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动来临时》 第1页 《当心动来临时》作者:时梦卿【完结】 1. 书香世家出身的叶北成一直以来都是大人眼中的好好学生,为逃避父亲的“安排管理”,他人生中第一次决定反抗父亲,定下两年约定,前往C城。 叶北成初来乍到,在路边初见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再见时这个小孩竟然变成了自己班级里的问题学生陈继风。 对于这个不服管的小刺头,叶北成决定以退为进,以静制动。 然而,谁都不服的陈继风,在新来的叶老师面前,心路历程从“威胁”演变成了“听话”。 六中全体同学震惊—— 陈继风竟然开始学习了! 2. 从“师生”变成“兄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那个从来只听叶北成话的小子摇身一变,变身成了黏人的浑小子,并且扬言放出话来—— “不管你现在是否愿意,我现在想正式追求你。” 叶北成:…… 对方家伙太黏人,叶老师表示认栽了。 ①师生关系存续的时候并没有恋爱 ②年下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北城,陈继风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下一本开《强制恋爱》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唯一的心动 立意:找到希望,好好活着 ?? 流年似火 ?? 第 1 章 【第一章】 九月的C城拂过一层厚厚的潮湿,午后的阳光依旧炙热,叶北成偏过头看了一眼半隐藏在山头的落日,光线落在半开的车窗上,依然有些刺眼,他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前方是高速出口站,他右脚慢慢地踩下刹车,跟在车队的后面排队,慢吞吞地往前挪动。 电话响了,叶北成一只手去拿兜里的电话,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方向盘,脚下依旧慢慢踩着油门跟着车队往前移动。 “北成,你在哪呢?”电话那头是季春。 “马上下高速了。”叶北成目视前方。 季春显然是惊到了,声音立刻提高了两度:“你真打算去当老师了?” 叶北辰一手打着方向盘,行驶到收费口,没理会电话那头的惊诧,礼貌地对窗口的工作人员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随后又说了一声谢谢,这才加大力度踩着油门一直往前驶去。 C城市郊边小城,距离北京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这部分的车流量没那么大,所以两边的路修建的没那么宽敞,但是也比在市中心通畅不少。 叶北成微微打了一下方向盘,这才想起电话还没挂。 “嗯,”叶北成声音淡淡,兴致不高,“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今天提前去熟悉一下环境。” 季春接着说:“你是真打算放弃啦?” 叶北成目光依旧向前,只是微微暗了暗,语调显得有些疲惫:“没有,就是先妥协一下。” 电话那头的季春叹了口气:“本来兄弟还想和你毕业之后一起大杀四方呢,结果你竟然舍弃我去当老师了,留我一人如何是好啊。” 他故意做出唱戏一般的语调,惹得叶北成嘴角微微流露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行了,别阴阳怪气的。”叶北成略带笑意地说,“你先自己慢慢做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我和我家那位约法三章了,两年后如果我执意要做,他会松口的。” “真哒?”季春不太敢相信,“叶老真的能同意让你跟我去创业?” 叶老是叶北成的父亲,是A大的历史教授,在学生群体中一直被奉承为是老顽固,叶老对不仅对专业的见解固执己见,就连在生活中也是非常的顽抗。 叶北成和季春是大学同学,本想毕业之后一起去做互联网创业,结果在叶老的强硬态度下只能乖乖的去做老师。 用他们老一辈的话来说,做老师是一个光荣且稳定的职业,比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络,并且还是一个根本预料不到结果的创业项目可强太多了。 叶北成从小受书香世家的教育熏陶,他唯一想反抗一次还被父亲无情的阻碍了,他做不出一意孤行的事来,只能委婉的去和父亲沟通,最后沟通的结果就是父子俩约法三章。只要叶北成乖乖的去做两年老师,等他结束这两年学校氛围的熏陶后如果依旧没有改变心意,那他便不再阻碍叶北成。 两年,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互联网的时代瞬息万变,别说两年,也许两分钟就能换一个景象。他这个时候错过创业最黄金的时间段,肯定是一种损失。 可是他不能拒绝父亲的提议,因为对于他二十几年的顺从态度,这是他唯一一次能够反抗的机会。 所以他答应了父亲的提议。 “真的。”叶北成说。 车子行驶到一个分叉口,叶北成远远的便看见一座高耸的楼,上面隐约挂着几个镂空的大字——教学楼。 “注册的公司的流程不是已经走完了吗?”叶北成继续踩着油门,向着那栋楼开去,“上次我们俩去银行贷得款也下来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和谢昆学长先商量着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就打电话给我。” 谢昆是他们俩的学长,也是这次互联网创业提议的第一个人,季春和谢昆是主修计算机的,而叶北成当初报志愿听从的父亲的决定报了中文系,为以后做老师而准备,但是没想到叶北成自己辅修的计算机,然后便有了想和季春搞创业的事。 -- 第2页 他们想通过计算机建造一个第三方平台,能够让更多的人在网站进行实时交易。 这个类似有点网上购物的感觉。 “嗯,我知道了,昨天我还和学长聊你的事呢。”季春说,“没想到今天你就已经走了。” 叶北成笑了一下:“我也是突然做的决定。” “那……那我等你回来。”季春说,“你一定要回来啊。” 叶北成笑了:“知道了。” 车子停在了学校门口,叶北成微微抬起视线,透过玻璃看见了学校大门上两个大字。 六中。 言简意赅,连名字都没有。 也是,C成是一个偏北的小城,虽然离首都只有三个小时的车距,可是依旧逃不开它只是一个小破城。 没有人流量,没有经济发展,灰头土脸地处在这里,像是被人遗忘了。 约法三章的时候,父亲要把他安排在市中心的重点高中里,叶老德高望重,随便找人把自己儿子插进去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叶北成拒绝了,他说他想去C城六中。 叶北成之所以要选择这,是因为不想在父亲的眼皮底下生活。过去二十多年他一味的顺从,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温顺有礼的好孩子。 他不烦这种感觉,只是偶尔会有些疲累。 他想知道如果没有父亲,他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他有了想和季春创业的想法。 六中是个挺烂的学校。 长年未经翻修,墙体剥落的皮掉了一大块,露出灰白的残破姿态。 叶北成找到教导主任办公室,敲了敲门。 来之前他已经联系过这的负责人,姓冯。 门里传来一声请进,叶北成推开了了门。 站在深木色办公桌的男人闻声转身,看见叶北成立刻露出一个很大的微笑,动作迟缓地顿了一下,然后急忙上前握住了叶北成的手。 “您是叶老的儿子吧。”男人攥着他的手,笑呵呵道,“我叫冯钧,是这的教导主任,叶老说您初来乍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到时候您跟我说就行。” 这左一声您右一声您听着叶北成非常不舒服,可二十多年良好的家庭素养不允许他做出不礼貌的事情,这些反射性的礼貌回应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不能脱离的习惯。 他用力回握住冯钧的手,笑着说:“您太客气了,我比您还小不少。 ” 冯钧意识到他的意思,接着松开他的手继续笑说:“好说好说,以后我就称呼名字了。今天你第一天,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吧。” 叶北成礼貌回应:“好。” 冯钧带他熟悉了学校的基本环境,六中的格局很小,只有两座大楼,一个教学楼一个实验楼,学生和教室资源都是聚集在本地,家离得近,学校前年把学校唯一一个住宿楼给拆了修建成了水厕。 “学校里没有职工和学生宿舍,”冯钧边走边说,“因为学生大部分都是本地的,只有几个实习老师是外地的,长年空着也是浪费资源。” 没有职工宿舍,就代表叶北成要在附近租个房子才行。 “离学校不远的四八胡同,那有好多出租房子的,平常上下班什么也特别方便,走路十几分钟,骑自行车也就五六分钟。”冯钧提建议说,“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平常都是骑自行车来学校,很方便的。” 叶北成不禁想起自己停在校门口的四轮轿车,他嫌弃坐汽车麻烦,于是开了家里的备用车出来,本以为上下班也能用上,现在这情况看来是用不上了。 叶北成点点头说:“那我一会儿去看看。” “我陪你去吧。”冯钧说。 叶北成礼貌微笑拒绝:“不用了,我自己熟悉一下周边环境,有什么事情我再找你。” 冯钧看得出叶北成似乎不愿意,于是和他交换了电话,说有什么事随时让他找自己不用客气。 叶北成始终礼貌地对他笑。 四八胡同不难找,出了学校,一直往前走,往右拐一条街就到了。 这地方还挺热闹,有一条小吃街,还有不少的门店超市和便捷酒店。 他沿街一直观察,正如冯钧所说,这附近的确有不少出租房子的地方,他按照墙上,电线柱子上贴的租房小广告打了电话过去,随便看了几间房。 他没什么租房子的经验,所以一般都是对方说什么是什么。他找了一个性价比算高的房子,一室一厅,能做饭,环境也不错,家具是齐全的,只要买一些日用品就行。 很快就签了合同,交了定金。 刚毕业那会儿,季春没少抱怨说租房子太难了,磨磨唧唧能说出一堆不租的理由,不是价钱太高,就是地段不行,再者就是屋里的设施缺斤少两,房东也不愿意给补等等诸如此类的原因。 叶北成拿着刚签好的合同叠起来揣在兜里。 忙活了半天,他饿了,于是找了家店吃饭。 夕阳逐渐埋没在水平线之外,只剩余光。 叶北成看着这陌生的小城市,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他宁可放弃环境优渥,待遇高薪的工作,竟然非要作死到这来教书。 他下意识去摸兜,发现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早就已经在车上抽完了。 他抬头,视线在周围扫了一下,看见一家快捷便利店。 小地方资源供应不及时,烟柜上缺货实在有点严重,叶北成站在收银台看了又看,平常抽的中华没货,最后犹豫着买了柜台上最后一包黄鹤楼。 -- 第3页 他准备掏钱包付钱。 “一包黄鹤楼。”一声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随后柜台桌上被人扔了一张二十元钱的纸币。 收银员说:“不好意思,最后一包刚刚被这位客人买走了。” 叶北成视线上移,和对方的眼神撞了一个正着。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目光透着坚毅和冷漠。 少年的眼角有淤青,嘴角裂了一条口子,有血顺着唇角在慢慢渗透,单薄的唇轻轻抿着,看起来十分的倔强。 叶北成一愣,没有说话。 少年似乎不喜欢被人这么打量,抓起桌上的钱匆忙地推门离开了。 叶北成轻轻叹了口气,付了钱,也推门出去,正准备离开去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先好好地睡一觉。 转身之际,余光督见了一个人。 少年蹲坐在街边黑暗的角落里,头低低地耷拉着,隐藏在双腿之间。 那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可怜落败。 叶北成犹豫了一下,视线瞄到对面有家休闲用品的店,急促地跑过去买了一个棒球帽然后折返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做这件事情的。 但他看得出来,少年不想被人看见,也许是因为脸上的伤,也许是因为别的。 在刚刚那短暂相接的目光中,叶北成看见了他的逃避和慌张。 华灯初上。 叶北成高大的身影被灯光映衬,影子笼罩了蹲坐在地上的少年,没等少年抬起头,他把帽子扣在了他的脑袋上,并且用力往下压了压,这样的角度刚好可以盖住他脸上的伤口。 叶北成转身刚想走,身后传来一声嘶哑低沉的呼唤。 “能给我一根烟吗?”少年说。 ◎作者有话说: 几天不见,甚是想念。 希望还能看见老朋友,也希望在这本能迎接来新朋友。 祝自己开文大吉,留评发红包!!! (现在我还没能力给大家包大红包,以后有能力了会给大家包超大红包的!) ◎最新评论: 我在努力解锁,我实在没想到这种清水文也会被锁(笑哭)今晚最后一章,写文写完了,我要去放假了。(微笑) 那啥,这文快完结了。 超喜欢作者的文,加油呀? 下卷我晚两天更 作者大大,还更嘛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的电脑上不了网了。今天停更一下,明天双更补~ 超喜欢师生的文,作者大大也写的很好,祝大大更新快乐,有空一定要把孩子喂饱!!! 恭喜开文~ -完- 第 2 章 【第二章】 叶北成脚步顿在原地,他居高临下看着蹲坐在地上的少年。少年依旧没有抬头,半张脸隐藏在帽檐下,嘴角的淤青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他犹豫了几秒,坐在了少年的左侧。 “你多大了了?”叶北成掏出烟点了一根,嘴唇咬着烟蒂,声音发模糊,继续说,“只能一根,多了我怕被人指责教唆引导青少年学坏。”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答应少年的请求,可是刚刚那低低沉沉的一声,蓦然撞击在他心脏上,让他不想拒绝。 好似他不答应,就像把眼前可怜的男孩抛弃了一样。 少年没回答他,接过叶北成递过来的烟点上,重重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白雾,帽檐下的眼角泛着青黄。 叶北成督见少年夹着烟的手指在轻微微颤抖。 “刚打架了?”叶北成又问。 少年没立刻回答,又抽了口烟,才缓缓地“嗯”了一声。 叶北成不想问得太多,据他观察,眼前的少年也不想让一个陌生人过多询问自己的私事。 “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叶北成说。 “不用了。”少年的声音依旧低沉,被烟熏过的嗓子更加嘶哑,“我家就住在附近。” 叶北成明知道他没有看自己,还是点点头说:“好吧,那你自己回家注意点。”他抬脚踩灭明黄的烟蒂,站起身来说,“我先走了。” “谢谢。”少年突然说。 叶北成没回头,迈出的半步停了下来。 他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少年,笑说:“小朋友下次不要那么冲动,拳头解决不了问题的,没事早点回家吧。” 不等少年再说什么,叶北成便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从便捷酒店出来,直接去了学校。 冯钧见他来了,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叶北成微微点头示好。 “叶老师,今天是你第一天,我先带你去办公室和其他老师熟悉一下吧。”冯钧走在前面为他引路,似乎怕他拒绝,言语之中带了一点小心翼翼。 叶北成几乎能想到,家里那位早已经在新学校为他打点好了一切。 从前叶北成还在读书的时候,父亲就没少为他铺路,初高中都是重点学校,就连考上A大后,父亲利用自己的人脉也没少为他打点,导员和教授对他都是态度特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天而降的哪尊佛,人人都要笑脸相迎,期盼叶北成能为他们带来好运。 其实叶老作为一个教授本来没有多大的权利,但是耐不住他做教师多年积累的人脉,在这个社会人脉就是你能够畅通无阻,不必打怪也能升级的必备法宝。 -- 第4页 “冯主任你客气了,我是新人老师,自然要去见前辈。”叶北成笑说。 冯钧脸上挂着满满的笑,他本以为叶家德高望重的,叶北成必然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哪能想到这么好说话? 叶北成跟着冯钧来到教务组。 冯钧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叶北成跟在后面,教务组的面积不大,也就二十平米,几个深红色的木质桌子拼成在一起,中间是过道,迎面是透亮的窗户,大理石窗台上的几盆绿植已经成为黄色枯叶懒洋洋地垂着。 屋里一男一女正忙着备课,看见门被打开立刻站了起来。 “程潇,沈东,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冯钧叫着两人,手指着叶北成说,“这位是叶北成老师,新来的语文组的老师,你们认识一下,同样给二班授课的,以后多多交流。” 叫沈东的男人,主动上前伸出手:“你好,我叫沈东,是二班的班主任,教化学的。” 化学老师做班主任。 叶北成思绪转了一下,还真的挺新鲜的,一般这种非主科的老师不太喜欢做班主任,语数外老师做班主任更偏多一点。 叶北成握住沈东的手,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个很绅士礼貌的动作:“你好,叶北成,请多指教。” “我叫程潇。”一旁的女人说,“教二班英语的。” “你好。”叶北成直视她的目光,微笑着说,并没有主动伸出手,而是等着程潇伸出手后,他才上前握住,很轻的触碰,恰到好处。 “北成。”冯钧叫他。 许是叶北成良好的态度让他彻底放松了警惕,就连称呼都立刻变得亲切起来。 叶北成笑着看冯钧。 “上午我先让两位老师带你了解一下班级情况,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去班级上课了。”冯钧说。 叶北成点头:“好,主任请放心。” 冯钧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直到冯钧走了,叶北成才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加油的,不就是上个课吗? 叶北成虽然不是什么得天独厚的天才,但好在曾经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而且他向来不怯场,对于教书这事他没什么明显的好恶感受,自认为教一帮高中生语文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叶老师,这是你的位置,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了。”沈东指了指靠窗的位置,“上一个老师刚走两天,这位子还是很干净的,没怎么落灰。” 刚走两天? 叶北成心想,他来的还真是及时。 沈东给他了这学期的课表:“今天的课是下午,这两天其他老师带的课。” 叶北成扫了一眼,然后问道:“这的授课老师是怎么安排的?我只需要教一个班吗?” 昨天他就好奇这个事了,冯钧带着他在教学楼转悠的时候,他发现这楼一共就两层,第一层是教室,第二层是办公室。 三个年组的学生都聚集在同一楼层,高一和高三年组有三个班,高二却只有两个班。 叶北成头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安排。 这学校的学生实在少的可怜。 “啊,是这样的,”沈东解释说,“C城人口本来就不多,这几年学生退学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所以就都凑在一层上课了。除了语数外每个年组都有独立的老师之外,像理综文综这样的科目本来排课量也相对少些,所以一个年组一科只配了一个老师。” 学生少,师资自然也就跟着少。 沈东又说:“这的学生学习普遍都不是很好,刺头儿倒是还挺多了,除了一班个别几个学生的成绩还好点,其他的都不太行,尤其是我们一起教的这个高二年组的二班,特别不让人省心,叶老师以后可能要费一些心思了。” 叶北成笑道:“刺头儿?” 沈东说:“叶老师我给你提个醒,尽量能避着点就避着点,别和一帮孩子认真。” “难不成他们还能打我?”叶北成继续笑,声线平稳,“还是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用粉笔扔我后脑勺,或者把胶水涂在凳子上?” 沈东也笑了:“那倒没有,就是这帮学生脾气爆了点,嘴里不太干净。” 叶北成从衣兜掏出眼睛,慢条斯理地戴上,银边的眼睛挂在鼻翼上,衬托了他侧脸柔和的线条,晨光还未散去,聚拢在他的肩头。 程潇也抬头看了看眼前面露温和的男人,同样好心提醒了一句:“叶老师还是注意一些吧,沈老师是为你好。” 每个学校都有不受管教的学生,这个事情叶北成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被沈东和程潇同时这样的提醒,他倒是还真有点好奇这个二班到底是聚集了何样的妖魔鬼怪。 叶北成抬头笑笑,温柔的声线从他的薄唇里缓缓流出:“谢谢两位老师的提醒。” 下午一点半,今天的第一节语文课。 叶北成整理好今天要讲的内容,抱着备课簿下楼,往高二二班的方向走去。 走廊阴凉凉的,一股风吹过,轻触在温热的皮肤上,瞬间使人清爽不少。 叶北成路过其他班级时听见里面哄乱一片,甚至还有几声嗓音洪亮的骂声。 刚开学不久,学生们还处于嫉妒兴奋的状态,一个假期就能让简单的同学之情产生相见恨晚的效果。 叶北成笑笑,加快了脚步。 二班在走廊的倒数第二个,由于高二年组只有两个班,所以学校把这两个教室安排在离最里面。 -- 第5页 门关着,叶北成抬头看了一眼班级门牌,木质的门里,能清楚地听见里面乱哄哄的一片。 不好管教? 刺头儿? 说实话,叶北成还真有点好奇。 他以往上学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架势,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以教师的身份,的确有点挑战,也有点新鲜。 他伸手推开门。 站在桌子上正在大呼小叫的男学生看见推门而入的叶北成明显愣了一下,继而很自然且无理的忽略叶北成的存在,继续俯视坐着的另一个男同学说话。 叶北成站在讲桌前,静静地看着这位耍猴的同学。 的确是乱——这是他的对着班级的第一印象。 好在也不算无可救药,前两排的同学看见有老师进来很快转过身,拘谨地坐在位子上,不敢再说话。 只有那位耍猴的同学依然在喋喋不休。 “这位同学,你不累吗?”叶北成声音不大,却非常的清晰,“坐下来歇会吧,顺便喝口水如润润嗓子。” 男同学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操”了一声。 “新老师。”男生说,“你要讲课吗?” 叶北成微笑着说:“你不听可以出去,我不阻碍你。” 这句话是爱惹事的同学最喜欢的听的,老师让他出去,学生就有理由顺理成章的翘课。 然而这位同学非常不按常理出牌。 “好啊,您讲。” 叶北成继续说:“我是你们新的语文任课老师,我叫叶北成。”说着他捡起讲桌上的半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顺便还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这是每个新老师做介绍必不可少的环节。 转身继续笑说:“来之前就听过你们的大名,我不是个不讲情面的老师,如果不想听课的同学,可以随时出去,主任那我自会解释。” 话音刚落,底下便引起了小骚动。 刺头儿学生最喜欢做的就是挑战权威,以往的任课老师都是被这帮学生的无赖痞样气的火冒三丈。老师越生气,刺头儿学生就越变本加厉。 石头碰到鸡蛋的时候,鸡蛋自然是要碎掉的。 可是石头碰见棉花,那便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了。 那软绵绵的力道如同化骨绵掌,让力气无处可施。 教室突然一片寂静,叶北成微微翘着唇角,翻开自己的备课簿,准备讲课。 “老师。”刚刚耍猴的那位男同学举起手,“您刚刚说听过我们的大名,那是不是也知道我们大哥的名号呢?” 叶北成啼笑皆非,还有大哥?拍古惑仔啊…… “说来听听?”叶北成说。 耍猴男同学刚想开口,门口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敲门声,即使听着那敲门的频率也能感受出来人的倔强和嚣张。 叶北成闻声往门口望去。 少年带着那顶熟悉的帽子,深蓝色的校服整洁熨帖的穿在他身上。 “老师我来晚了。”说完头也不抬地往自己位置走去。 话语是客气的,行动却非常不客气的。 “大哥你来了。”耍猴的同学喊了一声。 “嗯。”少年懒洋洋地应着,把书包撇在桌子上,趴下直接睡觉。 这一幕发展的太快,叶北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半晌,他无奈地笑了。 这位大哥,昨晚刚可怜兮兮地跟自己要了一根烟。 ◎最新评论: -完- 第 3 章 【第三章】 叶北成来C成六中上的第一节课,效果还算不错。 最起码他没有被学生折腾成残疾,胶水也没有糊自己一屁股,更没有从天而降的水桶把自己变成落汤鸡。 铃声响的那一刻,叶北成停下手中书写的动作,转身一看,底下大片的同学已经熙熙攘攘地冲出班级,前几排的学生趴在桌子上,有几个甚至低着头在玩手机。 叶北成微微扯了下嘴角,收拾课本的时候,视线不自觉地瞟最后一排的人身上,帽檐向后支棱着,少年从毫不客气地敲门进来之后便一直睡,丝毫没有动静。 他忽而想起昨晚的事,目光失神地愣了愣。 他回神地时候,和刚刚那位耍猴的同学在空中交汇,那视线明显是一种不可置信的迷惑,想必是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老师吧,不管不问也就算了,甚至还放任他们的无理,竟然丝毫脾气都不发。 叶北成感受到耍猴同学的目光,随后冲着他温和地一笑。 耍猴同学犹如自己被电击了一般,不自觉地抖索一下。 叶北成离开后,一直爬在桌子上的少年动了动,发出慵懒地声音。 陈继风叫:“张申。” 张申立刻凑了过去:“哥,什么事?” 他一般叫陈继风哥,只有在别人面前装逼挑事的时候喜欢叫他大哥。 陈继风侧过头,眯着眼:“几点了?” 张申说:“才第一节下课,没事你接着睡。” 陈继风“嗯”了一声。 “哥,咱班新来的语文老师刚刚盯着你半天了。”张申压低了声音说,怕吵到陈继风,“我看他看你的眼神跟认识你一样。” 陈继风疑惑地皱了皱眉,眼睛没有完全适应明亮的光线,他抻了一下懒腰,帽檐还没来得及转到前面,一张带着淤青的脸倏然暴露出来。 -- 第6页 “我/操?”张申惊诧,“哥,你昨晚跟谁去打架了,怎么没找我帮你去啊?” 陈继风不小心扯动了嘴上的伤口,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没去打架,是被人打。”陈继风说。 张申立刻不问了,大致明白肯定又是家里那两个操蛋的父母。 张申看着他半只眼睛都青了,忍不住道:“这到底是不是亲的,下手也忒狠了点了。” 陈继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你刚刚说新来的语文老师?” “啊,对,咱们班新来个语文老师。”张申说,“还是个男老师,脾气好到让人可怕,你看平常沈东程潇他们就算再拿我们没办法,实在忍不住了也会生气的拍桌子扔粉笔什么的,这位新来的老师简直神人,刚刚我当众挑衅,他竟然一点不生气,还对我笑,该不会是个傻子老师吧。” 陈继风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微微挑起嘴角的一点弧度:“也许是个傻子老师吧。”他目光快速扫过黑板,余光督见了黑板上还残留的一行手机号和一个名字。 手机号他太熟了,因为这串手机号和自己的只差一个尾数,阿拉伯数字下是字体非常好看的字——叶北成。 肯定是新来的那个老师写的,陈继风想。 张申还想再说话。 “算了不说了,我再睡会儿。”陈继风又趴下了。 下午容易犯困,上课对于这帮学生来说更是催眠神器,下节课是啥也记不清了,课表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来分配哪节课用来聊天,哪节课用来玩手机,哪节课用来挑事。 叶北成回到办公室,刚推门而入,沈东就迎上来了。 “叶老师第一节感觉怎么样?”沈东关心道,“那些小混蛋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叶北成简单地回忆了一下,除了那声“操”好像没什么难听的。 叶北成笑着回座位:“还不错,我刚进去就有同学给我表演节目,感觉挺新鲜。” “一定是张申那浑小子。”程潇插嘴道,“那小子上谁的课也不消停,上次我被他气得什么也没讲,扔了一节课的粉笔头。” 原来那个耍猴的小子叫张申。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学生叫什么?”叶北成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顺口问了一句。 “大哥?”沈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没听说二班还有个大哥啊。 “叶老师说的是陈继风吧。”程潇接着说,“我之前在学生间流传的消息听闻过,这个学生平常看着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只要是校外打架总有他的事,校外几个社会小青年跟着他叫大哥。” 叶北成认真地听着。 他思考着程潇话语中的信息,原来陈继风那一脸的伤是他经常打架的记号。 还真是个问题少年呢。 可是……那眼神又似乎有点不一样。 叶北成摇摇头,想不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没必要为了一个打架的学生而劳心劳力的费神。他做好了打算,这两年他会尽量做好一个老师的工作,虽然他想躲避父亲的初衷似乎并没有达到相应的效果,但是不在父亲的眼皮底子下工作,这点多少让他比较放松。 学校再破,它也是一个正规的学校。 完成自己的工作内容,就算这帮小刺头儿要上天,也碍不着自己的事。 他的化骨疗法,对待这些棱角不规则的小混蛋是最有用的。 做完明天的授课内容,刚刚好到了下班时间,叶北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看了一眼时间,下楼的时候碰见了冯钧。 依旧是例行公事地慰问。 冯钧关心道:“感觉还行吗?” 因为叶北成的背景关系,他本意不想把他安置在二班,但目前为止除了二班缺人,其他班级都不需要老师,如果贸然做人事更换,必然会引起其他老师的不满,他作为学校的负责任之一,大多时候还是要站在中立的位置去处理事务。 不过所幸,经过简单的接触,冯钧发现叶北成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而且态度始终温和有礼,不是一个有个靶子就当枪使的无理之人。 这一点让他立刻就放下了忐忑了许久的担心。 “挺好的。”叶北成说。 “房子找好了吗?”冯钧关心道,“如果没找到需不需要我帮你找,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有些事还是熟悉的人去做比较方便。” 叶北成笑说:“不用了,已经找到了,我一会儿去附近超市买点日用品就行。” 冯钧客气地笑笑。 “主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还要去买东西。”叶北成说。 “快去吧,我不耽误你了。”冯钧说。 待冯钧话音彻底落下,叶北成才抬起脚步离开。 夕阳西下,四八胡同只有一条主街,被落日覆盖,天边拉出一条长长的余光,半面橘红,有种油画的既视感。 叶北成顺着街往下走,总算找到一家卖床上用品的店,他买了一套四件套,两个枕头,被子,随后又去了超市买了牙刷拖鞋等日用品。 四八胡同概括的范围其实不大,可是叶北成一双手实在拎不了那么多东西,所以打算叫辆车。 小城市的车流量真的太小了,叶北成站在路边十分钟也没看见一辆出租过来,叫车软件上还显示这个时间是司机倒班时间,暂不接单。 -- 第7页 叶北成盯着“暂不接单”的几个大字,无语地笑了,他竟然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无助,这是他以前从未体会的感觉。 他的成长环境过于优渥,家庭就是他能够一直无后顾之忧的原因。家里有父母,学校有朋友,这些年他没有孤独,没有无助,甚至也很少迷失。 唯一困扰的就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怀疑,不知道这些生来便具有的便利条件如果有一天突然消失了,他会是什么样子。 叶北成想,一定挺惨的。 毕竟今天只是打不着出租车的一件小事,他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慌张无奈。 他站在街口,除了继续等待,不知如何是好,东西太多,一个人根本提不走。 身后隐约很熟悉的声音越来越靠近自己,叶北成下意识回头望去。 “哥,我跟你讲,今天来的那个傻子老师真的直愣愣地看你来着。”张申侧着身,边走边和陈继风讲着今天课堂上发生的事,一本正经地胡扯,“就算不认识,他肯定也是见过你。我的第六感超级准,可以说是四维空间里最准的。” 陈继风微微低着头听身边的人叨叨,帽檐被他转到了前面,半阻挡着视线。 “哥,你真的要小心一点,那个傻子老师我觉得还是有点问题的。”张申继续说。 叶北成闻声,心里无奈笑了。 这么快自己在这帮小刺头儿心里就有称号了,傻子老师,这挺不友好啊。 他看起来很傻吗? “我/操……”张申蓦然拉住陈继风的校服衣袖。 陈继风不明所以地去看他。 张申目露惊悚地看着前方,他向来不害怕这帮老师,上课挑衅更是常事,只不过叶北成在他的眼里过于奇葩了,突然被当事人撞见了自己在骂人家傻子,他脑子有片刻的短路,有点懵逼了。 陈继风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同样愣住了。 这不是昨天晚上给他一根烟的人吗? “哥,这就是今天来的那个傻子老师。”张申歪着头快速地贴着陈继风的耳朵说了一句。 陈继风看着面前的人,视线下移,脚边几大袋的东西,很快明白他是没有叫到车。 这个时间是饭点,司机师傅都去吃饭了。 小城市不比大城市,没有那么如同严苛律令一般的赚钱守则。 大家工作都是得过且过,只要饿不死,没必要拼命去赚钱,何况C城消费不高,只要不是太败家,收入都能过得下去。 叶北成迎着陈继风的目光,突然想开一个玩笑,“我是新来的那个老师,还望大哥多多关照啊。” 陈继风想起昨晚他窘迫的模样被这位新老师全部看见了,如今正面相逢,他非常尴尬。 他昨晚那种样子,没有外人看见过,这位老师是第一个,本以为就是个路人,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继风内心挣扎了一会儿。 如果无视的话,他会不会把自己昨天的囧样和别人说?可是如果不无视的,他应该怎么打破这层尴尬? “哥,我们赶紧走吧。”张申小声说。 陈继风舔了一下嘴唇,努力压制住内心的一点慌乱,看着面前的叶北成,淡淡地开口:“要帮忙吗?” 张申用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看向陈继风。 叶北成闻言,低头抿着唇笑了笑,余晖顺着他的侧脸一路滑下,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专属光亮,柔软且温柔。 然后,陈继风明显感觉到心中重重地钝了一下。 ◎最新评论: -完- 第 4 章 【第四章】 突然来了两个帮手,叶北成也没必要打车了。几袋东西三个人分着拿,瞬间变得很轻松,叶北成带着两个人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 “进来吧。”叶北成租住的是二楼,他开了门,对后面的两位小朋友说。 陈继风和张申拎着东西跟在他后面,侧身进了屋子。 一室一厅的格局不算大,卧室只有一个小沙发,厨房和厕所是连着的,只用了一道墙做隔断,卧室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很简洁的装修和家具。 陈继风和张申进了屋,撂下手里的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昨天刚租的,你们俩先随便待一会儿。”叶北成很随意地说,“一会儿我带你们两个小孩去吃饭吧,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给老师介绍介绍。” 张申大着胆子说:“新老师,你年纪也不大吧,就别再我们面前摆谱了。” 叶北成闻言只是笑了笑,然后拿了根烟叼着。 陈继风看着他打火的动作,朦胧夜色下的记忆就像呼啸的火车再度从脑子里闪过。 “一会儿你想要去吃什么?”陈继风淡淡地看着他问。 叶北成抬眼看他,冲他一笑:“你们俩定,就当我感谢你们俩帮我拿东西。” “那去吃面吧,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面馆。”陈继风说。 “你对这很熟吗?”叶北成下意识问,然后恍然想起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在对面那条街上的超市,他说过他家就在这附近。 “我记得那你说过你家在这附近。”叶北成接着说。 张申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转身看陈继风,没忍住爆了粗口:“我/操,哥,你……。” 叶北成发现自己对张申的无力粗暴的脏话丝毫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这耍猴同学偶尔呆头呆脑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 第8页 他学生时代的生活比较枯燥拘谨,像张申这样肆无忌惮地样子从来没有过。 “嗯,”陈继风说,“昨天见过面。” “在哪?”张申就说今天觉得这位新老师看陈继风的眼神怪怪的,他的四维空间的第六感果然是最准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你昨天是不是偷偷出去玩没带我?” 陈继风被他吵得耳朵疼,瞪了他一眼:“你有完没完?” 叶北成看着两人说话,笑了笑:“昨天你那个样子……” “老师。”陈继风打断他,“你不是要吃面吗?” 叶北成抬起目光,在少年的脸上扫了一下,依旧是昨晚那张淤青的脸,帽檐下的光线朦胧昏暗,叶北成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表情。在那断断的一声打断里,他感受到了陈继风的焦急,以及恐惧。 “对,去吃面。”叶北成很熟稔的接过他的话,“走吧,你带路。” 陈继风敛住稍显惊慌的神色,走在了前面。 正是吃饭点,面馆人挺多,不过他们仨运气好,刚进店就有一桌吃饭了抬屁股走了,服务员很快吧桌子收拾干净。 “你们随便点吧。”叶北成说。 这样的组合有点特别,很像一个哥带着两个小弟出来吃饭,只不过看着有点怪,没有熟人之间的熟悉气氛。在乱哄哄的面馆里,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 “申儿。”陈继风喊坐在旁边的张申。 “哥,怎么了?”张申凑过来问。 “我兜里的烟没了,你帮我去买一包吧。”陈继风说 “啊?”张申奇了怪了,“刚放学的时候不是买了?” 陈继风抬着眼神看他,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一直看着他。 张申立刻就投降了,他了解陈继风,有些事他不想说,不想回答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瞅着别人,然后用眼神把人逼退,最后逼得人不得不抬手示意投降。 “得,我去买。”张申还好心地问一句,“还要别的吗,喝饮料吗?” 陈继风转头看了眼叶北成。 叶北成很快领会,笑说:“谢谢,我不喝。” 张申耸耸肩,正准备走。 陈继风对正在往外走的张申说了一句:“晚点回来。” “啊,”张申声音拐了个弯,“知道了。” 叶北成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斗贫还是觉得有意思。 “有事和我说?”叶北成看得出来他是故意把张申给支走了。 陈继风帽檐压得挺低,需要抬起下巴才能彻底把叶北成的整张脸看得清楚,面馆挂着的事敞亮的白炽灯,他俩正对坐这,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楚。 “首先还是要声谢谢。”陈继风声音淡淡的,语气有点不客气,可是却不反感,反而有种他说话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错觉。 “昨天晚上的事你最好别说出去,”陈继风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不然……我可能会不客气。” 叶北成闻言笑了,笑得很开,是那种眉眼嘴角荡漾开的笑意。 “你笑什么?”陈继风有点蒙。 一般这种时候,对方是有两种反馈,要不就是认怂的答应,要不就是不惧怕甚至反击过来。 他打了这么久的架,从来没有过一种在他轻度威胁的话语下,对方竟然笑了。 他想不通。 不过叶北成笑起来很好看。 是那种嘴角向上,眼角向下,弧度柔软,镜片下的眼睛像装了水,感觉特别温柔。 刚刚他就被这种温柔的笑弄的恍了下神。 他记忆里好像没谁在他跟前这样笑过,还笑的那么好看。 叶北成稍稍低下头,往陈继风的方向凑近了一点,压着声音说,“你这是在威胁老师你知道吗?” 陈继风根本不怕他,微微掀起帽檐,一双明亮的眼睛瞬间暴露在灯光下,眼角还有青紫痕迹。 叶北成愣了一下。 “叶老师。”陈继风严肃地说,“我很认真跟你讲这件事。” “哦?”叶北成一愣,“你知道我的名字?” 陈继风说:“你不是写在黑板上。” “哦,对。”叶北成点点头。他以为陈继风一直睡到放学,根本没有看过黑板。毕竟从他进班级之后头就没抬起来过。 话题眼看着要跑偏,陈继风刚想张嘴,却被叶北成的话语打断了。 “陈同学。”叶北成看着他,认真地说,“虽然我身为老师的确应该管管你,但是我不是一个传播别人私事的大嘴巴,所以你不用威胁我,我会三缄其口的。” 陈继风一愣。 呵,果然是个语文老师,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 中途服务员端面条上来。 叶北成是真饿了,拿了筷子先放在陈继风和张申的面条碗摆好,自己又拿了一双筷子,低下头吃了一口。 “嗯,还真不错。”叶北成夸赞。 陈继风垂眸看着低头认真吃面的人,嘴角微动,他的确是有点怕这位叶老师把自己昨晚的那副衰样给人学了去,除了不光彩之外,这其中有难以启齿的缘由,他不想让人知道,张申也就知道个大概。 不管是先前主动要求帮忙拿东西,还是后来支走张申,他就是想赶紧找个机会警告一下这位老师,不要瞎说话,虽然他没有凑过老师,但是脾气爆,不好惹。 -- 第9页 他估摸着对方听了自己的警告怎么也会不满,甚至反击,没想到叶北成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并且保证自己不会乱说话。 陈继风想起张申今天一直跟他吐槽的事,这位新来的老师真的很奇葩。 最起码,他没见过这种脾气好到没边的。 用张申的话来说,像傻子一样。 张申果然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叶北成半碗面条已经下去了,他吃完一口面,向门外看了一眼,对着陈继风说:“他怎么这么久没回来啊,你快打个电话问一下。” 毕竟是个小朋友,叶北成不可能不担心。 陈继风说:“没事,这地盘他熟的很,闭着眼也走不丢。”说着,还是拿出手机给张申拨了一通电话,那边很快接了,张申早就买完了东西,站在门口等待陈继风的召回指令呢。 挂了电话,陈继风抬眼便撞见了也叶北成探究的目光。 “你看什么?”陈继风问。 这语气一点也不像在面对老师,嚣张且欠揍。 叶北成说:“就是挺好奇的。” 他这话带着一点玩笑性质。 张申在课堂上挑衅自己问知不知道他大哥,他再看看面前这位大哥淤青的脸,不知道怎么就把这句玩笑开出了口。 这实在不太想平常他会说话的风格。 “我……”陈继风的话被张申突如其来回到位置给打断了。 张申坐下后把买好的黄鹤楼扔给了陈继风。 “饿死我了。”张申毫不客气地秃噜一口面条,口齿不清地说,“还是按照你的习惯买的,软包,黄鹤楼。” “谢了。”陈继风用余光扫了一眼对面的叶老师。 “我说你们俩,当着我的面就不能收敛一点吗?”叶北成对这两位少年的肆无忌惮很是无语。 张申忙着吃面条,没回答。 陈继风把烟收到自己的衣服兜里,抬起眼,看着叶北成说:“在你面前都已经抽过了,就不用装了,演戏很累的。” 张申叼着面条哼哼,握着筷子的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们在老师面前野惯了,基本不把老师当老师,何况叶北成一看就一个年轻的老师,身上那股年轻劲正盛,他和这帮十七八岁的学生聚在一起一点都没有师生的样子,说一句兄弟都不为过。 “叶老师,”陈继风露着小白牙,再一次说,“做老师要说话算话,千万别言而无信。” 呵,叶北成心想,这位同学果然很厉害。 ◎最新评论: -完- 第 5 章 【第五章】 陈继风和张申吃完面条就走了。 临分别的时候叶北成才知道原来陈继风的家就和自己租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他看着陈继风拐进了那条胡同里,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四八胡同其实结构不复杂,一条主街,几条岔口,主街主要是用于门市房,用于商业做点小成本生意,杂货超市和生鲜超市……啊不,是生鲜小摊,只不过是在屋里,算不上超市那种规模,十平方米,人多一点的时候转个身都能撞到鼻梁。 叶北成收拾好新住所,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坐在床边上,点了根烟。 他以前没有吸烟的习惯,后来大四的时候开始着手准备和季春,谢昆创业的时候每天都在熬夜。谢昆抽烟,他记得那天熬夜道半夜三四点,叶北成累的喘气,谢昆递给他一根烟说可以提神,他第一反应是拒绝,后来还是接受了。 自打那以后,熬夜是家长便饭,吸烟也成为了习惯。 他还记得父亲发现自己吸烟的时候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过他毕竟都二十多岁了,骂一通也就过了,又不是吸/毒,根本没那么严重。 一根烟还没抽完,电话响了。 叶北成按了免提,季春的声音随着电流传了出来。 “你在那边怎么样了?”季春关心道。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叶北成不想抽了,半根烟碾灭在垃圾桶里。 这还是刚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垃圾桶,是那位嚣张少年给拿上来的。 想到这,叶北成还是觉得好笑,他总是能联想到,今天见到的陈继风和昨晚可怜蹲坐在路边的陈继风进行一个鲜明对比。 他回忆了一下,确认是一个人,但又很不一样。 “第一天上课的感觉怎么样?”季春问,“做人民教师的荣誉感是不是立刻就有了?” 叶北成笑笑:“荣誉感我是没感受到,不过……”他蓦然想到陈继风试图威胁自己的嘴脸,突然笑了,“不过这的学生还挺有意思。” 季春一听立刻知道有情况,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啊?” 叶北成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就是碰见两个挺有意思的小朋友,我今天搬家还帮我忙了呢。”“呦,”季春说,“你这教师当的还挺不错啊,学生对你这么友好呢。” 叶北成无奈笑了下:“是挺友好。”友好的都要上天了。 他学生时代除了埋头学习就没什么其他能回忆的,高中的时候朋友不多,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太过于枯燥了。 所以陈继风和张申之间相处感觉,让他很新鲜。 有种年少的劲,鲜活,生动,张扬,还有点欠揍。 “我警告你,不要因为有学生对你好,你就变得乐不思蜀了。”季春说,“两年后我要是见不到你回来,我就去逮你。” -- 第10页 叶北成躺在刚铺好的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绪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他愣怔了几秒后,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声:“我一定会回去的。” 漆黑的楼道没有一丝光亮,陈继风脚步故意放的很轻,没有惊亮楼道的声控灯,他摸着黑,手背探着墙面一步一步地踏上楼梯。 他喜欢这种安静漆黑的氛围。 转锁,开门的声音依旧很轻,家里没人,他脱了鞋,双脚直接踩上地板直接走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没有开灯,窗户有微弱的光透进来,不似月光那般清凉,也没有霓虹的闪烁,只是很微弱的一点光,不知从何而来。 陈继风在黑暗中微弱的叹了口气。 他的生活不是像今晚这样安静,就如昨晚那样的吵闹。 两个极端状态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摘下帽子,接着那一点光亮打量着,他才发现竟然是一定深绿色的帽子,帽檐上海印着两杯饮料。 卡通的效果很萌,只是颜色实在一言难尽。 那位老师都没有点常识的吗?谁愿意带绿帽子啊,就是没有常识,总该有审美啊,这个深绿色真的是丑死了。 陈继风心里吐槽,然后把帽子扔在了一边的座椅上。 房间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他脸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得见,他闭上眼睛,意识慢慢的混沌,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早上一阵响亮的关门声,把他从熟睡的状态中骤然惊醒,陈继风昨晚直接躺下睡了,也没换衣服,他半睁着眼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刚过了早自习时间,距离第一节课还有半个小时。 他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漱,准备去学校上课。 他平常上课了没有固定的时间,一般是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去,或者看心情决定去不去,但是只要陈九在家,他就一定会去学校。 刚刚那一声巨响,说明陈九刚在外面耍完回来。 陈继风出了卧室,不想去看坐在沙发上抽烟的人,径直去了厕所洗漱。他洗漱完出来,被陈九叫住了。 “你妈呢?”陈九问。 陈继风冷淡道:“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陈九提高了音调,“她是不是又一晚上没回来?” 陈继风抬眼淡淡地瞅着他:“我说了我不知道。” “她到底去哪了?”陈九来了脾气,他喝酒喝到凌晨,酒精未散,很容易助长火气。 陈继风依旧平淡的语气:“她是你老婆,你自己的老婆你自己都不知道在哪,你不觉得你很失败吗?” 陈九喘着大气,骂道:“这个贱人,又跑去找男人去了吧,看样子我打的还不够啊,竟然一点记性也不长。” 陈继风最讨厌他说这种话,不想理他,准备出门。 “去,你给我把她找回来,我要好好教训她。”陈九说。 陈继风目光一沉,语气冷硬:“我要去上学,有本事你自己找吧。” 陈九立刻怒气冲天地指着她:“我说让你把她给我找回来。” 陈继风咬着牙,转身,语气平淡的可怕:“找回来?然后呢?再给你打一顿吗?你一个大老爷们就知道用暴力解决问题吗?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你还不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手里还攥着钱,有哪个女人愿意在你这待着。” “你……”陈九气的说不出来话,“你个小兔崽子,和你妈一起气我是吧,把我气死了,你们就能把我所有的钱拿走了是吧?” 陈继风看着他快要上不来气的样子,淡淡地说:“抽屉里有药,实在不行就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拿着书包,戴上帽子,头也不回地拉门离开了。 陈继风今天没骑车,走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上完一半,走廊里隐约传来各班老师讲课的声音。 二班没关门,陈继风站在门口,帽檐压得低低的,敲了敲门。 “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他说完,便不客气地往自己位子上走。 叶北成看着这位,表面很客气,实则非常不客气的陈同学,很是无语。 “陈同学。”叶北成没有像往常一样当做无视发生继续讲课,而是突然叫住了他。 陈继风没太注意,还在往后排走。 “陈继风同学。”叶北成喊道。 陈继风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向站在讲台上的人。 叶北成今天穿了一件棉质白T恤,袖子挽到胳膊肘处,胸前的一颗扣子敞开,肩宽腰窄。鼻梁上架着银边细框眼镜,有种禁欲的气质。 陈继风说:“叶老师有什么事吗?” 他迟到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刚刚也是敲了门才进来的,实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如果说昨天之前,他还在因为叶北成无意见过自己的衰样而感到一丝担忧,那么现在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毕竟,做老师的不能言而无信,这是叶北成自己说的。 叶北成轻轻笑了下:“下课你跟我去趟办公室。” “哦。”陈继风坐下,漫不经心地答应,“知道了,叶老师。”他语调为音上扬,竟然意外的好听。 剩下的半节课很快就过去了,铃声一响,叶北成便拿起自己的书本慢慢挪着步子走到最后一排。陈继风正在低头玩手机,肩被人轻轻怼了一下,他手机里的平衡球瞬间歪掉了掉在洞里。 -- 第11页 “申儿,别闹,不许碰我。”陈继风以为张申叫自己,头也不抬地说。 过了三十秒,陈继风顺利通关。 “你刚拍我干什么?”陈继风扭着头看身边的张申。 张申向他眨眼,示意他抬头。 陈继风不明所以地皱眉,刚想抬头,脑袋就被一只有温热的手盖住了。 叶北成弯下腰,和陈继风帽檐下的眼睛对上。 “陈同学是不是忘记了要跟我去办公室一趟的事了?”叶北成说。 眼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太过明亮,近距离看得时候仿佛置身如灿若星辰里,陈继风愣了一下。 叶北成很快便起身:“跟我走吧,陈同学。” 陈继风看着叶北成的背影,叹了口气。 张申好奇道:“这位老师好奇怪啊,他昨天明明说什么也不管的。今天怎么还故意找你茬呢?” 陈继风没说话,把电话揣进兜里。 “我/操,”张申惊诧道,“哥,他该不是盯上你了吧。” 陈继风说:“谁知道啊。” 他能知道个鬼。 他上课迟到玩手机又不是第一次被老师看见了。搞不好新来的这位叶老师就是个事/逼,或者对于昨天他带有威胁的态度不满,这是要给自己来点下马威? 陈继风懒得思考。 他最不喜欢猜了,他一般说不能解决的话,就会都动手。 他高一的时候经常来办公室被老师训话,理由一大堆,作业不交,上课迟到睡觉,偶尔还打架惹事。对于陈继风这个无药可救的学生,所有的老师纷纷表示放弃治疗。 所以从高一下学期,这些老师基本已经不想管他了,高二基本就是彻底放弃。 他有时候会想,这样挺好的,反正像他这样的人,的确也就适合最放养的状态。 陈继风刚想敲门,门便从里面被人推开了。 程潇看见陈继风明显愣了一下。 陈继风看了她一眼,例行公事地叫了一声“程老师。” 程潇教英语的,陈继风还是知道的。 “我找叶老师。”陈继风说。 程潇走出来,给陈继风让出一条道。 “叶老师在里面呢。”程潇说。 陈继风点点头,走了办公室。 叶北成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本子上写些什么。陈继风个子高,俯视的角度把叶北成肩部线条正好收敛在眼底。 他没说话,反而叶北成听见动静,缓缓抬头。 叶北成抬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顶好笑又滑稽的绿帽子。那天他去便利店着急,随便拿的,今天才恍然发现原来这顶帽子不仅是绿的,还这么丑。 他抬起目光,仔细地瞅着,最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最新评论: 按爪爪 -完- 第 6 章 【第六章】 “你笑什么?” 陈继风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话语有点冲,然而这股冲不是生气恼怒,而是一种对着自己完全不反感的人而无意识表达了一种态度。 叶北成修长的手指夹着笔,微微抬起,指向他脑顶的帽子。 陈继风立刻领会,没说话。 “你就没觉得颜色不对吗?”叶北成笑着看他。 陈继风不甘示弱地回嘴:“那你买的时候就没觉得颜色不对吗?” 办公室没别人,就他们俩,明明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对话听起来却像兄弟吵架。 叶北成对他的不礼貌丝毫没有恼怒,反而是笑盈盈地看着陈继风,那双镜片下的眼睛明亮,陈继风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下意识躲开了。 “你叫我什么事?”陈继风继续说,“你要是为了我迟到玩手机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免了,我上谁的课都一样,没搞特殊,也没针对你。” 陈继风身高腿长,校服穿在身长竟然有种得体的熨帖。 他微微低着头,绿色的帽檐垂了下来,印在上面的饮料贴花完整地露了出来。 “我没说因为这两件事找你啊。”叶北成笑说。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陈继风微微皱眉。 叶北成放下手中的笔,手掌拍了拍放在有手册的一沓本子。 “你说你上课,玩手机不管是谁都一样,那我问你,不交我这科作业,是不是在搞针对啊?”叶北成继续说,“你千万别跟说你哪科作业都不写,那你程老师的英语作业你怎么写了?” 陈继风有点懵逼。 他的作业向来都是张申帮他搞的,他这根本就不知道,除了作业本上的名字是他写的,他就没再写过一个字。 “我……”陈继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北成太狡猾了,说话前后能把人堵死。 叶北成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低头笑了笑:“不找你麻烦,只要你明天记得把作业本交上来,明天冯主任要抽查,你不会让我难做吧?” 他的化骨绵掌一击即中。 他不生气,不强制,而是用你是在帮我的态度来要求陈继风。 “知道了。”陈继风说。 他再浑,也还记得叶北成的一个人情。 叶北成突然站起身来,他比陈继风高出半个头,看着少年被自己拿捏住的模样竟然觉得有点好笑,犹豫了一下后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那顶绿脑袋。 -- 第12页 “小朋友,别老是奓毛。”叶北成目光扫了一下陈继风的头顶,又说,“下次不要戴了,丑死了。” 说完,下节课的铃声已响,叶北成把陈继风赶出了办公室。 下一节课是程潇的英语课,陈继风推门进来的时候和站在讲台的程潇目光撞了一下。程潇习惯了他这种无理的样子,也不说什么,自顾自的准备马上要讲课的书本。 “哥,你回来了?”张申看见陈继风回来,便往旁边凑了凑,“那老师说什么了?” 陈继风摸摸自己的脑袋:“也没说什么。对了,我语文作业本呢,你没给我交吗?” “没啊,没写呢。”张申懵了一下。 陈继风说:“为啥不写啊。那英语你怎么知道写呢?” 张申说:“哥,你常年不写作业是不知道,英语好抄啊,字母连在一起跟画画一样,顺滑又流畅,语文字多多啊,再怎么连,也不能把成篇的字连在一起吧。” “我/操,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道理这么多呢?”陈继风被张申这套非常有道理的歪理给震惊了。 “不对啊哥,你平常也不关心作业的事啊,今天怎么关心起来了?”张申瞅着他疑惑道。 陈继风摘了帽子,脑顶的一撮头发被压塌了。 如果不是叶北成,他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写作业。按照他以前的作风,不管老师找他谈什么,基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可是叶北成不一样,陈继风对那天晚上的事总是觉得别扭。每次看见叶北成,他就能想起自己那种窘迫的样子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即使叶北成答应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可他总觉自己的把柄好像攥在他手里一样,面对叶北成,他竟然不敢太放肆了。 他也很惊诧这样的自己。 一点都不帅,也不潇洒。 “算了,你别管了,你把本子给我,我自己写。”陈继风说。 “我/操,哥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张申说。 “别废话。”陈继风说。 张申把本子给他,陈继风竟然一整节课没玩手机没睡觉,在程潇的英语课上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程潇偶尔抬起头视线扫到后面正在认真写东西的陈继风,感觉不可思议。 一整节课,陈继风都在抄写诗词中度过了。 张申说得没错,字太多,写得心累。 陈继风写完最后一个字,落下笔,舒展地抻了一下腰。 程潇回到办公室,刚落座,看见同样上完课回来的沈东,便忍不住说:“沈老师,我跟你讲,今天我去二班上课的时候,你们班的陈继风,没睡觉,没玩手机,一直特别认真地在写东西。” “那他听课了吗?”沈东问。 “没有。”程潇说。 “那不就得了,谁知道他在后面胡乱写点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呢。”沈东说,“我们班那位大仙啊,你就祈祷他别惹出什么幺蛾子就什么都好说,别管了,谁也管不了他。” 谁也管不了吗? 叶北成停下手中的笔,在心里重复了一下沈东的话。 敲门声响起,沈东在和程潇聊天的间隙中说了句请进。 话音刚落,陈继风便推门而入,他直接照着叶北成的方向走去。 “喏。”陈继风把作业放在桌子上,“我交了,别再找我了。” “这次是交了,但是没准时,下次记得准时一点。”叶北成抬头笑。 陈继风看着他对自己笑呵呵的样子,竟然忘了怎么怼回去。 这人怎么这么爱笑呢?而且还不会生气,脾气是有多好? 叶北成好笑的是,他没想到刚刚程潇说的埋头认真的陈继风,原来是在赶作业。 “我说叶老师,你下次留作业能简单点吗?”陈继风说,“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啰嗦死了,古人说话都这么啰嗦吗?” 叶北成笑着纠正:“这是叠字写法,是宋代诗人李清照的词。” “我管他是谁写的,”陈继风说,“反正我不想写。” 叶北成笑着叹口气,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下次留点简单的。” 陈继风这种硬骨头碰上好脾气的叶老师,的确有点手足无措。 “我走了。”陈继风说。 “嗯。”叶北成点点头。 陈继风走后,程潇便问叶北成:“叶老师,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北成不明所以:“做到什么?” 程潇惊讶道:“就是……刚刚……陈继风在给你交作业吗?” 沈东也不可思议地发出声音:“叶老师,你……” “没什么,”叶北成说,“我就是跟他说,如果不交作业,我可能会挨冯主任的训,所以他就写了。” 程潇和沈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完全不符合陈继风那个学生会做的事情。 叶北成没再说话,余光瞄到桌子上的作业本。 姓名的部分写着陈继风的名字,是很好看的手写体,字体修长,笔锋强硬很像陈同学的性格。 他伸手摸到作业本的边缘,翻开第一页,是歪七扭八的字,很丑,和刚刚写名字的字体明显不一样。 叶北成狐疑地翻下去,签十几页都是特别丑的狗爬字,他越往后看眉头便越往一起皱起。 又翻了一页。 是区别于前几十页的字体,和写名字那种字体一样的。 -- 第13页 修长,立体,强劲。 叶北成嘴唇微微弯起,想必前十几页是别人帮他写的,而他现在看的这页才是陈继风刚刚补上的作业。 少年的字非常好看,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问题少年,还是个学渣。 叶北成翻看下去,有两行明显写乱了,陈继风不知道这首诗是怎么读的,只是按照书上随便抄的,根本感觉不出来诗句完全不成句。 翻到最后一页,是他留的那种李清照的词——凄凄惨惨戚戚。 陈继风明显在偷懒,重复的字他用了一条弯曲的符号代替,证明两个字是相同的,所以他就简化写了。 叶北成看到这彻底笑了。 这位小朋友,偷鸡耍滑的本事还真是不少。 他看完陈继风的作业,用红色的笔画了一个对号,合上放在桌子上。 陈继风三个字依旧印在姓名的那一栏。 谁都管不了吗? 耳边不知怎么又传来沈东刚刚说起陈继风时的那一句话。 为什么他觉得小朋友并不是无药可救的? 最起码他认为还有得救。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盲目判断,而是通过这两天聚在一起的细枝末节才有的结论。 初遇那天晚上惊慌失措的眼神,再不爽进教室也会敲门的习惯,明明是在威胁自己,但是第一句开口的却说的是谢谢,写了一手漂亮的字。 叶北成扭头,视线再次落到那好看的名字上,心里突然加深了这一闪而过的想法。 陈继风同学,你并不是无药可救。 ◎最新评论: -完- 第 7 章 【第七章】 来到C城的第一个周末,叶北成竟然不知道怎么安排。平常和季春和谢昆他们待的时间长了,不是搞创业的事,就是三个人出去吃个饭打个台球什么作为消遣。 台球这项颇为有些过时的娱乐项目,叶北成很是喜欢,他喜欢拿着球杆俯下身子聚精会神的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刺激,又很舒服。 仿佛在他准备伸杆撞击的前一秒钟,他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眼前的那颗球。 锁定目标,把球撞击球洞里。 他起床,拉开窗帘,阳光瞬间铺满了一地。季春发了几条微信过来,向他汇报最近准备去拉一个投资,同时抱怨了一下叶北成这个酒神不在,没办法替他挡酒,下了饭桌自己就要去找马桶了。 叶北成笑笑,回了他一条:“实在不行,偷摸往里掺点冰红茶。” 季春很快就回复他:“怎么可能,那饭桌上一个一个都是人精,我哪有机会掺饮料。” 叶北成刚想回复他,另一条消息打断了他。 是沈东发来的微信,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出来玩会儿。 叶北成想反正自己也闲,于是就答应了沈东,又回复了季春一条微信,说自己要出门不和他说了。 沈东和他约在了附近的一家餐馆,叶北成不熟悉路况,按照沈东发来的微信地址找了过去,本来想打出租车,结果地址显示只有三百米,叶北成决定放弃了。 手机地图显示七扭八拐,叶北成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在找到沈东说的那家餐馆。 “叶老师。”沈东向他招手,“在这呢。” 叶北成闻声望去,看见沈东和程潇坐在一起。 叶北成笑着走过去,坐在沈东旁边,又看了眼程潇,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对这附近的路不是很熟,按照地图也走了好半天才找到。” “没关系的。”程潇说,“叶老师初来窄到,C城地方不大,但是路况却挺复杂的,而且店铺招牌都挺不起眼的。” 沈东也忙说:“是啊,在这,高德地图都不管用。” “沈老师和程老师都是C城人?”叶北成问道。 “我们都不是。”沈东说。 叶北成没继续问下去。 程潇拿着菜单:“叶老师,不如我们先点菜吧。” “好啊。”叶北成笑说,“两位老师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沈东性格比较活络,听见叶北成这么说,反而也不端着了:“行,那你也就叫我们名字就行。” “好。”叶北成笑着看沈东。 他的笑温暖又和煦,带着一种感染力。 沈东说:“叶老师我发现你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啊。” “是吗?”叶北成失笑,“被一个同性夸赞笑容,为什么我感觉有点这么奇怪呢?” 程潇“噗嗤”笑出声来。 “我说北成,没想到你也开玩笑啊?”沈东说,“我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特别斯文,像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书生似的。” 叶北成喝了口水:“别,千万别用这个比喻,我怕有女妖怪会来找我。” 听见叶北成开起了玩笑,三人之间的话题也便打开了,沈东和程潇也是来六中做临时老师的,为期一年的合同工,沈东想通过在六中的实习经验为以后去城市做个基础,他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一没人脉二没钱,这年头想去好一点的学校谋一个老师的职位难如登天。 至于程潇则相反,她的背景够强大,父亲是教育局的人,可以说比叶北成的父亲的地位和实力还要强得多,叶老这么多年一直有这么好的资源,靠的是累积的人脉和多年教学的口碑,可教育局的人直接就能掌握所有的第一手资源。 -- 第14页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呢?”沈东问。 两个人来六中不过才两个月,走得比较近全是因为共同教二班,这种太私人的话题从来也没谈过。 程潇说:“我就是不想让我爸什么都给我安排好了,我是在和他赌气呢。所以就来六中了。”她叹了口气又说,“不过我也知道,我早晚是要回去的,我们家那位固执的很,我肯定拗不过他。” 叶北成喝水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在桌子上。 “北成,那你呢?”沈东扭着头看他。 叶北成恍惚了一下,看见程潇和沈东一起看着自己,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也一样。” “什么一样?”沈东问。 “和我家那位叫着劲呢。”叶北成说。 程潇惊诧道:“你也是被父亲非要安排在哪工作吗?” 叶北成说:“他就是想让我和他一样去做老师,但是我比较想创业。” “啊?”沈东说,“创业啊,风险太高了,难怪你家里不同意。” “是吗?”叶北成微微抬头,“你有经验?” 沈东摆手:“我没有经验,只是我同学刚毕业说创业,结果贷款赔的血本无归,现在也只能去做社畜了。” “是啊,我也觉得创业不是很保险。”程潇说。 叶北成笑笑没说话。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叶北成盯着自己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突然思索起来。 有些事情,能不能做,想不想做,其实也不用非要在乎结果,叶北成从来没想过和季春的创业能够大获成功。从他有这个念头开始,不过是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在哪?没了父亲,他真的会一无是处吗? 家人带给的附属价值,会让他迷失。 他和程潇不同,程潇本质上是不想挣脱的,所谓的赌气,只是受不了自己被人多加看管的小脾气而已,就像她自己说的,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回去的。 菜上了,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沈东一边招呼着吃饭,一边问:“一会儿我们要去做点什么,大周末的总不能吃个饭就各回各家吧。” 他叫叶北成和程潇出来,不只是出来吃个饭这么简单,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这附近好像没什么地方能玩的?”程潇睁着大眼睛,期待地问道,“你们俩要跟我去市中心的商场购物吗?” 对面的两位男老师统一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对了,我想起来了,后街那块开了一家新的台球厅,要不要去玩两局?”沈东夹了口菜,突然说。 台球厅?叶北成抬起了眼。 “可是我不会打啊。”程潇说,“我站在那看你们俩打,多尴尬啊?” “没事没事。”沈东连忙说,“我教你,我台球打的可好了。” 程潇还是犹豫。 毕竟要尊重女士的意愿,沈东不敢太强制性地决定,于是只能转过身问叶北成:“北成,你会打吗?” “会,”叶北成谦虚地说,“就是技术一般。” 沈东又看向程潇:“我们两个教你一个,保证不让你尴尬。” 程潇看了看沈东,又看了看叶北成,然后点了点头。 吃完饭,三人便去了后街。 正如沈东所说,台球厅果然是新开的,门口摆放的花篮还没有撤掉,地上残留的红色爆竹碎片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 几个人刚进去,前台招呼着:“三位吗?” 沈东点点头:“对,三位,给我们找个僻静点的角落吧。” 台球厅规模还挺大,分上下两层,下面这层空间不是很大,只摆放了四桌,因为是刚开业的关系,目前都是半折优惠,一楼的位置都已经满了。 前台说:“一楼没地方了,几位去二楼吧,二楼空间大,而且现在正在举办比赛,有兴趣的话可以参加。” “什么比赛?”沈东来了兴致。 “就是一格友谊联赛,第一名的奖品是我们店里提供了一只定制球杆。”前台说。 “这么有意思吗?”叶北成说。 二楼空间果然很大。 刚踏上二楼,叶北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同样惊到的还有身边的沈东和程潇。 “这人不少啊?”沈东笑说。 正中央的一台桌子,周围聚集了满满的人在围观。 台球相撞的声音清脆响亮。 叶北成在人群的缝隙中,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他不太确定。 “几位来这边吧,我开27号桌给你们用。”前台说。 27号桌靠墙,前台给开了桌之后,便离开了二楼。 正中央那桌因为其中一个人连续进球而欢呼起来。 “我们要不要先去看看热闹。”沈东说,“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叶北成看了一眼程潇,用眼神征求她的建议。不知道是不是那目光过于的温柔,程潇对上叶北成的眼睛是,微微愣了一下。 “我没关系。”程潇说。 叶北成点头笑着示意,转过头对沈东说:“走,过去看看。” 距离近了,台球相撞的清脆声越发的清晰。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你这是要一杆见底,直接绝杀吗?” 叶北成透着细小缝隙只能督见一个模糊不清的侧脸,但他能认清,拿杆的人是一个少年。 -- 第15页 那少年哼笑了一声。 这时有人挪开动身子,叶北成顺着缝隙站了过去,看见了陈继风那张完整的脸。 桌子上只剩几颗球,纯色球,除了白球,只剩桌上的那只黑球,也就是说,一旦黑球进了,那么这把陈继风便赢了。 少年的视角正对着他,弯曲着身子靠着桌子上,球杆被他用两只手完美的控制住,陈继风全神贯注地盯着桌子上的球。 手指夹着细长的球杆,叶北成感觉到他手指下压的幅度,然后试探着微微用力的感觉。 陈继风打量着角度,目测判断这个角度没问题,计算着距离需要使用多大的力度,他耳边盘绕这自己微弱的呼吸,然后指尖用力…… 咚的一声,白球快速的往前滚去,撞击黑球后迅速弹开,刹那之间,黑球便进了左上角的球洞中。 陈继风这场赢了。 场内的看客们欢呼了起来。 陈继风嘴角挑起微弱的弧度,他正得意的享受自己的胜利,他直起身子,目光一抬,然后愣住了。 叶北成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双更了一下,赶一下周四换榜之前的三万字。老天保佑,希望我能得到一个榜,不想轮空了呜呜呜 ◎最新评论: -完- 第 8 章 【第八章】 叶北成后来才明白,这一场台球厅举办的比赛,其实没有什么规矩的赛制,为了博众人一乐,这场比赛的规则比较散漫,只开放一个桌,固定的开放时间,赢的人会被登记在挂在墙上的小黑板上,隔天再来,依旧不断会有新的挑战者,为期一个星期,直到最后一天,赢得那个人就可以拿走店里的那只定制球杆。 叶北成看了一眼奖品,那定制的球杆其实没有多值钱,只是这比赛的极致的确挺有趣,能够激起人类最原始的胜负欲望,不管技术好不好,都想挑着杆上去试一试。 今天是比赛的第一天。 陈继风连赢了两局,让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都产生了兴趣。 一个高中生竟然有这么大能耐,连赢两局不说,每一局的最后几个球都是连着进的,根本没给对手再次上场的机会。 “这小子台球玩得还挺溜。”沈东站在一旁说。 叶北成没说话,继续看着陈继风低头瞄准对面已经罗列好的彩色台球。 这是第三场开局,第一杆由陈继风来发。 桌台上的球被用力撞击后七零八落的散在不同的区域。 这一杆并没有进球。 对手是一个成年人,明显比陈继风年纪要大,他拿着球杆顺着桌台的边缘找好方向,俯下身之前回头冲陈继风笑了笑说:“要不要哥让你一杆?” 陈继风挑了下眉:“先进球再说吧。” 那人笑着俯下身,球杆对准白球,干净利落的发杆。,咚的一声,球便进了。 前两场的局势被陈继风压得死死的,突然来了一个能够挑衅的人,围观的人群瞬间沸腾,甚至还有一声响亮的口哨发出。 叶北成始终看着场内的陈继风,少年的脸上没有丝毫慌张,用巧克漫不经心地蹭着手中的球杆的顶端,然后轻轻吹了口气。 陈继风的样子太自信了,那种感觉让叶北成觉得镇定的同时,又无比的热血。 那种沸腾的血液,被陈继风那个擦拭的小动作给带起来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氛围感染了。冲动,热血,澎湃。 沈东在旁边拍他:“北成,我们先过去吧。” 叶北成回头看了他和程潇一眼:“我看会儿热闹,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沈东点头:“行,那你一会儿过来找我们吧,我先带程潇过去熟悉一下怎么打。” “嗯。”叶北成说。 沈东先带着程潇过去了,叶北成没有立刻转头,而是等他们俩离开自己的一米范围后,这才把头转回来,将视线重新放在场内。 只是没想到陈继风正在看着自己。 叶北成笑了笑,对他竖起大拇指,作为教师,他觉得有必要鼓励一下自己的学生。 陈继风没什么表情,眼神慌张地躲闪了下后,继续手中的动作。 对手连进了三个球,终于轮到陈继风上场。 桌上的彩球还只剩四个,纯色球还剩七个,陈继风是纯色球。 少年俯下身子,前胸贴着桌台,一只手捏着球杆中端,修长的手指夹着球杆,另一只手握着球杆的后端,正在试探着角度和力量。 陈继风目光紧缩,认真专注,握着球杆后端的右手往前一推,白球迅速往前弹去,成功撞击到前面不远的纯红色的球,然后迅速掉进了左上角的球洞里。 没有喝彩,没有惊呼,许是经过陈继风两局的胜利后,这个球似乎似乎是意料之中。 陈继风抬起身,目光锁着桌上的某颗球。白球目前在靠近桌台边缘的位子,这个位置对下一次的发球极其不利。 桌角边缘非常限制球杆的伸缩程度,想要进球,不仅角度不能有偏差,就连力度必要刚好,力度大了,白球必然会跟着一起进洞,力气小了,前方被撞击的球只会徘徊在洞口,掉不进去。 叶北成心里思索着,这一球的确有些难。 陈继风还在打量着,微微低头,眉头轻轻皱着。 -- 第16页 少年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半截袖,下身是一条松紧运动裤,鸭舌帽倒扣着,压着耳边的碎发。 今天没有带那顶丑的要死的绿帽子。叶北成好笑地想。 陈继风思索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动作。 于是,有人便忍不住喊道:“这球不好进就随便打吧,别浪费时间了。” 陈继风不为所动,继续看了一会,这才重新找了一个姿势俯下身去,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的白球,叶北成看得出他正在计算合适的角度,要一击必中,就不能有任何偏差,并且要快准狠。 叶北成刚想到这,一声清脆的撞击,球顺利进洞,白球以摇摇欲坠的姿势停在了洞口。 “我去,这也行……”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惊叹了一声。 叶北成弯起嘴边的弧度,这小子的动作比他的思维还要快上一秒种。 比赛依旧继续,陈继风在打第四颗球的时候意外失手,球没有顺利进洞,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 比赛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在对手又进了四颗球后,桌台上花色球已经完全进洞,只要最后的那一刻黑8顺利进洞,这场就算赢了。全场平息凝气的等待比赛的结束,叶北成也听见自己的呼吸紧张地向上浮动了一下,他不自觉地位陈继风捏了一把汗。 这球进了,陈继风就算失败了,在这场车轮赛制中彻底被淘汰出局。 陈继风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看着对手在打杆。 白球被球杆撞击出去,撞击花球后,被弹进了洞里。白球进洞,陈继风这边可以重新归置白球,他找了一个中心位置,这个角度不管想打哪一颗球都没有什么难度。 如意料之中的,陈继风顺利进了一球。剩下三球也进的十分顺利,没有任何的难度,胜负之争就在最后的一颗黑8上。 目前白球和黑球的距离差距太远,可以说想要直杆进球的几率根本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便是,把白球弹出去后,通过桌台的边缘大力探出一个力度,形成一个直角,把黑球撞进洞里。 太难了。 这可以说是专业台球运动员的水平了。叶北成忍不住想,可是这一球如果不进,那么这一句的结果基本可以说陈继风是输了。以他目测判断,对方可以和陈继风在这一场比赛里一直保持着高水平的技术,这就说明对方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陈继风这一球不进,那么必然会把白球的位置送到黑球附近,按照对手的水平,只要白球的距离和黑球不超过半张桌面,那么黑球必进无疑。 陈继风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叶北成几乎以为他要放弃了的时候,陈继风动了。 他再度俯下身子,捏着球杆的手指用力往下压,目光直视的方向不是前方的黑8,而是右边侧的桌脊。 几乎是毫不犹豫,那一杆便打了出去,力道很大,白球全力往前弹出,闷声撞倒了桌脊,然后又迅速的弹向另一边——那是黑8的方向。 清脆的一声,黑8顺利进洞,此时桌上只剩一颗白球,还留着力道的余韵在绿色的桌案上缓缓移动。 这一球进的很漂亮。可以说是一记漂亮的绝杀。 周围的人似乎还没有从惊讶中回神,叶北成拍了拍手掌,陈继风闻声望去,叶北成正嘴角带着笑意地看着自己。 他鼓完掌后,又向着自己举了一下大拇指。 陈继风站在原地,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心口蔓延。 很少有人会夸他,叶北成一连两次这样的无声夸奖,的确让他有点窃喜和得意,毕竟他的帅气的模样得到老师的夸赞。 这感觉还新鲜的。 陈继风成为今天的三连冠,第一日的比赛到此为止,众人如鸟兽散,有人直接离开了台球厅,有人拿起球杆走到其他桌台开始玩了起来。 人群松散,陈继风拿着球杆还站在原地。 叶北成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只剩的一颗白球,话还没说出口,陈继风便点了根烟。 “陈继风同学,你是不是有点过去放肆了?”叶北成看着他特意强调,“在我面前。” 陈继风叼着烟,没点,说话含糊:“没呀。” 叶北成伸出手指了指他的嘴。 陈继风恍然大悟:“你都见过了,我就没必要装了不是?” “后面。”叶北成突然小声说。 陈继风把目光往后面放了放,看见沈东正握着球杆教程潇如何使用。 陈继风笑了:“没事,沈老师和程老师都知道的。” 叶北成心想,现在的高中生还真是不好管教。 陈继风点了眼,屁股靠在桌台上:“老师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情来这啊?” 叶北成抱着胸看他:“就许你们小屁孩出来玩,不许我们年轻老师出来玩吗?” 他特地强调了“年轻”两个字。 陈继风笑了笑,拿下嘴角的烟。 “老师。”陈继风喊了他一声,话到嘴边,突然不知道下边该说点什么。 说谢谢你给我鼓掌?还是谢谢你给我点赞? 太傻了,陈继风觉得打死自己也说不出口。 叶北成也没有因为他欲言又止的话而有什么反应,他看了看陈继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奇般问了句:“陈同学,刚刚那一球你到底是怎么进的?” 叶北成自认自己的台球技术已经十分不错,他上学期间总是在学校附近的台球厅玩,同学都玩不过他。 -- 第17页 刚刚那一杆,他是绝对没把握进的,但是陈继风竟然进了,他很惊喜,也很好奇。 陈继风伸手,把没抽完的半根烟碾灭在桌角边缘的烟灰缸里。 刚被熏过的嗓子低沉,十分好听:“没什么,瞎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 9 章 【第九章】 “这么谦虚?”叶北成不信,他明明看见陈继风认真的计算方向和角度的眼神。 “我说真的,”陈继风笑了笑,“对着老师我可不敢撒谎。”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叶北成可以看见的是他若隐若现的脸部线条。比直观的去欣赏,这样的角度更耐人寻味一些。 陈继风是一个长相很端正的少年,眉眼之间尽藏硬气。 叶北成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沈东的呼唤。叶北成回头,沈东正在向他招手。 “叶老师,你赶快过去吧。”