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皇后好女风》 第1页 [穿越重生] 《传闻皇后好女风》作者:两颗毒牙【完结】 文案 作为一个有着十年书龄,并且独爱宫斗文的超级大书虫,文阿瑶偶然穿进了一本刚看过的宫斗文里,成了里面连炮灰都不如的皇后。 系统说,她的任务就是改变书中所有角色的be结局,否则就要遭雷劈。 于是,一个贤惠大度,善良得体的皇后娘娘出现了,她的日常就是阻止大家宫斗,她的口号是宫斗不如享乐! 她的目标就是给建安帝打造一个十分和谐的后宫,然后她就可以挥一挥衣袖,飘飘然去享乐了! 然而渐渐的,文阿瑶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嫔妃们的日常变成了这样: “姐姐,我们去看戏好不好?”“姐姐,我们去赏花好不好?”“姐姐,你看我这件衣裳好不好看?”“……” 文阿瑶:“……我安排你们去侍寝好不好呀?” 众妃:“不要,我们要陪着姐姐,才不要见大猪蹄子!” 建安帝赫连·大猪蹄子·珏:“?!” 既然她们不愿侍寝,那就皇后来吧! #因为某种原因,男主没碰过他的妃子们# #男女主对手戏十五章#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女强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阿瑶,建安帝 ┃ 配角:一众Be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只想做任务,你却想跟我谈恋爱 立意:女性应该独立自强 第1章 《建安后妃传》是一本让人读完能吐三升血的的宫斗群像小说。 与其他宫斗小说一样,《建安后妃传》集齐了用麝香让其他妃嫔不孕不育、污蔑其他妃嫔与外男通奸、迫害皇帝子嗣等等一系列无良狗血争宠手段的宫斗文。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它的结局。《建安后妃传》的结局不像其他宫斗小说那般,产生荣登太后之位,或者引得皇帝为她遣散后宫的终极宫斗冠军,这是一本全员BE的文。 从男女主到男女配,但凡是小说中出场的人物,最后通通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全都是非死即残,非罢爵抄家即贬为庶人,真真是一个个惨绝人寰。 除却半道就宫斗失败下线领盒饭的那些,其他人的盒饭真是吃的猝不及防。 文阿瑶觉得,这结局是作者强行be的,因为前一章还在写皇帝的某位宠妃好不容易有孕,结果某日喝了一碗据说另外一名宠妃送来的安胎药,当下就给大家表演了一个血流成河,胎死腹中。 建安帝雷霆大怒,在被流产的宠妃床前挤了几滴眼泪,开了金口道:“爱妃放心,朕定会查明事实,还我们未出世的孩儿一个公道。” 拥有上帝视觉的文阿瑶,自然已经猜到了幕后黑手,正等着看作者接下来怎么写,看看自己猜的到底对不对,结果下一章,整个小说突然就大结局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叛军首领,他一路领着叛军,直捣皇城,咔嚓一下结果了建安帝,一代帝王的头颅在地上滚啊滚啊,最后滚到一个角落被墙根挡住了。 至于建安帝的后妃们,其实剧情到了这个时候,建安帝活着的后妃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其他的早就因为宫斗失败被赐死,没被赐死的那些,不是自尽便是一病不起,一命呜呼,哎,好惨! 话说这这叛军首领,对待这些后妃们倒也算仁慈至极,他一没让手下糟蹋她们,二没要她们的命,还十分好心的告诉她们想出宫就出宫,想留在宫里做他的后妃他也不介意,然而这剩下的几名妃子,就偏偏要以死明志,争先恐后的以身殉情了。 真不知该说她们痴心一片,还是说她们傻得可怜。 至于孩子,哎,建安帝他种子倒是播了很多,发芽得也有那么几个,但一个结果的都没有,那些孩子全都因为各种知名的或不知名的原因流产了。读者们一度猜测建安帝是不是……那什么质量不太行,但作者没有给出解释,这也成为了本小说的一大未解之谜。 人都死光了,至此,一代王朝彻底陨落,全员Be也算是完成了。 完结章下面,充斥着各色评论。 “这写的是屎吧!” “傻逼作者还我钱!” “写的什么垃圾,妥妥的烂尾!” “作者你TM 有病?浪费感情浪费钱!” “……” 在这一众谩骂声讨中,有一条评论显得格格不入。 “大家别骂了,是不是因为我们前几天说作者写的太狗血了,作者才强行全员be啊?” 此条评论一出,声讨的对象瞬间换成了这名读者。 “滚,作者写的狗血还不让说了?” “滚一边去,作者本来就写的狗血!” “滚开,作者本来就烂尾了!” “……” 文阿瑶看着满屏让她滚的评论,撇了撇嘴,默默的点了叉,退出《建安后妃传》的详情页面,转而在金榜里继续寻找合口味的文去了。 她一向没心没肺,别人爱骂就继续骂呗,反正又不会少块肉,何必在意那些? 只是,她有点担心这位作者,也不知道作者大大是遭受了什么,居然让小说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然而这种心情只持续了几秒钟,在她找到另一篇合口味的文后,便被她抛诸脑后了。 -- 第2页 文阿瑶喜欢看小说,常常一看就是一整夜,现实太残忍,只能从小说里找慰藉了。 只不过这次也许是受了《建安后妃传》的影响,她看别的小说总静不下心来,看着看着就走神,要么就睡着。 凌晨零点零分零秒,文阿瑶睡着了。 但这一觉并不安稳,睡梦中总有个机械般的声音,在她耳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喊她名字,像蚊子一样。 且那声音还会变化,一会儿是低沉浑厚的男声,一会儿又变成了温婉柔和的女声,时不时还是不男不女的那种,妥妥的黑山老妖2.0。 文阿瑶被吵的烦躁,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走开,别吵我睡觉。” 那声音停了两秒,真的只是两秒,然后便继续唤着“文阿瑶”。 文阿瑶想哭,闭着眼嘟囔:“到底叫我干嘛呀?” 那声音继续道:【欢迎贵方成为‘建安后妃传’售后系统第二十八任宿主,本系统秉持着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开发理念,旨在服务好每一任宿主,让他们体验跌宕起伏的小说世界,为自己平庸而碌碌无为的一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接下来……】文阿瑶:“不是,你先等会儿。” 文阿瑶一直坚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艺术创作往往来源于现实生活,甚至高于现实生活,既然有那么多的穿书小说,那说不定真的有人穿过。 是以当她听到这个所谓‘建安后妃传’售后系统这一大堆话,压根不惊讶于自己穿书,反而能够很平静的接受。 只是,她机械般地抬起头,“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平庸而碌碌无为的一生。” 操,神他妈平庸,神他妈碌碌无为,看不起谁呢? 耳边那道不男不女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因为贵方生前可以说是过的一塌糊涂,无房无车无男友,存款不超四位数,也没有替人类进步做出贡献,在本系统看来,这就是平庸而碌碌无为的一生。】文阿瑶这下彻底忍不住了,她“腾”的一下坐起来,一睁眼就看见眼前半空中悬着一面透明镜子一样的东西,‘建安后妃传’几个字异常显眼。 这应该就是交互界面了。 文阿瑶长长的舒了口气,勉力压制住火气,咬牙切齿的问:“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生前?” 所谓的系统这次回答的有些慢,文阿瑶也不着急,心里默默的数了十只绵羊,系统的声音传了过来:【贵方好歹上过大学,且顺利毕业,应当知道‘生前’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卧槽,这就是□□裸的鄙视了,不过她暂且不计较,她得问清楚。 “你的意思是,我死了?” 系统:【在原来的世界,你已经死了。】 正常人面对死亡该是什么样子,文阿瑶不知道,但她现在心里很平静,那句你已经死了,就好像今天天气不错那样。 文阿瑶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问道:“我怎么死的?”她明明是看小说看睡着了,怎么就死了? 系统:【熬夜,猝死。】 文阿瑶:“……” 行吧,就说熬夜不好了,奈何她自控力太低。 文阿瑶闭了闭眼,忍住眼角流出的几滴辛酸泪,“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穿到‘建安后妃传’里了?” 系统:【是,你成为了本系统第二十八任宿主。】 二十八?也就是说在她之前也有人意外死亡,意外被穿。 “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贵方的任务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建安后妃传’变成一本全员he的经典宫斗小说。】也就是说,她要把这本剧情狗血至极,剧中人物争宠手段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的烂尾宫斗文变成全员he? 都不用思考,文阿瑶就知道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开玩笑呢? 两头雄狮都会为了一头母狮打架,更何况是一后宫的女人都喜欢同一个男人,且有些女人为了家族荣耀还不得不斗? 要斗就必然有输有赢,输了的那一方自然会付出代价,要全员he?做不到! “系统我觉得你做梦更快一些,这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不干!” 文阿瑶说完就躺下,一副你爱咋就咋地的模样,但系统面对这种情况显然已经游刃有余,它继续用它独有的雌雄莫辨的声音说道:【往任宿主中,也有半途而废,以及拒不接受任务者。】文阿瑶起了好奇心,“哦?然后他们现在做什么呢?” 左不过就是在这个世界死亡,死就死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系统好像冷笑了下,然后才说:【长安城里最近多了些乞丐,他们……】文阿瑶怒目圆睁,忙不迭道:“我接,我接!” 她不怕死,可她怕穷,让她做乞丐,比让她死还难受,她前世已经穷够了,但那好歹衣食不愁,可现在,竟是要让她当乞丐,那断断不能,那种食不饱腹,衣不蔽体的日子,她过不下去。 系统:【恭喜本任宿主成功喜提建安帝皇后角色一枚!】“等会儿,为什么是皇后?你就不能让我直接穿成建安帝那个大猪蹄子,我不偏宠也不独宠,雨露均沾,后宫人人大和谐不行吗?” 就算不是建安帝,穿成别的角色她也能理解,可为什么是建安帝的皇后? 要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在小说里可是通篇都活在别人的台词中,从来没有出场过。 -- 第3页 因为这位皇后不走寻常路,她与建安帝本是少年夫妻,当了几年的太子妃。好不容易太子成了皇帝,她也成了一国之母,结果,建安帝一登基,她就自请去皇外的皇家寺院为国祈福去了,这一祈就祈到了大结局,作者也没交代她的下场,这又是《建安后妃传》的另一未解之谜。 文阿瑶对这位角色的定位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那就是炮灰中的渣渣灰。 穿成这么一个人物,还玩个屁,她还不如去要饭。 文阿瑶刚起了这么个念头,系统又说了:【角色一经绑定,便不可解绑,除非完成任务。另,请不要给文中角色起这种诨名。】文阿瑶:“……” “那我就……” 【贵方若是混吃等死不作为,系统会给予一定的惩罚,即每日不定时遭遇雷劈,直至百岁终老。】文阿瑶:“……” 狠还是系统狠,把她的后路给断了个干净。 【若无异议,请按确认!】 文阿瑶眼前那块界面上,出现了红色加粗的“确认”二字,她瞥了一眼,两只鼻孔放开了出气,随即心灰意冷的伸了手出去。 “叮!” 契约达成,炮灰生涯正式开始。 第2章 【贵方还有什么疑惑?本系统定当尽职尽责为您解惑,竭诚为您服务!】文阿瑶举了举手,“有!” 她还有好几个疑问呢,比如说: “为什么是我?死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穿了?” 系统:【因为你在读完这本小说时,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心智强硬如顽石,乃最佳人选。】文阿瑶暗自沉吟了下,这话表面上是夸她心智坚定,但好像又在暗戳戳的讽刺她冷血无情,明明她只是稍微那么冷情了一点而已。 算了,不计较这些了,还是尽快熟悉这艘贼船的情况比较重要。 “第二个问题,我这个角色她为什么要在佛寺一呆就是那么多年,这么的与世无争?还有我占了她的身体,她本人去哪里了?” 系统:【因为作者设定如此!另外,原主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文阿瑶摆出黑人问号脸:“没有什么隐情?” 【没有!】 那可就奇了怪了,看小说的时候,文阿瑶就对这个一直活在别人台词当中的皇后格外好奇,总以为她是所有阴谋诡计的推动者,幕后的大boss,却原来,啥也不是?她觉得没这么简单。 【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哦,还有最后两个问题问题。”文阿瑶看着眼前一板一眼的交互界面,“可以OOC吗?” 这个问题还是很重要的,人物被她玩崩塌了事小,若是因此而招致麻烦,那可就事大了。 【可以。】 文阿瑶一喜:“那太好了,那我就……” 【但若是因为OOC而导致的一切后果,本系统概不负责!】放飞自我四个字就那么被噎了回去! 文阿瑶一串麻溜的骂人语录送给这个不要脸的系统,然而它只是用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继续问:【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文阿瑶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贼船已经上了,半路下去就是被雷劈,只能忍。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系统就是系统,不存在男女之分!】 文阿瑶撇了撇嘴,心说你一会儿女声一会儿男声,动不动还不男不女,雌雄莫辨,还不存在男女之分,我呸! “既然如此,那以后我就叫你人妖系统吧,反正你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别!” 系统:【……】这任宿主,太难带了。 * 文阿瑶一向都是一个很能随遇而安的人,系统估计是被她气着了,在她说了人妖二字之后就消失了,她问了好几次,系统都不出声,只是眼前那个交互界面一直在,上面清晰的浮现着几个大字:与任务无关的问题,系统不予作答! 文阿瑶暗叹一声系统牛逼,然后就去观察身边环境去了。 她所在的地方,很明显是一间古代屋子,屋子里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四只凳子,墙根还放着一个极其简易的梳妆台,再来就是文阿瑶现在坐的这张床了,普普通通的木板床,上面铺着素色花纹的床单。 床的左边空出来一小块地,用厚重的帘子隔着。帘子下端没有触地,隐约露出一个蒲团,后面是什么,文阿瑶也能想得到。 整个屋子虽然干净整洁,但莫名透着一股穷酸味,实在是有失她皇后的身份。 这里怎么都不可能是皇后的寝宫,应该就是皇家寺院的寮房了。 “所以现在故事到底开始了没有?进度到哪儿了?” 她本是自言自语,却不想这句话与任务息息相关,那沉默已久的系统终于纡尊降贵的搭理她,出声解释了一番。 【现在整个故事还没开始。】 原来现在是建安五年六月,是原主搬到寺院的第五个年头,也就是说,她已经在这里带发修行五年了。 几乎所有的宫斗小说一开始,都是皇帝在选妃充实后宫,这本也不例外。 《建安后妃传》小说开始的时间是建安六年九月,距今还有一年左右,此时的建安帝,应当正在边关与蛮夷杀得如火如荼,一年后他就会凯旋归来,同时带回一个怀孕的女子…… 这个桥段文阿瑶熟悉的很,某乎上曾经就有个类似的问题,文阿瑶还写了回答,她的回答是作为正室的她,送了一碗安胎药给那女子,那女子一尸两命,男主气死,故事结束! -- 第4页 想到自己曾经的回答,文阿瑶发出了一阵铜铃般的笑声,成功的将原主的侍女给吸引了过来。 那侍女在门外敲了敲,“娘娘,您醒了吗?” 文阿瑶心神一慌,正襟危坐,开口道:“我……本宫还要再睡会儿,你等下再来。” 门上的人影消失,文阿瑶抚了抚胸口,继续听系统解说。 故事开始的时候,建安帝征战结束回朝,便开始了他作为皇帝的第一次选秀,选了多少小说里没有具体写,但被安排了戏份的总共有六位,再加上本来就有的四位,以及那个怀孕女子,十一个后宫女子开始了宫斗路程。 故事结束是建安十六年,十年的时间,有人被赐死,有人被打入冷宫,也有源源不断的新妃入宫,直到叛军入侵杀了建安帝…… 文阿瑶已经不敢去想这小说到底有多少个角色了,对于她来说,那些角色不是角色,是火坑,跳过了才能迎接美好生活,跳不过就得去乞讨,她太难了。 文阿瑶“哇”的一声惨嚎出声,再次成功的吸引了原主的侍女。 “娘娘怎么了?您没事吧?” 文阿瑶吸吸鼻子,“没事,你进来吧!” 那侍女进来后一脸紧张,见她神色如常,这才缓和了几分。随即便搀扶她下了床,坐在了妆台前,文阿瑶透过眼前混浊的铜镜看到侍女正在替她梳理一头乌黑长发。 侍女生的貌美,手也巧,很快就给她梳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髻的发型出来。 鉴于原主的炮灰程度,文阿瑶对侍女的名字一无所知,只能默默的任她给自己梳妆。 正这么想着,系统的声音及时雨般的出现:【景之,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对皇后忠心耿耿,擅长医术!】文阿瑶双眼一亮,心道这个好,自古宫斗冠军身边必得有个妙手回春的医者,她虽无意于宫斗,但聊胜于无嘛,万一哪天被谁暗戳戳下了毒,景之说不定还能救她一命。 景之不仅医术好,这给人梳头上妆的本事也不赖,不多时,原本披头散发的文阿瑶便被收拾妥当了。 铜镜中的女子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已经是难得的好皮相了。 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文阿瑶给这副容貌打九分,剩下的一分是怕自己骄傲。 景之替她簪上最后一支白玉钗,道:“娘娘,可以走了。” 走?走去哪? 文阿瑶不明所以的起身被她扶着往外走,心里狂喊人妖系统。 “人妖系统,她要带我去哪儿?嗯?系统你别装死!” 她觉得系统是故意跟她作对,景之都将她带到大殿佛像前了,系统才幽幽的道:【皇后每日午睡起,都要在这菩萨座前祈福诵经一个时辰!】文阿瑶:我靠!系统你这是玩我呢? 她在心里给系统强加了祖宗十八代,又将它祖宗十八代拉出来溜了一圈,这才不情不愿的跪在蒲团上。 她还记得系统说过,若是因为角色OOC而招致什么祸端,系统概不负责。 像这种日常习惯得慢慢去改,而且要改的巧妙,不能太突兀,否则便会惹人怀疑。 好在景之扶她过来后,便跪在了身后,文阿瑶眼前的案桌上摆着一本经文,还有一只木鱼,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要边敲木鱼便诵经文,可这…… 木鱼她见人敲过,照瓢画葫芦她会,可这经文是以梵文撰写,就跟鬼画符似的,这她哪会啊? 文阿瑶气极,在心里威胁不干人事的系统:小心我死给你看! 她当然不会真的去死,她虽不怕死,但是能好好活着又为什么去死呢? 只是这招对系统还是挺管用,没多久它就做出了回应:【装晕。】文阿瑶翻翻白眼,表达了自己对系统的鄙视,然后一手扶额,一手贴胸,瞅准了景之的方向,华丽而又不失自然的倒了下去,跌在景之怀里。 景之担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文阿瑶虚弱的呼吸了两下,颤巍巍开口:“头晕,扶我……回去。” 景之张嘴喊了一句:“来人。” 大殿外面又进来两名女子,看服饰应该也是原主的侍女,三个人连搀带扶的将文阿瑶带回了寮房,景之蹙着眉头,摸了摸她的手腕,疑惑道:“娘娘,好点了吗?您除了头晕还有什么别的感觉吗?” 她摸娘娘的脉搏,挺好的啊。 文阿瑶摆摆手,道:“不必了,我躺会儿就是了,你们几个先退下吧。” 景之只好又替她卸了钗环华服,这才带着另外两人退了出去。 门一关,文阿瑶便不再伪装,她唤了声系统,道:“来吧,咱们商量商量该如何完成任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边关大营内。 建安帝与众将士把水言欢,举杯庆祝前几日的胜仗。 席间大家顺便讨论了下战事取胜的可能,有将士就说了,“咱们皇后娘娘日日在寺院为国祈福,大宁王朝定能取胜!” 建安帝没说话,不屑的笑了。要是求佛能打胜仗,那他早就出家了! 第3章 文阿瑶读过不少带系统的穿书文,勉强算得上是阅系统无数,但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系统。 想想人家那系统,不仅告诉穿书者最终任务是什么,还会替其出谋划策,第一步做什么,接下来做什么,该怎样做才能完成最终任务,可她这个人妖系统倒是好哇! -- 第5页 只会对她提出的方案表示反对,但自己也不说个可行的。 文阿瑶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是,要不她把建安帝给杀了,这样就不会有后面的多女争一男的戏码,大家自然就能活着了,系统却说:【任务是要全员he,建安帝也包含在内,而且不是大家都活着,就是he结局,请注意he的真正含义是happy ending,重点在happy。】意思就是把大家都变成只会成日傻兮兮瞎高兴的,就是he了? 文阿瑶暗暗翻了个白眼:“行吧,那我再想想!” 她蹙着眉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道:“要不,我想办法找个美男子,送给建安帝,把建安帝给掰弯了,这样他就不会纳那么多妃子了。” 系统:【不可,本文归属为bg言情类,不是bl类,不能改变男主性向。】奶奶个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玩个锤子啊? 文阿瑶两手叉腰,两个鼻孔都在出气,火气已然上头。可能怎么办呢?她又不可能真去自杀,也不想遭受雷劈,还是得认认真真做任务。 她深呼吸了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会儿,心道那就只能从那些个妃子身上下手了,“不然,我想办法让他的妃子们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争建安帝的宠爱这一件事,让她们不要斗?” 文阿瑶觉得这个办法都不能称之为办法,她也是随口一说,不过它要是还说不行,又不自己个儿想个好点子,那她真的要考虑去死一死给它看了。 也不知道系统是会读心术还是怎么地,这次居然没有直言不行,只说:【可以一试。】哇靠,这真的就是,走了一条最难的路啊!她要穿成个美男子也就罢了,说不定还能靠美色俘虏建安帝的妃子们,可她是个女的,还是个皇后,这……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文阿瑶掖了掖脑门上被急出的汗,超外喊了声景之,待景之进来后,她说出了自己刚刚做的决定:“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回宫!” 景之先是一愣,继而狂喜,连道了好几个是就出去安排去了。 * 皇家寺院离皇宫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她们第二日一早从寺院出发,坐在四匹骏马拉的华贵凤辇上,摇摇晃晃一整天,日落时分才到了宫门。 皇后回宫的事,一早就有人先给宫里通了信,此时宫门正门口,已经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堆人,等着恭迎凤驾。 按照时间来算,此时建安帝正出征在外,朝政由太后把持,宫里也是太后最大,太后自然是不可能出来亲迎她的,只有建安帝的妃子们才会。 凤辇停下,景之掀开帘子,伸出一手兴奋道:“娘娘,到了。” 文阿瑶抬手轻搭在她手上,弯了弯酸痛僵硬的腰,从凤辇里钻了出来。这皇后的马车虽然宽敞,里面也铺满了松软地毯,可这么在里面屈就一天,还是难受的紧。 她看向宫门口立着的人群,乌压压一片,但看衣着打扮,应当只有四位是主子,其余的都是奴才。 这倒是符合小说内容,此刻的建安后宫,除了她这个皇后,便只有四位嫔妃,分别是惠妃、仪嫔、叶贵人以及李常在。 这四位见文阿瑶下了凤辇,便齐齐依礼跪拜,高呼:“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她们四个一带头,其余的奴仆们也跟着开口,所有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在这空旷的广场上,格外的振聋发聩。 文阿瑶一阵头晕耳鸣,缓了半晌才故作威严道:“都起来吧。” 四位美人依言站了起来,文阿瑶一眼扫过去,心中惊羡不已,这一个个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的,只四个便已经集齐了清纯可爱,冷艳孤傲,妖娆妩媚等各种类型,大猪蹄子建安帝还真是艳福不浅哪。 只可惜啊,自古红颜多薄命,文阿瑶脑中回忆起了这几位的下场,不忍唏嘘。 惠妃性格火辣,为人豪爽,看着有些大大咧咧,外加一丢丢的强势,平日里看着就是一朵鲜艳的红玫瑰,可红玫瑰总是带刺的。建安帝应该是怕扎手,或者他喜欢白莲花类型的,对惠妃一直冷冷淡淡的,好几个月都不去她宫中一次。然流水无情,落花有意,惠妃一心痴恋建安帝,每日都巴巴的等着建安帝。终有一日,她曾经因为一件小事弄死李常在的事被揭露,彻底倒台,被困冷宫,最终郁郁寡欢而死。 仪嫔是那种小家碧玉型的美人,性格也是温柔小意类的,她在小说前半部分,是相当的受宠了,然而祸福相依,恰恰这也成了她极速领盒饭的直接原因。试问那么多女人,大家都不受宠也就算了,可唯独你一个要搞特殊,大家不搞你搞谁?她就像一只被建安帝扔在狐狸群里的小鸡崽,后宫的女人嫉妒起来,阴险狡诈得犹如狐狸上身,小鸡崽哪里有反抗的本领?于是仪嫔便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失足落入后宫荷花池,溺水而亡了。被发现的时候,人都被泡肿了,当真是惨不忍睹! 叶贵人是那种妩媚妖娆型的,她就比较简单了,文阿瑶认为她是所有妃子当中最用心宫斗的一位了。但也不知她是运气不好还是智商欠费,每次都是害人不成反害己,完全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傻憨憨,然后就把自己给作死了,一句话总结就是宫斗了个寂寞。 至于李常在属于清纯可爱型,看着与世无争,实际也是与世无争。这位是建安后妃中第一个下线领盒饭的角色,小说还没开始她就死了,只在惠妃倒台时提了一句。她的死亡原因也很让人唏嘘。她一不争宠,二不害人,仅仅因为饲养的猫儿偷吃了惠妃殿中的糕点,就被惠妃给活活打死了。 -- 第6页 不过这是在皇后不在的情况下,后宫琐事由惠妃料理,建安帝又不在,这才让惠妃得了手。 然而如今文阿瑶作为皇后,除了太后她便是这后宫最大的,她既然回了这个牢笼,自然不会让此事发生,姑且就先把李常在给解决了吧。 想到此处,文阿瑶在脑中问系统:“这四位谁是谁啊?” 如果从衣着服饰来分辨,穿着最华丽的那位,应该是惠妃无疑,可剩下的三位穿着打扮没有明显的区别,她真分不出来了。 也是她刚问完,系统就给出了回应,对面四位美人的头顶上,依次出现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分别写着她们的角色名称,文阿瑶心中有了数,认真的看着她们的面孔,争取一次性记住她们的长相。 半晌,她觉得自己记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有劳各位妹妹出来相迎,现下风大,都先回去吧。” 这种寒暄客套的话,文阿瑶张嘴就来。她也不怕说了什么不符合原主性格的,因为在这两天与系统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文阿瑶发现一个定律,那就是如果她准备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系统就会在她脑中“嗡”一声,提醒她这话不能说。那声音不大,但余音绕梁,总是让文阿瑶心头一颤。 所以她不怕说错话。 文阿瑶话音一落,那边惠妃就掩着嘴笑了,她道:“皇后娘娘,这是妾身们应该的。您一路辛苦了,快回宫歇着吧。” 有她带头,其他三人也附和着,都让文阿瑶先回去休息。 文阿瑶有些奇怪,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她们四人的嗓音,好像微微有点颤抖?今日并不冷啊?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能理解了。她记着自己是刚回来,虽然她们面上一派冷静,恐怕心里早就问了十万个疑问了。文阿瑶略微一沉吟,道:“这几日你们就不用来请安了,等哪日有空,本宫再亲自邀各位妹妹来宫中一聚。” 四人神色各异的福了福身子,齐道:“是。” 文阿瑶这才由景之扶着,一路慢悠悠的往皇后所居的重华宫而去。 皇宫门口离重华宫并不是很近,她们刚到宫门时,太阳还有一半在云端,等到走回了重华宫,天已经微麻了。 期间景之倒是说可以吩咐人抬轿辇来,文阿瑶挥了挥手拒绝了,她要是再被巅一会儿,浑身的骨头该散架了。 重华宫外也站满了迎她的宫女太监们,文阿瑶在他们跪下之前抬手制止了,身为一个现代人,这种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她还真有些接受无能。 “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文阿瑶遣退了众人,一进到寝殿就瘫在床上,连这重华宫的布置都没来得及看,在景之等人的服侍下盥洗停当,又随便吃了几口饭菜就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边关大营中,建安帝看着白纸上的几个黑字,那脸差点成了锅底。 他忍住了无数句骂人的话,末了只对着眼前的近卫冷冷道:“盯着她!” 近卫离开,建安帝又看了一眼信,冷哼一声将其置入火盆。 火焰逐渐吞噬掉“皇后已回宫”那几个字! 第4章 翌日一大早,天刚微微亮,景之就将文阿瑶唤起来。 景之道:“娘娘,咱们昨日回宫时已经很晚了,没去向太后请安,今早该去了。” 文阿瑶伸了个懒腰,半眯着眼任由景之服侍她穿衣。要说穿书以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就是完全不用为自己的生计发愁,不仅不用愁,还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精致生活,虽然听起来像个废人,但是她大爱啊! 试问谁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景之带着几个小宫女,动作相当快,不一会儿文阿瑶收拾的妥妥当当,文阿瑶睁开眼,看着铜镜中的人影,心里暗暗高兴,这张脸长得可真好看,娇媚如春华,清雅如秋月,比她在现代那张路人脸可好太多了。 文阿瑶深吸一口气,道:“走吧,去寿康宫。” 然而她刚走至门口,重华宫的小太监小东子就匆匆跑了进来,行完礼后道:“启禀皇后娘娘,刚才寿康宫派了人来传话,太后娘娘近日忙于国事,让各位娘娘暂时不要去寿康宫请安了。” 文阿瑶道:“之前太后又让各位嫔妃不要去请安吗?” 小东子想了想道:“回禀娘娘,并无!” 文阿瑶:“……” 这也太巧了吧?太后早不忙晚不忙,她刚一回宫,太后就传了这话出来,明摆着不想见她啊! 话说这个原主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又因为什么原因能离开皇宫,在那寺庙一呆就是好多年? 看小说时她就对这个皇后很好奇,如今说不定能够找到原因解她疑惑呢。 文阿瑶道了声知道了,便又往回走,脑子里狂喊系统:“人妖系统,知道林太后此举是何意吗?” 系统冷酷至极的男声响起:【不知!】 文阿瑶牙齿咬的咯嘣响,心说我要你有什么用?什么忙都帮不上,除了威胁她还能做什么? 算了,她还是靠自己吧。 文阿瑶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既如此,本宫再去睡会儿吧。” 景之皱了皱眉,道:“娘娘,不能。” 文阿瑶脚步一顿,一脸疑惑。 景之便又道:“娘娘,您不常在宫里,按照规矩,其他嫔妃每日晨起黄昏,都是要到重华宫请安的,眼下四位小主已经到了,正在偏殿侯着呢。” -- 第7页 文阿瑶下意识道:“能不见吗?”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景之,就看见景之笑容无奈,缓缓的摇了摇头。文阿瑶一口气哽在胸口,半晌才吐了出来,好吧,那就见一见吧。 她抬步就想去偏殿,景之又出声将她拦住,“娘娘,婢子给您重新梳妆一番吧。” 之前是想着去见太后,她给文阿瑶的打扮都是尽量素净一些,以免喧宾夺主,抢了太后娘娘的风头。但要是去见其他嫔妃,自然该拿出皇后的气派,一应穿着打扮,自然不能马虎。 文阿瑶大体能猜到她的心思,不过她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并不是她自命清高,只是想要别人经你畏你,衣着打扮起不了大作用?而且,那些首饰钗环什么的,实在是太重了。 文阿瑶在现代时头发就不怎么扎,因为扎起来头皮就疼,没想到穿书后这个毛病还在,现在梳着发髻,又绷又紧,难受的厉害,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找罪受了。 她说了句不用,便往偏殿去了,顺带还吩咐景之让人去准备早膳,她打算先请四位美女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先。 重华宫偏殿中,四名嫔妃按照位分而坐,一边两个,左边是惠妃和叶贵人,右边是仪嫔和李常在。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坐一起,那就该敲锣打鼓的来一场了。 只见惠妃十指纤纤,白如葱段,她看似把玩着手中团扇,视线却是定在李常在身上,眸中尽是不屑与愤怒。 李常在则是将头垂的更低,一副鹌鹑样。 仪嫔和叶贵人眼观鼻鼻观心,对惠妃和李常在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早就习以为常。她们也时常一头雾水,按理说李常在位分偏低,无论是姿色还是家世皆逊惠妃一筹,惠妃实在是没有必要明里暗里的为难一个小小常在。 可她就是经常为难李常在。 这不,只要一碰见就要刺她两句。 只听惠妃细声道:“婉蓉妹妹最近看着丰腴了不少啊,本宫以为,皇上不在,妹妹该日思夜想,茶饭不思,怎么都得瘦上几圈,如今瞧着,妹妹好像半点不受影响啊。” 文阿瑶走到偏殿门口时,就听见惠妃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她心下越发疑惑了。 看这架势,惠妃和李常在之间在猫偷吃点心之前就该结下梁子了,这也就能解释通惠妃为什么会因为小小一块点心就把李常在给弄死了。 只是小说还没开始,李常在就下线了,作者也没有描写她们二人之间有何过节。文阿瑶在殿门口停下脚步,抬手示意身后之人不要出声,她先问了问系统知不知道惠妃和李常在之间的内情,系统这次又换了清清冷冷的女声:【她们在入宫以前,曾是闺中密友!惠妃先入宫,李常在一年后也入了宫。】说完这一句,系统就闭嘴了。文阿瑶浅浅的叹了口气,心说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嘛?肯定又是为了建安帝那个大猪蹄子,为了一个男人姐妹反目什么的戏码,简直是宫斗文的标配啊! 而此时的偏殿内,惠妃说完那句,并没有得到回应,李常在依旧低头不语,惠妃恼羞成怒,将团扇往桌上一拍,正欲发作,仪嫔忙笑声道:“娘娘,这是在重华宫!” 她这一提醒,惠妃脸色一冷,蓦地反应过来,她飞快的四处看了下,只有门口两个宫女垂首站着,这才放下心来。 惠妃狠狠的剜了一眼李常在,拿起团扇慢慢摇动着。 文阿瑶脚步一动,身后的内侍适时的扯着嗓子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这声儿虽捏着,但余音绕梁,殿内四位自然都听见了,她们忙起身弯腰站着,待文阿瑶在主位坐定,这才在惠妃的带领下,齐齐跪地向文阿瑶行礼。 “都起来坐吧!” 四位美人道了声谢,便在各自侍女的搀扶下,坐回了原位。 昨日在皇宫门口,文阿瑶又累又困,只远远的瞥了一眼,如今离得近了,文阿瑶再次感叹大猪蹄子建安帝这厮艳福着实不浅! 四人都是建安帝二年选秀才选进宫里的,而那个时候,皇后这个奇葩早就搬到了佛寺,是以这四位之前压根没见过皇后。 现下四人虽都规矩端坐着,但神色皆充满防备,更时不时的偷眼观察着上位之人。 文阿瑶也在观察着她们,不过她的重点暂时在惠妃和李常在身上。毕竟,按照时间来算,再有半年,李常在就要死啦。 她之前打算要先“解决”这位李常在,但因为她的be结局跟惠妃息息相关,而且惠妃最后的be也是因为李常在之死,这两人干脆就放一起得了。 心下做了决定,文阿瑶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寒暄道:“几位妹妹果真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本宫不在这几年,多亏了几位妹妹侍奉大……侍奉皇上。” 话音刚落,文阿瑶就感到殿内气氛有些微妙,好像……比之前更压抑了呢! 文阿瑶眉毛抽动了下,心想可能是自己笑得不够灿烂?她将嘴角再咧大了一点,继续道:“哎呀,长得可真是漂亮,也是年轻,看这一个个的,皮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回应她的,是一阵似有似无的抽气声,文阿瑶心道不应该啊,按照她的计划,她这一通彩虹屁吹下来,虽不奢望这几位能与她成为交心的好朋友,但起码要对自己笑一笑吧! 打她一进来,这四人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现在反而像是生死关头一样! -- 第8页 “你们这是……” 文阿瑶的话被她们一串麻溜至极的动作及台词打断,只见刚刚还坐的好好的四位美人,直接从各自的椅子上滑了下来,顺势往地上一跪,连声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仔细听她们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文阿瑶当下就僵在了原地,针对眼下这种匪夷所思的走向,系统的回答依然是不知! 她们四个,再加上各自带的侍女,一下子就跪了一大片,文阿瑶一阵头疼。她看了眼景之,发现景之也跟她一样一脸懵逼,所以,四美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害怕原主? “行了,别跪了,都起来吧。”文阿瑶按了按额间,无奈道:“本宫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不必如此!” 搞得她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四美停了求饶声,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脸色个个惨白如纸。文阿瑶也不打算开口了,今日是她着急了,早知道她就该先打听打听,她想,原主不在的时候,这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关于原主的大事。 恰好这时,内侍悄声来报说早膳备好了,文阿瑶深呼吸了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温柔无害一点,她柔声道:“本宫这儿备好了早膳,各位妹妹随我一同去用点吧。” 她说完便跟着内侍,率先往配殿而去,没多久,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四美互相交流了下眼神,忐忑不安的跟着去。 饭桌上,四美盯着眼前的碗筷一动不动,文阿瑶挥手屏退了欲上前伺候布菜的侍女,将手中帕子往桌上一搁,亲自端起了碗筷,招呼道:“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四美倒是拿起了碗筷,然而只是将碗筷端在手上,垂着头,看起来无比虔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捧的是金疙瘩呢。 文阿瑶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无奈道:“怎么?你们怕我……本宫在菜里下毒?”问完也没等她们回应,接着道:“本宫先吃行了吧。” 四美浑身一股寒意涌过,还没来得及抖一下,就见文阿瑶风卷残云般将每道菜都夹了一些放在手中碗里,然后狼吞虎咽般的吞下了那小半碗菜……四美霎时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作者有话要说: 文阿瑶:本宫是洪水猛兽吗? 四美心里一阵嘀咕:洪水猛兽没您可怕! 第5章 文阿瑶吃得有些急,有点噎着了,她又亲自上手舀了半碗汤,咕嘟咕嘟一口喝完,将碗底朝她们亮了亮,道:“没毒,放心吃吧!” 她说这话是,嘴角还油嘟嘟的,四美面面相觑,心下震惊至极,这真的是她们的皇后娘娘吗? 文阿瑶看她们还是不动,忍不住皱了眉,“还不吃啊?” 她发誓这三个字她是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的,可四美就像被惊着了一般,纷纷伸筷,埋头往嘴里刨米饭。 文阿瑶嘴角抽了下,小声提醒:“吃菜啊!” 于是四美又同时将筷子放入就近的碟子里,夹了一下就往嘴里送。 李常在甚至都没有夹到菜! 文阿瑶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 重华宫的膳食自然是不错的,可如今她们吃起来,却味同嚼蜡。 一顿早饭,活生生让四美吃出了最后的晚餐的味道,好似她请她们吃的是断头饭。文阿瑶看着四美告退离开,一出殿门,那一个个的,脚下简直是装了风火轮,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文阿瑶揉了揉酸痛的腮帮子,心里叫苦连天。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她跑到铜镜前,照着镜子细细打量自己如今的容颜,明明是国色天香一个,四美到底怕她什么? 文阿瑶招了招手,唤来景之,吩咐道:“你去找人悄悄打探打探,她们何以如此害怕本宫。” 景之蹲了蹲道:“是,婢子这就去。” 景之应下之后就去了,坦白说,她也是好奇的很。 娘娘昨日向她坦白,说不知怎么滴,睡了一觉忘记了许多事,她也替娘娘把过脉,娘娘的脉象平稳无异,不似生病,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而且娘娘突然提及要回宫,她自然是喜悦的,因为这样一来,就证明娘娘总算是想通了,她身为皇后,自然是该入住中宫,承担起一国之母的责任,怎么都不该耗在这佛寺里虚妄度日。 景之神清气爽,只觉未来一片大好。她嘴角微弯,寻了几个靠得住的内侍丫鬟,让她们速速去打探消息。 * 话分两头,那四美出了重华宫的大门,恨不得给自己插上一对翅膀,扑棱两下就能离开这片区域。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四美脚步匆匆,活像被恶鬼追着。直到行至一处拐角,确认看不见重华宫的影子,这才停了下来,各自拍着胸脯,大口的呼吸着,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叶贵人喃喃道:“太吓人了!” 仪嫔和李常在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就连方才有些跋扈的惠妃,这会儿嗓音也有些发颤,“是啊,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的突然回宫了?眼下皇上也不在,那我们?” 四美互看一眼,娇美的脸庞上一片愁云惨雾。 良久,仪嫔试探着开口:“要不,我们去找太后?” 惠妃和叶贵人双眸一亮,正想说好,李常在忙道:“姐姐忘了吗?太后昨晚传了话,说近日都不要去寿康宫打扰她老人家。” -- 第9页 话音一落,愁云变成了乌云。 良久,惠妃总算冷静了下来,她身为妃子当中位分最高的,又多年管理后宫,眼下这种情况自然比其他几人要沉得住气,她淡淡道:“都自个儿小心着点吧。” 说完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李常在,李常在只当没看见,福了福身子说道:“诸位姐姐,那妹妹先告退了。” 一个离开,其他三人也分道扬镳,回了各自的宫殿。 这日午后,文阿瑶正躺在重华宫前院的大树下纳凉。 这大宁王朝的都城地理位置比较靠南,如今正是六月,待惯了空调房的文阿瑶,对这里的气温简直是接受无能。 殿内即使放了冰块,可还是闷热的很,文阿瑶索性待在外面,起码还能通点风,不至于被烤成人 | 肉干。 知了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仿佛跟人们有仇一样,可劲的折磨他们的耳膜。 文阿瑶被这高气温和烦知了给弄得躁的很,再加上这几日四美每次来重华宫请安都一副怕她怕的不行的样子,任凭她怎么示好,都无用!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把干柴,稍微有点火星子她就能燃出熊熊烈火。 这火星子很快就来了。 景之端着一碗古代必备解暑神器绿豆粥走了过来,道:“娘娘,喝碗绿豆粥吧,冰镇过的。” 文阿瑶有气无力的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接过那碗勺,一勺还没咽下去,便听景之道:“娘娘,消息探出来了。” 文阿瑶嘴巴顾着喝粥,等她继续说,然而一碗都快见底了,景之还没个声音。文阿瑶便偏头去看,却见景之表情有些复杂,像是又生气又委屈,文阿瑶放下绿豆粥,轻声道:“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景之摇了摇头。 “那你这……” 景之长长的吸了口气,将打探出来的消息一一说与文阿瑶听。 本来在人员复杂的皇宫里,要打听一件事该是很容易才对,她先细细询问了重华宫原本留守的宫女内侍,大家都说不知道。 于是她就派人去别的地方打听,重点就是去四位嫔妃宫中打听。可奇怪的很,那四位的宫人,本来跟你聊的好好的,但是一提到皇后娘娘,便个个三缄其口,神色慌张。 景之焦头烂额,眼看着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结果重华宫的小东子偶然间同寿康宫的一名小内侍成了好兄弟,这才打听出来。 原来,在这大宁皇宫之中,有一个关于皇后娘娘的传言。 据说皇后娘娘极其善妒,且心狠手辣,心肠堪比蛇蝎毒虫。早年在东宫为太子妃时,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建安帝有两名生的极其貌美的侍妾,那两名侍妾不但有如花美貌,更是极富诗书,颇得太子恩宠。 然而太子妃,也就是皇后娘娘却容不下这二人。一日,太子奉先帝之命,暗中巡视水患不在东宫,太子妃便趁着这个机会,将那两名貌美侍妾,给生生做成了人彘。 太子回宫后知道此事,与太子妃大吵一架,但碍于皇室面子,最终只得按下不提。虽然当时太子妃身边的一众亲信宫女内侍全被斩杀,但悠悠之口难堵,这事也就这么在皇宫内流传了出去。自此太子也与太子妃彻底离心了。 虽然太子登基之后,刚成为皇后的太子妃就搬到了佛寺,五年不曾回宫,可关于太子妃的传说,却已在这宫内流传了四年之久。 如今皇上的这四位嫔妃,都是登基后才纳的,她们没见过皇后,但对皇后的传说却早已烂熟于心,见到皇后娘娘会怕成这样,也是情理之中。 景之听完小东子的回话,心里非常替皇后娘娘委屈,这都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莫说娘娘心地善良,为人和善,踩死一只蚂蚁都要自责三分,那是万万不可能做出将人做成人彘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 更不用说皇上还没登基时,东宫除了皇后娘娘,哪里有什么侧妃侍妾啊? 这简直就是凭空捏造!简直就是污蔑! 文阿瑶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呆了,许久后才道:“所以,是因为这个传言,她们才怕我怕成这样?” 景之撅着嘴点了点头,这真是太委屈了。 文阿瑶不敢置信:“这,有人信?” 这么拙劣的谎言,谁他妈傻啦吧唧的信了?这一看就是胡编乱造的好嘛! 可一想到四美看到她的反应,得了,傻了吧唧说的就是四美! “娘娘,这真的太委屈您了!”景之都快哭了。 文阿瑶本人倒是没觉得委屈,毕竟传言是关于原主的,她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一是这传言太离谱了,二是谁敢这么传? “所以这些话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皇宫里的人居然敢议论皇后?不要命了吗? 文阿瑶这一问,景之的表情又变了,她双眼露出罕见凶光,义愤填膺道:“提到这个婢子就好生气,这传言……这传言最开始是从太极殿传出来的!” “哐啷!”刺耳的碗碟破碎声传来,文阿瑶晃了晃神,楞楞的看着景之蹲了下去,替她擦拭不小心溅到绣鞋上的绿豆粥残渣。 她脑子有些晕乎乎,半晌才清醒过来。太极殿,那不就是建安帝的寝殿? 建安帝身边的宫女内侍应该不会作死传这样的谣言出来,除非是建安帝本人传的! 显然景之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她不可能这么生气! -- 第10页 可是建安帝那厮他图什么啊?趁她不在疯狂诋毁她的名声,建安帝怕不是个智障吧?难怪这大猪蹄子一登基,原主就收拾行李跑路,肯定是原主已经提前洞悉了大猪蹄子的变态,早早的就躲得远远的。 文阿瑶越想越生气,怪不得她都请四美吃了半个月早饭了,她们眼瞧着越来越怕她,恐怕四美心里以为她这是闷声不响憋大招呢! 神他妈心狠手辣,神他妈善妒。这下可好,那四美被这等传言荼毒了将近五年,她要怎样才能让她们放下对自己的戒心啊? 建安帝这个……大猪蹄子可真会给她的任务添堵! 文阿瑶一口气哽在胸口,感觉自己快炸了。 炸之前她还勉力让自己回想了下小说内容,没有此等信息。她又礼貌的问候了下系统,它的回答依然是不知! 行吧,她这把干柴,彻底成了熊熊烈火。 作者有话要说: 远在战场的建安帝蓦地打了个喷嚏,沙盘旁的将领们齐道:“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建安帝:“无妨,朕……阿嚏……阿嚏……” 耳根子太烫了,朕怀疑有人在暗戳戳的咒骂朕。 第6章 文阿瑶一连好几天都待在重华宫不出来,不管谁来她都不见,实在是被大猪蹄子建安帝的骚操作给气着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建安帝造这谣言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皇后拥有蛇蝎心肠,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的恶名,于他能有什么好处? 文阿瑶一手怒拍桌子,咬牙切齿道:“系统,你真的不考虑让我想办法把建安帝给杀了,牺牲他一人,造福千万家不好吗?” 【不行!】 “阉了他呢?” 【……不行!】 系统这两天估计是出了点毛病,发出的声音就像磁带卡壳了一样,躁的她耳朵一阵难受。 “简直是烦死了!” 【与其在此处自怨自艾,不如尽快想办法完成任务!】 文阿瑶翻了个白眼,大字型往床上一躺,凉凉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还等着完成任务,你兑现你的承诺呢。” 说起这个承诺,之前她答应接任务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不能做乞丐。这几日文阿瑶脑子转过弯来,便借着建安帝的那番骚操作,死皮赖脸的软磨硬泡,外加一丢丢威胁,终于让系统许了她一些好处。 反正她在现代已经死了,回是回不去了,她就趁机给这个世界的她讨了一些好处。 待她完成全员he的任务后,就可以挥一挥衣袖,离开建安帝和他的妃子们,同时拥有大宁王朝最富庶之地,澜州城的百间商铺,城外千亩良田。 一想到她马上就要变成富婆,文阿瑶全身又充满了干劲。 她笑眯眯的朝着外面喊了声:“景之。” 片刻后,景之便走了进来,看到文阿瑶坐没坐相,四仰八叉的倚在床边,不由得皱了眉头,“娘娘,您是皇后,得注意仪态。” 文阿瑶道:“哎呀,反正这内殿又没有别人。” 景之无奈笑道:“娘娘,那您也不能全然不顾您的身份啊!” “景之啊,本宫最近算是想明白了,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你和我下半辈子都被困在这宫里了,总要想办法让自己好过些,不必成日绷着。” 景之无奈至极。娘娘自从忘了些事后,便时不时的给她讲一些她从未听过的道理,虽然大多听着怪怪的,可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她已经习惯了。景之摇了摇头,上前将文阿瑶扶了起来,这才问她有何吩咐。 文阿瑶拿过桌上的凉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口,随口问道:“四美最近在做什么?” 景之知道它问的是四位嫔妃,便回道:“回娘娘,几位主子每日晨起黄昏都会来重华宫请安,不过娘娘您之前说了除了太后以外,谁来也不见,所以她们每次在偏殿坐坐就走。” 话音刚落,文阿瑶手一抖,茶水溢了一大片,她露出森森的笑容:“你就不能让她们别来了吗?” 景之一脸茫然惶恐,“可是娘娘,后宫妃嫔每日向皇后问安,这是她们分内的事啊。” 文阿瑶叹口气,垂首不语。也罢,这的确是后宫的规矩,也是她自己疏忽大意了,竟忘了这一茬。这下可好了,四美估计会认为自己是故意刁难她们,之前是怕她,现在估计该是又怕又恨了。 然而这却是文阿瑶杞人忧天了,四美那是怎么都不敢对她生出恨意的,她们可清楚记得皇上还是太子时的那两名侍妾的下场,于她们来说,皇后就是个疯女人。 如今皇上不在,太后一心扑在朝政上,万一哪天皇后发难,悄无声息的了结她们,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因此她们现在对文阿瑶,更多的是惧,以及小心翼翼,一应规矩礼节万万不敢缺了,怎么着都不能让她找到错处。 而对于李常在来说,除了这份让人窒息的惧怕之外,她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高兴。 她入宫两年多,几乎每日都活在惠妃的百般刁难之下,皇上一年前御驾亲征,太后忙于朝政,管理后宫的事便全权落到了惠妃头上。 惠妃明里暗里的给她使了太多绊子,更是三天两头的找各种借口惩罚她,这样水热火热,如履薄冰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 -- 第11页 如今皇后回宫半个月,惠妃已经收敛了许多锋芒,再没有找过自己的麻烦,她也总算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昨日听叶贵人说,惠妃想将管理后宫的事移交给皇后,可她私下求见了皇后许多次,次次都吃闭门羹,也难怪每日在重华宫看到她,她都是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 看样子皇后不肯见她,也让她焦虑的很呢。 “喵~” 李常在躺在靠窗的塌上,思绪随意乱飞着,便听得一声细弱蚊蝇的猫叫声,隐隐约约从院子里传进来。 李常在吩咐婢女内侍不要跟着,她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一边轻轻唤着,一边弯着腰在院子里四下翻找。 最后在墙角一处花丛里,翻到了一只灰色的小猫,看样子不过两个月大。李常在轻轻的将它捧了起来,柔声道:“小可怜,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猫眼睛又小又圆,鼻头黑黑的,看着十分可爱。 她正欲抬手摸摸小灰猫的脑袋,岂料那猫突然被吓着,冲着李常在龇牙咧嘴一顿乱挠。 李常在只觉手背一痛,低头便见三道血痕跃然于手背上,肉眼可见的渗出一些小血珠来,她捏住小灰猫的后脖颈,那小灰猫霎时安静了下来。 李常在长出一口气,正想回殿中处理下伤口,便见皇后娘娘身边的小东子进了宫门。小东子向她行了礼,满面笑容地道:“给常在请安。启禀李常在,皇后娘娘有旨,命您午后去趟重华宫。” 李常在微微一愣,忐忑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小东子:“奴才不知!” “哦。”李常在点了点头,随后微笑道:“有劳公公了,容我更了衣就过去。” 小东子满面笑容,应了声便退下了。 他一走,李常在面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隐隐有些惨白,她看着手中瑟瑟发抖的小灰猫,眸中闪过一丝惧怕。 皇后回宫多日,从未召见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就连这几日的请安也都避而不见。如今却骤然让她去重华宫…… 李常在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下,蓦然想起当年那两位侍妾,好像也是被当时的太子妃召进太子妃寝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李常在抱着猫返回殿中,心不在焉的吩咐宫人道:“去四处打探打探,看有没有哪个宫里的主子奴才丢了猫的。” 宫人领了命,正欲离开,李常在又补充一句:“小心些,不要得罪了人。” 待宫人离开后,李常在将猫递给其他婢女,嘱咐她们好生照看,这才让贴身侍女替她更衣,便往重华宫去了。 到得重华宫时,那里的宫人十分恭敬的将她引到了偏殿,道皇后娘娘稍后就来见她,李常在笑着应了。 却见偏殿中已坐着一人,正是惠妃。 李常在心下稍安的同时又立刻悬了起来,她进了偏殿,向惠妃行礼,“惠妃娘娘吉祥。” 惠妃随意的扫向她,蓦然瞧见她手上缠着的白布上有点点红色,她眼神一暗,又立即挪开,只是不停把玩着手上的翠玉戒指,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这还是第一次她向惠妃叩拜时,惠妃没有找各种理由让她不起身,李常在深知皇后的归来,对后宫众人的震慑非同小可,连惠妃也不例外。 重华宫的宫女们用黑色小漆盘端了茶水上来,说皇后娘娘正在寝殿更衣,马上就过来,惠妃笑着应道:“请皇后娘娘不必着急,我与李常在多等会儿无碍的。” 那宫女也笑着应了,便也退了出去。 李常在暗暗打量着惠妃,见她面色隐隐有些苍白,宽大衣袖下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突然想到惠妃其实胆子比她还小,终是忍不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姐姐不必担心,如今这是皇宫,不是东宫了。” 况且她们的母家在朝廷上也算有一席之地,她相信即便皇后要对付她们,也得是她们犯了大错的情况下。 听她如此这般轻言安慰,惠妃霎时僵住了全身,她淡淡的瞥了李常在一眼,那一眼中,是浓浓的失望与嫉妒。 又是这样的眼神,李常在闭了闭眼,心中苦涩至极,几次三番话到了嘴边都被她吞了下去。 然而惠妃却是没忍住道:“你别以为皇后娘娘回来了,你就能找到靠山,那件事不会就此揭过,我说到做到,绝不会让你在这宫里过上安生日子。” 李常在紧紧咬着唇瓣,垂首不语,这样的话她听了两年多了,而惠妃也的确是说到做到,这两年来,她当真没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 有时候她想,要不就将一切事情合盘脱出,她不指望惠妃能原谅她,只求她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两个人相安无事的在这宫里度过漫漫余生便好。 可是心底总会有个声音提醒她,不能说!那件事情的真相一旦被惠妃知晓,以她的性子,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罢了,既然这个秘密她已经守了这许久,那边继续守着吧! 第7章 这二美的话,文阿瑶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心道果然两人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她就说嘛,小说里惠妃虽然有些跋扈,又爱仗势欺人,但从来都只是不痛不痒的,也没有对其他嫔妃起过杀意,何以就因为一只猫,一盘点心,她就能让人把李常在打死,这太不符合惠妃人设了。 看来,要解决她们两个,必须得知道两个人入宫前的一点一滴,不管怎样,按照景之打探来的消息,二人在宫里相聚后,惠妃就时常给李常在使绊子,这梁子必然是入宫前才结下的。 -- 第12页 文阿瑶先前以为是两姐妹因为建安帝反目成仇,如今一看,却未必是这样。 她垂眸思索片刻,心中有了决断,垂首理了理衣裳,接着回头打算让身后的小东子吆喝一声,却见身后跟着的景之小东子等人正看着自己,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怎么了?”文阿瑶压低声音问道,却见他们齐齐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但他们一个两个脸上却不是这样的。 文阿瑶板起了脸:“到底怎么了?” 景之道:“娘娘,您为何每次都要偷听她们说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几日几位小主娘娘来请安时,皇后娘娘每次都要在门口先偷听一阵,这行为,实在是有损她皇后的身份,他们这些下人都快没脸看了。 文阿瑶丝毫不认为自己偷听墙角的行为有何不妥,要怪就怪建安帝,要不是他乱造谣,她估计早就与四美成为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了,至于靠偷听来了解她们吗? 她没有回答景之的疑问,冲小东子使了使眼色,小东子会意,一甩拂尘高声道:“皇后娘娘到!” 殿内惠妃和李常在听到小东子的声音,忙跪地行参拜礼,口中齐呼:“参见皇后娘娘。” 文阿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她道:“起来坐吧。” 二美应了声是,便谨慎的坐了下来。 然后便是一室寂静,文阿瑶不开口,二美便乖乖的坐着,大气不敢出。 文阿瑶无奈扶额,率先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本宫听说,你们两入宫之前就相识?” 二美一顿,随即异口同声道:“回皇后娘娘,是!” 文阿瑶抿了口清茶,含笑道:“那可太好了,在这宫里有个相熟的姐妹,日子也好过一点,你们说是不是啊?” 惠妃嘴角漾开一抹笑容,回道:“娘娘说的是呢。” 这话听起来情真意切,只是她脸上的笑却充满了不屑一顾,这实在是讽刺。再看李常在,她附和了一句,却是面无表情。 文阿瑶有些头疼,继续道:“本宫今日叫你们两过来,不过是闲话家常,不必拘着,随意即可。” 二美再次低头称是,可看着依然拘束的很。文阿瑶无法,只得继续找话题,“本宫之前不在宫里,两位妹妹可还习惯这宫里的日子,一应起居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 李常在道:“回娘娘,有惠妃姐姐管理后宫,妾身们一切都好,劳皇后娘娘记挂。” 惠妃眸子一暗,便即往地上一跪,言辞恳切:“回皇后娘娘,之前您不在宫里,太后又忙,这管理后宫的职责便落到妾身头上,如今娘娘回宫,以后这后宫琐事,就要麻烦娘娘您了。” 文阿瑶本想一口拒绝,莫说她根本不会管理这些,光完成系统任务一件事就够她忙的了,实在是分身乏术。 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应下了,她道:“不忙,后宫琐事繁杂,不如你与本宫一同料理吧,本宫负责东六宫,西六宫便交给你了。” 见惠妃还未反应过来,文阿瑶一锤定音:“此事就这么定了,往后还要继续劳烦妹妹了。” 她这么安排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李常在所居的庆安宫,便属于东六宫,万一到了李常在领盒饭的时候,她还没有想出办法,起码能保住李常在一命,以免惠妃暗中杀人。 惠妃神色僵了一瞬,她不敢拒绝文阿瑶。最后也只得应下。 文阿瑶从主位上走了下来,二美自然也不敢再坐着,走近了她才发现,李常在的手上似乎受伤了,她微一蹙眉,伸手握了李常在的手腕过来。 李常在骤然被碰,有些被吓到,浅浅惊呼一声,下意识就想抽离。 文阿瑶使了些力,用另一只手掀起李常在宽大的袍袖,就瞥见雪白的白布上隐隐带了些血迹,“妹妹的手,这是怎么了?” 李常在尴尬道:“回娘娘,今早不小心被一只猫给抓了。” 猫?难道是那只偷吃点心,害得李常在被杀的猫? 文阿瑶略微沉吟,抬手唤了景之过来,道:“景之,你先替李常在看看伤口。” 又对小东子道:“小东子,去请太医过来。” 李常在惶恐道:“皇后娘娘,不用如此麻烦了,妾身回去后上点药就行了。” 景之一边拆了白布,一边道:“李小主,猫爪上多含有脏东西,被抓伤了得好好消毒上药,如今天气炎热,若处理不当,难保伤口不会溃烂。” 景之的话让李常在生了些恐惧之心,便乖乖的任由景之查看。 那莹白的手背上,三道血红爪子,实在触目惊心,文阿瑶头皮发麻,忙移开视线,突地瞧见一旁的惠妃也不知何时凑了上来,正盯着李常在的手,似有些幸灾乐祸,又好像有那么一点担忧! 许是发现文阿瑶在看着她,惠妃又立马恢复了之前平淡如水的表情。文阿瑶也收回了若有所思的视线。 很快,太医便到了,仔细查看了李常在的伤口后,也说没什么大碍,只要按照太医院给的药膏按时擦拭,很快便能好了。 文阿瑶这才静下心来问那只猫的事。 “妹妹宫里养的猫也忒调皮了,竟还伤人。” 李常在道:“娘娘,那猫是妾身今早在宫墙处的草丛里发现的,有些怕人,想来也不是故意要抓伤妾身的。” 文阿瑶道:“说起来,本宫也挺喜欢养猫的,只是之前多在寺庙,到底是不方便呢。” -- 第13页 李常在一时拿不准文阿瑶的意思,便笑着应了声是,再不说话。惠妃却主动开口道:“皇后娘娘,畜生到底是畜生,还是得离得远些,妾身曾经也养过一只猫,妾身掏心掏肺的对她好,谁知那畜生最后却忘恩负义,居然跟别人跑了,妾身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哦,是吗?”文阿瑶又看向惠妃,满面含笑道,“也许你家的猫只是一时贪玩跑了出去,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而且,她怎么觉得惠妃说的并不是猫?惠妃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李常在,很有指桑骂槐的嫌疑啊! 惠妃接着道:“回娘娘,那畜生就是忘恩负义,不可能是因为找不到路了。” 文阿瑶把玩着手上护甲,并没有接话,只是不经意的打量着惠妃和李常在,她有种强烈的直觉,惠妃口中的猫,说的就是李常在。 也不知道李常在到底是干了什么事,让惠妃说她忘恩负义! “罢了,本来叫你们过来,是想同你们打打牌,如今李妹妹的手伤了,那便改日吧。” 说着便让景之拿了准备好送给她们的首饰钗环,道:“本宫就不留你们用晚膳了,改日再叫你们过来小聚。” 二美顿时如获新生,皆道:“是,妾身告退。” 打发走了惠妃和李常在,文阿瑶便让景之找人去打听她们入宫前的事。她现在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一对闺中密友反目成仇。 之前她以为她们二人是因为建安帝反目成仇,但今日听着又好像不是,还是等细细查过之后再说吧。 今天的温度依然很高,远远瞧去,殿外院子的地砖上,似隐隐浮动着热气。若是上面掉落一颗鸡蛋,怕是片刻就成煎蛋了。 文阿瑶用帕子掖掖脑门上的汗,有股回佛寺待着的冲动,起码佛寺处于高山之上,在这炎炎夏日,甚是凉爽。 这念头刚一起,眼前那块只有她能看到的界面上,突然蹦出一连串红色加粗的感叹号,娇媚无骨的女声重复道:【混吃等死会被天打雷劈……】文阿瑶翻翻白眼,人妖系统果然能用最温柔无害的语调,说出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她没理会系统,信步走至门口,抬头往上看去,天空澄碧,纤云不染,文阿瑶不信它会凭空炸出一个雷来。她语含讥诮道:“人妖系统,你不会是唬我的吧?你那么神通广大,能操纵天气?” 系统半晌没有出声,那块界面也无什么变化,文阿瑶嗤笑出声,插着腰道:“我就知道,哈哈哈……你要真有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呢?啊哈哈哈……” 她边哈哈大笑,便转身往里走着。突然,眼前闪过一道亮光,文阿瑶笑容一僵,还未及有反应,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伴随着宫人惊慌失措的喊叫,整个重华宫瞬间被惊动了。 文阿瑶不可置信的又走到殿门口,头顶依然是万里无云,可她院中的大柳树却冒起了火…… 好在火势不大,宫人内侍们很快就将火扑灭了。 系统依旧无话,可文阿瑶却被气得狠了,她转身回到自己寝殿,殿内无人,她黑着脸走来走去,嘴里连连道:“好样的……” 可真是好样的,这人妖系统果然能操纵雷电,神他妈系统,它根本就是个妖孽。 “你往我院里砸一个雷下来,你就不怕大家把我当成不祥之物?” 【不会!】 文阿瑶:“……”好样的,可真是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边关大营内,建安帝与众将俱是愁眉苦脸,良久,建安帝才道:“要是有颗雷能劈死北凉主将就好了!” 众将:“……” 第8章 重华宫前院的柳树,原本生的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可一颗惊雷下来,直接劈掉了一半,光秃秃黑黢黢的,十分碍眼。 文阿瑶现在是真的相信系统有召唤雷电的能力了,混吃等死是不可能了,只能早早完成任务,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战战兢兢的等了几天,好似重华宫天朗气清的情况下掉落一颗雷,对这里的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宫里一点涟漪都没起,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可院中那柳树残枝却又是真的…… 文阿瑶叹了口气,扶着额道:“惠妃和李常在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景之正替她捏着肩,闻言回道:“这两日,也该有消息了,只是,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查这些嫔妃旧事了?” 文阿瑶自然不能让人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只含糊道:“本宫久不在宫中,如今要统领后宫嫔妃,自然要对她们的来历过往有所了解。” 景之笑道:“还是娘娘英明!” 文阿瑶心下对景之的奉承不以为意,这算哪门子的英明啊?与景之相处了大半个月,她也算是对她有些了解,没事就会来一句娘娘英明! 就连她夜里怕热,直接打地铺睡在青石地板上,景之都能夸赞一句:“娘娘英明!” 文阿瑶算是明白了,“娘娘英明”这句话,在景之这儿,就跟现代人社交的那句经典开头“你吃饭了吗”是一样的! 她抬手捻了颗葡萄放入口中,葡萄皮薄,馅肉饱满,咬上一口,甜甜的汁液在口中乱溅,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文阿瑶又捻了一颗,这才道:“这几日四美那有什么动静吗?” -- 第14页 景之想了想道:“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那就好,文阿瑶这么想着,建安帝那厮虽然给她造了个心狠善妒的恶名,但起码让四美能对她有几分忌惮,不至于在她还没在这后宫站稳脚跟时就给她惹麻烦。 “太后那也还是借口政务繁忙?”这后宫权力最大的女人到现在也没有见着一面,文阿瑶心里总是有点不安。 景之道:“是呢,想必太后也是和娘娘一样,不忍各位小主大热天的四处奔波请安,才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的。” 文阿瑶在心里默默的摇了摇头,心道你也太天真了,太后明摆着是不想见她,否则何以早不免,晚不免,偏偏她一回宫就免了。 至于她,文阿瑶有点惭愧,她没有那么善良,完全就是因为晚上太热迟迟睡不着,早上太累又起不来,不想强撑着起床应付她们,这才说了这么个借口。 正说着,内侍小东子来报:“启禀皇后娘娘,李常在求见!” 文阿瑶双眼一亮,来了精神,她坐正身子,正色道:“传!” 李常在带着侍女进来时,文阿瑶一眼就瞧见了走在李常在身后的侍女,她手上正抱着一只小猫崽。 李常在行了礼,文阿瑶便让她起来。 李常在接过侍女怀中的猫,满脸堆笑道:“皇后娘娘,这只猫就是妾身那日无意发现的,应该是走丢的小野猫,妾身观察了几日,它性子倒还温顺,娘娘不是说您喜欢猫吗?妾身特地抱来给您。” 文阿瑶笑着道:“你有心了。” 又吩咐景之:“去抱来给本宫看看。” 小灰猫看着顶多两个多月大,小小的一团实在是可爱,睁着一双眼滴溜溜的看着她,文阿瑶忍不住挼了好几把。 文阿瑶将那小猫从前腿腋下抱了起来,与她大眼瞪小眼。 这小猫估计就是那只偷吃了惠妃宫里点心的那只,如今李常在抱来给她,算是掐灭了李常在之死的导火索。 文阿瑶心下愉悦,对李常在的好感也多了几分。转念一想,她又对景之道:“让小东子去找惠妃过来。” 李常在眼神微闪,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她不想见到惠妃,告退的借口还没酝酿出来,文阿瑶却先道:“难得今日你来了,本宫在这宫里实在是无聊的很,等下惠妃到了,咱们三人找找乐子。” 李常在告退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只得道声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皇后好像是故意将她跟惠妃往一起凑。 * 惠妃所居的翠微宫内,惠妃正与仪嫔、叶贵人三人一起说着闲话品着茶。 叶贵人道:“惠妃姐姐,妹妹来的路上碰到了李常在,她好像正要往重华宫去呢!” 惠妃正在挑选近日内务府送来的新料子,闻言一顿,疑惑道:“重华宫不是已经免了一个月的晨昏定省,她去做什么?” 叶贵人轻笑道:“她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巴巴的上赶着讨好重华宫呗。” 仪嫔插话道:“倒也不至于,她一向不争不抢,连皇上那儿都不甚上心,又怎么会去讨好皇后娘娘?” 惠妃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半晌不说话,眼前色彩鲜艳的料子也引不起她的的兴致了。 叶贵人瞥了她一眼,又接着道:“说来也是奇怪,皇后回宫半月有余,我们四人当中,她好像就召见过李常在吧?” “好像真是如此!”仪嫔惊奇道:“难不成,皇后娘娘有意拉拢她?” 只听“啪”的一声,惠妃满面怒火,一掌拍在小几上,殿内侍候的宫女内侍跪了一地。惠妃恶声道:“她想得美,别以为抱上皇后娘娘这棵大树,就能高枕无忧了,本宫绝不会放过她。” 仪嫔与叶贵人知道她二人一向不合,她们也不关心缘由,自然是乐得坐山观虎斗。见惠妃生气,忙安慰道:“惠妃姐姐不要生气,眼下咱们也只是猜测,具体情况如何,还得先观望一阵,看看重华宫的态度再说!” 正说着,惠妃的贴身侍女夏棋进来,她微微行了个礼,道:“惠妃娘娘,刚刚重华宫差了人过来,皇后娘娘让您即可前往重华宫一趟!” 惠妃大惊失色:“什么?” 仪嫔与叶贵人瞠目结舌:“……” 夏棋又重复了一遍,惠妃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一张脸顿时又青又红,仪嫔与叶贵人神色充满了探究意味,但谁都没说什么。 默了半晌,仪嫔起身道:“既然姐姐有事,那妾身与叶贵人先告退了。” 叶贵人忙起身附和,两人此时也是有几分尴尬,也不知惠妃会不会因为她们刚刚的话,而与她们生了龃龉。 鉴于皇后的名声,她们现在必须得紧紧抱成一团,而惠妃又是那么个性子,难保不会因为这件事与她们疏远起来。 不待她们两动作,惠妃便起了身,她杏眼隐隐含着怒气,悠悠道:“一同出去吧。” 她说完便走在了前面,仪嫔与叶贵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缓缓跟上。 三人倒是同路了一阵,最终惠妃在御花园入口处与她二人分道扬镳。 惠妃转向御花园北边的重华宫方向,仪嫔与叶贵人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并没有回各自的宫殿,而是相携着进了御花园,找了个凉亭坐着。 侍女们摆好了瓜果茶水,便退至一旁。 -- 第15页 仪嫔与叶贵人的宫殿离得近,日常也多凑在一起,交情也比其他人要深些。对于皇后的突然回宫,她们一直忐忑的很,太后不见人,她们只能紧紧靠着惠妃,平日里更是谨言慎行,就怕招致祸端。 只是如今李常在和惠妃这两个人都在私下里见过皇后了,惠妃是之前要向皇后移交后宫琐事,李常在又被召见过,唯独她们两个,目前也只在大家一起去请安时见过皇后几面,皇后既不单独召见她们,她们亲自去求见也吃了闭门羹…… “真希望皇上尽快回来。”仪嫔叹息道:“有他在,咱们才能安心些。” 叶贵人抿了口茶水,不以为意:“依我看,重华宫那位,并不像皇上所说的那般。” 仪嫔疑惑的看她一眼,“怎么说?” 叶贵人淡淡的笑了,“姐姐你想啊,若皇后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先帝和皇上还能忍着她?这大宁王朝能要一个这样的皇后?那些朝臣们难道不上几道折子?” 仪嫔道:“你入宫晚,有所不知。据说当年出了那事之后,皇上为了保全皇家颜面,下令处死了皇后身边的所有心腹,更是毁灭了一切证据,对外只说那两位侍妾是不慎落水而亡,所以,这个事情目前也只有宫里年长的嬷嬷们才知道一二,恐怕在宫外,皇后娘娘端的还是贤良淑德的名声!” “可我总觉得这事漏洞百出。”叶贵人反驳道:“如果真的如姐姐所说,知道此事的人大多被处死,那么为什么宫里还能有这件事的传言?皇上和太后难道都不管管吗?又偏偏为何只在宫内流传?而且,我也是入了宫才听说这件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座皇城的墙不可能将传言完全挡住!” 叶贵人最后总结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更像是有人故意污蔑皇后!” 经她这么一说,仪嫔也觉得有些道理,可她也是不解,“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叶贵人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边关大营中,建安帝正骑着马回营,耳朵实在是烫的难受,他不由皱眉道:“朕这耳朵好像不对劲,烫的很。” 下属道:“怕是后宫哪位娘娘在思念皇上呢!” 建安帝:“……” 第9章 文阿瑶看过很多的宫斗剧,宫斗小说,网上不是有个特别火的问题嘛,说把你放进宫斗剧里,你能活几集? 她自认为若是把她丢进一本宫斗剧里,不说她能活到最后吧,但起码她肯定比大多数人活得久,这一点她是相当有信心的。 但前提是让她去宫斗,可如今却不是这样的,她的任务不是宫斗,而是要阻止别人宫斗,这对她来说就是两眼一抹黑,全然不知如何做。 于是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比如,惠妃和李常在不和,她就多多地把她们凑在一起,说不定两人相处的久了,便能忆起曾经的闺中情意,把酒言欢,一笑泯恩仇也是有可能的。 可光凑在一起干坐着,大眼瞪小眼也不是个办法,几个人凑在一起总得有个由头,听戏赏花这些项目太没有新意了,她首先就pass掉了。 文阿瑶苦思冥想了好几日,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她要教她们斗地主。 一来这游戏简单易上手,二来她暂时想不到别的。 就很疑惑,系统为什么要让她一个工科女来背负如此使命? 这游戏本来上次就想带她们玩了,谁知李常在被猫给挠了,所以才耽搁到今日。 她花了好几日才将印象中纸牌的花样描摹了出来,内务府倒是很快就替她做了一套出来。 这一日,惠妃奉命来到重华宫时,却发现李常在已经到了,她正与皇后娘娘坐在一张圆桌旁,圆桌中间有个瓷碗,里面装了一碗粉白珍珠,个个晶莹透亮,色泽分明。 惠妃神色楞了几息,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疑惑与忐忑,文阿瑶只当没看见,四美见到她几乎都是这样,早就见怪不怪了,要怪就怪建安帝那厮。 文阿瑶忙招呼惠妃坐下,又让景之准备了些冷饮瓜果之类的零嘴搁到一旁,这才神秘兮兮的道:“安然,婉蓉,今天,本宫带你们玩个游戏!” 安然,婉蓉,这是她们两个的闺名,听到文阿瑶直接唤她们的名字,惠妃武安然和李常在李婉蓉同时呆滞了片刻。 自入宫以来,她们的名字就再也没人叫过,下人都称她们娘娘小主,皇上太后则是直接以位分唤她们,如今这皇后娘娘却像家中长辈一样直呼她们的名字,语气中充满了亲切熟稔之感,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五味杂陈。 文阿瑶仿佛没看到她们的惊讶一样,她将手中的54张纸牌在她们面前亮了亮,又细细的与她们讲了一遍规则,她相信二人应当能听懂。 “好了,大概就是这样玩的。”她说着便将纸牌放在圆桌中央,又指了指那碗珍珠,“这些就是咱们的战利品,等会咱们三人平分了,谁输了就要将自己的珍珠分与对方。” 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珍珠,是从重华宫的私库里搜罗出来的。文阿瑶当时进到私库时,险些叫那琳琅满目的珍宝珠玩看花了眼,有一瞬间她生了一种错觉,自己正站在史矛革的洞穴里。 暗暗惊叹之余,文阿瑶也对建安帝生了几分钦佩,虽然这人毁坏了皇后的名声,可如今建安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他的功劳也不容小觑。 -- 第16页 景之又捧了三个小碗出来,文阿瑶亲自动手,将珍珠平分,这才望了她们两一眼道:“好了,你们谁先拿牌?” 惠妃和李常在十分有默契的眨了眨眼,再吞咽了下,然后不约而同的朝对方看去,那表情,文阿瑶太熟悉了。 她曾经给自家侄子辅导过作业,一个知识点她呕心沥血的讲了一遍又一遍,然而侄子还是不会。可是怕被她骂,侄子也不敢再问,只能眼泪巴巴的望着她,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现在惠妃和李常在的表情,就跟记忆中的侄子一模一样,只除了她两暂时还没有眼泪汪汪! 唉! 文阿瑶以手覆着额头,心底默默的叹息了声。 “这样吧,咱们先把牌拿起来,然后我再慢慢教你们,嗯?” 对面二人忙不迭的点点头。 文阿瑶摆出温和无害的笑容,用着温柔似水的调子,“那我先来,一人一张。” 揭牌的过程倒是很顺利,文阿瑶一边看着她们拿,一边数着底牌。 最后剩下三张时文阿瑶便让她们停了下来,她组这个活动的目的就是让惠妃和李常在能重拾友谊,所以地主一角当之无愧的要她来做。 反正惠妃和李常在也没有异议。 确认好了地主和农民的角色分配,文阿瑶便道:“好了,现在把你们手中的牌整理一下,上面写着一二三的放在一起,四五六七□□十的,按照大小顺序放在一起,剩下那三个你们看不懂的,就是上面画着人头的那些放在一起。哦,对了,大小王在谁那儿?” 两个人满头大汗,手里的牌乱七八糟,文阿瑶刚说的还没完全理解,便听她问大小王,李常在鼓起勇气道:“回娘娘,什么是大小王?” 文阿瑶:“……” 合着之前教她们认了半天,连大小王这两个最好记的都没记住? “就是上面画着王八的,红王八是大王,黑王八是小王。” 两人低头在手上找了一圈,惠妃弱弱的开口:“好像,都在妾身这里。” “嗯?真的吗?”文阿瑶凑过去瞥了一眼,果然见大小王都在她那,又顺便看了眼惠妃整理的牌,虽然七长八短凌乱不堪,但到底是按照她说的顺序排着的。她便随口夸了一句:“不错不错。” 虽然她们也不知道这个不错不错是指什么不错,但到底是被夸赞了,惠妃下意识的露出一点笑容,一旁的李常在看见了,不由得皱了眉。 文阿瑶一坐直就看到了李常在的脸色,这表情她也熟悉,以前养过两只猫,你撸这一只,另外一只的表情就跟李常在现在一样。 她福至心灵,又凑过去看了看李常在的牌,钩子不小心被她夹在九十中间了,但胜在她手里的牌从视觉上看起来很整洁,她一视同仁夸赞道:“你也不错。” 李常在露出了和惠妃一样的笑容。 夸完了人,文阿瑶身为地主率先出牌,她先将最小的一对四给放了出去,“你们手中有比四大的,两个一样的就可以拿出来压我,李常在,你先来。” 李常在忙低头,一双眼在手上找了半天,最后颤颤巍巍的拿出来两个十,然后殷切的看向文阿瑶。 文阿瑶怕自己脸色不好会吓着她们,自始至终都是笑意盈盈,她明明记得李常在手中还有对六的。文阿瑶清了清嗓子,温柔道:“有比十小的吗,先出小的。” 李常在便又找了找,那对六算是下来了。 文阿瑶又看向惠妃,“该你了,跟她一样的规则,尽量出小的,若是没有小的再考虑大的。” 惠妃最终拿下来一对钩子,对于六来说是有些大,不过文阿瑶发现惠妃脑子灵光一点,倒与她小说中胸无城府的人设不太一样。 文阿瑶手中暂时没有合适的牌,便道:“这一小轮,算是你们两比我大,那就由惠妃继续出。” 惠妃嗯了声,但半天没有出牌,文阿瑶狐疑的看向她,惠妃便道:“启禀娘娘,妾身手里没有两个一样的了。” “哦,那你也可以出一个,还是先出小的。然后记住,你手里有什么没什么,这是不能告诉地主的,也就是我。” 惠妃点了点头,心说您刚才不是都看了一遍嘛?不过她也不敢多话,拿出来一个五,文阿瑶拿出一个六,轮到李常在,她垂首找了半天,拿出来一个四…… 文阿瑶:“……” “嗯,婉蓉啊,四比六小呢!” “可是,您刚才不是说一二三比六大吗?那为什么四要小?” 文阿瑶嘴角抽搐了下,心说你问的好,不过我也不知道,毕竟这游戏也不是我发明的。 她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便听惠妃语带讥诮道:“妹妹问题也太多了,娘娘都与我们解释清楚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 文阿瑶眉毛一挑,颇有些惊讶的看向惠妃,心道有进步,已经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了,不再是一副战战兢兢,仿佛脖子上横了把刀的样子。 其实李常在问出来后也有些后悔了,虽然皇后目前看着挺好相处,但是她为什么要去质疑她?万一…… 惠妃这么一说,李常在随即颔首:“惠妃姐姐说的是,皇后娘娘请恕罪,妹妹有些笨。” 文阿瑶摆摆手,“无妨。”复又转向惠妃,“你们需得明白,在这个游戏中,你们两是处于同一战线的,切不可内讧。” -- 第17页 惠妃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低头道:“是,妹妹知道了。” “好,那我们继续!” 接下来便是文阿瑶手把手的教着她们出牌,几个回合下来,二人进步虽缓慢,可到底是有进步的,起码比她当初玩这个游戏时上手快,文阿瑶很是欣慰。 只是,身为地主,再教农民联合起来斗地主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美好。 文阿瑶慢慢的指导着她们,二美也认真的学习着! * “王炸!” 不知道进行了几个回合,伴随着惠妃一道清脆悦耳的王炸,地主文阿瑶终于被斗倒了。 赢了一次,二美明显开心了许多,两人齐心协力,再加上文阿瑶时不时的放水,这一下午,地主被斗倒了好几次。 “婉蓉,我们又赢了。”惠妃喜不自胜道。 “是啊是啊,我们又赢了。”李常在也笑盈盈的应和道。 文阿瑶双手托腮,满脸姨母笑,“真好!” 虽然只有结束时,惠妃一时忘情,冲着李常在眉飞色舞的说话,李常在也喜笑颜开的回应她,虽然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二人又恢复了初时那种冷眼相对的模样,文阿瑶还是甚感欣慰。 她相信她们之间还是有一线可能的,现在只希望能尽快查到她们之间的过往,好让她进一步行动。 