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谁都不爱》 1.讨厌(3812字) 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嗓子烈烈地疼痛,想要说话的时候,那里就像破风箱被拉动一样,发出难听的嘶嘶声。 门被拉动,有人走进来,我猛地就躺了回去。我完全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清楚来的人是谁。脑袋下的枕头质地很好,至少这并非险境,这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记忆中,是一束很强的光,然后我眼前晃过了生平种种,那一刹那我祈求上天,也不知道是哪路神明,卑微地许愿,希望我不要死,能逃离险境。但我没想到,这个愿望居然这么灵验,一下把我送到这里。 我还来不及思索刚刚睁眼所看的的陈设,猜测时间地点,门边的人就走到了床前,脚步有些重。 那个人声音很年轻,应该是在叫我:“徐娇。”还真是巧了,我就叫徐娇。 “起来喝药吧。”他的态度冷淡,我想继续装睡,谁知他立即拆穿了我:“我知道你醒了。” 我不得不睁开眼。床边站着一个瘦长的影子。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个少年人长得白净又俊秀,但是对我,脸色似乎差得不行。 他把药端起来,纤长的手指握住白玉勺,看也不看我,便把里头的药往我嘴边送:“你快喝。” 他怎么一身古装,还留着长发戴着冠?我只注意到这一点。 我把勺子轻轻推开,很疑惑地看他,企图把心中的疑问写在脸上:你是谁? 他的眼珠子很黑,足足看了我好一会,才收回手。 “又装无辜?”他向我表演了一番咬牙切齿,我怀疑他跟我有仇,忙往后退了退。 这个人,虽然长得好看,这样的表情还是很丑陋,我不喜欢。 可是眼下我必须要说点什么,喉咙又是嘶嘶、咳咳,他还算机灵,给我递了杯水。 我大口喝下去,这才感觉冒烟的嗓子得救了。也顾不得嘴边有水喝漏出来,开口问他:“你是谁?” “徐娇,你以为你装失忆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他冷笑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真是莫名其妙。 “你…”他盯着我,我忍不住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 “这种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收回去。”我礼貌地说。 似乎是确定了我的困惑,他的脸色很难看,掐了一张什么,把碗随意放下,站在床幔旁边。 他怎么不说话了?好怪的人。还是说,他原来和我有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爱恨情仇?可我搜刮记忆半天,空空如也。事实上,连我在白光之前的记忆都很模糊了。 “你是谁?”我问,他不回答,然后我又问:“要不,你先告诉我,这是在哪里?”我觉得我的耐心真是出奇地好,连语调都没变。 这个男子此刻变成了被锯了嘴的葫芦,完全不搭理我。我有些挫败,把水都喝干净了。 对了,桌上还有药。以我身上四处疼痛的状态,身体状况应该不容乐观,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胃里自醒来就抽抽地疼。 没过一会,门口又来了人。一队靓男靓女走进来,叁五个人,情态紧急的样子。为首那个女子问床边的人:“谢玄,她怎么了?” 先前端药的男子,谢玄做出一副尊敬的样子:“峰主,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峰主,你是谁?”我忍不住插嘴。现在好像就我一个人摸不清状况,真是令人烦躁啊。 女子看向我的目光很温柔:“娇娇。”天呐,我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看她态度,姑且算她是与我同一个阵营的,我忍着不自在,问她:“我完全不知道你们是谁?能不能先告诉我现在在哪里?我很想知道。” 女子眼里水光闪烁,隐忍着伤心的样子,不知为何让我有些在意,她沉声说:“娇娇,这里是伏山派的断剑峰,你从小在这里长大。我是你的母亲,徐熙,而你叫徐娇。” 我耐心等她说完才说话:“我知道我叫徐娇。” 其实我心里烦透了,这是什么地方?伏山派?听起来很像武侠小说里的门派名字。而且我好像穿越了。好吧,至少捡回一条命,我还是很感恩的。 他们一直没给我喝那碗药,反倒让人给我做检查。检查的过程有些魔幻,我看到四处的彩色飘粒在我身边绕圈圈。他们还用了符,符纸在我眼前立得老高,又瞬间燃尽。 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这怎么那么像仙侠设定? 老天爷,为捡回一条命还带改世界观的吗? 晚些时候,谢玄又给我熬了一碗药。修长的指节握着白玉勺,不得不说赏心悦目。可是他的脸色实在倒胃口,按照之前徐熙的介绍,他是这个断剑峰的弟子,还负责照顾我,而我是峰主的独女,那么地位就是不如我的了。 我索性说:“谢玄,我可以自己喝药。” 谢玄不让我碰碗,话里带着嘲讽:“师妹的伤还没好,还是不要逞强了。” 这个人,还真是… 他再端过来,我也冷下来:“要么,你把药放下,让我自己喝,要么就直接滚。” 他整个人冷气森森。算了,我也不想管他,直接躺下来。我对自己的情况大致了解,并不是一顿不喝药就好不了的。 晚上做梦的时候,我被迫进入了一个仙侠剧里。里面有一个善良又柔弱的女主角,她是稀有的极阴之体,由于这个特质,吸引了许多强大的男人,那些男人又无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喜欢她的美丽善良,屡屡在危急关头解救她。这个女主角一路从一个外门弟子,被大能赏识,收徒,一路向上,期间还有无数脸孔不清晰的女配挡道,肆意陷害,都被她吸引的男人们一一化解了。我旁观着这个梦的走向,兴致缺缺。既然要让女主角变强,为什么不让她自己解决问题?而且她身边的那些个男人,真像讨厌的苍蝇,偏偏篇幅占比太多,让我不得不看下去:许独、沉溪扬、祁连钰……谢玄…等等,谢玄?这难道就是我现在的世界? 这个梦很快略过,我又做了一个梦。 “云声哥哥,云声哥哥!”一个小女孩撒娇地跟着男孩跑,怎么也追不到。 后来男孩走到了一个娇憨的女子身旁,小女孩瞬间愤怒了:“阮甜甜,你凭什么抢走我的云声哥哥?”那女子面貌不清,柔声说:“阿娇,你、你误会了。” 小女孩的怒火让她的身形无限拔高,有形的黑色火焰张牙舞爪,她趁着一次下山任务,将那女子推进了暴动的兽圈中,谁知她很快被人所救,小女孩却一时不察,被另一个人所波及,脚被野兽生生啃了去。我感到突如其来的剧痛,真是如同身临其境。糟糕,这个又蠢又坏的小女孩不会就是我吧? “徐娇。”有一个不耐的声音在我身前说。我认出来这是谢玄,没有睁开眼。 梦境很快在愈发清醒的意识下褪去,我的头坠坠地疼痛着,谢玄又在叫我,我怒道:“闭嘴。”终于睁开了眼。 他半跪在床前,眉头蹙起,语气是十分不耐的,眼里却暗含着担忧,我哪管他什么心思,既然醒了,就命令道:“我要喝水。”头痛倒是罢了,怎么喉咙也这么干疼? 他给我倒了水,我夺过来自己大喝几口,终于舒适许多。这么几下,头居然也不痛了。 我转过头,才发现房间里有其他人。一个貌美娇憨的女子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阿娇,你感觉怎么样了?” 停停停,这是什么恶心的语气。我不想理她,撇过头。 她还不依不饶:“阿娇,听说你失忆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阿娇…” 啊,真是受不了。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我礼貌地说。 她又要张嘴,我先一步说:“我有些头疼,你可以先出去吗?” 女子眼神暗下来,有些委屈:“好,那你好好养伤。”她终于走了。 “徐娇,你一定要这样吗?”谢玄讨厌的声音响起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也是,出去。”说完,我又躺下来了。 断断续续的梦境让我逐渐明白自己的处境。我是徐娇,我也不是徐娇。在这个世界里,徐娇是伏山派断剑峰峰主徐熙的女儿,从小骄纵,明恋该峰的大弟子,纪云声。一路死缠烂打,恶事做尽,导致门派上下,基本都没人待见徐娇。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躺在这里这几天,除了徐熙和负责照顾的谢玄之外,都没什么人过来探望。阮甜甜算一个特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外门弟子的她,能够是随意进来这里。 从小徐娇为了追求纪云声,不择手段地迫害了许多他周围的女子,比如造谣,恶作剧,打扰修炼…欺负了不少人。在上一次下山任务的时候,徐娇发现纪云声身边忽然多了一个阮甜甜,暗地里设药刺激野兽暴动,然后把她推到兽圈里,哪想到阮甜甜运气太好,正好碰到纪云声相救,而徐娇则因为战斗力太弱,受到一旁战斗的谢玄的牵连,一只脚被啃掉,谢玄也因此受到了峰主的惩罚,并且负责照顾徐娇。 我是看不上这个徐娇的,太蠢,配不上我的聪明才智。但我是靠她的身体重生的,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她的一切。 谢玄过来给我送药,我拿过来,故意在他面前一饮而尽,然后把碗丢给他。他受了几次气,如今脸色更差了,开足了冷气。我是个病人,不能受凉,于是叫他滚。 “呵。”他果然走了。 我想安静地躺在床上,慢慢消化嘴里的苦味,但今天似乎没有安宁,过了一会,阮甜甜就过来了。 “阿娇,我来看你了。”她笑盈盈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东西。 “前几天我下山,看到了绣的很漂亮的香囊,送给你。”她把一个精致的莲花香囊拿给我,上面银白色的丝线微微闪光,“这里面是安神香,你上次说头疼,我想,有了这个,应该会好受一些。” 我不想接那个东西,没想到她没递给我,而是挂在了床前,正好是我够不着的地方。好吧,待会我就取下来。 “还有这个,”她兴冲冲地又拿出一包东西,打开,“我想你天天吃药,一定很不舒服吧,下山的时候特意去你喜欢的那家吕记买了豌豆黄,你尝尝。”奶香十足的小巧糕点被递到我面前,我不得不说,这甜味让我咽了咽口水。 “我不想吃,你拿走。”我故作冷淡地说。我对这个阮甜甜没有像原主一样的恶感,只是有点烦她。她这种人的气场和我完全相反,和她同处在一个空间里,怎样都是不自在。 “哦,你是没有胃口吗?”她失落地收回来,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那我把它放在你床头吧,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门边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阮甜甜有些慌乱的起身:“啊,看来我得走了,阿娇,你好好养病,我下次再来看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下次不用来了。她就走了,留下香甜的糕点在床头。 别说,这还挺香。我嘴里正发苦,吃点甜的东西…好像也不错。我伸手要拿,谢玄就走进来,他冷冷地说:“徐娇,峰主来了。”啊,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________________ 开文是因为,喜欢的文更太慢... -- ρο壹8f.cοм 2.山顶(1843字) 没过多久,徐熙走进来,她身后依旧跟着几个男女。一进来,我就在她怜爱的目光下起了鸡皮疙瘩。 “娇娇——”我难以忍受地低下头。 “几日不见,我儿好像又瘦了。”徐熙温暖干燥的素手抚上来,我想躲也躲不开。她坐下来的时候,整个床都往下陷了一些。 “娇娇,你感觉怎么样,有好些了吗?”她关切地问我。我很不自在,完全不想回答。 好几双眼睛都看着我,我对徐熙说:“母亲,你是来检查的吧?” “哦,对、对。”徐熙终于从床前起身,让后面的人过来诊断。 这才对嘛。我在心里大松一口气。 他们的检查用了灵力和器具,很快带头的一个修士对徐熙说:“她的脚已经长好了,基本没大碍了。只是要注意补足灵气,修炼也不要太过。保守估计,还需静养21天。” 我的病好了,就无须再躺在床上。尽管十分不愿,在谢玄的陪同下,我可以出门随意走动。ňāňЬ℮ǐsんù.cδм(nanbeishu.com) 断剑峰风景秀丽,花草繁茂。尤其是我所居住的洞府,环境清幽,空气怡人,的确很适合修炼。 “我想去山顶。”起床后我就和谢玄说。 他放下梳洗用具,冷脸道:“不行,山顶路途太远。”他每次对待我的要求都是这个态度,我早就见怪不怪。 “那你就御剑带我去。”看,我连方法都找好了,我可真贴心。 “御剑?”谢玄看起来气得不行,“你别想让我带你御剑!”他说得好像御剑是一件多么要紧的事一样。但在我看来,不就是换了个座驾出行,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愤怒。 他怎么脾气那么差?我想下次还是和徐熙提一下,让她换一个看护好了。 “谢玄,我要去山顶。”我也臭着脸说,“你不御剑带我,那我就自己去。” 吃了点东西垫肚,我边带了点点心和水,独自走出门。我想去山顶,其实也是闷坏了。昨晚我看到被另外一座峰遮住的霞光,便想,若是在山顶看风景一定很好。 从山间小径走上去,一路无人。也许是因为这里日常都是内门弟子出入,山间除了些许鸟鸣,倒是寂静得很。没过一会,我的汗水就湿了衣裳,我停下来喝水。 身后的脚步声也不轻不重地停下,我知道这是谢玄。迫于徐熙的要求,他肯定要跟上来的。 随意擦了擦汗,我一路走上去。越往峰顶,山路越陡峭,有好几次,我都差点不稳。一双手适时扶住我,嘲笑道:“你这羸弱的身子,待会吹吹风就倒了吧。”他这话说得,好似我是林妹妹似的。 我瞪他一眼,拍开他的手:“不需要你管。”事实上,就算没有他扶,我也不会摔。我只是脚上有时脱力,并不是没有手。 从峰顶往下看,强风吹拂,视野顿时开阔,绵延群山笼罩在缭绕的云雾里,当我的视线直直地往下时,甚至感觉地面在震动,有些眩晕。这里已经很高,说不定是这一带的最高峰了。 日暮西沉,我很快等到了耀眼绚丽的晚霞,于是坐在峰顶的草地上,静静看着眼前的夕阳。我忽然回忆起来了一些前世的过往,或者说,前世的夕阳,好像也是如此,这么绚烂,这样瑰丽。 有人不懂气氛,故意来打断这美好的景色:“徐娇,你是故意的吧。你是知道他常来这里,所以一定要来的。”他的语气带着笃定。 “你怎么还没死心?”谢玄可真是聒噪。我站起来,逼近他,恶狠狠地瞪着:“你说,如果我在这里把你踢下去,怎么样?” 他忽然就顿了一下,于是我趁此将他逼到角落,与悬空只有一步之遥:“你说啊,会怎么样?” “徐娇。”有人叫住了我,声音温润悦耳。我直觉这是个道貌岸然的角色,转过头。 霞光铺在一个陌生的男子身上,他手边是一柄长剑,剑鞘华美,而他的容貌几乎被融在光里,好像就代表着光似的。 我眯了眯眼,问他:“你是谁?” 那人走过来,容貌昳丽,神色冷淡疏离:“我是纪云声,你的大师兄。” “徐娇,你刚刚不应该那么做?”来了,来了,我就知道这个人会对我说教。 “我做了什么?怎么不对了?”我瞬间对眼前的景色没了兴趣。一个两个,都是倒胃口的人。徐熙到底是按什么标准收的弟子? “好了,你们喜欢这里就待着吧,我走了。”我不耐烦地挥手。 我要往山下走,偏偏两个人都拦住我。 “又怎么了?”我把两只手拍开。可恶,纪云声的手怎么拍不掉。 “你放开。”我说。他果然放开了。 但他没让我离开:“徐娇,这里回去路途太远,你上来,我带你回去。”纪云声手上的剑已经应声浮了起来。 谁知谢玄这时开口了:“大师兄,我带师妹回去就好,毕竟师父嘱咐我照顾他。”他的剑飞出来,也是柄长剑。 这两人挡在我回程的路上,互相对立。纪云声又说:“谢玄,你的御剑还不能带人,不要逞强。” 我看着谢玄的脸色涨红,哈哈笑出来。原来上午死活不答应我,是因为御剑本事不够啊。 “徐娇,你…”谢玄恶狠狠地瞪我,面色绷不住,已经落了下乘。 “好了。”纪云声结束分歧,转身对我:“小师妹,上来吧,我带你回去。”有了这一出,我对他好感大涨,当下也不纠结,拉着他的袖子上剑。 ———————————— 应该慢慢看,就可以猜到是哪篇文的代餐了。 -- ρο壹8f.©οм 3.金色的蛇(2650字) 御剑的时候,虽然空中的强风都会被人为地阻挡,但那种毫无防护的悬空感让人恐惧陡升。我几乎不敢看脚下,但是即使是看头顶,也是空落落一片,天空,夕阳,红云,我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小师妹。”纪云声按住我的肩,这让我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我们到了。”他说。我这才敢睁开眼。不远处是我的洞府,是熟悉的景色。但我脚已经打颤,下来的时候差点摔下来。 “小心。”他扶了我一下。难以想象,他的面色冷淡,举动却很温柔。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顿了顿,抬手抹掉水渍:“怎么还是那么爱哭?” 哭?他这样带着怀念的语气令我厌恶,我推开他:“不用你来。”胡乱擦好脸,我便赶他:“纪云声,你可以走了。”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回洞府。 我完全恢复之后,就把谢玄赶出我的洞府,自己开始摸索着修炼。阮甜甜总是来打扰我,我不得不拉下脸说:“你不要总是过来,很烦。”ℕāℕЬ℮ǐsんù.cδℳ(nanbeishu.com) 她本来是满脸开心的,被我的话刺到,脸一皱:“我…我很烦吗?”她的眼里有泪水打转,啪嗒啪嗒就要往下掉。我敷衍地说一声:“嗯。” 她还懂得自我安慰:“是、是你最近要认真修炼,所以才这么说的吧?我知道了,那我下次来找你,先传话问你,好吗?” “不用传话。”我直截了当地说,“你最好不要来找我,你来这里,让我觉得很烦。”气场不和的人强行待在一起,已经让我难受很久了,今天终于说出来,内心不由得一片舒畅。 “好、好的…”她说完,果然哭了,抽抽噎噎地转身跑出去。 “喂、喂!”我喊她,“你的东西没拿!”算了,若是重要的东西,她会自己回来拿的吧? 后面几天,我自己待在洞府里修炼。具体修炼到什么程度,我不在意,只是独自一人待着的感觉很好,气息吐纳尤其顺畅。很快,袋子里的灵石就用没了,我只好第一次独自走出洞府。 那么要去哪里呢?没有人跟我说过,也许他们都以为我知道。我这里只存着徐熙和谢玄的通讯,但那两个人都很麻烦。算了,我自己去找吧。嘴长在我身上,到时候问人就行了。 我顺着山路下了山。 断剑峰只是一整段山脉的分支,按照常理推测,这里会有一座主峰,作为门派公共的使用场所。但是我忘了,我不仅不认识路,徐娇的身体本能也不认识路。也许是在哪里出了差错,一路上都没见到人,反而越走越偏。 依照野外的某条生存手则,往草木茂盛的地方走,就会碰到…水源。我果然走到了一处水源,声势浩大的瀑布一泻而下,清澈的水里一望到底,巨石散落在瀑布周围。 这里水汽飘散,干净的气息让人心生喜爱。我不由得跨过几块巨石,走进了,凑到溪流里。好冰! 我脱了鞋,赤脚踩在水里,直透心底的冰凉感爬上来,我眯了眯眼,好想泡进去。最近的天气有些闷热,这里倒是一处绝佳的避暑胜地。我把袍子揽到腰间,逆着水流走上前。瀑布在那里强劲地冲击而下,连脚下的河床都是坚硬的岩石,水面不深,最深的地方没到大腿,平均只到小腿和脚踝。 爬上高低错落的河床,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然后我看到,那瀑布下赫然坐着一个人。那人离我有一段距离,一身白衣,长发飘散。 那是谁?