陈继风非常有眼力见地说。 “嗯。”叶北成点头,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 陈继风愣了下,犹豫下说:“不……不了吧。”太尴尬了,他一个问题少年和三个老师一起玩台球,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惊悚。 “怎么,不想和我们一起?”叶北成眯着眼笑道,“放心,今天是周末,作为老师也要给学生适当的自由空间,不会催你交作业的。” 陈继风望向叶北成的眼睛,他今天没戴眼镜,少了那一层镜片阻隔,他突然发现叶北成的眼睛很亮,像是藏了星辰。 他对叶北成的态度始终很复杂,他忌惮着他,因为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德行被这位新来的老师全都看了去,窘迫且羞耻。但是他却不反感他,毕竟刚刚叶北成对着他竖起拇指,为他鼓掌的模样让他觉得欢喜。 毕竟,没有人曽为他喝彩过,叶北成刚刚那副神态就像以他为荣一般。 他刚想张口,裤兜里的电话便震动起来,他愣了一下,然后掏出电话接听。 透过听筒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声,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辱骂声混在一起,如利刃刺耳,站在很近的叶北成听得一清二楚。 “我/操……”陈继风根本没有跟电话的那头说话,哑着嗓子骂了一声,直起身子,甚至来不及和叶北成说什么,便跑着离开了台球厅。 叶北成疑惑地皱了皱眉。 刚刚电话那一头的声音…… 身后沈东又叫了他一声,打算了他的思绪。 叶北成转身来到27号桌台,沈东就近拿了一根细长的球杆递给他。 “陈继风呢?”沈东问。 叶北成说:“刚刚接了通电话就跑了,可能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吧。” 沈东用巧克擦了擦球杆,感叹道:“没想到这小子学习不行,打台球还挺帅。” 是挺帅的。 叶北成在心里跟着夸赞道。 刚刚陈继风同学拿着球杆用一个非常超难度的一杆绝杀对手的样子,简直帅的逆天了。 程潇已经完全不想玩了,沈东教了她半天也没学会,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悠闲的喝着饮料。 “刚谁赢了?”程潇问。 叶北成回想了一下刚刚陈同学帅气的样子,微微翘着唇角,回答道:“陈继风。” 程潇说:“这孩子感觉什么做的都挺出众的,可惜就是学习不行,可惜了。” “是啊,咱们学校就没有能管得了他的,冯主任对他都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了。”沈东说,“上次咱们学校和哪个中的学生好像有矛盾了,陈继风当时就掺和在里面,据说那事闹得还挺大的,有个同学都进医院了,这事都闹到派出所去了,当时我听冯主任说,陈继风当时在派出所没有家长认领,是他给去做的保释。” “是吗?”程潇探着头问,“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东说:“那是上学期的事,咱俩还没来呢,我也是和隔壁数学组的老师聊天的时候无意听到的。” 叶北成握着球杆的大拇指轻轻摩擦着,若有所思地听着沈东的话。忽然有些慌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刚刚那通电话。 陈继风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还玩吗?”沈东拿着球杆问程潇。 程潇摆摆手:“不了,我觉得这项运动不是很适合我。我每次拿着杆都怼不出去,总是打空杆。” 沈东说:“你的手指要捏紧才行。” “你教的不好。”程潇撇着嘴说。 沈东“啧”了一声:“那让北成教你。”说着,他拍了拍还在发愣的叶北成。 “嗯?”叶北成回神,看着沈东问,“怎么了?” 沈东说:“她觉得我教的不好,你去教她吧。” 叶北成转头看向程潇。 程潇说:“沈东脾气太急了,他教的不明白。” 叶北成低头笑了笑,拿着杆走近程潇,指着杆说:“你看,一只手抓住这,另一只抓住尾部。然后俯下身子,锁定你要击中的球,用力把杆伸出去就行了。” 他简单的做了一个示范,又引起了程潇的兴趣,于是站起身来走近叶北成,拿走他手里的杆,模仿他刚才的样子摆出一个姿势。 叶北成纠正了一下位置:“手不要太放在前面,找一个适合你的距离。” 程潇简单的调整了一下,抬头问他:“我打哪一个?” -- 第18页 叶北成站在她身侧,忽然弯下身子,去观察桌台上最容易进的球,指了指白球前方的红球说:“就那一个吧。” 气息蓦然靠近,程潇感受到由叶北成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热气。 叶北成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让她心跳有些加快,耳朵开始发热。 程潇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眨了眨眼,目光锁着面前的红球,一鼓作气地把杆子怼了出去。一声很清脆的响声,红球没有进洞,可是这是程潇顺利打出的第一杆。 “哦,你们看到了没,我击中了。”程潇兴奋道。 沈东走上前夸赞:“看到了,真棒。” 程潇兴高采烈地把视线一刀叶北成的身上,嘴角扬着灿烂的笑容,叶北成也笑着,冲她摆出大拇指。 得到认可的程潇继续去发第二个球。 沈东也跃跃欲试地找寻自己要打的位置。叶北成心里装着事,心思始终没安定下来, 陈继风刚推开家门就看见王慧芳躲在沙发的角落抽泣,陈九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骂完了还动手去推搡王芳,甚至要用力扇下去。 “住手。”陈继风吼道。 “你回来干什么?”陈九手臂还停在半空,看见陈继风,稳了稳愤怒的情绪,“你回来干什么?” “不是你们打电话叫我回来的吗?”陈继风看了一眼眼角淤青的王慧芳,身体颤抖,抱着沙发腿不松手。 眼前这种场景,经常发生,对于陈继风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陈九被惹怒了就打人,王慧芳能躲便躲,躲不了就要挨一顿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然后打电话求救。 陈继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你个不要脸的臭□□,每次都拿儿子做挡箭牌。”陈九指着坐在地上的王慧芳大声骂道。 王慧芳抽泣着,还嘴道:“怎么,凭什么你可以做我就不能做?” 陈九喘着粗气,愤怒地要扬起手打她一巴掌,被陈继风挡住了,那力道强硬的一掌落在了他的左脸上。 很快,红色的手掌印子慢慢的浮现在皮肤上。 “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就知道动手打人?”陈继风说,“你这是在家暴你知道吗?” 陈九不屑地哼了一声:“怎么,你们母子俩还打算去告我吗?”陈九愤怒地睁着眼睛说,“行啊,有本事你们去啊,我看没了我,谁给你们俩吃穿。” 陈继风舌尖轻轻扫了一下腮帮子,左脸正在隐隐发痛,陈九刚刚拿一巴掌力气着实不小。 “你们两个,一个是恬不知耻的□□,一个不忠不孝的小混蛋,我陈九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有你们俩个来折腾我。”陈九说。 “你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人。”陈继风目视着他,平静地说,“所以我们才会纠缠在一起啊。怪谁呢?” “你……”陈九指着他的鼻子。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继续骂下去,转身接了电话,连声说了几句“自己有时间”“马上到”。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下回再让我看见你跟别人厮混,我就真的废了你。”陈九弯着身子指着坐在地上不断哭的王慧芳说道。 王芳没还嘴,陈九又瞪了一眼陈继风这才离开。 左脸疼的厉害,他垂下眼帘,看着还抱着沙发腿的王芳,俯下身子准备把她抱起来。经过剧烈的挣扎,王芳的衣服凌乱,陈继风抱她起来的时候,目光扫到了她脖子上的红色印记。 这就是陈九突然大发雷霆打人的原因。 陈继风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王慧芳靠坐在沙发上,身子发软。 陈继风问:“我看看,他打你哪了?” “没事,就是脸挨了一下。”王慧芳说,“然后踹了我一脚,那个混蛋下手太重了。” 陈继风听着她抱怨,不满地说了一句:“你就不能不惹他吗?你明知道他性格冲动暴躁,还非要往他枪口上撞。” 听见陈继风的训斥,王慧芳心里那股反叛劲又上来了:“我惹他?我什么时候惹他了?” 陈继风闭上眼睛沉声问:“那你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 王芳立刻闭嘴了,陈继风问得太过于直白,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未成年儿子这个问题。 半晌,陈继风睁开眼睛看着她说:“所以,这就是你一个晚上不回家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这章更完就够三万字了,明天换榜,如果能我能上榜的话,今晚八点正常更新,没上我就明天八点继续更新。为了赶字数双更三天,让我的字数缓缓~~~ ◎最新评论: -完- 第 10 章 【第十章】 话音刚落。 王慧芳便哭喊着说:“你这是在教训我吗?你爸是这个样子,你也是这个样子,我还要不要活啊?” 陈继风看着她哭哭啼啼还不忘伸出伸出利爪的模样就觉得头痛。 “行了,你别说了。”陈继风起身。 王慧芳拉住他:“继风,你不能不管妈,万一一会儿陈九回来……” “那也是你活该。”陈继风瞪着她。 “你……”王慧芳站起来,指着陈继风的鼻子骂道,“你跟谁说话呢你。” 陈继风咬着牙,任由他骂。 “你就跟妈妈这么说话吗?”王慧芳怒道,“你不孝。” -- 第19页 陈继风淡淡地说:“我想孝顺啊,你们给这个机会了吗?” 王慧芳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陈继风再次扫到她脖子上明显的红色印记:“陈九是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每次你们闹得不可开交之后,最后挨打的都是你,我不止一次劝你赶紧离婚算了,你为了钱不肯走,又不想放弃你的自由。” 他说到这冷笑了一下。 “我劝你收敛一点。”陈继风冷着声说,“如果你不想再挨陈九的打。”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推门离开。 嘴上挨了陈九的一巴掌,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痛。 他路过药店的时候,随便拿了一盒消炎水,陈九拿一巴掌太用力,手上戴着的戒指刮了他的脸,刮出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我/操……”陈继风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 午后的阳光炽烈且燥热,陈继风被晒出一脑门子的汗,闷热的温度和脸上灼热的疼痛刺激着他本身就已经烦躁不已的心。 张申打电话给他,他正坐在药店唯一的一张小桌子那对着玻璃上药,阳光灼热,落在有些污渍的落地窗户上,陈继风的的侧脸模糊不清地落在玻璃上,他看见自己呲牙咧嘴的模样竟然觉得好笑。 手机放在木质的桌子上,张申的声音显然有些着急。 “哥,你在哪呢?”季春问。 “在药店。”陈继风拿了根棉签,沾了沾药水,顺着自己侧脸那条鲜红的印子往下蹭。 消毒盐水的刺激性有点大,陈继风脸上是新伤,他咬着牙忍痛。 “你去药店干什么?”张申问,“你感冒了?” 陈继风每次都受不了张申开口一定会说一些废话的毛病,一根棉签沾了血,他又换了一根。 “没事,不是说好了下去一起打台球的吗?”张申说,“怎么我到了你不在啊,哦,对了,我刚刚看见程潇和沈东,还有那个新来的老师也在台球厅打球来着。” 陈继风擦拭的动作顿了顿,继续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张申惊诧。 “嗯,”陈继风淡淡应着,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继续说,“我刚在台球厅,看见他们了。” “你来了?”张申问。 陈继风说:“本来在那等你来着,顺便还参加了个比赛,后来我妈打电话有事,我就回家了。” “哦。”张申说,“这样啊,那一会儿你还来不?” 陈继风扯开创可贴,他每次动作都太急,刚刚撕开,两边便很快地卷在了一起,粘性太大,扯也扯不开。 连续弄了好几个两边都贴在了一起,陈继风急躁的脾气又开始忍不住了。 “这他妈什么破玩意啊?”一共买了四个便利贴都被他糟蹋了。 “哥,你怎么了?”张申在电话那头问。 陈继风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我没事,我今天下午不过去了,周一上午你记得帮我写一下语文作业交上去。” “啊?”张申没回过神。 陈继风是不想再被叶北成单独因为作业的事情叫到办公室谈话了,他现在脸被破了相,周一还不知道要不要去上学,所以先交代张申一声。 “啊什么啊?”陈继风说,“你就给我交这科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你什么时候对语文作业产生这么大的执念了?”张申疑惑,“上次那个新来的老师到底对你做什么啊哥?” 陈继风苦笑不得,他目光一抬,莹亮的玻璃上映衬着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依旧能分辨出来是一个长相俊朗的男人。 眼睛挂在鼻梁上,镜片透着光亮,和他的眼睛一样。 叶北成嘴角温柔地翘了翘。 距离刚刚在台球厅分别也就不超过三个小时。再次看见这张脸的时候,陈继风不知道心里为什么有些微微的发窘。 可能是刚刚他和张申的谈话被叶北成听了去,也可能是他再一次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了。 叶北成什么也没说,陈继风和季春匆匆说了两句话便挂断了电话,他坐在窗前,看见叶北成去货架拿了东西然后又去前台付账。 本来想着就这么不打招呼的过去也挺好的,结果陈继风看见叶北成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了。 什么情况这是? 陈继风心里惊叹。 叶北成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陈继风余光瞄到是简单处理伤口的工具。 “那个……”陈继风实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尴尬。 是真的尴尬。 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每次碰上这位叶老师都是自己最窘迫的样子。 叶北成没理会旁边叶同学,也对他的内心活动毫不知情。金色的阳光铺撒了满满的一桌子,陈继风眼睛有些不适,下意识眯了眯眼眼睛。 叶北成拆好包装,不由分说地转身面对着陈继风,然后蓦然凑近了他。 “老……老师。”叶北成往后躲了躲,“你干嘛?” 叶北成笑着轻微叹了口气:“你这花猫一样的脸,要不是不想把你这帅气的脸留下疤痕,你老实点。” 陈继风颤着眼睫毛。 叶北成的气息蓦然靠近,陈继风有些不适应。 那身上晒着阳光,透着好闻的气味。 叶北成还戴着眼镜,陈继风垂眸,眼光下移,透着银边的眼睛吧叶北成鼻梁到眼角的范围看了一清二楚。 -- 第20页 他看了一遍,甚至没忍住还看了第二遍。 叶老师长的太好看了,他一个不是颜狗属性的人,都觉得叶北成长的好看,好看的让人舒服。尤其是他偶尔撇起嘴唇,嘴边挂着一丝若有似无地笑意时。 “只抹消毒盐水不行。”叶北成扳着陈继风的侧脸,认真上药,“脸上的皮肤最嫩了,要想不留疤需要上一些软膏才行。” 陈继风被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弄的心慌。 陈继风自己处理的不干净,叶北成又用棉花把他脸上剩下的一点浮出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快速偏头拿起软膏抹在了棉签上,继续扳着陈继风的脸涂抹上药。 “你这是被人挠了?”叶北成小声着问,仔细看了眼陈继风脸上的道子判断,这明显不是人挠出来的伤,反而像是被什么金属硬物刮伤的。 “没,”陈继风重重呼了口气,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就是被刮了一下。” 叶北成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偏过来看他的眼睛。 陈继风感受到他停下来的动作,稍稍一抬眼,便和叶北辰打量疑惑的眼神撞在乐一起。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呼吸一窒。 “我说的是真的,”陈继风语气有点急,“我没去打架。” 叶北成好笑道:“我也没说你去打架啊。” 陈继风不满:“你那个眼神明明就是在以为我打架了。” 手里的动作继续,叶北成为他擦好了药膏,捡起桌子上的创可贴,撕了一片下来,动作娴熟的撒开创可贴,然后小心翼翼地贴在了陈继风受伤的那侧脸上。 不知道是叶北成太温柔的动作,还是阳光晒的他脑子还是发懵,陈继风觉得自己心脏有点不老实,像是心脏病的前兆。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赶紧打120叫台救护车。 “我没觉得你打架了。”叶北成贴好创可贴,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着陈继风,强调着说,“我说的是真的。” 少年侧脸贴着黄色的创可贴,头发软趴趴地堆在头顶,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动物。 叶北成又说:“我就说觉得,有些时候,你还是要学会沟通,你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或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是需要通过你自己去展现给别人看的。” 陈继风偏过头看他。 “比如说,如果今天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叶北成嘴角抿着笑,“可是你却很明确的跟我说不是打架造成的。” 陈继风眼睫微颤,也没有说话,嗓子开始泛酸,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特别难受。 好像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种话。 叶北成看着他微微垂下的头,发尾扫着脖颈,叶北成犹豫了一下,一只手伸了过去,敷在陈继风的后脖颈上,轻轻揉了揉。 云朵缓慢移动时挡住了灼热光线,落地是一片阴影。 叶北成揉他脖子的时候,陈继风身体明显一颤,可他没有拒绝,只是很老实地坐着,没有一丝的反抗拒绝。 叶北成微微叹着气,他只是想用这样的动作给予他一些安慰。 他不知道陈继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直觉告诉他一定不是好事,他为他处理伤口事,能明显看到一道红痕的力度。 非常大,甚至一部分拉开了皮肉。 叶北成收回了手。 良久,少年低沉的声音自薄唇而出。 “我没去打架,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抱歉,晚了两个小时,我先磕为敬。 ◎最新评论: -完-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嗯。”叶北成点点头,轻声应着,“我知道。” 陈继风慢慢地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叶北成侧身坐直面向他,眼镜框折射这若有似无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被光线衬托的,他觉得叶北成的眼睛格外的明亮。 “你不问为什么吗?”陈继风问。 叶北成笑了声,收拾好桌子上凌乱的东西,对他说:“你想说自然就会说了,每个人都要隐私,你不想说的时候,旁人不能逼迫或者询问,那是一种没礼貌的表现。” 陈继风闻言皱着眉,对他这套礼貌的说教感到无语。 “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陈继风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问。 “嗯?”陈继风停下动作,偏过头疑惑着,“我什么样?” 陈继风犹豫了一下。 他想问叶北成为什么可以对什么事都这么温柔处之,就像一碗平静的水,不管怎么摇晃都不起波澜。 是一碗假水吧?还是说冻上了? 叶北成看他没说话,伸出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想什么呢?陈同学。” “我就是觉得你很奇怪?”陈继风抬起头看着他问。 “哪里奇怪?”叶北成挑眉不解。 “张申说你一点都不爱生气,然后我这幅德行出现在你面前,你不仅我不问我原因,反而还帮我,你说奇不奇怪?”陈继风振振有词地询问。 换一个老师,看见自己的学生这幅样子,不把前有后果扒出来,都觉得是愧对人民教师的职责。 叶北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叶同学,你想太多了。”说着,他起身把垃圾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陈继风也跟着站了起来。 “要回家吗?”叶北成问。 -- 第21页 陈继风想了一下家里乱七八糟状况,脑袋就疼。 “不知道。”陈继风说。 叶北成看着他低头的样子,竟然觉得有点乖,一点都没有所谓大哥的样子。他想伸手按着少年的头揉一揉,但是他忍住了。 现在的陈继风就像一只奓毛的小怪兽,稍不顺心就容易暴走。 “不然你陪我去超市吧。”叶北成想了一下说,“我想去大超市,这附近我看这有小的生鲜超市,我对环境还不熟,麻烦叶同学给老师带个路呗。” 陈继风看着他说:“大型超市在市中心,离这还是有些距离的。” “没事,你就当带我在C城逛一逛吧。”叶北成无所谓地说,“反正我也是第一次来,正好熟悉一下情况。” 两人出了药店往街边上走。 陈继风边走边说:“路边打个车吧。” 叶北成却说:“别打了,这附近没有公交站吗?” 陈继风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上次叶北成拿着一堆东西打不到车可怜兮兮的样子,莫名的觉得游戏好笑。 “叶老师。”陈继风笑着说,“这个时间是出租师傅正要接活的高峰期,很容易打车的。” 叶北成对上次的事还心有余悸,摆摆手说:“不了,还是坐公交吧,正好我熟悉路况,总不能每次出门都打车啊。” 陈继风嘴角抿着笑,点头:“行,您怎么说就怎么做。” 公交站离得并不远。C城虽小,但是五脏俱全,公交站牌也是去年刚翻新过,等车的地方甚至还多修建了座位,只不过比较短小,只够坐两个人的。 这个时间等车的人不是很多,叶北成坐在座位上,对着陈继风招手:“过来坐会儿吧,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来的。” 去往市中心的7路公交车总是不准,最长的时候半个小时才会来一辆,这在夏日里聊聊天玩会手机这时间也就消磨过去了,冬天的话怕是能把人冻僵。 好在现在初秋,秋老虎反扑的温度愈发的升高,陈继风听见叶北成叫自己,回头眯了眯眼睛,然后走了过去。 两人挨着坐,手臂上肆意晃动的袖口不经意间地产生细微的摩擦,陈继风余光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然后又移开目光。 两人都没开口说话,中途叶北成拿出手机,快速地在屏幕上敲着,陈继风扫了一眼,只瞄到一个春字,就没敢再继续往深了看。 他才不想做一个偷窥别人信息的人呢。 公交车进站,叶北成依旧低着头发微信,陈继风扭头看了下,不由分说地拉着叶北成的胳膊便往公交车上走。 C城公交车不支持手机扫码,叶北成忘记了兑换硬币,他抬头看了一眼陈继风,后者从容地掏出自己的公交卡,连刷了两下,刷卡机器里发出滴滴的两声。 他拉着叶北成坐在了最后一行。 “为什么不坐前面?”叶北成问。 “再过两站就是老头儿老太太们听课的地方,这个时间估计听完课要回去了,你坐在前面还是要让座的,还不如直接坐在后面,一劳永逸。”陈继风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侧脸贴着两个创可贴才能彻底盖住拿到血红的印子。 侧面看过去,少年的轮廓俊秀,鼻梁高挺,眉眼深邃。 “你怎么这么清楚啊?”叶北成听着好笑,他还从来没怎么聊过这么市井的话题。 陈继风看了眼车窗外,平静道:“这条路你走多了就会知道了。” 公交车停下的第二站,果不其然,就如陈继风所说的那样,一群老头儿和老太太慢吞吞地走上车,手里还拎着册子。 叶北成看了看,扭着头对着陈继风的耳朵小声问道:“他们这是去干什么了?” 温暖的气息浮于耳畔,陈继风忍不住哽了一下。 陈继风强忍心口涟漪地情绪,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平静道:“每年这块儿都会有来人讲课的。” “讲什么课?”叶北成问。 “就是……”陈继风说。“不知道是哪来的一帮人,搞了一批什么保健品影响品什么的,然后哄骗老人过去听课,听几节课之后洗脑让他们消费。” 这种事情在小地方太常见,这帮人没有固定的营销场所,拿着不知何来的所为保健品专骗老人的退休金。 “这都没人管的吗?”叶北成说,“这算是骗人组织了吧,流动性的,没有固定的售卖场所。” 陈继风叹口气,挑着眉看他:“怎么管?”他视线又转到前面几个正在谈话的老人身上,继续说,“这帮人都是正常售卖,一没偷而没抢的,就算是骗,人家也是正儿八经有货的。何况,这帮老人们并不觉得是骗啊。” “这种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多说都是嘴欠。”陈继风接着说。 车窗忽然而过的一道光线落在陈继风俊朗的脸廓上。柔软的光线仿佛盖住了少年张扬的棱角,他说着习以为常的话,叶北成此刻竟然觉得现在有种和老朋友聊天的错觉。 他觉很舒服,这种感觉实在有些不应该。 叶北成一直侧目看着陈继风,后者似乎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感觉十分的不自然,舌尖顶着侧面,不自然地问了一句:“看……看我干吗?” 叶北成松了一下嘴角柔软,目光略带笑意地问:“你怎么懂这么多啊?” “这一片就这么大,好事不出门,坏事却传千里,四八胡同这一片的人最擅长的就是传递八卦。”陈继风说,“可能今天小偷偷了你家一只鸡,你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就已经传扬道四街八巷了。” -- 第22页 叶北成笑出声:“是吗?” 陈继风点点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陈继风接着说:“有些事情看多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叶北成继续笑,没再说话,而是转过头去闭上眼,轻声说了一句:“到站了叫我,我睡一会儿。” 没等陈继风回答,叶北成便闭上了眼睛。 陈继风侧着头,看见叶北成闭着眼睛静谧的样子,男人长得出奇的好看,鼻翼高挺,唇角分明,是一张很上相的脸,脸廓的线条立体,很容易勾勒出线条。 陈继风悄悄打量着,他想,这样的脸画在素描纸上一定很好看。 他的思绪正在乱飞,公交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叶北成的本来就有些耷拉的头彻底垂了下来,落在了陈继风的肩膀上。 肩膀上突然落下一个东西,陈继风身体顿了一下,慢慢侧过脸,感觉到叶北成静谧均匀的呼吸声。 他离他很近,再转一点头,唇便能贴上。 叶北成身上有古龙水的味道,离得近了,这股带着体温的香气越发的浓厚,争先恐后的开始撩拨陈继风的神经。 他有些不敢动,叶北成似乎睡的有些不舒服,轻轻动了动脑袋,柔软的黑发蹭着他的脸颊,陈继风心里没来由的优点慌乱。 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一种新鲜奇怪璃窗倒映着他慌乱的眼睛,午后的光线模糊里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他缓慢地闭上眼睛的体验。 他匆忙转过头,不再去看叶北成,尽力去平稳一下呼吸。 半晌,他再睁开眼睛时,一切已经恢复平静,眼神平静,毫无波澜,仿佛刚刚的小插曲没有发生过。 只是,那心跳过的余韵似乎还在。 ◎最新评论: -完-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叶北成是个居家的男人。 在他生鲜区域动作娴熟地挑着食材,走在后面推购物车的陈继风在心里下了一个这样的判断。叶北成挑好时蔬转身放在购物车里,他又向着肉食区前进。 陈继风推着车赶上:“我说叶老师,你一个人住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叶北成闻声,推着眼睛转身:“不还有你呢吗?” 陈继风没反应过来,迟钝地“啊”了一声。 “我……”陈继风紧跟着叶北成,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叶北成站在冷冻柜台面前看了看,拿了两盒羊肉卷,又拿了两盒牛肉卷,抬头问陈继风:“你喜欢是牛肉还是羊肉?” 陈继风疑惑地瞅着他,没回答。 叶北成弯着嘴唇:“辛苦陈同学帮我带路,我总要回以报答啊。”他看着陈继风呆滞的样子,继续问,“所以你到底是喜欢是羊肉还是牛肉?” 陈继风反应了一会儿说:“牛……牛肉吧。” 叶北成点点头,把羊肉放了回去,又多拿了两盒牛肉,他捧着四盒牛肉转身放进了购物车里。 买好了肉和菜,叶北成准备往调料区前进,陈继风赶忙跟上他,推着车走在他身侧,不敢确定地又问了一句:“你这是要请我吃饭吗?” 叶北成扭着头看他:“不明显吗?” 明显是明显,可是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老师和同学单独吃饭,而且还是认识没几天的师生关系。 “陈同学,你现在要是拒绝,我可能会没面子。”叶北成笑着看他。 迎上对方的笑,陈继风突然觉得有点不自然,他点点头说:“我还没那么不上道。” 叶北成笑开了,伸手摸摸他的头顶,走在了前面。 手掌留下的余温让陈继风有刹那的失神,好像回到初见那天晚上,叶北成把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陈继风看着叶北成的身影,刚刚在公交车上的那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他摇摇头试图驱散这种奇怪的感觉,推着车再一次追了上去。 “你刚刚不是在台球厅,怎么会出现在药店?”陈继风瞟着叶北成拿着调料正在比对的手指。 男人肤色偏白,手指修长,指尖圆润。 “打完了,然后也没什么计划,所以就散了。”叶北成目光还留在调料袋上,“我只是去药店备一点家常药,没想到就看见一个可怜的小孩在那自舔伤口。” 他说着到一半,还回头瞄了一眼陈继风。 陈继风没准备,被他蓦然一瞧,竟然有些尴尬。 “谁可怜了?”陈继风不服,叶北成把他说成流浪街头的小动物那样可怜了。 “是。”叶北成转过身,一手一个调料,笑着问他,“所以你是想吃辣的,还是海鲜的?” 陈继风看着他眼睛下充满笑意的双眼,愣了神。 两人逛完超市,日头已经半落西山。橘光西斜,好似一条通天大道。 回程的公交车来的很快,两人一人拎了一个超市购物来的大袋子,顺利回程。 陈继风低头扫了一下袋子,算是明白叶北成为什么要去大型超市购物了,四八胡同的小超市的确满足不了叶北成可怕的购物欲。 这人什么都喜欢买双份,而且不管用不用的上,只要相中了都要买。 回到四八胡同时,落幕已下,只剩一线余晖钻进恒错交织的电线上,一堆飞鸟驻足停留后,顺着仅剩的光飞向远方。 -- 第23页 陈继风不是第一次来,他拎着东西进到屋子里,叶北成已经去厨房准备。 上一次来的时候房间还没有收拾,一眼望去都是灰白,这次不一样,叶北成在餐桌上摆放了一束绿色生机,沙发套上了深蓝色的沙发套,甚至还在茶几那铺了一块干净的毛绒地毯。 陈继风再次确定了叶老师是一个居家的男人。 “别再那傻站着,过来帮忙。”叶北成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说。 “哦。”陈继风反应迟钝地应着,他走进厨房,看见叶北成正在洗菜。 “你把柜子里的电锅拿出来,接水,”叶北成一边洗菜一边不忘嘱咐,“把菜板上的葱姜蒜放进去,插上电等水开。” “哦。”陈继风把锅拿出来,按照叶北成说得,接好水,把葱姜蒜放进去,然后拿到餐桌上插上电。 他看着愣愣看着锅底开始波动的水流,眼睛突然有点酸。 他好像很久没有像这样在家里吃过饭了,陈九迷恋喝酒打牌,王慧芳迷恋找男人,这么久他今天才意识到,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家,吃饭随便解决,学校的课也是上的缺斤短两。 这么久了,他做过些什么,竟然是模糊的。 只是那隔天差五的争吵和厮打,是他全部的记忆点。 “想什么?”叶北成抱着洗好的菜出来,看见陈继风在发愣,于是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没……没想什么。”陈继风说,“我就是想不起来上次吃火锅是什么时候了。” 叶北成放下菜,进厨房又拿了碗和筷子,掏出购物袋里的牛肉卷和调料。撕开一袋记载陈继风面前的碗里。 “其实吃火锅是最方便的。”叶北成说,“只要把菜洗干净放在锅里一块煮熟就行,不用在乎味道,因为只要沾了掉料基本都是一个味儿。” 陈继风有点诧异:“原来你也嫌麻烦啊。”他又看了看布置完整的房间,不敢相信。 “人都会怕麻烦的。”陈继风把煮好的蔬菜放在陈继风的碗里,“别废话了,赶紧吃,吃火锅就不要老是说话,容易烫嘴。” 陈继风“哦”了而一声,拿起筷子。 今天的陈继风过于乖了。叶北成抬着眼看了看他,侧脸上的创可贴边缘失去粘性开始裂开。 叶北成放下碗,翻出自己今天在药店多买的存货,起身走到陈继风旁边,后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顺着他的动作仰起头看他。 叶北成背对着光,身体直接挡住光亮,盖住了陈继风探问的眼神。 “干什么?”陈继风问。 叶北成捏着他的下巴,强制性地转过他的脸,红痕有裂开的迹象,血渗染了边界,叹了口气说:“好像又出血了。” 陈继风反应过来是自己脸。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陈继风说。 “先换个干净的吧。”叶北成低着头撕开创可贴,“一会再重新处理一下,千万别感染了。” 陈继风脸上的口子不小,甚至有半条直接拉开了皮肉。 叶北成的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弄疼了他似的,手指擦过脸颊,陈继风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 经过一天的散发,叶北成身上的香水味只剩一点余味,被阳光晒了一整天的棉质T恤混着这股淡香,异常的好闻。 “我自己来吧。”陈继风说。 叶北成低着头,手指在他的脸上摆楞,语气自然:“你自己也看不见,何况按照你上午的表现,我家的创可贴可不够你那么浪费的。” 陈继风闻言无奈地闭上了眼。 叶北成动作挺快,帮他粘好后又回了座位上。 视线重新明亮起来,陈继风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耳根后知后觉的有些烧得慌,眼神故意落在还在咕嘟的火锅里。 “吃吧。”叶北成说。 煮开的火锅冒着热气,叶北成稍一凑近,眼睛便被水蒸气覆盖,眼前一片模糊。 陈继风看见他夹菜的手顿在半空中,不由地好奇把视线抬了起来。 叶北成两只眼睛被起了雾的玻璃片覆盖,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陈继风默不作声地抿起唇角偷笑。 “摘了吧。”陈继风说。 叶北成抬手摘掉眼镜:“你刚是不是笑了?” 我/操? 陈继风心里惊诧,这他也看得见? “叶老师,”陈继风稍稍探头,任由热气扑打在脸上,他看着叶北成的眼睛,疑惑地问,“你真的近视吗?” 叶北成不懂他这么问的原因,他撂下碗筷,同样的把头往前探去,诚恳道:“这个距离看你还是非常清晰的,不过再远一点,就有点模糊了。” 距离蓦然靠近,陈继风心下闪过慌乱,他不敢立刻做出强烈激动的反应,这样看起来更加的心虚。 “陈同学,”叶北成笑着说,“你不相信吗?” 陈继风挑眉,很自然地缩回脑袋,不着痕迹地退至到安全距离:“相信啊,我没说我不相信啊。” 叶北成继续笑,今天的陈继风有点格外的乖顺,让他有想摸两下的冲动。 他毕竟比陈继风大六岁,眼前的少年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小弟弟,他作为老师,难免会产生一些怜爱之心。 “后天别忘了交作业。”叶北成夹着刚熟的牛肉说。 “啊?”陈继风立刻抬眼看他,“我不是刚交过了?” -- 第24页 “那是前天的。”叶北成说,“后天交周末的。” 陈继风不满的“啧”了一声:“你怎么总是留作业啊?” 叶北成说:“天地良心啊,这是每天必留的作业,各课老师的作业都是这么安排的。你可别给我瞎扣罪名。” “呵呵。”陈继风无奈。 叶北成瞄着少年,好笑道:“你到底是多久没好好写过作业了,连六中老师怎么留作业都不知道?” “记不清了,”陈继风毫不在意地说,“进了六中就不记得还有作业的事了。” “你说的还挺大义凛然。”叶北成看他。 陈继风心说,他写不写也没人在乎,那当然是选择不写了。 人就是这样的,当他默然了某种想法时,他会选择截然相反的一种对待方式,这就是人称之的叛逆。 显然,陈继风就深陷在这样的叛逆中。 火锅吃完后,陈继风帮着叶北成收拾,吃人手短,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我送你回去吧。”叶北成说。 陈继风摆手:“叶老师,我从小就在这片混的”他在玄关穿好鞋,直起身还不忘嘲笑了一下叶老师,“这路呢,我比您熟,您送我回家,回来的时候要是迷路了,我还要去接您,别费那个事儿了。” 叶北成被他说得哭笑不得。 陈继风推开门,半步迈出去,停顿在门口。 他转身,看着站不远处的叶北成,室内柔黄的光线落了他一身,整个人温暖和煦。 “谢谢了。” 陈继风离开前,叶北成听见他说。 ◎最新评论: -完-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伤还没好全,陈继风就来学校了,这让叶北成有点惊讶。 这段日子,通过其他老师的科普,陈继风是一个典型混吃等死型的学生,高兴了就来学校充充数,不高兴了就几天见不到人。 脸颊上还贴着那道长长的创可贴,叶北成上课的时候,目光扫到靠门的最后一排,陈继风正认真地看着黑板,看见叶北成看自己,目光微微闪烁一下后,便移开了,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叶北成抓课堂纪律不严,他的上课宗旨就是只要没有学生打扰自己,他也懒得费心费力去管教那些屡教不听的人。 “我听其他班的人说学校停车位上停了辆奥迪。”张申探头过来,小声地对着陈继风说。 陈继风知道张申是个车控,对于名牌车的憧憬基本基于在汽车杂志上。 张申有些兴奋,按捺不住地搓手:“我想去看看,哥你陪我去吧。” 陈继风撂下手机,提上书包,准备陪着张申去。 放学的铃声刚响完不久,教学楼的利学生争先恐后的从狭窄的门口鱼贯而出,没一会儿,校园里就没剩多少人了。 只有零星的几对小情侣并不着急回家,在自行车棚正难解难分的拉小手,诉衷情。 学校停车位就在自行车车棚的旁边,六中没什么有钱人,除了校长开了一辆大众,其他老师基本都徒步或者自行车上下班。 这两个停车位是当初冯钧特意划分出来的,主要是为了省教育部的领导万一突然心血来潮来六中突击检查时,让领导的车有个安身之所,学校虽小,但是面子还是要做足。 平常这两个车位基本都是空的,突然有一辆闪亮亮的黑色奥迪摆放在这,难免会招人眼光。 张申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惊叹之余还不忘转过身摆手:“哥,你快点,真是奥迪。” 陈继风并不惊讶,他不是没见过好车的孩子,这事要是细究起来,还是借了他现在完蛋的老爹。 以前陈九有一辆名车,牌子他记不清,只记得每次陈九载着他出门,都能在四八胡同的大街道上被人打量上几眼。 后来陈九下岗失业,虽然家里比起普通人家依旧算得上有点,可是陈九开始热衷于喝酒赌博,坐吃山空,金山也有早晚被散尽的一天。那辆车自然就被变卖成现金,揣进了陈九的裤兜里。 “哇塞。”张申弯着腰,手掌虚浮的晃动在奥迪的车身,眼里泛着艳羡的光。 陈继风出声提醒:“看完了吧,赶紧走吧。” 张申依依不舍:“哥,我在看会儿,就一会儿。” 陈继风有点不耐烦:“你快点。”随后他转身,往后走了两步,贴着自行车车棚的另一端点了根烟,那正好被棚顶挡住,成为了一个摄像头捕捉不到的死角。 从今年开始,六中室内室外都按了两个摄像头,为了抓抽烟和早恋的学生。 有对小情侣也靠着死角这边正在偷偷接吻,男生听见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声,松开女生,惊讶地回头。 陈继风跟没事人一般,自顾自抽自己的,同时还云淡风轻地对那哥们说了一句:“你们继续,我抽完就走。” 那哥们无语地看了一眼陈继风一眼,女生应该是害羞了,躲在男生的怀里就是不敢抬头。 那哥们顾忌着小情人,没敢发怒,可眼神里早就积蓄了愤怒,恨不得下一秒就照着面前悠闲自得说“你们继续”的混蛋上屁股上踹上一脚。 怎么会有这种人?打扰了别人的好事,还有脸说你们继续? 陈继风直接忽略了对方的眼神,低着头把只抽了半根的烟碾灭,然后离开。 -- 第25页 张申还在亢奋,一只脚差点蹬在了人家豪车的前车盖上。 “我说要不你直接爬上去舔两口得了。”陈继风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没忍住损了一句。 张申扭过头,刚准备嘿嘿一笑,唇角没扬起来,原地僵住。 陈继风看着他的傻样觉得好笑:“怎么了,兴奋傻了?” 张申向他抛一个奇怪的眼神。陈继风实在懒得理他稀奇古怪,再次催促道:“你走不走?” 没等张申回答,身后传来一句打趣:“陈同学是准备跑了。” 陈继风神经紧绷了一下,转身果然对上叶北成的带着笑的眼神。 “你们也不嫌脏。”叶北成接着笑说。 他今天依旧带着细框眼睛,银色的细边折射这落日的余光,在他本来就柔和的轮廓上多沁了另一份说不出的温柔。 “什么?”陈继风反应迟钝了一下。 叶北成弯着眼角:“没什么,你们要去哪,我可以送你们。”说着,他按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黑色奥利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叫声。 站在车旁边的张申没有防备,被这一声刺激地跳了起来。 “我去。”张申拍着自己的心脏。 陈继风语气犹豫地问:“叶老师,这是你的车?” 叶北成点头,笑着走到驾驶座那边打开车门,继续笑着问:“去哪啊两位同学,老师送你们。” 陈继风愣了一下说:“没事,这么近我们自己走回去就行。” “别呀。”张申迫不及待地说,“哥,你看老师都这么热心了,你干嘛这么不近人情呢,我们同学也要和老师没事多交流一下感情的。” 张申的意思很明显,想趁着这个机会蹭蹭豪车坐坐。 陈继风突然觉得自己太阳穴隐隐发痛,他现在自从上次和叶北成吃完那顿火锅之后,总觉得自己心里想藏了一只兔子,并且这只兔子还不怎么安分,没事就喜欢扑打两下自己的耳朵,弄得他心有余悸。 他不抗拒叶北成,可又情不自禁地想躲开那温柔的视线。 “走啊哥。”陈继风还在做思想挣扎的空挡,被张申连拖带拽地上了黑色奥迪。 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声音太响,震的陈继风的神经微微发抖。 “叶老师,您这车实在太舒服了。”张申四仰八叉地坐在车座上,那姿势肆意的恨不得在车里劈个叉。 叶北成轻笑,一只手打着方向盘,一只手轻轻地推了一下眼镜。 陈继风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正巧瞟到他嘴角的弧度。 “你很喜欢车吗?”叶北成问。 “喜欢啊,我最喜欢看汽车杂志了。”张申忍不住卖弄自己对名车的知识,“老师,我跟你说,我闭着眼睛摸商标,我就知道是什么牌子。” 叶北成笑的嘴角彻底弯了起来,笑声低低沉沉,格外好听。他心里觉得好笑,想当初他初来乍到,刚进班级的时候,张申犹如跳大神的法师站在桌子上手舞足蹈的向他这位新老师不服地挑衅,如今却坐在自己的车上,虽然姿势非常夸张,可态度倒是老老实实的,还称他为一声老师。 他恍然也发现,如刚见面时的陈继风不一样,自从那天吃完火锅之后,现在的他面对自己时显然是收住了芒刺,变得温和起来。 他想,还是年纪小,太容易哄。 他收敛了嘴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不小心发现藏在里面匆忙躲开的眼神。 后面半分钟没动静,车子就要使劲四八胡同路边的时候,叶北成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有件十分火急的事情要做。 当初他来C城的决定做的急,没来得及买票,直接开着家里的备用车出行的。他们来想着学校怎么着也会有职工宿舍和停车位,没想到他猜错了一半,停车位是有,但是不能长期用,再者一辆名车摆放在小破学校里着实有些扎眼,他今天在办公室备课时,思量再三,决定临时找个修车厂暂时寄存,等着国庆放假再开回去。 “你们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修车厂?”叶北成问。 “修车厂?”张申问,“叶老师你要修车?” 叶北成笑说:“不,要找个地方把车暂时寄存几天。” 张申差点脱口而出不如你寄存到我家吧,可是他话没出口,便想到自己家那点空间哪有地方放这么一台车,于是只能安静的闭嘴了。 车子停下,张申下车,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和叶北成笑着挥手再见。陈继风刚下车,没走几步,又转过身看着车窗里的叶北成。 叶北成不解地看着他,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便没着急发动油门。 “我有一个地方可以放车。”陈继风弯着身子,说话声发闷。 叶北成疑惑地挑眉。 “是我家的车库。”陈继风说,“一直空着也没人用,你可以用。” 两人相视沉默了半分钟,陈继风几乎以为叶北成可能要拒绝的时候,他听见沉稳悦耳的一声:“走吧。” 陈继风家的车库常年没有打理,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叶北成凝视这后视镜慢慢地倒车,一点一点的把车蹭进车库。 “这是车库的钥匙。”陈继风从废弃的柜子上拿了一把钥匙递给叶北成。 叶北成没有接,反而说:“不了,我来拿车的时候再来找你。”他不能拿这把钥匙,车本来就是寄存,如果拿了钥匙不打自来地取车,这并不符合他做人的基本礼貌。 -- 第26页 “好吧。”陈继风也不强求。 “这……”叶北成四下简单地扫了一眼,车库的面积很大,不仅可以放下一辆车,还可以存放不少的杂物。 “以前我爸放车的。”陈继风说,“不过车现在买了,估计用不了多久,这车库也要被卖掉吧。” 叶北成低垂着目光看着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 陈继风今天难得有点倾诉的念头,于是没忍住又说:“我家很有钱的。” 这话不假。 陈九以前是有名的煤老板,C城早年盛产煤,不少地方的煤都是C成供给,陈九早年靠着煤矿赚得盆满钵满,小车小楼基本是标配,王慧芳当初就是看中陈九有钱,才愿意和他结婚的。只是没想到,煤产业越来越不景气,小地方的经济也逐渐走下坡路,产业和大环境直接间接的影响陈九的煤矿开始萧条,最后破产,提前下岗。 不过庆幸的是,陈九当初把煤矿彻底抛售,卖给一个有钱人改造成化学工厂,赚了一大笔。 王慧芳就是为了这笔钱,宁愿每日受着虐待,也不愿意离开。 陈九不愿意离婚,在法律上,王慧芳就分不到这笔钱。 叶北成被他这句“家里很有钱”的言论逗笑了。 陈继风从残破的回忆里惊醒,被这眼前的笑晃了眼。 ◎最新评论: -完-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台球厅的决赛在周五晚上,经过两个星期的车轮战,最后是陈继风和另一个学校的男孩子得到了角逐最后胜利的名额。 这件事还是叶北成去班级上课时,路过班级后门,正好瞧见了张申扯着陈继风的胳膊问情况。 当时陈继风低着头玩手机,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对方挺强的,可是我也不差。” 自信,霸气,还很拽。十分符合陈继风的性格。 叶北成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程潇和沈东正在讨论周末的安排,看见叶北成抱着教案进办公室,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叶老师,周末有事吗?” 叶北成笑着坐下:“没事。” 程潇兴奋地说:“要不要一起去烧烤,这的烧烤算是远近驰名了。” 叶北成想着周末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刚想笑着答应,衣服里的手机变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叶北成用眼神表示抱歉,接通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季春声音很大,“生日快乐啊北成。” 叶北成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阴历八月初八,事事都发,从小到大,这个生日的寓意总是被人念叨好,久而久之叶北成也觉得是挺好。 “生日礼物呢?”叶北成毫不客气地讨要礼物。 季春笑说:“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今天下午应该可以到。” 叶北成笑着问:“你这次没有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送我吧。” “放心,这次一定称你心意。”季春想起正事,接着说,“我和学长已经把新公司的事情办妥了,现在万事俱备,就差你倒是回来加入我们了。” 叶北成下意识地转过身子,眼神落在正午泛着光的窗户上,影影倬倬的倒影中,他看见一个清隽的眉眼轮廓,目光在模糊的光线中短兵相接,叶北成看见少年垂下了眉眼。 “我知道了。”半晌,叶北成说。 叶北成收了电话,程潇立刻兴奋地走上前:“今天原来是叶老师的生日啊,那我们今天就去吃烧烤吧,就当为你庆生了。” 沈东跟着附和:“是啊,叶老师我们一起去吧。” 叶北成没立刻答应,只是在缝隙中看见门口的少年犹犹豫豫地就不是不肯进来。他笑了笑,突然说:“叶同学找我?” 陈继风走进办公室,把刚补完的作业放在叶北成的办公桌上。 “写完了?”叶北成推了一下眼镜,“可是你没按时交,下次记得准时点,不要让老师等太久。” 叶北成接着扬了扬头,示意他:“喏,我都批完了。” 明明是老师和学生对峙,可语气怎么听都像兄弟两在故意玩笑。 陈继风动了动唇。一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能老实地应着:“我知道了。” “行了,”叶北成也没真想难为他,于是说,“你出去吧。” “哦。”陈继风犹豫了一下,离开了办公室。 叶北成扫了一下那本子上好看的名字,依旧笑了笑。 “最近陈同学竟然知道交作业了。”程潇惊讶地感叹。 沈东也不可置信地说:“是啊,我还从来没看见他这么老实地来办公室主动送作业。”他拍了拍叶北成的肩膀,“叶老师,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 叶北成笑说:“哪有那么夸张,小朋友欠我一个人情,所以不好意思不给我面子。” 沈东刚想问什么人情,叶北成又说:“今天我就不和两位老师一起吃饭了。” 程潇着急了:“别呀,我们给你庆生。” 叶北成笑说:“不麻烦了,我平常不过生日的。我先谢谢两位老师的好意了。” 沈东最会看眼色,能感觉出叶北成的拒绝可能是另有安排,于是劝慰程潇说:“咱们就为难叶老师了。以后我们再聚。” 沈东都接受了,程潇更是没什么理由非要促成这一次的饭局。她很想和叶北成一起过生日,但这么多年的家教告诉她,矜持是不能丢的。 -- 第27页 下午的铃声已经拉响,有课的老师纷纷拿着自己的教案赶往班级。 季春的生日礼物是下午送到学校的。 快递都统一签收在学校的收发室,叶北成接到了派送的短信通知之后,赶往收发室签收。 第一节他没有课,拆开礼物包装,里面赫然是一副黑框的眼镜,比起叶北成经常带的细边眼镜,这款眼镜显然时尚年轻许多。 叶北成正打量着,他又收到了季春的短信。 季春洋洋洒洒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把这句话总结一下精髓,他的意思就是在吐槽叶北成平常佩戴的眼镜实在太老气了,他劝他活的年轻点,从改变配件开始。 叶北成无奈地笑了笑。 他摘下自己的鼻梁上架着的细边眼镜,戴上了粗框的黑边眼镜。 他不是很习惯这样的镜框,太粗,稍微有些挡住了自己的视野,不过可能是因为今天过生日心情好,也不想浪费了季春的一片好意,他把细框眼镜收拾起来,戴着新眼镜继续自己的备课工作中去了。 沈东和程潇结伴而归。 程潇锤着自己的肩膀抱怨今天学生的作业有没有交全,沈东跟在她身后,帮她捏肩膀。 叶北成闻声抬起头,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感慨。如果他放弃创业,遵循父亲的愿望投身教育事业,每天穿梭在教室和办公室,偶尔和学生开开玩笑,再和老师谈谈八卦,好像也是一幕不错的景象。 “哎?叶老师换眼镜了?”沈东眼尖,先一步发现了。 程潇回头,看着叶北成笑着说:“叶老师你戴这个眼镜真好看。” “谢谢。”叶北成礼貌地笑。 一天的教学工作结束了,婉拒了吃饭的邀约,叶北成离开六中,徒步慢慢溜达在会住宿的路上。 他忽而想到今天陈继风在办公室犹犹豫豫的样子,同时又想起今晚的台球赛是决赛。步子骤然停了下来,然后往台球厅走去。 他很想看一看今晚陈同学大杀四方的样子。 一定很帅。 台球厅早已经人满为患。 这一场不大不小的赛事传遍了四八胡同,各路人都来八卦这场比赛的结果。 叶北成推门而入,一楼没人,就连平常看台的老板此时也没有坐在座位上,他顺着楼梯上二楼,在人群满目中看见了陈继风正在用巧克擦拭球杆的身影。 他这会儿带了那顶卡通绿帽子。 一张俊俏的脸藏在帽檐的阴影之下,眼角蕴藏着不怒自威的霸气。 叶北成瞧了会儿,目光又再次落在了那顶帽子上,终是没忍住,弯了嘴角的弧度。 有裁判敲响钟声。 叶北成心说还真的挺正式。 一场有模有样的比赛正式开始。 裁判在敲响钟声后,比划着手说:“这次是决胜局,所以采取的三局两胜,赢得人可以拿走属于你的奖品,那么现在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局陈继风输了,叶北成看得出陈继风的胜负欲不是很强,虽然今天他在教室里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更强,但是陈继风明显是心不在焉,根本没有专心的投入到这场比赛中。 中场休息的时候,陈继风漫不经心的正在擦球杆。 张申着急的拽着陈继风的胳膊问:“哥,你今天怎么了,这不是你的水平啊。” 陈继风蓦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承认今天有点走神,他每次一杆球打出去的瞬间总是能想到叶北成。 他刚刚在办公室明明想邀请他来看比赛的,可是就是没说出口。 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影响着他,所以他没办法专心的打这场比赛。 这的确不是他的水平,他的水平什么时候这么糟糕过? “喂,兄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来人是他的对手,叫徐坤,是隔壁技校的学生,平常不爱上课,最喜欢在四八胡同这一片儿混,曾经在台球厅和陈继风玩过几把,技术很好,就是心态不好,很容易被影响情绪然后导致技术偏差,水平下降。 陈继风将球杆递给张申。 “什么事?”他问。 徐坤故意咧着笑,自来熟地搂住陈继风的肩膀:“有点私事和你私下聊聊。” 陈继风没拒绝。徐坤搂着他往没人的地方走了两步,小声耳语道:“那个,今天这个局,你就放放水输给我吧。我看你刚才那一局心不在焉的,也不是很想赢。兄弟在其他哥们面前打了赌,这场赢了,可是要赚的。”他说着,两指捏在一起做了一个搓钱的动作。 见陈继风没动静,徐坤皱着眉头说:“你今天让哥们赢,回头我请你一顿大的怎么样?” 陈继风倒是也不在意这个事,输赢对他来说本来就没那么重要,玩球对他来说其实不过是个消遣,比赛更是一种偶尔释放自己的行为而已。 陈继风刚想说,随便,我无所谓。 话没开口,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 “两位同学,比赛可是要追求公平公正的。” 陈继风惊诧地回头,果然看见叶北成就站在自己身后。他不可置信地愣了愣,随后他明显感觉到平静的心脏不规则地跳动两下。 他看着叶北成,忽而觉得今天哪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目光细细地探究两秒后,这才发现,那副黑框眼睛下,藏了一双是对着他笑的眼睛。 -- 第28页 ◎最新评论: -完-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老师,”陈继风轻轻地开口,语气藏着窃喜,“你怎么在这?” 叶北成眼角微微扬起,弧度半隐藏在宽粗的黑色镜框边后:“我来看看你……”他话显然一转,“比赛最讲究公平公正了,你们不会是私底下背着人家裁判方搞什么小动作的吧?” 陈继风矢口否认:“没有。” 他的确没有搞什么小动作,可否认的口气明显底气不足。 “没有就好,”叶北成说,“那走吧,一会下一场要开始了。” 陈继风答应着:“好。” 徐坤拽住陈继风的胳膊:“哥们,那我们刚刚谈的事情?” 陈继风态度不明确:“不知道。” 说完,他匆匆赶上了叶北成的脚步。 他还没有从这惊喜中反应过来。 “你该不是故意要输了吧。”叶北成突然回身,故意微微皱着眉,佯装生气的样子质问。 陈继风不敢看他的眼神:“没有啊。” 底气依旧不足。毕竟是被人现场抓了现行的。 “你不是说那人没你强吗?”叶北成说。 “啊?”陈继风惊讶地抬头看他。 叶北成问:“不是你说的?” 陈继风反应迟钝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点头:“是我说的。” 听他这么说,叶北成满意地点点头:“那好,一会儿赢给老师看看。” 陈继风轻轻点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叶北成看他好像要说什么。 陈继风想起一件事,于是偏过头,那根定制的球杆完完整整的摆放热烈的白炽灯下,他心中突然热起一团火,只是一瞬间,便渗透了血液。 “那根球杆,你喜欢吗?”陈继风意有所指地问。 叶北成不懂他问这话的意思,于是随意地答:“喜欢啊。”他补充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想搞过一支,可惜那时候我怎么没遇见过有这样奖品的比赛呢?” 他答得虽然随意,话却不假,上学那阵台球是他最热衷的业余项目,独家定制的一支球杆的确是不少台球发烧友都期盼过的事。 只是定制球杆,做工,材料,都很讲究,价格也偏高,一般不是职业选手,没人会特地买一只杆放在家里,后来叶北成也觉得这种东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可想而知,这家台球厅的老板一定是非常热爱球杆之人,为了促进大家的热情,组织了这场比赛,还赞助了这么独特的奖品。 听见他这么说,陈继风心里的念头越来越重,办公室的事,更让他决定今天的比赛,他不能输。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裁判的钟声敲响。 陈继风偏过头,叶北成依旧看着他。 今天叶北成戴了新的宽边眼睛,陈继风不能完全看见的整个的眼部轮廓,可他总觉得这双眼睛了好像永远都藏着一个温暖的笑意。 烫透了目光。 钻进他的心脏。 “快去吧。”叶北成催促他去比赛。 陈继风弯着嘴角说好。 第二场开局时,陈继风并没有立刻回到最佳的状态。由于上一场的松懈,手感不能及时调整,在开局后,他连续进了两个球,便错失了机会,把主动权送到了徐坤的手里。 徐坤旗开得胜,连续进了四个球。 在准备调整位置,在第五个球准备出感的瞬间,陈继风故意在张申的腰侧上狠狠地怼了一下,张申怕疼,在鸦雀无声,屏气凝神的台球厅发出了一声鬼吼狼叫。 徐坤被张申的惊叫分了神,那一杆的角度有所偏差,白球瞬速弹出,却没有碰到任何球,直接击中了桌壁上。 “哥,你打我做什么?”张申拧着眉毛看向陈继风。 陈继风不咸不淡地说:“你前两天不是说腰疼,我帮你捏捏。” 张申愣了:“我什么时候说腰疼了?” 陈继风看着他:“我说你疼你就疼。” 张申:“啊?” “别废话。”陈继风小声地警告他。 叶北成混在人群中,督见陈继风的小动作,没忍住笑了笑。 徐坤失误,陈继风上场。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徐坤拉住了陈继风的手腕。 “我说兄弟,你就算不愿意输给我,但是你故意搞事情就太不地道了吧。”徐坤咬着牙,带着怒意。 陈继风哼了声说:“我朋友只是腰疼而已。” 徐坤咬紧了牙:“兄弟,别这么不厚道吧。” 陈继风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挣脱开他的手,没犹豫,直接锁定了桌子上的白球,附身撑杆,一声清脆的撞击,一颗球顺利进洞。 张申呲牙咧嘴地兴奋了一下,全场依旧鸦雀无声,不知陈继风的这个球进的来迅速了而没反应过神。 陈继风继续锁定了下一个球,正准备调整角度,只听清脆的掌声慢慢响起,不够急促,可落在陈继风的心里却异常震撼。 他身体俯在桌面上,微微抬眼,看见了在人群中站立的叶北成冲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一模一样。 与那天一模一样。 一样的人,一样的手势。 陈继风把注意力拉了回来,目光缩成一股直线,手指的力度微微下压,提竿,撞击,进球。 -- 第29页 干脆又利落。 陈继风毫无悬念地赢了第二局。 徐坤心理素质不好,本来信誓旦旦的一杆被张申的惊叫弄坏了。随后陈继风后来居上,连连进球,没给他任何可以翻盘的机会,直接赢了这盘。 一比一,输赢对半。 中场休息时,叶北成拨开人群,来到陈继风休息的地方,陈继风见他来,立刻站起来。 张申见到叶北成着实惊讶了一下:“叶老师你怎么在这?” 叶北成笑着说:“这不是来看比赛嘛。凑凑热闹。” 自从上次的老师送学生回家的友爱之行后,张申对叶北成的态度明显来了一个八十度的大转弯,完全收敛了自己刺头的形象。 “陈同学,真棒。”叶北成拍拍陈继风的肩膀说。 左肩被温热的手拂过,陈继风觉得心头的那股火更烫了。 “还行吧。”陈继风说。 叶北成没接话,只觉得叶同学是在傲娇。 第三局开始的时候,徐坤明显是想拉住陈继风说些什么,可是陈继风没给他机会,先一步开了口:“咱们各凭本事吧,我老师说了,输赢要公平公正。” 徐坤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陈继风:“你给老子记住了!” 最后一场决胜局,徐坤显然不敢掉以轻心,他和陈继风展开了一场追逐赛。 叶北成站在一侧,歪着头静静地打量着陈继风,他看不出他连续两次失杆,是故意的在刺激徐坤的心情,还是真的失误了。 徐坤显然状态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握着球杆的手不断的搓动,手掌浸透了汗,夹着细杆的手指都开始上下打滑,掌握不住重心。 陈继风面无表情地继续用巧克擦着球杆,动作漫不经心,完全不像一个身处于比赛当中的人。 叶老师作为语文老师,想到运筹帷幄这个成语。 陈继风此时就像一个身穿铠甲,手握长矛的战士,眼神却是平静无波地来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徐坤失误,陈继风再次上场。 此时局势已经接近尾声,陈继风拿的是纯色球,徐坤拿的是花色球,此时桌面上花色球只剩一个,纯色球剩两个。 黑八就在桌面三分之一处静静地待着。 如果陈继风可以一直连进,这场比赛的胜负不言而喻,但是比赛没走到结束,一切都有翻盘的可能。 咚的一声,一颗纯色球顺利进洞。 陈继风直起腰身,看了看角度,白球受到弹力撞击后,现在处于左上洞口的边缘,纯色球在桌面中断的洞口,而黑八在由上的洞口。 三个球都擦在洞口的边缘,看似很好进球,其实难度很大。 如果是只瞄准一个球,对于陈继风的技术来说绰绰有余,可是他现在在思考,他想要一杆彻底结束这场比赛。 他想要一箭双雕,彻底让翻盘变成死局。 陈继风犹豫了好久,这静默的一段时间,让在场的人都提起了紧绷的神经,徐坤甚至扛受不住压力,出声喊道:“你有完没完了,快点打啊。” 这一声喊的太大。 让现场的人瞬间起了不少的骚动。 陈继风眼风四下随意扫了扫,目光落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叶北成身上,此时他端着双臂,兴致昂扬地观看比赛。 陈继风目光向下移,他看见叶北成本来向下耷拉的大拇指,慢慢地竖了起来。 陈继风轻轻咬着唇,嘴角扬起。 角度已经思量完毕,他绕着台桌,弯下身子,长臂压在细瘦的球杆上,眼皮慢慢挑起,眸光来势汹汹。 他做了一个假动作,将球杆慢慢擦在自己的虎口。 球杆用力击出,白球擦过纯色球,顺利地向黑八的方向滚动,陈继风这一杆,角度,力量,都是刚刚好,毫无偏差。 白球撞击到黑八时,纯色球便已经掉进了洞里,白球顺着余下的力量,撞击黑八后,又向另一边弹去,撞开了桌台上仅有的一颗花色球后,这才慢慢缓下速度,最后停住。 胜负已出。 张申第一个跳起来欢呼:“我操,哥你太帅了,太牛逼了。” 随后热烈的掌声才慢慢响起,这个球太过于精彩了,让人在惊讶之余竟然忘记了时间。 徐坤狠狠地甩掉球杆,虽然输了,却输的十分的不光彩和不服气,最后白球撞击自己的花色球时,徐坤甚至深深地感觉那是陈继风的一种挑衅。 恶意的眼光投来,陈继风没有理会,徐坤只能愤愤地离开。 这时,台球厅的老板把特质球杆交到了陈继风的手上。老板拍拍他的肩膀说:“恭喜你,小伙子,球打的很棒啊。” “谢谢。”陈继风接过球杆。 他第一反应是去看叶北成,后者再次比划那个赞扬的大拇指。 陈继风弯着眼睛笑了笑,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好,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在他神经上慢慢地撩动——是一种被人觉得是骄傲的感觉。 目光在热闹的人群中碰撞。 不知是哪来的天高地厚的念头,陈继风竟然希望自己能是他永远的骄傲。 那个大拇指,可以永远为他竖起。 ◎最新评论: -完-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给你。” 热闹的余韵过去后,看热闹的人各自散开,陈继风走到叶北成面前,把手中的定制球杆送给他。 -- 第30页 “给我?”叶北成不确定地问? 陈继风点头:“嗯,给你的。” 叶北成下意识抬手攥住细细的球杆,抬着眼看陈继风,目光似是再一次确定他的意思。 陈继风喉结滑动:“生日快乐。” 叶北成手指僵硬在半空中,嘴角慢慢地挑起一个弧度。 他不矫情,说了句谢谢。 两人站在一起,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张申兴冲冲地凑过来,问:“哥,快给我看看球杆。” 说着,他就准备伸手去叶北成的手里拿,结果被陈继风的手拍掉了。 “哎呀,”被突然袭击的张申惊呼,“哥你干什么啊,疼。” 陈继风默不作声。 张申继续抱怨:“这可是你让我受伤才赢回来的。” 陈继风继续不说话。 叶北成看着两个学生,实在忍不住笑意,他刚刚就看出来了,张申突然的那声嚎叫一定有原因的,为了影响对手的心态,只不过叶北成本来以为是两个人商量好的,竟然没想到是陈同学的“蓄意伤害”。 “你们一会没安排吧。”叶北成转移话题,主动询问。 陈继风反应一下:“没,没安排。” 叶北成说:“那老师请你们吃饭吧,今天我过生日,两位同学赏脸不?” 张申忙说:“赏脸,当然赏脸,叶老师生日快乐啊!” “谢谢。”叶北成转过头看向陈继风,眼神询问,“你呢?” 陈继风迟钝地点点头。 饭馆是陈继风和张申找的,叶北成跟着两个小屁孩的后面,进了一家私房菜馆。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张申被老妈临时号回,最后只剩叶北成和陈继风一大一小,留在饭馆大眼瞪小眼。 “吃啊。”叶北成看着他发呆,忍不住催促,“不好吃吗?” 陈继风连忙扒了两口饭:“好吃,这家很好吃的。” 叶北成说:“那你发什么愣。” 许是气氛太过于随意了,也许是这段时间,自打陈继风和叶北成接触以来,那种关系从最开始的尴尬窘迫完全被融合消化,除了偶尔叶北成投过来带着笑意的目光有所让他晃动之外,他觉得面前这个老师亲切的像个家人,于是所有的鬼使神差都成为了理所当然。 “你戴这个眼镜,挺好看的。”陈继风说完,低头扒饭。 叶北成迟钝了两秒,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陈继风嘴里说出来的。 第一反应是他忍不住腹诽叶同学对老师的态度没大没小,琢磨了一会儿才觉得,这话是在夸他,而且他还挺享受这种夸奖。 偶尔他也会憧憬。如果他是一个受学生爱戴的老师,会是什么样? “谢谢。”良久,叶北成说。 陈继风低头扒饭没看他,口里塞着饭,他几乎没犹豫地说了一声不客气。 叶老师的第二十四个生日过的十分不错。 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吃了一顿想当舒心的饭。 回家后,叶北成把还未拆的定制球杆安置在了卧室,他打量着球杆,突然想起今日在台球厅里的情形。 好像很久了…… 很久都没这么热血沸腾过,感觉自己还活着的感觉……真好。 以往的他过的过于墨守成规,家庭环境,学校生活,身边所有的人都要告诉他怎么做,如何做,他好像没怎么去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应该什么。 年少时该有的所欲澎湃,都被圈养在一个安静的空间,无人打扰,独自向往。 他看着看着,眼睛里产生了倦意,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倒在床上睡着的。 只记得睁眼时,夜幕已来临,屋内一片黑暗,窗棂上一层浅薄的月光,手机在不断的震动,那频率催的人心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叶北成刚醒,脑袋混沌,反应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摸索床铺上的手机。 “喂,”刚睡醒的嗓音发哑,像磨砂一般。 “叶老师。”听筒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 叶北成微微皱着眉犹豫额一下,才不确定地询问:“陈继风?” “是我。”陈继风声音依旧低沉,“能借我点钱吗?” 叶北成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隐隐觉得不安:“你在哪?” 陈继风很痛快:“我在市医院。” 叶北成赶到医院的时候,陈继风安安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帽檐压的很低,十分落败。 一如初见。 叶北成几乎是瞬间就想起在四八胡同与他初见的模样,只是这次,他所有的落寞都被这帽檐挡了去,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叶北成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压低视线,可以看见陈继风脸上明显的淤青和血痕。 脸上的刮伤还没完全好利索,脸上又添新伤,叶北成感叹,明明是一张人见人爱的俊脸,却总是被伤成小花猫。 可惜了。 陈继风没说话,叶北成也不想打扰,只是护士路过的时候,叶北成向护士问哪能买到临时处理伤口的药品。 护士说可以去前台缴费直接去领药房拿就行。 叶北成去临时去买了消炎药膏和创可贴。回来的时候,陈继风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叶北成一边拧开药膏一边说,“我已经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了。你也可以选择不说,但是我最起码要知道我借你的钱用在什么地方了吧。” -- 第31页 陈继风眼睫微颤,眼角的淤青随着他动作微微颤抖。 “我要缴住院费。”陈继风说。 叶北成问:“你要住院吗?”他问完突然有些慌了,于是急迫地追问,“你是不是检查出内伤了?” 他一边问着,一边用手去扯陈继风的胳膊,想要检查他身上的伤。 “我没事。”陈继风嗓子发涩,像被风吹干撕裂一般,“是我妈。” 叶北成愣了。 陈继风继续说:“我妈她住院了,还在里面急诊。” 叶北成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他拍拍陈继风的肩膀,不打算继续下去了,安慰他说别担心,我现在去缴费。 王慧芳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医生检查过后,说外伤还是有些严重,建议留院观察一天。 叶北成和医生交谈后,这才进了急诊室病房。 陈继风一声不吭地坐病床边,王慧芳还未清醒,脸上同样是青紫交加,胳膊手腕全是伤的躺在那。 叶北成突然心头发涩,站在陈继风身后拍拍他。 “先让你妈妈休息吧,我先送你回去。”叶北成说。 陈继风看了王慧芳,跟着叶北成离开了急诊室。 医院的长廊有风穿透,一股阴凉渗入了脖颈里,陈继风打了寒颤,故意放慢了步子,跟在叶北成的后面。 “走吧,我送你回去。”叶北成说。 陈继风微微低着头,看昏黄的灯光映照在水泥石板上,他没有说话,因为并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北成说:“还是你想先吃点东西?” 陈继风微微抬头,涩涩地开口:“那个钱,我会尽快还你的。” 他不喜欢欠人情,尤其还是要欠叶北成的人情。 当他看见王慧芳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的时候,那一刻他如同掉入谷底一般的惊慌,在陈九撒泼殴打中勉强打了电话叫了救护车,当医生说需要进手术室缝合,护士又催着他交钱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找谁。 找张申吗? 张申的父母向来不喜欢他和自己混在一起,自己家的破事在四八胡同就是一场人尽皆知的笑话,没人愿意搭理。 找陈九。 陈继风很快又否定了,他就是罪魁祸首,现在他指不定在哪喝酒快活呢。 医院催缴费催的急,陈继风出来时太慌乱,电话也掉在家里了。 站在护士站拿着电话拨号的时候,压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 于是他打给了和自己电话只差一个数字的电话号码。 许是命中注定,又是冥冥之中。 陈继风一直没说话,昏暗的灯光照着他帽檐下的半张测量,那淤青的痕迹触目惊心。 叶北成心软了,忍不住问道:“不想回家?” 陈继风低声“嗯”了一声。 家里一片狼藉,陈继风不想回去,何况万一陈九半夜回来,搞不好又是一场大乱。 叶北成思考片刻,于是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了陈继风的肩膀,后者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 “行吧,那叶老师今晚就收留你。”说完,叶北成不由分说地待着陈继风离开了医院门口。 灯光照亮整间屋子,陈继风不太适应这突然光亮,下意识闭起了眼睛。 叶北成烧了热水,又拿出自己的药箱。 “你坐着。”叶北成说,“我看看你的脸。” 陈继风听话地往里面走。 叶北成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子上。看见陈继风磨磨蹭蹭的,直接把人抓了过来,按在椅子上。 叶北成一边吐槽一边打开医药箱:“你说你一个小屁孩,天天给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摘了帽子,饱满的额头露出来,半张脸时青的,嘴角裂开,有血丝渗出。 “谁打的?”叶北成无意识地冷了声音。 陈继风皱着眉头小声说:“我没去打架,真的。” “谁打的?”叶北成没理他,又问了一边。 陈继风咬着唇,不再说话。 叶北成看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心头一股火涌上心头,拿着沾着酒精的棉签,像小孩子一般幼稚地向陈继风的嘴角戳去。 ◎最新评论: -完-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嘶”陈继风躲开,语气难得带了点孩子气的撒娇,“疼。” 叶北成悻悻地又沾了些消炎药,这次动作轻了许多,故作训斥的口吻:“知道疼,下回就不能躲着点。” 他其实是想提醒陈继风再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就跑,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 陈继风闻言,眼睫微微颤抖,目光下垂,苦涩地咧唇:“我能跑哪去啊。” 叶北成心头又是一酸,他隐隐能在他这句话里猜出个大概。 “这是……”棉签悬在半空中,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低迷。 “我爸的杰作。”陈继风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他本来不想说的,可看着叶北成的眼神,他没忍住。 此时此刻的他的确需要一个倾诉的缺口,他以往总是把这缺口掩藏在身后,不让人窥探。 “那你妈妈……”叶北成抬手,棉签轻轻试探在陈继风的伤口上。 “也是。”陈继风答。 “报警了吗?”叶北成倾斜的目光落在他半张淤青的脸上。 -- 第32页 在白炽灯的映衬下,陈继风的脸简直惨不忍睹。 “没有。”陈继风淡淡地说,“报了也没用,叶老师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叶北成好奇,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他:“什么话?” 距离太近,彼此的呼吸都探得清。 陈继风背着氤氲的气氛平复了颓败的心情,偶然间心头掠过一点欢喜,他翘着嘴角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叶北成也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药擦好了,叶北成收拾药箱,提醒他把水喝了。 陈继风乖乖地喝了口水。 叶北成似是又想到什么,停下动作说:“如果下次你爸还这样,就算不报警,记得打电话给我。” 陈继风心中一动:“嗯,我记得你的电话。” 叶北成又问:“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陈继风咽了口水:“你第一节课的时候,不是在黑板上写了电话号码嘛,我看了一眼就背下来了。” “这么厉害。”叶北成问。 陈继风突然有点害羞:“和我的就差一个数,所以特别好记。” 叶北成着实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上完了药,叶北成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新的枕头,他买东西向来喜欢准备双人的习惯,当时去买家具用品的时候,特地买了一对枕头,可是因为自己独住,用不上两个,于是另一个就成为了替换备用。 枕头有两个,但是被子却没有。 正值九月底,夜晚凉,此时还没有供暖,睡沙发还不盖被子,必然会着凉,思来想去,只能暂时让陈继风和自己挤一挤了。 “陈继风”叶北成站在卧室里喊,“你进来。” 陈继风应了一声,站在卧室门口。 “需要帮忙吗?”他问。 “不用。”叶北成转头问,“你喜欢睡左边还是右边?” 陈继风懵了:“什么?” 叶北成说:“我问你是喜欢谁左边还是右边。” 陈继风紧张地吸了口气,推脱地左顾而言他:“不用那么麻烦,我睡外面的沙发就行。” “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叶北成冷漠道。 陈继风站在那左右为难,他只要想到要和叶北成睡在一张床上,他就心脏就快要爆炸了。 且先不说两个人有着关系上的差距,他心里对叶北成总是有种微妙的感觉,他多看自己一眼,他的心情都会因此跳跃,如今还要睡在一起……陈继风实在不敢想象,他会紧张死的吧。 叶北成看出他的犹豫,走过来拉他:“你别把我当成老师就好了,把我当成你哥,兄弟俩谁在一张床上,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陈继风顺着他的话说:“是没什么奇怪的?” 嗯? 哥……哥吗? 陈继风抬头看着他:“你刚说让我把你当哥……哥吗?” 叶北成倒是大方:“我这个年纪还是能和你称兄道弟的吧,何况我这张脸还是很年轻的。” 听见他打趣,陈继风没忍住舔着唇角笑了。 “适合。”他笑着应和,“你超级年轻的,正好能当我哥。” 叶北成开玩笑说:“那行,叫一声我听听。” 陈继风嘴唇张张合合,一个音犹犹豫豫之后,总算叫出了口。 他叫:“北成哥。” 叶北成心满意足地揉了揉他的头:“行了,快去洗漱吧,时间很晚了。” 陈继风默默应着,去卫生间洗漱。 牙刷,毛巾,叶北成早就为他准备好了。 陈继风愣了好久的神,他看着洗漱台行成双成对的洗漱用具,虽然他那套是全新的,没有任何的生活痕迹,但总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徘徊至心口,他好像和叶北成一起生活很久了。 为何会有这种错觉? 浴室外传来叶北成的催促,陈继风囫囵般地洗漱好,脸上的水珠未擦干,便走出去了。 叶北成忙着整理床铺,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未转身,掸了掸被子直接说:“今晚你睡左边吧,右边有床灯,我起夜什么的会方便一点。” 陈继风听见他说,忍不住问道:“你睡眠不好?” 叶北成掸完被子,回身看他:“嗯,老毛病了,大学时候熬夜写代码写多了,时间长了睡眠就不太好,偶尔会起夜。” 陈继风有点担心:“去医院瞧过了吗?” 叶北成说:“我妈是医生,她说我这是精神压力,只能慢慢调节。” “压力?”陈继风脱口问出。 叶北成笑笑揉揉他的头:“小屁孩别问那么多,我先去洗漱,你先别着急睡,脸上的消炎药被洗掉了,睡之前还是要再擦一遍。” 陈继风点头,没有说话。 浴室传来稀稀拉拉的水声,陈继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有右边的床头柜,那果然有一瓶安眠药,他用手晃了晃,欣慰地放下。 还好,量不大,剩很多。 他检查了抽屉和垃圾桶,并没有发现其他的药盒。 陈继风坐在床边,忍不住皱着眉思考,老师也要学习写代码吗?他想不通。 很快,叶北成出来了,提着药箱,先帮陈继风上了药。 这次又有些不太一样了。 除了互相试探的呼吸外,叶北成身上带着的水汽和淡淡的香味,像化成了一只具有形态撩尾的狐狸,轻轻扫着陈继风蠢蠢欲动的心房。 -- 第33页 “我自……自己来吧。”陈继风紧张地干咽。 叶北成毫无在意,轻声道:“马上好了,你手没轻没重的,我不相信你。” 他说得太理直气壮了,陈继风根本反驳不了,只能乖乖的任凭摆布。 “好了。”叶北成收了药箱,催促道,“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看看。” 陈继风拉过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趟了进去。 床铺不算大,陈继风年龄上是个小孩,身体却已经成长为大人了,两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还是略微有些拥挤的。 何况,陈继风不敢靠叶北成太近。 他攥着被子,背对着叶北成,使劲往床边那一头靠,只要翻个身,就能掉到床下。 黑暗中,陈继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心跳声在彼此交替般的重叠着。 他始终没有睡着,当眼睛适应黑暗后,他接着从窗外透进来微弱浅薄的月光来看清,视线上移,他看见自己今天下午刚得意洋洋赢回来的球杆就摆放在那。 这个屋子里留着他赢回来的东西。 这个认知莫名的让他觉得欢喜。 身后传来翻身的稀碎声响,他心中一紧,果然台灯骤然亮起,叶北成穿鞋下床倒水的声音依次钻进他的耳朵里。 药盒被人拧开,水杯磕在柜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吃了。”陈继风发出声音。 叶北成手一顿:“你还没睡啊?” 陈继风坐起身,将他手里的药抢过来,扔回药盒里:“安眠药多吃不好。” 叶北成不太依赖药物,以前半路出家,为了恶补计算机课程,短时间内课磕下那些代码书籍那短时间过的实在太消耗生命了,后来和季春。谢昆又准备创业,每天睡不上几个小时,导致睡眠有所失调,只能暂时依赖药物过了几个星期。 自从他开始教师生涯后,他鲜少会有这样失眠的时候。 他想,可能是有心事。 心事自然是陈继风的事。 十七岁的少年,偶尔沉默寡言,偶尔嚣张跋扈,在学校老师口中口口相传的不良少年,其实并不是那回事,甚至还有些可怜。 灯光昏暗,模糊了视线。 叶北成犹豫了一下,涩涩地开口:“这种事,已经多久了?” 陈继风声音很淡:“什么?” 叶北成认真探问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今天的事,多久了?” 他并不想探问隐私,可他刚刚闭上眼睛,眼前总是浮现陈继风脸上的伤,身侧拂过医院走廊阴薄的风。 那互相交叠的视感和触感,让他难受,像是被人揪住了的难受。 室内静静的。 陈继风的半张脸暴露在光线下,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 叶北成看不出他的脸上有任何的情绪。 他恍然觉得自己错了,他不应该没有思量地问出这么无礼的问题。 叶北成垂着眼,抬手轻轻摸了摸陈继风的肩膀,刚想道歉,只听一声毫无情绪的回答。 他说:“我记不清了。” ◎最新评论: 唉,小可怜 -完-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我也记不清了。” 