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逆光》 第1页 [现代情感] 《温柔逆光》作者:桃苏子【完结】 文案 温妩人如其名,明艳妩媚,性格却有点怪。 按理说她这种刚毕业的年轻女孩都很朝气青春,她却守着外婆的裁缝铺做旗袍为生,自己也穿旗袍,婀娜摇曳,美得像张民国画报。 但她的性格跟服装的温婉倒不太相符。 对面新来一个男租客,肩宽腿长脸无敌,却是个痞气的无业游民,时常夹一支烟靠在老巷口,她每次经过时,他都挑起眼笑,肆无忌惮冲她吹口哨。 温妩看不下去,把楼道里的烟蒂悉数堆还到他门前。 段池开门看见这一幕,微愣后挑起眼笑:“你特意在等我吗?小姐姐。” 温妩:“我等你爹,什么玩意儿。” -- 段池在巷子里无所事事,就靠给人修家电,因为一张嘴甜加帅气的长相,俘获无数丈母娘为他介绍姑娘。他无心谈感情,倒是觉得穿着旗袍说着狠话的温妩有点意思。 那天他看到一群青年跟踪温妩,扔掉手上的烟搂住她细腰。 “小姐姐,约个会吧,哥哥送你回家。” “约你爹,手拿开。” 那群青年离开,他才松开手,耳机里传来一道指令:“注意,毒贩指定新地点。” 那个夜晚,温妩去送客人的旗袍,意外被毒贩挟持,一声枪响,坏人倒下,段池站在霓虹光影中收起枪,无奈朝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他逆光走向她:“起来,我送你回家。” 【只要让我一息尚存,我就称你为我的一切】 美人设计师x卧底缉毒警 tips: ·最近想写的人设,会是个温暖的故事,he ·双c双初恋,感情+剧情 ·注明,文案最后一句来自泰戈尔《吉檀迦利》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制服情缘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妩,(周驰)段池┃配角:许拓,郁好,黑王拜克,赵行峰,阿时,闻音,郑祁华,陆嘉童┃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人设计师x卧底缉毒警 立意:致敬爱与正义 第1章 可惜了 宽阔路面,突然横冲而来的面包车撞向警车,警车横倒,血液一点点从车身渗透蔓延。 面包车受损惨重,碎裂的挡风玻璃中探出司机的手,凌空舞动,却又不似挣脱。 随行押运的另一警车里冲下四名警察,迅速包围面包车。 职业嗅觉,这并非像场意外,这更像是蓄意而来的车祸。 果然,司机抓到一块碎玻璃,毫不犹豫刺向脖颈动脉。 而被撞的警车中那名转押的毒贩被救出来时早已经没了呼吸。 这是一场蓄意的灭口,大毒枭惯用的手段。 四个月后。 陇州福安镇。 市井民生看起来都那么和谐安稳。 ———————— 在陇州有条很美的老巷,春徊巷。 城改后这里焕然一新,夜晚时灯光如海,远看就像《千与千寻》里的汤屋。 白天的时候巷子也蒙着一层沉淀的年代感,大人喜欢坐在树荫下摆龙门阵,爱闹的小屁孩就在旁边玩泡泡机,追跑着吹出一串泡泡。 还有穿着一件曳地旗袍经过的温妩。 她每次经过时总能让人把目光凝成一道注目礼。 巷子里的人总忍不住想夸赞两句。 “小五美得哟!” “小五今天这身我也好喜欢哦。” 她穿的不是那种将胸腰臀紧紧束着,把叉开到大腿的旗袍。 她每次穿的都是民国平裁式旗袍。 传统又典正,精致的剪裁总那么顺应身体曲线。 你远远看见她,是细腰衣中晃的隐约。盘扣从领子到小腿,只是露出一小节白皙脚腕,但旗袍真正的韵味就这么扑面而来。 并且,她又生着一张娇丽明艳的脸。 听到人夸,温妩一边踩进树荫里躲太阳一边回:“周姨喜欢你来啊,我给你做。” 周邢芳会笑呵呵地把自己划入观赏群众里,谁都知道温妩做旗袍的手艺贵。 也是奇怪,这么好的小姑娘明明已经在大城市做设计师了,竟然说回来就回来了。 这么小的破地方,一个人撑起外婆去世后留下来的裁缝铺,手艺和审美竟然比她外婆都还要好。 见温妩快要走远,周邢芳忙从自己的小卖部里探出脑袋喊她。 等温妩靠近,她才小声地讲:“昨天晚上有人打架,警察都有受伤的!有瘾疯子!”她把脸演出抽搐和升天的扭曲,一只手在胳膊上比着注射的动作,“你注意点,晚上少出来。” 温妩反应了会儿才知道她说的瘾疯子是什么。 他们这么给吸毒的人取外号。 福安镇好像是有几个吸毒的,出过一次人命,听说是一个女生被针头感染了艾滋出去砍人,最后却杀成了自己。 温妩刚回来不久,忙着处理外婆的身后事和裁缝铺的事,没关注这些。 她问:“都抓走了吗,应该安全了吧?” “不知道,但最近晚上少出门吧。”周邢芳想起来,“对了,顾姐打你电话你怎么没接?她说租客下午到,让你带租客看看房,给开开门。” “手机忘记带出来了,我回去给她回。” -- 第2页 周邢芳说的顾姐温妩也是喊一声阿姨,是住在外婆家对门的邻居,两家关系挺亲近。顾芸现在去女儿女婿那享福了,房子便要租出去,把钥匙给了温妩。 春徊巷这边都是老小区,虽然楼宇看起来是被粉饰一新了,但内部结构还是老旧,也没电梯,连楼道的感应灯随时都想退休罢工。 但也不是没有优点,优点是租金便宜。 温妩顶着烈日回到裁缝铺给顾芸回了电话,听她说完租客几点来后开始忙上周的单子。 工作台是一张三米宽的长台,上面平铺着前身和后身的旗袍裁片。 她穿针引线,手指白皙修长,拥有最好看的指形,也没有常年用针的茧。如果不是在这里亲力亲为,这双手看起来更应该像坐在Studio里用笔画设计图,用CDR绘版。 一个月前她也的确是在坐在梦想的公司当设计师。 在她把这间裁缝铺重新开起来时,春徊巷所有人都那么震惊和不解。明明她这么年轻,看起来年轻毕业生就不应该是做这种工作的。 是外婆留下了遗嘱。 老人这一生都是旗袍裁缝,她想做出六百二十九件旗袍,但生命停在这一年,她只做出五百件旗袍。 老人想把这最后一百二十九件做出来,在遗嘱里提到了温妩和苏娅。 苏娅是姨妈的女儿,温妩的表姐。 她们俩小时候都是外婆带大的,温妩一直在外婆身边长大,苏娅初中时被姨妈接回去,但两个人的周末也都是一起过,会一起帮外婆打下手,会所有做旗袍的要领。 那天律师的话还没说完姨妈就直接说:“娅娅是做不了的,她现在工作刚刚晋升,又刚谈了男朋友,怎么可能从北京辞职回这里?小五,你应该能理解这有多不容易吧。” 能理解。 毕竟像她姨妈那样的自私鬼,没好处的事是不会干的。 她是愿意完成外婆这个未尽的心愿,但她不能理解的是苏娅,苏娅能把外婆二十几年对她们的好都放下了? 从她接手到现在,苏娅除了一通问候的电话,没有提过一句需不需要帮忙,哪怕是帮她做些盘扣寄过来。 一百二十九件旗袍,从胚衣到成衣,温妩一个人可能需要做上两三年,这还没算会不会一直源源不断地有生意。 她们是觉得把外婆的房子和铺子都给她继承,不要这份遗产,一百多件旗袍也给她,合情合理没有愧疚? 温妩也懒得想,她没为自己,只是心疼外婆。 这种走神让针尖扎进了肉里,疼痛让她清醒,客人的电话也把她拉了回来。 是一个着急的客人,因为她的手艺慕名来过一次,但排在下个月里,想加钱插队。 “既然这样,那我得跟前面的客人沟通,如果她们也同意,我改期的赔偿也是由您补给她们。” “行,我出!” 温妩握着手机负责地提醒:“赔偿不少,每单的20%……” “OK啊,我都出!那小温就麻烦你了。” 温妩扬了扬眉,还真是个着急穿新衣服的有钱太太啊。 “那我准点过来给您量尺寸。” 挂了电话,带好工具,温妩先去了周邢芳的小卖部。 几个打球的男生满头汗珠在买水,她等周邢芳得空才说:“我要去见个客人,跟那个租客的时间就对不上了,想麻烦周姨带租客去看看房,要是你也没时间我就让租客明天再过来。” 周邢芳爽快地答应,温妩把钥匙放在了柜台上。 …… 客人的确是个有钱的太太,在陇州这个小城市也拥有最豪华的别墅和停机坪,怪不得能随心所欲支配她。 温妩也没客气,把最好的工艺推出来,就像小时候每次外婆总为客人省钱时,她总心疼外婆辛苦,在旁边嘴甜地哄人家“姐姐这么漂亮加一对花扣更衬你哇”。 有钱太太最后十分满意她的推荐,还留她吃了晚饭,派车送她走。 温妩提前下了车,在一家布坊拿预订的花罗缎。 晚风这个时候才有了些凉意,路灯依次排列,把昏暗的巷子照得明亮。 春徊巷很长,住户也多,越往里走越有各种各样的人声。 温妩抱着手上的一卷花罗,经过一家感觉不太正经的KTV时,随意看了眼门口闪烁的招牌彩灯和门里几个青年。 暗夜犹如倏然之间坠入流星,璀璨地点燃周围一切。 门里那个颀长高挑的青年耀眼得如同惊鸿一瞥。 温妩只是随意的一眼,惊艳的感觉让她稍微停了下,回头重新看过去。 她看见一张好看的侧脸,是那种眉峰山根鼻梁到下颔线都完美的轮廓,说不出的感觉,他像给暗夜添了流光炫彩的一笔。 竟然有人只是凭着一张侧脸就能把暗夜点亮。 可惜了,看起来应该是个颜值逆天的男人,竟然出没在这种鬼地方。 也就是她这种短暂的停顿,门里别的男人看见她,一个卷毛男撞了撞旁边的蓝毛怪,蓝毛怪扭头看过来,见难得是个穿旗袍的姑娘,冲她吹起口哨。 温妩正要扭头,那个侧颜男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来。 她这个时候才看清这人的正脸,很帅,一双深邃带笑的内双眼睛。平平无奇的寸头,但竟然出奇地英气出众。从脸到一八几的身高再到笔直的长腿,全都跟她理想型男友的标准一模一样。 -- 第3页 他勾了勾薄唇,隔着夜色微微挑眉,十足的懒漫痞气。 他竟然也冲她吹了声口哨。 有病。 可惜了。 温妩厌厌地瞪了一眼,收回视线离开。 她听到“砰”一声,侧颜男,哦不,垃圾口哨男背对着他的同伴正关上了玻璃门。隔着模糊的玻璃与夜色,他似乎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痞里痞气地笑,那扇玻璃门太脏太旧人脸太模糊,他的脸像笼在暗夜的深邃淡漠中。 他好像是看见了她又回头在瞧,手臂直接拉过门帘遮住屋里的一切。 不给她看,她还不想看! 温妩快步往回走,突然想起来上次好像看见这群蓝毛怪坐在里面,有一个人脚步漂浮,又抽搐又笑。 她想起周邢芳说的瘾疯子,但又怕没有证据多管闲事反倒惹祸上身。 前面的「阿芳批发小卖部」还亮着灯,温妩走进去,周邢芳正在给买辣条的小男孩结账。 “小五这么晚才回来?” “嗯,周姨带租客去看了吗?” “看了看了,可满意了!” 温妩挑眉,满意? 顾芸搬家急,那房子都没收拾过,上次她带一对情侣看房,推门的修罗场至今记忆犹新。 满屋快递纸壳和各种垃圾,阳台的窗也忘了关,风雨都能进来,雨水把墙皮腐蚀得露出斑驳的砖。楼上的猫也把那当游乐场,和蟑螂玩收集它们当标本的游戏,还留下它在这里称霸的证明,一步留一屎。 “顾阿姨请钟点工过来打扫了?” “打扫个屁,我进去的时候还是上次那样。看房的是个小伙儿,长得那个帅啊,我估摸着他是没钱,一点不计较那环境,现在竟然还有这么能吃苦的年轻人!” 周邢芳四十几岁,女人爱帅哥不分年龄,一直在夸那个租客:“小伙子标致得很,也有礼貌!嘴也甜,一口一个姐!我好久没见到这么帅又有礼貌的孩子了。” 温妩刚开始还以为没那么巧,不会是她刚才看见的那个口哨男吧?但听周邢芳说有礼貌就知道不是了。 她露出幸好的表情,也放下心:“周姨跟顾阿姨说了吧?” “说了说了,顾姐也满意,合同都签好了。” 温妩点了点头,拿了一盒螺蛳粉付钱,刚才在客人家里没怎么吃饱。 她回家洗完澡后裹着浴帽出来,把手洗过的旗袍挂到生活阳台,翘着腿坐回沙发摘下浴帽梳头发。 电视机里放着一部热播的谍战剧,主角正面临被暴露的危险,BGM紧迫激烈,但又夹杂着一串杂音。 温妩调小音量,才听到是门外的声音。 像行李箱滚轮在走廊滑动,伴着一道门锁声和关门的响声,应该是对面的租客。 这么快就拎包入住了?那屋子都还没收拾呢,怎么睡? 对面的年轻人还真挺能吃苦啊。 第2章 卧底 房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气与酸腐气,并不好闻。 挺拔高大的身体站进门内,段池关上门,没有开灯,放下行李箱,借着路灯的光极快地扫视一圈屋子。 客厅沙发都被漆黑的防尘罩覆盖,地面不少被风吹散到四处的生活垃圾,阳台拉门一扇是坏的,一只黑猫蹲在阳台地板上,受惊地冲他喵呜叫嚣了几声,跳到了隔壁窗台。 他穿入夜色里,脚步极快极稳地停在卧室窗前,走过的一路没有留下一点声音,就这样靠在窗帘后望向对面那栋老楼五楼的窗户。 窗里没有灯光,玻璃反射着路灯橙黄的光晕。 他看了有两分钟,漆黑瞳仁下视线锐利,身体一动不动。一直没等到那扇窗里亮灯,也确定了队长所说的这几天都没有人。 他目不转睛,但大脑已经在计算那扇窗下四楼窗口的雨棚,旁边空调外机的距离,通过窗到达天台的可利用物体以及障碍物。 省厅缉毒总队近期破获了两起跨省贩毒案,其中一名毒贩却在转押途中遭遇车祸当场死亡,肇事车辆没有车牌也没有车主信息。毒枭惯用的手段,这是灭口。 缉毒组从这名被灭口的毒贩身上铺开线索,查到了陇州的福安镇。也正是前几天线人传来消息,福安镇春徊巷里有一张面孔极似毒枭槟野的手下。 槟野潜逃两年,他们必须要先接近到这名手下。 段池接到上级的命令,正式卧底在这附近。 他的任务是获取这名手下的信息,必要时可伪装成毒贩在福安镇建立一条他的贩毒链,再等待队里的指令。 事实上他住在六楼最为合适,但太过完美总过于刻意。 他目光扫过楼下的巷道,在大脑里划列出可以藏身的位置、适合潜逃的方向和死角,才收回目光转身去卫生间。 刚走到门口段池就闻到一股香且臭的味道,有点恶心,但竟然也想吃。 是螺蛳粉。 他从来不吃这东西,只是饿狠了。今天跟那群吸毒的混一起没顾上吃饭。 他打开门,看到对面门外放的垃圾袋。透明的塑料袋里装着螺蛳粉尸体盒,还有一片用过的面膜,英文字。 他要没背错那些大牌的话还是很贵一牌子。 他扬了扬眉,插兜往楼下去。 九点多钟的夜晚,楼下还有不少舍不得开空调的老头老太太吹着自然风乘凉。他们看见他这个陌生人有些好奇,只是多看几眼,又继续跟同伴摆起龙门阵。 -- 第4页 但段池主动打了招呼。 “奶奶,您精神好。” “叔,来一只?” 他递过去一支烟。 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被他叫了声叔,乐呵呵地接了他的烟。 “小伙子是谁家的?” “我刚租来这里,我叫周驰。” 这是他卧底的化名,而他也应该正式接受自己是周驰。 旁边的大妈问他租在哪家,租金多少钱。 周驰一一回答。 寂静的生活太平淡了,偶尔多一张新面孔,老人们还挺乐意。 周驰弯唇笑,抽过烟将烟蒂随手扔在地上,这倒很符合他当前人设的习惯。 大爷大妈也没因为这个说他。 周驰打招呼:“姨,我先去买点东西,回头再聊。” 六十多岁的奶奶被他喊了声姨,乐得眯起眼睛:“快去吧快去吧,这孩子好懂礼貌。” 周驰走向前面的「阿芳批发小卖部」,只是经过身前的「花眠」时驻足了两秒。 这个招牌很独特,檀木牌上低调地刻着竖字「花眠」,如果不是玻璃橱窗里穿着旗袍的人台,经过的人肯定不会知道这是一家旗袍店。 他于是想起了刚才经过ktv的那个穿旗袍的姑娘。 温婉的烟青色旗袍,纤细窈窕的身段那么契合旗袍,就像江南水乡撑伞走过的婉约女子。但是那张脸白皙明艳,极富妩媚美艳的攻击性,却并没有那样锐利的气质,在他们的口哨声里弱弱溜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旗袍,完全不像现代改良旗袍紧身与高开叉的扭曲美感,跟民国画报里的美女一模一样,美又高级, 那会儿那群瘾君子在闹,想把她拉进去玩,他不动声色关了门。 周驰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在小卖部见到周邢芳,笑着打招呼喊姐,买了一盒泡面和打扫的工具。 周邢芳笑着问他:“你自己打扫啊?” “对。” “住进去还习惯吗?” “挺好。” “租给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们就放心了!”周邢芳给他扫码,想到了温妩,“你见到对面和隔壁的邻居了没?” “没有,这个点快睡了吧。” “我跟你说,你对面是个女生,嗯……她爸很厉害!” 周邢芳本来想说是个非常漂亮的女生,也没想提温妩她爸,后面才反应过来毕竟对新租客还不够了解,把温妩爸爸提进去对她一个独居女生也好些。 周驰笑着问:“哦?她爸当官的?” “那倒没有。”周邢芳没再多说,这么提权当帮温妩些,不至于让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这么早知道对面那么漂亮的女生是独居。 “多谢。”周驰从周邢芳手上接过便利袋往回去。 回到屋里,他关灯烧水,吃泡面,适应黑暗熟悉新环境,撑在地板上做俯卧撑锻炼。 两百个俯卧撑做完,周驰从行李箱里翻出T恤准备去洗澡,这才打开灯。 他才看见手掌上沾满的厚厚的灰尘,被汗水黏着,一双手像敷了层水泥。 而手上干净的白T恤都是泥手印子。 艹。 … 第二天,周驰起来得早,小区楼下是一排排门市。 包子铺、面馆、福彩中心、小卖部都已经开了门。还有中间装修简明古风,别具一格的花眠旗袍店。 他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能把这些店主的脸和特征记下来,只有旗袍店里木门敞着,里面没人。 他没有再多看,进了一间早餐铺。 “好合身啊,我太满意了!” “这次终于没翻车,你不知道我之前在别家做的旗袍都翻车了!” 试衣间里的年轻女生一早过来拿做好的旗袍,温妩早早被叫醒,给女生扣上最后一颗盘扣。 听到赞美,她也满意:“你穿很好看。” “你更好看!你穿旗袍简直绝了!我小橙书好多粉丝的,我回头就帮你宣传!” 温妩笑着说谢谢,收了女生高高兴兴给的尾款,打电话叫了份附近面馆的早餐,吃完早饭就开始给昨天的有钱太太做旗袍。 一直到中午,门帘被一个小男孩推开,嘻嘻哈哈的声音吵起了她耳朵。 “温姐,我来做作业啦!” “自己坐。” 是楼上的邻居,陆嘉童八岁,妈妈车祸伤了脸,也残了一条腿,爸爸就跑了。好在性格还开朗,每天都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总喜欢来温妩这里蹭空调。 男生爱美女还真是天性,陆嘉童喜欢黏着温妩坐,但温妩把他撵到了旁边的桌子。他又凑过来,嗅了口香香的甜气。 “温姐,你的香水好好闻哦。” 温妩按住他凑过来的小脑袋,像拧瓶盖一样把他脑袋扭过去:“坐那边去,打扰你温姐缝衣服了。” “我就闻一下!” “暑假才剩多少天了,你作业跟你脸皮一样厚。” 陆嘉童哼唧唧地坐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摊开厚厚一本暑假作业,但做不下去,一抬头就能看见美少女姐姐专注工作的模样。 他抿了抿小嘴,笑嘻嘻地翻开作业本,悄悄用铅笔画下温妩。 他把画展开给温妩看。 兵乓球一样大的眼睛,波浪线的几根头发,大头,铅笔一样细的身体。 温妩:“好丑——” -- 第5页 她忙着给那位有钱太太做胚衣,被陆嘉童这一打扰,肩颈的酸疼蔓延到手臂和后背,索性停下休息。 她掏出钱给陆嘉童:“去你妈妈那端两碗凉面来吧,温姐请你吃,但是吃完得写作业,不许再闹我了。” “知道啦!” 陆嘉童屁颠屁颠去买这份午饭,回来时跨进门里还吹了声口哨,把两碗凉面放到缝纫机上,那张十块和五块的钱也一并给了她。 “我妈说不要你的。” “那你收着。” 陆嘉童嘿嘿笑,打开自己那碗凉面,特意把里面的黄瓜丝夹给温妩,知道她爱吃。 温妩弯起了唇。 这时,陆嘉童又冲她吹了声口哨。 她蹙起眉:“你昨天不是不吹口哨,上哪学的?” “一个哥哥刚才教我的!”陆嘉童冲到门口,指着方向,“就是那个黄毛哥哥!还有他旁边的大哥哥他长得好帅啊!温姐你看,黄毛哥对路过的姐姐都吹口哨!” 温妩站到门口。 对面的巷口,阳光正好被二楼的招牌遮挡,投给地面一片阴凉。昨晚见到的那个侧颜男正跟一个黄毛男生蹲在那片阴影里,他们身前摆着几箱日用杂货在卖。有身材好一点的女生经过时,黄毛男都会追随人家背影,轻挑地吹出一串口哨。 而那个白长了一张好脸的侧颜男配合着黄毛男笑。 陆嘉童趴在温妩旁边看他们,也跟着吹出一声口哨。 “不许学这个!” 但这声口哨还是吸引了对面的视线。 黄毛男看见温妩愣了下,口哨吹得更响亮了。 侧颜男看见是她后也顿了瞬间,很快懒漫痞气地觑起眼,隔空冲她挑了挑眉。 陆嘉童被温妩训,有些委屈:“温姐,那个大哥哥是好人,他刚才还想送我水枪。”他飞快冲到了对面去。 温妩跟过去把他拽回来。 “你才八岁眼睛就瞎了?跟我回去。” 这是第一次周驰这么近地看到温妩。 扑面而来的惊艳与橡树荔枝味的香水气。没有了昨晚夜色隔出的距离感,她的脸更加明艳,但眉眼与神态清冷,穿着这么一件高贵好看的旗袍,更像一朵沉浮于深海的玫瑰。 察觉到他的打量,她抬起头,桃花眼目光清冷,毫无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带着一种鄙视与疏冷。 “谁教他吹的口哨?” 话是这样问,但她看的却是他。周驰勾了勾唇,对他成见还挺大啊。 黄毛男扬起下巴:“我。怎么了美女,吹口哨犯法啊?” “吹口哨不犯法,但是教小孩对女生吹口哨就是不对。我的小孩我会教。” 说完这句,温妩拉起陆嘉童回了裁缝铺。 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城管大队吗?福安镇春徊巷这里有人非法占用消防通道摆地摊……” 十几分钟后,周驰和黄毛被城管逮了个正着还开了罚单时,正好撞见对面裁缝铺门口的温妩。 女生穿着高雅的紫色旗袍,又美又白,尤其阳光和紫色衬得她肤色更白,像日光下一尊完美无瑕的瓷器。 她倚着那扇古典的檀木门,似笑非笑,但周驰一眼看穿这是她的“战果”。 他转过身挑了挑眉。 江南水乡撑着纸伞走过的穿旗袍的温婉姑娘? 他还真有看走眼的时候。 第3章 肤白貌美腿长腰细 陆嘉童闷闷不乐。 小屁孩觉得温妩说的话不对,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说口哨男是好人。 温妩也不爱跟他争,等着再次遇到口哨男证明给陆嘉童看。 于是她工作的时候很多次都抬起头,想看到街对面口哨男的身影,但出奇地这两天都没再见到人。 那天他应该猜到是她叫来的城管,所以怕了? 她没等到口哨男,倒是在家吃晚饭的时候等来了顾芸一个求助电话。 “那小伙儿也是转不过弯来,我说了水卡和燃气卡在红木抽屉里,红木抽屉的钥匙在衣柜里,衣柜抽屉的钥匙在电箱里,他死活找不到!” “等等,你再说一遍?” 是对面那个租客前两天停了水和气,没找到卡,今天在催顾芸送卡。 温妩:“您直接说给他用户号不就行了?” “我哪记得住。” “没跟手机联网?” “我不会啊。”顾芸拜托温妩去帮租客找一下。 温妩握着手机去敲对面的门。 但一直没人来开门。 “顾阿姨,租客不在家?” “我不知道,我打电话问一下,是他刚刚来电话问我水和燃气好了没有。” 一分钟后,顾芸确认完跟温妩回道:“租客这会儿不在家,要不你开门进去找一下吧。” “我已经没钥匙了。” “我还留了一把钥匙,在楼梯消防箱里,水带背后藏着!” 温妩算是开了眼界,老一辈藏钥匙的手法都这么牛吗。 “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我这样进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代表的是我。” 温妩还是建议顾芸问候那个租客一声。手机里传来一声“暗杠自摸”,顾芸赢了牌,笑哈哈地说行。 温妩挂了电话,刚要回自己房间便听到“砰”一声响。 风竟然乖巧地帮她关了门,逼她做好事做到这种程度吗? -- 第6页 幸好她留了一把钥匙在周邢芳那。 她穿着拖鞋,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30s曳地高开叉旗袍,她在消防箱那找到顾芸藏的钥匙,还没等到顾芸的电话,只能又打过去。 手机里是手搓麻将的哗哗声,顾芸像是才想起来,忙说:“行行,你开门,辛苦你了啊小五。” 温妩一个字还没讲那头已经在牌瘾上挂了电话。 她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没有意料之中扑面而来的脏乱气,空气竟然干干净净的。直到灯光亮起,温妩看见干净整洁的沙发和光亮的地板,有点被震惊到。 窗帘上都没灰了,香槟色的帘子干干净净。 阳台那扇拉门好好地关阖着,她的视角能直接看到卫生间,拖把整齐地摆放,洗漱用品也码放得规矩。 还真是个吃苦耐劳的好青年啊,比口哨男那种人不知道强多少。 温妩踩上凳子在电箱里找钥匙,但竟然也没找到。她下来时,余光瞥见次卧半掩的门,一个拳击沙袋挂在半空。 租客还热爱锻炼。 这么好的青年,她这两天竟然一直还没跟人碰上面。 温妩重新给顾芸打去电话:“顾阿姨,钥匙也不在电箱里啊。” 顾芸愣了会儿,这才终于想起来:“那就在油烟机的盒子里!” 温妩:“……” 她最后在油烟机的盒子里找到了钥匙,像套娃一样去衣柜里找钥匙,又转移到红木抽屉,终于找到了水卡和燃气卡。 也不能怪顾芸这么放,她把一堆卡都藏在了一起,不用的银行卡、存折和公交卡、超市储值卡都在盒子里。 温妩把两张卡挑出来放到玄关,这才下楼往周邢芳的小卖部去。 头顶悬挂着一轮弯月,巷子里呼啸传来摩托车的轰隆声,越逼越近,最后停在她前面的路边。 后座的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英挺的脸。 口哨男。 那天的黄毛骑着车,对上温妩的视线,又冲她吹起一声口哨:“美女,巧啊。” 温妩连个冷淡的眼神都不想给。 也许她的傲慢惹到了那个口哨男,他也冲她吹起一声响亮的口哨。 “这么晚出门不安全,要不要哥哥送你?” 温妩停下来:“给谁当哥哥,我跟你很熟吗?” 青年的目光懒漫灼烫,带着玩味的哂笑:“一回生二回熟,是不是?” 温妩很想冲上去骂人。 但这种人越给眼神越张狂,她冷冰冰闭了嘴,这次没理由再给城管打电话。 … 周驰斜靠在摩托车的后座,长腿交叠,任由黄毛阿时为他点烟。 打火机的火焰被晚风吹折,阿时拢起手掌,周驰吸了一口,抬头望向女生离开的背影。 摇曳生姿。 原来是这么强烈的美感。 “驰哥,那我还摆不摆地摊了?” “摆。” 阿时愣住:“不是说卖粉吗?” 周驰投过来一个冷戾的眼神:“当街就说,想吃牢饭还是想挨枪子儿?记住了,下次说行话。” 阿时忙说知道了,问:“他们会信我们吗?” “不知道,等猴子消息。”周驰偏头示意他,“你先回去吧。”他收起交叠的长腿从摩托车后座起身。 阿时跟他打完招呼,踩着油门轰隆冲出了巷子。 阿时和猴子都是他最近交的“兄弟”,是这一片有年头的混混。 毒贩机敏狡猾,他只是福安镇一粒刚撒下来的种子,并不适合大张旗鼓,只能一步步走,从小毒贩铺开这张网。 而这个过程听起来没有那么惊心动魄,却有被识破身份的同事牺牲在这张网下。 周驰站在晚风的清凉里抽完手上的烟,烟灰抖落地面时,他抬头正好看见身前穿旗袍的女生重新回来了。 粉色凉拖,开叉到膝盖的旗袍裙摆随风摇曳、被露出的白皙小腿,纤细的腰……再往上一张清冷的美人脸,被风吹拂的乌黑长卷发。 周驰眯起眼打招呼:“小姐姐。”他按灭烟头,随手丢在了地上。 温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这些动作,握着从周邢芳那拿到的钥匙径直走向楼道门禁。 门禁一直没有锁过,形同虚设。 她进了楼道,身后的脚步声也紧跟着。 直到转过第一个台阶,温妩发现他还在跟,才冷冰冰地回头:“跟着我做什么?” 青年笑得淡定自如:“我走这就非得是跟着你,这栋楼全是你家的?” 温妩恼羞地剜了他一眼,快步走上楼。 老楼一楼八户,这个点都关着门。到三楼时,楼道的感应灯没有亮,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停。但好像听出了她瞬间的停顿,他似乎也刻意放慢了脚步。 温妩心跳很快,脑子里是之前看过的新闻。 美貌少女深夜遭陌生男子尾随,全身赤/裸惨死#### 楼道的风把一股极淡的烟草气送到她鼻端,她拿出手机,要按110,一声磁性浑厚的“吼”几乎同时响在过道里。 她尖叫地“啊”了一声。 青年一脸无辜状:“我只是喊灯。” 温妩恼羞地瞪过去:“神经病!” “你再跟踪我我报警了!” “我住在这儿。”他耸了耸肩。 知道她不信,他打开了305的房门。 -- 第7页 温妩愣在楼道里,眼里由震惊到不可思议再到恼羞,一股排斥的眼神锁死在他身上。 见她这样,周驰看了眼对面的门,猜到了什么:“你不会住我对面吧?” 温妩:“……” 他扬了扬眉,浮起痞气懒漫的笑:“好巧啊,认识一下,我叫周驰。” 温妩没有给回应,甚至已经连眼神都不想给,快步上前打开房门。 周驰好笑地回头去开灯,却在瞬间眯起双眼,回头看向她背影:“你进我房间了?”他闻到了屋里余留的香水味,还发现了那张被挪过位置的凳子。 温妩不耐烦地回:“以为谁想进。” “进来做什么?”他敛了笑问。 温妩被气笑:“你眼睛瞎吗,自己不会看?” 周驰看见了玄关上的水卡和燃气卡。 他收起严肃,但是并不高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并没有答应让你们进我房间吧。” 温妩:“?” 她拿出手机拨通顾芸的电话,打开了外放。 “你自己问,别诬蔑好人,要知道是你这种口哨男住在这儿请我进我都不进!” 顾芸那里依旧是一串洗麻将的吵闹声,听他们的问话,不以为然:“嗨,胡牌忘了。小周你是让我找卡的吧?小五进去找不就等于我进去找嘛,当小五是房东不就好啦。小五人乖,性格又好……” “顾阿姨先这样吧。”温妩不想再让对面的口哨男听,挂了电话。 周驰冲她笑:“原来误会你了。” 温妩负气转身,一个字都不想回。 “等一下。”周驰说,“开门的钥匙,给我。” 温妩微顿,冷漠地丢下话:“消防箱,自己找。” 她啪一声摔了门。 她贴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对面传来关门声,然后归于一片安静。 温妩重新拨通顾芸的电话:“顾阿姨,你这个租客不是什么好人,我帮你重新找人租吧。” 顾芸疑惑地问她怎么回事,听完她说的后笑起来:“嗨,就是这个事啊,是误会吧?你周阿姨说他人很有礼貌啊,只是对你吹了声口哨,你叔年轻的时候也爱对我吹口哨,虽然是有点不礼貌了,但年轻小子看见漂亮姑娘都喜欢这样……” “可我还看见他跟一群不太靠谱的人在一起。”温妩回到卧室里,低声说,“那群人很像吸毒的人。” 顾芸吓了一跳:“不至于吧?” 温妩严肃地说:“很有可能。顾阿姨,跟他解约吧。” “可我跟他签的是两年的租赁合同,他可是押一付一。” “把钱退他,一个月的租金……” “一年,他知道我不在那头怕我不方便,给了我一年的租金。而且我们合同上写着谁违约谁还要赔偿违约金啊。” 顾芸说:“小五,你再留意一下?阿姨肯定是不希望把房子租给坏人的,但咱现在不是没证据。” 顾芸说,也许是因为她刚刚从大城市回来,还不熟悉小地方的人这种陋习。还有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 温妩感觉很郁闷:“他多大了,身份信息有吗?” 顾芸把合同上的信息给她发了过来。 周驰 24岁 汉族 州安省南峡市双山区星海街道回民路193号 温妩在地图上查起这个地址,怔了一下。 回民路193号是陇州出了名的贫民区。 本来国内是不存在什么贫民区的。回民大楼本来是座工厂,二十几年前废弃后搬进去很多流浪的人,后来就成了大家默认的贫民区。两年前那里被划为危楼拆迁,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地址了。 这么惨的人不应该发奋努力好好生活吗,干嘛要跟那群人厮混在一起? 温妩也感到奇怪,从回民大楼出来的人,家里竟然收拾得这么干净? …… 第二天,她出门时正好也撞见对面房门打开。 青年穿着黑色T恤,短发寸头,高挺的鼻梁,像深海深邃的内双眼睛,那股痞气竟然也干净利落,却又再次冲她吹出声口哨打招呼。 “早啊,小五。” 温妩:“……” 透过他背后敞开的门,她看见客厅地上乱扔的零食袋,茶几上的泡面盒。 哦,也许人家压根就不是自己打扫的,请钟点工也说不定。 温妩往前走:“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昨晚听顾姐这么叫你,早上也问过顾姐了,觉得我们应该有误会,我解释了一下,请她和你放心。” “怎么解释的?” “说我对你没恶意。” 温妩嗤笑一声,停下回头看他。 没恶意? 她肤白貌美胸翘腿长腰细,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全身上下哪里都写着本姑娘超美。 他竟然说对她没恶意? 他是觉得他口哨声吹得还不够响,还是美这个字烫他眼睛? 第4章 您真是个好人呐 也许是读懂了温妩这种不屑也不相信的眼神,周驰还想说什么,又知道她不会信,索性闭嘴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走出门禁时,周驰停了一步,让温妩先出。 温妩头也不回走向前面的粥铺买皮蛋瘦肉粥和水煮鸡蛋。 那位有钱太太试过了胚衣,尺寸合身,她现在开始按照胚衣的尺寸裁版。 -- 第8页 投心到工作里后,温妩脑子里已经没周驰什么事了。 但外婆律师的电话又重新叫醒了她。 唐彦同在电话里询问她旗袍的进度到哪里了。 “唐律师,一切都走上正轨了,你放心,我答应过我外婆的事就会做到。” “我倒没有催你的意思,你一步步来,我只是了解一下。” 温妩想起来:“唐律师,有件事我不明白,我外婆既然去了云市,那她有见到过我曾外公吗?” “这个我并不知情。” “但您是云市的律师。”外婆不找陇州的律师却找个云市的律师,她总有些想不通。 “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解释过,当时你外婆已经是晚期,在这边随手抓的律师。” 温妩不太相信这个解释,但毕竟又问不出别的来。 外婆小时候过得很辛苦,跟曾外公走散,被曾外婆和姐姐拉扯大,后来嫁给同为裁缝的外公,夫妻感情好,一起送走了曾外婆和姐姐,一起抚养她妈妈和姨妈长大。 后来外公走得早,都全靠外婆一个人。 温妩的妈妈席佳茹和姨妈席佳雪都是急脾气,叛逆又不好教,连生儿育女了都能将孩子甩给外婆带,从小到大没插过手。 那时候温妩和苏娅跟外婆过了很长一段穷日子,她妈和姨妈都没汇过钱回来,是外婆一个人在台灯下熬整夜地做旗袍,把钱给她们俩交学费、买鸡腿和大白兔奶糖。外婆却在那个冬天里高烧成肺炎,硬生生在屋子里挺过来,死活不去看医生。 外婆这辈子的心愿是把她和苏娅抚养成优秀上进的好孩子,老人也做到了,她成为优秀的服装设计师,拿过很多奖,卖过很贵的作品版权。苏娅现在在北京的工作也很体面。 但外婆也有一个也许永远都实现不了的心愿——见一见爸爸。 外婆有一个很好很好的爸爸,那天爸爸对外婆说出去给外婆找吃的,最后走失在战乱里。 是人都知道一个没有音讯几十年的人,多半已经成了一捧黄土。 但在外婆临终之前竟然接到一个神秘电话——曾外公的来电。所以老人才在病晚期义无反顾去了外地。 温妩是在事后才从唐彦同那里知道这些,但唐彦同也只是说“老人家只是说来云市见她父亲”,至于见没见着谁都不知道。 温妩事后想查,但连个通讯记录都找不到。 唐彦同说:“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加油!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对了,我是有一个问题。” 温妩想了想:“假如我想毁一份房屋租赁合同,直接付违约金就可以了吧?” “在对方答应的情况下是可以的。” “那要是对方不答应呢?可以强行解约吗?” “温小姐,你遇到麻烦的事了,你把房子租出去了?” “没有,是我邻居的……” 唐彦同松了口气:“在乙方不同意解约的情况下这么做是违法的,如果证明租客有违反了租赁合同内容的行为,才可以提出解约。” 很麻烦。 温妩跟唐彦同挂了电话,想起了一个人。 她从Q/Q好友列表里找到一个警察同志,是去年还是前年公安局在他们大学开展法制讲座时,海报上公布了几位民警的联系方式,当时很多同学都加过。 后来温妩因为一次实习合同的问题询问过这位警官,又有一次是因为甲方爸爸酒桌上摸了她腰,她当场爆炸,却因为太心急而没有证据。那次她也问过这位警官,他耐心地安慰她,告诉她下次一定要保留证据。 对方的昵称和头像是乔治。 温妩很喜欢这个热心负责的警官,虽然没见过,但人民警察总令人倍感亲切。 她打字:「段警官,我有一个问题需要请教您。」 她编辑出了自己的问题,但对方头像是黑白的,一直都没有回复。 … 今天短短一天里,温妩就见到了周驰三回。 第一回 是她午饭时去隔壁小饭馆炒了个菜,周驰跟那个黄毛蹲在路边摆地摊,依旧是卖那些杂货,黄毛还对路人推销,但别人都不买账。 温妩坐在小饭馆里,比较得意地笑了下。 他这个外来人就不知道了吧,老巷里卖这种杂货的多了去了,大家肯定都是照顾邻居的生意。 对面青年抽完最后一口烟,扔下烟蒂时正好撞上了她看过来的视线。 隔着一条马路,他冲她恣意地吹起一串口哨。 还特么是波浪起伏的声调! 温妩:“……” 第二回 是下午她带一个顾客去面料店挑布,又在那家KTV碰到了他。 青年正坐在门里跟人交谈些什么,黄毛和一个长发男像小弟一样站在他背后,他瞥见她,这次没有痞笑也没有吹口哨,扭过头继续跟人交谈。 第三回 是在家门口。 她新买了一扇智能防盗门,防盗防风防色男。 安装师傅安好门,引导她修改密码后拿钱走人了。 温妩正试着密码,这时听到过道里一声“啧”。 周驰正插着兜回家,嘴里叼支烟,手上提着一份快餐。 温妩懒得正眼看他。 “换智能门了,高科技。”他语气调侃。 温妩要关门进去,又听到他说:“数字多擦洗,真碰上有心人照样能识别出密码。” -- 第9页 温妩微顿,扯起殷红的唇冷笑了声:“先管好你自己吧,垃圾请丢进垃圾箱,别污染公共环境,谢谢。” 她“啪”一声关了门。 新门很管用,连猫眼看人都这么清晰。 温妩弓着腰趴在门后,瞄到青年正好笑地弯起薄唇,找出钥匙转动两圈,开着对面并不好开的旧锁。 他进了门,刚要关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抬眼睨着她的房门,竟然歪头吹出一声口哨。 哨声响亮,就像在说,嗨,您直接大胆看。 被锐利的视线剥透,温妩吓得心脏狂跳,恼羞地把包扔到沙发上。 “草!” 她握着手机打开Q/Q,那位人民好警官的头像还是黑白的,也并没有回复她消息。温妩又编辑了新的问题发过去。 也终于在这个时候等到了对方上线。 乔治的头像亮起,警官终于回复了她。 「你现在安全吗?」 … 周驰把盒饭放到茶几上时,对面五楼的窗户里终于透出灯光。 他眸光微动,却是自顾自地坐在沙发前吃东西,也把嘴里的烟取出来,下意识就要放进垃圾桶,很快又转了方向丢在了地板上。 在那天被温妩闯进房间后,他才意识到问题,人设不对,屋里不应该这么干净。 周驰打开盒饭,大口吃下,没有起身去窗口观察对面五楼。 毒贩终于回家,会第一时间观察周遭环境,他住的屋子空了这么久重新亮起灯,也势必会落入对方的视线里。 他继续吃饭,但是打开了另一部手机给队长郑祈华发送短信。 「嫌疑人回巢。」 「盯好了,别暴露,尽快收集他当前的信息。」 「收到。」 也是在这时,通知栏里陆续收到很多联网后的消息,其中一条还是“紧急求助”。 周驰点开,进入Q/Q对话窗口。 「段警官,我有一个问题需要请教您。」 「如果发现一个社会不安份子但是没有证据,应该怎么制裁对方?从哪些方面可以找到证据?」 「段警官!紧急求助!」 「啊啊啊这个坏人又骚扰我了!!」 是一个女大学生发来的消息,最后两句的时间就在刚才。 之前省厅在做校园法制讲座时有公开过几名年轻警察的Q/Q,让他们当线上顾问,那时他还没当卧底警察。当时的实习警察没搞清楚状况,登记的全是他们的私人账号。 咨询的人倒是不多,只有这个女大学生求助过他两次,几乎都是年轻女性在性别劣势下被性骚扰的问题。 周驰放下一次性筷子,表情严肃地打字。 乔治:「你现在安全吗?」 夏奈尔:「现在安全,但我怕不久就要被他祭天了。」 乔治:「先报警,你可以打电话吗?」 乔治:「不能打电话就把地址给我,你的姓名和手机号,随时跟我保持联系,不要怕,我一直在。」 夏奈尔:「段警官,还没到那个地步哈,您别慌。」 夏奈尔:「是这样的,我发现一个邻居极有可能有违法犯罪的倾向,但我又没有证据,还有他好像对我有想法,如果抓到他猥亵我的证据,能判多少年?」 周驰稍微松了口气。 记得上次对方也是遭遇猥亵,他当时回答过需要男性实行猥亵的证据,对方又气又急地问他“难道我还要再让他摸我一回拍下证据不成”。 夏奈尔:「段警官,我可以主动让他接近我猥亵我,然后拍下证据吗?」 他打字:「不可以。」 乔治:「你主动的情况下不构成猥亵罪。另外,我也不建议你把自己置身到危险中去。」 他又编辑了猥亵与□□罪保留证据的方式和防身事项发送过去。打这些字时,他皱着眉,并不希望任何一种情况发生。 乔治:「最后再询问你一遍,你现在安全吗?」 夏奈尔:「安全的。」 乔治:「好的,我线上回复没有这么及时,你有问题第一时间拨打110,最好是你居住地的派出所的号码,如果手机信号弱或被拔掉卡可以拨打112,报案转拨0。注意安全。」 夏奈尔:「谢谢段警官!您真是个好人呐,您晚安~」 看完这句,周驰关了这部手机放在原来藏好的位置。 第5章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开门后又是一场狭路相逢。 周驰歪头痞笑,打量的视线从温妩头发丝到精致的平底凉鞋:“早啊小五,旗袍真适合你。” 她今天穿一件黑色的香云纱旗袍,可爱的小白兔盘扣,出芽绲边精致,难得用香云纱做出并不显老气的款式,相反地更添了份逼人的艳丽。 只是眼神……像冬日里往人身上兜头浇下一头凉水。 温妩冷笑一声:“我跟你可没这么熟。”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总不能不跟你打招呼不是。” 温妩拎着包快步经过他身旁,当他像瘟疫一样。 这是紧绷神经的一天,周驰索性戏谑地笑道:“那以后喊你小姐姐吧,现在流行这么喊。” 啪啪啪 故意大声踩楼梯的声音。 温妩一句废话都不想说,大步下楼。 她一直工作到中午,虽然那天是把最贵的工序全部推荐给那位有钱太太了,但贵的同时工序也是最麻烦的。 -- 第10页 三绲加微小出芽,温妩缝得眼睛花,肩颈酸胀得她抬不起头来,只能放下针线一点一点努力抬头。 她疲惫地歇了会儿,靠在那张外婆从前的摇摇椅上,打开店里的音箱,放了她最爱的一首歌。 “温姐,温姐——” 陆嘉童蹦蹦跳跳跑进来,站在空调前使劲跳着个头去够出风口,吹了些凉风才跑到她跟前神神秘秘地说:“我就说大哥哥是好人!你猜他现在在做什么?” 温妩弯起唇:“吹口哨?” 陆嘉童使劲摇头:“不是的!” “对着美女吹口哨?” 陆嘉童连忙又摇头。 “对着周阿姨刘奶奶王婶婶统一喊姐吹口哨?” “哎呀不是!你再猜。” “懒得猜。”看陆嘉童着急,温妩就好受了些,拿出一张一百给陆嘉童:“帮姐买杯奶茶,加椰果跟糯米,请你喝一杯。” 陆嘉童急红了脸,很想说大哥哥现在在干正经事呢,又知道温妩的性格,只能拿了钱跑去前面街买奶茶。 小屁孩回来时,笑眯眯地抱着两杯奶茶跨进门,后头跟着周驰。 温妩愣了下,一瞬间就防备地绷紧了神经。她想起昨晚那位热心警官线上的教学,修长白皙的五指悄咪咪伸向了手机,不动声色打开了录像。 他碰她一下吧。 碰一下她就有证据告他猥亵,把他从这一带弄走了! “温姐,大哥哥现在有正经工作了!” “你也知道他之前不正经?” “不是……”陆嘉童急红了脸又不会解释。 周驰一直保持着淡笑,正要开口,温妩先说:“童崽你先出去,我跟你大哥哥说点话。” “真的?”陆嘉童眼里亮起小星星,巴巴地昂起脸。 温妩点头。 陆嘉童高高兴兴地捧着奶茶走了。 周驰略感诧异,看温妩上前半掩起店门,一头浓密卷发随意用个抓夹夹在脑后,他几次见她都是这种慵懒的发型。她的背影纤细窈窕,拉门时臀被白旗袍包裹得挺翘,屋外光影穿透旗袍,勾勒着腰际纤细的轮廓。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周驰收起视线,背后看人,总不太礼貌。 温妩关好门走回来,一边捧着奶茶喝一边问他:“你真不是坏人?” 周驰感觉这么问有些意外,但依旧笑着点头:“我是坏人你还能安安全全站在这?” “那我应该站在哪儿?” 温妩等着他回。 床上。 倒是回啊! 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这句,特意堆起假笑的脸也快笑僵了。 周驰勾了勾唇:“你留我有事?” “不是你来我店里找我的吗?” 周驰嗯了声,把一张名片递给她。 温妩打量他的名片,他就打量这间店铺。 原来不是卖旗袍的店,是一间裁缝店。 墙面是老式的淡黄色印花墙纸,装修古朴雅致。 一面墙挂满各种布料,一面墙是旗袍成品,另一面有墙柜,里面摆放着一些老照片和一台音箱,音箱里正播放着王若琳的《一生守候》。 缝纫机放一旁,靠里面有一张三米长的工作台,上面平铺着布料裁片、针线剪刀和图纸。往里走有试衣间和卫生间,后面封了个厨房,看格局跟这一带的店铺一样,都曾经是民房改建的。 春徊巷太旧太大,拆迁的工作不好做,这里便被改造成特色老城区。 条条长巷的楼宇都被换上崭新的、古典的木饰外墙,披灯挂彩,远看就像座古镇。但只有公安局里的人知道这里深藏的毒贩,每年因为吸毒死过的人,和隐藏在社会民主之下肮脏恶臭的黑暗交易。 一张名片而已,对面却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酝酿说些什么。 周驰也没出声打扰,拖了把椅子坐下。 女生的视线却在这时盯在了他身上。 周驰挑了挑眉,以为是她不喜欢他随便坐,要起身时,她忽然弯腰贴过来,一只手撑在椅子靠背上,另一条白皙的手臂从他肩头穿过,伸向后面桌上整理刚才陆嘉童买奶茶补回来的零钱。 雪松玫瑰的香水味瞬间袭来。 她就这样把他圈了起来。 周驰这下坐也不是,站也不行了。 温妩红唇弯了弯,神态自若地整理那些零钱:“家电维修?”她这个姿势,可以把腰微微倾塌,臀稍稍翘起。 “对,你要有电器坏了随时叫我。”周驰笑,“名片上第一个是我电话。” “听周姨说你很礼貌,都叫她们姐?” “你周姨不挺年轻。” “你礼貌吗?” 周驰皮笑肉不笑,问:“我哪里不礼貌了?” “你对我吹口哨啊。” “啊”拖着哝软的尾音,像少女撒娇。温妩忍着头皮发麻的尬,眼睫下男性的耳朵离她唇那样近。 她说:“你怎么对我吹口哨呢?”她把气息故意呵到他耳朵边。 果然,她看到男人太阳穴突突跳。 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这么撩了,她不信这人还不露出狼尾巴! 但是剧情竟然没有按她预料中的发展。 周驰“噌”地起身,不顾脑袋撞到她下巴,也不顾她疼得抽气,退到桌子那,看了眼她整理半天都还零零散散的零钱。 -- 第11页 他把钱一张张数好,大额放下面小额放上面,薄唇勾起倾斜的弧度,好笑又冷痞:“隔远了吹才有意思,这不就没意思了。” “您忙着。”周驰转身走出了店铺。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这一首歌竟然还没过去,歌声缱绻,正唱到“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守候”。他才发现并不是没过去,她放的是单曲循环。 跟他听歌的喜好一个样。 走出这间店铺,扑面而来一股盛夏燥热的气流,跟他身体里汹涌的热潮狠烈撞击。 他皱了皱眉,长吁出口气,在阿时找过来时大步离开。 店里空调吹着清凉的风。 比空调更凉的是温妩的心脏。 这就,走了? 她弯着腰翘着臀,她身上香香的,说话也温柔了,怎么就让狼走了? … “气死我了,我这两个月变丑了?还是我今天妆不够好看?” 温妩望着视频里穿旗袍的美少女,对着视频那头的闻音发出满肚子的问号。 闻音正在Studio里画设计图,从这个视频里抬起头,听完了来龙去脉也很震惊。 “都那种角度了他不应该勾住你腰吗,怎么忍心放过你?” “我也不知道啊。” 温妩在大学里是整个设计学院的颜值担当,追她的男生现在都还想订机票来献殷勤。刚回春徊巷那段时间,邻居阿姨奶奶们都想给她介绍男朋友,又碍着她外婆刚刚过世不好提,就各种蹲着她要相亲的号码牌。 “我第一次主动出击——” “竟然以惨败告终!”闻音帮她接这句话,说完哈哈笑。 “别笑了,给我支个招。” “支什么招啊,你还想一直留在老家?”闻音收起笑正式地说,“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开工作室呢。” 温妩之前的确是准备跟闻音创业,因为外婆的身后事而中止了。闻音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又聊了会儿才挂电话。 刚才手机被她悄悄放在一个角落偷录视频,温妩找出这个视频。青年的脸生得实在太好看,这几天肤色比第一次见时暗了些,好像更多了一种不羁与侵略。 视频照的是他们的侧影,在温妩假装自然地靠过去时,视频里穿着白旗袍的女生凹出了一个妖娆的曲线,然后——他吞口水了? 温妩愣住,重新后退了几秒。 青年喉结上下滚动,在她俯在他耳朵边撩人的时候。 手机放的位置看不到正脸,只能看见到他眉骨也跳动了下,像在皱眉。 在他倏然之间站起来时,他的手臂竟然还是虚搂在她腰后面的! woc 她发现了什么?! 因为知道她这样会被撞到,他竟然提前虚搂在她身后做了准备?在她自己跌跌撞撞扶住桌角时他才收回手。 他走到桌前,薄唇边挂着懒漫不羁的笑。 但是结合刚才那一幕,温妩竟然意外觉得这个人性格好奇怪,明明担心她摔倒,但竟然又表现得漫不经心。 这么一瞬间,他怎么有点像个好人? 温妩又连忙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好人会出入那种KTV,会对女生吹口哨? 那他要么就是有什么大病。 … 下午的时候,温妩在做立领时抬起头,意外看见斜对面的周驰。 他在那家五金店里忙碌,帮老板搬运货品腾空了店出来,然后跟黄毛和一个混混支起了一个「周记家电维修」的招牌。 像感应到她视线,青年回过身,目光穿透街道与玻璃门对她昂起下巴吹了声口哨,又继续背过身抬起柜子和货品。 炎热的八月,他身上蓝色的T恤被汗水浸透,后背和肌肉蓬勃的肩膀晕染出一片深蓝色,像暗夜天幕里一卷卷的云团。 温妩被脑子里这个形容吓了一跳。 她起身就要冲到对面去问个清楚,理智让她停下脚步,取了把太阳伞穿进暴晒里走到对面。 再气也不能忘记防晒呀! “宋叔。”温妩跟五金店老板打招呼,是她的邻居。 宋大吉冲她乐呵呵笑。 “您店不开了?” “是啊,反正我自己有退休金,早不想开了。小五以后你家电器坏了就找小周啊,照顾照顾他生意。”宋大吉脸上是非常满意的笑。 温妩撑着伞,看周驰在店里布置忙碌。他嘴里叼着烟,接着宋大吉的话回头冲她挑了挑眉,汗珠从他丰挺的额滚落到凸起的喉结。 阿时和猴子搬着工具箱,看看温妩又看看周驰,挤眉弄眼喊温妩:“嫂子好!” 温妩刚要发作,周驰已经先一步训:“瞎几把喊什么,嘴巴干净点。干活——” 这句话笑着讲的,完全没有一点礼貌。他把不要的坐垫扔出来,就砸在温妩跟前不远,带起一片翻腾的灰尘。 温妩恼羞地后退。 周驰:“您回对面下凡,我这儿脏。” 温妩:“!!!” 第6章 毒贩 连续两天,温妩都看见周驰对她吹口哨。 他吹得更勤了。 肆无忌惮,在早晨开门见到她时,在她从工作里抬起头看向对面时,在她锁好店门准备回家时。 他不光对她吹口哨,还站在巷口一边发他的名片一边冲经过的女生吹口哨。 温妩:“!!” -- 第12页 简直无可救药。 晚上她有一个顾客请她帮忙挑布,她锁上门按微信里说的地址过去。经过周驰身边,他吹起一声波浪起伏的口哨:“出门啊,小姐姐。” 温妩心里好气,但不想撕破脸,还想套他把柄,便只能淡笑地回他个“嗯”离开。 一直站在老巷口对着经过的女生吹口哨的周驰这才低头看了眼手表,直到瞥见温妩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把名片揣进了兜里,捏了捏双腮。 腮帮子真特么疼。 为了打消温妩的顾虑,让她知道他不光只是对她才吹口哨,他这两天已经对着四十几个经过的女生吹了一百多声口哨。 她下班他的嘴巴也才敢下班。 巷道里传来一声轰隆的摩托车声,阿时滑出一个漂移停在他跟前。 “驰哥。” “声音小点,别把坏人两个字全写在脸上。”周驰冷睨着阿时的摩托车。 阿时应着。 身材瘦小的猴子坐在后面,散着及肩长头发:“现在过去吧,老k把人请到了地盘上。” 他们说的地盘是那家叫紫色经典的KTV。 那里不是福安镇吸毒者们的聚众吸毒地,只是这边一名小毒贩的产业。 毒贩叫周绍津,二十八岁,表面上是KTV的老板。 警方暗中摸底,这人并不出入市外省外,手上像是拥有源源不断的毒品货源。缉毒专案组推测他的货源极有可能来自本市,但又没有源头的踪影。 如果源头真的在陇州市,那一定跟槟野与槟野那名手下脱不了干系。 从那名手下回来后到今天,周驰在老巷口晃悠过好几回都没有见到对方下楼,此人应该是周绍津的上一级。 周驰现在已经跟这一带的老混混阿时与猴子成为了“兄弟”,下一步便是接近周绍津,从而进一步接近到那名手下。 老k是周绍津的小弟,染着一头蓝毛的年轻人,自身也吸毒,在KTV当经理,跟猴子很熟。周绍津还算谨慎,不许他们在KTV吸毒,但老k毒瘾上来时忍不住坏过几次规矩,周绍津已经很不满意他。 所以在周驰说出能给他们带来笔大生意时,老k想讨好周绍津才做了这个中间人。 … 一间包房里,穿印花衬衫的周绍津年轻气盛,翘着腿坐在KTV那群人中间。 老k带着周驰和阿时、猴子进去,介绍了一番后,周驰喊了周绍津一声周哥。 周绍津自顾自抽着雪茄,手底下的人虽然这几天已经被周驰混熟了,但还是按规矩来收他们三个身上的东西,手机也扣下了。 然后周绍津才从头到脚打量周驰,嗤笑了声:“跟我做生意?卖我的货?” 周驰点头。 “然后抢我地盘?” 福安镇的确是周绍津的地盘。 “一个地盘两个周哥?” 周驰还站在茶几前,周绍津也没有喊他坐。 “自然只有您一个周哥。”他笑了下坐下,没有畏手畏脚的惧怕,扬了扬唇,“抢您的地儿,这样不就没诚意了。” 他说:“我往M国卖?” 周绍津愣了下,眯眼觑他:“你怎么运?” “这是我的事,我不知道周哥您怎么运,您也别问我怎么运,我保证安全。”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哪家的卧底。”周绍津觑起眼,倏然之间沉下脸,“公安局的卧底?” 他的人一把按住周驰后颈和肩膀。 周驰也不反抗,只迎着周绍津审视的眼神说:“公安局的警察还有像我这么帅的?” 阿时紧张地喊“驰哥”。 周绍津昂起下巴,吐出一口烟:“老子跟警察打的交道多,知道他们的花样,就算派个卧底来也不至于派个绣花枕头。”他说完哈哈笑,手底下的人也这才放开周驰。 但周驰知道这并不算通过考验。 他活动了下脖子:“那周哥话还差点,我不是绣花枕头。决心干这行,我就有保命的底牌。” “你的底牌是什么?”周绍津探出脑袋。 “您自己查去。”周驰笑得十分诚恳,眸里却是狡猾的光,演足了一个流氓痞子。 他的眼神毫无惧意,带着雄鹰不羁的锐势,唇边也是笑吟吟的。这种笑被包房炫彩的光晕罩住,他好像本来就来自于更黑暗的地方。 周绍津嗤笑一声,招了招手。 阿k把锡纸包的□□放到茶几上,另一小弟又把□□、注射器放到旁边。 周绍津昂起下巴:“自己选一个。” 周驰用指尖划开,沾了一点在牙根:“纯度还不错。”他眼里放光,“呸”一声吐掉,喝了口酒。 “但我不吸。” 这四个字风淡云轻,但是斩钉截铁。 周驰唇边是凌厉的冷笑,说完,他慢斯条理封好那些粉,毫不避讳迎着周绍津的视线。 如果这里有听诊器,那么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声足矣击退他这份伪装的淡定,把他置于死地。 但是没有办法,他虽然也曾在一次行动中卧底过,却并没有这一次来得直接又猛烈。 他听过很多局里前辈的故事,没有电影里那么夸张,但也壮烈。 有缉毒警在卧底中被毒贩逼迫吸毒,染上毒瘾,戒毒的过程里没扛过来。 也有缉毒警在这种逼迫里干死了毒贩,自己也英勇牺牲。 -- 第13页 还有缉毒警随机应变,安然度过这个危险阶段。 他赌他会是后者。 没什么理由,他就是觉得周绍津这个人他能应付过来。 他也相信背后的正义会保佑他。 不过在前几天跟阿k他们混熟后,他知道这是周绍津专门办事的包房,也摸清了没有摄像头,往茶几底下藏过一把军用匕首。 茶几底下灰厚,能看出来很少打扫过。 而现在他坐的位置离那把军刀很近,他翘起腿,笔直长腿正落在那把军刀的位置。 周绍津渐渐冷笑,黑眸里似乎是对他这种气势的诧异与默许。 周驰嗓音低沉,勾起唇:“我自己吸了还怎么机灵办事?”他换了条腿,弯下腰凑近周绍津笑,“周哥说是不是?” “头一次我少拿点,您可能赚得不多,但我可以保证我的路子很安全,第二次就能真正孝敬您。” 周绍津深深看他好久才皮笑肉不笑地低头重新取出一支烟,不再看他:“今天老子没心情。” 阿k朝周驰暗示了眼,周驰起身退到包房门口。 阿时在拿他们的东西,他明明瞥见阿时遗忘了他的手机,但并没有出声提醒。 离开后,长巷里卷起一阵阴凉的风,丝丝阴冷钻进周驰每一个毛孔。 猴子问他有什么底牌,周驰点燃一支烟,只往前走:“回去休息吧,等消息。” … 他在半个小时后才重新返回KTV。 阿k不在,是一个黄毛坐在吧台。 “驰哥?” “手机忘了。”周驰扔给他一包烟,“你老大还在?” “走了,老k去送了。” “哦,我拿下手机。” 周驰走进那间包房,屋里还有浓烈的烟味。他没有开灯,听到身后服务生朝这里来的脚步声,在黑暗里摸到茶几下的军刀,别进裤腰里,动作一气呵成。 等服务生打开灯时,周驰正弯腰在拿沙发上的手机,脚下“无意”将一瓶啤酒套倒,酒液顺着茶几流淌。看不见的地方,灰尘里的痕迹被液体掩盖至无。 “驰哥。” “找着了,你还不下班?” “要到十二点嘛,你请我吃宵夜吗?” 周驰叼起支烟从这名叫小夏的服务生身边走开:“这两天累得很,改天。” 这也是他摸底的人。周绍津信任的手下,十九岁,只念过初中,跟周绍津有男女关系,但似乎这几天又格外喜欢缠着他说话。 他走到大厅时听到门外一声薄弱的,又强势奶凶的吼:“放手!我报警了——” 周驰漆黑瞳仁里的光一沉,很快走出KTV。 是对面那个穿着旗袍说着狠话的姑娘。 阿k正缠着温妩。 温妩刚带客人挑完布,回来时就遇到上次的蓝毛怪堵着她要手机号。她没给,应该是态度惹恼了他们。 已经晚上十点,这条巷子除了KTV的客人便很少再有人走动。 温妩说要报警,蓝毛就抢了她包,吊儿郎当要掏出她手机留号码。她抢不过,正被他们另外两个男生拉住手臂。 “只是跟你认识交朋友,你住这边吧?以后来我家唱歌我都给你打折啊。” 温妩眼看他拿走她手机,掰着她手想解开指纹锁。 她骂着人爹,挣脱不过,忽然感觉腰际熨帖上来的滚烫。 “强扭的瓜不甜吧。”低沉的声线太过熟悉。 温妩偏头,看见的正好是周驰的侧脸。 丰挺的额头和鼻梁,还有倒映着夜色的眼睛。 他在做什么,搂她的腰? 他从阿k手上拿过她的包。 “这地儿除了她,别人我都不管。” 阿k还有点蒙圈,反应过来时有些不满意,但是周驰给过他好处,还不能因为这点事撕破脸。 “驰哥也喜欢这位美女?” 周驰似笑非笑:“你要让她闹到派出所去?” 他锐利的眼底写着警告。 阿k这才怂了,他总不能一直拘着人美女,就算这会儿不能报警回去了也能报警,KTV不能再在他手上闹出这些事。 第7章 段警官,我好怕 周驰带走了温妩。 离开的时候他是搂着她腰走的。 温妩在挣扎,他挑了挑眉:“其实我没那么大脸,你先配合着点。” 温妩愣了下,还没有走远,她只能强忍着这股憋屈任他放纵咸猪手。 直到拐过转角她才终于鼓起好大力气恼羞地从他臂弯里抽离。 但是人家根本没强搂她。 这导致她用力过猛,直接撞在了后头的树上,手里的包也甩出好远。 温妩:“……” 还能再丢人点吗? 周驰也明显对她这种“自残行为”感到意外,扬了扬眉,看她抱头疼得蹙眉,白皙的脸有因为生气而蔓延的红。 知道她生气,他也没再来扶她,看了眼被甩到下水道旁的包,又回头挑眉看看她。 后背和后脑勺疼得温妩眼睛起雾,她动了下才发现脚也好像扭了。她盯着罪魁祸首,从没像今天这样憋屈。 “帮我包捡起来!” 周驰想说也不是他弄丢的,但对上她恼羞又通红的眼,撇撇嘴没再开口,捡起了她的包。 “搭扣是开的。” 温妩动了两步,果然发现右脚脚踝扭得挺重,只能靠着左脚发力瘸着过来。 -- 第14页 包也在这场用力过猛里被甩开,少了口红和散粉。 温妩用手机光照到是摔进了下水道格栅盖板下,她抬起头看周驰。 周驰无端被她这双眼睛触动。 发红的眼眶,委屈又带着气恼,想发作却不能。 像头明明只能食草却非要食肉的小白兔,还是只湿漉漉的兔子。 不管是作为一个人民警察还是一个正常的男性,他都是应该帮她一把的,但竟然会想听她好言好语请求他一下。 “我帮你捡?” “不然呢?” 周驰:“那格栅缝隙不够大,我看你手掌正好。” “今晚你有很大责任。首先那是你朋友吧?你需要我现在打110还是我回家打?” “呵,那不然你说个请字。” “那我现在就打。” 周驰敛下笑,更了解了她性格,不再跟她多哔哔:“不要报警,我捡。” 但是他手掌的确不够探进去,终于勉强够进去时也磨皮了些皮,手拿出来都是红的。 看到这两个小玩意儿,他又免不得小小震撼了下。 如果他没背错那些牌子,这口红跟什么散粉盒子非常贵。 温妩瘸着腿过来抢走了口红和散粉。 口红进了些水,散粉倒只是外壳脏了点泥,她擦了下放进包里,将口红扔进了垃圾箱。 周驰:“……” 他什么也没说,看温妩一瘸一拐走在前面,他在后头跟着,经过了一家小面馆。 「玲姐牛肉面」亮着灯,里面是一个瘸腿的妇女在忙碌,左颊到耳朵有一条疤。 她叫林玲,是陆嘉童的妈妈,在一场意外里折了条腿也毁了容,丈夫丢下她和孩子跑了。她倒也坚强,硬是将腿养到可以走路,也一个人把孩子带大。 周驰对这里每一个人都很了解,这是他职业的敏感。 林玲看见他们,笑着打招呼:“小五,小周,你们现在才回来啊,要不要进来喝碗汤?” 温妩说:“不了玲姐,我晚上减肥。” “你哪里胖啊,你这个身材很完美了。” 周驰倒是朝店里走去,林玲要给他盛汤,他说:“玲姐别忙,我借点水洗个手。” “水还用借。”林玲笑着给他指水龙头,忽然看见他手背上的伤,“这是擦伤的?那你别碰水,我找酒给你消毒!” “不用,搬货弄的。”周驰已经在水龙头下洗干净了双手。 林玲忙着为他找白酒,又在转头时看见温妩已经一瘸一拐走了,有点担心。 周驰说:“她没事,崴了下脚。” 他跟上了温妩。 她走得很慢,他很快已经超过她走到了前面,然后回头面向她倒退着走,在她恼羞的眼神下挑眉笑:“哦,刚才应该让玲姐给你拿点白酒揉揉关节。” “不需要!我一点也不疼。”温·疼到抽气·妩。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周驰已经走上一层,温妩还在下面,才上了三个台阶。 他透过楼梯转角望下去,女生一双白皙的手死死扶着老式的铁栏扶手,在艰难喘气。 他重新走回她身前。 温妩抬头看他:“回来干什么,你腿不挺长的。” “怪我没扶你?”他迎着她恼羞的眼笑,“是你自己像瘟疫一样避我。” 温妩没说话。 她的确很疼,都打算掉头去医院正骨了,但又觉得明天应该会好。目前这个楼她是不好上了,踩一梯疼一下。 “你避我什么?”周驰说,“我很像坏人?” 温妩嗤笑反问:“难道不是?” 周驰笑了起来,懒漫地默认:“行,但我告诉你,坏人做坏事的时候不会当着邻居。” 他说:“你名字又有温柔的温,跳舞的舞,还穿着旗袍,以后说话别那么凶,温柔一点吧,别激怒了坏人。” 温妩:“……你别叫我名字。” “取着温舞不让人叫?” “不让。” “行。”周驰懒得跟她计较,昂起下颔,“要抱还是扛?” 温妩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弯下腰把她扛到了肩膀上。 “周,驰。” “不用谢。” 温妩:“……” 她腰磕在他结实的肩膀上生疼,倒立的脑子也嗡嗡充血,脸都快贴到他T恤上。这么近的距离,温妩望见他T恤勾勒出的窄腰,在行动里张弛有力,还有健翘的臀部……她竟然想到了那个的时候应该会很有力量。 为什么会想这个? 她脑子里怎么装了这种东西! 她膝弯被他手臂勾着,但他并没有别的出格的动作。仿佛是知道她提心吊胆,在拐上过道时低声说:“没人看到。” 温妩想反驳他是警犬吗,耳朵和鼻子那么好使。 穿过过道,周围邻居家的门果然都是紧闭的。她被他放到门口,她没站稳,竟然主动扑到了他身上。 这人一动不动,也不后退也不再扶,只等她自己站回来。 温妩却在这瞬间僵住了。 她摸到了男性蓬勃有力的胸肌,似乎还在跳动。 还有…… 她小腹顶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她愣得忘记动弹,反应过来时飞快按下密码开门,一溜烟钻进了屋里。 啊啊啊—— 猥琐男。 -- 第15页 她竟然碰到了他那里? 恶心绝了! 她来不及坐就连忙掏出手机给列表里的警察发求助消息。 夏奈尔:「段警官!上次说的猥琐男又恶心我了!」 夏奈尔:「啊啊啊啊他这次明显露出了马脚!太坏了!人面兽心!」 … 门外,周驰很快转身进屋,取出裤腰勒的那把军刀,漆黑的瞳仁深邃,自然明白了刚才温妩的表情。 他想过去解释,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让她这样疏远他些是对她的保护。 屋里没有开灯,他走到卧室窗帘后远眺对面的窗户,对面窗帘拉着,只能看到一道身影不时投在上面。 那里住的毒贩叫闫致兵。 年龄30岁以上。 得槟野信任的一名首脑。 这两年的毒品都是从他手底下流入市场的,如果缉毒组的推断没有错,他极有可能在本市或本省拥有一个制毒基地。 而槟野在两年前的一次抓捕中逃离后至今都没有消息。 槟野。 三十五岁。 垄断中国南境的大毒枭。 在接壤三境的迦曼国以毒品起家,08年至今往中国跨境运输了大量毒品,手段诡滑,两年前受惊后没了踪迹,近期各个手下开始冒出毒品交易。 四个月前市内被面包车当场撞死的毒贩,还有之前被送去医院抢救却死在医院的那名毒贩,根据线人的消息全都出自槟野灭口惯用的手段。 而现在他们只有接近到闫致兵才能挖出槟野。 周驰站在窗帘后又看了很久,手指在黑暗的虚空里拨弄着想象中的吉他。 他很久没弹过吉他了。 唱歌和吉他是他最爱的两样。 如果他爸爸没有牺牲在毒贩手下,那他应该不是读警官学院,而是读喜欢的艺校,去学学歌,去抱着吉他弹唱喜欢的曲子。 回民街193号贫民区的身份只是周驰的身份。 而周驰的身份是一名特警,两年前转入省厅缉毒总队。 他从小住在公安局家属楼,他的妈妈很温柔,全职照顾他。他的爸爸是缉毒队长,跟妈妈很相爱,但是聚少离多。 因为一次任务,段惜华为救人质牺牲在毒贩的枪下,而周兰把他养到十八岁竟然就去找了段惜华。 她死的那天太平常,照例给他打生活费,发给他天气预报,在电话里告诉他以后穿白裤子时滴了油要马上用水洗一下油点,炖鸡前要先把焯过水的肉炒一下炖才好吃。 她笑着讲这一切,竟然闭上眼睛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冲回家的时候,周兰抱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坐在段惜华书桌前的沙发椅上,唇角带着微笑。 她是服用大量安眠药走的。 周驰从来不知道,他的妈妈原来对他的笑都是强撑的,原来她活的每一天都那么不开心。 从那天以后,他再也不穿白色的裤子。 再也不主动点鸡肉鸡汤,碰上同事点鸡汤,或者食堂炒鸡肉,他才会吃几口,然后照例跟他们边吃边谈笑,但是忘了真正的鸡汤是什么味道。 周驰的手指骨节修长,是一双弹吉他会好看的手。 但是握枪和训练让这双手变得很糙,最近的家电维修也让这双手磨得更锋利硬朗,手背上带着一点擦伤,是刚才帮温妩捡东西时擦破的伤口。 他对着虚空弹了一首喜欢的歌,等对面四楼熄灯时,他才收起深邃的目光,找出那部联系郑祈华的手机。 周驰跟郑祈华通着话,也一边听到Q/Q的消息提示。他等通话结束后才看,是上次线上询警的女生。 夏奈尔:「呜呜呜,段警官,你说我该怎么办?」 周驰看完她刚才发的,打字回复。 乔治:「露出马脚的具体经过,跟我讲一下。你现在是安全的?」 夏奈尔:「我现在安全,我在自己家里。这个人他是我的邻居!就是,就是我发现他确实是有那方面的龌蹉反应,但是他又没有进一步的行为。呜呜呜我好怕,哭泣.哭泣.哭泣.jpg」 乔治:「你是独居还是跟家人住一起?」 夏奈尔:「独居流泪.jpg」 乔治:「他是业主还是租户?」 夏奈尔:「租户。」 乔治:「在你没有他猥亵你的证据的情况下,建议跟业主沟通,看是否可以与人解除租赁合同。」 夏奈尔:「我试试吧呜呜呜」 周驰思考了下,打字问:「该名男子是否对你示好过,是不是喜欢你?」 夏奈尔:「是」 夏奈尔:「我长得还算好看嘛,然后我发现他第一次看到我就不正常!就是那种明明全身上下都写着很喜欢我但是又强行表现出不喜欢我!这人脑子有些毛病!」 乔治:「是患有精神病吗?」 夏奈尔:「不是这个意思哈段警官,是他行为看起来有病。」 周驰大致是了解了,应该就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性被爱慕者过度骚扰,这种情况下也挺危险。 乔治:「多留意些小区监控和家里监控,与该名男子的通话时刻保持录音,如果该男子给你转账不可以接收,否则可能致使为你们双方的交易……」 他又说了些上次那种收集证据的注意事项。 夏奈尔:「谢谢段警官,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 第16页 「我现在有点害怕QAQ」 「不可以」 这句话几乎同时跟对方发出。 手机灯光照着周驰深邃的眉眼,他回复:「我经常执行任务并不方便,我帮你推荐给一个同事,下次有事你找她,最好是直接联系你片区的民警。」 他很快发了一名女警的Q/Q和手机号过去。 夏奈尔:「好叭,谢谢段警官,您早些休息。晚安鸭~」 乔治:「e」 他本来想打“嗯”,发得太快,索性没有再回复,关机后起身走到沙袋前去练拳击。 第8章 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要接近的…… 温妩的脚在第二天还是疼得很厉害。她索性给自己放了天假,没去店里,也睡了个懒觉。 生物钟让她在八点自然醒了一次,隐约听到对面一阵开门声和杂闹的人声。等回笼觉醒时已经十点,她起身来到猫眼后看了眼外面。对面房门紧闭着,她才打开门探头看了眼。 这一眼让温妩又气到了。 满地的烟蒂丢在过道上,就在他和她家中间。 这是他家一个人的地方,随随便便作践? 温妩掉头就进屋找扫把,将满地烟蒂悉数堆还到对面门口。激动的时候还扭到那只受伤的脚,疼得她对对面男人的恨更多了一分。 她正要骂骂咧咧回家时忽然听到门锁的响声,抬起头正见周驰打开了房门。 他看见她显然也有些意外:“小五,中午好。” “谁跟你中午好,还有你别叫我名字!”温妩看到这张吊儿郎当的脸就想起昨晚她小腹抵到的坚硬…… 简直人面兽心! 见她这样说,周驰只能答:“好,那我以后都不叫你名字。” 他勾了勾唇,懒漫痞笑地问:“你是有事特意在等我吗,小姐姐?” “我等你爹,什么玩意儿。”想到昨晚,温妩气到飚脏话。 周驰这才顺着她视线看见了门口的烟蒂。 是早上猴子和阿时找过来时抽烟扔下的,他原本是要等晚上下班了再来扫。这会儿听年轻姑娘骂人,大概知道了可能是昨晚的原因。 “你敲门告诉我,我打扫就是。” “你的烟头落到我房门口了,这次我自己扫,下次我就报警。”她半个身子已经瘸进了门。 周驰:“你是不是觉得任何事都可以报警解决?” “对付你这种人,当然。” 啪 门已经摔上。 周驰失笑地站了会儿,回屋拿工具将烟蒂包起来丢去了垃圾桶。 他下楼去店里,阿时已经在接一个老太太的活儿。 阿时年轻,性格一直有点急躁,听老太太耳朵背重复了几遍后就难免有些不耐烦了。 周驰上前:“奶奶,您说哪里坏了?” 老太太这下才听见:“冰箱坏了,能修吗,能便宜吗?” “能。” 周驰带着工具箱跟老人去了楼里。 是闫致兵居住的这栋楼。 这是他第一次来,就算是之前店铺开张,他也只是让猴子把小广告贴在楼下,并没有张扬惹起不必要的注意。 老楼跟他租住的那栋楼一样的格局,屋里住的也是中年人与儿童居多,也有部分租住在这里的年轻人,但周末的这个点都在家里休息。 老人家里舍不得开空调,只开着一台转头咯吱响的风扇。周驰修完冰箱热得满头是汗,离开时走下四楼,迎面撞上正要下楼的闫致兵。 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要接近的目标。 楼外鸟叫声清脆,风声紧迫。 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低调的棉麻短袖衬衫,脚上一双行动方便的系带球鞋。没戴墨镜没拿手包,浑身上下除了脖子上一枚金镶玉与腕间的手表再没有别的装饰。 察觉到有人下楼,闫致兵惯性地抬眸看了一眼。 周驰单肩斜跨着工具箱,一只手正在扯胸前沾满汗水的T恤。 楼道镂空的窗户卷来一股盛夏燥热的气浪,他也跟对方对视了一眼,像看一个经过的陌生人,自然地收起目光,扯着被汗水打湿的T恤。 闫致兵不动声色放慢了脚步,他身后的同伴看着年轻一点,也配合地慢了一程。 周驰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走在前面,将后背留给了敌人。 他自顾自下楼,一边从兜里掏出刚才老人给的维修费数。 短短一段下楼的路程,他和大毒贩一前一后走出楼,如果没有知道身后的人是毒贩,他也许能表现得更平静。 但他目前的表现显然也是过关的。 闫致兵没看出什么,跟身旁的人交谈:“橘子快要成熟了吧?” “嗯,天气预报是晴天。” “老安在果园了?” “采摘的工具都安排好了。” 还有别的交谈,但周驰保持着刚才的步伐拉出了距离,并没有再刻意去探听。 闫致兵开有一家水果店,正常纳税,正常营业,每天都是员工在负责店里的日常。 但这段对话显然不是关于水果生意的交流。 差不多是毒品交易的暗语。 经过林玲的面馆,周驰进去要了一碗牛肉面,拿出手机给阿时打电话。 “中午了,来吃面。” 桌面平铺的透明桌垫上正倒映着一道身影。 闫致兵跟身后的人踏进店里,又再次遇到周驰,这才免不得重新再看了他一眼。 -- 第17页 他主动跟周驰打招呼:“兄弟,修电器的?” 周驰笑着说是,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 对于一个一天之内碰面两回的人,他们自然会有疑心。 闫致兵接过他的名片,林玲过来问他们今天吃什么,又笑着说:“小周手艺很好,连我本来不要的手电筒都帮我修好了。老板您有活儿就找他,他做事细。” 闫致兵扯出笑:“行。” 周驰:“我店就开在爱家超市旁边。”他问,“老板做什么生意?” “卖点水果。” 周驰说可以去照顾生意。 闫致兵随口笑应:“湖南路,离这远。” 周驰给他和旁边的男人递了支烟。 闫致兵来接时,瞳孔倏然一紧,盯着他的右手。 周驰不动声色笑谈递烟。 他右手有握手枪留下的茧。 敌人上钩了。 “兄弟干维修几年了?” “之前在市区干,这边才刚干几天。” “哦。” 闫致兵不再说话。 周驰也没有再跟他攀谈,回了座位。 阿时来时扯着嗓门叫林玲煮大碗的豌杂面,又喊:“热死了热死了,老板娘,生意这么好你装个空调啊!” 林玲在两个锅桶前忙碌,一边配菜一边将细面放进沸腾的汤桶里,回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电风扇也凉快,你开最大那档。” 周驰问:“猴子没来?” “周哥要见他,把他叫过去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 周驰不动声色应,很想看闫致兵的表情,但是不再方便侧头。 他倒是听到身后他们原本的交谈声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并不明显,但总归能露出诧异的破绽。 就像刀枪在这瞬间架在了他背后。 周驰便问:“周哥找他什么事?” “不知道,等猴子回来说吧。” 周驰“哦”了声,继续吃面。 走出面馆的时候他看见了隔壁饭店的周绍津。 男人穿戴花哨高调,戴着太阳镜和一块名表,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看他。 周驰进去打招呼,周绍津只是意味不明地笑,没有多说什么,就像是故意监视他,看他都在做些什么。 周驰清楚以周绍津的能力根本查不到他的底牌。 他要的是闫致兵去查。 “那您继续吃着,这顿记我账上。”周驰又跟饭店老板打了招呼才走出饭店。 穿过马路时,周绍津也插着兜走出来,就站在饭店门口,把监视他的意味写在脸上。 周驰忽然看见闫致兵这个时候也从旁边面馆出来,他和身后的男人看了眼周绍津又看了看他。 隔着街道,周驰有意朝周绍津招呼,让闫致兵知道他:“周哥进去吧,外边热。” 周绍津夹着烟转头回店里,瞥见旁边的闫致兵也没当回事,跟小弟直接进了店。 周驰内心诧异。 闫致兵也转身回了老楼的方向,神态自如。 周驰摸不透这是为什么。 他们竟然装作不相识? 但是根本没有假装的必要。 除非是闫致兵根本没有对周绍津挑明过身份。 警方掌握的周绍津的资料里,这人并不该有这么深的城府。 那么只有这一个可能,闫致兵一直没在周绍津跟前亮过身份,周绍津每次取货都是通过渠道。 这一瞬间,周驰思考的事情太多,等闫致兵发现他就那么“巧合”地住在他对面时,犯罪者的警惕会更深,一定会找机会查探他。 他的住所没什么可被暴露的东西,除了那部联系郑祈华的手机。 明明这是他自己渴望的进展,但竟然也会不可避免的充满警惕,瞬间紧绷了神经。 周驰回到店里,猴子也正回来。 “他叫我过去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我你是哪里人,之前做什么,进没进过局子。” 阿时跟周驰聊着这些。 周驰瞥见对面「花眠」开了门,一辆大奔不偏不倚正好停在店门口。 他也见过几次温妩的客人开车来取旗袍,她的客人都是有钱人。 街道上横穿着一个小屁孩,每次都是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完全不像单亲家庭的孩子。 陆嘉童冲到周驰店里,鼻尖上还有汗珠:“池哥,你店里怎么不收拾收拾?” “怎么收拾?”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乱放。还有你店里竟然没空调。” 阿时:“你妈的店不也没空调。” “你怎么骂人!”陆嘉童撅嘴。 “我骂谁了?” 陆嘉童往周驰怀里靠:“池哥保护我!啊你太臭了——”小屁孩赶紧嫌弃地扭开脑袋。 周驰挑眉:“你鼻子有问题?” 陆嘉童揉了揉鼻子,其实也不是臭,只是他刚从温妩那里跑过来。每次蹭姐姐都是香香的,没想到同样是一个跟姐姐一样好看的哥哥,但竟然一点也不香,身上还有股他家牛肉面的味道。 “你跟温姐一点也不一样,温姐身上都是香的!” “我特么是个男人。” “我来是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的,温姐惨了!温姐她爸爸来了!” “池哥你快去保护温姐啊,她爸爸是坏人!” 周驰诧异了下,但是看见对面店门正常开着,青天白日,对面那姑娘要是真的需要帮助会自己喊。 -- 第18页 她不是最擅长报警。 “那是你温姐,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他的手忽然被一双小爪爪抓开,一枚金闪闪的硬币放在了他手掌心里。 “现在你跟我温姐有五毛钱的关系啦,走!” 第9章 您不会是想白嫖吧 温妩在今天并不想来店里,但是现在已经坐在了店里。 一个小时前,她还在家里用外婆教的方式护手。温水里加了茯苓、白术、茉莉和玫瑰药粉泡手,然后修剪甲缘,再涂护手霜。 这是外婆教她的护手的方法。 一个做旗袍的裁缝需要一双保养细腻的手,面料总太过珍贵,不能因为手指的粗糙而勾坏了。 但是双手刚从水里拿出来,温自霆的电话就夺命一样连续打过来。 温自霆是她爸爸。 这是温妩回老家后温自霆来见她的第四次。 第一次在外婆的葬礼上。 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在店里,当着街坊那么多人,他们父女俩在吵架。 他要把她带到海市去。 也是神奇,她这对父母这么多年都不管她,但是发现她长大成人了,变漂亮变优秀了,就想把她直接带走。 温妩不想温自霆踏进外婆的家里,瘸着脚坐在店里等。 温自霆把他那台S级奔驰不偏不倚停在她店门前,进来喊她:“妮妮。” 他穿着一件剪裁立体的蓝色衬衫与笔直西裤,戴着比上次还要贵的一块手表,浑身上下已经是一家中型公司创始人的范儿。 他环顾了一圈店,站到她工作台前,把她定位的双绲边宝箭头从她手上取出来。 “还是每天忙这些?你在这里就是受苦,跟爸爸回去。” “我这就是受苦了?”温妩嗤笑,“那我前十几年岂不是在地狱里受苦?” 温自霆有些懊悔,因为愧疚,语气也仍愿平和:“爸爸那些年也不容易,但是现在可以弥补你了。” “不需要,我没那么好福气。” “你在这里能学到什么?你是个设计师,不应该把宝贵的时间耗费上没意义的事情上。” “跟你回去就有意义,什么意义啊?” 温自霆恼火她这样的态度,但是只能哄着:“爸爸现在公司能赚钱,你年纪到了,也能给你找个合适的男朋友。” “给我找男朋友?” “嗯,爸爸已经考察过。那男生也很优秀,27岁,哥伦比亚大学的金融工程硕士,年轻有为,他爸爸还是爸爸项目的投资人,家族很有——” “所以你想把我卖了?” 温自霆皱起眉,他的脸还算比同龄人年轻一点,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现在这张英俊的脸十分不赞成地紧皱着。 “你自己都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能帮我找到什么好东西。” 因为这句,温自霆的耐心彻底被温妩磨尽了,端起父亲的架子教育她。 温妩觉得很可笑。 她小时候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都是温自霆和席佳茹一次次给她希望又把希望碾灭让她变成这样。 她爸妈的性格很不合。 他们原本是自由恋爱,热恋期十分甜蜜,婚后也是对郎才女貌的好伉俪。直到她出生,温自霆的创业屡次受挫,席佳茹又骂他没本事,连奶粉钱都赚不到。 他们一次次争吵,一次次和好。和好的时候恨不得成个连体婴儿,吵架的时候恨不得拿菜刀砍死对方。后来两个人都累得吵不动了离了婚,但又开始因为温妩的抚养问题争得你死我活。 他们竟然因为争一个谁付出的多一些而都觉得不公平,都不要孩子。 外婆看不下去,站出来说孩子她养。 他们俩从此天南海北各自打工,总是两三年才回来看温妩一次。 那时候的温妩在学校那么自卑,就算她从小到大都是个漂亮的姑娘,就算老师们那么喜欢她,同学也还是会排斥她、笑话她,说她是没人要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爸爸妈妈回来看她,去学校给她撑一回腰。 她以为终于能等到这样的一天,但团聚的那一天总是不开心的。 温自霆和席佳茹聚在一起又开始了争吵,不欢而散,谁都没有陪她去过学校。 每回他们吵架,她只能躲在外婆背后哭,在他们要走的时候跑去求他们不要走。然后温自霆会说“爸爸明天再来看你”,席佳茹会说“妈妈后天来看你”。 但是明天和后天他们都没有来。 她生日的时候,他们会在电话里承诺“爸爸给你买个超大的蛋糕陪你过生日”“妈妈借台车开车送你去上学”。但是温妩还是没有等到他们实现这个承诺。 后来他们说“家长会我抽时间回来”“当天一定来看你的毕业典礼”,温妩都知道不会实现,还真的没有实现。 她很厌恶等待这个词,因为等待没有一次善待过她。 店里放着王若琳的《一生守候》,是上次单曲循坏时忘记调回来了,歌词正唱到“等待着你,等你慢慢的靠近我,陪着我长长的夜到尽头”。 说来也讽刺,她那么厌恶等待,但是竟然会这么喜欢这首歌。 她起身走到音箱前“啪”一声关掉。 温自霆才发现她行走的不便:“你腿怎么了?” “断了,刚接的假肢。” -- 第19页 知道她这是气话,温自霆又沉着脸呵斥:“你有点礼貌!” 周驰在这时掀起透明的挡风门帘进来,长腿边钻进来个陆嘉童。 温妩看见是他,不客气地说:“不接客,你请回,带上帘子谢谢。” “温姐,我给你搬救兵来了!”陆嘉童跑到温妩脚边小声说。 温妩不需要救兵,就一个恶心的猥琐男跟她爸没什么两样。 但青年竟然撩起了上衣,露出裤头:“我几条裤子都没兜,能给我缝个口袋吗?昨天手机这样藏差点掉。” 温妩愣了下,看见他裤腰里别的手机。 所以昨天晚上抵到她小腹的那个东西其实就是手机? 好像也是啊,当时应该不是那玩意儿,形状有些平。 ……她这是在回想什么! “我不接这种小活儿,我很贵。” “能贵多少去,我又不是不给钱。” 陆嘉童的小爪爪抓着温妩的手摇晃,巴巴的眼使劲眨,要她答应。 温妩看了眼温自霆,他正因为她居然会连这种小单子也接要开口再说她,她便先开口:“那你进去,把裤子脱给我。” 周驰:“……行。” 温自霆:“你看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这完全是在浪费你的才华,妮妮——” “你要机打还是手缝?”温妩只问周驰。 “手缝哒!”陆嘉童抢答。 这玩意儿还有区别? 周驰:“那就手缝吧。”他进了试衣间。 陆嘉童把周驰换下来的裤子送过来,裤兜的布都是坏的。 其实缝着就能好,但温妩不想这么便宜他。 她找出布料平铺到工作台,开始裁剪口袋。 “妮妮。” “你看到了,我现在在工作。” 温自霆很气恼,又正好接到个着急的电话,只能说:“我明天再来看你。”他看了眼试衣间的方向,提高声音说,“爸爸知道你很优秀,手艺很好,但是不要什么脏活儿都接。爸爸跟你提的那个青年很优秀,比现在社会上很多徒有外表的青年好百倍,你考虑一下。” 温妩倒是接了话:“哦,我也不喜欢徒有外表的。” 温自霆松了口气,这才开车暂时先离开。 陆嘉童是最有成就感的那个,一会儿问温妩要缝多久,一会儿去试衣间让周驰继续蹲,来回穿梭在两个大人中间。 周驰坐在试衣间的板凳上,刚才特意抓破裤兜把手机藏在裤腰里,就是为了打消温妩昨晚的顾虑。 他虽然不希望跟她走太近而造成对她可能的伤害,但昨晚听那位被骚扰的女生倾诉后,他想也许这种行为也可能给温妩带来恐慌,解释清楚还是有必要的。 而且—— “好了。”女生的嗓音响在门外。 陆嘉童把裤子递进来:“池哥,温姐手缝的!我妈妈就是给我手缝衣服,是妈妈的味道,最暖的爱啦!” 周驰顿了下,两个裤兜缝得很细密,看不见一点线头,她的手艺的确很好。 他好多年没再穿过手缝的衣服。 周驰换好推门出来:“我上个卫生间。” 他在温妩店里找到一个藏手机的地方,藏住了这部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手机,又将卡单独藏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走出来,店里音箱放着一首当下的新歌,前奏是吉他,音色是紧密的,旋律跳跃而浪漫。 “多少钱?” “一百九。” “不是……”周驰吓了一跳,“我这裤子才八十,你手是金子做的?” 身前的少女今天没穿旗袍,穿着香云纱的吊带裙,纤长的脖子和手臂白得发光。除了卡通宽松的睡衣,这是周驰第一次看见她穿旗袍以外的衣服,也那么地契合身形。 她好看得太过分。 要价也太过分。 温妩指着工作台上剪掉的余布:“你自己摸裤兜里感受一下,我给你用的布料是30姆米花萝。”她又找出这卷布的进货单。 白纸黑字,人家的布的确很贵。 “你六百一米,我这裤兜两片布也要不到这么高的价……” “我的劳动不要钱?”温妩拧开瓶苏打水,倚着工作台将周驰从头打量到脚,“您不会是想白嫖吧,周老板?” “我先付你一百,你店里的东西总会维修,剩下的到时候我用——” “不行。” 周驰认栽,咬牙扫码付了钱。 这是他的经费,原本每一笔都是省着花。 他挖苦地问:“我这裤子现在是高定了?” 温妩听着收款的提示声,弯起唇笑吟吟地回他:“您说是那就是。慢走啊周老板。” 周驰拧着眉插兜走出去。 陆嘉童还傻愣了会儿,对温妩竖起拇指:“温姐,你好会赚钱呀!”他赶紧冲出去追周驰。 “池哥,你跟温姐有一百九十五毛钱的关系啦!” 第10章 他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 第二天的时候,周驰在店里修一台邻居送过来的电油汀,燥热的八月,汗水顺着他发梢滑落在鼻梁。 他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对面,一个男性抱着个快递箱进去,一直没出来,不知道对面爱记仇的姑娘又是在捣鼓什么。 等出来时那个纸壳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放到了店门口,她经常这样将不要的快递盒子放在门口送给卖废品的老太太。 -- 第20页 周驰远远看到盒子上“高清”两个字,加上图案,知道了那是摄像头。 不一会儿,对面温妩叫了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帮忙看店,带着那名男性离开裁缝铺去了楼上。 周驰大概能猜到些,她是要在家里也装监控? 单身独居的漂亮小姑娘,多防备着点当然好。 … “都好了,以后您在这个APP里查看监控,点这里能选时段……” 安装小哥把楼道里的摄像头弄好,下了梯子指导温妩怎么操作。 温妩在家和过道里装上了摄像头。 他们这个小区楼里没监控,过道里这个安装得很隐蔽,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对面那个。 弄好后她回到店里,帮她看店的小女孩包思萱见她回来,忙说:“温姐,那我走了,我要去看对面的哥哥!” “对面维修店里那个哥哥?”温妩挑眉。 包思萱眼睛里亮起小星星:“嗯!我看他好久啦,他长得好好看啊!陆嘉童说带我去跟他玩。” 也就话音刚刚落下,陆嘉童就已经跑进来喊包思萱走。 温妩:“你们不要我了吗?” 两个小屁孩回头看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有些懵。 “不要跟他玩,跟我玩不好吗?”温妩眨眼,“他身边的黄毛都不是好人,他也不是什么好哥哥,你们交朋友不要看脸……” “可是温姐,之前我们跟你玩的时候你不是说就喜欢我们看脸这股小机灵劲吗。”陆嘉童一本正经地安慰她,“就算我们喜欢上池哥了也还是会喜欢你的,我们先走啦,下回凉面我让我妈多给你放点黄瓜丝!” 温妩愣了下,看陆嘉童前脚跑,包思萱后脚跟,然后两个小屁孩在对面跟周驰有说有笑,一边兴奋地帮人搬东西,一边笑嘻嘻地擦汗。 他们之前不是最喜欢在她店里蹭空调吗? 说什么一点热都受不了,原来小屁孩都这么善变。 她忙起工作,接到一个新客人的电话,晚上的时候要过来量尺寸。 温妩一直忙到下午,陆嘉童在她和对面的维修店来回跑,小脸一副欠揍的表情,一直在夸“池哥人真的好好呀”。 温妩:“你才认识他几天,我跟你认识多久?” 陆嘉童嘿嘿笑,瞧见对面店里来了新生意,又跑去了周驰店里。 温妩气得牙痒痒,温自霆的电话打来时她自然没有好语气。 她爸又提起那桩要帮她介绍男朋友的事。 她没耐心,挂断了这个电话,但手机又闯入一个来电,屏幕上亮起一串号码,没存名字。 是席佳茹。 她没有存过席佳茹和温自霆的号码,但两个号码在她盼着他们来电话的那些年早就背熟了。 温妩终于还是按了接听。 她见席佳茹也是上次在外婆的葬礼上,还有半个月前席佳茹来家里,想要带走她。 “刚刚你爸爸给你打电话了?” “嗯。” “他说了什么?” “你又想说什么?” 席佳茹在电话里顿了下,语气尽量缓和:“他是想带走你吧?我这几天不忙了,厂里的事都安排下去了,我来陪你住几天,然后你跟我回广北。” “妮妮,妈小时候没好好陪过你,现在跟我一起回去,让我弥补你,好不好?” 温妩觉得席佳茹跟温自霆都太可笑。 “96年的时候你赚到一笔钱在广北全款买了房,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终于有钱了,可以弥补我了?” “04年的时候你跟人合办了厂子,我跟你打电话哭,说学校里有人欺负我,你怎么不说回来陪我住几天?” “08年,你又开了家香菇厂,又做起辣酱,换了新房子买了新车,怎么不说把我接去上好的高中,怎么不说弥补我?” 席佳茹软了语气:“对不起,妈妈那些年真的走不开,你也有你外婆照顾,你在高中成绩不是一直都很好?我以为你很稳定……” 温妩挂了电话。 鼻腔有些酸涩,她吸了吸鼻子,手里的工作忽然感觉做不下去,她起身去巷子前面的街买奶茶。 等她捧着奶茶转过巷口时,正看见把包思萱逗得哈哈笑的周驰,青年也正在笑,微微偏头的侧脸,五官与轮廓都那么英气好看。 想到还疼的脚踝,温妩冷冰冰瞥了眼,忽然看见了席佳茹的奥迪R8和温自霆的奔驰。 他们这么快已经开到了她店里。 两台车都想占她店门前唯一的那个车位,谁都没有让谁。 温妩吸了口奶茶,穿过他们的车回到店里。 席佳茹与温自霆也一前一后进来,门外两台车互相别得死死的,堵了双方的路,谁也不让谁。 他们异口同声喊她妮妮。 席佳茹仍很年轻漂亮,一身的名牌,笑着问温妩喝的什么奶茶,想拉进跟她的距离,夸这个品牌做得卫生。 温自霆嗤笑了声:“你知道什么,我上个月才跟这个奶茶的老总吃饭,他家的茶成本两块卖到三十,专宰年轻小女生。” 席佳茹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跟温妩说:“妮妮,我来家里住几天,这几天我不会打扰你工作,让你自己想清楚——” “席佳茹,你让妮妮跟你去做辣酱吗?”温自霆打断她,“她是学服装设计的,你觉得她适合你那个辣酱厂,还是香菇厂?” -- 第21页 “你跟人做教育又有什么了不起,你懂国家管控吗?” 他们俩又开始了争吵,大概他们从来不会意识到,有他们在的地方温妩不用说话他们自己都能不休不止地接招过招。 温妩也的确也没有开过口,从他们进来到吵起来,她的奶茶下去了半杯。 在他们吵到离婚前的琐事时,温妩终于开口:“你们俩走吧,我这庙小,最近也累,不想想这些事。我不会跟你们谁走的,外婆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席佳茹已经被温自霆气红了眼眶,再听温妩提到外婆,也遗憾没来得及孝敬老人。 至少她此刻的流露是真实的:“妮妮,这里环境差些,你跟妈去广北,妈人脉广,一两百件旗袍很快就能订出去,我再请个人给你打下手,我们可以早点完成你外婆的心愿。” 温自霆笑她:“你现在是在心疼你妈还是心疼女儿?当年我每次叫你回来你都顾着生意。” “姓温的,我是顾着生意吗?我是看你哪次都不主动回来看女儿,都要先来试探我。我不回来难道你就不回来了?你尽过几回当丈夫当父亲的责任?我怀妮妮想吃口辣的,你菜都不会做!那行那你就去买吧,但是你把钱全投到别人兜里要创业,我连馆子都不能下!妮妮的奶粉你买不起,我买的。妮妮发烧你看不起,我跟我妈借的!你哪次上过心?” “我凭什么没上心,我创业不就是为了让你们俩好过点!” 他们又开始陷入了这种无休止的争吵中。 天已经黑了,门口渐渐聚集了周围的邻居,大家都知道他们的性格,哪年回来都是这样吵。 温妩感到心脏的疼和麻木,看到门口进来劝架的脸,又看到人群里一张陌生的脸。女生犹犹豫豫不好进来,探头看看店名,像在确认什么。 是要过来量尺寸的新客人。 温妩起身要出去,被温自霆拉住手:“妮妮你自己说,你第一次吃肯德基不是我带你去的?十二岁那年你发高烧,不是我背你去医院的?” 温妩抽出手,又被温自霆拉住。 她终于爆发,狠狠扯出手:“你们走行不行!” “不要再吵了行不行,离开这,我不想见到你们!” 她这一声太大声,像带着全部的力量,又颤抖无助。 温自霆和席佳茹一时安静下来,来店里劝架的邻居也都没再出声。 一段时间的沉默,温自霆说:“爸爸不是来让你难过的,爸爸——” “你给我滚!”席佳茹推攘他,自己也走出了店,她回头看着温妩,声音嘶哑,“妈妈也不想让你难过,妈妈明天再来。” 他们走了,温妩耳边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还有两台车“砰”一声的碰撞,伴着两道恼怒的对骂声,一切吵闹渐渐消失在这条原本平常的巷子。 温妩穿过人群去见那个新客人:“你是张小姐吗?” “是啊。” “不好意思,你进来吧,我给你量尺寸。” “要不还是改天吧。”女生递给温妩一张纸巾,“今天你有事吧,别哭了,我改天再跟你约时间。” 温妩愣了下,才感觉到脸颊的冰凉。 她接过纸巾,牵住女生的手,笑着穿过人群将女生带到店里:“我没关系,你想做40s的版型?喜欢什么颜色?” 她让安慰她的那些邻居各自回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忙起工作。 … 门外散开的人群背后,周邢芳也叹了口气转身。 周驰正站在路灯下,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旁边阿时小声说:“驰哥,感情这美女还有两个这么牛b的爹妈。” “你很闲?店里堆的几台冰箱修好了?”周驰吐出口烟,“给老子滚。” 阿时溜回了对面店里。 周驰对迎面过来的周邢芳打招呼,跟周邢芳到她的小卖部买东西,一路也问:“小五父母离婚了?” “是啊,很早就离婚了,她是她外婆带大的。小五这孩子从小就上进,今年才大学毕业就已经考上一家大公司的设计师了,竟然愿意回来支起这个老铺子。” 周邢芳说了一路,说起童年时可怜的小温妩,中学时跟骂她没爸妈的同学打架的少女温妩,和现在努力上进的小姑娘。 周驰买了两桶泡面和卤蛋,听完说:“她还挺厉害。” 周邢芳也笑着,忽然像想起什么,笑里藏话地讲:“所以你也不要招惹她哦。” 这么好的姑娘,至少目前再帅的蛤.蟆也是配不上的。 周邢芳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这句话。 周驰看懂人家的意思,笑着付钱回了店里,看到对面「花眠」已经关了门,玻璃窗里漆黑一片。 阿时:“又吃泡面!驰哥,我们今天已经赚了两百多,咱吃点肉吧。” 周驰把卤蛋甩给阿时:“我这条裤子的钱还没抵回来。” 店里已经没了生意,今晚阿k那里也没有活动,他坐下跟阿时吃泡面,但总忍不住多看一眼对面。 阿时挤眉弄眼:“看人台还是看美女老板?” “吃完你关店。”周驰拧开一瓶水,仰头喝下,起身穿过马路回家。 他在楼道里看见了温妩。 她穿着一件嫩鹅黄的倒大袖旗袍,被灯光穿透的身影婉约纤细,卷发依旧像每次那样用个抓夹慵懒地夹在脑后。 -- 第22页 她站在门口按密码锁,但响起了两声错误的提示音。她手上拎着一袋水果,因为这份手忙脚乱,水果和手机都掉在了地上,圆滚滚的水果滚了满地,到他脚边一颗,是杨梅。 而门口的姑娘在第三次输错密码后,在系统锁定的提示声里终于崩溃,脸埋在门上,肩膀止不住颤抖。 他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 第11章 CP 没有再往前走,也没有出声打扰,周驰停在了原地。 埋在门口的少女没有往包里掏钥匙,密码锁过几分钟会自动解除锁定,但在几分钟后锁定解除,她也没有再试密码。 周驰深深看了眼,脚步安静地后退回到后面楼梯。 等过道里终于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那股压抑的抽泣声也没了时,他才像刚到的样子走上前。 温妩正在捡地上的杨梅,满地紫红色的果儿,她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看见是他,当他像空气一样,又淡然自如地继续捡。 周驰看到了一双还有些发红的眼睛。 “这么不小心啊。”他蹲下身帮忙捡。 “多管闲事。” “你还挺不乐意,我怎么也算是你的顾客了。” 