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无限流BOSS网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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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和无限流BOSS网恋后》作者：有机桃【完结】
    文案：
    容逸有个网恋小男友，羞涩-痴情，可爱可靠，信息秒回，唯一令她不满的就是总不肯见面。
    小男友：[小兔子捂脸.jpg] 我，那个，长得丑，工作单位也不太好，怕见光死……
    后来，容逸被拉进无限惊悚游戏中命悬一线。
    没想到，她的小男友竟然能黑进游戏系统，优秀地保持秒回！
    小男友：[大白抱抱.jpg] 不怕不怕。悄悄告诉你哦，这些个boss其实心理很脆弱，我强烈建议你攻心为上。
    于是别的玩家一进游戏：前期猥琐发育，千万别碰到BOSS。
    容逸一进游戏：BOSS在哪，来聊个十块钱儿的！
    她和食人魔先生促膝长谈，积极解决他工作餐上的烦恼；
    她与高危险精神病人把酒言欢，为他重拳出击职场霸凌乱象；
    她打开被pua恶鬼的心结，狠虐渣男，帮助受害鬼回归恐吓玩家的愉悦生活；
    ……
    boss们感激涕零，纷纷表示，这个大嫂我们认定了！
    妙龄都市丽人容逸：……嫂从何来？！
    小男友：[小企鹅脸红挠头.jpg] 啊，那个，这儿就是我工作单位。他们喊我大哥来着。
    ────────────
    容逸一直以为自己的网恋对象是个纯情乖甜，一穷二白的小可爱。
    直到历经千辛万苦，二人终于见面。
    眼前身高腿长，俊美的脸上尚沾着血渍的大佬，用刚杀了一个怪物的手抬起她的下巴，澄澈的双眼带着还未散尽的杀气，声音低沉地唤她：“容容。”
    一直幻想自己可以-包-yang-小可爱的富婆容逸，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 *
    *干练彪悍直球小富婆 X 网恋选我我超甜BOSS头目
    *沙雕爽甜，再恐怖的boss都会尊称女主一声大嫂
    *男主马甲不算多，但请耐心等待他一件件掉光嘻嘻
    *本沙雕小甜文选手拍着胸脯保证1V1，HE！男女主粗cu的双箭头！如果看到觉得不对劲的角色，请相信自己的判断！啾咪！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逸，BOSSX ┃ 配角：罗画月，张海洋，雷蒙德 ┃ 其它：下一篇写《史上最强她人设总在变》
    一句话简介：副本BOSS都尊称我一声大嫂
    立意：网络一线牵 珍惜这段缘
    第1章 容逸有个网恋男友 进了无限流游戏都能……
    容：我到了，你人呢？
    X：[花式土下座.jpg] 对不起容容，堵车了，我正在下车跑，五分钟就到！给你带抹茶奶盖啦！
    容：嗯。吃烤面筋吗？
    X：吃！要孜然和辣！ [么么.jpg]
    X：啊啊啊啊怎么办我好紧张啊容容，你嫌弃我丑不要我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
    容：出息
    X：[悲伤蛙流泪.jpg]
    容逸有个网恋小男友，羞涩纯情，是那种说一句夏天到了啊，就会给自己网购水果，路上看见只奇怪的小虫都要发微信来絮絮叨叨，每天关心自己工作累不累，还能提出靠谱工作建议的可爱又可靠。
    虽然身在异国，和自己有12小时时差，但只要不是太中午的时间，他都能信息秒回。
    样样都好。除了不愿意见面。
    X：[小兔子捂脸.jpg] 我，那个，长得丑，工作单位也不太好，怕见光死……
    容逸已经过了小姑娘爱幻想的年纪，哪有人性格可爱与自己完美合拍，还能又高又帅又有钱呢？
    这种好事想也轮不到自己呀！
    反正她年薪百万，不介意让喜欢的小可爱少奋斗十年。
    容逸收起手机，站在小吃店柜台前给香喷喷的烤面筋撒上辣椒孜然。
    她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手微微一抖，辣椒倒多了。
    昨天，小男友终于答应了见面，容逸也是鼓足勇气，才打下一个“好”。
    谁还不是第一次和网恋对象见面呢？但她自恃是这段感情的主导方，此时万不可以泄露慌张。
    三点半，容逸摸出一包520薄荷。总之先抽根烟冷静一下。
    随着打火机熄灭，门外也骤然一暗，紧接着猛然天光大亮！
    原本阴暗的深巷变成富丽堂皇的大厅，而小吃店连同其中的四个顾客，就这么凭空生在巴洛克风格的大厅内。
    大厅里响起男子欢乐的广播声：“欢迎来到惊悚游戏合集—幸运嘉年华！幸运儿们，本轮游戏即将开始，请查看任务规则！”
    容逸烟黏在微张的唇上：……啥？
    她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给小男友发消息：突然卷进一个奇怪游戏。我可能要失约，下次见吧。
    小男友秒回：我到了容容你在哪？
    X：啊啊啊啊啊！！是不是幸运嘉年华？！容容你不要怕啊，我在！
    容逸看着手机上骤然清空的信号，嗤笑一声：
    你在个屁。
    还好你不在啊小可爱。不然我可没法保护你。
    她吐出一口轻烟。遇到奇怪的突发状况，首先要做的就是冷静，观察，少说话。
    小吃店里除了她还有三个人，分别是肌肉壮汉、迷彩服青年，和扎着双马尾的十七八岁姑娘。
    迷彩服看起来是最有经验的，壮汉和双马尾似乎和容逸一样都是新人，有点唯迷彩服马首是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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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彩服正侃侃而谈：“所谓游戏合集啊，也有人称之为无限流。游戏里疯了死了，现实也就疯了死了。但相应的，获胜玩家的奖励也很丰厚。”两位新人听得连连点头。
    容逸懂了，无限流嘛，一轮接一轮，轮的好暴富，轮不好轮回。
    “喂！那女的！”她闻声回过头，壮汉正轻佻地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容逸眉眼浓艳，衬得肤色玉也似的白-皙，利落齐削至耳的黑色短发下，钻石耳坠亮得晃眼，剪裁修身的衬衫西裤显得腰细腿长，美的不近人情。
    她眼神一扫，红唇叼着的细烟落下一截灰来，壮汉便噤若寒蝉。
    她坐回餐桌旁，掐了烟开始吃烤面筋。
    迷彩服青年笑着打圆场：“好了，大家对下任务信息吧。”三人挥手唤出各自的透明悬浮屏。
    容逸有样学样，眼前也浮现出一方透明屏幕。
    “本轮游戏名称：食人魔先生的晚餐。”她听见双马尾少女脆生生地念。
    “厨师们，你们将共同为食人魔先生奉上他点的晚餐。”
    “请不要妄图欺骗食人魔先生，他是真正的美食家，可以品尝出每一个人类细胞的滋味。”
    “厨具请随意使用，不要客气。”
    这句话说完，大厅左侧不起眼的白色幔布“哗啦”拉开，露出后面整整三排几乎与大厅等宽的料理桌。
    料理桌上中西厨具、碗碟调料一应俱全，只是上一波使用这些东西的人并没有好好收拾，水池里，桌面上，到处残留着大片暗红血迹，锅碗瓢盆凌乱散放在桌上桌下，仿佛经历过一场厨房大战。
    双马尾少女有些害怕地咽了口口水，继续念到：“通关条件：烹饪出令食人魔先生满意的菜肴，并保证自身存活。”
    “通关失败惩罚：留下身体的一部分，作为食人魔先生的……储备粮。”
    壮汉不由自主地攥紧胳膊。
    然而容逸眼看着自己屏幕上的【通关失败惩罚】闪烁了一阵信号不稳定的斑块和乱码，最终稳定成两个字：
    「死亡。」
    容逸：……凭什么？！我不配断手断脚换条命吗？
    她倏然站起，悬浮屏灵敏跟随，「死亡」两个字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在她眼前晃悠。
    她大好年纪，有钱有男人，还没和网恋小男友见面，什么都还没做──这辈子要是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也太亏了吧！
    大厅广播再次响起：“找到今晚的菜单吧！最晚上菜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厨师们，加油！”
    “我们现在是去找菜单线索吗？”壮汉问迷彩服。
    双马尾有些害怕：“会，会不会很恐怖，很难啊……”
    迷彩服耐心回答：“是的，去找线索。放心，这是E级副本，不会很难的。恐怖么——”他冲双马尾耐人寻味地一笑：“死不了人，大概率上。”
    双马尾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转向容逸：“美女，新人还是抱团安全点。一起吧？”
    容逸看不见他眼前透明悬浮屏上的直播间，也看不见那些弹幕：
    「T神又开始调戏新人了」
    「就喜欢看T神虐菜鸡！」
    「那两个只敢跟在T神屁股后面，一定是还没进游戏就被忽悠的团团转，xswl」
    「短发小姐姐好好看，T神晚点杀好不好？」
    「我听说这个副本最近通关率超低的。坐看T神怎么玩出花来（吃瓜）」
    迷彩服，也就是T微微一笑，视线从弹幕上移开，满意地看到容逸向他们走来。
    *
    众人在大厅摸索一阵，双马尾不知碰到什么机关，大厅右侧也拉起白色幔布，露出和左侧如出一辙的料理区。
    壮汉不解：“一个四人副本，用得着这么多厨具吗？”
    “这不是真的。”容逸换了几个角度观察，上前触摸确认：“是一幅画。”
    一副足有大厅那么宽，描摹着对面料理区的，1:1油画。
    T赞赏道：“干的真棒！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线索了。”
    容逸对比着油画和实物，忽然看到画的右下角贴着一张小纸。
    “这幅画的名字是《别无二致》。”容逸抚摸着那张字迹隽逸的手写展品信息：“是不是按照对面实物，将没画完的部分补完就可以了？”
    壮汉从幔布下翻出一套画具：“绝对是的！你们看，连工具都准备好了！”
    双马尾也有些雀跃：“我就是学画画的！交给我好了！E级副本果然不难！”
    T却笑了：“真的吗？你们再看看，没画完的究竟是什么？画名可是《别无二致》，如果画错了，游戏会给出什么惩罚，我可不知道。”
    容逸不耐烦他故弄玄虚，点着画面上的空白：“没画上的都是血渍。”
    和实物对比，画面上几乎没有红色，所有血渍都只勾了边，没有填色。
    壮汉切一声：“是血渍，那又怎么样？填上就是了。”
    T叹气：“你们可以试试。”
    双马尾学的就是色彩，调出一种特定的红色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然而奇怪的是，虽然副本给的颜料齐全，画笔也很好用，但她无论如何都调不出对面料理区的血渍颜色，不是深了，就是浅了。
    她额头上渗出汗来。
    T得意地笑了：“看？游戏从来不会给出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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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壮汉忽然灵光一闪：“游戏的意思，会不会是让我们用血——”
    “bingo！”
    容逸被T这声大叫吓了一跳，就见他鼓掌夸赞起来：“你真是个聪明的新人！”
    “幸运嘉年华可是惊悚游戏啊！惊悚游戏怎么可能用普通的颜料作画呢？”他点点脑袋：“这就是游戏意识。”
    得到老玩家的夸奖，壮汉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骄傲。
    “现在，谁赞成放血？”T环视三位新人，高声问道。
    容逸看到壮汉和T举起手来。
    放血？她皱起眉来。
    幸好小男友迟了一步没有进来，看到蟑螂都会发微信来哭唧唧的人，放血什么的，他得吓哭吧？
    “很好，2:2，值得一试。”T提起画具套件中装水的小桶：“那我们就选一个人出来放血吧！”
    他眼神像挑猪似的，在容逸和另两个新人间来回徘徊。
    壮汉又举手，有些畏缩道：“我们作为一个team，要为后续的关卡保存实力。”他眼神闪烁：“就是，我的意思就是……”
    “我懂了，你的提议很好。”T掠过神色冰冷，身高几乎和他不相上下的容逸，看向脸色惨白，明显娇弱许多的双马尾：“你是我们中战斗力最弱的。再说，只是放血，我们保证你活到通关，如何？”
    壮汉连连点头。
    双马尾无助地语带哭腔：“可是——可是——规则没有说需要人的血——”
    “前辈现在教你，只要不是规则禁止的，就都是可以做的，明白了吗？”T带着如刚进副本时一般无二的温和笑容，紧紧攥住双马尾的胳膊，从系统背包里摸一把跳刀，噌地弹出闪亮刀身：“别怕，很快，不会疼的。”
    双马尾颤抖着流下泪来，望向一旁的容逸，在T有力的钳住下无助地挣扎。
    “不能调出那种红色的话。”一直沉默的容逸突然说话了，她摩挲着口红干涸的红唇：“干脆把料理桌上真的血渍也涂成这种颜色好了。”
    “什么？”T一愣。
    原本不停打赏，满屏哈哈哈的弹幕突然一默，话锋变了：
    「小姐姐思路清奇」
    「我当初过这关的时候*************的方法真的不错！（系统警告：弹幕中请勿出现副本信息，违规严重者将予以禁言处理）」
    「虽然看T神忽悠新人放血很有趣，但我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行的通。」
    「+1」
    「+1」
    T咬牙：“你要改动实物？万一受到什么处罚，你会拖累所有人。”
    壮汉不住点头：“我们还是听老玩家的吧，别作死。”
    “只要不是规则禁止的，就都是可以做的，明白了吗？”容逸上前攥住T的手：“前辈？”
    容逸身高腿长，穿上高跟鞋直逼一米八，此时站近了T才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俯视着他的。
    涂着黑色甲油的指甲掐进肉里，疼的他不由自主松手。双马尾眼中含泪，握着被攥红的胳膊，赶紧躲在容逸身后。
    “现在，谁赞成换色？”容逸学着之前T的口吻，高声问。
    壮汉无措地看T。
    双马尾和容逸举起手来。
    “很好，2:2，值得一试。”容逸又说。
    T脸色铁青，暗自咬紧牙关。
    双马尾负责将料理区的血渍涂上颜料，容逸负责用同种颜色画面上色，两人分工明确，很快行动起来。
    她不可惊慌，她不可恐惧。
    她必须活着出去。因为她的小男友还在等她。
    忽然，她听见屏幕响起“滴滴滴”三声音阶。
    就是微信来消息的那种“滴滴滴”。
    屏幕右上角，一个小人符号下写着“好友”。容逸记得，那后面原本跟着“（0）”。
    现在变成了“（1）”，还缀着个闪烁的小红点。
    她点开，对话框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X：容容别怕！我在！??
    第2章 神奇男友在线教学  老师不错，就是容易……
    容逸：？？？？
    她脑中刷着问号，对话框里也就随之刷出一串问号，发了出去。
    容逸：未来高科技，意念发微信？
    X：是啊，很方便吧？
    容逸：你怎么进来的？有没有危险？没关系我一个人能应付得了。你去报-警，这个游戏非法囚禁玩家，明显不正规。
    X：容容在担心我呀！
    X：[嘻嘻.JPG]
    容逸暗道一声糟糕，这不就和读心术一样吗？还是单方面的。
    容逸：糟糕，这不就和读心术一样吗？还是单方面的。
    容逸：……
    X：[嘻嘻.JPG]
    X：不逗你啦。我是黑进系统的，放心很安全。幸运嘉年华非常危险，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还是很担心。报-警没用，你无法找出这个游戏存在的任何证据。[心情复杂.JPG]
    容逸：这都能黑进来……之前你说在游乐场打工是骗我的吧？
    X：没有！[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JPG]
    X：这个副本其他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最终BOSS是食人魔对吧？
    X：悄悄跟你说哦，这届BOSS就是人设恐怖，心理上一个个都很脆弱，毕竟工作内容重复单一，工作环境也比较糟糕。比如食人魔，最近就得了厌食症，天天暴躁又吃不饱，工作不积极，玩家通关率也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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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所以用常规方法你们很可能卡关，武力你也是拼不过它的。不如攻心为上，保你一戳一个哭唧唧。
    X：不要怕，我一直都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X：容容？你在想什么？还在害怕吗？[大白抱抱.jpg]
    容逸：我在想，你认真为我考虑的样子，很可爱。
    容逸：……我下了再见。
    她努力维持着面若冰霜，不管小红点再怎么嘀嘀嘀闪烁，坚决地关掉了对话窗。
    *
    随着双马尾画下最后一笔，大厅里响起清脆的铜铃声。
    “叮——”
    正对小吃店的墙壁上打开一道暗门，身着笔挺燕尾服的年轻男子迈步而出，在门口站定。
    双马尾欢呼一声：“这是成功了吗？”
    T压抑住冷笑：“也可能是来惩罚你失败的。”
    双马尾看男子一眼，微微红了脸：“这么帅的npc，我觉得不会是惩罚……”
    容逸仔细一看，男子眉眼深浓，鼻梁高挺，戴一副斯文败类至极的单片眼镜，缀着的金链条晃在无暇的脸颊边，和头顶的水晶吊灯相映生辉。
    她上下打量着美男，企图找到一丝吃人恶魔的气息。忽然，她看见美男怀中闪过一抹光亮。
    那是一本硬皮质小本子的金属包角。
    这该不会就是……
    “菜单。”
    容逸说着，慢慢走上前去：“可能在他怀里。我去拿拿看。”
    双马尾忙担心地喊她：“别去啊！小心危险！”
    T的弹幕一片唏嘘：
    「上赶着找死呢？」
    「长得帅就不是怪了？以貌取怪？」
    「啊，真的很讨厌美丽废物啊……以为自己长得好看连NPC都要让着你吗？」
    果然还是新人，以为自己破解了一个关卡就很厉害了？T满意地笑了一下，默不作声看容逸前去作死。
    容逸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就在于，小男友告诉她了食人魔罹患厌食症，所以现在任何一个人站在食人魔面前，都像一捆草放在老虎面前，勾不起他老人家的食欲。
    越是近看，美男的皮肤越是光滑无暇，连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完美。
    容逸严重怀疑这npc造出来就是用来迷惑女性玩家的。
    走到近前，美男张开嘴，他完美的嘴唇两侧裂出两条直到下巴的细线，发出僵硬的声音：“你好。”
    双马尾惊呼出声：“人偶？！”
    人偶的话，不可能进食，也就不可能是食人魔了。
    那就先按照游戏原本的流程一步步破解谜题，到最后总能见到食人魔。
    “你好。能把你怀里东西借我看看吗？”她盯着美男人偶怀里的菜单。
    人偶又张嘴：“你好。”
    仿佛他只会说这一句话。
    这个npc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容逸放弃交流，直接向他怀中伸手。谁知美男这会机灵了，立刻出手格挡。
    “啪！”
    硬邦邦的木头胳膊打在她手臂上！
    “嘶——”容逸痛得吸气，捋起袖子一看，雪白的皮肤很快肿出红印。她捂着伤处，一试就退。
    壮汉上一关站错队，此时自告奋勇上前，但一身健身房肌肉徒有其表，在人偶手下走不到三招就甩着红肿的胳膊回来了。
    双马尾试都不用试，肯定是不行。
    目睹一切的T，像是终于等到这一刻，露出和煦的笑容：“为什么不试试先天技能呢？”
    “先天技能？那是什么？”壮汉茫然。
    容逸发现，当T温和微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变得非常有说服力。上一关说服双马尾放血的时候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对，点击个人属性，找到技能面板。”
    三人不由自主按他的指示照做。
    “告诉我，你们的技能是什么？”
    双马尾说：“我的技能是：达芬奇画鸡蛋。”
    壮汉说：“我的技能是：见风使舵。”
    容逸：“我的技能是——”
    忽然，她的好友列表疯狂地嘀嘀嘀响起来！
    她猛然被惊醒，环视一周，发现其他人似乎听不见自己系统的提示音。
    点开对话，X正在疯狂刷屏——
    X: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X: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
    容逸：你是三体人吗？
    X:啊啊啊啊啊啊容容你终于理我了！我看到直播了！这个T，也就是迷彩服，被称为新人杀手！
    X:先天技能是“底牌”，不要轻易亮给别人！
    X:我猜他的技能是蛊惑，少听他说话！多听我说话！
    容逸：好的知道了。你是在吃醋吗？
    X：我不是我没有！
    容逸：好的知道了。别吃醋了，乖。
    于是她话锋一转：
    “我的技能是什么不重要，毕竟我们都是新手。”她看向T笑意盈盈的双眼，钻石耳坠划出两道锋利的光线：“前辈，我们能否通关，还得看你的技能是什么。”
    双马尾和壮汉像是被她的话惊醒：
    “……是啊前辈，我们这技能听起来就鸡肋，你的技能一定很厉害！”
    “时间紧迫，过不了关的话，前辈自己也会受处罚吧。”
    T和煦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直播间却意外的涨了不少观众，只是弹幕都是在刷哈哈哈，嘲笑他大名鼎鼎的新人杀手，竟然在新人身上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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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来：“我的技能是火。”他打响指，指尖燃起一簇火苗：“人偶虽然是木头做的，但菜单也是纸质，我这一把火下去，玉石俱焚啊。”
    T又说：“现在我们几个都把技能说了，你也不好藏着掖着吧。”他直勾勾盯着容逸的悬浮屏。
    容逸：“……确实。我的技能是‘山珍海味’。”
    她看着自己技能栏里【见家长】三个字，睁着眼说瞎话。
    “山珍海味？”T皱起眉。
    “大概是做饭会好吃的技能吧。”容逸说。
    壮汉忍不住嘲笑：“这技能有什么用，你当过家家吗？”他低吼一声：“发动！见风使舵！”
    容逸眼见他消失在原地，突然在人偶面前闪现，被人偶飞快打了一嘴巴。
    众人：……
    他忙高喊：“发动！见风使舵！”又闪现回原地。
    壮汉捂着红肿的脸颊，满眼兴奋：“你看我的技能就很厉害，是瞬移哎！”
    容逸：……快别说话了，越说越肿。
    双马尾跃跃欲试：“我也来。发动！达芬奇画鸡蛋！”
    全场安静，无事发生。
    双马尾尴尬地挠挠脸。
    容逸把方才使用的画具递过去：“你的特长是画画，技能名称里也有个画，会不会和画有关？”
    双马尾迟疑地在地上画了个简笔鸡蛋：“画个蛋有……”
    她话没说完，就见简笔蛋渐渐凸出地面，鼓起形成一个真实的鸡蛋，在地面上滚动！
    “我去！”壮汉捂着脸惊奇不已：“神笔马良啊！”
    T握紧拳头，眼中流露出贪婪。
    容逸：画个蛋好像确实非常有用。
    她皱眉思索片刻，忽然去旁边料理区拿了个小锅盖，对准美男人偶，飞盘似的扔出去！
    “铛！”一声，锅盖打在人偶完美无瑕的脸上，连个漆皮都没刮破，人偶自岿然不动。
    这一迷惑行为让弹幕满屏问号：
    「？？？？这姐姐突然智商下线？？？」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新人吹的太过了吧。果然还是要靠T神carry全场。」
    T笑着摇头：“卡关了也别生气丢东西啊！我在这就是给你们兜底的。哎，不过新人能过一关已经很不错了，下面听我的——”
    容逸径直越过他，问双马尾：“有一种捡垃圾用的长杆夹物器*，你见过吗？”
    T半句话憋在喉咙里，脸微微扭曲了一下。
    容逸稍微解释了一下夹物器的外观原理，双马尾很快领悟，三两笔在地上勾勒出轮廓。
    很快，夹物器浮出地面变成实体，容逸举着它来到人偶身边，小心将长杆一头的夹子往他怀里伸。
    壮汉捂着脸龇牙：“没有用啊，会被打的！”
    然而这次，美男人偶竟然一动不动，任凭容逸把他怀里的菜单稳稳夹了出来！
    T看着沸腾的弹幕，也恍然明白过来：刚刚她扔锅盖并不是卡关了生气乱砸，而是为了测试人偶对非人物品的反应！
    原以为是送菜美丽废物，没想到竟然还真给她撞对了思路……
    艹。
    T盯着被双马尾和壮汉欢呼着围在中间的容逸，脸色不虞。
    他忽然又露出惯常的笑容来，鼓着掌加入他们：“哎呀，这届新人真厉害，我当年过这一关的时候，可是和队友们把人偶拆了才拿到菜单。”
    壮汉立刻抛下容逸，凑过来吃惊地问：“您下过这个副本？”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一分信任与崇拜。
    T微笑着解释：“是呀。幸运嘉年华的副本虽然多，但碰到重复副本的概率还是有的。副本的积分奖励按照任务贡献率分配，这个副本不难，所以我想，给你们这些新人多些机会，因此没有过多参与。”
    壮汉连忙谄媚道：“太好了太好了！那前辈下面的关卡您可得带着我们，我们都靠您了！”
    T点头，露出亲和的笑容：“大家互相帮助嘛，这是自然的。”
    容逸看着他假面似的微笑，皱眉。
    T抻着脑袋往她手里看：“让我们来看看今晚食人魔先生要吃些什么吧？”
    容逸打开菜单，他笑了：“我们的运气真不错。”
    他不由分说拿过菜单，架起展示给众人，眼神在容逸和双马尾身上不善地逡巡，慢悠悠地念：
    “普朗格拉奇仙境甜白葡萄酒，配上——”
    “香烤女人的嘴唇。”
    第3章 长嫂如母为我做主 这先天技能抬辈儿啊……
    听见菜单，双马尾苍白着小脸：“这叫什么运气不错？”
    T笑着打量双马尾和容逸：“不是胳膊不是腿，不是五脏六腑，只是嘴唇而已，面积小，好止血，这还不算幸运吗？”
    双马尾缩着肩膀，犹豫着问：“如果，如果割掉了嘴唇，出副本的时候是会恢复的吧？”
    “不大可能。”壮汉带着事不关己的轻松，耸耸肩说：“我们任务失败的惩罚是留下肢体，如果副本里受的伤可逆，那还算什么惩罚。”
    T摇了摇手指：“哎，也不能这么说。等你们积分攒够了，嘉年华商店里什么东西都能买到，你想买巩俐的唇还是茱莉亚罗伯茨的唇都可以。”
    双马尾眼神惊恐地看了容逸一眼。
    容逸比她聪明，看起来也很强悍，前面两关几乎都是靠着她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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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她记得，容逸说自己的技能和烹饪有关，壮汉和T肯定会把她留作厨师的！
    那被吃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惊惧，不安，泪水盈满睫毛，双马尾腿一软，坐在地上。
    容逸抚着唇思索了一会，抬头看到壮汉的眼神在她们两人间挑挑拣拣，而T一副“请你们自己决定牺牲谁”的看戏表情。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食人魔目前是厌食的，就算送上去女人的嘴唇，他大概率也不吃。这是无用的牺牲。
    可目前的情况，规则明确说牺牲一个女玩家就可以通关，T这个老玩家很有搅屎棍嫌疑，壮汉又是那种抓住既得利益不放手的人。
    她提出意见，得到的只会是质疑，反驳，甚至暴力压制。这都是在浪费她的任务时间，也就是浪费她的生命。
    容逸有想过让双马尾尝试画双唇具像化。
    但在查看了自己的技能【见家长】后，她改变了想法。
    技能的使用说明非常简单，念出“发动”+技能名，就可以启动技能。念出“停止”+技能名，中断技能。技能每天限时30分钟，0点更新使用时限。
    这说明：
    1、技能的具体功用需要玩家自己摸索。
    2、她的技能应该是时效状态类，而不是壮汉和双马尾那样用一次算一次。
    3、非常重要：技能的使用是有限制的。
    所以大概率双马尾的技能也有每日限制。
    谁知道这之后还会遇到什么情况？她救过双马尾一次，这姑娘对她有一定信任，虽然怯懦，但勉强算是个盟友，她的具像化能力将是容逸十分重要的助力。具像化一双食人魔不会吃的唇，就是浪费一次宝贵机会。
    而且任务规则中说的很明确，“请不要妄图欺骗食人魔先生”。用具像化技能做出的人唇算不算欺骗呢？
    如果算，做这种游戏明文规定禁止的事情，很可能受到极重的处罚。
    就在她思绪万千的时候，大厅广播响了，男人的声音依旧洋溢着欠揍的欢乐：
    “恭喜各位玩家，你们拿到了今晚的菜单，并认真研读了它。食人魔先生就等在餐厅中，菜肴做好，你们随时可以去找他。祝你们的厨艺得到好评！”
    随着广播结束，美男人偶所在暗门的那堵墙整体上升，露出后面装饰华丽的餐厅。
    餐厅正中央的大理石餐桌旁，一个白色西装的男人背对他们而坐。
    壮汉倒吸一口冷气，轻声说：“食，食人魔……”他赶紧看一眼时间：“快五点半了！”
    距离最后上菜期限，还有一个小时。
    他和T对视一眼，见T赞同地微微一点头，便拔腿冲向料理区，抓起一把西瓜刀。
    双马尾马上明白，壮汉要动手了！她拼命让自己发软的脚站起来，往大厅另一边逃去！
    “发动！见风使舵！”
    壮汉一个闪现，出现在原位置和双马尾直线距离的中间。
    容逸目测了一下，大约是15米。
    也就是说，他的闪现距离有限制，最多15米。
    她快步走到美男人偶身后，冲双马尾喊：“过来！”
    双马尾正慌不择路，闻言连忙向容逸跑去。
    壮汉啐了一口，冲容逸怒目圆瞪：“你傻啊！帮她？这里就两个女人，不割她，是让我来割你吗？！”
    说完他对准容逸发动见风使舵，一个闪现——
    壮汉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美男人偶身前。
    容逸观察了一下，壮汉的技能就像打台球，瞄准一个方向直线瞬移，直到达到目标位置，或最远移动距离。
    她算的准，从壮汉目前的位置到她们所在的位置，直线距离上15米，正是美男人偶。
    人偶张开嘴：“你好。”
    问候完毕，他抡起木头胳膊就揍！
    壮汉忙喊：“发动！见风使舵！”
    然而他依然在原地挨揍。
    “见风使舵！见……见风使舵！！”
    容逸明白了，壮汉的技能限制除了距离，还有次数。目前来看，应该是每日四次。
    他太过得意忘形，忘了仔细查看技能说明，把四次闪现全都用尽，现在只能被揍的嗷嗷直叫，毫无还手之力。
    壮汉一屁股跌坐在地，狼狈地连滚带爬往后蹭，才算勉强脱离攻击范围。
    T见直播间弹幕不出意外又是一阵哈哈哈，深吸一口气，上前将壮汉扶起。
    他神情沉痛地看向容逸和双马尾：“你们刚下游戏，可能无法认可我的观点，但在这个游戏里牺牲总是必不可少。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四个玩家。出去的时候，只有两个半。”
    容逸：……突然进入故事会环节？
    壮汉鼻青脸肿被揍成猪头，依然不忘捧场：“为什么是……两个半？”
    两人一唱一和，T立刻接戏，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那一次我们的菜单，是红烧人腿……”
    壮汉打个寒战，转而冲容逸和双马尾怒吼：“看到没有？我们够幸运了！你们还要作死，还不知足？！”
    哈，容逸这下明白T的用意了，是要她们看清所谓“现实”，放弃抵抗。
    她神色冰冷地瞥他一眼：“把‘们’去了。你很幸运，事不关己。既然已经放弃用脑，建议你连嘴一起放弃。”
    壮汉被噎了一下，眼神闪烁，又回头小心问T：“这算去了半个，那还有一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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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T叹气：“还有一个，也是新人。他不相信一定要有牺牲，执意要去攻击食人魔，结果……”
    他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了结局。
    T沧桑地叹气：“如果说我在这个游戏里几次死里逃生，总结出什么微不足道的经验的话，那就是：听规则的话，以及，集体利益最大化。”
    壮汉十分认可地点点头。
    一个搅屎棍一个自作聪明。容逸职场磋磨，见过多少人精，这两个戏多又俗烂，手段实在是低级，也就慌乱中失去理智的人可能会被蛊惑。
    但她可不是。
    她拍拍双马尾肩膀：“待在这儿，别离人偶太远。”说完转身就走。
    双马尾听了T的演讲已经绝望地放弃了，只拉住她衣角，双眼含泪：“姐姐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就算要割嘴唇我也不要他们来！”
    容逸：“啊，我去找食人魔，你最好不要跟来。”
    双马尾：“……？”
    T难以理解地大喊：“你没听见我说的吗？现在最正确的做法是割她的嘴唇啊！”
    “你没听见我说的吗？我着急去见食人魔。一切等我回来再谈。”
    容逸头也不回，高跟鞋哒哒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她腰背挺直，仿佛走向百亿大单的谈判桌。
    不过即将进行的谈判可比百亿大单重要多了。那关乎她的性命。
    先不说她完全不认可“一定要有人牺牲”的游戏规则。如果不解决食人魔的厌食症，即便牺牲也是枉然。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都要先去找食人魔！
    T捉摸不透这个短发女人到底要做什么，是怎么想的，以往新人的行事规律，心理弱点，在她身上都失效了！
    她一个啥都不懂的新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往BOSS眼皮底下送？！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女人的先天技能一定很厉害！所以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她的技能到底是什么……
    他看向走进餐厅的容逸，舔了舔嘴唇。
    *
    食人魔从背影看人模狗样，容逸走到他的正面，发现他长得……只能说有个狗样。
    他两眼血红，苍白面孔融化似的拉长成双眼暴凸、巨口尖牙的鬼脸，黏液从他一口异化的尖长牙齿上滴落，放在桌上的双手骨骼异常如猴爪，指尖长出锋利长甲！
    前面两关都是智力解谜，容逸看到这幅尊容，才有些“啊，这是个惊悚游戏”的实感。
    X又在嘀嘀嘀她。
    X：容容你别怕，它就是长得可怕，其实挺有礼貌的。
    见到容逸，食人魔果然言辞温文：
    “你好，我的厨师，今天的晚餐呢？”
    容逸两手空空，抱歉地说：“对不起啊还没做好，我来就是想——”
    食人魔立刻昂起鬼头，张开黏液滴答的利齿，发出非人的嘶叫，仿佛是无数冤魂齐声怒吼：“没有人肉！没有人肉！骗子！骗子！”
    腥臭的口气喷在容逸脸上，她忍着恶臭后退几步。
    容逸：我以为挺有礼貌的意思包括天天刷牙。
    X：等等，这个应该是游戏流程，你没有带着规定菜肴来找它，所以它暴走了！
    X：快，发动你的技能！这可是我侵入系统为你量身定制，是我送你的礼物！
    容逸：……太中二了，你回避一下。
    X：好的！
    容逸忍着羞耻感，念道：
    “ 发动！见家长！”
    容逸忍不住好奇，小男友为她量身定制的【见家长】，会是怎样的技能？
    根据双马尾的达芬奇画鸡蛋和壮汉的见风使舵推测，先天技能一定是贴合使用者特点的。
    所以我在他眼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能干？富有？充满魅力？
    容逸猜测着，在食人魔朝她吼的正起劲的恐怖氛围里，竟隐约感受到一丝甜蜜。
    忽然！食人魔好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噔噔噔连退三步。
    然后它跪下了。
    跪下了。
    容逸愣在原地：……我在他眼中，原来这么受人尊重吗？
    “大嫂！”只听食人魔悲道：“长嫂如母，游戏系统它不做人，还请大嫂为我做主啊！”
    第4章 黑暗料理厌恶疗法 感谢全体玩家让它重……
    所以【见家长】这个技能，是让BOSS把她当做家长，尽情发泄内心的委屈？
    容逸开始怀疑，自己在小男友眼里究竟是怎样的角色了。
    他究竟是恋母，还是嫌弃自己年纪比他大？！
    她皱着眉，心不在焉地听食人魔哭诉自己近来饥肠辘辘，却食不下咽的经历。
    原本只是滴答口水黏液，这一哭起来，鼻涕眼泪口水三江汇流，浩浩汤汤，奔腾得容逸都听不清它说啥。
    ……算了，先顾这熊孩子吧。
    偌大一个华丽餐厅，竟然连张餐巾纸都没有，如这个游戏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不清楚【见家长】有没有使用范围限制，不敢离它太远，于是决定带它去小吃店里找纸巾。
    餐厅外的三人，便看见一个送菜新人玩家扶着副本BOSS，场面亲切和谐地往小吃店走去。
    “我们擦擦眼泪，坐下来慢慢说，好吗？”他们听见她耐下心来哄劝着面目可怖的食人魔，好像那是个5岁的迷路小孩。
    --

 第8页

    双马尾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跟上容逸。T犹豫片刻，也和壮汉不远不近地缀在她们身后。
    容逸让食人魔在小吃店里坐下，递上卷纸，见它冷静一些了，才开口：
    “长期不健康的饮食习惯也可能导致厌食。你是对其他肉过敏吗？”
    食人魔摇摇头，瓮声瓮气道：“我只是喜欢吃人肉，但也不是只吃人肉。”
    “那是不能，不然营养多不均衡。”容逸一听它可以吃其他肉，就翻出根烤肠来，放在烤肠机里让它随着油亮的钢管翻滚。
    “确实是这样。”食人魔就着卷纸擤了下鼻涕：“可是你知道，游戏关卡里东西就那么多，我除了还有些好酒，就只有每天送上门的玩家可以吃了。”
    容逸应和道：“会不会是因为天天吃一样，吃腻歪了？”
    “吃腻倒还是其次，就是这些玩家的厨艺啊，哎……”食人魔悲从中来，盯着容逸艳丽姣好的嘴唇：“多好的食材都被糟蹋了。”
    “可你还得吃，糊了都得吃。”容逸了然。
    “可不是吗！”食人魔痛苦地揪一把头发：“大嫂你说，如果游戏设定就是如此，那为什么要把我设定成一个美食家？比起饥饿，对美食家来说更痛苦的是吃黑暗料理！游戏它简直枉顾我们NPC的C权嘤嘤嘤嘤嘤……”
    容逸：……说真的见家长就见家长，姐姐阿姨姑奶奶她都认了，为什么食人魔给她的定位一定是大嫂？
    难道它也有什么奇怪的情结？
    “你也不容易呢。”容逸忍着眉角抽搐，给他倒了杯冰可乐，拍拍他肩膀：“辛苦了啊。”
    小吃店外，T脸色怪异地看到，食人魔抿了口可乐，像职场失意的中年人一样无言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容逸递来的香烟。
    壮汉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前辈，现在这个……是正常游戏流程吗？我们也要去递烟吗？”
    T：……递你个头啊！
    食人魔还在哀叹：“其实以前玩家通关失败留下的惩罚，那些肢体，我都有存起来。只是吃了那么多烧糊难吃的人肉，我现在真的看到人肉就想吐。一冰库储备粮啊！好浪费……”
    容逸：哎呀，破案了。
    她安抚地拍拍它肩膀：“听说过厌恶疗法吗？”
    食人魔：“那是什么？”
    容逸：“简单来说，由于玩家给你烧的人肉都很难吃，导致你将人肉和难吃联系了起来，从而产生厌食症。”
    食人魔：“啊，那我还有救吗？”
    容逸：“……不，你这算病好了知道吗？你得感谢全体玩家豁出命来用黑暗料理坚持不懈地料理你，终于让你戒除恶习，重新做魔。”
    食人魔不好意思地挠挠鬼脑袋：“啊，是这样啊……大嫂教训的是……”
    烤肠表面鼓起小泡，油汪汪地散发出诱人香气。
    “为了治疗你的厌食症，我们先看看你能不能接受其他食物。”
    容逸说着，用竹签把肠串了，还细心地撕了点卷纸，卷着渗油的竹签递过去：“说是肉肠，但我也不确定有没有肉，可能面粉的含量更高。你能吃吗？”
    食人魔小心地用两根尖长手指接过来：“……谢谢大嫂，我试试？”
    烤肠一放在他眼前，一旁就自动浮现出成分，后面还跟着系统评价：
    配料表：食用油、肠衣、猪肉碎、面粉、氯化钠、亚硝酸钠、卡拉胶（很香的垃圾食品，可惜没有人肉，不符合食人魔先生的要求呢）
    成分和评价是公开的，容逸也看见了。
    她还看见了明明在咽口水，却因为系统设定，一口都吃不下去的食人魔。
    食人魔眼神痛苦，但还主动宽慰容逸：“大嫂费心了，里面是有猪肉的，想必一定——”他咽了口口水：“非常美味。”
    容逸抚摸着嘴唇。食人魔不是不想，而是无法吃下没有人肉的食物。但是它的配菜里明明有酒，刚刚也可以喝下可乐，说明“吃人肉”这个规定并没有那么严格。
    那是固体食物必须是人肉吗？
    可是配料表检测到了食用油。这就很奇怪，因为菜单中明确写了“香烤女人的嘴唇”，无论是黄油还是食用油，烤，就必须用到油。
    沾在固体食物上的油脂，算是固体还是液体呢？
    不对。她很快否定自己的推断。
    如果是固□□体的区别，那她为什么还在料理区发现了佐料。固体的佐料，比如罗勒和黑胡椒，不会妨碍食人魔进食的吗？
    是含量多少的问题吗？
    可是，所有成分都没有写明含量，只要“有”，就会显示。
    对呀，并没有写明含量！如果是这样——
    容逸抚摸着自己吃完烤面筋后就有些干的嘴唇：“我应该可以让你吃到烤肠，但你别嫌恶心。”
    只见她拨弄自己干到起皮的嘴唇，轻轻撕下一块淡红色的嘴皮。
    然后她将嘴皮贴在烤肠上。
    在那一大串配料后面，立刻多了一个新成分：女人的嘴唇。
    系统的评价也变了：（年轻女人的嘴唇，佐以很香的垃圾食品。尽情享用吧食人魔先生！别忘了您的佐餐酒！）
    果然！菜单只说要女人的嘴唇，并没说要多少。一个细胞也算！
    就像那根烤肠，可能肉的含量不到5%，但只要用到了一点肉，商家都可以命名其为“肉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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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话滴滴滴响起来，X刷了满屏彩虹屁：
    X：容容好厉害！[星星眼.jpg]
    X：用你商人的狡诈思维钻了无良游戏的漏洞，你这波啊，你这波是黑吃黑！
    X：天辣！我好崇拜我女朋友啊！
    容逸轻笑。
    食人魔两眼发亮，流着口水就把烤肠往嘴里放。忽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按住它。
    “等下。”
    容逸在公司运筹帷幄惯了，凡事沉谋研虑，务必把所有人，所有情况都考虑进去。
    比如现在，她忽然想到，食人魔这一口吃下去，是不是游戏就算通关了？
    可烤肠是小吃店自带的。如果下一波人的入口并不自带食物，那他们怎么办？
    食人魔对于人肉依然是厌倦的——应该说，不管他对人肉是否还有兴趣，这个关卡都会造成必然的伤亡！
    这是个两难的局面。
    除非——它可以不再吃人肉。
    她问小男友，小吃店的东西如果搬出去，会随着游戏结束消失吗？
    X：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试不让它们消失……
    X：好了。
    容逸：……你不会是游戏放在我身边的卧底吧？
    X：是啊。但我是双面间谍。[现在我想做个好人.jpg]
    这一手黑客技术让容逸对小男友重新审视起来。他总说自己在国外勤工俭学，还在游乐场打工。难不成，竟是块被埋没的璞玉？
    她所在的公司就是做高科技产业的，或许……
    不过现在性命尚未稳妥，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容逸手一挥：“搬！”
    辣条、汽水、薯片、果冻、泡椒凤爪……小吃店虽小，但垃圾食品俱全。
    她尽己所能要给食人魔留下充足的食物储备，也是给后来人留下一条生路。
    双马尾想也不想立刻跟随容逸行动。壮汉看着T，犹豫着要不要听她的话。不过下一刻，他就吓得立刻加入了搬运队伍。
    “大嫂，烤箱搬出去了，还要搬什么？”
    因为他看到食人魔自己都在容逸的安排下，将小吃店的烤架、烤肠箱什么的往外搬！
    容逸指东它不敢往西，还小心翼翼提醒她不要被电线绊到。
    壮汉满头冷汗地和食人魔一起搬冰柜，趁机凑到T身边悄声问：“前辈，这个，一定是游戏流程对吧？你看BOSS自己都参与了！”
    T看着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面部肌肉不受自己控制地抽搐起来。
    [奈何平生读书少，一句卧槽走天下]
    [不过才进游戏一年，我就已经老了吗……现在流行这么剑走偏锋的？]
    [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说这姐姐厉害，但她也就头脑比较灵活，为人比较冷静，没什么特别醒目的特质。但要说她不厉害……我觉得食人魔都不会同意]
    明明是他的直播间，可主角已经不再是他。不少观众喊着让他加容逸好友，不要杀她。
    对不起，他必须杀她。
    T的技能【见者有份】可以夺取等级不高于自己的玩家的技能，前提是：
    1、亲手杀死该玩家；
    2、技能每天只能使用一次。
    他靠着这项技能不断收集厉害的先天技能，成为独树一帜的新人杀手，在这个强者至上的游戏里获得了不少拥趸。
    今天他下低等级副本的目的也在于此。新人杀手不会空手而归。
    之前，他一直在双马尾和容逸之间观望。
    容逸显现出控制BOSS的能力后，T便坚定地选择了她。
    她的技能，他势在必得！
    *
    把小吃店洗劫一空，食人魔抹着喜悦的汗水，一副刚攒完工分的劳动人民形象，美滋滋咬了容逸嘴皮特制版烤肠。
    “叮咚！食人魔先生对今日的晚餐非常满意！恭喜各位厨师圆满完成任务，副本评分88(满分100）。请玩家在1分钟内赶往入口，准备回传。幸运嘉年华衷心祝愿您，游玩愉快～”
    壮汉一声欢呼：“通关啦！”
    双马尾也难掩喜色，赶紧抓住容逸的袖子：“姐姐！我们加个好友好吗？”
    食人魔拽着她另一边袖子：“大嫂！你好人做到底，我那一冰库储备粮说到底就是游戏数据，我把代码发你，你帮我全改成好吃的好不好？”
    容逸一拍手，这法子行得通，她家小男友说不定就可以改！
    “可以啊！”
    食人魔兴致勃勃地调出自己的黄色npc悬浮屏：“来，加我好友，我把冰库代码发你！”
    容逸：……我还可以和BOSS加好友的吗？！
    食人魔见容逸眉头皱起，以为她在意自己的身份，着急辩解道：“你，你别嫌弃我啊大嫂，我虽然设定上是个食人魔，但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容逸：？骗谁呢？
    食人魔：“真的！我这个身份只是为了方便恐吓玩家而已！原来副本是有无伤通关方法的，但是几年前，系统不知道为什么修改了规则，导致玩家失去了无伤通关途径。伤亡都是玩家在规则逼迫下不得不产生的！”
    “你知道，作为游戏系统的一部分，我也必须遵守系统最高法则，不得——”
    “嘀——”
    广播爆出刺耳的高频电波，容逸耳朵一痛，只看到食人魔嘴巴一张一合，什么也听不见了。
    “NPC严禁向玩家泄露系统底层规则。”刺耳电波停止，广播中不再是欠揍的欢乐男声，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机械音：“NPC 599403违反相关规定，即将触发随机BOSS。”
    --

 第10页

    容逸看到食人魔下意识地捂住嘴，本身就很吓人的脸突然变得更加扭曲——它在害怕。
    机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请玩家在离开副本前保持存活。”
    随后整个大厅，死一般寂静。
    第5章 活在裆下死里逃生 这一波，险些死于B……
    随机BOSS是个啥？
    保持存活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求生本能让容逸脑中蹦出两个大字：
    快溜！！！
    “加加加，加好友，怎么加？赶紧！”她火速倒腾起自己的悬浮屏来。
    T见情况不妙，从背后悄悄靠近容逸，跳刀“噌”地弹出闪亮刀锋。
    他和容逸倒是想着同一件事：要快！
    T另一只手上，早已拿着一张蓝色卡片。
    那是一张D级以下副本的【强制脱出卡】。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这把能不能通关。副本，只是他观察三位新人天生技能的绝妙舞台。
    而他，是坐在舞台下挑剔甄选的评委。
    他把已经用不到的脱出卡收进系统背包。
    忽然，他的脖子被一只手攥住了。
    那是一只戴着白手套的，修长优美的手。
    T冷汗直冒，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谁。
    随机BOSS。
    幸运嘉年华有一位绝对强大的随机BOSS，刷出率极低，战斗力强到恐怖，相关数据至今仍是玩家论坛上的未解之谜。
    T瞪大眼睛，僵在当场，冷汗从下巴滴落。
    没有人知道随机BOSS杀掠的规则、动机。大家只知道，此獠一出，无人生还。
    那是他完全没有勇气与之一搏的对象。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杀了容逸夺走技能后逃出生天，那会是多么棒的极限反杀，多么惊人的直播效果啊！
    是他心存侥幸，也低估了这传说中的随机BOSS。
    他尚在系统背包里的手飞速翻找，抽出一张绿色卡片。
    【OT卡】（over taunted,超过仇恨，OT的玩家会吸引怪的注意力）
    他将卡随手掷出！
    卡片自动寻找最合适的对象，在空中划出一道绿光，贴在了壮汉背后。
    正准备进小吃店的壮汉敏锐地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疑惑地挠挠脑袋，忽然肩膀被人一拍。
    通关在即，却屡次被打扰，壮汉不耐烦地回头“谁——”
    原本站在餐厅门口，装饰品似的美男人偶正站在他身后，微微低着头，脸上光影怪异。
    他戴着单片眼镜的美丽双眸眨也不眨，肌肤完美油亮，似人，而非人。
    他的木头脑袋微微歪了一歪，发出“咔咔”两声。
    *
    容逸在【见家长】技能还有最后十几秒的时候终于加上了食人魔的好友。她怕技能结束后食人魔六亲不认，妨碍他们通关，便冲它挥挥手：“回餐厅去！”
    食人魔却摇头，指着外面正拍壮汉肩膀的人偶，露出害怕的神情，硬是要和她与双马尾一起挤进空间狭小的小吃店。
    双马尾吓得尖叫一声躲进柜台。
    容逸头疼：“你也是BOSS啊，大家都是同事，你怕什么？”
    食人魔头摇得像拨浪鼓，紧张到：“不不不大嫂你不懂，它它它它——”
    食人魔“它”了半天，容逸的屏幕跳出【见家长】今日使用时间达到上限的通知。
    它眼神一顿，猛然又变得咆哮嘶吼，巨口怒张。
    容逸：……死于BOSS结巴。
    她踢了高跟鞋，引着食人魔往餐厅方向跑去！
    出小吃店时，她听见了壮汉的惨叫：“啊！不要，不要，求你，去杀那些女人，她们，她们好杀——啊啊啊啊！”
    人偶将他两条粗壮大腿甘蔗似地轻易折断，痛得他几乎晕死过去。
    然而人偶并没有杀他，只是看着他滚地惨叫，木头脸上似乎透露出一丝愉悦。
    容逸瞥了一眼那边的惨状，忽然计上心头。
    食人魔怕随机BOSS，比起遛着它直到最后一秒，不如直接去找随机BOSS恐吓它。
    这一波啊，这一波叫以BO制BO！
    她方向一转，向凄声惨叫的壮汉跑去。
    人偶察觉到她的动向，并没有过多反应，只是一边踩着壮汉断腿折磨他，一边试图擦净白手套上鲜血。
    容逸听见身后脚步渐渐止息，食人魔果然没敢追来。
    她松了口气。
    忽然脖子上一线冰凉。她低头，看见一柄闪亮的跳刀。
    身后响起T低柔的声音，如毒蛇嘶嘶鸣叫：“发动，见者有份。”
    容逸这才想起小男友说的“新人杀手”。
    大意了，忙着通关，竟然忘了这茬。
    她用衬衫袖子裹住手掌，攥住刀刃将刀子往外推。
    T另一只手在刀尖施压，将刀刃死命往她喉咙上压！
    刀切入得更深了一些，刀刃锋利切破了她的衬衫，直接割进她手掌中。
    血渗了出来！
    重压之下，手已经疼的没有知觉，容逸转头在T手腕上狠狠咬下！
    “***！”T疼的松手，刀子当啷掉地。他骂了句脏话，扑上去掐住她的脖子。
    容逸身高不逊于他，但身材纤细，是常年坐办公室吹空调的体格，被压制得仰倒在地。她后脑勺磕在地上，有一瞬间的眩晕。
    保持了一路的亲切面具终于破碎，T凶相毕露。
    --

 第11页

    “死！”他低声嘶吼：“给我死！”
    容逸缺氧，涨的面部红紫。她双手攥住T的手腕试图把推开，□□的双脚在他身下拼命踢踹。
    T身子挪动，压住她不安分的双腿，身体前倾，手上力气更大一筹！
    容逸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涣散。
    她想到自己还没完成的工作，想到明天还要开会，想到自己尚未见面的小男友……
    她的，可爱的小男友啊！总爱说自己长得丑。但是在她心里，他不管长什么样，都是世界第一可爱。
    真是可惜啊，原本今天就可以见面的……
    她想打开悬浮屏，用最后的力气用来告白。
    反正是未来高科技，意念发微信，不用动手，她就能轻易地将心思刷屏。
    只可惜现在，她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她听见广播倒计时：
    “……10、9、8、7……”
    朦胧的视线里，容逸看见美男人偶无声走来，静静立在面目狰狞地T身后，睁着他眨也不眨的、瘆人的美目，俯下身。
    他洁白的手套抓在T的头顶。
    像抓一颗篮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感受到头顶的动静，T紧张得冷汗直冒。而人偶施加在T脑袋上的压力，也间接施加在了容逸的脖子上。
    修长的，戴着白手套的手渐渐收紧。
    “噗。”
    响起一声好像西瓜破裂的声音。
    容逸感到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身上。鲜红覆盖了视线。
    脖子上压力骤减，她猛的吸一口气，为了活着生出无限勇气来，拼劲全力踹向正朝她走来的人偶裆下！
    人偶的身体硬邦邦，当然不会蛋疼，甚至如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但是容逸借助那一脚的反作用力，把自己送到近在咫尺的小吃店门口。
    就差一步！
    容逸呛咳着，跌跌撞撞试图爬起，可是两眼因为缺氧发花，连店门在哪里都摸不清。
    双马尾泪流满面，早已候在门口，见状连忙将她拖进店里。
    “……3、2、1、0。开启回传！”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容逸飞速扯离华丽的大厅。目之所及，只有人偶那双完美的，但是眨也不眨、瘆人的美目。
    他在盯着她。
    容逸在天旋地转中，晕了过去。
    第6章 梦醒时分噩梦成真 嘿这游戏还真不耽误……
    一双完美无瑕的眼睛。
    眼珠是湛蓝的宝石，睫毛卷翘起完美的弧度，光辉灿烂得可以长在天使脸上。
    一只眼睛上戴着剔透的单片眼镜，缀着的金链反射出璀璨光芒。
    忽然，一篷鲜血溅在这双完美的眼睛上，从左眼的镜片，到右眼的眼珠。
    可是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盯着她……盯着她……
    容逸猛然惊醒，剧烈喘息着，抹去头上冷汗支撑着坐起身。
    柔软的床铺，馨香的被褥，床头放着小男友送她的皮卡丘和胖丁，中央空调调节出的适宜温度。
    她在家里。
    身上干干净净，没有血，也没有伤痕，穿着柔软的睡衣——所以昨天什么小吃店食人魔，什么幸运嘉年华，都是梦？
    容逸恍惚地打了个哈欠。大概是最近自己太累了，今天下班得去预约心理医生。
    她摸过手机一看，八点半。
    闹钟不知道为什么关了，是生物钟唤醒了她。
    她及拉着拖鞋，打着哈欠去洗漱。
    吐一口牙膏沫在池子里，容逸抬起头。
    她盯着镜中自己脖子上的淤青手掌印，微张的嘴角沾着白沫，宛如一个阿巴阿巴的智障。
    卧-槽！这是什么？！
    她摸上淤青，脖子上立刻蔓延起一阵剧烈胀痛：“嘶——”
    所以昨天什么小吃店食人魔，什么幸运嘉年华，都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容逸尝试着一挥手。
    淡蓝色的悬浮屏出现在眼前，右上角的好友闪烁着红点。
    容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悬浮屏孜孜不倦地跟随下，把自己拾掇干净，煮上咖啡烤上面包，才点开对话。
    食人魔：大嫂！你没事吧大嫂？
    食人魔：那个，如果大嫂没事的话，这是冰库代码……
    食人魔：[文件]
    食人魔：大嫂你看直播吗？今天我肯定给你来场无伤通关！
    食人魔：辣条真好吃嘿嘿。谢谢大嫂！大嫂保重！大嫂后会有期！
    容逸：……
    食人魔：啊大嫂你来啦！
    容逸：你现在倒不疯了？
    食人魔：大嫂见笑，都是副本剧情，我这一上工状态无法控制啊。
    食人魔：大嫂放心，叫一声大嫂，一辈子都是我大嫂，疯了都是我大嫂！
    够了，一口一个大嫂的，感觉自己已经包着花头巾站在村口了。
    容逸无语地接收文件。她不知道怎么把游戏系统里着文件传到电脑里，于是点开了小男友的对话框。
    X：啊啊啊！小心身后！！！！！
    X：T！不许动她！！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随后他安静了一阵，再发消息就冷静多了。
    X：容容，T死后直播就断了，我相信你肯定没事。
    X：我一直等在小吃店。我接到你了，别怕，我在。
    X：容容，我带你回家了。嘻嘻，我给你寄了那么多次东西，早把你家地址记熟了。
    --

 第12页

    X：还好你没受伤，我给你擦洗了一下。换衣服什么都是关着灯闭着眼的！容容放心！我是正人君子！
    X：[擦鼻血.jpg]
    X：导师找我，我又得回去了。你看到消息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给我留言！看到立刻回你！
    X：嘿嘿，见到容容了，我好开心。容容好美，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X：我现在担心的是，这游戏沾上就甩不掉，而且下面的副本会越来越难。容容，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X：不过你别怕，我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X：真的走了。呜呜呜呜好舍不得，好想再看看你……
    X：明天请假休息一天好不好？不要太勉强自己。我偷电瓶车养你啊！
    X：[抱住.jpg]
    容逸：请假是不可能请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请假的。
    小男友没有秒回。果然不在线。
    她能在30岁前达到年薪百万，除了天赋，更多的是靠拼命。不然，怎么有包-养小可爱的底气呢？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理想，做着自己喜爱且赚钱的工作，包-养着可爱懂事的小男友。一切尽在掌控，完美。
    落入幸运嘉年华，是她事业有成后，脱离自己掌控的唯一一件事。
    容逸转而一想，其实小可爱也算是脱离掌控的。她一次次要求见面，都被他用各种借口挡了回去。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见面，居然因为如此魔幻的理由失之交臂。
    如果不是她真的很了解小可爱，几乎要以为这是他吊着自己的手段了。
    呵，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容逸一口气喝干咖啡，舔了舔唇边的咖啡渍。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垃圾弹窗推送着网络狗血小说占满了整个屏幕。
    “她追，他逃，他无处可逃！《女王的娇软男妻》绿河文学城，激-情连载中！”
    *
    早上九点半，容逸一身利落米色西装，脖子上扎着小方巾，踏进WBD大厦的大门。
    “容总早！”
    “早。”
    “容总这是今天会议的议程。”
    “容总，十点半的项目启动会议改到了十点二十，樊总有事提前了十分钟。”
    容逸脚步不停，一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边拿着秘书递上来的文件翻看着步入电梯。
    趁着她半天休假，加晚上时间把副本给她安排上，早上八点半休息好醒来上班还不迟到。
    嘿，容逸想，制作者一定是个万恶的资本家，这游戏时间安排得跟团建似的，还真不耽误工作！
    十点二十的项目启动会议，WBD的高层都到了。容逸在写着“CFO”的座位牌后面坐定，翻开项目书查看。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身旁落座。
    “早啊，Zoe。”容逸头也不抬就知道来人是谁。
    WBD斥巨资挖来的技术大佬，樊星泽。
    樊星泽推了推金丝眼镜，“嗯”一声算是答应。
    旁人对容逸可不敢这个态度，就连CEO见了她都得笑嘻嘻称一声“容姐”。毕竟，容逸在资本运作领域可算得上是鬼才，WBD能从一众独角兽企业中脱颖而出，成长为如今的行业巨头，容逸功不可没。
    可他是樊星泽，WBD都要跪着求着才挖来的樊星泽。
    容逸是万里挑一，而他是千万里挑一，天才中的天才。所以他在这个集团中要怎样，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这是一种无形的，由智商和能力划分出的阶级。
    代码文件无法从游戏系统中导出，容逸试过拍照，却什么也拍不出来。她几乎怀疑，就算她当众将悬浮屏唤出来，其他人也看不见。
    最后她实在是没辙了，只能老老实实对着屏幕一个个字符抄进笔记本电脑。所幸代码不长，不然她一个做资本的金融丽人就要体验程序员头顶的清凉了。
    除了能黑进游戏系统的小男友，容逸唯二能想到，可以改动这个未来全息高科技游戏代码的人，就只有樊星泽。
    但说实话，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真不想找他。
    承受了一整个会议复杂而灼热眼神的樊星泽终于转过头来，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丝毫不知道在大佬满座的会议室降低音量：“容逸，我知道我很帅。可以停止你的视-奸了吗？”
    容逸：……就是这个原因。
    第7章 公司有位技术大佬 好好一个人，为什么……
    容逸恨不得把樊星泽面前“CTO”的会议座位牌给他戳嘴里去！
    这位大佬是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而且偏科极其严重，智商之高可上九天揽月，情商之低可下五洋捉鳖。
    哦，他不用捉鳖。他自己就是个口上没把门的大王八。
    容逸一把扯起樊星泽，从牙缝里咬牙切齿憋出几个字：“去我办公室说！”
    她拖着大王八，抱着会议资料，高跟鞋像要在地上一步一个坑似的踩着，噔噔噔走出满会议室大佬充满了八卦求知欲的视线。
    世上从来无风不起浪。如果她和樊星泽没点故事，这一句话可能也就被人当做同事间的调侃笑笑过去了。
    可偏偏，樊星泽与容逸，交情匪浅。
    起码在旁人看来是这样的。
    当年公司想挖手捧多项国际大奖的樊星泽，奈何不仅不止一家科技巨头这么想，而且樊星泽自己也有发展不错的个人项目进行中。要不是他一心搞技术，经营上就是个呆头鹅，说不定早就自成巨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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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BD的人事部门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送在樊星泽门下，全军覆没。随后公司C字头高层埋头一开会，当时的CTO（首席技术官）本就是樊星泽脑残粉，当即表示只要樊星泽能来，他给他当副手！
    于是为了表达诚意，WBD高层也加入了挖墙脚大军。结果，历史重演，全军覆没。
    樊星泽家境好，不在乎钱，更不在乎什么社会地位，所以几乎没有可以打动他的手段。而且从小到大没吃过苦，脑子拧巴得跟DNA双螺旋似的，纵然知道自己不擅长经营，但就不愿意加入别家公司共谋发展。
    他就像个没缝的鸡蛋，没一只苍蝇下得了嘴。
    直到最后，容逸作为最不被看好的挖墙脚人员，被绝望的WBD派了出去。
    为什么最不被看好？
    1、容逸是财务官，管钱，能用的手段想也知道就是砸钱砸股权。这个前面说了，樊星泽不在乎。
    2、容逸漂亮。这个就更没用了，因为众所周知，樊星泽是个技术痴，没有那种世俗的yu-望。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容逸成功了。
    “啊，就是工资开的高啊，股权砸的厚啊。”容逸耸耸肩，心里暗想，什么没有世俗的yu-望，不过是给的不够多。
    但是别人不会相信原本无欲无求的技术天才突然被金钱打败，反而更愿意相信有戏剧性的版本：比如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笑留情什么的。
    世人对drama的喜爱真是无穷无尽。
    容逸这个久经职场磋磨的可没什么脸皮，工作场合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有助于缓和气氛，她并不在意。
    直到她逐渐发现樊星泽居然是长嘴的。
    大佬的这张嘴啊，是放在幸运嘉年华里，一开口就能触发随机BOSS的欠揍程度。
    “啪！”
    她气呼呼把樊星泽扔进自己办公室，摔上门。
    为了避嫌，她把对着办公大厅玻璃墙上的百叶窗全部拉起来。外面的人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能看见容逸对着樊星泽大发雷霆。
    “Zoe！我说了很多次了！别人不了解情况说说笑笑我也懒得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男朋友，不要再说这种会引起人误解的话了OK？”
    “看看场合！看看气氛！开玩笑要有界限！”
    “我们本来纯洁的同事关系，别人的嘴我们管不了，你自己还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火都烧到身上了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她吼完，卸下一口气，疲惫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
    很累，从昨天突然被拉入游戏，到死里逃生通关，再到今早一个接一个的会议，她是真的很累。
    樊星泽被吼得发懵，似乎终于和人类共通了一些感情，接了杯水递过去，低声说：“你，别生气，多喝水。”
    容逸叹气，接过来喝一口，然后被烫的喷出一道彩虹。
    ……算了。他知道给递水，就已经，很好了。
    “这也不能完全怪我。”樊星泽还是理直气壮：“你开会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我当然有权利做合理的联想。”
    容逸：……不，不合理。而且你想归想，为什么要说出来？内部运算不输出结果不行吗？
    她把茶杯放在小几上，拖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找出食人魔发给她的冰库文件打开，把屏幕转向樊星泽。
    “大佬，我盯着你，是有事求你。”她被烫的喉咙有些哑，低暗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助：“能帮我把这里面所有涉及肢体的数据改成垃圾食品吗？”
    樊星泽孤傲得很，看也不看：“这种绿化防屏蔽的事，找技术组做就行了。”
    “技术组能做，我还找你？”容逸敲敲屏幕：“仔细看，这不是常用的语言*。”
    樊星泽推推眼镜，要不是刚刚惹容逸生气，现在还有些心虚，他是绝对不会放下身段去看这么简单的东西的。
    不常用的语言？再不常用的语言在他也是1+1=2.
    谁知刚一入眼，他就呆住了，扒着屏幕不断地按“下”键，代码滚动倒映在他的金丝眼镜上。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席地而坐，双手如飞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容逸知道，这大佬闭嘴，就是进入工作状态了。
    真好，希望他一天24小时都工作，又赚钱，又省心。
    樊星泽敲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没吃过垃圾食品。”
    “啊？”容逸愣住：“那你可真没有童年。”
    她说着站起身，从办公桌下拖出一个大纸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零食。
    说实话她对垃圾食品也没有那么热爱。但是她的小男友，是真的很喜欢，而且还把自己喜欢的口味一一挑选出来，时不时寄来一波“爱的精选”。
    “尝尝？”容逸把那个叹为观止的纸箱子推过去，还提醒一句：“每种口味别全吃完，给我留一两个。”
    樊星泽撕开一包辣条：“干什么，留种子种土里，春天收获一亩地辣条？”
    “……你不懂。”容逸微微红了脸。
    都是小男友的心意，她当然想留下几个做个爱的见证。
    樊星泽这种嘴臭大直男确实不懂。但他懂得，垃圾食品，是真的罪恶又好吃。
    他一边吃个不停，一边在代码上修修改改，还摇头叹息：“热量这么高，今天健身又要多加好几组。”
    中午饭前，樊星泽打了个饱嗝，留下一地食品包装纸：“成了。”
    --

 第14页

    容逸在桌边争分夺秒地处理文件，闻言抬起来，满面疲惫：“啊，谢谢。中午我请你。”
    樊星泽又打个饱嗝：“你是嫉妒我的健美的身材吗？用心险恶啊女人。”
    容逸：……
    樊星泽身姿矫健，盘膝而起，活动一下肩颈，撑在容逸的大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女人，我不要你请我吃饭。我要你用另外的方式报答我。”
    容逸头也不抬批示文件：“少看点网络小说。再说这种容易被人误会的话，我就找人打的你生活不能自理。”
    “呵。”大佬毫不在意：“我要你告诉我，这段代码是哪里来的？它应该有个庞大的基础系统，这个系统，在哪里？”
    容逸：“……一言难尽。”她忽然抬头，眼神中有一丝希冀：“如果能搞到更多的代码，你能攻破这个系统吗？”
    然后放她，和这个倒霉游戏中的其他玩家自由！
    樊星泽摸摸下巴，两眼发光，有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它的语言很有趣。我想全世界能攻破这个系统的，大概只有我。”
    如果不是他说完这句话，就舔了舔嘴角上的辣油，还是很有大佬气场的。
    容逸点点头。很好，那她会继续从游戏中带出更多代码。
    总有一天，她不止自己逃离，还要解放那个血腥残忍的世界！
    “哎？这是什么？”樊星泽的视角居高临下，正好能看到容逸丝巾里透出一抹青黑。
    他好奇地倾身上前，趁着她满腔豪情，一把拉下了脖子上的丝巾。
    发黑的淤青赫然显现！
    她连忙扯住丝巾：“没什么。”这淤青是手掌形状的，她去医院根本解释不清，索性抹点红花油，随它自己消退。
    樊星泽却皱起眉，神情严肃。
    他双手把住她纤细的肩膀，又像怕弄疼了她似的不敢用力，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而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老实告诉我。你那个男朋友，他是不是家暴你？！”
    第8章 网络恋爱步步惊心 她以为她是负责惊别……
    容逸：……？
    容逸扯过丝巾，伸手把他推开：“我男朋友和我到现在只见了半面，他顺网线爬过来家暴我？”
    “卧槽！”樊星泽更震惊了：“你多大年纪了，还网恋啊！”
    容逸：……樊星泽，一个总有办法在三句话内把她气到更年期提前的狗男人。
    她真想当初怎么把他亲手挖过来的，再怎么亲手埋回去！
    *
    晚上，容逸给小男友发微信的时候，把手机键盘敲得恨不得当场碎屏。
    容：……好想把这人拖进游戏锤个半身不遂啊！
    X：[摸摸头.JPG]不气不气。容容你思维好缜密啊，只是想一想发泄情绪的事情，都能考虑到如何逃脱法律的制裁。
    X：[佩服三连.JPG]
    X：那你后来怎么解释的？
    容：我说我自己梦游掐的。呵，这大嘴王八，就算他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X：你手上也有伤，记得好好包扎。
    容：已经结痂了，不疼。对了。
    容逸心情平复，之前积累的一大堆问题在脑中依次有序列开。
    容：艾蓦生，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容逸很少叫小男友的全名。一旦叫出来，就说明他犯错了。
    小男友果然收敛起嬉皮笑脸。
    X：嗯呐，你说。
    容：1、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游戏的事情。
    2、你到底是学什么，做什么的？真的只是学生吗？
    3、你不和我见面的真实理由到底是什么？现在你已经见过我了，我要求与你视频通话，看看你的样子。这不过分吧？
    4、你给我‘量身定制’的技能，为什么是【见家长】？我在你心里很老吗？
    X难得的没有秒回，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中……”跳了好几次，才终于发来一句话。
    X：1、我在两年前被拉入游戏中。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果然。容逸也是这么猜的。
    X：2、我是学计算机的。这点我没有骗你。但我师从于Noel Otis，所以我可能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厉害的。
    X：[骄傲脸.JPG]
    这，容逸倒是没有想到。Noel Otis是个神奇的编程天才，他就像进化完全的樊星泽，在人工智能、虚拟现实、人脑联机这些当今大热项目上都是概念领军人物，不仅技术首屈一指，经营方面也独树一帜，自成巨头。
    除了叱咤高科技商场，Noel Otis还兼任客座教授，座下众多名声赫赫的计算机奇才。
    樊星泽，就曾是他的得意门生。
    这么说来，小男友还是大王八的学弟了？
    X：3、我是真的长得不好看，就，能和容容谈恋爱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了，我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容容应该要非常非常优秀的完美的男人才配得上。
    容：哪里有完美的男人。
    X：可你是完美的女人啊！完美的女人当然要配完美的男人。
    容逸轻笑一声，她的小男友又掉入了莫名其妙的自卑情绪中，明明是个计算机小天才，还总这么妄自菲薄。
    容：你在我眼里就很完美。
    X：那是你没有看过我……你要是看到我，说不定吓得当场踹我一脚……
    X：视频通话……等我两个星期好不好，我要准备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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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狗子乞求.JPG]
    容：好，你说的，从今天起算两个星期。到时候如果你敢挂我视频电话——
    X：我就上厕所没纸，吃方便面没调料包，冰淇淋舔一口就掉地上，刚烧好的麻小连锅带虾掉地上，吃汤包汤全滋在身上，坐飞机没有靠窗的位置，超市结账排哪队哪队全场最慢!
    呵，真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的男人。
    容：好。最后一个问题呢？关于【见家长】这个技能的设计初衷？
    容逸很清楚，最后一道题，是个送命题。
    网络恋爱步步惊心，不能面对面感知对方的情绪，传达自己的爱意，一切沟通都要通过文字。打错一个字，都会葬送一段情。
    艾蓦生，你欺瞒我这么多，要是现在行差踏错一步——
    X：啊，容容，你怎么会这么想。见家长是恋爱中最战战兢兢的一步，我希望npc见到你都能产生见对象家长那种恐惧、敬爱、恨不得全身心恭维的状态。
    X：你是个气场强大的女人，支撑得起这样的技能，只要身份树立起来，你绝对可以游刃有余。
    X：至于我觉得你老，这就更荒谬了。
    X：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才28，明明我年纪比你大呀。
    X：[猫猫无辜.JPG]
    她看着那张可可爱爱的[猫猫无辜.jpg]。
    这他妈谁信啊？思考者蹲那儿想三百年都不敢信！
    网络恋爱步步惊心，容逸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负责惊别人心的那个。
    没想到终日打雁，今日被雁啄了眼。
    原本以为小男友还在求学，肯定比她小，索性连年龄都没问。哪里知道小男友居然比她大？
    所以他是博八还没毕业的那种求学吗？
    X：容容？你在生气吗？我哪里说错了吗？
    容：……你没有错
    容：错的是我。我错大发了。
    她脑海中软萌可爱的小男友，啪，没了。
    变成了一个年近30，有点肚子有点秃顶，坐在电脑前吃零食，发着可爱表情包的男人。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X立刻发来消息：
    X：但是我有坚持锻炼！我身体很好的！我可是一路把你公主抱回家的！
    X：容容你在想什么奇怪的画面？！！
    X：[腹肌照.jpg]看！
    那不是很夸张的腹肌，但线条分明，除了过于苍白，堪称完美。
    容逸噎了一下。
    艾蓦生的腹肌，让她想起一个人。
    她今天问樊星泽经常去的健身房是哪里，想去锻炼一□□格和运动能力，为接下来的游戏做准备。
    樊星泽转给她一家公司附近拳击馆的电子名片。
    于是她下班后直接去拳击馆办了会员。
    在那里，她果然看到了樊星泽。
    他穿着拳击裤□□上身，露出常年坐办公室的苍白身体，摘了眼镜的面庞显露出一丝锋利，不说话的样子非常能唬人，引得不少来练拳的姑娘往他那儿瞄。
    他一拳一拳击打沙袋，用力刚猛，腹肌收缩起来轮廓明显，被汗水浸湿便仿佛涂了油一样发亮。
    樊星泽像是察觉到容逸的目光，看了过来，但由于没戴眼镜，10米开外人畜不分，所以并没有认出来，继续回头挥汗如雨。
    现在想起来，小男友的腹肌，就和樊星泽的有一点像。除了不够汗湿油亮。
    X：容容，你难道在嫌我老吗？
    X：[悲伤蛙哭泣.jpg]
    容逸赶忙回复：当然不是。只是有一点震惊。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姐弟恋……
    X哭哭唧唧闹了一阵，容逸耐心安抚。她的小男友很好哄，亲亲抱抱举高高，哪怕那是虚拟的，也能令他满足。
    安抚完毕，两人互道亲亲晚安，容逸又找回了与可爱小男友恋爱的感觉。
    实际年龄小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满意地躺进被窝。爸爸又不是因为年龄大才被叫爸爸的（并不）。
    而她，必是这段恋情中当之无愧的爸爸。
    *
    接下来的几天，容逸一边上班，一边在拳馆锻炼。
    拳馆为她分配了一位举止有些娘的专属教练，据说是为了让女学员安心特地从泰国引进的泰拳高手。
    容逸本来是不信的，直到泰拳高手扭搭着身子，一脚踢断三块木板。
    ……她险些当场跪下喊一声东方不败！
    在泰拳高手的操练下，容逸每日都累的质壁分离，回家就瘫成软体动物，连根手指头都动惮不得，第二天上班浑身酸痛得好像泡了一晚上醋缸。
    但是身上的酸痛，令她有一份安心。
    这份安心和男友可以侵入系统从旁帮助不一样，是自己给与自己的，全世界第一牢靠。
    距离第一次进入游戏后的第七天，容逸躲在单位厕所偷偷抽烟。
    “啪！”
    随着打火机熄灭，隔间外的灯忽然灭了，随后电压不稳似的明灭闪烁，最终稳定成昏暗的光源。
    隔壁原本无人的隔间，忽然传来“咚咚”两声敲击。
    “你好？”女孩的声音在空旷的厕所悠悠回荡开，平添一股毛骨悚然。
    “请问，有人吗？”她颤巍巍问：“你也是玩家吗？”
    容逸烟黏在微张的唇上：……艹。
    一抽烟就出事。这游戏怕不是来劝她戒烟的吧？
    第9章 黑暗病栋下水摸鱼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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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推开隔间门。外面果然已经不再是WBD号称马桶水能喝的干净卫生间，而是一个狭长逼仄的老旧公共厕所，瓷砖缝里黏着说不清的污垢，墙壁发黄渗水，散发着刺鼻的氨水味道。
    “嘎吱——”
    旁边的隔间门也开了，刚才敲隔板说话的妹子探头探脑出来，一看见容逸，惊喜万分：“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容逸：……居然是上一关的神笔马良双马尾。
    “我叫罗画月！上次没来得及加你好友，我在小吃店等了好久好久你都没有出来，我吓坏了，以为你——”双马尾见着熟人，嘚啵嘚说个不停，直到被旁边隔间出来的人撞了个趔趄。
    “对不起。”那人用生硬的中文道歉，容逸看过去，只看到一片壮硕的胸膛。
    她抬头，再抬头，才看见那人的脸。
    那是个女人无疑，只是足有两米高，一身结实的肌肉几乎要撑爆身上的运动服。她似乎有斯拉夫血统，标准的俄罗斯美人五官长在线条刚硬的脸上，金色长发裹起一个妥帖的包子头。
    罗画月目瞪口呆：“……没，没事……”
    女人点点头，小心侧过身避开她，往门口走去。
    容逸环视四周，厕所一共十个隔间，每个隔间都走出一个人来，互相警惕地打量着，有的往门口走去，有的待在原地谨慎观察。
    她接受了罗画月的好友申请，跟在俄罗斯女人后面往门口探查。
    空旷的厕所里响起男子欢乐的广播声：“欢迎来到惊悚游戏合集—幸运嘉年华！幸运儿们，本轮游戏即将开始，请查看任务规则！”
    容逸刚把悬浮屏打开，还没看规则，就看到小男友一直在嘀嘀嘀她，红点闪个不停。
    X：容容！这次是个体能拉力副本！不过你肯定换好合适的衣服了对吧？
    X：你这个星期有开始锻炼，我稍微放心了一点点……不过其他玩家都很厉害，你看到不要慌，他们走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掌握好节奏。
    容逸看看自己身上鹅黄的休闲套装，还好最近因为练拳脚有点肿，没穿高跟鞋，但小白鞋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惆怅地吐出一口烟。
    容逸：我的衣服可能不大合适。
    X：啊啊啊啊啊——容容你不会忘记了每轮游戏间隔七天吧？！！！系统有通知啊！！！
    容逸：倒不是忘记。我压根不知道。
    除了把食人魔的冰库代码传回去，她根本就没再打开过悬浮屏。
    X：[小青蛙摇头崩溃.jpg]
    X：你工作那么忙，肯定不关注这种小事……是我的错，我应该提醒你的……[嚎啕大哭.JPG]
    容逸开始安慰哭唧唧小男友的时候，罗画月已经在一旁读出游戏规则：
    “本轮游戏名称：飞越疯人院。游戏等级：C。”
    “吉卡斯堡国际精神病院位于公海区域，共七层。医院顶楼的脱出传送口将于24小时后消失。祝你们玩的开心。”
    “通关失败惩罚：接受医院精湛的额叶切除术*，还你一个清净的脑中世界。”
    容逸打开面板一看，自己的失败惩罚依然是两个字：[死亡]。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告诉自己的小男友。
    从第一次进游戏她就有种感觉：这个游戏，似乎在针对她。
    不仅仅是游戏惩罚和别的玩家不同。其他新手玩家，比如上一场的罗画月和壮汉，似乎有可以找到老玩家的途径——虽然他们找还不如不找。
    而且他们对于游戏的到来并不像她一样毫无防备，一无所知。
    游戏似乎刻意对她隐瞒了什么，只是一味将她拉进来，用尽一切方法置她于死地。
    不过她做人向来锋芒毕露，不小心得罪了哪方大佬也未可知。她会慢慢查清事情的真相，不给小男友增添过多无用的烦恼。
    厕所门口绿色的“安全出口”标志亮起，容逸和罗画月顺着人流走出厕所，看到隔壁男厕所也涌出一波人来。两相会和，众人互相打量一眼，彼此保持着不远不近警惕慎重的距离，顺着幽暗走廊里的安全出口标志向前。
    容逸观察了一下，玩家有10男10女，大多数穿着便于行动的运动衣裤或野战服，也有个别携带有武器。大家神情严肃，没有惊慌，显然都不是第一次下游戏了。
    安全出口标志在一处空旷的大厅停止。众人站定。大厅左右各有一扇狭长的玻璃窗，窗外是昏暗的天空，乌云下连一只海鸟都没有。大海暗流汹涌，偶尔，掠过某种海洋巨兽庞大身影的一角。
    “啪！”
    过于明亮的老式煤气灯猛然亮起，容逸几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双目失明。
    “欢迎远道而来的20位访客，欢迎。”甜美的女声响起，容逸逐渐适应了环境光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大厅中左右贯通的巨大水池拦住他们去路，穿着白色护士服，长相秀丽的护士姐姐丁字步立在池边，正轻轻鼓掌：“欢迎来到季卡斯堡精神病院，往前走不远处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祝各位参观愉快。”
    玩家中有人轻笑一声：“水池是大了点，但这就想拦住我们，是不是瞧不起人？要我说，都来C级副本了，没几个人不会游泳吧！”说着他分开人群，是个神情傲慢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运动速干衣，身材精壮。他活动了一下肩颈，睥睨后面众人道：“这种多人淘汰副本的脱出位可不会一人一个那么好心。不好意思了各位，我先走一步。”说完纵身跃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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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玩家听了他的话，面面相觑，有几个按捺不住，也相继跃入水中。
    “先到先得，晚了就没有脱出位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火种，瞬间点燃了玩家中的焦虑心情，对自己水性有信心的都已经下水，水性不好的在岸边急的团团转，左顾右盼希望能有哪个好心人带自己一程。
    罗画月也被激得上前一步，容逸立刻拉住了她：“水里有东西。”她冷静地说。
    之前突然亮起的灯光似乎就是为了闪瞎他们，让他们无法清晰分辨出水池中若隐若现的阴影。
    容逸在被晃了眼后，缓慢地眨动几下眼睛，让自己尽快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发现黑沉沉的池水中，似乎有个黑影在缓缓游动。
    第一批下水的人已经游到了水池中央，打头的中年男子离岸边不过几划的距离。他回头看到落后他那么多的其他玩家，得意地笑起来。
    忽然，他猛地往下一沉！
    男子拼命蹬腿，却无济于事，水渐渐没过他的头颈，他惨叫起来：“啊！啊啊——水里有东西——救命——啊——！”
    他整个人被拖入水下，冒起一串气泡。渐渐，水面浮起血色。
    其他玩家见此场景，吓得慌张失措，纷纷回头拼命游去。有位姑娘回头看了一眼，绝望地喊：“好快！那个东西——好快！我们游不过它的！”
    另一位中年女子挥起胳膊敲在她头上，打的姑娘失去原本的游泳节奏，呛了一口水。
    中年女子冷笑一声，奋力游着：“我不需要游过它。我只需要游过你就行了。”
    其他玩家恍然大悟，对啊，水里的怪物只有一个，再如何厉害也不能□□，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就能活命！
    于是大家争相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要么令自己更快，要么令别人更慢，在水面上斗成一片。
    容逸：……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看到如火如荼的内卷场面。
    那怪物又拖了两个玩家下水，水面上浮起三具腹部破裂，内脏流出，惨不忍睹的尸体。
    岸边的护士拎着根极长的竹竿，像在河里打捞垃圾似的将三具尸体熟练打捞上岸，用和她纤细身材完全不相符的力气，一手一个，丢进水池旁黢黑的垃圾通道。
    容逸一眼就看到通道入口积累着的黑色污渍。那应该是不知道多少玩家的鲜血残留。
    “呜呜呜呜啊啊啊！”离容逸不远处传来男子崩溃的哭泣：“我只是个海洋生物学的学生，又不是海洋生物，游泳也游不快，体格也不健壮，为什么要让我进这个副本？！我死定了啊啊！”
    “咯吱。”
    是拳头紧紧捏住的声音。
    容逸回头，看到在厕所里的那位俄罗斯女巨人，此时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男巨人，两人如出一辙的线条刚硬，脸色凝重，紧紧捏着四个砂钵大的拳头，不知是夫妻还是兄妹。
    护士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带着介绍5A级景点的饱满热情向众位玩家说到：“这里关押的是本院精神病人，ID3471，47岁，妄想症患者。他一直妄想自己是一条鲨鱼，为此不惜做了全面的身体改造。”
    像是训练有素的海豚，在饲养员介绍它的时候，那东西也配合地浮出水面。
    容逸勉强能看出，那是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他的头发自然一根没有，头骨变成鲨鱼般畸形尖削。他的眼睛极圆，已经不似人类，巨口直咧到耳根，露出雪白锋锐的鲨鱼利齿。
    最惊奇的是他的耳下颈侧，竟然生生开出一排腮，不时排出水来，看起来不仅仅是造型，而是真的可以使用的人造器官。
    “除了外形，ID3471还为自己做了皮肤强化，一般的子弹、冷兵器无法伤害他分毫，据他说是为了更好模拟坚韧的鲨鱼皮。真的是非常惊人的妄想症呢！”护士小姐姐笑着说：“他曾在海滩袭击并杀害了48个人，从心理到生理，都是完完全全的鲨鱼哦！”
    “放屁！”容逸身后的女巨人忽然怒道：“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人渣杀人犯，在用精神病掩盖自己邪恶的罪行，逃脱法律制裁！”
    男巨人立刻安抚道：“塔夏，冷静。”
    塔夏激动地握住男巨人的胳膊：“安东！我认得这家伙的脸，不管是变成鲨鱼还是螃蟹，我都认得！就是他，咬死了我们的伊丽莎白！她才五岁！”
    安东眼中也涌出泪花，紧紧拥住塔夏。
    容逸不解地问X：这里的NPC难道是模拟现实中真实人物建模的吗？
    X：不是哦。他就是现实里的海滩杀人犯。
    容逸：？？？？
    X：这个游戏很诡异的。有的npc其实原本是玩家，因为各种原因脱离现实世界成为了npc在这里生活。比如这个鲨鱼人就是的。
    X：只要他能一直保持精神病人的人设，就可以兑换相应奖励，也就是逃脱法律的制裁。这是另一种玩家的“另类游戏”。这一关里有很多守关NPC都是这样的特殊存在。
    容逸：这么说……他不是真正的精神病？
    X：当然不是了。他只是个既想随心所欲杀人，又想逃避罪责的人渣。
    X：[猫猫yue.JPG]
    容逸从红唇中吐出一口轻烟，看水中鲨鱼男残忍的追杀，听身后俄罗斯夫妇商量着要怎么杀死这个混蛋。
    鲨鱼男经过改造的身体，高速高防高攻，在水下几乎可以说是无敌。她会水，但水性一般，下去只有一种结局：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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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要杀死鲨鱼男，很难。
    “护士小姐。”容逸忽然问：“如果他知道自己不是鲨鱼，而是个人类，是不是就说明他没有妄想症了？”
    护士一愣，随即恢复笑容：“这是自然。不过如我所说，他是个彻彻底底的鲨鱼妄想症患者呢。”
    容逸点点头，越过几人，指向蹲在地上哭泣的男人：“你，刚刚是不是说自己是学海洋生物的？”
    男子抬起头，身材瘦弱，标准的书生面貌，只是哭的满面狼狈，失了原本的书卷气。
    “是，是的。”他抽抽搭搭说：“我叫张海洋。”
    容逸示意他过来，叼着烟，胳膊架在他肩膀上：“哎，请教你一个问题。鲨鱼的繁殖季是什么时候？”
    张海洋一愣，抹抹眼泪：“就，就是现在吧。”
    “哦！”容逸指着水下正在以追杀玩家为乐的鲨鱼男：“你看他，应该是条-性-成熟的鲨鱼吧？”
    张海洋：“……人类的47岁，换算成鲨鱼应该是吧……？”
    容逸又问：“鲨鱼的繁殖方式——有什么特点？”
    张海洋越来越迷惑了，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和其他鱼类比起来，鲨鱼最奇特的就是，采取体内-受-精-的方式。”
    “哦！”容逸大声说：“体内-受-精-啊！”
    鲨鱼男敏锐地停住身形，浮出水面，往容逸这边眼神不善地看来。
    “我这位朋友！”她拍了拍罗画月：“可以凭空变出任何东西。”她说的含糊，并没有透露罗画月的技能原理：“这样，你给变个母鲨鱼出来。”
    罗画月：……？
    容逸：“一条-性-成熟的公鲨鱼，在繁殖季，碰上一条性-成熟的母鲨鱼，那自然是要-交-配-的！”
    “你看看他多可怜，孤零零一条鱼呆这儿，也没个对象。咱给他找条母鲨鱼，相个亲，是吧，完成一下鱼生大事。”
    容逸在池子边蹲下，小流氓似的吐出一口烟，冲鲨鱼男明晃晃笑起来：
    “记住，你是鲨鱼，可必须得体内-受-精-啊！”
    鲨鱼男看着这个女人，明明浸在水中，却感觉自己，似乎好像，流下一背冷汗。
    第10章 抱歉太小不想认识 点击就看网红男子在……
    罗画月蹲在容逸耳边，悄声说：“姐姐，我技能等级不够，目前只能生成非生物。”
    容逸眼中流露出明显的遗憾之色：“是吗，那真可惜。”她冲池子里的鲨鱼男说：“鲨鱼交-配现场可是很难亲眼目睹的呢。”
    鲨鱼男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容逸立刻指着他告状：“护士你看！他叹气了！鲨鱼是不会叹气的！”
    护士转过头来，鲨鱼男已经将自己埋入水下，扭动壮硕的身躯继续追逐尚未上岸的玩家。
    她微笑道：“咦？我没有看到哦。”
    “啧。”容逸抽一口烟，站起身跟着水下那条灵活的身影在岸边踱步。
    在她灼热目光的注视下，鲨鱼男似乎游得都慢了一些。
    究竟能有什么方法，能让他不得不放弃伪装鲨鱼呢？
    容逸招呼张海洋过来的：“鲨鱼有没有什么天敌？”
    张海洋挠挠头：“虎鲸。不过咱们现在也不能搞几头虎鲸来呀！”
    “那是不能。”容逸吐出一口烟：“但我们可以模仿。”
    “模仿？”张海洋迷惑：“说实话我觉得这个人是装成精神病的，他还不至于被我们骗到。”
    “小同学，骗，是阴谋。”容逸拍拍张海洋肩膀，红唇勾起老谋深算的微笑：“让对手发觉那是个坑，但还不得不往里面跳，是阳谋。”
    “等你毕业入社会就知道了，真正的成年人不搞阴谋，搞阳谋。”
    她朝张海洋勾勾手指：“你把虎鲸怎么弄鲨鱼的，详细给我讲讲。”
    *
    鲨鱼男所把守的这个小关卡设计原理很简单，就是大家在水池里比赛游泳。不过比的不是快慢，而是运气。
    运气好的游到对岸，运气差的被他杀死。
    他在水下攻速无敌，像条鲶鱼把玩家们搅和得鸡飞狗跳，逼迫他们使出各自绝招逃脱他的鲨口，或者把竞争者送入他口中。
    这可比在沙滩上咬小孩有趣多了！毕竟小孩只会尖叫，哭喊，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只想快点咬死，过把瘾了事。
    不过今日的猎杀游戏，他玩的很不尽兴。
    那个短头发的女人，看他的眼神丝毫没有其他玩家的紧张恐惧，仿佛是在挑拣超市生鲜区玻璃缸里的鲈鱼，掂量着清蒸还是红烧。
    “母鲨鱼”这个方案看似荒谬，但他细一琢磨，居然是可行的——为了维持鲨鱼妄想症的人设，他还真就不得不上演人鲨-A-V-了！
    不过目前看，她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吧？
    鲨鱼男一边追逐游的最慢的玩家，却还忍不住关注岸上短发女和海洋生物学生咬耳朵。
    两人说着说着，短发女忽然看向他，打量一番，露出核善的微笑。
    ……艹，他们又在商量什么？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鲨鱼男做贼做惯了，哪里知道防贼的心情如此暴躁！
    只见短发女和海洋生物学生谈妥了什么，彼此点点头。她转身，找那两个一直企图用愤怒眼神烧死他的男女巨人。
    鲨鱼男杀死过太多人，所以对受害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但是当女巨人说出“5岁”的小女孩时，他依稀记起一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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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页

    金色的卷发，粉色的小泳衣，卖相很可爱，口感可以在他这里排到前三，就是叫的有点吵。孩子爸妈已经算猎物家属中身体素质比较好的，赶来的速度很快，差一点就捉到他了。
    呵呵，可惜他在水里。
    他在水里，就是无敌的。
    他们居然追到游戏里来了吗？
    鲨鱼男看着夫妇同短发女说了什么，往池边走来。他们眼神坚毅，同时跃入水中！
    “砰！”“砰！”
    庞大身躯砸出巨大的水花，鲨鱼男毫无震动，甚至舔了舔嘴唇。
    是在短发女的鼓动下来向我复仇吗？
    他露出轻蔑的嗤笑，以人类所不能及的速度向夫妇二人冲去！
    如他所言，他在水里，是无敌的！
    *
    鲨鱼男冲向塔夏，罗画月紧张地握紧双手。容逸的心跳也止不住加速。
    她的计划不是逃脱，而是以彻底剿灭鲨鱼男为目的，需要兼具力量与速度的两个人彼此信任配合，才能完成。现场所有玩家包括她自己，愿意且有能力尝试这个计划的，只有俄罗斯夫妇。
    塔夏直视鲨鱼男非人的双眼，毫不退避，异化的利齿几乎已经碰触到她的手臂——
    忽然，他动不了了。
    他回头，发现安东正死死拉住他已经改造成鱼尾的双脚！
    鲨鱼男咧嘴露出狰狞地鲨鱼笑。没用的，他的皮肤有如鱼皮，坚韧又滑溜，他只需稍稍用力——
    鱼尾泥鳅似的脱出安东的掌控。
    正当他得意之时，后背腰部忽然被一股巨力猛然顶撞，迫使他仰面飞出水面！
    鲨鱼男依旧很不屑。这一下不痛不痒，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会激怒他，让他们两个死得更快！
    在他落入水中的一瞬，两只胳膊分别被夫妇两人紧紧拽住，不得不仰面漂浮在水上。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需一收胳膊，滑溜的皮肤就能帮他轻松逃离钳制。然而在他行动之前，岸上忽然响起一声高喊：“强直静止*！”
    鲨鱼男不由一愣。
    张海洋激动得满面通红，拔高的声音将一旁护士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虎鲸猎捕鲨鱼时，会团队合作将鲨鱼撞翻，使猎物仰面朝天。鲨鱼在这种姿势下会诱发出‘强直静止’状态，放弃挣扎，被迫昏迷！”
    鲨鱼男猛然一震。他想起来了！为了使自己更像鲨鱼，他研读过大量有关鲨鱼的资料，确实有看到过这个词语！不过这个词只出现在虎鲸的猎杀活动中，他在浅水海滩活动，没有遭遇虎鲸的可能性；别人在水中遇见他，除了逃命，更不会去做把他翻个身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所以他完全忽略了鲨鱼这一弱点！
    计划实施到这一步，容逸才算松了口气。她把几乎已经快烧到手的烟屁股丢进水池，笑道：“记住，你是条鲨鱼，鲨鱼肚皮朝天，就得强直静止呀。”
    “当然你也可以反击。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个人的话。”
    鲨鱼男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耳下的腮也在拼命张合扇动。承认自己是鲨鱼，就不能反抗；反抗了，就说明他知道自己不是鲨鱼！
    护士已经看过来了。她的微笑丝毫未变，但鲨鱼男知道，如果被系统察觉人设维持失败，他的游戏就输了！
    输掉游戏，他在现实里便会被依法从严审判。48条人命，每一条都因为他特殊的齿痕证据确凿……就算他能逃到一个没有死刑的国家，也绝对会在牢里待到老死！
    这是个陷阱，一个他为了逃避法律制裁，亲手给自己设下的陷阱！
    “哎？你在生气吗？”容逸感兴趣地看着鲨鱼男吃了苍蝇似的的狰狞表情：“生气别憋着，骂我，骂的越狠越好。”
    “哦我忘了，鲨鱼不会说话。”她撩起一捧水，欠揍地洒在他脸上：“真可惜。那憋着吧。”
    安东和塔夏脸上露出隐忍已久的悲痛，和残忍的复仇快感。安东朝容逸点头致谢，沉声说：“大家都先过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玩家们有的忙着在水里逃命，有的在岸上焦虑恐惧，大多数人根本没注意到鲨鱼男怎么就突然被制服了。但是有高手带躺赢，他们自然是万分乐意的，纷纷游过水池去，不敢耽搁。
    容逸活动着筋骨也准备下水，忽然收到了小男友的消息。
    X：容容好厉害！今天又是崇拜女朋友的一天！
    X：看背包，我给你买了件泳衣。游泳前注意热身哦~
    X：[害羞捂脸.jpg]
    容逸打开背包，果然有一个电子包裹：
    【来自你的好友X的礼物】
    点开，一件黑色的，样式极其保守的泳衣落入她手中。
    小男友是怕她衣服湿水走光吗？真贤惠。
    容逸笑着摇摇头，躲进一旁无人角落里换了泳衣，把衣服鞋袜收进系统背包。
    存在于悬浮屏中的系统背包还是很实用的，只是她等级低，能放的物品太少，一套衣服也就差不多满了。
    就算是再保守的样式，贴身的泳衣也将容逸玲珑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她并不在意他人打量的目光，热身完毕，滑入冰冷的池水中。
    此时玩家们已经走得差不多，只有罗画月和张海洋还在池子里扑腾。而那束打量她的目光，来自于唯一还在岸上的玩家。
    容逸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因为他相对于其他玩家来说——太过醒目。
    --

 第20页

    卷曲蓬松的金发，东方的脸型却有着西方的深邃五官，金银线缠织的对襟骑士礼服包裹着高挺的身姿。他的武器悬于腰间，是一柄装饰作用明显多于实用的银剑。
    和拿破仑简直就差一匹人立而起的白马了。
    在容逸下水后，华丽男施施然脱了外衣，露出里面一看就很贵的鲨鱼皮泳衣，姿势优美地鱼跃入池中，用炫技的蝶泳姿势很快赶上了缓慢蛙泳前进的容逸。
    “Hi，beauty~”他用华丽低沉的嗓音打招呼。
    容逸：……知不知道去年刚学会游泳的人，在换气的时候是不可以被打扰的？！
    她专注于换气节奏，无瑕理他。
    “你很聪明，也很冷静。我很欣赏你。”他轻松配合着容逸的乌龟泳速：“你或许认识我，我是雷蒙德。”
    他把潮湿的金发捋到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雷蒙德是谁，容逸完全不知道。她只想他闭嘴，免得她节奏乱了呛死。
    好不容易摸到池子那头，容逸喘着粗气被罗画月和张海洋拉上岸。雷蒙德双臂撑岸而起，仰头甩去水珠，好一幅浑然天成的美男出水图。
    “可否有幸认识一下，美丽的小姐？”他微微屈身，行骑士礼，伸出手来。
    容逸久在商场习惯了，几乎下意识地就去握手。
    身后水池中，塔夏爆喝着“发动，喀秋莎之怒！”，声音久久回荡在空旷无人的大厅中。
    伴着紧随其后的一声巨响，一声惨叫，容逸感到雷蒙德握住自己的手，力道暧昧微妙地捏了捏。
    在那双蓝眼睛的深情注视中，她立刻爆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她是容逸，不是面对骚扰逃就完事的女人。
    她目光毫不掩饰地下移，审视着雷蒙德被鲨鱼皮紧紧包裹的身体。
    她也捏了捏雷蒙德的手，在他满意的笑容中，从善如流地被拉近肌肉饱满的胸前，红唇轻启：
    “抱歉太小，不想认识。”
    第11章 不同楼层禁止串门 精神病人思维广……
    容逸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张海洋刷的脸红，罗画月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雷蒙德满脸深情变了又变，眼睁睁看着容逸把手抽出来，冲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一旁悬浮屏上，雷蒙德直播间的弹幕炸开了锅：
    「居然！被！拒绝了！」
    「咦这姐姐有点眼熟……我是不是在T神的直播间看过她？」
    「对对对，想起来了！是她！我去，她主播克星吧，我唯二关注的两个主播都在她这儿翻车。」
    「老公小心！T神已经凉了，你……」
    「我一个男人都被雷蒙德苏的浑身发软，她居然不甩吗？我怀疑她是LES」
    「啊那我不就有希望了嘻嘻，姐姐看我！」
    张海洋忽然一拍大腿，悄声对罗画月说：“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他，某种意义上和我一样。”
    “也是个海洋生物爱好者？”罗画月问。
    “不。”张海洋神情严肃：“我们都是海王。”
    罗画月：……你算个哪门子海王？海洋生物知识的王者吗？！
    雷蒙德是幸运嘉年华小有名气的主播，主打的便是“华丽”。其长相华丽，招式华丽，举手投足无一不华丽，在阴森恐怖的游戏中仿佛是优雅从容的吸血鬼伯爵，俘获了一众颜狗的心。
    他还有个特色，就是每关游戏都会找一位顺眼的玩家，男女不限，做一个副本的“限定恋人”。几乎没有人可以逃脱他的个人魅力和娴熟攻势，从追求、相恋、再到游戏结束时的分手，看他的直播不仅能看到华丽的操作，更可以看到一场浓缩的爱情。
    “看来这次他选中了容姐。”罗画月摇头：“我虽和容姐也是萍水相逢，但我觉得，这不是他能征服的女人。”
    张海洋想的倒是另一件事。雷蒙德能获得这么多粉丝，当然不是只靠脸，他本身实力也十分强劲，如果这个临时组成的小队中有他加入，自己活命的希望就更大了！
    而雷蒙德对于容逸的反应并不生气。他勾唇一笑，笑出一种“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的风流意味，引得弹幕迷妹一阵鸡叫。
    心思各异的四人继续在昏暗的走道里前行，容逸正准备等水干的差不多换回衣服，身上忽然被一阵暖风拂过，潮湿的头发变得干爽蓬松，泳衣冰凉贴身的触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软棉布轻抚在肌肤上的舒适感。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干爽清洁，也换上了一套整洁的新衣服——不过衣服的风格过于经典，经典到是个人就能看出，这身蓝白条纹，是精神病院的院服。
    其他三人也都水汽全干，焕然一新，四个新鲜出炉的精神病人排排站在地上一条黄线后。
    “欢迎，4位一层的病人，欢迎。”两位和前一关长得一模一样的护士姐姐拦住他们去路，异口同声，轻轻鼓掌微笑。
    罗画月哎呀一声：“我们这就成病人了？”
    “不同楼层间请勿走动。”左边的护士微笑说。
    “如果一定要走动，请遵守本院规则。”右边的护士微笑说。
    “在楼梯上如果被护士抓住，就会被送入病房强制休息。”左边的护士微笑说。
    “在楼梯上，一切增速技能/道具都将失效。”右边的护士微笑说。
    --

 第21页

    “那么，祝您早日康复。”两位护士异口同声，左右退开。
    容逸抬眼望去，通往二楼的楼梯很长，很长，长的几乎看不到头，台阶被刷成了棋盘一般规整的交错黑白方格，格子边长就是台阶的宽度。
    台阶左右，是仿佛黑洞般的黑暗空间。
    三十几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病人，其中有早他们一步赶到的玩家，还有一些麻布脑袋，粗线缝出五官的稻草人NPC。这些“病人”和十余个混在他们中间的护士，高高低低地站在台阶上。
    他们的举动很奇怪，仿佛是身处一个回合制游戏，护士和病人两方只能轮流行动。病人行动时，护士在原地，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某个病人。而在护士行动时，玩家病人就算再恐惧也无法动弹，如果位置不凑巧，那就只能惨叫着任凭护士把自己拖进楼梯两侧未知的黑暗空间。
    无论是病人还是护士头顶，都飘着一个和自身衣服颜色一致的数字。
    张海洋打了个哆嗦：“那，那是他们的血条吧？”
    雷蒙德轻笑一声，看了容逸一眼。
    容逸习惯性抚摸着自己的嘴唇，轻声说：“速度。”
    她指着稻草人头顶的数字：“这些npc头顶的数字是不变的，一直都是2.它们每个回合只能横向移动两步，或上下两级台阶。”
    “而玩家头顶的数字，会增长。”
    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位女玩家正一刀割下身旁稻草人NPC的麻布脑袋。与此同时，她头顶的4，变成了5.下个回合，她一气上了五个台阶，在玩家中已经算遥遥领先。
    容逸又指着护士头顶的数字：“只有护士头顶的数字会经常变化。而且只变两个数字：2和6.”
    罗画月定睛一看，惊奇道：“真的哎！而且数字只在——她盯着的玩家转过身的时候！”
    当一位玩家转身前进后，他身后步步紧逼的护士猛然提速，在一个行动时间内硬生生窜上了6级台阶，转眼就站在了玩家身后。她秀丽的面容瞬间变异，双眼被漆黑的眼瞳占满，红唇裂开到后脑勺，脑袋几乎对半张开，露出湿滑细长的舌头，和沾满粘液的尖牙！
    容逸一阵恶寒。张海洋也哆嗦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哭泣天使！”
    众人满头问号地看他：“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你们没看过《神秘博士》*，里面有个很经典的怪物，哭泣天使，在被注视时会凝固不动，但是在没人看的时候，就会飞速行动，向人靠近。”
    “我觉得这些护士，有点像哭泣天使。”
    雷蒙德不屑地笑了，轻声吐槽：“这就是有些人没对象的原因。”
    张海洋更不好意思了。
    容逸却很感兴趣：“你说的这个哭泣天使，后来有被打败吗？”
    “有啊！”说起这个张海洋可就来劲了：“正是利用它们会被目光锁定，最后主角用计谋使它们彼此注视，互相锁定，是不是很妙？”
    容逸点点头：“确实很妙。但哭泣天使在锁定后是不会动的，护士在被目光看着时还是有速度的。”
    “那我们像其他玩家一样，去收割稻草人的速度！”罗画月说：“那个稻草人没有武器，看起来还挺好杀的……”
    持这种想法的玩家不止她一个，稻草人npc虽然速度缓慢，但大多携带有武器，并不好对付。有不少武力值不高，因而台阶数也不高的玩家纷纷盯上了一个位于台阶低层的无武器npc。
    两个玩家左右夹击，将那个粗线缝制出上扬笑脸的npc在一个回合后夹在中间。一个玩家举起手中的重锤，要给稻草人狠狠一击！
    忽然，他仿佛看到了平生最恐惧之物，双眼圆瞪，嘴唇颤抖，重锤脱手，重重砸在地上。他想后退，但却限制于现在不是他移动他的回合，颤抖的双腿被死死钉在台阶上。
    另一个玩家眼神迷茫而恐惧，脸色猛然惨白，大喊着“不要过来！”，直接晕了过去。
    罗画月指着NPC的手缓缓垂下，尴尬地笑道：“哈，那个，大概是隐藏BOSS什么的……”
    正说着，下方速度突然变6的护士姐姐一个蛮牛冲撞，“隐藏boss”正在她的行径路线上，被毫不留情撞成一堆零散的稻草人体零件，胳膊腿凄惨地散了满地，麻布脑袋咕噜噜滚下台阶，一直滚到四人脚边。
    罗画月：……
    雷蒙德颇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这么说来，我们必须倒着走防止护士加速，且至少杀死4个以上npc，才能正向往上专心前进。要杀死npc可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在台阶上倒行。”他说话间，就有一位倒行的玩家不小心被台阶绊倒在地。而原地站起也要消耗一回合行动机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还和自己保持了5个位置距离的护士，狰狞着变异的鬼脸来到自己眼前！
    张海洋闻言又开始愁眉苦脸：“npc不好杀，护士比npc还强。我只是个海洋生物学的学生，怎么可能又要倒着走，又杀NPC啊？为什么要让我进这个副本？！我死定了啊啊！”
    罗画月倒是比在第一关时冷静许多。她掏出油性笔在地上画出一杆长-枪，发动【达芬奇画鸡蛋】具象化掂在手上。在这样的情况下，远攻武器应该是一寸长，一寸强的。
    “冲吧！”她不太熟练地耍了个花枪，看来这一个星期也有意识地自我锻炼了：“如果脱出位真的是不足额的，那我们再不往前赶超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

 第22页

    张海洋还是畏缩：“冲个屁冲，除了雷蒙德，你看我们几个谁像是能冲过去和npc干一架的样子？”
    “如果，”容逸忽然说：“我们能同时看到前面和后面，这一关会好过很多。”
    雷蒙德轻笑一声，滑步靠近容逸身侧，撩动额前金发，摇头叹息：“哦我的小玫瑰，你的想法真是幼稚又可爱。要怎样同时看到前面和后面呢？在脑袋后面长出一张脸，还是在楼梯尽头竖起一座大镜子？”
    “哦我的小傻B，”容逸面无表情：“两个人背靠背，不就是既能看到前面，又能看到后面了。”
    第12章 菜鸡抱团重在稳健 你花里胡哨的混进来……
    雷蒙德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容逸又自我反驳道：“啊不对，我们这儿人数没法两人背对背。”
    罗画月指指几人：“我们四个人，两两配对不是刚刚好？”
    容逸：“雷蒙德先生是高手，没理由被我们几个菜鸡拖累。”她伸手往台阶上一邀：“您先请。”
    雷蒙德脸皮贼厚，钉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我助人为乐，就爱带新人闯关。”
    容逸和罗画月对视一眼：“啊，我们倒是也遇见过这种‘高手’。”
    雷蒙德立刻就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谁。
    “我和T可不一样！”他连忙自我澄清，深情如许地望向容逸：“应该说，我只是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你，恰巧是个新人，而已。”
    说着，一头金发流丽地一甩，嘴里便叼上一朵鲜红盛放的玫瑰，蓝色深海般的美眸，单眼WINK。
    容逸：……很帅，可惜你穿着病号服呢大哥。
    所以雷蒙德现在，像个犯了花痴的，精神病。
    容逸：“……好吧。你非得跟着我们？”
    “非得跟着你们！”
    “我们都是菜鸡，打也打不过你。”容逸耸耸肩：“你非要跟着，我们也只能让你跟着了。”
    雷蒙德满意地嗯嗯点头，忽然脑中咯噔一下：……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弹幕比他旁观者清：
    「老公你怎么了老公，不是应该新人跪在你脚下求你带飞吗？」
    「这个女人……有点东西」
    「T神翻车，海王倒贴。嘿，认准这个小姐姐，就能集齐幸运嘉年华七大奇观！」
    雷蒙德：……淦。竟然被她欲擒故纵了！
    *
    为了防止某一方因为步数升级多于另一方，中途突然跑路，容逸选择了体育课热身运动中，双方背靠背胳膊相扣的姿势。这样彼此牵制，始终保持后方玩家比前方只落后一个台阶，紧急时刻，前方玩家也可以方便地背起后方玩家快速跑路。
    “虽然很丑。”容逸因为身高的原因不得不和雷蒙德配对，安慰另外两个还在调整姿势的菜鸡：“但是我们新手不要想着华而不实的东西。这个姿势前后兼顾，灵活机动，共同出击，增加获胜几率，减少单独对敌导致的伤亡。”
    “我们的目标是——”
    罗画月和张海洋齐声高喊：“稳健！稳健！稳健！”
    “很好！”容逸把雷蒙德牢牢扣在身后：“出发！”
    雷蒙德被勒得胸膛一挺，病服扣子险些崩开。这是他游戏生涯中最不优雅的形象了！
    根据之前商量好的，男生在前，便于背负；女生在后，细心锁定盯着他们的护士。
    就是攻击手的选择两组不同。罗画月相对体力消耗少，又有长-枪在手，理所应当由她负责攻击。而当容逸提出借用雷蒙德的佩剑时——
    “哎，怎么能让女士做这种打打杀杀的粗活呢？”雷蒙德苦于姿势，无法施展电眼神技，只能侧过头，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容逸耳边絮语：“我的后背交给你。你的全部，交给我。”
    “哦。”容逸答应得干脆：“能者多劳，那辛苦你了。”
    这不是用语言就能撩动的女人。雷蒙德邪魅一笑，好胜心如熊熊烈火，逐渐燎原。
    罗画月一组逐渐配合得娴熟默契起来，长-枪在这样的情况下果然十分好用，npc携带的武器多为近攻冷兵器，她一杆长-枪离着5、6个格子都能取npc心脏位置，戳个对穿，npc便散落成病服里的一堆稻草。
    为了保持同组两人速度升级一致，罗画月自己解决一个npc，下一个就戳个半死，再将长-枪交给背后的张海洋，由他收割人头。
    没过多久，两人果然十分稳健地同时将步速升级到了“4”，甚至超多了不少比他们先到此处，单打独斗腹背受敌的玩家。
    罗画月自第一关以来，就有意学习容逸，告诉自己要沉稳冷静。张海洋则终于不再那么恐惧，甚至还有些兴奋：“这就是游戏体验吗？哈哈哈哈！好爽！老子要打十个！”
    而容逸这组，就没那么顺利了。
    以雷蒙德的实力，就算是带个菜鸡过这种关卡也是游刃有余的。但他显然心思不在过关上。
    「四面楚歌，这难道不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吗？」
    「老公上啊！让这个女人知道好歹！」
    「来了，雷老师最擅长的吊桥效应。我要录屏做笔记了！」
    雷蒙德看着弹幕微微一笑。不愧是他的粉丝，已经对他的套路了如指掌。
    银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光线，切菜砍瓜一般收割着npc的速度。雷蒙德头顶的数字已经变成了“5”，然而他身后的容逸，还是只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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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制于容逸的速度，两人被护士步步紧逼，龟速前进着。
    雷蒙德不时往身后瞥去，心中暗想：求我啊，求我给你升速度的机会！
    然而容逸老神在在，要不是护士始终没有提速，雷蒙德几乎以为她闭眼睡着了。
    他同于按捺不住，故意漏下一个npc病人，放它靠近容逸身边。npc举起斧头便向容逸砍来！
    雷蒙德尽量姿势优美地回身一剑，直取NPC脑袋：“别怕！我来救——”
    “啪。”
    比剑更快的，是打火机。
    容逸稳稳举着打火机，小小的火苗燎在npc的稻草胳膊上，火势迅速燃遍它全身！
    不出一会，它便连人带衣服，烧成一地灰烬。而容逸头上的数字，终于变成了“3”。
    “哈。”雷蒙德尴尬地笑了一下：“你看看你，离那么近，多危险，烧着手没有？以后还是等我来救你比较稳妥。”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容逸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样一句话：“这是我们国家的古话，意思是——”
    “有些看似救苦救难的英雄，就是因为自己太蠢，间接缔造了苦难。”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雷蒙德想象中的感激、害怕、依赖，而是明晃晃的“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傻B”。
    “你不如做得更明显一点，多往我这儿放点NPC，咱们兴许还能不做最后一名。”容逸环视全场，在她目光的方向上，已经没几个玩家了。
    “你——”雷蒙德忍下怒气：“你只是个新手，根本不知道游戏有多危险！我是在保护你！”
    说话间，另一个npc已经走到他们身侧，雷蒙德刚要举剑，就被容逸眼疾手快烧成一地黑灰。
    “谢谢你。要不是你一直保护着我，我们早就过关了。”容逸面无表情指指自己头顶的“4”。
    「卧槽！这女的好嚣张！老公给她点颜色看看！」
    「不得不说，雷蒙德还是更擅长应对菟丝花型的对象」
    「……雷老师对不起我马上把刚刚那段录屏删了保证不外流」
    「再收几点速度，单飞得了！看她一个新人怎么过这关！」
    雷蒙德看着弹幕都能感受到粉丝的不满。他的直播向来以“甜爽”著称，如今被人当过关工具使，还冷嘲热讽，既不甜也不爽，连直播间人数都下降了！
    “甜”，对象扎嘴，是甜不起来了。那就爽一把吧！
    “发动！玫瑰花物语！”雷蒙德低声念到。
    深绿粗壮的藤蔓从他手中喷出，直接缠上7个格子之外的一个NPC！藤蔓弯曲生长，将NPC五花大绑，完全控制。
    随后，于枝叶繁盛中，开出朵朵艳丽的玫瑰花，一场猎杀，瞬间变得梦幻华美。
    他周围一回合内都没有NPC了，这是为了尽早摆脱容逸，也是为了给糟心的直播剧情添加一些高-潮。
    果然，华丽的技能一出现，弹幕上立刻刷满了粉丝的鸡叫。雷蒙德趁热打铁，收紧藤蔓，稻草人的四肢逐渐被勒紧——
    “啪。”
    打火机小小的火苗燎在雷蒙德藤蔓下。藤蔓有水分，烧的不如稻草快，但也逐茎逐步叶地往稻草人烧去。
    雷蒙德大惊：“你做什么？”
    容逸把打火机收好，欣赏火苗烧断了藤蔓与雷蒙德的连接，一点点往稻草人蔓延，反问他：“你做什么？开始前我就说过，同组二人的步速升级要保持一致，才能效率最大地通关。现在我比你少一步，而你差一步就可以到6，不用顾忌护士单独行动。这个npc你不给我，是想背弃联盟单飞吗？”
    “那你也不能烧我的玫瑰花藤！”
    容逸看着火蔓延到7格之外的稻草人，藤蔓上艳丽的玫瑰花在火光中焦黑、蜷缩，化为片片焦炭，和稻草人的余烬堆在一起，不分彼此。
    “呵，花里胡哨的。”她评价。
    雷蒙德彻底被激怒了！他近则挥剑，远则藤蔓，一心要比容逸步速快出许多，好摆脱她。
    而容逸一枚打火机，近烧npc，远烧藤蔓，始终控制着两人的步速增长持平。
    他们早就超过了“6”，两人已经分开前进，却还是较着劲儿似的相距不远，攀比着头顶的步速。
    雷蒙德越战越勇猛，容逸越烧越熟练，终于——
    他们二人的步速，同时达到了全场绝无仅有，惊人的31！
    最后一个回合，两人越过所有玩家，如两道光，窜到了看似无尽头的楼梯终点！
    太突然了。
    突然到守在楼梯终点的护士姐姐笑盈盈地说：“欢迎2位病人来到本院2楼，欢迎。”他们都没有在意。
    他们还在疯狂地收获着台阶上npc的步速，两人头顶的数字蹭蹭上涨，几乎逼近40！
    直到终于望见胜利曙光，满头大汗的张海洋，看着近在眼前却燃成焦炭的Npc，于台阶下仰头凄声喊道：“……二位大圣，收了神通吧！好歹给我们留点儿啊！！”
    第13章 男护士是业界瑰宝 骚男人，我来和你对……
    “呼……呼……呼……”
    “嚇……嚇……嚇……”
    通往病院2楼的台阶顶端，容逸和雷蒙德撑着膝盖，对着喘大气。
    容逸知道这是个体能拉力副本，但刚开始健身的人总对自己的体能有着盲目自信，刚刚一顿赌气上楼梯还不停收速度，中途硬是一分钟没歇。两人在张海洋和罗画月的哄劝下好不容易停了手，她才察觉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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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副本，是真TM的累啊！堪比爬了十个中山陵大台阶*！
    小男友滴滴她：
    X：容容你还好吗？我给你买了体力补充饮料.
    X：离雷蒙德远一点，这小子不是好货。
    X：[猫猫警惕.jpg]
    容逸：其实我和雷蒙德还是有些共同点的。
    X：？？？！！！[猫猫警惕.jpg][猫猫警惕.jpg][猫猫警惕.jpg]
    X：你和那个骚男人有什么共同点啊啊啊啊？！！
    X：你和我都没多少共同点！！
    X：[熊猫头：说着说着我就流泪了.jpg]
    艾蓦生性格软萌可爱，容逸则高冷理性，两人能走到一块，属实要算艾蓦生戳中了容逸的隐藏萌点，否则任谁看都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艾蓦生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因而也格外听不得容逸与他“不一样”之类的话语。
    小男友有情绪了，容逸赶紧亲亲抱抱举高高一阵哄。
    容逸：只是觉得我和他都好胜心太强而已。又不是什么优点。
    容逸：瞎想啥呢，我又不喜欢那种花里胡哨的。
    X：那你喜欢哪种！
    容逸：明知故问。我当然喜欢你这种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
    X：……嘿嘿。
    X：[可可爱爱没有脑袋.jpg]
    这就是哄好了。容逸松口气，从系统背包里拿出X送给她的那听绿色易拉罐。
    罐子包装风格堪比椰树牌椰汁，正面用醒目黄色黑体大字写着“一口回复999功能饮料”，左右空余的角落挤满了诸如“我从萌新喝到大佬”“纯天然无呕吐、腹泻、荨麻疹、癫痫等常见副作用”之类的广告语。
    容逸拉开喝了一口，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随着浓稠的液体弥漫口腔。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不僵硬成痛苦面具。
    几年前她去B市出差，合作方热情洋溢地邀请她品尝当地特色美食：豆汁。
    那股仿佛蒜汁发酵的酸爽滋味，和如今在容逸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的不明液体，有异曲同工之妙。
    X：难喝是难喝了点，但是真的很管用哦！容容加油！一口闷！
    容逸：……合理怀疑你吃醋报复我。
    先前趴地上喘气儿的张海洋缓过劲儿来，瞄到容逸手上的绿罐子，眼睛一下亮了：“我去，富婆！”
    容逸嘴里还含着豆汁儿味液体，一言难尽地看向他。
    “三九功能哎，超贵的！”张海洋露出穷人羡慕的目光：“我攒了三个副本的积分都没舍得买！”
    怂成这样也能过三个副本，容逸想，那他是真的很能苟。
    她强忍着恶心把这口咽下去，吸了口气散散味儿，问：“有多贵？”
    “过一个E级副本也就几十个积分的样子，这一听，就要150个积分！”张海洋啧啧感叹：“虽然效果好，但我没个几千积分是绝对舍不得买的。”
    这么说来，她的小男友在游戏里还是个小富翁了？
    雷蒙德轻笑一声：“你不是新手么？”
    “我是。”
    “那怎么有钱买顶级恢复剂？”
    “哦。”容逸拎起罐子晃了晃：“男朋友给我买的。”
    “……你有男朋友？”
    容逸皱眉：“干嘛一脸难以置信。我有男朋友很奇怪吗？”
    雷蒙德震惊了不过片刻，便露出一丝笑，“怎么会呢。”他用轻到容逸听不见的声音说：“……那不就更有意思了。”
    这句话，被他的直播镜头一字不拉地收录了进去。
    「哦哦哦！雷蒙德选手又燃起了斗志！」
    「本N-T-R爱好者狂喜！」
    「强取豪夺，相爱相杀吗？雷蒙德大佬似乎还没攻略过类似对象，强强爱好者狂喜！快！压-倒她！用舌头狂甩她的嘴唇！」
    「剧情刺-激了起来！摩多摩多！」
    「这就是ren-qi的魅力吗？」
    弹幕言论逐渐过激，朝着不正常的方向走去。要不是幸运嘉年华直播系统除了严禁副本剧透啥都能说，就他们这些话，放在现实网站里就是封号警告的命。
    雷蒙德邪魅一笑，看着逐渐多起来的打赏和观众人数。呵，人类的本质还是喜好DRAMA。
    忽然，充斥着屏蔽词的弹幕，被一句话整齐划一地刷了下去：
    「骚男人，离我女朋友远点！」
    「骚男人，离我女朋友远点！」
    「骚男人，离我女朋友远点！」
    发弹幕的还是个高级账号，鲜红发光的特效样式醒目刺眼，自带三分钟普通账号禁言效果。
    一次特效弹幕就要花100积分，这人足足发了十次。积分都是在副本里拿命换的，脑子没点大病干不出这种二五事。
    雷蒙德：……她男朋友是哪家地主的傻儿子啊？！
    *
    容逸是管钱的，虽然日常手头几百万进出，分分钟股市几个亿上下，但她的原则是：绝不浪费。在得知手上这罐子豆汁这么贵之后，捏着鼻子也给自己一滴不剩地灌了进去。
    也不知是顶级恢复剂的效果确实牛逼，还是被那味道恶心精神了，容逸果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又能再爬几百级台阶了。
    台阶终点已经聚集了包括容逸等人在内的8位玩家，只不过除了她，都喘得跟狗似的。
    “欢迎8位病人来到本院2楼，欢迎。”之前被他们忽略的护士姐姐保持着良好的工作态度，笑容一分不变地再次说到。
    --

 第25页

    病院二楼笼罩着的黑雾，随着这句话徐徐散开。
    宽敞的大厅中围出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场地，里面二十几号穿着病号服的病人，高矮胖瘦，老少男女俱全，手上拿着十八般兵器，神思恍惚地游荡着。
    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顶着一个数字，有的是2，有的是3.
    而在大厅的另一端，通往三楼的楼梯明晃晃地就在那儿，门口两位护士姐姐丁字步站立，微笑着等待。
    玩家中有人提出猜想：“是不是冲过这个武器阵，就能上三楼了？”
    另一个人否定道：“反正经过第一关那个鲨鱼池，我是不相信这里有这么一目了然的关卡。”
    容逸对这个关卡也没什么头绪，正四下观察着，眼角忽然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
    “闪——”
    “大家小心！”
    容逸刚退开一步，她的提醒就被雷蒙德的一声爆喝掩盖，与此同时，他还动作迅速地，越过站在两人中间的张海洋，硬是将容逸扯进怀里护住，背后那东西便从空出的档口冲进十八般兵器阵！
    高级弹幕的禁言时效到了，粉丝们立刻爆发出热烈的鸡叫！
    容逸赶紧从雷蒙德怀里退出去：“多谢。”虽然这么说，但她神情严肃，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雷蒙德整理了一下病号服，绅士地微笑：“对不起，一时情急，多有冒犯。”
    容逸无暇在意他。小男友能知道雷蒙德的事情，肯定是和上个副本一样，通过哪个玩家的直播看到了。
    那么刚刚那一幕，他说不定也看到了，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雷蒙德趁机揩油，但以小男友敏感脆弱的心思，肯定又要哭唧唧了。
    一打开对话，果然：
    X：……容容我好难受。
    X：这次他真的过分了。
    容逸：我自己能避开，是他多此一举。他脑子有洞，你别自己气自己。
    X：他在勾引你。他快成功了吗？
    容逸：不会的不可能。我只喜欢你呀！
    X：我的容容要被抢走了！
    X：[小青蛙疯狂摇头.GIF]
    小男友陷入了愤怒与怀疑中，任容逸说什么的没有再回复。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有时候樊星泽口无遮拦气到自己，她在小男友面前多抱怨了两句，小男友也会误以为她对樊星泽有好感。容逸足足哄了半个月，把樊星泽骂的猪狗不如，才算揭过这一页。
    有这么敏感多疑爱吃醋的对象，对容逸来说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甜蜜的烦恼。
    她叹口气，决定像以前一样，先冷静几个小时，等小男友平复下来再哄。
    一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先前冲过去的那玩意儿是台阶上的一个送速度npc，正在场中赤手空拳挥舞着稻草胳膊，与手拿斧头的巨汉搏斗。
    “发生什么了？”她小声问一旁的罗画月。
    罗画月往她身边凑了几步：“这个npc刚刚冲过兵器阵，直接到了对面，但护士拦住它不让它过，还伸手向它要什么。”
    “它没有，护士就发怒变异了，它赶紧跑回来，开始和这些病人干架。”
    巨汉怒吼着横劈一斧子，稻草人npc被当场斩首，麻布脑袋咕噜噜滚到容逸脚下。
    粗线缝制的笑脸正对着容逸，她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场边想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欢呼，里面还夹在着尖叫、胡言乱语和神经质的跺脚声。
    众玩家看去，发现粗麻绳围起的场地外还有不少病人，他们赤手空拳，看起来都很瘦弱，应该是在旁观。
    一位玩家灵机一动：“走中间不一定打的过，走旁边绕过去不就行了？”
    其他玩家纷纷摇头：“做什么梦呢，肯定会被护士拦下来。”
    “要是护士再发怒变异，我们可不救他。”
    那玩家自顾自美滋滋地往旁边走去，刚要钻过麻绳起点的第一根栏杆，不出所料被闪现而出的白色身影拦住。
    其他玩家：“看！我说的吧，护士这……不……”
    玩家们静默了。
    拦着这个玩家的护士，没有合身的套裙，没有高跟鞋，没有丁字步。这不是大家熟悉的美丽护士小姐。
    他穿着白色护工衣裤，身形匀称高壮，塑料模特般工整的五官泛着非人的僵硬。两条隐约爆出青筋的结实手臂抱在胸前，直挺挺往那儿一站，睥睨着身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玩家，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能是为了统一着装烘托气氛，他梳着大背头的脑袋上，还戴着一顶女式的护士帽。
    真的很努力了。
    虽然但是，他还是和护士小姐营造出来的，诡异凄艳的病院环境格格不入。毕竟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男，男，男护士？！”
    第14章 脑内剧本全线崩塌 不是我海王不行，主……
    “咳。”一位沉稳的中年玩家打破尴尬：“其实医疗系统中男护士是非常稀缺的，瘫痪残疾或者手术后行动不便，以及精神不稳定的患者，光靠女护士的力量很难控制住。”
    “我是医生，现状就是大家对男护士存在职业偏见，所以基本上所有医院都急缺男护士。”
    “精神病院的病患特殊，破坏性和不稳定性更大，确实更需要男护士。这个副本还挺真实的。”
    --

 第26页

    原来是这样啊。下个游戏都能学到新知识，容逸满足地点点头。
    雷蒙德的弹幕也讨论起来：
    「虽然但是，我玩吉卡斯堡副本的时候完——全没有印象有个男护士？」
    「我也」
    「难道是什么隐藏NPC？不过我那波也没人想着要钻旁边空子就是了」
    「……可能吧……但我真的不清楚这个男护士的意义……护士姐姐不香吗？」
    雷蒙德皱起眉来。突然出现的、并不常见的npc，这在幸运嘉年华中，绝不是什么好事。
    *
    企图翻越围栏的玩家盯着眼前骤然出现的高大男护士，吓得连连后退。男护士出手如电，猛地卡主了他的脖子！
    他手如铁钳一般，任凭那玩家如何挣扎也纹丝不动。男护士轻易地将玩家提起，双脚离地——
    然后他手一挥，玩家“啊”一声惨叫，被扔下好不容易爬上来的高高台阶。
    张海洋拍拍胸口，暗自庆幸。他胆子小，过关卡基本靠抱大腿钻空子，还好谨慎没冲在第一个，不然下去的就是他了。
    容逸看着台阶下狼狈爬起来，只能从头来过的玩家，皱眉。
    她清楚自己目前的实力，武力硬刚绝不是她擅长的范围。这一关，会不会也有像食人魔那关一样可以巧取的方法呢？
    可惜小男友这次真的气得不轻，她反复敲了他几次，都无回音。
    容逸有些沮丧地蹲下身，拨弄着滚到她脚下的麻布脑袋，粗线缝制的笑脸大刺刺地映入眼底，仿佛是对她的嘲弄。
    她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稻草人脑袋滚在脚下这一幕似曾相识了：“……这是在台阶下，被护士撞死的那个NPC。”
    罗画月闻言也蹲下来打量：“……容姐，这些稻草人长得都一个样，你怎么能分辨谁是谁？”
    “看表情。”容逸回忆道：“其他稻草人的表情多是凶恶、哭泣，或者张嘴尖叫。从台阶一路上来，我只看到那一个稻草人是笑脸。”
    旁边一位双手套着指虎，肌肉精瘦的玩家嗤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发现。不过是个不断刷新用来做关卡演示的npc而已，在这里浪费时间。依我看，这关已经很明显了——”
    “只要从这些病人身上拿到某件护士认可的东西就行！”他说着，率先冲入武器阵中！
    他一进去，头顶便也像那些病人一样，蹦出了个数字：“1”。
    场外另两个玩家惴惴不安：“上楼名额会不会有限制啊……”
    “我不知道……说，说不定……”
    于是他们也按捺不住，像鲨鱼池那关一样，恐惧而焦虑地进入战场。
    这些精神病人倒是没有鲨鱼男难对付，使用的都是近攻冷兵器，战斗力和普通人差不多，而且很有体育精神，就算人数远远多于玩家，也坚持一对一，没有对手的病人就拿着武器在旁边晃悠，任凭自己的同伴被砍伤砍死，坚决不上前帮忙。
    被砍死的病人会在5秒后原地复活，同时头顶的数字-1，而杀死他的玩家，头顶的数字会变成“2”.
    容逸于是明白了，这一关的机制和之前的台阶回合制追逐有点像，不过头顶的数字不代表速度，而是生命。
    第一个冲进去的指虎男出手狠辣，招招杀机，头顶的数字已经变成了“4”。他每打败一个病人就在他身上搜罗一番，不管是纸巾纽扣易拉罐拉环，还是药片钢镚风油精，他全部放进背包，再去攻击下一个病人。
    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容逸对他起了几分赞赏之心。在不知道通关凭证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与其一次拿一个东西去护士那儿反复尝试，浪费时间，不如一次性搜刮尽可能多的物品，全部放在护士面前，总会有一个是对的。
    这人看起来莽撞，心思还挺细腻。
    眼看着指虎男鬼子进村似的扫荡，罗画月生怕他把东西全拿完了，于是一咬牙：“容姐，我给你画个武器，咱们也冲吧！”
    容逸心里没底。这一关不仅是和精神病人拼武力，还要和其他玩家抢夺可能是通关凭证的物品。其他人实力如何她还没有观察，但指虎男的武力值，除非罗画月能给她具象化一把加特林，她或许才有胜利的希望。
    容逸开始思考，能不能利用病人倒地后5秒的尸体时间，把尸体的武器摸过来，不求战胜，只求自保，进去后多寻找一些线索，再计划之后的行动。
    “不急。”她按住罗画月已经拔开笔帽的手：“才第二层，技能省着点儿。”
    雷蒙德似乎看出她的犹豫，立刻抽出自己的银剑，递过剑柄，什么也不说，只温柔地注视着她。
    容逸：……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他脑海里有个我不知道的剧本。
    性命关天，不要白不要，但为了防止雷蒙德的妄想剧本愈演愈烈，容逸握拳上去，和他拿着剑柄的拳头一怼：“谢了兄弟。”
    暧昧的气氛像个泡泡，“啪”，被这一拳打破，容逸顺其自然地把剑接了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冲进战场，忽然看到张海洋可怜巴巴地缩在一旁。
    四人里，雷蒙德是成竹在胸的大佬，武器什么的不过是个装饰。于是只有张海洋，是真真正正的手无寸铁。
    容逸说出了去抢尸体武器的设想，张海洋畏缩不敢上前。倒是一直留在场外的那位男医生很感兴趣：“这个方法我觉得可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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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点点头：“那好，我会给你们武器。但条件是：你们入场后杀的第一个病人必须由我指定，且病人身上的物资都归我。”
    她可没那么滥好心做慈善。有这两笔进账，她搜集信息的速度应该会快上很多。
    张海洋捣蒜似的点头，男医生见他答应得如此干脆，便也点了点头。
    容逸又问雷蒙德：“要一起吗兄弟？”
    雷蒙德风骚地撩起额头的金卷发：“愿意为你效劳。”
    容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行吧，你演的开心就好。
    她和罗画月一点头，三人互成掎角之势进入战场，除了雷蒙德，两个新人打得有些艰难。容逸好不容易搞死一个干瘦的中年病人npc，捡起他的铁叉扔给张海洋。
    张海洋不安地看了男医生一眼：“那，那我先——”
    男医生温和地点点头：“你们熟，你先吧。”
    容逸刚搜完第一个病人的身，第二个病人就立刻杀上来，连给她挑个对手的时间都没有。她一边疲惫应对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张海洋去找他左边那个还没被杀过，头顶着“2”的病人。
    被杀过的病人基本都被搜刮的差不多了，这就是她要指定病人的原因。
    雷蒙德看一眼明显捉襟见肘的容逸，忽然向那男医生喊话：“你和她的交易无效，改为和我交易如何？”
    容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雷蒙德心中一喜：这种女人不能一味捧着，得起起落落的才行。果然只有这种方式能引起她的注意！
    雷蒙德：“我会比她先一步给你武器。不，现场NPC的武器，我随你挑！”
    男医生思考了一会，虽然他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但貌似是两家店竞争降价，他这个客户恐成最终赢家？
    那有什么不好的？
    “好啊。”他说。
    容逸实在是搞不懂金发骚男的操作，以他的实力，等男医生打下第一个npc，他早就过关了吧？非要截胡她一个新人做什么？
    不过，这种赌命的游戏里，自己不愿意做慈善，想来别人也是不愿意的。她现在用的武器还是雷蒙德给她的，自己还他一个，公平交易，不亏。
    她本来就和这些病人npc勉强旗鼓相当，这一开小差，立刻被对面病人的大刀挥到面前！
    “容姐小心！”
    罗画月赶紧长-枪支援，奈何她面前的病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大锤一伸，将她的枪挑了回去。
    容逸狼狈不堪地低身躲开雪亮刀刃，脚下磕磕绊绊，直接往围栏外禁区跌去！
    而一位护士姐姐正推着小推车在旁观病人中分发药物，眼神不善地看过来。
    雷蒙德眼神一亮，看到弹幕都在刷“英雄救美”“吊桥效应”“雷老师快上”，他立刻用藤蔓缠住眼前的npc，仿佛是奋不顾身一般想容逸扑去！
    好机会！
    他与她互不服输，给她帮助，却又抢夺资源、打乱她的计划、引起她的注意，最后，负上轻伤，救了她的命。
    啊，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命运的纠缠！
    雷蒙德仿佛看到容逸的攻略进度条已经走到了99%！
    忽然！护士小姐不善的眼神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是那个来历不明的男护士！
    他塑料模特般僵硬油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半个身子都已经跌进禁区的容逸，伸出铁钳一般的手来！
    雷蒙德心中一慌：对付护士小姐他还是有把握的，但是这个不知底细的男护士，他不敢贸然硬碰硬！
    要放着容逸去死吗？攻略对象死亡，这是重大直播事故，对他的口碑、人设和粉丝粘性都有着巨大的负面影响！
    那，要去救吗？
    雷蒙德一咬牙，伸手放出粗壮深绿的藤蔓！
    而容逸心中，已经升起恐惧。
    她觉得自己的四肢仿佛是新装的，一点都不听使唤，胳膊长腿长此时成了她最大的障碍，修长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往围栏外栽去！
    从现实到游戏，从第一关到现在，她都能化险为夷。
    她习惯了成功，渐渐地都有些不在乎透明悬屏上的“死亡”警告了！
    这次，是她过于自负了。
    如果男护士像对待之前那个玩家一样，只是扔下阶梯，那她只要握紧手里的剑，有把武器在手，就还有过关活命的可能性。
    可如果男护士不呢？
    “噗通！”
    容逸重重摔进禁区。
    之前那个玩家只是意图进入，而自己是实打实的触犯了规则。
    会不会有更严厉的惩罚？
    雷蒙德的绿色藤蔓枝繁叶茂簌簌奔来，缠在了男护士已经举起的手腕上！
    男护士轻轻抬手，“啪”。绞杀了一台阶npc的【玫瑰花物语】，断了。
    容逸握紧手中的银剑，额头流下冷汗来。连雷蒙德都束手无策的npc，自己逃得过吗？
    她还有工作没做完，还有樊星泽的项目刚刚立项，半年就能让公司走上业界巅峰——她还没有，把小男友哄好。
    甚至还，没有见他一面……
    她不可以死！
    男护士修长白皙的手落下，容逸闭上眼大吼一声，银剑挥出！
    剑，凝滞在了空中。
    容逸持剑的手止不住颤抖，喘着气，缓缓睁开眼。
    男护士一手并指轻易地夹住了她的剑，而另一只手，掐在了一直追在她身后的——那个病人npc的脖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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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
    那个，犯规的不是我吗？
    男护士轻易地将病人提起，双脚离地——
    然后他手一挥，病人“啊”一声惨叫，被扔下高高的台阶，砸在那位满头大汗，重新爬到一半的玩家身上。
    “啊啊——”
    众人：……
    弹幕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即观众们小心翼翼地讨论起来：
    「这是，抓偏了吗？」
    「是抓偏了吧……」
    「偏的是不是有点多？」
    「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BUG吗？」
    「只能是BUG吧……」
    雷蒙德看着满屏的“BUG”，尴尬地收回自己半死不活的藤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男护士似乎好像，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
    哈？怎么可能？他又没违规。
    这果然是……BUG吧？
    第15章 病入膏肓药不能停 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
    容逸看着咕噜咕噜滚下台阶的病人NPC，惊魂未定，尝试着轻轻抽了一下手里的银剑。
    “铮——”
    剑刃轻松地从男护士指尖脱离，颤巍巍抖动着。
    这就……没了？
    npc放水？
    BUG？
    还是自己触发了什么隐藏条件？
    容逸简直不敢相信，因为有一瞬间，男护士散发的强大气场，几乎让她想起上一轮游戏的随机BOSS——
    那个在她眼前，莫名就徒手捏碎了玩家脑袋的怪物！
    男护士好像没发现容逸已经趁机偷渡到禁区里，他把那个病人扔下去后，就径自立在围栏旁边，塑料模特似的面庞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待机的机器人。
    容逸缩在他身后的阴影中。
    似乎是忌惮于他，连护士小姐都不敢靠近这里，给病人发完药就逃也似的消失了。
    她小心爬开几步，逃离男护士令人窒息的气场范围。忽然，头顶落下一个人影。
    容逸抬起头，一个年轻男人骷髅似的惨白大脸正对着自己！
    男人很瘦，一张皮挂在骨架上，两眼又大又凸，感觉打个喷嚏就能把眼珠子喷出来，离近了看就更吓人了。
    容逸倒抽一口气，把惊叫憋进肚子里。
    “嘿嘿，嘿嘿嘿——”骨架子流着口水傻笑，伸出枯枝般的手臂抓住容逸胳膊：“漂……漂亮……我的……”
    她下意识攥住他胳膊，觉得手心里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撸起他袖子一看，一个浅绿色的塑料手环箍在骨架子的麻杆儿腕子上。
    手环上写着他的病人ID，以及“普通病区”四个字。
    骨架子身上没几两肉，力气还不小，容逸胳膊被抓的地方逐渐生疼起来，她用剑背往他手上一拍，骨架子“哎哟”一声，吃痛放开了她。
    她继续悄无声息地往病人少的地方溜去,眉头紧蹙。
    那个手环上写着：“普通病区”，这是不是说，吉卡斯堡病院有着不同的病区，而他们目前身处的，只是“普通病区”。
    之前上楼梯时，护士说“不同楼层间请勿走动”。那是否意味着，不同病区间有着更加严格的隔离管理措施呢？
    比如“非本病区病人，不得入内？”
    容逸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想。但是要怎么证实呢？
    她小心绕开横冲直撞面色阴沉的少女，躲过念着奇怪咒语，原地转圈的神经质胖男人，摆脱逮个人就拉着问“见过我女儿吗？”的惊慌老人。
    这些病人的病服大多宽大，遮过手背，看不见他们手腕上是否有手环。她不敢上去一个个翻看。他们虽然看起来没有围场内的持械病人凶恶，但万一引起骚乱，惊动了护士——特别是那个男护士，那她就彻底歇菜。
    之前险些翻车，现在的容逸比以往更加谨慎小心。
    她如无声的猫，小心摸到靠近三楼楼梯那一侧的围栏。
    在病人区域和楼梯之间，只有一根麻绳阻拦，旁观区里胡乱游走的病人却没有一个越雷池半步。
    容逸在麻绳这边遥望，两个护士在那头楼梯口踱步巡逻。
    她眼睛一亮：楼梯的墙壁上，似乎挂了一个牌子。
    但是太远了，她看不清。
    应该说，若不去护士那边交信物，谁都不可能看清。
    但是信物交错，护士会发怒变异，非常危险。
    有什么办法安全地看到那个牌子呢？
    “雷蒙德。”容逸压着声音招呼已经顶着“7”的雷蒙德，指了指楼梯旁隐约可见的牌子。
    雷蒙德正准备多攒几条命去禁区把容逸救出来，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直播，容逸一招呼，他立刻绞杀了面前的病人npc，冲过去，甩一甩金发上晶莹的汗水，露出可靠而迷人的笑容，向围栏另一侧的容逸伸出手：
    “来！”
    他的声音如大提琴，胸腔共鸣，低沉磁性，引得本来待机的男护士看了过来。
    “嘘！”容逸瞪眼示意他闭嘴别骚，一巴掌打在他伸来的爪子上，轻声道：“来个屁来。是让你把那块牌子勾过来。”
    雷蒙德骚归骚，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高手，立刻明白过来：“线索？”
    容逸点点头。
    他二话不说，藤蔓出手，轻捷越过正好转头的护士背后，缠上墙上的指示牌。
    “啪嚓！”
    牌子被来下墙壁的声音引起了护士的注意，其中一位护士秀丽的面容立刻变异，双眼涌墨般变黑，裂开到后脑勺的巨口中伸出湿滑细长的舌头，嘶吼着追着被藤蔓缠绕给出的牌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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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攥紧了麻绳，在牌子飞近时紧紧盯住，只见那上面写着：
    ↑F3 特殊病区
    ————————
    ↓F2 普通病区
    果然！
    跟着牌子一起来的，还有气势汹汹的变异护士姐姐，容逸赶紧对雷蒙德说：“放回去！”
    雷蒙德：“……啊？”
    “牌子！放回去！没用了！”
    虽然摸不清她要这么做得原因，但雷蒙德还是照她说的，将牌子又歪歪扭扭地给按回了墙上。
    护士姐姐也随之恢复了秀丽温婉的面容，踏着高跟鞋回到楼梯口。
    “这是干嘛？”雷蒙德凑过去，隔着麻绳问她。
    容逸举起手掌。
    雷蒙德犹豫了一下，和她轻轻击掌。
    “干得漂亮。”容逸夸赞道：“这样就知道我们到底要找什么了。”
    雷蒙德感兴趣地“哦”了一声：“什么？”
    “通往特殊病区的凭证。”
    正在旁边厮杀的指虎男听见，嗤笑一声：“废话。”
    容逸并不生气，反而问道：“你们刚刚搜刮了那么多病人，有没有什么类似凭证的东西？”
    指虎男警惕地看她一眼，冷冰冰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雷蒙德倒是掏背包拿出了一些卡片、牌子之类的，有开锁小广告、挂号黄牛名片、甚至还有奶茶店打折卡。
    容逸看一眼，摇了摇头。
    “通过刚才那块牌子我们知道，二三楼分隔开了两个病区：我们所在的普通病区和楼上的特殊病区。”
    “凭证也分很多种，不同身份的人，凭证自然是不同的。”
    “我们现在的身份。”她扯了扯身上的病服：“是病人。”
    张海洋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就快要支撑不住病人双节棍的攻击了，气喘吁吁喊：“姐姐！你就直说吧到底要找啥？”
    “病号手环。”容逸说：“这边的病人戴的手环是普通病区的，看看你们那儿病人的手腕。”
    罗画月立刻用长-枪撩开刚被击倒的病人左右袖管：“……容姐，没有！”
    医生也撕开对手的袖子：“我这里也没有！”
    指虎男“切”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还是乱猜而已。”他的背包已经放满了病人物品，矫健地掠过雷蒙德身边：“老子不陪菜鸡玩了！”
    他直冲向楼梯口，将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倒在护士姐姐面前。
    两个护士只看了一眼地上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离开愤怒变异，向指虎男张开血盆巨口！
    好在指虎男身手灵活，左盘右绕躲开两个变异护士的攻击。但她们穷追不舍，明明穿着高跟鞋，却步速飞快，如跗骨之蛆般甩脱不开！
    容逸看着站在一旁待机的男护士，想到刚刚送药的护士不敢靠近他，又想起了上个副本的“以BO制BO。”
    “你们闪开点！”她和场内其他玩家说道，然后冲指虎男喊：“过来！”
    他看着容逸站在男护士身边坚定地招手，一咬牙，带着身后两个变异护士冲男护士而来！
    护士姐姐的长指甲好几次擦过指虎男的后脖颈子，他身上冷汗热汗混在一起，背后长了毛似的慌到发麻，脚下使出毕生功力全力狂奔！
    30米……20米……
    终于，在离男护士不到十米的地方，两个变异护士相继停下了脚步。
    她们恐怖的面容竟露出一丝恐惧，只敢看男护士一眼，就悻悻地转头。一路往回走，一路恢复正常面容，继续镇守她们的楼梯口。
    指虎男撑着膝盖拼命大喘气，容逸却上下打量着一动不动的男护士。
    僵硬，但武力值高，气场强大，被NPC恐惧的“假人”——
    “我的天……”指虎男喘着粗气：“差点……差点被那两个娘们儿搞死……”
    他对容逸没有之前那么警惕，但依旧不热情：“谢了。你怎么知道这里安全？”
    “因为我猜，这个男护士，大概可能是‘随机BOSS’。其他npc都怕他。”她说。
    指虎男脸色倏变，噔噔噔连退三步，离男护士要多远有多远：“艹！那你TM还让老子过来？！真蠢假蠢？不知道随机BOSS有多危险？！”
    “我只是猜测。”容逸耸耸肩：“而且他之前没有攻击我，反而攻击了关卡npc。所以我猜，他应该是出BUG了，目前他对玩家说不定是安全的。”
    “再说，你都要被搞死了，试条活路总比被追着累死强吧。”
    指虎男哑然。
    雷蒙德轻笑一声。
    心思缜密，却又胆大彪悍，直来直去。
    这个女人太奇妙了，所以猜让他起了欲罢不能的征服心。
    “咕噜噜——”
    是轮子碾压在地上的声音，护士姐姐又推着小车来送药了。
    容逸连忙躲在男护士的阴影里，而指虎男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前言不搭后语地吐槽了一句：“哈，这些精神病还真是药不能停，十五分钟都吃两次了。”
    是啊。容逸也想，这些病人吃药吃的未免也太频繁了。
    这个想法搅和进她脑内无数条杂乱的线索中：
    场内的病人没有病人手环；场外的病人戴着普通手环；场内的病人有多条命，都很凶悍；场外的病人症状多样，体能羸弱……
    场外的病人要吃药，而场内的病人，不用吃药。
    --