昏暗的灯光下,在叶北成良久说不出任何的话的情况下,陈继风又说了一边。 陈继风说的是真的。 他记不太清陈九什么时候开始有暴力倾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打人,他只记得这种事三两天就会上演一边,王慧芳的哭成和自己身上的疼痛成了唯一的记忆点,刻骨铭心。 陈继风不愿意流露出自己软弱无助的一面,他往往都是为自己铸造了一面铜墙铁壁,有什么疼都受着,什么苦都咽着。 他没有刻意伪装自己的坚强,可也不愿意让别人同情。 可今天不同。 叶北成的目光里只有温柔,没有同情。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叶北成抬手揉了揉陈继风的头,轻声说:“睡吧。” 这一晚,谁也没睡好,陈继风怀揣着忐忑,叶北成兜藏着心疼。 就连身在医院的王慧芳,也因为陈九半夜酒醒了,找不到人后,摸到医院对王慧芳骚扰了一番。 叶北成和陈继风赶到医院的时候,陈九以在医院进行人为骚扰的理由被当地的派出所进行拘留二十四小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陈继风的电话掉在家里,陈九联系不上陈继风,只能暂时被扣在派出所。 然而陈继风还没有离开医院,看守王慧芳的急诊护士便说王慧芳失踪了,就连出院手续都没有办理。 叶北成提议赶紧报警找人,可陈继风却始终一脸平静。 手已经在拨号,陈继风伸手按住叶北成的手:“北成哥,不用了。” 称呼变了,叶北成还没太反应过来,恍惚中想起昨日他搂着陈继风开的玩笑,让他叫一声哥听听。 “可是……”叶北成一脸为难。 陈继风说:“我妈没事。” 王慧芳当然没事,她之所以会跑,只不过只想躲开陈九而已,只于她去了哪,陈继风不用想也知道。 今日阳光不错,炙热的温度透着天窗落在皮肤上,又暖又舒服。 陈继风还捏着叶北成的手没放开。 两人去前台帮王慧芳办了最后的手续,缴清了费用。 -- 第34页 陈继风眼明手快地抽出他手里捏着的票据。 叶北成不解地看他。 陈继风低着头,把票据揣好,理直气壮:“这是我欠你钱的证据,我要先留着,时刻提醒自己还欠着你。” 叶北成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弄笑了。 钱好还,可是情呢? 人一旦欠了人情,就很难还清了。 陈继风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不管张申如何劝说,他都不愿把家里的这点破事说出来,更不愿意去麻烦任何的直属亲戚。 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责任去背负另一个人的人生。 亲人也不行。 这是陈继风一直依赖生存守则。 “我欠了你人情。”陈继风说,“我一定还。” 他说得信誓旦旦坦坦荡荡,殊不知自己的心虚早就裂开一条缝隙,肆意漫布。 陈继风没有去保释陈九。 二十四小时后,陈九回到家,刚进门就愤怒地开骂:“小兔崽子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陈继风忙着收拾屋子里的狼藉,不像搭理他,敷衍道:“没听到。” “你放屁。”陈九一身的烟味和酒味,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难闻刺鼻的气体,刺激的人想吐。 陈九四下看了一眼:“那个贱人呢?” 陈继风说:“不知道。” 陈九走上前拽住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不放:“是不是你把那个贱人藏起来了?那个贱人背着我又去找男人,真当我是死的吗?” 陈继风不惧怕他的任何威胁和愤怒。 往往他身上那些伤疤,都是为了保护王慧芳,默默承受下来的。 作为儿子,陈继风再不齿王慧芳浪荡的行为,也不能容忍陈九对一个女人的殴打。 这算是他在这个家庭中,仅剩的一点道德三观。 如果有一天,他陈继风疯了,那一定没什么可奇怪的。 陈九继续愤怒:“你把那个贱人给我找回来!” 陈继风不为所动,他陷入了一股深深的疲惫当中,不想继续整理了,他说:“我没空。”他说着,抬脚想离开。 陈九不依不饶:“你给我站住,我是你老子,我让你把那个贱人给我找回来。” 陈继风心头一股无名之火,用力挣开陈九的束缚:“我说了我没空。” 陈继风不想理他,走进自己的卧室,用力甩上了们。 砰的一声,巨响微震于耳畔,阻隔了陈九骂骂咧咧的声音。 陈继风全身泄了劲,疲惫的躺在床上,屋里没有开灯,眼前是一片漆黑,如同他的心。 电话震动,陈继风手指僵硬地动了动,慢吞吞地打开手机。 两条皆来自同一个手机号。 只差一字的手机号。 第一条叶北成问他是是否到家了,第二条叶北成说他果然没骗他,他刚翻了花名册里的联系方式,说他的电话号和自己只差最后一位。 目光所以此处,心头的烦闷一下子减了大半,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叶北成带着眼镜低头,手指敲在键盘上的样子。 真好看。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疲惫和神经紧张,陈继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忘记回消息。 叶北成等了许久,没有收到陈继风的回信。 他盯着手机,忍不住笑着腹诽了一句没良心的小混蛋。 季春又来电话,说公司的新项目已经进入试运营阶段,第一笔投资已经正式拉到了。 叶北成端着水,喝了一口,没想到季春和谢昆的行动还挺快,对于一个新的互联网公司来说,第一要有人才,第二要有资金。 当初他们仨贷款下来的资金在后续操作上还是不够用,季春偶尔会打电话跟他抱怨两句,感叹一下找投资的辛苦,不过还是告诉叶北成安心完成了叶教授的约定,公司一切事情都有他和谢昆顶着,让他不要担心。 谢昆人脉广,手腕也多,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太固执,现在的资本家都喜欢完垄断那一套,可是谢昆不愿意,他只想拉投资,不想被垄断,在谈判的过程中,宁愿在让几分红利。 叶北成到对此事没那么在意,他只是跳脱舒适圈,让自己拼一把,至于版权的事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可谢昆的意思是,如果独立开发的版权被人家收购,那就等同于卖软件,那还有什么开公司的必要。直接卖程序不就好了。 叶北成离开前,这件事始终也没有完全摆平,他把自己贷款的那部分资金留给公司,就踏上了来C城的路。 如今季春说这事顺利解决,叶北成也算是落下一块心头石。 “那么现在你们可以好好干了。”叶北成又喝了口水说。 季春听出他没那么兴奋,有些怀疑地问:“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啊。” 叶北成恍然一下,感觉自己的确没有那么激动。 可能是心里面还装着陈继风的事。 思索了一会儿,他问季春:“你有没有认识好的心理医生什么的?” 季春深知他夜不能寐的老毛病,以为叶北成产生了思虑症,需要做心理辅导。 他焦急脱口问出:“你现在这么严重了吗?” 叶北成否认:“不是我,是我一个学生,不对,应该说是我学生的爸爸。” 虽然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晰,但在陈继风身上的上,以及王慧芳住院这件事看来,陈继风的父亲应该有嫉妒暴躁的心里毛病,甚至已经发展成家暴。 -- 第35页 他本应该第一反应去报警。 可是陈继风态度很明确,没用。 他是个外人,再怎么多此一举,也改变不了当事人窘迫的现状。 所以他想,从问题的根部上解决,可能会更好。 季春一听,忍不住嘲笑他:“我说你这人民教师也太称职了,现在都已经开始管理学生家里问题了?你是不是要把人家上下三代都照顾了遍啊叶老师。” 叶北成听得出他的话语带了点讽刺,不生气,反而笑了。 “你别这么说。”叶北成垂目,语气变的柔软且苦涩,“那孩子,挺不容易的。” 季春更急了:“北成,你别想那么多好吗,谁过的都不容易,这个世界上过的不容易的人还少吗,你手里那么多学生,你每一个亲力亲为的去管,他们到头来也不会感谢你的。” 季春情绪有些激动,这话听起来不近人情,却处处透着无以为力的现实。 “你今天是怎么了?”叶北成忍不住皱眉,“情绪比我还激动?” 季春自知自己有些过分,收敛了一下情绪说:“没事,我知道了,我记得学长有个朋友时学医的,回头我帮你问问。” 叶北成一直都知道季春对他要去当老师的事情很反对,所以才热衷着拉动自己去创业,他有感觉,却不明白原因,今天季春出乎意料的反应竟然让他开始产生怀疑,以前他从未思索的过的问题。 但今天不能问,有些问题需要暂时滞留,留给时间去渗透。 “谢谢。”思索了一会,叶北成道谢。 电话那头的季春说:“都是兄弟,谢什么谢,回头打给你。” “好。”叶北成收了线,又看了一眼电话,短信栏空空荡荡,依旧没有信息。 ◎最新评论: 我是第一呀 -完-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陈继风拿了陈九的备用银行卡。 这张卡里是陈九给他的生活费学费,老子再混蛋毕竟还是老子,既然做了老子就不能让儿子饿肚子。 陈家不算家道中落,陈九那个煤矿,当初也算揽了一笔大财。 只是王慧芳没有地位,钱都在陈九的口袋里。 存折上是陈九的名字,密码也只有陈九知道。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陈九的,可是陈九却不是个东西。 陈继风在一场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浸湿了他的头发,他拿着备用银行卡,去银行提了一笔钱出来。 随后发短信向叶北成索要银行卡号。 对方没回他短信,倒是直接回了一个电话。 第一句开口不是要钱,质问他这两天为什么没来学校上课,他上周的作业还没有交。 陈继风哑然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如春风化雨的湿润,沁的他心脏又酸又涨,明明昨晚都没有这种情绪。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陈继风站在银行自动提款机面前,迟迟说不出话。 叶北成又问:“昨天你没回家?” 陈继风涩着嗓子答:“回家了。” 叶北成此时刚下课,走在人群混乱的教学楼走廊上,陈继风透着声筒,听到缤纷杂乱的脚步声和学生嬉戏打闹的笑声。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受,让陈继风产生了恍惚。 “行,回家了不回我短信。”叶北成开玩笑道,“我差点以为你要带着钱跑路了。” 陈继风面对着提款机,镜面倒影着他咧开的嘴角:“我下午就去学校。” 叶北成下午去班级上第一节课,陈继风果然已经安分守己在班级坐着了。 他脸上的伤普光在青天白日下,果然有些惨不忍睹,叶北成刚进班级,果然不少人纷纷回头,附耳依靠在一起小声讨论。 陈继风帽檐压的很低,一双凌冽的双眼被挡住,减弱了不少身上的锐气。 他最让人觉得嚣张的,就是那双眼睛。 一场没什么特别的课,叶北成也没特意点陈继风的名字,下课铃声响起,他便拿着教案准备走,人刚出教室,就被人跟上了。 叶北成没回教学楼,反而去了学校商店,然后去了学校的操场看台。 陈继风就这么跟着。 “一会儿还有课呢。”陈继风发现了叶北成是故意的,于是在后面喊了一声。 叶北成转身,坐在看台上,一针见血地说:“反正你也不听,回头我给你补。” 陈继风理亏,长腿迈上看台坐在他身边。 “先吃吧。”叶北成举着冰淇淋。 陈继风没动。 “不喜欢巧克力味?”叶北成问。 陈继风抬手结果,不清不淡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叶北成继续问。 陈继风似乎是叹了口气,说:“太甜了吧。” 他向来不喜欢甜食,觉得那腻腻歪歪的甜味和他自己一点也不匹配。 “那也要吃。”叶北成难得强硬,撕开包装“我都买了。” 陈继风听话的跟着撕开包装,浓黑的巧克力敷在丝滑的奶油上,陈继风低头,轻轻地抿了一口。 的确很甜,甜的发苦。 “上午怎么没来?”叶北成问。 “睡过了。”陈继风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叶北成没再继续问,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默不作声地陪着陈继风。 -- 第36页 初秋的景象带着一股悲凉萧瑟,金黄的树叶随风飘落,逐渐脱落的树枝,干脆又寂寥。 良久,陈继风都没有再动,冰淇淋化成水,低落在深灰色的石板台上。 随着低落的,还有陈继风无声的泪水。 叶北成看到,却没有出声安慰。 他最懂这样的感受,此时此刻的陈继风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没有任何声音的地方用来默默发泄自己的情绪。 班级里不适合他,家里不适合他。 可是让他独自一个人暴晒在太阳之下,他的泪水会被蒸发。 叶北成这么做,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他能看得出来,陈继风面对自己的时候,比平常故作强硬的外壳,软了很多。 态度是软的,目光也是软的。 此时的叶北成会有些庆幸,也许是自己不假思索的关怀,无意中软化了陈继风的坚硬。 眼泪默默地流,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红了的双眼,骗不了人。 冰淇淋已经没了样子,叶北成伸手拿过,连同自己的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说:“不爱吃就不吃吧。” 准备离开前,陈继风把兜里的钞票和医院开的票据塞到叶北成的手里。 叶北成拿着钱苦笑:“我又不是真的催你还钱。” 陈继风倔强的别过微红的眼睛,带着鼻音:“我知道,但……”他吸了一下鼻子,“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换了钱情,人情还没还清。 刚刚自己那副没什么出息的小孩子模样被叶北成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他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可又想到,自己一而再而三的颓败的模样总是能被叶北成看见,他就没那么介怀了。 “北成哥。”陈继风动了动唇,“谢了。” 叶北成起初没太听清,但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听见叶同学叫哥了。 他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故意训斥道:“没大没小的,在学校要叫老师。” 陈继风没叫老师。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这个称呼了。 九月底,学校张贴出十月国庆安排,遵从法定放假时间,七天假。 放假的前一天,学生们心早就飞了,最后一节是叶北成的课,陈继风没有睡觉,而是在疯狂补亲两天落下的作业,张申不靠谱,是他自己拽了学委问的,当时学委被吓愣了,坐在位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陈继风什么时候这么积极的交过作业? 实在匪夷所思。 叶北成讲完最后一句文言文后,看了一眼手表,还剩五分钟。 底下的人已经收拾好书包,蓄势待发,只等拉铃便可以百米冲刺地冲出班级门。 叶北成在心里无奈地笑笑,目光偏移,落在了还在奋笔疾书的陈继风身上。 脸上的淤青明显淡了许多,今天他没有戴帽子,饱满的额头暴露在光线中,两鬓的黑发明显有些长了,耷拉在耳垂边,校服衣领有些凌乱,期中一面没有完全翻折过来,打着褶。 铃声响了。 人群争抢般的挤出教室。 张申拉了陈继风两下,陈继风说让他先走,张申等着回家和网游组队游戏,于是就没等他,先走了。 班级瞬间空无一人。 陈继风奋笔疾书,写完最后一笔,合上本子。 刚抬头,就看见叶北成站在自己面前,笑着打量自己。 他蓦然有些慌张,故作镇定地说:“写完了,没拖。” 叶北成笑着接过,翻了两页,陈继风的字一如既往的好看,笔锋遒劲,又不是温雅。 和他外表尖锐,内里圆润的性格很贴合。 “说吧。”叶北成说,“想要什么奖励吗?” 陈继风疑惑:“奖励?” 叶北成点点头:“难得你这么乖,老师给你奖励。” 陈继风不满地纠正:“北成哥。” 叶北成继续笑:“行,你想叫什么叫什么。” 陈继风想了想,好像自己没什么想要的,于是摇头说没有。 叶北成也不着急,说他想到了再和自己说就行,随后说想要去陈继风家里拿车,他今晚要开车回家。 陈继风略微惊讶:“今……今晚吗?” “嗯,”叶北成说,“家里来电话了,说让早点回去。” 其实不过是叶教授要第一时间盘问一下自己初为老师的情况,表面催促他早点回家,实则是要勘察他目前的状态。 叶教授的心思,在他这向来明朗。 两人一起离开的学校,在回四八胡同上的路上,叶北成忍不住关心道:“最近家里没事情发生吧?” 陈继风了解他意欲为何,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让父亲去看看心理医生。”叶北成害怕自己的言辞会伤害到陈继风,于是解释,“我是觉得既然问题出在你父亲身上,还是要从根本解决问题比较好。对你,和你母亲,都是有益处的。” 陈继风在风中摇头:“没用呢,他不会承认自己是个病人。” 这话不假。 没人愿意接受自己是一个有心里疾病的换着,更何况像陈九那样的症状,完全就是重症患者,让他承认自己有病,那无异于在刺激他更加变本加厉。 叶北成无话可说,他看向陈继风,只觉得这个少年过分成熟。 -- 第37页 成熟的让人心疼。 许是第一次做老师,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孩子,他难免想了解多一些,希望自己可以帮助到他。 后来他才明白,正如陈继风说的那样,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外人,根本插不了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陈继风免受身体上的伤害。 叶北成去陈继风家车库提了车。 四八胡同此时被红艳的晚霞包裹,主街一片红艳。 金秋已至,大雁南飞,在天空留下一条长长的轨迹。 陈继风在路口与叶北成告别。 车子缓慢地开动,叶北成无意识地目光偏移,后视镜里的少年仿佛融在一幅色彩明艳的画里,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最新评论: -完-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叶北成刚进家门,一阵菜饭香气袭来。 桌案上早已经备好了饭菜,叶教授正坐在主位上看报,叶母周旋于厨房和客厅,忙着上最后一道汤。 看见叶北成进家门,赶忙上去迎儿子。 “快,赶快吃饭,”叶母一个月没看见儿子,很是想念,打量了一下,心疼地说,“好像瘦了,是不是那边的伙食不怎么好?” 叶北成笑笑:“还行,我都觉得自己胖了。” 叶母还在心疼儿子,叶教授已经放下报纸,督了一眼自家儿子,沉声问:“工作还顺利吗?” 叶北成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旁敲侧击,实则是在父亲在试探自己的态度,是否已经容纳教师工作,是否还在执着于那不靠谱的事业。 叶北成走过去坐下,模棱两可:“还行。” 陈继风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笑着追加了一句:“就是班里有个学生挺不好管的。” 他故意这么说,完全没提现在的陈继风有多乖。 初为人师,他会私心且骄傲的认为,陈继风之所以变乖,有一半的功劳是因为自己。 叶教授显然不是很满意答案,一张脸从他进门就没沉着,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吃饭吧。”叶母上了最后一道汤,催促道。 六中的食堂伙食的确不好,叶北成也不是一个挑剔的人,所以也就直接每日的就餐问题就那么糊弄着,他像一个久未解禁的孩童,吃着妈妈做的饭菜,欢腾的很。 叶北成吃了三碗饭。 季春没假放,新公司刚成立不久,一切的程序都在进行当中,作为老板的季春要冲锋陷阵,一刻不不能休息。 他给叶北成打电话连声抱怨太苦了,可叶北成也明白,这份苦,一定能换来甘之如饴的甜。 季春性格虽然急躁,但绝对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 “上次你让我帮你打听的心理医生为问了,谢昆学长有认识的人可以介绍,价格公道,要不要带你那个学生的爸爸来看看。”工作抱怨完了,季春说起了叶北成嘱托自己的正事,“或者□□也行,他是自己开咨询室的独立心理医生,可以□□。” 叶北成站在落地窗前喝水,玻璃窗外夜色沉沉,车水马龙的灯光在他眼里缓缓流动,如同星辰。 他犹豫了。 陈继风那日的话言犹在耳。 “他不会接受自己是一个病人的。” 是啊,谁会愿意接受自己是个病人呢,答案当时没人愿意,确诊的尚且试图否认抗拒,不确诊的宁愿让自己做一个瞎子。 玻璃镜上映着叶北成模糊的轮廓,他今天又换回了细框眼镜。 思量再三,叶北成沉声说:“我能不能先和医生见一面?” 季春说:“可以啊,明天我联系学长,让他带你去。” “好,”叶北成弯了弯唇说,“谢谢。” 季春啧啧道:“都说了兄弟不言谢的。” 叶北成跟着附和:“行,那就不谢了。” 挂了电话的叶北成突然想起了陈继风,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做什么。 想发个短信慰问一下,可手指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没发。 他发现自己在陈继风的事情上,的确思虑过重了。 第二天是谢昆和季春一起来接的叶北成。 为了给公司跑业务,配置了一台新车,谢昆和季春轮着用。 季春拍拍真皮座椅说:“等你回来,这台车也是你的。” 叶北成笑说:“我到时就成空降兵了,公司的人不会有意见啊。” 季春扬声说:“有意见也没用,你是股东,是公司的老板之一,空降兵又能怎么了” 谢昆比季春理智多了,插嘴道:“到时候想个合理的理由堵住悠悠众口就行。” 叶北成继续笑着打趣:“好啊,多谢两位老板照拂了。” 一路玩笑,到达了目的地。 心理咨询室的老板是谢昆的高中老同学,姓许。 许盛见来人,立刻站起来迎接:“好久不见了。” 谢昆笑着拥抱他:“老同学,今儿麻烦你了。” “不麻烦,”许盛指着沙发说,“请坐吧。” 许盛是一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男人,也许是心理医生这个职业磨炼了他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份怡然自得的平静。 “我想了解一下情况。”他开门见山,拿着纸笔准备记录,“最好把能知道的都告诉我。” 谢昆和季春很识趣的去外面等着。 -- 第38页 叶北成坐在沙发上,有些紧张,明明不是他接受治疗,他竟然有种心有余悸的害怕。 叶北成开口,嗓子开始有些发涩:“他是我一个学生,叫陈继风,他的父亲貌似有长期家暴的行为,他的身体经常有很多的伤。” 叶北成开始回忆。 “不久之前。”叶北成继续说,“他母亲住院了……” 那天的事情,再度如疾风一般浮现在眼前,叶北成倏然止住了话语。、 许盛问:“也是他父亲打的吗?” 叶北成点点头。 “还有吗?”许盛又问。 叶北成说:“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许盛问:“那你是他的什么人?” 叶北成愣了一下,缓缓抬眼:“我是他老师,也是他哥。”他担心这层关系会影响医生的判断,于是补充说,“我想帮他。” 许盛转着笔,思考了很久。 屋里寂静的落针可闻,墙上挂着的老式时钟在滴滴答答的转动,发出一声一声的响动,犹如在敲击叶北成的心。 他摸不清状况,也担心结果。 随后,他听见许盛说:“叶先生,是这样的,目前你给我提供的消息真的很少,我不能诊断出结果,但是根据你的描述,当事人产生了家暴等行为,初步可以断定是暴躁症,久而久之,他除了伤害家人,也有可能伤害自己的。” 叶北成呼吸加重。 许盛又说:“我还是建议您让我和当事人正面接触一下,我才能判断出治疗方案,目前为止,可以让病人多服用一下能够凝神的食物,甚至是药品,有助于他平息火气,减少他对家人的暴力伤害。” 叶北成为难道:“病人可能……” 许盛递出一张名片:“我知道可能有所为难,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等你和病人谈妥,我愿意提供□□。” 叶北成接过名片:“谢谢。” 许盛说:“这是我作为医生应该做的。” 一场短暂的咨询,毫无结果的结束。 叶北成本意是希望,在不接触惹怒陈九的基础上,能够得到相应的解决办法。 可许盛的言辞之意识,看不到人,就无法对症下药。 他能理解,却也忍不住失落。 门开了。 谢昆和季春看着叶北成走出来,季春投来询问的目光,叶北成轻轻摇了摇头。 谢昆和许盛继续寒暄。 叶北成和季春先到外面的车里等候。 “到底什么情况啊?”季春看他一脸失望,实在忍不住问道。 叶北成说:“不好说,要见到人才能知道怎么回事。” 季春说:“那你就把人带过来啊。” 叶北成没说话,默默地点根烟。 他许久没闻烟味了,竟然有些不太适应,教师工作没那么忙碌,不用熬夜提神,上次买的一包烟竟然抽了这么久。 季春看他不做声地样子,急脾气又上来了:“我说北成,你也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人家不让看,你就别操那份闲心,又不是你的崽,你上什么心啊?” 叶北成吐了口白雾,眯着眼,还是没说话。 季春还想继续劝他,这时谢昆出来了,也想问一些情况。 叶北成直接碾灭了半根烟说:“我们走吧。” 名片在手里把玩了很久。 叶北成突然想给陈继风打一个电话,试图去沟通一下陈九是否能看医生的事情。 可每次这样的念头刚起,那日陈继风面无表情的脸就会浮现在脑海中。 他说:“他不会接受自己是一个病人的。” 这句话总是牵扯这叶北成的神经,让他每次试图拨动的手指安静下来。 门外传来母亲的呼唤,叶北成放下名片,走了出去。 “快来吃水果。”叶母说。 叶北成坐在沙发上,听着母亲念叨亲戚家里的家长里短,他不愿意插嘴,但也不会打扰母亲,静静地听着。 “你大姨家的孩子明年就要结婚了,”叶母突然说,“你还连一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什么时候带回来一个给我瞧瞧啊。” 叶北成咬着苹果,口齿不清地皱眉:“妈,你怎么扯这么远啊?” 叶母说:“不远了,过完年,你都二十五了,这事该提上日程了。” 该来的事还是要来的,叶北成从小听着家里面的亲戚三姑六婆的催婚,甚至安排相亲。他总以为自己还能躲两年,可不织布局,原来自己也是要谈婚论嫁的年纪。 “我这工作还没怎么稳定呢。”叶北成无奈地看着叶教授,“是吧,爸。” 他想借着叶教授的口来阻拦一下,可他没想到叶教授竟然反套路出牌。 “你是不小了,该考虑了。”叶教授收起报纸,喝了一口茶悠哉道。 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跳还是不跳? 叶母突然兴奋道:“哎?老叶,你上次不是说你同事家有一个和咱们家北成年龄相仿的女孩吗?” “你说老程家的闺女,人家现在也在外面的,估计短期内回不来。”叶教授微微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不过他们家的闺女和咱家的这位的确挺合适的,下次我会和老程提一嘴,看看能不能安排两个孩子见一面。” 叶母笑呵呵地说:“那敢情好,那你赶紧安排吧。” -- 第39页 叶教授说:“行,我一会儿就给老程去个电话,问问他家闺女回来没。” 叶北成看着面前的父母一唱一和的计划着自己的相亲大计,一句话也插不进去,那口咬在口中的苹果,始终卡在喉咙间。 ◎最新评论: -完-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叶北成只在家里待了两天,便像个逃兵一样,开车跑回了C城。 奥迪行驶进四八胡同,惹来不少人的侧目。 包括正走在前方不远的陈同学。 “北成哥?”陈继风这车窗落下后的那张脸,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叶北成弹出车窗,仰着头看他,笑着问:“放假过的怎么样?” 陈继风低着头:“还行吧。” 其实一点也不行,陈九热衷打牌喝酒,几天已经没回家了,王慧芳自从从医院逃跑之后就没再回过家,他想,肯定是躲在哪个小情郎的怀里共度良宵吧。 真是一对作天作地的父母。 陈继风想到这,自嘲地笑笑。 叶北成突然问:“吃了吗?” “还没。”陈继风答。他正要去超市买泡面。 “想不想吃火锅?”叶北成问他。 陈继风想了想,上次两个人好像吃的就是火锅。他转念一想,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问道:“哥你放假没出去玩吗?” “没啊。”叶北成随着他的话说,“平常就喜欢到处往外跑,觉得旅行太累了。” 简单回忆一下,叶北成唯一一次的旅游经历就是在大学组织的一次爬山活动。 “想不想看海。”陈继风兴致盎然地提议,“今天不吃火锅,咱们该吃海鲜吧。” 叶北成几乎没有犹豫地说:“好啊”他拍拍车窗,“上车。” 陈继风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你说吧,去哪家饭店。”叶北成看着他问。 陈继风想了想:“你想看海吗?” 叶北成微微皱眉:“海?” “嗯,”陈继风点头,“就是大海,广阔无际的。”他故作夸张的把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叶北成被勾起兴趣,双手轻拍方向盘:“好啊,带路。” C城是个滨海城市。 小城虽破,可因为临海,这发展了不少旅客前来游玩。 十月份的温度,偏凉,不宜下海,海边没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人在沙滩漫步。 “脱鞋吧。”陈继风说。 叶北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陈继风已经拖了鞋和袜子,他同样也跟着脱了鞋和袜子。 细沙的触感很软,依旧残留着午后太阳留下的温度。 叶北成很少看见这样的景色。 视野中时一片无际的广阔,天海一线,海鸥划过水平线。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叶北成跟在陈继风的后面,忍不住感叹道。 陈继风说:“盛夏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来这洗海澡,天然的浴池,消灾减病。” 叶北成听见他的描述笑出声音。 陈继风似是完全放松下来,他今天话异常的多:“小时候我爸总带我来,我脱了衣服能在水里玩一天。” 叶北成弯着眼睛:“你小时候这么活泼的吗?那为什么现在看着特别像一个孤僻的冷漠小孩?” 陈继风老气横秋地感叹:“人都会变的嘛,何况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十七岁了。” “未成年就还是小孩。”叶北成习惯性地摸摸他后脑勺说,“最起码在我面前算个小孩吧。” 头发长了,手感很软。 叶北成没忍住多摸了两下。 陈继风转过身,一边倒退一边看着他,海边的落日比城市里的更为耀眼,整片的光芒都落在叶北成的身上,温柔的橘光点缀着叶北成本就柔和的轮廓,意外的好看。 陈继风贪婪地看着,不想移开眼。 叶北成毫无防备地回应着他的视线。 不远不近的一声吆喝打断了他们四目相对的目光。 “红蚶子二十元一袋,刚出锅的。”一个拎着海货的大爷一边走一边吆喝,看见人就停下来问问要不要买。 叶北成走上前询问:“大爷,给我来两袋。” 大爷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本地人:“只剩最后三袋了,小伙子不然你就包了吧,二十块钱是搭着价,平常都三十一袋的。” 叶北成说:“行,那就都给我吧。” 准备给钱的手刚伸出去就被陈继风按住了。 “五十块钱三袋吧。”他讨价还价。 大爷故作一脸为难:“小伙子,我这红蚶子个头都打,肉多,不挣钱啊。” 陈继风平静道:“大爷,平常不都是这么卖的吗,二十元一带,五十元三袋,这是行情,我可是知道的。” 大爷看出陈继风时本地人,不好糊弄。 陈继风又说:“您卖还是不行卖吧,反正这做生意的也不是您一家。” 大爷妥协了:“行行行,卖你,这小伙子可真会砍价。” 三袋红蚶子五十块钱成交。 两人找了一块不太潮湿的沙滩坐下享受刚买来的海鲜美味。 “你刚刚价砍的不错啊。”叶北成笑着称赞,“老手啊。” 陈继风扒开壳,把海鲜肉递给叶北成,后者接过说了声谢谢。 -- 第40页 陈继风嗦了一下指尖:“旅游区的人都特别会看人,人家看出你不是本地人,当然想着办法多挣你点钱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卖给我们的?”叶北成好奇道。 陈继风故意凑近,降低声音说:“这片做这种生意的很多,他们拿着刚出锅的海鲜到处吆喝,刚刚那个大爷不过是一个推销员而已,在人群中,你会看见很多这样的推销员,那是商家花钱雇的,每次他们都说手里的是最后几袋,其实一会他们会回到店里,再拿那几袋,用同样的借口来推销。” 叶北成认真地听着。 陈继风又说:“热的海鲜好卖,凉了就不好卖了,时间越长越卖不出去,所以刚刚那个大爷一定会卖给我们。”他往后仰了仰说,“何况,这的行情本地人都知道,那套说辞就是用来糊弄一下你们外地人的。” 叶北成偏着头瞅他,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人小鬼大。” 陈继风没反驳,彻底躺下,望着半红的天。 良久,他很轻地说了句:“真好。” 他以为叶北成没听见。 然而叶北成问他:“好什么?” 他慌张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 海风呼啸,此时在涨潮,海浪一波一波的打上岸边,一股潮湿的咸味扑面而来。 “要去感受一下吗?”陈继风问。 叶北成有点犹豫。 陈继风继续说:“真的很好玩的。” 叶北成没这样的亲身感受过大海,他从小生活在都市森林中,不喜欢旅游,学生生涯被拘束,长大之后在微挣脱拘束而刻苦努力。 他自由的天性,一直没有解放过。 可是来到C城不一样。 陈继风也不一样。 他心中被困着的那扇窗户,慢慢地打开了。 他说不清这样的感受,只是觉得很好,很舒服。 就像此时此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好啊。”叶北成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细沙,“既然来了,当然要好好玩玩。” 落日时分的海水很凉,甚至有些刺骨。 叶北成提着裤子,水漫过脚背时,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感觉怎么样?”陈继风问。 叶北成如实回答:“凉。” 陈继风大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朗入耳,席卷着扑打的浪花。 叶北成看了看他,陈继风好像第一次笑的如此开怀,从他刚来C城认识他开始,叶同学便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少年就该多笑笑。”叶北成低着头看着自己被海水扑打的脚踝,抬脚踢了一下水花,“不要每天都是副严肃模样,不然哪会有小女生喜欢你啊。” 陈继风愣了,然后反驳道:“叶老师这是提倡我早恋?” 叶北成如实说:“我不提倡,但是也不反对,少年人就该享受少年人的快乐。” 他的少年就活得太不快乐了,现在想想,全是遗憾。 “是吗?”陈继风说,“没想到你这么开放呢?” 叶北成笑说:“这不是开放,是理解。” 陈继风低着头,在凛风中为非作歹:“哥,你学生的时候谈过恋爱吗?” “没谈过。”叶北成自嘲道,“本来大学的时候有人和我告白,结果因为我太潜心学习,结果错过了一段良缘。” 陈继风神色松动,似是故意又无意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 叶北成踩着水:“我也不知道,看眼缘吧。” “哦。”陈继风兴致不高地应着。 叶北成想起家里正在计划的相亲大计,郁闷地摇摇头:“我感觉我自由恋爱的可能不太大了,我这把年纪,只能用相亲来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陈继风愣在了原地,声音飘忽:“你要相亲了吗?” 叶北成点头:“嗯,家里安排的。”他想,能躲一时是一时。 陈继风彻底没了话。 夕阳彻底没了踪影。 “我们走吧。”叶北成说,“越来越冷了。” 陈继风说好。 脚下被绊了一下,叶北成没站稳,身体向前倾去,陈继风眼明手快地扶住他,一个温热的满怀,无意撩动了微弱的呼吸。 陈继风双手揽着叶北成的腰,上身紧贴在一起,他只要一偏头,嘴唇就能擦到他的耳垂。 他没舍得松手,轻声说:“北成哥,你没事吧?” 叶北成沉沉地笑声从耳畔边弥散。 “我好像抽筋了。”叶北成说,“我有点动不了。” 陈继风稳住他的上身,蹲下身,双手搓热,替他揉着腿。 “这样好点了吗?”陈继风头抬头问。 叶北成尝试地动了动,虽然抽筋的余痛还在,却不耽误行走。 “好了。”他说。 陈继风站起来,还是有所担心:“用不用我背你?” 叶北成摇摇头:“不用,太丢人了。”他习惯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像是安慰,也像是道谢。 “走吧。”他说完,慢慢地往前走。 陈继风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下。 后脑勺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依旧犹存,海浪声清晰入耳。 他的一句低喃融化在风里,随着叶北成的方向而去。 ◎最新评论: -- 第41页 -完-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从海边回去的时候,叶北成坐在车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踩动油门发动车子。陈继风看着他,神色里全是担忧。 叶北成捏了捏自己的手,然后开始打方向盘。 “哥,你没事吧。”陈继风目光从上车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叶北成专心看着路况,随口应着:“我没事。” 海边距离四八胡同还是有些距离。 叶北成这一路也没怎么说话,专心看着前方,他把陈继风送回家,按照之前的安排,车子只能暂时还放在陈继风家的车库中。 锁了车库,叶北成抬眼看了看,略微有些担忧地问:“你家里现在……” 陈继风说:“没事,他们这几天都不在家,我一个人。” “哦,”叶北成放在衣服兜里的手指摸到了名片一侧的棱角,神色明显犹豫了一下说:“行,你赶紧回家吧。” 陈继风见他要走,突然着急道:“北成哥。” 叶北成回头看他。 “你明天有事吗?”朦胧的夜色里,陈继风故意垂下眼,不想让对方探知到自己的心思,他叫住他,几乎没有犹豫,没有想法的。 如果非要找一个原因,只能说,他想见到叶北成而已。 十几岁少年的心思敏感且寂寞,他刚刚探索到自己那情窦初开的模糊感觉,不敢贸然向前,也不想逃避后退。 陈继风没说话,叶北成看得出他有些慌张,于是笑着问:“怎么了?” “那个……”陈继风活这么大也不知道怎么追人,他对于“泡妞”的概念都是在张申那点贫瘠的经验得来的。 送巧克力,写情书,说点漂亮好听的话。 可是……这些行为貌似不太适合用在叶北成身上。 “嗯?”叶北成继续等着。 陈继风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能用一招偶像剧里恶俗的情节来解约当前的窘迫状态了。 “我想让你给我补个课。”陈继风说。 叶北成愣了下:“补课?” 陈继风点头:“对,我最近才发现自己的成绩太烂了,所以想让你给我补个课。”他声音越说越小,试探地问:“方便吗?” 叶北成似是思考了一下。 陈继风心如擂鼓,等着他回复。他督见叶北成眉头微微发皱,好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然后,叶北成在沉静峯夜色里,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 他捂着嘴闷声发笑:“抱歉。”然后痛快地说,“好啊,正好这几天也闲着,你想去哪学习,图书馆,还是咖啡店?” 陈继风见他答应,心中窃喜,他哪都不想去,于是提了点胆子问:“去你家行吗?” 叶北成并不忌讳:“行啊。” “嗯。”陈继风说,“那我明天过去找你。你现在赶快回家吧,别冻着了,现在晚上天越来越凉了,C城临海,寒意会更重些。” 叶北成听着他催促,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小孩可啰嗦。” 意外的为自己争取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陈继风很是高兴,就连回家的脚步都是跳跃的。他连续三格地跳着台阶,往家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陈继风便收拾好,拿着自己崭新的课本,往叶北成家里去。 两人住的不算远,走路只要十分钟。 路过早餐店的时候,陈继风打包了两分早餐,豆浆油条,怎么想都觉得有点甜。 阳光普照,秋高气爽。 陈继风路过公交站,顺着二八胡同的主街一直往前走,到了叶北成楼底下他脚步顿了下,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紧闭的窗户,他心里滋生出期待和紧张。 上楼,敲门。 没人开。 陈继风在门口等了好一阵,也没来开门。 他拨了叶北成的电话,也没人接。 他有些失望,低着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昨晚的约定,就这么忘了吗? 手里的豆浆油条凉透了,他刚准备走,电话响了。他慌忙地接起电话。 叶北成的声音很哑:“你怎么还没来啊?” 陈继风说:“我就在门口。” 叶北成没有说话,他透过听筒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叶北成嘶哑低沉的声音又传来:“等我下。” 陈继风敏感地感觉不对,还未来得及细想,门就开了。 叶北成穿着质地柔软的睡衣,头发很凌乱,精神萎靡,面色潮红。 他生病了! 陈继风忍不住地想。 “进来。”叶北成说。 陈继风跟着他进屋,上前拦住他,口气略急:“北成哥,你是不是发烧了?” 叶北成摆摆手:“没,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我换身衣服,带你吃个早饭我们再开始。” 陈继风不信,口气坚硬道:“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那么麻烦。”叶北成说,“我就是感冒了,回头吃个药睡一觉就好了。” 陈继风凑上前,抬手去探叶北成的额头。 果然很烫,能煎鸡蛋了。 陈继风强硬道:“不行,听我的,你要量一□□温。” 叶北成脑子昏沉,嘴上虽然说没事,其实他难受的很,从昨天晚上回来喝了一杯热水躺在床上之后,就一直觉得很冷,后半夜裹紧了被子,只觉得体温骤升,他刚刚睁眼都觉得头脑发昏,眼睛发涩,只觉得有一团火在烧着自己。 -- 第42页 他没力气,连话都不想说。 陈继风他他推到床上,拿了体温计量体温,果然发烧了。他看着面颊被烧的绯红的叶北成思索,这种状态下是根本没法发去医院的。 陈继风突然想到自家楼下的诊所,小大夫都提供上门挂水。 他火速去找人,把人带了回来。 小大夫打量着睡着的叶北成,直接开了两瓶药,和感冒药,并且交代陈继风人醒了一天三次的吃,切记油腻荤腥。 陈继风把小大夫送走。 叶北成还在睡着,陈继风看了一眼挂水的速度,然后坐在床边打量着叶北成。 睡着的叶北成很安静,没有戴眼镜,整个眼睛局部的轮廓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微微高挺流畅的鼻梁线条,眼眶下有些发黑的眼圈。头发虽乱,可是黝黑又柔软,勾得人忍不住想去碰。 只是这么想着,陈继风的手就真的伸了出去。指尖轻轻的拂过叶北成的发梢,盘旋在白皙透亮的耳垂边。 陈继风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凉掉的油条和豆浆被他处理掉了,叶北成还在睡,他准备去厨房做一点粥,但他没下过厨,面对着厨房的厨具,真能傻愣在原地。 陈继风挠头,突然有点愤怒。 他捏着手机,只能打给唯一一个可以求救的人。 接电话的人不是王慧芳,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找谁?” 男人说。 陈继风语气很冷:“找王慧芳。” “她在洗澡。”男人说。 陈继风心头簇起了一朵小火,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地面对母亲和其他男人乱搞的事实。 “那一会记得让她回我电话。”陈继风听见自己咬着牙齿的滋滋作响。 男人似是有些不满:“你哪位?” 陈继风声线寒冷彻骨:“你就是说是她儿子找。”电话是被蓦然切断的。陈继风害怕自己下一秒回忍不住破口大骂。 陈继风回到房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叶北成,他的呼吸依然平静,面上潮红褪去了不少,可能是在慢慢的退烧。 陈继风心情意外的被平复不少。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陈继风没有骂出口。 王慧芳问他找自己什么事? 陈继风心中讽刺道,这就是一个母亲多日不回家,面对儿子打来的电话说的第一句话? 真可悲。 可悲至极。 “白粥怎么煮?”陈继风尽量在克制自己声音中平稳的起伏。 王慧芳疑惑:“你在家吗?那陈九呢?” 陈继风冷淡地说:“我不在家。” 王慧芳显然注意他找自己的正事,又岔开话题问:“陈九回来了吗?” 陈继风闭着眼,呼吸沉重:“他没回来。” “他最近有没有拿钱出去?”王慧芳打听道。 陈九卖矿的钱都放在私密地方,王慧芳一直想找到,她一直不愿离开的目的,不过不舍得那笔钱,她有权利拿到另一半。 陈继风听见这些就烦,甚至是愤怒。 王慧芳还想继续唠唠叨叨地问些什么。 陈继风无情的打断她,提高了声量:“我问你白粥怎么煮?” 声音里夹杂了愤怒。 王慧芳对陈继风偶尔发脾气的样子也有些发怵,她无语地抱怨了一声,然后告诉陈继风怎么煮白粥。 陈继风不许她挂掉电话,他按照王慧芳的口述,一步一步操作。 王慧芳小心翼翼地又说:“如果你只吃白粥的话,可以少放一些盐和香油。”。 陈继风声音冷淡:“知道了。” 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他听到王慧芳还准备说什么,单薄的音节被他利索地截断在另一端。 米还在锅里煮,氤氲的白雾缓缓上升。 陈继风双手拄着灶台,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灵魂被掏空的木偶人,许多情绪钻进心口,发酸,发涩,发狠,也发闷。 五谷杂陈,说不清楚。 直到屋内一声柔软的呼唤,彻底将失神的陈继风叫了回来。 ◎最新评论: 我来啦!!! -完-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陈继风,”叶北成还迷糊着,眯着眼看见还在滴答的吊瓶,用尽了力气喊了一句。 他不知道陈继风走没走,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他的名字。 毕竟闭上眼睛之前,他只看到了他。 陈继风从厨房跑出来,见叶北成醒了,忙上前询问:“哥你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叶北成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一双手轻轻地敷在他的胸前慢慢地抚着。 叶北成面色潮红。逐渐适应光线的眼睛慢慢睁开,透着湿润。 陈继风轻声细语地问:“好点了没。” 叶北成嗓子发涩,说了一句:“太丢人了。” 真的太丢人了。 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竟然病倒在小孩面前,还要人家照顾。 不就是吹了海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不禁风了。 陈继风闻言笑了:“不丢人。” 叶北成睁眼看他,他附身望他。 四目相对,总有些不太对劲的氛围从眼中钻出来,慢慢地裹在了心上。 “我熬了粥。”陈继风似是想要故意躲开叶北成湿红的目光,他移开眼,轻声问,“你饿不饿?” -- 第43页 叶北成的确饿了,点了点头。 水挂完了,陈继风手脚干脆利落地帮叶北成拔了针,然后把盛好的粥端给了他。 叶北成低头用嘴唇碰了一下,刚出锅的白粥有些烫,尝到了咸味的嘴唇抿了抿,然后抬头问陈继风:“你放了盐吗?” 陈继风伸手拿过碗,吹了吹,讲勺子贴在他的嘴角,动作太过于自然。 “我放了盐和香油。”陈继风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不好吃?” 叶北成嗓子发涩,盯着陈继风,脑子有点缓不过来。 陈继风太乖了。 也对他太好了。 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嗯。”陈继风把粥往前送了送。 叶北成微微低下头,把粥含在了口中。 这是他吃过心情最复杂的一碗粥,陈继风做的粥,被陈继风看着,还被陈继风喂着。 厨房传来水声,叶北成望着偶尔在晃动的身影,心情有些复杂。 陈继风从厨房出来,拿了药,掰成一粒一粒的放在叶北成的手里,还为他贴心倒好了一杯温水。 “吃药。”陈继风的口吻有点命令。 叶北成恍惚了一下,然后接过药吃了。 “吃了药,就睡吧。”陈继风说说着,用手背探了一下温度,“还是有点烧,明天我再找大夫给你看看。” 叶北成双颊发烫:“没事,这不是刚睡醒嘛,明天肯定就能好了。” 陈继风点点头,没有要走的意思。 叶北成又说:“真没事。” 陈继风接着点点头,站起身帮他掖了掖被子,然后说:“我就睡在外面,你有事喊我。” 叶北成继续头脑发昏。 半夜叶北成又醒了,他打着冷战拽紧了被子叫了一声陈继风。 本来已经降下去的温度又攀升了一点,形成了高烧。 叶北成只感觉冷热交加,牙齿发颤。 客厅又趿拉拖鞋的刺啦声响,陈继风很快就推门进入了卧室。 打开台灯,看见叶北成眉头紧锁,嘴唇正在发抖。 陈继风低声叫着他的名字。 “北成哥,”陈继风摸着他的额头,指尖感觉都要被烧透,“北成哥。” 叶北成没有回应他,禁闭的眼睛发颤,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样子。 他心中焦急,想着要不要打救护车。 叶北成这是微弱地说了一句:“有点冷。” 陈继风把被子掖的更紧了,把四处无孔不入的风全部挡在外面。 退烧药又加了一倍的量,叶北成含着药,嘴里发苦,嗓子发涩,水顺着喉咙滑了下去,药片只是被水融化了外皮,就是咽不下去。 白色的药片在唇缝中若隐若现。陈继风脑子里一个念头惊现,他心中有些犹豫,行动却丝毫没犹豫,低下头,他敷上叶北成的嘴唇,用力把那颗药片吹了下去。 双唇相贴的时间很短暂。 叶北成的嘴唇却很烫,烫他的心口暗自撩拨的火焰更加的沸腾。 陈继风舔了舔唇,后知后觉地回味刚刚转瞬即逝的炙热。 陈继风没有再出去。 叶北成一直呢喃着有点冷,陈继风脱了外套,钻进被自己里紧紧的抱住叶北成,双臂穿过他的腋下,他抱人包在怀里, 那股若隐若现的淡香徘徊在鼻间,陈继风嘴唇在他的肩肘上碰了碰,抱着人沉沉地睡去了。 天亮的时候,陈继风就醒了。 叶北成还在睡,尽在咫尺的气息温热缱绻,陈继风用力把自己脑子里浮现的昨晚冲动的行为摇晃出去。他伸手探了探叶北成额头的温度,温热的,一点也不烧, 挺过去了。 陈继风起床去煮面,昨晚煮的粥即使加了盐和香油依然不够可口,他想着面条能够好一些。 厨房传来烧水的声音,叶北成就行了。 烧了整整一天一夜,脑子是沉的,身体也很虚,就连整个眼睛,都像是费了全身的力气。 天刚亮,光线还很微弱,不刺眼。 床铺上另一边,明显有睡过的痕迹,他心头一惊,脑子瞬间就爆炸了。 “陈继风。”叶北成喊了声。 陈继风听见声音,就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准备搅拌面条的筷子。 “你醒啦?”陈继风看见他就笑了。 这样“不施粉黛”的叶北成实在太新鲜了,头发乱糟糟地窝着,侧脸还留着淡红的睡痕,和平常精致得体的叶老师判若两人。 陈继风心中突然雀跃起来。 这样的叶北成,他见过。 叶北成掀起被子起身,脑子里乱呼呼的,总是觉得不对劲,喝药之前不对劲,喝完药睡了之后还是不对劲。 “昨晚我是不是?”他想问昨晚自己是不是磨人了? 可是这样的用词太亲密且幼稚了,只能停住了话语。 小时候他生病,最喜欢抱着母亲撒娇磨人喊着难受。 “昨晚?”陈继风想到昨晚一闪而过的亲密,微微红了脸,他害怕叶北成发现,移开躲闪的目光落在另一边凌乱的床铺上,“昨晚半夜你又烧了,我担心你,就睡在你旁边了。” 他担心这个话题会让自己出现破绽,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吃饭吧,我煮了面条。” 昨天煮粥,今天煮面条。 -- 第44页 叶北成从来没有觉着自己心情这么复杂过,被一个小孩照顾的这么方方面面。 他的确觉得自己有点丢份。 面条咸淡适宜,只是少了青菜,看起来有些清汤寡水。 “不好意思。”叶北成挑着面条说,“说好了要给你补习,结果却还要你照顾我。” 陈继风抬头看他:“海风太劲,你受不了也正常。是我带你去的,照顾你也应该的。” 这话说的叶北成更不好意思了。 面条吃完后,陈继风去刷碗。 叶北成的体力在恢复,只是脑子还有些偏沉,可能是高烧之后残留的不舒服,好在没什么大碍。 陈继风依旧盯着他吃药,水和药都送到了他嘴边。 叶北成配合地吃了下去。 “你书本呢?”叶北成问。 陈继风说:“在外面。” “反正现在也没事,不如我们开始吧。”叶北成说,“正好让我看看你到底什么水平。” 他来六中一个多月了,学校始终没有安排期中考试,甚至来测验都没有,作为一个正规的学校,在教育安排上的确有些落后。 叶北成经常听见各课老师说陈继风总是不交作业,上次期末考试又是垫底。 六中学苗本就不多,好学苗更是没有。 这样的消息听在耳朵里,叶北成的确是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他还是想试一试,陈继风的水平到底在哪? “不了吧。”陈继风为难,“你才刚精神一点。” 叶北成推着他催促:“快去拿,多动脑才更容易好得快。” 随口说出来的歪理,逗的陈继风忍不住一笑。 他去客厅去拿的温习书本,他提出的补课都是随意的,所以他拿了所有科目的书,也没挑,一股脑全部揣在了书包里。 他拿了语文卷子放在叶北成手里。 “干嘛?”叶北成戴上了细框金边眼镜。 “你不是语文老师吗?”陈继风说。他的意思很明显,你是语文老师,当然要补语文了。 “我大学主修中文,辅修计算机。”叶北成带着一点得意笑说说,“何况我当初可是全科优秀的学生。” 陈继风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学计算机啊?” 他记得上次貌似叶北成说过因为写代码熬夜导致睡眠不好的事。 叶北成垂着眼帘,语气变沉:“就是想证明自己的一个手段吧。” 陈继风听出来了,不敢再问。 一套数学卷子,陈继风盯了十五分钟,除了选择题快速的胡乱瞎写一通之后,在第一道提填空题开始,便卡着没再动过。 可是叶同学任性,秉持着,攥着笔尖在脑袋上蹭来蹭去,就是不给坐在旁边的叶老师一个眼神。 叶北成靠坐在椅子上,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 陈继风背对着他,后脑勺柔软的不可思议,叶北成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此时此刻,竟然有种不可思议的安定。 ◎最新评论: -完-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你是不是有心事?”叶北成突然问。 陈继叶风手顿住,回头看他:“啊?” 叶北成平静地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陈继风垂着眼,不说话,心事两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叶北成抬手抽出他手中的笔:“需要聊聊吗?” 陈继风郁闷地沉了口气:“其实没什么好聊的?” 叶北成仔细地看着他。 陈继风没有防备住,陷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心里面因为酸涩蓦然发胀,像正在气球一样越来越猛烈。 “你不想说没关系。”叶北成还是没忍住摸了他的后脑勺,“不过你想说的时候可以随时找我。” 陈继风抬眼看他。 “在学校我是你老师。”叶北成说,“在这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哥,明白吗?” “嗯。”陈继风点头。 王慧芳的那通电话还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以往他只是知道她经常在外和男人鬼混,但像昨天那样正面相撞的情况却从来没有。 陈九有家暴行为固然是错,可王慧芳这样的行为,陈继风更为不耻。 可是那是父母。 心里即使有千般的怒气,他也要忍着,带着苦涩的愤怒一起咽进肚子里。 叶北成身体往前探了探。 气息突然靠近,陈继风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高烧残留熟悉的余温好像还敷在叶北成的皮肤上,嘴上那猛然的炙热,瞬间回潮。 “我说叶同学。”叶北成看着他胡乱蒙着写的几道题全错,忍不住笑了笑,“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听过课了?” 陈继风咂摸一下嘴,想说自从你来了,语文课我都在听。 “十二道。”叶北成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卷面,“一共十二道,就算是蒙,你这命中率也太惨了。” 十二道题成功避开正确答案,其实也是一种能力。 陈继风尴尬地挠了挠头,没办法反驳。 他的确没怎么好好听过课了,每天不着四六的,心情好了就来学校报个到,心情不好就在家里冒着,偶尔和张申混个网吧台球厅。 不学无术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陈继风突然有些失落起来,他侧着目光偷瞄叶北成的侧脸。 -- 第45页 他这么优秀,他连做他的学生都是差之千里,怎么还能……他不敢继续往下想,那种蠢蠢欲动的妄想时刻提醒着他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和叶北成差的不是一点点,叶北成是璀璨夺目的星空,而他是灰头土脸的泥土。 “别写了。”叶北成说。 “为什么?”陈继风说,“我还没做完。” 叶北成拿过书,翻开第一页:“你需要从零开始。” 陈继风说不出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丢人。 叶北成拿过笔,指着第一个知识点:“不过我很快就让你变成1。相信我。” 叶北成的重症感冒逐渐在好转,不发烧了,咳嗽也少了,只是还没有完全彻底的好利索,陈继风每天来补课报道,每天撂下笔之后,顺便用“看护人”的口吻盯着叶北成吃药。 叶北成拿他没办法,只能听话按时按点地吃饭。 假期很快就过去,补习的最后一天,陈继风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那做题,叶北成这几天给他恶补基础知识,从主科数学开始,然后自己出了套简单的,可以巩固知识点的题让陈继风做。 叶北成在看手机,陈继风昨晚最后一道题,看了眼时间,提醒到:“该吃药了。” 叶北成轻声地“啧”了一声。 他被管了。 被自己的学生管了。 教师的尊严何在啊! “天黑了。”叶北成抿着药,声音含糊,喝了口水,吞下了药。 陈继风说:“嗯,我一会回去了。” 叶北成说:“明天别睡过头。” 陈继风无奈:“知道了。” 叶北成以为他是在敷衍,没想到第二天他早到班级,第一节课就是他的语文课,铃声刚响,学生踩着点进门,陈继风早已经坐在位子上低头认真做着题。 昨晚叶北成出的卷子他没做完,有好几道题都不懂,最后攥着笔趴在床上就睡着了,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想着昨天不要迟到的约定,慌张地赶到学校。 他第一次早到。 对他来说,这的确很是不习惯,所以索性给自己找了点事,把昨天的题做完。 张申是踩着最后一个铃进来的,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坐在位子上,看见陈继风,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哥,是你吗?” 陈继风给他一个白眼:“不是我,难道是鬼?” 说着,张申配合起来,蹦起来,双手打着架势,一副要收妖的模样:“青天化日,朗朗乾坤,妖精,快把我大哥交出来。” 陈继风无语地抬眼看他。 叶北成看着张申比比划划,又看了看陈继风一脸纠结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他拍了拍手掌。 他目光简单环视一下:“大家都来了吧,今天把教材翻到95页吧,我们把上回的诗词讲完。” 李清照的词总是缠绵悲伤,陈继风理解不了这样杞人忧天的忧愁,他讨厌压抑,因为他本身就活的够压抑了。 一首词讲完,陈继风的眉头就没送过。 叶北成看到了,以为他是在纠结自己留给他的做题人物,于是下了课就把人又叫到了办公室。 陈继风站着,一动不动。 程潇和沈东结伴回到办公室,看见两人气氛微妙,以为陈继风又在课堂上惹了什么事,这才被叶北成抓到了办公室训话。 “本子呢?”叶北成问。 本子捏在手里,背在身后,迟迟没有交出去。 叶北成不解地看他。 陈继风说:“早上我做完了。” “拿来我悄悄,看看正确率。”叶北成说。 陈继风为难,舌尖顶着牙齿,心里越来越紧张。 “怎么了?”叶北成发现不对劲,追问道。 陈继风不答,沈东这时候走过来,督见了陈继风背在身后的本子,想要顺手抽出来。 陈继风对于身后没有防备,心下一惊,攥在手里的本子就被人顺利的抽了出去。 陈继风来了脾气,伸手去抢:“给我。” 沈东到底是个老师,对于陈继风的态度很是不满。 “怎么说话呢?”沈东训道。 陈继风不怕他,但叶北成在,他不好发怒,眼视线偏移,不留神和叶北成撞上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只能在注视的目光中,赌气地离开办公室。 沈东还在抱怨:“这孩子真是没点规矩。” 叶北成不动声色地从沈东手里拿过本,然后对着沈东笑笑说:“小孩子脾气而已,沈老师就别计较了。” 陈继风时带着怒气回班级的。 张申被这股隐藏的怒气冲击的虎躯一震,忙上赶着问:“哥,你又怎么了?” 今天的陈继风太反常了。 上学积极,做题也积极,一点也不像他。 陈继风心烦地挥手:“没事。” 他心里此时此刻揣着担心,那股隐隐地劲,让他非常害怕。 叶北成拿着红笔帮陈继风判题,错的挺多,但是和前几天比,这次明显不是瞎写的,选择题答错的答案基本都是和正确答案有些相似,带有迷惑性的。 叶北成翘着嘴角笑了笑。 判完最后一道题时,他督见下一页上又浓厚的痕迹,透过白色的纸张。 叶北成慢慢地翻过去这一页。 职业上是一个男人的素描形象,短发,戴着细边眼镜,画工不算流畅,甚至好几笔的线条都岔开了,明显就是随手涂鸦。 -- 第46页 但是好在轮廓完整,叶北成在想这一定是陈继风卡题时候瞎画的,他看着眼熟,可是想不起来是谁。 思绪跑偏,叶北成不知觉地想,原来陈同学还会画画啊。 放学的时候陈继风来办公室找叶北成,此时他正在收拾办公桌,准备下班。 “我的本子呢?”陈继风开门见山。 口气太硬气了,像是来要债的。 “我帮你判了一下。”叶北成看着他笑,“错的真多。” 陈继风别扭道:“那也是你教的不够好。” 叶北成闻言哭笑不得。 “我本子呢?“”陈继风又问。 “在这呢。”叶北成拿起桌子上的本子递给他,“我帮你写了解题过程,回去好好看看,下次要是还错,你就该打。” 陈继风说:“打就打呗。” 反正怎么打,他也不会还手。 “对了,”叶北成评价说,“你那后面的画我看见了,还不错。?” 陈继风惊慌地抬头:“你看到了?那……你……” 叶北成的侧重点和他不同:“你以前学过吗?我看还是有画工的。” 陈继风紧张舔着嘴唇:“小学时候的事了。” 陈九那时候送他去美术班学过两年,后来陈九工作遭遇危机,染上喝酒打牌,也就没有再关心自己儿子的这方面的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陈继风其实也没多喜欢,只是偶尔会提着笔瞎描,消磨一下时间罢了。 “嗯。”叶北成点头,提出疑问,“你这画的是?” 陈继风心里砰砰跳,不假思索道:“我爱豆。” 叶北成不可置信:“爱豆?” 陈继风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追星男孩。 “对!”陈继风说,“最近和张申在追星。挺喜欢他的。” 喜欢两个字声音很弱,弱的听不清。 他不敢声张,这份感觉对他来说很突然,他甚至不敢触碰,害怕会突然消失。 叶北成没说什么,只是揉揉他的头发说:“追星要适度。” ◎最新评论: -完-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年底的时候,叶北成寻着周末,回了一趟家。 他有两件事要办。 一是季春打来电话说,新项目的系统出现了问题,他和谢昆熬了几个通宵也没有找出毛病,希望叶北成能回来帮忙解决。叶北成虽然是辅修的计算机,可他好似天生对这方面有天分,代码错误,他能很快的找到问题所在。 二是,母亲打来电话说,上次家里安排的相亲已经提上日程,让他抽个时间和人家见一面。 相亲的事情叶北成倒是不太着急,可公司的事是迫在眉睫,叶北成在寒假前的最后一周,抽出了时间。 “这周末先不要过来了。”叶北成在走廊上遇见陈继风,“我要回趟家。” 这段时间,陈继风周末便去叶北成家补习。 “怎么这么突然?”陈继风问。 叶北成随意答着:“家里有点事。” 陈继风心中一惊,不安地问:“是相亲的事吗?” 叶北成笑了笑,按住他的发顶:“小孩子,不要瞎问。” 陈继风垂着眼睛,不再说话。叶北成显然的态度显然是默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叶北成走的当天下午,去陈继风家提车。 叶北成一边倒车一边想,他找个彻底能够存车的地方,不能总是麻烦陈继风,他这样想着,心里有了打算,准备过完年回来找个有停车位的小区。 车缓慢地开出车库,停在路边。 陈继风戴着帽子,站在街边,寒风吹打着衣襟,陈继风暴露在外的耳垂被冻的通红。 叶北成踩了刹车,将车稳稳地停住。 “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叶北成降下车窗,微微探着头问。 这些日子相处的多了,叶北成发现陈继风其实并不是一个心思很深的孩子,心情好与不好有时候都明白的写在脸上,只是他的环境影响了他,让他的默不作声变成了不苟言笑,让他的少言寡语变成了不近人情。 仔细一想,陈继风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即使他是其他人口中名声差劲的差等生,可又能有多少的恶劣作风? 叶北成下车,扯下自己的围巾,将陈继风的耳朵和下巴围起来。 棉质透软的围巾携带这淡淡的香气,陈继风将鼻子埋在里面,忍不住地多闻了闻。 他越来越贪恋关于叶北成的一切。 声音,味道,笑容,混杂成贪恋的欲望。 “期末好好考试,考的好有奖品。”叶北成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陈继风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奖品?” 叶北成说:“等你考完再说。” 陈继风点点头,闷声地“嗯”了一声。 叶北成上高速回家,他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季春的公司。 新公司才进正轨,季春和谢昆忙的脚不沾地,如今有碰上了系统危机,的确够让人焦头烂额。 叶北成推开公司的大门,公司只剩下季春和谢昆两个人。 “找到了吗?”季春问。 谢昆叹了口气:“还没。” “哎,”季春忍不住深叹了口气,“如果北成在就好了。” 叶北成笑着走上去:“我这不是来了嘛。” -- 第47页 季春拽住他,哭诉:“北成,你可来了。” 叶北成笑着坐在电脑前,打开系统,键盘在他的手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叶北成修长的手指飞快,眼镜折射着光。 他做事向来认真,最开始决定辅修计算机的时候,每天都熬夜啃着那些陌生的代码和C语言教材。 除了死记硬背,他还有天赋。 季春曾经夸叶北成,他是为了代码而生的人。 季春一会儿盯着电脑,一会又看看叶北成,不确定地询问:“北成,怎么样?” 叶北成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找到了,初始代码就有问题。” 季春说:“我操,我就说怎么找了半天都找不到问题,原来问题是出在根上了。” 谢昆琢磨了一下说:“需要多久才能好,要等着测试呢。” 叶北成说:“三天吧,修复起来要点时间,我可能要请假了。” 谢春抱住叶北成:“北成,多亏你回来了。” “嗯,”叶北成说,“我要先给家里打个电话,然后我们就开干吧。” 问题既然追溯到了源头,那么只要解决问题就好。 叶北成一个人的力量还是不够,季春和谢昆也开始进行了修补工作。 叶北成给家里去了电话,说今晚不能回去住了,相亲的时间要改了,母亲虽然有些不满,但好还没有和对方确定最后的时间,只是觉得叶北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个机会错过了很可惜。 叶北成赔笑安慰:“过年我一定见好吗?” 母亲这才满意地挂掉电话。 熬夜的第三天,修复工作接近尾声,他全神贯注的工作,眼镜框下黑眼圈明显渐重,下巴的胡茬也冒了出来。 只要熬夜工作的时候,叶北成才会这么的不体面。 当晚,修复工作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叶北成电话响了。 “北成,电话响了。”季春正在打盹,谢昆出去买宵夜,听见铃声,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电话,于是叫了叶北成一声。 叶北成全神贯注,没搭理他。 电话铃声还想响。 季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以为自己见了鬼。 这个号码不是北成的吗,什么时候中国移动提供了自己给自己打电话的业务了,还是说他见鬼了? 季春心有余悸地接通了电话。 “北成哥?” 对方语气温柔的不像话,带着一丝少年的稚气。 季春心落了下来,心想,不是鬼,也不是自己脑子抽了。 他打了个哈欠:“北成在忙。” 陈继风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你是谁?” 季春被问懵了,反问:“你又是谁?” 陈继风顿了一下,没回答。 季春接着说:“我是他朋友,有事我帮你转达。” 陈继风支吾了一声,然后说没事,挂了电话。 季春云里雾里地收了电话,这时叶北成正好做完了全部的修补工作,他抻腰,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季春把电话递给他:“完事了?” “嗯,”叶北成说,“完事了,回头检测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季春说:“辛苦了,对了,刚有个人给你来了电话。” “谁?”叶北成拿过自己的电话。 季春突然八卦起来:“是一个和你电话号只差一位的号码,起初我以为自己见鬼了,然后差点误会你交女朋友,这是情侣号,结果接了电话发现竟然是一个小男孩。” 季春故意夸大其词地渲染自己接了这通电话的心路历程。 叶北成一下子反应过来,是陈继风给自己打电话了。 “他说什么了么?”叶北成查了一下来电记录。 果然是陈继风。 季春挠挠脑袋:“没说什么就挂了。” 叶北成说自己知道了,站起身准备走。 “吃完再走吧。”季春截住他,“学长一会儿就回来。” 叶北成拿起自己的外套,拍拍他的肩膀,神色疲惫地说:“不了,我回家洗个澡睡了。” 季春看出他的疲惫,也不挽留,多嘱咐了他几句早点休息的话就把人放走了。 隆冬深夜,寒气逼人。 刚出大楼,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本来有些昏沉的脑袋瞬时被风吹散,叶北成打了一个激灵,套上外套往外走,手探进外套,意外摸到自己兜里还有半包烟。 他好像挺久想不起来抽烟了,教师生活太安逸,鲜少熬夜,没什么压力,自然不需要借着尼古丁来提神解压。 叶北成靠着自己的车,点了根烟。 火烛随着风飘动,一吹就灭,叶北成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他没着急回家,坐上车,开着车窗,一边慢慢悠悠地抽烟,一边抬起头欣赏天空。 天有些阴沉,没几颗星。 这样的夜太宁静,他竟然觉得有些冷寂,他想起那通电话,于是手指熟练地按着键盘拨号。 他没存陈继风的电话号。 自从上次医院事件过去后,他得知自己的他的电话号仅差一个数字,他扫了一眼,就完全记住了。 陈继风没说错,真的很容易记。 打过去的第一遍没人接,叶北成又拨了第二遍。 响了许久,电话才通, 陈继风的声音有些慌张,忙解释道:“北成哥,我刚才在做题。” -- 第48页 请记住网站导航网址 以免网站被墙丢失:po-18.com -- 第49页 沈东听了觉得可行:“那我买什么花呢?” 叶北成想起以前有女生追自己的时候都送玫瑰花。 玫瑰花代表爱意。 叶北成说:“送玫瑰吧,女人可能都喜欢。” “是吗?”沈东提了裤子,好奇道,“你以前追过女孩吗,怎么套路这么清楚?” 叶北成笑说:“没追过。” 沈东刚想说不信,接着叶北成又说:“都是女生追的我。 随着话音里面传来响亮的一声,叶北成和沈东齐刷刷地往里面看。这个时间段,校园空寂,除了几个留校的老师,几乎没人。 “谁在里面呢?”沈东喊道,“出来。” 门慢慢的开了 ,陈继风叼着抽了一半的烟从里面冒出头来。 他本来就是来等叶北成的,因为不能公然地出入办公室,于是去班级待了会,来了尿意,顺便来厕所抽个烟。 怎么也没想到能无意偷听到两位老师的“恋爱心得。” “你在这干什么呢?”沈东不喜欢陈继风,看见他叼着烟嘴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更烦,“你猫着偷听什么呢?” 陈继风掐了烟,目光扫过叶北成,漫不经心地打开水龙头洗手:“沈老师,是我先来的,你们后来的,怎么能算我偷听呢?” 沈东被噎住:“那你也应该吱个声啊,鬼鬼祟祟地躲在里面。” 陈继风实在是无语:“沈老师,您刚才也看见了,我在抽烟啊,哪有学生做坏事还要往老师眼皮底子下凑的?” 沈东被小屁孩噎的说不出话。 叶北成看了看陈继风,反而笑了。 “沈老师,的确是我们后进来的。”叶北成劝慰,“陈同学说的在理,我们还是别难为小朋友了,该回去把剩下的卷子判完了。” 沈东说不过,也不想说,叶北成给台阶下,他自然要赶紧应下,省着回头再被陈继风这个小王八蛋气死。 沈东系好裤带,直接愤愤地离开。 叶北成回头看了陈继风一眼,陈继风无辜地扬起双手,他表示自己就是抽个烟,真的什么也没干。 “我是来接你的。”陈继风说,“而且我可没故意偷听老师的粉红秘密。” 他意有所指,可是叶北成没在意。 叶北成笑着点了点陈继风,跟着沈东也出去了。 陈继风努力维持的那点轻松瞬间垮了。 他心中泛着酸劲,只要一想到有人追求过叶北成,还送过花,他就觉得不舒服。 当天陈继风没有继续留在学校等叶北成,而是自己灰溜溜地回了家。 程潇就是在第二天收到那束匿名送的红玫瑰的。 一捧鲜艳血红的玫瑰放在办公里,很快就惹了许多人好奇的目光。 程潇惊讶恍惚,在别人的打趣中不知所措。 完成了判卷任务后,老师们才算彻底放了假。 叶北成没着急走,反而想起那天在学校厕所里和陈继风的匆匆一面,去摸衣服兜手机的时候,手指碰见了名片的一角。 是那位心理医生的名片。 他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和陈继风把这件事好好的聊一聊。 思来想去,还是打了通电话过去。 陈继风没接。 他看着名片思索了一会,决定不如上门做个家访。 他的确有些多管闲事了。 可转念一想,这闲事是陈继风的,他必须的管。 按照几次去取车的记忆,叶北成很快就找到了陈继风家。 他摸不清是哪层楼,站在楼下犯难,就听见两位大姨从单元门里出来,一边走一边讨论:“老陈家又开始打了,听见了没?” “听见了,声还不小。” “害,我们还是别管这闲事了。” “就是就是,管不好就是一堆麻烦。” 叶北成忍不住蹙眉,听见“老陈家”的字眼,他飞快地朝楼里奔去。 四楼,隔着墙和门就能听见女人的哭嚎声。 叶北成联想到之前在医院的事,心里又紧又慌,抬手便砸门。 “陈继风,”他大力拍门,嘴里不断喊着陈继风的名字。 里面女人的哭声一直未断。 叶北成的拍门声越来越急促,力气大声响。 里面依旧传来男人的叫骂声和女人的哭喊声,唯独听不见陈继风的声音。 叶北成站在原地,没过多一会儿邻居开门出来告诉他不要在这敲门了,过一会就消停了。 屋里的声音逐渐减小。 过了很久,整个楼道里彻底没了声音,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叶北成心里被慌张填满,不知所措地看着逐渐打开的门。 陈继风的脸从门缝中透出来。 没有任何的上,表情淡淡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有事吗,北成哥?”陈继风问。 叶北成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邪气,没好气地说:“让我进去。” 陈继风说:“家里太乱了,你就别进来了。” 叶北成点头说:“行,那你现在跟我走。” 陈继风神色一顿,恍然间酸了眼睛,叶北成的脸庞在他的眼眶里很快就模糊起来。 叶北成说得随意,可陈继风听的震撼,神经都开始随着这句话发麻发颤。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一个人会在深处黑暗的他说一句:跟我走。 -- 第50页 ◎最新评论: -完-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陈九打累了去睡觉了,王慧芳哭累了又跑了。 只是那拳打脚踢的伤害和伤痕,都留在了陈继风的身上,他从听见叶北成在门外叫着自己的名字时心中一慌,随后在保护王慧芳的同时,也保护了自己那张好不容易的脸。 他不想再让叶北成看见这样狼狈不堪的自己了。 一是不想让叶北成可怜自己,二是他想维护在心上人面前最后的尊严。 没错,心上人。 他爱上叶北成了,对情人的那种爱。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拥有这么强烈的情感,每日想见到他,看见他笑觉得心里甜,见不着的时候心里愈发空荡。 会想方设法地和对方待在一起,无时无刻。 那句“跟我走”像是施了魔咒,他陷进去了,然后跟着叶北成就走了。 叶北成走在前,陈继风跟在后。 上楼梯的时候陈继风的步子显然缓慢下来,他心里忐忑不安。 一会儿叶北成会说什么?会不会对自己刚才拒他之门外的行为感觉到失望了? 叶北成开门,转头看着陈继风站在楼底的拐角处不动。 “上来。”叶北成口气稍硬。 陈继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家里一如既往的干净,床单明显是刚换过,就连拖鞋也是刷的干干净净放在了鞋柜里。 他这是要走了。 陈继风不由地想到,如果不是打算回家,不至于把自己常用的东西都整理的这么干净。 “你是打算今天走吗?”陈继风问。 他声音很小,波及的范围不大,叶北成没搭理他,直接把人强制性按在了床上。 陈继风第一反应是反抗。 “别瞎动。”叶北成训斥道,口气极为不客气。 陈继风便真的不敢再动了,他紧张地滑动喉结,口舌干涩,除了喘气,一句话也不敢说。 叶北成跃过他去床头柜翻东西。 陈继风不敢动,然后听见他说:“把衣服脱了。” “啊?”陈继风惊慌失措地瞪着眼。 叶北成难得说了句粗话:“啊个屁,让你脱你就脱,怎么?还要我帮你?” 陈继风立刻说:“不用,我自己来。” 他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灰色毛衣,双手拽着衣角,迟迟没什么动作。 叶北成一边拿药一边催促:“快点的。” 这句催促就像催情剂,陈继风整个耳朵瞬间红透了,全身上下都像藏着一把火,烧透了。 陈继风双手一扬,脱了里面这件灰色毛衣。 屋里光线很足,落满了他满布伤痕的皮肤上。 叶北成手抬起来,棉签都不知道应该落在何处,看着陈继风淤青红肿的后背,他竟然涩了眼睛。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要常常忍受这样的对待。 往深了想想,都觉得是令人窒息的疼。 叶北成这次什么也不想问了,只是默默地帮陈继风上药。 皮肤被冰凉的药膏涂抹,棉签在皮肤上轻轻的触碰,陈继风背对着叶北成,明明知道不应该产生其他的心思,可心中还是有只小鹿在撞。 被棉签蹭过的地方,如同被叶北成的手指触碰过一般,又痒又烧。 他手指不安地动了动,故意找个话题引开自己的注意力:“我这次把脸保护的特别好。” 叶北成闷闷地哼了一声。 陈继风想回头看他,被叶北成按住了。 “不信,你看。”陈继风故意玩笑撒娇。 叶北成说:“我不看。” 他不想看少年故作轻松的笑脸,这只会让他觉得难过。 陈继风转了话题:“北成哥,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叶北成专注上药,听见他问,随口答着:“上次你不是来学校找我了吗?我想着你可能有什么事情和我说,最近一直在忙着判卷子,今天才想起来。” 陈继风偷偷地抿了下嘴角。 “我上次真不是故意偷听你和沈老师聊天的?”陈继风说。 叶北成当然相信:“我知道。” 陈继风话头转了个圈:“所以送玫瑰花这招真的好使吗?” 叶北成想了一下那天看见程潇面带欢喜的样子,回答道:“应该是好使的,我看程老师挺喜欢的。” “哦,”陈继风说,“那就好。” “好什么?”叶北成问。 陈继风立刻说:“没什么。” 叶北成说:“转身。” “嗯?”陈继风没反应过来。 叶北成又说:“转过来,面向我。” 陈继风光着上身,慢吞吞地转过来。 叶北成毫不在意,神色沉稳,只专心上药。 陈继风抬着头,余光总是情不自禁地往下瞄。 他锁骨一片淤青,是陈九准备踹王慧芳一脚时,他直接挡在了身前。 那一脚力气大,劲狠,他现在都能感觉到大火辣辣的刺痛。 “疼吗?”叶北成微微蹙着眉问。 陈继风克制着说:“不疼。” 的确没有最初那么疼了,只是隐隐作痛,奇怪的是,面对叶北成的关心,他竟然觉得又疼了。他想这也许是自己潜意识在作祟。 -- 第51页 上身上好了,叶北成想了想说:“裤子脱了我也看一下吧。” 陈继风傻愣在了原处,赶忙套上衣服说:“不用了,下面没挨着。” “真的?”叶北成不信。 陈继风坚定地说:“真的,我都是用上身顶着的。” 叶北成闻言也不强求,收拾好了药箱,坐在陈继风的身边,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掏出了那种名片。 “这是我咨询的一个医生。”叶北成说,“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我没有权利为你决定什么,但是如果你想改变想法,就打这个电话吧。” 陈继风低头接过名片。 卡片的棱角硌着他的手指,他蹭了蹭,然后说自己会考虑的。 “家里没事吧?”叶北成略有些担忧,上次毕竟亲眼目睹了王慧芳进急诊室的事情。 “没事。”陈继风说,“在我们家这事都很正常了,我爸三天两头的作一回,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叶北成眼里积蓄了心疼,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们平常都不管你吗?”叶北成问。 “管啊。”陈继风说,“不然我的钱都是哪来的。” 除了钱,也没剩下什么了。 “寒假想好怎么过了吗?”叶北成突然问。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陈继风需要有一个可以独立思考,消化的空间,他需要自己去面对这件事,而不是被其他人指手画脚。 叶北成知道自己没那个权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少年最低落无助的时候,尽量伸出手拉他一把。 “应该要和张申打游戏吧。”陈继风说。 叶北成提议道:“想不想出去玩?” 陈继风疑惑地看着他。 叶北成起身:“走,穿上外套,我带你去玩。” 叶北成说的去玩,是带着陈继风离开C城出去浪两天。 他开着车,上了高速,一路加速地回到大都市里。陈继风没离开过C城,这是他第一次出名义上的远门。 叶北成突然第一个陌生孩子回来,父母着实惊讶到了。 自己的儿子虽然性子温和,可到底还没到热心肠的地步,何况叶北成从小到大在交朋友这件事上非常的迟钝,几乎没有带过同学回家里。 这么多年,季春和谢昆算是和叶北成走的很近的两个人。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有了共同要做的事而已。 “这是?”母亲看着陈继风,不由问道。 陈继风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 叶北成看他乖巧的样子,笑了。谁能想到在六中嚣张不得了,人称“大哥”的陈继风,此时乖巧的跟一只小绵羊似的。 “我学生。”叶北成语气随意,“我带他出来待两天。” 陈继风在那,不知道怎么开口叫人。 叫阿姨吧,好像和叶北成平起平坐,非常不礼貌。 可是叫奶奶,貌似更不礼貌。 这令人尴尬的人物关系。 叶北成说:“妈,你就别管了,我就是带他出来玩两天,后个就把他送回去。” 母亲点点头,也不想管,还想嘱咐什么。 叶北成打断道:“晚上他跟我睡,我明天带他出去玩,吃饭不用等我们,你和老爸就当没我俩就行。” 所以该说的都被截了胡,母亲笑了笑,就不问了。 叶北成看着陈继风还站在门口,笑道:“别拘谨,就当自己家,我是带你出来散心的,你要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我是在作孽。” 陈继风小声叫他:“北成哥。” 叶北成走几步上前,抚着他的脑袋说:“不用说,玩就是了。”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要玩。 玩得开心了,什么烦恼就都没了。 .叶教授今晚有座谈会,没有回家吃饭。 晚饭的饭桌上,母亲提起了上次临时取消的相亲计划,陈继风本来正要吃一口饭,闻言筷子停在了碗边,一口也塞不下去。 叶北成敷衍道:“到时候再说吧。” 母亲对他的态度不满意:“什么到时候再说,人家女孩子能总等你吗?” 叶北成讨好地答应:“行,那我过几天就去见行吧。” 母亲说:“那就等过完年吧,我让你爸联系对方赶紧安排一下,总要见了才知道适合不适合啊。” 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操心这种事,叶北成表面答应着,其实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这顿饭,只有陈继风吃的食不知味。 叶北成要去相亲了。 如果成功了,就要谈恋爱,然后结婚。 陈继风不敢往深了想。 ◎最新评论: -完-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陈继风洗完澡就坐在床边。 