周驰帮忙去捡远些的地方,忽然见女生一股脑把杨梅扔到了地上。 “说了不要你帮!我不要了行了吧!” 她转身进了屋。 脾气还挺大。 周驰把所有杨梅捡回口袋,敲响她门:“给你放门把手上——” “我说了不要了,你有病吗?” 隔着门都能感受到这股迁怒的火。 负气的声音再次传出:“麻烦你别多管闲事。” 周驰失笑,望着一袋鲜艳饱满的杨梅,扔了还怪可惜。 “你真不要了?” 屋里的少女恼羞地吼:“听不懂中文?我开门拿我就是狗!” 他扬了扬眉,索性提回了家里。 对面闫致兵的房间窗户亮起灯光,周驰瞥了眼,回厨房洗干净杨梅,丢了颗到嘴里。 果汁咬破,舌尖蔓延起一股酸涩与随之冲出的甜。 他只吃了小半,都开门挂到了对面的门把手上。 … 房间里的温妩正从浴室出来,刚洗过的头发裹着粉色浴帽,穿一件白色纯棉的短裤睡衣。也许是刚洗过澡,身体里的水分跟着一起蒸发掉,她感觉口干舌燥,又想吃酸甜的杨梅。 那是她最爱的水果。 温妩忍了会儿,跟闻音通电话,一边吐槽今天发生的琐事一边敷面膜,又说嘴巴好饿。 闻音:“我给你点点?” “算了吧,我回来肚子胖一圈了。” “你那叫胖?是你朋友圈照片P过分了还是我眼睛瞎?仙女可以诚实一点。” 温妩被逗笑,心情这才好了很多。 闻音督促她:“你赶紧把号养起来,咱不能浪费这么好看的脸。” “最近懒得弄,想弄了再说。” 是闻音催她弄一个养粉的号。 她们之前有过一起创立服装品牌的念头,都打算先在各自的公司工作一年暗中学习。现在温妩回了老家,闻音也没放弃这件事,跟她商量开店得有客源,让她参考现在的网红们学习,多在一些社交账号上发些露脸和才艺的视频与照片。 两人又聊了会儿,温妩受不了疯狂想吃东西的欲望挂了电话准备赶紧睡觉。 但在关掉客厅的灯时,她忍不住往猫眼里瞄了眼。 楼道很暗,对面的门也是关着的。 握着门把手的爪爪犹豫了一丢丢,悄咪咪打开了房门。 哇,杨梅还在! 一眼看到门把手上的杨梅,温妩眼睛都在发光。 她飞快取下来,忽然听到“咔”一声的开门声。 楼道感应灯随之亮起,照亮相对而立的两个身影。 女生傻了眼,有那么一瞬间的懵。 青年也愣了下,很快挑起唇角:“汪?” 温妩:“……” 她几乎迟钝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我自己买的,关你屁事!” 她飞快关上门,这才发现便利袋上还沾着水珠,是他洗过的? 他果然是觊觎她美貌!! 她捻起杨梅往嘴里送,吃到心满意足的酸甜,想起什么,回头又往猫眼里瞄了眼。 对面的门已经关了,楼道感应灯在没有声音后也随之熄灭。 她站到阳台,果真看见了青年跟黄毛和个瘦猴子一起穿过马路。 这么看他身材其实挺好,肩宽腿长,脸也无敌,腰臀手臂看着都有力量,偏偏是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温妩一边心满意足地吃杨梅一边默默吐槽这个消失在长巷的背影。 席佳茹说第二天来看她,还真的依言来了。 她来的时候温妩正在刷牙。 席佳茹不知道温妩换了门,钥匙打不开,敲门喊她名字。 温妩打开门,席佳茹手上提着麦当劳的袋子,是她小时候在电话里说想吃的麦当劳的早餐。 “妮妮,妈给你买了早餐的全部系列,你趁热吃。” “我这不方便多住人,你去公墓看看外婆吧,看完回广北。” 温妩关掉电动牙刷,转身进卫生间漱口。 “不是还有两间卧室,我睡你旁边那间。” 温妩换了衣服出来。 -- 第23页 席佳茹笑着说:“今天没穿旗袍了?妈就说还是时装更适合你。做旗袍始终还是你外婆那一辈的工作,你要是太累了就别做了,我找人来帮你外婆做剩下的。” 温妩今天没穿旗袍,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百褶短裙,头发挽成高高的丸子头,有了青春的样子。 席佳茹拿出一份份早餐,有粥,汉堡,各种炸鸡。 “你不是说喜欢吃鸡腿,我都买了些。” 温妩端起一杯豆浆:“那是我九岁想吃的,现在已经不吃了。”她拎了包打开门,“你吃完记得关下门,我上班了。” “妮妮——”席佳茹欲言又止。 温妩没有回头,下楼去了店里。 陆嘉童的暑假快要结束了,但暑假作业没有跟假期一起结束,还剩厚厚的一本。 小屁孩和包思萱还有几个小朋友一早来到温妩店里,一个个不要人逼,已经在疾笔写作业。 期间席佳茹下来问温妩晚饭想吃什么,带她去吃。温妩都说要忙工作。 席佳茹没再说什么,叫了助理往家里买了很多水果和零食。 中午时,温妩带着这群被作业璀璨的小花朵去附近邻居的饭店吃午饭。 陆嘉童吃到了喜欢的糖醋排骨,专门捡好听话说。 “温姐,如果你妈妈欺负你你叫我,我始终跟你是一条心的。” 包思萱:“还有我。” 陆嘉童:“温姐,你真是咱们巷子最漂亮最大方的人!” 温妩忽然笑了起来,拨着筷子问:“你口口声声的驰哥呢?” 陆嘉童嘿嘿笑,不正面回答。 包思萱说:“驰哥对我们可好了,他也很大方,给我们买棒棒糖吃!” 旁边两个小女孩也点头。 陆嘉童不好意思讲,那叫大方吗? 他犹豫了两下:“驰哥没有温姐大方。”他昂起脸朝温妩笑,“温姐最大方了!” 别欺负他才八岁,他是那种看不懂事的人么? 那天他想喝瓶脉动他池哥都不给他买,美其名曰小孩子少喝饮料对牙不好。还有一次,他在维修店里玩,到饭点时想蹭他们一顿饭,他们竟然带他回他妈妈的面馆吃面,然后他那碗她妈自然没算钱。 他总觉得他池哥帅是帅,但是太抠门了。 明明已经跟他温姐有一百九十五毛钱的关系了,死活舍不得再掏出九块五升级一下。 温妩很满意这个回答:“以后不要你驰哥长驰哥短的,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我知道呀,但是我觉得你们可以组成CP的。” 温妩:“……” 几乎想把隔夜杨梅吐出来。 她佯作生气地瞪陆嘉童。 陆嘉童:“我说的是啊!你们可以组成温泉CP!” 小屁孩头头是道地解释:“你名字里有三点水的温,他有三点水的池,就是个温泉池子,就是温泉CP啦!” 连饭馆老板都忍不住好笑起来。 这老板也是巷子里的邻居,温妩不想丢人现眼:“谁告诉你他是三点水的池,他那个驰是马字旁的!而且你知道CP吗,小小年纪乱组CP,赶紧吃完回去写作业。” 陆嘉童不确定是马字旁的驰,跟温妩回去的时候跑到了对面周驰店里。 小屁孩问了一遍,得到了周驰准确的答复,才有些遗憾地说:“哦,我还以为是池子的池呢,这样你们就组不成CP了。” 周驰正吃过午饭,在看跟阿k的聊天记录,阿k说周绍津今晚要见他。他闻言笑了下:“你乱组什么CP。” “就是温泉CP啊,要是你是那个池,温姐又有三点水的温,你们就是温泉CP了。”小屁孩指了指温妩的方向。 周驰笑着从手机屏幕里抬头随意看了眼,这一眼忽然愣住。 哇,好piu亮! 他看见了穿着宽松白T恤和短裙的温妩,少女今天青春洋溢,穿过中午炽烈的日光走回店里。进门之前留意到他在看她,隔空露出了一个“我已经看穿一切”的轻蔑的笑。 他第一次看到她穿寻常的时装,原来她随便穿个T恤都能这么好看。 周驰敲陆嘉童脑袋:“别乱组CP,我和你温姐不可能是CP。” “要是是了呢?” “永远不可能。” “要是呢!”小屁孩追问。 周驰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我喊你哥。” 陆嘉童翘着唇角回到温妩店里,吹着空调赶暑假作业,今天就先补作文:《一切皆有可能》。 第12章 “我出锅底,你出串串。…… 橘色的晚霞铺洒在长长的春徊巷,妆点着寻常不过的市井烟火。 周驰落下卷闸门,拔完钥匙,跟阿时和猴子往周绍津的KTV去。 转过街角,光影照落进他眼底,强光令他微眯起眼,锐利瞳仁似漆黑深海,但等光影移位的瞬间他又只是那个痞气懒漫的青年。 周绍津这次找他,竟然是让他直接卖货。 依旧是上次那间包房,房间和门外都是周绍津的人。 周绍津似笑非笑,用一种想剥脱对方伪装的视线盯着周驰很久。 周驰始终神态如常,或者是疑惑地装傻问他:“周哥这么看我,还是不信我?” 周绍津倚进沙发,睨着茶几上的几包货:“能卖吗?” “嘉宇大楼聚集吸毒的多,我可以在那里卖掉。” -- 第24页 周绍津点了点头:“嗯,先试试你道行。” 他没有再说其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弟搬酒。 周驰身前放了三瓶酒,一瓶白,一瓶红,一瓶啤酒。 小弟把三种酒混合倒进一杯,推到周驰跟前。 周驰勾起唇:“酒我可以一口干,要是加了东西那我就不能喝,想做大的原则,周哥理解下。” 周绍津微眯眼:“喝。” 猴子想端那杯酒:“不就一杯酒,我先来——”但他被周绍津的人狠推到后面。他吸毒,原本是想帮周驰先试酒。 周绍津不高兴,踱步到周驰身后。 周驰刚要说话,后颈忽然被周绍津摁住,脸也被按进酒杯里。 酒液溅进一些在鼻腔,窒息的感觉瞬间填堵上来。 阿时和猴子想冲过来,周驰喊:“别动。” 他遗憾地说:“周哥应该是聪明人,兴这套我很失望。” 周绍津的力气周驰完全可以反击回去,但并没有,他任由周绍津占这上风。 很快,周绍津松开手,哈哈笑着端起那杯酒昂起脖子自己喝下去。然后放手,任酒杯碎裂在地上。 周驰明白了他这番低劣的试探,重新倒上这样的一杯喝下去。 烈酒入喉,一片辛辣。 周绍津这才皮笑肉不笑地说:“合作愉快。” “等着拿钱吧。”周驰偏头示意猴子把货带上,起身离开。 在他走到门口时,周绍津说:“我很好奇你的底牌,等你能卖上我货那天帮我也弄一张呗。”他问是什么底牌。 周驰停下脚步,回头的时候,他脸上似笑非笑,但在笑容收起的下一秒竟然已经来到阿k的身后,手臂箍住了阿k的脖子,只差一点就能把人脖子扭断。 他离阿k明明就有两三米远,身手竟然只在两秒之间。 包房里所有人都愣得忘记反应。 周驰歪头笑:“看得懂是哪国的手法吗?这张底牌我拿命换的,周哥想要,到时候跟我拿命去试试。” 他看到了周绍津反应过来后眼里渐渐升起的恐惧。 周驰叫上发呆的阿时和猴子:“走了。” 包房里的周绍津被吓得后背生寒:“他刚刚刚才怎么冲过来的?” 阿k还呆着,嘴巴张成O型。其他手下都说没看清楚,一下就过去了。 周绍津赶紧打通一个号码:“九哥,我把货给他了。他说的底牌应该不是我们国家,您往国外查!” 这是他的上一级,但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管是取货还是警方那边的形势,他跟宋建九都只用电话联络。 此时小区背后的8单元楼里,宋建九往左右看了眼,打开506的房门。 客厅背后有一间书房,书房里亮起红色光晕,一尊专门从泰国请回来的东西被香火供奉在龛位上。 闫致兵正拨弄香火低头拜,脖子上的吊坠也随之晃动。 这吊坠远看是枚金镶玉,但里头却是个阴牌。 宋建九说:“哥,他家里没有异常。周绍津把货给他了,我们的货,他的目标是嘉宇大楼。” 闫致兵应了个“嗯”。 “周绍津让我们往国外查,那小子身手古怪。” “国外?”闫致兵思考了会儿,“你查去吧,只要不是警察,不是老鸠的狗。” …… 夜晚的老巷灯火斑斓,道路两排的梧桐树影摇曳。 「花眠」的字被街灯照亮,店里也还亮着灯。 周驰正从周绍津那里出来,瞥见店里的身影,温妩和她妈妈都在里面。她在工作台前忙碌,她妈妈在旁边说话,但她态度冷淡,显然不想搭理。 裤兜里揣着两包货,周驰望着夜晚的巷道,严谨的思考在他眸底快速闪过。他后退几步,忽然跑起来,焦急地往温妩的店里冲。 “小姐姐,借个厕所!”他还在门口就这样喊。 店里的人冷不防受了惊吓,看见是他,她没好气地瞪他:“你自己不有店!” “早关门了,钥匙不在我身上。”他已经抱着肚子跑进了卫生间,快速关上门。 周驰找到了上次藏在温妩店里的卡。 手机不太方便拿,他没有再去找。出来时温妩已经不工作了,捧着杯奶茶像特意在等他。 周驰浮起笑,等着她训他时的狂风暴雨。 但是很突然的,身前那张原本冷清的脸绽起明媚的笑,声音也无比温柔。 “走啊,你今天请我吃饭。” 周驰:“?” 席佳茹:“?” 席佳茹不确定地望着周驰,问温妩:“你爸爸说的就是他,你不愿意答应我刚才说的人,也是因为他?” “你不看到了吗。”温妩半张脸都埋在奶茶后,一双眼不停眨,疯狂给周驰暗示,“女大不中留,况且你们也没养过我,现在说给我介绍对象我就得跟你们走?” 温妩放下奶茶,拿起包:“我们还要去吃饭,你爱住哪住哪吧。” 席佳茹:“妮妮,他是干什么的?”她从头到脚打量周驰,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她不同意。 “跟我一样,手艺人。” 周驰差不多能明白了,只好笑着迎接席佳茹的审视。 席佳茹问他:“你也是服装设计师?” “不是。” “那你也是裁缝?” -- 第25页 “我修家电的。” 席佳茹:“……” “走了。”温妩来挽周驰的手臂。 柔软的肌肤贴过来,周驰低头,看到她白皙的手臂搭在他胳膊上,一白一暗是鲜明的对比。 “妮妮!你不要走我的路!”席佳茹叫住她,“不要被人的外表迷惑,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也很帅,但是他为家庭做过什么你都看到了。” 席佳茹苦口婆心,心里已经很恼火,面上还要努力平静地劝温妩:“妈刚才跟你说的那个男孩子长相也很出众,你看一眼,看一眼也不会吃亏。” 温妩笑吟吟地:“妈,我先谈个恋爱不行吗?你不都说了我这个年龄是该享受。” 席佳茹语噎,她刚刚说该享受只是为了劝温妩跟她回广北享受。 “出来吧,我要关店了,你爱住哪住哪,但是我不跟你们任何人回去。现在我们要去吃饭了。” 三个人都各怀心思地走出店。 温妩锁上门,转身挽着周驰手臂:“走啦。” 周驰看到一张微微仰起的笑脸,夜晚灿如灯海的春徊巷有太多的灯,装点楼宇的彩灯,商铺垂挂的灯笼,一路的街灯。 这些灯光铺在温妩眼睛里,像无数颗闪烁的星星。 她笑着讲:“你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呢?” 受不了。 周驰收起视线,回头跟席佳茹打了个招呼,任温妩挽着他手臂,等拐过巷口抽出了手。 “好了,我该回去了。” “说了吃饭,走什么走。”温妩不耐烦地冷着脸。 周驰眼睁睁看她从小鸟依人到大鹏展翅,第一次这么真实地了解了美女的变脸。 望着她又恢复清冷的一张美人脸,周驰说:“今晚是我帮的你。” “但我也帮你上厕所了。” 呵。 行。 知道她的不休不饶,周驰保持着耐心:“你想怎么做?” “吃饭,你请我。” “可以请你吃面。” “那边有个成都串串香,我要吃串串。”温妩指着长街那头的方向。 串串啊,又是燃烧的经费。 在周驰的思量里,经过的路人都会侧目看一眼他们。女生白衣短裙、青春靓丽,像撒娇一样气鼓鼓看男生。男生身高腿长,长得很英俊,但抠唧唧地肃着脸。 周驰终于说:“我出锅底,你出串串,我会少吃点。” 温妩咬牙:“呵呵,行吧。” 周驰掏出手机:“我先去打个电话。” 他站到路边,背对温妩插上手机卡,点了支烟拨通郑祈华的电话,交谈时很自然地留意着四周。 “是3000g冰/毒,纯度有90%,我答应了在嘉宇大楼卖出去。” “好,我安排买方。” “这是第一步的试探,我怀疑闫致兵到过我家里,是他的授意。” “家里没有检查出来?” “不是,我因为一些事还没到家。” 周驰看着不远处等着他的女生,因为太漂亮,经过的路人都看她去了。她也大大方方,不时滑滑手机,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周驰夹着烟,手背有意遮挡嘴型,也一直在观察四周,避开路人。 等讲完电话,他背过身弹掉烟灰,但已经快速地拔出了手机卡。 他走到温妩身前:“走吧。” 女生摁灭手机屏幕,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这还是她第一次给他面子,没再怼他。 哦,也不是给他面子。 是串串的面子。 第13章 你翻脸不认人还挺飒…… 温妩带着一身锅底的香气回到家时,看到了没有离开的席佳茹。 席佳茹坐在沙发上等她,闻到她一身的味道,皱起眉:“吃火锅了?” “嗯啦。” “那个男的送你回来的?” “嗯啦。” “妮妮,他配不上你。” 温妩换上拖鞋哒哒走进卧室:“他长得帅,怎么就配不上了。” “他只是个……” “维修工?”温妩冷笑了声,“你和我爸有一点还是很像的,有几个钱了都瞧不起人。” “凭自己手艺吃饭,哪里要低人一等?”没再给席佳茹争辩的余地,温妩进了浴室洗澡。 平心而论,她看不惯周驰不是因为他的职业,只是因为他对女性不尊重,跟那群混混厮混在一起。 她是没打算跟他有什么交集的,但刚才一顿串串,她感觉这人说话算话。他在吃了二十串麻辣牛肉后没有再吃,那会儿她问是不是味道不好,他说他只出了锅底,要少吃,然后一直喝免费的柠檬水。 她也没客气,坐在他对面一个人吃了几大把签子,故意馋他。等结账的时候他让她先结,扫码转给她。 当时温妩露出一个看破不说破的鄙视表情,知道他是想出店了要她微信号。 他不就等着加她吗。 但是直到他们都到楼下了他才说手机停机了,转不了账,明天再去店里给她。 这么千载难逢要她微信号、跟她近一步的方式,他竟然错过了! 温妩想不通人家是真的停机还是明天想琢磨别的招式? 但在那会儿他及时松开她挽过来的手臂的时候,她觉得这人勉强还算识趣。 温妩洗完澡出来,席佳茹正穿着睡衣在讲电话,一会儿摆着架子训助理,一会儿和颜悦色跟客户说订单,忽然又看了她一眼,挂了电话拨成了一个视频通话。 -- 第26页 温妩没想知道她在跟谁打电话,回了卧室正要登陆过道那个监控系统,但席佳茹忽然推门进来,吓了她一跳。 “这就是我家妮妮。”席佳茹举着手机,笑着跟视频里的人讲,“能看清吧?” “妈!”温妩又急又气,抱着床上的米色毛绒羊挡住脸,起身推席佳茹。 “我让你赵阿姨看看,你这孩子,你看赵阿姨边上的就是简立,白天我跟你提过的简哥哥。” 这波操作让温妩跟席佳茹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温妩换了一套衣服,带上日用品就要离开。 “都十一点半了,你去哪!” 席佳茹拦着温妩,两人在走廊里争吵。 温妩的眼神失望透顶,也像一头受伤的鹿:“你管我干什么,你们什么时候管过我?我从半岁到二十一岁是你们谁拉扯大的?你不走我走。” 席佳茹想上去追,但每上前一步就见温妩眼底多一分憎恶。她愣在原地,忍不住胸腔的痛涩低头抹眼泪。 母女俩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突兀,周驰在屋里自然可以听到,但他没有出去劝。 他的家的确被人进入过。 他在阳台和进门处都做了记号,玄关处的灰尘里透出脚印,卧室门口的记号处也有个脚印。但看不见鞋底轮廓,对方戴了鞋套进来。 周驰吹起成调的口哨声,轻松的曲调像首歌,但他并没有这么轻松的心情,他只是在夜色里找摄像头和窃听器。 几回专业的查找后,周驰确定屋里还没有这些东西才放下心。 过道外还有妇女的哽咽声,周驰想了想还是打开门。 “阿姨,小五走了?” 席佳茹蹲在过道抹眼泪,闻言回头,看见从门里探出头的周驰有一瞬间的错愕。 “你们住一起?” “没有,这是我家。” “顾姐租给你的?” “嗯。” 席佳茹起身来到周驰门口:“你们什么时候交往的?” 周驰回答:“我说太多你女儿会不高兴。” 席佳茹想着什么,语气服软:“你去找找她,别让她出什么事,这么晚了。” 周驰答应下来,不管是出于刚才被温妩拉走演戏还是警察的立场,他都没办法置身事外。 但是在他送席佳茹进门的时候,忽然瞥见地板上掉落的白色墙壁膏。 他太阳穴跳动了下,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向他家门的上方。 泛黄的白墙壁,天花板结着蜘蛛网,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不动声色瞥向温妩房门上方。 好家伙。 这姑娘在楼道里装了监控。 很小的针孔摄像头,如果不是他在局里接触多了,正常情况下根本发现不了。 安装的人很专业,远看就像糊在缝隙处的蜘蛛。 周驰转身下楼,眼底渐渐浮起丝笑意,有了新的想法。 虽然说是答应席佳茹出来找温妩,但他没有她手机号,他正打算去周邢芳的小卖部问,走到温妩的店铺时看到了里面的灯光。 屋里亮着暖调的光,不是她平常夜晚时工作的白炽灯。 周驰敲了敲门才推门进去。 少女正在找东西,回头看见是他,没好气地:“你来干嘛。” “你妈叫我来的。” 温妩没再理他。 周驰问:“打算去住酒店?” 她警惕地瞥他一眼:“怎么,被我妈收买了还是怎么的?”她把找到的铅笔和速写本都装进一个手提袋里,“你现在手机有网了吧,该还我钱了。” 周驰点了点头,走上前扫着桌上的收款码。 他在串串店里说手机停机转不了账,只是想借还钱的理由再来她店里把手机卡留下。不过进入他家里的人大概率只能是闫致兵,闫致兵现在已经调查过他,他的手机卡暂时也算安全。 周驰付完钱,温妩已经走出店门,清冷精致的脸写着让他走人。 周驰:“你去哪,我送你?” “别以为吃过一顿饭我们就有关系了,钱到账了,两清。” “你翻脸不认人还挺飒。” “知道就好。”温妩走到路边,等着出租车。 周驰看了眼夜色,这边因为是老城,巷子前面的夜市也散场了,这会儿车子很少。 “要不要我送你?”他看向他店门口停的那辆摩托车。 只是少女根本不领情,呵呵笑了两声,抬起头目不转睛盯着他:“你要想加我微信直接说,不要整这些有的没的。” 周驰感觉这是什么人间迷惑,她似乎是误解了什么,他挑眉:“我干嘛要加你微信?” 少女忍无可忍,被气得反倒冷笑起来:“像你这样根本没女生喜欢!” “你根本追不到女生!长成这样有什么用,嘴巴没长好,不敢表达!怎么没有吹口哨那个气焰了!你这样是根本找不到女朋友的!” 她边吐槽边坐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周驰只好目送她走远,记下了她的车牌号,去周邢芳的小卖部让周邢芳等半个小时问一下她到没到酒店。 他得跟她套近乎,他得从她的监控那看到今天进入他家的是谁。 第14章 就像把她圈禁在臂弯里 “我们在麻记串串吃晚饭,你觉得怎么样?” 「周记家电维修」门口,一个穿短裙的女生笑着问正在修电脑的周驰。 -- 第27页 而温妩就站在店门旁边的道上,目睹这女追男的一幕,听这个渣男的反应。 是陆嘉童刚刚拉着她过来,非要她来看“驰哥被人表白啦,今天第二个啦”。 她本来是不屑来的,但是明明才说他不会有女生喜欢,她是想来看看是哪个女生这么打她脸,也想告诉人家女生不要瞎眼上当。 明明这人一看就不靠谱。 女生正说:“那家店很好吃,地道的成都人开的……” 周驰专心拆下主板,听到旁边阿时吹了声口哨,他训:“吹什么吹,认真学。” “驰哥,看那里。”阿时朝温妩扬了扬下巴,笑得那么不怀好意。 周驰抬起头,跟温妩的眼神对上。 这时那女生也回头看来,见到是温妩喊起她名字:“嗨,温妩,好久不见。” 温妩穿着旗袍,戴着顶大檐帽:“好久不见。” 原来是莫一曼。 附近的邻居,还是被温妩气得牙痒痒的那种。 温妩从小到大成绩都好,总被邻居大人拿来比,因此也惹来不少孩子嫉妒。 莫一曼不太一样,她除了被温妩比下去成绩,还被压了一头长相。她也学的服装设计,最近刚回老家。 莫一曼果然开始了阴阳怪气的调笑:“听说你现在回来做裁缝了,我和小丽她们都没想到啊,你本来是咱们巷子里成绩最好的。怎么样,应该很累吧?” “别提成绩了,我现在可不就是个裁缝吗。” 温妩慵懒叹气:“工作是挺累的,经常遇到些不太听话的客人,每次我在忙的时候都要来个电话告诉我‘哇太好看了,哇太合身了,针脚缝得太好啦’。你知道我不爱吃火龙果的,她们每次都给我送水果过来,担心我夏天中暑,我水果多到冰箱都放不下,哎。” 莫一曼嘴抽了下,呵呵笑两声:“地方小,可能客人的素质都不太高,而且做裁缝不比设计轻松,赚点小钱也挺不容易的。” “可不是吗,我才刚回来两个月,订单都排到年底了。她们天天加钱催我快点快点,平均下来一件也就挣个六七千吧。对了,听王阿姨讲你最好的那款设计被两个网红争来争去,要拿到淘宝店卖,还卖了接近两千块高价诶,王阿姨都在跟我们夸你呢,还夸你耗时一个月才精心打磨出来,好有毅力啊。” 莫一曼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明明今天特意画了美美的妆,还是比不上对面帽檐下那张笑吟吟的脸。 美得像画,笑得像花。 莫一曼把气往肚子里咽,来了绝地反击:“我好像记得你很喜欢佳人的设计师和品牌理念,一直都想考进去呢,要不要我帮你引荐?我现在是那里的设计师。” 这句话果然给了温妩一击,但她表情藏得很好,只是心里有些落差。 她的确是很喜欢这个牌子,也想考这家集团。但大四实习的一整年佳人都没公开招聘,她一直等到毕业都没等来机会,这的确是她心里的服装品牌白月光。 温妩扬起笑:“那你成绩还不错,你刚考进去的吗?” “是啊,这不马上就要工作了,回来看看我爸妈。” “哦,那你才考进去,应该还没资格帮我引荐。你待遇好吗?” 莫一曼气得不轻:“佳人的待遇都比一般服装集团高,你也知道的,就算是我这种试用期的税后也有1.5个达不溜,我也有信心晋升拿更高的待遇。” “1.5万啊,我做两三件旗袍的钱。”温妩点了点头,抬起的脸明媚清纯,“还不错了。” 听了她们这么久的用嘴比武,周驰差不多明白了她们俩的关系。刚才没插上话,他抬起头朝温妩勾起唇,眼里在夸她厉害。 但温妩没理睬这个笑容,甚至还有些恼。 她脸上笑容静好,心里却在骂他。 这么得意的挑眉笑,是想笑话她昨晚才气势汹汹地骂他找不到女朋友,今天就有人表白了吗。 得意个什么劲。 温妩用下巴指了指周驰问莫一曼:“你们俩认识?这帅哥好大的架子,都不爱搭理我。” 莫一曼这才忍不住好受一些,刚要说话,听到了周驰开口。 “我也没有不搭理你,你问童崽。” 陆嘉童:“?” 周驰:“你是气我昨晚小气?那我今天请你吃串串吧,还是我们昨晚吃的那家。”他望了望莫一曼,“你刚才说的是麻记串串?哦好像是的,我们昨晚吃的就是那家。” 温妩有片刻没反应过来,铁公鸡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陆嘉童:“我也要吃我也要吃!晚上几点呀?” “那就七点。”温妩绽起唇角,先不管铁公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这回算是帮她出了口气。 她问候莫一曼:“你也想吃串串,去蹭吗?” “呵呵,不去,你们吃吧。”莫一曼狠咬牙转身就走。 周驰叫住她:“美女,你电脑没修好,还差几分钟。” 莫一曼只能憋着气回来。 温妩扶了扶帽檐:“好晒哦,我先回去了,晚上见。” 她穿过马路,绚烂阳光下曳地旗袍就像一簇摇曳的花枝。 等莫一曼气汹汹地付完钱拿走了电脑,阿时才挤眉弄眼问周驰:“驰哥,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他想在温妩那看看监控。 -- 第28页 周驰拧开瓶水,仰头喝下,炎热的天气里太渴,他喝太急,水珠滑滚到喉结。他停下,擦了脖子上的水渍,望着花眠两个字,瞳仁底下一片深意。 她的情绪就像陇州多变的天气,上一秒晴天,下一秒阴雨。 周绍津这个毒贩都没这姑娘难对付。 …… 晚上七点,串串店里生意好,桌子都被坐满。 桌桌笑声酒语,市井烟火不过如此。 周驰让对面的女生不要客气,但是真正看到她拿了那么多串串时还是有些心疼经费。 他其实很大方,每次案件都是组长,手底下的组员总赖他请客。但现在他不可以使用周驰的身份周驰的卡,花出去的每一笔都是办案的经费。 锅里红汤沸腾,温妩夹起涮好的毛肚,毫不客气地宣布开吃。 他们中间还坐着个陆嘉童,小屁孩拿了一串小土豆也开始吃。 周驰开始切入重点:“今天我算不算在你那个女朋友面前帮了你。” “所以你想讨回什么便宜?”温妩头也不抬。 周驰有些好笑:“你还挺聪明。” 陆嘉童在,他说:“回家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我就知道。”温妩看破没说破,就知道铁公鸡有目的。 小屁孩像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眨巴眼看他们俩:“驰哥,温姐,你们真的组CP了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挪开目光。 “根本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他们竟然异口同声都是这句。 这顿饭温妩丝毫没有客气,三个人吃了三百多,有五十还是她非要喝的椰子水。 将陆嘉童送回家,他们往前面的6单元走。 周驰才说:“我也不瞒你,我家里进了人,想看看你装的监控。” 女生发愣的表情里升起份警惕:“你怎么知道我装了监控?” 周驰嚼着口香糖,是刚才在串串店结账时温妩非要拿的。 他弯起薄唇,笑意懒漫:“那天不是有个帅哥帮你上去安装?他下楼时来了我店里推销。” 温妩信了,一脸的不愉快:“一点都没有职业操守!”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又不是搞偷窥。”他似笑非笑,“怎么,难不成你真想搞偷窥?” “我偷窥谁?”温妩呵呵冷笑,“谁偷窥我还不一定呢。” 直到都已经上楼了,周驰还没听到她答应:“麻烦您帮帮忙。” “我考虑一下吧。”温妩遮着手背输入门锁密码。 “我晚饭都请你吃了。” “我又不知道是这么难办的事情。” 周驰有些恼火,知道她性格,这姑娘只能软着来,根本不接受严格审讯。 “那你说,怎么才能好办?” 温妩背对着他推开门,唇角愉悦地翘起:“今天没心情,啊——”她忽然吓得尖叫一声。 是周驰扶住了门,不让她进。 男性有力的手臂撑在门上,就像把她圈禁在臂弯里。 他太高大,垂眸时眼睫下一片阴翳,神色严冷,根本没有白日里的痞子气。 温妩:“你你要干什么,我家可有妈在——” “你爱喝奶茶?”头顶低沉的嗓音掺着滚烫的气息喷打在她脸颊,“我给你买奶茶,一个星期。” 温妩愣了下,最终开口:“一个月。” 他语气里无奈:“我挣钱不容易——” “两个星期。” “行。” 周驰最后如愿以偿看到了监控。 视频里的男人是那天跟在闫致兵身边的男人。 虽然戴着口罩,但周驰凭轮廓和身形能辨认出来。 男人约一米七五六,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衫,手里拿个本子和笔,拎着一串钥匙,伪装着房屋经纪人的打扮。他停在周驰门外敲了敲门,没有等到回应,然后迅速收起了钥匙,套上鞋套,用专业的开锁方式打开了房门。 他进入有十分钟。 时间正好是周绍津给他货那晚。 温妩也在旁边看这段视频,周驰没有阻止,反正监控在她这里,她总能看到。 温妩:“这人谁啊?” “不认识。” “你丢东西了?” “嗯,丢了几样。” “报警啊!” 周驰:“不太好,现在都已经抓不到了,而且我朋友跟我说可能是我最近得罪的人整我的。” 温妩发愣:“你还得罪人了?” “我抢了他小弟,就是那个黄毛和长头发那个男生。” 她冷笑了下:“我就说了你们不是好人,我看你也早点跟那群人撇清关系,好好做你的家电维修,你不是还回收家电了吗,卖废品也能挣不少钱。” “我有数。”周驰说了声谢,把手机还给温妩起身要离开。 他态度敷衍,完全没有心里有数的悔悟。温妩觉得自己压根就不应该在刚才同情他,也不过就吃了两回串串而已,她根本没必要拿人真正当个邻居好心劝人家从良。 “别忘了我的奶茶,我只帮你这一回,下回别来找我。” “知道。” 他头也不回走了。 温妩有些气,有点后悔刚才帮他了。这人除了脸好,其余再没有一点好。 哦,他身材也好。除了这两点,其余就啥也不是。 -- 第29页 周驰回到家接了猴子的一个电话,换了件衣服藏了把匕首直接往嘉宇大楼去。 他开始作为一个分销下线走上“贩卖毒品”的这张网。 第15章 卧底生涯的第一杯奶茶…… 第二天,周驰还算信守诺言,奶茶如约送到了温妩的店。 他亲自送过来的,在猴子和阿时都不在店里时去买的。 温妩正等着邻居家的小饭馆送午饭来,接过周驰的奶茶,还算比较满意地弯了弯唇。 但她看清了杯身LOGO后没了笑脸:“我不喝这家奶茶的。” 这么挑剔。 周驰感觉脑袋疼:“你又没说。” “这家奶茶都是奶精做的,我要喝*#*##……”她说了一堆可以喝的奶茶店。 “这杯你自己喝吧,帮我重新买。” 周驰被迫这样喝了卧底生涯的第一杯奶茶,明明这奶茶也很好喝,怎么就不适合她喝了? 他很想说一句“你怎么这么娇气”,望着温妩那张从愉快到失落的脸,只能说:“一口气说完,还有什么要求?” “鲜柚椰奶冻冻,少冰,三分糖。” “对了,带个勺。” “哦还有,我明天后天都不喝,不用给我买,天天喝会胖。但你别想赖账,我不喝的天数里你往后顺延。” 周驰已经走到门口,耐着性子问:“还有什么?” 她托着腮:“你快点。” 他转头扎进了阳光里,他一直都知道女生爱精致、花样很麻烦,但还没想到她会这么麻烦。幸好他从来没考虑过谈女朋友,也好在只是两个星期。 周驰在温妩指定的那家店买好奶茶,付完25块钱,出来瞧见个煎饼摊,买了个5块钱的煎饼当午饭。 凑合凑合吃吧,两个星期就好了。 … 店里放着几首流行的新歌,温妩吃过午饭正在店里走圈圈当散步。 外面很热,她怕晒,很少在白天出去走。 桌子上放着那杯喝了一半的奶茶,是周驰按照她的口味买回来的。温妩走到门口,透过门帘望着斜对面的青年。 几个老人来他这卖掉了旧电视,他和黄毛正在搬运,藏蓝色的T恤衫湿透大半,他运动的样子才多少像些好人了。 就算是远看也能看到男性蓬勃的胸肌轮廓,腰与臀张弛的力量。 他身材应该很好,不会是那种很夸张的肌肉,脱了衣服应该很野性。 温妩猛一激灵,赶紧摇头。 她一点也不色的,只是保持着对艺术的鉴赏能力。嗯,一定是这样! 她最后看了眼,对面周驰整个T恤都湿透了,旁边黄毛像是在抱怨秋老虎热,边说边脱掉了上衣。 温妩眼睛放光,等着周驰也脱衣服。 但她等了有一分钟他都没脱,自顾自忙着搬货,像是忽然察觉到了被盯着的视线,抬眸看向了她这里。 温妩吓得有瞬间的慌乱,赶紧聪明地朝他隔空晃了晃奶茶,笑弯眼表示满意的样子。 对面青年似笑非笑,挪回视线转身回了店里。 温妩呼出口气,转身时忽然又被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席佳茹正提着包走进店来。 “妮妮,司机来接我了,你还是不跟我走吗?” “嗯,你路上注意安全。”温妩没有过多的情绪。 对席佳茹她至少还愿意维系表面的和平,毕竟席佳茹对她始终比温自霆要多上心一些,成长的时期给了她一些关爱。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安排,但对面那个你也不要太上心。”席佳茹说,“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妈既心疼你在这里,也高兴你能在这里帮外婆完成心愿。你始终只是暂时留在这里,所以一定要记住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她意有所指,不希望温妩被周驰的外表迷惑。 温妩点了点头,目送席佳茹跟司机上车。 回到店里,她本来想看看家里过道的监控,但又接到了唐彦同的电话。 “温小姐,最近进度怎么样了?” 温妩语气淡:“完工一件。” “哦哦,你辛苦了——” “唐律师,您不要一直催我,我做的都是私人定制,工序很麻烦的,每个顾客的情况都不一样。”她叹了口气,“您别隔三差五催我一遍行吗,我外婆的事我真的愿意做好。” “不是的温小姐,我没有催你的意思。”唐彦同在电话里笑着缓解这份尴尬,“那你忙着,记得完工时不要忘了记下来。” 温妩应了声挂了电话。 她从架子上翻出速写本,画下上次完工的那件旗袍。 外婆的遗嘱明明只是希望她完成剩下的一百二十九件旗袍,但外婆的律师却似乎总带着一种急促,隔三差五都想催促她。 温妩想不明白,并不喜欢这种被催着的感觉。 她画完图合上册子,才发现要做的盘扣布料没有了,只能出去买。 她走出店才听到了对面「周记家电维修」门口的大妈们说的都是什么。 她们卖完旧电视没有马上走,竟在给周驰介绍女朋友! “小周,六点来我家修冰箱啊,看看我家妮妮,她内向文静,做饭打扫这些都会,你到时候吃过饭再走。” “你家妮妮都27了,我家朵朵今年刚大学毕业……” “你家朵朵好吃懒做,哪有我家温柔勤快。” -- 第30页 温妩震惊得停了脚步,对面周驰看到了她,意味不明地冲她笑。 他对其中一个妇女说:“姨,王姨先来,我先上她家修了再去您家。至于相亲那倒不必,我这活儿脏、累,没时间处女朋友。”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但温妩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吃香? 她要买布料的地方不是常去的那家店,在陇州的批发市场里头,有些远。温妩怕饿,去林玲的店里点了一碗凉面。 陆嘉童正在最里面一张桌子赶作业,马上就要开学,他的作业还没写完。 林玲依旧素面朝天,围着围裙给温妩扮面,多放了黄瓜丝,笑着问温妩:“怎么这么晚吃午饭?” “午饭吃过了,菜有点腻,我没怎么吃饱。” 林玲把面端到她桌前:“夏天就这凉面卖得快,你今天不打包了?” “我等下出去买布。”温妩起身说,“林姐,我先上个卫生间。” “卫生间有人。”林玲说,“进去好一会儿了,应该要出来了。” 温妩重新坐下。 陆嘉童见她来,不爱再写作业,坐到了她这桌。 林玲不好训他,知道他喜欢跟温妩玩。 温妩没让小屁孩坐一桌,板着脸让他先做作业。 陆嘉童只能坐回最里面那桌,但太好动,在板凳上扭来扭去,一面回头瞅了眼卫生间里蔓延出来的水,一面喊:“妈,厕所又漏水了。” 林玲忙用围裙擦着手走到卫生间门口,果然看见从卫生间门缝里渗出来的水流。 马桶冲水的按钮坏了,卫生间一直都用桶接水,可能是刚才进去的女生按了马桶水箱的按钮。 林玲在门口喊:“美女?”她喊了好几声里面都没人回应,但门又是锁着的。 温妩问:“是不是人早走了?” “没有啊,我没看见她出来。” 陆嘉童有了不写作业的理由,跑出店:“我去叫池哥来修!” 林玲从外面打不开门,确信里面上厕所的女生是没有走的。她有些焦急,这才回忆起刚才女生进来时的模样。 很年轻的姑娘,但脸色暗沉蜡黄,瞳孔也像没有焦距,嘴唇和脚步好像都在发抖,一句话没说就径直往卫生间冲。 店里还有三个客人在吃面,也奇怪人是不是晕在厕所了。 温妩试着上前隔着门问:“美女,你是不是需要那个,卫生巾?你回答一声,我去隔壁给你买。” 但是里面也没有传出回应。 温妩问林玲:“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有十分钟了?” “哪才十分钟,都二十分钟了,我都想上厕所,一直在等她出来。”店里一个客人说,“看样子是晕倒了吧?” 林玲又慌又急:“她进来就直接往我卫生间冲,跌跌撞撞的,我当时在煮面,我也没顾得上问她一下。” “把门撞开吧,打电话给治安民警。”温妩刚说完,看见陆嘉童已经领着周驰进来。 他问哪里的水龙头要修。 林玲焦急地把事情经过向他说了一遍,已经慌张地喊周驰干脆撞门。 店里那几个客人这下也顾不上吃面了,都挤过来看热闹。 周驰准备砸掉锁。 温妩留了个心,怕里面的女生会走光,有意让那些围观的客人回避,但人家不听,她只好上前些想多少遮挡一点。 周驰砸锁的动静很大,喊了几声后里面也依旧没回应。他不再犹豫,直接用准力气砸开门锁。 “啊!!!” 是温妩惊恐的尖叫声,又有林玲和陆嘉童的尖叫。 周驰瞳孔骤然收紧,翻滚的惊涛在他眸底汹涌过境,他薄唇紧绷,手臂揽过身后忘记动弹的温妩,遮住她眼睛,一动不动望着躺在卫生间里的尸体。 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穿着黑色廓形长T恤的女生一动不动靠坐在地上,水箱不停流,卫生间便池里蓄满了水,水流漫过女生白皙双腿不停涌出。 她的脖子动脉上插着注射器,开天窗的吸法,极致的欣快感令她五官与表情恐怖地扭曲,大口张着发紫的嘴唇,眼球几乎都快鼓出眼眶。 第16章 倒是觉得穿着旗袍说着狠…… 是一名动脉注射过量毒品而造成死亡的吸毒者。 面馆在场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公安局,逐一做笔录。 林玲:“她,她当时直接就进来了,我知道她,我们巷里的一个租客,好像不上班,有男朋友养。她话一直很少,脾气有些暴躁,跟她男朋友在我店里还吵过架。我明明看出来她有些问题了,但我只以为她是着急上厕所,如果我早一点发现……” 陆嘉童:“我在写作业,警察叔叔,呜呜呜我还要回去写作业,我爱写作业,你们快让我见我妈妈。” 周驰:“面馆老板娘的儿子请我去修卫生间的水箱,我到的时候老板娘告诉我可能客人已经晕倒在里面,要我砸门锁,我见到的第一眼就是那样……” 温妩:“我还问她是不是需要卫生巾,我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回答,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他妈的我诅咒天下毒贩子死绝!” …… 他们做完笔录出来时已经是傍晚。 温妩和林玲还有面馆那些食客都还有些受惊。 周驰打了辆车,正好坐下他们四个人,车上大家一路无话,偶尔陆嘉童会喊几声妈妈。快到春徊巷,周驰提前提醒司机在前面路口踩一脚刹车,他要先下。 -- 第31页 温妩心有余悸,望了眼车窗外即将暗下来的夜色,席佳茹偏偏在今天走了,她今晚恐怕不敢一个人睡。 她叫住坐在副驾驶的周驰:“你去哪啊,那家KTV?” 周驰从后视镜里察觉到了她眼里的害怕与警惕。 他是想提前在KTV下,好约周绍津问些情况。但后视镜的温妩正在等着他回应,她好像渴望在这一刻确定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也似乎渴望在他的回答里揪住他些把柄。 周驰索性回:“要进些五金零件,你们是不是还害怕?”他跟司机说,“师傅,那直接回吧。” 陆嘉童一直依偎在林玲怀里,小屁孩完全没了气焰,不敢闭眼,紧紧抱着妈妈。 出租车经过林玲的店,卷闸门紧落,面馆已经被警方暂时封锁,具体开店时间还得等通知。 林玲眼里有惊恐也有难过。 温妩便说:“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你多少年没休息了。” 林玲才勉强笑了下。 到楼下后,送走了林玲和陆嘉童,温妩跟周驰一前一后上了楼。 这次她没有再排斥周驰,在看见那个女孩尸体的一瞬间,她忘记动弹忘记闭眼,是他用手掌遮住了她眼睛,帮她隔绝了那么恐怖的一幕。 温妩想说什么,走在前头的周驰已经停下来让她走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家门口。 温妩这次很想说一声谢谢,刚要开口便听到他已经说:“不用怕,都安安全全送你到家了。” “你是觉得自己功成身退了吗?” “嗯。”他取出支烟叼在嘴里,“你进去吧。” 他自顾自点燃烟。 温妩看他好像对人命关天这种大事见惯不惯,这完全又是那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了,亏她刚才还想对他说谢。 她开门进了屋,没再理会。但是紧接着听到门口他离开的脚步声,忙又重新打开门。 “你去哪?”她望着过道里那道正要下楼的背影。 周驰回头看了她一眼:“跟王阿姨约好了六点钟去修冰箱,现在过去补上。”他说抽着烟径自走了。 …… 周驰下楼打电话联系了猴子,猴子说周绍津两个小时后会来KTV。 他回店里拿了工具箱,上客人家里修冰箱。大妈果然还是没忘记帮他介绍自个儿女儿相亲,让女儿为他煮了碗面,又不停找话题想撮合他们。 这位阿姨的女儿27岁,模样和说话都很文静,脸上始终保持礼貌的微笑,细微之下的表情告诉他,她对他很满意。 周驰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他没拒绝那碗面,几大口就吃完起身要走。 “让妮妮送送你,对了我还没给你钱呢!” “不用了,我不是吃了您家面。” 她们还想要送,周驰已经大步下楼,态度摆得很明白。 他无心谈什么感情,对女朋友这种生物没兴趣,倒是觉得穿着旗袍说着狠话的温妩有点意思,也仅仅只是有意思。她说到底也还是个胆小害怕的姑娘,从刚才不敢一个人回家就能看出来。 周驰回到店里放下工具,阿时和猴子已经等在店里,三个人往夜色里去,他们一路问起下午死的那名女性。 “驰哥,警察没发现你什么吧?” “能发现什么。”周驰始终懒漫地答着,只是正义、愤怒的情绪在眸底深处汹涌,被强迫的冷静压制。 … 包房里,周绍津坐在人群中间,小弟免不得在聊今天死的女孩。 “听说走得很爽,可惜抬出来的时候盖得严实,我没看到。” 那名小弟看到周驰,问他:“驰哥见着了,那女的表情爽不爽?我们的货很纯的。” 周绍津到底还算有几分理智,劈头盖脸骂他:“爽你妈,谁卖给她的查清了?” “周哥别生气,她都在李川手里拿,李川现在都搞线上卖,警察查不着,不就是取个快递的事。” “屁股擦干净点!”周绍津训完,问周驰,“你去警局怎么说的?” “按流程问的,我就是个目击者,老板娘说的多一些,但那女的身上没什么不利的证据。”他抽了口烟,“应该查不到您这来。” “我他妈都不在我地盘上明目张胆卖,那女的去年就求过我,我知道她早晚死在开天窗上。”周绍津低低骂了声晦气,问周驰,“你嘉宇大楼那还敢去?” 周驰好笑地弹了弹烟灰:“又查不到那。我那个修理铺子,最近有邻居给我介绍对象,派出所女警,我兴许能搞点关系。” “行啊,难怪我他妈查你表面人样背后狗样,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周绍津给周驰倒了杯酒,第一次给他这么好的态度,“来,庆祝咱屁股干净,还有四号纯得要命!哈哈哈——” 周驰扯起笑喝下酒。 灼辣的酒液入喉,耳边是周绍津和他手下的笑闹声,还有几道五音不全的唱歌声,最低劣的人性在这暗光下肆意嚣张。 回到家,他换上卡给郑祁华打电话:“队长。”他的嗓音低哑。 郑祁华正在办公室,没有回家,周驰听到办公系统特有的提示声。 “你还没下班?” “嗯,接到陇州上报的案子了,死了一名吸毒过量的女性,报告我在看,你也在场。” “是的,是我开的门。”周驰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嗓音压抑,“周绍津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那个女孩的货是他一名叫李川的手下卖的,通过线上的方式,跟快递有关。我建议查一下女孩附近的驿站和她的消费记录。” -- 第32页 “是可以从这方面追查,但如果这名叫李川的小毒贩被我们抓获,他供出周绍津,你打算怎么办?” 周驰眸光沉冷,这才想到疏忽了问题。周绍津如果落网,闫致兵很快也会离开这里。 他沉思说:“给李川制造慌乱,让他收手,我会争取让周绍津用我。还有……”周驰微顿,恢复到警戒作战的状态里,“我那个底牌,可以演给闫致兵看了。” “好,我来安排,但是那可是真正搞黑贷的,出手不要命,你要机灵点。” “我什么时候不机灵?”周驰在沉重的气氛里故作轻松。 电话那头的郑祁华坐在办公室,四十多岁的人从容的眼底还是藏不住担心:“好好休息吧,给我安安全全回来。” 第17章 他并不想把隐藏在黑暗深…… 温妩还在为吸毒少女的事后怕,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原本想见见周驰问他些案子的情况,但他一整天都在外面忙碌,阿时在看店,说他外出去帮人修空调了。 她回店里用手机登陆过道那个监控的APP,原本早就想看看监控的,前几天席佳茹都在家,她也没顾得上。 温妩调到安装好那天,开始往后查看。 看到她和席佳茹还有温自霆争吵的那天,她在回家时走神,站在门口几次按错了密码,情绪在那个瞬间崩溃,竟然也还会因为想起小时候那些事感到委屈和难受。 视频里的她埋在门上一个人哭,但她忽然看见监控画面里周驰的身影。 他就停在她身后不远。 温妩愣了下,放大画面,看到周驰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小心而细致地倒退着往后离开,没有踩出一丝动静。 那天晚上他竟然撞见她那么狼狈的时刻,那是取笑她的绝佳机会,他竟然没出击?就算不笑话她也可以假装安慰她啊,他不是喜欢她吗。 视频里,他帮她捡杨梅,被她的不领情气走,但又重新开门把那袋洗干净的杨梅挂到了她门把手上。 温妩一时想不明白,看不出来这人还是闷骚付出型? 他不是第一眼见到她就有好感了嘛,怎么遇到感情的事就变成了爱在心口难开? 他在感情上好像是很含蓄,除了敢正大光明对她吹口哨外似乎也没对她做过过分的事情。 刚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温妩便看到对面马路的周驰,她翘起唇起身。但这时看到他身后跟来的一个女生,他从人家手里拎过便利袋,两个人说笑地往前走了。 温妩脸上的笑有些僵。 那女生是这一带的邻居,比她大一岁,去年毕业后就考入了派出所,老一辈都夸奖的铁饭碗,体体面面的工作。 温妩一时有些不高兴,刚还觉得这人好点吧他又犯贱起来了,他就这么受女生欢迎? 他们已经走远,温妩过去问阿时:“你们周老板又被人女民警看上了?” “应该是吧。”阿时颇为自豪,言语有些阴阳怪气,“美女小姐姐,你要是也喜欢我们驰哥就主动跟他表白,我觉得你更有潜力。” “呵呵。”温妩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让你驰哥照照镜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你怎么说话呢,有点礼貌行吗!!”阿时言语不快。 温妩冷冰冰瞥他一眼,只问起后面堆积的各种旧家电:“那些赚钱吗?” “比不上你赚钱。” 温妩也不恼:“我看你比你驰哥更像老板,他干活你看着,他收货你看着,他出去修家电你也看着。挺能耐。” 少女冷艳的桃花眼云淡风轻掠过阿时,在他咬牙的不满里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摇曳生姿的背影。 温妩在下午才等到周驰回店里,刚要使唤他又见他没了踪影。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她很恼火,拨通了他店铺招牌上的电话。 “你好,家电维修。” 电话里是朝气磁性的男声。 “是我,你债主。” 他听出来她的声音:“怎么又成我债主了?” “我要喝奶茶。” 电话那头的人微顿,哦了声:“今天喝什么?” 30分钟后,温妩收到了周驰买的奶茶。 外卖小哥送来的,亲自把奶茶送到她桌前,还笑着说:“老板,你名字还挺独特。麻烦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哦,祝您用餐愉快。” 温妩看了眼小票。 收货人:债主 很牛啊他,已经花得起配送费了。 …… 公安局顺着吸毒女孩的死查到了一个奇怪的快递,从街道监控来看,她正是取到一份快递后跌跌撞撞冲进了面馆。 警方顺着快递查下去,正在铺开线索查找发货商。 周驰去见周绍津,阿k说周绍津现在在避风头,不会出来。 周驰扔给阿k一包烟,随口问:“那卖给那女生货的人呢?他也找个地方避一避比较好。” “他精着呢,驰哥放心,周哥让我告诉你一声,嘉宇大楼那别去了。” “我已经出手了。” 阿k愣了下,着急地责怪他不应该这个时候出手,那些吸毒的毒瘾上来了几句话都能招供,根本藏不住秘密。 周驰恣意笑了声,没将这话放在眼里:“我找的二贩子,让他自己去出手,他没有见到我脸。” 他提醒:“最近规矩着点,我认识那女警说他们派出所接到任务,这一带店铺检查会来几遍。” -- 第33页 阿k对他道着谢。 指尖的烟头被周驰杵灭,他起身走出了KTV。 李川受惊跑回了老家避风头,也不是这边公安局没查到他头上,而是为了配合省厅缉毒专案组而特意放他回的老家,他已经在警方的监控范围里。 只是警方低估了这些毒贩的劣性,李川在老家也指挥卖货,陇州这边干脆上报了省厅专案组,对人实行了抓捕,现在人已经在局里。 周绍津现在胆战心惊,就怕被供出来。 只有周驰知道就算是李川供出了周绍津,周绍津也能保证这短期内的自由。 周驰换卡跟郑祁华通电话,将这边的情况都汇报给他。 末了,他说:“最近闫致兵应该都会监视我,那些人今天能不能到?” “小子,那是一群不要命的人,你就这么盼着人家早来?”郑祁华在电话里训他,语气很严厉,“你给我多长个心,防着点。” “我挨顿打不挺逼真。”知道郑祁华严厉之下都是担心,周驰故作玩笑地讲,“今天能不能到?” “我等下把你足迹放出去,按他们的进度后天能找过来。” 周驰了然,挂了电话,在经过温妩的裁缝铺时抬头看了眼。 店里亮着灯,她似乎是不敢回家,已经九点了都还没有关门。 他知道一个年轻小姑娘亲眼目睹那么恐怖的一幕,心态没那么快能放下。她明明已经说过今天明天都不喝奶茶,但竟然主动打电话叫他去买奶茶。 她是想要找个人陪吧。 入秋的晚风里有些凉意,他从这间灯光温暖的店铺收起目光,拐向家的方向,没有再去打扰她。 他并不想把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危险带给她。 …… 店里音箱放着几首榜单上的歌。 温妩趴在工作台,旁边是刚刚画的几幅设计图,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切歌,没在榜单上发现什么好听的歌曲,默默吐槽现在的榜单质量。 看了眼时间,她又抬起头透过玻璃看向对面。 她一直没有等到周驰回来。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想等他,大概是因为昨天的事害怕,也可能是因为难得找到一个人肯跟她拌嘴,知道她有时候要求过分但也不恼。 还有,可能是因为他撞见了她最难堪的一面,愿意默默让她一个人静一会儿,没有取笑她也没有借机讨好她。 还算个人。 看了眼时间,她索性没有再等,壮着胆子出门上楼,在楼梯里碰到一个邻居伯伯,才稍微放松下来。 邻居笑着问她是不是跟周驰住在对门,夸奖说周驰人好。 温妩挑眉:“他人好?” “是啊,我家那老太太闲不住,非要把不要的旧电扇搬去他那里修,不就前几天的事。小周他修好了亲自送过来,老太太又从杂物间找出电视让他修,他还真就修好了,一分钱没要!” 温妩微怔,看来他还真的算是个人啊。 “我给他送钱去他也不要,电扇电视都给修好了,你说这么热的天,怎么也不能让人家白辛苦,他就只接了个西瓜。” 邻居忽然问起:“听说昨天死的那女孩才22岁啊?” 温妩应着。 邻居感叹:“可惜了,还这么年轻,她爸妈不知道有多难过。毒贩子就应该抓起来枪毙!” 两人这样聊着,温妩又想起那女孩死亡的惨状,睡不着,想到了列表里那位警官。 她发去消息:「段警官,我遇到一些事,可以问你些问题吗?」 但她握着手机很久,直到睡着都没等到回复。 第18章 “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二天,温妩在去邻居的小饭馆吃午饭时碰到了阿时。 黄毛青年又十分得意地想气她:“美女小姐姐一个人吃饭啊,应该跟我驰哥学学,找个男人陪你一起吃啊。” “你驰哥喜欢找男人啊。” “没有,我是说你。我驰哥在跟那位警花小姐姐吃饭呢。” 温妩也不恼,当着阿时的面给周驰打电话。 “我要喝奶茶。” 电话里青年嗓音沉稳:“知道了,喝什么——” “外卖送过来过了最佳赏味期,你自己给我买。” 阿时有些疑惑,在隔壁桌竖着耳朵听。 看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知道他们这份奶茶交易,温妩才感觉赢回了一局。 但周驰紧接着说:“这会儿不行,等一下。” “等一下是多久?” 电话里的人停顿了会儿,声音带着几分严肃,她几乎可以感觉他在皱眉。 他说不知道。 好气啊。 作为美女,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 温妩恼羞地挂了电话,但是手机还放在耳边,知道阿时还在听,她微笑演戏:“那好啊,你等下带过来就是了,跟上次的一样。” “你什么时候跟我驰哥喝过奶茶?他这人这么抠,午饭就吃5块钱的煎饼,怎么舍得给你买奶茶?” 温妩在诧异他午饭就吃煎饼的事,但没有理阿时,付了饭钱起身回去。 她一直没有等到周驰的奶茶,甚至到天黑了时都没有看到他一个鬼影子。 … 周驰今天都不在店里,把店交给了阿时,除了中午主动去跟那名派出所女警接触,也是演戏给周绍津那群人看。他几乎都在周绍津的KTV,跟阿k那帮人混。 -- 第34页 他和郑祁华约定的那些人明天就会找到他,那是一群黑贷雇佣的黑暗势力,他这个卧底的身份是有过高利贷记录的。 逃了很久的高利贷,利滚利到现在需要还款三百多万,被一群黑暗势力追债。 他一直呆在KTV,这样那些人找过来时周绍津的人会发现,闫致兵也会知道。 如果他这个人设的底牌闫致兵查不到,那么在看到他被追债时也能知道他是走投无路,可以更明白地查到他这个身份的底细。 他的底牌,或许槟野那样的大毒枭都会喜欢。 夜晚KTV客人多,耳边都是歌声和闹酒声。 周驰的来电铃声在这片嘈杂的声音里响得微弱。 是温妩的号码。 他才想起来他一直没时间去买奶茶。 他起身走到外面接电话。 手机里的女声夹裹着恼意,就像她清冷艳丽的脸,透着不可侵犯的疏冷。 “奶茶买到梦里去了?” “忙忘了,抱歉。”周驰听到温妩那边的歌声,猜到她是在店里听那个音箱,“你还没下班?” “没。” 周驰看了眼表:“那我现在给你买过来。” “我要喝杨枝甘露,三分糖,不要上次那种杯子,上次外卖送过来就是洒的,我捧着黏糊糊的。” “直接给你封口就行了吧。” “嗯。” 周驰穿过长巷往奶茶店去。 封口机没有膜了,店员没有为他封上口,给他拿了杯盖盖住,小小一杯加些料就要三十,他不知道贵在哪,他很少喝奶茶。 他拎着这杯抵他一天饭钱的奶茶往回去。 但是在拐过街口时,他漆黑瞳仁瞬间眯起,下颔紧绷,视线对上前面的人,是郑祁华传给他的黑贷手下的照片里熟悉的一张脸。 老城区的夜晚街道上人已经不多,周驰假作自然地侧身过马路,拿起手机装作打电话遮挡住了脸。 在跟那人擦肩而过后,他脚步沉稳疾快,直到几秒后听到身后迟疑靠近的脚步声,他才跳过花坛,健步如飞奔跑进夜色里。 “在前面!追上他——” 妈的 不是明天才到吗,这是什么神速! 周驰被前面拦过来的人追上,这些人像不要命似的,两名健壮的男人在他脸和腹部轮了几拳。 他没想避开,苦肉计挂了彩才更真实。 只是到底疼得他紧皱眉头,沉着眸子狠狠抡过去一拳。 时机不妙,超脱他和郑祁华预计的时间,他也根本来不及跑到KTV去。 其中一个已经掏出匕首:“看你往哪跑!妈的——”他扭头喊同伙打电话叫人到这边来。 周驰趁他不备反握住匕首,从他们不要命的手法下挣脱出来,挑了老楼背后逼仄的小巷子跑。 这是春徊巷商铺后面的路,跑到尽头可以到KTV。 宁静的巷道里充满狠厉威胁的追跑声,周驰在队里各项全优,没有他追不上的歹徒,当然也没有他甩不开的恶人。 但怕就怕他们从前面把路堵死。 耳边风声凌厉,斑斓灯海成为倒退的模糊光影,他忽然看到前面一道人影,下一秒看清楚是一双白皙细长的手。 那张好看的脸出现在墙角光影中,阴影遮住她一半明媚的脸,是温妩。 她一把拽过他,从这楼宇之间的通道左拐右拐,穿到另一条路,奔跑进一间堆积杂物的屋子,推开几扇门进入一个小房间才终于停下来。 她带他走的是他不知道的路,都是一些商铺间打通的路,有些人拿来放杂物,有些是被封起来的厨房。 他们现在正在一间杂物间里。 温妩不停喘气:“安,安全了……” 周驰只是呼吸有些沉,没有她那么累,但是刚才清楚地见识到温妩临危不乱的镇静和清晰的分辨力,这姑娘比他以为的要勇敢。 “去哪?” 她牵着他手掌往里面走。 “我的店啊,这是后面的杂物间,我们去卫生间躲一下。我店玻璃多,卫生间看不见也隔音!” 店里已经锁了门关了灯,在刚才温妩等在路边时看到周驰穿过马路被人追赶,就已经猜到他可能会走后面,锁店关灯做好了离店的假象。 卫生间头顶的窗户传来追跑的脚步声,直到消失。 温妩这才敢呼出口气,借着窗外的灯光,望着周驰忍不住笑了下。她将沾水的纸巾递给他。 “干什么?” “鼻血凝固了。” 周驰哦了声,对着镜子拧开水龙头擦拭。 两个人走出卫生间,他才想起来奶茶:“给,你的水果粥。” “怎么是水果粥?” “这玩意儿加点这加点那,水不像水奶茶不像奶茶,跟粥有什么区别。”他这才借着窗外的光看到奶茶已经少了一层,好在还剩七分满,他用T恤擦干净递给她。 温妩没有接,他转头去水龙头下冲洗干净:“不黏了。” 温妩还是没有接,她还有些气喘,刚才跑太急,很久没这么锻炼过,跑的时候其实也挺害怕。 她的眼睛在黑夜里也这么灿烂明亮,望着他很久,带着轻微的气喘说:“给你喝吧。” 周驰怔了一瞬间,她说:“一杯奶茶加我今晚救了你,我得让你欠着我人情之后好使唤你啊。” -- 第35页 周驰失笑,挑眉把奶茶放到了她手里:“我他妈差点拿命买的,喝不惯这么金贵的玩意儿,你自己喝。” 他要往后面的杂物间出去。 “干什么!”温妩焦急地把他拽回来,“你是惹上谁了,上次那人?” 周驰想去KTV找阿k他们,点了点头。 “我给你报警!” 周驰快速握住了她手机:“报警解决不了问题,你别掺和。” “我怎么就成掺和了?”温妩望着他眼睛问:“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她仰着脸等待他回答。 周驰恣意地扯起唇角:“上回我说我是好人你又不信。你这么有文化,不是知道日久见人心吗。” “你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周驰说没。 窗外灯光映在温妩精致的五官上,她眼睫投下拉长的睫毛影子,那双笑起来时藏着星星的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光。 她仿佛信了他,松口气般:“姑且信你,但是不报警也不行。诶,我有办法!” 温妩拿出手机登陆Q/Q:“我认识一个警察朋友,他人很好很严谨,我问下他你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周驰说别问,温妩没听,他想制止她,她已经冲进了卫生间里躲起来。 “我不会出卖你!你放心,我们必须得懂得法律才能保护自己啊。” 周驰无法再冲进去制止她,隔着门紧绷着脸:“我就是抢了个人给我当小弟,也没干违法的事,你别夸张了。” 卫生间里的少女不耐烦地回着。 周驰摸了下腹部,小腹有些疼痛,但受得了,也没伤到内脏。 他喉间干渴,瞥到那杯奶茶,还是插上吸管自己喝了。 浓郁的芒果香和椰奶香钻满口腔,恰到好处的甜也蔓延到舌尖。 果然是三十块钱一杯的奶茶,跟他第一次帮她买的八块钱的奶茶是不一样的口感。 他忽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娇气了,贵有贵的道理。 温妩还没从卫生间出来,周驰想了想,放下奶茶,走到上次藏手机的地方找出了那部手机。 他换上卡要给郑祁华报个平安。 但是接二连三闯入手机屏幕的是Q/Q上那个咨询过他的女生发来的消息。 消息太多,他眸光深邃,担心对方已经出事,快速点进去。 「段警官,我遇到一些事,可以问你些问题吗?」 「普通老百姓如何在生活里发现吸毒者和毒贩子?发现了应该怎么报警和救助别人呢?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 「是我昨天亲眼目睹了一个吸毒的女孩死亡,那一幕我忘不了,她才22岁。」 「段警官!紧急求助!我朋友因为抢了人家一个小弟被追着打,他又只想私了不想麻烦你们人民英雄,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他都被打得流鼻血了!」 「哦不是抢,是那个小弟是主动跟他的,他也不是坏人,就是开着修理店招来当学徒。」 周驰看着这一条条的消息和时间,足足怔了好几秒,他眸底像有惊涛暗涌,但是激烈之下是惯性的平静。 无声暗夜里,依稀能听到他澎湃的心跳声,又被他强行克制。 他调成静音,走到卫生间门口,双眼也同这夜一样深邃:“温舞,问一下你那位警察朋友,我如果把鼻子上的伤揍回去,算不算犯罪,判几年?” “哦哦。” 周驰在等待这个叫夏奈尔的女大学生的消息的间隙里给郑祁华发去短信,跟他报着平安。郑祁华曾经是他爸爸的搭档,对他除了下属之外还有一份亲情在。 很快,Q/Q收到新的消息,他一字不差看完。 夏奈尔:「还有啊段警官,我朋友如果把鼻子上的伤揍回去,算不算犯罪,判几年?我觉得应该算自卫吧,他们都可以打我们,凭什么我们不能打回去!好气!」 第19章 被他祭天|三章合一…… 温妩已经开门出来,紧握着手机:“别抢我手机啊,我没说你别的,人家没那么闲,不会查到你。” 她拉上玻璃橱窗前的紫纱帘,打开了一盏小台灯。 周驰摁灭手机,望着灯下这张美艳又显清纯的脸安静了片刻,竟然忍不住有些想笑。 中国这么大,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温妩坐到桌前,看到奶茶抱起来喝,一边在说让他相信她。 “奶茶我喝过了。”周驰忙说。 温妩愣了下,飞快放下,瞪了他一眼擦着唇,但喝下去的又不能吐出来。 周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店里很安静,他对她说了声谢谢,走到后门和前面店门都看了眼:“人都走了,我先送你回家。” “你还要走?” “嗯,有点事。” “我费那么大劲帮你,你怎么还要往火坑里跳。” “我得出去躲几天。” 温妩微愣,这才没说什么。 周驰将她送到家,她打开门,回头看他,眼里是没有说出来的担心。 周驰终于忍不住扯起唇角笑了起来。 “多保护好自己。”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解释,“我是担心我几天喝不到奶茶。” 周驰望着她用担忧的神情说违心的话,好像又多了解了这姑娘一分。她应该把他当朋友了吧。 “也就几天。”他说,“进屋去,早点睡。”转身插兜走下了楼。 -- 第36页 他回到自己店里,看着手机上温妩那些信息,翻到第一条。 他们竟然认识于2013年,她在两年前就加过他。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在一年前,实习的时候。 「警官同志你好,请问怎么称呼?我是在我们学校的法制安全讲座上加的您。」 周驰:「你好,我姓段,有什么问题?」 周驰往下一条条翻,翻到她前几天说的那句“我长得还算好看嘛,然后我发现他第一次看到我就不正常!就是那种明明全身上下都写着很喜欢我但是又强行表现出不喜欢我”。 他竟然已经很喜欢她了,还是全身上下都写着很喜欢她,他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她代入感还挺强啊。 店里没有开灯,周驰接了杯水才想起来刚才的奶茶还没喝完,他拿起奶茶喝,鼻小柱还有些疼,翻着这些有意思的话。 小姑娘原来有这么强烈的正义感,见他第一面觉得他不是好人就想千方百计把他弄走? 还有,他开业那天去她店里发名片,她故意离他那么近,原来就是为了引.诱他犯罪,好拍下他猥亵她的证据? 真是太冒险了,他都给她做过那么多科普了,怎么还是教出一个笨蛋。 周驰第一次喝完一整杯这么好喝的奶茶,舌尖和胃都是甜的。他回复她这些问题。 「首先,我当然是不建议你们私下用武力解决。告诉你朋友,让他安分点,你也少管这个朋友的事。」 她应该随时握着手机,正好很快回他:「段警官,你上线了!」 周驰:「其次,很重要的一点,回复你前几天的问题。普通人发现毒贩和吸毒者不要试图用一腔孤勇去解决,应该找个你安全的环境报警。报警后不要告诉任何人是你报的警,毒贩报复心理很强。」 「今后如果遇到事情不要冲动,你有爱心是很好,但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夏奈尔:「我知道了,段警官,谢谢你啊。」 漆黑的店,手机的光照亮周驰眼底的笑意。 他打字:「那个喜欢你的邻居还骚扰你吗?」 夏奈尔:「没啦,可能有些误会,他后来没有再骚扰我了,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周驰轻轻弯起唇。 夏奈尔:「段警官,我跟你算是朋友了吗?」 「嗯。」 她发来一个美滋滋转圈圈的小恐龙表情。 周驰打字:「没有加我同事的号?」 夏奈尔:「还没有,我下意识就想到您了。可爱.jpg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嘛,有事情可以请朋友帮助的,当然您有事情也可以找我,我是做服装设计的。你放心我没事不会打扰你。」 夏奈尔:「您晚安,我先不打扰你了。」 周驰:「晚安。」 他把手机和卡分开藏在了店里,去了周绍津的KTV。 腹部T恤那里被他自己用匕首划破,他出现时衣服上沾着血迹,跌跌撞撞闯进KTV。 阿k和小夏在收银台调笑,看到他没命地往包房跑都焦急地冲过来:“怎么回事?” 阿k一边朝大厅里休息的小弟喊:“关门!挂牌子,别让人进!” 猴子和阿时闻讯出来,紧张地掀起周驰的T恤,腹部有拳头砸下的淤青。 “刚才门外那帮人是在找你?”阿k问。 周驰躺在包房的沙发上,唇边是历经生死的喘息:“我债主。” 他在周绍津安顿的地方住了下来,一栋不起眼的老式小宾馆,也是周绍津的产业,阿k和小夏他们都住在这里。 …… 那群要债的人是放贷公司养的恶狗,还没开始启用照片挨家挨户找人,就已经被跨省办案的公安端平了。 电视机上播放着这则新闻,十倍的利滚利,追债的各种恶毒手段,简直穷凶恶极。 温妩在邻居沈叔的小饭馆吃午饭,看着这条新闻,有些疑虑在心间。 新闻上说这是公安跨省来到陇州抓获的,报道里有个镜头还是福安镇,跟昨晚那群人很像,但周驰昨晚说那些人只是因为一个小弟的事情来,怎么又扯上贷款了?这是两拨人还是一拨人? 她吃过饭去周驰店里,他人不在,但阿时在帮他看店。 也许是她之前态度并不好,阿时瞧见她先是看见美女的本能反应,双眼一亮,下意识要吹口哨。 他转而流里流气地说:“哟,美女老板今天很闲啊。” “周驰人呢?” “跟女警约会呢。” 温妩有些好笑,他现在敢跟女警约会?他昨晚才在打架斗殴,不是说藏几天么。 正好一个老太太过来找周驰,说下水道堵了,要通。 阿时靠在椅子上懒散地说:“这活儿我不会,你找别家。” 老太太被他的懒惰和不礼貌气走了。 温妩也有些不快:“下水道不挺好疏通,这你都不会?” “看清楚,家电维修。”阿时指着脑袋顶上的门头,“那活儿又脏又累都挣不来几个钱,接什么接。” 又有人要修电脑,阿时说不会,让人过几天再来。 温妩来了气:“原来你才是老板啊。” “不服气啊。”阿时昂起下巴冲她笑,“有本事当我家老板娘啊,来打我啊。哦我忘了,我们老板现在喜欢那个警花小姐姐,您怕是没戏了。” -- 第37页 “我不当老板娘,也能治你。”温妩冷冰冰瞪了他一眼走开。 她本来是想去问阿时周驰在哪的,被气得也忘了问。 温妩拨通周驰的号码。 “你在哪?” “今天买不了奶茶。” “我不喝奶茶,我被欺负了。”后头这句弱小又无助,尾音里掺着些委屈。 “怎么回事?” 周驰从床上坐起来,语气紧张。 他下意识想到的就是那群人的报复,但他们昨晚并没有见到过温妩,而且今早郑祁华已经联络常宁市局把那群人抓捕归案。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好难过啊。” 电话里的女声委屈沮丧,他很少听到她这么可怜的声音,身为警察的正义让他肃起眉,低沉地问她:“到底什么事,谁欺负你?” “你店里那个黄毛呀。昨晚那么大的事,刚才我看到你店开着就去看了一下,只有黄毛在,有人来找你疏通下水道他把人叫走了。还有人找你修电脑他态度也懒,根本不管。” 温妩倚在靠背上看手指甲,她的指甲细长,生的好看,素了好久,该做个美甲了。 她眼里笑意促黠,但是声音依旧还委屈:“你伤好点了吗,没流鼻血了吧?我刚问他你在哪,他说你在和周岚约会,还凶我。” “你说,他怎么敢凶我?连你都不敢凶我。” 周驰听明白才放下心:“他凶你是不对,我回来会训他。” “我想让他给我道歉。” 她难得有这么哝软的声音,连尾音里一贯的强势都弱了几分。 周驰说:“好,我让他给你道歉。” “你是在跟周岚约会吗?那你做事情注意点啊,别又流鼻血了。” 周驰好笑地扯起薄唇,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 她挖苦人的声音果然还是比委屈巴巴的声音顺耳,刚才那股子委屈劲儿他听得心像被揪着挠痒痒,浑身不得劲。 “约什么会,我躲债呢。” “新闻报道了一个黑贷,怎么有点像昨晚找你的人?” “是吗,我没看新闻,但听周岚说好像是有几个外地人被抓。” 电话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周驰问:“听不见?那挂了。” “所以你真的跟周岚在约会?” “什么约会,我在躲债。” 电话里的女声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最好是这样,我辛辛苦苦救你,你如果把我这个债主撇下来出去约会,我会把你店子砸了。” 周驰挑眉,赶紧把隔空冒着火药味的手机拿远了些。他也才想起来她话里为什么这么严肃,她以为他喜欢她。 所以她是巷子里最漂亮的那个,所以他如果这么不识好歹在短短一个月内喜欢上别人,那么他就是移情别恋的瞎眼流氓混混,今后再也不值得她帮助和同情。 周驰:“我跟周岚没关系,我怕警察。挂了吧,我过几天就回来。” “像谁盼着你回来似的,我只是盼着最佳赏味期的奶茶。” 那头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周驰有些失笑地弯起唇。 周岚是这边派出所的民警,他就上她家修过一次电脑椅,因为陪着她爸爸喝了两杯,那叔应是把他看顺眼了,死活要安排他跟他闺女相亲。他索性见了一回,在周绍津那也好解释。 但他是怕警察的。 卧底在隐蔽战线上的他们最怕见到的就是警察。 怕执行任务中被盘查,也怕好不容易牵连的线功亏一篑。 …… 温妩在店里收到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阿时买来的。 送到她跟前时带着被逼迫的无奈,强颜欢笑:“对不起嫂子,这是我给你买的奶茶,我跟你道歉。” 温妩挑眉:“叫谁嫂子?” “您啊。驰哥骂我了,是我对不住您。” 温妩问他周驰是怎么说的。 阿时也是接到了周驰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越来越有毒贩该有的狠。并且他驰哥在电话说,今后不要在她面前提那个女警。 阿时了然,当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他驰哥这是想两头顾着? “他说您不一样。”阿时说着周驰根本没说过的好听话,“他只是觉得跟那名女警走近一点能给店铺攀点关系不是,还有警花是我奉承人家取的外号,嫂子别往心里去。” “我驰哥这人就是嘴笨,宁愿自己一顿午饭就吃五块钱的煎饼也要给您买奶茶。他心里是喜欢你的,嫂子能看出来吗?” 温妩捧着奶茶弯了弯唇,可能是周驰没告诉阿时她的口味,这杯奶茶有些甜了。 浓郁的甜香蔓延唇舌,她说:“我早就看出来他喜欢我,他不提你也别叫我嫂子,奶茶我收下了。”她眉目悠闲,但是语气拿捏得淡淡的,“你回吧,下次跟我说话注意点分寸。” 阿时舔着笑跟她细声细语打招呼,回到店里给周驰回电话:“驰哥,我去道歉了,还买了你说的奶茶,妈的一杯就贼贵。” “说了你不许跟人女生说脏话,老子再看到你凶她——” “我没有!我特么才刚夹着尾巴给她赔笑脸!” “她有说什么?” “没说啥,她笑了。” 电话那头,周驰微顿,眼前不自觉浮现起温妩笑起来的样子。她生得超piu亮,举手投足一股高级的美,笑的时候像朵盛开的牡丹。 -- 第38页 他干爸是怎么说的?让他以后找女朋友要找温柔体贴,气质像牡丹典雅沉淀。但是他想说树叶没有相同,花朵也是。有典雅的牡丹,也有惊艳的牡丹。温妩恰恰是惊艳的那一朵。 也没有必要把温柔体贴的标签贴给女性,也可以像温妩一样,率直洒脱,还那么勇敢正义,敢孤身救他。 周驰忽然敛了笑,他怎么想起了他干爸的这句话,怎么会想到温妩? 他只是欣赏她的勇敢与正义,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也不能再有其他。 房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小夏在门口喊他驰哥。 周驰摸出支烟叼在唇边,起身去开门。 “驰哥无聊吧,出来玩牌?”年轻小姑娘画着浓妆,涂着艳丽的口红站在门口朝他笑。虽然是艳丽的妆容,但吸毒者独有的呆滞还是扎根在她一双眼睛里,瞳孔总比常人无力。 “伤没好,我要休息。” “哦,你伤口疼吗?”小夏看向她那间房,“我屋里有,你要不要吸一点?”怕他不答应,她忙说起吸毒的感觉,就只是稍微的一点。 稍微的一点,却可以把人拉入地狱。 周驰看到太过这种案子了,那些年轻无知的吸毒者最开始都是这样被人拉入的地狱。 吸毒耗费大量的经济财力,丧失劳动能力,与社会、家庭脱节,传播各种危险疾病,毒瘾下杀人犯法,还有快速消耗掉的寿命…… 小夏歪着头笑:“很舒服的。” 周驰的视线从这张年轻的脸挪开,看向对面那间屋里打牌的几个人:“周哥没把重要的事给你做吧?你还年轻,其实我更希望你能经得起付托。” 小夏怔了下,有些自嘲:“你觉得我经得起托付?” “嗯,要是精神都理智的话。” 小夏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笑了下说:“你们都是干大事的。”她自然知道他们这些贩毒的首领自身都不会吸毒,也不会重用有瘾的他们。 就像阿k,现在已经转入注射,他让大家帮他隐瞒,否则周绍津根本不会再要毒瘾这么大的人帮他看着地盘。 …… 周驰在这里住了四天,躲风头的同时也是为了跟周绍津拉近关系,也让背后的闫致兵看到他。 到他今天走,周绍津过来看了他一眼,周驰请他和他的弟兄吃了顿饭。 回春徊巷的时候,周驰远远看到了周邢芳的小卖部,还有林玲的面馆,面馆已经恢复营业了,只是跟以往相比食客少了很多。 周驰刚想过去打个招呼,忽然看到了闫致兵身边那个人,也正是乔装成房屋中介摸进他家的人。 他显然是特意在等他,插着兜站在巷口抽烟,看到他,上前叫他一声哥们,递给他一支烟。 周驰接过,笑着问有什么事。 “我家电器坏了,过去修一下。” “什么电器?” 男人吐出口烟,像是想了下才说:“洗衣机。” “哦,那我回去带下工具。你家洗衣机也过保修期了?” “工具我家有,你上去就行。” 周驰点头:“行,借个火。”他的烟凑近男人的烟蒂,两道火星亮起。 周驰问他:“您怎么称呼?” “宋建九。” 周驰哦了声,说出自己名字。 一路往闫致兵所住的那栋楼去,周驰插兜吐出口烟雾,缭绕背后,白烟遮掩了他眸底深邃的光。 钓鱼计划,鱼上钩了。 上到五楼,闫致兵的房门是敞开的,过道里也有四名男性在烟抽,看到他们来,都纷纷扔了烟。 周驰顷刻恢复小毒贩的身份人设,该有的觉悟让他发愣片刻,问:“你不会是想要货吧,你知道我?” 宋建九淡淡一笑,示意他:“进去。” 周驰说:“不是要货?”他警惕地看着围过来的四名男性,“抢我货?”他脸色严肃,转身冲出围过来的人就跑。 宋建九走进屋,闫致兵坐在最里面的书房,这间屋子窗户紧闭,进不来什么光,没有开灯,格外有些暗淡阴冷。 “哥,身手还挺狡猾。” 闫致兵似笑非笑扯起嘴角。 周驰在冲到街巷时接到了周绍津的电话,周绍津在电话里骂他是不是越过他去找他的上级九哥了。 “我警告你周驰,你要敢越过我跟九哥拿货,信不信我要你的命!” “你说他是你的上一级,给你货的人?”周驰装傻充愣,问出他想知道的,“你见过九哥吗?” “老子没见过,连你老子我都没机会见,所以你更不要想直接越过我头上!”周绍津不耐地问,“九哥找你什么事,你们约在哪?” 周驰问:“他让你叫我回去?” “废话,他让你快点滚回去,别让他的人来请你。” 周绍津还在问他们是怎么约上的,周驰挂了电话重新回去。 一切跟他推想的没有错,周绍津没有见过闫致兵与宋建九,并且闫致兵已经调查过他,觉得可以启用他。 周驰重新回到刚才的地方。 宋建九等在门口,望着他受宠若惊的神色,皮笑肉不笑地喊他进去。 … 周驰看到了闫致兵。 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掀起眼皮:“你叫周驰,从M国回来?” -- 第39页 “您查到了。”周驰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么震惊的消息,望着闫致兵说,“我不知道您就是周哥的上级。” “他还不配见我。”闫致兵直视着他眼底的疑惑,“你欠高利贷了?” “嗯,欠了三百多万,那群人放黑贷,他们已经被抓进去了。” “因为这个才想卖货?” 周驰说是,又说不全是:“我要赚钱。”他目光飘向很远的方向,像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自嘲笑了声,“赚很多钱,老子要当人上人,谁也不能再把老子踩在脚下。” 闫致兵在把玩手上一支雪茄,他撕开里面的烟丝在鼻端嗅,这也不算是雪茄,是他自制的大.□□。但是他没有抽过,每次都只是闻一闻。 在两年前的一次逃亡中他跟槟野分开,束手束脚躲到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抽过一次大.麻,后面硬生生戒掉,怕误事。 昏暗的房间里是许久的安静。 闫致兵睨着周驰说:“你在M国是做什么?” 周驰顿了下,扯起唇轻笑:“您的本事比周绍津大,查得到。” 闫致兵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嗤笑一声:“查不到了,那是M国,我很久没出过省。” 周驰还想再问些话,但知道现在不是最佳的时候。 他的沉默里,宋建九以为他不愿意说,取出了一把手/枪。 周驰看见那把枪倒没有表现出畏惧,还忍不住笑了一声。 闫致兵冷冰冰盯着他。 他迎上这双如猎豹的眼睛:“他玩枪玩不过我,我一颗子弹杀两个人的时候他的子弹应该都还没上膛……” 他亮出了这次卧底行动中特意准备好的另一个身份。 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闫致兵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武装势力。 …… 一个小时后。 周驰起身走出这间屋子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来:“对了哥,周绍津没见过九哥,他刚才在电话里警告我要我的命,希望九哥跟他说一声。” 闫致兵依旧端坐在沙发上,但神色里是显然可见的轻松:“放心去吧。”他起身走到龛位前烧香参拜。 几天时间,陇州从炎夏进入了秋天,街巷两侧的梧桐树飘落着枯叶,行人都已经穿了长袖。而周驰这几天“躲债”匆忙,还是几件短袖T恤。 他没有回维修店,而是被闫致兵的一个手下带到一家酒店,接受他们的安排。 他们要他参与一次运输。 …… 凌晨十二点,街上还有不少店铺在营业,城市灯光璀璨。 周驰坐在一辆越野车的副驾驶。 开车的是闫致兵的手下,他正在嘱咐:“新区高速站一个月一般有十几次检查,如果等下出什么意外你得开车把货安全送到地方。” 周驰应着。 车上有一台只能收发短信的老式手机,响起两声滴滴的短信提示。 那名手下示意周驰:“看一下。” 周驰打开短信,灵敏的记忆力让他记住了这串手机号:“走莲花路。” 车子经过新区高速站点,这个点私家车出行已经没有检查,顺利驶进莲花路。 一路又有短信,指派着路线。 今天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周驰还没有告诉郑祁华。 这应该是闫致兵给他的试探。 看车上的货能否顺利运行。 周驰也很诧异,为什么他们运货用的是私家车而非货车。后备箱是8000g海/洛/因,盘货时他跟人一起数过,还用牙根与舌尖试了下,不是试探他用的假货。 他们把真货放在车上,就安排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手下跟他一起,再没有别人。 这名手下话不多,一路都是周驰偶尔问出些不懂的问题。 等到凌晨三点半,车子停在指定的位置,一家皮货厂的仓库。 皮货厂远离市区,他们走的也是一条七拐八折的小路。 厂子有个不大的停车场,四面走来五名男性。 驾驶室的那名手下没有下车,歪头示意周驰:“下去,给他们拿货。” 周驰下车打开后备箱,同过来的刀疤男对暗号,确定后给出了货。 刀疤男打开上面一袋尝,确定无误后才咧嘴笑起来,他牙齿不好看,露出尖尖一颗虎牙。 车上,那名手下对刀疤男说:“这是闫爷留过来帮忙的,上次你们的建议他采纳了,你们随便差遣。”他调转方向盘要倒车离开。 周驰没弄清楚状况,扬声问他情况:“哥,我还没上车!” “闫爷的话,让你在这儿干。”他已经驱车冲出了厂门。 超脱预料,周驰被留在了这里。 刀疤男斜眼打量他,没把他放在眼里,让人过来安顿他。 周驰被带进一间宿舍,屋里上下床,已经睡了两个人。 他什么情况都还没搞清楚,正要给宋建九打电话时接到了他们打过来的电话。 宋建九开门见山:“这群人要我们的货,都不付钱,哥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周驰听着,眉头紧皱,恰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咒骂:“货不对,抓住里面那个!” 屋里两个人闻声,后知后觉从床上弹起来。 周驰瞥向窗户,微眯眼眸,握着手机倒退几步,操起一把椅子砸向窗玻璃。 他跳下窗时,宋建九在电话里低笑:“除了报警,杀人放火你随意。好好干,闫哥信任你。” -- 第40页 厂区冲出来两条狂吠的大黑狗。 …… 暗夜过得太漫长。 等天边泛白,地面凝结的血迹和在流的血迹被照得清晰,厂房里绑着七个人,嘴里都封了胶带,手脚也被束在机器上。 窗外斜射进来一束光,照在他们身前的青年身上,他挺拔五官一半落在明媚阳光下,一半印在阴影的深邃里,歪头勾了勾唇,额头流下汗珠和血迹。 周驰擦掉额头的血,冲着跟他求饶的刀疤男笑:“你闫爷始终都是你闫爷,不听话就变成你阎王爷,还敢吗?” 刀疤男身上都是拳脚伤,说不敢了。 周驰并不知道他们的过往,拿出手机拍下视频,试着套话:“一桩桩一件件,自己说错在哪。” “我不该去抢闫爷果园的货,闫爷我错了。”刀疤男手脚被绑着,只能疯狂啄头认错,“我不该监视闫爷的老婆孩子,不该去接小薇放学,用小薇逼迫闫爷。”他又说了其他两桩事。 周驰不方便问细节,踹了刀疤男一脚:“还有呢,不给你爷我道歉?” “爷,哥,我错了!” 周驰扯起冷笑,点燃支烟在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七个人。 闫致兵要他们死,只把他当一把杀人的刀,可他显然不可能真正杀人。 但不杀又得不到闫致兵信任。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脸上没有温度,抬眸睨向刀疤男:“谁给你的胆动闫爷的老婆孩子?” 刀疤男原本在求饶,表情在倏然之间僵硬了下,短暂的沉默,继续哭泣说都是他自己狗胆包天。 周驰感觉可以从刀疤男身上下手,这人多半隐藏了一些秘密。 他起身走到一旁背过身抽烟,如果把他们送进警局对缉毒专案组当然有利,但是对他却很不利。 手边的烟燃到头,周驰扔掉烟头,转身走向他们。 每个人见到他都像见到鬼一样。 “允许你们留一句遗言。”他撕掉他们嘴上的胶带,不疾不徐戴上手套,转身去拿库房里的缝纫机机油。 看到他要倒油烧尸灭迹,求饶的人求饶,惊恐的人尖叫救命,悔恨的人说错了。 只有刀疤男,深望周驰好久,眼眶蔓延起憎恶和恐惧的猩红:“闫爷也会有我这一天的!你也会!” 周驰象征性倒完几桶机油,走到外面找出昨晚带来的货,他重新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有最上面两包是毒品,其余都是假货。 艹 他拿出手机打给了郑祁华。 “是我。” “怎么是这个手机号?” “来不及,你帮我把这条通信记录抹一下。”周驰说起正事,从昨天得到闫致兵主动的见面到昨晚的运货,还有现在这桩事。 “我想带走那个领头的,其余的人我会放火烧厂,附近有村民,应该会看到,赶过来救人还来得及。” “我叫120吧,120到了会报警。” “你能处理完美一点也行,视频我发给你。” 周驰要挂电话,郑祁华喊了他名字,他喊的段池,喊完才发现冲动了,沉默会儿,语气严肃:“小子,注意安全,太难就撤离,我们始终都是这样约定的,不要拿命去闯关,回来还可以想办法。” 谁都知道,他办完这个任务就可以真正进到闫致兵的身边。 周驰笑了下:“知道。” 但他一点都不怕死。 他亲眼看到过段惜华死在毒贩枪下,不是电视剧里脑门中枪就只留下一个空腔,他真实地见到那是血肉飞溅,强大的冲击造成颅腔压力过爆,他爸爸死得很残忍。毒贩没有放过他倒下的身体,哪里都没放过,他爸爸身上没一处好的地方。 他想,他这一生都应该奔赴在缉毒线上。 周驰回到厂房,拿出匕首掠过刀疤男脸庞:“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顾顺。”刀疤男浑身颤抖,还想最后求饶:“你把我命留下,我有钱,我给你钱!一百四十万!” 周驰轻笑一声,眯起犀利的眼,匕首忽然拍在那人脸颊上。厂房里顷刻盘旋起一阵惊恐的痛嚎,那人以为自己的脸挨了刀子,但反应过来才发现周驰手下留情了,他只是拿匕首扇过来耳光。 周驰慢斯条理替人嘴巴封了胶带,堵住这难听的哭咽,虽然只是吓唬人的,但刀刃还是划伤了一点皮肤,沾了点点血迹。他将匕首落在顾顺脸颊上。 有液体慢慢渗透顾顺的裤子,他吓尿了。 周驰抬刀狠狠落下去,随着顾顺嘶喊的一声“不要”,刀子竟然不是往他肉里扎,而是割掉了他身上的绳索。 周驰拎起他:“我留你一命,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吗?”他拍了拍顾顺的脸,“我缺个小弟,你给我当牛做马,成?” “成!我给哥当牛做马呜呜呜呜。” 周驰拿出打火机,对剩下的七个人丢下话:“老子今天心情好,从外面点火。要是谁命大活下来别说是老子弄的,谁敢报警,我回来弄谁。” 他拎起顾顺开走一台车。 他走的都是乡道,还在半路弃了车,拎着顾顺穿过树林,腿和手臂都被一些荆棘划伤。 顾顺期间有五次逃跑,都被周驰拎回来揍。 他找了个小宾馆住下来,让阿时租台车送衣服过来。等他们开车回到春徊巷已经是晚上八点。 -- 第41页 周驰路上有问过顾顺一些话,旁敲侧击和逼问,顾顺别的都没说,只说就算他和闫致兵做得再好再大,不安分守己始终还是会跟他一样的下场。 周驰坐在后座,手指夹着一支烟,他偏头朝顾顺脸上吐出口烟雾,漫不经心笑问:“你是说槟野?” 顾顺愣了下,眼底蔓延起恐惧,但仿佛已经能够接受,认命又讽刺地扯了扯唇:“哥,你跟闫爷多久了?” “到现在有30个小时了。” 顾顺愣住,忽然摸住周驰手臂:“哥,我跟你说……” “顺子。” 他们被车窗外的声音打断。 宋建九垂头看向车里,笑睨着顾顺:“说什么,跟我也说说?” 周驰带着顾顺跟宋建九去了闫致兵指定的地方,路上顾顺似乎有话想对他说,但碍于宋建九在场一直没找到机会。 周驰在闫致兵跟前说想把顾顺留下来当个小弟。 “我只有两个弟兄,都没他身手好,而且我保证他不会再冒犯哥。” 周驰这样说完,顾顺也忙跟闫致兵承诺和赔罪,只是他眼里一直都在恐惧,很多次不敢正眼看闫致兵。 闫致兵淡淡抿笑:“行,那你留下吧,但是人我得教训一番,他坏我很多事。” 顾顺祈求地看向周驰,眼里在求他不要答应。 周驰猜到顾顺可能会受很大罪,但他根本没理由拒绝闫致兵:“好,哥爱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留他一条命就行。” 宋建九横到周驰身前,皮笑肉不笑:“辛苦了。” 周驰深深看了眼顾顺,只能转身离开这里。他已经很久没休息过,倦意席卷着身体。 走出门时,阿时来接他,还在为他有事情第一时间叫自己没叫猴子而高兴,叽叽喳喳和他说起温妩的事。 周驰凝思在想事情,还是担心顾顺的安危,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反常。 他给宋建九打电话:“九哥,人给您了,您看着点,我留他还有大用。” 宋建九应了声挂了电话。 周驰这才坐进车里,问阿时:“你刚刚说什么?” “嫂子啊,对面那美女老板啊。” 周驰皱起眉:“瞎几把喊什么。” “您不喜欢她?” 周驰嗓音沉厉:“我干的是什么买卖,别把她扯进来。” “我知道了。”阿时明白了,他驰哥在感情上是口是心非。不喜欢人家干嘛又要指挥他去道歉,去买奶茶? 他驰哥这是不想让对面的姑娘担心,害怕她受牵连。而那个周岚则是拿来套近乎的。 原来真正爱了就是克制。 “谢谢驰哥。” “谢我什么?” “教会我这个道理。” “嗯,不要把她牵扯进来。我们的事她知道得越少越好。”周驰想起来,问,“你刚才想说她什么?” “就是嫂,哦她,她每天都要问我一遍你今天都听不听话。” 周驰挑眉:“听不听话?” “对啊,问我你有没有再出去鬼混。” 周驰不着痕迹弯起薄唇,但他没再问温妩的事,只是故作深沉地问:“知道我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吗?” “因为你不吸毒,我也不是不信任你猴哥,只是怕他路上毒瘾发作办不好事。记住了,就算跟着我干上这条路了,也不要自己去碰那玩意儿。” 阿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一定不会碰,放心吧,那玩意儿烧钱。”他嘿嘿笑了两声,“驰哥,其实我抠起来跟你挺像的。” 阿时叽叽喳喳,周驰困倦,懒得理。 他坐在副驾驶,看了眼窗外,城市街道快速倒退,夜色光影下是街头那家温妩爱喝的奶茶店。 他忽然喊停车。 “不早了,你把车还回去,赶紧回去睡觉吧。” 他徒步走进奶茶店,不知道温妩想不想喝,也不知道她要喝什么,点了店员推荐的秋季新品。 付完这杯28块钱的奶茶,他转身出来,卖煎饼果子的阿姨还没撤走摊子,他要了个五块钱的低配版煎饼走向回去的路。 对面马路上,等信号灯的阿时赶紧按了快门。 照片上,路灯照亮青年颀长挺拔的身影,他手上拎着一杯奶茶,递出五块钱在买煎饼。 阿时啧啧感叹两声,原来真正的爱是明知要克制,却下意识不舍得看她没奶茶喝。 …… 楼道里寂静无声,周驰停在家门口,敲响了温妩的房门。 猫眼里光影暗了下,他知道是她在门后看,很快房门里探出一只白皙的手。 少女明媚娇艳的脸出现在门后,周驰刚要开口,手腕被她握住。 细嫩滚烫熨帖而来,浓郁的苍兰香也席卷着他。 她一把将他扯进屋里,“砰”一声关上房门,紧张地呼出一口气。 她怎么连呼吸都是香的。 周驰微微偏过头,避开一些距离。 “这么欢迎我啊。” 温妩看向他手里的奶茶,但来不及接,只说:“上次那个人又进你家了!” 周驰微怔。 她回头冲进卧室:“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手机给你看!” 啪啪啪的拖鞋飞跑声。 周驰看着她飞扬的乌黑卷发,粉色长睡裙飘动的裙角,忍不住勾了勾唇,忽然就想起了她在Q/Q上那句。 -- 第42页 被他祭天? 第20章 好好当个人 温妩拿出手机赶紧找出这段监控给周驰看。 昨天晚上周驰去办事的时候,宋建九又像上次那样进来,只不过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一点。 周驰说:“可能他在我家里装了监控。” 温妩愣了下:“这么可怕!” 周驰挑眉:“我也给他装了监控。”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粉润的唇微张:“真的?” “嗯。所以下次你来我家找我的时候最好是把我叫出来说话。” 他并没有能力给宋建九装监控,只不过是希望温妩不用过分在意他的事。 周驰把奶茶递给她:“秋天的新品,常温,三分糖。” 温妩笑了起来,捧过奶茶喝了一口:“你今天刚回来吗?” “嗯。” “刚回来就给我买奶茶啊。”她卷翘睫毛微垂的时候,看起来格外乖巧。 周驰想起她在Q/Q上误解他是喜欢她的那些话,他是不是再她请吃顿串串,就得是他喜欢她到非她不娶了? “你不说我也明白。”她眨眼问他,“你最近没有鬼混吧?” 周驰想解释,但是望着她眼底那份真实的担忧,不忍心说出她这是误会了。 他回:“没有。” “现在回来好好当个人,要是我发现你不规矩我不会客气的。” “嗯,我这几天有点累,先回去睡了。” 温妩点了点头。 周驰想起她在Q/Q上说过的那些可爱的晚安语,鬼使神差回头看了她一眼:“晚安。” 她愣了下,笑着回了晚安。 … 等房门关上,温妩转身回到卧室,喝了一大口奶茶,扑到床上给闻音打电话。 她扑得太用力,床上的毛绒玩偶们都掉了下来,一个白色小羊倒在她脑袋上,她捏在手里挼羊毛玩。 闻音刚“喂”了声,温妩就迫不及待说:“我干了一件好事!啊啊啊,我好厉害啊。” “什么好事?” “不是跟你提过前段时间那个像流氓的邻居吗,他其实应该是个好人!”温妩说起前两天邻居说的,周驰在他们家修电器费用收得挺少,那些不会用微信支付身上又没有零钱的,他也会让人有零钱了再给。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们这么说,她简直不敢信这么抠门的一个人能这么大方。 闻音问:“你不是说他喜欢你吗?” “对啊,但是他小弟说他不好跟我表白,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本事。他刚刚给我买了杯奶茶,味道怪怪的,不过都记着我的口味,只放了三分糖。”温妩翘起唇角。 电话的另一头,闻音正拿着另一个手机修自拍照片:“小五,你不会在老家喜欢上人了吧?我真怕你在老家结婚生子了。” “怎么可能,我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吗。” 但是温妩想了想,伸手够到床头的奶茶又喝了一口,回想起跟周驰认识的这段日子,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自己拉回了一个险些坠入魔道的人,把一个险些变坏的人拉回正途,你不觉得我很厉害吗?” “厉害厉害,你帮我双眼皮P自然点吧?”闻音话锋一转,“还有我鼻尖想翘一点,猫系那种,你给我P一下。” “你传过来吧。但你要评评理,夸我厉害,我真的把他拉回正道了,我感觉他现在对我都不一样!” “我不是才夸你吗?他怎么对你不一样了?” “今晚他看起来顺眼多了……啊啾!”温妩打了个喷嚏,又感觉喉咙发痒,喝了口奶茶继续说,但是胳膊也有些痒,她一边挠着一边跟闻音通电话,却忽然像想起什么,整个人僵硬不动。 她回过神,拿起床头柜那杯奶茶看。 桂花芒芒冻。 她傻眼了,她对桂花过敏。 半个小时后,温妩全身发痒,喉咙都是痒的,提前吃的那粒药片好像不起作用,她忍不住咳嗽,呼吸也有些艰难。 周驰接到她的电话时已经睡着了,昨晚一整夜的打斗,前期他被顾顺的人伤得不轻,后面用的是智取,虽然他是赢家,但身上也有很多处伤。 手机开的铃声,是个没有存的号码,是温妩。 他没存名字,但是已经记熟了。 周驰按了静音,假装一边接听着走出卧室:“大半夜吵老子睡觉,不想活了?” 他的卧室被宋建九安装了窃听器。 他没拆除,打算让他们监听一段时间。 等走到过道上周驰才真正按接听。 听筒里瞬间传来一声柔弱的求助:“周驰,快来救我,你干的好事。” 周驰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对桂花过敏得这么严重。 少女替他打开门后就懒懒地滚回了客厅沙发上蜷着,一边喘息又一边忍不住咳。 短袖睡裙露出的胳膊原本像白玉似的,现在全是抓红的长痕和疙瘩,裙摆下白皙的腕骨也都是。 “你家里有药吗?” “吃了一片——” 还没等她说完,他斩钉截铁地说:“去医院。”显然是知道吃药已经不起作用。 他过来扶她,她整张脸都埋在卷发后,难受得已经是哭腔:“口罩,卧室梳妆台上。” 周驰快步进去,看到屋里的一切时有些怔住。 这是充满童真的一间房。 飘窗台和床上全都摆满了各种毛绒娃娃,床上还躺了个人形般大的毛绒熊,显然是能抱着睡的一只。 -- 第43页 他目光深邃,好像明白这是她努力弥补给自己的童真。 周驰拿到口罩,想起来秋天的夜里有些凉,需要外套,打开衣柜去取。 柜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旗袍,整整齐齐垂挂,一个月都能不重样。他快速取下一件外套出去。 …… 温妩蜷在一个宽阔的背上,背着她去取摩托车,任她各种姿势的蜷,又背着她冲进医院。 这一刻特别像她十二岁发高烧那年,温自霆恰好回来看她,背着她打不到车,外婆借了一辆自行车让他踩去医院。温妩坐在后座,脚指头卷进车轮里,她疼得喊不出声,温自霆以为是什么卡住了,还在用力踩。 后来她不仅因为发烧住院,还因为脚指头差点坏死住院。 从那后她对自行车和温自霆都像是PTSD。 但是又很矛盾的,她始终记得那天晚上圈着爸爸的腰,还有爸爸宽阔的后背,和他不停喊的“妮妮,马上就不难受了”。 她圈住周驰脖子,在医院刺眼的光线里睁开眼,这才看到周驰脖子上的伤,两团红红的印子,像被人掐的。他穿着短袖T恤,连手臂上也都是伤,还有的像是刀口划过。 温妩忽然就想发火:“你到底听不听劝啊!再这样我不搭理你了。” 这一声用了她全部的力气,吼完嗓子又热又痒,呼吸也更难受起来。 检查的医生都被吓懵了一下,开完单子给周驰。 温妩躺在检查的那张床上,周驰迎着她生气的视线:“我交完费用马上上来。” 等上来后,他把缴费单给医生,抱温妩下床,进了间四人间的病房。病房里已经睡满三张床,两个病人没睡着,睡着那个被温妩的哼哼唧唧吵醒,不满意地咳嗽。而她也像不习惯,侧过这头旁边有人,背过身旁边又是一双眼睛。 护士端着药水进来,周驰说:“有双人间吗?我们换一间。” 他们换到了一间还没有病人的双人间,安静了很多,空气也显得格外干净。 温妩躺在床上输液,脸颊都是红的,她皮肤原本就白,现在全身连同脖子都泛着红,这样看下来过敏得实在太严重。 周驰当然是愧疚的,但是温妩除了电话里那句,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为桂花这件事怪过他。 她怪的只是他身上的伤。 床上少女的视线从药水瓶到他脖子再到手臂,忽然伸过手来。 她力气不太好,慢吞吞的,周驰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等她的手落在他胳膊上,胳膊的神经像瞬间牵动全身,连小腹都是紧绷的,他挺直了脊背。 她有一双很柔软的手。 怕伤害那些布料,这双手嫩得太过分。 周驰才明白原来裁缝的手并不糙,这么软。 温妩抚过那些伤口,细细长长的,一条接一条。 “你是铁做的?” 周驰不动声色侧身避过她的手,但是她碰到过的地方仿佛是停留着滚烫的烙印。 “你跟我说过你是个好人,没干坏事。周驰,男人不能骗人。” “我没干坏事,只是碰到前几天那批人干了一架,但是我功夫好,打赢了。” “不疼啊?” “嗯。” 温妩忽然捏上他一条伤口,周驰疼得皱起眉。 她冷冰冰哼唧了声,眼里鄙视他的谎言,但是神色是担心的。 她说:“我闻桂花过敏,喝桂花茶过敏,我妈的辣酱里面加了香菇,我也过敏。别的好像暂时没发现。” 周驰微怔,她话题转得很快,他便问:“你爸好像是做教育的,什么教育?” “一个少儿培训吧,课堂提升班,围棋钢琴舞蹈什么都沾点。” “嗯,做得不错,我听周姐讲全国都开起连锁了。” 温妩忍不住露出一种感概又讽刺的笑:“他被很多人叫温老师,还上新闻采访。你说奇不奇怪,他什么都没教过我,连自己女儿都没教好,还在大众面前被尊称是个少儿教育专家。” 还有她妈妈,席佳茹的辣酱品牌做得很大,回来看她时带了很多给她和外婆尝,她吃到香菇就吐了,席佳茹生气得掉眼泪,不听外婆解释就从饭桌上走了。 他们谁都没有真正关心过她,现在却都说想把她接过去享福。 她说:“我不要靠谁享福,我自己就能创造条件。” 周驰扯起唇角:“所以我说你挺厉害。” “比不上你,干一架干得浑身是伤。”她翻了个白眼,侧身睡向另一头,“我有点困,我睡上半夜,你睡下半夜,两个小时后叫醒我。” 周驰“嗯”了声。 温妩睡得很快,呼吸声细小均匀。周驰也很困,但是一直强撑着精神,看头顶的吊瓶一滴一滴走,也思考这次的卧底行动里可能遗漏的地方。 已经凌晨,病房和医院走廊都很安静,但是忽然响起一声手机铃声。 周驰忙按下静音,是温妩的手机,来电人是“嘤嘤怪”。这样的备注不是网友就是感情很好的朋友。 周驰没接,温妩现在已经睡得很沉,他没叫醒她。 但这位嘤嘤怪又不气馁地连续打了第三个过来。 周驰握着不停震动的手机,喊床上熟睡的人:“小五——” 她嘤咛了一声,但又没了反应。 来电又不依不饶地打了第四个。 -- 第44页 周驰想了下还是走出病房接了这个电话。 手机里的女声急迫地说:“怎么不接我电话,我才看到你微信,你过敏了,严重吗?对不起啊小五,我刚刚在画设计图,你再不接我都要打120了!” 对方一口气说完,还在问她现在怎么样,没给周驰说话的余地。 “温舞没事,已经在医院了。她睡得很沉,所以我没叫醒她,不好意思。” 电话里的女声愣了有五秒钟。 “你是周驰?” 周驰略微诧异,恢复吊儿郎当的人设:“哦,她跟你提起过我啊。” 也许电话里的女生不太喜欢他语气里普通又自信的腔调,又停顿了几秒。 周驰索性没有再礼貌去解释什么,温妩以为他喜欢她,也希望他做个好人,但他目前显然跟她是违背的——她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他也不希望闫致兵因为他而注意到她。 “你把小五送去医院的?” “对啊,我背她来的。” “你们,你喜欢小五吗?”女生犹豫了下,这样问。 周驰笑了声:“喜欢啊,她这么漂亮谁不喜欢。” “……”女生顿住:“你把电话给她,叫醒她。” 周驰回头看了眼病房的方向,索性答应。 他回病房叫醒了温妩。 少女起床气还挺大,不问青红皂白就瞪他。 周驰把手机递给她:“有个嘤嘤怪找你。”他这声很大,有意想让电话那头的女生对他印象打折,规劝温妩远离他这种人。 果然,周驰在安静的空间里听到了手机里的声音。 “这人背你来的?他没对你做什么吧?woc,这人说话好做作,没素质!” 周驰转身把空间让给她们讲电话,已经凌晨一点半,有些困,他走到过道窗口,被秋夜冷瑟的风吹去困意和身体的疲惫。 温妩讲完电话发现周驰还没回病房,拨通了他号码。 彩铃声响了一声便被嘟嘟挂断,她睁眼盯着吊瓶看滴滴答答的液体,很快见到进来的周驰。 他眉眼有些倦态,但依旧强撑精神,一如往常一样问她:“打电话干什么?” “该你睡了。” 周驰微顿,懒散地掀起眼皮:“嘤嘤怪你闺蜜?” “嗯。” “说什么了,是不是让你别跟我走太近。” “我闺蜜说什么关你屁事。”温妩睨着他,“你睡吧,说好的你睡下半夜。” 也许是她一向冷淡,这会儿突如其来的关慰让他诧异,她看到青年幽深的双眼明显闪烁着什么,但他没问别的,拉开陪护床躺下睡觉。 温妩看他闭上眼开始入睡,呼吸声均匀,T恤下的胸肌上下起伏,还有形状性感的喉结……怕他只穿着短袖会冷,她用插着针管的手一点点把外套盖到他身上。 青年没醒,只是眼皮轻微地动了下。 温妩侧过身,瞧着这人,忍不住翘起唇角。依誮 刚才闻音说他肤浅,还不礼貌,贪图她美色,竟然还跟闻音坦白他喜欢她长得漂亮。 他终于肯承认他喜欢她啦? 手机响起震动声,是闻音发来的微信。 「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别跟这种色痞厮混,没你好果子吃!」 「他只是看上你皮相了!也许他就是想趁你今晚生病趁虚而入!说不定奶茶里的桂花就是他故意加的。」 温妩用一只手慢吞吞打字:「他不知道我对桂花过敏啊。」 「我觉得他是别扭的那种,就是对谁都可以说出来喜欢我,但除了对我。」 「骗我色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精着呢,我也可以骗他的色嘛~~」 吊瓶里的消炎药滴答走着,温妩想去厕所,挣扎着坐起身,站在床上取下药瓶,病房里没有卫生间。 也许下床的动静有些大,周驰听到了声响,睁开眼,忙接过药瓶。 “不用了,我是去上厕所。”她难得有些别扭。 “啰嗦什么,我在外面等你。” 温妩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能凶她,给他翻了个白眼任他拿着药瓶同她去女厕。 他在女厕门口喊了几声,确定没人后跟着她进去,把药瓶挂在厕所的挂钩上,站到外面等。 温妩恍惚想起来,上一次有人这样陪她时,还是外婆在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能对她这么好的只有那位和她相依为命的老太太。 …… 几瓶药水输完时已经早上五点,天边只是微微泛白,城市也还没有完全苏醒。 周驰又去医生那问了些注意事项,回病房接温妩。 她靠在床头,输液那只手背还浮肿,好在身上皮肤没那么红了。 周驰从陪护床上拿起她的外套,那会儿她帮他盖外套的时候他并没睡着,也感受到了她视线漫长的停留。 不知道这姑娘又想怎么骑上他头当债主。 “周驰。” “嗯?” “我饿。” 周驰边把外套放到她床上边说:“那出去吃饭?” “外面桂花太香了,你买进来吧,我们吃了再走。”她睁着无辜的眼看他。 周驰点头,出去买了两份南瓜粥和包子鸡蛋,穿过医院花园,早晨清新的空气里都是桂花馥郁的香。 少女等在房间,接过他的早饭难得说了句辛苦啦。 -- 第45页 他以为会不合她口味,但她这次倒没有任何挑剔。 只是边吃边说:“昨晚坐摩托车我脚吹得好冷啊。” 周驰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说:“我们不坐摩托车了行吗?” “行。”周驰拨通阿时的号码,“车子还回去了?” 阿时还在睡觉,听着这夺命的call,还想吐槽他老大这是抠门到什么程度,催着他早上五点半就去还车。 “昨晚太晚了啊,我打算今早还的。” “把车开到人民医院。” … 半个小时后,一辆吉普车停在医院门口。 路边等着一对男女,女生带着口罩,看不清脸,但一头乌黑发亮的及腰卷发和身材气质十分出众。她白色的风衣下晃动着一截粉色裙摆,在冷瑟的秋日清晨穿着一双凉拖鞋,露出泛红的脚指头和白皙小腿。 挺拔的青年立在她旁边,穿着不合时宜的短袖,身高腿长,五官英俊,不时低头看女生。虽然神色平静,但不难看出精力都集中在女生身上。 阿时的双眼已经被震惊瞠圆。 周驰打开后座车门。 温妩坐上去后他关上门,正要去坐副驾驶。 “坐后面来。”温妩懒懒发话,但是清冷艳丽的眼神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周驰挑眉,不解地看她。 她懒得解释。 他只好坐到后面。 阿时发动汽车,频频偷瞄后视镜,满肚子的疑惑。 温妩则闭上眼睛,像是在补觉,但是渐渐将头靠在了周驰肩膀上。 她感觉到了男人身体的紧绷和不自主挺起来的肩膀。 温妩忍不住翘起唇角,反正口罩可以遮挡她表情,她忽然感觉这一靠还挺踏实。 她后面还真的这样靠睡着了。 周驰和阿时都没做声。 她是不是睡觉,什么时候睡着,周驰凭着她靠过来力量可以感受到。知道她的确不是装睡他才没有叫醒她。 女生的头发扫在他下巴和喉结处,很痒。 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洗发水,娇香扑鼻。最受不了的是她的呼吸,一丝一缕都要喘进他胸腔里。 他压制着血液里的灼烫。 …… 终于到家,周驰叫醒温妩。 他让阿时去把车还掉,再去医院把摩托车开回来。 阿时呆了:“我还要再绕到医院去骑车回来?” 周驰脸上写着废话两个字。 “那你们刚才怎么不说,把我当狗虐啊!我骑车,你开车不就行了?” 温妩口罩后是一张促黠的笑脸,转身上了楼。 周驰睨着阿时:“再他妈废话。”也转身跟上了温妩。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上来,大概是因为已经了解她,是他的奶茶导致她过敏,她一个爱憎分明的姑娘,一定还要看到他把她安顿妥帖才肯罢休。 温妩已经进门换鞋,但房门没有关,显然是在等他。 周驰站在门口:“药我给你放这了,医生说吃完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我脸还没好,也没休息好,今天不打算上班了,误工费……”她特意停下,等着他接话。 周驰认栽:“你说,赔你多少?” “今天和明天的早中晚饭,我吃什么等下发到你手机上。” 周驰微微诧异,脸上是就这么简单的表情。 少女立在门里眨了眨清纯的眼:“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电话联系。” 第21章 他那么穷 补了个午觉温妩才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了。 她这一觉睡到快一点,在十二点的时候有周驰和闻音的未接来电。 温妩找到周驰的号码,一直没有存过,还是一串数字。 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准备发给他:西蓝花、胡萝卜、罗氏虾…… 只是她手指忽然停下,想了想,最后删除了这些文字,打开线上超市的APP,自己点了这些菜。 他那么穷,还是别太折腾他了吧。 快结账的时候,她忽然顿了下,想起什么,重新搜索商品:男士拖鞋。 她一双双挑下来,找了两双她觉得最好看的。 半个小时后,配送小哥把这些商品送到。温妩拨通了周驰号码。 “饿。” “睡醒了?”电话里的声线低沉悦耳。 温妩听在心里,脑中有一幅画面,是满地碧绿青草的浅水滩旁,振翅的丹顶鹤桀然停立,用它独特的嗓音在蓝天划开一声悦耳的嘶鸣,水波都漾起可爱的涟漪。 他用这样好听的嗓音问她想吃什么。 温妩翘起唇角:“你来我家,我研究一下。”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她挂了电话。 也就几分钟,周驰从店里进来,嘴里叼着支烟,一身懒漫不羁的痞气,掀起眼皮带着坏笑地看她,眉宇又有些不耐烦。 温妩扬了扬眉,就他这点水平,她还看不出来他是越喜欢她就越表现出这副鬼样子? 周驰本来是想装高冷和流氓,想让温妩讨厌而疏远他。 他嘴巴里的烟还没来得及点燃就已经被她拿走。 “我饿了,要吃清淡的,你做给我吃。” 这倒出乎周驰意料,做饭倒是可以,省钱。他问她想吃什么菜。 “厨房有,我买好了,就是不会做。”她弯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黑白色拖鞋,鞋面上是两只熊猫,顶着可爱的耳朵。 -- 第46页 她很随意地呶呶嘴:“凑合穿,家里只有这种。” 周驰换了鞋,不知道这么可爱的拖鞋是她哪个家人的,倒是刚好合他脚。 他走进厨房,看了眼菜问:“这些都想怎么做?” “虾白灼,其余的我给你找菜谱。”温妩从网上找出一个菜谱给他看。 周驰看完,掀起眼皮:“不挺简单,你自己不会做?” “我的手不能做饭,会伤布料。再说不是你欠我的?” 周驰没再说什么,开始按网上的菜谱做饭,段惜华走后,周兰痛苦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在那段时间学会了做饭。她这顿吃得清淡,很多菜都是水煮加橄榄油,也简单。 温妩靠在门口看他动手。 她见过他修电脑时的专注,做饭的姿态是第一次见,这么英俊的五官全神贯注在菜品上,粗粝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冲洗干净蔬菜,让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闲适的气质。 温妩忽然问:“我掉杨梅那晚,你是不是撞见我哭了?” 青年的背影微怔,言语夹枪带棒:“点子背,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要后退啊?”她学着他那晚的样子演给他看,一步一步仔细小声地倒退,她挑眉,桃花眼里闪烁起灿烂笑意,“你是个好人的吧?” 也许是觉得她的问题太过跳跃,他扯起薄唇哼出声嗤笑:“你要觉得我不是好人,那我就不是。” “你经常口是心非?” “那倒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温妩轻笑了声,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看他做饭。 周驰不时抬头,能看到她眼巴巴地等投喂的可怜模样。 他把各种煮熟的菜放进玻璃碗,将蒸熟的藜麦放进去,撒上海苔、肉松,滴了几滴橄榄油,她连忙跑过来握住他手腕说好了。 “别放油了,我就吃这么点,剩下的你自己按你的口味放。” 她还握在他手腕上,烙下细腻柔软的滚烫。周驰不动声色拿出手,继续放了些橄榄油。温妩端去了餐桌上吃,他在厨房试了一口,味道太过清淡,吃这玩意儿完全没力气跟毒枭斗智斗勇。 瞥到橱柜上的辣酱,周驰拿到餐桌上去。 “我能吃吗?” “没有毒。”她瞥了眼,淡淡说。 周驰忍不住想笑。 辣酱品牌席妈妈,在各大超市都热销,味道很不错,以前局里很多同事都喜欢拿来拌面吃,他之前也吃过。 周驰扮在菜里,今天一直在等温妩发话中午想吃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 他吃得大口,但吃相不急,人长得帅,怎么吃都是好看的。温妩这么看着,慢斯条理吃到一半,望着那盘白灼虾。 “我想吃虾。” 周驰掀起眼皮,看她好整以暇的模样,差不多是明白了:“我给你剥?” “好啊。”她边吃边等他。 惹到她算是惹上个祖宗。 周驰忍下来,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忽然想起来她刚过敏,虾又重新被他夹回盘中。 “你吃的药不能吃海鲜,忍忍吧。” 她难得听话,遗憾地重新吃菜,说:“那你都吃了吧,不能浪费粮食,便宜你了。” 周驰淡淡一笑,无意看到背后次卧里的一把吉他。 温妩留意到他眼神:“你会弹?” “不会。” “哦,那可惜了,那是我表姐的吉他,掉了一根弦,放那也占地方,我打算扔了。”她刚刚明明清楚地看到了他眸底微皱的涟漪,那是一种念旧又平和的情绪。 周驰只是剥着虾:“我有时间找根弦给你修上,是把好吉他,扔了可惜。” “好啊,那等你来修。”她忽然把脸凑到他跟前。 如花似玉的脸就在周驰眼前放大,扑面而来的惊艳,她粉润唇珠性感可爱,春日桃花似的眼氤着一汪水,无辜又认真地问他——我脸恢复些了吗? 周驰喉结滚动,屏息回了声“嗯”。但是这个字就像一朵被汹涌狂浪甩上海岸的浪花,低沉又壮烈,汲汲湮没进干渴的沙滩。 她睁着眼,纯情又妩媚,问他:“昨晚那团红消了吗?我现在好看了吗?” 这么近的距离,周驰清晰看到了她的睫毛,一根一根,卷翘浓密。他嗯了声,起身把碗碟端进厨房去。 玻璃和瓷器的碰撞清脆尖锐,忽然就像是他心脏猛烈的跳动声。 门外的少女像毫无察觉,很自然地喊他:“你走吧,我叫了钟点工来打扫,她会洗。晚饭我饿了你再来。” “行,要吃什么提前跟我说。” 周驰弯下腰将拖鞋放回原处,但在拉开鞋柜时看到了里面的吊牌,是这双鞋的吊牌。 他不动声色,重新去厨房带走厨余垃圾。直到出门,他拿出刚才进去找的超市小票。 男士拖鞋[卡通熊猫]X1 浴室拖鞋[青年款经典雾蓝]X1 他乌黑冷峻的眼一如往常,但是平静下好像压制着一潭致命的沼泽地——胸腔里第一次有这样渴望又怯退的情愫。 …… 钟点工是个微胖勤快的阿姨,利落地洗完碗,收拾鞋柜时看到两双拖鞋,有些惊讶,又合不拢嘴笑。 “小五,你找男朋友了?” “没呀。” 虽然说没,但这声音娇俏甜蜜,像刚吃了绵软细腻的奶油,尾音轻快上扬。 -- 第47页 钟点阿姨跟温妩也不算熟,只是觉得这姑娘礼貌,给钱又大方,每周都要请她做几次卫生。她没有多问,这么好的姑娘有男朋友疼了当然是好事,收拾完屋子带上垃圾轻声离开,合上的房门隔绝开屋里少女难得柔软的声音。 “这有什么关系,现在谈恋爱还讲究那么多吗?”温妩趴在床上,压着一个粉色毛绒兔子,双脚悠闲地翘起。 “问题是他只是看上你脸你身材啊!这人好色又肤浅的!”闻音在电话里苦口婆心。 “上次我不是跟我爸妈吵架吗,那天情绪不太好,我忍不住有点崩溃,他正好撞见我那个时候。你说,他既然看上了我,不应该那个时候趁虚而入吗?但是他没有,你知道我性格的,我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处理情绪,我不喜欢被人看到我那一面。” “所以我觉得他还算识趣,可能只是不敢表达啊,跟好多追我的男生都不一样。上次的视频发给你了,你不是看到过嘛,他真的很帅,身材应该一级棒……” “你怎么也色起来了?” “不行吗?”温妩看着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唇边一直是愉悦的微笑,“大学我都拿去做设计了,现在弥补下自己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啊。” 闻音觉得她这是走火入魔:“你们昨晚凌晨出门的?” “差不多吧。” “医院阴魂多,可能你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我找个大师帮你弄一下——” “笑死,我是认真的。” 闻音几乎气得心梗,觉得温妩如果栽进去是好白菜被猪拱。 “他收入没你高,文凭应该也没你高,而且长得这么帅的都挺花心……” “不会啊,很多长得帅的都不花心,相反普信男才更花心。再说啦,就算他最后要花心,我可以把他店砸了啊。毕竟也是一起相爱过,过程很重要,享受了就好。”她的甲床实在太漂亮,手指也好看,温妩看着看着,决定马上就去做个美甲。 她最后说:“我性格你知道的,我每次怼他他都受着,忍得了我。他虽然挣钱不多,但对周围那些邻居好像不错,费用收得少还肯赊账,他也会做饭,还挺好吃,他好像还会弹吉他,我晚上试试他。” 闻音还想再劝,但看温妩铁了心,没有给她祝福,只说“我提前攒些假,等你失恋了好陪你”。 温妩笑着挂了电话,她好像也无法说服闻音去相信她,相信那个青年。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是怎么动心的,她只是觉得从他出现后她的生活好像有趣了很多,哪怕怼他讽刺她都像是一种乐趣。 她可能也是想谈一场恋爱了,时间刚刚好,大概他就是那个人。 只是这人为什么还不表白? 他要闷骚到什么时候? 温妩特意拖到了晚上八点才给周驰打电话,说想吃面,让他过来煮面。她已经饥肠辘辘,只是想等着夜晚自带的暧昧气氛。 温妩换了条白色连衣裙,很少穿这种纯欲系,特意把头发用夹板拉直,别了两颗珍珠发卡,涂了豆沙色口红。又对着空气喷出香水,穿过这片细碎的香雾中,让分子落在头发丝连同脚指头上。 … 周驰在周绍津的KTV接到了温妩这个电话,低沉嗯了声。挂了电话,他吸了口烟,长长吐出烟雾,睨了眼阿时。 他把阿时叫到门外吩咐,转身又进了包房。 周绍津震怒他居然见到了宋建九,明明周绍津做了三年都没见到过宋建九,偏偏他捷足先登。但周绍津今晚见到他虽然气却不敢对他怎么样,宋建九发过话,不允许周绍津动他。 周驰刚才告诉阿时有事过不去,但他并没有事,周绍津已经离开,他想去闫致兵那见一见顾顺,也被宋建九挡回。 他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听着电话里明媚的女声会想起白天她那张近在眼前、纯情又妩媚的脸。 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他就该只是坐在这里。 … 温妩在打开房门后脸上的笑容一时凝结,有些愣。 阿时拎着一袋面站在门口,点头哈腰地笑:“嫂子,驰哥让我过来给你煮面,饿了是吧?” 温妩恢复了清冷的表情,声音也淡:“他人呢?” “驰哥有个急事走不开。” “什么急事,要去割个阑尾还是切个痔疮?” “嫂子别生气,驰哥这不是派我来了吗。嫂子你新发型好看啊。”阿时感觉招架不住,他驰哥果然是他驰哥,这么高冷的美人神仙才敢驾驭。 “嫂子,我进来了?” 温妩坐回沙发上,淡淡嗯了声。 阿时站在玄关:“我穿哪双鞋,有拖鞋吗?” “没有。” “那我穿鞋进去了哈。” “今天才做的卫生。” 阿时望着沙发上这张冷艳高贵的脸,她话里分明是让他光脚的意思。 他只能忍了,谁叫他摊上这么个老大呢。 他光着脚踩在秋日冰冷的地板上,寒意隔着袜子窜上心头。阿时忍不住想找点能暖和的事情做,一边进了厨房煮面,在烧水时一边走出来。 “嫂子,你别生气,驰哥真忙,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把周驰拎着奶茶买煎饼的照片翻出来递给温妩。 温妩看到照片愣了下,青年站在煎饼摊前,手上拎着一杯奶茶,另一手是一张零钱。背后是她常喝的那家奶茶店,夜晚的街道灯光斑斓,最寻常的市井烟火,他却那么耀眼。 -- 第48页 “你看驰哥愿意给你买最贵的奶茶,对自己却这么抠,只吃个煎饼,还是低配版。” “他心里是有你的,所以你别怪他。”阿时环顾了眼屋子,“我才知道原来你们住对面啊,这真他妈是天定的缘分。” 阿时看到一张终于笑起来的脸,温妩笑时一身的清冷瞬间化作明媚惊艳。阿时愣了下,像是顷刻从阴天进入晴天,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也不觉得冷了。 难怪他驰哥会喜欢上。 温妩:“他在忙什么?” “也就是生活所迫吧,为了生计。” “今天有邻居去你们店里给他介绍对象吗?” “有,但是我在旁边听着,驰哥都没答应!” 温妩挑眉,弯了弯唇:“你有没有觉得他挺闷骚的?” 阿时连连点头:“当然啊,他明明很在意你但从来不自己开口说!我想不明白,他不就是干点那种买卖吗,市场摆在那,他不干自然有人要干。好好跟你解释,你总能理解的,有什么配不上你?” 温妩也说:“我是没觉得维修哪里低人一等,就是脏一点嘛,他堂堂正正赚钱,只要是个好人,你说是不是?” 阿时愣了下,干笑两声,发现跟温妩不在一个频道,也似乎终于懂了他驰哥的难处,起身说去厨房看水。 这碗面煮好,味道不是一般的难吃。但温妩听阿时一口一个嫂子,心情愉悦不少。 阿时站在玄关说先走了。 温妩:“等一下。”她起身递给他五百块钱,“你和那个瘦猴子,还有周驰,整天干那么辛苦,吃点好的吧。”她经常看到他们不是吃林玲的牛肉面就是周邢芳的泡面。 阿时兴奋地接下钱,说话格外好听:“你必须得是我嫂子,这事包在我身上!” “嫂子,走了。嫂子,晚安。” 第22章 克制又狂烈 温妩好像察觉到周驰刻意的疏远。 因为他在第二天也是用有事不在,让阿时来帮她解决午饭。 她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他有意避开她。 身上的红疙瘩消了不少,但是面部还不能化妆,温妩素着张脸,坐在楼下店里。她叫了一个美甲师□□,不能做那些夸张的,做了气质仙气的裸色系,指尖是闪闪亮亮的钻石粉,封了胶,不担心勾到布料。 温妩左看右看,白皙纤长的手指有了美甲的点缀,更像一双仙女的手了。这双手要是挽在周驰胳膊上,一白一暗,应该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她忽然有点脸烫,忍不住想快点把美甲给周驰看。 她用这双漂亮的手打通了周驰的电话:“晚饭我想吃肉了,不要肥的。” 周驰嗯了声:“那给你买里脊还是排骨?” “都可以。”温妩忽然灵光一闪,“炖排骨吧,还可以喝汤,就现在准备吧。” “嗯。”周驰挂了电话。 温妩翘起唇角,炖个排骨至少都得一小时,她精着呢。 做完手上的工作,温妩关店回家,看着时间快到六点半,周驰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没过几分钟,她果然听到了敲门声。 温妩冲上前,停在门口整理头发,在开门的时候有意把指甲停留在门上。 周驰果然看见了扶着门的精致的双手,但他也就是看了眼,把手上的饭盒递给她。 “一家餐厅买的,干净卫生,排骨新鲜。”他嘴里叼着支烟,流里流气的恣意,“说好两天的饭,这是最后一顿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温妩握着手上的快餐发怔,等反应过来时恼羞地喊:“站住。” 他停下。 “谁给你的胆对你债主这样。”也不顾穿着拖鞋,温妩直接走到周驰身前,“我说的是想吃自己家里炖的排骨,你偷懒是吧?” 青年懒懒地掀起眼皮,脸上挂着坏笑:“我做饭又不好吃,再说你昨天不是给了阿时五百块钱,给你买的这顿排骨好着呢。” 温妩咬牙:“阿时跟你说的?” 也不是,是昨晚阿时请客带他和猴子吃烧烤,这让有钱就买烟的阿时崩了人设,周驰问了两句就逼出来了。 他听到身后一串脚步声,勾起懒漫的笑意:“我还有约会,欠你的饭就结清了。” 刚说完,楼道上走过来一名穿着蓝色衬衫的女生。 温妩回过头,看到周岚,神情僵硬瞬间。 周岚笑着跟她打招呼:“你们是邻居啊?” 温妩扬起笑:“是啊。你下班了啊。” “对,我找周驰有点事,你饭到了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温妩笑着,皓齿洁白,大方又得体,眉眼里云淡风轻,好像根本什么都没在意。 周驰只望着周岚,英挺的脸端着对谁都是热情大方的笑,扯起薄唇从温妩身边擦过,很自然地去接周岚手上的水果,头也不回跟周岚说笑着下楼。 过道里传出“砰”一声巨响。 是温妩把房门摔上的声音,震得过道的感应灯全都亮起。 她一个人在家吃了两斤的杨梅,吃到最后肚子明明是胀的,胃却还饿着。瞥着那份排骨,温妩终于还是妥协在饥饿里,咕噜噜喝汤吃肉,连咕噜的声音都好像透着一股委屈。 她在阳台看到周驰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夜色像浓墨,灯下青年修长的身影湮没在门禁口。 温妩想起什么,气冲冲地进次卧把苏娅的吉他丢到了门口。 -- 第49页 苏娅自己说过这边的东西都不要了,都是老旧的东西,随时可以买新的,让温妩自己处理。 望着门口躺着的吉他,温妩要关门时看到了回来的周驰。 青年跟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掀起好看的内双眼睛,坏坏地勾着薄唇朝她吹出声口哨。 “吉他不要了?” 温妩“啪”一声关上了房门。 只是吉他没在外面放多久,她终于还是重新开门把吉他拿回了屋。 这是苏娅想学吉他那年,外婆在缝纫机前坐了整整一个月通宵才为苏娅买上这把全单板吉他,送她去琴行学习。那个时候她和苏娅的周末都是一起出发,一个去琴行,一个去画室。 她们所有人都可以对外婆没有旧情,但温妩忘不了,她舍不得跟外婆有关的任何一样物品。 温妩正负气抱着吉他,听到对面房门关闭的声音,然后看到周驰走出楼,穿过马路去了对面。 已经这么晚,不知道又是去哪鬼混。 她想不通,她给了他那么多机会,他为什么还要这么闷骚着不表白? 温妩一直到十点多才听到过道里的动静和开门的声音。 她睡不着,想了想走进厨房,看了眼洗碗槽下的水管。 这两条管子经常坏,旁边那个螺丝总是松动,以前都是她和外婆自己拧上。她眼里逐渐升起狡黠的光,蹲下身把螺丝拧开,打开了上面的水龙头。 “啊啊啊啊周驰——”一分钟后,温妩在电话里慌张求助,“你快来,我家水管爆了呜呜。” 周驰过来时,她来不及让他换鞋,拉着他手腕往厨房跑。 地板上都是水迹,水管里不停涌出水,周驰让温妩后退,蹲下身开始维修。 温妩望着他专注忙碌的样子,连手臂上的脉络都可以那么性感。 只是她这个破坏太小儿科了,还没等她欣赏够,周驰站起身说:“好了。” 温妩愣了几秒:“这么快?” “嗯,你打开水龙头试试。” 温妩只好不情不愿上前去:“是吗,之前总是坏啊,这次这么听话的吗——啊……” 她被突然喷涌的水流喷了一身水,是旁边那根水管爆了。 温妩愣到傻在原地,震惊跟她心有灵犀的不是周驰,而是水管。 她脸上身上都是水,被周驰一把拽过去。 男性宽阔的背遮挡了喷流的水,全都浇在他身上。他快速去关水闸,从卫生间拿来毛巾擦她的脸。 温妩脑子还有些懵,男性粗粝的手指摩在她脸颊,带着酥酥麻麻的痒。她望见他紧绷的唇,眼底的紧张,就这么呆呆任他擦着。 像是才想起什么,周驰眸光微动,停下帮她擦脸的动作,把毛巾盖在她脸上。 少女一把拽下来,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他忽然发现一切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是来卧底的,是来成为闫致兵的亲信或者手下的,来抓获这些毒贩,引出大毒枭槟野。 他才刚刚靠近闫致兵身边,所有任务都才刚步入正轨,却已经被私事搅乱心神。 身前的温妩素颜,瓷白的脸上挂着水珠,圆滚滚的水珠从发梢里滑落到她脸颊,折射着晶莹亮光,像一颗上等的白冰翡翠珠子。 他刚要转身去修水管,她说:“动不了了。” “周驰,我脚抽筋了。” 周驰看到她睡裙湿漉漉贴着胸口,曼妙曲线随着呼吸起伏。他垂下眼睫避开,像抱小孩一样从她腋下穿过,将她这样抱去了客厅沙发上。 要转身的瞬间,她忽然倾压过来,手臂正好撑在他身后茶几上。 她以这样的姿势将他圈在了她的领地。 少女饱满粉润的唇一张一合,连呼吸都是香的:“你跟周岚在谈恋爱吗?” “你不看到了。” “别想骗我,人家那是铁饭碗,怎么看得上你。” 温妩离他没有距离,身下青年衬衫湿透,勾勒出腹肌整齐的轮廓。她用柔软的声音说着很委屈的话:“你们不能谈恋爱哦。” 周驰喉结滚动,嗓音低沉问:“为什么?” “你姓周,她也姓周,我们陇州有个迷信,同姓是不能在一块的。”她桃花眼清澈干净,微翘的眼尾勾勒着天生的妩媚,用最清纯的眼神望着他,“兴许你们两百年前还是一个祖宗呢。” 周驰拿开她一只手臂。 温妩又撑过来:“你额头上弄脏了。”她在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拭他额头。 她居高临下,纯情而专注,手指有意无意掠过他肌肤,像水一样柔软。周驰看到一双美轮美奂的眼睛,精致挺翘的鼻尖和下巴,视线也忽然落在她睡衣垂开的领口。那里山尖白雪一样,美而凌冽,扼紧人鼻息。 温妩察觉到了他短促停留的目光,垂下头望去,拉了拉衣领,但是整个身体都像被烈火焚烧。 在周驰要起身的时候,她勾住了他脖子。 他的身体明显紧绷又僵硬。 她问:“你是什么星座?” 周驰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克制又狂烈。 “不知道。” 她又问:“哦,血型呢?” “不清楚。” 她蹙了蹙眉,有点恋爱中小女生不满意的娇,但很快舒展,说:“我水瓶座。” “A型血。” -- 第50页 “对桂花和香菇过敏,喜欢服装设计,灵感来了会不顾一切画下来,最近想吃烤肉,想去海边,最近喜欢的歌是王若琳唱的《一生守候》。”她说这些,没有要他的答案,没有再开口,只是微笑地、安静地望着他。 周驰瞳孔收紧,周身血液好像潮涨的汹涌,他应该听不懂的,但是望着她纯情的眼,明明全部都听得懂。 沉默横在他们中间片刻,他拿下了她一只手臂,又是另一只。 她忽然说:“周驰,吹吹,我眼睛里进东西了。”她那么自然地牵着他手,摩着粗粝的指节,靠近沙发里,顺势地将他带过来。 一瞬间的安静,周驰一只手轻轻拂上她眼皮吹了口气。撑在沙发上的手却紧紧握着拳,青筋都在克制里突起。 她说:“我嘴巴是不是吃到一根头发?” 他低头下,从她唇角轻轻捋出那丝乌黑的发。动作很慢,带着克制不住的眷恋,但只是一瞬间他便起身了。 “我去帮你修好,这么点破事。” 温妩忽然觉得很难过。 他不是喜欢她吗。 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哪怕做最脏最累的维修时,哪怕衣服都一团脏时,她觉得他好像总有挺括干净的气质。 怎么会对一个流里流气的痞子滋生这种感觉呢。 周驰修理的时候,温妩去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时他也修好了,身上的黑衬衫紧贴着劲腰,脊背笔直又挺拔。 她有些埋怨地望着他。 他像根本见不着一样,擦了擦手走出门,回头看了眼地板上的脚印,语气十分地寻常:“你这地板脏了,钟点工来弄还是我给你弄干净?” “你走吧。” “行。” 温妩忽然忍不住喊——等一下。 周驰握着门把手回头看她。 她说:“我的吉他想丢了,你不是说你会修吗?” 周驰点头。 “那你帮我修好吧。” “行,我回去换件衣服。”他轻轻关上了门。 温妩愣了下,还以为他会拒绝,她瞬间高兴得几乎蹦起来。 客厅地板上都是他从厨房带出来的脚印。 温妩急忙跑去生活阳台找拖把,她从来不自己做卫生,但此刻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嘛。 拖干净一个脚印,她停在下一个,这个脚印轮廓留得很全,温妩把自己脚放在里面,拖鞋的粉红毛绒兔子可可爱爱地印在里面。 哇,他脚印这么大! 她哼着最喜欢的歌几下把地板拖干净了。 第23章 陪着我长长的路慢慢走…… 周驰回到家,去找干净的衣服,他随手从衣架上扯下件长袖圆领T恤,但又像想起什么,重新换成一件暗紫色衬衫。 走进卫生间,他看到镜子里眸深似海的青年,马里亚纳海沟最深的海域骇浪翻滚,应该也不过如此。 周驰拧开水龙头,指尖触到细腻流水,像是过电。他把被这只拂过她眼皮、捋过她唇角头发的手放到鼻端,还是香的。但是胸腔里又那么涩。 他很快洗完澡带上一根琴弦,是他那会儿看见温妩把吉他扔在门口时出去买的。 他敲响她房门,少女探出一双白皙的手,指甲闪亮好看,灯下是张灿烂明媚的笑脸。 只是她好像有些诧异:“你还有这么帅的衣服啊。” “还好,是人的问题,跟衣服没关系。” 她翻了个白眼:“夸你一句就上天了,你还会修吉他?” 周驰说干维修的什么都得会一点。 她带他进屋。 周驰取下吉他,在靠窗的桌上找到一把钢丝钳,有条不紊换下琴弦,多余的弦剪掉,抱到怀里调试。 温妩听到一阵悦耳的弦音,看到周驰将吉他放下说修好了。 她想起有次外婆打扫卫生时不小心弄断了琴弦,拿去楼下的维修店里,人家根本不会换弦。苏娅放学回家笑话外婆,自己换下弦,还说只有懂吉他的人才懂换弦。 她可以非常地确定,眼前的青年会吉他。 “你弹给我听,别藏着了。” “我不会。” “你不会还知道带1弦?” 周驰微顿,掀起眼皮,扯起一贯的坏笑:“那我弹得不好。” “没关系,我要听。” 他想了想,拨弄几下弦,指尖泻出一段愉悦的歌谣。 温妩愣了好久,被耳朵里醇和的音乐摄住心灵,她只是以为他会弹,但是不知道能弹得这么好。 青年神情专注,目光带着浅淡笑意,勾起的薄唇性感又痞气。温妩弯起唇,她听过苏娅弹过很多音乐,但没听过这段乐曲。 曲调明快时像一杯烈酒,纯且浓烈,在华光四射的舞会热情地邀请穿红裙的女士品味。柔和时又如同澄净的湖面,天鹅与少女的共舞,一点点小微风,掺着一丝小甜蜜。 周驰停下来时,她还没听够。 “这是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 “一首俄语民谣。” “是什么歌词呀。” 周驰藏着心底不动声色的悸动,淡笑:“没有歌词。” “那歌名呢?” “随便学的,忘了。”他放下吉他要走。 温妩说:“我不问你在哪学的,也不告诉别人,行了吧?”她想,他把这么好听的吉他声藏着,一定有一段不愿提及的过往。也许是在回民街193号那个贫民楼里偷学人家琴艺,被追着揍。 -- 第51页 好惨的。 “我想听吉他版的《一生守候》,可以吗?” 周驰没有答应。 温妩眼巴巴地,嗓音软软带着祈求:“你弹给我听嘛,再唱给我听,好不好?” 有几秒的安静,似乎漫长如抉择里的思量,连同他声音都带着抉择的沉重:“好。” 周驰听过这首歌,这是1990年的老歌,但他却是第一次唱,也是第一次弹。 有几个音错了,但身前的少女听不出来。她托着腮,席地坐在床边的毛绒地毯上,微笑的眼里倒映着窗外璀璨的灯火。 窗外是五彩斑斓的灯海,楼宇缀满彩灯,街铺灯笼摇曳,晚风吹动窗帘白纱,就像动漫里的城镇。他与夜色融为一体,就临窗倚靠奏出这段Solo,怀抱一把木吉他唱出她最喜欢的歌。 温妩把每一句歌词都听进了心坎里。 他竟然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好听到他不是在拨动吉他的弦,而是拨动她心上的弦。 他把原唱眷恋情浓的女声唱出他自己独特的嗓音。 有些放浪懒散,但是咬字清晰,歌喉宛转的调子格外真诚,就像最专业的歌手。 他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告白。 温妩那么激动,努力压制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托着腮笑弯了眼睛。 他迎着她轻轻笑起来,唱到: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执着。不管它喜还是悲,苦还是甜,对还是错。 等待著你 等待你轻轻拉我的手 陪着我长长的路慢慢走 一直到天长地久 歌声结束的时候,最后一个弦音在静夜悄然而止。 温妩没听够,那么可惜,但是周驰已经将吉他放在旁边的书桌上,在他迈开脚步的时候,温妩圈住了他的腰。 夜色那么地安静,窗口的微风这么温柔。 她昂起脸,看到他眼睫阴翳下波涛汹涌的深海。 她就不信他歌都唱了,还不表白。 但是周驰拿开了她的手,愉悦地吹出一声口哨,脸上是懒漫不羁的坏笑,扬声说:“让周岚知道了可不好。” 温妩微愣,恼道:“别拿周岚忽悠我。” “有什么好忽悠你的,人家铁饭碗,难得看得上我。” 周驰理了理她抱过的衬衫,腰际有一点褶皱。 他笑得这么懒散随意:“就当给你这个债主弹唱一次还债了,还欠你六杯奶茶是不是?” “明天还给你。”他边说边往门口走。 温妩听到了关门声,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艹 “他没有心,渣男!摸过我脸摸过我嘴唇,还让我抱了他腰,还看过我那里了!他竟然说喜欢上别人了!”温妩在视频里对闻音诉苦,眼眶里有些酸胀,“我哪里不好了,我没铁饭碗吗?我卖过几十个设计,DN那个春季限量款就是用了我的设计,只是设计师不是我名字而已!我有七位数存款啊!” “等我把外婆的旗袍都做完了我就回来搞设计,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多牛B的服装设计师,饭碗有多铁!” “呜呜呜音音我好难过。” “活该你难过。” “活该你被渣。”闻音专门捡扎心的话戳温妩心窝子,“好色没好下场,想想你妈就是贪图你爸的外表,结果是什么?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啊。” 温妩像泄了气的气球,任闻音骂完一句又一句,再也鼓不起来了。 “你真是走火入魔了,算了,骂你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替你想个办法。” 温妩问:“你能想什么办法?” “你以为我是帮你想办法让他来追你?开玩笑吧你,我找个人来追你还差不多。” “好了,安心睡一觉,明早又是一个仙女。”闻音的脾气就是训完人再给糖吃,“我家小五是最棒的,全世界最可爱的小仙女了!不要被那些渣男影响了仙女的心情。有我在呢,抱抱~” 温妩没有睡意,胸腔里第一次这么难受,在她以为周驰答应唱那首歌就是告白时,他竟然只是为了还债。 她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如常下楼开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会在工作里抬起头看看对面,偶尔会看到周驰穿着件宽松的圆领长袖搬运别人卖来的废弃家电,运货的车开来,他和阿时还有猴子会跟司机一起搬运。司机算账结钱,他嘴里叼着支烟接过数。 他站在市井,但是像身处光芒耀眼的高台。 不是说一个人身上发光不是真的发光,只是因为她的喜欢赋予给他的光吗。她怎么还觉得他在发光! 不再去看,温妩埋头忙工作,她已经拖欠了两天的工时。 但是半个小时后周驰走进她店,一如往常一样把一杯奶茶放到她桌上。 “呶,倒数第六杯奶茶。” 温妩冷冰冰瞥了眼他没心没肺的笑:“滚出去,周岚看到可不好。明天别给我买,我没说想喝。” “行。”他从裤兜里掏出五百搁在奶茶旁边,“你也别给我小弟塞钱,搞得我多抠门似的。” 他丢下钱走出去。 温妩气得想过去把他揍一顿。 她一整个下午都没再看到周驰。 …… 周驰去了趟闫致兵家里,因为已经几天看不到顾顺,他担心顾顺的安全。 他出现时,闫致兵有些不满意,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宋建九不在。 -- 第52页 周驰笑:“哥,我什么时候能把顺子弄过来差遣?” “你有什么好差遣的,我分你个手下?” “您不是缺人手,算了吧。”周驰看闫致兵把玩着手里的雪茄,蹲过去为他点烟,但闫致兵一动不动,只将烟放到鼻下闻。 周驰笑了笑收回手,索性给自己点燃。 “没事不要来我这,有事我自己会叫你。姓顾的欠我很多钱,我收拾完了会还给你。” “行,我记住了。” 周驰退到门口,忽然又被闫致兵叫住:“你跟一个女警搞上了?” 周驰微怔,说:“她看不上我,是她爸按头硬逼的,她让我配合几天。我从她那里知道点消息,李川没招,一进去就病了,医生看护着。周绍津那安分,您放心。” 他又很自然地聊起:“您这栋楼里,六楼长得很高那小子,吸毒,也是在李川那拿货,我怕他现在手上没东西会出事,到时候您注意点。”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闫致兵掀起眼皮。 “嗯,去他家修电路时听到他跟他妈的谈话了。还有后面那栋楼,有个周绍津的姘头,不知道那女的知道多少。东边的安家小区,也有个吸毒的,皮肤已经溃烂了,估计活不长……”周驰娓娓说起,脸上颇有些怡然自得,“都是我干维修打听到的。” 闫致兵皮笑肉不笑,但话语里到底是有几分满意:“回去吧,没叫你就别来。” 周驰走下楼,拨通宋建九的号码:“九哥,顾顺还听话?要不要我来帮你?” 宋建九语气很淡,没有说顾顺的事,只说让他跟周绍津安分点。 周驰有些后悔把顾顺带回来,但事已至此,只能谨慎留意他们的下一步。 他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温妩,她正坐在林玲的面馆里吃宽粉。 林玲这家面馆现在生意比之前冷清了很多,他也经常会带阿时过来吃面,但现在她在他就不会进去。 闫致兵对他的私生活知道得那么清楚,周岚是警察他们不敢动,但她单身独居,不应该被他牵扯进来。 余光里,少女也看到了他,正要开口时他大步往前走,头也没回。 温妩有些恼火。 林玲看出来,笑着说:“应该是小周埋头看路没看到这边吧。”她给温妩夹去一个荷包蛋。 温妩不要,林玲说:“送你的。” “吃饱了。” “没有啊,我没放盐。” 温妩无奈地说:“我说吃饱了,你放着吧。” “哦,我以为你问我咸不咸。”林玲转身瘸着腿去放下,笑着说,“我这几天好像有些耳鸣,总是听不清人家说什么。” 她坐下数钱,把零钱理成一百一摞,用橡皮筋捆放好。 温妩问:“这几天生意不好,你有没有想个办法?” “有什么好办法,我每碗都降价一块钱了,他们不想进来始终都不会进来。”林玲长吁口气,见温妩替她担心,笑着讲,“没关系,我算过了,再干两个月宋园路那边的房子我就买得起了。” “到时候我把这边的房子和店铺都卖掉,就能付那边学区房的首付,剩下的钱可以在那里开个面馆,反正我有手艺在。” 温妩付过账走出面馆,可能有些心事重重,没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直到周岚走到她旁边撞了撞了她胳膊。 “今天不吃排骨啦?”周岚笑着这么问她。 温妩愣了会儿,同样回着明媚的笑,但是下意识在看周岚的样子。 也就是很秀气的长相啊,比她要干净利落,性格好像比她要谨慎些,她真的就输在铁饭碗上吗? 温妩在省里上大学的这四年跟这边很多小伙伴也不是那么熟了,她和周岚只是小时候玩得多一点。 不知道聊什么,她问:“听说你爸爸身体不好还爱喝酒,他身体还好吗?” “别提了,老顽固一个,我妈走后他经常都要喝,劝也劝不动。”周岚说,“小五,周驰是被我借来用的,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温妩微愣,像她这么聪明,很快明白怎么回事:“是叔叔硬要撮合你们俩?” “对啊,我有男朋友,是市局的刑警,他太忙了,也不安全,我爸爸不同意。那天不是周驰来我家修东西吗,跟他喝了一杯,他就看上人家了,死活要我跟我男朋友分手。” 周岚笑着说:“我早就想找机会跟你说的,但是最近所里事情太多,你别介意。昨天他去给你买排骨,旁边就是饭店,他非要去两条街外的餐厅买,我问他是不是跟你在谈恋爱,他不承认,我就看破不说破了。” 温妩好像一下子从阴雨天进入了晴天,笑着讲:“他就是很别扭的,总是默默为我付出,其实我都看在眼里。我觉得他很勤快啊,人又肯干,被叔叔看上也不奇怪。” 周岚:“找机会我撮合你们,我觉得你们俩站一起完全就是绝配,将来生的宝宝一定很漂亮。” 周岚太忙,跟温妩没再说什么就往所里赶。 经过周驰的店,温妩翘起唇角看过去,他正单肩挎起工具箱,领着阿时正要出去□□。 他也看到了她,但是这次没有打招呼,目光安静从她身上挪开,挎着工具箱往前走。 阿时想跟温妩打招呼,但看看她又看看前面的周驰,没办法只能朝她挥挥手:“走了嫂——” -- 第53页 他一头黄毛被周驰拽着往前走,温妩隔街望着,阿时疼得龇牙咧嘴。 怎么这么别扭的脾气啊。 她又不嫌弃他的工作。 温妩感觉他这么被动的性格,需要她主动再出击一下。 正好,第二天街道办就挨家挨户来宣传,因为前几天那名吸毒死亡的女生引起民生关注,街道办举行了一个毒品危害的讲座。案子发生在春徊巷,巷子也成为了讲座的重点目标,每家都得去一个人。 这个秋的天气越来越凉了,温妩穿着一件粉色曳地旗袍,外面搭一件同色系中式披肩,披着及腰卷发,走进周驰的店。 他正在修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凉秋里也仍穿着单薄的一件长袖,袖子卷到一半,即便戴着手套,胳膊上也仍有一些黑黑的脏东西。 他的目光从她精致的鞋到开叉的旗袍裙摆,再到她白皙明艳的一张脸,扯起淡笑看了眼,又继续喊阿时:“拿个钢丝钳来。” “好嘞。”阿时在修一台老人随身收音机,嘴巴答着人没动,挤眉弄眼看温妩,呶嘴示意钢丝钳在哪。 温妩弯着唇拿给周驰。 他看到入眼白皙的手和闪亮亮的指甲盖,什么也没说,接过钢丝钳低头忙碌。 温妩指尖免不得蹭到些油乎乎的黑东西,周驰也看到了,刚想说什么,她已经很自然地拿了地上的湿毛巾擦掉。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说:“六点半要去听毒品危害的讲座,你也要去吧?” 阿时:“驰哥去,刚刚还说让我快点弄好呢。” 温妩愉悦地哦了声:“那我就在这等你们哦。” 周驰顿了片刻:“我这地儿脏,你坐车上去。”他抬头看向门口停的面包车。 温妩回头看了眼,是台二手的车,她还以为是别人停的。 阿时说:“嫂子上去吧,那是驰哥刚买的——” “乱喊你爹,找抽了?”周驰冷声训。 温妩默默吐槽他这个脾气,但也开心他是为她着想,坐上了面包车。 车里也算干净,车窗都贴了防窥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她靠在后座,托着腮看青年专注工作。 她好像几次示弱说害怕他都会下意识冲过来,今晚就这么再来一次吧。 第24章 “小五,我不适合你。”…… 温妩在车上等得有些睡着了,迷迷糊糊闭上眼睡了一觉。 等醒过来时她看到倒退的街道夜景,车子也刚好停下。 “嫂子,你醒了?”阿时坐在驾驶座,“刚好到了。” 温妩看到副驾驶没人,忙回头看后排——空的。 “周驰这个王八蛋呢?”她也不是笨蛋,多半已经知道他又在躲她。 “驰哥说有事去不了,让我代表咱店过去,也陪你。” 温妩气得想掉头就走,这是什么人? 她忽然觉得很失望,也许这个人根本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吧,也许她没有恋爱的经历,看错人难免正常。 是的,就当是看错人了。 该去听的讲座她再没有心情也还是愿意去一趟,毕竟听周邢芳说福安镇好几个小区都好像有吸毒者,除了上个月有一次的抓捕外,也没再听到警方什么抓捕活动。多学习一些,也好保护自己。 … 等回家时依旧是阿时开车,阿时话唠,嘴巴闲不住,一直在说周驰。 末了觉得温妩情绪已经不高,又说起:“嫂子,你别因为这次难过,我说句实话你别放心上啊。我之前那么气你是觉得你这人心高气傲,我心想长得这么漂亮不就是那些捞女么,还一口一个我们不是好人,搞得你自己多正经似的,但没想到你真的是个好人。” “我驰哥有苦衷,你根本琢磨不到他内心的想法,可能等他做大做强觉得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就会跟你表白了。” 温妩淡淡一笑,只是这笑有些苦涩,她问:“他有什么苦衷?” 阿时不好解释,那天晚上他拿着温妩给的五百块钱请周驰和猴子吃烧烤,拿人钱财就得替人办事,他旁敲侧击打听他驰哥对温妩的看法。 结果他听到一句:“我他妈贩毒的,有什么能力保证她平平安安?再提她给老子滚。” 但这些不能跟温妩讲,让她知道他们都是毒贩子,那他们三个现在就应该是蹲在监狱或者是被枪毙了。 阿时说:“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嫂子,你快看!” 温妩顺着阿时说的看向车窗外。 已经快到店铺了,她的裁缝店前站着一个笔直高挑的身影,他正跟一个女生在说些什么,女生走到旁边打电话,而他则帮她重新挂好招牌。 「花眠」两个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 … 周驰今晚特意没去听这个讲座,原本是要装模作样去听,但他却怕跟温妩坐在一起会撞见闫致兵、宋建九,或者周绍津。 他不可能把危险带给她。 他坐在店里很久,一直在等阿时把温妩平安送回来。直到看到对面一个女生站在温妩店铺前左看右看,又趴在玻璃窗上敲门。 他过来询问,这是温妩一个客人,想过来定做旗袍,但又没有她手机号。 她的店铺招牌干干净净,没有留过号码。周驰确定了对方的确是客人后才把手机号给了对方。 女生站到旁边打电话,他则看到掉落的招牌,捡起来小心挂好,又瞥到玻璃上那个女生留下来的手掌印,对着玻璃哈了口气用袖子去擦。 -- 第54页 她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就像这块玻璃,他觉得也应该是干净无暇。 “我回来了。”温妩笑吟吟站在后头,话是对那个女客人讲,但是眼神看的却是周驰。 周驰闻声回头,被她瞧见他在擦玻璃也没有解释,睨了眼阿时往自己店里回:“街道办的讲座都说些什么?” 温妩带女客人回店里介绍款式,两个人商量着旗袍的细节,等送走女客人,周驰也正关了店穿过马路。 她等着他,说:“我的门好像不好关了,麻烦你帮我关一下,谢谢。” 周驰什么也没说,没有怼她一句怎么这么客气,单手帮她关上了轻轻松松的门,连她的谎言也懒得戳破。 温妩本来已经打算把这段第一次的悸动尘封放下,但是在刚才看到他小心细致地擦玻璃时她又看到了希望。 他真的很喜欢她啊。 这人在顾忌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楼,温妩问:“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不在店铺门头和招牌上留手机号?” “为什么?”周驰走在前面,手里夹了支烟,微眯起眼吐出口烟雾问她,也不管她能不能闻烟味。 “因为好多陌生人加我微信啊。”温妩说,“我都不知道是谁,一开始以为是客人,居然都是些猥琐恶心的男的,第一句就问我‘一千,来不来’。好恶心。” “是挺他妈混蛋。”周驰想起来她是夏奈尔的时候第一次咨询他问题,也是被猥琐的甲方欺负。 “其实我自己能赚钱的,就是做裁缝累一点,但我做得很快乐啊。”她走到他前面来,笑着讲,“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老家来接我外婆的班吗?” 周驰迎着她明媚的视线,藏起心里的悸动,很平常地问为什么。 “我外婆的心愿。” 温妩讲给他听,引入到重点:“我在大城市当设计师是会比裁缝赚钱,但是我不能辜负外婆呀。有些感情是比金钱重要的,就比如……” 她微微停顿,望着他眼睛笑起来:“就比如金钱买不到一份感情,就比如很多事情都比钱重要,还有每个人都应该有公平追逐感情的权力。” 周驰微眯起眼,停下了脚步,把这支烟抽完。 她也停在他身前,眼里闪亮像藏着星海,仿佛知道他是酝酿着话要说,那么殷切地昂起脸等待他。 过道的灯光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熄灭了。 黯淡光线里,周驰说:“小五,我不适合你。” 她在黑暗里僵硬住。 “你太他妈漂亮了,我承认一开始我看到是喜欢上了,但那是我不自量力。”他想起她在Q/Q上讲的那些话,她看他的第一眼就以为他是喜欢上了她。但那个时候不是的,他只是觉得这么晦暗的市井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姑娘,穿着一身别致的旗袍,美得像张民国画报。 后来,他觉得她穿着旗袍说着狠话很有意思,反差得有点高冷,也有那么一点可爱。 他并不知道是哪个时候动心的。 是啊,他是动心了。 可能是在她救他的时候,在黑暗的巷子里用一双温柔手将他拉入光明之地。 也可能是发现她是夏奈尔的时候,又可能是看到她说普通人发现毒贩怎么去报警。或者是她有意无意地握他的手,引他抚上她的唇,看到她那么美丽的身体。 她不光漂亮,还很勇敢,是他幻想过的未来老婆的模样。 周驰笑着讲这句话,语气这么随心所欲,就像逗了只小奶猫,又发觉不喜欢了便把它扔掉,丝毫不顾及它会不会遇到雷电风雨。 “我一没文化二没正经工作,咱就当个朋友处吧。” 他说完,没有听到回应也不等她的回应,插兜往过道走,开门,关门,把屋外的一切隔绝。 他站在门里好一会儿,手掌紧紧握拳,眼底那么疲惫黯淡,但是不敢放任这种情绪侵占他大脑,他必须时刻都是警戒和冷静的。 他吹出轻松愉悦的口哨声,就像每次回家必备的工作——吹给闫致兵安插在他家里的窃听器听。 过道里还很黯淡,老式的感应灯熄灭了很久。 温妩也僵立了这么久,久到才发觉自己脸颊还是微笑的状态,她摸了摸,苹果肌还是笑起来时的饱满,僵僵的,酸酸的。 眼眶也酸胀,胸腔里也憋闷得难受。 她转身下楼,冲入夜色去了一家酒吧。 理智还在,她没敢喝太多,对凑过来给她买酒的男人也不搭理,喝了两杯冲进舞池里跳了会儿舞便走了。 她下定决心,把第一次的心动扔在今晚,今后把对面那渣男当作空气。 温妩在路边等车,跟之前和闻音去酒吧一样,会有男性冲出来要她手机号。 两个男的来到她身后问联系方式,请她换个地方玩。 温妩没搭理,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其中一个男人有些急了,扯住她手臂:“美女你醉了,我们送你,我们有车。” “滚你妈的。”温妩拎着包甩在男人脸上,“恶心!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我会喜欢你?也不照照镜子,不就是长得帅点,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这样!把我当流浪猫逗吗?” 她坐上车,声音渐渐哽咽:“手也牵了,我嘴巴也摸了,腰也抱了,不负责的渣男!我不会再让你欺负我第二次了。” -- 第55页 司机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等她不再说酒话了才问:“美女,去哪?” “春徊巷。” “就是前几天死了个吸毒女孩的那地儿?” “嗯。”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里闭目的她:“那你一个女生小心点,这么晚了,那一带不少毒鬼的,兴许还有毒贩子。” 温妩这才睁开眼:“毒贩子?你怎么知道啊。”她嗓音带着些鼻音。 “我有个亲戚是局里的警察。” 温妩疑惑:“那为什么不来抓毒贩呢?” “抓毒贩哪有这么容易。” 司机嗓音里带着对年轻女生无知的好笑:“毒贩是什么人,一群不要命的,随便抓到一个那毒品量就是能判死刑的,他能等着你来抓?跟你拼命才对。” 司机说起在亲戚那里听到的很多事迹:“我亲戚那个队,每年都要牺牲一两个缉毒警察,99年吧,咱们这毒品泛滥,有个警察被杀千刀的毒贩活生生敲碎了天灵盖。抓毒贩不是那么好抓的,得有物证,在警察还没到的时候那些毒品就被毁灭干净了,你抓了他也是白抓,还平白暴露了警方这边的计划。” “好像电影啊?”温妩听得来了精神,短暂性没了难受的情绪。 “当然了,比电影精彩和恐怖,说出来你能吓得半死。”司机有些故意想逗她。 温妩问是怎么吓得半死。 司机刚想说,又像想起什么来,话到嘴边咽回去,由最开始的笑谈变成惋惜地叹气。 “缉毒警察有太多故事了,你可以自己去网上搜一搜。他们应该是最难的警察了,尤其是那种卧底在毒窝里的。” 车程还远,温妩跟他说起今天听到的毒品危害讲座,把知识科普给司机听。 两人倒是投缘,叽叽喳喳说了一路,在这个静夜里得一程作伴。 温妩下车时,没想到会看到周驰。 他坐在他的店里,暗夜里指尖亮起一点星火。他好像远远看到了停在路口的出租车,这才关了店门穿过空无一人的马路走过来。 温妩付完车费,淡淡看了他一眼走进楼里。 他走在后面,她没什么想说的,他也没有开口。 她进屋,关上了门。 周驰也回到家里,房门关闭的时候还能闻到空气里的一丝酒气。 他在说完那些话后没有听到温妩回家的动静,下楼才看到她已经打车走了。 已经很晚,也许他并不该选择在晚上说这些伤人的话。 他一直坐在店里等,终于等到凌晨一点钟才看到她从出租车下来。店里地面都是他的烟头,她再不回来他几乎就要冲动去报警了。 而作为一个卧底警察,实在不应该往警局跑。 他回卫生间洗漱,洗脸的时候始终睁着眼,从来不敢闭上眼睛任水流漫进眼睛里。 回到卧室,他打开另一部手机,通讯录伪装成一个维修工的号码本,连同郑祁华的号码都只存着“钟师傅”。 他打开Q/Q,翻着跟温妩的第一次聊天和最后一次聊天。 那会儿在她店门外帮她的客人找号码的时候,那个女客人存下了温妩的手机号,她存的是妩媚的妩。 他才知道他这么大意,身为一个严谨的警察竟然连她的名字都能搞错。 而他也这么大意地在卧底期间登陆了Q/Q,一开始是无意,后来是为了解决线上这名叫夏奈尔的女生的安全。可再后来呢,他也许只是单纯出于私心。 周驰望着她从前这些可爱的文字,笑了下,在打开清空聊天记录时终于还是没有按下去,选择了退出登录-卸载。 …… 温妩独自消化这些情绪,晚上睡不着也没有再跟闻音打电话,她已经这么难堪了,不想再听到闻音的骂。 第二天照旧如常地上班,昨晚那个客人抱了自己的布料过来,等听完客人的要求和想法,温妩跟她加了微信,正好看到了闻音的视频来电。 温妩没接,把客人送到门口。 她看到了对面的周驰。 他也这么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专注他的事,靠在房东的摇椅上悠闲翘着腿,跟阿时不知道在聊什么。 温妩很平静地转身,拿起手机给闻音回拨过去。 “在忙啊?” “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闻音说,“我告诉韦宇林你的地址了,他一直在问我,这几个月都没断过。” 温妩有些郁闷:“告诉他干嘛,烦人得很。” 闻音说的这个韦宇林是她大学里最狂热的追求者。 是她们隔壁大学的,因为一次校活动认识了闻音,也从而见到温妩,鲜花和奢侈品各种送,但温妩不喜欢他富二代的腔调,大学也一直在忙设计的事。 闻音在电话里念起韦宇林的好:“他现在在他爸爸的公司上班,半个总裁啊,比那什么干维修的强一百倍,人家长得也不差,还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温妩后知后觉想起来上次闻音在电话里骂她活该时说的要帮她想个人来追她,所以这货想的就是这个办法? 闻音:“你跟那个搞维修的没戏了吧?” “嗯。” “真断了?” “你别提了行吗。” 闻音笑:“那好啊,那你跟韦宇林再试试,我都警告他了,他现在已经学低调了,知道你不喜欢他那一套。诶,他说他要过来,你给我点面子啊,我在他爸公司工作,你可别把我饭碗弄砸了。” -- 第56页 温妩难得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你饭碗没了不正好过来给我打下手吗,然后我们再去创业。” “哼~” “他爱来不来,来了我正好把表还给他。” “他肯定不会要。” 两人在视频里闲聊着。 到饭点的时候,温妩去邻居的小饭馆点了三个菜,她吃东西一向很舍得,虽然吃不完,但总不愿在食物上亏待自己。 邻居沈叔是个厨子,跟自己老婆忙着店,什么都亲力亲为,这会儿电路坏了他都敢自己动手,但被老婆拉下来。 “你电闸都不关就直接上手,不怕触电啊!这种事交给专门的人啊。” “那你给电工打电话吧。” “找什么电工,直接找小周不就行了,都是街坊邻居的,他全能!” 阿姨笑得合不拢嘴,找出周驰的名片拨电话。 温妩一边吃着红烧排骨,啃不动就放回盘子里。 好像这一带的大妈都很喜欢他啊。 也就几分钟,周驰就挎着个工具箱来到店里,他显然没想到她会在,顿了片刻便自然地跟夫妻俩沟通,言谈又是那个勤快热情的维修工,开始踩上一张桌子检查电路。 温妩继续吃自己的饭,他不跟她打招呼她也不会再理睬他,但她抬眼就能看到青年挺拔的脊梁与忙碌的背影。 她没想过他这么全能,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等周驰那里说修好了,温妩也搁下钱说吃饱了。 阿姨要给周驰炒个菜,让他吃了午饭再走。 沈叔一拍大腿:“送煤气的还没把气送来,炒不了菜!” 温妩没再管他们,起身走出小饭馆。 周驰洗手出来,看到温妩吃过的饭菜。 红烧排骨,清炒油麦菜,红枣乌鸡汤。 她吃得不多,每道都剩大半。 饭馆老板娘在责怪老板这么怠慢他。 周驰说:“有米饭吗?” “有。” “那我就吃这个,都还干净。”他拉开椅子坐下。 老板娘在说怎么能让他吃别人剩下的。 周驰笑说:“忙得很,随便凑合一口。” 米饭盛来,他夹起一块排骨大口吃,但是看到了回来的温妩。 温妩有些发愣,看到他吃的是她今天不爱吃的那盘排骨。 沈叔今天炒的有些硬,她刚才脑子可能有些抽风,把吃过的也夹回了里面。 他吃的可能是她咬不动的那一块。 脸颊忽然有些火辣,说不清心底的滋味,想埋怨想骂人也想质问,但她只是安静地停顿在门口。 老板娘怕周驰被撞见吃她剩下的会不好意思,忙跟她解释:“小周忙得很,怕我们破费,你看你这桌都没动,他也是节约。” 温妩走到餐桌前拿走两张20:“想起来给多了,你们忙。” 老板娘拿着她的钱追出来,说既然周驰吃了那就当是他们请的客,这顿不要她钱。温妩没接,推了两把就走了。 她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个人啊。 …… 第二天,她跟周驰也没有打过招呼,就算是去林玲的面馆碰到了,也只是互相看了眼,谁也都没叫谁。好像他从来没有给她弹唱过她喜欢的歌,从来没有碰过她的唇,看过她泄漏的春光。 只有阿时会欲言又止说两句,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讲,然后很快就被周驰冷冰冰地骂回去。 温妩懒得去管,打算把这些都放下。 但就是才真正知道动心过的状态是这么难受。 … 周驰每天都过着一样的生活,周绍津和闫致兵不敢动,李川一直呆在医院“昏迷”。但真实的情况是李川没病,招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不过都是跟周绍津有关的,他还接触不到闫致兵这样的毒贩。 省厅早就把人接走控制了,就是为了方便他的卧底行动。 闫致兵越安分,他也就只能安静等待时机。 只是会忍不住多看一眼对面,两天过去,温妩看起来依旧是那个清冷的少女,但已经不会再怼他了,也更别提露个笑脸。 周驰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天气越来越冷,好在他干活的时候浑身都是热劲儿。秋天的夜晚来得早,春徊巷璀璨的灯海亮起,街铺的红灯笼也一盏盏亮着光。 他卸下一颗螺丝,不经意的一个抬眸让他怔住。 一辆蓝色的帕拉梅拉停在温妩店门前。 车上下来一个青年,一米七几,浑身名牌,还算帅气的长相,一侧耳朵戴着枚耳钉。他绕到副驾驶取出一束红玫瑰,环顾了眼周围的环境,上前象征性敲了下玻璃门,然后推门进去。 周驰看到从工作台抬起头的温妩,青年把花递给了她。 秋风强劲,忽然把身上的汗吹得有些凉。 第25章 一个板正的警察 “温妩,好久不见。”韦宇林走进店里,把手中一捧红玫瑰递给温妩。 温妩还坐在工作台前做最后一对花扣,倒也不意外。只是她没接花。 “闻音还真把你弄来了,她怎么跟你说的?” “她当然是担心你在老家生活得不好。”韦宇林环顾一圈店,重新将鲜花举到她跟前,“接着啊,我大老远买来的。” “谢了。”温妩只好将花靠墙放。到底是远来的客,而且韦宇林跟闻音关系好,她拿了瓶苏打水给他。 -- 第57页 韦宇林有些受宠若惊,看温妩淡笑不说话的模样,才想起来什么,飞快把耳朵上的耳钉摘下来。 他一向猜不透温妩这副只微笑不说话的表情,而且她不喜欢男生戴耳钉。 温妩失笑:“你别这样,我又管不着你。你没必要大老远来,来一趟我请你吃顿饭吧,吃完你就回去。” “好啊,你带我吃点当地的特色菜。但我在这边是有工作,还要留几天。” 温妩没去追究这话里的真假,哦了声继续把花扣做完。 韦宇林是闻音的朋友,之前追她时让闻音各种将她哄出去,三个人去过游乐场、KTV、画展,后来温妩实在不喜欢韦宇林的缠人和自负,跟闻音吵了一架闻音才没再管她的事。 她这边做花扣,韦宇林就出门去车上拿东西。 他打开后坐车门,余光正见斜对面一家修理铺子,很不起眼的店铺,里头各种肮脏的工具和背后库房回收的家电。虽然都码放得整整齐齐,但在他眼里就是不入流的肮脏。 倒是门口插兜抽烟的青年看起来格外出挑,很高,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倒很像温妩从前谈论过的理想型。 她好像是喜欢男生高一点,一米八几,长得帅,身材好有腹肌。最好打扮干净利落,气质像个警察板直,但又要对她带点坏笑。要是还会唱歌哄她开心就最好了。 当初他听闻音这样说起内心极度想笑,一个板正的警察敢坏笑?要人家干净利落又必须还性感有腹肌,这气质还能干净么。 韦宇林眯了眯眼,看到对面的青年忽然觉得好像是有这样的人。这人明明身处肮脏的维修店,但总有哪里是不一样。 不过他勾了勾唇,根本没把这种光有外表的劣等生物放在眼里。 青年旁边站了个黄毛男,两个人好像都把他当敌人一样盯着瞧。 韦宇林颇感愉悦,从车厢里抱出闻音托他带来的书,按响锁车声时有意抛了下车钥匙。 像对面那种男的,一般都很眼红他这种有钱人。 他进店把纸箱放下:“闻音让我带过来,是你之前放在她家的书和一些设计。”他随手翻起一本,“泰戈尔,《吉檀迦利》?讲什么的?” “你还是这么没文化。” 那是温妩前两年看的一些书,也很久没再翻过了。 韦宇林也不生气,听她这么说反倒更有些高兴。 温妩工作收尾,起身说:“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对面周驰插兜盯着她和韦宇林,她很少看到他这么低沉不悦的模样,好像这人沉默起来正经得倒像个抓坏人的警官,浑身充满审视与正义。 韦宇林打开车门,来接她的包。要是以前温妩会自己拎包,但这次倒没拒绝。 她坐上副驾驶,韦宇林难得看她这么配合,眼角眉梢都很愉悦。 他转身的时候又撞上对面青年幽暗的目光,他颇有些自得地勾起唇上了车。 车子掉头转弯的时候难免开到了周驰店门口。 温妩看也没看周驰,但余光里他应该一直追随着他们离开。 她带韦宇林去当地一家有名的百年饭店,结账的时候服务生告诉她同桌的男士已经付过了。 韦宇林来到她身后,男人穿着挺括的衬衫,外套英伦绅士,多了些走出校园的稳重,但他再怎么改装扮温妩也偏偏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可能是气质,可能是感觉。 “是你自己付的,请完这顿我可不管你了,你爱去哪去哪。” “我总得送你回家。” “行,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韦宇林眼眸一亮,问她是什么东西。温妩淡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回到春徊巷时,温妩竟然看见了还没有关店的周驰,阿时竟然奇迹般地也没下班,但两个人都没再干什么工作。他们桌前摆着啤酒和一些下酒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到她时都不约而同停下。 温妩收回目光,正要上楼,阿时已经追过来喊她嫂子。 “嫂子,这男的谁啊?”阿时把韦宇林从头打量到脚,他比韦宇林高那么一点,顺势踮起脚用鼻孔看人。 “你别乱喊,小心你老板扣你工资。”温妩睨了眼跟过来的周驰。 他果然朝阿时恼羞地骂一声:“瞎几把喊什么,再这样喊我抽你。” 阿时欲言又止,最终妥协在周驰狠戾的眼眸下。不得不说敢贩毒的都是群不要命的,他老大狠起来的确有两把刷子。 韦宇林听完他们的对话,同样用看不起人的眼神打量周驰和阿时,问温妩:“这群人经常骚扰你?” 温妩冷冷看了周驰一眼,转身上楼去。 韦宇林跟上她,但是话却是对身后讲的:“谁敢骚扰你我帮你报警,或者找群不要命的帮你摆平。”他回头瞪周驰。 “你跟上来干什么?” “保护你啊,那男的是不是想追你?他也配!” 温妩瞥了韦宇林一眼:“你狂妄的本性又暴露了。” 韦宇林干笑两声,要帮她提包,温妩没给他。 他笑着说:“温妩,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穿旗袍,今天这身很好看。” “在这等着。”温妩开门进到家里,在韦宇林想进门来等时关上了门。 她找出之前韦宇林送她的那些礼物,两个香奈儿包包,一块浪琴,连原包装都在,她从来没用过,也不知道是怎么收的这些礼物。闻音说她没有帮她收,那就应该是韦宇林悄悄塞的。 -- 第58页 温妩开门出去,将东西都还到韦宇林手上。 “我不缺这些,你正好带回去吧。” 韦宇林愣住。 楼道里响起一串脚步声,正是周驰已经上来,停在了他们背后。 韦宇林被他看到这一幕,完全没了面子,心里的火不能冲温妩发,他恼羞地瞪着周驰:“看什么看!” 周驰颇为愉悦地吹起口哨:“我回自己家,关你屁事。” “你早些休息吧,谢谢你这么远帮我送书过来。”温妩关上了房门。 她回到卫生间洗漱,穿着一件短到大腿根的睡裙出来。 镜子里明明就是个超级好看的姑娘,白色的睡裙,带着法式的优雅和镂空花边的设计,纯欲系列的风格,是她某次逛街时特意挑给自己欣赏的。 那个时候她就想过,她以后的男朋友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那个。因为有她这么好看的女朋友呀,会赚钱,会哄他开心,也能变得温柔体贴。 闻音的视频电话在这时打过来,温妩接起,一瞬间听到了手机里夸张的声音。 “我的妈,你们开房了?” “你好好看清楚,我这是酒店吗。” “那你怎么穿这么性感?” “身材好,展示一下。” 闻音看得有些痴呆,吞了下口水:“那个,韦宇林怎么打我电话问到了周驰,那渣男又骚扰你了?” “没有,他怎么问的?” “韦宇林说住你对面的好像是个流氓,担心你安全。” 温妩失笑,挑眉:“我看他才更像个流氓吧。” 她们聊了会儿,闻音在劝她试着接受韦宇林,毕竟能喜欢她长达一年都不放弃的男生这年头实在没几个。但温妩给怼了回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在不喜欢的人身上浪费功夫干嘛。钱她会挣,自己又不缺。 “可是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跟韦宇林不行?你要当着姓周的面再拒绝韦宇林,我估计那渣男得乐疯,觉得你是没忘记他。” 温妩倒是愣了下。 第二天的时候,她在买早餐时碰到了正吃早餐回来的周驰。 青年眉眼愉悦,扯起薄唇时自带一抹坏笑,对她挑眉:“早。” 的确啊。 他好像是很得意,这应该就是渣男的本质。 温妩没理睬,吃了早饭自顾自忙碌。但是没想到韦宇林会在中午时给她买午饭过来。 很隆重的阵势,两辆车停在她店门前,穿燕尾服的男服务生把菜一道道端到她店里。周围一片轰动,邻居都围过来看,有的夸她优秀,有的笑她高调。 韦宇林:“你爱吃的菜我都点了,工作太累,你该休息了。” 温妩有些恼:“我不吃这一套,你别这样。” 韦宇林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戴一条铂金项链,少了昨天的绅士派头,笑着说:“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被有心人惦记。”他看向对面。 温妩也闻声看去,周驰悠闲吃着盒饭,脸上似笑非笑。 闻音说得挺对,他的确不会在意什么,相反还更得意了些吧。 她也没想拿韦宇林来气谁,只说:“这是小地方,我受不了你这样,你赶紧走吧。” “但我就是为你来的,温妩,我等你下班,再带我看看你生活的地方吧。” “真没空。”温妩埋头吃饭,倒是没有拒绝这一顿好吃的,也喊韦宇林一起吃,拿起手机二话没说直接把这顿饭钱转到了他支付宝上。 即时到账,她完全不给一点机会。 韦宇林有些受伤,温妩始终是清冷的一张脸,跟他第一眼见到时的冷艳没区别。他也有点生气,短暂的挫败后还是不打算放弃。 他晚上的时候买了温妩爱吃的杨梅来,这个季节已经很少有新鲜的杨梅,是他拖了关系让员工开车跨市送过来的。但她杨梅是收了,还是一样的态度,还买了盒什么酥饼说是当地特产还赠给他。 她就带着一身不近人情的清冷穿进夜色里,旗袍曳地,美得婀娜摇曳。 韦宇林盯着这个背影好久,直到温妩上楼,他转身正撞上对面维修店里那个青年。青年坐在不起眼的屋子,脸上像始终带着一种嘲笑。 韦宇林恼羞地开车回酒店,打电话给闻音:“你是她闺蜜,帮我说点好话啊,我什么都做了,贵重礼物也都送了,还有什么招?” 闻音叹了口气:“要不你放弃吧,小五不缺那些,贵重礼物自己都买得起,可能就是时间也不对吧,她外婆刚去世。” 闻音没想出办法,就说让韦宇林换个时间再来,或者干脆放弃算了。 他没想放弃,他都追了温妩那么久。 从第一眼到现在,他哪次不是舔着脸给她踩,她真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高高在上坐着天仙的宝座,从来不肯低头看他一眼。 手机响起几道消息提示声,是追韦宇林的那些女人发来的,差不多都是嗲嗲地问他在做什么,需不需要人陪。 韦宇林恼羞地扯下脖子上的项链,沉了沉眸,在第二天刷卡买下一台五十万的奔驰E300。五十万是他的极限,他在他爸的公司只是挂个职,上个月又惹了祸,他爸爸把他信用卡停了,这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能给的最好的。 车子隔了一天才运到,韦宇林叫了司机开到温妩店门口。 她看到他有些愣:“你不是走了吗?” -- 第59页 “没走,这两天担心你打车不方便,给你买了台车代步。”他把钥匙给温妩,在她还发愣的时候握住她手指一起按下了后备箱。 车厢和后备箱里全是玫瑰,几百朵,热情洋溢的红。 韦宇林难得看到温妩有发愣的表情,终于放下心:“希望你别嫌弃,这台车内饰漂亮,中控也美,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帮你改造得——” “韦宇林你疯了。”温妩看到几个邻居吃瓜和羡慕的眼神,拉着韦宇林往店里走,“还能退吗,你把车退了,我不要。” “小五……” “我不会跟你谈恋爱我接受你这么重的礼物干什么?你自己开走。” 温妩没有感动,只有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但看着韦宇林这么伤心的表情,她只能无奈地偏过头。 她正好看到了对面的周驰。 他遥遥望着她,这次脸上没有坏笑也没有任何表情,安静地抽完支烟,看了眼那台奔驰,对阿时嘱咐了什么走出了店铺。 韦宇林沉默了好久,温妩无奈地说:“我不喜欢你,你真的没必要这样,不然连朋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当。” “你真不要?不能退了。” 温妩想了想,无奈说:“我是不要,但也不想让你白白承担。你花了多少钱?我没驾照,车先开给闻音开吧,我把钱给你,就当是我提前买台车——” “要你给什么钱,我乐意送你的,你不要砸了就是。” 韦宇林望着店外那些看新车热闹的人群,好像这些人看的也是他的热闹。 他背对温妩紧咬牙,转身时眼底的遗憾遮掩了幽邃的光:“我来这么久你没带我去逛过你最喜欢的公园,还有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个糖人铺子,你今晚带我去逛一次吧,然后我就不缠着你了。” 他把话说绝,第一次这么祈求。 温妩只好说:“但是你得等我工作完……” “我等你,我先把车弄走,让人开去给闻音。” 温妩点点头,打算回头问闻音这台车的价格,把钱给韦宇林。她是有考虑过学驾照买车,只是还没什么时间。 …… 对面的阿时望着这一切,眼睁睁看韦宇林把新车开走,这才解了气似的“呸”了声。 这几天他清楚地看到他老大由一开始对对面那有钱人的不屑转变为刚才看到车时的沉默。 明明他老大一开始说的“这男的看起来不像好人”,到刚才“也许我看走眼了吧,他还挺舍得付出”。 阿时感觉,他老大看到人家送车后好像直接自卑了,有彻底放弃的念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时拨通周驰的电话:“驰哥,那男的走了,嫂,大美女没要他车。真他妈解气。” 周驰被周绍津叫去了KTV,周绍津只在电话了说让他来,还不知道具体做什么。 “看着点,别让她吃亏。” 阿时想说一句“你这么担心怎么还跟人家冷战”,但周驰已经挂了电话。 阿时叫了碗牛肉盖饭在店里吃,看温妩下班关了店往家回,又坐了会儿没再见到她下楼才去KTV跟周驰碰头。 … 周绍津那间专门的包房里,门口站了两个小弟,阿时进去,看到周驰已经跟周绍津并排坐在一起,包房里烟雾缭绕,两个人正在喝酒。 阿时等了个间隙才说:“驰哥,人已经下班回家了。” 周绍津问:“谁?” 阿时机灵着:“不是谁嘿嘿,就我一朋友。” 周驰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问周绍津:“你确定想见九哥?九哥不一定能见你。” 周绍津已经开始沦为拜托周驰帮他见一面宋建九,他明明是憋屈的,还只能给周驰笑脸,拍手让小弟抬出一箱钱送给周驰。 …… 温妩接到韦宇林的电话下楼,他正好已经开车等在楼下。 “等久了吧,不好意思。”韦宇林刚才打来电话说有工作要处理,让温妩等一会儿。 “没事。”温妩系上安全带,“我说的那个公园很远,你也没必要过去一趟,附近……” “我想看看你喜欢的地方,我明天就回去了,最后一晚,你不还尽下地主之谊?” 温妩只能任他开车穿过大半座城市过去。 韦宇林其实不是真正有工作要忙,他来这一趟也完全是奔着温妩来。 在温妩从省会离开后他就一直在问她新地址,但她不给,闻音也不给。直到前几天闻音告诉他温妩的近况,把地址给了他,让他把握住机会。 他愿意为温妩开七个小时的车赶来,他很喜欢她。 刚才他说去忙工作让温妩等一会儿,实则是去找人买了种药——听话水。可以掺在饮料或者酒里,喝下去就能失去意识乖乖听话。 只是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给温妩用。 到了地方,她带他去她小时候喜欢的公园游乐场,又去吃糖人。那个糖人铺子排了很长队,终于到他的时候人家收了20一串,她在后面拍了下肩膀,红唇饱满水润,说他被坑了,跟他一起和老板砍价。 韦宇林始终狠不下心把车上那瓶下了药的饮料给她喝。 最后已经很晚,温妩带他去吃当地的美食,他终于鼓起勇气试探性地提议:“去酒吧吧,记得我们上次一起去还是闻音的生日。” -- 第60页 “太晚了,我明天还有工作。” 她脸上是明显的拒绝。 韦宇林扯起淡笑:“好,我把你送回去。” 两人并排往停车场走,晚风吹动身旁女生的长卷发,空气里都是她身上的香。 韦宇林打开副驾驶车门,等他坐上车,终于把那瓶饮料拧开递给温妩:“你大学的时候最爱喝的,给。” 第26章 他忽然俯下身吻住了她的…… “吃撑了,你自己喝吧。”温妩低头理着旗袍的褶皱。 气氛忽然安静,韦宇林偏头盯着她:“你连我给的饮料都不赏脸?” 他眼神是倏然间的冰冷,也似乎变脸之下有些严肃,让温妩愣住。 “有毛病。”她扭头想去打开车门,但他已经锁死了中控。 “开个玩笑啊,你看你。” 韦宇林陪着笑,把饮料盖上放到温妩腿上。 她穿着一件好看的淡绿色旗袍,天生的美艳,但是闻音说过,她一直还没谈恋爱。 是处女。 从脸到身材都完美的处女。 还是他一见钟情,大学追了一整年也没追到的女神。 “你什么毛病?”温妩恼道,“把门打开,我自己打车。” “不是,我刚就和你开个玩笑,你至于吗。”韦宇林发动引擎,驶向温妩回家的方向,“抱歉,刚刚可能是我语气不好。” “什么你语气不好,我看你脸色都像从阴间出来的。”温妩把腿上的饮料扔到后座,虽然她的旗袍严严实实什么都不露,但被人凭空在腿上扔饮料就是很不爽。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周驰,但是望着这个号码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时间多跳了一分钟,已经00:06。刚才韦宇林一直可怜哀求,吃饭时话很多,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点。 温妩语气冷淡:“你停路边吧,不劳烦你送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我只是有点舍不得。”韦宇林踩上油门,“我稍微开快点,把你早点送回家。好不好?” 他语气开始正经也绅士,转移开话题,说起闻音最近工作的状态,余光里温妩才没那么生气。 到了楼下,长巷已经空无一人。韦宇林握着方向盘,沉默一瞬,伸手把饮料从后座拿给温妩。 他笑:“喝点水,下次再见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温妩不情不愿接到手中。 她没打开,他试着说起带温度的话题:“你20岁生日那天还记得吗,其实生日惊喜不是闻音策划的,是我,但后来看你那么避着我,我也没好意思再跟你说。” “还有,你设计的一款风衣,其实是我让我爸把奖给你的。” 温妩用一种不快的眼神看他,并没有对他的感激。 他有些恼,终于忍不住问:“温妩,我哪里配不上你啊?我是奔着结婚为目的想跟你谈恋爱的,我为你买包买表买首饰,你说,我哪里配不上你?” “你的包和表和首饰我一样都没收——” “我他妈买给你就是给你的,你不要我就扔了。就像今天这台车,你以为我真会给闻音开?呵,我扔了就是!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 他觉得不值,也想不通,车窗外的老城是一片灿烂灯海,但是这个地方装点得再好也一文不值。 “你觉得你很高贵吗?在这个破地方能出个天仙来?我五十万随便给一个追我的女的买车都比给你买强,谁他妈不争着让我睡!” 温妩错愕地望着韦宇林,在他的咆哮里什么都没说,扭头要下车,但车门是锁死的,她又找不到从哪里开。 她够到驾驶座想寻找解锁按钮时,韦宇林扯住她手腕就往怀里按。 “你干什么!” “我喜欢你,每天都会想你。温妩,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把她按在椅背里,旗袍的盘扣太紧太复杂,他手掌伸不进去,她力气又大,他好不容易亲到她头发和耳朵。 长夜寂静,根本听不到车厢里隔开的动静。 只有柏拉梅拉车身剧烈的晃动,在路灯下格外明显。 周驰浑身的酒气,终于把周绍津灌醉的同时自己也喝了不少酒。 他插兜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抬起头,却在瞬间错愕。 长街路灯下是一辆剧烈晃动的柏拉梅拉,他沉下眼眸健步冲上前。 副驾驶的椅背被放平,少女正用手上的饮料砸青年的背,但没什么作用。 周驰脸色森冷,从维修店外捡起一块砖头砸向车窗玻璃。 牢固的玻璃并不像电视上那么一砸就碎,砸第一下时车玻璃根本没什么反应。而韦宇林闻声抬头看到他,恼羞瞪了眼,坐起身拧开车钥匙。 副驾驶的女生挣扎着坐起来抢他的车钥匙。 周驰在这时狠狠砸了三下,玻璃终于哗啦碎开。 韦宇林偏头躲,周驰长臂穿过碎裂的车窗,不顾臂膀被刺破的疼痛找到中控门锁,打开车门就将韦宇林拖出来。 警察抓捕歹徒的惯性,他反剪住韦宇林双臂,拳头很想揍下去,骨子里警察的素养克制了他。可这念头只是一瞬间,他想到他现在是个毒贩,毒贩难道不该揍人? 当然是往死里揍。 一记重拳抡到韦宇林腹部。 “我艹你妈,放手,我弄我的女人,关你妈屁事!”韦宇林吃痛狠骂,“我爸是衣澜老总,你信不信老子找人弄死你,放手!” -- 第61页 他的嚣张彻底惹怒周驰。 周驰眯起沉厉的眼,抡起的拳头狠狠落在韦宇林身上,没再给他骂人的机会。 韦宇林根本无法还手,周驰的每一拳都揍在不致命的地方,会让人疼痛难忍但又不会伤残。 “帅哥,我错了,我错了……”韦宇林被按在地上,终于清楚局势,他鼻血不停流,气都要喘不上。 温妩从惶恐失神到找回理智,冲到周驰身后:“够了,会打死的!”她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颤抖。 周驰拎起韦宇林衣领,最后一拳落在韦宇林脸上,韦宇林被迫吐出一口唾沫,掺着血水。 “你再这样对她我会让你进监狱。”周驰眸光狠戾,手背青筋暴起,“或者你再纠缠她试试,老子毙了你。” 他起身朝温妩走来。 她站在路灯下,有些失神地望着他。 她头发是乱的,外套也是乱的,他牵住她手,大步走到副驾驶拿出她的包。 温妩手上一直握着那瓶刚才拿来砸人的饮料,她忽然从周驰手掌里挣脱,走到韦宇林跟前将饮料全倒在他脸上。 韦宇林正大口喘气,措手不及地吞了好多液体,拼命想外吐,但温妩还不解气在倒。 她倒空才扔掉瓶子。 周驰瞥见楼上一户人家亮起的灯,飞快拉温妩站到维修店屋檐下,打开门带她进去。 她还喘着气,眼里都是后怕和恐惧,只有握住他的手才能握到安全感一般,紧紧抓着他手,他关门她跟着,他开灯她也跟着。 周驰回头望着她,心尖的情愫很微妙,疼惜、挣扎、又近乎妥协。 维修店里太脏,即便阿时都有打扫,但还是不像她该呆的地方。 他把她带到那把唯一好些的躺椅上,是房东特意送给他的。 看到她眉骨旁蹭出来的乌黑,他转身要去找纸巾,但被她拉住手。 她睁着无辜的眼看他,泪水在眼眶里一直转,这种始终掉不下来的可怜让她更显无助。 周驰蹲下身,就用指腹擦掉她眉骨那里蹭出来乌黑,是眉笔的印子。 温妩忽然说:“我耳朵被亲到了,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 只是周驰忽然僵怔,他中了她的套啊。 她抱住了他脖子:“周驰,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她柔软的身体伏在他胸膛,抑制不住在颤抖。周驰瞬间浑身紧绷。 “你连人都敢毙了,什么狠话都说得出,为什么不敢承认?”她声音哽咽。 周驰沉默下来。 他没经历过这一刻,甚至这一刻比那晚突然被闫致兵的人丢在顾顺的皮革厂还让他措手不及。 温妩在他的沉默里望着他。 他看到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微微泛红,睫毛湿哒哒的。她望着他好久,一点一点靠近他,近到他们鼻息交织,每一缕呼吸都似乎要镶嵌进彼此生命里。 在她唇就快要落下时,周驰忽然偏转了头。 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一僵,他感受到她浑身的颤抖。他重新吸气努力正视她,但是看见她瞬间滚落的眼泪,和这双黯淡受伤的眼睛——比韦宇林压在她身上时,她疯了般砸人时还要受伤。 她像看一个陌生到从来不认识的人,错愕、失望、痛苦都在眼底交织。 眼泪不停涌下来,她连呼吸都喘得很艰难。 胸腔里忽然很像他一次跟毒贩打斗时被对方的子弹冲击波震慑,整个心口都是痛涩的。 周驰紧紧握着拳头,像痉.挛一般松开、握紧,最终抬手去擦温妩的眼泪。但她的眼泪太多了,一直擦不干净,好像他越这样擦她哭得越凶。 仓库放着很多回收的旧家电,后面的窗始终关不上,一阵风呼啸灌进来,吹得吊灯都在摇摆,把地面两道身影如梦如幻地纠缠在一起。 她哭得快喘不上气,眼泪像关不拢的水龙头。周驰沉下眼眸,指腹摩着她细嫩的脸颊,另一只垂下的手紧紧握着拳,他忽然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她蓦然睁大眼睛。 他撬开她齿关,他没有接过吻,但是男性强势的主权好像总有些无师自通,他由最开始的生涩到游刃自如,舌尖摩挲着他克制的全部爱意。 他的手掌落在她腰际,平坦纤细的腰,只是稍微地收紧就可以全部握住。 深夜一阵烈风掠过,库房里有什么旧电器倒塌,“砰”一声响。 两个人受惊一样停下来,互相望到彼此的眼睛,睫毛都忍不住颤动。 温妩渐渐笑起来,脸上带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红晕。 周驰忍不住弯起唇,但嗓音有些严肃的揶揄:“还哭?” “你承认了吗?” 他忽然沉默,摩挲着她湿漉漉的脸颊不说话。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回两分钟前,他也许不会吻下来——他不是给她想要的爱情,他是把她带入深渊里。 这深渊终会等来光明,但他不知道是一个月还是一年,或者是更久。 周驰的沉默让温妩愣住,眼里再度紧张,带着微微的气恼。被他亲红的嘴唇轻轻翕动,想说什么终究不敢说,明明那么期望他的答案,却也害怕等到他的答案。 周驰忽然挑眉轻笑:“如果我是个亡命之徒,你还敢跟我吗?” 温妩愣住:“你以前杀过人?” -- 第62页 “你不怕?” “你真杀过?” “没有。” 她松口气:“那为什么是亡命之徒?”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得罪过人,可能哪天人家遇到我会想要我命。我怕你跟着我会牵连到你。” 周驰摩挲着温妩脸颊,这是一张瓷白无暇的脸,细腻得让人舍不得松手。他才想起来他手指有握枪和维修的茧,忙要抽开时忽然被她握住。 温妩望着他眼睛说:“我认识一个姓段的警官,他是省厅的,应该很厉害,我们买票去找他帮我们想办法!” 周驰愣住,完全没想到她会来这句。 他拧紧眉头:“这人多厉害?” “我问什么他都懂!严谨,专业,负责,态度好。”她特别地激动,握紧他手就想马上去省里。 周驰忍住眼底的笑意,按住她手,重新严肃地望着她眼睛:“温妩,我认真地告诉你,我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你跟着我——” “你想多了吧,我压根没把你想得多好。你对感情畏畏缩缩不像个男人,生活上也抠了吧唧的。”温妩说,“现在终于敢承认了才勉强像个男人。” 她说完笑起来。 周驰蹲在她身前,也不自主笑了下。 她胸侧两粒盘扣在刚才被韦宇林扯开,他伸手帮她扣好,又低头提起她落在地上的裙摆。看到她高跟鞋上有灰尘,用手掌擦拭。 温妩望着他专注做这一切,睫毛轻轻颤动。这是一双好看的手,会修东西,会弹吉他,还会像此刻这样呵护她。 她忽然才想起来他刚才砸窗时的狠劲,急忙掀起他胳膊看。外套和里面的袖子都划破了,手臂上有凝结的小血块,幸好划伤的伤口只有一小块。 但她还是很紧张地拉起周驰:“去医院——” “屁大点事。”周驰摘下衣袖,弯腰把掉地上的包捡起来拍干净,牵起温妩出门,“先回家去。” “你伤口不处理会发炎的。” “我家里有药。” 走出店,周驰看了眼空旷的长街,黑漆漆的眼底深邃,还是松开了温妩的手。 他在锁门,温妩就去看街道,已经没看到韦宇林。 周驰也看了眼街道,的确没再看到韦宇林的车,他下手知道分寸,人还有力气开车跑,看来是安全的。 “回家吧。”穿过马路,周驰还是没有牵温妩的手。 温妩也不恼,甚至有些想笑他的谨慎,现在是凌晨,这一片哪还有什么人。但她很配合,直到走进单元楼里才握住周驰的手。 他没有再撇开她,反握住她手。 开门的时候,温妩背对着周驰输密码。 他看不见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和颤动的睫毛,她下定决心似的,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将周驰拉进了屋里。 “我还害怕,你能不能等我洗完澡了再走啊?” 他嗓音低沉:“嗯。” 第27章 你是不是不行 温妩没有开灯,直接去卧室里找睡衣,回到浴室洗漱。 周驰拉上阳台窗帘将灯打开,坐到沙发上。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水流声,他闭上眼睛小憩,然后听到吹风机的声音,隔着门并不怎么吵,相反倒更像是催眠的乐曲。 他竟然渐渐陷入睡眠,他几乎很难在家里拥有这么安心的情绪。 他住的家属楼里全部都是段惜华和周兰的回忆,他每次下班回家都觉得家里太过冷清。后来干脆都在办公室加班,有时候案子太重,他几乎都是组长,加班床位都让给手底下那帮组员了,他就睡在犯人的审讯床上,也能安安心心睡到天亮。 感觉到双膝有沉重的力量压过来时,周驰才从这段浅眠里醒过来,懊恼他不应该在卧底的任何环境下松懈。 他睁开就看到一张近在眼前的脸。 少女白皙透红的脸颊,轻颤的睫毛,还有她圈过来的手臂和落下来的吻。 周驰按住她脑袋,推开她时才看清她此刻的样子,他眯起眼,眸底是一汪汹涌的深潭。 温妩穿了那条白色的睡裙,蕾丝和网纱恰到好处的风情,却并不低俗,妩媚的同时又有少女的纯情。她直接望进他眼底惊涌的骇浪,垂下长睫看他微抿的唇峰,他的唇棱角冷峻又性感。 她重新勾住他脖子吻下来。只是她吻技太差,舌像打结不会动,最终被他反客为主,强势得像头凶猛猎豹吞食一只弱小的兔子。 他由最初的浑身紧绷到回应她,抱住她往卧室走。 温妩长腿勾在周驰腰际,心跳很快,直到被放平,他忽然从她唇齿退离,被子也在瞬间盖在了她身上。 温妩:“??” 她从被子里挣脱出来,手腕被周驰紧扣住。他手掌又大又粗糙,力气这么重,她疼得想生气。 “别动。” 简直了!这是什么闷骚直男?! 温妩在他手心里挣扎,周驰沉声凶她:“老实点!” 温妩有些不可置信,望着他满脸的冷峻傻了眼,忽然很生气很委屈。