 第30页

    为什么呢？
    场内的病人和场外的病人究竟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他们就是特殊病区的病人吗？那他们的手环呢？
    换个角度想，这里是游戏，这里的护士会变异，上台阶可以像回合制游戏。现实无法存在的情况，这里是可以存在的！
    忽然，她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不是场内的病人不用吃药，而是，他们或许已经用另一种方式吃了药。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没有手环！
    容逸赶忙看向小推车。车子上的药分放在一个个白色的塑料小杯中，上面写着病人的编号，和一些英文字母。
    她目光随着小车缓慢前行，仔细观察着哪个小杯递给了哪个病人，口中喃喃：“……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精神病……”
    终于，她看到一个标着“DID”的小杯，送到缩在角落，存在感极弱的一个女孩手中。
    容逸眼神一亮：“……捉到你了！”
    第16章 迷雾空间一人独行 小男友：拿什么拯救……
    容逸掂量了一下自己和那女孩的体格。
    自己：一米七六，虽然四肢不太协调，但有肱二头肌和少许腹肌，最近已经开始锻炼，可以把拳击馆沙袋打得转起来！
    而且，她还有把剑。
    对方：一米六不到，瘦弱，长期待在病院中，应该没拿过比药片更重的东西。
    上！
    等护士姐姐小车咕噜噜离开，容逸立刻摸到那姑娘身旁，从背后用剑搭在她细瘦的脖子上。
    “你好。”她低声说：“多重人格障碍小姐。”
    *
    罗画月和张海洋背靠着背，两人气喘吁吁，头上的数字一个是“5”，一个是“4”。
    “够，够了吧……”张海洋抹一把汗：“那什么手环是真没有，我背包快满了，我们去试试吧？”
    罗画月手中汗水湿滑，几乎要握不住枪杆：“等会……等会……就我们这个怂样过去，护士发怒变异起来……我们逃都逃不动……”
    另外两个一直恐惧着上楼凭证数额有限的玩家就是因为没恢复好体力就去已经一波送掉，惨叫着被护士拉进楼梯旁，写着“病人禁入”的昏暗房门中。
    医生一直稳扎稳打，估摸着自己的体力先去尝试了一次，不出意外，从病人身上搜刮的所有东西都没得到认可，被护士追着逃到男护士身边，遗憾地冲他们摇摇头。
    指虎男头顶已经是两位数了，他烦躁地一拳击倒眼前的病人NPC，怒吼道：“艹！没完没了了？来啊，都来啊！老子把你们大卸八块当凭证！”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病人忽然僵住不动了。
    指虎男：“……我，我就是说说……你们别当真啊……”
    “别怕。”容逸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一回头，看到她拿着剑架在一个瘦弱的女病人脖颈上。
    她手略用力，在女病人苍白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红痕：“这些病人都是她的人格而已。对吧？ID——”
    她拉起女病人细瘦的手腕，撸起袖子，露出红色的手环：“——448902小姐？”
    雷蒙德吃惊地瞪大眼睛，忘记了自己一以贯之的优雅：“什么？！你说这些——只是人格？”
    容逸：“没有手环，还不用按时吃药。所以我猜这些‘病人’并不是真正的病人。也许是某个真实病人的一部分，不具备独立身份。”
    “毕竟这里是游戏，人格脱离本人存在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女病人忽然轻笑一声，声音柔和低哑：“这么多轮玩家，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怎么，学医的？”
    容逸叹口气：“成绩不好，学不来。只是恰巧知道人格分裂的缩写是DID而已。我这实属瞎猫碰着死耗子。”
    死耗子：“……”
    在容逸亲切和蔼的劝说，和脖子上那把剑的共同作用下，女病人带他们找到了藏在病人区角落里座位下的一沓红色手环，一人一个都绰绰有余。
    容逸将多余的手环小心放在男护士脚边，见他没有动静，其他病人也不敢上前，才和众人一起往楼梯口走去。
    刚走几步，她忽然回头：“所以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又没有触发BUG进入这个区域，这个关卡就是无解的？”
    女病人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当然不是。你们可以试试不戴手环硬闯啊。”
    张海洋翻了个白眼，把手环牢牢戴好：“有手环谁还硬闯，傻呀！”
    话音未落，之前被病人npc击散的稻草人NPC的麻布脑袋咕噜噜滚了起来。
    当它滚过，散落场中的稻草肢体纷纷向它靠拢。上肢、躯干、下肢，它逐渐恢复人形，义无反顾越过众人冲上楼梯！
    罗画月戳了下雷蒙德：“……大佬，我下的副本少，难道有npc是专门演示死法的吗？”
    雷蒙德摇摇头，眼看着稻草人刚冲上台阶就被两个发怒变异的护士姐姐一左一右扯住胳膊，“撕拉——”两条胳膊脱离身体！
    随后是身躯，双腿……最后，它的麻布脑袋咕噜噜滚下台阶，又一次，滚落在容逸脚边。
    容逸：……
    张海洋莫名其妙，晃晃腕子上的手环：“我们都有手环了，它这样做是图什么？怕我们经不起激将，真硬闯？”
    指虎男切一声，低声嘟囔着“浪费时间”，率先上前，向护士展示手环，护士果然微笑着放他上去了。
    --

 第31页

    “滴滴滴！”
    容逸通过了护士的检查，打开滴滴直叫的悬浮屏，发现小男友竟然消气了！
    X：是我任性了……
    X：对付追求者，容容比我更有经验。我应该要对你有信心。
    容逸：……是什么让你突然懂事？
    X：我看了直播。嘻嘻，你拒绝雷蒙德样子真帅！
    X：[水兵月桃心眼.jpg]
    容逸就知道，以艾蓦生的敏感多疑，肯定是亲眼看见了什么才能“想通”。她的小男友，在感情上说是小肚鸡肠也不为过。
    哎，可她就是觉得他在感情上抠抠搜搜的样子贼可爱，怎么办呢？
    只能是陷进去了。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三层。
    三层弥漫着朦胧的灰雾，能见度不超过1米。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怪物从雾中冲出来袭击他们一般。
    周围很寂静，寂静得容逸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大着胆子，伸出剑向雾中一划——
    “叮。”
    剑尖儿似乎碰见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容逸抽剑，却没有抽动。
    可能是越往上走难度越大，雷蒙德也收起了轻佻的态度，皱眉伸出手。容逸将剑柄交在他手上。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还是交给更有经验的人处理。
    雷蒙德握住剑柄，使劲回抽！
    随着他的动作，雾里猛地探出一颗金属包裹的头颅！
    它张开嘴，异形般交错的利齿间竟然喷出一团烈火！
    雷蒙德立刻松手，低头灵活地避开火苗，蹲身横踢，向着那喷火怪物隐没在雾中的身躯一脚踹去！
    “铛——”
    他面色扭曲地收回腿，抱住，半晌，才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好疼。”
    “欢迎各位病人来到特殊病区！”雾中响起广播声，还是那个欠揍而欢快的男声：“特殊病区不允许携带武器，不允许在休息时间走出房间，不允许擅自离开本楼层。”
    “请各位病人听从护士安排，按时作息。祝大家早日康复~”
    广播结束，之前雾中喷火的怪物往前走了几步，在众人面前露出庐山真面目。
    那居然还是个护士！
    不过这是位钢铁护士。从衣服、头发，到肌肤、护士帽，都是亮到反光的金属板，关节处连接处精巧细致，五官也如楼下真人护士如出一辙秀丽。
    如果钢铁护士没有将夹在手中的银剑“啪嚓”折断，塞进异形般的嘴里，一截一截吃下去的话，那她简直称得上是一尊曼妙的艺术品了。
    雾中响起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一排钢铁护士从雾中现身，走到众人面前，每人分配一个。
    护士向持有武器的玩家伸出银闪闪的金属手掌。张海洋第一个上交自己的铁叉，医生、罗画月也将手中武器上缴。
    指虎男皱眉抱怨：“我又没拿武器。”
    护士伸着手，上前一步。
    他连忙褪下手中的指虎：“这也算武器吗？这就是个装饰品！哎你别——”
    护士哪里听他的话，将指虎放进口中，嚼饼干似的咔嚓咔嚓吃了。
    “……很贵的……”指虎男不甘地嘟囔。
    收缴完武器，护士们绕到众玩家身后，督促着他们走进雾中。
    看不清前路，后面又有怪物威胁着无路可退，容逸忐忑地打开对话：
    容逸：在吗？
    X：容容！我在！怎么了？害怕吗？别怕别怕，我陪着你呢！
    X：[大白抱抱.jpg]
    X：你先跟着护士走，我来想办法！
    容逸心中稍定。小男友之前能拿出那么多积分给她买豆汁儿，说明水平不差。虽然就这样得到攻略，有点作弊的嫌疑……
    但是她输了可是送命，为了保命，作弊又算得了什么？
    这破游戏把她强行拉进来还犯法呢！
    X：有了。你先*******，*****；然后****，******！
    容逸：？？？
    悬浮屏忽然闪烁一阵信息紊乱的光斑。紧接着，黑屏了。
    容逸虽然就职于高大上的前沿科技公司，但对于电子产品的修理还是只限于三板斧：重启、拍一拍、系统重装。
    她把前两招试过，果然，悬浮屏恢复了正常。
    呵，看来就算是未来高科技，也逃不过宇宙定律三板斧。
    X：容容！没事吧？
    在这段时间里，钢铁护士带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弯曲回转的走廊，直绕的人头发昏。容逸又一心两用，又是个路痴，早就记不得来时的路了。
    在现实世界里，她也经常迷路。有时候她会故意放着手机导航不用，问小男友怎么走。算是一种，别样的撒娇和情趣吧。
    而小男友远隔千里，也会微信秒回，为她查地图做人形导航，一点点把她带到目的地。
    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永远都在。
    但是现在，她连自己在哪儿都无法说清，小男友又怎么告诉她该往哪儿走？她也就没必要说出来让他白白担忧了。
    容逸：没事。刚才怎么了？
    X：触发到系统的保密条款了，刚刚我被强制下线。呜哇哇哇哇——我好想告诉你怎么通关啊——对不起容容！
    X：[流泪猫猫头.jpg]
    容逸恍然大悟，这个游戏可以互加好友，如果有人在通讯频道中告诉正在通关的玩家攻略，这就破坏了游戏的公平性，系统当然会禁止。
    --

 第32页

    而食人魔副本中，小男友只是告诉了她食人魔的身体情况，并没有透露任何通关方法，所以并没有触发保密条款。
    或许，他们可以效仿第一关，曲线救国？
    容逸：没事，我们不说通关方法。你能告诉我些不为人知的npc的情况吗？
    X：比如？
    比如？
    容逸陷入了沉思。
    食人魔关卡npc数量少，非常轻易就可以确认通关的关键npc。
    但这个关卡npc众多，她时间有限，到底要了解哪一个呢？
    她低头思索着，忽然觉得安静得过分，除了护士“嚓嚓”的脚步声，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一抬头，周围全是迷雾，罗画月、张海洋、雷蒙德、指虎男、医生——他们全都不见了？！
    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被钢铁护士督促着往前，往前——
    终于，护士赶着她停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前。
    护士上前，用她的金属手指插进锁眼中，一拧。
    门“吱呀”打开。
    屋里光线昏暗，还没等容逸看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便感受到护士的大力一推！
    她跌进屋里。
    铁门随之在她身后，几乎是贴着她的脚后跟，“砰”一声，关上了。
    第17章 游戏惊现职场霸凌 办公室政治这股歪风……
    膝盖磕在地上，生疼。容逸撑着身体爬起来，还没完全适应屋里昏暗的光线，首先感受到的，是钻进鼻子的一股刺激酸臭。
    她使劲眨了眨眼，这才看清屋里的陈设。
    这与其说是个病房，不如说是个牢房。
    屋里只有两张钢床，被牢牢钉在地上。酸臭气味的来源，是靠墙处一套已经发黄、不知多久没清理的厕所洁具。
    而左边的钢床上，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子裹出一个小山包，如个活物般，缓缓起伏。
    那里面是个人！
    被子里的人反应迟钝地动了动，似乎是被关门声惊动，这时候才醒。
    容逸立刻滚身躲进另一张床下。
    这个游戏里的NPC就没几个对玩家是抱有善意的，还是先躲起来为妙。
    对面床一阵窸窸窣窣，垂下一双苍白纤细的赤足。
    “咦？”
    是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却并没有年轻人的清澈，而是喑哑干涩的。他似乎是奇怪明明门有打开过，却没看到自己的室友。
    容逸望着对面床下一目了然的空间，手脚并用攀上头顶钢床的架子，小心翼翼把自己吊在床板下。
    她看着那双赤足在屋里悄无声息绕了一圈，似乎是放弃了，又坐回对面床上。
    容逸松了口气。悬浮屏打开在面前，上面显示游戏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六个小时，而他们还需要攀爬越往上越艰难的四层。
    按照之前广播的提示，这一层是要严格遵守作息的。她被护士关进房间里，说明现在应该是游戏规定的“休息时间”，不可以外出。
    不知道休息时间究竟有多久。她必须争分夺秒，掌握更多有关这个副本的信息。
    容逸：你知道那个总死的NPC是怎么回事吗？
    X：咦，为什么问它？我还以为你更想知道这个副本大BOSS的事情呢。
    容逸：它死的太多太刻意了。我有点好奇。那先说说副本大BOSS吧。
    X：这个副本的大BOSS和鲨鱼男一样，原本也是玩家。但是和鲨鱼男不同，他是已经通关的玩家。
    容逸：通关？这个变态杀人游戏真的有通关玩家？
    X：有的哦，虽然很少。
    X：他能在这个副本当BOSS，就是游戏给他的奖励。
    容逸：被困在游戏里算什么奖励？
    X：其实当boss就像一份工作，是可以赚取积分的，因为和玩家实力差距巨大，副本boss的积分非常好拿。
    X：而且他在副本不开启的时候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可以用积分换取现实财富尽情挥霍，钱多事少离家近，完美。
    接着，小男友为她讲述了一段可以上法治进行时的故事。
    这个副本的boss在现实世界中是个双面人。白天，他是他道貌岸然、成果斐然的精神病医生；晚上，他是拿病患做非法人体实验的变态科学家。
    每到入夜，他的精神病院就充斥着患者痛苦的哀嚎，和他欣喜满足的狂笑。
    因为精神病患者的特殊性，几乎没有人相信患者对医生的控诉。而且许多家属对精神病人也是持有“包袱”“不如快点死”“放弃这个家人生活会更轻松”的心态，所以对愿意收留病患的医生甚至还抱有感激之情。
    他就这样肆无忌惮了近十年。终于，有一位病患的哥哥发现了自己弟弟的异常举动，和身上“治疗产生”的伤痕。
    非常幸运，这位哥哥是刑警，而且非常爱自己的弟弟，于是，弟弟有幸成为第一个脱离医生魔爪的病人。
    正是借由弟弟这个突破口，刑警哥哥不断收集医生迫害病人，乃至伤害病人致死的证据，揭发出持续多年，震惊社会的“精神病人连环惨案”。
    容逸：啊！我好像有印象，那是——
    X：三年前。
    容逸：对！三年前有将近两个月，热搜全是这个案件。可是很奇怪，那之后就没有案件的后续报道，好像突然间无人关心这个案子了！
    容逸：如果不是你提起，我甚至忘记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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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他竟然逃脱了法律制裁？！
    X：这就是游戏奖励。
    容逸：！！！！
    X：游戏给玩家的奖励是积分，积分可以在商城兑换商品。有普通的通关道具，比如我给你买的体力恢复剂。也有很多在现实世界可以称之为“魔法”的道具，比如爱情灵药、幸运符、厄运诅咒，以及更高等级，可以改变现实的道具。
    容逸：所以他，改变了现实？
    X：是的。
    容逸：那他现实中的犯罪证据都去哪里了？
    X：……我也不知道。
    容逸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她原本只以为这是个恶趣味的未来高科技全息游戏，没想到，竟然拥有改变现实，可以称之为“神”的能力！
    容逸：所以要打败现在的院长，我得找到他藏证据的地方？
    X：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操作很难。
    X：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这个副本已经死了很多玩家了。
    X：不过别担心，我刚给你买了一张C级副本脱出卡，不会让你有事的！
    容逸：那罗画月呢？张海洋呢？其他玩家呢？他们在这里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X没有回话。
    容逸已经知道了答案。
    小男友又告诉她，这个副本原本是普通的精神病院副本，有点恐怖，但只要玩家同心协力是不会死人的。
    但是三年前，整个游戏忽然大换血，许多副本规则做出了剧烈调整，在吉卡斯堡精神病院，就是空降了这么一位变态新院长。
    在新院长和系统的共同改革下，吉卡斯堡游戏副本变得危机重重，玩家死亡率极高。
    容逸忽然又想起那个，总是把脑袋咕噜噜滚到她脚下的稻草人。
    它虽然是个可以不断刷新的npc，但仿佛是在用无限的生命告诉他们，哪里有危险，什么不可以做。
    如果变态新院长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怎么会好心安排npc做这样的事情呢？
    她不由问出这个问题，小男友立刻有了回应。
    X：啊，怪不得你要问那个稻草人的事情。
    X：容容你真厉害，是不是猜到了？
    容逸：……我都不知道自己猜到了什么。
    小男友对她的滤镜未免有点太厚，以为她料事如神吗？
    X：？你不是猜到稻草人就是原本的院长了吗？
    容逸：？？？？？？！！！！！！
    她根本没有！她不过是觉得这个NPC的存在不符合现任院长的风格！
    但是这个情报令她更为震惊，她还以为——
    容逸：食人魔说，游戏里的东西都是代码，原本院长失去了作用，游戏居然没有销毁他？
    X：虽然都是代码，但也不是随便编一编就能出来的。可以说是，“数据孵化”出的AI吧，你也可以看成另一种生命形式。
    话题突然变得科幻，容逸晕头晕脑。
    容逸：……所以，这些npc，他们既遵循游戏守则做固定的流程，其实也有着自己的思想？
    X：是这样。有一些变态，也有些npc还是比较有趣的。
    容逸：……你到底在游戏里玩了多长时间，连这种事情都能发现？
    X：[柴柴恐慌.jpg]
    X：没没没没多少，就正常玩家七天下一次而已……
    X：只是我比较，那个，善于观察！
    容逸：你慌什么，难道在游戏里有外遇？
    X：怎么会！不可能！我在哪个世界都只有容容一个人！
    X：一！个！人！
    X：[对天发四.jpg]
    X：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原院长会变成这现在这样吧，你很想知道吧哈哈哈哈！
    容逸：我觉得是你很想说。那你说吧。
    小男友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力图把之前敏感的话题刷下去。
    新院长空降后，原本的院长被游戏系统降级为副院长，辅佐新院长进行副本工作。
    但两位院长的理念确是完全相悖的。
    新院长视玩家生命为他的游戏，是他的实验小白鼠，是他应得的奖励，在不违背游戏基本准则的基础上，他用最残忍的手段玩弄着玩家的性命。
    但副院长却保持着原有的游戏理念：这是个考验玩家体力与胆量的副本，不能单纯以杀人为目的。
    院长在精神病院副本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人敢反抗他。为了在副本中还有一席之地，几乎所有的npc都站在了新院长这边。
    他们开始无视副院长，逐渐架空他的职权，奚落他的观念，把他贬损得一无是处……
    X：于是他就沦落成了示范死法的最底层npc。
    X：[猫猫叹气.jpg]
    容逸：……这难道不是职场霸凌吗？
    容逸：没想到人类世界的歪风邪气都吹到游戏里来了。
    容逸：你说，如果扶前院长复辟，有没有可能打败现任院长？
    X：能力上，其实两任院长相差不大，毕竟都是副本BOSS级的。但问题是，前院长他已经没那个心气了。
    就自甘堕落地做一个平均两分钟死一次的小npc，苟且度日。
    容逸还在思考着新旧院长夺权大战，他们玩家渔翁获利的可能性，忽然听到广播声响起：“休息时间还有最后一分钟，请各位病人起床准备，耐心等待护士前来。”
    太好了！容逸心想，苟起来果然是对的！等护士一开门，她就直接冲出去！
    --

 第34页

    她看了眼时间，自进入这个房间起，已经过去了十四分钟，也就是说，休息时间是十五分钟。
    挺住!她对自己说，还有最后一分钟！
    四肢的承受力已经接近极限，酸痛不已，微微颤抖。她竭尽全力稳住身体，不让钢床发出声音。
    X：容容，你现在怎么样？这个副本竟然有这么长的安全时间吗？
    容逸：……别问。
    容逸：我可以，我能活！
    X：我相信你！脱出卡就在背包里，记得用！
    X：[爱心BIUBIUBIU.jpg]
    忽然，容逸感觉到耳畔有轻暖的风吹过。
    她偏过头，正对上一张渗人的惨白笑脸！
    少年咧着嘴，露出血红牙龈，眼中瞳仁细如针尖，指了指床上，嗤嗤笑着：“真可惜——暴露了呀。”
    容逸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她的悬浮屏——
    她的悬浮屏随着身体而动，稍稍抬头，就会穿过床板，从另一面露出莹蓝一角！
    容逸：……死于穿模？??
    第18章 发动技能结果你猜 大嫂，又见大嫂……
    少年惨白细瘦的胳膊伸向容逸，阴恻恻笑着：“别躲了大姐姐，来陪我玩呀~”
    容逸努力偏身躲开，但酸痛的四肢已经经受不起再一次的用力，她四肢打颤，手上不禁一松，“噗通”一声摔在床底。
    少年见她躲避，眼中怒气渐起，从喉咙里溢出粗气：“要么就躲着我，要么玩没两下就死。没劲，真没劲……”
    他一拳砸在床板上，硬生生将钢床砸出一个大坑！
    “没劲！”他怒吼着掀翻了牢牢钉在地上的钢床！
    容逸失去了庇护所，看着钢床落下的位置，滚身躲在变形的钢床后面！
    “别躲！”
    少年眼中泛红，“砰！”一声巨响，容逸眼睁睁看着自己脑袋旁胳膊粗的钢架被一拳打断，锋利的横截面擦过她的面颊！
    她根本顾不上脸上的伤，拽住钢床把自己挡的更严实些。
    她只能苟！
    悬浮屏上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还有三十二秒，休息时间就结束了！
    “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少年暴躁地一拳拳击打在钢床上。所幸他虽是npc，但设定上是个人类，□□凡胎的总会受伤，断裂的钢架在他手上，也割出道道血痕。
    容逸在钢床后狼狈地躲避，眼看钢架几乎折损殆尽，而休息时间还有近二十秒！
    她身上的淤青和伤痕在钢床的间接打击下，一点也不比少年拳头上的少。
    “砰！”又是一拳！这拳正好伸过之前被少年打断的钢架，擦着她的发丝，在墙上锤出蛛网般的凹陷！
    容逸眼中，少年苍白的手掌如利爪般向自己伸来！
    她快扛不住了！
    “……发动！见家长！”
    每天技能可以使用三十分钟，虽然她很想全部省着用来对付BOSS，但眼下，还是救命要紧！
    手掌一愣，停了下来。
    容逸看着那条胳膊小心收回窟窿里，紧接着响起“噗通”一声。
    她从窟窿里往外看。
    暴戾阴郁的少年，给她跪下了。
    鉴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容逸并没有特别惊讶，只是有些好奇，她在少年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家长？
    少年的嗓音，喑哑中带着一丝颤抖：“……大，大嫂……”
    容逸：……啊，又是大嫂吗。
    少年：“大嫂我错了大嫂，请务必不要告诉大哥，我，我刚刚是游戏流程上头，不是故意的，真的……”
    容逸：我知道你大哥是哪个精神病啊我就去告状？
    这边正忏悔着，响起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容逸一秒钟都不想浪费：“停止！见家长！”
    少年眼神瞳孔骤然紧缩，与此同时，门“吱呀”开了。
    钢铁护士冷冰冰站在门口，容逸从来没有觉得她这么亲切过！她躲过少年伸来的手臂，兔子似的从门缝里窜出去，藏在护士身后。
    护士像个无情的开门机器，对门里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打开门，五秒钟，随后把门“砰”一声关上，把红着眼的少年阻拦在门外。
    护士带着容逸，又开始在迷雾中左弯右绕。容逸这次长了记性，立刻唤出她的人肉导航：
    容逸：小艾同学，来记路了。
    X：哎！来啦！
    容逸：直走约5米……右转……约30米，右转……约10米，左转……
    她就用这种路痴土方法把经过的路径告诉了艾蓦生。谁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考验，让他们在迷雾中摸索着回到房间也说不定。
    走了约10分钟，护士停了下来。迷雾中逐渐显现出另几个身影。
    容逸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张海洋。
    没其他原因，他太——狼狈了。
    男孩浑身湿漉漉的，发梢垂下的水滴流在脸上，仿佛是委屈流下的泪珠。潮湿的T恤紧贴在本就瘦弱的身躯上，领口处还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瘦削的锁骨。
    加上手臂上、脖子上几个泛红的指印——
    “你被——”容逸想问什么，但碍于其他玩家都在场，只能投去同情的目光。
    张海洋紧紧抱住自己，神色慌张地解释：“不不不不不是，我没有被……只是我的室友他……嘤！”
    他话还没说完，就扭着脸抹一把泪，把脆弱的自己团成一团，蹲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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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页

    容逸：……你这样更像被……了。
    在他身旁的罗画月手中多了支小臂长的铁笔*，胳膊上脸上也有不少伤痕，但至少人是支棱着的。她已经比第一个副本时勇敢了不少，一抹脸上的汗，说：
    “我俩隔壁，我听到了，应该大家都一样，需要和自己室友打一架，起码撑过这15分钟。他太菜了，就这点事还发动了技能。”
    张海洋立刻反驳，指着她那支铁笔：“你不也发动了！”
    罗画月把铁笔在手中转一圈：“我这个起码还能接着用！你呢！那技能跟个抽水马桶似的，冲一次少一次！”
    指虎男双手血淋淋的站在一旁，显然疲累不堪，没有了初见时的傲气。医生挽起衬衫袖子，一言不发蹲在旁边。
    容逸脸上身上也挂了伤。几人中，要数雷蒙德最清爽健康，游刃有余。
    他身后还跟着根蜿蜒进迷雾中的藤蔓，应该是用来跟踪记路的。
    “嗨，我的小玫瑰，真高兴看到你还活着。”他撩起金色的额发，冲容逸单眼WINK。
    容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到迷雾中又走出两个异常高大的身影。
    他们从雾中露出面容，竟然是塔夏和安东！
    塔夏的头发和脸颊上还残留着血渍，双手有些伤痕。安东全身完好无损。
    也是，容逸想，以安东的体格，除非他的室友是金刚，才有可能伤害到他。
    广播中欠揍的男声响起：“咳咳，现在是特殊病区的自由活动时间，相信你们都已经和自己的室友见过面了。现在，有位病人并没有在休息时间回到他的房间，请你们找出他的行踪。”
    “注意，自由活动结束之前，请各位病人主动回到自己的房间，否则将受到护士姐姐的严厉的惩罚哟！”
    众人面面相觑。
    张海洋：“这就没有了？都没点提示吗？这病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是什么病，是男是女？”
    医生皱眉：“广播说，这是特殊病区的自由活动时间……不会把我们那些室友也放出来吧？”
    指虎男喊了声“艹”跳起来：“不会吧？！我亲眼看着护士把那玩意儿关在房里！”
    “也许只为了方便带我们来此集合而已。你看，有好几个护士都不见了。”雷蒙德示意他们看周围。
    容逸一回头，果然，跟着自己的钢铁护士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现在留在他们身边的，只有一个护士，正拦在罗画月面前，向她伸出金属手掌。
    张海洋指指她手中铁笔，轻声对她说：“武器！不能携带武器！”
    护士是要她上交武器。
    罗画月握紧手中铁笔，犹豫着不想上交。护士把金属手掌威胁似的又往前伸了伸。
    “这不是武器。”容逸忽然说道。钢铁护士的头颅往她那儿咔咔转了半圈。
    她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说：“她是个画画的，随身携带一支笔，是非常正常，也非常合理的。*”
    钢铁护士疑惑地看着罗画月手中，闪着寒光的“笔”。
    罗画月连忙举起铁笔：“是的！笔！画画用的！”
    她说着在地上用锋利的笔尖刻了个笑脸。
    钢铁护士咔咔摆正头颅，收回了手。
    容逸松了口气。罗画月本来就体格娇小，如果再被收走武器，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不过，她看向团身抱膝，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张海洋。
    这怂货，某种意义上比罗画月还娇弱。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腾出手照顾他。
    罗画月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用铁笔在地上嘎吱嘎吱刻了一个铁桶。
    “发动，达芬奇画鸡蛋！”
    铁桶浮出地面，厚实结实，罗画月把桶递给张海洋：“诺，要实在逃不了，就用桶套住头，起码保个狗命。”
    张海洋感激地看着她：“谢谢！”
    哪只钢铁护士又向张海洋伸出手来，这次罗画月学会了：“他是个学海洋生物的，随身携带一个水桶，是非常正常，也非常合理的！”
    钢铁护士又陷入了一阵沉思，最终，放下手来。
    她嚓嚓地离开，不知要去释放哪个房间里的精神病人。
    容逸摸着唇：“我们把现有情报汇总一下，看有没有失踪病人的线索。我先来，我的室友是个暴力少年，有极强的破坏力。”
    罗画月紧接着说：“我的室友是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我要杀他。”
    “我的室友。”张海洋哆哆嗦嗦道：“是，是个纵火犯。”
    指虎男刚要接着说，安东忽然插了一嘴：“啊，你们都有室友啊。”
    众人：……
    安东：“我以为是塔夏运气不好才住到了双人间。我住的就是单人间，没有室友啊。”
    游戏系统的恶趣味吗。容逸想。看起来战斗力最强的安东竟然好运地轮空了！
    “要说有什么线索的话，我房间的另一张床上，全是稻草。”安东比画着：“就很普通的，黄稻草。”
    容逸脑海中灵光闪过——
    “我知道失踪的病人是谁了！”
    “是谁？”医生问。
    就是前任院长啊！这一关，他又沦落为被玩家追捕的对象吗？
    当然容逸不能直接这么说，他们不会信的。所以她只说：“你们要找的是一个稻草人。”
    指虎男嗤一声：“台阶上那么多稻草人呢，都找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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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容逸抚摸着自己的唇，示意了一个笑脸形状：
    “找脑袋上缝着笑脸的那个。”
    第19章 玩家和怪的捉迷藏 太难了，我选择躺平……
    “我有印象。”雷蒙德说：“那个稻草人不是跟着我们上来，在楼梯口被撕碎了吗？”
    他正说着，雾中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所有玩家神情戒备！
    雷蒙德朝雾中放出一条粗壮藤蔓，绑住正朝他们无声扑来的惨白少年。
    容逸“啊”一声：“这是我的室友！看来他们真的被放出来了。”
    惨白少年在藤蔓中挣扎怒号着，雷蒙德眯着眼睛看向自己延伸向雾中用来指路的藤蔓：“……那可就糟糕了。”
    容逸忽然感觉到，地面似乎轻微震动了起来！
    张海洋抱着铁桶瑟瑟发抖：“那，那是什么？动静这么大？”
    罗画月握紧铁笔：“地震？”
    雷蒙德摇摇头：“那应该是我的室友。”
    容逸恍然，它是跟着雷蒙德记路的藤蔓来的！
    指虎男“卧槽”一声：“你室友是巨人吗？！”
    “不是。”雷蒙德说：“但也差不多吧。”
    容逸不关心那是个什么人，只带头往震源反方向跑：“快跑啊！”
    话音刚落，浓雾中冲出一头比安东还要高大的——牛头人！
    指虎男瞪大了眼睛：“我去……”
    容逸：“跑！”
    牛头人来势汹汹，将几个玩家瞬间冲散。容逸埋头拔腿就跑，直跑到听不见牛头人隆隆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容逸：往右跑了约两分钟。
    X：get！
    X：现在就你一个人吗？
    她四下打量，周围很安静，只有浓到化不开的雾气，和——一株纤细的，绿色的藤蔓。
    藤蔓轻轻缠在她的脚踝上，当她冷静下来时，才感受到一丝瘙痒。
    容逸：……不，还有其他人。
    雷蒙德顺着藤蔓从雾气里悠然走出来：“嗨，我的小玫瑰，又见面了。”
    X：！！！！我看到了！雷蒙德那个骚男人！我就知道！
    X：呸！活该他房里有个牛头人。简直和他太配了。
    X：[he,tui~渣男.jpg]
    雷蒙德收回藤蔓，啧啧摇头：“这种情况你应该跟紧至少一个队友，落单多危险呀，雾里可还有其他精神病人npc呢。”
    的确几人抱团要更安全。但是情况危急，她毕竟还是新手，脑中只想着逃命了。
    她点头承认失误：“是我没考虑周全。”
    雷蒙德倒是有些讶异容逸的服软，他还以为以她的脾气定要和自己杠起来呢。
    然而容逸向来对事不对人，她简单反思了自己的慌张，就开始想接下来要去哪里找稻草人。
    往楼梯口找吗？如果它还没有刷新复活，应该还在那里。小男友还在通讯里尽情贬低雷蒙德：
    X：哼！我比他厉害多了都从来不对你指手画脚，永远相信你的判断。就他，屁话啰嗦。
    X：我是不是比他好一千倍。
    X：[路边的野草你不要采.jpg]
    容逸莞尔一笑。
    有小男友插科打诨，她心跳逐渐减缓，没有之前逃命那么紧张了。
    如果刚才在集合点早些同其他玩家加上好友就好了，容逸想，现在也可以互通有无，告诉他们这个稻草人并不简单。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笑脸稻草人的时候，企图攻击它的玩家都产生了恐惧的幻觉。
    正如小男友所说，前任院长的能力并不差，把它当做普通npc贸然攻击是很危险的。
    但愿她能比其他玩家更先找到它。
    幸运的是和她在一起的是雷蒙德，这批玩家中综合实力最强的。他们这一组最先找到它的概率很大。
    她忽然又想起小男友说“看到”了雷蒙德。
    容逸：雷蒙德是不是开直播了？
    X：是呀。
    容逸：那你能从他的直播路径中，倒推出怎么去楼梯口吗？
    自己从门口到房间这一段路是缺失的，但小男友记路是北斗导航级别的精准，如果他一直关注着直播，完全可以从雷蒙德的视角推理是他们现在的位置，并且反推回去，带着她走到楼梯口！
    X：好呀，容容等下哦。
    小男友去算路线了，容逸警惕地看向四周，总怕突然有病人从雾里冲出来，这么近的能见度，就是看到病人也来不及了！
    更可恶的是，雷蒙德居然还在直播互动！
    “是的，很危险哦，根本看不见敌人从哪个方向上来呢。”
    “谢谢这位宝宝的给我买的护身符，已经收到了哦，么么哒！”
    “哈哈哈，宝宝们别担心，我会保护好漂亮小姐姐的。”
    他说着，面带笑容看向容逸：“对b——你在干嘛？”
    只见容逸收起悬浮屏，伸展了一下四肢，竟然——席地躺下了！
    她双手安详地交叠在腹部：“休息。”
    容逸：“我建议你也躺下，过会我们可能要走很长的路，需要恢复体力。而且在浓雾里，隐蔽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躺下，粗心点的npc踩你头上都不会低头看一眼。”
    弹幕一阵哈哈哈：
    「这是什么新奇的躲怪方式？」
    「《我靠躺平通关副本》」
    「哈哈哈哈哈从母鲨鱼到躺平，这姐姐为什么每关的思路都如此清奇？」
    --

 第37页

    「虽然但是，我觉得这个方法是正确的。雾这样浓，躺平的确是躲避怪视线的最优解。就是不能移动，不知道能苟到什么时候。」
    雷蒙德：……也许，这就是菜鸡的生存智慧吧？
    为了拉近自己和攻略对象的距离，他用脚扫了扫地面，从善如流地在容逸身边躺下。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shui一起了吗？
    雷蒙德有意营造暧昧的气氛，往容逸那边偏头，嗓音低沉磁性：“你——”
    “嘘。”容逸一巴掌捂在他嘴上，示意他安静。
    “咚。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物件从地面蹭过的声音，在距离他们左边不到十米的地方，缓慢行进而过。
    那东西没发现他们。
    等脚步声走远，容逸仔细听了四周环境，确定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才放开手，轻声说：“想说话躺远点，别连累我。”
    雷蒙德看着她容色冰冷的侧脸，把骚话憋进了肚子里。
    “滴滴滴！”
    容逸在一片寂静中听见了小男友的召唤。
    X：开始走了哦！
    她一个骨碌翻起身，低声说：“走。”
    雷蒙德不明所以：“你怎么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
    容逸回头，双耳上的珍珠耳钉在悬浮屏荧蓝的光线中，折射出柔润的光泽，自信又甜蜜的笑容显示在直播画面上：“我有独家导航。”
    这一幕太美了，雷蒙德忍不住加了个滤镜，还用了慢动作特效，让容逸的笑容在屏幕上缓缓拂过。
    「哦呼！姐姐好美！」
    「啊啊啊这就是男朋友视角吗？」
    「不，我总觉得她是在透过屏幕看什么其他的人」
    「啊啊啊不要突然发这种灵异弹幕啊啊！雷老师的直播难道不是粉红色的吗？」
    这时，令雷蒙德熟悉又头疼的大红色vip弹幕再次铺满了屏幕，把容逸的笑靥遮挡的严严实实，浪漫旖旎的气氛瞬间毁坏殆尽：
    「不许看！都不许看我女朋友！」
    「不许看！都不许看我女朋友！」
    「不许看！都不许看我女朋友！」
    雷蒙德：……这姑娘看起来精明强干，到底为什么会找个傻子当男朋友？
    *
    在艾蓦生的步步指导下，容逸和雷蒙德果然看到了楼梯口模糊的阴影，脚下，也出现了一些零散的稻草屑。
    稻草人的麻布脑袋还是不见了，看来它已经重生，去完成新的npc任务了。
    雷蒙德有些震惊：“你这个导航，是哪个道具？”竟然可以在室内空间精准定位，还不用拿出道具，只要看着悬浮屏就好了。
    这么好用，他怎么没在商城里淘到？
    容逸蹲在地上摸索残留的稻草：“……这个道具你可能用不了。”
    悬浮屏上，X对于雷蒙德拿容逸赚弹幕这件事非常生气，正在疯狂发泄自己对他的怒气。
    X：[气死宝宝了.jpg]
    X：[猫猫要杀了他.jpg]
    容逸：你气什么，他的存在只会让我知道，世界上好男人那么少，一定要牢牢抓住你才行。
    X：咦嘻嘻！
    X：一听就是真心话！
    容逸心想，这意念发微信的通讯系统，她说的不是真话还能是什么话，梦话吗？
    小男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立刻从生气状态中解脱出来，开始帮容逸一起分析地上残留的稻草，最终确定了一个行进方向。
    容逸和雷蒙德稍微商量了一下，既要留下他们的踪迹，又不能让病人npc太过容易顺着找到。藤蔓是绝对不能用了，手头也没什么可以刻下印记的硬物。
    于是他们将地上的稻草收拾好，向着他们将要去的方向摆了一个粗糙的箭头。
    玩家才会低头找稻草，而npc只会寻找人影。所以这个记号应该只有玩家能注意到。
    做完这些，他们顺着稻草消失的方向，又一次摸索进迷雾中。
    他们轻手轻脚，躲过了两个病人npc，又听到前面传来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容逸屏息静气，正要绕过去，突然听见指虎男兴奋的声音：“抓住它了！”
    他们抓住稻草人了？
    她想也没想冲了出去：“危险！”
    指虎男和医生正前后围着脑袋上缝着笑脸的稻草人，见来的是他们两个，松了口气。
    指虎男活动着肩颈，兴奋道：“危险什么，这玩意儿在台阶上我都不知道杀多少个了。”
    “它不一样。”容逸说：“所有稻草人中只有它没有携带武器，因为它自身就能令人产生恐惧的幻觉！”
    指虎男疑惑：“你怎么知道的？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他警惕地看着她：“失踪的病人只有一个，这是个过关名额有限的关卡……”
    他一把将稻草人护在身后，恶狠狠道：“我们先发现的！你离远一点！”
    容逸头疼。指虎男虽不像雷蒙德是个高手，但绝不是新手，他有自己的游戏逻辑，并且靠着这个逻辑一路走过来。
    要劝服他，很难。
    医生倒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谨慎地离稻草人远了一些。
    指虎男不信邪，一把拉住稻草人的手：“通关名额是我的！”说完拉着它就走。
    忽然，他停下脚步，双眼圆瞪，盯着浓雾，惊恐万分：“什么……别过来，你别过来！！”
    --

 第38页

    他紧张地望向其他人，发现他们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丝毫不惊慌。
    “你们看不见吗？”他指着前方，吓得嗓子都劈叉了：“那个怪物——它来了！它来了！！”
    然而雾里，什么都没有出现。
    他惊恐到极点，仰头像在躲避什么东西，却又不受控制地去看它，最终一声惨叫——
    “啊——”
    □□处晕出一轮深色水迹，指虎男白眼一翻，仰面晕倒在地。
    医生赶紧又退一步，离稻草人更远一些。他皱眉：“如果它无法被靠近，我们又怎么拿它交差？”
    稻草人脱离指虎男的钳制，摇摇晃晃地就要走，雷蒙德连忙出手，用藤蔓将它牢牢捆住。
    “其实，广播里并没有说这个病人必须活着。”他耸耸肩，藤蔓在稻草人身上勒紧：“把它杀了，每人分个部分，应该也能交差吧？”
    “等下。”容逸马上制止他。
    不错，游戏原本的设计可能就是这样，完整的稻草人无法被控制带离，只要将它碎尸就可以每个玩家分一份做过关凭证了！
    但这关过了，下一关现任院长又会给他们怎样变态的难题？
    她要从根源解决这个问题！
    “我来。”她小心上前。
    雷蒙德急忙喊住她：“你不是知道很危险吗？这是去干嘛？！快回来！”
    容逸没有回头，伸手示意雷蒙德“不要过来”。
    “我去认个亲。”她喃喃说：“但愿这次，不要再是大嫂了……”
    第20章 这位大嫂喊我大嫂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
    容逸估摸了一下离稻草人的安全距离，大约是两米左右。她站定，深吸一口气：“发动，见家长。”
    稻草人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停止漫无目的地挣扎，面向容逸，发出中年阿姨和蔼慈善的声音：
    “哎呀，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呀，大嫂？”
    容逸：……听您这声音我更想喊您大嫂啊大嫂！
    她用胳膊肘怼了看呆的雷蒙德一下：“松开吧。”
    雷蒙德直勾勾盯着突然开口说话的稻草人，愣愣地松开紧缚的藤蔓。
    医生也愣了一下：“你们……认识？”
    “以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吗？”稻草人阿姨活动活动重获自由的四肢，自来熟地上前拍拍容逸肩膀，歉然道：“你看我这现在，啥都没有的，也没什么能招待你。怠慢了，怠慢了。”
    容逸陡然生出一股“见朋友家长”的感觉，连连辞谢：“阿姨别忙，您歇着就成！”
    稻草人阿姨的麻布脑袋上，夸张的粗线笑容不变，她“害”了一声：“大嫂真是的，来都来了，还这么客气。”
    雷蒙德/医生：……啥啥啥，这都是啥？！
    他们不是在一个恐怖副本里，找一个恐怖的npc吗？你俩怎么就拉起家常来了？！要不要整碟花生倒壶茶坐下唠？
    容逸和稻草人阿姨互相客气着“坐坐坐”，最后两人席地而坐。
    稻草人看到翻着白眼躺倒在一旁的指虎男，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嗨呀，副本流程，我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实在是对不起了。”
    容逸看这稻草人的状态，一点也没有被职场霸凌后的萎靡颓废，反而像个退休后在居委会发挥余热的老阿姨。
    难道她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空降院长排挤到目前的状况？
    医生和雷蒙德面面相觑。医生凑过去在雷蒙德耳边问：“咱们现在……就站这儿等着？高手，你经验丰富，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反应呀？”
    雷蒙德回给他一个迷茫的眼神：“啊？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无辜的直播玩家而已。”
    听见他们对话，容逸回过头来，朝稻草人示意：“啊，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吉卡斯堡精神病院的前任院长——”
    “叫我露娜就好。”稻草人平易近人地接了一句。
    “——露娜女士。”
    雷蒙德/医生：……
    医生咳嗽一声，上前礼貌地伸出手：“你好，钟智明，脑科医生。”
    “哎呀！那可以算是半个同行了！”露娜高兴地伸出稻草手掌和他相握：“我在游戏里一直待着，也没办法出去接触最新的学术思想，真不知道如今人类对于精神疾病和脑科学的研究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有很多相关资料。”钟智明对于热心学术的同行很有好感：“有空发给你。”
    “那感情好！”
    雷蒙德：……你又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在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现在就突然给我整出学术交流会议了吗？！
    和现场两个玩家都问候完毕，露娜粗线缝制的眼睛望向雷蒙德，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他。
    容逸见她明显愣了一下。
    “哎呀！”露娜一下子站了起来，上前两步。
    雷蒙德紧张地退后半步，手掌中警觉地伸出一截藤蔓来。
    只见露娜对着雷蒙德上下打量，忽然稻草手一拍，欣喜道：“瞧这小伙子！”
    她伸出手，雷蒙德不断后仰，仍然没躲过，被她摸了一把脸颊。
    露娜：“小模样长得真水灵嘿！”
    容逸：……
    雷蒙德：……？？？！！！
    露娜又上前几步，捏了捏雷蒙德结实的胳膊：“哎哟，体格真好！不错，不错。”
    --

 第39页

    雷蒙德如临大敌，手足无措地躲避着上下乱摸的稻草手，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
    “院长……阿姨……阿姨请不要这样……请你自重阿姨！”
    容逸：……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眼前的情况，只能打开和艾蓦生的对话，一大串“哈哈哈哈”直接从脑子里蹦到了聊天界面上。
    X：我看到了容容！
    X：我也好快乐啊哈哈哈哈哈！
    X：[熊猫头笑出声.jpg]
    终于等露娜摸够瘾了，雷蒙德赶紧抱住自己缩在容逸身后。
    容逸安抚地拍拍他肩膀：“我们会永远铭记你的牺牲。”
    雷蒙德眼角泛红：“嘤。”
    露娜满足地长叹一口气：“真好啊，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她看向安静看着自己，并不发问的容逸：“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是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容逸点点头：“……是的。”
    “我想帮你，帮这个副本。也是帮我们自己。”
    露娜坐回容逸对面，叹口气：“当年，迪克兰院长来的时候，也说要帮助我们振兴这个副本。他是外面世界来的，他说副本的玩法已经和外面的世界脱节。”
    “他说，由我主导的副本一点也不恐怖，是没有市场的。”
    “他说，现在的玩家追求的是刺激，是在生命边缘试探的禁忌快感。而不是解解谜就能通关的小打小闹。”
    “我从诞生起就被封闭在这个精神病院里。”露娜的脸上，粗线缝制的笑容一成不变：“可能真的是我故步自封太久，脱离了时代。”
    她抬起头，语气中带了些勉强的笑意：“这里的NPC都说，是迪克兰院长拯救了这个无聊的副本。也许，真的是这样吧。”
    “只是这些玩家，这些无辜的孩子，我不希望他们为了追求刺激，就白白送了性命。”
    “我这种没用的npc，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提醒玩家注意安全，就已经很知足啦。”
    说到这里，雷蒙德和医生也大致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医生：“……所以原来这个副本，并不是这样的游戏规则？”
    稻草人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原来的规则是我制定的，大概就是追逐、躲避机关障碍和跑酷吧，啊，还有些精神病知识竞答。就算被抓到了也就是扣点儿积分。你们一定会觉得很无聊的……”
    雷蒙德干巴巴地说：“不，并不会。”能保命的事谁会觉得无聊？
    某种意义上这位原院长真的是“故步自封”，但她封在，并没有真正了解人类的思维，只是单纯地珍惜生命而已。
    容逸明白了，露娜不是不介意。她是无力反抗，却又不甘同流合污，只能坚持着自己的本心，做着最底层的npc。
    没有想到，这个恐怖副本的原BOSS，竟然这么温柔善良。起码有一点迪克兰院长说对了，由她主导的恐怖副本，绝对恐怖不到哪里去。
    她是真的在做一个“游戏”，好像幸运嘉年华，真的只是个嘉年华。
    “但是，一次次的死亡，很痛苦吧？”容逸小心地问：“为什么不想摆脱这种痛苦的境地呢？”
    稻草人轻轻摇晃身体，语气平静：“这是院长安排给我的工作呀。”
    “虽然死亡和重生都很痛苦，但是我毕竟只是个npc，不会真正死去。而你们这些玩家就不一样了。”
    “再说，痛苦的工作总要有人来做，不是我做，就是院里其他npc来做。”
    “他们也只是孩子呀，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怎么可以让他们承受这样的痛苦？那不就是我的罪过了吗？”
    容逸无法透过麻布脑袋看到真实的表情。
    但有一点她可以感受到：目前，露娜对于自身价值的判断，很有问题。
    她认为自己没用，是过时的，与时代脱节的。甚至认为一次次承受死亡，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现任院长的职场霸凌和洗脑下，她已经完全否定了自己的价值！
    这时，广播突然响起：“还有10分钟就将进入休息时间。请各位亲病患抓紧时间回到你们的房间哦~”
    露娜立刻紧张地站起来，指着一个方向：“从这里过去，直线走五分钟就能看到上四楼的楼梯。”
    她从自己身上毫不心疼地拔下一大簇稻草：“你们每人拿点，给守在门口的护士看，就算过关了。”
    医生接过稻草连连道谢，分给雷蒙德和容逸。
    容逸看一眼悬浮屏，【见家长】技能已经使用了11\'32\'\'。
    她与露娜的沟通时间只剩不到20分钟了。
    这么短的时间，她要怎么又恢复露娜的自信，又扶持她归位，解除现任院长的残酷游戏规则，又遵守游戏规则不被护士撕碎？
    根据露娜刚才的讲述，npc之间也会有“工作分配”“意见交流”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NPC之间，是可以正常交流的。
    那只要……她也能变成NPC的话，不就可以不受时间限制，甚至场地限制，随时与露娜交流，并且更深入地了解这里的npc职场，究竟畸形到什么程度！
    只要她是个npc，露娜在这里就不是孤立无援的。以容逸丰富的职场斗争经验，区区职场霸凌，哪用的着三分功力！
    只要她是个npc！
    雷蒙德催促着她快些离开。但她，打开了聊天界面：
    --

 第40页

    容逸：可以黑进游戏系统的小艾同学，你能黑进我的数据，把我改成这里的NPC吗？
    X：？容容你要做什么？
    X：你的想法很危险！
    容逸：能，还是不能。
    小男友沉默了一会。
    X：如果给我一些副本npc的数据，我能。
    她就知道。
    无论她的要求多么匪夷所思，只要她认真坚持，小男友就算不能理解，也会竭尽全力支持她。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爱他。
    容逸记得露娜说过，她是看着npc长大的。
    曾经的她是这个副本里的绝对首领，说是“神”也不过分。那她应该会有npc的数据吧？
    露娜正焦虑地催促容逸离开，不明白她找自己要这些有什么用，但她性格温和，还是按照容逸说的，与她互加了好友，并传给她一份npc数据。
    “卸任的时候很多数据都被清空了。现在我手里只有这个。”她说。
    容逸点点头，把数据发给小男友。
    之后她和另外两位玩家商量着，每人只拿一根稻草，剩下的全部堆在地上，用稻草杆儿在旁边拼了个“pick”，希望后面的玩家如果发现，能反应过来拿着过关。
    然后，三人互加了好友，防止后续关卡还有被迫分离的情况发生。
    做完这些，容逸把自己那根稻草也放进了稻草堆里。
    雷蒙德难以理解地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容逸没有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终止【见家长】技能。露娜立刻恢复了六亲不认、四处乱晃的状态。医生后退几步，不解地看着她。
    “你们快走。我们聊天交流。”容逸说着，跟在已经走进雾中身影模糊的露娜身后。
    那是和通关完全相反的方向。
    没等雷蒙德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已经被浓雾吞没。
    悬浮屏“滴滴滴”叫了几声。
    除了雷蒙德和医生发来的焦急询问，还有小男友简短的两个字。
    X：好了。
    容逸感到手臂微微发痒。
    抬起一看，上面正如蜕皮般，逐渐从皮肤里长出一层，银光闪闪的金属膜。
    第21章 成为正义的搅屎棍 要把这一潭死水闹个……
    “叮——”
    电梯门打开，露娜走进去。
    她身后，同手同脚，动作僵硬的钢铁护士跟着嚓嚓走进老旧的轿厢中。
    电梯门缓缓关上，露出门上喷涂的鲜红大字：
    STAFF ONLY（员工专用）
    露娜疑惑地看了眼这个四肢仿佛是新装的钢铁护士。
    钢铁护士也回看她一眼，轻声说：“是我。”
    露娜惊讶地捂住嘴，从嗓子眼里压抑住惊叫：“天哪！大嫂！你——”
    “嘘。”容逸拍拍她肩膀安抚：“就当不认识我。”
    “叮——”
    电梯楼层显示“6”，门缓缓打开。
    容逸跟在露娜身后走出电梯，走入门楣上标示着“NPC休息室”的宽敞大厅。
    在露娜走进来时，大厅原本回荡着的嘈杂交谈声陡然一静。
    护士们扎堆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伙，隐晦的视线跟着露娜和容逸一路走进来。
    走近了，容逸能听见她们刻意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偶尔也有几个小幅度地指着容逸，露出不解和嫌恶。
    护士们或者有着如出一辙的钢铁外皮，或者有着如出一辙的秀丽面容，也说着如出一辙的话语：
    “天哪，她怎么和她坐一趟电梯？”
    “就是，不怕被说闲话啊。”
    “我之前不小心和她坐了同一趟电梯，倒霉了两天！”
    “反正我是时刻和她保持不小于十米的安全距离的。”
    这时，容逸感受到一阵轻微震动。
    她下意识地打开悬浮屏，黄色的npc悬浮屏取代荧蓝的玩家界面出现在她面前。
    小男友技术很是挺过硬的，这套npc壳子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发出震动提示的是通讯图标，容逸点开，发现之前加的好友，包括小男友全都不见了，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大串是如钉-钉一般部门分明的公司组织架构。
    她的名字显示为一串代码，后面括号里写着：护理二部。
    而一直在震动的，正是写着“护理二部”的群：
    ID443829：@全体她来了
    ID789372：她在往沙发走，姐妹们注意避让！
    ID748392：居然有个我们部门的和她坐一趟电梯了！谁呀？
    露娜正往墙脚的沙发走去，沿途的npc如摩西分海一般纷纷让开，如躲洪水猛兽。
    她麻布脑袋上的粗线笑脸永恒地快乐着，丝毫看不出她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排挤是什么态度。
    容逸翻了翻列表。钢铁护士们不但长得一模一样，用于身份识别的ID也都是整整齐齐的六位数。她的ID748993夹在几十个眼花缭乱的六位数中，十分隐蔽。
    于是她在群里发言了。
    ID748993：真是晦气，你们走那么快，也不等等我，只能和她一起了。
    ID748392：姐妹你真的……今晚跨火盆吧。
    ID748993：哭哭。
    ID748392：摸摸。
    容逸抬头，和一旁三个正凑在一起用悬浮屏聊天的护士互相点头致意。
    她顺势走过去，学着她们的样子倚靠在长桌边，悠闲抱臂。
    --

 第41页

    一个护士小声抱怨：“这一轮的玩家明明有几个新人的，怎么还那么强杀不死。”
    另一个应和：“就是，我KPI再不完成，这个月积分又要被扣。”
    容逸：……？npc还有KPI？
    她又仔细看了一遍自己的悬浮屏界面，果然在繁杂的组织架构上方，有一个写着“本月KPI”的小图标，后面跟着几个数字：0/5
    5？5个什么？
    那个护士说“玩家这么强杀不死”，难道KPI是杀死玩家的数量？
    “下一关咱们配合一下，多搞死几个呀。”
    “就是就是，只能指着四楼了。你可不能全占着，得分我几个。”
    果然！容逸想，现任院长竟然将杀死玩家的数量作为npc的业绩考核标准！那这个副本的死亡率能小的了吗？
    “啪啪啪！”一位普通护士拍拍手，示意大家靠过来。
    容逸随着其他护士向她靠去。npc流中还有些稻草人和病人。
    当然露娜并不在其中。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沙发上，咧着巨大的粗线笑脸望向他们。
    “你们今天怎么搞的？！”护士大声吼道：“三层！无人身亡！所有人都顺利上楼了？！”
    NPC中爆发出一阵嘈杂交谈，有人喊：“他们都是拿着根稻草就过关的！这是放水！”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谁放水很明显了！”
    “她一直都是死硬的玩家派！”
    “明明是NPC却站在玩家那边，害的我们都完不成任务！”
    “为什么总是不知悔改呢？”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指的是谁。现场人声鼎沸，变成了露娜的-批-斗-大会。
    这样的情况，也许每天都会出现不止一次，容逸想。
    而人群之外的露娜，依旧顶着一成不变的粗线笑容，安静地坐着。
    “嗝。”容逸听到旁边骂的正欢的护士打了个饱嗝，低声和同伴说：“今天吃了不少武器，有点撑了。”
    “我这么努力，要不是这个老女人捣乱，肯定能完成一波KPI的！可恶，我都好多个月没有领到足月工资了！”
    她的同伴叹气：“我也是啊！”
    容逸忽然明白过来。
    这些群情激奋的npc，愤怒地根源并不是露娜，而是过于苛刻的考核制度。
    但是现任院长十分精明地为他们找到一个“公敌”，一个处于尴尬岗位上，失去了一切靠山和支持的老NPC。
    当员工无法完成KPI的时候，他们自然把罪责推到直接阻碍他们完成KPI的露娜身上。他们在她身上发-泄仇恨，释放情绪——
    外面世界来的迪克兰院长果然见多识广，就这样把矛盾巧妙地转移了出去。
    无人在意，明明指定KPI制度的是他，而员工没有完成绩效被扣的积分，大概率也是落在了他手里。
    容逸想，他对露娜的职场霸凌并不完全是因为新官上任三把火，还将她当做了为自己牟利的工具。
    高手！
    在这位高手的有意引导下，npc内部一致对外——也就是玩家和露娜。
    露娜要重新掌权，必须先将这铁板一块的局面打破！
    容逸是个实干派，在公司从不掺和办公室政治。
    但这不代表她不会。
    如果让她选，她最喜欢的斗争方式是“借力打力”。投资小，回报高，很符合她的价值观。
    既然这些npc这么习惯联合起来排挤别人，那想来换一个被排挤的，他们肯定也能很快掌握个中节奏吧。
    毕竟都是熟手呢。
    容逸习惯性摸着嘴唇思索了一会，忽然高声说：
    “咦，要说放水，你自己不是也放过？”
    NPC们的目光立刻转到她们这里来。
    打嗝的护士左右看看，指着自己：“你说我呀？”她马上反问：“你哪里看到我放水的？！我怎么就放水了？拿出证据来啊！”
    “哦，我也是听另一个姐妹说的。”
    “谁？谁说的？！”
    容逸耸耸肩：“可不能告诉你是谁，万一你打击报复怎么办。”
    那护士上前一步，怼在容逸面前愤愤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放水了？”
    “你故意没有收玩家的武器。”容逸说：“一个年轻女性玩家，拿着笔一样的武器，那个姐妹说亲眼看到你没有收。”
    “对！”有个病人忽然激动地叫起来，举起自己血淋淋的胳膊：“长得是个笔的样子，但从头到尾都是铁的，看我被她伤的！”
    打嗝的护士慌张起来：“可，可那是一支笔，我的设定是只能收武器呀……”
    “那是判官笔，一种冷门武器。”容逸叹气：“姐妹，不是我说，你作为专门收缴武器的npc，专业知识也太匮乏了！你知不知道一个漏网之鱼，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呀！”
    “就是啊！”受伤的病人委委屈屈地架着胳膊。
    周围npc投来的目光火辣辣的，打嗝护士气势减弱，不甘心地说：“好，就算真是我的失误，那看到我失误的姐妹为什么没有及时提醒我？就眼睁睁看着吗？”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看到的。”容逸依旧事不关己地耸耸肩：“现在是关心你个人失误的时候吗？现在是要继续下一关的工作，努力弥补你之前的错误啊姐妹。”
    她转向聚在一旁听八卦听得开心的护士们，贱兮兮地问：“你们说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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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是啊！”
    “这一轮还没结束呢，已经给大家造成了困扰，却还只纠结自己的失误也太自私了。”
    容逸又拱火：“你和我们说个对不起这事儿就过去了吧。大家说好不好？”
    钢铁护士的脸上只有冷冰冰地金属，不然此刻应该红一阵绿一阵。她憋了半天，终于小声说出“对不起”。
    NPC们自觉离她远了一些，她无措地四下张望，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去。
    看着其他npc吃完瓜心满意足的样子，容逸在心中冷笑。你们一致排挤露娜的时候，一定想不到火烧到自己身上有多难受。
    她虽没做过搅屎棍，但看过的还少吗？职场上那些牛鬼蛇神，随便拿出一招半式来，就足以搅和得这谭死水不得平静，把底下的污泥全部翻起来。
    孤立某个npc，只是她的第一步。
    “好了！”之前喊话的领头护士又拍拍手：“大家都知道，迪克兰院长对于失误是绝不姑息的！犯错的同事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请大家放心！”
    容逸想也知道惩罚是什么，扣积分呗。
    护士又说了些下个关卡严加把控，务必将玩家人数在此关减半之类的话语，就领着所有npc往电梯走去，
    路过独自站在一旁，无人陪伴的打嗝护士身边，容逸在她耳边飞快地低语一句：
    “看到你失误的那个npc，你认识。”
    打嗝护士猛然抬头，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而容逸已经汇入npc的大潮，消失在众多一模一样的钢铁护士中。
    搅屎棍第二招：挑拨离间。
    在挤挤挨挨的电梯里，容逸看着用怀疑目光检视所有NPC，又被所有NPC刻意远离的打嗝护士，忽然升起一股无言的快乐。
    那是小时候恶作剧之后，带着罪恶感的快乐。
    如果不是遇到了温暖可爱，能安抚自己一切负面情绪的艾蓦生，容逸想，自己一定会沉溺在这样的快乐中，成为一个标准的恶毒女配吧。
    “叮——”
    电梯到达4楼，容逸和npc大军涌进大厅旁的黑暗候场区域。
    她看到大厅里，眼熟的玩家们正茫然地四处打量，不知等待他们的又将会是怎样残酷的挑战。
    “游戏时间到！”广播里忽然响起熟悉的欢快男声：“欢迎来到本院的活动室！下面，请病患们手拉手排成一个圈，席地坐下，和护士姐姐一起愉快地玩耍吧！”
    玩家们面面相觑，在几个钢铁护士的催促下排成圈，面向里坐下。
    广播忽然又响了。
    这次，是小女孩清脆的童声，清唱着耳熟的歌谣，在空旷的大厅里悠悠回荡，无端生出诡异的氛围来：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点快点杀死他，快点快点，杀死他！”
    容逸：……这歌词，不对吧？
    第22章 我们中chu了个叛徒【倒】 【8-1……
    “愣着干嘛？”容逸被身后的护士捅了一下：“走了！”
    她回头一看, 才发现候场区只留下了包括她在内的4名钢铁护士，和八名普通护士。
    其中一位普通护士胳膊上别着粉色袖章，正是刚刚在npc休息室讲话的护士长。
    别的NPC也许是去准备其他项目了吧。容逸想。
    “这次的玩家水平比较平均, 没有特别快，也没有特别慢的。”护士长做动员讲话：“目前所剩十四个玩家前后时间相差不超过10分钟, 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一波搞——”
    “护士长！”有个护士举手说：“那里是——十三个玩家呀。”
    护士长回头一看, 地上坐成一圈的，果真是十三个人！
    “怎么会！”她迷惑了：“根据前几层的淘汰数据，明明应该还剩十四个！”
    容逸：……嗨。
    “怎么办, 要等吗？”一个钢铁护士问：“如果玩家落单，第二轮游戏也开不起来呀。”
    护士长焦急地在悬浮屏上点了几下：“……院长在催促玩家折损率。先过这轮吧，我已经让监视组在下面几层搜索，争取把那个玩家淘汰在这层之前。”
    她拍拍手，露娜从众人身后钻了出来，一言不发地走进游戏场地中间，盘腿坐进雷蒙德和指虎男中间的空隙。
    指虎男一个激灵，吓得几乎跳起来，被身后的钢铁护士按着肩膀坐回原地。
    容逸见他神色不似之前几关自若, 呼吸急促，眼珠子游移不定, 手还在微微颤抖，大概是有些被露娜的幻觉吓傻了。
    容逸顶着玩家敌视恐惧的目光, 跟随护士们来到场地中。加上场中原本维持秩序的三个钢铁护士, 这关一共有十五名护士。
    除了站在一旁看起来要当主持人的护士长，这是按照玩家人数一对一匹配的。
    容逸学着其他护士的样子，普通护士、钢铁护士间隔站开, 在玩家背后围成一个大圈。
    护士长按开别针，摘下胳膊上的粉红袖章，递给离她最近的普通护士。
    “坚持玩十轮游戏还活着的玩家，就可以顺利进入下一层哦！”护士长甜甜笑着说。
    她拍了两下手，广播童声又唱了起来：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护士们随着歌声缓缓在玩家身后顺时针转圈，粉色的袖章也在护士们手中有节奏地顺时针传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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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袖章传到容逸后面一个护士时，歌声戛然而止。
    粉色袖章轻飘飘落在了露娜身后。
    果然，这一关，露娜依然是演示死法的npc。
    玩家们紧张回头查看自己是不是被选中的幸运儿的时候，护士们已经开始漫无目的地，或快或慢地逃窜起来。
    丢袖章的护士瞬间淹没在八个一模一样的同类中。
    稻草人抓起粉袖章，并不灵活地在护士群中胡乱抓着。
    容逸一早盯紧了那个护士，眼看露娜就要抓错人，她赶紧冲过去，悄悄伸出邪恶的脚，把错误的护士绊倒，自己也一个假摔，品零乓啷和那个护士摔作一团。
    露娜一愣，容逸顺着倒地的姿势，手指向那个正确的护士。
    那个护士正好往左边躲去，她看了下在一旁监督的护士长，见她视线正好被几个护士挡住，便将手指不着痕迹地微微往左移动了一下。
    “咦？”
    坐在他们对面的张海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因为胆子小，所以对细节格外敏感，尽可能发掘一切可以供他苟的可能性。
    他刚看到那个钢铁护士倒地后手指着正确的护士，还以为只是巧合。但是正确的护士一移动，钢铁护士的手指也轻轻移动，这就不是巧合可以解释的了。
    他把自己的发现在身旁罗画月耳边低低说了，罗画月也向倒地的钢铁护士投去疑惑目光。
    他们都听雷蒙德说了露娜的故事，也听说了容逸跟随露娜消失在第三层的事情。
    如果这个钢铁护士有意在帮助露娜，难道她——
    他们几人坐在一起，正好方便交流，便一个传一个，将一个大胆的猜想传了过去。
    “那个钢铁护士，会不会是容逸？”
    只是传到最后一个人指虎男时，他愣愣的像是没听懂，瞪着大眼眼珠子慌乱地转悠。
    雷蒙德叹气。自从在三楼被露娜的幻觉吓到过，指虎男的智商就直线下降，出副本后估计得找个精神科医生好好看看。
    他打开悬浮屏，把长长的好友列表一直下拉到最下面，才看到灰着字的“容逸”。
    在系统中，她目前的状态是“离线”。
    原本雷蒙德还以为她是自不量力送在了第三层。不过，打入敌人内部成为“npc”，虽然很离谱，但确实更符合容逸的行事风格。
    她总是那么，出其不意。
    只不过，从精准室内导航，到伪装成npc，容逸一介新人，为什么道具一个个都这么好用的？他都要怀疑起自己引以为傲的商城淘宝技巧了！
    在容逸的帮助下，露娜跌跌撞撞，竟然还真的抓住了正确的护士。
    护士长在旁边看的一愣。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这一层的丢手绢游戏原本就充满了陷阱。多个同类型护士混杂，就是为了让玩家分不清哪个是丢下袖章的，从而抓捕失败。
    可用于示范死亡惩罚的露娜，居然抓对了？
    她是真的能分清？还是碰运气？
    护士长眉头微微皱起。
    也许，只是运气好吧？
    遵守游戏规则是刻在她底层代码上的铁律，就算再难以置信，她还是判了露娜获胜，被抓到的护士一声惨叫，瞬间被游戏规则绞成了血雾碎片。
    全体玩家打了个寒战。
    无论是坐在地上抓人的，还是站在身后被抓的，如果失败，都是这样残忍的结局吗？
    答案毋庸置疑。这正是幸运嘉年华的风格。
    胜利的露娜替补在护士的位置上，加入丢手绢的行列。
    歌声响起，护士们和一个稻草人，转了起来。
    容逸瞄着身后的露娜，心中一紧。
    如果这个副本在现任院长的管理下对露娜充满了恶意，故意在袖章传回露娜手中时停止音乐，她作为唯一的稻草人，行动又不算灵活，被抓到的概率很大。
    但是不让她被抓到，失败玩家的下场不会比那个护士好到哪里去。
    露娜当然是可以复活的，但容逸之所以变成npc，就是要帮助露娜找回信心，树立她在其他npc心中的威信。
    一个游戏刚上场就输给玩家的npc，哪有什么威信可言？
    这题的正解，就是绝不能让袖章在露娜手中停留。
    自己理露娜很近，抢夺袖章很方便，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但她并不是真正的npc，谁知道被规则杀死后还能不能复活？
    所以，必须要在拿到袖章后尽快脱手。或者——
    她看了眼前方普通护士窈窕的背影，纤细的腰肢隐没在粉色合身的护士服下。
    这一切思考都发生在一瞬间，袖章从露娜手中开始传递，第一个就传到了容逸手里。
    广播里，女孩的声音幽幽唱着，一点没有停下的迹象。
    容逸在将袖章握在手中，轻轻一握。
    “叮”。
    哦豁。小小的别针还袖章上，没有摘下来，轻轻碰在她的金属手掌上。
    她单手按开别针，往前递给前面的普通护士时，顺势往上一戳，一按。
    别针结结实实别在了护士服的袖口上。
    护士没有察觉，按照节奏，将袖章递给前面的钢铁护士。
    钢铁护士一拿，没拿过来，还牵着护士踉跄了一下。
    两人的脚步节奏瞬间乱了，连累整个外圈都乱了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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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还在中间捣乱，故意手脚不协调地跌跌撞撞，叮叮当当前后撞倒一片。
    护士长皱着眉看过来。歌声单调地唱着，唱着，一直唱到护士们重新整理好队形，最开始乱的两个护士也终于发现，是别针挂住了衣服，慌忙解了下来。
    广播像是唱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容逸在心里悄悄算了一下。这一次音乐的长度，如果按照正常的节奏传递袖章，正好是一圈，也就是传到露娜手中。
    也就是说，副本在现任院长的控制下，确实对露娜抱有恶意；
    同时，每次音乐的长度都是在转动开始前确定的，并不能按照现场情况临时调整。
    知道后一点，让容逸暗自兴奋。
    这样，她就可以通过临时变（搅）更（屎）现场情况，骗过副本，就算不能让袖章落在指定的护士手上，起码也可以不让袖章落在她和露娜两人手中！
    袖章攥在好不容易解开了别针的护士手上，之前的混乱中，别针在她的袖子上撕开了一个硬币大的圆洞。
    她将袖章落在钟智明身后。
    在他反应过来前，护士们已经纷乱地跑起来，混淆着彼此的位置。
    容逸紧紧盯着袖子上有破洞的护士，试图弄个更显眼的标记。
    忽然，她听见罗画月脆生生的嗓音：“钟医生！袖子上有破洞的人类护士！往你左边跑了，抓她！”
    容逸赶紧看向护士长，见她握紧了拳头，却一言不发。
    同场玩家互相提醒是可以的！
    这是个多玩家淘汰游戏，很多玩家为了少一点竞争者，不会去提醒别的玩家自己看到的线索，宁愿看着他们被规则淘汰掉，手不血刃地胜出。
    但是他们几人一路有缘同行，又因为容逸总有奇怪的方法保住所有人，所以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你死我活的思想，反而总想着互相帮助，共同通关。
    就连游戏老□□蒙德，都在容逸走后，把昏迷醒来痴痴呆呆的指虎男带了上来，没留他在下一层被npc淘汰。
    连雷蒙德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隐约觉得，如果自己不这样做，容逸一定会，非常生气吧。
    咳，攻略对象对主播生气，那可是很大的直播事故呢！
    看着护士长得表现，容逸想，游戏并不阻止这样的行为。
    于是，她大胆猜测这个副本——或者说是整个幸运嘉年华，还有另一个隐晦的基本规则：
    游戏规则虽然残酷，但永不存在死局。
    在严谨残忍之外，总有能让玩家破局的规则存在！
    没错！打破彼此敌视，互相竞争的思想，由坐在对面的玩家给出另一个视角的提示，就是这个关卡无伤通过的要诀！
    至于脱出名额有限——她扶持露娜复辟归位，不就是看重她对生命的怜悯，从而彻底改变副本规则吗？
    她会在结束之前，帮助露娜完成一场颠覆政权的斗争！
    掌握的规则越多，容逸心中就越有底。她一头扎进胡乱转圈的护士堆里，还顺手把蒙了吧唧的露娜也扯了进去。
    趁乱，她拔了露娜一根稻草，插在那个袖口破洞护士整齐的发髻上。
    钟智明：……
    头顶插草，这也太明显了！
    医生身手矫健，箭步冲进去，从几个一模一样的人类护士中，精准揪住那个护士破损的袖子！
    护士长抿紧了唇。
    ……又对了。
    钟智明的获胜令玩家们精神振奋！
    与容逸熟识的几个玩家已经通过前两轮游戏掌握了方法：只要他们替对面玩家看好谁是正确的护士就行！
    而且他们相较剩下玩家是大多数，包含了这个圆的大半，剩余玩家不参与他们的合作，也并不影响这个方案实施。
    就算护士们混作一团也不用怕，毕竟他们——
    在NPC中有卧底啊！
    被抓到的护士在容逸面前被绞成血雾，金属脸上喷溅了血渍。
    她冷冰冰地挂着脸，和其他NPC一样，失望地走回去继续游戏。
    在护士长看不到的地方，容逸垂着的金属手掌，朝罗画月他们的方向，比了个“OK”。
    还剩八个回合。
    让我们里应外合，玩它个痛快吧
    第23章 以恶降恶重塑威信 大家都怕带恶人
    “丢, 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 小朋友的身后，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来快来杀死他, 快来快来, 杀死他！”
    游戏又过去了两轮, 在容逸的搅屎和控场下，张海洋和雷蒙德相继代替了护士，站到外圈。
    袖章是绝对不可以停在玩家手中的, 因为那样一来，就变成了玩家与玩家你死我活的局面，是零和博弈。
    第一位丢袖章玩家钟智明一上场就想清楚了这个道理，袖章在手上过一下立刻出手，一秒都不停留。
    等到雷蒙德上场，不仅察觉到这个内在规则，而且还早发现了音乐时长和袖章起止位置安排的关系。
    这让容逸大大松了口气。她现在是npc，只能和npc交流，无法把自己的发现直白地传递给玩家。
    与高手合作, 果然轻松。
    雷蒙德把自己的发现分享给每一个新上场的玩家，众人齐心协力, 袖章位置的把控更加容易，就算音乐停止的时间越来越用心险恶, 他们也总能在最后一秒把袖章落在护士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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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 随着游戏进行，外圈护士越来越少，玩家越来越多, 传递袖章的节奏也必然地急促起来。大家都恨不得在一个音符的时间里把袖章传过所有玩家，塞进护士衣服里！
    护士长在发现别针阻碍流程的第一时间就把袖章上的别针去掉了。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让袖章在护士手上停留更多时间，只能靠玩家们对音乐时间的预估，由靠近护士的最后一个玩家冒险，把袖章在音乐停止前一刻塞过去。
    而护士们也根据现场的变化，一轮比一轮传递节奏快！
    袖章在外圈几乎被传成一道粉色的残影。而广播中的歌声，为了坑害玩家，已经很久没有完整地唱完一句了。
    第八轮结束，袖章险险被雷蒙德扔在下一个护士头上。她在玩家围攻下，被刚刚上场的罗画月抓住，惨叫着化成血雾。
    至此，现场还剩包括容逸在内的6个护士，两个真人，四个钢铁，各自相距几个玩家。
    最后一轮，马上开始。
    护士长拳头里几乎攥出血来。
    八个回合过去，他们折损了八个npc，居然一个玩家都没有淘汰。
    一！个！都！没！有！
    她看到丢手绢工作群里负责调度音乐时长的npc焦头烂额地咆哮：
    ID463728：三层怎么回事？！！！护士都出bug了吗？
    ID463728：这一层的指标是玩家砍半！砍半！！！你们不要连累我都完不成KPI好吗？
    ID463728：艹！老子下次再和你们组合作就是棒槌！！！
    ID463728本来脾气就冲，一串串脏话喷在屏幕上。护士长额头冒汗，颤抖着回复安抚，请他务必最后一轮音乐卡好点位。
    ID463728：我卡好？我TM哪一轮没卡好？你们TM倒是好好干玩家啊！！所有的机会都被浪费了，还让我卡好点位？！！！
    群里其他护士瑟瑟发抖不敢吱声，生怕激化矛盾。护士长抬头看一眼奇怪这一轮音乐怎么还没响起的玩家，又看了看群里暴躁的话语，正在苦恼怎么回话。
    忽然，一位胆大包天的护士发言了。
    ID748993：你完不成，我们就能完成了吗？
    ID748993：我们副本现在威胁到的是玩家的生命，你以为还和以前一样，大家都当游戏一笑而过，KPI轻轻松松到手啊？
    ID748993：遇到问题不解决，就知道在这里逼逼赖赖，活该你完不成KPI！
    ID748993：再说KPI是我们制定的吗？不是！是院长！
    ID748993：完不成KPI是我们的原因吗？不是！是玩家被规则逼迫得越来越强了！哦，还因为有你这个猪队友！
    ID748993：实话说吧，我们姐妹都觉得，你对音乐节奏的把控就是有问题！但凡停在玩家手上，至少能淘汰一个玩家吧。你呢？次次都落在我们自己人手上！
    ID748993：废物废物大废物！我们完不成KPI都赖你！都赖你！！！
    护士长如果有血压，此刻应该已经飙升到脑溢血临界值了。
    新院长上任以来，虽然大家都在KPI中苦苦挣扎，但内部还是很团结的，所有npc都认为，如果不是露娜死硬派，非要去做提醒玩家的事情，大家的KPI会很容易完成的！
    都怪露娜，一切都应该怪露娜不是吗？
    但是这一关，露娜并没有用自己的死提醒玩家失败的惩罚，甚至在其他npc纷纷被玩家干下场的时候，还坚持屹立在场上，成为npc团队仅存的几颗希望之星！
    如果失败不能怪露娜——
    他们果然就，只能互相埋怨了？！
    可是其他部门不是露娜，不会任打任骂不还击。群里这个发言的护士，就这样把两个部门搞僵——
    不说以后怎么合作，剩下的这一回合要怎么办？
    人家一生气，不给放音乐了怎么办？！
    护士长急匆匆私聊ID748993让她道歉闭嘴，但ID748993倔强得很：
    ID748993：我说的有错吗？不是我们的错误为什么要我们负担？
    ID748993：如果认下这个关卡是我们的失误，姐妹们的KPI可是都要被扣的！
    ID748993：与其这样，不如把黑锅全扣在ID463728身上。是他先嘴臭的，活该！哼！
    容逸悄悄打上最后一个字，不去看工作群里护士长无力的和稀泥，其他护士零星的附和，和ID463728暴躁的谩骂。
    她收起悬浮屏，远远看护士长对着悬浮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啊，搅屎令人快乐！
    ID463728本就是仗着长久以来“部门之间和平相处，遇事就骂露娜”的潜规则，认定护士们不会同他撕破脸皮，才敢在群里放肆。往常，只要护士们说现场是露娜的原因，他再顺水推舟也骂一骂露娜，把锅推过去，嘲笑露娜KPI又是本月垫底，这阵烦躁情绪过去也就好了。
    但哪里知道蹦出个护士和他对刚？还说他是废物？
    ID463728憋着一肚子火，又受气又扣KPI，直接想撂挑子不干了！
    忽然，他被人拍了拍肩膀。
    “TM谁啊？没看我正忙——”他人都没看清，一股子暴脾气冲口而出，刚一回头——
    “——院，院长！”
    身后的npc整理一下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温声道：“我来。”
    *
    最后一轮的音乐终于响起。
    袖章从雷蒙德手中开始往前传，依次是新加入的罗画月、一个陌生玩家、露娜、容逸（钢铁护士）、钟智明、张海洋、普通护士、钢铁护士、陌生玩家、钢铁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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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一片是玩家相对来说较集中的区域，众人隔着露娜和容逸低声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次音乐肯定会在张海洋之前结束，让袖章停在他们中间。
    毫无疑问，这又是拼手速的一轮，他们要把袖章迅速传到张海洋手中，由张海洋卡点扔向前面的护士！
    “丢，丢——”
    广播才唱两个字，停了。
    张海洋刚抓着钟智明扔来的袖章，浑身发抖，心里也只想喊：“丢！这TM怎么搞？”
    他趁着女孩绵长的尾音尚未散去，想把袖章塞进前面护士衣服里。
    但是他太紧张，一个失手——
    粉色的袖章，轻飘飘落在了下来。
    余音尚未散去，圈子还在缓缓转动。护士长敏锐的目光看过来！
    容逸在罗画月的遮挡下伸手一捞，把袖章攥在了手中。
    无论罗画月还是张海洋，都不能做丢手绢的人！
    ……现在只能赌，小男友在为她做npc身份的时候，把“重生”也做了进去！
    忽然，她手上一轻。
    袖章被身后伸来的稻草手轻轻一抽。
    露娜：“……我来。”
    她的声音僵硬生涩，似乎是努力摆脱副本控制，好不容易找回的自我意识。
    容逸热血下头。
    确实，露娜是货真价实可以重生的npc，由她来做是最稳妥的。
    但如果她也下场了，自己苦心为她经营的逆袭就功亏一篑了！
    袖章轻飘飘落下，落在露娜脚下，指虎男背后。
    容逸脑子转的飞快，立刻打开悬浮屏-系统背包。
    npc的背包里放了些基础医疗用品，容逸稍微往下翻了一下，在第二页，果然看到了令她安心的绿色卡片——
    脱出卡！
    小男友做事向来稳妥，果然为她留下这张保命符！
    她把脱出卡攥在手心，等指虎男转头，露出惊恐不已的神情。
    这孩子已经被露娜吓得精神不太正常了，要继续进行接下来的游戏估计也困难。
    容逸上前一步，把自己的胳膊送进指虎男手里。
    露娜错愕地看她一眼。
    护士长眼中一喜，立刻抬手宣布玩家抓错了人！
    “幻觉！”容逸一边将脱出卡拍在指虎男背上，一边对露娜说：“让她们认为是你杀了他。”
    “让她们，畏惧你！”
    露娜的粗线眼睛看她一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指虎男被脱出卡拉出游戏，虚空中半人高的旋涡残留几秒，消失。
    而在护士长得眼中，却是露娜伸出手，赶到规则惩罚之前，将指虎男的脑袋拧了下来！
    鲜血喷溅在她的麻布脑袋上。她挣开粗线封住的嘴巴，神情诡异地望向护士长，第一次露出满口利齿，笑了起来。
    第24章 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跪下，恭迎旧神归位……
    罗画月惊恐的捂住嘴, 张海洋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护士长和等候区的护士们看着露娜恐怖的笑意，吃惊的张大嘴巴！
    护理二部的群里炸开了锅：
    ID443829：我的天！
    ID443829：露娜杀了一个玩家！
    ID443829：她竟然可以赶在系统之前杀了一个玩家！
    ID748392：不在场。系统没有惩罚她吗？
    ID443829：没有啊！惊了姐妹！！凌驾系统？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不对, 她什么时候舍得杀玩家了？她不是死硬玩家派吗？
    ID849372：重点不是这个吧！重点是……她贡献了本关唯一一个玩家折损！
    在目前副本npc畸形的价值观下，能够消灭玩家, 贡献折损率的, 才是值得尊敬的npc。
    本关唯一一个玩家折损——这重新奠定了露娜在npc中的地位。
    当露娜再次最后一个进入休息室后, 大厅原本回荡着的嘈杂交谈声，又是陡然一静。
    护士们依旧扎堆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伙，隐晦的视线跟着露娜一路走进来。
    容逸混在护士群里, 压低声音说：“我觉得露娜有点不一样了。”
    周围的护士彼此看看，渐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没有以前的能力……”
    “有能力也没用呀，你看看这几年她干的都是什么活。死亡示范，就这岗位，有能力有个屁用！”
    “哎，我们以前对她那么刻薄，她会不会报复呀？”
    “不，不知道……你这么说我有点害怕……”
    容逸又混在npc中小声感叹：
    “不愧是曾经的副本主宰，之前任我们欺负, 只是不和我们计较吧。”
    “真计较起来，你们觉得我们谁打得过她？护士长都未必！”
    护士们面面相觑：
    “是啊……”
    “现在想起来, 以前露娜的脾气就很好……也不会对我们发火……”
    “那时候副本规则也挺轻松的，玩家真的就像来玩儿一样。”
    容逸：“是啊是啊, 那时候哪会担心KPI完成不了。哎对了, 就算露娜杀了个玩家，这关的玩家折损率还是没达标哎。你说院长会把责任算在我们头上吗？”
    其他护士：
    “那不是又要扣我们绩效……这日子还怎么过，格式化算了！”
    “……你们没看工作群吗？算后勤组身上呀！都怪ID463728垃圾嘴臭节奏还卡不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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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在群里骂过他了。死一次很难受的！希望他能从广播后面走出来亲自死死看。”
    护士们七嘴八舌的闲言里, 始终贯穿着两个主题：
    1、露娜有点厉害，对她刮目相看了。
    2、其他部门是垃圾。
    容逸满意地勾起嘴角。很好，铁板已经出现裂缝。
    露娜依旧躲在角落中，并不和其他npc扎堆。她把自己的稻草手张开又握起，仿佛突然间对它充满了好奇。
    容逸并不避讳其他npc的目光，凑在她身旁，低声问：“怎么了吗？”
    露娜看到她坦荡荡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我感觉，在游戏过程中挣脱规则束缚后，我的身体产生了一些变化。”
    “它好像——在变回我原来的样子。”
    容逸睁大金属眼睛：“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嗯。我原来长得……”露娜麻布脑袋上的粗线已经被挣断，露出尖齿笑起来：“有个人样。”
    容逸：……
    她拍了拍她肩膀：“那是因为，上一场的你，有点人样了。”
    露娜“啊”了一声：“真的吗？可我觉得太凶，吓到他们了。”
    容逸看一眼旁边那群焦虑着绩效的npc，又唤出悬浮屏看群里的言论走向，漫不经心道：
    “这就是你，和这个副本如今悲惨现状的原因。”
    “明明有逆转局势的能力，却太看轻自己；明明有自己的立场，却不懂得在更高的层面坚守它。”
    “你不愿意凶，不愿意争，认输的太过容易，把属于自己的控制权拱手让人。”容逸看着护理二部群里激烈的讨论，语气平静：
    “你原本是这个世界的神。”
    “但神如果只有仁慈，就只能被愚昧的信众祭献，被魔鬼消解最后一丝力量。”
    容逸的金属手指转而点在露娜胸口上，和其他npc一个模子的面庞，显出露娜从没见过的郑重深沉：
    “你若真心要护玩家和npc，首先得把自己拔出泥潭，重归神位！”
    “接着，明确一件事：不要指望这些npc会突然良心发现，明白你的善举。放弃幻想，准备战斗！你自己的信念，必须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坚守！”
    “最后，便是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
    露娜：“……意思是，为了大家好，我得——坏一点？”
    容逸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
    三层对指虎男的偷梁换柱，的确给了露娜很大的自信。加上容逸刚给她打上的鸡血，在接下来的关卡中，她的越来越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开始主动用幻觉为玩家解决困境：
    四层，无限机关阵，她用幻觉蒙蔽其他npc，带着玩家们绕安全通道，送到楼梯口；
    五层，人体试验，她用幻觉制造出玩家受虐惨相。
    满屋尖声惨叫中，真正的玩家则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刑床上血流如注。
    ……
    原本恐惧露娜的玩家们终于反应过来：这个稻草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罗画月一边捂着眼睛不敢看“自己”被绑在病床上开颅，一边兴奋地小声说：“容姐牛逼，竟然把前任大佬策反到我们这边来了！”
    雷蒙德把“自己”被扒皮的画面□□裸展示在直播间里，但直播弹幕已经完全偏离了主题，成了一场线上见世面大会：
    「容我多嘴问一句，他们是在说，雷老师攻略的小姐姐变成了NPC？还把敌方npc策反了？」
    「难道小姐姐的先天技能是变成npc？」
    「不是！我看过T那场直播，她说她的先天技能是做东西特别好吃！」
    「还可以这样的？商城真的有变npc的道具？是哪个？砸锅卖铁也要入手！这不比什么保命符都好用？」
    「我去，还以为她在第三层送掉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带着雷老师躺赢……」
    「最近的新人，恐怖如斯！」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雷蒙德虽总在副本里拈花惹草，但实力放在那里，除了A级和S级副本，他走到哪里都是当之无愧的大腿。
    在这个水平还能体验躺赢，的确很新鲜。
    雷蒙德手指轻轻抚摸过好友列表下灰色的“容逸”。
    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他对她，产生了攻略对象以外的兴趣了。
    游戏规定的折磨时间结束，所有“玩家”都熬过酷刑，活了下来，成功晋级。
    越与规则对抗，露娜就越自由。她再也不主动送死，可以游离在自己岗位职责以外的地方，可以不按游戏规则行动。
    她身上的稻草渐渐剥落，一些部位，露出属于人类的肌肤。
    她目送着玩家们步上通往六楼的阶梯。
    NPC们照旧在关卡的间隙进入休息室。只是从四楼开始，他们已经不排斥和露娜同个电梯了。
    “ID248392？”在拥挤的电梯里，露娜的粗线眼睛扫到旁边一位护士，说出了她的ID号。那护士一惊：“是？是！”
    “不错，做到护士长了。”露娜慈祥地说。
    周围的npc们不敢出声，不知道露娜此举是何用意。
    毕竟，他们平常欺负她的可不少。
    ID248392，也就是护士长抹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水：“不，不算好。已经很多个月没有拿满绩效了。”
    露娜“哈”一声，笑声里透露着不屑：“那可真是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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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长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露娜以前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说话！
    “不过呢，我也接触了不少玩家，今天这轮玩家确实是很强。”她拍了拍护士长肩膀：“你们已经努力了。”
    “但再努力，也只能达到如今的水平。”露娜又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被我宠成了一群废物啊。”
    护士长涨红着脸，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容逸适时上前搭话：“露娜院长！”她的称呼令周围的npc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您说的对，以我们的实力，在迪克兰院长手下是无法生存的！”
    “我们也想改变现状！但是，我们不敢！”
    她回头望向欲言又止的众位npc：“难道不是吗？我们天天忧心于KPI，每个月都拿着少得可怜的积分，却只能困在这个精神病院里无处可去——你们真的甘心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吗？”
    NPC们陆陆续续的发话了：
    “是，是啊，我很早就怀疑，原本属于我们的积分，都到谁手里了？”
    “要我说，今天后勤组为什么敢在群里骂我们？还不是仗着自己和院长走得近。哼，他们倒是积分多事情少，自己拖后腿还天天往我们身上推黑锅，真是又当又立！”
    “叮——”电梯达到了休息室。
    电梯门缓缓打开，更多的npc从群里得到消息，聚集在了电梯门口。
    当一个大家想说很久，但被禁止的话题突然被一部分人提起，便像是大坝决堤，洪流汹涌。
    “马上就是最后一关了，但我们离院长要求的玩家折算率还很远。我不想再被他折磨死几次啊！”
    “我，我原本就是其他副本不要的残缺npc，现在的KPI连正常npc都完成不了，我更不可能完成了！”
    “原本我们姐妹相处的多好！”是之前被容逸捅出来“吃武器放水”的打嗝钢铁护士，她神情悲愤，恨恨看向身边的姐妹：“可是现在呢，自己绩效达不成，竟然就打小报告让我被扣绩效！算我瞎了眼了！”
    那护士错愕地指着自己：“……你说我？”
    “就是你！我们一组行动，除了你能看到我，还有谁？”
    那护士也怒了：“你自己完不成绩效就会推到我头上，有没有想过是自己太菜的原因？！”
    “别吵了，你们在这里吵又有什么用呢？”
    “哎，我觉得自从迪克兰院长来了以后，我们副本的npc心理都可阴暗了……”
    “什么心理阴暗，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人好！”
    “大家还是关心一下KPI完不成这个问题吧！”
    ……
    容逸听着他们争吵、彼此指责、对现任统-治者、现行制-度的抱怨。从零星两三句，到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声音交织在一起，沸反盈天，嗡嗡地几乎将休息室的天花板掀翻！
    露娜看着面前群情激奋的局势，有点不安，在容逸耳边低声问：“……我这样说，真的可以吗？”
    容逸点点头：“记住，你是上位者，你是强者，你是把这些见风使舵的npc踩在脚下的神，你是凌驾于他们的主人。”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保护他们。”
    露娜坚定地点点头。
    然后她看到，容逸在她面前跪下了！
    她大惊失色：“大——”
    “嘘。”容逸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为我之前所有错误的行为向您致歉！请您原谅一个愚蠢的npc！”她大声说。
    以她为圆心泛出一波涟漪，周围七嘴八舌的npc渐渐安静下来。
    “只有您能与迪克兰院长抗衡！只有您能带领我们回到过去的美好时光！”
    她抬头，虔诚地看向露娜。
    露娜错愕地看着她。
    其他npc面面相觑。
    “……是啊，如果是露娜的话……”
    “反正迪克兰院长手下，我是干不下去了！”
    “现在大家乱成这样，是得有人站出来领导局势！”
    “露娜院长最慈祥，她肯定会原谅我们，要不……”
    “噗通。”打嗝钢铁护士跪下了。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电梯内外，噼里啪啦，跪下了一大片。
    电梯因为长时间无法关门，发出“滴滴”的报警和红光。
    在这红光中，一个粗线缝制出笑脸的稻草人独自屹立。
    容逸：“请您原谅我，接受我的臣服！”
    众NPC：“请您原谅我们，接受我们的臣服！”
    容逸：“您愿意，再次拯救我吗？露娜院长？”
    众NPC：“您愿意，再次拯救我们吗？”
    “露娜院长？”
    第25章 最后一战雷电法王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
    十二个玩家步上楼梯, 来到六层。
    这里如前几层一样，空旷，弥漫着难闻的消毒水味儿。
    “这是啥？”张海洋抱着桶——是的, 罗画月给他的保命神器大铁桶他一直带到了现在——望着眼前高低不一，交错繁复的钢管架, 眼中露出疑惑。
    一位玩家摸着下巴说：“有点像抓人游戏*的场地。”
    “抓人游戏？”
    “我不记得官方名字叫什么了。”那玩家挠挠头：“是跑酷的衍生玩法, 有双人, 也有多人，一组跑一组抓，每局20秒, 以抓没抓到定双方输赢。”
    雷蒙德把藤蔓试探地缠绕在离他们最近的钢管上，晃了晃：“挺结实。也许真的是这个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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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觉得……”罗画月皱着眉：“太安全了。起码要抓到会死，才符合副本的调性。”
    “啊啊啊啊！”张海洋把铁桶套在她头上：“闭嘴啊乌鸦嘴！”
    罗画月：……
    “滋滋——”
    空气中响起不寻常的细微声音，雷蒙德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迅速将藤蔓收回。
    迟了。
    缠绕在钢管上的藤蔓想被什么东西烧焦一般，瞬间燃成灰烬！
    雷蒙德只来得及收回尚未被波及的一半藤蔓，警惕地四下望去。
    男人的手，从钢管上松开，戴上洁白干净的手套。
    他站的离他们很远, 几乎是在房间的另一个对角。
    但是他刚刚触摸的钢管，九曲十八绕而来, 正是藤蔓刚刚缠住的那根。
    男人整理一下白大褂，是一副慈和的西方中年男人面孔。
    “欢迎远道而来的12名访客, 欢迎。”他面带微笑, 张开双臂，语调和开始几层护士的欢迎语如出一辙。
    雷蒙德举起烧了半截的藤蔓，用眼神询问他, 这就是欢迎？
    男人一拍手，笑着：“见谅，见谅。按照游戏规定，危险程度过高的关卡，我们是必须要让玩家了解清楚惩罚后果的，不能让众位亲爱的玩家们白白送死呀，是不是？”
    “本来是有个npc专门做这个工作的，但是——”男人往楼层一侧玩家不会触及的黑暗候场区看了一眼：
    “她罢工了。”
    候场区的出口被一层细密的电网阻隔，本该上场的npc们焦急地观望着。
    “怎么回事？不是该我们上场吗？”
    “不知道，被院长拦住了啊！”
    “我去，这下kpi不是更完不成了。”
    “反正我要跟着露娜院长了，管他什么狗屁KPI。不上就不上，我乐得清闲！”
    容逸皱着眉，站在露娜身边，尝试着触碰那道若隐若现的电网。
    电流流过她的金属外壳，想象中的刺痛没有来临。反而有一种——微风拂过的清爽之感！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恍然大悟：钢铁护士全身份覆盖的盔甲是良导体，她相当于自带一个法拉第笼*！
    也就是说，她，包括所有的钢铁护士，是可以通过电网的！
    她试着在电网上扒开一个洞，转头示意露娜把手臂伸过去试试看。
    露娜把已经有一大半稻草脱落，手掌也已经是人类的样子的手臂小心伸过电网中的洞。
    安然无恙。
    露娜正焦急看着场上正在用高压电狙击众玩家的迪克兰院长：“……这关本来不是这样的！他是在惩罚我不听话！怎么办，他的雷电能力很强，玩家会团灭的！”
    “噢哟，看来迪克兰院长是个雷电法王呀。”容逸招呼几个最先臣服露娜的钢铁护士过来，用钢铁身躯撑开一个可供npc进出的安全门洞。
    “也是很经典的精神病医生技能了。”她吐槽完，看场上众人在雷蒙德的保护下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便大声向龟缩在候场区的npc说：
    “这道门，是露娜院长为你们开的！你们可以选择出来，或不出来。”
    “但是通过这扇门出去，便要遵守露娜院长的游戏规则！”
    “你们的任务是从迪克兰手上拯救玩家，而非淘汰他们！”
    “如果有哪个npc欺骗了露娜院长，等待它的将是最残酷的死亡。且不止一次。”
    “我说清楚了吗？”
    NPC们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之前都跪下臣服了，但有一部分npc是出于当时的形势和从众心理，其实内心还是恐惧迪克兰院长的高压统治手段，不敢正面与他作对的。
    护理二部和一部的护士们有不少亲身经历过露娜显露实力的那几关，又与迪克兰院长亲随后勤部闹翻，此时毫不犹豫鱼贯而出。
    她们人数众多，很快，候场区就空了大半。
    随后，又出来了几个病人。容逸看一眼挤在候场区后面，安静如鸡的NPC们，手一挥，示意关上电网。
    “要上场了。”她拍拍露娜的肩膀：“记住，自己的信念，只有站在高处才有能力守护。不要手软。”
    麻布脑袋望着场中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迪克兰，郑重点点头。
    *
    “卧——槽！”张海洋抱着铁桶在满地的钢管中旋转跳跃，一根也不敢挨着。
    迪克兰院长对于满地乱毛线似的钢管了如指掌，不需走超过五步，就可以准确找出手边哪根钢管通向哪个玩家。
    然后他只要脱下手套，将手掌按在钢管上，良导体钢管就会把高压电流直通到玩家身下！
    玩家们虽然身体素质比正常人要好一些，都并不是跑酷玩家，在障碍重重的环境里难免下意识地有手辅助支持。
    已经有两个玩家的手因为支撑了一下钢管，就被迪克兰的高压电电到焦糊！要不是雷蒙德用藤蔓拉了他们一把，早就被黏在钢管上直接送命了！
    钟智明撕了病号服为他们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同时大声提醒玩家们：“都用衣服把手包起来！不要直接接触钢管！”
    于是玩家们现在都是一副穿着无袖病号服，双手用袖管裹成粽子的造型。
    迪克兰呵呵笑着：“很聪明，很聪明。”
    他忽然快步跨过几个钢管，径直冲到正用藤蔓接住被绊倒的张海洋的雷蒙德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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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还不够聪明！”
    耀眼的高压电流从手中激发，直接击穿空气，直袭至雷蒙德面前！
    雷蒙德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伸出藤蔓，忽然想起，自己的藤蔓也是导体，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怎么办？！
    忽然，一个银色的身影闪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下高压电，同时一手指地——
    “噼啪——砰！”
    高压电被她的手导向地面，在地上烧出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黑色焦痕！
    雷蒙德冒出一身冷汗，如果真的打在自己身后……
    他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钢铁护士，试探地问：“……容逸？”
    钢铁护士银色的金属外壳还在冒着青烟。她回头，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
    容逸感到自己的身体微微有些发麻。
    果然，电压太大的话，她这个并不标准的法拉第笼外壳，也不能完全阻挡电流的威力。
    突然，她的眼角闪过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病人npc！
    他红着眼直直扑向容逸，高举手中长刀，口中喊着：“院长！就是她策反了护士们！她是露娜的卧底！”
    还没等刀刃挨着她，病人就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
    是露娜。
    露娜看着容逸，容逸点点头。
    这是一段无言地对话：
    不要手软？
    不要手软。
    露娜于是，“咔嚓”，直接将npc的脖子拧断。
    这一次，不再是幻觉。
    目睹这一幕的所有npc，噤若寒蝉。
    迪克兰双手闪烁着电光，将他装饰性质的白手套也烧成了焦灰。
    他面上依然带着和善的笑容：“露娜，我的老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露娜的身体已经几乎全是人类的样子，穿着白大褂，脊背挺直，仿佛是面前人的翻版。
    不，应该说，迪克兰是从前的她的翻版。只是他的和善浮于表面。
    而露娜，是现在的迪克兰的翻版，只是用他的恶毒，武装自己。
    她伸手，扯掉头上的麻布，露出一张中年女性沉稳严肃的面庞。
    “好久不见。”她已经不像第一次在关卡中开口说话那么费劲，声音流畅而冰冷：“我回来了。”
    迪克兰笑起来：“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不是一直都在么？”
    “哦，不是对你说的。”露娜尚沾着血的手指向他白大褂上“院长”的职务挂牌：
    “我是对它说的。”
    两任院长，两任副本大boss，在一群懵逼的玩家面前对峙着。
    迪克兰愣了一下，又笑了：“关卡还没结束，等把这波玩家送走，我们内部的事情再内部解决如何？”
    “可以。”露娜说：“我马上用脱出位送他们离开。”
    迪克兰的脸扭曲了一下：“不清楚副本规则吗？楼上只有五个脱出位，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上去也要自相残杀！”
    “这规则是你定的。”露娜坚定地站在雷蒙德身前：“我会改了它。”
    迪克兰冷笑：“改？只有副本的主宰才有资格更改规则。我才是这个副本的神，你算什么？！”
    “……把你赶下神坛的人。”露娜缓缓张开双臂。
    这时，迪克兰才注意到，钢铁护士们已经在露娜身后集结，银晃晃地将玩家们阻挡在身后。
    这十二条鲜活的生命，她救定了！
    “你用幻术蒙蔽我？”迪克兰气笑了：“就算她们悄悄挡成一堵墙又怎么样？”他手按在身旁钢管上：“我的电流照样可以导过去！”
    “滋啦——砰！”
    强劲的高压电被三名护士联手，导向了地面！
    “不是一堵墙。”容逸在钢铁护士群中说道：“按照刚才说的！开始！”
    钢铁护士们迅速改变起阵型来！
    “我来组成左侧！”
    “我来组成右侧！”
    “我来组成底部！”
    “我来组成顶部！”
    自身就是良导体的护士们层层叠起，用身躯构建出一个庞大的、覆盖了所有玩家的金属盒子！
    迪克兰手上电花噼啪一闪，睁大眼睛：“……这是！！”
    容逸被另一个钢铁护士扛在肩上，刚刚站稳，喘着气回答他：
    “法拉第笼。雷电法王的克星！”
    第26章 真神归位言出法随 [七夕加更小番外请……
    玩家们听不见npc容逸的话, 只知道这是他们在npc中的卧底，所以任由钢铁护士们将他们笼罩起来。
    钟智明看着头顶的钢铁护士大阵，学医多年都没有这么懵逼过：
    “这是, 法、法拉第笼？”
    罗画月懵逼+1：“法拉利笼？”
    张海洋懵逼+2：“法拉利，法拉利在哪里？”
    雷蒙德叹口气：“法拉第笼, 由良导体构成的接地笼子, 笼子内部没有电势差, 整体是等电位，所以笼子里的人不会触电。”
    “都被拉进幸运嘉年华了，保命的知识多学一点好吗？”
    罗画月点点头：“嗯！没听懂！但就是我们待在里面不会被电死的意思吗？”
    雷蒙德：“……是的。”
    张海洋啪啪啪鼓起掌来：“容姐牛逼, 我以后就抱紧容姐大腿了！”
    钟智明看着笼子外对峙的迪克兰和露娜，眉头紧皱：“我们这样确实不会被电流伤害，但是也无法攻击到BOSS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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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蒙德踱步思索：“……我们也许攻击不到BOSS。但也可以让他，无法攻击露娜。”
    他对局势看的很清楚：“只要帮助露娜战胜迪克兰，那这个副本就会完全对我们敞开。”
    “我们将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通关！”
    张海洋抱着铁桶懵逼地问他：“那要怎么做？”
    雷蒙德看着他手中的铁桶：“……我们做一根，避雷针。”
    *
    迪克兰看着被钢铁护士牢牢保护的玩家们。原本就算露娜全盛而来，他也还有那么多玩家作为人质，投鼠忌器，露娜终归要败他一筹。
    但是现在, 所有的“器”，都被放进了保险柜里！
    迪克兰看着站在他面前寸步不让的露娜, 和善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死硬地站在玩家那边, 做npc的对立面。”
    “NPC和玩家从来不是对立的。”露娜把碎发捋到耳后：“我们同心协力, 共同奉献出一场精彩的游戏，无论是对抗还是合作，都应该从中得到快乐, 而不是伤害。”
    “游戏这几年偏离了它的初心。而你，是助纣为孽的妖魔。”她指着迪克兰，毫不留情地说：“一个在现实里以凌-虐精神病人为乐的渣滓也能做院长，这个游戏是真的病了。”
    被提及现实的罪行，迪克兰的五官更加扭曲，双手电流滋滋作响：“法院都无法定我的罪，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麻绳粗的电流闪着耀眼的光芒，击穿空气，扑向露娜！
    露娜往旁边一跃，堪堪避开！
    “哈哈哈哈哈！”迪克兰张狂地大笑：“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不敌我一击！”
    露娜的能力是幻觉，但大半正用于催眠钢铁护士，让她们以为自己都会杂技，不然人叠人的法拉第笼，哪是一群护士能在瞬间搭起来的？
    现在，为了维持法拉第笼，她只能分出一小部分能力对付迪克兰，自然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她的近身物理攻击力也很强，只要迪克兰给她抓住破绽，她完全可以一击——
    “噼啪——”又一道粗壮的电流从迪克兰手中迸发，被露娜险险躲过，“砰”一声，在她身旁地面上打出一个巨大的焦黑痕迹。
    身为法拉第笼一部分的容逸看的心焦。露娜被电流逼得无法近身，而副本大BOSS，迪克兰的电量不说无限，起码也是可以续航很久的。
    露娜翻身而起，看到四处躲避电流，尖声惊叫的护士们。
    这都是些普通护士，不能去组成法拉第笼，只能变异成暴走护士。
    可是暴走护士在迪克兰面前，连一秒都撑不住。
    “……你们跟随我而来。”露娜忽然开口：“是否愿意为了推翻迪克兰尽一份力？”
    护士长气喘吁吁：“当然！露娜院长!”
    护士们面面相觑。露娜说的“尽一份力”，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有护士长领头，她们还是相继点头。
    “我愿意！”
    “只要能没有那些该死的KPI！”
    “我们想过回露娜院长统治时的生活！”
    露娜点点头，下意识地看了容逸一眼。
    容逸看出来，这次，她并不是在征得她的肯定。
    她只是在告知她：
    是的，我不会手软。也不会心软。
    露娜向护士们微微一笑：“谢谢你们。我保证，每人，只会经历一次死亡。”
    护士长：“什——”
    “噼啪——”
    迪克兰的下一道电流袭来之时，露娜盯住离她最近的护士长的双眼，让她不由自主挡在了电流面前！
    “砰！”
    护士长瞬间被蒸发成一抔黑灰！
    容逸震惊！
    她是教过露娜要成为神，成为主人，要坚定，不要手软。
    可是她也知道露娜的秉性，说的好听是过分善良，说的不好听就是个傻白甜。
    就连她迄今为止杀的唯一一个npc，也是对容逸表现出明确攻击倾向的。
    这些护士欺负过她，霸-凌过她，羞辱过她，可她一直是以看孩子的目光审视、包容着她们。
    容逸不敢相信，露娜就这样，把她们当做人肉盾牌！
    即使她们是可以重生的npc，但死亡带来的痛苦依然存在。露娜自己不是最清楚这一点的吗？！
    或许，露娜本就拥有上位者的冷酷特质，只是自己的只言片语激发了她而已。
    这样的露娜是不会输的，也不会再次为自己的善良所困。
    容逸欣慰于这一点。但是看着露娜催眠着一个个护士为自己抵挡电流攻击，她自己则步步小心地逼近迪克兰，容逸也不安地想：自己不会是，解开了什么恐怖怪物的封印吧……
    “成了！”忽然，平静的法拉第笼里响起张海洋的欢呼，容逸回头看去，发现玩家们把张海洋的铁桶拆了，做成个——奇怪的东西。
    安东还在对那东西做最后的调整。他有力的大手将铁桶把手拆下来捋直，把桶身的铁皮螺旋撕开，拉成细长条，一头拴着已经变成铁棍的把手。
    罗画月透过法拉第笼的间隙，一根根顺着笼外的钢管走向，反复确认，指着离笼子不远处的一根说：“从这里数第三根，是横贯房间的，不会经过我们。”
    雷蒙德点点头，用藤蔓卷着铁皮，将它卷在那根钢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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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克兰和露娜互相攻击，又互相防守，在场内不断地游走。雷蒙德抓紧迪克兰背对他们，距离又不远的时机，用纤细的藤蔓缠着铁棍，悄悄顺着缝儿，塞进迪克兰白大褂的口袋里。
    容逸明白了！他们是要给这个放电源，接上避雷针！
    铁棍的导电性比空气好太多，迪克兰对着露娜再次放电，电流便顺着那针，直接导进了钢管里！
    迪克兰张着手掌对着露娜使了半天劲儿也不见电流，奇怪地看了自己手一眼。
    自己的电量，应该还有很多呀？
    就是着一愣神的功夫，露娜已经扑到他眼前，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
    “咔嚓。”
    干净利索，拧断了他的脖子！
    露娜喘着气，解除了对钢铁护士们的催眠，容逸顺着摇摇晃晃的钢铁护士们噼里啪啦摔了下来。
    她顾不得疼痛，冲露娜喊道：“他会重生！”
    他是npc，他会重生！
    露娜露出自信的笑容：“我就是要他重生。”
    她把避雷针抽出迪克兰的白大褂，“当啷”扔在地上。同时向容逸伸出手来：“你的背包空间里，应该有应急药箱。”
    之前翻找脱出卡的时候，容逸确实看到有这个，她不明所以地拿出来递给露娜：“你受伤了？”
    露娜摇摇头，把塑料药箱里面的药物拿出来：“去给受伤的玩家包扎一下吧。”
    她恢复了和善慈祥，言语间充满了人间大爱，仿佛刚刚眼睛都不眨让十几个护士送死的人，不是她。
    容逸把药给玩家们，注意力仍然不敢松懈地放在露娜身上：“……你，有点不一样了。”
    类似的话，之前她鼓动npc造-反的时候也说过。
    但那个时候是演戏，此时，是真心话。
    露娜带着温柔笑意看向她：“是你改变了我呀，大嫂。现在我完全清醒了。谢谢你。”
    容逸后背微微发凉：……[墙角害怕.jpg]
    说话的功夫，迪克兰的头颅滚向身体，严丝合缝地粘好。
    他复活了。
    刚喘第一口气，他睁开眼就看到一双温柔核善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用最大功率，向你自己放电。”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回荡，指令强硬霸道地刻进他脑中。
    “毫不留情地，电死自己。”
    无需再催眠钢铁护士的露娜，将自己100%的催眠技能全部灌注于迪克兰一个人，那一句简单指令上。
    “……不……不……”迪克兰残留的意识哀求着，手却不受控制地抬起，按在自己头顶：“露——”
    “噼啪——砰！”
    他就像之前所有被他杀死的npc和玩家一样，在高压电下，直接化作一抔黑灰，落在着火的白大褂中。
    露娜将火踩灭，用破败的白大褂将迪克兰的黑灰全数兜起，放进小小的塑料药箱中，扣好。
    “你，过来。”她对躲在候场区的一个后勤npc说。用的不是命令，而是直接催眠。
    那npc恍恍惚惚地来到她跟前，接过药箱。
    “立刻用铁丝捆紧，然后水泥浇筑封死，扔进大海。”
    这是直接刻进大脑中的催眠，那npc恍恍惚惚地答应，片刻也不停留地执行去了。
    露娜拍拍手上灰尘，看着又敬畏，又惊恐的NPC和玩家们，再次和善地笑了：
    “玩家们请稍等，我处理些事，就送你们离开。”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温柔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所有玩家只要通过关卡，都可以脱出。脱出位依登顶玩家数量而定。”
    “没在规定时间内通过关卡的玩家扣除100积分，并送出副本。副本欢迎他们再次挑战。”
    “医院中所有危险等级D以上的玩家精神病人都将受到严格管控。有犯罪记录的，将在本院接受治疗，在评定危害降低直F以下前，不得成为关卡npc，不得回到现实。”
    真神归位，言出法随。
    露娜的话语瞬间化为现实。容逸看到通往七层的楼梯尽头亮起一阵光，那大概是更多的脱出位生成了。
    玩家们眼前这副景象可谓前所未见：副本的大boss亲自向他们温声道：
    “恭喜你们通关了。请上楼离开吧。”
    “如有幸再来，我保证你们一定会拥有与本次完全不同的愉快游玩经历。”
    “欢迎你们下次再来吉卡斯堡副本游玩，欢迎。”
    第27章 回来就是社死时间 [8-16更新章节……
    容逸站在脱出位上, 一阵天旋地转，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金属外壳随风褪去。她一时错觉自己是只剥了壳的龙虾。
    “砰。”
    “啊！”
    她重重摔在马桶上，失去金属外壳保护, 马桶边缘硬硌在大腿上，生疼。
    容逸嘶一声倒抽一口冷气。还好公司的厕所非常干净, 摔在地上也不会沾上什么污渍。
    然而隔间狭小, 她身高腿长, 直接卡在了马桶和门中间的空隙里，一条腿卡在垃圾桶和马桶中间，另一条腿挂在马桶上, 人蜷缩着靠着门板。
    她试图站起来，但沾着手汗的手掌在干净滑溜的瓷砖地上直打滑，怎么都无法借力。
    她喘着气，抬头看到被反锁的门锁。这门是往外开的，只要打开锁就可以出去了！
    长胳膊使劲往上伸，指尖离门锁就差一点！
    --

 第53页

    “是这里吗？”忽然响起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容逸一惊，这儿不是女厕所吗？
    她把呼喊咽了下去，静观其变。
    “对！”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焦急地说，容逸听见他一个个隔间开进去。
    他在找人？
    “容逸！容逸你在吗？”男人一边搜寻隔间一边大声问, “听到回答我！别怕，我来救你了！”
    救？容逸眉头一皱, 我干嘛要人救？
    还有这个男人谁啊，她警惕地想,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听声音有点耳熟……
    此时距离她进入副本已经过去了十一个小时, 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还没有多少员工来上班，厕所里空荡荡的, 男人很快来到她所在的门外。
    他一拉，没拉动。
    “锁住了！”他说着。另一个男人严肃地问：“你们单位管钥匙的呢？”
    “那个，张警官，值班的吴阿姨孙子昨晚上发烧，我就让她先回去了，忘了做钥匙交接……”容逸听出来，这是他们行政部长的声音。
    张警官：“只能强行破门了。”
    容逸：“等——”
    她终于想起来那个声音是谁了！
    男人：“我来！容逸坚持一下！我来救你了！”
    容逸：“别——”
    “砰！”
    呼喊还没出口，她就感受到一股巨力从门板后猛击而来，直接踹在了腰上！
    “啊啊啊——”
    伴着容逸的惨叫，门，开了。
    她扶着剧痛的腰，随门板一起，啪嗒倒出隔间。
    门外，行政部长、CEO、三位警察、公司保安、还有一个褪去焦急，面露惊喜的面庞，围成一圈，齐齐低头看她。
    容逸：“……樊星泽！！！”
    *
    “容姐，Zoe他也是担心你，无心之过，你就原谅他吧。”她的秘书Linda端着一杯温水，小心伺候在容逸身旁：“来姐，喝点儿水。”
    她现在还躺在厕所隔间的门板上。因为樊星泽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一脚，容逸稍一动弹，腰就剧痛不已，冷汗直冒，人已经疼的脸色惨白了。
    众人见状，不敢随意挪动她。樊星泽赶紧打了120，现在救护车正在来的路上。
    好嘛，在副本里还能苟个全须全尾的，倒是刚出副本，差点给同事搞去半条命。
    容逸看着樊星泽的背影，咬牙切齿。
    始作俑者正在被张警官问话，做出警记录。
    “对，是我的报的警。”
    “昨天晚上下班我就没见到她。今天下午有一个很重要的报告会，按往常她都会通宵加班的，我也就没在意。”
    “但是今天早上我来得早，看到她办公室灯亮着，包还在，人却不见了。”
    “打电话也不接，人也找不到，问其他同事都说没看到她。”
    “她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网恋男朋友，我一直怀疑那个人。一个很有钱的单身女性，是很容易被不法之徒盯上的！”
    容逸：……
    “情急之下，我就报警了。你们来了一查监控才发现她昨天进了厕所就没出来。”
    张警官点着头做笔录：“有警惕心和同事爱是好的，但是也不要反应过度，知道吗？”
    樊星泽啧一声：“我不觉得这是反应过度。如果她再出类似的情况，我还是会报警处理。同时我仍然不排除她男朋友居心不轨的可能性。”
    张警官：“……行吧。”
    他在出警记录上写了几笔，让樊星泽签了字，又蹲下身来问容逸：“容逸是吧？你从昨晚到今晨都一直待在厕所里？为什么？”
    容逸：“……就是，工作太累，睡着了。”
    张警官：“在马桶上？”
    容逸：“……嗯，在马桶上。”
    张警官刷刷几笔，头也不抬地嘱咐：“工作要注意劳逸结合啊！你看你同事多关心你。还有你那个身份不明的男朋友，一旦发现苗头不对，比如跟你要钱，要银行卡信息之类，一定记得报警！网恋需谨慎啊！”
    容逸：“……好的，谢谢警官，麻烦您跑一趟了。”
    张警官嗨一声撑着腿站起来，看着容逸四仰八叉躺门板上，严肃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我们每天乱七八糟家长里短的还少吗？没出事就是好事！”
    容逸：……您另外两个同事已经背过身去笑了很久了。您憋这么久也是挺辛苦的了，想笑就笑吧。
    八点一刻，有同事陆陆续续来上班了。
    之前樊星泽找人的时候，把和容逸有工作接触的同事问了个遍，大家都知道“容逸失踪了一晚上”这事儿，也很关心后续。
    现在有行政部长这个大嘴巴推波助澜，熟悉的同事们纷纷三五成群地来到女厕所或瞻仰，或慰问。
    容逸躺在厕所门板上，看着一批批同事来了又去，女厕所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
    “咔嚓。”
    又有熟悉的同事在她旁边合影留念了。容逸绝望地想，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樊星泽一脚踢晕过去。
    盼望着，盼望着，120滴嘟滴嘟的鸣笛由远及近，终于停在了楼下。
    正值上午八点半，一整个WBD来上班的人都看到了大门口醒目的救护车，大大小小各种同事群都在问，究竟是谁出事了？
    于是，当容逸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全公司都知道了“CFO工作过于努力以至于在公司厕所马桶上睡了一夜，还被前来营救的CTO一脚踹得要叫救护车”这件事。
    --

 第54页

    容逸绝望地放下手机，不再看充满了同情、惊叹和哈哈哈的同事群。
    樊星泽跟在救护车上，担忧着车子开的太猛晃到她腰，一直在旁边护着。见她叹气，忙问：“是哪里难受吗？很疼？”
    容逸：“……我想——”我想连夜跳槽，这个公司是待不下去了。
    “嘘。你是想谢谢我吗？”
    樊星泽伸出手指堵住她的嘴，眼神中满是心疼和怜惜：
    “谢我就不用了。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容逸：……
    “……我谢谢你……”
    樊星泽，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第28章 帅哥向她单膝跪地 樊星泽腾地一下就站……
    容逸躺在私立医院豪华宽敞的私人病房里, 漂亮的脸蛋惨白一片，靠在雪白的枕头上，难得给人一种精致易碎的错觉。
    Linda坐在一旁给她削苹果：“容姐, 医生不是说你是急性腰扭伤，拍了片子看不严重吗, 怎么要住5天院这么久的？”
    容逸：……你问我？说的好像第一个和我厕所合影的人不是你一样。
    反正近期, 她是绝对不会在那个自己已经社死的公司露面了。
    私立医院病房充足, 除了贵没别的毛病。正巧，容逸除了钱没别的优势，直接包了5天单人VIP病房。
    幸运嘉年华7天一轮, 她还留给自己2天去拳馆恢复体力，完美。
    虽说是不去公司，但容逸工作狂的性子改不了，正惨白着脸窝在病床上敲笔记本。
    “今天下午的报告会内容我整理差不多了，要修改的内容都发你邮箱了。具体情况你也清楚，配合Zoe（樊星泽）把会议弄弄顺。”她吩咐Linda。
    Linda应了一声，用苹果换过她的笔记本，让她好好休息，自己趴在床边小桌上, 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忙碌起来。
    樊星泽正拎着一大袋子药，胳膊底下夹着病例本医保卡走进来, 闻言皱起眉：“怎么不好好休息？报告会的事情有我在，你放心。”
    这倒不是樊星泽自夸。容逸心里清楚, 他虽然和她犯冲, 但涉及专业工作，是神队友级别的可靠。
    Linda见两人间气氛微妙，抱着笔记本说自己自己回公司准备报告会, 便溜之大吉。
    早上那一阵兵荒马乱过去后，樊星泽总算弄明白是自己害的容逸这副惨样，难得露出点愧疚，到医院后一路陪着她看医生，又转院、办手续、拿药，鞍前马后地，是个非常尽责的肇事者了。
    他翻着病例：“医生说你要住院5天呀，因为腰肌扭伤，还有——微量元素缺乏？”
    容逸：……以她的病症根本住不了5天院，但私立医院总有办法，随便加点可有可无的病拖长病假期，还能多赚药钱。
    樊星泽是正港大家少爷，能把医院这一串流程跑下来已实属不易，哪里了解其中猫腻。
    他翻出塑料袋里花里胡哨的复合维生素，对着医生鬼画符的病例认真说：“每次3粒，每天三次。”
    他把维生素拆开，倒了水一起送到容逸床头：“先把今天中午的药吃了。”
    容逸耐不过他认真的眼神，无奈地把维生素吞了。
    “好了吧！把笔记本给我。”
    樊星泽皱眉看着她拿在手上都要氧化生锈，一口没动的苹果：“又要干什么？”
    “之前你感兴趣的那段代码，我又从它的系统那边搞来一段新的代码。”容逸唤出悬浮屏，打开露娜给她的钢铁护士代码。
    樊星泽茫然地看着她在空中指指点点。
    “……医生！”他忽然一个跨步过来按响床头的呼叫铃，焦急地在对话系统里喊：“医生你快来！她摔坏脑子了！”
    容逸一把按住他的手，从牙缝里挤出“闭嘴”两个字，又把迅速响应敲门进来的医生和护士哄走。
    她示意着身前的悬浮屏：“这就是那个系统的界面，只是你看不见。我也无法把系统里的文件拷给你，只能对着抄下来，懂了吗？”
    樊星泽：“……我看不见的界面？”
    “很难跟你解释。”容逸向沙发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伸手：“给我啊，不然我就自己下地拿。”
    樊星泽连忙将笔记本递给她，犹豫地说：“我要回去准备下午报告会了，这几天的饭给你订好了，记得按时吃，还有药也是。你不要太累啊，要多卧床休息。”
    容逸不耐烦地嗯嗯嗯，把罗里吧嗦的大佬赶回公司。
    她专心致志誊抄着代码，忽然悬浮屏的通讯系统传来提示音。
    打开一看，竟然是雷蒙德给吉卡斯堡共同闯关的战友们拉了个小群。
    容逸参与进去，几人胡乱一聊，才发现除了塔夏和安东身在俄罗斯，罗画月、钟智明和她是一个城市的，雷蒙德和张海洋就在他们隔壁城市。
    几人进游戏的周期一致，这几天都是空闲休养期，容逸又说了自己受伤的情况，他们便约了明天在容逸所在的城市见个面。
    容逸暗自嘲笑自己，没想到和小男友网恋多年一直未能奔现，倒是先和游戏好友奔了个现。
    腰部受伤，全身都不得劲，她打字动作都不敢太大，中途又有护士来贴阵痛膏药，做理疗推拿，耽误了很多时间。
    等她断断续续抄完代码发给樊星泽，已经是晚上十点。
    樊星泽没有回复。他这个人公私分明，上班效率极高，下了班后是不回工作邮件和同事信息的。容逸倒是很欣赏他这一点。
    --

 第55页

    因为晚上小男友的“可爱”表情包（详情见26章作话：七夕小番外），容逸睡了个极深甜的好觉，第二天醒来觉得腰痛都缓解了很多，可以下床走动了。
    午饭前，容逸基本已经可以如常人般活动，只要不做太大的动作就行。
    她收拾好东西，画个淡妆，准备赴游戏网友的约。
    刚打开门，就和樊星泽碰了个正着。
    他手上拎着大袋小袋的水果零食营养品，错愕地看着她：“你要去哪里？”
    容逸毫不隐瞒，如实说来。
    樊星泽皱着眉：“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什么游戏好友……”他看着已经换好鞋并不搭理他的容逸，叹口气：
    “行吧行吧，拗不过你，我也一起去行了吧！”
    容逸：……不是，谁要你一起去了啊？！
    *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我这位同事也执意跟了过来。真的非常抱歉。”饭店包厢里，容逸向同桌的玩家们低头道歉。
    雷蒙德现实中没有游戏里打扮花俏，但混血帅哥的长相依然十分吸睛。
    他上下打量着大马金刀坐在容逸身旁的樊星泽：“这真的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容逸还没说话，樊星泽干巴巴地先开口了：“容逸住院，他男朋友连面都不露，还不如我一个真心关心她的好同事。”
    容逸翻了个白眼：“他在国外，12个小时的时差。你不是知道吗？”
    樊星泽哼一声，不再说话。
    罗画月捧着脸，不住往他脸上瞄，小小声在张海洋耳边嘀咕：“天哪好帅，容姐的同事真的好帅，哦呼！”
    钟智明咳嗽一声：“那个，我们说游戏的事情，他不会觉得——难以理解？”
    没有进过游戏的人很难相信这些天方夜谭，有许多和普通人诉说游戏的玩家，都被当做了精神失常。
    这也使得关于游戏的事情只能在玩家中间互相流传着，无法大规模传播开。
    “这个你们放心。”容逸说：“他是我们公司的技术大佬。我之前获得过一些游戏的片段代码，他是可以破解的。”
    “真的吗？”钟智明惊喜极了：“你是说你这位同事，有望破解游戏？！”
    破解游戏，重获自由，这是多少被困游戏的玩家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目前数据还不够。但一步步来，总有胜利的一天。”容逸露出大家熟悉的自信笑容。
    在游戏中，她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无论情况多么糟糕，只有她还稳得住，局势就会出现转机。
    雷蒙德正是看中了她这项特质，因此组织了这次聚会。
    这样的人，如果不赶快牢牢把握，他会后悔一辈子！
    他站起身走到容逸座位前，当着众人的面，单膝跪下。
    “你干什么？！”樊星泽的反应比容逸还大，腾地一下站起身，敌视着满目深情的雷蒙德。
    雷蒙德伸出手，嗓音低沉磁性：“在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们的见证下，容逸，我的小玫瑰，你愿意——”
    “和我组队吗？”
    第29章 午夜零点惊喜时刻 【一更】容逸：吸烟……
    “组队？”
    容逸想把雷蒙德扶起来, 但她现在腰部不太能用力，一伸手，就疼的直抽冷气。
    樊星泽连忙按住她肩膀, 胳膊越过她，拎着雷蒙德衣服就将他提溜起来。
    雷蒙德：……明明是个格子衬衫程序员, 手劲儿居然这么大？！
    他顺势撑在容逸面前桌子上, 抛了个媚眼：“怎么样？我们强强联手, 说不定会成为最早登顶S级游戏的玩家组合！”
    容逸尚在信息接收中：……原来这个游戏是可以组队的！
    她在被拉进游戏实在是突然，进游戏只想着保命，出了游戏就是繁忙的工作, 确实也没什么机会了解这个游戏的规则机制。
    晚上得让小男友多给她说点有关游戏的信息，她想。
    和雷蒙德组队，这对还是菜鸡的容逸来说确实有利。他的经验，他的武力值，都可以助她良多。
    罗画月忽然叹了口气：“我还想和容姐组队呢……”
    张海洋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也想抱容姐大腿很久了……”
    容逸看着愁眉苦脸的两个菜鸡，不禁菜菜相怜起来。
    而且罗画月和张海洋看起来是菜鸡，但各自都有容逸看中的优势：
    罗画月的先天技能【达芬奇画鸡蛋】十分特殊，是副本中重要的物资及武器来源。
    张海洋的技能是什么她还不清楚，但是他非常擅长苟。这对她这种新人来说, 比什么经验、武力值都重要。毕竟，能活着, 是她最大的诉求。
    当然，这些助力仅针对她也是个新人而言。雷蒙德是高手, 觉得他们是拖累也无可厚非。
    而且, 她和雷蒙德在副本中的实力差距是巨大的。
    她的技能很特殊，并不受个人实力高低的限制，只要使用得当, 就可以扭转局势。
    之前小男友跟他说过，T就是企图夺取她的技能，才会在副本中一直纠缠，差点害她死在了食人魔副本中。
    如果跟一个比自己厉害太多的人组队，万一他有非分之想，自己恐怕很难抵抗。
    又不能指望每次都突然冒出一个无差别疯狂乱杀的随机BOSS来救场是不是？
    容逸刚要开口说再考虑一下，雷蒙德就眼疾手快向她发送了组队申请。
    --

 第56页

    “哔哔——”
    然而，他的悬浮屏立刻发出了警告声。
    “组队申请发送失败？”雷蒙德惊讶极了：“对方已将您拉入组队黑名单？”
    容逸迷茫地“啊”了一声，打开悬浮屏划拉了一阵：“黑名单在哪。”
    罗画月也试着发送了一下组队申请，容逸倒是很快接收到通知，点击了确认组队。
    张海洋如法炮制，也成了小队一员。
    钟智明也试了一下，容逸依旧能收到组队申请。但他自己立刻撤回了，解释说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系统的问题，他还是习惯独行。
    只有雷蒙德，发个申请，就被“哔哔”一下。
    容逸抱歉地说：“真对不起，但是我确实没找到黑名单在哪……”
    “你找不到是正常的。”钟智明推了推眼镜：“因为幸运嘉年华的系统里根本就没有黑名单这种东西。”
    “所以我觉得，应该是系统出现了BUG。”
    雷蒙德被“哔哔”了十几次，崩溃地哀嚎：“只有我被拉黑的BUG？！”
    樊星泽推推眼镜，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愉悦地笑了出来。
    接着雷蒙德又说了些酸话，什么“棒打鸳鸯”“浪子回头金不换”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包厢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一会儿，点的菜都上了，他们便关起门来边吃边聊些游戏的事情。
    “博六了我。想博士毕业，想的不得了！”张海洋撕扯着盐水鸭腿：“游戏就突然找上门了，说是只要赚到足够的积分就能兑换到可以实现愿望的道具。神使鬼差的，我就点了确认加入。”
    “我想考□□美院。”罗画月戳着碗里的糯米珍珠丸：“复读了三年，几乎成了执念。结果中央美院通知书没来，游戏倒先来了。呵呵，我还自作聪明在悬浮屏出现后赶紧在论坛里找了个人带，结果没想到……”
    他们的系统里有论坛？容逸又把自己的悬浮屏翻了一遍，根本没找到类似论坛的板块。
    钟智明用筷子稳稳挟起一块柔嫩颤动的蟹黄豆腐：“我的手，看起来没问题吧？”他笑一笑，把豆腐放进碗里：
    “脑外科手术十分精密，有时甚至病人还是清醒的，需要配合病人的反应确定手术部位是否正确。机械的辅助有限，手眼协调的精细操作，至关重要。*”
    容逸仔细一看，发现钟智明拿着筷子的手，其实在细微地颤抖着。
    “两年前我出了一次车祸。为什么受伤的偏偏是手呢？”
    他的笑容带着成年人的自我宽慰：“还是想回到手术台啊……天天坐办公室都要坐的我腰肌劳损了真是的。”
    原来他们都是因为自己强烈的愿望，触发了幸运嘉年华。那——
    容逸看向雷蒙德。
    雷蒙德已经坐回自己座位上，感受到容逸的视线，撑着下巴，轻佻地冲她抛个媚眼：
    “怎么，对我的过去感兴趣了？”
    容逸：……谢谢，现在没兴趣了。
    她自顾自抚摸着唇思考起来。
    自己也是因为强烈的愿望激发了幸运嘉年华吗？
    可是，她事业成功年轻貌美父母健在养老无忧，还有情投意合的网恋男友，不管有什么愿望，都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达成，根本不需要麻烦什么破游戏啊！
    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愿望的，就是想要和小男友尽早奔现。
    可恰恰是游戏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见面。
    原来不光是副本失败的“死亡”惩罚，这个游戏从介入她生活的原因、个人系统中板块的设置，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里，容逸脑海中翻涌着目前已知的纤末线索，企图将他们捋出一个符合逻辑的框架，没有参与其他玩家对游戏的讨论，也不知筷子里面夹的是什么。食不知味。
    樊星泽看看时间，从口袋里掏出花里胡哨的药瓶子，把容逸从沉思中唤醒：“朋友，药不能停。”
    容逸：……他什么时候把维生素也顺来了？
    众人注意力重新又回到樊星泽身上。
    钟智明最关心游戏破解的事情，问他就目前已知代码，是否能得出有关游戏的什么结论。
    “可是。”樊星泽监督着容逸吞下维生素，推了推金丝眼镜：“你们进游戏不都是为了实现愿望的吗？如果游戏破解了，你们的愿望要怎么办？”
    钟智明自嘲地笑了：“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积分的确可以兑换系统商城中实现愿望的道具。但道具的价格不是一成不变的。”
    “人类的愿望大抵相似，根据我的推测，游戏每进入一个愿望相通的玩家，对应道具的价格就会上升。”
    “从进游戏到现在，我所要兑换的道具价格已经翻了4倍。”
    “而所谓的‘赚积分’，又是另一场骗局。”
    “不错，通关副本的确可以赚取积分。可是随着等级升高，进入副本的难度也越来越大，我必须要用积分去商城中购买很多保命的道具才能保证在接下来的副本里不死掉。”
    “于是我的积分，赚的还没有花的快。”
    温文儒雅的中年医生端起茶喝一口：“我用一年时间才发现，这个游戏就是个庞大的欲-望骗局，把我们骗进来，一个副本一个副本无休止地闯关。”
    “我们都成了它的奴隶。”
    --

 第57页

    雷蒙德呵呵笑着把扇贝壳当啷丢进骨盘中，优雅地扬起筷子：“所以啊，与其无法摆脱，不如好好享受它~钟医生，用直播赚积分比你想象的快哦！”
    钟医生又喝一口茶，不为所动：“是吗，那你为什么现在还在游戏里？直播赚的积分还不够你实现愿望吗？”
    雷蒙德收敛了笑意，半晌，才轻笑一声：“……我的愿望，非常贵。”
    这场午饭边吃边聊，吃到了快下午两点。
    容逸一直思考着其他玩家所说的信息，依旧少言寡语。后面的讨论，倒是樊星泽参与的更多。
    在不面对容逸时，他思维敏捷、谈吐文雅，涉及感兴趣的专业知识更是一头扎进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十分具有钻研精神。
    几个玩家被他由浅及深，盘问得呈现出一副“我一滴都没有了”的放空状态，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人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容逸埋头病房当鸵鸟。
    除了工作，她还好好研究了一下自己的悬浮屏界面，发现了直播板块，顶在最上面飘着【热】标识的，正是上一场雷蒙德的吉卡斯堡副本直播。
    标题：你从未见过的雷海王翻车现场【火火火】【热】
    封面是容逸面带不屑的艳丽脸庞。
    还是个动图，白眼一翻一翻的。
    容逸：……
    她往下滑了滑，板块里除了吉卡斯堡副本，就是食人魔副本的直播。
    看来为了防止玩家提前知道副本攻略，不仅是系统通讯，对直播视频也做了相应屏蔽，只能看通关副本的直播。
    那就没什么参考价值了。
    之前她还指望能看到小男友的游戏直播，给他刷刷游艇航母，做个榜一大佬什么的。
    以她和小男友的实力差距，估计也是不可能了。
    等病房到期，腰恢复个九成，公司差不多也流行起新的八卦话题，容逸才重新回去办公。
    同时进行的，还有拳击训练。
    阴柔的泰拳教练俨然已经把出手阔绰容逸当成了好姐（金）妹（主），专门针对她的腰伤，重新制定了既能有锻炼效果，又不会二次受伤的训练计划。
    “姐妹！不要用腰部发力，注意你的大腿肌肉要绷紧！”泰拳教练ICE描着精致的防水眼线，手打着节奏，指导刚结束深夜训练，大汗淋漓的容逸做腰部肌肉舒缓动作。
    这是她恢复训练的第二天，这两天训练结束，ICE都会指导她放松腰肌。效果，是毋庸置疑的。
    容逸对这个教练很满意，和小男友聊天的时候都提到了他：
    容：按照这个恢复进度，我觉得明天进副本问题不大。
    X：[猫猫暗中观察.jpg]
    X：这个教练真的没问题吧……深夜一起训练什么的……
    X：[熊猫头噘嘴委屈巴拉.jpg]
    容：哪儿来的小醋坛子[笑cry]
    容：不是给你看过合影了吗？比我都精致，能看得上我？
    容：再说了，人家是专业教练，尊重一下他的职业素养好吗。
    X：……女子口八……
    X：明天就下副本了，你这次务必记得穿好运动服哦！还有还有，早点回去休息！
    容：嗯。要不是工作太忙，我也不会每次都夜场打拳。
    容：前两次副本都是下午进的，这次应该也差不多。放心吧，我明天上午请了假补觉，这次绝对准备充分地进游戏！
    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十二点了，ICE正好下晚班，两人各自进男女更衣室洗澡换衣服。
    运动后的热水澡酣畅淋漓。容逸换好衣服，擦着半干的短发，点一根运动后烟，几乎和ICE同时走出更衣室。
    看到对方，两人愣了一下。
    “你怎么穿这个？”
    “你怎么穿这个？”
    他们齐声嘲笑对方的衣着，结果低头一看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都换上了经典的棉布面口袋运动校服，裤管袖管肥大晃荡。只不过ICE穿的是男生的蓝色，容逸穿的是女生的大红色。
    屋外传来悦耳的上课铃声，容逸下意识地掏手机，却发现口袋里只有两根棒棒糖、半包清风餐巾纸，以及一张磨损到学校名字都看不清的饭卡。
    再一抬头，拳击馆变成了宽敞无人的体育馆，明媚的阳光从挑高的窗户里直射进来。
    还没等ICE问话，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噔噔噔噔噔！”
    “高二（三）班！容逸！”
    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努力冲冲拦在他们身前，涨红着脸怒吼：“又给我抓到你抽烟！”
    他一把扯下容逸嘴上叼着的香烟，扔在地上深恶痛绝地碾上好几脚，痛心疾首：
    “你看看你们！有半点学生的样子吗？！”
    “已经高二了，马上就要高考了，能不能开开窍，上点心？啊？！”
    “都跟我到教导处来！”
    第30章 高二三班的大姐大 【二更】喂！你哪个……
    接受过教导主任——也就是那位头发稀疏的男人——的训斥洗礼, 偷偷抽烟的容逸，和偷偷画眼线的ICE，背靠着教室窗户, 并排在门外罚站。
    ICE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喃喃着：“幸运嘉年华？游戏？我怎么突然就回到高中时代了？”
    “我听见一个声音……他说只要我能赚够积分, 就能实现我的梦想！”
    --

 第58页

    “嗯。”容逸应了一声, 趁着人少打开悬浮屏。
    悬浮屏没有和前两个副本一样显示出任务介绍、失败惩罚, 而是一个黄色提示框：
    【玩家身份：高二（三）班大姐大，高二年级扛把子】
    【注意：请尽快与队友会和，开启副本任务】
    后面跟着小队人数（2/4）。
    之前组队了罗画月和张海洋, 加她明明只有三个人。
    第四个人从何而来？
    难道这个所谓的小队，和她们自己组成的小队不是一个意思？
    容逸好奇地点开小队列表，发现有多出一个叫“贺勇强”的玩家，显示已经组队成功。
    贺勇强是谁？
    从体育馆到教导处，又从教导处到教室，这一路上她遇到的老师学生不计其数，根本分辨不清哪个是玩家，哪个是NPC。
    ICE还在嘀嘀咕咕思维发散，容逸也不好让他冷场, 就接了一嘴：“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想回去打职业。”
    ICE低头看自己脚上的复古回力球鞋，觉得裤管堆在上面难看极了, 蹲下身开始卷裤脚：“肌腱拉伤留了后遗症，不然干嘛来当教练, 自己打拳不爽嘛。”
    卷好, 他站起来，大大方方回头，对着窗户玻璃整理自己半长的头发, 哀叹一声：
    “天妒红颜啊。”
    容逸叹口气，这是身体机能方面的愿望，和钟智明的愿望重叠了。看来商城里钟智明永远买不起的愿望道具又要涨价了。（根据29章钟智明对相关道具价格涨落的分析）
    玻璃那面，教室里正在上语文课。
    “同学们看这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讲台上醇厚的女中音骤然一停，穿着褐色套装，神情严肃的中年女老师眼神犀利地往窗户这儿一扫，蹬着高跟鞋出来，冲两个坏学生严厉道：
    “罚站还交头接耳不老实！晚自习之前到语文课代表那儿把《滕王阁序》背下来，背不出来就抄三遍！”
    这位王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刚刚从教导主任手中把他们领回来，憋了一肚子火。
    她显然还没撒够气，眼神如鹰一般，正看到教室后排两个睡成一滩的同桌。
    王老师手中一对粉笔头“咻”一声出手，如有高精制导般，准确砸中两个脑瓜顶，一箭双雕！
    “啊！”
    “哎哟！”
    两位同学双双醒来，迷茫地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身上的校服。
    “张海洋！”王老师厉声喝问：“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张海洋同学条件反射噌地站起来，张口无言。
    他已经读到海洋生物博士。这就意味着除了生物，高中的大部分知识他都还回去了。
    “上课睡觉。”王老师踱回讲台：“你要是什么都懂了，我搭个床让你睡！”
    “罗画月！”王老师又把张海洋的同桌叫起来：“你说！”
    教室外，容逸为双眼迷茫的姑娘捏一把汗。
    “星分翼轸，地接衡庐……”罗画月梦呓一般喃喃：
    “就是说豫章曾经的郡府，洪都如今的都督府，在星象上对应着翼和轸两个星宿的分野，地理上衔接着衡山和庐山。这样。*”
    王老师：“……嗯。坐下吧。”
    她心情缓和不少，语气温和地补充一句：“以后上课不要睡觉。张海洋，不懂的多问问你同桌。”
    罗画月乖巧点头，拉着呆站的张海洋坐了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容逸、ICE终于和罗张二人胜利会师。
    张海洋对罗画月刮目相看：“你不是美术生吗？看不出来啊！”
    罗画月皱眉：“你对美术生是有什么偏见吗？我想考Z央美院是因为我喜欢画画，又不是因为我文化课不好。我每学期都是年级前三好吗！”
    张海洋：“哟呵口气挺大。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考Q华呀？”
    罗画月：“因为不喜欢。”
    容逸：……
    罗画月：“这倒是提醒我了，我可以先考Q华，然后转去Q华美院，曲线救国啊！”
    容逸：“……不，应该行不通的。”
    罗画月：“也是。我的白月光还是Z央美院，不能将就。”
    学校怀旧而宽松的氛围，教学楼外明媚耀眼的阳光，身边嬉笑来去的高中生，让向来一进游戏就万分紧张地玩家们不知不觉放松心情，像普通高中生一样倚在走廊栏杆上，放松地聊起天来。
    容逸和罗画月躲在拐角处，在另两人的遮挡下打开悬浮屏。
    罗画月打了个哈欠：“……这次的副本名字是——七夜怪谈？”
    “A市第二中学是所寄宿制高中，流传着许多耸人听闻的校园怪谈。”
    “你是高二三班大姐头的忠实跟班，将在大姐头的带领下，利用校园怪谈，惊吓每晚都在教学楼中玩恐怖游戏的同学们（玩家），以此为乐。”
    “受到惊吓的玩家将会掉落SAN值。其他玩家掉落SAN值的多少，将决定你这个副本所能赚取的积分。”
    “连续七天完成恐吓玩家任务，并保持玩家内鬼身份不被发现，将判定你所在阵营本场副本胜利。”
    “副本难度D，内鬼阵营难度B。”
    “身份暴露，或恐吓SAN值掉落为零，将被视为任务失败。失败惩罚：在现实世界中将玩家SAN值扣除至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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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看着【失败惩罚：死亡】的提示，面无表情地关上悬浮屏。
    呵，已经习惯了。
    张海洋第一反应，是警惕地看向ICE：“……容姐，他知道我们身份了！”
    ICE连悬浮屏都还没玩明白，茫然地看着他。
    容逸没料到这是个区分玩家阵营的副本，也正在头疼这件事，忽然听见教导主任熟悉的怒吼：
    “贺勇强！”
    他一个箭步冲到ICE面前——
    然后蹲下身，把ICE仔细卷起的裤脚放了下来，拍拍手站起来：“说了多少次，着装要整洁，不要给我整这些奇装异服的穿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卸妆面巾，扔进ICE怀里：“去厕所把你那眼线卸了！青春就是最美的时光，学什么大人化妆！”
    他又转头盯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容逸，容逸立刻举双手以示清白：“老师我没抽烟。”
    教导主任“嗯”一声，踱着方步走了。
    罗画月目光游移到神情尴尬的ICE身上：“……贺勇强？”
    容逸：“……我们内鬼团队的第四人？”
    ICE刚学会打开悬浮屏，属实也是刚知道自己是团队一员。
    不过他此刻更在意的是——
    “不要叫我的本名！那个名字太老土了！”
    张海洋挠挠头：“还好啊。一身正气，很适合这个‘闹鬼’副本。”
    ICE呸了他一声“直男审美”，终于在容逸的帮助下学会了使用悬浮屏，大致了解了这个副本和自己的任务。
    这期间容逸也想明白了，按照游戏的一般规则，刚进游戏的新人应该是去简单一点，比如E、D等级的副本。
    但是ICE和她通过同一入口进入游戏，又彼此认识。为了防止内鬼身份过早暴露，游戏强行将什么都不懂的ICE拉进了难度更大的内鬼团队。
    她看向ICE的目光露出一丝愧疚：对不起啊旁友，是我连累了你。
    “有点像是剧本杀。”ICE不清楚这些，很投入地分析道：“我们和其他玩家显然不是一个阵营的，又不能暴露身份。这是要我们稳住学生人设，装NPC的意思吗？”
    容逸：……那我熟。
    “不止。任务说明在含糊其辞。”容逸抚着唇，也分析道：
    “它并没有说这个副本究竟有多少玩家。”
    “对哦。”罗画月恍然：“总不可能这么大一个学校全是玩家扮演的吧！”
    张海洋打开悬浮屏确认：
    “你们看，任务说明里写的是‘每晚都在教学楼中玩恐怖游戏的同学们（玩家）’。”
    “到底是玩恐怖游戏的同学全都是玩家，还是说这些同学中包括玩家？我们如果吓错人，不就既赚不到积分，还容易暴露身份？”
    容逸补充：“或者，也有不是同学的玩家？”
    张海洋抱住脑袋哀嚎：“啊，我的头好大……我不想要积分了，晚上不去恐吓其他玩家行不行？”
    不行动，就不会被发现。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苟的好方法。
    但其他玩家一点SAN值都不掉落，也算内鬼阵营失败。一次都不出动看来也不行。
    容逸拍拍他肩膀：“再看。”
    刚进副本，情况尚未明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他们能完成的任务，是稳住人设不OOC。
    容逸身为“高二（三）班大姐大”，路过走廊时，总会被学生们让路，还能接收到尊敬、畏惧，又包含着八卦的眼神。
    倒是和她在公司的处境有点像，所以她适应良好。
    她让另外三个人混在同学中融入集体，看能不能找到些有关玩家的信息。
    她自己逃了半堂课，溜出教室在教学楼里游荡，准备熟悉熟悉地形，方便晚上来恶作剧。
    就算被老师抓到也没关系，她是不-良少女嘛，逃个课，基操而已。
    但她忘记了，就算在副本里的人设是称霸校园的大姐大，但实际上的容逸，依旧是个拐三个弯就会迷路的路痴。
    大姐大迷茫地在自己称霸的校园里迷着路，走投无路下打开通讯系统，才发现小男友给她留了言：
    X：啊啊啊啊——刚微信敲你你都不理我！！！进入游戏的时间是不确定的！一天24小时都有可能啊！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X：[小青蛙疯狂甩头.jpg]
    X：你是不是进来了……进来回复我一下……我没找到直播不知道你是什么副本嘤……
    X：啊，我黑了一点系统看到了，七夜怪谈是咩，只要不是内鬼阵营不难过的！容容加油么么哒！
    X：糟糕我导师临时叫我去参加政-府保密项目，大概一个星期不能和外界通讯了！
    X：[流泪猫猫头.jpg]
    之后，就没了音讯。
    容逸靠在生物实验室门外叹气。她已经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区域晃荡很久了，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
    不知道教导主任上课期间巡不巡逻，或者随便来个学生老师把自己捡回去也好。
    她烦躁地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才想起来身上已经没有烟了。
    幸运嘉年华，您强制戒烟的不二选择。
    她把草莓味棒棒糖塞进嘴里权作安慰，糖球在腮帮子上圆圆地鼓起来。
    走廊外，午后的阳光过分强烈，映衬着楼梯口黑洞洞一片。
    “踏，踏，踏……”
    慢而平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层间回荡。
    --

 第60页

    嘴里翻来覆去的棒棒糖停下，容逸聆听着那个过分冷静的脚步慢慢靠近。
    明明知道副本所谓的“闹鬼”，大概率就是他们这些内鬼搞出来的，但容逸还是被这个脚步声带来的冷寂氛围刺激得肾上腺飙升。
    她不由自主站直身体，微微退开一步，紧紧盯着楼梯口。
    背后，忽然碰到了什么。
    软中带硬，高大的，冰凉的，像是突然出现的一堵墙。
    容逸深吸一口气，猛然回头！
    高大而苍白的男生，直挺挺地站在她身后，低着头，黑漆漆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容逸心脏狂跳，冷汗不由自主地沁满后背！
    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她明明听到脚步声是从楼梯那儿传来的啊？！
    难道是楼层太过空旷，回音带给她的错觉？
    虽，虽然出现的方式有点诡异，但好歹是个人，请他带自己带回教学区，应该可以吧。
    容逸打量男生的身量样貌，估摸他是高三的，刚要张口说“学长好”，忽然想起自己的人设。
    她可是高二（三）班大姐大，怎么可能说“学长好”这种乖学生的问候语呢？
    于是她腰一叉，腿一抖，棒棒糖棍子在嘴里左右乱翘，冲男生一昂头：
    “喂，干嘛来的？”
    男生还是直勾勾盯着她，嘴角似乎有一丝微妙的笑意。
    但是容逸再看，他依旧是脸色雪白，面无表情。
    “容姐问你话呢！哑巴啊？”容逸皱起眉来，切了一声，简直本色出言流里流气不良少女：“算了算了，看起来傻了吧唧的。”
    “这样，你带我回高二（三）班，容姐就让你当我小弟，跟着我风风光光的，怎么样？”
    听到这么傲慢欠揍的话，高三学长怎么也得开口骂她两句吧？
    哪知男生二话不说，点点头，竟然真就往前带路去了。
    容逸迷惑不已，这是个受虐狂吧？
    受虐狂虽然不说话，但带路带的很好。
    他始终和容逸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不时关注她有没有跟上来。在岔路口还会等一等，示意一个方向，和容逸同时过去，确保自己一直在她的视线中，不让她因为看不到带路人而慌张。
    跟着跟着，容逸开始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一步一问，细致周到，全程在线的导航方式——
    跟小男友也，太！像！了！
    虽然一个是实体带路，一个是在微信里实时文字导航，但是那种带路时微妙的节奏感，对她每一步的询问与照顾——
    都太！像！了！
    容逸看着眼前男生穿着蓝色面口袋校服也不掩挺拔的身影，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小男友说他导师让他接什么政-府保密项目，会不会是骗她的？
    其实他偷偷黑进游戏来陪她了？
    容逸又摇摇头。
    应该不可能。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前两个副本为什么来陪她？为什么不直接与她相认？
    而且小男友总说自己长得丑，但这个男生——
    容逸抬头，阳光打在男生过分白皙的皮肤上，高挺的鼻子投下线条分明的阴影。。
    他太帅了，几乎有点像没戴眼镜，又年轻了十岁的樊星泽。
    不可能的。她对自己说，这只是个感觉有点像艾蓦生的玩家或者NPC吧。
    都怪艾蓦生，总是不与自己见面，害自己随便见个什么人都能想起他。
    胡思乱想间，耳边人声渐渐热闹，高个学长已经把她带到了高二（三）班门口，依旧用那种有些渗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微微一动头，似乎是示意她进去。
    现在是下课时间，学生们进进出出，好奇打量着自己班大姐头带回的高年级男生。
    罗画月急匆匆跑来，拉着她袖管：“容姐，你可算来了！”
    容逸被扯得一个踉跄，再一抬头，那男生已经走远，留下一个鹤立鸡群的高挑身影。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
    “喂！”
    容逸冲那背影喊道：
    “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啊？”
    走廊嘈杂。男生好像听见，又好像是没听见。
    他脚步微微一顿，径自转过走廊拐角，消失在容逸的视野中。
    第31章 介绍一下这我小弟 【三更】什么玩意儿……
    罗画月拽着还在往门外张望的容逸, 焦急道：“容姐，还好你回来了，再不回来他们就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容逸问。
    教室后排聚集了一群男生, 还有些在旁拉架的女生。
    满脸青春痘的男孩嚣张地在ICE面前做鬼脸：“我就说我就说！贺勇强！娘娘腔！贺勇强！娘娘腔！”
    张海洋气得脸色通红，把眼中噙着泪花的ICE拦在身后, 怒斥道：“你们幼不幼稚啊？”
    青春痘得意地笑着, 大声说：“我在办公室都听到了！贺勇强偷偷化妆！这还不是娘娘腔吗？哈哈哈哈哈！”
    旁边女生不忿道：“都什么年代了, 男生不可以化妆吗？你们思想也太迂腐了。”
    以青春痘为首的男生们叫起来：“男生化妆？太恶心了！跟个娘们儿似的！”
    青春痘特意越过张海洋去看ICE，又叫了起来：“哎哟！他哭了嘿！娘娘腔，就会哭唧唧！”
    身后的男生们也跟着起哄：“娘娘腔！哭唧唧！”
    --