文阿瑶最终留了两人在重华宫用晚膳,经过这一下午的斗地主,她明显感觉到惠妃和李常在对自己的恐惧减少了几分,起码吃饭时不再像之前那般,手抖个不停,而且偶尔还会主动与她说话,只不过两人问的都是斗地主相关的知识,文阿瑶只好说道:“你们要是喜欢,随时可以来重华宫玩。” 于是一连好几日,惠妃和李常在每日午后都会去重华宫,炎炎烈日反倒助长了她们强烈斗地主的心愿。 一时间,宫内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私下里议论,说这是皇后娘娘要对付这两位小主的前兆。相传当年在东宫时,她也是先假意与那两位侍妾交好,乘其不备动手除之,再加之此时皇上远在边关,太后忙于朝政顾不上后宫,这不跟当年东宫两位侍妾的情况一模一样吗? 惠妃与李常在二人一门心思都在斗地主上,她们身边的内侍宫女也不敢在她二人面前提起,是以她们两倒是对这番流言全然不知,只是仪嫔和叶贵人怜悯的眼神让她们有些疑惑。 尤其是叶贵人,她本来有七分把握那个关于皇后的传言是假的,可如今文阿瑶这一番操作,又让她拿不准了! 她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对惠妃跟李常在那么好,她们都是皇上的女人,皇后未回宫前,即便她们四人关系和睦,可大家都知道只是表面上如此罢了。 可皇后对惠妃和李常在的态度,就好像她真的是很喜欢她们两个,眼看着三人越来越亲密无间,仪嫔和叶贵人也陷入沉思当中。 为什么皇后只对她们两个这般好?难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皇后?二人越想越怕,日夜都在祈求皇上早日回来! 与此同时,一封密信从太极宫传出,八百里加急送往边界。 作者有话要说: 扛着锄头钉耙的惠妃和李常在站在地里,对着田埂上坐着休息的文阿瑶道:“我们要斗你!” 文阿瑶满面微笑:“好啊好啊,过来我教你们。” 第10章 文阿瑶一门心思都在惠妃和李常在身上,只想着尽快让她们摒弃前嫌,相亲相爱,没事就喊她们来重华宫斗地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这日一大早,景之匆匆来报,说惠妃和李常在之间的过往总算是查出来了,此时文阿瑶刚刚起床,脸没洗,发没梳,妆也没上,整个一披头散发的女鬼。 “快说!”现下没有什么比知道这两人之间的过往纠葛更重要的了。 景之便即娓娓道来。 原来,惠妃与李常在闺中时,两府比邻而居,两人年岁相差不过几个月,小时候便是一同长大,情谊自是非比寻常。 三年前的春日,两人相约去江南李常在的外祖母家做客,顺便游历江南。 几乎是富家小姐出门的必备戏码,两人这一日带着丫鬟在街上闲逛着,恰巧就遇到了一伙地痞流氓,她们所带的家丁完全不是流氓们的对手,片刻就被打的落花流水,倒在一旁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并三五名同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仿佛被狼群逼入死胡同的小羊羔,几乎就是坐以待毙。 然而美人总有英雄救,更何况还是两位美人。正在二人绝望至极,拉着对方的手准备一起赴死时,英雄出现了! 只见一人突然从天而降,手持一柄长剑,身姿翩翩,动作轻盈,眨眼的功夫就将那几个流氓给解决了。 偏偏这英雄还生的唇红齿白,一表人才,惠妃与李常在俱是一见倾心,心生爱慕之意。 然而这位英雄却并不是一个花心之人,他只爱李常在这一人。 眼见好姐妹与自己的心上人情意相通,两情相悦,惠妃便主动退出,意欲成全一对璧人。惠妃失了所爱之人,心灰意冷之下,同年也参加了宫中选秀,自此被选入宫中,成为惠妃。 而一年后,李常在也入宫了。这显然出乎惠妃的意料,她去问过李常在为何要抛弃心上人入宫,李常在每每只说被家人所迫,不得不入宫。 -- 第18页 然而惠妃不信,她暗自派人去查了,查到的结果却与李常在说的不一致。她查到李常在并不是因为家中所迫才入宫,而是看她入宫,风光无限,一时羡慕,这才放弃了那种平凡的日子,也入了宫。 “那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文阿瑶面带狐疑,依她对剧情的了解,再加上这几日同李常在相处的日常,她感觉李常在并不是这种嫌贫爱富之人,况且李常在本家也不穷。 如果她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入宫,不可能完全不争不抢,到死不过是一个区区常在。 景之摇了摇头,“皇后娘娘英明,实情并非是惠妃查到的那样,当年是有人故意给惠妃娘娘假的消息!” 真相是,当年江南大街上的地痞流氓,与那救美的英雄根本就是一伙的,他们设那个局本是冲着李常在而来,因为李常在的外祖母家,是江南有名的富商,那英雄,便是冲着李常在外祖母家的滔天财富而来。 那英雄名叫许有,祖上也是财富万贯,然而到他这一辈便家道中落,再不复往日风光。 这许有也是个无用的,非但不想着振兴家业,反而想出这种馊主意,企图通过与李常在结亲,从而达到重回富贵生活的目的。 幸好李常在无意中得知了真相,伤心至极,一气之下便干脆也入了宫。但她知道,惠妃要是知道自己所爱之人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定会伤心,李常在不忍好姐妹伤心,自然是三缄其口,事情真相便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惠妃去查的时候,那许有自知若是让她知道了一切,定会找自己报仇,这才放了假消息出去。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景之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总算将话说明白了。 文阿瑶随手递了杯茶水给她,“润润嗓子吧!” 听完这来龙去脉,她久久不能回神。她只觉得悲哀,两个花一样的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本该是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刻,却为了一个那样的小人,葬送了整个人生。 哎,总归还是小姑娘,对待感情上的挫折还是太嫩了。 “那个许有现在如何了?” 景之回道:“还是一事无成,碌碌无为,整日流连烟花柳巷,家产都快被他给败光了。” 文阿瑶冷了脸色,“派人去江南,暗中盯着他。” 景之迟疑道:“娘娘,您想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替天行道了!文阿瑶冷笑着想,露出森森的白牙,这种渣男,肯定不能太便宜了他,总要让他付出代价,让他知道欺骗感情是没有好下场的。 “后宫和睦,是本宫的职责所在,惠妃李常在明显因此事生了龃龉,本宫自然要想办法解决!” 景之看着自家娘娘脸上神秘莫测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虽然这么想有些不敬,可她总觉得娘娘在憋着什么坏招,只怕那个叫许有的,有得苦头吃了。 哎,总算是有一点进展了。文阿瑶乐观的思考着,该如何将真相告知惠妃。不能让她觉得太刻意,这样的话惠妃可能会不信,反而会弄巧成拙,得让惠妃无意间知道。 文阿瑶抚着下巴,认真的思考对策。 片刻后,文阿瑶惊喜喊道:“有了!”她想到办法了,正打算唤出许久没有沟通过的系统商议一番时,重华宫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她回宫满打满算也有两个多月了,之前对她避而不见的太后娘娘,终于不再政务繁忙,开了金口让她明日一早去寿康宫一趟。 翌日一大早,文阿瑶起的很早,梳洗打扮过后便乘着凤辇往寿康宫而去。 凤辇微巅,文阿瑶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对于这位即将见面的太后,她心里其实很忐忑。 这位太后母家姓林,其实只比建安帝大了六岁,她并非先帝原配皇后,乃是续弦。 建安帝的生母在生下他不久后便去世了,建安帝一路磕磕绊绊的长到了十二岁,差点被人毒死了,先帝这才将先太后的胞妹,如今的太后接进宫来,册封为贵人,命她照顾建安帝。 这位林太后本是个酷爱舞刀弄枪的沙场女子,她入宫时不过十八岁,而先帝却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一朝被困在这宫墙之中,她对先帝自是百般厌恶。好在她对自己的外甥还不错,将他抚养长大,并且助他在夺嫡之战中取胜,也让自己成了上一届的宫斗冠军。 在这本烂尾宫斗文里,林太后巾帼不让须眉,建安帝御驾亲征期间,她牢牢的替他稳住朝局,替建安帝免去了后顾之忧。 姨甥两配合无间,一攘外,一安内,不过五年的时间,就将在先帝手中千疮百孔的大宁江山,变成了一个盛世之国。 然而毫无意外的,这位林太后最后的下场么,自然是be了,be就是这本小说的最大特色。 文阿瑶又是一阵唏嘘,其实这位林太后也是个苦命人,她在被先帝册封入宫前,是有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对方也是个沙场好男儿,且她那位竹马对她也算是一心一意,心爱之人入了宫,他便一头扎到了边关,誓要替她守住这大宁江山。 只是战场上,从来都是刀剑无眼,建安七年,她的竹马战死,林太后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一个月后就追随她的竹马而去了。 文阿瑶当时读的时候,很是羡慕他们之间的这种感情。 -- 第19页 这么想着,辇轿已经到了寿康宫门前。 寿康宫的大门还闭着,文阿瑶怀疑自己来得是不是太早了,林太后不会是还没起吧? 景之已经上前去扣门了,不多时,大门打开,一个小太监探出头来,看到是皇后仪驾,忙跪下行礼。 文阿瑶下了辇轿,进到了寿康宫前院,她四下打量了番,觉得这林太后不愧是喜好刀剑,这院子里随处可见练武用的器具,完全不像她的重华宫,尽是些赏玩的花花草草。 正四下环顾着,又来了位年纪稍微大些的宫女,那宫女穿着比其他小奴仆要更精致些,文阿瑶猜测这应当是林太后的贴身侍女了。 那侍女将文阿瑶迎进了正殿,又让人看了茶,这才道:“皇后娘娘请稍后,太后她老人家昨夜批折子歇得有些晚,这会还没醒。” 文阿瑶:“……” 还真是来早了。 她笑着道:“无妨,本宫等着没关系,太后睡好最重要。” 那宫女笑了笑,便即退下了。 文阿瑶这才抽出空来在脑中与系统交流。 “系统,太后喜欢的那人,现在在哪?” 系统:【在边关,跟赫连珏在一起。】 原来跟着大猪蹄子打仗去了,现在是建安五年八月,那人会在建安七年七月战死,算起来,也就只有两年的时间了。 看来她解决了惠妃和李常在之间的恩怨以后,就得尽快改变太后和她那位竹马的命运了。 这就比较难了,毕竟太后的竹马是战死的,不是被人陷害。他战死的地方远在沙场,文阿瑶总不能拦着他不让他上战场吧? 得嘞,那边刚有了点眉目,这里又有了新的任务。 文阿瑶心里长叹一声:人生好艰难啊! 正胡思乱想着,寿康宫的小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驾到!” 第11章 在文阿瑶的想象中,像林太后这种人,该是长得一副英气模样,又飒又帅的美人类型,毕竟她武能提刀定乾坤,文能握笔定天下,自然不能跟后宫其他娇滴滴的美女一样。 这样的人肯定周身气场强大,说不定会让她不自觉的五体投地。她就抱着这样的想象等着…… 是以当一个类似于乾隆农家乐花瓶那般的美人走进来时,文阿瑶还在眯眼思考着:这位长着娃娃脸,又审美成谜的美人又是谁? 只见那位打扮的甚是浮夸的美女同样眯眼打量着她,脸上表情好像在说:这人是傻了吗? 文阿瑶还没想明白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就见美女头上浮现了几个字:林太后! 系统不男不女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宿主,请给太后行礼,想什么呢?】太后?眼前这位是太后娘娘?文武兼备的太后娘娘?三十二岁的太后?为何她看着比年纪最小的叶贵人还年轻?她为什么穿成这样? 一连串的疑问从文阿瑶脑子里飞过,末了化成一行无比熟悉的字:震惊,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一朝太后为什么打扮的像个从乾隆朝穿过来的花瓶? 文阿瑶在巨大的震惊中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景之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偷偷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文阿瑶这才回过神来,她茫然的对着那位衣着浮夸的女子道:“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平身吧!” 文阿瑶:“……” 连声音都是带着点娃娃奶音,文阿瑶眉毛忍不住抖了抖,一想到她要跟着大猪蹄子唤面前小女孩般的女子母后,文阿瑶就觉得自己牙根都在发颤。 她“不忍直视”高坐上位的太后娘娘,垂眼默默地坐在一旁。场面一度很是尴尬,文阿瑶本来准备了很多彩虹屁要吹,结果太后娘娘的造型杀了她个措手不及,此刻脑子里那些备好的台词全都没有了,只有一片大红大绿,大紫大黄,没错,那是太后娘娘身上衣衫的颜色。 文阿瑶简直欲哭无泪,如果她做错了什么,请让法律制裁她,而不是这样来辣她的眼睛。 反观寿康宫的一应宫女内侍,个个莫兰迪色系穿搭,看着让人舒服,唯独太后娘娘一人,文阿瑶猜想她可能是个色盲,不然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默最终由太后出声打破了,“皇后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适?” 文阿瑶忙道:“回母……后,儿臣没事!”她只是一时被惊到了而已。 林太后点了点头,又道:“皇后久不在宫中,此次回来,可还适应?” 文阿瑶依旧不敢看她,只是将视线定在太后那双粉鞋上,郑重道:“回母……后,儿臣一切都好!” 完蛋,她刚刚对着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娃娃脸喊母后了。文阿瑶觉得穿书之后几乎每一天都能给她带来“惊喜”。 林太后似乎是没察觉到她的别扭,抑或是早就习惯了,毕竟文阿瑶相信被太后娘娘的穿搭给震惊到的,她绝不会是第一个,也不可能给最后一个。 “你在寺院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林太后状似随意的问着,眼睛却紧盯着文阿瑶。 这个问题让文阿瑶心头跳了一下,她终于抬眼看了下林太后,就见她那张稚嫩脸庞上满是审视之意。文阿瑶无措了,因为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原主为何要去寺院,该如何回答才能不让这位太后起疑? -- 第20页 她还没想出个好的回复,便听到太后又道:“可是想通了?” “……是,儿臣想通了。”文阿瑶眉头一挑,忙顺着她的话说,果然见太后神色缓和了几分,颇有些欣慰的道:“那就好,皇儿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是。”文阿瑶笑着应是,脑中又一个大大的问号,她想通什么了? 为什么她的系统一点忙都帮不上,关键信息一概不知? 哎,今天也是羡慕别人家系统的一天呢! 林太后又接着道:“惠妃她们是你不在的时候入宫的人,不知皇后与她们相处的可还顺遂?” 文阿瑶道:“回母后,几位妹妹都是难得的知书达礼,儿臣与她们真是一见如故呢。” “哦?一见如故?”林太后虽笑着,可脸上神情高深莫测,文阿瑶莫名有些慌乱,她隐在宽大袍袖下的手用力握了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眯眯道:“是,儿臣很喜欢她们呢。” 不知道是不是文阿瑶的错觉,她好像看到林太后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闪过,待她仔细看时却又恢复如常。 她继续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又听着太后问了些后宫琐事,好在这些她倒也能对答如流,渐渐也放松了下来。 婆媳两聊了不多时,太后便说自己要去处理政务,文阿瑶忙起身告退。 她如释重负般的出了寿康宫,凤辇还没爬上去,太后身边的扶琴便追了出来,文阿瑶忙站直身子。 扶琴行礼过后便问道:“回皇后娘娘,太后今日要给皇上写信,让婢子来问问,皇后娘娘可有话要跟皇上说?如果有的话可以写一封,太后会让人一并送去。” 建安帝那个大猪蹄子? 文阿瑶皱了皱眉,她现在还气着那厮给她造谣那事,跟他自然无话可说。况且原主跟这个人之前的相处日常她一无所知,还是不要写了,万一露出什么马脚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文阿瑶便正色道:“本宫没有,有劳太后了。” 扶琴看了她一眼便进去了,文阿瑶这才爬上凤辇,道:“回宫吧!” 一路上,走在身侧的景之一脸欲言又止,到得重华宫内室,文阿瑶道:“有什么话就问!” 景之一边替她斟茶一边道:“娘娘,您跟皇上也有五年没见了,写封信关心关心皇上的身体也好啊!” 文阿瑶将凉茶一饮而尽,“急什么,等他回来本宫再去关心也不迟!” 一想到这个她就头疼,伴随着建安帝的归来,后宫的女人也会越来越多,文阿瑶已经预见到了一年后自己马不停蹄的忙碌日子。 文阿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太累了,本宫睡个回笼觉去!” 睡着了就没烦恼了! * 话分两头,扶琴将文阿瑶的回答转告给林太后,林太后便问道:“她什么表情?是不是很不情愿?” 扶琴想了想道:“是,本来皇后娘娘还笑着,一听婢子说完整个脸就耷拉了下来,看着的确是极不情愿。” 林太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急道:“快拿纸笔来,哀家要给小珏写信!” 一个月后,太后的信终于到了边关! 建安帝赫连珏率兵出征攻打北凉已经将近两年,最近战事进入白热化阶段。北凉如今的主将带兵很是刁钻,好像他们能未卜先知一样,不管他们用何种阵法围攻,北凉总是能顺利化解,大宁已经接连吃了好几次败仗了。 赫连珏眉头紧皱,脸色黢黑。北方边界气候寒冷干燥,赫连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正与一众将帅凑在一起商议下一仗该如何打。 这边还没商量出来什么结果,暗卫匆匆走了进来,“皇上,宫中来信了!” 赫连珏脸色越发黑了,“又来信了?” 最近的信也太多了! 他伸手接过,发现封面上写着“皇儿亲启”,竟是太后娘娘亲笔所书,赫连珏略感讶异。他没有犹豫,当着众将的面拆了开来。 寥寥数语便让他太阳穴突突突的一阵跳:大外甥,你的那个皇后,可能……好女风! 朱红色的几个字,是他母后的语气风格。 赫连珏对他的母后很了解,见字若见人。 母后叫他大外甥,没叫皇儿,那就表示这事她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但她又派人特地传了信来,那就表示此事可大可小,母后应该是想问他怎么处理。 但这到底只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具体情况如何,赫连珏还得问送信的暗卫。 暗卫面色有些涨红,犹豫着看向一旁的将帅们。赫连珏摆了摆手让他们先退下,暗卫这才俯到他耳边,小心翼翼的将近来皇后的一举一动都告诉赫连珏。 “一派胡言!”赫连珏没忍住,铁青着脸一脚踹到暗卫屁股上,怒吼道:“这是谁在造皇后的谣?” 暗卫趔趄了一下,捂着屁股嘀咕:“这实在不像是造谣。” 赫连珏:“你说什么?” 暗卫不吱声了,反正他就是个传信的,信传到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至于他们高贵暴躁的皇帝陛下信不信,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赫连珏头疼,摆摆手让暗卫退了出去,又唤回了众将。 “三个月之内,务必拿下北凉!” 众将一愣,忙道:“皇上,这……怕是不可能啊!” -- 第21页 “是啊,咱们打北凉已经打了两年多了,始终没有什么进展,三个月,怕是有些强人所难哪!” “对啊对啊,北凉如今的那个将领,真的忒刁钻了,我们……” 这位将领话还没说完,就被赫连珏一个冷眼扫了过来。 赫连珏冷眼瞥着他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脑门,“有你们这样当主帅当将领的吗?这还没打呢,就一个个开始打退堂鼓,你们也太怂了吧?朕要你们有何用?” 赫连珏骂起人来实在是中气十足,众将领不敢出声反驳,只得在肚子里暗暗嘀咕,同时寄希望于他们的主帅,骠骑大将军周舜。 赫连珏带的这些将领大多年岁与他相当,有几个甚至还比他小,唯有周舜今年三十有六,年长他们几岁,自然也比他们沉稳。 他一针见血道:“皇上,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赫连珏按了按眉心,又将其他人赶了出去,信上所说的事情,他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但周舜不一样。 他从怀里掏出太后的秘信,递给周舜,道:“母后传了信来。” 周舜接了过去,他费了一番功夫才看清上面的内容。待看清后,眉头几不可查的跳动了下,原本冷硬的面容也慢慢柔和了下来,带了几分笑意。 “所以,朕得尽快回宫。” 周舜回过神,收起嘴角的笑意,道:“臣知道了,但他们说的也没错,三个月,的确不可能!” 倒不是他们灭自己威风,北凉国主虽昏庸无道,但毕竟是百年大国,根基在那。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撼动的了。 但既然太后都亲自传信了,想必皇后那边的问题,的确挺严重的,周舜提议道:“不如皇上先行回宫,战事不急,如今北凉已然被我们重创,短时间内是不敢再主动挑衅的。” 赫连珏若有所思,陷入了犹豫之中,他是想一鼓作气拿下北凉的,但那个女人居然惹出了这么个事,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朝中也会生乱,万一流言纷扰到民间,他的面子往哪搁? 那个女人可真是一如既往地爱给自己找麻烦,建安帝忿忿的想着,脸色越来越黑。 …… 作者有话要说: 建安帝:草,是谁在造皇后的谣? 众人:皇后最大的谣不是你造的吗? 第12章 周舜说的话,赫连珏也明白,三个月取胜,的确不可能! 只是他一回去,朝臣们和母后估计是不会再让自己亲征了,辛苦打了两年多,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却要他眼睁睁的让别人去踢这一脚,总归是不甘心。 比起处理政务,他更喜欢驰骋于疆场之上,抛头颅洒热血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而不是困于那一座皇城之中,每日跟朝臣们勾心斗角。 然而赫连珏也明白,母后比他更讨厌待在皇宫之中,毕竟是赫连家的江山,他也没有理由让母后持续替他操劳。 这么想着,他就越发对那个给他引起麻烦的女人恨得牙痒痒,她不是发誓要在佛寺待一辈子吗?怎么才过了五年就忍不住回来了? 回来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安分,没事跟那些个女人走那么近做什么?净会给自己找麻烦! 赫连珏烦躁的搓了搓脸,周身都散发着冷硬疏离的气息。 他朝外吼了一声,将之前送信的暗卫喊了回来,冷着脸吩咐:“回去告诉母后,就说朕除夕之前回去。” 暗卫道:“是,属下遵命!” 赫连珏又补充道:“朕没回来之前,宫里,还请母后再费心了!” 如今离除夕也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除去路上必须花费的一个月,还剩两个月,希望这两个月内,这边能有一些进展吧。 * 自那日与林太后在寿康宫短暂的相见后,林太后再度恢复了一心忙政事的日子,文阿瑶和四美依旧不用去请安。 文阿瑶乐得自在,便一心一意的部署着,打算寻个机会让惠妃知道真相。 这日午后,惠妃正带着宫中侍女在御花园采摘桂花,准备带回去做桂花糕,重华宫的小东子寻了上来,道:“惠妃娘娘金安。皇后娘娘有旨,请您即可前往重华宫一趟。” 惠妃将手中的桂花放入侍女手中的篮子里,笑着道:“知道了。” 这段时日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时时被皇后娘娘召见,且次次都是跟着李婉蓉一道被召见。 她总有种错觉,她和李婉蓉这三个多月见面的次数,比过去三年加起来还多。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明明自己很恨她。可是这么一日日的相处下来,竟让她又找到了以前二人还在闺中时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每次去重华宫前,她都要在心理一遍一遍的暗示自己,李婉蓉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她可以为了荣华富贵抛弃许有,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她的原谅。 可一到了那,一看见那张总是噙着淡淡笑意的脸,她总会下意识的忘记她曾经做过什么事。 有的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曾经的好友,可每每她蓄意刁难,李婉蓉总是默默忍受着,从不出言解释辩驳,若不是因为心虚,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这么胡乱想着,辇轿便到了重华宫门口。不出意外的,李婉蓉的辇轿已经停在了重华宫门口。 惠妃深吸一口气,抬步迈了进去。重华宫前院有几盆芙蓉花,这深秋的季节,芙蓉开的格外鲜艳,红得像是被鲜血染过了一般。 -- 第22页 景之与李常在身边的侍女守在门口,说皇后与李常在在内室,让她进去就是。惠妃便也没多想,便即走了进去。 重华宫寝殿的内室与外室之间有一道拱门连接,过了拱门立着一道屏风,惠妃刚走到屏风处,便听到一阵人语轻谈声,她下意识的停了脚步,左右环顾并无他人。 侧耳倾听,发现是皇后与李常在细语交谈的声音。 “婉蓉,本宫看你跟安然似有不和,你们曾经不是好朋友吗?”这是皇后的声音。 惠妃一口气哽在喉间,屏气凝神的听着。 接着便听到李常在略显拘谨的声音响起:“劳娘娘挂心,妹妹与惠妃姐姐,挺好。” 骗人,她们之间一点都不好。惠妃这样想着,一只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拱门的门框,用力的扣着,指尖传来钝痛之感,只有这疼痛才能让她头脑保持冷静,不至于一时冲动的去指责李常在说谎。 惠妃无声的长舒了一口气,依旧没有动弹。 皇后又道:“倒也不是本宫要去挂心,只是你知道的,本宫身为这后宫之主,肩负着管理后宫的职责,后宫不生乱,皇上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忙于政事。眼下虽然皇上不在,但本宫也不希望六宫不睦。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吧?” 李常在突然福至心灵,为何皇后总喜欢叫她和惠妃一同到重华宫斗地主,又为何不叫别人,现下听了皇后的这句话,她总算是明白了。 皇后是故意将她们凑到一起的。至于原因是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希望后宫和睦,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常在欲言又止,文阿瑶也不不催她,只视线若有似无的暼一下面前屏风上的人影,李常在背对屏风坐着,所以她什么都没看见。 文阿瑶只是慢慢的磕着瓜子,时不时的对着李常在笑笑。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也没多久,李常在舒了一口气,终于将文阿瑶已经知道的真相再复述了一遍。 与她查到的结果无二,只是在李婉蓉的讲述下,惠妃曾经挡在她面前,企图保护她。而他们之所以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遭遇匪徒,是因为李婉蓉善心大发,非要送一个迷路的小孩回家。 那小孩本也是匪徒所雇,自然是将李婉蓉她们引到了匪徒的面前。 “所以,无论惠妃如何待你,你都默默受着?”文阿瑶疑惑道,“你为何不与她说清楚一切?这样不累吗?” 李常在似是陷入了沉思,脸上带着点温和如煦日的笑容,缓缓道:“不止是这样。她那个性子,皇后娘娘您或许不了解,可我了解,要是她知道了一切,那许有定会死于她手下,而妹妹我,不希望她的手沾上脏血。” “所以你甘愿被她打压折磨?” “……”这种生怕脏了对方的手的话,就很迷,非常非常迷!惠妃还能亲自下手不成?换句话说,即便她亲自动手了,洗一洗不就干净了?真的是穷讲究,若她是惠妃,只能体会到手刃渣男的至尊愉悦,还管他什么脏不脏手呢! 文阿瑶很不能理解李常在的心思,就因为不想脏了自己好姐妹的手,所以就让好姐妹一直误会自己?姐妹之情深到了这种地步吗?竟让她心甘情愿的生活在惠妃日日刁难下,文阿瑶不以为然! 这跟那种明面上打着“我都是为你好”,实则却不停的伤害对方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她看来,两个人相处,不管是夫妻抑或是朋友,坦诚相对才是最重要的。李常在的做法简直就是害人又害己。 若她能早点对惠妃说出实情,或许她也不会因为一只猫就被惠妃处死,而惠妃也不会因为处死李常在这件事而丢了自己的性命。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许有,说不定依旧在江南混的风生水起,不断的欺骗无知小姑娘。 该死的人没死,而不该死的两人都死了,图什么呢? 屏风后的人影还在,李常在如文阿瑶所愿,将一切都说了清楚。她道:“娘娘,惠妃她性子冲动,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但她心地善良,妹妹相信她心里有气,让她出了这口气就好了!” 文阿瑶没说话,她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一脸真诚的李常在,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她抬手挡住了脸,李常在身上散发出来的圣母玛丽苏光环,快要闪瞎她的钛合金双眼了。 文阿瑶心说你让人家出气的下场就是把自己脖子递上去让人家砍? 愚蠢,太愚蠢了! 她几乎就想出口骂李常在一顿了,然而转念一想,算了吧,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惠妃已经知晓了真相,接下去就看惠妃那边要如何做了。 物极必反,她若插手过多,说不定会更麻烦,还是让她们自己去解决的好。 屏风后的人影不见了,景之也在这个时候进来,“回娘娘,惠妃刚才突然身体不适,已经回翠微宫了,说改日再来给娘娘请罪!” 文阿瑶摆摆手道:“不必了,让她养好自己身子最要紧。” 顿了顿又对李常在道:“本宫乏了,你也先回去吧!” 李常在走后,文阿瑶才继续问景之:“惠妃脸色如何?” 景之想了想道:“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正常,李常在贪恋荣华富贵的事实她信了三年,如今突然知晓真相,心里一下子肯定难以接受,给她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就好了。 -- 第23页 只希望这惠妃和李常在能给她一点面子,不要让她第一个小任务就失败才好啊! 没外人的时候,文阿瑶总是坐没坐相。此刻她便瘫在椅子上,景之每每看到她这样,都忍不住狂皱眉头。她就不明白了,自家忘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连带着连礼仪也忘了? 她垂下眼,实在不想再看。 “娘娘,丞相大人派人送了信来,想见娘娘一面。” 正抖着二郎腿的文阿瑶一愣,“谁?” 景之道:“丞相大人!” 文阿瑶:“……” 她听到了是丞相大人,可丞相大人又是谁? “系统,该出来干活了,丞相大人是哪位啊?我跟他很熟吗?” 系统没出声,只是在她眼前的交互界面上显现出一段文字,解答了她的疑问。原来,景之口中的丞相大人,居然是原主的……哥哥? 她知道能成为皇后的人,家世定会不俗,但却没想到原来原主的母家兄长竟是当朝丞相,那这就奇怪了。 有这么牛逼的娘家,原主到底为什么要去寺庙?难道是她哥哥权倾朝野,建安帝看不惯,又没办法,只能冲着原主撒气?先是逼着原主去寺院养生,接着又是给她造谣? 文阿瑶看向景之,道:“知道了!” 既如此,那就抽空见上一见吧。她有预感,原主跟建安帝这种奇特的相处方式,跟原主的母家脱不了干系! 要见那位丞相哥哥,倒也简单。文阿瑶咨询过系统,大宁王朝皇后还是有一定的权力的,想见家人了可以随时将他们召进皇宫,然而文阿瑶却不想这么做,她想回趟丞相府。 一来她想见一见原主的所有家人们,也许会有什么发现也不一定。二来她预备接下来就去阻止林太后与她那位心上人的be结局,而她的心上人又是朝中武将,说不定可以通过丞相大人了解一二。 只是这样一来就麻烦了许多,皇后省亲,不能套了车马直接出宫,流程实在是繁冗至极。 首先得建安帝点头,然而现下建安帝不在,文阿瑶便直接去请示林太后。林太后百忙之中见了她一面,依旧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衫,听文阿瑶说完来意愣了几息,笔尖的朱砂滴在折子上她才回过神来。 “去吧!你自从嫁到皇室后还未曾回去过,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征得太后同意,接着还要卜算良辰吉日,又要提前遣内侍去丞相府,晓谕相府众人,好给他们留出时间准备接驾。 日子最终定在了一月之后,差不多接近年底了。 也是到了现在文阿瑶才发现,她穿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半年了。回顾这半年的日子,好像除了教会惠妃和李常在斗地主,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建树。 一定不是因为她太菜,要怪只能怪皇后这个身份在小说里太没有存在感了,文阿瑶这样安慰自己,想她要穿成女主或者女配,那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等一下,本书好像没有女主也没有女配,所有的女性角色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接一个的上线下线,看来建安帝那厮不仅变态,而且还命中克妻,难怪原主早早的就跑到寺院躲着,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第13章 这几日,文阿瑶从景之口中套出了不少东西,知道原主当年离宫之时,曾与其兄长,也就是她一个月后即将要见的丞相私下见过一面。 据景之描述,那一面二人见得十分不愉快,丞相大人满面笑容的进了重华宫,离开时脸色却黑如锅底。而原主则是罕见的哭了,翌日一大早便不顾所有人劝阻,一意孤行的辞别建安帝,去了皇家寺院,一待就是五年。看来此事与这个丞相兄长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文阿瑶当初看书的时候,对小说里的几大未解之谜十分好奇,可是直到猝不及防的大结局到来,作者也没有交代清楚谜底。如今她意外穿书,自然是要好好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一一解开那些迷题。 “对了,惠妃和李常在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算起来,惠妃那日在重华宫“意外”得知真相,已经过去了两三日,依照她风风火火的人设,她也该有动作了。 景之刚给李常在送来的那只猫洗完澡,她将猫递给文阿瑶,嘴上道:“表面上倒是没什么,只是惠妃已经派了人去江南了,想必是要重查当年之事!” 文阿瑶点点头,手上一下一下的挼着小猫咪的脑袋。几个月过去,小猫咪已经变成了大猫咪,粘人的很,成日就爱跟在文阿瑶身后嘤嘤嘤的叫,她本来就喜欢猫,自然是时时都带在身边。 这样的日子倒也惬意,也许是如今后宫人不多,只那四个也很安分守己,文阿瑶竟觉得有些无聊了。 这样无聊的日子又持续了一个月,终于到了腊月十二,皇后省亲的日子。 虽已到了腊月里,但大宁都城地处南方,即便是冬季也不觉寒冷,温度反而正好。 想到自己刚穿来那阵被热的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日子,文阿瑶格外稀罕现在。 这日早上,文阿瑶没睡成懒觉,天还没大亮就被景之叫了起来。她平时窝在重华宫不出门,打扮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如今要回丞相府,又是那么尊贵的身份,穿着打扮自是不能再马虎。 一炷香后,围着文阿瑶的一堆奴仆终于散开,铜镜里的美人柳眉如烟,粉腮红润,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神采奕奕。 -- 第24页 凤辇将她抬到宫门口,又换乘了皇后出行的雁翟车。文阿瑶只瞥了一眼,便感受到了皇家的巨大排面。她知道皇后卤簿繁冗复杂,还特地吩咐能省则省,然而如今除了必要的护卫对之外,还是有五六十人随行。 文阿瑶斜睨了眼景之,心道不是说了不要过于招摇吗?身为一个现代人,她还是不能习惯这盛大的排场。 景之从她的眼神里明白她的意思,忙低声道:“娘娘,能省的都省了,必要的礼数排场不能缺!” 文阿瑶暗暗翻了个白眼,无言的爬上了厌翟车。 整个车队缓缓前进,往丞相府而去。 * 为着皇后娘娘省亲一事,丞相府众人连日来忙的脚不沾地。文如鹤打从他这位皇后妹妹回宫后便想见她一面,然而朝中事物繁忙,总不得空。 前段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空闲,便托人传了话进去,本想着皇后应当会召他入宫相见,谁知没几日就收到了宫里的旨意,道皇后娘娘不日将回府省亲文如鹤是震惊的,府上众人亦是如此。毕竟皇后娘娘自嫁入皇室以后,就不曾回来过,并非不能,而是她不愿! 可如今她却突然要回来,着实让人疑惑。 谁也拿不准皇后的意图,便只能按规矩备好接驾事宜等着。 眼瞧文如鹤脸色沉重,他夫人谢氏扯了扯其袖子,低声安慰道:“夫君你也不必想太多,妹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不会像以前那般不懂事。” 文如鹤并不言语,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带领府上男眷出了大门,分列两侧,翘首以盼皇后仪驾! 不多时,轰隆隆的车马之声由远及近,长街尽头扬起阵阵尘烟,雁翟车顶的金凤翅羽在阳光下轻揺慢晃着,阵阵流光溢彩倾泻而出。 景之带着几分喜悦的声音从车窗传了进来:“娘娘,到了!” 文阿瑶抬手撩开帘帐,果然瞧见前方五十米处有一座大门,门前已经乌压压跪倒了一片。 原主的父亲母亲如今相携游历天下,那为首的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应该就是原主的兄长,大宁朝如今的丞相文如鹤了。 待车驾停稳,文阿瑶便扶着景之的手缓缓下了车,强忍着受了他们的礼,道:“都免礼吧!” 随即上前一步,笑着伸手搀了下文如鹤,温声道:“兄长请起!” 文如鹤顿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道了声多谢皇后娘娘便站了起来。 又道:“皇后娘娘请入内!” 文阿瑶依旧维持着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没有方才真诚,刚才她看得一清二楚,文如鹤在她伸手过去搀他时,眉头紧蹙,脸上一瞬间有厌恶闪过,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没逃过文阿瑶的火眼金睛! 现在能确定的是她这个兄长心底是讨厌她的,这就很耐人寻味! 一朝丞相讨厌自己身为皇后的妹子,文阿瑶几乎已经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大户人家就是猫腻多! 她淡然一笑,随即收回视线,扶着景之的手昂首阔步的迈进了丞相府大门。 正在此时,一声孩童稚嫩的声音传来:“皇后姑姑长得真好看!” 接着便是文如鹤的低斥声:“不得无礼!” 两人声音很低,在前面的文阿瑶却依旧听得清楚。那小孩应当就是文如鹤的长子了,嘴巴挺甜! 文阿瑶眸子里的冰冷也因着这句话瞬间消散,心道她何必生气,文如鹤讨厌那也是讨厌原主,跟她又没有关系,实在不必为此忧心。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朝文如鹤身边的孩童伸出一手,脸上再次浮现能腻死人的笑容:“来,到姑姑这儿来!” 那孩童先是怯怯的看了文如鹤一眼,可文如鹤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直到那小孩童跑上前,欢欢喜喜的牵住了文阿瑶的手,文如鹤这才如梦初醒。 于是文阿瑶又在他脸上看到的耐人寻味的表情,那是□□裸的恐惧。文阿瑶就纳闷了,这人一会厌恶她,一会又恐惧她,这原主到底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总不能连文如鹤也信了建安帝造出的谣言了吧? 文阿瑶摇摇头,牵着小孩童的手继续往里走。 入了大门,便见相府女眷跪拜于庭院中,有了门口文如鹤的前车之鉴,文阿瑶这次不再上前搀扶,颇有些气定神闲的受了他们的大礼,随后才被簇拥着去了相府正堂。 一路上,文阿瑶抽空打量了下相府景色。以文如鹤丞相的身份来说,相府景致可以说得上过于寒碜,没有想象中雕栏玉砌、丹粉涂饰的亭台楼阁,反而给人一种朴素之美。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文如鹤并不是那种耽溺于衣锦馔玉,声色犬马之中的人。起码从表面上看起来,原主的娘家并没有仗着身份而铺张浪费。 在相府众人的陪伴下,文阿瑶用了午膳。文如鹤夫人谢氏问道:“娘娘,客房已经打扫干净了,娘娘可以午睡一会儿?” 文阿瑶盘腿坐在案几后,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沿,闻言不禁有些讶异:“我出阁前的闺房呢?” 她还准备回那房间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关于原主的信息。 说到这一点文阿瑶又想抱怨她的系统了,为什么她穿成这个皇后以后,原主的记忆一点都没给她保留下来?这样真的是很麻烦! 她问得随意,岂料问完后谢氏和文如鹤同时瞪大了双眼,僵硬的转头看向她。 -- 第25页 文阿瑶眨了眨眼,“怎么了?不能住我的闺房?” 谢氏挤出一抹十分难看的笑容,声音也比刚才小了几个度,细听之下还有些发颤:“娘娘您不记得了吗?您的闺房……” 她说的这便停了下来,又看了文如鹤一眼,好似在问他要不要说实话,可文如鹤今日却总不在状态,同之前没有看到儿子的眼神一样,他这次也没看到谢氏的眼神。 谢氏得不到回应,心里慌乱,正不知如何回答,文阿瑶又忍不住询问:“我的闺房怎么了?” 恰在此时,之前出去打点皇后下榻事宜的景之跨进门来,她正好听到了文阿瑶那句话,也看到了文如鹤夫妇两疑惑不解的表情。 景之碎步跑到近前,虚虚拜了下,这才道:“娘娘,您的闺房五年前不小心走水了,已经全毁了。” 文阿瑶:“啊?” 走水了?那真是太可惜了!而且又是五年前?是意外还是人为?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还在胡乱猜想着,景之又转向文如鹤夫妇,解释道:“相爷,夫人,娘娘她忘了一些事!” “是啊,有一天睡醒突然就忘了好多事。”文阿瑶补充道,“太医说多接触以前的旧人旧事,有朝一日可能会恢复记忆,所以我才说想住以前的房间!” 文阿瑶看得一清二楚,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文如鹤自她出现便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他还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兄妹二人见面一来的第一个笑容,“回娘娘,实在是不巧,您以前的房间全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当时还抢救下了一些物件,稍后我便差人送过去。” “好啊。” 文阿瑶淡然一笑,应了。 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文如鹤送来的那些东西,绝对对她了解原主的过去没有半点帮助。知道她失忆,他们夫妇俩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而是高兴,既如此,又怎么会让她接触到那些真的会让她忆起过往的东西? 文阿瑶看向自己的侍女景之,她真的如系统所说,对原主忠心耿耿吗?为什么连原主最亲近的侍女,对几个关键信息一无所知? 第14章 文阿瑶这一觉歇得够狠,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睡得有点饿了,正好桌上有点心茶水,文阿瑶将就着用了点,这才吩咐景之去请文如鹤过来一聚。 文如鹤来的时候,顺带捎来了从原主闺房中抢救下来的几样东西,无非就是些金饰玉器首饰之类的,她看了看,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泄气般的往旁边桌上一搁,这才发现文如鹤离她远远的站着,姿势说不出来的拘谨。 她刚刚明明让他坐了呀? 文阿瑶起身往他那边走去,“兄长,坐啊!” “是,多谢娘娘!”文如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缓步走向一旁的椅子。 还真是避她如蛇蝎啊?总不可能原主连文如鹤的小妾也做成人彘了? “自家兄妹,眼下又没外人,兄长唤我名字就好!”她随意在厅中踱着步,漫不经心的说道:“兄长……之前说想见我一面,可是有什么事?” 文如鹤默了一瞬,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娘娘安好!” 本来是有事,可如今景之说她忘记了许多事,忘记了便好,也无需再提起了。 文阿瑶不信,若真的只是问她安不安好,让下人传个话不就好了,又何必特地说要见她?不过她也不打算拆穿,文如鹤明显对她戒心很重,有些事情只能旁敲侧击,太直接反而坏事。 她想了想道:“有劳兄长记挂,妹妹一切安好。只是,多年未见,兄长似乎对我生疏了许多?莫不是妹妹做错了什么?” 文阿瑶摆出一副委屈至极、泫然欲泣的模样,俨然一个被自家哥哥冷落的小姑娘。 一时间,文如鹤微怔住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许多年了,他都没有在这个贵为皇后的妹妹脸上看到这种神情,突然间,他就释然了。 那些不好的过往,她都忘了,那他又何必纠结?无论如何,她本来就是他文如鹤唯一的妹妹。 想通之后,文如鹤顿觉浑身舒爽,心里的那块大石也总算是安稳落地了。 他嘴角上扬,道:“哪里的话,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只是多年不见,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文阿瑶背对他站着,嘴角忍不住抽搐,心道我信你个鬼,你怕是心里有鬼! 她这次出宫回丞相府的主要目的,就是搞清楚五年前原主与文如鹤谈了什么,她有直觉,那晚的谈话,或许是让原主去寺院的直接原因。 文阿瑶不再绕弯子,走到文如鹤面前站定,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兄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搬去寺院吗?” “这……”文如鹤脸上浅淡的笑容霎时僵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去寺院的原因,恰好就是他不想让她再记起的那件事,自然不能如实回答。 他说了句不清楚,又随意扯了个话题揭过此事,文阿瑶面上只是如他所愿,不再去提寺院一事,但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看来要想知道当年的事,还是得自己动手去查,问是问不出个什么了。 打发走了文如鹤,景之正好带着丞相府的下人端着晚膳进来,她正要开动,余光瞥见门口有个小小的身影,正是之前唤她姑姑的小男孩。 -- 第26页 文阿瑶放下筷子,招招手,“成儿,进来。” 文成今年只有六岁,文如鹤夫妇年逾三十岁才有了这第一个孩子,自然是无比宠爱珍视。 好在这孩子也可爱懂事,并没有长成熊孩子,文阿瑶也乐意见。 成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着漂亮的姑姑,见她招手,忙不迭的跑了进去。他手上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巴巴的举到文阿瑶面前,软软道:“姑姑,给你吃?” 文阿瑶将他一把抱起放在腿上,就着他的手咬了一颗,笑着道:“好吃,哪儿来的?” “外面买的,外面好多人,可热闹了呢。” “是嘛,那是谁带你去的啊?” “是娘。” 文阿瑶抱着他轻轻摇晃着,又吩咐景之:“成儿应当是自己一个人跑过来的,伺候他的人该找疯了,你出去看看。” 景之应了声便退了下去,屋内一时只剩下她和成儿。文阿瑶暗自思忖了下,道:“成儿以前有没有听爹娘说过姑姑?” 成儿歪着脑袋,嘴角还沾着糖渍,圆圆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他含糊不清道:“没有,爹爹今日才跟我说有个姑姑。” “也没听其他人提起过?” 成儿还是摇摇头,又抬起眼笑眯眯再次将糖葫芦递到她嘴边,文阿瑶还是咬了一颗,却只感到嘴里发苦,刚刚的那一瞬间,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凉之感。 丞相府的人,好像都在有意无意的忽略原主,原主的闺房,真的是意外走水的吗?她不信! 正在这时,景之带着神色慌张的侍女奶娘赶了过来,文阿瑶随口问了句:“怎么连个孩子也看不住?” 那几人忙跪下告罪,原来几人刚带着成儿从外面回来,大家都有些疲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跑没影了。 文阿瑶没说什么,带着成儿用了晚膳后就让她们把人给带走了。 “吃的太撑,出去消消食。” 正好熟悉下丞相府。 她没带其他随从,只带了景之,主仆二人悠哉悠哉的在丞相府乱逛,无意中听到几名侍女在说什么灯会。 文阿瑶看向景之,用口型道:“什么灯会?” 景之细声回道:“回娘娘,快过年了,如今京中每晚都有灯会,还挺热闹的。” 这才腊月十二,大宁朝的人这么喜欢过年,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不过这也让她来了兴趣,自从她穿过来,还没正儿八经的了解过这里的风土人情呢。以前在宫里不方便,现在倒是有机会了。 她先问了问那个没什么用的系统,“我可以出去逛逛夜市吗?” 听起来蛮有趣的样子,她整日闷在宫里也是无聊。 系统没出声,只是她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一个大写的“可”,于是文阿瑶放心了。 她当即便让景之去安排,要去逛逛这大宁朝的夜市。 景之愕然听闻她这心血来潮的决定,心中震惊不已,回过神来自是百般劝阻,最后甚至连文如鹤也惊动了,“娘娘,您身份尊贵,夜市人多眼杂,恐有不妥啊!” 文阿瑶忍住没有在人前翻白眼,她不以为意的想着,她又不是皇帝,又不会有人来刺杀她,只要小心些别泄露身份就行。 “有什么不妥的,我乔装一下,穿寻常人家的衣服出去,还有萧侍卫带人暗中跟着,有什么好怕的?” 萧侍卫是皇后护卫队的首领,直到前几日文阿瑶打算出宫,她才知道还有一支这样的队伍存在,性质与负责皇帝安全的苍龙卫是一样的,不过她这支专司保卫大宁朝皇后的安全,人数上没有苍龙卫多就是了。 文如鹤急得满头大汗,他看向萧侍卫,指望他能提出反对意见:“萧侍卫,你说句话啊,皇后娘娘这样太危险了!” 整日背着刀,冷着脸的萧侍卫习惯隐匿在暗处,此刻突然被cue到,他愣了一会儿才抬眼看过来。萧侍卫惜字如金道:“不危险!” 虽然他并不赞成皇后此举,但是他可以保证不会有危险,他就是这么的自信! 文阿瑶冲文如鹤挑了挑眉,“兄长,你就别瞎操心了,有萧侍卫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又对萧侍卫道:“那就有劳你了!” 萧侍卫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弯腰道:“是!” 文阿瑶仗着皇后的身份执意要出去,文如鹤最终也无法阻拦,只能送来一套寻常人家的衣裙来,千叮咛万嘱咐:“娘娘一定要多加小心,切不可……” “知道了知道了。”文阿瑶不耐的打断他,大摇大摆的出了丞相府后门,拉着景之直往人多出去。 文如鹤:妹妹失忆了是好事,可怎么性子也变化这么大? 隐在暗处的萧侍卫轻轻皱了下眉,随即抬手示意手下跟上。 窜进人群中没多久,文阿瑶就后悔了,这夜市,实在没什么新奇的。她神色恹恹的走着,反倒是景之好像挺开心,不时四处打量着。 “想买什么就去,今日我请客。”文阿瑶豪气开口,身为财大气粗的一国皇后,就是爽啊! 景之的确看中了一件东西,她犹豫再三,终是不敢离开文阿瑶半步,只得摇摇头:“算了。” 文阿瑶叹息了声,似无奈似烦躁:“哎呀,去吧,有他们跟着我还能丢了不成?”说着便挣脱景之的手,将她推往她之前看了好几次的摊位,那是个卖发簪的,文阿瑶也扫了一眼,样式太过于简单,倒像是男子之物。 -- 第27页 景之这姑娘,怕是有心上人了! 景之一步三回头:“娘……娘子您别走远了!” “知道了!”文阿瑶拖着长长的尾音,不耐烦的道。 她就不信大庭广众的,还有人能把她给劫了不成? 然而,片刻后,文阿瑶变了脸色,他奶奶个腿,还真有人敢这么干? 这系统,我要你有何用? 第15章 文阿瑶本来站在街边,百无聊赖的等着不远处挑挑拣拣的景之,然后意外就降临了。 先是一群耍杂技的围着她转,这也正常,文阿瑶之前就看到他们围着其他路人转,好像在大宁朝的文化习俗里,这意味着被围住的人来年一定会顺顺遂遂。 所以她没有起疑,反而笑着与他们互动起来。暗处的萧侍卫等人同样没有起疑。 直到文阿瑶周身突然莫名其妙的起了一股烟雾,她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糟糕,这萧侍卫怕是自信过头了! 蒙蒙烟雾中,文阿瑶突然感到口鼻被人从后捂住,鼻尖窜进一股难闻至极的味道,然后她就晕晕乎乎了,失去意识前的一刻,文阿瑶心想,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今天这事主要还是怪她! 萧侍卫带领手下众人早已乱做一团,烟雾渐起时他们就发现不对劲,然而那阵烟雾实在诡异,片刻间便四处弥漫开来,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像群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等到烟雾散去时,早就不见文阿瑶的踪迹了。 一名下属战战兢兢的道:“萧哥,怎,怎么办?” 丢了皇后,这罪名够砍他们好几回了。 一向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萧侍卫,此刻也铁青了脸,额头渐渐渗出几滴冷汗。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非常的后悔。 然而此刻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重点是找人。 萧侍卫迅速安排下去:“你,速速回宫禀明太后,请太后下令封锁城门。” “你,立刻带人四散开来,搜寻雪凤踪迹。” 雪凤是皇后的代号。 “你,先护送景之姑娘回相府,请丞相大人协助找人。” 等到手下的人纷纷散开,萧侍卫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他双手抬起,磕磕绊绊好一会儿,才将剑插入剑鞘之中。 随即便开始观察周遭环境,希望能发现什么线索。然而这并非易事,夜市任仍在继续,许多人压根没有注意到方才的那一场短暂的变故。 没有太后进一步的指令,他也不敢将皇后失踪的事大肆张扬,只能在人群中不断穿梭着,寻找着…… * 文阿瑶再次有意识时,首先便感到腹部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便是反胃的感觉。 她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走在昏暗潮湿的地道里。 等等,地道里? 文阿瑶心下一凛,咽下差点出口的惊呼声。她倒着观察了下四周,发现他们所处之地的确是一条地道,趁人不注意,她悄悄抓了点土,土还是湿的,看样子地道是新挖不久的。 也不知道地道通往哪里,这伙人又是什么来历。 她恨得牙痒痒,在心里将系统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系统千呼万唤始出来,总算是出现了。 文阿瑶咬牙切齿:“什么情况?” 系统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你被抢劫了!】 文阿瑶:“……真是非常感谢你为我指明情况呢!” 面前的蓝色。界面上适时出现一行省略号,眼下她整个人被颠簸的难受,而且脱困要紧,文阿瑶不再逞口舌之快,忙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历?我怎么逃?” 系统:【正在检测中……】 于是文阿瑶忍着恶心及胃部疼痛,继续等着,片刻后,系统【普通的劫匪而已。】文阿瑶不信:“你说真的?这手法,确定只是普通劫匪?” 普通的劫匪为了劫个人,挖一条地道出来?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了小说最后结尾时突然出现的叛军。 虽说现在时间线还早,但穿书必改变剧情,这已经是铁打的定律了,指不定因为她这只小小蝴蝶,故事线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可系统还是再三保证,只是普通劫匪,文阿瑶便不再怀疑。 “那我怎么脱困?我估计萧侍卫应该是想不到有条地道。” 系统:【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出地道,那时你就会被带到城外。假装继续昏睡,你们可能会碰上一队人马,向他们求救即可。】什么玩意?就把她交给一队不确定会不会出现的陌生人? 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想当初系统忽悠她接受任务时,可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 文阿瑶忿忿的想着,好在半个时辰后,他们的确出了地道。 地道口是一处密林,不知何时起了风,夜风呼啸,吹的树叶飒飒作响,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听起来格外渗人。 扛着她的那人终于将她放了下来,他嗤笑一声道:“这小娘们看着瘦的像竹竿,没成想还挺重。” 他的同伴回道:“可她长得好看,这第一个就找到这么好看的,一定能卖一大笔钱。” 之前那人点点头:“没错,最少也得这个数。” 文阿瑶被放靠在一棵大树旁,她微微眯了眯眼,看到那人伸出三个手指头,心说才值三百两吗?怎么着也得五百两吧? 然后另一人又道:“我看未必,依我看,顶死也就是三十两了。” -- 第28页 文阿瑶:“……” 你才值三十两,你全家都值三十两。 通过两人简短的交谈,文阿瑶也确定这两人与叛军无关,只是普通的人贩子。 看来他们应该与夜市耍杂技的是串通好的,时至年节夜市混乱,倒是给了人贩子可乘之机。 她也是真够倒霉的,好几个月就出这么一趟门,居然就被抢了! 密林下边就是出入城的官道,文阿瑶望眼欲穿的盯着,等待着可以救她命的人出现。 又过了片刻,官道上还是没半个人影,可抓了她的这两人却已经休息够了,文阿瑶听他们商量着要再给她下点迷药,心中越发慌乱。 眼缝中瞧见其中一人向她靠近,文阿瑶心跳如擂鼓。那迷药着实厉害,她虽清醒着,可浑身软绵绵的,半点力气都没有,想跑也跑不了。 难道天要亡我吗? 啊,我的百间商铺,万亩良田还没到手呢! 文阿瑶绝望了,她正打算闭上眼睛认命,眼角余光瞥见山下官道隐隐有灯火出现。 这景象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他们俯低身子,全神贯注的盯着山下,倒是暂时忽略了文阿瑶。 文阿瑶瞅准机会,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大喊出声:“救命啊,土匪抢人了……” 她这一嗓子又尖锐又难听,那两人也被她吓了一跳,愣了一小会儿才想起来堵她的嘴。 然而看着官道上的灯火越来越近,耳边马蹄声渐起,文阿瑶露出了得意忘形的笑容。 虽然只上来四个骑马的大汉,透过他们手上微弱的火把,文阿瑶瞧见这四人个个一表人才,一脸正气,从面相上看应当是好人无疑了。 这四人均骑着马,顷刻间便将文阿瑶和那两个劫匪团团围住,马蹄哒哒的响着,局势十分紧张。对方手里还都拿着武器,劫持文阿瑶的两个人明显露了怯,居然都没有拿个匕首什么的驾到她脖子上,只是楞楞的看着周围。 文阿瑶胆子大了起来:“几位壮士,救命啊!” 她话音一落,空气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马上一人瞬间出手,文阿瑶根本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见他大手一挥,她身边那两个劫匪瞬间口吐血沫,倒地而亡。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文阿瑶被吓了一大跳,呆呆的坐着,说不出话来,连出手那人下马走到她面前,看清她的面容也没有注意。 那人看清面前女子的长相,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他朝后伸出一手,颤颤巍巍仿佛得了鸡爪风,“去,让主子上来一趟。” 片刻后,官道上等待的人也全部上来,为首的那人懒懒道:“怎么回事?萧辰你连个人也救不了?” 萧辰未做辩解,只是低声道:“主子,是雪凤!” “谁?” “是雪凤!” 被他唤做主子的那人上前两步,弯腰蹲在文阿瑶面前,看清了她的容颜,气急败坏道:“简直胡闹至极!” 文阿瑶怎么也想不到,这人正是刚从边关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赫连珏。 赫连珏同样震惊,他也是没想到,时隔五年,他与皇后的第一面会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赫连珏五脏六腑都被气的冒烟了,他又冲萧辰骂道:“你弟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萧辰一脸惭愧,无话可说。主子的指责实在是很有道理,他们兄弟分工明确,他保护赫连珏,他弟弟萧原保护皇后,他也是想不明白,皇后为何在这。 呆愣的文阿瑶,也叫赫连珏一吼给吼回了心神,她往旁边挪了挪,离那两具新鲜的尸体远了些,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不免有些莫名其妙。 这几个人在说什么?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尖,不确定道:“这位兄台,你认识我?” 赫连珏用见鬼一样的表情盯着她,心说你还装不认识我,别以为这样朕就可以饶了你。 “兄台,你盯着我作甚?” 文阿瑶后知后觉的环抱住自己,她该不会是刚出狼窝又出虎穴吧? “你们不会也想把我抓去卖了吧?” 赫连珏差点就被气笑了,几年不见,她倒是学会了装疯卖傻。好,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赫连珏深呼吸了一口,心道朕就陪你装疯卖傻。他口不由心道:“姑娘多虑了。不知姑娘家在何方?夜深露重的,我等还是速速送姑娘回家才好。” 文阿瑶半信半疑,但她想系统总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遂平复心绪,思忖了会儿道:“多谢各位救命之恩。我家在嘉义坊,今晚随家人出门逛夜市,岂料就被贼人给掳到这儿来了。” 嘉义坊?嘉义坊就只有丞相府一家子,看来她是回了娘家了!就说他大宁皇宫的守卫怎么能差到这地步呢。 “那走吧!”赫连珏看了看还有段距离的城门,又看了眼身边跟着的二十名暗卫,最终只能让文阿瑶同他共乘一骑。 文阿瑶还是第一次骑马,她好奇的摸了摸马鬃,脸上浮现丝丝笑意。 赫连珏一看到那笑,浑身就不对劲,他再次冷着脸:“姑娘,抓紧了,马匹颠簸可别掉下去了。” 随即便大喝一声“驾”,胯。下骏马飞奔起来,文阿瑶侧坐在赫连珏前面,惯性使得她扑进赫连珏怀中,额头不小心蹭到了他的下巴,触感就是扎脸。 -- 第29页 文阿瑶随口道:“兄台,你该护肤了!” 这脸也忒粗糙了! 赫连珏:“……” 作者有话要说: 赫连珏:媳妇嫌弃我脸糙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6章 赫连珏久在边关,那里气候干燥,常年风沙弥,水嫩的肌肤早就变得粗糙不堪,将士们都是这样!他知道,身为男人本也不在意,谁成想一回来,就被自己的皇后给赤。裸裸的嫌弃了。 他真的很想把她给扔下马去。 然而身后有二十双眼睛盯着,他也只能想想,任由她狠戳自己肺管子。 此刻城门已关,萧原正在审问守城的士兵。 城内能找的地方他们几乎已经找遍了,半点不见皇后身影,萧原怀疑皇后已经被带出了城。变故发生时,只有这一处城门还未关闭。 然而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守城士兵俱说并未见到可疑之人出城。 距皇后失踪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眼看着天要亮了,太后只给了他一晚的时间,若天亮还找不到皇后,他就只有提头去见太后了。 萧原神色晦暗不明,正欲开口让手下出城去找,有人在这时来报:“萧大人,城门外有一队人马要入城。” 萧原不耐烦道:“告诉他们城门已关,要入城明早再来!” 来人又道:“是,已经说了,但那人让我把这个给大人你。” “什么?”萧原随手接过来,随意一瞥便定住了视线。 那是一块椭圆形的玄铁令牌,正面刻着一条盘踞云间的苍龙,背面则是一个辰字! 竟是他哥哥萧辰的苍龙令! 他回来了? 萧原来不及为兄弟即将重逢而高兴,便又想起了萧辰回来,那代表皇上也回来了。 而皇后又在他的眼皮子下丢了,真是天要亡他。 萧原深呼吸了好几下,勉力压住心中恐惧,抬步往城门处而去。 * 文阿瑶被救的地方距离城门不远,骑在马上也就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然而这半个时辰,文阿瑶却如坐针毡。 从他们刚刚短暂的交流中,文阿瑶知道出手救她之人名叫萧辰,看着挺单纯一小伙,都不敢直视她。 可他的主子,脸特别扎人的这位,可就让人十分无语了。 文阿瑶再次问道:“兄台,你确定不认识我吗?” 赫连珏没好气道:“姑娘又不是银子!” 文阿瑶一滞,心说我倒是想相信是真的不认识我,可你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一点? 打从她坐上他的马,文阿瑶就一直听到他在冷哼。 她同一旁的萧辰说话,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今日多亏这位少侠相救了!” 萧辰还未开口,他的主子便冷哼一声道:“姑娘不好好在家待着,大晚上出门做什么?” 而且叫他就是随随便便的兄台,叫萧辰就是少侠? 赫连珏越发笃定这女人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文阿瑶就很纳闷了,这人是有毛病吗? 她太阳穴突突的跳,却还是坚持与他讲道理:“兄台,首先感谢你让萧少侠出手相助!” 既然他是主子,那想必萧辰一开始上来密林,也是他授意的。 文阿瑶继续补充道:“其次,兄台你这话说的,我总不会是故意让人给抓的啊,我总不能因为怕被人劫持而一辈子不出门吧?” 马背统共就那么点地方,文阿瑶说话时习惯看着对方的眼睛,此刻为了看他,整个人已经快挪到马脖子上去,身躯也不自然的扭着。 赫连珏微微蹙眉,一把将她拉回怀中,语气没什么温度:“油嘴滑舌!” 文阿瑶:“……” 可惜了,这人虽然皮肤粗糙了些,月色下显得黑了些,但模样倒是挺俊俏的。 可惜长了张嘴,吐不出一句好话来。 文阿瑶极度怀疑这人认识原主,且跟原主有仇。可惜她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他若真的认识原主,那么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他却又没戳破,而是配合她装作不认识,这又是为何? 她微微坐直了身子,不想与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挨得太近,而这男人见她这般,只是低头瞥了她一眼,随即冷笑一声。 那一笑,充满了不屑与傲慢。 文阿瑶:“……” 她现在没空理他,忙将系统叫了出来,“怎么回事?这人确定是平平无奇的路人?我感觉他认识我啊。” 系统用了文阿瑶从未听过的第四种,刺耳至极,仿佛指甲盖抠黑板的声音:【系统未检测到此人身份。】不是吧?这么不靠谱的? 文阿瑶郁闷了。 到城门处时,文阿瑶瞧见萧辰扔了个东西给城墙上守兵,然后他们便静静的等待着。 夜风寂寥,高大的城墙像一条黑色巨蛇,无声的盘踞在此处。 文阿瑶好奇萧辰给了守城士兵什么东西,随口问了句,果不其然回答她的是身后的男人。 赫连珏淡淡道:“关你什么事?”末了再来一个十分傲娇的冷哼。 文阿瑶这下可以百分百确定了,这人的确认识原主,且十有八九与原主有着深仇大恨。 她沉思两秒,最终还是觉得闭嘴了。她不知此人身份,系统又靠不住,多说多错,安全起见,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 第30页 好在城门很快就开了,一入城文阿瑶就说道:“兄台,可以放我下来了,我自己可以回家。” 赫连珏卸眼看她:“你确定?” 文阿瑶斩钉截铁道:“确定!”主要是她不想与这人再待下去了。 赫连珏正想问她怎么回去,余光瞥见城楼上下来一人,便改口道:“行,你自己一路小心。” 说罢便将她放在地上,随即便驾马扬长而去。 萧原也在此时看到了文阿瑶。他方才在城墙上看到了自己的哥哥骑马站在最前方,灯火下面容清晰,而他身后众人却都隐在黑暗之中,是以他并未发现文阿瑶就在赫连珏都马上。 “皇后娘娘!”萧原激动道:“娘娘可有碍?” 文阿瑶笑着摇摇头:“无碍,幸亏遇到了几个好心人,将我从那贼人手中救了出来。” 萧原:“可是刚才那队人马?” “是,多亏了他们,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 萧原听她这般说,身上又起了一层冷汗,又感觉她说的话,好像哪里有点怪? 文阿瑶无意吓唬他,她心里清楚,今晚闹出这事,萧侍卫想必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只盼自己到时候能护他一二,毕竟也不是他的错。 她想了想忙转移话题,“萧侍卫,你听过萧辰吗?” 皇后娘娘为何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全京城谁不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一人保护皇上,一人保护皇后? 虽然心下狐疑,萧原还是诚实道:“听说过,也……认识。” “真的吗?”文阿瑶一喜,“那你知道他的主子是谁吗?” 文阿瑶想着萧侍卫既然认识萧辰,指不定就知道萧辰侍奉之人是谁。她等着萧侍卫回答,却见萧侍卫用一脸“你在逗我玩”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 “皇后娘娘是在考验属下吗?” 文阿瑶脑中闪过一排问号,心说我考验你干嘛? 萧原疑惑道:“萧辰,是我哥哥。他主子,是皇上。” 文阿瑶抬步往一旁刚刚来的马车方向走去,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皇上啊!” 然后萧原便看到了皇后娘娘十分失态的一幕。 只见皇后娘娘大摇大摆毫无威仪的往前走着,突然,她左脚绊了右脚一下,啪叽一下摔了个屁股蹲。 皇后娘娘转回头来,眼中是惊恐的,她颤巍巍的开口:“你刚刚说……皇上?” 萧侍卫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皇后娘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萧侍卫:真是要他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滴,您的大猪蹄子已上线,请注意查收 第17章 有那么一瞬间,文阿瑶希望自己就这么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过来了。她从未想过,她与本书绝对男主建安帝的初见,会是这么的狗血。 就很不想去面对这人就,恐怕此刻在建安帝眼中,他的皇后已经是个智障了。 文阿瑶一想到自己以前一口一个兄台的叫他,就想哐哐撞大墙。 然而天不遂人愿,可恶的系统不给她这个机会,死乞白赖的把她叫醒。 文阿瑶如同行尸走肉般从床上坐起,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回到了重华宫。 “那人是建安帝。”她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蓝色。界面,声音如同淬了冰,“你不认识建安帝?” 语调微微上扬,傻。逼系统连书的男主都认不出来,她这是被坑进了什么剧情了呀? 当初见四美时,系统还很贴心的给了提示,怎么到了重要人物,它连人家是谁都检测不出来,中病毒了? 系统也许意识到了自己的不中用,今日格外的狗腿,居然主动提出,待文阿瑶任务完成后,要再给她黄金千两。 文阿瑶阴恻恻冷笑一声,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怎么也得黄金万两才行。 系统理亏,倒是答应的十分干脆。文阿瑶也不好再发怒,只得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 如今是建安五年十二月,建安帝相当于提前半年回来了。这不是小事,在原小说里,建安帝得胜归来是整个小说的开端,如今他提前回来,岂不是意味着剧情提前开始? 文阿瑶一想到会有越来越多的角色出现,就觉得头要炸裂般的疼。她连宫里这四位还没搞定呢,又怎么应付接下来源源不断出现的人物。 “哎。”文阿瑶长叹一声,整个人咸鱼般的又躺了下去,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当务之急是如何打好与建安帝的关系。 那厮对她的态度太差了!若是任由帝后关系继续恶劣下去,无疑会给她的任务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首先便是编出来的失忆一事不能再瞒下去了。之前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特地叮嘱景之不要对外说,如今得想个办法让建安帝知道,起码得让他明白,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她故意的,她是真的不认识他。 想到这,文阿瑶又觉得欣慰了,昨晚上她可以说是对建安帝这位皇权至尊极不尊重了,可那厮除了嘴巴损一点,不停的拿话刺她以外,倒是没别的反应,起码证明这人脾气还是不错的。 脾气还不错的建安帝此刻正在寿康宫给林太后请安。 林太后依旧穿着五颜六色,浮夸至极的衣袍,赫连珏已经很多次见太后如此打扮了,可每次一看到,还是会让他眉头不由自主的抖动着。 -- 第31页 “儿臣给母后请安,参见母后。”赫连珏恭敬跪下,给林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林太后嘴角上扬,心里很是欣慰,这个侄子虽然已经贵为帝王,可对她的孝心倒是半分不减。 林太后亲自将他扶起,语含关切道:“瘦了,也黑了。” 又摸了摸外甥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着,上面净是疤痕厚茧。 手上是这样,身上定然还有伤。 连堂堂一国直之君上了战场都这样,他身边的那些将领们就更不用提了,想必只会更惨。 林太后怔怔的打量了他半晌,呢喃道:“手掌都结痂了。等下母后让人送些药膏到你那儿去,早晚记得擦拭。” 顿了顿又道:“怎么悄没声的就回来了?” 今早天一亮,扶琴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喜不自胜道:“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林太后被吓了一跳,她怀着忐忑至极的心情出来,果然看见大外甥就站在寿康宫的正殿中。 这孩子,提前回来也不派人送个信给她。 赫连珏扶着林太后的胳膊,想了想道:“怕母后处理政务累着了,所以想早日回来。” 这五年间,他有四年的时间在战场,政务全交给了这位姨母,他全心信赖姨母,却从未想过姨母是否喜欢这样的日子。 本来他还想过段时日再回来,周舜将军对他说:“皇上,太后已为你劳累多年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大宁的江山,终归是赫连家的,而他的姨母没有义务替他担着责任,尤其是在赫连家将她姨母的人生毁掉后。 “你长大了,想必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林太后笑着道,蓦然又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她暗自沉吟了下,道:“孩子,你那个皇后昨晚失踪了。” 赫连珏道:“母后不必忧心。”顿了顿,他又道:“也是机缘巧合,昨夜在城门五里处,儿臣一行正好碰到了劫持皇后的人,现下她已经安全了。”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孽缘。 “那就好。”既如此,她也没什么担心的了,如今大外甥回来,这前朝也好,后宫也罢,都不用她操心了。 又拉着赫连珏问了一些战场上的事,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遇到难打的军队,将士们可还适应边关苦寒等等。 赫连珏知道她意在打听别人,却还是知无不尽的回答了。临走时,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林太后,“母后,这封信是给你的。” 那上面写着:莫儿亲启。 莫儿,是她的名。 歪歪扭扭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 林太后有稍许尴尬,看向赫连珏的神色中带着点不自在,然赫连珏只是轻笑了声道:“儿臣先告退了。” 出了寿康宫, 他直接回了太极殿,在那里,赫连珏看到了负荆请罪的萧原。 丢失皇后之罪,砍头亦不为过。只是如非必要,赫连珏不喜欢杀人。况且他认为,好男儿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 他叹息了声,将萧原唤进殿内,问道:“皇后突然回宫,可是有什么内情?” 大宁祖制,雪凤卫不单是保护皇后安危,更是在监视后宫妃嫔的一举一动,避免其与前朝牵扯过多。 只是这事历来只有大宁皇帝才知道。 若皇后那边有什么异动,萧原最是清楚不过。 “回皇上,臣无用,未查出皇后娘娘回宫的理由,娘娘只说是想家了。” 想家?呵! 赫连珏不以为意,她想的,怕是只有文家吧! “还查出什么了?” 萧原道:“据重华宫宫女所言,娘娘这次回来,性子似乎比之前沉稳了不少,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赫连珏嗯了声,又想到之前母后信上所言,道:“皇后跟后宫其他妃子走的很近?” “是,但娘娘只是跟惠妃还有李常在二人走的很近,经常召见两位小主去重华宫。” 至于她们在一起做了什么,他便不得而知了。顿了顿,萧原又补充道:“只不过,娘娘前段时间派人去过江南,探查了惠妃与李常在入宫前的一些事。” “哦?查到了什么?”赫连珏来了兴趣,依他对皇后的了解,她定不会无缘无故去查他的妃子底细,赫连珏下意识觉得皇后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萧原沉吟了下,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说实话,惠妃与李常在不和,已经是大宁皇宫众所周知的事,就连他们这些暗卫都知道,可他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这可真是…… 萧原说完便默默低下头,也不知皇上此刻心里是何感觉,一下子知道自己的两个女人心里都曾装着别的男人,尤其是惠妃估计到现在还喜欢别人,是个人都会生气。 可他们都皇帝陛下好像看着一点不生气,他还笑了,这可就太让人震惊了,萧原在心里腹诽,皇上该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下去吧。皇后安然无恙,朕饶你一命,下不为例!” 良久,赫连珏淡淡开口,挥了挥手让他离开,萧原忙千恩万谢的走了。 待萧原走后,赫连珏沉思了会,便也起身,他的贴身内侍陈清已经在殿外侯着了,见他出来忙上前,摸摸眼泪唤道:“皇上。” 他是看着赫连珏从小长大的,对他的感情自不一样。 -- 第32页 赫连珏御驾亲征,陈清也是日夜担心,如今看他平安回来,一时百感交集,竟没出息的落泪了。 赫连珏紧绷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道:“别哭了,朕要去后宫。” 陈清忙哎了几声,招呼人抬轿辇过来。 离开太极殿,陈清问道:“皇上,要去哪位娘娘处?” 皇上回宫的事,在今日一大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偏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来太极殿打扰,估计后宫的几位娘娘现在都在翘首以盼呢。 “去重华宫!” 赫连珏平平道:“不必提前通传!” 陈清楞了几息,随即吩咐抬轿辇的奴才往重华宫而去。 他回忆起了以往帝后二人每一次的见面,次次不欢而散,不知道这次又会闹成什么样? 陈清思虑再三,还是悄悄派人去了趟寿康宫,万一等下帝后打得不可开交,可就指望着太后娘娘救场了。 哎,陈清直觉得自己本就越来越稀疏的头发又要掉几根了。 第18章 此时已近晌午,大宁都城冬天的气候类似于某些南方地区,夏天热的要死,冬天则是沁入骨髓的湿冷。 宫殿内白天不烧地龙,是有些冷的,所以文阿瑶忍着,让太医把了脉后便走了出来。院外有太阳,暖暖的晒着,不冷不热正好。 文阿瑶站在院子里那棵被雷劈掉一半的大柳树旁,神游天外。 她还记得小说里,建安帝回来时带回来一个怀孕的女子,可她左思右想,昨晚他带的,好像是二十个大汉,并未见女子身影。 没有怀孕的女子,岂不是意味着重要角色的缺失?文阿瑶私心里当然希望他后宫的女人能少一些,这样她也轻松一些。 只是不知道这样算不算he结局了。她有心想找系统问问,可系统已经装死半天了,打从早上它承诺给她加黄金万两后就没再出过声,连那块常亮的蓝色。界面也黯淡了下去。 估计是出bug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维护的好? 文阿瑶长叹一口气,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中是淡淡的忧愁。 “娘娘,药煎好了。” 景之从殿中走出来,喊她进去喝药。药是之前来的太医给开的,说她体内还有迷药残留,又惊惧过度,特意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药。 药还有些烫,文阿瑶自个儿端在手中,慢慢等它凉下来。 这时,内侍小东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被门槛一绊,连扑带滑的滚到了她面前。 文阿瑶嘴角抽搐,“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小东子惊魂未定的抹了抹额头汗水,气虚道:“回娘娘,皇上,朝着重华宫来了。” “是吗?”文阿瑶这会反倒很平静,她知道建安帝迟早会来见她,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倒是出乎她意料。 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她站了起来,随意理了理身上的宫装,抬头挺胸往外走去。 赫连珏一进重华宫的大门,首先就被一半焦黑的大柳树吸引了目光,这与巍峨华丽的重华宫实在很不相配。 比起好端端一棵树怎么会变成这样,皇后为何不让人处理掉这碍眼的柳树更让他心生疑惑。 他带着复杂的心情走了进去,远远的,便看到自己的皇后盛装打扮,在侍女的搀扶下袅娜着向自己走来。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皇后脸上那极其罕见的笑容他还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可真是奇了。 赫连珏索性放慢脚步,等她出来。 他仔细打量了下皇后,她虽笑着,可那笑却并不达眼底,隐藏在笑意之下的,是厌恶之感。 赫连珏心里苦笑,被自己的皇后这么明晃晃痛恨并厌恶的皇帝,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偏他半点法子也无。 然而这却是赫连珏想多了,文阿瑶的确是皮笑肉不笑,但她一点不厌恶赫连珏,她只是心底紧张,不知道接下来即将面对什么而已。 赫连珏负手立着,目光随意往旁边一瞥,也就片刻的功夫,耳边就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杂七杂八的关切声。 “娘娘,小心。” “娘娘您没事吧?” “有没有摔疼啊娘娘?” 文阿瑶疼的五官都扭曲了,脱口而出:“哎吆卧槽。” 说完又意识到面前还站着建安帝,又忙闭上了嘴。 她费力的昂首,就看见那仅剩的半棵柳树在突然而至的风中摇的飞起。 文阿瑶:连一棵树都在嘲笑她!也不知建安帝心里作何感受! 赫连珏本在想以前,听到声响忙转眼看去,所见让他一时僵住了。 他的皇后四肢着地,很不雅观的趴在重华宫正殿门槛处。她身边围了一堆侍女,众侍女七嘴八舌的出声,又七手八脚的将摔的两眼转圈圈的文阿瑶扶了起来。 赫连珏:“……”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毛躁了? 重新站稳的文阿瑶迅速冷静下来,她扶了扶头上的凤冠,又挤出得体的笑容,缓步行至赫连珏面前,微微福身道:“给皇上请安!” 这样半蹲的姿势其实挺累,文阿瑶也就只有在见太后时才蹲过,太后往往很快就让她平身,可眼前一身黑袍的男人却半天没让她起来的意思。 文阿瑶:心有点拔凉拔凉的,她刚才摔倒这男人就半点反应都没有,好歹他们还是夫妻,他哪怕是做做样子关心一下她也没有。 -- 第33页 现在还故意不让她起来,看来原主与建安帝之间的问题很严重啊。 啊,头要秃了! 文阿瑶这边愁的快秃头,孰不知赫连珏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加上太过震惊。 他跟皇后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相容,皇后从来没有对他行过礼。这段姻缘的开始,便是两厢不愿,可当时那种情况,他们的结合是大势所趋,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容忍着皇后的所作所为…… 文阿瑶蹲的大腿疼,悄悄的动了下,赫连珏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皇后免礼吧。” 文阿瑶长舒一口气,慢慢站起了身。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大猪蹄子对她的态度好像缓和了些,起码不再冷着脸了。虽然不知为何,但总算是个好的进展。 