他刚才不是亲得很喜欢吗,他看不出来她穿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你是警察吗,我是犯人吗,你对我这样!” 周驰松开她双手,只是没想到也就轻轻握了下,她手腕那瞬间蔓延起一圈红。 “你给我老实点。”他语气无奈,滚烫血液疯狂地在身体里翻涌,嗓音里的粗沉到底还是出卖了他。 -- 第63页 温妩还在一种挫败和委屈里,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你怎么回事?”她眼里写着你是不是不行。 周驰沉思了片刻,很严肃地看她:“我想我应该给你定个交往规则。” “你确定你在说人话?” “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以后我们在外面就像之前那样,到家再像现在这样。小五,你答应吗?” 温妩原本还有些生气,但听到后头才有了点笑意:“现在是哪样啊?”她挣扎出来,手臂勾在周驰脖子上。 这次他没有再约束她,但他不看她,视线只落在她头发上,帮她理好贴到脸颊的头发。 “上次跟你说过我家里被装了监控,在我没有拆掉之前你不要去我家里找我,有事打我电话或发短信。” “嗯,知道了,这点我不会乱来。但是你回答我现在是哪样呀。”温妩心跳很快,唇贴到了他耳骨,她嗓音轻不可闻,“我还没经验,你主动点吧。” 滚烫的气息吹进周驰耳朵里,他猛地收紧手臂把怀里的身体按到床上,他眸底是一片深潭,手臂突起极力克制的青筋,暗哑地说:“等我安全一点了,好吗。” 他离她这么近,宽阔脊背压着一个娇软的美人,能听到她心脏咚咚的跳动。 她胆子看起来很大,但是已经红透了脸颊:“你好烦。” 她推开他起身,就穿着这样一件睡裙经过他走去客厅,白皙双腿消失在他余光里。 很快,温妩抱回一个老式木盒子,里面装的都是家庭常备的药。 “袖子卷起来。”她语气虽然冷,但是动作温柔小心,在他伤口上涂上生理盐水消毒,贴上一张创可贴。 周驰有些想笑。 她看到他这么轻视的表情,终于恼了:“你小时候父母是不是很疼爱你?” 周驰不解地挑眉。 “不然为什么这么欠骂。” “哦。”周驰撕掉创可贴,“不用这玩意儿,屁大点伤口,自己透气两天就好了。” 他说:“我回去了。” 温妩还没来得及反应,他长臂忽然横穿她腰际,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含笑的眼像藏着一轮月,跟她说——晚安。 他起身拎走药箱,站在门口:“帮你关灯?” 温妩心跳还太快,没反应过来。他勾起薄唇低笑一声,关掉了卧室的灯,又关掉了客厅的灯。 周驰回到家,进门的第一刻就是吹起愉悦的口哨,然后走进卧室拨通阿时的电话。 “明天把周绍津给的钱带上,一分都不要动,孝敬给哥。” 他在说给窃听器那头的闫致兵听。 阿时不明白,在电话里问他干嘛要把这么多钱给出去。 周驰恼道:“闫哥能用我是信任我,我不能用他来赚钱,钱不是这么赚的。记住,明早把钱带过来,老子睡了。” 他挂完电话去浴室洗澡,开的冷水,理智和警戒才一点点重回他身体。 …… 第二天一早,温妩比从前醒得都要早一些。 窗外是秋日里的一轮朝阳,光束穿透街道两排蜿蜒的梧桐树,地面是斑驳的日光,上学的孩子已经背着书包踩着阳光的影子笑闹经过。 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呀。 她弯腰在门后透过猫眼看,对面周驰的房门紧闭,可能他还没这么早起来。毕竟他昨晚揍人时应该有点累了吧。但他看起来体力好像很好,揍人的样子也那么帅。 温妩翘起唇角,愉悦地哼着歌,洗脸、刷牙、换衣服、化妆。 她穿了一件白色旗袍,外套是中式的粉色廓形长衫,镜子里瞬间就是一个精致的仙女。 其实她从前很少穿旗袍,外婆很喜欢旗袍,给她和苏娅做了很多。她那时候觉得旗袍扣子繁琐,风格显老气,外婆做的很多都在衣柜里吃灰。 那时候校园里有活动,她要买新裙子。外婆让她穿旗袍去,她总拒绝。 她竟然错过了与外婆的最后一面,不知道这个跟她相依为命的老人那时候有多难受啊,他们说外婆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她。 那天葬礼上,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旗袍,从那天开始她每天都穿着旗袍。 总有一些道理要在失去后才知道,让遗憾和痛苦撕扯着心脏,还不得不抬头往前走。 温妩挑了只玫瑰味的香水,完成这最后一步打开房门。 很遗憾地,她没像之前那样能跟周驰同时开门碰上,看来他昨晚应该是累了,身上还有酒气,不知道是在哪里鬼混完回来。 她回楼下开店,才看到对面的「周记家电维修」关着门,以往这个点阿时早来开门了。 温妩打通周驰的电话,但响了两声后便传来对方正忙的提示。 恋爱后的第一通电话,他竟然挂断了? 虽然有点不愉快,但想起他昨晚严肃的表情,她就先不跟他计较了。 温妩正要出去叫早饭,闻音正好来了电话,她接听的第一句就差点被震聋了耳朵。 “小五,韦宇林被打了!” 闻音在电话里惊呼,韦宇林早上醒来发现浑身都痛,骨头散架似的,自己竟然还睡在车上。 他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车窗都是坏的,当场就报了警。 温妩蹙起眉:“他报警了?”还有脸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第64页 “对,刚刚跟我通电话,警察正陪他在医院做体检呢。昨晚你们见过吗?” 温妩担忧地看向对面维修店:“他还敢报警?他怎么说的,你再跟我说详细一点。” “他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但浑身都有伤啊。你昨晚见过他?” 不要脸。 这是想全部栽在他们身上! 温妩拧着眉:“你马上给他打电话,问他到底要怎么样。” 她来不及做多余的解释,挂了电话给周驰发去短信:「我那个朋友报警了,你在家还是在外面?先别回来,我先看下情况。」 闻音回拨给韦宇林的电话也很巧,正好被警察接起。她很快知道了来龙去脉,赶紧回拨给温妩。 “我傻了,他手机被警察控制了,警察说他吸毒,他尿检呈阳性。韦宇林自己也傻了,警察问了他好多次他才想起来一些,说他是买了一种听话水。” 韦宇林进了派出所,温妩也才知道也许正好就是昨晚他非要给她的那瓶饮料。如果当时她喝了会怎么办?也许根本等不到周驰来救她…… 她不敢想象,很想冲到派出所去告他昨晚企图强/暴她,但想到可能会牵扯到周驰,她又沉下了心。 只是周岚找来了她店里。 周岚穿着警服,像正常见个朋友一样跟隔壁店铺的邻居说笑,走进温妩的店才说:“你认识一个叫韦宇林的男性吧?” “认识。”知道瞒不住,温妩索性承认,她很难过地说,“他是我大学同学,最近过来这边,想追我,昨晚还企图在他车上强/暴我。” 周岚怔了片刻,倒跟韦宇林想起来后的片段对得上。 “我是申请一个人过来的,我同事在前面车上等我,就是考虑到你不希望邻居知道这桩事。我们在监控里看到了昨晚的一段录像,希望你配合一下。” “好,谢谢你一个人过来。” “揍他的那个男人是周驰?” 温妩顿了下:“嗯,他刚好看到了才救了我。” “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他昨晚救我好像受了伤,不知道是不是去医院了。” 温妩跟他们来了派出所,交代完昨晚的事。 最后,她心里紧张周驰,问周岚:“我们是自卫吧,不犯法吧?” “当然不犯法,这种混蛋该。”周岚合上笔录说,“等周驰来了再做一份笔录,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你别担心。” 温妩想起周驰说的希望在外面还是跟他保持之前的状态,她黯然地望着周岚,语气充满难过:“你别跟别人说这件事,我怕抬不起头来。” “我知道,但是你早该报警的。周驰也是,打完人就该报警啊。” 周岚又去拨周驰电话,但一直联系不上。 温妩以为周驰是因为她刚才那条短信而误会,给他发去短信:「你过来吧,周岚说我们是自卫,不犯法。」 但她也一直没有等到周驰的电话来。 …… 周驰和阿时正开着一辆皮卡车驶出城市。 皮卡的车玻璃贴满防窥膜,从外看里面一团漆黑,车上装了五个大型木箱,很沉。 这是闫致兵早上让周驰开出来的车,没说车上是什么,也让他不要在中途看。 阿时刚发动引擎周驰便接到闫致兵的电话。 “为什么停在广源路二十分钟?” 周驰太阳穴突突跳动,是刚才阿时闹肚子去了趟卫生间。 “哥,我小弟刚去了趟卫生间,但我在车上,您放心。” 闫致兵不耐烦道:“下次不允许这样,出了事你拿命负责?” 电话已经被闫致兵直接挂断。 阿时有些虚,握着方向盘小声说:“驰哥,车上不会是有窃听器吧?” 也不排除,但追踪器肯定是有。 周驰闭眼揉了揉鼻梁山根处。 他一早就出门带着阿时和猴子把昨晚周绍津送他的钱带去给了闫致兵,告诉他们周绍津是诚心想见他们一面。 倒是出乎他意料,闫致兵这种为了钱而贩毒的毒贩竟然没收那笔钱,垂着眼皮问他有多少,把这一百万直接扔给他。 说:“你留着用。” 他们没提见不见周绍津,只丢给他一把车钥匙让他把车上的货送到地方。 周驰接过钥匙说:“那我去点下货。” “不用点货,直接开到地方,中途也不允许检货。”闫致兵眯起眼这样说。 周驰走出门时问宋建九他什么时候能把顾顺领回来。 “办完事,今天。” 他终于松口气,中途几次看到温妩的电话,不方便接,都被他直接挂断。 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也是温妩的。 「你过来吧,周岚说我们是自卫,不犯法。」 周驰看完删除,摁灭手机屏幕。 心里忽然有些亏欠,她现在一个人在派出所,作为一个男友他应该是陪在她身边的,但却没办法赶过去。 而他也可能永远没办法把她的事放在第一位。 … 到达闫致兵所说的地点,阿时停好车:“这他妈是个小区啊。” 新建的小区,底楼商铺都是空的,楼宇也还没装好门窗玻璃。 很快,周驰接到宋建九的电话:“掉头右车道,直行。” 没等周驰回答这个电话已经挂断了。 -- 第65页 又是毒贩狡猾的作风。 阿时按照路线开车,周驰又接到宋建九的电话:“右转,乡道2公里。” 来电又被挂断。 周驰拧起眉:“我来开。” 他换到了驾驶座,把手机给阿时接听。 后面的路线偏僻难行,车轮从一块大石上碾压而过,车身颠簸的时候后备箱的货狠撞了下。周驰心情逐渐沉重,有什么想法快要呼之欲出,但又抓不清。 等最后一个电话,他听到两个字——果园。 他第一次见到闫致兵和宋建九时,他们说的暗语里也有果园。 这会不会是他们的制毒基地? 周驰也终于抓住刚才脑海里闪过的念头,会不会后备箱里就是顾顺? 宋建九说,办完事,今天。 他双眸一点点沉下来,如同车窗外这个乌云密布的阴天。 暗语里的果园是一个真实的果园。 高高的水泥砖围墙,大门没有公司挂牌,两扇铁门紧闭。 周驰偏头看了眼,这附近还有这样类似的果园好几个,都没有公司挂牌,只有一家外墙喷着“心心果业”的字。 他按照宋建九在电话里的暗号敲响门,四短二长的敲门方式。 两个中年男性打开门,看了他一眼,朝门外警惕打量了才说:“进来吧,车开到那里。” 阿时开车跟着领路人走。 铁门很快关闭,旁边的中年男人问周驰:“哥,第一次见你啊。” “嗯,之前不管这边。” 男人递给他一支万宝路,拢起手掌为他点烟。 周驰环顾一圈果园,一望无际的果树,橙黄的橘子挂满枝头,还有硕果累累的柚子树。旁边是幢两层楼的房子,二楼六间房,长长的过道上一左一右站在两个青年,看到他的打量也朝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周驰吐出口烟:“看下货。” 男人带着他过去,阿时已经下车,两个中年男人在车上搬运。 他们一一打开木箱,里头都是些水果,直到打开最下面那个才一起默契地将箱子抬下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那么平常,但周驰在刚才开箱的一瞬间看到一块蓝色的布。 那是顾顺那天穿的衣服。 他插兜走上前,阿时也正探头看他们抬下来的箱子,却一瞬间吓得后退。 箱子里正是顾顺。 成为尸体的顾顺,被分尸成两截装入这口木箱。 阿时跌倒在地上,额头全是汗,嘴唇也惨白。 周驰强压着心底的骇浪,回头冷漠瞥向阿时:“起来,瞧你妈的这点出息。” 他睨向旁边的男人:“你们处理?” “是的,哥放心吧。” 周驰不动声色,脸色自如问起:“怎么处理,安全吗?” 中年男人笑一声:“发现不了,哥放心,左右不过几十斤肥料的事。” 周驰点了下头,吸着手上的烟,万宝路的口感偏重,入口的辣从他喉间游刃自如地吐出。他垂下眼皮:“仔细着点。” 果园茂密的果林深处掩映砖墙,应该还有很多座房子。 离开果园坐上车,周驰打开手机地图,暗自记录下这个坐标。 阿时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停打颤,周驰摁灭手机屏幕:“下来。” 他换到了驾驶座,打着方向盘平稳驶向水泥小路。 车窗外是用摩托车运送柚子的一些中年男人。这些才是各座果园真实的劳动者,皮肤黝黑,外表朴素,被汗水湿透的衣服上带着片树叶或青草。 等驶出很远了,阿时才忍不住问:“驰哥,你不怕?” “老子要怕就不会来干这赔命的买卖了。” 阿时还在消化刚才的恐惧,想起什么来:“如果嫂——” “少你我也能干,不想跟我就滚下去。怕成这样。”周驰倏然瞥向阿时,恼怒的眼眸狠睨他,眼底分明是警告他不要乱多嘴。 周驰当然知道阿时是想提温妩。 阿时也才反应过来,就怕车上有窃听器,周驰今早告诉过他和猴子,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温妩。 车子驶入城市,周驰又接到宋建九的电话,让他把车上的水果都送到闫致兵的水果店里。 周驰把车交给了阿时,自己去了闫致兵的地盘。 闫致兵在一处茶楼,他还没有开口,闫致兵已经淡淡看他一眼说道:“找我问罪来了?” “没有,顾顺犯了什么事得罪您了?”周驰说,“我也想知道,以后好不去犯这样的错。” 闫致兵嗤笑一声:“你跟我没有恩怨就扯不上这个。” “你走吧,没事不要来,有事我会叫你。那一百万不够你买几个手下。” 宋建九走来请周驰离开。 周驰说了声谢,出来后被周岚的电话叫去了派出所。 温妩已经不在,周岚说她已经配合做完了调查,就剩他了。 他配合他们做完调查,过完程序回春徊巷时直接去了温妩的店。 她埋头在缝旗袍,伏案专注的模样也很好看,他安静看了会儿,所有紧绷的心弦好像只有在她面前敢稍微松懈。 第28章 温月亮 “为什么不用缝纫机?”周驰抱臂站在门口,淡笑的双眼望着温妩。 温妩愣了会儿,没想到他突然出现。 她起身走到门口,看到没有人才回头紧张地说:“我不是给你发过短信吗,韦宇林自己把自己送进派出所了,我本来不想牵扯你的,但周岚他们在监控里已经查到了……” -- 第66页 她紧张地说起如果他去了派出所会不会留下痕迹,被得罪的人找到。 “刚去完,在周岚那做了笔录。以后派出所那地方我还是别再去比较好。” 温妩松口气:“嗯,没影响你就行。”她问他这一整天都在做什么。 周驰说跟阿时去看了下别的生意,早上太忙给挂了,后面手机忘在了别人车上。 温妩哦了声:“什么生意?” “想在城南也开个修理铺,但那边市场饱和了。”周驰随口说完问,“六点了,你什么时候下班?” “现在就可以下班!”温妩转身要去收拾工作台,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冲到周驰身前。 她微微昂起脸,笑起来时皓齿洁白,问周驰:“我今天好看吗?” 她今天特意穿的白旗袍,他长得这么帅,接吻那么强势,应该谈过女朋友。她想,她哪怕不能成为周驰的初恋,也要成为他心上最特别的那个。纯情是她,妩媚也是她,把她死死记在心里。 周驰弯起唇:“好看。” 温妩这才满意地去收拾工作台:“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看电影?你先去我后来,伪装成不认识的样子。” “不太好。” “那我们出去吃饭吧,去城西远一点的餐厅。” 周驰还是说:“先算了吧,就在家里吃。” 温妩停下收拾的手,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周驰说:“你先上去,我去买些菜。” 不等温妩回答,他已经先出了门。 温妩皱起眉,从他这种行为来看忽然不像谈过恋爱的了,哪个女生喜欢他这种臭脾气。 …… 周驰去了附近超市,买好东西回到楼上敲响温妩的房门。 一阵哒哒的拖鞋声隔着门传来,就算没有看到人,他也能想象她飞跑过来开门的样子。 然后,一双白皙的手扶在门上,指甲盖闪亮得像贴了钻石,温妩好看的脸也从门里探出来。 她察觉到他在欣赏她的手,颇为满意地扬起粉润的唇:“我的美甲好看吗?” “好看,不是贴的小闪钻?” “你还懂小闪钻,你看过谁贴小闪钻啊?” 一具女尸。 当时那具尸体发现时什么都腐烂了,唯独美甲让人记忆犹新。 周驰淡笑了下,没说什么,拎着东西跨进门。 温妩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你买这么多。” 她看见一个电烤盘,从包装壳里拆出来。 周驰说:“上次你说最近想吃烤肉。”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温妩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眼睛很好看,微弯的眼尾,跟这张清冷艳丽的脸有着反差的萌感,让人更觉得可爱。 周驰抿抿唇,将菜拎到厨房。 温妩过来说:“我能帮什么忙?” “你的手能洗菜吗?” “能啊,但是我可以少洗点吗?” 周驰低笑:“嗯,把生菜洗出来,其余我来。你有纸笔吗,我想在你这画个东西。” “你会画画啊?” “不会,是阿时要我给一个电器的结构图。” 温妩帮他找来纸笔,周驰坐在次卧的书桌前,他说:“结构有点复杂,我怕被打乱思路,我画完会出来,你不会弄的就先放下。” “你放心,我不来打扰你就是。” 周驰淡笑,看温妩带上房门出去,开始沉下眼眸画今天的路线和果园的地图。 闫致兵的果园跟其他家的果园从外部结构来看差别无二,也没有名字。他只能在地图上画下方位和今天所看到的内部地形。 很快,周驰把画好的地图拍照发给了郑祁华,拨通郑祁华的号码。 郑祁华沉稳的语气里少见的激动:“你去过他们基地了?” “应该是基地。”周驰看了眼房门,压低嗓音,“紧挨大门的两层楼共有房屋十二间,穿过果园还有一堵墙和一些房子,那里应该才是真正的基地。” “我在地图上看到闫致兵的果园紧邻一座化肥厂,我推测那里应该就是真正的制毒基地,但我还没确定的把握。” “你这条线索已经很重要了。” “队长,顾顺死了。”周驰闭上眼睛,努力平静地说起残忍的分尸,他心里有愧,“我真不应该把他带回去。” “也不是你的错。”郑祁华沉默了会儿,“你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有危险就撤离,听清楚没有?” “收到。”周驰说,“队长,周绍津求我办事的一百万我上交给你……” “不能上交,要是事后他们问起来你拿什么交代?你现在也是个有钱的‘毒贩’了,给我演得像一点!” “明白了。队长,我昨晚救了个邻居,她正被坏人猥亵,人已经被羁押在这边片区的派出所,但他因为涉险购买毒品,这边可能会展开调查。我怕闫致兵他们多心,你把人弄回省厅吧。他爸是百年衣澜的董事长,他目前是拒不交代家属联系方式的情况。”周驰说,“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点。” “这也不是你的错,我会安排。” “还有一件事。”周驰顿了下,“我的工资都正常在发吧?” “废话。” “我最近可能有一些个人的开销,我会记好账,回来从我工资里扣。”周驰忽然问起,如果他这次立了功,成功回队里,奖金会有多少。 -- 第67页 郑祁华一阵停顿,周驰几乎能想象到他这位既是上级也是叔叔的前辈皱起个川字的眉心。 “你做事可从没记挂过奖金,你缺钱?发生什么事了?” 周驰低笑说只是私事,不会影响到卧底任务,叫郑祁华不用担心,结束了通话。 他是想攒钱娶温妩。 但似乎有些早了,他才刚刚开始跟她交往。 因为卧底的不便,他态度这么冷淡,行为也怪得不像个正常男朋友,她会一直受得了他吗? 周驰失笑地起身出去。 闫致兵最近因为李川和吸毒女孩的死会消停一段时间,这期间他的确可以拿出一些私人时间和温妩相处。但他现在想到顾顺就会担心温妩的安全问题,他是不是不应该和她走得这么近,也许也不应该答应和她交往。 温妩说到做到,没有进来打扰他。 厨房水池和地板上都是水,少女正站在水池前冲洗虾。 两只活虾蹦到水池里,尾巴溅了她一些水,她手忙脚乱后退躲,又撞翻了菜盆。 周驰大步上前握住她手,从她手里拿过这盆活蹦乱跳的虾。 她昂起头,脸上都是水珠,眼巴巴的委屈:“它们欺负我。” 周驰嗤笑一声,她这么扮可怜的时候真跟高冷训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一个无辜的眼神就能挠得他心痒痒。 他挑眉:“我替你吃掉,出气?” “还是我们一起吃掉吧。” 她比他矮了一个头,周驰垂眼看这张脸,可爱和勾人。他抬起手臂:“你出去吧,我来。” … 温妩笑着回卧室换下了旗袍,穿了一件宽松的米色毛衣加短裙,头发用碎花丝带缠成四股马尾辫,余下的丝带系成一个蝴蝶结。妆容居家又清丽。 她重新走进厨房,脚步特意很轻。 周驰正在切菜,粗糙的手指明明那么好看,侧脸也利落完美。他真不应该只是当个维修工,他明明浑身都在发光。 她踮起脚尖想走过来抱他,但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眸底好笑,继续切菜。 被他发现,她有些恼,但也还是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穿着外套切菜能活动吗?” 周驰停下,擦了下双手把外套脱下来。 温妩拿去她卧室挂起来,重新回到周驰身后环住他腰。 她脸贴在他脊背,心跳有些快,隔着布料的手指抚过整齐的腹肌。是她手指有自己的想法,可不是她,她这么说服自己。 她感觉到周驰绷紧起腹部,但他什么都没说,继续切菜。 温妩终于开始大胆了起来,手探进衣服里。 青年脊背微僵,但仍有条不紊地将牛肉码放进盘子里,然后拧开水龙头冲洗双手。 温妩觉得,他既然不拒绝那就应该是默认,于是…… “于是”没有再成功进行,她很突然地惊呼出声,被忽然回身的周驰吓了一跳。下一秒,她被他覆住额头,脸被迫上仰,男性唇齿炽热的呼吸笼罩她,带着凉意的薄唇吻上她唇,长驱直入,堵住了她惊呼的那声呜咽。 他吻得比第一次强势,霸道地不给她喘息的余地。温妩被亲得骨头都绵软软的,也被他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她双腿配合地圈住他腰。 温妩心跳很快,周驰已经走出了厨房,原来撩一撩他就能把持不住了嘛。 她被放到沙发上,下巴被他粗糙的手指捏住,在她仰起脸接纳他滚烫的吻时,他很忽然地抽离,微眯起眼。 周驰眼里写着警告:“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先吃饭再说好吗。” 明明该是商量的好吗,怎么他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温妩好气,看他这么游刃有余,是谈了多少个才得来的经验? “你别凶我行吗。” “我没有。” “你凶了。” 周驰低沉嗓音里带着妥协:“行,我记下了,这样是凶你,下次我不这样。” 温妩问:“你以前谈过几个?” “没有。” 她瞠圆双眼,好一会儿才说:“可你很会亲啊。” “很会吗?”周驰低笑。 “你没骗我,你真没谈过?” “嗯,以前穷,看不上别人。” 温妩被他逗笑:“那我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敛下笑,沉默也像严肃。温妩有些紧张,害怕听到她不希望的答案。 周驰忽然挑眉说:“你勾引我的,嗯?” 她微愣。 他揉揉她脑袋:“你比别人勇敢。”他起身,“我去切菜,你就坐在这里等着吃就好。” 厨房传来规律的切菜声,温妩脸颊有些烫,也有些失笑。 他清清楚楚地看懂她之前的勾引,但是那么甘心地配合她,他很早就动心了不是吗。 晚饭备好时窗外已经是灯海璀璨的黑夜,温妩吃到了好久没吃过的烤肉,味道跟外面店里差不多,周驰也会把烤好的肉最先夹给她。 她忽然有些矫情地觉得,他刚才那句回答不浪漫。 不过她没有为难他,不会再逼问他为什么是她,他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浪漫的细胞,白白浪费了一张英俊的脸。 这是他们确定恋爱后的第一顿晚饭。 饭后,温妩说想出去散步。 周驰沉默了瞬间。 她说:“我们戴上口罩,我离你远点,我们能看到彼此就好,这样也不行吗?” -- 第68页 周驰有些无奈,温妩扮可怜地拽他手指头。 他只好说:“好,去远一点的地方吧。” 他们去了城南的江滩。 一江隔开这座城市的老城区与对岸繁华的高楼大厦,江面驶来轮渡,他们身处在江滩旁的公园,有不少情侣和夜晚散步的人群。 温妩和周驰都戴着口罩,一路因为他们俩身形气质太出挑,吸引不少年轻人多看了眼。 走到人少的地方,温妩靠周驰近一些,他也露着一双含笑的眼靠过来。 她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夸张了?” “没有,我的仇家很可怕。” 温妩严肃地问:“如果用钱去摆平呢?”她想说要不她借他一笔钱去把这恩怨结清了。 周驰说钱解决不了。 他望着江面驶远的轮渡:“我没做过坏事,你只要相信我这一点就好。” “要不还是找个时间去省里找我那个警察朋友吧。” “暂时先别动,需要帮助我会告诉你。”周驰看了下前方卖玫瑰的阿姨,中年妇女正向路过的情侣推销。 他扭头问:“你要花吗?” 温妩弯起唇:“不是这么送女孩子花的。”她想说他应该主动买给她,而不是先问一句要不要。 周驰说:“哦,那就回去吧。” 温妩愣住。 他挑眉:“还想走?那就往这边再走走。” 他已经迈开长腿上前,不时回头看她,眼里充满调笑的意味。 温妩气呼呼跑上前:“你敢拿我开玩笑!” 她追上他,挽住他手臂但被他拿开手。 她再理性也还是会在这种时刻失落,眼里光芒黯淡:“我们戴着口罩的。” 周驰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温妩笑弯眼,他也微微笑起:“你眼睛里有月亮。” 她微愣,就像是喝到了一杯甜度刚刚好的奶茶。 周驰看了眼天上月,又微笑看她眼睛:“比天上好看的月亮。” 温妩“哎呀”一声,挽着周驰手臂往前走。经过卖花的阿姨,她脚步慢下来,意思很明显。 但周驰竟然无事发生地任她挽着手臂经过阿姨身边。 阿姨说:“帅哥,买支花送女朋友吧,五块钱。” 他很淡定地摇头,十分自如地往前走。 温妩:“……” 周驰掀起懒漫坏笑的眼:“生气了?”他说,“不方便。” 她的确有些生气,松开他手臂。 周驰要喊她名字,忽然听到一声“驰哥”。 他眼里笑意瞬间收敛,回头看到了小夏。 小夏身边有个男生,没见到过。她看了看他,又看向温妩,抽口烟幽幽地说:“这是你女朋友?” 周驰淡声说不是。 温妩停在一旁,淡淡看了眼这个女生,没有反驳周驰的话,走向了他们停车的地方。 周驰看了眼小夏旁边的男生:“他知道吗?” “他”指的当然是周绍津。 小夏只是稍微慌了一秒,很快笑着说:“回去再聊啦。” 周驰点头,说了声也还有事。 那男生微微昂起下巴叫住周驰:“你们很熟?一起蹦迪吗?走啊。” 小夏拽了拽男生袖子,对周驰说:“驰哥先忙。” 周驰转身离开,眼底深邃,就算他是戴着口罩也避不开这些认识他的人,刚才小夏看到他时他和温妩正亲密挽着手臂,但好在温妩也戴了口罩。 他不应该答应她出来的。 回去的路上,周驰开着面包车,温妩原本想坐副驾驶,被他安排在了后座。 她像有意要跟他置气,渴望得到一份特殊的准许,来拉副驾驶车门。 周驰眯起危险警告的眼,看她生气地板起脸,又恢复初见时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他最终叹了口气,低哑的嗓音里充满无奈:“坐后面去,挡风玻璃太清楚了。” 他的行为让温妩路上都不再说话。 周驰说:“抱歉,我是不想牵连你。” 温妩还是不说话,想开车窗发现车子还是老式的,还得手摇,她低恼:“什么破车。” 周驰单手握方向盘,长臂穿到后座帮她摇下车窗,他知道她嫌弃的不是车,而是他刚才的态度。 他还是说:“明天我就换台好车,这破车不要了。” 回到家,周驰也是让温妩先上楼。 她下车时狠狠摔了车门。 周驰一直坐在车上,坐了有半个小时。而这半个小时里,他思考了很多,望着老巷的夜色做了一个沉重的抉择——应该跟温妩分手。 他并不适合在工作期间维系起一段她能安全的恋爱。 他点燃一支烟,星火在他粗粝的指间燃尽。他长腿阔步穿过马路,走进背后的单元楼。 他敲响温妩房门。 少女打开门,一张卸了妆也仍艳丽的脸出现在门里,轻轻拉住他手将他带进屋内。 她有一张美得带着攻击性的脸,但性格这么可爱,某些行为瞧起来像个小女生。 他深深望了眼,漆黑的瞳仁里不舍得,又很决绝。 在要开口时,温妩扑进了他胸膛里。 腰被她柔软手臂圈紧,她说:“哎,我想了想咱们这样恋爱还挺刺激的,就像明星躲着狗仔队,嘻嘻。” -- 第69页 “第一次跟你出去散步就撞见你不想撞见的人,我是不是做得不够好啊?不过刚刚我什么也没问直接走了,表现得应该还可以吧?” 温妩昂起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等着他夸奖。 鲠在喉间的话再难道出,周驰感受到心脏碾压过的沉重,微微垂头就能看到温妩的眼睛。 此刻,这双眼璀璨明亮,就像他在这段黑暗之境里唯一可见的光明。 “我不是故意说你车破的,刚才是有点生气,但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想通了。我应该配合你的,而且你在车上不是跟我道过歉了吗,好了,我们扯平了。” 温妩来握他手,小指勾住了他小指:“以后我们互相配合,打倒坏人。嗯?” 周驰终究弯了弯唇,嗓音低哑:“好。” 他没有再说出那些话。 温妩想留他就在这里住,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已经揉了揉她脑袋让她早些休息。 温妩回到卧室,接到了闻音的电话。 闻音在电话里跟她说对不起,闻音也是刚刚才知道韦宇林的事。 温妩没来记得告诉她,还是韦宇林的爸爸找到闻音,说希望她帮忙求得温妩的谅解书。 “那你怎么说的?”温妩问。 “我说他毕竟是富家子弟,外面的饭吃腻了就应该换换口味吃点牢饭。气死我了,他爸爸用工作逼我找你要谅解书,老娘辞职不干都行,怎么能坑闺蜜?” 闻音说,韦宇林在她工作期间因为温妩的关系对她诸多照顾,再加上在公司没看到他谈女朋友,还一直问候温妩的情况,所以才以为他是真的值得托付。 “还真想不到他是这种人,他爸说他没想强/暴你,只是真心喜欢你想强吻你,真恶心。” “对不起啊小五,我好自责呜呜,你都不告诉我这些事,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没有啊,我只是今天全天都在忙。” “你没受伤吧?” “伤得很重,心灵创伤,你负全责。” “我负责,我这就辞职交接来陪你。妈的王八蛋!” 温妩低笑:“好啦,我没怪你,毕竟我们之前也算是朋友,我也没想过他会来这套。你在公司小心点吧。” “说了我要辞职,不然我对不起你。”闻音忽然才想起来,“咦,那你当时是怎么脱险的?” “周驰那会儿正好遇到我。”温妩笑起来,忽然就觉得周驰这两个字从她唇齿里流露得很甜蜜,也被她喊得很温柔。 闻音说亏这个人有良心,算是个东西。 温妩:“你别这么说我男朋友嘛,他人很好的。” 闻音傻了眼:“你们交往了?” “嗯啦。” “就因为他昨晚救了你,你答应他了?” “你不懂,我就是,就是很喜欢他。”温妩冥思想着,笑起来,“应该就是爱情电影里常说的冥冥之中认定的那个人,哪怕他站在垃圾堆里都感觉他浑身都在发光。” 闻音理解不了:“他为你做了什么?我很好奇。” “不用他做什么啊,他是他就好了。” “温妩……你真的是,真的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你别这样说他,真的,他很好的。”温妩说,“你相信我的眼光。” “要是他不好呢?他要是只是骗你脸骗你身体,骗你感情呢?” “他要真敢这样骗我那我就把他店砸了,把他挂到论坛啊微博啊,告诉中国的女生不要被这个人的长相骗了。嗯……我再去找他的仇家,让他没地方再躲。最后只能哭着回来求我,然后我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一眼,说一个滚字。” 温妩这么说完,就好像真的经历了一把周驰变渣男,心口都有些不舒服,忽然想去把他骂一顿。好在听着闻音叽叽喳喳的声音她才拉回理智。 “他还有仇家?” 闻音像当妈妈的想拉回涉世未深的女儿,苦口婆心:“姐妹,听我一句话劝好吗,我们过的是现实生活,不是电影里跟个帅气少年亡命天涯。你要是实在贪恋他长相,想得到他身体,那你玩一段时间就跟他分手啊。” “不是啊,我也不光是贪恋他身体。他身体我要得到,他的心我也要得到。” 屋外有一阵敲门声,温妩翘起唇角:“不说啦,我去得到他身体去了,他来敲门了!” 温妩兴奋地跑到门后,摸了摸笑得鼓鼓的苹果肌,按平整才打开房门。 屋外不是周驰,是一个送花的小哥。 她微愣。 “债主是吧?麻烦您签个字。” 是一束粉色的玫瑰。 九十九朵,被精致包装,抱在她怀里很大一束。 温妩还有些懵,她想这不应该是周驰的风格啊,他那么抠。 但只有他叫她债主。 粉色的玫瑰纯洁得像个娇俏的少女,散发着浅淡的花香。她打开里面的卡片。 ——晚安,我的月亮。 是周驰。 呜呜呜呜! 温妩翘起唇角,整张脸都埋进了玫瑰里,浓郁的花香沁入心脾,连她心尖上都像多了一位穿粉裙的少女在疯狂跳舞。 她眼角眉梢都是甜甜的笑意,跑进卧室找出手机。 她拨通周驰的电话,但被他挂断,她才想起来他家里被安了监视的东西,手忙脚乱地给他发去短信。 -- 第70页 「超喜欢!!!」 「喜欢就好,这么贵的玩意儿就值了。」 她说:「晚安!mua~」 「晚安,温月亮。」 第29章 纯情 第二天,温妩穿了一件烟青色倒大袖旗袍,旗袍布料有些厚度,不用外套也不会冷。她将头发挽成两个小发包盘在后脑左右,戴上好看的发卡,今天走复古风。 打开房门的同时,对面周驰也跟她默契地开门出来。 他眼眸一亮,勾起唇冲她吹了声口哨:“早啊小五。” 温妩怀里抱了一些粉色玫瑰,她想拿些插在店里。他正望着她怀里的花笑。 她往前走:“你今后不许对别的女生吹口哨。” “我本来也不爱吹。” “那你之前?” “之前情况特殊。” 温妩轻笑,到店里后阿时送来了一份早餐。 阿时吹出声波浪起伏的口哨:“嫂子,这是驰哥让我给你带过来的。”他挤眉弄眼,“驰哥他跟你在一块儿了?” 温妩拿捏着一个嫂子该有的姿态,呶呶嘴让阿时看工作台花瓶里的粉色玫瑰,语气淡淡的:“知道了吧。” 阿时嘿嘿笑起:“我就知道驰哥放不下你!嫂子,我跟你说,驰哥其实赚到不少钱了!”阿时还想说些什么,正好听到陆嘉童和包思萱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只好直起腰杆出去,说午饭再见。 今天周六,陆嘉童和包思萱不上学,最喜欢来温妩这里玩。 陆嘉童兴奋地喊:“温姐,你看!这个叫拍立得,咔嚓一下就能马上吐出照片!”他正要按快门,被包思萱抢走。 “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你让你妈妈自己给你买去。”她宝贝似的藏着。 温妩听他们玩闹,笑着起身挑了匹适合做衬衫和西裤的料子,她把布料平铺到工作台,量出尺寸,开始为周驰做衣服。 她见过他穿那件暗紫色衬衫,冷冽英俊,跟随便穿个宽松T恤的粗糙完全不一样,不过他穿什么都好看。 她翘起唇角几下就剪出裁片,身为一个专业的裁缝,她抱过他腰靠过他肩膀,知道他的身材比例。 陆嘉童凑过来看,双眼一亮:“温姐,你是给男生做的?” “废话。” “给谁呀?你亲自动手。” “小屁孩一边去。” 陆嘉童飞快跑到对面周驰店里,强行把周驰拉起来:“池哥,不好了,温姐不知道在给哪个癞.蛤.蟆做衣服!” “男生的衣服?”周驰挑眉,看了眼对面,温妩正低头忙碌,他没猜错的话多半他就是这只癞.蛤.蟆。 “你等一会儿。” 周驰说完继续蹲在地上修一台复杂的电视,这玩意儿是最新款液晶电视,超脱他卧底前学的技能,不会整。 陆嘉童着急地想拉走周驰,阿时昂起下巴训他:“干嘛呢,放手。” 周驰用干净的那只手揉了揉陆嘉童脑袋,让他自己玩会儿。 他望着拆下来的电路板紧皱着眉。 阿时:“老大,难到你了?” 周驰只能放弃:“这玩意儿真不好搞。” 正好过来取电视的中年妇女挽着包停在门口,笑着问他修好了没有,还递给他一个橘子。 周驰看了眼阿姨手上那个水果便利袋——柠果果。 闫致兵的水果店。 大概没人会知道他们吃的水果可能是用尸体当化肥种出来的。 他说:“您这电视是新款,很多电路跟我以前学的不一样,还是请更专业的人来吧。” “你不就很专业吗,我认你。” 周驰轻笑:“真弄不来,电视这么新,应该还在保修期。” 阿姨支吾了会儿说:“可能是吧,我女儿买的,我不知道。要不你帮我抬回去?” 周驰说“成”。 陆嘉童焦急地喊:“池哥,我有话对你说。” “等会儿再说。”周驰长臂搬起电视,跟着大妈离开时看了眼对面。 古朴雅致的店铺里,少女从工作台抬起头,一直在看他,唇角挂着浅笑。她今天涂的好像是枫叶似的红色口红,真好看。 周驰跟上中年阿姨,陆嘉童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这么沉的东西搬上六楼,他到底还是出了一身汗,放好时喘着滚烫粗气。 中年阿姨接了一杯水递给他,在陆嘉童蹦跶着要进来时关上了门。 周驰有些诧异,不动声色接过水杯。 阿姨撩了下头发,微笑说:“我女儿不在家,在外地工作呢,她中学时我就跟她爸离婚了,好在她性格好,也孝顺。现在是我一个人。” “哦。”周驰昂起脖子喝下这杯水,滚动的喉结有喝急的水珠滑落。他差不多知道了,对方是想为他介绍自己女儿。 他这个维修工外在的人设应该是演得过分热情了点,下次不应该对邻居这么好。 “小周,我今年42岁,你不嫌弃的话姐可以帮你,我在事业上扶持你,我们试一下……” 水呛进气管里,周驰猛咳,被呛得满脸涨红,放下水杯就退到门口。 “我不考虑私事,对不住,我就当您没说过。” 他打开门,张大嘴巴的陆嘉童傻了眼地趴在门上。 周驰跟他大眼对小眼,拎起小屁孩走出单元楼。 回到温妩的店,陆嘉童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新闻,跑到温妩身前边喘气边说:“温姐,震惊我妈!我跟你说……” -- 第71页 周驰沉喝喊他名字。 包思萱也凑过来想听。 陆嘉童凑到温妩耳边说起悄悄话:“黄阿姨喜欢池哥,要跟他处对象!” 周驰单臂从陆嘉童腋下穿过,将人拎到最里面的桌椅上,让包思萱跟他过去玩。等两个小屁孩终于安静,周驰才很不自然地看向温妩。 她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笑得几乎快趴在桌子上。 “为什么你魅力这么大?” 周驰也皱着眉:“不知道,你跟我说一下。” “说什么?” “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太好了。” 温妩边笑边思考:“可能是太好了?或者是你本身阳气就比较重。” 周驰有些一言难尽:“阳气比较重是什么形容?” “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明白了,我好像多了一个年龄层的情敌。” 她把情敌两个字说得很小声,没有让屋里的两个小孩听到。 周驰望着温妩调笑的眉眼,也不忍住无奈笑了下。他看到她手上缝的衣领:“给我做的?” “嗯啦,童崽告诉你的?” “嗯。为什么不用缝纫机?” 温妩扬了扬手上的针线:“我是个做高级服装的裁缝诶,缝纫机多掉档次。” 她在接手外婆的店后就改了很多规则,很少用缝纫机车出来旗袍,每一件几乎都是全手工。这很考究一个裁缝的手艺,一开始过来的人不太信任她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能做出手工多精巧的旗袍,她就做出两件打版,将那些不相信的客人瞬间收服。 “只有真正懂服装的人才知道手工特别的地方,还有面料的特点。衣服其实不仅仅是取暖出行那么简单,它应该是人体美的一种表达,还有心灵倾诉的一种声音。”温妩问,“你听得懂吗?” 周驰低笑:“嗯,但是你给我随便用缝纫机做就行了,你手会累。” 陆嘉童悄悄在后面听,跑到他们身前来,以飞快的速度举起拍立得按下快门。 他拍到他们的第一张合影。 少女坐在工作台前,抬起的眼一半是笑意一半是呆愣。 青年站在少女旁边,抬眸敏锐地捕捉到摄像头,于是这张脸看起来格外冷静严肃。 陆嘉童笑嘻嘻地把相机吐出的照片给温妩。 周驰有些恼他:“小兔崽子,别出去乱说,听到没有?” “我知道啦,哦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包思萱在后面玩,才看到拍立得不见了,过来抢:“叫你妈妈自己给你买,我妈妈说这个相片纸很贵的!” “我妈要攒钱给我买房子,我就玩一下,你真小气。”陆嘉童黏在包思萱后头哄着,“包思萱,要是我哪周当上升旗手,你就给我玩一下呗?” 温妩笑着看这张照片,她抬头的时候有些诧异,因为看到周驰沉静严肃的脸。 “怎么了,你嫌那小屁孩没把你拍帅?” “不是,这张照片给我保存吧。” 温妩“哦”了声,正将照片递给周驰,她忽然才想起来,猛地捂进怀里:“你不是想毁掉吧?” 周驰失笑,挑眉重新审视她:“我发现你还挺聪明。”他说怕被他得罪的人看到照片,最好还是毁掉吧。 温妩不高兴,觉得他太小题大做,她起身把照片锁进一个抽屉里:“我真不想骂你,我好好藏起来,谁会找得到啊。” 周驰不好再说什么,忽然问起:“你喜欢什么车?” “你有钱换车?” “嗯,想换台。” 她只问:“哪来的钱?” “之前攒的。” 温妩忍不住好笑:“我不嫌弃你那台车啊,昨晚说的也是气话,你不是开面包车方便带东西吗。” 周驰淡笑了下,压低嗓音:“我想把家里的监控拆掉,今晚会找些人去我家,可能会有些动静,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门看。” 温妩微怔:“难道你们会打架斗殴?” “控制不了的话差不多。” “那监控就能马上拆除了?” “还要几天。” 温妩点头,忙着手上的衬衫斑驳领:“你被打死我也不出来吗?” 周驰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讲,不过这倒像她。 他很愉悦地挑了下眉:“嗯,要是真被打死了你也别出来,不要让人看见你。不过想打死我没那么容易。” 温妩低头忙着手上的功夫:“周驰,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都说了,要命的人。”周驰借午饭终止这个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我自己解决,晚饭能一起吃吗?” “可以。” …… 他们好像有一种默契,明明温妩总是在六七点才下班,但今天五点就开始关店下班,而对面周驰也已经提前几分钟回到家。 他等在家门口。 温妩上楼时第一眼就见到这个高挑的身影,过道尽头镂空的老式窗户里,斜阳慢慢悠悠铺进粉橘色的晚霞。他逆着光,笔直的脊背挺拔如松,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 她抿起唇笑打开房门,周驰很自然地跟她进屋。 他问:“晚饭要吃什么?” “我经常买的那家奶茶店附近是不是有个卖煎饼的摊子?我想吃煎饼了。” 周驰诧异了下,点头说:“那我去买。” -- 第72页 “我要一个低配版和一个最豪华的。” 周驰应着,关门出去。 他很快买回来一个低配版的煎饼和最贵的煎饼,最贵那个加了各种小料,厚厚的一个。他把特意买给她的奶茶递给她。 温妩捧着喝了一口:“这是倒数第四杯吗?”她是故意揶揄他之前这么气她。 周驰低笑:“不是,只要你想喝,我就一直买。” 他把那个豪华套餐的煎饼给温妩,温妩咬了一口,吃到的都是肉。 周驰在吃最便宜那个煎饼,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是随意的一个频道,放的新闻,正播放着[著名青年企业家许拓走进西北山区,成立第17所新明阳光小学]。 温妩细白的手指握住周驰手腕,就着他手咬了一口他的那个煎饼。 她问:“你吃得饱吗?” “我食量就这么点?” “那你之前午饭只吃一个五块钱的煎饼就吃得饱啊。”她故意揭他的底。 她唇边沾了一粒芝麻,周驰好笑地用指腹擦拭,只是很忽然地,温妩咬住了他手指。 少女柔嫩的唇瓣细细摩挲,桃花眼纯情又勾引,瞳孔里都是他的样子。 周驰眸光讳莫难辨,忽然捏住她双腮。她不得不嘟起了粉嫩嘴唇,被他掌心的力量仰起脸。他俯下身咬住她唇瓣,暗哑的嗓音带着低低的恼和无奈:“你是我见过最不老实的姑娘,好好吃饭。” 唇齿退离时,他牙齿在她红唇上咬出几点雪白小印子,很快又恢复了粉嫩的红。 第30章 “我哪里像个警察?”…… 温妩还发着愣。 周驰以为她是生气了,有些无奈:“我刚可没凶你。” “啊啊啊啊!” 周驰感受到了一种惊吓。 温妩化身完啊啊怪,脑袋蹭进周驰怀里,她从他胸膛昂起脸,周驰看到她因为激动而起伏的胸口。 她说:“我好喜欢你这个调调,你这该死的男友力……” 周驰把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扶正她肩膀:“吃饭。” 温妩将自己那个全是肉的煎饼跟他那个对换过来,她眉眼里都是愉悦笑意:“我吃这个就好了。” 这双带笑的眼睛一直望着他,周驰忍不住也笑起来。她明明天生美得这么有攻击性,但做事情竟然反差得这么可爱。周驰忍不住提醒她做事对人都要谨慎一点。 温妩从他胸膛里仰起脸:“我发现你有一个毛病。” “什么?” “没有警察的命,生着警察的病。” 周驰太阳穴突突跳动:“哦?我哪里像个警察了?” “太操心了。你对我太操心了点,我哪里不谨慎了?上次韦宇林的饮料我可一口没喝,还有,我那个警察朋友也教过我怎么保护自己,我比你懂的多。” 周驰问:“除了这些,我哪里还让你觉得像个警察?” 温妩想了会儿:“捉韦宇林的时候,你一下子就把他手往后扣,好像电视里的警察,而且我以为你会一拳打下去,但你竟然给了他骂人的机会。” 周驰勾起唇,脸上带着懒漫的坏笑:“真可惜,被你这么嫌弃,我还是当好我的市井小贩吧。”在温妩看不见的角度,他轻轻皱了下眉,看来还是在她面前流露了太多自我。 温妩说:“其实我以前幻想过我要找一个警察男朋友,我这么说你会吃醋吗?” 周驰只问为什么。 温妩低笑:“没有安全感啊。我小时候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有一次我裤子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没妈要的孩子],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板凳上的,我屁股就顶着它走了一路。从教室到食堂,那么多人笑我。” “后来我就想,我一定要找一个警察当男朋友保护我。他要高一点,像你这么高,比你再帅一点,唱歌比你再好听一点,比你性格更讨人喜欢一点,能逗我开心。”温妩叹口气,“现在没戏了,我找了你。” 周驰揉了揉她脑袋,想安慰小时候的她,但又被她这席话逗笑。 “让你失望了。” 温妩说:“我现在知道其实那都是我异想天开,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现在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了,所以我男朋友是什么职业都没关系。”她勾住他脖子,周驰没配合,她有些恼,使劲扒拉下来。 “你吃饱了吗?要不我给你煮面吧。”她鼻尖抵到他下巴。 周驰有些受宠若惊:“你还会煮面?” “当然啦。” “我来煮吧。”周驰拿下她手臂要起身。 温妩已经从他膝盖上起来:“我来,你坐着吧。” 周驰弯起薄唇,想到温妩明明那么爱惜双手却愿意为他煮面,胸腔里第一次有这种温馨的感动。好像从周兰和段惜华走后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时刻。 他起身说:“我先回家充个电。” 温妩在厨房里扬声回他。 周驰回到家检查了一下窃听器,仪器还如常在启动。他打电话给阿时:“招待周哥的酒菜别马虎,好好准备。” 他今晚要把周绍津请到家里来,演一场戏,过两天才能找个理由把窃听器摘除。 回到温妩家里,浓汤的香飘满屋子,隐约还有一股酸菜的味道。 温妩正端着面出来:“好啦!” 周驰怕她烫到手,忙接过来,但他傻了眼。 -- 第73页 红汤上面飘着酸菜和脱水牛肉粒,里面是方便面。 她又端出另一碗,清汤的豚骨面。 “你要吃哪个口味?这个是浓汤豚骨面,这碗是酸菜牛肉面,你选吧!” 少女笑得灿烂大方。 周驰:“你煮的就是这个面?” “当然了,我煮的泡面比开水直接泡的好吃,你尝尝就知道了。” 神他妈煮面。 他真是长见识了。 而且根本没尝出来跟直接泡的面哪里不一样。 温妩满眼期待:“没骗你吧,是不是很香?” “嗯,香。” “还有呢?” “这瓷碗配这面……有食欲。”周驰想着夸人的回答,“你还真是个优秀的设计师,审美好。” 温妩笑得很甜:“别这么拐弯抹角,你想一直吃我煮的面直说就好。” 周驰眼底笑意盎然:“那你会一直给我煮吗?” “你把我心情哄好了,可能就会。” …… 窗外是夜幕里亮起的千百盏明灯,温妩裹着浴帽出来,听到了几声啤酒瓶的碰撞声和笑谈声。 周驰已经回了家,她刚才在监控里看到他家来了一批青年。都是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人,她很不喜欢,但知道周驰应该也是想脱离他们。 她在卫生间吹头发,关掉吹风机时听到了撞门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打斗。 温妩急忙去猫眼里看,但对面房门紧闭着,只有这些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地传来。 … 阿时和猴子被周绍津的人按在地上,都奋力站起来跟人厮打。 周驰正在自己卧室,睨着对面狠戾的周绍津:“我说了,我在给你牵线,九哥还不见你应该只是时机的问题,周哥再等等。” “你信不信我弄死你,就在这里,就是现在!”周绍津扯起周驰衣领,“你以为你很了不起是吧?你才见九哥几面就猖狂成这样!” 周驰想正大光明把窃听器拆下来,拿到闫致兵跟前说这是周绍津安装的。 所以今晚他才把周绍津惹怒了,他买了台奔驰,一开始是让阿时开车去接周绍津,言谈里透露闫致兵没要这笔钱,把钱给了他,他还为闫致兵跑过几次任务。 然后在刚才的聚会里,他嘴里叼着烟,春风得意玩着牌,在周绍津几次问他什么时候能见到九哥时都不疾不徐地说等机会。 周绍津看不惯他小人得志,掀了桌子,两边小弟打了起来。 不过周绍津的手下多,阿时和猴子到底还是吃了亏。 周驰瞥了眼门外被按在地上的猴子,睨着周绍津:“一家人,别这样。我今晚是好心好意请你来做客,不是来跟你内讧。让你的手下把我的人弄起来。” 周绍津勒紧了周驰衣领,他没周驰高,体型也偏细瘦,只在手腕上用了蛮力,用周驰领子紧勒住他脖子。 眼看周驰呼吸渐渐困难,而周绍津又一直不放手。周驰沉下眼眸,反手拎住周绍津衬衫衣领。 他单臂就将周绍津提离底面,眯眼危险地警告:“我说了没想跟你内斗,你急什么?” 周绍津的小弟们看到这边,急忙松开猴子和阿时冲过来。 周绍津已经呼吸不了,脸颊和眼眶都憋得通红,周驰松开手,帮他整理衣领的褶皱。 “对不住,我始终认周哥是领我进门的兄弟,我没想跟你搞内斗。” 这场戏不欢而散,周绍津走得很憋屈,临走时眼神里也带着不加掩饰的憎恶。 周驰倒很遂愿,送走周绍津时看到过道里被惊动的邻居,他笑着跟人说:“跟朋友聚个会,吵到大家了。” 他也没想再维系一个维修工太过完美的人设,维修工不需要完美。 回到家,猴子坐在地上喘气,阿时在卫生间里冲洗鼻血。 周驰检查猴子的伤,少年脸颊被揍得淤青:“去医院处理一下。” 猴子握住周驰手臂:“驰哥,能给我搞点四号吗?”他喘着气说,“我那快没了,每次省着都不过瘾,周哥最近也没卖货,市场上那几个卖货的都把价喊上天了。” 周驰抿起唇:“嗯,先起来。” 阿时从卫生间里冲洗出来:“我看你戒了算了,你那玩意儿多烧钱,还有你看你身体都废成什么样了!揍两下就起不来。” 周驰拿出两摞钱给阿时:“都去医院看一下。” 阿时兴奋地接着钱,扶起猴子要离开。 周驰叫住两人:“休息好了去找点人手,要信得过,不吸毒。” 阿时眸光熠熠:“那我和猴哥就是大哥了?” “嗯。”周驰说,“租个偏僻安全的地儿,把盘子搞起来吧。” 阿时很兴奋他这么做,猴子也欣慰。两人离开后,周驰看了眼满地打翻的菜肴和酒瓶,还有些血迹。 他弄干净了血迹,其余的都没管,狠狠踢了个酒瓶恼羞骂道:“周绍津我艹你祖宗!” 他摔门出去,下一步是两天不回这边,然后请个钟点工过来打扫,他好坐实周绍津趁他不在安装窃听器。 可能温妩配合得实在太好了,周驰一直到穿过马路坐上那台新买的车时才接到温妩的电话。 她问:“你去哪?” 周驰有些失笑:“第一句为什么不是问我受没受伤?” 温妩躺在床上敷面膜:“我是担心你啊,所以我一直在看过道里的监控。我看那群人已经走了,领头的很吃瘪的表情。然后阿时和猴子也走了,他们倒是挂了彩,但我看你刚刚没像受伤的样子,走得还很愉悦嘛。” -- 第74页 “你手上拎的什么?” 周驰调转方向盘,回道:“衣服,要去酒店住两天。” 哇! 温妩从毛绒熊上坐起身:“我要去。” 周驰嗓音低沉:“不能带你,我是去躲人。” “你躲谁,安全吗?” “还好。” “那我要来啊,你躲的人不一定会找到你啊。”温妩已经下床去洗脸,很凶地说,“我感觉你是想躲我,要是你这趟没危险你就带着我,要是有危险我怎么知道你死哪座酒店。” 周驰已经发动引擎,忍不住嗤笑一声:“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你在开车是吧?回来接我,不然你的月亮要生气了。” 周驰终于妥协了,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想,闫致兵这几天没回春徊巷,盯不上他。而去酒店也只是拆除窃听器的一个环节,谁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停在路边等温妩。 两人保持着电话畅通。 温妩穿过夜色下的长街,是第一次这么主动。 主动引一个人表白,主动为他做衣服,主动想更进一步,真实地融入彼此。 今晚的风太温柔,她拢了拢风衣,唇边一直挂着坏笑,又怕等下周驰看穿她的伎俩,赶紧把鼓鼓的苹果肌压下去。 保持高冷,保持之前的冷静。 温妩这样告诫了自己几遍,低头看手上拎的衣服袋子,吊带睡裙露出来一块,她赶紧用毛衣盖住。 可千万别被他看见她带过来的各种花式睡裙! 两天,她不信他不就范。 第31章 他愿意把生命扎根在缉毒…… 等看到周驰温妩才知道他真的换了一台车。 奔驰型号她不清楚,只认识车标,青年倚靠车身在路灯下等她,为她打开副驾驶车门。 周驰坐上车发动引擎,温妩问:“你哪来钱买车?” “之前攒的,还有最近帮人干了点活挣的。” 温妩还不知道周驰的家人,问起他。 他握着方向盘,顿了片刻说:“都不在了,生过大病走的。”这只是周驰的身份背景,纪律在,卧底期间他无法跟温妩袒露关于周驰的任何经历。 温妩说:“那我们都很相似,没有父母亲人了。” “不一样,看得出来你妈妈在乎你。”周驰说,“还有你爸——”但他才留意到温妩的脸色,她沉默着,刚才还是少女的明媚,顷刻已经是女神的高冷。 温妩嗤笑一声:“你见过他们几回就说他们在乎我,那我之前的痛苦都是白受的吗?” 周驰说了声抱歉。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意见不合,但好在跟感情无关。 温妩很理智,说:“我不是怪你,只是你别再提他们多好多好,我没觉得他们对我好。” “嗯。以后我说的话不好听你就直接讲出来,我会去习惯你。” 周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一个警察,在各种案件里看过太多罪恶的犯人和被害的无辜,锻造一双精准识人的眼睛。他这双眼睛分明看到温妩的爸妈在乎女儿,只是太多方式自私了,也缺席了她的成长,短期内不会被她原谅。 车子停在一家连锁酒店,中端的酒店,大厅不算豪华,但水晶灯璀璨明亮。周驰走到前台说要两间房。 温妩傻了。 她忙说:“一间,我们开一间。” 前台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士主动要求开一间的。 周驰嗓音低沉:“像在家一样,我们住对面就好。” “你是不是我男朋友!”温妩气到想骂人,双眼充满了委屈,“你这样我很自卑知道吗。” 周驰沉默,拉着她手转身走出酒店。 “你干什么?” “换一家。”他说,“我先进去开好房你再进来。” 温妩愣了下,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不希望跟我的名字登记在一起,怕连累我?” “嗯。” “你好夸张啊。”她虽然这样说,但还是笑得很开心。 …… 眼前只是一家中端的酒店房间,但有阳台落地窗,最贵的房间,站在二十层能远眺陇州繁华的城市夜景。但是温妩一转身桃花眼阴恻恻盯着那两张单人床,气得牙痒痒。 进门的时候她的忍者男朋友就已经很直白地警告她了,不允许她晚上做出格的举动,不然就马上把她送回家去。 她站在阳台吹了十几分钟冷风才把这股怒火浇下去。 浴室的房门打开,眼帘里映入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周驰系着酒店浴袍出来,温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欣赏一个刚刚洗完澡的男人。 他短发还湿,眉眼少了白天的痞气和坏,与这夜色深邃沉稳。喉结那里是性感的突起,浴袍的领口露出一截小麦色肌肤,挂着些水珠。 他把酒店的浴袍系得严严实实,走到阳台皱了皱眉,把她拽回来。 “晚上这么冷,你站在外面做什么。” “我在想那些跳楼的年轻女生有没有一部分是被她们男朋友气的?” 周驰挑了下眉,眼底是忍俊不禁的淡笑,勾住她腰亲了亲她额头:“你睡哪张床?” “有你的那张。” 他低沉的嗓音有些无奈:“听话,小五。” 她生气地不讲话。 周驰忽然问:“为什么大家都喊你小五?” “小时候不爱写妩字,写了阿拉伯的温5,外婆就这么叫我了。”她想起来,“你把我名字叫错了。” -- 第75页 周驰抿起笑:“我现在知道了。” 温妩从他怀里抬起头:“该我问你一个问题了,为什么你不想和我睡一起?” “我怕连累你。”周驰没有再说下去,手臂穿过温妩的腰将她横抱着放到床上。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吊带睡裙,干干净净的款式,但是脖颈修长,锁骨纤细,哪里都那么完美。周驰拉过被子帮她盖住,坐起身,主动离娇软温香远一些。 他说:“晚安。” 房间的灯关闭后,窗帘也在他指下自动关上。 室内安安静静的,温妩睡不着。 “我想听你唱歌。” 周驰还没这么快入睡,问她想听什么歌。 “亲亲我。” “没听过。” “我是你心内的一首歌。” 周驰微顿:“《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吧?” “嗯。” 他开始为她唱这首歌,一个人唱了男声和女声的部分,但是唱到“不管结局会如何”的时候,温妩皱着眉说换一首。 她说:“《宝贝》。” “哪一首宝贝?” “我的宝贝给你一点甜甜。” 周驰换到这首歌,跟原唱女声不一样的声音,独特又专情的声音。 在这间宽阔的房间里,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温妩听着他的歌声,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歌声,和专业的歌手没有差距。 她侧着身,枕着自己手背,在黑暗里看向周驰的床:“为什么你唱歌这么好听啊,你学过?” 周驰低笑:“没有。”但真实的情况是他从小的确学吉他和唱歌,他学了七年,直到段惜华的死。 “周驰,我送你去学唱歌吧?我把你捧出来。” “你嫌我工作?” “不是啊。”温妩说,“我觉得你唱歌好听,不输专业的歌手,一定能有出路的。” 漆黑的房间里传来周驰一声低笑,他说:“如果我以后挣不到钱,每个月只有几千收入,只开得起一台普通的车,住一百平的两室一厅,你——” “你现在都不给我还跟我谈以后。睡觉。”温妩侧过身。 她这句话只是在怪周驰不解风情,哪有女生主动到这个份上?她想不明白。 睡不着,她玩了会儿手机,起先还能听到周驰在床上翻身的声音,后面就是很浅的呼吸声。 她没觉得自己有错,也没觉得感情水到渠成的发展有哪里不对。他真的好古板啊,他的仇家怎么就一定会伤害到她?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抑制不了蠢蠢欲动的心,也是气不过他这么一次次给她带来的挫败,温妩光着脚下床,小心踩在床边的地毯上。 她借着手机的光看到青年正对她侧身而卧,鼻梁高挺,唇峰性感。单人床是一米五的,她光脚绕到另一侧,从他后背环住了他的腰。 周驰在倏然间惊醒,就知道温妩会不老实。 他只是浅眠,她温软的身体贴过来他就瞬间惊醒了。他拿下她手腕,她不依不饶圈紧,在他喊出“温妩”两个字时。她忽然说:“周驰,我喜欢你。” 虔诚又颤抖的声音,从她唇齿清晰吐出,搀着滚烫的呼吸灌进他耳朵里。 他的手原本想强行扣住她手腕,这一刻也忍不住心软下来,低沉又无奈地说:“我也喜欢你,但是好好睡觉好吗?” “那为什么不能做喜欢的事呢?”她趴到了他身上。 她在黑暗里捧着他脸颊:“不管你是个混混还是个维修工,是开面包车还是开奔驰,我都喜欢你。” “我只是喜欢我眼里的你,所以你是什么身份不重要,你一个月赚多少钱也不重要,只要我喜欢你。” 她说:“亲亲我呀。”是少女的撒娇,又掺着委屈。 周驰浑身紧绷,黑暗里温妩的呼吸这么近,鼻端全是她身上的香,一丝一缕钻满肺腑。她一点也不重,他手臂僵硬地收紧,她腰肢那么细,轻松地被他圈到臂弯里。她吻住了他,比上一次主动的吻狡猾了,学会了像条小鱼一样游刃自如,柔软手指攀上他额头、眉眼。 周驰倏然间猛地翻身,反客为主捏住她脸颊,狂热的吻吞尽她急促的喘息。她浑身没了力气,唯有手臂软哒哒地勾在他脖子上。也许是被他亲咬得疼了,她发出一点吃痛的声音。 周驰在这轻微的声音里醒过来,汹涌的血液强行被他压制。 他停下,在这暗夜里僵硬瞬间,伸手帮她理顺凌乱的头发。只有他唇边粗沉的气息出卖了他。 他嗓音暗哑:“小五,我喜欢你,也许比你喜欢我多。睡觉吧,你想怎么睡我都依你,但是不可以再这样。” 他打开灯想帮她整理,但在看清身下的一切时,他太阳穴不可查觉地猛跳,心脏里也宛如一阵狂风过境。温妩就这样看着他,桃花眼里只有难过。周驰垂下眼皮,粗糙的手指将她睡裙从腰间拉上来,帮她盖好被子。 他起身说:“我去下卫生间,你先睡。” 他在低温水流里纾解出来,回房间时温妩背过身在看手机,听到他出来,精致的下巴微微昂起,一脸清冷。 “我不想穿睡裙了。”她冷冰冰地吩咐。 周驰严肃地皱起眉:“不许脱。” “我脱你妹,给我找件你的衬衫来,我看见你带了。”她说,“这睡裙简直就是我的耻辱。” -- 第76页 周驰忍不住想笑,但又不敢这样笑话她,紧绷着脸去找来衬衫。 温妩回卫生间里换完。 他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是刚好,但她穿着太宽大,当件睡裙正好。 周驰说:“太晚了,睡觉吧,我抱着你睡。” “滚出去,你难得睡上这么好的酒店,外面不是个客厅吗,沙发正好两米,够装下你。”温妩淡淡说完这些话。 周驰睨了她一眼,勾起薄唇:“行,我这就滚出去。” 他抱了被子去睡外面的客厅。 温妩果然一整晚都没再叫他。 …… 第二天,两人在餐厅吃完早餐,周驰开车把温妩送回春徊巷,提前停在了前一个街口。 温妩下车时,毛衣勾到了安全带系扣。 周驰耐心帮她扯出来:“今天怎么没穿旗袍?” 她语气还冷淡:“呵呵,你这就没文化了吧。我跟着你当然得穿身大众点的衣服,穿旗袍给你仇家留下明显的特征吗?” 周驰十分满意地弯起唇:“你真有文化,在哪学的?” “跟你说了我朋友很多。我那个警察朋友教我的多着呢,有心情再传授你两招。” 周驰抿起笑:“嗯,下班我来接你。” “我今晚才不过去了,自找苦吃吗。”温妩冷冰冰丢下话离开。 周驰笑了笑,知道她到了晚上也还是会黏过来。 其实他喜欢她黏人,只是会害怕给她危险。 后视镜里的少女穿着大红色毛衣,复古的蓝色牛仔裤,长腿包裹得纤细笔直。乌黑卷发垂在她后背,偶尔会露出白皙的后颈。 周驰一直望着后视镜,点了支烟,直到这个背影消失在转角才驱车离开。 … 他要把他这个毒贩的盘子做大,阿时把地址选在了陇江北边码头的一个老工厂,猴子找了十三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 周驰下午过去时,一切差不多都被阿时和猴子安排好了。 工厂重新接盘过来,以前是为小公司和些网店代加工广告印刷,厂房和机器规模不大,但地盘很大,铁门关上过几天再养两条狗,看起来有那么点样子了。 那十三个人见到周驰齐声喊大哥。 周驰睨了眼每个人,声色平稳地交代平常该工作就都工作,按时根据网店的订单做广告,有任务了再听命令出去。 周驰说这些时,察觉到这些人看他的眼神有崇敬有畏怕,而且都不敢正眼看他。 他还没在他们面前展现一个毒贩该有态度呢,他们这就怕上了? 本来还想用他狠辣的刀功杀条鱼给他们立威,鱼都买好了。 周驰索性直接进行到下一步,双眼阴鸷,嗓音充满狠戾:“在我手底下谁都不能吸毒,陈候是个例外,他是我兄弟。”陈候是猴子的本名。 “要是我发现谁吸毒坏我的事,直接丢进机器里绞了。要是谁胳膊肘往外拐,我就废他双手双脚。我他妈说到做到。” 十三个人都齐声应,阿时也掺和在里面,喊声格外洪亮。 周驰问:“功夫好的自己站出来。” 有七个人自动出列,周驰让他们露两手功夫,坐在木沙发上看。他长腿交叠,旁边茶几上摆着香烟和茶,都是阿时安排好的。 阿时把茶递给周驰,在他耳边说:“驰哥,你有没有看出来他们很怕你?” “废话,你干的?” “嘿嘿,我告诉他们顾顺那地盘就是你端的,还有顾顺就是你杀的,我打的下手。这些全是道上的,都吓傻了,也跟着怕我。” 周驰扯起薄唇:“有点出息了。” 这七个人比完功夫,周驰让剩下的人都露两手,差不多知道他们的底子。 这些人全是社会不良份子,有的是坏有的是懒,能聚堆也算是把他们看管起来了,至少不会再出去惹事。 周驰问谁会做饭,睨着那筐鱼说:“给兄弟们买的鱼,都杀了,今晚吃全鱼宴。” 他就留在工厂里吃了晚饭,走时扔给领头的纪冲几摞钱:“你多留几张,剩下的给弟兄们平分了。” “谢谢大哥。” 离开的时候,工厂外的陇江波涛翻腾,江风刮在脸颊有些辣。江对岸是这座城市繁华的新城,入眼都是林立拥挤的摩天大厦与璀璨华丽的城市灯火。 周驰刚上车,猴子跑过来,弯腰靠在车窗外喊他驰哥。 “有事?” “驰哥,我会把毒瘾戒掉。” 猴子喘着气,多年的吸毒让他身形消瘦,只是从厂房跑到门外就累成这样。他是今天听到周驰说当他是兄弟,才愧疚和感动想狠下心来戒毒。 削瘦的青年眼里都是虔诚的光,如同周驰就是他的信仰。 周驰低笑一声:“好,我信你。” 猴子站在原地目送他驱车走远。 周驰望着后视镜里这个身影,知道猴子也许戒不了毒。 他看过那么多想戒毒的人,可是有几个戒过来了?被毒品腐蚀掉的意志太过可怕。就算成功了,猴子身处在这样的环境,可能也会走上复吸的一天。 除非——世界上再也没有毒品。 而他要做的就是缉毒,缉毒,缉毒。 他愿意把生命扎根在缉毒线上,日复一日去圆这份事业。 … 周驰回到酒店已经晚上十点多,他才想起来这一整天都没接到温妩的电话。 -- 第77页 房间里还有温妩身上的香味,她昨天好像用的不是花香调,像一股树莓夹着糖,酸涩又清甜。周驰倒在床上,味道还浓,他换了张床,但两张床都是。 他拨通温妩的号码,一只手扯开衬衫纽扣,电话很快接通,但他瞬间皱起眉头。 “你在哪?” “蹦迪啊。” 听筒里的少女嗓音巨大,背景音乐也巨大,周驰耳膜震得疼。 “先挂了不说了,我有人陪不用担心。” ——啪 温妩把手机丢进斜跨的链条小包里,继续跟闻音蹦迪。 闺蜜真的比男人好。 闺蜜说辞职不干了就真的辞职不干了,跑来老家跟她赔礼道歉。知道她昨晚的遭遇还拉着她出来蹦迪。 闻音特意画了蹦迪的妆,但也不算浓,设计师的审美在,只是眼线上挑夸张了点,口红紫了些。她比温妩高一点,皮肤白,五官也好看。 闻音扯着嗓音喊:“维修师傅打的?” “嗯啦。” “怎么说的,担心你?” “没给他机会说,昨晚敢那么对我。”想到周驰会担心她,温妩刚才还是说了句有人陪,“我告诉他有人陪我了,让他不用担心。” “你傻啊!”摇滚音乐太嚣噪,闻音几乎对着温妩耳朵吼,“直接说在蹦迪就好了,气死他。” 舞台光束刺眼睛,温妩忽然不想跳了,退到卡座休息。 想到上过韦宇林的当,她之前那杯没怎么喝的酒也没再要,直接让调酒师换了两杯新的。 闻音坐过来,看到温妩吊带稍微滑落,帮她理好:“你们都那样了,他都把你推开了?” 温妩眼神又伤又冷:“嗯,不知好歹的东西。”但她忽然有点想说,也许只是他太负责了。 他还不安全,所以是真的不希望连累她。 可她明明就是自愿的。 闻音:“我好想看他,你把他叫过来。”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怎么也得知道你眼光差在哪。” 温妩不太想叫周驰出来,他不会喜欢她呆在这种地方,她说:“我们回家吧,时间不早了,你在我家能见到他。” “别啊,就在这。”闻音看了眼不远处走过来的纹身男,男人眼神都落在温妩身上,闻音低头说,“看看维修师傅会不会气到后悔?” “你脑子有毛病吧。”温妩也瞥了眼那个纹身男,拉起闻音,“我干嘛要在这种垃圾场找男人气我男人?” 她一边拉着闻音往外走一边教育道:“我认识一个警察朋友,他说过女性本来就处在一些弱势,不能再把自己放到危险的场合。你也别……” 走不了了。 过来的纹身男身后跟了五六个同伴,将她和闻音的路拦下了。 “小姐姐,还早啊,再玩一会儿。我那有个包厢,DJ在打碟,过去交个朋友。” 温妩看对方人多,倒是态度识趣地说还有事。 纹身男咧嘴笑:“没关系,就玩一会儿。”他扭头示意那些青年来强行请她们。 闻音声音一向比温妩大一点,自觉气势也足够,吼道:“今晚玩不了,她男朋友就在门口等着,你们让开。”她特意提高嗓门问温妩,“是吧,维修师傅刚刚说他停在门口的?” 纹身男嗤笑一声:“维修师傅,你男朋友搞维修的,工人?”他不可置信地笑话起温妩。 只要三分钟。 三分钟就能鉴别出温妩到底有多喜欢周驰。 闻音被迫坐在一间包厢,看温妩被纹身男扯住头发强行灌酒,她气到热血上涌,又无法起身,被这群人按着肩膀。 就因为纹身男骂了维修师傅很多难听话,温妩直接跟人干起来,平底鞋踢在人家腿跟,差一点就中了命门。 第32章 谁骂你,我打谁 纹身男被温妩喷了一身酒。 温妩性子太烈,在把对方喷傻眼的时候吼:“维修师傅怎么了,你这个脑子我男朋友就能帮你修一修!” “你他妈找抽是吧!” 纹身男反应过来,抹掉被喷得满脸的酒,抬手就要扇温妩耳光。 “我错了——”温妩忽然之间大喊。 她像吓傻了眼,睁着纯情的眼泪汪汪看人:“别打,我怕疼,我错了帅哥,酒我重新喝,我陪你唱歌,行吗?” 她反应太快,连闻音都还傻住。 纹身男也没回过神,怒目凶她:“你别给我耍花样,这酒吧是我开的,我今天什么时候放你走你才能走。” “没耍花样,我爱惜我脸,就是不想被你打。你早说要打我不就好了,我就不跟你犟了。” 纹身男虽然生气但被她这句逗笑,喊人把闻音也松开。他喊温妩:“坐过来。” 温妩识趣地拿纸巾帮纹身男擦脸上的酒,脑子飞速转着在想对策。 周驰现在应该已经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他不可能听到她在蹦迪还那么放心,这人没有警察的命得了警察的病,爱操心她的安全问题。 很快,她包里的手机又响起铃声。 那个看包的男生不耐烦地皱起眉。 温妩说:“帅哥,是我闺蜜找我,刚才一直响,她应该也要到了,我们叫她一起玩吧,你请客。” “我请客是没问题,但是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闺蜜。” “我接个电话给你看,或者你拿出手机看来电人名字。”温妩眨眼说,“玩3.p。” -- 第78页 她果然收获了一个对面看破不说破的眼神,纹身男笑意浓烈,喊人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号码:“没名字?” “闺蜜的号码要什么名字,我都背得熟,那我接了?” 纹身男喊她开免提。 温妩按下接听的第一时间开口:“温月亮,我和嘤嘤怪在南滨风情街Dancer酒吧,你快来,有位帅哥请我们玩3.p,左手第一间包房。”温妩说完快速挂了电话,把酒杯端起来,“帅哥,你没病吧?” “没有,我一般不随便玩。你早答应过来玩不就好了,刚才其实没想对你动粗,我看你挺有意思的。” 温妩干笑着斡旋,喊闻音过来一起喝酒。她一分一秒地计算着时间,在这个包房里的每一秒都不想呆。 闻音眼神焦急,在害怕周驰听不懂温妩刚才的话。 温妩用眼神示意她别担心,她相信周驰。好像没什么理由,她就是觉得他懂。 …… 黑色的奔驰车子驶入泊油路上浓墨的夜色里,周驰沉着眸子看车载导航里的地址,在电话接通后冷声吩咐阿时:“带人手,留在南滨风情街入口,等我电话。” 电话那头的阿时还躺在床上撸片,顷刻来了兴奋的狠劲,推开门朝工厂宿舍长长的过道喊:“都他妈别睡,起来嗨了!” 快到凌晨的酒吧人渐渐多起来,周驰到时刚好撞上气氛爆点,炫彩的光束刺进眼中,嚣闹的音乐也吵着耳膜。 周驰的视线穿过舞池里的少男少女梭巡到包房的指示牌,推门走进温妩说的那间。 他顷刻看到正跟纹身男学划拳的温妩。她穿着一件吊带上衣,下面是一条八分牛仔裤,画着比平常稍微明艳些的妆,像只小野猫,但却是个强颜欢笑有些焦急和畏惧的野猫。 包房里的人以为他是走错门了,过来关门时见他直接往里面来,而温妩也拉着闻音飞快扑向他。 … 一个人打六个人是什么神仙操作? 温妩以前觉得只能是电视剧里的神仙才能做的事,到此刻她才亲眼见识到周驰就是这个神仙。 他把她和闻音护在身后,他赤手空拳和抡起酒瓶的样子太帅,牵着她手冲出包房的侧脸那么完美。 直到他们遇到那天在江滩散步遇见的那个女孩。 小夏望见周驰的瞬间还没回过神。 周驰眯起双眼,本来是只想这样把温妩先带走,让阿时带着手下回去的。 小夏反应过来,领着他们往另一条通道走,将他们安全带出酒吧。 周驰停在门口问小夏:“你都看到了?” “嗯,上次那个男生就是这里的DJ。”所以她也在这里。 小夏很懂他们毒贩子的手段,毕竟周绍津真正狠起来也是不要命的。 她看了看温妩,长期吸毒的眼神里有几分空洞,又羡慕,也似乎夹杂着不一样的幽远深意。 “这个姐姐好漂亮啊。”小夏仰着脸看周驰,“驰哥,那个人是合伙的股东,经常来闹事,他过来一般都会关掉这里的监控。” 她用眼神告诉周驰,所以他想杀人可以放心动手。 周驰扯出抹狠戾的笑:“知道了。你的事我不会跟周哥讲。”他带温妩她们去车上。 两个女生都穿着小吊带,外套遗落在酒吧没带出来。周驰的车上只有一件外套,他果断给温妩披上。 要关车门的瞬间,温妩握住了他的手。 他袖子上带着些血,她的内心全是愧疚。 周驰站在车门外,拍了拍她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他睨了眼闻音:“会开车吗?” 闻音还愣,反应过来忙说会开。 周驰把车钥匙扔给闻音,让闻音带着温妩走。 他等车子驶向对面才拿出手机打给阿时:“带着人都过来。” 暗夜里,打火机簇起一撮火光,照亮周驰眸底狠厉的阴鸷。他拢起手掌点燃烟,浓厚烟雾吐出的同时心里也明镜一样想通一个道理。 ——他根本就无法避开毒品线上的人。 不管是威胁力小的小夏还是不要命的闫致兵,他哪个都避不开。 如果有一天猴子或者阿时被抓到一逼问,他们一定躲不过毒贩丧心病狂的手段,温妩一样会有危险。 除非她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某一个。 是的啊,他这个杀过人的底牌也是个不要命的,他为什么不能多有点女人。 他卧底的演技实在是差了点。 阿时他们已经赶来,周驰狠狠吸了最后一口烟,转身跨进酒吧后门。 … 二十分钟后。 酒吧全被清场,包厢里的纹身男被周驰踩在脚底下。 青年眸子里没有温度,如同刀锋裁剪的轮廓微微昂起,只是稍微的用力就听到咔嚓一道骨折声和纹身男的痛嚎。 纪冲冷笑一声,上任第一天一出手就是个社会人,把一个磕碎的半截啤酒瓶塞进纹身男嘴里,堵住了惊恐的呜咽。 小夏在一旁悠闲地抽出一支烟,问一旁的阿时借打火机。 周驰粗粝的手指揪起纹身男头发,冷声地问:“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在纹身男还没敢回话的时候,他冷笑地吐出阴沉的字:“我想今天打你就今天打你,想用拳头,用电锯,都看老子心情。” 他再次狠揪起纹身男头发,在纹身男和他都抬头的一瞬间,他望见门外的温妩傻了眼,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毒贩气质差一点荡然不存。 -- 第79页 阿时眼尖,很快就冲到温妩身前挡住这边,把好像吓傻了的温妩拉走。 周驰把这里留给纪冲,冷声说:“别留指纹。” 他大步离开。 他也没想这么大肆地张扬,只是今天撞到了小夏,他不报复说不过去。 …… 温妩坐在车厢里,脸上还是刚才撞见周驰那股狠劲的震撼。 她有些呆呆的,有点怕有点仰慕,又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刚刚她担心周驰,闻音就开车准备过去接应他。然后她们看见阿时带着十几个人冲进去,她才敢下车进去的。 闻音坐在驾驶座,也是震惊到没回过神:“小五,维修师傅是个社会人?” “不是。” 温妩答完这句,看到从酒吧出来的周驰。青年依旧是利落的寸头短发,被夜色笼罩的那双眼睛深邃得看不见情绪。 他看到闻音在驾驶座,坐上了后车厢。 温妩坐在副驾驶,主动下车回后排。她有好多话要问,但只是安静地第一时间检查他伤口。依旧是上次揍韦宇林的那只胳膊,被划破了点皮,但袖子上的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温妩想仔细检查,被周驰按住手。 知道他脾气死犟,她用力从他掌心里抽出手。 “除了灌你酒,他们还把你们怎么样了?”周驰问。 温妩说没有了。 周驰终于沉声训了她:“下次晚上不要自己来酒吧,要来就叫上我。不喜欢带我就让阿时远远跟着你。” “我不是不喜欢带你,今天是我闺蜜来这边了,我得招待她。” 周驰沉声:“上次的听话水你忘了吗?” “我没喝那种酒!酒离开我视线我就没再喝了!”温妩也有些委屈,语气清冷,“你别这样训我,我懂的不比你少。” 闻音也被气到,当然是站在闺蜜这边:“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吗,女朋友喝酒怎么了,又不是故意去勾男人,是那群人自己恶心!” 闻音:“我们去酒吧怎么你了?” 周驰停顿了片刻,望着沾血的手臂:“这不是我的血,这是不知道哪个青年的血,刚才有三个人出血。温妩,我在底层摸爬滚打过,你知道谁的血又带着什么病源吗?” “如果这个人有传染病,那我要怎么办?” 温妩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沉默了下:“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周驰察觉自己语气过重,“抱歉,我不应该是这种语气,下次你想去酒吧我会陪你去,不会让你再被人欺负。” 他来握温妩的手,忽然想起他的手还没洗过忙又拿开。 温妩说:“我只是不准别人骂你。任何你骂你都不可以。谁骂你,我打谁。” 周驰怔住。 闻音说起刚才就是因为那群人先嘲笑他是维修工人,骂了各种肮脏的话,温妩听不下去才踢了一脚。 “我们当然也有冲动啊,但又不是我们先惹事的。”闻音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周驰,恼道,“别霸着小五男朋友的身份凶她,你信不信我分分钟找一批比你帅的排队来追她。” 周驰听到这句很不爽。 这是温妩的闺蜜和男朋友第一次见面,两个人都互相看不惯对方。 温妩出声打断了车厢里的沉默:“阿时带的人是怎么回事?” “阿时和猴子的朋友,我给钱来帮个忙。” “那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是谁?还有你怎么能这么强?” “小姑娘叫小夏,阿时一个兄弟的女朋友。”周驰偏头看温妩,“你是问我说狠话的时候强?” 他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些后怕的情绪:“我装的。” “这么像?”温妩说,“我以为你真的有电锯。” “维修店里是有。”他语气揶揄,开始淡笑转移话题,“我送你们回家还是去酒店?” 温妩也弯起唇轻笑,在她要靠到他肩膀时,闻音气恼地打断他们。 “是我在开车送好吗!” … 温妩回了家,周驰把她们送到家里。 虽然知道今晚多亏周驰来救,是应该感激的。但闻音不想给周驰好脸色,一个人看不惯另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她生气地去冰箱里找酸奶喝。 周驰走进卫生间清洗双手和袖子上的血。 温妩有很多情绪,愧疚和震撼,也像重新认识了他一回,也舍不得他等下离开回酒店。 她站在客厅里望向周驰。 周驰擦干净双手:“过来。” 她走近,他握住她手腕将她抱到怀里,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周驰鼻尖抵上温妩的鼻尖,他刚洗过脸,鼻梁滚下两颗水珠,就这样抱住温妩,为她整理有些乱的头发。 他说:“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对不起。” “下次不用替我出头,谁骂我都可以,只要你知道我是我。” 温妩连忙说不。 “谁都不可以骂你,只能我骂你。反正听人骂我男朋友我就忍不了。”她想起那个纹身男自大又讽刺的嘴脸,把维修工人侮辱得各种低贱。 她忍不了。 明明她的青年那么好。 温妩抱紧周驰:“我以后不会去酒吧了,其实我每次去都会被人要手机号,但我觉得那是我的魅力大,那是社会都那样,有保安不会有什么意外。可我现在遇到那人扯着我头发灌我酒,我就害怕。如果你听不懂我的暗语,那我是不是就成失足少女了。” -- 第80页 “我当然听得懂。”周驰捧起温妩脸颊,听她说她还被扯着头发,后悔刚才只是把人胳膊弄骨折。他现在是个毒贩,可他今晚的手段简直丢毒贩的脸。 温妩眼里紧张:“你没受伤吧,手腕那的伤口不要紧吧?” “没事,血也没溅我伤口上,我自己会处理。” 门外是一阵闻音的脚步声,经过卫生间走进了卧室。 周驰说:“早点休息,我明天回来。” 温妩把他送到门外,在看不见他后拨通了电话。 周驰正走下楼梯。 温妩说:“刚才忘记跟你说了。” “说什么?” “你很好的,不要自卑啊。别听那些人的话也别听闻音的话,我觉得你很好很好。” 周驰失笑:“嗯,听你这么说我就不自卑了,先挂了吧,我去阿时那把雇人的钱结一下。” “你为什么不加我微信好友?” 周驰:“……” 是的,为什么不加? “我马上加。” 温妩一直呆在卫生间里,很快接到了周驰的电话:“你设置了权限,我搜不到你。” “哦哦。”温妩叹了口气,“命运终究还是让我主动。” 她听到周驰忍俊不禁的低笑,嗓音磁性悦耳,他的声音太好听,即便不是在唱歌也胜过歌声。 温妩翘起唇角,骨子里艺术的浪漫细胞充斥大脑,她想,这应该是胜过千言万语的声音。他明明站在社会最底层里,但是却可以给她好听的声音,踏实的安全感,还有说她眼睛里有月亮的小浪漫。 周驰的头像很俗气,黑漆漆的一张图,冒着烟雾,放大看漆黑的背景里又有些斑驳的暗红。这头像跟他人一点也不搭,没在她审美上。 夏奈尔:「你头像怎么像个抽大烟的?」 他连昵称都是个句号。温妩只好给他备注:一个月内睡觉觉。 但保存完她又有点羞耻,删除了这个名字重新起名:还债的。 还债的:「不像。」 温妩弯起唇,转了一万块钱过去。 夏奈尔:「没有阿时的联系方式,你帮我给他吧。」 系统提示对方拒收了转账。 周驰直接发来两条语音。 “用不着,如果你不介意过我这种生活,我负担得起你。” “你那闺蜜好像对我意见很大,找个时间吃个饭吧,我不希望她给我增加情敌。” 他在车上,有车子发动的声音。温妩感觉听不够,又点开了第一条听。 「我负担得起你。」 他真的是要把她甜死呀! 闻音来到卫生间门口:“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我卸妆!” “我都听到他语音了。” “他声音好听嘛。” 闻音说她是走火入魔。 不是的啊,周驰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声音是种最难形容的东西,他的声音没有拿捏的腔调,只是平缓或者沉稳的嗓音,像玫瑰园里的晨雾,像泰山顶振翅的雄鹰。好像跟外婆给她的感觉那么相似,她竟然觉得可以相依为命。 隔了两分钟,周驰又发来一句语音。 “洗漱去了吗?小五,晚安,我出福安了。” 温妩抑制着激动,但嗓音里是藏不住的甜:“到地方了给我个信,睡前我要听到你唱我的宝贝给你甜甜。” 夜色的尽头,周驰坐在车上忍不住好笑地弯起唇。 第33章 “周驰你没有心。”…… 周驰在第二天里回家拆除了窃听器,气冲冲闯到闫致兵的茶楼。 他们看到他拿出窃听器不动声色问他要干什么。 周驰把锅摔到周绍津身上,眸子里失望也狠绝:“我没想内斗,他搞的!这样监听我有意思么,我的任务还能听到他手上去?” 闫致兵坐在一盘象棋前,孤零零跟自己下棋。 这样一个不要命的毒贩孤零地下起棋来也只是身影孤零,那双眼睛还如同鹰的锐利。 “那你想怎么做?” 周驰沉下气,扮演着一个顾全大局的小兵:“李川的风头还没过,李川知道他很多事,暂时先等待吧。虽然他这事儿办得我很不爽,但还算是颗聪明的脑袋,他毕竟是带入我行的大哥,我觉得他本身有能力。” 闫致兵缺人手。 这是周驰第一次见他时他亲口承认的。 从跟槟野分开后闫致兵就没办法联络上槟野,只能束手束脚地窝在陇州。 周驰倒是希望他们能启用周绍津,某些意义上他觉得周绍津不算聪明,不够稳重,这样的人必要时可以给他垫脚。 闫致兵还算满意他这样的回答,没说什么。 周驰问起:“哥,我们什么时候有货?我M国的伙伴在问我信,我铺了个盘子,得养活手底下的兄弟。” “你要多少货?”闫致兵拧着眉头思索兵棋怎么走,“两亿,够吗?” 周驰愣住:“太多了。”他解释他偷渡的路径,两亿的货难保风险。 闫致兵一直没有再回答他,好像之前他们完全没有聊过这个话题。宋建九握着手机窝在一旁沙发上翻一个女主播的相册,偶尔放大胸部和脸,也当无事发生。只有豪华的房间四个角落里的保镖神色紧绷,时刻保持着戒备。 闫致兵“嘶”了一声,像是在同周驰说话:“兵该怎么走?” -- 第81页 周驰弯腰过去,推了一格过河。 闫致兵似笑非笑哼了一声。 周驰说:“小时候玩过,过河的兵也能是半个车。” 周驰没呆多久离开了茶楼。 屋内,宋建九这才起身,摁灭手机屏幕的同时,微信聊天界面里那个女主播发来的私密照也陷入黑屏中。 他睨着地上那个窃听器恼道:“哥,我重新给他弄上?” “不需要。” “这小子发现了?” 闫致兵只是低头倒茶。 发现还是没发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缺人,缺一个能帮他杀人又能帮他背锅的人。他们监听的这段时间,这小子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住在他对面那么凑巧,不过他的住处也不只有春徊巷一处。 …… 古朴长巷里的梧桐树在这个深秋里快落尽了叶子,一簇枝叶稀疏摇曳。温妩从林下穿过回到店里,把买来的奶茶递给帮她看店的闻音。 闻音喝奶茶,她就做周驰的衬衫。 闻音看她娴熟和精湛的手法,瘪瘪嘴:“干嘛要亲手为他做衣服,他自己没钱买?还有现在都中午了,他都不联系你,你们这还算热恋期?” “他很节省的嘛,衣服是我自己想给他做的。” 温妩边忙着手上的功夫边:“他不给我电话证明他在忙啊,我这不也在忙。” “我受不了你们这样,你们这种状态完全不像热恋的男女。”闻音叹口气,望着温妩专注又精致的侧脸,觉得很不值,“小五,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热恋期,我感觉维修师傅就是有点毛病。” “什么毛病?” “他应该那里有问题,然后可能是个社会人。”闻音很肯定地点头,觉得自己分析的没错。 温妩倒是不太相信,至少最后这句她觉得不对。一个混社会的肯踏实来修家电吗? 倒是前一句好像是有点问题。 正说到这里,有问题的本尊就来了。 周驰进门时跟昨晚有些不一样,昨晚的他穿得英俊整洁,今天穿一件略宽松的毛衣,袖子半卷,看起来像干完维修回来。 门外的阳光都像被带进来,温妩看他沐着日光踏进门,不自觉笑起:“昨晚的事善后了?” “嗯,阿时处理完了。” 温妩问阿时怎么处理的,有没有太破费。 周驰淡笑说没有。 周驰看了眼闻音,问温妩:“你们晚上吃什么?我去安排。” 温妩正要说随便吃一点,闻音已经抢先开口:“吃什么都给安排?” 周驰说可以。 闻音:“听说你都要在家吃,不太希望带着小五去外面,那我也勉为其难配合你们吧,晚饭我让那家餐厅送上门,OK?” 周驰说行。 他没有多留,只说让温妩不要缝得太累,转身回了对面店里。 闻音一边帮温妩做旗袍的一字扣一边看对面店铺,企图用一双闺蜜犀利的眼睛看穿周驰的真面目。 这一个下午她都没发现什么端倪,对面的青年一直都很专注在修一些电器,侧脸的确很帅气,是那种跟普通的帅哥不一样的气质,有些野性,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温妩问她:“你要点哪家餐厅?别点太贵了,他赚钱辛苦。” “不能替男的省钱,不然他觉得你就值这种待遇。” “可周驰不一样,闻音!!”温妩一阵嘶吼,“你把我扣子弄成什么样了!” 闻音做出来的几对一字扣全都是歪歪扭扭。 “我不是裁缝嘛!我也想帮你分担点。”闻音很怂地放下料子,“这对和这对也能用啊,哎呀不帮你了。” 没有人规定服装设计师都必须得像温妩这样会动手做衣服,而且还是顶尖高级的手工水平。就像没有人规定吃过一百种美食的食客就一定能当个厨师一样。 闻音说:“我发现一个问题。你外婆好有远见。” 温妩还在心疼那些被糟蹋的稀有正绢。 “等你做完一百多件旗袍出来,你一定是个高级又超能的服装设计师,直接请你当总监都可以。”闻音很夸张地开起玩笑,“或者直接出任像佳人那种大集团的CEO,哈哈哈。” 晚饭的时候,温妩千叮万嘱让闻音别点太贵的,她坑人的闺蜜还是背着她狠狠宰了周驰一顿。 送到家里来的菜有松露鹅肝,鲍鱼,澳龙刺身…… 温妩看到都傻眼了,下意识去看周驰。 他正听到动静从他家里出来,看到穿着工作服的餐厅配送人员一盘盘端进屋的菜品,意外倒是有的,不过脸色平静,并没有像温妩这么夸张。 温妩扭头就去看罪魁祸首闻音。 闻音露出一个很惬意的微笑:“维修师傅说都行的啊,我还为他省钱了,用了我的会员折扣。以前我们不经常吃这家?我也有点便宜的菜,你看咯。” 配送的服务生端上最后两道菜品,水晶蒸饺,蒜蓉上海青。 服务生把小票打给周驰。 周驰看了眼,递上卡。 他昨晚在微信上的话说大了。 他说他负担得起温妩。 要是她以前经常这么吃,那他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还真负担不起。 幸好他有存款,他每次立功的奖金都攒着的,应该够她吃饭。 这顿饭结束,桌上还剩一半的菜。 -- 第82页 温妩收拾出来让周驰带回家,也帮着把菜端到他家里去。 但她在进门的瞬间才想起来,抬头看周驰:“监控?” 她声音放轻,桃花眼清澈,滴溜溜朝他屋子看了眼。 周驰忍不住想笑:“撤了。” “那我可以在你家睡了!” 周驰皱了皱眉:“我床乱,你闺蜜也需要你陪。” “我帮你收拾啊。”温妩把菜放进冰箱里,“闻音住几天就会走,到时候我搬过来跟你住。” 知道他会拒绝,温妩说:“我最近总梦见我外婆,醒来好难过的。” “那就让你闺蜜多留几天。” “她这么坑你你还多留她几天?” 周驰说:“她坑我也是因为在乎你。” 温妩过来圈他的腰,昂起脸看他:“今天这顿你破费了,改天我请你吃回来。”她很认真地问,“应该要修不少东西吧?” 周驰看到一双充满心疼的眼睛,想起她昨晚竟然敢踹那个纹身男,就因为人家骂他是个维修工。 他回抱住她:“没事,只要你不是天天都要这么吃就好。” 温妩还要说话,他忽然把鼻尖抵在她鼻尖上,嗓音低哑:“小五,我想亲你。” 说完,他低下头,薄唇凉凉的,触碰上她软软的嘴唇,但是被闻音的声音给打断。 “排骨还剩大半,不要了?”说完便是一阵折磨人的敲门声。 温妩眼里是无奈的微笑,看周驰眸底低低的恼,她弯起唇,忽然被他狠狠亲吻住双唇。 没有缠绵也没有温柔,他亲得狠,离开时带起一道啵唧的声音。 温妩感觉心尖上像有一只采蜜的蜜蜂在跳舞,擦了下嘴唇,看周驰带着浓烈的笑意打开房门。 …… 闻音在这里陪了温妩一个星期,最后因为家里的事才要走。 周驰买了菜和些饮料在温妩家里做饭为闻音践行。 闻音看了眼两人脸上显然可见的轻松,有些酸溜溜地说:“我还会回来的,别以为我一去不回了。” 她带着老鹰护崽的威风警告周驰不要欺负温妩,然后叹了口气说起回家的原因:“我表姐都失踪三年了,我姨妈还没放弃,趁着这次辞职我就跟她们走一趟吧,省得她们在外面又被坑钱。” 周驰问是怎么回事。 温妩为他解释,闻音的表姐毕业后去西部支教,一次旅游的时候就跟学校和家里失联了。当时就报了警,但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找到,其实可以推测更坏的结果,只是做父母的始终都报着最后一丝希望。 闻音从手机相册里翻出照片给周驰看,让他也托朋友留意下。 “这是我表姐,郁好,她失踪的时候才21岁。我姨妈这三年都老了十几岁。” 周驰看了眼照片里面目秀丽的女生:“我知道,新明阳光小学的支教老师,那一个教师团队三男二女全部失踪。失踪地点在当地一座山谷,新闻有报道可能已经死于悬崖坠亡。” 温妩:“你也看过这条新闻?”她叹了口气,“我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郁好的时候,我们大一吧?”她看向闻音。 那是个很温柔的表姐,送闻音来上学,帮她们宿舍买好生活用品,请她们吃饭唱歌。然后自己回去的时候竟然买了最便宜的硬座慢车,坐了十二个小时才到家。 闻音也不忍心再提这件事:“我就跟我姨妈他们去看看,有些人真的很坏,没消息都要编出个线索来骗钱,我姨妈被坑了不少钱!” 周驰知道这个失踪案,算是当年一个无头案,毕竟就算是坠亡也该得有尸体或者一些线索。 那群年轻老师支教的地方是个自治县,也是一个省级开放口岸,不排除跟境外扯上关系,但确实还没有这方面的线索。 他们吃过饭后开车将闻音送到机场。 回来的车上,温妩坐在副驾驶照了照镜子,唇边逸出的歌声透着一股愉悦。 周驰平稳驶向回家的路,低笑一声:“你在高兴什么?” “我是替你高兴。” 他扬眉看了她一眼。 “为你高兴嘛,你终于有机会可以亲你女朋友了。” 而她也终于有机会可以实施一个月内睡觉觉的计划了。 温妩回到家洗完澡,抹上香香滑滑的身体乳,护发精油也是香香的,她慢斯条理吹干头发。敷面膜,做护肤,涂上一只变色唇膏。 镜子里的女生素颜,完全能扛的素颜,唯有嘴唇红了一点,唇膏之下饱满水润。她提了提肩带,放长了些,黑色睡裙款式简单,v领正好露出明艳春光。 温妩满意地挑了只玫瑰味的香水,身体穿过浓密的香雾,就像穿过一片还滴着水珠的玫瑰园。 做完这些,她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多。 她悠闲地刷了部爱情电影,看男女主轰轰烈烈的恋爱,等到了十一点才去敲周驰的房门。 手指落下的时候,她其实忽然有些想明白,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他只要抱着她睡就好。她还单身的时候幻想过早晨起床被男朋友抱在怀里,然后睁开眼是一张帅气的脸,他会亲亲她额头对她说早安。 很快,周驰来打开了房门。 他穿着一件睡觉时穿的短袖,腹部那有些睡出来的褶皱,露出的手臂充满力量。看到她,他怕被邻居撞见,将她带进了房门。 -- 第83页 “睡不着?我给你发微信了你没回我。” “没看见。”温妩拢了拢白色的毛衣外套,打量起周驰的家。 顾芸欣赏水平带着那个年代独有的味道,很多家电连同地板都是俗气又富贵的风格与颜色,现在收拾出来也还算整洁。 倒是茶几有些乱,很多乱放的烟头。 “周驰,我要听你哄我睡。”温妩攀上他宽阔肩膀,将头往他胸膛里蹭。 “行,我的祖宗。” 青年有力的手臂把她轻轻松松抱起,要去打开房门。 “我就在你家!”温妩急忙喊,“我想霸占你的地盘嘛。” 周驰失笑,重新将她抱去卧室里。 他的房间窗帘拉得严实,床上是黑白格的被子,灰色的床单。他睡过的地方有些褶皱,旁边放着两部手机。 她有些好奇:“你有两个手机啊。” “嗯。” “怎么都买一样的?” “之前以为丢了,好用就又买了个一样的。” 他把她放到床上,这一刻才看见毛衣散开后的睡裙。 周驰眼底幽深,温妩不着痕迹勾起唇。 她弓起脖子攀上他肩膀:“亲亲。” 没等他反应,她红唇贴上了他。 他的唇软软的,带着细微的凉意。 她的主动只有这一瞬间,很快就被青年反客为主。周驰掌住她细腰,长驱直入不给她放肆的机会,把她按在床上,但很突然地扯住被子包住她。 他从她唇齿抽离,低垂的眉眼是压抑的欲与男性的霸道:“亲够了?” “亲够了就老实睡。要怎么哄你睡觉?”他尾音里低哑无奈。 温妩这一次清楚地看到他眸底汹涌的深潭,她心脏跳得很快,颤抖的眼睫轻轻垂下,望着他性感的唇峰。她仰起脸吻他的唇。 她就是一团烈焰,是一束盛放的玫瑰,是秋日最珍贵绚烂的艳阳。 周驰浑身紧绷,灼烫的血液快要四分五裂地撕扯他身体。 他捧住她脸颊,望见温妩虔诚紧闭的眼。她停下时,红红的唇翕合颤抖,他伸手擦掉她唇边的水渍。 “小五——” 我不敢。 他这样说。 “你怕我有事吗,被你得罪的人撞见?不会的啊。我不怕任何人,中国有法律。” 她直直望着他眼睛:“你说过的,我比别人勇敢。周驰,你也喜欢我,为什么就不敢呢?” 她很受伤地,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 周驰忽然发现,他更害怕看到这样的温妩,怕她这双装着月亮的眼睛里没有这光。他僵硬又虔诚,终于俯下身一点点吻了她额头,她的眼睛,鼻尖。他想起她那次说的,她说她还没有经验。他当时没有问,不明白她是没有主动的经验还是完全没有经验,她长得这么好看。 他停在她耳边:“做过吗?” 温妩胸口颤抖地起伏。 他听到她回答他没有。 落在她腰际的手掌僵住,周驰重新望住温妩,沉默横在中间,他最终帮她重新盖住了被子。 温妩僵硬了好久,终于恼得打了他。 她的拳头落在身上一点也不疼,只像挠痒。 周驰握住她手掌。 温妩:“周驰……” “你没有心!” 