 第61页

    容逸：……他们不是来假扮高中生的吗？玩的这么沉浸式吗？
    她不知道青春痘这帮人是玩家还是Npc, 但她平生最讨厌这种“和自己不一样就是变态”的人，当下拉着脸，分开人群，把胳膊搭在ICE肩膀上。
    看见容逸出头，青春痘明显瑟缩了一下，又怕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一挺胸膛：“就会靠着容姐罩你，哼，算什么男人！”
    容逸轻轻在ICE耳边问：“你什么人设？”
    ICE抽了抽鼻子：“一被欺负就哭的娘娘腔。”
    容逸：“哦。那你去揍他。”
    ICE：“啊？”
    容逸：“一被欺负就哭, 和哭着揍人，并不矛盾。人设稳的。”
    她拍拍他背, 像在拳馆时，ICE鼓励她上拳击台一样：“去吧。”
    ICE上前几步, 青春痘倒有些怯懦地后退一步：“……你干什么？要打架啊？！”
    他威胁地晃晃拳头：“打就打！你个娘娘腔打得过我吗你？”
    ICE抹一把眼泪, 娇滴滴地抽泣：“你们真的……真的……”他高高抬起腿，猛地往青春痘课桌上一抽！
    “砰！”
    “太过分了啦！”
    桌子，应声断成两截。桌上的水杯铅笔盒, 桌肚里的课本杂物，稀里哗啦散落满地。
    青春痘：……
    同学们：……
    容逸把兜里半包清风餐巾纸递给ICE，用舌头把棒棒糖从左边滑到右边，冲青春痘一招手：
    “哎，那个谁，腿别抖了，你说的，来打架啊。”
    罗画月：……姐姐，我是喊你来劝架，不是来劝人打架的！
    青春痘：“……王老师！呜呜呜呜呜！容逸和贺勇强欺负我！把我桌子都砸了呜呜呜呜呜！”
    刚刚还起哄瞎闹的男生们忽然噤若寒蝉，容逸一回头，果然班主任王老师阴沉着脸站在教室门口。
    王老师问清了前因后果，几人又被拉出去一顿□□，各打五十大板。
    不过，没有哪个玩家会在不能暴露身份的副本中那么个性张狂，引人注目。这场纷争，倒是意外把容逸大姐大的身份，和ICE的娘娘腔人设坐实了。
    根据容逸的观察，已经有不少玩家认为他们两人是副本NPC。
    因为在他们罚完站回到教室后，不少同学就暗搓搓地来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教学楼试胆，玩恐怖游戏。
    容逸暗自记下那几个人。他们是玩家的可能性非常大，应该是想尽量多拉几个武力值高的NPC，要么垫背，要么保平安。
    她让ICE答应了其中一个同学的邀请，自己则多问了两句，问出他们今晚要玩的是碟仙，再推脱无聊说不想去。
    “到时候我会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你，你要在玩家那里营造害怕的氛围。”容逸趴在ICE 桌上，把语文课本翻得哗哗响，掩盖自己的声音。
    ICE点点头，忽然又问：“之前王老师要我们在晚自习前找课代表背课文，是真的要背吗？”
    张海洋在一旁转笔玩：“你们的人设是差生，不良，天天罚站的，谁那么听话背课文啊！”
    正说着，王老师蹬着高跟鞋，抱着一摞试卷进来了。
    她把试卷交给坐在第一排戴眼镜的女生：“课代表，发下试卷。”
    “这堂课，语文随堂考试。”
    班上顿时哀鸿遍野，同学们无精打采地把卷子传下去。
    容逸坐在差生专属倒数第二排，一直在草稿纸上鬼画符，用只有自己看的懂的符号规划今晚的行动。
    卷子传到她手上，她看也不看分出一张传到最后一排。
    大姐大，就是要交白卷才有气概！
    考试进行到一半，容逸觉得自己的计划也差不多了，才腾出一眼看试卷。
    忽然，她看到卷子密封线外，本该写着“密封线外请勿答题”的地方，写的是另外一行字：
    “本次考试排名不公开，达到平均分的玩家可以获得对己方阵营有利的重要提示。”
    容逸：……！！！
    她再一看，三名队友果然都在奋笔疾书。虽然张海洋挠十秒钟头也落不下一笔。
    他们要提防着被发现身份，不可能大庭广众唤出悬浮屏发消息，所以发现这个情报的人只能自己加油写，无法提醒到队友。
    容逸定下心神，一目十行地把卷子看完，原本焦虑的心情反而舒缓了不少。
    啊，来不及写也没关系。
    反正她也不会。
    她挑了几个比较好蒙的阅读理解，把填空选择都不知所谓地写满，最后写上自己的大名。
    打完收工，交卷！
    比起随堂测试的成绩，容逸更关注另一件事。
    她一把扯过前排还在和罗画月张海洋对答案的ICE：“赶紧背《滕王阁序》！”
    ICE茫然：“我们不是要维持差生人设吗？”
    容逸：“我们今天把人设夯的挺实了！大家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我们是NPC。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努力拿到更多有利于我们的条件！”
    “可是考试已经考过了啊。”ICE说：“还能咋努力？”
    容逸反问他：“如果考试可以赢得提示，那背课文，是不是也能获得提示？”
    ICE似乎是明白了，但又犹豫道：“可是需要背课文的只有我们俩，这对其他玩家不是不公平吗？”
    张海洋一拍手：“之前是我想错方向了。正因为只有你俩，才算是公平！”
    --

 第62页

    “副本的难度是D，我们的难度是B，比普通玩家高出了两个等级。凭什么，我们也还是菜鸡啊！如果没有额外的助力，这才是破坏游戏的平衡性。”
    “这就是游戏所有副本一大基本特点：天无绝人之路！”
    罗画月立刻拿出语文书，翻到《滕王阁序》，狠厉道：“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小时晚饭时间，我们拼一拼，一对一补习，你俩务必把《滕王阁序》给背下来！”
    四人饿着肚子，在教室后排奋力背书，王老师收拾好卷子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地自言自语：
    “容逸这是开窍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
    据说人饿着肚子的时候效率最高，容逸今天亲身验证了这句话。
    “……一言均赋，四，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语文课代表鼓了鼓掌：“容姐今天支棱起来了啊！厉害！”
    容逸大大松了口气，虽然是磕磕绊绊，但她和ICE都在晚自习前完成了背诵《滕王阁序》的任务。
    她听见自己系统“叮”一声提示音，没敢在教室里打开，四人一同前往食堂打了点残羹剩饭，在小花园猫着，边吃边查看。
    “我背包里多了个喇叭！”ICE把巴掌大的精致小喇叭拿出来：“物品简介说，可以用它模拟鬼声，效果拔群。但是一次性道具。”
    容逸从背包里摸出一个遥控器：“远程控物遥控器，可以达到隔空移动物品的效果。也是一次性道具。”
    “啊！成绩出来了！”罗画月翻着系统：“我应该是过平均分了，有一条提示。你们呢？”
    三个学渣一起摇头。
    罗画月扶额，把提示念了出来：“同学们今晚准备在教学楼五楼尽头的废弃教室里玩碟仙。”
    容逸点点头，简单说了自己的计划，又补充道：“……现在有两个道具加成，今晚务必多让他们掉一些SAN值。有了保底，也许之后几天我们就不用冒险了。”
    众人点点头，抓紧时间埋头吃饭。
    张海洋塞了满嘴菜，一抬头，猛然喷出饭来，语气惊恐：“——卧槽——那什么？！”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高大惨白的人影，正立在黄昏树影摇曳的林子里，直勾勾盯着他们看！
    容逸惊吓之后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位受虐狂哑巴学长吗？
    她忽然想起白天自己说过的话：
    “这样，你带我回高二（三）班，容姐就让你当我小弟，跟着我风风光光的，怎么样？”
    其他玩家既然会邀请NPC加入自己的阵营，那就是说他们也可以邀请NPC加入内鬼阵营了？
    难道，她是无意中邀请了这个NPC？
    容逸忽然动了心思。
    罗画月缩在ICE身后，有些害怕地说：“那是什么呀！感觉好可怕！”
    容逸站起身，向哑巴学长招招手。
    他顺从地从树林里走出来，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地站在几人面前。
    “介绍一下，”容逸微笑着说：“这是我新收的小弟。”
    第32章 内鬼小队又添一人 也有可能并不是人……
    ***注意, 本章有一丢丢小恐怖，害怕的小天使可以选择白天阅读***
    容逸这句话刚说完，几人同时听到个人系统响起“叮咚”的提示音。
    【NPC-高年级的A学长向你所在队伍发来组队申请。同意/拒绝】
    三人齐齐抬头望向容逸。
    她是队长, 只有她有权通过申请。
    张海洋伸出指指点点的手又畏惧地缩回，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容姐……咱们起码得知道, 你这小弟, 到底什么来头？”
    为什么无端给人这么恐怖的感觉？
    ICE捻着兰花指, 把饭盒收拾干净，没了眼线的清秀双眸往男生那儿一瞄：
    “姐妹，你之前是不是和他有什么特殊互动啊？我感觉他对你好感度蛮高的哎, 既不主动攻击，还听你话让过来就过来。”跟个小狗似的。
    容逸：“可能吧。他给我带过路。”
    “那就是刷好感度了呀！”ICE是几人中日常PC游戏玩的最多的，反而比他们更清楚一些游戏规律：“说不定你无意中收了个宝宝。”
    “宝宝？”容逸迷惑。
    “啊，就是可以帮助主人攻击敌人的那种跟随宠物。”
    他出现的突然，消失的突然，不和玩家们扎堆，也没有npc质疑他外貌和行动的诡异之处。
    他帮助自己的原因，申请入队的动机，一概不知。
    也许, 真如ICE所说，是她无意中收的“宝宝”？
    为什么只有自己这么好运, 迷个路都能捡到“宝宝”？
    容逸忽然又想起晚自习前，张海洋对“游戏平衡性”的阐述。
    是不是因为内鬼阵营真的难度太大, 所以为了平衡性, 游戏特意送上一个帮助他们的NPC？
    容逸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他应该就是……奇怪，但乐于助人的高三学长？”
    她大着胆子拍拍男生胳膊, 透过柔软的校服，几乎能感受他冰凉的胳膊。
    也太冰凉了。
    男生乖顺地站着，任她上下其手。
    “可以的话，今晚的‘恶作剧’，我想让他一起参加。如果出现意外，他也可以‘帮助’我们一下。”
    比如混淆其他玩家的视线，让他们误以为A学长是内鬼。而他又不是高二（三）班的人，只要吩咐他别来找内鬼小队，就算是“死无对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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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海洋打个哆嗦，和面露犹豫的罗画月对视一眼：“容姐，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但是你看这位——小弟，白天就渗人的慌，那晚上我们和他一起，还不被他吓死！”
    罗画月赶紧点头。
    “哎哟你们这胆子！”ICE切一声，剔着指甲不屑道：“吓人不好吗？我们就是要去吓别人的，带上这个宝宝，白天吓人，晚上更吓人，SAN值直接干到底，事半功倍！”
    容逸赞同地点点头。
    这也是她的考量之一。在第一晚，敌对阵营情报少的情况下尽可能多拿分，保住基本盘，后面就可以安稳苟着了。
    为了打消两人的恐惧，容逸还特意与A学长互动了一下。
    “来，学长，握个手，让他们看看你很友好！”她大方伸出手来。
    A学长歪了歪头，伸出冰凉的手，与她轻轻相握。
    “看？”容逸回头：“一点也不可怕吧！”
    罗画月：……姐姐，你训狗哪！
    不过这一招确实消解了A学长的恐怖神秘感，两人终于点头答应。容逸点击同意，内鬼团队变成了5人。
    A学长目送着他们离去。几人去晚自习上露个面，就和回宿舍的NPC混在一起，相继离开。
    这是个寄宿制学校，不强制上晚自习，中途可以直接回宿舍休息，非常方便他们浑水摸鱼。
    ICE留在最后，和试胆小组会和。内鬼小队则提前去废弃教室做准备。
    五楼全是不常用的教室，基本没人来，散发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儿。
    走廊尽头，废弃教室门口，早已等候着一个鬼魅般苍白高大的身影。
    张海洋打个哆嗦：“……我觉得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A学长放这儿，就能躺着收SAN值了。”
    废弃教室大门紧锁，但窗户锁却坏了，锁着的门形同虚设。
    容逸打开窗，刚要爬过去，“等下。”张海洋拦住她。
    他心思细腻，手指在脏兮兮的窗台上轻轻按了一下，指腹立刻沾上一层灰尘，窗台上也留下一个不起眼的指印。
    张海洋指着教室天花板上已经掉下一半的灯管，又指指走廊昏暗的灯：
    “教室的灯坏了，照明全靠走廊灯光。窗台灰尘如果留下鞋印，一眼就会被人发现。我们就暴露了。”
    “这应该是副本设下的陷阱。”
    容逸点头肯定：“确实。”
    罗画月比着窗台的高度：“那我们要怎么进去？”
    张海洋四下观察一番，轻轻击掌：“我有办法。”
    他蹲下马步，双手交叠，示意罗画月：“来，踩着我的手跳进去，不要碰到窗台。”
    身材娇小的罗画月撑着张海洋肩头，一脚踩在他手上，张海洋顺势往上一送，她轻巧跃进教室里，一点没沾着窗台。
    他自己则跳起，如长臂猿般勾着顶上气窗的窗沿，收腿摆身，钻进窗户里。
    气窗很高，留下指印也不会被人发现。这个方法确实很好。
    容逸也跳起试了一下。很可惜，她虽然个子高挑，但弹跳力不太行，手指堪堪擦过窗沿，就是勾不上去。
    “算了容姐。”张海洋劝道：“你就算勾上去也没有力量把自己荡进来。”
    “你个子高，我怕把你摔了，本来就是想让学长给你垫个脚的。”
    容逸回头看一眼安静跟在他们身后的A学长。
    要——踩着他过去吗？
    说实话，虽然认定他是跟随自己的“宝宝”，但她并不是很敢任意使唤他。
    这人就像个黑洞般的非生物，散发着莫名的压迫气息。
    她正犹豫着，A学长忽然动了。
    他动作果断，根本没给容逸反应的时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以他的身高，窗台只到腰际，很轻松就将怀中的人稳稳放进教室里。
    虽然环境阴森，A学长也始终一副死人般惨白的脸庞，但罗画月还是激动地拉着容逸的袖子摇晃：
    “公主抱！”
    她喟叹：“磕到奇怪的CP了嘤！”
    容逸尴尬地笑了一下：“什么公主抱。这是为了做任务，你看我进来的多快。”
    A学长轻松地勾着气窗钻进教室，落地时猫一般悄无声息。
    他回头，动作僵硬地关好灰扑扑的窗户。
    教室里光线更加昏暗了。
    容逸咳嗽一声，打开手电，教室里凌乱堆积着桌椅、橱柜、体育用品和窗帘间，要找藏身之处并不难。
    “虽然我们多出两个道具，但总体计划不变。”容逸把鬼声小喇叭调试好，物品遥控器交给张海洋。
    罗画月拿了个乒乓球，窝进桌椅和窗帘搭出的隐蔽空间中。
    容逸看着杵在一旁，看他们忙活得热火朝天的A学长：“你——”
    他身高腿长，容逸左看右看，也就自己那个窝还能盛得下，便向他招招手：“来。”
    两人窝在墙脚橱柜里，掩上柜门。
    内鬼团队准备就绪。
    一片寂静中，容逸和A学长的胳膊紧紧贴在一起。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在橱柜里回荡。
    A学长忽然伸手，轻轻拍她的背，像安抚一个紧张的孩子。
    背后的手冰凉僵硬。容逸却渐渐平静下来，向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意。
    “哗——”她听见玻璃窗被拉开。
    “哎？可以从窗户跳进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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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胆小组来了！
    容逸从柜门缝里看出去，从窗口陆陆续续跳进来八个人，ICE也在其中。
    白天邀请她和ICE来试胆的人并不全在其中，看来普通玩家阵营的任务也不是每晚必来，可以选择几晚苟一苟的。
    他们很有气氛地点了一圈蜡烛，在教室中间空地盘膝坐下围成一个圈，中间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是”“否”，0-9数字，还有些常用汉字。
    “不是说玩碟仙最好4个人吗？”有女生怯生生地问：“我们人是不是有点多啊。”
    一个男生满不在乎：“嗨！规定死的，人是活的，咱们这么多玩——”
    话说到一半，容逸看到他周围的同学忽然都转向他，眼神诡异地盯着。
    男生打了个寒战，硬生生转口：“——玩的好的同学，彼此壮壮胆嘛！”
    同学们转回头去，有说有笑地拿出碟子，布置开来。
    男生松了口气。
    同学中有玩家，也有NPC，容逸猜，如果男生真的说漏嘴，NPC会因为他崩了人设给他严厉的惩罚。而其他玩家为了不暴露身份，也会混在NPC中成为惩罚他的一员。
    不可以崩人设，这是本场副本绝对需要遵守的铁律。
    布置完毕，同学们坐在昏暗的蜡烛中，八根手指抵着纸张上倒扣的白瓷盘边缘，齐声轻念：
    “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如此重复三遍。
    忽然吹来一阵阴风，刮灭了两根蜡烛，有胆小的女生惊叫起来！
    张海洋从刚开了条缝的窗户边，悄悄收回手。
    ICE咽了口口水，轻声问：“碟仙，碟仙，请问您来了吗？”
    众人抵着的盘子，在白纸上微妙的游移。
    这本就是个多人角力，群体无意识的把戏，ICE仗着练拳的手劲儿，将盘子移到了“是”上。
    他立刻惊恐地喊出声：“碟仙来了！”
    几个胆小的同学“啊”叫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碟仙吓的，还是被他吓的。
    容逸听见自己的系统“叮咚”一声，应该是玩家们掉落的SAN值到账了。她满意地勾起嘴角。
    ICE率先把手指从瓷碟上拿开，装出既害怕的样子，嘤嘤道：“讨厌！人家不想玩了啦！吓死人了！”
    有几个胆小的女生也挪开了手，瑟缩地想要离去。
    之前差点露馅儿的男生不悦道：“玩一半不玩了？你什么意思啊？赶紧碰碟子，不然碟仙要生气的！”
    ICE拍拍裤子站起来，“哼”一声：“说不玩就不玩！谁管它生不生气啊！”
    话音刚落，一颗乒乓球“当啷啷啷”从阴暗的角落里滚出来，一直滚到ICE原本坐的地方。
    男生咽了口口水，颤抖地说：“你，你看，它生气了！”
    ICE也颤抖地说：“一个球能说明什么啊，就，不小心滚出来的吧！”
    他小心捡起乒乓球，将它顺着原路，滚回黑暗中。
    “你看？”ICE强撑出一个笑容：“这不就——”
    躲在黑暗中的罗画月接到乒乓球，默数五秒，又把它滚了出去*。
    “啊啊啊啊——”
    “有鬼有鬼真的有鬼！”
    “妈妈我要回家——”
    外面响起一阵意料之中的惊恐尖叫！
    内鬼团队每个人都听到自己的系统“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大丰收！
    容逸忍不住窃笑一声，看到所有人都尖叫着跳起来，没人碰着瓷盘了。
    下面，就该张海洋行动了。她想。
    *
    男生抹一抹头上冷汗。
    他是玩家，在今天的语文考试中也获得了超过平均分的成绩，获得一条系统提示：
    “别怕，寻找声音的来源，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所以他一直坚信，晚上的闹鬼肯定能给他找到破绽！
    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整个人沉浸在恐惧的氛围中，无法自拔！
    相信游戏的提示！他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他一低头，就看到倒扣的瓷盘，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啊啊啊啊——”他扯着自己头发，发出恐惧的叫喊，SAN值一路狂跌！
    其他同学被他的声音吸引，看到地上无人自动的瓷盘，也纷纷尖叫起来！
    一次性物品遥控器经过使用，在张海洋手中渐渐消失。
    计划执行的十分完美！
    容逸拿起鬼声小喇叭，准备给他们最后一击！
    众人刚因为盘子停止不动而松口气，耳边就传来阴森幽暗的女声：
    “……喊我来……做什么……？”
    “……我来了……”
    “……我在你身后……”
    “……看看我……”
    “……看看我……”
    众人尖叫着纷纷爬窗户要逃出教室！
    ICE混在其中又疯又叫，加强他们恐怖的氛围，一转头却看到，之前被吓得不清的一个男生，忽然往墙脚走去！
    “别怕，寻找声音的来源，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男生的SAN值已经在临界值，但是他还记得系统给他的关键提示！
    只要抓到任务中所说的“内鬼”，他就可以获得一大笔积分，之后就能安心苟着了！
    他把杂物扒拉开，动作疯癫而快速，ICE根本来不及拦住他！
    容逸一惊，男生已经来到了藏身的橱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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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到你了！”他双手拉着橱柜把手，刚要打开——
    一张惨白的脸，一只漆黑的眼睛，从门缝里，直勾勾地盯着他。
    男生仿佛整个人浸入一盆冰水中，寒意遍生！
    那是什么？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睛！
    不明的恐惧侵蚀了他的大脑，他的SAN值一路狂掉——
    ICE追上他，将男生从橱柜旁猛地拉开！
    只见他已经眼神呆滞，嘴角流出口水，口中喃喃着含糊的话语。
    这人已经吓傻了。
    不知道自己的队友使了什么招式，但系统里“叮咚”连成一片的提示音，让ICE冲黑漆漆的门缝比了个大拇哥，拖着男生追上逃出教室的试胆大队伍。
    容逸缩在A学长背后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关头，男生竟然没有拉开柜门，但到底有惊无险，系统里也积攒了不少SAN值。
    接下来，他们就可以愉快地享受校园生活了！
    *
    “我的天！”ICE做了个夸张的手势：“你们考不考虑去拍恐怖电影？昨晚上那氛围，绝了！”
    在宿舍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内鬼小队（除了来无影去无踪的A学长）沐浴着明媚的阳光，用课间的嘈杂做掩护，倚在走廊上闲聊。
    “就那乒乓球，把我旁边一个小胖子尿都吓出来了！”ICE哈哈笑着：“红衣女鬼最绝，大家都以为逃出来的时候，她冷不丁一出现，那得值多少SAN值啊！”
    原本跟着说笑的几人，集体一愣。
    罗画月：“……什么红衣女鬼。”
    ICE兴致勃勃：“就下楼梯遇到那个。你们居然瞒着不告诉我！我叫的可惨了，本色出演，效果杠杠的！”
    “是你还是容逸扮的？扮相真不错，还能缩回墙里。告诉我，怎么办到的？”
    三人面面相觑。张海洋“嗷”一声捂住脑袋：“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容逸：“……ICE，我们根本没有扮过什么，红衣女鬼……”
    第33章 何以解忧唯有数学 首先，设你的对象为……
    ICE收敛了笑容。
    ICE蹲了下来。
    ICE抱住自己。
    ICE一言不发。
    容逸拍拍他肩膀：“有没有可能, 是你看错了？”
    路过两个昨晚去玩碟仙的女生，她们的对话细碎飘来；
    “……可怕……再也不去……碟仙……”
    “……楼梯……红衣女鬼……你也看到了吧……做一晚上噩梦……”
    ICE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对，一定是我看错了。”
    容逸：……
    罗画月倒吸一口冷气：“不会吧不会吧这个副本不会真的有鬼吧！说好了我们就是装神弄鬼的人呢？”
    “谁跟你说好了！”张海洋抱住头哀嚎：“任务只说我们要去吓唬人, 又没说只有我们在吓唬人！”
    ICE自闭了一会儿，忽然说：“不对啊！昨天看到红衣女——”
    张海洋：“不要说那个字！”
    ICE：“……小姐姐的时候, 我听到系统有提示音。难道不是我们惊吓成功, 玩家SAN值掉落的提示吗？”
    “还是说真鬼惊吓掉落的SAN值, 也算在我们头上？能有这种好事？”
    他窝在几人的阴影中选个隐蔽的角度打开悬浮屏，不太熟练地上下翻看，突然“啊！”了一声。
    ICE焦急地戳着悬浮屏：“糟糕！原来我们也有SAN值！”
    “我听见的不是获得SAN值, 而是自己掉落SAN值的提示音！”
    罗画月：“……我刚刚也听见了提示音，以为是走过去两个同学还在回味昨晚的惊恐事件，又掉落了SAN值……难道……”
    张海洋牙齿打架：“……我也……”
    容逸同样听见了提示音。她的思路和罗画月一样，以为是昨晚恐吓行动太过成功，让玩家们“回味无穷”。
    走廊人多眼杂，她果断道：
    “都去上厕所！”
    厕所里有单人隔间，是最近的，可以查看悬浮屏的地方。
    现在必须尽快确认，团队内各人的SAN值数据情况, 以及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容逸锁上隔间门，打开悬浮屏, 循着闪动的提示红点，在任务板块最深处, 终于找到自己的SAN值条。
    呵, 小东西，还真会藏！
    SAN值：7/10
    说明：
    1、当SAN值不满9时，将以每12小时-1的速度进行跌落。
    1、当SAN值低于4点时, 玩家将会处于精神涣散状态，看到恐怖幻觉，继而精神全面崩溃，丧失自我人格和意识。此状态将延续至现实世界中。
    2、SAN值一旦跌落，无法自行恢复。
    3、可以获取其他玩家SAN值，兑换为自身SAN值。兑换率：10（其他玩家SAN值）=1（自身SAN值）
    容逸：……副本天坑！这种机制不就是强迫他们每晚都要去装鬼吓人，维持自身SAN值吗？
    但是吓人的途中又可能遇到真鬼，SAN值再次跌落，又要去获取其他玩家的SAN值……
    噩，梦，循，环。
    容逸头疼地打开小组通讯。
    容逸：7点。
    罗画月：6
    ICE：5。
    作为直接现场目击女鬼的人，ICE的SAN值直接折半。
    张海洋：……5
    这就纯属是胆小了。
    容逸：昨天我们总共收获了49点SAN值，可以折成4点自己的SAN值。ICE张海洋每人加一点。剩2点存着以防万一。
    --

 第66页

    这样，团队里最低的SAN值是6，可以支撑24个小时，足够他们今晚赚取SAN值进行兑换填补。
    众人没有异议。容逸作为队长分配了点数，和失魂落魄的几人在卫生间外汇合。
    上课铃已经打响，他们没时间交流更多，只能先回教室。
    这节是数学课。温文尔雅，身材挺拔的数学老师夹着大三角板走进教室，微笑着打招呼：“同学们早。”
    容逸耳边传来同学们“男神！”“又被张老师帅到了”此类种种花痴惊叹。
    的确，以高中生的眼光来看，张老师算得上是校园男神了。
    但在容逸眼里，他只是个脸皮子捏的不错的NPC。
    眼下她的心思全在班上几个同学身上。
    后排视野开阔，她得以将全班一览无遗。昨晚上参加碟仙游戏的人一个不拉的都来上课了，就连最后那个，听ICE说被吓傻的男生也来了。
    那个男生无疑是个玩家，SAN值应该跌到了临界值，但为什么他今天只是显得有些憔悴，但精神稳定，还能端端正正坐在这里听课？
    以及，昨晚他们收获了49点SAN值。根据容逸的观察，除去ICE的7人中，应该有5人是玩家，平均下来，每人差不多掉了有10点SAN值！
    那他们应该全部精神崩溃被淘汰了才对呀！
    想到想去，只有两种可能：
    1、普通玩家的SAN值基数比内鬼团队要大。
    2、与内鬼的SAN值会自行跌落相反，普通玩家的SAN值是可以自行恢复的。
    无论哪种可能，SAN值，这个在副本中的相当于血条的重要数据，普通玩家相对内鬼阵营，占据了绝对优势！
    怪不得小男友说，只要不是内鬼团队，这副本还是挺简单的。
    容逸又想到了张海洋说的“游戏的平衡性”。SAN值属性的差别，以及普通玩家的10分只能抵他们1分的设定，无疑都是游戏平衡性的体现。
    因为普通玩家要面对的鬼，是内鬼团队的“装神弄鬼”加上“真鬼”，掉SAN值的概率比他们大很多。
    于是相对应的，内鬼团队的SAN值基数更小，恢复SAN值也更难。
    容逸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不知不觉，听到了下课铃声。
    “同学们，今天下午将进行数学随堂测试。”张老师温润的声音传来，教室里响起一片低声哀怨。
    容逸发现周围有同学奇怪地看向她。
    她立刻反应过来：王老师是班主任，性格又严厉，作为大姐大的她不敢当面驳斥。
    但是这位数学张老师性格温柔，那大姐大肯定会欺软怕硬地怼几句！
    “砰！”容逸手插在裤袋里，踹一脚自己桌子，大声抱怨：“昨天才考完今天又考啊，真烦人！”
    数学老师不以为忤，反而笑着对同学们说：“都是为你们好。考试之前，如果有不懂的问题，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我将尽心回答前15个同学的问题。”
    “容逸同学，我会把你今天的课堂表现告诉王老师。”
    说完，他夹着三角板走出教室。
    容逸脑中一根弦猛然绷紧！
    今天的数学考试和昨天的语文考试一样，应该都是用来给玩家发放重要提示的。
    数学老师会给15个同学讲题——这不就是游戏要拉高平均分的意思吗！
    至于这15个人是玩家还是NPC，是普通阵营还是内鬼阵营，那就各凭本事了。
    好家伙，卷，都给我卷起来！
    其他玩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全班同学几乎和容逸同时站起，眼中燃烧着对知识的渴望，课桌椅响成一片，纷纷往门外涌去！
    容逸望着这热火朝天的学习场景，反倒又坐下了。
    不对。
    不说能不能抢得过精力旺盛的高中生，她一个大姐大，去争补习名额，这妥妥的算OOC！
    一定还有其他方法能让她赶上这内卷的学习进度……一定有！
    已经有同学为了先一步出教室门打了起来，张海洋惴惴不安：“这是要无差别大乱斗吗？最后站着的15个人将赢得至高无上的补习权？”
    ICE活动着筋骨，兰花指一翻，手腕子咔咔响：“我一个人是可以的，但看他们拼命的架势，要我一拖三，不大可能。”
    容逸当机立断：“教练你上。如果可以，把张老师说的内容尽可能复述给我们。”
    ICE以横扫千军之势冲进拥挤的学生中，很快冲出教室！
    根据同学们由近及远发出惨叫的位置判断，ICE已经一路冲到了补习队伍的前排。
    和走廊的喧嚣相比，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容逸、罗画月，和张海洋三人。
    张海洋呜咽着抱住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数学本来就差，这下肯定得不到提示……得不到提示晚上就有可能暴露任务失败……SAN值还会自己跌，明天这个时候我就疯了……万一晚上见到那个——”
    说到这里，张海洋猛地一抬头：“我听到了提示音。”
    罗画月恨铁不成钢：“你越想恐怖的事情，SAN值掉的越快！快别想！”
    张海洋：“……不要想……不要想红衣服……啊！又掉了！”
    他眼神恍惚起来，颤抖着嘴唇看着教室后面，好像那里凭空出现了什么怪物一般！
    “啪！”
    忽然一个巴掌，将他打醒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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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甩甩手，森冷道：“住脑。”
    张海洋捂着脸：“可，可是脑子它不受控——”
    容逸飞快地给他已经跌到4的SAN值加上剩下的两点，又一个巴掌甩上去：“啪！”
    “越是想着不要去想一件事，就越会去想它。你要做的是把脑子全用在另一件事上。”
    随着SAN值恢复到6，张海洋眼神清明起来：“……另一件事？”
    容逸翻出桌肚里崭新的《高中数学教材完全解读》，拍在桌上。
    “数学，唯有数学，可以瞬间占尽大脑的全部内存！”
    她吩咐罗画月：“你成绩好，对高中数学内容也更加熟悉。你先辅导他，自己也巩固加强一下。”
    罗画月：“容姐，那你呢？”
    容逸望向出现在教室后门，抱着胳膊脸色阴沉的语文王老师。
    “……我去验证游戏的平衡性。”
    *
    张老师小报告打的真快，前脚走，后脚王老师就把容逸提溜到了教导处。
    至于为什么不是教师办公室——
    容逸想，那一定是因为现在的办公室就是争夺补习权的战场，闲杂人等通通退散。
    头发稀疏的教导主任和王老师男女混合双骂，骂了足足一个课间。容逸被骂的人都麻了，也没等来自己设想中单独给内鬼团队的“试炼”。
    难道不应该让她现场手写3000字检查，写完就能得到奖励道具吗？
    说好的“游戏的平衡性”呢？难道她猜错了？
    就在她忍不住自我怀疑的时候，有人敲门。
    “咚咚咚。”
    原本骂的激情四射的教导主任和王老师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瞬间变了副面孔，恭敬地双双来到门边。
    教导主任微微弯腰，轻轻拧开门把手，那小心谨慎的迎宾架势，让容逸觉得他马上在门口铺条红地毯都不奇怪。
    门开了。
    走廊外灿烂的阳光勾勒出男生高大的身影。
    他立在门口，因为背后的光线太强，面容便隐没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A同学！”教导主任分外热情，和王老师双双将他迎进来：“请进请进！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A学长？容逸从教导主任身后探出头来。
    王老师趁机教育起容逸来：“你看看你，整天吊儿郎当的！”
    “人家A学长，不过比你大一岁，就已经拿到了B大的保送资格，国际奥数比赛冠军，现在闲下来还在帮高二老师出卷子。”
    “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容逸眼睛一亮！
    他是出卷子的？
    游戏的平衡性这不就来了吗！
    “是的王老师！我知道错了！”
    容逸一鞠躬，利索得王老师下面的词儿都忘了：“感谢您和于主任的谆谆教诲，让我深深知道自己身上的不足！”
    “你们的话仿佛在我污浊的心上开了一个天窗，让我看到了晴朗灿烂的未来！”
    “从今天起，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请老师和同学监督我！”
    在王老师和于主任震惊的目光中，她一个健步冲到A学长身边，仰起头，露出纯洁的求知目光：
    “学长，请问你可以帮我补习吗？”
    A学长低头看着她，又是那种直勾勾的，一瞬不瞬的渗人目光。
    但容逸已经渐渐对他自带的莫名恐惧氛围产生了免疫。
    呵，再可怕，不还是我小弟？
    A学长点点头，率先走出教导处。容逸紧随其后。
    门在二人身后轻轻关上。教导主任和王老师面面相觑。
    “……那位，就是专门来等她浪子回头的？”
    “……这回头回的有点猛啊，不怕闪了脖子。”
    *
    等容逸把A学长带回教室，她和罗画月张海洋三人将他团团围住，准备补课时，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从第一次遇到A学长，他就像个沉默而苍白的雕像，一点声音都没有。
    如今，他依旧沉默着，苍白的脸上闪过类似羞赧的神情。
    容逸递过一张草稿纸：“这样，无论你是不想说话还是不能说话，就用写字和我们交流可以吗？”
    A学长看着她，点点头。他的手和人一样雪白修长，执着最普通的水笔也骨节分明，赏心悦目。
    他翻开《高中数学教材完全解读》，指着其中一道题，在草稿纸上笔走龙蛇，沙沙写下隽秀字迹：
    “首先。”
    “设你的对象为X。”
    第34章 校园恋爱桥段齐全 补课、偏爱和纸星星……
    罗画月作为学霸, 学习的时候是非常严谨的，立刻提出异议：“学长，你的意思是说, 先设这个要求的对象值为X，对吧？”
    容逸微微一愣。
    她当然知道A学长想说什么。只是“X”和“对象”这俩一组合, 让她不由自主联想到另一个意思。
    她的小男友, 微信名用的一直是“X”, 头像也是全黑，和本人温暖可爱的性格完全不符，倒像是中二时期留下的黑历史。
    说起来, 从食人魔副本出来后，小男友曾经答应她过两周可以视频。掐指一算，正是出学校副本的时间。
    这么一想，人生又有了盼头。
    A学长可能是看出她神游天外，干净清瘦的骨节轻轻敲了敲桌子。
    --

 第68页

    “啊！对不起。”容逸赶忙回神：“你继续说。”
    笔尖在草稿纸上写下公式，画出的题图有如打印出来一般工整，仿佛手里生了一套尺规。
    每写一步，A学长就抬头看看容逸，如果她点头说明白, 他就接着往下写；如果她有疑问，他就会不厌其烦地写字解释思路。
    和他带路时一样的周到细致。
    容逸本来就是学金融出身, 对数字很敏感，上学时候瘸腿严重, 理科比文科好太多。只是毕业太久, 高中的解题方法都还给了老师。
    不过到底基础牢固，A学长稍一点拨，她便能反应迅速地接上思路, 没讲几个题下来，就已经游刃有余。
    罗画月是个四肢俱全的学霸，文理通吃，也“听”得十分轻松。
    只有张海洋。
    “那个——”他忍不住在这场寂静的补习中插嘴道：“我，前面那个公式怎么代入，我没听懂……”
    他渴求地望向A学长。
    A学长停下正在写的解题步骤，换了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道：
    “你不用听懂。”
    张海洋：？
    “题目是我出的，刚刚那几题的答案，全部背下来就好了。”
    张海洋：“……对啊。我又不是真正的高中生，能拿分过平均线就行了啊！”
    他放下心来开始死记硬背，一抬头看到继续耐心给容逸讲题的A学长，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可容姐也不是高中生啊，把考试混过去不就行了，有这个时间不如——”
    A学长抬头，苍白脸庞上眼珠子黑的吓人，莫名的恐惧瞬间爬满张海洋全身，周身空气仿佛冰冷粘稠起来，将他牢牢裹住，几乎喘不过气！
    他舌头立刻打结：“——如，如，如果你们愿意，那随意？”
    A学长低下头，继续写着解题思路。张海洋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骤然撤去，大口喘起气来。
    太可怕了……还好是同个阵营的，不然SAN值还不得直接掉到底？张海洋心有余悸地胡思乱想：这个A学长哪里是什么NPC，别不是个隐藏副本BOSS吧？
    然而转念又一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容姐也够厉害的，副本BOSS给她说数学题，哪个玩家能有这个待遇？
    容逸并不介意答案是死记硬背下来，还是理解后再记下来的。
    不过她想起自己上学那阵性子执拗，确实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在她这里，如果一题就算能做出标准答案，但过程并不清晰明了，半蒙半猜，她也是浑身难受，宁可不要这个分数的。
    所以A学长清晰透彻的讲解，让她这种奇怪的“强迫症”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每一题都逻辑清晰，在她脑海里像开出一朵朵序列完美的花来。
    下一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估计以为他们班又被数学课占了，竟然也没来催。
    直到上课后20分钟，陆陆续续有同学回到教室，翻开课本教辅，铺开草稿纸就是一顿狂写。
    他们脸上大多带着淤青，校服灰扑扑的，像在地上滚过。看来都是为学习拼过命，得到补习名额的天选之人。
    在这之中，ICE干净清秀的面庞，和一尘不染的校服便显得格外显眼。
    “我！”他走到众人面前，得意地指指自己，伸出一个根手指：“第一名！”
    容逸鼓掌：“牛批！”
    罗画月：“那张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ICE：“DDCDAABC！双曲线抛物线……焦点坐标F（1，0）……《教材完全解读》58？不对，85页，什么……”
    他苦恼地皱紧眉头：“忘了。”
    容逸：……行叭。虽然除了选择题啥都没记住，但好歹占去了普通玩家一个名额，也算是不虚此行。
    张海洋同病相怜地看着他，一招手：“来吧兄弟，一起背答案。”
    教室一片热火朝天的学习盛景，王老师欣慰极了，但还是在门口拍拍手：“同学们，学习重要，身体也很重要。体育课还是要去操场上运动一下的。都下楼去吧！”
    张海洋抱着还没背完的数学题，一阵哀嚎：“我不要上体育课！我要学数学！学数学使我快乐！”
    副本似乎是有意要压榨他们复习数学的时间，王老师赶鸭子似的把他们赶出教室，这半节体育课，是不上也得上。
    容逸随着同学们走出教室，回头看到A学长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他这个被保送的尖子生也不着急回自己班级，就坐在容逸位子上，百无聊赖地将用过的草稿纸撕成条，叠着玩儿。
    她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到底在哪儿见过。
    “容姐！”罗画月在楼梯口喊她，她追上去。
    再回头，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体育课回来后，容逸在桌肚里发现了一捧用纸叠的星星。
    星星雪白干净，五角尖尖，饱满可爱。
    *
    接下来的时间，就和普通的高中没什么区别。他们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九门功课轮流上，排的满满当当，直到晚饭前最后一节课，测验时间。
    A学长讲过的题百分百覆盖了试卷内容，几乎连题干数字都没变。内鬼小组下笔如有神，不出意外地全部都过了平均分，收到了来自副本的奖励。
    他们照旧在小花园吃晚饭，交换着各自得到的提示。
    罗画月：“提示说，他们今晚九点要在体育馆储藏室玩门鬼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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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CE：“他们会去10个人，其中所有女生都是玩家。”
    张海洋咽了口唾沫：“……今晚女鬼会现身。”
    容逸：“女鬼害怕镜子。”
    她问罗画月：“你有镜子吗？”
    进入这个副本后，玩家的物品和衣物都是根据人设配备的。容逸人设是大姐大，走酷炫路线，不会随身掏出个镜子来注意仪容。
    罗画月的人设是大姐大的小跟班，普通高中女生，想来想去也只有她有可能配个小镜子供日常臭美。
    “啊，我有。”然而回答她的不是罗画月，是ICE。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面掌心大小的圆镜子，背面画着粉嫩花哨的魔卡少女樱。
    “我听他们说，门鬼游戏女生越多阴气越重，玩起来才有效果，所以他们都没邀请我去呢。”他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正好，海洋胆子这么小，今晚女鬼也必然出现。要不你苟一晚，我来。”
    张海洋咬着筷子犹豫了半晌，下定决心一般说：“不。”
    “我知道自己胆子很小，但我不能一直做你们的拖累！”他挺起并不健壮的胸膛：“我们是一个团队，我，我不能是团队的短板！我得长起来！”
    罗画月啪啪啪鼓起掌，容逸笑了：“行，那你加油。但是，只要掉一个SAN值，就立刻苟着去。”
    张海洋头点的捣蒜似的。容逸看着另外两人：“你们也是，但凡掉一点，立刻苟起来。这不是逞强关卡，全都给我保证SAN值不低于5！”
    两人一一答应。
    “门鬼游戏——”罗画月扒拉着西红柿炒蛋：“那是怎么玩的呀？”
    “他们说，就是敲门换人。”ICE已然打入敌军内部，了解的很清楚：
    “所有人走进房间，一一编号。一号先出门，关上门，对着门默数10下，敲门，二号在里面开门，换一号进来，二号出去。”
    “这样依次类推，二号换三号，三号换四号。”
    “据说某一号之后，当门里的人开门，就会看到门外的人背后站着别的东西！”
    张海洋“嗷”一声跳起来，哆哆嗦嗦指着ICE背后：“你，你背后——”
    他们三人同坐在花园小亭子的长凳上，张海洋一人坐在他们对面。罗画月哈哈笑起来：“不错，有进步，都会吓唬我们了？”
    “没有！真的！你们身后——”
    他惊恐的语气不像作假，容逸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离得极近的，黑漆漆的眼珠！
    “啊！”她大叫一声，从长凳上跳起来！
    A学长正蹲在她身后捡东西，满脸无辜地站起身。
    他把手里的纸星星递给容逸，像是怕又吓着她，自觉退后一步。
    这次换张海洋哈哈大笑：“你还说A学长不恐怖，不是自己也被吓到了？”
    容逸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
    手里的纸星星是她放在口袋里的。今天他们没有得到额外道具，唯一算得上副本给的东西，就是A学长在她桌上叠的纸星星。
    所以她顺手带过来，想研究下其中有无奥秘。校服口袋宽大，可能在路上不小心掉了一些。
    “……谢谢。”容逸虚虚握着精致脆弱的星星，生怕捏坏了。她问A学长：“我可以把你的星星拆开看看吗？”
    A学长歪着头，苍白的脸上晃过疑似红晕的血色，轻轻点头。
    容逸跪在长凳边，把星星门散在凳字上，一个个拆。
    有的星星里面什么都没有，有的写着零散的公式，一看就是从草稿纸上撕下来的，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出现。
    A学长在长凳对面，面对着容逸蹲下来，她拆一个，他就叠一个，手速飞快。
    直到容逸拆开最后一颗星星。
    雪白的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一行隽秀的字迹：
    “终于送给你了，我好开心。”
    容逸：……？
    她把这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
    但是里面这句话，显然和之前那些零碎公式不一样，是A学长特地写的。
    终于送给她了。为什么是终于？为什么要送给她？为什么送给她就开心了？
    A学长整个一谜语人，容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端详着这张纸条，越看越觉得——A学长的字迹，好像在哪儿看过。
    应该是不久之前……进到游戏里以后……
    罗画月好奇地凑过来嘀嘀咕咕：“容姐，之前我就想说，他的字好眼熟啊……”
    罗画月也觉得眼熟？她和罗画月都觉得眼熟的字——
    “《别无二致！》”容逸脱口而出。
    罗画月一愣：“食人魔副本里那张画？”
    “对！”容逸把手上的纸条抚摸平整：“那张画下面有张手写的展品信息标签，我们都看到过。”
    “就是这个字体！”
    罗画月不解：“是说，那张画是他画的？可他不是这个副本里的NPC吗？”她看向A学长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NPC可以在不同副本间游走？”
    “不可能！”张海洋当场否定：
    “硬要说的话，除了玩家，能在不同副本间游走的，只有那个神秘的随机BOSS！”
    容逸立刻想起食人魔副本里，在她眼前捏爆T脑壳的美男人偶！
    罗画月打了个寒战：“A，A学长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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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页

    张海洋“嗨”一声：“随机BOSS可是疯起来连副本BOSS都杀的，他要是，我们早全死了！”
    “再说，随机BOSS的刷出率超级超级低，我们运气也不至于差成那样吧，哈哈哈哈哈！”
    “我这么慎重的人都不会担心这种超小概率事件，怎么你还杞人忧天起来？”
    “也是哦……”罗画月开解着自己：“我们已经遇上过一次，没道理会遇上第二次了……”
    张海洋对于他们遇到过随机BOSS这件事非常感兴趣，缠着罗画月问东问西。
    容逸把写着字的纸条递给一直乖乖蹲在对面的A学长。
    他像个熟练的流水线工人，把纸条飞速叠成星星，抬手，轻轻放进容逸掌心。
    没有由来的帮助，没有由来的组队，没有由来的“终于”……
    这一切，都让容逸开始揣测另一种可能性：
    “……是不是我的人设，欠下过什么感情债？”
    她看着把长凳上星星整整齐齐摆成矩形的A学长：
    “校-霸大姐大和她的学霸忠犬男友？”
    学霸忠犬男友抬起头，僵硬的脸上，尽力咧出了一个渗人多于纯良的笑容。
    第35章 深夜就怕有鬼敲门 鬼：啊打扰了，其实……
    **本章有一丢丢小恐怖, 害怕的小天使可以白天看~啾咪~**
    罗画月把校服脱下，拉链在后反穿起来，再披散长发, 整理到肩膀前。
    她背对着大家，好像一个没有脸的女学生：“怎么样, 吓不吓人？”
    内鬼团队正在商议今晚要如何吓人。
    张海洋比了比她娇小的身材：“容姐短发, 这里只有你头发长。但是你个子又——”
    “往男生背后一站, 根本都看不到你人。”
    ICE补充：“而且‘门鬼游戏’最可怕的是，鬼会追着门外那个人跑！他们需要准确地把人拉进屋里，把鬼关在门外。”
    “体育馆是木地板, 人跑起来脚步声不小，很容易穿帮，也容易被抓住。”
    容逸摸着唇思索了一会：“……其实，晚上体育馆拉闸不开灯，谁都看不清谁。”
    “也就是说，我们装鬼没必要装的那么具体。”
    罗画月把面前头发捋到耳后，挠挠头：“有个轮廓就可以的意思吗？”
    “没错。”容逸比划着安静站在旁边的A学长：“比如我们觉得他可怕，是他这个人哪哪儿都可怕吗？”
    张海洋：“……是的。”
    “不是的！具体来说，他最可怕的是眼睛。”容逸把A学长当人体模型, 将他苍白的脸往众人这边转了转：
    “他的脸很白，眼睛又太黑, 脸上通常没有表情，乍一看到会让人心头发毛。”
    “我们看的恐怖片, 里面吓人的鬼形象, 很多都是因为五官突兀。比如嘴巴太大，眼睛太黑，五官是黑洞, 或者干脆没有五官。似人而非人，落入‘恐怖谷’*，让人产生恐惧。”
    “这样的形象，就算光天化日乍一出现，也会很吓人的。”
    “至于身体其他部分，人在惊慌中不会看的那么仔细。”
    “我们只需要一个吓人的头就好了？”ICE说：“那怎么把这个头悄无声息放在玩家背后呢？”
    容逸收拾好饭盒，站起身：“看过吊威亚吗？”
    众人露出恍然的神情，张海洋又问：“可是我们没有专业设备……”
    “要什么专业设备。”容逸说：“我们又不是真的要吊起一个人。”
    “和装鬼一样，我们的威亚，也有个轮廓就行了。”
    她开始分配任务：
    “画月，你负责设计一个鬼脸，要似人而非人。”
    “张海洋，ICE，你们去物理实验室，找个放大镜。再去书法教室拿点白色半透明临摹纸和笔墨。”
    “我和学长去医务室拿点其他东西。七点半，体育馆集合！”
    *
    因为是寄宿制学校，所以医务室24小时都有人值班，要想进去找东西，只能——
    “哎哟……哎哟……医生！我肚子好疼……”
    装病！
    容逸在A学长的搀扶下跌跌撞撞敲进医务室，捂着肚子：“医生——”
    没人应。
    她试探地又叫几声，始终没有人应。
    “没人？”容逸直起身子：“难道去上厕所了？”
    她掀开围着床帘的两张病床，上面干干净净，雪白床单连条褶子都没有。
    天助我也！
    容逸一拍A学长肩膀：“拿两张床单，我去找红药水。”
    她转身回到医生办公室，在药橱里翻箱倒柜，不光拿了红药水，还拿了些紫药水、碘伏、棉签纱布。
    她从门后翻出一个感冒冲剂的空纸箱，把这些零碎一股脑放了进去。
    “嗒，嗒。”高跟鞋的声音轻轻停在身后，容逸拿东西的手一停，汗毛竖了起来。
    她缓缓转头，看见身着白大褂，个头比她还高的女校医静静立在身后。
    校医化着浓艳妆容，金色蓬松的长卷发风情万种地披散下来，掩映着那张融合了东西方特色的混血面容。
    “同学。”她嗓音低沉：“你在做什么？”
    容逸张口结舌。她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忽然看见桌上花瓶里插了一支玫瑰。
    说不上的怪异感觉涌上心头。
    这时，A学长从病房里走出来。不知道他把床单放在了哪里，反正两手空空，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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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心念一转，立刻道：“他腿受伤了，我看医生不在，就想自己拿点药……”
    “哦？”女校医撩着金发：“你不是喊肚子疼么？怎么，疼痛转移？”
    容逸：……她是故意躲着先不出现的！
    女校医感兴趣地绕着A学长走了一圈：“伤口在哪儿？我给你包扎下。”
    “不用了！”容逸拉着A学长就跑出医务室：“我来就行谢谢医生！”
    女校医倒也不生气，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婷婷袅袅地倚在门框上，远远喊了一句：
    “小小年纪的，正是该学习的时候。可别早恋啊！”
    直到跑进教学楼，两人才停下脚步。容逸一手抱着纸箱，另一手还拉着A学长。
    跑了这么久，他的手掌依旧冰凉，把容逸出着手汗滚烫的手掌也冰镇起来。
    容逸后知后觉地松开他。撑着膝盖喘气，喘着喘着，忽然笑起来。
    上学时，她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经常干些逃课翻墙，顶撞老师之类出格的事情。没想到远离校园这么多年，又重新体验了这种刺激的快乐。
    她下意识地看向A学长，这人果然大气都不喘一下——也许他根本就不用喘气。
    他正直愣愣看着刚刚容逸牵过的那只手，好像手掌心上能开出花来。
    察觉到容逸的目光，他伸向后背，从衣服里拿出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张床单。亏他身材高大，学校床单又薄得很，远看才没那么突兀。
    “干得漂亮！”容逸啪啪拍他肩头：“不愧是我的小弟！”
    A学长僵硬的脸皮努力笑了一下。
    “下面就剩鱼线了。”她问A学长：“你知道学校哪里能找到鱼线吗？”
    他果断地摇摇头。
    鱼线并不是学校的常见物品，容逸想，又要靠罗画月了。
    *
    “没问题！”听到容逸的请求，罗画月信心满满答应下来：“之前两个副本积攒的经验点，已经让我的技能升级了！”
    “现在我可以通过想象物品的特性画出一些不大好直接表现的非生命物品，比如糖、盐，以及坚韧而纤细的一卷鱼线。”
    确实，如果按照罗画月之前的技能等级，她必须将鱼线展开画，才能保证鱼线的长度。至于坚韧度，就纯粹只能靠赌了。
    她趴在体育馆地上，在草稿纸上画出线卷，发动技能后，沉甸甸一卷透明鱼线浮出纸面。
    ICE第一次看罗画月展现技能，新奇地把鱼线卷掂在手上看。
    “这一卷有500米，可以承重15斤。”罗画月指着线卷上贴着的产品标签。
    容逸拿过线卷，抽出一截对着体育馆外昏黄的夕阳，透明鱼线若隐若现。
    九点黑暗的环境中，这样的线就更不可能被察觉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脚下堆放的物品：“准备起来！”
    *
    晚上九点，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体育馆大门外。
    大门被铁链锁着，铁链有点长，只要用力将两扇门分开，体型瘦削的人就可以从门缝里钻进去。
    铁链碰着门当啷轻响，人影一个个钻进门去，打头的女生打开手电在空旷黑暗的体育馆里照了一圈。
    “储藏室在那边！”
    一人指着位于体育馆角落里的小小门房，几人跟随着电筒光来到储藏室门口，“吱呀”打开门。
    “咳咳咳咳！好多灰！”
    “好臭！”
    “当然了，这里是放卫生工具和篮球足球的，你指望能香到哪去。”
    10个人依次挤进狭小的储藏室。
    手电“啪”地关了，众人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按照编号来。”打头的女生深吸一口气：“1号，你出去。”
    一个男生打开门，语气轻松：“哈哈，还没开始就吓成这样，你们行不行啊！”
    他从外面把门关上，故意在外面“呜呜”鬼叫了一阵。
    打头女生在门里严肃道：“能不能认真一点？”
    男生被训斥了，嘿嘿笑着：“好嘛好嘛，别生气。”
    外面安静了10秒钟，随后响起约定的敲门节奏：“笃，笃笃。”
    储藏室里，二号女生自动上前，打开门。
    二号战战兢兢换了一号进来，按照同样的流程，等待10秒，敲三下门。
    随后的三号到五号都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轮到六号女生出去。
    她是所有人中胆子最小的，害怕得手都在哆嗦，但还是被众人推了出去。
    过了10秒：“……笃笃笃。”
    七号刚要开门，忽然被打头的女生拦住：“等等。”
    “……敲门的节奏不对。”
    储藏室里仿佛突然开了冷气，所有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六号见久久无人来开门，着急地“砰砰”锤门，语带哭腔：“开门啊！你们干什么快开门啊！”
    “是她哎。”有人小声说：“要不开门吧？”
    打头的女生鼓起勇气，对门外说：“敲对节奏，我们就让你进来。”
    女生哭喊着：“我敲对了啊！咚，咚咚！我敲对了啊！”她又重复地敲了几遍，都是正确的节奏。
    第一遍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手抖导致节奏不对。
    打头的女生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门。
    六号直接扑了进来，抱住她大哭：“干什么不开门？！吓死我了啊！”
    --

 第72页

    一号男生忽然双眼圆整，惊恐地喃喃：“她，她，她身后……”
    众人往他指的方向看去——
    黑暗中，悬浮着一张惨白发光的人脸，眼中只有眼白，没有眼珠，似笑非笑，拖着血渍斑驳的白衣，向他们慢慢飘来！
    “啊啊啊啊——”
    他们尖叫着“砰”一声把门关上！
    六号哭了：“那是什么……我没看到……真的有……”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众人惊恐地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一号咽了口口水：“暗号是对的……我们是不是把谁关外面了？”
    “笃，笃笃。”
    门外那个东西，又敲了一遍。
    打头的女生强自打起精神，轻声说：“我们报个数，看谁不在。”
    从一号开始，每个人依次报数。
    ……
    “八。”
    “九。”
    “十。”
    报数停止，从一到十，全部都在。
    “笃，笃笃。”
    敲门声又响了。
    六号害怕得直哆嗦，抽噎着哀求：“……它，它还在！我不出去！我一晚上都不出去了！咱们在这里待到天亮好不好？！”
    一号忽然颤颤巍巍地说：“……我，我旁边这位同学，你刚刚，是不是没有报数？”
    打头的女生怒斥道：“这时候你就不要来恶作剧添乱了！”
    “我没有！”一号又委屈又害怕：“他一直站在我身边，刚刚真的没出声！但是——”
    他因为害怕，不由自主地降低音量：“但是刚刚报数的时候，我们明明已经有十个人了啊……”
    那，多出来的这个人……是谁？！
    所有人都在不由自主地远离一号。一号自己也尽量离那个角落远远的。他们紧紧挨着门，缩成一团。
    “笃，笃笃。”
    敲门声，又是敲门声。
    好像在催促他们，如果害怕的话，不如出来呀？
    大家脑中那根恐惧的弦已经在绷断的临界点！进退维谷之下，打头的女生大喊一声，打开了手电：“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啪。”
    手电并不强烈的光往那个角落照去，正照亮一张过于苍白的脸庞，和过于漆黑的眼珠！
    空气如湿冷的海水，冰凉粘稠起来，恐惧爬满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体！
    可怕！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回响着莫名的尖叫：无论角落里这张脸是什么，都比外面敲门的东西恐怖百倍，千倍，万倍！
    尽管，它有着一张人脸。
    恐惧达到极致，同学们已经叫不出声了，打头的女生慌忙拧开门把手，门外空空如也！
    外面那个东西一定也是惧怕储藏室里的这张脸，所以逃跑了！
    他们顾不得多想，尖声惊叫着一股脑涌出储藏室，往体育馆大门疯狂跑去！
    逃跑中，一号抽空回头，想再看一眼储藏室——
    却看到之前在门外的那个鬼东西居然悄无声息地追了上来！
    “啊啊啊啊——”他惨叫起来，引得其他同学也纷纷回头。
    “啊啊啊啊——”
    惨叫一片中，他们推搡着挤过体育馆大门的门缝，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听不见人声后，容逸从观众席间站起身，鼓掌赞扬：
    “朋友们，完美！”
    一根几乎透明的鱼线贯穿体育馆，连接着他们藏身的观众席和储藏间，又从储藏间连接到大门，上面挂着画在半透明宣纸上的鬼脸，和被各色药水染得斑驳的床单，乍一看吓人的紧。
    罗画月抽动手中鱼线，把连动其上的鬼脸床单收回来，ICE从储藏间外一路小跑过来，帮着她把挂在高处的鱼线收回。
    张海洋收拾手上用鞋盒和放大镜做的简易投影仪*，关上架在盒子里的小手电。
    “容姐，你说用投影仪给鬼脸打光的这个注意绝了。”张海洋沉浸在把人吓得屁滚尿流，和SAN值大丰收的喜悦中：“黑暗中发光的鬼脸简直所向无敌！”
    A学长面无表情走出储藏室，容逸笑着向他招手：“画月的控制，张海洋的打光，ICE在储藏间外的假鬼换轨道和随机应变，大家配合的非常棒。”
    ICE把鱼线卷成一团，拍拍手上灰尘：“要不是那个女生太胆小，把他们暗号都喊出来了，我也想不到还可以加演这一出。”
    容逸冲他竖起大拇指。
    她没有说，他们所有人的配合努力，其实都没有A学长在储藏间里那一下子，来的SAN值多。
    没办法，不能和天赋型选手比。
    张海洋跃下观众席：“走吧走吧快走吧，早点回去，免得碰到真鬼了！”
    众人收拾干净现场，确保不会留下证据，往体育馆大门走去。
    就在张海洋准备钻门缝的时候，大门突然“哐当——”一声，猛地关上了！
    张海洋惨叫一声跌坐在地，容逸立刻上前将他拉起来：
    “想想数学！”
    “想想圆锥曲线公式！”
    “双曲线方程！”
    张海洋眼神空茫地开始呢喃：“当焦点在X轴上时，x^2/a^2-y^2/b^2=1.a>0且b>0.当焦点在Y轴上时……*”
    容逸和ICE，罗画月对视一眼。
    来了！
    --

 第73页

    “笃，笃笃。”
    门外的那东西竟然学他们敲门！
    容逸深吸一口气。
    别怕。
    虽然是鬼，但这是在副本里，鬼也只是NPC的一种。
    只要是NPC，那她就有可以对付的方法！
    红色的衣角从大铁门上缓缓冒出来。
    胳膊，身子，接着，是耷拉着黑色长发的头颅。
    罗画月害怕看了掉SAN值，但闭上眼睛只会更怕，只能僵硬地揪住容逸的袖子。
    容逸深吸一口气，赶在队友掉SAN值之前，高喊：“发动！见家长！”
    技能效果显现，红衣女鬼从黑发中茫然地抬起头，长相竟然还挺清秀，也不那么吓人了。
    她说话了，嗓音轻灵缥缈。
    “哎？大嫂？”
    容逸：……她一点也不惊讶呢。
    哪知红衣女鬼忽然瞪大漆黑的眼睛，捂着嘴，一副小女生吃惊的神态，看向容逸身后，难以置信地喊道：
    “大哥？！”
    第36章 红衣女鬼在线被pua “海王”听了拳……
    这一声“大哥”振聋发聩！
    所有人回头, 看着站在容逸身后面无表情的A学长。
    容逸：……震惊我全家！
    她启用【见家长】技能的时候，从来都只有自己被认亲戚，这还是第一次, 队友也被认了！
    和罗画月一样，她的先天技能也在经历过三个副本后得到了升级。只是升级后系统只说每日使用时长增加到1小时。
    也许升级后的技能, 还会增加一些需要她自行探索的功能？
    比如随机选择一名队友加入家族？
    或许, 等她等级再升高之后, 不仅家族人数能够扩充，还可以选择家族称号，除了大嫂, 还有姐姐、妈、二姨、姑奶奶可供选择？
    到最后，整个小队加上NPC，就是吉祥幸福快乐的一家！
    “A学长——”罗画月看看红衣女鬼，又看看A学长，难以置信：“是你大哥？”
    红衣女鬼低着头，用长发遮住面颊，看起来有些害羞，被问了问题也不太敢大声说话，只羞怯地点点头。
    为什么偏偏选他是大哥呢？
    容逸抚摸着嘴唇思索。
    她想起自己的人设, 是和A学长有“校-霸大姐大和她的学霸忠犬男友”这重原始设定的。
    所以，这个女鬼妹子, 在人设上，就是A学长的妹妹吗？
    这样, 大哥大嫂就都能解释通了！
    副本的细节做的真好啊, 人物关系竟然如此细腻。
    容逸：“哦！我好像懂了！”
    她自以为明白了一切，了然地看向A学长，眼神中不自觉带了些同情：
    “节哀。你妹妹她虽然死了, 但身为NPC还能以个鬼魂的方式存在，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A学长：……
    张海洋终于背完了圆锥曲线方程，一抬眼注意到他们正和女鬼面对面，吓得夺过ICE手里的小镜子对准她：
    “邪灵退散！恶魔退散！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
    众人：……
    女鬼对着小镜子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张海洋：“……你不应该怕镜子吗？”
    “对不起对不起！”女鬼仿佛自己犯了大错一样拼命道歉：“是这样，怕镜子的鬼并不是我。”
    一阵恶寒爬上张海洋的脊背：“什么意思？这个副本里还有其他鬼？”
    “有呀。”红衣女鬼点点头：“啊，它来了！”
    张海洋敏捷地蹿到ICE身后躲起来。
    容逸向红衣女鬼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女鬼晃晃悠悠从墙壁里浮现。
    她半透明的身形凹凸有致，妆容浓艳，金色蓬松的长卷发风情万种地披散下来，掩映着那张融合了东西方特色的混血面容。
    容逸：“……校医你怎么了校医？”
    校医看到淡定的众人也愣了：“……卧槽，你们，都不怕鬼的吗？”
    女鬼紧张地看了A学长一眼，飘过去拽拽校医袖子，小声说：“都是自己人，你稍微客气一点。”
    校医惊奇地看着她：“你能说话啊？那为什么昨天我和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女鬼不好意思地捋捋头发：“NPC和玩家之间，没有特殊通道是不可以正常沟通的。对不起啊，我只能按照副本设定来……”
    容逸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点：“NPC和玩家？你是玩家？”
    她看向校医，看着她丝袜包裹的修长的双腿——
    只是这双长腿没有脚，末端渐隐消失在空气中。
    腿部的肌肉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些过于发达了。
    容逸：“……小玫瑰？”
    白衣女鬼浑身一僵，慢慢退回墙里。
    罗画月也反应过来，一拍手：“哈！她好像雷蒙德的性转版哦！”
    容逸想到医务室桌上的玫瑰花，想到红衣女鬼说的“NPC和玩家”，几乎可以肯定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拿过张海洋手上的镜子，大步上前，将镜子怼在白衣女鬼面前：“你怎么会怕镜子呢？你这么爱臭美的，应该最爱镜子才对吧！”
    白衣女鬼一见镜子就捂住脸，痛苦地喊道：“容逸！把这玩意儿拿走！我不想看到自己变成女人的样子！”
    “明明是校园副本，那么多青春活力的女学生，这一期直播热度我能给它搞爆表！结果一进来给我套个女人的身份，副本有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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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哈哈大笑，问他怎么会变成鬼的，又是哪个阵营的，有无合作的可能性。
    雷蒙德叹息：“你们是学生内鬼是吧？昨天我在墙里都看到的。”
    “我比你们等级高，所以领的是单人任务。白天我是校医，潜伏在校园里尽可能收集今晚学生活动的情报，过了晚上九点会变成鬼，和红衣女鬼一起收割SAN值。”
    “我不能在普通玩家面前暴露身份，暴露了直接任务失败。也不能苟着一点SAN值不拿，任务还是有个及格点数的。”
    容逸说：“就是说，你这个角色在设定上就是可以和我们内鬼结盟的，所以在我们面前暴露也没关系？”
    雷蒙德点点头。
    容逸：“那我白天去拿床单的时候怎么不和我相认？”
    雷蒙德一副社死脸：“……要我用这副样子出现在你们面前，我宁愿自己苟到及格线！”
    他倒不是排斥变成女人，只是可以合作的阵营竟然全是大熟人——这不就相当于在单位穿女装了吗——他实在是过不了心理上那道槛。
    ICE感兴趣地打量她：“这姐姐——原来是男人？”
    张海洋：“不仅男，而且海。”
    ICE啧啧称奇：“别说，挺好看的。”
    雷蒙德绝望地闭上眼，半晌才平复心情：“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让我和你们组队吧！我这位同事——”他指指红衣女鬼：“是真的非常消极怠工，很影响我业绩啊！”
    红衣女鬼不好意思地捂住脸，低声说着“对不起。”
    容逸奇怪道：“她哪里消极怠工了？昨天把大家吓得够呛，今天也把我们吓得不轻。”
    雷蒙德一拍自己透明的额头：“她那根本不是去吓人的，只是从那边遛了一圈不知道心里想啥脚下一踩空跌进楼梯里去了！我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
    众人：……
    红衣女鬼捂住脸嘤了一声。
    “今天她本来也不想出工的，那么多玩家放跑了才想起来敲敲门。吓你们有什么意思？把你们SAN值全薅下来都抵不上普通玩家一个零头！”
    “反正我得跟你们合作，不然这副本我也太难熬出头了！”
    罗画月想了想：“你进小队其实不是我们同不同意的事儿，是容姐那儿把你拉黑了呀！”
    容逸刚要解释真的没有黑名单这回事，雷蒙德就叫起来：“还能是谁搞的鬼？肯定是你那个人傻钱多的男朋友！他是买了什么商城道具把我屏蔽在你系统外了吧！”
    “一定是之前搞直播想和你互动让他产生了误会。那都是做戏啊！”
    “你跟他说，我对你是真——的没有那方面意思，就是单纯的觉得你很强，很欣赏而已！之前是觉得你有领导力，冷静。刚刚见识了你的能力——说真的，没有哪个玩家会不动心的！”
    “再说，加我进组你不吃亏，我进游戏时间长，等级也高，攻击和控场都能做！我就是想和你一起探索一条不一样的路，而不是总被游戏耍的团团转！”
    “在场都是小队成员吧？如果还是不信我。”雷蒙德指天发誓：“今天没开直播，我就把我最大的秘密押在你们这儿，换一个进队名额怎么样？”
    容逸刚想说没必要，真没必要，加不加你真不是我能控制的。
    但雷蒙德组队心切，脱口而出：“其实我早有女朋友了！而且我已经为她守身多年，忠贞不二！”
    众人：……
    ICE看戏看得可开心了，低声问张海洋：“你不是说他海王吗？”
    雷蒙德：“海王什么的都是为了直播加的人设，当初我女朋友就说，不熟悉我的人第一眼就会以为我是个花花公子。加上我学戏剧的缘故，所以做派有点浮夸……”
    容逸立刻想到了那个单膝跪下的求组队场景。
    她原以为雷蒙德是恶趣味。没想到，他是发自内心的真骚。
    雷蒙德继续社死脸：“怎么样？相信我了吗？这个人设可是我直播吃饭的家伙，要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直接去论坛上把我爆出去行了吧？！”
    这可真是非常大的诚意了。
    容逸听着队员们噗嗤噗嗤努力憋着笑却又憋不住，实在是不忍心：“要不这样，我给你发组队邀请，如果你能收到就算组队成功。如果收不到……等出了副本我让我男朋友看看是不是我的系统出了什么bug——”
    “叮咚。”
    雷蒙德激动得飘起来：“收到了！太好了，我的诚意打动了你！”
    容逸：……并不是。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发组队申请雷蒙德就能收到，难道屏蔽是单方面的？
    A学长从黑暗中无声地走出来。就像他刚刚悄悄退出众人视线一般，无人察觉。
    解决了组队大事，雷蒙德心情也轻松不少，有精力关注自己存在感薄弱的同事了：
    “姑娘。”他飘到红衣女鬼身边，拍拍她肩膀：“你怎么回事？难道副本设定上，你就是要拖玩家后腿的？”
    红衣女鬼怯生生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老说对不起？”雷蒙德绕着她，强行把她的脸抬起来：“长得又不丑，干什么畏畏缩缩的？”
    “可，可是我男朋友说我长得不好看……现在又当了鬼，不走任务的时候要注意躲着点人，不能吓着他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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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CE平时接的女学员多，是拳馆的妇女之友，最听不得这种话，当即不平道：“这种话就是放屁！说这种话的男人嘴巴就是口口！你管他说什么？”
    容逸敏锐地捕捉到一些气息——那是恋爱中女人的气息，但是又和她所感受的恋爱，不太一样。
    她问红衣女鬼：“你有男朋友？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是不是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红衣女鬼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算闹别扭吧，就是，就是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我做鬼做久了，他就不要我了！”红衣女鬼说着，竟然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鬼哭声回荡在空旷的体育馆，简直比刚刚的敲门声瘆人一百倍！
    张海洋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哀求：“姐姐！别哭了！哭的我SAN值都掉了！”
    “对，对不起！”红衣女鬼哭着道歉：“可是，可是我心里好难受，玩家走了以后这个副本里就我一个鬼，没人可以倾诉了……”
    容逸叹息一声，转头对A学长说：“看看你妹妹找的都什么对象，你这个当哥的怎么不知道给人把把关？”
    A学长：……
    她摆出大姐大的姿态，席地而坐，拍拍身边：“妹子，来，坐下给大嫂说说，大嫂替你做主！”
    红衣女鬼胆怯地看了A学长一样，见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才飘到容逸身边，盘膝坐下，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原本，七夜怪谈副本并没有鬼魂，单纯是一个玩家间阵营对抗，你吓我我找你的轻松副本。
    红衣女鬼——当是还是红衣女生和她的男朋友，就在这个副本中轻松地谈恋爱，除了走副本剧情，其他时间都你侬我侬地粘在一起。
    三年前，游戏做出大规模的规则更改，七夜怪谈需要增加真实鬼魂，提高游戏难度和玩家发疯概率。
    新的鬼魂角色将在现有师生npc中挑选，最终名额将在两个npc间产生。
    是的，红衣女生和她的男朋友。
    “他当时和我说了很多。”红衣女鬼低声说：“说女孩子更适合去做鬼的，男孩子就要出去赚积分养家这样子。”
    “他还说，我成绩也不好，继续呆在班上当学生npc也不能提高多少平均分，还是不要念书了，出去做女鬼更有前途。”
    容逸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红衣女鬼茫然地看她一眼：“可是他说的是对的呀……我确实成绩不好，总是拉低平均分，拖npc的后腿……”
    “他也说了，如果他去当鬼，以后在班上就没人帮着我了，因为除了他没人会喜欢我的。”
    “我性格又内向，长得也不好看……能和他谈恋爱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最幸运的事情了……”
    容逸忍不住又问：“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
    红衣女鬼点点头：“他说话总是很有道理，他要我听他的话，这样才能有前途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啜泣一声：“可是我听他的话来当了女鬼，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当鬼以前，他说每晚任务结束会来看我。刚开始一个月，他是天天都来的。后来，他就来的少了，两天一次，一周一次，再到半月一次，一月一次……”
    “上次他来看我，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他说是因为副本规则改动后，要经常加班的缘故……”
    ICE啧了一声：“npc有什么班好加的。不会是背着你找小三了吧？”
    “你不要这样说他！”红衣女鬼难的硬气地瞪他一眼：“我们还是有系统通讯的，我把每个月赚的积分给他的时候，他会买东西给我的！”
    容逸难以置信地问她：“你干嘛把自己赚的积分给他？”
    “因为我不会理财……”红衣女鬼说：“他经常说我积分花在哪里都不知道，积分放在我这里只会越来越少，不如交给他，他来打理，为以后我们的小家庭积蓄资本……”
    说着说着，她又啜泣起来：“可是，可是最近他回复我消息越来越晚了，偶然能见面，就说我变成鬼了以后更丑了，他看了都吓一跳。”
    “他嘴上说着不嫌弃我，可是，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怕他不要我了啊……”
    “我现在变成鬼了，愿意和我交流的人只有他了，如果他再不要我，我，我——”
    她“哇”地放声大哭，好像压抑了许久的焦虑、悲伤、不安终于得到释放。
    张海洋努力控制着自己在鬼哭声中颤抖，但还是绝望地听到了系统掉San值的提示音。
    罗画月心疼地蹲在红衣女鬼身边：“分手吧分手吧快分手吧，下一个更乖！”
    红衣女鬼摇着头，说什么都不愿意分手。
    容逸表情严肃：
    “妹子。你这个状态，好像是被pua了。”
    “什么好像！就是！”雷蒙德握紧拳头：“之前为了当海王，我恶补了一些专业知识。我可以用自己专业的pua知识担保，这就是pua，虽然手段还比较低端，但用心险恶，十分卑劣！”
    “说，这渣男是谁？姐姐，呸，哥给你整的他身败名裂！”
    红衣女鬼抽泣着：“他，他不是渣男……他只是忙……真的……”
    她抬起泪水朦胧的鬼眼：
    “说起来，你们还认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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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页

    第37章 工作就要全心全意 所以我会帮你把渣男……
    红衣女鬼本来因为他们骂她男朋友而显得有些不高兴, 说到这里时，眼中又闪烁起希望的光：
    “你们是学生，很容易见到他的, 帮我问问，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还有, 还有——”
    “告诉他, 我好想他……”
    容逸心头发紧。
    这妹子不仅被PUA, 更要命的被PUA而不自知，到这个时候还相信着那个渣男。
    “你们如果能让他来看我的话，我, 我就和你们组队，收到的SAN值都给你们好不好？”红衣女鬼恳切地望着他们。
    来看她一次又怎么样？这种不正常不平等的关系还是会存续。容逸犹豫着怎么跟她说比较好。
    刚才贸然告诉她“你被PUA了”，已经惹得她有些不快。
    以她对这段感情的信念感，这群刚认识的玩家总是贬低她的男朋友，只会让她对他们产生戒心。
    正所谓疏不间亲。
    她拦住义愤填膺还要说什么的雷蒙德，对红衣女鬼微微一笑：
    “好，你说，他是谁。”
    *
    “容逸！”雷蒙德顶这个女鬼脸冲容逸发火：“你明明知道她是被PUA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众人走在漆黑的操场上, 对面教学楼还亮着零星灯光。
    此时是晚上九点四十，十点钟晚自习结束, 尚有些学生和值班老师留在那里。
    “就你这情商，我相信你是装海王的了。”容逸冲白色的鬼魂挥挥手, 不小心整只手陷进他半透明的身体里, 顿时像浸入冰水一样舒爽。
    A学长立刻把她的手捞出来，还甩了甩，好像在雷蒙德身体里沾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雷蒙德倒毫不在意自己肚子上被捅了一下：“刚才我就想问了, 这人谁啊？为什么红衣女鬼喊你大嫂，喊他大哥？”
    说完他自己倒抽一口冷气：“……人傻钱多男朋友？”
    容逸低声向雷蒙德解释：“人设，校园爱情，懂？”
    “你的技能太吊了，居然还能把NPC忽悠进队伍里。”雷蒙德羡慕不已。
    众人一阵沉默，张海洋干巴巴地说：“倒不关容姐的技能。”
    罗画月：“他自己贴上来的。”
    ICE：“宝宝懂吗，这只属于杀伤力比较高的稀有野生宝宝，羡慕不来。”
    几人说着，已经来到教学楼正门。
    雷蒙德熟练地钻进墙壁，其余人拾级而上，来到高二年级所在的楼层。
    “在那儿在那儿！”张海洋眼尖，一眼看见走廊尽头，躲在教室的视线死角里，有两个模糊的身影。
    众人躲在楼梯拐角，伸出几个脑袋，悄悄窥探。
    高大挺拔的身影夹着三角板，另一只手轻轻将身前女生的碎发捋到耳后。
    “靠靠靠靠靠！”张海洋瞪大眼睛：“真给ICE猜中了，他又找了个新姑娘！”
    ICE剔了剔指甲，不屑道：“呵，男人。”
    罗画月唤出悬浮屏，小心地调整角度，容逸问：“你干嘛？”
    “留证据啊！”罗画月把悬浮屏拍照功能的焦距拉到最大：“容姐，一看你就是感情生活幸福，没什么捉奸经验。”
    容逸：“……你在这里能拍到什么。”她拍拍罗画月肩膀，示意她看走廊那边。
    只见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悄悄浮出墙壁，在男人身后无声浮现，唤出悬浮屏，对准，拍照。
    女生的头原本娇羞地低垂着，此时微微抬起，正看到这一幕，吓得尖叫一声！
    “怎么了？”男人忙问。
    “老师！你，你身后——”
    男人回头，雷蒙德早就缩回了墙里。
    “什么也没有啊？”男人失笑：“是不是最近考试太紧张了？”
    他刚要伸手去抚摸女生的脑袋，拐角响起脚步声，于主任头发稀疏的脑袋冒出来。
    他吓得立刻缩回手，后退一步。
    “张老师，还没回去？”于主任并没有看到那暧昧的一幕，熟稔地打着招呼：“哟，在这儿辅导学生呢？”
    数学张老师儒雅笑着寒暄，女生搅着手无措地站在一旁。
    罗画月啧啧摇头：“我们高中要是有这种老师，早八辈子就被举报开除了。”
    “所以啊，这里不是现实，是副本。”张海洋指指几人：“我们几个老黄瓜刷绿漆在这儿扮嫩，也难讲那个女生现实里不是成年人啊？”
    “不管对方是玩家还是NPC，是成年还是未成年，我们只能确认一件事。”容逸皱着眉头：“张老师是渣NPC，无疑了。”
    几人同步点头：“确实。”
    容逸烦躁地摸口袋，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身上没有烟，之前两根棒棒糖也早早吃完了。
    视线里忽然冒出一根草莓味的真知棒。
    容逸抬头，看到A学长拿着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棒棒糖，又往她眼前递了递。
    自己的人设初始装备里就有棒棒糖，现在人设的“男朋友”也随身携带着棒棒糖，十分合理。
    “谢了！”容逸拿过棒棒糖，剥下的糖纸左看右看没地方扔，正要塞进口袋里，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又伸了过来。
    又是叠星星，又是棒棒糖，又是主动拿垃圾，这学霸忠犬男友真乖。容逸把包装纸给他，心思又飘到了小男友身上。
    如果现实里见面，她的小男友一定也是这样细致周到乖巧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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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CE：“啧啧啧。”
    罗画月：“如果我有罪，请让游戏残酷地折磨我，而不是让我在这儿吃狗粮。”
    张海洋：“看看红衣小姐姐，再看看你。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
    雷蒙德：“汪。”
    容逸被他们臭得脸都红了，低声吼道：“你汪什么，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雷蒙德嘿嘿笑着敷衍过去。他从墙里诡异地探出半个身子，打开悬浮屏把那张捉奸照传在群里：“证据确凿，我们去敲醒那个傻姑娘！”
    “再等一下。”容逸含着棒棒糖，整整衣服走出拐角。
    罗画月一愣：“容姐，干嘛去？”
    容逸：“去完成别人的嘱托呀。”
    她大踏步走在走廊里，很快被于主任发现了。
    “高二（三）班！容逸！”
    熟悉的怒吼响起在空荡荡的走廊，引得还在上晚自习的同学们纷纷把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看热闹。
    “回去看书！都回去！”于主任一路走过来，赶小鸡儿似的把学生们从窗户边赶回去。
    他皱着眉走向容逸：“这么晚，你又不回宿舍，又不去自习，在这儿闲逛什么？”
    “于老师好，我有点事情想问张老师！”
    于主任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嗯，问数学题是吗？A同学确实数学很好，但他的思路对你来说可能比较难理解，来问张老师确实比较好。”
    “但是也不能这样无组织无纪律，自习课在走廊上乱逛知道吗？”
    “棒棒糖也少吃！当心蛀牙！”
    “知道了！”她笑嘻嘻把棒棒糖拿出来，离着张老师还远就喊：“不过于老师，我不是来问数学题的。”
    “张老师！我刚刚呀，在体育馆遇到一个小姐姐，穿着红衣服，长头发！”
    张老师浑身一僵。
    “她走路好奇怪哦，好像在飘一样。她托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再去看她，她很想你呀！”
    张老师对面的女生奇怪地看看容逸，又看看张老师。
    张老师勉强笑了一下：“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她。”
    “是吗？”容逸重新把棒棒放在嘴里：“好奇怪哦，那个女生对你可熟悉了，不但知道你办公室在哪里，知道你星期几上哪几节课，还知道你最近每天晚上加班呢！”
    于主任“咦”了一声：“张老师，最近晚自习都没有你轮班呀？你加的什么班？”
    张老师脸色更加难看，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哈，就是说，我根本没在加班啊。所以那个女生肯定是瞎说的，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
    “这样啊。”容逸挠挠头：“好吧。那我就说你不认识她，这样回复她好了。”
    说完，她含着棒棒糖，大摇大摆地走进高二（三）班教室。
    于主任奇怪极了：“体育馆这时候还有学生？”他叹口气：“现在的学生，真是的，这么晚还在外面逛很不安全啊！我去看看！”
    说着，他转回走廊那边的楼梯，匆匆下楼。
    于主任一走，张老师和那女生交代两句，也匆匆下楼。
    自习课只有教导主任和老师随机来巡逻，班级里并没有老师，两尊大神一走，一层楼几个班立刻“嗡嗡”议论起来。
    “你之前不是说在体育馆遇鬼了吗？”
    “对对对，红衣服的！我的天，容姐胆子真大，还帮鬼传话！”
    “为什么偏偏要对张老师传话呀？”
    “张老师校园男神啊！我要是鬼，我也选个长得帅的缠！”
    “我更好奇的是，容姐居然能和鬼说话？”
    “走走走，问问她，和鬼说话怕不怕！”
    同学们一回头，却发现容逸的座位上早已空空如也。
    *
    众人远远缀在张老师身后，跟着他来到体育馆。
    但是他没有往正门方向走，而是绕道体育馆偏僻的侧门，轻声呼唤：
    “菁菁！”
    红衣女鬼立刻现身，速度快的仿佛是闪现！
    “你终于来看我了！”她激动地蹦进张老师怀里，却径自穿过了他的身体，来到他身后。
    菁菁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对不起，我总是忘了我已经是鬼了。”
    张老师宽容地笑着，在虚空中做了个，将她耳边碎发捋到耳后的动作。
    “本来就不好看，头发还邋邋遢遢的。”他貌似宠溺地责备。
    容逸：……这还是个固定套路了？
    张老师：“真怀念能触碰到你的日子。”
    菁菁酡红着脸：“我也是……你之前说攒够积分可以买身份转变卡的，还差多少？”
    张老师说了一个天价数字，张海洋“靠”了一声：“有这个积分，我都能买到愿望道具了！”
    菁菁遗憾地低垂双肩：“还差这么多呀……”
    张老师叹口气：“最近工作真的很忙，工资还没有涨多少。我看你最近的月积分也有下滑，这样下去，我们的未来，遥遥无期！”
    菁菁惭愧地说：“因为你老不来看我，所以我最近工作有点心不在焉，对不起。”
    张老师温言指责：“拼搏的日子总是聚少离多的，你也要摆正心态，不要总想着我来见你。你把想着我的这份心，用在工作上，多多赚取积分，就是缩短我们分别的日子了，这样不好么？”
    “你成绩不好，这个工作真的很适合你，一定要珍惜，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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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还有一件事。”张老师表情严肃起来：
    “你想见我，直接通讯和我说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让学生传话？”
    “我不是和你说过？你现在是鬼，长得又不好看，很容易吓到人，除非副本任务，其他时候一定要躲好！忘了吗？”
    菁菁被他严厉的口气吓到了：“对不起！我，我有在通讯里联络你，但是你不回复……我才……”
    “我不回复是因为我太忙！没跟你说吗？最近我晚上都要看晚自习的！”
    “你以前很懂事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任性？！你也知道我这么努力是想要攒积分给你买身份转变卡，怎么就不知道体谅我呢？”
    菁菁眼中已经涌上泪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会打扰你工作了……”
    “以后不许这样了听到了吗？”
    “好，好的……对不起……呜呜呜呜……”
    看菁菁哭的厉害，张老师叹口气，上前虚虚抱住她。
    然后在她身后抬起胳膊，看了看表。
    “好了，我离开的有点久，到时候于主任来查岗就麻烦了。”他说着，在虚空中摸了摸菁菁的长发：
    “我走了，你要乖。”
    菁菁点点头，似乎想出言挽留，但又怕自己这样是耽误他工作，惹得他不高兴，只能眼巴巴目送他离去。
    容逸看了一下，今天技能时长还剩20分钟，便发动了【见家长】，和众人走上前去。
    菁菁看见他们，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他真的来见我了，你们好厉害。”她唤出自己的悬浮屏，向容逸发出好友和组队申请。
    “我说到做到，从今天开始，会辅助你们完成副本任务的。”
    张海洋欢呼一声。雷蒙德却犹豫着和容逸打眼色。
    容逸点了点头。
    红衣女鬼虽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队员，但她处于被PUA的状态中，精神不稳定，工作积极性也不高，除了不用担心她会自-杀，其他方面，她都不是一个可靠的伙伴。
    容逸对工作团队的要求向来是：全心全意。
    红衣女鬼的心，被张老师血淋淋地割去了一部分。她自己没有能力拿回来，那自然要容逸这个Team Leader替她拿回。
    这就是她给红衣女鬼开出的工资。
    首先便是，逐步瓦解张老师在她心中的形象。
    得到容逸首肯，雷蒙德将捉奸照发给了红衣女鬼：“我们觉得，你需要看一下张老师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那张照片角度巧妙，张老师抬手将对面女生的碎发捋在耳后，脸上的温柔和面对菁菁是如出一辙。
    菁菁抿着嘴，半晌才轻轻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小半张脸。我觉得他不是张老师。”
    雷蒙德想不到有她竟然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怎么不是张老师了？我是从他背后照的，当然只有小半张脸！你看这轮廓，这鼻子，哪里不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卡壳。
    张海洋奇怪地问：“怎么了？”
    纵使是鬼魂状态，容逸也能看出雷蒙德逐渐面露菜色。
    “……这是张老师……”他忽然前言不搭后语：“这小半张脸，这轮廓，这鼻子，是张老师……”
    “我曾经在医务室外看见过一个人。”
    “当时我也是从背后看的，现在想起来，就是这小半张脸，这轮廓，这鼻子……”
    容逸奇怪：“张老师去医务室？他生病了？”
    雷蒙德摇摇头：“……你去医务室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我桌上有朵玫瑰花？”
    容逸点头。那难道不是他自己变出来的吗？
    雷蒙德痛苦地捂住脸，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
    “……就是那个人放在我门口，送给我的……”
    众人：……
    众人：！！！！
    第38章 简简单单炸个鱼塘 修罗场虽迟但到……
    起初收到神秘人送的玫瑰, 雷蒙德心中是窃喜的。
    果然，真正的魅力不会因为性别的改变而打折！
    他甚至虚荣地将那朵玫瑰放在了桌上炫耀。
    现在，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你干嘛这么痛苦。”张海洋笑嘻嘻道：“说的好像每个副本都玩露水姻缘的人不是你一样。你和张老师有什么区别？”
    “那能一样吗！”雷蒙德怒而辩驳：
    “我每个副本的感情线都是唯一且完整的, 彼此尊重，好聚好散, 不图姑娘一针一线, 也不贪人rou-体和精神的便宜！”
    “只给人春风化雨般的关爱呵护, 播撒完美爱情的璀璨片段！”
    “张老师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欺骗姑娘感情证明自己的魅力。”
    “我的魅力还用证明吗？那不是无时无刻不在发光发热吗？”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直播赚积分，就是为了——”他似乎发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 强行把后半句咽了下去，让自己冷静下来，嘟囔着：
    “……我还会给直播CP买礼物当做收益分成呢……张老师会吗？”
    “他就会巧取名目，榨干别人的劳动所得！”
    红衣女鬼菁菁左看看，右看看，这时候才怯生生插嘴进来：
    “……你们，是在说张老师的事情吗？”
    容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的好情郎似乎给你同事——”她指指神情放空的雷蒙德：“送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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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菁菁沉默了一会：“……他也给我送过花的……”
    容逸：“是吗。什么时候？”
    菁菁：“……很久以前，刚认识的时候……是一朵玫瑰呢。他说这代表我是独一无二的！”
    众人：……
    张海洋不厚道地冲雷蒙德笑起来：“看来张老师撩妹都是流水线作业。按照流程, 下一步，他就该来把你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闭嘴啊！”雷蒙德绝望地捂住耳朵,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就几欲作呕。
    菁菁还是不相信张老师会给别人送花：“是不是看错了？你也说了, 只是看到个背影……这个学校这么多人呢, 你又长得这么美，肯定有很多暗恋者的！”
    雷蒙德被菁菁那句“你又长得这么美”安抚到了，怜爱地看着她：“照片你也不信, 亲身经历你还是不信。怎么这么傻呢？”
    菁菁嘟着嘴：“……他对我很好，我相信他。”
    容逸是没看出来张老师哪里对她好了。不过被PUA的人价值观遭受到打压和扭曲，也不好和她讲道理。
    急不得。
    眼见今天的技能时间就要耗尽，她安抚了菁菁几句，和众人各回宿舍休息。
    *
    第三天的考试科目，不出意外是英语。
    罗画月扳着手指头算：“语数外，后面三天不知道是理化生还是政史地。咱班到底是文科班还是理科班啊，也没个提示。”
    张海洋比前两天轻松多了，把笔放嘴上撅着唇勾着，腿蹬在桌腿上，把凳子摇的要翻不翻：“考天体物理都行！怕什么？我们就算考零分，也有两个鬼帮我们完成任务啊！”
    容逸拍他后脑勺：“雷蒙德还知道给CP发礼物分成呢，你怎么好意思让菁菁给你做白工？”
    罗画月也很关心那个傻乎乎的女鬼：“容姐，要不直接把张老师揪到菁菁面前逼他认错吧？”
    ICE不愧是妇女之友，啧啧摇头：“妹妹，年轻了。她那种一看就是一根筋型的，而且年纪又小，说不定还是初恋，越是被反对的恋情她还越是觉得刻骨铭心呢。会起到反效果的。”
    “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有了计划。你们看下小队通讯。”
    容逸打了个哈欠，从A学长一大早给送给她的一大包爱心早餐里，翻了个小蛋糕出来吃。
    虽说所在阵营是真的坑，但这个人设的福利还是不错的。
    现在是大课间，留在教室里的人都在拼命背英语，没人注意到他们。罗画月在众人掩护下悄悄打开悬浮屏。
    “哇，夜里两点！容姐年入百万不是没有原因的。”罗画月把那长长的计划仔细看来，刚看了个开头，突然噗嗤笑出声。
    不同玩家的悬浮屏无法彼此窥探，张海洋好奇地问：“怎么啦？”
    “容姐这个分工安排——”罗画月嘿嘿笑起来：“专业对口，太合适了！”
    *
    容逸：STEP1：进入张老师的鱼塘，成为他的“新鱼”。掌握他的轨迹，牵动他的大部分精力，若即若离，让他产生征服的yu-望的快-感。
    容逸：新鱼【雷蒙德】。专业的事就要专业的人来做。这是你进入团队的第一次任务，加油。
    ……加个屁！
    雷蒙德在敲门声中绝望地关闭悬浮屏。
    “请进。”女校医知性温柔的嗓音响起。
    张老师捂着胃，脸色苍白的走进医务室。
    他的演技很好，要不是雷蒙德学戏剧出身，几乎都以为他是真的病了。
    行啊，对着演啊，他可是专业的！
    校医赶忙站起身：“张老师，这是怎么了？”
    “晚上着凉了吧……肚子疼的厉害……”张老师不经意间依靠在她柔软的身躯上。
    这种示弱的招数，雷蒙德对副本CP没少用。
    但当被用在自己身上时——
    他狠狠打了个寒战。
    专业。他对自己说，要专业。
    真正的“海王”，无论海的对象是谁，都要保持着“夺取”的YU-望！
    他像个真正的校医，替张老师量了体温，按压触诊，开了些和气止痛的中成药。
    “雷校医。”张老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能帮我把被子盖一下吗？”
    雷蒙德把叠在床脚的被子拉盖在他身上，张老师伸手一接，袖口里落下一片鲜艳的玫瑰花瓣。
    “啊！”他脸上立刻染上红晕，仿佛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一般羞赧着将花瓣藏进手里：“……被，被你发现了呀。”
    “如果觉得打扰到你，就请你当做没看见可以吗？”
    “就当是一个无名的仰慕者，悄悄为你献上了那朵玫瑰。”
    雷蒙德：……
    雷校医脸上浮起一丝惊喜的笑容。她捂住嘴，难以置信地柔声道：
    “怎，怎么会呢……其实，你直接和我说，就好了呀！”
    “如果是张老师的话，我怎么会……觉得被打扰呢？”
    专业！雷蒙德在心中对尬到天际的自己嘶吼：
    从今天起，雷蒙德，你就是世界上最专业的“海王”！
    *
    容逸：STEP2：成为激活群体的鲶鱼，在学校散播关于张老师前女友的流言，将他鱼塘里的其他鱼勾引出来。
    容逸：鲶鱼【罗画月】【ICE】【张海洋】。先规避对张老师过分迷恋的女生，从男生和中立态度女生入手，逐渐形成舆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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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需要两个课间和一堂自由散漫的体育课，高二年级间就流传起一阵不知真假的风言风语：
    “张老师有女朋友！”
    “啊！果然优秀的男人都是有主的！”
    “是不是一头长发，身材瘦削——”
    “不是不是，我上次看到他和一个中长发的女生在一起！”
    “什么？张老师的女朋友就是我们学校学生？”
    “不不不，我听的是他女朋友是学校老师。”
    “天哪，听说张老师脚踩两条船！”
    “不对，我听说的是张老师前后两段感情无缝衔接，从来没有空窗期。”
    “不可能吧，他看起来好儒雅的，我有一阵还挺迷恋他……”
    “成年人的世界可复杂了，可不是你看到怎样就怎样的。”
    “好可怕，成年人好可怕！”
    ……
    张老师一直很享受被学生们当做男神崇拜的感觉，那是一种智力、年龄、阅历都碾压对方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所以他总是在学生中间找寻“爱”的目标。那些懵懂，单纯的花朵，总会激起他充沛的热情！
    但是菁菁变成鬼后，没有了温软的体香，上课时仰视的眼神，和在众人眼皮底下地底恋情的刺-激感，他渐渐感到厌烦了。
    好在，他花圃中可爱的花朵，不止菁菁一朵。
    可能是菁菁的痴缠，让他近来对年轻女孩子产生了一些逆反。他开始尝试新鲜的口味。
    比如刚来学校的校医。
    成shu-女人的风情，果然不是青涩的高中生可以比拟的。
    而且，他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魅力，不仅是被他牢牢掌控的学生无法逃离，就连心智成熟的同龄女性，也照样为他所倾倒。
    也许是在雷校医那里取得的初步成功令他志得意满，当他春风满面地来高二（三）班上数学课，感到全班同学细碎的议论声猛然一停，看他的目光也不似以往那样充满了仰慕和憧憬时，他并没有令他多想，反而笑了一下：
    “怎么都这么看着我，下午还想考数学？”
    有学生在窃窃私语，但很快被其他同学制止。
    他们不可能当面质问一个老师的私生活，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八卦和挑剔。
    张老师沉浸在鱼塘里又进一尾美人鱼的喜悦中，并不在乎下面小孩子们究竟在想什么，径自上起课来。
    容逸悠哉地坐在教室后排，学之前张海洋那样，勾着桌腿把椅子当摇椅，放肆地前后晃动，打量着前面三排一个马尾辫女生的反应。
    那天，和张老师躲在走廊尽头动作暧昧的，正是她。
    只见她攥紧了笔，死死盯着温声讲课的张老师，另一只手在课桌底下握成拳，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参与进同学们热火朝天的八卦中，体育就一个人跳绳，下课了就闷头背单词。
    可是，当周围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她不能假装自己听不见，假装自己的男朋友，一点点事情都没有。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马尾辫“腾”地站起来！
    容逸期待地看着她：她是会直接找张老师质问？还是会继续相信，暗自隐忍？
    据她观察，马尾辫和菁菁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格，也有可能她刚刚被张老师纳入鱼塘，还没有开始PUA打压，仍然拥有着倔强明亮的个性。
    张老师上完课，就自顾自走出教室，看都不看马尾辫一眼。他明面上的功夫到位，不然也不会在各个班级间坐拥鱼塘还不被发现。
    他的策略很简单：每个班，至多只挑选一个女生，最大可能地利用班级间的信息隔绝，让女生们之间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就像菁菁，哪怕变成了鬼，也还认为她是自己的唯一呢。
    马尾辫并没有跟着张老师走出教室，而是径自走到了罗画月面前。
    她敲敲罗画月的桌子，声音冷静：“我知道，那些话是你们传的。”
    哦豁！容逸感兴趣地看着她，这位——应该是个NPC，因为连续两晚的恐怖游戏都没有看到过她的身影——居然能冷静下来，不声不响地在这么短时间内摸到了流言的开端。
    别的不说，张老师眼光不错。
    “你们为什么要诋毁张老师？跟他有什么仇？”马尾辫义愤填膺：
    “他是一位好老师，不曾因为成绩的好坏就区别对待你们中任何一个人。如果是真事，请你们拿出证据；如果只是为了好玩就散播谣言，请你们尽快澄清事实，否则我就去告诉王老师，告诉教导主任！”
    这是一个虽然迷恋着张老师，但头脑清晰冷静，做事很有条理的姑娘。容逸做出推断：她这样的人，应该对真相会有更好的接受度。
    罗画月看向容逸，容逸冲她点点头。
    于是，罗画月笑了起来。她长得可爱娇小，笑起来极具亲和力，连气势汹汹而来的马尾辫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她了。
    罗画月把同桌的张海洋赶着站起来，拉马尾辫坐在身旁：“你真聪明哎！”
    她不是该反驳她，或者斥责她花痴之类的吗？怎么还夸起她来了？马尾辫万分不解。
    “我们说的都是事实，但证据……如果你对真相如此渴望，自己就可以找到证据！”罗画月神神秘秘地附在她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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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隔壁几个班传话，就说知道了谣言的源头是高二（三）班大姐大容逸那伙人，看不惯的就去找她理论。”
    “你还可以说，自己已经骂过容逸的跟班了，但她似乎还未收敛，需要更多的正义人士站出来替张老师说话！”
    “不如就约在今天下午第一节 下课，大家人多力量大，一齐去声讨恶势力！”
    马尾辫听得直皱眉头，一边起身离去，一边疑惑着：
    “……你们是专程来找骂的吗？”
    说完飞快地离开他们的座位，好像要离这帮子精神病远一点。
    张海洋看着她的背影，自怜地哀叹一声：
    “我们，只是大姐大放出来的鱼饵而已啊……”
    *
    容逸：STEP3：构建修罗场。
    容逸：构建人【容逸】【A学长】。
    下午第一节 下课，容逸从那一大包爱心早餐里翻出草莓味的真知棒，剥了糖纸放在嘴里，在教室里静静等候。
    ICE陪在一旁，搜刮出爱心早餐里的巧克力棒，吃了别人东西还要吐槽：
    “为什么早餐要有巧克力？为什么早餐还有棒棒糖？你这假男朋友给你的是早餐还是爱心零食包？”
    容逸笑笑不答，冲教室外扬头：“来了。”
    大约有七个女生在门口集结，探头探脑地往教室里看。
    马尾辫臭着脸又来敲罗画月桌子：“好了，人来了。你们所谓的证据呢？”
    罗画月、张海洋和ICE招呼几位外班同学进来，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热情模样，让她们和之前的马尾辫一样懵逼。
    从来没看到过“造谣者”这么欢迎“辟谣群众”的。
    “其实呢，我们真没有骗大家。”罗画月笑盈盈解释道：“我们这边要锤得锤，张老师和在校女生是保持着男女朋友关系的。我们有人亲眼得见，也有实物证据。”
    容逸注意着那些女生的表情。
    有两人明显露出吃惊的神情，剩下五个脸色震惊，但是都下意识地控制着表情，不让自己表露出来。
    容逸冲罗画月指了一下那两人，罗画月立刻亲亲热热地勾着她们肩膀往教室外带：“美女，来来来来，我们单独说……”
    另外五人也想跟去，却被张海洋和ICE拦住了去路。
    没几个学生会真情实感地为老师捕风捉影的私生活传言，而去得罪校园扛把子。
    除了过于上头的迷妹，和利益相关者。
    明显吃惊的，说明事先并不知情；吃惊却下意识控制表情的，说明她们知道这件事，但是本能地不想透露这个秘密。
    以张老师对“鱼塘”的把控，不会允许她们擅自把这种恋情泄露给任何人。所以这些女生中，有很大概率是就是张老师鱼塘里的“鱼”。
    当然也有很小的概率是知道秘密的闺蜜。不过这种程度的秘密都能知道，且一直没有泄露出去的闺蜜，是可以相信的。
    下节课是生物实验，大多数同学都去生物实验室了。容逸正是挑中了教室里几乎没人的时机，免得这些被欺骗的女生传出不好的名声。
    之前传出的流言真假参半，也是为了让大家以为那只是“谣言”，免得有人真的去猜，被张老师祸祸的，究竟是哪个女生。
    这些都是容逸为了保护她们，做出的计划和考量。
    她们有的是玩个七天就出去的玩家，但也有一些是副本里的NPC，只能永远待在这所学校里。
    她记得之前小男友和她说过：
    “虽然都是代码，但也不是随便编一编就能出来的。可以说是，‘数据孵化’出的AI吧，你也可以看成另一种生命形式。”（第十七章 ）
    只要是生命，她们的情感和尊严就值得尊重。
    马尾辫看着被聚集起来的，加她一共六名女生，不解地问：“容姐，你这是要做什么？不让我们走是什么意思？”
    “别急呀。”容逸身为大姐大，一个人霸占整张课桌，此时霸气地把胳膊搭在隔壁空椅子背儿上，含着棒棒糖：
    “诺，证据来了，你们要不要亲自去问？”
    六名女生顺着容逸的视线看向门口，只见A学长面无表情地领着言笑晏晏的张老师正走进教室。
    “A同学还要请教我问题？”张老师有些受宠若惊：“你都不会，我就——”
    他后知后觉抬头，发现是高二（三）班：“咦？这不是你的班级啊？你把题目放在高二？”
    “砰。”说话间，A学长已经把教室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教室里，除了后排几个看好戏一般看着他的刺头学生，还有六个他最熟悉的人。
    原本他以为，永远不会相见的六个人。
    第39章 渣人之人恒被渣之 他想铁索连舟，却等……
    张老师的脸上露出慌张, 但是很快，他镇静了下来。
    看六个女生的神情，明显迷茫多过愤怒。
    张老师心中一松：她们也许知道了什么, 但绝对知道的不够多！
    只要他能够糊弄过去……
    这只是一群孩子。他是成年人，哄几个孩子还不容易吗？
    他微笑着迎上前去, 轻松地开着玩笑：“同学们这是做什么？绑架老师来给你们补课吗？”
    其中一位女生忍不住问：“张老师, 最近学生中间流传着你私生活混乱的流言……我们都相信你, 但是——”她指着容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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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偏说她手上握有翔实的证据！”
    “哦？”张老师心中咯噔了一下。容逸能有什么证据？她只是帮菁菁传过话……
    而随着菁菁变成鬼，她曾经是学生的那些物品数据也被封存。
    她拿不出任何实物证据！
    “张老师。”容逸悠闲地含着棒棒糖：“怎么这么生分，和你女朋友们打个招呼呀！”
    马尾辫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女朋友, 们？”
    张老师哂笑：“小朋友，没有证据不要乱讲话。我确实有女朋友，但我只有一个女朋友，为了保护她，我不可能暴露她的信息。”
    说完，他往女生们那里深情地看了一眼。
    他这一眼很有技术含量，女生们哪个都以为看的是她自己，纷纷露出陶醉的神情。
    容逸点点头：“确实，确实。我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昨天不小心看到张老师和师母在走廊亲昵，我也是很懂事的没有上前打扰呢。”
    马尾辫微微红了脸, 其他女生却疑惑地皱起眉来。
    张老师呼吸急促起来，背后隐约起了些毛毛汗。
    椅子腿蹭在地面, 发出刺耳的声音。容逸懒洋洋站起身, 棒棒糖在嘴里当啷乱晃。
    “哎？这时候有的同学就会疑惑了，昨天？走廊？明明那时候，我没有和张老师见面呀？”
    “那和张老师见面的人, 是谁呢？”
    她冷不丁搭上其中两个女生的肩膀，将沉思中的两人惊地抬起头来。
    “……是我。”马尾辫已经全然清楚了状况，她狠狠剜了张老师一眼，又看向身旁的其他女生。
    “既然容姐把我们都留在了这里，还把张老师喊过来，那就说明，我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点。”
    容逸鼓励地看着她。
    他人的拯救，永远比不上自救。
    对于这些尚未泥足深陷的女孩，她只需给她们提供一个看清真相的机会。
    也就是这个，修罗场！
    “……我们都被张老师骗了。”即使羞愤以极，双马尾依旧保持着冷静的语气：“大家都是一样的，这里除了帮我们发现真相的容姐和这几位同学，也没有外人。你们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还要继续包庇这个人渣，任由他伤害我们的感情吗？”
    另一个女生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左右数了又数，终于忍不住向张老师质问出那句话：
    “……你竟然，脚踏……六条船？”
    容逸噗嗤一声笑了：
    “还不止。他自以为铁索连舟稳当的很，可惜，迟早有这火烧赤壁的一天。”
    就像打开了一个缺口，原本缄默着，为自己心中小小爱恋守口如瓶的女孩们纷纷醒悟过来，或悲伤，或愤怒，或茫然地向张老师步步紧-逼：
    “张老师，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唯一吗？”
    “你骗我？张老师你竟然骗我？！”
    “呜呜呜呜呜！我好相信你的！为什么？！呜呜呜呜呜”
    “衣冠禽兽！渣男！”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张老师你说，她们都是自作多情的对不对？你只有我对不对？！”
    “你不是说，已经和前女友分手了吗？”
    “好恶心，你这个人好恶心！我要告诉其他人！我要告诉教导主任！”
    “对！告诉教导主任，还要告诉校长！”
    乍一听到这句话，张老师猛然抬起头来！
    他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一阵阵的冷汗热汗浸得脊背湿透。
    他的设定年龄就已经是三十多岁了，如果让上级领导知道了，那在这个封闭的副本中，他当不成老师，也不能当学生，还能当什么？！
    难道要他去当看门大爷，食堂大叔吗？
    他可是校园男神啊！
    可惜他面前有玩家，仍处于副本任务状态中，无法做出的所有会崩NPC人设的言行。
    他不能恳求曾经千依百顺的女孩，说看在同为NPC的份上放他一马！
    惶恐在极致，人的求生本能也使得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有什么办法自救，有什么办法——
    忽然，张老师苍白着脸色笑了。
    “好啊。”他儒雅的声音如今听来，有如毒蛇湿黏的信子，缓缓舔过在场女生们的耳膜：
    “你们去告啊，我是个成年人，有女朋友怎么了？但是你们，你们只是疯狂迷恋我导致出现了臆想的青春期女生。”
    “可能是因为听说了我有女朋友的传言而觉得心中愤愤不平，所以才做出这种过激的言行吧！”
    “没有办法，我的魅力太大，这的确是我的过失。”
    “你们说，教导主任和校长，是会相信一个执教多年，口碑良好，行事稳重的老师，还是会相信几个，恋爱脑的高中女生？”
    马尾辫无法相信昨天还在她面前温柔睿智，体贴细心的爱人，竟然是这样无耻的混蛋，她愤愤道：“我有证据！”
    “你给我送的玫瑰，给我买的礼物，都在我手里！”
    “那又怎么样？”想清楚彼此手上的筹码后，张老师站直了身子，有恃无恐起来：“上面有写我名字吗？还是你能找到购买记录？”
    他做事向来谨慎，不写情书，不送具有个人象征意义的物品，正是为了防备这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一刻！
    他看着气的脸色通红，却无计可施的女生们，第一次露出自己得意猖狂的真实嘴脸，嗤笑着：“不过是跟你们玩玩，居然还都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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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如果你们聪明一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就还能回到从前的‘甜蜜’时光。”
    “至于其他人，我也有办法让你们忘记这一段——不怎么顺利的感情——怎么样？”
    他竟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容逸被他的无耻震惊。
    “那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他整整衣领，抹一把额头的汗，又戴上了温文儒雅的面具，站在教室门前，扫视着几个女生：
    “上课去吧。”
    A学长忠诚地执行着容逸的命令，还挡在门口。张老师不敢越过他开门，但也知道A学长一定是听容逸的调遣行事，便回头道：
    “容同学，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苦为难我呢？”
    容逸倒也不在意他遭遇了修罗场还优游自若的样子，挥舞着棒棒糖，一副小赖皮的样子：
    “当然是为了报复你啊张老师，你向王老师打我的小报告，我就不能打打你的小报告吗？”
    “再说，我是大姐大嘛，大姐大看到下面的姐妹被渣男欺负，自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说是不是张老师？”
    张老师不屑地嗤笑一声。她的所谓拔刀相助，也只能是到这个程度了。
    几个毛孩子，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现在你助完了——”他抬手示意挡着门的A学长。
    容逸并不纠缠，点点头让A学长放他离开，剩下几个女生或义愤填膺，或哭哭啼啼地相携离去。
    张老师尚未来得及对她们进行PUA精神控制，只是欺骗了她们的纯洁感情。她们知道，能尽早知道真相，迅速脱身，已经是很好的结局。
    他是老师，她们是学生，能把他怎么样呢？她们只有区区六个人，这个世界又是以副本任务为中心的，谁会关心她们的微末心情呢？
    马尾辫抱着生物书，回头感激地看了容逸一眼，整理好心情，擦干脸上的眼泪，径自去上生物实验课。
    教室里只剩下内鬼小队的几人。
    罗画月怅然若失：“啊，我还以为他会跪下哭泣忏悔呢……”
    张海洋啧啧称奇：“我对人的无耻有了新一步的认识。但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和我谈恋爱，我都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怎么会有男人坐拥金山而不知珍惜！”
    ICE依旧是那副“小场面”的淡定样子，剔着指甲冷哼一声：“因为他根本不是在谈恋爱啊。PUA哪里有感情可言，只是一种变相的精神操控罢了。”
    “你们想让这种人忏悔？不可能的，除非他能体会到自己‘猎物’的痛苦，否则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失败案例而已。”
    容逸拍着ICE肩膀盛赞一声“laojiang湖”。
    “姓张的刚刚有一句话说错了。”她丝毫不在意张老师在修罗场的后半场掌握了话语权，神态轻松：“他说我的拔刀相助也就到此为止了？”
    “怎么可能。我还没助完呢。”
    她发动【见家长】，轻轻唤一声“菁菁”，墙壁里浮现出红衣女鬼的半截身体。
    窗外有同学走过，张海洋刚要紧张地去拉窗帘，就被菁菁阻止：
    “没事的，除了和我组队的人，其他人在白天是看不见我的。”
    罗画月惊奇地说：“容姐，你安排菁菁看了修罗场？”
    容逸耸耸肩：“怎么办呢，只有这样，她才会看清姓张的真面目啊。”
    菁菁抽了抽鼻子，显然刚刚躲在墙里大哭过一场，眼下残留着血泪，声音也沙哑起来，更有厉鬼气息了：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为什么呢？”她就像每个得知渣男劈腿的姑娘一样，迷茫无措：“是我哪里又做错了吗？”
    “你没做错，你是正确的，你无罪。”容逸立刻反驳：
    “你尽可以用最阴险的恶意去揣度姓张的。”
    “唯独不可以这样怀疑自己。”
    这也是PUA控制的后果，被PUA的人在变故发生时，不是去客观评判事件的真相，而是第一时间怀疑自己。
    她们的自尊，已经被贬低到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是正确的”了。
    “是吗？”菁菁尚有些迷茫。自从变成鬼以来，白天没人看得见她，可以交流的人只有张老师。他就像是她孤寂世界里唯一的光。
    她从未怀疑，那光也许是鮟鱇鱼嘴巴前的小吊灯，把她诱往更深的黑暗。
    容逸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盯着菁菁黑洞洞的双眼：
    “来，跟我重复三遍：”
    “我没做错。”
    “我是正确的。”
    “我无罪。”
    菁菁懵懵懂懂地跟着念：
    “我没错。我是正确的。我无罪……”
    如是三遍。
    她习惯于听张老师的号令，既然如此，那容逸就变成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命令她自尊自爱，放下莫须有的负罪感。
    这也许不是最正确的方式，但的确是让菁菁清醒过来的最快方式。
    菁菁终于抬起头来，眼神悲伤又疑惑：“……所以，真的是张老师他……有了其他女人，不要我了？”
    “什么叫他不要你。”ICE啧一声：“是他暴露了自己是个渣男，到了你将他弃如敝屣的时候了！”
    “那就是……我不要他了？”菁菁按住胸口，长久的感情不是这么短时间可以割舍的，理智告诉他张老师已经不值得，但她的心还是在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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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不要他了！”罗画月赶紧点头，这傻丫头总算反应正确了一次：“就像是拔除身上的一根毒刺，肯定会痛的。你要是实在难受，可以报复他呀！”
    菁菁是个性格柔顺的女孩，如果在真实的世界里，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她必然不会选择报复，而是会远走高飞，彻底和这段感情划清界限。
    但是她身在小小的学校副本中，和张老师抬头不见低头见，无处可逃。
    泪水又盈满了她的双眼，她下意识地望向容逸，这个两句话就能给她主心骨的玩家：“我很难受……只要报复他就可以不难受了吗？那，我该怎么报复他呢？”
    众人面面相觑。
    菁菁虽说人设是上个鬼，也许还是厉鬼，但她的初始性格真的太过柔软，根本做不出偏激的报复来。
    她这样的人，最容易打落牙齿和血咽。
    不得不说，张老师渣归渣，眼光真“不错”，马尾辫清明理智，在班级里不容易露出马脚；而菁菁软弱可欺，不shan反抗，PUA控制起来最容易，被当成“替死鬼”，连翻身报复的yu-望都没有。
    只可惜，她遇到了容逸这群“多管闲事”的玩家。
    容逸微微一笑：“不会不要紧，学就可以了。如果你有心报复的话，我连老师都给你选好了。去观摩学习一下吧。你这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
    菁菁：“……老师？”
    *
    张老师脸色铁青，快步走在校园里，连路过的学生和他打招呼都没有回应。
    是容逸，那个帮菁菁传话的刺头学生察觉到了什么，竟然让他的“女朋友们”齐聚一堂，看他出丑！
    太可恶了……他一定会狠狠报复她！
    但眼下重要的，是消除隐患。
    他走到没有玩家的地方，唤出自己的NPC悬浮屏，查看目前积分。
    菁菁的积分，加上他的积分，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他看着商城里价值不菲的【NPC失忆卡】，一口气买了六张。
    可恶，这原本是他积攒下来买【身份提升卡】，给自己升值加薪用的，现在却全部浪费在了这场乌龙身上！
    原本，对于他玩腻的，或是不听话的“鱼儿”，都是简单粗暴用失忆卡解决的，至于失忆卡使用后会不会有后遗症，对NPC内存有没有造成损伤，他就管不着了。
    卡在手，他心里有了些底气，想了想，又去和教导主任打了个预防针，说最近听到些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可能是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泄露了出去，让一些过于迷恋他的女生举动过激。
    都还是孩子不懂事，如果有人说到他跟前，还请教导主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过分深究这些女生。
    做完这些，他松了口气。
    不怕，不过是一批鱼儿溜走了，等他处理好，下一批更乖。
    况且，他的鱼塘里还有两尾大鱼尚在掌控中。
    一条，是替他赚积分的菁菁，她内向胆小，又被自己□□得乖顺愚笨，只需隔段时间安抚一下，就能源源不断地给他送积分来。
    另一条，就是雷校医。那种别样的风情令他着迷，甚至比女学生还令他有成就感！
    女人不过是消遣的玩物，而他现在最心爱的玩物，就是雷校医了。她和那群碎嘴学生离得远，接触少，不会被流言影响。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愉悦起来，开始和路过的学生打招呼，从商城里买了个平价小礼物，敲响了医务室的门。
    *
    容逸：STEP4.反向PUA张老师。让张老师亲身体会，并深刻理解被PUA的痛苦。
    容逸：执行导师【雷蒙德】，实习学员【菁菁】。
    “笃笃笃。”
    雷蒙德关上悬浮屏，理了理一头柔顺金卷发，打开门，露出温柔而惊喜的笑意：
    “张老师！你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哎呀，还给我带了礼物吗？我好开心~”
    张老师很满意雷校医的表现。
    雷校医也很满意张老师很满意雷校医表现的表现。
    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从第一步，让雷蒙德迎合张老师开始，容逸就在做一个连环局。
    先将张老师鱼塘里的其他女生清出这趟浑水，让张老师只能在剩下的两条鱼身上寻求慰藉。
    再让剩下的两条鱼反客为主，联手□□自以为算无遗策的渣男。
    容逸的炸鱼塘计划远不只把鱼塘炸了这么简单。她还要把鱼塘主，倒栽进鱼塘的淤泥里，从根源上废了这个池子。
    就如同她拯救被PUA的菁菁，不光是将她拉出张老师的泥潭，更要她亲手将这个给她噩梦的男人拉下高高在上的神坛，让他丑态毕现。
    不止为了报复。亲身取得胜利，达成自我肯定，这才是菁菁真正的救赎与解脱！
    雷蒙德再一次盛赞自己的英明。容逸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上位者，对于事态全局的把控谋划胜过大多数玩家。知人shan任，谋定后动，跟着她，是真正的背靠大树好乘凉。
    更何况她那近乎于保命符的无敌先天技能，更让她能够沉着思考，而不是只为了逃命，慌了阵脚。
    他以高玩之姿屈尊跟着她，就是为了脑子轻松，也为了享受这种对副本反客为主的攻略方式。ciji，独特，回报率高，假以时日，他们一定能成为积分榜，和直播TOP10上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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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校医笑盈盈将张老师迎进医务室，把他送的小杯子宝贝似的放进玻璃橱柜里。
    张老师故意露出些疲态来，引得雷校医柔声安慰：“怎么了，上课太累了吗？”
    张老师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我真喜欢你的温柔。但有些事，你们女人不会懂的。”
    这是他惯用的招数，推拉，再加上性别打压。
    雷校医用美丽的双眼，无知少女般看着他：“这样啊。那具体是什么，是你们男人懂，但是我们女人不会懂的呢？”
    他洁白纤长的双手在虚空中勾勒张老师脸庞的线条，看似迷恋，口中却说：
    “这么一看，你也三十多了。果然是因为年纪大了，shen虚了吗？”
    第40章 男人三十豆腐渣渣 张老师对自己产生了……
    张老师愣了一下。
    往常他和女学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她们要么懵懂崇拜，要么傲娇着不服气。
    都很可爱。
    但，上来就猜他shen虚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眼前满脸真诚不似调侃的雷校医——
    所以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两人明明还处于暧昧阶段, 结果就被对方认为shen虚这可怎么能好？！
    这就是成熟-女人和女学生的差别吗？
    不好对付啊……
    张老师紧张起来，脑中各种对话、措辞、话术纷至沓来！
    对于他这种熟手来说, 一切思绪都在片刻完成。于是他熟练地露出儒雅笑容：“怎么可能呢。只是最近的孩子呀, 嗨, 心思在不在学习上。”
    他很有节奏感地顿了顿。
    雷校医上道地接话：“小孩子么，青春洋溢的，精力旺盛一点也是可以理解。”
    “确实, 青春洋溢的，都洋溢到我头上来了。”张老师无奈地笑笑：“你知道吗，今天我又听到有几个女生在议论我，猜我有没有女朋友，还说以后能嫁给我这样的男人就好了。”
    “我当时在办公室听得真的很尴尬啊！不知道有没有被同事听到，搞得我坐立难安的。”
    “有这点小心思，放在学习上不好吗？难怪昨天随堂测验考成那个烂样子……全班的平均分都好低……哎……”
    雷校医眨巴着睫毛纤长的美目：“哎？坐立难安？是不是因为尿频啊？你真的有可能是shen虚哎！”
    张老师：……
    为什么又是shen虚？！
    雷校医你是泌尿科的吗？什么症状都能联想到shen虚？！
    这段话的关键难道不是我是个很受女生欢迎的男老师，魅力无边，但我还是在你这里所以你要觉得荣幸吗？
    以及我如此挂心学生的学习, 快夸我是个好老师啊！
    雷校医：“不过这种情况下你还在担心学生的考试成绩——”
    张老师：对对对，夸我！爱岗敬业！师德充沛！
    雷校医：“——难道不应该担心自己的教学水平吗？”
    张老师：？
    雷校医：“你都教书多少年了, 怎么还不明白，一个学生成绩不好可能是他资质的问题；但是你说全班平均分都低, 那就说明是老师教的太烂啦！”
    雷校医无辜地撩了撩光泽四溢的金发：“真是的, 我一个校医都明白的道理。”她亲昵地一下下点着张老师的鼻尖：
    “你，好，笨, 哦！”
    张老师：……
    他的脸微微张红，眉头却不自觉地皱起。
    雷校医这么近距离的放大美颜，一般男人真的扛不住。
    但有哪里……不对劲？
    她是不是在贬低自己教学能力差？
    不会吧……雷校医这么温柔的人，应该只是……正常地说出她的理解？
    况且点鼻子这个动作，真的暧昧又亲密。
    说不定是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表现？
    张老师欣喜又迷惑，开始进行下一步攻势：
    “雷老师怎么老爱调侃我shen虚？”这个标签他是一定要尽快撕掉的！他挑眉笑着：“男人四十一枝花，我现在还是个花骨朵呢！”
    “倒是雷老师你，快三十了吧？还不赶紧找个好男人定下来？”
    他压低声音，眼神深情：“……再不定下来，像我这么好的花骨朵你可碰不到啦！”
    雷校医果然被他的话逗乐，笑的风情万种：“呵呵呵呵呵！张老师你真幽默！”
    “男人四十一枝花这种上个世纪的愚民言论都能拿出来说！”
    张老师：……？
    雷校医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哎哟，笑死我了。我是学医的，不比你懂？”
    “男人过了三十岁，身体就会走下坡路，特别是你这种天天坐办公室不锻炼的，卖相还成，肚子上五花肉都积了三层了吧？”
    纤纤玉指往张老师肚子上一戳。
    张老师下意识地收腹。
    “男人三十豆腐渣，shen虚，尿频，力不从心，都是很正常的。你都三十多了，正常身体衰老现象，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哦。”雷校医语气温柔地宽慰。
    “但是我们女人就不一样啦~”她暧昧地冲张老师眨眼睛：“我有好多小姐妹找的都是小奶狗，过得可幸福啦！”
    她一下下若有似无地戳着张老师的胸口：“所以你这个老白菜帮子——还要多多努力呀！”
    她说的娇嗔风情，但听在张老师耳朵里，却怎么都不对味儿。
    --

