;依然是纯如鸦羽的黑色衣服;苍白的脖子和线圈似的鲜红肉疤;苍白的下颌和瘦削的脸颊;漆黑僵直的双眸;中分别入耳后的黑色长发,现在张宇航才看清,他腰侧的黑色布袍后,垂着稠密的长发。 张宇航盯着他。 那人也盯着张宇航。 片刻之后,那人唇角勾了丝意味不明的笑,转过身去。 隔了距离,张宇航才看清楚全景。他身材颀长,长袍乌青,脚上拖着黑沉沉的锁链,走一步瘸半步。慢吞吞地,跨寺庙门槛时,好似脚踝上的锁链太短,完全提不起来。他倾下身去,趴在地上,跪着爬出了门槛。又站起身,一下一下用苍白的瘦手拂开了袖下的灰,身影一半,消失。 张宇航转着眼珠子,穿上鞋子跑到寺庙门口。 他站在焦黑的柳树边,垂目看着阴沉的远山近水,一动不动。 第2章 姻缘邂逅 张宇航扒着门,片刻,从门槛上爬过去,小步小步走到他身边。看向他一直注目的地方,不过是浑浊的河水,并不稀奇。仰面再看这个人。 仰视时他的脸,从下颌到眉心,鼻梁挺直高准,五官轮廓分明而消瘦,长眉浓翠。双目微陷,凝神如星。张宇航脖子仰酸了,便平齐视线,从他手臂边望到惨白的赤足上。涂着黑色的指甲,趾尖瘦削修整,骨形崎岖如玉。他跟个木偶泥塑似的纹丝不动。对他龇牙笑两声,也不回转身来看自己一眼,张宇航便自娱自乐地蹲下身,伸出细细的手指头,慢慢戳向黑裙之下。 指头往前爬,按死几只蚂蚁,终于摸到了青惨惨的脚尖。冰凉冰凉的,像瓷砖。张宇航觉得这双脚长得很奇怪啊,跟爷爷奶奶枯萎粗硬的大脚不一样,摸起来细滑,没有皱纹。张宇航翘着指尖,点在他大趾头的黑色指甲上,抬头望他。 他乜斜视线,定定对望而来。 张宇航小声小气,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不穿鞋子呀?” 他淡声道:“没有。” 原来他会回答我。张宇航对他好感多了一点,便大着胆子将指尖沿着山脊似的跖骨一线慢慢往上滑,问他:“你为什么涂指甲?”还不等他回答,便嘻嘻笑了起来,“你是男的喔,老师说男生不能涂指甲——”眉目顾盼,“也不能留长头发!” 段慕亭默了片刻,俯视这个小男孩,启唇道:“我活着时候,男子都蓄发。” 张宇航没听到,绞着他的袍尾,用指头一层一层隔入,嘴里唱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为什么你要穿裙子?” “不是裙子。” “老师说男人不能穿裙子。”仰头真诚道。 “……”段慕亭低头看他。 “一二三四五六七,为什么你的裙子有十一层?” 段慕亭一哂,随着孩子牵衣扯角,不再说话了。 张宇航揪着他的寿衣,从腿缝一路摸到腰际,用指甲挠衣服上的盘扣,新鲜得很:“穿这么厚你热不热啊?”没等到回答,便自顾自说,“昨天下雨了,今天好凉快,你应该不热吧。”说着又去捞他的头发,握在手里,像顺滑的丝绸,拽了下,蛮有弹性,张宇航因问:“你为什么要留长头发呀?” 旁边过来一个奶奶,看见张宇航举着手自言自语,将蔬果袋子往腋下一夹,俯身道:“一个人耍什么这么起劲?不上学吗?还不回家,小心人贩子把你抱走。” 张宇航抓着一手黑油油的头发,斜视她一眼:“人贩子才不会抱我,抱我我打他。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阿郎亲亲 作者:穷发之北 分卷阅读3 ” 奶奶笑了笑,抬手包住他的小手,唬得张宇航一捋,拽着头发往下拉扯,段慕亭微微折腰。张宇航当即大笑起来,望着段慕亭唾沫四溅地分说:“不是我拽的!哈哈哈,是她弄我这样的,不怪我!” 奶奶拧着脖子梭巡一眼,愕然地压低头:“你在跟谁说话?” 张宇航捧腹大笑,扭身钻到男人的黑袍后面,抱着他的手臂躲藏:“略略略,你不认识我们。” 奶奶面色不善,狐疑地笑了一下,提着塑料袋摇摇晃晃走到了路边,很远了还遥遥回望,频频摇头。 张宇航笑够了,就重新抱住了段慕亭。经过刚才那一番相处,他觉得这个叔叔好像蛮好的,虽然不说话,但不会像楼下那哥哥,每次看到他都要虎跳豹越似的跑过来,把他拦在楼梯间里揉搓一顿,可烦死了。他好奇地摸着他手上的锁链,直接也顺着腕骨滑弋到了苍白的指骨上,油脂的色泽。他急急“哎”了声,“你指甲好长哇,老师说不能留长指甲,不卫生!” 段慕亭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最长的指甲接近十公分,打着卷儿,像蜷曲的树根。他淡声道:“卫不卫生对我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张宇航研究性地拌着指尖玩儿,翻来覆去,指甲互蹭,发出摩擦声,“这么长的指甲,写作业会不会抵着了?指甲在本子上刮拉刮拉,嘻嘻嘻,很麻烦的。” 玩了会儿手,又开始摸索冰冷的锁链,问他:“你为什么要戴这个链子啊?是不是很重?”抬手托了托中垂部分,随即脱力地吐吐舌头,抱怨,“真的好重哦!你累不累啊?” 段慕亭看他,道:“累。”他从在很多年前在菜市口被斩首,魂儿刚被鬼差拘上,就戴上了这两副锁拷,此后在地下受鞭刑、烧刑、剐刑、油锅刑,都戴着这玩意儿。慢慢便跟他融为一体了,并无感觉,方才听他一问,才醒悟自己应该觉着累。 “那为什么不把他扔掉啊。” 