她说:“我对我自己负责,我都没说要你负责,你怎么这么怂啊。” “啊啊啊周驰!” 呜呜呜呜。 温妩想哭,还真的掉出湿润的眼泪。 “你简直让我自卑,让我自闭,我简直就像个垃圾,你真是个渣男!” 周驰一直沉默地任她又打又骂,她并没有看见他眸底的痛苦和被子下他紧握成拳的手掌。 骂累了哭累了,温妩没力气地冒出委屈:“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你就没有反应吗!” “我我我我都有反应了!” “周驰,你就让我睡睡睡了吧!” 这是温妩这辈子说过最凶也最怂的话。 在她无力地想逃跑回她的领地的时候,腰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拦住,下一秒整个身体都落入男性臂弯里。 周驰捧起她脸颊;“对不起,我帮你,好不好?”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跟你,唔……” …… 窗外天亮的时候,温妩睁眼醒过来。 她看到一张英俊的脸和青年含笑的眼睛,她睡在心上人的臂弯里,目光透过他肩膀看到窗帘外依稀透露的天光。 跟她单身的时候幻想过有了男朋友后的生活一模一样。 周驰亲了下她额头,又不够似地亲了她脸颊,磁性的嗓音对她说起早安。 温妩忽然有些脸红,想起昨晚他跪在床尾的时候。 她钻进周驰胸膛里,不太敢看他。 青年忍不住在笑,胸腔里带起一股振动。 温妩:“你很得意是吧?” “没有,我第一次看你害羞,笑一下表示礼貌。” 温妩昂起脸,一瞬间的转变,她精致完美的脸放大在周驰眼前,近到肌肤上的细小绒毛可见,近到周驰屏住了呼吸。 温妩终于笑起来,那么地促黠和得意。 长得漂亮真好。 可以杀住一个神仙颜值的男朋友。 她哼着不知道歌名的欢快小调下床,穿好那件白色毛衣外套,丢下一定还在失魂落魄中的周驰回了家。 -- 第84页 第34章 宝贝身材好好呀 好像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情感有了些变化。 是两颗心的靠近,像是多了一份默契,连接冷笑话都那么愿意互相捧场。 但也许是第一次,或者是这样意想不到又令温妩无比羞耻的方式,她晚上不敢再去缠周驰, 第一次这么地怂。 闻音说温妩这是恋爱脑,得治。 温妩敷着面膜反驳电话那头的闻音:“我哪里恋爱脑了?我很理智好吗。” “你太主动了,主动的女生不得善终我跟你讲。” “那些主动了不得善终的女生多半遇到的都是渣男,我为我喜欢的主动争取,哪里不行?”温妩取下面膜纸拍着脸上的精华,“而且周驰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嘛。” 闻音问:“不会是我走后你们俩那个了吧?” “没呀,我们就不能做灵魂的伴侣吗。”温妩忽然感觉脸颊很烫,心跳也有些快。 闻音是嫌弃的语气:“你自己主动多少次了,还跟我扯灵魂伴侣,不是信誓坦坦要得到他身体吗?” 温妩含糊地搪塞过去。 忍不住想起了昨晚。 他发梢扎在腿上的时候很痒,带着酥酥麻麻的颤意,她整个心脏都快跳出胸腔。 他竟然还知道她床单放在哪,帮她换完干爽的床单后还敢笑她站不稳,真的好气! 闻音说:“那我问你,他不是有说有个仇家吗?那个人是谁,什么背景,在哪得罪的,因为什么得罪的,你都清楚?” 温妩微怔,这才懵了下。 她不清楚,周驰没有跟她具体讲过,而且她竟然也没问过。 跟闻音挂完电话,温妩拨给了周驰,但他好像在忙,彩铃声响完都没有接听。 倒是几分钟后阿时回过来一个电话,说他们在闸西修一堆东西,今晚很晚才能结束。 … 阿时挂完这个电话进屋跟周驰说:“好了。” 屋里人多,他没有说多具体,是周驰不方便接听才让他出来回一个。 装修古典的茶楼包房里摆着一盘象棋,周驰端坐在矮木凳上,黑色衬衫挺括冷峻,掀起眼皮淡笑睨着对面的周绍津:“周哥落棋啊。” “老子不会下棋。”周绍津走了几格,有些烦了,把象棋一股脑推到地毯上,“你他妈大半夜喊老子出来就是为了让老子陪你下象棋?” 周驰这才收起笑,抬眸的同时面容沉冷:“九哥要见你。明天。” 他也是在今天下午才接到宋建九的电话,闫致兵叫他明早把周绍津带过去。所以他才摆了今晚这个局。 周绍津显然出乎意料,抑制不住惊喜问他明天几点,是什么事,该怎么准备。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盘棋的意思:“是九哥喜欢下象棋?” “不是,是咱大哥。”周驰故作神秘地指了指上头的方向。 周绍津愣了好久:“我还可以见大哥了……”他忽然有些不忿地说,“原来你早就见到大哥了。” 周驰低笑:“我心里是记着周哥的好,不然也不会赶紧请你过来下棋,咱切磋一下吧,我教你。” 这事儿上周绍津到底还是对他心存感激,一边认真学一边问起:“老大还有什么喜好?” “喜欢喝茶。” “还有呢?” “他爱拿雪茄闻,但是不抽,那里头应该是大/麻,你别激动给他点了。” “还有呢?” “象棋啊。” 周绍津“哦哦”两声,连忙认真学。 他们一直到很晚才结束,为了保证明天早到,周绍津还特意在附近酒店开了几间豪华套房让大家住下。 周驰也没拒绝,带着手下的人一起住在酒店。 他走进盥洗室里锁上门,已经凌晨了。 微信上是温妩的消息。 「干完活了吗?」 「还没好啊,都11点了。」 「呼叫臭猪,11点半啦,我眼皮都打架了。」 「周驰你个死人,连平安都不报,我睡了。」 周驰回复:「刚忙完,明天还有一天就歇在阿时这了」 「睡吧,温月亮」 手机搁在盥洗台上,一直没有收到回复,应该是温妩已经睡着了。 周驰冲洗完澡,正听到一声敲门声,阿时在门口喊他驰哥,也有一声周绍津的喊声。 他系上酒店的浴袍打开门,在看清门口的情况后不动声色沉了下眼眸。 预料过的情况来了。 门口站着两个女人,身材性感,衣着也刻意暴露。 阿时说:“驰哥,我说您睡了,周哥还是说要给您安排。”阿时藏不住焦急的神色,当然是知道他喜欢的是温妩。 周绍津第一次对周驰笑得这么愉悦:“怎么样,我没亏待你吧。今天起咱俩就是穿一条裤衩的兄弟了,你自己选一个。”他吐出口烟,“两个都要我也不介意。” 周驰懒漫地勾起丝坏笑:“这个吧。谢我周哥。” 阿时愣了下。 周驰睨他:“有事?” “没……” “没事就回去睡,把门带上。” 周绍津带了另一个女人回了隔壁那间房。 房门关上后,穿红裙的女人勾住周驰脖子:“老板,我第一次遇到你这么英俊的。”她仰起脸就要撅红唇。 -- 第85页 周驰握住人手腕往沙发上狠狠一扔,勾起薄唇装出一个邪魅的笑,但是转身走去酒柜的瞬间眉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焦急。 怎么办? 他皱起眉。 心里第一次有点慌了。 脑子里飞快想着应对办法,终于有了点眉目。 周驰取出一瓶酒昂首喝完,转身,又是一个装出来的邪魅冷笑。 只见青年勾起薄唇漫步坐到沙发上,在女人要贴过来时手指隔开,眯起眼问:“会跳舞吗?” “会的老板。” 五分钟后。 女人被周驰叫过来的手下束住双腕绑在半空。 沙发上的周驰长腿交叠,眯眼抽着一支烟:“你他妈跳的是什么舞?” 女人是发愣的,也慌到想哭,她没想到是要被绑起来跳舞。手腕疼成这样,谁能在半空里跳舞啊。 周驰不耐烦地眯起危险的眼:“快点跳。” 三十分钟。 只要三十分钟房间里就这样清净了。 周驰在女人的极限里让阿时将人放下来,假装要换更凶的铁链再吊起来,女人瑟瑟发抖趁阿时开门时跑了。 阿时愣了下:“驰哥,要去追吗?” “追回来有什么意思,都不敢玩。” 阿时犹豫了下:“驰哥,你这样的话嫂……” “扫兴。”周驰冷睨阿时,“回去歇着吧,别来打扰老子。” 屋里没人了,周驰才“呼”地松了口气。 他走进盥洗室里,对着镜子接水擦了擦脖子,又干脆直接重新洗了个澡,头发也揉出很多泡沫重洗一遍。 回到房间时,温妩从睡梦里醒来,给他回了一条语音。 “那你现在睡下了吗,这么晚,累不累啊。” 周驰下意识抿起笑,回道:“还好,你快睡吧。” “我要听我的宝贝给你甜甜。” 她发来语音通话。 周驰接起,电话那头是温妩睡意里软糯撒娇的声音。 周驰耐心地压低嗓音:“我唱,你不说话,睡觉好不好?” “嗯,你把我哄睡着再挂。”但她到底还是心疼他,听筒里传来翻身带起的窸窣声,她说,“哦,你今天应该累坏了,允许你唱完就挂吧。” 周驰低笑,轻声唱起这首《宝贝》。 他嗓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唱了两遍的时候已经听不到温妩的声音,困意袭来,但他等了一个小时,确认温妩已经深度睡着才挂电话。 …… 闫致兵这次见周绍津没有什么任务,只是单纯认个下线。 离开的时候周绍津也问闫致兵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恢复卖货,还有现在市场上大家手里头已经没有多少毒品了。 他说:“再拖下去怕那些瘾君子惹出事端来。” 闫致兵是明显的不悦。 周驰拉走周绍津,两个人走到停车场的时候他才说:“你第一次见老大,还是不应该这么着急。” “我能不急?你知道咱们每天损失多少钱吗?”周绍津比出四根手指头。 周驰说:“你放心吧,大哥自己有安排,他答应给我2亿的货让我弄到境外。” 周绍津愣住。 周驰:“所以你别急,等大哥的安排。” 周驰说完扯起笑朝周绍津挥手:“撤了。” 他坐上车离开,后视镜里还能看到周绍津沉闷不悦地杵在原地。 他就是要让周绍津嫉妒他又干不掉他,可能哪天周绍津就是他任务下一颗可以用的棋子。 车上是纪冲在开车,阿时坐在副驾驶,想起昨晚周驰的玩法,还以为他跟的大哥是个重情重义的,没想到会在外面玩女人。 阿时犹豫了下问周驰:“驰哥,嫂子如果知道你昨晚那么玩……” 周驰掀起冷厉的眼,阿时噤了声。 纪冲问:“咱还有嫂子啊?嫂子在哪,哪天我们给嫂子见个礼。” 那天酒吧打架的时候他们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阿时:“废话那么多,开你的车。” 车厢里安静下来,周驰看到倒退的车窗外一家珠宝店展示的橱窗,忽然喊停。 “自己打车。”他赶走了阿时和纪冲,等看不见他们了才进到那家珠宝店。 他指着那条粉紫色的月牙形高冰翡翠项链:“我想看看这个。” …… 温妩终于做好给周驰的衣服,迫不及待想让他穿上的时候正好那么巧地看见他的车。 维修店门前的停车位已经停下了那台面包车,又有不知道哪家的车占了旁边一个车位。他只能把车停到她店门前,下车的时候偏头望到她,像个邻居一样打起招呼。 “借您家的地儿。” 温妩忍不住笑了下,装得还真像个翻脸不认人的渣男。 他走进她店里,温妩看他挺括的黑色衬衫和黑色外套:“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干完活太脏在阿时那换了身。” 温妩兴奋地说:“给你的衣服做好了!晚上试试吧。” “好,你晚饭想吃什么?” 被他这一问,温妩有些馋:“我想吃麻小了,但是这个季节好像没有。要不你去买些虾尾给我做吧。” “好。”周驰眉眼里都是笑意。 温妩说:“还是我们一起去吧,我没跟你逛过超市呢。” -- 第86页 周驰没有拒绝。 下班的时候,两个人都戴了口罩,周驰负责推车,温妩负责从货架上捡东西。 “这个螺蛳粉你吃吗?” “你喜欢就买。” “那这个果冻你吃吗?” “你喜欢就拿。” “那你吃什么?我们买点牛排吧。” 周驰去进口区那里找冷藏的牛排,温妩却拉着他走到外面,在折扣货架那里取了两块牛排。 “这个就可以了,日期还很新鲜。” 她口罩外露出的眼睛藏着灿烂星海,周驰有些想摸她脑袋,忍不住轻轻揉了下。 “那我吃不饱,再拿两块吧。” 离开的时候,温妩主动走在前面想霸占周驰结账的位置。 周驰忍不住好笑,任她走在收银台,自己转身去了旁边的鲜花自助售卖机上买花。 售卖机里的玫瑰不是很新鲜,他挑了三支最好的粉色玫瑰,看到温妩已经结账出来,推着车左右张望在找他。 周驰刻意从她背后走,把玫瑰从她肩头递到她眼前。 她惊喜地回头,眼里藏着灿烂的月亮。 “你好俗。” “三支很俗?” “没,你从后面悄悄递花的样子好俗。” 周驰敲她脑袋,一手提便利袋一手牵住她。 温妩在电梯上仰起脸看他:“你不怕被你得罪的人撞见了?” “没那么好撞见。” 但是上行到街道后周驰还是松开了手。 到家后周驰开始按温妩的口味做饭,她喜欢吃辣,辣里又要稍微加些糖综合,他慢慢也开始习惯这样的味道。 一盆麻小做好,他剥了一个让她尝味道。温妩握着他手腕吃下,夸他的厨艺好。 餐桌上是小龙虾尾和三份牛排,还有一盘意面。 温妩把玫瑰插到餐桌上的花瓶里,望着对面为她剥虾的青年,忽然就很想这样和他吃一辈子的饭。 “周驰,你是因为什么得罪的人?” 周驰顿了下:“年轻的时候不懂事。” 温妩问他具体的经过。 周驰从前并不说谎的。 在主动申请这个卧底任务之后他就必须得锻造即兴应对的能力。 他很遗憾地说是几年前给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开车,送人家属去医院的路上晚了点,才背上一条人命。因为这个无家可归过,混过几年。 但是在温妩面前说谎时他并不自然,没有看她的眼睛。 温妩很气愤:“可你也不是有意的啊,那人也太霸凌了!” 周驰说:“那人很厉害,所以咱们还是不要招惹吧。” 温妩忽然说:“你想不想换一个地方?” “换到省会吧,或者去别的城市,我陪你一起。” 周驰微笑:“行啊,等我再赚点钱。” 温妩也忍不住笑起来:“好,我也再多做几件旗袍。”她埋头切牛排,周驰会把虾剥满整整一碗递给她。 她撒娇地昂起脸:“喂。” 她开始期待和周驰以后的生活,内心计划起可以去的宜居城市。 吃过晚饭,温妩迫不及待让周驰去试衣服。 她做的是件深蓝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款外套,一条黑色长裤。 周驰换衬衫的时候要关门,温妩有些不满意地哼唧:“我都没看过你。” 他眉峰愉悦上挑:“看我什么?” “不穿上衣的样子。”温妩脸颊有些烫,“你的腹肌是练的吗?”她吞了下口水,“还有胸肌……” “嗯,经常锻炼就有了。” “给我看看呀。” 周驰好笑地弯起唇,就当着她面换上她做的衬衫,从下往上一颗颗系纽扣,眼底有意带起懒漫不羁的坏笑。 青年手指骨节修长,衬衫一粒粒盖住整齐的腹肌,到胸口时,温妩再也看不下去,飞扑向周驰。 他被压得倒在身后的大床上,毛绒熊也被震得栽去地毯。 温妩从他胸膛里昂起脸,桃花眼纯情又妩媚,把纽扣解开:“宝贝身材好好呀……” 周驰被她逗得忍俊不禁,翻身将她双腕举过头顶:“怎么有你这样的姑娘。” “哪样,这么好看吗?” 他笑出声:“嗯,好看,又好玩的姑娘。” 她双唇饱满粉润,周驰忽然发现他很喜欢咬她唇,尤其是把她咬到发疼的时候,听她微微抽气又甜软的吃痛声。 他捏住她双腮,咬上她嘟起的唇瓣。 少女呜咽一声,手臂软哒哒地勾住他脖子。 他在一阵厮磨里强行让自己克制,停下时手指梳着她头发,粗沉的喘息声出卖了他。 温妩睫毛轻轻颤抖,双唇翕动要说什么时,周驰起身,扣上衬衫纽扣。 “小五,谢谢你,很合身。” 温妩望着这个克制到手背青筋都突起的青年,唇边的笑忽然就有些苦涩。她很想告诉他其实不用这样的,感情的事当下都不快乐,还谈什么以后呢。但他竟然有这么固执又要命的坚持,明明就是市井里普普通通的人,怎么像起一个坚守到牢不可摧的警官,用最顽强的意志力维系他的国。 周驰从衣架上挂的外套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温妩好奇地凑上前:“哇,是首饰?”她眼睛里瞬间亮起星星,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 -- 第87页 周驰轻轻抿唇,将项链取出。 温妩望见一枚精致的小月牙吊坠,粉紫的颜色娇媚又少女心,水波链是22k玫瑰金色。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中午。” “多少钱?” “不贵。” “多少?” “八千多。” “这么贵啊。” 周驰挑了下眉,看过她戴某个奢侈品的项链,那个更贵。 温妩说:“以后你给我你能力范围内的就好了。” “好。” 周驰为她戴好了项链,温妩跑到梳妆桌前照镜子,心里很甜:“为什么是弯月,我在你心里是弯月亮吗?” 周驰点头。 “为什么不是圆月呀?” 他说:“圆月的时候月亮的能量太强,影响人体磁场,总是有很多犯罪的事出现。” “还有这种说法!”温妩圈住周驰的腰,“这个玻璃一样的小月亮就要八千,你有没有被人家骗了?” “不会吧,这是翡翠。” “翡翠还有这么冰冰透透的?” 周驰揉她脑袋,两个人一言一句地接话,很多都是废话,但总像有很多话说不完一样。 舍不得战胜了昨天的害羞,温妩让周驰晚上别走了,周驰应下。 她很欢快地把那个一直□□的毛绒熊打入了冷宫,将他推倒在毛绒熊的位置,然后趴到他身上,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动。 “我我我前晚那样好舒舒服。”温妩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还听到她嗓音里的颤动与虔诚,她说,“周驰,我帮你吧……” 她看到周驰翕动的薄唇,滚动的喉结和眸底灼烫的暗涌。 他的反应比她预料的快太多。 青年竟然完全不给她机会,下床回了对面家里去。 温妩:“……” 认了。 她认了。 这人的意志力怎么可能像个警察,简直像堆钢铁。 第35章 忌日 时间慢慢进入十二月,陇州的气候也开始步入寒冬季。 温妩的羊绒大衣里是一件粉色真丝绒旗袍,到店后她打开空调热气,将外套挂起来,开始日复一日的工作。 但她并不觉得每天重复的工作枯燥。 她手上的每一件旗袍都是崭新的美,每一个顾客与旗袍结的都是不一样的情缘。还有周驰,他好像每天都能给她带来快乐,偶尔的笑话,时常性地配合接她的冷幽默,温妩觉得这种日子过得太快。 看了眼店门外穿着羽绒服的行人,温妩想,要不宜居城市就选个冬天不会冷的地方吧? 这样的时光对周驰来说却不太好。 除了唯一能陪伴温妩的优势外,对他卧底的任务完全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东边的安家小区一个重度吸毒青年死了,他买不到毒品又无法戒掉,活生生被毒瘾折磨死,死的时候四肢已经很有多皮肤溃烂的斑点。 那一带邻居都知道他,但没人去参加葬礼,只有那对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绍津因为这个事去见过闫致兵,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出货,闫致兵根本不急,倒是怪周绍津沉不住气。 这两个月里,缉毒大队那边派出了三名缉毒警察到闫致兵果园附近的那几家果园卧底。 没办法,闫致兵的果园不招人手,而紧邻的化肥厂也不招工。 倒是这几天有一点不一样的情况,卧底的三名警察发现闫致兵进出过果园,果园那里也比平时多了几辆进出的货车。 还有让周驰完全想不到的。 他地盘那个广告印刷厂子竟然挣了一百多万。 纪冲他们不会做生意,刚开始都按部就班接网店的单子,有天不小心被扣了个直通车,一下爆了单。 那个网店这两个月每个月都有七八十万的进账,阿时忙着发货的时候骂了句:“毒品还没卖上,他妈的副业倒蒸蒸日上。” 时间这样过去,周驰把焦灼按捺在心底。 中午下起一场暴雨,维修店里没什么生意,温妩在例假期,早上的时候靠在他胸膛里说肚子疼。周驰干脆回了家,买了只乌鸡为温妩炖汤,又按着网上说的煮生姜红糖水。 他刚把红糖水盛出来就接到周绍津的电话,周绍津找他喝酒。 周驰先陪温妩吃午饭。 少女手指白皙纤细,捧着碗,指甲盖是新做的秋冬美甲,红棕色优雅又明媚。 温妩捧着红糖水喝,玻璃碗比她脸大,罩住她半张脸,她说:“好甜呀。” “甜了?”周驰挽起毛衣袖子,“那我重新去煮一下。” “这里,这里好甜。”温妩捂着心脏的位置。 周驰忍不住好笑地敲她脑袋。 “我下个月来姨妈你也要给我煮!” “嗯,给你煮。” 吃过午饭,周驰在水池前洗碗,温妩从背后圈着他腰说:“我们买个洗碗机吧,这样你就能解放了。” 周驰说可以:“安在哪?”他看了眼厨房,找出一个位置,“到时候把这里清出来吧,我来弄。” “OK,我去网上下个单!”温妩松开抱着他腰的手,脚步欢快往客厅找手机。 周驰说:“我买,你去上班吧。” 温妩站在客厅望着厨房里修长挺括的背影,眼底不自觉浮起温柔的笑意,她还小的时候就在想家里只有外婆和苏娅跟她三个小仙女,要是多个外公或者多个爸爸,外婆就不会那么忙那么累。 -- 第88页 她好像忘了告诉周驰和闻音,她是幻想过一个当警察的男朋友,但也希望这个男朋友能顾家——像周驰这样,除了浪漫,也可以给她柴米油盐里的温情。 她拎起包:“那我回店里了。” “嗯,我等下出去接个活儿,晚点回来。” 温妩冲过去,直接扑向周驰怀里。 他手上还拿了一个玻璃碗,很快地放下,稳稳接住了她。 温妩靠在一个宽阔的胸膛里,眼睛都快笑弯了。 “下次别这么扑,要是我的碗砸到你怎么办。” “不会啊,我相信你可以接住我的。” 温妩踮起脚尖亲了亲周驰的唇:“走了。” 周驰低笑一声,很快把碗洗完,打开卧室衣柜换了件衣服。 他们这两个月都是同居,都是他睡在温妩家里多一些,衣柜里放了几件换洗的。 …… 周驰开车赶到周绍津约的桌球俱乐部,他手下的人已经等在门口接他。 纪冲眼神暧昧地说楼上有好几个美女,阿时就瞪了纪冲一眼。 俱乐部被周绍津包了场,里面没什么外人,端茶倒水的也都是小弟。周驰看到四个打扮艳丽的女性在陪周绍津,小夏也在周绍津身边,但她作为一个“过气”的N号女朋友,周绍津心思不在她身上。 看到周驰,周绍津笑:“你是赌阴沟里了?来得这么晚。” “吃了个饭。” 周驰跟他打了几局球,两人回到一间茶室休息,落地窗外还是淅淅沥沥的急雨,周绍津喊其中两个女人陪周驰。 周驰弹了弹手上的烟,懒漫地说:“这几天玩累了,你自己玩吧。” 周绍津笑话他都是怎么玩的,说起那天晚上的女人:“人家回去吓傻了,说你很会玩。” 周驰掀起眼皮:“怎么说的?” “说你折腾人家不轻。” 周驰装出一个邪戾的笑。 那个女人应该不敢乱说,毕竟没陪好他就跑了,在周绍津那要拿到钱就自然不敢说实话。 周绍津叫周驰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没有毒品卖就像没有事业,内心空虚找周驰聚聚。但他忽然问起:“大哥的女儿喜欢吃哪家蛋糕店的起司蛋糕?” 周驰心头诧异,但是不动声色:“怎么了?” “我那天去找哥,走的时候听到九哥在隔壁打电话,说小薇,小薇是吧?”看周驰点了下头,周绍津说,“小薇要吃那家起司蛋糕关门了,那小孩还哭。我就是不知道大嫂和小薇住哪,不然分分钟给蛋糕送过去。” 周绍津问周驰知不知道。 周驰摇了下头。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闫致兵在公安系统里是未婚的状态,但他有老婆和女儿,而且把人保护得很周全。顾顺就是因为拿小薇威胁过闫致兵才被闫致兵更加记恨。 他也许可以顺着闫致兵的妻女查出一些线索,顾顺那点人手还不至于跟闫致兵对抗,应该是受指使。 周绍津临时有事先走了,周驰也起身要离开。 但他出门的时候看到了电梯口的小夏,年轻女生抽着烟来回悠闲地走,像是特意在等人。 她看到周驰,笑着走上前:“驰哥,我回KTV,你送我一程吧。” “嗯。” 阿时开着车,小夏跟他坐在后排。快下车的时候,小夏说:“你不进去坐坐吗?” “不了,想休息了。” “那天那个姐姐的事我谁都没说哦。” 周驰顿了片刻,扭头看小夏时嗤笑一声:“说不说也没关系,搞我的女人我当然得报复回去,再说,最近也玩腻了。”他神色那么随意自然,连阿时都吓了一跳,欲言又止想骂他渣。 周驰手臂忽然被一只瘦弱到经脉突起的手握住。 小夏望着他:“那我呢,我可不可以陪你?” 她说:“周哥不会管我的,我不会牵连你。驰哥,你以前经常请我们吃夜宵,我好久都没看见你过来玩了。” 周驰把这只手拿下去,眼底是漫不经心的哂笑:“到地方了。” 小夏咬了咬唇:“你不喜欢我吗?” “你不喜欢我吸毒,还是觉得我脏?” 周驰勾了勾唇,用一种历经千帆的渣男眼神睨了眼小夏:“我喜欢丰满的,而且我把你当妹妹。” “回去工作吧,有事情找哥,哥给你撑腰。”他说完不再看小夏。 瘦弱的女孩下了车,站在路边的细雨丝里看了车尾巴好一会儿。 周驰皱着眉看后视镜的一切:“最近早点来维修店,晚点走,别让人注意到对面。” 阿时酸溜溜讽刺他几句魅力大,然后哼唧了声:“您还知道对面。” “难道要那美女老板知道我的事,把我名声搞臭?”周驰骂阿时,“我玩几个女人怎么了?” 也许是他的演技太好,连阿时都相信了他是个渣男,能问心无愧地背着温妩有女人,真渣。 … 周驰回到家,找出卡给郑祁华打电话,让他查一下陇州12月3号暂停营业的蛋糕店。 他忙完这些才准备回对面温妩家里,但忽然又接到宋建九的电话。 第二天,周驰和周绍津去到闫致兵的茶楼时都有些愣住。 因为闫致兵直接说货到了。 价值七千万的海/洛/因。 -- 第89页 没有一点风声,直接就把毒品做出来了。 闫致兵开始分配毒品,给了周驰境外的货,又让他按指令完成省内的交易。 周驰和周绍津离开的时候,周绍津有些郁闷:“大哥这是不信任咱们?我催那么急他还训了我一顿,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已经在做了!” “哥这是谨慎。”周驰宽慰了周绍津几句,开始为明天的交易做准备。只是他很清楚他并没有真正取得闫致兵的信任,他完全不知道他们制作毒品的时间、地点,和一切计划。 … 晚上的气温有些冷,但窗外是春徊巷灿烂的灯海,一望无际的明灯给这个冬夜添了几分温度。 温妩听周驰说要忙几天,帮他装好衣服:“做维修还要这么忙啊,一连住三天?” “嗯,是片厂区,修的机器多,就住厂里。” “哦,修机器比家电累吗?” “还好。” 温妩认真地说起:“要不我给你开个别的店吧,奶茶店怎么样?”顾及他自尊,她说,“可以当是我借你的钱,你赚钱了就还我。” 周驰低笑,从背后抱住温妩:“再做一段时间吧,我应该不会一直干维修,都十二月了,也许很快明年就能完成这里的一切做点别的工作。” “我再赚点钱,好不好?”他垂眸就可以望见少女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在灯下泛着光。周驰忽然咬住了温妩耳垂。 她的耳朵太敏感,他好像掌控了她很多小秘密。 怀里的少女软了骨头,没力气地任他亲咬。她转过身,解着他衬衫纽扣,那么紧地抱住他。 …… 第二天,周驰跟郑祁华联络好,安排完境外的运输,那边自然会有郑祁华的人来接应。然后他按宋建九的指引开始为闫致兵运货。 卖家是谁他都不知道,只有随时变化的路线,宋建九会不停给他新的路线。 纪冲坐在副驾驶:“哥,我来开吧。” 周驰望了眼窗外夜色,下车换给了纪冲,叮嘱:“稳着点。” “放心吧。哥,谢谢你这次带我出来。”纪冲脸上是一种被托付的激昂。 周驰淡笑,后座还有几名小弟,也很激动。 周驰这次没有带阿时出来,他把阿时安排在了维修店,想让阿时保护好温妩。 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地为闫致兵完成交易,卧底任务终于开始了。 他这一趟其实要呆一个星期,但只告诉温妩是三天,一开始就说太久怕她会追问太多。 他好像没办法对她撒谎,总觉得自己会露马脚。 温妩在三天后接到他说还要再做几天的电话,有些郁闷,也是心疼。 “什么机器要修这么久啊,你吃得消吗?要不我来看你,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我这一群男人,你请他们我心疼钱。”周驰说,“我想多挣点钱,干完就回来。” 温妩缠着他问了些在工厂里的吃住条件,周驰没说太多,借口太忙给挂了电话。 电话这头的温妩有些恼,抬头看到对面阿时和猴子在愁眉苦脸琢磨一堆电器,心头的恼最终化作一种无奈。 她心疼周驰。 这么好的人也许就是吃了没文凭的亏。 不过温妩很快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到工作里,连唐彦同打来电话问她做了多少件旗袍了都很耐心地跟他聊着天,没像之前那么不满意对方催问的语气。 她得努力赚钱呀,让周驰知道他们根本不缺钱。 等她把外婆的旗袍都做完了就可以换到他们生活的新城市,然后她给周驰开个店,她重新做设计师。 温妩这么想心情倒愉快了很多,把音箱打开放了音乐,连陆嘉童和包思萱过来玩耍的吵闹声都觉得没那么叽叽喳喳了。 陆嘉童举起包思萱那个拍立得:“温姐,我当上升旗手啦!包思萱打赌输了,今天我可以一直玩这个拍立得!” 温妩难得愉悦地夸他:“升旗手啊,那你很优秀。” 她带了两个小屁孩去林玲店里照顾生意,林玲今天好像也格外高兴,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温妩问:“林姐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上次不是跟你提过宋园路那边的学区房吗,我明天就要去签合同了。” “那是好事,乔迁的时候要通知我们。” 林玲笑着:“还加肉?你今天食欲好好啊。” 温妩有些无奈:“我看你还是先去治治耳朵,你又听错我说话了。” 陆嘉童大声喊温妩刚才那句:“温姐说搬新家的时候请她来给我们送红包。” 林玲无奈地对温妩说:“我没听清,不用红包,你来玩就好。我这耳朵啊恨不得贴到人家嘴巴边去听。” 陆嘉童跑到林玲身前:“妈妈,你买完房子去看下耳朵吧,我陪你去。” “嗯,买完房再说。” 温妩吃完饭回了店里,林玲收拾桌上的碗筷,接到外送的电话,开着免提殷勤地说这就送来。 … 周驰一直在毒品交易的任务里,白天补觉,晚上交易,没有环境能跟郑祁华联系,脑子里的弦时刻紧绷,不敢忘记这几天走过的路线和毒贩的一张张脸。 他在午睡醒来接到闫致兵电话。 “安全吗?” “安全。”周驰从床上坐起身回答,“南川工地那里遇到巡逻的民警,我躲过去了,没什么意外。老六还想要一批冰,姜爷说这次最后一次拿、不想做了,钱家两兄弟想跟您干……” -- 第90页 周驰一一说起这几天的任务。 电话这头的闫致兵听完挂了电话,似笑非笑跟宋建九哼了声:“周驰还有几分能耐。” “您不是很看好那小子。” 闫致兵听出宋建九话里的醋味,睨他一眼:“没把任务给你,难道不是保护你?跟我这么久,还讲这种话。” “我知道了,哥。” 闫致兵点燃一支雪茄,想了片刻:“姓姜的既然不想干了就做了吧。” “灭口?”宋建九问,“您不是跟他结拜了?” 闫致兵只是说:“他没多少弟兄,好弄。” “我知道了。” “不着急,等周驰回来叫他去。” “但他没像我们这样处理过尸体。” “你教他。” 哐当—— 像是什么撞在门上的声音,但又没了动静。 屋内的两人瞬间紧绷起神经。 闫致兵和宋建九互看一眼,闫致兵起身迅速钻进卫生间。 宋建九紧望着房门:“谁?” 但没听到回答。 他拿出一把匕首握在背后,警惕上前,在突然的一瞬间打开房门。 林玲贴耳伏在门上,看见他愣了一下,很快笑着说:“老板,面给你们送来了。” 宋建九紧眯眼眸,没有拿匕首的那只手接过了面。他的手不方便给钱,说:“去你店里再结吧。” “好叻。” 林玲转身要离开。 “等等。”宋建九忽然喊。 林玲回头问他怎么了。 宋建九望了她一会儿,最终说:“没什么,谢谢。” 房门关上,闫致兵从卫生间里出来,阴鸷的脸犹如阴云笼罩。 宋建九:“她应该没听到,但我不确定,开门的时候她耳朵贴在门上的。”他等待着闫致兵的指示。 闫致兵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地把雪茄抽完开始吃面。 这个妇女的牛肉面筋道,肉也放得多,又大又厚的几块,咬在嘴里也软。 闫致兵如常地吃起这碗面,在放下碗时说:“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宋建九听懂,将手上的面吃完,回房间带好东西出了门。 夜晚的时候,他忙完一切,等在单元楼一个不起眼的漆黑角落。 小区楼下几把长椅上坐了些人,林玲从路灯下走来,有人跟她打招呼,说她要买新房子了心气都高了,不理人了。 这话是笑着当玩笑讲的。 林玲说:“我哪里心气高啊,我是耳朵背没听清。” 黑暗的角落里,宋建九没有将这句当真。那屋里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杀心不可能收回。 他一直伫立在黑暗里等待情况,一个小时过去,他听到救护车驶过来的声音,看到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哭跑着冲下楼等救护车,才稍微轻松地离去。 … 林玲在第二天死亡。 她死于重度循环衰竭。 隔壁邻居帮忙报的警,医院查不到病因,大家都觉得林玲死得蹊跷,建议做尸检。 尸检需要家属签字,而林玲的家属只有陆嘉童。 大家在找陆嘉童的时候,邻居冲上医院抢救室,焦急地望着警察:“小孩出车祸了,被车撞了!” 在医生宣布林玲死亡的时候陆嘉童就哭得晕厥抽.搐,邻居将他带到一间病房守着,他自己要来找警察叔叔们,听到大家说要做尸检、妈妈死得不正常,他就不顾一切冲出医院说要找温姐才被车流撞倒。 这一切都让温妩无法接受。 面对警察提出的陆嘉童为什么要找她的询问,她说:“他经常跟我玩,在我店里写作业,我给他买奶茶,带他吃饭。” 她说这些的时候嗓音哽咽,眼眶是红的,难过得双肩颤抖,一滴泪掉在了地板上。 邻居也在病房,对警察说起:“是啊,小五很得孩子们喜欢,那些小屁孩都喜欢黏着她。” 周邢芳对警察说:“小五没问题的。我们只是怀疑林玲死得不正常,又没听说她有什么大病,只是经常耳鸣听不见别人说话。警察同志,等孩子醒过来再调查吧。” 几个好心的邻居都留下轮流照顾陆嘉童。 温妩也没有再去开店,病房里人太多,她就坐在过道的长椅上。冬日医院的长椅有些冷,她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忍不住冷得颤抖。 今天应该是林玲去买新房签合同的日子,怎么却成为了忌日呢。 第36章 我也爱你 温妩一直在医院里坐了很久,陆嘉童从短暂的昏迷里醒来,除了胯骨的撞伤外最严重的是脑部水肿。小小的男孩醒来就恶心呕吐,还忘记自己的妈妈已经离开,问大家妈妈怎么没来陪他。 医生说他是短暂性的失忆,万幸没有生命危险。 温妩给周驰打去电话,他应该在忙,手机是无法接通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信号。 陆嘉童已经没有亲人,都是好心的邻居在照顾,今晚轮到温妩守夜。她熬了一晚上,在第二天清晨回家洗澡的时候才等到周驰的电话。 “昨晚忙到很晚才看到你消息,怕吵醒你就没给你回电话。” 温妩语气疲惫:“我昨晚一整夜没睡。” “怎么了?” “林姐死了。”温妩说,“童崽出了车祸,他是想来找我才被车撞的。” -- 第91页 她的语言没什么逻辑,声音也全是难受的情绪,周驰在电话那头听不清楚,询问她事情的经过。 温妩说完,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林姐没有大病,她只是颈椎病导致的耳鸣,她身体根本没问题。警方在介入调查,需要陆嘉童的配合,但他现在还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周驰问:“肇事司机呢,有没有被控制起来调查,跟林姐的死有没有关系?是蓄意还是无意,这点要查清楚。” “她是无意的,她妈妈急性阑尾炎才开车急了,她就是这个医院的护士,童崽的医疗费是她在承担。” “林玲的日常生活轨迹,还有生活习惯,陆嘉童的爸爸那里,这些都可以查。” “嗯,警察也跟我们这样说过,周岚早上来了一趟,她说等陆嘉童醒来会立案侦查。” “小五,别太难过,生命是无常的。” 温妩握着手机,听到周驰温暖的嗓音才感觉一些踏实:“林姐才32岁,但她看着比同龄人老十岁,她活得这么努力,她明明应该是在新房子里搬新家。” 周驰陪了她几分钟,他努力说服她打起精神照顾些陆嘉童,但不得已还是要挂电话。 温妩终于有些生气:“你就不能回来吗?” “我答应别人的活儿没修完。” “我怎么感觉你挣钱挣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温妩真的生气了,第一次这样把电话挂断。 她是想不通的,他们跟林玲都是邻居,陆嘉童也这么喜欢他崇拜他,为什么就不可以先把工作延后? 而她这样挂断后,温妩发现周驰并没有马上打来电话哄哄她。 直到下午的时候他才给她打来电话,嗓音压得比平常低:“小五,对不起,我推不开身上的事。” 温妩一时没回答。 周驰问:“你吃晚饭了吗?我看到附近有一家龙虾尾的销量很高,我给你点了两份,又点了一杯奶茶。奶茶距离你还有700米,你等下开门取一下。” 温妩终于很无奈地喊:“周驰。” 她嗓音黯然,带着浓烈的依赖,渴望他就在身边能把肩膀给她靠一靠,或者能用充满力量的手臂抱住她。 “小五,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很多人这一生都是无常的,你要学会去接受,过程会很难,但逆风的时候就是上坡路。我当然会可怜林姐担心陆嘉童,我不是没有良心。” “我知道,对不起,可能我那会儿状态不好语气也不好。” “哪里需要你说对不起,善良没有错。” 温妩听到一声敲门声,在猫眼里看见外卖小哥,拿到了奶茶。 她捧着奶茶,忽然就更想周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得等这边老板的通知,几天内。” “我觉得你挺厉害。” “什么?” “修东西啊,修成这种高薪聘请的待遇也只有你了。” 电话里是周驰配合她冷幽默的一声低笑。 …… 林玲的死因查到了。 温妩在吃完晚饭往医院赶时,听到周邢芳告诉她林玲竟然是被砒/霜毒死的。 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 中毒者会因为血压下降,脉搏快弱,重度循坏衰竭死亡。 “是在林玲家桶装水和保温杯里发现的!” 周邢芳和走廊外的邻居都露出一种可怖又后怕的表情。 这个消息让温妩震惊和不解,林玲并没有什么仇家。她老实本分,给客人的面条总会多加肉,一直跟陆嘉童相依为命,从来不惹事。 温妩缓和了好久才说:“好可怕,查监控了吗?” “你也知道咱们那小区,只能调到街道的,但没什么作用。” “周岚说已经立案了,会调查林玲的通讯录和她前夫,还有这几天去过店里的食客。” 大家不敢说太久,怕病房里的孩子听到。 温妩在第二天里作为食客跟周邢芳和好几个邻居都去公安局接受了调查,他们如实回答,谁都没什么问题。 她出来时,开始轮到几个点过外送的食客。大家一直没走,在等结果,最后周岚出来告诉他们外送的食客也都很正常。 一名三十多岁模样的男人跟警察打完招呼过来问他们:“老板娘家小孩还好吗?我叫的面钱都还没给,我去看看小孩,把面钱给了吧。” 男人说他叫宋建九,就住附近,经常在林玲家吃面。 他很惋惜地说:“她的牛肉面是我们巷子最好吃的。” 大家也不由叹了口气。 宋建九买了些水果跟他们上楼,在病房里见到陆嘉童也很配合大家,没说漏嘴。 陆嘉童感觉到大家都避着不提他妈妈,就问宋建九:“你见过我妈妈吗?” 周邢芳站在陆嘉童背后,忙用眼神给宋建九打招呼。 温妩有些不忍心,就坐到过道外的长椅上,但还是听到病房里的声音。 宋建九笑着回答:“见了啊,早上还去她那吃的面,我不是经常去你家吃吗。” 陆嘉童问:“怎么她这几天这么忙?” “你家店生意好,她忙完肯定要来看你。” 他欠两碗面钱,出来时拿了两百给周邢芳:“我的一点心意,可怜了小孩。”他瞧见门口长椅上的温妩,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转身离开了。 -- 第92页 后面又有两个食客过来看孩子,同样给了两百块钱,都是前几天点单说回头给钱的。林玲心肠好,一直都给人赊账。 周邢芳坐在温妩旁边叹气:“这孩子以后没爹没妈的,可怎么办……” 温妩沉默着,同样地难过。 …… 周驰回来的这天,陇州下着小雨。 雨丝很慢很细,将这条宁静又古朴的春徊巷朦胧隔开,如同分出两个世界。 他没有告诉温妩,想提前给她惊喜。 他先是去医院看望了陆嘉童,小男孩已经恢复了很多,医生说如果后续没有问题一周内可以出院。 陆嘉童见到周驰很高兴:“池哥,我妈怎么天天在我睡着的时候来?” 陆嘉童的情况温妩在电话里告诉过周驰。 周驰笑说:“你现在是个病人,睡觉时间不一定,你妈妈店里又忙,肯定得错过。” “那我等下就不睡了,等我妈妈!” “七八岁熬什么夜,给我睡觉。”周驰摸摸他脑袋,“小男孩快些长大才能成大男孩,才好帮到你妈妈。” “好吧。”陆嘉童忽然很神秘又郁闷地说,“池哥,我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妈妈在我梦里抱着肚子说痛,她好像在地上打滚,叫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所以我想见她,打她电话她也没接。” “你还算不算男人?做个梦就委屈成这样。我小时候可不像你这样。”周驰这样笑他。 陆嘉童挺直腰杆,胯骨那又很疼,龇牙咧嘴地赶紧躺回床上。 周驰这样陪了他一会儿,在周邢芳来时离开。 夜晚的街上行人很少,只有左右两排商铺和老楼亮起的装饰灯为冬日萧条的巷子添了些生机。经过温妩的店,周驰看到紧闭的门,玻璃橱窗里的人台换了一件新的旗袍。月光的颜色,安安静静的古意。 他目光温柔,但很快收回余光,短短一秒间做回他需要扮演的人设,自然又懒漫地走进单元楼。 他订的鲜花已经送到楼道口,配送员一直在等着。没办法,他不敢那么张扬地从外面抱着一捧花回来。 接过玫瑰,周驰先回了自己家里。 他警惕地检查一遍屋子,确定安全才找出手机联络郑祁华,把这几天交易的情况全部上报给郑祁华。 忙完这些,他才走到对面输入了温妩房门的密码。 客厅里亮着灯,浴室紧闭的门里传来水流声,温妩正在洗澡。 周驰将粉色玫瑰放到茶几上,拉上窗帘,脱下外套,手指解开三颗衬衫纽扣。 屋里很快响起开门声,温妩踩出拖鞋哒哒的声响走去生活阳台。 她还没有发现客厅多了人,周驰有些无奈地弯唇,这个警惕性还是有待提高啊。 他走进生活阳台,温妩在晾衣服,宽阔睡裙被光影穿透,勾勒出她细腰。 周驰就这样上前,特意没有踩出脚步声,从背后环住了这把腰。 温妩下意识吓得失声,但很快就感受到是他的手掌他的体温。 她回过头,周驰从背后吻上她唇,长舌直驱而入,她发出一声呜咽。 裙摆被他推到腰际,他的吻隔着漫长又浓烈的思念,炽热滚烫,不给她喘息的余地。停下时,周驰附在温妩耳边说:“我很想你。” “你头发淋到雨了。”她要来摸他发梢上的雨珠。 周驰不给她机会,拦腰抱起她放到卧室床上。他的亲吻带着咬,能听到她吃痛的声音,他将这些呜咽大口吞尽,亲咬着她耳垂低沉发问:“想我吗?” “想你……” “我也好想你。”周驰把滚烫灼热的嗓音灌进她耳朵里,“每晚都想亲你。”他粗糙的手指用力,听到她颤声里的喘息。 窗外雨开始下大,急而密的雨狂烈地拍打窗玻璃。温妩抱住他脑袋,胸被发梢扎得痒。 …… 雨后是个晴天,阳光洒满这个清晨。 陇州阴了一个星期,再见阳光,温妩说是周驰把太阳一起带回来的。 周驰笑着吻了吻她额头,她赖在他臂弯里还不太想起。 “你再睡一会儿,我还得去交接一些事。” 温妩也没有再赖他,反正他回来了有的是时间。 周驰换完衣服走到床前弯腰又亲了下她脸颊才出门。 温妩没再睡,回店里忙了些这几天落下的工作,然后去医院看望陆嘉童。听周岚说陆嘉童的情况可怜,街道办商量决定抚养他,林玲留下来的房子和店铺也可以帮他看管。 温妩才刚出电梯就听到陆嘉童的哭闹声,等她走向病房,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邻居。 是陆嘉童的爸爸回来了。 警方也调查了他,但他一直都在外地,而且跟林玲已经分居三年多,一直没有联系,排除了作案可能。 这是温妩第一次见到陆飞良,比三十二岁老一点,生着一双精明的眸子,鹳骨高,咬肌凹陷,一股刻薄的面相。 陆嘉童在哭,嘴里说妈妈没死。 周邢芳说是陆飞良知道林玲死后过来说要照顾儿子,还一来就告诉陆嘉童他妈妈已经死了,让他以后好好听爸爸的话。 温妩望着病床上痛哭的小男孩,气愤到想冲上去骂陆飞良。 周邢芳拉住温妩,病房里全是陆飞良让陆嘉童接受现实的声音。 -- 第93页 周邢芳把温妩拉到门口,叹了口气:“这狗东西分明是回来霸占遗产的,街道办主任刚才来过,说愿意由他们照顾小孩,陆飞良说自己的儿子自己养,谁要抚养就起诉谁。” “林玲竟然还没跟他办理离婚,他们法律上还是夫妻!”周邢芳说得咬牙切齿,“当年这狗东西跑了就应该去法院起诉他离了啊!” 这是温妩今天听到的最糟糕的消息。 陆嘉童看到她,求援似的喊她温姐,也喊她去找驰哥。 温妩上前安慰他,但内心知道他们恐怕都没办法跟陆飞良争赢什么。 她一直到下午才回店里。她回来时,也看到了对面店铺里一动不动的周驰。 他坐在一把收来的二手办公椅上,望着一双手很久,但温妩又见他手上似乎没什么东西。他像是在发呆,她很少见他这样发呆。 温妩穿过马路走到他店里,喊了一声“周驰”。 周驰抬起头,眼里还有没消退的黯淡。 他浮起笑,店里还有客人在,他就用邻居的语气问:“你家有东西要修?” “嗯,我那个蓝牙音箱。” 周驰起身跟她来到店里。 温妩问:“你怎么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周驰取出一支烟:“我想抽两口。” 温妩点头。 他吸了一口,又沉沉吸第二口,他微垂的眼睫下一片阴翳,眸底的深海如同正在遭遇狂风与海啸,汹涌狂烈,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手指在颤抖。 他早上去闫致兵那里汇报这段时间的毒品交易。 闫致兵今天没在茶楼,就在这一片楼里。 他说完那些任务要走的时候,闫致兵问他:“你跟那面馆老板娘熟不熟?” 周驰回答:“还好,给她修过几次电器。” “哦,你认识的那女警在插手她的案子,有什么问题留意一声。”闫致兵说,“人是阿九弄的。” 他们说得那么随意,闫致兵吸着烟,悠闲又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看手下数着周驰送过来的货款。 周驰那一刻在想,如果闫致兵把林玲派给他去处理,他是不是可以救下林玲? 他想,他们怎么可以把杀个人说得这么随性! 店里太过安静。 温妩撞了撞他肩膀:“周驰?” 周驰淡笑一声,把这些情绪深埋,维系着如常的模样:“我技术好像不是很专业,给人修的那台机器刚才接到电话说坏了,人家扣了我一天工钱。” “那怎么能是你的责任呢,肯定是机器自己有问题!”温妩为他抱不平,“你把电话给我,我去找他们理论。” “我自己的事,你不懂这行。”周驰看了眼摆满裁片的工作台,起身说,“堆了不少活儿吧?你先做,别太辛苦了。” 他回了楼上房间,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头。 即便是卫生间狭小的空间里,他也如深处不见边际的旷野。 滚烫的水流浇在身上,但冷意还是遍布他五脏六腑。 在他第一次卧底的时候,有两位前辈告诉他卧底的警察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因为你能见到太多局里没有的肮脏,能遇到这个世界和平之外的一切恐怖事件。你根本无法想象毒贩的邪与恶,难受一定要排解出来,排解不了就撤离交接给新同事,回局里接受一段心理治疗。不要用濒临崩溃的心态去执行任务,对案件对个人都极度危险。 他以为他能承受这一切,但他脑海里会想起林玲那张带着疤痕的脸,那是一张朴素又温和的脸,笑着对他说“要不要进来喝碗汤”。 他就穿着衣服淋在滚烫的水流里,很久后走到次卧,对着那个沙袋练了一下午的拳击。 周驰想,什么时候他的这每一拳才能落在毒贩身上? 天暗的时候,他从这场虚空的搏击里出来,重新洗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拨通郑祁华的电话汇报工作。 “队长,闫致兵很狡猾,他制毒的时候不会通知我和周绍津,线上的人不想做了也会杀人灭口。今天他让我去杀一个人,叫姜骆青。这人道上喊姜爷,我套了周绍津的话,他讽刺姜骆青是个大善人,具体什么原因我还没查到。” “我们来营救。” “嗯,还是按老样子,我会留给姜骆青自己报警的时间。到时候我想把周绍津带上,有什么问题我会推到他身上。” “队长。”周驰语气有些疲惫,“闫致兵杀了这里一个邻居,就因为对方有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你跟这个邻居很熟悉了?”郑祁华很快就推断到周驰的情绪,嗓音也有几分沉重,“振作一点。” “我录了音……”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下次不许录音。”郑祁华严肃训诫道,“小子,你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明白了。”周驰沉默了好久,“队长,我想要不要重新更改我们的计划?” 郑祁华让他说完。 “闫致兵太过谨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他真正的心腹探取到槟野的线索,我应该就只是他拿来杀人的工具。” 他眸底是深切的痛苦,余下的话明明应该是不这样卧底了,直接干毒贩,在他下一次交易的时候把闫致兵给抓了,或者先抓人再查制毒的物证。 但他知道这些全都不是理智的想法,也不是正确的答案。 -- 第94页 周驰抬起头看向窗外,哦,没有窗。 他不怎么敢开窗,总是把窗帘拉上。 屋子里也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光依稀透进来,但这间房门是反锁的,那缕光太黯淡,从地板的缝隙里艰难穿进来,整个屋子还是黑漆漆的。 他孤独地坐在老式沙发里,这场漆黑的夜色就像在一点点吞噬他。 他最终没有说出不再卧底的话,理智重回他大脑,他应该是个警戒的警察,他必须时刻保持积极战斗的状态。 他只敢用很寻常的语气说:“赵行峰那小子还听话吗?” 赵行峰是他带的徒弟,总是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追在他屁股后面喊组长。 郑祁华说“好”。 周驰问:“您老的腰还好吧?” 郑祁华在一场抓捕行动里被毒贩的子弹打穿过身体。 周驰等到了一阵沉默,郑祁华低沉的嗓音里无奈也是慈爱,回他:“我们也想你。” 是的,他不过只是想说一句我想你们,我想回来,我想队里。 周驰笑了下,这次终于振作地挂了电话。 他站起身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三短三长,是他有次教温妩用的暗号。她当时还笑话他太小心,但又那么欢喜地配合他。 周驰打开房门。 木门敞开的一瞬间,光亮瞬间填满他怀抱,少女明媚的笑也钻进他的世界。 “是不是还不高兴啊?” 温妩抱住周驰的腰,就用脚把房门很飒地踢关上。她仰起脸看他:“没关系的,就是损失了一点钱,你技术不差,咱们这条街谁不说你是最靓的崽!” 她还在担心他是因为修坏了一个机器被扣钱。 周驰揉她脑袋,又忍不住弯腰亲她额头。 “小五,谢谢你。” “谢我安慰你吗?我才不是安慰你,我只是实话实说,一点没有吹捧的意思。” 周驰低笑一声,圈紧了手臂:“去你屋里吧,我想抱抱你。” 温妩没有跟周驰提陆嘉童爸爸的事,她原本是想让周驰想想办法,但看到她的青年眼眸里的黯然,忽然就不舍得再拿糟糕的事烦扰他。 她以为他说的“我想抱抱你”是两个人体外那些亲密的事,但他没有,他只是抱着她陪她看电影,抱着她唱歌哄她入睡。 在她无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以为她睡着了,手臂收得那么紧,勒得她快喘不过气。 他好像冰天雪地里受冻的弱者,这么紧地从她后背汲取温度。 温妩忽然很难过。 她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周驰,她想,他应该是心疼那些钱,毕竟她每天都在憧憬以后搬去宜居的城市,或者跟他提直接去机会多的省会发展。他好像也是很喜欢去省会的,他这么努力地为她攒钱,答应她明年就和她搬去新城市。 温妩从他臂弯里转回身,窗帘半掩,春徊巷明媚的光影照落在房间角落。她看见他线条完美的轮廓,蹭在他颈窝里说:“周驰,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还没睡?” “嗯,我给你讲个笑话。” 她说了一堆笑话,终于把她的青年逗笑。 他圈着她,狠狠亲她嘴唇,在静夜里亲出一声啪叽的声音。 她听到自己干净的嗓音:“我爱你。” 青年滚烫的躯体微微一动,他把手臂收紧,她听到他心脏蓬勃的跳动。 他用好听的嗓音告诉她——我也爱你。 第37章 他竟然是个毒贩,她不愿…… 两天后,陆嘉童提前出院,被陆飞良带回家,温妩和几个邻居去看望。 家还是以前的家,但屋里没有林玲,陆嘉童不喜欢陆飞良,准确来说,大家可以从孩子眼里看到他对这个爸爸的憎恶和畏怕。 街道办的工作人员也察觉出来,对陆飞良说:“你这当爸爸的缺席好多年,应该先对孩子和气一点,我们每天都会来做家访……” “家访是做什么?”陆飞良打断问。 “给孩子做心理疏导。” 陆飞良没当回事,但对街道办的人员还是好脸色:“我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你们放心来就是。” 温妩看出陆嘉童眼里的抵触,问他:“你要不要去我哪里?我把包思萱叫上,让她给你玩拍立得。” “拍立得?”陆嘉童有些迷惑,忽然捂住了发痛的脑袋。 医生说他丢失的记忆会随着脑部康复一点点回来,可能是拍立得的事刺激了他。 陆飞良就借此拒绝温妩:“等他好点再去,你们不放心我,想来看他就来。他是我儿子,我再不济也不可能害他。” 她们几乎都是被陆飞良逐客走的。 摊上这么生气的事,温妩当然想说给周驰让他看看能不能想出办法,但他不在店里,阿时说他有活儿出去忙了,温妩打了电话周驰也没接。 她只好重新开始手边的工作,一个客人的旗袍工时已经拖了一个星期。 但也就两三个钟头的功夫,陆飞良就跑到她店里来,问她陆嘉童在不在她这里。 温妩冷着脸:“你自己要是看不好你儿子就别逞这能。” “不是,他说他想起来那些事情了,想起来他妈妈抱着肚子在地板上打滚!我看他情绪激动,背着书包就跑了。” 陆飞良在两排商户里挨户找了个遍,倒是阿时说一个小时前孩子过来问他驰哥在不在,听到不在就跑了。 -- 第95页 陆飞良焦急地说:“那我去找民警看监控,你们也帮我找一下!” 春徊巷好心人多,也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陆嘉童,小男孩穿着蓝色的羽绒服,背着一个钢铁侠书包,就像得知妈妈死亡的那个清晨一样,双眼通红、不可置信。但他现在不哭不闹,只像个木偶般任谁喊他都不吭声。 …… 周驰想到过陆嘉童会有些心理障碍,但陆嘉童的反应超乎他预料。 背着书包的小男孩站在单元楼下的长椅旁,正好撞见他跟宋建九从闫致兵的楼上下来。 小男孩看见他不再打招呼,只睁着一双空洞和猩红的眼睛,在他抬头撞上小男孩视线的一瞬间,孩子一动不动望着他,像无事发生又很抵触,转身紧握着书包走了。 “自闭了?”宋建九吸了口烟这样问周驰。 周驰收回刚刚为宋建九点烟的手:“应该是,放心,不过是一个小屁孩。” “我当然不担心他,我做事从来不留马脚。”宋建九转身上了车,叮嘱周驰,“放机灵着点。” 宋建九是交代他留意姜骆青,不要让人察觉风声跑了。 周驰应着,目送宋建九开车离开。 他很快往店里回,眼底竟然滋生起焦急的情绪,他感觉陆嘉童刚才的状态很不对,这孩子一向喜欢缠着他。 回到店里,周驰才在阿时的话里知道情况。 “他说找我什么事?” “那小屁孩哪能跟我说,麻溜地跑来,听到你不在说要去找你又麻溜地走了。” 周驰皱了皱眉,预感有些不好。 陆嘉童想起了那部分暂时遗忘的记忆,才这样冲动地过来找他? 他往陆嘉童家里去,但陆飞良说孩子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那个美女,就是做旗袍那个,她来了我儿子也不出来。” 周驰停在陆嘉童门口:“童崽,我是驰哥,阿时说你找我?你有什么话告诉我,现在我来了。” 但周驰等了好几分钟屋里都没有回应。 他沉下眼眸,屋里没有其他人,他说:“给你妈妈下毒的人很可怕,驰哥也想帮你找出来,但你什么都不知道,交给警察来做好不好?” 他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起:“听说你那天晚上在外面玩的,对不对?所以你什么都没看见,把事情交给警察,别的话谁也不能告诉。” 他很怕。 怕陆嘉童在林玲出事的那晚看见过什么。 陆嘉童一直不回答他,陆飞良便让他先回去。 周驰回到温妩的店里,温妩也在担心陆嘉童的心理状态。 周驰让她下班后去探望陆嘉童,看孩子能不能告诉她是为什么来找他。 温妩去时买了陆嘉童之前爱喝的奶茶,但陆嘉童竟然也不见她。 陆飞良也有些不满意:“这孩子,都是你妈惯的坏毛病!” “你见过他妈妈怎么惯他了?开店到十一二点母子两个一起洗碗拖地惯着?还是攒着钱舍不得买舍不得吃惯着?” 温妩恼羞地怼。 陆飞良被她清冷的神色噎住,冷哼了声坐到沙发上。 陆嘉童一直不出来,温妩只好第二天又过来试一次,但孩子还是连门都不打开。 他在街道办的人来后才打开门,话很少,垂着头,问什么都是一言不发。心理老师让他哭出来,他眼眶红红的,却一直没有哭。 温妩看得不忍心,在旁边轻轻喊:“童崽……” 小男孩单薄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抬头看她。 心理老师问他:“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告诉姐姐好不好?姐姐帮你想办法。” 小男孩张了张唇,最终却还是紧闭上唇,谁也不看。 这样的状态并不好,温妩回去跟周驰说起,他也想不到办法,告诉她也许孩子现在处在缺少安全感的状态,能不能申请一个民警来帮助他。 …… 阴了两日的天气终于放晴,到傍晚时天边铺开晚霞,万丈霞光终于肯撒向长长的春徊巷。 温妩再一次拎着奶茶去看陆嘉童。 孩子依旧还是不言不语,跟从前那个眉开眼笑缠着她喊温姐的调皮蛋完全是两个人。 温妩把奶茶放在他书桌上,说起今天天气好,连窗边都是晚霞,妈妈没有走,就化成晚霞、化成星星或者太阳陪伴在他身边。 她揉了揉陆嘉童脑袋:“童崽,你不理你驰哥就不理他,没关系。你不想听心理老师的就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没关系。温姐会陪你的,周岚姐姐也在找警察叔叔来帮你。” 她语气温柔:“你要相信,坏人始终会被抓起来坐牢的。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是熟人作案还是陌生人作案,都应该一命抵一命!” 陆嘉童终于抬起乌黑的眼看她:“温姐……” 他终于喊了这一句。 他说:“如果是熟人害我妈妈,你也会站在我妈妈这边吗?” “当然啊。不管是谁,干下这么恶毒的事都应该去坐牢!” 温妩忽然愣了下:“怎么这么问,难道那天晚上你看见过什么?” 陆嘉童摇头,紧咬着唇重新埋下了脑袋。 温妩能守到他终于开口说话已经不容易,不想给孩子增加心理压力,对陆嘉童说明天再过来。 回去的路上夜空黑云黯淡,一排排店铺灯火照亮笔直的街巷。 -- 第96页 经过林玲的面馆,温妩忍不住停下脚步,望着紧闭的卷闸门,眼眶有些湿热。她好像还能看见那个在灯下忙碌的勤劳身影,单薄的,瘦瘦的,低头满足地将零钱用皮筋一摞摞扎起来。 经过「周记家电维修」时,店里还亮着灯,但没看见人。周驰说他晚上有点忙,可能是和阿时他们在仓库搬运二手电器。 温妩穿进单元楼里,三楼的感应灯今天又坏了,过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尽头的镂空窗户里透出黯淡灯光。 她咳一声,没喊亮灯。 她穿过长长过道往前走,好像感觉身边有团模糊的黑影,但又像是错觉。 等到停在家门口时,感应灯忽然自动亮起,余光里好像是有个影子。 温妩刚回头看,灯光却在忽然间熄灭,黑暗吞噬一切之前她眼帘里是背后双乌黑发亮的眼睛。 她失声尖叫,喊亮了灯。 陆嘉童紧紧抱着书包孤零零站在过道里,睁着空洞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有邻居开门来,看到他们俩询问她怎么回事。 温妩:“没事……灯不亮。” 这小屁孩简直快要把她吓死。 她牵着陆嘉童进屋,给他倒水,蹲在他身前问他:“你爸爸知道你出来了?” 陆嘉童点头。 “是不是想找温姐今晚陪你睡?”温妩揉揉他脑袋,“好啊,那你就睡在这,我陪你。” 陆嘉童一言不发,望着温妩好久才开口:“温姐,你会帮我吗?” 温妩微怔,笑起来:“当然会,虽然我平时嫌你嘴巴吵,但我其实还挺爱听你说话的。你现在像个闷木头,我更喜欢你小麻雀的样子哦。” 陆嘉童安安静静地垂下脑袋。 温妩以为自己这个冷幽默说得不是时候,正要说点别的,忽然见陆嘉童打开了书包。 小小的手掌从书包里拿出三张照片。 “温姐,是他杀了我妈妈。” 温妩愣住。 飞快接过来看。 她手指颤抖,握着这三张拍立得照片。 一张隔得很远拍的,男人站在过道里,看了眼背后,只有个高挑的身影和侧脸。 一张是他站在林玲家门口的照片,穿着像社区电工的衣服,脸蒙着口罩,腰弓着,手正落在门上。 最后一张是在夜幕来临的时间拍的,男人站在楼下,没有再戴口罩,但衣服和前面两张照片一样。 拍立得的像素没那么好,但温妩总觉得眼熟,像在哪见过。 她终于想起来是在医院里见过。 是那个点过外送的食客,带着两百块钱来看陆嘉童,男人说他叫宋建九。 温妩紧捏着照片,陆嘉童通红的眼眶里滚下眼泪。 她心跳很快,如果这真的是杀人凶手,他竟然可以做到对受害者家属笑脸相待?这是多可怕的心理素质。 她声音有些颤抖:“我给你驰哥打电话,我们——” “不要!”陆嘉童尖叫地抢过照片,“不要池哥,不要他!不要!” “为什么?” 陆嘉童流着眼泪说:“他跟那个人是一伙的,他是坏人!” 温妩终于从陆嘉童口中知道了一切。 林玲出事那天,陆嘉童当上升旗手正好赢了和包思萱的赌约,得到了包思萱的拍立得玩。但包思萱只给他玩一个小时,他想多玩一会儿,拿着拍立得偷偷溜了。 他兴奋地拍了很多照片,怕包思萱找到,躲在他家过道尽头的垃圾桶背后。没办法,包思萱很小气的。 他以为那个男人是妈妈找来修电表电路的师傅,他听到包思萱从七楼传下来的大嗓门,拍完就悄悄溜下了楼。 他藏楼下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师傅,师傅摘了口罩,但他认得,是经常来他妈妈店里吃面的一个叔叔,他就随便拍了张。后来那师傅去哪了他也没再留意。 包思萱可算找到他,气呼呼地怪他。他把照片都悄悄藏起来跟包思萱赔笑脸。 在第二天清晨听到医生宣布他妈妈死亡的时候,他听到邻居们说这一切不正常,问他要不要做尸检。他才想起来这个电工叔叔好奇怪,他想去找他驰哥,但是知道驰哥去外地修机器了,他就想去找温姐。 他被车撞,他短暂地失去记忆,直到前几天他因为拍立得想起来这些事。望着照片里的男人知道了这根本不可能是电工师傅,他明明跟他妈妈那么熟,怎么要戴着口罩上他家? 他把照片都装在书包里,不想告诉爸爸,只想去找驰哥。阿时说驰哥外出修东西了,他就在每栋单元楼里找。 他终于在一栋单元楼下看见他驰哥从门里出来,但照片里这个叔叔也在下一秒跟着出现。 驰哥为这个叔叔点烟,好像很恭敬,两个人还很亲密。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他看了会儿,一点点后退,但是被他驰哥发现。 他就一动不动这样望着这个一直喊驰哥的大哥哥,感觉陌生、恐怖,什么也不敢说。 他能信任谁呢? 连他喊驰哥的好人哥哥都是个坏人,还跟警察姐姐周岚那么熟地来他家看他,隔着门套他的话。 他们是坏人,他们跟周岚是一伙的。 温妩听得颤抖,后背就像刮起阴寒的风。 她在想陆嘉童说的每一句话,内心坚决地否定不可能。周驰不可能跟这个人是一伙的,周岚也不会跟他们是一伙的。 -- 第97页 但她又想起了阿时那句话,阿时从前说周岚是周驰拿来套关系的。 他不像是要套关系的人,他每次工作都那么勤奋,除非他真的是个坏人。 他是吗? 温妩想说不是,但孩子经历这些不可能说谎。她望着照片里宋建九的身影,这人戴着口罩和手套的模样怎么这么像周驰第一次求她给他看监控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是这样的打扮,进入周驰的家里。 他们应该是认识的,不管是过节还是现在已经和好,他们都是认识的。 她感到后怕,像被剥离脊骨,瘫坐在沙发前。但她还是抱着强烈的希望,周驰跟这件事没关系,只是孩子现在不安的心理才让陆嘉童误会。 她在好久之后才望向陆嘉童,才想起来应该做什么。 “我打电话报警,告诉警察我们手里有证……” “不要!”陆嘉童不停地摇头,按住她手机不许她报警,他说那天看见宋建九在病房里跟警察叔叔笑着说话。 孩子的心里已经没有多少信任了。温妩望着他发红的眼眶,只好答应不报警。 她说:“那我先给你爸爸打电话,告诉他你今晚跟我睡?” 陆嘉童紧紧抱着书包点头。 温妩打完这个电话,发现她嗓音都很嘶哑。 下一步,她该去求证。 求证周驰是不是坏人,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杀人凶手,那周驰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会和这个人是一伙的吗? 阳台里灌进一阵冷风,温妩握着手机的手还有些发抖。 周驰不会是坏人。 她内心有这个声音。 她把照片都拍下来,发给了闻音,并发去信息:「如果我今晚12点前没回你消息,你就把这些照片发给周岚18932xxxxx,告诉她是林玲的事。」 闻音立马打电话问她要干什么,温妩强压着激动的情绪,努力平静地说是帮邻居的忙。 闻音担心她安全:“那让维修师傅去做啊!” “嗯,我们知道。”温妩搪塞完挂了电话。 她对陆嘉童说:“你到我房间里锁上门,等我回来再开门,听到没?” “你去哪?” “我去见周驰。” 陆嘉童使劲摇头。 温妩勉强地眨眼:“我又不傻,我只是下楼去他店里看看,我不会直接问他,我们得弄清楚啊。童崽,你相信温姐,温姐一定不会去告诉任何人,也一定会保护你。” 陆嘉童还是害怕地不希望她去。 温妩陪了他好一会儿,说了很多才让陆嘉童听了她的话。 她把孩子安顿到卧室里,走出家门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像是权衡很久,回来重新更改了门锁的密码。 她走下楼,来到她店铺门口,望见对面「周记家电维修」的卷闸门拉到底部,但留了一点进出的空间,店里还亮着灯。 街道上行人很少,只有一排排还在营业的店铺添了一点生机。 冷风刮在身上太凉,温妩拢了拢白色的面包服,找出周驰的号码。 她拨过去,但是只响了两声就被他挂断。 她目光落在对面亮灯的店铺,就这样站了好久才走过去。 但她没有从前面卷闸门留出来的那个空间里钻进去,而是绕到仓库的后门。 她对这里记忆深刻——因为这是她和周驰第一次亲吻的地方。 他的仓库里堆满了很多旧家电,放得没规矩,一台旧风扇横在后门那里,她钻进去,顾不上白色的衣服被蹭脏。 她从仓库无声走到前面店里,店里亮着灯,但没有人,有几道模糊的谈话声像从卫生间里传来。 她听得是阿时的声音,一步步无声走过去。 … 卫生间的门关着,阿时和猴子在里面。 猴子靠墙蹲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形容枯瘦,睁着空洞失焦的眼睛,死死握住阿时手臂。 “快点,快点——” “马上了马上了!” 他毒瘾发作了。 在两个多月前,周驰把盘子弄起来时,猴子就发过誓要把毒瘾戒掉,但他戒不掉啊。 他忍了一分钟又一分钟,每次都熬不过十分钟,身体里有亿万只虫蚁在吸食他骨髓,他熬不过去,每次都在最后的时刻里重新吸了。 他越是这样强迫自己戒毒,他越是这样每次到最后都复吸,量加得越来越大,那阵欣快感席卷周身过去时也瞬间抽空他灵魂,像只给他剩一个空壳子。他每次吸完都哭,还不敢对周驰讲。 卫生间里灯光刺眼,阿时手忙脚乱还带着颤抖。 “扎、扎哪?大大腿?”阿时第一次见到猴子这么恐怖的样子,猴子的毒瘾一次比一次重。 “这儿——”猴子把头偏过来,露出脖颈静脉。 阿时颤抖着推进去,看猴子因为欣快极致扭曲的表情,要拔出针时被猴子自己用手按住,舍不得拔走。 阿时也没再强行拔针,反正他量加得少,针管里已经没有了。 他睨着猴子这副模样,不忍心地说:“你还戒得掉吗?” 猴子眼睛里滚下泪水。 阿时沉默了会儿,苦笑地说:“我终于知道驰哥为什么每次都要跟我们这些弟兄提一遍自己不许吸毒,这玩意儿还真碰不得。” -- 第98页 猴子还在强烈的欣快感里,没有回答,只是眼角的泪水不停涌出。 “你这样已经戒不掉了,下次别在阿k手里买了,白白便宜了外人。找驰哥直接拿给你吧,自己人,至少不会收你钱。” 阿时看了猴子一眼,起身打开门。 他就这样怔在原地,望见了门口脸色惨白的温妩。 少女明艳的脸比纸还要白,眼睛里那么不可置信与惊恐。她白色的衣服都是灰和机油,失去血色的嘴唇不停颤抖。 阿时的背后是靠坐在地上的猴子,形容枯瘦的青年歪着头,睁着兴奋又恐惧的眼睛,脖子上还插着注射器。 温妩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她。 在她终于反应过来惊声尖叫的时候,阿时捂住了她嘴巴。 猴子拔下注射器,扶着墙站起来,嗫嚅地喊她嫂子。 阿时慌张地说:“嫂子别喊,别喊!” 温妩听到了。 她全部都听到了。 周驰是个毒贩。 他竟然在贩毒? 她不愿意信,脑子里是青年英俊的脸,看她时总是带着笑的内双眼睛。他为她做饭,悄悄送她粉色玫瑰,每天晚上唱歌哄她睡觉,亲昵地喊她温月亮。 他竟然是个毒贩。 温妩挣扎得太疯狂,她再看阿时和猴子的眼神都那么惊恐。 他们用修理的胶带缠住她嘴巴,因为她喊得实在太大声。 他们把她绑到周驰坐的那把二手办公椅上。 阿时一直在喊她嫂子,又给她跪下喊:“嫂子你别怕,咱不会害你,你别叫!” “我给驰哥打电话!” 阿时终于打通了周驰的电话。 …… 温妩在漫长的等待里坐在这把冰冷透骨的椅子上。 她听到门外急停的刹车声,听到猴子过去托起卷闸门的声音,然后听到周驰熟悉的脚步声,那么急。 他停在她身前,就这样望着嘴巴缠着黑色胶带的她,望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她。 她的眼睛惊恐和痛苦,两行泪一点点滑下来。 他睁着眼,漆黑的眸底是汹涌的狂浪,呼吸喘得这么急,胸膛不停起伏。 阿时没办法地说:“是猴子毒瘾发作,车又都不在这边,我就去阿k那买了点!我没想到嫂子会过来,门我都关着的!我根本没听到声音!” “驰哥,嫂子都听到了,我们的事她都知道了——” “我艹你祖宗!!!”周驰扬手扇在阿时脸上。 他暴怒得像只凶猛的狮子,双眼狠戾。他扇得太狠,力气那么重,将阿时扇倒在地上,他胸腔里不停起伏。 温妩在他暴戾的表现里毁灭了一切希望。 第38章 “小五,我是不得已。”…… 有风灌进来,吹动头顶吊灯。 温妩还记得上次看到这灯的时候,是她和周驰在灯下接吻。他握着她腰,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掌心滚烫之下细微的颤抖。 她爱的人怎么是个毒贩呢…… 她手脚都被周驰解开,嘴上的胶带也被他撕下来。 他动作有特意放轻,但胶带离开她嘴唇的瞬间还是撕破了她嘴皮,她疼得连心尖都在抖。 温妩看见周驰眼睛里的歉意,她觉得这更应该是一双在思考要怎么处理她的眼睛,如狼的犀利,又更似在掌控全局。 他想把她操控起来。 他连眉骨都是紧皱的,紧绷的唇线也非常冷静,强行拽住她离开店铺。 温妩要挣脱,被强行拉到了店门外,她想大声呼救的时候被周驰捂住了嘴。 男人滚烫的手掌扼制她全部呼喊。 冬夜寒风割在脸上,温妩被强迫拽进单元楼。一路竟然没有遇到邻居,她还来不及体会悲伤,生与死已经占据她大脑。 她想,他这么狂暴,是要杀她吗? 他舍得杀她吗? 她难受万分,周驰停在她门前输入门锁的密码,发现是错误提示,皱起眉转身将她带进了他家里。 他在这一刻才松开手。 温妩飞快扑向门,被他手臂从身后勾住腰。男性滚烫的胸膛熨帖着她后背,他力气太大了,她好疼。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这间漆黑的屋子:“小五,你听我说。” “你放开我!”她差一点就问出他和宋建九是不是同伙,差一点就质问为什么要杀林玲。 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报警——她那个警察朋友之前告诉她的。 发现毒贩不要冒险去找线索,不要惹怒他们,要等安全了再报警。 不要惹怒他们——温妩脑子里回荡着这句。 她渐渐不挣扎了,但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周驰,陌生、痛苦,还有一种恐惧。 “小五……” 男□□言又止的嗓音在黑暗里最终化作低沉的喟叹,温妩等着他说,最终等来他一句“我是不得已”。 她好久才开口问:“为什么?”她才发现她嗓音里都是哭腔。 “走上这条路,已经没办法再回头。”周驰沉默,“你不要报警,我被抓进去可能会判死刑。” 温妩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又不敢放任自己的哭,压抑在喉咙里,连心脏都撕扯得疼。 她是信了他是毒贩。 周驰听着这哭声,感觉到了温妩的痛苦和她划开的距离。 他心脏像被什么钝器割着,但是竟然不那么意外。 -- 第99页 卧底行动里会有一万种意外,而她就是他最大的意外,已经发生的意外。 在感情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要接受无论怎样的后果。但他竟然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扳倒毒贩,可以给温妩幸福。 根本不可能。 他现在已经把她牵连进来了。 如果她做出任何冲动的行为被闫致兵那群人知道,他们一定会先把她灭口。 “没什么原因,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周驰吸着气,在努力控制这个局面,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也不能让她影响卧底这么久的努力。 他试着试探温妩的底线:“我本来是想和你过普通人的生活,想过干完今年就不干了。如果我把自己的事处理好,你还肯跟我吗?前提是你不能把我的事说出去。”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温妩的回答。 “我好像跟你说过,不管你是个混混还是个维修工,是开面包车还是开奔驰,我都喜欢你。”她的嗓音那么痛苦,“可你不是个混混,混混不会去害人命!” “我怎么害人命了?” 漆黑里是温妩的喘息,她像是想说很多话,但周驰最后还是没听到她再开口。 他懂了。 “那你把我忘了吧。” 说出这句时,周驰感到胸腔里的痛涩,真他妈比跟毒贩枪战还惊心动魄。 “别透露出去,否则我会死。别告诉你省厅那个警察朋友,行不行?” 周驰听到很长的一阵啜泣声,温妩最终答应他“好”。 屋里没有开灯,她看不见他唇边的苦涩。 他是在引诱她进入他的计划,而她根本不知道。他太了解她,两个人相处这么久,好像快三个月了吧,一百天。 他知道她的善良,她根本没办法把他是毒贩这个秘密封在心底。她应该会纠结痛苦,他在引导她去找Q/Q上的他倾诉。 她应该会这么做的,周驰这样想。 他忽然也庆幸她假装的示弱,还是学会保护自己了啊。 “我不会伤害你,你不想跟我了咱们就和平分手。毕竟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他收起所有的情绪,强装出一个懒漫又讽刺的笑,“毕竟你也没损失什么,我每次都在体外帮你,也没真正睡过你。” 温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沉默,她忽然喊:“你打开灯……” 周驰顿了下,去打开灯。 温妩一动不动望着眼前的青年。 还是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他就是最耀眼的存在,但他身上的光好像忽然黯淡了。明明还是这张英俊的脸,是一双熟悉的眼睛,但就是不再一样了。 她忍不住,眼泪像决堤地涌出。 偏偏她把哭声压抑着,痛苦的声音迂回在喉腔里,像要把孤零零的她撕扯几片。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她会想起林玲的脸,想到林玲店里那个吸毒死了的年轻女孩,想起去酒吧那晚遇到的那个出租车司机,想起司机说的那些缉毒警察被毒贩残忍地折磨,想起那些毒贩不要命的手段。 她爱周驰。 爱他装成一个维修工舍不得吃舍不得花,还甘愿给她买粉色的玫瑰,买八千块的项链,他们还说要在家里装个洗碗机,还在憧憬明年去省会。 她爱这个周驰。 但是不敢爱毒贩周驰。 周驰没有来抱她,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来哄她。 他安静地站在她身前,脸色被白炽灯镀上冰冷的光。 她竟然那么不争气地想问——你真的爱过我吗?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是真的爱过我吗?” 她还真的问了。 可问完就后悔,就愧疚于林玲。 然而周驰竟然没有再认真回答她,他只是扯出抹冷淡的笑说:“你还是挺漂亮的,我是挺喜欢你的,但你记住答应我的,不能把我身份说出去,别告诉你省厅那个警察朋友。” 他说:“我应该是最有良心的毒贩,从来没杀过人,我也舍不得伤害你。” 他说:“小五,我是不得已。” 温妩回到了家里。 她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镜子里的人哭花了脸,妆容融在一起丑巴巴的,白衣服也都是脏兮兮的机油。 她这是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闻音说的对,她真的是一意孤行瞎了眼,看人家好看就喜欢上,看人家伪装出一点好人的样子就觉得好可爱,摸了两把人家的腹肌就觉得好帅好馋。 闻音说她是恋爱脑,她应该就是吗? 不对,她没有再答应跟他好下去,她做不到了。 所以他们这是分手了吗? 昨晚的这个时候,他紧紧抱着她,对她说“我也爱你”。 … 温妩在卫生间里哭,陆嘉童听到了声音打开房门喊她温姐。她努力调整情绪说没事。 她打开水龙头,任冬日凉得刺骨的水浇在脸上。才想起来刚才竟然忘记套周驰的话,问问他那个宋建九的情况。 半个小时后,温妩走出卫生间,在陆嘉童身前勉强打起笑,拿了睡衣去洗漱。 她足足洗了一个小时才出来,就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卫生间里的热气腾升的时候,好像周驰的抱抱。 温妩没骨气地擦掉滴到手背的眼泪。 -- 第100页 她出来后还要打起精神安慰陆嘉童,陆嘉童问她是去找谁,驰哥吗。 温妩想了好久的回答才说:“嗯,我找了他,他说不知道这件事,但那个人他认识。” “我不太清楚他们的关系,这件事先保密,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警官,他是省厅的,很靠谱,我们可以相信他。”她告诉陆嘉童,既然他害怕这边的警察,那就把这些照片发给省厅的那位警察哥哥好不好。 陆嘉童望着她眼睛听话地点头。 晚上的时候,陆嘉童睡在次卧,温妩睡在她的房间,她把最大的那个毛绒熊拿给了陆嘉童,下意识翻身的时候手臂扑了空。 之前她能这样抱到周驰,摸到一片壁垒分明的腹肌,偶尔手痒的时候会伸到他腋下挠痒痒。 她忽然坐起身,下床把被子和床单都换掉,扔掉了这些属于他的味道。 她渡过了一个用眼泪洗脸的夜晚。 早上醒来望着镜子里眼皮发肿的女生,温妩差一点没认出是她自己。 镜子里的女生双眼里没有了光,脖子上的粉紫色月亮却在灯下发出光亮。她摘下项链,紧握在掌心又松开、又紧握,最终扔进了垃圾桶里。 但是在打开卫生间房门的时候,她却忽然回过身,蹲在垃圾桶前找出了项链。 温妩握着项链不停冲洗,愧疚和痛苦撕扯着她心脏,眼泪掉得这么多,怎么都停不下来。 …… 周驰一整夜没有睡,他把房间所有的灯关闭,去次卧那里练拳击,练得一身汗又去做俯卧撑。 他下载了Q/Q登陆账号,渴望温妩能像他引导的把问题告诉给线上的他,他害怕她会跨不过去善良的底线憋出事情来,对她不好,对他的任务也不好。 但他等了一整晚都没有等到她Q/Q上线。 他一直坐在客厅里,在早晨八点听到温妩打开房门的声音时,他下意识就冲到门后,但迟迟没敢开门。 她看见他应该会更难过的。 他的手僵硬地从门把手上缩回。 …… 这样的日子太煎熬。 温妩连绲边都做坏了好几条,功夫全部白费,又得剪布料重头开始。 时间过得这么慢,她以为已经是下午了,但竟然才中午11点。 她没有看见对面的周驰,他的店关着,她只望见一扇冰冷的卷闸门。 陆嘉童问她有没有把照片发给省厅的警察哥哥,温妩顿了下,揉揉他脑袋说马上发。 她昨晚想了好久好久,以至于连梦里都在想这件事。 她发了,宋建九被查了,有可能会供出周驰。 宋建九来周驰家里过,有可能他家里的监控也是宋建九安装的。 她几乎可以推断那个宋建九也是个贩卖毒品的,不然林玲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会不会是去送外卖的时候撞见了他们正在交易?还有那个阿k,阿时说他的毒品是在阿k那买的,那家KTV一定是个毒品窝点。 如果宋建九被抓起来,会供出周驰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太自私,辜负了一个孩子的信任。 她真的想得太多,早上竟然梦到周驰被注射死刑。 他穿着监狱服,被拷着手铐也依旧帅得惊心动魄。在注射死刑的瞬间,他脑海里竟然播放起她的画面。 她穿一件洁白的婚纱回眸一笑,脸绝美,清纯的笑脸也绝杀。 而他临死之前对这个绝美的她说出偶像剧深情的台词——小五,你是我今生最爱的女孩,愿我们来世再续今生缘。 她从这个梦里醒过来,枕头都是湿乎乎的。 温妩把店门关上,当着陆嘉童的面将照片发给乔治段。 她的手在颤抖,三张照片发过去,她额头都渗出冷汗。她不知道踏出这一步对不对,她忽然想撤回。 “回了!”陆嘉童惊喜地抢过手机。 乔治段正回复她:「这是什么照片?」 望着陆嘉童惊喜的眼睛,温妩那么地羞愧。 她太难受,心里有两个声音想把她割裂成两个人。 一个人善良正义叫温妩。 一个人欢喜热烈叫温月亮。 陆嘉童把手机塞给她,搬来椅子靠着她坐。小男孩把全部的力量都靠在她肩膀上,那么地信任她。 温妩终于用这双发抖的手打字回复。 … 窗帘拉开一半,露出窗外阴黯的天色,乌沉的云灰蒙蒙,房间里也如同这天色沉寂,只有一声不大不小的震动声。 周驰一直在等温妩有可能通过Q/Q找过来。他想,她是个正义又勇敢的姑娘,她应该会找到她的警察朋友供出他是个毒贩。 可他又矛盾地希望她不会找过来,就好像她没有举报他就是还在乎他一样。 他感到很罪恶,明明他只是个卧底任务里扮演的毒贩,明明他是个警察,竟然会有这么罪恶的私人情绪。 胸腔里的痛涩蚕食着他心脏,周驰强行把这所有的情绪压下去,他就应该无情无欲的,他就应该只为禁毒事业奉献所有。 手机终于收到Q/Q消息。 周驰点开对话框,看到三张照片时意外地怔住。 他放大照片里宋建九的脸。 虽然唯一一张露脸的照片有些模糊,但可以辨认出是宋建九。 夏奈尔:「段警官,我想求助你一件事。我的邻居被人毒死了,这是我们在案发当天拍下的照片,这个人有很大的嫌疑,但我邻居的小孩可能情绪不太好,不太相信这边的警察……」 -- 第101页 周驰听明白了温妩的意思,她想通过他立案调查。 他在忽然的一瞬间感到无比的轻松和欣喜。 他有计划了。 抓捕宋建九。 闫致兵没有了心腹,他就是唯一得力的助手。 乔治:「杀人案我非常重视,照片还有谁知道?」 夏奈尔:「我,我邻居的小孩。对了还有我闺蜜。」 乔治:「照片是谁拍的?」 夏奈尔:「我邻居的孩子。」 乔治:「交给我吧,杀人犯一般行为狡猾,反应太敏捷,你们先不要把照片的事透露给任何人。」 夏奈尔:「好的,但是你能给我看一下你的证件吗?」 周驰微微一顿。 夏奈尔:「毕竟我没有实地拜访过你,好像以前也没见过你,我想对我的邻居负责。」 周驰忽然有些欣慰,她还是成长了。 乔治:「我没办法给你证件,因为我是一名缉毒警察,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敢随身携带证件。」 对方足足慢了两分钟才回复消息。 「你是缉毒警察」 乔治:「对,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他在等待温妩举报他,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保护她安全又不影响他卧底任务的对策。 对话框里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但周驰等了又一个两分钟还是没有等到温妩的举报。 她说:「别的证据没有了。」 周驰双眼黯然,他忽然有一瞬间的顿悟,他希望她举报,不会再有刚才那一瞬间自私罪恶不希望她举报的情绪。 她是他欣赏的姑娘,她跟别人不一样。 他爱的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 他只能打字回:「就到这里吧,我帮你联系我上级递交这个案件,再派一名警察保护小孩的安全。记住,维持平常的生活状态,剩下的交给我们。」 夏奈尔:「谢谢你,去省会了我请你吃饭。」 周驰要退出,又重新点进来,他抿了抿笑:「好。」 他忽略一切痛涩的情绪,开始联系郑祁华部署新的行动,只有他成功接触到槟野的消息了,大毒枭才能真正落网。 到时候他就用这个Q/Q给温妩发一句消息。 他应该是说:“还是我请你吃饭吧,温月亮。” 郑祁华很快接听了电话。 周驰压低嗓音:“队长,抓捕宋建九的机会来了。” 第39章 举报他 下午下起一场小雨,雨点浇透地面的时候,温妩从工作台前抬起头,看到对面阿时过来开店。 他也回头朝她望来一眼,沉默地埋着头,一边脸颊好像有些肿胀。 温妩重新低头忙手上的绲边。 她觉得很奇怪。 明明那对面就是毒贩,明明她家的对门就是毒贩,她竟然不搬家不撤离,她竟然真的相信周驰说的,他不会伤害她。 她为自己相信一个毒贩感到痛苦和自愧。 她用大堆的工作麻痹自己,陆嘉童被陆飞良叫回去了,她一个人在店里呆到晚上。 阿时在七点时关了店,扭头往她这里看了眼,沉默地骑上一辆机车走了。 很拉风的机车,毒贩真有钱,轻轻松松把摩托变机车。 手指忽然被针头刺到,温妩僵硬地停下来,忽然难受得再也做不下去。 她在市井里发现一个毒贩,她不是应该报警吗? 周驰说,报警他可能会死。 她再做不下去工作,去周岚家找周岚。 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来找周岚玩,但周岚爸爸说她还在所里忙加班。 温妩没有目的,下楼后望着街道,干脆走向了城南的江滩。 路程不远,她走了四十几分钟。 下午一直下雨,这会儿虽然雨停但公园里没什么人,只有江滩水岸一些散步的情侣,她倒竟然成了一道孤零零的风景。 那个卖玫瑰花的中年阿姨还在。 看到她下意识就想推销,但见她是一个人,笑了笑就没再开口。 温妩也回了一个笑。 晚风太冷,她裹紧黑色羽绒服,忘记带条围巾出来了。 她没再走多远,转身往回走。她还是没搭车,就想让冷风把自己吹清醒一点。 但好像清醒是自己给自己的,跟一切外因无关。 温妩感觉很想闻音,但不敢打电话给闻音。闻音如果知道她和周驰分手应该会狠狠骂她不听劝和活该,她其实更应该是没办法面对闻音问她分手的原因。 她不敢说周驰是个毒贩。 她怕他死。 迎风流泪是什么体验,温妩今晚终于算是经历了一把。 她揉了揉眼睛,走走停停,好像感觉身后有光一直伴随自己。 她回头看去,是一辆白色的SUV,车灯有些刺眼,看不清别的。 她继续往回走,戴上耳机听歌。 但歌单里都是从前她让周驰为她唱的那些歌。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甜甜。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守候。」 她难过地清空了全部列表。 直到拐进单元楼里,温妩后知后觉才停下脚步,回头望见街道转角驶离的车尾巴,灯光亮起一团白芒,看不真切。 … 车上是周驰。 他从春徊巷开到江滩,再从江滩开到春徊巷,目光始终追随长街上单薄纤细的背影,一直等温妩上楼才倒车离开。 -- 第102页 他停好车回到家,洗澡的时候去衣柜里拿衣服。 一条粉色睡裙垂挂在衣柜里,是温妩有一天非要赖在他这里睡时留下来的,他第二天清早洗床单时一起洗了。 他安静凝望这条睡裙,就像凝望一位捧在心尖上的姑娘。 他又找出那部手机登陆Q/Q,夏奈尔没有找他。 她应该会来举报他的,为什么非要憋在心里一个人承受呢。 …… 两个人都在第二天被门口的敲门声吵醒。 温妩是因为一直睡不着,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觉,早上正是好眠的时候。 周驰是手机调了静音,不知道有电话。 两个人打开房门,互相看到对方疲惫的模样,又各自挪开目光。 送货的中年男性看着订单问温妩:“我怎么打您电话一直不接,这是周先生的家吗?” 温妩微顿。 周驰说:“是我。” “怎么不接电话啊,您订的洗碗机到了。我们帮您搬上来吧,安在哪?” 温妩垂下眼睫,沉默片刻后将门关上。 周驰望着一头雾水的男人:“搬进我屋里来吧。” “您地址写错了?您是住这儿还是住对面?” “嗯,写错了,抱歉。” 周驰再出门时,温妩也正好打开房门要下楼。 两人互相看到彼此,都沉默地挪开视线。 周驰停了一步,特意等她先走。 她今天没穿旗袍,穿一件米白色毛衣,外套是灰色羽绒服,少女白皙的脖颈露在外面,他刚才看到她已经没再戴那条项链。 他走在后头,掏出支烟点燃。 … 温妩打开店门后就去前面早餐店买馄饨,这个点吃早餐的很多,等她拿到时竟然看见了宋建九。 一辆黑色汽车从小区里驶来,宋建九坐在后排,降下车窗抖落烟灰,他旁边坐着周驰。 他看见了她,但只是短暂第一眼,他很自然地在跟宋建九说什么。宋建九原本撞见她的视线,应该是觉得那天在医院见过她要装模作样打个招呼,很快被周驰的话吸引回头。 温妩心跳很快,她根本没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面对一个杀人犯。 老板娘笑着喊她:“小五,接着啊。” “哦……”温妩去接零钱,一张掉落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时发现指尖都在抖。 她真是太怂了! 她刚才眼里的恐惧和憎恶应该掩藏得很好吧?那个宋建九没有多看她,应该没发现她吧? 她往回去,忽然就有些失魂落魄。 周驰跟宋建九太熟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再跟那种人混下去迟早会玩废的! 他既然说他不得已,为什么不早点收手! 温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以至于在傍晚看见周驰开着那辆黑色奔驰停在对面维修店时,她竟然下意识就冲过去。 不顾横穿的车流,连那么响的鸣笛声都没听到,她眼睛里只有周驰。 他正打开车门,听到猝然的急刹车和鸣笛声抬起头,望见横冲过来的她,一瞬间紧张地冲过来。 他一把搂住她,不顾周围邻居可能会看到,将她护在胸膛。 温妩反手握住他手腕,那么急那么快地拽着他走进他店里。不顾阿时和猴子都在,她脱口而出:“周驰,你去自首吧,好不好?” “我陪你去自首,这样你就不会死,好不好?” 没有等到他立刻的回答,她重复地问:“好不好?”这三个字嘶哑难过,带着祈求。 周驰沉默,深望她很久,一点点将她的手从他手臂上拿开。 她惊慌起来,泪光让视线模糊,他粗糙的手指抠得她手有些疼。她明明握得这么用力了,还是被他淡漠地拿开了手。 他笑了一下:“还是担心我?担心我就别说自首的话,我挺怕警察的,能躲一天是一天。” “你放心,我也挺担心你的,怕我的事连累你。以后你别再管我的事了,咱俩已经分手,你好好过吧。” 周驰说完从阿时手里接过一个手提包,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温妩僵硬地伫立在维修店里,看这个挺拔身影走向车子。 在他打开车门的时候,一辆机车停在店门前,骑车的是个她没见过的青年,后座是那个叫小夏的女生。 周驰问他们怎么来了,那青年说“周哥叫我给你带路”。周驰没再说什么,坐进车里驱车离开。 那个叫小夏的女生冲她歪着头露出一个笑。 他们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里。 温妩站到双腿没有力气,浑身僵硬又冰冷。 阿时走过来,递给她抽纸,又不敢看她。 温妩才发现脸颊一片冰冷,她抹掉眼泪就要离开这间店。 阿时说:“嫂子,对不起。” 温妩已经走到门口,想起宋建九的事,把难受的情绪藏起来,终于还是试着用理智探听一些话。 “是谁带他干这个的,宋哥吗?”她试着这样套话,不确定这么说对不对。 但阿时点了下头:“算是吧。” 温妩的心彻底冰凉,她害怕林玲的死也跟周驰有关,但她不敢问,还不能打草惊蛇。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还有哭过的鼻音:“他干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时间很短。” -- 第103页 依誮 温妩眼里慢慢升起希望的光。 阿时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试着说:“驰哥虽然干这个,但他对人很好,对手下的弟兄也好,也从来没坑过周围的邻居。嫂子,你应该都看在眼里。” 阿时察觉出温妩的动容,他好像懂了。 “驰哥很爱你,他一直都不希望你受我们牵连。” 温妩问他:“他刚干不久,是被迫入行的,而且对人很好,你没骗我?” 阿时狠狠点头。 温妩乌黑发亮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希望:“那他不会判死刑啊!” “当然不会啊,驰哥没那么严重,他只是觉得被你发现了就干脆不要坑你了。嫂子,驰哥是真的很爱你,他对你很特别。” 温妩脑海里一直是阿时信誓坦坦对她说的“不会判死刑,没那么严重”。后面阿时说了很多周驰的好,温妩听得模模糊糊,在走的时候再次跟阿时确认。 “他卖的毒品真的不会判死刑吗?” “不会,驰哥也不是自己制的毒。所以嫂子你别放弃,驰哥最爱的就是你了。你们和好吧,不然我他妈心里不好受,驰哥会保护你的,咱弟兄多的是!” 温妩笑了起来,眼里终于有了光。 她关了店回到家里,登陆Q/Q去找她的警察朋友。 她发去一句话:「段警官,我想问一下,什么情况下才会给毒贩判死刑?」 她的心忐忑不安,害怕听到不好的回答。 …… 陇州一家顶级夜总会门口,泊车员将周驰的车开过来。 周绍津搂了个美女跟周驰笑着打完招呼后坐上了车。 周驰也钻进车厢,他刚才在包房里点的一名陪酒小姐也跟着坐到另一边。 纪冲拧动车钥匙,听到小夏在车窗外喊:“等一下。” 女生弯腰望着周驰:“驰哥,你带我一程吧。” 周驰穿着紫色衬衫,还是温妩为他做的那件。服帖、挺括,更衬得人修长英俊。 他懒漫地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刚抽出支烟旁边的女人就贴过来为他点燃。 “你叫个车,我给你掏钱。” 小夏咬着唇:“那个姐姐呢?” 周驰嗤笑一声,知道小夏问的是温妩:“你今天不看到了,玩腻了,我跟人摊牌了。” “可我看见你在意她。” 周驰很惋惜地点了下头:“钱花多了点,是挺不值的。”他学会了周绍津的风格,身上有很多现金,随手就能掏出来。他从包里拿出十几张给小夏:“打个车去,别让哥担心你。” “我只是想你送我!” “你新姐姐不乐意。”周驰看了眼旁边的女人。 女人当然十分乐意做这种事,高高兴兴地瞥小夏:“哎呀你拿着钱去打车嘛,我们是去酒店,不方便。” 车子驶出夜总会停车场,车窗外倒退着陇州最繁华的城市中心,灯光错落映在周驰眼底,扑朔迷离的浓稠。 他忽略了小夏的执念。 小姑娘怎么像听不懂话一样,两次都这么坚持,他态度明明摆得很直白。 车才开出两条大道周驰就喊了停。 他看了眼手机,借故让女人下车。 女人不想走,说还没陪好他。 周驰眯起眼睛,不耐烦地紧抿薄唇。 纪冲下车打开女人这边的车门:“我大哥说让你下你就下,别让老子动粗。” 女人不情不愿地提起包,但眼睛看的是周驰的包,意思很明显,他应该也得掏出十几张人民币让她打车走才对。 但周驰无动于衷,只是看着手机。 给小夏车费是不得已。 这不过就是糊弄周绍津才随便学周绍津把人带走,还要再给钱,那可太不值了。这些钱他都要存起来以后上交的。 车子终于算是安静下来,周驰降下车窗,让冷空气吹散车厢里的香水味。 他摁灭手机,喊纪冲自己打车回去。 但他没什么事,一切要忙都只是借口。 他调转方向开回春徊巷,对面「花眠」已经熄了灯,人台还是穿那件白色的旗袍,她好久都没换过了。 回到家,周驰洗完澡后把这件衬衫手洗出来。 他动作很呵护,就像呵护心爱的姑娘。 屋里很静,客厅里摆着那台洗碗机,包装都还没拆。他很想告诉温妩把这台洗碗机给她装上吧,她的手不应该拿来做家务。但他却不能。 他在努力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分开也好,他想明白了,他并不适合在卧底的时间里发展一段感情。之前是因为韦宇林,那天晚上是个意外,如果不是那个意外,他应该不会吻上她,他应该只是把喜欢都藏在心底。 是啊,他很早就动心了,只是不敢认。 周驰走进卧室,顿了瞬间,还是打开了衣柜。 他就这么安静地看柜子里垂挂的粉色睡裙,目光温和,眼底漫开浅淡笑意。他伸手摸了一下,真丝料子滑滑软软的,就好像是少女赖在他怀里撒娇,把小手放在他掌心里时也是这样温软。 他想,等任务圆满结束后他就可以用段池的身份站在温妩身前。 他可能是穿警察制服,或者是便衣,或者是她为他做的这套。 他会把一切解释给她听,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男朋友,还没有结婚。 -- 第104页 他就问一句:“好久不见,我还可以爱你吗?” 关上衣柜,周驰在睡前打开了另一部手机。 他终于收到了温妩的消息。 「段警官,我想问一下,什么情况下才会给毒贩判死刑?」 周驰竟然笑了起来,好像是因为她终于肯迈出这一步,是他没看错的女孩。 他很快回:「这么问有些奇怪,你发现身边有毒贩了?」 … 房门之外的另一个家里,守着信息的温妩终于等到了这条回复。 她很激动,手指又在发抖。 她编辑着文字:我有一个朋友,他是毒贩,他是被迫的,他没有害过人。 她最终又删除,但又这样重复地打出字,却又还是无法点击发送,痛苦又自责地将脸埋在手机屏幕上。 一阵视频接通的声音,她愣了下,看到手机画面上灰色的窗帘,很像周驰家里的窗帘。 但也就只是那么一眼,画面本身就是黑乎乎的,可能那也不是窗帘。 她竟然误触了屏幕。 