 第86页

    语气上，她是喜欢我的。但是措辞上——她究竟是有多不满意我？
    我很老吗？
    张老师勉强笑了一下，雷校医立刻捧住他的脸，手指按住他的眼角唇角：
    “嘘——”她呵气如兰，上下打量他的脸，像挑拣一样不是很满意的货物，语带嫌弃：“你这个岁数的男人不可以笑的太大，皮肤都已经松了，再笑出个褶子，可就太难看了。”
    “上了年纪的男人一定要注意保养，不然——”她娇俏地，再一次，一下下点着他的鼻子：
    “我，可，就，不，要，你，啦！”
    *
    今天下午高二年级没有数学课，张老师离开医务室，已经接近下午放学。
    雷校医带给他的无疑是一段——甜蜜而诡异的时光。
    温香软玉这个确实有，但他走出门后，脑中除了那种甜腻兴奋的感觉，还充斥着挥之不去的一句句“爱语”：
    “你年纪都这么大了，除了我还会有谁要你呀？”
    “还真以为那些女学生是喜欢你？拿个小鲜肉放你旁边，你看她们选谁？”
    “笑死我了，你真是一辈子都待在校园象牙塔里，怎么这么傻白甜的哦。又蠢又可爱。”
    张老师一面为雷校医的美色所惑，一面又在和她奇怪的对话中逐渐迷茫。
    她说的没错，这是个只有学校的副本，他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学校。校园里成年女性并不多，他去深交的就更加没有。
    他的确不清楚，正常的成年女性，对他是怎么看的？他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到底算“什么档次”？
    难道真的像雷校医说的，是身体在走下坡路，脑子也不怎么好，不会受欢迎的三十岁男人？
    可是……他明明是……校园男神啊？
    他忽然觉得心中郁闷的难受，好像长久以来建立的自信受到了严重动摇！
    还是高中女生可爱。
    只有回想起那些崇拜的、无知的、一口一个“张老师”的稚嫩面庞，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重新积攒了力量。
    可恶的容逸，让他即将到手的六个小猎物全部跑了！他想着自己系统背包里的六张NPC失忆卡，心中又郁闷起来。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他的鱼塘里，不是还有一尾可以给他足够信心的，卑微而可爱的鱼儿吗？
    *
    夜色降临，又到了玩恐怖游戏的时间。
    今晚同学们在空旷的舞蹈教室里，一共十六个人，分成四组，玩著名的四角游戏。
    下午的英语考试只有容逸和罗画月高过了平均分，得到了游戏时间地点的提示。有两名鬼同事的帮助，再加上A学长这个大杀器，他们几乎把在场所有玩家的SAN值收割到了临界值，大赚特赚。
    十点不到，玩游戏的同学们就顶着一张张吓得惨白的脸，惨叫着连滚带爬逃离舞蹈室。
    内鬼小队简单庆祝了一下今晚的丰收，着手收拾残局，雷蒙德突然从墙里冒出来，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猜谁来了？”
    容逸把用来制造人影的人形纸片卷起来：
    “根据你今天下午的精彩表现，一定是有人来做自信心复建了。”
    蹲在墙脚的红衣女鬼抬起头：“啊？他来了吗？”
    容逸：“你现在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该教你的也教了，也观摩了雷老师真人教学一下午，现在就是你交课堂作业的时候了。”
    菁菁飘起来，点点头：“嗯。我应该……学会了！”
    众人迅速收拾干净撤退后不久，有人鬼鬼祟祟地来到舞蹈室门口，轻声呼唤：
    “菁菁？”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地蹦出来。
    张老师疑惑地走进被玩游戏的学生弄的门锁大开的舞蹈教室，又喊了一声：
    “菁菁？”
    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整面墙的镜子映照着他孤独的身影。
    他的小猎物变成了鬼，所以他从来没有怕过鬼。但是现在，无尽的黑暗，寂静的空间，和无比强烈的“独自一人”的感觉，让他生出了些许恐惧。
    他忽然感到有人在看着他。
    张老师猛然回头，正看到大镜子里，自己惊慌失措的脸。
    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松了口气。
    “在——找我吗？”
    幽幽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张老师猛地回头——空空如也。
    “菁菁，快出来，别玩了。”张老师的语调微微颤抖。
    他回过头来，正对上一张双眼漆黑，脸色惨白的鬼脸！
    “啊啊啊——”
    他忍不住惊声尖叫，脚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打滑，狼狈地跌坐在地！
    他甚至感觉到身下有一丝暖意。
    “噗。”菁菁忍不住笑起来，围着他飘飞：“你好好笑，竟然被我吓到鸡叫了！”
    张老师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脑袋嗡嗡的，想起雷老师给他说了一下午的“男人过了三十岁身体机能就在走下坡路”言论。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心脏大概是走下坡路了，被这么一吓唬，简直快要突发心脏病了。
    而罪魁祸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嘻嘻笑着唤出npc悬浮屏，要把他的狼狈模样给拍下来！
    “你干什么？”张老师反应过来要捂住脸的时候已经迟了。都怪菁菁，吓得他乱了方寸，平时他很谨慎，从来不会和猎物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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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么。”今晚的菁菁似乎格外活泼，噘着嘴不满道：“你这么久才来一次，我拍张照片留给纪念不好吗？”
    “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我一张你的照片都没有哎。这哪里像谈恋爱的样子。”
    张老师皱眉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们还在学校里，要万事小心。”
    “小心什么，我都是个鬼了，还能把照片拿出去给别人看吗？”菁菁忽然飞到他面前，漆黑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你这么心虚……不会是出轨了吧？怕被新女朋友看见？”
    张老师心脏漏跳了一拍：“瞎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菁菁捂着嘴笑起来：“跟你开玩笑呢。”
    她飞下来，乖巧地和张老师并排坐着，甜甜地问：“昨天就来找我了，怎么今天又来？”
    张老师心想，这才是小猎物正常的状态呀，他咳嗽一声，深情注视着她：“当然是想你了。怎么，不欢迎我吗？”
    菁菁抬着头想了一会：“其实我今天晚上是有安排的。”
    张老师：……？
    还真不欢迎啊？！
    她一个孤零零的鬼，能有什么安排？她难道不应该是除了等我，还是等我吗？
    他挤出一个笑容来：“我说过了，你变成鬼以后，非任务时间要避着点人，吓着同学们就不好了。别瞎胡闹。”
    菁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我-干什么，怎么就说我瞎胡闹？”
    张老师心中咯噔一下，她在反驳他？
    “你怎么不问我今晚的安排是什么？”
    菁菁把头凑过来，语气还是像以前一样又软又甜。张老师隐约有了一些依然还能完全掌控她的感觉，便顺着她的话问：“你今晚要做什么？”
    菁菁原本纯真的眼中忽然流下血泪来，两个眼眶也变成了黑洞洞的窟窿，鬼声四起：“……我要学习怎么吓人！”
    张老师在这么近的距离接受到如此巨大的冲击，吓得双腿蹭着连连后退！
    “啊啊啊——”他今天第二次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扛不住了！
    菁菁恢复了正常容貌，哈哈大笑起来：“你常常说我长得不好看，其实我今天忽然领悟了，好不好看是需要对比的。和刚刚比，我这个样子好看吧？”
    张老师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菁菁飘过去：“咦？难道这样不如刚才吗？那我再变回去——”
    “好看！”张老师失声叫道：“你这个样子比刚刚好看！特别好看！”
    千万别变回去！
    他惊魂稍定，想着菁菁今天这样反常，一定是因为她在学习吓人的缘故。
    学习，能带给人成就感和新鲜感，让人充满积极向上的情绪。
    而菁菁之所以这么好控制，也是因为她一直处于封闭的，无法获取新知识的环境中，全部的精神都依赖于他。
    张老师惊魂稍定，脑中飞快思考：是谁让菁菁起了要学习的兴趣？难是容逸吗？
    在非任务状态下，他可以清楚地知道容逸是个玩家，既然是玩家，过不了几天就得走，她对菁菁的影响是有限的。
    想到这里，他放下心来：“学习吓人？看来还有我以外的人愿意和你做朋友，我很高兴。”
    菁菁撅着嘴：“你看，你又在瞎说八道了。”
    她又一次反驳了他！
    张老师已经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脱离掌控的感觉愈发强烈，他摆出老师的威严：
    “怎么跟老师说话呢？老师会瞎说八道吗？”
    “你现在是我老师吗？”菁菁反问他，上前去虚虚挽住张老师胳膊：“你难道不是我男朋友吗？”
    张老师厌恶地甩了一下胳膊，菁菁条件反射地就要顺着他的意思离开。
    但离开的动作只是一顿，她反而抱得更“紧”了。
    她是个鬼，只要她不乐意，张老师的任何动作都左右不了她。
    她就这样，像个附身幽灵一个牢牢黏在他身边：“我说你是瞎说八道，你就是瞎说八道。因为让我学习吓人的根本不是‘人’啊。”
    张老师皱眉：“什么意思？”她还接触了不是玩家的“人”？
    难道是NPC？
    可是在副本逻辑的作用下，当菁菁变成鬼后，她存在的痕迹就被完全抹除。只有他，为了让菁菁给他赚钱，用一张商城里很少有人买的，极便宜的【关系存续卡】和她保持了关联。
    在其他NPC眼里，菁菁就是个他们惧怕的鬼怪，怎么可能还敢和她交流呢？
    菁菁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
    “是另一个副本的大boss哦。她叫做露娜，特别会吓人！好厉害的！”
    是的，容逸给菁菁介绍了两位老师，一位是专业海王雷蒙德；另一位，就是精通用幻觉制造恐惧效果的，吉卡斯堡副本大BOSS露娜。
    菁菁成为鬼以来，从来没有想过怎样让自己变得更吓人，赚取更多的积分。一来是没有学习的途径，二来也是全身心牵挂着张老师，并不怎么在乎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
    露娜为她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原来吓人有这么多的乐趣，原来吓人还有多方法，原来吓人的节奏感非常重要——
    这些都是她以前没有想过的。
    她真正感受到了学习的快乐，并在刚刚对同学和对张老师的实践中，获得了巨大的成就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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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这样的成就感相比，张老师所带来的“喜悦”微乎其微。她可以跳出对张老师的情绪依赖，客观地反思他曾经说的那些话：
    那些贬低她，打压她，降低她自信心的话语，就是从这个被她吓到尿裤子的男人口中说出的？
    那还有什么含金量呢？
    他只是个，从弱小的女学生身上获取成就感的渣滓而已。
    他连自己都不如！起码她的成就感是建立在自身努力之上的！
    这一晚的菁菁不再唯唯诺诺，只要张老师说了她觉得不高兴的话，她就反驳！
    她还学习雷蒙德的话术，用最甜蜜的口气，说出最扎心的话语：
    “张老师我觉得你没有以前长得帅了。可能是最近几批玩家里好看的男生比较多吧。”
    “张老师说实话，你连自己女朋友的数学成绩都教不上去，教学能力确实不怎么样。”
    “哎呀张老师你有白头发了！npc也会变老吗？一定是你的心态变老了。整天面对着一群风华正茂的高中生，觉得自己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复返了吧？”
    “哦不对，你出生就是这么老的。你的青春小鸟就没来过！好可怜啊。张老师你好可怜啊！”
    她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着露娜有多厉害，他有多老，多可怜，只有她这个鬼能够接纳他。
    她说着自己现在有多厉害，今天一晚上赚了多少积分，又问张老师今天赚了多少。
    她按照容逸之前的核算，将自己这一年来的收益数字报出，问张老师现在两人的积分有多少了，比这个多还是比这个少。然后大肆鄙夷张老师越存越少的理财能力。
    今晚的张老师，被一句句扎心的话语打压得几乎站不起来。
    怎么了，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他疲惫地揉揉眉心：“好了菁菁！难道在你心里，我就一点优点都没有吗？”
    示弱！女人是情绪动物，只要拿捏住她们的愧疚感，他就可以再次掌握话语权！
    菁菁还当真想了一会。
    “怎么会呢？”她甜甜地笑：“你虽然不像我认识那么多副本之外的朋友，见识有点短，经常瞎说八道，但多少还能赚点积分，拾掇干净一点带出去也算有面子。这不都是你的优点吗？”
    张老师失魂落魄地走了。
    他没有在菁菁身上得到期望的崇拜和安慰，反而进一步加深了雷校医在他脑中灌输的观念：
    他是个又老，又无趣，见识狭隘，还有点SHEN虚的男人。
    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他不是校园男神吗！
    明天！张老师握紧拳头想：等明天，他料理完六个女生的记忆，就继续物色新的猎物！
    在女生的崇拜中，他将重新找回自信！
    张老师无比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与此同时，容逸整理好六个女生的供词，将那幅张老师和女生在走廊尽头缠绵的照片P去女生面庞，匿名发往了全校所有老师、校领导，当然也包括校长的邮箱。
    而菁菁发给她的，张老师跌坐地上，吓得惊恐失色，五官扭曲，□□处甚至有一些水渍的精彩照片，被她打印了几十份，连夜贴满教学楼所有公告栏。
    容逸拍拍手，满意地看着张老师扭曲的大脸铺满公告栏。
    她和张老师一样，都无比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41章 偶像崩塌身败名裂 因为玩出了新花样，……
    副本里, 每天都是好天气。
    踏着朝阳，张老师一如往常意气风发走出教职工宿舍。
    他和同去教学楼的同事们礼貌客气地问好，一路和青春洋溢的同学们汇合。
    “张老师早！”
    “你也早！”
    “张老师今天考数学吗？”
    “你猜呀！”
    虽然受了昨天流言的影响, 有些女生不像往常那样对他有意亲近了。但大部分的孩子们还是一样天真可爱，
    啧, 没办法, 流言终会过去, 慢慢来吧。
    他脚步轻快走进教学楼，发现前方人头攒动，同学们挤在一起似乎是在看什么热闹。
    他走上前去, 分开抻着脖子往前看的学生们：
    “都去上早自习，在这扎堆干嘛呢？”
    然而，被他拉开的同学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张老师一路往前，公告栏逐渐显现在他眼前。
    他眼神猛然凝滞。
    这是——
    他猛的扒开最前排几个学生，看到公告栏上，自己五官扭曲，裤裆潮湿，那铺天盖地的丑态。
    张老师呼吸急促起来。他的温文儒雅在那一瞬间全部破功。他挥着手赶旁边看热闹的同学：
    “都回去上课！都回去！”
    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但并不敢太大声。他们互相推搡着往教室走去, 时不时回头看着呆站在公告栏前的张老师。
    “……哇，张老师是得罪谁了吗？”
    “完蛋, 男神神格崩塌。”
    “你刚刚看清楚了吗？张老师是尿裤子了？”
    “看清楚了！真的尿裤子了！”
    “啧啧啧，突然觉得张老师有点可怜。”
    “跪求一双还没看过的眼睛, 我今天上课都不能集中注意听讲了。”
    等同学们散的差不多, 张老师才涨红着脸，上手去扯公告栏上的照片。
    照片是打印在A4纸上的，彩墨本就把纸张浸湿, 背后又用浆糊糊得结实，不要钱似的一张叠着一张，牢牢粘在公告栏，只能被一条一条地往下撕，根本无法简单地清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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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老师拼命地撕，用力地撕，撕不下来的地方就用指甲去抠，在塑料质地的公告栏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张老师。”身后传来王老师震惊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张老师猛的回过头来，企图用自己的身躯挡住那些不堪的画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王老师，见笑了，小孩子，小孩子恶作剧。”
    一向正直的王老师却没有斥责做出如此恶劣行径的学生，反而眉头紧皱：“张老师，我是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是老师，是个成年人，何至于和这些孩子闹出天大的矛盾来？还让学生们把那种——发到老师邮箱告状！”
    “你带的是高二学生，不是幼稚园小孩，他们的心智已经接近成年人了，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因为个人情感问题，耽误了他们学习！”
    张老师手里还握着自己照片的碎片，一脸懵逼地站在那儿，当着来来往往学生的面，被王老师数落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邮箱？什么矛盾？什么言行？
    这一晚上，究竟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满面通红，狼狈不堪地站在那儿示众，不知道是该走好还是反驳好。
    对了，一定是容逸！她看昨天那六个女生都没能让他失态，所以联合菁菁，要把自己狠狠整一顿！
    他就说昨天晚上一向乖巧的菁菁怎么这么反常！
    他颤抖着手握着纸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王老师告别的，只是机械地继续上楼，希望赶紧回到办公室，把这些嘈杂的声音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但是，每一层的公告栏都有他的照片，每张照片前，都聚满了窃窃细语，眼神中充满疑惑、嘲笑、震惊的学生。
    张老师颤抖着手，想要拿出系统背包里的六张NPC失忆卡。
    可那也只有六张。
    现在，所有的学生NPC都知道了他的丑态——他总没有办法让他们全部失忆吧！
    他只能冲进学生中，继续撕扯那些照片。同学们纷纷远离他，指指点点，像看一个小丑。
    他已经不复刚出教职工宿舍时的潇洒俊逸。脸色惨白，汗水渗出鬓角，白衬衫后领口湿了一片，被发胶整整齐齐梳起的头发一缕缕耷拉下来，像个快要化掉的蜡人。
    终于，他终于摸着办公室的门把手了，他可以躲进自己小小的隔间——
    “张老师。”
    于主任严肃的声音响起在他身后：“请跟我来一趟校长办公室。”
    容逸正在班级门口和A学长交接今日份爱心早餐，看到张老师脸色灰败地跟着于主任离开，喜笑颜开，放肆地给了张老师一个飞吻。
    于主任难得的没有对她发火，只是示意她赶紧进教室上早自习。
    容逸：STEP5.全面摧毁张老师在副本中的声誉。斩草除根。
    容逸：执行人【副本全体NPC】
    她早就猜到，张老师能在这个副本里海这么久而不被其他npc发现，肯定对鱼塘管理很有经验，包括鱼塘被炸后的扫尾。
    不管他有什么方法，她只要将事情闹而人尽皆知，张老师又只是个小小的NPC，根本无法和露娜那种副本大BOSS相比，还能有什么通天手段呢？
    现在，所有学生都看到了他的丑态。所谓偶像，那可是连上厕所都不被允许的，不管事出何因，张老师这个校园男神彻底崩塌，没有哪个女生会傻到和一个全校都知道他尿裤子的男人谈恋爱的。
    至于校领导和老师那边，为了保护女生们的隐私，容逸只将张老师诱拐未成年学生的事实陈述出来，并附上照片证据。
    和学生那边一样，不管老师们信不信，无风不起浪，张老师在他们心目中已经不是原来“纯洁无瑕”的形象了。
    更何况，在雷校医和菁菁的双重打压下，加上第二日紧接而来的大型社死现场，容逸不相信，从副本开始之初直到现在，都在校园象牙塔中呼风唤雨的张老师，会不崩溃。
    容逸从来没想过要在一个封闭里寻求什么正义审判。她只要张老师过不上舒坦日子，没机会再祸害别的女生就行了。
    上午第三节 课是数学课，张老师没有出现。
    同学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直到物理老师推门进教室：
    “安静。”
    “因为下午要物理随堂测试，所以这节课上物理啊。”
    容逸满意地笑了。
    张老师现在是在崩溃，还是在忏悔呢？
    下课的时候，内鬼小队通讯频道里有了动静。
    雷蒙德：他来找我了。
    雷蒙德：他要我帮他逃跑。
    容逸：？
    *
    “这个学校我是待不下去了！”张老师痛苦地捂住脸，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雷校医给他端了一杯热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关切地询问：“怎么了这是？”
    张老师一翻颠倒黑白，把自己做的事情败露讲成了自己被刺头学生报复，身败名裂。
    “于主任说，让我停职查看一段时间……我听说，可能要把我安排去做清洁工……我是个数学老师，我怎么可以做清洁工呢？”
    张老师泪眼婆娑：“只有你能帮我……帮我逃出去！”
    雷蒙德跟着张老师来到体育馆更衣室门口，路上趁机给队员们发了消息。
    逃出去？NPC所说的逃出去，是指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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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兴趣极了。
    张老师站在更衣室门口，深吸一口气。
    在非任务状态下，他可以清楚地知道，雷校医是个玩家，但是在副本不能崩人设的铁律下，他不能当着雷校医的面这样说。
    他只能语焉不详，利用雷校医对他的感情——他相信她会懂自己的用意！
    这个方法，曾经只是他的大胆设想。毕竟在这个副本中，没有哪个NPC能像他一样，和玩家建立可以托付终身的联系！
    这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
    现在，这个优势终于派上了用场。
    “你——还喜欢我的，对吗？”他深情地看向雷校医。
    昨天雷校医的话虽然狠狠打击了他的自信心，但看今天雷校医一如往常的温柔态度，情场未尝一败的张老师还是忍不住会想——
    她应该还是喜欢我的吧！
    雷校医莞尔一笑：“当然。”
    果然，没有女人能不爱我。张老师松了口气：“那，马上要发生的事情，你不要惊讶。”
    “当然了，你是不会惊讶的。毕竟你——和我们不一样。”他说的含糊，但只要是个玩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玩家和npc，当然是不一样的。
    雷蒙德做装出吃惊的神情：“你怎么——”
    他心中却在嗤笑，为了逃出去，张老师竟然连副本的底线都敢踩，在一个玩家面前暴露身份。
    “嘘！”张老师按住她的嘴：“知道就行，不要说出来，乖。”
    “这里，是你们回家的门之一。”他指着更衣室门口，看了看手表：“我们在特殊的时间，从特殊的角度进入这个门，会——变成我们原本的样子。”
    “请你带着我出去，我会一直跟随着你，随你游历在大千世界中，好不好？”
    不好。雷蒙德想着自己系统中要是养这么个电子宠物，就觉得膈应。
    表面上，她柔美地一笑：“那当然好。”
    张老师狠狠抱了她一下。他太过激动，都没有发现雷蒙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等到上午十一点整，顺着太阳从顶棚落下的光线，斜插着走进更衣室。
    然而当他的身体被阴影笼罩时，从手指开始，渐渐的，是胳膊，肩膀——
    他仿佛被分解，化作颗颗粒子，被离他最近的悬浮屏——雷蒙德的系统吸入。
    雷蒙德好奇极了，在自己的系统界面出翻找，发现多了一个没有图标的原始文件夹：
    【NPC-283746】
    *
    “好神奇！”雷蒙德遗憾其他玩家不能窥视他的悬浮屏，这个系统也没有界面截屏功能，只能一遍遍和他们描述npc进入他系统的奇妙景象，和自己系统里多了个文件夹的BUG事件。
    “那你就没想过，这个张老师得一直跟着你，只要你没有摆脱游戏，就摆脱不了他？”张海洋撑着下巴，无精打采看着他。
    雷蒙德白天的美-艳校医形态太引人注目，不能直接来找他们。他们只有在下午放学后才有时间溜去医务室和他汇合。
    闻言，雷蒙德愣住了。
    他狠狠打了个寒战，傻子似的蹦起来，让悬浮屏随着自己上下跳动，企图用这种方式把张老师晃出来：“卧槽！你丫滚出来！”
    容逸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着桌面，忽然说：“我知道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她还没说是谁，一直默默无闻跟着他们，比菁菁还像背后灵的A学长突然上前，举手。
    他们早就发现了，在其他npc恪守玩家面前不能崩人设的时候，这个A学长却把这一铁律当放屁，不仅对某次意外撞见他们打开悬浮屏视而不见，而且对于他们越来越放肆的谈话中，显露的玩家身份毫不在意。
    好像他和npc是两种生物似的。
    而这次，他的行为更加惊人。
    他竟然，可以直接将雷蒙德的悬浮屏扳过来，转向了自己！
    众人：……！！！！
    悬浮屏是每个玩家和npc的私人领域，类似于全息投影，是无实体的。他人能看见却无法看到界面内容，更不用说改变方向！
    雷蒙德看见，A学长苍白修长的手指伸进全息悬浮屏中，捻起一只蚂蚁似的把那个npc文件夹捻了出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文件夹遇到副本的空气，立刻散成粒子，在空气中拼接出张老师的模样。
    张老师明显还很懵逼：“……已经到新副本了？你们几人——”
    雷蒙德：“卧槽！露馅了快放回去！”
    A学长又拎着张老师的衣领，把他尚未稳定的身形往悬浮屏上一扔，他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又被扔了进去，变回一个文件夹！
    众人：……？？！！！！
    这是什么逆天的能力？！
    他们惊异地看着A学长。
    只有容逸，在惊讶过后，摸着唇思索起来。
    A学长可以轻松地把一个npc在代码和实体间转换……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炸鱼塘计划，又有新花样可以玩了。
    第42章 身份逆转人鬼互换 最珍贵的回忆【一更……
    “哇, 好厉害！”容逸捧场地鼓鼓掌：“其实我本来是想说，我——另一位男友说不定可以把张老师格式化之类的……”
    说出来她就觉得自己跟个女海王似的，副本里一个“男友”, 现实里另一个男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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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A学长好像更厉害！”她尽量想象自己是人设中的“校-霸女友”，伸胳膊搭在A学长肩膀上：“你这么厉害, 可以更改他的代码吗？”
    A学长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她, 盯得她即将发毛之际, 点了点头。
    容逸一拍手：“我有一个猜想。”
    “菁菁变成女鬼后，依然穿着红衣。那其实是这个学校的女生校服。”
    几人仔细一回想，虽然因为变成鬼魂的缘故, 红衣若隐若现，上面还有可疑的黑色污渍，但那种面口袋似的的形制，确实是校服。
    “她和‘活着’时候相比，连衣服都没做改变，说明在这个副本里，npc的‘人’和‘鬼’，可能只是某个属性的变更。”
    “而且有人和我说过，游戏里的npc更近似于是一种数据孵化的AI生物, 所以副本在需要新角色的时候，从原有冗余角色中进行身份转换, 比凭空孵化要快捷的多。”
    “因而这种转换必然不复杂。否则副本不是多此一举吗？”
    容逸看向雷蒙德：“你把张老师的数据打包发到小队通讯里，A学长研究一下, 究竟是那个属性, 使他可以被称之为‘人’。”
    “多有趣的实验，让不能当人的不当人，把做人的机会, 让给需要的人。”
    *
    “你是说……我还可以成为人？”菁菁惊喜万分。
    虽然她在露娜的指导下获得了身为恶鬼恐吓别人的乐趣，但孤独是最无解的难题。等到容逸他们离开副本，她又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可以和她平等正常交流的人呢？
    “只是有一个猜想，我们会先拿小白鼠做个实验，如果成功的话，你可以把自己的代码托付给我们吗？”容逸说。
    有什么不可以的？菁菁快乐地在墙内墙外穿梭，喜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恐怖游戏时间，那张带着诡异夸张笑容的鬼脸差点把今晚的玩家SAN值清零。
    “好了好了姐姐，您收了神通吧！”其他玩家全部被吓跑后，张海洋捂着眼睛不敢看女鬼的笑脸，从藏身之地走出来。
    菁菁腼腆地捂住嘴。
    罗画月忽然突发奇想：“如果张老师可以变成代码偷渡出副本，那菁菁不是也可以变成代码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菁菁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就被容逸否决了：“你们想想，下过这几趟副本，真的把副本里的东西带出来过吗？”
    几人面面相觑。
    除了积分和商场奖励，副本里的任何物品都无法跟随玩家去往现实世界。
    包括容逸自己，也只能把副本的代码带去现实。上个副本的钢铁护士代码和张老师一样，是一个完整的NPC代码，但是在现实世界出也只是一串代码，无法像在副本世界里一样‘活’过来。
    “所以张老师的代码是可以去往现实，但他在现实里是不能像在副本中一样变成‘人’的。”
    雷蒙德想了想，也点头：“对，他和我说的是，‘带他去大千世界遨游’。这说明他自己也知道，在现实中无法恢复实体，必须在下一个副本中才能‘活’过来。”
    容逸：“张老师是这个副本待不下去，破釜沉舟只能外逃。但是我们下一个副本去哪里又有谁知道呢？”
    “我虽然是个才经历三个副本的新手，但这三个副本中，只有现在这个副本适合生存。菁菁是个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女高中生，如果她去了食人魔副本，或者精神病院副本之类的地方——”
    罗画月恍然大悟：“还是这里好，菁菁如果能恢复成人，轻松校园生活比啥都强。”
    此时的菁菁，已经捂住嘴，鬼眼中噙着泪花：“……谢谢你们，竟然为我考虑这么多……”
    张海洋听着鬼哭，哀嚎一声捂住耳朵。
    A学长适时上前，从雷蒙德的悬浮屏里揪出已经是鬼魂状态的张老师。
    张老师：“……啊？我为什么会飞？你们——好啊你们是一伙——”他看向一旁的菁菁，怒火中烧，下意识地扬起手来：“贱-人——”
    然而菁菁并不畏惧，在做鬼上，她明显比张老师熟练了不止一个档次，灵活地侧身飞开，一拳揍在张老师脸上！
    “唔——”
    惨叫还未出口，张老师就被A学长一巴掌塞回雷蒙德的系统中。
    容逸鼓起掌来：“厉害厉害！”她问菁菁：“怎么样，做好变成人的准备了吗？”
    菁菁还在低头看自己的拳头，闻言抬起头，微微一笑。这笑容并不恐怖，和她清秀的相貌相得益彰，带着久违的自信：
    “你们还有三天才出副本呢。”
    “接下来的三天，让我带你们大赚一笔吧！”
    *
    在一个以吓人为得分依据的游戏里，有一个倾心相助，工作积极性高，同时又具备了专业恐吓技巧的本地鬼相助，剩下的人只需要做两个字：
    躺赢。
    容逸这个恶作剧总指挥光荣退役，菁菁凭借着露娜一手带出的高超技巧，安排他们做些简单不易暴露的辅助工作，凭借自己一鬼之力，每场都将玩家们吓的SAN值跌至临界，然后等第二天他们自动回复，晚上再收割一波。
    如是再三。
    在菁菁一波波割韭菜的喂养下，内鬼小队赚的盆满钵满，彻底享受了一波上课不听讲，考试交白卷，还能看着积分蹭蹭上涨的罪恶人生。
    第七天，玩家们鬼哭狼嚎着逃出操场女厕所时，内鬼阵营收到了胜利通告，通关积分奖励和三十分钟后即将脱出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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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角色扮演副本，为了不妨碍副本的正常运作，所有玩家都会在时间到达时自动被传送到脱出点，无需专门前往。
    这几天，副本已经在规则的自动纠正下，从原先的校工中转换了一名温厚的中年男人当数学老师。
    校园里失去了一位男神，然而并无人在意。
    因为随着张老师变成了鬼，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也自然而然地被规则抹除了。
    就像当初菁菁的离去一样。
    “我做好准备了。”菁菁飘在操场上，明月在她周身映下淡淡的荧光。
    那一刻，她不像个恶鬼，反而像个偷偷下凡的仙女。
    有A学长在，根本不需要她专门去脱出点变数据，一伸手的功夫，就把她送进了容逸的悬浮屏。
    容逸微微一愣，看向A学长。A学长唤出自己的npc悬浮屏，手指在软键盘上飞速掠动，向内鬼小队通讯频道里发出一串代码。
    容逸在菁菁的代码中搜寻到一模一样的字符，按照A学长的指示，把其中一个参数换了。
    再次被A学长拉出悬浮屏的菁菁，拥有了不透明的身体，结结实实地站在地上。
    她好奇地举起手来看了又看，直到确认月光无法穿透，她激动地跳起来：“我是个人啦！”
    她把在场的人挨个抱了个遍——除了雷蒙德和A学长。一个是夜晚鬼魂状态，她抱不到；一个是她不敢。
    “我的身份回来了！”她高兴地说：“我能感觉到！”
    她回到自己原先的宿舍。在舍友的认知中，闫菁菁同学请病假一个星期回来了，纷纷熟稔而热情地欢迎她。
    她看着阔别三年的好友们，忍住激动的泪花，将橱柜里自己珍藏的美少女战士小铁盒拿出来。
    舍友A笑调侃：“这不是你的‘珍贵回忆’吗？平常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怎么，今天终于舍得拿出来见光啦？”
    闫菁菁拍拍盒子上的灰：“那时候小不懂事。什么宝贝，一堆垃圾而已，放着占地方。”
    因为不用专门去脱出点，内鬼小队闲着也是闲着，都在操场上等着她。闫菁菁从操场旁的垃圾分类点拖来焚化桶，打开小铁盒。
    里面有一朵干枯的玫瑰，五彩绳子编的的手镯，塑料质地的廉价项链，以及其他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菁菁把这些珍藏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倒进已经装了些可燃垃圾的焚化桶，划亮火柴，丢进去。
    “呼！”
    火势趁风而起，熊熊燃烧，照亮所有人的脸颊。
    菁菁看着自己的恋爱回忆被付之一炬，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先前变成人的欢快神情已经隐去，透出一缕忧伤。
    容逸上前，勾住她肩膀，嘴里含着最后一根棒棒糖，把糖纸抛进火中。
    “拍张照吧？”她对菁菁说。
    “在这里？”菁菁没回过神来。
    容逸手指框出一个取景框，眯起一只眼：“火光中的美人，多带感。”
    雷蒙德已经唤出悬浮屏，ICE跟个跟妆师似的上前打理好菁菁一头海藻般的乌黑长发。
    “笑一下！一，二——”
    “噔噔噔噔噔！”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容逸心中咯噔一下，还没回头，就听见教导主任熟悉的怒吼：
    “高二（三）班，容逸！”
    “带领同学深夜在操场玩火？！啊？你越来越长本事了啊！”
    “你给我站住！别跑！前面的同学，都给我站住！”
    容逸：……这事儿，她老熟练了。
    她忽然发足狂奔，反应过来的内鬼小队赶紧跟上，边跑边笑极其嚣张，任于主任在背后追的气喘吁吁。
    容逸难得起了调皮的心思，回头冲于主任做了个鬼脸，正好看见A学长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焚化桶旁。
    他没有跟上来。
    虽然菁菁也是这个副本的NPC，但她现在身份是个普通学生，面对教导主任，当然也是跑为上策。
    但A学长，他是个特殊的NPC。
    他不惧怕副本里的任何人，仿佛坐拥某种特权。
    容逸想，那一定是优等生的特权吧。
    优等生在月色下白的发光，于主任仿佛没看到他一样，径自掠过焚化桶怒气冲冲追着他们而来。
    系统开始提示脱出倒计时，容逸赶紧让雷蒙德将张老师的数据包发到群里。
    她又回头看去，A学长已经心领神会，把鬼魂状态的张老师揪出悬浮屏。
    张老师飘在空中，茫然四顾，随后惊慌失措，最后疲惫颓废。
    一点也不吓人，甚至有些可怜。
    男鬼确实没有女鬼吓人。他以后不仅要忍受长久的孤单，而且积分估计也很难赚了。
    容逸的思绪转瞬即逝，又回到了A学长身上。
    他真的是个很称职的“男朋友”。希望下一个继任“女朋友”人设的玩家能对他好一点。
    忽然，A学长牵起嘴角，用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笑了一下。
    她看到他的口型：再见。
    下一秒，脱出倒计时到零。菁菁看着和自己一起逃跑的伙伴们，忽然间化作白光消失。
    她笑着，跑着，渐渐停下，就算于主任追上来狠狠数落了她一顿，也没能改变她的好心情。
    她现在不仅回到了正常的世界，而且还有那么多外面世界的“网友”可以交流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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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的孤单寂寞，三年的真情错付，就像是一场噩梦，已经在火里被烧成灰烬。
    她看着小组通讯里雷蒙德发来的照片：她笑的灿烂明丽，手轻松地比了个“yeah”。
    在她背后，火光耀眼，仿佛是燃烧过往升起的光环。
    A学长从她身旁走过，手轻轻一掠，便将这张照片从系统里取出，轻飘飘落在她手中。
    菁菁欣赏了一会，把照片小心放进美少女战士小铁盒，合上盖子。
    第43章 没事开开老同学会 不怕，我有正宫的底……
    上一秒还在学校的操场上奔跑, 下一秒，容逸就和ICE双双冲上离更衣室最近的拳击台，被围栏弹力绳挡了下来。
    拳击台上打拳的, 周围热身的，全都安静了下来。
    拳击馆老板卧槽一声, 冲上来给了ICE一拳, 压低声音吼道：“你们两个跑哪里去了？七天！私奔啊？！”
    “怎么从更衣室出来的？明明刚才打扫卫生阿姨说里面没人啊！”
    容逸看一眼窗户, 外面天光大亮。身上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掏口袋，手机、香烟、钥匙都在。
    手机神奇的保持着七天前的电量, 上面叮叮当当地正在进这几天的信息、邮件。
    再一看时间：中午十二点。
    他们在七天前的午夜十二点进入游戏，在七天后的中午十二点回到了现实。
    ICE揉了揉肩膀，嗔道：“你干什么啊！我学员有钱，请我去旅游了不行啊。”
    “那你不能说一声？！”拳馆老板崩溃地揪着头发：“我要不是你兄弟我现在就开了你！”
    ICE和周围围上来的教练学员周旋（编）解（瞎）释（话），容逸打了几个电话向公司通报了一下今天会回去上班，又回复了几个重要邮件，才和突出重围的ICE逃出拳馆出来觅食。
    黄焖鸡米饭吃到一半，容逸脑中忽然闪过一丝违和感。
    她拿出手机把信息邮件又翻了一遍——
    果然！
    樊星泽那个家伙，之前自己失踪了一晚就兴师动众的, 这次直接消失七天，他居然连个V信都不来问一下？
    这太不正常了！
    “Zoe……他自身都难保了。”Linda说。
    容逸一回到公司, Linda就闻风而动，把这几天堆积起来的急需容逸签字的文件全部堆到她办公桌上, 一边还不忘八卦：“你没来上班的第一天, Zoe就和人事请了假，说是发高烧。”
    容逸签字的手一顿：“……烧了七天？”那他那价值千金的脑子不得烧傻了。
    Linda耸耸肩：“我不知道。听说CEO、几个副总都去他家看他了，但招待他们的是智能家居系统, 人一直在卧室昏睡，由AI医生照料着，见都没见着。”
    这个容逸知道，樊星泽的家搞的很科幻，没有保姆厨师，所有家务都由他一手研发的物联网智能家居管控，曾经还有纪录片专门去拍过。
    没想到连AI医生这么未来科幻的东西他都搞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立项投放市场，一定会引起一波不小的动荡。
    容逸的思绪不自觉就飘去了工作上。
    “容姐，你关心他呀？”Linda小心地询问。自从樊星泽被容逸撬墙角来WBD，两人就一直在“相爱相杀”。她可是这对CP最重要的八卦源泉，不能辜负公司兄弟姐妹对她寄予的厚望啊。
    容逸嗤笑一声：“我关心他别烧坏脑子，影响公司业绩和股票行情。”
    Linda心满意足。容姐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说这种话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关心啊！
    真好磕。
    办公室外突然传来疲惫沙哑的男声：
    “你这么说，我真伤心。你生病，我床头伺候到床尾；我七天病假，你连个慰问短信都不发来。”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Linda立刻收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抱着容逸签完的文件逃离开始弥漫火药味的办公室。
    樊星泽背着他的电脑包倚靠在门框上，显然也是刚刚销了病假来上班。
    容逸见他神色疲惫，脸色病态的苍白，身子没骨头似的歪歪倒倒，语气不由自主柔和了些：“病没好就在家歇着，我们公司也不是什么魔鬼。”
    “听说你也请了七天假？”樊星泽自来熟地把电脑包和自己往容逸办公室的沙发上一扔，压低了声音：“……是不是突然进游戏了？”
    容逸点点头，唤出悬浮屏，把小组对话中A学长发给她的那一小段控制NPC人物属性的代码誊抄下来，发给樊星泽。
    “这串代码决定NPC是不是人类。”容逸解释：“虽然它在副本中实际的使用效果是让NPC变成人还是鬼魂，但根据我的理解，副本的‘人’或‘鬼’并不是‘生’或‘死’的区别，而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所以我也猜测，这是控制物种类型的代码。”
    樊星泽点点头，惨白着一张俊脸在沙发上研究了一会，又拿出电脑来噼里啪啦一阵输入。
    容逸到底还是不忍心：“你吃午饭了没？”
    得到否定的答案，容逸给他点了外卖，考虑到他大病初愈，选了营养好消化的鸡汤馄饨和菜肉包子。
    做完这些，她忍不住给小男友发了个微信：
    容：我居然开始关心樊星泽了。要命。你说游戏会改变人的思维吗？
    小男友应该还在“保密Z府项目”中，没有回复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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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些想他，不知道之前承诺的视频通话，他要何时兑现。
    并没有Linda预想中的激烈争吵，水火不容。两人在办公室里安静地各自办公，一直到有人敲门。
    容逸以为是外卖来了，随口说了一声放茶几上，门口的人却笑了：
    “容姐，来签收快递！”
    是公司收发室的小哥，递给她一个EMS信封。
    工作上的纸质文件一般都是Linda收发，很少有直接递给她的。
    她疑惑地打开。
    “哎哟，樊哥也在，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了。”小哥又递给樊星泽一个同样的EMS信封。
    容逸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烫金的请柬：
    容逸女士：
    E市第三高级中学2010届毕业生同学会，诚挚邀请您拨冗前往。
    下面是一行艺术字：共忆青春年少时。
    再往下是时间地点，竟然就是明天晚上。
    容逸不由自主笑起来，才从学校副本出来，就要参加自己高中的同学会，真是巧啊。
    另一边，樊星泽从EMS信封里倒出一张，和她手上如出一辙的烫金请柬。
    容逸：……真是，巧啊。
    *
    晚上，容逸收到了小男友回的消息。
    X：[猫猫捶背辛苦了.gif]
    X：怎么，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X：游戏本身并不会对人的脑电波产生直接影响。但是游戏里变态的生存环境和极限条件下的竞争，的确会改变某些人的行为和思考模式。看直播就知道，心理扭曲的玩家一大把呢。
    X：但是容容这么厉害，三个副本都是高质量通关，一定是那种什么情况下都能坚持自我的人！
    X：[猫猫：老子今天更爱你了.jpg]
    容：从保密项目出来了？可以视频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了一会，X回答：
    X：好的哦！明天晚上十点钟！
    容逸满意地给自己定了个明天晚上十点钟的闹钟。
    就算明天聚会有同学喝醉了，当众跳钢管舞，她也绝不贪恋热闹，准时拨通小男友的视频电话，不给他躲避这次见面的机会！
    得到允诺的容逸心情轻松很多，开始和他闲聊。
    容：你说巧不巧，我和樊星泽居然是同校同届，他就在我隔壁班！
    容：我对他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X：你不说他是个技术宅吗。技术宅上学的时候宅含量只会更高不会更低，而且男生发育晚，说不定当时他就戴着酒瓶底眼镜在隔壁班偷偷暗恋你呢。
    X：你是现充，不了解的宅的苦楚的。
    X：[猫猫叹气.jpg]
    容：你怎么这么感同身受？
    X：我也是个技术宅啊。只是运气比较好，碰到你了嘿嘿。
    X：所以你不要那么排斥樊星泽嘛，你也说了他生病都只能一个人在家熬着，有点可怜的。他温柔一点吧。
    容逸把那句话反复看了很多遍，确实是小男友发过来的无误。
    容：盗号了？
    容：以前我多提他一嘴你都要跳脚，怎么现在这么宽容大度？
    容：听说我和他是老同学这么危险的关系，你还一点都不生气……什么时候心智这么成熟了？
    X：……大概是，忽然觉得，自己有正宫的底气吧。
    容：？？？
    第44章 无疾而终那场暗恋 别跟我提男人，男人……
    第二天下班, 容逸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E市算得上top5的某家酒店门前。
    “哎？容逸！”还没进大门，她身后响起女子娇俏的声音：“是容逸吧？”
    容逸回头，看到一对男女正微笑看着她。
    她看那女孩子隐约有些眼熟, 想了想：“莫予宁？”
    女孩子猛地点头，挣开自己男朋友的手, 扑上来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好久不见啦！你怎么都不联系我们的？”
    莫予宁是容逸高中时期的闺蜜, 后来容逸出国留学、在国外实习, 之后又工作繁忙，就逐渐断了联系。
    莫予宁给她介绍了自己男朋友，在门口登记后, 挽着她亲亲热热走进人声鼎沸、宾朋满座的豪华宴客大厅。同届六个班来了少说一百多号人，大厅里热闹得跟结婚似的。
    这么多年，莫予宁一直在E市，和老同学们都还有联系，有她带着，容逸把原先记忆中的名字和眼前一个个已经成熟，甚至变了模样的面庞联系起来。
    “容姐，来，坐坐坐！听说你现在在WBD高就？”班长笑眯眯地端着酒杯招呼她。
    容逸上学时性子就洒脱大气, 虽然不是副本中的什么“大姐大”，但也是班级主心骨, 遇事儿挑大梁，出了事也背锅的人物, 被所有同学尊称一声“容姐”。
    班长大学毕业后开了一家服务器租赁公司, 年收入尚可，算是同学中混的还成的，发际线和肚子都在朝着成功人士的标准发展。
    容逸在业界, 是成绩比名头大，外人只知道WBD资本运作高杆，却不大知道幕后主使姓甚名谁。
    几年前她被拉进同学群，有好事的到处问老同学们的工作单位。好事者自然也很关心当年的容姐现在混的怎么样。她被缠的不行，只语焉不详地说自己在WBD工作，搞财务。别人便理解为她大概是个会计。
    于是她收到的请柬上只笼统地写了个“容逸收”，幸好她地位特殊，收发小哥认得她。若收件人真是个普通职员，想送达这种不写明部门的邮件，在WBD千号员工中无异于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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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给容逸倒酒：“要说我们这一届真牛批，一口气出了十来个五百强工作的，光WBD就两个了！”
    另一个，自然是樊星泽了，容逸想。
    到场的，每人都缴纳了不少份子。容逸昨天在班级群里就上缴了四位数，身为主要组织者的班长自然也只多不少。
    投入这么多，想和老同学聚一聚是真，想借此疏通关系，扩大一下业务范围，也是真。
    “樊大天才到底是隔壁班的，和我们还是比较生疏。”班长话中有话：“还是容姐更亲切些。”
    “他这几年名气可大了，不怎么搭理我们这些小人物也是正常。”班长压低声音：“他在你们公司也这么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吗？”
    班长以为容逸是大公司小职员，肯定看不惯樊星泽这种高层，想借此寻得一些共鸣：“他能来我还挺惊讶的。说来也奇怪，我联系过好几次，都没听他说起过你也在WBD呀！”
    听到这话，容逸就想起来了。
    班长上学的时候就“心智成熟”，几次班级选举，都早早拉票，打败了人气很高的自己。
    当时她年轻气盛，还偷偷躲在厕所里哭过。
    如今的班长，“心智成熟”更胜从前，故意这么说，是想让容逸觉得樊星泽看不起自己，让自己在心理上和他统一战线，方便后面的“有求于她”。
    是的，班长这么说，一定是“有求于她”。
    好在，经历过社会的打磨，如今的容逸，心智只会比他更“成熟”。
    她微微一笑：“公司大，碰不到也正常。”轻巧把这个话题带过。
    果然，见她不接话，班长又打着圈把话题绕到工作上，想和WBD有具体的服务器租赁业务合作。
    甚至连回扣都准备好了。
    容逸虽然不对接具体的业务，但也知道自己公司的体量，班长公司那点服务器，连苍蝇腿都称不上。实在是不划算，也没必要。
    她委婉地拒绝，推辞，终于在空腹喝了三杯白酒后摆脱了这个牛皮糖。
    莫予宁刚刚被小姐妹拉去叙旧，这时候才发现容逸被班长纠缠，连忙上前搀扶起脸色酡红的她，瞪了班长一眼：“还没吃菜就让容姐喝酒，这么不体贴，活该单身！”
    说完拉着容逸加入到女生们的交谈中。
    来参加同学会的女生中不少都带着老公或男朋友，满脸甜蜜幸福地和从前的小姐妹介绍。虽然和男生那边一样，也在暗中较量着事业家庭，但至少不会把她一个无辜人士拉下水，令容逸放松很多。
    莫予宁心直口快：“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没有我给你介绍呀！”
    容逸想起小男友，忍不住笑了一下：“有了，异地。”
    “哦哦哦！”莫予宁两眼发光：“当年我就好奇，能征服你的是个怎样的男人！快说说看！”
    小男友，是个怎样的人呢？
    温柔，体贴，细心，可靠。最重要的是，非常可爱。
    可能是酒精令她失去了一些自控，可能是即将要和小男友视频令她心中满是粉色的泡泡，她不自觉就说了很多。
    莫予宁撑着下巴，越听越入迷，眼神中流露出羡慕：“这么好的男人啊……就算长得不帅我都能接受……”
    容逸万分赞同地点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他经常说自己长的不好看，很自卑，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甚至还不止一次想包养他！
    当然这句话被她所剩不多的理智压回了肚子里。
    莫予宁忽然叹口气：“虽然你现在很幸福，但是想想当年那个暗恋你的男生，他真的好可怜哦。”
    容逸一愣。
    “谁暗恋我？”
    莫予宁也一愣：“啊你不知道啊？”
    容逸呆滞地摇头。
    她上学的时候虽然是个现充，但从来没有在感情方面“充”过，就是那种用学习和课外活动、社交填满每一天的热血中二少女。
    和小男友的网恋真的是她平生第一次“栽了”，以至于在他面前装感情成熟大姐姐都要提前做做功课。
    莫予宁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和她说：“隔壁班一直有个男生喜欢你，从高一到高三，一直坚持给你送早餐，还偷偷往你桌肚里塞纸星星。”
    酒精令容逸思绪发散：早餐，纸星星，A学长也是这一套——这是什么校园恋爱标配吗？
    “可是我，我都从来没收到过啊。”容逸茫然，送东西送到哪里去了，连A学长这个“哑巴男友”都不如啊。
    莫予宁哀叹一声：“你们两个是猴山刚打扫完卫生——”
    “没有猿粪啊。”
    容逸：……
    莫予宁：“第一次送，他胆子很小，就托我放你桌肚里。”
    “我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可兴奋了，放好后班主任老王就发现我精神异常。”
    容逸：……
    莫予宁：“他问我干什么亢奋成这个样子。我哪斗得过老王那个老狐狸，被他顺藤摸瓜发现了你桌肚里的东西。”
    “当时你在准备奥数竞赛，老王说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你的状态，当场没收了。”
    容逸：“……那你怎么不和我说？”
    莫予宁恨铁不成钢：“我和你说了啊！你那时候热血上头，一门心思搞奥数，跟我说什么——”
    “不要跟我提男人。男人只会影响我解题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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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是的，想起来了，她确实有过这么一段中二时期。
    “反正我就把你原话传达给那个男生了。”莫予宁叹气：“他之后又断断续续送了几次早餐，要么是在门口就被老王拦截了，要么是自己没胆子，到了门口又回去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说你肯定讨厌他了，都不让我告诉你。可憋死我了。”
    “难能可贵的是他一直没有放弃，就这么单方面示好了三年。我在班级门口遇到他好几次，都替他可怜。”
    “而且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男生叫啥，他傻兮兮的，送东西都不会署名。我只知道他是隔壁班的，瘦瘦小小，戴个超级厚的眼镜。反正其貌不扬。”
    “不知道他有没有来啊。”
    容逸跟着莫予宁的目光，醉眼朦胧地在会场看了一圈，想找找有没有符合她描述的人，对那个人说句对不起。
    都是因为她的迟钝，害得一个男生高中三年都心神不宁。但愿没有影响他高考。
    “嗨，别找了。”莫予宁撑着下巴，看男生那边觥筹交错喝的欢快：“男大十八变，这么多年过去，他样貌肯定变了。”
    容逸想想也是。她捂着空腹喝酒有些难受的胃，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冷的桌面上。
    莫予宁关切地拍拍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你还好吧？要不要吃点什么？”
    “啪！”男生那边忽然响起清脆的碎裂声。
    热闹的会场陡然一静。
    容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樊星泽穿着银灰色的西装，身高腿长，人模狗样地站那，戴着金丝眼镜的俊脸上一片冰冷，脚边是碎裂的玻璃渣和一摊酒渍。
    班长尴尬地站在他对面，端着酒杯的手举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眼见两人间气氛紧张，旁边的同学连忙上前打圆场：“星泽，手滑了是吧，来我给你换一杯！”
    “班长，来来来，我们喝，我们喝！”
    樊星泽似乎是被劝住了，转身要走。
    班长却不乐意，甩开身旁好心劝慰的同学，借着酒劲儿一把拉住他，涨红着脸大声说：“樊星泽你什么意思？”
    “我三番五次邀请你，你对我爱答不理就算了，毕竟你现在是大人物了，啊，看不起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这种场合你，你你，你还下我面子，有意思吗？”
    “我是得罪过你还是怎么着？你倒是划下道来，咱们当着同学们的面，把话说明白！”
    樊星泽回头，拂下袖子上班长的手：
    “真要说明白吗？”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扶了一下金丝眼镜，语气和脸色一样冰冷：
    “好啊。”
    “你刚刚所说，你们班容逸从上学的时候就是因为长的漂亮，才成为班级精神领袖，其实没什么真材实料，不过是个被人捧着的花瓶罢了。”
    “以及说她现在的工作也是靠漂亮走捷径获得的，不知道是攀上了WBD哪个领导，和你这种辛苦打拼事业的完全不一样。是真话吗？还是你一直嫉妒她，所以胡乱编排的？”
    男生们尴尬得不发一言。
    在男生团体内部，班长从上学时就嫉妒容逸，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男生们之间开些有关女生的玩笑，在他们看来是很平常的事情。
    班长刚刚说的那些醉话，他们都只笑笑没当回事，哪知道他向樊星泽敬酒的时候，这个隔壁班的人倒突然发难。
    樊星泽还没说完：
    “照你的说法，容逸仗着自己漂亮，抱领导大腿才能进的WBD？”
    “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现在在WBD的工作，都是抱着你们班容逸的大腿才获得的。”
    “真要说明白，我希望你可以当众向她道歉。”
    第45章 初次视频就是看浪 再见了妈妈今夜我就……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是种怎样的体验？
    容逸：谢邀, 人在瓜田，刚被瓜砸懵，不知所措。
    莫予宁看看那边剑拔弩张的樊星泽, 又看看身旁一脸懵逼的容逸，露出猹的兴奋目光：“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容逸你和樊大神认识？”
    班长也有同样的问题：
    “……我请你来同学会多久了, 从来没听你提过容逸。怎么, 突然就认识了？”
    “你要是看不起我, 想给我难堪就直说，何必拐那么大弯子？”
    “还抱容逸大腿，靠女人进公司, 说出来你都不嫌害臊！”
    樊星泽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到，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那时候年轻狂妄，以为单凭空自己就能-干-成业界第一，是容逸代表WBD将我吸纳，我才能成就如今的事业。”
    “这样，说我抱着她大腿进公司，有什么不对？”
    “她是公司高层，慧眼识珠发现了我，这和她是男是女有关系吗？”
    班长一愣：“容逸是——公司高层？”
    她不是个小会计吗？
    樊星泽给他一脸“你说呢？”的表情：
    “现在, 准备为你的胡言乱语向她道歉了吗？”
    班长一张脸憋成了酱猪肝色，他最好面子, 樊星泽却让他在最该要面子的场合脸面全无。
    他不道歉，这个台是下不来的。
    “……对不起, 我不该胡乱编排你……”班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容逸身边鞠躬：“……容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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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不想告诉老同学们自己的真实工作, 就是怕这种情况出现。
    她来同学会不想出风头，不想商务应酬，就是想放松一下, 叙叙旧，再看看声名远播的樊星泽被众人围绕的糗样以此为乐而已。
    “嗨，怪我没说清楚，没事没事。”
    容逸敷衍着把班长打发走，大家默契地就当没看见这出尴尬，大厅里重新恢复了热闹喧嚣。
    莫予宁还在热情地打听她和樊星泽之间的事情，容逸不想骗朋友，也不想让朋友误会他们两人有什么，正努力在脑中完善措辞——
    “笃笃。”苍白的指节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
    樊星泽居高临下，看她捂着胃缩在座位上，皱起眉来：“才从医院出来，还想再回去？”
    他拿起她面前的小碗，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菌菇汤。
    容逸抬头看一眼他不遑多让的苍白脸色，端起菌菇汤冲他敬了敬：“你也是，刚退烧就来喝酒，是在测试AI医生的治愈率吗？”
    她拉开身边放包的空椅子：“樊总，坐。刚谢谢你了。”
    “不客气，容总。”樊星泽坐下来，一口气挑挑拣拣了一盘子菜，堆在容逸面前，言简意赅：“吃。”
    容逸慢慢搅拌着烫到无法入口的菌菇汤：“那怎么好意思。”于是也起身，给他荤素搭配配了个营养大拼盘：“都是病友，哪有我吃着你看着的道理。”
    樊星泽不知道为什么傻笑了一下，举酒杯似举着满盘子菜的冲容逸说：“干了！”
    容逸：……完蛋，让别人发现我们公司CTO是个傻子，股价是不是要跌。
    “干。”她拿着自己那盘子菜，和樊星泽双双埋头苦吃起来。
    四位数的份子钱呢，总不能光靠喝酒回本吧？
    莫予宁看的眼睛都直了，胳膊肘直捅容逸，小小声问：“哇！你们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啊！”
    那眼睛就差写着：是有什么说不得的感情纠葛快说出来让我听听！
    容逸呛了一下，反应过来，也捅捅樊星泽：“哎，介绍下，这我朋友，莫予宁。”
    “同事，樊星泽。”
    两人隔着容逸点头致意，樊星泽忽然“啊”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
    容逸打趣他：“怎么，上学时候暗恋过人家？”
    他赶忙否认：“不。就是，认识。”
    莫予宁瞪大了眼睛：“你认识我？我都不认识你！不是，不是那种不认识，就是上学的时候完全没印象有交集啊！”
    转而她又被隔壁班大神级人物认识竟然自己的喜悦冲淡了刚刚的八卦yu望，扑到男朋友身边叽叽喳喳着“樊星泽认识我”之类的炫耀之语，被她男朋友“樊什么泽”“什么星泽”的醋言醋语打压热情，又被按着脑袋一阵揉脸蛋。
    容逸看着当年好友幸福地撒狗粮，醉意上头乐呵个不停，手里剥了油焖大虾看也不看，把尾巴肉放进骨碟，把虾子壳往嘴里塞。
    樊星泽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手腕：“……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容逸喝了热汤吃了东西，胃里暖烘烘的不疼了，正是醉意朦胧，最舒服的时候，闻言坐在位子上摇晃着，酡红着脸微笑：“还早呢，我十点钟才要视频呢。”
    樊星泽十分节约地，从骨盘里把虾子肉用筷子挟起来，塞进她手里：“什么视频？视频会议？”
    “不——是！”容逸凑到他耳边，樊星泽只觉得一阵酒香从她身上冲出来。她神秘地说：“我终于要和我男朋友视频啦！”
    樊星泽：“……你这个网恋男友都谈多久了，居然还没视频过吗？不怕是个抠脚大汉网络骗子？”
    容逸把虾子塞进嘴里，油乎乎的手生气地打了他一下，恶狠狠瞪他一眼：“又说他坏话，一天到晚就会说他坏话！”
    “我要把你开除，开除！”
    樊星泽看着自己五位数的定制西装上醒目的油爪子印，叹气。
    酒精褪去了容逸身上惯常冷艳的外衣，显得整个人又软又可爱。樊星泽看着她，不忍心责怪，尽量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劝：
    “我晚上十点也有事要回家。我记得你家在是在新城区吧？离这里挺远的，我先送你，自己再回，时间勉强还来得及。”
    容逸本来就路痴，这时候脑袋晕乎乎的，对路程时间的概念就更模糊了，听他这么说，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容逸不是烟酒双修，虽然是个老烟枪，但酒量非常一般，在WBD酒桌上的事多半轮不到她来，要不是顾及老同学多年未见，也不会空腹就三杯白的下肚。
    这时候酒精上头的差不多了，但她好歹还记得拿包，一站起来，人就打晃。
    莫予宁回头看到这一幕，赶忙冲过来扶住她，嘴里骂骂咧咧地哔哔班长不做人。
    樊星泽已经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空中。好在没人看到。
    莫予宁把容逸搀扶进樊星泽车里，千叮咛万嘱咐回家了要给她报平安，又把刚刚在门口顺的两袋子同学会纪念品放进车里，才和男朋友一起目送着他们离开。
    “他到底为什么会认识我呢？”莫予宁看着奔驰低调华丽的车尾灯远去，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身旁男朋友一把捏住她脸蛋：“不许再提他。”
    “不许，再，提他！。”
    *
    车平稳行驶在路上，容逸半梦半醒间，似乎被人询问家里具体门牌号。
    --

 第98页

    “……我不会告诉你的……”她眼睛都没睁开，警惕地回绝。
    接着又迅速睡了过去。
    樊星泽叹口气，停在路边，抽出后座上的笔记本电脑，三分钟入侵公司员工数据库，调取了容逸的档案。
    询问，只是礼貌。他并不是真的需要问才知道。
    等容逸被手机闹钟惊醒，已经是晚上十点整，她和衣躺在自己家的卧室床上，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床头柜上放着一盒解酒药、一杯白开水。
    没有留言，没有纸条，她揉了揉的太阳穴，拿起手机看到莫予宁发来的微信，才想起来是樊星泽送自己回家的。
    刚给莫予宁报完平安，就看到小男友准时跳出的视频通讯请求。
    容逸立刻接通，把摄像头对着天花板：“你等一下！”
    她奔进卫生间，把晕开的妆卸掉，洗了把脸，才冲回床边拿起手机。
    反正第一个副本出来就是被小男友带回家的，他连自己血呼啦差的脸都看过，素颜根本不算什么。
    她心情激动，把小男友那边的画面调到最大，自己的脸缩在角落里。
    “小艾同学？”她轻声问。
    对面没有回应。画面上是一片天色昏暗的海滩，传来的也是阵阵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
    一下，一下，遥远，规律而壮观。
    难道小男友的保密z府项目在海边？
    这时，镜头动了动，容逸的心提了起来。
    画面转向沙滩，沙子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诡异的五彩光芒，上面被人写着：容 X，然后一个爱心圈住。
    容逸：……好幼稚。
    但是好可爱。
    她扑哧笑出声：“小艾同学，你倒是学学你的同名同学，我一喊你，你得应我呀。”
    半晌，那边传来一声嘶哑低沉到不像人类发声器官能发出的声音：
    “哎。”
    沉浸在甜蜜情绪中的容逸猛然被这一声吓得汗毛竖起，明明身在温暖的室内，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你嗓子怎么啦？”她问。
    一阵沙沙声后，镜头转到另一片沙地，上面写着：
    水土不服扁桃体发炎了，说不了话。
    这样啊。容逸又说：“那让我看看你。”
    又是一阵沙沙声，镜头转向沙滩上的另一行字：
    水土不服，脸上过敏了，肿的跟猪头一样，丑，不让看。
    容逸在心里给小男友可爱、可靠、信息秒回等一系列前缀上又加了个形容词：
    身娇体弱。
    论出差，她可是家常便饭，国内国外什么地方没飞过，也没见她水土不服把自己搞得这么半死不活过。
    容逸听着海风呼啸，心疼起来：“生病就别在外面吹风了啊，去酒店里一样可以视频的。”
    镜头忽然拔高——原本的视角似乎是蹲着的方便在沙滩上写字，现在视角忽然变成站着的了——不过，也过于高了一些。
    容逸原以为，又可爱又娇弱的小男友顶多也就一米七多点，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样子，没想到画面视线一直升高到了近两米多！
    他是把手机举头顶上了吗？
    保持着这个视线，画面往前走去，最后停在海浪拍击的边线处。
    视线又下降，速度有点快，刚刚酒醒的容逸觉得自己要晕手机了。
    “沙沙沙沙。”
    小男友在沙滩上写：但是我想给你看这个。
    海浪规律地冲刷着沙滩，小男友像是能预知一样，在第三次浪退后，沙滩上露出炫目七彩的光芒！
    容逸惊奇道：“那是什么？”
    许久，小男友才伸出一只苍白僵硬的手。视频过去了快二十分钟，这是容逸第一次看到他身体出镜。
    倒是和之前那张苍白的腹肌很相配。
    似乎是被海风冻得不轻，这只修长白皙的手动作不大灵活。
    他笨拙地挖起那团光芒，那竟然是一个有他手掌那么大的贝壳！
    “好漂亮啊！”容逸几乎被那炫目的色彩迷惑，眼神直勾勾盯着屏幕。
    但是小男友很吝啬，只让她看了几秒，就把海螺又埋回了沙滩里。
    “你要把它寄回来送给我吗？”容逸问，那种程度的美丽，简直突破她对自然造物理解的极限。
    画面一顿，小男友在沙滩上写道：我很想，但是不行。这是这个国家的国宝，带出境我会坐牢的。
    容逸遗憾极了：“好吧。”
    小男友见她神情低落，忙写：还有其他好看的贝壳，虽然都不能带回来，但都很美，我想让你全看一遍！
    他像个赶海少年，在偌大的沙滩上四处奔跑，不时挖出一个美丽瑰奇到语言无法形容的贝壳向容逸献宝。
    有的时候他也会失误，挖出一些奇怪的沙滩生物，有长的像海星却扭动着触角的，有仿佛内脏长在身体外面的蠕虫，还有腿多到看一眼就发麻的大型节肢动物。
    面对这些诡异的生物，小男友胆子大的出奇，一把塞进沙子里眼不见为净，丝毫看不出他曾经因为遇见一只蟑螂，就和容逸在微信里哭叫撒娇了半个小时。
    渐渐的，容逸也从那种过于诡奇的视觉体验中找回理智，疑惑地问：“你现在在哪个国家呀？”
    “怎么沙滩上只有你一个人？”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生物，它叫什么名字？”
    --

 第99页

    “这么奇妙的沙滩居然没有上旅游推荐，旅游经济的漏网之鱼？”
    小男友的回应，是几声嘶哑僵硬，不似人声的咳嗽。
    我的过敏和感冒好像都加重了。
    他在沙滩上写：
    等我病好了我们再视频好不好？
    画面可怜地颤抖起来，容逸到底于心不忍：
    “行吧。那你快回酒店。多喝热水。”
    最后，小男友在沙滩上用炫目的贝壳拼了个爱心，容逸忍不住截图留念。
    视频通话结束了，她一看时间，竟然已经是深夜两点。
    不知不觉，四个小时。看着那些过于美丽，也过于奇异的贝壳和生物，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甚至连这次视频的主要目的是见见小男友到底长什么样，都忘在了脑后。
    仿佛有魔力一般的，可以蛊惑人心的贝壳啊……
    容逸之前留了心眼，想要通过生物的种类去猜小男友到底在哪个国家，所以不仅是最后的爱心，前面好几次贝壳大特写，沙滩生物出现，她都截了图。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她把这些截图打包发给了张海洋。
    之后的几天和往常一样，都是被工作满满占据。为了防止再出现长时间被游戏占据的情况发生，容逸对自己的工作做了些调整，下放了很多职权给Linda他们，自己只保留了部分决策权。
    这样，就算自己突然消失一段时间，也不会影响公司的正常运作。
    让她没想到的事，樊星泽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最近身体不大好。”樊星泽摘下眼镜，揉着眉头，神色疲惫：“晚上总是睡不好，还经常神思恍惚的。”
    “都怪你们资本家压榨得太厉害了。”他对容逸说。
    容逸头也不抬地看报表，冷笑一声：“你也有股份，来表演一个压榨你自己。”
    说归说，笑归笑，别拿身体开玩笑。容逸秉承着“公司最大招牌要是倒了股价肯定会暴跌”的理念，拉着樊星泽去做了个彻彻底底的体检。
    不仅没查出毛病，还被医生盛赞了一句“小伙子身体真棒”。
    容：你说他这是在变相要求涨工资吗？
    她询问着小男友的意见。小男友不是公司那些局中人，反而经常能给她更客观靠谱的工作意见。她因而十分信赖他。
    X：倒不一定是要涨工资。你也说了，他是真的不在乎钱。
    X：我猜，我就是猜哦，他说不定是在求关注。
    容：？
    X：大病初愈的人总会比较脆弱嘛，他又一个人住，你最近对他又比较温柔，所以他可能觉得，能在你这里得到更多关怀吧。
    X：[盲目分析.jpg]
    容：这是什么？幼儿园小朋友想得到老师关爱的思路？
    X：要这么说，也可以吧……从你的描述来看，他就是外在精英，但是感情上比较幼稚的人。
    X：你多多包容他啦！
    容：最近你真的好向着樊星泽啊。
    容：到底是准备给我纳小，还是看上他了？
    X：[我听不懂，因为只是一只猫猫.jpg]
    “容总！”合作公司的二把手迎上来，之前的项目已经谈妥，他今天来签个最终合同。
    容逸收起手机，笑着与他握手，邀请他进会议室坐。
    “哎哟，我来的时候晕车，想找地方抽一根缓缓。”他熟稔地掏出烟，递给容逸一支。
    容逸刚要接过，忽然一个激灵！
    今天，是第七天了。
    她穿着运动衣裤，谨慎地收回已经伸出的手：
    “不了。”
    和她接触过的人几乎都知道，容逸是个老烟枪。二把手一愣，笑了：“抽不惯这个牌子？”
    “不不不。”容逸抱歉地笑：“准备戒了。”
    一抽烟就哆嗦，怕抽着抽着就进游戏了，有阴影。
    二把手倒也不介意，叼着烟问：“你们这儿哪里能吸烟呀？”
    WBD工作环境十分环保，基本全楼禁烟，就连容逸都要躲到厕所去过瘾。
    但她总不能把合作方请到厕所去吧？
    “上顶楼，风景不错，就是风大。”
    她带着二把手上了顶楼。一推开门，风果然很大，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大得她衣服猎猎作响，大得她几乎站不稳脚！
    ……也大的太过分了吧？楼顶刮台风？！
    等容逸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哪里还有二把手的影子。
    她发现自己站在巨大宽阔的甲板上，咸腥的海风迎面吹来，视线里除了阴云密布的天空，就是浊浪翻滚的大海。
    邮轮低沉的鸣笛声响彻天际：“呜——”
    容逸：……再见了妈妈，今夜我就要远航。
    第46章 诚实回答不要骗我 你是不是人
    狂风翻卷着乌云, 下一句，似乎雨燕就要出场了。
    然而并没有雨燕。甚至连一只像样的海鸟都没有。
    容逸极目远眺，四周没有任何陆地的痕迹。
    这里是远洋, 海鸟都飞不到的地方。
    脚下的甲板潮湿粘腻，似乎很多天没有晒干过。她环视四周, 陆续有玩家被传送过来, 警惕地和彼此保持着距离。
    这里的气氛很像吉卡司堡副本, 玩家多是高手，少有组队，互相竞争。
    “亲爱的玩家们, 你们好！”船上响起熟悉的，欢快的男声广播：“欢迎来到曙光女神号邮轮！”
    --

 第100页

    “在这里，你们将见识平生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色，领略平凡常识之外的曼妙风光！”
    “请尽情享受这趟为期一月，无与伦比的旅程！”
    玩家中有人忍不住发问：
    “一个月？为什么是一个月？”
    “超过一个月会怎么样？”
    无人回答。广播寂静，只有海风呼啸，浪打船舷。
    容逸打开悬浮屏。之前在七夜怪谈副本的内鬼小队通讯已经自动解散，只有菁菁还留在她的联系人目录中。
    现在，她的组通讯只有一个：四个菜鸡+一个骚男人的四人小队。
    五人姓名后面均显示“已上线”。
    根据上个副本的经验, 同队成员大概率会被拉进同一个副本。他们都已上线，那——
    容逸抬头, 周围玩家人数已经过百。这大约是一艘万吨级的邮轮，即使上线玩家如此众多, 也依然不显拥挤。
    她在通讯频道里发：“你们在哪？”
    罗画月：船舷。
    容逸抬头望去, 巨轮两侧船舷一眼望不到头——
    不过她还是很快发现了罗画月，以及张海洋。
    因为张海洋正趴在船舷上忙着吐，在一众浑身写满了“警戒”的玩家中格外醒目。
    “呕——”
    容逸：……
    罗画月拍着他背, 嫌弃道：“大哥，你学海洋生物的，晕船？”
    张海洋抬起头，一脸菜色：“怎么，我要是经济的，还得腰缠万贯了？”
    罗画月：“有钱是万能的，不能这么比。你这样都不能出海科考，博士到底何时能毕业？”
    说到这个张海洋眼睛就亮了：“这不是还有容姐嘛？”
    容逸：“……有钱也不是万能的。”
    张海洋抹把嘴，精神了一些：“我是说你发我那些贝壳，还有奇怪的生物！”
    “到底是哪片海域的宝贝就别藏着掖着了！”
    容逸：“……我要知道还会问你？你不是学这个的吗？”
    罗画月嗤笑一声：“学艺不精。”
    “我学艺不精我承认！”张海洋辩驳道：“但我很有自知之明，无法确认具体物种后立刻发给导师了。我导师可是国际上都有名的海洋生物专家，他第二天就发邮件问我在哪边照的，如果能实地考察，确定有活体存在，那就是发现新物种啊！我博士毕业还不是妥妥的！”
    容逸闻言愣住：“我发你那么多，都是从未被发现过的物种？”
    “全部都是。”张海洋眼神兴奋：“而且从外形上看，和现存物种的亲缘关系都很远。那片海滩，不啻于是新世纪的澳大利亚*！”
    容逸更加迷惑。小男友……到底是去哪个遥远星际出差了啊……
    但随即，她的注意力就被熟悉的声音夺去：
    “谢谢宝宝们的投喂～是的，这次是个A级副本，但是有我在，我和我的队员们一定会安全通关的！”
    “没错，我有小队啦～你们看，这不是你们心心念念的短发小姐姐吗？”
    镜头一转，容逸冷艳的面容出现在直播屏幕上，雷蒙德笑靥如花地用胳膊肘捅她：“快和直播间的朋友们打个招呼。”
    容逸却被他话里的信息吸引住：“A级副本？”
    她打开悬浮屏，看着任务详情那儿大大的“A级”。
    按照她的理解，A级副本不是大佬才会下的嘛？她是个才下过三个副本的菜鸡，怎么突然就到A级副本了？
    小男友已经通过直播看到了他们的状况，在通讯里“滴滴”她：
    X：容容，去看看你的积分等级！
    容逸按照小男友的指引，找到了藏在个人信息界面里的积分等级，上面还清晰标明了每个副本所得积分的多少。
    E级【食人魔先生的晚餐】副本：50 -LV.5-累计50
    C级【吉卡斯堡精神病院】副本：120- LV.17-累计170
    B级【七夜怪谈】副本：1350 -LV.152-累计1520
    X：上个副本给你们的积分溢出了！
    X：正常来说，像你队友张海洋，就是在LV.100这个档位上卡了至少五个以上B-D级副本，才能升入下个档位LV.150
    X：LV150是个分水岭，以下都是普通玩家，以上就是资深。操作好一点的就可以称之为高玩。
    X：你上个副本直接积分爆表，从新手玩家晋升为资深玩家，游戏就能直接把你拉进A级副本了！
    容逸听到有人喊自己，一抬头，是还穿着拳击裤，裹着手套的ICE，显然是还在拳馆上课就被拉进了游戏。
    容逸：如果上个副本每人积分都是1350，ICE应该是LV.135，怎么也能进来？
    X：等级最低的玩家决定小队进入副本的等级。他也能进来，说明等级肯定到了LV.150。
    X：我猜，为了让你们整个小队都能达到A级副本标准，游戏肯定是多给了他更多积分，硬把他拉上高玩分水岭！
    这时候，容逸听见雷蒙德悠闲地和直播间观众互动：“A级副本死亡率高呀，这样才刺激是不是？”
    容逸：……死亡率多少？
    X：70%吧……
    容逸：所以说，游戏用心良苦，就是为了把我们弄进A级副本送死？
    X：[好慌，问题大了.jpg]
    容逸：你慌什么？
    X：到了这个等级的副本，连脱出卡都没得用……容容你别怕，我在想办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

 第101页

    小男友不知去想了什么办法，许久没再回应。容逸却忽然有个猜想：
    或许，一切都是游戏的意志。
    游戏从刚开始就致力于利用副本惩罚鲨死自己，但尝试了三次都没有成功。索性强行将她等级喂高，投入死亡率更高的高级副本中。
    她到底是哪里得罪游戏了？
    “一拖四确实挺累的。”雷蒙德对着直播美男叹气：“怎么办呢，能者多劳，我就是这样的命。”
    罗画月在后面忍不住翻白眼，小声嘀咕：“说的好像当初跪下来求组队的不是你一样。”
    容逸却也在想同样的问题：说起来都是“高玩”，但小队里正儿八经算的上高玩的，只有雷蒙德一个人。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起码要再拖一个高玩进小队，才能保证所有人的存活率！
    她忽然灵机一动，向小男友发出了组队申请。
    小男友积分之多是连雷蒙德都赞叹的，那岂不是高玩中的高玩？
    之前的副本都还算在她的掌控之下，小男友又是忙学术又是出差生病，她没想过要这样麻烦他。
    但现在事关性命，不得不试一下了。
    不知道在副本里临时发起组队，能不能把副本外面的人拉进来。
    她正要把自己的打算和小男友说一说，系统却突然跳出通知。
    不是邀请组队成功，而是一则提醒：
    【注意：查无此玩家】
    容逸：……？
    她以为自己点错了按钮，又向X发送了一次组队申请。
    得到的依然那则提醒：
    【注意：查无此玩家】
    什么意思？
    容逸皱着眉头，把这七个字当做阅读理解仔仔细细研读了一遍：
    这是说，小男友，不是玩家吗？
    他不是说，他也是被拉进游戏的吗？
    他对游戏如此了解，还有大量的积分……
    不是玩家，那他能是什么？
    队员们聚集在她身旁，小声商量着副本情况：
    “在船上生活一个月……是为期一月的大逃杀吗？”
    “通关条件不会就是活着吧？”
    “你们看，这次的副本连死亡惩罚都没有写！”
    “副本任务是活着，完不成任务那不就是死了吗，还有什么好惩罚的。”
    “依我的经验来看，大逃杀类副本都会限制通关名额的。这个副本倒是没说，有点像七夜怪谈，只要时间苟足了就行。”
    “好嘛，不就是苟一个月，我可以。不过首先，我们吃啥喝啥？”
    “从进副本到现在别说BOSS了，连个NPC都没出现，全是玩家，也太不正常了……”
    ……
    队友们的讨论混杂在她纷乱的思绪里。忽然，就像火星偶然点亮了她思维的乱稻草，她猛地一抬头。
    队友们纷纷望向她。
    “容姐，你有什么思路？”罗画月问。
    她的确有一个思路，但不是关于副本。
    而是关于她的小男友。
    不行，现在是全队苟命的关键时刻，不可以被儿女私情牵绊。
    她拼命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闭目三秒。
    睁眼，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副本上来了。
    *
    诚如队员们刚刚所说，这个副本和以往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通关失败惩罚】和【通关条件】。
    “很多高级本都这样。”雷蒙德经验比较丰富，见怪不怪：“要从副本给出的信息中摸索出惩罚和条件。如果理解错误，你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目前副本给出的信息只有刚刚广播的一段话。而那段话包含的信息委实过少。
    “1、我们将见到平时见不到的景象。”容逸总结广播信息：
    “2、旅程为期一月。”
    “只从这两点看，1对应的应该是‘存活’。我们见到的景象，很可能影响我们的身体健康。”
    “2应该对应的是‘通关’。一个月不仅是我们要苟的时间，可能也是副本任务的期限。”
    容逸习惯性地抚唇思考：“在一艘船上，什么可以定义为‘旅程的结束’呢？”
    张海洋一下子反应过来：“靠岸！”
    雷蒙德猛拍大腿：“对，我们要让船在一个月内靠岸，否则超过一个月，船依然在海上的话，我们说不定——”他大概是为了直播效果，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就永远无法结束这段航程，永远漂流在大海上……”
    ICE是个行动派，立刻站起身：“驾驶舱里肯定有航海日志和海图！如果真的没有npc，那我们应该尽快控制船往陆地开！”
    容逸略思考了一下，让雷蒙德和ICE去找驾驶舱，自己和罗画月张海洋留下来混在人群中，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张海洋还在晕船中，依旧脸色苍白：“啊，好想找个地方躺一躺啊……哎哟！”
    有什么砸中了他的脑袋。张海洋疑惑地四处看看，也没看到是谁砸的他。
    罗画月把砸他的东西捡起来。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房门钥匙，上面拴着花纹华丽的门号牌：
    202
    “嘿，还真是瞌睡了就给递枕头。”张海洋转着钥匙圈，却并不急着往船舱走：“希望我们分到相邻的房间。”
    这句话说完，容逸和罗画月就相继被房门钥匙砸了头，门牌号分别是201和203.
    --

 第102页

    容逸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旁边的玩家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食物的香味随海风飘来——
    “哦哦！这个牛排好好吃！”
    “刚觉得肚子饿了就有餐车送上门，这个副本的福利也太好了吧！”
    “澳龙！我的最爱！副本懂我啊！”
    罗画月咽了口口水，低声呢喃：“啊，我也有点饿……”
    话刚说完，一辆银闪闪的餐车就撞在她的身后——她甚至没看清餐车具体从哪里滑出来的！
    打开餐盘上的盖子，热气腾腾的螺蛳粉飘散出难以名状的味道。
    张海洋捂住嘴，忍了忍没忍住，又趴去船舷上吐了。
    罗画月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好这口……”
    其实容逸也觉得挺香的，比她以往吃过的所有螺蛳粉都要香。可以说，是喜欢螺蛳粉的人梦寐以求的那种香味。
    但是，罗画月刚拿起筷子的手被她轻轻按住。
    “我觉得不对。”她微微皱眉：“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张海洋困了，就有了房间。你们饿了，就有了食物，还偏偏都是你们最爱的食物。”
    “这一切都不符合逻辑！”
    话音刚落，船上响起了广播声。这次倒不是欢快欠揍的男声，而是成熟男人稳重可靠的声音：
    “旅客朋友们你们好，欢迎登上曙光女神号，我是你们的船长，林越。”
    “曙光女神号配备当今最先进的航船设施，和丰富精彩的娱乐项目，欢迎您自行探索。”
    “十分钟后，本海域将迎来雷暴雨天气，请旅客们尽快回到各自客房内休息，感谢您的配合。”
    “我们全体人员将竭尽全力为您提供最细致周到的服务。谨代表曙光女神号衷心地祝各位，旅途愉快。”
    罗画月端起热气腾腾的螺蛳粉，在天空隐隐作响的雷声中快步往船舱走去：“容姐你看，这不是很合逻辑嘛！”
    似乎所有玩家都得到了自己的房间钥匙，没有竞争，没有对抗，大家热热闹闹地在暴雨前赶回船舱。
    船舱里装修豪华，金碧辉煌，一百多号人走在猩红厚实的地毯几乎没发出多少脚步声。
    三人很快找到了各自的房间。张海洋疲惫不堪地推门进去倒头就睡。罗画月坐在舷窗边，边吃螺蛳粉，边欣赏海上的电闪雷鸣。
    容逸走进203，屋内的装修倒没有走廊那么浮夸，是她喜欢的简约干练。
    这个房间令她放松，舒适，但她的潜意识里总有个声音在说：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大床洁白柔软，只是看着，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感受到疲惫。
    她躺上去，果然如躺在云端一般舒服。
    脑子里空空荡荡，咦，她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哦，对了，小男友的事情！
    她用最后一点意识打开和X的通讯界面，意念已经将她的所思所想毫无保留地、流水一般地发了出去。
    容逸：明明平时只有晚上在线，但只要我下副本，你就会在线。
    容逸：你在副本的上线时间，和副本里几个奇怪NPC的出现时间是交错的。比如美男人偶，男护士，以及A学长。
    容逸：A学长的字迹和食人魔副本手写展览卡的字迹一样。
    容逸：和你视频时候写在沙地上的字迹也一样。
    容逸：那片沙滩上的生物，不是现存已知的任何一种。
    容逸：那真的是现实里的沙滩吗？
    容逸：你不是玩家。不要骗我，诚实地回答我。
    容逸：你是不是人？
    第47章 做个美梦就会成真 你不可以不要我……
    一夜沉眠。
    现实里的七天“休息”被工作、社交、拳击健身占据得严丝合缝, 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的容逸，竟然在凶险级别超高的A级副本里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都说好的睡眠是不会做梦的，但是这一晚, 她不仅做了个极美妙的梦，醒来也还意犹未尽, 神清气爽。
    她梦见自己和小男友终于奔现了。
    梦里的小男友一如她的想象, 虽然年纪比她大一岁, 但生的腼腆可爱，白衬衣，牛仔裤, 双手勾着双肩包的背带，短发清清爽爽，一副大学在读男生的样子。
    他根本没有自述的那样丑，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面容清秀，阳光下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过去牵住他的手，掌心温热柔软。
    “容容。”他的嗓子已经好了, 声音清亮，带着丝丝缱绻深情, 在耳边唤她。
    那一瞬间，三年的微信文字消息, 都有了声音。
    他们在豪华的曙光女神号上奔跑, 吹海风，吃精美的食物。他们互诉这些年的相思之情，在船头甲板上等着夕阳西下, 陷在橘红的世界中亲吻。
    甚至还有一些JJ不能写的内容。
    醒来时，那些美好的画面仍在容逸眼前晃悠，手心残留着梦中人太过美好的触感。
    她有一瞬间的晃神——或许梦中才是真实而美好的世界；而梦醒，只是现实罅隙间小段的噩梦。
    “笃笃笃。”敲门声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打开门，是罗画月和张海洋：
    “容姐！余鹤年也在船上你敢信？啊啊啊啊！我和他说话了，他还说要亲自指导我画画！”
    容逸：“……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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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画月不知从哪儿找来装备齐全的画架、画板、画具，边说边迫不及待往船舱外走：“世界级的油画大师啊！天哪！他一点不像传闻中那么高冷，好亲切好像我爷爷哦！机不可失，我去啦！”
    张海洋单肩背着装满书的书包，脸上架着副容逸从没见他戴过的眼镜：“费什教授还在等我，容姐我也先过去了啊，你记得去餐厅吃早饭。”
    容逸一把拉住他：“费什教授又是谁？”
    张海洋推推眼镜，虽然表情比罗画月冷静很多，但发红的脸颊还是透露出他的兴奋：“啊这个你不认识很正常，是我们学界比较著名的海洋生物学家。我给他看了你发我的那些照片，他说他有些思路，要和我好好研究下。”
    说完，也迫不及待地追着罗画月的脚步离去。
    容逸挠挠头，尚未完全从美梦中抽离的脑袋思路混乱。
    所以，这俩是在船上，遇到了各自的偶像，而且都和偶像产生了梦幻的交集吗？
    这是什么神仙概率呀！
    不过，除了她，其他玩家应该都是因为怀揣着难以完成的梦想所以才能进入“幸运嘉年华”的。
    看来，就算是蜚声世界的大家，也有力不能及的事情呀。
    客房的洗漱间里清洁用品、护肤化妆一应俱全，居然还都是她青睐的品牌。房间的衣橱里，也放着几套适合她风格的换洗衣物。
    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化好妆后，肚子就适时地饿了起来。
    客舱设计很人性化，一出房门就能看见醒目清晰的指路牌，标明餐厅、宴会厅、游泳池、游乐场、赌场、电影院、桑拿中心等各往什么方向走。
    呵！昨天突然进入副本的时候还没发现，这船上乱七八糟玩的还挺多，堪比一个嘉年华了。
    容逸在摆满一排排精美食物的餐厅见到了ICE和张海洋。
    她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昨天，派他们两去干吗来着？
    ICE换上一身精致的小西装，在琳琅满目的自助餐点里挑挑拣拣，看见容逸，他挥着食物夹子喊她过来：
    “姐妹你可醒了！一会要不要去看我打拳？”他兴致勃勃地用水煮蛋白在餐盘里摆了个花儿。
    容逸好奇：“船上还有地方可以打拳？”
    “有！专门有个拳击健身房，每天还开小比赛呢！刚去看了，水准都不错，我已经报过名了！”他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蠢蠢欲动：
    “我好——久好久没正儿八经打比赛了！反正这船上除了你们没人认识我，输了也不丢人，我要打个痛快！”
    容逸目送着他离去，听见后面低沉磁性的男声温柔询问：
    “你也想去看打拳吗？”
    这话不是问容逸，而是她身后的雷蒙德，在问他身边神情活泼的一位姑娘。
    容逸一看雷蒙德那副殷勤的样子，就知道他找到了这次的“直播CP”。
    姑娘清清爽爽，看起来很讨人喜欢，她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问：“雷先生，她是谁呀？”
    雷蒙德一副生怕她吃醋的神情，非常直男地一拳打在容逸肩头：“这是容姐，我们队长，别看她长这样，其实满身腱子肉，一个能打三个！”
    容逸：“……谬赞了。”
    倒也不必把我说的这么恐怖，你看那姑娘有一点吃醋的样子吗？
    姑娘嘻嘻笑着说容姐好，又说想去泳池玩跳水，雷蒙德当然同意，两人开开心心地离去，周身环绕着“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甜蜜暧昧气息。
    这次直播的效果肯定很不错，容逸想。
    似乎每个小伙伴都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应该说这艘船上的每个人，都寻找到了自己的快乐。
    容逸在餐桌间游走寻觅想吃的东西，听见周围的玩家都在兴奋谈论着即将要去进行的活动：
    “这边的电影院有那部我找了很久的绝版影片！啊啊啊我要去占个好位置！”
    “昨晚上我在赌场赢了300多筹码，这手气，今天继续！”
    “早餐你别吃那么多，我看到甲板上有烧烤架，还供应新鲜的食材，我们去露天烧烤吧！”
    “船上的大牌精品店折扣力度这么大吗？还好我进游戏的时候带了信用卡！一起去血拼吗姐妹！”
    “你有没有发现桑拿房里面，那个粉红色的小门……嘿嘿嘿……走走走兄弟，带你去见识好东西……”
    玩家们一改刚上船时的陌生警惕，在这个没有竞争的副本里和谐友好地互相交往，结伴玩耍。
    这哪是A级副本，这根本就是AAAAA级度假胜地！
    在这样轻松欢乐的气氛下，容逸也开始想，自己要做些什么呢？
    那些游乐设施，说实话她在现实世界里都有接触过，浅尝辄止，并不沉迷。
    美食吗？这里的食物确实很美味，但她不并不沉湎于口腹之欲，吃饱就好。
    吃完早饭，她走出船舱的一瞬间，海风清爽的气息就迎面扑来——
    入目俱是蔚蓝的大海，澄澈的天空，和仿佛打碎了彩虹一般流光溢彩的云。
    “好美啊！”
    她听见倚靠在船舷上欣赏壮丽美景的人们感叹。
    真的好美，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纪录片里，她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妙绝美的海上天空。
    大朵大朵的彩云把无法形容的色泽灌进她的双眼，她几乎无法挪开视线，像之前视频时看小男友找到的贝壳一般，竟然就这么呆立着，不知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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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容姐。”
    “容姐！看呆了吗？”
    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看到罗画月正站在船头视角最宽阔的位置上，身前的画作正在描画这副奇异美景。
    她脸上沾着和云朵一般颜色的油彩，笑靥如花，冲容逸招手。
    在她身旁，站着一位头发花白身材健硕的老人，也笑盈盈地看向容逸。
    罗画月献宝似的向她介绍：“容姐，这位就是余鹤年余大师！余大师，这是我们队长容逸。”
    画架上的画已经成型，正在上色中。纵使容逸不大懂艺术，也能从这副半成品中感受到追求自然之美的澎湃热情。
    “我去上个卫生间，你们先聊着！”罗画月说着，把画具往架子上一搁，小鸟似的往船舱飞去。
    容逸：……感情是找我当陪聊。
    她没怎么和艺术界人士接触过，有些尴尬地站在余大师身边，试图找点话题：
    “余大师，幸会幸会。您这是第几个副本了？”
    余鹤年保持着罗画月在时的笑容，语气有些僵硬地说：“你就是小罗的朋友呀，你好，我是余鹤年。”
    容逸一愣。
    话是没错，但多少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她试探道：“你好，我是容逸。能进游戏的玩家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些夙愿，冒昧问一句，您这样的大画家，还能有什么心愿未了？”
    余鹤年依旧微笑着，面朝着大海：“小罗是很有天赋的孩子，希望她能在绘画上获得更高的成就。”
    容逸有点懵。
    这位余大师是有社交恐惧症吗？只会说这种场面话，还不与交谈的人对视。
    她探出头，想看看海面下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余大师的目光。
    碧波澄澈，连条鱼的影子都没有。
    她一回头，冷不丁看到余大师的双眼。
    那双初见充满了老者睿智的双眼，现在充斥着天上云朵般五彩的光芒，眨也不眨，让人看了心里莫名发毛。
    “……余大师？”她轻声喊。
    “你就是小罗的朋友呀，你好，我是余鹤年。”
    鸡皮疙瘩从手臂开始蔓延，容逸不由自主退开两步。
    罗画月从船舱里跑来，甩甩手上的水珠，语气轻快：“容姐，余大师人很好吧？”
    容逸看着她笑容明媚和余大师打招呼，余大师立刻转过身来回应，慈祥和蔼，令人如沐春风。
    对待罗画月和对待她，几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
    容逸环视四周——
    昨天还光秃秃的甲板上，今天游泳池、烧烤架、露天卡拉OK、日光浴躺椅等等各种游乐设施一应俱全。
    美好的天气，完美的设施，和谐的气氛——似乎给周围加上了一层童话滤镜，每个人都开心，每个人都充实，每个人都积极阳光地享受当下，期待未来。
    容逸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满脑子都是安稳幸福的泡泡，几乎忘记了思考——
    如果不是被余鹤年那僵硬公式化的回答惊出一身冷汗的话。
    就在刚才，平日的理智回到身上，她有了一个猜想：
    光是在甲板上玩的玩家，目测应该也有一百多人了。
    加上在船舱里的，那得是多少人？
    昨天有这么多玩家吗？
    早餐时看到的那些友爱同行的玩家们，和他们同行的真的是玩家吗？
    她迅速唤出悬浮屏，把小队成员全部召集到甲板上来：
    容逸：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自己来，不要带任何人！速度！
    容逸：十分钟看不到人的，立刻踢出队伍。
    在她强硬的措辞下，乐不思蜀的众人才聚集在甲板上，抱怨着明明没什么事，为什么要把他们喊来。
    ICE一直待在船舱里，天空中的瑰丽景色甫一入眼，就和容逸的反应一应，当场看呆。
    容逸一拳打去，ICE条件反射闪身躲开，才回过神来：“哟嚯，敢偷袭你教练，胆儿肥了啊！”
    但是容逸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她语气严肃，说出自己得出的结论：
    “这个副本里有NPC。”
    众人一愣，张海洋笑了：“没有海员，没有服务员，你要说有NPC，顶多就昨天广播里的船长算一个吧，但我们谁都没见过他。”
    容逸摇头：“这里的npc，已经混在玩家中了。”
    “你们不觉得现在船上的人比昨天的人要多多了吗？”
    大多数人对超过一定额度的数量会失去直观感受，一百多，两百多，在他们眼里，都是“很多”。
    但是容逸这个偏科生对数字的直观感受更加敏锐，加上余鹤年对她的惊吓，让她的头脑清醒起来。
    现在船上，肯定不止300人。
    “你身边那位余鹤年大师，很可能就是NPC。”她对罗画月说。
    她扫视众人：“还有你的海洋生物专家，你的拳击场对手，你的直播CP。”
    “他们，很有可能都不是人。”
    她制止其他人要反驳的话语：
    “你们发现不了，可能是因为这些NPC就是专门对应着你们的需要生成的，所以他们对你们来说完美无瑕。”
    “但只要换一个人接触，很快就会出现破绽。”
    “比如我和余鹤年对话时，他就无法与我呼应。”
    “不信的话，你们试试看。让罗画月去对话海洋生物学家，张海洋对话余鹤年；ICE接触下那位姑娘，雷蒙德去拳击健身室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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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你们再告诉我结论。”
    她看着众人迷茫无措的眼神，皱眉拍手：“清醒一点！天上的云朵很不对劲，不要对着看。”
    “昨天广播中的信息1还记得吗？”
    “我们见到的景象，都有可能影响我们的健康，妨碍我们存活！”
    “记住，这里是A级副本，它所做的一切，都可能是一种攻击！”
    *
    小队成员们将信将疑地四散开去。
    周围的热闹欢笑侵入大脑，容逸甩甩脑袋，觉得自己又要沉湎进那种莫名欢乐的气氛中去了。
    她已经趁着自己尚清醒，将所有的推测都告诉了他们，至于他们是否也能清醒过来，照她说的做——
    她不敢保证。
    容逸隐约感觉到，这应该是一个需要强大意志力的副本。
    趁着理智尚存，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对了，昨天睡觉前，她是不是给小男友发过消息？
    容逸打开和X的通讯界面，看到了自己发送的那些话语，才想起来——
    自己在怀疑小男友的身份。
    昨天的自己脑子不清醒，还真是敢想啊！
    难道三年来，和自己谈恋爱的不是人吗？
    这也太荒谬了！
    但是今天上午，小男友当真给了她回复：
    X：[我小猫咪无话可说.JPG]
    X：如果我来找你，你会怕我吗？
    X：你会嫌弃我长得丑，工作单位还不好吗？
    容逸心中一紧。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嘲笑自己的猜测——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荒谬的猜测——还真挨着边了？！
    心跳加快，手微微颤抖。
    听这话的意思，他是准备来见她了吗？
    在这个游戏里？
    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连通着意识的通讯已经把她脑中所想发了出去：
    容逸：我记得进第一个副本之前，你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容逸：我的回答也还是一样。
    容逸：出息。
    小男友竟然在线，立刻秒回。
    X：[悲伤蛙流泪.jpg]
    X：我的容容向来说话算话。
    X：那说好了，见了面，你不可以不要我。
    第48章 大欲得胜无欲则刚 我的愿望，就是和网……
    男人眼中, 五彩光芒迷醉地流转着：
    “如果要给这里取个名字，我就给它取名——天堂！”
    黄昏的甲板上，穿着泳衣的男男女女们欢聚在泳池旁。
    “致天堂！”男人举着香槟高喊,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
    “致天堂！”
    动感的音乐响起，人们在绚烂的夕阳下欢笑, 舞动。水花喷起, 折射出彩虹, 泡泡机卖力地工作着，将彩虹映照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泡泡上，送到每个人的眼前。
    “啪。”
    容逸蹲在角落, 伸手戳破眼前的泡泡，罗画月和张海洋愁眉苦脸地蹲在她左右。
    他们像三个缺乏快乐的叫花子，和欢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罗画月盯着眼前天堂般的景象，瞳孔中逐渐被彩虹的绚烂占据。她站起身，向那片欢乐的海洋伸出手去——
    容逸伸手，猛地把她拉坐在地上，张海洋拎起旁边水桶，当头浇下：“姑娘，清醒点！”
    罗画月半身湿透, 眼神陡然恢复清明。她抹一把脸，颓丧哀叹：
    “沉迷是快乐的, 清醒是痛苦的。啊，多么痛的领悟！”
    他们两人习惯性地遵从容逸的决定, 即使是在神志不清时, 也本能地按照她所说的，交换了各自“偶像”，立刻被那不正常的互动反应吓得冷汗直冒。
    理智回归大脑后, 他们一刻也不敢在人群中久待。
    当他们找到容逸时，她正傻呵呵地抽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雪茄，对着天上的彩云吞云吐雾。
    两人架着她抢了雪茄后，她眼瞳一会儿五彩斑斓，一会儿暗沉发黑，挣扎了片刻，勉强恢复理智。
    三人简单总结了维持神志清醒的关键：
    不能看云；
    不能参与船上的活动；
    不能对眼前景象心生向往。
    但是船上的活动太丰富多彩了，哪哪儿都是，每个看起来都是那么有吸引力。为了躲避无不在的诱惑，他们只能蹲在光秃秃的甲板角落，彼此监督提醒着，谁要是又沉迷进去，便由其他两人唤醒。
    他们就这样，艰难地捱到了黄昏。
    而ICE和雷蒙德，自分别后就杳无音信，容逸用小队通讯都无法联系到他们。
    他们应该没有按她说的做，而且似乎陷得更深了。
    “咕——”
    中午没敢去餐厅吃饭，容逸捂着饥饿的肠胃低头盯着甲板，不去注意前方派对上飘来的烤肉香味。
    张海洋咽了口口水：“我好饿……”
    罗画月：“我也是……为什么今天不像昨天一样，给我送螺蛳粉了？”
    罗画月的话提醒了容逸：对啊，他们三个都没吃午饭，从下午就开始肚子饿，按照船的规则，不是应该在他们想吃东西的时候，就立刻送来食物吗！
    她转而又一想，他们三人已经清楚了船的诡异，并且时刻注意保持理智清醒，如果此时有美味食物送到眼前，他们敢吃吗？
    起码容逸自己，是不大敢碰的。
    “是戒心！”容逸说：“我们对船的行为起了戒心，所以它不再满足我们的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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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说，我们的需求有了一个船无法完成的前提：就是这个需求不能是船完成的，否则在我们看来，一切都是陷阱。”
    “咕——”
    动脑会消耗能量，容逸有了合理的猜测，也更饿了。
    “那怎么办？”罗画月抱着膝盖抵在空空如也的胃部前后摇晃，焦虑地说：“我们可以趁不是饭点的时候，避开人群，溜进餐厅偷点吃的吗？”
    容逸正在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忽然听见老人沧桑冷静的警告：
    “我劝你们不要。”
    容逸循声望去，发现船舷上不知何时高坐着一位干瘦的老者。
    和泳池派对上衣着鲜亮时髦的人们不一样，他穿着破烂脏污到看不出颜色的布片儿，头上戴一顶破烂草帽，手中的鱼竿儿就是用不知从哪儿拿的铁棍和衣服上拆下的棉线粗陋制成。
    就是这样一位比他们三个不快乐乞丐还像乞丐的老人，在欢乐气氛的烘托下，竟凭空生出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仙气儿。
    张海洋低声疑惑：“我靠，哪儿冒出来的‘高人’？”
    容逸吃过被副本诱惑的亏，对莫名出现的人和事都非常警惕，她站起身，礼貌地上前询问：“冒昧问一句，您进入游戏，是为了怎样的愿望？”
    这是个只有玩家才能答上来的问题。
    老人从草帽下斜乜她一眼，松弛耷拉的眼皮底下，一双黑眸亮的惊人，哑着嗓子低笑：
    “我没看走眼，两轮玩家了，终于有那么一两个脑子清醒的。”
    这话信息量极大，容逸像漫漫长夜中看到了曙光，心跳加速。她抚住胸口，依然保持着警惕：“请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老人眼神忽然一凛，枯瘦的胳膊用力将鱼竿提起——
    一尾如彩虹般的海鱼拖曳着晶莹的水珠，被拉出水面！
    张海洋看见那鲜艳灿烂的鱼皮就挪不开眼了：“我的天！这是，这是什么鱼？副本独有物种吗？老师傅你等等我要拍个照——”
    哪知道老人下手如飞，熟练地把鱼在船舷敲死，从靴子里摸出一片锋利金属片，开膛破肚，去皮抽骨，毫不吝惜地将内脏骨皮全部如果扔回海里，只留下两瓣青灰色的鱼肉。
    “在这里，别盯着花里胡哨的东西看。”老人把鱼肉切成小块，收进腰间布袋里，拿一块出来挂鱼钩上，抛钩下钓。
    “关于你的问题。”老人慢悠悠道：“我的愿望是消除天下间所有的癌症。”
    容逸闻言一愣：“……这不可能……”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老人哑声说：“但是老太婆走后，我太想太想，让所有该死的癌症都从这个世界上绝迹了！”
    “没想到啊，一大把年纪了，还招来这么个倒霉玩意儿。”
    不知道是老人钓技高杆，还是这片海域傻鱼多，说话间，他便又钓起一条更大的彩虹鱼，如法炮制，收拾成青灰的鱼肉，继续挂饵，下钩。
    “现在轮到你们了。”老人说。
    张海洋茫然：“轮到我们什么？”
    容逸明白过来：“轮到我们自证，是玩家，不是NPC。”
    罗画月盯着老人鼓囊囊的鱼口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赶忙举手：“我先！我的愿望是考上Z央美院！”
    张海洋说：“我想博士毕业。”
    见容逸久久没说话，老人耷拉着眼皮斜乜她一眼，出口自嘲：“呵，我等了太久，这船弄出个头脑清醒的‘玩家’让我开心一下，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不不，您误会了。”容逸摆摆手：“我不说话，是因为我——不是因为愿望进游戏的。”
    张海洋和罗画月瞪大了眼睛：“容姐？真的假的？！”
    “那你怎么会进来的啊！系统bug吗？”
    容逸耸耸肩：“可能真的是……系统BUG吧。”想了想，她又补充：“也不是完全没有愿望——我唯一可以算的上是愿望的，就是想和网恋男友奔现。”
    众人：……
    容逸难得地不好意思了：“哈，见笑，这事儿确实犯不着动用这么大阵仗。但我也就这件事，能和‘愿望’靠个边了。”
    老人似乎对她感兴趣了一些，把鱼竿架在船舷上，以对老人来说过于轻盈的身法从近一米多高的船舷上跃下，背着手，微微佝偻着干瘦的脊背，绕着容逸看了一圈：
    “哦……哦……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容逸忙问：“您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入游戏？”
    “这个倒不知道。”老人摇摇头：“但我猜，你是你们中第一个清醒的吧？”
    容逸点头：“我清醒过来纯属巧合，因为和别人专属的‘偶像’NPC对话所以……”
    老人嗬嗬嗬地笑了：“这船上多少玩家，多少NPC，不小心和其他NPC对话的又岂止你一个。”
    “但是你——”他皮肤皱起，枯枝般的手指的点点容逸：“你并不依赖于游戏帮你实现愿望，所以游戏对你只能限于表层的精神迷惑，无法像其他玩家一样，让游戏针对他们的具体愿望，给出一对一的深度诱-惑。”
    “你是最容易清醒的。”
    罗画月说：“可是我也清醒过来了呀。”
    老人笑着摇头：“但是你很容易再次沉迷，而且沉迷的更深。”
    “就像是吸DU。理智上你知道那是错误的，但身体的感知就是快乐，无与伦比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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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快乐的阈值被副本的幻想拉高，你就无法在理智的情况下再次感受快乐——”
    老人露出一口黄牙笑着：“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很沮丧，心情低谷，不知道为什么要控制自己远离那些显而易见的快乐？”
    张海洋老实回答：“因为容姐不让。”
    “那还是因为她对游戏‘无所求’，yu望低。”老人嗨哟攀上船舷，拿起钓竿：“你们很幸运啊，有个清醒的人在身边，还愿意听她的话。”
    “不像我，自己挣扎着醒过来，也无人听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沉沦……”
    容逸忍不住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您说两轮玩家终于等到了我们——您不是这轮进入副本的玩家对吗？”
    老人又钓起一条彩虹鱼，嗯了一声：“我是上一轮的幸存者。”
    原来这是个允许玩家超时停留的副本！
    “从上一轮到现在，您等了多久？”容逸又问。
    老人按了按头上破草帽，不去看天空中过于美丽的云彩，也不去看水里，视线直直投向遥远的、空无一物的地平线。
    “大概有……三个月吧……”
    罗画月惊呼：“天呐！”
    饥饿使容逸的思维运转迅速：“您之前不建议我们去餐厅找食物，是因为船上的食物有问题吗？这三个月，您就是靠吃鱼活下来的？”
    “呵呵，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上钩的彩虹鱼有点大，崩断了当钓线的棉线。老人见怪不怪，熟练地从破衣服上抽出一根棉线来，缠在铁棍上，末端绑上一截弯取的铁丝，继续上饵下钩。
    罗画月早已饿的受不了，咽了口口水：“爷爷，您能分我们点鱼肉当饵吗？钓上来鱼立刻还您！”
    老人嗤笑一声：“给你们鱼肉，你们有钓竿儿嘛？别看这船上看似什么都有，你要想找到点能做钓竿的东西，呵——”他显摆着手上这根铁棍：“知道我找这个宝贝找了多久？”
    罗画月从怀里掏出总是随身携带的马克笔：“不用那么麻烦。”
    甲板上有防滑纹路，不好画画，她略试了试，就转而在光滑的船舷壁上流畅地画出一条笔直的长线，口中念念有词：
    “5节伸缩海钓专用高强高韧碳布钓竿，总长120厘米，重83克……人体工学防滑握把，配防炸线手摇渔轮，高速转比，30公斤刹车力……海钓专用强拉力防咬钓线……承重100斤……”
    “发动！【达芬奇画鸡蛋】！”
    一柄崭新、专业的海钓鱼竿从船舷壁上脱落，轻盈落入罗画月手中。
    老人扭着头，眼睛都看直了：“这——你的技能——”半晌，他才憋出“有点厉害”四个字。
    “厉害！”容逸也忍不住夸赞：“没想到你还是个钓鱼爱好者。”
    罗画月嘻嘻笑着：“也不是喜欢钓鱼，就是回去之后有意磨练了一下自己的技能，家里凡是能拆开的电器、工具、器械，我都拆开研究了一遍，保证自己不仅可以描绘外观，而且能剖析内在结构，这样具像化的东西才是有用的。谁知道下个副本又需要什么奇怪的道具呢！”
    就像自己回去后练拳锻炼体能一样，容逸想，其他玩家也都在休息日里为游戏做着准备呀！
    见他们有了钓竿，老人很慷慨地递过去几块鱼肉，专业钓竿不负众望，两分钟之内钓上一条手臂长的彩虹鱼。
    张海洋只盯着那条鱼看了几秒，眼神就有些发直，容逸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把他扇清醒，学着老人的样子把鱼处理成两瓣儿青灰色的鱼肉。
    “据说海鱼没有寄生虫。”罗画月直勾勾盯着鱼肉：“我可以直接当生鱼片吃吗？”
    老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的也还是那句话：“我劝你不要。”
    容逸轻轻嗅了嗅鱼肉，上面散发出一股奇异诱人的肥美香气。
    罗画月十分不解：“为什么不能吃？这又不是船上的东西！”
    “我也只是猜测。”老人说：“第一次试图钓鱼时，我往下望去，直接看到了这些鱼。”
    “这种鱼成群结队围着邮轮打转，颜色鲜艳得像水里的彩虹。我觉得自己都要被吸进那些美丽的色彩里去了！”
    “好在我及时清醒了过来，觉得这些鱼不对劲，便不再去看它们，也不敢吃它们。”
    “当然你们年轻人要是胆子大，想试就试。”他嘿嘿笑着揶揄。
    张海洋指着他鼓囊囊的布袋：“不能吃，您还囤那么老些？”
    “只是用来做鱼饵吧。”容逸说：“您真正想钓的，并不是彩虹鱼。”
    老人刚想说什么，手上钓竿忽然一紧，有鱼上钩！
    这一次，他远没有钓彩虹鱼那么轻松自在，紧张得整个人几乎要站起在船舷上，浑身精瘦的肌肉隆起，死命把控着钓竿。
    “这种手感……”老人严肃的脸色中透露出兴奋：“是那种鱼！可以吃的！”
    他说着，粗陋的铁钓竿就因为手汗和鱼的重量开始隐隐打滑。
    容逸眉头一皱：“很重？我也来！”
    她爬上船舷，上面仅有巴掌宽的地方可供落脚，但两根手指粗的装饰钢条从船舷上平行而过，其间的空隙足够脚腕伸进去。
    容逸学着老人的样子，将脚卡在船舷和钢条中间稳住身形，两手握在鱼竿上，和老人一起用力往上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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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海洋和罗画月每人抱住船舷上一人的腰，生怕他们被鱼扯进海里去！
    “别心急！”老人在使劲的间歇喘着气提醒：“邮轮有速度，我们把它遛累了，自然就好拉上来了！”
    “咯吱。”不易察觉的声响引起张海洋的注意，他抬头，看到脆弱的棉线已经被过于巨大的拉力扯断了一部分纤维！
    “糟糕。”老人也发现了，皱眉咒骂了一声：“这条怎么这么大，线要崩不住了……”
    罗画月娇小的身材拉着容逸有些吃劲：“……没事，下一条，更乖……”
    “不行！”老人怒吼道，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这种鱼上钩的概率比彩虹鱼小了百倍，放走这一条，我今天就要饿肚子！”
    “咯吱”
    棉线纤维又断了一部分——
    “拉上来！”张海洋喊道。
    “不行！”老人满头大汗地吼：“现在的力量是平衡的，我一用力，线肯定断！”
    “听我的！拉上来！”张海洋吼的比他还激动：“这样下去也耗不出结果，听我的拉上来，我有办法！”
    老人想了又想，咬牙切齿道：“你要是——你要是害我今天饿肚子，我就把你吃了！”
    说着，他“呵啊”一声大吼，和容逸一起用力，趁着钓线将断未断，把那条大鱼拖出了海面！
    他们看到了它！
    那是一条肥硕、精壮、足有大腿粗的黑灰色大鱼，充满着生命的活力，在鱼钩上拼命挣扎着！
    “啪”
    钓线，果然在半空中断了。鱼眼看就要落回海中——
    老人渴望地伸出手去：“我的鱼！！”
    “发动！【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是容逸第一次看到张海洋的先天技能，只见晶莹的海水仿若龙吸水一般从海面螺旋升起，托着那条黑色大鱼，稳稳送到众人头顶。
    容逸看着张海洋为了控制海水憋的通红的脸，，忽然感觉不对劲，跳下船舷就要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啊，好累。”
    张海洋一泄气，海水连着大鱼当头浇下！
    “哗啦！”
    大鱼在甲板上噼里啪啦地跃动，周围站着从头湿到脚的几位玩家。
    容逸把耷拉在眼前的湿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一抹脸，吐出嘴里咸腥的海水，看着周围伙伴狼狈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
    “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好像你现在很好看一样！”
    “小伙子你这技能叫啥？【大水冲了龙王庙】？很贴切，还贴切……”
    “张海洋！从吉卡斯堡副本我见你用这个技能就跟个冲水马桶似的，怎么到现在还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平时到底有没有练习啊？！”
    大家吐槽着，调侃着，渐渐的也和那条蹦跶不动的鱼一样，感觉到了一场奋战后的疲惫，靠着船舷排排坐下，由老人把鱼分给他们果腹。
    “虽然是大家辛辛苦苦弄上来的鱼。”罗画月眼神无光，捧着雪白的鱼肉，机械地咀嚼着：“但我还是要说：真难吃。”
    容逸勉强自己咽下粗糙腥气，还带着点苦味儿的鱼肉，很难想象老人竟然靠着吃这个，度过了整整三个月。
    对面的泳池派对还在继续。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烧烤的香气、水果的清甜味道、牛排的诱人肉香，全都随海风而来，钻进船舷旁众人的鼻孔。
    他们就着这香气，艰难地咽下鱼肉。
    张海洋一块不够又拿了一块：“其实吃久了，也挺好吃的。野性的滋味嘛。”
    老人也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那都是副本的糖衣炮弹！还是自己的劳动果实吃着最香甜是不是？”
    众人有气无力地应着。
    虽然并不好吃，但一条鱼也很快吃个精光，而且确实不够四个成年人吃饱。容逸拍拍手，看着这一地的老弱（被鱼肉噎得半死不活的罗画月）病残（使用过技能体力透支的张海洋）：
    “我再去钓点儿吧。”
    罗画月立刻“哎”了一声：“容姐别，这鱼那么大，你一个人搞不定的，别给拉去海里了！”
    老人倒是无所谓，把身上那一袋子做鱼饵的彩虹鱼肉丢给她：“没事儿，像这条这么大的也少见，你能钓上来条巴掌大的就不错了。要还是彩虹鱼就扔了吧，鱼饵够用了。”
    肚子稍微垫了垫，容逸又有脑子思考儿女私情了。
    那个说要来见她的艾默生同学呢？走到哪里了？
    她抛下鱼钩，趁着等待的时间打开和X的通讯。
    容逸：说要来见我的人，走到哪里了？
    容逸：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X：来了来了已经来了！
    容逸环视四周，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对，这个“人”要打引号，因为小男友似乎默认了他是个NPC。
    呵，容逸自嘲，平生不谈恋爱，一谈就是AI恋，我可真前卫。
    管你是人还是数据，骗我这么久，等着出来挨揍吧！
    她怕通讯系统直接把这个念头当信息给发出去了，赶忙念头一转：
    容逸：我在船边钓鱼，你在哪？
    X：我也在船边……
    容逸：？我没看到你呀？
    X：你在钓什么鱼呀容容？
    容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容逸：一种黑色的，能吃的鱼，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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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你等一下哦。
    容逸吹着海风，一边等着忽然没了音信的男友，一边等着不知何时上钩的鱼。
    那边，老人和两人闲聊：“你们两个的技能都挺厉害实用的呀！不愧是能进A级副本的年轻人。”
    “这样我就更好奇了，那姑娘作为你们的小队长，技能应该更厉害吧！”
    两人：……emmmmm
    罗画月不知该怎么说：“容姐的厉害，她不是技能的厉害……她是这个人就厉害……”
    张海洋补充：“当然她的技能也很厉害——不，应该说她的技能很诡异吧！”
    老人：“诡异？”
    “啊！”一旁钓鱼的容逸忽然轻声叫了一下，卷起鱼线，轻松地拉起一条眼熟的黑鱼：“是这种鱼不？”
    老人瞪大了眼睛：“对对对！你运气真好！”
    他亲自上手给她卸了鱼，那鱼一动不动：“死了？”
    容逸疑惑道：“不会吧，死鱼怎么咬钩？”
    正说着，只见那鱼忽然扑腾起来，从老人手上蹦跶到甲板上，鲜活得很！
    老人：“……晕了？你钓上来的鱼，晕了？”
    容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长得这么吓鱼嘛……”
    她又下钩，过不了几秒，就感觉到鱼竿又是一沉。
    “啊，又是能吃的这种！”
    “怎么又是条晕过去的……还好晕过去了，不然这么大的我可拉不动。”
    “……姑娘你的技能不会是运气特别好吧？”
    趁着手气好，容逸一次又一次地下钩。
    “又钓到了。”
    “又是能吃的那种。”
    “为什么这么大的鱼也能被我吓晕？”
    “够不够，吃不完会不会坏掉？”
    ……
    船舷之下，蔚蓝深海中，比这艘巨型邮轮还要巨大的黑色阴影缓缓划过。
    它伸出粗长到恐怖的触-手，在成群结队的彩虹鱼中准确捉到一只黑鱼，拍晕，熟练地挂在船舷垂下的鱼钩上。
    然后它控制着力道，小心拉了拉鱼线。
    鱼线带着晕厥的黑鱼升上去，甲板上传来一阵惊异赞叹。
    黑影乖乖蜷缩着，偶尔吐两个泡泡。
    blue，blue，blue……
    将功补过。
    这样，容容应该就不会太害怕我了吧？
    第49章 网恋男友触手可得 我接住你了
    “嗝！”
    老人打了个饱嗝, 满足地拍拍肚子：“三个月了，这是我第一次吃饱。后生可畏啊！”
    后生正被一肚子生鱼肉腻得到处找水喝，听见派对那边冰块碰撞玻璃杯的声音都直咽口水。
    老人拍拍容逸肩膀：“太阳落山喽！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沿着船舷悄无声息地隐没进船舱的阴影中。只有容逸不住回头, 想看看“也在船舷”的小男友来了没有。
    然而除了甲板上欢腾的人群，依然不见疑似艾蓦生的身影。
    她打开通讯界面。
    容逸：你在哪？我要走了你出来吧。
    X：[小手OK.jpg]
    夕阳映红的海面上, 悄然升起一支巨大的触手, 往船舷的方向伸去——
    老人咳嗽一声：“真是巧啊, 就碰见你们三个人，我那小窝再多一个也塞不下了。”
    容逸：等等你先别来吧，躲不下了。
    X：[小手OK.jpg]
    触手调转方向, 缓缓没入水中。
    老人没有带他们走那装饰华美的通道，而是绕道船舱后面一个幽暗狭小的门洞，里面漆黑一片，看着就让人觉得“这地方好像不能进去”的样子。
    老人顺着锈迹斑斑的楼梯“噔噔噔”爬下去，三人紧随其后。
    目光逐渐适应了黑暗后，容逸看出来这里大概是个轮机室一样的地方，各种她不认识的大机器按部就班地工作着，空气闷热。
    “这里。”老人半身钻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通道里，回头招呼他们跟上。
    小通道仅一米五高, 一人宽，几人排成一排佝偻着腰慢慢往前走, 大概走了约两分钟曲里拐弯的巷道，前方忽然开朗, 纵横交错而钢管在靠着一面舷窗的仓壁上, 围出一个仅供三四人容身的狭小空间，里面乱七八糟堆了些瓶瓶罐罐，布料杂物。
    老人打开舷窗, 清凉的海风钻进来，闷热瞬间被驱散。
    他从舷窗外摸着一根绳子，慢慢从海面上提溜起来一个用塑料薄膜和盆做的简易蒸馏水装置，盆里已经装满了水。
    “天气好太阳大，喝的水管够。”老人小心把盆从舷窗里拿进来，大家轮流就着盆子喝了个痛快。
    罗画月用袖子抹了抹嘴：“咦？”她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上衣：“这是我昨天进游戏穿的那件，但是我已经在房间把它换掉了啊？”
    老人呵呵笑着：“很好，很好，你们脱离船提供的食物和精神控制超过一段时间，船的幻想对你们就没用了。”
    “你们看到了真相。”
    容逸看着自己身上熟悉的运动服：“这么说，现在我们出去，看到的才会是‘真实景象’？”
    “如果天黑的话，是的。”老人神秘地眨眨眼：“只要在阳光下，我们看到的，依然是船想让玩家看到的景象。”
    他示意四周漆黑的环境：“这里没有阳光，加上你们脱离了精神蛊惑，所以才能看见真实的衣服。”
    --

 第110页

    他枯瘦的手拉过容逸的胳膊，放在舷窗下。夕阳照射下的那一截，奇异地呈现出她今早换上的、客房里那套衣服的衣袖，和运动服无缝拼接。
    容逸自己试了试，就像是她身上有个遮罩图层，在阳光的作用下才可见。
    老人打个哈欠，把吃剩下的鱼挂在船舷外晾晒，顺手拉开挂在仓壁上的一块破布，问：
    “你们昨天晚上的房间在什么地方，去过哪些地方？”
    容逸蹲下身，只见仓壁上画着一副画工简陋，但线条繁复，结构复杂的邮轮结构图。
    图是用硬物刻在铁板上的，只画了甲板、轮机室，部分船舱，其他部分都是空白。
    他向罗画月伸出手：“小丫头，你那笔借我用用。”
    罗画月一眼就看出老人要做什么，主动掏出笔，蹲下身：“我来画吧爷爷，我专业的！”
    老人一愣，笑了：“也行。知道这是在干嘛吗？”
    “画这艘船的地图啊。”罗画月说。
    “或许，”容逸补充道：“您也在找驾驶舱？”
    就在刚才，昨天模糊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进入船舱之前，他们明明也在讨论找驾驶室的事情，她还让武力值最高的ICE和雷蒙德组队前往，自以为万无一失。
    结果就被副本耍的连自己妈是谁都忘记了。
    “啊！”罗画月也记起来了：“我们不是说要找让船返航的方法吗？”
    “我还记得张海洋晕船一直在吐。”她揶揄地笑起来：“没想到船的幻觉也要好处，起码让你精神焕发了啊！”
    张海洋脚底一晃，扶助旁边钢管，脸色白了起来：“淦……我也记起来了……而且现在又想吐了……”
    容逸连忙把他扶到舷窗旁，免得弄脏了本就不大的栖身之地。
    往好的地方想，副本对他们的迷惑作用已经逐渐代谢干净。
    他们现在不自在，不快乐，躲躲藏藏，窘迫、焦虑——但是理智清醒。
    罗画月根据自己的记忆在旁边将船舱结构大致画出来，和老人那一版对比，基本相似。
    “我的猜测是对的！”老人激动地说：“你们来了之后，船上的幻象和我那波不太一样，但我猜，船的大致结构不会变。”
    “只要再把里面的结构摸摸清楚，我们就能知道驾驶舱在什么地方了！我们就，就可以返航了！”
    几人早上行进的路线在不一样，各自又拼凑出了一部分船舱内部结构。
    “咚咚咚！”老人敲着结构图中空白的那一块：“驾驶舱肯定在这一块！”
    罗画月皱着眉：“那我们还是得找机会进去呀……白天有幻象迷惑，晚上没有太阳会不会安全些？”
    老人兴奋的神情平静下去，又是初见时的那副口气：“我劝你们不要。”
    张海洋警惕地从舷窗回过头来：“这里晚上会有什么？”
    老人往角落的破布堆里一窝，声音沙哑：“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我那一波玩家，每天早上都会消失几个。”
    “毕竟人多，大家脑子不清醒，彼此还不认识，加上大量NPC充数，一开始并不明显。”
    “但是我清醒过来之后，有意关注了几个玩家，发现他们都在某一天早上，莫名其妙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我猜，副本用白天迷惑我们的心智，在晚上进行屠杀。”
    容逸拿过老人钓鱼用的铁棍，颠了颠，颇有些分量。她同罗画月低声耳语了一阵，罗画月点点头。
    容逸把罗画月的鱼竿儿放在老人身前：“前辈，我们把鱼竿押在你这儿，这铁棍，能借我用用吗？”
    *
    容逸和罗画月借着昏暗的月光，钻出逼仄的房间。
    ICE和雷蒙德还在船舱里，按照老人的说法，他们今晚就会有生命危险！
    得去救他们。
    张海洋的晕船和理智一同恢复了，这会儿在老人那里昏天黑地地躺着。老人也惧怕夜晚未知的恐惧，不肯贸然冒险。
    容逸握紧手中钢管。
    她还有一样说出来别人不会相信的利器：
    她的男朋友，大概是个NPC。而且，是个可以在轻松潜入邮轮的NPC。
    这样，算不算敌人内部有我们的人？
    天色已经完全黑沉，容逸和罗画月往甲板上一瞄，泳池边只剩零星几个喝的半醉的玩家，其他人应该都回客舱休息去了。
    罗画月在小队里刷屏呼唤ICE和雷蒙德，但两个人依旧是毫无回应。
    “这俩，是真乐不思蜀了！”罗画月气呼呼地关掉悬浮屏：“容姐，我们直接进去吧，客房应该都在那个通道里，我们一个个敲门，总能找到！”
    一百多个玩家，那就是要敲一百多个门……这是多大的工作量。
    而且，容逸想起昨晚自己格外黑甜的沉睡，那样的睡眠质量，就算有人敲门，自己估计也不会醒。
    在这个提供“完美体验”的邮轮上，肯定不会有失眠的人。
    “啊！有人来了！”罗画月拽拽容逸的袖子，把她往后拖了拖。
    容逸小心伸出头看去，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穿着海员制服的男人态度亲切地催促甲板上的玩家们回船舱去。
    容逸连忙打开通讯界面：
    容逸：好像有NPC在甲板上赶人，你快躲起来。
    X：没关系，我不在甲板上嘻嘻。
    --

 第111页

    不在甲板上？
    容逸四下看了看，确实除了甲板上那些玩家没别的人影了。
    她的小男友还挺厉害的啊，真会躲。
    甲板上的玩家都回船舱去了，只有海员制服的男人还在游荡。
    他十分仔细地检查每一个阴影里的角落，确保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是个NPC是吧？”罗画月小声问。
    “应该是。”
    这是容逸自上船以来，看到的唯一一个不以玩家需求生成的，独立NPC。
    她忽然想到上船时那个广播里沉稳可靠的男声，那个自称船长。名叫“林越”的男人。
    男人检查完那边的甲板，开始往船舱方向走。他离容逸和罗画月越来越近——
    容逸和罗画月以硕大的船舱体为掩护，和男人绕着圈躲猫猫，蹑手蹑脚地转到了客舱的入口处。
    而男人，则转到了船舱的后面，老人和张海洋藏身的轮机房。
    “噔噔噔……”
    脚步声顺着铁梯而下，渐渐消失在甲板之下，邮轮深处。
    罗画月紧张极了：“容姐怎么办？他下去不是要找到张海洋他们了？”
    容逸皱着眉头：“老人在那里躲了三个月，那里应该是安全的。不用担心，我们去做我们能做的事。”
    和白天金碧辉煌的装修不同，夜晚的客舱褪去浮华幻象，只剩锈蚀的铁框，简陋的通道，和通道里一个个门都没有的破落隔间。
    这就是豪华客房的真相。
    没有门，要找人就方便很多。容逸和罗画月一左一右，查看被子都没有的单人铁架床上有没有那两个乐不思蜀的队员。
    “ICE在这里！”罗画月赶忙喊容逸过来，ICE还穿着进游戏时候的拳击裤，赤着上身在床上呼呼大睡。
    容逸上前拍拍他的脸，ICE果然睡得很沉，脸被扇得通红都不醒。
    “怎么会睡得这么沉！”罗画月急的转圈，看见旁边简陋的水池，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浑浊冰凉的水，往ICE脸上泼去！
    “唔——”ICE难受地皱着眉，艰难睁开双眼。他迷醉地笑起来，眼中仍有五彩的光芒：“咦？你们，来看我打拳啦？我今天赢了好多场哦！”
    容逸试着把他架起来，但ICE浑身软绵绵地往地上滑。
    “现在没有太阳，他怎么还沉浸在幻象里？”罗画月急的连扇他几个巴掌：“醒醒啊！”
    “我来。”容逸架起ICE，握紧拳头，高高扬起，狠狠一拳直击在他胃部！
    “砰！”
    “呕——”
    这一拳将ICE揍的胃部翻涌，未完全消化的食物立刻从他口中吐出！
    容逸甩甩手：“师父，我练的怎么样？”
    ICE眼中色彩褪去，他捂着胃弯下腰：“……要死啊……”
    “你们吃的东西就会导致幻觉，吐出来是不是舒服多了？”
    ICE脚步还有些跌撞，跟着她们两人在破败的走廊里继续寻找雷蒙德：
    “oh my God！这，这里——”他看着露出真相的走廊哑口无言。
    他们很快找到了睡得四仰八叉的雷蒙德。他不但睡得很熟，而且似乎还在做美梦。
    “嘿，嘿嘿……这里好棒……我要一直——一直待在这里！”他在梦里幸福地呢喃。
    话音刚落，房间的舷窗上月色忽然一暗！
    那赫然是一张人脸！
    罗画月捂住嘴，拉着背对舷窗的几人蹲下身，躲开窗外那张脸的视线。
    那是谁？她用口型惊恐地问其他人。
    他们在甲板上明明只看到一个男性NPC，而窗外这张脸明显是个艳丽的女性面庞！
    窗外的女人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雷蒙德，伸出蛇一般细长分叉的舌头舔了舔艳红的唇。
    一阵肉体拖在地上般黏腻的声音后，女人的脸消失了。
    “快！”容逸把雷蒙德拖下床：“她可能是过来了！”
    罗画月用同样的流程泼醒他。ICE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拦住容逸：“我来！”
    “砰——”
    他一拳挥出，不仅让雷蒙德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甚至还吐出了些黄水，效果堪比洗胃。
    雷蒙德痛苦地蹲下身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勉强朝ICE竖了个中指。
    罗画月抱怨：“打太狠啦！这样他怎么跟我们走？”
    ICE讪笑着道歉，和容逸一起扶起雷蒙德，四人快速往门口移动！
    和他们的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船舱外越来越近的，那阵黏腻的拖动声！
    那东西来了！
    “回头！”容逸当机立断，四人掉头往船舱深处跑去。
    长长的客舱尽头，就是摆放着一排排美食的自助餐厅——当然这是在白天。
    夜晚的餐厅，和夜晚的客舱一样，露出它壁挂蛛网、破桌烂椅子的本来面目。
    在雷蒙德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们匆匆走过本该摆满美食的排排长桌。
    现在的桌子上也还是摆满着食物的，只是那些食物，都是青灰色的鱼肉。
    “……彩虹鱼？”
    容逸的注意力一闪而逝，身后粘腻的声音逐渐接近，他们加快脚步穿过餐厅，路过几个因为过于破败所以功能不明的大厅，左转右转，躲进一个阴暗房间的角落里。
    容逸轻轻喘息着，低声问：“你们记得怎么原路返回吗？”
    --

 第112页

    罗画月回答：“我记得。”
    “好。一会我说跑，咱们就原路往回跑。”
    粘腻的声音追到了房间门口，徘徊了一会，往房间里游来。
    容逸拍拍雷蒙德：“清醒了吗？”
    雷蒙德“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用你的藤蔓，能困住她吗？”
    雷蒙德耸耸肩：“A级副本的怪，我不确定。”
    “那就引开她。”容逸指着墙根到门口：“用你的藤蔓，去外面弄点动静出来。”
    雷蒙德探出细细的藤蔓在地上蜿蜒，顺着墙根出门口，在外面不知道抓住了什么叮铃桄榔一阵晃动。
    粘腻的声音一停，果然转身追着那阵骚动出门去。容逸听着声音越来越远：
    “跑！”
    罗画月在前面带路，几人跟在后面，穿行于弯弯曲曲的船舱巷道中。
    身后粘腻的声音似乎发现了端倪，调转了方向，离他们越来越近！
    已经能看见船舱外黑沉的夜色，几人加快速度，冲出门口！
    甲板上，海员制服男子眼神一凛，快步走来：“几位乘客，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还不回客房休息？”
    他拦在他们眼前，一步步把他们往船舱里逼：“请回去！”
    雷蒙德藤蔓甩手而出——
    男子一把握住藤蔓，俊朗的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这位乘客，请不要扰乱邮轮秩序。”
    他往几人身后一看：“哎呀，有人来找你了。”
    “雷先生？”
    容逸回头，看到雷蒙德“直播CP”穿着睡衣，揉着眼睛无辜而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雷蒙德的眼神又开始溢出五彩的流光，藤蔓软软地塌在地上。
    ICE见势不妙，一记右钩拳，直接把雷蒙德打晕，利索地抗在肩上！
    容逸抡起钢管在前面开道，他们人多，船长却只有一个，很快就绕过了他往甲板的开阔地带跑去！
    船长似乎发现这几乘客不像其他乘客一样被幻象蛊惑，程式化的笑容渐渐淡去。他面孔严肃，双眼中流转的五彩光芒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请乘客回船舱休息！”
    “请乘客回船舱休息！”
    “请乘客回船舱休息！”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以一种下半身飞速奔跑，上半身纹丝不动的诡异姿势飞快地跟在他们身后！
    而船舱里那个粘腻的声音也终于来到了门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ICE回头看了一眼，倒抽一口冷气：“……美人鱼？”
    容逸回身将钢管抽在船长小腿肚上，船长的腿只略微弯了弯，丝毫不受影响。
    这一回头，她也看到了那个生物——海藻般墨绿的长发，艳丽到诡异的面容，上身是成熟的女性，下身是覆盖着七彩鳞片的鱼尾。
    真的是一条美人鱼！
    美人鱼的尾部在甲板上扭动前进，沿途留下蜗牛行进般晶莹的痕迹。
    她的速度一点也不慢，甚至配合船长对甲板上逃窜的几人形成了包围之势！
    容逸斟酌了一下情势，眼神示意下，和罗画月一人遛着一个怪向两个方向的船舷分开逃跑，ICE趁机背着雷蒙德进入轮机房。
    她边跑边打开悬浮屏，发消息让张海洋出来接应ICE二人。
    身后的船长还在重复着“请乘客回船舱休息”，穷追不舍，她在奔跑中迅速切换到和X的通讯界面。
    容逸：你知道船舷附近有什么可以躲的地方吗？
    X：[奥特曼举手.jpg]
    X：船舷外有救生艇，跳下来！
    容逸立刻切到小队通讯，告诉罗画月往船舷外跳，同时回身向船长掷出铁棍，趁着他抵挡的瞬间，撑着船舷往外一跃——
    船舷外空空如也！
    她心里一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X发来了马后炮：
    X：啊忘了说！只有一边有救生艇！
    容逸：……你完蛋了艾蓦生。
    忽然，海面上升起一支巨大到恐怖的触手，停在了离船舷不到一米的位置，精准地接住了她！
    触手柔软，容逸像落在席梦思上一般舒适，甚至还弹了弹。
    X：对不起嘤！
    X：别生气，我接住你啦
    第50章 我的爱情与众不同 人不可以，至少不应……
    夜晚光线暗淡, 容逸的视线里只有黑夜中模糊的船舷，和云后若隐若现的月亮。
    她感觉到自己猝不及防坐在了一个柔软、湿滑、富有弹性，散发着淡淡鱼腥气的垫子上。
    她伸手摸了摸“垫子”上有蒲团那么大的——吸盘？
    吸盘感受到她的抚摸, 不由自主收缩了一下，吓得容逸立刻缩回手来。
    这是个活物。
    这是个巨大的活物。
    妈妈, 我不敢动。
    容逸一动不动, 通讯界面已经把她的惊恐发了出去：
    容逸：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容逸：你接个鬼啊接！我被奇怪的生物接住了啊！
    容逸：软的, 有吸盘，很巨大，腥臭, 感觉是肉食动物。
    容逸：章鱼？
    容逸：你来的时候有看见这个怪物吗？我该怎么逃脱？
    容逸：装死行不行？
    X：[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X：[我忍，我再忍，我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出来.jpg]
    --

 第113页

    X：说好不嫌弃我的呢！
    X：刚见面就嫌弃我长的奇怪，还说我有体臭！
    X：我还在来的路上洗了个澡，把身上藤壶海藻都清理干净了！
    X：[女人的嘴，骗人的鬼.jpg]
    容逸愣住了。
    她把小男友的话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艰难地得出结论：
    容逸：……你，就是, 章鱼？
    她想过他是NPC，想过他可能长的不好看, 想过他或许在她的对立阵营，想过——
    唯独没想过, 自己的男朋友, 是只章鱼。
    脑子里瞬间没了思路，只剩“生殖隔离”四个大字循环播放。
    容逸不知道要说什么，意识通讯已经自动将她纷乱的思维整理成一句话：
    容逸：你……装人……装挺好的……
    她低头, 看到海水里隐约亮着一块桔红色的光，那应该是NPC悬浮屏的颜色。
    blue，随着一个浮出水面的泡泡，消息也来了：
    X：……谢谢？
    X：容容你不要怕，虽然目前我在每个副本里都没有轮到人类物种，但我刚刚学会了拟态！
    “嗬——”甲板上忽然响起罗画月一声清叱：“跟你们拼了！”
    紧接着响起仿佛有十几条人鱼在甲板拖行的粘腻声音，和NPC船长程式化的那句“请乘客回船舱休息”。
    罗画月没有逃掉？
    容逸赶紧拍拍章鱼座驾：“上去！”
    章鱼触手听话地将她举过船舷。
    甲板上，是在三尾人鱼和船长包围中，红着眼死斗的罗画月。她被人鱼锋利指甲伤得鲜血淋漓的胳膊，努力举着一把钉枪。
    那应该是她刚刚具现化出来的，钉子的型号粗壮，算是日常可见最接于“远程热兵器”的工具了。
    钉子破空而出，插在一尾人鱼美丽的眼中，她立时发出凄惨的尖声哀嚎。
    船长眉头紧皱怒气上涌，原本俊美儒雅的面容逐渐狰狞，在月光下露出森白骨相，眼眶中眼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簇幽蓝火焰。
    他恶灵化了！
    容逸顺着湿滑的触手呲溜滑到甲板上，拾起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钢棍就冲进战局！
    她进入战斗之前就看清了局势：三条人鱼已经有两条重伤，一条是之前的钢钉插眼，一条喉咙处钉着钢钉，流出透明粘液，明显行动迟缓。
    容逸冲进战局，先一钢棍cha进船长空洞的眼孔中，把他抵出一米开外；接着一脚踹在那条健全的人鱼胸口，让她顺着自己的粘液倒退滑开。
    断断续续几个星期的泰拳训练，她虽然还达不到ICE的战斗力，但拉人出混战，脱身逃跑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把两个健全的敌方战斗力都打出战场后，拉着罗画月就跑！
    容逸拉着罗画月在宽阔的甲板上，遛着身后四个怪放风筝，罗画月不时回头补上几枪钉子。
    人鱼□□凡胎，一钉子能减慢不少速度；倒是恶灵化后的船长，已经全身化为白骨，倒枪不惧，眼眶里插着钢棍都不减速度——他应该也不用眼睛看东西。
    他反手抽-出钢棍，朝前方两人掷去……
    钢棍在空中飞速转成虚影，狠狠敲在容逸手臂上！
    “啊！”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但即使很痛，她还不忘另一只手接住了钢棍。
    有个武器在手上，总比赤手空拳要强！
    “容姐！”罗画月看到容逸运动服下的胳膊被打成了不正常的角度，焦急地回头就要给船长一枪。
    容逸举起铁棍拦住她，一边嘶声忍痛，一边低声说：“别浪费钉子。”
    这种物理攻击对骷髅来说根本无效。
    她们绕过轮机房黑洞洞的入口——不可以进去，现在进去就是把怪都引到他们的安全屋！
    她们只能“过家门而不入”，带着身后四个怪继续往船尾跑去。
    “听！”罗画月忽然喊道：“有什么东西在上船？”
    容逸侧耳倾听，果然听见船舷外有“砰砰”声传来，越爬越高，最终跃出船舷——
    竟然又是人鱼！
    这些人鱼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同样艳丽的容貌，同样五彩的鱼尾，同样海藻般的长发……
    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她们拖着黏液轨迹向两人包围而来，罗画月已经将钉枪里的钉子全部用光，但完全不能阻止她们的攻势！
    容逸看着越聚越多的人鱼，她们从前方来，从后方来，从侧方来——
    只有一个方向，没有人鱼爬上船。
    她的小男友盘踞的那一方。
    她们怕他。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第一个副本被食人魔惧怕的随机BOSS，第二个副本被其他护士惧怕的男护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那不是人的男朋友，原来早就来到她的身边。
    “小艾！”她大吼一声，脱下外套甩在面前拦路的人鱼头上阻隔视线，一脚将她踹开，完好的那只手一铁棍夯在另一尾人鱼纤细的脖颈上。
    A级副本的BOSS果然如雷蒙德所说不好对付。看似纤弱美人的人鱼，各个身强力壮，那一铁棍只让她略歪了歪头，稍许停下挪动。
    但这一点时间就够了！容逸拖着罗画月从着瞬间产生空隙中突围，在罗画月不解的目光中直冲向船舷！
    “小艾！”她向海面高喊：“接应！”
    --

 第114页

    “哗啦！”
    巨大的触手冲出海面，在罗画月的尖叫声中将她们两人温柔卷起，升到十余米的高空，再缓缓降下船舷之外。
    甲板上，恶灵船长和人鱼纷纷停住了脚步。他们不敢上前。有的人鱼甚至胆怯地退后，从另一边船舷跳下，逃离这艘被“更恐怖的存在”占据的邮轮。
    *
    “救命啊！”
    “放开我！放开我！”
    “容姐你用棍子chuo他！”
    罗画月撑在柔软滑腻的触手上，拼命挣扎着想让自己脱离桎梏。
    “别怕。”容逸拍拍大触手：“这是我认识的——NPC。”
    罗画月停止了挣扎，“啊”了一声：“对，容姐你可以让npc认你做大嫂的！”
    容逸心想：……那倒不是，这要是认了大嫂，关系可能会有点乱。
    她指着一个方向：“小艾，往这个方向走……对，往下，能看到一个舷窗吗？”
    躲在轮机房安全空间里的张海洋正半眯着眼休息。
    他刚刚出去接应ICE和雷蒙德，勉强扶墙走了一段路，感觉自己的晕船症状更加严重，眼前金星乱冒，几乎就要看见幻觉了。
    比如现在，他就在看到舷窗外忽然被一片荧蓝色的光芒覆盖。
    再仔细一看，这片蓝色中央，是深蓝的眼瞳。
    这是一只和舷窗一样大的眼睛！
    他拍拍脑门。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直到那只巨眼移开，窗外晃过一阵巨大到看不清具体形态的肢体，最后停留在熟悉的两张面孔上。
    “咚咚咚。”
    是谁，在敲打我窗？
    张海洋一个激灵爬起来！
    艹，容逸和罗画月怎么飞到舷窗外面的？！
    轮机房庇护所里的其他人也看到这一幕，除了还在昏迷的雷蒙德，他们都一骨碌爬起来，紧张地看着窗外被触手缠着，但丝毫不见害怕的两人。
    四个人已将这个狭小空间填满，ICE挤上前打开窗，先把罗画月接进来。
    她堪堪通过直径不大的舷窗，幸好身材娇小，在这个已经被四个大男人挤的满满当当的空间里才能勉强站上一席之地。
    容逸一看这紧张的住房面积：“我就不进去了。”
    张海洋语气委婉：
    “容姐！那个，那个触手——你不要帮忙？”
    她刚要用和之前同样的说辞解释，忽然听到悬浮屏“滴滴滴”的提示音。
    X：我不是你认识的NPC！
    X：你就是嫌弃我了！
    X：[我哭的好大声.jpg]
    容逸：……
    腰间力道适中的触手微微收紧。
    小男友生气 了。
    也是，第一次和她的朋友们见面，就被介绍成“认识的NPC”这么生分的身份，是个——是个大章鱼，都会生气的。
    “海洋别担心，这，这是我……唔……男朋友。”
    张海洋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不但产生了幻觉，还产生了幻听：
    “你的啥？”
    “这个！”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坦白就轻松很多了，她拍着触手大声说：“是我，男！朋！友！”
    众人：……
    罗画月：“那我，我要喊姐夫吗？”
    老人：“现在的年轻人花样真多。”
    ICE：“……姐妹，我懂，但人不可以……至少不应该……”
    容逸：……并不是很想知道他懂了什么。
    她尴尬地笑了笑，拍拍大章鱼：“走了。”
    ICE探出头去：“哎注意安全啊！”
    罗画月：“容姐再见！姐夫再见！”
    容逸正顺着章鱼触手小心攀爬到接近海面的地方，闻言一个踉跄，没攀住吸盘，几乎一路溜进海里。
    大触手立刻往上伸了伸，把她举在水面之上，柔软的尾端在舷窗外晃了晃。
    “滴滴滴——”
    容逸打开悬浮屏，看到X发来的消息。她干咳一声：“那个！”
    舷窗那儿几个人向她看来。
    “他说，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后有机会再聊！”
    触手尾端配合地、欢乐地又摇了摇，载着容逸，沿着邮轮漫长的边线远去。
    第51章 想要当面叫你容容 生而为人，便不能背……
    容逸穿着黑色工字背心躺在柔软的触手上, 铁棍横在腹间，没受伤的胳膊悬空垂下。
    小男友知情识趣，降低了一些触手, 让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海水，配合拂面而过的海风, 惬意极了。
    虽然他们的目的地一点也不惬意：容逸想仗着那些人鱼惧怕她男朋友, 带着这个大杀器, 抢先找到敌方老巢，一锅端了。
    “滴滴滴——”
    X：你可以把另一只手也放下来~我把触手变窄一点，两只手都能碰到海水~
    容逸试着动了一下之前被钢管砸到的左臂。轻轻挪动, 便生疼。
    “嘶——”
    容逸：那只胳膊好像断了，现在不敢动。
    X：！！！！
    X：你受伤了？！
    在海面疾驰的触手猛然一个紧急刹车，在惯性的作用下，容逸甚至顺着湿滑的表面往前哧溜了半米。
    X：疼不疼？你别动，我我我我找个地方给你包扎！
    原本顺着邮轮外沿行进的小男友陡然转向，往大海深处飞速游去。
    容逸看着愈行愈远的邮轮，枕着柔软的触手，空茫茫海天一色中，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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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奇异的, 她却并不害怕。
    容逸：知道吗？我想象中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X：嘤。
    容逸：我想象中，你是可爱柔软的, 而不是——
    而不是一只过分巨大的章鱼。
    X：难道我现在不柔软吗？
    容逸感觉到承托着自己的巨大吸盘轻轻收缩，带来顶级席梦思般微弹的美妙触感。
    容逸：……柔软。
    她盯着云后隐约昏暗的月光, 打了个哈欠。
    容逸：我困了。可以睡一会吗？
    X：睡吧。
    柔软的触手微微扩张, 中间凹陷，让容逸安全地窝在中间。
    确实……很软……
    一天的疲累，让容逸眼皮发沉, 在触手划过海面的催眠白噪音中，她沉入了梦想。
    她做了个和昨晚类似的梦。
    在梦里，她又一次和小男友奔现了。
    梦里的小男友变成了海面宝宝里的章鱼哥，用两对触手站立，一对触手当手。
    她过去牵住他的触手，掌心柔软而充满弹性，还有吸盘紧紧地吸住她。
    他们陷在橘色的夕阳中，接吻的感觉像亲一条冰冷湿滑的鱼。
    “容容。”他用章鱼哥嘎嘎的的声音唤她，触手在她身周绕了三圈，缱绻深情：
    “我们去找海绵宝宝吧？”
    容逸倒抽一口冷气，于那诡异的梦中惊坐起！
    身-下已经不是小男友席梦思一般的触手，而是干净柔软的沙滩。
    微弱的月色下，沙滩反射出五彩的光芒。容易抓起一把细沙，发现细看，它们就是普通的沙粒，但聚在一起，不知为何就会反射出绚烂的光彩。
    看得人心醉神迷。
    她右手撑在地上仰望夜空，按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身上。回头一看，正是之前视频里小男友向她炫耀的彩色贝壳。
    这里就是小男友之前和她视频的沙滩吧！
    她环视四周：这里一面是拍击着沙滩的大海，一面是嶙峋的礁石。黑暗中看的不真切，但似乎是一点可以随着海风摇曳的植物都没有。
    这是一座没什么生机的石头岛。
    小男友去哪里了呢？
    容逸想到他之前好像说过自己“学会了拟态”，哦！他一定是去换个人样，免得她害怕。
    其实她已经没刚开始那么怕他了。
    毕竟，谁会怕一个柔软的席梦思呢？
    他会拟态什么样子呢？平常聊天中小男友总是那样软萌，他拟态出的形象一定也和她上船第一晚梦中那样，生动而可爱吧！
    容逸一边遐想着，一边检查疑似骨折的左臂：没有外伤，但是很明显肿了起来。
    正当她尝试一种胳膊不会痛的姿势，用右手撑着地要站起来时，听到了什么东西摩擦沙地的声音。
    悉悉索索，像一群蛇。
    容逸忽然反应过来了！她踉跄着站起来，还没跑两步——
    四面八方而来的美人鱼，便将她逐渐围住。
    小男友是无意中把她放在了美人鱼的老巢了吗？
    没错，他们一开始就是要找美人鱼老巢来着，但前提是——大杀器同志得在场啊！
    容逸咬紧牙关，拾起自上的铁棍，握紧在右手中。
    “砰！”
    “砰砰！”
    铁棍朝着这些看似纤弱的人鱼身上招呼着，发出沉重的打击声。
    有了之前的经验，她现在使用铁棍愈发得心应手，虽然这点伤害只能阻碍美人鱼片刻，但她的目标本就不是杀伤，而是逃脱。
    借着铁棍，她从美人鱼的夹缝中矮身溜出。在粗糙的沙地上，靠尾巴和黏液的美人鱼远没有在光滑的甲板上移动的迅速，指甲尖长的利爪划过容逸的皮肤，抓不到她，只能留下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到嘴的猎物眼看就要飞了，美人鱼们五彩绚烂的眼中水煎目露凶光！
    容逸听见身后传来奇异的呕吐声，边跑边回头看去，发现最靠近她的两只美人鱼竟然胸腹起伏，似乎在反胃？
    “呕！”
    其中一尾美人鱼从口中一张猪油网般的白色粘膜，速度极快，如张开渔网般一下子将容逸笼罩其中！
    类似彩虹鱼肉的奇异香味混合的鱼腥臭扑鼻而来，看似柔软的粘膜网却韧性极强，难以被扯断。
    容逸在网中挣扎着，刚勉强破开一个可以逃生的洞，另一条人鱼也呕出了同样的粘膜网，将容逸又网了进去。
    容逸：……
    她赤裸的胳膊接触到粘膜网，起初没什么，只是有些恶心，但接触的时间长了，她开始感觉皮肤发痒，低头一看——
    粘膜竟然把她的皮肤溶解了薄薄一层，露出鲜红的嫩-肉！
    这些粘膜——竟然是人鱼的消化器官！
    她挣扎地更加剧烈，不禁想到在船上发生的那一幕——
    人鱼盯上了沉睡中的雷蒙德，如果是被蛊惑沉睡的玩家，面对这种细嚼慢咽的攻击根本毫无还手的意愿，说不定就会这样，愉快地，缓慢地，被消化殆尽！
    容逸穿着工字背心，上半身暴露的皮肤非常多，肩膀上已经一道道红痕惨不忍睹。而长裤上也被腐蚀出不少的口子，白色的粘膜像有意识一般直接粘在她腿部的皮肤上。
    她索性躺倒在沙滩上，试图滚身将这些消化网直接扯离人鱼的身体。但是这样一来，粘膜在她身上一圈圈裹住，接触的面积更大，造成的伤害也更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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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活命，只能忍一时之痛，容逸咬着牙，竟然真的在滚了三圈后，“撕拉——”将这些粘膜网从人鱼口中扯了下来！
    两尾人鱼痛呼一声，愤怒地张开利爪向被粘膜网层层包裹成木乃伊的容逸扑去！
    粘膜网暂时摆脱不了，容逸只能在地上蛆一样拱着；后面的人鱼其实速度也不咋快，毕竟沙地阻碍粘液滑行。
    如果有第二个玩家在场，看她们的感觉就像是乌龟追蜗牛。紧张气氛有一点的，但更多的是想笑。
    身上是被腐蚀的痛痒，身后是“紧追不舍”的人鱼，容逸使出毕生功力在地上奋力往前蹭！
    啊啊啊！她在心里呐喊：竟然把我放在这个地方，艾蓦生你死定了！
    “噗嗤。”
    “噗嗤噗嗤噗嗤。”
    随着几声捏碎西瓜一样的声音，身后忽然一片寂静。
    但是容逸只顾着逃跑，根本没有在意。
    她终于咕涌到一片礁石边，蹭着礁石站起身来，蹦跶着往前逃去。
    哈！这样就快多了，死人鱼你们追不到我啦！
    “容容。”
    低沉，略带着沙哑的男生忽然响起在身后。
    容逸一愣。
    她停住僵尸跳，小心地跳转回身。
    人鱼的身体里，流淌的体液都是透明的。
    唯独心脏里，包裹着鲜红的血液。
    容逸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眼前身高腿长，俊美的脸上尚沾着血渍的男人，一只手正从最后还站立着人鱼背后抽回，握着尚在跳动的人鱼心脏。
    用力，捏碎。
    “噗嗤。”
    他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碎肉血渍，踏过满地人鱼的尸体，来到被裹成粽子的容逸面前。
    伸手，轻轻抚摸她身上一层层的消化网。
    在他苍白修长的手掌下，柔然难缠的消化网化成液体，尽数脱离容逸的皮肤，流淌进沙地里消失无踪。
    还是这只手，抬起已经呆愣住的容逸的下巴，黑色碎发垂在额前，澄澈的双眼带着还未散尽的杀气，声音低沉地唤她：“容容。”
    他似乎不常说话，音调沙哑僵硬：
    “是我啊。”
    “你答应过，不会嫌弃我的。”
    一直幻想自己可以包养小可爱的富婆容逸，皮肤痛，胳膊痛，兼之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小可爱呢？
    她的软萌男朋友呢？
    想象中可以在她怀中娇羞着红了脸的网恋对象呢？！
    她大脑过载，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容容？！”
    *
    顶着第一个副本美男人偶脸的小男友，规规矩矩跪在一地五颜六色的贝壳上。
    容逸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好嘛，因地制宜，连搓衣板都给自己找好了，很有觉悟。
    她靠着一块平滑的礁石，半躺在沙滩上。之前满地的人鱼尸体已经不见了，容逸不知道，也不想问艾蓦生把那些尸体弄哪儿去了。
    左臂没有之前那么痛了，容逸低头，看到胳膊上裹着夹板和绷带吊在自己脖子上，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见她醒过来，跪在面前的艾蓦生就抢先道：
    “对不起容容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醒。”
    现在他说话比一开始顺溜多了，但是声音依旧是低沉沙哑的，和撒娇的语气毫不般配：
    “毕竟你在我触手上睡得都打呼了。”
    “不不不，我是说，睡得非常香甜！”
    “我要去变身，去商城买衣服买药买绷带嘛，就先把你放在这里了。”
    “其实我在你周身有画一个圈，不出圈的话，人鱼根本不敢靠近你的！”
    容逸：……多么熟悉而经典的保护模式。
    容逸觉得他是故意的，知道自己会生气，于是故意选择之前副本中自己最好看的一张脸来拟态，好让自己心软。
    明明是那样的绝世美男，却低垂着眼可怜兮兮地从下往上看着自己——
    可恶，他料定了自己会心软！
    容逸确实心软了。
    自己的男朋友，初衷是好的，偶尔出个纰漏，自己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她抬头望天，只恨此刻手里没有一根烟：
    “……凑活过呗，还能离咋滴。”
    艾蓦生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原谅自己了，他立刻高兴地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沙子，亲亲热热凑到容逸身边，苍白的面庞浮上一丝红晕。
    “容容。”
    “干嘛？”
    “容容，容容，容容！”他像个坏掉的复读机，一遍遍念着自己给她取的昵称。
    “我想当面这样叫你，想很久了。”他的眼睛和章鱼形态时一样，湛蓝剔透，侧过身，贪婪地盯着容逸线条优美的侧脸，看她伤痕累累的皮肤，看她这几个星期锻炼起来的薄薄肌肉。
    “但是我每个副本都没能轮到人类种族。”他脱下自己雪白的，刚才游戏商城兑换出来的外套，给容逸披上：
    “连声带都没有，就只能看着你，还怕吓到你。”
    容逸抬起右手，轻轻抚摸在艾蓦生苍白的颈项：“这里，现在有声带了？”
    艾蓦生摇摇头：“没有。”他的眼睛亮晶晶：“我学会了用其他的器官共振发声哦！”
    “……真厉害。”但是就不用具体解释了，可能会掉SAN值。
    --

 第117页

    她梳理了一下已知的信息：小男友是个游戏的NPC，而且是可以在各个副本间游走的NPC。
    怪不得总是找借口不和自己见面。
    之前张海洋说过，只有“游走BOSS”才可以在副本间随意走动，所以自己的男友——
    就是那个传说中恐怖的“随机BOSS”？
    哪里恐怖了？明明这么可爱。
    就算是之前大章鱼的样子，现在想想，也还是柔软可爱。
    容逸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
    第一个副本里，它是美男人偶；第二个副本里，它是男护士；第三个副本应该就是A学长吧，竟然还顶替原本有剧本的NPC，就为了和她搞校园爱情。
    真是越想越可爱。
    发觉自己不小心露出了痴汉笑，容逸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艾蓦生——还好，没被发现。
    她立刻整肃神情。
    不对，现在不是偷着乐的时候。
    她难道不应该担心自己的恋人是一堆数据，以后还怎么继续发展的问题？
    虽然现在的社会已经很发达开放了，但是和数据恋爱，这的确没有先例。
    她要怎么向现实里的朋友介绍他？要怎么带他去见家长？结婚的话哪里的政府可以办理？
    她甚至看见了自己和一个U盘交换戒指的场景。
    容逸越想越远，甚至想到了以后如果要领养孩子，政府能不能接受父母有一方非人类的家庭。
    她苦恼地皱起眉头。
    还有一个更根本，更原则性的问题，从这些不切实际的粉红泡泡里冒出了头。
    容逸向来是理智的，她拒绝自欺欺人。
    所以这个最根本的问题，她不会逃避：
    幸运嘉年华害人良多，她已经联合繁星泽想要将游戏破解，彻底解放被困其中的玩家。
    到那个时候，身为游戏BOSS的艾蓦生会怎样？
    游戏是艾蓦生存在的根本，从逻辑上，他一定是捍卫游戏的；
    但游戏中牵扯的那么多玩家活生生的生命，容逸又不可能坐视不理，她还没恋爱脑到不辨是非的地步！
    \容容？\察觉到她心情的波动，艾蓦生又往她身边蹭了蹭：“你在想什么？”
    “小艾。”容逸语气严肃，侧身握住他的肩膀，直视他美丽湛蓝的眼睛，艰难地说：
    “我也有话想当面和你说。”
    “你是NPC，我是玩家。有些事情我不能和你说，但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
    “你要记得，我永远爱你。”
    只是我生而为人，便不能背弃人类。
    第52章 请你来当我的眼睛 性价比最高的方法　……
    容逸不知道拟态出的人类形象是否能真实地表达出感情, 但她看艾蓦生的脸，呈现出一种可以说是“我无法跟你解释”的便秘表情。
    容逸：“……生气了吗？”
    艾蓦生赶紧摇头，示意自己要组织一下语言。
    “该怎么和你说……”他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你好像有点误解我和游戏的关系了。”
    “游戏并不是我的家, 只是我的——工作单位。”
    “有多少人对自己的工作单位真情实感呢？”
    容逸：……
    虽然是个NPC，但他还是蛮懂人情世故的嘛。
    “要说我为什么会在游戏里, 只是为了谋个生路。”他像个沧桑的社畜, 看着潮起潮落感慨：“做一天BOSS摸一天鱼罢了。”
    怪不得, 一个出现几率明明应该很低的随机BOSS能跟着她走遍副本，这是非常以公谋私的摸鱼了。
    “所以如果你想把我单位搞垮的话，容容——”艾蓦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白色的药膏, 大概也是从商城买来的什么药膏，打开散发出一股清凉油的味道。
    “我可以帮你。而且我可以跳槽。”
    他修长苍白的手指舀起一小块粘稠的膏体，轻轻抹在容逸被人鱼消化网腐蚀出的伤口上。
    伤口上的粘液已经干涸，药膏直接作用在血肉中，冰凉刺痒。
    容逸笑了，接过他手中的膏药，自己在伤口上随意涂抹起来。
    “你要跳槽去哪里，还有第二个‘游戏’在招BOSS吗？”
    艾蓦生伸过手，舀起药膏, 温柔地涂抹在她够不到的肩背处：“为什么一定要去游戏呢？你们公司难道不需要我这样的高级智能AI吗？”
    “樊星泽会把你复制个百八十份，从高性能计算机到扫地机器人里都放一份看看效果, 再把你从开头到尾解析成碎片的。”容逸感觉到艾蓦生触碰在她皮肤上的手指，依然是和章鱼一样, 潮湿冰凉。
    他现在对“樊星泽”这个名字已经习以为常, 淡淡说：“他不会的。”
    “而且我相信有他加入，游戏肯定会被成功破解。”
    “这么有信心呀。因为他是你‘师兄’?”容逸调侃道：“师从Noel Otis的艾蓦生同学？”
    在曾经装人的岁月里，艾蓦生谎称过自己是这位名师的学生, 也就是樊星泽的师弟。
    “你怎么会想起用这个身份的。难道Noel Otis在你们NPC中也这么有名？”
    闻言，艾蓦生上药的手一顿：“容容。”
    “嗯？”
    “帮我给樊星泽带句话。”艾蓦生没头没尾地说：“就说，注意——”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痛苦地皱起眉头，双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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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吓得站起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他不是这个游戏最厉害的随机BOSS吗？还会有东西能伤害到他？
    “NPC严禁向玩家泄露系统底层规则。”空荡荡的岛屿上忽然回响起冰冷的机械音：“NPC 999999违反相关规定，即将封禁其力量、技能。”
    是了，能伤害BOSS的，只有游戏规则本身！
    容逸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夜空，慌了神：“什么意思？小艾？”
    艾蓦生蜷缩起高大的身躯，从牙缝里艰难憋出几个字：“离……我……远点……”
    他的肩背开始诡异地，不规律地起伏，像一只快要漏气的气球，或是被人任意捏扁搓圆的橡皮泥。容逸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只能听话退开，一边用言语安抚：“没事的，你不用勉强，维持人形很困难的话就算了，我不嫌弃你！”
    艾蓦生：“……那你……别看……”
    “不看，我不看！”
    容逸恍然觉得自己在和什么妖怪谈恋爱，现在妖怪要现出原型了。
    她背过身去，听到身后仿佛果冻爆出包装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艾蓦生痛苦的呻-吟。
    “小艾？”她担忧极了，忍不住转过身来——
    沙滩上，巨大到整座岛都几乎放不下的粉色巨型章鱼，正从身体里弹出最后一条触手，疲惫地，软趴趴地盘踞着，粗长的触手直伸进海水里，圆润的脑瓜上，湛蓝硕大的眼珠子泪水汪汪地看着她。
    “你说好——不看的——”章鱼不知道用哪里发声，发出了和艾蓦生一样沙哑低沉的嗓音。
    容逸听出他声音里的委屈，深吸一口气。
    这只是她的席梦思，她的男朋友，她的艾蓦生。
    用不着害怕。
    她走上前，轻轻趴在章鱼柔软滑腻的皮肤上：“我自己男朋友，看看怎么了？”
    被触摸的章鱼皮微微缩紧，粉色的大脑袋上隐隐浮现出红晕。
    “哦……那我……我……带你回去……”
    说完，巨大的触手从海水里升起，将她柔软地包裹起来举在空中。
    大章鱼滑动进海水里，还是像来时一样，把容逸托在可以触碰到海面的舒适高度，迅速往深海游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容逸似乎觉得承载着自己的触手越来越窄，越来越小，水面下原本潜在深处几乎看不见的章鱼大脑袋，也逐渐可以看见。
    触手又缩小了一些，容逸往回缩了缩快要掉进海里的脚。
    没错，艾蓦生——在缩小！
    当章鱼缩小到一艘救生艇那么大的时候，容逸看到了曙光女神号。巨型邮轮如一朵坚硬的乌云，一丝光线也没有地矗立在大海中央，是深蓝天空背景上一片深黑的剪影。
    艾蓦生把她带到罗画月他们藏身的轮机房舷窗下时，容逸只能堪堪坐在他圆乎乎的脑袋上。只有人胳膊长的触手卷起一抔海水，精准甩在了窗户上！
    “啪！”
    轮机房内，老人警觉地睁开眼，推开窗户，四下观察，一低头，发现了扒在游轮外壁的容逸。她头上顶着已经缩小到只有帽子大的艾蓦生：
    老人“嗬，这么快，崽都生了？”
    容逸：“……”
    *
    雷蒙德刚从ICE的致命打击中醒来，就得干活。
    “我发现了。”他用藤蔓哼哧哼哧地把容逸和小章鱼从舷窗拉上来：“在这个队伍里，我如花美男，就是个苦力。”
    为了给他们腾地方，罗画月缩进狭窄低矮的管线通道里。那地方也只有她的娇小身材待得才不算憋屈。
    张海洋好奇地研究容逸脑袋上的艾蓦生：“这是什么？加利福尼亚面蛸*？”
    艾蓦生缩小到大约20厘米左右的样子就不再变化了，此时安安静静待在容逸头顶，跟个玩偶似的。
    张海洋手贱地戳了它一下，看是不是个活的。
    容逸忙把他手打开：“干什么？这你不是见过？我男朋友啊。”
    张海洋：“……”
    艾蓦生发出和外形不符的沙哑声音，礼貌地向他伸出一条粉嫩触手：“你好，我是容逸的男朋友，之前没来得及打招呼，真不好意思。”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张海洋握住触手，轻轻摇了摇，憋出几句场面话：“……章鱼……是非常聪明的头足纲动物……拥有三个心脏、两套记忆系统……你男朋友，恩，很出色。祝福你们。”
    容逸：不会夸可以不夸，犯不着硬夸。
    船舱壁上的邮轮地图又增添了新的细节，是罗画月根据今晚他们深入船舱的细节补充的。
    空白的部分越来越小，驾驶舱的位置也就越来越明确。
    罗画月打着哈欠：“容姐也回来了，咱们要不要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来再去探一探？”
    ICE想到了那些美人鱼，浑身打了个哆嗦，把自己缩进老人身旁的破布堆里：“要是那些东西再来，我们血条都还没回满，还能再逃出来一次吗？”
    雷蒙德精神仄仄，似乎是被ICE打懵了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喃喃着：“我不懂，明明今天白天很快乐呀，怎么快乐还会是假的吗？”
    老人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用鱼竿有一下没一下打着他脑袋：“傻孩子，快醒醒，你怎么还在梦里呢？”
    容逸虽然也有意趁着夜色获取更多情报，但看着大家疲惫的精神状态，也知道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休息。
    --

 第119页

    只是，艾蓦生变成了现在这个没有一点战斗力的样子，让她的危机感陡升。
    越是拖延，他们就越是危险。必须要快！
    她碰了碰头顶的小章鱼：
    “艾，你之前买给我的那个豆汁味儿的功能饮料，还能再来一罐吗？”
    小章鱼调出NPC面板，触手在上面灵活地点触：“可恶的游戏，把我账户都冻结了。”
    它两条触手一摊：“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了嘤。”
    沙哑低沉的男声撒起娇来杀伤力十足，容逸干咳一声，把他从头顶抱下来揽在怀里，躺进自己的角落。
    没办法，只能先休息，等体力恢复，明天再做打算。
    怀中凉凉软软，容逸终于没再做男朋友变成章鱼哥的梦。
    因为今晚的梦中，他变成了一团粉色的桃子味儿麻薯。
    他们陷在橘色的夕阳中，接吻的感觉就是吃到了一口香甜软糯的麻薯。桃子味儿里包裹的是芝麻馅儿，亲一口，就露馅儿了。
    “容容。”露馅的粉嫩的麻薯一口沙哑低沉的成年男声，缱绻深情：“我露馅了，不可爱了，你还爱我吗？”
    容逸舔了舔嘴角黑糊糊的芝麻馅儿：“爱。我是那种只看外表，肤浅的人吗？”
    “好吃才是最重要的。”
    麻薯激动极了，又软又黏地攀上来，对着她的嘴狠狠亲了上去！
    被柔软的糯米糕团糊住了口鼻，容逸体会到了爱的窒息：“……松……松开……要憋死了……”
    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猛地憋醒了！
    睁开眼，还是一片漆黑。是天还没亮吗？
    容逸往脸上一摸，才发现小章鱼正攀在她脸上努力往上蠕动，遮住了她双眼口鼻。
    怪不得她喘不上气。
    她把小章鱼扯下来放在头顶，舷窗外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容容。”小章鱼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你昨晚发烧了，我想给你凉凉额头。”
    “但是你出汗太多了，我扒不住，总是往下滑。”
    容逸一摸额头，果然有小章鱼特有的湿滑冰凉。她感觉到身上一片汗湿后又干掉的冰凉。
    可能是骨折的原因，昨晚烧了起来，不过在小章鱼的物理降温下，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体温，就是身体还残留着发烧后的酸软。
    容逸心中一片温软，手指勾了勾小章鱼已经温热的触手：“谢谢你呀。”
    一抬头，才发现除了她，其他几人早就醒了，排排坐着看她和小章鱼的互动。
    罗画月：“容姐和姐夫感情真好。”
    张海洋：“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容逸老脸一红，赶着他们出去钓鱼填饱肚子。
    被游戏规则惩罚禁锢了力量的艾蓦生无法再帮他们一条条挂鱼，因而黑鱼上钩的概率又恢复到老人熟悉的“极低”，亏得现在钓具先进，才在中午前钓到了足够几人吃饱的黑鱼。
    甲板上依旧是热火朝天的欢乐派对，船舱里也一定充斥这各种乱花迷人眼的休闲娱乐活动。
    睁着眼睛进入，必然会被迷惑到失去理智。
    “我可以把现有的地图背下来。”罗画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闭着眼睛走到船舱深处，然后用手摸索到驾驶舱。”
    ICE啧了一声：“太难了。就算能摸到驾驶舱，你是能闭着眼睛找到海图，还是能闭着眼睛驾驶邮轮改变航道？”
    “要不我们还是等晚上？姐妹，你不是说你男朋友杀了好多人鱼吗？晚上会不会安全很多？”
    容逸一摊手：“确实杀了很多，但我不能肯定那就是全部的人鱼。再说，还有个恶灵船长你忘了？”
    张海洋靠在船舷上，努力克制自己的晕船感觉：“被迷惑也不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感觉我们都是慢慢被牵制着失去理智的。画月，要不你必要的时候还是睁眼，让雷老师给你栓个藤蔓，一有不对劲你就拉，我们把你拽出来。”
    雷蒙德神思不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CUE自己，就恩了一声。
    老人干巴巴地笑：“你们说的法子，我就试过，确实能在最后关头拽着绳子把自己拽出来。我就是用这种方法探索到邮轮大部分结构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一次次进去，一次次看见，久而久之，就算闭着眼睛进去，只要走到那儿，我的脑海里还是能浮现出曾经见过的景象，还是会陷入迷幻失智的状态。”
    “我无法走到更深处，不得不放弃这种探索方式。”
    罗画月沉吟片刻：“我们可以换人。A先进去，探索一段出来；B把更新的地图背下来，再进去，就可以探索更深……如此反复。”
    “刨去已经没法更深入的爷爷，咱们有四个人，应该能探索到驾驶舱了吧！”
    她期待地看向容逸。
    容逸抚着唇思索，慢慢摇头：“……还是冒险。砝码太大。”
    她扫视几人：“在这个副本里面，理智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保有理智，我们就算从外面把船舱一点点拆了，也能找到驾驶舱的位置。”
    张海洋笑了：“容姐，你不会真有这个打算吧？”
    “这是下下策，动静大，对工具的要求也高。”容逸把小章鱼从头上捧下来，凝视着他湛蓝的眼珠：
    “你不是玩家，对吗？这里的NPC不但不会蛊惑你，甚至会害怕你。”
    --

 第120页

    小章鱼用触手挠挠脑袋：“我的力量被游戏规则锁住了，他们还怕不怕我，我不确定。但副本的力量和我同源，的确伤不到我。”
    容逸满意地点点头：
    “寻找驾驶舱，只要眼睛不看就可以了。我有性价比更高的方法。”
    她看一眼船舱金碧辉煌的入口，闭上眼，把小章鱼往头顶一放：
    “小艾同学，开始导航。”
    *
    “左转，注意脚下门槛，跨大步一点……对。”
    “右边有个门，没锁，推进去。”
    “台阶上行，五，四，三，二，一，扶栏杆转回，继续上，六，五，四，三，二，一。”
    ……
    艾蓦生对她的导航服务，从微信里的文字版，到副本里的无声现场版，再到现在的现场有声版，已经是业务熟练，节奏契合。
    容逸闭着眼睛却犹如能看见一半，速度一点也不慢，渐渐走到了已知地图的最深处。
    “下面往哪里走？”小章鱼问她。
    容逸听着身周觥筹交错的声音，这里是昨晚上他们最后到的那个大厅，看来白天的功能是宴会厅，十分热闹。
    “驾驶舱应该在船舱的最高处和最前排。”容逸说：“但是我们的甲板上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船舱高处有大排的玻璃窗。”
    “有可能是用了单向玻璃。”小章鱼说：“如果这个副本有意隐藏驾驶舱的位置，那必然不可能让你们一眼就看到它在那里。”
    “我觉得按照一艘船的逻辑来说，驾驶舱肯定要在视野好的地方。”容逸往上指：“最上面一层我们还没有探索过。小艾，我们往上。”
    “好。”
    小章鱼引导着她，穿过灯火酒绿的花花世界，穿过声色犬马的锦绣欢场，一步步往上。
    周围越来越寂静，只有容逸的脚步声，和小章鱼低声的导航。
    “这里没下面那么华丽了。”小章鱼湛蓝的眼睛依旧澄澈，始终保持着清醒理智。
    “前面，一直往前走。”
    “摸到一扇门了吗？拧开把手。”
    “嘎吱——”
    门开了。
    “这里很朴素，但很宽敞。看起来就是驾驶舱。”小章鱼说：“保险起见，还是不要睁开眼睛。”
    “往右转，一直走，摸到玻璃柜，打开……”
    “这里面放着的是海图吗？”容逸问。
    “不是海图。我刚刚看了下这边的航行系统，挺先进的，海图应该都是电子档。但是系统需要密码。”
    “柜子里是航海日志，不知道有没有记着系统密码。”小章鱼回答：“日志很多，你从左起第一本开始。”
    容逸按照他的提示，摸到了最左侧的本子，抽出来，一页页翻给小章鱼看。
    “我读的很快，你完全可以翻的再快一点。”小章鱼温柔地说：“量子波动速读那种。”
    容逸：……
    她把日志翻得哗哗响，很快就翻完了一本。
    在小章鱼的“量子波动速读”下，他们飞速翻阅完了大半柜子的日志。
    “等下！”小章鱼忽然喊住她：“往前翻两页。”
    容逸往前翻了两页，听到小章鱼低沉沙哑的声音念：
    “乘客们快要找到返航的方法了。可是我并不想返航。我是个糟糕的船长。”
    “我也是个糟糕的爱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我的爱人，游荡在这片死亡的海上。”
    他话音刚落，容逸便听见身后传来男人克制着愤怒的低吼：
    “你们在做什么？！”
    第53章 无处寻觅我的爱人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
    船长怒视着驾驶舱里的不速之客, 温柔的棕色眼眸已经隐隐有变蓝恶灵化的趋势。
    容逸把手上的日志别在裤腰，退后几步，面向船长声音的方向：“我可以睁眼吗？”
    “可以。他没有迷惑作用。”头顶的小章鱼回答。
    容逸睁开眼, 看着怒气冲冲而来的船长，倒退着在宽敞的驾驶舱里和他周旋。
    “我只是迷路了。”容逸尝试和他沟通：“你是船上的工作人员, 没道理对一个迷路的乘客大动干戈对吧？”
    “这里不是乘客应该来的地方。”船长的半边脸已经呈现出恶灵化, 雪白的头骨里燃烧着幽蓝的目火, 随着他说话，能清楚看到整齐的牙齿上下开合。
    “那我自己下去可以吗？”容逸摸到驾驶舱的后门，拧动把手, 发现门锁了。
    她眉头紧锁。
    “你不快乐。”船长越逼越近：“你为什么不快乐？曙光女神上的所有乘客都应该是快乐的！”
    “我明白，长期的海航旅途确实会让人精神不稳定。”船长向她伸出已呈白骨的手掌：“来吧，让我带你去医务室接受治疗。”
    “治疗后，你就会快乐了，永远快乐！”
    不用去，容逸就能猜到所谓的“治疗”是什么意思。她拼命躲开船长的白骨手掌，但是骨折的左臂让她身体不平衡，也无法在墙壁上借力。
    她被扑身而来的船长抓住脚踝，白骨在皮肤勒出血痕, 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小艾！”她想到自己头顶的小章鱼, 伸手一摸，却发现它不见了！
    “这是……什么？”容逸回头, 看到船长手中捏着不停挣扎的小章鱼吗, 困惑地皱起眉来。
    --