段慕亭缓和了语气:“打不开,没有钥匙。” 张宇航怔怔地看着他,露出失神的样子,好一会儿道:“我家楼下面那个路上,有开锁的爷爷,四五个摊位都是,我可以带你去开锁!” 方才的人都看不见我,又怎么看得见这锁呢。段慕亭摇头笑了会儿,抬头又看远处。涛声潺潺,泄洪口咬食浊黄的扭浪,寸寸地将泛滥澎湃的水面咽下去,塑料袋沿着漩涡眼打转儿,河堤上行走的人越来越多了。 张宇航十分喜欢他,虽然他周身发冷,但是穿着打扮都很奇异有趣。就抱着他的手说了会儿话,好久,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脸颊发红,粗声道:“诶,我叫张宇航,张是弓长张,宇航是宇航员的宇航,爷爷说我长大了要去研究火箭。你叫什么名字呢?” 段慕亭听这话微微痴了,平声道:“无名无姓,一缕孤魂罢了。” 张宇航仰面嗔笑:“你好坏啊,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却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难道你不想和我交朋友?快点告诉我!” 段慕亭微微扭转身子,蹲下平视他:“我并非人。” 张宇航小脸昂扬,毫无退缩,并不以为他在开玩笑,只是很感兴趣地问:“你是什么呢?” “我是死了的人,孤魂游鬼。” 张宇航笑容凝滞了片刻,抬手抓了抓头发,放在掌中间瞅瞄,磨磨蹭蹭道:“但人死了怎么会动呀,你并不像刚才那个被雷劈死的人一样啊。他那么可怕,你才不可怕。” 段慕亭道:“人死后会有阴间的鬼差来拘魂,我的身子已经死了,魂魄还在。你眼前所见,并非那个拥有身体的我了。” 张宇航握住他如冰的手:“我知道!你是鬼,还有妖精,神仙,天使,精灵,狼人,我在书上看到的,都好可爱哦!” 段慕亭嗤笑了一声,反问:“何以见得我是可爱的?” 张宇航咧开嘴,嘻嘻嘻嘻笑了好一会儿,抬手从他耳边抚摸着头发,贴着掌心,温温柔柔的,好像抚摸小动物,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段慕亭用指尖在地上一笔一划,血红的印痕慢慢显出,写出他的名字。张宇航拗着脖子,半边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直勾勾盯着这三个字:“什么什么亭?” 重复之后,他立刻高兴地念了几遍,从低声到高声吟诵,击掌道:“我记住了。” “记住了也罢,何必记这个名字。”段慕亭站起身来,带动手上的锁链哗啦呼啦响,反被张宇航牵住了手,又注意到了。“你为什么要戴这些呢?可不可以取掉?” “不可以。”段慕亭笑道,“我倒不想取下,现在戴惯了。若没有这东西,我成了彻底的孤魂野鬼,各处晃荡,居无定所,要被魑魅魍魉欺辱。不如戴着这个,好歹载入籍册,偿还业报,便可投胎转世了。” 张宇航听这话迷迷糊糊的,但十分擅长抓取关键词:“投胎转世?你要投胎转世?” 段慕亭道:“昨晚上我和鬼差去往投生的路上,路经此地雷电大作,劈死了不相干的人。就是工地上的尸首,他本来寿命未尽,鬼差便带他去申冤了。让我在这里等他。” 张宇航似懂非懂点点头,垂眸拧了下指甲,问他:“那他真的好倒霉——你要等多久哇?” “不知,少则一天,多则四五天罢了。” 张宇航往四下望了望,青铅色的天空沉闷厚重:“你住哪里呢?要下雨啦!” 段慕亭苍白的唇边漾出笑纹:“我做鬼多年,在炼狱偿还业报,刀枪尚且不惧,怕什么风雨呢?” 张宇航狐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不等回答,又道:“我们去另一边吧?这里都是路,没有地方躲雨,那边是街道,下雨了藏在房子底下就淋不到了。”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你知道吗?” “不知。” 他顿时松了口气,语气欢快起来:“我带你过去!那边还有饭店,你可以去吃饭。”往前疾跑了两步,又因为他脚踝上的锁拷返扑回来,“你吃东西吗?” “不吃。” “昂,不吃会不会饿?” “不会。”段慕亭任他牵着走,袍裾拖曳。张宇航反身看过来,抬手撩起了他的袍子,握在手上:“哦,那鬼是要特殊些——你衣服拖到地上了,会脏的。”蹲了蹲身,“你不穿鞋,脚也会脏的。水过之后地上全是烂泥巴,还臭臭的,有死耗子和蚯蚓,呕——恶心死了。” 段慕亭道:“我本来是不洁之躯,倒不怕。” 张宇航又哦,并不放手,为他提袍尾,渐有风雨势,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阿郎亲亲 作者:穷发之北 分卷阅读4 几次要加快脚步,又扭扭捏捏地停下候着他了。段慕亭突然感到好笑,为什么要跟他走?躲雨何处不是躲?况且他本也不惧,不过看这小孩有趣,想跟他玩会儿罢了。活人的小孩,热气腾腾的,赤子情怀,可爱可亲。 这一段路毫无遮蔽,只有一截颓圮的篱墙,面上挂着枯萎的爬山虎藤。走到一半,雨便大了起来,段慕亭走路很慢,风雨都避开他。张宇航也没催,一直过了马路走到广场边,在门店前的挡雨棚下窸窸窣窣开始脱衣服,拧水,并没几滴,拧完之后摸了摸头发,把湿哒哒的t恤又套回身上。 