赫连珏已经率先往殿内而去了,文阿瑶稳了稳心神跟上。 待到了殿中,赫连珏便寻了个位子坐下,也不说话。他顺手端起桌上景之刚泡好的热茶,只抿了一口,然后目光就定在那茶杯上,半晌不动。搞得文阿瑶也看了过去。 那茶杯是一套青花瓷的,很是素雅别致。但即便如此,也不值得他这么盯着看近十分钟吧? 文阿瑶歪着头,视线被他握着茶杯的手吸引了。 赫连珏手指修长,骨节突出,稍有些黝黑的手背上青筋隆起,那手掌似有她两个手掌大,要是被这样的手牵着,一定很温暖。 害,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文阿瑶挠挠腮帮子,实在很想问一句:皇帝陛下您在看什么? 她的目光又移到了赫连珏脸上。昨夜天色暗,只感觉到他皮肤粗糙,如今近一看,他的确皮肤很粗糙。 她稍一想就明白了,听说北凉地处偏远的北方,那里定然是又干又冷,倒也不奇怪。 文阿瑶觉得总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她沉吟着该说点什么,结果还没措辞好,皇帝陛下倒是先开口了:“皇后在看什么?” 文阿瑶:…… 她能说我在看你吗?不能。 “没什么。” 赫连珏淡淡的嗯了声,道:“都退下吧,朕与皇后有话要说。” 他话音刚落,景之便和陈清等人麻溜的退了出去,顺便还把殿门给关了。 殿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二人,文阿瑶顿时就有些慌张了。 面前这男人于她来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又是尊贵的皇帝,她真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文阿瑶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赫连珏终于放下了茶杯,漆黑的双眸盯着她:“昨晚是怎么回事?” “……昨晚是个意外。” “为何装作不认识朕?”赫连珏知道昨晚是个意外,毕竟她再胡闹,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他在意,或者说觉得可疑的是她装不认识他。 文阿瑶斟酌了下,直接开门见山道:“皇上,其实妾这里生了病。” 她抿了抿唇瓣,满脸痛苦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 所以,我不是装不认识你,我是真的不认识你。 “昨晚冒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说着便弯了弯膝盖准备下跪,幸好这次赫连珏制止了她。 “失忆了?”赫连珏敲杯盖的手指微顿,讶异道:“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挺新奇的。 “可让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太医们也查不出什么原因。”这些她早就想到了,之前就借口近来记性不大好,让太医院仔细瞧了瞧,他们自然是瞧不出什么名堂的。 文阿瑶也不管他信不信,就算他不信又能如何呢?她人还是这个人,只不过换了芯子而已,赫连珏就算再聪明,也想不到会是这么回事。 她猜得很对,赫连珏的确不信,他毫无怀疑的就认为这是皇后的借口,她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赫连珏又陷入沉默了,片刻后他又道:“文丞相,你也不记得了吗?” 文阿瑶再度点点头:“也不记得了。” 就冲这句话,赫连珏就能断定她在说谎,既然不记得了又为何特地回文府?萧原已经告诉他,是她自己向太后请旨要回去的。 眼下赫连珏也不揭穿她,而是假装信了,有的是机会拆穿她,不急于这一时,眼下他有其他事要问。 “听说,你很喜欢惠妃她们?” 听他转移话题,文阿瑶松了一口气,心道他应该是信了。她心里一放松,就没有再去观察赫连珏的神色,想着但凡帝王,肯定都是希望自己后宫和睦,于是她笑着道:“是,几位妹妹很聪明懂事,妾又是皇后,理应体恤照顾各位姐妹。” 看吧大猪蹄子,看我这个皇后多贤惠大度,所以你为什么要造谣我心狠手辣又善妒? 她料想建安帝听了她这番话,就算不夸她两句,起码也要对自己笑一笑,可是,什么都没有。 赫连珏听完之后脸色更难看了,简直是黑如锅底。他重重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随即便咬着牙道:“是吗?皇后真是贤德!”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口不由心,文阿瑶一脸懵逼,心道我说什么了我? 在赫连珏冰冷的注视下,文阿瑶打了个寒战,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皇上夸奖!” -- 第34页 赫连珏:“哼!” 大猪蹄子又冷哼了,不愧是大猪蹄子! 他又接着道:“皇后觉得惠妃她们,长相如何?” 文阿瑶越发一脸懵逼了,他这纯粹是明知故问,且不说四美姣姣容颜,各有姿色,就算她们平平无奇,她的答案也只能是夸赞啊! 她清了清嗓子,真心实意道:“妹妹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皇上有福了!” 赫连珏:“……”朕看有福的是你自己吧? 第19章 大猪蹄子建安帝又沉默了。 文阿瑶简直要疯了,小说里没写这个男人是这样的啊?说话跟放屁一样,半天蹦出来一句。 脑细胞不够用了,现在就希望这男人赶紧离开。 赫连珏将她那句话反复回味,再联想她脸上真情实意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自登基以来,全副心神都放在整治内乱,肃清外敌上,自然没有心思耽溺女色。就连惠妃她们四人,也是在大臣不断的上书下,太后出面替他挑选的。 当时他与皇后已然走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他身为帝王,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皇后,于是惠妃四人便陆续进宫了。 只是,赫连珏从未想过,时隔五年后,皇后又回来了,并且还跟自己貌美如花的妃子打成一片,这委实不合理。 “唉……” “唉……” 各怀心思的帝后二人共同叹息了声,引得二人目光相对,文阿瑶顿觉尴尬,忙撇开视线,赫连珏心里冷笑,暗道:不敢看他?定是心中有鬼! 赫连珏想了想道:“皇后既然回来了,那么宫中一应杂事以后要劳烦皇后了。” 文阿瑶端着笑,“这是妾职责所在。” “嗯。皇后如此懂事,朕很欣慰。” 文阿瑶无话可说,只能咧着嘴继续干笑。 赫连珏又道:“眼下马上就到年三十了,老祖宗定下规矩,年三十晚上宫中要举行夜宴,宴请王公大臣们共跨新年,这夜宴的事,就有劳皇后了。” “是。” 不就是搞一个年终晚会party吗?她可以!文阿瑶信誓旦旦的道:“皇上放心,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赫连珏:“……嗯。”不知为何,他心里突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赫连珏走了,文阿瑶终于舒心了。说实话,她心底还是有些怕这个建安帝的,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原主与建安帝之间的关系已经够恶劣了,她不能再雪上加霜,小命要紧。 黄金万两,百间商铺,万亩良田还等着她呢,小命不能交代在这。 目前来看,建安帝并未因昨日之事怪她,这已经挺好了,文阿瑶暂时安心了,终于想起了惠妃和李常在二人。 文阿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一口的抿着。 一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她们二人有没有和好如初? 刚这么想着,景之一路小跑着进来,道:“娘娘,惠妃和李常在打起来了。” “噗……”刚入口的茶水被她一口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贵妃与李常在打起来了。”景之拿着帕子一边替她擦拭嘴角茶水,一边说道。 文阿瑶感到自己脑门上飞过了一群乌鸦,“怎么个打法?” 是她理解的那个打法吗? 景之道:“刚庆安宫来人禀报,说惠妃一大早就去了庆安宫,屏退了所有奴才,与李常在一道去了内室,本来还好好的,后来外面的奴才听到声音不对,忙冲了进去,就看见两位小主打的不可开交,他们根本劝不住,这才来重华宫的请娘娘去一趟。” 所以是她理解的那个打法了! “可,皇上不是回来了吗?她们还敢这样?”不上赶着去建安帝面前刷存在感,打什么架啊? 景之也疑惑,她与娘娘一同离宫五年,对宫里的四位小主也不了解。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后如何做。 “娘娘,管不了那么多了,您是后宫之主,如今皇上又回来了,未免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尽快过去看看吧。” “备轿,去庆安宫!” 女人打架,无外乎扯耳朵,揪头发,就算是皇帝的女人也逃不过这个定律。 凤辇在庆安宫门口停下,惠妃的侍女夏棋和李常在的侍女侍书灰头土脸的迎了上来,文阿瑶目瞪口呆。 “你们怎么了?” 夏棋和侍书福了福身子,异口同声道:“婢子拉架没拉住!” 我的天哪!文阿瑶迫不及待的想看那两个女人打成什么模样了,连拉架的都被波及成这样了。 文阿瑶一脸的欢呼雀跃,两腿生风往里赶,夏棋和侍书仿佛吃了定心丸,孰不知文阿瑶却想着看热闹。 远远的,文阿瑶就听到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传来。 “枉我把你当做亲姐妹对待,没成想你连这种事都要骗我?”这是惠妃的声音。 “我骗你也是为了你好,若是让你知道了,谁知道你会创下什么祸!”这是李常在的声音。 “你放屁,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姐妹。” “你才放屁,我就是因为把你当姐妹才不说。” “嘶,你掐痛我了。” “你掐我掐的更疼。” “你放手!” “你先放手!” -- 第35页 文阿瑶:“……” 听起来很精彩啊! 文阿瑶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站在内室门口并不出声。 她们二人皆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上满是珠钗环饰,想必都是在打架途中从对方头上薅下来的。 再仔细观察她二人脸色,惠妃脸色通红,鼻孔下还流着两条血痕;李常在怒目圆睁,脸颊青紫了一块,这两人,下手够重的! 两人在文阿瑶的注视下扭成一团,在内室的地板上尽情翻滚,裙摆将桌上的瓷器带下来,发出巨大的响声,依旧没让她们停下。 夏棋和侍书在一旁急得快上火了,她们巴巴的将皇后盼了过来,谁知道她居然看起热闹来了,这真是…… 其实文阿瑶之所以不出声,是因为她看的出来,惠妃和李常在并不会真的伤到对方,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层厚厚的冰面,正在慢慢碎裂瓦解,这个时候她可千万不能捣乱。 文阿瑶递给夏棋侍书一个让她们安心的眼神,又招手让景之凑过来,小声道:“去请太医,要治跌打损伤的。” 景之应了声便出去了,文阿瑶则坐在一旁的塌上,继续观战。 话说二美看着弱柳扶风的,但这毅力非同一般,明明都累的气喘吁吁的,就是不停下来,文阿瑶简直佩服至极。 惠妃和李常在顾着打架,文阿瑶顾着观战,夏棋与侍书目光紧盯着自家主子,没人注意到庆安宫又来了人。 妃嫔打架,实在是罕见,仪嫔与叶贵人听闻消息后,抱着一半看戏一半关心的心情忙赶了过来。 两人一进来就眼前景象给惊的低呼一声,文阿瑶听到声响忙抬手让她们不要出声,里面的那两人还没打够呢! 于是吃瓜群众又多了两名。 大家都很是入迷,自然没人注意到身后又来了人。 这人是刚刚从太极殿赶过来的赫连珏。 他刚一回到太极殿,就有人将惠妃李常在打起来的事告诉了他,并说皇后已经去了。 想到萧原所说皇后特别喜欢召这两人去重华宫,他压不住心中讶异,就又赶了过来。 庆安宫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一片大乱,所有奴才都心不在焉,等到赫连珏进了殿门,外间的奴才们才反应过来,想提醒里面正在掐架看戏的主子却发现来不及了。 赫连珏畅通无阻的入了内室,室内景象让他血液直冲脑门。 瞧他看到了什么,他的两位妃子毫无形象毫无规矩的缠斗在一起,他的另外两名妃子就那么盯着。 而他的皇后呢,好家伙,她翘着个二郎腿坐在一旁,满脸兴味,就差端盘瓜子了。 赫连珏:“……” 陈清本跟着赫连珏也进来了,但一看到两位娘娘的……尊容,他忙捂着眼睛退了出去,顺便还让在外偷听偷看的宫女内侍们都退的远远的。 这皇后娘娘怎么都不管管啊? “啊,你扯我头发?”惠妃被李常在扯住了头发,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嚎叫与歇斯底里的质问,也正是因为被扯住了头发,惠妃脸庞不由自主的扬起,目光定在了内室入口处。 “嘶……皇上!”惠妃惊呼。 李常在一顿,也瞧见了满脸怒气,双眼冒火的皇上,她一瞬间吓得呆若木鸡,扯着惠妃头发的那只手也抖个不停。 文阿瑶忙站了起来:“安然祖宗,你怎么敢咒皇上死啊?” 这要是被人听见了可得了啊? 赫连珏:“……” “皇后娘娘?” 惠妃与李常在这才瞧见一旁坐着的文阿瑶,同时发出呆呆的呼唤。 两人一时被吓懵了,目光在文阿瑶与赫连珏脸上转个不停,她们的异样让文阿瑶起了疑,便即转身去看…… “嗝……” 我了个草,大猪蹄子什么时候来的? 瞬间被吓,文阿瑶不停的打嗝,脸色慢慢变得煞白。仪嫔与叶贵人此时终于也看到了赫连珏,她们两个还稍微镇静些,忙跪地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这一声石破天惊,打破了过分恐怖的氛围,文阿瑶与惠妃李常在三人动作一致,整齐划一的扑通一声跪下。 “参加皇上,皇上万岁。” 文阿瑶:“参见……嗝……皇……上,皇上……嗝……” 你妈的,你是幽灵吗?来了都不出声,看把她吓成什么逼样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文阿瑶在心里狂骂,嘴上还试图将这句问安的话说完,可她能发出来的声音只有:“嗝……”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此起彼伏的打嗝声,文阿瑶满脸通红,无比尴尬,这都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建安帝:朕的妃子在打架,朕的皇后在观战,很好,非常好! 第20章 文阿瑶万万没想到,不到十二个小时,她竟然见了建安帝三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庆安宫好像漏风,冰凉的冷风让她的后脖颈有些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刚匆匆一瞥,建安帝还是穿的那身黑色衣袍,袍角用金线绣着一条金龙,龙口大张瞧着有些渗人。 天要亡我,文阿瑶脑子里大声逼逼了一句嘴巴却死死闭着,受气包似的跪着。 赫连珏深呼吸了下,勉力压制住胸中怒气。 他坐在皇后之前坐的位子上,视线一一扫过她们的脸,最后定在皇后脸上。 -- 第36页 他脑子里此刻不断回响着皇后那句“安然祖宗”,那语气是充满了担忧宠溺,他从未听过。 “怎么回事?”赫连珏按了按眉心,声音有着愤怒过后的疲倦,他才刚回宫第一日,后宫就鸡飞狗跳了。赫连珏时常觉得,应付女人比打仗还难。 皇后还在打嗝,是不能指望她说点什么了,惠妃和李常在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无边的恐惧笼罩着她们。 半晌,两人颤着嗓子弱弱开口:“请皇上恕罪。”话落便将额头抵在地板上,俨然两只受惊的小鹌鹑,完全没了刚才大打出手时的豪气洒脱。 二人的样子实在是狼狈,赫连珏看在眼里,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愤怒吗?好像也只有刚看到她们缠斗画面时闪过一瞬,说实话,他压根不在意她们为什么打架,皇后兴致盎然看戏的样子反倒让他更生气。 赫连珏又将目光转向皇后,轻飘飘道:“皇后又怎么会来此?” 经过这么一会儿,文阿瑶打嗝的情况总算有所缓解,她喉咙吞咽了下,却不知如何回答。 按理说她是来庆安宫阻止她们打架的,但,她非但没阻止,反而观看了起来。她还是能看懂赫连珏脸上的表情的,知道他大抵也猜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此刻无论如何解释,都会变成狡辩,想了想也只能勇于承认错误了。 文阿瑶心思百转千回,十分诚恳的认错:“请皇上恕罪!” 赫连珏:很好,皇后戏很足,这低声下气的样子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又看向一旁的仪嫔与叶贵人,仪嫔与叶贵人当即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她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皇后都这样了,皇上又用那种“你们错了吗,敢说没错朕砍了你的”的眼神看着她们,她们只能跟着皇后了。 “请皇上恕罪!” 赫连珏:……倒是同心同德! 他差点就被她们给气笑了。赫连珏没再说话,只是坐在哪里,将面前五个女人打量了个遍。 他还记得惠妃四人知道皇后曾经将他的两个所谓的侍妾做成人彘之时的恐惧,可根据他刚才的所见所闻,她们好像全然忘记了。 瞧她们一个个唯皇后马首是瞻的样子,赫连珏就气不打一出来。 室内再次安静如鸡,文阿瑶偷偷抬眼,男人就坐在那里,神色凌厉,阳光从一旁镂空的窗户上洒了进来,照着赫连珏半边侧脸,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光雾中。 文阿瑶微微喘了口气,却见赫连珏又看向她,她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咧开嘴笑了笑,笑完又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个智障,可嘴巴都咧开了,突然合起来好像也不正常,于是只能维持着,然后慢慢低下头去,用头顶对着赫连珏。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你们也说句话啊? 文阿瑶心里猛嘀咕,怎么建安帝老喜欢说着说着就不出声了,四美也是,你们男人回来了,难道不应该表现一下你们的关切思念之情吗? 除了说皇上请恕罪还会说什么? 哎,她心里重重的叹息了声,莫名生了种错觉,建安帝的妃子们,好像并不是很待见他啊! 惠妃与李常在有私人恩怨未解决也就算了,可仪嫔与叶贵人却是无事,她们非但不去太极殿献殷勤,居然跑到庆安宫来了,建安帝未免也太惨了。 文阿瑶带着这样的疑惑又神游天外去了,她觉得她可能跟建安帝命里犯冲。见了三次,没有一次是顺顺利利的。 第一次,她不认识他,当着他的面嫌弃人家脸糙,亏得他大人有大量,没跟自己计较。 第二次,她斗志昂扬,结果在他面前生生的摔了个狗吃屎,装出来的得体端庄分分钟碎成渣…… 这第三次,哎,越想越心塞。果然炮灰就是炮灰,连跟男主见个面都这么多灾多难。 无意中,文阿瑶又将目光移向了赫连珏,发现他还在看着她。 不是,我脸上有花吗?你一直看一直看? 指望四美出声打破这鸦雀无声的诡异气氛是不可能了,文阿瑶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还没想好说什么,赫连珏倒是先出声了,清清冷冷的嗓音传来:“说说吧,你们两为什么打起来?” 被问到的那两人则是六神无主,完全不知怎么回答。 若是以前,这问题就好回答了,毕竟以前惠妃一心不想让李常在好过,李常在也笃定惠妃位高权重不会如何。她们只会寻个借口,将罪责推到对方身上……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两人之间的秘密已经完全被戳破,她们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 而且,寻常的谎言根本糊弄不了赫连珏,可真相又不能让他知道,两人急得满头大汗,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文阿瑶觉得该到自己英雄救美的时刻了,她沉吟了下道:“皇上,其实她们都是为了皇上才这样的。” “哦?”知道真相的赫连珏来了兴趣,似笑非笑道:“此话何意?” 文阿瑶道:“皇上您不知道,两位妹妹对您情深义重,方才就是在争论谁更在意你,结果妹妹们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在意皇上的人,这才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赫连珏:“……” 四美:“……” 赫连珏:皇后不但学会了虚与委蛇,还学会了满口胡扯。 他真的被气笑了:“惠妃与李常在做出此等事,皇后以为如何处置?” -- 第37页 如何处置?明明他老祖宗定下了宫规,按照规矩,惠妃与李常在应当禁足一个月,罚俸三个月。 可赫连珏却问她怎么处置?这他娘的她哪知道啊? 所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宫规只能当做参考,若是赫连珏不在,她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随便训诫两句就算了,托他的福,四美虽然表面上看着不怎么怕她,可那骨子里对她的恐惧可还在呢,文阿瑶自然不能往重了罚。 可如今赫连珏回来了,这事就更加难办了。 罚重了吧,怕赫连珏心里不爽,毕竟那如花似玉的四个大美人都是他的,美人伤心了估计他也不好受。 可要罚轻了,又怕赫连珏觉得自己不知轻重,不堪为皇后,万一他脑子一抽架空了她,那她让全员he的任务估计也就原地夭折了。 文阿瑶越来越觉得她和赫连珏不对付了,你瞧,又给她出了个难题。 许久等不到她的回答,赫连珏又缓缓问了声,文阿瑶硬着头皮道:“妾以为,两位妹妹也不是有心的,不如罚俸一个月,以做惩处?” 文阿瑶最终选择随便罚一罚,罚俸一个月,基本上不会对二人造成什么影响,现在就看赫连珏如何想了。 然而赫连珏又不说话了,文阿瑶简直要哭了…… 好在也就过了几分钟的样子,赫连珏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腾”地一下起身,撂下一句不冷不热的“皇后看着办!”,随即就长腿一迈走了。 文阿瑶一头雾水,她怎么感觉赫连珏又生气了呢?是嫌她罚的重了? 纸片人真是难搞哦! “皇上起驾!”陈清的声音传来,文阿瑶终于松了口气,她撑着案几站了起来,揉揉跪的酸痛的膝盖,看向还垂首跪着的四美,“都起来吧!” 仪嫔与叶贵人交换了下眼神,齐道:“娘娘,妹妹先告退了?” 文阿瑶往后一靠,声音懒散:“不急,你们先出去外面等着本宫,本宫有话要跟你们说。” 仪嫔、叶贵人:“……是!” 室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文阿瑶看了她们两一眼,问惠妃:“安然,你知道许有的事了?” 惠妃低低的应了声:“是,那日在重华宫,妹妹无意中听到您与李常在说话。” 文阿瑶点点头,“那,你都查清楚了?” “是。” 【叮。】正在这时装死半天的系统又出现了,它不知何时又去换了道小孩子的声音:【恭喜宿主,成功阻止惠妃杀害李常在。】文阿瑶第一次觉得系统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仿佛面前那复又亮起的界面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她们算he 了吗?” 【若无其他意外,算!】 那就好! 查也查了,打也打了,再大的心结也该解开了,文阿瑶不再言语。 景之带着太医也在这个时候过来,检查过后确定她们没什么大碍,文阿瑶遂放下心来。 “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一句,文阿瑶也离开了,接下来的就,让她们二人自己解决吧。 作者有话要说: 建安帝:皇后尽力护着自己妃子的感觉真美妙! 第21章 赫连珏从庆安宫出来后并没有上轿辇,他僵着脸一言不发,走得极快。陈清几次想让他坐上去,话到了嘴边都被他咽了下去。 皇上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的每一个表情陈清都明白,也不知道庆安宫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皇上此刻的心情恐怕不太美,他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碍皇上的眼了。 陈清带着奴才们悄无声息的跟着,看着赫连珏一会走一会儿停,心想那几位娘娘肯定是做了特别过分的事,才会让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如此反常。 赫连珏只埋头走着,他细细回忆着五年前与五年后的皇后,实在是变化太大了,最直观的就是那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 以前的皇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做出翘二郎腿这种与她身份极其不符的动作。 若硬要说这是失忆带来的变化,他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得想个办法,试探试探皇后。 文阿瑶并不知道赫连珏心中所想,她在庆安宫的院子里看到了正在等她的仪嫔与叶贵人,解决了惠妃李常在,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们了。 建安帝提前归来,指不定他哪日就要再次选秀了,到时候后宫又会添上一些女人。在小说里,麻烦角色都是后面出现的,相对来说目前的四美已经算是小儿科级别了。 文阿瑶觉得自己就跟上了考场一样,这大宁皇宫就是一张试卷,宫里的角色们是卷子上的考题,有难也有易,她打算先把容易的做了,剩下比较难的,再慢慢琢磨。 如今已经解决了两道,剩下这两道也该提上日程了。 文阿瑶慢慢的在前头走着,神秘莫测的表情让仪嫔与叶贵人无端心慌,这种心慌甚至比刚刚皇上在时还严重。 这半年来,她们一直小心谨慎,事事留心,从不敢出半分差错,生怕被皇后娘娘抓住把柄。老天保佑,她们一次错都没犯过,但是今日这事,虽说不是大错,但多多少少她们也有不对的地方。 现在想来,她们自个儿怎么这么蠢?非要巴巴的跑来看热闹,居然还敢跟皇后一起看,这不是将把柄给递到人家手上吗? -- 第38页 仪嫔与叶贵人觉得自己差不多凶多吉少了,尤其是皇后出来后只说了句让她们跟上,眼瞧着她们已经跟着皇后走到宫中的荷花池边了。 冬天的季节荷花池面空空如也,池子一眼望不到底。 听说这池底有一丈厚的淤泥,她们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先帝时期,有一位妃子十分受宠,进而恃宠生娇,目中无人,得罪了不少人。 后来就“不小心”失足,淹死在了这荷花池的淤泥中,听说打捞上来时,人都被泡肿了,口鼻中满是泥污,死状可谓是十分凄惨…… 文阿瑶心中回想着关于仪嫔与叶贵人的剧情,走得累了便停了下来,正好停在了荷花池边,这动作让后面跟着的两人倒抽一口凉气。 抽气声实在太大,生生将文阿瑶给拉回了神。她回首看着脖子围着毛绒绒的围脖,身上披着厚厚大氅的两人,疑惑道:“你们,很冷?” 今日阳光明媚,此刻又正是晌午,走了这么一会儿文阿瑶已经感觉到热了,因此后面两人的抽气声格外让她惊讶。 至于这么怕冷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四美的年纪其实都不大,最大的惠妃今年也才十九岁,最小的叶贵人才十六岁,还正是长身体的阶段,可你瞧这几人,个个身量纤纤,弱不禁风,怕冷畏寒也是正常。 原主的身体也是一样,她刚刚穿过来时,走几步路就会喘,幸亏这半年她每日都会在重华宫后院跑上几圈,久而久之,身体素质倒也提上来了。 这么想着,文阿瑶不等她们说话,便又道:“去旁边的和春堂坐坐吧。” 和春堂设在荷花池边上,是专为后妃们准备,以防她们赏荷花累了,可以稍作歇息。 文阿瑶一面感叹封建皇室的奢侈浪费,一面带着人往和春堂走。 和春堂自有宫人内侍,瞧见皇后带着两位小主过来,里面的人很有眼力见,片刻功夫便变魔术似的端上来茶盏点心瓜果之类的,供她们享用。 文阿瑶坐了下来,伸出葱段似的手指夹了颗葡萄放入嘴里,这才发现仪嫔与叶贵人还站着。 她一拍脑门,想起了这二人与自己的接触并不如另外两人多,虽表面看着云淡风轻,恐怕心里还当她是做人彘的毒蝎。 啊,都怪建安帝! “坐吧。”文阿瑶唇瓣轻启,温柔出声。 看着她们战战兢兢的坐下,文阿瑶对一脸稚气的叶贵人道:“叶贵人,听说你刺绣功底一流?” 叶贵人是建安帝前期妃嫔中最有心机之人,但她毕竟也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听文阿瑶这么说,不由自主的红了脸,神色有些许不自然,“娘娘谬赞了,妹妹只是在闺中时跟着家中母亲学过几年而已,倒也谈不上一流。” “没关系。本宫一直想要只锦囊,可绣工局呈上来的,总是不尽人意,不知可否劳烦妹妹替本宫绣上一只?” 叶贵人一脸懵逼。 说实话,刚刚皇后说她绣工好时,她有一瞬间想的是皇后要对自己发难了,因为她半个月前给皇上做了身贴身睡衣,上面的图案就是她亲自绣的,皇后一定是知道了。 短短几个呼吸,叶贵人甚至已经猜到了是谁向重华宫走漏了风声,可,皇后只让自己给她绣只锦囊? 这是什么奇怪又简单的要求? 她自然只能答应,“是,妹妹一定尽心竭力,只盼娘娘到时候莫要嫌弃。” 文阿瑶:“不会。” 叶贵人:“……不知娘娘何时要?” 文阿瑶斩钉截铁:“本宫现在就要?” “啊?”叶贵人呆呆的望着她,心说皇后还是想为难她,现在就要?除非她是神。 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叶贵人心里刚升起一股不敢言说的怒气,便听到皇后娘娘柔柔的嗓音:“你现在就回去绣,赶过年应该能绣好吧?” 叶贵人楞楞道:“能的。” “那快回去绣啊!” 一头雾水的叶贵人告退了,匆匆赶回去绣皇后要的锦囊去了。 和春堂只剩下了围观了全程,同样一头雾水的仪嫔,她很不能理解皇后娘娘的要求,叶贵人绣工再了得,那也比不上绣工局百里挑一的绣娘啊,莫不是娘娘的审美也很奇特? 仪嫔目光不由自主的将文阿瑶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没看到什么不堪入眼的物件,所以娘娘是中邪了? 文阿瑶其实只是想找个借口先把叶贵人打发走而已,她有话单独对仪嫔说。 她摆了摆手,景之便带着一众侍女退到门外,四下无别人,文阿瑶压低声音道:“仪嫔,会凫水吗?” 仪嫔神色愣了一瞬,十分不解皇后为何会问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不过她还是小声回答了:“妹妹愚笨,并不会。” “哦。”文阿瑶拖着长长的尾音应了一声又接着道:“本宫也不会。” 仪嫔:“……娘娘要是学的话,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嗯,好说好说。不过,本宫有件事要交给你做,仪嫔可愿意?” 仪嫔:“但凭娘娘吩咐,妹妹一定尽心竭力。” “三个月之内,学会凫水!” 仪嫔露出了方才叶贵人脸上迷茫的表情,皇后让她学会凫水? 她怔怔的瞧着皇后,试图在那张脸上看出什么,然而皇后只是微微笑着,“怎么?能做到吗?” -- 第39页 仪嫔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应了:“是,妹妹定不负娘娘所托。” 她能说不行吗?皇后这要求虽然莫名其妙,但到底不是让自己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而且还是对自己有益的事,她没有理由,也不敢不应。 文阿瑶满意的点点头,小说里,仪嫔是被淹死的,淹死的直接原因是建安帝太过宠爱她,三天一大赏,五天一小赏,一个月召幸嫔妃十次,有九次都是在仪嫔宫中,剩下一次是将仪嫔召至太极殿。 她一人在后宫出尽了风头,惹得人人嫉妒。 可偏偏仪嫔是只善良单纯的小绵羊,又或许是她被恋爱蒙蔽了心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最后被人暗算,掉进水里淹死。 她淹死的地方,正是刚刚路过的那片荷花池。 本来这段剧情是建安八年夏天才发生的,可现在建安帝提前半年回来了,指不定仪嫔的死也会提前,文阿瑶只能早做打算。 文阿瑶一度认为,建安帝对她的过度宠爱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她死。 她或许无法阻止建安帝的宠爱,但她总要保下仪嫔的小命。 之所以支走叶贵人,是因为小说里,叶贵人是害死仪嫔的头号嫌疑犯。没办法,小说被作者突然夭折,好多坑都没填,文阿瑶只能结合不是特别有效的信息,做出一切可以想到的预防之策。 虽然冬天学游泳比较冷,但也只能委屈委屈仪嫔了,毕竟是为了她自己的小命。 第22章 为了筹办赫连珏交代的年终party,文阿瑶最近几日忙得很,她几乎整日都待在重华宫,指示内务府该如何准备。 内务府一众奴才表示压力很大。往年也不是没筹办过,皇上和太后有时也会让某位娘娘负责,但她们往往只是检查下进度而已,毕竟这事年年都办,内务府已经自成了一套章程,虽没有新意,但总不会出错。 但今年这后宫之主回来了,皇上又将这事交给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娘娘是哪来那么多要求,这不行那不行,这要改那要改,他们连日来都忙的脚不沾地,晚上一沾枕头立马就能面见周公了。 只希望年三十那晚,皇上和太后能满意这场消耗不菲的年终晚宴。 与此同时,赫连珏也很忙,忙着处理从太后手上接过来的朝政,忙着与边关的周舜商讨作战计划,忙着调查皇后身上发生了什么? 然而一无所获,仿佛皇后所说的失忆才是最好的解释,但赫连珏心里清楚,那不是真的。 黄昏的时候,赫连珏还在太极殿里坐着,他都在这坐了一整天了,午膳也只喝了碗粥,陈清担心,瞅着快到晚膳时刻,遂走了进去,问道:“皇上,晚膳是要在太极殿用还是去哪位娘娘处?” 要他说后宫那几位娘娘也真是的,皇后也就算了,她一向当皇上不存在,可其他几位也不来太极殿看看皇上,皇上好可怜。 陈清越想越气闷,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去重华宫吧!” 赫连珏沉思了下,吩咐陈清,“朕今晚也歇在皇后宫里。” 陈清一愣,嘴巴无意识的大张着,“啊?”他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惹得赫连珏瞪向他,“啊什么啊?快去传旨!” 陈清:“……是,老奴这就去。” 天要下红雨了,都多少年了,皇上终于要在皇后宫里过夜了。 旨意传到重华宫时,文阿瑶已经用罢了晚膳。 重华宫内有单独的小厨房,近日又新招了一个厨子,做得一手辣菜,颇有川湘风味。 文阿瑶中午没吃饱,晚上就让他们早点做。她一不小心吃的有些撑,正带着几名侍女在重华宫的院子里溜达消食。 李常在之前送来的那只猫性子越来越活泼,文阿瑶给它取名叫十二。 十二这会兴致奇高,满院子乱跑,时不时的冲出来用粉嫩嫩的小爪子打你一下,然后又迅速躲藏起来,逗得大家大笑不止。 陈清进来时就看到皇后娘娘像个小女孩般,跟那只猫围着景之打转,看起来十分可爱,也十分……幼稚。 陈清长叹一口气,将赫连珏今晚在重华宫用膳并留宿的话说了,他没预想能得到娘娘期待欢欣的表情,所以当文阿瑶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样子瞪着他时,陈清依旧能够坦然重复一遍,末了再告退。 陈清前脚踏出重华宫的大门,景之后脚就张罗着重新做晚膳,又指挥底下的小丫头们将重华宫里里外外再重新打扫一遍,务必要万无一失。 文阿瑶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她都要高兴的飞起来了。 不是姐妹,用得着这么高兴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家元首要来慰问你嘞。 不过赫连珏也差不多是了。 重华宫一片喜气洋洋,相反的,文阿瑶却苦着脸。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一点都不想陪着赫连珏用饭,更不想陪他睡觉。 这人是脑子有毛病吧?放着四美不去睡,跑来睡一个与他关系并不好的皇后,怕不是个抖m吧! 她得想个办法! 晚膳时刻,抖m赫连珏如约而至。 “妾参见皇上。”文阿瑶心里慌如狗,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的上前行礼:“妾参见皇上。” 赫连珏一反常态,上前扶了她一下,温声道:“不用多礼,皇后饿了吧?” 文阿瑶嘴角微弯,眼眸看着他胸前衣襟上张牙舞爪的金龙,言笑晏晏道:“回皇上,不饿。” -- 第40页 话落,一声饱嗝自她喉间溢出,在这重华宫殿内格外刺耳。 文阿瑶:“……” 赫连珏:“……” 文阿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耳尖偷偷的泛上一点红晕,她小声的为自己挽尊:“妾之前喝了碗八宝粥。” 赫连珏没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嗯了声。他刚刚扶了文阿瑶,手还握着她的手臂,她虽窘迫,却还是发现赫连珏应该是想打算松开她的手,因为她那声饱嗝中断了。 现在回过神来,他又不知为何,反而握起了她的手,牵着她往里走,看上去就像一对关系良好的模范帝后夫妻。 文阿瑶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忍住出口的“放手”二字,默默跟着他走。 暖阁里,那张长桌上,景之已经让人摆上了一桌十分丰盛的菜肴,文阿瑶与赫连珏分坐两端,霎时就有六个美婢上前,殷切的替他们布菜。 文阿瑶瞪大了双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她从不知道,用个饭能这么兴师动众。 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她身为一个现代人,虽说目前为止很喜欢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骨子到底做不到真的什么都靠别人。 像这种吃饭时让别人夹菜,她就做不到。可能赫连珏比较讲究吧,瞧他倒是很坦然。 赫连珏不经意间抬眼,就看到他的皇后直勾勾的盯着几名布菜侍女,他随意一瞥,心道这六人的确有几分姿色,难怪皇后看得难分难舍。 之前在边关时,太后传来的的那封信上的几个字,此刻又浮现在他脑海中。 赫连珏面色一黑,冷冷道:“都出去!” 六名美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听皇上声音含怒,忙福身退了出去。赫连珏连景之也支了出去。 暖阁一下子只剩他们二人,文阿瑶一头雾水,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他当他是川剧变脸团的吗? 身边没了别人,文阿瑶一下子变得不自在,整张脸看起来死气沉沉。她如坐针毡,悄悄挪动了下,便听赫连珏道:“皇后来替朕布菜吧!” 文阿瑶:“……” 嗯?美婢你不要,要一个满脸死气沉沉的我?她并不想! 第23章 内心十分不情愿的的文阿瑶与赫连珏大眼瞪小眼了将近十秒钟,终是无奈起身,充当起了美婢的角色。 然而渐渐的,文阿瑶的心态就产生了变化,她找到了这件事的乐趣。 简言之,喂猪的乐趣。 不管她夹什么,赫连珏总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吃了。而且他吃饭的样子,真的是太萌了,像……啊,像只小仓鼠。 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两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左边嚼嚼,再换到右边嚼嚼,要多萌有多萌。相比他平日不苟言笑的高冷模样,吃饭时的赫连珏十分违和,但却十分可爱。 文阿瑶脸上露出了姨母笑,她大概能理解那些喜欢看吃播的人的乐趣了。 “皇上,尝尝这个红烧肉。” 赫连珏:“嗯。” “皇上,尝尝这个酸菜鱼。” 赫连珏:“好。” “这道清蒸螃蟹也不错。” 赫连珏:“……” 他并不知道自己吃饭的样子成功取悦了皇后。 他看了看面前碟子里小山高的菜堆,又看看脸色古怪,还在殷勤夹菜的皇后,“皇后不吃吗?” “妾不饿,皇上您先吃。” 赫连珏是打过仗的人,战场苦寒,粮草紧缺是常有的事,虽然他身为帝王,有专门负责他饮食的人员,但他为了鼓舞士气,一向都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吃糠咽菜,喝尝不到米味的米粥都是常事! 久而久之,他便也能体会粮食的来之不易,御膳房每天送来的饭菜,他都是尽量吃完。 今日陈清或许是忘了跟皇后说少做几道,望着这满桌的菜肴,他还真有些头疼。 “朕饱了,皇后坐下也吃点吧。” 赫连珏将面前那座小山吃完,说了声自己先去重华宫的书房坐会儿。 他走后,文阿瑶也不再勉强自己吃了,她望了眼还剩下一大半的饭菜,遗憾道:“真是可惜,吃播下线了!” “景之。”文阿瑶朝外喊了一声,景之忙走了进来,文阿瑶指着桌上那些:“撤下去吧,分给重华宫众人吃吧。” 反正都是用的公筷夹菜,也干净。 这样的行为文阿瑶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景之早已见怪不怪,便即招呼几个小丫头进来端了下去。 暖阁四下无人时,景之才凑到文阿瑶耳边低声道:“娘娘,去后殿沐浴更衣吧。” 景之眉眼间全是喜色,想必是十分高兴赫连珏回来后第一次留宿在后宫便是重华宫。 文阿瑶心中不由苦笑,心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可没打算献身给不知道睡了多少女人的赫连珏。 她几番思量,霎时定下了主意。文阿瑶一手按着肚子,一手狠狠的掐了下自己大腿,直到脸色发白,额冒冷汗。 她不适的样子立时吸引了景之注意,“娘娘,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文阿瑶抬头朝她挤出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容,“本宫,怕是要来月事了。” 原主小日子一向不准,且每次到了那时,腹部都疼痛难忍,这半年文阿瑶可谓是深受其苦。 -- 第41页 她为了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也叫太医院的人给自己调理了番,但总归是收效甚微。 这些事景之都知道,再加之文阿瑶刚才那句话用了无比惋惜的语气,景之倒也深信不疑。 她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一片愁云惨雾取而代之,恹恹道:“婢子扶娘娘先去躺着。” “哎,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这真是……”文阿瑶抬手摸了摸眼睛,擦掉疼出来的眼泪,泫然欲泣道:“景之啊,本宫是不是命不好啊?” 景之看她这么伤心,当即又收敛了苦兮兮的神色,安慰道:“娘娘不必忧心,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嗯。” 目的达到,文阿瑶便不再说话,以免演过了头,反而露出马脚。 * 重华宫的书房内,赫连珏背着手走来走去,陈清问了一次皇上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赫连珏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他总不能说自己一不小心吃撑了,在消食吧? 而且今日这事虽说有皇后不停夹菜的缘故,但归根结底是陈清没有说清楚。他也跟了自己十几年了,深知自己并不重口腹之欲,用膳一向只求能填饱肚子就行,一个人两道菜足以。 他要是提前跟重华宫说清楚,皇后也不至于准备满满一桌子,吃不完还浪费。 “朕要喝茶。” 赫连珏走累了往椅子上一坐,面无表情道。陈清心下一凛,不明白皇上怎么又生气了,许是皇后娘娘又做了什么让皇上不高兴的事了吧?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倒了杯茶,弯腰端到赫连珏面前,“皇上请用茶!” “嗝……” 赫连珏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看着罪魁祸首陈清的眼神更加冷若冰霜了。 陈清不明所以,半晌等不到他接,便抬起头来看,刚看到皇上的脸便听皇上说:“你干的好事。” 话音一落,手上的茶杯也被取走。陈清则是一脸懵逼,他仔细回忆了近几日自己所办的差事,好像都办的挺好的啊。 他干什么了让皇上露出这种一脸委屈的模样? 书房内的气氛太冷了,天气本来就冷,陈清只觉再这么下去,他的老寒腿又犯了。为了转移皇上的怒气,陈清随口说着刚刚从其他奴才们那听来的消息:“皇后娘娘如今真是同以前大不一样了,老奴听说娘娘将没用完的饭菜赐给重华宫的下人们了。” 这话果然让赫连珏有了别的表情,他明显愣了一瞬,漫不经心道:“果真如此?” “是。”陈清笑着回道:“老奴亲眼所见。” 他料想这是件好事,却没想到皇上听完之后,脸色更加黑了。 陈清:“……” 皇上的心思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而赫连珏则是想着,以前的皇后骨子里有着高人一等的想法,在她看来,主仆分明,尊卑有别,是断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定是有人冒充皇后! 他昨日召文如鹤进宫,试探了一二,文如鹤倒是对皇后失忆一事深信不疑。不知是他也被如今的皇后骗了,还是别的原因?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不让它发芽或者发霉,赫连珏总是不甘心。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踏步的出了书房,直往皇后寝殿而去。 赫连珏在书房了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再出来时,天色已大黑。重华宫外一片黑暗,寝殿却大亮。 他进去时,文阿瑶正倚在床头,怀里抱着睡得迷迷瞪瞪的十二。 文阿瑶注意力全放在十二身上,一时没有看到赫连珏,直到景之从外边进来向皇上问安。 见他站在那里不动,文阿瑶只能将十二放下,起身走了过去,蹲了一礼道:“皇上,妾今晚身子不适,恐怕不能伺候皇上了,还请皇上移驾其他妹妹处。” 赫连珏眉头一挑,淡声道:“不适?可请太医来看过了?” “……只是女儿家的毛病。” 如此一说,赫连珏也明白了,他倒是没想到文阿瑶是装的。本来他今晚也不是为了宠幸皇后,闻言只是道:“既然如此,那早些睡吧。” 文阿瑶面上刚浮现一丝笑容,赫连珏又道:“朕先去后殿沐浴,皇后先睡!” 说罢便往殿后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把那只猫弄到别的地方去。” 文阿瑶:“……” 不是,大哥,我都说了我不方便了,你怎么还要留下?建安帝这么重口味的吗? 文阿瑶呆呆的站着,盯着赫连珏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古人不是坚信女子月事乃是不详,一般男人都是能避则避吗?怎么建安帝全然不在乎? 难道他看出自己是装的? 文阿瑶心一沉,要真是这样,那她等会怎么办?她总不能直接拒绝吧? 烦躁的扯了把头发,文阿瑶不禁有些恼火。 她忐忑不安的上了床,正手足无措的坐着,突然,脑中传来“叮”的一声,消失了几日的系统终于再次出现。 文阿瑶长吐一口气,“系统你来的真是时候,我需要你的帮助。” 雄厚的机械男声响起:【宿主尽管吩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现在的系统,态度好像比以前好了许多。 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文阿瑶三言两语将自己现在的处境说给系统,末了期盼道:“所以,我该怎么做,赫连珏才会离开重华宫?” -- 第42页 【他不会离开的!】 “什么?为什么?”文阿瑶急得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手扶着床框,满脸怒不可遏。 “你给我想想办法啊?我不想陪他睡觉!” 系统沉默了几秒,随即道:【系统无权干涉小说角色的行为,否则便会永远下线!】前半句话让文阿瑶火气上头,后半句却让她瞬间偃旗息鼓。 系统下线了可不行,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唯一熟悉的就只有系统了,虽然它时常靠不住,但到底答应了给她黄金良田和商铺,不能让它下线。 算了,大不了当做被狗啃了。文阿瑶泄气的想,只希望这男人技术不要太差,不然她会忍不住将他踹下去。 想通之后,文阿瑶眉头舒展,躺在床榻里侧,双手放在小腹,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第24章 不多时,赫连珏也从殿后出来了。他刚沐浴完,头发还湿润着,凌乱的垂在后背。宽大的寝衣随着他的走动而一摆一摆,让人心里止不住的慌乱。 走到床边,赫连珏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将自己裹起来的文阿瑶,又面无表情的转过去,背对文阿瑶坐在床边,低头脱着自己的鞋袜。 文阿瑶闭着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听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身侧床榻便躺上了一人。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等待身侧人的动静。 两个人并排躺了许久,也不见赫连珏有什么动作,反倒是他呼吸渐渐沉重,最后归于平稳。 他居然睡着了。 文阿瑶本来仰躺着,转过脸瞥了瞥,见他双目紧闭,眉目舒展。她又低低唤了一声皇上,赫连珏依旧无甚反应,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这厮,到底什么意思啊? 文阿瑶之前心神一直紧绷着,此刻确定他睡着,那根绷紧的炫一下子松开。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往里侧悄悄挪了挪。好在衾被够大,两个人中间隔了那么大的距离,盖着倒也绰绰有余。 赫连珏既然已经睡着,她便没什么可怕的了。他上床前已经将殿内的灯火灭了几盏,只留下了床头那盏铜雁鱼灯,床帐内此刻一片幽暗,只有些微烛光从帐幔的纹理中透了进来。这昏暗的环境让文阿瑶睡意袭来,她复又闭上眼,没多久便睡着了。 夜半的时候,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将文阿瑶惊醒了过来。她睡眠一向较浅,身边稍微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醒来。 只不过以前醒来,她换个姿势立马能睡着,但今夜不同。 她记得,赫连珏就睡在她背后,所以那阵声音是赫连珏发出来的。 文阿瑶面朝里侧躺着,一动不动,闭上眼假寐。她感觉到赫连珏离她近了些,热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随即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她的脸颊。 她忍住了想要瑟缩的冲动,心里暗骂一声,我靠,这是睡到半夜来了性致? 只一秒,文阿瑶就决定继续装睡,无论赫连珏做什么,她都不睁眼,也许死鱼能让他败性。 片刻后,文阿瑶便觉得自己多虑了,同时也心安了。赫连珏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那手一直在她脸上摩挲着,时不时在她发际线以及耳根下巴处用指尖轻轻刮一刮。 文阿瑶:……你当你在刮彩票? 她一阵无语,瞬间明白他在做什么,这厮很聪明,能看出来自己有问题。 但同时又很笨,竟天真的以为自己披着□□! 拥有原主身体的文阿瑶无所畏惧,甚至想笑。她右半边脸已经被他摸的一寸不剩,边缘处也被他扣了遍。 她想,赫连珏此刻的表情定然十分精彩。文阿瑶神思微动,慢慢翻了个身仰躺着,将脸扬起,索性让他摸个够。 见她动了,赫连珏立马收回手,目光移向别处,装作自己刚醒的样子。顿了一会儿,见文阿瑶依旧睡着,他再次将手覆了上去…… 她的左半边脸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 没有在她脸上发现异常的赫连珏,眉头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有十来分钟吧,赫连珏的手就没离开过她的脸,她都有点担心再让他摸下去,自己这张细腻白净的脸,就要被蹭秃噜皮了! 为了拯救自己的脸,文阿瑶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眼,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她“迷茫”的看着赫连珏,呢喃了一句:“皇上,天亮了吗?” 赫连珏握拳抵在嘴上,轻咳了声道:“还早呢,皇后睡吧。” 说完就披上外衣下了床,文阿瑶以为他要走了,却发现他只是坐在了桌前,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文阿瑶盯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儿,他动都不动一下,她本来还想提醒一句夜深露重,小心着凉,话到嘴边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算了,建安帝又不是小孩子,况且她实在困倦,今日心神耗费过大,此刻她只想睡觉。 赫连珏将杯中凉水一饮而尽,怔怔的坐着。他没在皇后脸上找到任何破绽,这不但没让他彻底心安,反而更加怀疑了。 若皇后不是假扮的,那就只能是她在做戏,可做戏做到这种程度,她也是厉害。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简单,赫连珏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试探的法子。只不过要再等几天了。 赫连珏再次回到床上,两人相安无事的共渡了一夜。 翌日,文阿瑶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纱窗撒了进来,映在层层帐幔上,平添了几分柔和。 -- 第43页 她翻了个身,看着空无一人的身侧发了会儿呆,神思清明了才唤景之进来。 景之满脸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昨夜娘娘葵水突至,本以为皇上会去别的娘娘处,没想到还是在重华宫睡下了。 这足以可见皇上对娘娘的重视。假以时日,娘娘定然有望生下皇上的孩子,最好是个皇子,将来再封为太子,如此一来,娘娘的地位也就更加稳固了。 想到这,景之忍不住轻笑出声,惹得文阿瑶狐疑的看着她:“什么事这么高兴?说来让我听听!” 景之严肃了几分,喜色犹在,她低声道:“娘娘,皇上回来后第一个宠幸的就是您,您难道不高兴吗?” 文阿瑶摇了摇头道:“你忘了吗?本宫身子不方便,无法伺候皇上!” 景之道:“婢子知道,但您看皇上并未离开,想必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一席之地的。” 文阿瑶:你家皇上只是想看我的脸上有没有披着一层人皮而已,别的,你想多了。 景之就是这点不好,总是透露出一股蜜汁自信,总是能从一些她拿着放大镜都找不到的细枝末节里提取出一点信息,还往往都是好的信息。 她想问她,天真的孩子,你是忘了建安帝曾经给你主子造了什么谣吗?但凭这件事,就足以证明建安帝并不喜欢原主。 不过,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莫可名状的嗯了一声,就让她自己慢慢发现吧。 * 太极殿内,刚从早朝下来的赫连珏,正看着从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这是周舜亲笔所书,信上直言他怀疑军中与朝中出了奸细。 周舜说北凉几乎拥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无论他们采用何种方式攻城,北凉总是能够轻松化解,属实不正常。 这个想法,他当初也想到过,只是他没想到朝中也出了叛徒。 周舜既然说了,想必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他的朝中已经不干净了。 奸细,会是谁呢? 赫连珏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可以直接接触到作战计划的那些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个个上了战场都跟不要命似的,能多杀一个北凉士兵就决不会少杀一个,谁都不像与北凉暗中勾结之人。 而朝中,说到朝中,赫连珏几乎有长达一串的怀疑名单。现在朝中有接近一半的臣子,是先帝在世时封的。 当初夺嫡之战中,这些人就是暗里支持雍王赫连珒的,如今赫连珒虽被囚禁,永无翻身可能,但难保这些人不会存着狼子野心。 赫连珏提笔将那些可疑的人写在纸上,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为首的,便是皇后的兄长文如鹤。 文如鹤当初也是暗地里支持雍王,就是不知他如今是怎么想的,再加之皇后不合常理的举动,赫连珏很难不怀疑文家。 若说这天下想要他赫连珏命的,皇后绝对是第一人,若不是她有把柄在他手上,恐怕他早就死了。 “萧辰。”赫连珏将那张名单叠好,唤出萧辰递给他,顺便解释道:“去查查这些官员,看看这半年来他们有何异常。” 萧辰浏览了下纸上的名字,应声道:“是!” 萧辰接了任务后就离开,殿内又剩下赫连珏一人,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赫连珏只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他总算是能体会到母后的辛劳了。 “陈清!”赫连珏朝外喊了一声,急促而又不凌乱的脚步声渐近,“皇上,有何吩咐?” 赫连珏抬起双手搓了搓脸颊,状似随意问道:“皇后在做什么?” 陈清一愣,皇上没让他去看皇后啊?他不知道皇后在做什么,只能茫然道:“这,奴才不知,奴才现在就让人去重华宫看看?” “咳……不用了,替朕研墨吧。”赫连珏摆了摆手道。 “……是!” 连批了几道折子后,赫连珏感到自己的嗓子越来越难受,浑身也开始发热出汗。他又咳了一声,陈清这才发现赫连珏脸色潮红,额际有着细密的汗珠,“皇上,您哪里不舒服?” “朕……咳咳……给朕泡杯茶来。” 见他咳得越来越厉害,陈清忙一边泡茶,一边派内侍去太医院。 “皇上,歇会儿吧。” 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赫连珏知道自己是着凉了。如今浑身的骨头都困的不行,就算陈清不劝,他也没力气再披折子了。 皇上有恙的消息不消半个时辰,便传遍了皇宫。 听到消息的时候,文阿瑶正召了四美到重华宫,打算最后在过一遍五日后的年终晚宴流程。 内侍说完便匆匆退下了,他还要急着去禀报太后呢。 文阿瑶看了眼表情各异,但就是没有担忧的四美,心头再次涌上了对赫连珏的怜悯同情。 好惨一男的,听到他生病了,四美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呢,可见是心里并无赫连珏。 她清了清嗓子,道:“既如此,妹妹们随我一同去太极殿看看吧。” 第25章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待了半年,文阿瑶还是第一次来太极殿。 不似她的重华宫那般浮夸,太极殿的格局摆设素雅了许多,但素雅中又透着一股高贵之气,真是应了那句低调奢华有内涵。 到达太极殿外,她看到了太后仪驾,看来赫连珏这风寒不轻,居然连太后都惊动了。 -- 第44页 陈清守在外面,见她带着四美过来,下了台阶一一请安。 “皇上怎么突然病了?” 明明昨晚还生龙活虎的,恨不得把她脸皮给薅没了,这会就病了?文阿瑶觉得这就是报应。 陈清一边低头走着一边回道:“奴才也不知,太医已经在里面了,各位娘娘还是赶紧进去吧。” 刚踏入内殿,一声娃娃音传来:“你说,皇上是昨晚受得凉?” “……” 文阿瑶脚步一顿,也不知道是哪个庸医这么说的,居然能诊出来皇上是昨夜受得凉。她正腹诽着,又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母后不必担忧,昨夜在重华宫,可能不小心着凉了,儿臣喝几碗药就好了!” 草,大猪蹄子亲自盖章了。 文阿瑶站在内殿门口,刚好能看到太后的表情,那张一向噙着甜腻笑容的娃娃脸突然就冷了起来,那双圆眼中满是不满。 林太后还想说什么,陈清走了进去道:“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和几位小主过来了。” 文阿瑶也只好施施然走进去,依着规矩行礼。她一抬眼就看到太后目光不善的瞪着她,眼神里满是对她的指责,她心底叫苦连天,不由埋怨着,不是吧?大猪蹄子自己不上床睡觉着得凉,关她什么事? 这半年来,太后虽然与她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但每次见面太后的态度都十分和蔼,从没有对她摆过脸色。 这下可好,托大猪蹄子的福,太后也开始不待见她了。明明是他自个不注意,穿着个薄薄的寝衣就下地,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居然就着凉了。 这当然不能怪她啊! 林太后的目光过于渗人,文阿瑶不想与她视线相对,忙上前两步,站在床前,弯腰看了眼赫连珏,柔声道:“皇上,您还好吧,感觉怎么样?” 说着习惯性的用手贴了下他额头,那灼热的温度让文阿瑶指尖一颤,她又收回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只一下,她就觉得大猪蹄子起码烧到了四十度,已经是相当严重了。 “皇上发热了,快点开药方!”高烧有时候会要人命,更甚者会把人烧成傻子。无论哪种结果,于她都是十分不利的。而如今这落后的医疗环境,指不定就会出现其中一种情况。 文阿瑶面色不由得沉重了起来,眸中带了一抹担忧。 太医一边收拾纸笔,一边应声道:“是,老臣这就写。” 看着赫连珏难得露出的虚弱神色,文阿瑶心里几乎升起了一丝悔意,早知道他这么不经冻,昨夜她就该提醒一句了。谁能想到可以驰骋疆场的建安帝,居然会被一场小小的风寒撂倒呢? 于除了文阿瑶以外的其他人来说,赫连珏就是普普通通的风寒,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本来大家也都不怎么担心。但看着皇后凝重的神色,众人心里也莫名紧了几分,好像皇上得是不治之症。 林太后又催了催太医:“快点。” “是是,老臣尽快!”年老的太医本来气定神闲,风寒之症本是小菜一碟,如今皇后与太后先后催促,老太医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腿肚子也不由自主一抽一抽的。 赫连珏本来被烧的有些迷糊,神思渐渐有涣散的趋势。而且昨夜虽说是自己在地上坐的时间久了点,但到底是因为皇后才受得凉,这么一想,他便对皇后生出了不耐的情绪。 他正想开口打发她回去,却见她走近,慢慢弯下腰,声音似乎带着蛊惑之意,柔柔的关心他。 额上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那是皇后的手。虽然只轻轻碰了一下,却让赫连珏震惊的将目光移向了她。 皇后黑漆漆的眸子里霎时充满了担忧之色,好像她是真心实意的担心自己。只是,太过了,赫连珏心想,皇后表现的自己仿佛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了,这般浮夸的演技,就算他现在病的两眼昏花,也骗不过他! 胡思乱想的一阵,太医终于将方子开好了,“回太后,皇后,方子已经好了,老臣这就让人去抓药熬药,一日喝三次,过个三五日,这热也就能退了。” 林太后点点头道:“好,那快点吧!” 接下来她们便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等着。赫连珏费力的从床上坐起,低声道:“母后,您先回去吧。有她们伺候就行。” 林太后先看了眼皇后,蹙着眉摇了摇头。又看向安静立在一旁的四美,神色缓和了几分,“让仪嫔侍疾吧。” 仪嫔温柔可人,心思细腻,自然是最适合照顾赫连珏的了。只是,文阿瑶却不想让仪嫔与赫连珏过多接触,她生怕赫连珏会因此开始宠爱仪嫔,这不亚于给仪嫔肚子上绑一个□□,时间一到,仪嫔就会被炸的渣都不剩。 但太后都这么说了,赫连珏看上去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此时她该怎样做呢? 文阿瑶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办法,又被她一一否决掉。最后,她咬了咬牙,诚恳道:“母后,儿臣也留下吧。皇上在重华宫受凉,儿臣实在有罪,且儿臣担心皇上,求母后给儿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她只能留下,见机行事,顺便当一当电灯泡了。 赫连珏刚想说不必,有陈清照顾他就行了,听到皇后这番“肺腑之言”,他下意识就要拒绝掉,他现在对皇后存着疑,实在不想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然而林太后却不知如何想的,竟一口同意了,“也好,那就由皇后与仪嫔共同照顾皇上,哀家先回去了,你们也先回去吧。” -- 第45页 剩下的三美乖乖的应了声,转身缓步退了出去。太后也随之离开。 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赫连珏闭上了眼,眉宇间尽显疲色,不多时便发出了沉重缓慢的呼吸声,又睡着了。 文阿瑶与仪嫔面面相觑的站着,忽而相视尴尬一笑,俱有些手足无措。 怔愣了片刻,文阿瑶道:“仪嫔,你去给皇上找个湿帕子敷在额头上吧。” 这要求很简单,可仪嫔听了后却犯起了难。 她很难不想起关于皇后的传言,其他三人也是一样。纵然她们心底对皇上无甚情意,但为了家族,讨好皇上是必须的。 可是皇后如今在宫里,皇上回来这么久,她们愣是不敢往上凑。 她一点都不想在皇后面前向皇上献殷勤,她想好好活着,不想做人彘。 而文阿瑶则是不想让仪嫔觉得自己想抢她的恩宠,于是她打算就做个甩手掌柜,照顾赫连珏的事全交给仪嫔,但她却忽略了仪嫔那复杂的心思。 “娘娘,妹妹粗手笨脚的,怕照顾不好皇上,还是娘娘您来吧!”仪嫔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语无伦次的谦让着。 文阿瑶:…… 你开玩笑呢姐妹?弄个湿帕子而已!对赫连珏的同情之感又涌上心头,她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心里嘀咕道:“你这当个皇帝也太惨了,生病了小老婆连个帕子都不愿意为你准备!” “景之你去!”文阿瑶自己也不想动手,好在身边还有侍女。 瞧着仪嫔实在是拘谨,文阿瑶便随意问道:“交代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她指的是先前让她学会凫水一事,也过去了十几天了,不知她学会没有? 仪嫔本来正在思考用什么借口才能告退,她还没想出来,就听皇后问话,仪嫔即可道:“回娘娘,还没有好。皇上有您照顾,妹妹很放心,妹妹先回去继续练习了?” 她生怕皇后不准,试探着道了声妹妹告退,便缓缓退了出去。 退至殿外,仪嫔惊魂未定的按了按胸口,心里为自己的机智而叫好。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带着侍女离开了。 而文阿瑶直到仪嫔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反应过来。她一脸惋惜的看着沉睡的建安帝,小声嘟囔:“这可不能怪我,这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这风寒是,她们连照顾你都不敢也是。自己造的孽,就要自己受着。 景之将湿帕子放在赫连珏额头上就退了出去,寂静的室内只剩下僵坐的她与死睡的赫连珏,两人“相安无事”的过了一阵,太医的第一服药也煎好了。 陈清用红木托盘将药端了进来,恭敬道:“娘娘,该到皇上喝药的时辰了。” 文阿瑶嗯了一声,轻轻摇晃着建安帝,嘴里喊着皇上。 然而过了半晌,药都快凉了,赫连珏还是沉睡着,要不是他粗重的呼吸声,文阿瑶都要怀疑他已经烧死了。 “罢了,就这么喂吧。陈公公,你把皇上扶起来。” 文阿瑶将药端了过来,舀了一勺试了下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她将勺子递到赫连珏唇边,但他始终双唇紧闭,挣扎了半晌一勺都没喂进去,反倒是赫连珏的前襟被她弄湿了一大片。 陈清眉头紧紧皱着,满脸都是嫌弃。不用说,文阿瑶也知道他嫌弃自己,她没好气道:“要不你来?” 这人睡的跟死猪一样,她有什么办法? 陈清忙摇了摇头,默了片刻出了个馊主意,“不如,娘娘您以口渡药给皇上?” 文阿瑶:“……” 第26章 “不如,娘娘您以口渡药给皇上?”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文阿瑶被他这句话给雷的外焦里嫩,她深呼吸了一下,维持着得体的笑容道:“陈公公,你去找点蜜饯过来,药太苦了。” 又对景之道:“你来扶着皇上。” 陈清一步三回头的,实在放心不下。惹得文阿瑶不得不递给他一记眼刀子,陈清只好小碎步的跑了出去。 她自然是不可能以口渡药的,但赫连珏不张嘴也是个问题。文阿瑶想了想,索性将勺子搁在一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着赫连珏的鼻子。 这番惊人举动让景之瞪大双眼,出声惊呼:“娘娘!” “闭嘴!” 呼吸不畅的赫连珏终于张开了嘴,文阿瑶瞅准机会,一鼓作气将小半碗药给灌了下去。 昏睡中的赫连珏只觉喉间涌过一阵苦涩,一路苦到了肚子里。他难受的呛咳了两声,很想出声骂人,陈清你到底会不会喂药?但它到底是太困太累,咽下去之后又立刻睡着了。 总算是把药给灌到肚子里了,文阿瑶不由得松了口气。景之呆呆的看着她,嘀咕道:“娘娘,您怎么能……” 怎么能如此粗鲁呢?这幸亏皇上昏迷不醒,身边又无旁人,不然…… “不然怎么办?你也会医,他这病不吃药能好吗?” “……不能。” “那不就得了。”文阿瑶理直气壮,面上没有丝毫慌乱。她没好气的说道:“本宫只是为了喂药而已。” 恰在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文阿瑶又摆出凶恶的表情,压低声音叮嘱道:“不许乱说!” 景之楞楞的点了点头,不用娘娘叮嘱,她也知道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隐在太极殿暗处的一名暗卫目睹了一切,默默的眨了眨眼,收回出窍的匕首退回了原处。 -- 第46页 说真的,他刚才真的以为皇后丧心病狂要谋杀皇上了。 不知从哪里找了一盘蜜饯的陈清走了进来,看到空着的瓷碗先是一愣,下意识问道:“娘娘,皇上喝了?” “嗯。”文阿瑶没有看他,只是伸手接过他手上的盘子,自顾自的吃起蜜饯来。 陈清又道:“娘娘怎么喂的?” 嚼着蜜饯的文阿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眸中尽显无奈,她想不通这人怎么如此麻烦。但不管她怎么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耐烦,陈清还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罢了,总归是皇上身边的人,关系还是得搞好。她轻笑着说:“自然是按照陈公公你的法子。” 又扬了扬手中的蜜饯,“那药是真苦,本宫嘴里到现在还是苦的。”说着又叹了口气,心疼的看向赫连珏,“也不知道皇上苦不苦?难为皇上了!” 见她情真意切不像作假,陈清也不好再怀疑,只好道:“良药苦口,皇上懂得!” “嗯嗯,你说的对!”文阿瑶立即附和道,末了再将他一顿夸,直夸的陈清面红耳赤,竟比发高烧的赫连珏脸色还红。 “皇后娘娘过誉了,照顾皇上就是奴才的职责。” “本宫知道,这些年你照顾皇上也是辛苦,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本宫说。” “多谢皇后娘娘。” 文阿瑶笑的脸都快僵了,她道:“好了,你先看着皇上,本宫坐的腿麻,到处走走去。” 刚得了皇后恩典的陈清笑得像朵风中摇曳的花儿一样,弯着腰笑道:“是,娘娘放心,奴才会好好看着皇上的。” 文阿瑶一瘸一拐的,由景之搀扶着出了内殿。一离开陈清的视线,文阿瑶的腿就不那么麻了。 她左右张望了下,对景之说道:“去太极殿其他地方逛逛。” 她虽然是第一次来太极殿,但这里的布局她早几日就打听清楚了。赫连珏住在太极殿前殿,平日他处理政务也是在前殿。 除了前殿,还有东西配殿、后殿,以及后殿两侧的蒸熙堂与体顺堂,这几处都是可以住人的地方。 今日到太极殿,一是为了探望赫连珏,更重要的是她想探探太极殿,看看里面有没有住着什么人,比如怀孕的女子。 小说里,赫连珏从战场回来时,带回来一个怀孕的女子,封为诚嫔。 诚嫔初始就被安排在太极殿后殿住着,这等荣耀,惹得后宫那几位又嫉妒又羡慕。 但人住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她们有心想做点什么,到底是力不从心,鞭长莫及。直到后来诚嫔自个儿去御花园放风筝,不小心滑倒,伤了胎气,最终一尸两命。 也不知道诚嫔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大着肚子去放风筝,真有她的! 诚嫔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小说并未揭晓,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皇上的也没有说清楚。但诚嫔死后,赫连珏伤心了好一阵子,文阿瑶偏向于那个孩子是赫连珏的。 诚嫔虽然戏份少,但也算是个角色,改变她的be结局自然也是文阿瑶的任务。 就是不知道赫连珏提前回来,诚嫔是不是也提前出现了。 赫连珏也没有昭告六宫,于是文阿瑶就想出这个名为探病,实为探人的法子。 “娘娘,不好吧?” 景之不明白她又怎么心血来潮想逛太极殿了,别的地方还好说。但这里毕竟是皇上的地方,眼下皇上还病着,娘娘此番行为,实在不妥。 要是被有心人抓住大做文章,那可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到时候无端惹得一身骚。 景之的顾虑,文阿瑶也想过。只是相比诚嫔的命,这些都不重要。诚嫔随建安帝回来时,身孕已然五个月,死时不过八个月。 也就是她入宫后,只活了短短三个月就一命呜呼了。 人命关天,系统承诺事成后的报酬也很诱人,文阿瑶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怕什么,就说我们去看看太极殿各处的布置是否有不妥,以免皇上住的不舒心,本宫身为皇后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 景之被她说的哑口无言,虽说历代皇后一向不干涉皇上在太极殿的所作所为,但让皇上舒心,又确实是皇后的职责所在,这么一想,好像乱逛太极殿的事,也算不得什么了! 她挠了挠后脑勺,一头雾水的跟着皇后走,转眼间就到了后殿。 后殿只比前殿小了那么一点,装修布局依旧走的低调中透露着奢华的风格,文阿瑶踏入殿内,一眼就看到了几个宫女内侍在打扫卫生。 瞧见来人,众人面面相觑的站着,或拿着扫把,或拿着鸡毛掸子,或拿着抹布。大家脸上都有着茫然之感。 景之一怒,直觉自家娘娘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她尖声道:“愣着做什么,见了皇后娘娘还不下跪?” 皇后娘娘?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打扮的过于素净的女子正是半年前回来的皇后。 众人如梦初醒,顿时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跪在文阿瑶面前,嘴里直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饶命!” 文阿瑶睨了景之一眼,她们本来就是带着些偷偷摸摸的行事,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被她这么一盯,景之也意识到自己错了,霎时像个鹌鹑一样低下了头。文阿瑶无奈摇头,温柔道:“起来吧。都做你们各自的事情,本宫就是看看太极殿各处的陈设布局。” -- 第47页 她在一众奴才如临大敌的目光下,气定神闲的逛完了后殿,并没发现有人住的痕迹。 接下来她依次去了东西配殿,蒸熙堂与体顺堂,那里的奴才看到她的反应都差不多,不过景之倒是没有再狐假虎威。 文阿瑶旁若无人的逛完了太极殿,连怀孕女子的毛发都没见着一根。 想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赫连珏提前回来,那女子还没出现,是以他并未带人回来。 要么,赫连珏将人安排在别处! 宫里应当是不可能了,毕竟后宫如今由她掌管,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就只能是别的地方了,也许是宫外的一处宅子。文阿瑶一瞬间陷入了疑惑,没被他带进宫的话,到底还算不算任务? “系统,对于诚嫔这个角色,有什么信息吗?” 【只知道她是建安帝的救命恩人。建安帝有一次与敌交战中不幸掉下悬崖,后被此女子所救。】文阿瑶啧了一声,感叹着想,果然是套路。男主角掉悬崖,必得美女相救,女主角掉悬崖,必得帅哥相救。 无论男女,最后的结局都是以身相许,看来建安帝与诚嫔之间的戏码就是这样了。 想来建安帝应该是还没掉过悬崖,是以诚嫔并未出现。那就等她出现再说吧。 “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回去看看皇上吧。” 此时刚到中午,皇上病着,但御膳房还是依例送来了午膳,只有四菜一汤加两碗饭。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帝王,这午膳规制,是不是有点寒酸了? 文阿瑶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敢置信,“皇上一向只吃这么点?” 陈清回道:“哪能呢,皇上平时就两菜一汤,一碗米饭,今日是皇后娘娘在这,御膳房这才多做了两道。” 文阿瑶撇了撇嘴,她收回之前的问句,皇上的午膳规制,真的是寒酸。 她不禁想这么一点,赫连珏能吃饱吗?昨晚他在她那可没少吃! “皇上是在战场上挨过饥饿的人,一向不喜浪费,也不重口腹之欲,能吃饱就行。” 陈清的声音传来,文阿瑶才意识到自己问出口了,饶是她对赫连珏再不满,也不得不因此对他多了一分好感。 这是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品质,但是对于帝王来说,却十分难得。 她要是早一点知道,刚刚喂药就会温柔一点儿了。 第27章 看着面前的饭菜,文阿瑶有些犯难,她要不要把赫连珏叫醒,让他吃一点? 可有了喂药的前车之鉴,她知道这人此刻睡得比猪还沉,估计敲锣打鼓也未必叫得醒他。而且…… 赫连珏病得猝不及防,御膳房那边估计消息传达不及时,送来的饭菜都是荤腥,油腻的很,也不适合病人食用。 文阿瑶思虑再三,最终决定不叫他了。她对景之道:“景之,你去让御膳房熬碗清淡些的粥端来,用炭火煨着,以免皇上醒来肚子饿。” 景之笑着应了声“是”,打趣道:“娘娘真关心皇上。” 文阿瑶斜睨了她一眼,懒得反驳,“我不是,我没有”这些话她都已经说倦了,“本宫自然是关心皇上的。” 赫连珏迷迷糊糊的的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皇后让人给他熬粥,然后她婢女好像说了句什么,皇后又说了句“本宫自然是关心皇上的”。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茫然的盯着帐顶,一时分不清现实梦境。而他刚刚的确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与皇后刚成亲那会。 刚成为太子时,他与母后都未想过要娶文家女为太子妃。事实上,那个时候,他的地位依然不稳固。 父皇虽然顶着朝臣压力立他为太子,但雍王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明里暗里的给他下绊子,找麻烦。再加上连丞相文如鹤都在背地里支持雍王,赫连珏的处境十分不乐观。 后来有一日,文如鹤突然来东宫找他,直言只要她娶文家女为太子妃,文家就会倒向太子一方,全力支持赫连珏。 这买卖对当时腹背受敌的赫连珏来说,可谓是十分的划算。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当时文家的适婚女子只有皇后一人,父皇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了,他也如愿将皇后娶进东宫,如愿得到了文如鹤的支持。 他对文家女虽无感情,但到底是为了利益将人娶进门来了,没有感情可以培养感情,他们有一生的时间。 他当时甚至做好了打算,无论两人最终有无感情,皇后之位永远是她的,他也会支持皇后。 然而大婚那晚,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一厢情愿了。 洞房花烛夜,等待他的是一个握着匕首,满脸泪痕的女子。 她不愿意嫁他,这是赫连珏看到她那副样子时的第一想法。 理亏的是他,赫连珏一开始也尝试着对皇后好,期盼着时间长了,他与皇后总能生出一点感情。然而他们每一次的见面,结局都是整个东宫鸡飞狗跳,有时甚至会惊动朝野。 那两年,太子娶了个悍妇为妃的事,几乎传遍了天下。 久而久之,他实在无力应对惯会生事的太子妃,连带着对其他女子也有些草木皆兵了。 大婚半年后,赫连珏就不再踏足太子妃寝殿,他们二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在东宫过着。直到登基前夕,他知道了那件事…… -- 第48页 那之后,皇后反而消停了一段时间。他登基后,皇后便就自请去寺院了,他们夫妇为不曾见过,时间一晃,便到了五年后…… 以前皇后哪次见他不是恶言相向,他都习惯了那样的皇后。如今她骤然开始关心他,赫连珏心里却直发毛。 喉间痒意让他忍不住轻咳出声,也吸引了正在用膳的文阿瑶注意。 文阿瑶撇下筷子走了过去,见他睁着眼,神情茫然。她小声问道:“皇上,感觉好点了吗?” 赫连珏挣扎着想坐起来,文阿瑶忙扶了他一手。又将枕头垫在他腰后,慢慢的让他靠在上面。 见他脸色依旧潮红,嘴唇干裂,文阿瑶再次探手试了试,体温好像下降了些。有好转就是好的,文阿瑶眉头舒展开来。 她顺势坐在床边,替他理了理衾被,问道:“御膳房送来了午膳,皇上您要用点吗?” 赫连珏实在没胃口,闻言摇了摇头,“朕想喝口水。” 一开口声音竟然哑的不像话,文阿瑶其实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但看他如此,福至心灵的去给他倒了杯温水。 “慢点喝。” 赫连珏只喝了两口就喝不下去了,他喉咙痛的厉害,吞咽起来更加难忍。 看他这样,文阿瑶突然道:“皇上您张嘴。” 病中的赫连珏神思不是特别清明,竟也没有怀疑皇后的话,乖乖的张开了嘴。 文阿瑶自己也张了嘴,“啊”了一声道:“像妾这样?” 一头雾水的赫连珏“啊”了一声,文阿瑶看了眼他的喉咙,闷闷道:“扁桃体发炎了。” “什么?”赫连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声,文阿瑶从容解释道:“您嗓子肿了,吃东西都吃不了。” 赫连珏:“……” 文阿瑶转头吩咐景之:“去找些细盐过来,要很细的那种。” 她长大的地方,人们管扁桃体叫咽舌,老人们都说,扁桃体发炎其实是咽舌下来找盐来了。 这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文阿瑶不知道,但她记得每当自己扁桃体发炎时,用筷子沾一点盐抹在上面,的确会好受些。 不多时,景之就端了一小碗细盐过来,文阿瑶先将干净的筷子沾湿,又在盐碗中沾了下,再次走到床前,道:“皇上,再张嘴,放点盐在喉咙处会好的快一些。” 赫连珏并不信她,他怀疑皇后会趁自己张嘴,一筷子戳下去,要了他的命。 有此疑虑的赫连珏拒不张嘴,文阿瑶注意力都在他嘴上,倒是没怎么看他的表情。见他迟迟不张嘴,文阿瑶一着急,直接上手了。 她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捏着赫连珏两边腮帮子,手上微微用力,赫连珏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 这番动作让一旁的景之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也让赫连珏震惊的瞳孔放大。眼看着那根筷子离自己的嘴巴越来越近,眼前那张姣姣容颜却仿佛地狱鬼神,满是狰狞,赫连珏浑身汗毛瞬时倒立。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毫不留情的将文阿瑶挥开。 没有防备的文阿瑶突然被推,身子直往地上倒去,她大脑一瞬间空白,凭着本能双手触底,钻心的疼痛立时从她双手传来。 “啊!好痛!” “娘娘!”目睹一切的景之忙冲上去,将倒在地上的文阿瑶扶了起来。文阿瑶痛的五官都扭曲了,她左手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右手好一些,只是手心处被筷子戳出了触目惊心的红印子。 景之捧着她的左手,急切道:“娘娘您没事吧。” 文阿瑶疼的都出泪花了,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赫连珏突然发什么疯,她看了眼赫连珏,那一眼充满了委屈控诉,直看的赫连珏手脚发凉。 他没想伤到皇后的,以前是,现在也是!但皇后的确是因为自己而受伤了。赫连珏正想出声关心,文阿瑶吸了口气道:“没事。” 听到动静的陈清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眼就看到皇后娘娘坐在地上,手腕肿的跟馒头似的。 双眼红红,鼻尖也红红,就跟只委屈的小兔子一样。 而皇上正铁青着脸坐在床上,眉眼间隐隐有愧疚之色。 陈清无语了片刻,这还真是每次见面都不得消停啊。 他腹诽着上前扶着皇后,问道:“娘娘,正好太医过来给皇上请脉了,让太医看看吧。” “不必了。”文阿瑶重新站了起来,抬手摸了下眼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皇上的体温降了一些了,想来也无大碍了。本宫就先回去了,陈公公好生照顾着吧,有什么事派人来告诉本宫一声。” 说完也不看赫连珏一眼,低着头说了句“妾告退”,然后就退了出去,头也不回的离开太极殿! 文阿瑶咬着牙齿,面无表情的想着,以后她要再关心他,她就是狗。 陈清看看依旧呆愣的赫连珏,又看看决然离开的文阿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赫连珏的嘴唇紧抿,下颔紧绷,面若冰霜,黝黑深邃的眸子盯着门口,活像一具冰雕。 陈清看他这个样子,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一边收拾地上的筷子,一边随意道:“皇后娘娘的手腕肿了老高一块呢。” 赫连珏眼神动了动,他看到了。现在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约摸是病糊涂了,皇后身上根本就没有杀意,而且她就算要杀自己,也不会如此的光明正大。 -- 第49页 “皇上您要吃点东西吗?”陈清看着只动了几筷子的饭菜,问了一句,赫连珏只摇了摇头,他嗓子疼的快冒烟了,实在吃不下去而且,他也没胃口,光闻到饭菜的味道,胃里就犯恶心。莫名的,赫连珏突然想喝粥了,也不知道御膳房熬好粥了没有? 赫连珏眉头紧锁,脑中突然有股眩晕之感,他闭了闭眼,又默默的躺了下去。 