乔治:「按错了,抱歉。」 夏奈尔:「我有一个朋友,他是毒贩,但他是被迫也没害过人,他刚走上这条路对不起是我刚刚按错的,可能是我脸不小心戳到了」 温妩望着这条信息发愣,前面那段话忘记删掉,她反应过来时惊慌失措地撤回。 乔治:「我看到了,你是想为你朋友咨询?你报过警吗?」 温妩忍不住又哭了。 她知道周驰是毒贩的消息再也掩盖不了,对方已经看到,对方是个警察。 手机屏幕上都是眼泪,温妩一边不停擦一边打字。 夏奈尔:「没有报警,他想自首的,但他害怕。段警官,他是个好人,他刚刚走上这条路,他会被判死刑吗?」 乔治:「死刑没那么好判。你既然肯大公无私告诉我,我们也会认真处理这件事,告诉我他的个人信息。」 夏奈尔:「他应该不会被判死刑吧?」 乔治:「如果我们调查的跟你说的都属实,酌情不会。」 温妩又哭又笑,打字:「那会判几年呢?」 … 周驰望着这些消息几乎可以感受到温妩现在难受的情绪,她一定是在绝望里辗转反侧,又在希望里自责痛苦。 他回:「可能几年几十年,都说不定。」 他就是为了稳住她的情绪,也让她不要因为帮他埋藏毒贩的秘密而自愧痛苦。 他说:「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毒贩很狡猾,我们会进行秘密侦查,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又回复:「这是你朋友,你应该会难过吧。别太痛苦,你是在帮助更多人。」 夏奈尔:「知道了,我下了,我想去哭会儿。」 周驰眸底的光黯下去,他想安慰,但又没有立场。 他忽然又收到温妩的消息。 「对了,段警官你好相信我啊!发呆.jpg,万一我说的是假话呢,还有你们不把我弄到局里去做个笔录吗?发呆.jpg」 周驰有些无奈,还真挺像她性格。 「我们也有自己的线索。」 夏奈尔:「……?我懂了,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意思?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们也是能查到的?可能这已经在你们的掌握中了?」 周驰:「所以你别对你这个朋友感到自责,你是在帮他。」 他打字:「别哭了,高兴一点吧。」 手机震动了一声,温妩又发来消息。 「我这算是群众举报吧,我有多少奖金?」 周驰:“……” 「多少奖金?我查了一下我能拿到举报金的,什么时候给我?」 明明上一秒周驰还在难受于温妩在哭,现在他竟然忍不住想笑。 他问:「有,你看重奖金吗?」 夏奈尔:「嗯,他坐牢出来了我把这笔钱给他。所以你帮我争取一下多给我分点举报金吧,蟹蟹您」 还真是他爱的姑娘,到这份上没谁了。 第40章 死在她心上 第二天一早,周驰就用这个Q/Q告诉温妩他们已经派出了缉毒警察去卧底调查,她可以放心交给他们,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她对他说了谢谢,格外叮嘱他她这个朋友真的是不得已,又他不要忘记她的举报金。 周驰把这些聊天记录清空,藏好手机开车赶去闫致兵说的地点跟周绍津汇合。 周绍津是在昨晚夜总会聚会的时候被他骗去的,今天是闫致兵让他去监视姜骆青。 他昨晚在周绍津面前透露出这个任务,周绍津果然很激奋,要跟他一起完成这种小任务。 现在周驰和周绍津开车驶上高速路,闫致兵打来电话问他出发没有。 周驰回:“出发了,刚上高速。”他看了眼旁边的周绍津,恭敬地回,“哥就放心吧,这趟稳,我有帮手。” “帮手?” 周驰说是周绍津。 周绍津把电话接过来,正听到闫致兵严厉的训斥,闫致兵说他不是杀人的料。 周绍津不满意被否定,压着情绪说:“哥,我认识姜爷两年了,我跟他算是朋友。他也不知道我跟您的关系这么近了,你派周驰去才是会吓跑他。” 闫致兵没料到是他在接电话,刚才骂人的话都骂到本尊耳朵里,不是他驭人的权术。闫致兵只能叮嘱他们仔细点。 -- 第105页 周驰不动声色留意周绍津的情绪,周绍津已经在准备大干一番让闫致兵对他改观。 鱼在钩上了。 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树影,周驰不动声色勾唇微笑。 他已经跟郑祁华联络好,他不在陇州就可以对宋建九展开抓捕,这样他完全没嫌疑。 第二天,负责林玲这个案子的警察就给宋建九打了电话,理由是还需要他们食客再接受一些调查。 宋建九来到警局,食客也都在,他第二个被叫进去,大门却在瞬间关闭,屋里多出几名警察,齐齐朝他扑过来拷住他双手。 因为照片,宋建九落网了。 他并不承认杀人,也狡辩照片里的人是他。 而闫致兵作为他的合伙人也被叫到警局配合调查。 “你跟宋建九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合伙人,我们一起开了一家水果店,叫柠果果。” “案发当天你在哪里,跟宋建九在一起?” “我去他家商量了点我们店的事,然后我就走了,我一直在水果店忙到晚上,店里都有监控。” 跟郑祁华和周驰预料的一样,闫致兵的回答滴水不漏,并没有任何嫌疑。 水果店是宋建九和闫致兵两个人合伙的生意,春徊巷是宋建九的房产,闫致兵那么狡猾,很多都不属自己的名字。 他没有嫌疑当然是要放走,而且目标也不是他,周驰还得继续跟在他身边卧底。禁毒大队的线人近期也没有消息再传来,他们只有闫致兵这一条线索能接近到槟野。 周驰这边正要接近姜骆青。 路上周绍津跟他说,姜骆青是几年前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做事谨慎小气,请玩趟夜总会都舍不得,宁愿把钱捐给隔壁死爹死妈的穷学生。 周绍津这样讲,呸了声:“也不看看他自己是谁,毒贩!专门坑害毒瘾青少年,还他妈让人家穷学生好好读书为社会增光。他说这些时我都笑死了。” 周驰望着周绍津这张嚣张的嘴脸,只能配合地懒漫勾唇嗤笑。 周绍津:“姓姜的跟我熟,你去会惊动他,还是我带人手去吧,你晚上就能收到老子的好消息。” 周驰挑眉,就露出一个拭目以待的微笑。 他回到一处高档小区,是周绍津的小弟在这边特意租的豪华大平层。 他刚从冰柜里拧开一瓶水就接到闫致兵的电话,闫致兵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周驰说:“事情交给周哥了……” “你怎么能交给他?” “周哥坚持,我没办法,他把我安排在后方。”周驰苦闷地把责任引到周绍津身上。 闫致兵虽然气但没再顾及这件事,他在电话里粗沉地叹了声气,语气沉重:“老九怕是不行了。” 周驰很紧张地追问原因,但眸底是初战告捷的快意。 闫致兵希望他们赶快办完事情回去。 而周绍津果然没有辜负周驰的希望,成功将事情办砸,将姜骆青逼得走投无路。人群里一个小弟喊了声“别给他机会报警”,姜骆青像是经受提醒,走投无路报了警,警笛声来得很快,周绍津只能领着人跑。 姜骆青去警局报案,周绍津只能没命似的逃,而作为后方的周驰根本没去接人。 … 周驰回到陇州,闫致兵不再呆春徊巷,他呆在他那间茶楼。 他的茶楼生意一直不好,并不想做火,只不过是个避风的地盘。 周驰见到闫致兵,说起暗杀姜骆青的意外和对不起。 “姓周的废物呢?”闫致兵眼睛红得想杀人。 “我没联系上他,最后一个电话是昨晚,我问他怎么样了,他说姓姜的被警车带走了,他在逃。也没有重要的话,几乎每句都在骂我。” 周驰不动声色审视眼前焦急的闫致兵,这个人明明仍是岿然不动坐在那里,但整个人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闫致兵,闫致兵并不应该这样没有城府,这完全不像一个心狠手辣的大毒贩。周绍津说过姜骆青知道的秘密不多,而且姜骆青主动报警的理由是坏人抢劫他,姜骆青怎么敢透露自己在贩毒,所以闫致兵是在担心什么? 周驰在想,除非山的外面压来了一座更大的山——槟野。 闫致兵能灭姜骆青的口,那么槟野也可以灭他的口。 这个时间也许快了,否则他不会看见这么焦灼的闫致兵。 出乎他意料,闫致兵没有责怪他这次行动不利,而是沉声说:“老九扛不住审讯会招供是他杀的人,你去联系下私了吧,让他判轻点。” 周驰不动声色收敛情绪,接了这个任务。 他们想要得到林玲家属的谅解书。 他不方便出面,出面的人就换成了纪冲。 温妩在陆嘉童家里见到了纪冲。 她原本是来看望陆嘉童,在宋建九被抓捕后保护陆嘉童的警察也就回归岗位了。但小男孩还是很害怕,怕妈妈倒过的地方,又想妈妈,情绪一直不好。 纪冲特意听了周驰的嘱咐,弄了个眼镜戴,外套里穿个白衬衫,痞子气少了,开始斯文起来。 两个人都没想到会撞见。 纪冲说:“你是驰哥的朋友?那次在酒吧我见过你。” 温妩淡淡嗯了下。 陆飞良问:“你在电话里说你是杀人犯的表弟?” -- 第106页 “对,您也别说我表哥是杀人犯,他现在也很后悔,我们能换个地方聊吗?” 陆嘉童一直用憎恶又畏惧的眼神盯着纪冲和他身后两个青年。 温妩语气冷淡:“就在这里说。”她握着陆嘉童肩膀希望孩子不要太害怕。 纪冲只能赔着笑脸,招呼身后的小弟把卡拿出来。 “这件事我们也很痛心,这是我们家里东拼西凑给您家的补偿,好不容易凑够的一百万,这是我们的诚意。我表哥真的很后悔……” “你干什么!”纪冲忽然朝温妩扑过来。 温妩刚才悄悄在录视频。 她的手机被纪冲抢走,下意识就被纪冲扔到地上狠狠砸了。 陆嘉童忽然冲过去咬纪冲手背。 男性痛叫声和温妩慌张的声音充斥整间屋子。 纪冲猩红着眼瞪温妩和陆嘉童,如果不是看在周驰特意叮嘱他要文明,还有上次在酒吧见过温妩,他几乎想立刻报复。 温妩连忙拉走陆嘉童护在怀里,而陆飞良竟然是在捡那张卡。 捡起卡的陆飞良才反应过来他的表现不对,愣了下把卡扔给纪冲:“害我老婆还欺负我儿子,一百万想都不要想!” 但他精明的眼睛里对钱财的饥渴昭然写在脸上。 陆嘉童嘶声哭喊着要纪冲滚,陆飞良将人送出门,很久都没回来。 温妩安慰着陆嘉童,陪了孩子好久才下楼。 她在楼下看到了周驰。 像初见那会儿,青年痞里痞气倚在路边一棵树下,单手插兜抽着烟。瞧见她,他没有再像最初那样吹起口哨,只用无声的目光看着她,双眼同这夜色一样深邃。 纪冲上楼办事,周驰就等在楼下。跟他想没差别,陆飞良用一百万喂不饱,送纪冲出来时提出要五百万。 而纪冲还说在楼上见到了酒吧那天的美女,还把人手机砸了。 周驰扬手就给了纪冲一巴掌,把纪冲扇懵。 周驰说对受害者家属必须文明。 他无法告诉任何人,他心尖上的姑娘谁都不可以欺负。 温妩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像初见时那样高冷绝艳,米白色大衣下露出有一截旗袍裙摆。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冬日冷空气里都是一抹幽冷的香。 周驰跟上她脚步:“我赔你个手机。” “贩毒来的钱,我不敢用。” 周驰皱起眉:“别在外面说这种话。” 温妩停下:“周驰,你不是说是被迫的吗,是那个人逼你,但现在他进监狱了,你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事,完全可以收手。” 寒冬季的夜晚楼下人很少,只有不远处一家麻将室传出些欢乐的人声。 周驰望着路灯下的少女,她眼睛真好看,但黯然的、又冷漠起来,还蔓延起好多的失望。 他说:“我没回头路。” “你就要一条道走到黑吗!你会死的!” 这个死字温妩说得颤抖,她说完单薄的肩膀也开始颤抖起来。 周驰掀起眼皮,只能暧昧地嗤笑:“还这么关心我死活啊,你是不是还遗憾没睡到我?” 她瞳孔赫然放大,失望填满双眼:“我以为你还有救……” 她什么都没再说,甚至连正眼都不愿意再看他:“别再当条狗来咬童崽,下次见到我麻烦绕道走,我不想见到你。” 她走了,只留下摇曳的裙摆,周驰看见长及脚腕的裙摆上几朵精致的绣花,觉得看不够,又只能苦笑。 他赶在手机店关门前买下一部最新款的手机,她用的牌子,之前她还靠在他胸膛里刷新款的测评。 周驰敲响温妩的房门。 他等得有点久,少女才终于打开房门。 她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站在门内看他。 周驰忽然想起来之前她开门的时候满眼都是对他的喜欢,她根本藏不住,眼睛闪亮得像轮月,还特意把亮晶晶的指甲露给他看。 他把手机递过去:“接着吧,用我维修的钱买的。” 温妩没有接,甚至不再看他摔上了房门。 周驰独自站在过道里好久。 他唇边的笑太苦涩,回到家里关上门,忽然就在想他为什么要买这部手机。 他应该远离她啊,明明已经做好了毒贩不落网就不再打扰她的决定。 她的眼睛那么痛苦,她不会这么快放下这段感情,他何必再打扰她。 这是一个不太好的夜晚,事实上这四天以来温妩觉得每个夜晚都不好。 她好难受。 她那么憧憬和周驰的未来,她这么努力地经营这段感情,还在计划去省会生活。 初恋,竟然是跟一个毒贩的初恋。 温妩自嘲地苦笑,她眼光还真独特。 手机已经碎了屏,但拍下的视频都还在。 她把视频和之前的一些设计作品都上传到云端,换了备用机用。 这几天失眠得太厉害,她想早睡。 但漆黑的屋子里还是会出现周驰的脸,他把她圈在怀里,带着欲望的嗓音粗沉地问她,我帮你,好不好。 那是他们第一个那么亲密的夜晚。 温妩猛地从床上起身,出门敲响了周驰的房门。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看爱过的人一步步踏错,看他走绝路。 周驰打开门时,她看到一张干净英俊的脸,青年穿着深蓝色睡衣,看到她并不意外,皮笑肉不笑地问她:“来拿手机?” -- 第107页 他转身要进屋去找手机给她。 温妩望着这个宽阔高挑的背影:“我帮你走出来,好吗?” “周驰,不要再做这个了。我从来都不懂毒品,我唯一一次接触到毒品就是韦宇林的听话水,如果那次我喝了我是不是一生都改变了?我这么自傲的一个人被一个垃圾玷污,我应该会痛苦一辈子吧。是你救了我。” “我被你救是我的幸运,那那些误打误撞接触毒品的人呢?他们也有一个周驰来救他们吗?我听周姨说安家小区那死了个吸毒的青年,才二十几岁。还有林玲的面馆,那个女孩我们都见过,她也那么年轻。还有猴子,他想戒毒,我那天看见他流着眼泪,他就真的愿意吸毒吗,他是没有路了!” “你不一样,你还可以回头!” 温妩从来没有这么煎熬的时刻,是痛苦也是祈求。 她第一次这样用祈求的眼神看一个异性。她上次这么祈求还是从外地冲回老家,扑在外婆已经没有温度的肩膀上,她求老天把外婆还给她。 她就用这样痛苦又祈求的眼睛望着周驰。 他转过身,神色那么意外,就像第一次发现她这么好玩,知道他是个毒贩都还对他死心塌地。 他走过来,在她身前停下,像从前那样微微弯腰摩挲她脸颊。 温妩那么地激动,他指腹在擦她的眼泪,粗糙的茧刮得脸颊有些疼。 她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却看到他挑眉低笑,用充满暧昧与蛊惑的嗓音凑到她耳边说:“是不是有些遗憾没睡到我?” 温妩怔住。 青年眼里是感动也是暧昧的哂笑:“我也是。” “原来你对我感情这么深,这么死心塌地啊。我也有点遗憾没睡你,你真的让我很意外——” 他说完冰凉的唇欺上她,温妩下意识惊呼,被他长舌直驱而入。她穿着睡衣,那么方便他肆掠。男性滚烫手掌烙上她肌肤,就像从前那样,却比从前强势汹涌,更是一种掠夺。 她被他按进这间客厅的沙发,他宽肩压在她身上,粗沉滚烫的气息全部将她罩在身下。他没有温情,只有欲望下的激奋与疯狂,每一个吻和亲咬都让她那么疼。 温妩被他堵得呜啊着,巨大的失望与痛苦让她拼命挣扎,她咬了他唇。 周驰吃痛停下的一瞬间,她拼命推开他冲向门口。 他擦着嘴唇,指腹是鲜红的血珠子。 “你不是放不下我吗?” 温妩胸口不停起伏,把睡衣从手臂拉上去,这一刻她眼里全是绝望。 “周驰……”她的嗓音那么痛苦,好像每一个字都是千斤的重量。 她说:“我再也不会帮你了。” “我没要你帮我,我本来就回不了头,而且我们很谨慎,你只要不给我惹事根本不会有警察发现我们!” 周驰站起来,漆黑瞳仁里第一次对她燃起狠戾凶光:“听到没有?别给我惹事!” 温妩打开门逃回家。 关上房门的瞬间,她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她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干,哭到整个人坐在冰冷地板被冻得都动不了,她呜啊地爬着去找纸巾擦眼泪,接到了闻音的电话。 她把闻音吓得半死。 “你怎么了?快说!” “周驰死了——” 他死了。 死在了她心底。 再也没有那个为她悄悄买上三支玫瑰从她肩膀递到她眼前的青年了。 再也没有那个喊她温月亮的青年了。 他终于在今晚死在了她心上。 是12月28号。 哦,不对,时间刚跳过一分钟,是29号了。 周驰低头看着新手机上这跳过去的分秒,老房子不隔音,他又住在她对面,能听到她嚎啕的哭声。 他在心里喊:小五,不要哭。 他喊:小五,对不起。 他那么痛苦地贴在门后,佝偻着脊背,手指颤抖地死死抠着门把手。他听到有邻居去敲门的声音,但温妩没有开门。 她只是哭,这么大声又疼的哭。 一滴泪从他鼻翼掉在了冰冷的门把手上。 隔着这两扇门,他用沉默和距离陪伴她,他用伪装起来的绝情守护她。 她就这样远一点吧。 她远一点,她就安全一点了。 第41章 他真勇敢 闻音在火急火燎买了凌晨三点的车票来陇州陪伴温妩,顺便参加周驰的葬礼时,在楼道里见到了周驰。 才早上七点,楼道里光线暗,闻音呆呆望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青年。跟从前不太一样的青年,眼眶下有乌青,嘴巴裂了一块,一双眼睛没有生机。 鬼。 青年的视线淡漠穿过她,完全没有表情。 闻音就僵在楼梯上不敢动,毕竟她之前很反感周驰,说了他很多坏话,怕他现在成鬼了来报复。 等他从她身边走过、还真的没有发现她时,她心脏才一点点回血,才敢迈动发僵的脚。 一个黄毛在喊驰哥。 闻音听到周驰的声音:“去开车。” 鲜活的声音。 她愣了好久,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应该是分手? 昨晚温妩在电话里只说周驰死了,她问不出原因,温妩一直哭,哭累了才挂了电话。 所以,是温妩心上的那个青年死了。 -- 第108页 他做了对不起温妩的事? 闻音反应过来就立马冲下楼,但只看到一个驶出拐角的黑色车尾巴。 “艹!渣男渣男死渣男!” “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说啊!把自己弄得跟个鬼似的,那渣男也是!你们两个都像鬼!”闻音已经来到温妩家里,在打开门的瞬间就被温妩的模样吓住。 少女眼眶又红又肿,从来没这么肿眼泡过。关键是从前白白的脸蛋现在是暗黄色,眼睛里也没了光,嘴唇干裂得发皱。 闻音摸着温妩蓬乱的头发:“你……你真的是,何必呢。”她轻轻抱住温妩。 温妩不敢看闻音,害怕听到谴责,她也没想过自己眼睛会这么瞎。 她和周驰的从前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苦。 早知道这是个渣男还是个违法犯罪的男人,她根本不会往他这个火坑里跳。 温妩蹭进闻音胸膛,声音带着哭过的鼻音:“我要把他忘了,我要快点走出来,以后我再也不会找这种男生了。” “哎。”闻音没再说扎心的话,就拍着温妩肩膀像哄小孩一样哄温妩,也没有再追问原因。 只是想从一段糟糕的感情里走出来没那么容易。 一整天里,温妩都抱着零食在吃,光白天奶茶就喝了三杯,没去店里,一直窝在床上看电影。 她看的都是搞笑电影,但关键她又笑不出来。 闻音就一直都能看到一张边哭边笑的脸,她作为陪看的人本来已经被电影逗笑了,但看到女生一眨眼就能滚下来眼泪,又不忍心再笑,只能帮她递纸巾。 一直在三天后,温妩终于下楼上班了。 而这三天里她们都能看见周驰。 有时候是站在阳台上能看见,他穿过街道,笔直的身影修长冷冽。 有时候是在她们出去吃饭时在过道里碰到,青年没什么反应,甚至在看见这样的温妩后双眼流露出不忍,紧接着又是一种“我这么牛B把人女孩伤成这样”的自豪。温妩会很安静地直视前方,闻音就骂“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普信男”。 闻音问温妩什么时候把周驰挂到网上? 温妩不解。 “你以前说的啊,他要真的是个渣男渣了你,你就把他挂到网上,还去找他仇家告他。”闻音催她赶紧实施起来。 温妩苦笑了下:“不想把时间耗费在他身上了。” 她竟然缝错了手上的线镶绲,一针错,全线都得拆了重做。 温妩又忍不住没骨气地想哭。 手上做废的旗袍立领就像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明明好不容易好起来一点,她又忍不住想崩溃了。 “我觉得我自己好失败。” 她对自己的眼光产生强烈的怀疑,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她是不是眼光和思想太垃圾了才会在以前把周驰看成一个好人? 她真的觉得他之前太好太好,是那种明明身处市井却顾虑全局,每个人都想帮助一点。以至于她每次看他都觉得他在发光。 她现在太怀疑自己看人的水平,可能她脑子真的有点问题。 她这样的表现让闻音心疼,闻音起身冲向对面维修店:“我今天把周驰打一顿,必须打一顿给你出气!” 温妩冲出店去拉她,费好大力气才把闻音拽回来。 “你不懂我们分手的原因,别去。我会放下的,不就一个渣男吗。”温妩不再忙做废的立领,“走,先陪我去看看童崽,不能让坏人得逞了。” 也幸亏她去,陆嘉童被陆飞良关在屋里,不让邻居过来探望,也不许孩子出门。得亏温妩这样不认邪的性格,死活要闹大,找来街道办事处的领导和周岚,陆嘉童才被陆飞良放出门。 陆飞良解释说是孩子心理有问题,呆在房间里是为孩子好。 陆嘉童见着满屋子人,第一个钻到温妩背后,紧紧抱着她手臂。 温妩心疼小孩,蹲下身时陆嘉童悄悄在她耳朵边说话。 温妩听完拍拍他手背,跟街道办的那个主任耳语了两句。 主任将陆飞良叫到屋外去交谈。 温妩让闻音看着门,赶紧跟陆嘉童去林玲的房间翻找东西。 陆嘉童刚才说林玲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他,如果妈妈哪天遇到了意外,爸爸回来赖上他,他没办法的时候就去她房间找一个小盒子。 温妩找到了那个小盒子,离开时用黑色垃圾袋拎着走的,避开了陆飞良。 盒子里面竟然是林玲的遗嘱,还有事无巨细的很多嘱咐。 在遭遇车祸死里逃生之后,毁容和残疾的林玲就害怕哪天再有意外,提前为孩子铺好了路。 她的信里有提到她申请与陆飞良离婚,陆飞良回过她短信,签过离婚协议书,但一直没回来办理。还提到陆飞良出轨,家暴,抛妻弃子。 里面u盘里存好了证据,林玲被家暴的伤情鉴定,陆飞良出轨的聊天记录和照片,还有关于陆嘉童的抚养问题,林玲宁愿让陆嘉童去福利院去救助站都不能跟着爸爸。 温妩看到这些更想念林玲,也更憎恶宋建九,还想到良心泯灭的周驰。 他知道林玲的啊,他还在林玲面馆里白吃过那么多荷包蛋和牛肉,他怎么能变成这样? 她总是不敢相信现在的周驰才是真正的周驰,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她去了阿时那里打听情况,周驰并不在店里。 -- 第109页 阿时好像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仍想撮合他们和好,都回答着她的问题。 温妩从阿时口中知道陆飞良开口要五百万的补偿,周驰那边没答应,说给两百万。 陆飞良答应了,现在周驰他们在筹这笔钱,说让陆飞良等两天。 对一个毒贩来说两百万只是小数目,温妩知道他们只是做做样子,毕竟宋建九只是个开水果店的。 晚上的时候,闻音睡得有些早,温妩睡在旁边,拿出手机询问乔治段。 她打字:「段警官,我邻居那个案子杀人犯想拿家属的谅解书躲避重刑,真的好气人,那个杀人犯应该也是毒贩,你们会展开调查吗?」 也就一秒钟,她就收到一个「会」。 温妩:「你回得这么快啊。」 闻音睡得迷迷糊糊,支颔凑过来看她手机:“这谁啊,有警察追你?段警官?” “不是追我,是正经朋友。”温妩擦着手机屏幕,看对面乔治的卡通头像,她说,“以后我就找个警察当男朋友吧,还靠谱,心里踏实。” 闻音听这话就知道她是决心走出来了,捏她脸颊笑着说:“这才对啊,这才是你!这个段警官谁啊,帅吗?” “没见过,就是我们学校开展法制讲座那次,好久了你还记得吗?当时让我们加海报上的Q/Q,我随便挑了个。”她当时只是觉得姓段好听。 闻音继续追问:“帅吗?” “应该不帅吧,那次台上那些警官不都是三四十岁的警察叔叔吗?” “人家这网上服务的肯定是年轻小警官啊,你抓紧跟人多多联系,你们见过吗?” 温妩摇头:“我就把他当朋友,这个人很好,踏实有安全感。我在想我对一个没见过的警察都这么有好感,以后我就往公安局多跑跑吧,看能不能遇到一个帅点的。” 闻音也说找警察当男朋友好。 闻音在大学时谈过恋爱,就像温妩那样痴迷那个学音乐的男生,总觉得人家哪哪都好,化身成了粘人精。那男生有段时间很缺钱,闻音就没日没夜给小网店画设计图,把挣来的两万块钱给男生,但那男生居然是去追他的女神。 从那后闻音就觉得主动的女生都没好下场。 温妩觉得不是这个道理,但很少跟她争执。 她们俩性格有不一样的地方,闻音嘴毒,骂完人再给糖吃。而温妩对好朋友总是嘴硬心软,说不出活该那些话,每次都带几个受伤的朋友唱歌吃饭去旅行,费用全包,路上她是唯一的大可爱,简直行走的小太阳。 闻音笑得暧昧,瞅着屏幕上那个乔治头像快速发过来的三条信息:“我看人家回你回得很勤嘛,你找他见面看看,就你这种顶配的外在条件,人家肯定能对你一见钟情。” “我不,我才不找缉毒警察。” “他是缉毒的?” “嗯,太危险了,我想要安全感。以后我就找个法警吧,或者外事警察,侦查警察也好。不过这个段警官让我好佩服啊,他真勇敢。” 闻音也点头:“聪明劲儿回来啦。那我也找个警察陪你吧。” 两个人哈哈笑,温妩赶紧低头打字回复消息。 … 这是周驰在三天后第一次收到温妩的信息。 虽然只是她以夏奈尔的名义发给警察朋友的,但他还是那么满足又高兴。 他回:「会」 「我正好看手机所以回得快了点。」 「我们有纪律,不能透露给你,你别担心。」 「坏人不会逍遥法外。」 他回完才发现自己回得太快了,这一点也不像他从前严谨又冷静的性格。 不知道温妩是不是在忙,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他消息。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坏人真的太可恶!」 「段警官,我是不是什么都不用再做?」 周驰回:「嗯,你等着正义胜利的好消息吧。」 夏奈尔:「嚯期待.jpg那你们辛苦啦,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zZZ」 周驰觉得还没有和她说够话,但时间已经很晚。 他回:「晚安,愿我们得偿所愿。」 他在第二天的早晨开门时见到了温妩。 少女比从前那几天气色好了一点,他忽然好像看见了她的变化,她对他态度的变化。 前三天她看见他都会下意识避开视线,但现在她神色坦然,桃花眼淡淡从他身上掠过,就像是平常看见一个路人一样给了一眼,然后跟闻音交谈,问早饭想吃什么。 只有闻音依旧恶狠狠瞪他一眼,但也没像之前那样骂他,跟温妩很自然地回着早餐的问题。 周驰感到有子弹打在了他心脏。 尖锐的刺痛,有一瞬间呼吸停滞。 他应该是要庆幸她终于走出来的,但这么难受又是为什么? 只是走到楼梯口的温妩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隔着长长的过道说:“对了,童崽的事你们今天应该就能收到好消息。” 周驰微怔,机警如他,很明白温妩说的是反话。 他们应该是有行动。怪不得昨晚她没在线上追问他怎么解决谅解书这个问题。 这恰合他心意,他当然不希望闫致兵拿到谅解书。 他薄唇轻勾,眯眼懒痞地回:“哦,拭目以待。” -- 第110页 温妩勾起红唇,转身走下楼梯。 他把所有情绪封锁在心底,开始投入到警戒作战里。 这段时间闫致兵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办,包括他接触到他们毒品原料的一个供应商,消息已经传递给了郑祁华,毒贩的生产链初见雏形。 昨晚时周绍津给他打来电话,依旧是痛骂他那天晚上没来救援。 周驰好言好语:“我的人一听到警笛声撤都来不及,当然不敢再去救你们。要是我也落网,咱们谁能好过?” 他严肃道:“姓姜的只是以抢劫报案,我打听了,他也没说看见歹徒的长相,你回来吧。” 周绍津警惕地问:“你他妈确定消息是对的?别等老子一出来就被铐起来,到时候我第一个供出来的就是你!” 周驰嗤笑一声:“我他妈也不敢被你供出来啊。周哥放心出来,姓姜的自己就是个毒贩,怎么敢爆出歹徒是你。你要被查,他第一个遭殃。” 周绍津还有些惊慌,回他再看看挂了电话。 忙完闫致兵交代的事,周驰回到维修店,店里暂时没生意,他让阿时和猴子先看着,上楼去换干活的衣服。 转过马路时,他的视线落在裁缝铺,透过玻璃门窗望见伏案工作的温妩。 少女低垂的五官精致,穿着一件红色毛衣,更衬得一张脸与脖颈像雪一样白。他只是很短促地看了一眼,很快又是一副慵懒痞气的神态。 经过旁边的店铺,老板娘问他是去哪穿得这么立正。 周驰笑说:“还在城南开了家店卖办公器材,得穿干净点。” 旁边坐着摆龙门阵的老太太们都说他有出息。 这个市井依旧安稳升平,没有人愿意去注意阳光背后那阴暗之地。 周驰刚换完衣服就接到纪冲的电话。 纪冲焦急说:“驰哥,不行了,现在那个陆飞良出不了谅解书了!” 原来是街道办的领导拿着林玲生前留下的证据和嘱托信起诉了陆飞良,这边街道办和居委会的领导都很硬气,都要跟陆飞良拿陆嘉童的抚养权。 周驰听着纪冲焦灼和骂人的声音,不自觉勾起薄唇,想起早上温妩说的好消息。 的确是个好消息啊。 他的姑娘真不是一般人。 他立马给闫致兵回电话,说有急事要过去一趟。 “什么事?” “是九哥的事。”周驰骂了几句脏话才遗憾地说,“陆飞良见钱眼开,本来是要谈拢了,但他现在被起诉,没资格再出谅解书。” 电话那头是一段时间的沉默,闫致兵说:“过来说吧。” 周驰下楼去店里取车。 他难得看到阿k在店里,正跟阿时讲话。 阿k看见周驰笑着打起招呼,但脸上藏不住焦急。 阿时问:“驰哥要出门了?” “嗯,你们这是有事?” 阿时看了阿k一眼:“嗯,阿k找我借点钱。” 阿k也很不好意思地喊周驰一声哥。 周驰原本要走,回眸问阿k:“缺钱了?” “最近手头是有点紧,KTV也关好几天了,不过阿时已经借给我了。那驰哥我就先回去了。” 周驰知道周绍津躲难这几天把名下所有产业都停了,不许手下惹事,刚好是月初,工资肯定也没给结。 阿k转身时看到了对面「花眠」店里的温妩,愣了下,回头看周驰,想起之前他拦着温妩要手机时被周驰截了胡,好像更明白了什么,冲周驰暧昧地笑笑。 周驰说:“上车吧,我顺路。” 他开车驶出春徊巷。 阿k坐在副驾驶,觉得很不好意思:“驰哥,我来开车吧。” “不用,你瘦了不少。” 阿k一僵,垂下眼皮苦笑:“嗯,他妈的怎么也戒不掉了。” 周驰望着路况,没再说什么,将车停在阿k到的地方,递出了一万块钱。 阿k愣了下:“驰哥,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入门费。”周驰低笑,“还没给你入门费,当初不得你托关系周哥也不会见我。” “不是,您都给过我了。”当初阿k狠狠敲了周驰一笔说给钱才好办事。 周驰把钱递到他手上:“别跟我客气,有困难了直接来找我,我不好抢周哥的人,但帮你一把还是没问题。”他说,“我还有事,你下去吧。” 阿k竟然红起了眼眶。 这倒不在周驰的预料。他本来只是想拿钱收买人心。 他打给了阿时,阿时说阿k来找他借五千块钱。 “他穷成那个鬼样子了,我哪肯借他五千,我他妈又不傻。我借了他五百。” 阿时说阿k因为毒瘾越来越重,前段时间周绍津不让他再管理KTV。现在阿k只能呆在周绍津那个小宾馆做点杂事,不时为周绍津跑跑腿,基本上只有点生活费。 周驰手指敲击着方向盘,说:“你多跟他走动,姜爷那事儿周绍津现在恨我。” “我懂了,我没想到这层。” 周驰挂了电话。车子驶入茶楼停车场,下车后纪冲和几个手下都在大厅等他。 茶楼有四层,他上电梯进入顶层,电梯外有两名闫致兵的手下看门。他进入一道门,又是第二道门,里面才是闫致兵呆的地方。 过道上站了六名手下,看见周驰侧身为他打开房门。 -- 第111页 闫致兵今天没在茶室里,他在最里面那间房,周驰第一次进来这里,闫致兵正坐在一扇屏风后。 周驰就隔着屏风说:“九哥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谅解书都拿不到还能怎么办?让他态度好点吧,死刑没那么好判。” 周驰就只能装作欲言又止地问:“他会说出咱们的事吗?”他想知道闫致兵会不会对宋建九灭口。 “老九不会。”闫致兵回答得干脆。 他对宋建九的态度倒出乎周驰意料。 只是他忽然听到闫致兵惋惜的声音:“面馆老娘那个儿子还真调皮啊。” 周驰眼皮一跳,试探闫致兵:“哥是怎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我还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不成?”闫致兵说,“跟小薇一样大,下不去手。打火机呢?” 周驰松了口气,看到屏风后探出来的烟,忙上前为闫致兵掏出打火机,他却在看见电脑屏幕的一瞬间僵住,不动声色敛下眸底幽邃亮光。 闫致兵身前摆了三台电脑。 画面里是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制毒人员,在摆满各种仪器的试验室里来回忙碌。 这是制毒基地的实时监控。 闫致兵夹烟凑过头,周驰忙为他点燃。 他心跳太激烈——他终于接触到制度基地了,虽然只是通过监控画面看到。 闫致兵吐出烟圈:“钱家两兄弟要一批货,这次仔细点,风口浪尖上,别再出什么问题。” “我明白。” 闫致兵已经开始信任他,周驰按捺着心底的雀跃离开茶楼,开始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郑祁华。 时间这样走快,光明就好像在破晓之后。 天暗的时候,温妩在做最后一对盘扣时,竟然见到了小夏。 推门走到她店里的小夏,穿一件粉色大衣,睁着一双又大又有些呆滞的眼睛。这本应该是个青春洋溢的年轻少女,但她眼睛太无神,身材消瘦,皮肤也暗黄无光,粉色倒显得她整张小脸更黯了些。 闻音出去买奶茶了,这会儿正好不在店里。 温妩不知道这姑娘是过来干什么,但总归不是来做旗袍。 “找我有事?”温妩问。 小夏看了眼店里的旗袍和布料:“我就不能是来找姐姐做旗袍吗?” 温妩低笑一声。 小姑娘好像有些不满意她这样的笑:“你怎么取笑我,你觉得我买不起你店里的旗袍?”她捏着挂在墙上的一件样衣,“这件多少钱?我要了。” 温妩唇边都是笑意,低头认真做手上的花扣:“不卖。” “你就是看不起我!” “我这是做量身定制的地方,你连我店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当然问你有什么事。怎么,来找周驰?”温妩脸色冷淡,“在我这别跟我提周驰,否则我不欢迎你。” 她态度这么直白,拒绝人也干脆,小夏更加被气到。 瘦弱的女生打量起温妩,坐在工作台前的少女美艳又高冷,小夏觉得她光是这样坐着不讲话都已经很好看。 她不是来买旗袍,也不是来闹事,她就只是想来看看周驰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之前对她说他喜欢丰满的。 小夏目光落在温妩身上,还的确有些自卑和黯然。 眼前的姐姐骨节纤细,肉肉听话地长在每一寸地方,那么恰到好处。欲得不过分,媚得不俗气。她穿一件浅紫色旗袍,立领上是两朵精致的绣花,胸前丰盈之下是纤细的腰,哪里都好看。 她盯着旗袍每一处精致的绣花,也很想这件旗袍是穿在她身上:“那你给我做件旗袍吧。” “好啊,工费底价三千,不算布料不接急单。” 价格有些让人却步,但小夏还是咬着唇说:“嗯,我挑一块布料,但我想要着急穿。” “可以,按你的时间来就给我后面排队的客人补延长工期的赔偿,还有我加急的工费。”温妩拿出计算器流利地算完,“赔偿和加急的费用一共是四千。” “这么多……” “不做?”温妩将计算器放下,继续忙手上的花扣,“那您随便看看,看完您慢走。” 小夏被她态度激怒,负气似的上前扫她的二维码:“我做。”她支付过去七千。 温妩依旧是淡淡的神情,公事公办地问:“那您要在我这挑布料还是自己带布料过来?” 小夏说就在这里挑。 她走到一卷卷展示的布料前,指挥着灯下的温妩:“你帮我讲解。” 温妩讲解得简单明了,的确没挑毛病的地方。小夏就指了一块红色的真丝缎:“用这个做。” 温妩说:“OK,量下你身体数据吧。” 小夏跟随着温妩说的抬臂和挺胸,温妩会把每一个围数都记在本子上,一边写一边认真地念出这个数字,专注的样子好像更好看了。但她念到胸围75时,小夏还是有些羞耻,是自卑也是一种气愤。 她忽然恼羞地挥手打温妩的手。 笔和纸就在这时掉在了地上。 周驰也在这时冲进了店里。 他一瞬间就横在她们中间,喘着气,深邃的眼里眸光冷厉,连语气都是薄怒:“你来干什么?” 小夏昂起脸看这个突然出现的挺拔身影,黑色大衣里是一件单薄的深蓝色衬衫,衬衫看起来高级又服帖,隐约勾勒出整齐的腹肌。 -- 第112页 小夏无端的怒、疼,和憋屈。 “我来做旗袍,驰哥,我来照顾姐姐生意的。” 第42章 兜兜里的小拳头硬了…… 温妩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地上捡起纸笔,没有看周驰,只睨着小夏:“还量吗?” “量。” 小夏极力控制着心底翻涌的热流,她不明白身体里这种状态,可能是因为她最近吸毒的时候加多的量。 数据量好,温妩说:“还差三千,你几号要?” “一个星期。” “这么急啊,那得再加一千。” “你是故意的!”小夏恼羞说完看向周驰,眼里是要他撑腰的委屈。 温妩淡笑地扬眉,看一眼周驰:“你没钱的话那就让他给你付咯?” 小夏双眼熠熠等着周驰。 周驰无动于衷,薄唇是淡漠的线条,眸底也没有情绪。 小夏感到心口尖锐的疼痛,再次上前扫码付完全部的钱:“记住了,七天内,第七天我必须拿到我的旗袍。” “好的,您慢走。” 小夏推门走出店,隔着玻璃门还能望见店里的青年,他看了一眼温妩。 他不是人,是片海,波涛暗涌。是轮烈日,灼灼热烈。 他的目光很短促,短促得像刚才并没有看过灯下的女生。 他转身推门出来:“过来。” 他语气低沉,还有些凶,小夏却感觉喜欢他这样的凶。 “我跟她已经分手,这女的花了我不少钱,你怎么也还被她这样宰?”他走远一些这样说。 路灯光线明亮,小夏歪着头看他这份恼羞的神态:“好像你很在意她?这个姐姐很漂亮,你应该一直没忘记过她。” 青年张唇要反驳,她很快地说:“我也有旗袍了哦,等我的做好了我就穿给你看。” 周驰吸了口冬日阴冷的空气,沉声回:“小夏,我始终把你当妹妹。周哥领我进门,我谢他,也谢你。要按道上的规矩那我该喊你声嫂子——” “我不是!”小夏焦急反驳,“我不是他女人,他是强迫我的,他好久没找我那个了,半年?不,有一年了。” 小夏边说边哭,她的反应太激动。 她也察觉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焦急地扯周驰的大衣:“驰哥,我没有这样的,我很听话的,我只是被四号变成这样,我……” 周驰退了一步,她的手从他大衣上滑开。 他严肃地把话挑明:“你什么事我管不着。但道上的规矩就是规矩,我跟你没可能。你别再招惹这女的,让她知道我们干的事,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付给司机车费,恢复一个毒贩狠戾的神色:“上车,你还当我是哥的话。” 小夏终于不情不愿离开了。 周驰睨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在夜色下伫立很久,他忽略了小夏。 这是唯一一个看见他为温妩揍人,看见他和温妩亲密地在江滩约会,看见他冲过车流下意识焦急地将温妩揽在臂弯里的人。 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吸毒的吸毒者。一个神经敏感,难以控制情绪的吸毒者。 他害怕她过激的情绪伤害温妩。 他双眸如同这夜色浓稠,拿出手机拨通阿k的号码:“睡了?” “驰哥,没有,您找我有事?” “还住在那里?小夏也还住在那宾馆吧?” 阿k应着,周驰如实说小夏骚扰温妩,怕小夏误事。让他帮忙盯着些小夏,有问题告诉他一声,阿k很认真地答应。 收起手机,周驰走进温妩店里。 她在收拾工作台,听到脚步声也只是很平常地看他一眼,但他在她视界里仿佛已经如同空气。 周驰忽然想,等他的任务结束那天,她还会重新接受他吗? 敢爱敢恨的姑娘把他放下得太快了,明明是他希望的,但他又扎心窝似的疼。 “下次那女生再来你这闹事你就找阿时,毕竟是我们的人,我不希望她弄出什么动静来。” 少女白皙的手指有条不紊收起旗袍的裁片,将针插入海绵块上,每一道动作都精心呵护得如同个匠人,也都温柔细腻。 她似笑非笑,语气冷得没温度:“你进我店都脏了我店里的暖气,麻烦你滚出去。” 周驰默了半晌,退到门口,他握着玻璃推门把手,就站在门口这条线外,一道线将他和她隔绝成两个世界。 “你讨厌我归讨厌我,但那女生是我们的人,麻烦你配合一下。”他就像一个不要命的毒贩,带着狂妄自大的懒散痞气,语气和眼神又狠戾警告,“怎么咱俩也有过一腿,别给我惹事。” 他松开门把手,玻璃门缓缓合上,店里少女恼羞地将本子啪一声扔在桌上。 这又是一个难眠的夜,对温妩来说。她明明是在放下了,但他总会这样不时地出现,他就化身成了一根刺,专门往她心上扎。 她想不通,她从前的眼光怎么这么差? 还有,这个渣男怎么可以没良心到这种程度。 她第二天早上去店里时,看见楼下的周驰,眼神已经从陇州的寒冬变成北极的冰川。 但对面店铺里的青年只是懒漫地勾唇轻笑,好像始终如一地欣赏她这份憎恶。 周驰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这种痛苦的情绪里,他是个警察。 执行任务的过程并不允许他带私人感情。 -- 第113页 隔着一条马路,少女婉约的身影已经钻进店里。 他也收起嘴角的痞笑,去了闫致兵的茶楼。 他刚好撞见闫致兵正在交代冯又铭去接原料。 周驰想探到这份原料的供应链,笑说:“让我跟铭哥一起去吧,我也想为哥办事。”冯又铭只是之前宋建九的下手。 闫致兵弹了弹雪茄烟灰:“周绍津人呢?” “周哥可能还有些担心警察,还没回来。” 闫致兵露出一种看小孩过家家的哂笑:“棋艺有见长么?” 周驰低笑:“我学了点。” 闫致兵铺开象棋。 周驰陪他下了一天的棋。 他忽然有些悟懂闫致兵,这个毒贩没有信任他。 在他们下的这一天棋里,除了冯又铭接到任务,几个之前宋建九的小弟也接到不同的任务,但除了周驰。 他好像忽然才明白。 看个监控录像而已,根本找不到基地地点,这并不能够称为是信任。 从茶楼离开时已经傍晚,天色黯淡,城市路灯蜿蜒亮起,周驰驱车驶回春徊巷,在经过温妩以前常喝的那家奶茶店时,他下意识放慢了车速。 他停靠在路边,下车走进奶茶店。 年轻店员问他要喝什么,周驰看了眼从前为温妩买过的每一杯名字,从里面挑了一杯:“这个吧,三分糖,谢谢。” 他捧着热乎的奶茶出来,从前买煎饼的那个阿姨还守在夜色下的摊位前。车流来往,冬夜清冷,行走的人声才为这个夜添了几分生气。 他停在摊位前:“还是要一个五块钱的。” 那阿姨已经知道他,看了他现在的穿着打扮和旁边停那辆车,笑着说:“好勒,我送你两块里脊肉,多谢你现在赚钱了还能来光顾我这小生意啊。” 周驰淡淡抿笑,望着阿姨把又厚又大的肉加在里头,扫码时多付了这份肉钱。 他坐在车上吃完,一口煎饼一口奶茶,但是煎饼不香,奶茶也不甜。 长夜前方是转角里露出来的璀璨彩灯,只要拐过这个街角就是春徊巷,那里会有千万盏灿烂的明灯,把老巷妆点成动漫世界里梦幻的古堡。 但漫漫光影后他却看不见尽头,视线穿透之处都只有无尽的暗夜。 回到家,周驰忙完一切才换上联系上级的那部手机,有短信提示郑祁华中午打来一个未接来电,也有郑祁华发给他的一条信息。 [小李的车子半路抛锚,你能修就赶紧联系他一下。] 他们的暗语。 [突发紧急状况,速回电。] 周驰拨通郑祁华的号码,踱步到窗前远眺对面闫致兵的住所。自从宋建九被捕后,那里再也没有亮过灯。 郑祁华很快接起电话:“在哪?” “安全,你说。” “闫致兵恐怕是要逃了。” 周驰双眸一沉。 “我们顺着起司蛋糕的线索调查,终于在昨天确定陈薇薇就是闫致兵的女儿,他安排人将他太太陈娴与陈薇薇转移出陇州,具体去往哪个城市我们还在跟踪调查,但我们的人发现这对母女有危险。” 他们查到闫致兵的妻女被四名男性跟踪,目前这对母女还在闹市,四名男性还没机会下手。 周驰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了槟野。 不出意外,这是槟野要灭闫致兵的口。 而目前给钱家兄弟这笔货意味着是最后一笔。 毒贩还是太狡猾,闫致兵想在临走前做最后一笔买卖,却背着他也许是背着他们这些小弟所有人。 郑祁华在电话里说已经做好布控,可以在那四人动手时保护这对母女,但这意味着警方有可能的伤亡风险,也意外着可能被识破警察身份。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最有利的方案,除非——在那四名男性动手前提前保护这对母女,但这意味着抓捕闫致兵的行动开始了。 而他们连槟野任何一点线索都没有,卧底行动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抓捕毒枭槟野吗。 周驰眉头紧锁,电话那头是同样的沉默。 但郑祁华不敢沉思太久,庄严的嗓音紧迫压来:“你怎么想的?” “护送小薇母女的人有没有一个高个子,一米九,特别瘦,脖子上……” “是有这样一个人,我传给你高铁站的照片?” “不用了,我知道了。”这是早上闫致兵叫他下棋时随口对这个叫老七的人吩咐的,当时闫致兵说“去运一下水果店的脐橙”,他们当着他的面说暗语,闫致兵大概从来没信任过他。 周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他这边背着街道,没有那些彩灯点缀,夜浓重得像晕不开的墨,窗外寒风呼啸。 他说:“也许他现在出的那批货都跟钱家兄弟没关系。我去找钱家两兄弟调查一下,然后回复你。”他沉了沉眸,“随时注意保护小薇母女的安全。” 他连满是烟味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叫上纪冲和几个手下开车赶往崎山县,那是钱家两兄弟的地盘。 两台车驶入夜色尽头,远离这条看似宁静的老巷。 巷子里的人与景依旧如常,时间还早,街道商铺都还亮着灯,以往关门很早的温妩也还没有离开店,在灯下忙着做小夏的旗袍。 小姑娘疯了一样催这么紧,她连下午送闻音都只是将人送到店门口。闻音接到面试邀请,不得不离开。 -- 第114页 温妩一直忙着,肩颈酸疼得受不了时才发现时间跳到了0点。 真敬业,这大概就是失恋的好处? 她有些饿,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关上店门准备去前面街的串串店吃个夜宵。 但温妩刚走出两步才想起来,那是她和周驰去过的地方。 她忽然就不想再去,转身往小区走,要去另一家串串店。 她还是无法那么快地放下,那段感情真实存在,是很想说放就放,但总需要恢复的时间。 凌晨的小区行人很少,抬头能看见一些亮着灯光的窗户。 一辆面包车从眼前单元楼下时驶过来,温妩靠向一旁让出路。 车子从她身边穿过,带起的疾风刮乱她耳边头发。她忽然听到一阵拍打车窗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面包车,车窗玻璃都贴了防窥膜,从外看黑漆漆一片。 时间太晚,温妩加快了脚步穿过单元楼里的近路走向那家串串店。 她第二天起得稍微晚了些,一早没去店里,去了陆嘉童家看孩子。 最近街道办在跟陆飞良争孩子的抚养权,陆飞良被街道办起诉,不久就要开庭。 温妩停在陆嘉童门前,敲了好几声门都没有人过来开门。 她拨通陆嘉童的号码,但没人接听。 隔壁的邻居听到敲门声探出头,温妩问起来,邻居说还没看见这父子俩出来。陆飞良昨天早上出门的,不知道晚上几点回的家,小孩倒是昨天都在家里。 今天周末,孩子并没有上学,而且陆嘉童最近心情都不好,也没有再跟包思萱他们玩。 温妩感觉不太对,安全起见还是报了警。 这边辖区的民警赶来,索性将门撞开。 屋里没有人,陆飞良的手机也没人接听。 民警在询问左右邻居孩子这几天的状态,温妩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那台面包车。 她竟然下意识就有一种害怕与危险的感觉,会不会那车上就是陆嘉童,是他在拍打车窗玻璃。 会不会是宋建九的人报复? 她被这个想法吓到。 毕竟那是毒贩,听说毒贩的手段都恐怖到无法想象。 不管跟那辆车有没有关系,温妩立刻跟民警说起昨晚面包车的事。 民警迅速赶到辖区派出所调查了街道的监控,锁定了这台面包车。 温妩度过了一个焦急的早晨,她在店里焦灼不安,手上的旗袍根本没有办法做下去。 她没有等来警察的消息,等到了周驰。 他的那台奔驰停在对面店铺前,他走下车,眉眼略带倦态,有些风尘仆仆。 温妩放下手上的布料,起身站在店门前。 他下意识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向她,青年乌黑的瞳仁里泛起懒漫的坏笑,薄唇略弯,就像在笑她还是放不下他。 温妩还是被这抹笑刺到,她微眯起眼,在没了车流时走到对面。 “昨晚很忙吧?” 周驰挑眉:“哦,跟踪我了?”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跟踪你浪费车费。”温妩冷冰冰问,“童崽呢?是你们的人把他弄走的?” 她看到周驰脸上的变化,他很快收起痞气的笑意,沉声问她:“什么意思?” “你们把陆嘉童弄到哪去了!那台面包车,我昨晚亲眼看到那台车了。” 温妩等来了周驰一句冷嘲热讽,他说:“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还敢这样不要命地跟我讲话?” 温妩气得涨红了脸,兜兜里的小拳头硬了。 周驰讽刺完她,说:“我还不至于对小孩下手,我卖的东西坏是坏,但童崽我还不会动。我去查一下,你别插手。” 他说完再次坐上车离开。 闫致兵今天不在茶楼,这边的手下说今天没看到他过来。 周驰问:“哥有说几点来?” “大哥的事我怎么知道。” 周驰坐在大厅沙发上给闫致兵打电话,那头接听后,周驰问:“哥,我来茶楼没见您。” “有事?” “没有,就是怕您有用我的地方。” “哦,安安分分等出货吧。”闫致兵要挂电话。 周驰忙说:“哥,面馆老板娘那小孩不见了,是您带走的?” 听筒里传来中年男人浑厚冷淡的笑,这么随心所欲:“是啊。” “您不是说那小屁孩咱不管?” “我也没说要拿来杀。” 周驰垂下眼皮,乌黑的眼睫遮掩着他眸底愤怒的情绪,他笑一声:“哦,怎么弄?用不用我——” “这几天安分点。”闫致兵打断他挂了电话。 周驰僵硬地握着手机,这里是茶楼,他控制着情绪回到车上,将车开出很远,停在城南江滩。 他胸膛不停起伏,巨大的愤怒积压在胸腔里。 明明前一天闫致兵还在说孩子跟小薇一样大,舍不得下手,却在昨晚不动声色将人劫走报复。而他却没有办法。 他的心脏被正义和邪恶的大手撕扯,他痛苦万分,眼前是陆嘉童仰起脸喊他驰哥的样子。他没办法冲去逼问闫致兵要人,他也根本没办法知道闫致兵住在那。 这么久以来,毒贩仍诡猾得从没给过他信任。 周驰拨通郑祁华的号码:“昨晚我去了钱家兄弟那里,闫致兵做的货不是给他们的。” -- 第115页 钱家两兄弟想跟在闫致兵手底下干,不再只单独做片区的线,所以昨晚见到周驰还挺高兴,将他当作贵宾款待。周驰套到他们的话,他们言谈里根本就不知道这批货。 这是闫致兵做的最后一批货,卖完这一单他就将带着妻女逃了。 车窗外是远处江面翻涌的江水,江岸上有玩耍的孩子和大人。 周驰远眺着这些风景,沉重的嗓音响在车厢里:“提前抓人吧,闫致兵并不信任我。” 他和电话那头的郑祁华都是一阵沉默,这意味着他们有可能又失去了槟野这条线索。最难受的自然是卧底的周驰。 郑祁华安慰他:“我去开会,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周驰驱车驶入他地盘的那个印刷厂,等待省厅部署出抓捕行动的同时也在交代这边的手下。 三个小时后,郑祁华告诉他抓捕行动的安排。 陈薇薇母女身后的武警会在现在开始随时等待最佳的救援机会出手,由周驰提供闫致兵的地点,武警与特警在附近待命,行动信号由周驰发布,闫致兵的果园与化肥厂也都会提前布控。其余各条线上的毒贩之前已经有了周驰提供的信息,他们一直都在警方的监视中,等这边行动开始可以即时实行抓捕。 挂完电话,周驰眸光平稳有力,随时都在警戒作战的状态,但他脸上并没有即将收网的喜悦,甚至他眉宇比以往还要沉重。 他们原本就可以抓捕闫致兵的,是为了得到大毒枭槟野的线索才蛰伏了这么久。 一百多天的卧底努力,槟野已经潜逃两年七个月,却还可以轻易掌控这边大小毒贩的生与死。 毒枭背后那个可怕的毒品集团庞大到他们无法想象。 周驰望着这天,寒冬季的阴雨天气,云层黑压压,但他信这云顶之上终将是万丈金光。 第43章 他逆光走向她:“起来,…… 省会南峡市繁华的街道上车流穿梭不息,几辆寻常的大巴车载客驶出摩天林立的城市中心,快速驶向高速。 车上是秘密赶赴陇州的特警,还有高铁、飞机上都有朝陇州大批涌入的武警与缉毒警察,两架直升机也已经抵达陇州施行布控。 围剿大毒贩闫致兵的行动正式展开。 周驰的手机装了定位跟踪,郑祁华随时可以查看他的位置。 … 周驰还没有主动去接近闫致兵,闫致兵已经自己打来电话。 周驰正在洗澡,听到手机铃声擦干身上水珠出来,来电已经挂断,很快响起第二遍。 他看到是闫致兵的号码,眸光暗沉:“哥——” “怎么才接电话。” 周驰来不及解释,闫致兵已经命令他即刻赶往淮市。 淮市是小薇母女所在的城市,她们从陇州乘坐高铁先去了淮市,不出意外,现在应该正在武警的车上。 “出什么事情了?”周驰佯作疑问,“我马上带人出发。” “我给你发照片,去救照片里这对母女。” 电话里中年男性的嗓音透着深深恐惧,嘶哑地说:“是我老婆孩子,必须找到她们。还有,把照片里的男人给我做掉。” 闫致兵很快发来两张照片。 一张是小薇母女的合照,一张是一名年轻男性。 周驰联系上郑祁华:“救到人了?” “刚救到人,目前她们在车上,车会直接开回南峡。” 武警在营救过程里并没有亮出身份,所以两边打斗时那四名男性以为是闫致兵的人,而闫致兵以为是对手的人。 “闫致兵要我出发去救他妻女,还指定我杀一个人,应该是领头的,我给你看下照片?” 郑祁华很快将照片核对完:“这就是四名男性里头最厉害的那个,我们有一名武警伤到肾脏,现在还在手术。这个人出手不要命,你小心点,别吃亏。” 周驰召集了手下赶去淮市,一路叮嘱纪冲他们:“把照片认好了,这批人手段狠,你们机灵点,凡事还有七哥。” 大家差不过都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七哥就是闫致兵身边那个一米九几又很精瘦的青年,叫于洪七,闫致兵就是派他带人保护小薇母女。 小弟们都听懂了周驰的意思,反正完成不了任务也是出头的倒霉,谁让于洪七要抢他们老大的威风,绝杀时刻也是捧杀时刻。 周驰还真就是这样做的。 到了淮市,他第一时间跟于洪七汇合,像个小弟一样请教于洪七该怎么救人。 于洪七正带人在小薇母女最后出现的地方搜寻。 他居高临下睨着周驰:“带枪来了吗?” “哥没给我。” 于洪七歪头指出一个方向指挥周驰:“你的人去那边,我找这边,耿力应该也会找到这里来,得赶在他前头找到嫂子她们,知道吗?” 耿力就是闫致兵要周驰杀的那个领头人。 周驰很谨慎也很卖力地表现,带着人去了于洪七指的方向。 他过着表象搜了一圈这片的烂尾楼后就将小弟叫到一旁,表面上严肃地让大家分析闫致兵妻女有可能被劫去了哪个方向,分析敌方是什么来头,应该怎么应对。 他神色拿捏得十分严肃,也有身为一个毒贩的狠辣,听不见人回答就恼羞不悦,时间在他演戏的过程里一分一秒过去。 在周驰训完最后一句后,突然听到一声突兀的惨叫。 -- 第116页 惨叫声惊动了这边楼,声音隔很远传来,在一幢幢烂尾楼里荡起一阵回声,叫声里凄惨的余音未散。 周驰灵敏分辨出声音的方位,一瞬间拔腿冲去,纪冲也连忙带人追跑在他后面。 周驰还没赶到于洪七的那栋楼,就见跌下高楼的一道人影,那里已经有人在搏斗。 裤兜装着匕首,影响行动,上衣口袋又浅。 男性粗粝的手指摸出匕首咬在牙关,漆黑的瞳仁微眯,在这栋楼没有围墙的边缘目测出对面楼的距离,后退数米,健步横冲向前,凌空划出漂亮的纵跃落在对面楼层边缘,脚下碎石惊险地掉下去。 后头纪冲他们以为跟的是路,只能紧急地刹住脚步,目睹两栋楼之间这么远的距离,看周驰背影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和惊恐。 周驰来晚了。 是于洪七在与耿力的人厮打,他来的时候耿力被于洪七压在身上,但手上的枪却对准了于洪七身体,只是手指被于洪七掰住,无法扣动扳机。而于洪七正拿匕首要刺入耿力身体里,两个人就僵持在这生死之间。 周驰刚跨过一堵墙,振耳的枪声穿透砖墙回荡在这栋烂尾楼里,血溅落到他脚边。 于洪七刺穿了耿力的身体,耿力的子弹刺穿了于洪七胸腔。 周围都是双方的手下,伤的伤死的死,不远处冲来两名耿力的人,但看见周驰和纪冲带过来的一群人很快掉头撤走。 周驰冲上前扶起于洪七,于洪七望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哪怕这些都是毒贩,他们也不应该死在恶劣的搏斗里,他们更应该死在审判之下。 周驰沉了沉眸,吩咐纪冲:“带上我们的人,现场处理一下,马上撤。” 这场失败的搏斗因为有于洪七的小弟作证,闫致兵并没有能怪罪周驰的立场。两个生还下来的小弟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险,于洪七刚交代周驰分头行动转头就遇到了对方的人手,根本没求救的时间。 茶楼里亮着最刺眼的灯,闫致兵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但脸色沉得可怕。 周驰说:“哥罚我吧,我没救回来嫂子和小薇,对不住哥。” 闫致兵很久才出声:“我去阳城,你们去准备。” 周驰怔住:“嫂子的事呢?” “去了阳城再说。” 没有出发时间也没有最终的目的地,但所有人都没有多问。屋里的小弟朝闫致兵鞠躬走出门。 周驰也走在最后,听到一声桌椅屏风被狠狠推倒在地的声音,还有闫致兵一声暴怒的嘶吼——黑王。 周驰太阳穴直跳。 黑王是谁? 闫致兵说完去阳城的决定之后,大家一直在晚上都没有等到他下令具体出发的时间。 周驰跟闫致兵的手下已经安排好一切。 车子有几辆,车牌信息,包括武装装备,护送的小弟人数。 让周驰感到奇怪的是闫致兵并没有安排销毁现有的毒品。不过这也正常,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纳入警方的视线,他现在躲避的只是槟野,或者是黑王。 周驰没再回春徊巷,今晚就居住在闫致兵的地盘。 闫致兵不住这里,这里只是他手下住的地方。 纪冲把最好的房间让给周驰,周驰在上厕所的时候给郑祁华发去短信。所有一切都在布控之中,包括他居住的这个地方屋外也有警方的人埋伏。 明明已经是危机重重的夜晚,四周却格外平常。 这是间独立的房间,不像其余房间那种上下铺。但也能听到隔壁手下打牌的声音,还有一些划拳喝酒的声音,表象一派安平。 周驰忽然很想温妩。 他拿出手机,但他今天并没有携带那一部手机,他不能冒险登录Q/Q,他就盯着这个企鹅的标识,思念刻入骨髓里。 他在想,如果今天晚上闫致兵就宣布往阳城出发,那今晚就将是一个决战之夜。 要是他有什么意外,再也见不着她了呢? 他很想见到温妩一面,疯狂地想见她。 理智告诉他闫致兵不可能在今晚离开,他应该还需要一些准备。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误事。 他在两种理智里徘徊,最终还是穿上外套起身。 他终于还是决定驱车回一趟春徊巷。 纪冲问他要干什么。 周驰回:“我去拿一样东西。你看着点这边,有事情跟我联系。” 深夜的街头车流稀少,冬夜越来越寒冷。 不知道陇州会不会下雪,以往好像很久没再下雪了。 周驰的车子一路都开得很平稳,最后快接近目的地时,迈速表快了一些,就像他迫不及待的心情。 「花眠」店里已经关了门。 他走上楼,看见温妩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 周驰想,他用什么理由见她好呢? 他回房间去换衣服,打开衣柜的时候,柜子里是那件粉色的真丝睡衣裙。 他用粗粝的手指轻轻抚摸,柔软的触感盈满掌心,就像是触碰到了心爱的姑娘。 他的手指落在那件暗紫色的衬衫上,还有那件黑色的外套,他换了这一套,这是他心爱的姑娘亲手为他缝制的。 换完衣服,他竟然还特意去卫生间梳了一下头发,但他的头发一直都留的寸头,根本没什么好打扮。 他望着镜子里眸似深海的青年,这个青年就像在横渡一条生与死的暗河。 -- 第117页 他觉得青年的唇角太严肃了,对镜微微抿笑,但又始终练不出更轻松的表情。 他不能用这样的表情去见他的月亮呀。 等他终于练习好了一个笑,他取下那条粉色的睡裙敲响温妩的房门。 猫眼里的光明明暗了一瞬间,是少女在门后看他,但他听到拖鞋远去的声音,她竟然没有过来开门。 周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在心里想:小五,你开开门见见我,这是我穿着你做的衣服最帅的样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但不是的,应该不是的,我渴望能好好地回来。 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抱你,亲你,进入你,为你唱歌,哄你睡觉。 周驰深深吸了口湿冷的空气,重新又敲了几下门。 温妩终于打开门。 他看见一双做着酒红色美甲的手,指节白皙,甲片红得耀眼,真好看。 他看见少女清冷的脸,年轻、美好,像一朵沉浮在深海的玫瑰。 她的眼睛里依旧装着一轮耀眼的月亮,在眸底的厌恶即将蔓延时,周驰勾起一个痞坏的笑——还是没办法把刚才练习出来的微笑给她啊。 他把手上的粉色睡衣裙递给她。 “你的东西还在我衣柜里,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所以给你送来。” “垃圾碰过的东西,扔了吧。” 砰的一声,少女把门摔上。 周驰望着这扇门,唇角那抹笑容有些涩。 他转身回屋,将睡裙小心地挂在衣柜里。下楼开车穿行在这座城市,他找了五家水果店才终于找到冷冻的杨梅。是最佳赏味期的新鲜杨梅冷冻的,腌渍了蜂蜜。他尝一颗,冰冰脆脆,舌尖蔓延着酸甜。 温妩好像很爱吃杨梅,她告诉过他,但可惜的是在他们相爱的那段时间里季节不允许,他没有给她买过。 周驰开车回到春徊巷,想去托周邢芳把杨梅带给温妩,刚好碰见下夜班回来的周岚,他下车托周岚将这盒杨梅给温妩。 周岚暧昧地笑起来:“喜欢人家就主动点啊,怎么不自己送过去?” 周驰笑了一下:“我觉得配不上人家。你别说是我送的,有机会我会自己告诉她。谢了。” 周岚接下了杨梅。 周驰回到车上点燃一支烟,弥漫的烟雾遮掩他眸底浓烈的思念,他仰头看三楼的灯火。 在那扇窗里,他第一次为温妩弹过《一生守候》。她第一次圈住他的腰,扬起一双装满星月的眼睛,笑得那么甜蜜。他就把心动藏起来封死在心底,装聋作哑地拿下她圈在他腰际的手。 他看了好一会儿,按灭烟蒂驱车离开。 这盒杨梅顺利送到温妩手里。 温妩有些诧异,问周岚:“怎么想起来给我带杨梅啊?” “单位一人发了一盒,我又不吃。想起来你从小就爱吃这东西,就给你拎来了。”周岚想起楼下那个,还忍不住想笑,说起陆嘉童的事。 那辆车在一个乡下找到,但是车上已经没人,有目击者见到车上的确下来一个小孩,跟着随行的大人一起上了另一台车。 温妩很想骂毒贩,但是周岚并不知道那些人就是毒贩。她和周岚聊了一会儿陆嘉童,周岚工作有些累就回了家。 温妩一个人吃起这份杨梅,虽然是冰冻过的,但还很新鲜,冰化开后没那么凉了,蜜蜂泡着一点也不酸。 她吃在舌尖是甜的,但这份甜始终到不到心底。 她担心陆嘉童,也想起刚才周驰开门站在他门口来还睡裙,他竟然还穿着她做的衣服,他怎么敢? 渣男的脸皮就这么厚吗? 她想不明白。 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 渣男都可以放下了,为什么她就不行呢? 她刚刚就应该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骂他一句“你不配”。 …… 周驰见过温妩了,他像没有遗憾,回到闫致兵的地盘后开始全身心投入到任务里。 郑祁华的计划是全程不暴露他的身份,他依旧是一个小毒贩。 第二天里,他们一整个白天都没有等到闫致兵的任务安排,只是傍晚的时候送过来的晚饭多了很多好菜,却并没有酒水。 周驰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挑了机会在卫生间将联络郑祁华的微型监听器装在纽扣里,给郑祁华发去短信:[行动也许就在今晚。] 行动真的在今晚。 凌晨11:30。 周驰接到闫致兵的电话让他到北川路口来。 低沉的声音不带温度,说完不等他问话就已经挂断。 他推门出去,看到对面房门里闫致兵几个得力的手下,他们脸上也都是谨慎的表情。 所有人开车赶往北川路口,车流穿梭,不断变幻的光影明明灭灭落在周驰眼底。 抵达闫致兵指定的地点,是一座厂区里没有挂牌的厂子,十几辆车子齐齐停在夜色下。 其中一名闫致兵信任的老部下接到电话,要他带周驰和李途进去。 周驰跟他们走进一间大厅,闫致兵正坐在里面,中年男人的背影那么平平无奇,陷在一片阴影中,喊他们“家伙带上”。 周驰跟他们上前,看到箱子里几把手/枪。 他跟随他们挑了两把别在腰间,开始明白成败就在今晚了。 但枪只有六把,也没有多余的子弹。 -- 第118页 就在周驰疑惑的时候,那名老部下问:“阿川的车还没到吗?” 闫致兵无声默认。 周驰就问:“是给咱们的补给吗?这点子弹如果遇上突发状况根本不够。” 闫致兵没有回答。 三个人都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周驰也不敢妄动。 一旦装备的补给到了无疑给抓捕任务增加了难度。 按照省厅的计划,他现在应该是找个显眼的地方点燃三次打火机,用火苗传递动手的信号。但现在显然没有这个机会。 纽扣里的监听器还在运行,这里的交谈都在郑祁华他们耳中。 周驰喉结滑动,挑准时机发出信号。 他佯作问:“可以开始了吧?” 闫致兵掀起眼皮睨他一眼,有些不耐烦。 一旁那名老部下坐到后面的椅子上,也喊他:“坐着等。” 周驰就很自然地走过去,拢了拢外套:“我以为可以出发了,咱们能在路上接上那弟兄。不过晚点也好,高速那边——” 门外传来一阵惊天的响动。 尖叫声,呵斥声,奔跑声和枪声糅杂在一起。 一群小弟涌入大厅里,后面的人死守住大门:“警察,有警察,大哥快跑!” 屋里三名手下迅速朝闫致兵围拢,周驰也掏出手/枪紧扣扳机护在闫致兵身后:“通道在哪?” “走这边,厨房有个门!” 所有人掩护闫致兵奔跑向厨房的通道。 周驰沉厉的眸光里,中年男人紧绷着脸,乌沉的眸子里是惊涛狂狼。 但是厨房已经有特警持枪蹲守,周驰身上的监听器和追踪器即时在给郑祁华提供坐标和信息。 在众人冲进去时,周驰和那名老部下第一个被埋伏的特警扑倒,闫致兵也被一名特警持枪截堵。 巨大一声枪响,老部下的子弹打斜,被后方涌入的武警制服拷上了手铐。 周驰就是特警出身。 所以在被一名特警制服时,他反手挑准逃脱的技巧,冲到漆黑的暗处拽起跟特警持枪斡旋的闫致兵。 今晚警方布控周密,调动了半个省厅的警力,闫致兵逃不掉。 他只是想借此机会最后努力一把,他想得到槟野的线索。 逃命的惊险速度下,耳朵里全是疾风狂啸的刺耳声。周驰拽起闫致兵狂跑,给监听器那头的郑祁华发动信号。 他说:“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别怕,我豁出命都要送你先走!楼顶有路吗?” 他在告诉郑祁华,他要去楼顶,要在这个机会下套闫致兵的话。 闫致兵的手腕在刚才被特警拷住,手铐在逃亡里撞得吭哧响。 闫致兵体力不敌周驰,喘着粗气:“不知道,去楼顶试一下。” “刚才他们说的李川是谁?我们找他来接应,是我们的上级吗?” 闫致兵终于嗤笑了声,他的笑声里憎恶又恐惧,在他跑不动时周驰驼起他半个身体。 青年眉峰与鼻梁全是汗,在逃亡里吃力地扛起他。 闫致兵说:“他们不会来救我,入了这行应该知道南海金生水吧?” 周驰说知道。 金生水,南海市的大毒贩,往南峡市跨省运毒,被捕后在转押的途中被一辆横冲而来的面包车撞得当场气绝。 正是因为他和线人都供出过槟野,所以才有卧底的周驰。 闫致兵说:“他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我被抓到局子里就是死,不等被判死刑也会提前被黑王灭口。周驰,你必须把我送出去。” 周驰沉眸应:“我会。” 他问:“黑王?是我们的老大槟野吗?” 到了楼顶,寒风如同呼啸的狂狮,能看见楼下持枪的特警和被逮捕的众多手下。有特警发现这边,一队警力涌入楼里要冲上楼顶。 闫致兵急促地凶喝:“快点掩护我走!” 周驰松开他手臂蹲下身。 “你干什么?” “弄根钢丝给你开手铐。” “你会开这个?” “维修也不是白干的。” 他果真打开了闫致兵的手铐,闫致兵眸底一阵狂喜。 周驰带着他寻找逃亡的地方,趁这个机会问:“哥,你还没回答我黑王是谁。” 闫致兵不说话。 周驰沉声:“你这么说我知道我也会被灭口,对不对?所以你告诉我,至少要我死得明白!” 闫致兵张口的时候被呛入了一股冷风,他嘶咳好久才稳下来:“黑王在迦曼,槟野是槟野,黑王是黑王,没有人能逃过,周驰——” 闫致兵话未说完,看到前路爬上楼道的特警。 周驰一瞬间沉下眼眸,将闫致兵往身后推:“哥,我去引开人,你往人少的地方走!” 根本没人少的地方。 他也根本不是引开人,而是逃了。 周驰没有警用对讲耳麦,只能拨打郑祁华的手机:“给我一条方向,别抓到我。” 郑祁华调动了警力为周驰铺出一条可以逃亡的路,一切都很顺利。 他逃到了一处环境很差的宾馆,不要身份证都能住的那种,想把戏演得足一点,打电话叫阿k过来。 而在他逃离那片厂区后闫致兵就被特警抓捕,任务即时联动,包括各条线上的毒贩都是这次抓捕的目标。除了在逃的钱家兄弟与姜骆青,其余都全部落网。 -- 第119页 哦,还有周绍津。 周驰皱起眉,竟然完全忘记了周绍津。 小旅馆的木头窗户都带着一股霉气,凌晨三点钟的夜,楼下就是个老小区,除了路灯已经再没有灯火。 阿k来时听周驰的交代带来几桶泡面,环顾他满身的警惕与一脸风尘仆仆,疑惑地问:“驰哥,你怎么住在这里?阿时呢,怎么不叫他?” “闫哥被抓了。” 阿k霎时吓得神色惊恐。 周驰说起今晚的事情,末了把卡给阿k:“帮我取点现金送过来。告诉周哥一声,别跟任何人露面,让他跟我联系。” 凌晨四点半,郑祁华的电话打来周驰这里,语气里是以往都没有过的轻松。 他先跟周驰说起这次抓捕的成果,又是警方的伤亡人数。押运闫致兵回南峡市的方案没有告诉周驰。 周驰也没问,毕竟他现在是个在逃的毒贩,并不适合知道押运方案。 郑祁华:“那名叫周绍津的毒贩还没落网,你有办法引他出来?” “应该可以,就算引不出来我也得去找他。” “你小子可以啊。”郑祁华在电话里低笑一声,“你那群手下我没抓完。他们一见警察来了就赶紧藏起来了,我也当个瞎子,随便抓了五个人,剩下的都给你放回去了。” “都是哪五个?” 郑祁华说完名字。 没有纪冲,还好。阿时和猴子也没参与这次行动,人都在。 周驰说:“等我抓完周绍津再把我们都抓起来吧,这群人需要进监狱管教。” “知道,但情况应该会有变化,我们看闫致兵的口供如何。” 结束了通话,房间里陷入难得的宁静。 没有枪声和打斗声,关灯后的房间漆黑一片,但周驰眼前是温妩的脸。 笑容甜美的少女弯起一双装着月亮的眼睛。 周驰对着虚空里这个笑脸扬起唇角,手指也在这片虚空中拨动吉他的琴弦。 一把幻想出来的吉他,弹给他心爱的姑娘,他手指弹着温妩爱听的那首《一生守候》,微笑着侧身安稳地睡去。 …… 阿时和猴子在第二天找来了周驰这里。 周驰吩咐近期不要再开维修店,人都躲起来,再想办法跟纪冲他们汇合。 他当务之急是要联系上周绍津,对周绍津实施抓捕。 周驰在晚上接到周绍津的电话。 周绍津焦急问:“阿k说老大没了?”他是不可置信的语气。 周驰自责道:“我们没保护好他,昨晚抓捕太突然,大家都拼命了,只有你不在。” “怎么能怪我,我他妈在躲警察啊!”周绍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现在好了,姓姜的要是被抓进去那我就没跑了!” “昨天晚上的时候钱家兄弟联系了我,姓姜的在逃,他们也在逃。”周驰说,“现在就剩咱们俩有点实力。你在哪啊?人手召集一下,我们约一个地方。” “好,我这就赶来,但是我怕路上有风险,走慢点。” “行,你从哪儿出发,要不要我派个人来接你?” 电话那头,周绍津忽然顿住,好像才反应过来:“我他妈能告诉你我从哪里出发吗?要是你被抓了把老子供出来那怎么办?” 周驰轻笑一声:“也是这个道理,那我去准备一下,你路上注意安全。” 关键时刻周绍津还是有些头脑。 周驰没有太焦急,只能安心地等待周绍津的消息。 只是这个人太谨慎,他竟然一直到第三天都没有等到周绍津回来,打电话周绍津也只回他在路上。 周驰不明白,难道周绍津怀疑他? 阿K说现在周绍津KTV和宾馆的小弟们几乎都是没有收入也没有装备的状态。 为了让周绍津能放下心,周驰让阿K带去十万块钱给那群小弟救急。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他以前在周绍津那个小宾馆住过,他对那里的人一向好,现在危急情况下,周绍津的手下们竟然认他当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在群龙无首的时候都感念他的好。 其中一个叫陈宇的人就是周绍津的心腹,在阿K没有经营KTV后他就被提拔成KTV的管理,很得周绍津信任。 小宾馆里乌烟瘴气,即使是危难的时刻,这些人有了周驰的钱又开始恢复了吃喝玩乐的本性。虽然不及之前放肆,楼下也有守门的盯梢,但陈宇觉得周驰这是要一家做大,趁此机会铲除周绍津。 他在电话里跟周绍津汇报这些情况。 陈宇:“哥,你到哪了?” 陈宇在顶楼打这个电话,不时会回头看一下楼道口,随时注意有没有人上楼。冬日顶楼风冷,他狠狠吸了口烟给自己热乎气。 周绍津:“快到陇州了,让你盯着周驰你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他是想独吞您,现在没了闫爷,他一定是想霸占咱们的势力。他的人被警察抓走一半了!楼下小弟们拿了他的钱现在都说他的好,您是不知道,都在打牌呢。” 周绍津在电话里狠狠骂了一句脏话。 陈宇看了眼身后楼道口:“哥,我还发现一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样提的都该说,你他妈赶紧讲!” “我发现小夏在吸毒的时候喊的是驰哥的名字,那个……你知道的。” -- 第120页 在吸毒的过程里,吸毒者会有性/幻想,而小夏再怎么也是周绍津的女人。 这就是最后一根导火索。 周绍津再也控制不住,狠狠骂周驰,冷声命令陈宇:“把这个贱女人带上,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带些信得过的人,再雇几个眼生的。” 深夜,万籁俱寂的凌晨两点,仍旧是一条老巷,但跟春徊巷不同,这里还没有经过老城改造,一切都是老旧的模样。街道上几家洗脚店、还有KTV挂着好像是九十年代的老式彩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亮。 周绍津出现在一楼一间民房,是陈宇亲戚的房子。 此刻,小夏正躺在床上,她浑身抽/搐,骨节嶙峋的手死死抓着床单,张大嘴想要海/洛/因。 她毒瘾犯了,正是要命的时候,看见周绍津的身影就喊驰哥。 周绍津眯起阴鸷的眼:“嗯?要驰哥怎么帮你?” “给我……” 陈宇递上弄好的注射器。 周绍津扎进小夏手臂,只是一瞬间,床上的女生就像弹簧一样坐起来,又倒下去,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失心疯,又欣快刺激得像要死去。 现在,周绍津问什么她就能答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毒贩从来不自己吸毒。 “你喜欢周驰?” “周驰给你什么好处?” “周驰在哪,知道么?” “周驰喜欢你吗?他喜欢什么?” “他,他喜欢旗袍姐姐。” 周绍津眯起眼:“哦?旗袍姐姐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可以找到?” …… 第六天,是小夏旗袍工期的最后一天。 温妩可算是做好了这件精美的旗袍,虽然小姑娘瘦,但是她手工好,一个合格的裁缝就是能让各种身材的人穿上美美的衣服。 温妩给小夏打去电话通知她:“你旗袍做好了,过来拿吧。” 电话里小姑娘的声音比以往都要虚弱:“我来不了,我生病了,你能帮我送吗?” 温妩微顿:“你应该是跟阿k那些人住一起吧?” “嗯,你送到外面街道口,我出来取。” “行,给我地址。” “我明天才回来,明天你送来吧。” 温妩挂了电话,坐得太久,她起身走去奶茶店买奶茶。 寒冬季里,手上的奶茶就像一个暖手炉,她出来时看见了那个卖煎饼的摊子。 温妩忽然有些难受,为什么过去这么久她还是能记得从前的点滴。 也许是周驰从前伪装得太像了——像一个深情的好人。 温妩停在摊位前:“我要一个五块钱的煎饼。” 她拎着这杯奶茶和煎饼走回店,但是竟然意外看见了周驰。 他站在大门紧闭的维修店前,穿着那天晚上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下巴那里有一圈乌青,好像有些憔悴。 温妩才发现原来他是有胡茬的,她以前好像都没注意过,他应该很久没刮过胡茬了。他看见她和她手上拎的煎饼,眼底漫起痞坏的笑,竟然朝她吹起口哨。 温妩:“……” 他有什么脸? 她原本是打算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但她现在不想容忍他的嚣张了。 她走上前,不远处周刑芳的大黄狗朝她冲来摇尾巴。 温妩停在周驰身前,勾起红唇:“怎么几天不开店是准备关张了?还是那个生意不好,要开始跑路了?” 青年竟然完全没有羞耻心和愧疚感,朝她挑眉:“嗯,生意不好做,应该要开始换一行干了。” 他低头睨她手上的煎饼,垂眸低笑,就像从来不是一个渣男:“午饭就吃这个啊。” 温妩看见他脸上写着“她还爱我”的神气得意。 大黄狗在她面前摇尾巴,温妩把那个煎饼摊开喂给狗。 “给狗吃的,这狗很爱吃。哦,我忘了好像你也挺好这口?” 她说完勾起红唇轻笑着穿过马路回到店里。 周驰望着旗袍摇曳的裙摆,即使在冬日,她大衣里也是精致的旗袍,像春天一样的嫩芽绿,开叉裙摆下隐约露出一双纤细的脚腕,他很想上前问“你穿这样冷不冷啊”。 周驰勾起唇,他知道距离他真正上前问候她冷不冷的时间会很快。 他今天回来是因为周绍津今晚约在了KTV见他。 周驰回到家里,通知郑祁华部署行动,不过他还是谨慎保守:“我感觉他有些不信任我,今晚要不先别动手,或者是把人安排得远一点,等我的信号再实施抓捕。” 郑祁华都听他的。 周驰打开另一部手机,登录Q/Q后竟然收到了好多温妩的消息,就在这段时间。 「段警官,我看见对面的维修店关了两天了,难道你们已经在实行抓捕了吗?」 「段警官,我已经三天没看见我那个朋友了,你们已经抓到他了吗?」 「段警官,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下?拜托您。」 周驰忽然没有最后收网的喜悦。 他在想温妩发这些时心里是高兴还是会难受啊? 她应该是难受的吧,她真的爱他,从她那双装着月亮的眼睛他就能读懂她的心意。 他回:「这个案子不归我,我不太清楚。」 她的消息回得很快。 「你一定知道,透露一点吧,可怜.jpg」 -- 第121页 收到会信这一刻让温妩激动。 她在看见周驰的维修店连续关门两天,阿时和猴子也不露面后,就在猜他们是不是落网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痛苦,但总归是难受的吧。 她还没有真正放下,她竟然产生了一个很疯狂的念头。她觉得周驰哪怕再坏,在他伪装成一个维修工跟她谈恋爱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她在心里骂自己恋爱脑,他都已经暴露本性想强行睡她了,她竟然还念着他以前的好。哦,也是这个人太会伪装了,他装得像真的一样。 乔治段回复她:「你相信正义吗?」 温妩:「相信!」 乔治:「那就不必问,等到正义来临那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温妩:「可我想知道我的朋友会判多少年,他会不会是死刑,我还是很担心他。」 温妩发完这句忽然觉得自己太没骨气,她真的就应该被闻音再痛骂一顿。 她最终撤回了这条消息没有再聊下去。 但这条消息周驰看见了。 他看见那句“我还是很担心他”,心里默默无奈。 他的傻姑娘啊,他是个毒贩,她不应该还有同情。 他并没有在今晚等到周绍津。 KTV里周绍津的小弟见到他都很恭敬,但是他们也不知道周绍津几点钟会来。 KTV外已经有人警力严密的布控,周驰一直等到12点,确定周绍津不会再来后找了个安全的包厢给郑祁华打电话。 “撤了吧。” 他接到了周绍津的电话。 周绍津在电话里问他:“附近安全吗?” 周驰回:“没发现什么啊,不然我也不敢来。” 周绍津:“但我有点害怕,我感觉地点不应该约在那里,应该在找个隐蔽的地方,你等我明天给你消息。” 周驰:“嗯,你考虑得周到。” 他回到家,接到了郑祁华打来的电话。 “还是给你一个耳麦跟我们即时连线吧,等最后一个毒贩落网你也该回来了。你徒弟赵行峰这几天每天都跟我念叨你,我都快听烦了。我让这小子参与到接下来的抓捕行动里,也该历练了。” “好。”周驰低笑,又很严肃地问,“闫致兵有交代黑王和槟野吗?” “还没有,他现在嘴很硬。我们推测也许这个黑王……”郑祁华嘶了一声,只能保守说“很棘手”。 郑祁华在第二天将警用对讲耳麦送到了周驰店里,托卖旧电器的送来的,连司机都只以为是堆旧家电。 周驰再次接到周绍津的电话,周绍津约他在之前那家桌球俱乐部见面,让他等在路口,会有车来接他。 周驰看了眼腕表:17:00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冬天的夜来得有些早。 他换了一套行动便利的衣服,将隐形耳麦塞入耳孔,带上那两把闫致兵的手/枪。 纪冲带着小弟已经等在楼下,但他们不易太招摇,几个人都坐在面包车上。 周驰站在路口等待,一直没看到周绍津的车,纪冲让他上车等,他摇了摇头,取出一支烟,纪冲低头为他点燃。 周驰夹着烟,扭头时忽然看见远处的温妩。 她应该是去买奶茶,捧着奶茶从前方街角走来。但周驰看见她身后不远处的三个青年,吊儿郎当、眉眼色气,她停下跟一个邻居闲谈了两句,那群青年也停下来。 等她再走上前,那群青年也跟上她脚步,有一个人走到她前头,正要回身对她讲话。 周驰扔掉手上的烟快步上前,揽住了温妩的细腰。 她很明显地怔了一下,身体僵硬。 周驰轻笑:“小姐姐,约个会吧,哥哥送你回家。” “约你爹,手拿开!” 周驰挑眉:“我长得也不差,也有钱——” 啪 温妩给了他一个耳光。 她把旁边那三个青年打懵了。 她冷冰冰瞥他:“再惹我,我报警。” 周驰摸了摸脸颊,有点疼。 他弯腰凑到温妩耳边:“没事晚上没乱走动,省得被人惦记上。” 温妩这才看了眼前面那个青年和身后两个痞里痞气的混混。但她没说话,穿过马路就回到店里,拎起要送去给小夏的旗袍打了一辆车离开。 周驰指腹摸着脸颊,睨着那三个青年说:“看什么看,老子比你们帅比你们有钱都约不到人家,还不快滚。” 纪冲过来用毒贩的眼神瞪走了那几个人。 周驰终于接到周绍津的电话:“车来了,你一个人来。” 周驰嗤笑一声:“你不信我?” “当然啊,我不在这边你都把我小弟照顾得像你自己的小弟,你说我气不气?” 周驰说:“行。” 电话说到这里,正好有一辆黑色大众车停在他身前。 周驰吩咐纪冲他们:“回去吧,别跟上来,我自己可以。” 让这些手下留下来也好,万一等下有什么意外,省得被他们看出他是个警察。 …… 车子驶入城市主干道,但在拐弯走了几条路后周驰发现已经不再是去桌球俱乐部的路线。 开车的是一名眼熟的手下,周驰认识,他问:“不去打球了?” “嗯,您坐稳。” -- 第122页 “去哪?” 那小弟没说话。 周驰说:“你们周哥不在的时候我也没亏待过你们吧,去哪?老子一个人也没带,别把我坑了。” 那小弟这才说:“驰哥别担心,是去小坪镇,周哥在那住着。我看他也不是要对付您。” “开发新区那个小坪镇?” “是。” 周驰有意复述:“哦,半路更改见面地点了,是我周哥的德行。” 他是说给耳麦里的郑祁华听。那小弟就配合地笑笑。 到了地方,车子从一条老巷子穿过,停在一户民宅楼下。 陈宇和几名周驰没见过的新面孔等在车外,周驰一下车,他们就来搜他的身。 他眯起眼:“干什么?” “周哥的规矩,还希望驰哥配合点。” “周绍津他要什么规矩?老子都一个人来了,还不许老子带家伙?我走哪不带家伙,我是个毒贩!” 陈宇被他觑到,还是摸走了他腰间那把手/枪,但没敢再来搜他的身。 周驰有些庆幸,那把手/枪里就剩一发子弹,他身上是两把枪。 刚迈步,他的手机响起来电声,是阿k。 周驰停在院中那棵柚子树下接听,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阿k急迫的声音。 “驰哥,小夏打来电话说她对不起你,我没问出话来,她疯疯癫癫,她只说旗袍,我在想是不是跟那个旗袍美女有关系?我现在就去她店里看看。” 心脏的跳动有一瞬间的停止。 周驰沉着眸,想起最后一面见温妩,她拎着一个袋子上了出租车。 他说:“叫上阿时他们,随时给我打电话。” 任务就在眼下,他永远没有办法把她的事放在第一位。愧疚像一把大手在抓扯他心脏,周驰狠狠吸了口气。 陈宇在催他。 周驰跟他们进屋,身后的房门被立刻关上。 他见到了周绍津,周绍津正在这间民房不大的客厅里,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任左右小弟为他剥开心果,茶几上是几盘菜和两杯倒好的酒。 人在这里就好,只要周驰说出口令,外边的警力可以随时行动。 周驰喊了一声周哥。 “坐。”周绍津问他,“怎么想的?闫哥进去了,你想自己独大?” “没有,我们谁都不会制毒。” “那你玩我的女人收买我的手下是什么意思?”周绍津恼羞地质问他。 周驰不想跟他废这些话,说出了抓捕行动的口令:“安全了。” 周绍津有些疑惑。 周驰弯起唇:“我想通了,干脆不做这行,咱们现在安全了,可以各自收网拿着钱干点别的买卖。” 他在心内默数,数到“十”,终于听到了门外警察充满威严的“不许动”。 … 屋里乱作一团。 温妩听到酒瓶打翻的声音,听到周驰和抓她来这里的周绍津凶恶的骂声。 她是被抓来的。 她经常上门去给客人量尺寸、送成衣,她完全没想到电话里虚弱的小姑娘能这么恶毒,将她引入这个圈套,把她当成他们威胁周驰的砝码。 她一向很聪明,但还是避不开这些凶狠的毒贩。 她听到了什么,周驰说他想收手了? 她有些欣喜,不晚的啊,只要他能收手他就还有回头的路。 但还没等她欣喜够就听到一声“警察来了”,屋外的周绍津和那些小弟乱做一团。 她被关在卫生间,被他们绑在老式的水管上,嘴巴缠着胶带,屋里黑漆漆一片,她什么都不能做。 周驰沉厉的嗓音响在前面客厅:“别拿枪对着警察,咱们干不过,投降吧!” “老子不信,老子有法子!” “哐当”的摔门声,温妩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听到很多纷乱的脚步声。 卫生间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她看见周绍津陷在黑暗里的身影,他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拽起她往一处后门跑,竟然真的平安冲去了楼外的长巷。 老式的长巷里停满了私家车,两排的商铺还亮着灯,充满年代感的五颜六色的招牌,霓虹光影之外,她在被迫的挟持逃亡里看到了追上来的周驰和他身后的警察。 她想大喊让他别跑,让他待在原地投降,不要被警察误认他是在顽抗。 但她嘴巴上全是胶带,她喊不出来。 她体力不支,高跟鞋崴了脚也根本跑不快,脚踝和头皮都很疼,有湿润的液体从眼眶里滑出。 她知道她不是疼哭的,她只是害怕。 ——害怕周驰死。 他跑得不要命,漆黑的眼在夜色下看不真切,但她好像能感知到那是他不甘放手的保护。他想冲上前来救她。 终于,警力拦截了前路和左右,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 周绍津不得不停下来,但一瞬间把匕首架在温妩脖子上,他刚才没抢到手/枪,被周驰拿去了。 匕首紧贴着温妩旗袍的立领,即使隔着布料冷意也能彻骨地传遍周身,她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周驰握着枪对准警察,靠近周绍津:“你别伤害她,把她放下,我们投降,我们打不过!” “你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女人!”周绍津狠戾地把匕首收紧一寸,“如果不是警察来得这么快,老子现在正当着你面弄你的女人!” -- 第123页 他指挥周驰:“把枪给我。” 周驰眸光紧落在温妩身上,看见她脸颊眼泪泛出的水光:“我这把枪是闫哥给的,里头没有子弹……” “少糊弄老子,我刚才检查了里面还剩一颗,枪给我!” 见周驰不动,周绍津咬牙划温妩脖子。 周驰看见温妩痛苦的眉眼,他嘶吼:“我给!”他把枪给了周绍津。 “你把她放了,劫持我。” “你他妈是个毒贩!谁不知道我们是一伙的。” “只要你劫持我我就是人质,警察不敢伤人质。” 周绍津只睨着逼近的警力,并没有松开温妩。 脖子上的伤口应该很浅,是旗袍的立领被划破了,刀刃擦过了皮肉。温妩有些疼,却在这一刻忽然释然。 周驰是毒贩,但是他爱她。 她在呼啸的寒风里听到他紧张的声音,她在五光十色的彩灯里看到他眉眼里的恐惧和担心。 他想救她,这么用力地想救她。 警察在喊放下人质,警察在问周绍津的要求。 他说要一辆车,只要没警车追,他就会把她在半路放下来。 警察答应了他的要求。 温妩很自责,这就是人民警察的伟大吗?为了她一个人宁愿放弃这么大的布阵,放弃一个会杀人的毒贩。好不划算啊。 她在这样想的时候,周驰在旁边问周绍津:“你带上我吧。” 周绍津说:“当然,等下你开车。”他也怕一上车就被子弹打穿。 温妩看见周驰点头,她太想说话了,想告诉他不要逃,否则会罪加一等。但她发出口的只有透过胶布憋闷出来的呜咽声。 周驰好像听到周绍津说能带他一起逃就放松了些,她看见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但没打火机,他又往身上掏。 但只是一瞬间,温妩望见一把手/枪在青年修长的指尖绽放出火星。一声枪响,坏人倒下,她没有了周绍津的劫持,也顺势倒向空中。 她回不过神,眼前还是周驰摸打火机却摸出一把手/枪的震撼,是青年眸深似海的深沉,他眯眼瞄准,在毫秒之间对准坏人,吐出薄唇里叼着的烟,动作一气呵成,就像打翻一杯水一样寻常。 他连反应都这么灵敏,在一瞬间冲向她。 她没倒在地上,倒在一个结实有力的臂弯里,是周驰的臂弯。 他黑眸暗沉,瞳孔里映着长巷灯火,也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把她抱紧。 所有警力冲过来。 周绍津被打中膝盖,他愕然地望着周驰,毒贩的机敏在线,他一瞬间就上膛扣动扳机,瞄准周驰的后背。 “组长!!”冲在前面的赵行峰大喝一声。 周驰侧眸,余光之下是漆黑的枪口,他护住胸膛里的温妩滚向一侧。 最后一发子弹从周驰肩膀前擦过打空,冲击波震得周驰肩胛骨有些疼,但幸好没受伤。 温妩在这声“组长”里错愕住,睁大眼睛望着周驰,青年紧锁眉头,紧绷起下颌骨。 周绍津在这声组长里惊住,他比温妩还要震惊。 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周驰,他恼羞又憎恶,语调都气得疯狂:“组长?卧底……?” “周驰,你是警察——” 他被冲过来的警力制服。 赵行峰冲到周驰身前:“组长,你没受伤吧?!” 温妩脑海里嗡嗡作响,是刚才枪声刺痛了耳膜,也是这一声组长震得她回不过神。 她有些傻了,望着周驰熟悉的五官,但是又第一次这么陌生。 喊他组长的是那个便衣警察,脖子上挂着警官证,刚才一直站在那堆警察里,他能喊周驰组长,那周驰也是警察? 警察。 温妩脑子里反复回荡起这两个字。 连她都没察觉巨大的欣喜全部化作眼泪涌出眼眶,眼泪大颗地掉。她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事物,只有模糊泪光里周驰清晰的身影,挺拔又高大。 周驰松开她站了起来。 因为耳麦里的指令。 郑祁华:“赵行峰你个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身前年轻的警官愣了下,很快明白卧底行动并没有结束,但他还不能问为什么。明明下午时郑祁华就说过这次任务结束后可能周驰会回归队里,他刚才才脱口喊出组长冲过来的。 郑祁华在耳麦里命令:“把毒贩周驰放走。” 夜色下,周驰勾起唇,通过耳麦回答:“知道了。” 他弯下脊背捡起地上的手/枪,回身走向温妩。 长巷的霓虹光影下,温妩看见逆光走向她的青年。 他弯下腰,在她耳边说:“起来,我送你回家。” “但是你得配合我一下,小五。” 他又低低地呢喃:“小五。” 嗓音温柔缠绵,也像头顶忽然从乌云背后钻出来的月亮一样浪漫。 第44章 真好,她男朋友竟然是警…… 温妩被周驰用枪“挟持”跑进了一条漆黑的巷子。 他知道她跑不动,跑了一段将她扛起来跑。 温妩在他肩头呜呜啊啊想讲话。 周驰停下来,这才把她嘴巴上的胶带撕开。 他动作很轻,撕掉她嘴上的胶带又去解她身上的绳索,得用匕首割开。 温妩就凭借月光望着周驰这样的动作,他握匕首的姿态利落,跟刚才持枪崩坏人的时候一样帅。他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抬起头,月光正好映在他面颊。 -- 第124页 她踮起脚尖抱紧他脖子。 “周驰——” “跑。” 周驰抱起她跑,像踩了火箭。 温妩难受地喝着风,但是很高兴:“我们要跑去哪里啊?我们为什么要跑?” 她第一句竟然不是问“你真的是一个警察吗”。 周驰有些无奈,说:“我是个毒贩,当然得跑。” “哦。”温妩答着,但是翘起了唇角。 她好像明白了。 这么壮观的警力包围了他们,他竟然能带着她逃,因为他是一个卧底的警察,而且他还有任务? 她好聪明啊。 温妩靠在周驰脖子里,这边是开发新区,人并不多,他也只走人最少道最黑的地方。青年的下颔在光影里显露温柔的线条,她忽然仰起脸吻上他。 只亲到了他嘴角。 但青年像被电击一样,有一瞬间的停滞与紧绷。 他垂眸看她,就这样望着她笑起来。 周驰在这时接到了郑祁华的电话:“你带着人质跑什么?我们要救人质!!” 他望着温妩,顿了下:“她是我交往的女朋友。” “?” 郑祁华失去语言。 周驰:“对不起,我会检讨我自己。” 郑祁华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你胆子这么大!你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他训完周驰才问,“她的个人情况向我回报一下,她安全吗,可靠吗?” 周驰一一在回答。 温妩没有打扰他,站在了一旁。等他挂了电话走回来,他问她:“我送你回家?” “那你呢?”她有些紧张,“你现在是不是会被抓捕?” “嗯。” 温妩摇头:“那我要跟你一起。” 周驰望着月光下她仰起的脸,微微笑起:“冷吗?” 她说不冷。 … 他们进了一家民宿,环境很好,人少安全。 房门关上时,四周寂静,只有两道喘息声。 温妩望着眼前的青年:“你是警察吗?” 她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周驰没有回答她,只是摸她被匕首划破的旗袍衣领,她脖子上被划出一条很细的伤口,一点点血丝已经凝结。 他不能回答她。 但是温妩发现他的眼睛在说话,他的眼睛无奈又很温柔地说,我爱你。 她翘起唇角:“我明白了。” “你们还有任务是吗?” 她也还是没等到他回答。 她好像懂了他们职业的底线。 她本来是很想问:你是一个卧底的缉毒警察对吗? 她想得到他明明白白的回答,但刚才那名年轻警官脱口而出的“组长”不就已经是真切的答案吗。 她就问:“周驰,你以前都是骗我的对吧?” “后来骗了你,我爱你从来都是真的。” 她笑:“毒贩都被抓走了吗?” 周驰没有回答。 也许这是他职业的不允许。 温妩歪着头,有些不明白,但是好像又能试着去理解。 她圈着他腰,把脸埋在他胸膛,听到他心脏蓬勃有力的跳动——这是他们分手这么久以来她最想做的事。 “我们安全了吗?” “暂时安全了。” 温妩仰起脸:“你有没有受伤?” “还好。” “还好是有没有?” “没有。” 她踮起脚尖,就在这句回答里吻上他唇。 他的唇带着冷空气里的凉意,有烟草味,唇瓣是软软的,被她舌尖直驱而入。 温妩的吻技还是差一点,她舌头好像短,明明已经是一只能吃人小白兔,最后被周驰反客为主,超凶变成了超怂。 她舌根有些疼,男性的厮咬又烈又狠,两瓣唇也有些麻。她仰着脸,被他灼烈的吻技压得脖子酸,在他唇齿呜啊了一声,圈紧他腰。 周驰停下来,她的脸正被他头遮挡出阴影,她没涂口红,但唇是冶艳的红。他摩挲着她脸:“脖子上的伤疼不疼?我帮你处理一下。” “疼。” 温妩解旗袍的盘扣。 “你干什么?” “帮我看伤。” 但这明明不是看伤,旗袍褪到了手臂,她的内衣带着精致的黑色花边,那里山尖白雪一样美。 她看见他启唇要说话,那应该都是些拒绝的话,她没给他机会,拉住他手攀上他胸膛,倒向身后大床。 她喘着气,俯下身捧他的脸:“周驰,我以为我做错了,我以为我们再也没有交集。” “那间卫生间里没有灯,我腰被绑得好疼,我听到你的声音竟然好有安全感,明明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个毒贩。” 她说:“我应该可以等你的。在你劝那个人投降的时候我竟然在想,要是你能回去自首,要是还还可以出来,要是你不像他一样把我当人质,要是你来救我……” 那么多的要是,他真的来了。 那会儿还没有人喊他组长,他还在劝周绍津回头,还在想用他换下她当这个人质。 她心底里就是这个声音——也许就等等他吧,他也不是无可救药。 无可救药的是她。 “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恋爱脑,怀疑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我以为是你从前演得太逼真了。” 