两个人在门店下歇了一会儿,暴雨又停了,张宇航拉着他的袖子去河岸上玩耍,段慕亭很少说话,大半听他叽叽呱呱,想来这孩子实在活泼话多。蹦蹦跳跳,看见银鱼跳跃就要大嚷起来,如果看见塑料袋和树枝缠在一起绕着水旋,就更高兴了。 不觉嬉闹到了午时,天又下雨,张宇航跟他道别,回头从人流退行。微微瞪大眼睛,一直注视着段慕亭。 段慕亭微微一笑,只觉得天涯何处不相逢,这孩子的天真可爱倒很合他胃口,可做一小友。不过也是萍水相逢,转瞬即逝的友谊罢了。 雨点稠密,张宇航抱着头转身离去,急窜窜隐入了混杂而阴沉的人群里,消失不见。 第3章 姻缘邂逅 张宇航放下筷子,挪开椅子往旁边偷偷溜出去。奶奶起身收拾碗筷,问他:“你真是一天不落屋,这么大的雨,又要往哪里跑?” 他跑到窗户边垫脚往外望,确实在下雨,楼下小巷的塑料棚被雨打的啪嗒直响,所有的植物都水淋淋的。他扭着脚走过来,闷闷不乐地坐到沙发上:“可是我想出去玩儿。” 爷爷躬身开了电视,慢吞吞地调台:“孙孙,你最喜欢看的动画片要播了。就在家里看电视好不好?” 电视调到了动画频道,五彩缤纷的电视画面,音乐唱着“葫芦娃,葫芦娃,一个藤蔓七个瓜”。张宇航没精打采地瞅了一会儿,在爷爷身边扭个不停:“人家想去河边玩儿嘛!”想去看看早上的叔叔还在不在,跟在待在一起真的蛮舒服。 爷爷摸了摸他的后脑,奶奶从厨房门口钻出头来:“不许带他去河边耍,你看被雷劈死那人。我说啊,要么那边的房屋都老朽了,容易塌,要么是出了邪门的东西。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被雷劈死,还是在寺庙边——”声音小了些,刷刷的水声响起,“不要让他出门,早上的衣服又弄脏了——小杂种,这么大人了不爱干净爱邋遢。天天给他洗衣服,快要累死了。” 爷爷似是而非应了几声,坐在沙发陪张宇航看动画片,看见七个葫芦娃苦心拯救爷爷,就问他:“航航,要是爷爷被妖怪抓了,你会这么救我吗?” 张宇航哼了一声,操着手气势汹汹瞪着屏幕,直到看完整部动画片。爷爷奶奶已在卧室午休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关了电视,走到窗户边看了看。浓黑的云映出灰白天光,雨已经停了。墙上钟表指示下午四点半。他来不及了似的往门口跑,穿上小球鞋,哐哐铛铛从楼下一阵石滚下去,沿着湿哒哒的街道径直跑到河边。 他先到之前站着避雨的门户下面去看了看,那是理发店,只有几个染头发的青年站在门口抽烟,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又往寺庙跑,很多垃圾车和环卫工人在劳动,清理洪水退后的残景,路边七零八落散摆着桌椅板凳,床席瓢盆,小朋友站在水坑边玩水,咯吱咯吱笑个不停。他沿着河堤往前疾跑,身边栅栏下的流水方向与他相反,快速的交错带来强烈的目眩感。张宇航站下来扶着栏杆歇了片刻,往寺庙里进去了。 平时进入寺庙还要收一块钱的旅游费,今天看热闹的多,看门爷爷管不过来,倒随他去了。走到三宝殿中,佛像身上垂下的泛白红绸边站着一黑长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段慕亭。他正微仰头凝望着佛像,神色寒肃,感觉到了门边的动静,低头看过来。 张宇航冲他嘻嘻嘻笑了一下,几步走到香案前的蒲团上,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像模像样地作了三个揖。 段慕亭也微微笑了笑,拖着锁链走过来,道:“你年龄虽小,竟然也有虔心向佛的心思。” 张宇航不太听得懂他的话,心里默认他是哑巴的。站起身高高兴兴走过去,一把牵住了他的手,很亲昵地抱过去,把脑袋卧在他干燥的黑袍上,扭了扭:“我吃完饭就想来找你玩儿,但我爷爷奶奶不许我出门。” 腮上被冰凉的长指甲轻轻搔刮:“可我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呢?” 他只是嘻嘻嘻地笑,答不上的问题就不言语,拉着他往外走:“我们出去吧,去河边看水。” 走到寺庙的外门,迈过门槛时,段慕亭稍微提了提连襟,俯下身趴下地上,沉重长锁一截一截往外送,他爬出门,这才站起身来。张宇航跳过门槛,发怔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爬?” “锁链很短。我的脚,抬不了那么高。” “那为什么不把这个取掉?” “你早上已经发过问了。” “那为什么不把它弄长?” 段慕亭因笑道:“本意是要我做下流,趴着自然比站着好,怎么会打长锁呢?”张宇航嘟着嘴,抬手帮他拍打膝盖和袖子上的尘土,执拗道:“为什么不弄长一点?这么小气的嘛,还要人跪着,不如去把这个锁敲掉算了。”说着比了个拿枪的造型,歪着头狙击锁芯,嘴里发出“砰”的模拟枪击之声。 牵着袖子,一起去河岸边。来往观察水势的人也很多,普遍拿扇子和雨伞指点江山。两个人走到河岸边最热闹的那处码头,水上浮着大大小小的船坞,多为运货和包办餐饮酒席之用,船头挂着x星的牌子,再套几条黑壮狼狗。