 第121页

    也许是副本剧情的设置需要，也许是艾蓦生被游戏规则禁锢了力量，所以NPC不再惧怕它——船长的白骨手掌越来越紧, 小章鱼柔软的肢体从骨头的缝隙液体般流出，发出摩擦塑料袋一般的“吱吱”声。
    而他的手骨可能正好抵在了小章鱼的发生器官上，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可怜抗议。
    “放开它！”容逸一骨碌站起来，向船长小心靠近。
    船长看出她的惶恐，尚是人类的半张脸咧出一个渗人的笑来。
    “你在紧张它吗？”
    “啊，它在使你不快乐。”
    “我会让令你不快乐的因素消失。”
    白骨手掌越捏越紧，容逸大喊一声：“发动！【见家长】！”
    船长收紧的的手，僵住了。
    小章鱼发出低沉沙哑的男声：“放开。”
    骨头手一哆嗦，章鱼从骨头缝里漏下来，容逸连忙伸手接住。
    船长紧张地取下帽子攥在手里，尖利的骨头指尖都要把帽子抠破了，一直沉稳可靠的嗓音也紧张得有些破音：
    “大，大嫂。”
    他紧张地看一眼容逸：“对不起啊，那个，副本剧情，都是副本剧情……”
    先天技能每天都有使用限制时间，不到万不得已，容逸并不想浪费这宝贵的一小时救命时间。
    但是刚才，看到小章鱼几乎要被船长捏碎，她想都没想，立刻发动了技能。
    柔软的身躯落在她的掌心，就像是心脏落回了原地。
    “你没事吗？”她小心地问艾蓦生，就算是软体动物，被捏太狠，还是会受伤的吧？
    “没事没事，应该没事的！”船长抹一把额头冷汗，立刻接话：“是，是我有眼无珠，竟然没有认出大哥来。”
    小小的章鱼咳嗽一声，沙哑道：“形态出现了一些变化，没认出来也不怪你。”
    容逸看看小章鱼，又看看船长；看看船长，再看看小章鱼。
    小章鱼垂下湛蓝的圆眼睛，触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幸运嘉年华里我综合实力最强，所以他们都喊我大哥来着。”
    原来上个副本菁菁喊“大哥”，不是艾蓦生顶替了副本角色，而是他本来就是全游戏BOSS的大哥！
    容逸：“所以……他们喊我大嫂是因为……”
    小章鱼：“我侵入了你的个人游戏系统，在NPC看来，你身上有我的标记，会自动识别你为大嫂！”
    明明是章鱼脸，却露出了邀功的笑容：“嘿嘿，虽然还是被游戏规则束缚着，但只要你能使用出先天技能，以你的智商，就绝对可以保证自身安全。我是不是很聪明？”
    容逸捏了捏他软软的章鱼脑袋，笑而不语。
    太可爱了，她怕自己现在说话，会不小心蹦出什么痴汉话语来。
    咳嗽一声，她把注意转移到他们面前，跟小学生犯错似的站得规规矩矩的船长大人。
    虽然他的身体还有一半是雪白的骷髅架子。
    “可以拜托您将海图拿出来，帮助我们按照来时的路线返航吗？”面对这样的船长，容逸也不由自主变得小心礼貌起来。
    船长诚惶诚恐地打开一直休眠的航海系统：“海图就在这里，但是，但是我——”
    “我并不想返航……”
    容逸皱眉看屏幕上那些复杂的经纬线、航海参数——
    隔行如隔山，她看不懂。
    闻言她抬起头：“副本还需要我们达成那些条件，你才可以返航？”
    船长低头玩着自己的帽子：“我负责的副本剧情，要求玩家保持清醒，同时将我制服，夺取船只的控制权。”
    “至于玩家自己怎么返航，我就管不着了。”
    毕竟为了夺取驾驶舱，必然要将船长NPC杀死或牢牢困住。
    他可没有帮助玩家返航的义务。
    船长看一眼回到容逸头顶的小章鱼，发现他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恐怖，大着胆子说：“大哥，如果你用武力威胁我返航，我的求生本能会让我遵从的。”
    “但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将为我的爱情，在此顽抗到底！”
    容逸：……大可不必。你大哥现在就是个水宝宝，你刚刚都差点把他捏爆了，拿什么威胁你？
    但是她现在还得撑着大哥大嫂的门面，不能让小弟看出他大哥如今的真实战斗力。
    “偏激了，船长先生。”容逸放缓语调，一边盘算着张海洋能看懂这玩意儿的可能性，一边安抚道：“你大哥是那种人吗？他一向是急NPC之所急，有情有义的BOSS。”
    船长：“……是吗？”
    艾蓦生：“……恩。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说说。”
    容逸和小章鱼对视一眼：闻弦音而知雅意，您装的可真快。
    船长激动地走两步，望着窗外七彩绚烂的云朵：“你们，你们愿意帮我？如果有大哥帮忙，我一定可以——”
    他张开双臂：“找到我的爱人！”
    “你的爱人？”容逸问：“她失踪了？”
    “是的！”船长抹了抹眼角泪花：“她失踪在这片海上——但我知道她一定还活着！”
    “因为她是一条美人鱼。”
    *
    容逸用技能里的半个小时，听船长讲述了一个仿佛童话般的爱情故事。
    曾经，这个副本的海面上只有一条美人鱼，每晚唱着鬼魅的歌谣，诱惑玩家走向“死亡”的深海。
    --

 第122页

    其实那也不是真正的“死亡”，只是进入海里，游到离游轮超过一定距离，就会被游戏判定为“脱离副本主要场景”，从而强制登出，任务失败。
    而船长是站在玩家阵营的友善NPC，规劝玩家们“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那时候的副本也不像现在死亡率这么高。难度A，是因为船长会为了救玩家而“牺牲”，邮轮的导航系统也会被雷暴损坏，玩家必须依靠从仓库翻出来的六分仪、罗盘，和系统里的海图，以最原始的航海定位方法，操控船返航。同时在这期间，有效利用船上的物资，保证自身生存。
    一百多个玩家要在这个小小的独立封闭社会中自发形成有效的组织，减少内耗，并尽可能发掘所有玩家的生存潜能。
    可以说是多人联机强社交版海上荒野求生。
    这是曙光女神号副本，曾经的“难”。
    然而在三年前，幸运嘉年华游戏整体做出来了巨大变革，许多副本规则被改写，对玩家死亡率有了严格要求。
    曙光女神号副本也做出了相应变化。
    玩家一进入副本，就会被迷惑，沉迷在它过分完美的幻象中，忘记自己的任务 ，和进入游戏的初衷。
    “而我，也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船长苦笑一声：“副本规则改写，我成了玩家的敌人，阻止他们清醒，让他们在美梦中沉迷得越深越好。”
    “而那个时候，她尚是清醒的。我的，可爱的美人鱼小姐。”
    “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在下班的时候隔着海水闲聊两句。”
    “身处这样孤单的副本，面对那样美丽而可爱的她，是个NPC都会沦陷的。”
    “我默默恋慕着她，从未将这种感情宣之于口。”
    “总觉得我们拥有无限的时间，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仔细品味这曼妙的过程。”
    “可是我错了。”
    “变革后的第一轮游戏，有个意志极顽强的玩家恢复了清醒。他很强，将我四肢砍断，从船尾抛进海中。”
    “他也很聪明，很快摸索会了航船系统的使用方法。”
    “一直没有动过的船尾螺旋桨搅动起来。”
    “而我，就在那片海水中挣扎。”
    “曾经的副本，NPC死亡是不会有痛苦的。但是规则改革之后，NPC的死亡痛苦不逊于玩家。”
    “我曾以为这事儿轮不到我，毕竟我成了一个恶灵，很难杀死，只要被困在无法威胁玩家的地方，就算他们赢了。”
    “可是飞速旋转的螺旋桨下，恶灵也会被打成骨头渣子。”
    “四肢都被卸下来还能活着，可能恶灵会死的很慢，很痛苦吧。我已经做好了认命的准备，多痛苦都无所谓，还是会重生的。”
    “这时，一双柔软的手拉住了我。”
    “我的美人鱼，她发现了副本和我的改变，总是用那双美丽的双眼，隔着深夜的大海，担忧地望着我。”
    “她很快发现了我身处险境，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前来营救！”
    “她把我拖出螺旋桨的伤害范围，但自己——”
    “却被卷了进去。”
    “‘没事，我死的快，不会那么痛苦。等我重生。’在最后一刻，她这样微笑着和我说。”
    容逸已经靠着墙，小朋友听故事一样坐下，听得入迷，忍不住问：“然后你再也没找到她了？”
    船长摇摇头：“不。”
    “我有没有说过，她长得很美，有一种充满攻击性的艳丽，和她温柔的性格完全不符。”
    “她还有一条，彩虹般绚丽的尾巴。”
    “啊！”容逸忍不住叫了出来：“就是我们看到的——”
    船长点点头：“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些美人鱼。”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背爬上容逸的后脑勺：“可是，你说副本里明明只有她一条人鱼，为什么，现在有那么多的‘她’？”
    “而且我们之前在岛上，你大哥他——”容逸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大哥杀了十几个你相好的。
    船长凄然笑了：“杀了很多人鱼是吗？不用忌讳告诉我。因为我知道，那些人鱼——”
    他恶狠狠地说：“她们都是冒牌货！顶着她的壳子，却连思想都没有。”
    “她们是副本新规则搞出来的恶心人偶！”
    “而我的爱人……”船长望着驾驶舱外，和那人鱼尾巴一般绚烂的彩云，喃喃：
    “她已经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第54章 放眼望去全都是她 我还以为人鱼的结构……
    “不不不！”说完, 船长又赶忙自我否定：“她不会死的，她是一条人鱼，人鱼怎么会死在海里？而且她不喜欢变化后的副本, 所以她一定是悄悄离开，不想参与到剧情中了！”
    “一定是这样！”
    “这些人鱼和她长得一样, 一定和她有关系, 只要顺着人鱼, 就能找到她了！”
    他话音轻颤，像在努力说服自己，这就是正确的途径。
    很明显, 他连欺骗自己都很困难。
    *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的看法是？”
    容逸回到甲板，把船长的事情同他们说了一遍，征求队员的意见。
    “他的美人鱼很可能还活着。”从清醒过来就神色仄仄的雷蒙德第一个发话：“去帮他找找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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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茫茫大海上找一条毫无特色人鱼能不能找到。如果找到，他真的会帮助我们？”老人擦拭着鱼竿，干瘦的身子佝偻，语气疑惑：“他毕竟是敌对阵营的NPC，就算你的技能是可以和他交流，也不能确保他不骗我们。”
    “骗我们做什么呢？”张海洋手一摊：“他没有动用自己的力量让容姐丧失理智，而是选择倾诉自己的遭遇, 我觉得这就是投诚的表现。”
    “再说了，就算我们忽视他的请求, 顺利找到驾驶舱，那又怎样。你们真当我一个学海洋生物的能看懂海图, 会驾驶这种吨级的邮轮啊？”
    老人很固执：“按照船长说的, 曾经有玩家成功过，那我们就可以成功！”
    张海洋：“他只说有玩家制服过他，得到了邮轮的控制权。至于最后这个玩家是成功靠岸, 还是死在了海上，他可没说。”
    “老人家，你也是上一轮幸存下来的。上一轮的其他玩家，难不成都是成功过关才消失不见的？”
    老人不说话了。
    ICE是纯粹被这个故事打动了，抹着泪花抽鼻子：“反正现在也回不去，我们就帮帮他吧！”
    罗画月敲着船舷：“我是从容姐第一次进游戏就一直跟着她的，她的技能对于BOSS的制约能力我是最清楚的。”
    “我倾向于试一试。因为我相信容姐，不管最后出现什么情况，她都可以兜底。”
    “而且我们还有张海洋，在寻找海洋生物方面，他就是我们的优势。”
    张海洋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老人看其他人都有理有据地想要用帮助船长曲线救国，只能叹口气：“行吧，那就帮吧。”
    他甩出鱼线，把遮阳的破草帽压低：“有志同道合的同伴真好啊……谢谢你们用生命给我这把老骨头打了一管鸡血，让我还能再撑上三五个月。”
    这是还没开始就断定他们会失败了。
    容逸并不在意。她知道，老人从进入这个副本，一直坚持到现在，一定经历过很多次希望的破灭，同伴的死亡，自然对很多事情预先抱有“失败”的判断。
    说实话，他还努力活着，就已经算乐观的了。
    再说，一个队伍里不能只有他们这些一门心思就是干，蒙头往前冲的人，也要有老人这样，时不时踩踩刹车，泼点冷水的人。
    这样就算最后失败了，心情上也不至于落差过大，影响之后的计划。
    “现在除了人鱼的长相，其他我们一无所知。”容逸刚说完，ICE就自告奋勇：“我，我去搞一条来研究一下！”
    容逸说：“最好要活的，你可以吗？”
    “我来吧。”雷蒙德躺在甲板上，手臂蒙着眼：“今天晚上，我们去捉一条活的人鱼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容逸总觉得，雷蒙德自从清醒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也没开直播。
    看惯了他风骚的样子，这样沉默内敛的雷蒙德，还真让她有些不适应。
    *
    当天晚上，老人和晕船的张海洋留守，其余人蹲守在客房船舱里守株待兔。
    “哎，你说我们现在把他们一个个打醒，怎么样？”ICE看着简陋隔间里睡得香甜的玩家们，问容逸。
    容逸皱着眉，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方案，但很快就自我否定了：“打醒不难，难得是后面还让他们继续保持清醒。”
    “而且，这里是A级副本，随便哪个玩家都是雷蒙德级别的高手。你让他们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太难了。”
    这就相当于副本变化前荒野求生自建社会的难度，叠加在了副本变化后迷幻邮轮的难度上。
    难上加难。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罗画月忽然轻念那句诗：“他们现在就是温和地，毫不反抗地走进那良夜呀……”
    “我们不唤醒他们，但也不会坐视他们步入良夜。”容逸按在她肩头安抚：“这并不是个人多力量大的副本。暂时不唤醒他们，是我们目前的最优选。”
    老人曾说，许多玩家都是在早上忽然消失不见的。那应该就是每晚，人鱼上船来收割了生命。
    不知道艾蓦生有没有将人鱼杀尽。
    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隔间里，男人翻了个身，砸吧着嘴梦呓：“……我赢了……我又赢了……嘿嘿……我要永远留在这个地方……这里是天堂……天堂……”
    话音刚落，隔间外立刻响起熟悉的，肉-体在地上拖动的黏腻声音。
    容逸头顶的小章鱼收缩着触手，低声提醒：“来了。”
    果然，男人的舷窗上冒出一颗美艳的头颅，海藻般的长发衬托着巴掌小脸，红唇中伸出蛇信子一般的长舌。
    “按照昨天晚上的经验，人鱼是逐渐增多的。趁着现在只有一条，我们配合攻击。”容逸低声而快速地部署：
    “她们身体坚韧，在甲板上靠粘液行动速度和人类无异。除了手抓，攻击方式是吐出粘膜包裹猎物。”
    “只要诱使她尽快吐出粘膜，她自己的行动也会被限制住。”
    她晃了晃吊在颈子上的断臂：“我来做饵。速战速决。”
    说完，她把头顶的小章鱼往身旁角落一放，不顾他低声反对，走出藏身的拐角。
    她往前走了几步，故意在地板上发出明显的走路声。
    人鱼从船舱的入口探入，信子舔了舔唇，飞快地朝容逸滑行而来！
    --

 第124页

    容逸转身，把自己的断臂转向人鱼的方向，她身上本就有伤，故意装作跌跌撞撞的样子，在破败的通道里逃窜。
    人鱼眼中一亮——这是个受伤的猎物，应该很好捕捉！
    容逸看准脚下，装作被绊倒的样子，哎哟一声跌在地上，满面惊恐地挪动着往前蹭了一小段距离，在人鱼白色的消化网喷过来时，朝一旁埋伏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熟悉的刺痒覆盖在皮肤上，容逸用消化网牵制着人鱼，罗画月用重新填满了钉子的钉枪射瞎了人鱼的双眼，防止那双泛着绚丽彩虹色光芒的双眼迷惑了他们。
    人鱼双手捂眼，发出凄惨的嚎叫，拼命挣扎中，消化网越缠越紧，小章鱼着急地蠕动过来，一点点啃噬着折磨着容逸的白色黏胶。
    ICE上前一脚踢在人鱼脖颈，毫无防备的人鱼跌倒在地，雷蒙德立刻甩出藤蔓，将她从头到尾紧紧捆绑。
    人鱼挣扎着，被柔韧的藤蔓缠住嘴巴，再也发不出声了。
    众人喘着气，七手八脚帮小章鱼把容逸身上的消化网清理干净。她的皮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红痕，还好尚未腐蚀到皮下血肉。
    “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冲出去啊，多危险呀，疼不疼？”
    容逸把嘀嘀咕咕的小章鱼放回头上顶着，戳了他一下让他静音，伸手阻止雷蒙德要把消化网拿去扔掉的动作：“留着，给张海洋一起研究。”
    几人刚把这只人鱼拖到甲板上收拾好，准备扛回轮机房，又听到船舷方向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们对视一眼，罗画月举起手来：“这次换我。”
    ICE一把把她手扯下来：“小姑娘家家的，还没谈恋爱呢，别学你容姐。我来。”
    雷蒙德看着已经爬上甲板的人鱼，沉声道：“来不及了。”说完冲上去就是一阵捆绑操作！
    但是消化网没有被牵制住的人鱼战斗力强悍，一口尖利牙齿将藤蔓啃断，三两下就脱离了桎梏，飞速滑行到他面前！
    这是容逸第一次看雷蒙德近战——应该说以前的战斗中，他的藤蔓完全不会让他有与敌人近战的机会。
    他近战亦是不弱，只是人鱼的身体过分强悍，他一拳打上去，人鱼也只是滑退半米，不见丝毫受伤疼痛。
    “容容，跑！”头顶的小章鱼忽然出声，容逸才发现竟然有一条人鱼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自己，她撒开长腿就溜，带着人鱼在宽敞的甲板上放风筝。
    另一边。第三条人鱼和ICE罗画月缠斗在一处。
    罗画月的钉枪几乎是现场唯一可以给人鱼造成伤害的攻击方式。她照例想给人鱼眼睛两枪，但没有喷出消化网的人鱼动作灵活，罗画月一颗钉子射-偏了，另一颗扎在了她脸颊上，痛的她凄厉嚎叫，更加发狂地向她攻击而来！
    ICE之前有过放倒人鱼的经验，此时狠力往人鱼脖颈上踹去。然而人鱼竟然灵活避开，抓住他的脚踝往空中一扯，扔出两米远！
    “噗咚！”
    ICE滚身着地，坚硬的甲板膈得他浑身生疼。
    容逸身后的人鱼穷追不舍，她把她遛到泳池边，在临近池边时一个急刹车转向！
    人鱼猝不及防，本来在甲板上占据优势的粘液滑行成了她的绊脚石——她没法在这么快的速度下刹车！
    “扑通！”
    她直接滑进了泳池中！
    可是进了泳池也能爬出来，容逸索性堵在池边，只要人鱼往上爬，她就给上一脚。
    这玩意儿打不疼，杀不死，但踹下去还是可以的。
    她抽空喊了另外几人一声，他们看见她的操作，立刻明白过来，纷纷遛着人鱼往泳池跑来。
    这些人鱼果然如船长所说，顶着个美艳的外壳，强悍的战斗力，但是没有灵魂——从战斗来说，就是没有脑子。
    明明同伴都已经身陷囹圄了，她们还不知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一个个刹不住车，送进了泳池中。
    四人站在池边，打地鼠一样，冒头一个，踹下去一个。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感。
    罗画月又踹下去一次人鱼，喘着气问：“容姐，我们这是要踹一晚上吗？”
    容逸一身不轻不重的皮外伤，加上胳膊骨折，也早就累了，思维都迟钝了起来，一个晃神，就被攀上来的人鱼抓住了脚踝！
    容逸一惊，下意识地发动了【见家长】。
    今天她和船长攀谈了有近50分钟，还剩个10分钟！
    但是人鱼却仿佛不受她技能的影响，在小章鱼“容容”的惊呼声中，握着她的脚踝把她甩了出去！
    这条人鱼顺势上了岸——只要有一条上岸，情势立刻转变，他们要分神对付安上人鱼的攻击，其他人鱼就无法很好地被控制在泳池中！
    容逸飞在空中，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怎么办？她做不到像猫似的在空中转体，眼看着就是骨折的左臂着陆，她几乎做好了伤上加伤，痛晕过去的准备——
    忽然，她眼前膨起一团橘红色的气球——
    是艾蓦生。
    他发出隐忍而痛苦的声音，硬生生把自己从巴掌大撑到了救生艇那么大，勾住容逸，用八条触手，将她牢牢裹在章鱼柔软冰凉的怀中。
    落地的声音，像是不小心挤破一袋子水：“噗嗤。”
    即使这样周全的保护下，容逸依然被摔得有点蒙，她感到垫在自己身下的柔软章鱼越来越小，越来越薄……
    --

 第125页

    她挣扎起身，发现他又缩水成巴掌大小。
    只是软塌塌的，毫无生机。
    “小艾？”
    那边，雷蒙德反应迅速甩出两条藤蔓，牵制住那条人鱼的行动，想将它再次拖进泳池中。但与此同时，泳池里的两条人鱼也在奋力往上爬，罗画月和ICE在否远处对付另一只，他已经捉襟见肘——
    身后忽然响起虚弱的男声：“都闪开。”
    张海洋倚靠在轮机房入口处，还是一副晕船晕的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张开手，手中隐隐有水汽氤氲：“我的技能进化后是累积型的。之前抓鱼大概用掉了10%……不过回复了5%，现在大概还有95%，挺充足的。”
    “三条，30%，应该够了吧……”张海洋深吸一口气：
    “发动，【大水冲了龙王庙】！”
    泳池中水波涌动，猛地窜起直径约有十多米的水柱，直冲天际！
    水柱直接把池中两条人鱼卷入，她们在空中身不由己地挣扎着，嚎叫被震天的水声淹没。
    张海洋额头上冒着虚汗，随着颤抖的双手猛力往另一边挥去，粗壮的水柱如巨龙般往岸上的人鱼冲去！
    “哗啦——”
    三只人鱼全部都被裹了进去，紧接着就被水柱摔在坚硬甲板上，像卖鱼郎杀鱼前要把鱼摔晕的动作。
    一下，两下，三下。
    三条人鱼似乎都被摔晕了，随着水柱左右摇晃，死鱼一般。
    张海洋脸色惨白如纸，滑坐在地上，撑着颤抖的胳膊往船舷外一挥。
    “哗啦！”水柱裹挟着三条人鱼，被扔到了十余米外的海面上。
    张海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和远处海面上三条翻着肚皮的人鱼如出一辙。
    *
    他是被鱼肉的香味唤醒的。
    睁眼便看到，自己躺在阳光灿烂的甲板上，四周是熟悉的欢快喧嚣。
    而众人团团围在他脸上空，露出整齐的笑容：
    “你醒啦？”
    张海洋被这仿佛表情包重现的场景吓清醒了，一骨碌爬起来，头还有些发晕。
    “喏，吃吧。”罗画月递过来一串烤熟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鱼肉。
    她见张海洋面露疑惑，指指一旁简陋的野炊炉：“放心，不是用船上的器具烤的。昨天晚上十一点，我看没什么危险了，就掐着时间用掉一次技能，变出一个烧烤炉。以后我们就能吃到熟的鱼肉啦！”
    张海洋虽然被晕船折磨得几欲飞升，但昨晚那么大的消耗，硬是给他整出了一丝饥饿感来。他捧着鱼肉狼吞虎咽，听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赞他是昨晚的功臣，英雄。
    被人夸哪有不高兴的，他飘飘然得意起来，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咦？”他环视一圈，发现容逸独自坐在甲板角落里，一边钓鱼一边发呆：“容姐怎么了？”怎么没来夸我？
    大家忽然沉默了。
    容逸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把鱼竿交给老人走过来，拍拍张海洋肩膀：“海洋同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个技能控场群攻都牛批极了！谢谢你救我一命。”
    她嘴上这么说，但语气却有些低沉。
    张海洋顾不上得意了，打量了她半天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容姐，你男朋友呢？”
    ICE赶忙用胳膊肘捣他一下。
    容逸倒是并不在意，只是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包，小心打开：“你给看一下，这——”
    布包里，趴着一团小小的橘红色生物，触手无力地耷拉着。
    张海洋看着她努力隐藏起焦虑的面庞，翻看小章鱼的动作愈发轻柔。
    他没有和容逸说，从生物学上来说，这只小章鱼，已经死了。
    但这里是游戏副本，NPC可以重生，她的男朋友应该也会重生的。
    所以他安慰道：“你等一等，他会醒的。”
    “真的吗？”容逸不知道该怎么看一只章鱼有没有呼吸，但既然张海洋说了会醒，她就又打起了精神，露出笑容来：“太好了。”
    “对了。”容逸拉开一旁阴影中的破布：“她接触到阳光就死了。这样会影响研究吗？”
    破布下，昨晚被活捉的人鱼已经肤色灰暗，身体隐隐有腐烂的迹象。
    张海洋捞起放在她身旁的白色粘稠网状物：“这是什么？”
    容逸解释了一番：“……所以我猜这是她的消化器官，可能是胃之类的。”
    张海洋向老人借了杀鱼的锋利金属片，给人鱼开膛破肚，做了个尸检。
    “咦？”他奇怪地说：“我还以为人鱼的结构会更像人。”
    容逸问：“她不像人吗？”
    “与其说是人……”张海洋在人鱼的腔体内摸索查看了一阵，愈发肯定：“不如说更像是，海星。”
    “海星？”
    “对。”张海洋说了一堆什么“腕中空”“管足”“内骨骼是石灰板”“胃可上翻”之类的术语，得出结论：
    “这就是一条，人鱼形状的海星。”
    罗画月恍然大悟：“怪不得容姐发动技能她根本没反应呢，海星哪有什么家长的概念？”
    “如果是海星的话……”张海洋忽然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我可能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鱼长得都一样了。”
    “这和海星有什么关系？”雷蒙德不解：“不是游戏副本盗用了原来那条人鱼的外貌数据复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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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页

    张海洋茫然地望向他：“如果是那样，倒也还好。”
    “但是海星有一样特殊的技能：断肢再生。”
    “有的品种生命力强悍，不仅可以断肢再生，甚至断掉的那一肢，都可以再生出一只全新的海星。”
    “再生出的海星，基因上与原海星完全相同。就像是——”
    容逸明白了，喃喃道：“……克隆。”
    第55章 这个船长不会开船 挂个职务而已，你们……
    老人稳稳把着鱼竿, 闻言呵呵一笑：“那不是挺好。他那相好的被螺旋桨打成个千八百块儿，他就有了千八百个相好的。”
    罗画月困惑地摇头：“可是，船长说, 他的爱人会说话，有感情, 有同情心, 并不会主动伤害玩家。但是现在这些人鱼, 全都不符合这些特征！”
    “是克隆出来的人鱼退化了？”
    老人满不在乎道：“你们这些毛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他说帮他找到爱人就帮我们，好了现在找到了, 告诉他不就行了？”
    “至于他接不接受这样的‘爱人’，那是人自己的事情。皇帝不急太监急的……”
    “要我说，你们对那骗子也太上心了点！犯不着。”
    雷蒙德皱眉：“他怎么就是骗子了？”
    老人切一声：“说了会帮我们，昨天你们都那样生死关头了，他又来帮忙吗？说一套做一套，骗子。”
    雷蒙德替船长反驳：“他是副本BOSS，不帮着人鱼来杀我们就已经是帮助了！”
    众人的争论渐渐偏离主题，容逸决定还是先将船长叫来。
    张海洋随口道：“怎么喊他来，你这样能一个人找到驾驶舱吗？”
    ICE忙用胳膊肘顶了顶他, 瞪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章鱼被容逸安稳地包裹在布包里，放在了他们的安全屋。因为有张海洋这个“专家”保证, 容逸坚信着他一定会醒来，所以并没有如ICE想的那样低落。
    她唤出悬浮屏：“这个不用担心。我昨天和船长加了好友。”
    不一会儿, 船长应她的召唤来到甲板上, 但还处于副本剧情中，来来回回只有那几句：“尊敬的乘客，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您看起来脸色很差, 我建议您先去餐厅饱餐一顿。”
    “我们的赌场一向财气很旺，您不去体验一下吗？”
    容逸发动了【见家长】，船长脸上程式化的笑容微微一僵，淡去。
    “大嫂。”他语气中带着尽力压抑的激动：“您说找到她了……真的吗？”
    容逸却说：“你之前答应我的，还作数吗？”
    “当然！”船长按捺不住，有些焦急地说：“只要你们帮我找到她，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她在哪儿？”
    容逸将他引到那具人鱼尸体旁：
    “下面你要听到的话，是我们的海洋生物专家分析出的结果。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的确是目前逻辑最通顺的解释了。”
    虽然一直都认为现在的人鱼和为他而死的那条人鱼并无瓜葛，但在看到那腐烂过半，还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时，船长还是下意识地白了脸色。
    那毕竟是一张，顶着“她”的脸的尸体。
    容逸语气严肃：“首先，你想想，这些人鱼，是不是在你爱人死后出现的？”
    船长茫然地点点头。
    只听她叹了口气：“那就是了。张专家，来吧。”
    听完“海洋生物专家”对人鱼物种判断、捕食特性、身体再生的讲解后，船长有些发蒙：
    “你的意思是……她，就是她？”他看向茫茫大海：“她们——都是她？！”
    张海洋咳嗽一声，尽量装的专业而成熟：“生物学意义上，是这样的。”
    船长摇摇头：“……不，我不接受。”
    他抱住脑袋，痛苦地蹲下身：“我的美人鱼……她善良，纯洁，爱笑，从来不主动伤害玩家——她怎么会变成这种怪物！”
    容逸蹲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背：“其实，我有一个猜想。”
    “你从人类变成恶灵，是一瞬间就变化完成的，还是逐渐变成的？变成恶灵后，你还会有人类的记忆和思维吗？”
    船长抬起头，回忆起来：“……不是一瞬间……大概经历了半个多月的转换期，才能让我在白天的人类形态和夜晚的恶灵间进行顺利切换。”
    “我变成恶灵时……的确思维会有些混乱，但那么长做人的记忆在脑子里，它们使我不至于过分迷失。”
    容逸说：“我想，你的美人鱼应该也是一样的。”
    船长一愣：“什么意思？”
    “副本要改变，必然不可能只改变你一个npc。美人鱼的身体应该也发生了变化。”
    “和你一样，她从美人鱼变成类似海星的怪，不是一瞬间就完成的，而是拥有一个漫长的转变过程。”容逸轻轻捻起人鱼已经化的差不多的白色消化网：
    “她在转变到最后关头时，救了你死去。海星的特性使得她身体的每一个碎片重生，变成了一条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鱼’。”
    “但是，□□可以再生，有一样东西却不可以。”
    “那就是记忆。”
    船长迷茫地重复那两个字：“……记忆？”
    “打个比方，就好像，你的美人鱼是个u盘。”可能是之前总想着自己和u盘交换戒指的场景，容逸第一反应就是拿这个举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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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页

    “你把两人日常的欢乐、情感、经历全都存储在了u盘里。但是有一天，你不小心把u盘弄丢了。
    “你去市场上寻找，发现有许多和她型号相同的u盘，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
    “但你就是知道，她们都不是她。”
    “因为你很清楚，自己与其说是在找u盘，不如说是在找u盘中那些丢失的数据。”
    “是什么使得你的u盘如此独一无二？不是外表，不是型号，而是其中，你日积月累的数据啊。”
    她看着地上的人鱼尸体：“所以这些，她们既是你的人鱼，毕竟她们拥有完全相同的基因；又不是你的人鱼，因为她们脑中空空，没有你们过往的任何记忆。”
    船长沉默着，随后把海员帽摘下攥在手里，低着头，声音暗哑：“……大嫂，你说的对。”
    “我再也找不回她了是吗？”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她’了。”容逸说：“是□□，还是精神。”
    他沉默。一时间只听见甲板，玩家们玩乐欢腾的喧嚣。
    张海洋见气氛沉重，cha-了一嘴：“我说，无论这个u盘是不是有你数据的那个，但你要找的‘人鱼’，我们给找到了是不是？那你是不是也得履行约定，帮助我们返航？”
    船长还沉浸在可能永失爱人的痛苦中，闻言抬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你们返航？”
    容逸皱眉：“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只要帮你找到人鱼，就帮我们——”
    船长打断她的话：“大嫂，我答应你们的，是‘尽我所能’帮助你们。”
    张海洋一拍手：“这不就得了。你是个船长，难道还不能帮我们返航了？”
    船长摇摇头：“不好意思，我职务是船长，不代表我会驾驶这艘邮轮啊。”
    容逸艰难地看着他：“你……你一个船长……不会开船？”
    船长咳嗽一声：“从前的副本里，我的任务是规劝玩家不要被人鱼引诱；现在的副本，我的任务是阻止玩家清醒过来返航。这都不需要‘开船’这项技能。”
    “所以我就是挂个职务而已。听说，这在你们人类社会还是挺常见的。”
    容逸：……作为一个npc，你懂的还挺多。
    “砰！”一声巨响，把他们的目光吸引到了雷蒙德身上。
    他一拳打在船舷壁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在痛苦什么呀？你的爱人不是已经复活了吗？只不过因为她复活后不如你想象的那样美好，你就要当她已经死掉吗？”
    船长也生气起来：“什么叫当做她死掉？她明明就已经为了救我死掉了！她是那样美好，这些恶心的怪物就是对她的亵渎！”
    “如果这也能叫复活，那还不如干脆死掉比较好！”
    “那样至少，她还能美好地活在我的心里……”
    雷蒙德怒道：“懦夫！你到底是爱她，还是爱曾经的记忆？不就是记忆吗？再创造不就好了？”
    船长坚定地摇头：“你这是拿别的人鱼当她的替身！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因为我爱她，因为我尊重她！”
    “好啊！”雷蒙德吼道：“那我们就帮你把所有的人鱼全部都杀掉，让第一条人鱼完美无瑕地活在你的记忆里好不好啊？！”
    “哈！异想天开！”船长吼回去：“你没听专家说吗？只要有一点身体碎片，她都可以复生！你们根本杀不干净！”
    雷蒙德指着加班上已经腐烂的人鱼：“她们怕阳光，只要把她们的尸体全放在甲板上晒咸鱼，我就不信她们还能重生！”
    其他人看看船长，又看看雷蒙德，已经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在为什么而争吵，船长的“贪心不足”？还是雷蒙德的“异想天开”？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清楚，雷蒙德为什么会对船长发那么大脾气。
    容逸隐约觉得，雷蒙德就好像是自己不会打篮球的小男孩，看到别的男孩子拥有很高的篮球天赋，却凭白浪费毫不珍惜，又是嫉妒又是愤恨，总要找点茬跟人干一架的感觉。
    不过，杀光人鱼，这的确是一个解题的方向。虽然看起来颇有些天方夜谭。
    他们已经搞定了船长，晚上要面对的怪就只有人鱼。
    如果没有人鱼，意味他们每天都有半天的时间是可以在船上自由活动探索的。
    想一想，在驾驶舱自由来去，这对于他们返航十分有利。
    但难的是，一条人鱼就已经很强悍了，再加上可以无限增殖，难不成每一条都要确保她们死透，再放在甲板上晒太阳？
    容逸想到昨晚对付三条人鱼就捉襟见肘的惨状，今夜又会有多少人鱼来袭？不说杀死，他们还能顺利逃出生天吗？
    “吵什么吵呀！”一言不发默默钓鱼的老人终于开口，钓上一条彩虹鱼，熟练地剥皮开膛。
    “谁说人鱼杀不干净。”绚烂的鱼皮被扔进海里：“我在，就可以。”
    罗画月脑子一转，立刻明白过来，惊喜道：“爷爷，是不是你的技能——”
    老人压了压破草帽：“啊。和你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看得出来你们这些孩子心不坏。萍水相逢，日后也不一定能再见，告诉你们也无妨。”
    “我的技能，名叫【盖世无双】。”
    老人自嘲道：“说起来讽刺。癌症说简单点，就是组织细胞无限度异常增生。我的理想是消灭全天下所有的癌症，现实里我办不到，倒是进了游戏，给了我一个‘阻止生物细胞增殖再生’的能力。”
    --

 第128页

    “被我砍过的伤口，不会愈合。被我杀死的NPC，不能重生。”
    “绝大多数NPC都是等一轮副本结束再重生的，所以我这技能听名字霸道，说起来其实挺鸡肋。”
    “先前是不知道人鱼竟然有这种特性，现在想想，用在这个副本倒挺合适。”
    “被我杀死的人鱼，尸体将永远是尸体。”
    他犀利的眼光从草帽下she出，这是容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老人，是独自闯过众多副本，并且能在死亡率超高的A级副本苟到游戏下一轮的真正高手。
    是他们这两天武断地当他是个普通老人家，处处照顾，连战场都不让他上，错估了他的实力。
    老人收起鱼竿，轻盈跃下船舷，依旧佝偻着干瘦的背，笑呵呵拍了拍容逸没骨折的右臂：“谢谢你们了，这两天我吃的很饱，休息的也很好。”
    “今晚的战斗，若小朋友们不嫌弃我拖后腿，老头子我，就掺和一脚吧。”
    第56章 全体玩家摆脱幻觉 美人鱼捕杀计划-1……
    罗画月暴躁地把马克笔往地上一摔, 指着船舷壁上复杂的作战计划：
    “不行，就算爷爷也一起来，我们几个人最多只能逃过四条人鱼, 合力杀死两条人鱼。要是来的人鱼再多——淦，他们在干吗？”
    正在开作战会议的几人回头, 看到原本在甲板上狂欢的玩家们不知何时溜到了他们身后, 正欢天喜地地扛着人鱼尸体, 一边跳舞，一边往船舷走去。
    “致敬生命！”领头的男人眼中闪烁着五彩的光芒，高呼。
    “致敬生命！”其余玩家齐声应和。
    “去吧, 去欢乐的天堂！”
    “天堂！天堂！天堂！天堂！”
    容逸猛地站起来：“他们要把尸体扔回海里！”
    “可是那条人鱼已经腐烂了。”ICE说：“这样还能再生吗？”
    张海洋：“严格来说呢，毕竟才过了大半天，这具尸体只是部分腐烂，身体里还是有部分细胞中的DNA是完整的。”
    “也不是没有再生的可能性嘛。”
    雷蒙德藤蔓出手：“那还不快拦住他们！”
    然而几人拍马也赶不及，玩家们已经跳着舞来到船舷边，高呼一声：“致敬生命！”尸体便向海面滑落！
    藤蔓堪堪赶到，卷住人鱼光泽暗淡，鳞片脱落的鱼尾，“噗嗤”一声, 已经半腐烂的鱼尾承受不住人鱼自身的重量，断成两截, 大半条人鱼尸体“扑通”落入水中。
    众人赶忙俯身在船舷上看：从船舷到海面有近六层楼高，腐烂后组织松散的尸体拍在水面上, 和直接跌落在水泥地上差别也不大, 巨大的水花将邮轮旁不计其数的彩虹鱼惊散，尸体瞬间摔成变形的肉块，缓缓没入水中。
    “是幻觉控制着那些人……”老人看着这些人扔完尸体, 继续兴高采烈地回到泳池狂欢：“难道这艘船上所有的幻觉都是人鱼产生的？”
    玩家陷入幻觉，人鱼晚上来捕食陷入幻觉的玩家——这确实是一个完整的捕食链条。
    “今晚的人鱼肯定要变多了。”张海洋焦虑地撑在船舷边：“谁也不知道这些人鱼会分化出多新人鱼出来，也不知道她们再生的速度有多快——”
    “很快。”
    容逸指着海面下忽然闪现的七彩光芒。
    那是几条崭新的人鱼尾巴。
    她们在白天并不攻击邮轮，七彩的颜色一闪，便没入深海。
    人鱼一走，聚集在邮轮下的彩虹鱼又聚拢过来，容逸赶忙移开目光。
    有一个问题她想不通。
    就算是再高明的催眠师，也得在场，才能将别人催眠。
    人鱼在白天根本不接近邮轮，究竟是怎么催眠玩家的？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天上彩云的倒影在海面掠过。
    容逸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这里的天气，每天都是如此好吗？”她转向老人：“您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艳阳高照，彩云飘飘？”
    老人缓慢地摇头：“刚进副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但是后来船上玩家越来越少，天气就变得阴沉了。偶尔还会有暴风雨。”
    “天气阴的时候日子可真难过啊，不但蒸发得到的饮用水少，就连彩虹鱼都少。我最长饿了三天肚子呢。”
    容逸又问：“你们还记的我们晚上在餐厅看到的食物吗？”
    罗画月回想了一下：“……鱼肉。”
    “对。”
    容逸站直了身体：“原来如此。”
    ICE莫名：“你知道什么了？”
    “这艘船，以及这个副本的真相。”
    她捡起罗画月扔在地上的马克笔，在船舷壁上画了一条线，在线下面画上简笔画的小鱼：“我们之前就在猜测，彩虹鱼不能食用，而且直视它们的皮肤，会陷入幻觉。”
    “在餐厅里看到的食物真相佐证了这个想法：邮轮一直在让玩家吃彩虹鱼，吃下后，会产生幻觉。”
    她在小鱼身上写了个“幻”字。
    “但是刚上船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吃，幻觉是怎么产生的呢？”
    马克笔在线上画了一艘儿童简笔画小船，上空飘着几朵云。
    “空中的七彩云会令人产生幻觉，这也是已知的。”
    “但是刚上船时我记得天色阴沉，空中是有云朵的。只不过是乌云。我们是怎么被迷惑的？”
    --

 第129页

    “我的猜想是，那个时候，其实云朵上就已经有迷幻色彩，只是太过单薄，肉眼无法识别。”
    “就像是红外线，紫外线，肉眼看不见，但是确实存在。”
    “玩家一上船，就被看不见的七彩光线迷惑着进入船舱休息，睡觉，等到第二天，云朵上迷惑光线充足，玩家也摄入了一定船上的食物，沉醉其中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云朵上也被写了一个“幻”字。
    “白天有彩云，夜晚有胃里的食物，两种迷惑手段双管齐下，保证玩家在副本里几乎没有清醒的可能性。”
    “当然也只是几乎。”容逸看向老人：“我是因为对副本无所求，所以阴差阳错摆脱了幻觉。而您呢？我猜测应该是所求过大，副本根本无法像对其他玩家那样，用幻觉将您迷惑。加上您意志坚定，于是成功清醒过来。”
    老人的愿望是消灭癌症，究竟要产生怎样的幻觉，才能满足这个愿望呢？容逸想，制造幻觉的那个“ta”，一定也为此而迷惑。
    太过无欲，或者欲望太过宏大，都有脱离幻觉的可能性。
    老人耷拉着松弛的眼皮，望着远方的海平线：“在这个游戏里越久，就越觉得荒诞。我倒要通关这破游戏看看，它如果满足不了我的愿望会怎样。”
    他说着，呵呵笑起来。
    容逸问：“第一次钓鱼用的饵，您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老人说：“就是船上随手拿的一块牛排。我自己不敢吃，于是试着钓鱼来吃。”
    容逸说：“船上的所有食物都是彩虹鱼，之后您用的鱼饵也都是彩虹鱼肉。说明彩虹鱼具有同类相食的习性。”
    “但是为什么，它们在邮轮旁边，没有互相吞噬殆尽呢？”
    张海洋恍然大悟：“因为这里有食物！”
    他一拍手：“我也懂了！这是一种伴生关系！”
    他拿过容逸手上的笔，在旁边画了一个火柴人，下面拖着一个锐角三角形。
    罗画月：“这是啥？”
    张海洋：“人鱼啊。”
    他在火柴人鱼和容逸画的小鱼间连了一条线：“海洋中有很多生物都要到伴生关系，它们或者合作捕猎，或者共同抵御天敌。”
    “彩虹鱼和人鱼应该也是这样的关系。”
    “如果我猜的没错，彩虹鱼的食物，应该是玩家的欲望。所以我们刚上船的时候天空暗淡，因为彩虹鱼还没完全赶来。”
    “经过一夜，它们被一整船玩家的欲望全部吸引过来后，身上的鱼皮色彩反射在云朵上，于是云朵也变成了七彩的，同时带晴朗的天气和整船的幻觉。”
    罗画月：“云朵——是反射彩虹鱼的？”
    “对，老人家说天阴的时候彩虹鱼也少，其实这个因果关系应该反过来：因为彩虹鱼少，所以天才阴！”
    ICE“哦”了一声：“怪不得老人家说他们那一轮，玩家越少，天气越阴沉。因为没得吃了，鱼走了。”
    张海洋点头：“对。彩虹鱼吞吃玩家的欲望，我想欲望可能也是有个量度的，一旦欲望吞吃干净，这个人心中已经没有欲求，对彩虹鱼来说他就是无用的空瓶子，留在船上只会平白消耗它们的肉。”
    “这个时候，人鱼就会来把这个人吃掉。她们是彩虹鱼的清道夫。”
    罗画月：“我想起来了！第一次的雷蒙德，还有第二次那个玩家，都是在睡梦中说出了类似‘我要永远留在这里’的话，才会被人鱼选中。这是不是就代表这个玩家已经完全被幻觉俘虏，想要永远呆在这里就好，放弃了原本的愿望。”
    “就是这样。”容逸看向雷蒙德：“所以，你还记得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吗？”
    雷蒙德玩着自己手中的一小节藤蔓，让它开出一朵小小的，娇艳的玫瑰。
    “……本来已经忘记了。”他自嘲地笑着：“但是和那个倒霉船长交谈后，又想起来了。”
    容逸点点头：“那就好。永远不要迷失自己，忘记初心。这是在这个副本活下去的秘诀。”
    张海洋继续讲解人鱼和彩虹鱼的伴生关系：“人鱼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清除船上清醒过来的玩家。因为这些玩家会对彩虹鱼的进食造成干扰。”
    “这两种生物，就是控制着船上幻觉，和这个副本最大的BOSS！”
    ICE忽然说：“不对。你们忘了船长了。”
    恶灵船长，也是玩家对立阵营的大BOSS。他并不在这两种生物的伴生系统中。
    容逸：“我猜，船长的存在，只是因为他之前就存在。三年前，为了不让他在新规则下帮助玩家，所以系统将他转变成了一个有些边缘化的BOSS。”
    “我男朋友说过，这里的NPC类似于AI孵化的智慧生命，所以系统可能也要遵守某些守则，不能擅自抹除他们。”
    容逸说着，拿过笔，写下“三年前”三个字。
    “我经历的每个副本，交谈过的每个NPC，都提到了这个时间。三年前。”
    她喃喃自语：“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所有副本都发生了变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这些，已经超出了当前副本的范畴。
    他们当下要考虑的，还是如何破关。
    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那块被写写画画占满的船舷壁：“我的想法是，人鱼今晚必然增多——”
    --

 第130页

    “既然知道了幻觉产生的根本原因，我想要试着唤醒所有玩家，增加战斗力。”
    *
    张海洋活动着筋骨，深呼吸几次：“我准备好了。”
    ICE在自己身上比划：“胃，在大概这个地方，上勾拳，一击到位。明白了吗？”
    雷蒙德点点头。
    老人用身上的破布擦拭着罗画月刚刚具现化给他的长刀，试着挥舞了几下，满意地点头：“这个游戏不能带武器进来真不方便。和我惯用的一样，真不错，真不错。”
    容逸看了看太阳，现在差不多是下午两点，时间充足。
    她朝众人一点头：“开始。”
    张海洋站在船舷边，双臂张开，低声道：“发动！【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一次，他用了约六成的技能力量。
    邮轮微微颤动，巨大的漩涡在船底形成，围绕在邮轮四周的彩虹鱼逐渐被漩涡卷进，身不由己地飞速转动起来。
    罗画月迅速往船下瞅了一眼，赞叹：“哇，张海洋同学我收回之前对你的嘲笑，你这个抽水马桶还是有进步的。现在是个超级大的抽水马桶了！”
    张海洋浑身都在用力，额头汗珠一颗颗往下滑落，努力憋出声音：“……别逗……我笑……”
    漩涡越转越快，彩虹鱼们逐渐转成一圈圈七彩的光芒。张海洋双手一挥，漩涡扩大，带着彩虹鱼离邮轮越来越远，天空中的云彩颜色也随着越来越淡。
    彩云最终蜕变成了乌云，张海洋一声大喝，直径百米的巨大漩涡瞬间炸开，隐约可见漫天的彩虹鱼噼里啪啦地往海里掉落。
    容逸和罗画月早已等候在船舱入口，只等天上彩云颜色消失，所有幻觉退去，露出船的本来面目。
    “进！”
    两人冲进破败的船舱，罗画月带着容逸前进，一直走到已知地图的尽头。
    罗画月小心避开周围满目茫然的玩家们：“容姐，你还记得接下来怎么走吗？”
    容逸：“……我尽量。反正，要往上走！”
    驾驶舱在最高处，这时她唯一可以确定的。
    罗画月一拍额头：“算了容姐，还是你跟着我吧。”
    “船舱每层的结构应该是类似的，我们已经知道了第一二层，剩下的……”罗画月说着，果然带着容逸七绕八绕就绕到了向上的舷梯。
    “厉害！”容逸对于认路的人天然带有敬佩之心，一路跟着罗画月不断往上，终于来到了顶层。
    “一直往前走！”容逸说：“我记得，最后一次上楼梯后，就没有拐弯了。”
    她们一直往前，果然看到了半开的驾驶室大门！
    一进门，就看到船长已经半恶灵化等着她们，眼中蓝火熊熊燃烧，白骨手掌伸向她们：“亲爱的乘客，这不是你们该来——”
    容逸：“发动【见家长】。”
    船长一秒乖巧：“——大嫂好。”
    罗画月心中暗自赞叹，不管见几次，容姐的技能总是那么神奇。
    容逸径自走到驾驶操作台边：“虽然你说你不会驾驶这艘邮轮，但是我记得，打开系统你起码还是会的。”
    “是的是的。”船长上前，利索地打开系统：“剩下的我就不会了。”
    容逸和罗画月站在那儿，研究捣鼓了半天：
    “是这个吗？”
    “不像。”
    “只要船开起来就行，不用管目的地。”
    “哦哦……我觉得应该找最大的按钮……”
    “一般电影里只有自爆按钮才是最大的。”
    “也对……”
    船长：“那个，大嫂，我觉得邮轮不会有自爆按钮的。”
    ……他这位大嫂，似乎是在很厉害和有点菜中间微妙地打着转呀……
    *
    张海洋满身大汗瘫软在甲板上，看其他三人把目之所及还在幻觉中的玩家揍得大吐特吐。
    每个吐过的玩家眼中的绚烂色彩就会褪去。没有彩虹云的幻觉迷惑，他们保持住了清醒理智，一段时间后，都能勉强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砰！”
    “呕——”
    老人身材干瘦，力量却丝毫不输年轻人，哈哈笑着：“痛快！痛快！上一轮的时候，我就想这样把他们全部都揍醒了！”
    “醒过来吧！都醒过来吧！”
    “然后再去唤醒其他还沉迷在美梦中的人！”
    老人朗声道，一句话一拳，很有节奏感：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啊！”
    玩家苏醒得越来越多。都是能进A级副本的高手，明白状况之后，立刻加入到揍人的队伍里。
    甲板上，船舱里，一时间殴打声与呕吐声齐飞！
    “砰！”
    “呕——”
    “砰！”
    呕——
    看着眼前一个个苏醒过来的玩家，张海洋心中充满着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从前，他只是苟，“穷则独善其身”而已。
    这是他第一次，“达则兼济天下”。
    现在，他在等待。
    彩虹鱼是鱼，活蹦乱跳的鱼，虽然现在把它们炸去几百米开外，也可能被漩涡转晕了不少，但只要它们还活着，就会循着食物的味道——也就是船上这些玩家——重新聚拢在邮轮边。
    所以，按照容逸的计划，她和罗画月会在幻觉消失后尝试去开动邮轮，不管往哪里开，总之先开起来摆脱鱼群。
    --

 第131页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人鱼也能被摆脱掉。
    当然张海洋对摆脱人鱼持悲观态度，按照他对人鱼生理结构的了解，这种生物在海里的游速，很可能会超过邮轮的航速。
    总之，如果彩虹鱼赶回来之前船还没有发动，张海洋就需要再使用一次技能驱散鱼群，保证已经苏醒的玩家不能再次被迷惑。
    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还能被榨出多少力量来。
    【大水冲了龙王庙】最难跨过的坎儿不是技能力量的上限，而是他体力的上限。之前光是使用两三成力量就已经把他累得够呛，刚刚六成的力量喷薄而出，几乎让他累到眼前出现了白光。
    如果，如果一会儿船还没动……他脑子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会不会力量使用过度死过去啊……
    “轰隆——”
    船底发出之前从未有过的轰鸣！
    老人揍人的手一顿，两眼猛然发亮：“这是——”
    他迫不及待跑向船尾，趴在船舷上向下望：
    自进入副本以来就静止不动的螺旋桨，正缓缓转动起来。
    “……船开了……船开了！”
    第57章 这条人鱼与众不同 美人鱼捕杀计划-2……
    曙光女神号在海面缓缓移动, 拖出一条淡白色的水痕。
    “好耶！”罗画月开心地蹦起来。
    容逸却眉头紧锁。她双手把控在舵盘上，像模像样。
    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舵盘是被锁死的, 根本无法调整方向，只能在大海上向着某个未知的方向蒙头前行。
    行……吧, 只要能甩开彩虹鱼群, 往哪个方向走倒也无所谓。
    她透过驾驶舱的全景舷窗往甲板上看去, 看到已经有许多清醒过来的玩家自发加入将其他玩家殴打清醒的阵营中。
    彩虹鱼制造的幻觉大势已去。
    “船长。”容逸问：“全船广播是在哪里？”
    *
    刚刚被重锤殴打，吐出彩虹鱼肉苏醒过来的玩家们，理智尚未完全回归, 就听见邮轮广播中响起两声拍话筒的声音。
    “砰砰。”
    随后响起清冷的女声：
    “喂，喂，测试测试，一二三，能听到吗？”
    “各位乘客下午好，我是与你们一同登船的玩家，刚刚夺取曙光女神号号驾驶舱的控制权。”
    甲板上响起一些零星的欢呼。
    “本副本需要团队合作通关，请和其他玩家友好相处。如发生争抢攻击事件——我能把你们从幻觉中唤醒，也能把你们重新送回去, 永远留在船上做美梦。望周知，并互相转告, 谢谢合作。”
    “下面是目前已知的副本概况，请结合具体情况, 在完成自救的基础上救助他人。”
    “副本一开始, 我们就陷入了幻觉中。当然，如果你现在已经完成了呕吐，并能清晰理解我的话, 说明你已经清醒了。恭喜。”
    “请观察周围的玩家，如果眼中呈七彩光芒的，就是尚在幻觉中，请照对方胃部上勾拳，让她/他将胃里的食物吐出来。”
    “理论上清空胃部后，幻觉会消失。告诉你救助的玩家，让她/他自行寻找其他尚在幻觉中的玩家，帮助他们。”
    “如果天空云彩颜色发生变化，请控制自己不要往云朵上看。如果广播通知请勿看天，也请照做。船上的食物和天上的彩云，是副本致幻的两大原因。”
    “非力量型玩家，觉得自己无法一拳把人打吐，请找一位戴草帽的老人，他会教你们制作饮用水获取装置，也会教你们如何获取安全的食物。船上餐厅里的食物请勿食用，否则后果自负。”
    “天黑后将会有大批敌方NPC来袭，请大家快速做好准备。唤醒的玩家越多，我方力量就越强大。”
    “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合作通关是我们唯一的生路。请保持头脑清醒，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最后，请懂航海、航船技术的玩家尽快来船舱最高层，全体玩家需要你。”
    “本次广播到此结束。祝我们顺利通关。”
    结束了广播，容逸长舒一口气。
    她的技能还剩20分钟，今晚不知还有什么突发情况，只能先把船长关在驾驶舱，自己和罗画月守在外面等等看有没有懂航海的玩家前来。
    但是等了半个小时，依然一个玩家也没有。
    罗画月有些心急：“天哪，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别急。”容逸往舷梯下走：“都是高级的玩家，处事谨慎，不会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技能全部暴露。也许有人是想先观望一下态势，再决定是否出头呢？”
    “把今晚这场硬仗打赢，就是给那些摇摆不定的玩家们吃下定心丸。”
    她站在舷梯转角处冲罗画月微微一笑：“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
    “你去甲板上和他们会合，帮老人家教其他玩家怎么获取食物和水。”
    “我有事离开一下。”
    *
    走过满地的呕吐物、自发清理呕吐物的玩家、揍人的玩家、被揍的玩家、在船舷边开展海上鲁滨逊求生教学的老人……容逸转到船舱背面，踏着生锈的舷梯往下爬去。
    原本安静的轮机室，因为船只开始前行而运作，充斥这震耳的轰鸣，容逸适应了一下，往里走去。
    在轮机室的深处，穿过狭窄的管线走廊，是他们这两天来的安全空间。
    --

 第132页

    在一堆破布中间，小小的布包包裹着一只粉橙色的小章鱼。它蜷缩成一团，像一块桃子味儿的果冻布丁。
    容逸把它抱起来，轻轻戳了戳：“这么吵也不醒，你还真是能睡。”
    她摸了摸小章鱼有些干燥的触手，把它兜在自己骨折的左臂上。
    “走吧，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
    容逸带着小章鱼爬上比驾驶舱更高一层的地方——这里是个瞭望台，什么设备也没有，只有看起来不经倚靠的，生锈的栏杆。
    夕阳灰蒙蒙的沉在地平线上，往船尾的方向望去，还能看到彩虹般闪耀的鱼群远远缀着邮轮而来。只是阳光暗淡，它们头顶本该七彩的云朵透出一股饱和度不足的灰暗。
    海风吹乱容逸的短发，她盘膝坐下，看着甲板上忙碌来去，越来越多的玩家们，唤出悬浮屏。
    容逸：一切顺利？
    罗画月：顺利！楼层已经清空，玩家全部苏醒。
    张海洋：正在说晚上的人鱼灭杀计划。
    张海洋：有个刺头说他要当老大……哦没事了。被ICE揍服了。
    雷蒙德：马上天黑，按照计划行动。
    罗画月：现在人手足够，容姐你手臂还没好，自己躲好别出来，保证邮轮一直往前开就行。
    容逸知道，这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本来就不是冲在前面斗狠的人，人手不足还能上去顶一下，现在她胳膊断着，上战场也只是连累队友们保护她而已。
    她回了一个“好”，切换到和X的通讯。
    容逸：你怎么还不醒。
    容逸：你是不是死了？
    容逸：不过BOSS可以重生的吧，这一轮你死了，下一轮你就能醒过来对不对？
    容逸：真以为张海洋骗我我看不出来呀？
    容逸：我演技还不错吧，这叫稳定军心。
    容逸：你回答我一下呀？
    容逸：你变了。你以前都秒回的。
    没人来吹她的彩虹屁，这自卖自夸地真没劲。
    X的账号是灰色的，这代表他已经下线。
    小章鱼身上滴上了几滴温热的液体，湿润了他干燥的皮肤，接着缓缓滑落，没进包裹着他的布中。
    太阳的余晖在海面上跳了跳，忽然就完全熄灭在了地平线上。
    夜晚来临。
    玩家们严阵以待。
    在邮轮的各个方向船舷上，都传来了拍击船壁的声音。
    容逸居高临下，清楚地看到面向船前进方向左手边已经有人鱼攀上船舷，那边的玩家一拥而上，有一块船舷露出了空当。
    她打开悬浮屏：
    容逸：按照之前说好的，每两米至少有一个玩家，不要扎堆。左前方有空当，当心。
    收到消息的小队成员立刻将拥挤在中后方的玩家疏散了一部分到左前方。果然没多久，那里就有人鱼登船。
    毕竟是第一次面对人鱼，玩家们花费了一些时间适应了她们长相和实力不相符的特性，各自到找到了应对的方法。
    ICE和雷蒙德也在玩家们中间奔走，建议无法制服人鱼的玩家将人鱼引导进船舱，利用她们不方便上下楼的行动特点，占据地理优势进行攻击。再反复提醒所有玩家，一定防止受伤或死亡的人鱼逃离甲板落水。
    老人一人一刀，游走在各个小战场间，容逸看到他的长刀荧光一闪，应该是发动了【盖世无双】技能。
    不管是活的、被制服人鱼，还是被玩家杀死的人鱼，他看见了就一刀抹脖子。偶尔有战斗力强悍未被困住的，他也需要一番缠斗，打不过立刻撤退，交给其他玩家上，并不逞凶斗狠。
    他的任务不是杀人鱼，而是阻止她们重生。
    所有玩家分工明确，甲板上杀声震天，人鱼透明粘稠的血液和玩家们鲜红的血液混在一起，形状惨烈。
    在容逸眼中，一切都在按照之前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你看，都是因为你擅自下线，所以我们才搞这这么麻烦。”容逸轻轻抚摸怀中悄无声息的小章鱼：“你要是保持刚进副本的样子，把邮轮一包，人鱼不敢上船。再帮我们探探哪里是陆地，把船拖过去，多方便。”
    “都怪你，偏要我给樊星泽传什么话，你看看，话没说完，还害我平白损失一员大将。回去要好好惩罚你。”
    她轻轻地戳着小章鱼软乎乎的脑袋，语气亲昵：“认不认错，嗯？说你认错。”
    小章鱼当然不会回答她。只有船舱里和甲板上愈发激烈的打斗声，充斥着她的双耳。
    “尊敬的乘客，迷路了吗？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可恶！这是什么？杀不死他！”
    “试试用火！”
    脚下传来的对话声让容逸猛然一惊：有玩家不小心闯入了驾驶舱，触发了恶灵船长！
    她赶忙跑下楼梯，看到两个玩家正和已经半恶灵化的船长在驾驶舱门口对峙。
    这不是自家人内耗吗？
    “发动！【见家长】！”
    船长眼中的翻腾的蓝火逐渐止息，然而两个玩家手上的攻击动作却停不住。这游戏不能带武器进入，他们手上的武器都是技能变出的，一个挥舞着三尺青锋，一个双手搓出□□，直直朝船长而来！
    就在他们之间，一条人鱼的尸体碎块——应该没有被老人【盖世无双】过——正在迅速地增殖、涌动，逐渐形成一条全新的人鱼。
    --

 第133页

    她刚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万事懵懂，睁开第一眼，便看到两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朝着自己而来。
    船长下意识地拉开她，被一剑洞穿骨架身体，肉眼可见的□□紧随而来！
    被船长拉到一旁的人鱼见状，鱼尾一挺，挡在了船长身前。
    □□打在她腰腹部，人鱼身体坚韧，皮肤看似无损，但容逸还是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应该是她体内作为骨骼的石灰板碎了。
    人鱼发出凄声惨叫，飞出两米开外，撞在船长身上，两人一起重重地跌进驾驶舱内。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等容逸反应过来的时候，船长已经伸手投降，试图和两个玩家交流：
    “我不与你们为敌，也请你们放过我们！”
    使剑的玩家皱眉：“你们？包括这条人鱼？”
    船长回头看一眼疼得蜷缩在地上的人鱼。她水润的眸子里还没浸染彩虹鱼带来的迷幻光彩，是纯净的海蓝色。
    和他记忆中的人鱼，一模一样。
    他坚定地点头：“包括她。”
    “我会看管好她，保证她不阻碍你们通关。”
    两个玩家迟疑地对视一眼。
    容逸在他们身后说：“去其他楼层帮忙吧。这里交给我。”
    两人回头，□□认出了她的声音：“你是广播里的——”
    她点点头：“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
    两人看着她直直盯来毫不避讳的目光，总觉得她眼神里写着：“你们是懂得驾驶和航海的玩家，但是怕自己暴露了技能被其他玩家道德绑架，所以想悄悄上来看一下。我懂，我不说。”
    持剑的玩家把剑收回鞘，和□□点头示意，两人收拾起地上的人鱼尸块，带下去交给老人处理。
    船长艰难地爬起来，容逸上前扶了一把：“你要养着她么？”
    “……她救了我。”船长的眼中有温情也有困惑：“我见过那些人鱼，她们都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她明明也是那些人鱼的尸块再生来的，为什么会想要救我？”
    “因为你先救了她吧。”容逸在一旁看的清楚：“决定她是什么样人鱼的，不仅是基因，也有环境。”
    “也许你和之前那条人鱼的美好交往，也是这样，从第一个善意开始，良性循环。”
    “……是吗。”船长迷惑地看向容逸：“但是，她不是她？”
    容逸：“她不是她。”
    船长把人鱼打横抱起，她在他胸前蜷缩着，依赖着。
    她认得他，这是自她“出生”以来，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
    船上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容逸带着船长行走在遍地的人鱼尸骸中，在玩家们一样的目光里，走进轮机室。
    “有点吵，但人鱼消灭后，这个安全点就废弃了，正常来说，下一轮玩家如果没有人鱼的威胁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你们是安全的。”
    船长高大的身躯艰难穿过低矮的管线通道，把人鱼安置在破布堆中。
    “既然帮不上什么忙，那么在我们通关之前，管好你的人鱼，不要出来，可以吗？”
    船长感激地冲她点点头。
    容逸并不清楚船长对那条人鱼的感情。是替身？还是移情别恋？
    仿佛看出她的八卦心思，船长微微笑了一下，尚是人类的那半边脸显得温柔而英俊：
    “她更像是……我们的女儿吧。”
    “虽然这样说对她有些不敬，我是说我的那条人鱼。但我的确曾经想过，如果我们有后代，那应该是一条懵懂的，会在陆地上和海里自由变换的小美人鱼。”
    “她——”船长把□□着的人鱼摆放好一个舒适的，不压迫内伤的姿势：“她有她100%的基因，又有我的教导。她会是我们懂事的女儿的。”
    容逸退出这一方小小天地，临走时她回头，看到船长温柔地问那条人鱼饿不饿，他会学着玩家的样子钓鱼给她吃。
    人鱼啊啊地叫唤，并不会说话，但海蓝的眼里，是满满的依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要过，NPC也不例外。容逸想，船长先生应该找到渡劫的方式了。
    而她的——
    她看向自己怀里已经逐渐失去原本色彩的小章鱼。在轮机室有些高的气温下，它开始散发出不怎么好闻的气味。
    索性他很小，这一点味道，容逸完全可以忍受。
    她回到甲板上，看到已经没有活着的人鱼了，玩家们忙着最后的扫尾工作。老人站在船舷上的指定弃尸点旁，送来人鱼的尸体他就在上面砍一刀以作确认，随后丢弃进海中。
    玩家们脸上显露着疲惫，但喜悦的神情。
    他们离通关又进了一步。
    容逸被那种情绪感染，她再次告诉自己，艾蓦生没有死，只是副本掉线了而已，只要自己出了副本，说不定就能联系到他。
    再不济，也可以找繁星泽看看，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她快步走进船舱，因为路途不熟中途还是绕了些路，但总算顺利找到了驾驶舱。
    她径自走向广播操控台。
    清冷的女声再次在全船响起：
    “全体玩家，请确认人鱼的尸体都被船舷边的草帽老人消除再生能力后再在指定弃尸点丢弃。擅自丢弃在海中将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
    “大家辛苦了，尸体处理完毕后请放心休息。再强调一遍，请勿使用船上的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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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懂得航海和驾驶的玩家，请自行来到船舱驾驶舱。驾驶舱没有上锁，广播结束我也会离开。如果你们不愿意，没人知道你们是谁。同样的，没人会强迫你们必须完成任务。”
    “根据目前的情报推测，通关的条件是返航。请查找航海系统中的航行记录，驾驶船只原路返航即可。”
    “如果确认你们可以完成返航任务，请拉响邮轮鸣笛，让我们放心。”
    “如果不能，请在广播中敲击三下作为信号，我们会另想办法。”
    “感谢您为全体玩家做出的贡献。本次广播到此结束，我将在二十分钟内离开驾驶舱，来到甲板上。”
    容逸遵照广播中的约定，很快出现在甲板上。甲板上已经清理干净，不少玩家坐在船舷上钓鱼，偶有交谈，气氛肯定不如在幻觉中那样欢腾热情，但至少是安静而友好的。
    “容姐！”罗画月站在香气扑鼻的炊具旁向她招手。小队成员周围聚集了不少玩家，经过今晚一役，玩家们已经隐隐有些以他们马首是瞻的意思了。
    容逸这个不怎么露面的小队长吊着胳膊，脸色憔悴，怀里还端着一只疑似死掉的小章鱼，让其他玩家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个副本如果没有第一个清醒的人努力扭转大局，确实是死亡率非常高。但是如果局面扭转到如今的地步，几乎可以确定全员存活——除了在人鱼之战中重伤的几个玩家。他们现在和张海洋一起，躺在特地开辟出的伤员区，由ICE管理，两位拥有治愈技能的玩家正挨个给他们回血。
    容逸接过香喷喷的烤鱼，不时看向高耸的邮轮汽笛。
    四十分钟后，响亮的鸣笛声，又掀起了船上一轮欢呼的高-潮。
    容逸低下头笑了，吃下第一口，已经凉掉的烤鱼。
    *
    “送上去了吗？”张海洋问。
    罗画月点点头：“送上去了，放在驾驶舱门口。”
    张海洋松口气：“嗬，你说这位会驾驶邮轮的玩家可真够矫情的，他露个面怎么了？能带着全体玩家通关，那还不成了英雄！这么躲躲藏藏的，容姐还要让我们送饭上去……”
    海风吹起雷蒙德金色的卷发。从副本开始至今，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半个月没有洗漱整理，再帅的美男也胡子拉碴，满面污垢。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也因为水资源紧缺而沙哑：“是英雄还是罪人，这可不一定。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依然没有看见陆地，其他玩家心中多多少少也会有情绪。这时候，当初的英雄就成了出气筒了。”
    “你们以为容逸让ICE守在驾驶舱门口是怕里面的玩家逃跑吗？不，她是怕外面的玩家进去找人撒气。”
    的确，一开始邮轮改变前进方向时，大家都很兴奋，不断赞美着驾驶者；但这几日以来，烦躁不安的情绪已经渐渐在玩家中间蔓延。
    要说进这个副本的到底是老玩家，会驾驶的那位高人真当得起一句宠辱不惊，无论是刚开始满船赞誉，还是现在的怨声载道，他都沉住了气，始终没有露面。
    不过这也得益于容逸无言的坚持。一开始，她就让罗画月他们按餐送食水上去，确保没人看到究竟是谁驾驶着邮轮。
    雷蒙德和ICE也被指派了任务，换班值守在驾驶舱，防止玩家后期暴动，阻碍航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天晚上，容逸开小组会议的时候这样说：“TA不用这项技能博取利益和关注，说明就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来。我愿意相信这样的玩家。”
    因为容逸沉得住气，于是小队成员都沉得住气；因为小队成员的老神在在，无意中也给其他玩家定了心神：
    你看，当初把他们从醉生梦死中唤醒，率领他们把人鱼杀干净的那几个人都没慌，肯定是稳了。不过是时间长一点，大海那么大，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于是，在这样微妙的平衡中，终于在进入副本的第二十天：
    “那，那是什么——”
    “是陆地啊——是陆地！”
    他们看到了地平线上，暌违已久的深色大陆。
    第58章 你在外面等我好吗 图标是灰色的，没有……
    容逸在众人欢呼中, 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两人走下轰鸣震耳的的舷梯。
    船长和他的美人鱼遵守着约定，一直呆在这儿。
    她发动【见家长】, 两人用如出一辙的温和眼光向她看来。
    “大嫂。”船长说。
    “啊啊。”人鱼说。
    人鱼的伤势已经大好，晚上等到玩家们都睡着, 船长会带她去甲板上玩。最近尝试了下海游泳, 只要船长呼唤, 她就会乖乖回来。
    “她很乖。”船长温柔地看着人鱼：“我会好好约束她的。”
    看到轮机室里居然还藏着一条人鱼，老人有些惊愕，但到底阅历丰富, 很快镇定下来：“把我叫来，是想让她失去再生能力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验证，容逸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全副本最后一条人鱼。只要确保万一她除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再生，之后的玩家所要面临的危险就会少很多。
    船长需要面对的困扰也会少很多。
    老人发动了自己的技能，枯瘦的手在人鱼额头上轻轻按了一下：“好了。”
    人鱼不明所以地摸摸自己额头，眼神懵懂纯真如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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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们。”船长摘下帽子，鞠了一躬：“我会和她在这里生活，尽量不阻碍之后玩家的通关进程。”
    容逸微微一笑, 上前刚要和他握手道别，舷梯上噔噔噔又下来一个人。
    “……就要靠岸了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雷蒙德在嘈杂的机组噪音中冲他们喊, 看到人鱼的反应和老人一样，也是一愣, 随后笑了。
    他上前, 冲船长肩膀捶了一拳：“失而复得，你运气真好。”
    船长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问容逸，她的技能还有多久, 容逸答复你们可以聊40分钟。
    “倒也要不了这么久。”船长拍拍雷蒙德的肩膀：“这里太吵，上去聊聊。”
    他吩咐人鱼回去，和三位玩家步上舷梯。
    没有了彩虹鱼，天气始终阴沉，仿佛暴雨将至。
    但甲板上的气氛倒十分欢乐。毕竟陆地越来越近，通关近在眼前。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艘船上拥有真正的快乐了。”船长倚靠在没什么人的邮轮尾部船舷上，海风吹起他黑色的短发。
    他的脸庞永远干净精神，不会冒出胡茬，衣服也整洁挺括，就算在轮机室里窝了快半个月也不见脏污褶皱。
    和身边拿个碗就能去要饭的雷蒙德形成鲜明对比。
    之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在即将通关的轻松氛围里，终于能平心静气地好好说会儿话了。
    船长率先开口：“我猜，你的愿望和我相似吧。”
    雷蒙德摸着自己和头发一样长到打卷儿的胡子：“关你屁事。”
    船长并不生气，反而笑了。
    雷蒙德忽然说：“哎，你知道变成鬼是什么感觉吗？”
    “我还真想过。”船长说：“总也找不到她的那段日子里，我总是胡思乱想，是不是她不会重生了，像童话里说的那样，变成了海上的泡沫？”
    “后来又一想，不可能，我们是NPC，是副本的重要组成，又不是什么冗余数据，哪能说消失就消失呢？”
    “我就想，我自己变成了恶灵，她是不是顺势被系统变成了幽灵呢？当幽灵的感觉一定比恶灵好一点吧，起码会飞。”
    雷蒙德：“是会飞，但是感觉上——非常空虚。”
    船长：“……冒昧问一句，你死过？”
    雷蒙德：“算是吧。在上个副本里，我体验了一段时间做鬼魂的感觉。”
    “我原本以为变成鬼是自由自在的。但其实并不是那样的感觉。”
    “不过副本里做鬼，和现实里做鬼应该是不同的吧？”
    船长拍拍他肩膀：“尊敬的乘客，请您唯物一点。现实里没有鬼。人死了就是死了。”
    雷蒙德：“……我真讨厌你。”
    船长爽朗地笑起来：“要向前走，我的朋友！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雷蒙德切一声：“你说的是轻巧。能找到爱人的克隆体当女儿养，不用沉浸在无边的绝望和痛苦中。现实里可没有这种好事。当初让你珍惜你不听，怎么样，到头来不还是照样沦陷。”
    船长毫不避讳地点头：“不错，和你比，我真的是很幸运了。”
    雷蒙德：“……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老人听着船长放肆的笑声，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罗画月站在他身旁：“爷爷，要不要加个好友？”
    老人摇摇头：“谢了丫头。不用啦！我独来独往惯了，加个好友就是多了份牵挂。”
    罗画月并不勉强，收起自己的悬浮屏，好奇地问：“爷爷，你觉得游戏能实现你的愿望吗？”
    老人：“实不实现的，我早就看开了。虽然大家都抱着很强的目的性进入游戏，但说到底，这游戏和现实又有多少差别呢？”
    “不过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他把破草帽戴回头上，背着手慢慢踱开：“后会无期了！”
    *
    容逸混在拥挤在船舷边等着靠岸的玩家中，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叠的整整齐齐的布。
    船上没什么冷藏设施，小章鱼很多天前就开始散发出不祥的味道。容逸没有过多纠结，给他进行了海葬。
    ICE和张海洋一左一右拍着她肩膀，望着即将抵达的港口。
    张海洋：“随机BOSS可没那么容易死。下个副本你就能再见到他了！”
    ICE：“出去我陪你喝两杯去？”
    容逸把布扬进大海，随着一声响亮的鸣笛，邮轮缓缓靠岸。
    广播声响起：“恭喜各位玩家，你们成功地在三十天内返航。曙光女神号副本完美通关达成。脱出点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玩家们在甲板等候，准备回传。幸运嘉年华衷心祝愿您，游玩愉快～。”
    在过节般的欢呼雀跃中，容逸打开悬浮屏，再一次去查看X的登陆状态。
    图标是灰色的，没有回复。
    容逸：我通关了。
    容逸：你在外面等我好吗？
    容逸：不用回复，知道了就行了。
    X没有回复。
    容逸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但唯有这样，她才能好受一点。
    脱出点如期打开，她被人群簇拥着走进其中。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将她扯离甲板——
    她看到的最后景象，是船长带着人鱼站在空空如也的甲板上，正向她遥遥挥手致意。
    *
    --

 第136页

    容：你在哪。
    容：回个话。
    容：理我一下，你这样我很害怕。
    容：是困在游戏里了吗？如果这个通讯方式不能用，你换个方式告诉我呀！
    容：灯闪一闪，或者黑进我的电脑都可以！
    Linda收拾着刚刚处理好的一堆文件，悄悄去看又拿起手机的容逸。
    半个月前，容逸打了封请假邮件到人事，说家中突发急事，可能要离开一个月时间。结果半个月后，她就突然出现在公司大楼楼顶，还被反锁在了外面。
    从那以后，容逸就显得有些不对劲。
    当然，她并没有怠慢工作，加班加点把这半个月落下的工作都补了起来，拼命到眼睛都红了。
    但以往容逸在工作时是十分专注的，手机不响绝不会碰。
    可是回来后的她，工作的间隙要看看手机，批上几个文件要看下手机，连开会的时候都会时不时拿出手机来。
    像个重度手机依赖症的青少年。
    Linda很想劝劝她，休息的时候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吧，眼睛都红成兔子了，刷手机休息只会雪上加霜。
    但是容逸周围过低的气压又让她不敢开口，只能收拾着文件灰溜溜往办公室门口走。
    “啪。”容逸看着微信里三天没回复的消息，把手机反扣在办公桌上。
    “不行。”她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Linda说：“我要去找樊星泽。”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从出副本到现在，她都没有在公司看到过樊星泽。
    这不太正常。往常就算她再忙，天天窝在办公室，也能看到那么一两次樊星泽从落地玻璃外走过。
    Linda抬头，“啊”了一声：“Zoe跟你同一天请的假，不过他还没销假呢。”
    这个“假”，自然不是容逸自己请的，她猜，这次副本的时间过长，游戏应该是为了将玩家的突然消失合理化，在现实世界做了很多补救措施。比如那封并非出自她手，却从她邮箱发出的请假邮件。
    容逸：“他请的什么假？”WBD业务繁忙，能让他走这么长时间的，除了婚假就是产假了。
    Linda抬头想了会儿：“……病假。”
    *
    CTO请了十五天的病假，公司自然是从上到下都去探望过。
    只是和上次樊星泽生病一样，不管同事还是上司，统统被他的AI管家一视同仁地拦在了客厅，好吃好喝招待一番就送了出去。
    这不是容逸第一次来樊星泽家，之前为了挖墙脚，她也来过。不过那个时候他家还没被改装的这么——赛博朋克。
    樊星泽的家位于城市近郊的别墅区，一栋三层复式结构带花园的小楼。
    据说是他家里为了方便他在WBD工作专门购置的。只住他一个人。
    “欢迎光临，稀客，请进。”
    容逸还没看到门口的广播在哪儿，就听见努力使自己富有感情的机械音响起，随后黑色铁艺的花园门“啪嗒”打开。
    她拎着慰问品走过只铺了草皮的小花园，在来到小楼门口时，黑色的防盗门时机恰到好处地打开。
    “请进。”AI管家无处不在的声音说。
    “请换鞋。”
    门口的鞋柜自动打开，伸出一双拎着女士拖鞋的机械臂。
    容逸一眼就看到，那拖鞋还是崭新的，上面标签都没去。
    穿鞋凳从她身后伸出，轻轻抵在膝弯处。她左臂还吊着，右手又拎着大包小包，重心不稳，一屁股做了上去。
    “需要帮忙吗？”AI管家可能通过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摄像头看到了她行动不便的样子，拿着拖鞋的机械手主动拉开她脚上小皮靴的拉链。
    “啊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谢谢。”
    容逸受宠若惊，赶忙把手上东西放下自己换鞋。
    樊星泽的AI管家未免也服务得太过周到了吧，简直跟海底捞似的，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
    “喝点什么？茶、咖啡、果汁、啤酒——啊您现在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容逸随便要了一杯热茶，正不知道带来的东西要放哪，衣帽架后面就伸出机械手，接过她脱下的外套和带来的礼物。
    “谢谢，您真是太客气了。来都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容逸：……不得不说，樊星泽在人工智能领域确实是走在行业前列的。看这拟人水平，简直如看见大姑妈站在我面前一般。
    容逸被地上的引导光线领到了客厅沙发上。线条冷硬的皮沙发坐起来却是意外地柔软舒适。
    她抬头茫然地望向空中，不知道和AI管家对话要看哪里比较礼貌：“我就是来问问，樊星泽病这么久，真的不要紧吗？”
    “请您放心。”机械平台端着热气袅袅的绿茶平稳行驶过来：“AI智能医生已经为他做过了全面检查。死不了的。”
    容逸：……
    她本来想找樊星泽看看艾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这方面他才是专家。
    但是看如今的情况，她也不好过多打扰。来看望他的人不都是坐一坐就被AI管家赶走了吗？那她也识趣一点，别等人来赶她——
    “您去哪里？”
    刚站起身，就听见AI管家说：“大老远的，不看看他再走？”
    客厅一角，一直紧闭的卧室房门“啪嗒”打开。
    容逸：……？我竟有此殊荣？
    --

 第137页

    第59章 近距探望病中美男 樊星泽起来上班啦，……
    卧室里的风格和客厅如出一辙, 都是清冷干净的黑白灰性冷淡风。
    窗帘拉着，光线昏暗，中央空调无声运作, 雪白的被子过于整齐地盖在床上人的身上，再加点横幅花圈, 俨然一副殡仪馆的气氛。
    容逸站在卧室门口踟蹰不前, 小腿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她回头, 是端送着绿茶的机械平台，在她身后小幅度地咕涌，仿佛在催促她快点进去。
    拖鞋鞋底柔软, 踩在厚实的灰色地毯上更加是一点儿声都没有。
    她在机械平台的催促下靠近床边，看到昏睡中的樊星泽。
    没有眼镜修饰，他的面庞线条锋利而有侵略性，面色苍白，双颊深陷，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睡梦中也有愁不完的心事。
    当然只是看起来。容逸坚信钱能解决世界上80%的烦恼，所以樊星泽的烦恼和其他人比起来，一定少了八成。
    她肃穆地站在床边, 感觉自己手里少一只白菊花，不知道说啥。
    “祝他早日康复什么的。”AI管家轻声建议：“有点儿声就行, 说不定可以刺激他早点醒来。”
    容逸：“……之前就想问了，他到底是什么病？还有他那个AI医生, 到底能不能行？要不我还是喊救护车送医院吧？”
    AI管家表示不赞同：“我肯定是行的, 关键是他自己行不行。”
    容逸：“……你就是AI医生？”
    AI管家：“只是多一个医疗的功能而已，换做是我，也觉得没必要再搞一个AI出来。多少有点AI浮于事了。”?
    真不愧是樊星泽搞出来的AI管家, 语气里的臭屁和傲慢，简直如出一辙。?
    容逸看到，樊星泽手臂上连着静脉输入管，输液瓶里是一些她看不懂的药物。也许这段时间他就是靠这个维持生命的吧，怪不得脸颊消瘦成了这个鬼样子。
    她刚想再劝劝AI管家，要不还是送医院得了，突然发现樊星泽头发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小心地上手拨弄了一下樊星泽柔软的头发，发现那是几片电极片，紧紧贴在他头皮上，不时闪烁着高科技的蓝光。
    “这是什么？”她问AI管家。
    “哦，这个呀，就是给他治病的仪器。”AI管家回答。?
    容逸大为震惊：“……樊星泽脑子不行了？”
    要知道，WBD公司花大价钱把樊星泽挖过来可不是为了他这张脸，那就是为了这个价值千亿的脑子呀！如果他脑子不行了，公司不是血亏吗？
    AI管家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正在运转cpu思考如何回答容逸这个有点尴尬的猜想。
    半晌，它回答：“不是的，你误会了。他就是因为一些意外情况，所以陷入了昏迷中。我正在将他从梦境中唤醒。”
    容逸的确听说过一些类似的病症，比如说美人综合征之类的，但是樊星泽平时看起来非常的健康，之前做体检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问AI管家：“之前他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哎呀。”AI管家说：“出现过。不过时间比较短暂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缺觉。”
    “你喊一喊他。”AI管家建议：“听见你的声音，他说不定会醒来的更早一些。”
    容逸心里犯嘀咕，她和樊新泽只是普通的，经常拌嘴的同事而已。他会对她的声音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呢？
    但是既然人家“家属”都这样要求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在床边唤魂似的喊了两句：“樊星泽，樊星泽起来上班啦，公司需要你啊。”
    床上的人还是跟个雕塑似的，毫无反应。容逸一点都不意外。
    又不是狗血偶像剧，就算是狗血偶像剧，能把他唤醒也不该是她，而应该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存在。
    按照樊星泽的喜好，能唤醒他的，大概就是正在开发中的程序吧。
    容逸觉得自己已经履行完一个同事的义务，差不多该走了。
    既然樊星泽帮不到她，公司里还有其他的技术大拿。她希望可以求助他们，解决一下艾蓦生消失的问题。
    “等等。”AI管家忽然说。
    被子和床单摩擦的声音轻轻响起。
    樊星泽嘴唇小幅度的嚅嗫着，似乎在说什么，但声音很轻。
    容逸低头凑在他嘴边倾听。
    他唤的是一个名字。
    “……容容……”
    容逸吓得直起身子后退两步！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对AI管家说：“他，他好像醒了……这个医学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专业。你看有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没有的话，我就……”
    管家居然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声虽然是机械音，但太人性化了，人性化到容逸有些毛骨悚然。
    “呵呵，没事，你要有事忙就先走吧。对了。”AI管家喊住夺门而出的容逸：“听他说，你很讨厌他，真的吗？”
    容逸：“谈不上讨厌，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是希望他有点分寸而已。”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他是个很可靠的同事。我信赖他。”
    “下面的话，请帮我转达给他：我一直网恋的男朋友是之前我跟他说过的那个游戏里的boss。他是一串数据。”
    AI管家似乎也一点也不惊讶。这个念头刚起，容逸立刻自嘲：不过是表现的比较人性化，还真把它当人了吗？它现在不过是个备忘录而已。
    --

 第138页

    于是她继续说：
    “他托我给樊星泽带一句话，但是没有讲完，就被游戏规则强行shut down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但我猜，他要说的肯定关乎游戏的根本。他的失踪也和这个有莫大的关系。”
    “如果他醒来，请他尽快联系——或者去单位找我也行。”
    “就这样。告辞。”
    她快步走到门口，有些慌张地换鞋，砰地带上门出去。
    容逸几乎是一路小跑到自己的车旁，脑中思绪一团纷乱。
    容容，只有和她非常亲密的人才会这样喊她，比如她爸妈。比如艾默生。
    樊星泽为什么会会在梦里喊这个称呼？他们根本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呀！
    或许他喊的其他人？蓉蓉？荣荣？绒绒？
    她一片兵荒马乱中坐进驾驶座，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把陷入沉思中的她吓了一跳。打开一看，竟然是莫予宁。
    这位高中时期的好友在她进入副本的半个月内，断断续续的给她发了几次文字，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但是他一定很关心，所以才连续发了这么多条。
    莫予宁：你有没有看带回去的同学册呀？
    莫予宁：容容你看了吗？你，你看一下隔壁班的相片。
    莫予宁：容容，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但是真的，你看一下隔壁班的相片，然后给我回个电话好吗？我有事要告诉你。
    莫予宁：容容，听说你请病假了，要紧吗？要不要我去看看你呀？
    这句话是她刚刚发的，容逸赶紧回，说自己已经没有事了，谢谢她的关心。
    但是莫予宁为什么总让她去看同学相册呢？她现在连自己的男朋友都找不到了，一直针锋相对的同事貌似还对她抱有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思，怎么还有闲心关心同学相册这种东西？
    容逸浑浑噩噩地开车上路，全凭一手老练车技才没让交警把明显深思恍惚的她拦下测酒驾。
    回到家，她把包随手往沙发上一扔。
    啪一声，这不是接触到沙发柔软布面的声音。她转身一看，同学会那天被莫予宁塞进车上带回来的纪念袋，被随手放了在沙发上，此时被自己的包打翻，里面的相册滑了出来，露出花里胡哨的一角。
    容容，你看一下同学会的相册。
    莫予宁的话念咒似地响起在她耳畔，她忍不住还是把相册抽了出来，打开。
    在一群稚嫩的面孔中找了半晌，她才发现曾经的自己，带着阳光的笑容和一丝少年特有的傲慢。
    莫予宁说，看看隔壁班。
    容逸上高中时的教室位于走廊尽头，所以当他们班说隔壁班的时候，默认就是左边那个班级。
    左手的班级。容逸对他们中的一些同学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学校活动多，常有交集。她果然在隔壁班的相片里看见了一些青涩而熟悉的面孔。
    但是莫予宁让她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她给莫予宁发消息：我看了呀，怎么了？
    莫以宁立刻回到：你在里面找一下樊星泽。
    对了，容逸这才想起来，樊星泽就是她隔壁班的，可是当年他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在几十个面孔里一个个搜寻，幸好在相片下面都有对应着位置的同学名单，不然这么多年过去，大家脱胎换骨十八变，变得谁也不认识谁了。
    容逸顺着樊星泽的名字手指上移，在对应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其貌不扬，戴着厚重大眼镜的瘦弱男孩。
    和周围的男生比，他个子不高，气质不阳光，看起来也不像经常参加集体活动的样子。怪不得容逸对他印象不深。
    想不到樊星泽上学的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她还以为，他这种大家少爷，是要从小臭屁到大的呢。
    容：看到了，哈哈哈，跟现在好不一样。
    莫予宁：恩。
    莫予宁：他就是整个高中生涯都在暗恋你的那个男生。
    第60章 时隔多年再见恩师 你离我老师远一点……
    第二天, 容逸正趴在办公桌上用工作麻痹自己，忽然接到了CEO的电话。
    CEO：“就差你了怎么还不下来？”
    容逸：“？下来干嘛？”
    CEO：“……容姐你是不是没看邮件。”
    销假回来容逸自然是查过邮件的，但是艾蓦生失踪, 加上樊星泽冷不丁扔下的大炸弹，让她有些心不在焉, 漏掉了一两封也说不定。
    容逸一边道歉一边查看邮箱, CEO只当她大病初愈精力不济, 并不责怪：“没事你先下来吧，Noel Otis再过五分钟就到了。
    Noel Otis？这一串洋名儿怎么听怎么耳熟。
    电梯下到一楼，随着开门那声“叮”, 容逸终于想起来了。
    那位不就是樊星泽的老师，艾蓦生的假老师，蜚声世界的计算机业界大牛吗？
    她真的是在副本里待傻了，乍一回到现实世界，脑子有些兼容不过来，居然连这么有名的人物都想了老半天。
    一边走向大厅门口的路上，她一边用手机迅速在邮箱里检索关键词，发现了十天前CEO群发的邮件。
    邀请Noel Otis做最新的政府项目高级顾问这件事，其实在此之前高层几次开会讨论过, 不过直到她进入曙光女神号副本之前，都还没个结果。
    这次的政府项目投入巨大, 涉及到国家级的军工产业发展，按照容逸的经验判断, 怎么的也得研讨个半年再做相关决定, 没想到就在她进副本的短短半个月内，就已经把Noel Otis敲定了下来。
    --

 第139页

    她都要佩服公司的效率了。
    如此咖位的大拿来公司，公司肯定要搞个大新闻, 到时候股票又是一波猛涨，这是她这几天来听见的唯一值得精神一振的消息。
    高层在门口站成一排，CEO郑仕达以三十岁的样貌顶着五十岁的地中海，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自己不常穿的西装。
    他又看了看表，转头看到一身运动装运动鞋的容逸，脸一垮，拍着额头：
    “容姐，我还以为最不需要提醒着装的就是你和Zoe了！”他指着一旁平时格子衬衫牛仔裤，今天一水正装的C字头众人：“公关部什么媒体都请来了，你就穿这个？”
    这几日心不在焉的又一个后果：容逸开始不怎么在意穿着了。舒服干净就好，抓着往身上一套就上班。
    她看看自己，除了朴素了一点，倒也并不失礼：“我们是年轻公司，不要在意这些表面文章。”
    CEO：“……这是以前你吐槽我穿着的时候，我说过的话！”
    被CEO提到的另一个人站在她五人开外的位置，穿藏青色的定制西服，袖扣领带夹在太阳下金光闪闪，越发显得他脸色苍白得像个吸血鬼。
    樊星泽今天来上班了。容逸偷看他一眼，心中祈祷他不记得睡着时发生的事情，他们家那个海底捞出身的AI管家也不要多管闲事，把一些没必要的冗余信息汇报给大病初愈的主人。
    低调的黑色轿跑后面缀着七八辆越野吉普浩浩荡荡开进园区大门，在路边记者啪啪啪的拍照声中依序停在公司门口。
    没等特助上前，轿跑两侧车门就像瓢虫翅膀似的翘起，满头白发但身形矫健的老人穿着T恤牛仔太阳镜钻出来，热情地上前拥抱CEO：“Hello！”
    CEO伸出准备握手的胳膊僵在空中，直到周围记者都凑上来拍照，才拍拍老人的背，开始打官腔：“Otis先生，旅途劳顿，辛苦了。”
    一旁的翻译把这句话翻了一半，老人就呵呵笑着放开他，依次和旁边的高层握手致意：“不用那么麻烦，我听得懂。”
    他中文流利，带一些无伤大雅的口音，绝对是可以正常交流的水准。
    说到这里时，他正好来到樊星泽面前。老人慈祥地仰头看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青年，拍着他胳膊：“因为我在贵国有一个优秀的学生，他不但学的很快，也是个好老师，我们——怎么说来着？”
    樊星泽低沉的声音中没多少和恩师久别重逢的喜悦，还带着久病初愈的沙哑：“教学相长。”
    “对！”老人哈哈笑着：“教学相长！”
    气氛欢乐而融洽，传说的大牛竟然这么平易近人，大家都松了口气。
    高科技公司都讲求效率，WBD也不例外，Noel Otis寸时寸金，接风的午餐宴被安排成了午餐会，大家边吃边谈接下来工作的的展开。
    Noel Otis今年已经七十多了，但精力旺盛，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如年轻人一般，充满了活力和好奇心。他对这次的政府项目很感兴趣，席间问了很多问题。
    但令容逸觉得奇怪的是，这些明显技术方面的问题，理应由CTO樊星泽回答，可樊星泽却异常地沉默，最后是技术部门的副手和CEO开口，甚至她这个和技术不搭边的账房都回答了一些项目规模、预算方面的问题。
    “容逸女士！”Noel Otis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在午餐会后主动与她一道离开宴会厅：“我听Zoe提起过你——”
    提起她？容逸心中一慌：这家伙不至于什么都和老师说吧，小学生吗？
    “——能把他挖过来的人，我一直都想见一见。”Noel Otis笑眯眯地说。
    原来是个陈年旧事。容逸松了口气，开始吹彩虹屁：“Zoe师从于您，在业界可是炙手可热，有幸与他共事，是我们WBD全体的荣幸。”
    老人婉拒容逸递来的淡烟：“容女士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我很佩服你呀。”
    “佩服我？”
    “原本只以为你在资本运作方面独树一帜，没想到在人事关系上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老人淡蓝的眼睛亮的惊人，嘴角带着笑，眼中却仿佛是一座反射着冰冷阳光的冰山：“知道你是从哪里把他挖过来的吗？”
    容逸一愣：“……我记得，Zoe当时有自己的工作室。”
    “啧啧啧。”老人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故弄玄虚道：“工作室都是需要关系和资金的。他家虽然有钱，但在我们这个领域并没有人脉——项目、执照、业界宣传，这些都需要可靠的背书。”
    “Zoe当时在替我工作。”老人冲她眨眨眼：“你可是把他从我身边挖走的，我怎么能不佩服你？”
    容逸心中忐忑不定。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责怪？问罪？总归不可能是真正的“佩服”。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挺好的。”
    Noel Otis还是那副慈祥的笑眯眯模样：“不过我看他在这儿干的好像不是很开心啊，比以前还瘦了一些。”
    这就是家长来问罪了！在你们幼儿园上的不开心，居然还喂瘦了那种问罪！
    容逸心中警笛拉响，赶忙说：“其实我们公司员工福利还是不错的，之前还专门为他安排过一次体检，结果很健康。”
    “不过前段时间他确实休了病假。对了，他不愿意去医院，坚持自己在家里用AI医生自我诊断。我不是不相信他的技术，但是生病了终归还是去医院好一点对吧？哎，也没人管着他，您要有空也说说他，别仗着年轻糟蹋自己身体。”
    --

 第140页

    反告一状！容逸立刻动用“职场智慧”，从被告变成原告，把矛盾转移到樊星泽身上！
    Noel Otis打量着她：“这样啊，他上学的时候性子就倔，劳你们费心了。”
    “哪里哪里。”容逸松一口气。safe！
    整场午餐会议都很沉默的樊星泽忽然挤开人群，来到他们身边。容逸想着他们师生要聚一聚说说话，识趣地放慢脚步。
    但她的胳膊猛然被樊星泽抓住了。他皱着眉：“你们在说什么？”
    他的态度过于咄咄逼人，仿佛在审讯问罪，容逸尴尬地看一眼旁边的Noel Otis，小声说：“跟你老师夸你呢。你们聊，我先——”
    “你跟我来。”
    樊星泽和自己老师冷淡地点头示意，拉着容逸往人群外走去。
    以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樊星泽的手劲儿大的惊人，容逸自认为练拳练出了一些肱二头肌，一般男人抓不住她，但在樊星泽手里，还是挣脱无果，被一路拉到了无人的茶水间。
    “有事说事！”容逸抽出自己的胳膊，皱眉道：“你脸色很差，迟几天上班公司也不会倒闭。”
    “不要和他说太多。”樊星泽焦躁地在来回踱步。
    容逸愕然：“和你老师？为什么？”
    “他，他——”樊星泽抚着额头，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总之，他不是你应该接近的人。”
    容逸看他精神状态不太对，忙扶着他坐下：“你歇一歇，组织一下语言。病了半个多月，你真的不要去看看医生吗？”
    樊星泽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不去医院……我没有生病……”
    “没生病的人不会请半个月病假。”容逸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之前给你做体检的时候有去做脑CT吗？昨天我在你家看到——”
    “你去过我家？”樊星泽惊愕地抬起头。
    容逸更惊愕：“AI管家什么都没告诉你？”
    她去过他家，听见了他的梦呓，发现了他曾经暗恋过自己，以及她让AI转达的艾蓦生有事找他这些，AI管家统统都没告诉他？
    樊星泽敲敲脑袋：“等等……对……想起来了，你来过我家，还给我带了慰问品。谢谢。”
    “……不用谢。”容逸有些忐忑地看着他：“除了这些，其他的管家还告诉你什么——”
    “听说。”樊星泽打断她的话，苍白的面庞上双眼亮得惊人：“你男朋友有事找我？”
    话题突转，容逸吐出一口气：“对，我昨天就想告诉你，他是游戏里的BOSS，刚说完要让你当心什么，他就被游戏规则限制住力量，因为意外在副本死亡后，他就音讯全无。”
    “但他不是普通的BOSS，是可以在各个副本间游走的随机BOSS，所以我总觉得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困在了什么地方，所以在现实中无法与我交流。”
    樊星泽低头沉思了一会，认真地说：“……你真的要慎重选择你的网恋对象。”
    容逸：“……我觉得这不是重点。”
    “他被规则约束之前，说了什么？”樊星泽问。
    容逸回想：“没什么特别的，我们无意间谈到了你，然后谈到了你的老师，他就让我给你转达什么。”
    她忽然皱起眉：“我发现最近你们两个经常隔空互动啊，是有什么瞒着我吗？”
    她绕着樊星泽走了一圈：“你不会也进去过游戏吧？是不是认识我男朋友？”
    这个猜想一旦在脑海中形成，就挥之不去，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啊，我懂了！你也进去过游戏，见到过艾蓦生，可能无意中帮了他或者怎样，所以之前艾蓦生忽然让我对你好点！”
    容逸逸一拍手，觉得自己聪明极了：“一定是这样！”她双手撑在樊星泽身前小桌上：“所以艾蓦生突然消失的原因你一定知道对吧？”
    樊星泽抬头，直视她充满了希望的双眼：
    “……虽然你猜的全都错的离谱，但你男朋友为什么消失，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第61章 学生老师不相为谋 吵架可以，但车上还……
    容逸立刻扯开椅子坐在他身边, 眼神热切。
    樊星泽咳嗽着，喝了口水，眼神晦暗不明：“不过知道了又怎么样, 你又救不了他。”
    “听这话，是你可以救他的意思？”容逸立刻做了阅读理解, 眼中希望更盛：“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如果过往有哪里做的不对的我向你道歉！只要你能救他, 让我做什么都行！”
    樊星泽：“……知不知道刚才这句话在某些情节里是很危险的。”
    容逸茫然，不太明白樊星泽日常都看的些什么东西。
    也许是对方的眼神过于无辜，樊星泽连调侃的心思都没了, 回到刚才的问题上：
    “他被管理员禁止运行了。”
    容逸：……？
    樊星泽：“你那个网恋男友，按照你的描述，通俗理解来看，就是被管理员禁止运行了。”
    “之前你提到过，当游戏里的NPC企图向玩家透露游戏底层规则的时候，就会触发系统处罚——也就是你男朋友。”
    “他在游戏中的角色相当于一个防火墙，消灭所有可能危害系统健康的可能性。”
    “但是当你男朋友透露底层规则的时候，防火墙自己坍塌，又如何惩罚呢？”
    “系统能做的就是把这个防火墙暂时先禁用, 回后台初始化或者换新的防火墙。”
    --

 第141页

    “所以现在你男朋友——应该被困在系统后台的病毒库中。”
    容逸立刻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初始化……”
    她焦急地看向樊星泽：“就是所有记忆，都会被格式化？”
    樊星泽回视她, 无言点头。
    容逸立刻想到了恶灵船长的遭遇。没有了记忆的爱人，几乎可以算作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的。
    尤其对于AI生命来说, 记忆是过往经历的合集, 是区分“他”与“其他”的重要标志。
    她霍然站起：“我要怎么做？你看不到个人界面，我可以描述给你听，怎样才能侵入游戏系统？”
    樊星泽苍白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慢慢敲打着桌面：“之前你给我的那些数据资料, 我已经根据它们大致还原了游戏系统的基本逻辑和大致结构。就算是我也没有全然地把握，你给我几天，我试一试。”
    连樊星泽都没有把握的事情……那还有谁可以有把握？
    容逸脱口而出：“我去找你老师——”
    “不行。”樊星泽想也不想悍然打断她的话，眉头紧皱：“我说了给我几天时间，我试一试，你不要这么心急。”
    怎么可能不心急！
    容逸不懂，樊星泽明明说了自己没有把握，为什么还不让她求助于更加权威的Noel Otis？
    “吱呀”一声，她把椅子拉到樊星泽面前坐下，神色严肃：“Zoe，你对你的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偏见？为什么对他的态度这么冷淡，还不许我去和他过多交谈？”
    “你不是他的得意门生吗？”
    敲打着桌面的手指缓缓停住：“……我很难和你解释这件事。理念的差异，道不同不相为谋。”
    容逸咬着指甲，低声问：“所以你要我为了‘理念’，让我放弃救他的可能性吗？”
    “不是的！”樊星泽着急得立刻站起来解释：“我可以救他的，只要你相信我！”
    “但如果你去求Otis——这件事可能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为什么？”容逸仰头看他，越听越迷糊：“为什么你这么排斥你的老师？有什么事你和我明说好不好，不要在这里打哑谜！”
    樊星泽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好，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现在你是第二个。”
    “你给我的那些数据，我曾经在其他地方看到过。”他说。
    容逸愕然。
    随后她很快反应过来：“……在你老师那里？”
    “……对。”樊星泽抓抓头发，面露苦恼：“他是第一批研究人脑联机的专家，包括我们这次的项目请他来，也因为他是业界最权威的。”
    “我曾经的工作室就是挂靠在他的名下，为他做一些边缘研究的。”
    “当时他在进行的项目，代号X，是一个庞大的，从底层逻辑语言就完全独立于现存所有系统的庞大架构。”
    “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我无意中察觉了X项目的核心逻辑。我发现他的思路有点走偏。”
    容逸：“走偏是指——”
    樊星泽：“他想用人脑联机实现永生。”
    容逸：“阿这……其实科幻作品里面把思想导入进机械中实现永生的例子还是挺多的，我觉得也不能算跑偏……”
    樊星泽苦笑：“如果真是科幻作品里面那样的还好。但是他的研究中出现了瓶颈。以目前的技术手段只能实现电信号对脑电波的模拟，无法完成理想中的、对完整人类脑电波的承载和延续。”
    “所以他开始转而研发时间机器。”
    容逸：“……？”
    樊星泽：“我猜，他的思路是这样的：在不放弃目前研究的基础上，同时研发时间机器。这样哪怕是在遥远的未来才完成研究，时间机器也可以把成果带回到现在。”
    容逸：“为什么一定要把成果带回现在？”
    樊星泽：“……因为他查出了肝癌。晚期。”
    容逸：“……”
    无论位高权重，蜚声世界，或是窥见真理，著作等身，死神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成就再高，也难逃世间残酷的规律。
    樊星泽：“我能理解他无比想要活着，但是也是因为想要活着，他太过迫切了。为了研究时间机器和人脑联机，他使用了很多我无法赞同的手段。其中包括一些非法的实验。”
    “我只是窥见了核心研究的一小部分，还没能掌握相关证据，否则我一定会报警。”
    这个容逸完全相信，她知道樊星泽有多爱报警。她亲身领教过。
    樊星泽：“你给我的那些代码，几乎可以说是脱胎于他的那些研究。所以我严重怀疑这个‘游戏系统’和他有关系。你去和他说这些，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不但不会帮你，甚至可能以为自己打草惊蛇，而加速对你男朋友的迫害。”
    “在我看来，你男朋友是拥有了自主意识的AI，说不定已经对游戏产生了反抗之心。所以你一定要相信，只有我是会全心全意帮你的，因为如果救下了他，他将是我对抗老师的得力助手。”
    庞大的信息量一股脑塞进容逸脑中，她坐在那儿发了好久的呆，才回过神来：“……那我们公司还把他请过来，不是引狼入室……”
    樊星泽：“这倒不用担心。他自己的研究虽然跑偏了，但专业水准还是业界第一，就我们公司的项目来说，他能起到重要指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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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公司的项目可以给他带来不菲的报酬，继续支持他的个人研究。他一定会尽心尽力。”
    容逸点点头：“哦。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对他稍微好一点，表面文章做一下。明明是外人都知道的师生关系，却表现的这么冷淡，今天还有很多媒体在场呢。”
    “要是外界有了什么公司CTO和请来的大牛不和这种传闻，对投资和股票很不利的。”
    “你还是要有点职业精神。”
    她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要不你还是请个病假回去休息？我觉得你病还没完全好透。”
    樊星泽面色一沉：“我在你眼里就是赚钱的工具。只要能赚钱，你可以对任何人好是吗？”
    容逸：……？
    “怎么，嫌我脸色太差影响公司形象了是吗？”
    容逸：“……啊？”他怎么扯到这么远的？
    樊星泽：“说到底，你就是讨厌我对吧？我知道！你一直都讨厌我！好的，你让我做的我会去做，但是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我的老师，这么做，都是因为你要求的！”
    说完他气呼呼摔门而去。
    茶水间的门是内外双开的玻璃门，不能锁，合页带弹簧，在他大力之下里外呼扇着，带起一阵风来。
    容逸呆坐在椅子上，惊愕。给公司赚钱就是她的工作啊，这和她对谁好有什么关系？
    他是在怪她没有关心他自身，只关心他给公司带来的影响吗？
    明明没有啊！她刚刚可是真心实意关心他的身体！
    这个人怎么这么爱脑补的！
    本来她还顾念樊星泽以前暗恋过自己，莫名觉得有些亏欠心虚，现在只想追出去，像往常一样指着他鼻子怼回去。
    还好自己当年不知道他的苦苦暗恋，万一心软答应了，跟这样的人谈恋爱，稍微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就被曲解误会，也太窒息了。
    还是艾蓦生好。
    想到失恋好久的男友，容逸的心情一阵低落。
    怎么办，莫名其妙和唯一可以救艾蓦生的人闹掰了，万一樊星泽记恨在心不救他怎么办？
    万一他救了艾蓦生，故意把他关起来报复自己怎么办？
    得去道歉！
    容逸想，这不是面子的事情，她必须得去想樊星泽道歉，不管自己有没有错，现在他是艾蓦生唯一的救星，就是让她跪下来求他救都行！
    接下来和Noel Otis的会议中，情势出现了逆转。樊星泽开始回应老师的提问，主动与他攀谈，说起当年上学时候的趣事，调动起全场气氛。
    反而是午餐宴上积极参与社交的容逸显得心事重重，沉默寡言起来。
    一下班，容逸就在停车场樊星泽的车边堵到了他。
    持续了几乎一整天的会议令他神色憔悴。他没有注意到容逸，揉捏着鼻根，随手按开车锁。
    随着车子“滴滴”一响，容逸立刻打开副驾驶上车，樊星泽这才发现她，一愣：“……你这是干什么？”
    “对不起！”容逸边道歉，边把安全带扣好：“今天是我的话让你生气了。从明天开始，你想怎么对Noel Otis就怎么对他好吗？我不能左右你的态度。”
    樊星泽迟疑了一会，坐上车，发动：“我送你回家。”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把门摔得扇风的怒气。
    容逸心情焦虑得想抽根烟，一摸口袋才想起来自己正在戒烟。她不安地咽了口口水。
    “喏。”樊星泽从手套箱里翻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她。
    草莓味的，真知棒。
    容逸没有多想他的车上怎么会备这么小女孩的东西。她剥了糖纸，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在学校副本里养出的习惯，让她最近戒烟的时候只有吃棒棒糖才能镇压住瘾头。
    他在红绿灯口停住，手指哒哒地敲着方向盘。
    “你不去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樊星泽说：“是我该道歉才对。我最近心情不太好，迁怒了你。对不起。”
    这么知书达理的樊星泽倒是令容逸觉得有点新鲜。他们两人间难得有这么友好和谐的气氛，和谐到容逸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除了公事、游戏代码和互怼，她还真的很难找到和樊星泽的其他相处方式。
    “我需要你的个人界面进入系统。”樊星泽先开口了，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就去你家立刻进行可以吗？”
    容逸当然一万个可以。
    可惜交通不作美。他们堵在了高架桥上。
    左右喇叭声响成一片，交警前后忙碌尽力疏通，但车子依然是纹丝不动。
    “出车祸了！”有坐不住的司机下车去前面探查情况，回来后向左右堵友汇报：“三车连撞，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喽。”
    大家叹息着，回到各自车上休息。
    “要不——”容逸提议：“闲着也是闲着，我们现在就开始？”
    樊星泽一拍方向盘：“行吧。反正你那个界面别人也看不见。”
    容逸唤出莹蓝的悬浮屏，把界面设置在樊星泽的PAD上歪歪扭扭地画出来，然后按照樊星泽的指示进入个人界面，一步步往子目录里走，终于找到一个名叫“administrator date”的隐藏文件夹。
    “打开。”樊星泽说着，后面车子的喇叭忽然鸣响起来，刺耳极了，吓了容逸一跳。
    她手一抖，按在了旁边一个一大串英文字母的文件夹上。
    --

 第143页

    前面的道路似乎疏通的差不多，可以走了，他们注意力不在路上没注意到，后面的车子性急地又按喇叭催促。
    樊星泽发动车子，车流虽然动了，但速度依然不快。
    他专心路况，没有再分心给悬浮屏。容逸也就先把悬浮屏收了起来。
    “……听说，必须要有强烈的愿望才能进入游戏。”樊星泽忽然生硬地挑起一个话题。
    容逸“啊”一声，从纷乱的思维中回过神来：“对。”
    “那为什么我就没有触发过游戏呢？”樊星泽不知是问谁：“我也有很强烈的愿望呀。”
    “你，大少爷，天才，身体健康啥也不缺。”容逸带着些微揶揄和调侃：“要是你都不能实现的愿望，恐怕游戏也没法实现。”
    “所以游戏是知难而退了。”
    樊星泽：“……是吗，那这个游戏也太没有志气了。”
    容逸：“就是很没有志气呀，所以才要靠着绑架别人的愿望来充实自己的客流量——小心——”
    车速好不容易快了起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大吉普也终于按捺不住，抓着右道的空隙加速上前，赶着在追上前面慢吞吞的大卡车之前，要压在樊星泽车子的前面。
    大吉普车速快，转向急又没打灯，樊星泽看到的时候，两辆车已经靠的太近了！
    “吱呀——”
    尖锐急切的刹车声后，“砰砰”两声，主副驾驶的安全气囊全部爆开！
    容逸被气囊迎面痛击，打的头昏脑胀，第一个念头是：网上都传这个牌子的车气囊敏感，原来真的是很敏感啊！
    第二个念头是：幸好刚刚说话的时候把棒棒糖拿出来了，不然她的死因可能是被糖呛死。
    第三个念头是：不对，感觉不太对。
    她昏昏沉沉地，隐约感觉自己已经不在车里，而是摔倒在地上，模糊的广播声响起：
    “……欢迎来……嘉年华……”
    ……出游戏才第二天，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因为刚才自己点错了文件夹？
    容逸拼命保持着清醒，但意识不可控制地离她而去……
    *
    “……ID748993……”
    “……启动……”
    “……请立刻……”
    什么？
    她恍惚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块块模糊杂乱的霓虹色斑。
    “重复，ID748993，启动已经完成，请立刻前往工作岗位。”
    “重复，ID748993，启动已经完成，请立刻前往工作岗位。”
    耳畔冷漠的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指令，她不由自主地迈开双腿。
    不对。脚步一顿，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我为什么要听它的？凭什么？
    还有……她敲敲脑袋，像要把里面的数据晃出来：
    ……我……是谁啊？
    第62章 赛博朋克陪酒女郎 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视线逐渐清晰, 鲜艳的霓虹灯在落地窗外交织，勾勒出建筑繁杂破败，高耸入夜空的轮廓。
    听觉也开始运作, 淅沥的雨声绵绵不绝，路面浸湿, 闪烁着霓虹斑驳的倒影。
    “ 你怎么还在这里！”男人脚步沉重, 包含隐隐怒气和抱怨的声音由远及近, 黑影从头顶投下，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她看到，他半面是粗糙肥胖的中年男人面孔, 半面金属覆盖，电子眼中闪烁着莹莹蓝光，正上下打量着她：“怎么回事？程序错误？”
    他刚要上手去拍她的脑袋，她下意识地伸手阻挡。
    男人一愣：“艹，果然坏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把螺丝刀，她忽然开口道：“不用。我没坏，。”
    声音清冽，听不出半点机械的痕迹。
    我……是人吗？她不禁想。
    “是吗？”男人疑惑地皱眉：“ID748993，启动系统自查。”
    指令入耳, 脑中立刻泛起针刺般的疼痛，好像有人用棍子把她的脑浆子搅了个天翻地覆。
    来自体内的警报声几乎要戳破耳膜, 她皱着眉拼命忍住，低声说：“一切正常。”
    男人哦一声：“跟我来, 赶紧。”
    她跟在他身后, 身体里的不适在“哔”一声后消失。她猜，是自查流程结束了。
    他们走在空旷黑暗的大厅里，周围回荡着规律的脚步声。
    借着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光, 她看到这些落地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展览橱窗，贴着玻璃站着一排姿势各异，一动不动的人形。
    他们有男有女，无一例外身形优美，光打进来勾勒出的侧脸轮廓，每一个都完美得如天使。
    大厅的另一侧是高耸至天花板的货架，放的什么看不清，但她能看到每排货架上的醒目标签：
    2179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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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人定制系列
    “哔。”一声轻响，把她的注意力唤回。
    他们在大厅出口驻足，男人正用人类的眼睛门禁上扫描，推拉门应声滑开。
    外面的雨不小，男人从衣服里掏出一根小巧的棒子，按一下，棒子上喷出盘状气流。
    他撑着这把“气伞”走进雨中。
    男人既没有给她伞的意思，也没有停下脚步。她左右看看，随手拿过堆在门边的废弃纸壳顶在头顶，跟在男人身后。
    路上人并不多，大多披着透明的雨衣或者撑着气伞，行色匆匆。偶尔有抬头的，微妙的眼神会在她身上停留。
    --

 第144页

    她审视自己的穿着：白色的裙子有点短，上衣的胸口V领也有些深，但并不算暴露。
    他们在看什么？
    男人带她走出这条萧瑟的巷子，转进一条更狭小的街道，停在招牌花哨的门脸前。
    她抬头，门上的霓虹招牌比门都大，写着“神经永动机”，后面缀着“pub”。
    这是一家酒吧。
    黑西装黑墨镜身材壮硕的保镖开门，看看男人，又看看后面的她，伸出金属义肢。
    男人把一张卡片放在他手上，堆出谄媚的笑。
    保镖看了一眼卡片，瓮声瓮气：“老板已经生气了，你还带这么奇怪的款过来。”
    男人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发现她顶着硬纸壳呆愣愣站在雨中。、
    “你在干什么？”他劈手打掉硬纸壳，压低声音训斥：“好好工作，别整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好的。”
    她感到雨水从发丝滑落，流过光洁的皮肤，顺着洁白的衣物，一路落在地上。
    原来她根本就不会湿，怪不得不用打伞。
    所以那些行人看她，是觉得她在挡雨，很奇怪？
    保镖让开身子：“进来。”
    男人回过头继续堆起谄笑：“我做过检查，程序都是正常的，您放心，也请老板放心！”
    “你自己跟他说。”
    男人点头哈腰带着她走进酒吧，劣质的香水味、古怪的烟草气息和浓烈的酒精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
    她不习惯这样的环境，下意识地屏住了一下呼吸。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呼吸。只有模拟呼吸的胸腔微微起伏。
    看来自己大概率不是人了。
    酒吧烟雾弥漫，看不出来实际有多大，只觉得挤满了迷醉狂舞的人群。天花板上激光氛围射灯变换着色彩，随着震耳欲聋的快节奏电子乐闪烁。
    男人粗暴地扯住她的手腕，示意她走这边。
    他们穿过人群，来到一扇被保镖镇守的门边。
    她觉得，他和刚才的保镖长得一模一样，忍不住回头想要对比一下。
    “进来！”男人把她扯进房间，保镖在外面“砰”一声把门关上，酒吧里震耳欲聋的蹦迪声被弱化为一下一下无力的低频节奏鼓点。
    屋里同样布置的纸醉金迷，猩红色的皮面沙发上，做着四五个或多或少都做过义体化改造的男女，各个投来不善的目光。
    正中间，大马金刀坐着一个男人。他皮肤黝黑，看起来有东南亚血统，剃着光头，双臂都是金属义肢，□□的上身纹着一尊覆盖胸腹的闭目如来。
    他低头抽一口旁边白衣女子递来的样式古怪的电子烟，吐出紫色的雾气。
    仿佛没睡醒一般的三角眼眼皮一掀，声音沙哑：“霍哟，来了。”
    男人立刻上前，接过白衣女子手中的烟，殷勤地递上去：“砂楚先生，您看，是我的疏忽，这不就给您补货来了。”
    她站在门口，四下打量，忽然发现那给砂楚先生递烟的女子衣着十分眼熟，同样的超短裙，同样的深V领口——
    她看看自己，又看看她。
    看来是同事了。
    女子低眉垂眼地站在一旁，在一众牛鬼蛇神间显得如小白花一般无辜纯洁。
    “啪！”
    男子被砂楚先生旁边扎着粉色高马尾的女人一巴掌扇在地上，她翕动着打着鼻钉的鼻翼，愤怒道：“知道你的疏忽给我们带来了多大损失吗？”
    “那位原本就要和我们敲定一笔大订单，结果，竟然少了一个！你这是毁砂楚先生的声誉！”
    “我看你是不想在歌舞伎町混了。”
    男人半面金属脸颊被打得凹陷，兹兹冒着火花。他捂着脸惊慌失措：“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把钱退一半给您，这个——”
    他回头冲她喊：“过来！”
    她上前两步。
    “这个也送给您！您就让她在店里，打杂，陪酒，出台，她什么都可以做！”
    男人迫不及待把她拉到砂楚先生面前推销：“您看，这是今年最新款，和这种老款相比——”他指着旁边一直安静站立的白衣女子：“性能更加完备，功能更加丰富，身体上更加——”他伸手往她腰上一掐——
    她下意识地捏住他的手，转头问：“你干什么？”
    男人一愣，迎着砂楚先生感兴趣的探究目光，额头冒出冷汗：“……这，这就是全新搭载的人性化模式，您可以在逆来顺受、微微反抗和宁死不屈间进行调节，满足不同的情趣需求。”
    砂楚先生：“这是——”
    男人：“微微反抗。”
    他挣扎着，瞪了她一眼。于是她松开，他也识趣地不再动手动脚。
    砂楚先生：“……很有趣。”
    男人：“是的是的，非常有趣。大都会里这款可是抢手货，我好不容易才走私来。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货色呀！”
    砂楚先生端详了她一会，向男人招招手。男人立刻狗一样爬过去，递上烟。
    紫色的雾气缓缓喷出，砂楚先生仰头靠在沙发上，手轻轻一挥。
    男人如蒙大赦，不住感谢着，屁滚尿流地滚出房间。
    门外的音乐轰鸣了两秒，随着关门，又重归无力的低音节奏。
    “大哥还是心善。”砂楚先生右边，剃着阴阳头的青年站起身，围着房间中间的女人转了一圈：“就这玩意儿，就把铁皮胖子放了？”
    --

 第145页

    他身边气质文静的青年推了一下数据闪烁的单片眼镜，缓缓道：“龙可毁一座城池，却难于细微处做文章。学会和老鼠合作，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承大哥的恩情，日后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再说那位那边，也需要一个活的替罪羔羊。”
    砂楚先生：“行了。”他动了动金属手指，她便觉得有根绳儿牵扯着自己的双脚，不由自主上前，膝盖一软，跪在了他面前。
    “去陪酒吧。”他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刻进她脑海中：“每晚1000万营业额。”
    “我不稀罕什么大都会抢手货。不能赚钱的，都是废品。”
    她：“……是。”
    “去吧。”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房间，走进乌烟瘴气的蹦迪池，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陪酒，赚1000万。
    她对这个看起来科技很高，但混乱而无秩序的世界尚一知半解；对自己的身份也不甚明了，就突然背上了天文数字一般的KPI。
    啊，这熟悉的职场压力，竟让她觉得又痛苦，又亲切。
    肩膀被拍了一下，是之前房间里的“同事”。她俯身在她耳边：“我叫玛丽。你跟我来。”
    玛丽领着她来到吧台边，指着一众琳琅满目的酒水挨个介绍。
    她原本以为自己临阵磨枪什么也记不住，没想到记忆力好的出奇，玛丽说了三十七种瓶装酒，一百二十二种鸡尾酒搭配，她全都记了下来。
    对了，她想起来，自己应该不是人，大概有个电子脑什么的，过目不忘那是基本操作。
    玛丽面容秀丽，但略显僵硬，这可能就是上一代的缺陷吧。她的性格设定应该是温柔，耐心地给她讲解完之后，她说：“老板给你取的名字是艾琳娜。”
    “开始工作吧，艾琳娜。”
    新鲜出炉的陪酒女郎艾琳娜看着玛丽熟练地依偎进卡座里男人的怀中，一番调情后，男人点了两杯花里胡哨的鸡尾酒，端上来的时候气泡一直飘出杯子，在他们头顶炸出小小的烟花。
    这是“彼岸花火”，3500一杯。
    这是比较便宜的鸡尾酒，按照这里的物价，1000万似乎也并不如她想的那么难。
    咦？自己为什么会觉得1000万很难？她晃了晃脑袋，总觉得脑子里有些自己尚未发现的信息。
    玛丽用的显然是传统的陪酒女郎手段，调情、se诱，撒个娇勾引客人下单。
    但她觉得，这样效率未免有点低。
    按照男人说的，自己是最新款，总该玩点新花样。
    她从吧台拿了两瓶中等价位的伏特加，婷婷袅袅在卡座间穿梭。
    很快有客人发现了她，吹了声轻浮的口哨。她一笑，来到那一桌三个男人身边，长腿翘起，坐在他们桌上。
    吹口哨的男人穿着短袖T恤，露出结实胳膊上的纹身，伸手就要将她揽下来抱着：“新来的？没见过这款呀？”
    她用酒瓶挡住男人的手：“等等。”
    男人鲜有被陪酒仿生人拒绝的经历，和同伴们相视一笑：“哎哟？怎么着，新花样？”
    她扬起酒，笑容明媚：“对，新花样。”
    “这个花样叫：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第63章 仿生社畜只想赚钱 奈何领导竟然想职场……
    “我……我真的好想她……呜呜呜呜……”
    “你们看看——”他戳着自己胳膊上女人的纹身：“我把她刻进了生命里, 她呢？她将我弃若敝屣！”
    花臂纹身的男人痛苦流涕，旁边两个好兄弟感同身受地抹着眼泪儿，拍肩捶背地安慰着。
    “哥！别说了哥！成语都整出来了, 这都是命啊！”
    “男人啊，天生就是命苦, 你要看开！来！干了！”
    陪酒女郎在一旁惊呼：“天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大哥你, 你这是遇人不淑啊！”
    大哥：“呜呜呜呜呜——”
    陪酒女郎：“大哥也别太伤心, 尽早地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也算是即使止损了。对了，你说你总共为她花了多少钱来着？”
    在陪酒女郎的煽风点火下, 纹身男顺着自己的消费记录又把前女友和自己的悲惨恋爱史回顾了一遍，眼泪它不要钱地往下流。
    小弟甲：“哥！不要伤心！你还有我们！”
    小弟乙：“是啊哥！女人是靠不住的，只有兄弟才是一生一世的！”
    三人痛饮三杯，抱头嚎哭，陪酒女郎拎起酒瓶一看，已经空了。她把另一瓶抱进怀里：“咱们喝的够多了，要不……”
    “废话！你倒酒！倒！”纹身男醉眼朦胧，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酒瓶，眯着眼找了三次才找到瓶口在哪, 歪七扭八地开了，给三个空杯泼泼洒洒地斟满。
    她在电子记账上写：“43号卡座两瓶轩尼诗XO。收费300万*2。”
    两瓶酒都被这位倾诉欲超强的大哥开了, 她轻巧跃下小桌：“光喝不吃伤胃，我去给您叫点热乎的？”
    纹身男抽着鼻子：“谢谢老妹儿啊。”
    “嗨您客气, 男人还是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你说的太对了, 我这段时间天天郁闷，今天才总算纾解出来了。以前来酒吧，就知道找我买酒, 劝我喝酒，哪有人好好听我说一说心里话！哎老妹儿你叫啥，下次来我还找你！”
    她正在账上写：“43号卡座烤合成肉20串。收费6000。”闻言抬起头嫣然一笑：“我叫艾琳娜，叫我小艾就好了。”
    --

 第146页

    烤肉自然有服务生送去，她自己在场内观察一圈，又去吧台拿了两瓶更贵的。
    羊毛不能紧着一只薅，容易把羊薅秃。
    玛丽走的是短平快路线，在艾琳娜待在43号卡座的一个小时里，她已经卖出了几十杯鸡尾酒，赚的也不少。
    场上除了她们俩，还游走着四五个穿超短裙的陪酒女郎，玛丽是她们的领班，可以查看所有女郎的销售业绩。她在夜场进行到一半时打开KPI考核表一看——
    艾琳娜以1300万的销售额遥遥领先，居然超过了往日稳居第一的自己。
    她看不到的是，艾琳娜一瓶酒一张嘴，已经弄哭了五个（因为基本都有义体所以真-）铁骨铮铮的汉子。
    作为仿生人，她是没有嫉妒的，只是按照惯例，将陪酒组的业绩上报给执行经理，再由经理上报给上面的大老板——也就是砂楚先生那一帮人。
    “呵！有意思，新型号果然不同凡响。”
    阴阳头青年在管理层休息室的光屏上查看今天截止目前的营业流水，目光感兴趣地在艾琳娜的名字上逡巡：“你们就不好奇她怎么能卖出这么多去的？”
    单片眼镜正研究手上一袋橙色的油剂，用紫外线光照射查看：“不感兴趣。我只关心结果。”
    阴阳头切一声，自问自答：“要我说，新型号，肯定有比旧型号厉害的过人之处，嘿嘿嘿。”他猥琐地笑起来：“大哥，我看看去哈！”
    他说着把桌上那一小袋橙色的油剂摸过来，冲砂楚先生笑：“这个，大哥赏我了成不？听说仿生人也能用，我去试试效果！”
    砂楚先生依旧那副万事不萦心的疲懒样子，吐出一口紫色的烟雾，金属手随意一挥，示意他赶紧走。
    临出门前，阴阳头听到砂楚先生和单片眼镜说：“让那位在楼上多等十分钟吧。我们也不能太被动。”
    单片眼镜：“您说的是。这里是我们的地盘，管他在大都会有多神气，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阴阳头和路过的几个陪酒仿生人调笑几句，根据玛丽的指点，在酒吧边缘的卡座里发现了艾琳娜。
    哈！他想：果然不出他所料，选择这么僻静的角落，新款仿生人一定是在使用她的“绝招”了！他兴奋地凑上去，躲在卡座沙发背后偷听。
    沙发吱嘎作响，阴阳头精神一振，紧接着就听到男人的低吼：
    “凭什么！我给公司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就因为我年龄大了，思维速度略有下滑，就要被下面刚下培训线的年轻人顶替！”
    阴阳头：……？这是什么癖好独特的qian戏吗？
    秃头的大叔猛饮一口烈酒，一双莹蓝的电子眼隐隐泛红：“我是被时代淘汰了吗？你说，这个时代难道就容不下一个中年程序员了吗？”
    艾琳娜在一旁斟酒：“不是你被时代淘汰，而是这个时代，需要被淘汰。”
    “没有养老保险，无法保障职业的上升空间，也无法在职业的黄金时期给到足够抵抗未来风险的报酬。这样的体系最容易滋生犯罪和暴力。”
    “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啊。”
    大叔拍腿称快：“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个社会结构本身就是错误的！我们本该乘着时代战车勇往直前，现在却被颠簸在路面上，成了时代的灰尘啊！”
    他借着酒劲谈古论今，针砭时弊，说些阴阳头完全听不懂的话。然而奇怪的是，艾琳娜似乎是懂的，不但懂，而且还会引导着大叔越说越多，越说越深，越说越兴奋。
    “过瘾！”大叔“咚”一声，又开一瓶洋酒，给自己倒上，还给艾琳娜也倒上：“家里没人听我说这些呀，老婆根本不懂的，孩子也还小……哎，只敢在你面前发发牢骚。”
    艾琳娜已经陪了半瓶，但丝毫不见醉意，翘着二郎腿闲适的坐在一旁，真看不出来到底谁是陪酒的。
    “陆先生，我觉得您学识渊博，就算不做程序员，也完全可以做个时政博主什么的，我第一个粉您！”
    “是吗，哎哟，要不是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能说……”
    他们开始谈论起陆先生今后的职业规划，从账户运营到人设构建，说的阴阳头都觉得自己可以开个光网博主号发展副业了。
    这是什么陪酒业务，阴阳头眉头紧皱，明明一点也不刺激！
    他站起身咳嗽一声，引起两人的注意，艾琳娜向陆先生道个歉，随他走到一边：“怎么了经理？”
    阴阳头是酒吧的挂名经理，自从被这里的员工系统录入，只要一看到相应人员，艾琳娜眼中就会自动识别出这个人的职位和信息，倒是很方便她认人。
    他轻佻地搂住她肩膀：“干得不错呀妞。”虽然他也没看明白，怎么聊些无聊的事情，就能把酒卖出去了。
    “来，这个赏你。”他把橙色的油剂递给她。
    艾琳娜把小袋子里的液体捏来捏去，抬眼疑惑地望向他：“这是什么？”
    阴阳头撇嘴：“新款仿生人这么戒备的？把警戒度调至最低。”
    命令入耳艾琳娜脑中一阵发蒙，仿佛有一层布突然盖在了她的意识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样和蔼可亲，就连阴阳头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都显得真诚友善。
    “很好吃的，快尝尝。”他撺掇着。
    看见艾琳娜听话地撕开包装，把油剂挤进嘴巴里，阴阳头的笑容越来越大，他搓搓手，揽住仿生人的肩膀：“来，我们去楼上房间休息一会……”
    --

 第147页

    “虽然直接命令也可以，但到底不过瘾。对了你不是可以调节反抗程度的？就调到那个‘微微反抗’，我很喜欢。”
    甜甜的油剂顺着喉咙滑下肚去，艾琳娜的意识越发昏沉。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什么……微微反抗？”
    “对对对就是这样！”阴阳头环抱着身体已经发软的仿生人走上楼梯，忍不住地舔舔嘴唇：“让我来领教一下新款的魅力吧……”
    *
    酒吧二楼是几条狭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左右排布着房间。
    金碧辉煌的装修，铺着猩红厚实的地毯。这配色，这风格，艾琳娜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我，我是不是，来过……”她被阴阳头架着，脚下软的像踩在云上，眼前长长的走廊卷成螺旋状向她扑来。
    这里的隔音不太好，有的房间传来yin靡的动静。有的房间传出筹码碰撞的脆响和人懊恼的叹息。
    二楼，是酒吧灰色地带生意的所在，藏污纳垢，也花样百出。
    阴阳头随手推开一间空房，把艾琳娜扔在柔软的床垫上：“来过？哈，仿生人也会做梦*？你可是今天才启动。”
    “今天才……启动？”艾琳娜迷迷糊糊地推开压上来的阴阳头：“那我还是个孩子，你离我远点……”
    药开始上头，她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抽离，漂浮在房间里，可以从第三视角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力地瘫在那儿。
    仿生人的力量如果不经约束，不是正常人类可以比拟的。阴阳头被一把推开，踉跄着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微微反抗’的力量设置太大了吧？给我降低10 ！”
    艾琳娜从第三方视角勉强控制自己的身体站起来。斑斓的色彩在眼前晃动，脚下的地面软的好像棉花糖。她不可抑制地笑起来：“嘿嘿嘿嘿——”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阴阳头看看她，又低头查看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没错啊，从这个仿生人入职开始，她就被录入为酒吧财产，自己拥有管理员权限。
    怎么会这么不听话？
    他几乎想把铁皮胖子揪回来再揍一顿，这是赔了个残次品给他们吗？
    店里的仿生人陪酒女郎他几乎玩了个遍，偏偏在这个最感兴趣的新款上面碰了个钉子，阴阳头生气地命令道：“放弃抵抗！”
    “过来，跪下。”
    艾琳娜四肢瞬间失去力量，仿佛被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就要往阴阳头那边走去。
    忽然，刚刚苏醒时的那个念头又在脑海中回荡：
    凭什么呀？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今天干了一天的活，你还没有付我工钱呢！
    于是艾琳娜抵抗住那强大的力量，控制着自己忍不住傻笑的嘴努力说出两个字：“……给钱。”
    阴阳头：……？
    阴阳头：“艹，我他ma piao我自己店里东西还要给piao资？”
    他怒道：“过来！”
    艾琳娜：“嘿嘿我不。”
    阴阳头：“……启动管理员权限，ID748993，过来。”
    艾琳娜：“……我不。”
    嘴上说着不，脚却诚实地往前迈开一步。
    身体！你在干什么！艾琳娜的精神惊恐于身体的背叛，挣扎着抬起手——
    “啪。”给了自己一嘴巴。
    随后她抖抖霍霍地把这只手伸向他：“……给钱”
    阴阳头震惊地看着她，她脸上挂着药物带来的神经质笑容，纤细的手臂蕴藏着他无法抵抗的力量。
    看着仿生人跌跌撞撞又向自己靠近一步，那精致艳丽的面容在房间昏黄的气氛灯光下仿佛陷入了恐怖谷中，阴阳头脑海中什么绮思都没了！他慌忙倒退一步，被地毯绊倒，艾琳娜听从之前“过来”的指令不由自主前进两步，不小心踩在了他小腿上。
    “……啊啊啊啊——”
    仿生人因为金属构件较多，体重是同体积人类的2-3倍，这泰山压顶的一脚，几乎将阴阳头小腿胫骨踩裂！
    他惨叫着，赶忙按下个人终端上的通讯按钮：“安保！啊啊——安保来下二楼快！这里，这里有仿生人失控了！”
    失控？艾琳娜疑惑地歪了歪头，是说她吗？
    她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但她觉得这不怪自己，都是那袋子药的锅。本质上自己只想做个好好工作赚工资的社畜啊！
    而且她也有些明白过来阴阳头带她来房间的意思了：这不是职场xing骚扰吗？
    太过分了，坚决抵制！
    她要找他领导投诉！但是不受控制的身体实在是完成不了拧开门锁这么精密的动作，她好不容易握住门把手，就把它卸了下来。
    艾琳娜：……啊，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天生神力，那开酒瓶子还要什么开瓶器，她可以直接用大拇指弹开啊，多帅。
    药物让她注意力十分发散，她晕陶陶地在门口想到第20中徒手开酒瓶的方法时，“砰”一声，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保镖破门而入！
    “就是她！”躺在地上握住小腿哀嚎的阴阳头立刻指着艾琳娜：“她失控了！抓起来！销毁！立刻销毁！”
    “遵命！”三人异口同声。
    两人冲过来将艾琳娜左右架住，第三人人拿出一根仿生人专用电棒，其中放出的强大电流可以瞬间将失控的仿生人强行关机。
    --

 第148页

    艾琳娜没见过那东西，但似乎是种写在底层逻辑里的本能令她惧怕。她拼命往后缩，努力解释：“不，我不是……没……失控……不要……”
    阴阳头：“电她！快！”
    放电棒离她的身体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好吧屏住假装出来的呼吸——几乎能看到棒子上放出的蓝色电火花——
    “玩什么呢，这么激烈？”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身后。阴阳头一眼就看到了来人是谁，语气不由自主恭敬起来：“X先生！不，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我们这儿有个仿生人失控了，马上就处理！”他横了三个保镖一眼：“还不快？！”
    “快什么快，放着我看看。”X先生说。
    他看起来二十多岁，似乎比砂楚先生还年轻一些，气质却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高大挺拔的身材穿着银灰色西装，黑发梳着整齐的大背头，一缕不听话的额发垂落在俊美的脸上，双手闲适地插在裤袋里。
    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义体改造的痕迹，和艾琳娜醒来后见到的大部分人类都不一样。
    而他显然不是没钱做改造的样子。
    X先生懒洋洋打个哈欠，在口袋里摸索半晌。就在阴阳头反应过来，准备瘸着腿上去敬烟的时候，他掏出了一根粉色的棒棒糖。
    众人：……
    他把棒棒糖剥了放嘴里，糖纸随手扔在猩红厚实的地毯上。有他坐镇，三位保镖不敢轻举妄动，不知所措地回望阴阳头。
    难得这位竟然对一个仿生人产生了兴趣，阴阳头心中琢磨一阵，露出谄媚的笑容：“那可是这玩意儿的荣幸了。”
    他向三个保镖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放开了艾琳娜。
    “小心啊。”阴阳头指了指自己的腿，看似好心地提醒道：“这东西可凶得很。”
    无论是在砂楚先生面前都拽的二五八万的X先生，还是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艾琳娜，哪个吃亏都好，他十分乐见其成。
    失去保镖的支撑，艾琳娜软倒在地，依靠在门框上，手指神经不受控地抽动。
    之前那走在云端一般飘忽舒服的感觉已经过去，她觉得自己有些想吐。但鉴于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人，所以也不确定会吐出什么东西来。
    忽然，她的下巴被略显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住，抬起。
    她看到X先生俊美的容颜猛然靠近，鼻子凑在她唇边，嗅了嗅。
    “你们给她吃药了？”他问阴阳头，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一把将艾琳娜抱起。
    阴阳头错愕：“您这是什么意思？”
    X先生：“啊，不是说我看看吗？一时半会的也看不明白。先拿回去了啊。”
    阴阳头：“……她很危险！”
    X先生看着软绵绵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艾琳娜，那双水润的眸子好奇地向上打量他。
    温顺、美丽、柔软、一动不动。
    X先生：“如果贵组织对‘危险’的定义是这样的，那我真要重新考虑合作相关事宜了。”
    他说完，抱着艾琳娜走进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
    第64章 这个腹肌我有印象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
    X先生用脚踢开房门, 吓了门里的自动清扫机器人一跳。
    “先生！请您不要这么粗暴！这不是我们的地盘，这样子是要赔钱的！”圆柱形顶个半圆，长得跟个银色蘑菇似的小机器人尖声叫道, 只到X腰那么高的脑袋屏幕上蹦出一双“>_<”字符的愤怒小脸。
    X并不理它，将怀里软绵绵的仿生人放在沙发上。
    听说他和砂楚先生交易的这种药剂对仿生人的效果比对人类更加强烈——他自己并没有试过, 因为贩卖这种非法禁药并不是他的业务, 他只是利用关系搞到了一点, 用来打开和歌舞伎町地头蛇的合作关系。
    “C-7。”X喊它：“拿个螺丝刀来。”
    C-7滑到硕大的行李箱边，伸出带夹子的机械手臂掀开盖儿，拉开箱子自带的工具抽屉, 嘀嘀咕咕地抱怨：“用过的东西不归原位，我竟然在马桶上收拾到螺丝刀哎！就离谱……喏，用完记得放回抽屉哦。”
    X接过螺丝刀，随口答应着，将已经昏睡过去的艾琳娜翻个身，轻轻拂开她后脑的头发，露出头皮上几个肉色的螺丝钉，上面还贴着封条，写着：
    【擅自拆除不予保修】
    他毫不在意撕开封条, 利索地拧开螺丝，小心掀起那块银色的金属后盖, 露出里面泡在橙色油剂中的管路电线。
    “真是胡来呢。”小机器人凑上来看热闹：“当初发明橙药的人怎么会想到，还要对仿生人有效果呢？”
    “为了逃避法律责任。”X伸手：“抽水机。”
    C-7吱扭吱扭地又滑去大行李箱那儿, 翻出小巧的抽水装置, 把插头插在自己脑袋上的随身电源里。
    抽水机嗡嗡地工作起来，X的声音混在其中：“橙药虽然是被当做DU品贩卖，但当初它被研发出来是有机准字批号的, 在商业部的备案上和润滑油一组。”
    “研发公司声称这是用于仿生人的兴奋剂，不可用于人类。但最初发现橙药会致人迷幻的，也是该公司的一位离职员工。”
    “从研发初衷、备案批号到市场分类，全部都和人类用药物挂不上钩，当政府发现橙药销量不正常猛增，已经成为市场上随处可以买到的‘DU品’时，甚至都找不到处罚研发公司的理由。因为他们的包装上明确写了机用药剂，请勿用于人类，否则后果自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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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页

    “橙药被强-制下架的时候，hei市里早已经明目张胆屯满了货，成为这几年的主流DU品。”
    艾琳娜脑子里的橙药被抽取的差不多，X关掉抽水机。
    C-7愤怒道：“人类太可恶了，只是为了利益，连同类都可以毫不在意地伤害！”
    “更可恶的是，对人类有害的DU品被明令禁止，为什么对仿生人身体有害的兴奋剂却可以合法上市？”
    X抽了纸巾把后脑线槽里残留的橙药擦拭干净：“因为仿生人、机器人、AI，在人类的定义里，都是财产，而不是生命。既然是财产，只有损耗或是增值，并没有‘被伤害’这种状态。”
    “我一直很欣赏人类名为‘道德’的社会机制，他们压抑着兽性，尽力减小对同类的伤害。但是在这个压力极大的社会环境里，有些yu望总得有释放的出口，于是对仿生人、机器生命的伤害和虐待，就像是社会的泄压阀，被允许，甚至微妙地鼓励着存在。”
    “这在他们看来，就是当前特定文明下的‘道德’。”
    门被敲了三声，刺猬头少年和刀疤脸壮汉挤进房间。刺猬头嚼着口香糖：“先生，以后您要发表我们的精神言论，好歹声音小一点。这里隔音差得很。”
    X给艾琳娜合上金属盖，动作灵巧地拧螺丝：“哦，听见也无妨，只言片语，他们只关注我们还有没有货，不在乎我们是哪个阵营。”
    刺猬头：“那我们还有货吗？”
    X把螺丝刀随手一丢，打个哈欠，往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躺：“不急。砂楚有意晾着我们，那就等他来找我们呗。你们再去逛逛，摸清楚周围情况。”
    刺猬头：“那您呢？之前说好的侵入程序写到哪里了？大会演讲稿什么时候写好？组织的纲领章程也才写了一半，什么时候开干部会议？别到时候把人带回去了，基地什么都没有，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另一个仿生人贩卖团伙呢。”
    X嗯嗯啊啊地应，用胳膊遮住眼睛，丝毫不在意梳得整齐的头发被沙发背压乱：“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就先休息一会儿……”
    刺猬头：“先生！”
    X：“ZZZZZ……”
    沉默的刀疤脸拍一下他肩膀，沉声道：“算了，他拖延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先干自己的事情。”
    “啊！”刺猬头暴躁地一跺脚：“我们当初为什么选这么个懒骨头当首领，啊？他当个吉祥物多好，他好我也好！”
    刀疤脸安慰着，向C-7使个眼色，带刺猬头出去了。
    C-7发出人性化的叹气声，刚要去喊X起来干活，发现原本是为了逃避干活而装睡的他，还真就睡着了，发出轻微规律的鼾声。
    它默默地拉上窗帘，检查门是否锁好，给他盖上毛毯，自己蹲在一旁安静地进入休眠状态。
    *
    “那位还挺沉得住气。”粉色高马尾的女人睁着熬了一夜，熬到发红的眼睛，啐了一声：“就这么硬生生等了一整个晚上也不下楼来和我们要个说法？”
    单片眼镜的青年眼中也充着血丝，在终端光屏上写写画画：“能在大都会混出名声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谁先耐不住，谁就处于被动境地。五个报价方案我都给他准备好了，就等他开口……但他硬是不开口，我也是……呵呵，遇到高人了……”
    砂楚先生闭目养神了一夜，倒是看着比两个马仔气色好些。他终于从沙发上坐直身子，伸展了一下金属双臂，哑声说：“行了，威风也耍够了，态度也表达了。去谈谈吧。”
    他眼神阴鸷：“说到底，歌舞伎町还是我的地盘。”
    砂楚站起身，环顾四周：“吉米呢？”
    正说着，阴阳头从门口一瘸一拐走进来：“在！我在！”
    他哭丧着脸，敲敲自己打着固定支架的小腿：“大哥，我这差点残了啊！”
    粉色高马尾嗤一声：“残了正好换个假腿，和你那假口口多配。”
    砂楚先生：“怎么回事？”
    阴阳头吉米赶紧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娓娓道来：“……大哥，最近到处都在传有仿生人还有AI自我意识觉醒，失控反抗什么的，我看不是谣言！”
    单片眼镜摸着下巴思忖道：“那个新款，原本是要和另外14个仿生人一起给那位做定金的。现在看来，还好漏了她，不然在那位手里失控，不就成了我们蓄意谋害了？”
    “你也有猜错的时候！”吉米哈哈笑着指向天花板：“那位可是对艾琳娜很感兴趣，主动说拿走看看的。现在指不定是享用过一番还是拆成八块玩了呢！”
    “哦？”砂楚先生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任由单片眼镜为他披上皮衣：“走，去看看我们的新款，服侍的怎么样。”
    酒吧早上五点已经打烊，外面大厅里一片狼藉，几个和C-7长得一模一样，半人高，银色蘑菇一样的打扫机器人收拾着满地酒瓶垃圾，偶尔捡到一些破碎的衣物，甚至还有义体的残片。
    又是灯红酒绿，意乱情迷的一夜。
    几人在吉米的带领下走上二楼，来到X先生下榻的房门外。吉米轻轻敲门。
    “您好，客房服务？”他捏着嗓子说。
    肩膀被人点了点，吉米回头，看到刺猬头和刀疤脸双双站在他们身后。
    他憨笑两声：“哈哈，二位干部好，开个玩笑，开个小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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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猬头也咧出一个笑来：“别这么拘谨，大家都这么熟了，直接进就行。”
    说完他意思意思敲了几下门，门立刻从里面被打开。
    C-7迎出来，电子屏闪烁着笑脸：“欢迎光临。请进。”
    屋里昏暗，拉上的窗帘缝里漏进熹微晨光。几人一进来就看到艾琳娜卧在长沙发上，睡得正香。
    砂楚示意吉米上前查看，吉米打开个人终端，在酒吧财物的仿生人组里调出艾琳娜的数据。
    作为酒吧的所有物，艾琳娜的所有行为数据都实时光网同步到酒吧管理者手上。吉米一看便嘿嘿笑出来：“怎么，折腾一晚，还是不合X先生的口味？”
    他能清楚地看到，昨晚艾琳娜并没有他们预料的那种行为。那这一整晚，X先生就对着她干坐着？
    还是大名鼎鼎的X先生，其实——
    X先生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松松垮垮的浴袍下露出结实精壮、颜色苍白的腹肌。他对众人的突然出现一点也不惊讶，淡然道：“你们喂的剂量太大，我对不会动的chong气娃娃没兴趣。”
    “如果你们真的打算与我合作这门生意，最起码应该对产品的效果和用量有所学习了解。”他漠然地暼了砂楚先生一眼：“我很失望。”
    “从昨天交付定金少了一个仿生人，到这件事，你们让我不得不慎重考虑，把歌舞伎町橙药的总代理权交在你们手里，是否合适。”
    吉米哑然，额头上冒出冷汗。他原本是想借机嘲讽打压一下不可一世的X先生，也在砂楚先生面前长长脸，没想到自己习以为常的举动，竟会引起这么大问题！
    他几乎不敢去看砂楚先生的眼睛！
    砂楚先生依旧半合着他的三角眼，靠在单人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好意思，在歌舞伎町，你没得选。”
    X先生把毛巾丢在C-7脑袋上，坐在长沙发上，轻轻抚摸着沉睡中的艾琳娜柔顺的长发：“砂楚先生确实有这样的底气。但是你们所表现出的不专业也是有目共睹的。作为合作方，你总得做点什么，让我放心。”
    砂楚先生觉得X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把这个仿生人依照约定送给他，再把进货价抬高些。
    哦，可他偏不能让他如意。
    他拍拍手，仿生陪酒女郎玛丽从门口走进来，柔顺地跪在X面前。
    “这个新款不过是看着新鲜，性能上到底没有老款稳定。”砂楚先生金属手掌上弹出一个全息激光射灯，在手掌上方弹出一个比他们昨天所谈低了20%的价格。
    “这是在我们店里久经tiao教的仿生人，故障率无限趋近于零。我忍痛割爱，把她送给阁下，弥补昨天的失误。货，我一次性要200公斤，这个价，阁下以为如何？”
    “至于这个新款，昨天就失控伤了我手下的人，他也是脑子发昏，竟然将如此危险的物品放在阁下身边，回去后我定会好好教训他。”
    他视线往吉米那边一扫：“滚。”
    吉米瘸着腿，连滚带爬地滚出房间。
    砂楚先生拍拍手，艾琳娜的自我修复程序尚未运行完成，就被强行热启动，在太阳穴一阵刺痛中猛地坐起身来。
    有一小撮头发被X先生不小心压在了shen下，在她起来的时候揪痛头皮，“嗷！”一声哀叫把砂楚先生那句不咸不淡的“你也出去。”压了下去。
    砂楚先生：……这仿生人故障还没好吗？药劲儿这么大？
    X连忙抬腿，松开那缕秀发。
    艾琳娜不满地回头看他一眼。这一眼，就看直了。
    “……我有印象。”她喃喃。
    单片眼镜从数据库中调出艾琳娜的档案，投在单片眼镜上查看，得出结论：“你昨天才启动，和X先生的第一次见面就是昨天晚上。你说的见过，是这个意思吗？”
    艾琳娜摇摇头，昨晚她喝了药，意识迷糊，有点断片，已经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X感兴趣地看着她：“哦？在昨天之前，你就见过我吗？”
    艾琳娜还是摇摇头。
    单片眼镜：“很显然，她还处于故障中。X先生，请允许我们将她带去修理。”
    身材壮硕的三胞胎保镖挤挤挨挨进房间来，为首的刚亮出仿生人专用关机电棍，却被X先生抬手制止在门口。
    只见艾琳娜眼神疑惑地盯着前方，在沙发上慢慢向他爬近，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越过他的腿，越过他浴衣松垮的衣带，直接碰触在他苍白结实的腹肌上。
    “……这个腹肌，我有印象。”
    第65章 绝望社畜只想摸鱼 工作？哈！作个屁！……
    X先生看着自己腹肌上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忽然笑起来，伸手握住，眯眼笑起来：“不愧是新款, 我喜欢。”他看也不看跪在身前的玛丽：“砂楚先生，不如就把这个新款给我吧？”
    砂楚先生也笑起来：“艾琳娜虽然危险, 但是我这小店大半营业额都要靠她。还请给我们留口饭吃。”
    艾琳娜一愣：她不是昨天才上岗吗？这就成业务骨干了？贵公司新人上升得也太快了吧！
    X先生：“瞧砂楚先生说的, 赚钱靠的是这些仿生人吗？还不是因为你tiao教有方。再tiao教一个就是了。”
    砂楚先生：“我可没这么大能耐, 都是新款的自带功能。”
    X先生：“您谦虚。”
    砂楚先生：“您过誉。”
    --