但幸好不是,那些都是真的。 -- 第125页 眼泪从温妩眼眶里流下来,正好滴在周驰脸颊。他捧她脸,在想说话的时候她害怕他那个畏畏缩缩的性格,撕他衬衫衣领咬下去。 温妩心跳很快,唇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现在是不是可以做那个啦!! “周驰,我终于可以睡你了。” 她吻他喉结,吻他唇他的鼻尖,她气息断断促促,忽然被他翻身调换了位置。 她仰起迷离的眼,头顶宽肩遮挡了一切光明,他是她最大的光。她看见放大在眼前脸,英俊深沉,上下滚动着的喉结那么性感,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爱欲汹涌。 他亲下来的时候,温妩酥.软了骨头,发出奶猫一样的叫声。但他忽然停下来,问她:“你怕吗?” “怕什么?”温妩脸颊有些烫,“你轻点应该就好了吧。” 周驰的眼晦暗如深海:“你怕我的身份吗?” 温妩微怔,她说,不怕。 其实最开始是挺害怕的。 在她以为周驰是个毒贩,下定决心以后要找个警察当男朋友的时候,她就把缉毒警察踢出了择偶范围。 可这个人是他,她就不会在乎了。 他是逆势而上的英雄,这条路应该有很多人误会他了吧,她得支持他啊。 “我真的很开心,周驰,我一直想要一个警察男朋友的。”她的维修师傅竟然真的就是一名警察。 温妩眼睛里是宇宙星河,但是周驰并没有那么开心。他笑了下,摩挲她发红的嘴唇,是他刚刚亲红的。 她就是个崇拜太阳的小月亮,但是他觉得他并不值得这么好的她崇拜。 她等得太久了,有些不满意,白皙的手臂缠上他脖子。周驰扣住她手腕高举过头顶,一只手捏住她下颔欺咬上。 旗袍和衬衫掉落在床边地毯上,他跪在床尾,就用之前的方式,他吻得那么深情,他比她都想狠狠撞进去,但他不能。 少女察觉到他的用意,失望地想挣扎,却被他强制扣住手腕……许久之后,她蜷起脚指头,身体有轻微的颤抖,声音软得像沉溺在潮水中的小奶猫。 他抱紧她,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小五。” 她不解又委屈,也是深深的挫败感:“周驰,我恨死你了!” 周驰把被子盖在她身上,温妩推开他背过身。 她的脊背白皙光洁,蝴蝶骨精致。 他重新将被子为她盖严实,把地上的衬衫穿上,摸到了兜里的烟。 他点燃一支,站在窗口吞吐出烟雾。薄雾之下的男性双眸欲念疯狂,却被他强行克制下去。他以前不怎么抽烟,是在卧底里不得不时常抽上。 他把这支烟抽到一半,走到床边,蹲在地毯上向他心爱的姑娘俯首称臣。 他仰起头颅:“小五,等我没有了任务我就敢没有顾虑地爱你了。” 但他知道这是一句假话。 他不可能没有顾虑,他现在开始害怕了。 他从来不怕死,但是现在怕。 他怕他哪天死了温妩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他也怕就算没有任务了她会不会像局里一个前辈那样,妻子在超市里遇见了毒贩,被尾随报复杀害。 他竟然开始怕这怕那。 他浮起笑,甚至还故作轻松地挑了挑眉,温柔地哄她:“相信我,等等我,好不好?” 温妩不想看到他这份模样,她会心软。 她伪装成超凶的小兽:“你把我看完了!亲完了!你不觉得我很亏吗?” “哪有你这样的人,周驰,哪有你这样的人啊。”她声音哽咽,把脸埋进枕头里。 周驰蹲跪在床边地毯上不停地哄她,但他说不出太多安慰人的话,他嗓音低沉也同时无力。 温妩哭完,自己擦掉眼泪,昂起脸的时候竟然把哭脸变成了笑脸:“但是我捡到便宜了啊,我理想型的男朋友,跟我想要的一模一样,老天对我也挺好。” 她自顾自安慰自己,周驰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他把她狠狠搂在胸膛里,在她耳边嘶哑地说:“我想进入你的身体,我比你都想,但是我现在不敢。小五,你是我唯一强烈的渴望,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等我。对不起。” 温妩蹭在他胸膛里:“你别老说对不起了,这三个字一点都不好听,以后我们都不说这三个字,好吗?” 他低笑地说“嗯”。 “我衣服没了……” “我去给你买。” “安全吗?” “安全。” “我们要逃几天呀?” 周驰思考了会儿:“一个星期吧。但你可以随时回去。” “我不。”她指挥着,“那你给我买点护肤品,我用的东西贵,你有钱吗?” 他弯起唇:“你要的我都给你买。” 她故意说:“那我要天上的月亮。” 他也故意地迎合她答:“好,要多少钱才可以把你买回家?” 她弯起唇:“买回家干嘛啊?” 周驰挑眉:“供起来,当祖宗。” 她哈哈笑起来。 周驰换上衣服,走到门口时温妩说:“我要你快点回来唱歌哄我睡。” 周驰都一一答应。 屋里安静下来,有淡淡的烟草味。温妩将床上的毯子捂在胸前,白皙长腿露在冷空气里,她下床打开这间民宿的空调,又推开些窗把烟味透出去。 -- 第126页 她走进盥洗室,望见镜子里脸颊透红的女生,女生笑弯了眼睛,如同今晚开始成为了全世界最开心的人。 真好,她男朋友竟然是警察! 温妩好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全世界,但是知道不可以,甚至可能周驰的任务不结束她永远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她翘起唇角,哼着一首欢快的歌打开淋浴的热水。 嗯,一瞬间感觉自己也牛b起来了呢。 第45章 和平的年代 周驰赶在夜晚商场关门前买下了护肤品、化妆品,温妩穿的衣服。柜员推荐贵的他就拿贵的,买完这些发现她没有包,又去买了一只包。 他这次算立功,应该有一笔奖金。 他回到民宿时,隔着门都能听到少女的歌声,不知道是什么歌,歌词倒很符合意境。 “我是美女美女美少女,让我的爱biubiubiu锁定你——” 周驰开门进去,正好看见少女站在地毯上比着枪的手势朝他这里发射,欢笑的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的wink。 温妩看见周驰有一瞬间的发愣。 因为她现在很尬。 她刚刚试了下把床上那块薄毯子在胸前绑成一个蝴蝶结,她在想象以后跟周驰的新婚夜,等他结束了任务她就让他娶她,到那天晚上她就把自己这样绑成一个礼物。 现在,她胸口上下起伏,大大的蝴蝶结也跟着颤动,细腰那里系着一块浴巾当半身裙,刚洗过的头发还束着白色毛巾。 她感觉自己好蠢,慌张到想躲。 周驰挑了挑眉,上前揽住她腰。 她被迫扑在他胸膛里,他垂下笑意盎然的眼:“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啊。” 温妩忽然有些憋闷,一鼓作气抬起头:“你不应该是被我这个样子迷住吗?” 她眨着清纯又懊恼的眼:“我现在很性感很好看的啊!” 他不应该是用暗哑的声音咬她嘴巴,咬她耳朵,说一句撩人的“宝贝真美”吗? 周驰微怔,扬眉轻笑:“嗯,你一直都很性感,很好看。” 他温柔吻她侧脸,咬着她耳朵说:“是我想保护你一辈子的性感,可以吗?” 温妩忍不住翘起唇角,她感觉她从今晚开始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因为她始终想把嘴角疯狂地上扬。 她伸出手指头去拉周驰的小指头:“一言为定。” 只是周驰双眸覆上一层暗色,他把温妩抱到床上盖住被子,告诉她:“以后的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甚至你并不认识周驰,可以吗?” “知道啊,我懂的,之前跟你提的那个警察朋友,他也是缉毒警察,咦?”温妩忽然问,“你是省厅还是市局啊?” 周驰眸光沉下来。 她忙捂住嘴:“对不起,我懂了我懂了!” 什么都别提,从现在开始她必须习惯,因为这是对他的保护。 温妩忽然觉得当缉毒警察好难,他们和亲属原来都这么不容易。 她什么都没有再问,就像从前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夜一样,她自然又温柔,看向门口放的大包小包,有些心疼他的钱。 “以后少买点,我有钱的,我可以赚钱给你花。” 周驰好笑地揉她脑袋。 温妩问有没有睡衣。 他去找出买来的四套睡衣,她眼睛瞬间亮起来。 哇,情侣款! 一人两套。 一套是米白色的长袖睡裙,带着森系的花边,他的则是相同图案和颜色的衣裤套装。另一套是深蓝色的衣裤套装,款式一模一样。 周驰说:“我去洗一下再回来给你揉脚。” “你知道我脚疼啊。” “嗯,脚踝那有严重吗?” “就是崴到了,可以忍受。”温妩还真的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她也很想矜持,但是做不到啊。 她的青年站在沙发前取出睡衣,他整理的动作很帅,一个利落的抬眸就能杀住她,还要去帮她洗衣服,哎呀还在盥洗室里吹衣服! 温妩听着吹风机的声音,这比喝到N杯奶茶还要甜。 他们一直到很晚才入睡,他把吹干的睡衣给她,将买来的药涂在她脖子那条伤口上,也为她揉脚踝。 他会像从前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夜晚,将手臂给她当枕头,会唱歌给她听。 温妩想听那首《一生守候》,他用干净的嗓音为她唱起。 他的声音还是缱绻又浪漫,爱意低沉迂回在喉间,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温妩想,也不怪她之前被他扮演出来的渣男伤得那么彻底都还一时放不下,是因为他在爱她的过程里很用心在爱——用他所能给的全部。 民宿的装修干净梦幻,白色窗纱在晚风里浪漫起舞,床头一盏云朵落地灯,淡黄色的光给房间镀上一层暖意。周驰的最后一句歌声落下,温妩忽然很难过,她想起了陆嘉童。 “陆嘉童已经没消息好久了,周岚说查不到他们换的车,在车站和机场都没有他的信息。”温妩问,“坏人会全部抓到吗?” “会。”周驰说,“童崽的消息会有警察审出来。太晚了,快睡吧。” 这是温妩惊心动魄的一夜,在周驰带着温度的嗓音说快睡之后,她真的很快陷入了睡眠。 她的呼吸规则均匀,周驰却没有办法马上入睡。 他关掉那台落地灯,房间陷入暗色里,白色窗帘不隔光,小区里的灯光依稀照入房间。树影投映在窗帘上,周驰就注视着这个摇曳的树影整理这几天的思绪。 -- 第127页 周绍津现在是在去医院救治的路上,之后会被隔离,作为重点看护对象。 闫致兵的化肥厂果然有一个地下秘密制毒实验室,已抓捕制毒人员两名,果园的手下二十五人。还有埋在果林深处的尸骸共四具。 闫致兵的妻子陈娴女士竟然不知道丈夫是毒贩,郑祁华不知道这是否是她刻意的供词,还在审讯中。 钱家兄弟已被抓捕,当时他们躲在山区一户民房里。 还剩一个姜骆青,竟然逃得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最坏的消息是闫致兵拒不交代任何口供,反正怎么都是死刑。警方审讯棘手,郑祁华告诉他妻女不是毒贩抓走,而是被警方所救,他才有一些波动的情绪,但也丝毫没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宋建九已经被那些小毒贩供出,经手的人命几条,怎么也是死刑,也成了零口供。 周驰还不知道郑祁华的计划,原本他是要在抓捕完周绍津后回归队里的,但不知道当时郑祁华为什么要放他逃。 他现在是被通缉的状态,就算被抓进去的那些人供出他,警方这边也会抹掉这些信息,只放出“在逃一名毒贩,身高一米八六至一米八.九,穿黑色外套,持枪”。 也许等到郑祁华审出有价值的口供他就知道新的任务了。 …… 第二天是冬日里一个艳阳天,周驰竟然醒得这么晚,他睡得很沉,都没察觉到温妩的动静。 温妩窝在他怀里数他的睫毛,她醒来有十几分钟了,去刷牙洗脸都没惊醒周驰,她还记得他们刚开始同居的时候他每天都是最早醒来的那个。 她数到了两百多根:“二百二十九?不,二百二十七……”她有些郁闷地叹气,“忘了,都被你打乱了。” “什么?” “你的睫毛。” 周驰低笑,凝望温妩:“你真好看。” 温妩弯起唇角,她从小到大都被夸好看,但怎么就觉得只有周驰这句最好听呢。 她蹭在他颈窝里,冬日里他就是人间行走的暖宝宝。 她想起他刚才熟睡的眉眼:“你是不是每天都睡不好?” “没有。” “你骗我。” 周驰只好说:“只是会惊醒,早上也不敢起太晚。”他想跟朝阳一同开启白天,好像这样一天的时间就会长一点,他就能早一点抓捕住毒贩,社会就能少一些毒品。 周驰问:“昨晚睡得好吗?” “有你在我睡得很好啊。” 周驰亲了亲温妩额头,掀起被子要起床。 温妩把他往被子里扑倒:“我要听你唱歌。” “昨晚不是才唱过?” “早也要听晚也要听。” 周驰眼底笑意盎然,摸摸她头:“我洗漱一下,再把早饭买回来,先吃早饭好不好?” 温妩扬起唇答应。 她发现周驰说的“好不好”太动听,温柔又有力量的声线,就像自带了星河宇宙的梦幻。 他们度过了黏人的一天。 晚饭后,周驰怕温妩无聊,希望她回去上班。 温妩窝在他怀里看投影仪播的电影:“我为什么会无聊啊,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时间都值得。” 周驰说:“我怕耽误你工作。” “我延后一个星期没什么的,这七天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别想赶我走。” 周驰下巴磨着温妩脑袋:“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不应该是漂亮吗?”温妩轻笑,“下个月有三个节日,你知道是哪三个吗?” 周驰想了下:“春节,情人节,还有你生日?” “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 “你说你是水瓶座。” “哎。”温妩叹了声气,没了说秘密的那种心情,“那我是哪一天啊?” 周驰有些愧意地捏捏她后颈。 “2月12哦。”她说。 他揶揄:“那我的二月好忙啊。” 温妩笑起来。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都行,都要。” 周驰亲了亲她额头,距离她生日还有半个月,距离过除夕还有一个多星期。即将是2016年,他在想应该给她什么新年礼物和生日礼物。 郑祁华在这时打来电话,周驰走到了盥洗室里接听。 门外,温妩也刻意调大了一点点电影音量,知道他的电话可能都需要保密,自觉地规避着。 郑祁华说周绍津的那些手下都被抓起来了,包括阿k,一起被抓到的还有猴子,猴子那会儿毒瘾犯了,没逃得了。 周驰说:“送去戒毒所吧,猴子是吸毒,之前无所事事跟人闲混。我还有多久可以回来?” “看我们审讯的口供,闫致兵还是什么都不交代。” 电话里这道声音沉重,周驰隔着电话也能知道郑祁华那张严肃的脸上正紧皱着眉心。 郑祁华说:“姜骆青竟然逃得这么狡猾,他能去哪里?” “我对他了解不深,你审讯周绍津,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得到线索。或者我现在就去找他,当初闫致兵派我去灭口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我也在,对我不至于太防备。” “拉倒吧,我们出动的警力现在都还没他线索,你先过完这个年。”郑祁华忽然问,“你跟你那个人质女朋友过年?” 周驰下意识扬起唇角:“嗯,你别叫她人质,她叫小五。” -- 第128页 “小五她可靠吗?” “跟您说了八百遍可靠。” “你嫌我啰嗦?”两人开始抛开了工作的关系,只像一对叔侄说起家常,“等你回来又是一个一等功,你干爸还在念叨你,盼你能在过年前回来。” 周驰轻笑:“您二老多喝两杯。” 郑祁华和他爸爸还有他干爸都是关系最好的老同学,三个人也曾荣辱与共、出生入死过。现在郑祁华是缉毒总队队长,他干爸也晋升了区公安局局长,而他爸爸是没刻名字的墓碑之下的英魂。 周驰挂了电话出来,温妩问他是不是有不好的事情,她不敢问他是不是有任务。 周驰微笑:“没有。” 她说:“那你脸上为什么是个阴天?” 周驰挑眉,只问她晚饭时间到了,要吃什么。 她反问:“你想吃什么?我配合你啊。” 周驰微笑:“忽然想吃香菇肉馅的水饺,可你对香菇过敏。” “你吃香菇肉馅,我吃白菜肉馅,这样不就好了吗?”她眼睛里是甘之如饴的乐意,“毕竟以后还有好多年呢,我们得互相习惯啊。” 周驰扬起薄唇,想弯腰亲温妩时又接到郑祁华的电话。 他双眼瞬间一沉,转身去盥洗室里接听。 郑祁华说周绍津那还抓到一个女孩,叫符梦,就在半个小时前警察破门的时候她已经自杀了,写了一封信留给周驰。 周驰很诧异:“可我不认识他手底下叫符梦的女性……” “她信里说她叫小夏。” 小夏死于毒品过量,她自己把满满一针管毒品推进了静脉。 这种死不值得同情,总是当事人自己的轰轰烈烈。 周驰看到了遗书的照片。 小夏说她正穿着旗袍,温妩做的旗袍很好看,她穿上又合身又漂亮。旗袍红得真好看,上次看这种红还是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登上讲台,戴着红领巾朗读《我的梦想》。 但她已经忘了她的梦想是什么,日复一日的吸毒,她记忆力不好了,精神也不好了,总是会莫名其妙发脾气,总是会遗忘很多东西。 “我遇见周绍津的那天是在KTV兼职的第一天,他让我吸烟,给我五百块钱,我吸了,然后我醒来发现我睡在他的床上。 我再也戒不掉那种烟,再也离不开他。他把我喊错成另一个服务生小夏的名字,我也没纠正,就笑笑,然后大家都叫我小夏。 我不是故意要害旗袍姐姐,是他给我注射毒品逼我说出来的。如果可以重头开始,我再也不要吸毒,再也不会去那家KTV兼职。 我每年过生日许的愿望都没有实现,如果变成鬼能实现心愿的话,那我就希望我有实现心愿的法术,让所有人都不吸毒了,让毒品消失得干干净净。 驰哥,我还有一个心愿,我想你能看见我穿旗袍的样子,我想能回到高中去读书,重新开始补上,我今年应该是上高一下学期了吧。” 她在信的最后提到了周绍津藏钱藏.毒品的一个地址,郑祁华说警方已经在赶过去的途中。 温妩发现周驰的沉默,屋里安安静静,她把电影按了暂停。 他从盥洗室里出来就站在窗前远眺窗外。 民宿在一座小区里,楼下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蜿蜒的石板路上有饭后散步的行人,儿童游乐区里是玩耍的孩子。 欢声笑语,是和平的年代。 “你要走了吗?” 温妩安静了会儿,从周驰背后抱他的腰,她抱得很紧,那么不舍地紧贴着他脊背。 周驰回身圈住她:“没有。” 她松口气:“那是受批评了吗?” “不是,小夏死了。她选择了自杀。” 他不赞成小夏这种愚蠢的方式,哪怕信里没说,他也知道小夏是因为周绍津被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她提供源源不断的毒品。她希望世界上再也没有毒品,但她却因为没有毒品而死亡。 他说:“永远不要沾上毒品,下场除了快速死亡,就是慢性短寿。”他像是说给温妩听,又像是说给苍穹之上的正义听。 温妩想说很多安慰的话,但不知道从哪说起,周驰行走在生与死之间的狭道上,他踏的每一步也许都比她想象中艰辛。 她想了想,就只好问:“香菇肉馅的水饺你要吃几两啊?” 周驰微怔,微微弯下腰,将额头抵上她额头。 有沉重的力量靠过来,温妩想,她也能做他需要依靠时的避风港,真好。 他说:“我吃四两。” “我还想奖励你二两,给你多点一份吧。” 他们在这个小房间里凝望彼此,都温柔地笑起。 第46章 你只属于我 这种开心的日子过得太快,在第三天里,周驰接到了郑祁华的一个任务,闫致兵一个手下交代了姜骆青可能藏身的地点,郑祁华希望周驰能以在逃毒贩的身份赶去看一看。 还是中午,民宿电视机就两个频道,一个央视一个陇州卫视。陇州卫视正播报时事新闻,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企业家英俊儒雅,正在偏僻县村剪彩一座希望小学。 周驰在换衣服,把睡衣换成毛衣和轻便的黑色羽绒服,取下一顶鸭舌帽。 温妩舍不得他走,准确来讲她是恐惧。 她怕他受伤。 在不知道周驰身份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他每次说出去修个东西其实就是一次次危险重重的任务。 -- 第129页 “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但我会给你打电话,你别给我打。”周驰把鸭舌帽压在头顶,眼神认真而严肃,“听到没有,别给我打。” 温妩忽然忍不住鼻子一酸:“你功夫很厉害吗?” 周驰抿起一个安慰的笑:“嗯,我一般打不赢就会跑。”他刻意在逗她。 温妩没觉得好笑,眼里是从来没有过的紧张:“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回家等,外面不安全。” “你能回去了吗?” “应该可以。” 她说:“你要回来陪我过除夕,我们要一起跨年的。” “还有你生日。”周驰弯下腰,吻上温妩嘴唇。 她的唇是甜软的,像咬破一颗夹着汁水的糖果一样上瘾。她抱他脖子抱得太用力,反客为主的侵占令他喘不上气。周驰狠狠亲吻,忽然埋向她脖子。 他在这里吸咬出一个红色的印子,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种如果无法回来就证明他曾经来过的悲悯。 周驰挺直脊梁,戴上黑色口罩,叮嘱温妩出门都小心,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 … 只是少了一个人,温妩就像少了半个世界。 床单还是刚才他们睡出来的褶皱,盥洗台上还有周驰的牙刷,纸篓里还有他留下的烟蒂。 她受不了,取了大衣准备离开这间全是周驰影子的屋子。 她对镜整理衣服时发现了脖子上红红的印子,乌黑的眼一瞬间亮起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草莓印啊! 终于被她贼喜欢的男朋友种上了。 等他回来她也要给他种一个! 温妩回到家。 站在阳台能看见对面街道上那间紧闭店门的「周记家电维修」,阿时和猴子都已经看不见了,她没有问周驰他们都去了哪儿。 她什么都不问,只要是他任务有关的她都小心翼翼不去问。 但他希望她告诉他,她又矛盾地知道他不可能告诉她。 她拿出手机登陆Q/Q,想给那个同是缉毒警察的乔治段发消息。 「段警官,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是毒贩的朋友其实他不是毒贩,他也是警察!他是我男朋友!」 但这句还没有点发送,温妩觉得似乎不对。 她并不应该跟任何人提起周驰的身份,哪怕对方也是个警察。 她删除了这句,重新打字。 「段警官,最近好吗?缉毒警察是不是很辛苦啊,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的日常吗?」 「你别误会,是我一个朋友她男朋友也想做缉毒警察,我只是帮她了解一下,不是打听机密,你不说机密的事就可以。」 等了几分钟,对方并没有回信。 温妩收起手机,觉得自己担心得太多了。在不知道周驰身份之前他每次都是平平安安地回来,她不应该怕,她得相信他。 温妩换了身衣服去楼下开店。 她消失了三天,隔壁店铺的邻居见到她过来打招呼,周邢芳也来她店里问她这几天是去哪了。 温妩说:“去我妈那了。” “哦,怪不得突然就不见你。跟你说件喜事。”周邢芳说陆飞良出车祸了。 “断啦一条腿,脸毁容啦,他是特意回来拿房产证想去卖房子,还卖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电器,嗖的一下就被撞飞了。” 温妩说:“司机真是个积德行善的人。” “可不是吗!现在在医院躺着,他这些年在外面找了个女人,那女人把他卡全骗走跑了,真是报应不爽!” 温妩笑了下,但又有些黯然:“童崽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哎。”周邢芳叹了口气,说起这一片的家长里短和八卦,温妩就一边缝着被周绍津匕首划破的那件旗袍,重新做了领子。 周邢芳问:“对面那小周去哪了,你知道吗?几天不见还怪想他的。” “不知道啊。”温妩抬起头,眼底是一片笑意,“周姨喜欢他?” “喜欢啊,要我有女儿我就把我女儿嫁给他!要是他能再出息点我看你们俩就很适合。”周邢芳一本正经地八卦起来,“论外貌和性格感觉你们挺搭配,但小周工作不行,赚得太少了。” “人家都开上奔驰了。” 两个人笑着调侃,时间过得也快。 温妩几次从工作里抬起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对面英俊的青年朝她懒漫地勾起坏笑,只有紧闭的店门和门前停的那台已经落了灰的奔驰。 她一直忙到晚上七点终于接到周驰的电话。 “回去了?” “你还好吗?” 两人都在第一时间问起对方。 周驰低笑:“不用担心,我很安全。” 温妩松了口气:“我回来了,在店里。” “天已经黑了,早点关店吧。” “好。” 明明她还想坐在店里,就好像守着这一街灯火就能等到周驰推门进来一样。但她这样答完就笑着收拾工作台准备回家。 周驰说:“先挂了,别给我回电话,我有时间会回给你。” 通话结束,这么短暂。 温妩有些无奈,不过知道他安全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回到家里,即使是在洗澡的时候也特意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怕错过周驰的电话。 -- 第130页 她取来浴巾擦干净身上水珠,望见镜子里的女生脖子上那块小红印才想起来那条差点被她丢掉的项链,忙找出来戴上。 粉紫色的月亮就在她白皙颈项间。 她在给脸部做护肤的时候终于再次等到手机的来电铃声,急忙接起,是闻音的电话。 温妩眼睛里的欣喜清晰地变成失望。 “打微信怎么没接啊?” “没听到啊。” “在干嘛?” “洗完脸在擦脸。” “快过年了,今年外婆不在你跟谁过?回你父母那边吗,要不要来我家?” “不了,我跟我男朋友过。” 闻音震惊了:“你这么快找到男朋友了?找了个警察?” 温妩翘起唇,很想说“对,他就是警察”,但她说:“没有啊,还是周驰,我们和好了。”反正闻音总是要知道的,还不如早点说。 闻音比刚才还要震惊:“温妩,你是叫温妩吗?” “你别这样。” “这个渣男坑你一把还不够,你还想被他坑第二回 ?” 温妩提着眼尾,对镜边做按摩边说:“上次是有误会,我们都解释好了。” 但她编的误会太小儿科,她说是她误会周驰不爱她,但闻音问起具体细节她又答不上。闻音就一直骂她是恋爱脑。 “你没救了,真的,我看你是要栽在这个人身上了!啊啊啊你太不争气了!” 对面是一阵无能的狂怒。 温妩有点心虚,也是于心有愧,毕竟没办法说实话。 “等我们相处久一点你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以后有机会的。” 闻音根本不想要这样的机会。 温妩在电话里听闻音骂了好久的周驰,她每一句都想反驳,但又不能暴露周驰的身份。 没有周驰的夜晚,索性还有一个闻音能开口闭口都是周驰,陪着她这样聊天。 温妩睡得半梦半醒,这是知道周驰是缉毒警察还出去执行任务后的第一个夜晚,她睡不好,索性早早地坐起来。 她一直在早晨六点钟才重新睡下,正是好眠的时候被一声电话铃声吵醒。 屏幕上闪烁着周驰的号码,她愣得惊喜,飞快划着绿色按钮。 “密码是多少啊?温月亮。” 低沉又带笑的声音,隔着一扇门,近在咫尺。 温妩连鞋都没穿,打开房门。 他应该走得很轻,过道里的感应灯都没亮。他丰额挺鼻,漆黑的眼笑意浓烈,帽子上还带着一根草,就靠着门挑起唇角冲她笑。 温妩一把拉住周驰的手。 房门声关得太响,周驰低头看见了温妩光着的脚,他皱了皱眉,把她抱起来。像抱小孩的姿势,手掌从她腋下穿过,这么轻而易举。 温妩捧着他脸颊要亲下来,她捧得又急又重,将青年薄唇挤成了嘟嘟唇。 他偏过头:“我早上没地方刷牙。” “我也没。” “我去刷个牙。” 温妩有些无奈,他来到卫生间里,盥洗台上是一把崭新的电动牙刷。 温妩也跟着站到一旁刷牙,她望着镜子里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青年,他也正看着镜子里的她。她忍不住笑这滑稽的仪式感,他也一直盯着她笑。 水流冲走白色泡沫,她圈紧他肩颈把他扑向卧室床上。 她就像只超凶的小兽,开始扒拉他的毛衣在他脖子上又亲又啃。 最后急得想哭:“为什么没印子啊?” 周驰诧异了瞬间,明白过来是什么印子。他嗓音揶揄:“你要什么印子,草莓印?” “嗯!” “我教你。”他埋在她细白的颈项间。 温软的唇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疼,他滚烫鼻息喷打在她肌肤上。 温妩还没学会,他就已经咬着她耳朵,嗓音蛊惑低沉:“你的身体上有我的印记,小五,你只属于我。” 温妩把他摁下去,扒拉开衣领又亲咬,但她都已经试了好几遍都还是没亲出红印子来。 “周驰,你骗我,根本亲不出来!” 她桃花眼里全是委屈。 这种妩媚而不知自知让周驰险些疯狂,他把她抱起来,她趴在了他腰腹。他差一点想请她帮帮他,但他压抑着粗沉的喘息一遍遍调整呼吸,终于无奈地低笑说:“再教你一遍,傻小五。”睡裙领口垂散开,他亲在了晋江禁止他亲的地方,她奶猫似的声音抽吸着,每一声都叫在周驰心尖上。 温妩终于学会了。 花了一整个上午,她终于摁着周驰亲出属于她的印记。 周驰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亲这么久,还这么乐此不疲,但他好像也沉溺其中。 他喜欢她赖在他身上的模样。 她最后亲得嘴唇都有些红肿了,昂起明媚的脸问他:“你没受伤吧?” “没有。” “去的地方是不是很危险啊?” “不是。”周驰一笑带过。 郑祁华提供给他的审讯口供的地址是陇州某县的偏僻山区,他租了台越野车去,但只能开到村外,开进村里会惊动人。 但进去才知道那里根本就是个无人村,早在前年洪水的时候村子就已经完成了全村大迁移。 但他没放弃,想一幢幢废弃危房寻找,不动声色,蹲守到天亮,一整天都吃的压缩饼干,天亮的时候还掉进了树林的坑里,索性只是崴了脚。 -- 第131页 他嘴上说着很安全,神色也轻松,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温妩没有拆穿,只是下床的时候悄悄藏起了帽子上那根青草,掩护起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小秘密。 她在卫生间里换着衣服,隔空问周驰:“你吃什么?我去买回来。” “想吃肉了。” “OK!” 周驰起身目送温妩:“你注意安全。” “这是春徊巷,我的地盘。”她笑着这样讲,开门离开。 周驰抿笑,回身去捡刚才被温妩扔到飘窗台上的毛衣,要穿上时,他下意识走到镜子前想看温妩都亲出了什么印子。 但他看见镜子里的人时目瞪口呆。 脖子下方一个歪歪的“五”字。 她怎么能做到这么可爱,真是让他意想不到。 第47章 “爱你呀。” “我回来啦!” 没多久,温妩拎着两个打包盒进屋,周驰闻到充满食欲的香气,但她兴奋地打开盖子后他看到是两碗牛肉面。 她给他大份的面,上面飘着两粒牛肉,她吃的是小份。 温妩:“吃啊,这也是肉。” 周驰有些无奈,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温妩,又从她手里拿过她那双。 他实在是饿狠了,拌都没拌就大口吃面。 温妩吃得斯文,她并不怎么饿,笑着问他:“好吃吗?” “好吃。” “不够我把我这碗给你。” “够了。”周驰拌开底下的面,翻出来的全是肉牛牛筋,这么看刚才吃的面条全都是打底的,这些肉才是主食。 温妩眉眼是笑弯的形状:“没亏待你吧。” “多谢,晚上我请你吃烤肉。” 温妩埋头吃面,她从来没觉得牛肉面这么好吃过,比每次远行回家外婆特意给她煮的面条还要美味。 等她吃完,周驰说:“下回你点两个大份,你吃不完的都给我。” “哦,我懂了。” “我把洗碗机给你装上。”周驰说完让温妩去看过道里有没有人,他现在还得做做在逃的样子。 温妩笑着开门去看,等确定没人后周驰将洗碗机搬了过来。 他在拆外包装,她给他递剪刀。 他说:“你去上班吧,回来就能吃上晚饭了。” “你自己会安装吗?” “会。” “我就不能在家陪你?” 周驰好笑地抬起头:“我又不会跑。” 温妩笑着去拎包:“那待会儿见!” 周驰将温妩送到门口,开始将水池的一边拆出来,他买的是水槽式洗碗机。温妩家里是老房子,厨房不算大,水槽式洗碗机也够用了。 她提过几次去省会,他在南峡市有房子,到时候等她过去了可以换个容量大一点的洗碗机,一家三口够用的那种。如果她不喜欢那套房子的装修他可以重新改装修,或者买一套她喜欢的,他的公积金和存款供得起。 周驰在大脑里规划起这些,终于将洗碗机装好时,他在网上点的菜也到了,他开始洗手切菜,准备晚饭做烙烤。 时间还早,他把切好的牛肉和五花肉都摆在盘子里,又给温妩拌了一份藜麦蔬菜沙拉,在网上学的菜谱,加了紫苏油和她喜欢的肉松。 一一将所有的菜摆放到餐桌上,周驰拿起手机要看时间,郑祁华正好在这时给他打来电话。 还是姜骆青的事。 他还需要再去一趟审讯口供里的新地址找到姜骆青,警方这边会派一支警力暗中跟在他背后。 所以他现在必须出发。 郑祁华说:“我给你指派个助手。” “谁?” “赵行峰那臭小子。” 周驰挑眉:“什么意思,怎么安排?” “总归是要历练的,就先让他跟着你吧,反正也是你徒弟。” “上次没罚他?” “罚了,认错态度很好,比你会服软。” “你夸人还是骂人?” 周驰一边讲着这个电话,一边看了眼桌上的菜,一盘盘肉和蔬菜丰富整齐,烤炉摆在中间,两个小蝶里已经放了烤肉蘸料,就等温妩下班。 他挂了电话,转身换上轻便的服装,戴上口罩和帽子下楼。 他在楼下看到了赵行峰,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警官,穿着黑色羽绒服,朝他咧嘴笑起,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下午五点,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阳光将这个笑容照得更灿烂。 周驰口罩后的脸也露出微笑,拍了拍赵行峰肩膀。 背后就是温妩的店,但他没有进去,径直坐上了她店铺前那台租来的越野车。 赵行峰跟他坐上车:“组长,师父!!” “叫什么?” “驰哥嘿嘿。”赵行峰嬉皮笑脸一阵,很快也敛下笑说起最近对闫致兵审讯的不顺利。 周驰目光平稳划过这条古朴的长巷:“在这里不要提审讯,也没有犯人,你只是我的小弟。” “我记住了。”赵行峰脸色严肃,开始不再言语。 周驰偏头朝温妩的店铺望去,目光穿过副驾驶,赵行峰就挺直了脊背为他视线让路,也偏头看去。 一个伏案工作的美女,额头线条饱满,鼻梁高挺,即便是垂头也能看出是个美女。 赵行峰很快想起那天晚上被周驰救下来的人质,也听到郑祁华说了那是周驰的女朋友,露出满意的笑脸。 -- 第132页 “你去道个别吧,我来开车。” “不用。” 周驰坐在驾驶座,拨通温妩的电话,透过玻璃门能看见少女埋头在画什么东西,她接到电话眼角眉梢都是欢喜,合上了本子。 “我好啦,刚做完一件旗袍还画好了设计图!我现在上来!” “我要离开一下,晚饭是烤肉,你把电烤炉打开就能吃,不用给我留。” 他说:“你抬头。” 少女怔住,站在工作台前抬头望见了他,她下意识就要走出店门。 周驰低笑说:“快上去吧,走了。” 他挂了电话,驱车驶出春徊巷。 温妩眼睁睁望着这台车消失,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他车上坐的青年很眼熟,像那天晚上冲过来的那个警察!他有帮手,那还好。 她关上店门时正好碰到了周岚,想起楼上的饭菜,她邀请周岚去家里吃饭。 周岚难得下一个早班,没有推辞,上楼望见满桌丰盛的菜:“你还会做这个?肉切得这么好,什么菜都有!” “不是我做的,是我一个朋友,本来要跟他一起吃,但他有事出去了。” 周岚暧昧地说:“是男朋友?” 温妩就但笑不语。 周岚:“还真是男朋友?” “没有。” 周岚问:“是周驰吗?”她不太确定。 温妩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就是周驰,但她很自然地埋藏起心事:“不是啊,就是一个朋友。” “那就好,不然我都要替他酸了。” “你们很熟吗?” “不算很熟,我爸爸喊他我去家吃过好几次饭吧。”周岚忍不住说,“还记得上次那盒杨梅吗,其实不是我们单位发的,是周驰给你买的。” 温妩微怔。 周岚说:“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托我给你送上来,让我不要告诉你。” 温妩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当时他们还是分手的状态,他那天敲门说的话莫名其妙,她忽然有些明白,也许那天他要去执行什么任务,他只是想来向她告别。但她态度那么冷淡,隔几天还打了他一巴掌。 锅上的五花肉呲呲冒着油,烤焦后蘸上料包着生菜是周驰喜欢的吃法。 她笑着给周岚夹菜:“那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难道你不喜欢他?”周岚问,“我记得以前你对他好像也有好感啊。” “当时觉得他帅,后来每天看他在我店铺对面修东西那市井糙汉的样子,好感就没了。” 周岚说她肤浅,人家那好歹是勤劳肯干的帅哥,不过周岚不像闻音那样说很重的话,毕竟她们只是小时候的玩伴,长大后隔了很多年没怎么联系。 温妩叫周岚吃饭是觉得一桌子菜浪费,又是想问些缉毒警察的问题。 她就试着说起她有一个朋友想找一个警察男朋友,然后提到了缉毒警察。 周岚在喝气泡水,忍不住摆起筷子:“你可打住吧,我男朋友是市局的,他有一个同学就是缉毒警察,他们支队10个男人除了一个已经结婚的,其余八个都是单身汉,还有一个现在在求女朋友复合。” “为什么?” “因为缉毒警察干的工作很危险啊,也不能怪人家女生要分手,生日过不了,节日陪不了,连低血糖晕倒了电话打过去都直接被挂断,哪个姑娘受得了这种恋爱日常?” 温妩托着腮,这么看来那周驰已经是在尽全力对她好了。 她说:“可我那个朋友就是想找一个缉毒警察,她说他们是英雄。” “英雄不假啊,但是墓碑上连名字都不敢放的英雄有点……哎。” 温妩心跳漏半拍:“是怕毒贩报复吗?” “嗯,我听人说过省厅缉毒大队那些缉毒警察个个都是勇士。那个队长年轻的时候差点被毒贩崩断腰,在他前面还有一个队长,在抓捕毒贩的时候为了救人质被毒贩击中脑门,连他倒下的尸体都没躲过!” 周岚说了很多。 每一个字都让温妩心惊肉跳,她越来越明白周驰的任务有多危险,她甚至想对他说“你能不能换一个岗位”,甚至还想迷信地去帮他烧香拜佛求平安。 周岚看她很久没说话,笑她:“吓傻了吧。” 温妩望着周岚的民警制服:“缉毒警察的制服跟你的像吗?” 她想,她的男朋友穿上制服一定是最帅的警察。 真想看到周驰穿着警服的样子。依誮 …… 周驰和赵行峰赶到郑祁华说的地点,一处偏僻的村庄,这里的村民以茶为生,山和平地处处可见整齐茂盛的茶树。 他让赵行峰留在车上,等他的消息再出动。 这次没有白来,姜骆青竟然真的躲在这里。 周驰是以茶商的身份进村的,没惊动到姜骆青。 姜骆青躲在当地一个茶农家里,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周围有四五个小弟。一个小弟正在柚子树上摘柚子,嘴里叫着要杀个柚子给哥助兴。 树林众多,周驰不动声色后退,要返回给赵行峰去电话时被带路的茶农叫住。 “老板,前面就是宋老板家,就这儿啊,您没走错。” 话音一出,那些小弟闻声看见了周驰。 他们在上次毒品交易的时候都见过他,一眼将他认出,脱口喊“哥!跑”。 -- 第133页 姜骆青拔腿就往屋里冲,撞翻了身前满是瓜子的矮木桌。 有三个小弟没追上,被关在门后,只能回身决心跟周驰干一番。 但他们看见周驰只是一个人,大出意料。 周驰现在退也不是,上前说:“让姜哥别激动,我是来投奔他。” “你少他妈装相,你是闫爷的人,上次我们大哥就是被闫爷的手下忽悠出去,要不是及时报了警差点就被杀了!” “闫哥已经被抓了,就剩我找不到组织。”周驰黑眸里满是无奈,“你们睁开眼睛看清楚,我就一个人。” 他们见他身后的确没跟人,而且当他们三个试探性地上前要抓他时周驰也没反抗。 姜骆青已经从后门越过了一片茶园,听到小弟回来喊他,不确定周驰是不是计,但他倒宁愿信周驰的话。 现在的确没几个道上的熟面孔了,周驰没什么理由再来杀他。 形势变成了姜骆青好整以暇坐在农村的木椅子上,周驰被几个人看住,坐在下方,身上手机和一把匕首都被缴走。 姜骆青三十岁,还很年轻,他不像别的毒贩把狠戾写在眼睛里,他的瞳孔是褐色,总有些无可奈何的悲悯。 “闫哥派周绍津来灭我口那次,你也知情吧?” 周驰点头:“知情,而且他最开始是派我去弄你。我那时没立场跟你说,姜哥应该能明白。” 姜骆青淡笑:“那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周驰嗤笑地挑了下眉:“我杀你,然后我被你的手下追杀?我现在都不敢回去见我那些小弟,身边就一个人,还他妈吸毒。” 他很自然地说起:“刚刚他要跟我进来,毒瘾犯了,我让他留在车上。” 他这么说完,出去打探消息的那名手下正好回来,告诉姜骆青只看见车上坐了一个人。 姜骆青这才相信了周驰。 而周驰也不动声色落下心上的石头。 只要他发出信号,村外隐伏的警力就会冲进来。但他手上没有手机,信号无法发出。 姜骆青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地盘被封了,钱取不出来,还有些货被我藏起来的,等风头过了我还想干。” 姜骆青摇了摇头:“年轻人真是不要命。” “姜哥不想做了?”周驰说,“哦,我忘了你之前就已经不想干了。” 姜骆青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茶园一望无际的绿,嗓音透着无力的苍白:“我在船上,四处望见的都是深海。狂风和鲨鱼袭击我,我想下海,我不愿伤人,可我只能呆在船上,把自己锁在一片安稳之地。” 周驰很意外地笑起:“姜哥还是文青?”他睨着看守他的那个小弟,“有烟吗?” 小弟取出一支苏烟给他,周驰夹在指尖,倚进椅背,一副等着人弯腰点烟的姿态。 他见那名小弟不动,懒漫地掀起眼皮睨了眼,眸底是一个毒贩的冰冷狠戾。 那个小弟竟有些怵他这样的眼神。 姜骆青示意小弟去点烟。 周驰呵出浓浓烟雾:“姜哥以前是干文艺工作?” 姜骆青磕着手上的瓜子,就笑,不再回他。 周驰说:“我受了九年义务教育,听懂了个大概,你也是还想继续干的意思?”他很迷惑地说,“那你之前不是不想干了吗?白被闫哥杀一次?” “现在我不干就得被灭口。” “我不明白,是因为我们的老大槟野?” 姜骆青点点头。 周驰说:“可你只是做安城,你盘子又小,怎么也能跟老大扯上关系?” “我从那里来,你不懂。”姜骆青像是思索了很久,问他,“顾顺是你杀的?” 周驰微怔,扯起薄唇露出一个不说破的笑。 姜骆青点点头:“你要跟着我吗?” 周驰怔住:“你也会制毒?” “不会,跟着我保命。” 周驰点头,很利落地说行。 他脑海里的计划变了,不再是抓捕姜骆青,他也许可以顺着姜骆青摸索到槟野的线。 而这正是他一开始卧底的最终目的。 他神色愉悦,演出一个毒贩重见天日的欣喜,又很谨慎地问:“那以后我是你手下了?咱们跟着谁保命?” “我不拿你当手下,我可不敢差遣你这种杀人利刀。”姜骆青说,“太子爷。” “跟着太子爷保命。” 周驰不明白:“槟野的儿子?”但是警方的资料里槟野只有三十五岁。 姜骆青嗤笑一声,就像是听到很滑稽的笑话,但他没有解释,只让周驰离开:“留个地址和号码,定个暗号。” … 周驰擅自做主更改了这次的抓捕行动。 他回到车上,赵行峰很紧张地问他怎么没有接电话,周驰简单说完,驱车驶出村子。赵行峰也谨慎地看向车窗外,给埋伏在四周的警力发撤退通知。 等驶到安全的地方,周驰才停下给郑祁华回电话。 “姜骆青说的这个太子爷也许就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他申请继续完成这个卧底行动。 郑祁华沉思后说:“那就等他的信,你要注意安全,我们马上召开新的会议。” …… 一切敲定,周驰回到春徊巷时刚好是早晨,他看到温妩还没起来开店。 -- 第134页 他穿着很宽大的一件黑色羽绒服上楼,没有让下楼的邻居看见他脸,他输入密码进门,正好撞见要出门的温妩。 少女上身是一件紧身的驼色毛衣,腰部纤细,高领束着白皙脖颈,正要穿上手上的黑色大衣。看见他,她双眼睛瞬间放光,扔了大衣就扑过来。 周驰摘下口罩,勾起薄唇,展开的双臂将温妩接住。 她体重很轻,他总是很轻松就能将她抱起。他一边抱她一边走到茶吧机前倒水喝。 他喝得有些急,有水珠顺着喉结滑滚下来。 他在任务里都不太敢喝水,怕上厕所影响任务,吃的压缩饼干都太渴了。他一连把那一壶水都喝干净。 温妩心疼地望着他:“还要吗?” “想要你。” 温妩双眼一亮:“来啊。”她拉着他往卧室跑。 她当了真,但是知道他是开玩笑。 周驰无奈地把她往怀里拽,圈住她说:“亲亲你就好。”他温柔地进入她唇舌之上,但亲不够似的,掌着细腰,强势掠夺着她唇舌的甜软,也想把她呼吸都吞干净。 她急促地喘着气,他停下笑她。 周驰说:“我听见李叔他们去买年货了,我们晚上也去?” “你能去吗?” “可以,我们戴口罩。” “好啊,你想吃什么?”温妩圈着他脖子,穿着丝袜的长腿缠上他腰胯,“我不想上班了,我想休假。” “客人不催你吗?” “让她们催,我可以发个动态说我要开始办年货放年假了。” “也可以。”周驰望着她的丝袜,“这个太薄了,穿厚一点好不好。” “我不冷!” “等你岁数大了腿会受不了。” 温妩微怔,挑眉笑他:“我岁数大了你再管我。”她忽然咦了一声,“等你岁数大了还会有这么好的身材吗,腹肌和胸肌还有吗?” “你喜欢我就一直保持。” “我喜欢啊。”她边说边脱他的羽绒服。 她滚烫手指烙在他肌肤每一寸地方,白皙细腻的指尖像水一样,周驰喜欢她这双手。 这双白皙的手落在他锁骨处,小麦色的肌肤衬得她白如瓷器。她捧着他下颔,亲他嘴唇,吻他喉结。 周驰咽下喉间干渴的燥意,眸色暗了一分:“老实点。” “我很老实呀。”她睁着清纯的眼。 他乌黑的眸子暗下来,抱起她回了房间。 她的脚指甲涂着酒红色,娇艳又可爱。她细长的手臂攀上他肩颈,仰起娇艳的一张脸,周驰望见这双眼睛里只有他。 身体汹涌的血液那么渴望,它们冲破牢不可摧的骨肉,大脑深处有两个声音,一个是周驰说你可以,一个是段池说不可以。但他静下来的时候只听到自己粗沉滚烫的喘息。 他很清楚地明白,他爱她,但他只敢亲亲她。 他像只虎豹弓起脊背吻她的唇。 她桃花眼蒙着一层水汽,回应着他的吻。可她这么聪明,察觉到他克制的痛苦和浓烈的渴望。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只敢像从前那样。 虽然温妩会有些遗憾与心底微微的失落,但总归心疼在意她的青年。 他手臂紧紧将她圈在怀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他这份颤意。她听到他喊她小五,嗓音暗哑又餍足。 温妩弯起唇坏笑,在眼帘弥漫的水汽里望着他英挺的脸:“爱你呀。” 周驰俯身为她盖被子时,刚洗过的头发还湿,发梢水珠掉在她脸颊,她凉得“哎呀”了一声,他忍不住好笑地帮她擦拭。 他去卫生间里吹干头发,回到床上睡在她旁边:“小五,我想睡一觉。”他的任务很重,都没有好好睡过觉。 “好,睡醒了你想吃什么?” “肉。” 温妩弯起唇:“睡吧睡吧,周驰周小驰。” 周驰弯了弯唇,长臂将她一把拽到胸膛里,他亲咬她两瓣软软的唇,把她咬得微微抽气才松开。 “满足了,我睡了,有事就叫我。”这一趟他没怎么睡,跟赵行峰换着开车。 温妩没有打扰周驰,安静任他睡觉。 这是她第一次帮助周驰,也是他第一次允许她给予他帮助。 她揉了揉发酸的手,甜甜弯起唇角。 她安静睡在一旁侧身数他的睫毛,看他挺拔的山根,在想以后生的小孩一定要继承这个优良的基因。眼睛得像她,嘴巴像他,牙齿像她,身高像他。 她认认真真地记着这些,就差睡觉觉生宝宝了。 第48章 临死前的浪漫 只是一觉醒来,想大口吃肉的周驰吃到的又是面。 温妩亲自煮的面,在他碗里放了五花肉、培根和荷包蛋,卖相很好,味道却很怪,一股浓浓的番茄酱和黑胡椒被烧糊的味道。 餐桌前的少女明媚的脸上是等着他夸的模样。 周驰很饿,至少这比压缩饼干强,他埋头大口吃面。 她问他好不好吃。 周驰说:“好吃。” “什么味道呀?” 他煮面煮糊了的那种味道。 温妩眼神明亮,他就勾起唇轻笑:“幸福的味道吧。” 温妩哎呀地托着脸颊:“我应该配合你娇羞一下吗?” “你可以自豪一下。”他说:“为什么不请我吃肉?我想好好吃顿荤的。” -- 第135页 “你碗里不是肉吗,五花肉这么多!”温妩有些不乐意,“还是我亲手给你煮的。” 周驰低笑:“行,谢谢你亲手给我煮面。那个洗碗机好用吗?” “好用。” “你不饿?” “你睡觉的时候我吃螺蛳粉了。” 他说:“还有四天除夕,我们等下去买年货?” 他们说着常家,并不那么浪漫,却是历经很多风雨后难得的安稳宁静。 要出门的时候两人都戴了口罩,温妩还裹上一条红色的围巾。 周驰说:“要不换一条吧。” 温妩微怔,很快有些明白:“OK,我去拿条黑色的!” 周驰低笑。 两人等楼道里没人了才一前一后下楼。 周驰问:“你爸妈会回来吗?” “他们这几天应该会给我打电话,以前都是叫我和外婆去他们那过年,我会回绝的。” 周驰说:“如果回绝不了我就找个地方住,如果他们不来我想带个人跟我们一起过年,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见。” “昨天你车上那个小青年?” 周驰点头。 温妩笑着说:“没意见啊,非常欢迎。” 周驰想摸她脑袋,但他们已经走下楼。他向那台越野车走去时忽然怔住,眸底的光一暗。 他们看见了阿时,阿时也抬头撞见了他们,虽然他们都戴着口罩,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从身形分辨。 阿时惊喜地跑上前:“驰哥!”又喊温妩嫂子。 “你怎么在这?” “我想你了。”阿时眼眶有些红,声音都哽咽。 周驰:“上车。” 阿时忙跟他们坐上车:“我来开吧。” 阿时去了驾驶座,周驰坐到了副驾驶。 温妩什么都没说,就安静坐上后排。 阿时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看看后视镜里的温妩又看向周驰。 周驰说:“她都知道。” “嫂子跟您和好了?”阿时很惊喜,但没顾得上这个,说起正事,“猴子被抓了!他没供出我们藏身的地儿,这几天我和纪冲他们都不敢出来,昨晚才试探着出来探个风。” 周驰嗓音低沉:“我让你们别出来。” 他原本是打算等姜骆青被捕后就演一出戏,让警方把他和他这边的小弟都抓起来。 纪冲以前在道上做事,身上应该摊着犯罪的事。 阿时本性不坏,最穷的时候偷过一辆电瓶车给他病危的奶奶买蛋糕吃,放出来后一直摆地摊为生,见到死人会吓得做恶梦,最好的本事是吹牛。 其余小弟都犯过打架斗殴的事,不管是为什么走上的贩毒这条路,都应该受法律制裁。 但现在情况可能有些变化,如果他要继续卧底可能还需要自己信得过的人。 阿时问:“驰哥,你打算怎么办,咱金盆洗手吗?” “老子铜盆都没捞到一个,还金盆。” 阿时一愣,明白他的意思:“那咱会不会太冒险?不过驰哥你还要干/我就跟着你干!反正这个世上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不管你做好人还是坏人,我只认你。” 周驰扮演着一个没有良心的毒贩,对这席话很愉悦地挑眉:“不回去自己做点买卖?我可以给你笔钱。” “不了,我是我奶奶捡来的,压根不知道自己爹妈在哪,你就是我爹,嫂子就是我妈,你们在哪我就在哪。” 周驰勾起唇低笑。他望着夜色下的街道,心里想的却是这次不叫阿时了。 这孩子还是送进监狱里劳改几年吧,还有救。 温妩坐在后排一直没怎么插话。 她没有主动问过周驰的任务,也知道就算问了他也会守着纪律不告诉她。但她听着周驰和阿时的对话,已经明白恐怕他要开始新的任务了。 还是卧底在这里吗?还是比上次好抓的毒贩吗? … 这个节点里的超市人山人海,都是来采购年货的人。 温妩发现不管她走到哪儿,周驰都紧随着她,时刻让她在他的视线里。 她轻轻弯起唇,警察给的安全感就是不一样呀! 阿时陪他们买年货搬东西,温妩多推了一个车,她的车上是给阿时买的年货。 结账的时候她主动刷了卡,周驰很无奈地摸她脑袋,阿时在旁边笑得暧昧。 周驰嘱咐阿时:“自己打个车,没事别出门,等我电话。” 阿时很开心地拎着两大袋年货应下。 回到家,周驰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一放进储物柜。 他在忙碌的时候看见停在身前的拖鞋,粉色拖鞋上是一双白色的兔耳朵。 温妩停在他身前,他把最后一盒曲奇装好:“怎么了?” “你能陪我过年吗?我是不是不能问你这些问题?”她眼睛里是彷徨是无措。 “应该能过年。” “还有坏人要抓吗?” 周驰沉默了下,勾起唇:“嗯,我不能说太多,你也不要问,好不好?” 温妩圈紧周驰的腰。 他穿着薄毛衣,她脸颊贴在他胸膛,可以感受到男性喷薄的肌肉线条,听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她很想说“你换个岗位吧,能不能叫你的上级换个人去”,但她知道这些都是不理智的话。他在缉毒,他每抓到一个毒贩社会就多一份安定。他应该是要把缉毒放在第一位的,她应该是要站在这背后的。 -- 第136页 她只是会想起周岚说的,连省厅的两个队长都是一个牺牲一个受伤,她只是害怕他遇到危险。 她努力把这些情绪藏起来,最后从他胸膛里昂起脸:“我们恋爱这么久还没拍过和照呢。” 周驰对她笑,她捕捉到他眼底的亏欠。 他说:“等以后再照。” “我手机有密码,不会被坏人看见!” 他很无奈地弯起唇。 温妩感到很难受,那就退一步吧。 “那你为我唱歌,我设置成来电铃声。” “好。” “别人没听过你唱歌吧?” “没有。” 温妩欢喜地去将吉他抱出来。 周驰靠在窗前调试琴弦:“要听哪首?” “我还是喜欢那首《一生守候》。” 他笑着唱起,这次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弹错音节,不过对面的少女怎么听都是觉得好听的。 她认真聆听的模样很乖,桃花眼里如晴朗春日一样灿烂。 她手机开着录音,忽然叹了口气:“不行诶,这样录的音质不能当铃声。” 周驰:“你下个APP,耳机找出来。” 温妩操作好,周驰戴上耳机,没有要背景音乐,就弹着吉他清唱这首歌。 温妩听到浪漫的歌声,周驰有他明显的风格,有些放浪懒散的声调,但咬词清楚,尾音里都是磁性悦耳的浓情。 最后一个弦音落下,他们四目相对,温妩踮起脚尖轻轻按下结束键。 她眨眼:“让我听听。” 周驰拔下耳机。 加了软件里的一点润色,总算可以达到当来电铃声的水平,而且跟专业歌手的歌声根本没有差别,带着周驰自己的特色,简直可以直接出道。 温妩马上就保存下来设置成了来电铃声,又用周驰的手机给自己拨过来。 她听着好听的歌声扬起唇:“我的专属铃声!” “再录一首《宝贝》哄我睡觉,快点。”她又打开了APP。 周驰的歌声和吉他最后的弦音结束时,温妩圈着他的腰,眼里是对未来的憧憬:“你说,以后我们的婚礼上如果来宾都听到我嫁的人有这么好听的歌声,是不是会很羡慕我!” 周驰笑出声,低下头咬了咬她嘴唇。 他很想说“我想娶你”,但他现在并没有条件说出这句话。 温妩忽然问:“周驰,如果没有做现在的工作,你会是什么样,现在会在哪里?” 周驰想了想,第一次接受她这个设想:“应该艺校毕业两三年了,然后在歌唱领域打拼?” “你这个条件还需要打拼吗?直接出道。” 他嗤笑出声,很快却是一个缉毒警察的严肃:“我热爱我现在的事业。” “我知道啊。” “小五……”周驰忽然说,“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办法第一时间陪到她。 对不起可能会远行。 他并不清楚姜骆青说的太子爷的一切情况,甚至闫致兵那里也一直都没有审讯出有利的口供。 温妩笑了下,说:“不是说了我们不说对不起吗。” “你去抓毒贩,去抓坏人吧,我会等你。” …… 第二天,周驰出门去见赵行峰商议些事。 温妩知道他几点会回家,就在厨房里算好时间煮面。 她特意查了网上的菜谱,闻着汤还挺香。 锅里热水沸腾时,温自霆给她打来电话,说派司机来接她去海市过年。 温妩回绝了。 温自霆问:“你是答应你妈妈所以才不答应爸爸?” “不是,你们那里我都不去,我要跟我男朋友过年。” “就是那个维修工?” “嗯啦。” “妮妮,”温自霆语重心长,“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对我超好,他也超级优秀,我在给他煮面,没空讲电话,挂了吧。” 气死她渣爸。 只是温妩刚挂完电话又接到席佳茹的电话,应该是两个人约好了要来争她回去过年。 温妩:“刚跟我爸讲了我要和我男朋友过年,所以我也跟你说一声,我不去你们那,这么多年没去过,现在不会去,以后也不会去。你们也别回来打扰我们,我这儿房子小,没地方。” 席佳茹气得不轻:“还是上次那个搞维修的?他连房子都是租的,他有什么好?” “他的好我知道,我眼睛又不瞎。” 席佳茹苦口婆心劝道:“妮妮,你还年轻,走出来会看到更丰富的世界,遇到更多有趣的人。呆在老家那个地方……” “我男朋友就是最有趣的人啊。”温妩怼了几句挂了电话。 真奇怪,她这对父母哪来那么多勇气一次次主导她现在的人生?他们不觉得羞愧吗。 … 周驰回来得比在电话里跟温妩说的时间早一点。 他进门一眼看见坐在餐桌前发呆的温妩。 她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情绪不太高。听到他的动静,她才在望见他的一瞬间有了明媚笑脸。 “回来了,我去给你煮面!” “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接到个不顺心的电话,我去给你煮面!” 端上来的是一碗浓汤细面。 用整只鸡炖的,还好,可以吃肉。 -- 第137页 她好像喜欢上了展示自己的厨艺,周驰这样想,有些高兴,也有些心疼温妩的手。 “下次我来做,不用特意给我做饭。” “难道我煮的面不好吃吗?” “好吃。” 他这样答,温妩才满意地笑起来。 … 时间过得很快,这几天他们几乎都没怎么出门。每天腻在家里,看电影,弹吉他,或者是学网上的菜谱做美食。 除夕前一天,温妩和周驰自己动手做着家务。 温妩从楼下店里搬上来一个纸箱,里面是她大学时找灵感看的各种书。 周驰在收拾茶几,看见她抬着这箱重物忙接到手上。 “怎么不叫我?” “你下楼还要戴帽子戴口罩,我就自己搬上来了。”温妩说,“先放去书房吧。” 周驰放到书房里,随手翻起几本书。 很多书籍的纸张还很新,能看出有些书都没怎么翻阅过。 他翻到一本有阅读痕迹的书,泰戈尔的《吉檀迦利》。 “你还看诗集?” “嗯,以前找灵感的时候什么书都看。” 周驰低笑,这本书也就前十几页被翻过:“你只看到第十五页?” “可能当时没找到灵感嘛,我还是饱读诗书的!” 温妩忽然很想问周驰他是什么学历,真的就是回民街193号那个贫民大楼里的出身吗? 但她知道问了也许也得不到答案,索性笑了下。 她出门去收拾家里那些快递纸盒。 周驰倚着窗,往后翻阅的时候竟然看到一句诗。 郑重又虔诚,庄严且浪漫的一句诗,那么地贴合他心内的想法。 他合上书,原本是要放下的,想了想,最终又拿起书,找到一支黑色签字笔,在这行诗下画下了波浪线。 “你在记什么?过来帮我抬一下。”温妩蹲在客厅里偏头喊他。 周驰合上这本《吉檀迦利》起身过去。 温妩问他刚刚记的是什么。 他笑了下:“没什么,放到哪?” 他只是看见一句很想对她说的话,但又是他这辈子也许都无法说出来的话。 那句诗集写——只要让我一息尚存,我就称你为我的一切。 但他不可能对温妩说这句话。 他永远都无法把一切给她。 他的一切应该是禁毒,是正义的捍卫,是社会安定的维护,是一个缉毒警察在战线上的不吝生死。 … 除夕这天,周驰在一大早过道里没人的时候贴好了春/联。 温妩说想看烟花,但市区又禁燃烟花,他们决定吃过年夜饭就开车去城郊一处县里看烟花秀,也自己买些烟花带过去放。 周驰在洗菜,温妩要去帮忙,他不让她忙这些:“你在客厅等着给周行开门就好。”周行是赵行峰卧底的化名,身份是周驰的表弟。 “好吧,那辛苦你了。”温妩问,“烟花你买的哪种啊?” “让阿时去买了,吃过饭他们送过来。” 正说到这,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温妩开门看见了抓捕那晚冲过来的年轻警官。 赵行峰抱着很大一个纸箱子,手指也没闲着,拎着两口袋礼盒。 温妩忙要去接他的箱子:“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快进来。” “嫂子不用,我自己来,这箱子沉。”赵行峰装出吃力搬运的模样。 周驰从厨房里出来,挺拔的青年腰间系着围裙,毛衣袖子挽到手臂,弯下脊背来接赵行峰手上的超大纸箱,也装出拧眉吃力的样子。 他们俩完全是在装模作样。 这纸箱轻得很,里面装的都是鲜花。 玫瑰、小雏菊、铃兰、满天星,会发光的月牙灯串,情侣对戒新年礼物。 是周驰为温妩准备的跨年惊喜。 他没什么浪漫的细胞,她又是学服装设计的,骨子里充满了艺术与浪漫的气息。他就在网上学到了冰箱的惊喜布置,准备把这些鲜花和戒指都放到冰箱里,然后等他们看完烟花回来他就说想喝冰饮料,让温妩帮他去冰箱取瓶饮料。 赵行峰有些坏笑地看周驰,周驰不着痕迹勾了下唇,将纸箱抱去杂物间。 这顿年夜饭是周驰和赵行峰两个人在做,温妩就听着电视机里喜庆的节目刷刷手机,接收朋友和客人的祝福。 饭菜做好,周驰正好接到阿时的电话,阿时来送烟花。 阿时和纪冲就等在楼下,他们开了台面包车来,望着除夕喜庆的长巷,脸上也多了几分新年新气象的喜悦。 纪冲蹲下身检查这十箱烟花,阿时叫他:“你他妈把烟灭了,火星掉进去炸死你。” 阿时忽然感觉到有人拍他肩膀,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一个二十几岁的寸头青年冲他笑:“有打火机吗哥们?借个火。” 纪冲把那支本来要灭的烟扔过来。 青年连忙接,胆小如鼠的模样,生怕被烫到手。 青年对着烟蒂的星火点燃嘴里的烟,好奇地凑过去扒拉了下纸箱:“二十响的焰火,这得不少钱吧?” “当然,这是最贵的烟花。” “咱这儿不让放。” 纪冲掀起眼皮给这青年一个“用不着你提醒”的眼神。 青年有些被觑到,笑着说了句新年快乐往前离开。 -- 第138页 只是他并没有走远,在拐进一栋楼后眼神倏然森冷,举着耳边的手机:“追踪器放进去了。” “确定是姓周的的小弟?” “那黄毛和照片里一样。” 青年再等了会儿,看见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性走到两人身前,只是戴着口罩,只能看清楚一双眼睛。他放大手机上的照片,眯起阴沉的眼仔细辨认。 周驰站在阿时他们身前,余光习惯性打量四周。 除夕的街道上行人比往常少一点,梧桐树上挂满新春璀璨的彩灯,一派和乐景象。 他打开后备箱,让纪冲和阿时将烟花搬上车:“烟花没问题吧?” “检查了哥,买的最好的烟花!保准嫂子会开心!” 周驰眼神冷淡,睨了眼阿时,无声的冰冷在警告他多嘴。 阿时嘿嘿笑了两声。 周驰问:“最近没什么可疑的人和事吧?” 阿时说:“就房东时不时就要来一回,生怕我们烧他房子似的,别的没什么。” 周驰点了点头,嘱咐他们对房东礼貌点。 等纪冲把烟花都搬进后备箱,周驰拿出六个红包递给他们:“压岁钱,回去给兄弟们。”他这边只剩下这几个没被抓的小弟。 阿时和纪冲喜滋滋数着钱开车离开。 周驰回到楼上,温妩和赵行峰已经盛好了饭菜。 她在桌上摆了三副多出来的碗筷,一副是给她外婆的,其余两副是给他父母的。 温妩笑着宣布:“跨过今年,我祝福你们俩心想事成、新春如意、平安顺利!凯旋胜利!除夕快乐~” 三个人举杯碰着杯子里的可乐。 这顿饭吃得都很开心。 饭后,温妩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周驰拉过她手,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赵行峰,借这个机会亲吻温妩额头。 “你和周行下楼等我,我收拾一下就来。” “还要收拾什么?我帮你啊。” “有个电话要打。”周驰只能这样说。 温妩笑起来:“哦,懂了!” 她转身去换衣服。 黑色的短款羽绒服,一条阔腿牛仔裤,戴上了口罩,系好一条灰色的围巾。 她走到厨房门口:“那我们在车上等你。” 周驰弯起唇。 赵行峰在关上门时对周驰眨眼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周驰瞪了他一眼,这才取出那个纸箱里的鲜花。 他学着网上的布置,清空冰箱,将鲜花和弯月亮的小闪灯摆放进去,把首饰盒放在鲜花中间。 关上门后又主动打开试了下。 各种漂亮的花塞满了冰箱,月亮灯一闪一闪,中间摆放着精致的首饰盒。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情侣钻戒和他写给温妩的跨年告白信。 周驰几乎能想到等下回来的时候温妩发亮的一双眼睛和她往他怀里扑的笑脸。 他抿起薄唇,关好冰箱门走下单元楼。 还没上车都能看到温妩和赵行峰投机的姿态。 “你们在聊什么?”周驰坐到了副驾驶。 赵行峰发动引擎驶出春徊巷。 温妩坐在后排:“没什么呀。”她和后视镜里的赵行峰对上眼,赵行峰也露出一个不说破的眼神。 刚刚赵行峰跟温妩说周驰在他们那里是最受女生欢迎的,也是最有才艺的,每次年会他都能拿个第一。然后他们这组的组员总是把周驰第一的红包骗走,周驰也都乐意给。 但就在今年,他两次提到立功的奖金。 刚才赵行峰笑着说:“这是要攒老婆本了。” 温妩笑着咬了颗喔喔奶糖,听着这句比她吃到的奶糖都还要甜。 车子一路平稳驶向城郊今晚烟花秀的地点。 没有人会注意到很远的后方两辆面包车悠闲地跟着,就算是被后方超车离远了周驰那台越野车,也一点都不紧张。 后排的青年倚着靠背吐出个烟圈,望着平板地图里不断前行的追踪坐标,忍不住嗤笑,他的眼睨着窗外夜色,光影照亮他眸底嗜血的戾光。 后排两个青年举过来手机:“查到了查到了,[阳安县烟花秀陪你跨年,大型烟花展欢度除夕]。这路线不就是去这个烟花展的?” 他们笑:“那女的身材不错啊,临死前的浪漫。” 车厢里全是这种肆意的笑声。 第49章 小五,对不起 县城在陇州的郊县,虽然偏远,但在跨年这个节日里迎来了四方来的客。 烟花秀停车场已经没有停车位,保安岗里的保安在指挥往前面空地停。 赵行峰打着方向盘跟着前方的车。 周驰看了眼手表,20:00。 烟花秀有两场,一场是21:00预热,一场是23:30跨入新年。 周驰刚要开口,温妩已经说:“我们就看九点钟那趟,我们把烟花放完,然后回家去跨年。” 她也知道时间太晚可能对他们俩不安全,也怕他们随时都有任务。 周驰赞许地抿起唇,这正是他刚才想说的。 赵行峰也停好车,对温妩竖起一个大拇指:“您是这个!嫂子果然不是随便人就能当的。” 烟花秀在一片山腰平地,周围人山人海,选择来这里跨年的人很多。四周有不少展台在卖当地扶农产品和特产,也有一些玩耍的气球打靶、套娃娃、写数字游戏。 -- 第139页 温妩眼睛落在气球射击的那些枪上,想起了周驰那天晚上持枪的样子。 他就像她漆黑世界里突然降临的神,侧颜完美,眯起眼眸,吐出嘴里叼的烟,毫秒之间命中坏人。 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周驰好像读懂她的想法:“想玩这个?” “你们可以玩吗?” “我们现在就一公民,怎么不能玩。”赵行峰说完坐过去,喊摊位的老板,“来两把这玩意儿,怎么算?” “打中三个气球可以任选礼物。” 那些气球都在夜风里飘动,特意放长了线,根本不好打,旁边的玩家都没几个打中。 赵行峰端起弹枪瞄准,依次打过去六发射中五个气球。 老板有些震撼:“你当过兵的?” “没有,我们家以前就是开这个的,我和我哥从小就玩。” 周驰睨了眼这小子,反应还算快。 温妩十分兴奋地看周驰。 周驰拿了把弹枪教温妩,他长臂从她腋下穿过,帮她调整姿势和位置,也握着她手扣动扳机。 枪管里的弹球全部射出全部都命中了。 温妩很兴奋,仰起脸看周驰,不顾周围人山人海,就这样踮起脚尖亲上他下巴。但两个人都戴了口罩,算是隔着一个口罩的吻。 温妩在礼品区挑了很多毛绒的玩偶,反正她喜欢这些,可以拿回去摆在房间里。 老板在旁边发出一声肉痛的叹息。 舞台上已经有主持人在念热场的烟花秀要开始了。 温妩说:“我们把这些放去车上吧,然后把烟花搬下来。” 周驰点头,赵行峰提前走过去打开后备箱,也将温妩手上那二十几个战利品放去后座。 周驰从后备箱里搬出几箱烟花,看到最底下那箱有一管被戳了个洞,买到次品了? 他伸手去拿,检查了下,忽然从里面掏出一个微型仪器。 他错愕瞬间,眯起瞳孔。郑祁华也正在这时给他打来电话。 … 一个小时前的省会南峡。 州安省公安厅缉毒总队审讯室里,郑祁华终于审讯出有利的口供,而且对周驰极为危险。 闫致兵一直都是不配合的状态,反正从他的地下制毒实验室查出来的毒品数量和他手上的人命足矣宣判他的罪行。招与不招在他这种大毒贩眼里没有区别。 这几天缉毒总队展开了各种各样的审讯技巧,闫致兵都没开口。 唯独昨天,郑祁华告诉他:“明天就是除夕了,你女儿说想给你做咖喱饭,希望你能回去吃。如果你配合我们,明天我们会把咖喱饭给你带过来。” 穿着囚衣的中年男人眸底有一瞬间的波动,手指也有轻微的颤抖,但他还是不开口。 到今天除夕,郑祁华还是让警员将小女孩做的咖喱饭带了过来。 闫致兵在吃这盒饭的时候眼眶里有明显的热流涌动。 到晚上的审讯,郑祁华给闫致兵看了视频。 一个是早上小女孩亲手和妈妈做这份咖喱饭的视频。 一个就是现在实时接通的视频。 手机那头的陈娴和陈薇薇在省厅安排的房子里做年夜饭,包饺子。旁边是两个在保护他们的警员,一男一女,都对小女孩很照顾。尤其是视频里陈薇薇够不到冰箱上层,打翻了一个碗,被保护他们的女警一瞬间拉到怀里。 那碗里的汤都浇在了女警身上,她还第一时间关心小女孩有没有伤到。 而陈薇薇做好了饺子,对着手机说:“爸爸,哥哥和姐姐说你在很远的地方,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语文考了95分哦,我们班第一!爸爸,我好想你。” 郑祁华打出亲情牌,说了很多闫致兵罪行对无辜妻女的影响,也说起小薇如何乖巧懂事。 闫致兵终于在审讯室里流下眼泪。 郑祁华说:“过完初二我们就会护送你妻女回老家,你太太还是不信你是在贩毒,你应该清楚,你不交代,我们没有名义再对犯罪人家属实行保护。” 审讯室静了好久,闫致兵终于说:“我说——” 黑王拜克。 他才是大毒枭,他才是这个毒品帝国实际的掌权者。 “从07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黑王,我这个级别还不够资格见他。”闫致兵浑浊的眼里掀起一幕幕往事,他开始从头交代。 “我们都归槟野掌控,槟野是黑王的儿子。” “黑王拜克你了解多少?他是迦曼国籍?” “他是中国人,拜克是迦曼的名字。他老家在云南还是四川?或者贵州,或者广西?我不清楚。” 郑祁华:“黑王的年龄多大,多久开始制毒,他有武装势力吗?” “他的年龄我不知道。他制毒是02年吧,不,98年?我真的不清楚他,他是一个恐怖的名字,他是一张巨大的黑网,他……很可怕。” 郑祁华端坐在审讯案前,心脏如同压下沉重的巨石。 所有警方和线人的线索都只以为槟野才是这个毒品帝国的幕后大手,但竟然是一个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那槟野呢,你了解多少?” “他是黑王的儿子,黑王从来不现身,都是槟野在管理所有交易。他二十几岁,应该快三十岁了,很年轻。但他光看长相就很怵人,是那种你见到他只能低下头,连眼神都不敢对视的感觉。” -- 第140页 “槟野在我们的资料里是35岁。” 闫致兵笑了下:“我知道,我们这种人很多都伪造了信息。” 他继续说起:“我在2012年之前都跟在槟野手底下,我做迦曼到云南的线。12年底我和他来到州安省,因为我老婆女儿是这边的人,那次他也是让我回来团聚一下。那次就是你们警方部署的[12·19毒品抓获行动]。” 闫致兵说到这里有些好笑,因为那次警方没有更多的消息,线人只以为是一场普通毒贩的交易案,等警方展开抓捕时槟野受惊逃了,而线人在这时才传回消息,来交易的竟然有毒枭槟野。 之后省厅展开特大案部署,但槟野已经闻风调来了武力,省厅牺牲了三名缉毒警察,伤员也惨重。 “就是那次我和槟野分开了,我已经回不到云南和迦曼,只能束手束脚在这里。” 郑祁华问起槟野别的消息,闫致兵能说的都在招供。 郑祁华问:“槟野就是太子爷?” “太子爷?”闫致兵想了下,摇摇头。 “那太子爷是谁?” “你说太子爷那应该就是黑王的儿子。” “除了槟野,黑王还有别的儿子?” “嗯,我听以前带我的人提过,是有一个,但我不清楚他的事。” “请你如实交代,审讯过程不得有隐瞒。” “我真不知道太子爷的事,他是谁我都不清楚。对了,槟野不是黑王的亲儿子,我们以前私下里喝酒时讨论过,槟野应该是黑山的儿子?但谁知道呢,黑王把他当宝贝儿子,什么都交给他做,很信任他。” 黑山是04年警方与迦曼国联合抓捕到的跨境大毒枭。 只要有这条线索,他们就有办法让线人去暗查黑王的消息。 闫致兵说:“但我觉得黑王还是更喜欢你们口中的太子爷。” “为什么这样说,这是你的推测?” “对,我的推测。我也只是猜测,就像我一身罪孽深重,但我宁愿把坏事交给亲如手足的宋建九都不会告诉我老婆我女儿,就是这个道理吧,黑王也许在保护太子爷。” “所以太子爷并未参与任何毒品相关的事?” “我不知道,你这样审问我我当然不知道。” 郑祁华问:“那我们再说回槟野,槟野都让你做过哪些事?” 闫致兵答完,郑祁华又审讯他都杀过哪些人,每次的杀人动机都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面馆老板娘林玲?” “那天我叫了两碗面,她在门口偷听我们说话。” 郑祁华:“根据我们的调查,林玲有耳鸣,很怕得罪客人。你有很大可能是误杀,你有后悔过吗?” 闫致兵淡淡扯了下嘴角,他的表情分明是想回答不后悔,事情到这一步又懒得再回答。 郑祁华旁边的警察就问:“面馆老板娘八岁的儿子陆嘉童,你一名叫李袁的手下招供是你安排人劫持送走的,为什么?” “报复吧,是这小孩拍的照片让我失去了宋建九,我本来想杀他,但他跟小薇一样大,我下不去手。”闫致兵说,“我就把他交给陈潇安,他正好经过陇州。” “陈潇安是谁?” 闫致兵嘴皮微动,最终说:“这个人我不想交代。”他态度冷漠,到这一步竟然丝毫没有愧疚心。 郑祁华严肃道:“你是可以不交代,但我们理不清事态就没出警保护你妻女的理由,你自己看着办。” 闫致兵沉默了很久,才说:“他是一个化学老师,在研究一种新型毒品,我只知道这些。对了,他的名字是化名,我们都不知道他真名。” 郑祁华和审讯室里的警察都感到深深的后怕。 市面现有的毒品都不曾清缴干净,竟然又即将冒出新型毒品。 他们再次审问关于陈潇安的事,但闫致兵能交代的有限,他说他并不清楚其他的消息。 郑祁华问起他们杀顾顺的动机。 “因为这几年槟野都派顾顺监视我妻女。其实我接受监视,他们怕我们被抓捕会招供,安排人手监视我们随时灭口,这些我都接受。” “但是我不允许他们伤害我女儿!” 因为顾顺一次次从闫致兵这里白白拿货去卖,闫致兵那一次不想再给,顾顺就带走了陈薇薇给闫致兵教训。 “所以我派我一个手下去干掉他。” 郑祁华:“他是你手下杀的?你派去的那名手下叫什么?” “叫周驰,是M国雇佣兵偷渡回来的,我缺武力,所以收他当我的枪。”闫致兵这才问,“他都交代了什么?顾顺倒不是他杀的,是宋建九折磨得狠了,没挺过来。” 郑祁华:“这个叫周驰的还在逃,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让我们抓捕到他。” 闫致兵倒是意外了片刻,但并没有波动的情绪,嗤笑了下:“那也用不着抓,槟野会派人来灭他。” 郑祁华太阳穴直跳,不动声色继续审讯:“为什么这么说,周驰也是你们的首脑之一?” “不是,我杀了顾顺,但我不能说是我弄的他,我放出的消息是周驰杀的。周驰做境外的货,只是在我这拿货,槟野那里他又不是我的人,怎么能算我杀的呢?”闫致兵说,“顾顺是槟野一个老婆的哥哥。” “哦,还有耿力,槟野派了耿力来劫持我妻女,周驰也参与进去了。耿力是槟野得力的手下,这又是一笔账。” -- 第141页 郑祁华走出审讯室把这些消息告诉周驰。 但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你在哪?室外?马上回到安全的地方,槟野可能随时会派人来向你讨债。顾顺是他老婆的哥哥,耿力的死……” 后面很多话都没说完,因为周驰望着手上这个微型仪器,凭着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危险。 他听着郑祁华说到这里,听到背后突如其来“砰”的一声巨响。 烟花升上夜空绽放。 周驰手臂僵硬,不动声色将这盒烟花放回原处,将微型仪器紧握在掌心。 他现在还不确定这是监听器还是追踪器,他不动声色揣向羽绒服口袋里,来不及再听郑祁华说起别的审讯口供,绽起一个笑脸:“挂了,我在阳安县看烟花展,你的事我知道了。” [你的事我知道了],他们的一句暗语,意思是我会拿捏分寸,放在这里就是马上走。 赵行峰在搬运烟花,要往前面指定的平台燃放,他们已经预订好了位置。 温妩脸上笑容灿烂,抬头望着夜空开始燃放的烟火,眼睛里也都是璀璨的星海。 周驰始终保持着笑脸,但是警惕的视线在打量四周。 人来人往,即便亮着灯也看不清远处,无法细致地发现敌人,而敌人早已经发现了他们。 他喊赵行峰:“钟师傅的车抛锚,你会修吗?要不现在去帮他一趟。”他偏头示意赵行峰上车。 赵行峰来之前背过这些暗语,眼眸瞬间一沉,将手上的烟花放进了后备箱。 温妩觉得这句话不应景,这么突兀,完全就像突如其来的任务。 她紧张地望着周驰,青年英俊的脸上是安慰她的微笑,他停在她身前,为她拢了拢头发,低头停在她耳边,但是眼睛望着前方的烟花。 “有危险,马上走。” 他声音很轻,带着滚烫的气音。在毫秒里说完,就像只是为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根本没有说过什么悄悄话。 温妩坐上车,心脏跳得很快。 她忽然感到自责,是她提议想看烟花跨年的。 赵行峰拧动车钥匙,忽然沉声说:“开不动,熄火了……” 车被动了手脚,就在他们玩弹枪的时候。 周驰沉下漆黑的眸子:“继续放烟花,听我的指挥。”他检查了一遍这个微型仪器,无法关闭,是个追踪器,他重新放进了后备箱。 他们带上烟花回到允许燃放的平台,而周驰和赵行峰也在这时发现了十点钟方向和五点钟方向两个盯梢的青年。 两人将温妩牵在中间。 温妩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心跳得很快,但是努力让自己镇静,就跟着他们走。 主持人说着除夕致辞,舞台上开始陆续有表演的人上台,后方也有舞龙狮的人员在做准备。 周驰示意去展台后方,跟舞龙狮的打招呼:“我们临时有个表演,能不能借用一下道具?” 他还没等到回复就拿起一个狮子。 温妩反应很快,瞬间钻到里面去,充当狮身的部分,周驰充当狮头,赵行峰托在后方。 三个人不顾表演人员的阻拦玩闹着跑下了山。 但这个组合太奇怪,三个人撑起一个道具,很明显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等他们弃掉龙狮,周驰已经看到九点钟方向有人招手指挥同伴朝他们这里冲过来。 他瞥见前处那座临时关闭的古楼。 “先去那里。” 他和赵行峰跑得很快,但要顾及一个温妩,速度难免会慢下来。 拖后腿的温妩很自责,她今天穿的还是平底板鞋都跟不上他们。 她说:“你们跑吧,我找个地方藏起来!” “太危险了。”周驰这样说。而且如果温妩被抓到,槟野这些手下更会加倍折磨她,她是他的人,他们今晚只是冲他来。 冲他来。 周驰察觉到这里时,他们也已经被两台面包车追上,就在他们身后十几米处。 他沉着眸喊赵行峰:“带她藏到楼里去!别出声别出来,我去引开人,没我的电话一定不可以出来!” 赵行峰护起温妩往楼里跑。 古楼应该是白天一个供游客登高的地方,共有五层,晚上只是落下了“禁止参观”的栏杆,但能翻过去。 赵行峰先翻过去再接温妩。 温妩腰部被栏杆柱子戳疼,但她顾不上这些,不敢拖后腿,紧紧跟着赵行峰跑上古楼。 楼梯难爬,他们爬到三楼都没找到能藏身的地方,这里就是拿来登高观景的,没隔断间。 温妩抬头望着屋外高耸的弯弯檐角,紧张地说:“可不可以爬到外面抱着这个屋檐?” 赵行峰眼眸一亮,牵起她跑向顶楼。 而当他们终于爬到最高一层抱住檐角时,看到了跑出很远的周驰,他被十个高大的男性围在中间。 他还想冲出重围,往这座山出口的方向跑,对着夜色大喊:“跑!别回头——” 他是在引开这些人的注意力。 而领头的男人的确偏头指挥三个手下朝那个方向追。 周驰见他们追,装出被惹急的模样,出手跟他们徒手打斗。 他在格斗上根本就没有敌手,出拳迅猛,旋腿防备对方招式,撂倒了三个人。在他收拳要冲出突破口时,听到一声漫不经心的嘲笑。 -- 第142页 “看这里——” 周驰抬起头,望见漆黑的枪口,在对方扣动扳机的同时瞬间旋身躲避。 消音枪。 对方连装备都这么强。 他是躲过了这一发子弹,但他和开枪的男人都知道这是男人有意放水,只是为了像逗一只狗一样逗他。 年轻的男人魁梧壮硕,脖子上的银链寒光阴冷,他很悠闲地吐出烟圈,枪口对着周驰:“再来?” 他又打了一枪,周驰再一次从子弹下逃生,但这次还是这个男人故意的逗弄,拿捏到他不敢轻易忽视枪口。 周驰躲避子弹的这一瞬间被四名壮汉钳住四肢。 男人旁边的小弟上前狠狠揍在他脸和腹部,疼痛和鼻腔里的热流齐齐涌向周驰。 小弟很嫌弃地擦拳头上的鼻血,对着周驰身体呸了声。 男人睨向背后的古楼,歪头示意手下带过去。 这里是空地,虽然有古楼当遮挡,但并不安全。 周驰按捺着对温妩和赵行峰的担忧,肯定不愿去古楼,他奋力挣脱他们的钳制,身手矫捷扼住旁边手下的脖子。 “不想他死就让开。” 小弟呼吸不上来,眼球已经泛白。 银链男人嗤笑一声:“你有本事弄他,我这枪就把你打得稀巴烂!从他胸口穿过去也要打死你。”他举起枪。 周驰眯起眼眸,在计算子弹的位置和速度,男人还真的扣动扳机。 周驰凭着敏锐的应变能力后仰躲避子弹,但子弹还是从他身前手下的肩膀擦过他身体。 锋利的弹头擦过他左肩皮肉,羽绒服在夜空下飞起无数羽毛,强大的冲击波也让他下意识往后倒。 他被三双脚踩住身体,手臂神经的麻.痹令他一时间没有反应,任他们拖着他进了古楼。 男人先是用枪打掉了古楼的摄像头,再挥手让手下一一检查各楼层。 周驰被他们拖到三楼,羽绒服已经被磨破,一路留下的是羽毛和肩膀一些血液。疼痛一点点拉回手臂神经的行动能力,他试着动了下,手臂的力量根本没机会做反杀。 古楼里漆黑一片,这些人拿出一个手电筒照着他脸摆在地上。 强光令周驰眯起眼,听着楼上检查楼层的那名手下的脚步声,内心第一次升起无尽的恐惧。 他害怕温妩。 他害怕赵行峰。 他可以死,但是他得保护他们。 那名手下走上四楼,检查了一番又上到五楼。 这是顶楼,空间比楼下小一点。 他绕着栏杆转了一圈,又抬起头朝上看。 檐角上的瓦片太滑,温妩早在这人上来之前就被赵行峰拉向中间,两个人趴在窄窄的屋顶,紧紧抱着一个檐角,还不敢露出手。 楼道上的手下刚要走,却在倏然之间返回,抬起头睨着屋檐。 他掏出身上的木棍狠狠砸向那个监视器。 温妩就趴在这上头,隔着瓦片感受到每一下震动。忽然,她腹部下的瓦片被砸碎,露出一截羽绒服,她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憋着气,浑身颤抖又僵硬,冬日的寒风从高空刮过,吹得身上太凉。 楼下的人就像是没有发觉,终于停了下来,低低的咒骂跟随着脚步声渐远。她和赵行峰终于松出口气,但是周驰怎么办? 古楼中间都是悬空的,能清楚地听到三楼的声音,他们在对周驰拳打脚踢。 温妩捂着嘴巴,害怕自己发出声音。 愧疚和自责就像一把大手在撕扯她心脏,她不应该说要来看烟花秀,都是因为她。 她很想冲下去保护周驰,但她知道她冲下去不是保护,是去送死。 眼眶里热气上涌,她怎么这么弱啊。 …… 三楼的拳脚终于停下了,周驰捂着腹部,肠道的痉.挛让他疼得拧紧眉心。 他不应该把命丢在这里,他还没接触到槟野就已经被槟野的手下弄死在这里,绝对不可以。 领头的男人望着手机照片里穿军装的人,蹲到周驰身前:“M国雇佣兵?杀那个富商什么迈克的杀手?很厉害嘛,起来弄我啊。” M国雇佣兵是省厅为了周驰能被闫致兵启用特意安排的一个身份,也是毒贩身边狠手如林,周驰必须得弄个不一样的底牌。 周驰发觉他起不来,而那名上楼检查的手下很自然地下楼了,说没异常。 这名手下抽出支烟,很年轻,五官有些帅气,偏头打火的时候睨向周驰。 领头的喊他“萧亮”,问他:“确定没人,监控呢?” “没人,监控我砸了。” 周驰松口气,猜到温妩和赵行峰只能是在楼顶上。但这种古楼的楼顶屋檐很狭窄,他们撑不了多久。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他今晚逃不过。 就算他没受伤可能也逃不过。 他收拾顾顺那晚是因为顾顺的手下没这么狠,那里地势对他也有优势。而眼前这些全是槟野派过来的杀手,带着枪,眸子嗜血不要命。 他只能任随他们。 他越拖延,那屋檐上越危险,赵行峰还好,可能温妩会撑不下去。 他忍着腹部的疼喘气问:“槟野派你们来的?” “槟野是你叫的?”领头的狠狠踹他腹部。 疼痛让周驰蜷起身体,但他不愿在死前露出这么卑微的姿态,他是个警察。 -- 第143页 “我不明白,我是槟野老大的手下,我也跟你们一样。” “你他妈杀嫂子的大哥!顾顺是你杀的吧?”领头的为他解释,“那是嫂子的亲哥哥!没办法,虽然我也不喜欢顾顺那怂蛋,但嫂子现在正得宠,你怎么都得死。” “还有,耿力也是你弄的,对吧。”领头的扼住周驰脖子,眼眶猩红,“耿哥是我哥们!所以你说,你该不该死!” 耿力是在跟于洪七厮打时跟于洪七同归于尽的。 周驰终于明白闫致兵根本就没信任过他,他从头到尾只是闫致兵的挡箭牌。 他没办法说出话,领头的男人在他快窒息前松开手。 他大口地喘息:“耿力不是我杀的,他跟闫哥的手下于洪七厮打,我赶过去时你们的人有看到。”他又说起顾顺也是死于闫致兵的人手,但男人不信他。 “你说这些没意义,老大要你死,那你就活不过今晚。” 男人把一个盒子扔到周驰身前,有人来绑他双手双脚,周驰挣脱的时候被男人开枪命中手臂。 消音的子弹穿过胳膊,一瞬间钻心的疼痛令周驰拧紧眉心。巨大的痛从神经蔓延到心脏,他失去反抗的一瞬间被这些人捆绑住身体。 死亡就在眼前。 周驰想起了温妩的笑脸,想起冰箱里那封告白信。想起郑祁华,段惜华,省厅的警徽,一次次立功的表彰,被他抓进监狱的那些毒贩。 他只有头还可以活动,他昂起头颅:“要杀就痛快点!” 他知道毒贩的手段,他并不知道他今晚会怎么渡过像炼狱的一夜。他可以忍受这些时间,但是温妩不行。她的体力没办法在屋顶撑太久。 “你也是道上的,哪有这么容易的事。”男人蹲在他身前,笑着指挥他,“把这个盒子打开,你吃下去我就开枪给你个痛快。” 周驰只能爬着够到那个盒子,像老式火柴盒一样可以拉开,他用牙关打开,看到一盒刀片。 还好,不是毒品。 他宁愿吞下刀片都不愿意吞下毒品,他是一个缉毒警察。 “吃下去吧,老子生平最痛恨吃刀片的苦了,上次老子差点被一个缉毒警察抓到,就是吞了刀片才逃出来。刀片在肠子里跑,你知道那种痛苦吗?不能老子一个人受,我手上的人命都是吃刀片吃没的。” 男人按住周驰后脑勺,将他往那盒刀片里按:“听清楚了?看咱们都是道上的,你吃到我尽兴我就开枪崩了你,给你个痛快。” 周驰僵硬没动的一瞬间,男人恼火地冲房梁开枪:“快点吞!” 这一枪崩到了屋顶,有瓦片掉下来,“砰”一声巨响。 周驰心里是深深的恐惧,不是恐惧这盒刀片和死亡,是温妩。 他怕她掉下来。 他怕她被打中。 他舌尖够到一块,但掉在了地上,他只能用舌头卷起刀片,艰难地咽入喉。 锋利刀刃顺着喉咙艰难滑向食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寒冷和刺痛,好像察觉到刀片开始滑入胃里。 男人眉飞色舞,开始兴奋地盯着他继续吃第二块。 周驰忽然意识到他不能求死,赵行峰肯定已经给郑祁华打过求助电话了。 他们的人在赶来的路上,他可以获救,他要死应该是死在和槟野的战斗里。 但是如果拖延时间温妩怎么办? 她撑得过屋顶的每一秒吗? 他内心升起两道声音。 是周驰告诉他快点满足这些人,快些求死,让他们离开,让温妩安全。 是段池告诉他应该不顾一切和敌方斡旋,得到救援的机会,缉毒战线不能没有他。 他在这两种声音里痛苦和矛盾,比刀片滑入胃里还要痛苦。 … 屋顶已经露出了一个洞,是刚才那个领头的开枪崩过来时打出来的洞。 赵行峰就趴在旁边,差一点伤到他。而炸开的瓦片碎片弹到了温妩脸颊,火辣辣的疼,但是比不过她心脏里的疼。 她听到了他们逼迫周驰吞刀片,她想爬到那个洞口去看,被赵行峰钳制住。 赵行峰用颤抖的气音告诉她:“嫂子,别出声,我已经发短信求助了,警察就在赶来的路上。” 温妩听到男人的声音,凶狠又带着嗜血的兴奋,在喊周驰:“继续,快点——” 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她听到周驰的咳嗽声,她看不见一切,但是她知道他在受苦。 她想过毒贩的手段,却不知道会有这么疯狂。 她感到恐惧,害怕,痛苦和憎恶。 她想冲下去,发疯地想冲下去,但是赵行峰死死扣住她,用祈求的声音叫醒她。 “嫂子,你让驰哥做得有意义。” 她如果冲下去,周驰的一切都白费了。 温妩理解不了大义,她只是想冲下去帮他抵挡这些痛苦,她想和他一起受。 她痛苦地哭出声,赵行峰赶紧捂住她口鼻,她呼吸不了,哽咽被迫噎回喉咙,感觉气短得快要立刻死去。 … 周驰的第四块刀片吞不下去,锋利的刀片卡在喉咙里,而他吞下去的第一块刀片也开始在身体里有了反应。 胃里翻江倒海,异物上涌,他开始呕吐,但是刀片都卡在食道下不去也上不来。 男人拎起他头:“老子叫你吐了?”他把刀片全部扔到地面,“一口一口吃下去,快点!” -- 第144页 周驰已经说不出话,连呼吸的气流经过喉咙都疼痛万分。 他用舌头卷起地面一块刀片重新吞下去。 他在想两全的办法,能拖延时间等到救援,又能让温妩安全。 但是他忽然发现他想不到,世间哪有两全的办法。他大脑里很痛苦,全是两道声音在撕扯他□□和灵魂。 他不想这样死,他想缉毒,想把生命留在和毒贩的战斗中。 他也不想温妩出事,他想她安全,他想她能活下去。 小五,给我十分钟,不,七分钟。 让我试一次,我想缉毒,我是一个警察。 对不起,小五。 如果我不能陪你走下去,希望你能遇见比我更爱你的人。 对不起,小五。 请你为我再撑过这七分钟吧。 他抬起头,气流每经过喉咙都会波动刀片割到血肉,他发出艰难的嗓音,想斡旋出救援时间:“哥,我尝到你受过的苦了,警察不是人。” 领头的男人目光微动,张唇两下才说:“警察当然不是人!” 周驰说出刚才的话已经疼痛万分,食道被无数块刀片割裂,他想呕吐,呕出的全是血。 领头的男人已经没再说话,可能因为他那番切身体会的痛苦,男人抽出支烟,就看着他蜷在一堆刀片前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模样。 周驰在计算时间,警察应该快来了吧。 温妩已经在屋顶呆了二十五分钟,他的感知和计算能力一向不会太偏差。 一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已经快到极限。 她真勇敢。 如果赵行峰能帮到她一些,那么她的极限应该还可以再撑过十分钟。 小五,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对不起。 他弯下脊背伸出舌头去够地上的刀片,目光落在锃亮的刀片上。有屋顶的影子,看不清楚。但是他心爱的姑娘就在这屋顶上面。 周驰把刀片卷到口腔,忽然听到一串脚步声和姜骆青的声音。 “川哥玩尽兴了吧?” 姜骆青从楼梯走上来,身后跟来的人涌到周驰身前要为他松绑。 周驰诧异先到的人是姜骆青,显然姜骆青是来救他。 领头男人叫赖川,冷睨着姜骆青:“是你?” “嗯,好久不见啊。”姜骆青看了眼周驰,满地鲜血和呕吐物,还有发着寒光的刀片,他说:“把人放了,你得罪不起。” “你他妈什么意思?” “太子爷的话我觉得你没道理不听。” 赖川怔住,有些不信,但是正好听到手机铃声。 他接起电话,最终才狠狠睨了眼周驰,吩咐小弟:“把他解开。” 电话里在询问,他只能一句句答:“死不了,肩膀一枪,手臂一枪,几枚刀片。喉咙应该破了,可能会哑吧,别的就看他命大不大。” 赖川挂了电话,冷冷睨着姜骆青和周驰。 姜骆青喊人抬周驰:“送下去,步子稳点!” 周驰仰躺着,终于可以直视屋顶。 他看见被子弹打破的洞,看见小洞外漆黑的天色,但没有他心爱的姑娘。 他如释重负,明明身体已经到极限,但是唇角是一抹安心的笑。 她还是挺过来了。 他喜欢上的姑娘还真不一般。 姜骆青问赖川:“就他一个?” “还有一男一女,我的人没追上。” 姜骆青点点头,拍了拍赖川肩膀:“没办法的事,许先生要收他,他的命咱就动不了。你别担心,也怪不了你。”他说完,忽然狠狠抡起拳头砸向一名赖川的小弟,是刚才一直在周驰身边折磨周驰的小弟。 姜骆青呸了声,带着人大步走下楼。 赖川还没缓过来这股憋闷的怨气,也狠狠踹那个小弟。 “把地上收拾了。” 只是在这个间隙里,忽然有警力冲上楼,无数枪口对准他们:“不许动,举起手!” …… 载着周驰的车驶向市区。 周驰想摸手机,但他两条手臂都受过伤,没办法去拿。他眼神一直落在衣服口袋里,姜骆青问他是不是要找东西,周驰点了点头。 姜骆青摸向他口袋,但没找出来东西,周驰才想起来是搜身的时候赖川拿走了他手机,手机被扔到了古楼外。 他竟然疼到记忆力都开始恍惚起来。 他看向姜骆青,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刀片就卡在喉腔里,他不敢吞咽也不敢大口喘息。 姜骆青试探性地把手机递给周驰。 周驰拿过,按出赵行峰的号码,指尖都在发抖,动作太慢。 电话很快接通,他听到赵行峰急促的声音,他带的徒弟应该是想说很多很多话,但最终还是警察的机警占据了理智。 赵行峰:“表哥?” 周驰用粗沉的喘息声回应他。 赵行峰声音哽咽:“都安全了。” 眼前浮现起温妩安全从屋顶下来的样子,周驰松口气,挂了电话。 他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看向姜骆青。 姜骆青说:“也怪我,应该是我暴/露了你。” 他跟周驰约过地点,等着他安全了就去联络周驰。 周驰之前和赵行峰去这个地址布置了下,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人盯上。 他有好几天都跟温妩黏在一起,两人都没出门,所以才在除夕这天出门时终于被赖川他们锁定。 -- 第145页 姜骆青说:“槟野在许先生身边安排了人,许先生也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所以才能知道今天的事及时赶过来。 周驰很想问许先生是谁,就是太子爷吗? 许先生安排的人会不会就是上古楼去检查的那个青年,有些帅气,叫萧亮的那个人? 但他没办法说话,开车的手下看见了警车,加快油门驶入匝道时,周驰被颠簸得疼,喉咙里涌出一口腥甜。 他被直接送去了医院。 一家私人医院,他从来没见过医院也有这么高档的装潢。过道上每隔两米站开两名男性,魁梧高大的身形,应该是保镖。 周驰还有太多的疑惑,但都戛然而止在麻药里。 …… 这是全国都欢度的除夕。 温妩趴在楼顶听到楼下的激烈战斗,坏人最终被警察全部制服,被抓捕走。 有警察来接他们,将她和赵行峰平安接上一辆警车。 她浑身都在颤抖,不停抓着赵行峰的手,她才发现她的手背上全是红痕,是刚才拼命想冲下屋顶却被赵行峰死死钳制出来的红痕。 她没有忘记趴在屋顶看到的那滩血迹,全是周驰的血。 她张着唇发出啊啊的声音,没办法正常地说出话。 她喊了好几次终于问出来:“……他会死吗?” 赵行峰说不会。 窗外有山上参加烟花秀的家庭燃放起烟花,五彩缤纷的绚烂升上夜空。 无数的眼泪掉下来,温妩埋着头,痛苦地发出“啊啊”的哽咽,她忽然大声地嘶喊,是她压抑的全部痛苦。 “啊!啊啊——” 她崩溃的声音响在除夕夜,警车驶入城市,车窗外是高楼林立里的万家灯火。 她那么无能,那么痛苦。 她自责,她憎恶毒贩,她亲眼见到坏人的黑暗,她的心脏在一夜之间装下太多东西。 她彷徨又无助,赵行峰的话没有完全驱散她心间的恐惧。 她害怕周驰会死。 她太害怕,浑身都在发抖。 第50章 这一生就是他了 温妩回到家里时刚好是跨年的时间点。 0点一到,屋外天空没有异常,不像小时候可以看到烟花,也不像小时候外婆给她和苏娅买了很多烟花在楼下燃放。 城改后他们这里很多年都不让再有烟花爆竹。 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 温妩蹲在门后哭,将脊背深深埋进膝盖里。 赵行峰说,周驰应该在经历巨大的生死抉择。 他爱她,他应该很想保护她,求敌人快点给他个痛快,好让敌人早点离去,她早点安全。 可他是个警察,他也应该很想和敌人斡旋拖延时间,让警察来救到他,他还想继续奋斗在禁毒线上。 赵行峰说,她很勇敢,配合得很好,给了周驰一个安稳的后方。 赵行峰说,救走周驰的人就是周驰新任务里需要攻略到的目标,他必须攻破一个个毒贩找到这个庞大的毒品帝国,联合警方将毒品势力连根清剿。 赵行峰说,所以,嫂子,你安安静静地,安安全全地,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问,不要去报警,也不要说认识一个叫周驰的人。 赵行峰把她送到门口,温妩眼睛是哭过的红肿和一种难言的痛苦。 她很迷茫:“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赵行峰摇摇头,又狠狠点头,但是又摇了下头。 他说:“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吧,我要听上面给我指令。”他说,“嫂子,我不能陪你过年了,但是周围会有我们的人保护你,这几天你会很安全。” 温妩流下眼泪:“不用保护我,把警力撤走去保护需要保护的人吧,我哪里也不去,我会听你们的,也能保护好我自己。” 赵行峰走了,年轻警官的脸上没有了刚来时的蓬勃朝气,带着一种对毒贩势力的恐惧与憎恶,一双眼黯淡无光,也是今晚对周驰的愧疚。他消失在过道拐角处。 温妩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手机一直有震动声,可能是朋友们发来的跨年祝福。 她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周驰了吗? 她还没有和他道别。 她还没有告诉他她会等他平安回来。 她还没有给他再煮一碗面。 她抱着双膝就坐在门口这块冰冷的地毯上。 