老百姓围在此处,三五成群说着话,买盐花生和卤豆干的婆婆抱着篮子走过,不咸不淡叫着“豆干,花生,卤鸡爪”。张宇航牵着他在人群里钻,慢慢走到堤边行船口边,在石梯上,脱了球鞋下去,双脚一上一下地踩,笑声惊天动地。 段慕亭坐在他鞋子旁,玉石般冰凉凝透的双脚插入微浊的水中,张宇航嘴里唱着歌,上头的大人有几个扯着嗓子叫喊:“那是谁家的小崽子啊,上来!水深不安全!小心被你爹妈知道,不打死你!”但这里这么多人,也不会出事,不过说两句玩笑话。 张宇航朝那人呸了口:“就知道拿我爸妈压我!他们才不管我!” 段慕亭笑问:“为什么不管你呢?” “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阿郎亲亲 作者:穷发之北 分卷阅读5 他们都说我爸妈死了。”张宇航倚着上阶石梯坐下,细小的手指头在水面上打转儿,拨动清波,“我爸妈才没死。我爸妈很厉害的,爷爷说他们在研究武器,不能回家,我还从来没见过爸爸妈妈呢,但他们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段慕亭凑近一些:“武器,兵器么?” 张宇航笑了下,朝天上一指:“火箭啊,卫星啊。” 段慕亭兴味索然地勾了丝笑,神色颇为恍惚地摇了摇头,半晌没有言语。 坐了大概十几分钟,张宇航一直翘着脚丫子在水面上划拉,站起来,捂着耳朵吧唧吧唧踩水,浑水在他脚下变成片片白色的鱼鳞,如同鞭炮似的四下飞溅,上阶的干燥被水点填满,氤氲晕染了夹缝青苔。凉丝丝的水缠在脚上,好像穿了层水衣,怎么撕怎么蹬也扯不掉。张宇航一边跳踩,一边蹲身用掌心鞠水泼洒到段慕亭的脚上,给他洗脚,用手抱着一点点搓洗:“洗洗就干净了,你有钱吗?可以去买一双鞋子。你要是没有,我身上有零花钱。” 用指尖抠脚上的黑色趾甲,浓郁的黑,挠了两下,又轻轻捏他的脚背。 段慕亭斜视他,唇上一直挑着若有若无的笑。他生前,伺候他洗脚的侍从能凑一桌骨牌,细致周到的仿佛连着心肝。经过了这么多年,三千繁华已成黄沙,好像竟都没似这小孩待他好。伸手制止他:“洗脚本是不洁之事,何必为我?” 张宇航哈哈笑了几声,在他脚心上挠了几下,见他反应寡淡,凑身过去:“你不怕痒吗?” 段慕亭噗呲一笑,微微倾身,牵着他的两只小手浸入河水中,为他清洗:“我是配不上你这样为我的,你是干净的,就一直干净些。” 他的手浸入水中,白的几乎吓人,水皮轻晃荡漾,稍深的河底下彷如黛色石墨,纯粹黑沉,不可见底。忽见一抹白茫茫的色团从底下慢慢浮上来了,段慕亭凝视细视,色团逐渐舒展成人形,先以为是谁家的裙子,忽见一只青惨惨的裸臂刺破水面伸张出来,猛地一晃,直直往张宇航的小细脚踝上抓过来—— 张宇航两手扶着段慕亭,还望着他笑。黑袖猛地拂开,快狠准直朝他脚下掐过去,他吓的往后一仰,又被揽着腰背抱了回来,藏进段慕亭的袖子里。 他听到一声凄厉怨叫,声音呜呜,空中好像有无数的风声与之应和。回过头去,一只吊着猩红长舌的惨白人头赫然在目,那似乎是人,似乎又不是,吊在唇外的舍便有一尺长,血淋淋的,面皮浮胀,看不出五官轮廓。脖颈被段慕亭的手紧紧攥住,两只脚蹼似的烂胖大手扶在段慕亭的手腕上,咆哮着:“你是谁?要你多管闲事!滚开!” 段慕亭神色丝毫未变,嶙峋玉指逐渐收紧,几乎深陷入他的喉头里。那人的脸渐渐地发肿发胀起来,浊黄脓水从芝麻大的毛孔里流出来,血红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唇瓣撕裂。张宇航吓得大叫了一声,脸上一黑,是被段慕亭捂着眼睛按在了衣裳上,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段慕亭冰冷的声音:“作孽也瞧瞧,跟谁抢人?” “你并非野鬼!怎么也要托身?!” “该打!给你个选法,魂飞魄散还是马上滚?” “让我走!”声音气喘如牛,哀怨呼啸。渐渐远了,似乎还在叱骂,周围的人潮喧闹压过此声,张宇航揪着黑袍子直发抖,好一会儿,冰凉的指尖抓弄在头顶上,段慕亭道:“我就说,你为什么能看见我,原来也是命里有事的。” 张宇航抖如筛糠,握着他的手臂直叫唤:“好恶心好吓人啊,那是什么东西,像人又不像人的!” “水鬼。”段慕亭蹲身濯手,擦干了轻抚张宇航的头发,“别怕。” 张宇航闷了一会儿,才胆战心惊上了台阶,穿上球鞋上干处去了。路上还有所忌惮,频频扭头回看。 段慕亭拖锁链跟着他走:“吓到了?” 张宇航点头,皱着细眉,这次吓惨了,要吃冰淇淋心情才会好一点。 段慕亭道:“你要是看见我平日的样子,比他还要瘆人几分呢。” 张宇航瞪大双目望着他:“为什么?” 段慕亭抿唇轻笑,青白的脸上好像有了点血色:“我死于斩首,在地府受刑期间,上铁树、入蒸笼、抱铜柱,刀山火锅,莫不领邢,一趟下来,浑身连块完整的骨肉都没有,刚才那个好歹覆了层皮,还是吓着你了——万幸你今天见着,是我曾在阳间的模样。” 张宇航抓住他的手腕,很心疼道:“你痛不痛啊?”垫着脚尖往上爬,举着手抚摸他脖颈上的红色肉疤:“这个是什么呀,好大的伤口。” 段慕亭道:“我能顺着这道疤,把头拧下来提在手里。这是置我于死地的伤痕。” 