叶北成的房间很干净,水蓝色的窗帘,灰色的地毯,壁灯是暗黄色的,整个房间都处于一种柔和的氛围,让人舒心。 浴室传来哗啦呼啦的水声,陈继风觉得自己心里装了一个正在膨胀的气球,除了紧张,还觉得很危险。 叶北成洗完了澡,擦着头发出来。 他换了棉质的睡衣,刚洗完的皮肤带着水汽,叶北成没有戴眼镜,眼睛被热气熏的发红,因为扬着手臂擦头发,一小段紧致的皮肤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陈继风低头看了眼自己,他穿着和叶北成几乎同款的睡衣,他紧张地动了动唇,一切显得那么不言而喻的暧昧。 -- 第52页 叶北成回头看见陈继风的头发还湿润着,于是叫他过来。 “吹干才能睡。” 不知道是环境促使,还是心理有鬼。 明明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陈继风停在耳朵里,都觉得很烫。 “我不吹了吧。”陈继风想拒绝靠近他。 这不是他想太多,他本来就是揣着不良心思却又要假正义的狼崽子,何况如今两人共处一室,羊肉就在嘴边,他叼了就是作死,不叼是想自己死。 左右都是死。 陈继风觉得此刻很折磨。 叶北成看着他没有动作,拿着吹风筒过去,陈继风想要逃跑,被他眼明手快地按住了。 “你老实点。”叶北成按着他的肩膀。 电吹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呼出来的暖风拂面,非常的舒服。 叶北成认真地帮陈继风吹头发,手指在他的头发中穿梭,每一下对陈继风来说都一种刺激。 陈继风头发长了,他很久没去理发,耳边的碎发都能盖住了耳廓。 叶北成帮他吹着,忍不住沉声笑道:“我还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人呢。” 陈继风脸红心跳。 “不过。”叶北成又说,“我以前一直在想,如果我母亲再生个孩子,我有个弟弟妹妹的话,我一定会很宠他。” 陈继风听着他念叨。 “可惜我母亲身体不哈,生完我之后就不敢要孩子了。”叶北成说。 叶北成偶尔幻想,如果他有个兄弟,也许自己就没那么沉默寡言了。很多时候,父母疏于和孩子沟通,都在直接或者间接影响孩子的性格使然。 叶北成就是少于沟通的孩子。 他只有遵从的资格,却鲜少有做决定的权利。 头发吹得基本干透了,叶北成没有关掉电吹风,而是侧开身子自己吹了起来。 陈继风缓慢地扭过身子。 卧室里是一片噪音,他认真地看着叶北成的侧脸。 能有做你的弟弟肯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想,可是,他除了做弟弟,还想□□人。 危险的念头又无孔不入地跑了出来。他慌张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叶北成。 这危险是个秘密。 是一个带着希冀被发现的秘密。 叶北成一共带陈继风玩了两天。 北京景点多,人也多,两天的行程根本不够玩,但叶北成的初衷只是为了能够带陈继风暂时逃离令人窒息的地方。 人憋久了,就需要出来透透气。 第三天的上午,叶北成计划着把陈继风送回C城,正要走得时候接到了谢昆的电话。 “学长?”叶北成以为公司又出了什么事,不安地询问,“怎么了?” 谢昆明显在克制自己的焦急情绪,话语又硬有愤:“季春联系你了么?” “没有啊。”叶北成扭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陈继风,“到底在怎么了?” 谢昆说:“昨天季春说要去看他爸,然后就没有回来,我打了他一晚上的电话,没人接。” “他爸?”叶北成皱眉。 他和季春认识这么久了,从来没听说过季春家里人的事,大学期间,逢年过节季春都不回家,甚至有一点是在叶北成家蹭年过的。 叶北成虽然不问,可他一直觉得季春原生家庭肯定不好,也许他双亲早亡,或者是个孤儿。 如今出来一个爸爸,叶北成着实惊讶。 “他没说去哪吗?”叶北成问。 “没说,”谢昆说,“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学长你先别急。”叶北成看了眼陈继风,“我现在马上过去,季春这么大的人了,肯定不能出问题的。” 说完,叶北成挂了电话。 陈继风问:“有事?” “嗯。”叶北成有点为难,“朋友哪有点事,我要过去看看。” 陈继风有点失落:“哦,那你把我送到路口吧。” 叶北成思考了一下,胡噜一下他的头说:“我晚点送你回家。” 临时发生状况,送陈继风回去的事只能拖一拖。 他赶去公司和谢昆汇合。 今天是周末,公司放假,只有谢昆这个老板还在公司加班,本来想等季春看完爸爸回来一起去吃个饭,昨天打了电话过去始终没人接。 起初谢昆没太在意,毕竟季春也是个成年人,可是今天打过去的电话也不接,谢昆才开始逐渐感受到慌张和不安。 叶北成赶来公司,陈继风跟在身后。 “北成,他还是不接电话,怎么办?”谢昆急得爆了粗口,“这个王八蛋孙子,不接老子的电话。” 叶北成安抚他:“学长你先别急,你想想昨天他还说什么没有?” 谢昆想了一下,烦躁地说:“他就说要去看他爸,其余什么也没说。” 叶北成问:“我以前怎么没听说季春爸爸的事?” “他就提过两三次,说他爸是个混蛋。”谢昆说,“从小不在一起生活,我以为他这是和亲爹和好了呗,所以要去看看,哪能想到他还失踪了啊。” 陈继风适逢插嘴:“北成哥,我们还是先去附近找一找吧,他平常会去的地方,都去看看。” 谢昆这才注意到陈继风:“这是?” 叶北成不假思索道:“我弟弟继风。” 称呼过于亲密,陈继风在这慌张的氛围里,心脏急促地跳动一下。 -- 第53页 叶北成又说:“我们先去季春常去的地方找一找,到了失联时间,我们就去警察局报人口失踪案。” 谢昆立刻应着:“好,我们走。” 他们兵分两路开始寻找,季春常去的饭店,娱乐场所通通翻了一个遍,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陈继风本来想单独去找,结果被叶北成阻止了,叶北成说他第一次来北京,人生地不熟,万一走丢了,更麻烦。 陈继风笑他瞎担心:“我马上都是成年人了,哪那么容易丢?” 叶北成扣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跑:“你季春哥哥都二十好几了,不也一样让人操心,你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屁孩听哥哥的话准没错。” 脖子被叶北成细长的胳膊禁锢着,熟悉的香水味和淡淡的烟味混杂在一起。侧脸贴着温度,烫得人心神不宁。 “北成哥,你先放开我。”陈继风说。 叶北成放开他:“你跟着我就行,不要瞎跑。” 陈继风沉默着答应。 谢昆的电话进来时,两个人还在季春常去的那家KTV询问情况。 “北成,我找到了季春了。”听筒那头的谢昆急促。 “在哪?”叶北成立刻带着陈继风退了出来,“我们立刻过去。” 谢昆报了一个名字:“是一家酒吧,我刚才电话打过去是酒保接的,季春喝醉了。” 叶北成觉得这个酒吧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想不了那么多了。 叶北成挂了电话,带着陈继风赶往谢昆告知的地点。 到了酒吧门口正好和谢昆汇合。 看见招牌,叶北成才蓦然想起为什么会熟悉酒吧的名字了。 这是一家gay吧。 大学时期叶北成有一个室友是同性恋,曾经借着搞联谊的噱头把几个室友骗到酒吧,名义上是聚会,实则就是找刺激找乐子。 当时叶北成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合群一点,没有拒绝聚会邀请,结果来到酒吧被同性男人骚扰后,他才得知自己犯了一个很蠢的错误。 他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作为直男,不可能一下子接受同性的撩拨。 当天他没有顾及室友的面子,招呼也没打就跑了。 从那以后,他很少参加宿舍活动,后来阴差阳错选课选了计算机,认识了季春,才算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位朋友。 叶北成微微皱眉,心里不安。 季春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三人进了酒吧,有服务生上来招呼,谢昆说自己找人,在五光十色,群魔乱舞的酒吧里,他们找到了神志迷迷糊糊正在往嘴里倒酒的季春。 季春长相不算精致,但身材修长,五官端正,为了公司创业,离开学校后几乎每天都是正装上身。 熨帖的西装衬托出很好的身形,一条长腿包裹在面料丝滑的西裤里,皮带扣紧,怎么看都算是个出挑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自然成了这种环境里被人相中争夺的猎物。 叶北成他们还未走近,便有一个肌肉男搭上季春的肩膀,迷炫的灯光下,笑得暧昧。 他们在耳语,叶北成他们听不清楚。 只见季春的领带被人拽住,一个亲吻就要落下的时候,谢昆走上前阻止了。 这样的环境让人过于不安。 亲眼看见两个男人耳鬓厮磨,陈继风脑海里的某种不安分被刺激得厉害,又疼又痒,心房里填充的全是惶恐不安。 “北成哥。”陈继风喊他。 叶北成偏着头看他,随后拉住陈继风的手,在躁动不安地音乐里说了一句别怕。 ◎最新评论: -完-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陈继风害怕。 可他害怕的不是周边的环境,而是他自己。 危险的念头就像长了草,在心口蠢蠢欲动,一刻都不得安生。 他可以正视自己的感情,却从未发现自己有这么强烈的欲望。 酒吧里的灯光低迷暧昧,光影在叶北成的轮廓上半明半昧地闪烁着,陈继风攥紧了牵着自己的手,紧张地干咽了一下。 声色犬马的场所,喧闹哄笑的人群,陈继风从这当中走过,紧盯这走在前面的叶北成。 他心里有欲望在作祟,那股邪念像是着了火,烧的愈发厉害,他想不顾一切拦住前面的人,想用力抱住他,然后亲吻他。 他脑子里乱七八的念头在疯狂窜动,季春已经被谢昆拉得站起来。 “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谢昆说冲着肌肉男说。 肌肉男不爽自己到嘴的猎物被撬走,不舍得撒手,故意挑着眉挑衅:“男朋友?” 谢昆想说不是。 这时季春搂着肌肉男的脖子,一副醉态,笑着问:“今晚是你是想在上面还是下面?” 那副醉态与平时的季春判若两人。 一时间,叶北成和陈继风都愣住了,只有谢昆隐隐动这怒气,眼神凌冽,快要把季春撕碎了。 “都行,听你的。”肌肉男油腻地摸了一下季春绯红的脸蛋。 谢昆把对方的手挡住。 “不好意思,他是我们的朋友。”谢昆说,“他喝醉了,请你放尊重点。” 肌肉男瞬间笑了:“这是gay吧,大家既然来了就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没看见你朋友很喜欢我吗?” 说着他还向季春抛了一个飞眼。 -- 第54页 季春喝醉了,神志不清,脑袋昏沉靠在谢昆的肩膀上笑。 “别笑了。”谢昆说。 叶北成这时拉着陈继风走上前:“学长,先把人带走吧。” “好。”谢昆搂着季春,强制性地把人拽走。 人总算找到了,叶北成先送了季春回家,谢昆搂着他推门下车。喝醉了人身体发沉,即使谢昆这样的高个子拦着他还是很吃力。 叶北成见他承受不来,赶忙推车接过了季春另一半要倒下的身子。 “小心点。”叶北成说。 季春眯着眼,嘴里哼哼唧唧的:“我们再来……再来一杯。” 谢昆快疯了:“来个屁。” 两人一人一半拖着醉鬼,好不容易拖到了房间里。陈继风跟在后面默不作声,他还在恍惚,还未从那群魔乱舞的环境中脱身出来。 理智的神经被拽着,生怕不小心会断了。 安置好季春,叶北成和谢昆才从房间里出来。 “我留下吧,”谢昆说,“他这个样子总要有人看着。” 叶北成点头:“嗯,那就辛苦学长了。”他扭头看了一眼陈继风,“我一会还有点事,等我回来再联系你们。” 谢昆送叶北成离开。 车里安静的有些让人心慌。 陈继风坐在副驾驶,缓缓地喘着气,叶北成心中有些郁闷,对于季春今晚发生的事情他充满着疑惑。 季春为什么会跑到那种地方买醉?他难道喜欢男人吗? 叶北成沉沉地吐了口气。 陈继风敏感脆弱的神经绷得很紧,旁边人一举一动都让他觉得慌张。 “北成哥?”陈继风问,“你没事吧?” 叶北成恍惚了一下:“啊,我没事,对不起,我现在送你回去。” 陈继风看着他:“你脸色不太好。” 叶北成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可能是有点累,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陈继风不再问了。 叶北成走高速,开的很快,平常三个小时的车程,两个小时就到了。 行驶进四八胡同的主街,陈继风在街边下了车。 叶北成探出头:“回家好好休息。” 陈继风说:“你也是。” 叶北成心里装着季春的事,和陈继风简单告别后一脚油门就离开了。 车子扬尘在冬日萧瑟的街道。 陈继风站在原地久久的没有动,他突然发现他和叶北成的每一次告别都是在这,从晚霞满天的暮合到薄雾弥漫的冬日。 人依旧,景依然,可心情却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陈继风松开久久攥成拳头的手,手心早已积满了汗。 叶北成第二天给谢昆打了一个电话。 没人接。 他想可能是照顾在照顾季春,所以没太在意。 三天后,叶北成接到了季春的电话,约他出来吃饭,叶北成放假在家里也闲的无聊,于是便答应了。 有些疑问,身为朋友,他需要当面了解一下。 那天只有季春,谢昆没来。 起初叶北成还好奇问什么没有叫谢昆,季春神态诡异地岔开了话题说谢昆忙公司的事,没时间。 茶水先上,然后点单。 季春在叶北成的视线下如坐针毡,神色恍惚得如同凌波微步。 “你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叶北成喝口茶,神色未变。 季春笑了笑:“那天,我有点犯神经。” 叶北成还是没忍住:“你怎么会去那里?” 季春笑僵在嘴角。 他捏起茶杯猛灌了一口热茶壮胆。 迟疑了一下说:“北成,你别惊讶。” 叶北成看他,其实心里有了心理准备。 “我其实……喜欢男人。”季春咬着牙交代,“其实是我自己去的,我偶尔就会去一次,这件事也不太好看,所以才一直瞒着你,对不起啊。” 叶北成淡淡地看着他说:“你是觉得我会排斥你,还是觉得因为这件事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 季春垂着眼角:“都有吧,我知道你肯定不在乎,但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害你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非议,瞒着你左右不过是好意,没想故意欺骗你。” 叶北成说:“你也太不信任我了。” 气氛陷入沉寂。 季春也不好再开口为自己辩驳什么,隐瞒本身不是过错,可他的隐瞒会让叶北成否认他在自己心中的看法。 相处了几年的兄弟,竟然连性取向问题都是隔着年月,差着隔阂,的确令人不爽。 “什么时候的事?”叶北成突然问道。 季春目光落在红棕色的茶杯边缘,很沉地叹了口气:“挺久了。”他声音沉沉,“具体追溯,应该是我爸被人控告□□罪入狱的那天吧。” 叶北成脑袋“砰”的一下炸掉了。 “什么?”叶北成惊道。 季春陷进回忆里:“我爸是个老师。” 叶北成瞳孔地震,突然联想到季春当初不赞同他做老师,非要拉着他创业时候的事,后来他想陈继风解决家里的麻烦事,季春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他做老师不要那么负责。 原来,都有缘由。 季春:“他是被人控告□□女学生。” 叶北成嘴唇发干,艰难地动了动:“那……” -- 第55页 “我也不知道。”季春打断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无辜的,我问他很多次,他从来不说。” “他不告诉我是不是他做的,就连最近都不愿意见我了。”季春开始哽咽,低下头,将自己埋起来。 叶北成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后来我就发现自己对女人没有欲望,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没有。”季春抬起头,“我曾经试过和女同学约会,甚至去开房,可是每次都会想起我爸。” “然后我就知道了那个酒吧,”季春要将这些年的隐忍全部倒出来,“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没想到我真的成了同性恋。” 话音刚落,叶北成便抓住了季春的手。 “别说了。”叶北成哑着嗓子,“季春,什么都别说了。” “没人会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叶北成搂住他。 季春双眼发红:“北成,千万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叶北成“嗯”了一声。 这世界上有许多后悔的是,可不管怎样,都要看自己愿不愿意。此时叶北成还不知道,在面临后悔与否的抉择中,他会陷入怎样的沼泽。 那天晚上季春说了很多,他们认识四年,季春从来没有话这么多过,好像过去许多的攒着的隐忍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尽情的诉说。 叶北成送季春回去的时候,在楼底下看见了正在抽烟的谢昆。 季春愣了一下。 叶北成说:“学长你在这干嘛呢?” 谢昆神色慌乱:“我就是来随便看看。” 隐约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叶北成也没往深了想,后来接到母亲的催促电话时,和两人告别先走了。 季春瞄了一眼谢昆,低眉顺眼的,没说话,直接进了楼。 谢昆跟了上去。 叶北成刚进屋,就听见母亲在讲电话。 “行,没问题,那我让他明儿就过去。”母亲眉眼笑开,一看就是迎了喜事,“见一面才好沟通感情,那就这么定了。” 叶北成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 “这是都安排好了?”叶北成开门见山地问。 母亲捏着写好地址的小纸条塞给他:“明天穿身好看点的衣服,对方家里好歹是有社会地位的人,品质肯定差不了。” 叶北成失笑:“妈,您儿子已经很精致了。” 母亲拍他的肩膀:“那就再精致一点,争取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叶北成无奈:“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能看上我,您现在的表情就跟已经成了似的。” 母亲说:“是对方姑娘主动要求见面的,应该是看过你的照片很满意。” “嗯?”叶北成说,“那我也看看对方的照片。万一我不满意呢?” “有什么不满意的,上次我和你爸都看见真人了,长得特别好看,”母亲断言,“肯定错不了的。” 叶北成无奈地叹了口气。 母亲一头过于热乎,相亲局已成定局,叶北成只能遵从父母之命,身穿精致战袍,如约披甲上阵。 ◎最新评论: -完-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叶北成怎么也没想到,要和自己相亲的对象竟然是程潇。 他走近咖啡厅看见程潇的第一反应是好巧,随后反应了一下才懂,原来对方主动要求见面的真正理由。 叶北成苦笑不得地说:“程老师,您可真是吓到我了。” 咖啡厅是程潇选的,环境优美,深棕色木质的桌椅,脚下搭配着同款色系的毛毯,头顶吊着复古设计的吊灯。 环境很浪漫,很适合单身男女约会畅说交流感情。 可叶北成显然没那个意思。 “既然是程老师,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叶北成说,“其实我无意相亲,只是为了完成家里人的愿望。” 程潇笑得很甜:“其实我也是,但是因为知道是你,所以我就想着不如顺水推舟,这样我们都比较好交差。” 透窗的光线落在叶北成的纯白的衬衫上。 “原来你是这样的打算。”叶北成搅动咖啡。 程潇故意暧昧道:“其实我还有其他打算,就是不想告诉你。” 叶北成笑了笑,没说话。 程潇可能对他有意思。 叶北成感觉出来了,他没什么恋爱经验,但好歹也是个五感健全的成年人。如果一个女人丝毫不介意和一个男人搭档假装约会,甚至还对你笑意满盈地说自己的想法,除了看上这个男人,应该没有别的可能。 叶北成沉默地思索,自己是否错了什么让程潇会错了意。 “叶老师。”程潇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叶北成抿着唇笑了笑,说要去一趟卫生间。 他一次处理这种事情,心里发慌,害怕如果话说的太决断,一定会伤了程潇的心,可如果话留有三分余地,那么这种剪不清理还乱的情感关系是叶北成最不耻的。 叶北成还在为处理男女问题而躲在厕所头疼,陈继风那边在经历了三天的沉淀后,总算能够心平气和的好好思考一下。 这几天他不敢主动联系叶北成,生怕自己一个反常的行为就会被人窥探到他心里的危险秘密。 他喜欢叶北成。 想吻他,抱他,这不过是一个人正常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 第56页 可是那个在酒吧暧昧的夜晚,这些最初埋藏在心底里的愿望,渐渐变成了欲望。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叶北成接受自己? 接受一份特殊的感情。 正想着,他手指拨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不是叶北成,是一个女人。陈继风目光一冷,像被浇了一盆凉水的失落。 “叶老师去了卫生间,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转达吗?” 陈继风觉得声音熟悉,不确定地问:“程老师?” 程潇一愣:“你是陈继风?” 陈继风“哦”了一声:“我没事,我一会儿再打。” 程潇不解地挂断了电话。 叶北成这时回来。 “叶老师。”程潇主动说,“对不起,我刚帮你接了电话。” 叶北成笑说:“没事。” 程潇稍稍抬着余光瞄向叶北成露出的手腕,男人的手腕紧致,偏白的皮肤衬着同样雪白的布料,更加的精致亮眼。 “你什么时候和陈继风同学关系这么好了?”程潇犹犹豫豫地说,“他刚才打电话给你了。” 叶北成愣了一下,然后笑说:“之前帮陈同学补习功课来着,他私下会打电话向我请教题目。” 程潇为自己的好奇心作祟感到尴尬:“这样啊。” 叶北成看她的咖啡已经见底:“要再来一杯吗?” 程潇弯着眉眼说:“好啊。” 喝完了咖啡,两人又去看了电影。 这些形成都是一早母亲安排好的,叶北成觉得再为难也要照做,总要先把今天的这点体面做到,才能讲究以后见面是否不尴尬。 又吃过晚饭,夜幕已垂,繁星布满天际,步行街灯火通明,延绵出一道长长的光道。 叶北成作为男士,就要守绅士法则。 他开车送程潇回家。 车子停在树影婆娑的小区门口,程潇没有着急下车,而是偷偷抿着唇,目光落在叶北成身上,小声说:“叶老师,我今天挺开心的。” 叶北成说:“开心就好。” 程潇看着他说:“那我们下次还能像今天这样出来吃饭吗?” 敌人步步紧逼,叶北成也不能步步后退,一旦城门失守,想要再夺回来就难如登天。 “程老师。”叶北成舔着微微干涩地唇,郑重道,“我觉得有些话今天一定是要说清楚的。作为朋友,我很希望我们下次还可以一起出来吃饭。但是仅此而已。我希望程老师能够清楚,我们今天只是遵从父母的心情相亲,至于以后的事情,我还不想考虑。” 程潇收敛了笑意。 “我对程老师只是朋友之情,并没有喜欢的意思。”叶北成叹了口气,说出了憋了一整天的话。 程潇严肃地问:“你要是对我没意思,为什么要送花给我?” 叶北成一怔:“什么花?” 程潇说:“就是办公室里的那束红玫瑰啊。” 叶北成想了一下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程潇不满道。 叶北成释然道:“原来是那束红玫瑰惹的祸。” “什么?”程潇不解地问。 叶北成看着她认真解释:“那束红玫瑰不是我送的,是沈东老师送你的。沈东老师喜欢你。特地问我如果送礼物送什么,我就建议他可以送束玫瑰花。” “不是你?”程潇不可置信。 “不是我。”叶北成确定道。 这是一个滑稽的乌龙,沈东匿名送的那束玫瑰,程潇当时有些懵,事后发散脑洞分析之后,整个办公室的男老师,也就只有叶北成有这个浪漫细胞了,所以她便毫无置疑地确定叶北成也喜欢上了自己。 这次回家父母安排相亲本来是拒绝的,可看到叶北成的照片后,程潇兴奋地认为这是老天赐的缘分,先是两人互相有情,后又是双方家庭促成良缘。 她欣然地接受了所有。然而这个时候叶北成却告诉自己,这些都是错了。 她是在一厢情愿,程潇实在难以接受。 “我知道可能你会有点乱。”叶北成说,“但花的的确确是沈老师送的,他不敢开口和你表白,所以用了这样的方式。” 程潇失落地开口:“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给别人做宣传。” 叶北成失笑:“我只是想把误会解释清楚,这样对大家都好。” 程潇急促地开车门:“现在解释清楚了,你走吧。” 叶北成看着她下车还想说点什么,转念又觉得多说无益,还是让程潇自己冷静冷静吧。 叶北成和程潇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踩着油门开车离去。 带着如释重负的心情,叶北成刚进家门就被母亲拦在那问东问西的,叶北成不想拖沓,直接打断了母亲的兴奋。 “妈,程潇是我学校的同事。”叶北成话还未说完。 母亲急忙说:“同事好,天天在一起办公容易培养感情。” 叶北成垂着肩膀:“妈,我和程潇没办法在一起。” “为什么啊?” 叶北成解释:“我对她没那个意思。”他停顿了下又说,“何况我同事沈东喜欢她,过不了多久两个人就是情侣了,我这插一脚算怎么回事呢?” 母亲一听立刻敛收了所有的表情。 “你说的是真的?”母亲狐疑地看着他。 叶北成说:“真的,不信我给沈东打个电话,您亲自问?” -- 第57页 母亲彻底没了兴趣,失望地摆摆手,然后进了房间。 叶北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叶北成洗完澡后想起了咖啡厅里的程潇帮他接的那通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寻思着陈继风这会儿功夫是在打游戏还是在认真做题。 应该是在打游戏吧,毕竟陈继风不太爱学习。 “到家了?” 陈继风张口才发现自己的莽撞。 叶北成没注意,习惯性地问:“下午找我?” 陈继风声音淡淡地:“嗯,程老师怎么在?” 叶北成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好笑,他仰靠在床边,柔软的光线铺在眼前,忍不住念起了叨咕:“我怎么也没想到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竟然是程老师。”他停下低头轻笑,“还有上次那束玫瑰花,程老师以为是我送的,差点会错了意。” 陈继风也不插话,就这么听着叶北成倾诉。 “有时候我觉得我妈有点操之过急了,谈恋爱结婚本来就不是能强求得来的。”叶北成很少和人聊心事。 可能今天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乌龙。 也许是今天的夜很适合说话。 叶北成享受着这份舒服,暂时忘记了听筒那边其实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子,他一股脑的把心里的那点真心话都说出了口。 “我最近才知道,原来季春心里藏了这么多事。”叶北成沉了口气。 陈继风适时地问:“你的那个朋友?” “嗯。”叶北成的视线落在窗外的一点星火上。 陈继风说:“谁都有想藏着的秘密,这并不奇怪。” 叶北成笑了:“小屁孩说话老气横秋的,那你心里藏着什么呢?” 陈继风故意忽视半句话,强调道:“我马上十八了。” 这样的夜太舒服,这样的对话令人心情愉悦。 叶北成始终没发现自己勾起的嘴角:“是不是要过生日了啊?” “嗯。”陈继风想起什么,“你上次不是说我期末考好了要奖励我的吗?” 叶北成差点忘了:“你想要什么?” 陈继风淡笑:“我还没出成绩呢,不着急。”他又说,“不过,你送我的也算是生日礼物吧。” “算。”叶北成答应地痛快,“或者我送你两个也行。” “一个就够了。”陈继风说,“只要是你送的就行。” 叶北成笑着说好。 陈继风今晚有些不太一样,叶北成能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局限于老师和同学的关系。 这样密切的私联,这样舒服的聊天。 像老朋友。 叶北成不抗拒,反而很享受。 “继风。”叶北成叫了他一声。 陈继风轻轻答应着:“嗯?” “谢谢你听我发牢骚。”叶北成无奈地低笑,“这种事不应该跟你说的。” 陈继风不在乎:“没事,你想说,我就想听。” 他在得寸进尺,想要一点一点试探自己在叶北成心里的深度。 叶北成恍惚中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怪异的东西敲中了一下,非常得模糊不清,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听见了安静下来后沉重的呼吸声。 ◎最新评论: -完-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过年期间的叶家更忙。 忙着接待客人,忙着走亲戚送礼。 叶教授虽然年纪日益增长,可扩充的人际网却是越来越大。 叶北成连续在家里帮忙接待客人,明明是放假,他却每天累的躺在床上就能睡着。 大年初七,各行各业开始全面复工,年味在寒冷的风里消散,这个年才堪堪算是正式过完了。 叶北成比计划中的行程早了两个星期回C城。 他提前回学校的事让父母很是不解。 “这么早回去做什么?”母亲问。 叶北成拉上皮箱:“早点回去准备一下,收拾一下房间,在家闷太久了,憋得慌。” 母亲说:“憋得慌就出去玩啊,对了,前几天还有人要给你介绍对象呢。” 叶北成头疼:“妈,您就放过我吧。我真的要回去了。” 叶北成态度坚硬,母亲也不想多说什么的,反而叶教授倒是很欣慰,觉得叶北成这般积极的回学校是一种好现象,这已经说明叶北成已经开始不再抗拒做一名老师了。 叶北成依旧开车走高速。 四八胡同走了太多遍,叶北成基本已经可以轻车熟路地找到方向。 停车位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过年之前他准备和房东解约,因为附近停不了车的原因,房东为了留住租客,特地租了一个车位给叶北成用,只不过要在原来的租金上加钱。 叶北成一听,立刻答应了。 对于来说,不用搬家只需要加点租金就可以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他先打了电话给陈继风。 他昨天去查陈继风的期末成绩,翻到了他的生日,正月初七。于是他临时决定提前回C城。 想起上次自己过生日时候,小朋友给他赢了一个球杆,他既做老师又做哥哥的,总不能随便糊弄人家。叶北成思来想去,也没有结果。 陈继风应该是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接通了电话。 “还没起?”叶北成目视前方探着路。 -- 第58页 陈继风哼唧了一下:“嗯。” 叶北成笑笑:“我快到了。” “到哪?”陈继风还没清醒,顺着他的话语无意识地问。 叶北成说:“还能到哪,到你家楼下了。” “我操。”陈继风激动地弹起来,“你……” “你什么啊,竟然还骂人,”叶北成说,“快起床,哥哥带你过生日去。” 陈继风瞬速爬起,颠三倒四地套上衣服,一边刷牙一边捯饬着自己爆炸的头型。 陈九难得在家没有出去打牌,听见陈继风在外面霹雳乓啷弄出的动静烦躁地骂了一声。 陈继风懒得搭理他,继续挑衣服。 他很少打扮,衣服不够穿了也基本都是和张申拼单,很少讲究穿着。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这才想起去年买了件新的运动毛衣,关柜子门的时候,眼光瞄到了挂在里面的那条棕色的棉绒围巾。 这是那天叶北成走的时候戴在他脖子上的,陈继风犹豫着要不要趁这次机会还给叶北成。 可是他舍不得。 叹了口气,拽下那条围巾围上自己的脖子上,穿好羽绒服,准备提鞋出门。 陈九带着一身酒味从卧室里出来。 王慧芳已经消失一个礼拜了,陈九不闻不问,陈继风心知肚明,两人心照不宣地不提起她,尽力维持表面上的一片和谐。 陈继风隐约闻到一股诡异的香味,抬眼看见陈九一双发红的眼睛,他的脸色很不好,皮肤紧皱,眼袋也明显,精神非常的萎靡。 陈继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九,憔悴成了皮包骨,双颊凹下去,像一具骷髅。 “你怎么了?”陈继风皱着眉看他。 陈九以前就是通宵打牌回家,那精神头都有力气打人,今天的状态的确反常。 陈九打着哈欠:“就是有点累。” 陈继风提好鞋:“累就多在家睡觉,不要总出去。” “轮到你教训老子了吗?”陈九斜着他,“你这是要出门。” “嗯,”陈继风说,“和朋友出去。” 陈九从兜里掏出红票子扔给他:“今天过生日吃点好的。” 陈继风手里攥着钱,惊讶地看着陈九。 陈九鄙夷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好歹也是老子的种,这点事还不知道吗?” 陈继风淡笑着,细数这些年来,虽然父母不怎么给他过生日,但年年陈九都不忘塞钱给他,陈九虽然做事混蛋,可却没有王慧芳做事凉薄。 亲身儿子的事情不想管,脑子里除了惦记陈九兜里的钱,就是在外面的野男人鬼混。 难怪陈九总会忍不住想动手。 女人太没分寸的时候,的确不太上道。 陈继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谢谢。 陈继风转身刚想走,又想起了叶北成曾经提议陈九看病的事,他想了想,犹豫这把兜里那张存了许久的名片拿出来。 陈九立刻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陈继风说。 陈九不爽:“你是觉得老子有病?” 陈继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态度,冷静道:“去不去是你的自由,但是我不想你出事。” 上升的怒气一下子停止,陈九什么话也骂不出口,低着头轻微皱眉看着陈继风手里捏着的薄薄的卡片,一言不发。 陈继风见他不接,把名片放在鞋柜上。 “对自己好一点吧。”陈继风说,“学着接受现实。” 陈九没有发脾气,对于这一点陈继风颇有些意外。只是他没时间细想,他现在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加快脚步,都是为了尽快去见一个人。 叶北成的车就停在街边。 四八胡同这条街,就像一条划着记忆的鸿沟,切割了以往,剩下的全是两个人在这相遇和告别的记忆。 叶北成看见他 ,探出头对着他粲然一笑。 “陈同学今天看起来很帅。”叶北成称赞道。 围巾下面的心跳砰砰加速,陈继风的呼吸融化在二月的寒风里。 “等很久了吗?”陈继风问。 叶北成摇头:“没有,也是刚到。” 陈继风“哦”了一声,没动。 叶北成笑他:“上车啊,站着不冷啊。” “去哪?”陈继风问。 叶北成想了一下说:“还没想好,先上车暖和暖和再说。” 陈继风上了车,那条棕色的围巾露在外面,就像透露的心事,迫不及待地剖开给对方发现。 “你想吃什么?”叶北成偏过头看他。 陈继风反而问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陈同学越来越放肆了,叶老师无可奈何。 叶北成眯着眼:“我突然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生日礼物,你想不要想要?” “什么?”陈继风被勾起了兴趣。 叶北成故意卖关子:“我们现在就去。” 台球厅开门了,过年期间生意冷清,只有老板坐在前台玩着游戏。 看见叶北成和陈继风推门进来,立刻放下手机迎了上来。 “老板,给我们开一桌。”叶北成说。 老板认识陈继风,他几乎可以说因为当初那一场比赛出了名。 老板在二楼开了桌,又贴心的送上了茶水。 陈继风看着正在用巧克擦着球杆的叶北成,疑惑道:“这是要比赛吗?” -- 第59页 叶北成点着头看他:“我一直对你当初那一杆非常感兴趣,想和你切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陈继风心中窃喜。 “陈同学期末成绩不错。”叶北成故意放缓语气,“叶老师很满意。今天又是陈同学的生日,叶老师就想到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奖励你。今天你和我比一场,不管你是赢是输,我都无条件答应为你做一件事。” 陈继风心里砰砰跳。 无条件答应,这几个字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叶北成又说:“可以换着物质的,我都会买给你。” “我有那么肤浅嘛。”陈继风笑着脱掉外套。 叶北成说:“我会想着你们男孩子总会喜欢一些游戏充值或者球鞋什么的。” “我不喜欢。”陈继风斩钉截铁地说。 叶北成随口问:“那你喜欢什么?” 陈继风偏着头,与叶北成的目光对上。台球厅白炽灯的光线过于耀眼,陈继风的眸中映着光亮。 陈继风动了动唇角,心里说,我喜欢你。 眸光似是有热度,陈继风悄悄地别开了眼。 陈继风没有回答问题,喉结轻微地滑动:“我们开始吧。” 这场比赛不带有任何的胜负欲,全是一场互相切磋的友谊赛。 叶北成很长时间没碰杆了,手感差了不少,陈继风没有保留实力,更没有放水,在三个交替的轮回后,陈继风成功打进了最后一颗黑八。 比赛结束。 “我赢了。”陈继风扬着下颌。 叶北成无奈地笑,笑自己技不如人,也笑面前少年的骄傲自信。 这样的陈继风总是让他喜欢的紧,可能是他身上有太多自己曾经不曾拥有的张狂,从第一次见到陈继风在台球厅毫不犹豫,干净果断赢了那场比赛时的眼神开始。 那种眼神,像是一种势不可挡的光。 “我输了。”叶北成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陈继风想了一下说:“能欠着吗,我还没想好。” 叶北成笑说:“那你就慢慢想。反正有效期无限。” 无条件答应。 有效期无限。 陈继风抬起目光默默地看叶北成的侧脸,不可抑制地心跳起来。 ◎最新评论: -完-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毕竟是生日,总要有个仪式。 叶北成带着陈继风挑了一家最近的火锅店。 期间,陈继风说起了已经把名片交给陈九事情。叶北成正往他的碗里加一块肥牛,闻言,动作停了:“你父亲什么反应?” 陈继风说:“挺出乎意料的,没打没骂。” “那……”叶北成有犹疑,“他会去吗?” 陈继风塞了口肥牛:“不好说,我爸为人很固执,这件事也不能急。” 叶北成沉声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尽管开口。” 陈继风撂下筷子,故意探着头凑近,故意叫道:“叶老师?” “嗯?”叶北成夹着菜应道。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陈继风试探道。 叶北成顿了一下,缓慢地抬起头:“我……” 他就没有立刻答出来,心里却产生的犹豫。 这份犹豫让他产生了一秒钟的恐慌,他为什么唯独对陈继风好? 他对他好吗? 他自己都没感觉出来。 只是他很喜欢陈继风身上那股劲头,那是他曾经幻想过的自己。 人对一个人会产生亲近感,不会是无缘无故,一定是这个人身长产生了某种吸引你或者你缺少的特质。 陈继风有他身上缺少的张狂。 “可能……”叶北成淡淡笑着。 陈继风呼吸变沉重了。 “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太帅了吧。”叶北成开玩笑道。 陈继风没憋住笑:“没想到你也这么肤浅。” 没大没小的样子。 叶北成催促:“快吃吧。” 吃完火锅后,两人从路口分别。华灯初上,四八胡同像一条古老的街,沉寂在昏沉沉的光线里,划开一条通往前方的路。 夜风吹在脸上,弥散了嘴里的羊肉膻味。 陈继风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非常舍不得地伸出手。 叶北成笑:“这是做什么?” 陈继风的不舍融在风里:“还你,我洗过了。” 叶北成接过围巾,走上前两不,再次将围巾围在陈继风脖子上,他忽然靠近的温度把陈继风包裹起来。 “这个送你了,”叶北成温柔道,“从今天开始就是成年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围巾挡住了他的嘴,陈继风想起上次叶北成生病的事,不服道:“你一个成年人也不懂的照顾自己啊。” 叶北成没话说,只是笑了。 两人站的很近,陈继风个子很高,需要微微地低着头才能直视叶北成的眼睛,叶北成专心地帮他掖围巾,这个角度,只要他低头,就能吻住他的额头。 陈继风的呼吸愈发变重,他的眼睛好似隔着雾,有点看不清叶北成表情。 “好了,”叶北成说,“赶紧回去吧。” 陈继风点头:“嗯。” 叶北成习惯性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生日快乐。” 生日每年都有,可这一年却让陈继风始终不能忘记,叶北成对他说生日快乐时的样子,就像刻在记忆洪河里的印记,不管怎么洗刷,都留有痕迹。 -- 第60页 新学期对于高三生来说是紧张的一年,但对于六中来说,紧张仿佛毫无意义。 陈继风的文化课有所提升,但是想考上一个质量好一点的大学基本没有可能,叶北成抓住期末成绩单,皱着眉头有些苦恼。 程潇推门而入,叶北成闻声抬头,与她的视线一撞,对方似乎还在耿耿于怀上次相亲的事,很快移开了视线,带着赌气的意味。 叶北成也不慌,这是本来就是个乌龙,程潇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和叶北成的天赐良缘两情相悦,结果当事人却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胡思乱想,当头一棒的作用是清醒的快,可疼也是切实的。 程潇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乌龙的后果。 这种尴尬的氛围,沈东倒是全部瞧了去。 两位老师在课下一起抽烟的时候,沈东忍不住问道:“程潇怎么对你的态度怪怪的,你惹她不开心了。” 叶北成心里还装着事,他想着要怎么帮助陈继风,听见沈东说话,恍惚了一下才回应着:“怎么了?” 沈东说:“就感觉程潇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对你的态度突然冷冰冰的。” 叶北成如实交代:“暑假时候家里给安排相亲,没想到对象是程老师,吃了一顿挺尴尬的饭。” 闻言,沈东惊讶地瞪了眼。 “什么?”沈东喊道,“叶老师,你不能这样,你明知道我……” 叶北成打断他:“放心,我说得很清楚了。”他有碾灭烟又说,“只是上次程老师误会了,她以为是我送给她的玫瑰花,为了把事情解释清楚。我把你喜欢她的事情告诉她了,还有送花的事。” 沈东瞠目结舌:“啥?” 叶北成拍拍他肩膀:“我不是故意泄密的,只是这个乌龙太大了,早点说清楚对大家都好。” 沈东还在惊诧的消息没回神,叶北成便先走了。 他去了一趟教育处。 冯钧正在处理今天参加高考生的信息档案,看见叶北成便招呼道:“叶老师找我有事?” 叶北成说明来意。 国家每年都会有大批的艺术生送往大学,有些事学校自发组织的艺术班,有些是学生自己报名的艺术学校,只要文化课分达标,剩下全部靠艺术考试便可以成功考入艺术类大学。 叶北成简单了解过,六中每年都没有艺术生毕业。他思来想去,关于陈继风的成绩不管如何抱佛脚,佛也不能普度他。高三这一年就是复习,是马拉松最后的冲刺。但陈继风这种基础知识过于糟糕,已经输在起跑线上的选手,不管怎么冲刺最后也基本是掉尾梢的成绩。 既然马拉松跑步了,不如换个项目成百米冲刺。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得知叶北成的来意,冯钧想了想说:“其实不是没有,而是六中的师资学苗都不多。你也看到了,很多学生知识为了混一个毕业证,要不家里会花钱考野鸡大学,艺术生这条路又费钱又费时,所以自然也就没人去学。学校没有能力组织艺术班,但是完全可以去出去学。只要按时回来参加高考就行。” 叶北成问:“C城有美术学院吗?” 冯钧说:“美术学院没有,但是有个人成立的画室。” 画室也行,到时候去特定的艺术大学去考艺术课就行。叶北成思索着,和冯钧道谢,离开了教育处。 当天放学后,叶北成找了陈继风,把这个提议薯片了出来。 “你说让我去学美术。”陈继风说。 叶北成点头:“上次我看你那副手稿,你还是有点基础的。” 陈继风犹豫:“可是我只有小学学过两年,很多年没正经画过了,何况还要考试,我不行。” 听见他否认自己,叶北成有点失望:“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 陈继风哑然。 叶北成又说:“难道你想毕业了就直接去打工吗?” 陈继风看着他认真地神色。 “还是说,你因为家里有钱,就像做寄生虫?”叶北成端着胳膊不满道,“你想要改变家里的状况,首先你要改变你自己的。” 想要改变环境,首先就要改变自己。 陈继风琢磨这句话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这件事是叶北成办的,所以效率很快,C城果然有好几家质量不错的画室,叶北成挑了最近的一家,离学校近,也可以两头课程都不耽误。只是有了美术课之后,陈继风的行程是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每天三点一线的跑,就连周末都是在练习和做题。 张申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他玩,陈继风都用有事给推脱了。 陈九最近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晚上不见人,白天回家就睡。还带了一股奇怪的香味,陈继风以为他去找女人了染上的香水味,也懒得关心。 王慧芳最近一次回来时一个礼拜前,原因是她没钱了。 她不敢管陈九要钱,但她知道陈九每个月都会给陈继风钱,她便就找陈继风要。 人再烂也是亲生母亲,陈继风不想问,钱给的也痛快。 星期六陈继风刚从画室出来,没着急回家。打了一个电话给叶北成。 一转眼,时间已经进入了四月,春风拂面,难得的晴朗。四八胡同被红色的晚霞覆盖,远处的山峰隐藏在浮云身后,光芒穿透云雾,犹如金色的流云,缓慢地在天地间滚动。 -- 第61页 陈继风的眉眼被温润无暇的色调覆盖,他耳边是未接通的电话铃声。 人一忙起来,想念也被冲淡了不少,除了在学校走廊的偶然一眼,这两个月很少和叶北成单独在一起。陈继风的心情随着耳边的铃声愈发的雀跃起来,死灰复燃的猛烈,冲撞着他整颗心脏。 叶北成还未接通电话,陈继风隐约听见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疑惑地回头望去,看见一张不屑且挑衅地脸。 那人眼神阴鸷,身后跟着好几个帮手,明显是有备而来。 徐坤挑着嘴角:“好久不见啊陈继风,你可让我好堵啊。” 陈继风看着他,神色未变。 徐坤哼笑着:“我们有些旧账是不是该算一算了?” 还真是陈年旧账了,陈继风都快忘了。 电话被接通。 叶北成轻柔的声线传来,陈继风却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最新评论: 我来催更啦,今天啥时候更新呀嘿嘿 -完-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一条斜着的阴阳线落在陈继风的脚边。 过堂风吹起了衣角,一阵冰凉钻进了衣领里。 徐坤来者不善,身后跟着几个人,高矮胖瘦一点都不均匀,陈继风不禁在心里嗤之以鼻,就连约架都是滥竽充数的一帮人。 “说吧。”陈继风平静道,“想怎么算?” 徐坤还未开口,陈继风手里捏着的电话又响了。 陈继风低头看了一眼,是叶北成。他直接按掉,关了机。 徐坤捕捉地快,一脸不怀好意地挑衅:“这是女朋友着急找人了?” 陈继风抬起冷冰冰地眼神:“到底想怎么算?” 徐坤“哼”了一声:“几个月前你让我在兄弟面前掉面子,你说该怎么算?” 道上混最看重的是面子,陈继风在那场球赛里让徐坤夸下的海口都成了碎末,他当时就想过这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算了,可对方迟迟没有找上门,陈继风又沉浸在自己难得情窦初开的悸动了,早就把这件事忘记九霄云外去了。 “怎么打?”陈继风抿着唇。 他在这种事的解决上最痛快,打与被打,或者互相打,无非就这三种,没什么好犹豫的。 徐坤笑道:“真痛快!”随后他收敛笑意,眼神瞬间冰冷,“可是我劝你今天不要和我动手。” 陈继风挑着眉看他。 他不是那种会乖乖不反抗的人,徐坤找他麻烦无非是咽不下那口气,如果是以前的陈继风,一定会和对方打个你死我活,但现在的他只想尽快解决这些破事。如果只是挨一顿揍就能解决,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陈继风舔了一下嘴唇:“快点吧。” 徐坤身后的几个人刚往前一步,陈继风又说:“但是你们几个最好下手有点分寸,我不想我的脸受伤。” 他其实是不想让叶北成看见自己又鼻青脸肿的。 徐坤嗤笑:“没想到你还挺臭美。” 说完,他们几个快速走上前把陈继风按在了墙上。 他们选的这地方偏僻,平常没几个人路过。 陈继风第一次接受这种被人控制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扭着头,对上徐坤恶狠狠地目光。 徐坤用力击中了他的腹部,陈继风吃痛地闷哼一声。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分寸的。”徐坤低声说,“没想到你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陈继风喉结滑动,闷声吃痛全部含在嗓子里。 “废什么话。”陈继风压抑着,“要揍就快点。” 徐坤没有被激怒,反而慢条斯理地打量着陈继风的俊脸,手指在他的耳畔划过:“长得是挺不错。” 陈继风隐约觉得不对劲。 徐坤低下头,暧昧地向他吹着气,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这么揍可惜了,不如你让我玩玩吧。我喜欢你这款的。” 陈继风倏地明白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陈继风骂他。 徐坤笑,嘴唇想贴过去,被陈继风扭头躲开了。 “陈继风,”徐坤笑,“你妈就是个浪荡货,你在这装什么清高?” 陈继风咬着牙,舌尖发颤。 “你他妈在这说什么呢?” 徐坤色眯眯地眼光落在他的嘴唇上:“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他故意凑近说,“昨晚我看见你妈和一个男的去酒店开房,一整晚都没有出来。那个男的长得还不错,没想到阿姨也喜欢玩年轻小男孩啊?” 陈继风眼睛里瞬间积蓄了火。 徐坤不以为然,他现在享受这种进攻,这比直接揍人刺激多了。 “别浪费了你这张脸。”徐坤说,“趁我现在对你有兴趣的时候,最好乖一点,听我的话,这样我还能管住嘴,少传扬点关于阿姨的粉红八卦。” 愤怒淹没了陈继风,眼前的人张着丑恶的嘴脸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陈继风,”徐坤说,“你让我痛快了,我保证让你毫发无损地离开。” 陈继风的手脚都被几个人扣着,他起初没想挣扎,现在这种状态他明显处于下风,没什么反抗的机会。 他扭动了两下,结果手腕脚腕被扣的更紧。 徐坤的手不怀好意地向下,手指探到了他的裤线。 -- 第62页 “等会儿。”陈继风说。 徐坤偏过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不怀好意。 “你喜欢男的?”陈继风问。 徐坤挑着眉说:“不明显吗?” “很好。”陈继风故意不清不楚地来一句。 徐坤显然疑惑起来:“好什么?” 陈继风故作神秘:“你过来,我告诉你。” 徐坤被他暧昧的态度弄得心神荡漾,没有设防的就把脸凑近,等着陈继风告诉自己到底好什么。 陈继风眼神聚光,在徐坤靠过来的瞬间迅速用头狠撞了过去。 徐坤吃痛的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本来扣着陈继风身体的几个帮手被突然发生的撞击弄的恍惚,松开了陈继风去扶着被撞成眼冒金星的徐坤。 “坤哥,你没事吧。” 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询问。 得到自由的陈继风,走上前,居高临下地说:“他现在没事。” 随后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一会就要有事了。” 随着话语落下来的,还有陈继风的拳头。 很快,几个人乱七八糟地揉成一团。 陈继风再厉害,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还是吃了亏,身上和脸都被打了。不管其他帮手怎么在他身上落下重拳,陈继风在这场战斗中死死地拉着徐坤的衣领,手掌落下的力度毫不犹豫。 肉搏的闷声听着让人心紧。 额角和唇角都渗出了血,顺着鬓角缓缓流下。 陈继风像失心疯的猛兽,眼神里藏着如刀锋般的凌冽,嘶吼声不断,那残忍的力道并没有减弱。 徐坤被揍的神志不清,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其余几个人完全慌了,无论如何的拉扯殴打都没有办法让陈继风松手。 最后不得不放弃,跪在陈继风面前。 “兄弟,停手吧,会出人命的。” 陈继风停手,肿着眼睛扫视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他的理智慢慢复苏,随后那条一直绷着的劲瞬间泄了。 他瘫软地坐在地上,努力睁着眼看着昏迷不醒的徐坤,对方满脸是血,气息微弱,满身是土。 陈继风掏出兜里的电话开机,拨号。 跪在旁边的几个人不明所以地看着陈继风。 在那头接通电话后,陈继风抿着沾着血液的唇,哑着声说:“120吗,这里有人受伤。” 叶北成打不通陈继风的电话,心里非常不安。 那通电话明明接通了,陈继风为什么给挂断了? 他去了画室和陈继风的家,都没有找到人。 叶北成不由地惶恐不安,走到自己家楼下又打了一通电话给陈继风。 铃声从楼上隐隐约约地传来。 此时夜幕刚落,路灯还没有开,视线有些朦胧,四周很静,只有那电话铃声愈发清晰。 叶北成没有挂断电话,脚步急匆匆地往楼上跑去。 声控灯随着脚步声骤然亮起。 陈继风低着头,坐在门口。他好像睡着了,一动不动的。 叶北成挂了电话。 楼道里很静,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 陈继风动了动手指,好像听见了什么,慢慢地抬起头来。 叶北成看见他满红的脸,惊讶地皱紧了眉眼。 “哥,”陈继风声音微弱,“你来了?” 叶北成赶忙走上去,撑住他快要倒下的身体。 “你怎么搞的?”叶北成本以为自己会愤怒,结果一出口竟然酸涩哽咽。 陈继风脸上的血早已经干涸,他眯着眼靠在叶北成的肩膀上,他被这份熟悉的温度包裹,放松了绷着许久的精神。 “对不起。”陈继风喃喃道。 叶北成攥着他同样沾满血迹的手:“对不起什么?” 陈继风没回答,只是一直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可能让你失望了。 陈继风好一会儿才恢复精神。 叶北成没有训斥,没有愤怒,一声不发地为他处理伤口。 额头肿了一个大包,唇角和眼角撕裂,清理的血痕,涂了消炎药膏贴了创可贴。 整体来说,伤不算特别严重。全是皮外伤,只是半张脸肿着,看起来特别的丑。 叶北成扯出纱布,帮陈继风包扎手。 气氛安静的让人不安。 陈继风垂着眼睫,不安地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叶北成不搭理他,在纱布上打了一个口,起身准备去放回医药箱。 “北成哥,”陈继风心急道,“我……” 叶北成把医药箱放回去,又去厨房倒了杯水,放陈继风面前。 “我……”陈继风视线落在杯壁上。 白炽灯的光线被清澈的水倒映着。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上一次他还能挺直腰板义正言辞地说他没打架,可这次他的确动了手。 “你刚才……”叶北成开口。 陈继风眼睛肿着,眯成一条缝,忐忑地看着叶北成。 叶北成本想严肃地质问他,视线对上陈继风肿着的眼睛时,郁闷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哭笑不得地说:“好好的一张脸,搞成这幅样子。” 陈继风嘟着嘴:“我也不想的。” 叶北成把水推给他:“喝吧,然后早点睡。” 他起身,陈继风叫住他。 -- 第63页 叶北成转身看他。 “对不起。”陈继风又说。 他刚刚神志不清时,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 叶北成眼中含着酸涩,他在这一刻能把少年所有的恐慌和脆弱全部揽收在眼底。 他看得出来。 陈继风很害怕,他害怕自己今天的作为触及自己忍耐的底线。 他害怕被人抛弃,被自己放弃。 叶北成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将他的头揽在怀里,手掌像平常一样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不用对不起。”叶北成轻声道,“我不会怪你的。” 陈继风痛苦地闭上眼:“可我打人了。” 叶北成难得自私一回:“就算是你的错,我也不会怪你。” 叶北成也惊讶于这样的自己,他从小都是客观看待问题,很少会坚定地不看问题本质站在哪一边。 可他了解陈继风,所以愿意相信他。 如果人生要有一次任性,那么就这次吧。 ◎最新评论: 作者大大,中秋快乐 -完-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那晚陈继风留在了叶北成家。 陈继风肿着脸,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愣。他的被纱布包裹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他挥拳打在徐坤身上的闷声力道,后知后觉地绕在耳畔。 一下一下,撞在心口。 没来由地郁闷。 叶北成关了灯,从床铺另一侧掀被子躺了上去。 “你怎么还没睡?”叶北成感觉到身边人忽深忽浅的呼吸声。 陈继风在黑暗中说:“我的手在抖。” 叶北成转过身子,在昏暗的视线里探索陈继风裹的如同肉粽的手。 “没事。”叶北成靠近他,手掌贴着他的后脑勺,“不要害怕。” 浅色的月光透着窗户落在深蓝的床铺上。 陈继风和叶北成贴的这样近,他扭了头,将脸藏在对方的脖颈处。 良久,叶北成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皮肤湿湿。 陈继风哭了。 这是叶北成第二次见到他哭,比起上一次,陈继风此时委屈的如同一个小孩子,躲在他的怀里,连句话都不想说。 叶北成双眼发涩,他把人搂紧了,什么也不问。 徐坤重伤进医院,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的皮外伤过重,要养好那张被揍烂的脸,少不了要圈养几个月才能恢复。 徐坤没有报警,这件事的起因就是他去堵陈继风,并且还进行威逼利诱性骚扰,他们是社会青年,陈继风在老师眼里不算好学生,好歹没有作风问题,这事捅到派出所吃亏的只有自己。 徐坤还算是个聪明人。 叶北成也不提倡把事情弄大,毕竟这里面掺和这陈继风和王慧芳的名誉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陈继风微微抬着头看着为自己倒热水的叶北成。 两人今天一早叶北成就给学校打了电话请假。 陈继风这幅鼻青脸肿的模样根本不能上学,而他也需要人照顾。叶北成当然不能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叶北成把消炎药推给他:“喝药。” 他避开这个问题让陈继风很心慌。 “不恶心。”叶北成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是真心的感情就不恶心,恶心的是怀揣不好心思的人。” 陈继风肿着眼睛,叶北成的轮廓夹在一条细细的缝隙里。 叶北成温柔道:“这事与你不关,更不是你的错。” 陈继风想伸手去摸对方的脸,手抬到半空,这才发现纱布包裹的太厚,臃肿的手掌很丑,于是他又落下了。 叶北成以为他手疼,主动拾起他的手:“疼了?” 陈继风紧张:“没……没有。” “这阵子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回头帮你补课,画室那边我也帮你去请假。”叶北成说,“反正还有大半年,不差这几天。” 说是这么说,可陈继风自知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从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的距离,如果不加紧追回来就再也抓不住了。 他想去北京。 想等叶北成离开这后,跟着一起离开。 他知道叶北成不会再六中待很久,六中师资不固定,常年在外招聘临时教师,有责任心的可能会履行临时合约上的义务,没责任心的早就临时辞职不干了。 六中的环境太差,很难留住人。 只过了一周,陈继风就去画室上课了。 纱布拆掉了一半,他的手完全可以握住笔,只是偶尔需要用力的时候会有些疼痛,不过这些他都忍得了。 风吹动了水蓝色的窗帘,扬起一道明亮的光线。 陈继风偶尔会发呆,前面的老师正在讲着美术基础知识,他偷偷的用画笔在画本上勾勒一张熟悉的侧脸。 画本上的男人眼眸深邃,眼尾微挑,鼻梁上挂着一幅细边眼镜,整个线条精致又美观。 陈继风满意地笑笑。 这是最近几天他画叶北成神似度最像的一张。 他在自己端详着画纸上的侧脸,露出的一截手指轻轻地在纸张上擦过。 这是他喜欢的人。 是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到的人。 陈继风在叶北成家一直养伤,这段日子叶北成对他算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有时候陈继风会有些恍惚,他们如果能像现在这样一直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 -- 第64页 陈继风很久没回家了。 伤养的快好了,他也不能找理由死皮赖脸地留在叶北成家。 他回家的那天,陈九也在。 推开门,那股强烈诡异的香味扑面而来,陈继风快步进了屋,看见陈九躺在床上,一副醉生梦死地模样。 陈继风起初以为他喝多了。 可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发现不是。心里存着隐秘的不安,陈继风拍了拍神志不清到底陈九。 陈九如惊弓之鸟般立刻弹起,慌乱地私下摸索着什么。 “你找什么?”陈继风问。 陈九慌乱中跌在地上,在床底下找到一包东西,神神秘秘地塞进裤兜里。 “那是什么?”陈继风觉得奇怪。 陈九立刻起身,粗着嗓子骂:“你管老子。”说完他去了厨房喝水。 陈继风带着怀疑,蹲下身打量了一下,地上有细碎的白沫,他用手指沾了沾贴近鼻子闻了闻。 和那诡异的香味一模一样。 香味,白沫。 答案呼之欲出。 陈继风愤怒地跟出来,拽着陈九的衣领质问:“你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陈九挣扎了一下,“你管老子干什么?” 陈继风嗓子在喷火:“你赌博,酗酒,打人,这些我都能忍耐。你现在在做什么,屋子里的白沫是什么?啊?”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莫名颤抖,“你他妈竟然吸毒,你知道你这是在玩死你自己吗?” 陈九被他拽着,也生了火:“老子爱他妈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轮不到毛还没长齐的小孩来管老子。” 陈继风嘴唇紧闭,口齿相撞:“你……”攥紧陈九衣领的手指在打颤,“跟我走。” 陈九挣扎道:“你放开老子。”他气喘吁吁地对着陈继风瞪眼,眼眶凹凸,恶狠狠地说,“不要管老子的闲事听见没?” 陈继风不服:“你现在需要去戒毒所戒毒。” “我戒你妈的毒,”陈九大骂荤话,警告道,“老子哪也不去,你最好嘴巴严一点,不然老子揍死你听见没有。” 说完,陈九便摔门而去。 那股诡异的香气还没有散尽,陈继风看着四处无人的屋子,只觉得太阳穴隐隐发痛。 他该怎么办? 陈九不肯去戒毒所。 他要去举报吗? 他犹豫了。 陈继风一直以为无论面对王慧芳还是陈九都能做出最铁石心肠的决断,可他忘了他揣着儿子的身份,流着两人的血。 王慧芳挨打,他会忍不住地挡上去,陈九吸毒,他连打一个举报电话都犹豫了。 没出息。 陈继风忍不住骂自己。 陈九连续好几天没回家,王慧芳倒是抽了空回来了。她回来的目的很明显,没钱了。 陈继风给她转了账,关于陈九吸毒的事犹豫在唇畔。 “你最近关心一下我爸,”陈继风说。 王慧芳仿佛听见了笑话:“他何时关心过我呢,我要点钱他都要打我,还是别浪费那个力气了。” 陈继风忍不住提高声量:“你好歹是他老婆,难道你想看见他出事吗?” “什么事?”王慧芳好奇道,“他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陈继风无力道:“算了,当我没说。” 王慧芳乐滋滋地查着账户余额:“我最近可能要出去旅行一趟,眼不见心不烦,我还能少两次挨陈九的打。” 陈继风坐在沙发上,没好气道:“你愿意去哪就去哪?”他看着王慧芳兴高采烈地离去,只觉得心和深被寒冰覆盖,他仿佛身处于冰天雪地,强风打在身上,永无止境地冷。 王慧芳和小情人玩去了,陈九也不知所终。 仿佛他们就像陈继风生活里的一个烦恼的小插曲,出现一下小时候,他的生活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除了文化课和画室,陈继风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叶北成家。 为了犒劳他学习辛苦,叶北成自己下厨都会叫上他,多准备一副碗筷。半年的时间过得很快,陈九偶尔回来也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在家待了没两天,人有消失了。 陈继风痛定思痛,捏着电话想要给戒毒所打电话。 可对方问他人在哪里,陈继风却只能沉默。 人在哪里呢? 他也不知道。 十二月,天寒。 陈继风刚出画室,接到了叶北成的电话,对方让他先去家里等他,他已经在超市买好了火锅食材。 陈继风捏着手机站在冷风中,四八胡同一片萧瑟,薄雾透着清冷,尘土含着孤寂。 耳边是叶北成微喘的气息,唯独那点声音成了温度。 “我先挂了,东西太多拿不过来了。”叶北成在那头慌忙地说,随后一声“咔”电话断了。 陈继风没有先回家,反而顺着相反的方向去了超市。 叶北成一手拎着一个塑料袋从超市的正门走出来,他低头掂了掂勒手的塑料袋,然后一抬头就看见迎着他而来的少年。 陈继风站在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叶北成穿着长款的风衣,脖子上围的是那条棕色的围巾。不是送给陈继风那条,却是和他一模一样的。 叶老师喜欢买东西买双份的习惯总是改不掉。陈继风今天也特地围了这条围巾。 棕色的柔软同时随风而动,像彼此呢喃的情侣,互相依靠。 -- 第65页 ◎最新评论: -完-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还不快来帮我?”叶北成看着他笑。 陈继风走上前,低头去捞不断下坠的塑料袋,指尖触到冰凉的感觉。 叶北成的手有些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勒的。 陈继风帮忙分担了一个塑料袋后,叶北成立刻轻松了不少。 “我不是让你先回家等吗?”两人顺着街边慢悠悠地走着,叶北成问道。 陈继风扭捏了一下说:“你刚刚不是让我帮你嘛,我不来怎么帮你?” 叶北成乐了,没有回答他。 两人一人提着一个大袋子,并肩走着,寒风入耳,可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还有点温暖。 这种下了班,放了学,两个人一起回家,然后期待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陈继风偷偷看了一眼叶北成,忍住嘴角的弧度不被发现。 陈继风以前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 后来他特别喜欢吃火锅,尤其是冬日里,对着氤氲的雾气,他总是能想到叶北成。 三月,陈继风要去考试,他要参见很多测试,在叶北成的建议下,他选择了北京的一所艺术大学,主修美术为主。 叶北成那天请了假,开车带陈继风去考试。 “你的准考证和考试工具都拿了吗?”叶北成当年自己去参加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过。 陈继风低头瞧着他紧张的神色,心里一动,差点没忍住。 “哥。”陈继风轻声叫他。 叶北成看见东西都在,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陈继风保留最后的理智:“我能抱你一下吗?” 叶北成笑话他:“紧张了?” “嗯,”陈继风承认,“特别紧张。” 叶北成敞开手臂:“快点抱,一会要开考了。” 那双臂向他张开怀抱,陈继风如同奋不顾身地飞鸟,跌了进去。双手紧紧搂着叶北成,那股熟悉的味道让他心速加快。 “没事,”叶北成手掌在他的身上扶着,“考试而已,平常心对待。我当初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过去了 。” 陈继风窝在在耳边笑:“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叶北成想了一下说:“刚进去的时候还是有点了,坐在位子上后就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嗯,”陈继风说。 叶北成笑了笑,松开他,又安慰道:“等你考上大学,我也该回北京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尽管找我。” 陈继风突然大胆地问:“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我的一件事?” 叶北成说:“记得,你的生日礼物。” “你今年什么都没送我。”陈继风埋怨。他生日那天叶北成临时有事被季春叫回北京江湖救急,后来陈继风又要忙考试,为了不让他分心,叶北成打算事后补的。 说起这事,叶北成也头疼,他实在不会选礼物。 “行,等你考完的。”叶北城说大方道。 陈继风还想说什么,门卫开始催促考点关门。 “赶紧进去吧。”叶北成说,“我在外面等你。” 陈继风说: 叶北成以为他想要礼物,笑着催促他进去,说了声好。 陈继风的考试很顺利。 比起考试顺利的是陈继风想对叶北成坦白。 这一年多,从相遇时的窘迫,到如今亲近,陈继风越来越贪心,他不能满足只作为叶北成的学生或者是弟弟。 他想说喜欢他。 想每天都可以在一起,清晨醒来可以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也许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但陈继风愿意承受这份危险。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他背上背包第一个冲出考上飞奔出去,身侧伴着疾风,好像是在为他鼓舞。 叶北成靠在车边正在抽烟,看见陈继风跑出来扬了扬手。 陈继风放缓了步子,一点一点地往前走,慢慢地靠近叶北成。他能听见自己强烈且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那份心情如此的澎湃,庆幸的是它属于自己。 “怎么样?”叶北成碾灭了烟。 “还行,”陈继风笑着,“感觉挺好。” 叶北成抬手拍着他的肩膀:“走吧,回家。” “哥,”陈继风迫不及待叫他。 叶北成回头。 “进去之前,我说考完了有话想对你说。”陈继风第一次告白,难免有些犹豫,“其实我……” 叶北成认真听着,目光落在他身上。 陈继风紧张:“其实我……” 兜里的手机铃声破坏了气氛。 “等我一下。”陈继风呼了口气,排泄紧张的心情,他接起了电话,“喂?” “请问你是陈继风吗?”对方问。 陈继风微微皱眉,说:“我是。” 对方又问:“陈九是你的父亲吗?” 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感觉,陈继风余光瞄了一下叶北成,随后扭过头问:“是,怎么了?” 对方安静了会又说:“一个小时前,我们在夜总会所发现了你父亲的实体,经过检查是吸毒过量死亡。你来局里认领实体吧。” 静止了。 陈继风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仿佛地球都已经静止了。 陈继风听不见声音,逐渐地,他发觉自己手脚开始发凉,越来越冷。 -- 第66页 对方还在叫他。 “陈继风,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叶北成发觉不对,抬手晃了晃陈继风:“怎么了?” 陈继风喉间缓慢地滚动,一张口,嘶哑无力:“他在哪?” 对方报了地址。 陈继风说:“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 叶北成发现陈继风面色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叶北成问。 陈继风抬起目光,喉咙又酸又涩:“陈九出事了。” 叶北成加速载着陈继风连忙赶回了C城。 陈继风一路上都被惊愕的消息震的缓不过来劲。 陈九死了? 他不信,那人平常张牙舞爪的打人骂人,怎么可能就突然死了? 他努力回忆自己最后一次见陈九是什么时候,可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手指在颤动,嘴唇在打颤,陈继风陷在回忆里出不来。 叶北成开着车,时不时偏头看陈继风一眼。 他伸手握住了陈继风的手,一路都没松开。 局里刚破了一件案子,缴获了大量私自走运的毒品。 陈继风赶到的时候,局子路正在忙着处理这件案子。 警察看见家属来了,带他们去认尸体。 太平间有种诡异的静。 这种安静让人心慌,叶北成等在外面,他缓慢地走上前,白布下面的人一动不动。 陈继风掀开白布。 陈九那张瘦得见骨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因为吸毒的副作用,陈九眼眶下凹,嘴唇发紫。 陈继风久久地望着躺在那的陈九,一言不发。 他没哭, 谁看都说他很坚强。 局子里要工作人员要忙案子,在给陈继风做了简单的笔录后,就把人放走了,同时也允许陈继风把陈九的尸体带走。 这事全程都是叶北成帮忙办的。 陈九没什么知心朋友,王慧芳此时还不知道在哪,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陈继风的身上。后事办的特别的仓促。 因为暂时没安排墓地,陈继风把陈九的骨灰暂时带回了家。 叶北成担心他,连续陪着他好几天不敢离开。 “哥,你先回去休息吧,”陈继风抱着骨灰坛,低头闷声道。 叶北成不放心:“想哭就哭吧,我又不是没看过。” 陈继风眨眨眼,盯着漆黑的地:“我没事。” 叶北成不信,没有离开。 陈九头七那天,陈继风失踪了。 叶北成找不到人,心里一阵慌,连续给陈继风打电话,对方都没有接。 陈继风独自去了海边。 他抱着陈九的骨灰坛,海风吹乱了他的鬓角,天海连成一片,海浪不断地拍打沙滩,涌现一片片浪花。 陈继风轻声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经常带我来这。” 周边有一家三口在玩耍,父母一边一个牵着孩子,在海浪打过来时,拽起孩子腾空从海浪上飞跃。 笑声明亮,久有回音。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句话。”陈继风眯着眼,“现在更没机会说了。” 陈继风站了许久。 “爸,”陈继风嘶哑的声音透着风声,“好好去吧。” 说完,他将骨灰用力地扔在了向海深处。 陈继风刚进家门,叶北成便慌忙地迎上来,一双眼里全是焦急。 “你去哪了?”叶北成问。 陈继风面无表情:“去了趟海边。” 叶北成抓着他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这才放下了全部的担心。 “我打电话给你怎么没接?”叶北成问。 陈继风声音低沉:“没听见。” 人没事就好,叶北成多怕陈继风想不开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陈九生前再混蛋也是他父亲,如今亲生父亲没了,很难想象那种复杂的感受。 除了痛苦,没有别的。 “没事就好。”叶北成摸着他的后脑勺,轻声道,“早点休息吧。” “北成哥。”陈继风叫他。 屋里光线昏沉,叶北成的侧脸掩藏在半昧的光影中,陈继风探身上前,双手搂住了他,不发一言。 叶北成身体僵硬了一下,而后也抱住了陈继风,安慰性地一点一点抚摸他的背。 屋里是良久的沉寂。 随后,叶北成耳边传来压抑地哽咽,脖颈被一股温热打湿了。 陈继风哭了。 从陈九事发到今天,整整一周的时间。 这种暗流一般的悲伤圈了他太久,沉寂是蓄发的前兆。 叶北成侧过头,把他圈地更紧一点。 可能是怀抱太温暖,催化了眼眶中的酸意,陈继风彻底呜咽出声音,眼泪决堤之处,他嘶吼了一声。 “啊——” 嘴角含着泪,他那一声绝望,终于喊出了声音。 ◎最新评论: -完- 第 36 章 【三十六章】 陈继风睡着了,叶北成并没有离开,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他。 少年的面容憔悴,未干的泪痕映着光,鬓角的黑发拧成一团,看着很是狼狈。 光线柔和,叶北成伸出手指在陈继风的眼角蹭了蹭,少年似乎做了梦,嘴唇翁动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 第67页 “没事,”叶北成凑近轻声安抚,“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陈继风不再呜咽,湿润的睫毛颤了颤,彻底睡熟了。 这段日子,两人都没有去学校,叶北成缺了太多的课,冯钧打电话来催促他回校。叶北成听着电话,情不自禁地看了眼还在睡的陈继风。 “冯主任,先让其他老师帮忙代课好吗?”叶北成目光低垂。 冯主任为难:“叶老师,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叶北成不想说:“我再过两天就回去。” 冯主任不想为难他没再说什么。 叶北成挂了电话,转身,对上了陈继风睡眼惺忪地眼。 “醒了?”叶北成关心道。 陈继风从床上爬起来:“哥,我没事了。” 叶北成给他递水:“想吃什么?” 陈继风抬着眼皮,目光淡淡:“我真没事。”昨晚他有些激动,除了叶北成,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眼神对上的瞬间,他想做一次无比任性的人。 “我自己能待着。”陈继风说,“等我清醒点,我也回学校。” 叶北成看他:“别勉强自己。我帮你请假。” “我真没事,”陈继风说。 两人纠缠了半天,陈继风劝叶北成赶紧回学校。叶北成看着陈继风精神好多了,想着他的确需要自己一个人消化一下。 叶北成决定先回学校看一眼,最起码要把自己留下的任课摊子整理一下。 中午陪陈继风吃完饭,他就起身回学校了。临走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手机一定要开着,有任何事情都要打电话给自己。 陈继风答应着。 叶北成走后,屋子里便彻底静了下来。 平常这屋子也静,陈九爱在外面玩,王慧芳喜欢在外面浪。这个房子偶尔热闹起来,也是一顿争吵打骂。 静下来的时候,一般只有自己。 可是为什么这种静和往常不一样呢? 现在静的可怕,让他有种后知后觉的冷。 陈继风下了床,去了客厅,视线慢慢地从每一个角落扫过,灰尘在光线中飞舞,陈继风慢慢的看不清东西了。 他靠坐着沙发,静静打量着这个寂静的房间。 余光扫到沙发下的一角白,陈继风微微皱着眉,手探过去将那一角白抽出来。 是一张方正的卡片,陈继风看见是心理咨询师的名片。 他当时将名片给了陈九,后来没再提过这事,他以为陈九不在意早就把名片扔了,怎么还会出现在沙发座地下。 名片蒙了灰,面上脏兮兮的,陈继风两面打量了一下,蓦然发现背面有一行黑色的字。 陈继风倏然愣住了。 半晌,他抑制不住眼中的酸涩,失声痛哭。 上面留着陈九的字——明早九点,约了许医生。 陈九想过去看医生的。 就在不久之前,他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约了许盛定好了时间。 可是陈九没有去成。 因为那天他在夜总会被人下了药。 陈九当年卖矿的了一笔很大的财,这是四八胡同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事。陈九那帮狐朋狗友更了解。 他们盯上这一笔钱挺久了,陈九虽然沉迷赌博,但心里最后那根界限很清楚。有些钱不能动。 这算是他和陈继风的保命钱。 然而谁也没想到,保命钱让他丧了命。 卖矿的那笔钱一直在陈九的存折里,存折的密码他放在了陈继风课本中。陈九被迫染上毒品,到死也没动那笔钱。 这些事都是陈继风后来才知道的。 陈九离开一个月后,王慧芳回来了。 没什么虚情假意的铺垫,张口就要和陈继风分了这笔钱。 陈继风看着面前的女人,竟然什么话都不想说。 “如今他死了我也没必要留在这了,”王慧芳盯着陈继风说,“你要是想跟我走的话我也不介意,好歹你是我儿子,也不能不管你。” 陈继风撇着目光不想看她。 “我打算去南方。”王慧芳说,“下个礼拜走。” 陈继风转过头,终于开口:“你都不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王慧芳面对陈继风的质问产生了心虚,模糊道:“人都走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 陈继风垂着眼,声音低沉,转开话题:“那你想要多少?” “那笔钱有多少?”王慧芳着急道。 陈继风淡淡地答:“五十万吧。”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王慧芳问。 陈继风没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他才张口:“不走。” 且不说他还要参加高考,他还要留在叶北成身边,所以他哪都不能去。 “行。”王慧芳说,“我要一半。” 陈继风沉默地看她。 王慧芳有些心虚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忍耐,如今就算他死了,在法律上我也应该得到这么多。” 陈继风无力地垂下目光。 “除了这些,”陈继风喉咙酸涩,艰难地问,“你还有别的要说吗?” 王慧芳沉默了。 因为她的确没什么要说的,她现在只想这笔属于她的钱。 良久的沉默。 陈继风舔了舔嘴唇,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 第68页 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 “陈继风。”王慧芳叫住他。 陈继风没回头:“放心,钱我会在你走之前打到你的账户上。” 王慧芳说:“对不起,你别恨我。” 她在花样年华的时期嫁给陈九,本以为是会享受生活渡过,却在这几年受够了丈夫出轨,打骂的日子。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要为自己活着。 所以她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不恨你。”陈继风顿了下又说,“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陈继风很快把一半的钱打给了王慧芳。钱转过去提示成功的那瞬间,陈继风才发现,原来那股静,是彻头彻尾的寒。 陈继风回学校上课时,总是能发现有人打量他的目光。 他不傻,陈九的事在四八胡同传开了,自然也会传到学校。王慧芳跟男人跑了的事更是人尽皆知。 陈继风早就成为了议论纷纷的话题。 陈继风刚落座,张申赶紧凑了上来。 “哥,”张申压低声音,“你没事吧?” 陈继风声音很淡:“我没事。” “那……”张申被最近接二连三的消息炸的连魂都没了。 “我真没事。”陈继风抬眼,微微叹口气,“相信我。” 张申不问了。 他了解陈继风,他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班级里有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陈继风抬眼瞄过去,没有发怒,牙齿咬着嘴唇,手指在桌底发颤。 叶北成来班级找他。 陈继风在喧闹的氛围中抬头,对上了叶北成心疼的眼神。 “你……”叶北成想问王慧芳的事。他也是听人说的,不敢妄下定论。 陈继风说:“她走了。” 叶北成说不出话,微微皱了眉。 “这样也好,”陈继风平静道,“就没什么可惦念的了。” 陈继风抬头看他,心想,除了你。 叶北成心里发酸,一言不发地抬起手,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过去了,”叶北成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陈继风轻轻抿着唇,努力弯了弯嘴唇。 此时天是晴的,可心却是冷的。 美术考试的成绩果然很顺利,分数比陈继风估计的还要高。 叶北成很开心,陈继风看着他开心。 “现在就差文化课了,”叶北成弯着看他。 陈继风盯着他的侧脸,恍惚着,这短短的一小段时间,他经历了人生中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就算生活乱七八糟,好歹人都在。 如今却只有他自己。 陈继风看着叶北成,很想问一句: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只是他今天突然没了勇气。 “怎么了?”叶北成感受到陈继风盯着自己的目光。 陈继风抿了下嘴唇说:“就……挺开心的。” 叶北成最近很习惯安慰地摸他后脑勺:“走吧,哥带你去庆祝。” “不了,”陈继风说,“我想回家复习。” 他难得用功,叶北成也不想坏了他的兴致,于是说:“去吧,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陈继风笑了笑。 他们一起离开学校,走在四八胡同的主街,分别时,漫长的光铺在脚边,陈继风总是能想起每一次他们在这个街口分开的模样。 这让他总是期待下一次见面。 “明天见。”他说。 叶北成也说:“明天见。” 陈继风背影单薄,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往前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眼眶恍然变得湿润。 陈继风笑骂自己没出息,他这几日被校园里人蓄意打量的目光几乎快要凌迟。 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可这次却不一样。 他知道叶北成正在看着自己,他不能回头,他不能变得软弱索要安慰。想要挣脱被牢笼束缚的自己,他就必须撕裂痛苦走出来。 忽而,一道强烈的风窜进他的衣袖,他攥紧了手指。 过往像是一块碎片,用手碾碎,化成齑粉,风一吹,成了梦,再也不见。 ◎最新评论: -完-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高考在即,陈继风全力备考。 艺术分虽不错,文化课却也不能落。 转眼,便是五月底。 不知道是不是心态的原因,班级的明明没有任何的冲刺氛围,陈继风还是莫名的紧张激动。 后来他自己琢磨消化了这心情,才明白,他是不想让叶北成对自己失望。 艺术考试结束后,陈继风很久没有碰画册,他直接的最后一次把本子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便再也没动过。 今日课间他突然来了兴致想画点什么,可本子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陈继风把书本翻的乱七八糟,张申不解:“哥你找什么呢?” “看见我的画册了吗?”陈继风问。 张申说:“没啊。” 陈继风当下心慌,这段日子他过的乱七八糟的,这才想起那本子上有不能被人看见的内容。 张申不解:“哥,不就是个画本吗,回头再买就好了。” 陈继风懒得搭理他,心想着本子是不是落在画室了,跑出了教室。 张申在后面喊:“哥,下节有课你去哪啊?” -- 第69页 陈继风没回答他。 本子不在画室,陈继风白跑了一趟。他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是自己的粗心大意弄丢了画本,没想到隔天关于陈继风的八卦在整个学校传开了。 “你在那胡说什么呢?” 刚进教室就听见张申的大嗓门破了教室的门。 “我说陈继风喜欢男人,”有人说,“是个同性恋。” 张申准备撸胳膊:“你再瞎说!” 期中一个人把画本扔在桌子上:“不信你自己看啊。” 那是陈继风的画本,翻开一页,上面果然画着一个男人的侧脸,秀气眉目,温和轮廓。 仔细一打量,还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这是练习的画本,”张申不服,“能说明什么?” 有人不屑哼道:“练习画什么不好,非要画男人,而且这本子上除了男人什么都没有,要说陈继风不是暗恋男人,鬼才信!” 张申低头瞅了瞅,底气不足:“我叫你别瞎说。” “嘴长在我身上,陈继风是个同性恋难道还不让说吗?”说完还强调额一句,“恶心死了。” 张申动了怒,他不能允许别人在自己面前埋汰陈继风,袖子一撸,露出光白的胳膊,准备动手。 一声叱呵阻止了他。 “张申,”陈继风不知何时出现门口,“放手。” 他目光里沉着可怕的平静。 张申拽着人家的衣领回头看见陈继风,愣了。 陈继风又说了一遍:“放手。” 张申只能放了手。 陈继风走进教室,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低头看着已经被翻开的画本。 他声音淡淡:“没经过允许就动别人的东西,你胆子还真不小。” “我……” 许是陈继风平静的声音带着刺芒,让人心慌。 “就算是我的错,可是……”被张申拽的同学还想争辩什么。 “可是我是同性恋是吗?”陈继风打断他。 周围一片哗然,就连后面准备进班级的叶北成也顿住了脚步。 陈继风平淡道:“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张申恍惚:“哥……” “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恶心到你,”陈继风合上自己的本子,低声警告道,“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他揣起画本,转身,对上了叶北成惊慌失措的眼睛。 陈继风是同性恋的事在学校传开了,大道小道消息不断,不过最真实的消息就是陈继风经常用来练习的画本上画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身份不明,大家议论纷纷。 陈继风最近过得有些忐忑心慌,他慌的不是自己那点性向问题被揭露,是担心画本上的叶北成被人猜出来。 如果被人知道了,叶北成该如何在学校自处。 他没什么声誉,可叶北成不行。 一个礼拜了,陈继风都躲着叶北成,下课第一时间闪没影,上课也绝对不抬头。 那天被当场撞破的窘迫,他后知后觉的惶恐不安。 叶北成会不会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了?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又会怎么样? 曾经他想着主动告白,堂堂正正地许下一段感情,只是陈九先出了意外,王慧芳后又离家,他当时那股想要横冲直撞的勇气几乎都消失殆尽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提起来。 现在的他除了躲着叶北成,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这件事沸沸扬扬闹的不小,除了在学生之间八卦,就连办公室的老师也在议论。 沈东明明是个男人,可是八婆起来一点都不比女人差:“陈继风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有人搭腔:“不知道,我们班的学生说他画本上都画着一个男人。” 程潇瞄了眼沉默地叶北成:“这事有什么好讨论的?” “画着男人就是同性恋吗?”有人问道。 沈东说:“我也觉得很奇怪。” “陈继风很少和女孩子接近,”有人说,“也许这事是真的。” 叶北成坐在座位上发呆。 他现在脑子里很乱,那天在班级里撞破后,陈继风便一直躲着自己。心里也开始一阵一阵的心慌。 陈继风是同性恋。 这个事实让他后知后觉地觉得恐慌。 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的细节开始无限在脑海里方法,陈继风看着自己时的眼神,还有艺考那天他说有话要对自己说…… 他想说什么? 那个画本上面画的又是谁。 记忆被拉长,叶北成想起上次在陈继风作业本上看到的男人,虽然线条很不成熟,仔细打量逐渐依稀可见的轮廓。 偏瘦的脸,柔和的下颌,还有框在鼻梁上的眼镜。 恍然间,脑袋被炸裂。 叶北成被某一个确定的认知炸得四分五裂,脑海中久久回荡着一个声音。 陈继风喜欢的人……是他。 这件事在高考的前一天才逐渐没了热度。 陈继风不敢见叶北成,一是害怕影响自己考试的状态,二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思在这种非常时期给叶北成惹上麻烦。 他这么想着,就这样走上了高考的战场。 考完试那天,天晴了。 -- 第70页 橘红的晚霞包裹了整个六中,陈继风从考场出来,心神恍惚。 有人在后面叫他,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回头。 “北成哥,”很久没叫他,这个称呼竟然有些生疏。 叶北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考的怎么样?” 陈继风说:“还行。” “这么没信心?”叶北成舒展了些笑意。 陈继风没回答。 叶北成低头看着少年有些闪躲的眼神,心中微酸。 原来那双眼眸里,不知不觉间,早就藏满了深情。以前是他太粗心,忽略了这份情感。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他偶尔会怪自己,是否是他给予了陈继风太多不必要的关怀,才让这个少年陷入了这样一份不该的感情。 他该怎么办?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手足无措的窘况,面对陈继风的主动回避,他只能接受不去打扰,给对方一段能够消化的时间。 “陈继风,”良久,叶北成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台球厅二楼很安静。 两人刚刚结束一场良性的比赛,结果时叶北成赢了。 很明显陈继风放了水,他的心思完全不再球上了,而是在叶北成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上。 “这学期结束后我和六中签的临时合同就结束了。”叶北成说,“我准备回北京,你去学校报到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可以打电话给我。季春在你报考的那所大学有朋友,打声招呼还是有用的,你刚过去人生地不熟,肯定需要熟人帮个忙。” 陈继风攥着球杆,心里苦涩地厉害。 如果是以前,叶北成一定会亲自为自己安排这些事,不会用朋友这种托词。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叶北成要离开了。 还要和他保持距离。 “不用,”陈继风说,“我自己可以。” 叶北成强忍着心疼,他本不应该说出这些伤陈继风的话的。从发现陈继风喜欢自己的那一刻起,除了震惊之余,他发现自己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 这份恐慌从何而来,又为何而生,他根本不敢仔细去想。 他是成年人,分辨能力他比陈继风强,心里的土壤一旦被浇灌,那份疯狂就开始冒了芽。 要把疯狂按回去,他必须这么做。 “那个……”叶北成犹豫,“我还答应过要为你做一件事。” 陈继风抬眼,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北成哥,你觉得我恶心吗?” 叶北成怎么可能恶心,他心疼。 少年的眼眶逐渐见红,叶北成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如果他的拒绝的态度太坚定一定会伤了陈继风最后的自尊心,可是他话里有所保留,那么这段不该的感情就没办法整理干净。 半晌,陈继风走到他面前,不久前他消失的勇气瞬间复萌。 他心生自私,此刻他也想捅破所有可以束缚他的网。 “我从来不喜欢叫你老师。”陈继风目光明亮地看着他,“我每次称呼你老师我都觉得离你特别远。” 这个称呼总会让陈继风觉得和叶北成有距离感,他不想用这个称呼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与叶北成之间存在的不可能。 “你喜欢叫我哥。”叶北成淡淡地笑,“我知道,你一向喜欢没大没小。” 陈继风敛着眉看着叶北成,那眼光里有不明所以的深意。 “哥,”陈继风喊他。 叶北成轻声应着,他心里有些不知名的紧张,许是陈继风的目光太过深情,包裹着他无处可逃,不自觉攥紧的手掌微微出了薄汗。 下一秒,他果然听见陈继风又叫了他一声,呼吸微微颤抖。 陈继风目光坚定,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想过和我谈恋爱吗?” ◎最新评论: -完-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镜片折射着微弱的光,叶北成动了动唇,望着陈继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为今天要做一个道别,掐断那不知分寸的情感。 但陈继风竟然光明正大地把感情剖开,明明白白地放在他的面前,让他不知所措。 陈继风见他许久没说话,失落地垂目,轻声道:“我知道了。” 那天最后分开时,两人没有说话,就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那晚叶北成思来想去,脑海里不断闪过陈继风双眸发亮地问着自己:“你想过和我谈恋爱吗?” 叶北成以前不是没被女生告白过,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不算经验十足,也不至于心慌到无法开口。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对陈继风也产生那样不该的情感了吗? 不行,叶北成用力的摇醒自己,他不能多想,他要做的事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不能让陈继风走上这样一条艰难的路。 夜深人静,心却慌得厉害。 出成绩之前,高三年组组织了一场毕业饭局,两个班的班长特地来办公室邀请几个老师参见。 沈东作为班主任自然不能缺席,程潇本不想去,可扛不住沈东的软磨硬泡就答应了。 六月一结束,程潇和叶北成和学校签的临时合同就都结束了。 沈东的心意早就昭然若揭,程潇明白却不想把那层窗户纸彻底戳破,她心里对着叶北成还有一丝怦然心动的轻易,不能因为一个乌龙就不负责任轻而易举地接受另外一个人的心意。 -- 第71页 沈东也不想逼程潇,两人一直处于友达以上的状况中。 “叶老师,一道去吧。”沈东说。 叶北成第一反应是想拒绝,转念一想又犹豫了,他下个礼拜就要走了,身为老师怎么着也要和教过的同学正式告个别。 于是叶北成答应了。 毕业饭局约在了四八胡同的私房饭馆,张申忙忙叨叨地叫着服务员赶紧点单,其他人也热闹的聊了起来。 陈继风坐着犄角,沉默着一言不发,与这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叶北成回家换了身衣裳,进了门,第一眼就看见了低着头的陈继风。 他很少参加的这样的学生活动,此时一定非常不舒服。 叶北成正想着,沈东扬手叫了他:“叶老师,在这。” 学生安排了三桌,老师安排了一桌。 包间的氛围热闹非常,几个学生轮着向几位老师敬酒。 “好歹也和你们一起渡过了两年,虽然你们平常也不听话,真到了分开时竟然还有点舍不得。”沈东作为班主任自然感慨良多,“以后上了大学,我就管不着你们了。” 说完,沈东痛快的扬手干掉一杯。 程潇小声提醒:“你别喝那么急,一会儿该醉了。” 沈东喝了酒,坐下笑道:“没事,今儿高兴。” 酒敬完了,该消停的也消停了。 叶北成夹菜的空隙,偷偷偏过头看了一眼陈继风,对方也同样偏着头看着自己。叶北成目光沉静地望着他,然后慢慢地移开了目光。 他不应该这样。 他的每一次不经意的关心,对陈继风来说都是一种会让他陷得更深的原罪。 一场毕业饭,吃到夜深了才散。 叶北成准备回去收拾行李,于是提前先走一步。 母亲已经来过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叶北成上午刚找了房东说要退租,东西已经邮回去很多,只要简单的处理一下杂物,交了钥匙就能走了。 房东催的不急,说他可以慢慢收拾。 叶北成正在叠衣服,接到了季春的电话。 “明天要不要我去接你?”季春的生硬里藏着兴奋,他总算把叶北成给盼回北京了,只要想一下以后他们三人联手,一定是一片大杀四方的景象。 叶北成说:“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 季春说:“行,那我明天和学长在老地方给你接风洗尘。” “不用了,”叶北成说,“我可能还要再C城多留几天。” 季春一听急了:“还留在那干什么啊?” 叶北成抿了下唇,轻声说:“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季春疑惑道:“该不是和上回那个小孩有关吧?” 叶北成一愣“嗯”了一声。 他还在犹豫,到底要怎么和陈继风道别,如果一声不吭地离开,应该会让陈继风误会自己这是在怕他,在躲着他。 他们都需要时间冷静,但却没必要做到互相决绝。 不管怎么想,叶北成都是舍不得的,甚至存着心疼。 挂断了季春的电话,叶北成坐在床边发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暖光。 六月的C城进入了初夏,吹进来的风都带着淡淡的热度。 叶北成愣了许久,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不知飘到了哪的思绪。他低头去捞手机,目光一顿,手指在颤抖。 号码太熟悉了,叶北成被这种熟悉感快淹没。原来不知不觉间,彼此早就渗透了对方的生活,甚至是呼吸。 “喂,”叶北成目光落在窗外。 听筒那边的陈继风没有很快说话,叶北成听见他打酒嗝的声音,然后哼哼唧唧地听不清楚是在说什么。 “陈继风,”叶北成轻声喊他。 良久,陈继风才缓过劲来,梗着嗓音挤出一句:“我在楼下,我想见你。” 叶北成下楼后果然看见陈继风蹲坐在墙边,双臂紧搂着双膝,头埋在里面。 记忆恍惚,往事如昨。 叶北成第一次见到陈继风就是在四八胡同的街上,他当时受了伤,也是这样抱着自己,像一只受伤的动物,静静舔舐伤口。 叶北成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抬在空中的手犹豫了一下,始终没有落下。 陈继风似是有感觉,他慢慢地抬起头,对上叶北成犹豫地目光。 有风吹过,浓厚的酒味飘了过来。 叶北成问:“你喝酒了?” 陈继风喉间滑动,嗓子干哑:“刚多喝了两杯,”他轻轻地嗅了嗅,迷糊着问,“味重吗?” 叶北成说:“挺重的。” 陈继风苦笑:“这不是毕业嘛,高兴就多喝了点。” 叶北成垂着眼没说话。 带着酒气的风拂在面上,陈继风抬着眼,仔细地打量着叶北成的眉眼,渐渐红了眼。 他动了动唇,艰难地哼出一声:“哥。” “你以后是不是不会见我了?”他问。 叶北成不知道怎么回答,苦涩地感觉不仅困着陈继风,也堵着叶北成。 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害怕的滋味。 害怕陈继风陷在里面太深,害怕自己害了他。 动情都只是一时的,叶北成不想因为这短暂的冲动,而让陈继风选错了路。 “挺晚的了。”叶北成搀扶他起身,“我送你回去吧。” -- 第72页 陈继风脑袋发蒙,站起来时踉跄一下,被叶北成及时搂住了。 怀中立刻被温暖填满,陈继风被叶北成的怀抱软化了,他靠在他的身上,懒洋洋地不愿意起身。 “陈继风,”叶北成喘息,“你还能走吗?” 陈继风吐着酒气:“不能。” 他故意在撒娇。 就像之前他任性地打电话给叶北成说自己题全不会一样。 叶北成是在乎他的。 只是这份在乎,他不敢确定是否包括爱情。 叶北成整理一下姿势,想要把陈继风推开。喝醉了的人身体比平常沉,叶北成被身高腿长的大小伙子压着,根本动弹不得。 陈继风说完“不能”后便没了动静。 叶北成伸出手拍了拍他:“陈继风,回家了。” 陈继风哼唧了一声,动了动脑袋,转过头,嘴唇蹭到了叶北成轻薄的耳朵。 叶北成被这触感搅和的心跳加快。 两人贴得近,那股藏在风中的酒气愈发的浓厚,陈继风眯着眼,慢慢地抬起双臂搂住了叶北成的腰。 上一次偶然的亲密还是叶北成生病,他借着吃药的幌子占了一下便宜。 这次他虽然喝了酒,但是比谁都清醒。 “哥。”陈继风声音很轻,好像还藏着笑意,“我亲过你。” 叶北成瞬间红了脸:“瞎说什么呢?” 陈继风呵呵笑,对着他耳朵吹风:“我说真的,上次你生病,我用嘴给你喂得药。” 叶北成紧张地心快要跳出来了。 “你……”叶北成被他按住了嘴唇。 少年藏着暧昧的眼,在他唇上流连而过。 “哥,”陈继风说,“你还记得你曾在我生日说要答应我一件事吗?” 叶北成隐隐生成不安。 他甚至怀疑,陈继风要让他做的事,他根本做不到。 “陈继风,”叶北成阻止他继续说话,“你喝多了。” 陈继风哽咽地说了一句“我没醉”。 两人就这样倚靠着,谁也没再说话,夜色里树影婆娑,耳边的呼吸逐渐变浅,叶北成望着夜色里捉摸不透的风,他抬起手摸着陈继风的后脑勺,像是安慰。 “以后你就会明白,”他缓缓开口,“这样是最好的,冲动是一时的,以后你会遇见很好的女孩。” 陈继风哽咽一声,带着哭腔:“可是我喜欢你。” 叶北成苦涩地说:“你以后就会懂了。” 陈继风抬起头,红着眼看向叶北成,微弱的呼吸缠在一起,陈继风脑子里簇生一股念头,他抬起双手捧住了叶北成的脸颊用力地吻了下去。 叶北成惊慌地愣住了,他第一反应是想推,只是垂下目光是望见少年红着脆弱的双眼,抬起的手始终是没推出去。 唇被碾压,陈继风没有经验,发了狠一般地探入。 啤酒是苦的,泪是咸的。 混乱的气息化作一只牢牢的网。 叶北成被困住了, 炙热的吻来的激烈莽撞,牙齿磨到嘴唇,叶北成吃痛地轻皱了眉。随后陈继风放缓了力道,他轻柔地,主动地,含糊的声音从薄唇淡出。 陈继风吻了个痛快,他想把自己压抑许久的情感全部摊牌。 他爱叶北成。 还想和他在一起。 ◎最新评论: -完-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陈继风放开他,侧着头,在他耳边微微喘着气。 嘴唇上摩擦后炙热非常,叶北成被这热度烫的心惊肉跳。他推了推陈继风愈发沉重的身体叫他:“陈继风。” 陈继风没动,良久他喉间滑出低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叶北成紧张动了动唇。 “如果你说不喜欢我,”陈继风低头故意用鼻子蹭着他脸颊,“那我一定不纠缠你。可是叶北成,你没说。” 在他问有没有想过和自己谈恋爱的时候,叶北成犹豫了。 他不傻,叶北成对他的好,对他的特殊,他不是没有感觉。 如今横在彼此之间的犹豫,不过就是那点想不通的现实命题。 “我会去好好上学,”陈继风亲了他的脸,“我也不会和你彻底断了联系,你觉得我是一时冲动,那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真心。” 叶北成心中砰砰跳。 “如果之后我还像现在一样喜欢你。”陈继风抬头,眼眸明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叶北成依旧沉默。 这个答案他给不好。心中的界限就摆在那,多一分是放纵,少一分则是伤害。 他两边都不敢走。 陈继风彻底地松开他,眼眸直视,毫无一点胆怯。 风吹乱了他的发,少年在昏暗的夜色中郑重地喊他的名字:“叶北成,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陈继风迈着有点踉跄的步子离开,叶北成酸了眼睛,想迎上去的步子最后还是停住了。 第二天他去办公室收拾最后的物品,发现窗台之前整理的绿植旁边多了一只玫瑰。 刹那间,记忆浮现。 那日少年抿着唇寓意分明的询问,早已是情动的开始。 叶北成走的那天,给房东交了钥匙。 阳光穿透水蓝色的窗帘,光落在地板上影影绰绰晃了思绪不明的心神。 -- 第73页 墙角立着那根定制球杆,他走过去拿起来端量,那日台球厅的热闹倏然浮现在眼前,陈继风洒落的击杆,还有那桀骜不驯的眼神。 他收拾行李时特地留了球杆,他害怕快递会弄丢弄坏,为了保险起见,决定开车自己拿回去。 “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房东拿着钥匙问。 叶北成拿着球杆走过来:“没有。” 房东看他一眼手里的杆,笑着问:“你也玩台球?”随后又称赞道,“这杆质量不错,一看就是定制的。” 叶北成嘴角微动:“嗯。”是个挺重要的人送的。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叶北成拽着小行李箱。 “好,我送送你。”房东客气道。 车停在了街边,和房东分别后,叶北成将箱子和球杆放在了后备箱。还未关上车盖,叶北成转身,看见了陈继风就站在不远处。 少年戴着那顶熟悉的绿色卡通棒球帽子,站在光里,胜似光。 那晚的记忆还想烫手的山芋在脑子里滚,叶北成慌乱地眼神从他身上掠过,不知何处安放。 反而陈继风一点都不扭捏:“我来送你。” 叶北成望向他。 帽檐挡着他的额头,阴影从上而下,遮住了他俊俏的五官。 “叶北成,”他直接叫了他的名字,灼灼的目光投过来,平静道,“我考上了。” 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叶北成这几天苦大仇深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欢喜的色彩。 他翘了嘴唇,犹犹豫豫地向他伸出大拇指。 陈继风愣了。 那熟悉的手势,震得他心里发颤。 “顺便还想提醒你,”陈继风又开口,“你答应我的那件事还没做。” 叶北成尴尬了。 陈继风稍稍偏头,他看见一节木色的球杆,然后他微微翘着嘴角,抬手将帽檐压的更低了些,声音淡淡:“我们到时候见。” 说完,他转身离开,影子被拉长,叶北成恍惚中久久不能回神。 陈继风考上大学了。 这个消息对于张申来说很劲爆,他搂着陈继风的肩膀大笑:“哥,你也太牛逼了吧。” 陈继风收好录取通知书,笑了笑:“你打算怎么办?” 张申分数太低,根本够不上大学的分,正打算计划着花钱随便对一个野鸡大学呢。本来他打算的事早点出去找个车场打工,结果父母不让,说他年纪还是小,太早出社会不放心,于是决定找个技术类的学院上。 “不如我也去北京吧。”张申说,“这样我就能还和你在一起了。” 陈继风有点犹豫:“你不是知道我的事了吗?” “什么事?”张申没反应过来。 陈继风沉默地看他。 张申猛然反应过来,是高考之前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关于陈继风时同性恋的事。他神经大条,根本没相信这回事,只是此刻对上陈继风沉默的双眸,心里的不安倏然蹿升。 “哥……”张申不安地叫他。 陈继风平静道:“我喜欢男的。” 张申觉得自己脑子瞬间炸掉了,然而还没完,紧接着陈继风又说:“我喜欢叶北成。” “你……”张申脑子短路了,“你说你喜欢谁?” 陈继风刚要张口,张申立刻抬手打断他。 “等会儿,”张申不敢置信地问,“你说的是叶老师吗?” 陈继风承认:“是。” “可……”张申卡壳了,“可他是我们的老师啊。” 陈继风垂下眼,云淡风轻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张申第一次被陈继风气得上头,嘴唇都在哆嗦,“你知道你还……” 陈继风沉默许久。 张申又说:“哥,你去北京不会还要找他吧。”说完觉得重点不对,忙又说,“哥,你没事喜欢男人干什么,女孩子多好啊。” 他说到后半部句话急得要哽咽了。 陈继风反而笑了:“女孩子是很好,可我不喜欢。” 张申抓住他要收拾行李的手:“哥,你不是要去北京和叶北成双宿双飞吧?” 他倒是想,陈继风心想,叶北成还在抗拒这个事。 他能感受到叶北成对自己是不一样的,他们之间需要的是时间。 所以他得等。 “没有,”陈继风说,“他现在应该不会太想见我。” 张申咂摸出不对劲:“你不是和叶老师告白了吧。” 不只告白了,还亲了他。 陈继风没说,默认地态度代表了一切。 信息量太大,张申最后是晕晕乎乎地离开的,自己的朋友喜欢男人也就算了,喜欢的对象还是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 张申需要静静,才能净化自己的大脑。 距离去学校报道还有两个月。 陈继风这段时间并没有主动联系叶北成。 反而叶北成刚回到北京后,总是帐然若失的,每天除了在家看看书,便是去季春的公司帮帮忙。 公司已经彻底上了轨道,这一年对全靠季春和谢昆的全力经营。 季春很开心叶北成能回来,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叶北成赶紧进公司一起工作。起初叶北成态度模糊,只是说自己刚回来想歇歇,最近他心中有了更确定的心思,于是来找季春摊牌。 -- 第74页 叶北成想继续回学校进修,然后做老师。 季春的大嗓门响彻办公室:“你说你要去读研当教师?” 叶北成坐在沙发上沉默。 季春起身,气得来回渡步:“叶北成我再问你一边,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叶北成抬起目光,心意已决,便不容改变。 不等他说话,季春已经读出了他的意思,梗着嗓子,艰难道:“你都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你去做老师,我爸的下场已经够惨了,我不想有朝一日我还要被警察通知说你出事了。” 谢昆站起来搂着张季春劝慰:“季春,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季春狠声道:“没法好好说。” 叶北成静默许久,他看着季春逐渐发红的眼眶。 “季春,”嗓子发涩,一开口有颤音,“我不会的。” 叶北成都懂,因为把他当真朋友,季春才会奓毛一样的对他歇斯底里地反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季春被咬得太痛了,父亲的事在他心里是永久的疤。 叶北成能理解他峯愤怒,但他不能为此妥协。 当初是对自己产生一种深度怀疑,这才忤逆父亲的意思决定走上一条相反的路,如今他明白了,他没什么好坚定反抗的,他更不需要非要证明自己什么。 做好该做的事,就是活着的价值。 因为陈继风,他明白当老师的责任,也明白了父亲这么多年坐在教授位置上的一个苦心。 叶教授的执着教育方式让他产生了一时的叛逆心,但那终究是暂时的。 “那样的事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的。”叶北成说。 季春不信:“你怎么敢保证?你又凭什么这么确定?” 叶北成垂着眼:“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那天最后他们还是不欢而散。 两个月后,陈继风和张申坐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车。 张申还是决定跟着陈继风一起去北京读大学,鸣笛响彻长空,火车钻出阴凉的站台,陈继风面转头面向窗外。 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地离开这里。 陈九死了,王慧芳走了。 那个地方没有人再会等他回去,余晖铺满了整个四八胡同。他此刻心心念念的只有叶北成。 他要去有他的地方,哪怕不能立刻靠近。 他的人生,从叶北成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算不上多灿烂,却让他始终不再畏惧一直向前。 上·流年似火完 ◎最新评论: -完- ?? 岁月如歌 ??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七月盛夏,叶北成刚从教室出来便被流火伤了眼。 太阳光经过镜片的折射威力愈发的强,叶北成摘下眼镜眯了眯眼,这才背着点光离开了被暑气侵占的校园。 叶北成读完研究生后便进了这所大学做助教,今天是第二天。这和以往他在C城教书时的感觉不一样,面对一群大学生,阶梯室的教室宽敞空阔,他站在讲台上,有些不自觉的心慌,同时他还在想,如果陈继风坐在下面的话,他应该会无所适从。 时光荏苒,他离开C城已经好久了。 陈继风一直没有和他断联系,逢年过节都会发短信问候,只不过那恰到好处的关心分寸自得,丝毫不会让叶北成感觉到不适。 叶北成每次想到这都会心疼,那孩子是害怕自己稍有些僭越而让自己为难。 明明知道彼此却在同一座城市,却不敢相见,这滋味也够难捱的。 作为助教,一天就两堂课。 叶北成回家之前先去了季春的公司,他虽放弃了和他们共同创业,但是该帮的忙还是要帮,他接到谢昆的电话说一个系统出现了一点纰漏需要自查,叶北成最擅长代码,让他抽空来公司帮个忙。 以往这电话都是季春打,自从两人在四年前吵过一架后,季春很多时候都不怎么主动了,叶北成知道横在他心里的那股劲总是还没有消散。 叶北成刚进公司就看见谢昆和季春在吵架。 “你就说那女的是不是看上你了?”季春大声问。 谢昆无奈解释:“就是饭局上的一个客户,你又不是不知道拉投资难免要遇见这种事。” 季春更气了:“就算是客户,可她都挂你身上了!” 谢昆无奈地捏捏眉心:“我是什么样的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季春赌气道。 两人在办公室针锋对决,好在今天周五,员工下了班,没人看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叶北成有点蒙,两人的争吵的内容奇奇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季春还在气:“你今天不许去。” 谢昆说:“可是今天都约好了。” 季春看他:“约好了也不许去,又不是什么正经的饭局,她单独约你肯定有别的意思。” “就算她有别意思,”谢昆强调,“我没有别的意思不就行了。我这不是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嘛,毕竟合同还没签。” 季春差点砸东西:“你给我滚!” 谢昆想上前抱他:“小春。” “你给我滚!”季春指着他说。 叶北成总算听出了不对劲,上前拉架。 “北成,你来了。”谢昆无力地看着叶北成。 -- 第75页 叶北成安慰道:“你先走吧,这有我呢。” 总算来人解救了,谢昆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季春,说了句:“我晚点回来,你等我。” 季春赌气:“你别回来了。” 谢昆又为难了一下,叶北成向他眨眨眼,示意他安心走吧。 谢昆这才走。 办公室好一会儿没声音。 季春点了根烟,打火机清脆的声音撞破宁静的空气。 “你来了?”季春淡淡道。 叶北成知道季春对自己话越发的少,直奔主题道:“你和学长到底怎么回事?” 季春吸了口烟,云淡风轻道:“我们在交往。” 叶北成心中有存疑,亲耳听到还是着实震撼。 “什么时候的事?”叶北成问。 季春说:“挺久的了,之前你们不是在酒吧找到我的吗?当时你和那个学生走了后,他留下照顾我,那天我们睡了。” 叶北成惊叹于这两人暗度陈仓的速度。 “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就不要折腾了。”叶北成叹了口气说。 季春迷茫的神色淹没在烟雾中:“那女的明明就是对他有意思,还要上赶子给人送人头,我能不气吗?” 谈爱中的人基本没什么智商。 季春如同是个傻子,在恋爱中生了脾气,也在醋劲中乱了分寸。 “学长不是那样的人。”叶北成说。 “我知道,”季春夹着烟的手放下,无力地转头看向叶北成,“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不相信那个女的。” 叶北成恍然顿了一下,然后缓慢地探问:“一旦喜欢上同性,还会再有机会喜欢上异性吗?” 季春倏然觉得不对经,怀疑似的看着叶北成:“你什么意思?” 叶北成说:“没什么意思。” 季春直觉敏锐,叶北成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北成,”季春问,“你是不是?” 叶北成抬眼,神色坦荡,与刚刚眉眼间凝着疑惑的人判若两人。 “怎么,你肯和我和好了?”叶北成笑着问。 季春尴尬地说:“也没和你坏过啊。” 叶北成乐了:“今天学长找我来到底是需要帮什么忙?” “哦,”说起正事来,季春就完全忘记了刚刚的糟心事,他起身绕过办公桌,打开茶几上的电脑,“最近公司要和游戏公司合作,我们要提供一套程序给他们,昨天试运营的时候有点代码错误,今儿想找你帮忙看看问题。” 叶北成简单地看了眼:“好,让我先看看。” 这是叶北成的拿手绝活,即使不打算再入行,可往日里日日夜夜埋头苦学的知识就像刻在他的脑子里,没有被时间偷走分毫。 这是他的天分,也是曾经想要叛逆的符号。 没过多久,叶北成就找到了系统里的缺陷,归还给季春一个完整的系统。 季春看着电脑,略带伤感的叹怀:“你说你怎么就想不通呢?浪费了你这么好的技能。” 他意有所指,叶北成听出来了。 安静许久,叶北成开口:“应该说我是真正的想通了吧。” 季春不解地扭头看他。 两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谈心事,暌别许久的舒心。 “我以前觉得我总是在我爸的庇护下学习,生活,让我一度怀疑自己除了在他安排好的那条路上之外,我好像什么都做不来,”叶北成仰靠着沙发,气息缓慢,“所以我才想着找点我能做的,我想做的。” 季春感慨地问:“那你为什么从C城回来就决定回去做教师了。” 叶北成想起了陈继风,少年藏着伤的眼神,黑暗里埋着受伤的野兽,需要一个怀抱才能救他出来。 良久,叶北成才吐出一句话:“可能是因为某种责任吧。” 他意识到了人间多悲的事实,也恍然明白了一种名叫帮助的责任,他不能做到面面俱到,但总想着既然能够站在那个位置上时,能帮一个是一个。 季春望着他,叶北成好像变了。 但也说不清是哪变了,季春不想再去想,既然说不清那就不说了。 他转移话题:“新学校待着还好吗?” “还不错,”叶北成说,“只不过教大学生和高中的感觉完全不同。” 季春笑道:“肯定不一样,现在小孩子都跟人精一样,不过大学嘛,你就负责教课,其他事也别管,掺和多了没用。” 季春对于这事还是心有余悸,话里话外总是提醒叶北成遇见学生的事最好都要只置之度外,少管闲事。 叶北成沉了沉目光,笑着说了声好。 黄昏已落,落地窗染上了一片橘红,远处的层云透着金光,像被火烧了一半。 季春突然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啊,”叶北成起身。 “对了,季春边穿衣服边说,“最近客户的亲戚开了一家棋牌室,里面有台球,我去给捧个场,一会儿吃完我们打一杆?” 叶北成愣了一下,嘴角微翘:“好啊,好久没打了。” 大学时期打台球是他们最活跃的活动之一。 离开了电脑和课堂,打台球是他们经常去消疲解乏的一种娱乐。 夜色落了,季春和叶北成寻着定位来到台球厅。 比起C城那个,这个台球厅的装潢实在华丽,虽然只有一层,空间却十分的宽阔,分成两个隔断,一个是大厅,一个是包间。 -- 第76页 桌台整洁干净,五颜六色的台球罗列整齐摆放在桌案上,侧面的墙壁整整一排挂着木质的细长球杆。 前台烧着香炉,室内染着淡淡的熏香,不远处的柜子上摆放着招财保平安的关二爷。 叶北成心想,还真有点江湖做派。 “打过电话的,黄先生介绍的。”季春和柜台坐着的老板说。 “老黄介绍的啊,”老板人和热情,“来,这边请,二十七桌,早就备好了。” 两人跟着老板后面。 巧克摆放在桌案的边侧,季春挑了一根手感不错的球杆说:“北成,好久没和你比赛了,不知道你当年连赢三局的本事有没有减弱啊?” 叶北成想起当初在C城输给陈继风的那一局:“我可不是输了。” 季春好奇:“输给谁了?” 叶北成也挑了一根球杆,家里那只定制球杆被他保存的很好,放在房间里,偶尔也会忍不住想看一眼。 但也不敢多看,因为害怕想起送杆的人。 “来吧,我们比一局。”季春说。 叶北成笑:“好啊。” 不远处传来老板一声洪亮的欢迎光临。 几个年轻的大学生进入室内,走在领头的人说:“老板开两桌。” “好嘞,”老板说,“这边请。” 季春用巧克擦着球杆,抬眼看着走得越来越近的几个学生,没来由地感叹了而一句:“年轻真好啊,我们现在都是被社会摧残的老油条了。” 叶北成闻言一笑,擦完球杆,抬头准备去开球,偶然一撇,和熟悉的眼神撞得热烈。 像是穿过了数几漫长的时光,那人的声音恍惚远在天边,炽烈藏着深情的眼神近在眼前。 陈继风就站在不远处,冲着他微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了哥。” ◎最新评论: -完-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这声哥他好久没听了。 不想的时候不觉得有多强烈,如今人站在自己面前,才知道有多想念。 这样的重遇太突然了,叶北成根本毫无心理准备。 他想过有一天会再见,陈继风和他道别的那天,说他们到时候再见。 这个“到时候”没有确定的时限。 叶北成故作镇定:“来这玩?” 陈继风似乎很淡定:“嗯,和室友一起。” 叶北成点点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这种状况实在尴尬,曾经他们可以无话不淡,如今却只能简单地打个招呼。 季春看着陈继风觉得熟悉,一眼没认出来,走上前询问道:“哎?这是不是你的学生?就你那年带过来的那个?” 话音染了点暧昧,叶北成笑了下,介绍道:“陈继风,我以前的学生。” 陈继风礼貌地想季春问了声好。 许久不见,陈继风身上那份锋芒收敛的干干净净,叶北成打量着他,心中五谷杂陈。 这么多年他过的怎么样? 有好好学习吗,当初他的态度和决定有没有伤害到他? 这些思绪如柳絮一般乱飞,争先恐后地钻进他脑海中。 就在叶北成还在愣神,陈继风突然主动说:“我先过去了,你们玩。” 季春笑着:“好。” 叶北成也看着他说:“快去吧,别让朋友等。” 陈继风冲着他礼貌一笑,说不上热切,也说不上生疏。 叶北成没来由的有点失落。 他拿着球杆去开球,俯下身准备击球的瞬间,抬眼看了一眼对面桌的陈继风,他也在开球,弯着身子,手指夹着细长的杆,眼神专注,与当年如出一辙。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陈继风开球的瞬间,直接进了一球。叶北成收回视线在自己的白球上,他试探性找了一下角度,握着球杆的手用力往前一送。 白球迅速弹出,撞散了桌上的球,往四面八方的地方移动,待到所有的球停止运动,叶北成才站起身。 没进。 他的技术果然下降了。 季春笑话他宝刀已老。 叶北成深沉地叹了口气,换季春上场。 叶北成心思很飘,一直不怎么在状态,竟然连续输给了季春两局,他坐在椅子上休息时点了根烟,余光不自觉地瞄到了不远处的陈继风身上。 陈继风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纯灰色T恤,头发剪的很短,眉宇之间藏着硬气。叶北成一边打量一边忍不住想着,怎么学了艺术专业却一点艺术气息都没有呢? 他又忍不住想起陈继风当初随手画的素描涂鸦,把自己画的很丑,第一眼竟然都没认出来。 他的思绪随着烟雾越飘越远,似乎飘到了陈继风那,后者抬头时目光瞟了过来,然后慢慢挑着嘴角向他笑了笑。 叶北成恍然愣了下,指尖的烟忘了抽。 谢昆来找人的时候,叶北成刚赢一局。 季春起初还有脾气,在谢昆好说歹说,并且有叶北成在旁边辅助这才决定跟谢昆走。 “我们先把你送回去吧,”季春说,“正好开了车。” 叶北成说:“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谢昆给季春披上衣服,跟叶北成说:“要不我的车留给你吧。是公司的配车,只是为谈业务出门用的。” 季春直接伸手在谢昆身上掏了钥匙给他:“给。” -- 第77页 盛情难却,叶北成只能接了车钥匙。 “那我们先走了。”季春说。 叶北成点点头:“好。” 他目送这两个人离去,谢昆搂着季春。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开始思考身边的这两个朋友从好友发展成情人的关系。 季春扭过来的侧脸浮现淡淡的笑意。 同性。 这到底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话题。 叶北成碾灭了烟,独自把刚刚开了杆的一局球独自打完,最后先进的是纯色球。叶北成收了杆,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穿衣服结账走人。 他余光漂移,发现对面的几个人都还在,唯独少了陈继风。 叶北成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没想太多,去前台结账,推门离开。 谢昆的车停在了路边,很显眼。叶北成按了一下车钥匙,车便响应着他。 刚准备开门上车,叶北成动作一顿,视线牢牢盯住了对面正在抽烟的人。 一身痞气。 叶北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气场却强大的能吞没人。 “哥,”陈继风笑着叫他。 叶北成下意识心里一惊:“在呢。” 陈继风委屈道:“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个学校?” 高大的身影埋藏在昏暗的视线中,陈继风身上薄薄的衣料被风吹的扬起,他像一个伺机而动的动物在黑暗中窥探着叶北成,静待他的答案。 叶北成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上车。” 这个时间的高峰期。 叶北成堵在了桥架上,去艺术大学的路不算远,可因为堵车扩大了时间的预算。 陈继风自打上了车后便一直左顾右盼,偶尔看向叶北成时,总是露着意味不明的浅笑。 红灯时,叶北成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学业怎么样?学校生活还好吗?” 陈继风孤僻,以前除了张申谁也不亲近,叶北成担心他融入不了大学这样的集体生活,何况人在异地,人生地不熟更容易让人变得冷淡。 当初叶北成走后,有让谢昆和季春去学校打听陈继风的情况,得到一切安好的消息后才放了心。 陈继风笑出声。 叶北成看他:“你笑什么?” 陈继风索性扭过身子,热烈的目光毫无胆怯地落在他身上。 叶北成被盯得心慌。 “我说叶老师,”陈继风故意道,“你转移话题的套路真明显。” 先是久违的一声哥,后是暌别的一声叶老师,叶北成被陈继风山回路转的态度刺激的心里七上八下。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继风转回去,看着红灯变成了绿灯,轻松道:“大学生活还不错,刚刚那个就是我的几个室友,期中有一个还看上我了。” 叶北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陈继风大方地说:“就是刚刚那个领头的,我室长,叫秦颂。他前几天跟我告白,我还在犹豫当中。” 一道惊雷劈了下来。 叶北成简直无法理解现在小破孩的无理取闹。 “你才多大啊……”叶北成无法阻止语言。 陈继风笑:“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年已经二十一了。” 叶北成开着车,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 陈继风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在他面前可以偶尔低头等着他顺毛的小孩了,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而他是外人,没那个资格指手画脚。 “那事……”叶北成忐忑地问。 陈继风明白:“我出柜了。” 这对于他来说本来就不算个事,陈九死了,王慧芳跑了,他本来就是孤独一人,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也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他可以坦然地面对所有人。 包括叶北成。 车下了高架,转了一个大弯,便到了艺术大学的偏门。 “让进吗?”叶北成探了探头。 陈继风却准备下车:“不用了,我自己走进去就行。” “嗯,”叶北成看着他,“那你回去……”他本能的想说你回去给我来个消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C城的那段时光就像一道划痕,在记忆中分割,清晰明亮,拼了命的想要遗忘,却总被默不作声的细节填充自己的生活。 陈继风没下车,他歪着头,眼含笑意地看着叶北成。 “你还记得我们分开时说的话吗?”陈继风捕捉他的眼睛问。 叶北成心里砰砰跳。 他说他们到时候再见。 陈继风不等他说话:“我本来想再等一等的,等着我毕业,或者我再有能力一点,然后就去找你。可我没想到连老天都帮我,让我今天遇见你。” 因为遇见了你,所以不想再等了。 “陈继风……”叶北成嘴唇干燥。 陈继风双眸发亮地盯着他:“叶老师还是单身吧。” 叶北成眼神慌张。 陈继风几乎在他眼睛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于是笑着又说:“我还在喜欢你。一直没变。” 岁月可以冲淡很多感情,陈继风曾经也怀疑过也许过个几年就不会对叶北成那样执着了,也许他也会忘了他。 可没有。 分开的这四年,他总是能想到他,上课时会想到叶北成给自己补课,吃饭时会想起和叶北成在冬日里吃火锅,就连偶尔和同学逛个超市看见情侣选购日用品,也能想起叶北成。 -- 第78页 他的生活里本来就缺少温暖,叶北成是唯一的,他忘不掉,也松不了手。 这份思念只会折磨他夜夜都能梦见叶北成。 经年痴念,久往成魔。 叶北成哑言,嘴唇微颤,回望着陈继风的目光,却说不出话。 陈继风握着他的手说:“我明白你的担心,也懂你的犹豫,我不会逼的。但是过了这么久,并没有改变我对你的心思。我想你能好好考虑,而不是一杆子直接打死我所有的可能。” 叶北成心中震荡,脑子突然劈叉,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是说有人在追你?” 陈继风抿着嘴笑出声,得意道:“我能理解你在吃醋吗?” “胡说,”叶北成扭着头,耳根子红了。 他竟然被小屁孩弄害羞了。 “不管你现在是否愿意,”陈继风松开他的手,直起身子,看着他眼睛郑重道,“我现在想正式追求你。” ◎最新评论: -完-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从学校开车回家后,叶北成失眠了。 脑子中总是闪现陈继风满眼透光说想追他的样子,隔了这么久,他丝毫没有在陈继风的眼神里看到所谓时间会消减情意,他看到是越发浓厚的欲望,不仅是陈继风的,还有他自己。 微弱地叹了一口气,叶北成翻了个身。 藏在枕头下面的手机震了震,他点开台灯,微弱的光线映着他的侧脸,他摸索床头柜上的眼睛戴上,给手机截屏。 是个很熟悉的号码,在这几年除了逢年过节,从来没有逾举打扰过他。 他本以为是个好现象,可惜全被今晚如命中注定般的相遇打乱了节奏。 陈继风问他还喜欢玫瑰花吗? 叶北成垂眸愣了许久,思绪飞到那年盛夏,满窗台的绿色中,唯有那一朵鲜艳的红尤为扎眼。他心跳加速,回了句:别瞎买。 有点训斥的意思,但在对方人眼里看全是亲昵。 陈继风睡在上铺,盯着叶北成那条短信,漆黑的室内里那一点屏亮落在脸上,映着他始终放不下来的嘴角。 别瞎买。 而不是坚定的回绝他说,不用买。 陈继风兴奋地在床上翻滚了一下,秦颂刚攒了点睡意,被上面的人弄出动静给赶跑了,忍不住骂了一句:“大晚上的你抽风啊?” 陈继风快乐地答应着。 秦颂忍不住爬起来,站在自己的床上,望着上面的陈继风。 “你真疯了?”秦颂问。 陈继风笑出声。 “还是你发春了?”秦颂怀疑,“是昨天送情书的小学弟,还是前天一起吃饭的学长?” 关于陈继风性取向的事早已经不是秘密,刚进大学的第一年就有同级的女生递情书告白,本来陈继风一向用无视拒绝的态度处理,间接伤害小女生的自尊心,以为这样好歹能让许多人知难而退。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室友成了递情书的信鸽,上自习时温习间隔去趟厕所总是有各种带着粉红便签的零食巧克力。 陈继风头疼,所幸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大一下学期,一起上选修课的学姐跟他告白,当时那场面和求婚现场差不多,一堆人围着,等着学校诞生一对俊男靓女的情侣搭档。 就在看热闹起哄的人群中,陈继风公开出柜,拒绝了学姐。 学姐当时整张脸都绿了。 陈继风本来经过那次后,这种事情就该消停了,没想到追求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唯一不同的是,追求者换了性别。 “对了,”秦颂突然想起来,“今天在台球室那两个男的你认识啊?” 陈继风说:“认识。” “你什么人?”秦颂向来嘴贱,“你不是一人侠客,孤身一人吗?什么时候冒出来两个异父异母的哥哥了?” 陈继风枕着胳膊,对着漆黑的天花板吐了口气:“那是我老师。” “什么玩意?”秦颂无语了,“老师你还上杆子去打招呼,我碰见老师都绕道走。” 陈继风淡笑一声。 他可不能躲。 他还要上赶子追人呢。 “不都是,”陈继风解释,“另一个是他朋友。” 口气不对! 秦颂敏锐地察觉出陈继风提起这位老师的口气太亲昵了,完全没有隔代身份的嫌隙啊。 “哪个是?” 陈继风想了一下说:“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秦颂想扇他。 两个长得都不错啊。 何况,时间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他上哪记得脸,顶多记得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身高之类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呢?”秦颂在黑暗中眯着眼。 陈继风想到刚刚在车上拿着秦颂当□□刺激叶北成的事不由的一笑。 半晌,他在黑暗中翻个身催促道:“赶紧睡吧,明天还有课。” 大四的课并不多,上午结束后,陈继风的时间基本自由。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分叉口,读研和找工作,除了每天那点上课的时间,考研党在自习室背书,工作党开始广撒简历面试。 陈继风没怎么考虑这个事,他一般都主张随遇而安,见机行事。 只不过,如今这两件事他都没时间做了,他要去追人。 -- 第79页 叶北成不让他买花,所以他就找借口打电话向他约饭,他态度直接开门见山,让电话那头的叶北成有点不知所措。 “我一会儿还有点事……”他其实有点畏惧这么主动的陈继风。 陈继风不在意:“哥你别想那么多,追你的事我说的事真的,渴死抛开这个事,咱俩好歹也是曾经的师生,现在的兄弟,我叫你一声哥,就是真的把你当哥了。以前你那么照顾我,如今久别重逢吃顿饭总不算什么问题吧。” 贸然进攻会适得其反,以退为进才是良策。 按照以前的陈继风断然没有这么多小心思,只是这么多年的痴念让他受尽折磨,面对心上人,该耍的花招都得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北成要是拒绝,只能显得他做事太不地道了。 “行,”叶北成说,“我一会去学校接你。” 陈继风笑着挂断了电话。 约定好了时间在校门口等,陈继风看见熟悉的一台车,直接拉门坐上了副驾驶。 “想吃什么?”叶北成主动询问,却没敢看陈继风。 陈继风不答,反而开玩笑地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叶北成尴尬地推了下眼镜,又问他想吃什么。 陈继风报了一家泰国菜馆,叶北成开车前往,付账的时候陈继风抢先付的钱,这让本来就置身尴尬的叶北成更加尴尬了。 陈继风却说:“说了要追你,花不收,饭总要请吧。” 叶北成忍不了喊了他的名字。 陈继风适宜地岔开话题:“这有什么好夜景吗?我来这么久都没怎么出来逛过。” 一句话,让叶北成准备说出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陈继风又说:“不是说王府井上有喷泉吗?不带我去瞧瞧?” 叶北成带着他去了喷泉。 此时还没到开放的时间,池子里被波光粼粼的水倒映着灯光通明,夜幕映衬着星空,盛夏的风吹过脸侧,叶北成投过去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眸中。此刻仿佛时间倒流,他依然是那个眉宇之间总是透着狂气的男孩。 感觉什么都没变。 “他们说好像是九点会开。”陈继风眼睛亮亮的,神色中充满羡慕。 叶北成走过去:“你怎么知道?” 陈继风说:“室友带着他女朋友来这看风景,我听他说的。” 风钻进了沉默中。 “你……” 陈继风偏过头看他:“所以我一直想来看看。” 跟你一起来看。 他揣着私心,完成了自己的一个愿望。 还未到九点,喷泉提前开放,无数的水柱直喷上空,盘旋一条长长的水雾。 落在的水花喷到脸上,有些凉,陈继风脱下自己薄薄的防晒外套,撑起来挡在了叶北成的面前,体温贴得很近,叶北成耳朵瞬间烧了。 作为一个快三十而立的男人,毫无恋爱经验的叶北成,被一个年纪半大的少年给扣得死死的。 他知道今晚的一切都是陈继风故意的。 故意找他吃饭,故意要来看夜景。 这些都只有情人之间约会既定的标准流程,叶北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只是他心中还剩一点犹豫,除了身份的差别,最大的就是性别。 他私下里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四年前分开的那个吻,就像一个烫伤后的烙印,偶尔浮现隐约的热度,烧得他心绪不宁。 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心里疾病,却从来不敢承认他对陈继风动了情。 水汽弥漫。 少年撑着衣服为他遮风挡雨,他忽然眼中藏着酸意。 “你说你还喜欢我是吗?”叶北成忽然问。 陈继风扭头看他。 “喜欢。”他答得那样干脆,丝毫没有犹豫,“你曾经担心我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所以我给自己时间,也给了你时间。这四年我不敢过多的打扰你,害怕你会烦我,也害怕你会忘记我。” 陈继风语速很慢,像穿透了漫长的时光,徐徐走来:“当我坐上火车离开C城来到这,明明知道你和我在一个城市里生活,却总是忐忑。每天期盼见到你,又害怕提前见到你,会破坏我们的约定。” “那天在台球厅看见你的时候,我又惊又喜。因为不知道重遇我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陈继风捉住叶北成的眼睛说,“直到我看见你在看我。” 因为发现叶北成在看着自己,他那忐忑不安的心情才彻底消停,即使不能确定他的心意,最起码他还是在乎自己的,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 眼前忽热一闪而过的黑。 陈继风愣了下,嘴角尚存着余温,他后知后觉地看向叶北成。 叶北成说:“今晚我没喝酒,你知道的。” 因为足够清醒,才可以切断那些作祟的后路。 这份感情终究还是困住了他,但叶北成明白,他心甘情愿地被陈继风困住。 有些感情一辈子都不会来,不管他和陈继风是不是命中注定,他都不想轻易地放手。因为他的犹豫,已经耽误了四年的光阴。 人生会有多少个四年? 掐一掐手指,看着好像挺多的,实际上时光过得比什么都迅速。 人生没有既定的轨迹,在一个不知道的岔口总会有惊喜和惊讶在等着你。 叶北成知道,陈继风就是他的惊喜。 -- 第80页 ◎最新评论: -完-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叶北成送陈继风回学校,车停在门口,陈继风却舍不得下车。 他本来想提议今晚不回去了,可又害怕吓着叶老师,强忍着冲动,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强行咽了下去。 “到家通电话?”陈继风试探着问。 叶北成温柔地看着他,笑了笑。 路灯透过车窗,减弱了光度,圈在叶北成的轮廓上,衬托的愈发的温柔,陈继风瞅了瞅,恍惚着,他当初会对叶北成心猿意马,就是被这温柔的笑给骗了去了。 目光被这笑圈住,心被这笑也圈住了。 陈继风到底是没忍住,探过去,不容叶北成闪躲,唇便落在了一处柔软上。 叶北成本能地想往后退,陈继风却把手也抬了起来,按照叶北成的脖颈,不让他有丝毫闪躲的空间。 车内空间狭小,逐渐腾升祈炙热的温度。 陈继风没撒嘴,叶北成也动不了,两个人维持这有些别扭的姿势半天,谁也没出声,彼此的呼吸扑在对方的唇峰,气息微弱,像带着勾,骚得人心痒。 叶北成小声哼了一声,陈继风才开始有了动作,他以为这是要结束了,却因为自己的分心和松懈,唇峰被一股湿润撬开,陈继风大着胆子,往更深入探去。 记忆回潮,当年的那个滚热的吻和此刻的相逢,叶北成心下有惊慌,也有不知所措的期待。 这个吻不长,陈继风不敢太过得寸进尺,掠夺了叶北成的气息后,最后放缓摩擦的速度,最后食髓知味地用薄唇蹭了蹭叶北成的唇角。 呼吸渐渐平静,叶北成微喘着说:“从哪学来的?” “什么?”陈继风靠在他身上,脑袋窝在他的颈窝,蹭了蹭,有些坚硬的毛发蹭在了叶北成的脸上。 “就……”叶北成问不出口。 他都快三十了,这方面的经验还不如一个孩子清楚。 陈继风见他不说话,扭着头睁眼看他,发现叶北成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歪了,是刚刚亲吻的时候没注意给撞歪了。 他笑出了声音,然后抬手把他的歪掉的眼睛给摆正。 叶北成慌忙地眨了下眼,陈继风靠得更近了,才发现叶北成双眼里藏着湿润的水汽。陈继风特别满意,然后凑近,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没学过,无师自通的。” 叶北成哭笑不得,卸下得体的温柔,小声骂了一句:“臭小子。” 陈继风笑,又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转身推门下车,关门之前,附身低头对叶北成说:“周末我过去找你。” 叶北成轻抿了下还发热的下嘴唇:“我来接你。” 陈继风笑着说:“好,我等你。” 陈继风非要看着他先走,叶北成拗不过,踩着油门先一步离开,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后视镜中。 这样的场景,似乎似曾相识。 那天在四八胡同,陈继风融在了橘色的夕阳中,今天他融在了朦胧的月色里。 叶北成笑了笑。 原来夕阳与明月,都是他爱的少年。 陈继风看着消失的车尾,站在远处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嘴唇。 今晚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没个准备,他从重遇叶北成时就做好了长期备战的准备,甚至有时心里还没底,这场仗最后还是输。 他用小孩子的任性,以及叶北成对他尚存的宠爱,得寸进尺地要求每一个可以进一步的可能。 喷池旁叶北成主动的吻,激活了他这么多年所有用力按捺住的欲望。 他心里美,余温还在,他咂摸回味了好一会儿,准备回寝室,刚转身,遇见了张着嘴,一脸惊恐的张申。 张申在隔壁的野鸡大学学汽修,时长会来找陈继风玩,尤其是晚上开小灶吃饭更是常事。 “愣着干什么呢?”陈继风叫魂一样把他叫醒。 张申盯着走过来的陈继风,磕巴道:“哥……哥……我没看错吧?” 陈继风腹诽了一句“麻烦”。 怎么才第一天就被人撞个正着?他现在沉浸在恋爱的甜蜜里,实在没那个心力去解释。 何况也解释不通。 这么长时间了,自从当初陈继风告诉张申自己是同性恋后,他一直在做时刻挽救陈继风的战斗中。 哭喊闹腾地拽他去联谊,有妹子的约会必须打电话叫他。陈继风烦,但他更理解张申对自己的良苦用心,一次两次还可以,不能总驳了兄弟的面子。 张申一直觉得陈继风只是暂时弯了,对叶北成的情感不过是因为对方对他太好产生的一种错误感知,在张申的认知里,男孩子只会为女孩子怦然心动,陈继风更是要喜欢女孩子的。 张申一张口,声音都在抖:“你是交了个男朋友,还是被包养了?” 大学生被有钱人包养的案例数不胜数,大老板男女不禁,专门喜欢在大学校园里找年轻的小朋友玩。 陈继风日常感叹张申的脑回路。 “哥……”张申委屈巴巴的,他的直男拯救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吗? 陈继风无语地叹了口气。 张申又说:“我刚刚什么都看见了,你在和一个男人接吻。” “接个吻而已。”陈继风说。 “可那个是男人啊……”张申快哭了。他不想陈继风走上这样艰苦的路,手被人的非议和有色眼镜。 -- 第81页 陈继风坦白:“他不是一个普通男人,他是叶北成。” 张申傻了,愣怔在原地,满眼惊讶。 好久才找回声音:“哥你疯了吗?” 陈继风反驳:“我没疯。” “你怎么没疯?”张申气急了,忍不住大声嚷道,“且不说你们都是男人,他比你大那么多岁,还是你老师!” “老师怎么了?”陈继风不服,“现在又不是。” “你不知道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张申这种学渣气得都飚出了古话。 陈继风说:“狗屁一日为师,不要拿那套八百年前的破思想跟我讲道理。” 这是他们做了几年兄弟,第一次吵架,叶北成瞅着他,胸腔震动,沉重喘息。他明白张申的好意,但他不能接受这好意,也阻止不了。 叶北成是他残破人生的一场美梦。 他以前以为梦是他抓不住了,如今这美梦就握在自己手里,怎么可能会放? 张申愤怒地拧着眉,他的好心全部当成了驴肝肺,还要被骂,差点委屈地掉眼泪。 “张申……”陈继风抬手想碰他的肩,张申躲开了。 “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张申赌气,“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说完气哄哄地离开了。 本来是要吃一顿美味夜宵的,没成想却火气冲天地吵了一架。 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陈继风回寝室的时候只有秦颂在,其他几个人都有女朋友,名义上占着宿舍,实际上每天上完课,晚上基本都在外面过夜,如今面临实习考验,大家已经开始准备着在外面寻摸租房子的事了。 陈继风恍惚从吵架的烦闷中醒过来,他也该计划一下在面外租房子的事了。 “今儿这么晚才回来?”秦颂一脸暧昧地凑过来,“怎么着这是去约会了?” 陈继风心想,嗅觉还真灵敏。 “喂,”秦颂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别藏着了,我看见你上了车。” 陈继风笑了笑,无所谓道:“看见又能怎么样?” 秦颂猴急:“所以到底成没成啊?” 陈继风轻佻着嘴角,得意地说:“以后这寝室啊,只有你一个单身狗了。”他拍拍秦颂的肩膀,“狗粮管饱。” 秦颂惊讶道:“真成了啊?” “嗯,”陈继风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点不切实际。 叶北成和他在一起了。 成为了他的爱人。 这个念头有点飘,也像火在烧。 秦颂说:“那你回头得请兄弟吃饭啊。” “为什么要请你吃?”陈继风不客气道。 秦颂瞎掰:“我可是见证的第一人,我是你感情的见证者。” 陈继风想到了张申,苦笑道:“你还真不是见证者。” “啊?”秦颂弯下腰坐在床边,“那是谁,抢了我的位置。” 陈继风头疼:“张申。” “申儿来了?” 张申经常来找陈继风,一来二去的,秦颂和他玩得开。 秦颂问:“那他怎么没跟你进来?一起去烧烤啊。” 陈继风松眉,叹了口气说:“刚和他吵了一架。” 吵架? 好好的吵什么架? “他一直不太能接受我喜欢男人的事,”陈继风说,“我和北成接吻被他看见了,刚刚在门口我们吵了一架。” 思绪被拐走。 秦颂忘记了问为啥要吵架,惊讶地握住陈继风的肩膀,目光在他脸上打量起来。 “干嘛?”陈继风推开他。 “我看看你嘴肿了没有?”单身狗秦颂听闻接吻嘴会红肿,对于这一命题的探讨他始终怀揣的学而不倦的学习之心。 “你滚开,”陈继风无奈地推他。 秦颂被嫌弃,啧啧地不满。 陈继风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开口问兄弟该怎么哄,兜里的电话就响了。 陈继风低头一看,跑到阳台接电话。 “到家了吗?”陈继风轻柔道。 夜晚的风带着暑气,钻进脖领里沾了点黏腻。 “到了。”叶北成应该是刚进屋,陈继风听见清脆的关门响动。 陈继风“哦”了一声。 情绪不太对。 叶北成敏锐地察觉:“是不是有烦心事?” 面对叶北成他总是藏不住心思,也不想藏。叶北成对他来说太特殊,是他心心念念的美梦,也是他无所适从时可以钻进的避风港。 他可以对着他犯浑,也想永远掠夺独一份的温柔。 “哥,”陈继风嘟囔着,“刚我们……被张申看见了……” 叶北成等着他说完。 “我和他吵了一架。”陈继风沉重地叹了口气。 ◎最新评论: -完-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张申那边陈继风还没想过怎么劝好,第二天关于他被大老板包养豪车夜送的新闻开始在校园里广为流传。 公告栏上甚至有人故意揭发,标题是——艺术综合绘画系学生陈继风私人行为不检点,和外校男人当众接吻。配图有点模糊,但仔细看能看得出陈继风握着叶北成的脖颈,附身吻过去的模样。 陈继风自己被人议论无所谓,可是连带这叶北成也要被人拍下照片被广而告之地贴在公告栏上,他根本忍受不了。 -- 第82页 撕下公告栏的公告,陈继风气喘吁吁地冲到新闻系学院的教室,他来势冲冲,直接踹开了班级的大门。 “呦,这是谁啊?”说话的人在人群中抬起了头,语气挑衅,“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陈学霸吗?” 陈继风上了大学后成绩一直不错,甚至还很奋进,把以往虚度的岁月都补了回来。他每次躲在自习室温习的时候,都能想起叶北成曾经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解每一个知识点。 他不想再见时,愧对叶北成。 然而正因为他的努力,他抢占了连续两年的总额奖学金,把一心为了奖学金努力的王慎给比了下去。 陈继风不善交恶缘,但是一般惹上了麻烦,基本都是恶缘来找他。 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迎战了。 “你什么意思?”陈继风怒目而视,手里紧紧攥着一团纸。 王慎漫不经心地挑眉:“什么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陈继风把一团皱巴的纸抻开:“这是不是你拍的?” 这种标题和抓拍技术,除了学新闻出身的,陈继风想不到第二个人。 王慎打量着,嗤笑道:“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没想到真是你啊。”他盯着陈继风,“怎么,敢做不敢当啊,都有一个这么有钱的人资助你了,还在乎那点奖学金吗?” 话语里的讽刺尽然而出。 陈继风舌尖舔着上唇,极力克制自己想挥拳的冲动,努力淡定道:“奖学金大家各凭本事,你自己没那个本事,非要酸我,我是该笑你心胸狭窄呢,还是夸你技不如人呢?” “你……”王慎瞪着他。 陈继风踹翻了旁边的桌子,一声巨响响彻教室,引发了一群人的惊呼。 他仰着头看着王慎:“我喜欢男人的事大家也不是不知道。”他说着还笑了,“怎么着,今儿突然把陈年往事拎出来笑话笑话我也没意见,看见我和男人接个吻,你们跟没见过世面的兔子一样着急想揭我的底?怎么?你们新闻系的教授就是这么教学的吗?” 此话一出,周围议论纷纷。 王慎咬着牙:“陈继风,你别太过分。” 陈继风往前走了一步,几乎和王慎对着眼:“我警告你,你想怎么搞我都没关系,你要是敢动他,我能让你瘸着走出教室。” 王慎气得全身发抖,却一句抵抗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没见过这样的陈继风,以往两人在校园里狭路相逢,他出言不逊地讽刺,对方顶多就是怼回来一句,不然就无视走人。 今天的陈继风像一只猛兽,獠牙已经张开,就差落下的一口。 陈继风放缓语速,却依旧瘆人:“我劝你见好就收。我不搭理你不代表我脾气好。王同学可能不太清楚我的来历。”他凑近王慎的耳朵,声音很小,然而话语却是凉飕飕的,“我高中的时候可是进过局子的,当时我打的那个人满身是血。” 那年陈继风把徐坤揍进医院,虽未伤筋骨,可是皮外伤却血肉模糊的吓人。 叶北成为了摆平这事,好几个星期没睡好觉。多亏徐坤本人也不占理,于是私聊,给了一笔医药费,最后不了了之。 陈继风轻易不愿意提起这事,今天也算被逼无奈。 有些人,不见血,不长记性。 王慎嘴唇打颤:“你……” 陈继风退开距离,警告道:“你最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说完,他离开教室。 陈继风因为去新闻系踹椅子摔门恐吓学生等罪名被学校下了处分,对于他是否被包养有损学校风气这件事学校本想暂时保留进行调查,可陈继风直接跑到校领导办公室解释了清清楚楚。 “这是我男朋友,”陈继风说,“不是什么金主。” 系主任哑然。 对于陈继风性取向的事只在学生之间广为流传,还没走近领导的耳朵里。 何况领导都是上了年纪的,根本搞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和男人搞对象? 怕不是昏头啊! 陈继风问:“我是正常恋爱,学校不会连这个都要限制我吧。” 他态度太硬气,而且句句在理:“如果只是因为我的爱人是个男人就要劝退我,那我有理由相信这是有色眼镜的歧视。我是自由恋爱,完全符合公民行为。” 男孩子太能辩论,校领导也没话反驳。 一场闹剧闹了将近一天才勉强收尾,陈继风从领导办公室走出来时,余晖落了下来。街道两侧种植的梧桐树,树叶在光影下摆动,映衬了一地的碎片。 一路上,都有人用好奇的余光打量着陈继风,他叹了口气想,今天的光荣事迹怕是又要传遍八千里了。 他其实不在意,但是这可能会对叶北成有所影响。 叶北成现在是其他大学的助教,要是传出他正在和一个还未毕业的同性学生恋爱,肯定会有损名誉。 陈继风不能冒这个险,所以他今天冲动地踹开了新闻系的大门,那张照片的角度更多的是他的脸,叶北成被他完完全全的盖住了。只是如果他不去警告王慎,那么同样的事件就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早晚会有被人捅破的一天。 不行,他要尽快离开这,他必须要搬出学校,才能避免叶北成暴露。 正想着,电话就响了。 “我刚下课,接你去吃饭?”叶北成郑旺陈继风的学校赶,昨天得知陈继风和张申吵架的事简单的安慰了两句,担心他心情不好,特地想着来陪他。 -- 第83页 “我现在不在学校,”陈继风忙说,“你先别过来了。” 叶北成一愣。 这是怎么了? 昨天还亲密缠着自己,今天就不让他来学校,难道一天就腻了?还是小朋友在玩新花招,欲擒故纵吗? “怎么了?”叶北成直觉有事。 陈继风不太想告诉他:“我准备搬出去住,明后两天去找房子。” “学校没课了吗?”叶北成问,心里开始寻思帮忙找房子的事了。 陈继风说:“还有两周,但是我想早点搬出去。” “嗯?”叶北成打着方向盘。 陈继风说:“我不想你总来学校找我。”至于为什么,不想明说。 叶北成沉默了下,他轻抿了下嘴唇,感到有点欣慰。原来印象中那个不太知轻重的少年,不知不觉已经会这么体谅人了。 叶北辰心里有了想法。 “行啊,”叶北成笑着说,“我陪你去找,怎么也要找个大点的一室一厅,既要方便你上学,也能方便我上班的。” 陈继风没太反应过来:“你刚说什么?” 叶北成笑出声,故意问道:“不想和我一起住吗?” 此时陈继风站在梧桐树下,细碎的阴影晃在他的脸上,意味分明的笑意从的眼神中慢慢地浮现。 “你的意思是要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吗?”陈继风还是不太敢相信。毕竟他们才刚开始恋爱,对于叶北成的态度,对于这段感情,他总是有太多的不可置信。他在庆幸之余又有很多若现的恐慌。 生怕这其实是一个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 “那我们明天就去找?”叶北成不答反问。 陈继风被愉悦冲击的头昏脑涨:“好啊。”他转念又想起又说:“不行,明天不行。” 叶北成快要行驶到学校门口了。 陈继风说:“张申这还跟我闹脾气呢,我得去他们学校找她好好聊聊。” 叶北成轻轻地叹了口气:“嗯,他有点接受不了是肯定的。毕竟……”他转了话锋,“他也是都出于为你好的考虑,张申这个孩子性子直,一点心眼都没有,他会跟你吵,也是出于某种为你好的角度,需要你慢慢和他说。” 陈继风站在树下,听着他慢慢分析,感觉心都要被填满了。 他不喜欢被看待成孩子,因为那样他会觉得自己和叶北成有差距,可是有时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叶北成面前他只能是个孩子。 他可以面面俱到的为他处理很多事,也能耐着十足的性子为他逐条分析。 陈继风忍不住心中的潮涌:“你在哪呢?” 叶北成说:“快到你们学校门口了,出来吧。在解决这些问题之前,我们先去好好吃一顿饭。” 电话未挂,陈继风迅速地跑向校门口。 热风从身边极速,陈继风飞快越过花坛,穿过人群,跳跃起来。 那股热烈的心情好似从里到外地把他穿透,陈继风在炎炎夏日中感受到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来回张望,看见熟悉的车从不远处打着弯慢慢地向他行驶来。 他在反光的挡风玻璃看见叶北成模糊的身影。 为了避免有人看见,他快步上前,阻止了叶北成更往学校靠近。陈继风赶快上了车。 “怎么全是汗?”叶北成看着他,汗水从额头滑落至鬓角。 陈继风喘着气:“没事,我们快走。” 叶北成愣怔。 陈继风咬着牙催促道:“快开车,不然亲你了。” “威胁我啊,”叶北成笑了。 陈继风靠近他,眼神里藏着危险,故意道:“对,威胁你。” ◎最新评论: -完-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房子的事叶北成放在心上了,陈继风也开始在校园里找各种张贴的租房小广告。秦颂知道他在找房子,于是给他介绍了一个房主。 这个房主的孩子,秦颂给做过家教。 位置离陈继风和叶北成的学校都不远,坐公交只需要几站地,陈继风觉得不错,于是联系了房东。 事后他把这事跟叶北成说了,叶北成那天要陪父亲出席一个饭局,推脱不了,只能陈继风一个人去看房了。 临出发之前,闹了很多天别扭的张申,主动出现了。 两个人坐在学校附近的炸食店,张申垂着头,不想看陈继风。这架是他先吵的,现在又是他来主动求和解,多少有点跌面。 店面不大,室内只摆放了四五个桌椅,陈继风和张申对坐,挤在了墙角的座位。 陈继风点了瓶啤酒,在柜台拿了两个玻璃杯。 啤酒盖“啪”的一声,陈继风熟练地用筷子启开酒盖。 陈继风不看张申,慢慢地讲面前的玻璃杯倒满,白色的泡沫顺着杯壁冒出了点。 他们在北京的这几年,经常会聚在一起来一杯。 陈继风的郁闷,张申看在眼里,感情理解,理性还是想把陈继风拽回头。 这是一条极为不好走的路。 张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 “我们好像挺久没安安静静地喝一杯了吧?”陈继风声音淡淡的。 大四开始忙,陈继风准备离校,张申已经开始去修车公司实习。许久没怎么聚在一起消磨时光。 -- 第84页 张申声音发闷:“嗯。” 陈继风拿起酒杯,抬眼看他:“碰一个?” 张申低头看着他的手,犹豫一下,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重重地撞了一下陈继风手里的酒杯。 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带着气呢! 陈继风心里想着,仰头一口干了。 “还气着呢?”陈继风说。 张申别扭:“没有。” 陈继风垂着眼眸,沉默许久,才出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的事我们也担心过。不过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每天被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绊住自己的脚步。” 当初叶北成会拒绝他,就是担心这条路不好走,也担心自己只是一时冲动。 如今时光沉淀,什么都没改变,所以只能向自己妥协。 “你们能结婚吗?”张申咄咄逼人地看着陈继风,“你们能让叶北成的父母接受你吗?哥你别忘了,你是个男的,他也是!” 陈继风沉沉道:“这些我都知道。” “知道你还犯什么傻?”张申忍不住拍桌子。 陈继风叹了口气,让他别激动,然后沉默地看他许久,他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一口气喝掉了。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喉咙,他胸腔慢慢地颤动。 良久,陈继风终于开了口。 “我喜欢他,”陈继风目光平静,“当我喜欢上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办法回头了。” 张申皱着眉。 陈继风又说:“他拒绝过我。你担心的问题,他也担心过。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答应我了。” 说这话时,陈继风自己都没发现话语中带着欣喜。 那天叶北成在雨雾中望着自己眼神,他忘不了。 张申语气又急了:“哥……你清醒点。” 陈继风反而笑了:“我知道我很清醒。”他眼睫微颤,那种不经意流出的惊慌吞没了他故意麻痹多年的心脏,喉咙滚动,“张申,就算是我疯了吧,我这辈子只能为一个人疯了,别阻止我。” 张申震惊,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继风和张申喝完酒后,前去赴房东的约。 对方已经先到了,陈继风说了好几声抱歉,房东人还不错,没介意他的迟到,带着他去看房。 小区是最近今年新开的楼盘,因为还算便宜房东就买了一套作为备用,现在他们一家子住在学区房,这套房空着没用,所以便有了出租的想法。 陈继风打量了一下环境,是空间很大的一室一厅,厨房和阳台连接着,卫生间在卧室的左手边。 “这装修都是新的,”房东介绍说,“家具也是新的。坐北朝阳,位置也不错。” 陈继风微微笑着,他挺满意这个环境,和当初叶北成在C城租住的格局差不多,如果再简单装饰一下,去花市买几盆绿植就更好了。 房东见他一直为说话,又忍不住介绍:“这阳台是我们特意重新做的,比较防风,这边可以晾衣服,阳光照进来刚好,地暖也是新铺的,这小区供暖很好的。” 陈继风直接开口:“您带合同了吗?今天就签吧。” 房租方面对陈继风几乎没有压力,这几年他每年都能考到奖学金,当初陈九留下的那五十万,虽然分给王慧芳一半,但数额总得来说不少,即使他不工作也够吃个几年。 这是陈九留给他最后一点东西,他平常舍不得花。 房子定下来后,陈继风迫不及待的想要搬出来,他交了租金拿了钥匙,去附近最近的花市买了好几盆的绿植,他按照记忆摸索,想起了当初叶北成办公室的那盆富贵竹,顺手就买了一盆。 路过一个卖花的摊,满红的玫瑰格外的亮眼,陈继风微微抿着嘴角,不易察觉地翘起弧度。 玫瑰已到花期,花瓣绽放,红艳地动人。 陈继风低下头说:“老板,单只买吗?” 老板有点为难:“我这都是按束卖的。” 陈继风笑着:“可我家对象不喜欢一束,他就喜欢我一只一只送他。”他看老板面露难色,又继续说,“我下回买花先来您家,这一只玫瑰您就卖给我吧。” 老板想了想,于是从成束的玫瑰里单抽出一朵递给他。 陈继风满意地笑了:“谢谢老板了。” 带着买好的绿植和玫瑰又去了超市买生活用品和床上用品,购买了两大包的东西打车回到出租房。 新房子不脏,陈继风打扫了卫生,把绿植摆在床单,床铺了新的床单,然后找了一个透明的杯子装好水,将一只独红插在了里面。 做完这一切,陈继风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成功 光从侧面映投了玻璃杯,那倒影的一点红色如同陈继风此时此刻炽烈的心情。 叶北成傍晚打来了电话。 陈继风正躺在床上休息,想着今晚就住这把,懒得回学校了。 叶北成声音疲惫,陈继风关心道:“今天是不是很忙?” 叶北成说:“还行,就是吃饭。只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那你赶紧休息吧。”陈继风不想打扰他。 “别,”叶北成说,“聊会天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一天没见,竟然有点想念。 欲望的念头爬出了墙,叶北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陈继风的也喜欢这么强烈。 -- 第85页 很想听他的声音,也想见到他。 “我今天和张申见面了。”陈继风主动说。 叶北成顺着问:“怎么样,结果还好吗?” 陈继风说:“我把该说的都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他还是不能接受,只能慢慢来了。做兄弟嘛,他早晚会理解的。我和他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假的。” 叶北成说:“张申是个好孩子。” “那我不是个好孩子吗?”陈继风故意问。 叶北成的疲惫被吹散了些,笑出声:“你啊,学习不稳定,还喜欢到处惹事,不听老师话,还最爱逃课睡觉,你说你能算上好学生吗?” 那点黑历史都被点了出来,陈继风故作不满地啧了一声。 然后他听见叶北成又说:“可是虽然学习不行,但知道上进,惹事也从来都是被动,不听其他老师的话,只听我的话。在别人心里你不够好,在我这是特别好。” 话音落了许久,叶北成都没再出声,陈继风只能听见很微弱的呼吸声,他被这股温柔冲撞的魂飞魄散,耳边,心里,只剩发酸的柔软。 陈继风请求道:“我今天能见你吗?” 他抛弃自己的大公无私,这一刻只有全部的自私,他等不了明天或者是后天,他现在就想见到他。 叶北成问:“我一会去你学校。” “我不在学校。”陈继风说,“房子我今天已经签了合同,我现在就在出租房里。” 叶北成惊讶于他的速度:“这么快租了?” “嗯。”陈继风说,“室友介绍的,我今天看了,觉得地址和环境都不错就定下了。”他很轻地询问,“你现在要不要过来看看?” 叶北成答应:“好,那你在那等我。” 挂断电话后,陈继风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叶北成照着地址开车导航过去的,位置果然离他们两个的大学都挺近。难怪陈继风这么迫不及待地就定下了。 叶北成心中揣着担心,即使不是五环以内,这的租金也不算便宜,陈继风正处于要花钱的阶段,他要怎么做才能承担这笔费用,并且不伤害陈继风的自尊呢? 一边思索,车已经开到了楼下。 陈继风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看见他一只手扬起来向他挥手。 陈继风修长高大的身影与落下的橘光合二为一,像油画里跑出的俊美少年。 叶北成冲着他笑,找了一个位置停车。 陈继风见到他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网楼上走。 “干嘛这么着急?”叶北成忍不住笑。 陈继风坦白:“想让你看看喜不喜欢。” 门啪嗒一声,开了。 陈继风拉着叶北成的手,把他拽进屋里。 经过布置的房间焕然一新,叶北成愣怔了几秒,往前走了几步,这才恍惚觉得眼前的环境如同他当初在C城居住的房子相似度极高。 除了格局大相径庭,就连细节都颇为相似。 视线从窗台上的一排绿植略过去,最后停在餐桌上的那一点红艳。 身后袭来一股热度,陈继风轻轻地从后面搂住了他,他把下巴藏在叶北成的颈窝,轻柔地问道:“还喜欢吗?” 叶北成不答。 “你不让我乱花钱买花,所以我就买了一朵。”陈继风忍不住吐槽,“人家老板不愿意卖,是我磨来的。” 叶北成闻言笑了,他心房被眼前的温柔填满。 从一朵玫瑰开始浪漫,他愿意交付终生。 ◎最新评论: -完-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胸腔贴着后背,叶北成感受到来自少年蓬勃的心跳,那隔着布料的温热开始发烫,烫的他神志不清。 脖颈被人轻轻吻了一下,叶北成微微偏头,对上了陈继风炙热发亮的目光。 镜片下的那双眼含着湿润,陈继风动了情,没得到允许,伸手掰过叶北成的下巴吻了下去。 他不敢动作过大,只轻轻地碰了一下。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玫瑰的香气,叶北成睁开眼,两人气息贴得近,陈继风同样微睁着双眸,嘴唇似分未分,贴着炙热的气息。 陈继风微动,似乎是在等待对方的回应。 叶北成嘴角微翘,摘下眼镜,抬手握着陈继风紧致的脖颈,吞掉了夹在两人之间流动的热气。 陈继风被这主动一吻刺激了潜藏在身体中的放纵,他反客为主,手掌握着叶北成的腰,使劲地搓捏。 他热爱这手掌的的触感,也迷恋唇上的温度。 陈继风把人压迫在墙角,侧着头掠夺叶北成每一寸的气息,两股混乱的炙热在空气中碰撞出激烈的燃烧。 陈继风离开他的唇,转移阵地落在了叶北成的耳朵上,他一路擦过去,最后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个又湿又潮的吻。 两人互相抱着依靠在墙角,许久没说话,只有逐渐平静的喘息,最后归入沉寂。 陈继风双手紧紧搂着他,手掌未离开他的腰,叶北成靠着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害羞了不想看他。 良久,陈继风凑在他耳边:“你睡了吗?” 叶北成声音发闷:“没。” “那你怎么不看我?”陈继风带着微淡笑意问。 叶北成声如蚊呐:“我眼睛可能有点红。” 刚刚接吻时,陈继风动情地将手摸在他身上,他不反感这样的肢体接触,但这触感太陌生,就像久未逢甘露的麦田,生涩地厉害。 -- 第86页 三十而立的年纪,在亲热这件事上,叶北成如同一个儿童,不得章法,只能被人引领。 至于陈继风会熟练,他要多感谢大学这四年的室友没事就看片子帮他涨知识。 陈继风侧开头,去看他的眼睛。 叶北成的眼角的确发红,那是热潮后的害羞与情动。 