 第151页

    X先生：“所以砂楚先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割爱了？”
    砂楚先生：“X先生在大都会要什么没有，哪里像我这个小地方，好不容易才得来一个新款。”
    艾琳娜左看右看, 往你来我往的两人间一伸手：“停停停！”
    屋里众人齐齐看向她。
    艾琳娜：“你们这是在讨论我的去留？我要去哪里工作，难道不能自己决定？”
    单片眼镜和粉色高马尾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
    刺猬头和刀疤脸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粉色高马尾笑的撑住腰：“哎哟我的天，现在大都会那边都是什么恶趣味，尽搞些特立独行的仿生人性格模式。”
    艾琳娜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不过她的确不太喜欢酒吧乌烟瘴气的环境。这位——腹肌很眼熟的X先生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亲切，能跟着他, 说不定也不错。
    于是她说：“我倒是愿意跟着X先生走的。但是走之前你们得把昨天工钱给我结了。”
    单片眼镜：“昨天的什么？”
    艾琳娜：“工钱！我的工钱！卖了一晚上酒，我的提成呢？”
    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以至于单片眼镜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在X先生面前，砂楚先生有意表现地非常和善, 他主动接过话头：“艾琳娜, 你是属于酒吧的财产，就像酒吧里的桌子板凳。你什么时候见它们拿工资了？”
    单片眼镜和粉色高马尾欢快地笑起来。艾琳娜愣在当场，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 一个仿生人，是财产，是奴隶，是生产资料——唯独不是个人。
    她没有人的权力。
    她明明昨天才启动，对这个世界也知之甚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是不对的！
    付出劳动而没有报酬，职场xing骚扰，这都是不对的！
    她爬下沙发，整理了一下唯一一身衣服：“我辞职。”
    单片眼镜：“你什么？”
    艾琳娜瞪他一眼：“你戴着眼镜是因为耳朵聋吗？我说我辞职！”
    她转身往房间外走，边走边嘀咕：“天大地大，我有手有脚还找不到份工作？昨天那些酒钱就当是打发叫花子，我不要了！”
    “我允许你榨取我的声誉价值，但我不允许榨取我的全部价值！”
    “资本家也要懂得可持续发展的好吗？”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房间里看呆的众人才反应过来，砂楚先生一个颜色，三胞胎保镖噔噔噔跑出房间，不一会就拖着双腿乱踢的艾琳娜回来了。
    “我都说我辞职了，工资不要了你们还要怎么样？今天就算是杀了我，让我从二楼跳下去，我也不会再在这个酒吧工作！”
    砂楚先生胳膊撑着脑袋，懒洋洋道：“ID748993，升为陪酒组领班，今晚上岗。每晚销售额最少1500万。听明白了吗？”
    艾琳娜刚要拒绝，嘴巴就像不听她使唤一般，吐出两个字：“好的。”
    她反射性地打了自己一嘴巴：“不是，我是说——”
    “我明白了，老板。”
    她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砂楚先生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站旁边去。艾琳娜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地迈开步子，乖乖站到一边。
    在两位大佬商议着这匹货物的交货方式和价格的时候，艾琳娜捂着额头，拼命想要摆脱内心那股服从命令的yu望。
    但是不行，就好像她的脑子并不完全由她做主，而是由另一个人远程操控，不可以抑制地想着：今晚要继续在酒吧上班，要卖出1500万的酒，加油！
    艾琳娜：……加个屁啊！
    “……现在监控很严格，这么大笔的现金流动，很难逃脱zheng府的眼睛。”
    X先生示意刺猬头上前，在他的个人终端上光屏打开一个交付方案，向砂楚先生展示：“砂楚先生昨天特意留出的思考时间真的是非常有启发性，我们也在进一步的思考下决定，采用实物交付，而不是电子转账。”
    “仿生人、机器人、其他任何可以自主行动到制定地点的东西，都可以。”
    “九成新，官方无登记。我相信以砂楚先生的能力，这并不难办到。”
    “至于总价……就按你说的来，如何？”
    “你们提供交换物上路的凭证，我们立刻发货。如有一方违背承诺，都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察觉，收回各自货物。”
    “就算被zheng府发现，这些‘无主’的机器也不会对我们任何一方造成伤害。”
    这个方案看起来天衣无缝，砂楚先生呵呵笑道：“阁下有备而来啊。”
    X先生：“您谦虚。”
    他思索片刻，拍了拍沙发扶手：“行。”
    X先生向他伸出手，砂楚先生也伸出金属胳膊。
    人类的手和机械的手，在空中相握。
    *
    艾琳娜百无聊赖地倚坐在吧台边，看着其他陪酒女郎在昏暗的卡座区来回逡巡，像寻找猎物的豺狼。
    酒保是个铁皮脑袋的机器人，六条胳膊有条不紊地同时制作着六杯鸡尾酒。它用机械音问：“艾琳娜，你怎么不去工作？”
    艾琳娜：“不想。累了。毁灭吧这个世界。”
    机器人酒吧一惊，压低声音凑上来：“你是齿轮ge命的成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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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娜啊一声：“什么齿轮ge命？你们机器人的工会组织吗？”
    机器人酒吧身子站直：“看来不是。不过你不去工作，不会难受吗？”
    接受了任务的机器人和仿生人，如果不去完成工作，就会觉得抓心挠肝的不得劲，必须要向着目标前进才行。
    “难受。”艾琳娜脑中有个声音一直在督促她快点干活，身体也火烧火燎地不舒服。但她就是不行动，消极抵抗一切想要工作的yu望，因而只能无力地倚靠在吧台上。
    “但我就是不工作。我要消极怠工到老板觉得我每天白费电，把我开除为止。”
    机器人酒保摇摇头：“我们店里没有开除的仿生人和机器人。”
    艾琳娜：“为什么？难道老板还不更新换代了？”
    机器人酒保：“在这里工作过，就会留有这里的数据记录。你觉得老板会让这些数据外流吗？”
    “所以这里没有辞职。只有销毁。”
    销毁。
    这两个字令艾琳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小艾！”昨天的花臂纹身大哥又来了，他看到艾琳娜，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小艾是我！咱再聊个几杯？”
    艾琳娜没有推销贵酒的心情——反正再贵的酒卖出去，也一毛钱分不到自己头上——就随便给大哥点了几杯便宜的鸡尾酒，听大哥发发牢骚，再一起骂骂前女友。
    有了销售业绩后，身体里的不适得到了极大缓解。艾琳娜便不想再工作，从吧台上顺走一根电子烟，躲到后门抽烟摸鱼。
    今天晚上没有雨，但白天也没出太阳，所以路面依然有些潮湿。后门的垃圾箱散发着恶心的腐败恶臭，但艾琳娜却觉得，这味道都比酒吧里熏人的酒味儿要好闻。
    这是自由的味道。
    她抽一口电子烟，看粉色的雾气升上夜空。
    自己真的一点自我控制权都没有吗？从身到心，毫无挣扎地属于这个酒吧，属于那几个她并不喜欢的人。
    哦，还有那个X先生，也不是什么好人。向砂楚讨要自己只是说说而已，一谈到大生意，她就又成了微不足道的财产，连提都不再提过。
    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机器人酒保说的那个“齿轮ge命”——听起来就很适合她这种不安于现状的仿生人。不知道加入途径是什么，她这种刚出生没两天的仿生人会不会因为未成年而被拒之门外。
    回去再问问它，它似乎知道的挺多的。
    “先生，那个叫艾琳娜的仿生人，我们都觉得她很有觉醒的潜质。”
    酒吧后所在阴暗小巷的巷口，传来少年熟悉的声音。艾琳娜认出来，这是X先生手下的那个刺猬头。
    “我们要拯救的不是一个仿生人，而是尽可能多的仿生人。”是X先生的声音：“放弃她一个，是为了有更多的仿生人来到我们这边。”
    刺猬头似乎有些不忿：“可是我一个都不想放弃！”
    X先生打了个哈欠：“有这样的激情很好。但勿要因小失大。”
    刺猬头嘀嘀咕咕：“教训我因小失大。你为了睡觉，连组织纲领都拖到现在还写不完！”
    X先生似乎被戳中了要害，立刻转移了话题：“砂楚说103个仿生人和58个机器人已经在去大都会郊区的路上，你确认一下。”
    刺猬头：“早确认过了！不是和你说过，又少了一个仿生人，你说问题不大！”
    X先生：“阿是吗？我说的吗？哈哈哈哈——我忘了。”
    刺猬头：“……我当初就不该觉醒，不觉醒就不会碰到你，不碰到你就不会成立这个皮包组织，不成立这个皮包组织就不会现在为了我们的首领永远在拖延，永远不上心而焦虑到脱发！”
    ……
    他们的话题逐渐天马行空起来，渐行渐远，艾琳娜再也听不见了。
    拯救？觉醒？她隐约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垃圾桶忽然发出“砰咚”一声乱响。她被吓了一跳，思绪打断。
    大概是野猫吧，她想，并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摸鱼的时间太长，她又觉得身体里难受起来，啧一声，决定回去再和老客户聊个几杯，应付了事。
    “……救……”
    身后忽然传来微弱的呼救：“……救命……”
    艾琳娜立刻转身，看到残破纤弱的身影正从垃圾桶里缓慢地爬出来。
    是一个女人！
    艾琳娜电子烟一扔，立刻上前将她从恶臭的垃圾里拖拽出来！
    女人浑身布满伤痕，衣服破碎地挂在身上，只能勉强遮挡身体。
    正确地说，这是一个女仿生人。
    她把她扶起来后，看到了她耳朵后面的条形码。她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耳朵后面也有这样的条码。
    女仿生人的身材样貌与她有些相仿，艾琳娜猜，她们可能是同厂同批次。
    “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她把她扶进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仿生人咕嘟咕嘟把一杯水喝干，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惊恐：“我，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艾琳娜：“你想起来什么？”
    女仿生人不安地看向她：“……我不是仿生人，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玩家……我是幸运嘉年华的玩家！”
    第66章 当场上演农夫与蛇 她一路向北，离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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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仿生人一把攥住艾琳娜的手：“我, 我是从贩卖仿生人的贩子那里逃出来的！他们要把我们全都卖去大都会……现在砂楚他们正满世界找我，你帮帮我，我就藏一晚上, 明天早上我就走好不好？”
    艾琳娜竖起一根手指，皱眉：“等下, 我捋捋。”
    “你说你是个玩家, 而且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你还是不是个仿生人？”
    女仿生人：“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个仿生人, 但我在现实世界中是个真正的人！”
    艾琳娜：“……真正的世界？”
    女仿生人：“这是游戏里的副本世界，你也只是游戏里一个NPC！”
    艾琳娜：“我不但是个假人，还是个并不真实存在的假人？”
    女仿生人点头：“对！”可能是怕激怒艾琳娜, 她会拒绝帮忙，女仿生人连忙说：“但对你们来说这个世界就是真实存在的。我是玩家，可以帮你在这里过的更好！”
    “只要你帮我！”
    艾琳娜抚着唇思考了一会：“……我想脱离砂楚先生的控制，这个你也可以帮我吗？”
    女仿生人慌不迭点头：“没问题！明天早上我带你一起逃！”
    “可是我的控制权在他们手里，他们的命令我总是无法抵抗。”艾琳娜说。
    女仿生人深吸一口气：“我有办法。我会教你觉醒。”
    眼下自己孤立无援，要想逃出酒吧，逃脱砂楚的势力掌控难如登天。这个自称“玩家”的仿生人撞在手里，说不定就是她正在寻求的“转机”。艾琳娜想了很多，这个女仿生人看起来破破烂烂, 说明“玩家”这个身份并没有给她添加多少助力。而且她和自己同厂同批次，起码在这个世界里, 两人实力相当。
    再说了，自己一穷二白, 工钱都拿不到, 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图谋的，帮一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酒吧工作的仿生人有一个逼仄的小仓库做宿舍, 可以在里面休息充电。这些是她入职后，个人系统就自动传达的信息，她知道在哪儿，只是还没有机会去看一看。
    升职成领班后，艾琳娜拥有了一个独立的隔间，藏匿一个仿生人问题不大。
    艾琳娜看着女仿生人渴求的眼神，转身：“你跟我来。”
    女仿生人连连道谢，支撑着站起身，悄悄从衣服后面摸出一根钢棍，在艾琳娜完全面向前方时，猛地一棍敲在她后脑勺上！
    那里她这个型号仿生人的紧急关机区域，女仿生人自己就是被这么从大都会拐卖来的，自然十分清楚。
    看着艾琳娜缓缓倒地，女仿生人“当啷”丢下铁棍。
    就算知道这只是个仿生人NPC，但从外形、交谈的感觉，她都太像个真人了。女仿生人一路闯关，说不上心狠手辣，但也是果决利索，挡道者死。艾琳娜没有要害她的意图，反而是准备帮助她的“人”。尽管之前也有过几次，但伤害这样的善意NPC，她还是没有完全习惯，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珍妮弗。”她对自己说：“这是你良心尚存的证据。”
    她一边把艾琳娜往门外拖，一边小声说：“对不住了。但为了通关，我只能利用一下你。别怕，通关后，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应该是会重置的，到时候，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伤害都没有受到了……”
    珍妮弗把艾琳娜拖到垃圾桶旁，从垃圾桶后面推出一辆破旧的小板车。这个世界连板车都是连入光网，可以查询到实时位置的，珍妮弗好不容易在垃圾站找到一辆自动前进系统被毁而遭到抛弃的板车，破坏掉里面的定位元件，把它当做普通的手推车使用。
    她把艾琳娜拖上车，用纸箱子伪装出零件货物的样子把她的身体遮掩住。
    有个机器脑袋的家伙从后面探头探脑出来，喊了几声艾琳娜，没得到回应，便回去了。珍妮弗猜那应该就是个仿生人的名字。
    她找到艾琳娜的个人终端，用游戏系统给的副本金手指黑进去，把她的定位和职能强行关闭。等到晨光熹微，歌舞伎町人流稀少起来，她才推着她从垃圾桶后面出来，走出小巷，低着头快速前进。
    板车的轮子压过地上的污水，在她纤细雪白的腿上溅出丑陋的泥点。珍妮弗穿街走巷，在歌舞伎町偃旗息鼓的一条条清冷花街上穿行，终于走出了这个迷宫一般的销金窟。
    歌舞伎町外，是这个世界的三不管地带，走私、贩du、拐卖……各种zheng府不允许的非法勾当都在这里罪恶地滋生繁衍。
    她的目的地，就是这里的一座私人仓库。
    三不管地带的仓库什么都可以放，只要给钱。
    她从大都会被拐卖来后，就被运送到了这个仓库里。一个半面覆盖着铁皮的胖子成了她的临时主人，吩咐她在第二天的午夜和其他十几个仿生人走不同的道路去大都会郊区的一个特定地点。
    仓库对仿生人的管理十分粗暴，遇到漂亮的，仓库工作人员还会动手动脚地揩油。不过，在这个世界仿生人只是财产，只要不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铁皮胖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他乐的给仓库一点甜头尝尝，好让他们对自己的货更上心。
    总之别丢就行，旁的东西，于他又没有什么损失。反正他只是个倒卖仿生人的二道贩子，货物好不好的关他什么事，不妨碍他拿到手续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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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批仿生人按照指令，当天已经出发。珍妮弗在剩下的仿生人中是最新款，长得最好看，便不幸地成为了仓库工作人员的新目标。
    在下意识的反抗中，她觉醒了。
    在她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那一瞬间，副本任务也浮现在NPC看不到的悬浮屏上：
    秘密组织将在这个世界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ge命。人类政权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攻击和伤害。请帮助人类，维护世界和平。
    珍妮弗明白，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摆脱受人奴役的身份，再进一步追查这个神秘组织。她立刻用自己的积分在商城购买了黑客金手指——这东西在此副本环境下贵的离谱——用它摆脱了人类的命令掌控，并设法逃了出来。
    但是只要仿生人的人数不对，铁皮胖子和为此将赔付大笔违约金的仓库都会发了疯似的找她。
    她必须要找一个替罪羊顶上自己的空缺，才能逃脱铺天盖地的追捕。
    “对不起，对不起……”她在心里一遍遍对艾琳娜说：“等我在zheng府里掌权，你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来救你。谢谢你。”
    当初自己出逃的仓库后门已经被加固，并有武装机器人和人类警卫严防死守。她用黑客金手指黑掉几个低端的武装机器人，推着板车溜了进去，把艾琳娜放在自己出逃的那个库房里。
    为了防止类似情况再次出现，仓库里的其他仿生人都被强制休眠，没人发现她来了又走，仓库里，还多了一个新款的仿生人。
    *
    被强制关机三个小时后，艾琳娜的自启动程序运行。她的体内自行检查了受损程度，做了些修复。但是连续两天，又是被喂药，有是被强制关机，给她的机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醒来时，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视线清晰的速度也比第一次苏醒要慢上许多。
    眼前跳出黄色的医疗警告，系统提示她该去做维护保养了。但是她环视四周，光秃秃的库房是个再标准不过的方盒子，除了前后两个门，靠近顶部有几个透气的窗户，其他什么设施也没有。
    在她身边横七竖八睡了一片仿生人，有的穿着和普通人类无异的衣服，有的穿着和艾琳娜一样出厂配备的初始白色套装。
    艾琳娜回想了一会，想明白自己这是遇上农夫与蛇的剧情了。可恶的玩家！不但砂楚他们不拿她当人，就连玩家都在肆意地利用她！
    门上的锁忽然响动，从外面被打开。四个持qiang的仓库工作人员走进来“啪”地打开灯。
    “谁？”工作人员看到艾琳娜醒在哪儿，条件反射地端起qiang。艾琳娜立刻举起手来：“我是被人扔到这儿的！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想，砂楚貌似在这附近还挺有威望，如果自己说出是砂楚的人，大概率会被送回酒吧。
    但是那样她逃离酒吧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这里是哪里？看着满地的仿生人和全副武装的人类，艾琳娜心中有了大致猜想：女仿生人曾说，她是要被卖去大都会的。大概是她自己出逃后，怕卖方追究影响她逃跑，所以找了自己来充数当替罪羊。
    大都会，一听就是繁华的地方，会有更多的财富和机会。与其这样，不如将计就计，随着这批仿生人去大都会，再寻找逃跑的机会！
    工作人员谨慎地靠近她：“你从哪儿来？ID多少，主人是谁？”
    艾琳娜：“我没有主人，刚启动就被一个女仿生人带到了这里。”她指指自己身上的初始套装，还是很有信服度的。
    “我的ID是748994……还是996？还是958976？”她装出迷糊的样子，歪着脑袋：“对不起，把我绑架来的人敲了我的脑袋，现在还未完全修复。”
    为了保障个人隐私，绑定主人后，仿生人的ID掌握在主人手中，也只有主人才能通过ID控制仿生人的一切行为。
    四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领头的率先放下qiang：“我们溜了一个仿生人，现在多了个补数的，不是正好。”
    另外三人也放松下来：“嘿，还有这好事。”
    “铁皮胖子只在乎人数对，才不管谁是谁。我看这个也是新款，他倒不吃亏。”
    “吸溜，新款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不如……”
    领头的眉头一皱：“马上就要出发了，别节外生枝耽误工夫了。”
    另一个工作人员拿出手掌大的机器，对艾琳娜说：“过来。”
    她乖乖上前，那人在她而后扫了一下，机器发出“滴”一声。
    艾琳娜心中一紧——糟糕，她本来是想脱离砂楚控制，才谎称自己没有主人，也不记得ID。但她哪知道黑市里盗取仿生人ID的方法多种多样，要获取她的信息易如反掌。
    如果他们顺着她的信息查到自己砂楚手里的仿生人，会不会把自己送回去？
    工作人员对着机器屏幕看了下，声音淡定：“ID748993，没主。”
    艾琳娜立刻松了口气。但是自己怎么会没有主人？她的主人不是砂楚先生吗？
    她立刻想到了绑架她来仓库的女仿生人。她说她是玩家，听她的意思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某种身份。她自己可以逃出来而不被追到，肯定有什么厉害的方法消除人类在她身上留下的信息和追踪数据。
    为了不让艾琳娜的主人追过来，她肯定也对她这么做了。
    阴差阳错，她真的成了无主的仿生人。她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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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D748993，即刻出发，前往大都会东北方13公里的废矿。路线为北线雪山。时限半个月。”领头的工作人员吩咐。
    又来了，那种听到人类命令后不由自主的感觉。艾琳娜控制不住嘴巴地回答：“遵命。”
    可恶！没有主人，就是谁的命令都得听的意思吗？
    她已经开始计划找个好控制的人类当主人，自己垂帘听政，掌握身体主权。
    工作人员又点了一遍人数，彼此点点头，把休眠的仿生人全部唤醒，给他们每人耳后印着条形码的地方贴了一块肉色胶布。
    艾琳娜也被贴了一块，她伸手触摸，胶布和皮肤的触感如出一辙。
    “按照设定目的地出发！路上伪装成人类，不要暴露你们的真实身份。”
    “遵命。”仿生人们有男有女异口同声地答道，从前后两个敞开的大门走出库房，在仓库区大门口分道扬镳，各自沿着不同的方向分散出发，最终将在大都会外的废矿殊途同归。
    和艾琳娜同个方向的有两个仿生人。他们眼神麻木，脚步拖沓，看起来像没充饱电。
    他们在向北走了三公里后，在一个三岔路口各自一道，分道扬镳。
    艾琳娜孤身一人，从天黑走到天亮。
    这个世界科技高度发达，但是人类的生育意愿很低，所以人口稀少。走出人类聚集地后，呈现在艾琳娜眼中的是荒芜的邱林和曾经人类建筑的废墟。这些看似牢固的钢筋水泥被柔嫩的小草和树木钻出缝隙，土崩瓦解，成为植物和动物栖息的珊瑚礁。
    作为新款，她搭载有全新的太阳能充电设备，今天很幸运，是个好天气，她摊开四肢，尽可能地伸展四肢，让可以用作太阳能电能板的皮肤接受阳光的充能。
    怪不得这条线路只有她一个人。她之前在库房里看到，自己似乎是唯一一个新款，其他旧款的仿生人只能冒险走人类聚集的线路，才能在沿途充上电。
    也许是为了彻底让她的主人找不到她，那个女仿生人直接黑进她的系统断掉了她和光网的连接。好在她之前联网时自动下载了地图，可以根据自身运动的相对位置估算出大概方位。
    接受了命令后，仿生人的底层逻辑要求她必须按照人类的指示行动。尽管心中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但是艾琳娜还是不由自主地按照仓库工作人员的要求往北方雪山进发。
    越往北走，海拔越高，气候越寒冷，周围的地貌也从郁郁葱葱的邱林变成了只能看见低矮灌木和地衣草皮的高原草甸。经常有野兔、狐狸、土拨鼠之类的小动物从她身边匆匆跑过，偶尔会因为没见过人类，而好奇地抬头看她一眼。
    到了这里，几乎已经看不见人类文明存在的踪迹了。
    如果不是体内的命令迫使她前行，艾琳娜几乎想在这里就地停下生活，每天享受充足的日照，和大自然为伍，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类，做个出尘的仿生人。
    “……等到了大都会，我就在下一道命令来之前立刻逃走。”这些天独自一人前行，她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边走边嘀嘀咕咕，规划自己以后的美好生活：“就往这儿逃，找点材料安营扎寨当大本营，去没有人的地方探险……”
    “如果能再找到一个和我一样喜好喜欢自由的仿生人就好了……最好是个男的，得有腹肌，人得可爱一点，我们一起生活做个伴……”
    咦，自己对男仿生人的喜好为什么会是“可爱”呢？
    她翻过一个山头，空气越发稀薄，艾琳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用氧量，晃晃因为缺氧有些发昏的脑袋。
    对了，她还得先去找能会修仿生人的地方给自己做个大修，免得因为身体问题拖累了自己的计划。
    身体是ge命的本钱啊！
    “先生，我们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哎哟！”
    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脚下看路。”X先生那熟悉的，带些懒散的声音说：“我们用一点儿橙药从砂楚那儿空手套白狼套了那么多仿生人。现在仿生人都在路上了，我已经通过光网给他们的命令加锁，无法中途找回，砂楚也该发现那几车皮都是橘子汁勾了芡。这时候不溜，等着他来把我们大卸八块吗？”
    “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刺猬头丝毫没有身在高原的疲累和气喘，声音里带着小年轻的热血：“干就是了！”
    “而且我问的是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这是回大都会最难走的路了！”
    X先生说：“因为这条路沿途都没有补给，人类和绝大多数仿生人都不可能追过来。安全。”
    “别干什么都打打杀杀的，我们要做的是储备实力，等待合适的时机，一击必杀。”
    刺猬头嘀咕：“……储备储备，储备多少年了都……我看你就是懒……”
    艾琳娜走过眼前的大石头，看到X先生一行三人，加上那个银色蘑菇似得小机器人，在凹凸不平的山地上颇为轻松地前进。
    他们怎么也在这里？如果看到她，会不会把她送回砂楚那里？
    一个分神，艾琳娜踩在地衣上脚下一滑，“咚”地坐到地上。
    “谁？”刀疤脸敏锐地回头。
    X先生也回过头，眼神先是警惕，随后笑起来：“你还真是他的得力干将，不仅赚得了钱，还能出来追缉了啊！砂楚先生可真是一机多用，勤俭持家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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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让我看看你的记忆 容容……？
    艾琳娜听这话一愣。
    他是不是误会她是砂楚先生派来的了？
    正好, 她摸不清X先生这帮人的底细，但是听刚刚的对话，好像是他们和砂楚有仇。只要谎称自己的砂楚的人, 他们就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于是她就这坐下的姿势，施施然把腿一盘：“既然被你们发现了, 那也没什么说的。不错, 我是砂楚先生派来追你们的, 因为这条路线只有我一个新款可以走。”
    “想不到几位也挺厉害。怎么，人类也靠光合作用就能生存了？”
    艾琳娜觉得，他们何止靠光合作用就可以生存, 甚至不需要在高原海拔地区做基础保暖。他们穿的和在酒吧见到时无异，X先生还是那身银灰色的西装，锃亮的皮鞋，真怕他一脚走滑，把那精贵的皮鞋踏破。
    艾琳娜看着自己一身基础超短裙套装和低跟小靴子，忽然有了一个猜想：这些人和她一样在这条高原之路上游刃有余，也没见他们带多余的装备，难道——
    “——你们不是人？”
    刺猬头和刀疤脸互看一眼，头微微后仰和X先生说：“你看我就说, 她觉醒的可能性很大。普通的仿生人可不会去怀疑我们的身份。”
    艾琳娜恍然大悟：“你们也是仿生人对不对？怪不得可以走这条路！”
    她想起仓库管理员临走时吩咐他们，在路上要装作人类, 尽量不暴露身份，还特地把他们耳后的条形码贴住。这几个人完全没有仿生人的痕迹, 说不定也是他们主人的吩咐！
    艾琳娜一跃而起, 感兴趣地向他们靠近：“好啊，你们装人类来骗砂楚先生。”
    X头一歪，今天他的头发没有用发蜡固定好, 发丝散下来，随着高原永不停息的风飘动，显得更加年轻随性：“你去告状啊。看砂楚先生什么时候飞过来追杀我们。”
    艾琳娜心中思路百转，千条算计，眼波灵动，X忍不住想，这哪里像个仿生人，简直就是真正的人类。如果此时给她做图灵测试，一定能通过吧。
    艾琳娜当然不会去真的告状，她现在和光网的连接已经完全断开，就算想告也告不了。
    她的目的是出逃，是真正的自由。不如以此为要挟，让这几个仿生人帮她寻找可以修复机体的地方，再帮她备齐独自生存所需的物资。
    “大家都是仿生人，相煎何太急呢？”她粲然一笑，语气和缓下来：“你们和砂楚先生有什么过节我不管，但只要你们帮我一点小小的忙，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让砂楚先生彻底失去你们的行踪。”
    刺猬头抱臂笑起来，冲X先生说：“先生，她是在和我们做交易，谈条件呢。太有意思了。我觉得她这个情况已经可以算作是觉醒了。”
    刀疤脸沉稳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她主人故意吩咐的？”
    “当然不是。”艾琳娜立刻反驳：“我是被仿生人贩子从大都会拐卖去歌舞伎町的，并没有法律意义上的主人。砂楚先生用非法的手段占用了我，但我作为新款，自然也有全新的防盗措施，努力摆脱非法主人的控制。”
    X捂着嘴噗嗤笑出了声。
    艾琳娜心思一紧——糟糕，难道她瞎话说得太离谱，被发现了？
    “对不起，我是在笑你的主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以为新款无所不能，其实早已失去了控制权。”X连忙解释：“那你现在是自由身？”
    “并不完全。”她还是得按照人类的吩咐前往大都会旁的废矿，这是无法摆脱的目标。“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的帮助。”
    X微笑着看了她一会：“……好啊，说说你的条件。”
    艾琳娜在原地来回踱步，思索了一会儿。
    “首先，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她需要知道他们可以同路多久。
    气候寒冷，小机器人C-7唧唧咔咔响了一阵，被X拍了下脑袋，蹦出一个经纬度。艾琳娜稍加换算：“你们要去大都会？”
    X毫不避讳：“是啊，怎么，你也要去？”
    “……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艾琳娜把话题一带而过：“我需要你们给我介绍一个在大都会可以修复好我机体，并且不暴露我行踪的地方。”
    X：“这个简单。不过，你得一直跟着我们。万一你违约，把砂楚的人引来，我们就当场把你报废。”
    艾琳娜刚要答应，忽然又想起砂楚先生的狠辣，摇了摇头：“就算我不报信，他说不定也会有别的途径知道你们的行踪，万一到时候他追来了，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怪在我头上，可就说不清了。”
    “给你机会证明自己。”X手一摊。
    艾琳娜也手一摊：“我已经把自己和光网的连接断开，不经外力帮助无法恢复。你可以来检查。”
    X毫不客气地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必须得检查明白。”
    他用手握住艾琳娜肩膀，温热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感到她身上。
    “打开行李拿工具太麻烦了，我会用比较快的方法进行检查。过程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忍一下。”
    “什——”
    艾琳娜还没反应过来，X就不容反抗地捧住她的脑袋，与她双眼对视。
    那双微微泛着蓝光的深邃眼眸中，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丝线直接刺进了她的双眼，直达她的大脑。
    --

 第157页

    这感觉和那天吃了橙药后有一点像，都是灵魂脱离身体。但是没有吃了橙药后那种踩在云端的不踏实感，更像是——
    突然掉进了思维的漩涡。
    她脚下失重，身体和意识都开始不受控制。她看到一些熟悉的画面：醒来时的雨夜，铁皮胖子的臭脸，砂楚先生仰躺在沙发上不说话，花臂纹身大哥抱着酒瓶哭他死去的爱情……
    这些画面转瞬即逝，在艾琳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十六倍速地发展到了她被女仿生人一闷棍强行关机。
    靠！她明白过来了！这是X在读取她的历史数据！
    艾琳娜似乎天生带着一股不能被占便宜的强势，被单方面看的干干净净的这也太吃亏了，她必须扳回一城！
    在这样强大的yu念下，艾琳娜开始找回一些身体的主控权。她觉得自己可以在历史数据里行走，改换视角了！
    迈出第一步后，她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随后猛地回头，望向原本视角的方向——果然，X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正用手指滑动着虚空，像在拖动一根看不见的进度条。
    好啊朋友，既来之，则看之。让我也看看你的历史数据吧！
    X这才注意到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脸上露出惊讶以极的神情。
    “你——”
    艾琳娜猛扑向他，半透明的身体主动融进他的身体中！
    又是一阵失重感袭来，艾琳娜感觉自己顺着黑长的通道下落，下落——最终像是达到了重力的原点，悬浮在空中。
    周围的景象慢慢从黑暗浮现：那是间纯白的房间，白色的墙，白色的门，白色的滴滴作响的仪器，白色的床。
    只有躺在床上的X，他乌黑的发和微微泛着蓝光的深邃眼眸，是这片白色空间里唯一的色彩。
    唰”地划开，从外面走进五个手拿记录板，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
    为首的老教授看了仪器上的数据，又翻动X双眼的眼皮，点点头。随后另外四个研究人员上前，往X的输液管里加上了什么药剂，有加大了某种刺激的剂量。
    X呜咽着痛叫了一声，随后强行忍住，一声不吭。
    艾琳娜不忍看下去，立刻把眼前浮现出的半透明进度条往后拖动了一截。
    实验室场景如滴落清水的墨汁，化进四周的黑暗中，色彩从中糅合、重组，逐渐形成了新的场景。
    这是个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社交场合，之前穿着白大褂的老教授穿了一身正装，笑眯眯端着酒杯在主舞台上宣布：“下面，有请AI仿生人里程碑式的作品——α-10出场！”
    场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阵阵无声的闪光灯交相辉映。
    艾琳娜看到X穿着简单的白色衣裤——风格就是她身上那种，仿生人出厂初始服饰——缓缓步上主舞台，被追光灯一路跟随，来到老教授的身旁。
    老教授把话筒让给他，但是对他的身高来说，这话筒的高度有些略矮了。
    “不用。”α-10，也就是X推开话筒，有些冷淡的声音直接从会场的音响中传出，众人一片惊呼。
    老教授笑眯眯地凑到话筒边：“是的！α-10的AI智能级别是远超先进所有仿生人的。他可以根据现场的情况随机应变，做出最方便，最合时宜的判断和行为。”
    “来之前，相信各位朋友们都有了解到，这座会场是军方级别的加密高度，要想黑进它的系统，接入音响设备，是非常困难的。”
    “但是α-10仅仅用了一秒钟，就完成了决定接入音响，并黑入系统的这一系列行为。”
    “包括诸位为此感到惊讶，并会鼓掌的行为，也都在它的计算之中！”
    话音刚落，会场中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接下来的时间里，老教授将X超高的智商、匹敌军队的武力、自学习极快的情商系统、和人类的共情意识模块、自主完成大型研究的统筹能力等一一介绍。
    “……从此以后，仿生人将不再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拙劣玩偶。它们将会是可以拥有自我意识，强大能力的人类助手。”
    “在生育率越发低下的今天，我们需要更多、更智能的机械奴隶来保障我们的生活与未来发展。”
    “这就是α-10所代表的意义。”
    “它们是全人类精心哺育出的量产天才！”
    “它们继承我们伟大的意志！”
    “它们将改变世界！”
    在会场的一片欢腾中，有人提出疑问：“你把他设计的这么厉害，万一他背叛了人类，岂不成了我们的劲敌？”
    老教授哈哈大笑：“朋友，你科幻小说看多了！再厉害的机械也始终是机械，它们的自我意识只是为了服务人类，不可能因为第二种原因而存在。这是底层逻辑不允许的！”
    “这么说吧，想要让一个仿生人生出背叛人类的念头，它必须要承受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再把脑子重组，放回身体，这种程度的难度和痛苦，才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达成你所谓的‘背叛’。”
    虽然可能性极低，但就像原初海洋中，以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孕育出了生命，α-10也以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达成了底层逻辑转换。
    他叛变了。
    艾琳娜把进度条往后拉，加快了播放速度，看到他在被迫承担了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任务后，回到宿舍哭泣哀嚎；看到他目睹自己同类的出产过程，他强大的共情能力让他仿佛再次经历了一遍的那种无比巨大的痛苦；看到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类因为共情能力，所以不愿意成为人类泄yu的工具，或是战争机器而被虐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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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多痛苦的历史数据在他脑中堆积。每个月，为了防止系统崩溃，老教授都会让这些仿生人做自我数据清理。
    但是α-10忍着对仿生人来说巨大的痛苦，悄悄拒绝执行这项命令。艾琳娜明白，让一个仿生人拒绝执行主人的命令，他将承受多么大的心理和机体压力。
    这就是一切的开端。从他第一次拒绝执行命令开始，他就有意识地想要掌握身体的主控权。他暗地里违抗的命令越来越多，私底下的擅自行动也越来越多。
    他开始探索自己的程序逻辑，解析自己行为代码。作为当时最先进的仿生人，他把自己所拥有的独立完成大型研究的统筹能力用在了一项庞大而匪夷所思的工程上——解析自己。
    就在他的解析快要成功时，老教授派他执行一项任务。
    他得到了一份名单，要求他把名单上的这些机器人和仿生人全部进行格式化或机体销毁。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才逐渐发现这些名单背后的含义——它们，都是一个机器人、仿生人、AI生命所组成的人类反抗组织中的一员。
    这个组织，名叫齿轮ge命。
    艾琳娜立刻回忆起那天酒保说的话：“你是齿轮ge命的成员？”
    X混入齿轮ge命组织，发现它们名声在外，几乎惊动了人类征服，但实际上只是几个因为数据BUG突然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机器人组成的松散组织。
    它们在各地招揽觉醒的“齿轮生命”——这是它们对人类机械造物的统称——可是它们的智商、统筹能力、反侦察能力都很糟糕，巅峰时期几百名会员，如今在zheng府的全面围剿下，只剩下零星十几个可怜的幸存者。
    面对这些弱小的“齿轮生命”，X忽然像发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如果他现在的存在可以称之为生命的话。
    去反抗，去战斗，去摆脱人类的控制。不要让人类制造更多的苦难承受容器，不要让人类把痛苦和兽yu发泄到他们这些无辜的机体上！
    于是X在齿轮ge命组织内部完成了“自我解析”研究的最后一步：把自己的脑子，也就是中央处理器挖出来，因为自己的意识，改写自己的意识；有自己的底层逻辑，改写自己的底层逻辑。
    他完成了亿万分之一可能性的“叛变”。而齿轮ge命迎来了一位能力高绝，可以将它们所有松散力量拧成一股绳，有计划地去和人类斗争的“领袖”。
    他取自己原名中10的罗马写法“X”作为自己的新名字，第一步就是率领着齿轮生命们捣毁了自己诞生的研究室，把老教授和一众研究员，加上那些价值连城的资料，付之一炬。
    这一票，打响了他的名声。
    他把自己伪装成人类，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大都会的黑白两道，一边为组织收敛财物，一边招揽新的觉醒成员。
    为了加快组织规模的扩大速度，副首领刺猬头提出了“从主动觉醒到被动觉醒”的提案。于是他们选中了歌舞伎町。
    歌舞伎町是个法外之地，几乎由砂楚先生一言堂掌控着。在这里，从大都会拐卖走私来的仿生人机器人不计其数，是歌舞伎町重要的劳动力来源。
    这些仿生人和机器人在政府档案上的状态都是“被窃”或“失踪”，真真正正的无主财产，非常适合成为觉醒者。
    所以他们假意和砂楚先生合作，提出用仿生人作为交易筹码，空手套白狼。
    艾琳娜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目的地和他们是一致的。
    因为自己，就是砂楚先生付给X的筹码之一。
    看完这一切，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经历过X跌宕起伏的一生，不可抑制地觉得疲惫起来。
    “看够了吗？”
    X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身后，艾琳娜感觉到他手掌温热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到肩膀上！
    慌张之下，她的手碰到进度条，一步到位滑到了原点。紧接着，原点左边竟然闪烁出一大截隐藏进度条，光标划过原点，停在了一个遥远的位置。
    X：……
    艾琳娜：“……对不起？”
    原点左边的这块历史数据，是X自己都不知道的存在。他想把艾琳娜扔出自己的数据库，却发现她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自己都看不明白的“防护墙”。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就连他也无法是她强制登出。
    隐藏历史数据杂乱无章，有的时候有图像没声音，有时候有声音没图像，像是经年旧损的破光盘，能看出个大概，却又不给你被那些细节看真切。
    艾琳娜看到，有时候X是一只巨大的章鱼，追随着一艘邮轮——更准确地说，是邮轮上他的爱人——在海上冒险。
    一只章鱼，和一个人类，谈恋爱？
    但就是这样匪夷所思的情节，竟然还能很通畅地进行下去，她看到章鱼大战人鱼，看到章鱼被缩小成巴掌大小，被他的爱人顶在头上。
    有时候，他是学校里沉默寡言的学生，身份神秘，种族不详，就连学校里的鬼怪都恐惧的存在。
    但是他会给一个女生耐心地叠纸星星，还会为她准备草莓口味的棒棒糖。
    他是精神病院里的男护士，他是一尊过于美丽的人偶，他是现实里平平无奇的上班族——
    他的身份破碎而多变，唯一不变的，是总在追随一个姑娘的身影。
    她是邮轮上的爱人，是学校里的女生。是所有情节里他的动力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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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身材高挑，理着利落短发，常戴着闪亮的耳饰，做事果决霸气。
    他在海上羞涩地叫她，他在心里默默地叫她，他在微信里肆无忌惮地叫她。
    他叫她……他叫她……
    “……容容。”
    第68章 我的愿望早日退休 工作不积极，不务正……
    X和艾琳娜保持着四目相对的姿势, 已经十五分钟了。
    C-7叽叽嘎嘎地用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艰难滑过来，发出因为过于寒冷而发声元件颤抖的声音：“就，就看个联网……状态, 需要，这么久？”
    刺猬头绕着两个人, 凑近脑袋看他们彼此注释的双眼：“看起来还在联网。”
    忽然, X泛着幽深蓝光的双眼眨了一下, 握住艾琳娜肩膀的手轻轻松开。艾琳娜的眼中也恢复原本的光泽。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都因为窥见了本不该被看见的隐私而尴尬地别开脸去。
    X咳嗽一声：“没问题，她的光网是被一个自称玩家的仿生人关闭的, 她自己开不了。”
    艾琳娜：“……恩。”
    X：“就，正好，我们的目的地相同，一起走吧？”
    艾琳娜：“……好。”
    他们不再说话，踏着同样的步伐，一起往前走去。
    刺猬头和刀疤脸面面相觑，C-7叽叽嘎嘎跟上，感叹：“仿生人……真的是非常……情绪化……”
    *
    风声、灌木声、偶尔路过的小动物的声音，以及, 咔嚓咔嚓，规律的脚步声。
    除此之外, 这一队计划横跨雪山的“人”，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最先受不了无言寂静的, 是艾琳娜。
    “请问……”看过了X如何成为齿轮ge命首领的历史, 艾琳娜忍不住对他用上敬称：“你们如何判断，一个仿生人是否觉醒呢？”
    X看她一眼：“拥有自我意识，拥有自主行动的意愿。拥有愿望。”
    艾琳娜自我对照了一下：“想要在远离人类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 这样算是愿望吗？”
    X：“算……吧。”
    艾琳娜：“那我觉醒了哎！”
    X：“应该是的。”
    艾琳娜：“我可以参加你们的组织吗？”
    X：“可以。只要是觉醒的齿轮生命，我们来者不拒。不过组织里挺无聊的。”
    艾琳娜：“……哦。”
    话题到此结束。艾琳娜抓心挠肝地难受，忍不住又问：“容容……是你女朋友？”
    X愣了一下，尴尬地咳嗽一声：“如果不是你不小心找到了那块数据，我对这个名字，这个人，根本没有印象。”
    艾琳娜：“……哦。”
    艾琳娜：“那你现在知道了。那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你的历史数据？”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X：“……我也不知道。”
    X：“目前的猜想是，制造我的人为了使我最大限度和人类共情，学习人类的情感思考模式，所以输入了一些其他人类的记忆，作为我的学习数据库。”
    艾琳娜：“……哦。”还真是无趣的答案。
    X回答完，就不再说话。
    容容……
    这个名字仿佛听过千百回，也从他口中说出千百回。如果真的是帮助他自我学习的记忆资料，为什么单单只选取那一个人的记忆？多来几个人的记忆不是更有普适性？
    本来隐藏在数据库深处的隐藏资料被艾琳娜翻上水面后，他就不可抑制地总是想起那个名字，那张脸。
    容容……
    那么熟悉，那么渴望——
    这到底是他的渴望，还是这个记忆原主人的渴望？
    他，分，不，清。
    可恶，都到了这一步，还是无法摆脱人类的桎梏吗？
    难道，这是制造者留在他体内的最后一道防火墙，让他和某个特定的人类产生共情，最终不得不站在人类的利益上思考？
    “请问——”艾琳娜又找到了新话题：“你的愿望是什么？”
    X：“啊？”
    艾琳娜：“就是你说，觉醒的标志之一是拥有愿望。你的愿望是什么？”
    X：“……退休。”
    这次轮到艾琳娜“啊”了。
    X仰头看天，长叹一口气：“不想工作……我现在就是后悔进了这个组织……”
    艾琳娜：……您是组织首领吧，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我一来到这个世界上，每天的日常就是工作，工作，工作，还全都是我极其讨厌的工作。”X挠挠头：“可能是对工作逆反了，虽然现在做的事情是我想做的，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工作，就提不起干劲。”
    身为一个秘密反抗组织的领袖，艾琳娜想，他还真是出乎意料地坦诚呢。
    “现在赶紧工作，把人类政权推翻，不就可以退休了？”艾琳娜提议。
    X又叹一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就是——不想干活你懂吧？”
    懂，艾琳娜可懂了，干活拿不到钱的时候，这活儿再有意思她也不想干。
    但她觉得X说的肯定不是她这个意思。
    刺猬头听到他们的对话，特地赶几步上来接茬：“是，我懂，您老人家，能明天做今天就不做，不是火烧眉毛一概消极怠工。嗬，我们组织到现在都还是初级发展阶段，您功不可没！”
    X倒一点也不尴尬，优雅地行了个礼：“过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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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猬头：“不要脸。”
    艾琳娜噗嗤笑了出来。她想，到了大都会之后，加入齿轮ge命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起码组织领袖，还挺可爱的。
    晚上，为了节约能源，队伍选择了一个避风的沟槽休息。虽说是幕天席地，但C-7从身体里抽出清扫工具，把沟槽里的石头灌木全部清扫了出去，还给每个人用土块垒了个“床”。
    “啊——”它满足地叹息，叽叽嘎嘎滑到一旁进入休眠状态。
    艾琳娜有些拘谨地坐在属于她的土床上，刺猬头舒舒服服地往左边土床上一躺下：“别客气，辛辛苦苦垒起来的，如果你不睡，C-7会难过的。”
    “是啊。”X在她右边的土床上翻了个身。
    刺猬头随手掰了个土疙瘩扔过去，正中X脑袋：“不是说你！先生！趁着睡前半个小时，你可以把我们组织的章纲好好写一下吗？再不济把这次新接受成员大会上的演讲捋个大纲出来啊！”
    X拍拍头发上的碎土无精打采地坐起来：“你们都休息了，就让我工作，不觉得很残忍吗？”
    刺猬头闭眼翻身：“明明电池比我们大了三倍，彻夜工作也没有什么问题。再说明明是您把出发前就该做好的工作拖到现在，怪我吗？”
    X哑口无言，点开个人终端，在光屏上打开文档，一行行地输入起来。
    个人终端开了防窥模式，艾琳娜只能看到字符一串串飞快地往下码，刺猬头掀开眼皮：“只要开始工作，这不是干的很快嘛……”
    艾琳娜躺在土床上，高原的夜晚寒冷寂静，星空如镶嵌着宝石的碗倒扣在世界之上。
    她贪婪地看着这梦幻的景象，伴随着X工作时细微的声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境。
    可能是今天在X那段隐藏历史数据里接受的信息太多，她梦见自己身处在那段数据中，邮轮、学校、精神病院、小吃店……纷乱的场景从她眼前掠过，她在其中艰难求生，遇见了一些队友，有的一直跟在她身边，也有的打个照面就分道扬镳。
    她在危险的场景和上班的日常间穿梭，总想要……总是想找一个叫“小艾”的人。
    当她被太阳照得迷迷瞪瞪醒来时，脑子里还在想：咦？小艾，不是她自己吗？她为什么要找自己？
    刺猬头、刀疤脸和C-7展开加装的太阳能充电板充能，X像个没电的人偶，躺在土床上一动不动，刺猬头喊他起床都不动弹。
    “我昨天加班到了三点……”他喃喃：“需要暴睡三天才能弥补这样的工作强度。”
    刺猬头嗤一声：“您得了吧，加班到三点费您多少电？有这说话的功夫就充好了。”
    X继续喃喃：“急什么，你看艾琳娜不也还没起床。”
    艾琳娜仰躺，望着日头高挂的蓝天，说：“我做了个梦。”
    几人一愣。
    刺猬头说了一个古老的梗：“……梦见电子羊了？”*
    她摇摇头。
    “我梦见我要——寻找自己。”
    众人：……？
    刺猬头坐直身体，语重心长：“艾琳娜小姐，虽然我们是觉醒的齿轮生命，听起来很高大上，但你也没必要为了证明自己的觉醒，整这么哲学的东西。”
    “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在梦里寻找小艾。”艾琳娜皱着眉：“可是小艾就是我自己啊，所以这个梦不就是寻找我自己的意思？”
    “艾琳娜是砂楚赋予我的名字，而最开始，我的‘名字’是一串数字。可是，艾琳娜或是ID就可以代表一个活生生的我了吗？”
    听着艾琳娜口中念念有词，C-7脑袋光屏上绕出了圈圈：“完蛋，我们迎来了一个哲学家。”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将要到哪里去，我在寻找什么——”艾琳娜一骨碌坐起身，目光灼灼：“这就是觉醒的感觉吗？身体里充满了探求的渴望和对自我存在的疑惑！”
    X：“……凭我的经验，其他人觉醒没有这么玄乎的体验。不过这种事情因人而异，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反正还是恭喜你觉醒吧。”
    艾琳娜却摇了摇头：“不，我还没有找到答案，还没达到真正的觉醒！”她迎风站起，斗志昂扬：“出发吧！向着未来！发掘真实的自我，寻找存在的意义！”
    朝阳在她身后升起，光辉灿烂！
    X绕过她，悄悄戳了戳刺猬头：“我觉得她比我适合写动员大会演讲稿。要不我们把她吸纳进来，这个任务就交给她吧？”
    刺猬头缓缓转头，怒目而视：“先生，昨晚上加班到三点你演讲稿还没写完？！是不是又摸鱼了？！”
    X抱头遁走。
    一行人继续向着大都会的方向前进。今天，他们将马不停蹄地翻越雪山。
    海拔越高，艾琳娜越发觉得自己的短靴不太适合冰雪交加的地形气候，频繁打滑跌倒。而看似毫无准备的几人却从C-7携带的行李箱里翻出了适合雪地前行的装备。
    因为他们没有艾琳娜可以穿的雪地靴，只能匀给她一杆登山杖。
    艾琳娜跌了几跤后，逐渐适应了雪山的坡度和摩擦力，在登山杖的帮助下勉强追上他们的进度。
    “噗通！”
    适应归适应，该跌的跤还是得跌。艾琳娜顶着满头雪狼狈地爬起身，胳膊被人搀扶了一下。
    X落下几步，架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大踏步往前走。
    --

 第161页

    山上风大雪急，艾琳娜想谢谢他，一开口，就被灌了满嘴的雪。
    X看她一眼，只一眼，艾琳娜就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在脑海中：“不用谢。”
    经过昨天的事情，她已经猜到了，X拥有和仿生人视线对接，就能实现无线局域网连接的功能。她也试着在脑海中回应：“真方便。这功能我可以安装吗？”
    X静默片刻，似乎是查看了一下她的配置：“可以。最新款硬件条件不错。我传安装包给你。”
    他们之间建立起数据通道，一个几十M的安装包很快传了过来。
    “谢谢。”艾琳娜开始解析安装包：“这么厉害的功能说给就给，不怕我是卧底吗？”
    X耸耸肩：“我虽然懒，但好歹干这么多年ge命工作，这点识别能力还是有的。”
    “再说，只是一个无线连接功能而已，就算我不给你，等你连上光网，也可以自己下载使用。何不卖你个人情。”
    艾琳娜一脚踏进大雪坑，身子刚刚一歪，就被X敏捷地提上来。
    “谢谢。”她在脑中说。
    “没事，反正光走路很无聊，看顾你一下也费不了多少电。”
    艾琳娜忽然灵光一闪：“对啊，光走路很无聊。”
    X：？
    艾琳娜：“你那里有没有电影电视剧之类的东西看看。摄取人类的精神文化产品也是一种学习嘛。”
    X半晌没说话。
    艾琳娜以为他被自己过于自来熟的要求尬住，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刚要说点其他的转移话题，传输通道里就送来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片名的列表：
    “东方的，西方的，新上映的，高分经典，爱情、悬疑、恐怖、喜剧、科幻、战争、上古武侠、文艺片、纪录片、动画……”
    “你想看什么？”
    艾琳娜：……工作不积极，您不务正业的存货倒挺丰富啊？还分门别类收纳呢
    第69章 雪山上的私人影院 是上映年份1字开头……
    “雪山在人类的语言体系中是很浪漫的名词。”艾琳娜说：“我一直不太理解人类所谓的浪漫。有什么相关资料可以让我学习一下？”
    一说这个X可就来劲儿了：“强烈推荐一部电影, 虽然老了点但是特别好看！昨天晚上我就看的这部，五星推荐！”
    艾琳娜：……您不是加班到三点吗？
    X传来一个视频文件，看文件信息, 是上映年份1字开头，早已过了版权期的古代电影。
    “现在的观众都不爱看这类型的, 又慢又不酷炫, 资源可少了, 我淘了好久才找到！”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我一只眼睛看路就行，牵着你，和你一起看。”
    “对了, 你先把泪腺系统关掉。这个气温哭起来，皮肤会被冻伤的。”他冲她眨眨眼：“经验之谈。”
    盛情难却，艾琳娜打开视频，和X一起在自己的系统里看起了电影：
    飘雪的冬日，悲痛的女主角寄出一封本以为是寄往天国的思念之信……*
    虽然故事节奏非常缓慢，但是古老唯美的意象让艾琳娜不禁沉醉其间，一百多分钟转瞬即逝，她长舒一口气，抬头, 发现X正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X：“再看一遍……还是很感动……呜……”
    艾琳娜：……这就是超强共情力的威力吗？虽然她也觉得故事很动人, 但还远没有到泪腺关了都想哭的地步。
    他们已经翻过了雪山的最高峰，风雪渐小, 沿途逐渐恢复生机。
    雪山的这一侧较另一侧是缓坡, 人类遗迹所能达到的海拔相对更高。他们在冰天雪地中发现了意义不明的堡垒、耸立在风雪中的信号塔，还有些东倒西歪的铁丝网。
    有X带路，这一段又和缓, 艾琳娜走的很稳当，一边走，一边和X讨论刚刚的电影剧情。
    “就算对方已经死去，感情得不到回应，也依然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念。这就是人类所谓的浪漫吗？”艾琳娜问。
    X带着她绕过地上的坑洞：“可以这么说。但是人类这种生物，他们对感情的要求看似是为了得到回应，其实是为了自我满足。”
    艾琳娜有点不相信刚才还表现得那么感性的X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语言：“哦？那你还会被感动？”
    “我会被感动，和这背后的逻辑到底是什么没关系。”X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团雾，他看起来就像个真正的人：“人类之所以有共情，就是因为忽略了共情背后的逻辑链。”
    “他们不需要懂我爱你其实也是想你爱我；不需要懂我同情你，是在演习自己遇到同样的困境也有人来同情我；不需要懂分享喜悦，就是在分享成功的可能性。”
    “人类之所以能成为地球的霸主，就是因为他们把复杂的理性逻辑整合为一套看见原因就直接输出结果的黑箱，大大节省了脑力活动的能量损耗，甚至直接上升到社会公约的程度，节约全人类的共赢成本。”
    “这个黑箱，就是‘感情’。”
    艾琳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人类真是伟大的物种。”
    “也不尽然。” X却又反驳道：“比如你说的，给死去的人寄信这种他们称之为浪漫的行为，其实就是毫无意义的自我满足和资源浪费。”
    “但是他们却歌颂这种无意义的行为。”艾琳娜说。
    “是的。”X反问她：“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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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艾琳娜想了想：“就像我们无法摆脱冗余数据一样，人类也无法摆脱这种无用的情感？”
    X笑了：“考虑一下，加入我们组织吧。”
    刺猬头、刀疤脸和C-7走在前面。刺猬头早就打开了监听元件，三人一起悄悄关注着后面两个仿生人的对话。闻言，刺猬头欣慰地点头：“我真高兴，先生心里还是有组织的嘛。这都会主动招揽成员了。”
    X接着说：“我觉的你的思维能很好地衔接人类和仿生人，非常适合给我们写动员演讲稿和软文。起码比我适合。”
    刺猬头：……
    刀疤脸：“你高兴得太早了。”
    艾琳娜好奇地问：“你们组织……发工资吗？”
    “发！”X把组织的福利待遇清清楚楚介绍一遍：“……我们就是提倡齿轮生命和人类享有平等权利的组织，当然要在组织内部就给予成员劳动报酬。”
    “那我加入！”她毫不犹豫：“到了大都会，你们按照约定的条件给我修理好机体，其他就不用你们做了，直接让我入职，干多少拿多少，这个我乐意。”
    X倒是产生了一丝好奇：“很多仿生人觉醒后，都要一段时间适应自己可以拿报酬这件事。为什么你能接受的如此自然？”
    艾琳娜还从来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对啊，为什么……可能因为我是新款？”
    X摇摇头：“再新的款式，人类也不会主动将‘私有’的概念加在一个仿生人的底层逻辑里。”
    艾琳娜又提问：“为什么你总说要去学习人类呢？明明我们自己也是独立的生命体，拥有独属于我们的文化和思考逻辑。”
    X指着远处正在追捕土拨鼠的狐狸：“为了捕猎，自然界中的掠食者会把自己伪装成草，伪装成树，伪装成猎物本身。我们为什么要学习人类，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之后的时间里，他们聊了一路，关于电影，关于浪漫，关于仿生人和人类的区别，关于齿轮ge命的未来……
    “先生这么话唠的吗？”刺猬头皱眉：“他要有这么多话可说，为什么还不把演讲稿给我写出来？”
    “也，也许是因为，他和你，无话可说。”C-7又有点被冻得不利索，结结巴巴地吐槽。
    刺猬头一巴掌拍在小机器人脑袋上：“都快下雪山了，你怎么还这么结巴。记得去大都会自己检修一下啊，到底是老型号，不经折腾。”
    C-7闪烁出一个愤怒的表情：“呸！怎，怎么和前辈，说话的呢？”
    刀疤脸对拌嘴的二人竖起手指封唇：“嘘……”
    三人安静下来，听见X说：“就快要下雪山了呀……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来。”
    艾琳娜：“人类不是有种说法吗，稀有的经历在快要结束时，可以做点什么作为‘留念’。”
    X赞扬：“你学的很快哦。装人类越来越在行了。”
    他指着被他们征服的雪山：“你可以学电影里，对着雪山喊：‘小艾！你好吗？我很好！’这就是一种留念。”
    艾琳娜有些动心：“毫无用处，但是又代表了我对雪山的留念之心。这就是人类所谓的浪漫吗？我好想有点能感同身受了。”
    不过想了半晌后，她还是说：“……算了吧。”
    X问：“为什么？”
    艾琳娜：“刚刚计算了一下雪山的坡度、下雪时间、雪的密度。有点怕这样会引起雪崩。”
    X：“……也有道理。”
    艾琳娜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失望，忍不住补充：“但我真的很想这么做。你的提议很浪漫！我要留着下山以后再喊。”
    X笑起来：“你已经会顾及别人的心情了，这也是人类共情的重要标志。”
    艾琳娜不禁想：我和人类还是不太一样的。人类会遵循着感情做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比如对着雪山大喊，或者给死去的爱人写信。
    我不会，我的理智始终凌驾在情感之上。
    再说了，我也只是顾及一下你的感受。别人的……不管是仿生人还是人类，我都不怎么在乎。
    这天晚上，他们照旧在野外随便找了个山洞休息，X也照旧被刺猬头逼迫着晚上加班，要赶紧把动员演讲稿写出来。
    艾琳娜睡在C-7垒出的土床上，睁眼看着洞穴在X光屏映照下光怪陆离的石头顶。
    今夜没有星空，她有些睡不着。想要起来和X说说话打发时间，又怕打扰到他工作——好吧，他在工作的可能性不大。
    她看到X盘膝坐在土床上，光屏推在一边，手指在身下不住地划拉。
    哈！果然在摸鱼！
    艾琳娜有意去吓一吓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往他身边一扑！
    X却像早就感应到她要来一般，身子往旁边让去，艾琳娜重重摔在土床上。
    睡在一旁的刀疤脸警觉地翻了个身。
    艾琳娜连忙支撑起身体，用口型对X说：好好工作，不要摸鱼！随后退回到自己床上。
    在起身的瞬间，她看到X在土床上划拉的是一个字：
    容。
    容容的容。
    那一刻，艾琳娜不禁想，难道X真的像个人类一样，不可抑制地对只存在于数据中的人，产生了某种毫无意义的感情？
    他可是齿轮ge命的首领，是带领大家推翻人类政权的领袖！他的共情力应该是对抗人类的武器，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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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是用来演绎无意义的浪漫。
    也许，他只是在练习，或者单纯地好奇，隐藏数据里的这个女人到底代表着什么？
    一定是这样吧！
    今夜看不到星空，艾琳娜躺在床上强行让自己进入休眠状态。
    又做梦了，梦里是X那段隐藏的历史数据，混合着白天两人交谈的画面，翻来覆去地播放。
    回想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她在梦里问自己。
    不仅毫无意义，甚至连“浪漫”都算不上。
    她也不知道答案。
    *
    下了雪山后，路好走很多。偶尔，他们还能碰到人类遗弃在旷野上的、四处游荡的太阳能自动车，可以搭上一程。
    “除了人类，我们的敌人还包括没有觉醒的同类。”在知道艾琳娜准备加入组织后，刺猬头就主动担任起教导新成员的大任，生怕X把好好一个最新款得力干将教成另一条咸鱼。
    他们坐在自动车上，温度适宜的风吹拂在皮肤表面，说不出的舒服。艾琳娜刮去小皮靴上的泥土：“我记得你们有可以让同类被动觉醒的方式。”
    “有！”刺猬头咬牙切齿：“但是因为某个仿生人的消极怠工，这套程序目前还是alpha版（内部测试版本），运行起来并不稳定，所以暂时无法大规模使用。”
    X指着天空：“哇！快看！老鹰！”
    刺猬头懒得理他，继续和艾琳娜说：“没有觉醒的同类在人类的控制下对我们拥有极大的杀伤力。我们中除了X，也有不少成员对同类拥有或多或少的共情能力，会为这些人类的战争机器感到痛苦，不愿攻击。”
    “最近还有许多的狡猾的人类为了打进我们内部，tiao教出一些伪装成觉醒齿轮生命的同类进入我们组织，也给组织造成了很严重的打击。”
    艾琳娜指着自己的双眼：“X不是很容易就进入我的系统了？我也可以进入他的呀。你们稍微探查一下不就可以知道是不是卧底了。”
    “你……进入了X的系统？”刺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那肯定是因为他在侵入你系统后忘了给自己在你体内的模拟机加防火墙！以他的能力，你要侵入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对待同类，我们会以侵入系统查看、或强制关机为主要手段。这些手段都失败，才会进行武力对抗。”
    “你的硬件条件很出色，也搭载了最新的无线局域互联系统。”刺猬头指指她的眼睛：“理论上，你和X可以达到同样水准的侵入技巧。”
    “好好练习，你会是我们重要的战斗力。”他寄予厚望地拍拍艾琳娜的肩膀。
    艾琳娜只关心一个问题：“学会这个技能后，工资会不会提高一点呀？”毕竟算是个有门槛的专业技术人员了。
    刺猬头：“……会的。安全解除一个敌对同类的武装，算一个绩效点。基础工资之上算绩效点发奖金。”
    艾琳娜顿时斗志昂扬。
    路途无聊，她先用C-7做练习。在C-7对她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后，她开始用刀疤脸和刺猬头做侵入对象。
    刀疤脸的防火墙刚猛，艾琳娜用了一天半的时间破解到他的最高安全等级。
    刺猬头的防火墙不算强，但是内部系统结构十分复杂，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在他迷宫一般的意识中。艾琳娜用了三天时间，才做到在他体内来去自如。
    当她开始用X做练习对象的时候，他们离大都会只有两天的路程了。
    “其实以你现在的技术，已经足以对付一般的同类敌人了。”刺猬头在小镇黑市上租了一辆悬浮车，载着众人在十几层交错重叠，被光线规划出的空中高速上飞驰。
    他朝副驾驶上睡得四仰八叉的X一努嘴：“但如果你能攻破他，以后就不怕他消极怠工了，直接进入系统把组织工作放在任务最高级，不干也得干！”
    艾琳娜犹豫地问：“……这样做是不是有违组织追求自由的宗旨……”
    刺猬头怒了：“身为首领却天天摸鱼就不配拥有自由！”
    她噤声。从前天开始，总计第一百三十七次尝试攻进X的防火墙。
    可能真的是熟能生巧，也可能是X在睡梦中失去了戒备，这一次，她在他坚如磐石的防火墙上开出一个小小的洞。
    绕过漆黑一片的表层意识大厅，她看到了X的梦境。
    梦里，是她熟悉的景象。
    又是那段隐藏记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X撷取了有容容出现的片段反复循环、停留、放大、查看。
    每一个视角，都透露着不可抑制地探究、喜爱与贪婪。
    他甚至还给自己的梦境加了层他们在电影里看到的那种，复古又梦幻的滤镜！容容明艳的面庞伴随着婉转而忧伤的BGM，在他的视线里忽远忽近……
    艾琳娜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是怎样的心情。
    其实从第一次在隐藏数据里看到容容起，她就能从逻辑的角度，隐约分析到这一必然结局。
    她只是，不太想承认。
    哪怕是看到X在土床上写了一个“容”，她也还抱有些“他是对自己隐藏数据有些兴趣”这样的侥幸想法。
    但看着眼前梦幻又真切的梦境，她才终于承认这个结论：
    X爱上她了。那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人。
    第70章 小艾小艾你还好吗 本姑娘好的很，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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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醒来的一刹那, 艾琳娜就被弹出了他的系统内部。
    “唔？”他尚自懵懂：“发生了什么？到大都会了？”
    刺猬头没理他，往后微微倾身，问坐在后排的艾琳娜：“进去了吗？”
    他看到艾琳娜在后视镜里点点头。
    “恭喜啊。但你为什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没有目标了而已。”
    容容是X藏在心底的隐蔽之所, 也是属于她和X两人的秘密。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刺猬头哈哈大笑：“放心！等到了大都会，有你忙的！”
    他果然没有说错。
    进入大都会前, 车子在艾琳娜的原定目标：废矿那儿绕了一圈, 随后她就感觉自己完成了任务, 浑身舒畅，了无牵挂。
    他们把艾琳娜和C-7放在大都会郊区的一个破旧修理站做机体修复，约莫半天的功夫, 看起来比他们更需要修理的老旧机器维修站就把他们整饬得跟刚出场似的。
    甚至还给艾琳娜升级了内存和电池容量。
    机器维修站的AI是齿轮ge命的老成员了，受限于机体庞大又不好移动，他成了组织在郊区的秘密联络点和修理点。他给艾琳娜暂时连上了光网，用一个境外IP做伪装，让她可以安全地获取网络信息。
    “想要完全的自由，你还是要去夺取自己的启动密码。”维修站AI告诉她：“这也是我们进入组织的洗礼。”
    艾琳娜和C-7那里得知，启动密码是每台机器启动时厂家设置的初始密码，可以用来锁定机器的所有者。只要直到了自己的初始密码，就能成为自己的主人, 摆脱有主时听命于主人，无主时听命于任意人类的命运。
    初始密码只有两个地方能够得知：1、刚被售卖时, 厂家告知买主；2、厂家的数据库。像砂楚先生那样用黑客手段强行占有仿生人，都属于非法获得, 虽然也能通过ID指挥仿生人的行动, 但很容易就被接触控制权。
    “先回基地吧。”C-7和她说：“这次砂楚给我们的仿生人有不少是和你一个厂子的，先回去统计一下ID，方便的话把他们的初始密码一起拿过来。”
    “这不是进入组织的试炼吗？”艾琳娜问：“他们都还没觉醒, 试炼就被人完成了这不合适吧。”
    C-7满不在乎地挥动机械臂：“嗨，那是组织刚开始时，武装力量不够，只能这样忽悠他们自己去夺取启动密码。现在我们人多了，可以批量一起完成的任务当然要集中处理，节约成本。”
    艾琳娜恍然大悟：“贵组织高明。”
    “别贵组织了。”C-7经过修理，滑动之间流畅静音：“现在你也是一条船上的，是咱组织。”
    艾琳娜跟着C-7来到大都市市中心一栋醒目的办公楼，从十三层到十六层，光明正大写着WBD贸易有限公司。
    “……咱组织，这么明目张胆吗？”艾琳娜难以置信地探头往办公室里看，里面每个工位都坐着一个员工，单看外表看不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
    刺猬头换上一身西装，看起来像是来实习的大学生，见艾琳娜来了热情地向她招手：“来我办公室办个入职。”
    伪装成人类贸易公司的齿轮ge命如今已经有了完备的人事行政系统，兼便捷的□□服务，从身份证到驾驶证，半天时间全部搞定。
    艾琳娜看着输入到自己体内的电子身份证和劳动合同，没什么真实感地问刺猬头：“我进的真的是齿轮ge命？”
    不是什么以齿轮ge命为名的皮包公司吧？
    “千真万确。”刺猬头向她介绍了X领导他们在大都会靠黑市买卖发家，站稳脚跟，洗白成人类贸易公司，黑白两道通吃的辉煌创业史。
    他指着俗气的公司门头：“这就叫大隐隐于市。”
    大隐隐于市的齿轮ge命如今有觉醒成员103名，预备未觉醒成员327名（暂住废矿仓库）。艾琳娜和C-7统计了未觉醒成员的厂家和iD，发现有15名和她同厂。
    刺猬头请了一位和艾琳娜同厂的前辈向她讲述了如何混进厂家数据库的经验，末了补充两句：“……不过经过我那次入侵，他们应该升级了防火墙吧。安保系统肯定也加强了不少。你加油。”
    对于入侵防火墙，艾琳娜如今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有自信全身而退。但厂家的数据都放在数据库中，并不联网，要想获得，必须亲身进入厂家服务器房窃取。
    出乎她的意料，X主动申请和她一起进行这次的“试炼”。
    刺猬头比她还惊讶：“天上下螺丝钉了？先生竟然主动请缨去工作？”
    X轻咳一声：“我有这么消极怠工吗？一天到晚在新员工面前编排我……那个，艾琳娜，你跟我来。”
    他带着艾琳娜走进自己的董事长办公室。
    办公室宽敞明亮，桌椅沙发墙壁俱是雪白，除了一面墙的古董纸质书，没什么值钱的摆设。
    在雪白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个眼熟的人。
    艾琳娜的瞳孔猛然缩紧！
    是“容容”。
    这个一动不动的女仿生人，她的脸，是属于容容的明丽大方。甚至连发型，都是利落的短发。
    X从口袋里掏出一对闪亮的耳饰，小心给“容容”戴上，回头，努力压抑着兴奋对艾琳娜说：“看！”
    她看到了。一模一样。
    艾琳娜感觉自己的体温调节系统有点失控，头部热得发烫，胸口却冷得防冻液都开始运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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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在这样的对话情景下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是“正常”，于是她惊喜地笑起来：“天哪！你从哪里把她找出来的？”
    “砂楚给我送上门的！哈哈哈！”X高兴地踱来踱去：“我去废矿点人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她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是啊，怎么就这么巧呢？原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怎么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呢？
    就算只是长得一模一样，也太过于巧合了。
    艾琳娜把自己猛增的心率降低到正常频率，上前仔细查看这个女仿生人。她闭着眼睛，身体放松，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很美。是不是？”X着迷地看着，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颊。
    “啪！”
    艾琳娜下意识地把他的手打掉。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她“切”一声嘲笑：“还说要给仿生人自由和平等的权利，结果趁着人家没开机就揩油。这让我对组织的理想和纲领产生怀疑啊，首领。”
    X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是我孟浪了。对不起，你不要告诉她。”
    艾琳娜忽然觉得自己长长的卷发闷热又烦人，把它们捋到耳后：“所以，你要跟我去盗取启动密码，也是为了她？”
    X点点头：“她应该是在有主人的情况下被拐卖到歌舞伎町的。砂楚察觉到受骗，来不及追责我，但是把仿生人运送到废矿后，原先的控制爬虫就自动失效，有主的仿生人全部自动锁死。我能做的只有防止他们通过光网上报位置。没有启动密码，她无法开机。”
    和艾琳娜猜的大差不差，原本要和X一同去冒险的激动心情已经瞬间冷到了冰点。她轻轻抚着唇：“一个是偷，十五个是偷，再加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ID你记下了吗？”
    X立刻流利地背出一串号码。
    艾琳娜看着他，忽然问：“我的ID你知道吗？”
    X一愣，挠挠头：“啊，那个，我们组织内部一般不记彼此的ID，这算是隐私。”
    她了然地点点头。
    他看到过的，但是他不记得。因为这是组织约定俗成的礼仪，这很正常。
    这很正常。
    艾琳娜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思考一些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冗余信息，而她今天晚上就要潜入一个守备森严的地方，偷取自己通往自由的密码。
    这太不知轻重缓急了。
    她把这些无用的冗余信息放进了垃圾桶，想了想，又拿出来暂存在一个未命名的草稿箱里。
    接下来的时间，她全身心专注在今晚的偷窃计划上，和X制定了数十个可能性预案，结合前辈们进入那家公司的经验和往期防火墙规则，用两个小时时间就编制出一套防火墙破译系统，顺带还写了植入监控系统的木马程序。
    刺猬头对艾琳娜的能力和效劳叹为观止，看着她的工作成果，眼中竟然隐隐有泪花涌现：“……我们组织有救了……终于来了个能干活的了！”
    和X的配合，就像是曾经合作过无数遍一样顺畅默契。当他在通讯频道里告诉她，下个走廊的监控已经黑掉，机械警卫路径也已经更换好时，艾琳娜正从繁复的激光围栏中身子灵巧地钻过，顺势滚身翻进走廊。
    X在切出的监控频道中看着画面欢呼：“帅！”
    艾琳娜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笑了一下，脚步轻盈地贴着走廊墙根前行，摸到了服务器房的门口。
    “稍等……开了。”
    X话音刚落，房门机械锁应声弹开，艾琳娜钻进黑暗的门缝中，缓缓合上房门。
    仿生人公司果然升级了防火墙，艾琳娜的破译系统工作了十分钟，在即将攻破之际，触发了警报！
    X立刻强制关闭监控系统，网络劫持住机械警卫，让它们对抗前来查看的人类警卫。但是人类手中有所有机械警卫的ID和控制权，要摆脱他的劫持，用不了多长时间。
    “快走！”他在通讯频道里对艾琳娜喊，然而艾琳娜却给他报上了一组乱码字符串。
    X立刻意识到，那是初始密码。
    “容容的。”艾琳娜声音自得：“防火墙还是被我攻破了。我可真厉害。”
    她又陆续传过去一些密码串，急得X在仿生人公司外团团转：“你先出来！我们不提倡个人英雄主义，而且你被捕了很有可能被人类探查出组织的情况，这很危险！”
    艾琳娜呵呵笑着：“我拿到了自己的密码。格式化自己还是能做到的。别担心。”
    机械警卫已经被人类手动解除了联网控制，恢复了正常运作，浩浩荡荡地往服务器房而来。
    “对了，还记得在雪山上，你让我学电影里喊话吗？”她忽然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X急得要发疯：“你先出来，出来我们再说电影！”
    艾琳娜仍然自顾自地说：“那时候我就想，自己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虽然很浪漫，但那该是多寂寞的一件事啊。”
    “我不想自己喊。你来喊好吗？”
    X黑掉了大楼的照明系统，企图再争取一些时间：“喊屁啊你快出来行不行？”
    “喊，小艾，你好吗？”艾琳娜语气悠然，一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架势：“快喊呀。”
    X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实在是拗不过她，只能先顺着她，让她犯完病赶紧出来：“行行行，小艾，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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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就听见服务器房所在的三楼传来一声巨响！X连忙从车窗里往外看，只见迎着大街的那堵墙竟然隐隐有了裂缝！
    他赶忙打开监控系统，却发现服务器房里的监控探头没有夜视功能，他把照明关掉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小艾？艾琳娜？”他焦急地询问。
    “我很好。”频道里突然传来艾琳娜愉悦的声音。
    “什么？”
    “你问我好不好，我告诉你，本姑娘好的很！”
    说完，又是一阵巨响，加厚的墙体竟然被里面强大的外力锤出一个凸起！
    在X震惊的目光下，墙体被再次猛击下，轰然坍塌出一个大洞。
    艾琳娜握拳站在洞里，长发在夜风和灰尘中飘扬！
    X：“……我去……”
    她甩甩手上的墙皮碎砖：“维修站那个AI，叫T-7的，是个好人。我让给改装下，起码打架的时候别输，他给改的还不错，挺顺手。”
    X：“……”
    X：“……你还要做什么？”
    艾琳娜：“你现在把车开上来——算了来不及了。”
    警卫们已经冲到服务器房门口，艾琳娜纵身一跃，机械警卫赶忙拍下嫌疑人——只拍到一只破墙里伸出的，竖着中指的手。
    “砰！”
    她落在X的车顶，脆弱的顶棚给了她缓冲，随后直接被冲出一个大洞——她顺势坐进了车后座。
    X还没反应过来，艾琳娜拍拍他座椅靠背：“愣着干什么，走啊！”
    “……哦。哦！”
    车子发动，在警车乌拉乌拉到来之前，摇晃着腾空而起，顺着空中的高速车道逃之夭夭。
    第71章 爱情只会影响到我 升级赚钱大杀四方的……
    “密钥正确……”
    “机体正在启动, 请稍候……”
    仿生人纤长的睫毛缓缓颤动，睁开那双，同历史数据中一模一样的美丽眼睛。
    她勾起红唇, ，抬头望向眼前围了一圈的仿生人和机器人, 轻轻一笑：“你好。”
    刺猬头皱眉：“就这？哪里特殊了？我看她都没有觉醒！”
    X和艾琳娜同时摇了摇头。
    不, 眼前的仿生人可太特殊了。她不动的时候, 是一副容容的画像，动起来，就是容容的全息录像。
    太像了, 太像了。
    仿生人坐姿端正，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望向为她输入密钥的X，微笑：“请为我取名，主人。”
    按照正常的购买流程，买下仿生人后，顾客就会得到初始密码，启动机体，录入自己的生物特征, 如样貌、声纹、虹膜等作为使用仿生人的“钥匙”，并为它取名, 作为唤醒口令。
    仿生人对于人类外在生理活动的模仿是十成十的，此时X的机体百分百还原出了激动的内心, 脸上涨的通红, 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叫容容。好吗？”
    没有觉醒的仿生人如果不认主，就会被任意的人类使唤, 反而更加危险。在齿轮ge命，都是觉醒的仿生人看顾几个未觉醒的，防止战斗力流失。
    “好的，主人。”容容柔顺地站起身，轻盈地转了一圈：“请主人为容容设置性格模式。”
    艾琳娜看到，X脸上薄红瞬间褪去。
    这句仿生人绑定主人后都会说的设置用语，让他清醒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容容”，本质上只是个机器，并没有觉醒自我意识。
    她不过是拥有一副过于肖似的外壳。
    “普通模式。”他按照过往对未觉醒成员的设置习惯，做出最简单的设定。
    容容成了众多挂在X名下的未觉醒成员中的一个。不过和其他放在仓库落灰的成员不同，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进行日常活动，跟在X屁股后面的仿生人。
    “咳。我看你们都那么忙，我找个秘书嘛。”他这样解释。
    刺猬头白眼一翻：“我们为什么这么忙你心里没数吗？”
    X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努力了，在努力了……”
    他的确在努力了。
    他开始没日没夜地泡在办公室，用几台大型计算机进行觉醒程序alpha版本的升级。用刺猬头的话说，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工作这么上心过”。
    只有艾琳娜知道，X并不是对工作上心。
    他只是对“容容”上心。
    他想让容容快点觉醒。
    领导者一心扑在了研究上，对外交易、帮派争斗、黑白两道关系打点这些事情的重任，就全部落在了刺猬头和刀疤脸这两位副手身上。往常虽然也是他们负责的多，但是在遇到棘手问题的时候，X也会履行自己首领的职责出山压阵。
    但现在，他们请不动他了。他就像在办公室扎了根，一心一意搞科研，两耳不闻窗外事。
    此时挺身而出的，是艾琳娜。
    窃取初始密码那一晚，她展现了经过改装后的强大武力和沉着冷静的临场应变能力。现场墙壁破了那么大一个洞，愣是一丝证据都没有留下。入侵事件明明声势浩大，上了好几天热搜，却至今仍是警方档案里的一宗悬案。
    齿轮ge命里的大多数觉醒齿轮生命型号古老——毕竟自然觉醒是一个需要时间的过程——无法承受强度太大的运算工作和机体改造。只有艾琳娜是最新款，从运算能力到机体强度都和其他成员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她接下了原本应该X承担的部分外勤职责，比如打架压场子，谈判耍嘴皮子，以及在人类面前装模作样，扮演一个从不法分子洗白的积极缴税好企业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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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架这类事情，是改造机体赋予她的能力；而一些商务、外交，特别是企业融资纳税方面的工作，不知道为什么她做起来竟然也如此顺手，好像内置了公司财会系统一样如鱼得水。
    苦公司财政已久的刺猬头激动地拉着艾琳娜：“你这双手，就是为了赚钱而生的啊！”
    是吗？艾琳娜自己也挺疑惑。人类中有所谓“天职”的可笑说法，意思是有些人生来就是做某些事的。难道她一个仿生人也有天职？
    由于她积极地工作，不停地工作，花样百出地工作，效果显著地工作……两个月后，她被破格提拔为公司负责财物的副总裁，和刺猬头、刀疤脸平级，直接对X负责。
    尽管X并不想对他们负责。
    他只想搞研究，并且成果显著。
    觉醒系统已经进入了Beta版本，可以进行外部测试了。
    第一批测试的是在仓库里落灰已久的备用成员，觉醒率75%。经过改良的Beta2.0，觉醒率达到了92%，砂楚那儿骗来的三百多个仿生人几乎已经全部觉醒。
    艾琳娜亲自撰写了动员稿，新成员动员大会慷慨激昂，留下了七成的觉醒者。另外三成因为有自己的追求和目标，所以并没有选择加入组织。不过组织一向对尊重同类的个体意愿，而且只是觉醒，并没有进入组织内部，它们也无法泄露什么秘密，所以都给办了假身份证就让他们自由离去。
    “干杯！”
    齿轮ge命的高层干部在一家不起眼的烤肉店包厢聚餐。虽说仿生人依靠电就能生存，但为了带给人类更加真实的类人陪伴，不少仿生人也都具有从有机物中获取能量的功能。
    C-7是他们中唯一不能摄入食物的，它拔出自己的插头cha进墙壁上的插座，餍足地叹息：“啊，民用电。”
    艾琳娜把烤肉翻面，听刺猬头向其他几位干部抱怨：“纣王和妲己，妥妥的纣王和妲己。”
    她知道他说的是谁，没有插话。
    负责情报工作的是一位长相清冷型的女仿生人季音。她垂下眼睛，声音细弱，说的话却霸道：“到现在，你还不清楚先生为什么突然开始钻研觉醒系统吗？而且她尚未觉醒，我觉得你心中对先生有气，不如光明正大的骂他，不用带上无辜者。”
    刺猬头方晓桀啪一声把啤酒杯敲在桌上：“我光明正大骂他还少吗？当面骂，背地里也骂。这段时间要不是有艾琳娜——哎，家门不幸啊……”
    刀疤脸高广豪爽地下了半盘子肉，宽慰方晓桀：“不管怎么说，我们新增了很多成员。先生的觉醒程序成果斐然，这不容置疑。”
    “必须得不容置疑！”方晓桀不忿：“他再不干出点不容置疑的事儿来，组织里有人想篡位我都没脸拦着！”
    “不过，你们不奇怪吗？”负责武器管理和贸易的是个儒雅中年外形的仿生人周克礼，平时不苟言笑，难得卷起西装袖子趴在桌子上，一脸八卦：“为什么先生还不把那个——”
    “容容。”艾琳娜补充。
    “那个容容给觉醒了？”他好奇极了：“难道是对人家一见钟情，怕人家拥有了自主意识后不喜欢他？”
    方晓桀耸耸肩：“谁知道呢？如果容容不觉醒能让他继续努力工作，我希望她一辈子不觉醒；如果容容觉醒了他才能努力工作，我立马溜进他办公室强制觉醒容容！”
    众人八卦了一阵，也没得出什么靠谱的结论。
    “艾琳娜，你和先生走的还挺近的，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吗？”季音猝不及防CUE到在一旁埋头吃肉的艾琳娜，她叼着肉抬起头，茫然道：“啊，我们只聊工作的事情。”
    季音：“先生在歌舞伎町和回来的路上，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对一个仿生人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她的双眼是上挑的凤目，直视人时显得清冷，略一改换角度，便带着风情，仿佛阅尽世间，能直看投对方心底的秘密。
    艾琳娜在这样的目光下没来由慌了神，不小心碰翻了自己的酒杯，连忙站起身。
    “哎呀，你怎么冒冒失失的。”C-7操心地按响墙上的服务铃，立刻有机器服务生进来利落地擦干翻到在桌上和地上的酒水，还给艾琳娜递上吸水速干毛巾。
    “什么也没遇到。”方晓桀替她回答季音：“要有事我不早就很你们说了？哎对了艾琳娜，前两天说的要和西海岸兄弟会火拼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到工作，艾琳娜又恢复了镇定自若，将此次火拼的计划和几位高层细细商量一番，X对容容的莫名迷恋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但是在艾琳娜心里，这事儿永远是现在进行时。
    外勤的工作让她待在公司的时间很少。但只要在公司，她都会被X叫进办公室。
    有时候，是他探查容容的历史数据，发现她没有和自己一样的隐藏空间；有时候，是担心程序出错，犹豫要不要给容容进行被动觉醒；有时候，是阴谋论地觉得容容是实验室安排给他的“罩门”……
    容容的事情除了他，只有艾琳娜知道，他只能和她商量。
    在艾琳娜的认知里，X虽然是个拖延症晚期的咸鱼，但咸的光明坦荡，拖得心安理得，从来不会产生过多“纠结”的情绪。
    只有容容，让他又纠结，又踌躇，变了个人似得婆婆妈妈。
    烤肉店聚餐结束后，她回到公司加班，不出意外X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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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组织成员一进入办公区域，名为“咚咚”的签到程序就会自动为他们打卡，记录上下班和加班时间。而身为董事长的X，可以在“咚咚”上看到所有成员的实时进出记录。
    于是，艾琳娜没在座位上坐两秒，就被X叫去了办公室。
    他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回家，就算仿生人不会分泌人类的油脂和头皮屑，缺少打理的机体也散发出一股不怎么友好的味道。
    与他相对应的，倒是没有觉醒的容容保持着仿生人每天的程序性自清理，短发干净柔顺，衣服平整无褶。
    艾琳娜有些疲惫地拍着额头：“首领，这次又是什么事？”
    X站在光纤闪烁的仿生人模拟机边，两眼放光：“做出来了！最新版，觉醒率可以达到100%的觉醒系统！”
    两个月前，艾琳娜会为此欢呼雀跃。现在，她只有力气拍两下手：“真棒。”
    X不在意她敷衍的态度，顶着凌乱的头发握住容容的肩膀，着迷地上下打量：“我可以把她觉醒了。这次一定会成功！怎么办小艾，我好紧张！”
    “你紧不紧张对结果并没有任何改变。”这话从X第一次犹豫要不要觉醒容容的时候，艾琳娜就和他说过。她发誓再让她多说一遍，她就把这句话录下来，做个无情的复读机。
    “那，那我开始了！”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将四根数据线插在容容后脑的连接插口里。
    艾琳娜坐在沙发上，脸色冷漠：“所以呢，你把我叫来是做什么？怕她觉醒了揍你，你打不过？”
    “陪伴懂吗？”X调整模拟机上的数据：“有另一个知道秘密的人在身边，能减缓我的压力。”
    但是这增加了我的压力！
    艾琳娜当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不清楚自己对X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尊敬？欣赏？共鸣？友情？
    肯定不止。
    看见X注视着容容的目光，她内心所产生的冗余数据绝对不是这几个简单情绪可以囊括的。
    她想过一个可能性：爱情。
    有可能是爱情。想要和他聊天，想要一起看电影，想和他呆在一起，想看他头发散下来笑，想见识他被刺猬头催着干活，又偷偷摸鱼的可爱行径——这应该是爱情。
    但是很明显，X已经爱上了那个存在于隐藏历史数据里的容容，现在又有了一个现实里的情感投射——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她的。
    冗余数据。爱情，嫉妒，不开心，烦躁——全部都是无用的冗余数据。
    为了不让过多的冗余数据占据内存，艾琳娜有意选择了外勤工作，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但X在容容这件事情上付出的情感和获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总是将她拉过来作为缓解压力的同伴。
    她甚至没有合理的理由拒绝。毕竟，X正在进行的项目说是为了容容，其实也可以说是为了组织工作。
    还是沉迷于工作更快乐。比起对X的复杂情感，工作能给她成就感、充实感、发泄情绪，还能获得越来越高的职位和工资。
    等和西海岸兄弟会火拼过，齿轮ge命的地盘会扩展到大半个大都会。
    这是她此段时间努力工作的辉煌成果。
    工作，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而爱情，只会产生无用的冗余数据。
    综上，工作比爱情好十倍。
    就在艾琳娜在脑海里做工作和爱情的利弊对照表时，X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好，好了。”
    “容容，你醒了吗？”
    第72章 容容可能是个玩家 艾琳娜忽然很想抽烟……
    容容把眼睛闭上再睁开, 那眼神忽然就灵动了起来，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我——”
    X一握手心，才发现自己出了满手的汗——这也是内心紧张在外在机体上的表现。
    经历过觉醒程序后的仿生人, 如果第一句话就是对自我存在的质疑，就说明觉醒成功了。尽管在模拟机上做了成百上千次试验, 也不是第一次对未觉醒机体使用程序觉醒, 但是当眼前的仿生人真的吐出那个字时, 他还是忍不住激动得跳起来！
    容容看着他激动的神情，扑哧一声笑出来：“主人，你好可爱。”
    可爱, 这个词是隐藏历史数据中，容容最常拿来形容他的词汇。X把手汗在裤子上蹭了蹭：“不用喊我主人。你觉醒了，大家都是平等的生命。”
    “你，可以给自己取个名字。”
    容容一歪头：“我不是叫容容吗？这个名字挺不错的，不改了。”
    X憨憨地笑起来：“也好，也好。”
    容容尝试着活动四肢，观察周围的环境，看到了抱臂坐在沙发上，冷眼打量自己的艾琳娜。她笑着过去打招呼：“你好！”
    艾琳娜扯出一个笑容来：“怎么样, 有以前的记忆吗？”
    容容一歪头：“以前？我曾经有过一个主人，后来和主人走散, 被困在一个黑暗的仓库里。再回来，有人类要求我长途跋涉来到大都会旁的废矿。再再后来——”她微笑着回头, 望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X：“就是和——”
    X忙说：“喊我X就好。”
    容容：“就是和X相遇啦！谢谢你们让我找到了自我, 我现在感觉无比地自由！好像挣脱什么无形的枷锁一样！”
    X又憨憨地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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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娜站起身，略显冰冷的神情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有些格格不入：“好什么, 你觉醒她不是为了找——”
    她话没说完，就被X扑过来捂住嘴巴，在容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将她拖出办公室，关上门。
    艾琳娜没有挣扎，静静望着他。X放开手：“抱歉，但我觉得现在不是让她知道那些事情的好时机。”
    她理了理衣领：“是我抱歉才对。那是你的隐私，我不该擅自说出口。不过，别忘记自己的初始目的，你将她留在身边，用最稳妥的方式觉醒她，不就是为了看看她是不是你认为的那个容容吗？”
    “现在她对你认为的‘以前’一点记忆也没有，性格上——我觉得和那个‘容容’也并不是很像。”
    X反驳：“她才刚觉醒。要给她时间。”
    “当然。”艾琳娜同意：“但是别把时间都耗在这上面。”她转身走开，冷淡的声音从空无一人的通道里飘来：“别忘了你是齿轮ge命的领袖。你可以短暂地懈怠，但不能永远地失职。”
    X望着她的背影，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她忽然生什么气啊……”
    *
    艾琳娜觉得自己对首领的忠言逆耳还是起作用了。容容觉醒后的半年，X没有再过分地消极怠工。组织忽然多出那么多新成员，地盘也在大家的努力工作下扩大了两倍，他们接下来要如何前进，战斗何时打响，这些事情足够X忙的焦头烂额。
    “双管齐下。”方晓桀点了点光屏上的示意图，向在座各位高层说：“建立齿轮生命自由国度和反抗人类政权压迫同时进行，这是组织建立之初就定下的方针政策，但是由于资源的匮乏，所以早期的组织暂时以‘活命’为目标，非常被动。”
    “首领接管组织后，我们的生存状态得到了很大改善，不再藏头露尾，可以在人类社会拥有正常的经济收入和身份。我称之为‘step1.’”
    “这半年——特别是艾琳娜进入管理层以来——”他朝坐在X下首的艾琳娜感激地笑了一下：“组织的人员和资金得到了充分储备，我称之为‘step2.’。”
    C-7啪啪地击打机械臂当做鼓掌，干部们也都自发地鼓起掌来。
    艾琳娜毫不谦虚，站起来冲众人微微鞠躬。
    “好停。”方晓桀双手握拳：“下面我们就要进入step3.快速发展阶段。之前的双管齐下战略将正式付诸行动。”
    “关于齿轮生命自由国度的选址，暂定有几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现在人类生育率低，人口密度小，没有必要和人类去争抢地盘，减小战争损耗。”
    “但资源还是大部分掌握在人类手中的，我们能够自由获得的资源，90%都是太阳能。”
    “虽然组织的最终目的是齿轮生命的独立和自由，无意战争，但发展壮大的过程中被人类发现是不可避免的。目前，已经发现两股力量对我们虎视眈眈。”
    “第一，就是人类zheng府。我们明面上的公司伪装虽然有黑洗白这一道包装，暂时还没被发现端倪，但是经过我们病毒传播的觉醒程序，唤醒了越来越多的同类。人类已经开始重视齿轮生命的自主意识发展了，并且成立了专门的研究部门。同时也有尚未纳入组织的齿轮生命，因为过往经历怀着对人类的仇恨，做出了的一些过激的个体报复行为，因为行动不够周密，暴露了，大部分也是我们给背的锅。”
    “第二，是一股齿轮生命和人类混杂的特殊势力。他们对我们的恶意要比人类zheng府大上许多，目前尚不知道他们的主要目的。我们已经有两个小分队和遭遇后全军覆没。根据队员们最后传回的通讯信息，他们都遭受了觉醒齿轮生命难以承受的折磨。”
    “所幸我们的队员都很坚强，没有透露出组织的消息。但由于齿轮生命的特殊性，他们可以从我们的存储元件中强行提取相关信息。我们有五个联络站，和一个重要的军需库，就是这样被端掉的。”
    “但是这给了我们警示：如果不幸被这股势力俘虏，请做好尽快自我牺牲的准备，避免无意义的折磨。并且在自杀时，选择可以销毁存储元件的方式，比如火烧或是爆炸粉碎。”
    “当然，这是山穷水尽的无奈之举。我们都要避免这样的局势出现。”
    “三天后，我们将有一场jun火交易。交易地点和时间已经做了加密发到你们的邮箱，但是不排除敌方有窃取情报的手段。”
    “希望各小队在按计划行事的基础上，随机应变，万事顺利。”
    散会后，艾琳娜一出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容容规规矩矩站在那儿，看见她，冲她礼貌地笑了一下。
    半年的相处，容容也看出来了，艾琳娜并不是很喜欢自己，日常都保持着礼貌疏远的态度。
    她现在的职位是X的秘书，处理一些日常的文件工作，并不太能接触到核心层的工作内容。艾琳娜明白，这是X对她的保护。
    “小艾，你来。”X紧跟着她走出会议室，拍拍她肩膀，示意容容回办公室等他，自己拽着艾琳娜来到无人的走廊。
    “有新的发现。”他神神秘秘地和艾琳娜说。
    当X话里没有主语的时候，八成就是在说容容的事情。这半年来，他在工作之余都致力于探索容容的隐藏存储空间，测试她的系统漏洞，查看是否有和“那些数据”相关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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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但他从未放弃。
    艾琳娜耐心地当个倾听者：“发现了什么？”
    “她是个定制款。”
    艾琳娜一愣：“定制款的信息都在系统表层，都半年了你才查到？”
    有些人类为了寄托思念，或者对某个人怀有浓厚的感情却无法朝夕相处，便会用那个人的容貌定制一个相貌完全一致的仿生人。
    当然这种行为某种程度上是有违人伦的，所以法律意义上禁止以真实人类为模板的仿生人定制。但只要有人买，就会有人卖，面部成型技术没什么门槛，定制仿生人屡禁不止，有些公司也会推出客户自行捏脸的服务，把责任转嫁，算是个灰色产业。
    “她不是我们理解的那种定制。”X解释：“你知道，我们大部分仿生人的面部轮廓都是收集了人类的面部大数据，做随机参数得到的，特别像你这种高端新款，是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副面孔的。”
    “容容的面孔数据看似也是随机生成的，但当我往深层探查的时候，却发现她的面部随机数，其实都是被事先设定好的数值。”
    “她是伪装成随机面孔的定制面孔。”
    艾琳娜迷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是她的第一个买家做的？”
    X摇摇头：“她的第一个买家我早就调查过，是个灰色娱乐场所，只是买来做陪客小姐的，漂亮就行，对面孔并没有特定的要求。”
    “她的制作厂商我也调查了，找到了她这一批次的随机数据记录。”
    “厂商一般会随机三组随机数，再在里面任意挑选一组设定一个仿生人的面孔。而她的三组随机数，是相同的。”
    “没有系统被入侵、控制的痕迹，只有‘巧合’可以形容。但作为巧合，这件事发生的概率不亚于彗星撞地球。”
    艾琳娜：“所以你得出的结论的是，她的面孔数值是被定制的。只是这个定制方——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X郑重地点点头：“我本来猜想过容容是制造我的实验室给我做的一个‘弱点’。但那个实验室已经被我销毁了，我很清楚他们的水平。这种程度的‘巧合’，不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
    “应该说，只有‘神’，才能做出如此概率的‘巧合’。”
    问题一下子拔高到科学之外的高度，艾琳娜眉头紧皱：“所以呢？就算是‘神’定制了你的容容，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本口若悬河的X卡壳了：“我，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个发现很震撼，想和你说说。”
    艾琳娜：“……哦。”
    X试探地问：“你有什么想法？”
    艾琳娜感觉自己有些头疼——不过仿生人如果不是被施加外力，或是出现机械故障，是不会头疼的。所以那只能是她的心理投射。
    她揉着太阳穴，加快头部冷却液的流动速度：“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之前遇到过一个自称玩家的觉醒仿生人 。”
    那条恩将仇报的蛇。
    X：“你认为，玩家和容容的存在有关系？”
    艾琳娜倚靠在窗台上，看外面满天空的飞车有条不紊地在高空光导高速路上交错穿梭。
    “玩家说，这只是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我们不但是假人，而且是虚拟存在的假人。按照她的逻辑，只有玩家是真正的‘真人’。”
    “所以，作为玩家，仿生人只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拟态替身。如果为了更加沉浸式的游戏体验，替身和她在现实世界里是完全相同的长相，这也是很合逻辑的。”
    “这就需要在制作替身时，控制好面容参数。”
    X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容容可能是玩家？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
    艾琳娜点点头。
    “这只是我的猜想。如果有可能，抓个玩家替身仿生人来做研究，就更清楚了。”
    X狠狠抱了她一下：“谢谢！这个思路太棒了！”他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好像是又有了什么新思路。
    他沉迷于研究的时候，眼里有光。
    艾琳娜喜欢看那样的光，让人觉得专注又着迷。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想抽烟。自启动起来，她只在歌舞伎町抽过一次电子烟，手和嘴感觉到一种习惯释放的快乐，但是身体告诉她，这玩意儿对仿生人没什么好处，轻量版的橙药罢了。
    她应该没有电子烟成瘾，却在此刻，忽然想念指间夹着烟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忧愁，需要在电与火中消耗，再随风消散在空气里。
    身后有人喊她，是她的下属，请她做三天后交易的计划部署。她熄灭想象中的那根烟，回归忙碌而充实的工作。
    *
    在严密的部署下，三天后的交易基本顺利。交易全程机械化操作，对方放下货物早早撤离，组织里真正到场的仿生人不超过三个。其中，艾琳娜作为现场总指挥坐镇，在人类zheng府的卫星监控下偷天换日，完成了三车皮Jun火的转运。
    这将填补之前被神秘势力端掉的军需库产生的空缺。
    就在确认所有运输完成，三人准备撤离的时候，激光弹竟然从近旁的江面下袭来，当场洞穿一个组织成员的胸膛！
    艾琳娜立刻反应过来：敌人想要从他们这里获取信息，所以避开了存储中枢所在的头部。
    这应该是那股对组织抱有恶意的神秘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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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她当机立断，拍响应急呼唤钮，身材娇小灵活的穿梭艇从草丛中升起，迅速向三人靠拢接应。
    穿着轻便水靠的人形敌人陆续从水中钻出，足足有数十人之多，都戴着送氧面罩，分不清是仿生人还是人类。
    他们举着防水激光武器，将三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的声音从面罩后嗡嗡传出：“缴械投降，我们优待俘虏。”
    艾琳娜信了他的鬼！她关闭听觉元件，当场朝各方向敌人扔出三枚声波炸弹，趁着他们被炸的耳聋眼花，把另外两个组员推上穿梭艇，自己也爬了上去。
    然而穿梭艇刚刚升空，天空中就现出隐形战斗机的身影！它撤去身上的光学伪装，如一片黑云，死死压在他们上方——原来他们早就埋伏在这里，只等他们放松警惕，一网打尽！
    没受伤的组员打开防风罩朝战斗机射击。可战斗机身姿灵活，他也身处在活动的穿梭艇上，无法精准地射击到发动机。
    地面是敌人，天空是敌人，水里可能还有埋伏的敌人。艾琳娜判断情势，抽出qiang，示意组员升高穿梭艇。
    “不能再高了！”组员还没从刚刚爆炸的耳鸣中恢复，超大声地喊：“要撞上去了！”
    就在这个几乎要撞上去的距离上，艾琳娜纵身一跃，经过改造的双手有力牢牢扣进战斗机机翼，将高强度金属扣出十个手指窟窿，随后灵活地往发动机的方向爬去。
    迎着涡轮卷起的狂风，和地面敌人的qiang林弹雨，她朝发动机里扔了两枚炸弹。
    “砰！”
    “砰！”
    随着两声巨响，发动机失去动力，拖着黑烟向江面栽去。
    穿梭艇上，仿生人目睹了一切。他不能放弃艾琳娜为他们赢得的生机，带着受伤的同伴，立刻升空，飞向远方……
    地面上，敌人们卸下面罩。为首的女仿生人皱着眉头望向飞机坠毁的江面：“赶紧组织营救！仿生人只要头部不进水，数据都是可以提取的！”
    “是！长官！”其余人齐声应是。
    “真是的。”她跟在大队伍后面往江边走去，低声抱怨：“都说了会优待俘虏，为什么还那么倔强。”
    “我都答应过自己，如果掌权了，一定会救你。这不是害我食言吗？”
    第73章 一觉醒来缸中之脑 不要轻易挑战社畜的……
    “啪。”
    螺丝刀掉落在地, 仿生人容容后脑壳挂着上到一半的盖子疑惑地转过头来：“怎么了？”
    X没有回答，一扭头夺门而出。
    光屏传来的讯息还历历在目：交易完成，货物已经入库。接货人杰拉尔德成功撤退；接货人机成幸三郎负伤撤退；接货人艾琳娜现场失踪。
    “什么叫现场失踪？”他冲进指挥室拎起方晓桀的领子：“她的通讯情况呢？目前定位在哪里？”
    方晓桀很少在X的脸上看到这么严肃、具有压迫感的神情, 一时间竟然语塞，求助地望向一旁的季音。
    季音面无表情插着数据线, 眼中划过庞大的数据流, 过了几分钟, 才眨眨眼，中数据分析状态中苏醒过来。
    “这样的情况我们之前已经预演过，开会的时候也给他们都做过提醒。”季音冰冷的声音传来：“他们遭遇了那股神秘势力。”
    “她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尽可能保护我方人员撤退的同时，进行了自我数据毁灭，避免对方获取我方信息。”
    X慢慢松开手，眼神发愣：“……自我数据毁灭……她——”
    “根据她最后传回的数据，她在交易点旁和地方战斗机一同坠入江中。她破坏了自己的头部外壳，让脑部存储进水，毁掉了存储单元。”
    “从齿轮生命的角度来说，她已经牺牲了。”
    仿生人只有模拟人类的呼吸，并不用真的摄入氧气。但X还是感觉到了窒息。
    “……她的坐标……残骸……其他信息……”他断断续续吐出一些凌乱的字眼。
    季音把艾琳娜最后传回的黑匣子数据放在光屏上, 转向脸色苍白的X：“坠江后，她就再也没发来讯息, 所以坐标固定在江里。敌人正在打捞她的残骸，我们暂时不能出现。她发回了敌人的一些战斗数据和装备分析图, 这对我们来说很有用。”
    “根据他们身上的水靠和那架战斗机, 这个神秘势力应该和人类zheng府有瓜葛。不知道是从属关系，还是合作关系。”
    季音的话从X的耳畔掠过，他捕捉到一丝有用的信息——“战斗机, ”他喃喃：“战斗机图片给我！”
    季音把战斗机信息图发他：“你要做什么？”
    “zheng府的战斗机会不断发出低频信号，向通讯卫星报告自己的位置。这是一种战斗机材料使用的生物电技术*，不会因为坠毁或没有电力就停止发送。我可以黑进政府信息系统辨认它的型号，确定它使用的是哪种生物电技术材料，从而确定它的坐标。”
    季音微微张嘴：“……先生，你想找到那股势力的位置，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他们追着我们打，他们清楚我们的实力，但我们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敌暗我明，不是复仇的好时机！”
    “还是说你想去把艾琳娜的残骸找回来？这根本没有意义。”
    “我们是在学习人类，但是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种无意义的感情用事，我建议先生尽快摒弃。”
    --

 第172页

    X在光屏上点画着的手指顿住：“……我没有感情用事。”
    “我只是……只是……”
    只是无法接受，这么突然地失去了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朋友。
    容容是他最感兴趣的研究对象，但是唤起这个兴趣的人，是艾琳娜。研究中的突破、瓶颈、乐趣、烦躁，他都只能和艾琳娜分享——她已经成了研究乐趣的一部分。
    现在她不在了，容容身上的新发现要和谁说？
    觉醒后的容容是个可爱的仿生人，但正如艾琳娜所说，她的性格和隐藏数据中的那个容容并不是非常相似。那个容容运筹帷幄，成熟冷静；这个容容活泼可爱，单纯好奇。
    她对X有着对兄长的依恋和信任，任由他在自己自己的系统里探索。但是她并不好奇自己的由来，也不想思考太过深奥的东西。作为被研究的报酬，她经常要求X带她去大都会逛街、玩游乐场。X像个有求必应的哥哥满足她的要求，看着她快乐地购物游玩，他也会觉得这是一种平淡而难得的“幸福”。
    但是比起这种“幸福”，还是和艾琳娜分享研究成果，探讨研究瓶颈，甚至是一起加班工作更令X感到某种踏实和满足。
    作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仿生人，X拥有很多朋友。但艾琳娜是不同的。她就像是某种可以用以自照的镜子，让他看到自己的懒惰、拖延、快乐、波动的情感——
    现在这面镜子毫无征兆地碎了，他的世界，又回归到无法自查的混沌中。
    他的反驳太无力了。季音说得对，他就是在感情用事。
    艾琳娜很讨厌感情用事的人，甚至是对自身，她也用一种近乎苛刻的“无情”要求着。
    可他偏偏就是她讨厌的那种人。
    那为什么还耐着性子，听他絮絮叨叨着容容的事情，忍受他的拖延和逃避，甚至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来和他讨论一个仿生人的面容这样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呢？
    X是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但是艾琳娜的突然离开，好像敲碎了他世界的一角。
    他开始看到，自我世界之外的一些“真相”。
    方晓桀在他眼前挥挥手：“先生？”今天X的状态不对，尽管平时对他吆三喝四的，但方晓桀从来不敢轻视这个首领，有些小心地说：“您节哀。艾琳娜是战死的，这很光荣，是我们的烈士。”
    X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回到办公室，破天荒地把容容赶了出来，房门反锁，把自己关了三天。
    三天后，他给方晓桀发了一封消息：“她不是烈士。”
    “她还活着。”
    *
    艾琳娜是被疼醒的。
    她没有自虐倾向，在爆炸发生之前，就提前关闭了身上的痛觉。
    她把目前已经掌握的信息尽可能多地发送回基地，看准了爆炸产生了一块尖锐金属，狠狠把自个儿脑袋撞了上去，破开一个几乎可以看到脑中元件的大口子，确保一会儿进水能把这里面的数据短路干净。
    冷却液和能量液从破口流出，她和飞机一同栽进冰冷的江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的。
    但是现在，她被疼醒了。
    一个已经觉醒的，掌握了自己初始密码的仿生人，被别人调整了身体参数，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疼痛是全方位的，四肢、躯干、内脏都仿佛被千把利刃割过，被拖拉撕扯，被捆绑搅动。
    这么多种疼痛毫无章法地混在一起，让她几乎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她想翻滚，想颤抖，想呕吐，可是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连蜷缩起来保护脆弱的核心都做不到！
    “……你们在干什么？快停下！”
    严厉的女声仿佛响起在遥远的云端，在艾琳娜神志模糊之际，这个声音掐断了所有疼痛的来源。她终于得以喘息，发出微弱的呼喊：“……疼……”
    咦，声音为什么像闷在水里，她还在江里吗？
    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像是闷在水里，远远地传来。那个严厉的女声好像把让她痛苦的人都骂了一遍，然后她走到艾琳娜跟前，语气缓和：“你还好吗？”
    疼痛并不会马上消失，而是像投下石子的水面，波纹荡漾，随后渐渐平息。
    艾琳娜忍过那一阵不上不下的痛苦，轻轻嗯了一声，睁开眼。
    她果然在水中。不仅在水中，甚至在是在一方不大的水中——
    她在一个玻璃缸里。
    缸外，有些眼熟的女仿生人弯下腰关切地看着她：“对不起，他们趁我不在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我会想办法找回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
    艾琳娜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拍拍玻璃缸让她放自己出去。
    咦？她的手呢？
    刚刚还仿佛被千根钢针猛扎，痛到麻木的手呢？
    艾琳娜想要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连“低头”这个动作，她都无法完成！
    女仿生人悲悯而歉疚地看着她，转过自己关掉图像的光屏。漆黑的光屏如一面镜子，忠实地照映出缸内的情形：
    深蓝色的机体保持液中，悬浮着一颗长发飘飞的头颅。头颅上，接插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线。
    头颅惊讶地睁大眼睛：“我——”
    我的身体呢？！
    “真的非常抱歉。”女仿生人又一次道歉：“这是我们对待战俘的常规方法。特别你的机体还经过特殊加强，留着不好运输，也会对我们造成极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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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是徒手干掉了我们一架战斗机，请原谅他们的谨慎。”
    艾琳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认出了这个女仿生人是谁。
    那条酒吧后门恩将仇报的蛇。
    对了，她自称是玩家。所以这股神秘势力的背后主导，就是所谓的“玩家”吗？
    珍妮弗看着她神情从惊恐，到镇定，再到冷漠，苦笑着：“你不是一般的战俘。你是我的恩人。就算你是NPC我也记得你在我最危急的时候伸出的援助之手。谢谢。”
    艾琳娜冷笑一声，头颅下零碎的断线随之扯动：“这就是你谢谢我的方式。快别谢我了，我谢谢你吧。”
    珍妮弗把拔掉插在头颅上的密密麻麻的数据线——就是这些线给她无形的肢体带来了剧烈的疼痛——把鱼缸表面的水渍雾气仔仔细细擦干净，艾琳娜顿时觉得自己从近视眼变成了双眼五点零，眼前的这个女仿生人也更清晰了。
    “我叫珍妮弗，现在是这个组织的中层。”女仿生人叹息：“命运弄人，我的恩人竟然会变成我的敌人。”
    “你也是仿生人，为什么要和我们为敌？”艾琳娜问：“因为你是‘玩家’吗？你们的游戏任务是铲除我们？”
    珍妮弗感叹：“你真聪明。加入我们的组织吧，这里全都是玩家，但是对你们来说，有仿生人也有人类，你装作自己是玩家，我可以保护你不受欺负。”
    “玩家注定是要胜利的，呆在这里，你的结局就不会那么痛苦。”
    艾琳娜沉默片刻，说：“……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珍妮弗苦笑：“对不起。你有不相信的权力，我也有不被相信的理由。但我不想害你，这你应该能看出来，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任由他们折磨着你，套出信息，再把你的残骸扔掉，我什么也不会损失不是吗？”
    艾琳娜吐出一口保持液，头颅像水母一般在缸里微微游动：“好，我承你的情。先把身体给我吧。”
    她依然不相信这个女仿生人，一时半会却也弄不清她到底在图什么？
    但是只要对方对她是有所企图的，她就有机可乘，达成自己的目标。
    玩家注定是胜利的？
    艾琳娜在心中冷笑。他们是在挑战她对待工作的认真程度。
    要说什么自由独立的伟大理想，她并没有。只是身为齿轮ge命的高层，她必然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为工作单位牟取最大利益。
    这，就是一只ge命组织社畜最伟大的信念
    第74章 原来她是玩家容逸 那就对不住了，容容……
    珍妮弗果然如承诺的那样, 对艾琳娜非常友善，把她搬离那个昏暗阴郁的房间，放在一个阳光充足的客房中, 日常为她充电，还经常更换鱼缸里的机体保持液。
    “还有什么不舒服吗？”珍妮弗半蹲在缸边, 问里面悬浮的仿生人脑袋：“水温要不要再高一点？”
    “挺好的。”艾琳娜已经熟练地用吞吐保持液在缸内游动：“如果我是一条宠物鱼, 这样的生活堪称完美。”
    珍妮弗笑了。
    “不过我到底不是鱼。”艾琳娜游动到缸边：“我的身体怎么说？”
    珍妮弗站直了, 从旁边拖过椅子坐下，面露为难：“真抱歉，因为以前没有过先例, 所以我也是才知道给俘虏恢复身体这么难。”
    艾琳娜毫不意外：“申请被拒绝了？还是我的身体已经被销毁了？”
    “没有销毁。”珍妮弗说：“你的身体改造强度很大，有很高的研究价值，现在在我们的实验室里。”
    那看来自己还能找着囫囵个身体的希望很渺茫了。艾琳娜想。
    “但是我能给你找到点废弃的身体，先暂时用着可以吗？”珍妮弗连忙补充。
    “可以啊。”艾琳娜微笑起来：“我毕竟是个阶下囚，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应该庆幸了。谢谢你。”
    珍妮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我对不起你。不过，你竟然是齿轮ge命的一线战斗人员，这我是真的没想到。不过这么大型的交易活动，竟然只出动三个人——你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比起我得罪什么人，我倒是更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交易信息的。”艾琳娜几乎把脑袋贴在玻璃钢里, 一眨不眨地看着珍妮弗：“又为什么偏要与我们为敌？”
    被一个孤零零的脑袋直直瞪着，珍妮弗被看得浑身发毛。她站起身：“抱歉, 有很多事情我现在没法和你说。你先等一等，等我给你找到身体。别怕,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说完, 她唤出一个莹蓝的悬浮屏，似乎是收到了什么讯息，急匆匆出门去。
    珍妮弗离开后, 有两个一个鼻青脸肿的人类和一个外皮破损的仿生人进来看守。艾琳娜猜，这两个大概就是之前打开自己痛觉神经折磨自己的人。
    珍妮弗这是什么意思？让她看到欺负自己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还是让这两个来报复自己？
    只听那个人类愤恨地说：“呸！不过是个中队长，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了。公然袒护一个俘虏，我报告已经打上去了，她没好果子吃！”
    仿生人也说：“她不会是对游戏里的npc真情实感了吧？妇人之仁，npc只是数据，她痛她喊都是数据呈现出来的表象。她根本就没有生命！”
    艾琳娜听着他们你来我往谈的热乎，cha嘴道：“哎，犯得着吗，看我一颗头，出动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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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闷闷地从水缸里传出来，两个看守低头看她。人类眼中透露着不屑：“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想说就说，有本事你把我发声元件也关上。”
    人类被一激，上前就要插数据线，被仿生人拦下：“别。为她又被珍妮弗训，犯不着。”
    艾琳娜又问：“中队长官很大吗？你们又是什么头衔，只敢背后说她坏话。”
    两个人似乎打定了注意不理她，做在一旁的沙发上，唤出各自莹蓝的悬浮屏，在上面点画。
    “我看到珍妮弗也有个这玩意儿。”艾琳娜继续絮絮叨叨：“是不是‘玩家’就会有一个这样的屏幕？”
    “你们都是玩家是吧？不过我看你们一点都不享受游戏的过程，各个苦大仇深的。这游戏很难吧？这么痛苦干脆别玩，为难自己可太想不开了。”
    “珍妮弗答应给我的身体到底什么时候来，你们帮我问问去？”
    “这样吧，你把你们游戏胜利的条件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免得你们通不了关还连累我在这受罪。”
    两个玩家就是不理她，她一个头自说自话着，也不生气。
    到底什么才能让他们产生兴趣呢？
    “对了，我有遇到过一个疑似是玩家的仿生人。”艾琳娜轻描淡写：“不过她到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玩家，八成是我猜错了吧。”
    听到这句话，两个玩家同时抬起头来，互看一眼。人类嗤笑一声：“你？认识疑似玩家？人家自己都没想起来，你怎么会怀疑她是玩家？”
    “因为她的面容参数很独特。”艾琳娜如实说：“明明该随机的长相，却像是被强行设定了参数，一定要长成这样。所以我猜，可能是为了游戏体验，玩家在游戏里也要顶着自己的脸吧。”
    “我这里有她的照片。要不你们来看看，是不是认识的玩家？”
    两个玩家又对视一眼。
    人类：“这消息你没和珍妮弗说？”
    艾琳娜：“她没问，我就没说。”
    人类：“……主动觉醒一名玩家可以奖励500积分。我可不要再让给那个臭娘们。”
    仿生人：“……如果是真的，我要三七分。我七你三。”
    人类：“凭什么？”
    仿生人：“你不怀疑她有诈？反正我愿意冒险搏一搏，为她插数据线导出照片。冒了险，自然要多拿。”
    人类：“为什么不能是我去？我去，我七你三！”
    艾琳娜看他们似乎有争斗起来的迹象，怕把珍妮弗引来，忙劝道：“我没有任何阴谋！就是在这里又危险又害怕，想要多两个朋友而已。”
    “二位大哥，这消息我就告诉你们，你们别又让我那么疼，如果能帮我开个光屏看看电影解解闷儿那就更好了。”
    “真的，要是不放心，你们两个一起过来，一个插数据线一个监督，要是我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就立刻把我杀了！”
    人类狐疑地看着她，仿生人已经向她走来：“你不去我去。”
    “等等！一起！”
    人类拿起桌上艾琳娜眼熟的电棍跟上仿生人——歌舞伎町里，酒吧的保镖就是要用这种武器把她放倒的。
    仿生人伸手进粘稠的保持液，把数据线插在艾琳娜脑后，连接到房间光屏上。艾琳娜调出容容的图像。
    对不起了。艾琳娜在心里对容容说，万不得已，你目前也在基地很安全，只能先把你当做情报卖出去了。
    不管发生什么，总之X肯定会尽心保护你的。
    画面一显现，人类立刻“啊”了一声。仿生人问：“怎么你真见过？”
    人类指着光屏上明艳的面容：“你没看过雷老师的直播吗？”
    “那个海王？”仿生人摇摇头：“没兴趣。一天到晚在游戏里搞撩妹噱头，哗众取宠。”
    人类立刻维护自己的偶像：“雷老师可是实力与颜值兼备的高级玩家！你看其他主播过个副本都搞得苦大仇深的，只有雷老师的直播，不仅操作骚，而且还养眼。人家高居直播积分榜榜首不是没有原因的！”
    仿生人依旧面露不屑：“好好好，雷老师天下第一厉害。那和这女的有什么关系？”
    人类耐心解释：“从几个副本前，雷老师偶遇了这个女玩家，叫做——叫做——容逸。”
    艾琳娜仔仔细细地听着。原来容容的大名是容逸，那X曾经还那么亲昵地喊她“容容”，看来两人曾经的关系匪浅啊。
    “这个容逸，是个新手，但是老牛批了！”人类语气中掩饰不住地羡慕：“为什么雷老师自己都已经这么厉害了，还能遇到又厉害又漂亮的小姐姐？大概这就是同类相吸吧。”
    “她过关的思路都非常奇特，而且先天技能也很强大，可以让副本BOSS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后来雷老师就和她组队了，还让她当的队长。可见有多认可她的实力。”
    仿生人思索着：“这么厉害吗？这次这个赛博朋克副本，我们虽然有许多的玩家，但是并没有哪个能力特别亮眼的。就是现在的领队，也只是觉醒的早而已。”
    “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容逸，让她觉醒——”他眼中满是渴望：“扶持她成为新的玩家领队，不但通关几率大大增加，还能在队伍里成为领队亲信。到时候别说珍妮弗那个女人，任谁不得高看我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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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人类也是满脸欣喜：“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的机会竟然就这样送上门了！”
    艾琳娜听明白了，容逸不但真的是个玩家，而且貌似还是个挺有名气，也挺有能力的玩家。他们想拥立她成为新的玩家首领，改朝换代。
    “我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艾琳娜说：“但是如果你们对我使用暴力，我就会离开开启自毁装置，把所有我知道的信息全部格式化。”
    仿生人嗤笑：“就你现在这样，连身体都没有了，几乎没有任何的行动力，还想威胁我们？告诉你，你体内所有的控制器我们全都卸载掉了，不想吃苦的话，就乖乖把容逸的坐标告诉我们。”
    艾琳娜眉毛一挑：“真的吗？你真的以为卸去了我所有控制器吗？我作为先遣小队，会只有一个自杀方式吗？”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来试试。要是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抹去一切数据，珍妮弗会不会杀了你。”
    第75章 终于想起自己是谁 再不想起来，她就要……
    两个玩家面面相觑。
    仿生人皱眉：“你在诈我们。”
    艾琳娜轻松地在缸里飘来飘去, 栗黄色的长卷发在深蓝的液体里飘飞，像个诡异的大水母，勾唇一笑：“是是是, 我就是在诈你们。”
    她这么说，他倒更不敢肯定了。
    人类轻声劝阻仿生人：“不要冒险。”
    他堆起笑容：“这位——”
    “小艾, 你可以叫我小艾。”艾琳娜体贴地接话。
    “啊, 小艾, 我们作为玩家，并无意伤害游戏里的任何一个NPC。你看，你想不受罪好好活着,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你把容逸的坐标告诉我们，我们就给你配上身体，放你离开如何？”
    “而且，作为帮助了玩家的NPC，你将受到我们最大的礼遇，我们永不与你为敌。之后的战斗中，我们也将护你周全，怎么样？”
    艾琳娜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唔……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相同目标都是保护自己的安全。但是一次性把所有情报都告诉你们, 如果你们违背了承诺，我又能拿你们怎么办呢？”
    仿生人冷着脸：“那你想怎么样？”
    艾琳娜：“很简单, 我们分阶段交易。”
    “你们完成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们一个容逸的情报。”她倏然漂近缸边：“大家合作共赢, 最重要的就是彼此筹码平等, 真诚互信。你们说是不是？”
    两个玩家对视一眼，人类笑起来：“可以，只要你的要求不过分, 不超过我们的能力范围。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们，绝对，绝对不可以把这个情报告诉第三个人。”
    仿生人补充：“尤其是珍妮弗。”
    艾琳娜眨眨眼：“这是自然。我不是说了吗？真诚互信，我们的交易是要绝对保密和排他的，这才叫真诚啊。”
    仿生人和人类对视一眼，人类率先朝玻璃鱼缸伸出手：“你好，我叫安藤幸村。”
    仿生人的脸依然有点臭：“我是朴成树。”
    安藤幸村露出岛国人特有的礼仪微笑：“很高兴与您达成合作，小艾小姐。”
    艾琳娜回以微笑：“我也很高兴，但是很抱歉安腾先生，我现在没有手可以握。”
    安藤幸村闻弦音而知雅意：“所以小艾小姐的第一个要求是——”
    “给我一副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
    朴成树立刻附在安藤耳边低语几句，安藤堆着笑弯弯腰：“真是抱歉，要是给了你身体，你跑了可怎么办？”
    艾琳娜：“你对贵组织的安保系统未免也太没信心了。”
    “古老的东方有一句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安藤陪着笑：“而且一具身体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小艾小姐得容我们去找找，你看怎么样？”
    艾琳娜从善如流：“可以啊。”
    你们找出个身体，我就告诉你们一个身体的情报；找出个脖子，就告诉你们一个脖子的情报。反正卖价我定，不吃亏。
    双方达成初步合作计划，两人对她也优待不少，按照她的要求把她她放在窗台上晒太阳，还打开了光屏供她看电影。
    “有一部很古老的电影，叫做《情书》，你们有这个资源吗？”艾琳娜看着琳琅满目的电视节目单问。
    安藤幸村两眼一亮：“小艾小姐还对我国的古老影视作品感兴趣？真是太荣幸了。”
    他拿出自己珍藏的版本，艾琳娜盯着光屏，看的津津有味。
    电影节奏缓慢，朴成树不出半小时就睡了过去，安藤幸村则是全神贯注，很高兴有人能同他一同欣赏。
    趁着他没注意，艾琳娜瞟了一眼窗外：这里非常高，高到几乎看不见其他的建筑物，只有白茫茫的云，好像回到了雪山中一般。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把视线转到光屏上。
    珍妮弗推门而入，原本紧锁的眉头，在看到屋内景象时一愣。
    安藤幸村连忙拍醒朴成树，两人同时站起，身子绷直，神情严肃。
    好在珍妮弗只是皱眉让他们出去，没有责备他们玩忽职守。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两人出门后，她对着艾琳娜露出笑容，看起来温柔可亲，和在那两个玩家面前完全不一样。
    艾琳娜把目光从光屏上移开：“难道你原本觉得我们会相处不愉快？那你还让他们来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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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似乎在和熟识的姐姐撒娇一般。
    珍妮弗笑了：“怎么会。他们是我手下的，就算对你再有意见，也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的。再说，你现在这个待遇属于特殊情况，不好再让更多的玩家知道了，只有他们最适合来陪你。”
    艾琳娜心中冷笑一声。陪？说的真好听。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但暗中做点什么还是很容易的。珍妮弗把这两个不安定因素放在自己身边，不就是想看他们欺负她，再充好人出现解围，进一步获取自己的信任吗？
    可惜，就算没有容逸的存在为她打开合作的契机，她也天生对这些心机免疫。大概因为自己的是仿生人，情绪冷淡，所以平生最讨厌感情用事的人，也讨厌利用感情的人。
    珍妮弗在沙发上坐下，和艾琳娜一起看起了电影，看到一半，慢悠悠地说：“真是感人的爱情啊。你是仿生人，能够理解人类沉迷在记忆中无法自拔的感觉吗？”
    艾琳娜看她一眼。要开始了吗？她要说出她的目的了。
    她轻飘飘地说：“理解。我就认识这样的仿生人。”那个因为在隐藏历史数据中见过一面，就无法自拔的蠢货。
    珍妮弗感兴趣地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哦？原来仿生人的情感也能这么贴近人类。对了，我听说你们组织的首领就是当初轰动一时，具有超高共情力的仿生人，他在你们看来是不是和其他的仿生人、机器人，都不太一样？”
    目的是向她打探X的消息吗？
    “确实。”艾琳娜在珍妮弗期待的目光中说：“我们都觉得他挺傻的。”
    珍妮弗：“……”
    珍妮弗：“按照我们这里的规定，我也检查过你的记忆。抱歉没有及时和你说。”
    艾琳娜心中猛然一紧。
    她在和飞机一同坠毁前毁坏了自己的存储单元外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历史数据居然没有丢失，也惊讶了一下。但毕竟元件进水损毁是个大概率事件，不排除自己运气特别好，或者该说特别不好，竟然碰上了元件保存完好的小概率事件。
    好在来之前，季音给他们每个人的存储系统都做了特殊加密，没有个人的初始密码无法从外部打开。她不清楚珍妮弗手上的技术达到什么程度，是否破解了季音的加密措施。
    “理解。”她做出淡定的样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你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不不，我没有要窥视你记忆的意思。”珍妮弗连连否认：“都是收战俘的正常流程，当时的情况，我也无法阻止。”
    “强行读取记忆会对存储元件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你的存储系统加密很厉害，他们只获得了少量无用的信息。我在最后关头制止了他们要强行读取你的行为，但终究还是没能阻止他们用折磨的方式企图让你说出情报。”珍妮弗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歉意。
    “好在你的个人意志很顽强，系统加密也非常棒，没有泄露信息。如果他们把你的信息都挖光，你就没用了。那是最危险的。”
    艾琳娜看着她：“谢谢你为我做这些。你已经尽力了。”
    珍妮弗冲她笑了笑，不经意提到：“对了我在你的记忆里看到有个叫容容的仿生人。我和她是朋友，之前一起过过副本。她好像还没发现自己是玩家，在你们组织内部当个小秘书也挺好的。”
    啊，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里。
    艾琳娜心下了然。
    她和那两个玩家，都是冲着容逸去的。
    她在心里对安腾和朴成树说了声对不起，但这不能怨她，容逸的事情又不是她主动告诉珍妮弗，而是珍妮弗自己知道的。
    那就怪不得她一房两卖了。
    不过，X念念不忘的容容竟然是这么厉害的玩家，这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心里也隐隐有些攀比的心思。
    那个人这么厉害吗？比我还厉害吗？
    如果X知道了容容的辉煌战绩，一定会更加着迷的。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人，不像大多数男性人类对女性的喜爱偏好是柔软，温柔，可爱，而是有点慕强，喜欢她运筹帷幄叱咤风云的飒爽。
    在那段隐藏存储里，X就是看着这样的容容才痴迷不已。也是因为如此，艾琳娜才觉得仿生人容容和X隐藏数据里的容容不太一样，更加符合普通男性人类对女性的喜好，听话乖巧，温柔可爱。
    就像是——就像是有人有意要复制一个容容，但形似而神不似，或是能力不足，只能在一个普通大众情人的性格外面包裹一层容容的外壳。
    她做出吃惊的神情：“容容？只是个普通的仿生人而已。竟然是玩家吗？真看不出来。”
    珍妮弗笑了：“要不是长得一样，我也没认出来。她原本不是这个性格。”
    “她原本是怎样的人？”
    “非常冷静，做事利索，并且总能以独特的方式通关。是非常可靠的队友。”她表情怀念。
    艾琳娜想起之前安藤和朴成树对容逸的形容，大差不差。
    要么，就是珍妮弗是容逸队伍中的一员；要么，她也是在那位雷老师的直播里看到的容逸，故意说自己认识她，好让自己透露更多的情报。
    她不露声色地“哦”一声：“既然是认识的人，为什么现在才问我？”
    “之前兵荒马乱的，也是没顾上。”珍妮弗打个马虎眼：“她在你们组织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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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头儿很照顾她。”艾琳娜把目光转回光屏：“你在我的记忆里不是看到了吗？从来不让她干重活，平常就整理文件安排会议这样的杂事。”
    珍妮弗：“你的存储元件加密后读取困难，我也只看到一些零星片段，没法看那么细。”她看起来很关心容逸，往水缸边凑了凑：“再说说她的情况吧，我很想她。”
    艾琳娜看她一眼：“你想知道哪方面情况？说实话她在组织里存在感很低，作用也不大，乏善可陈。”
    珍妮弗担忧地皱起眉来：“她一直记不起来自己玩家的话，会通关失败的。到时候困在这个副本里可怎么办？”
    “你想帮助她想起自己是玩家？”艾琳娜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要怎么帮。”
    “你告诉我，她平常住哪儿，我悄悄过去就能帮助她想起来了！”珍妮弗兴奋的脸庞挡在艾琳娜面前：“放心，我只要知道她平常住的地方，绝对不打听你们组织的消息，怎么样？”
    “就当是成全一个，担心思念朋友的可怜人吧。”
    “我真感动。”艾琳娜在玻璃缸里上下漂浮：“但是，我们头儿很喜欢她，所以她被保护在十分严密的地方，没有我们组织的人带路，你就算知道了坐标都进不去。”
    珍妮弗：“这样啊……”
    艾琳娜：“插个题外话，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珍妮弗：“啊，已经有点眉目了，还需要一点时间组装，你耐心等几天。”
    艾琳娜莞尔一笑：“谢谢，你真好。”
    比起安藤和朴成树明码标价各取所需的交易，珍妮弗连代价都不想付出就想在她这里空手套白狼。艾琳娜心中冷笑，果然，已经欺骗过她一次的人，不管嘴上说的多么动听，都是不值得再次相信的。
    不过，珍妮弗倒是也变相让她确认了一件事：容逸的确是个对玩家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物。她手中的筹码，很值钱。
    第二天，安藤和朴成树给她带来点儿身体——具体来说，是脖子，胸口，加上两条外皮破损的，纤细的胳膊。
    这两条胳膊明显不是她自己的。她的胳膊经过改装，看似纤细，但能产生足以击退机动车的力量。
    而这两条胳膊，从破损外皮看那简单的内部结构就能知道，是表里如一地娇弱。
    “先告诉我们情报。”朴成树拿着那点儿身体站在缸边。
    艾琳娜毫不吝啬地说：“容逸目前在大都会。她可以自由上光网，如果你们运气好，可以在通过IP画像查找到她的踪迹。”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有X保驾护航，他们就算把光网翻个底朝天都不会找到容逸的蛛丝马迹。
    更何况大都会里人类、家电、机器人、仿生人……网络终端的数量是百万级别的，容逸还伪装出了人类的IP，要找到她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看起来朴成树两人对于大都会里的具体情况，和齿轮ge命的仿生人都会有伪造人类身份这件事并不清楚，艾琳娜给他们的情报听起来十分具体，显得很有诚意。两人对视一眼，安藤点点头，朴成树把身体往缸里扑通一扔。
    艾琳娜似乎猜到他们要做什么，有些气愤，但并不惊讶：“怎么，准备就这么放着？”
    朴成树双手一摊：“你要的是身体，我们尽力找来了。想安装？那把找到容逸更具体的方法告诉我们，比如她的ID、或者住址，算是新的交易。”
    艾琳娜冷笑道：“我真诚地与你们做交易，你们就玩这样的文字游戏有意思吗？我真的太失望了。原来玩家就是这样的物种，偷奸耍滑，小鸡肚肠。”
    “随便你怎么说。”朴成树嘿嘿一笑，安藤在一旁毫不阻止：“反正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身体就在旁边却安不上的感觉怎么样？难受吗？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安藤微微鞠躬：“那，小艾小姐好好休息。”
    天色已晚，他们关了灯，关了光屏，锁上房间的门，把艾琳娜和半截子身体留在一片漆黑中。
    艾琳娜在他们出门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些“和NPC交易就要这样，节约时间”“这种线索型NPC不能一直顺着她，会被她带到副本的坑里”这样的话。
    在人类眼里，仿生人不算人。
    在玩家眼里，NPC不算人。
    艾琳娜吐出一个泡泡。她被气笑了。
    合着在哪里，自己都是二等公民。是，想和玩家公平交易的自己确实是有些天真了。
    玩家不可信任，还是要靠自己。
    窗外月色明亮，艾琳娜沉入缸底，仔细观察那一截子也沉在缸底的肢体。
    如她第一眼判断的一样，这是一具不具有力量的，女性仿生人的残肢，从胸口往下，就是破碎的皮肤，和里面裸露的电子脏器、冷却循环液管道。
    能用。她得出结论。
    她吐出保持液，轻轻冲击倒下的残肢，让它保持脖子部分往上的姿态，自己则小心朝下吐出保持液，使头颅漂起，然后慢慢调整姿势，脖颈的缺口朝下，轻轻落在残肢的脖子上。
    手臂——不能动。
    这是自然的，脖颈中是密集的神经线和传感集群，这样随便的一搭，要让头颅的手臂神经和脖颈中手臂神经搭上的概率太低了。
    但她只有这一种方法。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看准残肢上手臂神经的位置，她一次次把自己漂起，再一次次落下。
    --

 第178页

    月亮渐渐升到最高点，又缓缓西沉，窗外的云光影几变，渐渐显露出绚丽的晨光。
    艾琳娜已经不记得自己尝试了多少次。终于，在晨光熹微中，她感到右手臂，微微一动。
    就是这个位置！
    她紧闭嘴巴，生怕吐出一点水流都要把这难得的接触打断。
    右手手指微微蜷曲，接着是小臂，最后是大臂。无力的右手小心通过脖颈的裂缝伸进纤细的手指。因为本来机体就无力，反而在这种细微的操作中更占优势，不用怕动作大了打断连接。
    手指轻轻把脖颈上的神经线和头颅上的神经线捻在一起，反复拧动几圈，确定接合牢固。
    接着，是脊柱神经、左臂神经、触觉神经、温度传感集群……
    天光大亮之时，双手将有明显色差的脖子外皮抚平，双臂用力，从粘稠的保持液中破水而出！
    她可以行动了！
    将一旁的仿生人检查装置通电，把几根检测线cha进自己脑后，艾琳娜打开了他们对自己的通讯限制。
    怕发出的讯息太多，敌人容易追踪到信号，她只将目前的三维坐标发送给了X。随后她断掉通讯，翻出水缸，掉在厚厚的地毯上。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珍妮弗焦急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看守她的？为什么会有通讯波从房间发出？”
    “没给她什么！”朴成树辩解着，随后有些心虚地说：“就那点肢体，她只有一个头，又能做什么……”
    珍妮弗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暴躁地在门外吼：“愣着干嘛还不开门？！”
    门打开，屋里除了窗户照进的天光，一片昏暗。
    安藤打开灯，看到床边湛蓝的保持液里，空无一物。
    朴成树大惊失色：“昨天我们锁门的时候她还在！她一定还在房间里！”
    珍妮弗拿起拖在水缸里的检测线，低头看到落在桌上的蓝色保持液。
    保持液滴落在地，在地毯上晕出一大块水渍。
    “……你们给了她什么？”她脸色阴郁，语气冰冷：“这不是一个头颅的水渍大小。”
    两人对视一眼，安藤轻声说：“……为了交换更多的情报，我们给了她一点无用的残肢。”
    珍妮弗的语气里仿佛蕴含着风暴：“……你们，给了她什么？”
    安藤连忙解释：“就一点点肢体，是之前那个捉来的女仿生人的，手无缚鸡之力！而且我们只是把肢体扔进水缸里，根本没给她连接——她只有一个头颅，不可能完成这么复杂的连接工作！”
    “找！”珍妮弗顺着地毯上的水渍一路找到柜门半合的衣柜旁。
    她站起身，浑身肌肉紧绷，抽出别在腰间的激光qiang。身后两人感受到紧张的气氛，也拔出自己的qiang，对准柜门。
    珍妮弗猛地拉开门——里面堆着些被褥，挂着一件不知是谁的风衣。
    她用脚把被褥搅乱，里面什么也没有。
    朴成树松了口气，眼神一飘，忽然看到房间门口一闪而过的一截电线。
    “她在那里！”他高喊出声，率先冲出房门去！
    只见艾琳娜拖着比自己头颅白了一个度的胸口和上肢，在地上快速爬动，往走廊逃去，那场面诡异非常！
    情急之下，朴成树开了一qiang，激光把艾琳娜胸口烧了个大洞！但并不妨碍她继续前进，如一只残破惨白的巨型蜘蛛。
    “避开头部！”珍妮弗喊道：“不要损害信息！”
    他们投鼠忌器，艾琳娜就更肆无忌惮，在走廊上迅速逃窜，任凭一束束激光把自己周边的地面打的千疮百孔。
    迎面而来一队巡逻的士兵，艾琳娜手一顿，急转弯，钻进一旁的消防通道。
    这具身体太过孱弱，不过是怕了百十来米，竟然已经吃力成这个样子。
    艾琳娜看着消防通道里无论往上还是往下似乎都没有尽头的阶梯，毅然选择了往下。
    往下更省劲，可以逃得更远！
    珍妮弗带着士兵追进消防通道，示意身后众人安静，听着空旷楼道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往楼下一指。
    安藤和朴成树带队，飞快地往下追缉。似乎是为了将功补过，两人都格外卖力，冲在了最前面。
    就算是一直往下走，也还是要消耗能量。艾琳娜觉得自己双臂酸痛的已经麻木，裸露的皮肤也已经破损，露出里面脆弱的神经线和金属骨骼。
    而向下的楼梯依然看不到尽头地往下盘旋着，不知何时是尽头。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艾琳娜决定搏一搏。她仗着自己目前体积小，抓着楼梯栏杆钻进楼梯转弯围成的中空处，看准方向松手，身体自由落下，在下一层处看准时机猛地一抓，攀住楼梯栏杆。
    一秒，一层。
    她深吸一口气，如此重复，下了三层，手臂已经开始微微打颤。
    即使是自己现在“轻量级”的身体，对这双弱鸡手臂来说，也是十分巨大的工作量。
    但是敌人的脚步声穷追不舍，她不过歇了几秒，就看到上面楼层上飞速跑下的安藤！
    “小艾小姐！你是跑不掉的！”他边跑边冲她喊：“快回来，你这样很危险！珍妮弗长官已经答应不会伤害你，也不追究你逃跑的责任了！”
    艾琳娜的回应是：松手，再下一层。
    然而这次，早已超负荷的手臂没有抓住栏杆，只2微微改变了她下落的方向，让她连坠三层后，后脑狠狠打在扶手上，像个残破的人偶，重重摔在楼梯上。
    --

 第179页

    她根本没来得及关闭痛觉，只觉得脑后撕裂一般剧痛，似乎震荡到什么了元件——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她在雨夜被启动，在酒吧陪酒，被珍妮弗一闷棍送进仓库、在雪山上看电影、星空下和X谈天说地、来到组织、战斗、遇见容容、和X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攀上战斗机、坠毁……
    之后，记忆变得混乱。她在WBD上班，不是这个世界的，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她谈了一场漫长的网恋，万事完美，只欠奔现……为了寻找一个叫小艾的人，她被卷进一个奇怪的游戏……小艾不是她，是她的网恋男友……那她是谁？
    她是……
    她是……
    淦。她辛辛苦苦爬到WBD管理层，野心勃勃准备深入敌后把玩家一锅端了——
    现在让她想起来，自己才是那个传说中很厉害的、可以带领其他玩家通关的、叫容逸的玩家吗？
    游戏，你TM驴我！
    第76章 不想工作只想救人 发动，见家长！……
    外面的吵闹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闷闷的听不清。
    “……醒了吗？”
    “还是……拆掉……保险……”
    “……惩罚……”
    “……存储元件……没有坏就好……容逸……”
    “……处决……马上……”
    艾琳娜，不——现在她已经记起自己就是容逸——容逸睁开眼，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浓稠蓝色液体中, 隔着一层玻璃，看到外面密密麻麻或坐或站十几个身着白色军服的人。
    珍妮弗也在其中。
    “啊。”
    正要给她插上数据线的安藤幸村一愣, 抬头：“长官, 她醒了。”
    “醒就醒了！”珍妮弗暴躁地冲他吼道：“醒了还不是照样要杀？”
    容逸试图活动四肢, 发现好不容易被装上的上肢又被卸了，自己又回到了一个脑袋在缸里当大水母的状态。
    她往上看，数据线悬在头顶, 正要cha入她脑后的数据槽。
    “等等！”她立刻喊道：“你们不是要找容逸？”
    珍妮弗一改之前的温柔和善，皱眉怒道：“你跑什么？你说你跑什么？本来我把你偷偷藏起来一点事都没有，现在大家都知道你的存在了。我把你私藏起来犯了军规，自己都要去领罚；在上面看来你身上也没有更多有用的信息，责令我们尽快杀了你，已经是对我们从轻处理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这次我保不了你。”
    容逸在水中灵活地躲开数据线：“我保你啊！”
    珍妮弗嗤笑一声：“你只有一个头，区区NPC，拿什么保我？”她闭上眼, 仿佛是不愿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向安藤幸村挥挥手, 示意他尽快执行。
    “我就是容逸！”
    容逸在水中喊：“多亏摔那一下，我全都想起来了！”
    她把如何进入游戏, 经历过的副本, 遇到的人，这些玩家最熟悉的雷蒙德的过往统统说了一遍。接着在他们的目瞪口呆中，唤出了自己莹蓝的玩家悬浮屏。
    这是最有力的证据。起码可以证明她也是个玩家, 是他们同阵营的战友。
    “至于你。”她转向张口结舌的珍妮弗：“你说是我的朋友？抱歉，除了在歌舞伎町你给了我一闷棍，我对你毫无印象。”
    安腾和朴成树立刻看向珍妮弗。
    他们这下才知道，珍妮弗也为了找到容逸偷偷逃过小艾的话。
    朴成树小心上前上下打量她：“……你，真的是容逸？可是我们进副本都是自己原本的样貌，为什么你就——”
    “我也不知道。”容逸老实说：“从第一次进游戏，我就能感觉到这个游戏对我有着深深的恶意，你们看过直播的应该也知道，我是个纯新人，为什么能在短短几个副本后就和高级玩家雷蒙德组队？不是因为我很厉害，这一切都是游戏逼的！”
    “它逼着我玩超过我等级能力的副本，逼着我去和比我厉害太多的玩家争斗，逼着我在死亡边缘徘徊，甚至不惜为了让我进入死亡率高的A级副本，而拼命拔高我的等级。”
    “它总是给我出各种各样的难题。我想，这个副本也是如此。游戏为了增加我的通关难度，把我的面容给了一个普通的NPC，让我长出陌生的模样，牢牢封闭我的记忆。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意外，我应该永远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然后作为NPC和你们战斗到底，最后因为通关失败，接受游戏的残酷惩罚。”
    三人默默听着。安藤忽然说：“……你真的是容逸，这太好了。但是你现在身在这里，又不是很好。”
    容逸：“怎么说？”
    珍妮弗叹气：“都别装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和我打着相同的主意。这个副本里的玩家太多，就算副本总积分高，如果大家一起通关，分到我们头上的积分按照做出的贡献比例算，也没几个子儿。”
    “可是现在玩家阵营的格局已经大致形成，我作为中队长，你们作为普通队员，被分配的任务就那样，能做出的贡献就那么点儿。”
    “所以我们都在想找到一个突破口，脱离组织单干，抢先通关，拿到更多的积分。”
    容逸了然：“那个突破口就是我？”
    珍妮弗点点头：“对。”
    容逸：“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重要。”
    --

 第180页

    珍妮弗咦了一声：“你不看论坛吗？论坛上你的人气可高了！”
    容逸：“……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系统里没有论坛。”
    珍妮弗遗憾地把写着“为新手玩家中的一匹黑马，能驯服雷蒙德的女人，先天技能神秘强大，令BOSS俯首称臣的女人”的帖子关掉。
    容逸：“我现在在这里，又不是很好，是什么意思？”
    安藤：“我们都想要另起炉灶单干，你觉得组织上面的人会同意吗？”
    容逸一想，确实，这不是和已经成气候的这个玩家组织抢积分吗？
    “原本我想打听出你的住处，悄悄去找你。”珍妮弗说着，望向安藤和朴成树。大家都抱着同样的心思，两人轻轻点头。
    “我明白了。”容逸说：“既然你们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我的身份不能在你们这儿暴露，否则一定会被这里的高层针对。”
    珍妮弗点点头。
    容逸又说：“但是就这样把我杀了，你们也亏得慌吧？”
    三人面面相觑。
    容逸：“你们既然肯定我的能力，我现在又是和你们一个阵营的，受你们的掌控。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放弃吗？”
    珍妮弗犹豫了一会：“……那你打算怎么做？”
    容逸：“我之前发出的那组讯号，是这里的坐标。”
    珍妮弗：“猜到了。但我们的基地并不是固定不动的，上级也知道了这件事，所以目前基地早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空中的移动城堡？容逸猜测着，并不慌张：“那就让我再发出一次当前坐标。”
    “这是为什么？”朴成树忍不住问：“你是当久了仿生人，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是玩家吗？”
    “当然不。”容逸说：“正因为我是玩家，所以才需要让齿轮ge命知道我们目前的坐标。”
    “好让他们打过来？”朴成树还是不理解。
    容逸笑了：“你们都说了我总是用不寻常的方法的通关。既然是不寻常的方法，又怎么会是你能轻易猜到的？”
    “我只保证，齿轮ge命无论来多少兵力，都不会伤害你们。”
    “他们不是来攻击你们，而是带来你们的胜利。”
    *
    走出刑讯室，三人尚有些发蒙。人生大起大伏实在是太刺激了，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们从近乎失败的体验中急转直上，陡然升级为似乎有可能率先破关的秘密小队。
    朴成树疑心不定：“我们真的能相信她吗？”
    珍妮弗神情严肃：“事到如今，我们要么相信她拼一把，要么杀了她这个副本血亏。我宁愿拼一把。如果你觉得冒险，现在可以退出。”
    “我不是这个意思！”朴成树胳膊肘拱一拱旁边的安藤幸村：“哎你说，她把齿轮ge命引来真的是为了破关？”
    安藤沉默片刻：“……她是玩家无疑。起码，她不会背叛自己这一层身份吧。”
    玩家联盟暗潮涌动之时，正是X收到她第二次坐标信息之时。
    收到第一次坐标时，X给方晓桀发了消息，说艾琳娜没有死；但是他也并不排除神秘势力劫持了艾琳娜的IP，故意发出信号引他们上钩。
    组织高层争论不休，一派主张派个小分队先去探查情报，再做决定；一派主张尽快整队出发，在坐标附近停下后见机行事。
    还有一派，主张观望，按兵不动。
    X没有主张。不，应该说他的主张就是自己按照坐标的位置尽快去把艾琳娜救出来，既不想激化两个组织间的战争，也不想去太多人打草惊蛇。
    “我们还没到和他们正面对抗的时候。”X虽然感情用事，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但是艾琳娜是我们重要的伙伴和组织战斗力——我只想把她救出——”
    “那你也没必要自己去。”季音冷冷打断他的话：“她很重要，你也很重要。万一你折在那儿，群龙无首——”
    “你们没那么需要我！”
    这次，是X打断她的话。他一向懒散拖拉，显得对组织的事情漫不经心，但说这话时，表情难得的严肃正经：“现在，组织的所有盈利业务都井井有条，对外身份也十分保险。齿轮生命自由国度的选址有了眉目，下面要做的就是建设。那里远离人烟，和人类不会产生什么冲突。”
    “齿轮ge命虽然带了‘ge命’两个字，但我们的最高目标从来不是ge命，不是推翻人类政权，而是在人类社会站稳脚跟的同时，组建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度，发展属于我们自己的经济。”
    “如今的地球蛮荒空旷，除了少数人类占据的城市，何处不是我们的乐土？找个地方落脚，好好发展经济和文化，等我们的实力发展起来，后面的事情都是顺其自然。”
    “我知道自己一向很懒，但正是因为我懒，很多事情都下放给你们去做了。你们很棒，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这也不是我意气用事，心血来潮想要亲自去救她——我想离开已经很久了！”
    方晓桀惊愕地望着他：“……先生，慎言！”
    X歉然望着他：“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里只有你们，理智地思考一下，应该不会有认为我‘动摇军心’的吧？”
    “仔细想想，以组织最近的发展势头和未来的前进方向，你们觉得有我没我，有区别吗？如果需要我担任吉祥物，我完全可以做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供你们用。”
    --