张宇航又瞪大了眼睛,嗫喏了一会会,“你是不是在故意吓我?我又不怕的——为什么你要被砍头。” “做了坏事。” “什么坏事呀?” 段慕亭笑了笑:“写了几篇欺世盗名之书。” “……什么什么书哇?” 拍拍他的头,段慕亭温声道:“你该回家了,天色已晚。” 第4章 前世今生 阴云从远处遮蔽过来,码头的船坞更显得老旧。水波请荡,很多小船靠岸而来,身边的人渐渐稀疏了,回去吃夜晚。张宇踟躇地站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仰头道:“奶奶叫我每天六点半之前必须回家。” 段慕亭叫他回去,他却停住不动,好一会儿才问:“你住哪儿呢?” 他本是鬼魂,住哪里有什么重要和可说的。张宇航还是不放心,抱着河堤的栏杆蹬了好几脚,说:“你要不要去我家住?” 段慕亭哑然片刻:“不必。” 他为难地绞着衣角,又抬头似瞟非瞟地看他,一会儿踢着腿靠过来,张开双臂往他腰上一抱,头埋在他胸口蹭着:“我怕,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段慕亭不禁莞尔,抬手掐他的腮:“原来是这个意思,我送你。” 张宇航先牵着他走了一会儿,然后四处奔跑撒野,在绿化带里穿行,数来往车辆牌号尾巴为8的,有时又揪了几朵花来,扔在段慕亭身上。段慕亭不过拖着锁链慢慢走,见他停了,也停下来,身形峭立,黑袍如一团浓雾。张宇航踩在盲道上走直线,有时候捞一把他的头发,牵着向前。走到一处满是烟火油污的路口,两边的门面全部贩卖机械零件,过了,就是他家所在的小区。保安爷爷看见他,从包里摸出两块糖,示意他来接。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阿郎亲亲 作者:穷发之北 分卷阅读6 张宇航抵着铁门,整个背铺在铁杆上,大叫道:“你进来!进来!门要关了!” 段慕亭略一颔首,从门口进来。 保安探头出来扫望,并无所获,唯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坐在门市口喝茶:“谁?你小子,最会装怪。” 张宇航略略略,牵着段慕亭的袖子往前跑,到入楼的巷道边,段慕亭站住了:“你回去,我不送你上去了。” “你真的不来我家玩吗?”旁边走过来对门的李婆婆,张宇航转向她脆脆叫了声,她停下同他说了两句话,又蹒跚而去了。楼道上现在来来往往多是人,张宇航朝他勾了勾手指头,神秘道:“你过来。” 旁边小广场,几排漆木长椅,大片的狗牙根混着宿苜草,绿茸茸青油油,一株小叶榕冠盖蓊郁肥硕。到树下站定,张宇航问他道:“你来我家,我已经独自睡一间屋了,爷爷奶奶看不见你,我可以把你藏得好好的。” 段慕亭念想自己多年没有上过床铺,身类不同,去了倒给人招不干净,推拒了,任凭他怎么劝说。天空中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路边还留着未被雨水冲刷殆尽的火纸灰烬,萧瑟冷清。张宇航频频回头,看见奶奶站在楼口,好像是出来找他的,只能很不满地瞪了段慕亭一眼,哼哼哼地调头跑掉了。 奶奶揪着他耳朵提回楼上,一路走一路骂,扯裤子拍屁股:“看又脏了!小畜生,要累死奶奶才满意?”他捂着耳朵显出哭状,刚推开家门,便铆劲儿往爷爷身后钻。老爷子连忙护住他,哎哟哎哟直笑,跟老太太插科打诨逗了半天,才又笑起来,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 奶奶往张宇航碗里夹了一撮排骨:“作业写完了,没写完吃了就去写,敢出门浪我扒你的皮。” 张宇航吐出细骨,往桌上狠狠一砸,抱着碗靠向爷爷那边。奶奶当即瞪眼:“你给我反了天了?”爷爷又劝,拿筷子拦在她身前:“老太婆,吃饭就消停会儿,航航很乖的,会自己去写作业,是不是?” 张宇航刷拉刷拉刨饭,吃完便将碗筷子一撂,摔门回了房间。取出作业本和铅笔,坐在书桌上沉思了片刻,踩着椅子往上爬,到桌面上,探头出去。楼下并无半个人影,再将身子探出,艰难地攀着窗框——往小广场上瞅。浓密的髙枝,树影婆娑,看不分明,倒是凉雨淋了一脑门——又断断续续下雨了。 跳回椅子,拿着铅笔涂了几个字。心中估计段慕亭已经回了河边,不知脚步够不够快,有没有被淋呢。他脚上手上都戴着锁链,动作本来就慢吞吞的,笨笨的。这么想了一会儿,又看了会儿书,时间已经接近九点钟,门外议论电视剧情的声音小了点。他跑出门来,一问爷爷,便指了指,奶奶在厕所呢。张宇航高兴惨了,趿着小拖鞋直往门外拱,爷爷直笑。 他想下楼去看看段慕亭还在不在。楼梯口人很少了,万籁此都寂。热闹是从亮着灯的屋里传来的。走到小广场的树下,雨声淅沥,他也忘了带伞。段慕亭站着一动不动,雨水沿着他身形轮廓缓慢地流动着,黑气四下漫延。张宇航仰头看他,突然觉得他很冷,周身无不冰冷,神色更是寒素寡味了。跑过去握住他的手:“你没走啊,我以为你走了。雨淋得好大,你怎么不躲一下呢?” 段慕亭怔了似的一言不发,面色更显得苍白,好像凝脂白玉。 张宇航大声问:“为什么不躲雨啊,也不回去?来我家好不好?” “微贱之躯,怎敢辱了贵室。”