不知为何,那背影在宽大的龙床上显得有些孤寂,陈清心里叹了口气,悄无声息的唤来内侍,将饭菜撤了下去。 * 走出太极殿的文阿瑶脚下如生了风般,似迫不及待的要离开这儿,抬凤辇的几名奴才满脸茫然的跟在后面,时不时向景之投去求助的眼神。景之对眼前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娘娘?” 没有得到文阿瑶的回应,景之于是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跟着就是了。 此刻文阿瑶正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她抬眼看了眼湛蓝的天空,默默的在心里竖了个中指,将他从头到尾问候了一遍。 狗皇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一片好心,反倒被人当做驴肝肺,文阿瑶越想越气愤,脚下步子也迈得虎虎生风。 眼下除夕将至,各宫各院的奴才们正来来往往的准备年节所需物品,时下宫里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 文阿瑶以往甚少在宫里走动,大部分在原主去寺院后进宫的宫女内侍其实都不怎么认得她,平日里几乎不会遇上。 然而今日文阿瑶心里烦躁气闷,只埋着头瞎走,也不拘走到哪里,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宫人。 大家起先只是停下手中活计,楞楞的瞧着这一张俏脸却面色阴沉的女子,待看到她身后跟着的皇后仪驾,众人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要行礼。 可问安的话还没说完,皇后娘娘就风一般的离开他们的视线,一众宫人只好面面相觑,不禁怀疑是不是他们眼花了? 气头上的文阿瑶全然没注意到这些,她只是闷头走着,突然,一阵此起彼伏的哎吆声从背后传来,文阿瑶回过头,发现抬凤辇的有一人不慎踩到了小石子,突地跪倒在地,其他人也跟着人仰马翻,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等到他们爬起来,又慌慌张张的同她认错,文阿瑶才稍微冷静了些。 她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冷宫。冷宫坐落于大宁皇宫东南方向的角落里,与赫连珏所居的太极殿相隔了大半个皇宫,难怪她都有些气喘吁吁了。 回过神来,她莫可奈何的叹息了声,“你们先回去吧,本宫四处走走,等下自己回去。” 话音一落,她便转身,直朝着蛛网密布,灰尘四散的冷宫走去,留下一众随从凌乱立在那里,目瞪口呆。 据她所知,这里现在并没有住着人,正好她需要冷宫的冷降降火 第28章 “皇后娘娘去冷宫了!” 赫连珏正靠在床头,让太医给他号脉,陈清便是此时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这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赫连珏紧绷的脸露出几分震惊神色,不发一语的看着陈清。 陈清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意思,只是被盯的后脖颈发凉,明明他睡下没多久就坐了起来,随意的问他一些话,但其实三句不离皇后娘娘,以及皇后娘娘的手腕。 他料想不知何种原因,皇上似乎是在关心皇后娘娘。 作为奴才,为主子分忧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他便指了手下一个小内侍,让他去打听打听皇后娘娘。 想了想又喊回小内侍,让他顺便去太医院请个太医。 然而不多时,小内侍一脸惶恐的回来了,吞吞吐吐的说皇后娘娘没有回重华宫,而是去了冷宫。 这番举动,就连见惯了帝后之间剑拔弩张的陈清都愕然至极! 皇后娘娘以前闹归闹,但到底不会做出如此……难以描述的事情来,她顶多是在东宫大闹一场,摔几个精美瓷器,砸几个上等桌椅,如此而已。 但……去冷宫,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让她去。”赫连珏眉心微拢,面上浮现几分尴尬不悦,被太医按着把脉的手用力握成拳,手背青筋拢起,一道一道突兀的横亘在手背,看着有些瘆人。 “……皇后娘娘身份特殊,要是任由她……这般,恐不妥吧?” 万一传到外面,岂不有损于皇家颜面。 陈清犹豫着道:“皇上不如……” 说到一半,陈清就顿住了。 不如什么? 他本想说皇上不如先服个软,话到嘴边便意识到自己过于天真了。 按照皇上的心性,要他先服软,怎么可能? 正想着,赫连珏又道:“退下。” 这话是对太医说的,太医本想叮嘱几句,但被赫连珏一瞪,只好讪讪的退出去了。 “去传文相进宫,就说皇后召他去重华宫偏殿相见。” “可娘娘还……”陈清一愣,下意识问道,赫连珏直接截断他的话头,“等文相进宫后,再去告诉皇后文相求见!” 这命令有些莫名其妙,但陈清还是恭敬的应了,转身去办事了。 * 推开冷宫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潮湿发霉的气味,以及无数的细小灰尘,文阿瑶举起左手,刚挥了一下,钝钝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胸口又窜上一股火烧火燎的怒气。 -- 第50页 “娘娘,这里阴冷潮湿,恐有损娘娘贵体,还是先回去吧。” 景之眉眼间满是担忧之色,将文阿瑶左手按住,轻轻的揉捏着:“而且娘娘您手腕得用药酒揉揉才行。” “没事,进去瞅瞅,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她就希望在里面能碰到一只怨气深重的鬼,最好能跟那鬼交谈一番,送她去见狗皇帝。 然而终究是她妄想了。 冷宫破败萧条,到处是残垣断壁和枯黄落叶,空气中都是腐。败的味道,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文阿瑶固执的越过影壁,入目便看见几个老内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相互依偎着,靠在屋檐下,那里恰好能被日头照到。 几人被冬日正午的暖阳晒得昏昏欲睡,并未发现文阿瑶这个不速之客。 文阿瑶僵在了原地。 她一直都待在重华宫,甚少去宫里别的地方。 偶尔出一次门,见到的也是打扮的一丝不苟的宫人,与庄严巍峨的皇宫甚是相得益彰。 而眼前这几个人,像是皇宫的异类。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却偏偏将他们遗忘在这荒无人烟的冷宫里。 整个皇宫此刻都笼罩在新年的喜气氛围下,唯有这一处,格格不入! 静默无声的站了一会儿,文阿瑶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冷宫外抬头便可见蔚蓝无际的天空,阳光温温的撒在身上,恰好冲散了冷宫里的阴暗之气。 文阿瑶没让景之扶她,一手抚摸着肿起的手腕,怔怔的向前走着。 “这些是什么人?”她侧首问一旁的景之。 “应当是以前照顾冷宫里不受宠妃嫔的奴才。” “既是奴才,怎么会像犯人?” “婢子也不知!” 文阿瑶端正神色,刹那间威风凛凛道:“去叫内务府总管来见本宫。” 于文阿瑶看来,那几个人只是普通的年迈老人,将自己的一生都贡献给大宁皇室,到老缺落得如此凄惨。 看不见也就算了,也许是天意,她偶然看见了这几个人,便没有办法做到放任不管。 内务府总管魏贤来得比她想象中的快,文阿瑶就在冷宫旁边的一个小亭子里等着。 魏贤依规矩行了礼,文阿瑶却没有急着叫他起来,只是不停的玩弄随手捡的几颗圆润石子,默默的不说话。 石子在她手心发出清脆好听的碰撞声,魏贤的心跟着一跳一跳。 他是三年前才当上这内务府总管的,那时候皇后不在宫里。 半年前皇后回来,开始掌管后宫,一开始他也担忧过,怕这位新主子不好应付,可最后发现皇后娘娘其实挺好说话。 最主要的是她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很好,从不会故意刁难他们,行礼也只是让他们一切从简! 然而今日不同,他来得时候就瞧见娘娘脸色阴沉,便长了个心眼行就大礼,可都好一会儿了,皇后娘娘还是没让他起来。 只怕是有麻烦了! 魏贤大气都不敢出,低眉垂首,心中叫苦连天。 文阿瑶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含着笑意让他起来。 她也没看魏贤,只缓缓说道:“知道本宫为何叫你来此吗?” 魏贤神色一凛,口中道:“……奴才不知。” 文阿瑶递给景之一个眼神,景之上前道:“魏总管,娘娘想知道那里的几个内侍是怎么回事?” 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冷宫,魏贤总算明白过来了,他斟酌了下道:“回娘娘,冷宫里的内侍都是各宫各处犯过错的,主子们怜悯,这才让他们到冷宫里当值。” 文阿瑶暗地嗤笑一声,只觉虚伪。 “你是说,让他们到这里当值?” 魏贤低着头回道:“是。” 当值? 她看倒像是坐牢! “那她们都犯了什么错?” 魏贤脑子一懵,回答不上来。 这些人肯定是在冷宫里待了有段时间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他一时半会儿真的答不上来,只能告罪道:“娘娘恕罪,容奴才回去查查再来回禀娘娘。” “嗯。”文阿瑶不意为难他,淡声允了,又吩咐道:“既然不知道他们犯得什么错,就不要对待犯人那般对待他们。” 文阿瑶撑着石桌起身,说完后就走了出去,“年节将至,他们也该换身新的衣服了。” 魏贤忙应了声是。 刚走了没几步,重华宫的小东子就来了,他道:“娘娘,文丞相来了,求见娘娘。” 原主她哥?找她做什么? 第29章 文如鹤此刻正在重华宫的偏殿中坐立不安,侍女们端上了茶水点心,盈盈笑着道:“丞相请用茶。” 她们都是半年前才第一次见着这位皇后娘娘,其实并不了解文家兄妹的真正情况,只因这是她们娘娘的母家兄长,便对他多了几分尊敬之意。 文如鹤皮笑肉不笑的颔首示意,顺手接过侍女手中的茶,却并不喝一口。 半个时辰前,他在家中接到了皇后懿旨,说皇后召见,命他即可进宫。 文如鹤惴惴不安的在宫中内侍的带领下,快马加鞭一路到宫门,又匆匆走过大半个皇宫,终于到了重华宫。 他此刻喉咙焦渴,却半点喝不下去这茶水。 以前皇后也送过茶让他喝,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到现在仍然历历在目,不敢忘怀! -- 第51页 文如鹤艰难的吞咽了下,终是放下了茶杯,忐忑不安的起了身,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门口响起“皇后娘娘万安”的声音,文如鹤心头猛的一跳,忙跪了下去,口中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兄长起来坐吧。” 文阿瑶端坐座上,见文如鹤已然起身,慢慢的坐在一旁的椅上,动作里透着小心谨慎。 同上次一样,文如鹤依然不怎么看他,总是低垂着头,并不言语。 文阿瑶刚想问他有什么事,景之在这时端了药酒进来,替她按压舒缓肿起来的手腕。 药酒刺鼻的味道让文如鹤抬了眼,自然也看到了皇后的手,文如鹤心下疑惑,嘴上道:“娘娘这手是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了。” 文如鹤虽然问了,可语气中没有半点关切担忧之色,好似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亲妹妹,只是一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话里没有任何感情。 文阿瑶神思微动,看向他道:“嫂嫂和侄儿他们可都还好?” 文如鹤又低下了头,闪避她目光的意味昭然若揭,“劳娘娘挂心,一切都好。” 腕间抹上了药酒,立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烧灼之感,文阿瑶蹙着眉,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沉如铁。 她一面忍着痛,一面随口道:“正好我给嫂嫂和侄儿准备了新年礼物,烦请兄长回去之时带上。” 她还是想着能同文家处好关系。 文家先祖曾随着□□皇帝开疆辟域,是大宁的开国功臣。只是后来有一代文家只得了个独子,又自小体弱多病,这才慢慢的从了文。 两三百年的大家族,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深深的扎在大宁王朝的骨血中。 有这样的家族做靠山,于她而言自然是百利无一害。 只是,文如鹤总是对她如此冷淡,这着实让人郁闷。 文阿瑶无声的叹口气,听他带着一脸“我不想要你的礼物”的表情,虔诚的说着感谢的话。 她都有些怀疑原主是否真干过将人做成人彘这种心狠手辣的事,不然为什么连文如鹤都这么不待见她呢? 越想越烦躁,文阿瑶闷闷的吐了口气,让景之先出去。 景之知道她有要说,出去时将殿中其他的侍女也一并带了出去。 只剩下他们两人的重华宫偏殿更显冷清安静,文如鹤身上的抗拒意味更加明显,浑身都透露着“我想离开”的信息。 文阿瑶手肘支着扶手,按着眉心无语片刻。既然不想见她,又何必进宫来? 她又等了一会儿,文如鹤仍安静坐在一旁,气氛尴尬到文阿瑶都想去数阳光里漂浮的灰尘颗粒有多少了。 “兄长。”文阿瑶忍不住主动开口:“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文如鹤发出了一声抽气声,虽然很快就被他压下了。 文阿瑶感觉自己问到要害上了,不过,文如鹤应该会装糊涂。 果然,文如鹤笑了下,笑容很是尴尬。他道:“娘娘何出此言?” “之前回文家时我就说过了,以前的事有许多我都不记得了。若是你我兄妹二人以往生过什么龃龉,兄长不妨告知于我。” 文如鹤站了起来,有些惶恐的跪了下来:“娘娘多虑了,没有……” “兄长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我也不会想着去记起,就当都过去了。” 文阿瑶没有让他起来,也不想听他胡扯,直接打断他的话道:“若是妹妹以往做了什么错事,还请兄长念在妹妹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妹妹。” “当然,我相信兄长是不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既如此,我们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兄妹那般相处吗?” 说这几句话时,文阿瑶仔细打量着文如鹤的神色动作,没什么异常,只除了她说最后一句时,文如鹤挺拔的跪姿似乎微微摇晃了一下。 如此看来,这文如鹤果真做过对不起原主这个妹妹的事情,只是,那会是什么呢? 系统对这些肯定是一无所知的,她身边唯一信得过的就是景之,但是景之她问过,什么都没问出来。 系统当时说景之是原主的陪嫁丫鬟,对原主忠心耿耿,这份忠心是否完整,文阿瑶却不敢打包票。 罢了,这些暂时不是第一要紧的。 她复又看向文如鹤,道:“兄长以为如何?” 文如鹤以额触底,对着上座的文阿瑶行了一个大礼,道:“文家永远都是娘娘的母家,微臣,也但凭皇后娘娘吩咐!” 看不见他的表情,文阿瑶不知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有几分做戏的成分。 她只希望文如鹤能做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文家永远都是她的母家! 说完这句话,文如鹤便说告退,文阿瑶便叫景之将之前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亲自送他出了重华宫的大门,直到轿辇看不见影子,文阿瑶才转身原路回去。 行至方才所待的偏殿时,漆黑地板上的字一团灰尘显得尤为明显,她心下一凛,立刻抬头望去。 十二的小脑袋从红色的房梁上探出,冲着她软软的叫了一声,文阿瑶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归于平静。 她抚了抚胸口,抬头骂道:“你个小调皮,怎么跑那么高了?小心摔着!” “喵……” 景之也笑道:“十二是越来越皮了。” -- 第52页 文阿瑶懒懒的应了一声,道:“乏了,扶本宫去歇会儿吧。” 睡意来袭之时,她正迷迷糊糊,脑中突然想起,文如鹤似乎没有说有什么事就走了,改天得差人去问问。 第30章 这天傍晚,刚用过晚膳,文阿瑶正逗着十二玩。 小东子满眼喜色的跑了进来,说话间眉飞色舞,“娘娘,内务府总管来了!” 魏贤?交代他的差事已经办妥了? 这么快的速度,文阿瑶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随意编出几个罪名来回她的话。 文阿瑶慵懒的倚在暖阁塌上,淡声道:“让他进来吧。” 说罢便打开桌上的话本子翻看了起来,一阵沉稳有序的脚步声传来,魏贤的声音随之响起:“奴才请皇后娘娘安。” 文阿瑶目光仍旧落在话本子上,并未看他一眼,状似随意问道:“本宫交代你的差事你办好了?” 魏贤面露愧疚惶恐之色,颤声道:“回娘娘,奴才无能,还没查明白!” “那你来找本宫……” 文阿瑶终于看向他,却让他身后几名内侍吸引了目光。 那些内侍人人手持一托盘,盘子里似放了东西,都被一块黄色帕子盖着。 这阵仗,莫名有些眼熟…… 魏贤忙谄媚道:“回娘娘,皇上有旨,挑了几样东西,让送给娘娘!” 对了,这是帝王赏赐宠妃的场面! 赫连珏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文阿瑶半点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向她示好,表达自己伤到她的愧疚之意? 若是这样的话,文阿瑶只能说,赫连珏此举深得她心。 “都送了些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立时有人端着托盘上前两步,缓缓跪下,将托盘举高,正好让她毫不费力的可以看到。 魏贤将手中拂尘抱于怀中,双手掀开黄色的帕子,解释道:“这一对珊瑚嵌珠镯,色彩亮丽,设计精巧。其上所镶嵌的珍珠皆是上品。” 红色的珊瑚,上面镶嵌着八颗白色珍珠,的确好看。 女人看到珠宝首饰总是高兴的,文阿瑶也不例外。可当她想将这对镯子带上时,刚刚升起的那点喜悦立时消散,如狂风里的一股青烟。 文阿瑶皱眉看了眼因为肿胀而带不上镯子的手腕,脸色阴沉如铁。 顿时对其他的物品没了兴趣! 狗皇帝一定是故意的! 魏贤还要接着介绍,文阿瑶忙止住了他,不咸不淡的谢了恩,打发了魏贤出去。 她也没了兴致去看另外几件是什么,只是懒懒的让景之收入库中,兴许哪天拿出来戴戴。 不知不觉的天就黑透了,重华宫已经烧起了地龙,殿内十分暖和。 文阿瑶笼着暖手炉,坐在靠窗的小塌上,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发呆。 再有四天就是除夕了,往年的除夕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煮碗泡面,开罐啤酒,年就这样过了。 今年好歹不会是孤单一人,但却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文阿瑶一时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景之走了过来,笑着对她说:“娘娘,想什么那么入神?” 文阿瑶笑笑道:“在想除夕那晚我们该怎么过。” 景之道:“除夕晚上,皇上太后要带领后宫妃嫔在扶云殿举行家宴,京中的皇室亲眷也都会出席。家宴结束后便很晚了。” “我以前都是怎么过的?” 文阿瑶突然对原主以前的生活起了好奇。 东宫三年,寺院五年! 景之回忆了下,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散,“以前在东宫时,太子与太子妃是要进宫参加年宴的,结束后,您和太子殿下就回了东宫了。” “那回去之后呢?” 她猜想回去东宫,原主与赫连珏多半是各回各屋。 景之的回答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文阿瑶浅浅叹息了声,握了景之的手道:“本宫想再问你一次,本宫与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等景之回答,她又道:“以前的事,有朝一日本宫总会想起来。与其到时被这过往的记忆吞没,不如提前知晓,也好有个防备,你说是不是?” 每次她提起以前的事,景之总是会找借口搪塞过去,她怕景之生疑,也不敢追问的太紧,可不知道却总让她心里不能安稳。 就好像揣着一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的她粉身碎骨,渣都不剩。 景之唇抿得紧紧的,过了好一会儿,文阿瑶听到她轻轻叹息了声,接着道:“娘娘,其实,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文阿瑶投去质疑的目光,要说贴身侍女不知道,她不信。 然而景之却是没有说谎,她顿了顿接着道:“以前,您不喜欢我们近身伺候,除了每日服侍您洗漱更衣等杂事,您一直喜欢独来独往。” “在东宫三年,一开始皇上还会来,但每次您都让我们退的远远的,所以您为什么每次都跟皇上吵架,婢子也不知道。” “后来,皇上就不怎么来了,您反而比以前更开心了。” “您跟皇上最后一次见面,是皇上登基的前一日,这也是第一次,您跟皇上没有吵架。但第二日您就请旨去寺院了。” 文阿瑶听完,整个人都是震惊的。原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妙人啊? 居然连贴身的丫鬟都防的死死的。 -- 第53页 搞了半天,与赫连珏之间的过往还是一无所知,文阿瑶不免有些泄气。 殿内气氛稍显压抑,景之陪在身侧一言不发。 突然,院里响起一阵一阵的喧哗嘈杂声,文阿瑶纳闷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景之刚要出去,院外不知是哪个侍女喊了一声:“娘娘,下雪了!” 景之呆了一瞬,接着兴高采烈的重复了一遍:“娘娘,下雪了。” 文阿瑶心里默默的翻了翻白眼,暗道一声大惊小怪。 “听见了,出去看看吧。” 此地靠近南方,冬日寒冷却极少下雪,她也能理解这些看到下雪就激动万分的人。 就跟可爱的南方小朋友第一次见到北方的雪一样。 文阿瑶以为不过是天空随意飘几片雪花,说不定还没落到地上就融化了,然而出去了才发现竟难得下起了鹅毛大雪。 雪花簌簌的飘落着,不消半个时辰,院中已然积了一层白皑皑的雪。 廊下屋檐下到处都站着重华宫的宫人,个个满脸兴奋,就像小孩子看到就喜欢的玩具,小心珍爱着,却不敢上前触碰。 文阿瑶索性将暖手炉放下,又脱了斗篷,在景之的惊呼劝阻下走进雪地。 众人都楞楞的看着她,文阿瑶团了小雪球,高高举起,朗声道:“今日我们玩个游戏,用雪球击人,击中次数最多的,本宫重重有赏。” 众人先是寂静了一阵,接着小东子率先站了出来,高声应着。 有他做榜样,其他人也放下了规矩,一窝蜂的从廊下屋檐下涌进院子,瞬间雪球满天飞。 文阿瑶一时不察都被来路不明的雪球击中了好几次。 她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退到一边,看着他们玩闹。 重华宫内灯火通明,此起彼伏的笑语声响彻这个寂静的大宁皇宫,赫连珏远远的就听见了动静。 他包裹严实的坐在龙辇上,抬手拍了拍陈清的肩膀,示意走快点。 陈清一边吩咐轿夫,一边道:“这大冷天的,您何苦跑这一趟,让皇后娘娘过来不就好了?” 赫连珏嗓子还疼着,骂不出来,只是瞪了他一眼,无声的表达着“关你屁事”的含义。 陈清默默的低下了头,再次催促道:“快点快点,不怕冻着皇上吗?” 文阿瑶并不知道狗皇帝心血来潮又来重华宫了,毕竟两人本来就如同陌生人,中午刚不欢而散。 打雪仗活动持续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了,院子的积雪已经被他们霍霍光了,胜负也已分出。 击中次数最多的是小东子,其他人都气喘吁吁的累倒一旁,只有他还生龙活虎的在院子里乱奔。 文阿瑶心中好笑,一时也起了玩心。 她低头从脚边仅剩的残雪中抓了一把,迅速搓成了球,趁着小东子背对着她嘚瑟,一使劲扔了出去。 只听“啪叽”一声传来,文阿瑶嘴角上扬,心道中了! 她低头拍点手中的雪花,便听到“扑通”一声,像是下跪的声音。 紧接着,小东子颤巍巍的声音响起:“皇上……” 文阿瑶猛的一抬头,正好看见赫连珏脸色阴沉的站在重华宫大门处,胸前一团白色物件突地滑落,掉在他腿边。 明黄色的龙袍上,胸口还留着几块白雪残渣,而赫连珏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看自己胸口,再看看文阿瑶,如此循环…… 文阿瑶浑身汗毛倒竖,暗叫糟糕! 她击中赫连珏了。 虽然伤害性不大,可侮辱性却是极高的,这可怎么办? 问:不小心打了皇帝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31章 寂静,窒息般的寂静! 满院的奴才都跪了下去,人人满头大汗,惶恐不安。 不少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皇后娘娘刚才那一雪球,打到谁身上,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娘娘此刻面如死灰,皇上则是面如锅底! 谁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只能不发一语的跪着。 文阿瑶快要被这骇人的寂静折磨的窒息,她现在也顾不上想别的,只希望这雪下的更快些,雪花更大些,最好片刻之间就把她给埋进雪里去。 然而雪竟是越下越小了。 天要亡她! 仿佛过了很久,文阿瑶意识到这么干瞪眼下去也不是个事,总要有人主动去打破这尴尬。 赫连珏不干人事,只会像个柱子一样杵在那里,她只能自救。 在赫连珏的死亡凝视,以及他身后一众一脸看好戏大气不敢出的随从们的戏谑眼神中,文阿瑶一步三犹豫的朝着他走了过去。 “皇上……万安!” 她恭恭敬敬的行礼,宛如一个鹌鹑。 赫连珏声线粗糙如同沙砾,低低的说了声皇后免礼。 文阿瑶听得头皮发麻,微微的抖了抖站直身子,拿起帕子上前轻轻擦拭赫连珏胸口的残雪。 一边擦拭一边道:“这雪天路滑的,皇上怎么过来了?风寒未愈,仔细又着了凉!” 赫连珏依旧沉默寡言不说话,只是如墨般漆黑的瞳孔里满含疑惑。 自然,他安排了皇后与丞相见面,想知道他们二人私下里是如何相处的。 他没在皇后脸上发现□□,只能承认此人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皇后。 -- 第54页 至于失忆一说到底是真是假,他几番试探,也不能确定。 但丞相不同,若是皇后在丞相面前还是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他也就能确定皇后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今日皇后与丞相之间的话,他自然知道。 他愿意相信皇后是真的失忆! 如此的话,他倒是希望她能永远保持失忆状态。 以前的皇后,心里有太多苦了,就连他自己有时也会心疼皇后,后悔自己当初接受了丞相的提议。 “皇上要进去吗?” 他胸口的“罪证”已经被文阿瑶消灭殆尽,抬头就见赫连珏又在走神了。 雪虽然不怎么大了,但是在露天处站了一会儿,他们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濡湿了。 赫连珏在重华宫着凉的事已经引得林太后对她不满,要是再让他又在这里病情加重,恐怕太后要恨死她了。 于是她出声问了,本也不希望他进去,谁知赫连珏低低的嗯了一声,抬步就进了重华宫,只留给目瞪口呆的文阿瑶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心中颇为无语,同时又觉得松了口气,看样子他应该是不会追究砸到他的事了。 她缓缓的呼吸了下,示意满院的奴才赶紧起来,该干嘛干嘛去,无事不要来赫连珏面前晃悠,省得让他想起刚刚的事。 文阿瑶又顺口吩咐景之去熬一大碗浓浓的姜汤来,准备给赫连珏驱寒。 跟在他身后往进走的时候,文阿瑶暗暗作了一个决定,她得想办法让原本一年后的选秀提前。 也许是四美在赫连珏那里已经没了新鲜感,他回来之后谁也不召见,反倒时常往她这个五年不见的皇后宫里跑。 弄些年轻貌美新鲜的面孔进来,也许他就不会再成日惦记着她这个冒牌皇后了。 改日得给兄长带个话。 赫连珏登基五年无任何子嗣,想必朝中大臣们应该是非常乐意督促他继续纳妃的。 有了下一步的计划,文阿瑶不再愁眉苦脸,她噙着端庄得体的笑容跟了进去,发现赫连珏仿佛把她这里当成自己的太极殿一般,进去后就自顾自的脱了鞋袜,盘腿坐在她之前躺着休息的塌上。 文阿瑶小碎步上前,微笑道:“皇上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赫连珏摇头,抬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就像打量一件商品一样,这目光让文阿瑶极度舒服,又微微有些尴尬。 两种情绪交汇,耳根处也偷偷爬上一抹红晕。 她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所着衣裙,标准的皇后常服,虽在外面玩闹了一通,但未见半分凌乱。发型也依旧稳稳当当,所以他到底在看什么? 文阿瑶几乎要忍不住问了,赫连珏却先说话了。 “魏贤送的那些你不喜欢?” 他声音依旧沙哑,文阿瑶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顿了两三秒之后总算明白,原来他是看自己身上并没有戴他新赏的首饰。 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文阿瑶随意道:“自然是喜欢的,妾已经让人仔细收起来了。” “怎么不戴?” 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 文阿瑶一边腹诽,一边睁眼说瞎话: “……妾舍不得戴!” 这拙劣的借口,连她自己都骗不了,更何况赫连珏了。 然而赫连珏倒是没再言语,只是身子往前探了探,拉着文阿瑶坐在了他身边两人紧挨着,虽隔着厚厚的衣物,文阿瑶依旧能感到身侧源源不断的温度传来。 这让她身子紧绷起来,然而赫连珏下一秒的动作,则让她震惊不已。 她听到赫连珏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下,然后执过自己肿起的右手,放在自己膝头轻轻揉捏着。 “朕不是有心的。”他说着,手下动作却没听。 文阿瑶明白他是在对自己道歉,能让一个帝王用这种愧疚的语气说出朕不是有心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她也不再气恼,之前不小心打到了他,赫连珏没有计较,就算扯平了。 她道:“妾知道!” 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只余炭火噼里啪啦的响声,偶尔能听到外面侍女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那是她们在忙着给赫连珏准备沐浴热水,衣物用品。 显然她们认为赫连珏今晚又要留宿重华宫了。 赫连珏依旧轻轻揉着她的手腕,手法相当娴熟。不消片刻,文阿瑶便感到腕间热热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文阿瑶心下讶异,暗道他居然会按摩。 “战场上时常会伤筋动骨,这是朕从军医那儿学来的。” 看出她的疑惑,赫连珏出声解释道,“若是哪里摔了肿了,每日按三回,三日必定恢复如初。” 文阿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她还是决定很尴尬,很不自在,恰好景之适时出现,端了两碗姜汤进来。 “皇上,喝完姜汤去去寒气吧。” 赫连珏总算是松开了她的手,文阿瑶忙抽了回来不动声色离他坐远了些,接过姜汤递给他。 赫连珏一饮而尽,将碗又放回文阿瑶手中,文阿瑶再放到景之端的盘子上。 景之将盘子又往她跟前递了递,说道:“娘娘也喝一碗吧,您也在外面待了很长时间。” 想都没想的,文阿瑶斩钉截铁的摇头拒绝。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姜这种又苦又辣的东西! -- 第55页 喝姜汤,她做不到! 景之将托盘放在一边,把姜汤端了出来:“娘娘,天气寒冷,您也喝点吧。” “不喝,本宫好的很,用不着喝!” 景之却很固执,依旧劝她,文阿瑶也照旧拒绝。 那碗几乎就怼到了文阿瑶脸上,她心里特别希望景之手抖一下,让那碗消失。 她的心愿很快就实现了,景之的双手突然空了出来,她还没听见瓷碗碎裂的声音,鼻尖立时又冲进一股姜味。 好吧,那碗没掉在地上,而是被赫连珏拿走,直接送到了她嘴边。 “朕喂你!” 赫连珏低沉暗哑的在她耳边说道,文阿瑶浑身僵住,心中叫苦连天…… 第32章 文阿瑶僵硬的转过头,看着眼前男人的脸,一时怔住了。 他从边关回来也快一个月了,宫里好吃好喝没有风吹日晒,赫连珏如今的皮肤看着十分细腻,早已没了那晚的粗糙。 烛光从他侧面照过来,文阿瑶仿佛能看见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她往后仰了仰,离那姜汤远了些,狐疑道:“皇上?” 狗皇帝这个举动太奇怪了,尤其是对着她。 文阿瑶浑身都写满了抗拒,赫连珏却摆摆手让景之退了出去,另一手绕到她肩后,直接将她揽了过来。 “又不是小孩子了,听话。”赫连珏沙哑着声音诱导她,再次将姜汤送到她唇边。 那双眼看着她,里面似乎充满了蛊惑的情绪,直到口中传来辣味,文阿瑶才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就这么被迷惑住了。 可,姜汤已经喝了一半,口中还含着一些,若是吐出来,未免有点恶心。 这么想着,文阿瑶狠了狠心,屏气凝神一口闷了。 瓷碗离开唇边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眼泪鼻涕都被辣出来了。 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文阿瑶抬起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又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才缓过气来。 她自觉狼狈异常,身旁的男人居然还低低的笑出了声,惹得文阿瑶怒瞪着他。又突然惊觉男人的身份,忙收敛了怒意,换上一副温顺的模样,口不由心道:“妾多谢皇上。” 姜汤入腹,除开口中苦辣难耐之外,腹中却是升起了温温热热之感,极为舒爽。 赫连珏将瓷碗搁在一边,也不再说话,继续执了她的手揉捏着。那不自在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也渐渐变淡,再加之殿内闷热,文阿瑶竟有些昏昏欲睡了。 但她还记着赫连珏在这,一时半会也不敢放心去睡,只得强撑着,没一会儿就双眼迷茫,眸中湿润,不停的打着哈欠。 夜色越来越深,她猜想赫连珏应当又要留宿这儿,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正想唤景之她们进来伺候赫连珏洗漱,他却自己下了塌。 在文阿瑶狐疑的目光下穿上靴子,道:“皇后早点休息吧,朕先回去了。” 文阿瑶忙欠了欠身,面上带了几分笑容,“妾恭送皇上。” 话音一落,她看见赫连珏的背影停顿了一下,又好像没有,眨眼间他已经出了内室,带着陈清等人又如同一阵风似的走了。 文阿瑶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迷茫的望着重华宫的大门,赫连珏的身影刚刚从那里消失。 所以,他大晚上冒雪前来,只是为了看自己喝姜汤? 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文阿瑶无语片刻,转身进去。 景之边替她拆卸钗环,随口说道:“娘娘,听说叶贵人今日太极殿给皇上请安了。” “哦?”文阿瑶一喜,忙道:“当真?” 景之看了眼铜镜中姣好的面容,那上面有不合时宜的浅笑,娘娘似乎很高兴? “千真万确,我们刚离开太极殿,她就去了,皇上还让她进去了呢。” 景之语气中有些许不满,明明中午的时候皇上发话让皇后娘娘与仪嫔侍疾,叶贵人还巴巴的去探望皇上,司马昭之心不要太明显。 文阿瑶好笑的看着她,“她去探望皇上,天经地义,你生什么气?” 景之闷声道:“叶贵人明知道今日是您在侍疾,她还……” “慎言。”文阿瑶打断她的话头,缓缓道:“她是皇上的女人,去看皇上不足为怪,不去才奇怪,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小心被有心人听见。” “……是。” 只是,赫连珏都见了她,按理说他应该今晚去叶贵人宫里才对,怎么反倒有空跑重华宫来了?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不过她此刻也不想再费神,马上就要过年了,除夕夜宴她肯定是要出席的。 小说里,建安帝回宫后举行的第一场除夕夜宴上,有大臣给他送了一名舞妓,这也是建安帝后宫团的一员。 只不过如今剧情稀碎,建安帝的提前回宫打乱了所有的走向,也不知道那舞妓还会不会出现? 就当她会出现吧,文阿瑶得养好状态,迎接这可能会出现的新角色。 叶贵人只要不去害人,其他的都好说。 文阿瑶洗漱停当,便沉沉的睡去了。 * 那厢赫连珏刚回到太极殿,陈清替他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心里十分纳闷皇上今晚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早前叶贵人来时,皇上兴致便不是很高,恹恹的坐了一会儿,也没同叶贵人讲什么话。 -- 第56页 叶贵人离开的时候,他送她出去,瞧见外面下雪,便顺嘴提了一句,然后皇上就心血来潮,说要去重华宫。 结果去了,先是被砸了一顿,进去又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他还以为皇上今晚要宠幸皇后呢。 陈清很是忧愁,皇上回来快一个月了,至今没有临幸过任何妃嫔,每次内务府拿来嫔妃们的牌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整日埋头于朝政。 他很欣慰皇上以国为重,同时也担心,皇上在边关同那些将士们待了两年,会不会是…… 陈清不敢往下想去,这事说到底也不用他操心,想来太后不日便要过问一二了。 这么想着,陈清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爬满皱纹的脸上更是沾染了淡淡笑意,替赫连珏宽衣的动作也轻柔了许多。 赫连珏却被他这诡异的笑容搞得浑身发毛,挥了挥手让他出去,陈清便也退下了。 只剩下赫连珏一人,他缓缓的坐下,想着这两日所发生的一切。 皇后与丞相之间的谈话内容,他自然已经知晓,如此看来,皇后的确是失忆了。 这样一来,倒也好! 他也希望皇后永远都不要想起过往,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赫连珏此时的心情特别好,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今日收到周舜的密信,历时十年之久,打他还是个皇子时便频频骚扰大宁边境的北凉王朝,终于投降了,就在他启辰回京后的一个月。 遗憾是有的,毕竟他亲自打了两年,最终没能亲眼看着大宁铁骑踏破北凉都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然而更多的是喜悦。 皇后这边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与他势同水火,朝政也井井有条,他仿佛能感觉到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大宁王朝只会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着。 想到皇后,赫连珏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失忆的皇后似乎比以前更加让人难以捉摸了,性子……也跳脱了许多,也更加平易近人。 赫连珏唇角微弯,又想起了方才皇后砸到自己的表情,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那双圆眼里对他突然出现的埋怨之意,他看得一清二楚,倒是有趣。 陈清被他赶了出去,风寒带来的乏力感让他没有精力自己脱衣,就这么合衣躺下,胡思乱想着陷入沉睡。 第33章 接下来的三日,赫连珏没再来过重华宫,文阿瑶只每日象征性的,派人送个点心汤药什么的去太极殿问候一下。 听说赫连珏的风寒基本痊愈了,只是嗓子还是稍微有些不舒服,这让本来不爱说话的赫连珏更加有借口沉默寡言。 大年三十早晨,朝臣们都以为今日可以不用天未亮就离开缓和的被窝去上朝了,辛苦了一年,也该让他们休息一下了。 然而没有,他们皇帝陛下到底是年轻,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这年的最后一天,他们还是没休息成。 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事,赫连珏只不过是想问问朝臣们对北凉投降一事的看法。 大殿之上,朝臣们群情激昂的议论着,有说北凉是真心降于大宁,年后就该安排受降事宜,妥善规划两国以后的相处规矩。 也有大臣存有疑虑,认为北凉不会这么轻易投降,定然是暗自谋划着什么阴谋。 这顾虑,赫连珏也不是没想过,所以一时半会儿,那边的军队也不全会撤回来,往后恐怕也要留支军队在边境常驻。 这样一来,守境人选就颇为棘手了。 既要防止将领有异心,也要确保其有震慑北凉的威力。 大宁的将士中,周舜无疑是符合条件的,他几乎就是北凉军队的噩梦。而且因为太后的缘故,他也必然不会生出异心,由他驻守边境,是最好不过了。 可这也是让赫连珏为难的地方,若是让周舜去,万一大宁与其他国家发生战争,领兵之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 朝臣们争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也没争出个什么结果来。 赫连珏被他们吵的头疼,沉沉道:“别吵了。” 他声音不大,但格外低沉暗哑,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着,大臣们霎时住嘴,殿内鸦雀无声。 赫连珏叹息了声,额头抵着手掌,慵懒的斜靠在龙椅上。他望了眼始终不发一言的文如鹤,道:“丞相怎么看?” 蓦然被提问,文如鹤愣了一下。他其实根本没在想北凉的事,方才他满脑子都是皇后昨日派人传来的话,让他寻个机会,提一句选秀的事。 其实前几日已经有人在早朝上提了一句,如今皇上宫中有一后四妃,却无一子,肯定会有大臣担心,只是皇上当时冷了脸,只说此事日后再议。 他现在再旧事重提,恐会惹皇上生疑。 文如鹤心思百转,顾虑重重,道:“周将军乃国之栋梁,若是让他镇守边境,北凉自会安稳做一个附国,只是如此一来,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而且,周家如今如日中天,又和太后母族林家是世家交好,林家虽然近些年朝中无大官,但外戚一旦有了庞大的军权做后盾,于社稷总是不好。 于情于理,他都不赞同让周舜去镇守北凉。 文如鹤说完用余光瞥了一眼金座上的赫连珏,他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整个人看似懒散,但那双眸子却透露着不明的审视意味,似乎正看着自己,文如鹤便又垂下了头。 -- 第57页 赫连珏眯着眼睛,在群臣中缓缓扫视了一眼,若有所思。 刚才他虽看着神游天外,但下面那些人再吵个什么,他还是听见几句的。 如他所料,对于让周舜镇守边境一事,朝臣们一半反对,一半表示此事可行。 毫无意外,觉得此事可行的,恰好是以前忠于赫连珒的那些人。 赫连珏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眉毛轻轻一挑,吐出两个字:“退朝!” 说完也不顾一众大臣们目瞪口呆,自顾自的起身,迅速离开大殿。 大臣们:嗯?怎么回事?不是还没商量出来结果吗?皇上这就退朝了? 他们在这站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了,虽然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想尽快回去跟家人待在一起,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有资历深重的老臣想要出声,嘴巴还没张开,就被陈清给堵回去了。 陈清嚎了一嗓子:“退朝!” 这声退朝余韵悠长,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心情复杂地齐齐下跪:“恭送皇上。” 赫连珏离开大殿,负手悠悠的往寿康宫走着,随口道:“皇后在做什么?” 陈清本在他身后两三步的距离跟着,闻言快步上前,回道:“娘娘这会儿正同惠妃几位在重华宫。” 赫连珏这两三日虽没再踏足后宫,但时不时的就要问一句皇后在做什么,陈清要是回答不上来,就会惹得赫连珏一顿冷眼。 冷眼虽不疼,但总让他后颈发凉。 陈清吃一堑长一智,现在是隔一个时辰就派人去重华宫看看,就怕皇上心血来潮再问一句。 然而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皇上其他的问题,只听赫连珏漫不经心道:“她们凑一起做什么?” 陈清:失算了! 这他还没打听到,毕竟前两日皇上不会问这么细,他随口答一句就行了,没想到今日皇上竟然想问个仔细! 陈清“惭愧”地低下了头,嘟囔道:“……奴才不知!” 赫连珏侧头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冷哼一声,仿佛在责问他为何如此不中用。 陈清满是沟壑的脸一皱,心中叫苦连天,他好委屈啊! * 寿康宫中,林太后这几日心情特别美好! 她也知道了北凉投降的事,从此大宁北境的人民总算可以安稳度日了。 更重要的是,战事一毕,周舜也要回来了。 三年多未见,也不知道他如今老了没有? 林太后又让侍女拿来镜子,细细看着自己的皮肤,眼角已经爬上了细纹,婴儿肥的脸颊也没有以前软嫩了。 她浅浅叹息一声,不由想起周舜以前最爱用手指戳她的脸颊,但那已经是好多年前了。 算起来,自从她入了宫,二人就没在私下见过面,往往是大大小小的宴会上才能偶尔见一次。 他问一句太后身体可还康健,她只能回一句哀家一切都好,想来不免让人唏嘘。 扶琴从外面进来时,就看见林太后举着镜子发着呆,脸上的笑容已经被愁思取代。扶琴压下翘起的嘴角,低声道:“太后,皇后和几位小主过来了,正在外面侯着。” “嗯?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林太后回神,脸上又扬起浅浅笑容,“哀家不是已经免了她们晨昏定省吗?” 扶琴摇摇头,表示不知,林太后只好稍作梳洗,让她们进来见面。 今日年节,文阿瑶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天刚微亮,她就眯着眼睛爬了起来。 她昨日已经派人知会过四美,让她们今日一大早到重华宫来,四美倒是没有迟到,她刚洗漱好便陆陆续续都到了。 随意说了几句,文阿瑶便带着她们来了寿康宫,给宫里唯一的长辈拜年,虽然这长辈跟她们差不多大。 四美一大早便得了文阿瑶丰厚的赏赐,都是以她们的位分不能常用的东西,但若是帝后亲赐,那便不一样了。 可惜皇上是个不近美色的,从未主动赏赐过她们什么,还好有皇后娘娘。 虽然不知道娘娘口中的红包是什么意思,但得到了漂亮的首饰衣物,四美皆开心无比,兴冲冲的跟着皇后娘娘去寿康宫给太后拜年! 重华宫离寿康宫距离并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于是文阿瑶便舍弃了轿辇,一路溜达着过来了。 她一边行礼,一边仔细观察着太后那张娃娃脸,眉间有淡淡愁绪,但还是笑着让她们起了身,视线与她对上时,也没有上次在太极殿中的不满。 看来太后不怪她了,文阿瑶心下稍安,便听太后道:“怎么今日过来了?” 文阿瑶亲昵道:“回母后,今日是除夕,儿臣想着带几位妹妹先过来给母后拜个早年,祝母后新的一年所求皆如愿!” 四美也道:“祝母后来年事事如意,身体康健!” 林太后笑容多了几分,“快起来吧,都有心了!” 只是,所求皆如愿,事事如意,于她怕是不可能了! 林太后心中长叹一声,忙让她们坐下。 婆媳相聚,生孩子的话题永远避免不了,六个女人闲聊了没多久,林太后便说道:“如今皇帝也回来了,你们也该抓紧时间替皇帝生个一儿半女了。” 文阿瑶:哦呵! 四美:哦呵! 文阿瑶有点犯难,太后这话说完后便直勾勾看着她,一脸“我说的主要就是你”的表情,这让文阿瑶倍感压力巨大。 -- 第58页 她一点都不想替赫连珏生孩子,她可没忘了,任务完成后,她是要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 或许会带走几件漂亮首饰,所以她不能,也不想替赫连珏生孩子。 “母后放心,儿臣会尽快让太医来给几位妹妹看看,调理好身子,一定能早日诞下皇子!” 文阿瑶起身,温声说道。林太后在宫中浸淫多年,早成了人精,文阿瑶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明白。 不过她也不放在心上,皇后心里没有皇帝,不想生孩子也是正常。 她自己曾经也被强娶入宫,与自己心爱之人就此分离,同为女人,她不会干涉皇后。况且这也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 这么想着,林太后便道:“皇后很懂事。” 又对着四美道:“你们也该抓紧了!” 四美忐忑道:“是!” 她们倒是想生孩子,虽然她们的心里也并不怎么爱慕皇上,但是为着后半生有个依靠,为了家族,孩子还是必要的。 只是,以皇上如今来后宫的次数,怕是神仙也无法让她们生出孩子来!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突然,门外一道尖细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文阿瑶身躯猛然一僵,顿时觉得背上发毛。 也不知道赫连珏听到她们说的话没有? 她笑着,福身给赫连珏行礼,道:“皇上万安!” 得到的回应是一声熟悉的“哼”! 文阿瑶:“?”行叭,冷哼boy又上线了! 第34章 好在赫连珏只是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就让她们免礼。 文阿瑶虽没见过他几次,但几乎次次见面他都要哼上那么一两下,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他的声音。 只是今天她又没惹他,不知道赫连珏的臭脸又是因何而来? 文阿瑶缓缓坐下,听着太后与赫连珏闲聊。 林太后叮嘱了几句让他注意身子,二人便顺势提到了北凉战事一事。 文阿瑶听到北凉已经投降,心里是震惊的。 北凉投降,本该在半年之后,如今不仅赫连珏提前回来,北凉投降一事也提前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的很多事情都会提前? 北凉投降,大军归来,林太后那位青梅竹马,主帅周舜也会提前回来。 小说里,周舜在京中待了一年,大宁与南齐的战争随即爆发。周舜便是在这场战役中牺牲,消息传到京中,林太后听闻后,当即就吐血晕倒。 之后便断断续续缠绵病榻,一个月后抑郁而终。 文阿瑶忧心忡忡,看向林太后。她正与赫连珏商量如何给有功将士们接风洗尘,神色间是无法掩饰的喜悦。 青梅竹马的爱人终于要回来,她心里一定很欢喜,只可惜最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文阿瑶心底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再不像小说一般,变成一对先后赴黄泉的死鸳鸯。 只是太后再嫁,必定会招致不少闲言碎语。而且,要避开赫连珏让他们在一起,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心里想着事,也就没再听太后他们说什么,直到景之不轻不重的扯了扯她的袖口,文阿瑶才蓦然回神,疑惑的看着她。 景之面色紧张,朝赫连珏的方向努了努嘴,文阿瑶下意识看过去,就见赫连珏正一脸兴味的盯着她。 太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其他人的神色也或多或少掺杂着怪异。 文阿瑶咽了咽嗓子,柔声道:“皇上,怎么了?” 赫连珏只看着她,目光炯炯,像是要看透她的灵魂。这让她浑身升起一股莫名躁意,手指无意识的绕着衣带子把玩。 片刻后,赫连珏才温声道:“皇后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朕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听见?” “……皇上叫了妾几次?” 话问出口,文阿瑶就想把自己嘴巴给缝起来。 她只是在想事情,并不是聋了,若他真的叫了好几次,自己不可能听不见。 赫连珏说叫了好几次,一定是夸大其词。 只是这话问出来,却十分不妥!没得会让赫连珏以为自己在找他茬。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赫连珏微微一愣,脸上出现几分错愕与不敢置信,随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表情在说“你再说一遍”! 文阿瑶抿了抿嘴唇,自然不会再重复。 “妾是在想一定要好好犒劳将士们!” 赫连珏将信将疑的瞟了她一眼,视线转开,道:“除夕夜宴的事皇后可准备好了?” 文阿瑶道:“皇上放心,一切都已备妥!” “听说你让惠妃她们帮你忙了?”赫连珏指尖缓缓敲着案几,语气平稳,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在一边安静坐着的四美突然被提及,忙坐直了身子,全神贯注的听着。 文阿瑶心里冷不防一个咯噔,暗道难不成不能让人帮忙? 她犹豫了下,启唇道:“是,此等大事,宫中姐妹自当人人有份,重在参与!” 敲击案几的声音蓦地停下,赫连珏脸色更加难看了。 明明是她自个儿怕累,才让其他人帮忙,他倒也没什么意见,只是随口一问。 只是,怎么被她一说,反倒筹备年宴这事反倒成了什么莫大的荣幸? 哼,失忆的皇后脑瓜子果然与众不同,赫连珏无语的想着,失忆的皇后似乎也比以前有趣多了。 -- 第59页 再次听到赫连珏冷哼的文阿瑶,心里是懵逼的,她有些恶毒的想着,总有一天你会因为冷哼而后悔! 此时的文阿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 赫连珏说了句前朝有事,就自个儿离开了,只剩下文阿瑶和四美。 “你们也都听见太后说的话了吧?” 文阿瑶舒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务之急,就是为皇上诞育子嗣。” 四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应,说实在的,她们还真没那个胆子,抢在皇后前边给皇上生孩子。 即便是已经主动去找过一次皇上的叶贵人,也完全没想过现在能怀上,她只是想在赫连珏面前混个脸熟而已。 要不是因为家中的缘故,她倒也不会铤而走险。 叶贵人长长的出了口气,见大家都不说话,而皇后又似乎有意无意的看着她,叶贵人心下一凛,忙奉承道:“皇后娘娘一定能早日替皇上生下嫡长子。” 文阿瑶:…… 谢谢,但她并不想呢。 罢了,今日过年,不提这事了。 文阿瑶想了想,又嘱咐了一遍她们各自所负责的部分,今晚的年宴不求震撼人心,但务必不能出错。 四美言辞凿凿,保证不会叫她失望,文阿瑶这才安下心来。 瞧着时间也不早了,文阿瑶随即去向太后道了别,与四美一起离开,各回各宫了。 回去的时候,内务府总管魏贤已经在重华宫侯着了。 问询过后,文阿瑶算是明白了冷宫里那几人到底犯了什么错。 原也不是什么大罪,无非就是不小心言语间得罪了原来的主子,抑或是不小心打碎了什么东西,便被打发到了那里,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罪责了! “如此的话,安排他们离开冷宫吧。想出宫的就每人赐一百两银子,不想出去的就替他们重新找个轻松的差事吧!” 就当是给自己积福了。 魏贤忙应下了,又拍了一顿马屁,拐着弯的夸她心地善良,体恤下人。 这阿谀奉承的话文阿瑶这半年来已经听的太多了,一开始她还会感到尴尬不自在,现在已经能够坦然处之了。 等他说完,文阿瑶想起了之前太后的话,便问魏贤:“敬事房,每晚有没有送牌子到太极殿?” 魏贤道:“回娘娘,都送了的,只是……” 他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抬头看了文阿瑶一眼,似乎为难的很。 文阿瑶道:“怎么了?” “只是每次皇上都让奴才们拿下去,从来没翻过。” 魏贤说完,便偷偷瞧着文阿瑶的脸色,心中也是迷茫。 文阿瑶若有所思,道:“皇上出征之前呢?” 魏贤躬身道:“也是一样的!” 又细细问了魏贤以前赫连珏宠幸后宫的情况,得到的答案却让她心里越发狐疑。 魏贤口中的赫连珏,完全是一个一心扑在政事上,不沉溺于美色的皇帝。 说真的,一个月去三次后宫,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的行为,已经不能用不沉溺于美色来表达了,赫连珏完全是不近女色的表现。 她脑中浮现一个猜想,赫连珏会不会是……压根不行? 这样一来,为什么小说里他前前后后有那么多的妃子,最终一个孩子都没有的未解之谜,似乎有了答案! 而且,她似乎也能找到赫连珏给原主造谣的理由。 原主恶名在外,四美因为害怕,定然不敢贸贸然勾引赫连珏,如此,他不行的真相也就无人知晓了。 打发了魏贤离开,离夜宴开始的时间还早,文阿瑶便合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事重重。 “如果他真的不行,那四美以及即将出现的那些女子,岂不是后半辈子要守活寡?” 文阿瑶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着,喃喃嘀咕着,“那也太惨了!” 也许让文如鹤鼓动朝臣劝诫皇上选秀是个巨大的馊主意。 她腾的坐起身,问系统:“我能不能想办法让赫连珏不要再纳新人进来?” 一来可以避免更多女子守活寡,二来也可以减少她的任务对象,岂不是两全其美一石二鸟? 她心里的算盘敲的啪啪响,却被系统毫不留情的打断:【宿主不可干预角色的出现,一经发现,必有重惩!】好吧,当她没说! * 是夜,筹备了大半个月的除夕夜宴,终于在扶云殿上演。 正式入宴之前,宫中的几位主子需先在扶云殿旁边的偏殿小坐,等所有的嫔妃以及王公大臣们都入席了,他们再隆重登场! 如此重要的场合,林太后的打扮一如既往地抓人眼球,文阿瑶还是不能习惯如此浮夸的穿着,只能微微垂头,尽量不去看! 赫连珏与林太后依旧在聊白日的话题,文阿瑶没有参与。 午后她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心里便莫名其妙的慌乱,直至此刻,她的心跳声依然猛烈。 分不清是怯场还是什么,她有点不想去了,总觉得没好事。 胡思乱想了一阵,文阿瑶端起侍女奉上的热茶,一口饮了,尤觉得不够,又悄悄吩咐景之去找杯凉茶过来。 景之低声劝道:“娘娘,天气寒冷,婢子给您上盏热茶?” 文阿瑶摇了摇头,“不,本宫想喝凉的!” 她态度强硬,景之也不好再劝,只得依言去找。 -- 第60页 一杯凉茶下肚,心慌的感觉总算好了一点,文阿瑶抚了抚胸口,深深的呼吸了下。 片刻后,扶云殿的丝竹管弦声起,赫连珏与林太后起身,文阿瑶勉强自己镇定下来,缓缓的跟在他们后面,朝着人头攒动的扶云殿走去。 第35章 文阿瑶与林太后分坐赫连珏身侧,四美两人相对而坐,陪在下手。 待他们三人坐定,殿中便响起了整齐划一的问安声,赫连珏沉稳道:“免礼!” 众人这才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陈清轻轻击了下双掌,丝竹声悠然响起。立时有十几个身姿曼妙,姿容俏丽的舞姬,翩翩而入,载歌载舞起来。 舞姬们容颜妩媚,身姿婀娜,随着醉人的管弦声舞动这,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夜宴的表演项目,文阿瑶记得自己交给惠妃负责的。 惠妃瞧着大大咧咧,没想到眼光倒不错,挑的全是一等一的美人,文阿瑶作为一个女人也不免叫这些曼妙身姿给看呆了! 她兴趣盎然的看了一会儿,视线随意一转,蓦地停下。 今日来参加夜宴的,大都是皇室宗亲,也多是携带家眷,有男有女。 只有文阿瑶左手下侧有张桌子,那后面坐着一位年岁跟她差不多的女子,身旁带着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 旁边并无空出来的位子,所以这张桌子上便是没有男眷了。 “景之。”文阿瑶小声唤道,“那是谁?” 景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回道:“娘娘,那是雍王妃和小郡主!” “雍王?” 景之俯身到她耳侧,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雍王是皇上的哥哥!” 文阿瑶在脑中搜索了一番,小说里并没有提到这个赫连珒,想来也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只是为什么他的王妃和女儿都来了,他人却不在? “雍王人没来?” 文阿瑶用手掩了嘴唇疑惑道。 “雍王……雍王因谋反,被皇上囚禁了!”景之几乎是无声的回答她的问题,闻言文阿瑶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赫连珏。 赫连珏手上端了杯酒,动作缓慢优雅的抿了一口。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赫连珏也看了过来,金冠上的垂旒点点晃动,如盈盈波光。目光相对的下一秒,文阿瑶心头突地一跳,耳侧有些发烫。 她忙又移开视线,故作镇定的喝了口桌上的果酒。 她不再到处乱看,只是看着那些舞姬,卖力的跳动着。 没一会儿,文阿瑶便感到无聊。歌舞虽然一支接着一支,可基本上大同小异,于她看来只不过是换了批人,换了套衣裳,换了支曲子而已。 恕她眼拙,实在分不清每一支舞有何区别。 心慌的感觉依旧没有小时,文阿瑶恹恹的用着桌上的糕点,时不时喝一口香醇甜腻的果酒。 实在无聊的紧了,她索性在心里与系统聊天,“你说,今日会不会有人给建安帝进献美女啊?” 系统维持着一贯冷冰冰的嗓音:【不知!】 “怎么我问什么你都是不知道?你好像一个假的系统!”文阿瑶喃喃抱怨着,她一直觉得她这个系统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若是有一个系统文最差劲系统排名,她这个肯定稳占榜首,还是那种能甩开第二名好长一段距离的榜首! 她是越来越觉得系统靠不住了,会不会答应她的那些酬劳到最后也打了水漂吧? 一想到这儿,文阿瑶整个人瞬间精神抖擞,她试探道:“你说,之前那些半途而废的宿主现在在城里要饭?” 文阿瑶感到系统好像愣了一下,过了大概好几分钟,系统毫无温度的机械男音响起:【……没错,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怎么样?你想半途而废?】只除了她刚穿来,系统介绍情况时话说的比较多,后面它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回答她的问题,就绝不会说一个半的字。 如此高冷的系统,现在做了什么? 它居然一下子连着问了她三个问题,还是反问,虽然是冷硬的机械女音,文阿瑶却肯定自己从系统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丝微弱的紧张! 它紧张什么? 文阿瑶心头存了个疑虑,又道:“你之前说,我是你第几任宿主来着,我怎么不记得了?” 系统:【贵方是第三十八任宿主!】 三十八吗? 文阿瑶不再言语,仔细回忆着当初系统的话。她虽然有时候记性不好,但那是针对那些她不放在心上的事情,像穿书这种天方夜谭,每一个小细节她都放在心上。 她也记得,当初系统说她是第二十八任,现在突然就成了三十八,中间十个被它给吃了吗? 文阿瑶越想越心惊,该不会连半途而废就得去乞讨这事,系统也是骗她的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系统也太狗了吧? “砰”的一声,文阿瑶无意识的将手中酒杯重重放下,声音虽不至于压住满堂人声,但还是让近在她身侧的赫连珏看了过来。 她朝着赫连珏尴尬的笑笑,随即举杯道:“恭祝皇上新的一年身体康健。” 说罢便一饮而尽,不再看他。 正在这时,殿内的舞姬又换了一批,这次的共有七人。 一人穿着粉红衣裙,其余六人则穿着白色衣裙。 -- 第61页 粉红舞姬衣着实在过于清凉,大片大片嫩白的肌肤露出,如众星拱月一般,在六人中间翩翩起舞,眉目含笑看着赫连珏,不时冲他娇媚一笑,勾人意味十足。 可赫连珏呢,文阿瑶悄悄瞥了一眼他还是那副表情,没有厌恶也没有喜悦,只是眉毛微微皱起,看来他应当是不吃这种口味。 文阿瑶无语片刻,真不知赫连珏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粉红舞姬媚态十足,连她都不免面热心跳,若是换做个毛头小子,恐怕早就把持不住了!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好像是酒香,又好像是从那粉红舞姬身上散发出来,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蓦地,文阿瑶迷茫的双眼好似被什么亮光闪了一下,她刚想定睛去看,林太后的尖叫声响彻扶云殿:“护驾!” 有人行刺! 这个念头随之闪过,文阿瑶睁大了双眼。便见上一秒还妩媚甜笑的粉红舞姬,此刻却收敛笑意,面目狰狞。 她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明光锃亮的长剑,那长剑被她握在手里,剑尖直指赫连珏而来! 耳边是人群慌乱呼喊的声音,文阿瑶简直欲哭无泪,这么狗血的戏码她都能遇到! 然而更狗血的在后面,眼看着那剑尖离赫连珏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将他刺个透心凉,然而下一刻,只听“噗呲”一声,文阿瑶感到自己脸上有温热的液体! 她还来不及想那是什么,左肩传来的剧痛却让她忍不住吸了口气! 她楞楞的低头,看着杵在自己左肩的长剑,表情是茫然的。 耳边是景之的哭嚎声,好像还伴随着赫连珏一声声的“皇后”,那语气听起来十分的焦急。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文阿瑶眉头紧蹙,分不清是疑惑还是疼痛,粉红舞姬不是要杀赫连珏吗,为什么捅到了自己身上? 近视眼吗? 第36章 文阿瑶以为是那粉红舞姬眼瞎捅错了人,可实际上并非这样! 赫连珏自小习武,虽不说能以一敌百,可对付一个小小刺客,他的武功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舞姬虽然来势汹汹,但在他眼里根本不堪一击,于是赫连珏压根不怕。 退一步讲,就算他打不过,保护他的暗卫们随时都会出现,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慌乱奔走,只有他自己不动如山! 可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皇后会突然扑过来,挡在自己前面,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乱了阵脚,这才让那女刺客一剑刺中皇后的肩头! 那女刺客倒是力大无穷,居然硬生生将皇后的肩头给刺穿了,剑尖又没入了他的胸口几寸。 有皇后挡着,他只伤到了一点皮肉,并未伤及内里。 可剧痛还是瞬间蔓延全身! 他只伤到了一点,便感到如此的疼痛,然而皇后的肩头却整个被剑刺穿! 皇后毕竟是个弱女子,她所感受到的痛,定然是十倍百倍。 赫连珏来不及多想,咬牙忍住疼痛,屏息凝神,一脚将那女刺客踢开。 那女刺客半分没松手,剑又被她从两个人身上拔了出去,皇后也痛呼了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萧辰和禁军统领已经赶了过来,接下来的事有他们,赫连珏便也放下心来。 他低头看了眼皇后,她脸色惨白,双目失神,额头更是不断有汗珠冒出,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任何反应。 赫连珏两手按着她肩头的伤口,期望能止住汩汩而出的鲜血。他眼下无暇顾及心中的异样感觉,忙冲陈清喊道:“快传太医!” 除夕晚上,太医院也放了太医回家休息,此时只留了两位资历尚浅的年轻太医,等到那些擅长治疗刀伤剑伤的太医从家中赶来,又过了好一会儿。 赫连珏整个人面上阴沉不定,明黄色的袖口已经被血染透,扶云殿格外安静,所有人都站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文阿瑶的气息越来越弱,赫连珏的心凉了半截,看到满头大汗的太医,赫连珏忙凝了凝神,声音发虚:“快,看看皇后!” 太医上前查看了一番,粗粗在文阿瑶伤口上撒了止血的药粉,勉强止住了不断流出的血液,这才道:“皇上,得尽快将娘娘移到内室去!” 赫连珏不顾林太后让他也处理下伤口的话,二话不说将文阿瑶打横抱起,朝扶云殿偏殿走去。 文阿瑶的唇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越来越凉,赫连珏颤抖着将手指放在她鼻子下,察觉到她微弱呼吸的那一瞬,赫连珏感到自己心底有根弦好像突然断了。 他退至一旁,看着太医与侍女们忙前忙后的救治他的皇后,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无力自责之感。 如果他不是那么自信,如果他能在察觉到那舞姬出剑的那一刻就出手将她制服,而不是自负的等着她靠近,也许皇后就不会扑过来救他,也不会受伤! 如果他没有那片刻的慌乱,皇后也不会受伤! 可惜没有如果,皇后到底还是为了就他受伤了。 赫连珏面色冷硬,久久不发一语。心脏处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片刻后,林太后也跟着进来,她先是到床边看了看文阿瑶,问太医:“怎么样了?” 太医抬手擦了擦脑门上被急出的冷汗,道:“太后放心,皇后娘娘的伤并未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将养一阵子,无生命危险!” -- 第62页 林太后点了点头,又嘱咐道:“尽全力救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让人去取就是了。” 林太后又走到赫连珏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珏,皇后无事,你也让太医看看你的伤口吧!” 赫连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儿臣无事!” 话落又望了眼依旧昏迷的文阿瑶,哑声道:“劳烦母后看着她!” 说完再不看一眼文阿瑶,利落的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无论此次行刺之事幕后黑手是谁,他都会让那人后悔这个决定! 扶云殿早已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赫连珏穿着染血的衣袍,脸色恐怖如阎罗。他缓缓坐下,高深莫测的打量了一眼殿中之人,从侍宴的奴仆到皇亲国戚,再到他的妃子,没有人敢直视他。 那个女刺客此时被萧辰绑了起来,下巴也被卸掉,此刻正蜷曲在漆黑如墨的地板上。 赫连珏冷冷开口,声音似淬了冰:“谁指使的你?” 女刺客被俘,丝毫不见恐惧,反而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她先是诡异一笑,继而阴沉开口:“没人指使,是我自愿的!” 顿了顿又挑衅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赫连珏只盯着她,不怒反笑。他的笑声让女刺客不再镇定,“你笑什么?” 赫连珏并不回答,他止住笑声,转头对萧辰道:“你亲自去审问她,不吐出点东西就别来见朕!” 从来没有人能够在萧辰手底下挨过一个时辰,他倒要看看这女子有多硬气! 赫连珏一向不喜欢动用刑罚,可胆敢伤害他的人,那些人是不是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么仁慈? 也该让他们知道自己如今早已不是从前的赫连珏了! 女刺客被堵了嘴巴带下去,赫连珏又扫视了四美一眼,道:“夜宴的安全问题和助兴节目,皇后交给你们谁负责?” 话音一落,惠妃与叶贵人“扑通”跪下,止不住的告罪! 夜宴的安全问题是惠妃负责,助兴节目文阿瑶则是交给了叶贵人。刚才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她们二人便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 可她们并没有派人去刺杀皇上,又或者是皇后。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她们便也知道,监管不力的罪名是怎么也逃脱不掉了! “将武氏与叶氏连同她们宫里的所有奴仆,全部关起来,一个一个审问!” 赫连珏仿佛听不到她们的哭喊,面无表情的下令关人! 做完这一切,赫连珏又站了起来,往偏殿走去。 没有他的命令,禁军也不敢放人,前来参加夜宴的一众皇亲,只能在原地等着! 第37章 赫连珏到偏殿时,太医刚处理好文阿瑶的伤口,正在清洗手上的血迹。 林太后坐在文阿瑶床边,替她掖了掖被子,回头对着赫连珏道:“你的伤口也该让太医处理下了!” 赫连珏没应,直直走到床头站定,衣衫上的血迹显得他分外狼狈。他并没有理会林太后,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文阿瑶苍白如雪的脸颊。 林太后看他这样,终是浅浅叹息了声,对太医道:“留点金疮药,你先退下吧!” 末了又让一干侍女也退了出去! 没了外人,赫连珏又是静默片刻,最后才茫然不解的开口,“母后,她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 林太后看了眼文阿瑶,缓缓摇着头。 今晚的事,莫说赫连珏震惊了,就连她到现在都怀疑这一切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她不得不怀疑今晚这些事,是皇后提前设计好的。 先帝在时,雍王的母亲景妃曾经就为了争宠,故意派人暗杀先帝,自己再替先帝挡下一击。 虽然真相大白后,景妃下场凄惨,连带着也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可在那之前,因着莫须有的救驾之功,景妃与雍王的确受尽恩宠,风光无限。 若是换了惠妃她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个,林太后都不会觉得奇怪,唯独皇后做出这种事,才让人难以置信。 林太后心下这么怀疑着,可她看赫连珏好似半点没生疑,林太后忍不住提醒道:“小珏,今日的事,太过蹊跷。夜宴的安全问题一向是重中之重,有层层把关,不可能混进刺客,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儿臣知道。”赫连珏淡淡道:“儿臣已经将惠妃与叶贵人关了起来,连夜审问,相信明天就会有结果!” 林太后默了片刻,又说道:“重华宫的人也该审问。” 她总觉得这事跟皇后脱不了干系,赫连珏闻言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是皇后。” 他说不上自己心里对皇后的盲目相信是从何而来,但就是觉得谁都有可能,唯独皇后不会! 见林太后还要说话,赫连珏忙打断道:“母后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他都如此断了自己的话头,林太后也不好再开口! 夜已深,林太后又盯着陈清给赫连珏胸口的伤涂了药粉,这才离去。 赫连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文阿瑶身上有伤,不便挪动,他也就没离开,坐在一边的贵妃榻上守着她。 景之小心翼翼的替文阿瑶换药,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赫连珏,他始终看着床榻的方向,在他的注视下,景之心里莫名慌乱,连手上的动作都不利索了。 -- 第63页 许是弄疼了文阿瑶,只见她眉头突然一皱,发出轻轻的嘤咛声,景之心中一跳,动作又放轻了许多。 “朕来吧!” 赫连珏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景之忙道了声“婢子有罪”,躬身退到帐外,无声站立着。 隔着层层帐幔,景之看不真切,但隐隐瞧见那道欣长的身影弯下了腰,手上动作轻柔缓慢,仿佛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见此情景,景之高悬的心终于安全落地。 晕黄的烛光下,皇后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少了几分美艳锋芒,多了几分娟秀。平日里总是亮晶晶的眸子也紧闭着,眉间有浅浅褶皱。 赫连珏深吸一口气,轻轻解开她肩头的亵衣,大片娇嫩雪白的肌肤浮现眼前,却让一条染血的纱布紧紧缠绕着,格格不入的样子让赫连珏眉头微蹙。 他弯腰将一手放在文阿瑶脖颈后,将文阿瑶稍微扶起了些。他将那层纱布慢慢取下,看着下面触目惊心的伤口,脸色越发阴沉。 血已经止住,可那伤口处依旧泛着渗人的鲜红,赫连珏想起了自己在战场受到的第一次伤。 混战中,敌军一刀砍在了他的背上,血肉翻飞,虽无性命之忧,可那时也让他一个大男人疼的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 有时候疼的厉害了,更是会让他丢人的冒出几滴眼泪来。 所以,他知道皇后现在是什么滋味,也幸好她还昏睡着,睡着了疼痛或许能减轻一些。 赫连珏洗干净双手,拿起药粉往文阿瑶前面的伤口处抹了一些,背后的不好上药,于是他就往手指上沾了些,轻柔的涂抹在她肩后。 为了能更好的替她包扎,赫连珏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塌,他跨坐在文阿瑶身上,低着头,小心翼翼又十分笨拙的缠好纱布。 歪歪扭扭的实在是不雅,但好在已经将伤口全部包起来了。 赫连珏脸色松动,不禁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他俯在文阿瑶颈窝,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他一手撑在文阿瑶的枕头上,一手抬起拭了拭鬓角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水! 生怕弄疼皇后,赫连珏是谨慎又谨慎,给皇后换个药,竟是比打仗还要累人,赫连珏自嘲的笑了声,正欲起身,就听到一声特别大的抽气声! 这声抽气近在耳边,除了皇后没有别人。 赫连珏一喜,忙侧头看去,就见皇后果然已经醒来,正用一双带着水雾的眼睛,惊恐的瞪着他。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说不出的可怜。 赫连珏直起身子,激动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文阿瑶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并不言语! 她是被疼醒的,意识刚恢复的那一刻,她就想起来自己碰上了什么事,她替赫连珏挡了一剑,可真是狗血至极! 文阿瑶暗自腹诽着,心想一定要找到那个让自己凭白挨一剑的人。 这想法刚浮现,颈侧便感到有些热热,麻麻的,像是有人在朝她吹气。她慢慢睁开眼,先看到的便是有个男人趴在自己身上,姿势说不出的……猥琐。 胸口传来的冰凉感,让她意识到自己上半身几乎是不着寸缕,下意识的,文阿瑶就倒抽一口冷气。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都伤成这样了,居然有人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紧接着,身上那男人直起了身子,文阿瑶得以看清他的面容,却发现这丧心病狂的男人,他妈居然是赫连珏! 赫连珏问她感觉怎么样,语气中隐隐含着关切之意,脸上的表情也做不了假。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瓶子,空气里也满是苦涩刺鼻的药味,文阿瑶便也意识到他是在替自己上药。 这便更让她惊讶了,帐幔外那模糊的身影,应该是景之的,赫连珏居然亲自上手,文阿瑶陡然生出了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文阿瑶心思百转,回过神来发现赫连珏还在看着自己,这让她很不自在,尤其自己现在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反观赫连珏却是穿得整整齐齐,再配上他这……姿势,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 文阿瑶稳了稳心神,想自己拉好衣服,一动却扯到了肩上的伤口,顿时疼的她眼冒金星,忍不住飚出了泪花。 赫连珏注意到她神色痛苦,忙道:“很疼吗?” 文阿瑶暗道:你说呢? 她闭上眼缓了缓,这才舔了舔唇角,道:“有点冷!” 赫连珏低头一瞥,见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方才如梦初醒,顿时又手忙脚乱的替她拉好衣襟。 男人温热的大手偶尔触及她娇嫩的肌肤,让文阿瑶忍不住瑟缩了下,耳畔也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她偏过头,只觉尴尬无比,脸热异常。 赫连珏注意力都在她的伤口上,倒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帮她穿好衣服,赫连珏从容的下了地,坐在床边道:“你怎么这么傻?” “啊?”文阿瑶茫然回头。 赫连珏接着道:“禁军和萧辰都在,那刺客根本伤不了朕的。” 文阿瑶一阵无语,心中直骂死直男。 他这意思就是自己多此一举,反而坏事了呗! 文阿瑶紧抿着唇,暗道幸亏自己不是真心实意的去救他,而是被不知道哪个可恶的幕后黑手给推了一下,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赫连珏面前,刺客的剑尖也到了她肩膀。 -- 第64页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没入自己的肩膀! 想到赫连珏刚刚那句直男发言,文阿瑶只觉得自己若是真心救他,听了这番话,没被刺客捅死,也要被这死直男给气死! 赫连珏的话,竟然让她气得连肩上的伤都忽略了,痛意也被满腔的怒火以及一点点莫名其妙的委屈取代。 “皇上的意思是,妾多事了?” 文阿瑶阴阳怪气道,要不是她动不了,这会铁定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赫连珏叫她这话一噎,脸上浮现一抹茫然,他意识到皇后曲解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朕不是那个意思。”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文阿瑶无意识的嘟着嘴,丝毫没发现自己像是在使小性子,这样的皇后反倒让赫连珏措手不及。 他愣神了好一会儿,这才柔声道:“朕的意思是,你不应该不顾自己的安危,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来。” 文阿瑶只偏着头,不看他,也不回应,赫连珏顿了顿,僵硬道:“是朕说错话了!”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歉意的一句话,让文阿瑶越发震惊了,她倏地转头,定定的瞧着他。 片刻后,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她在做什么? 文阿瑶无声的问自己,她在恃宠而骄吗? 第38章 她一面震惊赫连珏的态度,一面懊恼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她不该跟赫连珏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文阿瑶讪讪的笑了笑,道:“是妾不懂事!” 本来她也没想着去以身犯险救他,都怪那个推她的人! 也不知道是谁? 文阿瑶仔细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况,离她最近的就是景之,然后就是一旁侍宴的婢女。 可刺客出剑的那一刻,整个扶云殿就乱了起来,所有人都尖叫着乱窜,慌乱之中,她也没注意有没有别人凑到她跟前来。 现在看赫连珏的样子,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自己舍身救皇帝,估计也没人看见是谁推的她,这样她要怎么找出那个人? 文阿瑶愁眉苦脸的,身体上的痛意和心中的烦躁让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下意识咬着自己的唇瓣。 正在这时,陈清的声音响起:“皇上,安神汤来了!” 赫连珏道:“端进来吧。” 景之也随同陈清一块进来,见文阿瑶已经醒来,景之顾不得赫连珏在场,扑到她床头,哽咽道:“娘娘,您还好吗?” “我没事!”文阿瑶挤出一丝笑容,抬起手擦了擦景之脸颊的泪,低声道:“别哭了!” 她哭的如此伤心,看着也是十分担心自己,想来也不会是景之推的她了! “朕扶你起来喝点安神汤!” 赫连珏打断她们主仆间情深意切的对视,道:“你伤口虽不致命,但到底流了那么多血,要好好休养。” “让景之来就行。” 文阿瑶小声的拒绝,景之忙擦了擦眼泪,道:“皇上,让婢子伺候娘娘吧。” 说着便要从陈清手上接过安神汤,陈清却不动声色的避开景之,将安神汤递到赫连珏面前。 文阿瑶:…… “……皇上您这是折煞妾身了。” 赫连珏好像听不懂她话里隐晦的拒绝,仍旧自顾自的将她扶了起来,靠在他的怀中,又从陈清手中接过温热的瓷碗,舀了一勺递到文阿瑶唇边。 她身上厚重的宫装早已脱下,此刻只着一件薄薄的寝衣,紧贴着他的胸膛,滚烫的体温通过衣衫传来,文阿瑶刚刚恢复常色的耳根再次红了。 偏她浑身半点力气也无,只能任由他这么抱着。 “张嘴!” 赫连珏嗓音低沉暗哑,带着蛊惑人心的感觉从背后传来,文阿瑶忙屏气凝神,嘴唇抿的紧紧的,生怕一张嘴就泄露了自己的紧张慌乱。 见她迟迟不张嘴,赫连珏正有些无措,眼角突然瞥到陈清的衣摆,下一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着,声线更加轻柔:“皇后是想让朕用上次你喂朕喝药的法子喂你?” 喂他喝药的法子?捏她鼻子? 这话一出,因着疼痛的缘故,文阿瑶脑子里还有些懵,没怎么反应过来。 可陈清与景之却一瞬间变了脸色,陈清一脸兴味,景之则脸色煞白,显然他们都想起了自己所知道的,上次文阿瑶是如何给赫连珏喂药的。 可文阿瑶还没想起她上次与陈清说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是捏了赫连珏的鼻子,所以赫连珏打算用强? 那还是她自己张嘴吧! 文阿瑶这么想着,便微微的启了唇,然而赫连珏却在同一时间收回了勺子。 只听他莫名笑了声,说道:“那朕便随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别捏我鼻子,赫连珏便将安神汤放在一遍,又将她放到床上平躺着。 文阿瑶心下狐疑,暗道不让她喝了? 她皱着眉头,余光中瞥见陈清目光闪躲,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电光火石间,文阿瑶突然想起了她给陈清说过什么。 文阿瑶双眼倏地瞪大,就见赫连珏已经端起了瓷碗,放在自己嘴边,咕咚喝了一口。 “哎,皇上!” 文阿瑶刚喊了一声,赫连珏已经俯下身来,情急之下,她只好用没伤到的半边肩膀下的手,用力推拒着赫连珏。 她并不知道自己与赫连珏被那力大如牛的女刺客给一穿二,那一手不偏不倚正好按在赫连珏胸前的伤口上。 -- 第65页 这一按,让赫连珏疼的龇牙咧嘴,口中的安神汤一半被他咽下,一半就那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滴在了文阿瑶的衣襟上。 文阿瑶:…… 赫连珏:…… 两个人面面相觑,连空气里都浮动着让人窒息的尴尬因子。 文阿瑶静默,赫连珏也是静默,二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她看见赫连珏脸色不自在的泛红,眼神也闪躲着不看她。 这状况,她完全没想到啊! 毕竟按照常理,怎么样都不该发展成赫连珏差点吐了她满衣襟吧? 果然因为她的角色是炮灰,与男主的对手戏都这么让人无语吗? 文阿瑶心里无声的吐槽着,又听见陈清喊道:“皇上,您的伤!” 说着便一脸担忧的凑了上来。 赫连珏也受伤了?文阿瑶暗自沉吟着,又立刻向赫连珏投去一个好奇的眼神,赫连珏却误以为她在担心,冲陈清摆了摆手道:“朕没事!” 他再次站直身子,忍着痛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些走神道:“那刺客有些功夫,皇后你的肩膀被穿透了!” 文阿瑶:“……” 所以她是被人推过去挡了个寂寞吗?难怪会疼的这么厉害,敢情她肩头现在正有个血窟窿杵在那! 文阿瑶心里再次将那个推她的人咒了一遍,末了也偷偷将赫连珏骂了一通,这事主要还是怪他,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连累她也受伤。 趁着赫连珏兀自尴尬的功夫,文阿瑶朝着景之使了使眼色,景之会意,立刻端了安神汤过来,喂她喝下。 文阿瑶想着那个女刺客,喝完后随口问道:“那刺客呢?” 赫连珏道:“已经被关起来了,萧辰在审问。” 文阿瑶嗯了声,轻轻的吸了口气。 从醒来后自己的神经一直因为赫连珏紧绷着,伤口的疼痛反倒被她忽略了。如今冷静下来,才感到是神他妈疼,就像是有人拿着个电钻,在狠狠钻她的肩头。 剧烈的疼痛和安神汤的后效,让她的意识开始涣散,眼皮不听使唤的往一处凑。 赫连珏轻声道:“皇后安心休息吧,与刺客有关的可疑人员,朕都已经让人关起来了,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嗯。”文阿瑶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强撑着精神问道:“都是谁啊?” 赫连珏声线冷硬了些,道:“惠妃与叶贵人一人负责安全问题,一人负责助兴节目,都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朕会派人尽快审问!皇后你就安心休息吧,不用操心了!” 听了这话,文阿瑶哪里还有心思休息? 她强撑着睡意唤出了系统:“若是角色意外死亡会怎么样?” 系统道:【会从你最后的奖励当中扣!】 文阿瑶:“行刺的事跟她们有关系吗?” 系统:【并没有!】 她料想这事也与她们二人无关,惠妃与叶贵人不像是会刺杀皇帝的人。 但无论如何,这事她们定然是需要负一定的责任,就连她自己恐怕也是难辞其咎,但她如今做出了以身护驾的事,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赫连珏才完全没怀疑她,反而还亲力亲为的照顾她…… 不管怎样,文阿瑶知道自己需要保证惠妃与叶贵人的性命,怕就怕在底下的人为了交差,会屈打成招。 而且她们二人的母家都不是什么显赫家族,除了文阿瑶,也没人能护着她们了。 这么想着,文阿瑶又努力睁开双眼,虚弱的唤了声:“皇上。” 赫连珏忙又凑了上去,“怎么了,很疼吗?” 文阿瑶摇了摇头,道:“皇上,安然和静兰,应该与行刺一事无关。” 赫连珏微微愣了下,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安然和静兰是谁,惠妃武安然,叶贵人叶静兰,他早就忘了她们叫什么,没想到皇后却记得如此清楚! “皇后的意思是?”赫连珏脸色变了变,问道:“皇后为何这样说?” “妾对她们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她们不会做出这种事。” 但她也明白,惠妃跟叶贵人总要接受审问,文阿瑶接着道:“还请皇上稍微留心,不要对她们二人用刑!” 文阿瑶并不确定赫连珏会不会听她的,她是存着侥幸心理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撑不住睡了过去。 赫连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神情莫测的走了。 他又回到了扶云殿,被困住的皇室宗亲正在殿内吵闹不休,大家都在低声埋怨着今日实在倒霉,殿内嗡嗡嗡的吵得厉害。 可当赫连珏走了进来,所有人又安静了下来。 赫连珏淡淡的扫视了一眼乌压压的人群,方才声音特别大的那几位,正努力往人堆里扎,生怕赫连珏看到他们。 可赫连珏却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之后便无声的坐着。 这些人,不过是皇室的一群蠹虫而已,赫连珏知道,以他们的能力,筹谋不了行刺的事。 但筹谋不了,不代表他们不知情! 赫连珏许久未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良久,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却让人毛骨悚然。 赫连珏是个脾气很好的皇帝,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猛虎的脾性你摸不准,伴于猛虎身侧便要时时担忧自己的小命。 但赫连珏却是一只不一样的猛虎,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火,宫中的奴才们都知道,太极殿的差事是最好当的。 -- 第66页 然而猛虎终究是猛虎,当有人爬到猛虎的头上撒野,尖齿入骨,利爪入肉便是那人的下场。 显然,在场的皇亲国戚,对赫连珏很了解,只一个笑声,便换来了此起彼伏的跪地声! 第39章 “都跪着做什么?” 赫连珏脸色很不好,几乎可以说的上是阴沉可怖。 他声音清冷没什么温度,说出的话就像是冰刀子似的,扎得人遍体生寒:“朕说了让你们跪?” 这话音一落,殿中立刻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狼狈的站了起来。可腰还没站直,赫连珏又嗤笑了声道:“朕让你们起来了?” 那几人心头一跳,忙不迭要跪下,岂料赫连珏又道:“朕也没说让你们跪下!” 一阵寒风透过未关的窗户吹进,殿内烛火被吹的摇曳不停,光线时明时暗,平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那几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能弯着腰,用着极其别扭难受的姿势,僵在那里! 其余还在跪着的,此刻也是动也不敢动,赫连珏的心思实在难猜,只有跪着,才能让心底的恐惧稍微消散一点! 陈清也是大气不敢出,静默立于一旁。 照顾了赫连珏二十几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位年轻帝王真正动怒的样子,他不会简单粗暴的打你一顿,或是干脆利落的砍掉你的头,他只会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你,让你身心俱疲,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这还是好的,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什么举动会让赫连珏不想折腾你,一旦他不想折腾你,等待你的,便是极其惨烈的下场。 说实话,这习惯很变态,但陈清却早已习惯,或许是因为他目睹了眼前这位帝王,是如何从一个小小婴孩,长成如今这个顶天立地的帝王的。 “事情没查清楚前,大家就在这宫里住下吧!” 这就相当于变相软禁了,闻言众人脸色越发难看了。 谁知道这事什么时候能查清楚,十天半个月的没有结果,难道他们也要在这等十天半个月? 然而这终究只是他们心底的抱怨,没有人敢真正去反驳赫连珏的话,安分守己随皇上的心意,才是眼下正确的做法。 又过了一会儿,除夕夜已经过了一大半,外面也越来越冷,殿中虽然烧了不少炭火,可还是抵不住这深夜透骨的寒意。 今日所有的皇亲中,雍王的女儿是唯一的孩子。 小孩子本也什么都不懂,只是知道自己明明正在开开心心的吃好吃的,突然间母妃就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嘱咐她不要出声! 然而小孩子的耐心始终有限,她也不知道上座的帝王叔叔在发怒。她本就没吃饱,再加上越来越冷,和跪的发疼的膝盖,便忍不住低低抽泣了起来。 雍王妃忙捂住女儿的嘴,用眼神向她示意:不能哭。 鸦雀无声的扶云殿,那一声抽泣早就传到了赫连珏的耳朵。他本在闭目养神,手指缓缓敲击着扶手,低低的啜泣声让他倏地睁开双眼。 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雍王妃面前,雍王妃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完全不敢抬头,手上下意识的用力,将自己的女人越抱越紧。 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不知道帝王不可直视,她正怔怔的看着赫连珏,小脸被雍王妃勒的涨红。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与赫连珏对望着。 赫连珏瞥了一眼抖个不停的雍王妃,伸手将小女孩抱了起来,转身回了上座,动作干净利落,颇有几分强盗的样子。 雍王妃在身后哭喊着:“皇上,皇上觅儿她还是个孩子啊,皇上求您了,求您把她还给我吧!” 她一边哭着,一边想要扑上来,一旁的禁军却不容许她乱动。 赫连珏将小女孩放在他的位置上,弯腰替她擦掉眼泪,看到她哭的鼻尖红红,却还努力憋着不出声,这不禁让他想到了皇后。 他似乎从未见过现在的皇后哭过,不管是前几日不小心推倒她,还是今晚受了伤,她连眼眶都没有红一下。 这样的皇后,让他很好奇! 想到文阿瑶,赫连珏心中的怒气少了一些,再看向眼前泫然欲泣,怯怯盯着他的小女孩,赫连珏不自觉换了个模样。 他唇角微弯,道:“你叫觅儿?” 小女孩微微点了点头,末了又是一声抽噎。 赫连珏摸了摸她扎成两个小揪揪的头发,道:“冷了?” 小女孩咬了咬唇,再点点头。赫连珏便即吩咐陈清:“去找条被子来!” 陈清应了声忙去寻了。 片刻后,小女孩已经被赫连珏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一样,立在座位上。 也许是察觉到赫连珏对她并没有恶意,小觅儿已经不哭了,她正偷偷看着桌上的点心,时不时舔一舔唇角。 赫连珏看到了,有些好笑的将一碟子点心拿了过来。见她双手被裹住,只好亲自拿了一块,递到她唇边,小觅儿立马就张开嘴小小咬了一口。 赫连珏心里好笑的想,皇后就没有小觅儿听话,喂她喝姜汤,喂她喝安神汤,总是不乖乖配合! 底下的雍王妃战战兢兢看着这一幕,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看到的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萧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皇上在喂一个小姑娘吃点心,这场景让他脚步顿了一下。 -- 第67页 他走到赫连珏面前,躬身道:“皇上。” 赫连珏看了他一眼,将点心交给陈清,走到一边听萧辰的汇报。 萧辰压低嗓音道:“皇上,那女刺客嘴巴很硬,属下无能,没能让她开口!” 赫连珏眯着眼看他,萧辰忙补充道:“但她手腕处有个月牙刺青,属下认为刺客应当是某个组织的,属下也会朝着这个方向去查。”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赫连珏都没有说话,扶云殿是渗人的寂静。萧辰见状,一度以为他没有听清,正想再重复一遍,赫连珏却开口了:“你说……月牙刺青?” 萧辰一愣,惊讶的看着赫连珏,迟疑的回了声“是”。 他听到赫连珏的嗓音有些发颤,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上有痛苦之色! 这让萧辰很震惊。 他跟在赫连珏身边五年,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如果说刚才的赫连珏是镇定的,那么此刻他心里已然被慌乱占据。 月牙刺青……那是一个只要提到就会让他两腿发软的图案! 他甩了甩头,不愿意去回忆那段过往。 赫连珏深深的吐了口气,勉力让自己冷静,问道:“人还活着吗?” 萧辰道:“用了点刑,眼下是昏迷过去了,但性命无碍!” 赫连珏双拳紧握,咬紧牙根道:“让她活着!” “是,皇上放心!” 说完这句,赫连珏顿时觉得没了力气,他回头看了眼乌压压的人群,低声吩咐萧辰:“派人送他们回各自的府邸,暗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若有可疑举动,立即来告诉朕。” 萧辰立刻联合禁军统领,将所有的皇亲送回去。 听到赫连珏肯放了他们,众人俱是送了一口气,尤其雍王妃。她抱着自己的女儿,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离去之前,她深深的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赫连珏,脸上神情莫测。 扶云殿的人走完后,这除夕夜已经快要结束,东方天际微微泛了白色,新的一年就这么到来,阖宫却都因为这场刺杀而死气沉沉。 陈清陪着赫连珏僵坐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上前劝道:“皇上,您一夜没睡,还是回太极殿歇会儿吧。” 赫连珏手肘支在扶手上,按着太阳穴,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他疲惫道:“去看看皇后吧。” * 扶云殿旁边有一座小宫室,本是为了让在扶云殿参加宴会的后妃可以中途休息换衣,现在却被临时当成了一座牢笼,惠妃和叶贵人正被关在此处。 她们二人的宫殿也已经被禁军重重包围,暗卫的人正在逐一审问。 天越来越亮,这一夜,并没有人去审问她们二人,除了不能离开这座宫室,也没有人限制她们的自由。 二人俱是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叶贵人走来走去,步伐凌乱急切,透露着她心底的害怕。她手上用力的绞着帕子,问道:“惠妃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惠妃平日里虽咋咋呼呼的,但这时却异常的冷静,她坐在一旁的红木椅子上,道:“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话虽如此,可叶贵人却还是提心吊胆,她眼圈微红,颤抖着声音说道:“怎么会有刺客呢?那些舞姬我都一一查验了身份,没发现可疑之处啊……为什么……” “本宫也不知道。”惠妃舒了口气,冷冰冰道:“反正与本宫无关!” 她看着惊慌失措的叶贵人,心下狐疑,试探道:“你如此害怕,莫非,你知道什么?” 叶贵人本就是强忍着,叫她这么一猜忌,当下就止不住哭出了声,她边哭边道,连话都说不利索:“你……血口喷人,我怎么……会?” 她又不是活腻了,想拉着母家一起死,怎么会派人刺杀皇上?父亲一直给她写信,逼她讨好皇上,做皇上的宠妃,这样就可以保叶家无虞。 可父亲从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进宫,愿不愿意当深宫里的女人,就这么把她送进了宫…… 叶贵人越想越委屈,竟开始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惠妃:…… 第40章 惠妃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让她哭哭啼啼的,她最烦别人在她面前哭,当下就烦躁窝火的不行。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骂人的话几乎到了嘴边,紧紧关了一夜的房门却在此时被人从外打开了。 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让叶贵人也停止了哭泣。 她朝外看去,泪眼朦胧怎么都看不清,直到来人福身道:“惠妃娘娘金安,叶贵人金安。” 叶贵人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看清了来人,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景之,还有萧原。 乍见外男,两人一时有些尴尬,尤其叶贵人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样,更是无地自容。 她忙背过身去,不理人。 惠妃睨了她一眼,暗骂了一句,这才道:“景之,你怎么来了?” 景之笑道:“两位小主不必担心,婢子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派人送些衣物吃食过来。” 正说着,敞开的门外又进来几名婢女,端水的,拿早膳的,捧衣物的…… 两人被景之并几名婢女簇拥着进了后殿,简单洗漱后换上了干净衣裙,这才知道了如今外面的情况。 -- 第68页 刺客的来历仍没有查清楚,但皇后娘娘相信不是她们所为,只是还是得配合暗卫查人。皇后娘娘特地让景之带人替她们梳洗,等下先用些早膳,之后便将开始筹备除夕夜宴以后的一应大小事宜,都告诉萧原即可。 之后她们就可以回各自的宫殿了。 两人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说不上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不过,皇后娘娘竟然如此信任她们,这倒是始料不及! 只是不知她的伤如何了? 惠妃若有所思,问道:“娘娘如今怎么样了?” 叶贵人终于不再哭了,反倒有些高兴,她也道:“是啊,娘娘的伤,要紧吗?” 景之招呼婢女们将早膳摆上桌来,回道:“两位小主放心,娘娘的伤没有伤及要害,不日就会痊愈。娘娘现下已经被挪回了重华宫了!” 那就好! 惠妃与叶贵人同时在心里暗暗庆幸,这时的她们,还没意识到自己听到皇后无事之后,心里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 寿康宫。 赫连珏打从扶云殿出来,就直接去找了林太后。 林太后正在用早膳,见赫连珏来了,便让人添了一副碗筷。 精致可口的饭菜,却半点勾不起赫连珏的食欲。 他这副愁眉苦脸,眼下乌青的模样,让林太后的心弦也紧绷了起来,遂屏退了下人,问道:“怎么了?那刺客的背景很棘手?” 赫连珏摇了摇头,复又点点头,搞得林太后一脸茫然。 “到底怎么了?” 赫连珏出了口气,声音有些发虚:“刺客的手腕,有个月牙刺青!” 话音刚落,林太后云淡风轻的表情也瞬间消失,被震惊以及痛苦取代,“月牙刺青吗?” 林太后呐呐的重复,嗓音与刚听到月牙刺青的赫连珏一样,发着颤! 然而林太后到底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片刻的功夫她就冷静了下来。她吁了口气,缓缓道:“这是好事!” 赫连珏抬眼看她,林太后又道:“当年暗杀你母亲的刺客,也是腕上有个月牙刺青。可是他却……” 林太后说到此处,下意识的看了眼赫连珏,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继续往下说:“说不定昨夜的女刺客,与当年的凶手有联系,这样的话,你母亲的仇,也能报了。” 赫连珏双手交握,按着额头静坐着,林太后目光怜爱,“小珏,你不要自责,你母亲在天之灵看到了,会心疼的。” 赫连珏依旧沉默着,林太后说的话,他都明白,可心里还是难受得厉害。 当年那刺客的目标,其实是五岁的赫连珏。母亲是为了救他,以一个弱女子的身份,拼死抵抗,被砍的血肉模糊,连模样都分辨不出来,这才救了赫连珏一命。 事情发生在半夜,五岁的赫连珏正在熟睡,整个凤仪宫的侍卫奴才全都中了迷。药,没人知道,不会一招半式的母亲,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杀死一个成年男刺客。 年幼的赫连珏半夜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的去找自己的母亲,结果就看到了寝殿里的血流成河。 那个场景,是赫连珏一辈子的噩梦,时至今日,他依然会时不时的梦见他母亲的惨死,梦见一片血红。 这件事当时震惊朝野,先帝大怒,下令诛杀了整个凤仪宫的侍卫以及当时的禁军统领,可死再多人都无济于事。 先帝派了许多人去查,然而当初那刺客的来历,始终成谜。 不是没有怀疑对象,先帝一生只有两个儿子,他和雍王赫连珒,要是他死了,这皇位自然而然就成了赫连珒的了。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查,始终没查到刺客与雍王母子的关系。 后来赫连珏登基为帝,多年查探却始终没有线索,这样的结果让赫连珏对替自己母亲报仇一事早已绝望。 他都已经放弃了,可谁能想到,有同样印记的刺客却再次出现了,目标依然是他! 赫连珏不认为这只是巧合! 他其实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可以从这次的女刺客身上查到当年母亲被杀的幕后黑手。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怕这次也同往常一样,耗费巨大的心力之后,结果跟以前一样。 希望过后的巨大失望,往往是最伤人的。 林太后看得出来赫连珏在想什么,她想为自己的姐姐报仇的决心是一样的,甚至比赫连珏更坚定。 若不是姐姐惨死,先帝也不会册封她! “要查!” 两人怔愣了许久,林太后突然道:“以前你的身份只是普通皇子,能动用的力量不多,可如今不同了,你是皇帝,哀家不信查不出来。” 林太后罕见的目露凶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她心里的愤恨。 这么一会儿,赫连珏其实也在考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这一次,他一定要将刺客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从林太后那里出来,冬日的暖阳已经泼洒满整个皇宫。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发出刺人的光芒。 赫连珏没有上轿辇,背着手慢慢的走在宫内的小道上,行至一岔路口时,赫连珏若有所思的停了下来,举步不前。 陈清在后面等了一阵,见皇上似乎还没决定走哪条路,他上前两步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回了重华宫,您要去看看吗?” -- 第69页 赫连珏脸色微变,回头睨了一眼陈清,“谁说朕要去看她?” 陈清遂道:“是奴婢多嘴了,那皇上您现在是回太极殿吗?” 赫连珏冷哼了声,道:“去重华宫!” 陈清:“…” 所以您傲娇个什么劲儿? 文阿瑶睡了一晚上,现在很清醒。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平日会锻炼锻炼身体,否则要是搁半年前那副娇弱的身子,这一剑指不定就把她送走了! “惠妃和叶贵人已经回去了?” 景之正替她换药,闻言回道:“是,已经回各自的宫里了,只是皇上说事情没查清楚前,两位主子还得禁足。” “嗯。” 文阿瑶点了点头,暗道这是应该的。她其实很惊讶赫连珏居然听了自己的话,不但没用刑,还这么快就把人给放了。 她喃喃道:“也不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景之回道:“皇上肯定会派人去查。娘娘您不用操心,还是养好身子要紧。” 景之将药盘收了起来,跪坐在塌前,噘着嘴道:“娘娘您也真是的,怎么突然就冲过去了,婢子当时看到差点吓死了。” 文阿瑶闻言只能苦笑,她心说我也不想啊,可谁知道是哪个王八孙子推的她? “唉,别提了,本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受伤吧?”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一剑她已经挡了虽然没完全挡住,但看赫连珏伤到的地方,要是没她这一挡,赫连珏指不定已经升天了。 而且赫连珏因为这事,对她的态度也软和了不少,起码没再朝着她动不动冷哼了。 这结果是她没想到的,却是她喜闻乐见的! 景之无言片刻,又忍不住道:“那娘娘您一定要好好养伤,可不能让几位小主抢了先机!” “什么先机?” “诞育皇子啊!” 文阿瑶:…… 不好意思,没兴趣,生孩子这种遭罪的事,她是不会干的。 不过她也没跟景之说。 赫连珏以后的女人会越来越多,慢慢的景之就会发现,生孩子这事,根本轮不到她。 “行了,去给本宫弄点吃的。”眼看着景之还要劝她,文阿瑶忙将她打发了出去。 她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伤口还是隐隐的痛着,这让她怎么睡都不能安稳。而且一闭上眼睛,那女刺客拔剑刺来的一幕总是浮现在眼前,惊出她一身的冷汗。 太可怕了!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文阿瑶长叹了一口气,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为什么叹气?” 她心口一跳,转头就看见赫连珏站在床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皇上。” 她欲起身,却被赫连珏一把按住,“身上有伤,不用多礼了。” 文阿瑶又心安理得的躺了回去,她有些烦躁,现在其实谁都不想见,也不知道赫连珏又跑来做什么?看来真该早日替他选秀了。 第41章 “皇上的伤怎么样了?” 赫连珏自打说了一句让她不用多礼后就没再开过口,如前几次他们二人见面一样,沉默着。 文阿瑶与他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发现他根本没在看她,而是在发呆,她顿时觉得没劲极了。 再这么沉默下去,自己可能会暴走。 她又想起了昨夜陈清似乎提及赫连珏也受了伤,于是文阿瑶轻笑着关切了一句。 赫连珏还是在想刺客的事,听闻皇后的话就回了神。视线对上皇后略微苍白的脸颊时,赫连珏面色变得柔软了些,他虽心烦意乱,但也不至于用这坏情绪面对别人,尤其是舍身救他的皇后。 他伸手将文阿瑶额前的几缕发丝顺到耳后,温声道:“朕无事,多亏了你!” 这动作要是换了以往,他想他是决计做不出来的。可此刻却发现无比顺手,好像他们之间的相处本就该是如此。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感到皇后的身体一僵,纤长的睫毛也扑闪个不停。 想来皇后还不习惯这样的自己,也是,他们以前哪一次见面不是闹得鸡飞狗跳的,虽然每次都是皇后夹枪带棒的说话惹怒他,但他也没怎么落下风,次次都将她气的大哭。 现在想想也是自己年少不懂事,皇后嫁他时不过十五岁,其实是个半大的孩子,又是心不甘情不愿,她自然不可能从一开始就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他那会要是对她再包容一些,一切或许会不同。 “朕以后会对你好的!” 他们两人的结合毕竟是他强迫了她,他是个男人,应该大度开明一些。想通了这些,赫连珏执起文阿瑶放在腹部的手,摩挲着道:“快点养好身子,朕还等着你替朕生儿育女呢。” 也许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但赫连珏还是想保护这个从十五岁就嫁给自己的女子。可他身为帝王,活着的时候可以保她荣华,死了之后就未必可以,给她留给孩子,皇后也不至于将来无所依靠。 文阿瑶倒叫他突如其来的郑重承诺给惊着了,还有那句生儿育女,她胆子都快被喜阿婆了。 文阿瑶仿佛被雷劈了,双眼无神的望着对她笑得温柔的赫连珏,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知道因着这救命之恩,赫连珏可能会待自己比往常好一些,但是好到要跟她生孩子? -- 第70页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赫连珏没有放开她,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手心已经汗津津的,黏腻的难受。 文阿瑶深吸了一口气,暗道自己不能自乱阵脚。 她想了想道:“多谢皇上。只是妾福薄,成婚多年都未能替皇上生下一子半女,恐怕要辜负皇上的宠爱了。”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小说里赫连珏本来就没有子嗣,倒是有妃子怀过孕,但总会因为各种人为的,或者非人为的原因小产。 文阿瑶几乎可以笃定是赫连珏的小蝌蚪不行,是以原主当了三年的太子妃,却没半点消息。 她心安理得的说了,却见赫连珏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他眉毛微挑,连声音都带了笑意,道:“皇后是一点不记得了吗?” 文阿瑶眯了眯眼,“什么?” 赫连珏用拇指揉了揉她的手心,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下,想抽回被他捏的发痒的手,赫连珏却握得更紧了。 他猛的俯身,清秀俊美的面容蓦然靠近,文阿瑶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他压低了嗓音道:“朕与皇后,从未圆过房啊!” 文阿瑶:“!!!” 司马玩意儿? 文阿瑶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赫连珏眼中的戏谑告诉她没听错,的确如赫连珏所说,原主与赫连珏成亲八年,在一起三年,却没有过夫妻之实。 这简直是耸人听闻! 她不禁想问一句为什么,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赫连珏不会告诉她。 这两个人一定有一个不对劲,文阿瑶只能作此猜想。 赫连珏又陪了她一会儿,最后在重华宫用了午膳,陈清来禀报说有几位军机重臣求见,这才离开重华宫。 皇后遇刺的消息,赫连珏并没有特意隐瞒,反而故意放出了刺客被捕的消息。 那女刺客刺杀失败,没能成功自尽,赫连珏相信她背后的人肯定会着急,也许这就是个契机。 赫连珏这样想着,脚下越来越快。 太极殿内,丞相以及六部大臣几乎都到了,人人都神色肃穆,面带忧虑。 受了他们的礼,赫连珏便让内侍端来椅子赐座。太极殿明间很大,赫连珏只让他们坐下,自己却负手在殿内走来走去。 “昨夜的事,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 群臣纷纷道:“是,还好皇上无事,此事一定要严查。” 又有人道:“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以身犯险,实乃我大宁之福啊。” 他们都清楚记得,当年这位太子妃是如何的离经叛道,不顾皇室威仪,所作所为皆是给皇室抹黑。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稳坐中宫之位,让其他有心问鼎后位之人根本无从下手。 皇后之所以有恃无恐,所依仗的,无非是有一个贵为丞相的哥哥。 赫连珏听着他们夸赞完自己的皇后,无奈笑道:“这也是朕的福气。” 群臣又纷纷称赞帝后感情和睦,唯独文如鹤神色凝重。 没人知道,他一大早听闻此事时有多惊讶,他差点以为这大年初一的太阳破天荒的从西边升起了,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了出去,发现太阳依旧雷打不动的从东边升起了。 他又光着脚,游魂般的走回室内,洗漱穿衣用了早饭,直到此刻站在太极殿,听着其他臣子们对皇后的称赞,文如鹤依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那个替皇上挡剑的,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吗? 赫连珏一向不喜人拍马屁,然而现下听着他的大臣们夸赞自己的皇后,心里颇有些得意。 可一转身看到文如鹤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他心里喜悦的火苗登时被浇灭了一半。 赫连珏冷了脸色,沉声道:“丞相在想什么?” 文如鹤一愣,忙拱手道:“臣只是在担心皇后娘娘。” “皇后无事,丞相尽可放心!” 文如鹤并没发觉赫连珏阴沉的脸色,继续道:“不知可否让臣探望一二?”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得亲自见一见皇后才行,有些事,他想自己确定。 以往这样的要求赫连珏都会答应,可今天赫连珏却一反常态,冷冷道:“不必了,太医交代皇后需要静养!” 文如鹤这才抬头看了眼赫连珏,却被他眼中的冷意给弄得疑惑了。 第42章 文如鹤正欲再说点什么,赫连珏却直接打断他的话头道:“好了,你若是担心皇后,就让你夫人入宫看看她吧。” 这已经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的请求,文如鹤只好闭嘴,带着满腹的疑惑回道:“是,臣遵旨。” 赫连珏有些烦躁的按了按眉心,淡声道:“说吧,有什么想法?” 群臣闻言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阵,纷纷将目光投向文丞相,可他俨然没有开口的样子。他们也不好叫皇上久等,御史大夫陈让鼓起勇气道:“臣以为,此事必定与雍王有关,皇上何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纵观整个大宁,也就只有赫连珒有杀赫连珏的动机和理由了。皇上仁慈,只将他囚禁起来,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他话音刚落,刑部尚书王晋上前道:“皇上,臣以为不妥。雍王是皇上唯一的兄弟,若是将其赶尽杀绝,恐会让天下人议论皇上不顾手足之情。” 不顾手足之情?赫连珒就顾及手足之情了?赫连珏淡淡的瞥了眼王晋,示意他继续说。 -- 第71页 王晋又接着道:“而且雍王眼下由臣看管,不可能与外界有所联系,臣认为此次行刺事件,不一定与他有关!” 御史大夫不以为意,道:“王大人可别忘了,雍王妃还好好的待在王府呢。” 说到这个陈让就想不明白,雍王当初犯得罪完全可以被斩首示众,雍王家眷即便不一起被杀,也该被贬为庶民,可皇上居然只是将雍王囚禁起来,雍王的头衔也保留着,还允许他的家眷继续住在王府享福,陈让怎么都不能理解。 “雍王妃一介女流,怎么可能谋划此事?”王晋争辩道:“陈大人不要血口喷人。” 陈让嗤笑了一声,道:“你这么维护雍王一大家子,莫不是有什么皇上不知道的内情在?” 有什么内情,无非就是质疑王晋暗地里认雍王为主子? 王晋一向是个粗心的,陈让的话他思考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当即就红了脸,也不顾赫连珏在场,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陈让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王晋越发愤怒,抬起手指着陈让,骂道:“你……” 眼看着这两人要吵起来,赫连珏只好出声制止:“好了,别吵了。” 这两个人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两也是有缘,不管是什么事,意见从来没有一致过。 有时候赫连珏还挺乐意看他们两个斗嘴,这不失为繁冗朝政中的调味,但今日不行。 赫连珏沉声道:“两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雍王的确贼心不改,但现下也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与他有关,朕身为一国之君,总不能罔顾事实吧?” 陈让与王晋齐道:“皇上英明。” 赫连珏无奈摇摇头,蹙着眉看向文如鹤,问道:“丞相怎么看?” 文如鹤抬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刚才陈让与王晋的争辩他也有在听,坦白说,他现在也只是知道昨晚的夜宴上闯入了刺客,伤了皇后,刺客如今被抓,皇上并没有第一时间让刑部审理,恐怕这事没这么简单。 现在看皇上的样子,他显然不打算告诉他们更多情况,文如鹤一时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暗自沉吟了下道:“臣认为皇上说的在理,没有证据的确不能擅自揣测。” 如今新年刚过,赫连珏年前劳累许多天,大事基本上都处理的差不多。今日其实除了刺客一事,也没有别的。 赫连珏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讨论了半晌不日大军回京一事,往外面一看,发现太阳已经西斜了。 也不知道皇后的伤可还好? 这样想着,赫连珏顿时没了听他们说话的心思,遣散了大臣,又往重华宫去了。 此时的重华宫内却是一片热闹,文阿瑶虽有伤在身,但却格外的精力充沛,午后小睡了一会儿便无聊的紧。 偏那伤搞得她哪都去不了,只能待在床上。 正百无聊赖着,四美却来了。 惠妃与叶贵人先来,两人都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补品。 经过这一事,四美其实也意识到了关于皇后的那个传言,可能真的是传言。 不说别的,昨夜刺客一事,皇后要是稍微在暗中动动手脚,恐怕她们也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但她不仅没有,反而还嘱咐让人不要对她们用刑,皇后娘娘真是个好人。 两人这样想着,怀着感激之情扣响了重华宫的大门。 文阿瑶正靠在床头唉声叹气,思考人生,余光瞥见惠妃和叶贵人袅袅走了进来,眼睛一亮,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快无聊死了。” 惠妃叶贵人本来有些担心她的伤势,现在看她这么生龙活虎中气十足,心里那点担心也没了。 二人依规矩行了礼,文阿瑶便让她们坐下,拉着她们胡天海地的闲聊。 女人凑在一起,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古今中外的女人们闲聊的话题永远避不开衣服首饰之类。 聊到兴起,文阿瑶索性让侍女拿出了好几箱崭新华美的衣裙,造型精美的饰品,以及好几瓶胭脂水粉。 这些都是赫连珏昨日让人送来的,文阿瑶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才从陈清口中得知,赫连珏在为了自己推倒她而示好。 不得不说,赫连珏还是个非常上道的男人,竟然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开心,文阿瑶当即就对陈清道:“妾谢过皇上,妾不怪皇上。” 看在这么多好东西的份上,她大人有大量。 “这些我也用不完,你们都还是豆蔻之年,穿戴方面不必苛刻自己,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本宫。” 恰好这时另外二美也携礼来看她了,文阿瑶索性让她们一起挑自己喜欢的带回去。 四美自然高兴。 几人又聊了一阵,不知怎么的,就提起了昨晚的事。 惠妃与叶贵人互看一眼,眼中都生了几分好奇,惠妃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您那么喜欢皇上啊?” 想想她们虽入宫两三年,但皇上几乎常年在外,在皇宫时也不怎么来她们处,惠妃与叶贵人对赫连珏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赫连珏的确是英俊潇洒的,剑眉星目几乎都样子几乎是每个闺阁女子梦想中的郎君模样。 可惜他是皇帝,是皇帝就注定不能给你一心一意的爱,是以二人虽然钦佩赫连珏,但若要说喜欢,也达不到那个程度。 只是她们都是皇上的妃子,为了家族入宫,自然也要为了家族而去努力。 -- 第72页 可皇后不同,皇后与皇上少年夫妻,感情自然非同一般,皇后居然以身替皇上挡剑,这一点足以证明皇后有多爱皇上。 这种感觉,是她们不知道的,也令她们好奇的不行。 看着四人充满求知欲的亮晶晶的双眼,文阿瑶心中无奈叹息。 她怎么可能喜欢赫连珏?她又不傻,去喜欢一个注定有着无数女人的男人,是没事找气受? 作者有话要说: Flag立的飞起 第43章 文阿瑶一直记得,待她功成后,她是要身退的,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去喜欢赫连珏? 但面对四双好奇的眸子,文阿瑶不便说实话,她只好冠冕堂皇道:“如今大宁海晏河清,国泰民安,这全是皇上治国有方的结果。若是皇上有个什么意外,大宁危矣。” 她本是满嘴跑火车,可四美却觉得十分有道理。如今皇上膝下无子嗣,若他死了,皇位后继无人,大宁可不是要乱成一团? 皇后娘娘果然是一国之母,居然能想的如此深远,四美顿时不免肃然起敬。 她们的格局还是太低了,整日就想着自己和家族的荣华富贵,皇后娘娘心里却装的是整个大宁,国母就是国母。 文阿瑶不知四美心中所想,她只是有点烦恼,刚刚几人闲聊间,李常在说元宵节左右,出征北凉的大军就该回程了,那就代表着周舜也会回来。 文阿瑶看着四美玩叶子牌,将系统叫了出来。 “原文里周舜是哪场战争死的?” 系统似乎查了一阵:【稍等——,是在与南齐的战争中,受伤过重又染上了瘟疫,回天乏术这才殒命的。】文阿瑶道:“与南齐的战争?” 又是北凉又是南齐的,文阿瑶有些无聊的想:还挺对称的。 顿了顿又道:“说详细点。” 当初看小说时是追的连载,即便是最后烂尾了,小说也足足更了半年,像这种配角的描写,她都是一目十行的滑过,再加上时间跨度过大,细枝末节的东西她几乎一无所知。 【与南齐的战争发生在北凉投降后的第三年。那时北凉已经完全臣服于大宁,两国抱成一团,一同发展进步着。】【南齐见此不免生出了危机之感,南齐国主认为终有一日,南齐也会被大宁吞并,她不想祖宗基业毁于己手,就想先下手为强,暗地派了杀手来杀赫连珏,事情败露,赫连珏才出兵的。】文阿瑶眉头蹙了蹙:“这次的刺客该不会是南齐派来的吧?” 系统:【说不准。】 文阿瑶拖长尾音哦了一声,她抬起没伤到的那边臂膀,慢条斯理的摸了摸下巴,想到北凉好像也是因为频频骚扰北部小镇,这才让赫连珏亲自带兵去攻打他们。 看来赫连珏并没有多少主动往外扩张的野心。 【周舜身为大宁的第一猛将,自然担任着统帅大军的职责,南齐之战他是必须要去的。】系统继续解释道。 文阿瑶不以为然,“难道朝中能领兵打仗的,除了周舜就没有别人?” 【先帝在时,一向重文轻武,武官一是俸禄低,二是在朝中不受待见,世家子弟多纨绔,自然吃不了学武的苦,寒门子弟更不用说了,为了生计也只能选择从文。】【还是赫连珏上位后,这种状况才有所改善,但赫连珏登基不过短短五载,这大宁朝能取代周舜的,还真没有。】这么说周舜这人于大宁来说,亦是不可或缺了。她之前还想着,看能不能想办法让林太后与周舜一同离开这里,现在看来,恐怕这个主意过于异想天开了。 想到这,文阿瑶眼神黯淡了下去,神色恹恹的靠在枕头上。 而且也不知道林太后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世俗的眼光不允许林太后与周舜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要终成眷属只能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做一对普通夫妻。 但,那两个人好像都不是那种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否则林太后当年接到入宫圣旨时,也不会毫无反抗就顺从了。 而周舜也不会在大宁皇室抢了自己女人的情况下,还为大宁皇室效力。 说到底,家国天下,在他们心里是第一位的。 文阿瑶一方面很佩服这种不过分注重儿女情长的人,一方面又颇觉得忧郁,任务实在是太难了。 然而想想自己的百间商铺万亩良田,她浑身又突然充满了干劲。 四美结束了一局叶子牌,正想再开一局,陈清却来了。 陈清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看到眼前场景,先是一愣,笑意僵在了嘴角。 这皇后娘娘跟其他几位小主私下里原来相处的这么融洽吗?这可不是好事啊! 陈清心里暗自嘀咕着,继而依次行了礼。 文阿瑶叫他起来,这才问道:“陈公公怎么过来了?” 陈清又恢复了笑意,道:“皇上让奴才来看看娘娘的伤如何了?” 文阿瑶:“……” “昨晚才受得伤,连一天一夜的时间都没有,自然还是老样子的。” 文阿瑶有些无奈,语气微微带着不耐烦。赫连珏上午才从她这儿离开,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就又派人来问,他以为给她用的是灵丹妙药吗? 陈清道:“是,娘娘伤口颇深,恢复起来的确要慢一些。” 文阿瑶冷哼了声,心说那你还明知故问? 陈清笑得越发讨好,“皇上也是关心娘娘,本来皇上也是要过来,但临时有事,所以就让奴才过来了。皇上还说,娘娘如今要好好修养,切莫让闲杂人等扰了娘娘。” -- 第73页 他说这话时,看似随意,实则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一旁的四美,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四美自动将自己归类为闲杂人等,当下就向文阿瑶告罪。 文阿瑶无语了片刻,表示没关系,“本宫正好无聊,多亏你们过来陪本宫聊天解闷。” 虽得了皇后这么说,可四美却也不打算再留。他们丝毫没有怀疑陈清话语的真实性,陈清此人伺候赫连珏多年,虽只是个奴才,但他几乎是日夜与赫连珏相处,四美再傻也不会得罪陈清。 如今他都这么说了,再在重华宫赖着,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几人出了重华宫,一路无话走到了御花园,此时已是初春季节,大宁又偏南方,御花园中虽无百花争艳,但隐隐已有绿叶。 李常在脚步一顿,突然道:“我有个猜测。” 其他几人也停了下来,疑惑的目光转向李常在。 “关于皇后娘娘的那个传言,会不会是皇上故意瞎编乱造的?” 李常在咽了口唾沫,冲她们道:“这半年你们也知道,皇后娘娘从不刁难我们,没事就赏些首饰衣料给我们,还免了我们的晨昏定省,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哪个因为嫉妒会把人做成人彘的皇后啊?” 其他三人听了这话,一时也没有反驳。贵妃与李常在这半年与文阿瑶接触最多,她跟李常在的想法是一致的。 而叶贵人,她以前就有过这种猜想,只不过其他几人都深信不疑,她也就没开口。 仪嫔则想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突然让她学凫水?她虽笨一些,但也知道这事对她只有益处。 叶贵人接着道:“你继续说。” 李常在看了她们三人一眼,犹犹豫豫的开口:“你们说,这会不会是皇上为了不让我们往他跟前凑,而说的谎?” 李常在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其他三人听了这话,俱楞在了原地,三双六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样想,好像也有道理。 四美回忆起自己入宫后的点点滴滴,疑点实在太多。不说别的,就光赫连珏一个月都进不了一次后宫这事,便是最大的证明。 而她们也的确因为皇后的传言,从不主动去讨好皇上。 一开始她们私下都猜测皇上可能某方面不是特别好,如今想来未必是这样。 这一个月来皇上只去皇后娘娘处,这又是一个证据…… 四美齐齐叹了口气,突觉豁然开朗,原来皇上也深爱皇后,而皇后又能做出舍身救皇上的举动,看来帝后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 第44章 此时的赫连珏,并不知道四美有如此猜想,他正为刺客一事焦头烂额。 方才去重华宫的路上,萧辰匆忙追赶上来,告罪说刺客还是没能看住,让她给自尽了。 但她自尽前,萧辰从她说过的话里拼凑出了一个信息,刺客可能来自于一个名叫听风楼的江湖组织! 听风楼!这个组织,萧辰以前从未听说过,但赫连珏却莫名觉得耳熟。 他立刻转身回了太极殿,去了他的私库,几番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差点被灰尘掩盖的小木箱。 那箱子里有个木雕的小马,雕工有些粗糙,小马的两个眼睛甚至是歪的,却莫名有点可爱。 赫连珏清理掉木马上的灰尘,马腹上“听风”二字清晰可见。 记忆一瞬间回到了六年前的夏天。 那年夏日阴雨连绵,时而暴雨如注,一个多月不停歇,澜州城外的堤坝不堪重负,洪水倾泻而下,半个澜州城都被洪水淹了。 发生这样严重的灾情,朝廷自然无比重视。怕下面的官员中饱私囊,赫连珏只好以太子之身,亲自前往监督赈灾事宜。 刚到那里时,雨虽停,但奔腾的洪水依旧,整条澜河不停汹涌翻滚着,就像是无数头暴怒的野牛。 肆虐的河水上面,漂浮着不少东西。桌椅,衣裳,偶尔还有一两具尸体,随波逐流着。 河岸两边本有不少农宅,此刻却全部被夷为平地,只余一些残垣破壁。 从小养尊处优吃穿不愁的赫连珏,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对民生疾苦这个词有了新的认知。 悲壮的景象没让他发多久的呆,他日夜兼程到了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看到的一切给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一具具被泡的面目发肿的尸体,让赫连珏止不住的恶心。他从马上跌落下来,弯腰在一旁吐个不停。 突然间,余光扫到一个人影! 一个在河里挣扎的人影! 待他仔细去看,发现奔腾的河水中,的确有一个人,而且还是半大的孩子,正慌乱的扑腾着。 赫连珏心头一跳,来不及多想便在一众侍卫的惊呼声中跳下河去,费力的朝着那孩子游去。 也不知道孩子落水有多久,待赫连珏千辛万苦游到他身边时,那孩子已经失去了意识,软绵绵的一团无半点反应。 赫连珏将他拖到岸边时,整个人已经接近虚脱。 赫连珏的下属们手忙脚乱的将两人拽了上来,他拨开围在他面前的人,喘着气道:“孤没事,快去看看那孩子。” 好在那孩子还有气息,很难想象他一个大人在水里只扑腾了这么一会儿,就差点没了力气。 这个孩子不知落水多久,居然还活着。 -- 第74页 河岸两边除了打捞尸体的地方官兵以外,就没有其他活人,那孩子又昏迷不醒,赫连珏不知道他家在何处,附近的人也说没见过这个孩子,赫连珏只能带着他一起进城。 之后他便忙着赈灾事宜,好几日都不曾回住处,只嘱托下属找个郎中照看着。 后来知道他醒了,身体无大碍,赫连珏就彻底将这个孩子的事抛诸脑后了。 直到一日,他正愁眉苦脸的写折子给先帝,希望他能再拨一批赈灾物资,属下匆忙赶来,道那孩子的家人找上门来,要接他走。 据属下所说,来人是一年轻公子,那自醒后就不曾开口的小孩见到年轻公子,红着眼眶冲上去喊了声“哥哥”,属下便也能确定的确是孩子的家人。 于是便让下人先招待着,说去告诉主子一声。 赫连听罢珏当即放下写了一半的信,连忙赶了过去,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年轻公子和孩子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这个木雕的小马。 这是那孩子醒后自己雕的,下人转告说那对兄弟指明要将这小木马转交给赫连珏,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其他的事只字未提。 赫连珏后来也派人去打听了,但均没有那孩子和他哥哥的下落,再后来赈灾结束,他也就回京了。 这事至此被他放在记忆深处,直到今日! 会是巧合吗? 虽过了六年,但赫连珏依然记得,当时的属下曾提过,年轻公子唤那孩子“从音”,所以这“听风”二字,应该不是那孩子的名字。 会和听风楼有关吗? 赫连珏按了按眉心,只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他面色沉沉,唤道:“萧辰!” 萧辰一直隐于暗处,闻言便现出身来,恭敬的等待赫连珏的吩咐。 然赫连珏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双手交叠放于腹部,左手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右手,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许久,他才出声:“派人去澜州查查。” 萧辰一愣,疑惑道:“澜州?” 赫连珏:“朕六年前去澜州时,曾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孩,这是他给朕的谢礼。” 说着便将木马扔给萧辰,萧辰下意识接住,一眼就看到“听风”二字,他再次抬眼看向赫连珏。 “朕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但当年那个孩子……” 赫连珏顿了顿,略微思考了下,又说道:“行踪挺诡秘,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在澜州城消声匿迹了。” 他当年带的都是普通的侍卫,能力在暗卫跟前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也许让萧辰和他手下的人亲自出马,能够查到不一样的结果吧。 萧辰得令,前脚刚离开,陈清就回来了。 “皇后如何了?” 赫连珏看他脸色不是很好,心中一紧,忙出声问道:“皇后没事吧?” 陈清缓缓道:“娘娘没事,看起来挺精神的。” 陈清回想起刚刚见到的皇后,受了那么重的伤,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疼。 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疼的哭天喊地,非要闹着皇上陪她了。 皇后娘娘倒好,她不需要皇上陪,她有其他四位小主相陪,这可真是……让人有点操心啊! 听到皇后无事,赫连珏松了口气,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清,冷冷道:“那你这一脸拉不出屎的表情,怎么回事?” “哎!”陈清被赫连珏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吓得惊呼,他左右环顾了下,发现太极殿如今没几个奴才,忙道:“皇上,注意言辞。” 陈清虽是奴才,但他是打从赫连珏还是个小婴儿时就伺候他的,赫连珏待他也非同一般。 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见陈清用这种类似于教诲的口吻跟他说话,赫连珏非但不生气,反倒乐了起来。 “言辞不言辞的,不重要!” 陈清忙摇头,心说可重要了,皇后娘娘宁肯让四位小主陪着,也不找您,您难道不想想为什么? 他斟酌了下语句道:“皇后娘娘,待四位小主是真好……” 陈清将自己在重华宫见到的一幕悉数禀报给赫连珏,末了再旁敲侧击道:“娘娘此次功劳甚重,皇上应该多陪陪她。” 赫连珏一动不动,听完陈清的话半晌没什么反应,只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最后又变成了冷笑。 “她们是不是很闲?”赫连珏阴恻恻道。 陈清眨了眨眼,不知道说什么。 后宫的女人,能有什么可忙的?皇上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陈清正腹诽着,便听赫连珏又道:“传朕的旨意,让惠妃等人去宝华殿给皇后祈福,直到皇后痊愈为止!” 陈清:太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美四脸懵逼:怪我们咯? 第45章 傍晚的时候,文阿瑶刚用完膳,赫连珏让四美去给她祈福的消息就传到她耳中了。 百事通小东子几乎是眉飞色舞的将事情说完,末了还一脸灿烂的感叹道:“皇上对咱们娘娘真好!” 景之轻柔的替她梳着发,应道:“婢子也觉得,下次皇上来的时候,娘娘您主动一点。” 他们这些奴才是有目共睹,皇上来的时候,娘娘整个人总是紧绷着,仿佛面对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既然决定回宫了,还像以前那般待皇上,自然是行不通的。 -- 第75页 景之难免忍不住劝诫一二,只是文阿瑶左耳进右耳出,半点没放在心上。 小东子脸上那笑,堪称姨母笑。文阿瑶唇角忍不住抽了抽,面色凝重了许多。 “她们犯什么错了?”怎么好端端的被罚去那儿? 小东子一愣,挠挠后脑勺回道:“没听说小主们犯什么错啊,这不皇上关心娘娘吗?” 关心个……屁! 他要关心他怎么自己不去,反倒折腾别人?这分明是给自己拉仇恨! 宝华殿她前两日刚去过,不过待了不到一刻钟,就被里面浓浓的香火味道熏的头疼,现在让四美祈福到她痊愈,四美还不得恨死她? 文阿瑶只觉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系统。” “你能砸个雷把宝华殿给劈了吗?”文阿瑶沉沉问道:“不用劈的太狠,把殿顶掀掉就行。” 饶是一贯自恃高冷的系统也不免被她这句话给惊了下,它无语了片刻,不情不愿回道:【当然不可以,系统不能随意毁坏小说场景与道具!】“哼,这话你对外面被你劈的只剩一半的大柳树去说!” 系统:【……】它就装听不到好了。 文阿瑶对系统时不时装死这一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也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抹泪羡慕一下别人家的系统。 再说她现在也没空跟系统扯皮,当务之急是拯救四美! 她不要当四美的死对头,她要做她们温柔善良的知心大姐姐。 “皇上现下在哪儿?” 小东子站在一旁,道:“皇上现在应该还在太极殿。” 文阿瑶蹙眉嗯了声,沉着脸思考了半晌,蓦地一掀被子,准备下床去。 她这会甚至有点庆幸伤在肩膀,起码她还能随意下地。 “备轿,去太极殿!” 景之手上还拿着精致的白玉梳子,她一心都在娘娘柔顺黑亮的长发上,突然就看见娘娘披头散发的下了地,景之的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要知道娘娘还伤着呢! 顾不上多想,景之忙放下梳子,上前拦住文阿瑶,急道:“娘娘,您要去哪儿?” “救人!” 救人?救什么人?小东子和景之表情一个比一个懵,但动作却出奇的一致,双胞胎一样往文阿瑶面前一横跪,景之急得脸色发白道:“娘娘,您有伤在身,岂能随意下地?” 小东子也是死命拦着她,“是啊娘娘,您要是想见皇上,奴才去请皇上过来,让皇上帮忙救。” 文阿瑶咬咬牙心说我要救的人正是被你口中的皇上在折腾的人,但小东子就像一阵旋风一样,就起身往外跑去,一磕一绊的十分狼狈。 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奴才这就去请皇上,娘娘您不要乱跑。” 叫他们这么一阻拦,文阿瑶也冷静了下来,她缓缓吐了口气,正想让人去追小东子回来,却瞧见他又步履匆匆的折了回来。 小东子脚步轻快,眉开眼笑道:“娘娘,皇上来了!” 说罢就跪在一旁,准备接驾。 文阿瑶几乎是呆了,又……又来? 她理解赫连珏感谢自己替他挡剑,但也不必探望的如此勤快吧?前朝的事不够他忙的? 他难道还给自己放了年假不成? 前朝的事,还真不忙。这主要还是因为年前赫连珏辛苦了好几日,将需要他亲自拿主意的事情都处理了,剩下一些小事,统统交给丞相即可。 刺客的事也暂时没什么眉目,赫连珏是真的闲! 闲来无事,来探望自己有伤在身的皇后不为过吧? 赫连珏面对陈清一副“我都懂都明白”的样子,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而陈清完全能理解,他家皇上在感情方面说到底还是个雏,这后宫的女子,也就与皇后更熟些。 虽然以前帝后关系不融洽,常常一言不合就闹得鸡飞狗跳,但相比其他四位压根与皇上没怎么相处过的小主,自然是皇后娘娘更容易走进皇上心里。 更别提皇后这次还舍命救驾,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皇上以身相许才可! 陈清年轻时看过不少文人墨客们写的故事,像皇上与皇后这种的,就是妥妥的欢喜冤家,一开始两人见面不是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但终有一日,两人会互生情愫,经历一系列磨难后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赫连珏大抵能猜到陈清心中所想,他不知道帝后结合的真相,有此想法实数正常。事实上,他现在对皇后的感觉挺复杂。 一方面他想与皇后重修旧好,或者说是建立一种新的相处模式,做一对能够举案齐眉的帝王夫妻。 另一方面,他也怕皇后哪日恢复了记忆,两人的结合毕竟不是你情我愿,按照皇后原来的性格,她若是知道现在的一切,难保不会闹得更加难堪。 但心思再复杂,现下最重要的还是皇后的伤。 他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她也无妨! 赫连珏走进来时,就看到文阿瑶仅着单薄的里衣,脸色苍白的站在地上,身旁的景之一脸焦急,看到自己进来明显松了口气。 赫连珏瞳孔微缩,加快步伐上前扶住她,语气微微带了嗔怒:“胡闹,有伤在身你想去哪儿?” 未及文阿瑶出声,景之忙回道:“回皇上,娘娘想去找皇上。” 乍听这话,赫连珏一愣,心底升起些许异样的感觉来,就像是有只小鹿想要扒拉着跳出来。他自然而然的搂着皇后的肩膀,又将她带到床边,疑惑道:“这么着急见朕,是有什么事吗?” -- 第76页 文阿瑶浑身僵硬的坐下,任由赫连珏替她掩好被子,嘴巴动了动,却不知从何说起。 赫连珏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也不催促,文阿瑶思虑再三,委婉道:“皇上,这伤……” 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这伤需要静养,以及用一些上好的药才能尽快好起来!” 赫连珏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朕知道啊!” 他也特地嘱咐太医院尽量用上等药材的。 说要又突然想到什么,肃着神色问:“太医院用的药不行?” 他知道景之是懂医术的,难道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被皇后发现了,这才急着找自己做主? “你放心,朕不会坐视不理!”被皇后依赖的感觉竟然还不错,赫连珏感觉心里的那头小鹿已经快要蹦出来了。 赫连珏自问自答,文阿瑶心里无奈叹息,忙道:“皇上误会了,妾的意思是,惠妃她们几个去宝华殿祈福这件事,于妾的伤没有半点用处,皇上别让她们在那儿跪着了,除夕刚过就惩罚嫔妃,难免会惹后宫议论。” 赫连珏:“……” “她们四个犯错了,朕……不能不罚!”赫连珏倏然变了脸色,冷声说道,同时也移开了目光。 文阿瑶一头雾水,罚她们为什么要背上一个为自己祈福的名头?况且重华宫的小东子消息一向灵通,她也没听说四美今日有犯什么错啊? “敢问皇上,几位妹妹犯了什么错?”文阿瑶并未注意到赫连珏神色有异,她轻声试探道:“皇上可不可以看在妾的面子上,免了她们的责罚?” “不可!”几乎是文阿瑶话音还没落下,赫连珏生硬的拒绝已经出口,文阿瑶彻底懵了! 她心口一窒息,脸色变得尴尬。 本以为自己好歹救了他一条命,不指望他感恩戴德,但这么个小小面子都不给,狗皇帝真是狗! 她深呼吸了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凄凄惨惨道:“妾知错,是妾逾越了。” 赫连珏何时看过她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心头的火烧的越发旺了。 他闷声闷气道:“你就这么心……关心她们?” 说是祈福到皇后痊愈为止,但也只不过是每日在那里跪上两三个时辰,她居然心疼成这样? 文阿瑶胸口有气,但人家是这个国家的主宰,她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委屈自己,回道:“都是后宫姐妹,妾自然是关心的。” 赫连珏:“你最关心哪一个?” 他要考虑考虑让她最关心的那个每日多跪一个时辰! 文阿瑶莫名其妙道:“妾都关心,几位妹妹在妾心里都是一样的。” 其实她们对自己来说,很像小了五六岁的妹妹,她们也不坏,就目前来说,文阿瑶心里还是挺喜欢四美的。 只是她不明白,她又怎么惹到赫连珏了?明明他刚来的时候还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两三句话过去,他就变得仿佛谁吃空他家粮仓似的。 文阿瑶很无语,她这还不是为了他好,四美本来就对赫连珏挺不上心的,赫连珏还莫名其妙的罚她们去跪着,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现在想来,小说虽然结局的十分突兀,但大宁王朝被颠覆的结局,也不是没有前兆。 建安十年,大宁王朝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一方面赫连珏成亲多年无一子半女,朝臣们自然要担心皇位后继的问题,一些皇室宗亲眼瞧着赫连珏生不出儿子,纷纷在背地里摩拳擦掌,等待登顶。 而朝中的异姓大臣,无一不结党营私,为自己挑选未来的大树。 各地更是叛乱四起,没了周舜,其他被派去剿乱的将领,几乎没一个可用之材! 大宁王朝终在这内忧外患下彻底覆灭了! 思绪到这,文阿瑶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暗道赫连珏真惨,这么一对比,她突然就不因为他的喜怒无常生气了,连带着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怜悯同情。 而在赫连珏看来,她的皇后先是不顾有伤在身,急不可耐的要去找他,竟然只是为了请求自己不要罚别的女人! 别的与她共侍一夫的女人! 他真想撬开皇后的脑壳看看,明明都失忆了,怎么这让人生怒的本事是半点没有忘记? 他都说了她们犯错了,必须得罚,皇后居然还求情,她们当自己是死的吗? 先帝在时,后宫的女人几乎成日都在争风吃醋,为了先帝一点宠爱经常争的后宫鸡飞狗跳,他的后妃可真好,居然相处的比什么都亲,赫连珏觉得自己不能忍。 “皇后不必求情了,她们,朕是罚定了!” 赫连珏冷冷丢下这句,一甩袖子就走了。 徒留文阿瑶怒瞪着他的背影,差点没烧出两个窟窿! 第46章 烟雾缭绕的宝华殿中,四美涕泗横流的跪着,姿势端正,表情苦闷! 正月里,宝华殿的香火比平时更旺,即便门窗大开,里面的烟雾仍然久久不散。 在里面随便拜拜还好,可要长时间待在这儿,四美的双眼皆被熏的泪花乱飞。 娇弱的仪嫔只觉得委屈极了,她吸了吸鼻子,惨兮兮道:“我们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皇上?” 李常在趁着殿里的奴才没看过来,悄悄的用帕子醒了醒鼻涕,回道:“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说着伸出手指指着另外三人,“是不是你们干了什么,连累的我?” -- 第77页 惠妃“呵”的笑了下,道:“笑话,我看是你干了什么事连累的我!” 李常在不满的睨了她一眼,闭上嘴不与她一般见识。她们二人现如今已经重归于好,她太了解惠妃了,那人性子十分好强,跟她争论只会越争越乱! 小事上让让她也无妨! 跪在后面的叶贵人也擦了擦眼泪,含糊不清道:“难道不是得罪了皇后,我们可是在为……罢了,皇后不会的!” 她本来打算说她们在为皇后而跪,说不定是哪里得罪了皇后,而皇上宠爱皇后,所以才用这种损招来惩罚她们。 为什么说惩罚,因为皇上这人压根不信神佛一说,让她们为皇后祈福,可不是在惩罚她们? 可话说到一半便反应过来,皇后不会! 这半年以来,皇后有太多的机会来惩罚她们,但她没有! 如今皇上回来,她就更没有必要整治她们了! 如此,只能是因为不小心得罪了皇上! 四美心里俱是如此猜想,只是任凭她们如何的苦思冥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招致今日“痛哭流涕”。 “皇上也太过分了!” 惠妃俏脸气的扭曲,一拳捶到膝下蒲团上,忿忿的怒骂着。 侍女夏棋一着急,直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吓得声音都发颤:“娘娘!” 惠妃挥开她的手,撇撇嘴道:“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声音到底是低了下去。 李常在轻轻哼道:“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小心皇上让你每日多跪一个时辰!” 此刻膝盖处传来切切实实的酸疼,一双眼睛也是酸涩不堪,惠妃终是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只是脸上愠色犹在。 四美抱怨归抱怨,赫连珏的命令还是不敢不从,心里再憋屈,现下也只得咬牙忍了。 另一头,文阿瑶皱着眉左思右想,她和四美好不容易才建立起如今这种看似相安无事的关系,天知道她这半年有多辛苦,每次见她们嘴角都快笑垮了,才让四美不再怕她! 她是真的不想看到半年前一见自己就像是被猫扼住咽喉的老鼠那样的四美了。 但她应该怎么办呢? 文阿瑶拇指不停的摩挲着下巴,想的脑仁都疼,到底四美犯了什么错,能让赫连珏发这么大的脾气? 刺客一事他都能听自己的劝,没有重罚惠妃和叶贵人,还有什么事比牵涉到行刺天子一事还要严重! “唉!”文阿瑶接二连三的唉声叹气,心里有说不出的苦,她甚至觉得肩头的伤也更加疼了,钻心一样的。 突然间,文阿瑶双眼一亮,一个不是很成熟的主意浮现心头,但她现在也想不出别的了,只能先这样了。 她唇角弯了弯,伸手按着肩头,“哎吆…” 听到声音的景之疾步入内,就见文阿瑶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弯着腰,似乎痛苦不堪。 景之上前关切道:“娘娘,怎么了?” “嘶!”文阿瑶吸了口气,有气无力道:“疼,好疼。” 景之急道:“婢子马上去叫太医。” 文阿瑶一把扯住她,嘴唇颤抖了几下,道:“皇上,皇上……” 她声音越来越低,说着说着竟是两眼一翻,“腾”的一下倒在了床上,晕了过去。景之方寸大乱,朝外吼着:“快去找皇上,娘娘晕倒了!” 重华宫一时间吵吵嚷嚷,活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 太医其实就在重华宫别处侯着,并未远离,听到喊声也都赶了进去。只是几个太医对着文阿瑶又是号脉又是扒眼,一顿望闻问切操作下来,发现娘娘除了脸色比之前白一些,其他方面并未有问题! 更奇怪的是,娘娘的脉象……似乎更强劲有力了! 资历深重的老太医摸着胡子,心里不住的感叹着,怪哉!怪哉! 但他身为太医,看不出问题就是他的失职,老太医略微一思索,决定扎针试试,看能否让皇后娘娘苏醒过来。 他缓缓深呼吸了下,顺势摊开了针具! 文阿瑶只觉一道亮光划过眼皮,她便也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到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离自己越来越近,文阿瑶倒抽一口冷气,忙说:“别扎别扎!” 老太医动作一顿,低头看到文阿瑶已经醒来,且精神不错的样子,他道:“娘娘您醒了!” 文阿瑶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 她本来就是装晕,就等着太医过来,岂料往下躺的时候用力过猛,真的牵动了伤口,疼的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太医放下手中银针,再次替她号脉,脉象依然没有什么问题。太医问:“娘娘,伤口还疼吗?” 文阿瑶闭了下眼,“疼,疼的厉害,且本宫现在头晕还恶心,浑身都不舒坦,你快看看本宫是怎么了?” 老太医皱着眉又号了一阵,依旧没发现问题,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文阿瑶喃喃自语:“我一定是被神灵诅咒了!” 老太医:“……” 正当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文阿瑶估摸着是赫连珏来了,忙抚着胸口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这让几名太医浑身一凛,越发的疑惑了。 赫连珏一脸凝重的走进殿内,耳边尽是皇后的惨叫声。太医们退至两旁行礼,赫连珏随口说了声平身,加快步伐走到床边,便看到文阿瑶紧闭双眼,脸色微白。 -- 第78页 文阿瑶知道他在看自己,不再呼痛,紧咬着下唇,看起来十分痛苦。 他眉头蹙起,转身,冷声道:“怎么回事?” 为首的老太医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战战兢兢道:“娘娘脉象平稳,似乎……似乎……” 老太医似乎了半天没似乎出来,赫连珏脸色生硬,指着床上道:“没看到皇后疼的厉害吗?想办法啊!” 老太医有苦说不出,他其实大致能猜到皇后是装的,只是不知娘娘用意为何。他忐忑的看了眼皇后,突然福至心灵道:“娘娘大概是被神灵诅咒了吧?”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死一般的安静,其他太医们震惊,没想到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能说出这种话来。 赫连珏亦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他都快被气笑了,冲撞神灵,这老东西也说得出来! 他按了按眉心,正欲说话,身后的床榻上又传来呼痛声,赫连珏又走进去看她。 文阿瑶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兮兮道:“一定是这样没错,还请皇上开恩,妾一于社稷无功,二于子嗣无助,如此没用之人,怎么能劳动神灵保佑妾?” 赫连珏愣了愣,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文阿瑶吸了吸鼻子继续道:“还请皇上开恩,不要让几位妹妹再为妾身祈福了,妾受不住,实在是受不住啊!呜呜……” 她一边捂着眼睛哭着,一边时不时透过指缝看下赫连珏的反应。 她几乎是贡献了自己的所有演技,只希望赫连珏能如她所愿的接招。 然后她看到赫连珏笑了,他先是唇角抖动了几下,继而便放声大笑起来,重华宫的边边角角似乎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文阿瑶一头雾水,呆呆的透过指缝望着他。 赫连珏这下是真的是被气笑了,皇后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亏他刚刚还担心的紧,生怕她是真的疼,结果她居然是装的,还是为了她口中所谓的“妹妹”,赫连珏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连自己无用这话都能说出来,还真的是“爱妹心切”! 他真想再次一走了之,可这会儿身后的太医有七八个,重华宫的宫人也有许多,他们都听到了皇后为何无缘无故的疼痛难忍,他要是继续让那几人跪着,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都会议论他是如何虐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良久,赫连珏停了笑声,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疲惫道:“陈清,让她们四人回各自宫里,禁足一个月,没朕的旨意不准出来!” 陈清应了声,憋着笑退下了! 文阿瑶舒了口气,禁足就还好,在自己宫里好吃好喝舒舒服服的的待着挺好,回头她再叮嘱下内务府,这一个月可不能苦了她们。 赫连珏看到她明显舒心的模样,心里更憋屈了,他淡淡问道:“如此,皇后还疼吗?” “不疼了不疼了,妾多谢皇上。” 赫连珏道:“你们都退下!” 看够了戏的宫人和太医们一哄而散,偌大的寝殿一时只剩下赫连珏与文阿瑶! 文阿瑶突觉毛骨悚然,她看到赫连珏带着一脸阴森可怖的笑容,慢慢朝她走过来,莫名的,她有种自己是待宰羔羊的感觉! 第47章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赫连珏却走得极慢,步子迈的极小,行走间衣摆微微飘动,说不出的气定神闲! 文阿瑶觉得他像一只看到猎物的豹子,游刃有余,丝毫不怕猎物跑走! 而她这只“猎物”此刻完全被困住了! 赫连珏每靠近她一步,都要轻飘飘问上一句! “于社稷无功?” 文阿瑶咽了口唾沫,缓缓点了点头!她想她的确是对大宁江山没有什么功劳! 赫连珏眼光掠过她身上,“于子嗣无助?” 文阿瑶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 赫连珏继续道:“无用之人?” 文阿瑶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郎面庞,战战兢兢的嗯了下,声若蚊蝇。 赫连珏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蛊惑人心的感觉:“想不想成为有用之人?” “想……想吧?”文阿瑶背部已经靠在了墙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巴却说着肯定的答案。 赫连珏忍俊不禁,眼里有了笑意。 床榻很大,文阿瑶看到赫连珏弯了唇角,褪去了鞋袜,上了她的床。他跪行至蜷缩在床脚的文阿瑶面前,脑袋凑了上来,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瞧着她。 文阿瑶压根不敢抬眼看他,一个劲的低着头,有股热气直冲她脑门,让她胸口闷的喘不气来。 她能感到赫连珏还在看着她,她快要窒息了。文阿瑶闭了闭眼,突地一抬头,“皇上……” 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呆呆的捂着额头。 文阿瑶茫然的眨眨眼,有些不确定额头上刚刚温热的触感是什么,是他的唇吗? 她呆呆的样子逗了赫连珏,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让赫连珏忍不住拿开她的手,又亲了一口,还是在额头的位置。 皇后对他有所防备,他愿意慢慢来,等她彻底卸下心房的那天。 文阿瑶这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赫连珏的确亲了她…… 亲了她…… 亲…… 文阿瑶:“!” 愣了片刻,文阿瑶猛的倒吸一口冷气,心底无端生出了些许恐惧! -- 第79页 她刚刚,居然觉得被他亲的感觉还不错?这念头让她脸色发白,气喘无力! 文阿瑶瞳孔一缩,竭力控制想将他一脚踹下去的冲动。 逗够了皇后,赫连珏稍稍退开了些,“朕有个办法,可以成为对大宁有用之人。” 赫连珏顺势躺在外侧,双手置于脑后,继续道:“皇后想不想听?” 文阿瑶欲哭无泪,她能说不想吗?她总觉得赫连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想!”文阿瑶言不由心! “替朕生个孩子!”赫连珏似笑非笑的开口,文阿瑶一愣,呆呆的“啊”了一声。 赫连珏又道:“生个孩子,你便成了对社稷子嗣都有功之人,自然就是有用之人!” 最后这句话,赫连珏收敛了脸上笑意,很是郑重其事的说着,文阿瑶便也知道了他不是在开玩笑。 文阿瑶眨了眨眼,心神彻底慌乱! 一直以来,她都是用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来看待穿越这件事情,对于要让全员he的任务也是抱着慢慢来的心态,毕竟建安帝有那么多的妃子。 可现在,她却急了,想尽快完成任务离开。 原本的计划里,她继续充当建安帝可有可无的皇后,远离建安帝与自己那些妃子们之间相爱相杀的感情线,但现在看来,她得促进未出场人物的尽快出场! 深思熟虑之后,文阿瑶抬眼看向他,赫连珏依旧维持着那样慵懒随性的姿势,神情淡然,目光炯炯的望着她。 这一刻,文阿瑶突然意识到,或许建安帝与原主之间并非无半点感情,毕竟是少年夫妻,又在东宫相处三年,说不定在日常的针锋相对里,生出了一些情分。 是原主与赫连珏的情分! 而如今是她占着原主的身体,建安帝或许将那份感情投注到了她的身上,冷静下来,文阿瑶知道自己不能回应,亦不敢回应! 她闷闷的吐了口气,装作含羞带怯的模样,怯怯道:“皇上,妾身上还有伤。” 赫连珏随意的哼了声,低笑道:“总会好的。” 当晚,赫连珏不出所料的留宿重华宫。这也不是第一次与他同床共枕,可文阿瑶却觉得比第一次还紧张,紧张的她胃痉挛! 她紧绷的模样被赫连珏尽数收入眼底,这让他感到安慰,毕竟不能只让他一个人紧张。 不过他是个男人,自然不能表现出来,让人看笑话。 文阿瑶张着嘴呼吸,半点睡意也无。身边的男人虽没有挨上她,可她总能感到温热的感觉源源不断从他身上传来,就像躺在火炉边上一样。 太热了,文阿瑶暗暗抱怨着,很想去一旁的软塌上睡,可到底是不敢动! 好在赫连珏只是将静静睡在她身侧,除了偶尔会将手臂放在她腹部,两人倒也没其他的身体接触。 接下来几日,赫连珏依旧每日下午来重华宫用晚膳,之后便顺势歇在这里。两人相安无事的过着,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大军正好在这日归来! 一大早,赫连珏就起了,他回头看了眼依旧睡得香甜的文阿瑶,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 到了外间,陈清早已备好了热水和衮冕,他今日要出城亲迎大军! 陈清替他理着衣襟,道:“皇上,太后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刚派人来催过了。” 赫连珏淡淡的嗯了声。 陈清又往层层叠叠的帷幔里望了一眼,“皇后娘娘不去吗?” 赫连珏笑了笑道:“让她多睡一会吧。” 这半个月与她同住,他发现皇后现如今特别嗜睡。刚开始的时候,他每日早早的醒来,皇后也跟着起,可不过半个时辰,她就坐在一旁打盹,整个人都昏昏欲睡,问她话也是答非所问。 他后来问了景之才知道,他的皇后平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也难怪她会免了宫嫔的日常请安。 赫连珏觉得这样喜欢睡懒觉的皇后很可爱,这段时日他也不上朝,便也起的晚了些。 他还记得那日,他照例一大早就醒来,但却没有穿衣起身,就想看看皇后到底能睡到何时,结果太阳都晒到了床上,可皇后还是沉沉的睡着! 这也太能睡了,赫连珏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今日的事,皇后也不必非要到场,且让她睡着吧。 从皇宫到城门需要乘坐马车前行,赫连珏到得宫门时,林太后已经在那等着了,她今日打扮的格外鲜艳。 想必今日,最高兴的人当属林太后了。 赫连珏这样想着,母妃早逝,年幼的他第一次见到容貌酷似母妃的小姨,便哭着喊着不愿离开。 想必这也是小姨被父皇强娶入宫的原因了。 他那时什么都不懂,只是开心小姨可以天天陪着他,让他又想起了记忆中的母妃。 那个时候,他一直不明白夜深人静时,小姨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掉眼泪,后来年纪渐长,懂事了许多,这才发现因为自己,小姨失去了什么! 如今天下大定,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小姨能够得到幸福。 赫连珏收敛思绪,上前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林太后已经连着好几日不曾睡好了,想到马上要见到的人,她不禁神思恍惚,面露担忧之色,许久未见,也不知道他身体可还好? 听到赫连珏的请安声,她只是随意的应了声,脚下不安的挪动着。 -- 第80页 赫连珏上前握住林太后的双手,小声安慰道:“母后莫要紧张,周将军一切都好,您很快就能看到他了。” 林太后下意识的嗯了声,末了才反应过来,她惊慌失措的看向赫连珏,她与周舜的事,宫里除了她近身的侍女便无人知晓,小珏又是如何得知? “小珏,我……”林太后呐呐开口。 赫连珏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感冒加口腔溃疡,每天都难受的不行,实在没顾上写,给追文的小可爱们说声抱歉! 从明天开始,尽量做到日更! 第48章 文阿瑶是被外面隐隐的鸣啰声给惊醒的,她睁眼,抚着胸口怔怔的望着帐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片刻后,她发现此时床上就她一人,赫连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重华宫静静的,侍女出出进进的脚步声几不可闻。 文阿瑶坐了起来,朝外唤道:“景之!” 景之就在外间,闻言应声而入。 文阿瑶问道:“皇上呢?” 景之伺候她下床洗漱,回道:“今日大军回京,皇上和太后出城亲迎了。” 她这几日被天天来她这蹭吃蹭喝又蹭床位的赫连珏搞得心力交瘁,竟全然忘记了周舜和太后的事。 “周将军应该也回来了吧?”文阿瑶吐掉漱口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问道。 景之接过帕子,讶异的看了她一眼,道:“周舜将军么?自然也是回来了。” 文阿瑶嗯了声,自己穿上繁复的宫装。景之顿了顿又问:“娘娘未曾见过周舜将军,怎么会问起他?” “北凉一战中,周将军立下了汗马功劳,本宫身为皇后,自然该慰问一二!”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文阿瑶现在已经是越说越顺口,随口就能胡诌一大段。 她也不怕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 收拾妥当后,文阿瑶又道:“皇上今晚要设宴款待有功将士吧?” 景之道:“是的娘娘,还是在扶云殿。” “本宫也去!” 景之面色犹疑:“可是娘娘,您的伤?” 文阿瑶整整衣衫,打了个哈欠道:“无妨,都半个月了,伤口早结痂了。” 况且这种场合林太后定然会出席,周舜自不必说,她也正好想见见这位能让林太后这样的女中豪杰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是何种英姿。 * 城门外,赫连珏与林太后身着华服,带领文武百官,乌压压的站了一大片。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殷切的望着官道尽头。 年前的那场雪还未完全融化,官道两边仍散落着点点星星的白雪,为这沉闷的冬日增添了不少乐趣。 很快的,远方路口出现一道黑影,那黑影渐渐变大,渐渐变多,最终是千军万马缓缓而来。 周舜穿着厚重的玄色盔甲,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远远的,他就看到城门处站了许多人,所有人都穿着同样颜色的衣衫,只有一道纤细人影,色彩绚烂,让他不免为之心醉。 他想过皇上会出城亲迎,却没想到太后也会。 看到林太后的一瞬间,身下的宝马也嘶鸣了一声,小跑了起来,顷刻间就将他带到了太后面前。 周舜竭力压制胸口激动,翻身下马,一甩披风下跪行礼:“臣周舜,参见皇上,参见太后,愿皇上太后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赫连珏亦是激动,声音洪亮:“周将军辛苦了,快请起!” 周舜恭敬起身,铿锵有力道:“臣幸不辱使命,顺利拿下北凉,太后……与皇上日后不必再为了北凉忧心了。” 赫连珏一连说了好几声好,道:“周将军为我大宁立下如此功劳,朕一定要好好封赏。” 周舜惭愧道:“回皇上,这是臣的职责,臣别无所求,只愿皇上太后身体康健,大宁永世流传!” 赫连珏笑了笑道:“周将军不必急,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朕力所能及,一定成全周将军。”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身旁的太后,周舜也随着看了过去,但只是轻轻一瞥,便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几年不见,她还是那么的动人,还是那么的年轻,反观自己,久在战场,早已不像往日那般了。 