陈继风捡起刚刚激动时掉落的眼镜架在叶北成的鼻梁上,镜框正好覆盖了眼尾的一点红,陈继风满意地笑了笑:“这样就看不见了。” 叶北成也抿着嘴乐了。 陈继风继续搂着他,他把下巴放在叶北成的肩膀上,撒娇:“今晚能不能不回去了?” 叶北成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你说呢?”陈继风对着他耳朵暧昧道。 叶北成笑声徘徊于耳畔,陈继风沉重地吸了口气。 “谢谢。”叶北成突然说。 陈继风没动,抬起看着他。 叶北成抬起一只手动作很轻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后脑勺:“辛苦你了,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陈继风看着叶北成眸中映着的自己。 那里面的人,始终都在笑着。 叶北成当晚没回去,他给家里打了电话找个说在季春的公司帮忙,今晚就不回去了。 当初他决定放弃继续创业,回来做老师的决定让叶教授很满意。 当初做的两年约定起了很大的效果,叶教授欣慰之余,也感叹叶北成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叶北成进修读研期间会经常去季春公司帮忙解决一些技术的问题,叶教授也不再阻止。他偶尔会通宵留在公司,这个理由不会让人起疑心。 叶北成挂了电话又给季春打了个电话,和他串了下口供,万一母亲要是打电话去公司,确保别露馅。 季春疑惑:“那你今晚是去哪了?” 叶北成还没想好怎么和季春解释这件事,只能暂时敷衍:“我回头和你说吧。” 季春刁侃:“你还有秘密了?” 叶北成站在窗台,望着静默地夜色:“有些事当面说比较清楚。” “行吧。”季春也不难为他,“那就等你回来和我主动交代。北成,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去外面约会小情人担心被人发现的样子。” 叶北成愣了下,干笑:“你还真会猜?” “但是我了解你,”季春说,“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季春算是最了解的他的人。 可能是家庭氛围影响,叶北成说话做事都喜欢留有余地,话不说死,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可进可退的后路。 当初他决定和季春联手创业不是冲动,后来决定回去做老师也不是反悔。 人会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与往日的思想和认知,曾经有过的想法不是儿戏,然而日后下的决定更不能回头。 “说真的,你都快三十了,就没想着找个对象先处着吗?”季春突然操心起来,“我记得以前你在C城教书的时候不是有个女老师特别喜欢你吗?我还记得你们相过亲啊,怎么后来都眉宇后续了呢?” 叶北成督见陈继风靠了过来。 “别瞎点鸳鸯了,”叶北成说,“程老师现在已经快要谈婚论嫁了。” 季春啧啧感叹:“人家都要结婚了,你还是个老光棍,还真是造化弄人。” 叶北成无奈地笑。 这通电话最后是在陈继风灼灼的目光中切断的。 叶北成瞅着他变幻莫测的眼神,解释了一句:“程老师现在和沈老师快结婚了。” 程潇离开C城六中的一年后,沈东完成了自己教学三年的资格,追着程潇来到北京。沈东一直是一个很上进的人,工□□情都是。 他用真心打动了程潇,两人交往了两年,不出意外明年应该要结婚了。 叶北成离开C城后,和他们聊偶有联系,经常能在朋友圈看到他们晒狗粮。因为这事,他没少被母亲数落。 当年本来以为是自己家的喜事,最后却落在了别人家里。母亲总是念叨程潇都快结婚了,自家儿子连个暂时的着落都没有。 “和沈老师?”陈继风搂着他,下巴抵着他的肩。 “嗯,”叶北成侧头,在陈继风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沈东也挺不容易的。” 陈继风突然道:“那次我打电话是程老师的接的,你们是在相亲?” 叶北成闻到了醋味,笑着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她,见面后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陈继风哼唧一声。 “家里安排的,”叶北成说,“全是为了安抚母亲。” 陈继风笑出声:“叶老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严肃,我又没说什么。” 严肃的叶老师转过身,直视着拿他开玩笑的陈同学。 “没说什么?”叶北成贴着他的额头,“那刚刚你股子酸味是什么意思?” 陈继风义正言辞:“我就是想告诉你,现在你有对象了。” 叶北成笑着,习惯性揉着他的后脑勺:“知道啦,快去洗澡。” 陈继风满意地放开他,往浴室走,刚走两步,又转头,眼里暧昧,嘴角笑着:“要一起吗?” 叶北成笑了笑,催促他赶紧去。 陈继风洗完澡出来,叶北成已经摘了眼镜靠在床头看手机。不多时,他便看见旁边多了一瓶安眠药和眼罩。 -- 第87页 他失眠的老毛病一直没去根,一般晚上只能用看书看手机尽量给自己催眠。 叶北成抬眼看着他,陈继风拿出自己的手机插上耳机子,把期中一只塞进叶北成的耳朵里。 “这是催眠的,”陈继风把眼罩给他戴上,“眼睛看不见光,就很容易入睡,如果实在睡不着再吃药。” 陈继风声音低低的,反而像一曲安眠曲。 陈继风做好这一切,躺在床上。关掉了台灯,黑暗中他听见身边有窸窣的声响,他刚睁开眼,眼前便一黑,有人抱住了他。 “怎么了?”陈继风以为他还睡不着。 叶北成呼吸沉稳地喷洒于敏感的耳边,陈继风敞开双臂搂着叶北成精瘦的腰。 陈继风又问:“睡不着吗?要不要我个安眠曲给你听?” 耳机里微弱的音乐流淌在黑暗中。 叶北成笑了:“你唱得好听吗?” “也就凑合吧,”陈继风老实地说,“以前和张申他们去KTV唱歌的时候总是被嫌弃跑调。” 叶北成在黑暗中淡笑,伸手把人搂的更紧了些。 这样的温度和舒适,反而能催得他入眠。眼睛所及之处是一片漆黑,他耳边是轻音乐和陈继风的玩笑话。 “那就别唱了,”叶北成笑着说,“我怕你唱完我就真的睡不着了。” 陈继风无奈地发出一声轻叹。 “你突然这样主动亲近我,”陈继风说,“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叶北成说:“那你以后可能要学着习惯了。” 陈继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叶北成身体明显僵硬一秒。 陈继风调笑地说:“你也要学会习惯才行。” 叶北成抿了下唇,按着他支棱的头说:“睡吧。” 两人相拥而睡,陈继风借着暗淡的月光,打量着叶北成的薄唇和下巴。 尽管周围一片漆黑,陈继风却认为这是难得的好光景,有他在光年中贪妄的温度和气息,他闭上眼,正准备睡了,却听见身边的人用很轻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他说:“我想以后用不上安眠药了。” ◎最新评论: -完-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叶北成准备搬出去的事情受到了父母的反对。这么多年,叶北成上学还是工作,除了当初去C城的那两年外着实情非得已外,他基本没有离开过父母。叶教授和母亲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复杂怀疑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儿子。 “好端端的突然搬出去干什么?”母亲问。 叶北成无意识地捏了一下衣角:“过一阵子学校就该忙了,想找一个离学校近点的地方住。” 叶教授声音沉沉,茶杯盖撞击杯口,发出清脆的声响:“开车上下班也不会死你不方便。” “对啊,开车还是很方便的。”母亲附和。 不太好商量。叶北成心想,目光垂了垂,然手说:“其实除了学校还有季春的公司。” 父母沉默,听着他接着说。 “最近他们公司接一个很重的项目,希望我能去帮帮忙。当初我答应和人家一起创业,后来半路撂挑子一直对他过意不去,总想着帮衬他一些。最近这段时间想着从学校下了班就直接去公司帮忙,这天天三更半夜的往家里跑,比较浪费精力,也影响你俩的正常作息。” 叶北成诚恳地说了一大堆,父母将信将疑。 然而他又说:“我都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了,天天和父母住在一起不是那么回事,万一以后搞对象了也不方便不是?” 这是一招绝杀剂,家里的二老早就为叶北成的婚事操碎了心。 到了叶北成这个年纪的男人,即使没个孩子,也该有个固定的伴侣了。可叶北成自从毕业后没有发生过一段恋爱,好不容易攀着关系挑了几个相亲的对象,基本见了一面就没下文了。有不少邻居真是亲戚开始怀疑叶北成到底是不是有那方面的疾病,还是不喜欢女孩子? 这件事叶家二老也怀疑过,可转念一向又觉得不对,叶北成也没怎么和哪个男性接触过密,除了季春隔三差五的电话求救,叶北成的交往圈基本为零。 母亲往他身边凑了凑,语重心长道:“你和我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叶北成扭头:“妈你怎么会这样想?” “不然好端端的突然要搬出去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地方住。”母亲有点委屈,“以前你去C城那两年是迫不得已,现在你就在家,也答应了我们会好好做老师,有什么非要搬出去的必要啊。” 叶北成无奈:“我是真的觉得学校公司两头兼顾比较累,再者,我一个成年男性有点自己的私人空间不行吗?” 见叶北成态度坚定,母亲又问:“那你打算搬到哪去?” 叶北成犹豫一下,他不能把地址告诉父母,他这是要和陈继风同居,万一哪天母亲关心他要来看他,他和陈继风的关系就瞒不住了。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说,他和陈继风刚开始,很多事情无法掌控,无法确定。这段感情暂时还见不了光。 父母都是思想守旧的人,一个医生,一个教授,站在自己职业的领域上都有崇高的思想和作为,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孩在相处,怕是很难接受。 叶北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暂时瞒着,日后在慢慢地把这件事向父母透露。 -- 第88页 “就在公司和学校比较近的地方找。”叶北成为了确保真实性,“我让季春帮我打听了,等定下来我就搬过去。” 母亲还是不太放心:“那回头你把地址给我,我送些家居用品过去。” 叶北成笑道:“妈,我都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老拿我跟小孩一样。” 母亲说:“你不管多大在我和你爸面前都是小孩。” 叶北成笑笑。 这一番谈话,也算出了一个好结果。 为了不引起怀疑,叶北成特地先跟季春通了气,然后又在家多待了几天,这才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赶往出租屋。 季春对他近日以来的行为感到好奇,本想逼问出个结果,叶北成还是用那套等之后见了面再详细说给他怼了回去。 母亲见他离开,打了电话询问住所,叶北成说得含糊,一再强调自己没事,好说歹说才把母亲的一腔关心给按压住。 刚挂了电话转身,陈继风递上一杯温水。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陈继风有所担忧。 叶北成喝了口水:“没事,我这也不是撒谎,季春的公司最近的确需要人手帮忙。我下了课后要去找他。” 陈继风问:“那你家里……” 叶北成哄小孩一样揉揉他的头:“其实我早就应该搬出来自己单独住了。毕竟这把年纪了总是和父母黏着也不好。” 陈继风眸光发亮,问:“你是怕又要被安排相亲吧。” 相亲的事是陈继风时长会拿来调侃叶北成对个理由,当年和程潇那场乌龙事,到现在叶北成都心有余悸。 叶北成无奈地瞅着他:“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 陈继风不让他躲,搂着他的腰身,把头蹭在他的肩窝。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陈继风不在局限于羞涩和隐忍,时而握着他的手,时而搂着他的腰,他等待这一份感情等了许久了。 这种能让他动手动脚的亲昵,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他。 叶北成也不抗拒,反而任他欲所欲为。 只有偶尔陈继风大着胆子稍有过界时,他才会扒开他的爪子,然后转身给他一个略有警告意味的眼神。 陈继风却没因为这警告而后退半分,他权当这是情侣之间才会存在的情趣互动。 客厅铺了一层绵柔的灰色地毯,这是两个人在入住的第二天一起去家具市场购买的,然后陈继风还置办了一个小桌子,摆在地毯上可以方便两个人一起办公学习。 陈继风喜欢这种氛围,两个人肩挨着肩,手碰着手。低头时认真专注于自己的事,抬头时便可以看见爱人的眉眼。 叶北成刚坐在地毯上打开电脑,陈继风就从后面黏了上来。他手脚并用地缠着叶北成,活脱脱就是一个撒娇要糖的小孩。 叶北成有时候看着陈继风会感叹,当年在C城天不怕地不怕一身匪气的陈继风能够徒手让人见血。如今在自己面前撒娇耍赖什么招都用,转性了一般。 叶北成想着想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偏了偏头,温柔的声线从耳畔划过:“学校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嗯,”陈继风嘴唇隔着衣料蹭在他的肩膀上,一股热气透过去,叶北成微不可查地颤动眼角,“没什么事了!” 课程基本已经结束,接下来要选择的不过是马上去工作还是继续读书的问题。 陈继风没怎么细想过这件事,他的人生向来都是得过且过,走到哪就看到哪,有时候目光放的太长,期盼计划太多时,一旦失望,那股失落实在令人难过。 叶北成问得直白:“是想工作了还是继续读书?” 这件事上陈继风稍微有点依赖叶北成,他顶着叶北成的肩膀,小声问:“你觉得呢?” 叶北成推了下眼睛:“这件事还是要你自己做主。不过我可以给你分析一下。” 陈继风咧着嘴角点头,他最喜欢听叶北成分析。 “你的主专业是美术,在专业上来讲如果想以后从业更高水平的工种,那就要继续读书深造,北京很多公司很看个人门面,学历就是你的门面。”叶北成不缓不慢地分析,“但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以你现在的能力做一个相关专业的设计工种也是绰绰有余。” 陈继风听完叶北成的一席话,若有所思地沉默。 当初他会走艺术道路全靠叶北成的指引,可这条路走的越深,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热爱的。小学时断了的画笔,他捡了起来,但捡起来还不够,他要让手中的笔发挥作用。 陈继风沉默许久,叶北成偏着头去看他:“在想什么?” 陈继风不假思索道:“在想人生。” 叶北成闻言笑出声。 “还想你。”陈继风凑着他耳朵又说。 叶北成笑不出来了。 这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说起情话来这么能不害羞不害臊的呢? 不知道是室内气温过高,还是被陈继风抱着身体发热,叶北成的耳朵慢慢的红了。陈继风督见了没放过他,扯了扯他的耳垂故意调戏:“哥,你耳朵红了。” 叶北成尴尬地转过头,他低头督见自己的腰被陈继风的腿缠着,那股窜在身体里的热乎劲越来越上头。 “哥,你干嘛不看我?”陈继风歪着头去看他,话语中的笑意藏不住。 -- 第89页 叶北成不看他。 陈继风伸手捧住叶北成的脸颊,将人强制性地拽过来。 灯光落在叶北成的镜片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线。明亮的光落在他的额头,鼻梁,唇缝上,因为光的映衬,叶北成五官反而被衬托的更加的立体。 陈继风心里一动,老实地交代刚刚那一瞬间想了什么。 “我想继续读书了。”陈继风想让手里的笔更加有价值。 叶北成被捏着侧脸,嘴唇微翘:“你决定的我都支持。” 陈继风眼中渗着笑意,微微低下头,与他额头相顶,小声道:“那我做什么你都答应吗?” 叶北成还未反应过来,陈继风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温热稍瞬即逝。 叶北成愣怔原地,而陈继风已经松开他去厨房做晚饭了。 ◎最新评论: -完-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陈继风决定继续读书了。叶北成周旋最近于公司和学校两地,白天他是育人教书的好老师,晚上他是熬夜通宵的公司职员。 还好住的近,能为叶北成节省不少的时间。 叶北成忙,每次几乎都是半夜到家,陈继风也开始忙着温习功为自己考研做准备,他上午会去买食材,下午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低头温书。 有时候陈继风学累了抬起头看看窗外的阳光,突然有些沮丧,明明住在一起了,但见上一面却还是挺难,优势他会故意等到叶北成半夜,然而叶北成每次都叮嘱他早点睡。 生活是枯燥且一成不变的,可陈继风还是觉得特别的满足。从叶北成进入他生命的那一刻起,他的期盼就变多了,憧憬也变多了。 当这些期盼和憧憬都实现时,陈继风除了欣喜再无其他。 陈继风会每天去花市购买一只玫瑰换掉前一天的,餐桌上的那一点红花开不败,像是永恒。 暑气消散,一转眼便迎来了冬天。 今年过年早,张申过完小年就回了C城,期间他给陈继风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回去,让他在他们家过年。 陈继风这几年都是一个人过年,他没怎么回过C城,那只有一件空荡荡的房子,留在学校或者回去C城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今年不太一样了,他想提前和叶北成一起过个年。 二十九一大早,叶北成还没醒,陈继风就去了早市,买了许多的食材,又按照平常的习惯去花市买了一只玫瑰。 他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刚推门就看见叶北成一身睡衣站在客厅,他好似刚睡醒,神色迷离,听见开门声,他转身,陈继风开门的手顿住了。 冬日晨检的暖阳透过水洗的窗帘映投在叶北成一身绵软上。柔软的光线落在他露在外面白亮的脖颈上,睡衣的领口微微敞开,袖子挽起,一小节手臂露在外面。 陈继风眼神发直,干咽一下,晃过神后,踢上了门,抱着食材去厨房。 叶北成跟了过去,嗓音发哑:“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陈继风放下食材,把别在腰带上的一只玫瑰抽出来递给他。 叶北成心领神会地一笑,眼角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 陈继风被眼前的笑迷晕了头脑,神色闪躲,故意不去看还是没用,一个心七上八下的从一进门看见他一身睡衣地站在自己面前就没消停过。 叶北成抬头又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陈继风靠在厨房的门上:“就是想……想提前和你吃个饭。” 他故意说得委婉,叶北成还是听出了端倪,他盯着面前的人,心里突然一酸。他明天就要回家了,陈继风这是想和他提前一起过个年。 叶北成低头,轻轻地亲了一下陈继风的嘴角。 心酸之后,他还有些愧疚。 他没办法说出要带他一起回家的话。 如果是以前,他大可以和父母说一声这是自己的学生或者弟弟,如今关系变了,他就连介绍陈继风的身份都多了一份暂时无法启齿的难过。 他不想欺骗父母,也不想让陈继风陷入一个尴尬的处境。 “我回家吃个饭就回来。”叶北成轻声道。 陈继风抿着嘴角:“不用担心我。” 叶北成心酸得一塌糊涂,他抬头揉了揉陈继风的头:“不回家看看吗?” 陈继风说:“挺久没回去了。不用回去。” 叶北成闻言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懂陈继风的处境,如今他孑然一身,过往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抹漫不经心的伤害。 回去又如何? 在乎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得过且过,怎么活怎么算。 叶北成轻叹,转移话题:“我们一起做吧。” 陈继风点头说好。 厨房不算宽敞,站着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着实有一点拥挤。 陈继风和叶北成并肩站着在池子旁收拾食材,陈继风负责摘菜,叶北成负责洗菜,两人明明是第一次合作,却意外搭配的默契。 陈继风偷偷抬头,他比叶北成高一些,侧头看他时微微垂下目光,眼光流连在弧度流畅的脖颈和锁骨处。 他心猿意马地走神,叶北成低头忙着手里的动作,摘好的一小撮蒜苗递给他时发现陈继风没反应,这才抬头,四目相对,周边的气温都升高了些。 -- 第90页 叶北成弯着唇问:“怎么了?我眼睛里有东西?”说着,他想抬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他早上起来还没来得及洗脸,想必是有些不太干净。 陈继风蓦然出声:“别动。” 叶北成便真的没动。 陈继风缓慢地低头,他隔断了钻进来的一缕光线,微微偏头吻住了叶北成的唇。 与刚刚轻触嘴角的感觉不一样。 陈继风有点急,他吸吮者叶北成的上唇,慢慢地移动到下唇,唇线被轻佻的力度挑开,陈继风很快便侵占了那湿润和柔软。 叶北成闭上眼哼唧了一声。 水流依旧哗哗作响,陈继风敞开胳膊搂住了叶北成的腰。 叶北成最近瘦了,裤带都要往里收缩两个尺码,陈继风胳膊圈在他的腰上觉得有点硌得慌,他辗转换气地间隙说:“最近太熟了,要多吃点。” 叶北成闷闷地笑:“那我今天多吃点。” 陈继风也笑了,离开他的唇,手却始终没有撒开,他玩心很重地捏了捏,叶北成有点怕痒,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手掌触着绵软的绒衣,陈继风的心脏也跟着软了软。 晚上这顿饭吃的异常的安逸,陈继风一直给叶北成夹菜,他还来不及吃,瓷碗就被陈继风给填满了,甚至冒出尖。 吃完饭,又一起洗了碗,叶北成去卧室换衣服准备离开。 陈继风倚靠在卧室门口,看着叶北成套上毛衣穿上外套,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他以为自己没那么矫情的,如今叶北成真要走了,他还是有点难受。 叶北成整理着衣领,一转头督见了陈继风垂着的眉眼。 他走到陈继风身边,扣着陈继风的后脑勺,仰头在他额头上印了个吻。 他安慰道:“我明天吃完饭就回来。” 陈继风缓慢地露出一个微笑。 叶北成开车回家,一进门父母亲就数落他回来的晚。 叶家每年过年阵仗都大,亲戚要一起吃饭,叶教授的同窗也要一起吃饭,还有各种接着过年送礼的各种人员登门拜访。 每年叶北成为了叶教授的面子,都尽量提着精神,抿着微笑面对这些接二连三的人。 可叶北成答应了陈继风,吃完饭就回去,他说道要做到,做到却着实有些难度。 一顿年夜饭吃到快十点总算要散了局。 叶北成拉住母亲:“一会儿我去找季春,今晚就不回家了。” 母亲蹙眉不满:“这大年夜的你要干什么啊?” 叶北成自知理亏:“季春有点麻烦,我帮着去处理一下。” “叶北成!”母亲动了气,“今天是除夕,你已经放假了,有什么麻烦非要今天?” 叶北成为难:“就公司……” 母亲打断他:“你都已经不和他一起创业了,平日里你作为朋友为他忙里忙外的我就不管了,今天说什么也不行。” 母亲说完懒得再搭理他便走了。 叶北成沉沉地吐了口气,手机震动,他打开一看是陈继风问他几点过来,他准备了汤等他喝。 叶北成手指犹犹豫豫,那句今晚过不去了怎么也打不出来。 他不想让陈继风失望。 让谁失望都行,陈继风不行。 叶北成抬脚准备追上去和母亲再聊一聊,这时季春打来了电话。 叶北成接通:“喂,季春啊,我这现在有点事……” 电话那头乱哄哄的,鸣笛声乱窜。 季春喝了酒,声音含糊不行,像是在撒酒疯:“北成啊……叶北成……”他喊着喊着哽咽起来。 说话断断续续,周遭的哄乱一直没停,叶北成听见不知是谁来了一句:“喂,酒疯子,别坐在马路上挡道,小心撞死你啊。” 叶北成心慌起来:“季春,你在哪呢?” 季春恍惚,说不清楚话:“我?我在哪?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啊……” 那边还有人在吵,叶北成一直询问季春他在哪? 季春始终说不清楚,这时有人拿过季春的电话,告诉叶北成地址,叶北成告诉他马上就到,麻烦对方帮忙照顾他一下,对方应承着,叶北成这才慌慌忙忙地跑出饭店。 叶教授和母亲已经坐在车里等着了,叶北成没上车,低着头对他们说:“季春喝醉了需要人去接,爸妈我让人送你回去,我现在要去接人。” 母亲皱着眉:“喝醉了?” “嗯。”叶北成点头,他没时间多解释,季春那头还搞不清楚状况,他实在担心的很,只能说,“妈,爸,你们先回吧。” 说完,他伸手截了一辆出租车赶去接季春。 车子在街边停下,此时已经围了一波看热闹的人群。 季春喝得神志不清,蹲坐在马路牙子上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叶北成冲进人群,揽住了季春。 “这里没事了,我是他朋友,”叶北成抬头环视人群,“我马上带他离开。” 刚刚在电话里说地址的人把电话递给叶北成:“你朋友刚刚就倒在马路中间,太危险了。” 叶北成搀扶起季春,低头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接过电话,打了车往出租房方向去。 光线一暗,季春反而清醒了不少,他安静靠着叶北成的肩,双眼失神地望着前方。 叶北成低头督见他默默流下的泪水,抬手帮他擦了一下。 -- 第91页 “是你爸还是学长?”叶北成敏锐地问。 他认识季春这么多年,只见过他两次情绪激动,一是在gay吧,二是那天才办公室和谢昆吵架。 除了这两个人,叶北成想不到第二个能让一向淡然的季春如此的激动崩溃。 车厢寂静许久,季春嘶哑混沌地开口:“我和他,完了。” ◎最新评论: -完-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陈继风发出的短信迟迟没有回复,他坐在地毯上失落地垂着肩。今晚是年三十,叶北成肯定很难找一个简单的理由就脱身。面前是已经翻开的考研资料,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放下电话准备用刷题过完今年的除夕。 门口有开锁的动静传来,陈继风以为自己做题头昏脑胀产生幻听没去搭理,没过一会儿他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继风,快来帮我一下。”叶北成几乎是半扛着季春上楼。 陈继风回头,看见两个快要坠倒在地的两个人,赶忙起身跑过去扶了一把。 季春哼哼唧唧地垂着头。 陈继风盯着叶北成通红的脸问:“这是怎么了?” 叶北成喘气:“先把他抱到沙发上去吧。” 两人合力把醉鬼拖到了沙发上,季春没有睡着,只是过多的酒精让他头脑发昏,他半仰在沙发上,半眯着眼望着天花顶,双颊发红,十足的醉态。 “这……这灯怎么是圆的呢?”季春指着天花板说了句胡话,然后呵呵地笑起来。 叶北成倒了杯水给他喝。 “你先睡觉吧。”叶北成说。 季春摆着手:“不……我不睡,我想喝酒。” 叶北成无奈道:“还喝啊,你今晚都喝多少了?” 季春吐着酒气,忽而安静下来,泪顺着眼角流出来:“只有喝醉了,才没那么难受啊。” 陈继风蹲坐在一旁不说话,他抬头和叶北成对视了一眼,忽而说道:“不如我们把他打蒙了抬进去吧。” 叶北成无奈笑了,陈继风跟着他笑。气氛难得轻松了些,叶北成轻轻抚着季春安慰地说:“有什么难过的事我们明天再说吧,先去睡吧。” 季春耍了酒疯,折腾了后半夜,又跑到卫生间吐了两次,最后累得睡着了。 叶北成给他盖好被子,关了台灯离开了卧室。 陈继风正安安静静地温习,客厅开了一盏柔和的壁灯,温煦的光线笼罩在陈继风的身上,削弱了他自带的锐利,充填了一份温柔。 叶北成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肩膀摩擦出微弱的窸窣。 陈继风抬头:“睡着了?” 叶北成弯着嘴角,故意压着声音:“睡着了。” 陈继风学着他也压着声音:“那我们也睡吧。” 卧室被季春给占了,两个人只能凑在客厅睡。沙发只能睡下一个人,叶北成去卧室拿了一套新的被褥准备打地铺。 他刚铺好,陈继风就钻了进来。叶北成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他。 陈继风反而拍拍旁边的位置,催促道:“快来。” 叶北成笑着躺了进去,随着一个带着温度的怀抱就卷了上来。 “是不是害怕我今天不过来了?”叶北成问得直接。 陈继风和他脸贴脸,双眸发亮地盯着他。 叶北成习惯性揉揉他的头:“傻子,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的。” 陈继风美滋滋地笑了笑,随后问:“季春哥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和上回似的,喝这么多酒?” 叶北成眸色一沉,想起刚刚出租车上季春说的那句“完了”。前因后果季春没说,但是他猜测这事一定是和谢昆有关。 是单纯吵架说出来的气话?还是真的要分手了? “应该是和学长吵架了,”叶北成摸着陈继风的耳垂,“等明天他醒了再具体问问怎么回事吧。” 陈继风被他摸的有点养,抬起手去抓他。 客厅容易钻风,屋里的地暖此时没什么太大的作用,陈继风倏地抖了一下,叶北成借着月色看他:“是不是冷了?来往我这边挪挪。” 陈继风听话地往他那边挪了挪,两人贴的更紧,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陈继风伸手搂着叶北成的腰,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擦着睡衣的边缘。 不用欲望作祟,体温就容易摩擦生火。 陈继风趁着夜色探索到了叶北成的唇,微弱的呼吸从鼻尖喷洒一路向下,沿着脖颈最后落在凹凸的锁骨上。 叶北成仰着头,他半睁着眼望着灰白的天花板,可他眼睛里只有摸不透的黑,唯独身上的那丝热气在不断的提醒他。 陈继风动作越来越大,睡衣被拉开,他炙热的吻落在叶北成的脸侧,他均匀的呼吸落在他的耳边,如同在撺掇他发麻的神经。 “哥,”他轻轻地喊着。 叶北成慢慢喘息,他被这声哥叫得三魂没了七魄。 陈继风不敢继续探入,他点到即止地收了手,最后抬手在叶北成的侧颈上揉了揉,帮他系好扣子,这才消停。 叶北成始终没说话。陈继风将他搂的更紧了些,两个人紧贴着裹在棉被里,体温浇热了对方,那偶尔钻进客厅的寒风,显得更加微不足道。 他们是被强大的水流声吵醒的。 叶北成眯着眼,仰头瞧了瞧,季春摸着嘴从卫生检查出来,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点了根烟。他神色淡定从容,除了眼睛微微发红外,看不出一点昨夜宿醉的样子。 -- 第92页 陈继风也醒了,搂着叶北成掀开被起身。 “你怎么样了?”叶北成睡眼惺忪地问。 季春淡定地吐了口烟,不答反而打量着面前衣衫凌乱的两个人,直白道:“这是昨晚在地板上滚了一遭?” 叶北成愣了下,低头看见自己凌乱的衣衫,耳朵红了。 昨晚亲热的画面历历在目。 叶北成起身,坐在他边上。陈继风收拾好地上的被褥,跑去厨房准备早餐。他自从和叶北成生活在一起后,生活上越来越居家了。他被叶北成潜移默化的影响了。 季春看着陈继风进了厨房,淡淡地看了一眼叶北成:“你什么时候和这个小屁孩在一起的?” 叶北成神色微微一变:“就前些日子的事。” 季春垂着眼眸,掸落指尖的烟。 对于叶北成是同性恋的事他不意外,也许正因为他自己就是GAY,对于这种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何况早几年时,他就发现叶北成对这个孩子格外的关心照顾,当时只是觉得叶北成初次当老师,责任心重,但还是没想到原来竟然有另一种发展。 季春不惊讶,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堵得慌。 这条路不好走,他不希望叶北成重蹈他的覆辙。 “是不是觉得有点惊诧?”叶北成解释,“不过这事我考虑挺久的了。” 季春垂着眸,脸色苍白:“要是感情没那么深,就赶紧分手吧。” 叶北成皱眉:“你说什么?” 季春神色未变,转移话题:“昨天我见到谢昆父母了。” 叶北成沉默不语,看见季春碾灭了烟蒂,然后又点了一根,烟雾笼罩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睛,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他们家不同意。”季春云淡风轻地说。 叶北成问:“学长怎么说?” 季春自嘲地弯着嘴角:“还能怎么说?”谢昆说让他等着自己,他一定会劝说父母同意他们。 “他人现在在哪?”叶北成问。 季春眼睛越来越红:“不知道。”嘴唇抿着烟,季春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 昨晚那股悲愤和绝望在酒精完全消退后,后知后觉地涌向大脑,季春止不住地颤,喉咙滚动,嘴唇发白。 “季春。”叶北成握住他颤抖的手。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分手的。”季春说,“我一向不喜欢纠缠,大家在一起就是图个开心,如今两个人都不好过,这段感情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最重要的季春没说,谢昆在与他一起之前,是个直男。他可以回归正常的恋爱,没必要非要和他走这一趟浑水。 叶北成不知如何是好,握着他的手迟迟说不出话来。 陈继风做好了早餐端到餐桌上催促他们来吃。早晚过后,叶北成送季春回家,他盯着后视镜里帐然若失的季春,心里发紧。 他突然有了莫名的危机感。 如果今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会如何面对?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弃陈继风的,可父母那层对他们来说始终是一个难以跨越的坎。他选择陈继风,必然就要伤透了父母。 他当然也可以像谢昆一样选择用劝说的方式,可那样漫长的时光里,只是劝说,又能有多大的成效? 叶北成理性思维向来重,他没办法用自圆其说侥幸地安慰自己,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的父母可以接受陈继风。 但这某一天根本无法确定是哪一天。 送完季春,叶北成开车回去,街景飞速倒退,他心里被某种不安填满了,双眸中浸满沉郁。 手机响了,他收到陈继风的短信,问他在哪? 叶北成说马上到家了。 陈继风又问他想不想看海? 叶北成神色一顿,海?这里哪有海?他拨了电话过去,陈继风很快接通。 “怎么突然想看海?”叶北成问。 陈继风兴奋地说:“冬日里的海更好看,我们可以去滑冰。” “可是这没有海?”叶北成无奈地说。 陈继风说:“我知道,所以我们回C城吧。”这是他第一次提出主动回去。 叶北成沉默了一下,他打着方向盘,拐进小区时,看见在楼下等待他陈继风。 少年如同萧瑟冬日里一抹最亮眼的风景,他站在自己视线不远外,向他挥着手。叶北成笑了笑,那丝困扰他的烦恼瞬间消散。 今日是今日,何必思明日。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 ◎最新评论: -完-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大年初一走高速非常的畅快。三个小时的路程被缩减了近乎一半。叶北成直接定位了海区,一路畅通无堵,直接开到了目的地。 陈继风和叶北成都许久没回来了。 冬日的海景萧瑟凄凉,只有漫天无际的冰面与远处浓厚的雾相接,晕开整片海平线,风直面扑过来,是无法逃避的寒冷。 陈继风走在前,叶北成跟在后,细软的沙子没了温度,却依旧柔软。 “快!”陈继风扭过头,对着他扬手,催促他快点。 叶北成看着逐渐隐藏在海雾中的陈继风,心情愉悦,仿佛刚刚那点阴郁被风吹得毫无痕迹。 “要不要来试试?”陈继风拉着他的手。 叶北成抬脚在冰面上试探地蹭了蹭:“这会不会……” -- 第93页 陈继风攥着他的手,笑他:“你怕了?” 叶北成故作镇定:“没怕。” 陈继风攥紧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地站到冰面上。叶北成没在海冰面上滑过冰,心里多少有点担心,他心有余悸地踩上去,慢慢地拖动脚步。 脚底打颤,他重心不稳,有些偏移,在他身体倾斜的瞬间,陈继风快速把他拉到怀里搂住,双手缠住他的腰。 陈继风低头在他耳边笑:“别害怕,我牵着你。” 风冷的刺骨,没一会儿叶北成的脸便吹红了。陈继风将他稳住,双手搓热后捧住他的脸。叶北成抿着嘴笑说没事。 “不然我们回去吧。”陈继风心疼道。 “别呀,”叶北成渡过了初期的不适,现在能够稳当地在冰面上行走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还想好好玩玩呢。” 陈继风搂着他慢慢地走:“害怕吗?” 他们在广阔无边的海平面上拥抱,寒风再冷,都侵蚀不掉爱人的体温。 叶北成指尖蹭过陈继风的耳朵:“不怕,不是有你牵着我吗?” 陈继风开心地笑,他低头在轻蹭着叶北成的嘴角,那股熟悉的古龙水味道从衣领中散出,萦绕着鼻尖。 “你好好闻。”陈继风翘着嘴角说。 叶北成愣了下。 等他反应过来时,陈继风已经松开了他。陈继风退开半步,牵着他的手让他不要动,慢慢地带着他在冰面上滑动起来。 “好玩吗?”陈继风问。 叶北成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那是季春送我的,他说这个味道好闻,你喜欢闻等回去我按照牌子也给你买一个。”他突然想起来,“再过几天就要有过生日了,有没有想要的?” 陈继风想了想:“没什么想要的。” “真的?”叶北成脚下慢慢地滑,眼睛却盯着他。 陈继风犹豫了:“非要说一个还真有。”他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人,背后是混沌的迷雾,眼前是心爱的人。 陈继风感叹,他何其有幸,能遇见叶北成。 过往早就化作碎片,那粉碎的过去,只是叶北成是清晰的景象,从第一次街角的相遇,台球厅的再度相逢,全部化作他脑海中唯一的记忆点。 风越来越冷,陈继风趁着叶北成没防备,用力一拽,叶北成惊呼一声,整个人往陈继风的方向滑去。 叶北成心惊肉跳,落进一个温柔的怀抱里。冲撞的惯性太大,叶北成撞进陈继风的怀里后,两人拥抱着倒在了冰面上。 陈继风笑得大声:“刺激吗?” 叶北成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撑着冰面,拍着陈继风催促,“快起来,地上冷。” 陈继风还在笑,他没起身,反而抓住了叶北成的手,将人又拽回来,叶北成落在他的身上,两人四目相对。 气息相拂,叶北成挂在鼻梁上的镜片被热气模糊了。陈继风盯着他好一会儿,收敛了笑容。 “今早你和季春的话我都听到了。”陈继风沉声道。 叶北成神色微变:“你……” “有些事情即使你不说我都明白。”陈继风盯着他眼睛说,“我从来不后悔说要追求你,不管我们开不开始,对我来说喜欢你这件事是不会变的。” 叶北成很少听见陈继风说这样的话,认真地不像话。 “和你在一起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求。”陈继风微微垂着眼,“不用觉得愧疚,如果有一天要分开,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叶北成心中酸涩,眼眶温热。 陈继风又说:“北成哥,我喜欢你。我想每一天都能和你在一起。但是如果我们在一起会让你很辛苦,我不愿意,我心疼。” 说到最后,陈继风微微有些哽咽。 叶北成忽而低头,他搂住陈继风,贴在他耳边轻声道:“陈继风,我不会放弃你的。说什么都不会,你记住这一点就行。” 陈继风在寒风中红了眼,动了情,交了心。 他们紧紧拥抱对方,身下的冰传来寒气,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叶北成说:“赶快起来吧,别着凉了。” 叶北成抬头,双手撑着冰面想起身,被陈继风拽住了衣领。陈继风微微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我还没说想要什么呢?” 叶北成宠溺道:“你想要什么?” 陈继风声音缥缈无痕,融在凛冽的风里,贴在他耳边:“我想要你。” 海边闹腾了许久才开车折返市区。 落日垂在远山,叶北成没有开车上高速,反而是往四八胡同的方向开去。电话上又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家里打来的。 叶北成回拨了一个,目前在那边明显是生气了:“叶北成你现在在哪?” 叶北成侧过头看着陈继风,对电话那头说:“啊,我今晚不回去了,还在外面。季春心情不好我陪陪他。” 不等母亲出声,叶北成又说:“我明天就回去了。” 逢年过节,叶教授最爱面子,儿子不在身边作陪,多少有些挂不住脸。 叶北成给了明确的时间,母亲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交代一句季春那边没什么事了就赶紧回来,叶北成答应着。 陈继风愧疚地开口:“不如我们回去吧。” 叶北成抬手摸他的头:“没事,明天也来得及。” -- 第94页 两人回到了陈继风在C城的家。他许久未回来,房间没人打扫,积了一层的灰。叶北成和陈继风打扫了房间,给卧室换了新的床单才休息下来。 叶北成打量了一下:“你多久没回来了?” 陈继风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他:“不知道了。我上大学之后就回来过一次。”他摆弄着叶北成的手指,“本来我想把这个房子卖了,后来想想算了。” 叶北成问:“为什么算了?” 陈继风轻轻叹了口气:“回忆再不好,总是个念想。我爸算是不得好死,万一他突然有一天想回来看看,总要有个归处吧。”他垂着眼帘,“我不想他死了,都没个家。” 叶北成躺下,嘴唇蹭着他的额头。 “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叶北成没来由地心疼,他突然很懊悔,为什么当初不早一点接受陈继风。当初陈继风面临陈九的死,王慧芳的抛弃。那时只有他在陈继风的身边,然后他还选择了逃避感情。 陈继风说:“没什么太大感觉,好像稍不一留神,时间就过来了。”说完,他躲在叶北成的怀里蹭了蹭。 室内没开灯,微凉的月光落在床畔。 叶北成渡在黑暗里的声音越发清晰,他说对不起。 陈继风抬头看他,叶北成轻柔着他的后脑勺又说:“对不起。那时你明明那么辛苦……可我还是……” 眼前一黑,随后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叶北成没戴眼镜,陈继风贴着他的脸,嘴唇在他的额头轻轻蹭着。 唇那样软,软化了他的皮肤,也那样烫,烫化了他的心房。 “哥,”陈继风在昏暗的光线中轻轻唤着他。 叶北成意乱情迷地哼着。 “不用对不起,”陈继风吻着他的嘴角,“我只要想着你,我就没什么熬不过去的。”为了让他确信,他借着月光直视叶北成的眼睛,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真诚。 叶北成苦涩地抿着嘴角。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彼此微弱的呼吸声。陈继风攥着叶北成的手,翻身压着他,缓慢灼热的吻自上而下,最后落在同样柔软的唇上。 叶北成被迫仰着头,耳边除了微弱的翁鸣什么也听不见,微凉的指尖探上他,叶北成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陈继风感受到他微弱的颤动,嘴唇滑至耳边,陈继风哄着他:“我不瞎动,你别紧张。” 被子里温度升高,陈继风小幅度的动作后果然没有再进一步的探入,叶北成微微喘息,半眯着眼,狭窄的视线里一片迷茫。 锁骨被一股湿润锁住,叶北成下意识哼唧了一声,一股强烈的酥麻劲顺着后脖颈一路向下,渗透在四肢百骸,陈继风压着他,叶北成动弹不得。 黑暗驱使了欲望,也放纵了情感。在濒临决堤的当口,陈继风还是忍住了自己所有的躁动不安。他退出欲望的界限,只用缓慢的温柔对待叶北成。 急促的喘息渐渐平息,叶北成始终闭着眼,他默认接受陈继风的所有,包括他偶尔想要的放纵。 我想要你。 这四个字在叶北成脑海里始终回荡,从下午在海边陈继风说出口开始,便一直烧着他脆弱的神经。 “你……你想要吗?”叶北成犹豫地开口。 陈继风回答的爽快:“想。”接着他又说,“但是你答应了要当做我今年的生日礼物送给我的,所以我再等等。” 叶北成笑出声。 陈继风飞快抬起头,在叶北成的嘴上“啵”了一口,抱紧了他。 他哄着一般说道:“睡吧,晚安。” ◎最新评论: -完-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回去的那天,叶北成先把陈继风送回去,然后准备回趟家。 母亲十万火急的催自己回去,估计是父亲又安排了需要他一同出席的饭局,他不在,叶教授脸上没面子。 陈继风临下车之前按着他,亲了他好一会儿才放他走。 接连几日,叶北成忙着脚不沾地,陪着叶教授参加各种饭局。明明是在休假,叶北成却觉得比平常工作还要累。晚上他会和陈继风发短信,聊聊今天发生的琐碎。陈继风会开玩笑地抱怨自己的男朋友总是陪人家去吃饭。叶北成夜晚躺在床上抿着笑,一句一句地继续回复他。他会哄他,等过了初五,初七他生日那天就回去陪他。 然而初七那边叶北成没有如约回去,这次他接到季春的电话。季春想让他陪自己去一趟谢昆家。 距离除夕夜分开,两人一周没见了,季春接到了谢昆父母的电话,说谢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绝食反抗。 叶北成起初一愣,甚至有些不真实。谢昆那么理性稳当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任性的行为? 叶北成答应他,开着车去公司独自加班的季春。 几天不见,季春更消瘦了些,双眸无神,唇色苍白,眼窝陷在里面,十分疲惫。 叶北成走上前,关心道:“你没事吧?” 季春轻轻摇摇头,嗓音干涩:“我没事。” 叶北成看着他几乎摇摇欲坠地身体,抬手扶他:“季春,不如今天就别过去了。既然是学长的父母给你打电话的,想必是场鸿门宴。” 季春垂着眸,淡淡道:“鸿门宴不至于,不过是顿散伙饭罢了。” -- 第95页 叶北成听明白了。 季春今天过去是要和谢昆彻底做一个分手,给彼此最后一个体面。 叶北成皱着眉:“可你现在……” “北成。”季春再抬起的眼中含着薄薄的湿润,“你帮我,我怕我撑不下来。” 季春苍白的唇紧抿:“如果我动摇了,记得阻止我。” 这便是季春把叶北成叫来的目的,他从来没想今天这般脆弱和无助,他害怕一会儿见到谢昆会说不出话,他需要一个支撑,在自己濒临崩溃的边缘,让叶北成拉他一把。 这样的想法或许很蠢,但他知道这是对谢昆最好的选择。 叶北成盯着他湿润的眼角,什么也不想劝了,郑重地说了句好。 路上是叶北成开的车。 季春打开车窗,连续抽了好几烟眼给自己提神,他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除夕夜宿醉之后,他一直用工作麻木自己。 余痛震着神经,只有麻痹才能拯救自己。 季春薄唇散着白雾,被极速的风很快吹散了。季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放不下谢昆,他们始于一场错误的□□。奈何这□□却只剩了情,扎在心里。 他迎风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谢昆平日里对他的温柔体贴,偶尔吵架也不过是小吵小闹,最严重的那次就是他怀疑女客户借机想接近谢昆,他打翻了醋瓶和他闹了几天别扭,最后被谢昆强行按在床上解决了矛盾。 往日重重浮现,季春再睁开眼时,车已经到了楼下。 两人下了车,季春和叶北成一前一后下车,按照地址找了上去。谢昆的住所在高层区。 离得越近,季春心跳得越快。按门铃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悬在半空中,怎么也按不下去。叶北成握住他的手,说:“我来吧。” 一声清脆的门铃响起,没过多一会儿,门开了。 开门的人丝毫不惊讶,叶北成还未表明来意,对方便敞开了门让他们进来。 两人进了屋,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偌大的客厅,没看见谢昆,只有面前这位女士,不用猜也知道对方一定是谢昆的母亲。 谢昆母亲一身精致装扮,礼貌生疏,先开了口:“哪位是季先生?” 季春说:“我是。” 谢昆母亲坐在沙发上,气势咄咄逼人:“季先生,你和我儿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先表明一下态度,我不同意你们的事。” 季春沉默地翘了下唇。叶北成偏过头看季春失落垂下的眼睑,心中苦涩,他能了解此事季春心中一定备受煎熬。 “另外,”谢昆母亲开口,“我知道我儿子再和你一起创业,他在公司有股份,临时撤资一定会有所影响。”她拿起茶几上的黄色纸袋递给他,“股份我们不要了,这些算是一些补偿,以后你们就不要见面了。” 季春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您今天叫我来不可能只是给我钱这么简单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就直说吧。” 谢昆母亲却笑了:“今天见到你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会?”她欲言又止,可下面的话几乎意味明了。 好好的一个孩子,竟然是个同性恋! 季春自嘲笑了一下:“没办法,天生的,” 谢昆母亲叹了口气:“没错,我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事。”她回头看着房门,神态暗淡,“他已经躲在里面三天了,不吃饭也不怎么喝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任我怎么敲门也不搭理我。我希望你和他分开,但是要想让你帮我劝他。” 这太残忍了。 叶北成想,这对于季春来说无异于凌迟处死。他在身后拽了一下季春,季春偏头的瞬间,他摇了摇头,小声说:“别对自己这么残忍。” 季春扒开他的手,转身对谢昆的母亲笑:“您放心,我会劝他的。” 谢昆母亲说:“他在里面好几天了,就拜托你了。” 季春转身深呼一口气,擦过叶北成肩膀的时候停了一下:“我要是叫你,你就立刻过来把我带走。” 叶北成隐忍地说:“好。” 季春去卧室敲门,谢昆听见他的声音虚脱地爬起来,很快开门把他拽进去,随后又迅速地关了门。 室内一片漆黑,窗帘挡住了日光,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一股死气沉沉。 “你怎么来了?”谢昆很快抱住他,欣喜中透着焦灼,“春,对不起,我没有去找你。不过再坚持坚持,很快就会好了。他们不同意我就逃出去,我们一起离开这。” 季春被他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温度窝在掌中,眼眶发酸,喉咙发涩:“你怎么不好好吃饭呢?还谁都不见。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用做这么幼稚的行为?” 谢昆将他搂的更紧,哽咽道:“他们不让我见你,我想你。” 季春动了动唇,心说,我也想你。 他下巴贴着他肩膀,嘴唇翁动:“吃饭吧。” 谢昆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推开他,盯着他的双眼问:“是不是我妈找你来的?她跟你说了什么?” 季春喉间干涩:“是我自己来的。” 谢昆抓紧他的胳膊,疑惑道:“你自己来的?” “嗯,”季春缓慢地抬起眼,双眸聚着光,“谢昆,我有话想和你说。这段时间我想了想,因为我爸的事情我很抗拒女性,但后来我越来越觉得其实我就是天生的。”他舔了下下唇,“我挺喜欢你的,真的,虽然那天我们稀里糊涂上了床才开始的。但也就只是喜欢而已,你没必要为了我放弃些什么,当然,反过来我也没必要为了喜欢你委屈我自己。” -- 第96页 昏暗的房间里,喘息声越来越大,季春看不清谢昆的眼神,可肩上被抓紧的力度越来越重,仿佛指尖下一刻就要穿透他的皮肉。 谢昆颤抖着:“季春,别和我说这些屁话。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就算当初咱俩是稀里糊涂上的床,可往后的种种你就用轻飘“喜欢”两个字就全部代替了,你不觉得心虚吗?” 季春强忍着破开心脏的酸意,仰着头,面对他直面而来的质问。 谢昆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室内瞬间明亮,谢昆苍白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今天未进食,脸颊消瘦,嘴唇干涩地微微起了皮。 那双眼也没了生气,只剩直白的愤怒。 他咬着牙:“你敢不敢看着我再说一遍?” 季春不敢。 他的胆怯藏在黑暗中,如今□□地暴露,他下意识地闪躲。 谢昆捏着他的肩膀,强制季春与自己四目相对,话语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你敢吗?” 胸腔涌上一股刺激的痛,季春梗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谢昆下了定论:“你不敢,你连看着我都做不到。” 季春还在犹豫,一股霸道的力量圈住了他,火热且干涩的吻就这样落了下来,季春推着他的肩膀反抗。 奈何两人的力量都软,季春推不动,谢昆用了身上最后仅剩的点力气来霸占他。牙齿用力墨者嘴唇,一股腥味从舌尖弥漫开来。 季春吃痛地皱了眉,谢昆却依旧不依不饶,他恨不得现在就吃掉面前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堵住他那张违心的嘴巴,让季春一个伤自己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季春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衣摆在冲撞中凌乱,掀开一块布料,能探讨温热的皮肤。 谢昆贴着他,艰难苦涩:“春,不要和我说那种话。我受不了。” 微咸的眼泪滑落至嘴角,季春胸腔震动:“谢昆,你还有机会的。你不是同性恋,如果不是我,你根本没必要承受这些。我现在很后悔……” “可我不后悔,”谢昆打断他,“我不后悔和你上床,更不后悔和你在一起。” 谢昆用之间捏着季春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你说我还有机会。可是这机会又能代表什么呢,难道我要在自己明明喜欢了男人之后,还要找一个女人恋爱吗?这对我公平吗,对别人公平吗?” 谢昆低着头,嘴唇蹭着他眼角,放缓了些语气:“我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但我想对自己的感情忠诚。”他几乎祈求着说,“春,别推开我。” 季春双眼泛红,泪水忍不住地掉下来。 他被痛苦撕扯的四分五裂,整条神经都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做不到,他以为自己很强,很绝情,他做好了一切被骂被侮辱的准备,可却在谢昆一曲近乎请求的话语中彻底败下阵来。 他痛苦地闭上眼。 他做不到。 他该怎么办? 半晌,季春大声在沉默地气氛里用力嘶吼一句求救。 “快带我走。” ◎最新评论: -完-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季春是逃出来的。 在喊完那一声后,叶北成应声闯进卧室,带走了季春。他没敢转身,只听见身后一声沉闷的呼唤后,一声巨响,谢昆便倒在了地上。 几天未进食,刚刚有情绪过于激动,那根崩了许久的神经终于碎了。 季春红着眼睛,站在冬日的暖阳下,久久未发声。 叶北成担心他的情绪,准备把他带回去,但是季春拒绝了。他说想一个人静一静,顺便整理一下心情。 本来是来说分手的,如今不仅没断干净,自己也动摇了。 谢昆隐没在黑暗中发亮的眼,落在他耳边几乎祈求的温柔,他实在抗拒不了,狠心的话悬在舌尖,怎么发不出来。 “先送我回家吧。”季春说。 叶北成扭头看他,担心道:“不如你先跟我回去。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季春垂着眼帘:“我没事,送我回去吧。” 叶北成犹豫:“可是……” “我真没事。”季春哑着嗓子,“谢昆一定还会来找我的,我不会让自己倒下去,我还有话没和他说完。” 季春了解谢昆的性子,今天这么一闹,谢昆一定会来找他要个理由。 季春要等着他来找自己,在此之前,他不会做傻事,也不会自暴自弃。相反的,他还要打理好公司的业务。 那是他和谢昆的心血。 叶北成见他坚持也不忍再劝,送他回家后嘱咐他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自己。季春疲惫地点点头,下了车。 叶北成直到看见季春消失,他才开动了车,此时已是午夜,华灯落满城市,叶北成若有所思地目视前方。 电话响了,他收回沉重的思绪去看电话,是陈继风发来的短信。 他说:虽然今天我没收到生日礼物,但是我知道你爱我。 叶北成蓦然心一沉,手指攥紧电话。他被季春的事情影响了情绪,竟然忘记了今日是陈继风的生日,而他答应了要回去陪他的。 车飞速行驶在街道上,微黄的光闪过叶北成鼻梁上的镜片,他下意识眯了眼,在红灯即将亮起时,在一个变道的路口蓦地打了方向盘。 -- 第97页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陈继风。 陈继风发完短信后便重新投入到温习中,这一年他要抓紧时间,争取一次考上,稳定下来后才能不让叶北成有所担心。 今天是他生日,叶北成答应说要回来陪他过生日,他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人,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家里有事困住了他,所以他特意在过了午夜才敢发信息给他。 后半夜他学累了,准备去洗脸睡觉,刚起身便听见门口传来清晰的开门声。陈继风心里砰砰跳,聚精会神地盯着门口。 门开了,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陈继风笑挂在脸上,直接跑过去搂住了人。叶北成身上浓厚的寒气未散,陈继风抖了一下,还是没松手。 “快撒开,我身上凉。”叶北成去拽他缠着的胳膊。 陈继风搂得更紧,笑意浮现,冲着他耳朵道:“正好,我帮你暖和暖和。” 门关上,陈继风抱着人往里面走。 手探进了带着凉意的大衣,陈继风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别闹了,”叶北成也抱住他,低声道,“今天季春发生了点事情,我陪他去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都没陪你过上生日。” 陈继风把他按坐在床上,握着他的手来回搓,冰冷的五指很快便有了热度。 “他们分手了?”陈继风问。 叶北成轻叹口气:“不算分手,只是……” 只是还不如分手来的痛快。 陈继风见他神色沉郁,不再开口问。他将叶北成的手搓热:“生日每年都过,又不差这一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叶北成弯了嘴角,反握住陈继风的手:“可我还差你一件事没做。” “嗯?”陈继风抬头看他。 叶北成故意说:“原来你忘了,那太好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说着,他准备起身去脱大衣。 陈继风眼疾手快地把他扑倒在床上,呼吸扑在鼻间,陈继风目光微垂。流连在他的眉间,顺着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那有些微白的唇上。 陈继风低头,双唇相贴合,在他微薄的唇上蹭了蹭。 寒气早已散尽,只剩撩拨地温热,那股熟悉的香气从叶北成的衣领中散发出来,仿佛带着蛊惑,而陈继风失去了理智。 “谁说我忘了,”陈继风声音低沉,暧昧非常,“我只是不想那么快,想给你一些准备。” 叶北成被陈继风压着,视线内只有他的越发明亮的双眼。 呼吸越来越沉重,叶北成紧张地动了动喉,他被那炙热的眼神烫透了,下意识地开口:“继风……” 陈继风低头吻了他的额头。 大衣被撩开,灰色的毛衣被弄的褶皱,叶北成混沌意识,眼镜不知何时已经推搡到床边,陈继风手一挥,眼镜顺着床沿掉了,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寒凉散去,换而来之的是炽烈的潮热,叶北成被吻的耳朵发红,陈继风压着他,叶北成半眯着眼,被迫承受着陈继风在他身上施展的力量。 那股力量起初有些毫无章法地笨拙和急躁,叶北成感受到陈继风握着自己的手腕,劲有些大,皮肤微微泛红。 陈继风抬起长臂,摸到床头的灯,室内一下子陷入一片昏暗,叶北成眼前一黑,那股急躁的力量瞬间放大,叶北成心跳如雷,他耳边听到陈继风在唤着他:“哥。” 那声哥想催动欲望的开关,叶北成浑身发热,他难以抑制地哼了一声。 陈继风的力量减缓,他贴在叶北成的耳边,并不着急,唇慢慢地磨着他的耳垂。叶北成被磨的全身酥麻,只能喘息。 越到千钧一发之际,陈继风的动作便越来越减缓。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亲你吗?”陈继风声音很轻。 叶北成缓了好一会儿:“记得。” 陈继风亲着他的脸:“不是我喝醉的那天。” “那是哪一天?”叶北成扭过头,嘴唇和陈继风正要亲他鬓角的唇轻轻碰上。 陈继风笑着说:“那次你发烧了,昏昏沉沉的时候吃不进要,我喂你的。” “用嘴喂的啊?”叶北成惊诧。 陈继风手指探着他的唇:“嗯,那天你的唇和现在一样的热。” 叶北成动了动唇,开合瞬间,上唇抵住了陈继风的指腹,柔软,还热。 两道呼吸越发沉重,适应了黑暗后的双眼,借着微弱的光线四目相对,眼神炙热仿佛是一种撺掇。 叶北成望着他,陈继风也同样望着他。 被子下是相贴的温存,陈继风平静地望了他片刻后,蓦然起身,锁住了那股热度。 叶北成闭上眼,承受接下来所有的风暴。陈继风仿佛开了窍,他动作虽然有些急,可节奏却稳定温柔,落在唇角的吻湿润妥帖。 陈继风牢牢地把叶北成固定在一处,叶北成缓慢地喘息,承受他同样温柔的吻,良久,叶北成在规律节奏中泄露出声。 他转过头,陈继风的唇就贴了上来,抹掉了他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叶北成才在这股冲撞的颠簸中逐渐平息下来。他背对着陈继风,脑袋耷拉在枕头上,沁透他的除了汗水,还有陈继风的热度。 他彻底被他暖和起来了。 叶北成意识混沌,在平静许久后,再次被陈继风抬了起来,他趴着,发湿透了,嘴唇微启,哈着热气:“我累了。” -- 第98页 陈继风停下动作,将人搂在怀里,手掌轻轻摸着他的脊背。他扭头咬住了叶北成红透了的耳垂,轻声道:“我不动了,快睡吧。” 两人相拥而睡,叶北成累极了,他倒在陈继风怀里睡熟了。 天亮时,叶北成先醒了。晨光透过窗帘落在皮肤上,温存后的室内暧昧留存,他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身体温热,他抬起头,望见陈继风正在熟睡的眉眼。 叶北成沉默地打量了许久,陈继风长得越发的俊俏了,十几岁的时候他只当他是个小孩,如今是能抱他搂在怀里的大人了。 少年变成大人,只在朝夕之间。 叶北成欣慰地勾起嘴角,满意地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他双手撑起,准备起身,然而老腰一酸,扑腾地又落了回去。 陈继风被动静吵醒,他揉着眼,睡眼惺忪地眼缝督见叶北成咧着嘴抽气。 “怎么了?”陈继风紧张地起身,把叶北成抱到床畔的另一侧,“是不是疼了?” 陈继风有点懊恼,他明明做了很多功课的。 叶北成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摆手:“不是,是我闪到腰了。” 陈继风望着他,反应一会儿,笑了。 叶北成叹气:“上了年纪的人是不行,随便动一动,腰就闪了。” 陈继风伸手帮他揉,笑着说:“可能是缺钙了。” “都这个岁数了。”叶北成“嘶”了一声,“再多的钙也补不上来了。” 陈继风嘟囔:“你哪个岁数了?才三十岁而已,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现在不过就是一致花骨朵。” 叶北成闻言乐了,他翻过身:“你拿来这些歪理,还被你说的头头是道的。我真的差点以为自己是花骨朵了。” 晨光暧昧,叶北成脖子上残留昨夜温存后的红痕,陈继风紧张地干咽一下,不过叶老师那还隐隐作痛的老腰,又扑了上去。陈继风蹭着他的鼻子。轻声暧昧道:“让我闻闻你这朵花骨朵吧。” 叶北成无奈地笑,推他不动,昨夜那股热潮好似卷土重来。 他认命地载在陈继风怀里。 吃过早饭后,叶北成担心季春的状态,决定去公司看看他。 陈继风递给他大衣和围脖:“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是要还要温习功课?”叶北成转过头看他。 陈继风目光落在脖子上的红色痕迹上,弯了弯嘴角,抬手讲柔软的围脖围到他身上,暧昧被遮挡住,陈继风满意地说:“天天温习也累了,就当出去放放风。” 叶北成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一起去。” “那个……”陈继风拉住抓住他的手,他犹豫着,眼神有些闪躲。他自知昨晚有些不知分寸,现在想想懊悔不已。 “怎么了?”见他面露难色,叶北成笑着问。 陈继风凑近,贴着他耳边问:“你难受吗?” 叶北成反应了一下,耳朵瞬间红了,他抬手用力拍了一下陈继风的后脑勺,穿上大衣准备拿钥匙出门。 陈继风没防备,挨了一下,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叶北成是臊的,而陈继风不明白刚刚叶北成什么意思,怕说多了还要在挨一下。 很快两人到了公司,这是陈继风第二次来,他跟在叶北成身后,不敢太靠近。反而是叶北成在出了电梯后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向他走去,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一起往前走。 叶北成的手是暖的,陈继风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股暖,顺着胳臂一直流淌进了心房。 季春果然在公司。 办公室弥漫着酒气,茶几上落满烟灰,季春半仰在沙发上醉生梦死,不知天亮。 叶北成沉重地叹了口气,拉开了办公室的窗帘,日光穿透室内,季春迷糊地睁开了双眼,他呼着酒气:“你怎么来了?”他抬眼看见陈继风,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怎么还带着你的小情人,故意来气我啊?” 叶北成拉着陈继风坐在沙发上。 “怎么又喝这么多?”叶北成皱眉问。 季春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烟,就这样半仰着头点了根烟,他呼吸沉重:“睡不着啊,所以就找点事做。” 叶北成苦涩道:“我知道你心里现在不好受,可是糟蹋你自己,身体吃不消。” 季春自嘲地笑了笑。 叶北成又说:“不然我再陪你去找一次学长,你们之间的事,早晚要有个了断,拖着不是办法。” 季春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沉默许久。 “北成,如果有一天你也要面临这样的选择。”季春转过头看着叶北成,越过他的肩膀也看了一眼坐在他身后的陈继风,“你会怎么选?” 叶北成垂下目光,这个问题他不只一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和陈继风也要面对这样的困境,他会怎么办? 他答应过陈继风绝不会轻易放弃,可未来的事又很难说的准,万一横在他们之间的除了彼此的信念,还有其他的呢? 他该怎么办? 一边是父母,一边又是爱情。 谢昆正深陷与这样的关卡,但想放弃的人是季春。陈继风到时也会像季春一样选择吗? 他不自觉摸索到身后人的手,紧紧地握住。 叶北成抬起眼,望着季春地眼,郑重道:“反正我一定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 第99页 ◎最新评论: -完-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谢昆比想象中回来的快。 他来公司办退股的手续,顺便找季春谈判。季春坐在办公桌自己打量面前的男人,几日不见,他瘦了,面容憔悴。那天他在自己面前倒下,他并没有回头。 此时谢昆的心里一定在埋怨他。 “你来了。”季春故作镇定。 谢昆目光低垂,沉重地嗯了一声,便没了别的话。 季春心中忐忑,目光反复在谢昆的身上流连又离开。 “公司的事情,我暂时先不参与了。”谢昆说,“我不会退股。” 季春手中的烟微抖,强装淡定:“你放心,该你的那一份,绝对不会少。” 谢昆低头自嘲地笑笑:“你还真是……” 季春闻声望了过去,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酸涩。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一刀两断,互不拖欠。 可如今真的断了,季春竟然还是不忍。 人果然都是贪恋低俗的动物,舍不得,还放不下。 眸中起了雾,季春想起那日谢昆搂着自己说不要推开他,那般微弱地祈求,如今化作今日淡然地眉眼,他有种陌生的害怕。 谢昆突然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说着,转身准备走。 季春在身后叫住了他:“谢昆。” 谢昆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良久的寂静,季春冲着他的背影,哽咽一声:“祝好。” 谢昆离开后,季春泄了力一般坐在椅子上。窗外的日光透着落地窗铺室内柔软的地毯上,季春被光线晕的眼睛发酸。良久,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哭出声。 今年的十二月份陈继风有一场重要的考试和面试。 几经筛选,陈继风决定读叶北成所在大学的研究生。这所学校艺术生不多,唯独考上的几个名额,基本都是佼佼者。 陈继风看过大体资料后,稍微有点打击自信。 他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选手,现在的能力都是在离开叶北成的没日没夜,攥着那一点念想拼着命熬过来的。 他轻易不敢停下脚步,因为他知道别人迈出去的一步相当于他迈出了两步。 如果没有叶北成,他一定不会这么拼。 想着他,陈继风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叶北成即将成为正式教师,今日有一堂很重要的公开课,他收拾好东西,踩着时间,偷偷地混进教师,躲在最后一排望着前面即将上课的人。 一身正装的叶北成比平时更加气质,肩部线条被顺滑的布料包裹,一双腿又长又直,领带规整的系在前方。 陈继风有点失神,这领带是他今早一边百度一边帮他系的,系的时候还偷了个吻。 铃声骤响,公开课正式开始。 模拟练习多次,叶北成早就把内容熟烂于心,他从容不迫地按照每一个节的内容讲下去,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好听,也许是他的模样太俊俏,陈继风蹭的一堂课到结束时什么也没听进去。 下课时大家依次往外面走,叶北成在讲台处收拾资料。教室是阶梯型,陈继风又躲在后面故意埋着脸,叶北成专心讲课并没有发现他。 待人基本散了,陈继风用书本当着脸紧跟随最后一波的人走到门口。叶北成也准备离开,刚起身,只听前门被人关上,他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关门的那人转身,露出一张熟悉的笑脸。 “叶老师讲课太专心,”陈继风故意说,“都不知道底下有一个偷偷暗恋你的学生。” 叶北成翘起嘴角,回道:“学校是禁止老师和学生恋爱的。我不能明知故犯,有违师德。” 陈继风走到他面前,低声说:“拿要是学生故意勾引呢,叶老师答不答应?” 叶北成用书本挡住他即将靠过来的唇:“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老师已经有爱人了。” 爱人两个字让陈继风神色一晃。 他手指压下挡在两人面前的书本,眸光闪亮地盯着叶北成看,此刻他仿佛是正在逆水行舟的小船,被叶北成这波海浪一下子卷到了风浪中心。 “叶老师的爱人比我还长得帅吗?”陈继风眼角藏着深情和玩味。 叶北成故作思考:“嗯,他很帅,最起码在我心里是最帅的。” 陈继风微微民治嘴唇,意味深长地说:“那我倒是挺好奇的。” “好奇什么?”叶北成躲开地靠近的气息。 陈继风压低了声音:“好奇叶老师的爱人是什么样的人啊。” 叶北成侧过头,望着他好一会,午后的光就这样直直落在他的眼中,明亮的眼眸中,有他的身影。 叶北成低下头,用嘴唇轻碰了一下陈继风的脸,稍纵即逝,像是风拂过。 那股熟悉的香味融在空气中,陈继风贪心地嗅了嗅。 季春品味好,总是送给叶北成一些好闻的古龙水,他偶尔也会用,两个人亲热的时候,同样的两股味道凑近,喜欢的欲望就在这股气味中被无限放大。 “叶老师,”陈继风盯着他,压低声音,“你不老实。” 叶北成同样压低声音说:“偶尔不老实一回儿,无伤大雅。” 两人相视而笑,玩笑开够了,叶北成问他怎么会来,还装作学生混进了他的公开课里。 陈继风不服:“我可没装学生,我本来就是学生。而且等考完试,明年我可能就是这所学校里名正言顺的学生了。” -- 第100页 叶北成喜欢瞅他自信地样子,他抬手整理了一下陈继风有些凌乱的衣领,眼底藏着笑意:“准备的怎么样了?除了考试可还有面试呢。” 陈继风实话实说:“其实心里还是比较没底的,感觉比高考难度了。” “不用这么没自信,”叶北成摸他后脑勺的黑发,“你一定做得到的,我相信你。” 陈继风弯着嘴角,满足地看着他。 “怎么办?”陈继风说。 叶北成以为他说考研的事怎么办,刚想说话,陈继风又说:“我现在想亲你。” 闻言,叶北成耳朵红了,本来揉着他后脑勺的手,直接捂住了陈继风愈发窥探的眼。 “行吗?”陈继风问。 叶北成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陈继风有分寸,不敢在校园里太黏着叶北成,万一有不好的传言出来,一定会对叶北成有所影响。 叶北成让他陈继风在楼下等他,他回教室放一下课本就能提前下班。陈继风老实地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等他。 他看着叶北成进楼,余光督见了不远处一个男生也同样地看着叶北成。男生站在原地,即使再叶北成身影消失许久后,久久也没有离去。 陈继风敏感地觉得有些不舒服。 叶北成回来时,那男生已经走了,陈继风只觉得自己神经了,没太多想。 两人去超市购置晚饭的食材,两人同居这段时间,基本都是自己开伙,叶北成负责做饭,陈继风负责洗碗,但是一定要两个人一起逛超市。 用陈继风的话来说,他喜欢这个环节,每次和叶北成一起逛超市,他都有一种满足幸福感。 叶北成只是笑笑。其实他也觉得很满足。叶北成正在挑肉,陈继风跟在后面推着购物车接了秦颂的电话。 “哥们你在哪呢?”秦颂大着嗓门,那边乱哄哄一片,好像还有人喝醉了。 陈继风说:“在逛超市啊。” 秦颂快要疯了:“还逛什么超市啊,你快来找我,张申在耍酒疯,快来江湖救急。” “怎么回事?”陈继风皱眉问。 秦颂喘着气:“就……就还是上次和那姑娘闹分手的事。” 张申前些日子交了个女朋友,还没好三个月,张申就看见姑娘和别的男生约会。张申毕业了就稳扎稳打地在车行修车,起初和张申也算是一见钟情,可时间稍微一长,对方嫌弃张申每天一身汽油味,每次张申约她,都找各种理由推辞。 张申本来想着不如换个工作,把这段恋爱好好延续下去,然而工作还没等换,人却要先换了。 陈继风听见电话那头张申晕乎乎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似乎是在抢电话,秦颂挣扎地喘气:“你别动,我揍你了啊。” 陈继风看见叶北成挑好了肉往他这边走。 秦颂在那头祈求:“兄弟,哥,你快来吧,我顶不住了。” 陈继风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他为难地瞅着叶北成。 “有事?”叶北成问。 陈继风“嗯”了一声。 叶北成又问:“刚刚跟你打电话的是不是那你以前和我说喜欢你的那个?”他刚刚听到陈继风叫了秦颂的名字,叶北成还是记得的。 陈继风笑了:“你吃醋啊?” 叶北成挺大方:“不吃你的醋我还能吃谁的醋。” 陈继风满脸笑容,两人并行往前走,到了食品区,成排的货架挡住了来往人群的视线,正巧拐外的视角不会被轻易发现,陈继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住叶北成的肩膀,快速地在他鬓角上亲了一口。 “我很快就回来。”陈继风说,“处理完张申那小子我就回来。” 叶北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和张申扯上关系了?陈继风又贴着他耳朵小声说:“秦颂是直男,笔直笔直的。”他轻笑一声,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还有,我谁也不喜欢,除了你。” ◎最新评论: -完-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陈继风再不到,秦颂就快疯了。 张申一手抱着酒瓶子,一手狠着劲拽着秦颂的脖子,眼神迷离,絮絮叨叨地倒苦水。 “你说……”张申哭腔,“你说她怎么就这么轻易喜欢上别人了呢?啊?是我不够好吗?我都准备换工作了。” 秦颂没辙,只能拍拍他安慰地说:“想开点兄弟,三只腿的王八不好找,两条腿的妞不是遍地都是。” 张申明显喝醉了,可说出来的话竟然让人无法辩驳:“两只腿的妞也不好找了,现在比例失调,以后讨老婆要靠抢的。” 秦颂皱着眉头晃他:“你真的喝醉了吗?” 张申嘻嘻哈哈地笑,也不回答。 看见陈继风走进店里,秦颂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你终于来了,我搞不来了。”秦颂喘着气喝了口水,“你再不来,我准备把他扔到黄浦江里喂鱼了。” “鱼?”张申半眯着眼抬头,“哪里有鱼,红烧还是糖醋?” 陈继风蹲下身平视他:“还要继续喝吗?” 秦颂忍不住插话:“怎么你还劝他喝啊,咱俩赶紧把他拖走吧。” 张申睁开半眯的双眼,双眼无神地垂着,他好似清醒了几分,声音淡定:“你陪我吗?” -- 第101页 陈继风痛快:“你想喝我就陪你。” 张申苦涩地弯起嘴角:“那就喝吧,喝醉了才不会那么难受。” 陈继风点点头,起身招老板直接要了一箱的啤酒。 秦颂见状更要疯了:“陈继风你有病吧,他跟着疯,你也不正常。” 陈继风坐在张申的对面,直接用筷子开了两瓶酒。 “难过的时候就需要宣泄,”陈继风最懂这种感受,“与其憋着,还不如全部放出来。过了劲就好了。” 几年前他也曾买过醉,那种滋味他比谁都懂。 此时张申心里有道坎,陈继风需要帮他跨过去,还不是把他拽回来。 秦颂懒得和两个疯子计较,正准备要走,陈继风叫住了他。 “你们喝你们的,我不和你们疯。”秦颂说。 陈继风拿起酒杯,平静道:“你不能走,一会儿我们喝醉了你要帮我们打车。” 秦颂无奈,只能又回到座位上,抬起筷子就开吃,刚刚为了伺候张申,自己一口菜也没动,现在正饿着。 酒过三旬,陈继风有点上头了,张申先前就已经醉了,几瓶酒下肚,基本喝不动了,趴在桌子上小憩。 秦颂也吃饱了,陈继风拿着钱包去结账,他脑子发沉,路走的有些不稳,秦颂眼明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你歇着吧,”秦颂说,“我去结账。” 秦颂结了账,又叫了出租车。此时他看着两个喝醉的人呢,有点犯难,他要怎么送?三个人住在三个方向,能绕着北京跑上一圈了。 正犯着难,陈继风兜里的电话响了。 秦颂看也没看就接了,叶北成沉稳的声线从声筒中缓缓流出:“还没回来吗?” 秦颂支吾了一声,挠头:“那个,陈继风现在喝多了,可能需要人接一下,我一个人没办法同时送两个人。” 叶北成问:“地址是哪?” 秦颂给了地址,就挂了电话等人来。 打了一小会儿盹,带着酒气的两个人缓缓有醒来的趋势,张申手掌捂着脸,痛苦地哽咽一声:“当初你也是这么难受的吗?” 陈继风沉着吐着酒气。 他沉重地脑袋中仿佛回到了当初叶北成决意要和他划清界限的那段日子。他偶尔会不清醒,抓着张申去喝酒,喝醉了就会说一些胡话,张申陪着他渐渐帮他消化。 如今换成他陪他了。 “嗯。”陈继风说,“张申,她不值得你这样,她不喜欢你,所以你没必要太往心里去,哭过了就一切都过去了。” 张申旧事重提:“可是你没过去啊,四年了你都没过去。” 陈继风眸色渐深:“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张申提高了声量,“性别不一样吗?” 秦颂看不下去了:“你吼什么吼?”他四下扫了一圈,还好没什么人往这边看,“注意点场合。” 陈继风仰着头,光从他的侧脸滑了下来,渗透了他的双眸:“因为他值得。”他严肃道,“可是那个女生劈腿了,她没那么喜欢你,他不值得你等。” 张申惊慌失措地抿着嘴。 陈继风晃了晃神,站起来,脚下的步子是虚的:“为了不值得人才是真的犯傻。”他看着张申地双眼,笃定道,“我从来没犯过傻。” 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而进。 陈继风转身,看见叶北成向他走来,熟悉的香味靠近,陈继风那几分清醒似乎跑了,他晃了神,脚步不稳,靠在叶北成的肩上。 “你来了。”陈继风只用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 叶北成熟练地揉他的头,心疼道:“难受吗?” 陈继风蹭了蹭他肩膀:“还好。” 出租车到了,秦颂连忙缠着张申去坐车,叶北成开了车,搀着陈继风往外走。 “真不用我送你们吗?”叶北成问。 从饭店出来,张申靠着秦颂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仿佛刚刚逼问陈继风的人不是他一样。陈继风也闭着眼靠着叶北成,沉重的呼吸带着酒气,被卷进了深夜秋风中。 “不用了,”秦颂摆手,“张申交给我,你照顾一下继风就好。” 叶北成也不勉强,搀着陈继风上了车。喝了酒的人身子发沉,叶北成费了好大得劲才把陈继风拖走,腾出一只手开了车门,由于惯性太大,叶北成跟着陈继风直直栽进了车座上。 陈继风发出一声闷哼。 叶北成喘着气,想要抬头,被陈继风勾住了脖子,气息贴近,目光低垂,嘴唇近在咫尺。 “你装醉。”叶北成下定论。 陈继风闷声笑出声,他闭着眼,嘴角翘起了弧度,酒气发散:“我真醉了。” 叶北成才不信:“那你松开我。” 陈继风抬脚勾住了他:“我不。” 叶北成投降,无奈地捏捏他:“快起来,被人看见多不好。” 陈继风被捏得舒坦,抬头在叶北成的脸上使劲儿啵了一口,满意地笑着把人放开。叶北成把他身体摆放的更舒服一点,关上了车门,跑到前座驾车。 酒精的后劲上来,车子摇晃,陈继风脑子也跟着昏昏沉沉,他难受地哼唧了一声,叶北成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车里开着灯,陈继风闭着眼,嘴唇又红又湿,微微撅着,散着酒气。 叶北成把陈继风带回家,把人放在床上去卫生间拿湿毛巾,陈继风全身发烫,酒劲一波接着一波冲击他。 -- 第102页 陈继风酒量向来不错,只是今天为了张申舍命陪君子,喝下了将近一箱的啤酒。陈继风打了个嗝,叶北成忙低头贴着他问想不想吐,陈继风迷迷糊糊地说热,然后开始扯自己身上单薄的衬衫。 “别扯,”叶北成握着他不老实地手,“扯坏了。” 陈继风突然笑起来了。 叶北成不明白他这一阵一阵的笑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他为陈继风擦手:“你是梦见什么好事了吗,笑嘻嘻的。” 擦完了手,叶北成准备去卫生间,没等起身,后面传来一声:“梦见你了。” 叶北成转身,陈继风并没有睁眼。 “每次梦见你,”陈继风呓语,“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能看见你就行。” 室内看着暖黄的灯,那柔软的光线描绘着陈继风俊俏的眉眼。 叶北成低下头亲了亲他眉心,轻声哄道:“睡吧,我陪着你。” 不知陈继风是不是听到了,叶北成说完后,他的呼吸越发沉重,一夜好梦。 昨晚宿醉,陈继风睁眼第一反应就是头疼,他恍惚想起昨晚陪着张申发疯,两个人好像还吵了两句,后来……后来叶北成来接他了。 他蓦地坐起来,翻身下床,四下查看发现叶北成不在,他起身冲出卧室,听见卫生间里的水流声,他慢慢地移动过去。 叶北成吐掉泡泡水,在镜子中与他对视:“醒啦,头疼吗?” “不疼,”陈继风怔怔地,脑袋依旧发昏,“昨天我……” 叶北成擦掉嘴上的泡沫,转身搂住他,一个薄荷味道的吻印在他的额头,晨曦间的暧昧涌动,然而叶北成却柔声地说:“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了。” 陈继风站在那,失落地像个小孩:“对不起。” 叶北成还贴着他,又突然说了一句:“我想让你做个好梦。” 陈继风听懂了,昨晚细碎的记忆随着叶北成的话突然浮现脑海,他临睡过去之前,说梦见他。 两人相拥许久没有说话。 叶北成越发心疼,那四年的空白,因为他当初的犹豫总是成为一种阵痛骚扰着陈继风。以至于就连一个梦对他而言可能都是一场奢侈。 他后悔,却也不能让时光倒流。 良久的沉寂后,叶北成又说:“以后我都会在,让你想梦就能梦见,想看就能看到。” 陈继风闻言,嘴角弯出满意地弧度。 他从来不敢奢求能与叶北成白头偕老,可是只要还在一起,他就一定用了全力在爱他。 他不后悔。 哪怕日后万劫不复。 十二月份,陈继风参加考试,整个过程还算顺利,出考场时落了雪。雪花落地消失不见,空中阴沉的白雾仿佛梦游仙境。 寒冬已至,陈继风呼了一口气,白雾瞬间消散在寒冷的风中。 近些日子备考,陈继风的神经一直紧绷,直到铃声响起落笔的那一刻,那根神经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昨夜临睡之前,叶北成担心他太紧张,给他做了好久的心理疏导。陈继风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态还好,让他别担心,几次张口都被叶北成的絮叨打断了,最后他实在没辙,只能起身扑倒他,用一个吻堵住了他。 想起昨晚短暂的亲昵,陈继风忍不住笑了。 他走出校门,看见一辆熟悉的车缓缓地停在自己面前,车窗落下,露出叶北成柔和的眼。 “要送你一程吗?”叶北成笑着问。 陈继风弯着身子,透过车窗狭窄的空间盯着他:“可是我男朋友一会儿要来接我。” 叶北成很是配合地点点头:“那好吧,我只能送别人了。” 陈继风闻言火速开了车门钻进车里。 他把车窗摇上,将可以偷窥的视线全部隔挡在外,他大衣上散着寒气,所幸直接脱了扔在后座位上,然后向叶北成扑了过去。 车内开着空调,陈继风的手掌一下子就热起来了,他捧着叶北成的双颊,把唇贴了上去。 呼吸相拂,陈继风鼻间闻到熟悉的香味,贴着的唇满意地翘起弧度,声线微沉暧昧:“真的很好闻。” “嗯?”叶北成意乱情迷。 陈继风没回答,用了劲,他紧紧地抱住叶北成,加深这个浅尝即止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热气才逐渐平缓下来。 