段慕亭应声中规中矩,只是刚才在这树下站着,风雨交错,只感到莫名的凄怆悲凉,想起了生前的一些事情。自在地狱偿还业报,他遭苦难,更多是迎面承受,而非规避。譬如今天在雨下,也心安理地淋着,却被一黄口小儿揪着要避雨。躲雨,为什么不躲呢,只因为不躲惯了,才觉得躲雨何必。在地府受难久了,便一点安逸都不奢想。他看向张宇航:“难为你对我这么好,可我是个领不了情的榆木脑袋。” “你说什么啊?”张宇航拽着他往楼梯口走,整个身体吊在他衣服上,“走嘛,走嘛,我把你藏好,你来我家。” 段慕亭纹丝不动。 张宇航抱着他揉来揉去,抓衣领撕袖子,嘴巴嘟得老高,身体快扭成麻花了:“你好烦啊,为什么不跟我来,为什么为什么,你来嘛,我要讨厌你了。”说着翘脚往他身上爬,踩着膝盖直蹬,很快捞着手臂吊在了他的脖子上,近距离凝视他的双眼:“来陪我玩儿,不好吗?” 段慕亭也看着他,裹着冰碴的眸子好像亮了一瞬,分明的暖意。他涩然一笑,拎着他的后领把人扯了下来,点头道:“叨扰了。” 张宇航家住三楼,这里还都是小楼房,最高□□楼,并没安装电梯。张宇航牵着他走到楼梯口边,层层的阶梯绵延直上,阶高三十多公分,比划了脚链的长度,竟然上不去。张宇航道:“要我是大人的话,就可以背你上去了。” 段慕亭默立,张宇航牵他的手,也轻轻挣开。 片刻,张宇航蹲身俯趴在地,四足兽似的往前爬了几大步,转头望着他笑:“我陪你,来比谁的速度快好不好?”随即便大肆模仿野兽咆哮,呜嗷呜嗷往上蹿,又叮叮咚咚跳下来,上上下下,好不欢乐。他才六岁,跪在地上爬行只觉得有别样的趣味,倒不觉得其他的。 段慕亭也趴下去,一步一步往楼梯上爬,水泥蹭在衣料上,膝盖被挤压得微有不适。这本来比他在地府里向任何鬼差蛇伏膝跪,爬滚热铜柱,受炮烙刑要好得太多,可他只觉得每一行,都尤其艰难。张宇航靠在他肩上说话,时不时又钻到身下去了,从袍子里拱出来。爬到三楼,起身,段慕亭站在楼梯口,张宇航给他拍身上的灰尘,或许并没有灰。拍了四五下,张宇航抬头笑,段慕亭垂了两行泪。 他顿时吓到了,连吐了几下舌,垫着脚往他脸上抚摸:“你哭什么啊?” 段慕亭摇头:“我生前从来没受过这种耻辱,但地府里待久了,连自己本来是个什么样子都忘却了。” “那你本来是什么样子呢?” 段慕亭抬袖拭眼。他最得意时,少年风流,芳华灼灼,才名显于世,冠盖满京,除了帝王之家,没有比他身世更为显赫堂皇的。不过一朝变故,成为刀下之鬼,死时尚且不惧,下了地府才知道,早先的盛名和才华,竟成了千古罪孽之渊薮。不再回答张宇航,只抬手请他开门。 进屋掩门之后,张宇航让他在床上坐了,自己出去,一会儿抱着一个水果零食盒子进来,放在他身边。 “我不吃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阿郎亲亲 作者:穷发之北 分卷阅读7 。” 张宇航揉揉额头,小心翼翼地瞟着他的眼角:“你想吃才吃。”回身坐到书桌旁的小板凳上,拿了语文书开始倒背诗词——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段慕亭坐着听了一会儿,拖着锁链走过来,拿起他语文书看了片刻,点头道:“这是很好的民歌,自然朴实,高远辽阔。大抵越古早的文作,越真诚可爱。” 张宇航嘻嘻笑着,把书藏在手臂下,害羞给他看了。 段慕亭摸了摸他的额头:“最难得是返璞归真。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兵戈战乱,赋税徭役,都不要有。这些东西,说的好听是为王天下,不过还是家天下的粉饰。那些掷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一旦过了衔金带玉的日子,也全忘了当初在田垄间发的誓愿,只想着维护和延绵自己家族的千古荣华了。从古至今,概莫能外。这样自然纯真的诗文,寒山片石。” 张宇航愣愣地看着他。 段慕亭倒有些振奋,抽了极矮的小凳坐下,看着他:“你要是想听,我告诉你我当初怎么死的。” 张宇航咬着手指笑了下,双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倒全不害怕。”被他刮了刮鼻梁。 段慕亭年少盛名,锋芒毕露,为丞相之子,不及弱冠便蟾宫折桂,高居桂榜。入朝为官,君王暴戾恣睢,横征暴敛,而北方入侵,各地百姓揭竿而起,内外危机四伏。段慕亭一心报国,多次进谏汇纳民财先济国用,等克难制胜,再造盛世之景。也依仗自己的才华写了数篇讨逆檄文,煽动上下民众,少不得矫饰文辞,曲抹黑白,借古讽今,昭君主明德、彰忠君报国之必要。不过后来大势已去,皇城沦陷,君王自杀与殿前。他亦被反贼斩首。 也以为死得其所了,随着功曹鬼差下了地府,一路被无数冤魂辱骂殴打。原来当时他只不过做文章写字罢了,而听他言论的众人,却是真正持刀拿枪与人厮杀,丧了命的。到地府要是有人歌功颂德也罢,不过地府不管人间事,只奉行生命平等,以牙还牙,以命抵命,不认识“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也不认识“君为臣纲”。