此刻人多眼杂,他要控制自己,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毁了太后清誉。 林太后现下也是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当众哭出来。夜夜梦里都念着的人,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完好无损,却是有些黑了,皮肤也变得糙了许多。 林太后不免有些心疼,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伸手去触碰那黝黑的侧脸。 她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觉一张嘴就会哭出来,只能强撑着微笑,不住的点头,告诉对方自己一切都好。 赫连珏看到二人之间无声的交流,不免有些好笑,这周将军和母后有时候就是太过顾及世俗眼光了。 大宁女子再嫁在民间是常有的事,大宁的太后当然也可以,赫连珏并不在意母后再嫁,只是这事还得要周舜和母后自己愿意才行。 他虽是大宁国君,可到底是个晚辈,有些事也不好说的太明白。 众人在城门口寒暄了一阵,赫连珏便带着他们进城入宫。 -- 第81页 此刻是正午时分,赫连珏准许将士们先行回家与家人团聚,晚上再入宫即可。 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林太后心里安慰不少,回宫的路上赫连珏没坐自己的龙辇,而是与太后同乘一车。 母后始终上扬的嘴角让他也下定了决心,改日应当找周舜谈谈。 毕竟母后能够为了周舜日复一日的穿着色彩斑斓的衣衫,不顾宫人异样的眼光,她内心深处,应当是特别想与周舜厮守才是。 这头,赫连珏为着林太后与周舜苦恼,重华宫的文阿瑶亦是。 她从系统那了解到,周舜此人,有时过于守旧木讷,不用说,这样的人自然是很难接受让他光明正大迎娶太后的事了。 那就还得暗着来,文阿瑶摩挲着下巴,沉思着。 或许可以让他们两人来个金蝉脱壳? 可她的能力及权力都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行动! 想来想去,文阿瑶发现这事还是需要赫连珏的帮忙,可他能接受吗? 正想着,小东子来禀报,说陈清来了。 文阿瑶低低叹息了声,有气无力道:“让他进来吧。” 陈清和他主子一样,这半个月常常光顾她的重华宫,赫连珏不来的时候,他就替赫连珏送些东西过来,不外乎是一些珍贵的首饰布料,又或者是时兴的瓜果之类的。 赫连珏这样的举动,莫名让她觉得自己实际是穿进了一本霸道总裁文,赫连珏就是那个霸道总裁,只会砸贵重的礼物给女主。 只是自己这个角色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炮灰,赫连珏完全是对牛弹琴。 果然,陈清满面堆笑的走了进来,行了礼后恭敬道:“娘娘,皇上让奴才送一些药膏过来,这些都是上好的药膏,用来涂抹伤口是最好了,保管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文阿瑶早有所料,首饰衣衫送过之后,赫连珏现在开始送她护肤品了! “替本宫多谢皇上。”文阿瑶笑着回道,又对景之示意:“收起来吧!” 陈清东西送到就走了! 他走后,文阿瑶面上的笑终于绷不住,换上了一抹让景之不能理解的凄楚,“娘娘,您最近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 而且她偷偷留意过,每次都是皇上刚走,或者是皇上送了什么东西来,娘娘的脸色就格外难看。 文阿瑶没回答,只是脸上更显忧伤。 景之又道:“皇上待您如此好,您为什么总是不高兴?” “哎,你不懂!” 文阿瑶无可奈何的叹息着,赫连珏待她这样好,她自然是高兴的,没人能抗拒这样一个温柔又沉稳的男人,他身为帝王,却从没有印象中帝王的高高在上,冷漠疏离,这很难不让文阿瑶对他产生好感。 只是,赫连珏真的是对她好吗? 他也许只是对这具身体的原主好吧!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烦躁! 文阿瑶重重的将茶杯搁在桌上,吩咐景之:“去传信给丞相夫人,就说本宫要见她。” 景之不疑有他,应了声就出去了。 文阿瑶一手撑着下巴,思考着他那个丞相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段日子她明里暗里给他带了不少消息,让他尽快联合朝臣替赫连珏选妃,可赫连珏怎么连半点选妃的迹象都没有呢! 真的是愁死人了,明明赫连珏每日都要在太极殿召见几个重要大臣,也没听说朝政上有什么大事,怎么文如鹤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新年伊始,春暖花开,最适合选妃了。 周围侍奉的几个小侍女,感觉自家娘娘周身的空气突然冷了几分,脚步不听使唤的退后了些。 第49章 约摸两个时辰后,丞相夫人,原主的嫂嫂谢氏总算是到了。 谢氏似乎十分拘谨,行了礼后便安静坐在一旁,甚少说话,也甚少看她,更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她的目光,文阿瑶与她寒暄了两句便切入正题。 “今日叫嫂嫂进宫,其实是本宫有事相求。” 谢氏忙起身,恭敬道:“皇后娘娘折煞臣妇了,娘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文阿瑶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说道:“嫂嫂你也知道,本宫嫁于皇上多年,一直没有生下一子半女,其他妹妹们也是如此,想来是我们福薄吧。” 她叹了一口气,听着颇为无奈,语气中有隐隐的伤心凄楚之意。 谢氏忙安慰道:“娘娘不必灰心,娘娘还年轻,想必总有一日会诞下皇嗣的。” 文阿瑶道:“嫂嫂说的也对,只是皇上继位多年无皇子,本宫身为皇后,实在是有愧大宁皇室的列祖列宗啊!” 谢氏不知她说这话是何意思,只得一再安慰她。文阿瑶也不再同她绕弯子,直言道:“本宫想着,如今宫中除了本宫只有四位妹妹,不如添些新人进来,嫂嫂你觉得如何?” 谢氏垂眉低眼,道:“这……这皇上的事,臣妇不好置喙!” “劳烦嫂嫂回去后跟哥哥提提,让他尽快劝皇上举办选秀,皇嗣为重啊!” 向来女子都不愿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美婢环身,皇后身份特殊,自是不能与普通女人相比,只是皇后居然主动提出给皇上选秀,这着实让谢氏震惊不已! 她想到临走时夫君的叮嘱:皇后若是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让她只管拒绝即可,可如今皇后提出的,却十分的合情合理。 -- 第82页 谢氏脑子反应过来时,嘴上已经应下了。 虽不知道谢氏能不能说动文如鹤,但总归是应下了,文阿瑶舒心不少,可同时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她深呼吸了下,勉力扬起嘴角,暗暗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帝王本来就该有三千佳丽,她也是迟早要离开的,亦没有必要为此失落! 不过,为了选秀一事能够万无一失,还得双管齐下才好,文阿瑶想了想,决定还是去见太后一面。 去太后宫中的路并不远,晃荡着也就到了,只是一路上凭白无故招惹了不少宫人讶异的目光,只是因为自己身边除了皇后原本的侍从以外,又多了不少侍卫跟着,个个长得虎背熊腰,凶神恶煞! 那些小宫女见到他们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均吓得低眉垂眼,不敢大声言语。 文阿瑶一开始见到这些新增的侍卫,也被唬了一跳,现在她更多的是觉得过分招摇。 可赫连珏不管,他因着刺客一事,硬生生给她又拨了不少守卫,她很无语,难道刺客会光明正大的跑来皇宫行刺? 再退一步讲,就算刺客借了豹子的胆,□□来行刺,那也是去行刺赫连珏,怎么他自己身边守卫一个没加,反倒让人把她给围个水泄不通? 没错,就是水泄不通! 文阿瑶看着前边十二个带刀侍卫,再扭头看看身后同样的十二个,忍不住浅浅叹息一声。 听景之说这二十四名侍卫俱身手不凡,都是可以以一敌百的角色,让他们来保护自己,文阿瑶不免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也罢,天子一言,谁敢违抗? 想必这些侍卫们心中更是有苦难言吧! 文阿瑶也只好忍下了。 来到太后宫外,遣人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就有宫人出来福身含笑道:“回皇后娘娘,太后与皇上一同出城了,现下还未回来。” 文阿瑶颔首道:“无妨,本宫等等太后便是。” 宫人便即引了她进去,在寿康宫的偏殿等着,倒也没让她等太久,约摸半个时辰的功夫,外间传来声响,文阿瑶起身走了出去,太后的辇轿刚刚停在寿康宫门口处。 辇轿停稳,文阿瑶亲自掀了轿帘扶太后下来,猝不及防的,看到太后眼角来不及擦拭的泪痕,以及更显花哨的衣着。 也不知道那周舜每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这样一身花里胡哨出现时,心中是何感觉? 林太后被人撞见异样,面色不虞,正要发怒,却见是文阿瑶,随即撇开眼,慌乱的擦拭眼泪。 文阿瑶一愣,忙转开视线,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林太后很快收敛自己神色,脸上复又挂上端庄得体的笑容,和颜悦色道:“哦,皇后怎么来了?身子无恙了吧?” 文阿瑶道:“劳母后记挂,一切都好。” 扶着林太后进去,文阿瑶便道:“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事同母后商议!” 林太后奇怪道:“何事?” “儿臣以为,眼下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最适合选几个新人进宫了!” 文阿瑶一口气说完,静静等待林太后的反应,她料想林太后应该会支持自己。 然而林太后却是脚步一顿,神情更显疑惑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皇后果然提议要替皇上选秀。 这未免让人匪夷所思! 林太后转身看她,问道:“皇后怎会突然提起这事?” 文阿瑶不卑不亢,温顺回话:“皇上登基多年一直无子嗣,想来儿臣与几位妹妹是没有这个福分了,不如选些新人进来试试?” 林太后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见她始终噙着温婉可人的笑容,便道:“哀家知道了,哀家改日会跟皇上商量此事。” 想到今日小珏与自己提及他与皇后的事,林太后不免唏嘘,也不知道小珏知不知道自己的皇后一心要为他选妃,亏他还想着与皇后好好相处,可人家并不这么想。 文阿瑶深知赫连珏是个孝子,太后说的话,他基本上不会忤逆,看来选妃的事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她正想回去,陈清尖细的声音蓦然响起,赫连珏又来了。 赫连珏似乎早就知道她在太后这,进来也不讶异,给太后行过礼后就坐下,看着文阿瑶道:“你身子还未大好,就不要乱跑了。” 文阿瑶一愣,正要开口,林太后却先一步笑道:“皇后很是贴心,来找哀家商量给皇帝你选秀的事呢。” 赫连珏面色一僵,茫然道:“朕何时说过要选秀?” 林太后又道:“皇后说后宫里都是些老人了,合该选几个新面孔进来,以免皇帝你看腻了!” 文阿瑶:“……”太后您老人家能不能别这么快就把我卖掉? 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是隐隐有种感觉,她现在所面对的赫连珏,似乎半点不像小说里极重女色的赫连珏,不然他也不至于天天跑重华宫来! 果然,赫连珏脸色越发变得难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阴森恐怖,他语气没什么起伏道:“皇后提议的?” 文阿瑶僵硬的笑笑,什么话都卡在了喉咙。林太后十分“善解人意”,看她说不出话来,迫不及待应承道:“可不?皇儿你看皇后多贴心!” 赫连珏几不可闻的哼了声,缓缓道:“的确贴心。” 文阿瑶分明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她觉得自己现在该闪人! -- 第83页 告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林太后又一步抢先道:“出城一趟,哀家有些累了,去睡会儿,你们两自便。” 说着就由侍女扶着她进了内室。 太后一走,殿中变得安静极了,赫连珏不出声,文阿瑶也低着头不看她,宫人们更是大气不敢出,皇上的脸都快黑的媲美锅底了,谁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那不是找死么? 良久,文阿瑶被这骇人的寂静惊得口干舌燥,双手正不安的绞着衣襟,赫连珏却突然起身,从对面慢慢朝她走来。 文阿瑶一口气噎在胸口,忙屏住呼吸,眼角余光随着他衣摆上的金龙飘动。 赫连珏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皇后为何想替朕选秀?” 为何?文阿瑶轻轻吁了口气,只觉赫连珏这问题极难回答。 她能说我想让你的佳丽们尽快出场,好让我完成任务早日离开么? 她不能! 文阿瑶犹疑片刻,试探道:“三年一选秀,乃是皇室规矩,皇上已经登基五年,至今未选过,这……这实在是不妥!” 她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实在很没有说服力,但她真的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 赫连珏看着她头上繁复的发饰,淡淡问道:“皇后是觉得宫里的人已经看腻了吧?” “是!” “呵!”赫连珏冷笑道:“很好!皇后很好!” 文阿瑶茫然抬眼,她方才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心底慌乱让她压根没听清赫连珏问了什么,此刻见他神色更加难看,文阿瑶后背沁出冷汗,忙看向旁边的景之,期望她能提示一二。 然而景之头垂的比她还低,她又看向陈清,陈清倒是没有把头低下,只是他脸上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文阿瑶心里正发毛,双手却突然被人攥住! 赫连珏一把抓了她的手,二话不说扯着她就往外走,文阿瑶被拉的一趔趄,却也不得不跟上他! 她现在没有别的感觉,只是清楚的知晓自己要完! 第50章 “皇……皇上,您带我去哪儿?” 文阿瑶紧张的都开始结巴了,赫连珏一个男人步子迈的极大,而原主身材幼小,她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莫名的,文阿瑶想起曾经在大街上看到的被家长牵着走的小孩,大人们走得气定神闲,小孩一双腿却飞速扰动着…… 赫连珏拉着她走出了寿康宫,在随从诧异的目光下,阴沉着脸将文阿瑶直接抱上了皇帝的辇轿中。 这举动,惹得在场宫人个个瞪大双眼,惊讶万分! “重华宫!” 放下轿帘前,赫连珏冷冷的丢出一句,陈清忙喊道:“摆驾重华宫。” 坐了两个人的轿辇略微沉重了些,轿夫们惊讶过后,便咬着牙抬了起来,微微摇晃着往重华宫而去。 帝王的辇轿比她的更为华丽,内里一应装饰也极其精致,光那张软椅就能容纳下最少三个人,其上更是铺着上好的墨狐皮毛,光滑柔顺,让人忍不住想躺在上面。 文阿瑶坐在软椅上,很是局促。 赫连珏并未坐下,而是双手按在椅背上,将她死死困住! 文阿瑶大气都不敢出,两手在胸前无措的互绞,鸦羽般纤长浓密的睫毛时不时颤动两下,惹得赫连珏一腔怒气无处发泄。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你怕什么?” 文阿瑶:“……” 她也不是怕,只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所处的社会环境,帝王就是这个社会的至高无上者,她惹谁生气也不能惹赫连珏生气,万一他对她出手怎么办? 而且据她所知,文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权倾朝野了,原主的父亲曾经也是官拜丞相,门生遍天下,朝中有一半的臣子多多少少与文家有所关联,现在文如鹤又当了丞相,历史上不是没发生过外戚专权被帝王忌惮,从而找机会一网打尽的事。 文阿瑶其实也怕文家亦会如此! 想到这,文阿瑶眼神暗了暗,便听到赫连珏又问:“你很怕朕?” 与其说怕他,不如说自己怕的是这个社会。 她静默不语的样子让赫连珏误以为自己猜对了,稍有平复的怒气再次高涨,“你怕朕什么?朕自从同你成婚以来,可曾骂过你?罚过你?” 文阿瑶缓缓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赫连珏嗤笑了声接着道:“反倒是你,从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底线,现在失忆了,别的忘得一干二净,这惹朕生气的功夫倒是半点没忘,居然还擅作主张想替朕选妃?” 这样还不够,她居然还疑似对自己的妃子们有着非分之想,赫连珏非常无奈,但也毫无办法。 毕竟在别人眼中看起来,那就是后宫和睦。 “以前,妾经常惹你生气?”文阿瑶试探的问着。 赫连珏闻言浅浅叹息了声,想到以前,周身的烦躁气息突然就掩了去。他想着,也罢,皇后一向不都是这样么,一日不跟自己作对就好似浑身不舒坦似的,相比以前那种恨不得他死掉的样子,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那可不!”赫连珏收回禁锢她的双臂,顺势坐在她身旁,执起她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你以前可轴了,固执己见,别人说什么都不听,一旦认定了什么,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你。” -- 第84页 赫连珏并未看她,语气极轻的说着:“唉,朕也没想到五年以后再见,你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这几句话时,赫连珏微微眯着眼,看着摇摆飘忽的明黄色轿帘,侧脸温柔好看。 文阿瑶心底蓦地酸涩,她分明从赫连珏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怀念! 刚好辇轿也在这个时候停在重华宫门前,文阿瑶甩开他的手,临下轿前低低说了一句:“皇上还真是念旧呢。” 她声音压的很低,但在这狭小的轿内,又刚好可以让赫连珏清晰听见。 这阴阳怪气的一句,反倒让赫连珏一时怔愣在了轿内,他能明显感觉到文阿瑶生气了,突然的,莫名的生气。 他念旧?不,他不念旧,他心里很清楚,皇后若还是以前的皇后,他不会踏足这重华宫一步。 赫连珏难得露出点茫然的表情,片刻后也掀了轿帘下去。陈清看了看几乎是小跑着进去的皇后,又看了看差点被绊了一下的皇上,一脸懵的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皇上,娘娘怎……怎么了?” 赫连珏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心说朕怎么会知道? 陈清被瞪的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的退至一旁,无声的站立着。 赫连珏静默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他的皇后实在是跑的很快,赫连珏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然而刚走到院中那半棵柳树前,刚入大殿的文阿瑶却停了下来。 她突然停下,使得身后跟着的侍女没有防备,直直的撞上了她。好在侍女及时收了力气,文阿瑶只是被轻轻的从后背推了下,丝毫未撼动文阿瑶分毫。 但这依然让侍女惊恐不已,忙跪在一旁,口中直呼“婢子该死”,一连说了好几次,文阿瑶却像没有听见似的,依旧直直的站着。 那侍女心已凉了半截,倒不是怕皇后娘娘,而是怕身后紧随而来的皇上。 景之悄悄扯了她的衣袖,提醒她:“娘娘,您没事吧?” 说着又用眼神向她示意院子里的皇上。 文阿瑶深呼吸了下,勉力挤出一点笑容,回身朝着已经走近的赫连珏跪下,道:“妾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赫连珏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心中依旧疑惑。 “怎么了?你不顾朕的意愿给朕选秀,朕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先生气了?” 这样直白的话语,让文阿瑶脸色尴尬的发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心里憋屈难受,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就是提及以前的皇后而已! 可那又有什么呢? 原主与赫连珏毕竟是做了八年的夫妻,且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光八年这个巨大的数字摆在这,就是文阿瑶所不能比的! 话说回来,她有什么资格去比呢? 文阿瑶心情低落,她不知道自己强撑出来的笑容有多难看,在赫连珏眼里这分明就是强颜欢笑。 是因为自己禁足了惠妃等人吗? 赫连珏知道以前惠妃等人隔个三五日都要去重华宫与她说话的。 身边的侍女宫人们都退至院中,两人就站在殿门处。赫连珏顿了顿,不自在的说道:“朕暂时不打算选秀,宫里有她们四个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文阿瑶下意识回道:“人多热闹啊!” 还有很多女人没有出现呢,你赫连珏的女人怎么会只有这么几个?文阿瑶苦涩的想着。 赫连珏按了按额角,疲惫道:“罢了,朕暂时不想选秀,皇后也不必费心了。有这功夫不如早日养好自己的身子,为大宁开枝散叶的重任还等着你呢。” 文阿瑶嘴巴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只浅浅一笑。赫连珏同样回以一笑,又摸了摸她的侧脸,这才离去。 文阿瑶望着他的背影,再次陷入沉思。 她唤出了像死了一样的系统,问道:“这个任务有时间期限吗?” 赫连珏一日不选秀,好多角色便不能出现,她难道也要一日一日的等在宫里不成? 过了许久,系统才回答她:【看你自己。】 文阿瑶皱了皱眉,看她自己?怎么看?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那我可以现在离开吗?” 【不可以!】 文阿瑶:一种植物! 她算是彻底对这个系统死心了,干啥啥不行,添堵第一名。 看来她十分有必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一番了。 * 百无聊赖的在重华宫待了一下午,扶云殿的宴席也快开始了。吉服已备好,文阿瑶却突然生了怯,不怎么想去了。 她不想看见赫连珏。 可是今日若不见一见周舜,日后恐怕就没什么机会了。犹豫片刻,文阿瑶还是哭丧着脸穿上了吉服,乘着辇轿往扶云殿而去。 照例是先在偏殿等候,待所有人都入席了,太后以及帝后这才隆重登场。 文阿瑶故意在路上磨蹭了一会儿,宴席快要开始时才入偏殿,赫连珏便也无暇顾及她,率先进了正殿。 今日扶云殿宴席办的极其隆重,受邀参加的几乎都是在此战中大大小小立过功的官员,从门口到赫连珏的位置,乌泱泱的分列了四排,一眼望不到头。 文阿瑶款款坐定,帝后一同先饮了一杯,这才将目光转向下首众人。 周舜并不难发现,他如今是武将中官位最高者,在朝也仅次于丞相文如鹤,光凭着位子就能找到,更别提那人的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在左侧的太后身上,以及那一身遮掩不住的凌厉气息了。 -- 第85页 他偶尔看向太后,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微笑,太后也时时回看他,笑得温婉可人,却又莫名透着一股心酸。 席间众人都在愉快的交谈着,并未有人发现周舜与林太后的眉来眼去,包括文阿瑶赤。裸裸的注视。 周舜作为此次北凉之战的主帅,又得赫连珏如此器重,自然是很多人巴结攀附的对象。 文阿瑶看到有很多人都主动去敬他酒,周舜在面对这些人时,脸上的笑会立马消失,神情不耐烦极了,可当那些人一走,他便立马换上笑容,默默的注视着上位的林太后。 赫连珏就坐在林太后身边,周舜未免太过于明目张胆了些,文阿瑶担忧的想着。 赫连珏难道没发现自己母后与手下将领的眉目传情吗? 文阿瑶疑惑看向赫连珏,却被他的目光给唬了一跳。 赫连珏正盯着她,眼中像是燃起了两簇火苗,显然是发怒了。 文阿瑶:黑人问号脸! 第51章 文阿瑶盈盈笑着,回视赫连珏,无声的启唇:“皇上,您怎么了?” “皇上,你看什么看?”这是赫连珏从她的表情以及唇语里解读出来的! 手中的酒杯被他紧紧握着,随后重重放在案上,发出的声响只有近旁的文阿瑶与林太后听到了。 林太后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皇儿,怎么了?” 赫连珏收回瞪视文阿瑶的目光,吐了口气道:“没什么。” 说完将那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烈酒下肚,辣的他喉咙一阵难受,忍不住掩住嘴清咳了下。 又不顾陈清的阻拦,连饮好了几杯,直到桌上酒壶空了才停下。 赫连珏酒量极浅,像这种宴席他一般最多只能饮三杯,今日却不知不觉将酒壶喝了喝底朝天,脸侧已然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好几个皇后对着他笑,那笑非常刺眼。 赫连珏甩了甩头,脑子清醒了许多。 此刻正清晰的回放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他的皇后,光明正大的的看着周舜,目不转睛,全然怕别人看到。 他竟不知自己该愤怒还是该难过! 为什么? 赫连珏想不明白,她看周舜做什么? 又或者,她不是在看周舜,而是在看周舜旁边的人? 头疼。 赫连珏难受的捏了捏眉心,身子不稳的站起了身,陈清忙上前扶着他,一脸担忧道:“皇上,您还好吧?” 说着忙低声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准备醒酒汤。 这种场合,皇上虽不必整场陪同,但如今宴席开始不过半个时辰,皇上若此时离开,必定会引人侧目。 百官无不面露诧异,林太后只好打着圆场道:“皇上不胜酒力,出去透透风,众爱卿随意即可。” 众人这才停下嬉笑玩闹,放下筷子酒杯,纷纷起身恭送皇上离去。 文阿瑶也跟着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子,目送他离开。 末了又面无表情的坐下,也将面前杯子里液体一饮而尽,入喉清甜,无半分记忆中的辛辣之感。 这才记起自己杯中并不是同其他人一样的烈酒,不过是用各种瓜果熬制的果汤而已。 赫连珏说她受伤不久,吩咐下人格外注意她的饮食,她这半个月就没碰过什么重口味的菜,清汤寡水的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她大概能猜到赫连珏为什么突然生气,还气得连灌了自己好几杯,不得不说,赫连珏对原主的感情还真不浅。 心中烦闷的厉害,只坐在那闷闷的喝着果汤,至腹中传来饱撑之感才停下。 她甚至也没了心情去关注太后与周舜了。 等了片刻赫连珏还是没有回来,文阿瑶再也忍不住,向林太后说了句身体不适,就此离开了。 林太后知晓她前段时间受了伤,倒也没有生疑,笑着应了。 月亮高悬,晚风习习,文阿瑶弃了辇轿,让景之等人也离得远远的,静静的在宫道上走着。 胸中的郁气被冷风这么一吹,顿时消散了不少,她迟疑了片刻,招手唤来景之,低声吩咐了几句。 景之震惊的瞪大双眼,文阿瑶沉了脸色,道:“快去!” 皇上和皇后都离开了宴席,林太后坐了一会儿,也以不胜酒力的借口出去了,临走时若有似无的看了眼周舜。 周舜轻轻抿了口酒,他并非不懂莫儿的意思,也不是不想见她,只是宫里人多眼杂,此刻在殿内大家都忙着吃喝,他或许可以看一眼她,可在其他地方相见,难免不会被来来往往的宫人瞧见。 万一宫人正好是个碎嘴的,那莫儿的声誉…… 不行,不能去见她,莫儿任性,可他不能! 正这么想着,有侍女上来给他添酒,周舜皱了皱眉,刚要说不需要,那侍女却突然将个纸团丢到他怀里,继而匆匆退下。 周舜下意识捏紧纸团,呆了好一会儿,确认没人发现,这才悄悄在桌上打开。 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周将军,我可以帮助你和太后! 这不忍直视的字迹,周舜都怀疑是有人在恶作剧了,可上面清楚写了他的名字,又提及他与太后,这让周舜忍不住心慌,更是好奇写纸条的人能帮他们什么。 御花园南角,离扶云殿不远,几步路就到了。周舜再次看了看纸条,这人应该是知道他与太后的事,只是光凭这么一句话,他也不能确定对方是敌是友。 -- 第86页 深思熟虑了番,周舜决定去一趟御花园南角。 他没有带任何侍从,孤身一人乘着月色前往。周舜身手敏捷,几乎没叫人发现,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兀自打量了四周,除了南角那处供宫嫔休息的凉亭中暗暗有个黑影外,并无其他可疑之处。 周舜放轻脚步,慢慢上前,轻声问道:“阁下是?” 那人穿着黑色斗篷,背影略单薄,看着像是个女子。 那女子并未转身,背着他道:“周将军,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跟太后的事,我知道,我想帮你们。” 周舜一愣,道:“娘娘的意思是?” 那人又道:“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情人终成眷属吗?自打林莫入宫,他就再也没有想过这句话,她现在贵为大宁太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不是没想过带她走,可是那样的后果是什么他也清楚! 如今听到这女子这么说,周舜一瞬间有些失神,楞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什么?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 周舜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如今后宫的那几位,面前女子的声音听着低沉暗哑,明显是捏着嗓子说话,应该是不想暴露真实身份。 他刚才唤其娘娘,她也默认了,那么皇后,惠妃,仪嫔,叶贵人,李常在,是她们之中的谁? 周舜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手中的兵权,对方看似说要帮他,其实更像是抓住了自己的把柄,要挟自己,她想得到什么,他手中兵权? “什么都不为,就当我想做好事吧。” 周舜久久不语,这话,未免太牵强了些。哪会有人不求回报的做一件事,即便自己忠心耿耿为大宁皇室打天下,他也不敢说一句什么都不为,多多少少存着一点私心,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都不求的圣人。 不过,她这样说,倒让周舜更加警惕,也更加好奇此人到底是谁? 沉默片刻,周舜缓缓道:“多谢了,但,在下不需要!” 被笼在宽大斗篷下的文阿瑶几乎不敢置信,他说什么? 他不需要? 这还是那个对太后一心一意的男人么? 难不成她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文阿瑶几乎要忍不住转身质问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她深呼吸了下,沉沉道:“所以,周将军你宁愿看着太后在这深宫中孤独老死?” 文阿瑶扔下这句话,快速的走进黑暗中。 周舜本来都打算走了,这句话却又让他硬生生停下脚步,久久僵立不动。 他没想过这一点,猛然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切之感。 浑身突然升起一股无力,缓了好一会儿,周舜才回过神来,又默默的走回了扶云殿。 皇上和太后都回了席,见他进来,皇上随口问道:“周爱卿去何处了?” 周舜道:“臣喝了点酒,出去醒了醒神。” 赫连珏举杯笑着朝他示意,不再言语。 周舜又看向太后,斟酌着道:“太后娘娘还是少饮些酒吧,以免伤身。” 林太后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直到宴席结束,却没再看他一眼。 周舜无奈,却也毫无办法。看着最后林太后走时脸上的神情,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答应那个神秘女子的帮助。 文阿瑶从御花园出来,并没有回重华宫,而是去了仪嫔的宫里。 赫连珏禁了她们的足,不让她们出来,可没说别人不能进去。 她之前养伤顾不上,再加上赫连珏几乎是长在了重华宫,一直没空去问问仪嫔有没有学会游泳,今晚倒是个好机会。 仪嫔禁足这段日子以来,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内务府那些奴才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变着法的送些解闷的东西过来,她压根没有觉得寂寞。 想必她们几个也是如此,仪嫔吐出一个桂圆核,侍女马上又喂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进去,她忍不住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皇后娘娘真好啊! 她要是皇上,肯定舍不得让娘娘在佛寺里待整整五年。 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既不碰她们几个,没错,她们四人已经交了底,皇上谁都没碰过。 不碰她们也就算了,毕竟皇上先有了皇后娘娘,看不上其他人也是常理,可他又狠心与娘娘分离五年,皇上不会是…… 仪嫔“腾”的一下弹坐起来,倒抽了一口冷气,皇上该不会是……不行吧? 仪嫔摇了摇头,拒绝侍女递来的葡萄,又慢慢的躺了回去。 巨大的震惊过后,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再来一颗!” 她嚼了两下咽掉,突然有些同情皇上了,多可怜啊,身为皇帝,那方面居然不行,简直是惨不忍想。 可是突然的,她又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悲的,皇上那方面多半不行,心里却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她们几个注定要在这宫里守活寡,岂不是比皇上还惨? 仪嫔顿时心情低落,面容难掩悲哀,恹恹的靠在塌上,香甜的葡萄也不想吃了。 第52章 文阿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仪嫔整个人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身旁美婢环侍,捶腿的,捏背的,按肩的,好不自在;殿中暗香浮动,隐隐醉人。一旁的小案上更是摆着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仪嫔正美美的享受着。 -- 第87页 有那么一瞬间,文阿瑶生出了一种误入昏君寝殿的错觉! 想来内务府那些人倒是听她的话,只看仪嫔悠然自得的样子就知道了。 回过神来,文阿瑶忍不住轻笑出声,却惊动了她们主仆几人。 只见仪嫔坐起来,看到是她后,眼神闪过一丝羞窘,她手忙脚乱的下了塌请安,告罪道:“妹妹未曾远迎,请皇后娘娘恕罪。” 文阿瑶叫了她起来,说道:“没事,本宫就是顺路过来看看。” 仪嫔忙笑着上前,恭敬道:“这么晚,娘娘怎么过来了?” 说着趁文阿瑶不注意,忙示意侍女们看茶。 文阿瑶坐下,随意看了看,含笑道:“日子过得挺好?” 让皇后看到自己这番模样,仪嫔颇有些不好意思,她讪讪的笑了笑,道:“娘娘的伤都好了吧?皇上责令妹妹禁足,也不能亲自去照顾娘娘。” “嗯,好多了。”文阿瑶抿了口热茶,缓缓道:“上次跟你说的的事如何了?” 仪嫔正色道:“娘娘放心,妹妹不负娘娘所托,已经学会了。” 文阿瑶点了点头,心说那就好。 “只是,娘娘为何让我学这个?”仪嫔还是忍不住问了。 文阿瑶笑了笑,却不明说,只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顿了顿又问:“对了,一直想问你,你跟叶贵人之间可曾生过嫌隙?” 仪嫔摇了摇头,“没有。” 她自己性子软糯,自然不可能得罪旁人。而叶贵人以前又与惠妃走得近,她们之间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文阿瑶轻轻哦了一声,神情若有所思,如今仪嫔并未获得赫连珏的专宠,自然不会招致他人嫉妒,想来叶贵人也没有害她的理由。不过她有空还是得跟叶贵人接触接触,看能否有别的发现。 又与仪嫔聊了一阵,夜色已深,文阿瑶这才慢悠悠的回了重华宫。 初春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暖,走了一路已经出了一身的汗,黏腻难受的紧。她正想着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的躺下,美滋滋的幻想却突然被重华宫门口那明黄色的轿子给打断! 赫连珏又来了,文阿瑶一个头顿时两个大,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疯了! 她在宫门口停下脚步,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转身就走,或许回仪嫔那睡一晚?这不合规矩的想法刚刚萌芽,就被眼尖的陈清给发现了。 陈清是出来吩咐皇上的随从先回去的,一出来就看到皇后娘娘站在皇上的辇轿前发呆。他上前恭敬道:“参加皇后娘娘。” 文阿瑶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问道:“皇上来了?” 陈清看了眼面前的轿子,奇怪道:“是,皇上正在等候娘娘呢。” 慢吞吞的跨过门槛,文阿瑶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进去了。 赫连珏就坐在她每日睡觉的床上,手里正捧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在看。 文阿瑶猜测那多半是个搞笑话本子,因为赫连珏嘴角上扬着,似乎很开心,连她进来他都没有发现。 他显然已经沐浴过了,此刻头发微湿,月牙白的中衣腰带也没系紧,领口敞开,露出了一大片光裸胸膛,隐约有水珠从脖颈流下,没入衣里。 赫连珏的皮相绝佳,这身材自然也是万里挑一,要不然也不会惹得那么多女人为他疯狂。 文阿瑶看了一眼,又慌乱的移开了视线,喉咙忍不住吞咽了下,他睡觉时衣裳一向都穿得整齐,怎么今日如此……放。荡不羁? 她站在内室门口,低着头胡思乱想着,片刻后又抬起头看过去,却直直撞上了一双黑如点墨的瞳仁。 赫连珏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她,他还是维持着那样漫不经心的姿势,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文阿瑶一愣,蹲了一礼。 赫连珏叫她起来,将书放下,慢慢走进,道:“皇后这么晚才回来,是去哪儿了?” 他身上还带着湿气,靠近了文阿瑶才发现赫连珏应该是没有擦干净身上的水,此刻寝衣沾了水,正贴在他的身上,胸膛的轮廓清晰可见。 文阿瑶突觉口干舌燥,这厮居然搞湿身诱惑?这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妾去仪嫔妹妹那坐了坐。”文阿瑶稍稍退后了些,怯懦道。 赫连珏挑了挑眉,语气带着意外:“仪嫔么?朕知道了!” 文阿瑶眉心蹙了蹙,他知道了什么?知道她让仪嫔学游泳吗? 罢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她也没害人不是。文阿瑶舒了口气,赫连珏又道:“时间不早就,皇后早些睡吧。” 话落赫连珏又走到了床边,这次是直接掀被坐了上去,靠在床头继续看他那本书。 文阿瑶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沐浴洗漱。 现在她几乎已经习惯了景之的服侍,磨磨蹭蹭了很久,这才从浴桶里起身。 立即有侍女拿着帕子上前,拭干净她身上的水珠,景之又拿来寝衣给她穿上。 文阿瑶全程心不在焉,并未发现今日所穿有何不妥。她深呼吸了一下,将唇角拉到合适的高度,这才走了出去。 赫连珏还是那样坐着,连头发丝的位置都没变过。文阿瑶暗暗翻了个白眼,轻轻走了过去,预备像往日那般从床脚上去,再挪到里侧。 往常赫连珏要是先上了床,等她上床时都会将腿收一收,今日文阿瑶却半天等不到他动作。 -- 第88页 她心底升起了一丝丝不耐,勉强维持着笑容看向他,刚想开口,却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给吓了一跳。 “皇上?” 文阿瑶怀疑他突然魔怔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又指了指他的脚,示意他收一收。 赫连珏还是呆呆的,突然,文阿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景物转个不停,她下意识闭眼再睁眼,只看见了赫连珏近在眼前的脸。 双手被剪在头顶,不能动弹,心脏一下子剧烈跳动起来,文阿瑶用气音小声开口:“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赫连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她,并不言语。 文阿瑶越发慌乱,想蜷起双腿,才发现双腿也被压着。 遭了! 赫连珏终于要向她出手了么?文阿瑶忐忑不安的想着,他这脾气也未免太阴晴不定了吧? 宴席间还对她生气,这才过了多久,就全然忘了? 文阿瑶心中腹诽,却也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看到赫连珏喉结动了动,漆黑的双眼满是欲色,他没看她的脸,似乎正看着自己胸前。 赫连珏舔了舔唇又道:“这小兔子不错,挺可爱。” 小兔子?小白兔?可爱? 色狼!文阿瑶心中啐骂道,没想到赫连珏这人说起荤话来这么不要脸。 然后她也去看了下自己胸口,这一看,叫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也是到此时,文阿瑶才意识到自己穿得什么! 薄如蝉翼的纱衣,穿了跟没穿没有什么区别。 内里粉色的肚兜上的小兔子不要太明显! 浑身的血液顿时直冲脸部,文阿瑶感觉自己脸红的都快滴出血了,杀千刀的景之,居然给她穿这样的衣服! 原来赫连珏说的兔子是她衣服上的兔子,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兔子。即便明白赫连珏不可能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可文阿瑶还是止不住的羞臊。 肚兜上的小兔子,是一只抱着胡萝卜的小白兔。尚衣局之前送来的肚兜,上面绣的多是些牡丹芍药,要么就是凤凰鸳鸯之类代表美好寓意的图案,看久了难免审美疲劳,于是她便让她们绣一些欢快的图案,比如身上这件小兔子,还有衣柜里的吐着舌头的小白狗,草地上打滚的小老虎……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兔子第一次见的外人,居然是赫连珏! 难怪赫连珏突然就从翩翩公子变身孟浪大汉,敢情是她无意中“勾引”了他! 啊,景之,我要杀了你!文阿瑶欲哭无泪,无声的呐喊着。 与其他侍女守在殿外的景之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有人忙道:“景之姐姐,今晚是我们守夜,您还是快去睡吧,别着凉了。” 景之吸了吸鼻子,“没事,我再陪你们坐会儿。” 皇后娘娘今晚穿的寝衣,打从皇上回来她就备好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今日实在难得,皇后伤口已愈,皇上今晚又喝了不少酒,再配上她给娘娘准备的寝衣,想必今晚必然能将事给办了! 再过一个月,说不定娘娘就有孕了!等再过十个月,她就可以照顾尊贵的小皇子了。 啊,小皇子,景之想想就很期待。皇后娘娘对子嗣的事一点不上心,反倒是嘱托太医院给其他四位不停的调理身子。 她看不下去,只能亲自动手了,只希望今晚皇上别让她失望才好! 第53章 “皇上,您冷静一些。” 文阿瑶试着挣扎了下,男人的力气过大,她不能撼动分毫。 “我……我伤还没好呢。”她慌得说话都结巴了。 提到伤,赫连珏的目光又移向她的肩头。女儿家娇嫩的肌肤上,赫然一个狰狞的伤疤,十分碍眼,就像是纯洁无瑕的美玉上有了瑕疵。 赫连珏眼神暗了暗,下一刻,他低头,隔着薄薄的纱衣,轻轻吻在那疤痕上。 男人的嘴唇微凉,触碰到她时,文阿瑶忍不住瑟缩了下,喉中发出一声小小嘤咛。 这声嘤咛又清晰的传到她耳朵里,文阿瑶立马闭紧嘴巴,大气都不敢出,浑身僵硬宛如石头。好在赫连珏只是碰了碰,很快就抬起头来,再次直直的看着她。 他的目光过于炽热,文阿瑶感到自己大脑里嗡嗡响个不停,像是有无数只蜜蜂钻了进去。 她料想赫连珏今晚是打算跟自己圆房了,或者说,是跟原主圆房。为什么成亲八年,现在才圆房,文阿瑶并不想知道,之前她本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哪日赫连珏要与她行敦伦之礼,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成年人有需求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谈性不谈爱,她也能做到,更何况对象还是这么一个好看的男人,睡了也不亏! 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心里还是生了些抗拒,而那个让她抗拒的原因,却让她忍不住生气,对自己生气。 文阿瑶这个人很奇怪,越生气的时候,她脑子却越冷静。此刻愤怒的情绪并没有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是在短短一两分钟之内,她就又想通了! 罢了罢了,好在现在自己对赫连珏的感情不算深,勉强也能忍受他其实把她当成另一个女人。 想到此,文阿瑶心里忍不住嘲讽的笑了笑,这事还真不能怪赫连珏,毕竟他又不知道,自己皇后芯子早就换了! 这么一想,文阿瑶顿觉豁然开朗,她微微呼吸了下,努力放松身体,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赫连珏下一步动作! -- 第89页 这一等,却等了个寂寞,她都昏昏欲睡了,赫连珏依然没有什么动作。 于是,赫连珏不行的猜测,越发笃定了。 哎,实在是让人同情,也略微有些失望! 文阿瑶就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下,陷入了沉睡。 面对这样的活色生香,身娇体弱,若说赫连珏没有半点反应,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也看得出来,皇后对他,还是有那么点陌生感存在,这种陌生感让她在自己接近她时,身体会微微颤抖,也许,潜意识里,她还是不信他! 即便此刻身体难受的厉害,赫连珏还是忍住没碰她。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相信皇后总有一日会接受自己,他本来也不是个重欲的人,八年他都忍了,再多来几次也没什么。 况且,有些事,也不一定非要仰仗旁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句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赫连珏替熟睡的文阿瑶拉好被子,就下了床。好在文阿瑶之前沐浴过的水还未倒掉,赫连珏就着那水又洗了一遍,谁知整个浴桶里全是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这让他越发的心浮气躁,竟是足足半个时辰后才出来。 回到床上,文阿瑶早已睡得不省人事,还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赫连珏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上去。 他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面向她侧躺着,两个人挨得十分近,他能看到文阿瑶脸上细细的汗毛,在烛火下倔强的挺翘着。 突然,文阿瑶翻了个身,面朝外睡着,正好与他面对面,赫连珏愣了愣,又悄悄凑近了些。她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温温热热,有些痒,赫连珏突然起了玩心,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 睡梦中的文阿瑶不能呼吸,眉头皱了起来,嘴里也哼哼唧唧的,赫连珏又立马松手,见她又睡安稳了,再次手贱的捏上去! 无他,只是觉得皇后哼哼唧唧的模样甚是可爱,让他不免爱不释手! 如此反复三次,赫连珏还想再去捏,文阿瑶却突然扬起手,准确无误的拍在他手背上,声音洪亮,响彻寝殿! 手背上的疼痛让赫连珏呆了呆,皇后莫不是要醒了?赫连珏心虚的很,堂堂一国之君,偷偷捏人鼻子,怎么说怎么难听。 他正思考着要是她醒了问起来自己该怎么说,却见文阿瑶打完人之后,若无其事的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睡着,呼吸反倒比刚才还平稳了些! 原来没醒么?那居然这么大力气? “逃过一劫”的赫连珏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背,心里忍不住嘀咕着,缓缓吐出了“劫后余生”的第一口气。 正月十五一过,赫连珏又开始了每日早起上朝的日子。文阿瑶醒来时,赫连珏已经走了很久,身侧的被窝都是冰冷的。 文阿瑶怔在床上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昨晚的事。这会儿不免生了几分疑惑,他们两,到底做了没? 怎么半点记忆也没有?身上好像也没有传说中初次过后被碾压的感觉,相反的,她现在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文阿瑶沉默了片刻,掀开被子,身上那仿若没穿的寝衣倒是完好无损,粉色的肚兜犹在,只除了有些发皱外。 景之恰好在这时端着热水进来,文阿瑶眯眼向她看去,在她脸上看到了失望,如此,赫连珏应当还是没有碰她了。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赫连珏了。 “景之留下,你们其他人都出去吧。”文阿瑶打了个哈欠,淡淡的说道。 景之想要替她更衣,刚伸手打算替她解扣子,文阿瑶冷冷的开口:“你干的好事!” 景之一顿,愁眉苦脸的神色收敛起来,试探道:“娘娘的意思是?” “哼,别给我装傻。”文阿瑶扯了扯胸襟,怒道:“这件寝衣,难道不是你给我换的?” 已经大半年了,景之几乎没怎么见过她发脾气,如今听她疾言厉色,顿时怕了,忙跪下道:“婢子知罪,请娘娘责罚。” 文阿瑶无奈的按了按眉心,没有说话,景之偷偷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可婢子也是为娘娘着想,娘娘您总是不在意。” 就是知道她是这样的心思,文阿瑶才觉无力。身为奴才,一心为自己的主子着想,希望自己的主子过的好,这种忠心很难得,文阿瑶也求之不得。 可惜,她并不是景之的主子,景之的好意,她实在无福消受,也消受不起。 最后,她也只能不轻不重的骂她两句,责令她不许有下次。 不过,她还是不解,赫连珏为什么昨晚还是没有碰她,哪有一对夫妻成亲八年了还没有过夫妻生活,个中缘由,实在让人好奇。 “对了,前两天吩咐你的事,怎么样了?” 她让景之找人到京城各处去打探一番,证实下当初系统所说的,完不成任务就去乞讨一事。 也怪她蠢,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如果系统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些人好歹也是从二十一世纪而来,竟然甘愿做乞丐? 半点作为都没有? 景之继续替她更衣,“回娘娘,想必明日该有结果了。” “嗯,那就好!” 第54章 “系统,我他妈杀了你!” 翌日一大早,文阿瑶听完景之的禀报,差点把自己气死。 原来,系统所说的,之前那些半途而废的人,并不是被惩罚到城里乞讨,而是每人给了一家酒楼饭馆经营着,过上了美滋滋的退休生活。 -- 第90页 京城里的那些乞丐,正是被这些酒楼饭馆接济供养着。 也怪她自己,话没有听清楚。可系统也是实打实的误导了她,文阿瑶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她心里已经燃起了一团火,可面上却十分冷静,一边在殿中踱步,一边漫不经心道:“装死是吧?那好。” 文阿瑶顺势往贵妃榻上一趟,姿态随意:“你这破任务,我不干了。” 系统终于出现,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半途而废是要遭雷劈的。” “呵。”文阿瑶冷笑一声,“劈吧!” 说着还呈大字型躺下,一副都随你的样子。 她并不是不怕被雷劈,而是在打赌,她打赌系统不会伤害她的性命,亦不会让她去乞讨。 果然,片刻后,系统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道:“我们可以商量商量!” 文阿瑶扬了扬下巴,摆出油盐不进的样子,道:“不,我不跟你商量。”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跟你沟通了,也不会再去做你那所谓的全员he的任务。” 系统直接抛出了更丰厚的事后报酬,文阿瑶不免有些心动。可一想到近日赫连珏的种种,她又犹豫了。 系统看她半晌没有反应,不由得着急起来:【允你成为大宁首富还不行么?】文阿瑶:“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全员he?” 【这是我的使命,我的出现,就是为了让全员he!】 说了相当于没说,文阿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她想了想又说道:“这个小说大部分角色都是女性,她们的be 结局几乎都是因为入了宫,才落得那些或死或孤独终老的下场。” 【你想说什么?】 文阿瑶从塌上起身,认真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让那些还没有出现的角色不要入宫,让她们另嫁他人,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算是逃脱了原来的be结局?” 而且,其他人不要进宫,她的任务量也少了很多,解决完眼下这些,她就可以早日功成身退了。 对,就只有这个原因而已,文阿瑶心里有个摇摇晃晃的小人,此刻那小人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强调自己一心只是为了任务。 系统并没有拥有人的智商,从逻辑上看,文阿瑶说的也不是不行,反正它的使命就是与宿主合作,让全员he。 关于宿主所说的,好像也不是不行,半晌,它才慢吞吞道:【反正是圆满的结局就行!】文阿瑶:太好了! *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赫连珏最近兴许是朝政繁忙,一个月内来不了几次后宫,但来的时候肯定是留宿在重华宫。 文阿瑶一面乐得自在,一面又觉得有点淡淡失落,她没去深究这种失落的原因,更多的将心思放在林太后与周舜这二人身上。 自那日夜宴以后,文阿瑶深居宫中,不便与周舜相见,就只能经常去林太后那。 林太后近日心情应该是不好,每次她去的时候,林太后总是强颜欢笑,没多久便借口自己累了,明里暗里的催文阿瑶离开。 文阿瑶不是不明白,只是她见不到周舜,也只能从林太后身上下手。于是她只能顶着林太后隐隐嫌弃的目光,日复一日的往寿康宫跑。 * 这日,赫连珏正在太极殿看折子,宫人禀报太后请他闲时去趟寿康宫。 赫连珏最近还是忙着北凉投降一事! 他与众大臣商议的结果,北凉仍旧由现在的王来统治,但是为了避免他们狼子野心复起,一定是要派一个人去镇守在北凉的。 这个人选,他却始终决定不了。 正好他也想去跟母后聊聊。 到了寿康宫,赫连珏有些意外,母后罕见的神情疲惫,眼下乌青明显,像是被恶鬼追着没睡好“小珏来了。” 赫连珏:连说话都是这么有气无力! 赫连珏应了声,上前给她行礼,林太后恹恹的叫他起来,缓缓道:“皇后最近是怎么回事?” 赫连珏:“?” “天天往这儿跑,我都免了她们每日的晨昏定省了,偏偏皇后还上赶着来看哀家。” 林太后忍不住抱怨,“不行你给她找个事情忙,省得她天天来烦我。” 赫连珏怔了怔,讪讪的摸了摸鼻头,道:“皇后也是孝顺。” 林太后支着额头,用一种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看着他,半晌,她才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一样了。” 以前提起皇后,小珏虽不生气,可眉眼间总是有淡淡的烦躁,但现在,她只在皇帝脸上看到了宠溺。 林太后叹了口气,“你自己考虑清楚,毕竟皇后她只是失忆,没准哪天又都想起来了,到时候别后悔。” 赫连珏嗯了一声,道:“母后放心,儿臣心中有数。” 他看着太后实在是精神不济,想了想便道:“母后,北凉那边,儿臣打算派周舜去驻守着。” 赫连珏说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太后的反应,但她始终那么懒懒的斜靠着,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北凉苦寒……” 说着又停了下来,叹气道:“罢了,周舜他自己求的?” 赫连珏点了点头,“他前几日是向儿臣提过,说自己愿意镇守北凉。” 林太后眼神黯淡了下来,心中苦涩道:“罢了,他自己愿意就好,像这种苦差事,你情我愿是最好的。” -- 第91页 况且,北凉那个地方,有她和周舜共同的记忆,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有机会去了,就让周舜去吧。 从寿康宫出来,赫连珏走得极慢。 他想起了暗卫那日的禀报,皇后私下在御花园见了周舜,皇后是如何知道母后与周舜之间的陈年往事? 她又为何会说出自己会帮他们二人? 皇后是有什么目的? 赫连珏一边想着所有的可能性,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岂料就走到了御花园门口,被里面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吸引了注意力。 皇后的笑声格外明显。 赫连珏略微沉吟了下,回头看着身后乌压压的随从道:“你们别跟着,朕进去看看。” 大宁的春天开始的早,结束的也早,如今马上要立夏了,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御花园的花也都开了。 进去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 御花园内有个小池子,并不大,池面上铺满了绿绿的荷叶,偶尔能看见几尾红色鲤鱼在水中嬉戏游玩。 池边的千秋亭里,他的皇后,还有他的四位妃子,不知道聚在一起做什么,远远的,他只能听到不间歇的笑声传来。 亭子里背阴,皇后背对着他,他瞧不见皇后的表情,但不知道她凑到仪嫔耳边说了什么,惹得一向轻声细语的仪嫔发出了十分不得体的大笑。 其他三人也是掩嘴咯咯笑个不停。 很明显,她们很快乐。 赫连珏皱着眉头,他很不快乐。 看着这幅场景,赫连珏心里五味杂陈。 妻妾和睦几乎是每个男人的梦想,他身为帝王,更需要后宫和睦了。可真看到这场景,赫连珏心里总觉得酸涩。 他越看胸口越闷,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个月的时间这么快就过了? 早知道当初就禁她们三个月的足了。 赫连珏挠了挠眉心,抬脚朝着千秋亭走过去。 伺候在亭外的宫人们看见了他,忙要下跪,赫连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无声息了进了亭子,站在文阿瑶身后。 他的四位妃子们,倒是看见了他,但在赫连珏阴沉的目光下,都呆呆的坐着,只有文阿瑶还在侃侃而谈。 她其实也没有跟四美说别的,只是今日天气甚好,就想着找她们几个出来,联络联络下感情。适才也不过是讲了一些笑话逗她们开心而已。 她这边搜肠刮肚,兴致勃勃的又讲了一个,四美却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大笑,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她,脸上有着莫名其妙的怯意。 文阿瑶蹙着眉心,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讲了个鬼故事,否则她怎么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呢。 正想着,身后响起了缓慢而又富有节奏的掌声,伴随着男人毫无诚意的夸奖:“皇后说的真好!” 怪不得她觉得后脖颈凉凉的! 文阿瑶第一次朝着对面的四美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也不知道赫连珏在她背后站了多久,这几个女人就不能提醒一下她吗? 她舔了舔唇,起身回头,面上微笑得体端庄,从容的对着赫连珏福了福身子,“皇上万安!” 如梦初醒的四美也忙起身请安。 赫连珏离文阿瑶比较近,他伸手将她扶起,却没看她,而是盯着四美,文阿瑶总觉得他又憋着什么坏招。 想到这,文阿瑶脚步微微动了下,做出一副母鸡护崽的样子,将四美挡在身后。 这番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赫连珏的火眼金睛,他现在对皇后与四妃之间的互动敏感。 她这副样子,让赫连珏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团火,但又不能发泄。 抿着嘴与皇后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皇后始终噙着盈盈笑意,柔声对他说:“皇上,几位妹妹还跪着呢!” 赫连珏终是泄了气,道:“都起来吧!” 话音刚落,皇后就不看他了,也不对他笑了。 赫连珏:“……” 他顺势坐在皇后刚坐的位置,石凳上什么都没铺。却还有着温温热热的感觉,赫连珏关切道:“石凳寒凉,要坐就让奴才们垫个软垫上去。” 文阿瑶温顺的嗯了声,回头就吩咐景之,“快去拿四张垫子过来,妹妹们身子虚弱,可受不得寒凉!” 赫连珏:“……” 他坐在那,双手放在膝头,紧紧握成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发火。他是关心皇后,可皇后倒好,转头就给别的女人拿垫子,好像在她眼里,自己这个大活人不存在一样。 赫连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刚刚放松下来的众人又紧张起来,四美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她们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导致被罚,在赫连珏面前只能谨慎小心。 文阿瑶也奇怪的看着他。 赫连珏低垂着眼皮,片刻后又掀起,直直看着仪嫔:“朕今晚去你宫里!” 留下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赫连珏便转身走了,只留下文阿瑶和四美在亭子里面面相觑! 第55章 这突然而至的荣宠,并没有让仪嫔心生喜悦。 因为刚刚皇上虽然是看着她说的那句话,可他眼睛没有半分感情,他更像是在对她说“今天天气真好”。而且皇上他说完后,还下意识的看了眼皇后娘娘,仪嫔便也心知肚明,皇上这是故意说给皇后听的。 皇上和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她小心翼翼的抬眼,正好能看到皇后的侧脸。 -- 第92页 皇后娘娘正面无表情的站着,好像在盯着皇上的背影,明明皇上已经走得很远了。 然后,她听见皇后叹了声气,没有回头,有气无力的道:“本宫累了,你们回去吧!” 仪嫔想追上去解释,却被身侧的侍女扯了扯袖子,侍女冲她摇了摇头,仪嫔刚迈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她是家中庶女,母亲和她都不得父亲的宠爱。父亲不管,主母自然不曾善待过她们母女二人,当初之所以会答应主母顶替嫡女的名号入宫,也是为了母亲在娘家能过得舒心一些。 仪嫔低垂着头,她若是不得皇帝宠爱,母亲仍然有可能继续过着水生火热的日子。 不管皇上会不会碰她,只要他能来自己宫里,那就能向外界传递一个信息:她在皇帝的心里还是有点位置的。 想明白这一切,仪嫔长长的出了口气,向惠妃福了福身子道:“妹妹先告退了。” * “皇上刚刚说什么?” 愣了好一会儿,惠妃突然开口问。 李常在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慢吞吞道:“皇上今晚要宠幸仪嫔。” 惠妃后知后觉的哦了声,看看李常在,又看看叶贵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皇上一向只去皇后宫里,今天突然换地方,还当着我们的面说出来?” 叶贵人轻声道:“这事反正跟我们无关。时候不早了,妹妹先告退了!” 叶贵人走后,惠妃与李常在没有马上离开。她们两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奴才们都退到了亭外,恭敬站立着。 “你后悔吗?”李常在突然问道:“这样日复一日的耗在宫里,虽衣食无忧,但日子乏味极了。” “想这个做什么?”惠妃将花生咬的嘎嘣响:“进都进来了,出也出不去,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让自己活的随性一点。” 惠妃嘴里发苦,她当初进宫,本来也是一时冲动,皇上要从世家大族里选几个女子入宫,她本来是可以不用去的,父亲母亲已经暗地找好了替她的人,只是她当时心灰意冷,毅然决然的进了宫。 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还是太过年轻,才会做下如此不成熟的决定。自己选的路,即便遍地荆棘,爬也要爬完的。 惠妃叹了口气,招手唤来贴身侍女夏棋,面无表情道:“告诉父亲一声,给别庄那位客人再送份大礼去。” 夏棋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李常在坐在她身旁,温声道:“你还在折磨他?” “那当然,他害了那么多人,账自然要慢慢清算!” 李常在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是恨极了许有。她没有说别的,只是握住惠妃的双手,轻轻拍打安慰着,顿了顿,还是哄她道:“为那种人劳神实在不值当,你何不干脆利落的杀了他?” “那太便宜这畜生了,因为他,我们两的一辈子都毁了,只有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李常在了解惠妃,这个人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但她其实比谁都固执,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恐怕那该死的许有接下来有的受了。听说他已经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如同废人,也不知道还要遭遇什么。 * 文阿瑶一路无话的回了重华宫,恹恹的坐在暖阁,愁眉苦脸着。 她心里有点难受,胸口像是有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赫连珏这狗逼男人怎么这么狗逼呢?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要去仪嫔处,虽然他不说,事后满宫也会知道,但他这番操作,分明就是给仪嫔招嫉妒。 “景之,皇上今晚要去仪嫔宫里。” 文阿瑶有气无力的说道。 景之正替她按。摩肩膀,闻言动作停了下,她不明白娘娘的心情。明明之前她自作主张给娘娘换了寝衣,还惹得她骂人了,这会皇上去别的娘娘处了,她怎么又好像不开心了? 景之想了想,哄她道:“皇上也许是一时兴起。” “是吗?”文阿瑶不确定,赫连珏认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时兴起呢。 “娘娘,您别怪奴婢多嘴,有些时候,您应该主动一点,皇上日理万机,您多关心关心他,得让皇上知道您的心意。” 文阿瑶“噗”的吐出一口气,摆摆手让她出去。 她心头烦恶,眼下谁都不想看见。更别提去关心赫连珏了! 是夜,赫连珏处理完政事,果真去了仪嫔宫里。 小东子说完后便静静看着她,文阿瑶正在用晚膳,闻言拿着汤勺僵住。 景之不满的睨了一眼小东子,什么时候不能来说,非要挑在娘娘用膳的时候。娘娘本来最近胃口就不好,人已经瘦了一圈了。 小东子也是委屈,早前皇后娘娘特地吩咐,让他去看看皇上是否去了仪嫔那儿,也嘱咐他无论去没去,都要及时来回禀,所以他才匆匆赶了回来。 小东子低垂着头,悄悄立在一旁。 景之拿起筷子,替文阿瑶夹了她最爱吃的牛肉片,低声劝道:“娘娘,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文阿瑶回神,嚼了两下,将口中的菜咽了下去,明明之前她很饿来着,现在却一口都吃不下了。 她看了眼面前的几道菜,沉默片刻道:“本宫不想吃了,撤了吧。” 话落便起身回了寝殿。 -- 第93页 她没让人任何人跟着,本来想去休息的,可躺在床上,却怎么睡都睡不着,反而越来越精神。 脑袋里,更是不由自主的想象着赫连珏与仪嫔的相处。 小说里,仪嫔得宠的那段日子,赫连珏几乎夜夜都宿在她那,后宫其他的女人就像是空气似的,赫连珏通通视而不见。 他的眼里只有仪嫔! 仪嫔的流云宫其实离重华宫很近,一刻钟的时间也就到了,文阿瑶在殿里走来走去,仿佛能听到流云宫里传出的声音。 “景之,景之!” 文阿瑶一连叫了好几声,景之才提着裙摆匆匆跑了进来,她一眼就瞥见文阿瑶赤脚踩在地上。 二月的天气并不热,重华宫的地砖也是冰冷的,景之忙找了双鞋过来,文阿瑶却没心思穿上。 她面朝着流云宫的方向,怔怔地道:“景之,你听,流云宫有人弹琴。” 景之侧耳听了一阵,回道:“是琵琶声,仪嫔娘娘擅琵琶,想是在弹给皇上听。” 文阿瑶对韵律是一窍不通,但即便这样,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琵琶声是极好听的。她脑子里突然想到一句诗: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琵琶弦上说相思,相思! 恐怕仪嫔这会儿正对着赫连珏诉说她那一腔相思之情呢吧? 太烦了! 这种烦躁压得她呼吸困难,要是不发泄出来,她怕把自己给憋出病来。 文阿瑶深呼吸了一口,面无表情道:“本宫的琵琶呢?” 景之愣了愣,道:“娘娘,您不弹琵琶的。” 文阿瑶倏地转头,恶狠狠道:“那本宫弹什么?” “古……古筝,娘娘您以前喜欢古筝。” “哦!” 文阿瑶沉吟了下,怪不得暖阁里放着把古筝,半年多了她碰都没碰过一下。 突然间,文阿瑶觉得自己应该试试,说不定她就继承了原主的音乐惋惜,会奏古筝了呢。 文阿瑶大摇大摆的走向暖阁,“刷”的一下揭开盖着古筝的锦缎,她将古筝从头扫到尾,脸上带着信心满满的笑容,双手轻轻的抚了上去。 跟在她身后的景之,以及重华宫里里外外的奴才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片刻后,景之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娘娘连琴技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魔音贯耳,不外如是! 手指放上去的时候,文阿瑶就意识自己只是换了张壳子,内里的东西还是她自己的。 也就是说,她不会弹! 扫兴,文阿瑶泄气的坐下,又吩咐景之:“去,给本宫找个唢呐来!” 景之:“?!” * 流云宫内,赫连珏的确在听仪嫔弹奏琵琶。 他人虽在流云宫,可心却不在这,自打进来就心不在焉的,而仪嫔,更是拘谨,只会不停的让他喝茶。 正想着,仪嫔又小声道:“皇上您喝茶。” 看着眼前再次被添满的茶杯,冒着袅袅香气,赫连珏忍不住叹息了声,他已经喝了五六杯了…… 赫连珏没接这一杯,他淡淡的瞥了眼仪嫔,沉吟道:“朕记得你琵琶弹得不错?” 仪嫔含笑道:“回皇上,嫔妾自幼便学习琵琶,勉强会一点。” “那弹给朕听听!” 省得总是让他喝茶,再喝下去他肚子该撑爆了。 仪嫔随即让人取来琵琶,这琵琶,她也就在刚入宫的时候弹过。 她弹的十分忐忑,许久未动,技艺略有生疏。她自己压根不喜欢琵琶,琵琶,本是她家里那个原本该入宫的嫡女最爱。 当年主母为了让她顶替嫡女入宫,这才强逼她学会琵琶。索性她自小学东西就快,一个月的时间,便也能将嫡女的琵琶技艺学个十之八九。 她很快就上手,袅袅琵琶声在流云宫流转,赫连珏闭上眼靠着,放松着疲惫了一整天的心神。 蓦然,这悦耳的琵琶声中,夹杂了一声刺耳的古筝声,赫连珏突然睁眼,看向仪嫔,仪嫔也茫然的看着他。 顿了顿,她又低头看着怀里的琵琶,她虽不精于琵琶,倒也不至于将琵琶弹出古筝的声音吧? 她侧耳听了一阵,手下也更加小心翼翼,那短暂的古筝声仿佛是她的幻觉,再没出现,仪嫔再次悠然的弹奏琵琶。 赫连珏听了一阵没听见,也再次闭上了眼。 又过了一阵,赫连珏再次睁眼,他“腾”的一下坐起身,脸上茫然又震惊。 “谁大晚上吹唢呐?” 他这个“吹”,都是抬举对方了,这仿佛能把人送到地狱的唢呐声,赫连珏都怀疑拿着唢呐的,是鬼! 仪嫔愣了愣,低低道:“好像是皇后娘娘宫里传来的!” 赫连珏:“……皇后是疯了吗?” 仪嫔:“……” 第56章 能将人直接送往地狱的唢呐声犹在,明明两座宫殿也不是隔得特别近,赫连珏就不明白,这唢呐声怎么能这么大! 流云宫的人都被惊动了,这会院子里正三三两两的凑成一堆,面面相觑。 赫连珏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实在不明白她唱的什么戏。 恐怕让她再吹下去,整座皇宫今晚都不得安生了。 “朕去看看。” 犹豫片刻,赫连珏还是没忍住。他起身出门,走到寝殿门口时停下,回头看见仪嫔还抱着琵琶发呆,赫连珏皱了皱眉,对侯在外面的陈清说:“传朕旨意,晋仪嫔为仪妃!” -- 第94页 他也没顾得上等仪嫔谢恩,脚下生风般离开流云宫。他不能给仪嫔宠爱,位分尊容却多是。 仪嫔还兀自发呆,她方才是被那阵唢呐声给惊着了,皇上走得时候她知道,她正准备起身恭送,便听见皇上晋自己位分! 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仪妃,终究比仪嫔好听,仪妃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也不比以前。 赫连珏已经看不到影子了,仪嫔这才从巨大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她朝着门口的方向拜了一拜,小声道:“多谢皇上。” 仪妃将琵琶递给侍女,盈盈笑着去了里间。反正皇上的心里是没有她们的,与其奢求皇上的宠爱,不如奢求荣华富贵更有用些。 * 越靠近重华宫,唢呐声也越清晰。 陈清笑着道:“娘娘吹的还挺好听!” 赫连珏偏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知道这曲子?” 唢呐声已经从之前的毫无章法,渐渐变得富有节奏,不过赫连珏却没听过这曲子。 “回皇上,奴才不知。”陈清低了低头,“只是觉得好听。” 辇轿在重华宫外停下,赫连珏大步跨过门槛。好听不好听他没感觉出来,只是觉得聒噪的很,像是有无数只鸟儿在他耳边同时叫,叽叽喳喳的,叫得嗓子都哑了,还不停歇,能将人吵得两眼发黑。 重华宫跟流云宫差不多,院子里的奴才们同样三五成堆聚在一起,双双捂着自己的耳朵,面上神情说不上好看。 一路走进去,看到他的下人们在他的示意下噤声,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殿外。 这其中,要数景之最开心了,皇上心里还是有她家娘娘的,这不,在流云宫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来了! 只希望娘娘不要吹的太忘我才好。可文阿瑶显然已经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连景之跟赫连珏说话她都没听见。 文阿瑶现在并不是乱吹一气,她吹的这首曲子叫《百鸟朝凤》! 唢呐,是她唯一会一点的乐器。《百鸟朝凤》,是她唯一会吹一点的曲子! 小时候,她爷爷闲来无事就会拿出唢呐吹一吹,文阿瑶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就学会了这一曲,仅仅这一曲。 好久没吹了,她其实不是很熟练,中间有好几次吹的断气了。 唢呐是一个需要很大肺活量的乐器,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吹完了,文阿瑶累得头晕眼花,按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扶着旁边的凳子坐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仿佛之前那淡淡的郁闷情绪,也被她吹了出去。 文阿瑶抹了抹额角的汗水,突然,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在她背后响起。 她愣了愣,刚想回头去看,赫连珏道:“皇后吹得不错!” 她就维持着上半身超后,下半身朝前的姿势僵住了! 赫连珏怕她把自己扭成麻花,叹了口气上前,又将她给掰正,这才缓缓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呢?吹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文阿瑶没回答,她呆呆的看着赫连珏,脸颊因为用力过猛而染上了红晕,平白添了几分娇媚可人。 赫连珏视线移到她手上的唢呐上,顿了顿,他将唢呐接了过来,翻来覆去的打量会儿,文阿瑶气儿还没喘匀,目光却盯着他的双手。 突然,赫连珏将唢呐凑到嘴边,下一刻,一声裂石流云的响声,在她耳边炸开! 文阿瑶抖了抖,眼中茫然一片。 她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赫连珏抛弃仪嫔,从流云宫来她这儿了。 他还拿起自己刚刚吹过的唢呐,切切实实的吹了一下,气盘那明明还沾着自己的口水…… 刚刚归于平静的心绪,再次翻腾起来! 赫连珏吹了下便将唢呐放到一边,不满道:“没意思!” “说吧,你为什么不开心?”据说从中午打御花园回来,她就闷闷不乐的。 文阿瑶悄悄往后退了退,赫连珏带给她的压迫力减了些,她小声道:“皇上这是何意?妾……没有不开心啊?” 赫连珏用鼻音哼了哼,一脸“你觉得我会信”的样子,文阿瑶舔了舔嘴唇,说道:“时候不早了,皇上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有人大晚上不睡觉,吵得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朕是一个好皇帝,自然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文阿瑶:“……” 她皱了皱鼻子,悄悄翻了个白眼,暗道赫连珏这男人夸起自己来,可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福了福身子,愧疚道:“妾闲来无事,就想吹着玩玩,不曾想吵到皇上了,还请皇上恕罪!” “啧,好说,全看你有没有这个诚意了!”赫连珏缓缓说道。 文阿瑶疑惑不解,抬眼就看见赫连珏自顾自的往她寝殿去了。 “唉,皇上……”走错了! 文阿瑶小声叫了句,赫连珏好似没有听到,她跺了跺脚,只好跟上。 她进去时,赫连珏正站在她床前,双手向两侧举起,眉毛微微上挑,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文阿瑶:“?” 赫连珏:“诚意!” 诚意,文阿瑶一头雾水,试探的挪上前,双手从他腰两侧环过,将赫连珏抱了个满怀。 男人腰部肌肉在她手下紧绷,头顶更是有轻轻的抽气声。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不是花香,也不是宫里熏香的味道,更像是他自身由内而发的,夹杂着汗水的味道。 -- 第95页 让人想沉浸其中! 文阿瑶闭上眼,下意识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口,鼻尖深深的吸了口气。赫连珏浑身僵硬如铁,硬邦邦的。 片刻后,赫连珏略带沙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抱朕做什么?” 文阿瑶蓦然睁眼,随即松手,退开两步,惊讶道:“皇上不是在求抱抱吗?” 文阿瑶直视他的双眼,亮晶晶的,仿佛在抱怨“我都抱了你还想怎样?”,赫连珏无奈叹息。 他依旧维持着双手举起的姿势,他被文阿瑶亮晶晶的双眼盯得颇不自在,有些狼狈的别开眼,低声道:“朕是让你替朕更衣!” 虽然,她抱着他的滋味不错,腰侧甚至到现在都能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双臂覆在上面,痒痒的。 “更衣?”文阿瑶禁不住瞪大了双眼,不确定的问道:“皇上今晚要留宿重华宫?” “不,朕只是闲来无事到你重华宫脱个衣服玩玩。” 他话里的戏谑让文阿瑶有些懊恼,那话语背后的意思也让她悄悄窃喜了下,但她还是记着他今晚应该要去流云宫才是。 文阿瑶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磨蹭了下,慢吞吞道:“皇上今晚不是要去流云宫吗?您这样过来,仪嫔妹妹该不高兴了!” “朕分身乏术,无能为力,总要有一个人不高兴。” 总之,他就是不想不高兴的人是皇后。 赫连珏举得胳膊都酸了,他的皇后却还像个小媳妇似的,站在那扭扭捏捏,活像第一次入洞房的新嫁娘。 他唇角上扬,佯装怒道:“快点,磨磨唧唧的!” 文阿瑶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小碎步挪到他跟前,双手放到他腰侧的扣子上。 她是不是可以认为,赫连珏在她和仪嫔两个人之间,选了自己?回想这段时日以来,赫连珏有恃无恐的偏爱,说不高兴是假的,可除了高兴意外,她更多的是慌乱与忐忑,以及隐隐的委屈。 赫连珏究竟喜欢的是现在的她,还是以前的原主呢? 她应该要劝赫连珏回流云宫的,她应该当一个贤惠大度的皇后娘娘,可她没有! 文阿瑶心里五味杂陈,难免心不在焉。后脑勺被人轻轻拍了下,她回神,一眼瞧见自己手上的腰带,黑色绣着金龙。 “想什么呢?早些睡吧。” 想着让她替自己更衣,应该能让她害羞,没想到她就解个腰带也是手忙脚乱,将他撕来扯去的差点勒死不说,好不容易解下来了,又捧着腰带发愣! 赫连珏长长的叹息一声,只好亲自动手。 真的是让人不省心! “哦。”仿佛烫手似的,文阿瑶将赫连珏的腰带几乎是扔到了衣架上,迅速上了床,盖好被子,规规矩矩的躺在里侧。 她仰躺着,轻轻的吐了口气,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隐隐有些期待,又或许同之前那几十次一样,什么都不会发生。 文阿瑶不知道,但她今晚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了,很多次睡迷糊了半夜蹭到他怀里也是常有的事,往往两个人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各退一步,然后揭过不提。 可今晚是怎么了? 室内一下子暗了下来,赫连珏将所有的烛火吹灭,只留了门口那盏。 片刻后,他也躺了上去,同文阿瑶一样,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文阿瑶胳膊抱着他的触感,只是胳膊都那么软了,若是其他…… 赫连珏不敢想下去,他怕难以自控。 突然间,他又觉得,自己又何须竭力自控?今天之事,他或许拿不准皇后的意思,可今晚她明显是不高兴,因为他去了流云宫,若是这样还不能说明皇后心里有他,那什么能证明? 既然如此,他还等什么? 这样想着,他已经翻身覆了上去…… 第57章 文阿瑶眼角余光瞥见头上一个黑影袭来,她下意识紧闭双眼,大气不敢出一口。 男人温温热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清茶味。 她看不见,其他感官却异常敏感。 她能感到赫连珏轻轻的碰了下她双唇,继而退开,略微冰凉的唇瓣滑过她的鼻尖,眼睛,额头…… 文阿瑶有些晕乎乎的,她吐出很小很小一口气,整个人不自觉的颤抖着。 赫连珏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看她眉眼间一片舒展,没有半分强忍之色,终是放开了心。 他有些笨拙的,轻轻将文阿瑶腰侧的带子抽掉,那纤细的腰肢一瞬间绷紧。 她觉得自己已经飞上云端了,可突如其来的疼痛又硬生生将她拽了下来。她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冷气,双手放在赫连珏肩头,无力的推拒着。 “你……怎么回事?”文阿瑶眼下顾不得对方是皇帝,她有气无力的问道。按理说赫连珏的技术不该如此差才对,怎的动作毫无章法。 “哼!” 被质疑的赫连珏动作停了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将她双眼捂住,又继续起来。 文阿瑶咬了咬牙,真的想把他踹到床底下抠都抠不出来,他居然又给她哼,整天哼哼唧唧的他以为他是二师兄吗? 不过,赫连珏的动作明显温柔了许多,文阿瑶便也十分大度的不跟他计较,咬着唇瓣起起伏伏。 -- 第96页 神思涣散之际,她听到了赫连珏低低的,别扭的,略微不自在的声音:“朕也是第一次!” “啊?啊……” 文阿瑶来不及发表震惊感言,再次陷入他所带来的巨大浪潮里。 迷迷糊糊间,她脑海里有个念头格外清晰,赫连珏很行,非常非常行! 也有个疑惑,赫连珏居然是个雏? 这是什么“我要把第一次留给你”的深情戏码啊?可惜原主是不可能知道他这番感天动地的心意了。 啧,做作的很,文阿瑶睡着前,还不忘狠狠的掐了掐他的腰,以表示自己的憋屈。 * 一夜辛劳,文阿瑶翌日起得比平日还晚,要不是肚子饿,她还能继续睡。 赫连珏这个大忙人当然早就走了,他起来的时候文阿瑶模模糊糊的有点印象,只记得那人替她掖好被子,又轻轻在她额头吻了吻,这才离开。 文阿瑶拢着被子,头发凌乱的坐着发呆。身体还是有感觉的,一闭上眼,昨夜的一切争先恐后的涌入脑海。 她甩了甩头,待滚烫的双颊恢复正常,这才清清嗓子喊人进来。 最高兴的,要数景之了,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文阿瑶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差不多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彩票了!” 景之:“啊?” “没什么,快点吧,我饿的很。” 景之福了福身,温顺道:“是。哦对了娘娘,仪妃娘娘现下已经在外面侯着了,等着拜见皇后娘娘!” 文阿瑶拿着凤头钗愣了愣,“仪妃?” “皇上今早下旨,晋仪嫔为仪妃。”景之从她手上接过钗子,轻轻插入发中,语气轻快道。 原先的剧情里,仪嫔到死都是个嫔,现在却被封为仪妃了。是赫连珏给她的补偿吗? 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对仪嫔的宠爱! 