陈继风舍不得撒手,依旧把人抱的牢牢的,叶北成稳了稳呼吸,开口:“怎么样,还顺利吗?” 陈继风嘴唇蹭着他的嘴角,小声说:“”就那样吧。 “哪样啊?”叶北成笑出声。 眼镜又在热吻中被挤掉了,他睁开眼,看不太清东西,只有耳边浓厚的热气占据着他。 “我们回家吧。”陈继风说。 两人都平稳了呼吸,叶北成答应着,发动了车子。 这个冬天陈继风过的很美满,成绩下来的那天他惊喜万分地告诉叶北成他考上了,现在要准备最后一场面试。 那天叶北成有课,忙碌了一天没看手机,晚上下班时才看到陈继风报喜的短信,他面上欣喜,勾着嘴角准备回短信的时候被人打断了。 “叶老师,”班上的一个同学来办公室找他。 男同学叫王嘉诚,是叶北成所带的班级上成绩很犹豫的学生,几个任课的老师对他皆是赞赏有加,叶北成对他印象很深,甚至还推荐过他内推的保研名额。 -- 第103页 “叶老师,我准备考研,想向您讨一点经验。”王嘉诚眼神闪躲,态度却是诚恳。 叶北成笑着说:“好啊。” 王嘉诚对自己的规划还挺明确,想深造本专业的知识,继续汉语言专业的研究,叶北成给予他不少支持,也给了不少建议。 两人谈了很多,不知不觉便过了两个小时。 王嘉诚似乎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叶北成也不好打断他,直到陈继风那通电话,彻底结束了这通谈话。 “还没下班吗?”陈继风有些不满,什么时候老师也要加班这么严重了?他从下午开始等,天黑了也没有等到叶北成回来,实在忍不住跑到学校门口接人。 叶北成看了眼低着头不说话的王嘉诚,说:“好啦,我马上就回去了。” “我在校门口等你。”陈继风说。 叶北成惊讶道:“你来了?” “嗯,”陈继风带着点委屈说,“我想你了。” 叶北成心脏被柔软包裹住了,他现在能想象得到此时此刻的陈继风一个人躲在黑暗中,委屈巴巴地说想他。 叶北成说:“我马上下去。” 挂了电话,叶北成有些抱歉地看向王嘉诚,还未开口,对方先说:“叶老师有急事吗?” 叶北成犹豫了一下,其实不算急事,可他舍不得陈继风一个人等他。于是他只能点点头默认了。 “那我下回再来找您吧,”王嘉诚说,“我有很多想法想得到您的指点。” 叶北成无法拒绝,点头说好。 此时夜幕已落,叶北成和王嘉诚一起走过学校的露天走廊,校园里华灯连成线,照亮了半面黑色天空。 叶北成心里惦记着陈继风,走到岔口时朝王嘉诚说:“赶快回寝室吧,注意安全。” 王嘉诚没动,他微微垂着头向叶北成说了句晚安。 叶北成离开的步子有些急,到学校门口没发现陈继风,慌忙地拨了电话过去。 黑暗中隐隐传来熟悉的铃声,叶北成有些气喘,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光线昏暗,叶北成看不太清前方,正要往声源靠近,他没有防备地被人从后面紧紧圈住了。 叶北成心里蓦然窜出一股慌张。 一道熟悉的声线贴着他的耳边缓缓说道:“不许动。” ◎最新评论: -完-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不许动。”陈继风威胁道。 那股慌张很快散掉了,叶北成手中的电话也被切断,铃声消失于黑暗,身后靠近一股温热。 “打劫吗?”叶北成忍着笑意。 从他知道身后的人是陈继风后,他全身放松,微冷的风中,他只感觉自己贴着他胸膛的后背隐隐发烫。 昨晚他们刚亲热过。那锁骨上的残红应该还没有褪去。 “你有多少钱?”陈继风起了玩心,他今天本来心情大好,想和叶北成分享自己过了分数线的好消息,结果信息不回,人也不回,刚刚他实在忍不住去里面找人,结果便看见一个男同学和叶北成并肩走出来,然后对方还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叶北成。 他唯独对叶北成的事情敏感,那位男同学看叶北成的眼神,就如当初他看叶北成的眼神,羞涩中带着窃喜。 “刚刚那个男生是你学生?”陈继风不等他回答,忍不住又问。 叶北成扭头,唇角蹭到了陈继风的脸颊:“你看到了?” 陈继风亲他的耳朵:“他找你干什么?” 叶北成笑他吃飞醋:“嘉诚想考研,向我咨询一下相关的事。” 陈继风咬住他的耳垂,用了力。叶北成微微吃痛,哼了一声。 “为什么只找你?”陈继风不满,“别的老师是摆设吗?” 叶北成笑着叹了口气,转过身,在黑暗中凝视他的双眼,他捧住陈继风的脸,抬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他笑道:“果然一股酸味。” “你闻到了?”陈继风问。 叶北成笑着,鼻尖与他相蹭,低声道:“我吃到了。” 陈继风在黑暗中捕捉到他镜片下发亮的双眸,那股明亮像一股撺掇他的欲望火光,吸引着他奋不顾身地想要扑过去。 他抬手紧紧拥着叶北成的腰,低下了头。 他们早就形成了一股默契,亲吻不过是他们之前最习以为常的亲密姿态。陈继风像一个贪恋糖果的小孩忍不住地想把叶北成这颗糖含在嘴里。 月夜风高,他们隐藏在黑暗中,没人会发现他们,除了彼此。 陈继风面试那天,叶北成难得休息,前一天他拽着陈继风去商场买正装,说虽然是学校面试,也不能穿的太随便。 叶北成根据自己的眼光给陈继风挑了一身修身版的黑色正装,不太严肃,反而更显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陈继风照着镜子打领带,昨晚叶北成教了他好几次也没记住,只记得叶北成帮他打领带时靠近的呼吸声,又轻又软,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最后打领带没学会,他压着人又放纵了一番。 叶北成睡醒,抬头便看见陈继风站在镜子前,低着头眉头微皱,修长的手指穿过深灰色的布料,显得笨拙可爱。 叶北成翘着唇角,翻身下床,向陈继风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中已经乱得一团糟的领带。 -- 第104页 “我昨晚不是教过你了吗?”叶北成说。 陈继风撇着嘴:“昨晚你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我怎么可能专心学系领带。” 叶北成帮他系好领带,笑着看他:“所以还是怪我。” 陈继风弯着眼睛看他,余光却落在他脖子上痕迹上,他伸出手指,暧昧地碰了碰。昨晚残留的炙热温度顺着指尖缓缓传来。 “面试加油。”叶北成说着,仰起头在他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这是幸运之吻。” 陈继风满脸笑容,开心的如同一个孩子。 有了叶北成的加持,陈继风面试很顺利,他胸有成竹地走完了面试所有的环节。 他从面试场里出来时,午后骄阳布满了整片天空。 陈继风微仰着头,他好像看见了希望。 陈继风顺利去学校报道,因为贺叶北成住在一起,他放弃了住校。他本就不喜欢群居生活,大学那四年,除了秦颂和他走得近些,他基本独来独往。 张申彻底走失恋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那天叶北成要回家看父母,陈继风约了秦颂与张申一起出来聚聚,也算是为自己考验顺利这一路庆祝一下。 秦颂成为了社畜,日日被公司折磨,张申情场失意,职场却颇为得意,车场的老板看他技术好升他做了组长,不仅能接好车的单子,还扩展了不少客户资源。 修车这行全看技术,即使沾了一身汽油味,只要做到好,其实不愁没有钱。 许久没见的三人坐在一起,互相倒苦水,也互相分享欣喜。 “首先祝贺我哥成功考研,”张申举着酒杯,“来走一个。” 秦颂也跟着抬起酒杯:“来,走一个。” 陈继风抿着嘴角和他们碰杯,声音清脆悦耳。 “宿舍都收拾好了吗?”秦颂撇着头问陈继风。 “我不住校,”陈继风说,“我和哥住在一起挺好的,住校有太多不习惯的事情了。” 秦颂点头:“也是,你最讨厌群居了。” 张申突然插了一嘴:“我觉得我可能也不喜欢女孩子了。” 陈继风与秦颂双双回头看着低头正在黯然神伤的张申,指腹从摩擦着杯口,张申一鼓作气地直接喝掉满满一杯的酒。 秦颂伸手拍拍他的脸:“兄弟昏头了吧,你醒醒,说什么胡话呢?” 张申拍掉他的手:“我说我不喜欢女孩了,妞太尼玛难追了。” 陈继风皱着眉:“申儿,没喝醉就把嘴闭上,这种话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张申看着他,“陈继风我问你,你和叶北成在一起,你喜欢男人,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这能有什么感觉,”陈继风莫名,“就喜欢的感觉,没别的。”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那日给自己系领带时叶北成在他下巴上挑动的手指,以及锁骨上暧昧的红痕。 张申问:“那和男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问题走势越来越危险,陈继风躲开张申探寻的目光,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秦颂敲他的杯子,催促,“才一杯就说胡话了,这酒还能不能喝了?” 张申还想问东问西,秦颂实在忍不下去,坐到他身边直接搂住他,与他四目相对。 “你干嘛?”张申挣扎。 秦颂真想扇他一巴掌:“你不是说不喜欢女生了吗,好啊,那咱俩谈恋爱吧,正好我也喜欢男的。” 张申不可置信地瞅他:“哈?” 陈继风忍不住阻拦:“秦颂,别玩了。”他比谁都知道秦颂直得跟一根筷子一样。 秦颂扭着头向陈继风说道:“这家伙现在犯浑,你不来点刺激的他不清醒。”随后又转过头看向张申,“来吧,你想搞基我陪你。” 秦颂指着自己的嘴:“就这张嘴你亲的下去咱俩就谈恋爱,我说真的。” 张申打了个酒嗝,彻底懵逼了。 秦颂突然收手,捧住张申的头,眼眸中藏着伺机而动的莽撞:“你要是亲不下去,可就我来了。” 秦颂装腔作势地要往下亲,张申立刻清醒推开他,大声骂道:“我操,疯了吧。” 陈继风看戏一样一边喝酒一边乐了。 明明没亲到,张申还是下意识地扭头呸了两声。 秦颂狠狠地拍了他一下:“这回醒了没?” “醒了,”张申嫌弃道,“你也太恶心了。” 秦颂说:“我不把你恶心了,你还在那犯浑。陈继风喜欢男的那是因为叶北成是他的执念,你失个恋而已就在这要死要活的说要改变性取向。”秦颂差点发飙,“性取向要是那么好改变,这世界上的人都去搞基好了。” 张申彻底清醒了,再也不敢瞎说话了。 三人继续喝酒聊天,只是张申再次突然感慨起来:“你说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为什么前一秒还能好好在一起处着,下一秒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秦颂端着酒杯抿口酒说:“谁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上一个女朋友跟我分手的理由是性格不合。了我一直都在让着她啊,每次我都听她的决定,所以性格不合到底是个什么破借口。” 张申坏笑起来:“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秦颂问:“什么听错了?” 张申一阵坏笑,陈继风听懂了,碾碎了手里的花生皮笑了笑。 -- 第105页 秦颂不解地看过来,询问陈继风:“他什么意思?” 陈继风说:“把和去掉你就懂了。” “和去掉……”秦颂喃喃自语地琢磨,待他反应过来,差点削爆张申的狗头。 性格不合。 性不合。 张申笑岔气了:“你女朋友可能觉得你满足不了她。” 秦颂郁闷了,这对男人来讲是个很伤自尊的事。当男孩变成男人,这些话题不再成为禁忌,反而是交流心得一个渠道。 “啧,”秦颂不满,“在这说爱情的,你扯什么黄色废料啊。” 张申盯着冒白袍的啤酒:“爱情是个什么鬼东西哦,”他抬眼看陈继风,“哥你说呢?” 陈继风默不作声许久,当提到爱情,他没办法不想到叶北成。 这个人曾经毫无保留给予了最赤诚的关怀,如今又满足了他难以消减的欲望。 他的防守和放松,皆来自叶北成一个人。 “说什么?”陈继风耷拉着眼皮。 “说说你的想法啊。”张申说。 “没什么想法,”陈继风表情很淡,碰着杯口的唇边忍不住敲了起来。 他能想到的爱情,只有叶北成。 三人散局时,陈继风去学校接叶北成。 再过一段时间便要开始新一段的学校生活,他不喜欢群居环境,可是一想到能和叶北成在一所学校,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欣喜。 只是陈继风没想到,他还没接到叶北成,却冤家路窄碰见了王慎。 “你怎么在这?”王慎看见他明显不爽。 陈继风打量到手中的资料立刻明白了:“你也在这?” 王慎也反应过来,哼了一声:“我们俩还真是孽缘。” 毕业了还能出现在另一个学校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两人又成为校友。王慎作为未来新闻行业的人才,他会进修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只是……只是两个人有恩怨,陈继风在即将要入学的学校看见他,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么多学校能选择,咱俩竟然还能碰上,”王慎嗤笑一声,“你说这是不是命呢?” 陈继风不想看见他,错开他准备走。 “陈继风。”王慎喊道。 陈继风背对着他,停住了脚步。 王慎明显笑了:“还请多多指教啊陈同学。”话语中藏着三分挑衅,陈继风在他话音刚落,便离开了。 他不太想和王慎起争执。 王慎是小人之心,当初陈继风在教室让他下不来面子的事被议论纷纷,有关王慎被艺术绘画系的陈继风当众威胁,不敢吱声的事让他丢了脸。 陈继风当初可以毫无顾忌地和王慎正面较量那是因为他在学校里的确没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他为了解决麻烦都可以当众出柜,冒着可能被劝退的危险也要踹开新闻系的门让王慎闭嘴。 可现在不行。 如果他冲动了,后果需要叶北成和他一起承担。 他可以犯浑,但他不能让叶北成深陷绯闻。 如果被校方知道叶北成的爱人是个男生,还是学校中的学生,有损师德且败坏校风。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叶北成刚下课,准备回办公室放教案,走在露天的走廊上,他目光随意一扫,发现楼下梧桐树下站着熟悉的身影。 陈继风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衣,头发剪得很短,双手插兜仰着头,看见他时脸上露满笑意。 两人之间隔着浓厚的落日余晖,叶北成有些恍惚地望着树下的人。 陈继风始终没喊他,只是用充满笑意的眼睛看着自己。叶北成要用同样含情的眼神看着他,四目相对事,一切皆无言。 这一刻叶北成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当年去C城,庆幸命运给了他人生中画上了一笔。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了一会儿,叶北成兜里的电话响了,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很快接了起来。 前几日陈继风彼此的铃声设为了专属铃声。叶北成挺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只要熟悉的前奏一响,他便知道有人带着思念而来。 “你还要站在看我多久啊?”陈继风带着笑意问,“不下来?” 叶北成垂眸微笑:“入学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陈继风说,“现在就等着接我的叶老师回家了。” 叶北成心里一暖:“等我马上下来。” 陈继风阻止他挂断电话,急忙道:“北成哥。” 叶北成回头看他。 站在楼下的陈继风隔着距离牢牢地用视线锁着他,明明隔着距离,叶北成却在他的眼中看到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有句话想和你说。”陈继风认真专注。 叶北成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开口。 “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烂样子,”陈继风声音很淡,“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可能不会来这里,也不会继续读书。也许我现在还在C城,或者可能和陈九一起死……” “继风,”叶北成打断他,不忍听下去,“别说了。” 陈继风继续说:“可是这一切都没什么关系,我不在乎。” 叶北成听见陈继风沉重的呼吸声,好像就拂在他的耳畔。 “我不在乎。”陈继风重复一遍,心里跳得厉害,“除了你我什么也不在乎了。” -- 第106页 ◎最新评论: -完-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五月份叶北成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一是季春的公司接了一个很大的项目,需要人手,请叶北成帮忙测试代码,而是叶北成接到了沈东的电话,邀请他去参加婚礼。 沈东要结婚的对象是程潇。 程潇离开C城后的一年后,沈东也跟着程潇来了北京,为了能够和程潇顺利发展,他拼命工作终于成为市内重点高中的正式教师。 也许在许多人眼里这并不是太值得骄傲的事,可对沈东来说这是他能够更靠近程潇的重要一步。 当年玫瑰花的乌龙事件早已经说清楚,起初程潇对叶北成还有点念念不忘的心思,可是在双方家庭几次碰面后,叶北成始终未表明有那方面的意思,父母看着没有进展,于是撮合两人这件事也被无限期搁置。 程潇也在时间流逝中彻底放下了叶北成,起初面对沈东的追求她有些抗拒,后来在沈东坚持不解的努力下修成正果。 关于沈东的条件,程潇的父母的确嫌弃过,两人打了将近两年的战争,终于走到了进结婚礼堂这一步。 沈东打电话通知他结婚消息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苦涩中带着欣喜,他说:我的爱情还真是一场战争。 “所以沈老师和程老师后天结婚吗?”陈继风帮他挑领带。 叶北成接过领带给自己系上,他低头说:“嗯,要和我一起去吗?” 陈继风犹豫:“不……不太好吧。” 叶北成抬头笑着看他:“有什么不好的?” “就……”陈继风垂着眼,“就……我不太合适。” 叶北成没来由一阵心酸,他明白陈继风不想和他一起出现在熟人面前,会让人产生误会,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比起最开始那股不顾一切的莽撞,现在的陈继风为他考虑很多。 叶北成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勺,动作温柔:“没关系,你作为沈东和程潇曾经的学生,你出席他们的婚礼,他们会很开心的。” 陈继风抬头看他。 叶北成又说:“我知道怎么和他们说,你不用担心。” 室内光线明亮,可叶北成眸中的那般柔软,让陈继风彻底沦陷了。 季春忙完已经是深夜,他从诺大的写字楼出来。盛夏未到,春风依旧透着凉意迎面而来。昏沉了一天的脑袋被风吹得立刻清醒,他甚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没着急走,而是楼底下的垃圾桶旁边点了一根烟。 白烟蒙住了他失神的双眼,他掏出手机看见叶北成的一条短信,叶北成说后天要参见老同事的婚礼,等婚礼结束再去公司帮他的忙。 季春简单给他回了一个好。 这两年他一个人撑起公司的内部运作和外部拉投资,他经常参加酒局,从今年开始胃开始不舒服,两个月前还因为胃出血进了一次医院。 多亏有叶北成帮衬他内部测试的工作,不然季春会更累。 一根烟燃尽,他没过瘾,又点了一根,抬眼时余光扫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不远处,谢昆和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交谈,季春挪不开视线,他看不清谢昆的脸,只是隐约感觉到他脸上带着笑意。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笑得更开心,甚至倾过身子与他耳语。 季春站在远处目睹着一切,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攥住了,酸涩到疼。没多一会儿,季春看见谢昆开车离开了,他几乎没思考,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车停在酒吧门口。 季春抬头看了一下,是他以前经常会去的那家gay吧,曾经他在这买醉,是谢昆接他回去的。他从回忆里抽身,走进了酒吧。 室内一片嘈杂,卖酒的截住他问他要不要来一杯,季春抬手拒绝了。这里的环境他再熟悉不过,只是从光线灰暗人挤人的状况下想找一个人有些困难。 季春找一个熟悉的位置坐下,视线四下打量,他没发现谢昆的身影不禁有些失落。他在振聋发聩的音乐下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早就已经分开了,如今他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像个偷窥者。 季春准备离开,这时有人过来和他搭讪。 “赏脸喝一杯酒吗?”搭讪的人说。 季春想拒绝,视线越过那人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靠着墙和人搭笑的谢昆身上。他心中被苦涩填满,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当初两人分开就是为了谢昆能够回归正常的生活,可当他亲眼看见谢昆出现在这种地方,还和别的男人调情,他除了嫉妒还有些愤怒。 季春仰头一口气喝完对方递过来的酒,那人很满意,笑着搂住季春的肩膀,贴着他耳朵低声暧昧道:“今晚跟我走吧。” 季春撇头看了他一眼:“你都不问问我型号吗?” 那人挑着唇:“无所谓,我都行。” 季春哼笑一声,甩开他黏在自己腰上的手:“不好意思,我今晚没心情。”他说完快步离开了酒吧,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此时此刻他不敢看见谢昆的任何表情,生怕自己按捺不住会做出冲动的事。 他努力克制情感,在分开的这些日子里,他过得清心寡欲,静下心来时会想起谢昆,所以他只能用忙碌工作来占据自己的时间。 -- 第107页 偶尔夜深人静时,他会把自己灌醉了。 两人最近一次的联系是三个月前,公司年底分红时季春给谢昆的账户上打了一笔钱。当初谢昆没有退股,这是季春做给他的约定。 他发短信通知他钱已到账,那条短信并无暧昧言辞,只是公事公办的通知,可打字时季春手都在抖。 然而他并没有收到谢昆的回复。期待的心思落了空,季春很讨厌这样的不干脆,不果断的自己,明明爱着还要装作一副大义凛然为他好的模样。 季春自嘲地笑,他在清吧喝了两瓶红酒,酒精后知后觉地侵袭他的大脑,他全身麻木,凉风吹不散混沌,季春迈着虚无的步子从出租车上下来。 深夜的街道空寂萧条,三月的夜风吹晃着刚冒出的枝叶,路灯照应着他的影子,季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家门口的,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在爬楼梯时彻底坚持不住了。刚迈上去的步子不稳,季春整个身子都往后倒去,他无力维持平衡,闭上眼放纵自己摔下去,眼前一黑,等着他的不是疼痛,反而是一个柔软的怀抱。 缓了好一会儿,季春睁开眼,他眼中藏着湿润,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眸中,他微微抿起嘴角,醉意十足:“你来了?” 对方没说话。 “我在做梦吗?”季春又眯起眼,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将头靠在谢昆的肩上,“我难受……” 谢昆抱着他,将人抵在墙上,贴着他耳朵说:“哪难受,告诉我。” 他从车上时就发现了站在楼底下抽烟的季春。他今天出现在这全是一个偶然,他今日来接的那人是他朋友的男友,因为两人是偷偷恋爱,季春帮朋友来接人,至于他会去酒吧,那是他发现季春后故意引着他过去的。 季春走后他没有跟着离开,但他开车离开酒吧后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鬼使神差地开到季春家楼下。 他在这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他回来。 季春闭着眼,难受地哼了一声:“我……好难受。” 谢昆推开他,捧住他的脸。季春皮肤滚烫,呼吸中是浓厚的红酒味,拂在鼻息间,久违的心跳如排山倒海中袭来。 “哪里难受?”谢昆用额头抵着他。 季春慢慢地睁开眼,他分不清此时是做梦还是真的,只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他抓住谢昆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低声说:“这里难受。” “为什么这里会难受?”谢昆垂着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 季春也说不清:“我也不知道。”他再次低下头,靠在了谢昆的肩上。 谢昆喉咙发涩,他拽起季春,扯开他的衣领,并没有发现暧昧的痕迹。他松了口气,捧住季春不断往下耷拉的脑袋。 他突然间发了狠:“季春,看着我。” 季春努力地睁开眼。 “你到底想我怎么做?”谢昆说,“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看见我和别人在一起要去买醉?为什么可以那么毫不犹豫地和我说分手?” 这一年的时间里,谢昆念他又怨他。他收到那条打钱的通知短信时,他甚至有些酸涩地想,他竟然一句亲近的话都没有,那公事公办的语气让他沮丧。 “我……”季春迷糊着。 谢昆捏着他的下巴,他看见季春眼角发红,酒精后劲彻底袭来,季春白皙的脖子也透着红,他全身上下都沁透着酒气,谢昆也跟着醉了。 “我……唔……”季春话未说出口,尾音便被谢昆吞进了口中。 谢昆的吻野蛮霸道,来势汹汹,好似要把这一年多的分离的思念全部裹在他的身上,浓烈又炙热。 谢昆一手攥紧了季春的脖颈,一手掐住了他的腰。 他瘦了。 这是谢昆的第一反应。 晨间的第一缕阳光落在水蓝色的床畔上。 季春宿醉后脑袋很疼,他费力地睁开双眼,天花板倒映着细碎的光线,季春沉重地呼了一口气 ,周遭还残留着微弱的酒气。 他不太记得昨晚的事情了,脑中的残片依稀记着眼前浮现过谢昆的脸,是他日有所思太多,还是晚上做了肆无忌惮的梦,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你醒了?” 季春心中蓦然一跳,他瞬间起身 ,果然看见谢昆倚靠在窗台边上静静地抽烟。 “你……”季春开口,嗓音发哑,“你怎么在这?” 谢昆转头看他,他身上的白衬衫松垮发皱,衣领半敞开着露出锁骨。季春视线不自然地落在那,心里怦然跳动。 从前两人亲热事,季春特别喜欢亲吻他的锁骨,他觉得谢昆的锁骨很性感,他慢慢地亲吻,然后张开嘴用牙齿在拿留下轻轻的齿痕。 他说要留下一个印记证明谢昆是自己的。他说话时轻声细语,透着淡淡的暧昧,谢昆每次都把持不住地翻身把人压住好好地折腾一番。 微光落在谢昆的侧脸上,季春甚至能看见他皮肤上细碎的绒毛。 “你不记得了?”谢昆扭过头,表情很淡,他问完眯着眼咬住了烟。 季春努力回想,他只记得他离开gay吧之后去喝了酒,后面的记忆很模糊,他喝醉了,然后好像被人抱住了。 “不记得挺好,”谢昆想未抽完的半支烟碾灭站起身,西裤上留下褶皱,系在腰上的裤带开了一个扣,只要随便一拉就能彻底拽开。 -- 第108页 不知是不是残余的酒气作祟,季春感觉自己脸颊开发烫,他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谢昆好似不在意地说:“麻烦你把床边的衣服递我一下。” 季春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床边散落的深色外套,弯身捡起递给他。他视线始终躲着他,游移在别处。 “谢谢。”谢昆拿过外套,“你怎么不看我?” 季春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我不好看?”谢昆痞笑道。 季春说:“没有。” “没有什么?”谢昆追问,“是没有不看我,还是我没有不好看?” 季春不想回答。谢昆套上外套,抬手整理了自己散开的衬衫扣子。气氛安静尴尬,季春唇角发干,无意识地问:“你为什么会来我家?” 谢昆不答反问:“那你昨晚为什么跟踪我?” 季春惊讶地抬头。昨晚他跟踪他的事竟然被发现了! 谢昆往前走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翘着一边唇角:“怎么?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还喜欢男人?为什么没有交一个女朋友对吗?” 季春心跳如擂鼓,脑海中很多疑问一瞬间冲进来。他更没想到的事谢昆竟然会如此直白。 谢昆收起笑彻底走近他,他微微低着头,甚至能闻到季春身上残留的红酒气息。他声音低沉,好像是在控诉:“季春,我记得我当初和你说过,不管当初的决定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喜欢男人的事实。你觉得你自作聪明的做法有用吗?” “那你……”季春惊慌失措。 他想问的是那你的父母呢?你这样这样做你的父母会怎么办? 关于谢昆,季春除了爱更多的是自责,他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当初一时冲动和谢昆发生关系,如果不是他让谢昆走上了喜欢男人的路,那么一切就没那么艰难了。 谢昆说他自作聪明,季春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在自作聪明,他以为自己放手可以把谢昆推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 谢昆打断他:“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季春感觉自己像被打回原形,在谢昆说自己喜欢男人再也改变不了时他竟然心存侥幸的以为能和他重修旧好。 他忍不住自嘲想到,他都多大了,怎么想事情还这么简单? 季春不想让谢昆发现自己眼神中闪现的苦涩端倪,淡淡地撇开,心头很酸,嘴上却很硬:“所以昨天那个是你的新欢?” 谢昆凑的更近,呼吸落在季春的耳畔:“怎么,你吃醋了?” “没有,”季春说,“只是觉得你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谢昆轻哼了一声。 “我还有事先走了。”谢昆退开距离。 季春忍不住道:“不吃个饭再走吗?” 谢昆回头,暧昧笑笑:“你别忘了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 季春忍不住腹诽,有男朋友你大晚上的出现在我家算怎么回事?他送他到门口,谢昆穿鞋事,季春目光没忍住地落在他暴露的脖颈。 他突然很想扑上去咬一口,但他忍住了。 谢昆回头事,季春眸中的渴望还未消退,被他捕捉到,等到季春反应过来尴尬地收回目光时谢昆再次凑近他,他的呼吸拂在季春的左脸。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谢昆说。 季春偏过头,鼻子蹭到他的脸颊,温热的皮肤带过一刹那的温柔,谢昆的视线暧昧地落在他的唇上,季春不自在地动了动唇。 只听见谢昆又说:“口是心非的家伙。” ◎最新评论: -完-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婚礼那天,叶北成起得很早。他打了电话给家里说要去参加程潇的婚礼。本来按照叶教授和程潇父亲的关系怎么也要亲自到现场,可这几日叶教授身体不是很舒服,所以叶北成不仅是代表自己,也顺便要代表父亲出席。 陈继风也跟着起床,两人都穿了比较正式的服装,陈继风套上新买的灰色外套,叶北成站在穿衣镜后面自己打量着眼前这位俊朗的人实在没忍住,满意地笑了笑。 陈继风学会了系领带,手指熟练地打结,干脆利落地往上抻了一下。他抬头,恰好和镜子中叶北成充满笑意的眼睛对上。 “你笑什么?”陈继风没来由地害羞。 他喜欢叶北成充满着笑意的眼睛,温柔的眼眸中只有自己。 “就是……突然觉得,”叶北成嘴角弯起温柔,“你真的长大了。” 叶北成走近他,始终抬着眼,目光与镜子中陈继风的眼光相接,他手掌覆在他的肩膀上,欣慰地笑:“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不知稳重的小孩,现在穿起西装,打上领带,完全是个大人的模样了。” 陈继风抿着嘴唇:“我以前还总担心自己配不上你,现在我配得上了。” 叶北成之于陈继风,就像水中月,空中星。明明视线所及之处看得很清晰,可伸手去捞的时候,不是触不到,便是虚无缥缈的一场梦。 岁月滋长了他对叶北成的感情,也放大了他的自卑。 所以他才要努力成为更好的人,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他。 叶北成没来由的一阵心酸:“没什么配不配得上。” “哥,”陈继风透过镜子望着他,“你抱一下我呗。” 叶北成敞开胳膊从身后抱住了陈继风。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却因为这个拥抱变得格外的温存。 -- 第109页 婚礼在室内一家五星级的酒店举办。 叶北成把车停在停泊区,两人下车顺着不断往前涌动的人群进入了酒店。酒店一楼是公共用餐区,此时楼梯口已经拜访了指引牌,上面写着参见程潇小姐与沈东先生的贵宾请前往三楼。指引牌上还附带贴着两人不久前刚拍好的婚纱照。 程潇笑得一脸甜蜜靠在沈东的肩膀,沈东面带微笑侧着头看程潇,双眸中透着幸福。 陈继风站在那瞧了瞧,冲着叶北成说:“原来沈老师也有这么痴汉的一面啊。” 叶北成拽着他上楼,无奈笑道:“你是从哪里看到他痴汉的一面了?” “眼神啊,”陈继风不假思索地说,“眼神是最容易泄露一个人的心情的。你看刚刚那张照片沈老师看着程老师的样子多迷恋。” 叶北成扭着头看他,凑过去小声问:“那你能看出我的眼神吗?” 陈继风以同样小声回答:“能啊。” “是什么?”叶北成问。 陈继风暧昧一笑,放缓语速道:“你的眼神在说——你、特、别、喜、欢、我。” 叶北成被逗笑了,伸手揉揉他的头,认命地说:“对,你说的全都对。” 两人进了会场。 酒店三楼是整个平面会场,前方已经布置好舞台灯光,两侧是已经拜访整齐的贵宾座位,中间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直至舞台中央,陈继风突然心中有些梗塞,陈继风下意识地偏头去看叶北成想,他怎么才能和叶北成手拉手一起走过一条红毯呢? 这有可能吗? 没多一会儿,会场便坐满了人。 沈东忙着婚礼流程的事,看见叶北成特地抽了一点时间过来打了一声招呼。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今天太忙了实在是顾不上来了,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请多担待。”沈东笑着对叶北成说。 叶北成拍拍他的肩膀:“今天肯定要忙,恭喜了,新郎官。” 沈东羞涩地笑笑,视线一转,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陈继风,反应了一下没想起来:“这位是?” 叶北成说:“你不记得了吗?”他伸手拉过陈继风,“继风,快跟沈老师道句恭喜。” 陈继风说:“沈老师恭喜。” 沈东看向陈继风,恍惚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你是陈继风,一晃这么多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你了。”他转头再次看向叶北成,“北成,你和他这是……” 叶北成早就准备,说:“现在继风是我们学校的在读研究生,听说你要结婚,他想来向你道喜,我就带着他过来了。” 沈东惊讶:“哇,真的啊。没想到你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进步啊。” “还是感谢两位老师当时教得好。”陈继风低头抿唇谦虚道。 这时有人叫沈东,沈东又喝叶北成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再次坐下时,陈继风悄声问:“原来你早就找好说词了。” 叶北成说:“其实我不介意说实话。” “别,”陈继风阻止道,“沈老师他们肯定接受不了,今天人家结婚啊。我们不能搞破坏。” 叶北成笑出声。 全场灯光突然关闭,整个大厅只剩舞台上LED屏亮着,在主持人的控场下,整个会场的氛围和音乐结合在一起,被衬托的格外煽情。 屏幕上是程潇和沈东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当主持人说请出新娘时,一身白色婚纱的程潇挽着父亲的胳膊,踏着婚礼进行曲的节奏一步一步地址走向红毯尽头的英俊的沈东。 不知是灯光的作用,还是气氛的烘托。 明明离得那样远,陈继风却看见了沈东与程潇两人双眼中同样含着泪。 这样的场景莫名的触动着陈继风。 交换过交杯酒,说完誓词,沈东与程潇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情的拥吻。 全场欢呼。 叶北成的注意力还留在舞台上,陈继风在半昧的光影中偷偷看向叶北成,他的嘴角带着笑,似是憧憬,似是欣慰。 陈继风心跳愈发骤大,他心中有个念头竟然好像从远处深谷而来,穿过层层密林,高山远峰,最后落在他的心中。 婚礼结束后,叶北成留下礼金,顺便代表父亲向程潇的父母问好,准备带着陈继风离开。还未等离开,沈东便拦住了他,随后程潇也跟了上来。 两人脱下了仪式的那套西式礼服,换上了更轻便的红中国式礼服。 “怎么不多留一会儿?”沈东问。 程潇看着叶北成,心里还是泛起一些涟漪:“对呀,我们都好久不见了,今天是我和沈东大婚,一会儿还有私宴,留下来待会吧。” 她说着,目光一转,迟钝傅发现叶北成身边竟然还有个人,她看了陈继风好一会儿,张口问道:“你是陈继风?” 陈继风笑说:“恭喜程老师。” 程潇面上露出些不自然:“好久不见了。” “是啊,”陈继风笑着说,“好久没见了,所以我听叶老师说今天你和沈老师要结婚,我就跟着来了。” 程潇看向叶北成。 叶北成说:“私宴外人不方便参加。我和继风还是先走了。” 陈继风也说:“沈老师程老师再见,我们先走了。” 程潇和沈东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开,背影消失在楼梯转口,沈东不明白地自语道:“北成什么时候和陈继风关系这么好了?” -- 第110页 程潇神色沉重,没有说话。 沈东又说:“我怎么感觉他们之间怪怪的,可是说不太上来什么感觉。”他搂住程潇,“我们回去吧。” 良久,程潇才开口:“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 “什么?”沈东问。 程潇抬头:“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今天是她的婚礼,她没必要为了曾经拒绝过自己的人而伤心费神,只是她心中偶尔会窜出一股非常淡的忧伤。 叶北成看向陈继风的眼光是那样的温柔细腻,那是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神情。 原来当年他的拒绝,不过是心中早早有了人。 参见完婚礼后的叶北成更忙了,每天周转在学校与公司之间,每天晚上回来的很晚。陈继风看他很累,不止一次抱怨让他注意休息。 叶北成却说:“这个公司当初也是我和季春一起做的,虽然后来我临时退了出来,可逼近承载着我的一份心愿在里面。季春的能力是擅长外交,内部测试一向都是靠我和学长,如今学长也离开了,就剩季春一个人,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一个人。 陈继风给他捏肩:“可是你每天都这么累身体会吃不消啊,毕竟……”他的话戛然而止引来叶北成的侧目。 “毕竟什么?”叶北成问。 陈继风想跑:“没什么。” 叶北成抓住他:“你是不是想说我毕竟上了年纪了?” 陈继风惊讶:“这你都能猜出来。” “语境明显,结合上下文和当时情景,很难猜不出来。”叶北成说。 陈继风佩服:“中文系的老师果然厉害。” 叶北成笑,突然问道:“这几日你下了课就不见踪影,跑去哪里了?” “没啊,”陈继风目光闪躲,“就秦颂和张申找我,我和他们出去了。” 叶北成换睡衣:“平常没见你那么喜欢约他们出去玩,这阵子这么频繁,实在让我有所怀疑。” 陈继风从后面搂住他:“叶老师,您是中文系的老师,不是独家侦探,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你有什么压力?”叶北成转身回报着他,“还是说你真的背着我在搞什么事情?” 陈继风才不承认:“没有,我就是和他们出去喝酒了。” “少喝点。”叶北成嘱咐道,又说,“这几天是关键时期,这几天晚上我要留在公司,等这事结束后,我要找个时间回趟家。” 他挺久没回去了,母亲这几日总是打电话给他。 陈继风点头:“好,不就是独守空房几日嘛,我忍得了。” 叶北成笑笑不说话,他平日听多了陈继风说这样的打趣话,早就习以为常了。 陈继风把手小心翼翼地探进他的睡衣里,贴着他耳边暧昧道:“哥,我想你。” ◎最新评论: -完-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叶北成忙完已是深夜,季春拎着夜宵推门进来。 “快,还热乎着。”季春说,“吃完就回家喽。” 叶北成这几日下了班就往公司跑,除了白天上课,其他时间都埋在这搞内测的代码。 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今天终于收尾了。 季春看着叶北成为自己忙前忙后,着实心疼,他把粥往叶北成勉强推,打趣道:“你这几天不回家,那小崽子没和你闹?” 对于叶北成和陈继风的关系,季春没事就打趣,嘲笑叶北成家里那位是个小崽子。 提起陈继风,叶北成眼中蓦然浮现一层温柔:“没有,他最近可乖了。” 季春仰头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养孩子可不容易啊。” 叶北成瞅他:“就差几岁而已。” “可他毕竟比你小,”季春突然严肃起来,“先不说性别这事,就年纪这条,阿姨和叔叔都不能接受吧。” 叶北成目光低垂,嘴角微动,他舀着碗里浓稠的粥:“这事我想过了,等我完成这学期的工作,我就带继风回家见父母。” 季春猛地直起身子:“你说什么?” 叶北成抬头,镜片下的双眸透着坚毅:“这事不能一直瞒着,早晚要有摊牌的一天。我知道一时之间我父母肯定很难接受,可我也不能让继风和我在一起时永远躲在我的背影后。”他话语稍顿,又说,“何况我这个年纪又是该结婚的尴尬年纪,既然我决定了,那就不能后悔。” 季春听懂了。 叶北成这是要切断所有的后路。是人就会有弱点,弱点可以让人胆怯和摇摆,叶北成这么做是不想以后面对父母时自己会动摇,然后放弃陈继风。 “疯子,”季春皱眉咬牙,“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答案很明显,在这两个选择上,叶北成选择了陈继风。 叶北成叹了口气,突然想起空白的那四年,想起每日与陈继风同床共枕时的夜半时分他叫着自己的名字,想起喷泉雨雾下那双深情的眼,想起四八胡同夕阳下的少年。 他回答不了季春。 因为没有所谓的值得与不值得,只是他不愿意。不愿意再一次把陈继风推开。 “我也不知道,”叶北成说,“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季春沉重道:“如果他们逼你们分开呢?” 叶北成郑重道:“我选择继风,不代表我要放弃父母。我会努力地说服他们接受继风。如果他们一直接受不了……”他也没想好要如何应对父母的反对,这会是他最艰难的一场抗争。 -- 第111页 “算了,”季春摆手,“不提这些令人糟心的破事了。” 叶北成抿着干涩地嘴唇。 季春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办公室雪白的天花板,微微叹气:“你说为什么人活着怎么会这么累呢?” 叶北成也靠在沙发上,偏头望着窗外落在钢铁森林中的月光。 公司内测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叶北成进入了休息期,而季春这边才算进入了真正的忙碌期。新项目需要找新的投资方,季春连续两个星期周转在酒桌上和人推杯换盏,甚至有一个油腻的中年客户对季春很有意思,一顿饭下来大腿被他摸了两次。 季春见惯了这样的场合,用巧妙的姿态回避了那人的骚扰,并且用笑脸相迎,成功拿下了那笔投资。 季春酒喝得太多,不能开车,只能手机叫了一台出租车。 夜晚的城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间,除了风,还剩寂寞。季春等了许久没等来车,打电话给师傅过去,对方说高架上除了追尾事故,现在正在堵车过不去。 季春只能取消了订单,他顺着街边,踩着暖黄的光线,分不清方向的一路往前走。 走累了,他也没顾形象地坐在路边休息一会儿。 一瓶红酒加五瓶啤酒,两股酒精交加,季春的胃如同火烧,他坐在路边干呕几声,在昏暗的视线下发现自己掌心有血迹。 季春心头一紧,反而笑了。他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栽去。 再次醒来时,灯光刺眼,季春闻到一股浓厚的医用消毒水味道。视线慢慢聚焦,有护士正在调整滴管。 季春嗓音干哑:“我……” 护士见季春醒了,笑着问:“你醒啦,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季春眼珠微转:“胃有点难受。” “你是胃出血,刚刚帮你做了应急治疗,现在肯定会难受的。我看一下你的体温。”护士帮他量了体温,“退烧了,那你先好好休息,你朋友帮你去办住院手续了。” 朋友? 季春恍惚,无力地眨了一下眼。 他没精神想是哪位朋友这么好心送自己来医院的,只觉得全身无力,乏力地闭上眼,再次沉沉地睡过去。 基础再次醒来时已经被挪到了普通病房内,他身上被人换了水蓝色的病号服。宿醉加胃出血折腾的他全身无力,他没力气动,只能用视线慢慢地熟悉自己此时置身的环境,视线下移蓦然停住了。 谢昆衣衫不整地趴在床边小憩,双手紧紧握着他打针的那只手。 他正的掌心那样热,季春不知怎么眼睛一酸,竟然有泪夺眶而出。他试图抻出自己的手,无奈还是惊动了谢昆。 “怎么了?”谢昆神色紧张,眼角发红,显然昨夜一夜未睡,“我去叫医生来。” 季春声音微弱:“谢昆。” 谢昆转身看他,季春还插着鼻观,他昨天刚洗了胃,又做了手术,此刻面色苍白,唇角发干,只是那双眸中好像含着湿润,谢昆有一刹那以为自己看错了,恍惚中再去确认时,季春的眼睛波澜不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季春意识混沌,只记得昨晚倒下去时眼前有身影掠过。 谢昆垂眸,微弱的晨光落在他的眉眼之间,季春许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了。俊朗的轮廓依旧,季春忍不住想抬起手去碰他。 谢昆抬眼,抓住了他微微抬起的手。 手掌有熟悉的温度,季春蓦然被这袭来的触感弄的微微发颤。 “我不应该来吗?”谢昆抓着他,目光逼问,“我是你男人,我不应该来吗?” “可是我们已经分开了。”季春声音弱不可闻。 谢昆抿着嘴角,将他扭开的脸扳回来,气息逼近:“下回不准和这么多酒了。即使是陪客户也不行。下次还有酒局,给我推了。” 季春微微皱眉:“最近公司有一个很大的项目需要投资,推不了。” “好,”谢昆放开他,“那我就看着你,直到你病好为止,有酒我帮你挡。” 季春惊讶地看着他:“可是……”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季春问不出口,他们俩现在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可是什么?”谢昆问。 季春再次别过头,小声道:“没什么。” 他现在没力气和谢昆争辩这些事,他刚做完手术,全身乏力,睁开眼和他说了几句话后,眼睛又忍不住地往下耷拉。 又是一天,季春躺在病床上沉睡,谢昆就这样一直守着他。季春中途迷糊中醒来一次,他隐约听见谢昆在打电话,他努力地想听内容,结果什么也没听到又陷入了沉睡。 季春再次醒来,是疼醒的。麻醉散去后,后知后觉地的疼痛像海浪般一波一波的冲击他,他睁眼,室内一片黑,他忍不住地抽气。 床头的台灯被人按亮,季春看见谢昆紧张地坐到他面前,帮他擦掉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满眼心疼道:“怎么了?” 季春咬着牙,挤出一个字:“疼。” 谢昆紧张地去叫护士,护士查看了一下季春的情况,又调整了一下点滴的下药速度,转身对谢昆说:“不用担心,病人没事,只是麻醉散了所以才会疼,适当的吃一些止疼药就行。” 谢昆道歉,送走了护士,回到病房倒了水,拿了止疼药给季春服下。 药效发挥慢,季春被疼的再次馒头是喊,他咬着牙躺在床上,督见谢昆心疼露骨的眼神后,忍不住地挪开。 -- 第112页 谢昆掀开被上床,躺在季春的旁边,伸搂住了他。 “你……”季春抬眼看他。 谢昆将他颤抖的身体揽入怀里,季春被熟悉的温度包裹,他安心地沉浸其中,就连那疼痛也随之减少了几分。 “我抱着你,”谢昆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做点分心的事,你就没那么疼了。” 季春抽气:“分心的事?” “嗯,”谢昆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抬起,季春还在疼痛的恍惚中,来不及有任何的反抗,谢昆便低下头含着了他的嘴,低声道,“像这样。” 口腔湿润,还带着烟草的味道。 季春听见自己心砰砰跳,神志被这湿润的吻夺取了,他大脑里炸开了一片烟花,除了五光十色的绚丽和轰炸声,什么也没剩下。 谢昆睁开一只眼,见季春没反抗,于是更探进了一步。唇缝被撬开时,季春忍不住吸了口气,下意识地往后退,谢昆按住他的后脑勺,讲想要逃离的唇含的更深了。 “没事,”谢昆在唇间轻声抚慰,“我会很小心的。” 季春鼻间哼唧了一声,彻底没了声音。 绵长而湿润的吻,谢昆动作不大,他细细地吻着季春,像是在安慰受伤的小动物,温柔细致。不知过了多久,季春在这温柔的吻中彻底睡着了。 晨间,谢昆的电话又响了,他伸手去摸没看来电显示直接切断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还在熟睡的人,微微翘了一边嘴角。 昨晚疼了大半夜季春才睡着,谢昆不忍打扰他,悄悄松开他,起床跑去外面打电话。 依旧是母亲,谢昆回拨了过去。 “你在哪呢?”语气不要好。 “还在医院。”谢昆老实交代。 “玩够了就赶紧回来吧。”母亲在电话那头警告道。 谢昆靠着墙,叹了口气:“妈,我没玩。”他抬起头看着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对老夫妻正在搀扶着往病房走,“季春生病了,我要在医院陪他。” “谢昆!”母亲勃然大怒。 谢昆收回目光,一脸平静:“有些事等我晚点回家再说吧。” 母亲威胁道:“你再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谢昆沉下目光,喉咙间艰难滑动。长廊阴凉,过堂风扫在皮肤上,谢昆却丝毫不觉得冷,可能是因为此时的心是热的。 他过了一年冰冷的日子,如今季春重回到他的怀抱里,心房里存着那团火又重新烧了起来。 昨晚那个暧昧温存的吻,像是告诉他,他还活着。 “妈,”谢昆低头,沉沉道,“我想和他在一起。” 母亲不想再听见他说话,愤怒挂了电话。 谢昆沉重叹了口气,收起电话,抬头时撞见了一双复杂深情的眼,他蓦然愣在原地。 季春站在几步之遥外看着他。 我想和他在一起。 这句话仿佛留着长长的余韵,在这长廊中盘旋。季春心间震颤,那余韵最后落在他的心上。 ◎最新评论: -完-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醒了?”谢昆过去扶他,神情自然,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还疼吗?” 季春抿着点头:“还有点。” 谢昆扶他回病房:“总吃药不好,止疼药今天就别吃了。” 季春靠在床上,余光偷瞄这正在倒水的谢昆。 “昨晚……”我们……”季春欲言又止,最后说,“对不起。” 谢昆递给他水,好笑道:“对不起什么?” 季春皱着眉看着手中倒映光线的水面,心中复杂,刚刚他听到的那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昆口中的“他”是自己吗? 季春说:“我没事了,你要是忙就先走吧。” “我不忙。”谢昆很快说。 季春无言以对,只要盯着手中的水杯,也没喝。脑海中恍惚浮现一些昨晚两个人挤在病床上拥抱接吻的片段。 季春忍不住骂自己,他到底是这么回事? 谢昆说:“我一会儿给北成打个电话,让他替一下我。我先回趟家解决一点事情。” “什么事?”季春紧张道。 谢昆摸他的脸:“很重要的事。” 季春几次三番地想阻止谢昆不要冲动,且不说两人关系尚处于不清不楚的关系,他更不想谢昆和家里产生冲突。 他当初割舍放弃,就是不想谢昆走上不归路。然而谢昆双脚已经踏上来了,既然回不了头,最起码要把路走的稳当点。 话盘至舌尖,季春看着谢昆的表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临走时谢昆抵着他的额头,轻声细语地说:“你别再辜负我。” 叶北成接到谢昆的电话下了课就赶到了医院,陈继风正巧没课也跟着叶北成一同来的。 季春靠着病床发呆,手中捏着的那杯水早已经凉透。 “春儿,你没事吧?”叶北成问。 季春抬眼:“我没事。但是我有点担心谢昆。” “学长怎么了?”叶北成问。 季春说:“我感觉他这次是要和家里彻底的摊牌说清楚的。” “你们复合了?” “没有,”季春摇头,“早上他接了一个电话,我感觉口气不太对,刚才又说要回家办点事。我有点担心他。” -- 第113页 叶北成劝道:“春儿,你别想那么多。学长有自己的考量,我相信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你现在要考虑的是你自己,如果他要和你复合,你怎么想?” 季春垂下头:“我也不知道。” 胃部传来缓缓的疼痛,季春嘴唇发白,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两眼失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鼻间有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季春心里七上八下,始终不得消停。 陈继风去帮忙买午饭,等餐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 近几日叶北成说他忙,他找的理由说是和张申他们去喝酒,其实他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小礼堂。规模太大的他租不起,这几天总算让他找到一个公共的小礼堂。这个小礼堂本来的作用是城外郊区的一处旅游打卡地,只是因为不出名所以人流并不多,只有一些信教的信徒偶尔会去那里做祈祷仪式。 他本来想租,可是礼堂的负责任一直不同意,陈继风近几日没少和对方周旋。今天主动打电话过来让他有些惊喜。 陈继风拎着打好的饭盒往病房方向走,接通了电话。 对方说经过沟通,礼堂的负责任表示不允许场地做任何商业性的行为,但是这周六会有神父来礼堂做祈祷仪式,建议陈继风如果想和爱人定下誓言之约可以过来让神父见证。 陈继风兴奋地说好,挂了电话便开始寻思,要找什么理由把叶北成给骗过去。他回到病房,叶北成正在和季春说话。 “先别想那么多了,”叶北成声音放得很轻,“学长会有自己的打算的。” 季春脸色苍白:“北成,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我一直觉得我做的决定都是为他好的。可是我好像没明白怎么样才算是为他好。” 叶北成握住他的手:“春儿,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还要等学长回来呢。” 季春精神不佳,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睡着了。 叶北成为他掖了掖被子,偏过头,看见了拎着饭盒的陈继风。 怕吵到季春睡觉,两个人跑到病房外去吃饭,两人挨着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风吹在身上格外的凉。 “季哥怎么样了?”陈继风往嘴里塞饭。 叶北成手中的筷子垂下:“身体时间需要恢复,心里也需要。” “那……”陈继风抬头看他。 叶北成侧过头,反而笑了:“吃的像个小花猫似的。”他抬起手指蹭掉陈继风嘴角的饭粒。 陈继风心脏砰砰跳,只觉得嘴角残留着温度始终挥之不去。 “哥……”陈继风忍不住叫他。 “嗯?” “你周六有没有时间?”陈继风问。 叶北成想了一下说:“应该没事,马上要暑假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放一放了。” “那你周六陪我去个地方行不?”陈继风小心翼翼地说。 叶北成问:“去哪?” 陈继风故意卖关子:“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不愿意说,叶北成也不问。时间久了,他似乎有些享受陈继风偶尔带给自己的惊喜与感动。他曾经被陈继风身上的肆意张狂吸引了目光,如今又被他的体贴和温柔包裹。 他喜欢眼前的这个男孩,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谢昆消失了整整两天,待他再次出现是,满脸的淤青和伤疤。 季春手术之后好转,精神也比前两天好许多,他午觉后惺忪地睁开双眼,看见季春握着自己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亲了下。 “我回来了。”谢昆说。 季春督见他的脸,惊讶地差点失声:“你的脸……”他伸手想去碰,被季春反手揽在了自己的手掌中紧紧握住。 谢昆的手掌带着潮湿的汗,有些黏腻,季春被这股湿热包裹,心中一半滋生温暖,一半心生寒意。 季春盯着他许久,恍然间酸了眼睛。他一瞬间全都想明白了,季春这是回家负荆请罪,顺便下了最后的生死状了。脸上的伤一定是遭受了家人愤怒后的惩罚。 眼眶湿润,季春抖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曾经不遗余力地想推开他,如今却被用力的拉了回来。季春堵死了他所有可以退的后路,只是想再次握紧他的手。 谢昆牵动着嘴角:“一年前你跟我分手,我接受了。”他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我去公司找你,表面是想和你一刀两断,实际是想让你留住我。可你却绝情地把我推开了。我气了你整整一年。” “你想要冷静,”谢昆盯着他湿润的眼,认真道,“我给你时间了。” 一年前分开的场景恍然如昨,刹那间冲进自己的眼。 季春瞳孔微微颤抖,舌尖顶着唇角,开口便是一句哽咽:“我不想害了你。” 谢昆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仿佛怕他再度逃走。 “季春,”谢昆说,“我最怕的不是别人对我的流言蜚语,也不是家人对我的愤怒打骂,我最害怕的就是你放弃我。” 季春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和谢昆的开始始源一场错误的性///爱,他对于谢昆一直都有自责,是他不小心暴露性取向。不小心拽着他和他上了床,那么今天的谢昆还是一个喜欢女孩的直男,现在可能交了一个正常的女朋友,根本不至于陷进他这趟浑水中。 父亲入狱后。季春一直很抵抗女性的接触,当他得知自己是个GAY后,感情方面别常人敏感,他不想在叶北成和谢昆面前暴露自己的秘密。 -- 第114页 “已经让我掉进来了。”谢昆说,“怎么能不对我负责任呢?” 季春忍着喉间的酸涩:“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谢昆咧着淤青的嘴角苦涩道:“你看我的样子像后悔吗?” 季春破涕为笑,谢昆低下头与他额头相对,丝毫不管病房内其他人的眼光。 “疼不疼?”季春抚着他的嘴角。 “不疼,”谢昆说,“老妈下手留了三分,只是给了我一个巴掌。” 季春心吊起来:“家里是不是都乱了。” “嗯,”谢昆垂着眼眸,睫毛落了碎光,“我和他们说了,我要和你复合。” 季春想到当初去谢家和谢昆分手时依旧心有余悸。他不擅长和父辈打交道,就连自己的亲爹他也沟通不好,否则不会每一次他去监/狱探望的时候,最后都以争吵收场。 这是小时候带给他的后遗症,季春始终没有痊愈。 “没事,既然做了。”谢昆安慰他,“就一定要去面对的。这份心理准备我已经做了一年,从来没想过退路。” 季春微微点头,他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很低地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谢昆挑起目光看他。 “上次你车上的那个……”季春别扭道,“到底是不是你的新男朋友啊?” 谢昆弯了眼睛,眼角上的一点淤青成点缀月牙的色彩:“我闻到醋味了。”说着他贴着季春的鬓角轻轻闻了闻,然后亲了一下。 季春有些不好意思,想躲开。 谢昆将他搂紧,轻声细语,分量却十足:“除了你,我没想过和任何一个同性成为恋人。” 季春身体明显一僵,此刻他终于明白,谢昆始终不是一个gay,只是他爱上了自己,不想再回头而已。 ◎最新评论: -完-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周六的教堂之约没有如约而至。叶北成被教授临时抓去其他学校开会,期中跟随一起同行的还有王嘉诚。他见到叶北成腼腆地笑了笑,随后含蓄地和叶北成打了一声招呼。 “叶老师好。”王嘉诚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叶北成对这小孩挺有好感的,长得好,学习也很刻苦主动。他听说王嘉诚最近为了准备进修考研的事情没少用心,叶北成客气冲他笑了笑,说:“这是准备要考教授的研究生了吗?” 王嘉诚能跟着教授来这么重要的场合,想必已经被保送了。王嘉诚点了点头,叶北成又说:“这回你跟我算是师出同门了。” 王嘉诚笑得灿烂,露出一点小白牙:“叶老师说笑了,您是我的榜样呢。” 叶北成靠近他,压低了声音,他明显感到对方身体紧张地有些绷紧,笑说:“没事,教授平常看着很严肃,其实就是一个老好人。” 徐教授是叶教授多年的好友,当初叶北成进修考研,在叶教授的建议下直接做了徐教授的学生,名义上是师生,实际上关系要更进一步,说是关门弟子也不为过。 “加油。”叶北成拍了拍王嘉诚的肩膀,温煦一笑。 王嘉诚慌忙地对开叶北成双眸,低下头不再说话。 此次是临时会议,是徐教授接受其他学校的邀请,两家学校就专业性的课程进行一个更深的讨论,徐教授本来没想来,但是因为最近刚接收了王嘉诚,总要带着新学生见一见世面,叶北成作为他最得意的学生,徐教授每次参加任何的活动都要带着他。 叶北成不好拒绝老师,只能临时放了陈继风鸽子。 一场会议刚刚结束,叶北成忍不住离开,跑到走廊上给陈继风发消息。 昨晚他他回家临时告诉今天不能去教堂了,陈继风嘴上说无所谓,可叶北成还是感受到了他眼中淡淡的失望。 消息发过去,陈继风许久没回。 叶北成犹豫着要不要打一个电话过去,这时王嘉诚在找他,他只能收起电话赶回会议室。 一天的交流会,叶北成头昏脑涨地离开学校。他开了车,把徐教授先送回家后,又送王嘉诚回学校。 一路上他都心里挂记着陈继风,根本没注意到后面人略有深意的眼神。 “叶老师。”王嘉诚叫他。 “嗯?”叶北成回神,透过后视镜看着他。 “徐教授人真的很好。”王嘉诚笑起来很可爱。 叶北成也笑着说:“是啊,徐老师这几年都不怎么带学生了,所以有机会跟着他,你要好好努力啊。” 王嘉诚忍不住问:“叶老师,我以后可以叫你北成哥吗?” 叶北成在学校是很年轻的老师,站在一群大学生里毫无违和感,他性格温煦也很容易让人接近。老师这个称呼有些太生疏了,叫哥反而更容易拉近距离。 “您要是介意的话就当我没说。”王嘉诚碰见叶北成眼神时有些慌乱,“我只是觉得……你别我大不了多少,叫哥的话……” “好啊,”叶北成笑着打断他,“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以前他经常没大没小的叫我哥。” 王嘉诚一愣:“他?” 叶北成被这声北成哥一下子拉回了几年前的回忆中,他已经不记得陈继风是什么时候改口自己叫自己哥的,印象中他没叫过自己几次老师。 现在仔细回想,原来从称呼在不知不觉改变中,陈继风早就对他有了深深的念想。 -- 第115页 “嗯。”叶北成不愿多解释。王嘉诚也很会看眼色,见叶北成没再说话,也不敢多问他嘴里的那个“他”就是谁。 安静了一路,叶北成开到了学校门口,王嘉诚和他告别下了车。叶北成没着急走,这个时间想必陈继风还在上课,他发了消息给他说自己在校门口等他。等了一会儿,车窗被人敲响,叶北成以为是陈继风,低头面带笑意地放下车窗:“和我闹完别扭了?” “北成哥,你怎么还没走?”王嘉诚弯着眼睛透过车窗看他,又说,“我没和闹别扭啊。” 叶北成有些尴尬,笑容僵在脸上:“抱歉啊,我在等人呢。” 王嘉诚说:“我看见你的车一直没离开,就过来问问你是不是有事情需要帮忙。” “没事的,”叶北成微笑,“我等到人就走了,你先回吧。” 王嘉诚眼眸充满笑意:“好,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叶北成礼貌地挥手。 目送王嘉诚离开后,叶北成又低头给陈继风发了条消息,他看了一眼时间,这会专业课已经下了,陈继风怎么还没有回复他? 他低头看着手机,正要拨一个电话过去,副驾驶的车门被人打开,陈继风气喘吁吁地坐了进来,额头还浮着汗,他没看叶北成,而是目视前方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叶北成抬手,习惯地摸他的头:“真和我闹别扭了?” 陈继风一点气都没有,他只是觉得很遗憾,错过了难得的一次机会。今天的一切都是陈继风准备的一个惊喜,他不想提前透露给叶北成,自然有些苦涩是不能说出口的。 “没有。”陈继风低沉道。 “还说没有,”叶北成好笑道,“嘴都撅起来了。” 陈继风抬眼看他:“刚刚那个人……” “哪个?” “从车上下来的那个。” 叶北成恍然大悟:“你说嘉诚?” 陈继风早就出来了,他看见王嘉诚从车上下来,没有走几步回首望着,站在原地停了了一会儿后又再次走上前。 陈继风没有看错,王嘉诚低头和叶北成说话时眼中藏着情意。 就如当初他看向叶北成一般。 “他……”陈继风一语道破,“应该是喜欢你。” 叶北成说:“叶老师在学校的人缘是很不错的,学生喜欢我很正常啊。何况嘉诚最近保送成了徐教授的学生,我在学业上对他有过帮助,他自然就对我有些亲近。陈同学,你不会是这种飞醋都吃吧。” 陈继风认为自己没看错,再次笃定道:“他喜欢你。” “不会的。”叶北成解释。 陈继风身子前倾,凑近叶北成与他四目相对,微热的气息拂鼻:“你在我眼神中看到了什么?” 叶北成紧张地动了动唇。 两人对视许久,陈继风退后:“我在他眼神里看到和我眼中相似的东西。” 叶北成蓦然紧张起来。他了解陈继风,他偶尔会跟自己撒娇,也会故作别扭地吃醋,不过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叶老师,”陈继风喊出阔别许久地称呼,“你要正视自己的魅力。” 叶北成的温柔不是圈套,可对很多人说却是个陷阱,陷阱下面是泥潭,踏进去后,越挣扎陷得便越深。 叶北成有些发懵,陈继风又靠近他,小声警告道:“叶老师,我最近会看着你的。” 叶北成被他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抿着嘴角不知如何是好。 王嘉诚喜欢自己,这件事的确让他有些发懵。但他知道陈继风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种话,他只能暂时先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对方真有什么别的心思表露出来,叶北成想着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他。 这段日子还是减少和王嘉诚的见面吧。叶北成不希望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事让对方产生误会。 陈继风果然说到做到,只要他下课一定会来看着他,中午他会等人少的时候跑到办公室抓着叶北成去食堂吃饭。下了课陈继风也不回家,坐在能和叶北成办公室的图书馆里与他隔窗相望。 六月初的校园一片阴绿,骄阳似火般地落在隔断两栋楼的梧桐树上,绿叶像是被光烧着了,随风而动时折射一道刺眼的光线。 陈继风找了一个极佳的位置,图书馆靠窗的温习区域,只要一偏头他就能看见叶北成备课的身影。叶北成知道他在对面,偶尔也抬起头,两个人在工作学习的间隙中互相看一眼,笑意挂在嘴边,总是不消散。 陈继风最近有一个小组课题要完成,主题是原生态,在教授的带领下药出去采风一周。要在外面留宿好几天,陈继风心里抗拒,却又不能不参与这次的活动。 这次的课题是这学期的第一个重要的课题,陈继风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不满地嘟囔:“不知道为什么教授要选那么远的地方。” 因为是原生态主题,教授特地选了乡下采风,坐车需要六个小时。 叶北成帮他收拾:“干什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一周啊,”陈继风不满道,“整整一周啊,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万一有人对你下手怎么办?” 叶北成哭笑不得:“瞎想什么呢?” 陈继风拽住他的手腕,指腹忍不住地在他的虎口处打着旋:“哥,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克制。” -- 第116页 “好,”叶北成拿他没办法。 陈继风不放心,又说:“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 “好。” 陈继风凑近搂住他,声音放低了许多:“我还会想你的。” 叶北成依旧说好。 手指顺着脊背的沟壑摸下去,隔着单薄的衬衫,陈继风感受到叶北成皮肤上的温度。 “哥。”陈继风意乱情迷地喊着他。 叶北成闷笑一声,想要推开他,陈继风却把他搂得更紧。他像一个贪婪的小孩,不断地想吸取叶北成身上的一切。 叶北成提醒他:“刚刚是谁说要克制的?” 砰的一声,叶北成被陈继风很快地按在床上,他双手握着叶北成手腕支撑在两侧,居高临下地盯着叶北成。 眼眸中存了一点明显的光,陈继风呼吸逐渐变重,他低头咬住了叶北成脖颈上的皮肤。 叶北成闭上眼,大脑被灼热的呼吸声引领到混沌之地,只能见耳边一声沉沉狡辩:“我才不要克制呢。” ◎最新评论: -完-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谢昆和季春复合后又回到了公司。叶北成抽了时间去了公司,他看见季春和谢昆依偎在一起,脸上重展微笑的样子很欣慰。 季春这一路不好走,可他还是咬着牙挺过来了。 叶北成笑着对谢昆抱怨:“学长,你再不回来的话我可能真的要在公司打地铺了。” 谢昆拍了拍他的肩:“这段时间多谢你了,辛苦了。” “我值得拥有一顿饭吧。”叶北成说。 季春大方地插话:“十顿都行,我们现在就定一个餐厅。” 三人阔别已久的聚在一起吃饭,季春心情好,特地开了一瓶红酒。他倒着酒说:“你家那位小朋友呢?” 谢昆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季春解释:“北成和那位小朋友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谢昆问。 叶北成说:“我和继风在谈恋爱。” 谢昆惊讶地张嘴:“就是你之前带过来的那个小男孩。” 叶北成无奈地笑:“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你们别总是这么称呼他,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很老。” “本来就是小朋友,”季春叹了口气说,“可能我们真的老了吧。” 谢昆好奇地问:“我记得他是的学生吧。” “现在也算吧,”叶北成端起酒杯,“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 季春竖起大拇指:“北辰我不得不说一句你牛逼,你这可是在叶教授眼皮底底下作案啊。叶教授人不在江湖,可是江湖还有他的眼线啊。你在学校和那位小朋友……”他临时改口提醒,“和继风弟弟要注意点。” 叶北成抿着唇:“反正已经打算坦白了,真的被发现也没事,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谢昆忍不住微微皱眉,出柜这件事的各种酸楚他比谁都清楚,当初他和季春是被动出柜,如今叶北成主动要出柜,而且他与陈继风的身份又是师生这么敏感。 “真不好好想想了?”谢昆问。 叶北成的目光落在晶莹透亮的酒杯里,他沉默许久,忽而想起陈继风临走之前拽着他的手臂向他索吻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泛着甜蜜。 他在季春和谢昆的注视下终于开口:“想很久了。” 叶北成的计划是打算暑假时带着陈继风正式回家见父母。陈继风去乡下采风的第三天的晚上两个人通电话。 陈继风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乡下信号不好,他也会坚持拍一些照片给他看,可能是巷子口落在石壁上的落日阳光,可能是某家护院门口一直正在打瞌睡的小狗,也可能是夏日里踏风而来的海浪。 陈继风问他这像不像C城的海。 叶北成会回复他一个很像。C城的海似乎承载了他们对彼此所有的感情,时而激烈,时而平淡,冬日会结冰,夏日会消融,可不变得是始终都在那,接受大自然的照拂。 叶北成有些困,眼皮忍不住往下耷拉,耳边音乐传来陈继风的声音:“今天我们去了山里,空气很好,站在青峰上视野很宽阔,下次我们一起来吧。” “好,”叶北成努力打着精神回应他。 陈继风又说:“我明天可能要去更偏僻的地方,信号特别不好,可能没办法给你打电话。” 叶北成说:“没事。” 陈继风说:“那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 “你也是,”叶北成说,“乡下蚊子多,记得防护,我在你行李箱里放了花露水。” “我血不甜,蚊子不找我。”陈继风带着笑意的声音落在耳边特别的舒服,叶北成翻了个身,忍不住发出很轻的一声。 陈继风心里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他呼吸重了一下,叫了叶北成一声。 “嗯。”叶北成眯着眼应着他,安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卧室里只点了一盏暗黄的台灯,床头柜上是好久没碰的安眠药。有陈继风的日子里,叶北成的以往失眠的老毛病仿佛不治而愈,听着陈继风的声音就特别好入眠。 电话那头许久没动静,叶北成以为陈继风信号又不好被强行切断了,他睁开眯着的双眼,看了一眼电话,屏幕上依旧在显示通话中。叶北成再次将电话贴近耳朵,他轻声开口:“怎么了?” -- 第117页 陈继风的呼吸声很重。 叶北成似乎能想象得到,此刻他躲在黑暗中,双眸却发亮,抱着电话轻声细语。 “没什么,”陈继风蓦然顿了一下,又说,“就是很想你。” 叶北成微微翘起嘴角,也说:“我也想你了。” 第二天叶北成有课,是一堂非常重要的公开课。这堂课集结了专业里许多优等生,同时也是一趟进阶课程。 王嘉诚坐在第一排,面露认真地听着课,叶北成站在讲台上,PPT被投影放大,他努力躲开王嘉诚□□的目光,使自己不要分神。 陈继风说得没错,王嘉诚这孩子看自己时的目光意味分明,双眸中存着若隐若现的爱意。 下课后,王嘉诚主动凑上来,向叶北成请教问题。叶北成例行公事地为他解答,在王嘉诚向他发出周末邀请时,叶北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北成哥,教授让我多和你学习学习,”王嘉诚显得很受伤,“你能帮帮我吗?” 叶北成还是拒绝:“我周末有事,要去帮朋友忙。” “那我能一起去帮忙吗?”王嘉诚问。 叶北成低头收拾讲义,沉重地说:“不是很方便。” 王嘉诚垂下失落地目光:“北成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没有,”叶北成害怕打击到他,解释道,“你有专业上有困难当然可以随时找我,但周末我是真的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好吧,”王嘉诚说,“那我周一去办公室找你好吗?” 这回叶北成没得拒绝,只得点点头,微笑道:“好。” 王嘉诚低着头:“那我先走了。” 叶北成又说好。他视线扫到阶梯教室后门,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叶北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只觉得心里蓦然一慌,说不上来滋味。 这两日王嘉诚找叶北成找的很勤,他把叶北成堵在了办公室,让他没办法拒绝,好不容易结束了一组专业上的问题,叶北成兜里的电话响了。 昨晚陈继风果然因为信号的问题没有给他打电话,叶北成看见陈继风发了一张自己的自拍,照片上的陈继风站在橘红的夕阳下,侧脸半昧在阴暗的光线下,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弯曲在一起,向他比划了一个很丑的心。 叶北成低着头,忍不住一笑,王嘉诚从电脑中抬头,正好看见叶北成侧面嘴角翘起的半条弧度。 王嘉诚喉结紧张地动了动。 “北成哥,”王嘉诚说,“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 叶北成抬起头:“什么不明白?” 王嘉诚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叶北成手里的电话便响了,他不好意思地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陈继风打电话告诉他明天下午就回北京了。叶北成让他路上注意安全,他挂了了电话再回到办公室的时看见王嘉诚面色通红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叶北成没问,专心地投入到课程当中。眼前这个孩子的心情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叶北成不想自己过多的关心让对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王嘉诚离开后,叶北成收拾好书准备去教室上课,整个下午他都在忙碌,他回到办公室后不久后,有人帮忙传话说校长在找他。 叶北成有点疑惑为何校长会找他? 他走到校长办公室的门口,隔着门就听见里面一阵通电话的声音,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清晰的“进”。 叶北成推开门:“您找我?” 校长姓李,五十多岁,叶北成只见过他一次,是在叶教授的参与的一次饭局上。因为叶北成的身份,李校长对他很客气。 “今天下午,学校举报处接到一通举报电话。”李校长看着他开口,“有人举报你和本校学生有不正当的关系。” 叶北成皱眉:“举报?” 李校长点头叹气:“没错,是匿名举报。这件事在没有被完全传出去之前,我要先跟你本人求证。我问你,举报内容是否属实?” 叶北成和陈继风的关系的确不算十分正当,可是也不至于成为被人举报的污点。他犹豫了一下说:“校长,这件事我需要解释。” “看你的态度,”李校长瞧出端倪,“你真的和学生有不正当关系?” “没有,”叶北成严肃道,“是十分正当的关系。” 李校长说:“举报人还说证据就在你的身上。叶老师,在证明你清白之前,我有权利搜查你的办公室,检举举报内容是否属实。” 叶北成被这子虚乌有的举报弄的心烦意乱,他和陈继风正当恋爱,且不说没有什么所谓的证据,就算真有,那也是情侣间的私密。 叶北成问心无愧:“您随意。我没有触犯学校任何的规则,更没有和学生产生不正当的关系。” 李校长点头:“我已经让人去你的办公室搜查了,你是否清白一会儿就能知道了。” 叶北成紧抿着双唇,等待结果。 还好陈继风平常没有什么喜欢写诉衷肠的情书纸条之类的,叶北成站在那思索,想不通举报电话里说的“证据”到底能是什么。 没过多一会儿,校长室的门被人敲响。进来的人手里拿着一封信件递给李校长。 “这是从叶老师办公抽屉中发现的,”那人犹豫一下说,“是一封情书。” 叶北成走近,果然看到信封上面写着“北成哥收”的几个字眼,信封的左侧还画了一个粉红的心。 -- 第118页 很明显是一封告白情书。 叶北成心里窜起一阵不安,陈继风什么时候给他写这种东西了? 李校长抬眼看了一眼叶北成,然后快速地拆开信件,读到最后啪的一声把单薄地纸扣在深棕色的办公桌上。 “这就是你说的清白,”李校长扬起那张纸,“叶老师,你就不怕丢了叶教授的脸吗?” 叶北成抽过那张纸,情书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对自己的爱意,甚至有许多露骨的言词,例如做梦的时候会梦见你,想解开你衬衫的扣子亲吻你的锁骨等。 叶北成眼神一冷,他显然被人当做了意//淫对象了。 视线快速在纸张上浏览,最后落款处的姓名让叶北成心中重重一颤——每天都在爱你的嘉诚。 叶北成瞬间被一股寒气席卷,捏这纸张边缘的指尖微微颤抖。原来事态不是他所担心的那样,这封莫名的信件与陈继风毫无关系。 王嘉诚。 竟然是他。 ◎最新评论: -完-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办公室里陷入良久的沉寂中,叶北成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没有承认,也并没有着急解释。李校长在挂掉电话后坐到了叶北成的面前。 “这件事情瞒不住了,我需要你坦诚。”李校长严肃道。 叶北成默不作声,动了动嘴唇:“我想知道举报人的信息。” “是匿名举报。”李校长说,“对方并没有留下任何的个人信息。” 叶北成思索:“那就奇了怪了。且不说我和王嘉诚同学并无任何不正当的关系,这件事实属个人隐私,那位匿名举报人又是从何得知捏造我和王嘉诚的关系呢?甚至知道这封书信的存在。” 李校长闻言,也怀疑地皱起了眉。 叶北成又说:“作为当事人,我并不知道这封书信存在于我办公室的抽屉里。举报人又是如何得知得呢?” “你不知道?”李校长惊讶地抬头。 “对,”叶北成肯定地说,“我并不知道它会在我的抽屉里。我和王嘉诚同学属于正当的师生关系,如果非要说特别的话,是师出同门。王嘉诚同学不久前保送成为了徐教授的的学生。我作为前辈,指点了他不少学业上的问题,仅此而已。” 叶北成说得那样笃定,李校长一时之间噤了声。 不久,敲门声骤起,王嘉诚推门而进。他视线与对面的叶北成相撞,像小鹿一样地慌乱躲开。 “校长好。”王嘉诚恭敬地说。 “坐。”李校长看着他,把信件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王嘉诚同学,这封信件是否是你写的?” 叶北成捕捉到王嘉诚眼中蓦然闪现的惊慌。 “我……”王嘉诚呼吸困难。这是他趁着叶北成出去接电话时偷偷放在抽屉里的情书,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脑子思绪杂乱,抬头看见叶北成严肃的神情,心里又慌又寒。 叶北成就这么讨厌自己么?竟然把他写给他的告白信递给了校长。 王嘉诚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事于他们俩谁来说,都不是很光彩的事,他暗藏的喜欢本来就小心翼翼,叶北成不会这么做来伤害自己。 呼吸急促,大脑一片混乱,王嘉诚双眼盯着面前的那信件上□□的内容,一句话梗在咽喉中,始终发不了声。 他心跳如擂鼓,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按压,如同沉溺在死水里,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渐渐弱了下去。 叶北成见他面色不对,及时出声:“校长,这件事能让我和王嘉诚同学好好聊一聊吗?我会跟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不影响学校的声誉。目前主要做的事查出举报人到底是谁,防止这件不实的丑闻肆意扩散。” 李校长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消息肯定小规模地在扩散了,我需要你们俩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并且提供确凿的证据。” 叶北成答应:“好。” 学校图书馆二楼。 这一层设有很有格调的咖啡吧,空气中弥漫着刚煮好的苦涩香气,橘红的光线落在玻璃窗上,倒映出模糊的轮廓。 叶北成偏头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微微开始发酸,他听见王嘉诚开口:“北成哥……” 叶北成转过头,怀疑地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王嘉诚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过如此严肃陌生的气息,他本能地有些退缩,不敢吱声。 同时,王嘉诚很心虚,无论那个匿名举报人的目的究竟为何,他对叶北成有着不堪心思的想法毕竟是事实。他小心翼翼地爱意被动地捅破出一个窟窿,血淋淋的深不见底。 “嘉诚,我有话想问你。”叶北成久未开口的嗓音有些发哑。 王嘉诚不敢看他。 “这封信是你写的吗?”叶北成问。 王嘉诚耳朵瞬间红了,他提笔写下的那些□□暧昧的句子似乎就浮现在眼前。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叶北成喟叹一声,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把它放在我的抽屉里的?” 王嘉诚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在办公室那次。” 叶北成恍然忆起,他当时接了一通电话,正好给王嘉诚塞这封信的时机。 信件的来源确定了,叶北成轻微皱了皱眉,可是那个举报人是怎么能那么精准地知道王嘉诚把信件放在了自己的抽屉里,又是怎么知道王嘉诚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呢? -- 第119页 “嘉诚。”叶北成说,“你抬起头看着我。” 王嘉诚似是有些慌乱:“北成哥……我没……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喜欢你。”这话他说得无比心虚,他对叶北成除了喜欢,还有存在意//淫。