我下意识往那里走了几步,然后感觉脚下有什么滑滑的东西游过。 “啊!”我惊叫一声,抬起脚,还埋在水里的那只脚彻底被滑腻腻的东西环住了。阳光明晃晃地直透进水面,那是一条…蛇! “救命!”我本以为我叫得很大声,但事实上,我只是张了张嘴,颤抖到了极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是蛇,是蛇啊!这种冰凉滑滑的动物恰巧是我最讨厌的。我眼睛直直瞪着,若是可以,我真想用视线杀死它。 半边脚已经紧张地麻了,那条蛇探出水面,它通身金黄,身体很粗,像是那种惯常一口吞掉猎物的腰身,叁角头朝我嘶嘶吐舌。那舌头是猩红的,黄玉般的眼睛看得我头晕目眩。天哪,有什么法术是可以用的吗? 我的大脑急速发热,从记忆里搜刮着零星学会的法术。对,对了,用电。等等,自然界中的水离子和其他杂质多,导电性强,只有绝对的纯净水才不导电,如果用雷电术法会不会把我也误伤了?难道用火?这里是水里,火的威力会大大削减。 老天,到底用什么术法? 我焦急的要命,看着蛇顺着我赤裸的大腿爬上来,然后有人说话了:“小姑娘。”这个妖媚的声音雌雄不辩。 “谁、谁!”我整个人如同化石般挤出话来。 蛇头在我眼前摇曳,它说:“是我。” 蛇也会说话的吗?这是妖怪吧。我心里恐惧稍减,但仍然被那滑腻的触感恶心得想吐,治好忍住颤抖说:“你,你先从我脚上下来。” “小姑娘,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那条蛇完全不听,反而越来越靠近了。 喂,喂!你不要过来啊!我欲哭无泪:“你先下来,下来!什么忙我都帮你。” 那条蛇轻笑:“好。”然后它终于从我腿上爬下去。我立即大后退,离它至少一米远。如果可以,我都想赶快跑掉。但这是在水里,我再跑也比不过它游的速度。 我不想看那条金灿灿的大蛇,硬邦邦地问:“你要我帮你什么。” 它变换了一下体态,缠起来:“你带我回去,收留我几日。” “带你回去?”我不敢置信地说。当下,我只能想到我要徒手把它运走,天哪,徒手运着一只蛇! “我受了伤。”蛇朝我吐信,“小姑娘,你帮我这个忙,我会报答你的。”它整个头冠怒张,呈现一种进攻的姿态,它完全就是在威胁我。 这个可恶的蛇妖,我要把它大卸八块,煮蛇汤,做凉拌蛇皮…它又朝我游近一些,我脖子一缩:“好,我帮你。” “你,你介不介意我的外袍。” 我把外袍脱下来,囫囵把它包住。隔了一层面料,又控制住一个可控范围里,恐惧大大减少。我沿着原路回返,它在里头动,我忍不住说:“你能不能不要动。”我鸡皮疙瘩又出来了。 “小姑娘,”它居然看透了我,“你害怕?” “我当然不怕。”我怎么能承认,尽管在不久前我吓得身子都僵了。它笑了几声,终于不动了。 “往左走。”蛇忽然说。 “你认识路?”我诧异道。事实上,我正在凭着印象往回走,并不清楚实际正确的道路。 “呵呵,我当然认识。”我怀疑这只蛇是潜入门派的奸细,保险起见,我是不是应该报告徐熙,让她把安全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在我惊疑不定中,我照着蛇指出的路回到了洞府。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把他放了下来:“好了,回来了。” 那条蛇在衣袍中没出来,它说:“小姑娘,你要把我带进洞府。” 我不想答应,它亮出了獠牙。 “好,好吧。”我很勉强地再次抱起它,把它带进了洞府。 蛇在我桌上游动,还用尾巴勾住茶壶喝水。我决定等会从库房里新拿一套茶具,等它走了就把这一套丢掉。蛇在我的房间里悠然爬行。我开始考虑换地板的可能性。蛇爬上了我的床… “喂,你怎么能上我的床!”我有些抓狂地大叫道。这套床品,这个枕头…我严重地感受到了私人领域被侵犯的不适。 好,它在这里,那我就出去。我大步走出去,决定去书里好好找找,有什么方法能把它抽筋拔骨,让蛇身连带骨头都碎成一块块的那种。 -- 4.搜查(2318字) 我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法术,粉身碎骨。我捧着书,先去洞府外找了一只肥兔试验。这只兔子被点过,毛有些焦了,好在还没死,在我简单制成的笼子里乱跳。 我默念了一遍那道极其复杂的法咒,然后直直盯住兔子:粉身碎骨!那兔子恰好动了一下。笼子被打碎了。我不得不重新把它捉回来。 金色的影子在我旁边晃了一下,蛇在我身旁蜷起来:“你可以试着把中间的连段接在一起读,这样快一些。”它看起来熟知我所使的术法。 我感觉到自己受到了羞辱,默默离它远了一些。当我再次尝试失败的时候,它建议道:“小姑娘,你最好认准了目标再施术。” “你家住海边吗?”我怒气冲冲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把那兔子弄死了,我开火做了一顿烤兔子,吃完,又去捉了一只。 连续吃了两天兔子,我终于把粉身碎骨练好了。 我悄悄走进自己的房间,那只蛇就呆在这里。床上,柔软的被褥之间正是那道金色的长条,我轻声走过去,站在床头。这只蛇闭着眼,应该是睡得正香。不过,它需要睡觉吗?我先怀疑了一下自己的判断。身为修士的我,并不需要睡觉。这条蛇明显修为比我高,所谓睡觉,说不定正是麻痹我的骗局。他肯定早就察觉到我的杀意了吧? 这么一严谨的追溯下来,我打消了朝它念粉身碎骨的念头——我并不是怂!我只是想到:万一它比我先一步攻击我呢?我完全打不过啊。因此我只能满腹怨念地盯着它:它都在这里待了叁天了,它说的“几日”,到底是多久呢? 蛇缓缓睁开眼,看得我背后冷汗:“小姑娘,你还有看着别人睡觉的习惯啊?”它虽然没有笑的表情,但我分明感受到了它的笑意。 “你居然真的在睡觉?”我有些后悔,刚刚是不是错过了一个大好良机? 蛇笑了笑,爬过来:“我受伤了,当然要睡觉休息。”好,那么下次趁着它睡觉的时候就动手吧。 “不过,”它的蛇头慢慢抬起来,“你的床可真是舒服,睡一觉,我的伤都好了大半呢。”它仿佛在讥笑我先前的犹豫。这下好了,已经没有下一次动手的机会了。 我懊恼地低头,没有纠结它话里的内容,问它:“所以你到底还要待几日才走?” “再待两日。”它确切地定下来,“两日之后,我就走。” “当然了,”蛇吐着猩红的舌头,“如果你实在不舍,我也可以再多呆几日。” “你想都别想。”我怒而冲它放下话,气势汹汹地走出去。那只蛇肯定还在我身后笑,真可恶! 早在一开始,我就和徐熙传了口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回。难道是在闭关吗?目前来说,情况还算可控,蛇似乎没有伤害我的意图。因此我也不想再惊动更多人,若是让我惹上更大的麻烦,这反倒不好。 正当我打算平静度过的时候,有人拜访了我的洞府。 喧哗声在往日宁静的洞府外响起,我走出去,发现是不认识的人。 “徐师妹。”带头的男子神色严肃,虽然容貌俊美,但是一脸凶态:“近来有妖修在门派内流窜,我们奉命在断剑峰排查,请你打开禁制,让我们进行例行调查。”他身后,男男女女也都是神色严肃,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怎么,他们是明摆着怀疑我吗?我有些恼怒,反正是不能让他们进来的,便说:“你们要进,我就得开门吗?而且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有几个人说道:“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许师兄?” “是不是说谎啊。”“肯定有鬼。” “对,肯定是心里有鬼。”有几个人一齐说。 徐娇啊徐娇,你的人缘未免也太差了吧?不过,你们倒是猜对了,我的确心里有鬼。到底怎么样才能躲过这次麻烦呢? 带头的男子往后扫一眼,众人噤声,然后他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是许独。执法峰的大弟子。”说着他拿出了一个令牌,“这是执法长老的手信,我们奉命搜查,还请徐师妹配合。”他的目光锐利,好像看进了我心里。 这个人,很棘手啊。若是再推脱,反而会激起更大的怀疑吧。我只好故作难色:“既然如此,那么我知道了。不过,我只能让许师兄一个人进来检查。我大病初愈,若是有太多人在身边喧哗,会头疼的。” 许独倒是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条件,他对身后的其他人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兵分两路,你们先去峰顶排查,我在这里检查完再和你们汇合。”他很得人心,众人纷纷表示没有异议。我旁观他们表演同门情谊,感觉到一丝丝烦躁。 “请进。”我冷冷落下一句,就领他进来。首先当然是其他房间,比如柴房、杂物间等地。我估摸着在外耽搁这么久,里面的蛇妖应该知道要把自己藏起来了。没想到我们一进洞府,许独就像是看穿了我的意图一样,脚步匆匆地直奔卧房。 “等等。”我没叫住他,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边。这人的动作怎么这么敏捷? “怎么了?”他头也没抬地就推开门,我只好拦住他的手:“许师兄。” 他低头看我,眼里已经带上了怀疑。我只好憋红了脸,故作羞涩道:“这,是我的卧房,你…”他是正直之人,闻言,果然愣了一下。 我再放开他,先一步走入房间:“算了,许师兄,我明白你任务在身,你、你还是进来吧。” 说话的时候我目光往床上一扫,没有金色的影子。看来是藏起来了。好。我悄无声息地把肚兜,也就是这里的内衣挂在一处角落,然后急匆匆地走过去挡住。 许独走进来,鹰目扫视四周,很快发现了我这处的不妥,他沉声说:“徐娇,你在挡什么?” 我低下头,慌慌张张地伸手向后:“我…没什么。” 他果然起了疑心,一步步,急促地走到我身前,眼神怀疑中带着威慑力:“徐娇,你让开。”他几乎是在凶我了。 我心里气死了。虽然是我故意设的陷阱,可是,他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对我?真是可恶! 我气极地双肩发抖,话音不稳:“不要…”铁掌锢住我的肩,他将我移开。