文阿瑶皱了皱眉,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她没去见仪妃,反正她还未行册封礼,今日也不是正式拜见皇后,可见可不见。 只不过,当下她更应该关注关注其他三人,别让她们错了心思才好。 想到这,她放下筷子,招手唤来景之,低声吩咐了几句,景之应了声便下去了。 用罢午膳,文阿瑶有些犯懒,躺在靠窗的贵妃榻上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间,她听到外面宫人的声音:“皇上万……” 贵妃榻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门口,文阿瑶睁开双眼,她看到赫连珏抬手制止宫人的话,面色不善道:“皇后呢?” 他声音听起来极其冰冷,像是冬日廊下的冰碴。 宫人怕是被他吓着了,声音小了很多:“回皇上,娘娘在午睡!” 赫连珏冷笑道:“哼,她倒是睡得下去。” 紧接着,他声音大了些,森森寒意也更刺人了些:“滚开,别挡路。” 伴随着这声呵斥,文阿瑶听到一声闷哼,随即看见赫连珏一脚将跪在他面前回话的小东子给踹到一边,神色恶寒的朝她走了过来。 文阿瑶缓缓起身,两手撑在塌上坐着。 “皇上,出什么事了?” 赫连珏的脸色实在是难看,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文阿瑶心下忐忑,耐心问道。 他在她面前站定,文阿瑶到现在才发现赫连珏浑身都湿透了,衣服湿哒哒的披在身上,地板上他来的方向,有一道明显的水痕。 赫连珏抬手抹掉脸上水渍,冷笑道:“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 文阿瑶的耐心与好脾气顷刻间告罄,她收拾笑容,面色阴沉几分,不冷不热道:“皇上这是何意?” 这狗逼男人想干嘛?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渣男! 赫连珏又抹了抹脸,头发里总会有水珠流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文阿瑶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落汤鸡一般的男人,扬起下巴看着他,态度疏离又恭敬。 “你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有午睡的心思?” 他瞎逼逼一大堆,就是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文阿瑶不断暗示自己要冷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并没有与这个男人一较高下的能力。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闭了眼,复又睁开,强迫自己耐心地,一字一句问:“妾不知发生了何事,请皇上明言!” 赫连珏终于不再说废话,他冷声道:“□□的,仪妃居然被人推到湖中淹死,皇后的后宫管理的可真好啊!” “仪妃死了?淹……淹死的?”文阿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着,然而赫连珏的回答还是一样,“朕才封她为仪妃,她就在你管理的后宫被害了,你这个皇后居然还在睡午觉?” 文阿瑶没空理会赫连珏的冷嘲热讽,她身子有些不稳,虚晃了下坐下,呆呆回不过神来。 仪妃被淹死了?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学会游水了吗? 她不信。 然而下一刻,脑中系统久违的声音响起:【重要角色死亡,将扣除宿主事成后的一半酬劳!】听了这话,文阿瑶顿时泄气了,系统都出来了,只能证明仪妃是真死了。 赫连珏还在那喋喋不休的责怪她,一会儿说她没照顾好仪妃,一会儿说她没有教导好后宫众人……罗里吧嗦,好像仪妃是她推下去的一样。 文阿瑶稍稍抬眼,赫连珏的声音她好像听不到了,可那两片嘴皮子却动个不停,且时不时的用手指着她,面目狰狞的说着什么。 -- 第97页 她心里突然就涌上一团火气,人都死了,他不去调查真相,替仪妃报仇,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她这逼逼,文阿瑶顿时后悔昨夜不该,她不该让这条狗咬自己一口。 文阿瑶缓缓吐出一口气,勉力使自己冷静,可赫连珏依旧说个不停! “够了!”她忍不住了,突地大喊出声,起身指着他的鼻子:“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是我推的吗?是我让她成为众目睽睽之下的目标,是我让她成为后宫女子的眼中钉吗?” 赫连珏似乎是被她震慑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 文阿瑶缓了口气继续道:“她会死还不如都因为你,是你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的!” “你才说罪魁祸首,别搞得自己很无辜,仪妃,就是你害死的!” “你就是后宫的害群之马,就是个扫把星,那么多女子因你而入宫,结果全把命葬送到这儿了!” 愤怒,委屈,伤心,各种各样难怪的情绪充斥着文阿瑶内心,快把她憋炸了,只能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赫连珏完全被她骂懵了,水滴从他额头滚落,滑过脸颊,从下巴滴落,发出一声轻响。 文阿瑶眼眶发红,酸涩难忍,她久久未动,片刻后,终是哭出了声,为自己哭,也为仪妃哭,那真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她哭的伤心,有人却不停的摇晃着她,口中急切的呼唤着娘娘,文阿瑶不能专心哭泣,烦躁的睁开双眼,正欲将这烦人的家伙给骂走。 景之却先她一步开口,“娘娘,您做噩梦了吗?” 做梦? 文阿瑶一愣,抬眼四顾,殿里只有她和景之,狗男人并没有来。 她松了口气,原来是做梦吗? “仪妃呢?”她从塌上起来,一边穿鞋一边问道。 景之道:“娘娘不想见她,婢子刚打发她离开。” 文阿瑶嗯了声,随即往外走,她总要亲眼看过才放心。 仪妃走得并不快,封妃的旨意已经传遍后宫,此刻宫人见了她都要道一声:“仪妃娘娘万安。” 她觉得很受用,只是皇后说身子不适没见她,这让仪妃心下难安。 她正忐忑着,皇后娘娘略微轻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艾!” 娘娘唤她的小名,仪妃停下脚步,刚转过身子,突然就被扑了个满怀。 惊愕过后,她这才发现,扑到她怀里的人,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两手搂着她的脖子,很用力,若不是她嘴上一直在慢慢重复说你没事就好,仪妃差点以为皇后想勒死她。 “娘娘?怎么了这是?”仪妃战战兢兢的问着,此刻她们正处在宫中小道的交叉口,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有不少人都在伸长脖子看着这幕深情相拥的戏码! 包括不远处树荫后,脸色铁青的赫连珏! 第58章 那两人在那抱了有多久,赫连珏就站在那看了多久。他像一尊冰雕似的,一动也不动,恍若被镶嵌在那,徐徐散发着沁人的寒气。 陈清不动声色的往远挪了挪,努力将自己藏在阴影后,免得自己被冻着。 昨夜才与他你侬我侬的皇后,这会正抱着他刚封的仪妃,感情看起来好的不行。 很好! 赫连珏立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整个天灵盖都要被什么掀翻了。 他体谅她昨夜辛苦,连午膳都未来得及用,匆匆忙忙将政事处理完,立马赶过来看她。 她倒好,半点不见疲累的模样,刚刚扑向仪妃的样子别提有多精力充沛了。 那几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她如此倾心相待?上次禁她们足,皇后私下里可没少给内务府递眼色,禁足本是对她们的惩罚,却让皇后搞得变成她们在自己宫里享福了。 今日早朝,丞相联合诸位大臣提出让他选秀,他本来心情就不好,结果到了后宫还有人在他头顶火上浇油! 赫连珏深呼吸了下,双拳在身侧紧握,竭力控制自己胸中的怒气。 “陈清,传朕旨意,将仪嫔打入冷宫!”赫连珏不假思索道。 陈清像是被雷劈了,愣了半晌,直到赫连珏不满的瞪过来,他才吞吞吐吐道:“可是皇上,您昨日刚晋仪嫔为仪妃啊?” 这晋封第二天就打入冷宫,也太匪夷所思了。更别说仪妃娘娘……也没犯什么错! 不是他说,皇上的醋劲儿也忒大了些! 陈清的话叫赫连珏噎了下,也叫他慢慢冷静下来。得让她也体会体会自己这抓心挠肝的滋味。 赫连珏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惊动前面那两个女人。 * 宫门口,文如鹤爬上了马背,马蹄还没挪动一下,深重的宫门里有人小跑着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文丞相留步”。 他眯着眼看了看,是皇上身边的小德子。 小德子气喘吁吁跑近,上气不接下气,“丞相大人,皇上有旨,让您即可进宫面圣。” 文如鹤看了看身下的马,又抬头看看正当头的太阳:“可我刚从皇上那出来?”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在宫里待了一上午了,现在还真有些腹中饥饿,几乎就要问小德子:管饭吗? 小德子好不容易把气喘匀,坚定道“是,皇上刚刚下的旨。” 文如鹤用力握了握缰绳,片刻后再次翻身下马。 -- 第98页 他不紧不慢的走着,边走边想着皇上那边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见他。小德子似乎很着急,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催促道:“大人,您还是走快些,皇上不知怎么的,突然大发雷霆,咱们还是别让皇上久等的好!” 文如鹤笑着嗯了声,步子快了些。 入了太极殿,殿中鸦雀无声,小德子让他在偏殿稍作等待,自己去通报皇上,于是他就静静的等着。 直到鼻尖嗅到饭菜的香味,肚子里一声接一声的叫,小德子还是没有回来。 这个时候,尤其想念夫人的一手酱猪蹄。 文如鹤咽了口唾沫,皱着眉头正襟危坐。 正在这时,陈清笑眯眯走了进来,文如鹤起了身,含笑道:“陈公公。” 陈清略微低了低头,笑着道:“丞相安好。” 文如鹤:“劳烦公公给通报一声!” 陈清眨巴了下眼睛,视线转向别处,道:“皇上正在用膳,劳丞相大人再等等。” 话落,文如鹤的肚子再次叫了一声,文如鹤还顾不上尴尬,陈清已经转身走了,转身的一瞬间脸色怪异,似乎比他还尴尬。 文如鹤摇了摇头,将桌上的茶水喝了个干净,继续耐心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黄昏,他也没见着皇上的影,每次他遣偏殿的人去回禀皇上,人家去倒是去了,只是一去不再回了。 肚子,自然也是早就饿过了头,茶水一杯杯下肚,他甚至觉得有些撑。 文如鹤忍不住想,皇上是不是在整他?这个念头刚一蹦出来,陈清再次出现了。 他自始至终没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说道:“大人,您还是回吧,皇上暂时顾不上您!” 文如鹤:…… 好吧,皇上真的是在整他! 文如鹤两手揣到宽大的袍袖里,忍不住好奇道:“敢问公公,在下是哪里……做的不好么?” 陈清抹了抹额头上因为惭愧心虚而渗出的汗水,小声道:“这个,老奴不知。” 文如鹤只好带着满腹疑惑,笑了笑告退。 送走了文如鹤,陈清又跑回皇上寝殿,这位祖宗从御花园回来就开始折腾人,哪哪看着不顺眼。太极殿所有的奴才们都绷紧了心神,连走路都恨不得飘起来,以免发出声响让皇上更加烦心。 皇上平日里大度,对下人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太极殿的奴才也都是习惯了那样的皇上,今日突然如此,他们一时半会儿很难以接受。 有胆大的小宫女小太监已经忍不住,凑上来问陈清了,“陈公公,谁惹皇上生气了?” 陈清忙将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又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了看,发现赫连珏并没有什么动静,他这才出了口气,摆摆手道:“别提了,一言难尽。交代下去,都小心一点,惹到了皇上,我可救不了你们。” 小太监小宫女们看他神色凝重,也一窝蜂的散开了。 陈清叹了口气,超里走去。别人在这种时候可以避着皇上,他命苦,他不行。 “你叹什么气?”赫连珏骤然出声,陈清走着走着就被吓了一跳,他一抬眼,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到寝殿门口了,正负手面无表情的瞪着自己,显然是听见了自己刚刚的叹气声。 陈清强迫自己笑着上前,“皇上,文丞相已经回去了。” “朕问你,刚刚叹什么气?朕亏待你了?”赫连珏有些固执的问着陈清,或者说他是透过陈清问别人? 陈清不知道,亦不敢随意回答,只得低眉敛眸:“奴才有罪!” “哼!”赫连珏默了片刻,冷哼一声又进去了。 陈清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煎熬了,他开始寻思要不要派人去请“罪魁祸首”过来。 突然,小德子进来道:“陈公公,李诚大人求见。” 李诚?李诚是暗卫的人,萧辰去澜州查刺客一事后,就是他在负责保护皇上。 暗卫的人无大事不会求见皇上! 陈清肃了神色,去禀报赫连珏。 赫连珏其实是第一次见李诚,是以当人进来时,他还愣了一愣,这李诚,长得也忒眉清目秀了些! 肤色白净如雪,唇色鲜艳如血,体格又异常瘦削,赫连珏皱了皱眉,萧辰该不会是招了个女人吧? 下一刻,那李诚抱拳道:“皇上,萧大人传了信回来!” 赫连珏舒了口气,声音低沉浑厚,是个男子。 “他查到什么了?”赫连珏问道。 李诚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萧辰送回来的密信,递给赫连珏。 赫连珏接过来认真看着,一字一句,萧辰说他向澜州当地居民多番打听,几乎无人对当年的落水小孩有印象,更没有人听过什么听风楼。 多日没有结果,萧辰原本打算回宫复命,却在这时偶然发现澜州城内有从南边来的奸细。 他们跟着奸细,最终还真发现了听风楼。 南齐的奸细与听风楼有联系! 赫连珏面色凝重,舒了口气翻到第二页。 萧辰暗中跟着那南齐的奸细,看到他与听风楼的人起了争执,因为南齐出重金请听风楼帮他们暗杀一个人,任务失败,南齐很不满,要求听风楼归还定金,听风楼的人却不同意还。 萧辰对他们之间的金钱恩怨没有兴趣,若他猜得没错,南齐要杀的,应该是赫连珏。 -- 第99页 信上的内容大抵就是如此,萧辰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赫连珏看完,久久不发一语。 南齐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小太弱,若说北凉是一头狮子,南齐就是只小兔子,这些年从来都是安分守己,丝毫不敢进犯大宁。 没想到他们却敢派人搞刺杀! 看来兔子虽小,那牙齿却依旧风机! “告诉萧辰,继续查当年文德太后遇刺一案,是否跟南齐有关!” 现在想来,当年的事,或许是跟雍王有关,但他却怎么都查不到雍王幕后主使的证据,也许正是因为当时的皇后,是借了南齐的手,而南齐又与这样一个从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的组织合作! 若真是这样,雍王,也没必要留着了。 李诚应下,正欲告退,赫连珏突然又叫住了他。 李诚等着皇上吩咐,赫连珏却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半晌才问:“这段日子,是你负责保护朕?” “是,皇上!” 赫连珏点了点头,神情有些不自在,“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朕身边吧。” 李诚微微愣了一下,他奇怪道:“属下一直在暗处保护着您,请您放心。” “咳。”赫连珏清了清嗓子,道:“朕的意思是朕去哪你去哪,不用隐在暗处。” 李诚不明白皇上是何意,暗卫一向都是尽量避免与皇上接触,接触多了,皇上难免对他们产生感情,这样十分不利于他们的职责,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但皇上今日的要求,他也找不到理由不从。于是从这个下午开始,他就真的同陈清一样,跟在赫连珏身边,赫连珏去哪,他也就跟到哪儿。 而这日傍晚,皇上几乎将皇宫逛了个遍!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股怪怪的感觉。 他本来就男生女相,容貌比许多女子更为妖娆,平日也几乎很少在人前露面,如今这般张扬的跟在皇上身边,夜晚的时候,几乎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在议论皇上身边那个娇媚的,女扮男装的女子。 重华宫的人自然也不例外,文阿瑶也知道了这件事。 “女扮男装?确定是女的?” 文阿瑶闻言愣了半晌,不确定的问道,小东子有幸远远看过一眼,他十分自信地回道:“的确是女扮男装,奴才就没见过长得那么精致的女子,那皮肤,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吹弹可破,仿佛能掐出水来,肯定是女扮男装,不然哎吆……” “咳咳……咳。”小东子说的眉飞色舞,景之拼命给他使眼色,奈何他就是瞎。景之只好趁文阿瑶不注意,悄悄挪过去,狠狠掐了他一下。 没看到皇后娘娘脸色不好吗?净胡说八道,再好看能有娘娘好看?就算有那也不能当着娘娘的面说啊! 小东子也反应过来自己嘴快说了什么,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当然了,还是皇后娘娘最美!” 奉承完不见文阿瑶说什么,小东子颇觉惶恐。然而文阿瑶压根不在意他的话,她在想的是,赫连珏从战场上回来时,本来应该带回一个怀孕女子,可那怀孕女子,迟迟未出现,难道是被他藏到了别的地方,如今才放到身边?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得立刻马上去见这女子! 当下,她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扔下筷子急匆匆起身,不等辇轿备好就往太极殿走着去。 到现在为止,赫连珏一直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他勤于政事,不耽溺于声色,其实小说里他不是这样的,小说里那个跟他一起回来的怀孕女子很快就流产而亡了,自此,赫连珏便性情大变,不理朝政,整日留恋后宫,连早朝也不上了。 文阿瑶不想看到赫连珏变成那样! 急匆匆赶到太极殿,陈清在殿外廊下站着,看她来似乎很高兴,满脸堆笑道:“娘娘请进!” 文阿瑶疑惑道:“不用先去问声皇上吗?” 陈清脚下趔趄了下,道:“瞧老奴这记性,一高兴竟忘了。” 说着便指使旁边的小太监进去问了。 文阿瑶狐疑的看着他,暗道这也能忘了?还有他高兴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小太监就出来了,赫连珏让她进去。 如今再次进入太极殿,文阿瑶心中五味杂陈。上次来,还是年前赫连珏生病那次,她辛苦照顾他,却被他推倒,还伤了手腕…… 文阿瑶捂着手腕,浅浅叹息了声,明明过去的时间也不久,可她的心情早已不复当日了。 赫连珏在寝殿的的小塌上,就着烛火批阅奏折。她进去的时候赫连珏并无反应,就像没看到她来一样。 她当下也顾不得赫连珏突如其来的冷淡,她蹲了个礼,视线就被立在赫连珏身后那人给吸引过去了。 明眸善睐,唇红齿白,见她来也只是福了福身子,不曾问候一句。也太嚣张了点,怪不得活不久。 文阿瑶皱了皱眉,将李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定在其腹部,久久未动。 腹部平坦,不像怀有身孕的样子,不过也许是因为还未显怀! 只是不知,她是不是那个女子? 李诚被皇后如此打量,浑身都不自在。刚才皇后没有进来时,皇上特意嘱咐他不要说话,也不知为何? 皇后一进来就直勾勾的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怪物,这夫妻两怎么回事? -- 第100页 他正手足无措,听得皇后问:“皇上,这位妹妹是?” 李诚惊了下,开始左右环顾,这里除了皇上皇后就他了,哪里有什么妹妹?而且皇后为什么指着他问? 难道他后面有人? 李诚后脖颈一阵凉,悄默声的往左挪了挪,皇后的目光还是在他身上!李诚意识到皇后是把自己当成女人了,他倒也习惯,毕竟小时候他爹娘经常给他穿漂亮的裙子,把他当女孩子养,初次见面把他认成女人是常有的事。 这时皇上说了:“皇后好眼力!这是朕新得的美人。” 李诚:“……” 什么意思?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这是默认他是女的? 李诚恍然大悟,怪不得皇上不让他开口呢。他万分尴尬,特别不能理解皇上皇后之间的……情趣,姑且当成情趣吧! 李诚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不存在,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帝后的对话。 文阿瑶不明白赫连珏为什么用那种很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在说,皇后还有什么问题? 她默了默,问:“几个月了?” 她问这话时,视线始终在李诚的肚子上,这让李诚心里发怵,不由得抱紧了自己肚子。 赫连珏轻笑了声,语气里颇有些洋洋得意,“有一天了!” “啊?太医院这么厉害?怀孕一天也能看出来?”文阿瑶挑了挑眉,不敢置信的问着。 这下赫连珏也懵了,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什么怀孕?谁告诉你有人怀孕了?” 文阿瑶:“……这位,新来的妹妹难道不是怀孕了吗?” 赫连珏还没反应过来,李诚先倒抽一口冷气,皇后娘娘不但误会自己是女子,还误以为自己怀孕了! 眼瞧着皇后娘娘朝他走了过来,手就要放到他腹部上面,李诚当下也顾不得皇上不让他说话的事了,“扑通”一声跪下:“娘娘,属下是男子!” 文阿瑶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浑厚低沉的声音证实面前人的确是男子。 气氛一瞬间变得窒息,殿内落针可闻,李诚说完这句话就低着头跪着,赫连珏眼神闪躲,又认真看起了奏折,明明奏折都是反的! 文阿瑶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第59章 半晌,文阿瑶才收回手,她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端庄得体的转向赫连珏,那厮正低着头,眼角却在偷偷瞥着她。 她深呼吸了下,缓缓道:“那皇上,准备给个什么位分?贵人?常在?还是直接是嫔?正好可以同仪妃一道行册封礼,皇上意下如何?” 赫连珏还没说话,李诚哐哐几个响头,嘴里不住的道:“皇上饶命,皇后饶命!” 他一点不想当什么嫔! 赫连珏脸色难看极了,都怪李诚,说了不让他开口,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赫连珏瞪向李诚,正想打发他下去,有外人在他不好跟皇后沟通。 嘴巴刚张开,文阿瑶便打断他道:“这说的什么话?皇上看上你,便是你的福分,本宫自然也会好生照顾你,你就安心的伺候皇上吧!” 李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额头上不住的滴汗,只能求助般的看向赫连珏:皇上您倒是说句话啊! 赫连珏拳头放在唇边,掩饰般的咳嗽了声,沉沉道:“你先退下,朕跟皇后商量商量。” 李诚可以确定,皇上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刚才一瞬间,他真的怕皇上被娘娘激得狠了,下了什么无法挽回的旨意。 他朝着帝后又磕了头,这才慢慢退出去。走到门槛时,皇后慢悠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本宫和皇上商量商量该给你什么位分哦!” 李诚:“……”他后背一凛,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宫,并发誓如非必要,他再也不进宫了! 李诚走后,殿内就剩他们二人,赫连珏迟迟不说话,文阿瑶也懒得问,她实在想不明白,今日唱的这出是什么戏? 害她白担心一场。 一想到在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那股涩涩的感觉,她更是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越看越糟心! 好歹是个皇上,也不是小孩子,怎么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皇上若是没有别的事,那妾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待他反应,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衣袖蓦地被人拉住,文阿瑶被迫停下脚步,回头。 赫连珏伸出两个指头,捏住了她宽大的袍袖,见她看过来,那两根手指还微微缩了缩,然后再次捏紧。 动作间透露着小心翼翼和讨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委屈个屁啊! 文阿瑶忍住翻白眼的动作,好声好气道:“皇上还有事儿?” “你很喜欢仪嫔她们吗?”赫连珏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破罐子破摔一样的问道。 这话,却让文阿瑶一愣,印象中,这是他第二次问这句话,上次还追着问她最喜欢哪个。 他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隐隐的,文阿瑶觉得自己好像就要想明白他为何纠结于此,但面前好似有团迷雾,任凭她努力睁大双眼,迷雾对面的东西也只能看清轮廓而已。 “她们乖巧懂事,妾自然是喜欢的。”文阿瑶给出了同上次一样的答案,也是她内心真实的感受。 -- 第101页 她不明白赫连珏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就算她不喜欢四美,她定然也不会说实话。 赫连珏明知答案如此,却还是多次一问,他自然也想到了这点。 他手指下移,握住文阿瑶微微汗湿的手,不理她若有似无的挣扎,将她带到塌上坐下。 赫连珏沉吟了下,换了个问法:“假设我们都是普通人,让你在朕和仪妃之间选择,你选谁?” 文阿瑶:“……” 这个假设,有什么意义? 她定定的瞧着他,“若皇上遇到危险,妾自然会先护着皇上。” 她语气诚恳,可眼里却没有赫连珏想看到的东西。 他觉得无力极了。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突然,赫连珏轻声道: “朕今天看到你和仪妃,在御花园。” 文阿瑶的右手依旧被赫连珏紧握着,他说完这句话,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像是有些紧张。 她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疑惑的啊了声,接着道:“是,妾今天和仪妃在御花园小坐了会儿,怎么了吗?” 赫连珏松开她的手,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声音低沉暗哑:“你对仪妃她们,永远比对朕要好。” “朕还在北凉时,便听闻你回宫后几乎日日跟她们在一起!” “你还不让她们每日早起去你那请安,隔三差五赏赐东西给她们。” “上次朕禁她们足,你暗地里叮嘱内务府,好吃好喝可劲儿往她们宫里送。” “今日你又抱着她……你为什么抱着她?” 赫连珏转身,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固执的像个小孩。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文阿瑶自然也不会还不懂。 他因为自己与他的宫妃关系好而醋了! 意识到这一点,文阿瑶顿时觉得好笑,她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可笑过后,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悲凉之感。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看到谁都厌烦,对谁都没有好脸色,怎么独独对她们不一样?” 文阿瑶脸上的笑,让赫连珏尴尬,他本来就觉得自己像个小媳妇似的,她的笑更让他无地自容,索性豁开了追问。 反正现下太极殿没有外人,他这副样子也就她能看见。 笑够了,文阿瑶肃起了神色,她道:“那么皇上,不妨说说,为什么八年了,始终没有圆房?” “为什么我要在寺庙待五年?” “为什么我一回来,她们怕我怕的要死?” “为什么我们之前的关系,势同水火?” 她一连四个为什么,赫连珏反倒怔住了,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文阿瑶继续说:“本来这些事,妾该记得,但妾不幸全都忘记了,这便成了妾心里的一个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皇上既然对妾如此情深义重,为什么刚回来那会每次见妾都没有好脸色?” 她问的这些问题,答案也很简单,几乎就到了嘴边,赫连珏快要脱口而出,可是脑子里总有个声音不停告诉他:不能说,说了反而会坏事。 因为皇后嫁给他,完完全全是一场骗局,她是被骗的最狠的那个。 赫连珏思索片刻,上前按着她两边手臂,舔了舔唇道:“忘记了不好吗,你又何必追问这么清楚?不论过去如何,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因为不知道过往,她根本就无从知道赫连珏对现在的自己有没有一丝丝的喜欢,如果他的喜欢全都基于以前…… 如果真是这样,她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卷入这个地方。 “不好!”文阿瑶叹了口气,往后退了退,坚定道:“妾一定要想起来!” 两人昨晚还无比亲昵,可才过了一个白天,皇后便对他竖起了无形屏障。或许,他不该一时冲动,妄想着让她吃味! 皇后心里终究是没有他!即便失忆了,也没有喜欢上他! 赫连珏心中苦涩,眼看着文阿瑶离开,他却找不到半点挽留的理由。 因着这日的不欢而散,赫连珏好几天都没去重华宫,也没有去后宫其他处,整日就是上朝,回太极殿批折子,两点一线的生活十分规律,也十分乏味。 这日晌午,御膳房送来了午膳,他没什么胃口,草草用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遂后便在殿内发呆。 平时总觉得朝政事太忙,可最近总觉得事太少,不然他怎么每日还有那么多的时间无所事事。 也不知道皇后在做什么? 直到陈清的声音响起,他才意识到自己问出声了。 陈清道:“娘娘今天约了惠妃仪妃几位小主去畅春园看戏!” 赫连珏:“……”他就不该问,不该给自己找不痛快。 都五六日未见了,皇后也不知道来看看他,整日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没有比现在更后悔当初听信朝臣的话,纳了那几个人进来了,真是害人又害己。 正兀自烦躁着,暗卫的人来求见。 赫连珏松了口气,迫不及待让人进来,他需要有事让自己忙起来。 人进来时,又是一个生面孔,长得有些粗糙的小伙子,赫连珏挑眉道:“李诚呢?” “回皇上,李诚他……他拉肚子了!” 来人叫王晋,面圣这事本来轮不上他,可今日萧大人来信,本该进宫禀报皇上的李诚突然拉起了肚子,他这才有机会进来。 -- 第102页 赫连珏并未多想,李诚不来正好,来了还不断提醒他自己那日做过的蠢事,以及与皇后的不愉快。 他招了招手,让王晋说事。 王晋便将信递给赫连珏。 不出所料,不管是小时候遇刺,还是前些日子遇刺,背后都是南齐所为。 只不过,小时候母妃之死,背后果然有雍王的势力。或者说有雍王舅家的势力牵扯。 而前段日子的刺杀,则完完全全是南齐所为,因为如今大宁朝的皇帝没有子嗣,皇帝一死,大宁必将大乱。这恰好是南齐想看到的。 与此同时,萧辰还查到,朝中也有几个大臣与南齐有所勾结,不乏位高权重者。若非如此,刺客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就混了进来。 赫连珏看完,长长的吐了口气,声音冰冷,“这些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涉案人员太多,且身份复杂,只能私下处理。 “还有,朕要见雍王,安排下去吧。” 王晋应了声,忙退了下去,按照赫连珏的吩咐行事。 文阿瑶人在畅春园,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台上戏子卖力唱着,她却恹恹的,提不起一点兴趣。 赫连珏,已经好几天没有音讯了。 以前他就算不来重华宫,也会派人送些东西给她。 她也不是馋他的东西,只是,明明是他要问东问西,打破两人之间平衡的相处,怎么如今反倒他先生气了呢? 一曲唱完,景之俯身问道:“娘娘,还要听什么?” “你们几个点吧。”文阿瑶摇了摇头,拒绝道。赫连珏不是因为她跟四美走得太近而吃醋吗,怎么今天她跟四美听了这么久的戏,他没出现? 想到这儿,文阿瑶更加心烦意乱,绷着一张脸,吓得台上戏子冷汗涔涔,唱错了好几句。 文阿瑶觉得这咿咿呀呀的实在是欣赏不来,便找了个借口出去,让四美自己在那看。 她走后,畅春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抱怨,皇后娘娘这几日真像一朵行走的乌云,走到哪儿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娘娘和皇上吵架了吧?”文阿瑶刚一出去,惠妃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她还从未见过娘娘如此闷闷不乐。 李常在看着门口,道:“或许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娘娘看起来很不开心!”叶贵人也不免忧心忡忡。皇后不开心,虽没有为难她们,可陪着她听戏,实在是折磨人。 仪妃没说话,神色凝重,她猜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晋升? 她晋升的次日,娘娘似乎就不高兴了,一日三餐的往她们几个宫里送东西,就像是跟谁怄气似的。 其他三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对仪妃的晋升有什么想法,就被皇后娘娘的负面情绪搞得精神紧绷。 有好东西收当然开心,但她们心里总是怪怪的,总感觉有一双恶毒的眼睛,在暗处盯着她们。 皇后娘娘这几日对她们太好了,好的让人心里发怵! 进入了三月,天气越发的热了。文阿瑶本就不耐热,加之心情郁结,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景之以及一干侍女自然远远的跟着。 文阿瑶在宫里漫无目的的走着,看到路口就往右拐,也不知怎么,最后,她看到眼前硕大的三个字,险些背过气去。 太极殿,她居然走到太极殿了! 太极殿一片安静,殿外只站了几个侍卫,陈清陈清没在外面。她站在原地踌躇不决,景之便上前道:“娘娘,要不要进去看看皇上?” 文阿瑶舒了口气,转头看她:“皇上会不会很忙?我们不会打扰他吗?” 景之含笑道:“不然婢子先去问问?” 文阿瑶轻哼了声,道:“嗯。”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赫连珏一般见识。 她站在阴凉处,看到景之与太极殿的小太监说了什么,小太监便进去了,文阿瑶屏住呼吸等着。 不多时,太极殿的门打开,出来的却是陈清。陈清脸色略微沉重,上前道:“娘娘来的不巧,皇上这会儿,正忙着,说了谁也不见。” “是吗?” 文阿瑶呆呆的问了一句,紧张的情绪瞬间消散,没来由的失落让笑的比哭的难看。 陈清见她这样,也是不忍,但皇上现下秘密出宫了去见雍王了,皇上特地嘱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没有特地吩咐皇后娘娘算不算任何人,陈清也不敢私自做主,只能这样说。 他想了想道:“娘娘不必担心,皇上忙完了,自然会见娘娘。” “不必了!”文阿瑶轻轻说道:“也不用告诉皇上本宫来过!” 不见就不见吧,她不稀罕! 第60章 赫连珏上次见雍王,这个与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已经是他登基那年的事了。 五六年过去了,雍王赫连珒久被囚禁,风采早已不复当年。 外人都知道,雍王被他关在天牢,实际上天牢那个,不过是个替身,真正的雍王,一直在京郊一处别院里,由暗卫看守着。 赫连珏下了马车,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怯懦之感。里头那位,是他小时候最敬仰的兄长,只是权力总是让人初心大变,如今的他们,早已不是当年宫中两位感情甚笃的皇子了。 “皇上,走吧!” 王晋见他站在门口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这别院虽远离闹市,可毕竟不是荒无人烟,如此站着,实在引人耳目。 -- 第103页 赫连珏回神,轻轻舒了口气,抬脚跨过了门槛。 雍王当年被关到这里时,暗卫已经废了他的一身功夫,如今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而已。 多年不见外人的囚禁生活让他整个人恍恍惚惚,看到赫连珏进来,站在廊下的赫连珒竟是呆呆的望着,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 意外的,雍王面对囚禁他的人,格外的平静,目光清明后也只是轻笑着问了一句:“你来了?” 仿佛他们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之前种种尔虞我诈并没有发生。 他问完便自顾自的坐在一旁,赫连珏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角落里,挂着一精致鸟笼,里面有只鹦鹉,正歪头望着他,眼神跟赫连珒一样呆滞。 赫连珏走过去,站在他身侧,两人许久未说话。 一阵风吹来,廊下的鸟笼晃动了起来,里面的鹦鹉看上去惊慌失措,支棱着翅膀乱窜,不时发出“呱呱”的叫声。 “六年了,皇上终于肯来见我啦?” 赫连珒的语气轻快,神情更是从容淡定。他伸手将鸟笼抚稳,安抚好那躁动的小家伙,这才看向赫连珏。 “是要送我上路了吗?” 打从夺位失败,赫连珒就等着被赐死那天,可他这位弟弟却并未这样做,反倒是好吃好喝的留着他,只不过折断了他的翅膀而已。 赫连珏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朕想问你,明仁太后之死,与你有无关联?” 闻言,赫连珒愣了一下,他眼神里闪过迷茫,微微眯起了眼,片刻后才道:“明仁太后?当年的贤贵妃?” “或许吧,我记不大清了。” 风轻云淡的态度让赫连珏越发恼怒,他设想过所有的可能,唯独没想到赫连珒会以这样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说他记不大清了! 怒气在一瞬间爆发,赫连珏直觉一股烈火直冲脑门,等他反应过来时,赫连珒已然被他掐着脖子,逼到墙角,整个人脸色乌青,额上青筋暴起。 王晋及一众暗卫面露担忧,在一旁出声道:“皇上……” 赫连珏紧咬着牙根,恨不得就此掐死他,可最终还是松了手。 赫连珒身子滑落到墙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时还抬头看着他,发出“咯咯”的笑声。 “朕再问你一遍,明仁太后的死,跟你有关吗?” 赫连珏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说到底,当年赫连珒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他还是愿意相信他这唯一的兄长并没有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或许都是当时的皇后所为。 可赫连珒的回答却让他如坠冰窖,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布衣,淡淡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没记错的话,当年还是我出的主意,母后才找了刺客入宫,目的就是杀了你,只可惜任务失败了。” 当年先皇病重之时,赫连珒谋乱已然犯下死罪,可他不顾朝臣反对,留他一命,并且让他的妻女依旧住在王府,就是念着小时候赫连珒对他的疼爱有加。 他还记得,母妃死的那个白天,他因为调皮爬上树掏鸟窝,却不小心踩空,是路过的赫连珒飞身救了他,赫连珒还因此摔断了胳膊,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可谁能想到,赫连珒白天还在舍身救他,晚上就派人来杀他了! 真真是讽刺至极! “为什么?”良久,赫连珏才问了一句,他听到自己声音微微发着颤,“为什么要杀我?” 若说为了皇位,当年他不过五六岁,什么都不懂,赫连珒又聪明机灵,大宁又向来立嫡立长,他怎么都不会对赫连珒构成威胁。 “为什么?”赫连珒喃喃重复了一句,又嗤笑道:“你居然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我当年要是将你杀了,今日恐怕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就是我了!” 赫连珏压着嗓音回道:“可那个时候父皇根本没想过立我为太子。” 父皇临死前在他耳边说过一句:“你皇兄什么都好,就是太狠了!” 他那时没有去想这话里的含意,如今再回头看,这才惊觉,或许父皇早就知道了赫连珒做的一切,不然他也不会在母妃死后,突然对他比以往更好,并且渐渐削弱皇后一。党的势力。 “可后来的确是你成了太子!”赫连珒收起了自他来后便漫不经心的浅笑,严肃道:“你看,当年要是将你杀了就好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与你争那个位子,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结党营私,陷害忠良,父皇终归是属意你的。” 即便赫连珏不想承认,可他这位兄长,于治国一事上,的确有着比他更强的能力,只可惜他心术不正。 当年满朝的大臣,只要与他意见不和,下场往往凄凉。这也是文如鹤会选择扶持他为太子的主要原因,就连他也看得出来,赫连珒这人要是得了皇位,那些曾经反对他的人,绝不可能安稳度日。 赫连珏双眼赤红,忍不住吼道:“是你自己葬送了自己的人生,与我何干?与我母妃何干?” 相比他激动的模样,赫连珒显得沉稳多了,他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不轻不重道:“自古皇位之争,几条人命算什么?别人可以死,贤贵妃怎么就死不得了?” “况且,若不是因为贤贵妃,我母后也不会失宠于父皇,终日郁郁寡欢,最后病入膏肓而亡。” -- 第104页 说到底,赫连珒说的这些,责任更多的在于他们的父皇,可他却固执的将责任安到他们母子身上,赫连珏只觉悲哀。 先帝当年除了皇后,后宫也不止贤贵妃一个,再说贤贵妃也并未独占恩宠,只是因为她没有像其他嫔妃那般,所出皆为公主,她生了个儿子。 赫连珏想他自己冥冥之中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六年都没碰过其他妃嫔一下,并且编出了皇后狠辣善妒的谎言,只为绝了惠妃等人争宠的心思。 “所以,当年的刺客,的确是你指使的?”赫连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问了一遍。 赫连珒依旧淡淡回答:“是我做的!” 说完这句,屋内良久没有声音,他揣着袖子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除了门外的金丝鸟笼随风晃悠着。 赫连珒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他低了低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再抬头,脸上笑意消失,又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缓缓跨出门槛,亲手打开那鸟笼,嘴里念叨着:“去吧!” 可那鹦鹉居然一动不动,还时不时歪头看着他,发出呆呆的叫声。 “小畜生,还不走?你自由了!”他近乎无声的说着,话落,那鹦鹉“啾”的叫了一声,终于张开翅膀,飞出了牢笼,片刻后便消失在个他眼前! 赫连珒盯着天空看了许久,直到胸腹处传来一阵闷痛,他才转身回了屋。 六年了,他想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赫连珏沉默的走出这宅子,觉得心里比来的时候更闷更难受了,仿佛有人拿着斧子在一下一下的凿砍着他的心脏。 即便来之前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他设想赫连珒定然会百般否认,可他没有,他承认的无比爽快,并且没有丝毫的悔恨,这让赫连珏难以接受。 可事实就是这样了,他的母妃,的确是死于赫连珒之手,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赫连珏最后回头看了看那处宅院,道:“让他见一见自己的妻女,之后送他上路吧。” 赫连珏回宫后便去太后处,跟她说了这件事。 讲完后,赫连珏便陷入了沉默,许久才道:“母后,朕觉得自己很不孝,明明是他杀了我母妃,可一想到要将他赐死,我心里竟没有半点痛快之感。” 他甚至有些心疼,为赫连珒心疼。 太后愣了愣,安慰道:“没关系,哀家在宫里多年,知道雍王平日待你有多好。” 当年谁不说一句雍王殿下对小皇子疼爱有加,更甚于他自己的亲妹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要带给小皇子一份。 她听姐姐说过,那个时候,把小珏交给雍王殿下,她是最放心不过的。 能让谨慎多疑的姐姐如此说,想必雍王当年,也是真心待过小珏。 只是看他如今愁眉苦脸的样子,林太后还是决定不要告诉他了。她想了想道:“雍王,他是咎由自取,他不止害了你母妃,还有很多无辜朝臣,你只不过是替他们报仇而已,不必难过!” 林太后提了几件雍王犯下的罪责,赫连珏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他舒了口气,突然道:“母后,朕想放你和周将军离开!” 林太后闻言浑身一怔,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她不解道:“什……什么意思?” 赫连珏道:“南齐迟早与大宁有一战,母妃之死包括上次皇后受伤,都与南齐有关。朕若是没猜错,这一战,也快了,所以朕想着到时候让周将军出征,母后你乔装跟在他身边,等战争结束后,你们就在北边找个小镇,住下吧。” “这怎么行?”林太后激动道:“你不是不知道,如今朝中武将奇缺,若是他走了,那大宁?” 她话没有说完,但她知道赫连珏明白。 赫连珏自然也考虑过,只是,武将没有可以培养,他实在没有办法看着母后在宫里虚度余生。 而且,不知为何,皇后也想成全他们,难得他与皇后有如此默契,赫连珏想着自己要是帮了皇后,或许能稍微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 从太后那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陈清不知何时到了寿康宫外,整个人略显焦急的走来走去,见他出来忙迎了上来。 他顾不上理一理被风吹乱的衣襟,忐忑道:“皇上,皇后娘娘午后来过太极殿,奴才按照您吩咐的说了,娘娘似乎不高兴!” “她来了?”赫连珏有些惊讶,皇后来太极殿找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且两人几日前刚刚不欢而散,她如今主动来太极殿找他,是不是代表她已经不生气了? 赫连珏心头刚升起一丝喜悦之情,陈清又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奴才按照您吩咐的回了娘娘,娘娘似乎……又生气了!” 赫连珏:“……” 看他脸色不好,陈清忙补充道:“奴才也不知道皇上您说的任何人包不包括皇后,所以才……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 话落陈清已然跪下,态度十分诚恳。 赫连珏闭了闭眼,用力舒了一口气,道:“罢了,是朕没交代清楚!” 谁能想到她突然会来呢? 半个时辰后,赫连珏站在重华宫院子里,年前是紧闭的朱红色殿门。 身侧奴才恭恭敬敬跪了两行,姿势拘谨又惶恐。 -- 第105页 方才他从这些宫女口中得知,皇后已经睡下了。 赫连珏抬头看了眼天,明明西方那还有落日余晖,他这段时日对皇后的作息也算有所了解,她是典型的晚上不睡觉,早上起不来,现在这个时辰,说皇后已经睡下了,这是赤。裸裸的说谎。 “你去告诉皇后,就说朕有要事相商,关于太后!” 宫女一脸为难的进了寝殿,不多时,殿门打开,穿戴整齐的皇后站在门后,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赫连珏无奈叹息了声,屏退众人与皇后进了内里。 “不知皇上有什么事要与妾相商?” 不同于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的赫连珏,文阿瑶自始至终低垂着眼睑,面对赫连珏的注视她也是不慌不忙,爱答不理的模样险些将赫连珏给气笑了。 他稳了稳心神,道:“是太后和周舜的事!” 话音刚落,文阿瑶便看向他,眼神中带着惊讶和不解。 “皇上的意思是……” “你别装傻。”赫连珏顺势坐在塌上,道:“朕都知道!” 文阿瑶眨巴了下眼睛不说话,赫连珏接着道:“朕已经想过了,下个月,朕就派周舜去攻打南齐,母后乔装同去,等拿下南齐之后,就让他们找个地方隐居。” “南齐来犯了吗?”相比对于赫连珏有如此想法的震惊,文阿瑶更关心与南齐的战争,那场让周舜战死,让林太后悲伤过度以至于随周舜而去的战争。 赫连珏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似乎很好奇她的重点居然在这上面,好像完全不惊讶于自己的决定。 他略微沉吟了会儿,接着道:“暂时还没有,但朕已经让兵部准备,不日将攻打南齐,由周将军领兵!” “不行!” 几乎是下意识的,文阿瑶就反驳出口了,格外坚定的语气让赫连珏愣了愣,满眼审视的打量着她。 文阿瑶皱了皱眉,这与原本的剧情不一样,原本,是南齐来犯,大宁才出兵攻打的。如今倒是反过来了,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周舜不能去! 但这事该怎样跟赫连珏说呢? 文阿瑶咬了咬唇,语气缓和了些:“皇上,既然你都愿意成全母后和周将军,何不让他们现在就离开?” 赫连珏叹息了声,声音含着无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朝中除了周舜,朕想不到有谁可以担此大任!” “那不要去打南齐好了,皇上可以慢慢培养武将,等有了替代之人,再出兵不行吗?” 原本的故事里,南齐来犯差不多是两年后的事,文阿瑶有些疑惑赫连珏怎么会突然想去打南齐! 她这话问出来,就敏锐的发现赫连珏眼中闪过一抹伤痛,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问就什么不该问的。 赫连珏的样子有点为难,嘴唇张了又张,想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让文阿瑶有些心疼,或许他有自己不得已为之的原因吧! 她想了想,道:“妾乱说的,皇上不必在意!妾只是担心,万一周将军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那可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是赫连珏没想过的。在他的认知里,周舜拥有一身高超的武艺,对兵法更是颇有造诣,周舜手下从无败绩,这样的人,怎么会出事? 他还在犹豫中,文阿瑶又道:“万一周将军眼花,误将毒草认作药草可怎么办?” 赫连珏闻言蓦地瞪大眼睛,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震惊:“你居然连他的眼疾都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皇后虽与他分开五年,可他也知道五年间皇后每日接触的除了寺庙的僧人,便是她身边的随从,而这些人,是不可能知道周舜的眼疾的! 周舜早年间在战场上被敌军暗算,伤了眼睛,从此不辨色彩,五光十色,花红柳绿,在他眼里从来都是浓浅不一的黑沉黯淡,再鲜艳的颜色,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深灰与浅灰的区别。 这事只有他和母后,以及周舜的亲信知道,可皇后又是如何得知? 赫连珏不禁开始怀疑眼前这个皇后,多年未见,她的有些改变,似乎用失忆说不通了! 第61章 文阿瑶完全被问懵了,周舜有眼疾?原文对这件事,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啊。 她惊讶懵懂的样子让赫连珏越发疑惑,“你是如何得知他有眼疾的?” 文阿瑶嘴巴动了动,无言以对。她不知道周舜眼疾的事,她只是记得,小说里周舜死亡的细节。 周舜的死,多多少少有点冤,更像是作者为了让他死而让他死! 他在战场上受了伤,那伤也不致命,修养几日也就痊愈了。只是,军医是个奇怪的老头子,比起治病救人,他更热衷于制毒。 有一日,他将新研制出来的毒药拿到周舜帐中,想商量看看能否想办法给敌军投毒,他来时周舜还昏睡着,便将毒药连同周舜的伤药一同放在桌上等待。 正在这时,有人来寻他去看看伤员,军医没多想,便起身走了,等他回来时,桌上的伤药还好好的放着,可装毒药的小瓶子,却是空无一物的。 原文是这样描写的:满头白发的军医踏入营帐,走至桌前,人瞬间就僵在了原地,桌上的毒药瓶子空了,他看着七窍开始慢慢出血的周舜,无边的恐惧让他动也不能动! 这毒药,他还没制出解药来。 -- 第106页 周舜鼻腔喉间都是鲜血,他艰难的喘息了下,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是茫然不解,“军医,我……怎么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不行了,将死之人,意识反倒格外清明。 军医回神,颤抖着走向他,跪下,嗓音沙哑:“将军,您怎么?伤药是黑色的啊,您怎么把红色的给吃了,红色的是毒药啊!” 周舜愣了愣,好半晌眼珠子才动了下,他气若游丝的说道:“原来如此!” 说完这句,周舜也就闭上了眼睛,再没有睁开,军医自知罪孽深重,留下手信一封,自己也服了一颗红色的药丸,以死谢罪! 当时看到这,文阿瑶满头的问号,有那么一瞬间,她认为周舜是假死,说不定后面就复活了,谁知都等到大结局了,周舜还是死的,死的透透的了! 如今听赫连珏的意思,周舜原来不是她以为的眼花再加作者无缘无故的剧本杀吗? “周将军有眼疾吗?这,妾不知道啊!”文阿瑶深思熟虑后说道:“妾只是担心周将军出事而已。” 赫连珏目光满是审视,他缓缓开口:“你知道母后为什么总是穿得……” 他顿了顿,神情略显尴尬,继续道:“花里胡哨吗?” 文阿瑶诚实的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原来以为太后娘娘的品味如此,现在看来好像另有隐情! 赫连珏接着道:“因为周将军眼睛曾经受过伤,不能辨色,眼中只有浓浅不易的黑,母后为了让他能看到更丰富的黑,所以才穿各种各样颜色的衣服!” 文阿瑶挑了挑眉,内心非常惊讶。原来是因为这样? 不得不说林太后是真有勇气,文阿瑶也不禁有些钦佩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母后与周将军感情真好!”文阿瑶弯起唇角,轻轻说道,脸上有着羡慕之情。 赫连珏皱着眉头,又问道:“话说回来,皇后又是如何得知母后与周将军之间的事情?” 他们年轻时的确被人视做一对金童玉女,可后来母后入了宫,两人之间的事也就渐渐被人遗忘。在他登基之前,周舜与母后压根没有过联系。 后来在他的原因下,两人才慢慢开始互通书信,但这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可皇后的样子,显然对母后与周舜之间的事,知晓良多。 这又是一个让他不得不怀疑的地方! 文阿瑶咽了口唾沫,内心有点紧张。她自然不能告诉他真相,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合理的借口。 突然,她反应过来,赫连珏刚来的时候好像就说要和自己商量太后的事,她这才开了门。而他也说过他都知道! 当时没多想,现在,文阿瑶不禁猜想赫连珏都知道什么? 她试探道:“皇上又是如何得知我知道的?” 她只有那晚与周舜接触过,也只在那事提到了这事,自认为做的还算隐秘,连景之都不知道她找周舜说什么,可赫连珏,好像知道! 大宁后妃,向来有人暗中保护,兼监视,这是□□皇帝定下的规矩,以防后妃与外臣勾结,颠覆朝政。 但久居深宫的后妃们全然想不到,文阿瑶不一样,她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古代皇室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她不了解全部,也了解个三四分,想来想去,除了身边有赫连珏的眼线,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你派人监视我?” 文阿瑶声音平稳,冷静问道,赫连珏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底有着猝不及防的慌乱。 眼下这个情况是他没想到的,理智告诉他不能承认,承认了估计皇后好不容易对他打开的心房又要关上。 可他也不能否认,不然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一切? 两难的境地让赫连珏无措,他深呼吸了下,嘴巴动了动,依旧不知道说什么。 接下来文阿瑶的反应却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文阿瑶也是迅速冷静下来,平复了下胸中的愤怒委屈,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发脾气。 在这个皇权至上,男人为尊的时代,她全然没有资格去对此行径做出控诉,更别提对方是九五之尊了。 她缓缓吞咽了下,在赫连珏开口之前道:“妾私下与周将军见面,还请皇上责罚。” 身子也顺势弯了下去,却被赫连珏半道扶住。她听见赫连珏浅浅叹息了声,说道:“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 “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赫连珏又补充了一句,总归她也没有拿这件事大做文章,知道就知道了吧。 文阿瑶只能笑笑,两人再次安静下来。 就这么相对无言的静坐了会儿,赫连珏突然道:“朕饿了。” 文阿瑶抬眼看向他,男人脸上期待的表情让她觉得好笑,她哪能不懂赫连珏的话中深意。想了想便觉得算了,她又何必计较这些小事? “妾让他们准备晚膳过来!” 难得皇后如此体贴,赫连珏也不自觉漾开了笑容,怔怔望着她的背影。 用罢晚膳,赫连珏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文阿瑶也不矫情,沐浴过后便早早上了床躺下,佯装熟睡。 不久,赫连珏也过来了。 文阿瑶闭着眼睛,听觉却格外敏锐,她几乎能听到赫连珏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这让她心跳如擂鼓。 那晚的感觉算不得十分美好,但也不难受,她不禁有点食髓知味了! -- 第107页 她仰躺着,感觉到赫连珏将殿内的烛火全部吹灭,这才敢悄悄睁眼。 赫连珏正坐在床尾脱鞋,姿态优雅,背影挺拔,斑驳的月光从纱窗撒进,如纱般笼罩在他身上,文阿瑶看得痴迷。 突然,赫连珏转过了头,文阿瑶忙闭上了眼,耳边却听到他一声轻笑,文阿瑶头脸瞬间发热,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发现自己在偷看?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即便圆月高悬,殿中还是有些昏暗的,赫连珏不可能看得清。 可她却不知道,有一缕月光,刚好斜着打到她眼睛上,刚刚那心虚闭眼的模样,尽数被赫连珏收入眼底。 他只觉得好笑又可爱。 文阿瑶等了许久,赫连珏只是面向他躺下,一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捞了捞,像哄婴儿一样轻轻拍打着她的腹部,声音清凉似珠玉:“睡吧!” 文阿瑶:“?!” 不得不说他的行为让文阿瑶满头问号。她回想了下那晚赫连珏的表现,实在算不得清心寡欲之人,怎么今晚……如此的正人君子? 赫连珏也是头疼,喜欢的人就躺在身边,不情动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也有所顾忌,好不容易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些,他不想让皇后以为自己来重华宫是为了行那事! 虽然自古帝王去后宫就是为了宠幸嫔妃,但他更在意与皇后之间除了身体以为的其他关系,他不想让皇后认为自己是个急色之人,更希望皇后能知道自己的心意。 所以,一时的难受他可以忍耐! “想什么呢?”好半天了,皇后还是睁着眼,赫连珏微微撑起上半身,凝望着她的脸,“朕听说你今日没歇午觉,不困吗?” 文阿瑶:“……困了。” 其实根本不困,只是对于他把自己当孩子哄的行为,多多少少感到……新奇。即便跟她说话的当口,赫连珏的手依旧没停,一下一下缓缓拍着,动作极尽温柔。 文阿瑶没再多想,闭上眼,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一连几日,赫连珏每晚都会过来,但他也依旧没再碰她,只是有时候会情不自禁的吻着她。 那吻,炽热又浓烈,文阿瑶便也知道,赫连珏并非不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忍着,她自然说不出口“你不用忍”这种话,只能在每次被他撩拨的浑身难受时,心里狠狠的骂一句臭男人! 文阿瑶没再问他打算如何处理周舜与太后之事,但看他每日都很疲累的模样,想必与南齐的战争也快了。 不过,她也有烦恼的事,比如赫连珏有一日在太极殿召见了四美,她知道这个消息时,四美已经从太极殿回了各自宫殿。 据小东子打探来的消息,赫连珏与四美同处一室将近一个时辰,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文阿瑶很是好奇,于是挨个将她们叫来重华宫,借着喝茶吃点心的功夫百般打探,四美愣是一个字都没透漏! 有一晚,她甚至去问了赫连珏:“听说皇上前几日见了几位妹妹?” 彼时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舍,文阿瑶也是故意挑这个时间,结果赫连珏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许久没见她们了,比较她们的母家也是朝中有头有脸的臣子!” 文阿瑶:“……” 竟让她无力反驳! 第62章 时间转瞬即逝,一晃到了三月底。 这晚,赫连珏像是换了个人,折腾了她好久,文阿瑶眼皮子都快撑不住了,它这才意犹未尽的放过她。 赫连珏这人,你要说他重欲,他五六日,碰你一次。你要说他不重欲,他每次都像是初次开荤一样,有用不完的精力,文阿瑶每次都是强撑着才没有中途睡着。 睡意来袭,文阿瑶意识渐渐模糊,身旁的人突然说话了:“朕要亲自出征!” 睡意瞬间显消散,文阿瑶一下爬了起来,顾不得衣衫不整,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什么?” 赫连珏眼底还有浓浓欲色,他咽了口唾沫,伸手替她穿好衣服,缓缓道:“南齐之战,朕要亲自去。” “为什么,不是说让周将军和母后去吗?” 她后来细细想过,这办法也挺好,大不了到时候嘱咐嘱咐周舜,让他不要随便乱吃东西,想来也不会那么早死。 “母后不去了。”赫连珏轻柔的理了理她额角发丝,道:“朕同他们商议过,他们还是想回北方定居,毕竟那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你不是怕周舜出意外吗?朕亲自看着他,等南齐之战结束,他们就会离开。” “那也不用你亲自去看着!”文阿瑶拔高了声音,急切道说道。战场毕竟是个凶险万分的地方,以前赫连珏爱怎么去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不在意。 可现如今,一想到他满身上伤疤,文阿瑶就止不住的害怕,眉头下意识的蹙起。 相比她紧张害怕的模样,赫连珏却一派淡然,他轻笑着拉下她,搂紧怀里,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道:“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不久前,他见到了萧辰带回来的人,听风楼的楼主,也是他当年救过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一身武功不容小觑。从他口中,赫连珏得知,南齐这些年没少透过他们听风楼进行暗杀活动。 他也全然没想到,连周舜眼睛受伤的事,也有南齐的功劳。他们的目的是要除掉大宁的武将,却没想到最终毁了他的眼睛。 -- 第108页 还有当年雍王所做的那些狠辣之事,几乎都是他身边的幕僚出的主意,那幕僚正是南齐来的奸细。就连父皇的死,也跟他们有关。 小小南齐,多年来一直不遗余力的想颠覆大宁,杀父杀母害兄之仇,不亲自取下南齐国主的首级,他心难安。 赫连珏说完,文阿瑶许久没有出声,她能理解赫连珏的心情,自然也做不出阻拦的事,只能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 赫连珏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回道:“你放心,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朕心里有数!” “只是……” 赫连珏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欲言又止。文阿瑶低头闷声问:“怎么了?” 赫连珏却摇了摇头,道:“睡吧。” 他其实想问问,在他走之前,皇后能否告诉自己她是谁! 这段日子,他让人寻了不少民间奇人异士,就是想弄明白皇后身上的奇怪之处,那些人说的话大部分不中听,但是借尸还魂这个说法,他却莫名的觉得可信。 也许身边的皇后,并不是原来的皇后。可是话到嘴边,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何必要知道的这么清楚,重点是现在在他身边的皇后,是他喜欢的那个人,这就足够了,他只需要确保这个皇后不会有朝一日离开。 “你会永远陪在朕身边吗?” 赫连珏低低问出了声,回应他的是一串绵软平稳的呼吸声,赫连珏轻轻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不会离开就好!” * 四月初一,赫连珏与周舜率军出发。 文阿瑶头一晚就在想,隔天一定不能睡懒觉,她想起来送送他。 然而还是没赶上! 她醒来时赫连珏已经出了城。 文阿瑶叹了口气,语气难掩生气,道:“怎么不叫醒我?” 景之告罪道:“娘娘恕罪,只是皇上说了不要吵醒娘娘的。” 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期望太高能平安归来。 屏退了景之,文阿瑶蓬头垢面的坐在床上发呆。 系统的声音突地响起:“你不打算离开了?” 文阿瑶被吓了一跳,她按了按心口,没有回答。 系统又道:“首富对你已经没有诱惑力了吗?” “你别催,我还没想好!”文阿瑶抓了抓头发,死气沉沉地道:“我当然还是要当这个首富的。” “是吗?”系统嗤笑道:“我看你都乐不思蜀了呢!” “你爱上赫连珏了?” 文阿瑶倏地从床上下来,呵斥道:“你闭嘴!” 说完了又心虚的很,整个人气焰也消散了下去。她浑身无力,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脸颊沉默着。 这段日子,她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未来归宿的问题,每每一想到,她就觉得有人捏住了自己的心脏,闷疼闷疼的,让她没有办法转身离开。 系统的话,无疑是在强逼她面对这件事! 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毕竟成为一国首富这件事,怕是她行善积德几辈子才能换来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这个机会,实在是太愚蠢了! 可她就是迟迟下不了决心! “哎!”文阿瑶长长的叹息了声,有气无力道:“我会想好的!” * 日子就这么慢慢的过着,大宁与南齐相隔不远,月中的时候,两边战事彻底爆发,几乎每隔几日,林太后就会让她去一趟寿康宫,与她分享前线传来的战报,大宁军队骁勇善战,此番出其不意的进宫南齐,可谓是打的南齐节节败退。 听着这些胜利的消息,文阿瑶仿佛能想象到赫连珏在马上杀敌的模样,她想,那一定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的! 只是,每次太后也会问她要不要给赫连珏写信,文阿瑶每次都摇头。她也没收到赫连珏写给他的信,想必他忙的连写封信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她是个善解人意的皇后,自然不会写信去烦扰他。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觉得赫连珏还躺在自己身边,可一个转身,身后到底空空如也,心里也升起又酸又涩的感觉。 时间一晃便到了五月底,算起来赫连珏已经离开快两个月了。 院子里那棵半焦的柳树长出了新叶子,郁郁葱葱一派生机。文阿瑶坐在树荫下,手中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太后好像很久没找过本宫了?”文阿瑶突然问起,景之低头思索片刻,道:“有十几日了吧!” 文阿瑶仔细想了想,的确有十几日没有收到捷报了,也不知道战事如今怎么样了? 没有看到赫连珏亲笔写的捷报,她总觉得心里不安,只希望他是忙得没有时间,而不是其他原因! 正想着,林太后就遣人来叫她就。 文阿瑶放下扇子,几乎是立刻起了身,连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唇角已经不自觉弯了起来! 一定是前线传来消息了! 文阿瑶迫不及待的往寿康宫赶去,身后的随从们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 今日的寿康宫分外安静,门口的宫人见她来了,忙将她迎了进去,太后今日一改常态,穿得甚是朴素。 她用手臂支着脑袋,斜靠在小几上,面前是成堆的奏折。 “参见母后!” 文阿瑶行了礼,便直直看向林太后,眼神里去殷殷期盼!林太后叹息了一声,扫了她一眼,却不说话,也没同往常那般递给她一封信! -- 第109页 她等了等,太后依旧沉默不语,眉头紧蹙着,看起来分外疲惫。 文阿瑶靠近了些,随手整理她面前杂乱的奏折,关切道:“母后先歇一会儿吧!” “出事了!” 林太后突然出声,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文阿瑶愣了片刻。太后的声音不似平常娇软,带着一丝沉重,没来由的,文阿瑶心头一跳。 她看着太后,便听到她继续说:“皇帝出事了!” 从寿康宫出来,文阿瑶整个人几乎虚脱。她扶着景之的手臂,脚步虚浮的上了轿辇。 往重华宫走得路上,她才渐渐反应过来。 林太后说,赫连珏失踪了! 约摸七八日前,赫连珏亲自带了一小队精锐,深入敌腹,想要来个出其不意的袭击,谁知半道遇上了一队在附近侦查的敌军,两方自然打了起来。 好死不死的老天居然在这个时候变脸,狂风骤起,大雨倾盆,能见度十分低。 好在赫连珏带的都是精锐部队,敌军很快被除尽,可赫连珏也不见了! “她们交战的地方,地形很是复杂,又是深山密林,又是悬崖峭壁,谁也不知道皇帝人去哪了。” 林太后忧心忡忡的同她说道,文阿瑶只感到了无边的恐惧,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林太后便也没说萧辰甚至挨个检查过所有的尸体,但还是没有发现赫连珏。 算不上坏消息,也算不上好消息! 她是今天才收到信的,皇帝失踪绝非小事,更别提是在那种地方失踪,她都不敢去深想。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同你商量商量。”文阿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回忆着太后的话。 “这消息目前还没扩散开来,大军调度这几日都由周舜负责,对外也只是说皇帝受伤需要修养,但纸包不住火,恐怕消息迟早会传出去。” “哀家想着,先将你有身孕的消息散出去,如此一来,万一消息泄露,朝堂也不至于大乱。” “可是,我没有怀孕。”文阿瑶怯懦着开口,一直以来,她都有意无意的避免怀孕,目前看来还是成功的。 林太后道:“哀家知道,哀家相信皇帝还……活着,说你有孕,只是为了万无一失,萧辰他们还在继续找,希望能尽快找到他吧。” 文阿瑶脑袋发懵,太后所说的“还活着”几个字此刻正在她脑子里不断回响,希望他还活着! “我要去找他!”不及多想,话就这么出口了。 林太后疑惑的看向她,文阿瑶继续道:“对外就说我要养胎,京中气候炎热,要搬回寺庙去。” 林太后皱了皱眉,道:“萧辰他们已经在找了,你去也没什么用。” 文阿瑶脸色惨白,她知道太后说的是事实,如果萧辰都找不到,她去了多半也是徒劳,可她就是想去! 那晚赫连珏在她耳边轻轻问她会不会离开的声音犹在耳畔,如果他真的死了…… 文阿瑶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如果他真的死了,那起码她想离他近一点! “母后,求您了!”文阿瑶“扑通”跪下,颤着声祈求,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的下跪,膝盖很疼,但不及她心里的压抑难受。 林太后最终是同意了,让她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启程! 第63章 为了出行方便,她带上了李诚,并让他乔装打扮成女人,与她互称姐妹。 李诚十二分不情愿,无奈不敢反抗,只得乖乖穿上了女装。 萧原和王晋,负责保护她们,其他人则在暗中跟随。 文阿瑶不会骑马,坐马车自然要慢些,日夜兼程,到赫连珏失踪地方时,已经过了七天了。 萧辰整个人憔悴的不行,胡子拉碴跪在她面前,“属下无用!” 他本该贴身保护赫连珏的,但打起来难免顾及不到,文阿瑶也并不怪他,只让萧辰带她去当初两方人马交战的地方。 这地方是一块平地,一边是密林,一边是悬崖。 原本无人踏足的密林多了不少新踩出来的小道,想必萧辰他们也是没少往里跑,可赫连珏依然不见踪影。 文阿瑶叹了口气,又开始观察四周。 战场的尸体已经被抬走掩埋,可空气中依然有腐。败恶臭的味道,连日来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胃部早就不适,终于在这刺鼻味道的冲击下忍不住了! 文阿瑶捂着嘴跑到一边,弯着腰呕吐不止。 萧辰看了看文阿瑶,又看向萧原,无声道:“怎么了?” 萧原面色担忧,低声道:“娘娘有了身孕!” 假怀孕的事,只有文阿瑶和太后,以及替她诊脉的太医知道,就连萧原等人也是被瞒着。 文阿瑶没带侍女,他们几个大男人只能在一边干着急,丝毫帮不上忙。 好在吐出来之后,文阿瑶舒服了不少。她接过李诚递来的水袋漱了漱口,慢慢走至悬崖边,忍住恐惧往下看了一眼,道:“这下面都找过了吧?” 萧辰道:“回娘娘,人能爬下去的地方都找过了。” 这悬崖深不见底,一眼望去只有白茫茫的雾气。文阿瑶看了一眼又退后两步,道:“人爬不下去的地方呢?” 萧辰没有回,事实上,这个崖底他们也下去寻过了,可没有就是没有。 文阿瑶也不追问,缓缓舒了口气,道:“带我下去!” -- 第110页 死人堆里没有他,密林里没有他,除了眼前的悬崖,他还能上哪儿去! 她就不信赫连珏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总要找到他! 下去之后才发现这悬崖只是看着深不见底,其实也就两三丈,且崖底还有厚重的草丛,文阿瑶想着,若他真从这摔了下来,有草丛的缓冲,或许他还活着。 可无论崖壁还是崖底,都不见有人掉下来的痕迹,断裂的树枝,被压扁的草丛,这些都没有。 也没有血迹,又或许是被暴雨冲刷掉了,文阿瑶不敢深想。 她按了按剧烈跳动的心脏。开始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崖底寻找。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一行人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萧辰犹豫了下,走上去道:“娘娘,天黑了,不如先同我们回营帐,明日再来寻?如今皇上下落不明,您肚子里的皇嗣要紧!” 文阿瑶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其实很累了,一连几日都在马车上度过,心里又记挂着赫连珏,她几乎没怎么睡,体力渐渐不支。 文阿瑶在原地坐了下来,望着荒无人烟的崖底,眼睛里的光仿佛也在随着天色慢慢暗下去。 她明白,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休息好了,才有力气去找赫连珏。可是她怎么都睡不着,每每刚迷糊,就梦到赫连珏浑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冲着她温柔的笑! 她也就睡不着了! 文阿瑶随意的四处看了看,视线突然定在某一处。 她倒抽一口气,颤着手指伸出去,指着不远处的崖壁底部,小声道:“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亮光?” 萧辰等人也看了过去,崖壁被不知名的藤蔓植物覆盖着,远远看去一片绿,隐隐好似有光透过来,又好似没有,大家都不敢确定。 文阿瑶却已经提起裙摆朝那跌跌撞撞的走了,李诚忙上前扶着她,萧辰则是加快脚步先她一步走至亮光处,下一刻文阿瑶就听到他喊道:“有,这墙会发光!” 虽然微弱如萤火,但的确不寻常! 话音刚落,文阿瑶也走到了近前。 萧辰道:“娘娘您先退后,属下先看看!” 他说这话的同时,文阿瑶已经推开了李诚,一把握住了那些藤蔓,她猛的往后一扯,藤蔓后面的洞口也露出了一部分。 见此,萧辰等人也忙上去帮忙,三两下就除尽藤蔓,洞口全部显现了出来,可惜容纳两个人同时通过的洞口处,地上有着清晰的脚印。 那微弱的光,就是从洞口传出来的,一定是赫连珏! 文阿瑶的脑子里只有这个信息,“走,去看看!” 萧辰还想走到她前面保护她,文阿瑶却突然力气奇大,一把将他扯到身后,自己小跑着进了洞。 那洞不深,越往里跑,亮光越深,约摸一分钟左右,他们便到了另一处洞口,同样被藤蔓覆盖着。 这次没等文阿瑶亲自出手,萧辰先一步砍断了藤蔓,洞外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很难想象,在这巨石早就的崖壁上,会有一个天然的洞穴,而那洞穴的尽头,是一片平整的空地。 空地上,居然有个小院子! 院子里有三间茅草屋,边上那间门口,有个人坐在竹椅上,楞楞的望着天空。 正是他们久寻不到的赫连珏! 文阿瑶屏住了呼吸,僵愣在原地不敢动,亦不敢出声,她怕自己一开口,眼前的赫连珏再次消失了。 反倒是萧辰等人大喜过望,出声喊道:“皇上!” 赫连珏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了好几日了,那日两方人马打起来,再加之天气不好,萧辰也无法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与敌军纠缠之际,不知怎的就退到了崖壁。 暴雨下的崖边异常湿滑,他就这么摔了下去。摔下去的一瞬间他也失去了意识,再醒来人已经到了这间茅屋,摔断的左腿被人用夹板固定住了,赫连珏便也意识到自己被人救了。 赫连珏自然是欣喜的,然而接下来的三天,他险些再一次死掉,他没想到那个救了他的人,三日都不曾出现过,只是把他一个人扔在这茅屋。 可惜他腿断不能行走,竟是在这自生自灭了。饿的头晕眼花之际,终于有人出现了,于是他又活了下来。 然而渐渐的,他就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被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救他的那人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娇弱姑娘,可脾气实在是太差了。 动辄对他又打又骂,却又无比细心的照看他的伤腿,可惜她每次看到他脸上都是一副恨不得他死掉的表情。 赫连珏也多次央求那姑娘去军营替他传个信,好让萧辰来接他回去,可是人家理都不理他。 于是他只能咬牙忍着,打算腿稍微好一点了,自己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去。 他还没等到必须要爬的这一天,萧辰找到他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叫他皇上,赫连珏激动的险些落泪,可当他看到站在萧辰前面那瘦小的人影时,他的眼泪真的落下来了。 他又突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大男人掉眼泪已经够丢人了,何况他还是个皇帝,居然当着他下属的面红了眼眶,这委实丢脸。 赫连珏吸吸鼻子,刚想笑,文阿瑶却突然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 第111页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赫连珏身上,没人想到皇后会突然晕倒,直到赫连珏发出尖锐的吼声,他们才反应过来。 赫连珏也是震惊,他还没来得及自看到文阿瑶的狂喜中恢复,就被她突然倒地的模样给吓得魂不附体。 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腿断了,下意识的想要冲过去抱住她,最后却只是狼狈的扑到在地上。 好在李诚抱住了她。 赫连珏爬在地上,着急的满头大汗,萧辰忙跑过去将他也扶起来,李诚也半抱着将文阿瑶带到赫连珏眼前。 “快,进去。” 赫连珏来不及多想,打着手势让人将他和皇后带到屋子里去。 那救他的姑娘今日不在,赫连珏看着她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皇后怎么了?” 他厉声质问身边的人,萧辰忙道:“回皇上,娘娘有了身孕,再加之这几日马不停蹄的赶来找您,应该是累着了。” 赫连珏又愣住了,他呆呆地道:“怀孕了?” “是,娘娘有了身孕。” 赫连珏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他现在的心情实在五味杂陈,既因为皇后怀了他的孩子而高兴,又心疼她有孕在身还千里迢迢来寻他。 心口闷闷的,赫连珏长长的吐了口气,道:“你们先在外面守着。” 他看到文阿瑶手掌有细小的伤口,定是在哪里不小心蹭到的,救他的姑娘给他留了不少治外伤的药,他正好替皇后擦一擦,顺便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 文阿瑶的确是累到极致了,之前没找到赫连珏,她精神高度紧绷,即便累也睡不着。蓦然看到他好好的坐在那,看起来没有缺胳膊少腿,她一下子就放下心来,整个人也瞬间困到不行。 她并不是晕倒,只是太累了,就那么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再没有梦到浑身是血的赫连珏,甚至还感到浑身都清清凉凉的,特别舒适。 再睁眼,就看到赫连珏支着脑袋,坐在她身边。 她的放在外侧的那只手还被赫连珏紧紧握着,温热的感觉从手臂传到四肢百骸。 文阿瑶轻轻的舒了口气,闭目养神的赫连珏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猝不及防,两个人就那么四目相对了。 算起来,他们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了,中间又因为他失踪而担惊受怕的好几天,她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说,可真的看到他了,文阿瑶却半天记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反倒是眼眶渐渐红了!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皇后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赫连珏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攥紧,闷的难受,他伸出拇指揩掉她鬓角滑下的眼泪,柔声道:“别哭。” 文阿瑶突然又笑了,人安全的出现了,她很高兴,也很满足,不必哭,也不需要说别的。 喉咙有些干涩,她吞咽了下,想要起身。赫连珏将她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好让她坐的舒服一点。 文阿瑶这才有机会打量所处之地,屋子看着有些年代了,墙皮有些地方都脱落了,看起来寒酸的很,但胜在干净整洁。 她收回目光,看着赫连珏道:“你这是被人救了?” “嗯。”赫连珏点了点头,“那日不幸失足,没想到这崖底居然有人。” 也是他命不该绝! “那你怎么这么久不回军营?” 赫连珏看了眼自己的腿,又看向文阿瑶,随后撩起衣摆,露出绑着夹板的那条腿,无可奈何道:“掉下来伤到了腿!” 文阿瑶这才意识到他受伤了,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再次高悬起来,她急道:“严不严重?” 赫连珏继续握着她,笑着安慰:“你放心,救我的那姑娘,恰好会医术,她有帮我治腿,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能没那么快好。” 那就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还好他只是断了腿。 她这么想着,赫连珏突然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文阿瑶再次看向他,赫连珏问这话时语气平稳,没什么起伏,她一时也分不清赫连珏希望她来还是不希望。 她沉吟了下道:“我在宫里也闲的无事,就想着来找你。” 赫连珏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想说你真的是太胡闹了,可又觉得她也是担心自己,这话说出来未免不知好歹了,没得又惹她生气。 但他还是不希望这事有第二次。 “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自己的安危最重要,尤其是你还怀着孩子。” 怀孕的女子是需要精心修养的,哪里会有人像她这样跋山涉水。现在想到她倒下那一幕,赫连珏还是会觉得遍体生寒。 文阿瑶噎住了,她也是没想到,那几个人嘴巴这样快。 “啊,关于这个,其实我……” 赫连珏却突然打断她,语气难掩惊喜:“真是太好了。”他握住文阿瑶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道:“等孩子一生下来,我就立他为储君。” 文阿瑶惊了下,鬼使神差道:“万一是个女儿呢?” 