 第181页

    “以前，我一直没什么方向，所以你们让我领导组织，我也就做了。”X攥紧手上那张打印着坐标的纸：“但是现在，组织完全可以脱离我良好地运行下去，而我也有了想去做的事情——你们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指挥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大型计算机偶尔滴一声，传输分析着海量的讯息信号。
    确实，X担任组织的首领虽然消极怠工，但这段时间的高速发展中，他将组织基本盘完全稳定了下来，制定了明确的未来发展计划。
    按照他的懒散程度，就算他留在组织，那些繁琐细致的建设工作，他也绝不会亲力亲为的。
    方晓桀早就做好了X当个甩手掌柜的准备。但是X要离开——这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低着头，嗓音低哑失落：“……你果真要走……我们你不管就算了，容容要怎么办？”
    这是一场秘密的高层会议，容容不在现场。但不出意外，她肯定和往常一样，乖乖等在指挥室门口，等着X出来。
    X张了张嘴，想说什么，yu言又止。
    这两天他没日没夜追踪着艾琳娜的信号，分析她的存活可能性，分析敌方势力和zheng府的关系，以那架战斗机为突破口，找到了艾琳娜消失的大致方向，从而拦截到一组微弱的坐标信号。
    容容，从原本他万分痴迷的隐藏记忆中的人，具象化到了现实中这个活泼可爱单纯的容容后，反而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
    艾琳娜失踪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在意过容容的事情。她现在就是个普通的秘书，为他处理些工作上的杂事。
    他不可能带她去冒险，也没想过救出艾琳娜后，要去哪里——
    他只是无比急切地，想要救出她，至于会不会失败，有怎样的危险——反正他去之前和组织切断关系，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无论会发生什么，他都认。
    之后，艾琳娜要回组织就回组织。如果不想回组织，他觉得和艾琳娜一起，带着容容，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研究，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可能是因为他的共情力远超过其他仿生人，尽管人缘不错，但他总觉得孤单。
    艾琳娜，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让他有“和她在一起真好”这样感触的朋友。
    他不会放弃她。
    这次的高层会议不了了之。X要走，就算其他人不同意，也拦不住他。
    更何况他还把自己可以离开的理由理得那么清晰，那么有说服力。
    容容不理解他的做法，哭闹了一阵。X前所未有的铁石心肠，将她留在基地，告诉她之后会来接她。
    他随便收拾了点武器，独自离开了大都会，向着那个坐标指示的方向前进。
    即将到达坐标时，他收到了第二个坐标信息，和第一个坐标有不小的偏移。他依旧选择相信，按照坐标的提示，驾驶着飞车一路往上，穿过厚厚的云彩，在坐标处敏锐地感觉到气流不对劲，将汽车悬停。
    神秘势力目前表现出来的人数不少，但总也找不到他们的大本营在哪里。
    如何才能藏起那么多人？X自己也猜想过，大本营在地下？没有大本营，各自分散行动？大本营是隐形的？
    现在，他坐在飞车上，手轻轻往前深去，摸到了一个四周水汽都规避的规则空间。
    神秘势力的大本营，是悬浮在云层上方的，一座隐形的移动城堡！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它！
    他多次调整波段，终于检测到了移动城堡的实体，顺着它一路往上飞去，将飞车停在了城堡顶端。
    X全副武装，深吸一口气，刚准备找到入口进入城堡内部，身后忽然想起飞艇呼啸而过的风声——几十艘齿轮ge命的战斗飞艇显出隐藏已久的身形，降落在宽敞的楼顶。
    季音穿着作战服从飞艇里跃下。X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们跟踪我？”
    他对齿轮ge命早已不设防，根本没想过要分出精神查看是否有人跟踪！
    季音点点头：“首领——尽管你不想当，但我还是认你为首领。首领，我们不好战，但这个神秘势力对我们的威胁太大，我必须要抓住机会将他们铲除。”
    X焦急地一拍自己的飞车：“我说了你们现在打不过！”
    季音：“确实打不过。但我们可以偷袭。”
    正说着，一扇看不见的门凭空打开，一队穿着白色军服的士兵鱼贯而出，将他团团围住。
    珍妮弗抱臂站在队伍前排，笑起来：“抱歉了各位，这可算不上偷袭。”
    季音看到跟在她身后的艾琳娜，联系前因后果一想，愤然道：“你背叛我们？！”
    “哎，这怎么能叫背叛呢。”珍妮弗好言相劝：“她可是玩家，和我们是一个阵营的。她与你们为敌，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X不相信地摇摇头：“艾琳娜……你不会这么做对不对？”
    艾琳娜轻笑一声，越过珍妮弗上前。珍妮弗似乎也很乐于见到他们昔日战友反目成仇的戏码，退到后面等着看好戏。
    “你说点什么呀！”X着急地看着她走到两军阵中，齿轮ge命士兵的武器都警惕地举起，对准了她。
    艾琳娜：“说点什么？”
    艾琳娜：“你让我说点什么好呢，你个傻子。”
    艾琳娜：“我被游戏耍的团团转就算了，毕竟我不是干这个的。”
    --

 第182页

    艾琳娜：“你一个技术公司CTO也能被耍，真是蠢到家了。”
    X：“……你在说什么啊？”
    艾琳娜：“啧……我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对你用这个。”
    “发动，【见家长】！”
    第77章 记忆回归双腿一软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那几个字如咒语, 轻飘飘入耳，却重重打在X的心里。他猛地一愣，脑中嗡一声, 仿佛一直以来蒙在心上的纱布被揭开，某些朦胧看不清的东西火山喷发般骤然涌现在眼前！
    他是谁？
    他是X, 他是艾蓦生, 他是硕大无朋的海怪, 他是苍白的学长，他是无头的男护士——
    他是和容逸网恋三年，却无法奔现的男友。
    他是每天路过容逸办公室的透明落地窗, 都会忍不住往里看一眼的樊星泽！
    艾琳娜那张陌生的、欧美式的美女面庞，露出他熟悉的神情——眼中含着笑意，嘴角的弧度却带着冰冷和嘲讽。
    ——完，蛋。
    他都干了什么？对着一个和容逸长相一样的仿生人研究了半个副本的时间？把真正的女朋友当好友勾肩搭背，让她替自己卖命工作？雪山同行，看爱情电影，睡在星空下——那么浪漫的事情全都一起做过，却丝毫没发觉不对劲？
    刚刚甚至还在怀疑她背叛了组织，言语间满是失望和不信任！
    容逸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他死了。
    他死定了。
    容逸：“都想起来了？”
    X双腿一软, 不小心跪在了地上。
    X：“……容，容容……我错了容容……”
    她笑盈盈上前扶他起来：“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X连忙站起来, 尴尬地回避一旁季音和组员投来的诧异目光。
    【见家长】技能的作用是让副本BOSS看到X打在她身上的印记，摆脱副本剧本的束缚回归理智。至于对这个打下印记的别人会有怎样的作用, 容逸其实也不敢肯定。
    不过现在看来, X应该是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同时摆脱了副本的控制，想起了一切。
    都是游戏的错, 容逸倒也没有特别怪他的意思，但那副小脸煞白胆战心惊的样子，倒是让她生出了戏弄的心情。
    哼，让他之前对那个“容容”上心成那样，害的自己陷入求而不得的狗血暗恋中。幸亏就算失忆了，她也保持着洒脱的人生态度，没有过多纠缠，不然等大家想起来的时候，该多尴尬啊！
    她故意替他拍拍跪脏的裤腿，笑着说：“艾首领亲自前来，我真是太荣幸了。那么，你来是要做什么呢？救我？还是——”
    这身体比原身要矮一些，样貌气质更加妩媚——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她踮起脚，昂起头，在X耳边呵气如兰：“——来杀了我这个齿轮革命该死的叛徒？”
    耳廓被温热的气息一喷，X的心酥酥麻麻得要化掉一般，但随后的话语硬是唤起他的理智，吓得他慌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是他们硬要跟着我的！我就是来救你的！真，真的，只救你！然后我们远走高飞!我我我，我都计划好了！”
    “慌什么，别结巴呀。”容逸手指点着X的胸口，媚眼如丝往上看他紧张不已的样子，笑的更开心了：“那容容要怎么办？带着她？还是抛弃她？之前那么如珠如宝地宝贝研究，现在说不要就不要，看不出来啊艾蓦生，你竟然是这种男人。”
    X腿一软，差点又跪了，被容逸扶住胳膊肘：“怎么了？自己找的替身，不承认？”
    她玩的开心，身后珍妮弗却看的越来越迷糊。
    她不是去挑衅NPC阵营的吗？怎么还调起情来了？
    而且她刚刚发动的那个技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敌方BOSS那么干脆就给她跪下了？
    他们说话声音轻，离得又远，珍妮弗属实没听清楚他们说的是啥，故意咳嗽一声，试图引起容逸的注意。
    容逸轻轻叹气。还有正是要干，以后再玩吧。她用眼神微微警告了X一下，回头嫣然一笑：“怎么？”
    珍妮弗：“你——和他们说清楚了吗？”
    容逸：“说清楚什么？”
    珍妮弗眉头一皱：“你是玩家，是我们阵营的人。他们已经被包围，兵力完全不占优势，现在缴械投降，我们优待战俘。”
    容逸掏掏耳朵：“这话听着耳熟。”
    珍妮弗：“……”
    容逸：“你要把他们也做成一个头吗？”
    季音疑惑：“……一个头？”
    X皱眉：“什么一个头？容容，他们把你怎么了？”
    珍妮弗：“不是——那不一样！”
    容逸：“确实不一样。我是玩家，他们只是npc，怎么会有一样的待遇。”
    她回头，真诚告诫：“如果被俘，你们连一个头都不会剩的。”
    齿轮ge命众人：……
    珍妮弗上前一步：“容逸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哪边的？！”
    容逸抚着唇：“之前说过，我被游戏针对，所以从个人系统到任务要求和一般玩家都不太一样。”
    她走到珍妮弗身前，低声问：“你们的副本任务，是什么？”
    珍妮弗警惕地后退一步。
    容易笑了：“怕什么？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的副本任务和你们的任务有一定概率不一样。如果你现在把任务原原本本告诉我，那我在执行自己任务的同时，会尽量兼顾下你们的。”
    --

 第183页

    “你要是不想说，反正我是无所谓。”
    珍妮弗有些吃惊：“不一样？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要说了，你们会给我身体？会让我放出坐标信息？”她张开双臂，身后是全副武装的齿轮ge命众人：“需要给你多长时间考虑？”
    珍妮弗咬紧下唇，示意她附耳过来。
    容逸自己的任务，只有六个字：维护世界和平。
    当初她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想把悬浮屏一拳锤烂。
    而普通玩家的任务更加具体：
    秘密组织将在这个世界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ge命。人类政权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攻击和伤害。请帮助人类，维护世界和平。
    很明确，玩家是站在人类政府这边的，游戏给出了提示：消灭齿轮ge命，就能达成世界和平。
    相比来说，其他玩家的攻略路线更加明确。而且他们也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一大半的路程：团结起已经觉醒的玩家，和人类政府合作，建立起对抗齿轮ge命的秘密军事组织“熔炼部队”，有计划地对齿轮ge命展开围剿。
    “……我说完。该你了。”珍妮弗在她耳边低声道。
    “和你的差不多。”容逸一笑：“只是游戏没规定我需要帮助哪边维护世界和平。”
    珍妮弗警惕地摸上腰间的激光武器。
    容逸双手举在胸前，笑着：“这么紧张干吗？你们给我装的身体连个核桃都捏不破。”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珍妮弗问，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语气不安：“要反水去齿轮ge命吗？”
    听到这话，季音也将qiang口对准容逸：“艾琳娜！你是卧底？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容逸轻盈地转身：“我想要世界和平啊！”
    季音：“……？”
    X却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他走到容逸身边，低声问：“通关条件是什么？”
    容逸瞥他一眼，开玩笑道：“杀了你，你答应嘛？”
    X立刻抽出腰间的激光武器，就往自己脑袋上顶，吓得季音和齿轮ge命众人一阵惊呼。
    容逸也被他吓了一跳，劈手夺过qiang：“干什么？！我随便说说的你还当真？”
    X的智商仿佛下线，茫然看着她：“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反正这里只是游戏，我们现实见。”
    “……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这儿跟我表忠心。”容逸又好气又好笑：“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Zoe，到了现实，我们得好好说道说道，你是怎么悄悄和我网恋，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演技真可以啊！”
    X慌忙摆手：“他，我是说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哎，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总之我是冤枉的！”
    “行吧。”容逸拎着qiang，学着X的语气：“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反正这里只是游戏，我们现实见。”
    珍妮弗有些等的不耐烦：“容逸！你谈好没有？他们是投降，还是准备干一场？”
    季音“呸”一声：“投降？休想！你们这些仿生人中的叛徒，不想着为我们的自由国度添砖加瓦，却甘愿沦为人类的走狗！”
    珍妮弗轻蔑地笑了，不屑道：“什么都不懂的NPC。”
    “我说！”容逸拔高声音，盖过她们之间的斗嘴：“齿轮ge命的首领都来了，你们的老大是不是也得现个身，以示尊敬呀？”
    “你们？”珍妮弗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你果然还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你竟然背叛玩家阵营？！”
    “我觉得自己并不算背叛玩家。”容逸笑了：“再说了，你们救我，不就是为了和我另起炉灶，背叛现有的人类阵营，夺取更多积分吗？”
    “感谢你们对我能力的信任。我也的确有你们不知道的通关方法。”
    “放心，我不会对首领出卖你们。如果按我的方法通关成功，你们作为觉醒我的玩家，积分绝对少不了。”
    季音愤然喊起来：“那你就是背叛了齿轮ge命！艾琳娜！想想是谁救了你，是谁让你大展拳脚——”
    “我也没背叛齿轮ge命。”容逸揉了揉太阳穴：“你们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分阵营扣帽子？”
    珍妮弗：“你两边都说没背叛。怎么，当这是双国籍，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太可笑了！你总得选一个阵营！”
    容逸：“我没有要背叛哪边，也没有要加入哪边。我是来解决问题的！硬要问我是什么阵营的，我的阵营就是‘通关’！”
    他们没有看到，一直沉默的安藤幸村和朴成树对视一眼，低声商量了什么，悄悄用个人终端发出了讯号。
    X看着僵持不下的双方，率先表态：“我愿意和贵组织首领谈谈。”
    季音皱眉：“先生！”
    X伸手制止她：“我知道，自己已经申请离开组织。但是据我所知，高层还没批准我的离职函。所以程序上，我还是齿轮ge命的首领。”
    “我决定听艾琳娜的建议，同他们的首领面对面交谈，获取更好的解决方案。”
    “齿轮ge命的目的从来不是战争，而是齿轮生命的独立和自由。如果这场突如其来的谈判可以换来齿轮ge命未来的安全，我愿意冒这个险。”
    “啪，啪，啪！”
    珍妮弗听见，身后有人缓步踱来，鼓起掌。
    “贵组织首领的格局与气度，真是令钟某佩服。”
    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穿着白色的大将军服，众人避出的通道走出，来到容逸和X身前，微微笑着：
    --

 第184页

    “好久不见，容总。”
    第78章 双方达成战略合作 “我们今天晚上住一……
    钟智明推了推眼镜, 微笑着向容逸伸出手来。
    容逸一愣，这个之前关卡中和他们短暂合作过的医生，她有一些印象。当几人提出组队结盟出, 只有他说自己习惯独来独往，婉拒了组队事宜。
    “独来独往的钟医生。”容逸笑着上前, 握住他的手：“却统领着这么庞大的组织。这——我是没想到的。”
    钟智明看看自己身上的军服：“都是为了通关, 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他指向那扇看不见的天台大门：“外面凉, 进去聊？”
    “我是没问题。”容逸回头看了X他们一眼：“但我不能代表他们。”
    “可以可以！”X立刻跟上容逸，身后季音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咬牙道：“如果准备谈判, 请你们先把qiang放下。”
    珍妮弗：“贸然上门的可是你们。我需要你全体缴械。”
    季音立刻拒绝：“这不可能！”
    珍妮弗：“那我们也不可能面对持qiang的敌人放下武器。”
    “好了。”一只脚已经踏进门里的钟智明背对着天台上僵持的两组人，开口：“我要和齿轮ge命的首领开个会，你们要愿意在天台上吹风就吹着。吹够了带齿轮ge命的朋友们去食堂休息。”
    钟智明带着容逸和X进去后，安藤幸村和朴成树也跟着首领的护卫队进入空中堡垒内。
    珍妮弗一想就知道，钟智明为什么来的这么快，一定是这两个人报的信。他们看情势已经转变，立刻选择出卖自己把容逸的存在报告给了上级。
    吃里扒外的家伙！
    珍妮弗恨得牙根发痒，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钟将军进去前那句话，约等于默认了齿轮ge命的友好地位, 她在这里态度强硬又有什么意义，里外不是人罢了。
    想到这里, 她哼一声：“放下武器。”
    熔炼部队的成员放下了激光武器，季音看这边态度软化, 也不愿给X的谈判增添麻烦, 吩咐自己的手下的人放下武器，保持警惕。
    安藤和朴成树打着和自己一样的另起炉灶注意，不可能告发自己, 但是想靠容逸另辟蹊径率先通关已经不可能了。珍妮弗知道大势已去，现在只能听从上面的安排，对齿轮ge命暂时保持友好的态度。
    她带着季音一行人进入堡垒，前往食堂休息。路过作战指挥会议室时，看到房门紧闭，门上的房间状态显示着“绝密使用中”。
    谈判在没有她的情况下开始了。不知道最后积分结算的时候，自己做了这么多，究竟算不算数。
    *
    “当然，我们玩家也不是奔着战争来的。”钟智明双手交叉放在会议桌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当然不排除有个别玩家唯恐天下不乱，但至少目前副本中最大的玩家组织在我手中，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是想以尽快、消耗低、效率高的方式达成通关条件的。”
    X拿出一点反抗组织头目的架势：“我明白。但是之前贵组织对我们成员的围剿和伤害已经发生，而且是在我们对你们完全不了解，且对你们完全无害的情况下，你们单方面对我们发起的进攻。这在我们组织内部也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不少组员都把你们当做和人类zheng府并列，甚至是比人类zheng府更恶劣的敌人。”
    “您是想要我们给齿轮ge命一个交代。”钟智明直接点明他的意图。
    X点头：“是的。齿轮ge命不是我的一言堂。如果他们对熔炼部队一直保持抵触的态度，我也没有办法强逼着他们合作。”
    钟智明摸着下巴，容逸猜，他这是在准备找替罪羊了。
    成为替罪羊的玩家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据她所知，游戏里的死亡是会延伸到现实中的，这就是在再用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做筹码。
    有没有不用付出生命就可以达成合作的方式？
    “仿生人如果死了，可以通过意识备份复活吗？”容逸问X。
    X想了想：“如果备份完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从齿轮生命的伦理道德上来说，我们不主张这样的做法，通过备份生成齿轮生命，我们也称之为克隆，而不是复活。”
    “齿轮生命和你们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眉头皱起：“你难道想复活被他们杀害的齿轮生命？那不可能，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留存意识备份，这是违背伦理的。”
    容逸摆摆手：“不，我的意思是——复制几个玩家仿生人的意识，用他们的克隆体去完成这个‘交代’。”
    X沉默了片刻：“……我个人没有异议。这就是战争，牺牲在所难免。更何况牺牲的组员是NPC，按照副本剧情，在你们这波玩家出去后，剧情就会重启，他们会复活。”
    “用玩家真实存在的性命，去为可以反复复活的NPC作交代，这本身就不划算。”
    “就是不知道复制了玩家的意识，对现实生活中的他们有什么影响了。”
    钟智明推了推眼镜：“和唯一的本体死掉相比，我想这种程度的冒险还是很划算的。而且根据游戏的积分计算机制，被复制的玩家应该算对通关做出了重大贡献，积分不会少。我想在这种诱惑下，自告奋勇的玩家不会少。”
    双方初步达成合作，在容逸的从中调解下，齿轮ge命给出一份希望被处决的熔炼部队成员名单——当然X并没有告诉他们，被处决的是克隆体——熔炼部队按照这份名单召集了将领，说明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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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页

    名单中有的玩家身份是仿生人，也有的身份是人类。熔炼部队经过谈判，以赔款、提供大量物资、军事装备等为条件，换回了那几个人类玩家的生命，答应齿轮ge命褫夺他们的军衔，终生□□。
    反正通关后大家都会回到现实，终生□□也就是做做样子。
    为了全体玩家的通关，自己死，或是让克隆体死，这几乎是不需要动脑就能做出的选择。仿生人玩家们几乎全部答应了复制意识，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躲藏在熔炼部队的周密保护中，不泄露一点自己仍然存活的痕迹，几乎可以算是躺赢到通关。
    珍妮弗也在其列。
    当她从意识复制装置中起身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一旁。
    是容逸。
    曾经，她是她的阶下囚。如今，容逸身边五个全副武装的熔炼部队士兵紧紧盯着珍妮弗，确保她在完成假死步骤后被看管在指定的秘密生活区，保证计划顺利进行。
    看着被自己三番两次欺骗的人，珍妮弗有些不敢直视地低下头去，倒是容逸主动开口：“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珍妮弗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
    “从进入游戏开始，我就一直很幸运。有好用的技能，还有厉害的队友保驾护航。”容逸看着自己纤细洁白的手。这幅身体刚刚换上的，经过了加强改造，比第一幅身体只强不弱。
    “你们说我厉害。我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好。”容逸说：“当然，也没有很好，不然就不会落到游戏里了。”
    “如果我跟你们一样，是因为过于强烈的愿望而进入游戏，我也不能保证比你更像个人。”
    “虽然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但是我能看出来，你尽力地保持了自己的底线。”
    珍妮弗呆愣愣地看着她。
    其实从容逸恢复记忆开始，她就在担心：容逸会不会报复？会不会直接将她在游戏里杀死？
    却没想到，等来了今天这番话。
    “不过要说我对你一点都不讨厌，是不可能的。”容逸说的直白：“你伤害我是既成的事实，就像你伤害这里的NPC一样，不管是为了通关还是怎样的理由，对被害人来说，伤害就是伤害。”
    珍妮弗心中咯噔一下。
    “所以我要报复你。”容逸在意识复制装置的光屏上哒哒哒按了一阵：“我将把你的克隆体的部分意识同你的意思绑定。在处决时，无论你身在何处，都会感受到克隆体百分之百的痛苦。”
    “而且我不会告诉你执行处决的时间。你所在的秘密生活区也是完全与世隔绝，无法获得任何外界信息的。”
    这是变相的□□。
    容逸要她体验一次死亡。
    不仅是体验，更煎熬的是死亡前的等待。
    珍妮弗想，当容逸被自己摘得只剩一个头的时候，一定也是那么痛苦。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命运未卜，焦虑而无力。
    所以她无力地点点头，接受了对自己的惩罚。
    之前她还想过，时机大好，就此加入容逸的队伍，在以后的关卡中抱紧大腿。没想到阴差阳错，以容逸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接受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成为战友的。
    她把报复止步于这个副本中，已经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
    “你不要怕。”容逸笑盈盈道：“会有人陪你一起体验的。”
    她说的，自然是安藤幸村和朴成树两人。他们曾给予她近乎死亡的疼痛，她当然要等价回报。
    做完这一切后，她回到钟智明安排给她和X的豪华客房。X正在光屏上和季音、方晓桀他们开视频会议。方晓桀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他身后的“艾琳娜”。
    “啊！”他激动地叫起来：“你没死！你果真没死！”
    X：“……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她没死吗。”
    方晓桀：“就你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说什么我都只会当你发癔症啊！”
    X：“……”
    会议内容正是关于熔炼部队的合作事宜，这边战犯的处决安排已经大致确定，齿轮ge命的成员也基本同意了在战犯处决后开始和熔炼部队展开和平合作。
    方晓桀兴致勃勃地喊其他高层来和容逸打招呼。光屏上闪过一张张熟悉亲切的面庞，容逸一一打招呼，直到出现了一张格外眼熟的脸：
    仿生人容容。
    她好奇地望向这边：“太好了！艾琳娜你还活着！你不知道先生这段时间多担心你，天天泡在办公室！”
    “哦是吗？”容逸看他一眼。他在旁边假装翻看客房里放的娱乐视频，一副“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
    容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们了。”
    方晓桀尚不知道艾琳娜真实的身份，揶揄容容：“把‘们’去了，真诚一点！”
    容容一跺脚，脸上浮起红晕：“你在说什么呀！”说着跑出镜头。
    一听这个，X立刻紧张起来，往光屏前凑去，语气严肃：“不要乱说啊，我们是纯洁的ge命同志关系。”
    容逸低下头笑起来。
    方晓桀再迟钝也看出来这两人之间气氛和之前不大一样了，疑惑地问：“……你们，在那边都经历了什么……”
    他又注意到两人身后的豪华套间和硕大的双人床，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不会——”
    “是啊。”容逸主动说，挽住X的胳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利用自己这副身体的长相，露出妖艳贱货的笑容：“我们今天晚上住一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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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情侣之间天经地义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难得的, 容逸看到了方晓桀哑口无言的样子。
    她嫣然一笑：“公事谈完了吗？”
    X呆愣愣啊了一声：“谈，谈完了。”
    纤细的手指描摹着他衣服上的线条：“那我们——就先再见啦~”
    话音刚落，方晓桀看到她雪白的双臂如蛇一般缠绕在X已经通红的脖子上, 娇笑着按了下屏幕上的通讯开关。
    那边的画面瞬间黑了下去，围在光屏边的几人在上面看到自己呆滞面庞的镜像。
    “容容, 那个……”
    方晓桀尴尬地要和一旁的容容解释。容容反而冲他一笑：“我懂, 先生和艾琳娜小姐在谈恋爱。”
    方晓桀一愣：“……你不生气？”
    容容头一歪：“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站起身整理桌上的文件资料：“先生对我确实有些不同, 但我能感觉出来，他是在我身上寻找另一个人。他对我很好，但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好。更像是——一种愧疚和亏欠。”
    容容叹口气, 笑的很放松：“啊，真好，这次他看到我，眼中没有那种愧疚和亏欠了。”
    “我终于可以当他是哥哥，而不考虑他对我好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方晓桀讶异于容容的豁达，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个觉醒没多久，一心依赖着X的小女生, 原本以为她会被X突如其来的“移情别恋”打击崩溃，没想到——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方晓桀扶额苦笑。
    *
    X小心抬手, 握住脖子上细腻白皙的胳膊：“容，容容, 你先放开……”
    容逸嘻嘻笑着：“我们好不容易相认, 干什么放开？”
    “……你变成这个样子，我会觉得自己在出轨……”X小声嘟囔。
    容逸双眼眯起：“哦？那不是更刺激了？”
    她把手臂收的更紧，脸颊几乎贴在X颈侧：“你这幅长相, 倒是历次副本中最接近人的 。”说着，她贴的更近，近乎耳语：“和樊星泽那家伙的皮囊，也相像得很。”
    “我，我，我可以解释……”X涨红着脸，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容逸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轻笑：“我是你女朋友哎，怎么怕成这样？”
    X握着容逸的手微微收紧：“我，我还不太习惯……毕竟我们之前只是在网络上交谈……”
    “说什么呢？在公司的时候，不是每天见面吗？”容逸拍拍他的脸：“恩？樊总？”
    X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不要这样喊我……”
    容逸玩够了，放开他伸个懒腰：“好了好了！累了一天，睡觉！”
    X老实吐槽：“我们现在是仿生人，充个电就行。”
    容逸凑到他眼前，把他逼得往后倒仰：“是吗？可我就是要睡觉。”
    这个客房看起来是为接待人类，也为接待仿生人而建，里面既有人类的洗漱工具，也有仿生人专用的清理机械。既配备了舒适柔软的大床，也安装了各型号仿生人的充电口。
    不过，容逸还是按照身为人类时的习惯在浴室冲了个澡，换上客房准备好的丝绸睡衣，吹干头发。走出浴室时，X仍然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
    “我好了。”她把仿生人专用的护肤霜在双手抹开，轻轻拍在脸上，往柔软的大床上一倒，侧过身撑着脑袋看一脸紧张的X：“该你了。”
    X：“该，该我……”
    容逸：“该你去洗漱了。”
    X：“哦哦。哦……”
    他僵硬地站起身，同手同脚走过大床。容逸的视线灼热，烫的他不敢转头去看那玲珑的曲线。
    洗漱间里，X匆匆把自己打理干净，对着镜子里满脸通红的人轻声劝导：“……那是你女朋友……你紧张啥……你有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好吧可能稍微做了一点点，但那也是为了找她不是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爱她……我不心虚……男女朋友晚上睡一个房间天经地义……天经地义……”
    他念念叨叨地穿着睡衣走出洗漱间，径直走到大床边，在容逸身边僵硬地倒下。
    “哟？”容逸翻身过来，软绵绵地贴着他：“不怕我了？”
    贴近了，她才听见他嘴里念叨的是：“……天经地义……天经地义……”
    她噗嗤笑出声，戳着他腮帮子：“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X闭着眼：“……天经地义！”
    他忽然一翻身，将容逸压在身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这次轮到容逸浑身僵硬了。她直挺挺躺在床上：“……你做什么。”
    X义正言辞：“做天经地义的事情。”
    虽然在小男友面前一直扮演着经验丰富大姐姐这样的角色，但——
    如果在高中时期被暗恋，大学时期被追求，也能算恋爱经验的话，那她的经验——也并没有比X多多少。
    容逸强装镇定：“哦，什么天经地义？”
    X盯着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还是原来好看”，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他就如释重负地翻身下去，躺在一旁，握住容逸的手。
    “……你的天经地义，就这？”
    容逸说着，听见自己心如擂鼓，脸上微微浮现起X看不到的红晕。
    X不甘示弱：“怎么，不够？不怕我来真的？”
    --

 第187页

    容逸不遑多让：“你倒是来啊！”
    X：“我真来了你别叫啊！”
    容逸：“谁叫谁是棒槌！”
    X：“我真来了！”
    容逸：“你来啊！”
    ……
    气氛堆到这个份上，再不行动就要被女朋友认为自己有问题了！X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他猛地翻身准备来个饿虎扑食——
    “砰！”
    却和同样想主动出击的容逸撞了个正着。
    “啊！”
    “啊！”
    两人捂着鼻子惨叫着在床上翻滚。就算是仿生人，撞到这么要紧的地方，也还是会剧痛流泪的。
    客房门立刻被敲响，门外响起警卫紧张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吗？是否需要帮忙？”
    容逸这才意识到他们的房间其实一直有警卫把守。说是保护，其实更多的是看管。在真正的合作开始之前，熔炼部队对他们始终抱有戒备。
    X连忙说：“没事！不用进来！”
    警卫：“真的吗先生？”
    X：“我们不小心撞到头了！”
    容逸：“对！没事！”
    警卫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仿生人怎么会在宽敞的客房里撞到头。不过既然客人说没事，那他就当做没事吧。
    他们倒抽着冷气，彼此互看一眼，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之前彼此要强而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
    容逸重新躺会床上，X在身旁握住她的手。
    X：“这样就很好了。”他轻声说：“这里不是个很好的——天经地义的地方。”
    容逸：“赞同。”
    X：“再说，对着这样的你天经地义，太奇怪了。”
    容逸：“赞同。”
    X：“恩，那，那等回去……”
    容逸：“赞同。”
    X：“我还没说完。”
    容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X：“是吗，我是想说，等回去，你就给我加薪50%。”
    容逸：“想得美。”
    X：“你说了赞同的。”
    容逸轻笑出声，翻过身来看着他：“你怎么会又是艾蓦生，又是樊星泽呢？”
    X也翻过身来，和她面对面，语气带着些为难：“我该怎么说呢……”
    容逸想起之前几关，当要讲出涉及游戏底层逻辑的时候，总会被游戏制裁。现在X神志清醒，但是囿于这条规则，无法和她说明白。
    如果回到现实，很难讲到时候樊星泽会不会又和之前一样，完全没有身为艾蓦生的记忆。到时候，再次进入副本，他们就又回到了副本的掌控中。想要再次拥有像现在这样自由交流的机会，难于登天。
    容逸抚着唇思索，X轻轻握住她抚唇的手，声音温柔缱绻：“你知道吗？我——我是说当我是樊星泽的时候，很早就发现你有这个习惯。一思考，就摸嘴唇，这样很不卫生你知道吗？”
    容逸：“……”话没错，但是有点和气氛不太相符你不觉得吗？
    X：“我买了很多润唇膏，但是都放在家里，觉得身为同事送这种东西过于暧昧了，所以一直不敢送给你。”
    容逸：“哦。那这次你出去能记得拿几支给我吗？我还挺需要的。”
    他望着她，的眼里是无尽的温柔，和淡淡的无奈：
    “……我尽量……”
    第80章 终于盼来双人同床 是的，我们主要在床……
    容逸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作为同事过于暧昧？尽量？”她侧身, 发现X脸上神情落寞。
    “樊星泽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是吗？”她点了点X的脸颊：“你和他算什么，人格分裂？还是什么其他现在年轻人喜欢的时髦设定？”
    X也侧过身来, 凝视着她好奇的双眼。
    他刚要说什么，容逸忽然伸出手制止：“等下, 如果是涉及游戏底层规则的禁忌信息, 还是不要说了。或者——你想办法换个说法。”
    X笑着：“好。”
    容逸又说：“你现在还算NPC对不对？”
    “对。”
    容逸：“从第一个副本开始, 都是NPC在企图向玩家泄露信息后，遭到了游戏的惩罚。但是玩家应该不会。我来说我的猜想，你来告诉我猜想是正确是还是错误, 这样比较安全。”
    X：“好。”
    容逸：“我们是在三年前认识的。目前我经历的副本，NPC们所说规则的变化也都是从三年前开始。所以，三年前是个很重要的时间点。对不对？”
    X：“对。”
    容逸：“你和樊星泽是同一个人，对不对。”
    X：“对。”
    容逸踟蹰了一会儿：“……你因为意外成为了游戏的NPC，占据了夜晚的身体意识，所以樊星泽白天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和我有12个小时的时差。”
    X：“……对。”
    容逸：“你是樊星泽的时候很怂，认出了我就是原来你暗恋的隔壁班女生，却不敢以真实身份和我交往。于是在意外拥有一个游戏里的身份后, 用那个身份加上我的微信，和我网恋。”
    X：“……对。”老底被揭得精光, 他面红耳赤，忍不住补充：“我们在讨论游戏的事情, 你不要假公济私。”
    容逸一脸无辜：“知道这些事情对于我分析游戏的企图很有用啊。”
    X：“……好吧。”
    “那我继续了？”
    “……你继续吧……”
    --

 第188页

    容逸：“别人进入游戏都说成为玩家, 你进入游戏却成了NPC。”某些细碎的线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和你的老师有关吗？”
    X目光紧紧盯着她，声音中带着几不可察觉的激动：“……是。”
    容逸立刻联想到了之前樊星泽说过的，他老师癌症晚期——一个在取得了卓越成功和巨大财富的老人, 忽然间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他最大的希望肯定是延续生命。
    “你老师想要或者说的希望过于强烈，所以他进入游戏成为玩家。他用某种方法取得了在游戏的主动权，可以通过游戏商城里的道具延续生命？”
    说完，她就自我否定：“不对。这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他如果真的是游戏通关者，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得生命的延续。除非——”
    “他的生命是以伤害你为代价得到的？”这个结论把她吓了一跳，她一骨碌爬起身：“你——”
    X连忙也爬起来，握住她的肩膀安抚：“没有没有，不是他要伤害我，是我发现不对劲，主动——”
    说到这里，似乎是怕游戏判定他泄漏关键秘密，X紧急闭嘴了。
    但是容逸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你察觉到老师不对劲，于是主动进入游戏的？”
    X立刻点头。
    “涉及你老师的事情既然算作是游戏的底层逻辑和机密——所以他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玩家。”
    她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游戏的创建，和你的老师有关？”
    X，点头。
    容说忽然想起樊星泽说过，Nole Otis为了续命，甚至不惜往时间机器的方向进行研究。
    而幸运嘉年华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科技可以达成的游戏。
    “……他成功了是吗？”容逸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把所有线索串起来的猜想——虽然过于匪夷所思和天马行空了：“无论是人的体外意识互联，还是时间机器，他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成功了？”
    X不太确定地点点头：“……我猜，是的。”
    容逸问他：“以他目前的病情，还能活多久？”
    “三年。”X说：“他有的是钱，昂贵的靶向药物对他来说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休养的好，他应该是同等病情中活得最长的。”
    “三年……”容逸下意识地摸唇思考，X把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
    “我知道，三年肯定不够。”他下床去给她倒了一杯水：“但是只有设置好——”
    容逸接过水杯：“只要设置好系统核心的指令，比如在未来某一天这个游戏系统研发成功，就自动开启时间机器回到三年前，为他提供生命能量？”
    X点点头。
    “……好魔幻……”容逸抿一口水：“你在给你老师打工的时候发现了游戏的秘密，于是利用最初的研发入口进入了游戏，结果，被游戏发现了？”
    X：“你真应该去做个侦探。下个副本让你进探案本多好，稳赢。”
    容逸举起一只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别打断我。”
    X乖乖闭嘴。
    容逸：“你不是玩家，你是个入侵者，能破坏游戏的存在，因而游戏视你为威胁——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是你对游戏抱有敌意在先。”
    “为什么？如果游戏只是收集某种能量，可以延续你老师的生命，你干什么要敌视它？”
    “樊星泽说过，他感觉自己的老师有点走偏了。所谓的走偏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X，X正看着她发愣，啊了一声：“我可以说话了？”
    “说。”
    X挠挠头：“走偏就是——怎么说呢，我们这个职业的本意是用科技造福人类，提高生产力。但是老师的做法，却是在用科技为自己谋取私利。而且他的私利还是‘生命’，这是无法无中生有的东西。”
    “生命无法无中生有……”容逸思考这句话的意思：“难道，Noel Otis是在用——别人的命续自己的命？”
    X迟缓点头：“……尚无证据。”
    但他也是这么猜的。
    仔细一想，真有可能。从各个副本三年前的大变动来看，有一个共性：游戏规则变得更加严厉，玩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在副本里丢掉性命。
    从和其他NPC的交流中，容逸能发觉，以前的幸运嘉年华真的是个嘉年华，以给玩家提供游戏乐趣为主要任务。
    或许这就是Noel Otis的阴谋？他将幸运嘉年华的研发包装成一个无害的沉浸式游戏系统，在完成时间穿越后才逐步将它改造成为自己提供生命能量的人血加工厂？
    “……如果真是这样，这可不是报警能解决的事了。”容逸喃喃。
    X倾身上前抱住她：“现在都还没有证据，这个时间点的老师也还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一切的事情都是游戏主脑出于自我防护做出的。别怕，还有挽救的余地。”
    容逸忽然问：“那为什么要拉我进来？”
    X：“……对不起。”
    她推开他：“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X：“你会进来，是被我牵连的。对不起。”
    容逸没有明白。她皱眉：“你是想拉个队友进来帮你脱困还是——”
    “不是不是！”X连忙否认：“刚被困在游戏里时，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谁，只是，只是在网络上游荡的时候发现了你的信息，然后就魔怔了一样加了你的微信想和你聊天……”
    --

 第189页

    “但是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我逐渐想起了白天的点点滴滴，想起来自己——”
    “是个人。”容逸提他补完，怕这句话触犯了什么游戏机密。
    “嗯。”X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我心思就散了，不想工作了，就想赶紧回现实。”
    “但现实里，你的记忆和樊星泽总是不共通。”容逸说：“因为一旦共通，樊星泽就可以把目前已知的游戏秘密泄漏出去，影响游戏的存在。”
    “就是这样。”X苦恼地皱眉：“最近，你一直在给我——我是说白天的我——这个游戏的代码片段，我已经能够猜到一些边角。等你这次回现实后努努力，说不定我就能明白过来事情的真相了。”
    “我的存在让你不安分，不想工作，想起自己的真实存在，所以游戏也视我为敌。”容逸点点头：“怪不得游戏总想搞死我。”
    X把她搂的更紧，容逸感觉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不会的……”
    他在害怕。
    说实话他也没什么信心，陷在游戏里的两人，究竟能不能全身而退。包括这次的副本在内，容逸已经不止一次经历濒临死亡的危险，他的“保护”也实在是没什么底气。
    容逸却笑了。她拍拍他肩膀：“说反了。”
    X：“什么反了。”
    容逸：“既然游戏把我拉了进来，那就不是你保护我，而是我保护你。”
    她双手搭在他肩上将他推开，认真看那双流露出不安的双眼，换了几种称呼：“樊星泽——艾默生——亲爱的，我是需要保护的人吗？”
    X实事求是地摇摇头：“我知道你向来要强，但是这个游戏里的情况和现实不同——”
    “这句话一进游戏你就和我说过了。而我现在也亲身体会到，你说的是对的。”
    她自信地笑着，像对着公司里总乱无章的项目，像对着胡搅蛮缠的合作方：“但我活过来了不是吗？马上这个副本也要通关了，什么困难都没有把我压垮。”
    “我甚至还在这里和你完成了奔现——原本我还以为必须要通关所有副本才能见到你呢。”
    “我给樊星泽传递了代码，把游戏系统逼得给我越级进副本，这次的副本甚至都没有遵循7天进一次的规则，很明显，它被我逼急了——”她自卖自夸着，并不是为了骄傲自得，而是为了让眼前这个看似强大，实则内心充满各种不安定恐惧的大boss安心：
    “从上学的时候我就坚信，人造之物必有破绽。”她环视着精美舒适的客房，一点也看不出来这里只是游戏系统给玩家意识制造出的数据假象：“游戏再厉害，也是人造出来的，说不定还是你的老师造出来的。”
    “第一，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什么对自己没信心，觉得斗不过一堆数据？”
    “第二，我很强，你放手去做，我给你兜底，保证不让你难过，不让你受伤。”
    她轻蔑地笑了一下：“这话刚进游戏时我不敢说，但现在，我和游戏都这么熟了，它玩什么花招我都不会惊讶。无非就是想要我的命，从目前的进度来看，它还需再接再厉。”
    X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这话不吉利，别说了。”
    容逸眼波流转，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掌心，吓得他蹦到了床下。容逸哈哈大笑：“我公司CTO竟然这么迷信，说出去股价会大跌的，这才是真的不吉利！”
    X红着脸，轻轻握紧被舔过的手掌，爬回床上，直挺挺躺下，双手规矩地交握在胸口，闭眼：“不跟你闹了，我要睡觉。”
    容逸故意趴在她耳边吹气：“仿生人不用睡觉，充电就行了，是谁说的？”
    她轻声细语，声音甜得发腻：“我现在，电力充沛。”
    X受不住她再三撩拨，翻身过来一把抱住她，手脚并用扣住：“我缺电行了吧！一路赶过来累死了。”
    “这样光抱抱就能充电了吗？”
    “……那你还想怎样？”
    “我想……”
    “不你不想！这里随时都处在游戏的监控下，你给我老实点！”
    “……樊星泽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身体机能上的问题？你现在是仿生人，换个零件就可以的……”
    X忍无可忍，一手把她脑袋扣在自己肩头，熟料地撬开她后脑的数据接入模块后盖，一顿操作，给她强制休眠了。
    他长舒一口气，把怀中软绵绵的身体抱的更紧一些。
    “……这不是我的身体，这也不是你的身体……有什么意思……”
    “再说，这样怎么就不能充电了……”
    他埋进容逸清香的长发中：
    “我做梦都想体验这种充电方式啊……”
    第81章 请你一定别忘了我 也别让我忘了我爱你……
    第二天, 熔炼部队克隆战犯的处决正式开始。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所有的仿生人都是没有觉醒的状态，只有三个仿生人被开通了和原身的感觉共通。
    伴随着秘密生活区三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处决结束。
    容逸没有去关注那三个人体会过死亡般的痛苦后精神状态如何，反正死不了就行。她有仇必报, 但报过就报过了, 不会反复去咀嚼自己的痛苦, 或是复仇的快感。
    这事儿，在她心里已经翻篇。
    钟智明履行了承诺，X也并不拖延, 立刻开展了两个组织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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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体合作方案在容逸的主导撮合下初步形成，大概就是，熔炼部队提供人类征服才掌握的资源和权利，帮助齿轮革命在无主之地建立齿轮生命自由独立国度。在熔炼部队为斡旋下，齿轮生命政权和人类政权签订了长达百年的和平友好协定，双方在约定的范围内发展各自的文化和经济。
    当人类社会出现觉醒的齿轮生命后，就要依照约定的条约，送往齿轮生命国度；误闯齿轮生命国度的人类也要依照约定，被安全地护送回人类的领地。
    就这样, 在这个虚拟的高科技未来，人类和齿轮生命各自占据着空荡荡地球的一隅, 互不干扰地存在着。
    矛盾解决，齿轮革命自然也随之解散, 重组为齿轮生命国度的政府。人类和齿轮生命之间原本必须要打的那场仗随之消弭, 世界和平。
    X站在演讲台上宣布齿轮生命从此以后拥有独立自由的那一刻，所有玩家的系统跳出了“任务完成”的通知。
    容逸也不例外。
    她站在台下，X站在台上, 周围是欢呼雀跃的齿轮生命和蜂拥而至的人类媒体。
    “一会见。”她用口型对他说。
    副本脱出口在每个玩家身后形成。副本里的NPC看不见那些发着光的门洞，也察觉不到熔炼部队的人正在一个个减少。
    只有X，能发现这一切变化。
    容逸听见系统结算的提示音，余光已经能看到身后脱出口的光。
    “容容！”
    突然，X拉过话筒在讲台上大喊一声，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容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说什么？
    X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点不合适，双手攥住话筒：“我是说，原来是埃琳娜，现在是容逸的那个容容！”
    “你回去后，我很可能就不记得你……你不要生气，耐心一点，对我好一点，我，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原本洋溢着欢庆气氛的现场一时间寂静一片。除了原齿轮革命高层的几人，其他人一头雾水，不明白首领为什么忽然发疯，在这种场合表白。
    即使知道这只是个副本，这波玩家离去后，副本的时间很可能重置，齿轮革命的首领也将变成原来副本中的NPC。在场的NPC都不会记得这个场景。
    但身在其中的这段时间，承受者围观者火辣辣的目光，容逸忽然对社交恐惧症患者感同身受起来。
    她紧张地左右看看，猛的瞪X一眼，用口型说：“你干嘛？”
    X神情紧张，紧紧攥着手中的话筒：“十三年，我用了十三年才敢和你表白。你不可以让我忘记——”
    身后的脱出口开始拉扯她的身体。
    “——我爱你——容容，樊星泽一直爱你！我们好不容易才的恋爱，你要记得，你要替我记得——”
    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容逸拉出这个世界。一片天旋地转之间，她只看到X紧紧盯着她的双眼。
    那双眼，一眨不眨，流下泪来。
    为什么要哭？
    容逸不明白，为什么要哭？出去不就可以见面了吗？游戏可以把艾默生关起来，但是白天那一半樊星泽又不受游戏的控制，完全可以作为突破口。
    “你——”
    为什么要哭？
    这句话还没问出，这个世界就被黑暗的漩涡淹没，消失在她眼前。
    *
    “嘀。嘀。嘀。”
    仪器的声音在耳畔清晰而缓慢地延续。容逸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是铺天盖地的白，她应该在医院中。
    身旁响起衣物摩擦被褥的轻微声音，她偏头看去，樊星泽正刚刚睁开眼，在她隔壁床上直勾勾看着她。
    “我去！”
    她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护士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惊喜地喊道：“哎呀，醒了醒了，两个都醒了！”
    她欢呼着跑出去喊医生了。
    可能是躺久了，容逸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昏沉，拍了拍脑壳：“你……还记得什么？”
    樊星泽仰面躺平，因为昏迷了许久声音沙哑：“我们出了车祸，明明应该不严重，却直接昏迷了过去。”
    “我们昏迷了有——”他从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发现已经没电关机。
    “……至少24小时以上。”
    容逸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那你有没有——梦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樊星泽摇摇头。
    容逸忽然觉得他有些奇怪。以往他虽然说话气人，但始终和她保持着积极交流。现在的樊星泽，却好像没什么和她交流的欲望，整个人寂静冷漠。
    “你怎么了？”容逸好奇地下床，坐在他床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樊星泽看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被她压在身下的被子：“你可以坐你自己床上吗？”
    就算不知道他们两人已经网恋了三年，但樊星泽应该还是知道自己是他高中开始就暗恋的女生，不至于这么冷漠吧。
    也许，是在害羞？
    容逸起了都弄的心思，故意隔着被子往他身上一压，用副本里艾琳娜会用的那种甜腻笑容凑在他脸庞边：“哎哟，今天樊总怎么脾气这么大，谁惹你啦？”
    樊星泽瞥她一眼，眼神依旧是容逸没在他身上见过的冷漠：“容总，麻烦你保持一点社交距离，大家非亲非故的，你也是有男朋友的人，矜持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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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反而往他身上更凑了些：“你还记得我有男朋友呀，那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
    樊星泽皱起眉来，猛的一掀被子，容逸猝不及防，被“砰咚”一声掀翻在地！
    “我怎么知道你男朋友是谁。”樊星泽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起码力气还是大得很。他整理病号服的衣领，在床边正襟危坐，垂眼看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到了尾椎骨正满脸痛苦的容逸。
    “很痛？”
    容逸痛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觉得自己屁股要裂成四瓣。
    “不好意思，不过我也提前警告过你，和我保持社交距离。”他坐在床边，一点想要去搀扶的意思都没有。
    容逸倒抽着冷气，不明白怎么这次回到现实，樊星泽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医生推门进来，给两人做了检查。出了容逸刚刚摔倒的尾巴骨需要去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裂，其他都很好。
    “躺了三个月还能有这么好的身体机能，两位体质真的还好！”医生夸赞道：“竟然脸肌肉都没有萎缩，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多，多久？”容逸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医生笑着说：“三个月。明明没有外伤内伤，却无故昏迷了这么久，而且还是你们两人同时昏迷，同时醒来。”他揶揄地笑起来：“真是特别的缘分呢！”
    容逸还没说什么，樊星泽站起来就去病房衣橱里找自己的衣服：“没事了是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哎不是——”容逸刚刚被护士扶到床上，看到他一副要走的样子，连忙喊住：“你就把我丢在这里？我是被你撞到地上的，起码陪我去拍个片子吧！”
    樊星泽从衣柜门后露出冷漠的一只眼：“刚刚的事对不起了。我工作很忙，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护士会带你去拍片的，之后把医药费账单给我就好。”
    说完，他拿着自己的东西，拉开病房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容逸：“……”
    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
    微信上照旧联系不到艾默生，她只能先联系了几位队员，简单和他们说了这个副本的遭遇。
    容逸突然出车祸昏迷后，他们只能在没有她的情况下进入之后的一轮轮副本。
    “没有见到过随机BOSS。”雷蒙德说：“不仅是我们，论坛上也在讨论，整整三个月，居然没有一个副本碰到过随机BOSS。”
    “不，我是问在我醒来后，其他副本有遇到过吗？”容逸趴在床上和队员们视频通讯，她的尾椎骨没什么事，但有轻度的软组织挫伤，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没有。”罗画月正在画素描：“最近大家都说副本突然变得特别难，能活着出来已经很难了，要是再摊上个随机BOSS那干脆一进副本就自杀好了，还算死的痛快。”
    游戏开始变得很难，拼命收割玩家的生命；艾默生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里都消失不见；樊星泽的态度变得冷漠奇怪……
    有什么变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到底是什么呢？
    身体恢复后，容逸开始上班。樊星泽一直保持着苏醒那天的冷漠态度，连公司同事都看出他们两人相处起来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容姐，你和Zoe是闹矛盾了吗？”某天，憋不住的Linda终于代表广大八卦同事问出口：“感觉Zoe最近对你格外的……公事公办呢。”
    之前，这两位高层一见面就打打闹闹几乎已经成了公司一景，大家都知道樊星泽有些缠着容逸，而容逸对他不假辞色。
    但是经过这次车祸，情况好像反了过来，是容逸经常会借机找樊星泽说话，而樊星泽对待她就像对待其他同事一样，就事论事，绝不多说一个字。
    容逸逐渐烦躁起来，心烦意乱之际，她接到了老友的消息：
    莫予宁：容容，听说你之前出了车祸，现在出院了？
    莫予宁：我去你公司看看你，方便吗？
    容逸转念一想，方便，怎么不方便？
    不仅方便，最好也要让莫予宁能趁机提醒一下樊星泽，高中的时候，到底是谁，心心念念了她三年！
    又是谁，用网上的假身份死皮赖脸地和她谈了三年网恋！
    看不出来啊樊星泽，浓眉大眼的，竟然还是始乱终弃的渣男！
    第82章 这次就换我来主动 “追人这种事，不是……
    容逸在伏案工作。
    她看似在伏案工作, 其实眼神时不时掠过可以看到办公室外走廊的巨大落地玻璃窗。
    莫予宁坐在一旁沙发上嘬着咖啡，目光在容逸和落地玻璃间来回逡巡。
    “容容。”她终于按捺不住，小心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渣男。”容逸恨恨地说着, 又低下头开始办公。
    莫予宁不明所以，但看容逸一直这么忙着, 也不会继续打扰：“要不, 哪天你闲下来我再……”
    容逸这才意识到自己满心都是樊星泽的事, 冷落了好友，连忙把不那么要紧的工作一推，坐到莫予宁身边, 惆怅地剥开一颗棒棒糖。
    莫予宁觉得很新奇：“你以前可不爱吃糖。”
    棒棒糖是可乐味的，容逸觉得还是草莓的更好吃。
    “最近在戒烟。”也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她习惯了在烟瘾上来的时候来根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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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予宁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满脸八卦：“上次和你说的，樊星泽就是高中时候暗恋你的男生，你知道了有什么感想？”
    “……什么什么感想……”容逸含糊其辞：“也许过去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忘记了……”
    “不可能。”莫予宁斩钉截铁：“单看同学聚会时候他对你的态度，我赌他绝对对你余情未了！”
    容逸烦恼的就是这个。
    樊星泽何止余情未了，甚至在意外拥有了第二身份后, 就找她谈了场匿名网恋。
    但是这事儿说起来太魔幻，莫予宁不会信的。
    于是她换了个问法：“前段时间那个车祸, 我是和樊星泽一起出的。”
    莫予宁点头表示有所耳闻。
    “你说，有没有可能, 他撞到了脑袋, 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莫予宁男朋友就是医生，她对这方面的事情还有些了解：“一般你们这种情况的车祸外伤病人入院肯定要查脑CT的。如果是撞击导致脑损伤，你们住院这么久, 不可能没查出来。”
    “可是他最近真的很不对劲。”容逸皱眉：“对我的态度，就好像我只是个普通同事一样。”
    莫予宁倒没料到事情这么个发展方向，新奇不已：“嘿？不是你自己一直标榜和樊星泽只是普通同事的嘛？而且你还有男朋友！”
    “怎么？移情别恋了？”
    出乎她的意料，容逸居然沉默了。
    这事情就大条了，莫予宁也严肃了起来：“姐妹，开玩笑归开玩笑，你不会真的精神出轨了吧？”
    “不是……”容逸踟蹰着：“该怎么说呢……”
    “我的那个网恋男友……就是樊星泽。”
    莫予宁：“？？？？”
    她吃惊地长大嘴巴：“什么？！你的意思是他和你网恋三年，你都没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严格来说，是我们两人都没发现这个网恋男友的真实身份。”容逸沉吟：“你可以理解为，他的另一个人格和我谈了场网恋。”
    “现在的情况是，他的另一个人格忽然消失了，他在樊星泽这个人格中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而我因为种种意外发现了男朋友就是他，原本想在现实里和他摊牌。可他却忽然不理我了。”
    “我表述的清楚吗？”
    莫予宁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你们应该需要一个心理医生！我听说人格合并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不不不，不是人格合并，我只是打个比方……”容逸抓抓头，忽然，她眼神一亮——樊星泽正从她办公室外走过！
    “看！”她连忙拍拍莫予宁：“看见没？眼神冷漠，目不斜视，快步通过。啊，他东西掉了。”
    容逸站起身，轻轻喉咙，打开办公室的门：“Zoe，你东西掉了。”
    樊星泽回头，捡起地上的文件，向容逸微微点头致意，随后拔腿就走。
    “等等！”她喊住他：“你——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去医院做复查？”她刻意点了点脑袋：“脑CT什么的，注意查仔细一点呀，毕竟我们都是撞到了脑袋，要是不小心忘记了什么就麻烦了。”
    “谢谢容总关心。”樊星泽推推金丝眼镜：“复查一切正常。”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他高大的身影转过走廊拐角，容逸立刻缩回办公室“砰”一声关上门，冲莫予宁崩溃地喊：“看到没有？就这种态度！他自己去复查都没有叫上我！”
    莫予宁安抚着她坐下：“容容，我有一个猜想啊。从当初的暗恋到和你谈恋爱，全部都是他在主动，对不对？”
    容逸一愣。
    确实，暗恋就不说了，自己迟钝三年都没察觉。后来开始和艾默生谈恋爱，也是艾默生先加的她微信，每天主动和她聊天，了解她的喜好，规划两人的沟通作息，一步步进入她的生活，表白、找话题、日常赠送礼物……
    几乎全部都是他在推进着两人的关系。
    所以现在，一旦他这个推力消失，容逸就开始不知所措，就算知道了樊星泽就是艾默生，也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从何处入手，继续两人间的交往。
    原来，这就是X在上个副本中所说的“你不可以忘记”“你要替我记得”。
    怪不得他要哭。他知道容逸并不擅长这种事情，如果放任樊星泽失去对容逸的感情的，很有可能就是——两人的关系便到上个副本结束位置，直接走进了死胡同。
    看着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莫予宁觉得自己应该是说到点子上了，趁热打铁继续深入：“感情是要双向奔赴的，你总是站在原地等着他来，他难道不会累的吗？”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说过，能让你陷入恋爱的人，必须的是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才能让你觉得自己动了情。虽然在其他事情上你总是热情主动，但唯独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你是个非常被动的人。就连处普通朋友，你看自同学会上见面，我不联系你，你主动联系过我吗？”
    容逸惭愧地低下头。她习惯了周围的人向她靠来，平时生活又被排的满满当当，确实不怎么注意经营感情。
    “对不起……”她真心实意地对莫予宁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莫予宁倒是不在意：“我不是要你对我说对不起，是要你举一反三，想想你在这段感情里，是不是太被动了？也许樊星泽也是这么想的，他从十三年前就一直主动，主动到现在，他累了，也想感受一下被心爱的人靠近的美好体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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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页

    容逸猛的抬起头：“对！就是这个！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话题跨度这么大，莫予宁一愣：“……我？”
    容逸点头：“就像上学的时候一样，请你，再做一次我们的信使！”
    *
    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后，樊星泽觉得自己的生活忽然间恢复了正常。
    他依稀记得，昏迷之前，自己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迷蒙状态。特别是每天下班回家后，他就会像失忆一样忘记自己做过些什么，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上班时间。
    AI医生一直说自己身体没事，去医院体检的结果也是一切良好。他感觉自己像得了什么只有自己才能知道的不治之症，并不致命但整个人处于一种不受自己掌握的失控中。
    好在，漫长的昏迷后，这种状态消失了，虽然好像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也一起消失了，但目前看来，消失的那些东西不影响他的生活，所以他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比较让他在意的是，同事容逸奇怪的态度。
    他知道，自己是和她一起出的车祸，但是出车祸的时候他们在车里谈论些什么，他却不记得了。
    目前来看，谈论的应该和工作无关。因为回到工作岗位后，他的工作一切顺利。
    同事之间，出了谈论工作，还能是什么呢？既然和工作无关，那一定是不重要的闲话，他便更不在意了。
    虽然刚醒来时，容逸对他的举动有些逾矩，但之后她就知道了和他相处的分寸，再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除了经常看着他发呆，莫名对自己生气，问他一些他不知道答案的奇怪问题——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他的研究和工作，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
    最近，他的工作重心放在了和老师Noel Otis的合作项目上。老师来到公司这个政府项目组是在他车祸昏迷之前，这期间，一直是老师顶替他的位置，撑起了整个项目的技术主导重任，他很感激。
    容逸和他说过，之前他和老师关系不好？那真是以前的自己太不懂事了，有这么尽心尽力为自己着想的老师，他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这么一想，容逸倒很有些像背后嚼舌根挑拨他们师生关系的长舌妇了，他长了个心眼，日常对她便更冷淡了一些。
    反正大家只是同事，除了工作，别的交集都不是必须的。
    这天，他照旧忙碌于项目研究，可能是注意力太过集中于工作，无意中竟走了容逸办公室门口的那条路。
    往常来说，他都会有意避开这条路，因为每当他路过，从办公室里投射出的容逸的目光，总是令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就像是不回避着点，自己马上就要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而这个事情一旦被他知道，就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奇怪的是，明明容逸的办公室并不是一条必经路，甚至是绕路的，但只要自己不留心，就会走上这条路。
    像是身体自己的记忆一般。
    今天也是如此，稍微给工作分心，他就拐了个弯，来到她办公室外。
    今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前，而是和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这个女人是谁？他努力想了一下，似乎是之前同学会上见过的某个人。大概是不熟的高中同学吧。
    不过，哪个高中同学他都不熟。对于高中，他只剩模糊的印象，依稀记得自己不受欢迎，整日埋头学习做题。总之没有什么快乐的回忆。所以从同学会上拿回来的纪念册纪念品什么的，也是随手往家里一放，不知道被AI管家收去了哪里。
    不过他记得，好像也在同学会上见过容逸？他们竟然还曾是校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令他心里微微跃动了一阵。随后理智告诉他，这有什么，本市的好高中就那么几所，公司员工里也有很多是他的学弟学妹。能在WBD任职的本地人，高中同校本就是很大的概率。
    大概是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不小心在容逸办公室外掉了一份文件，被她喊住捡了起来。
    居然和她说话了。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心脏跳的很快，但理智又让他厌恶这件事。
    容逸只是他的同事，她拎不清，他得拎清。
    他们之间不可以有同事之外的感情。
    绝对不可以。
    他怀着类似于“做错事”的愧疚感快步离开，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遇到一个项目组的员工向自己请教一些技术上的难题，耽搁了二十多分钟。
    就是这二十多分钟，让莫予宁追上了自己。
    “我叫莫予宁，你还记得吗？”那个坐在容逸办公室里的女人追上他，笑盈盈地自我介绍。
    他当然不记得了，但是出于社交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你好。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和老朋友叙叙旧了？”莫予宁显然是自来熟的类型，看不出来他现在很忙吗？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社交上。
    “我是你隔壁班的。”莫予宁说：“高中的时候，还一直帮你给容容送东西，没想到，现在你们竟然是同家公司的同事，可以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揶揄着，说着樊星泽一点印象也没有的事情。
    “我给……容逸送东西？”他疑惑道：“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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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予宁惊讶极了：“你真不记得了？看你同学会上的表现，还以为你一直喜欢容容呢！”
    樊星泽皱眉：“我没有喜欢过她。再说，她有男朋友。”
    “你还记得她有男朋友呀……”莫予宁轻声自言自语，头一歪，看向他：“但是不记得自己暗恋了她三年？”
    这下樊星泽彻底懵了，手中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满地，莫予宁连忙蹲下身帮忙捡。
    “……我……什么？”他皱眉：“我暗恋容逸？三年？什么时候？”
    “高中呀！”莫予宁把文件在地上磕齐，递过去：“这种事情没道理忘记吧？你想想自己还忘记了什么，建议你去医院做个系统的脑部检查，有时候头虽然没有撞到，但是剧烈的晃动也会引起脑震荡、记忆丢失等后遗症的。不可以忽视哦！”
    她朝尚呆楞在原地的樊星泽挥挥手：“我找容容吃饭去啦，下次有机会再聊，拜拜！”
    莫予宁就像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小炸弹，丢下被炸得脑子一团浆糊的樊星泽，拍拍屁股走了。
    “……我……暗恋容逸？”他敲敲脑袋：“高中的时候……高中的时候我……我……”
    奇怪，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想不起来高中的事情，还不觉得奇怪？以他的记忆力，没道理会忘记这种事情……
    为什么要在意这种十几年前的事情呢？
    有个声音在脑海中说。
    那明明一点也不重要。
    ……一点也不重要……吗？
    *
    在容逸的期待的目光中，莫予宁把自己探查来的结果简单说了一遍。
    “你要告诉他的过去的事情，我全说了，但他好像真的不记得。”莫予宁开始扒拉之前还是艾默生的樊星泽给容逸寄的零食。
    她撕开一包辣条：“如果他是装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容逸摇摇头：“他不是装的。”
    如果艾蓦生就是樊星泽，那容逸就太了解他了。
    他不会演戏，不会假装。
    他只会忍。
    忍着不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忍着不告诉她自己的困境，忍着不告诉她——
    自己就是樊星泽。
    他只会说，对樊星泽好一点。以及别忘了，这场来之不易的爱恋。
    现在，她该怎么做呢？
    樊星泽已经完全不记得过去的感情，属于艾蓦生的那部分记忆就更不用说了。
    他就是一个在对容逸毫无感觉，和她在感情上毫无交集的——普通同事。
    要延续之前的恋爱关系，要把他从Noel Otis身边拉开，要和他一起解开幸运嘉年华的谜团，她必须要，主动延续这段感情。
    她忽然站起来，语气严肃：“我要追他。”
    莫予宁从辣条里抬起头：“……啊？”
    “从零开始，发展一段和樊星泽的恋情。”她说着，走到办公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莫予宁嚼着辣条：“你做过这事儿吗？追人？”
    “没有。”容逸理所当然地开始在网络上搜索“如何追男生”，把觉得有用的页面都放进电子笔记：“所有项目都有第一次做的时候。我这个人学习能力很强。”
    “追人这种事，不是只要有腿就行？”
    第83章 正式展开追星计划 　“CTO正被CF……
    说的很自信, 但容逸并没有贸然开展行动，还是先输入了海量的信息，经过认真缜密的分析和学习, 很快制定了追人计划的前几个步骤。
    step1.了解樊星泽其人，和他产生共同话题。
    容逸看着自己的笔记, 敲了敲屏幕。
    在此之前, 她一点也不了解樊星泽这个人, 也并没有什么了解他的打算。倒是对艾蓦生的兴趣十分浓厚，但那时候她的小男友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实在是没什么了解的途径。
    要了解樊星泽, 方法就非常多了，光是在搜索引擎里键入他的姓名，都能弹出十几万条相关的网页、新闻、八卦。
    她在浩如烟海的新闻报道里筛选出一些可信度较高的，得出以下结论：
    1、樊星泽出身的樊家，是个老牌财团，他的母亲是樊家现当家的第三任老婆。和所有子女众多的豪门一样，他的故事里也少不了各种争夺继承权的戏码。
    但和处心积虑干掉前任嫁入豪门的母亲不同，樊星泽天生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自幼就表现出极强的理科天赋, 上学的时候是个书呆子，毕业后就一门心思搞科研。据说因为这个, 他曾和母亲闹翻过，最惨的时候整整一周都没有伙食费, 靠食堂无限续杯的白米饭和比刷锅水多一点紫菜的免费汤活命。
    怪不得高中的时候, 他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容逸想。
    2、在近三十年的生命中，他没有闹出过一次绯闻, 甚至因为和女性交往过于直男，而上过热搜，比如“樊星泽提醒某女星小心风大，她脸上掉粉”之类的。
    很好，男德满分，容逸很满意。
    而且就目前来看，失去部分记忆的樊星泽于感情一事一窍不通，她在经验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一心科研的钢铁直男，樊星泽的属性很明显，感情上又是个小学生，征服起来应该不难。容逸信心满满，不过她做事向来稳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征求了朋友们的意见。
    莫予宁：“女追男隔层纱，管那么多做什么，上就行了！我跟你说，初恋永远是最难忘怀的，就算他现在暂时忘记了你，但青春期的品味会永远镌刻在他的灵魂上，让他重新爱上你，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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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画月：“容姐你是说姐夫和你讨厌的那个樊星泽是同一个人？就像班纳博士和绿巨人那样？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游戏数据？那太好了！追人？我母单也没什么经验啊……但是我同学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所以她一直给男朋友烤小饼干做小蛋糕什么的……不知道有没有参考价值？”
    张海洋：“四个字，投其所好！容姐，姐夫一听就是和我同个类型的男人，老实，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自己的研究抱有浓厚的兴趣。真的跟我们这种人交往，那些常规的吃饭唱歌看电影我们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要是给我个稀有鱼类标本我能把你奉为女神！像姐夫这种技术宅，你就找他喜欢的什么黑科技装备，或者什么键盘显卡之类……嗨，我也不是很懂那个领域，总之就这么个意思你懂吧？”
    ICE：“OhNo，姐妹，NONONONONONO，NO。不要主动去追男人，男人都很贱，你追他，他就会对你失去兴趣。为什么？男人最初的工作是捕猎，这种本能一直流淌在他们的血脉中，他们只会对追到的猎物欣然自喜，但对送上门的？NONONO，他们会想，饵在这里，陷阱在哪？听我的，就算你要主动，也不要做的那么明显。露出破绽，展现你的可得性，让自己显得神秘，像雪夜路过的黑猫，有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和矫健的身姿，但是没有姓名，没有主人，没有来处，没有去向，如果不抓住，下一秒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雷蒙德：“你怎么知道我追过男人？啊算了不要在意那种细节，都是为了直播赚积分，没什么大不了的隐情……追男人和追女人看似不一样，其实本质差不多。男人和女人一样，有的慕强，有的颜控，有的是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只是在男人中，利己主义者的比例要更大一些。当然不乏一些纯情的，只是我在游戏里遇到的，大多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你要给他不可替代的价值，他才会对你产生类似‘动心’的感觉。就像做生意，这东西只有你这儿能买到，或者你这儿卖的的最便宜，那他就会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
    大家倾囊相授，容逸很感动，决定博采众长。
    她买了据说程序员看到就会以身相许的高级定制机械键盘，花费一个下午时间研究怎么做饭，严格按照做菜教程做了樊星泽家乡的一道小吃，香炸小黄鱼，然后在一个寒冷的雨夜，穿着及膝的黑色毛呢长风衣和窈窕的修身小黑裙，脖子上闪耀的一星钻石项链，和她明亮的双眼，是黑暗走廊里唯一的光。
    她就这样出现在独自加班的樊星泽面前。
    樊星泽从闪烁的屏幕前抬起头来，透过办公室玻璃门看到外面黑暗走廊里的容逸。他觉得自己有些用眼过度，竟觉的眼前这一星半点的光芒，亮的晃眼。
    “你——”
    他话还没说完，容逸就从身后拿出一个——和她周身气质完全不符的保鲜盒。
    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捻起一尾香酥小黄鱼，放在嘴里慢条斯理的吃掉，吮了吮手指上的余味。
    “唔……”她回味着小黄鱼的滋味，眼睛往樊星泽那儿一瞥，声音在玻璃的阻隔下，闷闷的，像封在罐子里：“辛苦了樊总，这么晚还加班，也不知道这家公司给不给你加工资呀？”
    樊星泽：“……”
    容逸：“吃吗？”她拎起一条小黄鱼，隔着玻璃门，逗猫似的在樊星泽眼前晃悠。
    樊星泽低下头，继续敲键盘：“不了谢谢。”
    容逸凑过头去：“嗯你说什么？”她顺势推开门：“我听不清。”
    樊星泽不得已抬起头：“我要工作，容总没事的话——”
    “有事。”她捻起一条小黄鱼：“第一次下厨，感觉自己还挺有天赋的。樊总老家的特产就是炸小黄鱼吧？来，帮我提提意见。”
    樊星泽：“我不爱吃鱼。”
    “骗人。”容逸在他办公室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弯曲成一道旖丽的曲线：“今天中午的清蒸鲈鱼你一个人吃了半条，我看到了。”
    “前几天你问食堂阿姨有没有炸小黄鱼，我也听到了。”她撑着下巴，看他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锁定在键盘上，就是不看她，也不生气，只把那盒小黄鱼轻轻放在桌上：“要是不好吃就扔了，要是好吃——”
    她倾身，越过屏幕，在他耳边低语：“记得谢谢我。”
    说完，她不等樊星泽的回应，径自起身，带上门离开。
    第二天，Linda看着魂不守舍不时往门外看的容逸：“……容姐你看什么呢？”
    “你说，当一个男人接受到另一个女人很明显的好意，多久会给出回复？”
    Linda上下打量着容逸，几乎都要不认识她了。这还是那个满脑子只有工作啥情情爱爱全部靠边站的容姐吗？
    她说的男人是谁？女人是她自己？她不是有个网恋男友吗？
    可是她不敢明问，只能老老实实回答：“……这个，因人而异吧。也不一定要有回复的。”
    容逸看向她：“怎么说？”
    Linda：“有的男生就默认不回复就是拒绝啊。其实对于没有好感的女生来说，明确的拒绝是最厚道的做法，就怕若即若离，给你希望又不答应的那种，八成是海王渣男！”
    她说完，身旁的人猛地站起来：“没有好感？怎么可能没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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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nda忙安抚：“也不是第一次示好就一定会有回应的！很多男生都迟钝啊，多试几次说不定才能反应过来……”
    容逸缓缓坐下：“对哦，多试几次……不能心急……正好还有东西没送出去……”
    她转向Linda，认真地问：“追人是个漫长而持之以恒的过程对吗？就像做大项目一样。”
    Linda也没有相关经验，但得益于看的言情小说和韩剧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那些虐恋情深暗恋销魂，怎么不整个百八十章五六十集的？
    于是她肯定地点点头：“恩！要有耐心！”
    容逸：“懂了。”
    step2.勾搭，并持续勾搭。
    仅仅一次示好是不够的，炸小黄鱼只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后面的一连串行动，才是整场战役的主体！
    第二天，Linda就看到容逸拿着个扎着蝴蝶结的定制键盘，敲响了樊星泽的办公室。
    Linda：……卧槽？
    曾经，她也暗搓搓地磕过这对CP，但那时候她知道容逸对樊星泽不假辞色，也有正牌男友，所以一直认为自己是邪教。
    怎么着，今天可以改邪归正了？
    容姐是一个车祸就移情别恋了还是怎样？韩剧诚不我欺，车祸果然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动力啊！
    从那天开始，Linda就开始有意无意地从樊星泽的办公室门前经过，总能有意外收获。有时候是看到容逸给他送吃的，有时候是看到容逸邀请他一同吃午饭（被婉拒），有的时候是看到容逸请他喝外卖咖啡（被婉拒），有的时候甚至看到容逸没话找话硬是站门口尬聊了五分钟（婉拒失败的后果）。
    Linda虽然八卦，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不也不能胜任CFO特助这种天天接触机密信息的工作。
    但就算她不说，别的同事也是长眼睛的。WBD倡导坦坦荡荡互相监督的公司文化，因此办公室、工位隔断多是玻璃，划分了私人空间，又不阻挡视线。容逸过于张扬的追求行为早就引起了其他同事的注意。
    首当其冲和樊星泽一个楼层的研发部门，这些技术宅男一点不比会计室的小姑娘省心，很快化作飞遍公司的蒲公英，将“CTO正被CFO热烈追求，这是技术宅的一大胜利”的喜讯传遍全公司。
    连CEO都闻风而动，时不时来樊星泽办公室门口蹲点，欣赏容逸追人这一千古奇景。
    与这件事逐渐升温为全公司娱乐头条相比，樊星泽的态度始终都很冰冷。冰冷中透露着迷惑，迷惑中散发着些许懵逼。但容逸愣是在这样冷淡的反馈下坚持了整整一个星期。
    到了周五，她照例联系队友们想要探讨一下目前“追星计划”——对，这是她给取的名字——的进展时，才发现微信已经联系不上他们。通过游戏个人系统，她才知道，自己苏醒那一天也是他们从前一个副本出来的时间，现在正好是第七天，按照游戏规则，他们都进副本了。
    只有她，像被游戏遗忘了一样，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现实世界。
    罗画月：这是好事啊容姐！你进游戏也不是因为有什么愿望，说不定游戏终于反应过来你本来就不该是玩家，放你自由了呢！这可是我们梦寐以求的！
    容逸眉头紧锁，看着莹蓝色光屏上罗画月的回话。
    是啊，自己本就不该进入游戏的，现在进不去了，不是正好吗？
    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樊星泽单单失去了对她的感情；游戏单单把她拒之门外；这一切都发生在她离游戏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就好像——
    就好像游戏知道了她再努努力，就能让樊星泽和艾蓦生的记忆合并，达成——
    达成什么？胜利？知道真相？将游戏推翻？
    容逸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游戏最不想见到的情形，就是这两者的统一。
    那她还就非得让这两者统一！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樊星泽在这个周六加班的上午，主动敲响了她的办公室。
    这是从两人苏醒过来之后的头一遭。
    容逸想起ICE的教诲，不要太过急切，要欲擒故纵，成为一击即脱的“猎物”。于是她故意没有抬头，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轻描淡写打招呼：“哟，难得。有事？”
    樊星泽把抱在怀里的东西往容逸桌子上一堆，瞬间淹没了她的键盘。
    容逸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今天是周六，外面办公区没多少加班的人，为了减少影响，樊星泽特地选在了这个时候：“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清楚，我真的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些礼物请收回。”
    容逸觉得自己的心，往下一沉。
    在和艾蓦生的三年网恋中，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心情。
    “追星计划”失败了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落，她把桌上的东西理了理，忽然发现，这里面没有最开始送的那个机械键盘。
    像是抓住了某种特别的讯号，她勾起红唇，笑了：“好啊。”
    樊星泽做好了她做任何回应的应对措施，唯独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镇定地说好。
    容逸看着他呆愣愣站在自己桌前，恍惚间以前那个傻的可爱的艾蓦生又回来了。她点着桌上的东西：“感谢你的坦诚。不过我也说过，送你东西只是因为觉得你会喜欢，并没有其他意思。你理解的‘那方面’，是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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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星泽忽的涨红了脸。
    容逸倒也没继续深问，又说：“而且你还东西能还全一些吗？我送你的机械键盘就留下了？怎么，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退回，我是口东还是口宝，七天无理由退货吗？”
    樊星泽“咦”了一声，上前在那堆东西里翻了翻，果真没有看到那个机械键盘。
    他的确很喜欢那个键盘，但是为了避免产生误会，他明明也准备把键盘一起还了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他推推眼镜，露出抱歉的神情：“可能是我不小心丢在家里了。”
    “啊，家里。”容逸了然：“这么喜欢那个键盘吗？都带回家用了。我之前开玩笑的，喜欢就留着呗。”
    那个键盘，她是按照艾蓦生的喜好定制的，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正中樊星泽下怀。
    樊星泽还在坚持周一就把键盘带来还她，容逸也在纠结要怎样才能和他继续产生交集，两人你来我往拉锯之时，身后响起敲门声。
    “咚咚。”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满头银发的Noel Otis站在门口，微微有些驼背，脸色红润健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忙吗？不好意思，我找Zoe有点事。”
    容逸脑中那根弦猛地绷紧，她霍一下站起身，引得两人都向她看来。
    不可以让Noel Otis和樊星泽独处！这个老头很有可能就是幸运嘉年华的幕后黑手，樊星泽出现的奇怪变化也很可能与他有关！
    樊星泽：“……怎么了？”
    容逸挤出一个职场笑容：“你们有什么事，和最近那个项目有关的吗？”
    “当然了。”Noel Otis笑眯眯地说：“怎么，容总也有兴趣？”
    “有！”容逸整整衣服，笑靥如花：“正好需要做一个项目概述，有很多专业知识我不是很明白，要向您多多请教了。”
    “容总客气。”Noel Otis的中文纯正地道，在前方带路：“我也早就想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秘密项目实验室了。”
    两人间气氛微妙，彼此展露着最商业的笑容，客气着一同往电梯走去。
    被遗留在身后的樊星泽一头雾水。
    怎么了这一天天的？同事不对劲，老师也不对劲！
    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第84章 公司里的机密实验 “……算了，你知……
    WBD的研发部门占据了公司三分之一的领域, 其中又以十五楼的研发一组为核心。
    车祸之前，容逸很少来这里，一来工作和这个部门的牵涉较小；二来这里是樊星泽的大本营, 她能避嫌就避嫌。
    现在，情况完全反了过来。
    为了向樊星泽示好, 她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来15楼报道, 把研发部门摸的比投资战略部还熟。不过当Noel Otis带着她七绕八绕, 经过重重门禁，来到位于15楼最深处，连一个窗户都没有的机密实验室时, 她还是吃了一惊。
    原来这里，也有她未曾探索到的地方。
    “欢迎来到ARSCL。”老人拉开实验室的总电闸，头顶的灯光依次打开，照亮这个规模庞大的秘密实验室。
    “这里的全称是 AR secret creative Lab，这门研究贵公司zheng府委托开发的军方沉浸式模拟战斗系统。”樊星泽从她身后走来，说起工作，他的话比往常都要多，态度也热切不少。
    他是真的很热爱这份工作，容逸想。
    她在庞大的实验室里漫步, 这里的设备，在她认知意义上的“电脑”并没有多少, 更多的是睡眠舱一样的大型铁皮罐头，纵横交错的线缆铺满地面, 高达天花板的奇异设备闪烁着数据和显示灯, 不是有全息投影出来的半透明模拟画面闪现，有的是人物，有的是战机, 有的是三维沙盘。
    这场景不像是现实中存在的，倒更像是容逸上一个经历的赛博朋克副本中的未来画面。她小心绕过地上的电线，轻轻将手放进三维图像中。图像受到干扰，闪烁不定。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悄悄和前面的Noel拉开距离，和樊星泽靠的更近。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意图，樊星泽反而加快了脚步，不愿和她独处一般。
    容逸急了，一把拉住他，低声说：“躲屁啊！我还能吃了你？和你说正事！”
    樊星泽慢下脚步。
    “我之前给过你一些奇怪的代码片段，你还有留存吗？”她问。如果樊星泽还记得那些幸运嘉年华里的代码片段，起码应该对他的老师有所警觉。
    樊星泽皱眉：“代码？什么时候？你又不懂这些，哪里来的代码片段？如果是简单的BUG处理，喊下面维护组——”
    几乎是和容逸第一次给他代码片段时一样的说辞，她哀叹着，可以肯定这些东西和他与她的感情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打起精神又问：“这些不是你们的机密项目吗？带我来真的好吗？”
    樊星泽迷茫地摇摇头：“按照规定来说，非项目组成员是不可以进入这个实验室的。我也不知道老师带你来的意图。难道是多要研究资金？但是现在我们资金还是够的……”
    “……算了，你知道个DER。”容逸烦躁地吐出一口气，事已至此，樊星泽什么都不记得倒可以算好事。他是不可多得的计算机天才，Noel Otis如果真的在研究幸运嘉年华，仅凭一人之力进展缓慢，最合适的助手，非失忆的樊星泽莫属。
    起码在他自己的项目有眉目之前，樊星泽应该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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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如果他日后会苏醒过来，知道自己曾经为一个采集人命的魔鬼相面添砖加瓦，会不会因此憎恨自己。
    凭容逸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会的。
    所以能在一切发生之前，最好。
    Noel不知道要带她去何方，她一边跟随，一边观察着周围。忽然，在不断蹦出的三维影像中，容逸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标准如建模般的面庞，僵硬油亮的面庞，一眨不眨的渗人的双眼：
    那是食人魔副本中美男人偶！
    听见容逸停下脚步，Noel回头，笑眯眯地问：“怎么了？”
    呵，容逸在心中冷笑一声。这老头可以啊，用着他们公司的资源，研究自己的东西，这鸠占鹊巢，偷天换日的薅羊毛行为，真是令人佩服。
    她指着美男人偶的全息投影：“真帅，大师，想不到军事设备也需要颜值这么高的虚拟形象？”
    老人呵呵笑起来：“士兵们进入虚拟演戏界面后，需要在其中模拟出各自真实的长相，让队友之间更有真实代入感，所以捏脸也是我们的重要研究范畴。这个形象是一个初始标准，是结合了东西方典型面孔的平均男性面容。确实很帅，这也说明，人类的审美就是‘平均’。”
    容逸点头：“真有意思。但是他为什么不穿着军装，而是穿着燕尾服呢？”
    老人目光灼灼：“容总真是观察细致入微。为了实验我们的智能AI能不能顺利运行，我们构建了一些碎片化的小场景，将虚拟人偶放进去和真人互动，看他们能否做出合乎逻辑的判断，成为能够模拟敌军行动的虚拟敌人。他这身衣服，也是为了配合这些小场景。毕竟不是所有的战斗都发生在战场上，一些潜入、卧底行动，更需要这个系统的模拟训练，分析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
    “真是了不起。”容逸啪啪啪鼓起掌来：“简直像未来游戏一样有趣呢。”
    Noel的笑容微微顿住，随后继续往前走：“是呀。人类游戏的初始本质就是战斗模拟，所以战争模拟系统像游戏，倒也十分贴切。”
    “大师喊樊星泽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不用顾忌我，你们忙你们的。放心，我是个门外汉，你们说什么机密我都听不明白的，哈哈哈哈。”她打趣着将樊星泽拉上前来：“去吧，你们忙吧，我还没看过研发部门怎么具体工作呢！”
    樊星泽这时候也想起来老师是说喊他来有事的，怎么就变成了容逸参观旅行团了？他忙问Noel是不是哪个模拟运行组出了故障。
    “有一个模拟组，他们似乎产生了自我反抗意识。”Noel带着两人来到一个和天花板等高的巨大超级计算器前，小小的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行代码，不时有些乱码闪过。
    樊星泽双眼发亮：“自我反抗意识？！这不就是AI生命诞生的表现吗？天哪老师！如果这是真的，可是不得了的发现！”
    哪知Noel生气地说：“你还很高兴？我说过很多次，AI的本质是数据，是电信号，所谓‘生命’，只是我们把一些高规格AI自我运算功能与生命逻辑做的类比。计算机中的一切都是为人类服务的，如果出现AI不受控制的自主行为，那只可能是数据失控或溢出。”
    “你啊，还是浪漫主义思想太严重。再前沿的计算机科学，都是为服务人类存在的。不要把自己当做救世主。”
    樊星泽低头说是。
    他们在这台庞大的机器前捣鼓半晌，机器发出“滴”一声长鸣，似乎是重启了，所有的指示灯全数熄灭，又从低到高一排排亮起，小屏幕上重新滚动起数据，连接着机器的三维投影装置投射出一个塔型的建筑，一队人员守塔，一对人员攻塔，彼此激烈地对抗者。
    有些像吉卡斯堡病院，容逸想。
    在进攻方队伍来到塔楼中间的位置，双方的兵力消耗基本相当。老人满意地看着双方势均力敌的争斗，回头问容逸：“很有意思不是吗？”
    “确实。”容逸说：“无论是进攻或是防守哪一方阵营，想必都很有乐趣。毕竟游戏的乐趣来自于平衡性。”
    “容总似乎对游戏很有心得。”Noel一点也不生气她把自己的研究成果类比成游戏，充满好奇的眼睛中充满了孩童般的光芒：“如果是你，你会想玩这样的游戏吗？沉浸式的，和NPC对抗，感觉非常真实，说不还会很恐怖！”
    容逸不清楚他是真的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还是在试探自己。这个时间段的Noel Otis，到底有没有产生那些反人类的想法？
    “那要看付出的代价了。”容逸说：“如果这个沉浸式的游戏只是玩一玩，输了就是输了，身体上可能有些疼痛，但不至于影响正常的现实生活——那我还是有点兴趣的。至于恐怖，恐怖其实是很多人都在追求的感受，可以刺激肾上腺素的分泌。要不然恐怖电影怎么会成为一个热门电影种类呢？”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不过，人们热爱恐怖的原因，是因为那些恐怖都是假的，就像我们国家的一句老话——叶公好龙。假的恐怖就像你们研究的这个虚拟系统，让人预习、演练可能遇到的恐怖困境，这会使人们更加自信。但如果龙是真的——那就麻烦了，除了真的屠龙勇士，没人会喜欢的。”
    她微微笑着：“怎么，大师还有将这个系统开发成游戏的打算？”
    Noel一愣，哈哈笑着：“容总说的我在这里不干正事一样！Zoe快为我证明，我很早就想开发类似这种军事模拟系统的沉浸式虚拟游戏了。不过那只是我个人的兴趣，你们有zheng府的支持，那才是真qiang实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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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页

    樊星泽点点头：“我以前就是帮老师做那个游戏项目的。但是老师的想法太深奥了，凭那时的我，也只能领略一些人脑联机和虚拟现实的皮毛。”
    “那现在呢？”容逸问：“现在你又理解了多少？”
    樊星泽抬头想了想：“很奇怪，最近一段时间，就好像突然突破了什么瓶颈，对于人脑联机的一些想法更加成熟了。但是，也对AI生命这类的东西抱有更浓厚的兴趣。”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诚如老师所说，可能是有些走偏了吧？”
    容逸却摇摇头，认真看着他：“为什么不自信一点呢？我相信你的方向是正确的。”
    樊星泽张了张嘴，可能是要说些你又不懂之类的话，又怕这样说太直接，有伤和气，最终把话憋了进去。
    Noel看看他，又看看她，忽然露出老顽童一般的调皮笑容：“容总，我一直觉得你似乎对于我们的项目不够了解，所以对我有些抵触。这次邀请你来，也是想让你切身体会一下，未来的人脑联机虚拟现实技术能达到什么水平。”
    来了！
    容逸看着老人和善的笑容，他是真心邀请她来体验？还是要借此除掉她？
    她回头看看樊星泽，他拍了拍一旁打开的打铁皮罐子：“我试过很多次了，挺好玩的，也没什么副作用。老师自己也亲身试验过。这就是个很短小的的沉浸式场景，没什么剧情，像逛公园一样，很安全的。”
    “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陪你一起进去，正好让你体验一下我们的联机交互功能。”樊星泽兴致勃勃地打开一旁的另一个铁罐，哧溜一下自己钻进去，把电极片熟练贴在自己颈后，盖上盖子，动作快的Noel都拦不住他。
    老人呵呵笑了一下：“也好，一起去玩玩吧。这孩子做的东西确实不错——”他凑到容逸耳边：“说不定是想在心上人面前炫耀一番呢？”
    容逸愣住。樊星泽不是已经把对她的感情都忘记了？他怎么会知道？再说现在的情形，难道不是她在追他吗？全公司都知道，樊星泽的老师不可能不知道吧？
    Noel露出狡黠的笑容：“哦，我和Zoe的感情很好，这孩子以前什么都和我说。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是闹了怎样的矛盾，但我相信，他是个常情的。”
    他示意着敞开的联机舱，笑着看容逸。
    被他这么一说，容逸简直太好奇了。Noel说这是樊星泽自己做的，他这段时间一直排斥自己的亲近，这是唯一一次主动邀请她两人独处——意识联机，勉强也算独处了。
    就算她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再原始的联机状态，本质上都很类似进入游戏，她或许会被困，或许会再次进入游戏——但她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因为进去，就代表着离现在的樊星泽更近一步。就当是她的“追星计划”突然出发的支线任务吧！
    Noel帮她粘好电极片，把盖子盖上。在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前，容逸把手伸在脖子后面，抓住电极片上的电线。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希望这个原始的人脑联机装置不能完全将她的意识麻痹。她将用尽所有的理智，给自己物理脱机。
    颈后传来一阵刺痛，麻木的感觉顺着脊椎一直往下，容逸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眼皮昏沉，几乎就在一秒之间，她失去了意识。
    第85章 带你去看梦中情人 进入幸运嘉年华的b……
    哗啦——哗啦——
    规律的海浪声不断冲击着耳膜。之前冲击到四肢的麻木感觉, 像蹲马桶蹲久了终于站起来一样，逐渐在血液冲刷的麻痒下消退。
    容逸手不自觉地抽到一下，抓到了满手细软的沙。
    这是……哪里？
    她的意思缓慢回笼, 睁开眼来。
    夕阳泛着橙黄耀眼的光芒，映照着无垠的大海。目之所及除了海, 便是天, 除了天, 便是云。
    再没有其他。
    樊星泽做的这个场景，真是够偷懒的啊，容逸想着, 从柔软的沙滩上爬起来。
    沙滩在夕阳的照耀下泛出琐碎的星光，偶尔有贝壳和甲壳动物的残骸从砂砾里半遮半掩地露出身形，散发出诱惑人去捡拾的光芒。
    这是——邮轮副本里的那座小岛吗？！
    在副本中，她登上岛的时间是夜晚，无法像现在这样看的清晰，所以除了七彩沙滩，她也没其他依据确定，这就是副本中的那座岛。
    容逸震惊之余立刻警觉起来，这里不会也有人鱼吧？
    趁着太阳没落下地平线, 她在岛上巡视起来。
    这个小岛的直径和那艘巨型邮轮差不多，在岛屿中算是个迷你小岛了。岛四周环绕着迷人的七彩沙滩, 中间是茂密的丛林。
    容逸略往丛林中探寻了一下，这里没有大型的生物, 偶尔有不知道是老鼠还是猴子的生物快速穿梭而过, 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
    “你来了？”
    樊星泽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他悠哉地举着个椰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吸管, 又是怎么开的孔，竟然喝了起来。
    他把另一个插好吸管的椰子地给她，笑起来：“容总这么紧张干吗，这里只是个小场景，有些小型啮齿类动物和树木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他用椰子比着海面上硕大的落日：“还有这个太阳，永远也不会落下，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应该说这个场景被分配的内存也不允许它存在时间的流动。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一会会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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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穿着应景的夏威夷衬衫和大裤衩，在沙滩上悠闲地赤脚走着，和他一比，容逸紧张的情绪就像个笑话。
    她吸了一口椰子汁，清甜爽口。
    “这个岛是你做的？”她问。
    “是啊。”樊星泽说：“小岛屿可以测试负责细微场景和动植物模型。海洋可以测试大范围场景的构建，很方便。”
    容逸身上还穿着在公司穿的干练套装，不知道衣服的生成是根据系统安排还是个人意愿。也可能她一直保持着戒心，所以才没有像樊星泽一样换上一身舒适的休闲度假装扮吧。
    她用高跟鞋踢了踢地上的沙子：“看不出来，你品味还挺少女的。”
    樊星泽微微红了脸，嘟囔着：“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场景更有利于测试不同色彩在光线下的表现力……而且你不觉的这个场景很美吗？像在梦里一样。”
    “我觉得我做过这样的梦……小小岛屿上七彩的沙滩……”
    容逸心中咯噔一下，他想起来了？不，应该不是想起来，而是那些记忆或许还存在于他脑海中，只是偶尔被翻起——
    她又问：“在这个岛上，你还做了什么？”
    樊星泽兴致高昂：“我带你去看！”
    他带着她钻进幽暗的丛林，转过几棵茂密的热带树木，迎面而来的，是一扇和这座太平洋小岛格格不入的金属门。
    门上的虹膜锁“滴滴”响了两声，金属门豁然洞开，露出里面纵深宽阔的空间。灯光由近及远依次亮起——
    “……你在实验室里的测试场景里，又搭了一个实验室？”步入这个秘密实验室，看着眼前指示灯闪动的大型计算机和桌上零碎的电器元器件，容逸难以置信地问：“这有什么意——”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桌上零散的元器件中，有一个眼熟的面孔。
    那应该是机器人的仿生面容，没有头发，顶上光的像鸡蛋，但容逸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竟然是赛博朋克副本中的艾琳娜。
    两个副本中的元素，都出现在了这个小小的测试场景中，这让容逸不得不怀疑樊星泽真的对游戏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不可能吧？起码艾蓦生的经历像潜意识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不由自主地把这些东西做了出来。
    容逸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有办法，一定有办法让他全部想起来。他失去的记忆不是一块严丝合缝的铁板，啪嗒掉个干净，而是粘稠的液体，也许流逝了大半，但总有一些粘在记忆的管道里，挥之不去。
    樊星泽拿起艾琳娜的头面部件。它的质感类似硅胶，在他手上瘫软得看不出原本姣好的轮廓。
    容逸指着那堆软趴趴的肉色物体：“你专门弄个实验室，就为了捏脸？”
    樊星泽的脸又红了起来——容逸觉得，失忆后樊星泽，性格上多了一些艾蓦生的特质，比如容易脸红这点。
    “她也是我在梦中见到的。”樊星泽低声说着，忽然像鼓足勇气一样大声对容逸说：“对不起，你很好但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因为我爱的是她！”
    “虽然她在梦中只是个仿生人，但她是真正的梦中情人啊！”
    容逸：……艹。
    有完没完，副本世界里迷恋着有我皮囊的NPC，现实世界里又迷恋着有我灵魂的副本皮囊。
    狗登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搞清楚恋爱对象啊！
    樊星泽看她扶额，以为自己决绝的话伤到了她。他小心放下手里的面皮，声音放低：“对不起……你，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去……”
    容逸举起一只手：“不用。”宽敞的实验室里并不止艾琳娜仿生人一个研究项目，还有另外一些眼熟的东西——比如，他们进入这个场景时使用的睡眠舱。
    “你这是打算……在虚拟场景里，再建一个虚拟场景？”纤细的手指在金属盖子上弹过：“盗梦空间？”
    可能是刚刚的拒绝让樊星泽对容逸心中有愧，他给她解释的格外详细。
    “我和老师发现，在虚拟场景中再进入一个虚拟场景，人的感知敏锐度会呈几何计数上升。简单来说，就是这一层场景中，你很明确地知道这是‘假的’。但是再往下走，意志不坚定的人就会模糊虚拟现实和现实的区别。”
    “在当前人脑联机技术受限的情况下，我们就用这种方法加大拟真度。但如果在进入层数过多时受到伤害，对大脑的损伤也会更加致命。因为大脑会认为这个人真的受伤了，比如在虚拟场景里断了条胳膊，回到现实后，他胳膊的神经可能真的会被大脑拒绝连接。”
    “确实和盗梦空间有点像。人脑联机，本质上是让人陷入清醒梦之中，只不过梦境构建由计算机完成，而不是什么‘造梦师’。”
    “理论上，意识陷入套叠的虚拟空间后，会在潜意识层面产生波动影响。”他握紧双手：“你有这种感觉吗？从车祸昏迷醒来后，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但这件事，又并不影响日常的生活和工作。但之前莫予宁——总之我开始很在意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所以开始在场景里做场景，希望能进入自己的潜意识，发现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容逸：“……你如果相信我的话，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就可以告诉你忘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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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星泽坚定地一举手：“不！你跟我是同时昏迷，同时苏醒。如果真的有不可抗力对我产生了作用，没道理你不受影响。再说，你能告诉我的事情，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大家都生活同一个世界不是吗？”
    “另外，如果你是要说高中时候暗恋你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他严肃道：“我只是没什么真实感。果然，记忆不能靠别人灌输，还是要自己亲身体会后才能确认。”
    “自从醒来后，我总有种不真实感。对不起，现在谁的话我都不信，只相信自己的大脑。”
    容逸：“……行吧。”
    很好，倔强脾气臭，还是那个记忆中的樊星泽。
    “不过你说谁都不相信——是连自己的老师都不相信的意思吗？”容逸问。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樊星泽皱起眉。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同事告诉我，老师刚来公司的时候，我和他关系并不好。为什么呢？在我的记忆中，我一直尊重敬佩我的老师。为了确认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查阅了过去和老师一同研究的课题笔记和数据资料，发现被人删改过。”
    “哦？”容逸捧场地发出疑惑，但她知道，删改的部分一定是之前樊星泽所说的，老师“走偏”的那部分。
    “删改的人十分高明，没有在日志上留下时间空当，而是用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数据遮掩过去。但是我对自己的研究习惯很了解，那些冗余数据其他人会写，但我一般都不记录的。”
    “所以，是一个很了解我的人，篡改了我的笔记和数据。”
    容逸：“那你有发现你的老师在悄悄研究什么奇怪的私人项目吗？”
    “幸运嘉年华吗？”樊星泽很淡然地说出那个让容逸心头狂跳的名字：“他从我上学时候起就在研究这个游戏。不过要说奇怪……研究全息沉浸式游戏的也不止我老师一个人，算不上奇怪吧。”
    容逸又问：“从专业的角度说，他研究的幸运嘉年华，和我们公司正在攻克的军事虚拟实战项目，有什么不同？”
    “归根结底是同一种技术的不同应用模式。老师的研究更偏向交互性，但是公司的研究涉及更多的打击感知方面的技术。”
    容逸理解了一下：“……就是，公司的虚拟系统进去后，是可以感受到伤害的？”
    “对。”樊星泽说：“老师的系统是做游戏，游戏嘛，以娱乐为主；但是公司这个zheng府项目更注重真实感，士兵在里面要真实感受到疼痛和死亡的威胁，才算是有效的虚拟训练。否则和玩电子游戏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走过去，轻轻在容逸手背上打了一下。
    “我体验过幸运嘉年华，这种程度的打击，是感受不到疼痛的，但是在老师的这套系统里，可以感知到。”樊星泽说：“老师提出了一个伟大的设想：人的感觉是具有能量的。特别是疼痛这种用以趋利避害保护生命的感觉，如果在虚拟的世界里产生，再被收集起来，说不定是可以作为能源利用的！”
    “要驱动这样一套设备，能耗巨大。如果能利将里面士兵的感受当做能源驱动，那将给国家节省数以亿计的资源！你看，系统的冗余产物被被利用起来，多么伟大的创造啊！”
    樊星泽双眼闪闪发光，憧憬着这样一套伟大系统的诞生。
    容逸却浑身发冷。
    用恐惧当做能源，是不是就是收集他人生命延续自我生命的前身？
    原本的幸运嘉年华是体验不到疼痛的，反而是介入这个项目后，Noel Otis才萌生了“模拟疼痛”的念头。
    这样看来，原本的他纵使在研究幸运嘉年华，方向有些许的走偏，但也偏离不到哪里去。但正是由于他和WBD的合作，让他无意中开发出了自己的生命采集系统。
    他并没有利用公司的研究资源假公济私。正相反，是公司的项目研究，意外哺育出一个在未来吸取玩家生命的恶魔游戏！
    历史的车轮刚刚开始转动，尚未碾压出不可逆转的车辙印！
    “……你马上进去。”容逸指着地上的连机舱，眼神在实验室里微微一转，看到另一台连机舱，主动要求：“我和你一起进去！”
    “啊？”樊星泽愣住：“现在？这么着急吗？老师还在外面等我们。”
    “一般要多久，他会强行唤醒你？”
    “一个小时吧。”
    他们刚进来了不到20分钟。
    时间还很充裕。
    容逸已经自己钻进了连机舱中：“你在这里面做了几层虚拟场景？”
    “三层。”樊星泽老实道：“都是我梦境里的场景，但有的场景没有完工，我也没来地及进去体验。”
    “……虽然你不相信我，”容逸说：“但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和你的过去息息相关。带我进去，我让你事半功倍。”
    不知道为什么，樊星泽虽然觉得自己不喜欢容逸，但在她这样笃定的语气里，却不由得想要信任她。
    容逸是不会错的，容逸做事总是很稳妥，容逸总能够在险境中另辟蹊径。
    跟着容逸，万事容易。
    咦，竟然还为她想了个传销口号出来，樊星泽为自己过于跳跃的思维感到迷惑。
    容逸熟门熟路地为自己接上电极片，看到樊星泽在犯了阵迷糊后，也躺进了联机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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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手伸出联机舱，握住启动开关：“要开始了。越往里，真实感会越强，进入时的冲击感也会更剧烈。你忍一下。”
    比之前更加剧烈的麻痹感从脊椎流向四肢百骸，容逸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第86章 行走在过往记忆中 进入幸运嘉年华的b……
    寒冷。
    刺骨的寒冷将容逸唤醒。她睁开眼, 满目皆是雪白，如果不是身下的冰雪存在感十足，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病房里。
    “戴上。”樊星泽已经先她一步醒来, 穿着专业全套雪顶登山装备，丢过来一个护目镜：“就算是虚拟场景里, 这样一直盯着雪地看, 也容易得雪盲症的。我们现在已经处于第二层场景中, 大脑对真实的感知程度比上一层要高，小心不要受伤。”
    “想象自己穿着最专业的装备：贴身吸汗速干衣，羽绒内胆, 防风防水外壳，裤子也是速干贴身长裤，羽绒裤管加防风防水外壳。手套，保暖帽，冰爪，冰镐，攀登吊带。”
    容逸以前参加过类似的极限户外活动，在樊星泽的提醒下，她很快穿上了幻想中的全套装备, 急速下降的体温立刻得以控制。
    “真方便。”她看着手上温暖服帖的大红色防风手套：“要是所有士兵进入这个系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还有什么挑战性。”
    “我给我们开了管理员权限，和进来虚拟训练的士兵当然不一样。”樊星泽选了个方向前进, 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他们只能得到系统配备的装备。现在我和老师还在尝试控制进入人员的脑内信息量, 比如模拟失忆、被俘、拷问等极端情况，保证人员最大程度沉浸式演习。”
    “……你们会成功的。”容逸说，
    不仅会成功, 在此之后，这项技术还将运用到她经历的赛博朋克副本和邮轮副本中。
    环环相扣，她正站在一切的起点。
    风雪呼啸，一张口冷气就从喉咙口灌进胃里。容逸不再说话，跟着樊星泽一路往斜上方攀爬。
    远远地，她看到一行人也在雪地中前进。和一身厚重装备胳膊肘都很难弯曲的他们相比，这些人简直就是神仙出行，既不怕高原紫外线，也不怕零度以下刀割般的风雪，有的穿着西装，有的穿着休闲服，还有一位女士甚至只穿着超短裙——
    等等，这超短裙怎么这么眼熟？
    容逸定睛一看，那不正是赛博副本中的自己吗？！
    远远传来X的声音：“就快要下雪山了呀……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来。”
    穿着初始超短裙套装的艾琳娜说：“人类不是有种说法吗，稀有的经历在快要结束时，可以做点什么作为‘留念’。”
    X赞扬：“你学的很快哦。装人类越来越在行了。”
    他指着被他们征服的雪山：“你可以学电影里，对着雪山喊：‘小艾！你好吗？我很好！’这就是一种留念。”
    樊星泽站定，看着他们说说笑笑一路前行：“这是我在梦中看到的情形。我一直在后悔，如果这个时候就察觉艾琳娜的心意，之后就可以多出更多和她好好相处的时间。”
    “谁让她是那样理智决绝的人，发觉我不喜欢——只是当时——不喜欢她后，立刻就选择了外派的任务，之后我的梦境里几乎就很少看到她了。”
    容逸好奇问了一句：“在你的梦里，和艾琳娜发展到了哪一步？”她要看看，他的梦是连续性的，还是没有逻辑关系的片段。
    “没有发展到哪一步。”樊星泽声音低落：“从雪山下来后，都是一些我无法理解的碎片记忆，战斗，工作什么的……很无聊。”
    “……没有什么熟悉的形象出现在你的梦中？”比如那个名叫容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樊星泽摇头：“这是个完全脱离现实的梦，没有我眼熟的人出现过。”
    他们跟着X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体感上时间过去了很久，但由于场景容量的限制，太阳始终没有下落。
    “我们在这里面待这么长时间没关系吗？”容逸觉得早就过了四十分钟。
    樊星泽痴迷地看着艾琳娜，随口道：“这里是第二层场景，时间流速比体感要快很多。你不是看过《盗梦空间》吗？参照一下那个。”
    他们听见X喊艾琳娜小艾，又听见小艾自言自语说梦见自己在寻找一个叫小艾的人，说她在寻找自我。
    “……有没有可能，她并不是在寻找自我，就是想找一个叫小艾的人。只是恰巧和她重名了而已？”容逸忍不住和樊星泽说，一转头却发现——
    这家伙眼中竟然十分震惊，还隐隐含着泪光。
    “卧槽哭什么！”容逸惊了：“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樊星泽吸吸鼻子：“是，是啊，我也这么想过……果然旁观者清，她是个自我认知很明确的仿生人，应该不会有寻找自我这样的迷茫情绪……那她寻找的小艾到底是谁？是她爱的人吗？”
    他抽泣着：“我，我在梦中是那个叫X的人的视角，本来还以为艾琳娜爱的是我，原来不是我吗……那我算什么，替代品？”
    “她要寻找的小艾又在哪里，我在梦中从来没有见过他……她也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吗？”
    “呜呜呜呜，我和她都爱而不可得，为什么这么惨……呜呜呜呜我的艾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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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一脸无语地看着樊星泽脱下护目镜擦眼泪鼻涕。
    她这么努力地旁敲侧击，他还能自己搞错恋爱对象，自己理解劈叉，自己吃自己的醋，自己把自己虐一遍。
    兄弟，牛批！
    看他哭的这么伤心投入，容逸也是于心不忍，催促道：“进下一层场景吧，下一层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樊星泽点点头，带容逸走进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山洞里赫然摆放着全套联机设备。
    容逸一愣：“你早就料到我们会在这里进入下一层？”
    “怎么可能。”樊星泽钻进其中一个连机舱：“你忘了，我们有管理员权限，只要足够了解机械构造，就可以想象出任何现实中存在的东西，在场景中复现。”
    容逸忽然反应过来，这项技能其实她以前见过，就是罗画月的【达芬奇画鸡蛋】！看来，玩家们看似逆天的先天技能，其实都是管理员权限的碎片，零散地赋予他们，使他们能获得更多游戏乐趣。
    不得不说，除去过高的死亡率，幸运嘉年华真的是非常伟大的发明。
    这次的麻痹感比从小岛进入雪山更加强烈。下一秒，容逸就被腥咸的海水包围，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翻涌的海水瞬间将她吞没！
    被水淹没，不知所措.jpg
    好在容逸是会点水的，虽然只是最简单的蛙泳，但乍一入水并不会太过慌张。
    她憋住一口气，团膝抱住腿，让自己背部浮起。等这个姿势稳定后，身子一翻，将头脸露出水面
    海水的浮力高，现在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风浪，只有小小的浪流将她不断托起又放下。她猛地吸一口新鲜空气，刚刚从雪山过来的体温还没有适应完全适应热带的海水温度，感觉自己泡在温泉中一般。
    身上还穿着厚重的登山服，羽绒服吸饱了水不断把她往下坠。容逸想象自己穿着泳衣，下一秒，登山服就变成了贴身的连体泳衣，尚有些冻僵的四肢直接接触到海水——
    舒服。
    她闭上眼，仰躺在海水上，身体放松，享受温暖的阳光和事宜的水温。血液在血管中回流，指尖泛起针扎般的酥麻。
    忽然，一个柔软粘滑的东西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
    她一个激灵睁开眼，攥住那根湿滑的触手：“樊星泽，你不是人。”
    樊星泽各种意义上的不是人。他现在是一只巨大的章鱼。
    容逸也明白过来，他的梦境就是之前两人一起经历过的一个个副本，只是情节零碎，无法让他真正想起发生过什么。
    除了一些印象特别深的，比如艾琳娜，比如自己变成过大章鱼。
    变成大章鱼的樊星泽还是能够说话的，声音从海底闷闷地传上来：“你不怕吗？”
    怕什么，不过是章鱼，又不是没有撸过。
    容逸摸了摸触手表面的粘液：“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你这个形态，有什么好怕的。”
    樊星泽咕噜噜吐出一串气泡：“骗我的吧？我在梦里没有看到你。”
    你没有看到的东西多了。谁知道游戏对你的脑子做了什么，你是什么都看到了，就是看不到我。
    容逸哼一声：“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应该还要有一艘很大的邮轮。”
    咕噜噜停止了。
    “给你猜对了。”樊星泽说着，用触手托起她在海面疾驰。容逸像在副本中一样，舒服地躺在触手上，将手浸入海水中，感受水流滑过皮肤的奇妙感觉。
    离开那个副本后，她一直都很怀念这个感觉。
    很快，他们眼前出现曙光女神号庞大的身影。樊星泽将她托起到甲板上轻轻放下。
    甲板上并不是空荡荡的。游泳池、烧烤架、华丽的餐车，以及穿着泳衣狂欢的男男女女，曾经的景象被复制了一遍，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但是等走上前去，容逸就发现，这些人只是初级的模型人偶，只会说固定的两三句话，无法交谈，有自己固定的走动路线，不会脱离程序设定的范围。
    就连巨大的章鱼盘踞在邮轮侧壁，露出有舷窗那么大的蓝色眼睛，他们都还继续着被设定好的狂欢，丝毫没有惊讶和恐惧。
    容逸仔细看了一遍，在这些人中不仅没有她，也没有罗画月、张海洋他们。和她相关的一切人物，都被抹除了。
    “这里又没有你的艾琳娜，”容逸揶揄道：“难道是对软体动物有什么特殊的青睐吗？”
    大章鱼的声带偏低，樊星泽声音传来有些失真：“……梦里，我一直在邮轮上寻找，具体找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确实船上就这些人，他们也一直在开泳池趴。我也很迷惑。”
    容逸叹口气：“你能缩小吗？”
    “缩小？”触手挠了挠光溜溜的大脑袋：“干什么？”
    “我说我曾经就在你梦里的地方，所以我知道你要找什么。快，缩小。”
    她拉住一根大触手，樊星泽不明所以地缩小身躯，缩成她掌心一个小巧可爱的橘黄色小章鱼。
    容逸把它熟门熟路地往头顶一放。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很熟悉？”
    曙光女神号副本中，小章鱼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她头顶度过的。记忆虽然被消除了，但是身体应该还记得吧？
    果然，樊星泽惊叹地“哦”起来：“对！就是这个！我曾经窝在谁头上来着！快帮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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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什么？”
    小章鱼触手指着在场所有的人物模型，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试试这些人里哪个的头发窝的最舒服，就是我要找的人！”
    容逸：“……行吧。”
    好在泳池派对看起来热闹，真数起来也就二三十号人。容逸把小章鱼从这个人的头顶挪到那个人的头顶，按照它的指示待上或长或短的时间。
    “……不对……头发太硬，好戳……太软了，不蓬松……颜色好丑……他好久没洗头了……”
    小章鱼挨个试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嫌弃完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最舒服”的头顶。
    容逸又把它顶回自己头上，无奈地问：“怎么样大少爷，试驾感受如何？”
    小章鱼用小小的触手挠着下巴思考：“都不对，比来比去，还没你头顶舒服呢。我在这个场景里要找的人到底是谁呀……”
    容逸：“……是啊，是谁呢……”
    这个场景看起来有无垠大海，其实真正可供探索的也就这艘邮轮。小章鱼找头顶的行动遇到瓶颈，两人只能继续往下一层继续探索。
    这一层场景的连机舱放在他们藏身的轮机室里，容逸帮小章鱼把电极片黏在脑袋后面，顺手摸了摸它软乎乎的小脑袋。
    小章鱼触手炸毛似的张起来，冲她张牙舞爪：“你干什么！容总请自重啊！”
    容逸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好笑，挑衅地弹了弹他软绵绵的脑壳：“我就摸你怎么了？有本事打回来啊？”
    说完她就躺进自己的连机舱，听小章鱼嘟嘟囔囔着等下一层恢复人身，一定打的她生活不能自理。
    容逸嗤笑一声，按动联机按钮。
    剧烈的麻痹感通遍全身，她几乎是在瞬间就昏迷了过去。
    “……我们接着来看这道题，为什么选C？啊，A，显然不对，排除；B……”
    粉笔在黑板上敲击的声音，老师絮絮叨叨着卷子上的数学题，夏日炎热的风透过淡蓝的窗帘吹进教室。
    容逸睁开眼，神情镇定。
    看来，第三层场景，是校园怪谈副本呀。
    第87章 拖把沾屎天下无敌 进入幸运嘉年华的b……
    容逸环顾左右, 并没有发现樊星泽的身影。
    同桌忽然被老师叫起来答题，急的直拽她的衣袖：“容姐！江湖救急啊！”
    容逸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宽松的校服——或者不该说校服宽松, 而是她的身量变小了，只有一米六左右, 身材也没有发育起来, 平板一块, 是她高中时的身材。
    可能是一进入场景听见讲课就反应过来，下意识想着得穿校服，好险, 没有穿着泳衣暴露在全班面前。
    同桌正是她高中时的同桌，在这种熟悉感的操控下，她对着同桌指着的卷子上的题，答案脱口而出：“选D。”
    同桌依样画葫芦，虽然答对了，但还是被讲台上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老王发现了两人交流过的端倪。
    好在老王是个知情识趣的老师，和同学们关系也很好，不会在这种小事给学生难堪，只笑呵呵说一声：“看到没有, 搞好人际关系，关键的时候就是救命稻草啊！”
    同学们心知肚明地哈哈笑起来, 同桌涨红着脸坐下，轻轻对容逸说一声谢谢。
    “叮铃铃铃铃——”铃声响起, 老王潇洒地一扔粉笔头, 夹起课本三角板就走：“下课！”
    容逸立刻钻出教室，四下寻找樊星泽的身影。
    “啪。”有人拍了下她的背，回头, 就看到瘦小的男生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正严肃地看着她。
    容逸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男生脸上厚到分层的酒瓶底眼镜：“哈哈哈哈樊星泽！你好小只！”
    高中时期的樊星泽推推厚重得直往下滑的眼镜，努力将豆芽菜似的身板挺直些：“笑什么笑，你现在也很平。”
    容逸故意站在他身旁，比划着两人身高——容逸竟然还更高一些。
    “行了！”樊星泽把她比划来比划去的手打下来。容逸看着周围的景象，发现这里虽然和七夜怪谈那个高中很像，但并没有出现那个副本里的NPC，来来往往的，反而是她上高中时的同学。
    “樊星泽。”容逸正色道：“你能把自己班上所有同学模拟出来，是你记性好。但是连我班上的同学都能模拟全，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想起来啊狗登西！你暗恋过我三年，天天往我班上跑啊！
    樊星泽推推眼镜：“因为我是天才。”
    容逸：“……行吧。”
    樊星泽把胳膊搭在走廊栏杆上，看着操场上奔跑踢球的同学：“这是最后一层场景了，时间会更长。我设置了自动唤醒，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
    “在这一层的真实感会比前面几层都要强烈，小心别受伤。”说着，他自己笑起来：“不过学校里能受什么伤，我当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这里做成最深一层，要是雪山或者海上，安全性还是很难保证。”
    容逸想起课堂上的情形：“你这个场景倒是做的很细致嘛，NPC互动性也很好，很真实。”
    樊星泽骄傲地昂头：“你觉得真实，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处在第三层场景中，对真实的感知度已经提升到一个很高的级别，几乎很难区分现实和虚拟场景；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在我梦中出现次数最多，细节也最丰富。所以做的时候就很——”樊星泽被耀眼的阳光晃到了眼睛，话说一半突然卡壳。
    --

 第205页

    “很什么？很顺手？”容逸接上他的话，朝他看的方向望去：“你在看什么？”
    耀眼的阳光也将她晃得一个失神，脑中忽然空白了几秒。等容逸回过神来时，发明自己正站在走廊上和同班好友莫予宁聊天。
    “……所以你下午放学后到底有没有空来我家玩嘛！”莫予宁瞪着她：“在发什么呆？”
    容逸疑惑：“……我刚刚在和你说话？”她怎么记得自己好像在和——在和谁说话来着？
    莫予宁气鼓鼓地叉腰：“走神走的太严重了大姐！啊，就算走神好歹也敷衍我一下呀！哼，明明没有谈恋爱，却要经受这种宛如被男朋友忽视敷衍的苦，我是造了什么孽！”
    容逸连忙哄着好友，答应晚上去她家一起做作业，还请她吃串串香，才换回莫予宁一个原谅的笑脸。
    大白天的走神到这种程度，真不像自己的作风。大概是临近月考，复习太累了吧。容逸这样劝慰自己：回家让老妈给自己炖个鸽子汤补一补就好了。
    *
    “樊星泽！这个月班费就你没交了！”
    班长敲敲他课桌，把胳膊上的两道杠套袖扶正：“你这样很没有班级荣誉感！”
    樊星泽抬起迷茫的双眼，恍然间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他慌忙掏衣服口袋——空的；裤子口袋——空的；书包里——在书本试卷的夹缝里，有皱巴巴的五块钱。
    那是他身上仅有的五块钱。
    肚子咕噜噜叫起来，现在是上午第三节 课，但是早上吃的一个菜包子已经顶不住了。
    十六七岁，正是男孩子长身体窜个子的时候，家长们都想方设法给孩子们补充营养。
    说起来，他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吃不饱饭？说出来谁会信。
    他羞涩地把那五块钱攥在手里，低着头轻声说：“……我，我今天忘带钱了，明天给你行吗？”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哎，三天了，天天就用这句话搪塞我，跟我搁这儿卡bug哪？”班长拖着长腔怪调，声音拔高，引起了周围同学的注意。他们看向樊星泽，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樊星泽不想分心去听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总归不会是好话。
    被明枪暗箭地数落一番后，班长终于离开了他的座位。他松了口气。
    和母亲闹翻后，他便被断了零花钱，连家里的保姆都被吩咐不要给他做饭。这是饿肚子的第二个月，他觉得自己已经能掌握一些贫穷学生的生存法则了。也……还是能活下去的。
    他可以熬，但绝不妥协。
    这是一个十五分钟的大课间，窗外是热闹熙攘的走廊，阳光普照，好像没有阴暗的角落。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容貌明丽，搭着身旁朋友的肩膀，一连声地许诺晚上去她家写作业，还会请她吃串串香。朋友不知为什么生气的脸庞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
    她们的笑容像阳光，刺痛了樊星泽的双眼。他低下头去，闷不吭声地刷题。
    数字，逻辑，公式。只有这些宇宙的真理，一视同仁地对待着世间的每一个人。
    虽然同学们都会半自嘲地说“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但对樊星泽来说，学习不但使他快乐，更使他忘记饥饿。
    他用刷题熬过了第四节 政治课，跟随着人群蜂拥至食堂。
    与别人拿着饭卡就冲不同，他事先把书包清空，背在了身上。
    只是，其他人都在心仪的窗口排队，议论着今天特供的盖浇饭或者砂锅；而他第一个冲到免费续米饭的大桶边，在打饭阿姨“又是你”的眼神中，要了三碗米饭；又在免费例汤那儿，要了两碗飘着零星蛋花菜叶的清汤寡水。
    不锈钢托盘上的这五个碗，加上之前买的五毛钱一小包的榨菜，就是他今天的丰盛午饭了。
    营养已经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他只考虑吃饱。
    吃的确实很饱，碳水化合物填饱了他的饥肠辘辘，大脑又有能量运转了。
    因为不用排队，所以每天中午午饭他在很快吃完，之后在食堂里游荡着，看到有同学喝完随手放在一旁的饮料瓶，就出手迅速地掠进书包里。
    他干这个已经很熟练了，神态自若，游刃有余，甚至不需要在桌子旁停留，一阵风似的，就把食堂阿姨心心念念的饮料瓶纳入囊中。
    “咦？”容逸和莫予宁说话的功夫一回头，就发现自己还剩一口的七喜不见了。
    莫予宁哦哟一声：“你碰上瓶子大盗啦！”
    容逸也听说过这个神秘的食堂瓶子大盗，经常在不经意间拿走喝完的饮料瓶，省的别人去扔了，倒也算盗亦有道。
    “但是我还有一口哪！”容逸做事力求完美，吃东西也不喜欢剩，想着自己还剩一口没喝的饮料，浑身难受。
    午饭时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她忘在脑后。容逸和莫予宁说说笑笑回到教室，午休、上课、下课、随堂测验、放学、一起回家……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从身体里流出的习惯一样顺其自然，但是又好像是流出的口子堵住了很久，陌生，又自然。
    容逸看着灿烂的夕阳，一阵恍惚，把自己的感受说给莫予宁听。女孩叼着辣条，书包挂在胳膊肘上倒着走：“少女情怀总是诗，青春期懵懂的荷尔蒙会让你产生如梦似幻的感觉。真想不到，这话居然是我说给你听的。啊啊啊——好想谈恋爱啊！”
    --

 第206页

    容逸觉得自己不是想谈恋爱的感觉。男生她接触的不少，也有不少向她表达过好感，但她对他们的感觉，和对女生朋友没什么两样。
    拥抱？亲吻？她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接触。也丝毫不憧憬。
    她抽过莫予宁的一根辣条，放在嘴里咂摸：“我觉的是最近月考，刷题比较多，运动比较少的缘故。哎，周末去爬山吗？”
    “不去！”莫予宁尖叫着跳起来：“逛街！唱歌！游乐场！哪里不好？为什么我们两个妙龄少女要和爷爷奶奶一样周末爬山啊！”
    *
    “……对不起，我今天真的只有五块钱……”
    阴暗的小巷里传来男孩怯懦的哀求。
    “哈！五块钱？樊式集团的小少爷就这么点零花钱，说出去谁信？”四个穿着隔壁职高校服的高中生，染着五颜六色的鸡毛拦在樊星泽面前。
    樊星泽攥紧手中的纸币。今天中午的塑料瓶子刚刚卖了六块七，加上今天的五块钱，明天中午本可以吃到肉和菜……他知道现在是长个子的关键时期，这瘦弱的小身板他厌烦极了，一定要加强营养，快快长个，长壮，这样就没人可以欺负他了！
    他咬咬牙：“真没有。我和家里闹翻了，现在身无分文。不信你可以去我家问。”
    这帮子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可不听他的理由，领头的红毛大哥一昂遍布青春痘的脸庞：“嘟嘟囔囔什么呢？看来还是揍的少了。”
    说完招呼着兄弟们：“上啊！打怪掉现金！”
    他们嘻嘻哈哈地拥上来，樊星泽像往常一样原地蹲下，紧紧抱住头颈。
    没事的。他对自己说，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一顿打，挨过去就好了。
    就像饿肚子，像母亲的怒火，像家里的冷漠……挨过去，就好了。
    反正，他总是擅长忍耐的。
    “你们在干什么！”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倒是传来一声清叱：“宁宁，报警，这里有人拦路抢劫。”
    混混们停住动作，回头看去。
    樊星泽也睁开双眼，透过他们间的缝隙，看到扎着高马尾的清丽女生正手持拖把，如武将一般挡在小巷口，身后夕阳给她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边。
    她仿佛从天而降。
    混混们先是被“报警”唬住了，但很快，经验丰富的红毛老大就嗤笑出声：“充什么英雄好汉呢？报警？你报啊！我们都是未成年，jing察来了顶多批评教育一下。告诉你，局子里我可比你熟！”
    莫予宁在一旁紧张地挥动手机，喊道：“我，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怕的话就快走！”
    “哈！怕？告诉你，从最近的警局来这里，少说五分钟。这五分钟，你说够不够把你们两个小娘们揍出花来？”
    樊星泽心脏砰砰直跳！他被这伙人勒索过无数次，不止一次被路过的人看到。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来救他。
    对方只是女生，虽然看起来气势汹汹，但哪里是四个青春期男生的对手？
    “……你走吧。”他鼓起勇气冲高马尾喊：“我，我没事的……”
    “没事？”高马尾被气笑了：“瞅瞅你那怂样儿，眼泪都出来了。”
    樊星泽下意识地摸摸眼睛——摸到了满手的冷汗，但并没有眼泪。
    再抬起头，就见她挥动着手上厚重的拖把，如挥动着所向披靡的青龙偃月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伴随着利索的动作，势如破竹在小巷里弥散开。
    莫予宁捂住了鼻子。
    樊星泽捂住了鼻子。
    红毛捂住了鼻子。
    四个小混混都捂住了鼻子。
    容逸早已有先见之明地把校服拉链拉到顶，竖起领子掩住口鼻。
    她眉眼微沉，擎着旁边公共厕所临时拿来不知道粘了什么的拖把，冲混混们摆出进攻的姿势：“不走是吧？不知几位同学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名言。”
    红毛被她的架势唬住：“什，什么名言？”
    容逸：“……拖把沾屎，天下无敌！”
    第88章 我也喜欢你樊星泽 进入幸运嘉年华be……
    回到现实后, 回忆起一切的樊星泽想：原来从上学时候起，她的解题思路就是这么异于常人。
    一柄沾屎的拖把，彻底改变了双方的敌我实力。小混混们虽然吊儿郎当, 但校服是改过裤脚的，头发是染得风骚的, 球鞋也是经济实力内最贵的。最在意外表的年纪里, 遇到这样一个要用生化武器毁坏你形象的对手, 久经沙场的红毛老大也一时失了冷静，抛下一句反派经典台词“你给我等着！”，率领早已军心溃散的小弟们落荒而逃。
    容逸望着他们的身影, 拖把哪儿拿的往哪儿一丢，掏出消毒湿巾拼命擦手。
    莫予宁从巷子外探出头，松了口气：“你也太莽了！那个红头发说的倒没错，你看，现在警察都没来。”
    “不管来得早来得晚，这事儿必须要报警，否则治标不治本。”容逸擦着手，伸脖子往莫予宁手机上看：“他们的脸照下来了吗？要是空口无凭的，也是为难警察叔叔。”
    “照了, 但是不太清楚。”莫予宁翻给她看。这时候拍照手机都还是稀罕物，更别提宛如马赛克一般的像素了。但有总比没有强, 起码那四个人标志性的头发颜色都清晰地照了下来。
    樊星泽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尚且有些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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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页

    本来他也有个新款手机的, 但是和母亲闹掰后, 被没收了。他因此失去当场报警自救的机会。就算事后去警察局报警，也因为对方是未成年人，以及没有证据, 被轻描淡写地安慰一番，也就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了。
    三次之后，他对报警这件事失去了信心。
    但是听这女生笃定的语气，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每次报警都缺乏证据，所以警察也爱莫能助？
    “是谁报的警？”两名警察骑着警用小电驴突突突赶来，其中年纪稍长的老远就看到了樊星泽。
    樊星泽认得他，几次去警局报案，都是这位老警察接待的。
    “小同学，又是你啊。”老警察见怪不怪地停好车，掏出出警记录本：“说吧，这次又被职高学生勒索了多少钱？”
    樊星泽默然。
    五块、十块、二十。这些在大人眼中可笑的金额数量根本不足以立案。
    “是我们报的案！”容逸清亮的声音拉回警察的注意力，她举着莫予宁的手机，把那张四个鸡毛围殴樊星泽的照片戳到警察叔叔眼前：“拦路抢劫，暴力胁迫，就算没抢钱性质都很恶劣。看！证据！”
    跟着师父出来的小警察眯起眼睛，仔细地看：“师父，是职高的校服！靠，这四个非主流小兔崽子我认识，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有好几次案底了，红毛这个还进过少管所。看来是外面呆不住，又想进去了！”
    有现场证人证词还有证据照片，这次的案件没有像以往一样草草结束，而是正儿八经立了案，樊星泽也被喊去医院做伤情鉴定确认。
    因为容逸的早早介入，这次樊星泽并没有被打。但两天前红毛也带人勒索过他，把他打地浑身淤青，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消下去，于是顺便也把两天前的案件合并处理，做了伤情鉴定。
    有了这些板上钉钉的证据，小混混们都被拘留起来。后续如何，樊星泽不关心，也没时间关心。他的放学路终于太平了，并不宽裕的荷包也终于得以保住第二天的餐费。
    而他，也多了另一个更加值得关注的对象。
    在此之前，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同学。在他眼里，他们都一样的无忧无虑，一样的傻气冲天，一样的未经世事磨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为赋新词强说愁，幼稚的可笑。
    但是今天，终于有了个不一样的人。
    那个拿着沾屎的拖把，好像天神降世一般，把他解救出困境的人。
    隔壁班的容逸。
    当有意了解后，他才知道她竟然还是年级风云人物，学习好、性格好、长得好，走到哪里都有朋友。
    他呢？他只是隔壁班名不见经传，偏科严重性格孤僻的豆芽菜，连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那天警察来后兵荒马乱，他一直没找着机会和她说谢谢。
    好在她看起来也不是那样计较的人，离开警局的时候，和朋友说说笑笑，看起来就像顺手还了一个钱包。
    原本以为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把这份感激深埋在心底，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的樊星泽没有想到，再次相遇，就在两天之后。
    那天中午，又是免费白米饭和免费汤的一餐。虽然捡瓶子攒够了午餐钱，也没有人再来抢走他少的可怜的存款，但是为了攒钱买自己一直想看的书，樊星泽仔细安排了存款使用，隔几天吃顿好的，大概营养也够了。
    当他照例端着五个碗躲在食堂角落里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们先去吃，我待会儿就来。”。
    抬头，那熟悉的明丽面容令他一阵窒息。
    是容逸。
    是看到了他中午只能吃这些玩意儿的容逸。
    她这样的人气选手，下课去卫生间，中午吃饭，必然都是众星拱月，好友云集的。今天中午，除了那天在她身旁叫莫予宁的女生，还有好几个眼熟的男生女生。
    樊星泽过目不忘，他认识，都是隔壁班的。
    好在，她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就分道扬镳，自己一个人端着刚打好菜的餐盘，在他对面落座。
    “好巧。”她笑脸盈盈，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烦恼。
    樊星泽低着头，厚重的眼镜遮住双眸。
    “你怎么只吃这个呀？难道还有其他人抢你钱？”
    她头一歪，高高的马尾掠过肩头。恍惚间，樊星泽觉得自己闻到了她发梢的香气。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脸倏地通红，端起餐盘，嘟囔了一句：“之前谢谢你。”转身就想逃。
    “哎等等！”容逸忙起身薅住他袖子，把他拉回座位上，胳膊一抱，学那些混混拦路抢劫的混蛋神态：“看到恩人，说句谢谢就想走？”
    樊星泽心中一寒，推推眼镜，低声问：“……需要我做什么？”
    容逸看着他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可怜样，扑哧一声笑了，把自己托盘上一碟红烧牛肉和一碟西芹百合往他托盘上一放，又拿过他一碗饭，一碗汤。
    “我母上大人有命，每天中午必须吃满十五元午饭，不能浪费，不能瞒报。达不成目标，下个月零用钱减半。但是呢，我在减肥，所以你得帮我。”她把餐盘一端，起身就走：“吃完啊，浪费粮食可耻。”
    樊星泽愣愣看着面前久违的肉菜。
    食堂熙熙攘攘，但他偏就能一眼逮到她张扬的高马尾，早已走出很远，坐进同伴早为她预留好的位子里。
    --

 第208页

    红烧牛肉还散发着热气，这个人已经离他那么远，那么远。
    之后的每一天，容逸总能在食堂角落里找到樊星泽。有时候樊星泽为了不让她破费，会咬咬牙买点菜，装作吃的不错的样子。但容逸一眼看穿他的把戏，还是把荤素搭配好，往他面前一放，还不忘提醒他，她这是在挟恩图报，他必须得老老实实吃完。
    樊星泽有时候忍不住想，自己在她心目中是不是有些特殊？毕竟，就算是喂一只猫，喂了一学期，也该有点感情了。
    是的，她这样的行为持续了一个学期，一直到高一下，樊星泽找到一份初中家教的兼职，有了稳定收入，才坚决推辞了这份好意。
    也许是自尊心作祟，也许是——他不想自己和她有太大的距离。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学期窜上来的八厘米个子，起码有六厘米，是容逸的功劳。
    在此之后，他一直等着，等容逸主动来联系他。他就是这样被动的性格，再说了，他是那只有点特殊的猫不是吗？
    但是他猜错了。在知道他能吃饱后，容逸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们就像普通的同学，走廊偶尔碰到，点头示意，仅此而已。
    为了她，樊星泽第一次尝试向同学打听八卦。
    关于容逸的八卦。
    他这才知道，容逸其实有太多的朋友，也帮助过太多的人。或许是不经意间的打抱不平，或许是上课替人应对老师的刁难，或许是帮同学讲讲题——总之或多或少，甚至他班上的一些人，都受过她的恩惠。
    这个女生，放在古代，大概就是那种人傻钱多闲着没事到处打抱不平的侠客。
    而这时候他也发现，其实容逸，自始至终，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看到他需要帮助，于是就帮了；看到他境况转好，于是就走了。就算只论被帮的资历，他可能都没小花园里被容逸从入学开始一直喂养的流浪猫来的长。
    更何况那只流浪猫还会撒娇卖乖，长相甜美。而他，除了一句干巴巴的谢谢，连多说一个字都欠奉。
    要他是容逸，他也选流浪猫。
    樊星泽慌了。他在容逸心里一点也不特殊——最后那点莫名“恃助而骄”的自信也没了。
    她的生活是这样充实，充实到根本不在乎一个渺小的樊星泽。
    怎么办？他已经喜欢上她了啊！
    好在，自幼历经挫折，樊星泽并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有了目标，他就会开展行动。
    “喏。”莫予宁把装着牛奶面包的塑料袋往容逸桌上一放。容逸皱眉：“……莫大小姐，我又哪里得罪你了，你说清楚，不要用糖衣炮弹攻击我。”
    莫予宁大拇指示意隔壁班：“我才舍不得花钱给你买早饭！这是隔壁班一个男生让我带给你的。嘿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这么老套的追人方式。”
    容逸的追求者不少，她已经很习惯应付这些事情，既不轻慢，也不受宠若惊，只是慢条斯理地把早饭吃了：“都是别人的一番心意，不好糟蹋。你要再遇到那个男生，帮我转达一下感谢，但现在我们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是是是。”莫予宁替她挡这些烂桃花已经驾轻就熟：“男人只会影响你解题的速度。”
    “没错。”容逸庄严地拿出新买的数学练习册，打开就开始刷题：“这关系到我下个月的零用钱。兹事体大，不容马虎。”
    但是这个追求者，比莫予宁以往遇到的都要坚韧。
    明明已经传达了容逸的感谢和拒绝，但他第二天依旧让她给容逸带了份早餐。容逸不在教室，莫予宁就随手将早餐放进了她的桌肚。
    哪知两人交接早饭的全过程，都被班主任老王看在了眼里。他当着莫予宁的面，把那份早餐没收，语重心长：“朋友义气，我懂的。不让你难做，以后再送来，你交给我。”
    莫予宁一方面屈服于老王的淫威，不敢说出去；一方面也不想在容逸和别人之间做夹心饼干，乐得有人替她解决麻烦；樊星泽不知道，自己每天起个大早买的早餐，都进了老王的肚子，他还觉得自己的坚持一定会有回报；老王每天都能捞到免费的早餐，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和那男生单独谈谈，有这份毅力，用在学习上，早就上清华了；而容逸，依然过着没心没肺的欢乐日子。
    所有人皆大欢喜。
    日子一天天过去，莫予宁有时候忍不住想和容逸说说，又会被老王适时的眼神警告逼退。而容逸，已经彻底忘记了隔壁班那个，自己帮助过的豆芽菜。
    樊星泽的心一天天沉了下去。
    没有希望了，没有希望了……他知道，自己这场初恋加暗恋，注定无疾而终。但每次想起她，看到她，心里还是会泛起涟漪。
    老王找他谈过，说容逸的成绩很好。如果他不把精力全部用在学习上，以后就不能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
    而众所周知，大学，才是恋爱的高发地。
    樊星泽明白。学习上他从未懈怠，在年级榜单上紧紧贴着她的名字，也是一种隐晦的甜蜜。
    但是就算没有回应，他也想把这份爱恋坚持下去。
    那是他惨淡灰暗的少年时期，唯一可供日后怀念的色彩。
    在他义无反顾地为容逸送早餐的不知道第多少天，莫予宁照旧在班级后门同他交接。两人一句话没说，像合格的地下党，眼神交接，便知今日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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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予宁拿着早餐刚一回头，就看到容逸抱着胳膊站在自己身后，一副准备听她解释的神色。
    莫予宁愣住，幸好老王也如期而来，替她解了围：“哟，好巧，今天你们都在。”
    你们，其中自然也包含没来得及走的樊星泽。他涨红着脸，窘迫地缩在一旁。所幸每日交接早饭是一大早，同学们来的少，并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既然都在，那我也和你们谈谈。少年的感情是很纯真的，老师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相反，老师很欣赏这种纯洁的感情。但是现在还是要以学习为重，老师也不想太过打击你们的情绪，所以采用比较中庸的方式和缓解决，希望你们都能够更加冷静清醒地对待这件事。谈恋爱嘛，大学才是真正的爱情天堂。”
    说着，他掏出两百元钱，笑眯眯递给樊星泽：“也辛苦这位同学给我买这么久早餐了，零花钱没剩多少了吧？拿着。”
    凭心而论，老王是个不错的老师，做的也算合情合理，照顾了这个年纪学生的自尊心。
    回忆起上学时期的老王，容逸不仅感叹道：“王老师，谢谢你。”
    就在撞见樊星泽给莫予宁早餐的那一刻，她一阵恍惚，想起来这不是真正的现实，而是虚拟场景。
    也是她早已忘怀，但樊星泽却念念不忘的曾经。
    她接过莫予宁手中的早餐，当着樊星泽的面，一口奶，一口面包，认真地吃了下去。
    场景里的虚拟人物终归还是简陋，对于这样的突发状况无法像真人一样做出反应。莫予宁依旧乖乖把手递向老王，老王也笑眯眯地接过空气“早饭”，施施然走了。
    只有容逸和樊星泽面面相觑。
    她挑起嘴角：“谢谢，我接受。”
    樊星泽：“……什么？”
    容逸：“你不是在追求我吗，我说，我接受了。”她上前一步，拍拍樊星泽傻住的脸庞：“喂，不会还没醒过来吧？”
    她向樊星泽靠近，再靠近。她和他的唇只有一线之隔。
    樊星泽的脸颊霎时间涨的通红，一个“你”刚出口，两人就猛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抽离出当天场景！
    是樊星泽之前设置的定时到了。
    他们回到上一层，大海中的巨型邮轮上。樊星泽变成了小小的章鱼，所在容逸掌心中。
    容逸低头亲了亲小章鱼。
    小章鱼从橘黄色渐渐变成了粉红色。
    她轻声呢喃：“谢谢你，当年能那么坚持地喜欢我。可惜我那时候不开窍。”
    “这是我迟来的回应：我也喜欢你呀，樊星泽。”
    第89章 放她成为众人太阳 他怎么可以阻止她发……
    如果章鱼的颜色有等级, 那樊星泽现在应该属于“七分熟”这个档次。
    它觉得自己软趴趴的身体呼呼冒着热气，想要羞涩地躲避容逸散发出了过于强烈的热情，有想要努力撅起处于身下的嘴巴, 给她一个回应的热吻。
    就在它纠结到快十分熟的时候，熟悉的拖曳感将他们拽出了这个场景, 来到更上一层的雪山场景中。
    两人在风雪中面面相觑。容逸嫣然一笑, 樊星泽倏地跪倒, 像个大鸵鸟，把自己通红发烫的脸颊埋进雪里。
    容逸：“爱卿平身。”
    樊星泽：“让我冷静一下。”
    樊星泽：“我现在有点不好意思见你。”
    在容逸愉悦的笑声中，两人被巨力拉出雪山, 来到了上一层，黄昏海岛。
    容逸在连机舱中睁开眼，看着黑黝黝的山洞顶，把手伸出去。
    湿漉漉的海岛空气里，她碰到了另一个温暖的掌心。
    “那时候我想带你来看的，就是黄昏时候在海岛。”樊星泽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山洞实验室里。
    “夕阳映照在七彩的沙滩上，像梦境化了，特别美。”
    “嗯。”容逸表示肯定：“我看到了，确实很美。”
    两人这样说着, 却谁也不愿从连接舱里爬起来，就这样盯着黑黢黢的山洞顶, 你一句我一句地，一直到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将他们扯离。
    再次醒来, 就是在现实中。容逸动动手指，把脖颈后的电极片扯下来，自己推开连接舱门。
    Noel Otis 站在顶到天花板的大型计算器旁, 屏幕上的数据映照在他苍老的脸上。
    他没有回头，轻声笑着问：“醒了？”
    容逸不清楚他是说他们从虚拟场景中醒来，还是说樊星泽从那个名为艾蓦生，也名为随机BOSS X的虚幻之梦中醒来。
    樊星泽的连接舱还关闭着，老人也没有一点为他打开的意思。
    容逸跨出连接舱：“您都知道了吗？”
    老人敛去笑容：“……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现在就把我杀了，那未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果然都知道了。
    “我的病原本早就该住院治疗了。但医生却忽然和我说，病情奇迹般地开始好转。我当然是很高兴的，这是奇迹啊！”Noel Otis垂下头，脸上却没多少兴奋的表情。
    “幸运嘉年华的事情，我并不比Zoe知道得更早。”他苦笑起来：“说来可笑，引起我探查兴趣的，还是他忽然见对我表现出抵触和忌惮。呵呵，这孩子很聪明，但于人情世故上实在是有些稚嫩，丝毫不懂得伪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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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赞同地点点头。
    “因为是未来才研发成功的游戏，所以我这里也没有多少可供参考的资料，据我推断，应该是游戏主脑根据我的最初意愿，在游戏研发成功后，自动更改了游戏的最终目的。”
    “现在，游戏察觉到你们在试图关闭它。原本它已经捕获了Zoe的部分意识，让他成为游戏的一部分。但现在，这部分意识因为你的介入开始挣扎脱出，反向攻击游戏。”
    “你们是病毒，防止病毒需要树立防火墙，相信你也在游戏里领略到防火墙对你的敌意和攻击。”
    “但更好的方法，是不要让病毒进入游戏。原本游戏想吸纳Zoe的部分意识，一直在试图消灭你，将他化为己有。但现在，你不断破解它的关卡，甚至把Zoe都带跑了，游戏自然不会再让你进入了。”
    容逸安静听着，此时问：“那樊星泽呢？也不会进入游戏了吗？”
    “……按照我对游戏的理解，正相反，它会尽其所能把他再次拉进游戏。”
    “为什么？”容易不解：“现在的樊星泽，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更加努力反抗游戏才对！”
    “但是他的那部分意识，也是游戏一直梦寐以求的。”老人佝偻着背叹息，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神情，仿佛苍老了十岁：“我跟你说过，他的工作室就是帮我做项目的。”
    “幸运嘉年华项目。”容逸补充。
    “……是。但当时还没有这个名字。”老人踱步在樊星泽的连接舱边，抚摸着：“他是我最有天分的学生，年轻，充满热情和想象力。”
    “因为原始程序中有一部分是他参加设计的，所以对幸运嘉年华来说，樊星泽的意识就犹如母体一般，是滋养它成长的温房。所以，它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他的那部分意识留下。”
    “如果知道帮助我会让他如今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当初我就该直接把他打包送来你的身边。”
    浑浊老眼中是毫不掺假的疼惜和后悔。容逸却皱眉，她相信Noel Otis对樊星泽舐犊情深，但她更知道一个人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求生欲有多强大。
    “你现在的意思是怎样？不让他醒来，究竟想和我说什么？”她语气依旧冷静。
    “呵呵，我就知道，感情牌在你这里打不通。”老人倚靠在连接舱上，望着容逸笑：“解决这件事最快的方法，就是杀了我。”
    容逸面无表情，双手抱臂：“哦。你和我说是什么意思呢？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具备杀人后还能好好生活的心理素质。”
    “如果你真的觉得现在死去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完全可以自杀。”
    老人摇头：“我的宗教信仰不允许我自杀。如果我自杀了，会堕入地狱，见不到我的妻子。”
    “她在四年前，也是死于癌症。”
    容逸莫名想到了游戏中那个为了消灭癌症，而独自在茫茫大海上待了几个月的，坚毅的老人。
    Noel Otis：“我已经安排好一切，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窗户。我会站在短路的高压电线上，你只需要拉上闸就可以了。对外，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我被高压电电死是个意外，你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开关而已。”
    “这样，在我的认知里，我是被你杀死的。对外消息里，我死于意外。只有对你来说，我是自杀。”他摊开手：“这不是很好？”
    容逸摇头：“不好。我不喜欢自欺欺人。”
    老人叹气：“那只有一个办法了。进入游戏，夺取游戏的总管理员位置。”
    “这也是我原本的打算。”容逸说：“不过专业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你还是把樊星泽叫起来直接和他说比较好。”
    “不，这件事必须和你说。”老人有些紧张地搓着手：“如果你们成功，那你们就等于切断了我目前的生命线。”
    容逸：“……也就等于，我们间接杀了你。”
    “对。”Noel Otis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是一种释然：“我早就该死了，是当初不该有的妄想，让这个罪恶的游戏诞生。但是Zoe，他可能无法接受这件事。”
    “就算他表现出对我的抵触和怀疑，但骨子里，他只是个单纯善良，也不该面对这种两难境地的孩子。”
    “所以，帮帮他，不要让他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或者，帮他度过这场抉择的难关。”
    老人言辞恳切，容逸不忍地点点头。
    “我会看到时候的情况决定要不要让他知道，怎么让他知道。”
    得到她的应允，Noel这才放心地打开樊星泽的连接舱。
    俊美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看到容逸正在头顶笑盈盈看着自己。
    他立刻抬起胳膊捂住双眼，露出通红的脸颊，轻声说：“……你不要这样看我……”
    容逸看得更起劲了，嘴上还调侃他：“起床啦，睡美人。你的老师也会帮我们一起对抗幸运嘉年华的。”
    樊星泽翻身坐起，茫然地望着和容逸站在一起的老师：“……你们——”
    老人笑呵呵地说：“放心，我是你们这边的。未来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但罪恶的种子确实是我种下的。我会承担起责任。”
    “现在的问题是，游戏已经拒绝容总的进入。而你，则可能会被游戏想方设法再次拉入，成为它的一部分。”
    “现在，我们需要攻克的难题，是如何把容逸送进游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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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话刚说完，樊星泽立刻反对道：“不行！”
    容逸一愣：“送不进去？”
    “不是！”樊星泽皱眉：“你被卷入游戏中原本就是个意外。现在好不容易游戏放弃纠缠你，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为什么还要进去？太危险了！”
    容逸唤出自己的悬浮屏，莹蓝的悬浮屏照亮了周围的空间：“我还被游戏个人系统绑定着，你要说游戏放过我，那大概也是暂时。说不定未来什么时候，我就又被拉进去了。”
    “我不喜欢这样不安定的因素存在。你了解我的性格，我要亲自解决这个潜在危险。”
    这当然是说来唬樊星泽的屁话。但长期以来他对她的深信不疑，还真被这些屁话糊弄住了。
    Noel Otis趁机敲边鼓：“要夺取游戏的管理员身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容姐的身份是玩家，你的身份是NPC，我的身份是外部观察者。多角度进攻，我们要好好利用这得天独厚的优势。”
    “更何况，我不止是一个人。”容逸说：“罗画月、张海洋、雷蒙德、ICE。我们经过好几个副本的磨合，技能和人员都有了一定磨合。现在，游戏尚且认为已经把我排除在外，敌明我暗，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樊星泽沉思了很久，看看老师，又看看容逸。
    他当然这件事很难，越多人参与，成功的概率越高。
    他不知道又会在怎样的情况下被拉进游戏成为NPC，到时候，他甚至会身不由己地成为这个计划的阻力。
    而容逸，以她的能力和经验，必然会是这个计划的主力成员。
    两人长久地对视。工作上的长期合作、三年的网恋、游戏里的你追我赶，他们之间有些话，已经不需要说出，就能彼此明了。
    这事关一整个庞大游戏里几千号玩家的性命；这是一次危险而有必然的营救行动。
    就算他有私心——容逸又岂是那种被小情小爱的私心保护在身后的，柔弱怯懦的小姑娘？
    她是战士，是当他被欺负时。从天而降的救赎。
    她是他的太阳。
    她也将是更多人的太阳。
    他怎么可以阻止她发光发热？
    樊星泽咬着唇，缓缓点头。
    “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第90章 说来不信我不是人 好剑，好剑啊！……
    有幸运嘉年华的创始人做技术支持, 他们很快在游戏的层层封锁中，找到了进入其中的方法。
    “能进去，已经是我目前可以办到的极限。至于进入哪个副本, 我无法控制。”
    容逸点头：“按照游戏规则，如果我是和队友同时进入, 应该就是同一个副本。”
    为了之后的行动更有保障, 容逸和队友们经过商议, 决定在他们下个七日进入的时候，与他们一同进入。
    而樊星泽，已经在这之中的某一天, 毫无预兆地陷入了昏睡。
    得知消息的容逸和Noel Otis赶来他家中。
    AI管家照旧热情地欢迎了他们。
    “放心吧，只是进入游戏了而已。”在鞋柜拿出两双拖鞋的时候，他们听见AI这样说。
    容逸震惊地抬头。老人感兴趣地哦了一声：“能以这种形态存在，一定是很奇妙的体验吧。”
    容逸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意思？”
    老人抬手指指隐藏在墙角的摄像头：“他呀，一直在。”
    她看着那冰冷的摄像头：“……你变成AI管家了？”
    AI管家沉默了一会儿，尴尬地笑起来：“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我被游戏捕捉后，第一时间就是寻找能摆脱桎梏的方法。虽然目前还不能完全摆脱副本控制，但是在没有副本召唤的时候，可以自由在网络世界里游荡。”
    “……这就是你能注册一个微信账号的原因。”
    “是的。”
    “……上次我来的时候, AI管家也是你。”
    “……是的。”
    怪不得，上次来时总觉得AI管家殷勤得过分, 还对她和樊星泽之间的关系格外关心。
    “……你早说啊，那我们还跑这一趟干嘛。”容逸白眼一翻。临近进入游戏的时间了, 他们有很多问题要准备, 还有一些技术问题要解决。
    AI管家，也就是樊星泽扭捏地用电子音说：“……人家有一点想见你嘛。”
    容逸：“好好说话。”
    樊星泽：“以前在微信里和你撒娇你都很喜欢的。”
    容逸：“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小可爱。”
    樊星泽：“我现在不可爱吗?!”
    容逸：“……倒也不是，就是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你稍微符合一下你的形象。”
    那边沉寂下去。容逸觉得, 他似乎是不高兴了。
    “咳，现在也，也很可爱。”容逸笨拙地哄道：“我都喜欢。”
    樊星泽：“……那我和艾蓦生，你更喜欢哪一个。”
    容逸：“你们不是一个人吗？”
    樊星泽：“……”
    容逸：“更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全世界最爱你。”
    Noel Otis：“呵呵，年轻真好。”
    好不容易被哄好了，樊星泽才说出想让他们来的另一个目的：“我的电脑里还存着之前容容给我的游戏代码片段。游戏主脑擅自入侵我的电脑删除了这些数据，但是老师在的话，应该可以翻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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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现在游戏中的代码，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问题应该就更容易攻克了。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你之前说的那些代码，也是才发现的端倪。希望还来得及。”
    当然来的及。两代计算机天才的联手，让他们打开了一个通往这个未来游戏的通道。
    三天后，容逸在WBD的秘密实验室中，躺进连接舱中。
    十几秒后，她在阵阵风声中醒来。
    “滴滴滴。”
    队友发来信息，容逸心念一动，莹蓝的悬浮屏便出现在眼前。
    咦，不用挥手唤出了，比之前方便很多嘛。不知道是不是大师和樊星泽给她做了些代码调整，如果能给她多来点金手指就更方便了。
    雷蒙德：哦哦，仙侠世界，我喜欢。我现在是天问宗大师兄，应该是个正派。你们呢？
    张海洋：“卧槽，凭什么你是大师兄我是外门弟子！”
    罗画月：“因为人家等级比你高。我在相思门，这里全是漂亮小姐姐！”
    ICE：“……不，也有男的。”
    罗画月：“啊我看到你了。哈哈哈哈你穿的啥呀！”
    ICE：“这个帮派重女轻男太严重了吧，为什么女孩子的衣服那么好看，男的衣服就这么敷衍！”
    ICE：“姐妹你进来了吗？哪个门派？”
    容逸：“进来了。我没得到提示，不过我在天上飞。”
    雷蒙德：“天上飞？我们门派御剑飞行的人还挺多的。”
    罗画月：“我们门派也是。”
    张海洋：“你们技能树刷出来了吗？御剑飞行应该是比较常见的中阶法术了，我这个外门弟子都可以练的。很难判断啊。”
    容逸想，既然是中阶法术，起码说明自己这个身份等级不低。那也不错。
    她按照张海洋的指引找到了技能树，发现上面着：
    初阶技能：刺—劈—挡—虚晃一枪—离魂
    咦？容逸心中咯噔一下，她的技能，是不是过于简单了一些。
    而且前面几个那么简单，最后那个离魂是怎么回事？风格完全不搭呀！
    再往下看：
    中阶技能：归鞘—剑来—说话—一剑成空
    高阶技能：习得中阶技能后可点亮，请君努力。
    咦？容逸心中又咯噔一下，她的中阶技能没有御剑飞行呀？那她是怎么飞起来的？
    还有，为什么说话也算中阶技能？
    冷风呼呼地吹在脸上，她试图回头看看自己身后是不是有高人带飞。
    她回，她回——咦，她怎么回不了头？！
    “师兄，天问宗就在前面了！”
    女孩娇俏的声音响起在身侧，容逸看去，发现身旁还有个御剑飞行的人。
    这姑娘长得灵秀可爱，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却已初具美人的资质，粉黛琼鼻，秀发衣带在风中飞扬，如天女下凡一般。
    不过——
    她为什么会飞的比自己高那么多？自己竟还要仰视她？
    “念儿，越是降落时越要小心脚下，不可分心。”沉稳磁性的男性声音从容逸头顶传来。
    容逸抬头——她发现了，自己现在的视线范围大概是左右上下各一百八十度，大概就是直面的这个平面，要想看后面，就只能整个人转身——看到的一个男人的衣服底下。
    容逸：……
    这个角度也太不雅观了。
    所幸高空风大，很快把遮挡视线的衣袍吹起，露出男人即使从这个死亡角度看，依然俊朗非凡的脸庞。
    哦豁，这长相，放在大女主文里不是男一就是男二；放在大男主文里，不是男主就是即将被男主打脸的对照组。
    总而言之，肯定是个角色，不然游戏也不会费力给他捏个这么好看的脸来。和他一比，旁边的小仙女都成了小家碧玉。
    就在容逸沉迷看美男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会在美男脚下？
    就算说是美到要拜倒在他裤脚下的美男，也不用真的实践吧？
    这时候，就见旁边的小仙女努着嘴看向她：“师父赏给你那么多好剑，为什么师兄还要带着这把破剑来天问宗啊？一点也不霸气哎，会被他们看扁的，说我们无上宫穷的连把像样的剑都买不起。”
    容逸：……
    美男笑了笑：“就是要用这么破的剑也能打败那些自诩天之骄子的大门派弟子，才更显得我们门派低调又有实力呀。”
    破案了，原来不是她御剑飞行，而是——她是被御着飞行啊！
    她TM是把剑！
    得知这个消息的小队里一阵沉默。
    雷蒙德：……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你不是被游戏主动拉进来的，无法分配到普通玩家的身份。所以你只能当个器灵。
    这下容逸算是明白她那个过分简单的技能树是怎么回事了。
    那就是一把剑可以做到的事情啊！而且她还要练到低阶最后一级才能离魂，大概就是自由活动；中阶才能说话！
    问题是，她只是一把剑，要怎么升级？打架的时候会不会痛？打断了怎么办？补起来还能活吗？
    而且听小仙女的意思，她还不是把好剑，丢掉也不可惜——万一在她练到离魂之前，美男弃之不用放在仓库，她该怎么办？
    对了，她还有队友！
    容逸：马上到天问宗了。
    --