凡是包藏祸心,牺牲别人的利益作为己谋的,受油锅刑;构建法则防人自由,害人性命,吸人血吃人肉的,受刀山火海刑,害多少人,过多少次;人世间的王侯将相,只要强势压迫人的,全部割舌剥皮抽筋、抱铜柱。他生前效忠的君王先他死去,走到奈何桥边,只见他被推入血河之中,无数战死之魂蜂拥而上,将他撕咬咀嚼。牙嘬骨缝,唇吮鲜血,惨叫声令人胆寒心惊。旁边鬼差一哂,“管你在人间如何风光得意,到了地府不过区区性命,这就可见,你们人间,多事者捯饬的政治礼教不过谬种罢了。偏生一家之言,却要广而布之,让全天下学习揣摩。洗脑至此,人都将欺世盗名之言奉为圭臬了,只有在桥边喝了碗孟婆汤,使你返璞归真——不过投了胎,受着美曰其名的教化,却又落入罗网之中。” 随着鬼差一路前行,从古至今,多少为君王推崇的文化大家,都在受刑偿还业报。鬼差又道:“平头百姓,杀了一人,受刑一次便可投胎;言之凿凿者,杀人不见血,只要他的恶毒思想流传一日,就有无数人因他而死,他便只能永远待在这里,受刑抵命,直到千年以后,思想彻底泯灭,偿尽孽债,才可以再世为人。”走了一段路,轻飘飘向段慕亭指人笑道,“那是你们人间第一个推行王道的,现在背着无数人命;那是提出忠臣死直的,还留在这里;那是……写兵法赋税的,主持科考的……”鬼差叹了口气,“大多数李逵之流早已投胎了,宋江之流恶毒智叟,都待在这里呢。” 段慕亭才晓得,自己便是那以政治为幌子,驱策百姓为己卖命的恶毒智叟。 他生前所作,除了闲时赋物,慷慨陈词为君所赞的,分明全是吸人血之书。自他死后,王朝更替,还有多事者奉他为一代贤臣,以至时逾千年,他仍背负着无数崭新的人命。近日才算彻底偿还了,终于能够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张宇航听他说了这话,只觉得很迷茫:“我一点儿都没听懂耶,什么什么人为什么要受刑?” 段慕亭笑了下:“人难以跳脱历史,你也不必理解,何忍独醒?” 又念了一遍“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合上了书本:“还不睡觉?” 张宇航点点头,踢了鞋子就往床上爬,却走到床角去了,向他招着小手道:“你来,睡这里。” 第5章 情有独钟 段慕亭上前去了,张宇航盯着他嘻嘻嘻地笑,熄灯之后,窗外的灯光映进来,照在两张脸上。段慕亭平躺了片刻,微微侧身看着张宇航:“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张宇航抬手,用细细的手指抚摸他的眉宇,专注细致地,从眉心滑到眼睛上,道:“你的脸反光,还很白,有点吓人。” 段慕亭手垂在身侧,微微阖目,指尖描到睫毛,笑了笑:“我再年轻一些,要好看不少。”他年少风流,是名满京师的美男子,仪端万方,气质芳华。 “我听说鬼魂可以变形,你可以吗?” 段慕亭微微颔首:“什么?” “男的可以变成女的,女的变成老的,你可以变吗?”张宇航掐捏他的脸,笑说,“脸也不软喔,冷冷的。” 段慕亭抿唇,笑着笑着,面皮突然莹润起来,红晕从唇缝沁出,顷刻之间,青惨之色褪去,肌肤白里透红,五官轮廓柔和明丽,风神兼采,勾唇一笑,乃是不折不扣的俊美男子。张宇航瞪大眼睛,高兴得哇啦哇啦直叫,抬手在他脸上捏捏揉揉,检验真假似的:“你好漂亮喔。” 门外突然响起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段慕亭刚要答话,张宇航猛地翻身,将他双唇重重捂住了,神色紧张地看着门外,小声地嘘了嘘。 门外咳嗽了两声,门推开,张宇航揪着被子坐正:“爷爷。” “嗯,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吵什么?”爷爷站在门口叮嘱了两句,“盖好被子,别踢。”看不到床上的段慕亭,只掩上门转身走了。 张宇航又躺下来,这次小心翼翼地挪到段慕亭身上,衬着手肘,两手轻轻捏他的脸颊,眼珠子亮晶晶的:“跟刚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长得也差不多耶。”抬手戳了戳他绯色的唇瓣,“嘴巴没有那么白了。”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阿郎亲亲 作者:穷发之北 分卷阅读8 段慕亭巍然不动,张宇航在他脸上摸够了,才躺下去,心满意足道:“好神奇啊!”抻直双腿,手臂拍了拍被子,舒服地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段慕亭并不能睡着,只侧身看他,许久才复平躺了,直直望着灰白的天花板。千言万语在心头杂乱地萦绕着,却无法清晰地理出头绪。 直到后半夜,柜子边多了一条身影。段慕亭从床上起身,拖着锁链哗哗而行,对柜子边的人作揖道:“使者这么快就回来了。” 鬼差走近来:“怎么乱跑,让我好找。” “劳烦了。”他回头看了看沉睡中的张宇航,“只是结识一位可爱的小友,过来说了两句话。现在,要继续启程了么?” 鬼差目光炯炯:“你虽帮他逃过一死,可他身体上不免还要受折磨。”咂了咂嘴,“啧,多事,赶路吧。”抬手,段慕亭手脚上的锁链应声而落,“既然你听话,便除它罢了。” 