赫连珏压根没有思考,便道:“那就立为皇太女。她长大要是能像母后那般,也是大宁之福啊!”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说出来,文阿瑶还是挺感动的。只是,她没有怀孕,到今天为止也一直在避免怀孕。 -- 第112页 文阿瑶嘴巴动了动,刚想说我没有怀孕,门外传来一道女子怒骂声。 “一群蠢货,谁让你们的脏蹄子踩脏我的院子?” 文阿瑶惊了下,女子的声音娇嫩好听,可说出来的话却全然相反。 她看看赫连珏,赫连珏神色一变,冲她做了个口型:救我的人! “王八犊子,还不让开?” 又骂了! 文阿瑶来不及多想,下了地穿上鞋就往外走,赫连珏坐在椅子上一时动不了,只能捏捏眉心等待。 文阿瑶推开门,就看到萧辰他们几个人一脸懵的站在一边,他们面前是一个看上去约摸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一身娇俏绿裙,胳膊弯挎着个篮子,里面是一些绿草,想必是些草药。 姑娘看到门开,便看了过来,文阿瑶这才看清她的长相,十分秀气,只是脸上的表情过于狰狞了,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她看到自己似乎愣了愣,继而冷笑一声,恶声恶气道:“瞎了眼吗?” 文阿瑶非常确定这句瞎了眼是对她说的,她也是莫名其妙,只能猜测这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大合适,不然谁会见了人先说人家瞎了眼呢? 不过她怎么着都是赫连珏的救命恩人,文阿瑶是打心底里感谢她,于是便笑了笑,微微福了福身子,诚恳道:“多谢姑娘救了我家夫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哼,不稀罕!” 那姑娘竟是全然不领情! 文阿瑶再次愣住了, 趁她愣神的功夫,那姑娘便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隔壁的屋子。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之人,即便是救命恩人也不该如此无礼吧,那姑娘就差在脑门上顶四个字:我讨厌你们! “你们做什么了?” 文阿瑶还是觉得是不是自己带来的这几个人无意中得罪了人家,遂问道,得到的回应是几个表情呆愣的男人齐刷刷冲她摇了摇头。 赫连珏这时也道:“那姑娘就是这样,我总觉得她讨厌一切外人。” 犹记得自己刚获救,在挨饿受冻等了三天后,终于看到了一个活人,他本来大喜所望,谁知那姑娘看到他脸瞬间就耷拉下来,用一种十分嫌弃的语气道:“你还没死?” 他当时被这一句给噎的连肚子都不饿了! 文阿瑶回头打量了下依旧在原地坐着的赫连珏,又看了看隔壁的房门,最终决定向后者走去。 到底是人家的地盘,而且赫连珏还好好活着也要仰仗这脾气古怪的姑娘,她想自己还是应该跟人家搞好关系。 她走到门前,深呼吸了下,刚举起手打算敲门,门突然从里打开,满脸不耐烦的姑娘出现在她面前,手上端着些瓶瓶罐罐纱布剪刀,再次瞪了她一眼。 文阿瑶:“?!” 就很莫名其妙! 在文阿瑶愣神的功夫,那姑娘已经走进了赫连珏待的那间屋子,跨过门槛时,她突然回头,看到还在原地站着的文阿瑶,啧了一声道:“还不跟上?” 不知怎的,文阿瑶还真就听话的跟了上去。 脾气暴躁的姑娘让她干啥,她就乖乖的听话干啥,直到两人合作给赫连珏的腿重新上药固定后,文阿瑶才意识到刚刚的气氛实在是诡异。 她有一瞬间还以为赫连珏与这姑娘之间上演了狗血戏码,对她的恶意也是来源于对赫连珏的喜欢,直到发现她对赫连珏的态度比对她还恶劣。 仿佛赫连珏杀了她全家一样!文阿瑶甚至怀疑她当初救了赫连珏,实际上是为了有朝一日亲自动手报仇雪恨。 不过第二日一早,萧辰就带来了军医,军医检查过后也说赫连珏这条腿幸亏救治的及时,否则就保不住了。 文阿瑶由衷的感谢这心善嘴巴奇毒的姑娘,然而,她还是连人家如何称呼都不知道。 夜晚,文阿瑶扶着赫连珏躺在床上,随后吹了灯也爬了上去。 两人静静的躺着,听着屋外的虫鸣鸟叫,夜风吹过草地飒飒的声响,有那么一瞬间,文阿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和赫连珏从此就在这个地方过下去,也挺不错。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这是天方夜谭,这样愚蠢的念头让她忍不住笑了笑。 赫连珏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道:“笑什么?” 文阿瑶摇了摇头,只说没什么。 赫连珏在药力作用下,很快就睡了过去,文阿瑶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就这么熬到了半夜,屋子门被敲响。 萧辰带着人外院子外面支着帐篷守着,能来敲门的除了不知道名字的医者姑娘外,也没有别人。 文阿瑶带着疑惑去来了门,果然是她。 她摆出和善的笑容,正想开口,姑娘冷冷道:“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文阿瑶只好跟着去了。 第64章 “我本来想杀了他的!” 那姑娘石破天惊的一句,骇得文阿瑶僵愣原地,呆呆的望着她。 姑娘苦笑一声继续道:“我做梦都想杀了他,可是真正有机会了,我还是下不了手。” 文阿瑶轻轻吐了口气,干脆装傻充愣,问道:“姑娘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姑娘冷哼道:“你别装了,我说我想杀了赫连珏。我知道你们的身份!” “还有,别姑娘姑娘的喊我,叫我成玉。” -- 第113页 文阿瑶本来已经坐下了,听她这样说,整个人立马弹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她。 她说她知道他们这这些人的身份,又说自己的名字叫成玉…… 相比于成玉这个名字,知道他们是谁这件事就显得微不足道! 成玉,正是原来剧情里,赫连珏带回来的那位怀孕女子的名字,可原本成玉应该是赫连珏从北凉那边带回来的,现在她居然跟赫连珏在南齐边境相遇,地理的偏差太大了。 文阿瑶还没消化这个信息,自称成玉的姑娘又开口了,“我知道你不是文如琴!” 一句比一句更具有杀伤力,文阿瑶已经完全想不到说什么了。 文如琴,是原主的名字。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为什么会知道她不是文如琴? 成玉也不着急,一边拣着草药,一边等她回神。 好半晌,文阿瑶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不动声色的往门口退了退,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成玉看着她一副准备随时开门喊人的样子,嗤笑道:“你放心,几日前我没有动手杀赫连珏,现在或者以后都不可能会动手了。” 文阿瑶继续装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成玉目光仍专注于面前的竹篮,漫不经心道:“其实我本来不叫成玉。”她歪着头,状似思考:“嗯……大概有一年了吧,一年以前,我叫文如琴!”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到了文阿瑶耳朵里,丝毫不亚于地动山摇,她整个人无力的顺着门板滑坐在地,许久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冒着冷汗。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个成玉,更没有想到,成玉的躯壳里如今住着的人,是原主! 文阿瑶怀疑自己在做梦,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花乱窜,眼前的一切仍旧没有变化。 她忍不住想,文如琴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也许是太过震惊,竟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成玉,不,文阿瑶更倾向于叫她文如琴。 文如琴拣完篮子里的草药,起身洗了洗手,坐在了桌边。她淡淡的看着文阿瑶,轻声道:“你放心,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好奇,是什么驱使你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地方寻找赫连珏的?” 文阿瑶缓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背部紧紧靠着门板,她嘴巴动了动,终是不发一言。 本能的,她不想跟原主说太多。 得不到回答,文如琴叶不生气,淡笑着道:“你喜欢他?” 文阿瑶:“……” “呵,真是奇了怪了,居然有人会真心喜欢赫连珏,那个杀千刀的。”文如琴咬着牙,表情恶狠狠,看起来对赫连珏恨之入骨。 文阿瑶低头沉思了片刻,斟酌着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文如琴眯了眯眼,像是陷入了回忆,“他娶了我就是对不起我。” 文阿瑶慢慢靠她近了些,声音尽量平稳:“为什么呢?” 抛开她心里对赫连珏的感情,客观的说,在这个时代,赫连珏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归宿,她也一直想不明白,文如琴与赫连珏之间的不合是因为什么。 她这话问出口,文如琴许久没有出声,文阿瑶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岂料她突然问:“文如鹤,还好吗?” 文阿瑶愣了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好像是见面以来,文如琴第一次用正常平缓的语气说话,她每一句话不是冷声冷声,就是夹枪带棒,唯独这一句,声音轻柔如三月微风,充满了怀念之情。 “丞相大人挺好的。” 最起码没听说过他有生病,应该是挺好的。 “听说文如鹤与他的妻子伉俪情深?” 文阿瑶:“……”她这问法就很奇怪,文如鹤到底是她兄长,兄长与自己的妻子感情如何,她居然需要从别人口中听说? 难道她之前与家中不联系? 文阿瑶一边思考着可疑之处,一边点了点头。据她所知,文如鹤除了他妻子以外,并未有过别的女人,且从两人的相处方式也能看出来他们感情的确挺好的。 文如琴闻言,轻轻的笑了,笑声里似有着浓浓的悲伤与无可奈何。 “文如鹤真是个狗东西!” 文阿瑶:“……”一会儿关心他,一会儿又骂他,原主的脑回路实在清奇。 文如琴长叹了口气,又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喜欢上赫连珏?你怎么敢?” 怎么敢?文阿瑶不是很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遂疑惑的看着她。文如琴又道:“他是皇帝,注定三宫六院无数嫔妃,你可真有勇气!” 不得不说,文如琴几乎是专挑戳心窝子的话说,她能不知道这些吗?只不过自己一直逃避着不去思考罢了。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文如琴又笑了,“看来你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奉劝你一句,趁还来得及,千万别往坑里跳。” 打从决定来这里找赫连珏开始,文阿瑶就没有理智的思考过,感性完完全全的碾压了理性,现在因为文如琴的提醒,文阿瑶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针落可闻的屋子里,气氛压抑的文阿瑶手足无措。移魂重生的事已经不能让她震惊了,她现在只想知道,文如琴有什么目的?她是不是想要回自己的身份?她是不是不该来? 其他的,文阿瑶发现自己竟全然不在乎了。 -- 第114页 突然,文如琴朝她走了过来,一手快速的攥住她的手腕,文阿瑶使劲挣了两下,竟挣脱不掉。她面带疑惑的看着文如琴,文如琴却低着眉眼,抓住她手腕后就没有别的动作,仿佛在沉思。 须臾,她终于放开了她的手腕,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道:“原来你并没有百分之百的信赖赫连珏!” 文阿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微感愤怒,正想说点什么,文如琴已经先她一步开口:“无意间听到那几个蠢货说你有孕在身,我刚才探了你的脉,并非喜脉,而且你的身子还有用过避子汤的痕迹,这就很奇怪了!” 原来她刚才是在探她的脉搏! 文阿瑶很是震惊她短时间内就能得知自己用过避子汤。她的确用过,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想过要生一个赫连珏的孩子,没有孩子,她要是想走还能走。一旦有了孩子,便有了掣肘,不妥! “你到底想做什么?”文阿瑶极力控制自己的音量,质问道。 文如琴却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想问你的已经问完了。皇后这个身份我也不稀罕,你自己拿着吧。” “好了,想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明天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文如琴将门打开,一副送客的模样看着文阿瑶,文阿瑶还想问别的,但显然她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于是便只能在她的冷眼下退出房门。 轻手轻脚回到隔壁的屋子,赫连珏依旧平躺着,只是眉头紧皱,牙齿死死咬着,像是在忍耐疼痛。 文阿瑶心下一紧,轻轻摇晃了下他道:“怎么了?” 赫连珏便即睁开了眼,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虚弱道:“没事,腿有点疼。”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会疼起来?”文阿瑶皱着眉,着急道:“你先忍忍,我去叫……成玉姑娘过来。” 说着就要跳下床榻,赫连珏一把拉住她,缓了缓才说:“不必了,可能是骨头在愈合,我忍忍就好了,深更半夜的不要劳烦人家了。” 文阿瑶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确定吗?”他都疼的满头大汗了。 赫连珏咽了口唾沫,重重的点了点头,“没事的,早前那姑娘跟我说过了,今晚可能会很疼。对了,我听你叫她成玉?” 文阿瑶道:“……对,她说她叫成玉。” 赫连珏轻笑了声,道:“是吗?看来她是非常讨厌我了,我问了很多次怎么称呼,得到的只有她的白眼。” 文阿瑶心道:她可不是挺恨你的吗?都想杀了你呢!不过这话只能心里腹诽一下,嘴上是决计不能说出来的。于是只能尴尬的笑笑,道:“她可能讨厌男人吧!” 赫连珏“嗯”了声,闭上眼慢慢喘着气,显然痛感明显。文阿瑶无计可施,只能不停的替他擦拭额头汗珠,又说一些别的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赫连珏腿粗的疼痛总算减轻了些,脸色也不那么苍白。 他脑袋枕在文阿瑶腿上,突然道:“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我们两以前会分开那么久吗?” 文阿瑶眨了眨眼,“你现在想说了吗?” 赫连珏笑了笑,道:“我总觉得,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判若两人。” 文阿瑶心说的确是两人,恰好现在两个人都在。 赫连珏又接着道:“当初,我虽为太子,但由于雍王手段狠辣,朝中还是有不少人暗中支持他。父皇病重后,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就在在以为他快要成功时,文如鹤找到了我,承诺只要娶他的妹妹为后,他就会无条件的支持我。” 文阿瑶静静的听着,她以为赫连珏娶原主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却没想到中间还有文如鹤的关系。 赫连珏又道:“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不会答应文如鹤。” “为什么?” 赫连珏娓娓道来,文阿瑶这才知道当年的真相! 原来,文如琴与文如鹤并无血缘关系,文如琴是老丞相夫妇收养的但老丞相夫妇将七岁的文如琴带回府后,便撒手不管了,文如琴几乎是由文如鹤一手带大的。 文如琴慢慢长大,起先对文如鹤的兄妹之情,渐渐的演变成了男女之情。文如琴喜欢文如鹤,男女之间的喜欢,怪不得她会用那种怀念的语气提起文如鹤。 文如琴虽然喜欢文如鹤,但文如鹤却只拿她当妹妹,于是在文如琴越来越大胆的行径之下,文如鹤终于开始厌烦了,便有了赫连珏口中所谓的交易! 赫连珏说到这里的时候,文阿瑶觉得那对兄妹好像都没错,一个是锲而不舍的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一个只是不喜欢罢了! 可接下来赫连珏的话,让她觉得,文如琴用狗东西称呼文如鹤,都是说轻了。 当初达成与赫连珏的交易之后,文如鹤就骗了文如琴,府中开始筹办喜事,文如鹤却让文如琴以为是他要娶她,文如鹤甚至命令整个丞相府的人,一起欺骗文如琴,这真的很过分! 就在文如琴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要嫁给心上人时,花轿却将她抬进了戒备森严的东宫! 出嫁那日,她是被人迷昏了送上花轿的!醒来时迎亲队伍已经到了东宫,也不不知道文如鹤给她吃了什么药,她明明神智清醒,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就那么与赫连珏拜了堂,婚事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嫁给赫连珏,文阿瑶倒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过成那样了! -- 第115页 “我知道她心里难受,所以一直尽量迁就忍耐着她,她在东宫的做的一切,能遮掩的,我都替她遮掩了。直到她杀了自己最亲近的两个陪嫁丫鬟!” 文阿瑶眨巴了下眼睛,原来景之并不是她最亲近的丫鬟吗? 赫连珏道:“那是她嫁过来的第三年,她各种胡搅蛮缠,硬要我将她的两个丫鬟封为侍妾,我想着是小事,便随了她的心意,没想到等我外出办事回来,那两人已经被她杀了!” “是做成了人彘吗?”文阿瑶好奇道,原来原主真的杀过赫连珏的侍妾。 “没有。”赫连珏看了她一眼,好笑道:“人彘是我让人传出去的!” 文阿瑶双眼布满疑惑,赫连珏却道:“这个以后再说。”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到那为止,她已经将所有从丞相府带来的人都杀尽了。虽说那些人都骗过她,可到底是因为文如鹤的命令身不由己,我还是觉得她很可怕。也许她自己也意识到了,登基后不久,她就来找我,说要去佛寺清修,我便允了。” 赫连珏说到这便停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文阿瑶也都知道了。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赫连珏觉得口干舌燥,便让文阿瑶给他倒杯水来。 文阿瑶背对着他倒水,突然听他问道:“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文阿瑶随口道:“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啪”的一声,文阿瑶手中的杯子就那么落了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突然觉得后背汗毛竖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第65章 她刚才听得太入神,也是到现在才惊觉,赫连珏的叙述当中,他对自己的代称是“ 她”,而不是“ 你”,这便意味着,赫连珏极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之前的皇后。 如今他这么一问,更是证实了文阿瑶的猜测。 那么,她是继续扯谎否认,还是顺势与他说清楚? 她还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那边赫连珏移动了下自己的伤腿,凉凉道:“别想着用失忆那一套骗朕,一而再再而三的,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 文阿瑶:“ ……” 她还维持着僵硬的弯腰姿势,闻言嘿嘿笑道:“ 哪能呢?皇上您英明神武,怎会被我骗。” 赫连珏下了床,拄着拐杖艰难的走了过来,离她越来越近,文阿瑶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哎呦! ” 下一刻,赫连珏抬手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力道很轻,动作里还带着点宠溺,他口中轻斥道:“油嘴滑舌! ” 赫连珏将拐杖搁在一边,扶着她的肩膀坐在她腿边的木凳上,整了整衣襟便一动不动的看向她。 他努了努下巴,“你也坐,好好跟朕交代交代。” 末了还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道:“朕保证,绝不为难你。” 如今看到他的脸了,文阿瑶才发现他脸上并没有自己害怕的猜忌,排斥等等表情,有的,只有好奇。 文阿瑶浑身放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的确不是你当初娶的那个文如琴。” 她说完顿了顿,仔细观察着赫连珏的神色,赫连珏还是那副好奇的模样,点了点头让她继续。 文阿瑶索性坐了下来,一口气说完。 “这副躯壳还是,不过芯子换了。我在我原来的世界已经死掉了,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再有意识时,灵魂就到了文如琴的躯壳里。” “嗯,你可以理解为借尸还魂。不过提前说好,我是半点不知情,也无意强占文如琴的身体,开始的时候我还想过办法看能不能回去,实在没有办法我才留下,伪装成文如琴的。” 其实当文阿瑶说起来,她才惊觉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根本不需要她斟酌语句,最难理解的部分该是系统了,她略过就是了,反正也不影响整个事件的发生,不重要。 被认为不重要的系统此刻被气得发疯,在她脑中疯狂响警报。 “要死啊要死,你怎么能跟故事里的人物实话实说呢,这会影响整个小说世界的平衡啊!” 文阿瑶彻底无视系统,只是看着赫连珏。 赫连珏没看她,但也没看其他,他的视线空洞,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赫连珏视线聚拢到她脸上,他抬起手慢慢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语调微微上扬:“那么,你是没有办法离开的?” 文阿瑶刚想点头,突又顿住。说没有办法离开,好像不全对,她是没有办法活着离开这个世界,但却能活着离开皇宫,离开赫连珏,叫他找不见。 罢了,还是别让他知道太多好了,万一她有朝一日改变主意想离开呢。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找到离开的办法。” 夜色已深,此处本就是山谷凹地,一入夜万籁俱寂,只有田中蛙叫时不时传来。 文阿瑶两手放在膝头,紧张的握住又松开,忐忑的等着赫连珏开口,她的心跳也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蛙叫,越来越快。 不管他接下来说什么,即便是让她离开,给真正的文如琴让位子,文阿瑶也能挥挥衣袖潇洒离开。 但等了半天,赫连珏只是不发一言。突然,赫连珏按着桌沿起身,径自拿起一旁的拐杖,三步两跳的走向了床铺。 文阿瑶愣了愣,听着“咚咚咚”的拐杖声停歇,她才回头去看,方才还精神抖擞的赫连珏,此刻已然平躺在了床上,盖好了被子,双眼紧闭,仿佛已经沉沉睡去。 -- 第116页 文阿瑶心头满是疑惑,忍不住追到床边,蹲下小声道:“你,你就这么睡了?不说点什么了?” 赫连珏眼皮动了动,接着翻了个身背对她,不咸不淡道:“夜已深,早些休息吧。” 这种抗拒默然的姿态,令文阿瑶心下一凉,莫名有些酸楚。 她望着赫连珏的背影沉默许久,末了安慰自己,他或许是一时难以接受,才不想理人,先给他点时间,让他捋捋未尝不可。 想通之后,文阿瑶又舒了口气,抬眼环顾屋内,好在窗边还有张竹椅,今夜先勉强对付一晚。 她为了找赫连珏,奔波了好几日,虽已经睡了一觉,但还是有些累,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窗边很快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赫连珏慢慢睁眼,又翻过身子平躺,脑袋侧向窗边,凝望着竹椅上蜷缩的娇小人影。 今晚他是又欢喜又难过,心中五味杂陈。 因为腿疼而醒时,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虽然知道外面守了不少人,他的皇后不至于有危险,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单腿跳着出了门。 自然也就听到了隔壁两位女子的谈话,他的真皇后与假皇后。 知道她到底不是原来的文如琴,赫连珏是开心的,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她会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切,与自己生分。 可赫连珏也听到了她使用避子汤的事,之后又亲口听她承认到现在还没找到离开的办法。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她还在寻找离开的办法,他能感觉到如今的皇后心里是有他的,但是今晚才知道有是有,但是份量太轻,还不足以让她留下来。 这不禁让赫连珏懊恼不已,生起自己的闷气来。 窗边的人动了动,发出轻轻的呼吸声。赫连珏回神,双手放在嘴边轻啸一声,不消片刻,就有人敲门。 “皇上,有何吩咐?” 赫连珏坐直了身子,压低声音道:“你先进来。” 门外的萧辰愣了愣,继而蹑手蹑脚的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睡得不是特别安稳的皇后。 他震惊,皇后娘娘有孕在身,皇上居然让她睡在这? 他忍不住向赫连珏投去一个怪异的眼神,赫连珏懒得向他解释,冷着脸道:“把皇后抱过来。” 萧辰怔了下,正要伸手,赫连珏又道:“小心些,要是吵醒皇后,朕就罚你去打扫恭房。” 萧辰无语,这情况一看就知道是皇上惹娘娘生气,皇上居然迁怒别人,实在是没有天理。 不过皇上就是天,萧辰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仿佛做贼一样,一想到娘娘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或许是个小皇子,萧辰越发紧张了。他敛气屏声将文阿瑶抱起,又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向皇上。 好不容易将她放在床上躺平,萧辰直起身,竟发现自己脑门上都是汗,这可忒费劲了。 “出去,不许多嘴!” 赫连珏一边替文阿瑶盖被子,一边不近人情的驱赶萧辰,萧辰连气都没喘匀,只好灰溜溜的再次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化名为成玉的文如琴推开门,一眼就瞧见了门外轮椅上的赫连珏,他就挡在她的门口,完全堵住了她出去的路。 她正要发作,赫连珏先一步开口:“我们谈谈。” 文如琴极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屋。赫连珏摸了摸鼻子,只好亲自操控轮椅,艰难的跨过门槛,险些跌倒。 文如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情顿时大好,忍不住翘起了二郎腿,漫不经心道:“有话快说,本姑娘还忙着呢。” 赫连珏关上了门,轮椅慢悠悠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停下。赫连珏先是看了她一眼,之前没注意,现在知道她是文如琴了,再去看她,才发现她看他的眼神跟以前分毫不差。 赫连珏握拳抵着嘴巴,清咳了声,文如琴开始不耐烦,换了个姿势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赫连珏一怔,不禁笑道:“许久未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粗俗了?” 文如琴昨夜是察觉到了门外有人偷听的,只是她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同那个女人对峙,心里的确是存了些小心思,想看看赫连珏知道真相后会怎么做。她哂笑道:“许久未见,你倒是学会听墙角了。” 赫连珏摸了摸鼻子,正要开口,文如琴打断他:“怎么?如今知道你身边那位是假的,又来找我了?我告诉你,姑奶奶我可不乐意跟你回去。” “我也没打算带你回去。”赫连珏忍不住回怼:“我还想多活两年,带你回去图什么?图被你气得英年早逝?” “哦?那你找我想说什么?”文如琴并不意外赫连珏会这么说,他们之间虽无感情,但赫连珏的为人她是了解一二的,初时觉得他跟文如鹤一起骗她,后来的点点滴滴中不难看出,他同她一样,被文如鹤摆了一道。 赫连珏长长的出了口气,沉思片刻道:“只是想问问你过得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忙?” 她毕竟是丞相府的千金,老丞相夫妇对她异常宠爱,若不是因为自己,或许她最终会慢慢放下对文如鹤的执念,嫁一个勋贵之家,过着平淡的、养尊处优的日子。 如今却……赫连珏看了眼屋里环境,他在这山谷待了快一个月,是亲眼见她为了生计奔波劳累的样子。 她每日天没亮就起床,背着篓子进山采药,然后再到附近的集市上去卖,几乎天黑到不见五指时才回来,而他也在这个时候才能吃上一口难以下咽的热饭…… -- 第117页 相比她以前的日子,实在是遭罪。 细究这一切,总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原因。 文如琴沉默,她很不想与赫连珏有所牵扯,可事实上,她的确有件一苦恼多日的麻烦,自己始终没办法解决。 这就得从她这具原身说起。 原身名叫成玉,是北凉秘密培养多年的的密探。她熟知各种药理,尤其是那些可以控制人心绪的。她附身时,正好继承了成玉的原本记忆,知道北凉那边打算让成玉伪装成受困女子,想办法被赫连珏所救。 然后给赫连珏下药,让他完全成为成玉的傀儡。 文如琴当时想过,要不就按照原身的计划,接近赫连珏,控制他,借他之手杀了文如鹤也未尝不可,可到了最后一步,她还是临阵脱逃了,负她之人是文如鹤,她总不能为了一己仇恨置国家于不顾。 她一逃,北凉自然会派人追杀她,所以她才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这一路躲躲藏藏实在辛苦,而且,她至今仍是没有躲掉北凉的追捕。前几日去集市,她就瞧见了乔装过后的北凉人,在向人群打探她。 她现在只想脱离北凉的控制,做一个自由的人。现在看来,还真只有赫连珏这个一国之君能帮她换个身份。 看得出来她的确有难处,赫连珏也不催,只静静等着。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文如琴叹了口气,缓缓道:“是有个忙需要你帮。” 赫连珏挑眉:“说来看看。” 文如琴于是将事情始末说与他听,赫连珏很干脆的应了下来,承诺返京后就派人去处理她的身份,这段时日她可以乔装打扮一番,先在军营待着。 文如琴思考了下,决定接受他的提议。 临走时,赫连珏对文如琴说了句谢谢,谢她没有执行悲凉人的恶毒计划。 文如琴只是再次翻了个白眼,对他的啰里啰嗦表示反感。 赫连珏的腿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萧原萧辰等人也找到了他,他原本就打算今日离开山谷,尽快赶回军营。 与文如琴说话的功夫,萧原等人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他回房看了眼,文阿瑶还睡着,赫连珏摸了摸她的脸蛋,想开口叫她,又突然想起她似乎还是没告诉自己她的真名,赫连珏犹豫半晌,终是没叫皇后,而是伸出手在她脸蛋上轻拍了下,“别睡了,快醒醒。” 文阿瑶本来也睡得差不多,赫连珏一叫,她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今夕何年。 赫连珏看着她茫然的样子,面带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文阿瑶眨巴了下眼睛,下意识诚实道:“文阿瑶。” “文阿瑶,阿瑶。”赫连珏口中低低呢喃着她的名字,轻笑一声道:“很好听。” 文阿瑶也在此时彻底清醒,她坐起了身,一瞬不瞬的盯着赫连珏的眼睛,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你,不想说什么吗?” 赫连珏只道:“起来梳洗下,咱们回军营。” 文阿瑶一愣,不明白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如此淡定,又怎么会什么话都不想说? 看着赫连珏推着轮椅渐渐离去的背影,文阿瑶的心情难免有些失落无措,因为猜不准他心里是什么想法。 或许他难以接受他的皇后换了个人。 可转念一想,就算赫连珏不在意她不是文如琴,自己却不能不当做四美不存在,或许将来还有五美六美,源源不断…… 他若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一国帝王,三宫六院是标配。 几乎是一瞬间,文阿瑶就想开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没有什么感情是时间冲散不了的。 想明白这一点,文阿瑶舒展眉眼,麻利的梳洗换衣。 出去时,赫连珏已经上了马车,文阿瑶止步犹豫了下,又干脆的走了过去,躲开萧辰的搀扶,自己跳上了马车。 这动作,吓得车外众人齐齐惊呼,文阿瑶回头看着他们,忍不住道:“干什么?” 那几个男人没说话,可视线却盯着她的肚子,文阿瑶突然很庆幸,自己是假怀孕。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自己腹部,“放心吧,我没怀孕。” “!?” 入了马车,赫连珏的目光从他手中的军情上移开,缓缓看了过来,文阿瑶没看她,躺在一旁的软毯上,伸了个懒腰道:“我再睡会,别吵我啊。” 听她声音无异,赫连珏遂放下心来,替她盖了盖被子,继续看他的军报。 而文阿瑶一路上都睁着眼睛,直至到了军营。 回了军营,赫连珏便忙了起来,白日几乎都在与周舜等人商讨军情,经常三更半夜才回营帐,而这个时候,文阿瑶早已入睡。 一连好几日,两人竟是不曾醒着见过面。 赫连珏因行动不便,没办法上阵杀敌,只能坐镇军中。好在有周舜这个武将奇材,南齐几乎是节节败退,连着丢了好几座城池。 南齐皇帝不得已,只能派使臣来求和,并承诺愿意永久做大宁的附属国,年年上贡。为表诚意,甚至有意将嫡出的公主嫁给大宁和亲。 赫连珏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况且当年一手主导害他母妃的人,是南齐的上一任皇帝,如今早已是黄土白骨一具。 再者,两国交战,即便是大宁频频胜利,可总归会有士兵牺牲,更会导致无辜百姓流离失所,深受战乱之苦。 -- 第118页 几乎是未加犹豫的,赫连珏就答应了使团的求和。 只这南齐公主和亲一事,赫连珏有些犯难。 赫连珏自是不愿意娶的,可他年纪轻,并无子嗣,他的王叔们几乎都已年过半百,而南齐公主不过二八年华,显然是不合适的。若是嫁给朝臣之子,恐怕会让南齐觉得大宁不重视他们,一时左右为难,犹疑不定。 这一日,文阿瑶早上醒时,瞧见赫连珏还在营帐内,两国停战,她是知道的,文阿瑶以为这是好事,是以当她看到赫连珏愁眉不展的模样,实在不解。 连着好多天两人不曾说过话,但文阿瑶还是对夜半赫连珏温热的怀抱有印象,也记得他每日早起走时在她额头落下的吻。 这些举动让她迷茫,也让她举棋不定。 文阿瑶舒了口气,柔声道:“皇上遇到难处了?” 赫连珏回头,看到她时眉眼立即舒展,“你醒了?” “嗯。” 赫连珏淡淡一笑,缓缓道:“是有件事下不了决定。” “是吗?”还挺巧的,她现在也还没决定好到底是留在宫里,还是去当她的女首富。 赫连珏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坐在床榻边上,道:“南齐要将公主嫁过来和亲,朕决定不了人选。” 文阿瑶双眸一垂,看不出在想什么,“若是公主,自然是嫁给皇上为妃最好不过了。” 反正他的后宫迟早要塞满女人,多一个南齐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赫连珏有些愕然,自他从北凉战场回宫后,她其实对自己一直很有礼数,像今天这样夹枪带棒冷冰冰的话语还是第一遭,与平时的柔声细语全然不同。 赫连珏顿了顿,道:“你心情不好?怎么了?” 文阿瑶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南齐要送来的是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自然是只有皇子皇孙才合适,可皇上你并没有子嗣,自然是皇上娶她最合适。” “朕怎么觉得你这话里有话?朕是没有适龄子嗣,可也不是没有王爷。朕可以挑选一位宗亲王爷,与南齐公主成婚。” 宗亲王爷?文阿瑶蹙眉一想,那些王爷大部分都可以做南齐公主的爹了,她抿了抿嘴道:“为什么一定要让南齐公主千里迢迢的来大宁和亲?” 她一个外族公主,若是嫁过来,便是与父母家乡永别了。 文阿瑶盯着他的眼睛:“若是皇上你将来有了女儿,有朝一日,也会让你的女儿远嫁异国他乡去和亲?只为了□□定国?” 她越说越激动,突地起身下了地,赤脚站在赫连珏面前,语气几乎带着质问:“用一个女人的一生去换社稷安康……” 文阿瑶本想说,用一个女人的一生去换社稷安康,且还不能保证永久安康,那要那些将领士兵做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她就说不下去了。 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若牺牲一个公主便能换得两国和平共处,实在是划算至极的买卖。与其冒着损失数万甚至数十万士兵、死伤无数平民的风险去开战,嫁一个公主又算得上什么? 大概封建王朝的绝大部分统治者都是这样的想法,没人在乎那个被和亲的公主心里愿不愿意。 又或者其实他们只是随意找个苦命的女子,封个公主的头衔,就那么被推了出去。 历史上有太多太多公主和亲,可却很少有公主和亲之后能够平安度过一生,大部分都是早早便亡故了。 文阿瑶突觉心中悲凉无比,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中已然清明。这一刻,她突然无比庆幸,自己与他没有孩子,尤其是没有女儿。 心绪平复下来,文阿瑶微微低头,恭敬道:“妾失言了,请皇上责罚。” 赫连珏刚要张嘴,帐外,萧原的声音响起:“皇上,周将军请您过去,商议归还俘虏事宜。” “知道了,朕马上过去。”顿了顿才对文阿瑶柔声道:“地上凉,你先穿上鞋……朕回来再与你解释和亲的事。” 说完便一瘸一拐的出了营帐。 帐中恢复安静,文阿瑶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在地上站了许久,仿佛地面的凉意从脚底一路蔓延到了心脏。 实在憋闷的厉害,文阿瑶忍不住想出去透透气。 可军营中人甚少知道皇宫娘娘在此,文阿瑶考虑了番,最后让萧辰给她找了身合适的男装,套上便出了营帐。 好在如今大军即将回京,大家伙都忙着收拾残局,准备行囊,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她。 这里毕竟是军营,她也不好乱走,只在自己住的营帐附近转了转,萧辰始终紧跟着她。 突然,文阿瑶看到有两个臊眉耷眼的士兵抬了个担架,担架上的人用白布整个盖住,从不远处经过。 见她视线随着那两个士兵移动,萧辰上前解释:“娘娘,这是没救活的伤兵,我们在战场附近寻了山头,将他们都埋在了山上。” 走时鲜衣怒马,归来不过一缕幽魂,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花样年华,就这样被战火拖至了不归路。 文阿瑶忍不住感叹着。 “伤员都安置在何处?”文阿瑶收回目光问道。 萧辰道:“那边设置了专门救治伤员的营帐。” “我去看看。” 她刚抬脚,萧辰便闪身到他面前,拱手道:“ 娘娘千金玉体,那里时有士兵亡故,实在不祥,还是别去了吧。” -- 第119页 文阿瑶越过他,边走边道:“怕什么?他们为了大宁牺牲了性命,死后还要被你嫌弃?” “娘娘恕罪,臣不是嫌弃,是……” “那是什么? ”文阿瑶冷眼看着再次挡在她面前的萧辰,不悦的质问道。 “总之,那地方满是血污,触目惊心,娘娘还是别去的好。” 萧辰说着话,眼睛却不敢看她,文阿瑶越发觉得奇怪,冷凝了脸色道:“ 让开!” 萧辰见她执意要去,只能缓缓退到一侧,不敢再阻拦。 古代医疗条件有限,这文阿瑶是知道的,只是亲眼见到却还是头一遭。 她刚到了放置伤兵的营帐门口,那门帘就被人从里头一挑,紧接着又有两名士兵抬着一个被白布盖住的担架出来,虽是白布,可白布上血迹斑驳,已然成了一块血布。 再看那两个抬担架的,身上多多少少也有伤,更有一个士兵还瞎了一只眼。 文阿瑶忍不住颤了颤,随即往旁边让开。待他们走后,她才挑帘入内,脚边就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胸口还插着根箭簇。 再抬眼去看,入目所见,皆是躺在地上的伤兵,部分还在低声哀嚎,部分却一动不动,半点声息也无。 突然,一声悲痛欲绝的哀嚎声响起,冷不丁吓了她一跳。 文阿瑶急促呼吸着,定眼去看,角落里一名青色布衣的男子,手里正举着块烫的火红的烙铁,按在一名士兵的腹部。 烙铁与皮肉的接触处不断冒出浓烟,她仿佛都能闻到皮肉烧灼所发出的腥臭味,胃里顿时有些翻江倒海。 文阿瑶知道这是在用烙铁烫死伤口,以免感染致死。可这种痛苦却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果然,那士兵吼叫了一声就彻底晕死了过去,青色布衣的男子忙去掐他的人中。文阿瑶转身里出了帐子,在旁边干呕了好一会儿,胃里的不适感才减轻几分。 太血腥太惨烈了,也不知道那伤兵能不能熬过去。 文阿瑶用袖子擦了擦嘴,胸口不断起伏着。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如果能用一个人的幸福自由去换取数十万人的生命,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原谅。 “快,把他的肠子塞回去。 ” 文阿瑶好不容易不感到恶心了,身后的营帐里突然传出这样一句话来,她顿时忍不住,弯腰吐出一口酸水。 萧辰手足无措不知道,关切道:“ 娘娘没事吧?” 文阿瑶虚弱的摆了摆手,比起连肠子都露在外面的伤员来,她当然是没事的。 “ 吆,这是怎么了?” 她双手撑着膝盖,闭上眼想缓口气,耳边就听到一声语带嘲讽的话来,声音格外熟悉。 文阿瑶抬眼睛,眼前的人不是文如琴又是谁? 她看了眼旁边的萧辰,果真见其眼神闪躲,原来阻拦她来这,是因为文如琴在这。 文阿瑶挺直脊背,直视同她一样作男子打扮的文如琴,面色不自觉带了几分不善:“你怎么在这? ” 文如琴笑道:“赫连珏请我来的。 ” 萧辰在一旁急道:“成玉姑娘,你别乱说。 ” “ 哦,那你说说我为何在此?” “ ……” 萧辰也说不上来,那日他们回了军营后,皇上又吩咐萧原回去将成玉姑娘也带来,却没提为什么。 皇上虽没有明言瞒着皇后,但的确吩咐了不宜声张。 他们几个都在猜测,是不是皇上被这女子所救,感念她的恩情,想将她带回宫里,封个妃子什么的。 可将人带回军营后,皇上却从没过问过,成玉姑娘便一直帮忙处理伤员,倒也帮了不少忙。 虽说皇上就算真将成玉姑娘封妃也没什么,但不知为何,萧辰总是下意识觉得这事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是以之前才会百般阻拦。 却没想到成玉姑娘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用着近乎赤。裸裸的挑衅的语气。 萧辰大气不敢出一声,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转来转去。 文阿瑶默了片刻,突然轻轻笑了,云淡风轻道:“哦,那挺好啊。 ” 正主归来,她这个冒牌货是不是该退位让贤了? 说完这句,文阿瑶不再看她,转身就走,却不是往她与赫连珏居住的营帐方向。 她也不知道去哪,只一味埋头走着。萧辰紧紧跟着,半步不离,文阿瑶被他的脚步声扰的心烦意乱,冷冷道:“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 萧辰抱拳:“皇上命臣保护娘娘,请娘娘恕罪。 ” “ 我在你们的军营里,能有什么危险?” 萧辰语塞,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皇上有令,臣不敢不从,请娘娘担待。” 文阿瑶被他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娘娘弄得烦躁,忍不住低声吼道:“我不是你们娘娘。 ” 萧辰不解这话何意,只恭敬的弓着腰,不说话。 于是文阿瑶更气了,转身就在军营里跑了起来。 于是这一日,大宁军营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萧侍卫握着刀,一路跟着一名体型娇小的男子,在军营里狂奔了大半日。 文阿瑶只顾埋头跑着,直到双腿再也挪动不了半步,这才停了下来。 说来也巧,居然又跑回了赫连珏与她的营帐。她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缓缓挑起帘子,犹如行尸走肉般迈了进去。 -- 第120页 萧辰在门口止了步。 浑身的力气皆已被抽干,文阿瑶任由自己姿势不雅的躺着,眼睛看着帐顶发呆。 “系统,你送我离开吧。” 这是多日来她第一次主动与系统联系,系统过了半晌看她神色认真,这才回她:“你想清楚了?”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文阿瑶就点了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系统道:“不需要,你只管睡一觉,醒来之后,便会与赫连珏相隔千里。” 听起来离谱的很,但是她都能穿书了,其他什么事也都是正常的。 她转身去躺到塌上,没多久又睁开了眼,系统道:“反悔了?” “没有,我给赫连珏留封信。” 她在军营里失控乱跑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赫连珏的耳朵里,彼时文阿瑶已经回了营帐,而赫连珏正好跟一众将军下属以及南齐使团商议到和亲一事。 赫连珏本想立刻回营帐去看她,可转念又想到走时她说的关于和亲一事的话,犹豫了下他还是留了下来,想着将和亲一事回绝了,回去告诉她,她一定很高兴。 可这个决定却让赫连珏后来悔恨交加,如果他当时立刻回去看她就好了,这样即便她有朝一日突然消失,他们二人的最后一面也不会是不欢而散。 赫连珏告诉南齐不必将公主嫁来和亲,其他已商定的事宜不作变动。 他一路都在笑着,想着这事肯定能让她展颜,然而回去却扑了空。 赫连珏看着空空如也的营帐,脑袋懵了一瞬,他喊了声萧辰。 “皇上,有何吩咐?”萧辰挑开帘子道。 赫连珏嗓音发颤:“你说,皇宫娘娘在帐内?” 萧辰听他语气不对,狐疑抬头,一眼能看尽的帐内除了赫连珏,连只蚊子的影子也没有。 “这,娘娘是入了营帐,微臣一直守着,未曾见她出去啊?” “那么,她人在哪?” 萧辰不死心的,绕着营帐找了一大圈,仍是没有。 而赫连珏站在营帐中心,脑子乱哄哄的,却只有一件事他清楚,她找到离开的办法了,悄无声息的就离开了。 他两眼一阵阵发黑,胸口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即便他长大了嘴,还是难以呼吸。 他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突然萧辰的声音响起:“皇上,这有封信。” 信? 赫连珏灵台立即清明,跌跌撞撞的就要往萧辰那去,萧辰三两步迎了上来,将信递给他。 拿到信,赫连珏才发觉自己整个人抖得不像样,半天连折叠的信纸也展不开。 萧辰看得着急,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从他手上夺过信纸,展开后再递给赫连珏。 赫连珏一字一句的看着,仿佛信上那些不是文阿瑶留下的绝笔信,而是她的脸颊。 “赫连珏,这是我第一次直呼你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说,我要走啦。 你不必来寻我,也许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来寻我,不过这都没关系了。我离开,是这几日反复考虑思索的结果。 我其实是喜欢你的,可正因为喜欢你,我才想离开,因为我接受不了你的身边心里还有别的女人,而你身为一国帝王,三宫六院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自知无法改变这个环境,思来想去,唯有离开。 对了,还有一件事,救你的那位成玉姑娘,其实就是文如琴。我都替你想好了接下去怎么办。之前你失踪,太后为了稳控朝政,放出风声皇后有孕,算起来再等个七八月,你就可以数皇后难产,一尸两命。 在这之前,你可以将文如琴封个妃子,等皇后一死,你再将文如琴册封为皇后,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好了,不多说了,我这就走了。” 信写到此处便戛然而止,她如此干脆利落,竟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 若不是纸上有一滴水渍,赫连珏真要信了她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徐徐出了一口气,赫连珏将信折叠起来,又小心谨慎的放进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赫连珏才充满疲惫的道:“皇后今日怎么会突然失态?” 萧辰立刻回道:“娘娘一开始说闷得慌,微臣就陪她出来转转,然后娘娘便要去伤员营帐,微臣阻拦不住,结果……结果娘娘在那碰到了成玉姑娘,随后娘娘便有些不对劲了。” 赫连珏道:“成玉说什么了吗?” “成玉姑娘说,她是皇上请来的,就这一句。” 赫连珏闭了闭眼,突地一拳砸在桌上,关节处立刻破皮犯血。 萧辰静默不敢言语。 赫连珏顿了顿又道:“从今日开始,你和萧原他们不必再忙活别的了,只专心一件事,寻找皇后。另外,安排人将成玉送回京城,让户部的人给她换个身份户籍,之后便不必管她了。” 萧辰自知皇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自己罪不可赦,忙应承着退下。 帐内只剩赫连珏一人,安静的像是坠入了梦境。赫连珏不停的闭上眼,然后再睁开,多希望这不过是一场梦,他一睁眼,她还躺在床上睡着。 然而不是,她是真的离开了。 又过了三日,萧辰等人灰头土脸,一见他就跪下,说他们已经将周边几座山几座城镇翻了个遍,一点皇后的踪迹都没有,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怎么找了。 -- 第121页 赫连珏并不恼,因为他根本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她,或许她回到了她原来的世界,而那是个什么地方,赫连珏是一点也不了解。 大军今日便要回京,赫连珏坐在马车上,良久后才有气无力道:“继续找,就是将这片大陆翻个遍,也要将她找出来。” 第66章 正当赫连珏出动大批人马暗中寻找自己时,文阿瑶正坐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 她睡时还在营帐内,再醒来便在马车上了。 车夫是一个老头,任凭文阿瑶怎么与他说话,这老头始终不发一语,只一心一意的赶着车。 马车一连行了好几日,除了文阿瑶实在憋不住三急让老头停车,几乎没有停过。 这日正午,马车入了一座异常繁华的城市,在一处极其豪华庄严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老头也不说让她下车,依旧跟个木头一样坐在那。 文阿瑶只好自己慢吞吞的滑了下去。 她刚一下马车,即刻便有六七个仆从模样的男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话。 “东家可算是来了,这宅子我们已经打扫干净,东家立刻就能入住。” “是,田铺地契等小的也已备好,东家随时便可查探。” “宅子里的下人们正等着拜见东家呢,咱们快些走吧。” “……” 文阿瑶一头雾水的被簇拥着进了大门,绕过影壁,是一处极宽阔的院子。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堆人,男女皆有。 文阿瑶粗略估计,约摸有百十号来人。 见她进来,那些人皆转身面对她,齐刷刷跪下道:“奴等见过小姐。” “……”她被这阵势唬了一跳,上次这么多人跪她,还是她刚从佛寺回宫的时候。 想到回宫,不免又想到赫连珏,文阿瑶心头微苦,也不知道自己走了赫连珏会不会难过? 罢了,既走了,还管他干什么。 文阿瑶稳了稳心神,一边招手让他们起身,一边与系统沟通。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系统:“虽然你做任务的方法很出人意料,但截止目前为止,原作里的悲剧并未发生,所以我们勉强就算你完成了任务。承诺你的百间铺子,千亩良田都会给你,前几日我们也以你的名义在澜州购买了当地最大的宅子,以及一百多号下人,如今一并给你。” “这些下人皆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只不过日后如何管理统驭,全看你自己。” “不过,”系统停了下又继续补充:“若是有角色悲剧了,你的这些财富就会被我们扣除一部分,如果悲剧的角色过多,被完全扣除也不是没有可能。” 系统说完便没了声,文阿瑶暗自咒骂了一会儿,对着众人笑道:“行了,我连着赶了好几日的路,现下困乏的很,先去歇息,一应事物等明日再看吧。” 众人应是,便即有侍女替她带路,前往主院休息。 初来陌生之地,身边全是陌生人,文阿瑶其实不敢太过松懈,可渐渐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些人是真的忠心,她只需要随便管管,宅子以及铺子田地的事他们就能处理的井井有条。 不得不说这一百来号人太过完美,完美到不真实,就像是由程序操控的机器人一般。 文阿瑶虽存疑,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澜州也是大宁的疆土,来这里一个月后,大宁传奇武将周舜病故的消息传到了澜州。 乍听说时,文阿瑶不由慌乱,忙唤来人询问她的铺子田地有没有少的,来人禀报一切正常。 文阿瑶猜测,也许周舜是假死,只是不知赫连珏为什么改了计划,他不是说想让太后假死,暗中跟着周舜去镇守北境吗? 又过了一月,太后也病故了,她发现系统还是没有扣除什么,心里越发肯定太后与周舜是双双假死然后归隐了。 半年后,文阿瑶听说大宁皇帝下旨,大宁公主永不外嫁和亲,亦不用外族女子来和亲大宁。 听到这则消息时,文阿瑶正和几个侍女趴在窗下描花样子,侍女们是当做闲话将这消息说给她听的,初听时文阿瑶并没有什么反应,过了许久,文阿瑶突然轻轻笑了,笑容恬静。 他是听进自己的话了吗? 一年后,又传来了赫连珏的消息,准确来说,应该是赫连珏皇后的消息,据说皇后流产,身子养好后便又去了当初的佛寺清修,为大宁祈福。 文阿瑶疑惑不解,这与她出的主意不一样啊? 也许他打算将文如琴先册封为妃,直接废后而立? 然而几个月后,文阿瑶没有等到赫连珏废后新立的消息,倒是等到了四美一同死亡的消息。 说是她们四人聚在惠妃宫里说话,结果宫殿突然坍塌,四美以及自己的侍女全都被压在下面,香消玉殒。 文阿瑶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巧,几人刚聚在一起,宫殿就塌了? 她为此难过了好几日,都忘了去查看自己的财产有没有被扣除,反应过来后一查,该是多少还是多少,分毫未少,所以,四美也是假死? 赫连珏到底在搞什么? 她冥思苦想了一日,再次将他抛诸脑后,算了算了,她都离开这么久了,赫连珏或许早就忘了她这个穿越女,她也没必要再去留恋过往。 有些人,有些事,只适合放在心底藏起。 -- 第122页 她作为澜州城的女首富,长得又出尘,自然是不乏被人追求,即便她对外称自己是一个寡妇,提亲的人依旧络绎不绝。用脚指头想,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现在的万贯家财,文阿瑶无意再嫁,但是不妨碍她去见见那些提亲者,见识见识古人相亲的场面。 提亲者一号,穷酸秀才一枚。 这秀才是被自己的母亲半拖着来的,看他的模样文阿瑶就知道秀才并不想娶一个寡妇,但他还是坐在了她眼前的屏风后,不知羞的开口:“你若进了我孙家的门,日后切不可抛头露面,招摇过市,要奉养婆母,伺候丈夫,辅佐丈夫读书科考,有朝一日我若成了新科状元,或许会替你向皇上求一个诰命夫人。” 文阿瑶一口茶水喷了出去,眼珠子都快惊掉了,这秀才哪来的脸?还诰命夫人,她是放着皇后不当的人,会稀罕一个诰命夫人? 她擦了擦嘴角水渍,并不生气,只好笑的摇摇头,给身边随侍一个眼神,立刻就有人将这对母子赶了出去,压根不在乎那秀才在外头如何编排她。 提亲者实在太多,文阿瑶也不急着一下子看完,只隔个一两月看这么一两个,完全当做闲暇时间的消遣。 一个个看下来,她才发现古代男人真是要不得,她一个个的拒绝,态度好的,文阿瑶便请人家吃一顿饭,客客气气的拒绝。 像酸秀才那样的,她便叫人打了出去,看都不看一眼。 长此以往,她在澜州城的名声也坏的不能再坏,提亲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干脆一个也没有了。不过文阿瑶并不在意,她每日忙着学习做生意,忙着享受生活,小日子依旧过得风生水起。 接下来一年,没再听说过宫里有传出其他消息,文阿瑶时不时关注自己的财产,没有缺少的,那就是大家都还好好的。 她有意将过往慢慢忘记,只每次午夜梦回,总能梦到赫连珏,醒后难免会情绪失落一阵子,但是她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压根腾不出多少时间叫她失落。 到了第三年的秋日,又有人上门来提亲了。 她本来想拒绝,可那媒婆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说对方家财万贯,人品贵重,将对方夸的天上地下只此一人,文阿瑶便起了好奇心,让媒婆约对方过来看看。 这日,秋高气爽,温度宜人,文阿瑶在自家园子里摆了个宴席,坐在屏风后边吃着时鲜水果,边等着对方到来。 对方倒是很守时,约定好申时相见,他提前一刻钟便扣响了她家大门,比起以前那些故意拖延,拿乔自大的好太多了。 下人将他领了进来,请他坐在屏风后的另一张桌案旁。 文阿瑶透过屏风隐隐能瞧见这人身姿挺拔,身量修长,行止间倒是极有礼貌,还对着她家的下人道了声谢。 他并未直接坐下,而是在屏风那头,抱拳朝她道:“在下见过文姑娘。” 声音倒是挺好听。 文阿瑶换了的姿势,轻轻道:“你不知道我是个寡妇吗?” 那人轻笑一声道:“在下眼中,文姑娘容颜秀美,婉约可人,在下倾慕姑娘已久,不在乎那些。” 容颜秀美她认,毕竟原主的容颜的确是不俗,只这婉约可人…… 文阿瑶不禁笑问:“公子你不是澜州本地人吧?” 澜州的人可不会说她婉约可人。 对面那人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出声道:“在下京城人士。” 听到京城,文阿瑶身躯微微僵硬,心中本能的有些慌乱。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必。京城的人多了去,未必真就认识她。 遂稳了稳心神道:“不知公子在京城是做何营生,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在下无才,不过靠着祖宗留下来的财产度日罢了。家父家母皆已过世,兄弟姐妹们也都各自成家了。” “哦。”文阿瑶抿了口茶,又道:“你既是京城人,又怎么想到要娶我?我可是不打算离开澜州的。” 这次,屏风对面沉默了许久,文阿瑶放下茶杯,只一下一下的敲着桌沿。 对面似乎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过了许久,他终于下了决心,郑重道:“在下虽无亲兄弟姐妹,旁支倒是有,在下可以将家中托付给其他兄弟,便可留在澜州了。” “当个上门女婿你也愿意?” “愿意。” 文阿瑶越发觉得稀奇了。 她向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即会意,将屏风撤走,她倒要一睹这位愿意做她上门女婿的人长得是何模样。 屏风缓缓撤离,对面人的音容渐渐入眼,文阿瑶听到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气,脑子即可就乱成了一团浆糊。 赫连珏,是赫连珏! 求亲的人怎么会是赫连珏? 他不是在宫里吗?什么时候到澜州了?他怎么会找到她? 文阿瑶并不认为这是个巧合,他脸上的戏谑笑容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你……是你。” 赫连珏:“是我,姑娘可还满意?” 满意个屁!她吓死了好吗。 文阿瑶突然起身,大声喊着:“来人,送客。” 说罢也不管下人们一脸懵,自己倒先跑了,步子快得像是有恶狼在追。 赫连珏也不追上去,只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的背影,直至看不见。 老天待他不薄,总算是找到了。 -- 第123页 也不枉这三年里自己夜夜不成眠,不枉母妃与周舜日日不停歇的帮他寻找。 半年前他们二人找到澜州附近,便听说了澜州城里有一行径大胆的寡妇,着实不像寻常女子。 母后当即就利用他赠的令牌寻找澜州知府,暗中查探下来,发现这女子是三年前搬来澜州,时间上与文阿瑶失踪的时间重合。 她又想办法偷偷见了这寡妇一面,确认的确是文阿瑶,这才马不停蹄的回京城告知他。 其实那个时候赫连珏已经近乎绝望,认为自己永远也找不到她了,是母后带回的消息让他再度振作起来。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赫连珏就打点妥当,快马加鞭赶到了澜州。 天知道自己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险些忍不住洒泪,却也是三年来第一次露出笑来。 她今日恐怕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先让她缓缓,其他的事不急于一时。 赫连珏离开时,又对带他进来的下人道:“有劳回禀你们主子,在下三日后再来拜访。” 下人将这话转告给犹自惊吓不定的文阿瑶时,她险些跌倒,还来? 下人道:“主子你也没拒绝这位公子啊。” 立秋已是一个月前的事,此时天气已然转冷,可文阿瑶愣是要拿着不合时宜的团扇,一下接一下不停的扇着风,她才能冷静下来。 “不是说他找不到我的吗?”文阿瑶怒气冲冲的质问系统,沉寂了快三年的系统倒还肯理她:“我从来没说过他找不到你……” 系统停顿了片刻又道:“你行事如此招摇,大张旗鼓的去会那些求亲之人,难道不是希望他能找到你?” “你胡说八道!”文阿瑶将团扇重重扔在地上,迫不及待的反驳:“我才没有。” 不得不说,系统就是系统,一句话就让她再次慌乱起来,连带着还有那么几分心虚之感。 她眼神呆滞的坐了下来,不禁扪心自问,她真的是想要赫连珏来找她吗? 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会觉得心虚呢? 仔细想来,她到澜州后,一开始的日子过得是挺谨慎的,也不怎么抛头露面。可当她听说四美“意外过世”后,好像便不如曾经那样小心谨慎了。 原来她是故意的! 第67章 理性来说,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可感性上,她却很高兴,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 赫连珏竟如此重视她,宁愿连皇帝也不当了,也要同她在一起,封建男权社会能碰到这样一个人,简直犹如天方夜谭,文阿瑶忍不住怀疑自己在做梦。 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切切实实的疼痛告诉她这是真的。 连她都觉得舍弃皇位实在可惜,可赫连珏也只是犹豫了一阵而已。易地而处,文阿瑶觉得自己做不出只爱美人不爱江山这种事。 说她不感动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浓浓的愁绪,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是好。 文阿瑶三日不曾睡好,每天几乎是睁眼到天明,既忐忑又兴奋的等待着赫连珏的再次到来。 终于到了这一日,天色刚大明,下人来传话,那日求亲的公子上门了。 文阿瑶咽了口唾沫,稳了稳心神,颤着声儿道:“请他进来。” 不消片刻功夫,赫连珏便在下人的带领下信步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了身藏蓝色的长袍,腰上系着月白祥云纹的犀角带,黑发全部束起用一支白玉素簪固定着,虽简单却已然掩饰不住他通身的贵气。 文阿瑶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赫连珏亦回眸凝望着她,二人许久不曾说话。 家里的下人早早就被文阿瑶支到远处,两个人这么沉默下去总不是办法,文阿瑶清咳了声,低声道:“你,怎么会来?” 赫连珏反问道:“你说呢?” 文阿瑶无语,难道要她直接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这么跑出来,宫里怎么办?”国不可一日无君,从京城到澜州,就算快马加鞭,少说也得半个月,这半个月,谁处理国事? 赫连珏有些讽刺的笑了笑,道:“你只担心这些无用的,你怎么不担心我?” 因为你是皇帝,有无数宫人簇拥在你身边照顾你。 她是想这么说的,可看到赫连珏微微发红的眼眶,文阿瑶终是开不了这个口。 “你真狠心。”赫连珏突地靠近她,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的指责她。文阿瑶挣脱不了他的钳制,只能垂下眼睑,心虚不敢与她对视。 可她突然又想到,是他自己将文如琴带了回来,怎么反倒怪起她来了。 “你不是已经有了真正的文如琴了吗,她既救了你一命,必然是对你还有情,而你又在毫不知情时将她带了回来,与其日后被人逼着离开,我还不如提前给她让出位置来。” 赫连珏闻言,神情缓和了不少,原来她真是因为文如琴才下定决心离开。他是又喜又悲,喜她喜欢自己到了会因为别的女人而吃醋的地步,又悲她居然如此不信自己。 赫连松开手指,颓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怪他。当年他一直想着等故宫后再遣散惠妃等人,到时候给她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她定然会喜不自胜。 却忘了在那种情况下,她会多疑多思是必然的,是他自己没有看出她心里的想法。 赫连珏低低叹息了声,缓缓道:“你当我不知道成玉就是文如琴吗?” -- 第124页 文阿瑶惊讶,抬头看他。 赫连珏继续道:“在山谷那晚,我醒来发现你不在房内,就出去寻你,你跟她在隔壁的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那时我就知道她是文如琴了。” “我之所以带她回来,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原是悲凉密探,悲凉指使她接近我,用药物控制我,从而达到覆灭大宁江山的目的。” “文如琴在最后一刻反悔了,逃了,北凉的人一直在追杀她,我答应帮她换个身份,躲过北凉的追杀,所以才会将她带回来。” 文阿瑶恍然大悟,难怪他从北凉回来时并未按剧情带回一位怀孕的女子,原来那女子竟阴差阳错的成了文如琴。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穿过来,是不是该误打误撞的救了大宁一命? “文如琴一年前就嫁给了萧原,上个月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刚刚出生。” “她嫁给了萧原?”文阿瑶愕然不敢相信。 她记得那会文如琴每每看见萧原等人,不是恶语相向,就是冷着脸不理人家,尤其是对萧原。 “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 赫连珏道:“谁知道呢,就是看对眼了呗。” “如果你是因为文如琴才离开,那完全是看轻了你自己,也看轻了我,我从未对文如琴动过心,只是我毕竟是害她变成这样的元凶之一,心有愧疚,才会答应帮她。” 文阿瑶不断揪着衣袖,闭口不言。 赫连珏再次起身,蹲在她跟前,轻轻执起她紧张的玉手,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的眼睛,“以前我可能没跟你说过,所以你不知道,我爱你,现在的你,胜过一切。” 文阿瑶吸了口气,身子也忍不住颤了颤,赫连珏又道:“你若不喜欢京城,不喜欢皇宫,我就陪你住在澜州,当你的上门女婿也可。” “胡闹。”文阿瑶轻轻斥道:“你来了这,你的江山怎么办?” “我可以禅位给宗室王爷。” “不行。”那样简直与剧情背道而驰了,难保系统不会炸毛。 赫连珏饱含期待的看着她,声音似乎带着点蛊惑意味:“所以,你愿意跟我回去?” 文阿瑶不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答应了。她抿了抿唇,低哑道:“我说过的,我接受不了你有三宫六院……” 赫连珏知道她已动心,遂起身与她挤在同一张椅子上,右手缓缓从她腰后伸过,见她表情并无抗拒不喜,这才放心搂着她的腰,低低道:“惠妃等人已经被我遣送出宫了,我也给她们换了个新身份,若是将来她们还想嫁人,也是不受影响的。这也是她们心甘情愿的。” 似乎条件已经很诱人了,文阿瑶也很感动,也想就这么答应了,可她总觉得缺点什么,赫连珏此刻说得再天花乱坠,也说不上日后会有什么变故。 也许终有一日,他会册立其他妃子,也许有一日,他们的感情会变淡。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可他不一样。 “我,我考虑考虑。”文阿瑶心不在焉道,赫连珏眼神微微暗了暗,随即再次恢复笑容,“好,你要考虑多久我都会等你。我就住在澜州客栈,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赫连珏深知欲速则不达,也不敢将她逼得急了,只能先按兵不动,又在这赖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客栈。 送走赫连珏,文阿瑶问系统:“如果我跟他回去了,我这些财产是不是也会被你没收?” “那是自然。” 想来也是。文阿瑶叹了口气,抱怨道:“你们也太坑了。” 系统冷冷道:“你回去就是皇后,大宁都是你的,还惦念这点财产?” 那不一样,现在这些相当于是她自己的,可大宁是赫连珏的,虽有无上财富,可那到底是属于赫连珏的。 婚前财产与婚后财产能一样吗? 系统看她蔫蔫的样子,松了口:“但你这两年多所赚的钱,都是属于你自己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 文阿瑶忍不住嘴角上扬,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也算是有不少私房钱了,只需要将这些私房钱藏好,以备不时之需,那她也可以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 她考虑了多日,仍是做不了最后的决定,赫连珏面上一点不着急,朝阳每日来她家拜访。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的陪在文阿瑶身边,看她管理偌大的一个府邸,看她游刃有余的与别人谈生意,心里是满满的自豪。 有时候她若闲暇,便约她出去游玩。赫连珏发现每次带她出去游玩时,文阿瑶是最高兴的,往往能笑一整天,所以他就变着花样的想带她出去。 而文阿瑶忙起来时往往会忘记周遭一切,有一日她本来答应了陪赫连珏去城外踏秋,结果有个庄子的账务出了问题,她核对了一日,堪堪核对清楚。 一抬头,月亮已经高悬,而她眼前还摆放着据下人所说是赫连珏亲自做的饭菜。 “他人呢?” 下人道:“贺公子回去了,说明日再来。” 文阿瑶哦了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饭菜还热着,几乎每一道都是她喜欢的。文阿瑶吃了两口,突然道:“去备车,我出去一趟。” 马车备好之后,她径直去了澜州客栈。赫连珏本就长得龙章凤姿,又出手大方阔绰,一来就将澜州客栈上等客房全包了下来,且一包就是半年,文阿瑶刚提了一句“贺公子”,店小二便道:“原来您找贺公子啊,他还没睡,方才还让咱们烧些热水给送过去呢。” -- 第125页 文阿瑶使了使眼色,随侍的下人立即掏出一锭雪花白银,递给店小二。 “劳烦给传个信儿,就说我信文。” 店小二乐的合不拢嘴,忙上楼去传信了。 文阿瑶坐在一楼的桌子旁等着,背后很快便响起了“噔噔噔”的下楼声,她刚一转身,赫连珏人已经到了跟前,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后去了,满面红光的模样活脱脱像那刚陷入热恋的毛头小子。 他站定,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夜深露重的,你怎么来了?” 文阿瑶浅笑着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道:“你不会是自己孤身一人跑这儿来的吧?” 赫连珏扶着她往旁边走了走,回道:“带了人的,只不过都在暗处。” “哦。我今日太忙了,忘了与你的约定。”文阿瑶带着歉意道。 赫连珏弯腰看着她的眼睛,“那你现在来找我,是打算补偿我?” “要不,我陪你夜游澜州?”澜州城的夜晚也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临近中秋,城内此时正一片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赫连珏何尝不想与她多相处,可他知道今日文阿瑶定是累了,只看她眼下的淡淡乌青就是。他笑道:“罢了,毕竟是深秋,我怕你着凉,改日吧。” 没想到他会拒绝,文阿瑶一时愕然,明明她自己也想与赫连珏多待会儿,却怎么都拉不下脸来说,只能任由赫连珏将她送了出去。 上了马车,文阿瑶从车窗探出头,看着站在路边的赫连珏欲言又止,而赫连珏始终噙着宠溺的笑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文阿瑶藏在车窗下的手狠狠的砸了下车壁,很是懊恼。 “回去吧。”赫连珏道:“明日我去找你。” 他都如此说了,文阿瑶只好收回身子,吩咐自己的马夫启程,晃晃悠悠的离去。 她正生着闷气,只闻得耳侧突地传来一声利器刺破长空的锐响,与此同时,隆隆的马车声里,似乎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喊着她的名字。她听不真切,正欲挑开车帘,手指刚碰到车帘,一只利箭直破车帘,箭势凌厉异常。 她本能的往后一靠,箭堪堪擦着她的面颊而过,穿透了另一侧的马车壁。 文阿瑶后壁贴着车壁,身上霎时起了一层冷汗。她也不知道马车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车帘被人揭开,有人冲到她面前,不停的问她好不好。 文阿瑶视线慢慢聚拢到眼前人脸上,是赫连珏,他满头大汗的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文阿瑶很想开口,可嗓子仿佛被人捏住了一般,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走。”赫连珏见她浑身毫发无损,便知她应该是吓着了,但此刻脱险最重要,遂将她抱下马车,往澜州客栈而去。 赫连珏猜想她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有人朝着她放暗箭。想到刚才眼睁睁看着利箭朝她马车而去,而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那种无力感,赫连珏只觉后怕,若是她没躲过,那此刻…… 他想都不敢往下想,脚步更快了些,只盼望尽快进客栈。 可突然,又一只箭从他眼前袭来,眼看着就要射中他怀里的文阿瑶,赫连珏情急之下,只能咬牙转身,以自己的皮肉承接利箭之势。 文阿瑶感到赫连珏身子趔趄了下,头顶也传来他压抑的痛哼声。她心头一凛,慌乱道:“你受伤了?” “没有。” “……”她都闻到血腥味了。 恰在此时,萧辰等人也从客栈赶了过来,讲他们二人团团围住,赫连珏松了口气,又咬牙道:“你们都死了吗?这么久才来?” 萧辰道:“皇上恕罪。”实在是他们都以为皇上睡了,谁知他又偷偷跑了出去。 赫连珏的伤在背上,不至于要了他性命,却也让他疼的直不起腰来,自然不能再抱着文阿瑶。 好在文阿瑶也从巨大的惊吓中缓了过来,声音里带了哭腔:“他受伤了!” 萧辰当即指挥其他近卫,一半人护送赫连珏与文阿瑶到安全的地方,剩下的人全力去抓捕放暗箭之人。 也不知道之前他们都藏在哪,赫连珏一遇袭,竟全都出现,将澜州客栈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出去。 客栈的掌柜以及小二等全都被集中都一处看管了起来,有专人去审问他们。 赫连珏的近卫当中自然不乏会医者,他背后的箭很快被拔了出来,也许实在是疼得紧,赫连珏昏睡了过去。 近卫摸了摸额头的汗,庆幸道:“还好没伤到要害,娘娘放心,属下已经替皇上包扎好伤口了。” 文阿瑶点了点头,近卫随即又嘱咐了些如何照顾之类的话,这才退了出去。 其他人一走,文阿瑶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落在赫连珏本就布满伤口的后背上。 他背上的伤口因为她又多添了一道。 也许是文阿瑶的泪太过滚烫,赫连珏慢慢睁开了眼,有气无力道:“别哭,我没事。” 他的伤在后肩,为了不压到伤口,赫连珏是趴在床上的。文阿瑶听见他说话,手忙脚乱的擦了擦眼泪,蹲在床头与他对视。 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道:“对不起。” 若不是因为她,赫连珏也不会跑到澜州来。 赫连珏虚弱一笑,手指动了动,文阿瑶立即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他这才缓缓道:“我害你伤心,你害我受伤,我们之间扯平了吧?你能跟我回去么?” -- 第126页 那能一样,她难过归难过,但总不会要了她性命,可赫连珏今晚要是稍有不慎,是有可能死在这儿的。 一想到这,文阿瑶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再次决堤,透过朦朦泪雾,她看见赫连珏明明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挣扎着想起身。 文阿瑶将他又按了回去,一边哭一边点头,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跟你回去,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去。” 对于赫连珏来说,这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他仿佛都感觉不到自己的伤口疼了,不顾文阿瑶的呵斥阻拦,强撑着坐起来,将她抱紧,久久不舍得松手。 直到萧辰敲门。 文阿瑶开门让萧辰进来,萧辰拱手道:“皇上,娘娘,刺客已经抓到,是澜州当地的杀手,他说是受许庆指使。”萧辰看向文阿瑶,“意在刺杀娘娘。” 赫连珏道:“许庆,你认识他吗?” 文阿瑶思考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 那你得罪过什么人吗?” 要说没有得罪那是假的,不说别的,她恐怕伤过几个自大狂妄男子的自尊心,但不至于让他们恨到要杀了她吧? 可许庆这个名字,她又好像很熟悉。文阿瑶蹙眉沉思了片刻,突然想到,好像澜州新上任的通判似乎就叫许庆。 可她与这位许大人素未谋面,他又何至于要置她于死地? 赫连珏略微沉吟了下,道:“ 萧辰,你拿着朕的令牌,去请这位许大人来走一遭。” 萧辰领命而去,赫连珏又服了一碗汤药,让文阿瑶帮他梳洗穿戴好,坐在屋内静静等着。 虽是深夜,但萧辰却是很快便归来,许庆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被他提溜着过来。 他先前已经看了皇上的令牌,知道皇上微服私访到了澜州,深夜传召定然有事,是以萧辰刚将许庆放下,他便目不斜视,恭恭敬敬的跪下,口中高呼:“下官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 起先许庆一直低着头,文阿瑶倒也没认出来,可他一张嘴,文阿瑶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初那个向她求亲被她命人赶出去的穷酸秀才吗? “ 是你?” 许庆听到女子声音,还如此熟悉,不由自主抬头,就见那个曾经伤了他脸面的女子正站在那儿,一脸吃惊的望着她。 许庆比她更吃惊。半年前,老天厚待他,终于让他中了举人,随后便被指派到澜州任通判。 澜州是他的故土,能回这里任职自是再好不过。可他一想到这澜州有一个曾经瞧不起他的寡妇,就恨得牙痒痒。 当初被这寡妇打出门来,澜州很多人都亲眼目睹,即便他如今已经成了通判,还是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当年的惨状。 许庆忍不了这口气,便想到若是那寡妇死了,也许就无人记得当年了。 这才铤而走险,雇了澜州当地数一数二的杀手去杀她。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寡妇居然还好好的,就站在,站在皇上身侧…… 许庆被吓懵了,全然说不出话来。 赫连珏听她认了出来,便问她:“你认识这人? ” 文阿瑶点点头,简单将之前的事说给他听。 虽已经知道她曾经会过不少对她有意的男子,可听她亲口说出来,赫连珏还是忍不住心底泛酸。 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随即吩咐萧辰:“交给澜州知府,告诉他刺杀当朝皇后该是什么罪。 ” 许庆很快就被带了下去,他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脑子里只有“当朝皇后 ”四个字,怎么会是当朝皇后呢? 她怎么可能是皇后? 直到入了大牢,上了断头台,头身分离时,许庆仍然想不明白,那寡妇为什么是当朝皇后。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他们抛诸脑后。 既然已经答应了跟赫连珏回去,文阿瑶也断不会再反悔,她跟系统说了一声,又将自己的私房钱带好,三日后,他们就离开了澜州,往京城而去。 第68章 出发的前一日,京中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由于之前流产伤了身体,在佛寺将养了许久,终是无力回天,已于一月前病逝。 文氏皇后薨逝,帝大哀,命全国上下守孝三月。 这个消息自然是假的,文阿瑶不解,赫连珏解释道:“文如琴的皇后之位不空出来,你怎么回宫?” 虽已隐隐猜到,但他亲口说出,文阿瑶还是开心了好一会儿。末了又有些忧愁,他是帝王,自然不可能娶一个平民女子,那又该如何? 赫连珏只拍了拍的手背,道:“你只管放心,这些都不用你操心。” 回到京城,赫连珏并未将她直接带回宫里,而是让她住进了丞相府,只说等两月后皇后孝期一满,便接她回宫。 对外,赫连珏又放出消息,说文老丞相当年其实有一幼·女不甚走失,直到近日才寻回,取名文阿瑶。 外人一时唏嘘不已,文家的另一个女儿才刚刚去世,走丢的女儿恰好在此时寻回,不知是否这两个女儿命里相克? 不过大家更多是议论当今皇上建安帝克妻的命格。 他后宫统共也就五个女人,竟在同一年相继去世,说起来难免渗人的慌。 本来还有些贵女存着入宫为妃为后的梦想,这下好了,建安帝克妻,宫里的荣华富贵再大,也不值得她们拿命去赌。 -- 第127页 文阿瑶趴在窗沿上暗暗叹息,不得不说,赫连珏对自己是真狠。 府里下人最近忙碌的紧,随处可见一片一片嚣张肆意的红,他大约是要重新娶一次妻,这次娶的是她文阿瑶。 文如鹤及其夫人遂不明白建安帝突然让皇后假死,又提出要重新与皇后成亲是搞哪一套,可圣旨已下,加之对文如琴的愧疚,他也只能按照建安帝的旨意,默默的张罗喜事。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文阿瑶每日在文家养养花喂喂鱼,偶尔出去逛逛,日子过得倒也惬意,竟一晃眼孝期满了。 孝期满的第二日,赫连珏就下旨,封文氏另一女为后,半月后大婚。 旨意一出,满朝哗然。有羡慕文家祖上积德,竟再次出一国母。 也有人暗暗嘲讽文家以及文如鹤,骂他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丞相夫妇?长妹过逝才多久,就迫不及待的将幺妹塞进宫里,尤其这建安帝还是个克妻的命格。 真真是丧心病狂。 众人最后得出结论,文家丞相年纪轻轻能官居一品之位,手段果然不俗。 面对这些唾沫满天飞,文如鹤夫妇两是有嘴说不清,只能暗暗受着,埋头准备嫁妹事宜。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建安帝迎娶新后的这一日。 文阿瑶天不亮就让三日前来丞相府的宫中女官给挖了起来,梳洗打扮,更换喜服。 按理,女官们最少也该提前一月来,教习新后宫中规矩,但赫连珏并不想让宫中的繁冗礼节束缚住她,是以只让女官三日前才来,只粗略让她了解帝后大婚的礼仪章程。 文阿瑶也是认真的学了三日,暗暗给自己打气,今日千万不能出错。 她上辈子没结过婚,这算是头一遭,可她却没有半点紧张,淡定的如同已经嫁了无数次。 这与他想象中不一样。 皇后的婚服实在麻烦,里三层外三层的,光穿个衣服就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再开脸上妆梳发髻等等,迎亲吉时的前一刻,女官们才将她给打扮好。 迎娶皇后,按理并不需要皇帝亲来,选择王室宗亲即可,但赫连珏却亲自来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年轻的臣子百官,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皇宫出发,沿着大街往丞相府而去。 吉时到,文阿瑶由文如鹤背着上了凤辇,帝王婚队随即调转马头,又往皇宫而去。 这一路上,文阿瑶都没什么感觉,直到车队入了宫门,她悄悄挑起车帘,看到前方同样一身喜服的赫连珏,看到熟悉的长街,宫门,殿宇渐渐映入眼帘,她这才感受到一丝紧张。 赫连珏并未将她迎入之前的皇后宫殿,而是另择一宫,改名凤仪宫,让她居住。 凤辇在凤仪宫外停下,赫连珏伸手将文阿瑶扶了下来,带着她一步一步走进了凤仪宫。 后面还有繁复的礼节等着她,可她心底的那丝紧张,在赫连珏紧紧握住她手时便消失不见。 “终于娶到你了。” 文阿瑶听见赫连珏这样说,声音里带着辛酸,带着无比的柔情,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 她在盖头下亦笑了笑,轻声回道: “能嫁给你,是我三生有幸。” 赫连珏道:“能娶到你,才是我三生有幸。” 他们何其有幸,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成连理。 来日方长,往后余生,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