叶北成的温柔的笑总是在夜深人静时钻进自己的大脑,王嘉诚不止一次在黑暗中动了□□,那双手频频往下探去。 他小心翼翼地藏着爱意,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意。于是他昏了头,写下了那封信,借着学习的借口缠着叶北成,找机会把那封信塞进了叶北成的办公抽屉里。 他被这种隐藏窥探的欢愉淹没,他期待且担心着叶北成的态度。 “你放那封信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叶北成全然不在乎这封信,他现在只想查出举报人的身份和目的。 王嘉诚愣了下。 “现在有人举报我们有不正常的关系。”叶北成严肃道,“嘉诚,想要证明清白,你要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 王嘉诚顺着他的话回忆,迟钝地开口:“没有,当时就我一个人,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叶北成又问:“你确定?” “我确定。”王嘉诚耳朵还红着。 叶北成垂着目光,沉默地思索。那个举报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嘉诚透过去小心地目光,说:“北成哥,你在想什么?”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叶北成抬眼看他,“我希望得到你的配合。另外,虽然距离举报不足24个小时,但是流言猛于虎,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们需要保持距离。” “我会配合,可是……”王嘉诚焦急道,“我喜欢你是真的啊。北成哥。”他声音逐渐减小,止于唇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叶北成眸中一动:“没有。” “那……”王嘉诚不敢问出口。 叶北成沉了口气说:“嘉诚,我有爱人了。” 王嘉诚失落地垂着肩,目光黯淡。 “这封信暂时还不能还给你,接下来我会去查这件事,你专心学习,不用太担心。”叶北成提醒道,“如果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及时去找李校长。” 叶北成准备起身离开,被王嘉诚叫住。 “北成哥,”王嘉诚看起来极其受伤,双眸黯淡,“我最近不能去找你了吗?” 叶北成说:“暂时还是不要了。” 叶北成心烦意乱地回到家,他手中攥着那封信,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夜幕降落,屋内光线黯淡,叶北成没开灯,坐在书桌前想着今日发生的这些突如其来的事。脑中突然闪现那日公开课一闪而过的身影,叶北成这阵子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总是有人在暗处观察着他。 叶北成被一声清脆的专属铃声打断了思考,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准备睡了吗?” “还没,”叶北成抬手点亮桌上的台灯,昏暗的室内瞬间被一束暖黄的光线穿透,叶北成听见他的声音,紧张的神经很快松软下来,“什么时候回?” 陈继风说:“可能要明天晚上了。租的车出了点问题,要中午才能出发。” “我明天有些事情处理,估计会晚些回家,你困了就睡,不要等我。”叶北成想起明天估计也是一场兵荒马乱,举报的事一天不解决,这个隐患就一直存在。陈继风备考那一年,每晚一边温习一边等他成为了习惯,叶北成心里都知道,他每次都尽量提前回家,如果季春公司有事,叶北成会特地打电话告诉陈继风别等自己。 “好,”陈继风打着哈欠,“我估计会被六个小时的车程折腾散架。” 叶北成笑出声:“那你回家好好休息。” 陈继风忍不住打趣:“叶老师包按摩服务吗?我可以付钱。” “我很贵的。”叶北成故意道。 陈继风说:“我很有钱啊。” 他没有装大款的嫌疑,陈继风是真的很有钱,陈九当初舍命留下的那笔遗产和王慧芳刮分后也剩了二十多万,大学期间他奖学金几乎不断,本来以为租房能花上的钱除了第一笔租金全部被叶北成偷偷截胡。 当时陈继风委屈巴巴地去找叶北成。叶北成用春风化雨地一句话抹灭了他心头所有的别扭。 叶北成说:“你的钱留给我们以后养老用。”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被陈继风一琢磨心里却格外的甜,叶北成无意间许给他一个白头偕老的承诺。 叶老师不擅长说情话,却每次都能撩到陈同学的心。 “好想见到你啊,”陈继风说,“下次说什么都不想跑这么远了。” 叶北成忍不住笑:“下次我陪你。” “真的?”陈继风兴奋道。 “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叶北成说,“你太认真的我有压力的。” 陈继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说了一边:“我现在就想回去。”他好久没抱他,好久没亲他,他几乎要忘记手掌触碰时的温度了。 两人安静许久没说话,彼此微弱的呼吸声通过遥不可及的电流互相交替,像是一种默契。 不记得是谁先说得晚安。 叶北成只记得那晚他阔别已久的失眠了。 ◎最新评论: -完-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叶北成怎么也没想到,他未查到举报人的来历,也未证明自己的清白,关于他和王嘉诚不正当师生关系的事在一夜之间迅速扩散。 -- 第120页 消息的传播来自一篇校园论坛帖,帖子的内容关于王嘉诚和叶北成的各种有亲密举动的行为一一剖析,并且附带了许多高清的照片。 有下课时他与王嘉诚一起走在教学楼走廊的场景。也有上次去参加活动他从王嘉诚回学校时两人透过车窗交谈的画面,甚至就连两人在办公室的场景也是非常高清。 叶北成脸上是带着微薄笑意的,王嘉诚的双眸中尽藏着害羞和爱意的,被处理过的照片光线柔和,更显暧昧。 内容列举清晰,甚至添油加醋,很符合一篇言辞犀利的新闻稿。 叶北成看着那张办公室的照片,这个角度对于拍摄者而言的最佳位置就是对面的图书馆,那是陈继风经常会去温书的地方。他心中蓦然窜起一阵不安,难道这件事的目标除了他,还和陈继风有关吗? 上次公开课后门一闪而过的黑影,叶北成不禁蹙眉,他到底是什么人? 流言蜚语被迅速传开,叶北成被临时停了今天所有的课,再次被叫到校长室审问。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李校长不满道,“我等你的证据,结果你就是交给我这样一个答复吗?” 叶北成无话可说,沉默地站在那。此时他没有能证明自己的证据,情书在他的抽屉中发现,王嘉诚又确实对他有意思,再加之这份论坛帖子,几乎在已经确凿的事实上再添一把火。叶北成想,他当然可以让王嘉诚来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清白的,可是那封信出自他手,以后只怕他要置身在丑闻里渡过余下的学生时代。 这是好像已经成为了一个死扣,不管能不能解开,最后都是留下折痕。 他有些慌了,竟然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有一次地确定道:“我和王嘉诚同学是清白了。” 李校长抬起眼皮看他:“我要证据。” 叶北成沉默地垂下头,这时敲门声骤起,王嘉诚走进校长室,他眼神闪躲,始终不敢看叶北成。 “校长,我的确喜欢叶老师。”王嘉诚很坦诚,“但是我和叶老师并不是那种关系。希望校长能重新调查。” 叶北成惊讶地看王嘉诚,他没想到王嘉诚会来坦白。这对于一个还未毕业的学生来说,属实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李校长沉重地叹了口气:“现在关于你们俩的事情已经在学校传开了。想要制止谣言就必须拿出有利的证据,不是你们一句清白就能了事的。” 这话不假,想要破除谣言的利器就是事实。可他们根本拿不出能够证明清白的证据,揣在叶北成兜里的那封信更是不能见光。 如今校园里关于同系师生不伦之恋的传闻被放肆传播,要堵住悠悠众口,怎可能是一句轻飘的清白就能结束的。 “我需要一些时间,”叶北成突然说,“如果我没猜错,论坛上发布帖子的人应该和匿名举报的人是同一个人。他的目的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肯定是想制造混乱。我需要时间查出这个发帖人的IP地址,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就能让他来否认自己散播的谣言,证明我们的清白。” 李校长疑惑道:“你肯定是一个人?” 叶北成心里并不肯定,大部分都是源于他的猜测,只是他总有一个直觉,那个人的目的不是他,也不是王嘉诚。 而是……他不想再往深了想。 “我不确定,”叶北成诚实道,“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叶北成被停了课,他下午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季春的公司。 论坛的帖子删不了。叶北成用技术去搜索发帖人的IP地址,对方很狡猾,叶北成搜查遇见了困难,破解许久没有破解开具体位置,但能确定的是,这个人在他们的附近,也许就在学校里。 季春给他递上一杯咖啡:“你今天不用接你家小朋友吗?” 叶北成道了声谢,注意力又放到了电脑上。 “你在找什么?”季春探头问。 “在找一个IP地址。”叶北成说。 “找它做什么?”季春笑着说,“这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拿手绝活,怎么还找这么久?” “对方上了密。”叶北成沉吟道。 上了密的IP地址要比普通的搜索破解至少要超过两倍的时间。季春见叶北成眉宇之间锁着的沉郁,有些担忧地开口道:“北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叶北成在间隙中抬头,和季春探索的目光对上。 谢昆刚买了两份披萨,他推门而进,听见季春大声地骂道:“我就说吧,当老师有什么好的,被人强扣帽子,十张嘴也说不清楚。我公司现成的副总位置给你备着你不来,非要去当那个什么破老师,现在被扣了一脑袋的污水,洗都洗不掉。” 谢昆有点蒙,放下披萨,搂住掐着腰火冒三丈的季春:“这是怎么了?” 季春继续冲着叶北成道:“北成,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先找到对方。”叶北成想尽快在陈继风知道之前解决掉这件事,如果对方所做的一切的目标都是陈继风的话,那么他神仙绯闻事件中一定可以激怒陈继风。 当年四八胡同见了血的画面历历在目,叶北成痛苦地闭上眼。 电脑屏幕还在加载进度。 季春突然安静下来,沉声道:“事情解决了就回来吧,我这的大门一直向你敞开呢。再说,这事这么一闹,你家里肯定就要全知道了。” -- 第121页 季春说的不错,纸包不住火,他和王嘉诚虽无任何关系,可他和陈继风却是千真万确。 他计划着暑假带着陈继风回家,预想家里人一定不会同意,但好歹还能坐在一起尽量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可如今丑闻肆意,只会加重不良后果,他和陈继风终究成为了不好踏出的一步路。 电话响了,叶北成睁眼,电脑显示破解进度为百分十八。 “你在哪?”叶教授声音低沉,像平静的暗河下裹着一团火。 “在季春这。”叶北成视线落在快要走完的进度条上。 “马上回家。”叶教授冷声道,“我有些话要和你谈。” “可以晚点吗?”叶北成讨价还价,他想先找到那个举报人。 叶教授克制这怒气:“我让你马上回来?” 叶北成垂目,缓了好一会儿,说了声好。 “是不是叶教授?”季春忙关心道。 叶北成点头:“这个你帮我看着,地址出来立刻分享给我,我要先回一趟家。” “我知道了,”季春拉住他,“你别季,有什么话都要好好说,毕竟咱们这种情况……” “我知道,”叶北成牵着苦涩的嘴角,“放心吧,我有准备。” 叶北成走后,谢昆走上前搂住了季春,偏头低声问:“北成这到底是怎么了?” 季春站在落地窗前,俯首望着叶北成离开的背影,喟叹一声:“他要打一场最艰难的战争了。” 叶北成进了家门,母亲坐在沙发上神色低落地叹息,见到他回来立刻起身。 “快和我说实话,今天学校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叶北成还在微笑:“没想到您二老消息这么灵通,这才几个小时,竟然都传到咱们家里了。” 母亲急坏了:“你快说啊。” “叶教授呢?”叶北成问。 “在书房。” 叶北成轻轻拍了拍母亲的后背,示意她不用担心,推门进了书房。 叶教授的书房极为雅致大气,书案和书柜全是找专人设计,并给用质量好的红木打造的。墙壁两侧挂着叶教授临摹的字帖,笔锋藏着傲气,如同叶教授永远高高在上的姿态。 叶北成从小到大骨子都隐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叛逆,他对叶教授的态度有着轻微的不服。 不服自己什么都要在他的安排下前进,不服自己的决定总是被否决。 他用一副温润的皮囊伪装他仅剩的一点桀骜,他不愿做被折翼的笼中鸟,却也不得不做铁窗姿态美丽的孔雀。 他想拥有的就是他缺失的,然而这一切他都在陈继风的身上找到了。这也是他会被吸引的主要原因。 “爸。”两人对视良久,叶北成主动开口。 叶教授声音微沉:“我想要事实。” 这消息传的如此之快,叶北成已经能想到关于他的事已经在学校各处掀起了腥风血雨。他有些担忧,同时祈祷着陈继风回来后千万别去学校。 “事实就是……”叶北成出奇地冷静,“我和那位同学并没有什么。” 叶北成明显感觉到叶教授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叶北成又说,“我的确在恋爱,那个人你见过。” 叶教授不明所以。 狭窄的镜片折射出一道刺眼的芒光,叶北成漆黑的双眸涌动着无人探查的火焰。 “你还记得几年前我曾经带过一个男孩来家里吗?”叶北成干涩的喉咙发紧,胸腔被狂跳的心脏带着微颤,他沉了口气,直视父亲的双眼,坚定道:“我和他在一起了。” ◎最新评论: -完-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陈继风果然还是没有乖乖地回家。他从车站出来时已经是落日时分,地平线被橘红色染透,绵延到无处可逃的尽头。 汽车震动的嗡响和人嘈杂声充斥耳畔,陈继风强忍住想给叶北成打电话的冲动,他准备先去去学校给他一个惊喜。 距离放学还有三十分钟,陈继风记得他今天下午有一堂课,他经常会踩着时间去教室的后门闲逛,顺便接叶北成一起回家。 陈继风正在坐公车时,班级群里冒出一条消息:你们看到那条劲爆的消息了,咱们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搞非正常的关系。 陈继风心里咯噔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点链接,看见醒目的“我校中文系老师与同系学生非正常关系”标题。 陈继风感觉到自己呼吸渐渐重了,他屏幕下滑,叶北成和王嘉诚捎带暧昧的照片映入眼眸。这篇报道言辞犀利,仔细揣测的话每句话几乎都在暗讽叶北成作为老师败坏风气。他迅速给叶北成打了电话,他却没接。 陈继风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挨到了学校,他去了办公室和教室都没找到人,最后找到了王嘉诚。 梧桐树下,有风偷溜在衣摆两侧。 王嘉诚神色紧张,一言不发地站着,等着陈继风开口。 “今天论坛上的事,你和叶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继风眉眼紧皱。 王嘉诚忐忑地开口:“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陈继风扬声道。 王嘉诚刚经历了被人用目光洗礼,他此刻神经脆弱地如同一根绷紧的弦,稍稍一碰,濒临断裂的危险。 陈继风目光如炬,目光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促使王嘉诚低着头,气音都不敢往外发。 -- 第122页 “我知道你喜欢叶老师,”陈继风说,“我也喜欢叶老师。” 王嘉诚惊讶地抬头,心想面前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不仅知晓他的心意,竟然还和他一样对叶北成有那方面的情感。 陈继风低沉道,“被人议论的滋味不好受吧。哪怕上个厕所也要迎接别人不怀好意探寻的眼光。这件事如果不解决,不仅叶老师会受到学校的处罚,就连你以后在学校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想过被迫出柜后被人议论纷纷的折磨吗?你承受的起吗?” 他越说声音越沉,无形中像化作了一双手,紧紧地掐住了王嘉诚的命门。 王嘉诚神色不安,鼻间的呼吸越发的急促,开口时依然彻底慌乱:“我……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那天拉着北成哥给我补习,趁着他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我把告白的情书放在了他的办公抽屉中。后来……”王嘉诚眼睛红了,“后来就有人打了匿名举报电话,说我和北成哥关系不正当,那封情书成为了证据,是被人搜出来的。” 陈继风双眸凝重。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做的,”王嘉诚痛苦地捂住脸,“我真的喜欢北成哥,可是我却从来没想过要害他。” 陈继风心砰砰跳,大脑中隐约出现一个答案。 “你放信的那天,周围有没有其他人?”陈继风追问。 王嘉诚回忆:“没有,当时就我一个人,不然我怎么敢放呢?” “窗户是开的吗?”陈继风想起自己每次温习时都会坐在叶北成办公室对面的图书馆里。那个角度可以完美的,如果真的有人从那里窥探到王嘉诚放信件的全过程的话,这件事就不难被推论出来结果了。 王嘉诚微微点头:“是开的,因为我记得北成哥说他要给窗台的绿植浇水,顺便透气。” 陈继风心中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这就对了。 举报,情书,还有论坛上那封犀利至极的新闻稿。陈继风双眸眯起,一道凌冽的光线从他的双眸中渗出。 “你说什么?”叶教授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北成端正地站在那,镜片的双眸好似有光:“我和继风在谈恋爱。想得到你的允许。” 叶教授呼吸蓦然沉重。 叶北成不给他机会,又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知道学校发生的这件事即使过去了,一定也会留下一些不好的议论。就算我今天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和继风的关系也早晚要公之于众。最初我想暑假时带他回来见你和我妈,现在也挺好,只是计划提前了一点。” 叶教授此刻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呼吸急促地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儿子站在他的面前说自己是个同性恋,对象还是曾经的学生。 这一认知让他固守几十年的思想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撞击。他接受不了,也不可能认同。 “你再说一遍?”叶教授牙齿在打颤,“你说你在和一个小男孩谈恋爱?” 叶北成垂目,坦诚道:“是。他叫陈继风,我下次带他回来见你。” 叶教授突然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反而冷静地看着他:“所以你之前搬出去,也是为了他?” “是。”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只听见一声震怒:“叶北成!你是不是昏头了?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叶北成秉着呼吸:“知道。” “我不同意。”叶教授说,“你现在立刻和他分开,明天就给我搬回来,还有学校你也不用去了。” 叶北成开口:“爸。” “没得商量,”叶教授拍桌子威胁道,“叶北成你给我想清楚,你要还想回这个家,就必须听我的。” 必须听我的……这几个字就像一把小刀,破开尘土飞扬的岁月,一刀划在他的皮肉上。 叶北成喉咙酸涩,好一会儿才抬头与叶教授满是怒气的双眼对上。 “你知道为什么我刚毕业的时候非要忤逆你的意思和季春去创业吗?”叶北成苦涩道,“从小到大在我的记忆里,不管我做什么都要听话。小时候我喜欢台球,你说玩台球是玩物丧志,后来我好多年再也没碰过台球,考大学的时候我不想学中文,你却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我安排好了,我除了听从根本没得选择。” 叶北成双眼发红:“我会和季春创业,那是我想为自己证明一次,如果没有你,我到底是个蠢材还是个天才。” 这些话都是他藏在隐忍岁月里的秘密,他没向任何人说过,他独自将这些不甘和苦涩埋在心中的土壤中,不给任何生根发芽的机会。 叶北成问:“我从C城回来的那年,你不好奇为何我会突然改变心意决定做老师吗?” 叶教授眼神有些许的松动。 当初叶北成回心转意,他只是认为当初的约法三章起了效果,通过C城那段时间让叶北成明白他做的决定都是对的。 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是因为继风,”叶北成说,“是他让我明白了当老师的意义,不仅是教书育人,还能救命。” 陈继风说,如果没有他,今天的他也许和陈九一起死了。 叶北成几乎不敢想象,如果他没出现,陈继风会怎么样?为了他,他努力追逐了四年,全心全意地在爱他,叶北成无法抗拒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 他做不到。 -- 第123页 “你不同意没关系,”叶北成说,“我今天回来的主要目的是想告诉你,今天学校里传出的那件事不是真的,我会找到证据的。另外,等这件事处理完之后,我会带继风回来看你。” 叶北成说完准备离开,手扶在门把上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叶北成,你给我回来!” 季春打来电话谁IP地址已经顺利的被破解,地址的链接已经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叶北成看了一眼地址,眉头微皱。 他料想的不错,这个发匿名贴的人果然是学校里的人。叶北成仔细一看,发现地址竟然是学生公寓里。 学生? 叶北成思索,难道真的是冲着陈继风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既然对方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说明对于陈继风和他的事情已经了如指掌,是想通过打击他来达到伤害陈继风的目的吗? 叶北成决定回学校先找到那个人。 新闻专业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踹开,教室内的人寻着这巨大的声线纷纷将视线投了过去。陈继风一身怒气的前来,他从学生公寓一路穿行道新闻学院的教室,身上沾满了夕阳落下的余温,与自身的火气融为一体。明明看不到任何的火光,陈继风此刻像置身于火焰中露着獠牙的猛兽,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王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和陈继风目光对上。他掌心存了汗,手中的笔止不住的颤抖。这一幕似曾相似,王慎从心底里惧怕陈继风。 陈继风迈着缓慢地步子进了教室,他没有立刻扑上去,反而云淡风轻地打量着教室,意味深长地说:“这教室真不错,比我们系的教室宽敞许多,”他目光落在了王慎的身上,“不知道一会儿够不够我施展一下身手。” 手中的笔没攥住,“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陈继风看了看旁边的几位不知所云的同学,好心提醒道:“我这位王慎同学有点话想单独聊聊,如果聊的不好可能会伤及无辜,你们最好还是先出去。” 陈继风的气势过于强大,那几位同学慌忙地收拾好东西跑了。陈继风还在后面扬声让他们把门关上。 室内一片寂静,窗外的蝉鸣清晰入耳。王慎呼吸减重,这几日他跟踪陈继风和叶北成,总算让他想到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当他从图书室看见王嘉诚羞涩地把那封信放进抽屉中时,王慎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所以他打了匿名电话,乘胜追击地又发布了那条匿名帖子。他知道光是散播陈继风是同性恋的事情是完全威胁不到他的,可是对象换成那位老师的话,效果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陈继风竟然会这么快就发现是他。 内心激烈碰撞着,王慎在陈继风寒冷的目光中越发地颤抖,他恨陈继风总是抢了自己的风光,也恨当初他在所有人面前让他丢尽了脸,同时他又很害怕陈继风,他没胆子,只能选择用这种下三滥的卑鄙手段试图给陈继风一些教训。 陈继风靠着桌子,撩起单薄的眼皮,冷淡地说:“你碰了我的底线。” ◎最新评论: 这个爸其实还好 -完-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王慎努力地定神,双颊冒出了冷汗打湿了鬓角。 教室明明安静的不像话,王慎却在打鼓的心脏声中听到陈继风微弱且有杀伤力的呼吸。他心里没谱,自己的所作所为被陈继风知道了,然而不确定下一秒陈继风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王慎不想认怂,虚张声势地说:“陈继风,这里是新闻系,容不得你撒野。” 陈继风舔了嘴唇,配合地向四周打量一下:“挺好的。”他扭过头,寒冷地目光落在王慎的脸上,“但是我撒不撒野,从来不看地方。” 王慎紧张地吞咽。 “你敢?”王慎努力挤出一句威胁。 陈继风唇峰微挑:“你可以试试。” 气氛剑拔弩张,陈继风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淡声道:“把论坛那条给我删了,然后自己去校长室说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不可能。”王慎想也不想地拒绝。 虽然王嘉诚暗恋叶北成属实,但是在后面推波助澜催化事态发展的始作俑者是他,如果被校方知道是他一手造成的,轻则要记下一笔大过,重则他会被校方劝退。王慎内心翻涌,他努力考上的学校,好不容易成了教授最得意的门生,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深陷这种困境。 “陈继风,”王慎努力找回自己姿态,他抬手擦掉鬓角的薄汗,嗤笑一声,“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位老师是什么关系。就算我主动认罪,你和那位老师谈恋爱的事难道不是真的吗?你可以无所谓名声,那是因为你不要脸,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位老师的名誉,一个同性恋的大学老师,有损师德,和本校其他专业的学生恋爱的事传出去,应该和今日的丑闻不相上下吧。” 陈继风瞳孔紧缩,他几乎咬着牙说:“你敢?”他只想到了叶北成和王嘉诚之间的清白,却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于叶北成而言也是一个无法阻挡的恶性源头。 “陈继风,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王慎破罐子破摔,“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我没直接把你和那位叶老师的事情直接发布出来。” 陈继风压抑着愤怒,目光如炬地盯着王慎。 -- 第124页 “想看看吗?”王慎拿出电话调出照片,“不得不说,你们俩还真是恶心。” 手机里的照片是陈继风搂着他亲叶北成的嘴唇,具体时间陈继风记不清是哪天了,他只记得那天叶北成留在学校很晚,陈继风没着急回家,而是留在学校的自习室等他,待到两人一同除了学校,天色昏暗,人烟寂寥,陈继风没忍住搂住叶北成,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亲吻。 王慎敛起不安地神色,他发现了陈继风的慌乱,得意地笑:“这样的照片我还有很多,不知道那位叶老师喜不喜欢呢?”他在赌,赌叶北成在陈继风心中的分量,也赌陈继风最后不敢的底线。 “王慎。”陈继风良久开口道。 王慎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很自然地谈条件:“陈继风,只要你退学,我就删掉那条帖子,让这件事不再发酵。绯闻这种事只要过了热议的时间就不会有人再提了。”他是学新闻的,最懂八卦的时效性。 何况,王嘉诚和叶北成本来就毫无关系,清白假以时日必会浮出水面。 王慎的目标从来都是陈继风,他要报陈继风处处抢他风头的恨,以及当年阶梯教室被侮辱的仇。 “我不知是笑你傻,还是笑你天真。”王慎嘲讽道,“你真的以为那位老师的家里能接受你妈?且不说你是个男的,就你这下三滥的出身也配叶教授的儿子?” 叶北成的身份,王慎早已经查的清清楚楚。 “王慎。”陈继风并没有接他的话,他偏过头,双眸好似存了燃烧的火焰。他缓慢地开口,獠牙上像是沾了血腥的恐怖,“你是真的在找死。” 梧桐树上有一闪而过的飞鸟,在痛苦的撕嚎声中扑抖落着双翅迅速飞里枝头。 叶北成还在赶往学校的路上,下班时间正值高峰,他堵在了高架上。红灯由黄转绿,他正踩着油门缓慢前进时接了一通匿名电话。 对方问的很直接:“请问您是叶北成先生吗?” “我是,”夕阳西下,浅淡的一点橘红色薄光落在了他的镜片上,“请问你是?” “这里是医院,”对方说,“陈继风是您的家人吧?” 叶北成收回远眺的视线,心里隐约感到不安,尾声微微的发颤:“我是。” “他目前在医院,”对方说,“您赶快过来一趟吧,一会儿警察也会过来。” 对方来不及把事情说完成便挂掉了电话,叶北成心里的不安越发加重。他抄着最近的路变道,直接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警察比叶北成先一步到达医院,叶北成慌忙地跑进急诊室,他奋力拨开人群,看见陈继风眼皮发肿,嘴角淤青,一双手还来不及清理包扎,顺着指缝滴答着血。 叶北成恍惚了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夜晚,一身血的陈继风钻进了怀里,寻求温暖。 陈继风从来都是一个张着獠牙的野兽,只是他被叶北成的温柔包裹住了,促使他毫无攻击力。一旦这层温柔被解开,他本来的兽性就会被撕裂。 警察还在盘问:“你和被害人王慎是什么关系?” 陈继风垂着头,声音很沉:“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袭击他?” 陈继风不说话。 “目前当事人还处于昏迷状态,你知道你的行为属于恶意伤害吗?” 陈继风沉默,沾着血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陈继风,”警察继续盘问,“回我的话。” 叶北成走上前:“我是他哥哥,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陈继风闻声缓慢地抬起头,他和叶北成的视线对上后有匆忙地移开,忐忑地不敢去看他。此时此刻他脑袋中一片混沌,两个小时之前,他在教室里对王慎出手,在对方一声又一声的惨叫里挥拳。 王慎的惨叫和拳拳到肉的闷声互相交替,陈继风红了眼,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差一点扒了王慎的皮。 王慎惨叫引起了教室外的同学,一帮人涌上前帮忙拉架,在磕磕撞撞中总算把失去理性的陈继风拉开,这过程中陈继风不免也受了伤。 “你是他哥?”警察问。 叶北成点头:“没错。” 王慎还在昏迷,陈继风情绪低沉一直沉默,警察暂时问不出来什么,退到急诊室外和叶北成简单的交谈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 急诊室里人群哄乱,浓烈的医用消毒水味道充斥鼻间。 值班的护士拿过盐水和纱布,正要为陈继风包扎,他却扭过身躲开了。 “你这个伤看着不重,肉都已经磨开了,”护士想拉过陈继风的手,“要赶快处理消毒才行,一会还要去打一针破伤风。” 陈继风背对着叶北成所在的方向,低下头看着脏兮兮的鞋面。 “我来吧。” 陈继风听到身侧地声音不禁攥紧了手指。 “我是他哥哥。”叶北成说。 护士将手里的工具交给叶北成后便离开了。 周围的嘈杂声始终绵延不绝,陈继风垂着头,始终不说话,他任叶北成拉过自己的手,站着盐水的棉球又湿又凉,轻柔缓慢地在他手背上的皮肤一下一下的蹭着。 叶北成动作很熟练,动作很小心,害怕弄疼了他。 “那个王慎,是在论坛上散播我和王嘉诚事情的人对吧?”叶北成垂目,认真地帮他处理伤口。 -- 第125页 陈继风身体明显抖了一下,他依然沉默。 “你不说我也知道,”叶北成说,“不久前我已经查到了散播帖子的IP地址,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公寓。我一直都在想那举报人为什么突然会盯上我,还故意模糊化我和王嘉诚的关系。刚刚我想明白了,我不过是一个幌子,他针对的其实是你。” “北成哥,”陈继风嘶哑地开口。 叶北成替他包好了纱布,抬手握住他的脖颈,一开口全是心疼:“怎么这么傻?” 陈继风眼角微红:“我……” “我们可以有很多解决方式的。”叶北成说,“就算我们的关系真的被传出去也没关系的。我来医院之前回了趟家。王嘉诚和我的绯闻不过是个□□,我们之间的事早晚会被人顺藤摸瓜地挖出来,与其到时候被人添油加醋,还不如早早踏出这一步。我和我爸已经提前说了我们在一起的事。等这件事过去,你的伤也好了,我就带你回去见他们。” “哥……”陈继风喉咙发涩,尾音在颤抖。 叶北成无暇顾及别人的眼光,紧紧地把陈继风搂在怀里。他全都明白,陈继风只是用最愚蠢冲动的方式保护自己。他不怪他,只是心疼他。 “别怕,”叶北成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也不会有事的。” 陈继风含着鼻音埋在他的怀里“嗯”了一声。 余晖早已散尽,窗外是即将落幕的黑夜,他们紧紧相拥,将要共同面对一个风雨欲来。 ◎最新评论: -完-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陈继风当晚没有住院。绯闻事件还未澄清,暴力事件又骤然而起,两件事情串在一起,再加上一些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叶北成和陈继风的关系被彻底扒了出来。 中文系的老师越艺术绘画系的学生暗度陈仓,发展同性恋关系。流言蜚语一时间在校园里大肆被传扬。叶北成暂时被停课,陈继风也跟着请了假。唯独在这件事情里抽身的人是王嘉诚,想要埋掉一个八卦最快的方式就是制造出另一个更大的八卦。 王慎在进医院治疗的第二天便醒了,叶北成来医院好几次都被拒之门外,他想用私了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 陈继风动手打人固然不对,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是王慎。 见不到王慎本人,叶北成就没办法和他谈判。两人离开医院,陈继风半面脸还肿着,他突然很后悔,因为他不顾后果的冲动将他和叶北成推入了一个窘迫的境地。 “哥,”陈继风低声,“对不起。” 叶北成转头看他。 “那天我实在是被刺激到了,”陈继风略显慌乱道,“我担心他会继续做出伤害你的事。我不想你……” 叶北成揽住了他所有的话语:“不用对不起。” 叶北成温柔的声音擦在陈继风耳畔,那股熟悉的古龙水让他心静。 陈继风问:“他不肯见我们该怎么办?” 叶北成眸光一沉,没有说话。 由于陈继风伤还未好,叶北成嘱咐他在家待着不要乱跑。晚上他找了去季春公司的借口出了门。 其实叶北成去了医院。 王慎在休息,叶北成悄无声息地进了病房。双人病房很安静,另一个床铺是空着的,窗外已然一片漆黑,浅薄的月光铺落窗沿。 “我知道你没睡。”叶北成毫无情绪地开口。 王慎半包着纱布的眼睛蓦然睁开,陈继风下手很重,可以说每一拳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王慎的眼和嘴都淤青撕裂,耳畔红肿的部分触目惊心。 “陈继风不敢来?”王慎毫不客气地挑衅。 “你不是不想见他吗?”叶北成一句道破。 这几日他全吃王慎的闭门羹,很大一部分是和陈继风一同随行有关系。叶北成揣测这两种可能,一王慎在心烦,毕竟陈继风把自己揍成了这幅惨样,二是王慎在害怕,他害怕见到陈继风。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慎不满道。 叶北成走近他,室内暗黄的光线透过他鼻梁上的镜片:“我今天来,是想求个和解。” “不可能,”王慎努力瞪着眼睛,他指着自己的脸,愤恨道,“他把我凑成这幅模样,随便说两句我就要和解吗?我说不可能,我要让陈继风身败名裂,让他被学校驱逐开除,还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叶北成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你走吧,”王慎扭头,“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叶北成平静目光垂直地落在床畔,他理清思绪,稳住呼吸,好一会儿才开口:“两天前,我通过电脑找到了一个地址。” 王慎手指不安地微动。 叶北成抬起双眸:“说来很巧,虽然是匿名,地址又加了密,但我在做老师之前是开计算机公司的,对破解这个事情还比较拿手。这个地址就在我们学校,在新闻系研究生公寓,门牌号是803。” 王慎紧张地吞咽,全无刚刚剑拔弩张的样子。 叶北成平淡地说:“王同学应该不会不熟悉吧。” “那又怎么样?”王慎虚张声势,“宿舍里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是这个地址发布的那条论坛消息。” 叶北成神色微暗:“我并没有说是这个IP地址发布了论坛消息啊,王同学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 第126页 王慎哑口无言,心脏剧烈跳动。此刻他被怒火烧透了理智,被叶北成的思维牵着鼻子走,他皱着眉头,暗骂不好。 叶北成微笑:“感谢王同学帮我证实了。既然你说不想和解,那么我只有把这件事如实的告诉校方了。” “你没有证据。”王慎咬着牙看他。 叶北成说:“刚刚的确没有。”他掏出手机,轻按屏幕,两个人刚刚的谈话全部由手机重复了一遍,包括那句所谓的“证据。” “但是现在有了。”叶北成看着他说。 窗外不知为何起了狂风,随后暴雨而至,冲刷了整个大厦,在剧烈的雨声中,王慎几乎是挤着说出话来:“你想怎么样?” 他收敛了刚刚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仿佛是一只被捏住命门的野兽,只能呲着牙发出一点反抗的呜咽。 叶北成并不想为难他,昨夜陈继风告诉他两人之前在大学时期有过一点摩擦,叶北成听过后才得知事情原委,嫉妒催生了王慎,让他做出错的选择。 王慎对陈继风有怨恨,这次陈继风有把他打进医院,新仇旧恨全部拧在一起,叶北成知道这件事根本不能用好好谈谈来解决。叶北成固然不想用手段解决此事,可为了陈继风的安全,这下策不仅要做,这小人他也得当了。 “医药费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承担。”叶北成平静地说,“可这件事你也有责任,如果不是你利用我来刺激继风,他也不会对你动手。我会离开学校,但是继风不能,他是为了我做出那么多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我不能让这件事阻碍他。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只要你主动删掉那条帖子,撤销对继风恶意伤害的控诉。今天这条音频就不会出现在校长办公司,而你做的那些事就当做从来诶发生过。” 王慎诧异地看向他。 叶北成此行来的最大目的,就是想让他撤销法律上的诉讼,而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也不必澄清,只要陈继风能安稳地读完研究生,叶北成愿意用主动引咎辞职来解决这一切。 “你……” “我……”叶北成双眸明亮坚定,“我会离开学校的。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切的话。” 伤害到叶北成等同于伤害好陈继风。这结果于王慎而言怎么看都是一笔赚到的买卖,虽然陈继风揍了自己这股怨气还未完全消失,可叶北成手里的证据也足以证明他曾经是搞鬼的人。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王慎还没傻到非要走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才能甘心。 “你说的是真的?”王慎怀疑道。他半张脸都被纱布包裹,露出的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 叶北成笃定道:“没错。” 王慎面露犹豫。 叶北成又说:“我希望你和继风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王慎思索一下,提出条件:“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陈继风要当着我的面跟我道歉,这顿揍我不能白挨。只要他道歉,我就不再追究。”王慎说。 叶北成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可转念一想,这是陈继风必须要面对的事,有时候人活着需要适当地低头,以后才能更从容。 “好,”叶北成看着他说,“我可以让继风跟你道歉,但仅此而已。” 王慎扯着嘴角说:“好。” 谈判的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叶北成客气地让王慎好好休息,正准备离开时被王慎叫住。 窗外的雨声减弱,王慎的话格外清晰的出现在耳边。 “叶老师,”王慎说,“陈继风那样的人配不上您,你为了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 王慎从开始他们两个在一起后,潜意识为叶北成觉得不值。身价良好的叶北成抛弃声誉成为同性恋,如今还要为陈继风甘愿离开学校。 “你这么做值得吗?”王慎想不通。 叶北成镜片下一双双眸逐渐起了温度,他背对着光,一道明显的阴影落在他侧脸上,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 叶北成没有回答王慎。他开着车回家的时候脑子不断反复回忆刚刚王慎的问题。 雨刷不断在挡风玻璃上刷动,隔着雨雾叶北成在前进的过程中逐渐看清了前方的绿灯,随之跟着愈发清晰的还有那个答案。 值得。 叶北成心里笃定,特别值得。 屋里没开灯,他走的时候陈继风就迷糊,叶北成开门后,轻手轻脚的去卫生间洗漱,他身上沾了雨气,换了一身干爽的睡衣,轻慢地爬上床。 叶北成还没有趟稳,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张开怀抱把叶北成搂在了怀里。 “你没睡?”叶北成轻声问。 陈继风“嗯”了一声。 黑暗中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平稳温热的呼吸。 “你最近是不是失眠了?”陈继风蹭着他的肩窝小声问。 叶北成问:“你怎么知道的?” 陈继风躺了许久,鼻音有点重,勾着叶北成的心窝:“床头的安眠药少了四粒。” 叶北成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还数了啊?” “我走的时候有三十六粒,”陈继风把他搂紧,“现在只有三十二粒,你每次都习惯一次性吃两粒。是不是为了最近的事情?” 叶北成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嗯,不过没事了,都会过去的。” -- 第127页 陈继风倏然地爬起来,双手撑在床铺,在黑暗中俯视叶北成。月光很薄,依旧衬的陈继风的眼眸发亮。 左脸上的淤青还未全消,叶北成心里忍不住地心疼,想抬手去摸他的脸,结果陈继风却低下头在他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叶北成总是习惯不了他偷袭一样的行为,眼中有一束惊慌闪过。 “我知道你今晚去哪了。”陈继风说。刚才靠近的时候,陈继风闻到了他身上很淡的消毒水味道。 “继风……其实我……”叶北成想解释,陈继风低头又亲了他一下。 “我知道的,”陈继风声音很轻,“我会去跟他道歉,这是我必须做的。” 他没有妥协,而是他要保护自己和他的爱人。 ◎最新评论: -完-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三天后。 陈继风拒绝了叶北成一起同行,他收拾整齐,一个人前往医院。脸上的伤还未全消,纱布揭开依旧淤青一片。陈继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沉沉地吐了口气。叶北成从后面靠近他,抬手帮他整理窝在里面褶皱的衣领。 “真不用我陪你去?”叶北成抬眼看镜中的眼睛。 四目相对,陈继风感受到目光中的温柔暖意,微挑嘴角,摇了摇头。 “可是……”叶北成终归有些不放心。 陈继风抓住他的手:“放心吧。” 见他坚持,叶北成也不再说什么,搂住他,倾身在他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小声道:“我等你回来。” 陈继风笑:“好。” 今日天气出奇的好,日光铺满大地,陈继风站在医院的楼下仰视泛着光的玻璃,他被阳光晒得鬓角浮了薄汗,这才迈着步子进去。 王慎似是早有等待,他靠着床边,目光冷漠,听见敲门声说了声进。陈继风推开门,看见依旧是抱着满头纱布的王慎,他后知后觉地诧异,原来那天他竟是下了死手的劲道。 值得庆幸的是,他没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陈继风盯着他许久,冲着王慎深深地鞠躬,他没有立刻抬头,气息发闷:“对不起。” 少倾,王慎竟然哈哈的大笑起来。 陈继风挺身看向他:“今日我来向你郑重地道歉,不管怎么样,动手的人是我。所以错也在我。” 王慎的笑声未停止,这笑声里有着复杂难明意味。陈继风本能地觉得不爽,微皱着眉头安静地看着他笑。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的笑声逐渐减弱,然后归于平静。 “没想到吧陈继风,”王慎目光隔着纱布落在他脸上,“你在学校里一向自傲,我就看不惯你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怎么?如今不得不向我低头你什么感觉?” 陈继风对于他的嘲讽无动于衷。 王慎目光紧迫地盯着他,几乎是咬着牙说说:“陈继风,你还真是命好。叶北成竟然这般护着你。” 陈继风垂落地双眸轻微波荡。 “我和叶北成达成交易。”王慎说,“这次我不会告你恶意伤害罪,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会辞职离开学校。虽然这次我没达到目的,可是你看着喜欢的人为自己付出这等代价,心里不好受吧?” 陈继风准备转身离开,刚迈出两步,又被身后的王慎叫住。 “陈继风,”王慎说,“你配不上叶北成。” 陈继风拉门离开病房,留给王慎一个沉默的背影。 他配不上叶北成。 这件事实他比谁都清楚。叶北成与他而言,既是欲望催生的烈火,又是水中波荡的虚月,他想做那只扑火的飞蛾,却也是那只伸手够不到月的可悲猴子。 没有叶北成的那四年,陈继风便一直陷入这两种情绪中拉扯,受尽了折磨。所以当叶北成真的靠近,他又是那样的惶恐不安,潜意识里也在害怕。 害怕终有一日,他们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低头,而叶北成也必须离开自己。 王慎这件事以陈继风的道歉彻底结束。叶北成准备辞职的事情也没准备瞒着陈继风,只是他找的理由是这老师他的确也当腻歪了,仔细考虑后他还是想和季春一起去做公司。陈继风心里了然,知道他这是安慰自己的说辞,目的是不想让他有愧疚感。 论坛帖虽然已删,流言蜚语却还在沸腾,关于陈继风和叶北成是恋人的事情被大肆传扬后,有心人还扒了不少两人私下里碰撞时的一些细节。 师德已损,任叶北成成有多少张嘴要也解释不清。大学老师的离职流程复杂繁琐,儿叶北成又是突然提出,工作交接也成问题。学校已经向外校申请了老师支援以补叶北成的空缺,在新老师到来之前,叶北成还要硬着头皮回学校上课。 叶教授的催促电话已经持续了三天,叶北成本想等学校的事情彻底处理完毕后带着陈继风回家见父母,可叶教授下了最后的通牒。 “如果你今天不回来,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叶教授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叶北成下午没课,他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感受到不少四面八方投来的探询目光,他苦笑着只能摇头。 陈继风刚下课就接到叶北成的短信,说自己在校外等他。车子就停在学校门口,陈继风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一会儿要回我家,”叶北成开门见山,“我爸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催我回去,想必是我要离职的消息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 第128页 “那……”陈继风欲言又止,他想说叶教授此刻已经在气头上,如果这时自己出现不是会再添一把火吗? 叶北成认真道:“我知道这个时间不太好。”他垂着目语气黯然,“但是我不想错失这次的机会。” 陈继风看着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叶北成心里也是没底的,他没有太大的信心去说服父母接受他在和一个男生恋爱。对于叶教授而言,这件事是一种侮辱。可叶北成还是想试试,他带着陈继风努力一次,这次两人一起回家面对,不管结果是什么,最起码不至于后悔。 车子停在楼下,陈继风侧头仰着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矗立的高楼。他很少紧张,这次没来由地手掌发汗,心脏像被人扭成了一团的紧绷。 叶北成揉着他后脑勺:“别紧张,我在呢。” 陈继风转头回望他漆黑的双眸,心跳竟然意外地平静下来。 叶北成牵着陈继风一起进了门。叶母看见陈继风蓦然愣住了,叶教授坐在客厅喝茶看报,抬头见到叶北成与陈继风紧紧握着的双手,立刻生气甩手扔掉报纸站起身,茶几上瓷实的茶杯被突如其来地撞击,青绿色的水面被震的微微涟漪。 这是陈继风第二次来叶家,第一次是以学生的身份来玩,叶家父母体贴的款待他,这一次他去是以叶北成的男朋友的身份来,陈继风心中忐忑,此时再度面对叶家父母的眼神,不由地一阵心虚。 叶教授丝毫没顾忌陈继风,高声愤怒道:“你带他回来干什么?” 叶北成缓着气:“爸,之前我和您说过的。我会带继风回来见你。” “回来做什么?”叶教授嘴角抽搐,“我也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同意!好,既然今天都在,我也把话说明白,你和他……”他转头看向陈继风说,“是我绝对不允许的。” “爸……”叶北成忍不住叫他。 叶母上来抓住叶北成的胳膊,看了一眼陈继风后说:“儿子,听你爸的话吧。以后你做什么我们都不拦着你,你不想做老师我们也不再逼你了。可是……可是你和一个男人谈恋爱,这件事传出去,不仅要让人笑话,我和你爸也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叶母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自从知道儿子是同性恋后,她连续几日茶饭不思。她心中一直有个心结,她时长会想为何叶北成三十岁了连个正经的对象也没有,以前她想的单纯,总以为是儿子没遇到相中的,可如今却告诉她叶北成相中的是个男孩子,几乎摧残了她。 “儿子,你就听我们的吧。”叶母祈求道,“你们是不会有未来的啊。” 叶北成眼中也含了泪,他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妈,我们会有未来的。” “胡闹!”叶教授走上前,指着陈继风大声说,“他是个男人,你们怎么有未来?你能和他结婚吗?你们能有孩子吗?你们想过以后在一起要怎么面对别人的目光吗?” 叶教授说的都是无比现实的问题,曾经这些也在叶北成和陈继风的思考范围中,不然他们也不会克制自己,分开了四年。 可是这些终究抵不过想在一起的念头。 不能结婚怎么了? 没有孩子又如何? 即使被人视为异类,只要他们过好自己的生活,一样无所谓。 叶教授痛心疾首:“你怎么越长大越糊涂啊?不是我今天同意,这些问题就可以不存在的。叶北成,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允许你做傻事,不允许让你走错任何一步。” “可是我已经走错了。”叶北成望着父亲满目心疼的双眸,哽咽道,“我不想回头了,爸。” 叶教授劝说无用,只能强硬道:“好,那今天你就做个抉择吧,是选他还是选我和你妈。你想好,一旦做了抉择就不要后悔。” 陈继风慌张地看向叶北成。 此时叶母已经无助脸痛哭流涕,她忍不住地劝说:“儿子……妈求求你们了,你们分开吧。”随后又去抓着陈继风,“阿姨求你了,你放过我儿子吧,他不能这样的……不能这样的。” “阿姨……我……”陈继风拦住了叶母要弯下去的身子,他此刻只会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叶教授恢复了些平静,拿起茶几上的纸袋子,扔给叶北成。 叶北成不明所以地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看,几张纸清晰明确的记载了陈继风的家庭出身,以及最近恶意伤人所有事件。 陈继风眼神错愕,叶教授调查他了。 叶北成说:“爸,你听我解释,这些事情不是全部,继风会伤害王慎,这背后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叶教授打断他,此时已然顾不得颜面,言语重伤陈继风,“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人父亲好赌,吸毒,家暴。母亲作风不良,然而还敢在学校动手伤人,把人打进医院。北成,你为了他丢掉了老师的工作,现在还要为了他和你的父母决裂吗?” 叶教授字字戳心,话语如同利刃扎在叶北成的心脏,也划开了陈继风的心房。 他的过往,是那样不堪地摊在了面前。 室内只有叶母的哭声一直未歇,叶北成沉默地域父亲对视,陈继风站在旁边同样一言不发。 良久,是陈继风先开了口。 “对不起,”陈继风喉间艰涩地滑动,“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纠缠北成哥,也不该今日出现在您的面前。” -- 第129页 叶北成陡然心慌,偏头去看陈继风,以为他有所动摇,出声阻止:“你别说话。” 陈继风松开握着叶北成的那只手,挺直地站好,冲着叶教授深深地鞠躬,那一瞬间他闹钟浮现许多画面,唯独叶北成那句反复承诺像耶稣十字架一般钉在他的记忆中——陈继风,我不会放弃你的。 他抬起身,直视着叶教授的眼睛,无比坚定地再次道歉:“对不起,但我不能和北成哥分手。” ◎最新评论: -完-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陈继风站在客厅里沉默地低着头。 书房里偶尔会传来叶教授的大骂声,在陈继风说完这句话后,叶教授差点把他赶出去,还好叶北成拦着,他拽着父亲说要单独谈一谈,随后进了书房。 叶母哭声渐弱,她红着双眼对陈继风说:“孩子,你和北成分开吧。” 陈继风微微抬头,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固执啊?”叶母说,“我们家就这一个儿子,我们是绝对不能接受他成为同性恋的,这是要被人笑话的。” 陈继风思索一会儿,涩着嗓子问:“您只是因为害怕被人笑话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吗?” 叶母一时与塞,将最在意的事情反复强调:“你们不能结婚,不能有孩子,这些……” 陈继风垂目,浓密的睫毛投落一处阴影,打断叶母的话:“这些问题对我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叶母说着又哭了。 陈继风于心不忍,扶着她坐下,蹲下后微仰着头,目光诚恳:“虽然您期盼的那些事我都做不到,但是我会一直爱他,永远陪着他。” 门里出来摔东西的巨大声响,木门完全挡不住叶教授的骂声:“我说了多少次了,这事我不同意!” 叶北成说:“但是我决定了。”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门外的陈继风肩膀微颤,克制了自己抬脚冲进去。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最糟糕的状况,陈继风如果进去,只会惹叶教授更生气。 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陈继风在门外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叶北成平稳的声音隔着木门清晰地进了自己的耳朵:“爸,我从小到大很少忤逆你的意思,这次就当我不孝吧。” “好!”叶教授气极,逼着他,“今天你选了他踏出这个门,以后你就不是我叶松原的儿子,我就当没生过你。以后你再也不用回来了。” 叶北辰隐忍痛苦,叶母哭着推开书房的门,拽着叶北成劝说:“儿子,你就放弃吧。难道你真的和父母断绝关系吗?” 陈继风站起身来,不敢出声。这时叶北成回身看了他一眼,镜片下的双眼俨然一片潮红,叶北成再次转过头看着父母,嘴唇发抖,双拳紧握,毅然地跪了下去。 “我知道今日不管再说什么都不可能被接受。”叶北成一字一句道,“可我心意已决,爸妈,我愧对你们的养育之恩,对不起。”说完,他重重地磕了下去。 地板被连撞三声,一下比一下用力。 叶北成起身,哽咽道:“我还是会回来看你们的。”说完他转身离开,叶母嚎啕大哭地拉住他,指着陈继风语无伦次,“你怎么能为他做出如此晃荡的事呢,这些年的书你都白读了。” 叶教授愤怒:“让他走。”转而警告道,“不过你想好,今天出了这个门就不用再回来了。” 叶北成松开母亲的受,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快步出了书房,拉起陈继风离开了叶家,门被关上,叶母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再也听不见了。 车上,叶北成沉默地低头流泪。 这是他在心里预设过无数遍最坏的结果,可当事情发生时,他还是欠缺了许多淡然面对的勇气。 父母暂时没了他还有彼此,可陈继风没了他,就什么都没了。 他曾经给过他承诺,他就必须要做到。 代价很大,但他不悔。 陈继风将叶北成搂在怀里,落下来的泪水打湿了他前襟,他想用怀抱把叶北成所有的脆弱和痛苦全部包裹起来,只让他一个人可以窥探。 “对不起,”陈继风哑声道,“都是我。” 叶北成平静了好一会儿开口:“这是我想过无数遍的场景,只是没想到发生时还是让人这么难以接受。”他抬起头看着陈继风的双眼,“这并不怪你,我给你过你承诺,这是我的选择。现在他们接受不了,但是也许时间一长就可以改变了。” 这世间上很少有绝对的事情发生,叶北成从来不想伤害他的父母,而是他笃定,他的坚定会在未来的岁月中让父母妥协。 他只是拿捏住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自然定律。 “叶教授嘴上说的狠,”叶北成说,“我真要回去看,他心里指不定怎么开心的。” 陈继风替他抹掉眼泪,抵着叶北成的额头,还是反复呢喃那句:“对不起。” 在这场博弈中,他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关口,只要他愿意松手,这件事便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人生来就是自私的,陈继风也不例外。在经过那段“经年痴念,久往成魔”的时间里,他偶尔会化作一个邪念满身的恶兽。叶北成曾经给过一个“不会放弃他的”承诺,他又怎么可能轻视这份承诺,选择做一个逃兵? 厮杀的过程固然痛苦,逃兵却是永远抬不起头的。 -- 第130页 “跟我去个地方。”陈继风突然说。 叶北成摘下眼镜擦了擦,问他去哪?陈继风没交代,在GPS上定了位,催促叶北成开车。 叶北成照着导航上面的提示一直开,离开了市中心往郊外的方向驶去。 车子拐进一扇古老的铁门,叶北成把车子停在空着的停车位处,他不明所以地仰头往外看。 这是一座西式的风格的建筑,屋檐耸立,深灰色的墙面,红棕的木门虚掩着。碧空如洗的蓝天笼罩着他们,阳光延伸了一条金色的路。 陈继风握着他的手往前走。 这是他上次约好的小教堂,但是因为叶北成有事没来成,后来意外状况频发,他想带着叶北成来这里的计划一再被搁置。 今日他临时起意,也不知道神父会不会在。 “这是?”叶北成疑惑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教堂采用了十足的西式风格,天花板隔断出几块,仰头便能看见懒得蓝的透亮的天和微软的白云。 四条脊梁同时汇聚在最高点,将整个顶撑了起来。教堂里还没人,一排排木质的长椅上系上了粉红的丝带。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教堂服侍的外国人站在前面,捧着一本圣经,低头呢喃。 叶北成忍不住又问:“这是?” 陈继风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嘴角勾着笑,低声道:“看样子我们今天碰上好日子了。” 陈继风握着叶北成的手,带着他坐在最后一排,两人肩挨着肩,互相看了一眼后又一齐看向前方,仿佛刚刚的痛苦拉扯都不见了,享受这此刻的安静。 今天教堂的确有一场婚礼要办。 新婚夫妇是基督教的信徒,他们舍弃了中式婚礼,决定只邀请最重要的亲朋好友在神的见证下宣誓,结为夫妻。 不多时,三三两两的人开始进入教堂,空荡的小教堂瞬间被人填满,叶北成在人群低潮中侧身对陈继风说:“我们走吧。” 陈继风说:“再待一会儿。” “人家要举行仪式了。”叶北成说。 陈继风笑着看他:“没事,这礼堂今天开放,我们混在亲友里凑热闹。” 叶北成没辙,只能和他一起等着。 宾客按照顺序做好,有神父在进行婚礼仪式的程序,新郎一身深灰色得体的西装先一步走到红毯的那一头,在神父的示意下,音乐响起,披着婚纱的新娘漫步缓缓地走向尽头的新郎。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轻柔的,就连温柔的音乐都像是按了减速的按钮,在一点点渗透着陈继风。 “哥,你以前想过如果结婚,你的新娘会是什么样子的吗?”陈继风视线随着新娘移动,扭头看叶北成时,发现他眼角蕴藏的湿意。 “没想过,”叶北成抿着嘴角说,“可能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那我是不是你的初恋?”陈继风侧过头看他。 叶北成同样回看他,有点难以启齿,作为一个三十而立的男人,初恋竟然被一个小朋友攥在了手里。 陈继风什么都明白,他说:“你也是我的初恋。” 新娘此时已经走到了红毯尽头,面纱下是一双熠熠生辉的双眸,陈继风从里面看到了对幸福,快乐的憧憬。 音乐在高空盘旋流转,神父的声音异常清晰:“亲爱的主,今日我们将目睹这对新人进入神圣的殿堂,按照主的旨意,二人将合为一体。白手偕老,地久天长。” 神父将两人的手放在圣经上宣誓,随后问了新娘是否愿意遵循主的旨意嫁给新郎,新娘坚定地说:“我愿意。” 陈继风在神父宣誓的间隙中,突然又说:“上学那会儿好多人经常说初恋是没办法走到最后的。”他倏然转头,一双明亮深情的双眸盯着叶北成,“可我想打破这个规律。” 叶北成直觉接下来陈继风可能要做些什么,他被那双眼睛看得心里紧张,仿佛存了一股火苗,在不断的放大燃烧。 此时神父的声音又起,他面对新郎说:“你是否愿意和她成为夫妻,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富裕还贫穷,都愿意照顾她,尊重她,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到生命的尽头。” 新郎仿佛短暂地沉了口气,然后有两道声音同时郑重地说:“我愿意。” “我愿意。”陈继风又轻声说了一边。 神父开始宣读最后的宣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那对新婚夫妇身上,只有叶北成偏过头,望着陈继风双眼中的自己,他此刻说不出话,陈继风那句突如其来的“我愿意”像锤子一样猝不及防地砸在他的头上。 “今天的确太匆忙了,”陈继风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对银色的对戒,他握着叶北成的手,把其中一只缓慢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不过这件事我准备挺久了。” 叶北成恍然记忆上次陈继风神神秘秘约他,结果却因为临时被教授抓去开会的事放了他的鸽子。 银色的戒指在天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陈继风很满意地抬着握着叶北成的手笑了笑。 “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嗯。” 叶北成答应着,捏过他手里的另一枚戒指,也帮他戴上。 无名指上带着同款钻戒的手十指相扣。 这一刻,叶北成心中有千万种滋味,迎风化雨成为一股温暖归落在他的心尖上。他暂时失去了家人,可陈继风却以这种形式成为他的家人,以及他的爱人。 -- 第131页 没有那一纸证书又何妨? “北成哥,”陈继风嗓音发颤,同样郑重地询问,“你愿意吗?” 此时婚礼已成,新人在神父的宣誓下正式结为夫妻,周围一片欢呼。记忆的浪潮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从四八胡同一片灰暗中的初见,到此时此刻两人握着手在神的面前宣誓,像无声的剪影一点一滴地重现眼前。 他与他的少年时相遇,如今约定一起走过百年。 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 他都愿意。 ◎最新评论: -完-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叶北成去学校办离职那天北京下了雨,冲散了夏日带来的暑气。他在办公室收拾东西,窗外的雨水顺着玻璃缓缓地往下流淌,风吹雨斜,落在窗台的绿植上,打湿了绿色的茎叶。 桌角摆放着精巧的玻璃瓶,里面注满水,无土培养一直红色的玫瑰。 这是陈继风形成的浪漫,他每天会带一朵玫瑰来学校,和叶北成分别时,把玫瑰插在他的口袋里。 阴沉的光线流连在叶北成的温柔的眉眼间,他注视桌上的那一点艳丽,不由地想起陈继风搂着他亲昵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地翘了下嘴角。 敲门声起,叶北成从恍惚中蓦然惊醒,他继续收拾办公桌上仅剩的一点书本,抬头轻声说了声进。 门被人打开,王嘉诚低着头不敢抬起目光。 绯闻事件过后,叶北成一直忙于处理王慎的事,还要兼顾学校最后的一些任课任务,即使与王嘉诚偶有在回廊上碰见,也只是简单地打过一声招呼。 王嘉诚很愧疚,是他不顾后果的行为将叶北成拉近了暴风雨的漩涡中心,使他在学校中备受争议,甚至还要离职。 “找我有事?”叶北成抬头看着他笑了笑,继续把最后的几本书装进纸箱。 叶北成的笑缓解了他的紧张。 他得知叶北成今日正式离开学校,按捺不住冲动,前来道个别。 “嗯。” “那快说吧,”叶北成偏头看窗外雨势减小,提醒说,“一会儿雨估计还会大。” 王嘉诚走近他,眉头轻轻周琪,他低着头,将愧疚的神色全部置于阴影之下,喉咙缓慢地滑动,在叶北成的注视下,过了许久,王嘉诚说:“北成哥,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应该放那封信,更不应该在别人面前承认我喜欢你,”王嘉诚痛苦地闭上眼,“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走了。” 王嘉诚的确是王慎耍手段的一个导引索,利用他的悸动的情感成为了一把伤人的利刃,但这件事仔细想来,王嘉诚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王嘉诚,叶北成和陈继风的事情也会被王慎想方设法以另一种方式爆出。 叶北成见他自责,忍不住安慰:“这件事与你无关。” 王嘉诚双目含泪,抬起头看向叶北成。 叶北成叹息说:“对方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就算没有你,我和继风的事情早晚也要被人知道。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差别。” 事态爆发后,学校里关于叶北成和陈继风的消息不断被传扬,王嘉诚也当然知道。 “所以北成哥,那个陈继风……” “他是我的爱人。” 王嘉诚失落地垂着肩,一言不发。 叶北成抬起手,犹豫一下还是拍拍他的肩膀:“你学习成绩一直不错,想必教授也当你做关门弟子在培养。”他笑着说,“虽然师兄不在了,课程还是不能放松的。” 他们隶属同一个老师,这一声师兄,并不过分。可王嘉诚也明白了,叶北成在向他彻底告别,也暗暗地告诉他,他的这份感情注定没有结果,需要重新导航。 王嘉诚抬手用力地擦掉泪水,抬头望着叶北成的眼睛。这双眼总是那样的有温度,能在你与之相接时,不由自主地侵入到心里。 王嘉诚收敛情绪,郑重地说:“你放心吧,师兄。” 半个月后陈继风参加完期末考试,刚出考场准备给叶北成打电话时,余光里总是有人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然后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陈继风出名了。 因为出柜。 这是他第二次因为公开出柜而在成为学校里的红人。 张申和秦颂得知这件事后,差点要给陈继风颁发一个最佳出柜奖。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关于那点绯闻依旧是校园里八卦爱好者饭前饭后最好的谈资。 但陈继风不在乎。 叶北成没接电话,陈继风走到校门口,微皱着眉头看手机。叶北成离校后,季春第一时间发来贺电,并且邀请叶北成赶快回到公司地队伍中。叶北成还在犹豫,陈继风优先反对,给出的理由是叶北成现在的睡眠质量非常不好,不适宜回到公司熬夜工作。叶北成想想也是,难得卸下繁琐的工作,的确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按理说叶北成这个时间应该在家休息才对。 陈继风第二个电话没等播出去,不远处的一声响亮的鸣笛吸引着他抬头望了过去。 熟悉的车型,陈继风背着包脚步急促地跑过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考的怎么样?”叶北成问。 “全对!” 叶北成偏头睨着他:“这么自信?” 陈继风看着他的眼睛,没忍住笑了:“我也不知道。” -- 第132页 叶北成摸他的后脑勺,双眸中忍不住地往外溢出笑意。他许久没这么轻松过了,最近在这段短暂的时间仿佛经历过一场脱骨重生的痛苦,在他安静地岁月里,快速凌乱地划上一笔。 叶北成驱车回家,路过药店时下车买了安眠药。 他近期的失眠的症状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加重了。陈继风皱着眉看他手里的白色药瓶,心神恍惚地有些害怕。 “哥,”陈继风叫他,紧张地握住他的手。 叶北成失眠陈继风都很清楚,日日夜夜地睡在一起,叶北成的每次翻身,每一次在深夜中发出悠长的叹息,陈继风都感受的到。 只是他没想到是,药物会加重的这么快。 “没事,”叶北成察觉道陈继风担心自己,忙安慰道,“不过就是失眠,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陈继风才不信。 叶北成反手握着他,说:“学校的事情刚结束不久,我不着急回公司,这阵子好好休息。” 陈继风听出蹊跷:“回去?你决定回季哥的公司了?” 叶北成没想瞒着他:“嗯,老师不做了,工作还是要做的。本来那个公司当初就有我的参与,季春缺帮手,巴不得我赶快回去。” “可是你的身体。”陈继风担忧道。 叶北成摸着他的手指:“又不是立刻就回去,我先好好休息一阵。” “好,”陈继风很快地说,“正好我也放假了,你休息这段时间一起一切都交给我负责。” 叶北成低头浅笑。 落幕十分柔软的光线绕着叶北成的脸颊,陈继风督着他嘴角不明显的弧度慢慢地侧身靠过去,轻柔的吻落在嘴角,陈继风距离叶北成很近,呼吸相拂的瞬间,他暧昧道:“我想到办法让你睡着了。” 两人吃了晚饭,陈继风去洗澡,叶北成坐在床边跟季春通电话。自从叶北成离职后,季春就像一个挖人的人事,恨不得一天三遍问叶北成什么时候来公司报道。 “你让我先休息一下吧。”叶北成隐藏在卧室柔黄的光线里,哭笑不得。 季春忍不住絮叨:“我就说老师这个工作不适合你,最后还不是要和哥们一起混互联网。当初劝你不听,非要折腾几年才知道什么是血的教训吗?” 关于学校那件事,季春已经知晓,他每次提起来都火大,恨不得把写帖子的小子暴揍一顿教他做人的道理。 侵犯隐私可是能成立罪名的。 叶北成耳朵疼:“您说的是,是我不听老人言。” 季春说:“你家那位小朋友没事吧?” 陈继风正好洗完澡出来,叶北成偏过眼神与他对视,柔软光线里,唯独陈继风那双眼眸化作两道明亮的光束,照进他眼里还有心里。 “他没事。”叶北成说。 季春说:“你家小朋友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强。” 叶北成低头笑笑,陈继风坐到他身边,他刚洗过澡,带着湿气的香味扑面而来,不知怎么这股气息竟然有些发烫,臊得叶北成耳朵红了。 “那好吧,”陈继风隔着听筒听到了季春的声音,“那这短时间你先好好休息,在家待闷了,可以出去旅个游的什么,你这个人生活太自闭单调了,需要山山水水帮你润色一下。” 叶北成轻笑出声,季春又说了两句,电话挂断了。 陈继风双臂搂着叶北成,轻声问:“季哥是不是又在催你了?” “没有,他关心你呢。”叶北成低头帮他挽起谁也袖子,小声嘟囔,“这个睡衣袖子太长了明天送去改一下吧。” 陈继风下巴抵在他的肩膀:“睡衣而已,长一点没什么。” 微热的呼吸拂在耳畔,叶北成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地偏过头躲掉,然而陈继风抬起手却捏着叶北成的下颌把他扭了回来。 叶北成来不及发生,同样微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唔……”叶北成被陈继风的力量压制,被动的倒在床铺上,喘息地间隙说,“我还没洗澡呢。” 陈继风胡乱地亲着:“那就别洗了。” 叶北成鼻梁上的眼睛被陈继风摘掉,长臂一伸,放在了床头柜上。他抬手推陈继风却没有推动。陈继风向来温柔,今天却用了些蛮力,把叶北成整个人动弹不得。 “我……”叶北成低喘,陈继风松开叶北成脖颈上的皮肤。 叶北成失了神,他仿佛沉溺在海中,被一股灼热湿润的浪潮包裹着。 “继风,”叶北成睁开双眼,只有一条暗黄的光落入眼眸,随后他督见一抹漂浮晃动的黑发。 两人都出了汗。 “我在,”陈继风在叶北成耳边微喘,听见他的呼唤连忙应着,“哥,我在呢。” 叶北成只叫了他一声。 “哥,我们去旅行好不好?”陈继风咬着他的耳朵问。 叶北成意识不清,紧闭着双眼,承受力量。 “我想和哥你去旅行。”陈继风的气息猛烈冲过去。 浪潮翻涌的愈发汹涌,叶北成浑身瘫软,额头上全是汗水,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枕头上,嘴唇似是动了动,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答应着陈继风刚刚的要求。 陈继风凑近他,打量着他睡着后的样子。 “哥,”他抬起指尖轻轻摩擦着叶北成的脸颊,双眸藏着深情,嗓音微哑,“睡个好觉吧。” -- 第133页 叶北成酣睡着,仿佛梦里也有人在叫他,他轻声“嗯”了一句,彻底没了声音。 ◎最新评论: -完- 第 70 章 【第七十章】 旅游的事叶北成赖账了。 昨晚他在陈继风霸道蛮横的力道中昏沉睡过去,汗水蹭湿了绵软的布料,叶北成闭着眼,呼吸均匀,在没有吃安眠药的情况下,安然地一夜无梦。 陈继风担心叶北成会半夜醒来找药吃,他特意把安眠药藏了起来。他半抱着叶北成,让他趴在自己的胸膛上睡。体温过于灼热,叶北成早晨醒来时,口干舌燥,只觉得全身无力,腰上一圈的酸。 他拖着自己的老腰去卫生间刷牙,陈继风睡眼惺忪地冒出来,问他什么时候启程? 叶北成一愣:“什么启程?” 陈继风瞬间精神了:“你昨晚睡着之前答应我了。” 提到昨晚,叶北成的老脸一红,昨天自己在陈继风身下闷哼了大半宿,那羞耻心作祟,他没看陈继风探寻的眼神,目光一撇,继续刷牙。 “昨晚你答应我要跟我出去旅行的。”陈继风凑上来,单薄的睡衣挡不住从被窝温存后的热度,叶北成身体无意识地僵硬,随着陈继风的亲昵,那份旖旎扩散的更快。 “我……答应了吗?”叶北成实在想不起了。 陈继风额头抵着他,露出一只眼睛越过肩膀看着镜子中正在漱口的叶北成。 叶北城抬头擦嘴,注意到身后人的目光愣了愣。 “怎么了?” “你昨晚睡得好吗?”陈继风没头没脑地问。 “挺好的。”叶北成说。 陈继风直起身,从身后搂着叶北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低声说:“那下回你失眠就不用吃药了。” 两人从反光的镜子中四目相对,叶北成愣了好一会儿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来。怪不得昨晚陈继风缠他缠的厉害,虽说这方式的确有些偏门左道,成效还是不错的。他昨晚太累,果然睡的很好。 叶北成慌乱地移开目光,耳朵更红了。 陈继风满意地笑了笑,对他耳语:“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走?” 话题绕了回来,叶北成偏过头,耳朵顺着陈继风的脸颊蹭了过去:“我真的答应你了?” “嗯,”陈继风点着头,“你睡着之前答应我的。” 叶北成确实想不起了。 “你不是想赖账吧?”陈继风摸着他的腰。 叶北成抬眼问:“你想去哪?” 陈继风压根没想,只是昨日叶北成与季春通电话时,季春那无意中的建议他放在了身上。这段时间无论是自己还是叶北成,遭遇了太多的糟心事,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放松一下身心。 “还没想。”陈继风说,“不过哪都行。” 叶北成拽开他的手,回身看着他,卫生间开着白炽灯,陈继风的双眸里蕴藏着光。 “那我们就去吧。”叶北成说。 旅行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最终地点不重要,目的只是为了两人能好好地放松。机票定了是一周后的,陈继风和叶北成简单的商量后,把这次旅行的目的地选定了江南。这是两人依偎在一起聊天时商量的。 “江南风景好。”叶北成低声说,“应该很适合你采风。” 陈继风偏过脸看他。 叶北成似乎沉浸回忆里:“我大学那时候不爱参加集体活动,室友特别喜欢旅行,每次回来都会讲很多,我就是听他说的。” 陈继风突然想到那日叶北成和叶教授的谈话,不由一阵心疼。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揭露的伤疤,就像他不想轻易地提起C城,叶北成也不想活在别人的脚印里。 “出发之前,”叶北成盯着陈继风的眼睛说,“我想先回趟家。” 自从那次离开后,叶北成许久没回去,打电话回家也是母亲接的,除了哭就是哭,说不上两句话,叶教授愤怒地声音传来,电话就被挂断了。 说不心疼那是假话。 叶北成听着母亲啜泣的声音,低头皱眉,只能自责难受。 这是他的选择,这份痛,他必须得受着。 “要我和你一起吗?”陈继风低声问。 陈继风明白叶北成心里的难受,他也知道叶家父母并不想见到自己,可他就是想陪着叶北成。一个人痛太孤独,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才能互生安慰。 叶北成叹息,抬手摸着他的后脑勺,微笑着说:“好,我们一起回去。” 当天两个人被拒之门外。 叶母开门看见叶北成,瞬间双眼通红,抿着嘴犹豫的时,叶教授问了句谁,走近便看见门外站着的叶北成和陈继风,当场愤怒地关掉了门。 关门声振聋发聩,在阴凉的楼道里回荡许久。 叶北成站在原地未动,盯着那扇关掉的门,很久没再说话。他不走,陈继风也站在身边陪着。 不多时,叶北成开口道:“爸妈,过几我要出趟门,今天来看看你们。” 陈继风感觉到叶北成握着他的手指紧缩,他抬眼盯着叶北成隐忍又痛苦的双眸。再次听见他说:“我知道伤了你们的心,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因为我不想后悔。以后你们会明白的,等我回来,再来看你们。” 隔着防盗门的声音发闷,叶教授愤怒地骂道:“你永远不用回来了,你不再是我的儿子。” -- 第134页 闻言,叶北成下颌微颤,倔强地哽咽道:“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动静惊动了邻居,有看热闹的人开门出来打量站在一起的两个人。议论风微弱,却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老叶家的儿子吗?” “听说出柜了,被亲爹逐出家门了。” “啊?真是个同性恋啊,恶心死了。” “你看,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是不是他出柜的对象啊?” “应该是吧。” 议论声渐起,有色打量的目光越来越多,叶北成毫无窘迫的神色,握着陈继风的手说:“我们走吧。” 陈继风微微点着头,回握着他的手却没动,叶北成疑惑地看他的眼睛,陈继风的黝黑的双眸窜涌着一股坚定无比地光。他朝着门内大声笃定道:“两位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北成哥,我一直陪着他。” 议论声伴随着陈继风的话语再次扬起一波小沸腾。两人握着彼此的手,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坚定地离开了。 临出发之前,季春请叶北成吃饭,陈继风和谢昆也在。四个人吃完了饭又去了gay吧,季春是熟客,有限定的vip座位。这里的气氛暧昧非常,仿佛从这里滚过一圈的人,都染了一层名为放纵的颜色。 叶北成以前会有些抗拒这样的场合,如今却觉得,这不过人类群体中一小部分人的安身之所。在这里他们不会被当做异类,也不会被人用有色目光打量着。 季春和谢昆在群魔乱舞的舞池里跳舞,五光十色的光在黑暗封闭的空间里不断晃动,音乐声震在耳边,所有人仿佛身置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陈继风与叶北成肩并肩坐在皮座沙发中,他扭过头,对他耳语。 声音盖过了一切,即使离得这样近,叶北成还是没听清:“什么?” 陈继风抿着唇角笑,摇摇头却不说了。他想起第一次跟着叶北成来这里找季春,当时他对叶北成的感情还隐藏在迷茫的土壤中,可经过那一次后,土壤被欲望的萌芽顶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叶北成见他不说,好奇地将耳朵凑近,又问他刚刚说了什么。 此时灯光掠过陈继风含笑的双眸,叶北成随着如同震鼓一般的音乐蓦然跳动。陈继风没回答他,双手捧住他的下巴,第一次不顾场合,吻住了他。 江南的确如所言般,是个采风的好地方。 正值盛夏,青山远水,眉峰波横。两人下了飞机去预定好的民俗放行李,短暂休息用餐后,顺着民俗周边转了转。 脚下的路是润了雨水的青石板,周围的墙是石头搭建的,泥头存于夹缝红,滋养了不少破土而出的青苔。 夕阳顺着水平线一路往西斜,暖橘的光线照着后背,在石板路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陈继风一手夹着画板,另一只手舍不得牵着叶北成的手。 昨日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蕴藏着浓厚的湿气。 走了许久,两人在一片小河处停了下来,陈继风支起画板,坐在岸边高耸地石头上,拿出画笔,准备采风。 叶北成坐在他身边,他很少去端倪陈继风认真作画时的样子。修长的手指夹着画笔,轻描淡写地在宣白的纸张上开始勾勒,陈继风双眸盯着自己的笔尖,神情认真,仿佛与此处的山水宁静融为一体。 叶北成没来由地觉得心静。 这感觉很舒服。 夕阳逐渐离开,半掩在山峰后,波光粼粼地睡眠被晚风吹起,一群背着竹篓的人顺着河沿走,迎着带着凉意的风,三两成群地打闹谈笑,好不惬意。 陈继风直画了一半,便开始收拾画板。 “不画了?”叶北成问。 陈继风说:“远处有个桥,我想去那,风景应该很不错。” 没等叶北成说话,路过的当地人听见陈继风说要去桥,便解释道:“那叫风雨桥,寓意是给行人提供躲避风雨之便,也算是我们当地一个很有特色的建筑了。” 陈继风听完更是好,拉起叶北成的手笑着说:“走,我们去看看。” 风雨桥是长廊式走道,深色的檐角向天卷起,黑色的瓦片铺落屋檐,在经年岁月里迎着风雨与朝阳。 陈继风将画板支起,完成了这幅图的后半部分。 他画的是一副山水,唯独桥上,站着一双人。 “这……”叶北成看出这幅图的寓意,风雨桥下的两人双手紧握,桥下的河水被雨水敲打起波澜。 既是躲风雨,也是经风雨。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陈继风郑重地说。 暮色四合,只剩天边仅仅残留的一点晚霞,陈继风突然冲着广阔的天地大声喊道:“叶北成,我爱你。” 天幕的余晖彻底消失,耳边绕着河流细细地水声。 爱意穿梭在山林间回荡不休,陈继风站在风雨桥上望着他。叶北成伸手一揽,将陈继风搂在怀里。 嘴唇轻蹭着陈继风的耳畔,他说:“我也爱你。” 屋檐上传来阵阵敲打声,不一会儿,天地被雨雾覆盖,只有那一声“我爱你”仿佛经久不息地徜徉。 山水成一色,执手共余年。 两人紧紧相拥,为彼此建筑一个独一无二的城墙。 任何事情再也不能伤害他们,只要能够一直相爱。 【全文完】 -- 第135页 wanji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