我适时地捂住了脸:“许独!” 他整个愣住了。 呵呵,他以为是什么?不过是件粉色的花肚兜而已。 我得意地抬眼看他,没想到他居然羞得从脸一直红到脖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沸腾蒸汽了一样。我完全被他给震住了,这就是男版的“黄花大闺女”吗?奇观,真是奇观! 许独刷地一下转身,整个背对我:“失礼了。” “我再去检查一下其他地方。”说着,他看似镇定,实则同手同脚地走出了门。 -- ρο壹8f.©οм 5.借住(2386字) 许独走之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笑了很久:“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真遗憾自己没有留影石,要不然就可以把刚刚那一幕记录下来,反复回味。 我哈哈笑着忽然就吓得嗝住了。无他,身下的被子忽然就开始蠕动起来,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好,忙要起身。 晚了。一双黄玉般的蛇眼凑到我脸前,蛇信嘶嘶吐出来:“有这么开心吗,徐娇?”原来它一直都在这里,刚才也一定是通过对话听到了我的名字。 我脸色难看:“离我远点。”话是这么说,我完全不敢动,它、它,它都趴在我身上了! 蛇惬意地笑了,它继续爬上来,那沉重的蛇身蜿蜒过我的胸部,蛇头在我眼前慢慢放大,我完全闭眼,吓得嘴巴也闭上了。该死的,就不能赶快从我身上下来吗?我严重怀疑它是靠从小吃大象,才长得这么肥。ňāňЬ℮ǐsんù.cδм(nanbeishu.com) 蛇恶趣味地在我身上爬过,我感觉身上一轻,试探地睁眼,没想到这还在我脸边。那眼睛还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喂,你!”它的蛇信扫过来,我有些悲愤地闭紧嘴。不要、不要…操!它碰到了我的嘴。一瞬间我脑袋里轰地一下,血压飙升,我气得抓住它的脖子:“你给我滚!” “你说什么?”獠牙张开,蛇威胁地对我张冠,手下又冰又滑的触感好像在触摸冰冷的尸体,很快让我恶心地松开手。我给自己施术逃开,狠狠甩上门:“你不滚是吧,我走!” 刚刚那一句听起来好弱啊。不过,我打不过它,只能这样了吧。 我现在发现自己完全走错了思路,以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付它,所以我逞什么强呢?我给自己施了无数个清泉术,没想到谢玄很快就到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气喘吁吁地跳下剑。我直接拉住他的手:“谢玄,我想去你那里住。” “你在说什么啊?”他的脸莫名红了。怎么遇到这种要求居然首先是脸红?我都想好要敷衍他冷脸的借口了。 我望了望身后,洞府里安静如鸡,于是急忙跳上他的剑:“到时再说,快,御剑。”他被我的匆忙带着,脸红地上了剑:“那,那你抓好我的手。”说着,他施术起剑,瞬间拔空而起。 他御剑远不像纪云声那么平稳,反而速度忽上忽下,十分不稳定。我不得不抓紧了他的双手,感觉比玩过山车还要刺激。 “谢、谢玄,到了没有?”我闭着眼问他。他在我身后,仿佛很尴尬:“快到了。”然后速度忽然一蹦,我惊得汗毛直立,死死抓住他:“你可以慢点啊。” 谢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而我完全不敢回头看他,索性凌迟般一直等到行程停止。 “到了。”他的声音遥远地飘到我耳里,我脚一软,倒在他怀里,内心无比庆幸:原来我还活着,没有掉下去。 谢玄的洞府比我的小得多,装饰也较为朴素。因此我走进去的时候,是有些不满意的,这里小得连客房都没有,那么我晚上睡哪里呢?柴房吗?不,就算是睡柴房,也应该是谢玄去。 “徐娇,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想要过来。”谢玄给我倒了水,耳朵上还有残存的薄红。 我无所谓道:“怎么,我不能过来吗?” “当然…”他拖了半天,也没说是可以还是不可以。我便扯起歪理:“先前你就住在我洞府,现在我住厌了,过来你这里住一段时间,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这…这不一样。”他好像完全忘记了平时对我冷言冷语的态度,反而有些结巴:“男女授受不亲。” 我感到有趣,继续反驳他:“哪里不一样,只是轮流交换而已。”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平时的语调,冷声道:“徐娇,你不要闹,我这里只有一件卧房。待会我就送你回去。”他回过神来,以为我是故意捉弄他了。 “好,那你就去睡柴房。”我顺势说。 “你怎么能?”他开始生气了,又是那副我不喜欢的表情。我立马打住:“好,你又不愿意。那就一起睡,行吧?” 谢玄一下呛住了,猛灌了好几口茶水。碰——他把茶杯撞在桌上,我以为他要骂我。 雷声大雨点小,他反而小声说:“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你事好多。”我抱怨道,“要么一起睡,要么你睡柴房。你自己选。” 我看他,他不看我。这人真怪。 谢玄说:“我睡柴房。”好啦,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我催促谢玄换了床具,顺利鸠占鹊巢,成为了这间卧房新的主人。不知道他是哪来的想法,晚上居然叫我去吃饭。 “谢玄,你没辟谷吗?”我看着桌上的菜品微微诧异,他什么时候下山,买这么多硬菜? 谢玄脸色照常下拉,让人看不清真实想法:“我虽然已经辟谷,偶尔也会满足口腹之欲。这些菜太多,你正好在,我便叫你也过来尝尝而已。” “哦,这样。”他说得这么勉强,那我就业勉强地来吃吃看好了。 说起来,也有好久没有吃酸菜鱼、红烧肉、烤鸭、糖醋排骨……了。在心里,我的口水早已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开始我还想矜持地保持风度,不料越吃,本性越难掩盖,我渐渐忘了一开始的克制,放松地吃起来。 谢玄果然是和我不对头,连一块排骨也要抢。我盯着那块最后的排骨,下筷如飞:“这是我的。” “我先夹到的。”他不满地说。 我看他虎口防卫松懈,一把抓住他握筷的手,他果然一松。好啦,这块可爱的小排骨就属于我了!我喜滋滋地吃下排骨。 “你松手。”他的耳朵又是通红。怎么都这么容易害羞?我耸耸肩,松开手,转战下一道菜。 不知道是不是美食的缘故,我总觉得今日的星空格外闪耀。我跳上树梢,把这上面的原住民全都赶跑,舒舒服服地享受这张天然的躺椅。 “这上面的风景如何?”谢玄在树下问我。 “你不会自己看?”我瞟他一眼。很快,他就御剑浮上来,在我一旁。 “果然很漂亮。”他说。 是很漂亮。星子嵌在柔软的深蓝色画布上,分布散漫,不时闪烁,而月亮则隐在云间,完全被夺去了光彩。这片夜空属于群星,而非平日里群星环绕的月亮。 静静看了一会,我跳下去。看着谢玄自如地御剑飘下来,我忽然有些吃味:“谢玄,为什么你们都有剑。” 谢玄愣了一下:“你也有剑啊。”我怎么不知?在徐熙留给我的物品里,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剑。 谢玄的脸色在夜色中不明:“你的剑,因为失去控制,暂时被大师兄保管。” “这样。”那么我下次一定要找他要回来了。总感觉在这个世界里,失去了剑的修士就如同残疾一样。 不过,“大师兄平日都在哪里?”我理所当然地问他。 谢玄冷哼了一声,忽然转身就走。怎么了,这是很难的问题吗? 真是的,他几次叁番在我面前甩脸色。下次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 论为什么我笔下的主角好像有一点点可爱? -- 6.任务(2904字) 剑修的剑必定常伴其身。每日见谢玄练剑,我也觉得好不自在。 他的剑柔韧修长,随着他起势而泛起嗡鸣,好像冰冷的长剑与他的沉着的神态遥相呼应。挥剑、跳起,看那剑尖破开沉滞的空气朝虚处刺去,接下来轻盈地收转,好像在和无形的敌人对抗,侧身避过对方的杀势,步法精妙,几番挥、刺、劈砍,矫若游龙,壮若奔海。这是大开大合的打法,倒是看得人酣畅淋漓,恨不得也执剑上来对打一番。 我手边痒痒,越来越郁闷。谢玄说我的配剑被纪云声保管,那么以我这副身体的情况,也许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还不能用剑。不能用剑,也不用像谢玄一般,去主峰上课,按理说正和我意,可是看谢玄每日忙忙碌碌的,反而更让人不自在了。 “你去哪里?”谢玄收剑,额间已挂上了薄汗。 我是待着有些闷,想出去走走,不过他先前给我脸色,我不想告诉他。 谢玄脸上泛起恼色,我哼地一声,加快脚步,他马上捉住了我一处痛处:“群剑山脉宽广无比,其中小径错综复杂,你可不要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他这话说得轻佻,激得我转身:“就算我迷路了,也能凭自己回来,不牢你操心。” 笑话,就算真有那么复杂,那么多走几步,总是能够理清楚的。我来这里人生地不熟,难免被动,趁此认识一下周围环境总是有益无害的。 他抓住我的手:“还是说,你又要去峰顶?” “你怎么那么烦?”我甩开他,“我要去哪里与你何关?”这人在我面前微微错愕,然后一副默然失落的样子。 我才懒得管他,抬步就走。对了,为什么他总说峰顶呢? 断剑峰的小径修建得齐整,若只是下山,微风拂面,满目舒适的绿树红花,很是轻松。也许是谢玄住处与主干道不远,不到片刻,我就遇见了好几个身着朴素的本门弟子。他们好像从未见过我似的,纷纷惊讶地转头看我。 我大概知道原因,徐娇名声太差,以至于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我一贯会无视他人的路线,经过了几个洒扫的弟子,又受了几道注目礼,我终于来到了主峰脚下。