段慕亭躬身:“多谢使者。” 鬼差面窗而走,虚空中突然出现了透着白光的甬道,全同蜃景,与实景交错。 段慕亭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小孩,走过去,蹲在床头,朝他耳边道:“二十年后,你若看见左眼有胎记的人,就是我了。” 说完这话,莞尔一笑,抬手划烂了左眼附近的皮肤,鲜红血珠流渗。温声道:“别忘了我。” 张宇航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他站起身,甬道尽头的鬼差频频朝他招手,略有催促之意。便掩着脸,信步行去。 屋子里恢复了寂静,窗外漏断的细雨又缠绵地下了起来,冷风入户,张宇航微觉寒冷地捏紧了被角,嘴里发出极轻的呼噜之声。 二十三年后 张宇航从停车场出来,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刚出了电梯,助理小陈已急匆匆拥了过来:“主任!张大帅!上一通电话您说十分钟,现在都快一个小时了,你他妈时空穿越了还是?” 张宇航笑着摆摆手:“怪我?就你们催命似的,老子开快车被交警叔叔拦了,求半天情还不给面子——至于这么着急嘛?不就见几个实习生。”往会议室走,一边脱着西装外套。 “操,您前段时间出国培训,我们自作主张招的人,不得赶紧给您过过目嘛。您凶得很,骂走那么多,赶紧去快刀斩乱麻,别浪费他们时间了。” 张宇航捏着鼻梁笑了两声:“你办事还是牢靠,再说,别把他们被炒推到我头上哈,不认真,活该。” 小陈翻了个白眼,嚷嚷“还不承认呢”,又笑说:“这几个应该还不错。” 张宇航含笑,伸手拉开会议室门,正想进去,迎面撞出来个白色t恤的男人。张宇航往旁边退了一步,那人也退了一步,双双抬头。 张宇航看着他。那人皮肤显出病态的苍白,双眉微挑,嘴唇薄薄的,鼻梁挺直,眉目俊秀,左眼角边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粉色印痕。又目光躲闪,含羞带怯,明显是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很生涩地抿唇笑了笑,转头看向小陈,局促地微微鞠躬:“李姐让我去复印室拿点资料。” 小陈随意点头,端了点架子:“哦——这是张主任。”指了张宇航。 他转而看向他,微微错愕,赔笑了下,又手足无措地鞠躬:“张主任……”伸出手来。 白皙清瘦。 张宇航没接,抬了抬眉:“回来再说。”往里走了两步,又回头,“工作场合,以后还是穿正装。” 到座位上拿起几个实习生的简历看,不久,小青年从门口进来,一份一份将资料分发给同期的实习生,一趟下来,脸颊全红透了,轻咬着下唇回了位子——他的小动作张宇航都看在眼里。小陈凑在他耳边说:“小段条件不错的,笔试成绩最好。” 回过神来,才发现小陈在说简历,低头一看——段慕亭,一寸彩照上的小青年五官周正,唇角含笑,左眼眉心一块浅色胎记。底下李姐发言,在讨论对工作的安排,没张宇航的事。他盯着简历看了一会儿,小陈又凑过来问:“这人有什么问题?” “没——”摇头,指尖沿着段慕亭的“教育经历”“项目经验”“专业技能”一一滑下去,最终又回到那张一寸免冠照,点了点他的眼角。 小陈低声:“哎,我也觉得蛮可惜的,本来是个大帅逼,脸上这么大块胎记,白璧微瑕。” 张宇航笑了笑,没有答话。小陈说的话,几乎完全违背了他的心意。这个小年轻的长相,完全符合他的口味,尤其是眼角这抹痕,风情万种。 嗯,分情万种。 他放下简历,低头看电脑,余光微微瞟过去。 段慕亭一手托着下巴,望着夸夸其谈的李姐,时不时抿唇笑一笑,唇瓣成粉红色,眸中几乎盈亮出水光。 散会之后,张宇航起身出去了,到洗手间洗了洗脸,刚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会议室的休闲白t恤。段慕亭站在入口,看见他便稍微局促地停住,又开始鞠躬:“张主任……” 张宇航取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干了双手,伸出右手。 他愣了一下,随即慌慌张张伸右手出来,同他握上。 温暖干燥,细瘦柔软,微微发着抖。张宇航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膀:“紧张什么呢?都是同事了。” 段慕亭怔怔看着他,脸颊霎时变得通红。 张宇航松开了手,心里有数了。同类之间能够很快辨认出来。 他笑了笑,凑在他耳边道:“以后再约。”说完便要绕过他出去,只两步,听见他嘀咕了一两句,没听清楚,又回过头去看他。 段慕亭耳朵粉红,很艰难似的重复这句话:“我好像见过你。” 张宇航哑然失笑。 段慕亭不管不顾地继续说,唇瓣开合,声音越来越低:“你很面熟,真的。” 洗手间外渐渐有了说笑声,张宇航知道人来了,并不方便跟他多言,只退身在他腮上轻掐了下:“油嘴滑舌。” 莞尔一笑。 [完] 分卷阅读8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