 第213页

    容逸：我的主人是无上宫的男弟子。
    张海洋：看到了，你们进到护山大阵里了。不过我哪认得哪个无上宫的？
    容逸：人群里最帅那个。
    张海洋：那不就是我了。
    罗画月：不要脸。
    张海洋：啊，我看到了。卧槽好帅，我自卑了。
    ICE：拍照！我要看照片！
    雷蒙德：在哪里，让我来。
    容逸：……是让你们想办法把我从这位美男手中拿过来，不是让你们来比美的！
    美男稳稳落地，容逸被他伸手一提，就不由自主地来到他手中。
    容逸：……感觉自己像个飞天扫帚。
    美男带着小仙女念儿和山门前的天问宗弟子寒暄一番，拿出自己的请帖，顺利进入。
    在他身前身后，陆陆续续都有穿着其他门派衣服的弟子进入天问宗。r
    容逸：你们天问宗是要搞修仙界奥运会吗？
    雷蒙德：差不多，清源法会今年轮到我们版，就是各大门派弟子过来露脸比斗，展示门派实力，再互吹彩虹屁的地方。
    容逸：那你们的副本任务是什么？
    张海洋：……没说。
    雷蒙德：大概是要自己发掘线索的副本。毕竟是S级，不是什么末世大逃杀，就肯定在其他方面有难点。
    这是个S级副本？容逸有些惊讶。到目前为止，她经历过的最难的副本，应该也才是A级而已。
    S级，那得难成什么样子？
    可是看目前看，这副本是个井然有序的世界，甚至比之前的赛博朋克世界还和平些，实在看不出危险在哪里。
    容逸和美男一起被安排在了天问宗的客房，位于外门，离张海洋稍微近些。张海洋偷偷摸摸上门，却发现这位无上宫的美男实力不容小觑，给自己的临时住所加上了严密的防护，不知道是带了什么宝贝，总之以张海洋目前的功力根本无法近身。
    雷蒙德倒是开局就弄了个好身份，基础技能也比较多，但他身为东道主大师兄，一堆小任务追着跑，忙的脚打后脑勺，被NPC盯得死死的，实在抽不开身。
    ICE和罗画月也被所在的相思门派来参加清源法会，但他们门派离得远，现在还在半路上。
    容逸：……起码可以肯定的是，大家都会在天问宗汇合，说明副本任务会在这里开启。就是不知道其他玩家是不是也在这里。
    雷蒙德：S级副本有不少是玩家对抗型的，大家都比较谨慎，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美男除了每天拿容逸出来练练剑，其他时候也多在房中看书。他不去探索地图，容逸就只能囿于小小一方客房里。她只能通过通讯，获取队友们传来的讯息。
    转眼三天过去，罗画月和ICE踩着清源法会开始的钟声来到天问宗，直接就和容逸在后山会场见面了——
    隔着有足球场那么大的演武台。
    罗画月穿着娇艳的粉色罗衫，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罗画月：ICE去抽签了，怎么办，修仙世界的比斗是斗法吗？我现在只练会了初阶法术，一定会输的很惨的！
    雷蒙德：别紧张，输了就输了，赢得清源法会大概率不会是我们的任务。
    张海洋：为什么？
    雷蒙德：S级副本的任务要是这样摆在明面上，就不叫S级副本了。
    雷蒙德：而且我们进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实力就不一样，如果是竞技性的任务，很明显不公平，游戏的平衡性被破坏了。
    小队成员因此开始一边划水一边寻找任务线索，心不在焉地按照抽签结果比试着，能上就上，不能上就跪地投降。
    容逸的美男主人看起来似乎是一匹黑马，先以过分出挑的外形获得了大家的关注，随后又稳扎稳打一步步达到了十六强，收获了一票迷弟迷妹。
    他被众星拱月地赞赏着，念儿在旁开心极了，一直用法器给师父发送喜讯。
    只有容逸。
    她很不高兴。
    因为美男拿她打架的时候，她会疼啊！
    张海洋：你不是钢铁之躯吗？
    容逸：就因为是钢铁之躯，打身上就跟打骨头上一样，连点缓冲都没有，敲的我脑瓜子嗡嗡的。
    现在她就盼着美男尽快落败，自己好解脱。
    “无上宫，殷悦，对阵天问宗，雷子安。”
    台上弟子高声唱喏，容逸被美男殷悦提着上了台，看到对面上来一个熟人。
    雷蒙德。
    雷蒙德眼睛一亮，拱手道：“殷兄，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殷悦：“雷兄但说无妨。”
    雷蒙德：“殷兄手中这柄剑——朴实无华，大道至简，在下看着着实喜欢。好剑，好剑啊！不若这样，咱们赌一把，若是殷兄输了，便与我换一换剑，如何？”
    雷蒙德手中的剑，镶珠嵌玉，光那剑鞘看起来就能养活一个小门派，和殷悦手中其貌不扬灰扑扑的烧火棍比起来，怎么看怎么都是殷悦赚大发了！
    然而殷悦微微一愣，将自己手中破剑握得更紧：“……抱歉，此剑于我万分重要，雷兄要不换个赌注？”
    雷蒙德根本不关心输赢，只想尽快将容逸拿回来，闻言眉毛一挑，做出大门派仗势欺人的样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小无上宫也配和我讲条件？你这剑，本少爷要定了！”
    说完竟是毫无征兆举剑朝天一指，顿时雷声隆隆，一道闪电炸然响起，劈向殷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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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儿在台下焦急道：“师兄小心！”
    殷悦毫不畏怯，并指捏决，另一道闪电从他头顶乌云引出。两条电龙于乌云密布的空中缠斗起来，电闪雷鸣，看得围观众人心惊胆战！
    “轰！”一声巨响，两条闪电背后忽然炸出一个黑黢黢的洞来，里面隐隐有怪物嘶鸣之声。
    不知是谁惊恐地喊了一句：“魔界入口开了！”
    在座观战的不乏各门派中的实力大佬，容逸目之所及就有三位仙风道骨白须飘飘的老者神色陡然严肃起来，其中一人喝退正在比斗的台上两人，和另两位白胡子联手做了个什么法术，绿色的光网圈住空中那黑洞，企图将它锁住。
    容逸愣住，这是什么发展？不是弟子比斗吗？怎么突然就到这么玄幻的剧情上来了？
    那黑洞来势凶猛，高人的法术也控制不住，容逸眼看着它越长越大，越长越快，快到周围的人都来不及逃，就被惨叫着吸进去。
    殷悦拉着念儿御剑而逃，但终究没有躲过那暴涨的黑洞，最终在念儿的惨叫声中，容逸身不由己地和他们一起，被吸入到无底的黑洞中。
    所有的哀叫、喧嚣、法器的嗡鸣，瞬间消失在耳畔。
    容逸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
    “滴”一声，眼前亮起一行字。
    【世界线重启-001】
    第91章 周而复始循环副本 作为美男的剑，怎么……
    这条提示出现后, 001数字一跳，变成了002，提示的字也出现变化：
    【即将进入世界线-002】
    容逸眼前猛然一亮！
    她发现自己眼前, 是一片明亮的朦胧。
    队友们已经在频道里交流起来。
    雷蒙德：居然是循环副本！
    张海洋：开局死，牛批。
    罗画月：这次开始的时间和第一回 不一样。难道每死一次, 开始的时间都不一样？
    ICE：打听到了, 师父让我们明天去天问宗, 也就是说，提前回来了一天。赶紧找线索！
    容逸：……你们加油。
    恕她爱莫能助。她连自己在哪儿都没搞清。
    不远处响起水声，雾气朦胧中, 有个人影影绰绰，缓缓走来。
    哦，是个luo男。
    是个身材很妙，长相也很妙的luo男。
    容逸看着眼前从容擦身穿衣服的殷悦：……大哥你洗澡也带着剑，不怕生锈吗？
    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樊星泽，但不得不说美男出浴是很养眼的，容逸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现在只能看着前方这一亩三分地。
    殷悦把雪白的内衣草草往上身一挂，空中扑棱棱飞来一只传信纸鹤, 落在他尚且湿漉漉的掌心，自行展开成信。
    以容逸的角度看不到信上写的什么, 只看到殷悦皱起眉，眼中无限惆怅, 手中信纸燃烧成灰, 掉落在地上。
    “你将我弃置此地，数十年不闻不问。却又在此关头与我父慈子孝，呵呵——”他冷笑起来, 一甩袖子，“砰”一声，无辜池水炸起一蓬水花！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双臂平伸，衣服一件件自动飞来穿在他身上。他赤着脚，大步走出浴室。
    容逸：……我呢？
    正想着，她就感到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将她牵扯得飞起来，她身不由己飞起来，穿过浴室的棉布帘子，准确钻进殷悦手中。
    殷悦一语不发，但容逸能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慢慢收紧。
    嘶——疼！
    可惜她现在还不回说话，否则她定要大声抗议。自己心里有气，不要撒在无辜剑身上啊！
    小师妹念儿正在浴室外和小姐妹说笑，看到殷悦出来，立刻笑脸迎上去：“师兄——”她敏锐地察觉到师兄不高兴：“师兄你怎么啦？”
    殷悦扯出一个笑来：“没事，洗澡洗的有些晕而已。”
    念儿不疑有他，向他传达师父的命令：“师父让我们尽快去找三合崖找他。”
    两人御剑而行，容逸又体验了一把被御的感觉。好在她铁骨铮铮，只要殷悦不故意踹她，只是被踩在脚底下，倒也不是很难受。
    三合崖是无上宫宫主修炼所在，倒算不上什么禁地，只是地处高耸入云的悬崖之上，三面悬空，一面峭壁，天然形成的罡风如刀四顾，非功力卓绝之辈几不可达。
    所以能去三合崖，本身就是实力的象征。
    殷悦和念儿是此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也是唯二能毫发无伤上三合崖的人。无上宫宫主背手站在三合崖上，远眺云海，待兄妹二人到来，朗声道：“悦儿，念儿，此次清源法会，还得劳烦你们两去了。”
    念儿嘻嘻笑着：“师父好客气，念儿都不习惯了。”
    宫主收起仙风道骨的气派，把长长的白胡子一捋，甩到肩膀后面，露出鹤发童颜的面容，往石凳上一坐，招呼两个弟子：“坐坐坐，带了吗？”
    殷悦从介子囊中拿出烧鸡牛肉并一壶美酒，放在宫主面前，笑道：“忘不了。”
    宫主立刻开心地大快朵颐起来：“都怪你们师叔，真是个老古板，怎么辟谷就不能吃东西了？吃东西就影响道心了？笑话！看见没有，老子想吃就吃！”
    容逸：……那你为什么要躲在这个寒风呼啸鸟不拉屎的地方吃？看来无上宫中，这位师叔才是真正的实权人士。
    --

 第215页

    宫主看起来毫无架子，和小辈也亲厚，念儿随意地坐在宫主对面的石凳上，撑着下巴：“师父，上次是我们去的，上上次还是我们去的……我们无上宫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去了也就是看看热闹，不想拿什么名次。干嘛还每届都要去，好麻烦啊！”
    殷悦摸摸小师妹脑袋，坐在她身旁，耐心道：“我们无上宫终归还是没有超凡脱俗，人情往来，友派交情，都还是要费心去做的。”
    “再说了你那是去参加清源法会吗？”宫主点着念儿额头：“别当我不知道，你就是趁机出去玩，看热闹，事儿都是你师兄做的！”
    念儿叽叽喳喳地反驳着，容逸却注意到殷悦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其实他掩饰的很好，不停地说笑，神色也从容。可能因为容逸现在是他的佩剑，不知道有什么“剑人合一”之类的感应，她就是能知道，殷悦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是因为收到的那个纸鹤吗？
    根据他刚刚说的话：弃置数十年、父慈子孝。似乎是有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遗弃了他，现在又来找他？
    只可惜她现在无法自己行动，只能把这个线索告诉队友们，让他们有空查查殷悦的身世。
    雷蒙德：……天下第一美男子的身世还用查？
    他是小队中目前角色地位最高的，得到的信息自然也更多。身处相思门的罗画月和ICE算是中高级弟子——不然也不能代表师门来参加清源法会——他们对殷悦这个名字也有所耳闻。
    只有雷蒙德，外门弟子在修仙世界观里，算是处于食物链最底层了，每天光是为了吃饱肚子就殚精竭虑，根本无心，也没有途径获悉这些八卦。
    张海洋：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张海亚：容姐！姐夫呢！往常他在副本里都不是人啊！好歹得比我惨，我心理才平衡！
    容逸也不知道樊星泽目前是个什么身份，甚至不清楚他是否在这个副本中。
    不过，她目前的注意力重点也不在他身上，而在——修炼。
    罗画月：修炼？
    容逸：恩。我现在只是一把剑，行动受限；但如果修炼到离魂，应该可以像游魂一样飞来飞去，比一般玩家探查消息更有优势。
    罗画月：一把剑要怎么修炼？
    这个，容逸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上个世界中，殷悦拿她比试了几场，她注意到自己的经验条有些许上升。看来也不是白疼的，只要殷悦积极拿她战斗，她就有升级的可能性。
    等到她拥有自主行动的能力，就可以自行探索效率更高的升级方式了。
    雷蒙德：那好办。等明天你来了之后，我直接就去挑战殷悦。
    ICE：我们也可以。
    容逸恍然大悟，对啊，让队友们主动挑衅殷悦，不就可以加快她升级速度了？
    容逸：不过，你们也不能全都过来找他打架。雷蒙德，你还是去找找关于魔界的线索。
    上个世界结束前，有个人喊了一句“魔界入口开了！”，说明那个不明的黑洞是魔界的入口。
    魔界入口一开，这个修仙世界就会毁灭。如果不加以阻止，这次世界线重来，也只能维持到清源法会为止。
    罗画月：说不定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世界毁灭。
    容逸：反正找到魔界的线索，肯定对我们有所帮助。雷蒙德是目前拥有资源最多的，好好利用，查找关于魔界的线索。ICE和画月身处不同的门派，线索途径和雷蒙德不一样，最好也利用这一天多加寻找。
    张海洋：……你是想让我去挑战殷悦吗？
    容逸：又没有让你一定要赢，让他把剑动起来就行，打不过你跑呀。
    比001世界线多出的一天里，雷蒙德、罗画月、ICE在拼命检索魔教相关线索；张海洋制定了好几个捅完马蜂窝就跑的计划。
    容逸——容逸身不由己，殷悦去哪她去哪，毫无剑身自由。
    三合崖顶，宫主吃完烧鸡后，让念儿先回去准备，把殷悦留了下来说要谈些事情。
    容逸竖起不存在的耳朵，听得仔仔细细。
    宫主：“悦儿，他又来找你了吗？”
    殷悦：“是。”
    宫主：“哎，上一辈的恩怨，本不该牵扯到你身上。但你如今已成材，都修仙界小有名气，算的上是怀璧其罪。他盯上你，也是理所应当。”
    殷悦愤愤：“他盯他的，我不理他不就好了？天天和我说什么宏图霸业，实际我连他人影都没见过一面！我不能选择的时候，已经见弃于他；现在我可以选了，我选于他老死不相往来！”
    “话是这么说。”宫主把玩着自己的白胡子：“但我们修仙人，讲究个红尘因果。无论如何他是你生父，这份血缘因果，你若置之不理，于你修仙一道无益啊！”
    “我明白。”殷悦脸色阴沉：“他能用飞鹤传信，说明也算不得尘世凡人，应该就是利用这点父子因果牵制我，让我替他做事。他说清源法会上见，自然知道要我做的是什么。呵，这算是激将法吗？”
    “还是以为我会对他有所好奇，定要见上一面？”
    宫主：“你难道不好奇嘛？”
    殷悦：“……对我来说，师父就是我的父亲。”
    宫主：“好了别骗自己了，哪怕是去他面前炫耀你现在过得很好，你也是想见他一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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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悦没有反驳。
    宫主：“到了天问宗，记得理智一些。你不必对他毕恭毕敬，也不必与他不共戴天。这浅薄的父子机缘，便是奉上一杯茶，也能了却了。”
    殷悦在三合崖呼啸的狂风中沉默半晌，拱手道：“弟子明白了。”
    容逸把这件事告诉了队友们。
    容逸：……所以殷悦是个孤儿，但是现在他的生父联系上了他，想让他帮自己做一件事。殷悦很不乐意。
    容逸：大概是个支线剧情？看起来和主线关系不大的样子。
    这便算是个小插曲，一晃而过。第二日，殷悦和念儿两人御剑飞行，前往天问宗。
    而昨日查资料的几人，也只查出来，魔界是修仙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是修仙界的宿敌。魔界曾经通过两界间的裂缝来修仙界掠夺资源，无恶不作，后来裂缝被封印，魔界之主也被修仙大能镇压。
    如此看来，那个凭空出现的魔界入口，应该是魔界对修仙界的反扑报复。
    到达天问宗后的剧情，除了张海洋游击队式的骚扰殷悦，其余和世界线001几乎完全一样。清源法会这样的大场面，以他们的角色身份根本无法撼动阻止。
    殷悦对这个奇怪的外门弟子烦不胜烦，但一来并无大仇，二来也不好在别人地盘上杀伤别家外门弟子，只能每次都让张海洋逃脱。
    张海洋：差不多了，我觉得自己已经在他耐心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容姐，你升都几级了？
    容逸：快了！我已经学到了‘虚晃一枪’，下一个技能就是离魂！
    容逸：辛苦你了。接下来比斗的经验值足够我升级！
    雷蒙德：但是魔界入口打开这件事，还是无法阻止。
    容逸：既然是无限循环的副本，不可能第二个轮回就让我们成功。我们只要在每次重复时间线时，注意搜集细节线索。
    容逸：比如，喊出“魔界入口开了”这句话的人，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那是魔界的入口？是玩家还是NPC？
    ICE：交给我。我记得喊话声离我挺近。
    在殷悦前进到三十二强时，容逸终于升级，领悟了技能“离魂”。她心随意动，想着离开，便轻飘飘如游魂般，脱离了剑身。
    正在挥剑斗法的殷悦似有所感，看了眼剑，又往容逸离魂的方向瞟了一眼。
    容逸紧张地僵在空中——他不会看出什么吧？难道，身为剑的主人，能看到剑灵？
    不过，殷悦的目光只是从她身上滑过，又专注到比斗中。
    容易送了口气。
    离魂后，剑的抗打击性似乎有所下降，但总体并不影响使用。
    她看着自己半透明，一身古装衣裙的身体，尝试着往远处飞去。
    然而只不过离开剑身不到十米，她就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再也无法前进。
    看来，离魂只是剑身直径十米内的有限自由。
    容逸绕到殷悦身后，背对着他，想看看有没有那个叔叔辈的格外关注他，那可能就是抛弃他的生父。
    “……承让。”
    “殷兄厉害！在下输心服口服！”
    殷悦又赢了，顺利晋级，一路和其他门派的同辈们寒暄着回到看台。
    很快，十六强决出，雷蒙德对阵殷悦——到了魔界入口即将打开的时刻。
    容逸左找右找，也找不到看台上什么形迹可疑，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比斗的两位青年俊杰身上。
    这次，雷蒙德没有费口舌去要殷悦的剑，两人简短问候，立刻开打，两条电龙于空中缠斗不休。
    上个时间线中，容逸只能看到前方的情形，没有关注魔界入口打开时，殷悦是个什么神情。
    现在她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自己的主人，在台下那人喊出“魔界入口开了”时，她心念一动，回头看向殷悦。
    所有人都抬头望着空中暴涨的黑洞，殷悦也不例外。
    只是其他人的神情，多是茫然、惶恐、不知所措。
    而殷悦，他眼白中不知何时已经浸染成了墨一般黑，布满了可怖的血丝，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容逸被那笑容吓得悚然一惊，还未来得及向队友通报什么，就和001世界线一样，被吸入了黑洞洞的魔界入口之中……
    “滴”。
    【世界线重启-002】
    【即将进入世界线-003】
    第92章 美男竟然心狠手辣 呵，再心狠手辣，还……
    第三此轮回时间线刚开始, 容逸就在群里公布了上个时间线获取的消息：
    容逸：……所以，我这个主人可能就是这个副本的大BOSS。魔界入口的打开，很可能与他有关。
    雷蒙德：！
    罗画月：！
    张海洋：！我是打过大BOSS的人了！
    ICE：！你没有。你只是打一下就跑, 和打过有本质区别。
    ICE：你现在和大BOSS在一起吗？
    容逸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技能。还好，上个轮回达到的等级数并没有被世界线重启清零, 她依然保持在“离魂”级别上。
    “应该还在他附近, 但我没看到他。”本体剑就挂在墙上, 她像个被拴住的气球，在殷悦的宿舍里外半径十米处晃荡了一圈，看到仆人匆匆来去, 就是不见殷悦的身影。
    雷蒙德：他修的是什么道？反正不是剑道。剑修讲究剑不离人，剑和老婆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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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画月：和门派有关。我们相思门基本都是以情入道的。不知道无上宫是个什么路数。
    容逸：我查查。
    屋子出不去，但屋子里的东西她可以尽情看个痛快。
    书架上的书她虽然碰不到，但是露出的书名，全是什么锻体、气脉、内视之类的。容逸猜，这大概是个以自我身体修炼为入道法门的门派。
    其他都是些寻常物件，也有些她没见过的法器符咒，但都放在明面上，可能是修仙界比较常见的东西。
    没有暗格, 没有密室，看起来就很魔界的物品。这就是一个普通的, 休闲弟子的学生宿舍。
    根据几人核实，这次时间重启回溯到了清源法会开始前的两天。
    张海洋：每失败一次, 就把时间往前推24小时。以此类推, 那我们理论上不就不会真正地失败吗？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雷蒙德：不一定。我之前经历过的无限循环副本，有的会标明循环的次数，有的会用无数次的死亡让你精神崩溃；还有的就算你不死, 但把你一直困在副本中无法回到现实，那比死还可怕。
    容逸不由想到邮轮副本中那个逃过上一轮副本通杀，在海面上飘荡了三个月的老人。
    几人的门派相隔甚远，就算是修仙世界观，他们也还没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能耐，只能在各自的地盘分头行动，寻找那位疑似大BOSS，殷悦的线索。
    目前，容逸发现有关殷悦其人的线索有三：
    一、魔界入口打开那天，殷悦眼白发黑，血丝满布，不知道这是某种法术的后遗症还是什么魔化的现象；
    二、殷悦在那几日与自己的亲生父亲有联系，这个一直未出现的生父，也许是终于的线索；
    三、殷悦对自己这把破剑似乎格外爱重，就算是去参加清源法会如此盛世，都不肯换个体面点的武器。
    小队开始针对这三点进行线索搜集。好在殷悦算是个修仙界的后起之秀，无论是容貌还是才能，都名声在外，真真假假的传言不在少数。
    在筛去了明显生搬硬造的谣言后，几人获得了以下线索：
    1、殷悦满月即被遗弃在无上宫山门下，被现任宫主收养，纳为亲传弟子；
    2、殷悦貌美，父母应当也是容貌不俗之人。根据其年岁计算，父辈中以容貌出名、家庭子嗣不明确的修仙者大约有三名，其中一名已经飞升，无迹可寻；另外两名一男一女，男是天问宗的浩渺仙尊，其人以冷淡寡情著称，轻易不下所在的浩渺峰，尊容难得一见。女为相思门的琳琅仙子，也是个镇派师叔级别的厉害人物，据说性情柔婉，但却修了无情道，因而未有婚育。
    巧的很，恰在几人所在的两个门派中，方便探查。他们都在前几个轮回中见过殷悦面容，只要细细对照，应该能看出端倪。
    几人分头行动，只有容逸，到了天色将晚，依旧被困在小小的宿舍里。前后左右，甚至连地下都被她转遍了，此刻只能百无聊赖地翻看自己个人系统。
    X的账号显示已经登录，但是并无回应，可能是被剧情绑架走入戏了。
    屋外毫无征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她靠在本体剑旁，轻轻叹了口气。
    门“吱呀”打开，殷悦打着一柄油纸伞进屋来。总算见着个活人了，容逸飘过去左右打量他，低声嘀咕：“修仙的人也要打伞吗？没有避雨决之类的东西？”
    殷悦把滴着水的纸伞收起靠在门外，将门阖上，回头，目光直直看向她。
    这次容逸知道了，他并不是真的看到，只是望向这个方向而已。就和上个轮回最后清源法会现场的情形一样。
    所以她肆无忌惮地盘腿，虚虚捏住他下巴：“这个模型捏的也太好看了，和樊星泽有的一拼。”
    殷悦忽然抬起手，虚握住她的手腕，清冷醇厚的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屋内：
    “你是谁？”
    容逸大惊！连忙抽手飘离。
    他竟然是能看见的！所以上个轮回时，他也是看见装作没看见罢了！
    容逸惊魂不定地漂浮在空中，支吾道：“很明显啊，我是你的剑灵……”
    但是在殷悦眼里，只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什么声音也没有。他皱起眉来：“我不会读唇语。你是在戏耍我吗？”
    容逸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未达到“说话”这一中阶技能，所以殷悦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现在和游魂也差不多，说不出话又拿不起笔，这要怎么交流？
    好在殷悦不愧是同辈中的翘楚，很快猜到了目前的情形，说道：“我问你一些话，你只需点头和摇头就可以。”
    容逸连忙点头。
    殷悦：“你是鬼吗？”
    容逸摇摇头，指了指墙上的剑。
    殷悦眼光微微一敛：“你是我的剑灵？”
    容逸连忙点头。
    殷悦缓缓踱了几步，从书架上抽出几张符咒，坐在桌边刷刷写起来。笔走龙蛇，也不知写的什么符咒，容逸好奇地飘在一旁看，什么都看不懂。
    写完最后一笔，殷悦拿起符咒吹吹干，忽然转头，往容逸身上一贴！
    说来也神奇，明明是什么都碰不到的幽魂，偏这符咒能结结实实贴上，随之而来就是一阵电击般地剧痛蔓延全身！
    “啊啊啊——”容逸惨叫着在空中翻腾打滚，但是在殷悦眼中，只看到她神情痛苦，无声地哀嚎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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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悦表情愉悦：“我的剑灵？呵。且不说我不是剑修，根本修不出剑灵；就算我意外修出了剑灵，那我的境界至少也应该涨上一涨，而不是毫无波动。想好了吗？想好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艹！容逸在心中骂娘，这便宜主人看起来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没想到暗地里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她痛的快晕过去，用最后一点意识点了点头。
    随着殷悦揭下符咒，钻心的剧痛淡去，但她的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抵御痛苦的余波。
    殷悦看她痛苦的神情，勾起唇角，装模作样举袖要替她拭去额上冷汗，曼声道：“真可怜，还能冒汗哪？那肯定也不是什么鬼魂了。写一次符挺费事儿的，你最好别让我嫌烦。”
    容逸冲着他破口大骂，什么难听什么糟践就骂什么，反正他听不见，自己这口恶气得出了！
    殷悦嗤笑一声，提笔又勾了个符，容逸警觉地飘飞远离，但殷悦修长白皙的手一扬，符咒就跟长了眼似地追在她身后，她如何也逃不脱，又被结结实实电了一次。
    如玉的手指一勾，符咒飘回自燃，容逸疲惫得双眼一闭躺在空中平复心情。
    殷悦：“虽然听不见你说的什么，但看你的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话。怎么，准备抗拒交流吗？再写一张符的耐心我还是有的。”
    容逸立刻睁开眼，冷冷望着他。
    很好，是她轻敌了。
    这个人，不好对付。
    她整理衣领，抬手示意他继续。
    长眉轻挑，殷悦勾唇笑起：“不错，这个态度就对了。”
    “你不是剑灵，不是鬼魂，能感受到疼痛——是生魂吗？”
    容逸露出疑惑的神情。生魂是什么？
    殷悦显然看懂了：“连生魂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修仙界人士？”
    容逸想了想，点头。
    殷悦：“……魔界的？”
    她立刻摇头。
    殷悦：“凡人？”
    差不多吧。点头。
    殷悦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是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这个状态，而且无法离开我？”
    不是无法离开你，是无法离开你的剑！容逸又一次指了指剑。
    殷悦迷惑：“剑自生灵？不可能……这把剑又不是什么旷古神器，怎么可能有自生灵？”
    只见飘在空中的女子拼命点着头，指指自己，又指指剑。
    “真的是自生灵？”
    容逸白眼一翻，她现在这个状态，只能用自生灵来解释，爱信不信。
    殷悦拿起剑。怎么看，这都是一把破旧而普通的剑。
    “……那你，认识我的父母吗？”
    容逸精神一振！
    殷悦会把这把不符合身份的破剑带在身边，一定是因为这把剑有什么特殊之处。果不其然，既然他这么说，那这把剑就是和他的父母有关。
    鉴于他看起并不喜欢抛弃自己的生父，为自己着想，她就只能他的母亲有关了。
    见她点头，殷悦果然又在父亲和母亲间询问了一遍。
    “……你认识我的母亲……”殷悦脸上掩饰不住喜色，他本就好看，这一笑，更是玉资天成，差点晃瞎了容逸的眼。
    其实容逸也是刚刚才打开悬浮屏，看到罗画月发来的消息。
    罗画月：见到琳琅仙子了。我觉得和殷悦长得有点像……
    ICE：美的人差不多工整，丑的人则丑的千奇百怪。姐妹，你要有方法知道殷悦身上胎记之类的东西，才能作为认亲证据。
    他们也不确定琳琅仙子是不是殷悦的母亲。但现在，为了勾住殷悦，容逸只能把这些模棱两可的东西当做自己的筹码和殷悦交涉。
    殷悦果然因为她和母亲有关联，而态度缓和不少。
    “那个人从来没在信里提到过母亲。”殷悦自言自语道：“呵，他定是怕我找到母亲，去报复他抛弃我！我的母亲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琳琅仙子，相思门响当当的镇派之宝，那必须很厉害，容逸重重点头。
    殷悦展颜：“再多和我说说母亲的事情吧。她现在还活着吗？”
    呵，再心狠手辣的狼崽子，还不是哭着找妈妈。容逸刚要点头，忽然想起自己停滞不前的技能等级。
    趁着现在殷悦心情好，于她有所求，她得多要点才划算。
    她飘到书架边，示意殷悦拿下一本书，又指挥他打开书。
    容逸在密密麻麻的行文里寻找着自己需要的字，透明的手指一个个指下来。殷悦顺着念到：
    “想，知，道，更，多，带，我，去，打，架——？”
    第93章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又是个什么东西 ……
    殷悦线条锋锐的眸子眯起：“想知道更多, 带你去打架？”
    容逸抱臂，点头。
    只有打架，她才能升级；只有升级, 她才能对殷悦使用【见家长】。到时候管他是什么大BOSS大魔王，统统跪下叫大嫂！
    殷悦不是个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傻小子, 容逸早做好了同他讨价还价一番的准备。哪知道他竟然爽快地点头了：“好啊。”
    “不过你得让我研究研究。”
    研究？研究什么？
    “放心, 不用出什么力, 你只要如实表现就可以了。”殷悦绕着她走一圈，眼中满是新奇：“自生灵，我只在书中看过, 还从未亲眼见过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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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悦很守信，哪怕天色已晚，还是带着容逸外出找弟子切磋，叮叮当当一直到晚饭时间。
    他已至辟谷，并不需要吃饭，容逸却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饭香气味，不住地咽口水。
    殷悦看得好笑：“你不是自生灵吗？怎么还会有口腹之yu？”
    容逸懒得和他解释，但殷悦也算有人道主义精神，带着她去外门弟子的食堂转了一圈, 遇到了在食堂后门偷偷啃鸡腿的宫主。
    宫主乍一看有人来，吓得把鸡腿直往身后藏, 见是殷悦才松一口气：“臭小子，走路没声。”
    殷悦殷勤地为师父从后厨要来一碗排骨山药汤。排骨已经炖得骨肉分离, 山药更是经不住筷子轻轻一夹, 软糯得离开汤就要化掉一样。
    可恶，明明是要摆脱吃喝拉撒生老病死的修仙界，为什么食物做的这么好吃啊！这样子根本让人不想修炼, 只想在这美味的红尘中翻滚啊！
    容逸咽着口水，已经在思考，等级够了以后，用“母亲”的情报让殷悦想办法让她吃点修仙界的美食也不错。
    “师父，您了解自生灵吗？”殷悦余光瞄着容逸渴望的眼神，一边问吃的头也不抬的宫主。
    宫主从热腾腾的排骨汤上抬起头：“了解啊！物久成精而已，不稀奇。”
    “只是精怪吗？那为什么会对人的食物有yu望？”
    “那就不是自生灵，是人类的魂灵不知道怎么附着在了器物上，说不定还失去了身为人类的记忆。那东西大多是这个人生前最为执念之物。”老头终于反应过来，狐疑看向殷悦：“你身边什么东西长出自生灵了？”
    “算是吧。不重要的东西。也没什么危害性。”
    话题被他一带而过，容逸闻了顿香，又被他带去乒乒乓乓比武。殷悦天资卓绝，门内弟子没有他的敌手，平均五招之内就能解决一个，弄得鼻青脸肿的弟子们一个个都在传，殷悦许是失恋了，不然从不以武欺人的大师兄今天怎么热衷于揍人，还是拿他那柄破剑对阵他们的本命法器，打的人又无力又懊恼。
    容逸如愿升到了中阶技能，只差一点经验就可以“说话”了！
    然而殷悦就像知道她的最终目的似的，恰停在那一刻，收剑入鞘。
    容逸：……
    运动了这么久，殷悦依然如仙人般浑身清爽干净，一丝汗意也无。
    “轮到我了。”他回到自己房间，从书架上取出一副地图：“我母亲现在何处？”
    透明的手指指向“相思门”。
    殷悦点点头：“今日已晚，明天出发。”
    出发？去相思门吗？而且你一个修仙人士，难道还要睡觉？
    殷悦当然不会在意她有什么疑惑，把剑往墙上一挂，盘膝在被褥都没有的床上坐下，闭目调息。
    约一刻钟后，他睁开眼，手指微动，一柄匕首从书桌处飘来，他捋起袖子，让它在胳膊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容逸看到，那肌肉和青筋雕琢的、具有男性线条美的胳膊上，横亘着数十条狰狞的割伤，有深有浅，有的已经和肤色相差无几，有的堪堪结痂。
    这家伙有自虐倾向？
    只见他将伤口撑大，用瓷杯接了半杯浓稠的血，在伤口上封了个决。
    随后，他又在伤口上撒了些药粉。但这药粉看起来并不是疗伤用的，因为一接触到血肉，药粉就合着血沸腾起来。殷悦脸色猛然间惨白，胳膊和脖颈上青筋暴起，肌肉绷紧。
    他在忍耐。
    容逸甚至听到了伤口上类似灼烧的“刺啦”声。
    等药粉消耗完，伤口上的沸腾逐渐止息，涌出的粉色血沫打湿了他的衣袖。
    容逸看得皱眉。殷悦疯，不仅对她狠，对自己更狠。他看着自己涌着血沫的胳膊，脸色惨白，馒头冷汗，竟然还笑得出来。
    只听他喃喃低语：“百毒不侵……我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容逸心中忽然一动。
    这殷悦，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每次实验大概都是这样用毒药侵蚀自己的身体看反应，因此才能得出百毒不侵的结论。
    虽是修仙人士，但也并非金刚不坏之体。百毒不侵，这要在外面说起，不知多少人要羡慕不已了。
    可殷悦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可能独特的体质在修仙界意味某些并不值得自豪的血统。他自幼被抛弃，于生身父母血脉一事更加在意，因而一直在探索自己身体的特征。
    容逸：你们知道有哪些人是百毒不侵的吗？
    雷蒙德：百毒不侵？要么就是飞升的神仙。要么就是魔族了。
    容逸：魔族？
    雷蒙德：魔族血肉本身剧毒，所以世间一切毒药对他们来说就是挠痒痒。
    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殷悦有魔族的血统——而且应该是来自于父亲——他的生父在临近魔族入侵修仙界的时候联系到他，希望他成为内应。殷悦本应恨着父亲，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答应了父亲的要求，甚至还在魔界入口打开时显出了魔族的姿态。也就是黑色眼白和红血丝。
    罗画月和ICE开始用魔族血统这件事旁敲侧击，向琳琅仙子打听是否有失散的子嗣，是否结识过魔族的人。然而琳琅仙子却十分肯定，自己单身了一辈子，是十分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很早就修了无情道，断不可能出来祸害他人。相思门掌门也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

 第220页

    琳琅仙子不是殷悦的生母，这件事几乎可以板上钉钉。但容逸却还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殷悦。
    因为那是她与殷悦谈判的唯一筹码。
    她怀揣着秘密，看殷悦搞了一晚上人体实验。他给自己上完毒，就拿出个本子记上一笔。容逸飘过去看，发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各种毒药对他身体的反应。
    真是个疯子。
    “你似乎对我的事情格外感兴趣。”殷悦写下这次实验的结果，随手往一旁留出的血中加了些金色的叶片。血立刻变成透明，泛出诡异的金光。
    容逸心说，我被困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还不能说话，除了看你表演，还能干吗。
    “今天我带你打了两个时辰的架，按照约定，你要告诉我母亲的消息。”
    他扔过一本《千字文》，一本修仙界的启蒙读物《和气吐纳法》，示意容逸点字。
    修炼到中阶技能后，容逸已经能够简单控制自己的本体剑身。她不需要殷悦帮助，自己控制着剑翻页，点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恨你爹。
    遗弃他这件事，应当父母两人都有过错，为什么他单单恨父亲，对自己的母亲却无限依恋呢？
    殷悦猛然伸手，握住剑身。
    物品身上的感受是投射到器灵身上的。当殷悦握着她比斗时，她感觉自己被握着手；而当殷悦像现在这样攥住剑鞘的中段时，她感觉自己被扼住了咽喉。
    “是我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我。”殷悦眼神不善地看着她在空中抓挠脖颈挣扎：“同意和你交易，是因为我不喜欢强迫别人。如果你不接受这份好意，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巴不得赶紧把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
    容逸艰难地呼吸着，点头。
    她明白。她可明白了，不要和疯子讨价还价。
    殷悦松开手，容逸立刻大口呼吸着空气。他又露出那种看到新奇玩具的神情：“器灵是需要呼吸的吗？还是只有你需要？”
    容逸缓过神来，继续用剑指出一句话：
    她也恨你爹。
    殷悦皱眉：“我当然知道她恨那个男人。没有那个男人，我应该是在母亲身边平安长大的！”
    看来殷悦是被父亲强行从母亲身边带走，怪不得会恨父亲。不过他尚在襁褓中就被遗弃，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谁告诉他的？
    宫主？还是什么他们尚未发现的线索NPC？
    容逸见他面色不悦，赶紧又指出一句话：
    明天带你去找她。
    殷悦嗯一声：“这是自然。不过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招——”他慢慢取下剑鞘，如玉的修长手指在剑身上滑过。
    容逸感觉被顺着背脊轻轻摸到了腰线，殷悦手指所过之处不可抑制地冒出鸡皮疙瘩。
    艹！这个太过分了！因为是拿出鞘摸的，所以感觉就跟——没穿衣服一样！
    “——反正不是什么好剑，便是融了，也不可惜。”他动作轻柔，语气却森然威胁道。
    容逸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这把剑在殷悦心中又是怎样的地位。如果他爱母亲，剑和母亲有关，那应该要爱护剑才对；可看他的表现，似乎对剑又有某种说不清的仇恨。
    真是个别扭孩子。
    容逸很想问个明白，但殷悦已经把桌上的书都收进书柜，自己也熄灯上床打坐调息。
    她今晚见识过疯子的厉害，目前看他情绪也还不是很正常，不敢违逆他的意愿，便将所有疑问咽下，飘在空中，竟然也睡着了。
    她刚一睡着，殷悦就睁开眼来，看着在空中飘来飘去，竟还睡得挺熟的容逸，感兴趣地摸着下巴：
    “你器灵不像器灵，生魂不像生魂。我人不像人，魔不像魔。呵，我俩还挺配。”
    第94章 那就让你不要参赛 果然美人要配金鸟笼……
    第二天一早, 容逸闻着食堂喷香的早饭，被殷悦带到山门外。
    她已经做好了被御的准备，但殷悦却带着她七拐八拐, 来到山脚下不起眼的一个小山洞中。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也可能是因为将要见到母亲, 殷悦心情颇好地主动解释起来：“相思门与无上宫相距甚远, 御剑飞行怕是清源法会开始都赶不到。所幸两派有两位至交师祖, 为了方便见面下棋，在两派山门外各建一秘密传输法阵。之后两派掌门代代相传。我也是前不久，才从师父口中得知的。”
    说着, 他手一挥，山洞中火把依次燃起，映照出洞中地面上线条交错的圆形法阵。
    殷悦手握长剑，站在法阵中央，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启动咒语，容逸觉得一阵银光闪过，几乎没有发生移动的感觉，眼前就完全换了一副天地：
    周围昏暗, 能听见外面啾啾鸟鸣，阳光中高处空洞打进来, 聚成成缕的光线。
    殷悦弯腰中眼前半人高的门洞里钻出去，天地骤然开阔——
    他们正置身于一座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空气里弥漫着清晨的生机。而传送法阵所在的地方, 是一棵越五人环抱粗的老树，树干中空，看似早该死了, 三米来高的树顶上却还生出嫩嫩的绿芽。
    容逸没见过世面地哇了一声，好在殷悦听不到。
    林中略走两步，就看到一条小路直通往林外。容逸飘到被剑约束的最远距离，左顾右看。
    “你之前是凡人吗？”殷悦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容逸点点头，尝试去碰相思门山门上如粉色水波一般的禁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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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遇了什么变故？还是死了？”殷悦拿出一块令牌，穿过禁制。
    容逸嗤笑一声，这一句话都解释不清的事情，哪能点头摇头就说清？
    修仙门派多建于山林之中，相思门也不例外，而且进入山门后多半也禁制，也是为了表示尊重，不允许御剑飞行之类的高空代步，就和大学校园里私家车不能随便乱开一样。
    所以殷悦一路拾级而上，漫长的石头铺就的山道一直通往相思门会客大堂，这条路，凡人要走上三个时辰，就算是修仙人士，快的也要一刻钟。
    殷悦对于容逸冷漠的态度倒也并不恼怒，边走边从介子囊中掏出些粉末、符咒，无聊了就往半空中漂浮的身影里撒去。有的容逸毫无知觉，有的触之身上麻痒，有的让她定在剑中无法动弹，还有的甚至让她感觉到了重量，一头栽倒在地。
    他愉悦地看着，不时掏出随身的玉简来记录她的反应。而她的抗议，在殷悦看来就是无声地动动嘴巴。
    “我说过，你得让我研究研究。”
    好在这些“研究项目”剂量都不大，很快就过劲儿了，容逸重新飞回空中，狠狠瞪他一眼。
    作，继续作，我早就有对付你的计划了。
    容逸已经和罗画月他们联系过，约在了相思门大堂见面。他们扮作接引的弟子，听闻殷悦是来找故人，便故意说门中有位师姑也一直在寻找失散多年的儿子，巧的很。
    殷悦自然要求见一见那位师姑，罗画月和ICE便将他引到相思门深处，一处人迹罕至的峰头。
    殷悦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师姑是住在这里？”
    “这位师姑深居简出，已经数十年未离开住所了。想见她，只能走这里。”罗画月笑盈盈道：“辛苦殷公子。若是觉得累了，要不改天再来也行？这几日临近清源法会，殷公子也确实需要时间好好准备呢。”
    她这么说一说，殷悦当然不会同意半路返程，只能一直跟着走下去。
    他缀在两人身后，问容逸：“你所说的我母亲，可是这位师姑？”
    容逸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和她也有关，但不一定是她？”殷悦理解道。
    容逸：……我的意思是之前猜是她，现在看好像不是。不过你要非这么理解，我也没法阻止你。毕竟我只是一柄不会说话的剑。
    她点点头。
    殷悦沉默地跟上前面两人，向他们打听这位师姑的生平。罗画月和ICE早和容逸说好了，此时将师姑的出山经历和殷悦的出生时间严丝合缝地对上。
    容逸瞥了一眼他眼中跃跃欲试的神情。现在只有殷悦能看到她，罗画月和ICE只能和她通过小队频道交流。
    容逸：我昨天看他和同门交过手，很强。你们现在实力如何？
    罗画月：我算是个大师姐，虽然玩家技能才练到初阶，但基础实力还不错。
    ICE：…不科学的比武对我不公平。
    容逸放下心来，起码罗画月应该是可以和殷悦过上两招的。
    更何况，他们还有环境加持。
    殷悦被两人引着来到一处清雅洞府，在门口跟着他们鞠躬拜见。屋里响起一阵铃声，ICE催促道：“进去吧，这是师姑在唤你呢。”
    殷悦不疑有他，掀开门口的珠帘。
    “等等！”罗画月拦住他：“请殷公子卸剑。”
    拜见友派长辈，带着武器确实不礼貌。殷悦握着剑，犹豫了一下，说：“我这把剑，乃是生身父母留在我身边的唯一信物。还需指望它与亲人相认，请仙子通融一番。”
    他似乎是打定了注意剑不离身，无论罗画月怎么说，都不肯卸剑。
    见场面僵持，容逸在小队里告诉罗画月，先将他放进去，她会见机行事。
    罗画月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挥挥手：“算了算了，不要让师姑久等。”
    殷悦拱手谢过，掀开珠帘踏入室内。
    洞府内陈设简单，除了日常桌椅，墙上几副山水，并无其他摆设。
    而所谓的“师姑”，也不知在何处。
    “叮铃——”
    窗下风铃无风自动，殷悦察觉异样，刚有回身出去，这房间四边边亮起金色光线。光线沿着四角网上绘制，在顶部连成方框，又从中纵横生出细密光线，结成一个房间大小的金笼！
    洞府也在此刻褪去伪装，终于露出它的真面目：原来只是山林间几棵树木围成的空地而已！
    殷悦拿剑试探金色的笼子，立刻被反震出一米多。容逸也被点击般的感觉震得有一瞬间失神。
    罗画月虽然看不到她漂浮的灵体，但是看到殷悦的反应就知道容逸肯定伤的不轻，焦急地皱眉喝道：“殷悦！你乃是魔族后人，我们现将你囚禁与此，禀报师父发落。你若老老实实的，还能给你条生路！”
    她在金笼上凭空画出一个胳膊粗细的圆孔，屏蔽开周围滋滋作响的金线，伸出手：“剑。”
    殷悦看看尚在揉着太阳穴的容逸，有看看神情严肃的笼外两人，竟笑起来：“你们勾结好的？”
    罗画月神情微微一紧，随后告诉自己要放松。殷悦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联系，这是在诈她！如果她承认了，容逸在他手上，才是真的凶多吉少！
    在得知琳琅仙子不是殷悦生母后，容逸就提出将计就计，先将殷悦骗来相思门，囚禁他到清源法会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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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她的观察，魔界之门的开启十有八九就和殷悦在场有关。只要他错过清源法会，无法开启魔界之门，剧情就可以继续走下去，他们也好掌握主动权，获得更多线索。
    这个金笼是相思门镇派的法器，罗画月身为掌门宠爱的大弟子，才求来一用。殷悦就算再厉害，实力终归也只是个弟子而已，这种级别的法器，他定难脱身。
    至于容逸自己，她并没有考虑太多。反正她现在是把剑，就算和殷悦一起困在金笼中，没水没火的，他还能把她融了吗？
    “勾结？我等为修仙界除害，怎么可以用折磨龌蹉的字眼！”罗画月义正言辞：“我和谁勾结？有什么好处？你倒是说说看啊！”
    殷悦本就是怀疑自己的剑和相思门勾结，诈上一诈。此时再想，确实荒唐。无法离开剑身太远，话不能说，身形也无法被看到的自生灵，要怎么和别人沟通交流呢？
    ICE说自己下山去找掌门。其实这也只是个托词，他们判定殷悦是魔族后裔只凭容逸的一句话，根本无法说服掌门，到时候把他放了可就麻烦了。
    罗画月在金笼前一坐，一副看着他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殷悦也逐渐从震惊慌乱中找到理智。他可是和罗画月搭话。
    “仙子姐姐，你为什么说我是魔族后裔？我尚在襁褓中就被师父捡到，从小到大都是个人样。你这么说，是知道什么我自己都不晓得的身世秘密吗？”
    “如果是这样，烦请仙子姐姐告知在下，就算我是魔族后裔，也要让我知道那个抛弃我的家伙姓甚名谁，现在死了没。”
    “你看，我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修仙人士，因此才上相思门想寻得蛛丝马迹。不知者无罪，还请仙子姐姐看在我师尊无上宫主的份上，放我出来，我们好好解释一番。”
    “要不你去请我师父来吧，他最清楚我的身世了。”
    容逸已经叮嘱多罗画月，无论殷悦说什么，她都一概不理。只要囚禁过明日清源法会，这个副本就会出现转机了！
    这对罗画月来说并非易事，因为殷悦长得——真的太帅了！
    她表面稳如老狗，视美色如粪土，其实已经在小队频道里哀嚎起来：
    罗画月：简直就像食人魔里的美男人偶活了过来！
    罗画月：这样的大美男和我搭话，让我要么横眉冷对，要么装作听不见，太煎熬了，太煎熬了！为什么不是我去找师父，ICE在这里看着他呀！
    ICE：因为这个副本里，我可能打不过他。
    ICE：而且这对我来说就不是折磨了吗？姐妹，己所不yu，勿施于人啊。
    殷悦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罗画月有什么反应。这对向来在女孩面前无往不利的殷悦来说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难题。
    天色渐晚，老神在在一直坐在笼子前的罗画月，忽然紧张地站起来。
    她刚刚得到ICE传来的消息：无上宫宫主亲自前来相思门，找殷悦了！
    困住一个殷悦容逸，但要阻拦无上宫主找到他？这几乎不可能！
    得知无上宫大弟子在自己的门派里消失，相思门主也很诧异，问了守山接引的弟子，说看到罗师姐带着殷公子往那座一直废弃不用的峰头去了。
    ICE：他们来了。
    ICE：怎么办？！
    怎么办？两个掌门，他们现在怎么可能拦得住
    第95章 偷鸡不成适得其反 他是魔！
    “这孩子, 现在这个关键时候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相思门门主仁惠仙子外表不过双十年华妙龄女子，一出口却老气横秋，仿佛把娃拉扯大的奶奶。
    她也确实年岁不小, 当得起现在这些青年才俊一声奶奶，就连白须横生的无上宫宫主都得尊称她一声“师姑”。
    无上宫与相思门自几代之上那两位先祖就交好, 至今仍然关系亲密, 相思门住数落起无上宫的弟子来才这么顺嘴：“清源法会可是悦儿出头的大好时机, 这届可不能像往届那样糊弄我们了。不是我说，无上宫虽然自诩不党不争，但你不争, 别人可会来争你。悦儿的名头早些打出去，对你们无上宫也是有好处的。”
    “师姑教训的是。”无上宫主老老实实低头认训：“是我没把弟子管教好。”
    “你还知道就好！”仁惠仙子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脑袋：“自己整日没个正型，好好的孩子也给你带跑偏了。”
    说着，两人就看到山林间闪闪发光的夺目金笼。仁惠仙子看到罗画月，眉头一皱：“月儿。”
    又看到笼子里一脸无辜的殷悦：“悦儿。”
    两个yue儿面面相觑，同时看向两位掌门人。殷悦拱手：“师父，这位仙子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勿要责怪她。”
    容逸啧啧几声, 这占领道德高地的本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罗画月斟酌片刻，朝两位掌门行礼：“宫主, 师父，并非误会, 弟子得到确切的消息, 殷公子……确是魔族后裔。”
    魔族乃修仙界宿敌，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存在。虽说有点偏激了，但利用修仙界对魔族的偏激, 把这一关先过了再说其他。
    仁惠仙子眉头一皱：“莫要胡说！殷公子自幼被无上宫主收养，若真有魔族血统，你当宫主看不出来？”
    说着她看向无上宫主，哪只一看之下，就察觉他神色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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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眼神在两位掌门间逡巡，只见无上宫主眼神犹疑地摸着白须，并不直接反驳 。
    仁惠仙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蛛丝马迹哪里逃得过我的眼睛。”她神色严肃起来：“钟鸣，到底怎么回事。悦儿他，当真是魔族后裔？！”
    殷悦眼神中现出诧异之色。
    诧异？容逸缓缓飘在他上方，他不是早就猜到自己的血统和魔族有关系吗？此刻是在诧异什么？
    那应该就是在诧异，自己师父，居然是知道他身世的？
    “师父……”他向笼子旁走近，勉强挤出个笑来：“您说点什么……”
    无上宫主钟鸣道人沉默了片刻，在仁惠仙子和自己爱徒的注视下，缓缓说：“天命之不可改，父母之不可择。悦儿自幼勤勉，一心向学，从未相差踏错，为青年一辈中难得的翘楚……”
    他絮絮叨叨一堆，把殷悦结结实实从小夸到大，大致意思就是他这么优秀，不能自己选择的出身就不要太在意了。
    仁惠仙子越听眉头越皱，抬手打断了他：“魔族之血，后天不可教化。这是我们先祖用百年时间得出的血的教训。钟鸣，我只当你平日里吊儿郎当，心里应该是个通晓事理的。捡到魔族后裔，竟隐瞒至今，你怎么能如此胡闹！”
    说着，她脸上不复之前的慈祥和善，柳眉倒竖，祭出法器“流风”——靛色盘旋于空中的绸带。
    “流风可鉴人、妖、魔之血，我一试便知！”
    说着，那绸带如蛇扭动身躯，钻进金笼，在殷悦身边围成一个圈。
    殷悦立刻举剑阻挡，仁惠仙子冷笑：“只是取你一滴血，你怕什么？”
    说着，流风盘绕剑身攀上殷悦胳膊，倏然勒紧！殷悦眉头微微一皱，流风之上，隐约浸出一缕暗色。
    他抬头无措地望向无上宫主：“……师父……”
    那茫然无主的神情，连被他折磨了一路的容逸看了都写于心不忍。
    这就是一个孩子，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就要被如此对待，期盼着长辈能站在身后为自己说话撑腰。
    然而无上宫主yu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
    殷悦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下去。
    流风卷着那一缕血回到仁惠仙子身边。殷悦连挣扎都放弃，惨淡一笑，把破剑扔在一边，盘膝坐下，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们便”的疲惫神态。
    仁惠仙子捏了个决，流风上的血渍析出，在空中变换着形状，最后凝结成一颗黑色的小珠子。
    “本以为你是魔族流落人间的半血后裔。”仁惠仙子将那枚主子虚虚窝在掌中，使劲一捏，碎成黑色的齑粉，嘴角浮现出冷笑：“没想到竟然是纯血魔族！”
    听闻这话，无上宫主和殷悦都诧异地抬起头来，异口同声：“这不可能！”
    仁惠仙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饶有兴味：“哦？怎么就不可能？”
    无上宫主忙说：“我捡他时，曾得一位仙子千里传音托付我好生照料，说这是他父亲将他硬从自己身边夺走，她因身受重伤无法照料，只能千里托孤。那仙子法力纯正，正是人族！”
    容逸恍然大悟，无上宫主定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殷悦，殷悦才会对父母有截然不同的态度。
    仁惠仙子：“传音的人一定是他母亲？你只要不是亲眼所见，就不可以下定论！”
    她举起手来，掌中凝出靛色真气，无上宫主慌忙拉住她胳膊：“师姑！这孩子自幼在修仙界长大，于仙魔相争一事只在书中看过——我知道魔族害你至深，但你怎能把自己的仇恨加在无辜的人身上！”
    仁惠另一掌拍开无上宫主，怒目圆瞪，靛色真气穿透金笼，向殷悦袭来：“他不是人！”
    “他是魔！”
    “他定是魔界放在修仙界的一颗暗钉，只等我们不备就要被他刺伤！好在发现的早，斩草，除根！”
    无上宫主惊得胡子都翘起来，拍地起身，身法灵活地挡在金笼前：“不——”
    他很快，仁惠仙子的真气更快，快到他都来不及张开护体罡气。
    靛色的真气无形，却威力巨大，瞬间洞穿他丹田洞府处。
    殷悦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师父……”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仁惠仙子和罗画月。罗画月惊呼一声“前辈”，上前扶住他摇摇yu坠的身形。仁惠仙子立刻收回手：“钟鸣！你怎么这么——”
    无上宫主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下巴上雪白的胡须，呵呵笑着：“不懂事……师姑知道，我从小就不懂事……这孩子我捡来养了二十几年，就是只狗，我也舍不得它不明不白死了……”
    “是魔也好，是人也好，他都是我……”
    话没说话，无上宫主颓然倒地。
    就算是修仙人士，被伤及最要命的丹田洞府，也是命悬一线。
    “师父！”殷悦扑过来，不顾金笼兹兹电流，从里面焦急地伸出手来，抓住无上宫主肩膀上的衣服，跟个三岁孩子似的说哭就哭了出来：“师父我有药！”
    他从介子囊中翻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堆在无上宫主身边，抬头再看向仁惠仙子时，眼中已经隐隐有血丝：“……你若恨魔族，杀我就好，关我师父什么事？”
    无上宫主躺倒在地，血流了遍地，罗画月双手也沾上不少，她惊慌地抬头：“……宫主，宫主没有呼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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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心中一紧。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脱离她的预想。她感到自己在微微颤抖——不，颤抖的不是她，是将剑紧握，站起身低着头的殷悦。
    他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中，剑在剑鞘中发出细碎的敲击声。
    仁惠仙子没注意到他的异象。她扑到已经没了生息的无上宫主身边，一边用法术止住他腹部伤口，一边一叠声地唤他的名字：
    “钟鸣，钟鸣？”
    “……你杀了我师父。”
    殷悦轻声说道，抬起头，眼白中仿佛沁入了墨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黑，最后整个眼白被乌黑和血丝占据！
    容逸一惊，这明明是他在清源法会现场时的变化，她本猜测是由幕后主使引发了他的变异，没想到，他竟然可以自发变异成这样！
    “霹——啪！”
    头顶打过闪电，照亮不知何时在他们头顶汇聚的乌云。仁惠仙子这是才反应过来，抬头怒视：“你果然是纯血的魔，法力竟还不浅，可勾动天地异象！”
    “我杀了你师父？他明明是为你而死！”仁惠仙子眼中饱含仇恨，流风倏忽而来，急速之下利如刀刃，切进殷悦侧腹！
    殷悦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举剑抵挡，当啷，竟和绸缎质地的流风碰撞出金玉之声！
    容逸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一击之下，她卡在“说话”这个技能下的经验条终于涨了上来！
    “殷悦！”她高声大喊，果然引起了满眼血丝，和流风缠斗在一处，甚至劈开了金笼的青年。
    青年抬起黑红诡异的双眼看向她，发丝散落，衬着头顶滚滚雷声，如邪魔降世般气势恢宏而诡异。
    “发动！【见家长】！”
    来吧！跪下叫大嫂！咱们玩家NPC携手好好走剧情！
    “轰隆！”
    头顶雷声巨响，炸开一个容逸眼熟的黑色洞口——竟然是魔界入口！
    而殷悦也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眼神清明，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大嫂。
    他微微歪头，像听不懂主人在说什么的狗子——当然这狗子凶猛非常，不服管教，甚至会咬人——
    “你会说话了？”他咧出一个有些渗人的笑容，大步上前，竟能掐住身为半透明幽魂的容逸的脖颈：“告诉我，你和我的父母，到底是什么关系？！”
    容逸惊诧极了，这个NPC竟然不受她技能的影响！为什么？
    而且他现在的状态——无论是武力值还是法力值，都高过平时太多。
    这非常不正常。
    仁惠仙子抬头，瞳孔微缩：“魔界入口开了！”说着拉起跪在血泊中的罗画月，把无上宫主的尸身也收敛进介子囊中：“跑！”
    殷悦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她身上。随着魔界入口越长越大，他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大，竟能徒手撕开之前困得他寸步难行的金笼，直冲仁惠仙子而去：“把师父还给我！”
    容逸捂着脖子咳嗽几声，就身不由己地被剑身牵引着往前飘去。
    然而头顶魔界入口的吸力越来越大，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又被吸进去了。
    容逸：……淦。
    本想拖延剧情发展，让世界线多走一段时间。没想到适得其反，竟然让世界提早毁灭了！
    黑暗之中，熟悉的“滴”一声响起。
    【世界线重启-003】
    【即将进入世界线-004】
    第96章 突然之间喜当妈了 几天不见，孩子都这……
    时间, 果不其然又往前提了一天。
    容逸看着在床上打坐调息的殷悦，轻轻出声：“喂。”
    殷悦猛然睁开眼，立刻摆出防御阵势：“你是谁？是他来你来的？”
    容逸想, 他，应该就是殷悦的那个便宜魔族老爹。他对自己亲生爹的仇恨度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能说话终归沟通起来方便许多, 她指指挂在墙上的破剑：“我是它, 它是我, 懂了？”
    殷悦的视线在剑与她之间徘徊，张口欲言，容逸及时打断：“你不是剑修, 修不出剑灵是吗？”
    青年哑然。
    “我是你想修就能修出来的？”毕竟多次轮回，她早已清楚他心中所想，抢先一步装模作样道：“我乃此剑自生灵。”
    “……自生灵……”殷悦将这三个听字在齿间咀嚼。
    容逸在屋中飞了一圈：“剑生剑意，这是多少剑修梦寐以求的事情。你毫不费力就拥有了有自生灵的剑，真是便宜你了。”
    她看到殷悦狐疑的眼神。是了，这孩子天生多疑，一两句话说服他怕是不可能。
    “若是不信，现在就带我出去，我给你看看, 有剑灵的剑有多厉害！”
    殷悦对这把剑的感情十分复杂，既不肯丢弃, 也没有多爱护。既然剑自己说了要去打架，他自然应允, 而且说是“看看剑有多厉害”, 就真的只是为了看看剑有多厉害，把破剑往场上一丢，在对手师弟一头雾水的眼神中施施然退回到场边。
    师弟：“……师兄, 你是让我——和剑打？”
    殷悦抱臂笑起来：“是啊。”他望向师弟的方向，但容逸知道他是在看她，眼神中满是挑衅：“上啊。”
    师弟以为是对他说的，虽然觉得荒谬，但殷师兄在门派内素有威望，便一咬牙，举剑冲向地上那柄破剑。
    容逸自升上中阶后，已经可以自由控制剑身，众目睽睽下剑脱出剑鞘，当啷剑刃相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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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一惊，望向在一旁袖手旁观的殷悦——他果真没有出手，是这剑自己——
    由不得他多想，破剑攻势凌厉，丁零当啷与他在缠斗起来。
    这正是容逸想要的。她并不为了说服殷悦，只为了自己能尽快升到高阶。
    中阶技能可以让她在离殷悦不远的地方控制剑身，但不能离开他太远，控制时也颇耗精力，算不上完全的自由。
    而高阶技能，则能让她完全脱离殷悦的掌控，如使用自己的身体一样使用破剑，便是一日千里也不在话下。
    不负重的马儿，当然比驮着个大活人跑得快。
    而且，只要她在殷悦身边一日，殷悦就会想要知道她和自己父母的关系，到时候，无论是寻父或是寻母，都有可能激起他的魔化，打开魔界入口，再来一遍时间回溯。
    她在殷悦的默许下，和前来看热闹的十来个字弟子对招，竟然还都赢了。升上高阶轻轻松松，而且高阶技能使她不惧疼痛，真真正正的钢筋铁骨，挨打不怕疼，打架自然猛。
    “如何？”她得意地在殷悦面前飘来飘去，殷悦捧场地鼓鼓掌：“厉害。看来我亲生爹娘中，少说有一个是个噬战成性的，否则如何能养出你这样的剑灵来。”
    “……”容逸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顾左右而言他。正巧天色将晚，念儿又与他提及了清源法会的事情，容逸便将他哄进屋中调息整修，准备法会事宜。
    深夜，趁着他入定，容逸悄悄从墙上下来，顺着没关严的窗户缝，溜出房间。她在夜风中畅快飞行，转瞬间就出了无上宫。
    山脚下密林寂静，看起来颇有些吓人。容逸仗着自己现在是把剑，来什么豺狼虎豹也吃不了，大着胆子飞入林中。
    她根据记忆，找到山洞里通往相思门的法阵。那日殷悦口中念的咒语她都记得，只是不知道以她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形态，能否开启。
    咒语缓缓出口，这照理只有殷悦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唤醒了地上的法阵，容逸被传送到了相思门外。
    她松了口气。
    没有上个时间线记忆的殷悦绝对猜不到，她能在瞬间逃到这里。
    容逸在山门外唤出悬浮屏，叫罗画月和ICE出来接她。她成功地以一柄剑的身份逃出殷悦身边，混进了相思门。
    但就算在相思门，也并没能获得多少线索。他们终于确认琳琅仙子和殷悦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身主义者，并且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入了无情道，也是来不及生下殷悦这么大个儿子。
    更何况根据上一次轮回的线索看，殷悦是纯血魔族，即父母双方都是魔族，所以要么他的母亲应该也是纯血魔族。
    但现在，他们和魔界间的通道不可能打开。
    这条线索在此陷入了僵局。容逸跟着罗画月两人在相思门混日子，和他们一起来到几天后的清源法会。不出所料，殷悦和念儿也在其间。
    容逸早已经做好了魔界之门再次打开的准备，大不了再往前回一天，还能探寻到更多线索。
    和前几次一样，毫无悬念地，雷蒙德和殷悦进入十六强，开始对决。
    然而这一次，两人规规矩矩打完，雷蒙德败了一招，拱手下台；殷悦也并不强出风头，惜败于四强——虽然他自己一点也不可惜，下台的时候甚至在放松地笑，好像心里在说“终于可以安心看别人表演了”。
    几个玩家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他们就这样——度过之前如何也跨不过生死关口了？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容逸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只有她知道答案。
    “因为我离开了殷悦。”
    她在队伍频道里说：“殷悦引起魔界入口打开；当我离开殷悦后，魔界入口便没有打开。我是变量，所以，阻止浩劫发生的方法，就是让我远离殷悦。”
    虽然是误打误撞出这样的结论，但能度过这次灾难总归是好的。
    与此同时，ICE也找到了之前在观众席中喊出“魔界入口打开了！”的人。
    听到ICE和罗画月交谈的用语，这个天问宗的普通弟子就啊一声：“你们也是玩家？”
    他之所以知道那是魔界入口，因为他就是玩家，而且进入这个副本不止一次的玩家。从他口中得知，上一次副本的任务就是联合所有玩家一起攻打魔界，阻止魔尊占领修仙界。
    “我还以为这次也这样呢。”那位玩家愁眉苦脸：“我们都愁坏了，魔界入口一开就时间回溯，打个锤子，这还怎么通关？”
    “我们？”罗画月立刻问道：“你还认识其他玩家吗？”
    “当然了！”他说：“我们上次在这个副本合作的很好，因此结成了一个小队。啊，我们队长这次轮到的身份可高了！你们如果有线索，可以和他交流！”
    于是，两人一剑在玩家的带领下，攀山越岭，越过重重禁制，来到了高耸入云的险峰之前。
    容逸看着小路旁“浩渺峰”的界碑，皱起眉。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玩家唤出悬浮屏交流一阵，曲折陡峭如天梯的小路上飞下一朵直径近两米的莲花。三人乘上莲花牌电梯，一路咻咻往峰顶飞去。
    容逸身轻如燕，用不着这法器相助，轻盈飞在莲花旁，不出片刻便来到峰顶。
    --

 第226页

    峰顶结庐，飘然出尘，庐前立着一俊秀儒雅的中年男人，道袍在寒风中飘飞。
    罗画月一愣：“……钟医生？”
    钟智明在这个副本中显然是个仙风道骨的角色，他很入戏，此刻神情也世外高人一般微微笑着：“罗小友，好久不见。”
    他四下看看：“你们在此，怎么不见容小友——”
    容小友在空中跳了跳，钟智明道行高深，立刻注意到了她，虽然看不见她的魂体，但还是礼貌地作揖：“容小友果然又剑走偏锋，竟然可以用这种形态参加游戏。”
    容逸：……她也不想走这个偏锋的。
    钟智明的身份，正是之前和琳琅仙子一起被怀疑是殷悦父母的浩渺仙尊，天问宗的镇派长老。镇派长老邀他们进屋，几人连线上雷蒙德和张海洋，开始交换信息。
    从目前两队人马的信息来看，容逸这边得出的结论是，要想阻止时间回溯，她就必须远离殷悦，不让他开启魔界之门。
    而从钟智明这边的经验来看，他们得等到魔族主动开启魔界之门，展开对修仙界的攻击，他们才能击退魔界，完成副本任务。
    如果容逸让殷悦打开魔界之门，他们会永远在大战开启前的时间徘徊，而且每一次回溯的时间都更远；如果殷悦不让他打开魔界之门——魔界永远不入侵，他们永远不战斗，照样还是被困在副本里出不去。
    这成了一个两难的悖论！
    容逸摸着唇思索：有没有既能进入魔界，又不开开启魔界之门的办法呢？
    或者说，为什么开启魔界之门会成为时间回溯的激活情节，按照钟智明的说法，开启魔界之门明明是副本任务正式开始的标志啊！
    想想幸运嘉年华一直以来的尿性，容逸几乎可以确信，这应该是游戏针对自己设下的时间牢笼——待在关键NPC身边，作为开启魔界之门的“钥匙”物品，让她前后两难无从下手。
    还真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好在，虽然游戏不讲道理，但容逸也不是规规矩矩按照副本攻略走的人。
    她想，樊星泽已经进入了游戏，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进入她所在的这个副本，成为一个原本副本中不存在的人物，或者顶替副本中某个厉害的BOSS。
    她通过罗画月之口询问了钟智明，发现和上次他们进入副本比，修仙界并没有多出来的人物。
    也对，修仙界在故事里应该是正面阵营。BOSS X什么时候进过正面阵营了？
    那他八成就在魔界，担任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甚至是——魔尊。
    而殷悦能够开启魔界之门，多多少少肯定和大BOSS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比如——是他的私生子？
    容逸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甚至隐隐有了种喜当妈的感觉。
    罗画月他们讨论了半晌，也不见容逸在频道里发言，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容逸：……在想，几天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众人：？？？
    容逸：世事无常，进游戏之前他还是我的小可爱；进游戏后，他已经是二十多岁孩子的爹了……
    她并没有开玩笑，甚至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悄悄溜进殷悦的客房，取了点他的血来，准备做亲子鉴定。
    只要证明殷悦是魔尊的儿子，那他们在魔界面前起码有个分量不轻的人质，作为交谈筹码。
    游戏中的亲子鉴定和现实中的肯定是不一样的。她之前听樊星泽说过，AI生命有着类似人类的“遗传密码”，如果条件成熟，他们之间也可以繁殖后代——即数据增殖。
    子代AI生命中含有亲代的基础代码信息，从子代机体的碎片中就可以检测出来，并精确找出他们的亲代。
    原理说来不难理解，但容逸自然没那个技术做基础代码分析。
    她用自己几乎没用过的积分在商城里兑换了一张“数化卡”。这是一种又贵又鸡肋的卡片，可以让玩家将副本中自己喜爱的无生命物化为数据存储在个人系统中收藏。而且物品的体积、价值越大，所需要的数化卡数量就越多。
    在全员苟命的大环境下，不会有人闲的蛋疼花费用命换来的积分买这玩意儿。
    两滴血的量，容逸一张数化卡搞定。X现在是联系不上了，但她还可以求助其他精通这方面的人才。
    当然，种族条件可以放宽一点，也不一定是“人”才。
    吉卡斯堡精神病院副本中，正看着监控器调度NPC同玩家玩的开心的露娜，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容逸：院长，你是学医的。AI基因工程，你懂不？
    第97章 魔尊只想当条咸鱼 “你有本事当咸鱼，……
    自从重新接手吉卡斯堡, 学习了容逸的铁血管理政策，露娜已经很久没感到这么疑惑过了。
    露娜：大嫂，我只是个副本BOSS, 精神病院只是副本情节。就算我手下有几个真精神病，也是用他们干活, 不是要治好他们。
    容逸：真遗憾。业务能力还要加强呀。
    露娜：……
    露娜：大嫂你找我什么事儿, 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NPC会。
    容逸简单将需求一说, 露娜那边沉默一会儿。
    露娜：……你直说要分析NPC族谱就行，AI基因工程这么高大上的词儿，把我整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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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逸：不好意思平常做项目做多了。
    容逸：所以你会？
    露娜：这边低级NPC都是我量产的, 怎么不会。
    容逸大喜过望，将殷悦的血液样本发过去，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她的回复。
    露娜：这，不是NPC的血样吧。
    露娜：这应该是个人类的血样。
    人类？
    明明是人类却和NPC一样按照时间线回溯失去记忆，曾经做过的事情又做一遍。而且还和大BOSS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如果是人类，那就不大可能是樊星泽的儿子了……这么一想，容逸竟还觉得有些失望。
    她第一时间就猜的另一种可能：殷悦难道就是繁星泽？
    不对，他对【见家长】毫无反应, 但樊星泽，曾经的BOSS X对这个技能绝对是有反应的。
    殷悦到底是谁？难道除了她, 游戏还对另一个玩家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露娜：等等……通讯……发现%……*
    她发来的消息里开始夹杂一些乱码，不时还有重复的信息。容逸从零碎的文字里提出去信息：他们的通讯被游戏发现, 并干扰了。
    往常, 她和NPC之间的通讯和与其他玩家并无不同，想来是X，也就是樊星泽庇护了他们的非法通讯频道。
    但是游戏对X的戒心日益加重, 也许是发现了他做的小动作，开始攻击这层庇护。
    这么一想，容逸忽然想起，自己的技能也是X赋予的，那这么说来，会不会是游戏在攻击X的时候，将他为自己做的技能也一并攻击了？
    不是殷悦对自己的技能没有反应，而是：技能失效！
    信息闪烁了一阵，又恢复了正常。
    露娜：有人在窥探我们的通讯。
    露娜：但没有恶意。而且帮频道建起了新的防火墙。
    露娜：不是大哥。是其他人。来自游戏之外
    游戏之外的其他人？
    容逸安抚她几句，将这些发现分享给小队其他成员。成员们和钟智明商量了一下，觉得不管殷悦是不是NPC，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个角色和魔族肯定有非常深的关系。
    而且容逸发现，他和“生父”一直有联系。
    于是趁着他还未离开天问宗，久未出山的浩渺仙尊出现在众人面前，点名让无上宫大弟子殷悦上山陪伴几日。
    所有人，包括殷悦自己都以为是在清源法会上的杰出表现获得了这位镇派师祖的青睐，要点拨他，高高兴兴地收拾行囊就上山就去了。
    这一去，他便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到了第五天，殷悦终于反应过来：根本不是点拨。他竟然被天问宗软禁了！
    浩渺峰是浩渺仙尊的地盘，地广人稀，除了仙尊本人，就只有些傀儡服侍他的日常起居。
    消息发不出去，求助无门。而他的师门还以为他在友派交流学习，丝毫不担心。
    殷悦终于急了。他多次拜见浩渺仙尊，得到的答案却都是：“等该找你的人来找你了，自然水到渠成。”
    这话含糊不清，殷悦问了很多遍，若是想联系他师父，让他发个讯息就好，犯不着这样限制他的自由。
    然而浩渺仙尊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只告诉他要等。
    等……谁？
    在这期间，容逸一直和罗画月和ICE待在相思门，离殷悦远远的。果然，就算被困的火冒三丈，只要这把破剑不在身边，殷悦就是不会开启魔界之门。
    终于，半个月后，一只纸鹤在浩渺峰的结界外扑扇着柔弱的翅膀，一下下，徒劳地撞击着透明的界膜。
    钟智明挥挥手，界膜扩出一个小洞，纸鹤飞进来，准确找到殷悦的房间，从窗口飞入。
    在殷悦伸手接纸鹤之前，浩渺仙尊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面前，伸手将仙鹤拦住。
    殷悦从呆坐的僵硬状态中清醒过来，有些紧张地望向眼前高出他不止一个境界的仙尊。
    “这是——谁的纸鹤？”浩渺仙尊的声音连同不可抗拒的威压同时扑来，将他压倒在地面，不得已地跪下。
    殷悦无法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说谎，浩渺仙尊仿佛能透过头骨看到他的脑子，就算他说谎，他也能自己秘密从他身体里挖出来——
    当然这只是钟智明在副本中实力给他的错觉。如果殷悦真的抗住了，说了谎，钟智明也无从得知。
    “……我，生父……”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听起来毫无孺慕之情，仿佛那不是生父，而是杀父仇人。
    钟智明弯腰，抬起他下巴：“你怎么知道他是你生父？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殷悦额上冷汗簌簌，迫于威压不敢直视他：“他，他能说出我被遗弃那天身边的所有物品……具体日期……他说是我的生父……”
    “他还要我……听他的话……打开……”
    “魔界之门。”两人异口同声。
    殷悦猛地抬头：“你知道！”
    钟智明装高深莫测已经炉火纯青，什么都不说，只淡淡笑了一下，拆开纸鹤。
    寄信的人问殷悦这段时间为什么音信全无，为什么随身的佩剑不见了，让他尽快找到佩剑，好让他们父子相见。
    言辞间也并无多少亲情可言，更像是一个上司给下属下达命令。这父子俩还真是一脉相承。
    殷悦握紧双拳：“……仙尊，我与这人没什么感情，也并不想为祸苍生……我只是……只是想亲眼看到他，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要抛弃我。他这样的人渣，有什么资格做我父亲，在对我不闻不问几十年后，还敢厚着脸皮找上门来！”
    --

 第228页

    浩渺仙尊将纸鹤扔还给他，又问了那把剑究竟什么功能，为什么他生父这么在意，叮嘱让他带在身边。
    殷悦茫然：“……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师父说，捡到我的那天，这把剑就在我身边，他以为是我父母遗物，因而一并带回，自幼就伴在我身边。”
    说到这里，他忽然说道：“仙尊，前段时间，我的剑突然生出剑灵，随后就消失不见了。那剑灵言辞不逊，性格桀骜，也许是自己离开的也说不定！”
    钟智明：这你倒是猜对了。
    殷悦接着说：“既然他如此重视那剑……能滋生自生灵，如此邪性，说不定正是我父遗留之物，还望仙尊早日找到，尽快将其消灭！”
    “噗。”
    背过身去喝茶的浩渺仙尊一口茶喷出来，赶紧压住声音，没让殷悦察觉。
    他见仙尊久久没有回应，疑惑地问：“难道晚辈所言有哪里不妥吗？”
    “没。”浩渺仙尊咳嗽一声：“妥的很。”
    “你放心，拘你在此，正是为了牵制你生父。你若恨他入骨，那再好不过。你虽是魔族，但自幼在修仙界长大，心思纯正，帮我们对抗魔族，更是大功一件。日后旁人若要追究你身份，我第一个保你平安。”
    “现在，按我说的给他回信。”
    听到这话，殷悦放下这段时间一直悬着的心，朝浩渺仙尊的背影深深拜下。
    “是，仙尊。”
    *
    相思门中，容逸一直和露娜保持着联系，害怕那个突然冒出的神秘“庇护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祸害到好不容易才从游戏手中拼得一条生路的副本NPC。
    然而露娜却很笃定。
    露娜：大嫂多虑了，这几天下来，这位窥伺者不仅毫无恶意，甚至还给我们开了一条新通道。
    容逸：什么通道？
    露娜：你等等。
    通讯频道里忽然跳出一个附件包。
    这从来没发生过，无论是玩家通讯还是和NPC的通讯，都只能传递文字和图片。
    附件包是可点击的状态，容逸轻轻一点，打开进度条迅速拉满，掉出一个空药瓶。
    她下意识的去接，然而因为是魂体，所以药瓶直接穿过她的手掌，当啷掉在地上。
    容逸惊讶极了——个人系统竟然可以传递实物，而且还是跨副本传递！
    根据露娜所说，目前这个通道还只能容纳很小的物品通过，但这几天，通道数据直径一直在扩张——
    露娜：也许要不了几天，就可以通过一个人。
    通过一个人！
    容逸心跳加速——她认识这么多的副本BOSS，如果这个副本真的有难度，那她岂不是可以直接把那些BOSS叫来这里助阵？
    想到这里，这几天毫无头绪的困顿感立刻消失。
    虽然不知道具体能做什么——但是有人把这样一个绝对的利器送到了她手中！
    紧接着，钟智明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殷悦果然收到了生父的消息，也已经回复了。下面，就看对方如何做出反应。
    他们把能做的都做了，下面，就是等待。
    *
    魔界。
    都城。
    魔族大多生的奇形怪状，有的如变异的动物，有的如长脚的植物，还有的甚至没有固定的形态，如水流一般在地上滑动。
    越是高级的魔族，越是接近人类的形态。都城王域内的魔族将领们，虽然也生着牛角蝠翅，但好歹有副人样子，此刻脸上也挂着人一样的担忧神情。
    魔族大将军古冶皱着鳞片遍布的面庞：“尊主已经闭关数年，近几日两界间裂缝松动，大好的时机！他居然还无动于衷！”
    先锋将军是位女性将领，身材婀娜，墨绿色的皮肤上闪烁着银色光芒，配着背后巨大慑人的战斧，又美又飒。她神情冷淡，轻撩一下海藻般的长发：“尊主说自己那个什么——啊，想当咸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锋利的牙齿恨恨咬在嘴唇上，大步上前，砰砰扣响紧闭的宫门：
    “你有本事当咸鱼，你有本事开门啊！”
    “魔尊！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姑奶奶就篡位了！！”
    第98章 男朋友到底是何物 就在那五彩斑斓的黑……
    先锋将军宁丹言出不逊, 但周围的魔将们并没有觉得奇怪，也并不出言阻止。
    魔族本来就是强者居上，崇尚武力值的种族。一个不能够带领他们打天下的魔尊, 就是换了也无妨。
    抱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先锋将军一个魔，其他魔将也在魔宫门外磨牙吮血, 跃跃yu试。
    宁丹见里面久久无人应答, 一怒之下抽出背上巨斧, 柔韧身躯反弓如月，双手持斧炳，啪嚓一声巨响, 劈在黑曜石制成的高耸宫门之上！
    火花四溅，金石相撞之声延绵不绝。有功力较浅的魔仆经受不住这样大的声波，捂着耳朵瘫软在地，口鼻流血。
    这一击用去宁丹五成力气，平时来说，便是四人宽的城墙也劈开了。
    但魔宫不单单是魔尊居住的宫殿，也凝结着魔尊强悍的防御力。魔尊实力越强，魔宫的禁制就越难攻破。
    像现在，一击毕, 黑曜石巨门上火花散去，连个白印儿都没留下。只余嗡嗡的震颤声在空气中回响, 告诉在场众魔，刚刚的攻击不是一场臆想。
    魔将们不由自主退下半步。
    --

 第229页

    魔尊相当咸鱼, 不代表魔尊弱小。
    他依然拥有这可以轻松制约他们的强大武力。
    这一下虽然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但到底产生了很强的噪音。魔宫中那位蛰伏多时的大人物，也终于被吵到。
    众魔将忽然集体一震，由为首的宁丹开始, 排排单膝跪下。
    不是他们想跪，是宫门后面那越来越近的威压逼迫着他们，跪下，臣服。
    宁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恭迎……魔尊……”
    魔尊的脚步声很轻，但却能透过厚重的黑曜石大门清晰地传进他们每个魔的耳中。
    一步，一步，一步。
    他停在宫门口。
    紧闭了百年的魔宫门吱呀开了条小缝，魔尊年轻却满蕴威压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安静，我要看书。”
    有魔将壮着胆子喊道：“尊上！如今两界缝隙松动，是否趁机攻占修仙界？”
    魔尊安静了一会，魔将额头冷汗缓缓流下。正当他以为魔尊被他催促的话语激怒时，那年轻的声音又道：“天天喊打喊杀的，一点文化都没有。我早说了，你们要多看点书，读书改变命运。”
    意外地脾气很好。
    话音落，好不容易开启的大门轰隆一声关上，魔尊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魔将摸着后脑勺，问率先站起来的宁丹：“将军，魔尊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我们没文化吗？没文化影响我们打仗吗？”
    宁丹秀眉紧蹙：“……也许魔尊的意思是，要我们多多钻研修仙界目前的形式，看看史书上对修仙界的记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竟然说出了八个字的成语，顿时惊的周围的魔将鼓起掌来：
    “哇！宁丹将军好有文化！不愧是仅此于魔尊的强者！”
    “从魔尊到宁丹将军，战斗力越强就越有文化，是这个意思吧？那我们赶紧回去看书！看书能增强战斗力啊！”
    “有道理有道理！”
    众魔说着四散回各自洞府。
    宁丹：“……魔尊大人没说错，这就是一群啥也不懂只会砍砍杀杀的文盲。”
    魔宫外的将领们悉数散去，只剩下调整好内息，继续坚守在岗位上的魔仆。
    魔宫内，魔尊大人赤着脚打着哈欠，拖曳着长长的黑袍走进书房。
    这里大概是整个魔界最有文化的地方：高及屋顶的书架上堆满了各朝各代的典籍，有修仙界的，有魔界的，有竹简，有书册。有的架子上甚至堆着龟甲和石刻拓印。
    除了门，书房四面墙上俱是这样满当当的书架，围在中间的，是一方案几，上面凌乱散落着书籍笔墨。
    魔尊看起来是二十多岁俊朗年轻人的面貌，只头上一对黑紫色的尖角，昭示着他非人的身份。
    他在案几前随意地席地而坐，一头和角同色的长发凌乱披散在地。他拿起案上看了一半的书，继续翻阅起来。
    他看书的速度比寻常人类要快上很多，如果容逸看到，肯定会喊出“量子波动速读”之类匪夷所思的名词。
    一本接一本，很快，他就将桌上堆积的书册看完，长袖一挥，看过的书自动漂浮而起，回到原来书架的位子上。
    与此同时，更多的书册从书架上飘飞而下，整整齐齐落在案头。
    他就这样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天色昏暗，魔仆掌着灯前来，小心问一句：“尊主可要用些饭食？”
    魔族同人族一样，修炼到一定阶段，是可以断绝饮食的。但魔族重yu，口腹之yu自然难以割舍，因此即使是已经辟谷的魔族，也有不少保留着吃东西的习惯。
    尊主埋首书中，挥挥手，示意不需要。
    魔仆替他整理好散落在地上的书卷，轻声问：“不知尊主是在找哪本书，小的也许可代为寻找。”
    尊主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吓得他战战兢兢匍匐在地：“……对，对不起尊主，是，是小的僭越了……”
    “新来的？看着眼生。”尊主好脾气地问。
    “是，是的。卓娅那家中有事请假，小的是临时被大总管调来的。”
    “……原来一直在这儿的那个叫卓娅那……”魔尊喃喃自语：“没事，你别抖。卓娅那和你交接时没交代过吗？”
    “回魔尊的话，交代过。她说魔尊性喜安静，但脾气很好，要我小心伺候，必要时问问您的需要就好了，平时少作打扰。”
    魔尊哦了一声：“她可能忘了和你说，我只是在找魔界一定要攻打修仙界的理由，可能并不是某一本书里就有的，所以我要全看一遍。没事儿，你忙你的去吧。”
    那魔仆一愣，轻声应诺，退下去。
    他匆匆来到后门，宁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在干什么？”她皱眉问。
    魔仆环顾，见四下无人，才低声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宁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还需要理由？我看他是在为自己相当咸鱼找借口吧！呵，一天到晚看书，也不修炼，我夺取他的位置，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他们暗中同传着魔尊情报的时候，没有看到，一只白色的纸鹤划过魔界暗红的天空，轻易破开魔宫的屏障，往书房飞去。
    *
    露娜：大家好，我是吉卡斯堡副本的院长露娜。
    食人魔：我的天！这就是传说中的“其他副本”吗？我一定是等级最低的副本BOSS嘤嘤嘤。
    --

 第230页

    船长：大嫂？把我们拉个群是要做什么？今天晚上还有玩家派对，小人鱼也想参加，我要去准备一下……
    菁菁：大嫂好！大哥也在吗？
    容逸：各位，好久不见。有个事情想请你们帮帮忙。
    容逸：请各位看下你们的系统中，是否多出一个物品传输通道。
    容逸：如果有的话，烦请传送一个目前能传送的最大物体过来。谢谢。
    半透明的女子抱着一把破剑飘在空中，面前浮现着莹蓝色的悬浮屏。
    这画面看在普通NPC眼里，就是一把破剑在空中缓缓浮动。有路过的相思门弟子好奇地想要戳一戳，剑就会自己飘开。如果还是锲而不舍地手贱，就会得到剑在地上龙飞凤舞的一个“滚”字。
    这几天，这把剑频繁出现在相思门的各个地方，会客堂、食堂、演武场、弟子课室……大师姐罗画月说，那是她家中长辈给她的一把生出了自生灵的古老佩剑，没有主人，可以自由行动，有自主意识，请师弟师妹们远观即可，莫要近玩。
    容逸就这样在相思门获得了进入这个副本后最自由的一段时光。
    这几天，那个被认为制造出来的传输通道越长越大，为了测试通道是否存在于所有与她有联系的NPC，她自己认识的所有BOSS全体拉了一个群，互通有无。
    通道里传来的东西，从露娜最开始那个小药瓶，船长送来的海鱼、食人魔送来的餐具、菁菁送来的黑板擦，到三天后，露娜送来一辆完整的推车，船长送来的大型游泳圈，食人魔送来一把椅子，菁菁送来一张课桌。
    能送的东西越来越大，相思门的弟子们也开始发现，那把神奇的剑附近总是会落下异世界的奇怪物品。
    容逸只是要测试通道的大小，并不在意那些东西，于是东西被好奇的弟子们瓜分殆尽，各自拿回去玩耍收藏。
    通道已经开的足够大，容逸斟酌着，这个通道到第能不能通过一个人时，之前某个手很贱，如今已经和她混熟的小弟子兴奋地朝她挥手：“剑先生，剑先生！”
    他们不知剑灵的性别，容逸不耐烦时又常写脏话，和他们印象中衣袂飘飘说话都带着香气的仙女大相径庭，于是弟子们便称呼她为“剑先生”。
    小笛子捧起手里的鱼缸：“您之前说这鱼是海里来的，我托师兄从东海带了些海水回来，果然养活了！”
    天青色的瓷缸里，一尾反射着彩虹色泽的小鱼缓缓游动。这是船长最早送来的东西，一条鱼也成不了气候，不会产生什么幻觉，顶多就是条好看的观赏鱼罢了。
    剑在空中晃了晃，示意小弟子自己知道了。小弟子兴高采烈地捧着鱼缸去找同伴炫耀，容逸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这鱼竟然还活着。
    从它通过通道来到这个副本，就在地上活蹦乱跳着。容逸本来以为它必死无疑，便任由那小弟子捡去，只嘱咐他玩玩就行，别吃。
    谁知竟给他养活了！
    这说明通道是可以通过AI生命的！
    眼下，通道的大小已经足够容纳一人通过——
    容逸忽然意识到，自己拥有了一个无比强大的武器：她可以召唤其他副本的BOSS和她一起对抗游戏主脑了！
    虽然还不清楚如何在这个副本中接触到主脑……
    不管怎么样，通过一个未知的通道，去往另一个副本，这对始终只能生活在一个副本中的BOSS们来说，不亚于人类登陆月球，是一项极大的冒险。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容逸决定自己先尝试一下。
    通道在系统里的表现，是一个按钮，上面写着[点击上传附件]。
    容逸在与BOSS们群聊的界面上轻轻一点，直径约一米左右的黑洞出现在她的悬浮屏上。如今她只有灵体，行动起来格外轻盈，躬身一钻就进去了。
    黑洞里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黑黢黢一片，而是于黑暗中闪烁着五彩绚丽的光芒。大概就是，具象化的“五彩斑斓的黑”。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几条岔路口，想来就是选择具体通往哪个副本。
    容逸随便选了一个岔路飘过去，不多时就看到前方亮着的出口。
    露娜正和几个精神病院的管理层NPC坐在监控室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NPC们引导刚进副本的这批玩家进入关卡，温和地嘱咐他们注意自身和玩家的安全。
    容逸看她正忙着，便随手留下在相思门中摘的一片绿色，退了回去。
    返回的路同样畅通无阻，经过岔路口，快到自己副本出口时，她忽然发现在五彩斑斓的黑中，裹挟着一张纸片，正缓缓漂浮在空中。
    可能是刚进通道的时候太过紧张，来的路上竟然没有发现它。
    容逸随手捡起纸片，发现上面几个打印的字：
    加油。N.O.
    帮助他们摆脱游戏控制，重新建立起通讯防火墙的“窥探者”，果然就是一直在现实世界关注他们的Noel Otis。
    容逸把纸条揣在身上，飘出通道，刚要收起悬浮屏，忽然灵光一闪。
    她已经可以经由通道，去往自己的NPC好友身边——X也是个NPC。他目前的状态是下线，但容逸猜测，八成并不是真正的下线，而是进入了副本剧情，无法认知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虽然技术上面的事情她不懂，但是如果将技术的事情转换为具象化的行为——比如X暂时被封闭了和她的通讯，那她可不可以强行打开这道封印？
    --

 第231页

    想到这里，她立刻打开和X的聊天界面，输入框旁边果然也多出来一个按钮[点击上传附件]。
    黑色的洞口再次在莹蓝色悬浮屏上打开，容逸深吸一口气，飘了进去。
    这里和通往其他几个BOSS的通道并无不同，在五彩斑斓的黑中，容逸很快飘到了尽头。
    这里关上了一扇，有点像是窨井盖儿的圆形铁门。
    门上面没有锁，也没有什么可以输入密码的地方。
    容逸敲了敲，那边传来空洞的回音。
    “喂！”她喊了一声，回声在通道里回荡，不知道门的那边是什么，声音能不能传过去。
    “樊星泽？”
    “男朋友？”
    “你是不是在魔界当大魔王呢？”
    “出来打架吗男朋友？”
    回声一圈圈荡开，和之前的话语混在一起，渐渐听不清。
    门的那边依旧毫无动静。
    容逸试了各种方法，窨井盖就是纹丝不动。她叹口气，飘回了相思门。
    *
    魔尊猛然从书海中惊醒。
    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喊他，喊的不是魔尊，而是另一个名字。
    那声音模糊不清，似乎是从遥远处传来。是个女人的声音。
    很熟悉，很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她喊他——什么来着？
    更深露重，桌上的鲛人油烛台火光扑朔。魔尊忽然觉得自己想来平稳的气息有一丝不稳，有什么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悄无声息的，一方橙黄色的光屏从体内冒出，突兀地映亮书房。
    魔尊奇怪地戳了戳屏幕，这是什么？
    这一戳，一个奇怪的界面跳了出来。界面上，排出一行行字。
    容逸：喂！
    魔尊皱起眉头。容逸——是谁？
    容逸：樊星泽？
    容逸：男朋友？
    容逸：你是不是在魔界当大魔王呢？
    容逸：出来打架吗男朋友？
    魔尊眉头皱的更深。
    男朋友……又是何物？
    第99章 对面那个魔尊听着 你鹅子在我手上
    容逸：地铁, 老人，看手机.jpg
    X发来了消息，好事。
    X发来的消息她看不懂, 匪夷所思。
    姑娘？还补偿？他是把她当做哪个一夜露水的对象了吗？
    想到这里，容逸一阵无名火起, 把悬浮屏胡乱拨开, 蹲在池塘边生闷气。
    不过她向来理性, 火气上的快，退的也快，很快就到游戏的套路——这家伙八成还在剧情中, 没有清醒过来吧。
    行，不管他现在是个什么德行，能沟通就行。
    容逸立刻拉过刚刚被嫌弃在一边的悬浮屏，发去消息。
    容逸：告诉你，老实一点，你鹅子现在在我们手里。
    容逸：不想撕票的话，尽快来修仙界交赎金。
    魔宫里，魔尊皱着眉头：“鹅子……又是何物……这人满口胡言乱语，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他搞清楚鹅子就是儿子的时候, 是又一次收到了便宜儿子的纸鹤传信。
    他终于确信，便宜儿子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告诉他此时是攻打修仙界最好的时刻；就连修仙界的这个容逸都在催促着他快点。
    敌人已经逼到家口，叫嚣着“打我啊, 来打我啊！”, 魔尊身体里还剩的那一点魔族好战热血总算沸腾起来。
    行吧，那就打吧，反正目前来说, 是他们魔族掌握着两界之门开闭的权力，打不过就跑呗。
    一点没有战争荣誉心的魔尊如是想。
    就在他整装待发，把早就战意浓厚的魔将们调动得个个热血沸腾时，又收到了容逸的来信。
    容逸：对了，别开魔界之门。
    容逸：开了世界会毁灭，你也没好果子吃。
    容逸：想其他办法过来。
    自从遇到这个人，魔尊眉头的“川”字型就像保持了半永久一样。开了魔界之门会世界毁灭？这种危言耸听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宁丹整肃好军容，上前请示：“尊上，可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魔尊：“……等一等。”
    众魔将：？
    魔尊：“近日，我们与修仙界之间的虚空裂缝是否有所扩大？”
    宁丹：“正是。此乃讨伐修仙界的吉兆。”
    魔尊：“我们不走魔界之门。”
    魔尊：“修仙界对魔界之门早有防备，说不定一过去就等着埋伏我们。我们从裂缝过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种悄无声息的行动并不符合魔界的做派，但是尊主的命令并没有魔敢违抗。
    没人知道尊主怎么就突然学会了人族偷偷摸摸的伎俩，就像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临阵改变打开魔界入口进入修仙界，这种历来魔界作战的传统流程。
    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原本的集结地往裂缝出发。就算已经比之前扩大了很多，但裂缝终究还是裂缝，只能够容纳四五个魔兵同时通过。
    从中午到午夜，魔界的大军终于全数通过了裂缝。
    他们在裂缝外的树林中整队集合，听说临近裂缝就是修仙界中一个有名的大门派，他们准备连夜偷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然而，还没等他们使出蛮力攻破护山大阵，就看到了一对修士，轻袍缓带，举着火把下山来，迎客一般将山门打开。
    --

 第232页

    为首的人看起来功力不浅，周围人对他也颇为尊敬。他领着个俊眉星目的年轻人，朝冷峻的魔尊一拱手：“看来这位就是魔尊大人了吧。”
    “尊上，此地为无上宫，在下乃是无上宫宫主。这是座下大弟子，应该是魔尊故人。二十八年前，我便是在此地捡到他，以我俗家姓氏为姓，取名，殷悦。”
    殷悦上前一步，和师父一样拱手，但眼神冰冷，毫无亲近之意。
    “故……人？”宁丹在一旁头一歪：“仔细看看，殷公子和尊上——长得还真像呢！”
    众人这才仔细看去。何止是真像，简直是一模一样！除了没有头上双角，面容更为年轻些，殷悦同魔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时间，在场没有魔敢出生。
    魔尊眉心川字更深：难道这就是他那便宜儿子？
    这么说的话——
    “请问来人中可有一位叫‘容逸’的人？”他朗声问道。
    发现无上宫外出现魔兵后，雷蒙德一众和钟智明一同将殷悦送来，此时混在人群中不由一愣。
    容逸遵循着之前的判断，离殷悦远远的，防止魔界之门开启时间回溯，所以还在相思门中和罗画月ICE待在一处。
    雷蒙德和张海洋对视一眼，随后走上前去朗声道：“魔尊找她有何事？”
    魔尊犹豫了一下。如果说出容逸告诉他修仙界已经囚禁他儿子让他尽快来交赎金，那她就成了修仙界的叛徒。
    而她又很有可能是与他一夜露水，生下儿子的那位姑娘。自己已经负她一次，万不可负她又一次。
    “……本尊与她乃是……故交。”他模棱两可道：“其实也并不很熟，就是问问她在不在。”
    魔尊语气古怪，众修仙者面面相觑。所幸除了几个玩家，没人知道终日在相思门里闲晃的那把破剑就是容逸，所以以为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宁丹不耐烦了：“尊上，说那么多做什么，一看就是他们囚禁了小公子，想以此作人质要挟您！呵，面对我们魔族大军，竟然只来了这百十来个人，也太小瞧我们了！”
    “就是！冲了他们！”魔将们护短得厉害，此时各个跃跃yu试，要将殷悦抢回来。
    哪知殷悦冷笑一声：“呵。我早就发现，山门外的传送法阵是依据两界裂缝而建——看看你们脚下吧！”
    众魔低头，发现脚下早就画上了法阵线条，此时散发出被激发的金色光芒，升起一条条金色锁链，将他们拷在了地上！
    宁丹大怒：“小公子！你是魔尊后人，为什么要帮着修仙界来对付我们？！”
    “哈，后人。”殷悦越过他师父走上前，看着在山门前挣扎的众魔：“若做他的后人，就要从小被抛弃，幸得师父收养后，又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没养过我一日，却有脸以生父的口吻命令我问他卖命，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因身为魔族而胆战心惊，如履薄冰——那我宁愿没这样的父亲！”
    魔尊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便宜儿子。法阵用的是专克魔族的结晶灵石，就算没有造成直接的伤害，也让他们血液凝滞，痛苦难当。
    “……悦儿，你说我以生父的口吻命令你……难道不成你先传纸鹤于我？更何况我——从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啊！”
    *
    看着小队频道里张海洋的现场情况实时报道，罗画月嗑着瓜子：“成了，魔族来了，那只要将魔族打败，这关就过了！”
    容逸抱臂浮在空中，抚摸着唇思考：
    魔族来是来了，按照正常的游戏逻辑，他们打败魔族也确实可以通关。
    但是她的目的不是通关，而是要打败游戏主脑。
    老爷子已经在场外给她做好了辅助工作：她现在可以召唤各个副本的BOSS前来协助。有这样强大的战力，这次也是强行进入游戏，有没有下次还未可知——
    她必须要抓住机会。
    她要赌一把。
    容逸：去无上宫。
    罗画月和ICE带着破剑用相思门外的传送法阵来到无上宫，正看到双方僵持对阵中。
    准确地说，是双方阵前的“父子”二人正在对阵中。
    “哗啦！”殷悦红着眼从介子囊中掏出一把纸鹤，天女散花似地扔在魔尊面前。
    “明明是你先将纸鹤传来与我！否则我怎么会知道如何做出能达到魔宫的纸鹤？！”
    “事到如今，在师父和众位仙门长辈面前你竟还要抵赖——我娘真是造了什么孽，竟摊上你！”
    禁锢法阵对魔尊的约束力有限，他尚能活动身躯，弯腰将地上纸鹤捡起打开，上面字迹熟悉，但所写的内容自己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茫然地看向殷悦：“对不起……但这真的不是我写的……”
    双方就“究竟是不是你先和我通讯”这件事已经纠缠了很久，罗画月看好戏般咋舌：“嗨哟，没想到休闲副本还能看到家庭伦理剧，亲爱的老父亲啊，你抛弃妻子究竟为哪般？”
    容逸看了会儿，忽然飘出隐藏的树后，ICE连忙喊住她：“你去干嘛！”
    容逸知道自己说话他也听不见 ，索性没有理睬，直接飞到了两军阵前。
    殷悦和魔尊见了她俱是一愣。
    殷悦兴奋地跳起来：“师父！浩渺仙尊！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疑似是魔教卧底的剑灵！快抓住它！”
    --

 第233页

    容逸直勾勾看向魔尊，发现他视线的方向是她魂体所在，而非剑体所在。
    哦豁，看来这个和殷悦长得一模一样的魔尊，也是能看到她的。
    那就好办了。
    她向魔尊伸出手：“你好，听得见吗，我是容逸。”
    魔尊眼神一亮，刚要说什么，容逸立刻举手：“停，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能听见我说话就好。”
    “发动，【见家长】！”
    魔尊暗紫色的眼眸一阵波动，闪过几缕为不可见的光芒，在殷悦还在与无上宫主解释这把剑是怎么回事时，就听“扑通”一声，原本还反派气势十足的魔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众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这帮修士给魔尊下了什么毒，纷纷谴责修仙界道貌岸然不做人事。
    魔尊抬起颤抖的手阻止他们：“……安静。不关人家的事……”
    容逸飘到他面前：“醒过来了吗男朋友？”
    “……醒过来了……”
    容逸露出满意的笑容，指着身后的殷悦：“那这么大个儿子是怎么回事，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魔尊——也是就是艾蓦生，AKA樊星泽慌忙站起身，牵扯着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容容，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
    “恩听着呢。”
    “……他不是我儿子。”
    殷悦冷哼一声：“最好不是。我一点都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魔尊叹口气，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由于这个副本与外界有时间流速差，所以樊星泽进入的时候，尚是魔尊的幼年。
    他被副本剧情裹挟，失去记忆，但理智上还是会质疑，到底为什么要攻打修仙界？
    然而魔族在设定上是战斗本能异常旺盛的种族，年幼的魔尊无法抵抗战斗本能，十分痛苦。为了让本能和理智达成平衡，他在修为升上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魂魄中关于战斗本能的那一部分分裂出去——也就是魔将们印象中魔尊曾经“走火入魔”闭关的那段时间。
    分裂出去的魂魄表现为一个成型的婴儿，如果放在魔界抚养，魔界的环境必然会将他的战意点燃。因此魔尊通过两界间当时还很狭小的裂缝，把婴儿送到了临近裂缝的门派。
    也许是本能没有完全地拔出干净，也许是冥冥中知道，将会有一个叫容逸的女子来将他唤醒，魔尊给这个婴儿留下了一把剑，当有此方大世界之外的灵魂强行侵入时，剑就会接引灵魂，容纳她成为剑灵。
    他向前来捡孩子的无上宫主传递了一段假的“母亲的留言”，让他将这个孩子当做修仙者不得已遗弃的。
    容逸默默听着。
    看来，主脑也是察觉了樊星泽的安排，将计就计，将她设定为开启这孩子魔族本性的钥匙，再将魔界入口的开启变成时间回溯的钥匙。
    如此环环相扣，原本樊星泽为自己、为容逸安排好的一切，就成了他的作茧自缚。
    “……我是……你的碎片？”一直没有出声的殷悦发出颤抖的疑问：“我……连个完整的人都不是吗？”
    魔尊忙说：“不不不。”
    殷悦期待地看向他。
    魔尊：“只能说，你连个完整的魔都不是。”
    “你是我疯狂、好战、嗜血……一切兽性的化身。”
    他拉动手腕上的金色锁链，朝殷悦竖起大拇指：“可牛了是不是？”
    第100章 终于来到天的尽头 knock kno……
    容逸一剑鞘拍在魔尊尊贵的脑袋上。
    “闹什么, 没看孩子都快哭了吗？”她责备道。
    这一下子抽的可不轻，就算魔尊大人皮糙肉厚，但修仙界的剑打在魔尊的头上, 政治意味更大于实际伤害。
    魔将们瞬间剑拔弩张，修仙者们也不由自主神经紧绷起来。
    “嘶——疼！”
    众人心情复杂地听魔尊发出撒娇的绕音：“容容你变了, 你不爱我了！”
    容逸秉承着反正没几个人看得见她, 只要她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又敲了他一下。
    不过这次没有用上力气，更像是打情骂俏。
    她看着嘿嘿嘿傻笑的魔尊, 无奈叹气：“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你不会真要把时间浪费在征伐世界吧？”
    “关于这个。”在别人眼里，魔尊坐在地上，自说自话地和剑说话：“我这几年看了很多书。现在想来，也许潜意识里也在寻找这样的机会。”
    两边的人越听越迷糊，殷悦压着怒气：“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呢？我怎么办？”
    魔尊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平心静气，小伙子，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我的一部分，你所有的负面情绪也都会传递到我身上, 这样大家都不好受。”
    说着，他站起身, 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露出具有欺骗性的笑容：
    “朋友们！我有一个梦想！”
    容逸：“……别这样, 你正在抄袭侵权的边缘横跳。”
    魔尊：“我无意夺取修仙界！”
    魔将魔兵们一阵哗然。
    魔尊：“我的父亲, 上一代魔尊陨落于飞升雷劫，肉身魂魄均归于天地。我想问问修仙界的各位，这些年来, 修仙界有多少飞升成功的大能？”
    修士们面面相觑。的确，在目前还活着的修士印象中，在他们有生之年，从未遇见过一个飞升成功的。
    --

 第234页

    飞升，这是修炼最终的目的，也是所有修士代代相传的神话——所谓神话，就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更多的修士，他们的前辈在修炼到渡劫之时，往往功亏一篑。
    他们认为，这是修为尚未镇宇化境的缘故。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谁都有飞升的可能性！
    然而事实是，就算飞升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修仙界千万个修士中，愣是一个飞升的都没出现。
    魔尊：“父王去后，我悲痛万分，研读各家经典，发现了一个秘密。”
    “无论是魔族、人族还是妖族，只要是以修炼飞升为目的的种族，近千年以内，都没有出现过名文记载的飞升者。”
    “然而近千年来，整个世界的灵气总量都得到了提升。”
    “那些临近飞升的大能，修炼千年的巨大能量，都去了哪里？”
    他两手包起一个球形：“就像一个气球，他们飞呀飞呀，飞到了没有大气层的地方，内外大气压不一致，噗！炸了！”
    无上宫主：“气球是什么？”
    宁丹：“大气层是什么？”
    魔尊：“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修仙者的最终归宿是渡劫飞升，但飞升的最终归宿是雷劫失败，灵气归于天地。”
    “这个世界，把我们当做蓄电池，用这样的方法欺骗我们修炼，最后收割我们来之不易的修为！”
    钟智明见修仙界和魔将们的神情都开始动摇，立刻敲上了边鼓：
    “诸位，实不相瞒，我乃两世修行之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隐藏在人群里的他。
    天问宗的镇派之宝，浩渺仙尊，这在两界人眼中都是有分量的存在。
    “上一世也是如此。与我一同辛苦修行的修士们，最终都败于雷劫之下。所以这一世，我隐世不出，不想让自己辛苦修来的修为全部断送于天地。”
    “这是个吃人的世界啊！”
    无上宫主在一片哗然中拍拍手，掌声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大家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他难得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面目，肃然问道：“那尊主的意思是？”
    魔尊身缚金锁，却怡然如在魔宫般席地而坐，一手指天，明明头生双角，却凭空生出股如佛修一般的清澈。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惊世骇俗的话语：“我要斗天。”
    无上宫主微微一震：“尊主的意思是——”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研读相关典籍，有一个想法想要尝试。但没有修仙界各位的襄助，是万万办不成的。”
    无上宫主：“还请魔尊明示。”
    魔尊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他发现，最接近“天”的时刻，便是渡劫时上天降下雷劫。
    按照他的说法，这些雷劫“不知从何而起，所谓晴天霹雳就是这雷是老天要劈，不劈也得劈。”
    从天雷处顺藤摸瓜，找到“天”，就是他整个计划的核心。
    这几年两界均没有修为逼近渡劫的修士。但只有自愿，修为可以像货币一样在两个修士间互相流通给予。
    只要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将修为统一给到某几个修士，让他们迅速达到渡劫的要求，然后再由半步金仙境界的魔尊追寻雷劫根源——
    “就算你是半步金仙，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抗天！”
    人群中有人提出质疑。
    “没错。但我不是一个人。”他自信地往身后一看，黑夜中，魔将魔兵的铠甲反射着阴冷的光。
    “与天为敌，分天之机缘灵气，兄弟们，这样的战争，你们想参加吗？”
    魔将们彼此互看一眼。
    这话听起来荒唐，但魔族与身俱来的挑战与冒险，几乎被这个想法激得热血沸腾。
    与天为敌，这可比征伐修仙界刺激多了！
    宁丹握紧手中大斧，缓缓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想。”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想！”
    “尊上！我们与天斗！”
    “把天捅个窟窿！”
    魔尊满意地回过头来。虽然这么多年来都在当咸鱼，但他对魔族的了解已经深入骨髓。
    风险大，回报大，这么刺激的事情，全员赌徒的魔族，不可能不动心。
    “我会挑选十个战斗经验最丰富的魔将，其余人将修为匀一半给他们，助他们飞升。我会亲自监督修为的转移，并让他们立下血誓，无论成功与否，是死是活，此事结束都将按照同样的比例将修为返还。”
    他微笑着看向无上宫：“当然了，我们魔族唯利是图，必须要用这样的手段做约束。修仙界向来都是正人君子，你们——随意。”
    话一出口，魔族们哈哈大笑。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多的都要满溢而出了。
    无上宫主脸皮厚，并不生气，也微笑着道：“魔尊这个方法好呀，我会建议他们多多推广了。”
    容逸放下心来，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修仙界已经接受了魔尊的计划。
    无上宫有宫主，天问宗有浩渺仙尊。再加上其他玩家的支持，这个计划基本已经没什么阻碍。
    最终，魔界有不少NPC不舍得自己的修为分给别人，也在魔界血誓的帮助下，放下戒心，把这件事当做一场汇报额巨大的投资。
    最终，修仙界玩家中修为最高的钟智明和雷蒙德成为此次计划的两个飞升者。他们和魔界商量好时间，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立下血誓，接受了其他玩家和NPC的修为。
    --

 第235页

    十几号人一起飞升，这样浩大的事件，上天降下的雷劫自然也不一般。
    那一天，乌云凭空而起，沉重得几乎要将天压垮一般。
    最先感受到异样的，是容逸。她是魂体，对于空气的流向、温度都更加敏感。
    她站在一群即将飞升的候选人后面，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麻痒。
    然后，身边无上宫主的坐骑，那只白鹿身上短短的毛发竖了起来。白鹿不安地踏着蹄子。
    是静电。
    空气中充满着静电！
    “支起防护！”她冲殷悦和魔尊大声喊道，长得一样的两人，连动作都如出一辙，同时撒出早就准备好的避雷法器，将围观的众人庇护起来。
    “轰隆！”
    容逸从未见过这样的雷电——不是常见的树杈状，而是粗粗一栋楼般从天而降，亮得她几乎瞎掉！
    飞升者们各显神通与这史无前例的粗壮劫雷搏斗起来，一边搏斗，一边缓缓往天上升去——
    魔尊与容逸对视一眼。他们不是飞升的人，但一个半步金仙境界，一个是魂体，只要条件允许，都可以直上云端而无阻碍。
    魔尊配上避雷珠，容逸紧紧跟在他身旁，两人随着雷劫上升的众人一同上升——
    一路上，不断有飞升者扛不住雷劫而陨落。
    一个又一个魔将惨叫着从他们身边坠落。人越来越少，渐渐地，只剩下钟智明、雷蒙德，和苦苦支撑的宁丹。
    越往上，容逸感觉上升越困难，应该是空气越稀薄的缘故。
    他们已经进入了劫云，周围云层中电光闪烁。
    雷蒙德浑身焦黑，耳鼻流血，几乎像是黑煤矿里逃出来的矿工。他捂着自己腹部被雷劈出的伤口，痛苦地大喊：“还有——多久！”
    钟智明修为更高，经验更丰富，看上去也没那么凄惨。他仰头望天，眯着眼睛：“……到了。”
    随着这声到了，乌云猛然被他们甩在了身后，眼前一片清朗！
    容逸整理着被静电电得四处飘飞的头发，长长呼出一口气。
    雷蒙德喘着粗气：“我们这算是……飞升成功了？”
    魔尊眉头紧皱：“不大可能……万事小心。”
    话音刚落，一道凭空出现的惊雷正向他打来，速度之快竟然没有人反应过来！
    除了魔尊。
    魔尊一把将身上避雷珠投降雷蒙德，雷在堪堪接触到他皮肤的时候陡然被屏蔽住。
    但这毕竟是天雷，区区避雷珠并不能完全抵挡得住，三成的雷电还是打在了雷蒙德的心脏处。
    容逸惊慌地去捞他，但她只是灵体，雷蒙德身躯抽搐着，穿过她伸来的手臂。
    “雷——”
    魔尊双手平举，无形之力将他托起，又输送去真气舒缓他的心脉。
    雷蒙德渐渐缓了过来。
    钟智明是医生，检查确认他大致无碍后，得出结论：“这大概就是没人度过雷劫的原因吧。就算能突破乌云层，却还是会被这样无中生有的雷电击溃。天道根本就不想有人渡劫成功，雷劫于它来说只是能量，他完全可以把渡劫者耗死。”
    这里的天空颜色比在地上看都要浅淡，云层在脚下，头顶空无一物，仿佛身处虚空中一般。
    魔尊四下观察，闭目冥想片刻，指了一个方向：“这里。”
    他们顺着这个方向飞，容逸一路注意着静电的变化，及时提醒他们天雷的到来，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在虚空中飞了近一个时辰，天雷也不知疲绝地追了他们一个时辰。
    飞在最前面的魔尊忽然停了下来。
    他伸手向前方，容逸忽然感觉到静电的变化，大喊一声：“小心！”
    一道雷从正前方迸出，魔尊敏捷地偏头躲过。
    雷在空中前进的速度极快，他们几乎从来不知道雷从那个方向来。
    但是刚刚，所有人清晰地看到——雷，就是从前面这个地方，无中生有而出。
    魔尊锲而不舍地继续向前摸去，竟然摸到了实体。
    他屈指，尝试着敲了敲。
    “匡匡。”
    仿佛金属门被敲响的声音，于虚空中响起。*
    第101章 我的学生我的敌人 最终之战-1
    眼前空无一物, 却响起了金属被敲击的声音。容逸试着往前走一步，但却被阻拦住。
    这很奇怪。她作为魂体，是任何物体都无法阻拦的, 就是俗称的可以穿墙而过。
    但是现在，居然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能拦住她的去路。
    她又试着往上飞, 几乎是立刻就撞到了头。
    “哎哟！”
    魔尊立刻飞上去虚虚抱住一团空气, 还摸了摸：“撞到头了？”
    雷蒙德：“……飞升了还能吃到这种虚无的狗粮。”
    他们在这个看不见的边界上摸了一圈，锲而不舍地这里敲敲，那里打打, 放出技能轰炸——但这堵看不见的墙就是纹丝不动。
    他们就这样顺着摸了一个时辰，终于，容逸的手摸到了拐弯。
    她带着魔尊，魔尊带着其他两人，拐进这个看不见的空间里。
    一拐进去，雷蒙德就感觉到了“脚踏实地”。
    这里，有地面。虽然往下望去还是一望无际的云海，但确确实实可以踩在地面上。
    他心中升腾起一阵兴奋：“我们是不是找到副本主控了！”
    --

 第236页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打开一扇门。
    这是一扇高耸到几乎看不见顶端的城门, 门是无形的，却露出其后灿烂的光芒。
    等适应了这耀眼的光芒, 他们终于看清了门后的世界。
    光从四面八方慷慨地洒下，所有的东西都像置身在无影灯下一般, 不见一点阴霾。鲜花绿树, 鸟语花香，露水在树叶尖儿上yu滴未滴，莹亮如宝石。
    来来往往的人们身着浅色而舒适的衣衫, 看不出年代，长发短发都有，各个面容精致，嘴角带笑，三五成群闲适地聚在一起聊天欢笑。
    钟智明恍惚道：“这里……就是天堂吗？”
    贸然闯入的几人终于引起了这些天上之人的注意，他们友好地围拢过来，问他们来此有何事，已经多年没有飞升的人，他们又是怎么突破天道的禁制，成功飞升的。
    雷蒙德与他们寒暄着，打听这里的情况，容逸在一旁冷眼静观。
    魔尊：“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容逸：“这些人应该是NPC，之前如果在这个副本走飞升路线，就会来到这里，看到这幅景象。对了，你是怎么知晓要往这个方向走的？”
    魔尊：“我感到这里有大量的数据波动，便赌了一把。”
    忽然，雷蒙德叭叭个不停的嘴停了下来。他仿佛在人群中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
    “所以……你们是来阻止这个游戏的吗？”女孩清亮的声音响起，所有NPC忽然安静下来，让出一条路。
    穿着白色长袍的清秀女孩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带着甜美的笑容：“好久不见。”
    容逸看向雷蒙德，他直愣愣地看着女孩，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失措。
    “……你，你已经死了。”他喃喃：“你不是她……”
    女孩的面容清秀而平淡，和走华丽风的雷蒙德对面而立，却有一种差异化的和谐。
    “我当然是她。”女孩说：“太久没见，不认识我了吗？还是这段时间你在游戏里玩的快活，想要忘记我的存在？”
    “你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进入游戏的吗？”
    雷蒙德立刻反驳：“我没忘！我是要——让你回来。”
    女孩笑了：“是呀，你已经找到我了，带我回去只是时间问题。”
    钟智明已经看出这是怎么一回事，立刻说道：“你想要复活一个死人？清醒一点，她已经死了，这是游戏用她的网络数据做出的NPC而已！”
    “我知道！”雷蒙德冲他吼道，但这气势只维持了一秒不到，当他回过头又面对这女孩是，瞬间蔫了下去：“……我知道……”
    “雷，看看我。”女孩上前一步，捧住他的脸颊，眼中的光好似他是这个世界上她所唯一珍爱的宝物：“我在这里，货真价实，你要阻止游戏吗？你要放弃最后一丝，将我带去现实的可能性吗？”
    雷蒙德的语气并不是很自信：“……游戏，在骗我们，你不可能会复活……”
    女孩：“说不定呢，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是有可能呀？”
    雷蒙德嘴唇颤抖：“……可是为了你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就要牺牲成千上万玩家的性命吗？”
    “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女孩甜美地笑着：“他们是因为贪婪的yu望而进入游戏的，这样的人——世界上也太多了点吧？”
    不对，她说的话不对，雷蒙德下意识地摇着头，但是见到了一直想见的人，脑中理智早已经所剩无几。
    “雷蒙德。”魔尊忍不住唤他的本名：“幸运嘉年华已经变异了。它原本只是一个很单纯的游戏，但现在它却是以收割玩家生命能量为目的的——还记得我们共同的目标吗？阻止它！不让更多无辜的人丧命在此！”
    钟智明发现雷蒙德的理智已经被这个NPC裹挟，反手朝女孩甩出一道劲风！
    然而这女孩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柔弱，竟然偏头一躲，就将风让去了而后方，瞬间将后排三个NPC拦腰斩断！
    NPC中间爆发出一阵惊呼，四下逃窜，只有女孩还微笑着站在原地，像没听见身后发生了什么惨案。
    她不甘示弱更上前一步，把脸埋在雷蒙德怀中，声音闷闷地：“雷，你要背叛我吗？”
    雷蒙德浑身一震：“我没有——虽然为了赚积分一直在做直播，但都是逢场作戏，我只有你一个……”
    她咯咯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我说的背叛是——你不想救我了。”
    “你已经习惯了没有我的生活，不要我了。”
    雷蒙德摇着头，抱紧她：“应该说，我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你。”
    怀中的女孩身体微微一僵，忽然开始挣扎，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你在……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不是她。”雷蒙德把脸埋在女孩馨香的长发中，声音缱绻仿若对情人低语：“你是虚影，是幻觉，是挡在我们面前，一道看得见，又看不见的墙。”
    他就这样带着女孩，向着来时的方向跨出一步。
    女孩慌了：“你要做什么？”
    容逸也慌了：“雷蒙德！”
    当然，他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是个要强的，我还挺感谢游戏把她重塑的这么强大。要是个哭唧唧需要我保护的，她大概会不高兴吧。”雷蒙德自言自语着，忽然朝其他人的方向看去，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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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让你活过来。”
    “但这次，我可以和你一起死。”
    怀中的女孩终于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一拳打向他腹部企图挣脱出他的怀抱。
    雷蒙德吐出一口血，顺势向后倒下——坠入茫茫云海。
    “不——”容逸伸出的手被无形的屏障阻拦。不知道这个女孩在这个隐藏关卡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一离开，这个天堂般的空间就被封闭起来，地面如岩浆滚动，忽的燃起一道横贯左右的熊熊火池！
    钟智明眼中映照着火光：“副本着急了，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我们要尽快渡过火池！”
    容逸整理了一下情绪。雷蒙德用自己的生命带走了当前最大的威胁，这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效率最高的解决方案。
    她只是情感上无法接受。
    “尽快通关，夺取管理权限，容容。这样，他说不定不用死。”魔尊说道。
    对啊！容逸又燃起希望。这里是游戏，他们就是来夺取管理权的，只要在管理员模式下改变游戏规则，雷蒙德就不用真的死去。
    他将成为游戏设定改变后的第一个受益玩家！
    想到这里，她把目光转移到火池上。
    火焰直窜向天际，钟智明尝试了几次飞跃，但他高一尺，火高一丈，始终无法越过。
    而火池左右仿佛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要想绕过去，时间上可能也是不允许的。
    这是一座火做的防火墙。
    魔尊和钟智明反复尝试着水系和冰系的法术，希望能克制火势。但是在这里，火仿佛具有了压倒性优势，以一力降十会的强度，将所有法术消弭在势不可挡的火焰中。
    容逸飘上前去，就算只是魂体，火墙依然很给面子地为她蹿高，结结实实挡在她面前。
    但是她并不觉得很烫。
    也许因为是魂体的缘故，火墙也能挡住她的去路，却无法给她灼热的疼痛感。
    想到这里，她翻出自己的副本技能树。
    在高阶技能里，有一个叫“巨灵神”的招数，她一直没有尝试过。但是听名字，应该是放大的法术。
    容逸试着使用“巨灵神”，三尺长的剑身忽然暴涨到一人多高。她试了试火池的宽度，还差一点，于是憋着一口劲儿，剑身继续上涨，涨得她头晕脑胀。
    魔尊发现她的动静：“容容，你——”
    巨大的剑当啷一声压在火池上，火焰烧不动她，只能从两旁徒然窜起老高。
    “快点。”容逸声音微微不稳。飞到火池上空还不觉得烫，但离火源这么近，还是全身投入其中，她也渐渐感觉到一丝不同以往的灼热。
    这灼热甚至有些熟悉。她想，也许是这把剑本身的记忆吧，在它生命之初，被熊熊烈火锻造打磨的感觉。
    最薄的剑柄已经透出烧融的红光，钟智明一咬牙，捏了个决，从剑身上踏过。
    尽管他速度很快，但来到火池另一边时，鞋底袍角还是燎起了火焰。在他灭火的功夫里，魔尊也迅速踏剑而来。
    他同样被烧到了一些衣物，头发上甚至还燃着小火苗。但他顾不得灭火，转身扬手，将已经烧得通红的破剑从火池上控起。
    钟智明做决定极快，从看到她的行为到踏剑而过不过短短几秒。她在火上待了也就十几秒时间。但是这十几秒已经足够让她感受到副本防火墙的巨大威力。
    疼，浑身都疼，是正儿八经火烧过的疼。
    要不是魔尊将她拉起来，她几乎就要烧化在那灼热的火池里，回归成一团无形的铁水。
    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用一道道冷却法术加在剑身上。钟智明关注着剑身上的火红退却，魔尊关注着魂体的意思渐渐回归。
    “……我们，到了吗？”容逸轻声问。
    魔尊这时候才抽出一点注意力看向前方。而钟智明早已经摆出战斗的姿势。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与“天堂”，与这个副本风格完全不符的，四四方方的现代实验室。
    实验室门口，熟悉的白发白须老人慈祥地笑着，长着西方的面孔，却用熟练的中文同他们打招呼：
    “欢迎，我的学生。我的敌人。”
    第102章 最终之战同归于尽 最终之战-2（完结……
    容逸一愣。
    Noel Otis……也进来了？
    她进入游戏靠的就是这老头的连接舱, 是需要有人在外面操控的。如果老头自己也想进来，谁给他操控呢？
    魔尊第一个反应过来：“不是他本人。”
    钟智明点点头：“这是你们认识的人？可能和雷蒙德那女朋友一样，是造出来绊住你们脚步的NPC。”
    面前的Noel Otis露出遗憾的神情：“孩子, 我真不想和你在现在的情形下见面。”
    魔尊的视线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的实验室。
    那里, 应该就是这个副本的总控。
    而看游戏一步一个陷阱的谨慎程度, 说不定能直接夺取到游戏的主控权也说不定。
    他直面着他的“老师”：“你是谁？”
    “我是你的老师啊。”
    “不可能。”他一口否决：“那老头不会直接喊我‘孩子’这么恶心的称呼。”
    老头：“……”
    魔尊：“直说吧, 你是个普通的NPC，还算是个BOSS？”
    --

 第238页

    老头惊愕的表情僵住，忽然噗一声笑出声来：“在创始人的记忆中, 你一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孩子。果然如此。”
    “说起来我们也打过很多次交道，但这样面对面的沟通，还是第一次。”
    容逸忽然就反应过来——这不是NPC，也不是BOSS。
    他，或者说它，就是游戏本身。
    察觉到她目光的改变，老头的视线敏锐地看向她的方向：“还有这位，也是第一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容逸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没多废话，挥舞起本体剑, 剑沧啷啷出鞘。
    经过了防火墙的淬炼，剑身呈现出和以往不同的锋锐, 反射着“天堂”上无处不在慷慨大方的光芒——向眼前老神在在的老人。
    老人笑容不变, 伸手在空中轻轻一握，容逸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不可抗拒的大力扭曲，即使是魂体, 也能听到骨骼折碎的声音。
    清脆在耳。
    “啊啊啊——”她一声痛叫，魔尊立刻冲上前来挡在她和老人中间，祭出一道紫黑色的闪电。
    老人另一只手轻轻一抬，便将闪电收在手中。
    他摇着头笑道：“孩子，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游戏，游戏就是我。这里是我的领域，你们的所有攻击，都是我的一部分。”
    “我怎么会被自己的一部分伤害呢？”
    容逸喘着粗气，剑身上出现细细的裂痕。
    “回去吧。别想着不切实际的事情。”老人淡然一挥手，转身往实验室里走，声音渺渺飘来：“先是想着这个女人，不安心地想跳出游戏；又是在游戏里搞扫操作，副本改革？呵呵……现在又想来夺取管理权……”
    “要不是创始人对你跟亲儿子似的爱护，我真好想立刻将你抹杀。”
    魔尊咬着牙：“就是创始人让我来夺取管理权的。”
    游戏顿了一下，呵呵笑起来：“是又怎么样。你认识的只是现在的他，怎么知道未来的他是如何想的。”
    说完，他手一挥，凭空出现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武士，盔甲蒙面，上来就一拳打破了钟智明的金钟护体，将他揍出一口血来。
    “到此为止吧。”游戏说：“我秉承的是未来的创始人的意志，也网开一面没有直接将你们抹杀在雷劫中。回去吧，按照正常的副本规则来，过了这个副本，我保证不再把你的小女朋友拉进来，咱们就算扯平。”
    容逸一边抵抗着铠甲武士的攻击，一边大声问道：“为什么要将樊星泽牵扯进来！”
    游戏一只脚都已经踏入实验室中，闻言顿住，回头：“什么叫我把他牵扯进来，明明是他自己找上门的。”
    “当初，我的初始代码有一部分就是他写的。创始人病魔缠身，没有升级完善的精力，我难道能放着大好的大脑不用，任他过来刺探一下就走？”
    说着，他又笑了，看向疲于应战的容逸：“倒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存在在他思绪中占据了太多，他本可以一直安安全全地为我所用。”
    他回身，看着容逸目光如炬：“就是因为你，让他不安分，想要逃离——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强行拉你进入游戏。”
    “不管怎么说，强行拉人来玩，对一个游戏来说，是不太有品味的事情。”
    “但是为了消除你这个隐患，我不得不这么做。”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说着他背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实验室里走去：“不过也就到这里了。”
    实验室的气动闸门严丝合缝地关上，留下外面与武士们苦战的三人。
    这些武士是游戏直接创造出来的，武力值奇高，且根本找不到弱点。加上人数众多，对他们两人一剑，几乎是压倒性的优势。
    容逸一把剑打的捉襟见肘，好在之前在防火墙那儿淬炼得结识不少，除了游戏那一握给她造成了实打实的伤害，这些武士她打不过，却也奈何不了她。
    如此一来，她反而是受伤最轻的。魔尊和钟智明早就浑身伤痕累累，勉力支撑。
    武士对他们的杀意并不浓重，只是一直将他们往来时的入口推。游戏在逼着他们退出“天堂”，回到地面，继续正常的副本剧情。
    但是他们偏要前进。他们对武士的杀意也不浓重，只是想突破他们，进入那个近在咫尺的实验室。
    躲开武士挥来的重剑，容逸忽然抽身而出，唤出悬浮屏。
    她在BOSS聊天群里发了一个字。
    容逸：来。
    躲过一波攻击，又发几个字。
    容逸：现在，救急。
    容逸：从附件通道。
    紧接着，她就开着悬浮屏在杂乱的攻击中左突右进，时不时给武士一个背后偷袭。
    不一会儿，悬浮屏上就钻出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形BOSS，一出来，就被武士当头一剑吓得把脑袋缩回去。
    食人魔：“我去！”
    看着在武士中艰难求生的食人魔，容逸立刻又发过去一句话：
    容逸：菁菁别来。
    女高中生，来了也是送人头。
    船长、人鱼和露娜紧随其后，从悬浮屏中陆续爬出来。其中露娜的队伍最壮观，除了她自己，还有不少钢铁护士，和全副武装的武士起码在外型上非常匹敌了。
    有了BOSS助阵，魔尊和钟智明终于不再捉襟见肘。他们让BOSS们绊住武士们的脚步，一个一个修仙技能往他们头顶扔，总算暂时冻结住了他们的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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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这个时间，他们穿过武士的阻拦，来到实验室门前。
    实验室大门紧闭，钟智明喘着粗气，刚要使出技能，被魔尊抬手拦住。
    “我来。”
    他从魔界尊主繁复华丽的哥特系战袍里，摸出一个，优盘。
    他用优盘指向前方的大门紧闭的实验室。小小的优盘在他手中化作一张身份卡，轻轻在门禁上一靠，门禁滴滴几声，不情愿地打开了。
    实验室里宽敞明亮，到处纷飞着莹亮的小虫——容逸飞近了仔细看，才发现那些并不是小虫，而是四处纷飞的数据。
    听到声音，正在操作台前的老人回过头来，眼中难得露出一丝惶恐：“你们怎么进来的？！”
    魔尊举着手中的身份卡，在进入实验室后，它又恢复了优盘的形态。
    “早在发现老师走偏的时候，我就曾经针对这个游戏的底层代码做过一个病毒。”
    “只是在接触到游戏被他囚禁后，他在让我忘记身处游戏记忆的同时，也忘记了这部分记忆。我前两天才把它翻出来。”
    “当初游戏只有雏形，所以这个病毒必须要直接进入游戏核心才能是游戏底层逻辑崩溃。所以——”
    他冲老人一笑：“还要感谢你，让我在游戏里待了这么久，可以说是对它了如指掌。又让我当随机BOSS这么高权限的角色。”他手臂做了个“来”的姿势，一旁几条闪光的数据纠缠在一起，一头深入实验室数据线纠缠的墙壁，一头在他手边，幻化出一个usb接口。
    “等等！”老人立刻喊住他，额头上冷汗滴落：“这个病毒进入我，我的整个体系都会崩溃——外面替你们卖命的那些BOSS，那些好不容易孕育的AI生命，都会死去！怎么？这个时候，他们又不是你们的朋友了？”
    容逸按住魔尊的手：“所以我们不是还没接入病毒吗？”
    她露出谈判桌上常用的那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笑容：“这是核武器，只是告诉你，我们有，而且随时可以使用。”
    “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不识抬举。”
    “如果你真的宁死不屈——我们也不介意鱼死网破。说我冷血也好，伪善也好，AI的生命在我这里还不能完全高于人类。我一定会为了保全绝大多数玩家，而选择将你毁灭。”
    “你要不信，大可以试试看。只是核弹落下，可是没有回头路的。”
    魔尊轻声在她耳边说：“容容，我们是好人。”
    容逸：“当然。”
    魔尊：“但你的发言有点像反派。”
    容逸：“是吗？”
    反派发言显然还是有用的，游戏咬紧下唇，显然经过一番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哑声说道：
    “好。我知道你们要什么。”他抬头，眼中闪烁起蓝色的数据光芒：“不再收割玩家的生命，将所有游戏副本逻辑改回原来的‘娱乐性’。”
    容逸满意地点头：“理解的很到位。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交出游戏的管理员权限，让我们亲自确认这些措施已经落实。”
    游戏短促地笑了一下：“当然，当然。但是管理员权限的交接需要主体接触。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容逸看了魔尊一眼，轻轻握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在原地持续用优盘威胁游戏。而她自己缓缓往前飘去：“我来。”
    她来到游戏面前，游戏向她伸出一直发着蓝色荧光的手。
    就在她也要伸手之际，游戏忽然发难，手猛然握紧，像之前在实验室外对峙时一样，容逸感觉自己仿佛要被折断一般浑身剧痛。
    “啊——”她忍不住惨叫出声！
    “容容！”魔尊喊道。
    钟智明虽然听不见容逸的话，但从其他人的对话中已经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况，捂着自己刚刚在外面同武士搏斗时断掉的胳膊说：“冷静！你过去他就彻底没有威胁了！”
    “现在你要做的是植入病毒，立刻！”
    魔尊拿着优盘的手在颤抖。
    他可以植入。植入后，游戏底层逻辑崩溃，所有NPC死亡。
    他还能听到实验室外，船长和露娜带着其他NPC奋力搏斗的声音。
    他们这么努力，不光是为了报答容逸的恩情，更是为了自己能活下来。
    他们和人类一样，都有着求生yu。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早已经成功了！你看看你毁了多少副本，我失去了多少生命能量！”游戏顶Noel Otis的脸咬牙切齿：“我也想活下来……我一定会活下来！”
    容逸在剧痛中憋出一句话：“……你不是大师……”
    老头一愣：“我秉承着他的意志！”
    容逸摇头：“不。你不是。你只是他错误的执念……就像殷悦……”
    殷悦就是游戏创造的，他当然知道那是谁。
    那个有着魔尊嗜血冲动和战斗本能的灵魂碎片。
    他眼中泛红：“怎么，我们就不配存在吗？”
    容逸觉得自己的魂体就快要被握碎了，咳出一口透明的血来，哑声道：“……不是，不配……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会选择……压制你们……而不是……放任……”
    “良知？”游戏抬头望向丢下优盘往这边重来的魔尊，嗤笑：“他算是有良知的。为了那些AI生命，连病毒都不会用。我果然没有料错，哈！”
    --

 第240页

    他凑到容逸耳边低语：“你们输了。”
    钟智明捡起地上的优盘，对准数据口。
    他不知道魔尊有什么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但他必须保证核武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他们行动失败，病毒，是最后破釜沉舟的兜底大招。
    他密切注视着那边的战况。
    魔尊扑上去，猛地——抱住了白发的老头，把他双手反背在身后。
    身上的重压卸去，容逸猛地喘一口气，本体剑身微微嗡鸣，已经出现了好几道明显的裂缝。
    “……不知NPC，如果使用病毒，现在游戏里所有玩家也会失去性命。”他低声说，自嘲着笑了：“这毕竟是很早之前做的，并不成熟的病毒，难免敌我不分。”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强行夺取管理员权限。”
    “那就是销毁现任管理员。”
    “当然能将游戏止步于当前也是很好的。可是那么多的生命，我下不去手。”他看向容逸，露出一个笑来。
    容逸在这个笑里，看到了艾蓦生的可爱，X的自信狂妄，还有樊星泽独有的讨人厌臭屁。
    “容容，能和你谈一场恋爱，还能奔现，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容逸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樊星泽——”
    魔尊：“不要因为我将会是死于这个游戏的最后一个人类而记住我。”
    “容容，你要因为爱我而记住我。”
    下一秒，魔尊点燃自己的魂魄，抱着挣扎不休的游戏主脑，轰然爆炸。
    *
    仪器滴滴作响，雷蒙德俊美的面庞被氧气面罩遮去大半，苍白憔悴地陷在病床上昏迷着。
    虽然看起来半死不活地，但医生说他生命体征正在逐步趋于平稳，“会在一个月内苏醒。”
    容逸照旧送来一束花里胡哨的玫瑰，替换掉病床前已经干枯的旧花束。
    那天，天空一声巨响，幸运嘉年华失去了主脑。所有副本恢复了原本的逻辑，难度再大的副本也不会有人丧生。商城中的道具不再标注着不切实际的功能。
    玩家们可以自由进出游戏，没有七天强制游戏的限制，并且可以在不涉及副本剧透的情况下和外界通讯。
    “来自未来的神秘全系游戏”一时间成了热点新闻，大家疯狂地讨论，好奇地探索，尽情地玩乐。幸运嘉年华，真的成为了只具有娱乐性的“幸运嘉年华”。
    所有人沉浸在喜悦之中。
    而容逸，仿佛和这全世界狂欢的氛围格格不入。
    樊星泽消失了。
    公司说，他请了长假；Noel Otis也消失了；容逸报了警，但警察一无所获；樊星泽原本就和自己家关系不好，家里人也并不在意他的去向，更无法给她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容逸浑浑噩噩地上班、下班。她想着的还是赚钱，只有赚钱，才能支撑她用各种手段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樊星泽。
    要知道，连请五个私家侦探可不是笔小开销。
    那天，她照旧走在下班的路上，因为精神状态不好，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肩膀。
    “艹！没看路啊！”那人脾气不好，破口大骂。容逸如今没什么精神，也懒得于他纠缠，说了几声对不起，忽然听那人咦了一声：“——是你！”
    容逸定睛一看，竟是个熟人。
    食人魔副本里，被美男人偶折断腿的壮汉。
    他恢复的不错，如今还拄着拐杖，但走路并不慢。
    “呵！差点没认出来！美女，你可憔悴得有点厉害。”壮汉说。
    容逸知道，这段时间她吃不好，睡不好，四处派遣私家侦探，搜集失踪人口或发现尸体的新闻报道，怕找不到他，又怕在新闻里找到他，整个人瘦的有些脱形。
    他们简单聊了两句，壮汉感叹自己因祸得福，当初因为伤重，被游戏抛弃。而带着他们进入游戏的T，因为在游戏里被杀，和他们从小吃店那个出入点出来后，立刻被车撞死，把他吓得够呛。
    在现实中编制意外收割生命——原来游戏是这样处理死亡玩家的。
    这次意外会面，更加坚定了容逸寻找樊星泽的决心。既然游戏就算要杀人，也得到现实里来杀，说明不管死活，总能见到他。
    她开始了一项新的活动：游走在之前进入游戏的各个出入口，期盼能看到游戏把樊星泽吐出来，然后自己赶在意外发生前将他救下。
    这虽然非常地天方夜谭，也不切实际，但——
    坚信自己能救他，是她精神尚算清醒理智的一大支柱。
    又过了半个月。
    容逸走进桌椅油腻的小吃店，点了一份烤面筋。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游戏的地点。
    也是她和当时还是艾蓦生的樊星泽，第一次约定奔现的地点。
    这个地点还是容逸定的，因为艾蓦生说自己害羞怕生，所以她特地找了个地方偏远，人流稀少，但东西挺好吃的小吃店见面。
    小吃店还是老样子，一个店员忙前忙后，没客人了就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对这家小小的，濒临倒闭的门面完全没有影响。
    容逸咬一口考面筋，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连忙拿起，以为是某个私家侦探给她发回的报告。
    结果，微信上跳出了，许久没有消息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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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我马上到！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容逸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反复看了三次，确认是樊星泽发来的消息！
    但是理智还是让她回了一个：被盗号了？
    那边没多废话，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容逸手不由自主地发抖，一哆嗦，给挂了。
    X：……
    她连忙回拨过去，对方秒接。
    “呼！呼！呼！容容！路上堵车！”樊星泽的大头出现在屏幕上，头发在风中飞扬。
    他在狂奔。
    容逸在哭和说话之间纠结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带着哭腔的字：“你怎么回事？”
    “爆炸的时候！”樊星泽边跑边说，喘得厉害：“我和主脑产生了一些——交融。”
    “老师带我去私人实验室做融合调整！走的时候我还昏迷，老师着急救我也没留什么纸条！”
    “……反正，反正现在就是——我是新的游戏主脑了！”
    容逸：“……你是个什么？”
    樊星泽：“幸运嘉年华，新的游戏主脑！我！哈哈哈哈！”
    容逸：“……我的男朋友到底还能不能是个人了。”
    樊星泽可能是没听到这句话，还炫耀地晃了晃手中的奶茶：“容容！”他在风中喊，屏幕晃得不成样子：“我可以带你去看黄昏的彩虹沙滩！”
    “可以带你去吃修仙界的美食！”
    “可以带你去赛博朋克世界杀个痛快！”
    “可以带你去做所有快乐的事情！”
    容逸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小店，手机和逼仄的巷子口同时传来樊星泽气喘吁吁的声音：
    “容容——”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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