巨石上雕刻宝塔,朱砂红的大字写着潦草的“伏山派,藏剑峰”。 若说这个伏山派的由来,有次和谢玄相安无事时听他说起过。大概就是原来有位惊才绝艳的天才横空出世,拜师七子山,但那山上的师傅看不上他的出生,羞辱几番,但还是被他学去了一招半式,而后这个天才功至化神,很记仇地将自己创建的门派命名为伏山派。不过遗憾的是,到那时候,七子山早已没落了。 名为藏剑峰的主峰高大巍峨,通身匀直,直冲云霄,神似一柄出窍的神剑,按照石塔下的小字所记,其名字的由来是源自其中收藏的天下名剑。从这座石塔往左右看,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此处并非实际意义上的山脚,而是群山分支的一个节点,算是山腰地带,但却地势开阔,地面全为白色砂石铺就,全无横断,似乎是用一整块完整的巨石作为地基。 沿石阶往上,便是修建如同仙府般精致华美的建筑群,迎山而立,雕梁画栋,紫柱金梁,比之人间帝王宫殿有过之而不及。巨大的香炉上雕欲腾飞而去的铜鹤,环绕正中的扶清殿四周,袅袅青烟,幽幽升起,并不受变化的气流所改变,扶摇直上,让屋檐往下张嘴观瞻四方的活石兽再吞了去,再懒洋洋地吐出几道烟圈。 左右或是华殿或是高塔,俱是人流繁杂,唯独高台上的扶清殿人烟寥寥。我猜想,能自由出入该殿的应该都是本门派的重要角色。 我脚下的平地面积极为宽广,能容纳不知多少个标准的中学操场,各处也有打扮相似的弟子聚集,有些看起来像是在军训一样齐齐站成方阵,随教员做挥剑练习。 即使是在人员组成复杂的主峰,徐娇的名声依旧十分响亮。我都已经无视过好几群齐齐看过来,又在我走后说小话的弟子了。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不屑理这些凡夫俗子,散漫地打量周围,很快,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角色。那是一个用丝带遮目的男子,身形纤瘦,容貌轮廓秀丽,独自一人站在千年古树下。 好,那便选你问路了。我抬步走过去。 “这位师兄,”我走到他身前,礼貌道,“请问总务处往哪里走?”总务处,顾名思义,便是总管门派后勤的地方,先前我要取灵石,便是要找这处。 呵呵,那只可恶的蛇妖,因为它的缘故,我这几日都是勉强吸纳灵气修炼,比起用灵石,吐纳效果可谓是龟速。 这个男子神态淡然温和,闻言便转头,好像正透过丝带看着我似的:“徐师妹,若是要去总务处的话,由正殿向左数第叁座塔便是。”他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再看他身形,虽然纤瘦,但身量不低,宽肩窄腰。还真是个妙人。 “好,谢谢。”我低头道谢,才注意到一个疑点:“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男子依旧微笑:“自然,你是徐娇。我虽然目盲,但听觉格外灵敏,徐师妹的步伐总是这般活泼,自然就认出来了。”总是?我古怪地看他,怎么,都换了一个芯,难道还会步伐一样…不过也有可能,身体的本能短时间是难以改变的。 “原来如此。”我想通了,便点头,“好,多谢师兄,我先去总务处了。” 在总务处领月例,结果负责人告知:“你这个月的月例已经发放了,若是需要灵石,可以通过做任务获取。” 我有些生气:“可是我明明生病躺了两个月。” 负责人公事公办道:“你之前预支了3个月的月例。”我于是在残缺的记忆里搜寻,好像…确有其事。徐娇为了送纪云声生辰礼物,预支了月例,后面下山做任务,灵石不足也是一部分原因。 没办法了,我只好再去总务大堂,看看有什么任务可做。 身旁的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开了一圈,之前那个蒙眼的师兄走到我身边,和我搭讪:“徐师妹,是在忧心选哪个任务吗?” 我对他印象还好,而且他似乎有意为我提供帮助,于是勉为其难地回答:“我想找一个轻松悠闲但是报酬又高的任务。” 旁边弟子听到我这么说,给了我一个“想屁吃”的眼神,我便瞪回去。这些人的礼貌都丢进粪坑里去了吗? 蒙眼师兄脾气好,温温柔柔地笑了笑:“虽然有些为难,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任务应该适合你。”他抬手,施了个术法,便把滚动悬挂在墙上的任务牌取下来:“你看看这个任务,意下如何?” 我打开看,是一个帮忙喂养灵兽的活,每两日喂一次,而且只喂一个灵兽,为期一个月,报酬非常可观。徐娇的记忆里关于灵兽的不多,多是下山做任务时的场景。不过我猜想灵兽最多也就是家养的老虎或者是大型猛兽,便没想那么多,答应下来。 领任务之后就是蒙眼师兄带着我,原来他就是发布任务的人。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我看周围人的反应,他们可疑地偷偷看我,我一时间也摸不准,到底是因为徐娇本人的问题,还是因为这个任务有猫腻。 我问蒙眼师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是沉溪扬,玄显峰阳予长老的弟子。我之前还不敢确认,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啊。” 徐娇残存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他,我有些摸不准这两人之前什么关系。不过,对徐娇来说,除纪云声之外的其他人都不重要。 “哦,是,我的确失忆了。”我敷衍地点头,随他走到玄显峰。我们是直接穿过法阵到达的,我寻思,是不是道断剑峰也有一个方便的法阵呢? “好了,到了。”沉溪扬带我到一片竹林前停下来,“这是小舍,里面就是你需要喂食的灵兽。” “这是…”我看着笼里的青目獠牙的巨型白虎。 “这是师父前些日子找到的稀有物种,名为壬戌。”沉溪扬一脸轻松道,“每两日喂食一次,食物会准备好,你无需费心。” “只是,壬戌近日食欲不是特别高,还需你多加用心。”小舍中巨虎青幽幽的眼睛对上我,让我生生打了个寒颤。我转头看那笑得柔和的沉溪扬,已经确定,这人之前绝对和徐娇有仇! ———————————— 壬戌的原型狴犴,网图可搜 追的文没更...不得已又自写一篇 -- 7.脸红(3285字) 这只青黑色斑纹的白色巨虎长着一张巨口,朝我示威,獠牙上滴下腥臭的口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人——也不一定是吃人。总之不太讲究卫生便是了。 沉溪扬大概说完注意事项,就把我丢在这里。这下便是进退两难,我在小舍外和这个名为壬戌的巨虎大眼瞪小眼。总务处为避免违约现象,规定不能随意放弃任务,否则会处以罚款。我无法想象,下个月、甚至下下个月都被扣光的场景,一定非常凄惨吧。 罚款是主要原因,还有一个次要原因是,除了第一眼被它幽深的青目吓到,我对这只巨虎畏惧心并不重,也许这个喂食任务对我来说,并没有看起来这么难。 我施术提起那几桶生肉,打开舍门走进去。壬戌一见我进来,就跳过来,在我头顶张牙舞爪:“吼!”它的叫声带起了强劲的声波,毛茸茸的爪垫重重拍在我身后的门板上,尖锐的爪子差点抓到我,好在我及时避开了。 我打了个滚,身上全是草杆,不由得无比嫌弃:“好脏。”这个笼舍似乎比猪圈的卫生情况还糟糕。 那巨虎看一击不成还要过来,我边躲边骂:“你是不是傻?我都把饭送到嘴边还来捉我?”难道这就是猫科动物喜欢捕猎活物的劣根性吗? 壬戌青目幽幽,森寒地盯着我,打了个响鼻,伏在我不远处,身线弯弓紧绷,脚掌拍地,蓄势待发。若它一扑过来,我就算不被抓伤,肯定也被一记“泰山压顶”给压残了。我满脑冷汗,忙躲着他的来势跳开。 “吼!”壬戌不满地朝我嘶吼。 “喂,你急也没用啊,”左转右转,我看它远没有我施术躲避敏锐,嬉笑道,“玩了这么久,壬戌,你累了吗?”若是让它身形再缩小许多,还真像一只被主人逼急的小家猫。 它吼我几声,再次扑过来。我聚起几道风刃狠狠抽了它一顿。 这只巨虎猝不及防遭我一顿毒打,怒火更甚,一掌朝我挥过来,我仗着身形侧腰躲过,又冷不防给他一记。 “吼!吼!”它几次叁番扑过来,一副要与我同归于尽的架势,都被我躲过,中间几次抓过我的衣角,我反应快速,又聚了尖利的风刃去抽它,直到它满身都是鞭痕。 周旋良久,巨虎气喘吁吁地伏在角落稍作休息,我提起装满了生肉的桶,走过去:“玩了也闹了,该吃饭了吧,壬戌?”我这才发现它毛发枯燥污脏,原来腹部还有几处很深的伤痕,配上新伤,看起来好不凄惨。也许是因为它已经受了伤,才能让我在追逐中占上风。 巨虎低吼几声,不甘不愿地后退,我再上前,提桶将它逼到墙角,不耐烦地问:“我问你,吃不吃饭?” 壬戌低头:“唔唔…” 怎么了,我欺负它了吗?我一脸无语地把桶丢在它面前:“赶快吃,吃完我好回去。” 这巨虎神态恹恹,缩在那里趴下来,闭上了眼睛。我看着它长长的睫毛和胡须,满脑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沉溪扬所说的,壬戌厌食,并非假话啊。 猛兽厌食的原因是什么?我看着倔强地把自己埋住不理我的巨虎,忽然想起了以前见过的动物园里的小老虎,比它小了十几号,饿瘦如马,毛发都掉了许多,在游客的闪光灯中兴致极低,后来听说病死了。 可是,就算是病死,以壬戌的体量,也许可以撑上一个月?我有些不确定,但又舍不得完成任务的可观报酬。 好吧,我看看左右,这糟糕的生存环境,也许壬戌就是由于不当的饲养方式而心情不佳吧。我抬手施术,先罩住壬戌和它的伙食,水淹过一遍,又用大火蒸过一遍,小舍顿时一新。 壬戌背脊游动,抬起头看了看,又趴下去。当环境都干净下来,这只巨虎身上的腥臭味越发明显了。 我捏着鼻子走过去,它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我爱答不理地撇过头,直到我拿水冲它的脑袋。 “嗷!”壬戌满目震怒地朝我吼叫,尾巴都炸毛地竖起来,只可惜它脑袋上湿溻溻一片,因为湿水毛聚在一块,足足缩小了一圈,越是张牙舞爪,越是可笑。我毫不客气地笑它:“大猫,洗脸的感觉可好?”我接着恶趣味地用清泉术滋它。 大猫暴跳如雷,白色的颈毛直贴我肩膀。我啧了一声,几下把它腹部一起打湿。 没过一会,壬戌身上被我洗过一片,它委屈巴巴地抱住尾巴,跑到了小舍的另一边,再也不让我靠近。我把它烘干,看着眼前炸毛的大猫,又一次把肉桶推给它:“看在我替你打扫房间的份上,你该吃饭了吧?”它洗过之后,全身白得发光,毛发柔顺,让人很想摸一摸。 “嗷呜…”这只大猫瞪着青目,朝我伸出爪子,我作势要打它,它便缩回利爪,乖乖低下头。它终于肯吃了。 果然是因为卫生问题啊。我满意地把空桶回收回来,哼着调子关上小舍。完成今日的喂食任务之后,我就往主峰走。 从传送阵出来,好巧不巧,我碰见了阮甜甜,她正在许独身旁说些什么。这个人对我来说约等于麻烦,我抬脚就准备钻入人流,避开她走掉。 偏偏我身旁的一众弟子对徐娇印象深刻,有几人怪叫道:“看,是徐娇。”“徐娇啊。” “听说她好久没去讲武堂了。”“她那个人…” 我怒目而视:“怎么了,说小话,对我有意见?”我说得大声,就是非得逼他们在这出丑不可。 “徐娇,你!”“你不要太过分!”几个被当场揭穿的弟子脸涨得通红,驳斥道。 周围路过的弟子有人停下来,很快,众人的目光都投到我们身上, “嘴那么碎,洗洗干净切下来,倒也可以作花肥,反正长在你们身上也是浪费吧?”我狠狠嘲讽着,脸上挂起笑来,“难道就没人教过你们,小话要背着正主说吗?”反正他们也是理亏,我心安理得地奚落着。 也许是没料到我口才这么了得,几人气得指我,看起来非常没有礼貌。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浩然正气的男声响起,原来是许独。他走过来,脸色有些不好。这样的角色,看起来正派,实则最喜欢和稀泥,出了事也是各打五十大板,我最是看不上,于是便想要呛声。 没想到许独的火力倒是只冲着那几个弟子:“公然议论同门,挑起矛盾,你们几人,是把伏山戒律视为无物吗?”几人瑟缩几下,见他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低头不敢说话了。这执法长老的弟子,真是好威严。 许独显然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训斥完,转头看向我,神色稍缓。 “慕南、楚泽天、楚婉、习垣,”阮甜甜这时惊讶地跑过来,走到那几个弟子旁边,似乎跟他们是一国的,“你们…怎么了?”她环视周围,转瞬间变成了众人视线的中心。 “阿娇…你。”她才发现我欲言又止。身旁那几人和她熟识,扯住她小声道:“她都那样对你,你不要…”阮甜甜看向同伴的神情,好像还有些…感动?人群中顿时多出了几道探究的目光分到我这边。 我莫名就陪衬在了一旁,感觉很不好,冷声对许独说:“多谢许师兄,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我大步走向藏剑峰,身后有脚步匆匆,许独叫住我:“徐娇。”我不耐地停下来,转头看他。这处人烟稀少,但仍有路人朝这里探头探脑。 我不想让人旁观,转身就走,他跟上来,我们走到了小径内侧,没有旁人,我便慢下脚步,问他:“何事?” 许独走在我身旁,高大的影子大概罩住我,他耳朵泛起粉色,竟是有些不敢看我。只是和我独处就这么不自在了,这人是那种老迂腐吗? “上次的事,实在失礼,”他说着,许是想到什么,脸颊也慢慢红起来,不自然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不知道送什么赔礼,我自己做了聚神香,希望你收下。”我接过他手上精巧的墨绿香囊,上面绣着鱼戏池塘,灵动活泼,织品质地柔软,针脚细密。 “这个香囊也是你自己做的?”见我收下来,他原本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点头道:“是我做的。” 我看着他神色变化,笑了笑,故意说:“好,许师兄的心意,我收下了。”我着重了“心意”二字,他的脸又是通红,凤目圆瞪,分辩道:“不是…”如同原本凶狠的大猫收了爪子,缩成一团,倒是很像我才喂过的壬戌。有趣。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好笑地走近他,他后退几步,我再走进,他再后退。我本来只是恶趣味,他一味退让,却让我的兴致更浓。 他背靠树干,只能转过头:“赔礼送到,那、我先走一步。”他抬脚,我装作不经意地先一步侧身,堵住他的步伐:“好啊,那你走吧。”我等他从另一边走出去。 “徐娇。”他终于察觉到我的戏弄,又羞又恼。怎么连生气,也不像是生气的样? 原来他是喜欢徐娇的吗? 我皱眉,勾起他的下巴,端详这好颜色。眉修若竹,眼眸点墨,下唇红润饱满,先前见他多是板着脸,气势逼人的样子,没想到害羞起来的情态,这般撩人。 也许是离得太近了,他满眼倒影的都是我的脸。 我看他好一会,他躲着我的视线没发声。我便好奇道:“你怎么不躲?”我明明只是轻轻抬起他的脸,他怎么都不挣扎呢? 他终于看我,唇角微动要说话。算了,我用食指堵住他:“不躲也好。”我看够了,退开来。 “好了,你走吧。” —————————————————— 追连载的怨念.... -- ρο壹8f.cοм 8.邀约(3943字) 回程的山路随着海拔增高而渐渐陡峭,石阶下覆满了青苔,有时路旁会离着一两块墨绿的完全被青苔占领的大石,旁生蕨类植物。天近傍晚,光线由绚丽的红慢慢变得昏暗起来。 我转身看向天空,太阳完全沉进天际底部,仅余一丝红线在天边,短暂地挣扎着。有些糟糕的是,我好像还没找到回去的路。 我只好再继续往上走,眼前一片黑暗,即使是修士的视力也不免收到影响。因为一直没看到分支的小路,我一直往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头发都黏连在脖子上。失策了,但也不算特别糟糕。 夜里的风忽大忽小,天空低沉,有些闷,我垂头有些放空地往上走,然后没路了。我见到眼前一处亮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登上了峰顶。 亮光是挥舞中长剑反射出的精光。剑势如虹,一击之下,如同摧枯拉朽般,崖边巨石连同大树砰地一声分裂开来,飞到半空,碎裂成渣,似乎在模拟对战,锵锵出剑,破开岩石,与那无形的敌人斗得难舍难分。我往前要看得仔细,那人剑光一转,风声呼啸而来,锐意直刺眼球—— “谁!”那人厉声问。 “等等!”我后脑勺发凉,急忙躲过,原来所处的地面已经被刻上一道深深的印痕,不由得惊魂未定,抚胸喘息。 他顺势避到侧边,剑插在地上站稳,比我更沉地喘着,模糊的身形在月色下震颤,我这才发现,他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对这个背对着我的男子,我有一种熟悉感。应该是认识的人。我后退几步:“你…”ňāňЬ℮ǐsんù.cδм(nanbeishu.com) 他顿了顿,令人颤抖的杀意终于收敛起来,利落地直起身收剑,起身时,剑势带起的余风飘起了他的衣角。我终于看到他的侧脸,原来是纪云声。 “徐娇?”他问。 “是我。”站起身,方才他一瞬间的威压仍让我有些心悸。 “你怎么会在这里?”纪云声问我。 他这个语气…好像我是不听话的小孩,让人不爽,我于是反问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沉默片刻,侧过身答:“我惯常在这里练剑。”哦,惯常…我好像有些印象了,徐娇对他屡次表白心意,是不是就是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我忘了。”总感觉空气中有一种难言的紧绷感。 “你真的全都忘了?”纪云声问。 “是,我全都忘了,那又怎样?”在我预想中,他应该是安心地松了口气,庆幸以后不会再受到无聊的打扰。但是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如此。 我看到他眉头皱起,情绪极大地波动起来:“都忘了?” 他是复读机吗? 我环视峰顶,终于找到上次来时的路,“嗯,就是这样。”我抬步就要走,忽然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 “对了,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剑?”我问他,“可以还给我吗?”我伸出手。 “你的配剑,剑灵受损,还在修复。”他说。所以这里的剑还有剑灵吗? “可是我没有剑。”我执着地伸手。大师兄是本峰的大家长,手里一定有不止一把剑吧? 看他不为所动,我继续说:“我是剑修,没有剑,怎么能练剑?”虽然出发点是由于谢玄有剑而我没有,但这不妨碍我拿练剑来当理由。 纪云声会错了意:“手上是否有剑,并不妨碍修炼剑法,心若有剑,人剑合一…” 我不耐烦听大道理,苦着脸听他说完:“你就给我一把剑不行吗?” 他沉默,“你要哪一把?”他手上果然有很多把剑。 既然可以选,我当然要最好的,我掰着指头,数道:“要不那么重,长度适中,威力强大,好看精致的剑。” “好。”纪云声好脾气地答应下来,接着解下了腰间的长剑给我,“这把可以吗?” 我接下他的剑,感觉到手上嗡鸣一阵,很快又熄灭了。近距离看这柄长剑,剑鞘做工考究细腻,纹路素雅,入手是金属特有的凉意,剑柄雕着飞鹰巨龙,分衔两颗温润的玉珠,整体,长度适中,便于抓握。作为装饰的剑穗,则是串着蓝宝石的鸦青色同心结。 “当然可以。”我满意地抚上剑身。 “不过,你为什么把自己的配剑给我?” 我与他对视,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端倪。 纪云声垂下眼:“你不喜欢?” 他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好了,”我懒得管那么多,把剑别在腰间,“总之谢谢你的剑。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嗯。”我很快把他甩到脑后。 早上我故意起得很早,占了谢玄的院子练剑——没错,我就是这么小心眼,单凭他往日里的奚落,我绝不吝啬于创造给他添堵的机会。 照着谢玄的运剑轨迹,我尝试了几次,把步法和手势连贯起来,做出来完整的一套。地面上转眼附上了一层树叶枝干和碎石,都是被剑势打下来的。没想到他练的剑法并没有想象中的难。 我运动出了一身汗,停下来。就看到谢玄抱臂在廊前看着我,脸色很黑。他生气了?正和我意。 我收剑走过去,装作毫无所觉地说:“借过一下。”他正好挡在道口,是故意的吧? 谢玄侧过身,我走过去,没想到反被他捉住手,“你干嘛?”我居然掰不开他的手。 “你为什么拿着他的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是气急的样子。他?纪云声吗? “你放开。”我开始专攻他某一根手指,努力把他的手拔开,眼前的人开始冷笑:“所以说,尽管不承认,昨日出去便是去找他,是吗?” “谢玄,你在说什么?”我瞪着他,只想狠狠把他打一顿再敲碎了骨头扔掉,“你快放开你恶心的手!” “恶心?”他神色微怔,眼里浮起像是受伤、落寞一类的情绪。等等,他也喜欢徐娇? 我趁此甩开他的手,有些烦躁地拔剑:“你给我滚。”剑势一瞬间把他割伤了。 非是嫉妒徐娇,我只是不想处理她留下的隐形垃圾。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干净,我索性跑去了玄显峰。 壬戌正摇晃着尾巴趴着晒太阳,毛蓬松柔软的样子,似乎很好摸。我走近小舍,不管它的炸毛,把手按在它头上:“早上好啊,小猫咪。” “吼。”那双青目悲愤地怒瞪我,秀出獠牙,这让我心情更好。我抚着它的毛一路往下,来回反复,软软的质感,绵密的毛发,我忍不住把脸埋进去,把它死死压住。 “嗷、吼!”巨虎叫得可怜极了。 唔…总觉得撸大猫的幸福感是小猫的十倍! 狠狠抱了一下,我满足地放开它,大猫立即跳开,落荒而逃。 “跑那么快?”我好笑地走过去。它缩在另一边角落,警觉地观察我,我每每走近了一步,它就马上逃开好几大步。 “离得那么远,不太乖哦。”我恶趣味地笑着,几下跳走凑到它面前。 “吼!”大猫凶狠地叫着,实际上却快速跑走,我快步追上,轻抓它的尾巴。毛茸茸在手边滑开,大猫毫无威慑力地怒吼,又跑走了。 小舍面积有限,我逗弄它好一会,才揪着巨虎的尾巴把它制住,慢慢揉弄它的后颈:“小猫咪,歇一会,明天才能吃上饭呢。” “呜嗷。”壬戌忍不住委屈地把自己埋起来,舔舐自己腹部未好全的伤口。哦,差点忘了,它还有伤在身。 我一边制住他的脖子,一边弯下腰,想看它舔伤,没想到它一转身,只留给我一个屁股。 “你这是害羞吗?”我捏着它的耳朵,转到它身前。大猫看来是真生气了,眼睛完全不看我,阖目将自己窝成一只球。 “壬戌?小猫咪?”我点点它眼角处天然的眼线,不满道:“你不看我,我就生气了哦?” 壬戌胡须一颤,呼呼低吼着,把头撇开,死活不理我。 不过,它这么可爱,我还真是不忍心把它怎么样。我把它的脑袋揉乱,挠挠它的下巴,再用手指慢慢梳平这些被我弄乱的毛。 “呼噜噜…”壬戌忍不住微眯着眼,朝我凑过来。我哈哈笑出声,顺着它的后颈向下,双手抓着它的脸颊,慢慢揉拉,大猫便好像在微笑一般,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我低下头,仔细端详:“清洁不够,看来下次得给你做个毛刷刷牙了。” 壬戌青幽幽的眼睛睁开,无辜地看着我,我笑了笑,抓揉它的前胸:“如何,舒服吗?”几下轻刷大猫的后耳,它终于愉悦地眯着眼,软下身子,完全趴下来,又被有技巧的揉弄舒服得化成好大一滩。 完全满足完自己解压的动机,我拍拍它的头:“小猫咪,我明天再来看你。”见我离开,它还是头一回表现出恋恋不舍,抓住我的衣角。 “好了,走啦。”我挥挥手,关上门。 “徐师妹。”冷不防地有人叫我。我一转身,原来他早就站在了一旁的树下,不知道看了多久。 “沉溪扬?”他怎么来了? 他虽然看不到,却很灵敏地对上我的目光,笑了笑,似乎提前预知了我的疑惑:“我只是闲来转转,真巧啊。”他这副悠然的样子,不禁让人怀疑,他到底是真的无心,还是故意来这里的。 沉溪扬嘴角优美地翘起:“怎么,徐师妹不相信么?”我看着他,隐约觉得,这个人看起来风光霁月,实际上可能一肚子坏水。 不过,“相不相信又如何?”我无所谓地说着,往回走。 沉溪扬跟上来,错开一步笑道:“虽说是随便走走,我却没想到,能看到壬戌那么顺服的样子。” 我撇撇嘴:“顺服?沉师兄怕是在开玩笑,你的修为不弱于我。我都能制住它,你当然也能。对于那只壬戌来说,比它强的它都会顺服吧?” “此言差矣。”脚下的草叶沙沙响动,他几步走到与我并行,低头笑道:“对上比它强的存在,野兽自然会屈服,但并非心甘情愿,像徐师妹这般,让其驯服的,还真是少见。” “少见多怪。”我说。往前大步快走,我想甩开他了。 “徐师妹,有件事情我想问你。”沉溪扬叫住我,我皱着眉停下:“什么事?” “门派很快就要分队下山收徒,不知道你是否决定好了,要和谁一起去?”他问。 “下山收徒?”我倒是不知道有这回事。 沉溪扬便解释道:“伏山派每隔五十年,便会派金丹以上的内门弟子带人下山收徒。虽说约定俗成地,各个峰的弟子自成一队,但是,玄显峰只有我一人,独自带队不免有些力不从心,因此想问你,你是否愿意,和我组成一队,一起下山?” 下山收徒,怎么都觉得是个大麻烦,“一定要去吗?”我问。 “除非闭关。”沉溪扬笑道,“但若是徐师妹要现在开始闭关,就必须赔付任务违约金了吧?” 我不禁问:“若是完成这个任务呢?不能那时候闭关?” 沉溪扬悠然道:“下个月,便是启程的日子。我想,那时才开始闭关似乎更加不好呢。”他这个语气还真是令人讨厌。 “你是说,下个月,我就要和纪云声他们一起,带队下山吗?”我停下脚步。 “如果你没有提前组队的话,默认是这样。”沉溪扬的笑意越深。 和纪云声在一个队,大概十分省事,但若是谢玄也在…经过上午的事,我完全不想再看到他的冷脸——口是心非地纠缠爱慕的人,啧,真是虚伪至极。 “如何,徐师妹愿意和我组队吗?”眼前这个也是个极其虚伪的人呢。 我断然拒绝:“不用了,沉师兄还是另寻他人吧。” “总之,谢谢沉师兄的特地告知。”我说完,转身就走。 ____________ 越春山大大依旧没有更新啊 -- ρο壹8f.©οм 9.下山前(2285字) 一个月在单调的修炼生活中过得很快。 早在确认那只蛇离开之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徐熙还问我为何要传信给她,她显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不用说,必然是那只蛇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它倒也信守承诺,给我留下了报酬,一本修炼功法。镀金的封皮,朱红的大字,紧紧夹着几页纸的小册子,让我不禁怀疑,这是不是某本流落到这个异时空的商场宣传册子。这本功法名为堕仙道,撇开骚包的包装,里面确实简洁精炼地介绍了一个极其邪门的修炼方法。和有名的《葵花宝典》一样,此法要求修炼者首先逆行经脉,这无疑是自废武功,然后,再创造一条逆行的循环通路,这更加矛盾了。逆行循环犹如让血液倒行流通,在理论上,似乎只是与原来的回路相反,但是却好像让四肢替代心脏搏动一样不可思议。 只看了第一页,我就把它丢到了一边。这种邪功,不就是走火入魔说明指南吗?相信它的人估计是大傻子。我想,那条蛇估计也就拿这个来敷衍我的。 纪云声在出发前过来找我,他敲响我的洞门直接走进来,我这才发现,这个洞府没有对他设禁制。握着他的剑,我挽了个剑花收起来,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扫了一眼我手中的剑,目光回到我的脸上:“有两件事。一件,是你的剑已经修复完毕,另一件,则是后日出发,随我一起带队,下山收徒。” “我的剑修好了?”我从大石上跳下来,由俯视到仰视他,“你带来了吗?” “嗯。”他点点头,手上浮现出一柄很粗的短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刀了,他把它递给我:“既然你的配剑已经修好了,你手上的剑,应该也能归还回来了吧?”ňāňЬ℮ǐsんù.cδм(nanbeishu.com) “可是这柄剑好丑。”我不想接。 “这是你的本命剑。”他说。 我只好拿起来,甩了几下,结果发现连纪云声的配剑都不如。怎么办,不想还了。 “那这柄剑是你的本命剑吗?”我拿起那柄精致又实用的长剑,“我很喜欢它。”而且我已经与它相伴多日,在我心里,它早已变成了我的所属物。 纪云声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复杂:“你就这么想要?” “对,可以给我吗?”意识到他的退让,我得寸进尺地说。 “你若是真喜欢,那就给你吧。”他没怎么停顿,居然就答应了我。 “好,那么这把剑就换给你。”我随意地把那把短剑丢给他,“师兄,我还有要事,你可以走了。”我兴致缺缺地开始逐客。 纪云声目光复杂地看我一眼,将那把短剑别在腰间,转身走了。月牙色的衣摆随着步履轻轻飘动,我抬眼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忽然又觉得无趣极了,他怎么这般软和?低哼一声,我回房修炼去了。 要下山,而且要完成收徒的任务,需要做许多复杂的前期准备,轮到大师兄那里,他就只是简单地通知了我一声,然后让我带些随身物品。 “随身物品,比如什么?”我不解地问。 他给我回信:“比如,贴身的衣物,被褥,床榻,茶具等私人物品。” 把他那边飞过来的纸鹤拆掉,我在他的字迹下接着问:“那不需要带灵石或者是其他灵器吗?” 他送回了一张新的纸鹤:“你的灵石师父让我代你保管,灵器也另有吩咐,你若是有需要再与我说就行。” “你帮我保管,为什么?”如果东西都在他那里,那我岂不是不能自由活动了? 他让纸鹤带回来一个小荷包:“这是师父的嘱咐。”我不得不气闷:没想到徐熙是把我当做小孩看,还给我找了一个“监护人”。 打开小荷包,里面掉出来一张背面是月季浮雕的小铜镜。怎么,他特意送给我的? 我刚拿起来,镜面就浮现了纪云声的脸。铜镜微黄的质地倒是使得他的脸柔和几分,纪云声隔着镜面扫了我一眼,我心头就好像被羽毛搔过那样,痒痒的,他开口说道:“你还有什么问题?一并说了。” “师父让你保管多少灵石,可以直接给我吗?” “不可以。”他拒绝道。 “为什么?”明明是属于我的财产吧? “师父知道你顽皮,怕你拿着灵石脱离队伍跑掉,所以,你只能在取用时问我要。”她怎么知道我有跑掉的内容。 “小师妹,”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接着说,“虽然你失去了记忆,但是你以前太任性,师父这么做,也是有她的道理在。”换而言之,以前有前科。我一阵气闷,啪的一声丢开了镜子,倒躺在床上。 算了,我到时再想办法。 去总务处交了任务,沉溪扬亲自给了我剩余的灵石,我颠了颠锦袋,沉着脸绕开他,再绕开外殿旁边围观的弟子,走回洞府。我这么郁闷,自然和下山脱不了关系,先前的灵石都在修炼中不知不觉消耗个干净,纪云声又死守着徐熙的规矩不愿意给我,于是我手上就只有这点灵石,真是囊中羞涩。 下山前还有一件我是放不下的,那就是壬戌。我在房中为钱财发愁,踱步半晌,最终还是去了趟玄显峰,与那大猫打了个招呼。 “嗷呜——”笼中的野兽一见到我,就热情地吼叫一声。虽然仍是凶煞,但他被我喂了这么多天,也打了这么多天,脾气已经消停不少。我欢快地伸手去摸:“小猫咪,姐姐又来了!” 它额上威武的黑纹皱了皱,牙张着试探地要过来,我哈哈一笑,抓住了一边獠牙:“又想要咬我?你伤没好多少,就想要掉牙了?” 壬戌打了个响鼻,像是泄气,呜呜低垂下了头。我便打开笼子进去摸它:“乖、乖。”与它玩耍得多了,我对这只凶煞的猫咪了解更多,比如对耳朵最敏感,最讨厌别人摸它的尾巴。 想到明日就要下山,我惆怅地叹口气。在这山上,虽然众人避我而不及,多少有些不爽,但是关起门来还是十分悠闲的,等到跟着纪云声下山,不用说,肯定会多受控制,可我又打不过他,到时的憋屈可想而知。 我开玩笑地问它:“你说,要是你把我给咬伤了,我是不是就不必出门了?”壬戌呼噜两声,早就趴下了,我抓了抓它毛茸茸的后颈,突然拍它脑袋,它才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不耐烦地看我。 真是,一只猫咪而已,还能有不耐烦的情绪?我不得不感叹,不管是在哪个世界,猫咪这种生物总是这么傲娇。它就算能懂我的话,也肯定没认真听。 我摸摸它的脖子:“算了,我跟你计较什么。”壬戌咕噜一声,把另一边露给我,示意我继续撸。 这猫咪。 ———————————————————— 首发:sんiLiцsんцщц.coм(shiliushuwu.com) -- 10.下山(2686字) 谢玄早上来叫我去集合,我们走到主峰的平台上,一个个阵列里站了不少人,下山的队伍浩浩汤汤,当我身处人群中时,甚至望不到边际。 “原来门派里有这么多人吗?”我感叹一声。谢玄看了我一眼,他刚刚一路上都没有搭理我,没想到这时回答了:“本门记录在册的弟子一万五千,杂役学徒四万余人,这里站着的,仅仅是门派总人口的零头。”他说着,还有些古怪地看着我。是还在怀疑我故意失忆吗?我瞪他一眼。 不过,没想到修仙的人也有这么多。从前看小说里,左右出场的不过几十人,我便以为修真世界里也是人口寥寥。 纪云声听到我们的对话,上前耐心地解释:“师妹可能忘记了,本界为叁千界排位靠前的中灵世界,灵气富裕,天灵地宝繁多,因此修士也较多。凡人王朝万万亿人口,修仙虽然艰难,但并非罕事,我们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择选山下的潜在人才,寻访其中可能的蒙尘遗珠。” 听他一席话,这个世界的画卷好像在我眼前徐徐铺开,原本缥缈的迷雾被拂去大半。我点点头,对于收徒一事的抵触少了许多。 “纪师兄,可以出发了。”已经清点完人数的许独走过来。他看到我,目光略略停留。 纪云声走到我身前,颔首:“好,那就起舟。” 一众弟子在平台上站好,门派众长老则在高台上端坐,几个领队弟子到台阶上拜首,众弟子从之,谢玄见我愣着,也按着我躬身行礼。 “起舟——”有礼乐声响起,在万众瞩目中,恢弘的楼船从虚空中破出来,在主峰上缓缓落下来,离地叁尺有余,此时仙鹤鸣悦,翩翩起舞,彩绸缎带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披在了几艘楼船上,见万事俱备,掌门飞出高座,作临行前最后的勉励:“此去山下收徒,不要吝啬多行多问,遇到难事,也以保障自身安全优先,若是遭遇险境,还需同门互相帮、共渡难关,个人无法解决的事物,最好先汇报带队师兄师姐,不要逞能称强。总之,万事谨慎、小心,戒骄戒躁、与人为善。” 我听了好半天,看他字里行间无非就是两个字:从心,不由得心里暗笑。 各个领队带了弟子上船,很快就启航了。云彩被甩到脑后,甲板上开始时还有些好奇的弟子悠闲赏风景,不一会纪云声就带着几个师兄师姐过来,督促他们回屋。 我看着他们悻悻回屋,还躲在船尾的位置吹风。纪云声经过时似乎有所察觉,回头望了我一眼,我连忙低头藏起来,装作没看到。 在这里偷闲好一会,还是有人找来了。一双皂靴停在我身前,谢玄一脸别扭地叫我:“大师兄找。” “他找我什么事?”我问。也许是见我没什么表情,一副冷淡的样子,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先前分房间有争议,他已经找你多时了。” 分房间,这点小事有什么可争议的?我轻松地走去偏厅找他,他身旁还有几个人,其中的一个貌美女修正说着话:“凭什么她能住那间上房?我母亲与徐真君地位不相上下,而且我修为还更高,按理说应该分给我才是。”我的脚才刚迈进门,听了这桩麻烦,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纪云声别是老套地先让我证明一番自己的能耐,再来抢夺那间上房吧? 听到我走进室内的脚步声,小厅里的几个人齐刷刷转头看我,其中那个声音极具辨识度的貌美女修捏着嗓子斜斜瞥我一眼:“哟,您家的废柴师妹来了。”她这话是对纪云声说的,看得出来对他多有不满。 纪云声见我进来,指着下首招我:“小师妹,快过来。”在外人面前,我佯装乖巧,接了茶和点心默默吃着,他也把事情原委解释清楚了。由于纪云声带队,船上灵气最充裕的几间上房自动分配给了同门,分别是谢玄、我,还有他自己,这本来是往年来带队的惯例,但是这次的队伍里还被塞了一个小祖宗,也就是眼前的貌美女修,她是臻剑锋李毓真君的独女,在门派里地位与徐娇相似,只是没有徐娇那么纨绔爱惹事,口碑也与原身天差地别。她不满这样的房舍分配,还拉了几个师兄师姐过来,跟纪云声讲理诉情,就想要把原本属于我的那间上房要过去。 涉及到我的利益,我自然是直接拒绝:“不要,原本就是给我的,我不要换。” 她嗤笑道:“徐师妹,我平日里修炼比你要快些,所需灵气也更多,近来正是在进阶口上,看在同门情谊上还请你通融几分。”她的一番话说的得体,却条条揪着她的痛楚:资质一般,修为缓慢。若是原来的徐娇听到,这便是戳心窝的刁难。不过这话对于我来说,感触倒是不太深。 “好吧。通融嘛,看情况。”我答。 她继续与我争辩,尖牙利齿很是厉害,修为低就是一个修士天然的痛楚。我左右说不过她,看了眼旁观的纪云声,决定拉他下水:“我都凭大师兄安排。师兄,你怎么说?” 纪云声从头到尾都是兴致缺缺的样子,他冷淡地说:“我的意思便是,按照原来的规则划分。当然,若是小师妹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随意。”皮球于是又踢了回来。 那美貌的女修看我,眼里都冒出火来了,弄得我端茶的手一抖,差点掀开杯子。 “徐师妹,你说呢?”她问。我笑了笑:“当然是不,这位臻剑的师姐,我只能说抱歉了。”听完我的话,貌美女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眼角狂抽:“徐娇,你又暗骂我。”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什么?”旁边有人忍不住笑:“真贱…” 我看了眼纪云声,没感觉出来他有多少反感,憋着笑说:“臻剑,甄剑锋,怎么了吗?” 她应该不是第一次被徐娇气着,当下抓着随行的人风一般飞出去,留下一句:“徐娇你给我等着。”我摸了摸下巴,好整以暇:“好啊,我等着。” 事情解决,小厅只剩下我和纪云声,他绷不住原本淡然的神色,轻眺一眼:“又调皮了?”他语气里一派宠溺,竟让我不知怎么回才好。怎么才刚出山,这人就变了一个样似的。 我很快找到一个好借口:“大师兄,还记得我在你那保管的灵石吗?” 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些,面色如常:“怎么了?”我有些扭捏地开口:“我听说明天就到达晏城,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先支些灵石给我,以备不时之需。” 他异常爽快地说了声好,手上忽然多了一个小锦袋:“你需要多少?” 我想了一下算过的物价,一颗下品能买一个包子,一颗中品等于一百下品,一颗上品又等于一百中品,那么需要置办一身行头,再考虑到住店、修炼所用,大概需要200中品灵石。我比了个二,保守估计了下,说:“五百中品灵石?” 纪云声眼皮都没抬,像是忽略掉了这一声。“那…叁百颗中品?”我勉强降下一点心理预期。他仍是不动,“好吧,那就两百。”他像是才接收到这句话,从锦袋里拿出两百给我:“记得合理分配,不要乱买东西。” “好了,知道了。”我拿到了钱,先前紧绷的气就泄了出来,敷衍几声就想走掉。 “修炼有困难可以来找我。”他嘱咐道。“知道了,大师兄。”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厅,朝着先前貌美女修心念的上房走去。 比较令人失望的是,此处摆设与其他房间没什么不同,顶多是附上了聚灵阵法,使得灵气较为浓郁。我拿到了灵石,顺便坐下修炼起来。太阳落了又升,行船的速度倒是比我预想得要快,第二天的下午,我们就来到了位居北海之端、链接了仙凡两域的天下雄城之一,晏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