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席佳茹。 “妮妮?妮妮?” 手机也不停震动。 温妩努力吸气了好久才擦掉眼泪打开门。 穿着大红羊绒外套的妇女站在门口,妆容精致的脸上原本是一个母亲见到女儿欢喜的笑容,但在望见温妩的瞬间紧张地握住她双肩,手指摸她脸颊。 温妩偏头避开。 席佳茹背后站着一名助理,助理见到温妩也愣了下,但还是礼貌地打招呼,把很多礼品带进屋,然后对席佳茹恭敬地打完招呼离开。 “妮妮,你的脸怎么了?” 温妩摸了下脸:“不小心弄的。” 她没有问席佳茹怎么来了,也没有待客或者团聚的心情,她转身走进卧室,安安静静躺到了床上。 席佳茹紧张地换鞋,在看见一双男士拖鞋的时候眼底不悦,但还是放下包冲进卧室。 温妩什么都没脱直接躺在床上,抱着周驰睡过的枕头。 -- 第146页 席佳茹:“你怎么了,跟妈妈说!” “你的脸是被打的?还是撞在哪了?” 温妩不知道脸上怎么回事,应该是那个毒贩开枪打屋顶的时候瓦片溅到她脸上落下的伤。 她明明那么爱美,现在竟然连在乎脸蛋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把脸埋进枕头,能闻到周驰身上的气味。 他很爱干净,一天常做运动,经常会洗两个澡。有时候他抱着她,她明明感受到他很强烈的反应,还有他每次帮她后她清晰感受到男性蓬勃的欲/望,但他每次总会去洗一个澡,她不知道他是去自己解决还是用水流压下去。 他的头发是利落的寸头,她从来没见过人能把寸头留得这么帅,他头发香香的,就是洗发水青柠和薄荷的味道。 他身上有一种气味,说不出来,很野性很有情/欲,她每次抱着他摸到壁垒分明的腹肌就很想要和他睡觉觉,她很想和他成为一个人。 她爱他,爱到她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生就是他了。 席佳茹见她这副模样,过来时看到了立式衣架上周驰的一件外套,眼里又是一阵愤怒。 “你谈的那个男朋友呢,不是说跟你一起过年?” 温妩没回答,只是将头埋在怀里的枕头里。 “他住在这儿,你让他住在我们家?你们同居了?” 席佳茹恼她不吭不响:“你起来!” 温妩被席佳茹拽起手臂。 她浑身都疼,身体的心里的,但她没资格说自己疼。 那么多的刀片咽进周驰喉咙,子弹打进周驰身体,他都没有说过一句疼。 “你们分手了?”席佳茹喘着气,看她这样失魂落魄,终于恼羞也是疼惜地教训起她,“我早说过这个人不行,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非要步我的后尘?” 温妩一句话都不说,因为她不能告诉席佳茹周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想解释他真的很好很好,可她得为他的身份保密。 “大过年的,他是在跟你闹矛盾?你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席佳茹忽然有些后怕也是紧张,“妮妮,你没有怀孕吧?” 温妩好久之后才开口说:“没有。妈,我想睡觉,你能不能自己去忙自己的,能不能让我一个人。” “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这是过年,妈妈大老远回来陪你过年,看到你这样,我难道——” “我说了不要你们回来。” “我不回来能看到你这样?”席佳茹拿起温妩手机要找周驰的号码打过去。 温妩疯了一般从她手里抢回手机:“不能打!” 周驰会有危险的。 她紧紧抱着手机,眼泪一瞬间又汹涌掉下来。 席佳茹怎么忍心看她这样,问什么都不说,那只能是分手了,或者周驰做了伤害她的事。 “他在外面有人了?” 温妩不说话,席佳茹只能问:“他打你,他家暴?” “没有,妈,”温妩抬起头,两行泪从她脸颊滑落,“你卡过鱼刺吗?” 席佳茹愣住,皱起眉:“怎么问这个?卡过,有一次请客户吃饭,多宝鱼明明就没什么刺,我一高兴竟然把一根大刺卡下去了。” “然后呢?” “去医院取啊,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咽口水都疼,后来喉咙肿了一个星期,又发烧,还吊了消炎药才好。” 温妩流下眼泪。 只是卡过鱼刺都这么难熬啊。 席佳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又问不出周驰的话来。 好久,温妩回答她:“我们没分手,他只是去、去给我挣未来了,他说他会回来。我只是有些难过,我想自己静一静。” 她第一次用这么疼痛的姿态跟席佳茹说这些话。 席佳茹安慰不了她,觉得她现在只是个为了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女孩,只能叹着气走出卧室。 温妩还是能在卧室里听到席佳茹的声音,妈妈在搬礼盒,妈妈在念叨周驰不好,妈妈在说新年就这么不开心,明天得去烧香去去晦气。 温妩觉得吵,想去关门,但是又不想动。 她只想抱着这个枕头,就像是抱到了周驰。 席佳茹在客厅里把带来的礼物都拿出来,给温妩买的限量款包包都放到茶几上,又将带过来的辣酱放去冰箱。 在打开冰箱门的一瞬间,席佳茹愣了好几秒,很快恼羞地将一把鲜花扔到地板上。 “做这些有什么用?把你伤成这样,一冰箱花就能弥补吗?” 温妩听到了这句,她像个弹簧,一瞬间从垂危里坐起,跌跌撞撞冲向厨房。 席佳茹在扔冰箱里的花,她像疯了一样撞开席佳茹,她像保护周驰一样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冰箱。 “你走,你走,我不要见到你!你走!”她的哭声咆哮又嘶哑。 她蹲下身,把满地板掉落的花小心地放进冰箱里。 她忽然懂了,她没见过周驰去买花布置这些,这应该就是赵行峰那个大纸箱。她想起了周驰为她布置这个惊喜的一切蛛丝马迹,他那么细致地用打电话为借口支走她。 她把花都放进去,重新打开冰箱门。 花香扑面而来,姹紫千红都开在她眼前,月牙小闪灯一闪一闪发着光,一个首饰盒安静躺在花簇中间等着她来开启。 席佳茹在背后说她疯了,席佳茹被她气得把自己关进了次卧里哭。 -- 第147页 她来不及去安慰席佳茹,她不允许任何人乱动周驰的东西。 这是他给她的新年礼物吧,他竟然这么浪漫,还学会了惊喜。 温妩打开那个首饰盒,里面是一对情侣戒指。 很简洁的款式,玫瑰金的戒圈外沿是一圈铂金色,中间是镂刻的月牙和心形。 首饰盒下有卡片,她焦急地打开。 “小五: 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年,我还想陪你过后面的每一年。 那天我听到你说如果我们的婚礼上来宾都能听到我为你唱歌,我当时很想告诉你,我愿意娶你,我愿意为你在婚礼上唱歌,但是我不敢给你承诺,我怕我兑现不了。 这对戒指请你为我保管,等我能戴上的时候我就敢对你说——我想娶你。而我会尽全力兑现这个承诺,希望我真的能在婚礼上为你唱你喜欢的歌。 新年快乐,温月亮。” 温妩泣不成声,感到心脏被疼痛的情绪狠狠撕扯。 戒指刚刚好,戴在她中指上不松不紧。 她戴上就没有再取,只把那枚男戒小心地放好,抱着戒盒蜷缩在床上。 她闻到这张床上属于周驰的气息,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失去他的第一个夜晚。 … 她在第二天很早就醒来,楼下是小区里孩子们的欢闹声。 只有小朋友最喜欢过年,总有拿不完的压岁钱,总有开开心心的童年。 她躺到很久才打开房门,才去洗脸。 镜子里的女生脸颊青紫了一块,特别醒目,淤血冒在皮肤层,就像毁容。不怪席佳茹会大惊小怪。 温妩洗完脸出来,看到席佳茹正对着冰箱喷什么东西。 她快速地冲过来夺过席佳茹手上的喷雾瓶。 鲜花保鲜剂。 席佳茹眼眶又要红起来,难过地从她手里拿过保鲜剂:“我大早上出去买的,跑了好几家店才有开门的。我是个当妈的!我能跟你有仇吗!” 她也不想理温妩这一冰箱的破花。 但是昨晚温妩像疯了一般对她嘶吼咆哮,她很难过跟女儿的关系弄成这样。 温妩什么都没说,只是很久才开口,声音疲惫却坚定。 “我爱他,他是去给我挣未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等他。你和我爸爸不要给我介绍男朋友,不要管他的事,也不要在我面前在别人面前提起周驰,他在我心里。” “如果你们非要管我和他的事,那我就去法院起诉和你们断绝关系,反正这二十年你们都没养过我。” 席佳茹不敢信这是她的话,但看见她坚定不移的眼神,她忽然好像一座覆满冰雪的雪山,岿然屹立,远远就竖起冷漠抵御外界、保护自己。 席佳茹哽咽地跑回次卧,发出一个母亲失败的哭泣声,第一次这么无助地给温自霆打电话,说起温妩的一切。 温妩都在客厅里听着,她想解释周驰是一个好人,但她什么都没做,抿了抿唇,去储物柜里拿吃的。 牛奶、麦片、坚果。 那天和周驰买这些的时候,周驰推着超市购物车,说:“早餐我给你温牛奶,煮麦片和鸡蛋,再吃这个坚果,你不过敏吧,吃得饱吗?” 她笑着从他手臂下钻到他怀里,非想圈着他撒娇:“吃得饱!不过敏呀。” 她拧开灶台,焰火燃起的瞬间,她想起昨晚满空绽放的烟花——都是别人的狂欢。 她捧着煮好的牛奶和麦片,眼泪忽然涌出眼眶。 她不知道周驰现在怎么样,她不知道他好不好,赵行峰说她最好不要给他打电话。 第51章 我们分手吧 特护病房护士进出,随时在观察病床上的病人。 医生也会每隔一小时过来检查,有上面的交代,对病人格外细心。 周驰醒来时麻药还没过去,他没觉得哪里疼。等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进病房,麻药的劲一过,他喉咙、胃部、肠道、肩膀和右手臂全都开始钻心地疼。 他动了动喉结,喉咙痛哑得说不出话,医生告诉他暂时先不要讲话,等静养。 周驰紧望医生,紧迫眼神在问他是不是再也不能说话了。 他不敢哑。 他如果不能说话还怎么给这些毒贩办事,抓到毒贩。 他也还想唱歌给温妩听,他在卡片上承诺过她,她应该看见那张卡片了吧。可惜他留得太早了,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刻让她看见那些承诺。 他应该兑现不了了。 医生面容凝重:“没事的,我们会为你治疗,还能说话。你身体里的刀片和子弹都已经取出,先安心做消炎治疗。” 病房里只有护士和一个姜骆青的小弟,还有门口应该站着两个壮汉,周驰能凭呼吸和地面的影子判断出来。 他左肩和右手臂的伤口很疼,护士问他需不需要镇痛泵,周驰拒绝了。 他就睁着眼看天花板,看窗外绿树成荫。思考郑祁华没说完的话,郑祁华在闫致兵的口供里得到很多有利的消息,但他昨晚那个情况根本没来得及听。 他想见许先生,姜骆青说的太子爷。 他想见温妩,但眼下不是最安全的时候。 周驰一个人冥想了两个小时,姜骆青才睡醒过来。 “你怎么不用镇痛泵?” 周驰明明很吃力了,还要很不屑地扯起抹笑,意思就像在说我这么强的人还怕这点痛? -- 第148页 姜骆青不得不露出一个钦佩的眼神:“对不起哥们儿,这回怪我,这账记我身上,我一定还你。” 周驰挽唇淡笑,在表示很感谢姜骆青。 姜骆青:“真的,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许先生。” 周驰目不转睛看姜骆青。 “你是想问我许先生是谁?”姜骆青好笑地拍了拍腿,“忽然感觉我都读得懂你眼神了,好像咱俩很默契。” 周驰抿起唇。 姜骆青正经地说:“许先生会来看你,你先养好伤吧,你还真是条硬汉。” 周驰没问到太多消息,只能养伤等待。 医院应该是这位太子爷的地盘,很安全,他在疼痛里半梦半醒,等真正醒来时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窗外是黑夜。 他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响在寂静的医院走廊,由一串各式各样的脚步声先错落停在过道上,然后才是一道沉稳和缓的脚步声,节奏稳、步伐平,他判测这应该就是那位太子爷。 而周驰也很快听到了门外的交谈。 “他还好吗?”和缓有力的声音,竟然如同温润雅致的那类人声。 周驰听到姜骆青和医生在回答。 姜骆青:“挺好的,连镇痛泵都不用,一直没吭声过。” 医生话音严肃:“他左肩的伤口是子弹擦伤,最轻。右臂的枪伤严重些,但没有伤到动脉和骨头,能看出来开枪的人是有意没想重伤他,留时间可以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姜骆青狠骂:“当然不想一枪崩了他,是想留下来慢慢折磨!”他骂了一句方言,周驰没听懂。 医生:“病人送来得及时,吞下去的刀片都在胃部,划破贲门小动脉,造成胃内大出血,昨晚止血顺利,胃部三块刀片全部取出。最严重的是他咽喉部的两块刀片,已经划伤了气管壁。我们用异物钳取出的时候,其中大一些的那块划到喉返神经,完全断离了。” “病人声带的受损会是永久性的,这不可逆,没办法。但对侧声带会代偿,前期声沙,三个月后会改善一些。” 姜骆青还没听懂。 周驰听到那道和缓有力的嗓音响起:“辛苦了。” 还好,他捡回条命。 而且还能说话。 但应该再也唱不了温妩喜欢的歌了吧。 门口走进两名高大保镖站到房间里面的角落。 周驰见到出现在病房里的人影,所有人都为最前面的男人让路,他如众星捧月的拥簇。 护士发现周驰醒了,将灯打开。 灯光充盈整间病房,周驰看清楚最前面那个男人,一瞬间似有电流经过身体,被子里的手痉.挛似的收紧,他不动声色垂下浓密眼睫。 他认识这个人。 在电视上,在报纸上,在市民的嘉许中。 许拓。 著名的青年企业家、慈善家,是一家手机品牌的创始人,也有很多的产业。但他并没有特意去关注那些企业家,他只是知道这个人。 这个人成立了那么多所新明阳光小学,专门支持贫苦地区的慈善教育。 周驰和全中国一样都以为这是个好人。 男人一米八的身高,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细框眼镜,年轻英俊,简单又干练的商务偏分式发型,皮肤比他们这些人都白一点,白色衬衫外是挺括的深蓝色马甲和同色系西装与大衣。 他看起来那么高贵和儒雅,穿戴得商务又有品位。微抿的唇线总像自带微笑的弧度,看起来就是电视上的慈善人士,谁都不会想到能跟毒品有关联。 周驰甚至陷入怀疑,他是不是跟错了人,这是不是只是太子爷的助手? 他想,做毒品的人不应该是像闫致兵像传闻中槟野那样嗜血狠毒的人吗? 如果真的是这个人,这未免更可怕。 周驰挣扎着要坐起身,但是牵扯到很多伤口。 护士和姜骆青都让他坐下。 男人身后西装革履的人恭敬搬来一张椅子。 男人没有坐,只是看向周驰,他的瞳孔是褐色,目光带着一种赏识与上位者本能的疏离与威压。 姜骆青说:“许先生来看你,惊到了吧。” 周驰点头。 真的是电视上那位慈善家企业家许拓。 周驰后背是森寒的阴风,但是不动声色微微抿唇,带着被救者的感谢与恭敬,比着要写字的手势。 护士给他递来纸笔。 周驰写:「我在电视上见过您。」 他又写:「谢谢,用得到的地方请直接说。」 许拓身后那个西装革履的助理把本子呈给许拓。 金丝细框眼镜背后的一双凤眼扫过这些文字,睨向周驰淡声说:“你先养伤。” 他停顿了片刻。 助理很懂分寸地叫走了医生和护士。 许拓问:“M国雇佣兵,杀过富商迈克?” 周驰点头。 毒贩果然很喜欢这种强手的背景。 许拓抿唇淡笑:“你把手臂和声音养好,我不用废人。” 周驰眼神恭敬,再点头。 许拓瞥了眼这间病房,上位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四天可以出院吗?” 周驰微怔,用口型说可以。 许拓没再看他,转身离开这间病房。 他的助理和保镖如来时一样紧随着拥簇他离去。 -- 第149页 姜骆青也跟周驰打招呼:“你先养伤,缺什么跟我说,四天后许先生就要回云市了,咱们一起,我先走了。” 周驰想说他需要一部手机,但姜骆青已经带着小弟离开了。 不过没两分钟就有一名保镖给他拿来一个黑皮箱。 护士将他枕头升高了些,周驰打开皮箱,手背插着输液针管,他动作很轻,从皮箱里拿出一部手机。 许拓的品牌。 皮箱里还有剃须刀,匕首,手/枪,一些生活用品。 他打开手机,里面已经插了卡,他现在应该要第一时间联系上级,但他没有。他也想联系温妩,但也没有。 他还不确定新手机有没有被安装监视的东西。 周驰打开浏览器,搜索[许拓]。 搜索引擎的第一条是[许拓百科],第一页是[嘉那集团]。 嘉那集团的手机新品发布会,董事长许拓儒雅英俊,谈笑介绍。 嘉那集团的轮渡收购,项目投资,服装品牌在迦曼地区的成立。 嘉那集团董事长许拓成立的新民阳光小学。 最后是他的绯闻女友,捧红的明星。 许拓,27岁,云市人。 白手起家从电子配件到成立手机品牌,再到之后的一次次收购与投资,从四年前开始做慈善,在全国各地的偏远地区建立希望小学。 周驰盯着搜索引擎上的照片,成熟的男人因为各种慈善事业得到政府、社会、市民的高度信任与支持。 摁灭手机屏幕,周驰闭了闭眼。这是他参与缉毒的这些年第一次觉得这么困难,毒品背后似深渊沼泽,他现在应该才是终于踏进来了。 …… 三天后的夜晚,姜骆青来让周驰做离开前的准备。 “你有什么要带的人,要去处理的事都给弄好,楼下有台车给你用,明天一早就出发。”姜骆青皱了下眉,“你这身体能行吗,要不要我派个人帮你去办?” 周驰摇头。他已经在窗前做伸展运动,远眺夜色,收起手臂用眼神示意姜骆青去忙。 姜骆青点点头带着小弟离开了病房。 护士在叮嘱周驰不要做剧烈运动,右臂上的枪伤还在恢复期,要注意保护嗓子,前期不想说话就不要开口,定期做复查,有发烧就输液消炎。 年轻的护士叮嘱得很仔细,看周驰的眼神总有些仰慕和不舍。 周驰拿起黑色羽绒服要穿上,护士忙过来帮他,他抬手拒绝了,自己穿好,带好一把枪和口罩走出病房。 青年的羽绒服宽大,鸭舌帽和口罩遮住脸,在漆黑的夜色下发动一台黑色轿车驶入城市街道。 车子先去的地方是一处手机修理店,周驰找到一个认识的青年,让他检查手机上有没有监视的设备。 青年很爱钻研这方面,测试了两次后说:“没有,很安全,再高科技的我就查不出来了。” 周驰点了点头,付完钱离开,发动汽车驶向阿时他们的住所,虽然这几天没同赵行峰联系过,但能推测赵行峰最近住在那里。 他走进这栋老小区,敲响阿时他们租的房子,开门的赵行峰见到他,激动得眼眶里涌起雾气。 周驰扯下口罩,拍他肩膀笑了笑。 阿时和纪冲还有几名小弟都冲过来,尤其是阿时和纪冲自责地扇自己耳光。 “周行都告诉我们了,都怪我们大意,让那群王八蛋把追踪器放上车!” 周驰黑眸深邃,只用手机打字告诉他们:「周行纪冲带着人收拾一下,明早跟我出发。」 阿时愣住:“那我呢?我也要去!” 周驰挽唇淡笑了下,用手机打字:「你留下来,把我那台奔驰拿去卖了,干点正经工作吧。」 他是计划等阿时去取车的时候就让警方抓捕这孩子归案,心性不坏,不应该栽在这条道上。 阿时眼眶发红:“驰哥,你在气我坑了你?你不要我了……” 周驰拍了拍他肩膀,没再说别的,只示意赵行峰出来。 他们回到车上。 赵行峰紧张地问:“驰哥,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样?是太子爷救的你?” 周驰清了清喉想说话,但发出的第一个音都沙哑得像手工锯子艰难地锯木头的沉钝声。 他眸光一黯,只能重新打字。 赵行峰看见这些,也震撼毒品帝国背后是这样一个做着慈善事业的人。他对周驰说起闫致兵的口供,周驰也才知道许拓是黑王的儿子。 他只以为槟野和许拓是两个对立的势力,原来他们背后都服从于一个黑王。 卧底的这条隐蔽战线比他想象中还是困难,他看向赵行峰,从前阳光朝气的青年现在目光多了几分隐忍,整张脸也好像严肃了些。 他忽然有些不忍心,用手机打字:「你回去吧,跟队长说。」 赵行峰愣住,坚决摇头。 周驰没有劝动他,他们向郑祁华汇报了目前的工作情况,通话结束,周驰挥手示意赵行峰下车,明早跟他出发离开这里。 赵行峰问:“那你现在去见嫂子吗?” 周驰目光安静。 “嫂子很爱你,驰哥……你们会分手吗?”年轻的男生眼里都是不忍。 周驰淡笑了下,示意他回去。 赵行峰:“座椅上是你手机,我们捡回来的。” -- 第150页 周驰打开手机,除了屏幕碎裂了点,其余都还正常。 他清空了所有通讯记录,他卸载了Q/Q,登陆微信,点开温妩的头像。 她的头像是粉红色的卡通少女,他总是担心她的安全,每次都会清空和她的聊天记录。他盯着空白的聊天屏,很久才点开她头像,选择了[删除好友]。 他驱车驶向老城区,在一家花店买到一束粉色玫瑰。 才晚上八点,再过四个小时就是0点,温妩的生日。 他在之前计划过安安心心等姜骆青的信号,安安心心陪她过年,陪她过生日,如果时间能久一点也许还可以陪她过情人节。 但是一切都不可能了。 他第一次知道这条路这么难走,无法想象的黑暗都高高如山堆积在这条路上,他拉着她只会将她带入深渊。 他该放手。 黑色轿车停在温妩店铺门前,她的店已经关门,他抬头望见三楼亮灯的阳台,她在家里。 周驰戴上口罩,将玫瑰花往宽大的外套里藏,他没有上楼,而是先进她的店铺。他也没有走正门,走了高利贷的人来追债的那个夜晚,温妩带他走的后门。 他用一个维修工会的开锁技能打开了她后门杂物间的门锁。 他走进店里,将粉色的玫瑰放在她工作台上。 他走到她常坐的那张桌子前,她经常在这里吃饭,在这里捧着奶茶喝,也把他们唯一的合照藏在了这张木桌的抽屉里。 周驰一点点抚过桌椅,就像触碰着心爱的女孩。 他没有呆多久,还是从后门离开。 他一步一步走上三楼,脚步很慢,如同心口的沉重。 他是来跟她告别,也是来分手的吧。 他之前多自大,总那么自信地相信自己会很幸运,相信正义可以战胜一切,但他差一点就死在除夕夜,差一点连累温妩。 他并不适合开展一段恋爱。 他不知道这一去再回来是什么时候,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他其实应该直接走掉,不要买什么鲜花,不要来告别,不要来分手。他就应该是删除她所有联系方式,安安静静地走掉,悄无声息消失在她生活里。 但他又这么强烈地想再见她一眼。 … 温妩洗完澡,躺在床上打开手机。 席佳茹已经不在家里,初一的那天席佳茹叫来了温自霆,她的爸爸妈妈第一次这么和谐,站在统一的战线上阻止她等待周驰。 席佳茹说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让你等他。 温自霆说那个男人给你不了幸福,他是骗你的。 她用很平静也很坚定的心跟他们吵了一架,他们呆到昨天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城市。 温妩登陆过道监控的APP,她每晚都会看一眼,她渴望见到周驰。 手指在这瞬间僵硬地停留在屏幕上,她看到一个黑色的、挺拔高大的身影,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垂着头连眼睛都照不见,但她知道这就是周驰。 他并没有上前,只是停在她门口,没有敲门,一动不动。 她疯了一般跑向客厅,冲到门后,连拖鞋都来不及穿。 她打开房门,与一双漆黑的瞳仁对上。 她狠狠扑进他怀里,羽绒服带着冬夜的凉意,但是她的青年浑身滚烫温暖。 她抱得太紧,就像她稍微松手他就会离开。 周驰手臂僵了瞬间,也收紧将温妩抱入房间,关上门。 温妩舍不得松手,她抱了很久很久,想起什么,忙去拉上阳台的窗帘。 她重新跑回他身前,脚步收得不稳,摇摇晃晃却不敢扑向他,她知道他身上还有伤。 她眼眶是红的,一双眼睛里全是担忧,紧紧落在他喉结和手臂的地方。 “我很想你。”她嗓音哽咽,“你好了吗,伤口疼吗?有没有伤到声带,你手臂是被消音枪打的?你手还可以活动吗?医生怎么说?” 她又要拉他的手:“你先坐下说——” 周驰一把将她往怀里带。 他手臂收得紧,不顾伤口的疼痛,知道她光着脚,将她抱起来,让她双脚踩在他鞋面上。 他紧望着她,她脸颊被瓦片伤到的地方已经退了淤血,还剩一点红。他指腹摩挲着这块红印,还好,他没让她毁容,不然他会难安一辈子。 哦,他可能并没有一辈子。 他不知道生命会停止在哪里,他根本没有办法再给她什么承诺。 周驰忽然狠狠收紧了手臂,他想娶温妩,他想为她做饭,陪她上下班,陪她过每一个节日。 他忽然很渴望他就是个维修工,就住在她的对面,春夏秋冬都埋在一堆家电前,一抬头视线就能穿过马路看见对面的她。 但他不是一个维修工,他是一个缉毒警察。 他要去抓捕所有的贩毒者,这个社会上再也没有毒贩与毒品了,他的女孩才会更安全。 他摩挲着她脸颊,粗糙的指腹擦她落下来的眼泪。 他薄唇翕动,开口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好难听啊。 嘶哑又钝重,不再是那个声线磁性的周驰,开口就悦耳得像湖边洁白的天鹅在唱歌。 温妩愣住,鼻腔一酸,眼泪崩溃汹涌,她控制不住地埋在周驰脖颈里哭。 不光是因为他的声音,是因为这句对不起。 -- 第151页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不愿接受,她手臂抱紧,想死死圈住他不让他从她眼前消失。 周驰没有阻止她,他只是继续用这么钝重又嘶哑的声音说:“小五,我要走了。”他说完忍不住喉间的疼痛猛烈地咳嗽。 温妩终于放开他,手忙脚乱跑去接温水。 她捧着水杯慌张地递给周驰。 周驰喝完还是咳,他并不适合说话。 他咳出了血,但是没有在温妩身前吐出来,他和着温水咽下去,朝她抿起一个安慰的笑。 温妩慌张地问:“你还会回来的,对不对?” “你嗓子疼吗?咱们不说话了,你不说话了,你听着我说。” “你的声音会恢复的对不对?”眼泪不受她控制,声音里的哽咽与自责也不受她控制,“没关系,恢复不了也没关系,只要还能说话就是好事。周驰,我们说过不说‘对不起’的。” “没关系啊,你要去哪里你就去,我等你就是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周驰摇了摇头,薄唇抿起的笑这么苦涩。 他拿出手机打字,他把屏幕递给她看,他的手都在发抖,第一次开枪击毙逃亡毒贩时他都没这么颤抖过。 他说:「我们分手吧。」 手机屏幕的光照落在温妩脸颊,她的眼睛晦暗如垂危的病人,她的嘴唇颤抖又苍白。 她僵硬了好久,猛地摇头:“不分手,我会等你的,你给我平平安安地回来!” 她抱住他,埋在他胸膛里哽咽:“你都亲过我了,你哪里都看过了,你得对我负责。我就赖上你了,你说过会回来娶我的。” 温妩把手竖给周驰看:“戒指是你给我的,所以你不可以赖账不可以分手。” 她紧紧抱着他,努力抽着气想把眼泪逼回去:“我刚刚眼泪太多了,根本没看见你手机屏幕。” “你去抓毒贩吧,去抓坏人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抱得太紧,每一句都说得坚决,周驰没见过这么犟的姑娘。 他不可能让她等下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再回来是什么时候,或者还能不能回来。 他打字,递给她看。 「小五,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能再回来,也许等我回来的时候我都老了,或者残了废了。你已经见过这条路有多危险,我不能连累你。就当我们爱了一段,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他的心脏被撕扯得痛苦,但是他不能流露出痛苦的模样。他安安静静看着她,他想让她答应不要再做无用的等待。 然而温妩揉了揉眼睛:“我眼睛花了,看不清楚。” 周驰无奈地苦笑,在下面再打出一排字。 「傻小五,能拥有你一百多天我已经很知足了。不要等我,就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我祝福你平安快乐,你祝福我胜利凯旋,我们好好地走。」 温妩仰着脸,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胜利凯旋为什么还要分手?我不同意!你别想说分就分,我没答应就是没分手。” “你女朋友,不,未婚妻。”她把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举起来,“你都给我承诺了,我已经是你未婚妻。你未婚妻在等你你就必须平安地回来,你还要给我办婚礼。听清楚没有?” 不等他回答,她踮起脚尖亲吻他薄唇。 她忽然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喉咙的伤还没好,她不敢吻进去,就亲吻着他嘴唇,动作呵护又温柔。她捧着他脸,从嘴唇吻到鼻尖,眼睛,又吻他喉结。 “我没答应,你不许跟我说分手,我没答应!”她每一声都嘶吼又哽咽。 周驰浑身紧绷,他听不得她哭,一声声比子弹打在身上都疼。她的嘴唇温温软软的,想用力地亲吻他又担心他喉咙伤口。 他明明应该说完这些、见完最后一面就走,但他双脚如同灌铅的沉,任她亲吻好久,一点点收起僵硬手臂,忽然捏起她下颔仰起她脸,狠狠亲咬她双唇。 他咬得狠烈,听到她吃痛的呼吸声,她却甘之如饴。 她仰着脸,睫毛颤动,落在他肩颈上的指尖柔软又颤抖。他像触电,忽然扳动她身体将她按向墙壁,背对她狠狠亲吻她耳垂。 他渴望却不敢,只把每一缕浓烈的爱意付诸在这个吻里,也害怕她看见他现在的模样。她以为他是动情终于肯答应她,但他没有,粗粝手指只是像从前那样。她明白过来,失望又是痛苦,想回头却被他按住后颈。时间漫长过去,他所有克制的爱意都只能这样告诉她,手臂伤口的痛和身体里的滚烫令他双目赤红,他舍不得放手,但是明白必须要放手,他忽然狠狠咬她肩膀。 牙齿退离时,血液一点点充盈皮肤,白皙纤细的肩膀上淤血渗在皮肤层里,留下一排不应该留下的压印。 周驰后悔了,他后悔不应该暴露他的渴望他的爱。他摩挲这排压印,他力气太重了,她应该很疼吧。 她回身抱住他,在他肩头亲咬出一个个草莓印,难过地触碰他手臂缠着纱布的伤口。 周驰把她抱回卧室,擦掉她腿上的液体,为她盖住被子。 他看见了一旁的枕头上整整齐齐叠放的衬衫,他的衬衫。 她每晚都跟衬衫睡。 他吻了吻她额头,她鼻尖,她嘴唇,他忍着喉间的疼痛,嘶哑说:“听话,别等我了,没意义。” -- 第152页 “对不起,是我招惹你。” 他说:“那家奶茶店还没关门,我去给你买杯你爱喝的奶茶?” 温妩眼里的光黯下去,睫毛不停颤动,就好像明白他不是去买奶茶,他只是要走了。 她抓着他手臂,美甲还是之前那个酒红色,长长了一些,底部是她指甲的颜色。她抠着他手,太用力了,甲床血色腿却,指甲泛着白。 她很久才露出一个笑脸,她忽然仰起脸。 就像从前每一次的嬉闹,她把这张他喜欢的脸在他眼前放大,窃喜于每次都能用长得漂亮杀住一个神仙颜值的男朋友。 她就这样笑着,告诉他:“嗯,你去吧,我等你。” 他深深看她一眼,眸子里是寒冬漆黑的夜,他抽出手。明明她笑得明媚又灿烂,但是指甲抠得这么用力,他把手拿出来时,手臂上是她指甲划破开的皮。 他头也不回捡起客厅的衣服和裤子穿上,收起手/枪,戴好鸭舌帽和口罩走出这扇门。 … 屋内安安静静,只有枕头里温妩压抑的抽泣声。 她在好久之后起床,穿好睡裙,蹲到那扇墙壁前。 老式的欧式碎花壁纸上留下液化的液体,她用手指擦干净,无力地将脸埋在膝盖里哭。 她听到一阵敲门声,那么欣喜地冲过去打开门。 送外卖的小哥撞见她又哭又笑的脸有些错愕:“你好,你的外卖……” “是点的吗?” “不是,是一位先生给我配送费让我带上来的。” 温妩捧着这杯奶茶泣不成声。 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和他说,她还没有看够他。 他为什么不答应她呢,她愿意。 他为什么要说分手呢,她愿意等他。 他的嗓音还会好吗,他说的每一个字会不会都像刀片割在喉咙。 他是不是以后再也不能唱歌了。 第52章 我的玫瑰没有枯萎 温妩一整夜没有睡。 她舍不得喝完这杯奶茶,她几乎喝了一夜,小口小口地抿,就是很舍不得。 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叫周驰的人会给她买奶茶了。 她忽然才想起来她忘记问他,他真的叫周驰吗? 他们这种卧底的警察会改身份吗?周驰是他本来的名字还是他作为警察卧底的名字呢。 他走得那么急,她什么都不敢问。 早晨起床,温妩望着镜子里肩膀上的牙印,忍不住红着眼眶笑起来。 今天天气好,窗外是个晴天。她换了一件黛紫色长旗袍,外套是一件廓形的中式羊绒斗篷。在玄关换上高跟鞋的时候,她忽然就在想,要是周驰现在在她身边,应该又要说她“你穿这么薄的丝袜老了腿会受不了”。 她挽着一个外婆留下来的古董手绣包走下楼,在楼下撞见了周邢芳。 周邢芳很喜欢看她穿旗袍,打量的眼睛里都是赞美:“小五出去玩啊。” “没有,该上班了。” “这么快就上班,今天才初五。” “我一个人也没意思,玩跟上班一样。”温妩淡笑着,脸上是如常的平静,就像昨晚从来没有跟她的心上人分别。 周邢芳看了眼对面街道的店铺:“不知道小周是去哪里了,应该有好一阵没看见他了吧?你看他那台奔驰全都是灰。” 温妩也会顺应着看去一眼,藏起她汹涌的全部爱意,那么云淡风轻地挽唇淡笑了下。 今天是她二十二岁的生日。 她以为昨晚周驰会记得。 她在推开店门的时候望见木桌上的那束玫瑰时怔住,整个人僵立在门口。 她飞快放下包拿起玫瑰花,九十九朵粉色玫瑰,和周驰第一次送给她的一模一样。 花上有卡片,卡片封面印着[Happy Birthday]的字样,她打开卡片,看见上面的字又忍不住想哭。 「再见,温月亮」 等他回来她一定要狠狠骂他,怎么会有人在女朋友生日的时候做这么让人伤心的事。 温妩飞快地打开手机上的监控APP,花应该是昨晚周驰放的。 她找到店里昨晚的监控录像,看到他是从后门进来。 监控里的青年依旧是黑色羽绒服,鸭舌帽和黑口罩。他把花放在这张木桌上,爱怜地抚过一寸寸她坐过的地方,然后,他用一个维修工的技能打开了抽屉的锁。 温妩轰然僵在原地。 借着手机的光,周驰抚摸他们唯一的合照,他忽然顿住片刻,将合照撕成两半。 他带走了有他脸的那半张。 温妩疯了般打开抽屉,半张照片安静躺在抽屉里,只有她一个人,边角是撕裂开的白屑。 她捏着照片,指尖发抖,整个人也在颤抖。 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抽泣,死死捏着这半张照片。 他怎么忍心,这是她和他唯一的合照,他怎么忍心。 眼泪怎么都不受她控制,汹涌个没完。她没吃早饭,连胃都哭到抽/搐。 她发誓等他回来她一定要拉着他去拍照,照到他想吐为止。 这是一个很难过的生日。 席佳茹给她发来很大的转账,温自霆派人送来生日礼物,都很贵重,但她高兴不起来。 闻音给她发来视频,温妩疲惫地按了接听。 闻音才刚说完“生日快乐”,看见她有些愣住:“你怎么了,怎么快发烧的样子,你生病了?” -- 第153页 这几天她们没怎么通过电话,温妩前几天很高兴地说过她要和周驰一起过年,闻音恨她不争气,没怎么来电话,只是在微信上祝她新年快乐。 闻音:“周驰呢?让他带你去医院。” 温妩忍着鼻腔里的酸,说:“他去给我挣未来了。” 闻音不明白:“他出去打工了,去哪打工?” “很远的地方吧。” “你不知道?” “嗯,我们约定等待彼此,我会等在原地等他。” 闻音骂了一句“艹”,火急火燎就想劈头盖脸骂她,但见她黯然的模样又咽回去了,只能说:“温妩你是猪脑子吗,这种鬼话就是分手啊!你当他是影帝,给你演个没文化没学历的维修工下海混成年薪过亿的总裁回来娶你?” “你们才和好几天!他又把你甩了!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不是的,我有很多话没办法告诉你,总之周驰是个好人,你和你想的不一样,他只是不得已。” 在闻音还想反驳的时候,温妩忍着难受的情绪很认真地喊闻音的名字:“你相信我好吗,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要管我们的事,你就相信我。” “我当然不敢管你的事,我能再管吗?” 闻音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半天才说:“连你生日都不陪你过,连大过年都要跑出去的人,你觉得他真的很优秀吗?他人品就是有问题。温妩,我不想说你,我也说累了,到这一步我只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不后悔。”温妩说得坚定,轻轻笑起。 闻音憋着气:“你要在原地等他?如果他真赚到大钱衣锦还乡,你不就在原地踏步了吗。”她自然不信周驰能衣锦还乡回来,她只是想刺激温妩不要原地踏步。 温妩眼眸一亮,忽然就找到了动力:“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不是说想让我多发点露脸露才艺的视频吗,我现在就去做!”她飞快挂了视频。 温妩想到了,她要让周驰能看见她。 哪怕他们在两座城市或者两个国家,她也要站在一个他能看见的地方,她会用她的方式告诉他她一直在等他,他必须平平安安地回来。 她要成为一个网红,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她的视频,他只要打开总能看见她。 除夕那天那群坏人都被抓进了警局,那晚她也一直都戴着口罩,没有人知道她和周驰的关系,她就算露脸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温妩好像一个在迷雾中走失的人终于找到方向。 她出门买了一个手机拍摄支架,调整好角度对准工作台,她上楼换了一套宽松的毛衣,又回到店里开始拍摄她工作的视频。 …… 飞机平稳划过湛蓝天空,降落在云市机场。 云市是一个在晋升二线的城市,这里人口密度大,不像一二线城市发达,却是一个工业密集的城市,有很多知名品牌都将总部和仓储成立在这里。 许拓的企业也在这里。 周驰走下舷梯,背后是许拓的私人飞机,不过坐不下那么多人,他只带了赵行峰和他一起,纪冲他们带着人坐的长途客车。 许拓走在前面,在下飞机的时候跑道外沿就已经停了两台车,西装革履的司机为许拓打开车门,他坐上一台迈巴赫。 周驰和姜骆青就坐后面的商务车。 他们被带到一处高档小区,整个七层和八层都是许拓的房子。周驰和姜骆青被安置在八层,分别住进两套装潢豪华的江景大平层。 客厅挑高四米,阳台视野开阔,家具电器和室内布置都是周驰从没住过的高档。他忽然就在想,他要立多少次功才能让温妩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哦,他们已经分手了。 她现在应该会很痛苦,今天还是她的生日。 她说要等他,如果他半年或者一年可以回去,他一定跟她求婚。但他怕,怕一年都不可能回去。 他现在就希望他的女孩可以在痛苦过后把他放下,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兜里的手掌握成拳头,又紧绷地松开。 赵行峰四处检查房间里有没有被安装监控,周驰走到即热净饮机前倒水吃药。 昨晚,他从背后抱着她的时候,温妩身体狠狠拍打着墙壁,他怕她疼,手臂紧紧将她圈在臂弯,右臂伤口流血了,幸好她并没有发现。 他仰起喉咙吞下消炎药和退烧药,在飞机上体温有些高。 “驰哥,应该没问题。”赵行峰检查完走过来,环顾了眼房间,“主卧给你,我睡你对面的次卧。后面几间房弄个上下床,纪冲他们够住。” 周驰嗯了声,嗓音钝重低哑。 赵行峰听着他声音,双眸黯然,打起精神问他想吃什么。 周驰用手机打字:「长寿面。」 赵行峰愣了下,周驰一双眼深邃平静,但他早上五点钟去医院接周驰时见过周驰坐在病床上看窗外夜色。挺拔又孤独的背影,带着对这座城市的眷恋,但他明白不是眷恋这座城,只是这座城的一个人。 他知道今天不是周驰的生日,那就应该是温妩的。 赵行峰打起精神露出一口灿烂白牙:“OK,包在我身上,我这次一定不给您煮糊!” 周驰免不得想起以前这小子总把面煮糊的事情,淡笑了下。 -- 第154页 晚上的时候纪冲他们到了这里,一同来的还有阿时。 周驰有些不悦地皱起眉。 阿时说:“驰哥你别怪纪冲,是我要跟来的,你别想丢下我,我得来保护你!”阿时说要是下次再遇到槟野的人他一定想尽办法捉弄死对方。 周驰皱着眉,嗓子不太好,不然想骂人。 阿时已经来,怎么也赶不走,周驰只好让他负责做饭。 第二天,他去姜骆青那里串门。 姜骆青就住在他隔壁,也是一间四百多平豪华大平层,格局和装潢都一样。 当然,天下没有白住的好房子。享受这种待遇就应该得拿命作注。 周驰问姜骆青什么时候能有任务。 姜骆青嗤笑了声:“不跟你说了吗,太子爷不制毒。” 周驰挑眉,眼里在问那跟着太子爷要怎么混。 姜骆青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咱跟着许先生都要干些什么,我只是想保命。” 姜骆青说他以前是从迦曼出来的,他只是在那边做玉石生意,因为无意帮助过槟野才知道他们都制毒。他在迦曼呆了六年,从来没碰过毒品,也从来没提过槟野是个大毒贩。后来生意不好做回了陇州老家,过了很长一段窘迫的日子,也许是槟野觉得他守口如瓶,帮了他一把,让闫致兵给了他一笔钱。 “我才知道那是贩毒来的钱,而我床底下就是5000g四号。”姜骆青苦笑了下,“你说,槟野就是这样帮我的,把我拉上岸还是拖下水?” 会客厅豪华的欧式沙发上,姜骆青点燃支烟问周驰抽不抽:“哦,你嗓子还没好。”他吐出烟雾,继续说起,“后来我就一直在闫致兵那里拿货,我见过他杀人,他当着我面弄了他一个手下,是想给我个警示。” “这些年也没少赚,我们那个寨子,十户有九户都是穷人,当年还以为我跟人出国做玉石生意能大赚特赚,我回来寨子里的人都眼巴巴看着我。” “那种眼神,就像他们是饿死鬼,而我是块肥肉。我就帮了几个上不起学的人出学费,又把寨子里两个肺癌的人送去医院做治疗。他们都觉得我是好人。” 也许是周驰不方便说话,姜骆青就一直说下去,说了很多。 “其实我挺后悔当年拿那笔钱的,如果我没拿钱我是不是就是个干净的人了?”但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滑稽的笑话,长长吐出烟圈,一双脚早已经踩在泥潭里,根本洗不干净,“做毒品也挺好的,来钱快,我这么安慰自己,晚上才不至于做恶梦。” 周驰用一个毒贩嗤笑的眼神看姜骆青,在手机上打字。 「许先生有什么任务?」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许先生不做毒品,但是应该想做毒品。他是有正经生意的,想见我们了会见我们,你安安心心养身体吧。” 周驰点了点头,还有很话想从姜骆青这里套,但他还不太能开口说话。 姜骆青的手下送来一个笔记本,姜骆青开始琢磨一个网站,周驰看了眼,是个小说网站。 他很诧异地挑眉。 姜骆青笑:“跟着许先生应该会很闲,我就看看小说,自己也写点小说。” 周驰用怀疑的眼神问他还有这种文采。 姜骆青:“生活给了我苦难和罪孽,而我愿用热枕与善意回报生活。” 周驰不动声色敛眉低笑,走时打字:「好好写,披个笔名释放心情,发出来了让我拜读一下,说不定我也动笔写点我的故事。」 他在晚上还真收到了姜骆青发来的链接。 《迦曼风暴》 一个十八岁的高考状元因为贫穷而辍学,被迫去迦曼打工,跟毒枭和警察混成出生入死的兄弟,走上了一条亦正亦邪的道路。 姜骆青竟然真的有些文笔,一口气写了三章。 周驰全都看完,有部分是姜骆青自己说的身世,有部分他不太了解。 他给姜骆青发短信:「你他妈注意点,别给暴露了。毒枭邬州是槟野吧?」 姜骆青:「嗯,我要把邬州写死,先成为我的兄弟我的仰慕者,再被我写死。」 「我就这么个抒情的地方,小说而已,警察怎么可能盯上我。」 「你要进来吗?我把你写进去。」 周驰:「不了,我害怕被警察盯上。」 姜骆青:「别这么怕警察,我就写一篇小说,警察不可能知道作者就是个毒贩。」 周驰勾起薄唇,用赵行峰联络上级的手机给郑祁华发送短信和小说链接。 他长腿交叠,倚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晃着杯子里的板蓝根,勾起唇仰头喝下。 两天后,郑祁华带着队里几个警察用注册的读者账号在这篇小说下留言:「蹲,催更~」 周驰笑着听姜骆青讲起一个个入坑催更的读者,发出意味深长的恭喜。 他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伤口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做些长时间的健身运动,只是喉水肿还没消,不方便说话。 周驰在跑步机上锻炼完,回到盥洗室洗澡,镜子里的青年胸肌上滚落着晶莹汗水。他睨着胸膛和肩膀上的草莓印,已经快要消下去,是他这几天每晚热敷的结果。 他眸光暗了暗,如同浩瀚深潭。 他蛰伏在缉毒的隐蔽战线上,身体不属于自己,他不敢留下爱过的痕迹。 -- 第155页 盥洗室滚烫的水汽将镜子蒙上一层水雾,周驰在镜面水雾上画出一轮弯月牙。 他轻轻笑了下,目光眷恋看了许久,然后擦掉,系上浴袍,藏起眸底的悸动走出门。 …… 这个冬天没有下过雪,但是陇州的天气依旧寒冷。 长长的春徊巷里是如常谈笑玩耍的老人和孩子,偶尔阳光会穿透稀疏的梧桐叶子,投给大地斑驳的碎光。 温妩经常会抬起头看一眼对面,紧闭的卷闸门再也没有开启过,店门前的黑色奔驰落满灰和梧桐叶。 她总会安静收起眼底眷恋的光,架起支架,在镜头下专注缝制旗袍。 木桌上那束粉色玫瑰存放到了第五天,终于还是没有躲过枯萎的命运,温妩几乎已经喷完一整瓶保鲜剂,望着发黄卷皱的花瓣心里还是太难受。 她一片片摘下外层发皱的花瓣,想在玫瑰还没枯萎之前把这件旗袍做出来,整理出一个完整的视频发到网上。 她一直坐到凌晨,终于赶制出这件为自己做的旗袍。 回到家洗澡的时候,她不敢用热水,只用冰冷的自来水冲洗肩膀。 雪白左肩上,周驰咬下的那排牙印还在,皮肤层里留着发红的印记,是她每晚都用冰凉的水冷敷,渴望让这排牙印留存得久一点。腿间的红痕还明显,她也渴望它们多陪她留一会儿。 她洗完澡,对着镜子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做完护肤抓紧时间去睡觉。 要美美地拍出视频呀! 第二天,她画了精致淡妆,头发就是自然垂下的大波浪,额前夹了一只蝴蝶发卡。 她整理出一块拍摄背景,将还新鲜的三支玫瑰花捧在手里,对着镜头拍摄,露出灿烂明媚的笑脸。 只是回看的时候她觉得笑得太僵了,又重新拍了第二遍,但还是觉得笑得太牵强。 她对着手机镜头,就想象是第一眼见到周驰。 他在古朴的长巷夜色里如同耀眼星海,她只是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好像是她先动心的吧。 她终于拍出来自己也满意的视频,把前几天的视频剪辑成一条。然后用自己的声音配音,注册了一个账号,她起名温月亮,将这个视频发布到某音和小橙书平台。 操作完,她又充值了两万块钱的推广。 她觉得应该会有些点赞吧,毕竟她长得好看,视频里还加了自己的才艺。 但第一次在公开平台发自己的视频,温妩还是有些忐忑,一直忙着工作,等到晚上下班才登陆账号。 某音播放量900W,点赞53W,评论4w+,粉丝2w+,还在不停涨。 温妩心跳很快,点开评论。 「没有人觉得像那个港台明星吗?」 「自己做的旗袍?我不信美女还会做这个。」 「啊啊啊我是女的我想舔屏!」 「资料是陇州的,我们陇州就是出美女。」 「哇,这是哪种旗袍?一点也不俗气!」 视频是从做这件旗袍开始录制的,从布料剪裁到缝制。她借鉴了网上的变装视频,先是穿着宽松的睡衣,素颜捧着这件旗袍,然后镜头下一秒切换成已经穿上旗袍的模样。 镜头里,身材纤细的少女穿一件浅绿色旗袍走近镜头,握着手上的粉色玫瑰,眼神由哀伤到欢喜。随着配音里的敲门声和一阵浪漫的配乐,少女桃花眼灿然明亮,就像见到心上人一样明媚甜蜜。 温妩还做了放大特效,视频最后是她放大的脸,画质清晰,五官明艳精致,那双带笑的眼睛就像盛着一轮月。 她甜美的笑脸和她自己做的配音同时出现在视频最后。 “我的玫瑰没有枯萎,也会等到我的少年。” 温妩刷着这些评论,有夸奖的有质疑的。 她也收到不少私信。 「小姐姐看看我,很想跟你交个朋友微笑脸」 「美女姐姐你是设计师吗,可以找你做你身上这件旗袍吗?」 「旗袍不是你做的吧,几个镜头低着头一点也不像你视频后面的样子,没才艺就不要装。我来鉴婊。」 「啊啊啊姐姐好爱你的颜!你学服装设计的哇!我看见你工作室的书了,我也有!」 有些话太难听,温妩感觉不舒服,但有些人又超可爱,把她夸上天了,说她怎么今天才下凡。 温妩又登陆了小橙书,发现也有70w浏览器和3w的赞,评论比某音要好一点,都在夸她才貌双全。私信大部分都是问她是不是设计师,在哪里能买她身上的旗袍。 温妩刷着这些评论和私信笑起来,这是周驰走的一个星期里她最开心的一个小时。 她忽然有了方向和动力,只要她努力站高一点,他总能看到她的吧。 他必须要知道她每天都在等他,他必须得平安地回来。 第53章 他还想为她唱歌 时间过得总是很漫长,这个寒冬一粒雪花都没有落下,但是彻骨的寒冷没有减轻。 温妩用冰冷的自来水清洗肩膀是将那排深深的牙印多留下了一个星期,但她也同时迎来了重感冒。 发烧加扁桃体炎,身体难受的同时温妩心里竟然格外开心。 因为她在发烧的大梦里梦见了周驰。 他抓捕了全中国所有的毒贩、清缴了所有的毒品,他穿着警察的制服,肩宽腿长、英姿雄发,被授予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雄模范的称号。 -- 第156页 他穿着警服来看她,带着一束粉色玫瑰,敲响她的房门,勾起薄唇挑眉问她:“温月亮,你怎么还在等我啊?” “那我来了,我来娶你吧。” 温妩醒过来的时候都是眼泪和鼻涕,她一边擦鼻涕一边笑,又忍不住哇哇哭。 她自己打车去人民医院,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和周驰在这里治桂花过敏。 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温妩吊完水,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想了想,让师傅掉头去驾校。她得学会很多东西,她得在周驰不在这段时间里变优秀起来。她想告诉他她并不是在原地踏步哦,她很努力。 时间就在忙碌充实的日子里过去。 春徊巷的梧桐树由枯黄变作翠绿,春季来临,万物开始复苏,连风都温柔了不少。 温妩又拍了一条新视频发布。 她的视频都有自己的特色,前半部分都是服装的制作过程,后半部分是她穿上这件衣服的视频。 她这次做的是一条中古连衣裙,米白色真丝缎被少女白皙的手平铺在工作台,一把服装剪刀裁出各部分裁片。衣服的制作过程不是一天,所以视频里的少女每天都穿着一条不一样的旗袍。有时候是黛紫色,她乌黑卷发用一个抓夹慵懒地夹在脑后。有时候是月光白,她伏在工作台专注做这条裙子,只露出线条饱满的额头和娇俏鼻尖。 连衣裙缝制的花絮都调成了两倍速,等音乐切换,视频也转场成少女穿着这条米白色连衣裙copy一部经典电影里的镜头,配乐也是电影女主人公的台词,是这一年的短视频流行的风格。 温妩的妆容每次都是淡妆,她的五官本身就已经极富美艳的攻击性,淡妆已经够绝美。她就用微笑的脸和会说话的眼睛拍这种调调,视频发出去后温妩又不断收到大量的点赞和评论。她在想这种视频会不会太单调了,周驰如果看见应该更渴望能见到她每天都在干什么吧? 他现在看见了吗?她已经涨了30w粉丝啦。他有没有在里面? 这真的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她就只是展示了一下服装的才艺和露脸,竟然就能收获这么多播放量和粉丝。已经有不少私信问她愿不愿意当女主播,还有商家请她带货。 傍晚下班回家,温妩刷着视频下的评论。 「我知道什么是又纯又欲了,就是外表超级美艳那种,但是眼睛干净成水。呜呜呜今天也是舔屏的一天!」 「怎么长得像特效?开的什么特效?」 「脸好看就算了,脖子以下的身材是拼出来的吗?」 「一直做衣服做衣服,问链接也不上,高级茶艺师吧,真装。绿茶绿茶绿茶.jpg」 温妩现在已经学会去面对那些不好的评论,有时候闻音会帮她看,还会怼那些骂她的人。 这会儿温妩正好看见闻音在线怼人,是有人评论她高级绿茶钓猎物,毕竟第一条就是说在等男人。 温妩退出来看私信,很多很多男网友想加她私人微信。 她干脆重新拍了一条日常的vlog发布上去。 视频里的少女穿着睡衣,素颜,长发挽着一个丸子头,笑容大方在解释:“谢谢大家对我视频的喜欢,我的视频更新得很慢,从有灵感到服装的剪裁和制作都需要时间,你们还能关注我真的让我很开心。” 视频里,她拿出一本本证书:“这个是我设计作品的获奖证书,我遮住我名字了,照片上是我。我拍的第一条视频就说了我在等我爱的人。” 视频转到了一间卧室里。卧室是复古的碎花墙纸,白色窗纱隔绝出窗外一片朦朦胧胧的灯海。少女举着手机靠近一把吉他,笑容甜美,眼睛里全是光。 “这个是我男朋友弹过的吉他,他唱歌很好听,弹吉他也很好听。他为了给我挣一个稳定的未来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没有联系方式。所以我就想拍视频,想把视频拍火,这样我就站在很高的地方了,他就能看见我。” “我第一条视频充值了两万块钱,花钱把你们请来的,所以你们都很珍贵。另外,我不差钱,不接推广。我有喜欢的人,所以男生们也不用给我私信。” “最后谢谢你们的喜欢,后期我会拍一些别的作品,如果有人不喜欢看请划走就是了,我男朋友喜欢就好。” 视频发出去,温妩知道肯定也会有不好的声音,但第一个说她的是闻音。 “我擦,你这么直接干什么,我们还要一起创业啊!而且你这一杆子拒绝了那么多人,你就吊死在周驰这棵树上了?” “对啊,我会等到他,说好了你不管我和他的事。” 闻音又是被她气到的一天:“算了,我心累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提周驰这两个字,我怕再提跟你闺蜜都做不成。” 这次闻音倒没有风风火火挂电话,而是伤心难过结束了电话。 温妩给她发了条微信:「他是我最爱的人,你也是哦。相信我,我眼光不差的。」 这通电话结束,视频下也已经冒出不少评论。 「呜呜姐姐我信你,因为你看吉他的眼神都在发光!」 「佩服小姐姐的勇气,我会一直追你的视频见证爱情吖!!」 「没有联系方式?他是去火星还是去月球?妥妥PUA」 「学到了,顶级钓系美人的套路,装得好深情倒拇指.jpg」 「掌握了你的流量密码:人美,身娇,眼瞎,脑残。」 -- 第157页 「小姐姐的男朋友一定特别懂事,知道你这么美压力大,就先跑了。」 温妩刷到了这些争议,没关系啊,只要周驰能看见就好。他看见了就知道她一直在等他,他不平安就是对不起她。 这条视频下最多的还是说她被骗,有人骂、有人好心提醒她去查一查,粉丝量也持续上涨。部分网友是想看她等到她的心上人,部分网友是想看她怎么惨兮兮收场。 温妩倒是不介意,这么掌握流量密码也OK啊。 她的视频一天天火起来,周围刷到的邻居有的笑她是谈了个宇航员男朋友吗,温妩总是但笑不语。 倒是她没想过外婆的律师唐彦同会因为这件事给她打来电话。 “温小姐,你还是把视频号删了吧,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温妩正在店里做一件客人的旗袍,不赞同地问:“哪里影响不好?” “我的意思是你的旗袍才做到三十件,可能拍视频会影响你的进度。” “不会啊,我都有在做客人的东西。”这么久过去,温妩仍觉得好奇,唐彦同每次来的电话里总有一种催促的意思。 “唐律师,我外婆的遗嘱就是希望我帮她做完一百二十九件旗袍,也没有说过时间,我慢慢做不就好了吗?” “我还是希望您快点做完。”唐彦同笑了几声,让她先忙挂了电话。 温妩总觉得这种笑声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没见过曾外公。 外婆这一生都在记挂这个走失的爸爸,马上就是清明了,她是不是应该去一趟云市为曾外公扫扫墓? 温妩准备忙完手上这件旗袍再联系唐彦同去一趟云市。 但很意外地,她先等来了席佳雪,她那个自私鬼姨妈。 出现在店里的妇女穿戴讲究,包包是只戴妃包,耳环项链戒指都是配套的,在北京生活这么久,回来倒的确阔气了不少。 只是很快就显露了本性,她是来和温妩争遗产。 “这间铺子,和上面那套房子,怎么也有苏娅一部分吧,你们都是你外婆带大的外孙女。” 温妩顿住,停下手上的工作。 席佳雪坐在店里那把待客椅上,低头看椅子时说:“怎么这么硬。” “你来我的椅子坐坐,比那更硬。”温妩态度冷淡,红唇边的淡笑也没什么温度,“你想要怎么分?” 席佳雪愣了下,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笑着说:“你拿楼上的房,苏娅拿这间门市。楼上房间好歹是三室一厅,这个门市比楼上小一点,算是姨妈当长辈的让给你了。” 其实谁都知道这边的门市比房子要贵。 温妩弯起唇:“行啊,想这么分就让苏娅回来,把剩下的旗袍全部做完,什么时候她做完我就什么时候签字让给她。”她并非是想争外婆的遗产,她只是气不过姨妈和苏娅能这么冷心。 外婆的病温妩没留意,只以为是老人家的小毛病,她大四忙着实习,没怎么回陇州。倒是周邢芳后来提过几次,外婆住院的时候打电话给席佳雪,想让席佳雪回来照顾老人几天,外婆觉得请护工太贵了。 席佳雪已经改嫁到北京,总说很忙,没时间回来,让外婆别省护工那几个钱。 温妩和苏娅是一起长大的,她的确没想过苏娅会这么冷心,面对外婆的遗愿做到无动于衷。 席佳雪有些不满意:“你这就是不懂事了,你表姐的工作特别忙,又晋升了部门总监,大好的前途怎么能丢在这里。” “你不一样啊,你做这个对你设计师的工作有好处,又能帮你外婆完成心愿又能提升自己。” 温妩懒得再跟这种姨妈讲道理。 她直接联系了唐彦同,唐彦同在电话里安慰她不要急,安心做她的旗袍,他会去和苏娅沟通。 也不知道席佳茹怎么也知道了这件事,给席佳雪打来电话狠狠骂了这个妹妹一通,说她自私自利没良心。 温妩就听着席佳雪坐在店里跟席佳茹对骂,吵得她头痛。 她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周记家电维修」,店门前的梧桐树绿叶盎然,奔驰车身上是小屁孩们画的大头娃娃。 她忽然很想周驰,很想陆嘉童,很想从前的一幕幕。 傍晚,苏娅打来电话跟温妩道歉,说她没惦记外婆的遗产,只是她妈妈自己的主张。 温妩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唐彦同答应了席佳雪,两处房产可以由席佳雪继承一处。 这无疑让温妩感到不爽,她倒不是惦记房子,她是觉得她姨妈不配拿外婆的东西。 席佳雪和席佳茹有一个地方很像,都觉得自己的妈妈可以帮她们义务带娃。席佳茹在后来赚到钱后给过外婆不少钱,是外婆自己不要。倒是席佳雪从来没补贴过外婆一分钱。 温妩觉得不公平,但唐彦同在电话里告诉她他是外婆的律师,按照老人的遗嘱他是有权利这样处理的。 唐彦同让席佳雪去云市签这份遗产协议。 温妩没有权利再争,只能说:“我也想来一趟,替我外婆祭拜一下曾外公。” 唐彦同回道:“温小姐,你不用过来,我最近不在这边,你来了我没办法带你去。” “那你还叫我姨妈过去签协议?” “去我工作室,有人会接待她。” -- 第158页 “那你留个人带我去一下我曾外公的墓地不就好了,或者你把墓地地址发给我,我自己去。” 唐彦同还是回招呼不了她,说道:“温小姐,你先完成你外婆的遗愿吧,等你做完这些旗袍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很快挂了电话。 温妩总觉得唐彦同每次都很奇怪。奇奇怪怪催她做旗袍,奇奇怪怪处理外婆的遗产。 席佳雪得到唐彦同这个答复,兴高采烈坐飞机去了云市。 她见到唐彦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律师,她在遗产继承协议上签下名字,心满意足拿到这套门市的继承权。 唐彦同送她走出律所,脸上是职业性的微笑:“在温小姐没有完成旗袍制作的时间里,您没有这套门市的使用权与处置权,希望您遵守协议……” “我知道,她怎么也是我侄女,这你放心吧。” 席佳雪满意地离开。 唐彦同也从律所开车离开,驶入云市康复医院。 他走进一间高级特护病房说起这件事,末了问:“您不看看吗?怎么是没见过面的外孙女,要见的话现在我还可以为您把人请回来。” 病床上躺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 慈祥和善的面部是岁月的褶皱,银白色的短发比许多老人茂密,他一双眼微微睁阖,勉强打起笑摇头。 唐彦同点点头,便说:“温小姐说快到清明了,想代替她外婆来祭拜您。” 老人笑了下,喊他:“你把手机给我看看,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等她做完那些旗袍我会给她一个交代。”唐彦同把手机打开,找到温妩的某音账号递给老人,“您曾外孙女有喜欢的人,做这个账号竟然是为了喜欢的人。” 唐彦同摇了摇头:“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老人倒是抿起笑,推了推老花镜望着视频里的女孩,满眼和善的目光:“很像我女儿年轻的时候。” 老人要从床上下来,唐彦同和护士忙来搀扶,老人杵上拐杖,唐彦同扶他去楼下花园里晒太阳。 “您老还不打算告诉温小姐吗?” “那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东西没料理干净,再等等吧。” 唐彦同点点头,两人没再说其他,就在花园慢悠悠散步晒太阳。 这个春日越来越晴朗,云市已经连续一个星期的艳阳天。 一处老旧厂区背后划开的仓库十分宽敞,平地上立着三个环靶。 周驰站在远处,春衫料薄,微风吹动他黑色衬衫衣角。他手持一把弹枪,薄唇抿作冷淡利落的线条,眯眼对准环靶。随着连续几声枪响,每一发弹丸都射中靶心。 还好,右手臂恢复得还算快。虽然不是真枪,但手臂神经没受影响,没有太影响灵敏度。 周驰弯了弯唇,将弹枪凌空一抛,纪冲在后面连忙接稳。 云市的春季比陇州温暖,阳光炽热,他走到阴凉的仓库檐下。 阿时捧着手机在刷某音视频,屏幕上都是一个个滤镜之下的美少女,阿时手指头正点着小红心。 周驰打掉阿时手机:“再给老子看这些就给我滚回去。” “我不看了,嘿嘿驰哥,你饿不饿?我去做中午饭。”阿时弯腰捡起手机,摁灭手机屏幕的同时,刚刚手机打翻时无意滑出来的一条视频也陷入黑屏中,是温妩的脸。 周驰在这里吃过午饭才回去。 许拓一直没找过他和姜骆青,这两个多月只是问过他身体恢复情况。 许拓会给他和姜骆青每个月六位数的生活费,给他们各种高档娱乐会所的卡,但从不交代任务。 这种日复一日的蛰伏越安稳,周驰越焦灼。他不动声色按捺这些情绪,要养手底下的人,就还是像以前那样买了个小厂子,让纪冲他们找点人手扩开盘子。 他当前只想接近许拓,得到许拓信任。 这是黑王的儿子,一个毒品帝国的太子爷。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夜晚华灯初上,站在阳台能远眺城市繁华江景。 周驰看了眼远方夜色,那应该是机场的方向,是陇州的方向。 他站了很久,直到赵行峰回来。 他把阿时他们都安排在了厂区,目前这里是他和赵行峰住。 “驰哥,晚上吃夜宵吗?” “不了。” “我饿了,那我点份炸鸡。”赵行峰在等外卖的途中跟周驰聊起许拓捧的那个明星,聊许拓的绯闻,分析许拓这个人。 他们谁都没有提过温妩,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 但赵行峰知道周驰并没有放下。 只要周驰站在阳台远眺夜色,看的总是陇州的方向。 外卖送到,赵行峰看着电视新闻在客厅里吃,周驰就起身去盥洗室洗澡。 满室水汽氤氲,玻璃门上全是凝结的雾气。 水珠顺着男性手臂喷薄的肌肉滴淌,他粗粝手指落在玻璃上,忽然画出了一道弯月。 周驰总会画这个弯弯的月牙形状。 在他想温妩的时候。 有时候只是画一个就擦掉,有时候太想她,就像换季那场春雨连绵不休下了一个星期,他望着陇州的天气预报,在盥洗室充满雾气的玻璃上画下一排月牙。 此刻,玻璃门上又满屏的月牙形。 发梢水珠滴落在他挺拔的山根处,顺着脸颊滑滚到喉结。 -- 第159页 周驰黑眸里是汹涌的深潭,他凝视这排月牙很久,抿了抿唇将这些痕迹擦掉,不动声色得就像从来没有泄露过浓烈的思念。 他系上浴袍回到卧室,打开手机上一个练声软件开始练习发音。 他现在可以讲话了,但是声音总是太难听,钝重低沉得如同一只凶猛虎豹,他害怕吓到温妩。 想到这,周驰微微顿了顿,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说过他们分手了,他还是会这么憧憬再次见到她。 如果真的还有机会再见,他希望那个时候他已经像个声优一样能学会不同的发音了,他还想能为她唱歌。 荣幸的话,就在他们的婚礼上。 第54章 万束光来 周驰再见许拓是在许拓的酒庄上。 已经是炎热的夏日。 酒庄是座绿植茂盛的庄园,存储了每个年份的葡萄酒,这里草坪宽阔、环境贴近自然,有私设的高尔夫球场,许拓一般只在这里宴请贵宾,做会客用。 他的葡萄种植基地是在宁夏贺兰山,那边也算他扶持农业、投资慈善的产业。 他今天只招待手底下的人,周驰见到在场众人各式各样的穿着,并不像许拓商务宴请上那些西装革履的打扮,有的人还是盖不住骨子里的社会气。 周驰见到大部分面孔都是云上嘉平小区七楼和他住的八楼那些手下。 姜骆青说许拓待手下人很大方,每年会有几次宴请。 周驰并不期待总是这样的玩乐。他得找到一个接近许拓,或者是贴近槟野,接触毒品的机会。 他甚至在思索投靠许拓也许是个错误的选择。 坐在主位席上的成熟男人西装革履,永远都是精致的衬衫马甲挺括西装,和文质儒雅的金丝细框眼镜。 周驰端了杯红酒去敬许拓:“许先生,一直没机会跟您说声谢,有事随时吩咐,这杯酒我干了。” 他仰头饮尽,没有商务场上那一套老谋深算的计较,喝完倒立杯口,一滴不剩,只有他斜挑的唇角沾着点酒液。 许拓抿了抿唇,他的唇线温润,总给人一种时刻淡笑的错觉,好像一个如沐春风的贵族。他只是抿了一口,晃着高脚杯里的酒液。 他轻描淡写问:“你伤好了?” “都好了。” “你声音以前也这样?” 周驰无奈弯唇:“没有,现在难听点。” 许拓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周驰便回到座位上,姜骆青在跟旁边一个男人聊天,周驰听到这人提到赖川,不动声色参与到他们的话题里。 宴请结束后,在场的人都乘车离开酒庄。 正坐上车的周驰被许拓的助理巩彬叫住。 “周先生,许先生让我带你过去。” 周驰看了赵行峰一眼,让他和纪冲等在车上。 他跟在巩彬身后,穿过长长过道,过道上站满了身材强壮的保镖。 周驰问:“许先生有说是什么事吗?” 巩彬语气淡:“我不清楚,你进去就知道了。” 他是许拓最信任的助理,周驰住院那天也见过这人,他应该知道许拓黑白两道上的事。 周驰没注意脚下,碰倒了一盆绿植。 他身手敏捷,但扶正花盆时难免弄撒很多泥土在地板上。周驰蹲下身清理这些泥土,巩彬眉眼有些不耐烦,也没有叫人来帮忙。 巩彬应该看不起他和姜骆青这些人。 周驰很快收拾完,对巩彬说了声抱歉,跟巩彬走进最里面的房间。 黑色鎏金的墙壁在水晶灯下洋溢着奢华光彩,但房间色调过重,在这个夏日里总有些冷意。 许拓坐在长长的红皮沙发上抽烟,他手指上握着一只雪茄,不同于闫致兵那种沉郁粗烈的气场,他抽雪茄更像是一支精美的广告。 高贵、冷冽,又雅致得英俊。 周驰跟他打了招呼。 许拓说:“坐。” “我先去洗个手,不好意思,洗手间在哪?”周驰露出满手的泥渍。 许拓睨了眼巩彬,示意周驰洗手间的方向。 周驰进去洗完手出来,感受到房间里的森冷。 巩彬远远站在门口,目光不敢直视许拓,他怕许拓。 周驰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气氛,倒也没有谦虚做作,坐在了许拓对面。 “您有事直接吩咐,我很感谢您救下我这条命。” “VFP式手/枪会用吗?” 周驰微顿:“M国新型的军用枪?没用过,但是不难。” 许拓弯了弯唇,敲着雪茄的烟灰,睨着托盘上的烟:“来一支?” 周驰拿起一支雪茄点燃,他并没有抽过这么贵的烟,对烟也没有迷恋,但是知道抽雪茄是一种享受。他气息规律,保持着稳定的火候,烟雾里是烟叶天然的芳香,和他一双沉稳深邃的眼睛。 他抬眸看向许拓:“您有任务?” “你嗓音有些,”许拓拧着眉,“我还不太适应。” 是的,他的嗓音不好听,甚至是难听。 对侧声带只能代偿,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嗓音。很钝重低哑,像一把生锈的手工锯子发出吃力的锯木头的声响,也如同一只凶猛虎豹震动冰川的嘶嚎。 你听到这个声音会第一时间浮现起主人阴郁丑陋的脸,但它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英俊青年。 周驰便说:“抱歉,那我用这个嗓音呢?” -- 第160页 许拓怔住:“你还会变声?” “没有,最近刚在网上练习的,还不够稳定。”他说这句话的嗓音磁性明亮,才像个年轻的男性。只是声挂硬颚的发音形态对他这种声带受损的人来说还是会很吃力。 许拓颇有些好笑的意味:“算了,你这样让我觉得是个声优在跟我讲话,我想要真实。” 他说起正题:“后天我要去个地方,你就像我助理一样跟我去吧。” 许拓说,他后天要出席一个商务宴请,云市各界的商人在争一块地皮,其中最有竞争实力的商人毛锦荣是槟野的朋友。这是他安插在槟野身边的人摸到的消息。 “我不喜欢槟野,槟野也不喜欢我。”许拓吐出醇厚的烟雾,“我对他下过杀手,他也对我下过杀手。09年我出车祸,12年我直升飞机的燃油出问题,还有很多,我没证据证明是槟野,但我的直觉对我说这就是槟野干的。” 周驰沉思不解,装作提问:“我不明白您跟槟野的关系,姜哥说您不制毒。” 豪华的房间里静了片刻,响起许拓的嗓音:“我们有同一个父亲。” 周驰说:“姜哥跟我提过,但我还是不明白,您是有正经生意的——” 许拓的嗤笑打断了周驰:“我白手起家,新闻信,你也信?”他眸底带着一种原生的厌恶与讽刺。 周驰说:“但您可以不做这些,没有人会知道。” “我不比槟野差。” 许拓说完这句,儒雅的人褐色眸底顷刻覆满戾色。 现在不是深挖许拓和槟野矛盾的时候,周驰便说:“好的,我都听您安排。” “这两年我收了很多槟野以前的手下,还有很多在逃的毒贩,我这是想干什么槟野知道得很清楚。这次聚会在游艇上,游艇上都是毛锦荣这个东道主的人。槟野想干掉我也是个挺好的机会。” “你回我家里住,这两天跟我去公司,装两天助理的样子吧。” 周驰点了点头,最后问道:“许先生,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你们的父亲不阻止你们这样交手?” 雪茄在稳稳星火中燃到半途,许拓轻轻吹了口气,将烟放进烟灰缸里。 “我父亲从来不相信槟野会杀我。” 许拓起身走出房间。 周驰跟在他身后。 他同许拓坐上那台迈巴赫,回到许拓的别墅,是一座种满枫叶的山腰别墅。 车子刚驶入停车库,许拓见到旁边一台红色跑车就不悦地皱起眉。 周驰还没明白他不悦的意图,下车的瞬间听到一声娇弱的“许先生”,回头见到一个电视荧屏上的明星。 原来温妩比明星还好看。 眼前的女星比荧屏上浓妆精致的模样要黯淡些,妆容太厚重,骨骼消瘦,在许拓下车的瞬间抱住许拓手臂。 周驰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求您”。 赵行峰研究许拓的时候说这是许拓现在的女朋友,不过看情况两人并没什么感情。 许拓抽出手,沉着眸拍了拍西装袖子。 周驰说:“我到门口等您。” 即便隔着夜色也能看到许拓维持着最后一点耐烦,那是一个上位者骨子里的素养,无关感情。 周驰听到一句冰冷的警告:“别出现在我眼前,否则大陆别想呆。” 女人果然不敢再动了,站在原地哽咽了好久,要回到那台跑车时,许拓的保镖伸手示意女星给车钥匙。 女星愣了下,很快惊喜地浮起笑脸,以为保镖是要送她回去。 但保镖却是将将车停入了车库,落下车库大门,从呆滞的女星身边经过,除了公事公办的冷淡眼神什么都没留下。 这是连车都要收回。 挺狠。 周驰没看出来,还以为这人对感情多少会有点温润的留情。 许拓迈步登上台阶,经过周驰身边说:“你住楼下,有人会安排。”他进了电梯上楼。 周驰被女管家安排好房间,出来在花园抽烟,也是不动声色打量这里的环境。 没一会儿,有佣人抱着几个女包和女士服装出来,扔去了垃圾桶。 花园里有长椅,周驰坐下,慵懒地翘起腿,就像一个痞里痞气的狠戾毒贩,一边抽烟一边打开手机。 姜骆青的小说更新了最新一章。 是几个支教老师外出采风,撞见了邬州手下做毒品交易,原本要起杀念,但其中最漂亮那个女老师求情,他们全被劫持去了迦曼。 剧情还挺混蛋。 周驰吐出口烟雾,忽然眸光一沉,他重新看章末这个最漂亮的女教师的名字——沈好。 为什么这个剧情这么像闻音提起的表姐郁好? 周驰拨通姜骆青的电话:“大作家在做什么?” “享受文学创作的快感啊。” 周驰嗤笑一声:“我在许先生家里。” “艹你爹,干什么?周行说你被留下了,许先生找你做大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许先生的事情我不敢说,但是有好处了不会忘记你,我应该是去挨枪子吧。” 姜骆青在电话里哈哈笑。 周驰不动声色引到他想问的话题:“新章节怎么有点像几年前失踪的那几个支教老师的事?我曾经听闫哥手下提过,记不清楚。” “你也听过?就是那五个支教老师啊,槟野的人可真狠,这么多年了,估计都死了吧。” -- 第161页 周驰紧捏着手上烟蒂,眼底汹涌的愤怒与正义都被他压制在这片浓重的夜色里。 他谈笑地同姜骆青结束了通话。 回到房间,他洗漱后在这间陌生的房间里关上灯,侧身望向窗外阴云密闭的夏夜,漆黑的空间下他才敢释放压抑的情绪。 漫长而漆黑的隐蔽线上终有万束光来的一天。 这是他在黑暗里坚守正义的唯一信仰。 而他已经提前见过这其中一束光了,是温妩。 是她的眼睛和她的笑,还有她身体的温度和那句执着坚定的话——你去抓毒贩吧,去抓坏人吧,我会等你。 他的月亮还在等他吗? 已经是盛夏了啊。 春徊巷的夜应该更安全热闹了,没有了毒贩,没有了坏人,街道两侧的梧桐树应该更茂密了,在这个盛夏里可以为她遮挡些阳光了。 … 从这夏日滚烫的阳光下穿过,温妩抱着一卷花罗,经过KTV时留下了一眼。 紧闭的门在这一百多天里跟周驰的维修店一样,再也没有开启过。 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里以前是毒贩的产业,那个叫周绍津的毒贩和那个叫闫致兵的毒贩,还有杀害林玲的凶手宋建九都已经被判下死刑。 春徊巷的人都拍手称快。 没有周驰是在逃毒贩的消息传来,警方没有线索,只有一个身高和服装的印象。 温妩时常会听到邻居们议论周驰。 “那么好的小伙子是不做了吗,是回老家过年出车祸了吗?” “这么好的店这么好的车,哎,糟蹋了!” 他的维修店租赁合同应该要到期了,房东宋叔来看过两回,问过他们,也问到温妩这里。 宋叔说:“你有他手机号吗?我打他手机是空号。” 原来他已经注销了手机号。 温妩那天听到这句,始终快乐不起来。 她抱着花罗往店里走,在看见周驰的维修店时忽然僵住。 店门前很多看热闹的人,宋大吉带着两个青年搬运维修店里的东西,将所有器材和桌椅板凳搬到了后面仓库。 温妩像疯了一样冲过去。 但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激动,也不可以阻止。 她就听着旁边邻居们的交谈,抱着布缎的手指死死抠进布料中。 “可惜了,好好的店不来开。” “这小伙儿也是租来干维修的,看起来也能干。” “能比小周上心吗?小周人长得标致嘴也甜。哎,真可惜。” 宋大吉要把这里租出去,租给两个青年做家电维修。 他们在搬那把躺椅,温妩目光落在上面,那是她和周驰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那天晚上他把她带到维修店里,按着她坐在那把躺椅上,他握着她的腰吻了她嘴唇。他的手掌很烫,他手指在颤抖,他的吻太深了,她现在都还记得。 两个青年把躺椅收起来,放到了后面屋。 她笑了笑,感到唇舌的苦涩,回到店里不再看对面,抱起还剩一半的奶茶喝。 她想专心投入到工作里,但是手上的旗袍总是出错,她索性打开速写本画起昨天完成的那件旗袍的设计图。 唐彦同总是催她,就像一个甲方爸爸一样要验收她的设计图。 想到这里温妩还真接到了唐彦同的电话。 “温小姐,在忙吗?” “嗯,忙。” “那有时间说话吗?” “我是在闭嘴吗?” 唐彦同莫名挨了她的气,但也没恼,只是问:“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温妩听到了狗血电视剧或者狗血小说里才有的桥段。 “上次你说想来给你曾外公扫墓,那你过来吧,但是你曾外公没有过世。” “他还在世,是佳人集团的董事长孔茂林老先生,老人家时日不多,很想见您,遗产和一些私事都要跟您交代一声,我派车接您来云市。” 温妩懵了。 外婆的爸爸还在世? 是她大四实习那年最想进的服装企业的创始人? 擦。 她半天没回过神。 第55章 天降一个CEO给她当…… 随着这个电话,温妩也明白了很多之前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唐彦同每次催她交旗袍设计图都是为了她着想,他说曾外公想把集团交给她打理,所有股份都会给她。那些设计图每一份都是她的履历。 比如席佳雪能拿到外婆的门市,是因为签下那份门市的遗产继承协议就默认接受其中放弃其他遗产继承权。 比如外婆在得知自己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服装集团董事长,又要把集团送给后代继承后, 第一个想到了温妩。 但是外婆知道苏娅也懂些服装技巧,怕苏娅尤其是席佳雪来跟温妩争遗产,毕竟她姨妈太厉害了,担心温妩一个小姑娘应付不了,所以才在遗嘱上说希望有人能帮她完成剩下的一百二十九件旗袍。 唐彦同说:“你外婆为你铺垫得很周全,老太太立这个遗嘱的时候就说过,两个外孙女里面愿意为了她的遗嘱放弃工作的应该是你,她说你是最孝顺她的孩子。” “你别说了。” 温妩听得红了眼眶。 她刚下飞机,坐在唐彦同来接她的车上。 -- 第162页 温妩偏头望着窗外,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她第一次来云市,这座向二线靠拢的城市比陇州繁华,道路车流不息,随处可见佳人集团旗下的各个服装品牌店。 她在一处老洋楼里见到了曾外公孔茂林。 她第一眼就认出这是外婆的爸爸,因为外婆跟他长得实在太像。 老人短发比很多同龄人茂密,整齐银白。脸上是岁月的褶皱与老年斑,他有一双和蔼可亲的眼睛,就像外婆看她时一样,像炉暖洋洋的炭火。 老人喊她:“小五,过来。” 温妩竟然会抑制不住地流下眼泪,因为这一声太像外婆了,就好像是外婆还坐在这里。 她走到孔茂林沙发前蹲下身,孔茂林揉了揉她脑袋,很想亲近她,轻轻摸了下她脸蛋。发现她并没有很抵触,终于捧起她脸颊微笑端详。 “真像你外婆。” “曾外公……”温妩喊出这句忍不住想哭,“我想抱抱您,我想外婆了。” 孔茂林把她往怀里揽。 这是亲人之间微妙的血缘关系,哪怕隔了三代。 温妩也终于理清了曾外公的意思。 老人年轻时和妻女走散,得到一个服装店老板收留,可惜后来因为饿饭和那个年代的政策辗转了很多地方,最后开起一家叫佳人的私人订制服装店,后来一步步做成现在的规模。 曾外公改了姓名,从张学启改为孔茂林,是收留他的老板认他当了儿子,服装店到佳人集团都是这位恩人为曾外公投资、拉股东,一步步做大做强。 曾外公这些年从来没有放弃寻找曾外婆和外婆,但总没有收获。 老人揉了揉温妩的脑袋:“听你外婆说你很早就想应聘佳人的设计师?” 他总笑得和蔼可亲,就像外婆在对温妩笑一下。 温妩眼眶还是红红的状态,点点头。 孔茂林说:“曾外公扶持你做股东,当执行CEO,好不好?” 这个话题刚才唐彦同在来的车上已经告诉温妩了,温妩还在犹豫,一时没有回答。 天降一个CEO给她当,还是她梦想的服装品牌,她早就想应聘进佳人集团,改掉旗下两个子品牌的设计理念和一些弊端。 曾外公一生未再娶,没有别的后代,曾外公的恩人也没有别的后代,温妩很想接过这个梦想国,改造成更理想的国度。 但她不想离开陇州。 她怕周驰回来后找不到她。 “曾外公,我在等一个喜欢的人。” 她话还没说完,老人就微微笑起:“我知道啊,你在你的视频账号里说你想站在高处,他就能看见你。” “这些年我也努力站到了高处,也是渴望被我一双女儿看见。你接手事业和站在高处等他并不冲突,如果你还没有想明白,我给你时间想明白。” 这席话让温妩更愧疚起来。 曾外公问她:“和我说说你等的这个人?” “他很好,很优秀,是我认定要过一辈子的人。我不允许他放下我,他必须回来娶我。虽然这对他来说有点困难,但我信他可以克服,能够回来。” 她说得不清不楚,但是老人就好像能理解一样,慈爱的眼里是嘉许的笑容。 傍晚的时候,老洋楼里聚集了席佳茹和席佳雪、苏娅,还有席佳雪将二婚的姨父也带来了。 席佳茹和席佳雪对于在这个世上还能有这样一位外公感到开心,尤其是席佳雪,一直在追问这个洋房是您买的吗,集团有多大,有多少号人。就差直接问出能分多少股份。 倒是席佳茹问了老人几句身体怎么样,还能走路吗,需不需要她介绍靠谱的医生朋友。 苏娅跟温妩坐在一块,她比温妩长两岁,穿着来不及换的干练西装,在长辈们交谈的时候低声问温妩:“曾外公先叫你来的?都和你说了什么?” 温妩也没瞒苏娅:“他想把服装公司给我打理。” “这可不是个公司,这是个大集团。”毕竟在职场打拼了三年,苏娅说,“我担心你应付不过来。” 温妩没说什么。 苏娅问:“你现在成网红了,粉丝那么多,你谈的男朋友真在外太空啊?”她后半句自然是打趣,想问温妩到底是什么神仙,能把她迷成这样。 温妩说:“等他回来再说吧。” 大家晚上都住在了这里,算是几代人第一次的团聚。 第二天,孔茂林将他们召集起来开遗产分配的家庭会议,一同在的有唐彦同和他的助理。 孔茂林名下动产平均分配,集团股份和这套洋楼全部给温妩。 席佳雪第一个反对:“外公,为什么这么分配?娅娅也会服装设计,娅娅也是您的曾外孙女啊。” 席佳茹:“也不看看是谁更懂服装设计,你没开过公司,不知道开公司的难。” 席佳雪开始和席佳茹争执。 孔茂林没有出声,唐彦同拿出外婆的遗嘱:“这是二位母亲的遗嘱,老先生是把股份全部赠予二位的母亲,股份都是老太太留给温小姐的。老太太在遗嘱里说过,谁为她完成旗袍制作的遗愿就把股份给谁,您二位看看。”他把遗嘱递给席佳茹和席佳雪。 温妩坐在对面,在短短一个小时里见识到了她姨妈的变脸速度,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尤其是在席佳雪还想再争股份时,唐彦同拿出一份录音播放给大家听,席佳雪几乎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 第163页 是那天席佳雪来唐彦同的律所签那份遗产继承协议时说的话。 唐彦同:“那协议也签完了,您来一趟云市难得,要不要去看看老人?” 席佳雪:“墓地都很远吧?我还要坐飞机回去。再说我打小都没见过这个外公,也没什么去看的必要,哪还有感情啊你说是不是。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扫墓吧。” 唐彦同低笑。 席佳雪:“可惜老东西没给我妈留下遗产,不过他这么洒脱地走了倒是对我们做子女的一种解脱。” 孔茂林倒一直都是安然端坐的模样,没有恼也没有悲,好像风风雨雨几十年,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 他只是照旧如常问席佳雪,问苏娅:“这么分配你们还接受吗?” 接受。 当然得接受,不然一分钱都别想拿。 苏娅倒是对股份有些想法,不过她拉不下脸面跟温妩这个妹妹争,能拿到部分遗产已经很知足。 这个会议结束后,孔茂林留下了温妩。 他询问温妩的建议:“还要给小五几天时间考虑呢?” 老人连话都说得和蔼可亲,叫小五的时候太像她外婆。 温妩一时间沉默,心里是外婆和周驰在说和她PK。 曾外公说:“也许你等的那个人再归来会比你遇见他的时候更优秀,你也应该更优秀才是。” 温妩睫毛轻轻颤动,就好像真的看见了归来的周驰,他穿着警衔晋升的警服,他成为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雄模范,上了新闻,上了某音,得到百万的赞,评论都是女生说要嫁给他。 她这么一想,心里欢喜又同时酸溜溜的。 她想了好久才笑着望向老人:“公司里是不是有很多优秀的设计师啊?曾外公,你哪天有时间了带我去看看吧。” 老人会心一笑,温妩也轻轻笑起。 周驰在为她挣一个安稳的未来,她也可以为他挣未来呀。 这是阳光灿烂的日子,蓝空像水洗过的澄澈,流云被清爽夏风吹散,这座工业化城市难得迎来这样干净的天空。 三台黑色轿车在烈日下驶入沿海大道,但在一处路口前逐渐停下,因为前方挂着[道路施工]的路标。 周驰坐在迈巴赫的后排随身保护旁边的许拓,今天是许拓去游轮参加酒会的日子。 司机转着方向盘只能绕旁边的岔路,会稍微远一点。 周驰看了眼宽阔道口横立的施工牌,沉眸想拨开大脑里的一团迷雾。 许拓是担心今天毛锦荣做东道主,游轮上都是毛锦荣或者槟野的人。 但似乎这也不能成立,就算全部是槟野的人,在游轮上动什么手脚岂不是瞬间能上新闻? 他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槟野或毛锦荣,他要动许拓只会选择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毕竟槟野是毒枭,他不敢在公众视野放肆,毛锦荣一个商人也要顾忌后路。 周驰忽然喊:“停车。” 司机紧急刹车,但停下才意识到不是后座许拓的命令,只是一个保镖。司机忙对许拓赔礼,竟然被一个保镖声音里的气势觑得停下车。 副驾驶的巩彬也很不悦。 许拓问:“怎么了?” 周驰:“酒会应该有策划的经理人员?” 许拓颔首。 周驰问:“他们有说道路施工,绕海滨西路吗?” 许拓睨向巩彬,这些事都是巩彬在跟人交接。 巩彬有些不悦,但不敢对许拓表现出来,只回头看周驰:“你不懂这些,有时候道路突然施工主办方也只是临时才得到消息,来不及通知很正常。” “也就是说你没有收到道路施工的通知。”周驰思索片刻,“走原路。” 巩彬忍不住想笑,周驰这种人在他们这些商务精英眼里就只是没有头脑只有拳脚的糙汉。 他条条是道分析:“我当许先生的助理六年,这种小事从来不会出错。你现在调转方向半路再出不来,你让许先生走回来?” “要是半路车子开不出来,那我背许先生。”周驰看向许拓,虽然是在请示,但漆黑瞳仁沉稳锐利,仿佛传达不可违背的指令,“许先生,走原路吧。” 许拓沉思了片刻,还是下了车。 巩彬恳切说服许拓:“施工道路不好走,您来回折返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我给海峡区区长打电话,询问一下今天南海路是否在施工,这样您就放心了吧。” 周驰制止他:“先别惊动出去,你们走海滨西路,这样就算我们要折返你们就在原地等等许先生,OK吗?” 许拓没有多说,冷静的眼神示意巩彬按周驰这个安排来,坐进了后方保镖的车。 周驰指挥着司机开车前行,车子经过[前方施工]的标牌驶向平稳的道路。 行驶到一半他们都没有见到有施工路段。 因为标牌的拦截,这条沿海大道没有别的车辆,只有他们这一台车。 许拓没有看见路段施工,已经有些认定周驰的判断,恰好,他接到巩彬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不是巩彬在说,是保镖急切的声音。 “许先生,您安全吗?” “说。” “我们发生了车祸,是挖土机滑下路段导致的意外,李铭被压得动不了,看样子腿是断了,巩助理也是重伤,我们叫了救护车。” -- 第164页 “你照顾一下。” 车厢里安静,周驰坐在旁边能听到这通电话。 许拓睨着窗外风平浪静的海面,狠厉低笑了一声后看向周驰:“你怎么察觉的?” “只是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东道主,我不会让事情发生在我的地盘上。” 许拓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周驰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儒雅的男人笑成这样,与他的气场并不相称,更反差出一种阴狠的冷漠。 许拓:“开车,酒会还没参加。” 副驾驶另一个保镖有些紧张,看向周驰,周驰点了下头。 既然已经发生这件事,槟野的人不敢再轻易动手。 酒会果然很平静,东道主对这件事很自责,虽然不是发生在游艇上,但还是因为这场酒会,在酒席上自罚了很多杯。 周驰看着这些商人演戏,记下了毛锦荣这张看起来友善的脸,跟槟野有关的商人都会通过他纳入警方的侦查视线。 回程平稳安全,前后都是这场酒会商人们的车,周驰陪同许拓坐在毛锦荣派的车上,一路平安回到许拓的别墅。 周驰打了电话叫赵行峰开车来接他。 倒是许拓竟然留了他用晚饭再走。 这是周驰第一次跟许拓吃饭。 别墅里配备了专业的厨师,佣人端上桌的每一道菜品都精致丰盛。 许拓淡笑看了眼周驰:“你穿这身不像一个毒贩了。” 周驰勾起薄唇,松了松领结,微微扬眉:“像您助理?” “可以试试。” 周驰莞尔:“我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他今天是扮作许拓的助理,一身挺括的西装,衬衫系着领带,倒比做一个维修工人时更英俊雅致,哦,雅痞。 许拓说:“披这身皮就好,去我公司里。” 周驰收起痞气,很认真地应下:“谢谢您信任我。” “这个季节第一批果应该成熟了。” 周驰微顿,想到了罂/粟果。他低眉夹菜,很自然地抬头询问:“您的葡萄酒庄吗?” 许拓勾了勾唇:“飞一趟迦曼吧。” 他什么都没再说,周驰也没再问。 周驰开始进入许拓的公司,先舟科技,市面上四分之一的安卓手机都从这里生产。 他什么工作也不用做,就在许拓办公室里就行,随便他干什么。 赵行峰给周驰打的领带太紧,周驰站在这栋大厦高层的落地窗前松了松领结,都市座座摩天大厦依次排开,每一座大厦都有名字。 锋盛传媒、彩虹游戏、佳人集团…… 周驰忽然想起来,好像听温妩提过佳人集团是她想进入的服装公司。 那天他在维修店里修一个女生的笔记本电脑。 温妩就在他店门前和那个女生互怼,她真厉害,做一件旗袍能有那么昂贵的手艺,还得过那么多设计的奖。 周驰望着远处高楼背后那栋大厦上[佳人集团]四个字,就这样为他的女孩多看了一眼那个梦想的地方。 此刻的佳人集团,温妩和孔茂林并肩坐在董事会议上。 只有极个别股东反对孔茂林赠予她股份,由她担任集团执行总裁。其余股东都对孔茂林的决策没有异议。 散会后,温妩被孔茂林领到总裁办公室。 曾外公杵着拐杖还能走路,只是那天唐彦同怕她不来云市,说的话夸张了点。 办公室还是以前曾外公喜欢的风格,黄棕色鎏金墙壁,墙上是一些民国老旧的画报和月份牌旗袍美人画报。 曾外公说:“你要是不喜欢就把这里重新翻新一下。” “有点像外婆裁缝店的风格。”温妩笑了下,“用不着装修,我怕我干不好这个职位。” 曾外公微笑:“我会带你,詹助理也会帮你。” 詹萱是曾外公为温妩聘请的助理,三十岁,聪明干练,站在曾外公身后对温妩微笑询问:“那我给您召开个欢迎会?” 温妩说:“三天后吧。”她看向曾外公,“一切太突然了,我想先回陇州收拾一些东西,可以吗?” 曾外公笑着看她:“都依你的,但是你不可以临阵脱逃,曾外公在这里等你。” “我答应的事当然不会反悔。”温妩扶着老人手臂,“我先送您回去,我在这里看下人事资料和新品设计图。” 曾外公没让她送,由秘书送他回家。 温妩坐在办公室里看各个部门的人事档案。 詹萱进来说有几个部门总监想来跟她打招呼。 温妩翻着名单没抬头:“现在是工作时间。” 她也还没正式召开一个见面会,那些人不用这么上赶着来示好或者打探消息。 偌大一个服饰集团部门和人员都太多,温妩看了几页就头晕眼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领袖。 她起身站到落地窗前,远眺这座陌生城市的摩天高楼,忽然有些怔神,视线落在两幢大厦后的一栋楼上。 楼宇被前面的大厦遮掩,只露出最上面的几层楼。 那里,落地窗前一个黑色西装的身影竟然有些像周驰。 温妩弯了弯唇,笑自己能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成是他。 她拿出手机放大拍下照片,隔得太远,模模糊糊的人影连脸都看不清,只有宽肩劲腰和笔直长腿跟她的心上人很像。 -- 第165页 第56章 郁好 温妩在晚上抵达陇州。 气候没有云市那么热,出机舱后的室外温度刚刚好。 詹萱说要陪同她一起回来,温妩拒绝了。 她是想回来带一些属于周驰的东西。 但他好像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 他就像这个世界最见不得光的人,走得没有归期,来得没有影踪。 温妩打车往家回。 出租车停在春徊巷的一瞬间,她余光里是那家亮着灯的「周记家电维修」,她下意识冲到店里,是两个陌生的青年蹲在地上忙碌。 其中一个抬起头,望见她怔了瞬间,很快笑着说:“是你啊美女老板,你有什么要修?”他说,“你叫小五是吗,我听周姨这么叫你。” 温妩僵硬瞬间,看了眼头顶的吊灯和背后熟悉的库房,那里还是像周驰在时一样堆满很多废旧家电。 青年笑着在问她:“我看你几天没开门了,出远门了吗?你有什么要修?” “那把躺椅呢?” 朴实健壮的青年微怔,擦了下脸上的汗回她:“我搬到后面去了,占地方。” “能卖给我吗?” 那是房东的东西,应该不能卖。 不过青年倒是回她:“你想要那个?那送你吧,房东应该不要了。” 温妩把包斜挎在肩膀上,要搬东西的架势。 青年撸起袖子跨进后屋搬出折叠躺椅:“东西沉,我帮你搬上去。” 温妩说着谢谢,领着青年上楼。 青年把躺椅放下,擦汗的时候温妩递给他三百块钱:“给,麻烦了。” “说了送你的。”青年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可以加你微信吗?有东西需要修随时找我。” “我之后不住在这边,谢了。” 青年微愣,还是说:“我不会打扰你,都是邻居嘛,我和我那个朋友就租在对面那栋楼。小五,我想跟你认识一下。” 青年说得虔诚,还发出紧张的汗。 温妩笑了下:“我男朋友不让我加别人。”她把钱放到青年手商,开门将躺椅拖进屋里,关上了门。 温妩将这把躺椅放去阳台,洗了毛巾来擦拭。 她就坐在这把躺椅上看对面的「周记家电维修」已经被改成「杨记家电维修」,看春徊巷灿烂的灯海,看这个夏夜里的星和月。 微风拂过,她闭上眼睛。 少女白皙的手指握在躺椅两侧,就像她的青年第一次吻她时那样。她睫毛轻轻颤动,一颗泪从眼尾滑下,无声滴落在地板上。 她打开手机,播放起周驰唱的那首《一生守候》。 席佳茹和温自霆让她厌恶等待,但她现在竟然心甘情愿等待一个没有归期的人。 周驰的嗓音干净浪漫,每一句咬词都清晰专情。 他的嗓音现在恢复了吗?依誮 温妩听着歌词唱到: 等待着你 等着你轻轻拉我的手 陪着我长长的路慢慢走 一直到天长地久 就好像是周驰在她耳边低喃着诉说。 她几乎每晚都靠他的歌声这样入睡。 两天的时间太快,温妩在这边没什么朋友,买了些水果去跟周邢芳告别,晚上请了周岚来家里吃饭。 周岚问她:“你要去哪?” “去我曾外公的公司上班。” “你外婆的裁缝铺不开了?” “嗯,应该不开了,我姨妈会来接手。” 温妩依旧做了烙烤,烤盘上是滋滋冒油的五花肉,但买的这些菜都是她让摊主切好的,她自己不怎么会切菜。 周岚说挺可惜的,夹起一块肉说:“你刀功没你朋友好,你上回那个朋友切的菜那叫一个专业。” 温妩轻轻笑了下,忽然问:“你刚刚说挺可惜的,我去大公司上班不好吗?” “不是,我是说你跟周驰挺可惜的。”周岚说,“虽然他只托我帮他带了一回杨梅给你,但我感觉他是真的挺喜欢你。” “不过你也有喜欢的人了,你现在是我们这条街的网红,哪个大妈都在议论你敢在网上宣布自己在等喜欢的人,是敢爱敢恨。”周岚很好奇地问温妩,她等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温妩望着周岚期待的眼神,借着鸡尾酒的酒意,将手掌拢在嘴边,悄悄说,“其实我男朋友是擎天柱!在保护地球!” 周岚愣住,似懂非懂:“你男朋友是特殊职业?是有特殊任务那种?”她很快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笑,不再追问。 两人隔着热气腾腾的烤盘笑起来。 周岚没有再提周驰,就好像这个人从此后翻篇了。 这顿晚饭吃完,周岚收拾着要去洗碗。 温妩说:“你回去休息吧,我来。” “你手这么白白嫩嫩的,还是我来吧。” “我家有洗碗机!”温妩打开洗碗机盖子,眼睛弯了弯,“我男朋友给我装的!” 周岚竖起拇指:“比我男朋友体贴。” 周岚走后,温妩忙着收拾厨房,又去收拾行装。 她带了外婆给她做的那些旗袍,和外婆的合照,还有周驰的衬衫和T恤、睡衣。 这些都装在了行李箱里,好像没有别的属于她和周驰的东西了。 温妩想起那把吉他,又发现不太好带,干脆等下次回来时再拿。 她忽然想起除夕大扫除那次她和周驰收拾东西,周驰在她书房记着什么笔记。 -- 第166页 温妩走进书房,书架上都是她和苏娅的书,她翻找着笔记本,没在上面找出什么文字。 她翻到书架上韦宇林带过来的那箱书,好像那次周驰在问她还看这些诗集。 她翻找了几本,在翻开那本《吉檀迦利》时忽然怔住。 签字笔在一句诗下划出一条波浪线。 那句诗是: 「只要让我一息尚存,我就称你为我的一切。」 眼泪忽然就这么没征兆地涌上眼眶。 这不是她画的,她只会在书本上随便画个框把字圈起来,这是周驰那天画的,那天他好像正是拿的这一本。 他应该很想告诉她他渴望平安回来,但是他的职业没有归期,他没办法给她准确的承诺。 他应该也不敢对她说出这句话,他的一切更该是缉毒,是永无止境地抓捕毒贩。 他只是很想告诉她这句话。 她听到了啊。 温妩摩挲着这条波浪线和这句诗,眼泪无声掉在书页上,她忙擦干净,小心地吹着眼泪晕湿的地方。 她拿出手机,将书摆在窗台,对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灯海和春徊巷里对面那家「杨记家电维修」拍下视频。 这条视频发布出去,什么文案都没写,只是依旧带着她自己的话题。 #等你回来的第239天 …… 飞机降落的时候,窗外是整齐排列的城市建筑和交错大道。 温妩走出舷梯,接着詹萱的电话,詹萱在接机口等她,带了司机来接。 身边行人流动,温妩推着行李箱往外走,余光处是飞向上空的私人湾流。 周驰正坐在这架飞机上,目的地是迦曼。 许拓并没有说过去迦曼的行程,也是在早晨突然就出发。 不过私人飞机申飞的航线早已经确定,许拓只是因为他几天前立了功这次才带上他。 同行的原本还有姜骆青,但姜骆青应该怕见到槟野,这次没有来。 从云市到迦曼直飞4小时。 这边气候跟国内没什么不同,下飞机后便有四辆车等在机场。 汽车都是当地的品牌,周驰跟上许拓坐的是一台吉普,车玻璃贴着防窥膜,从外看不见里面的一切。 迦曼佛教信徒多,随处可见佛教建筑。 接机的司机是迦曼人,在问许拓路上是否顺利,许拓也用流利的迦曼口音在回答。 周驰能听懂迦曼语,省厅缉毒总队都因为槟野而学了这门语言,不过他不能表现得全部都能听懂。 他问许拓:“他问您饿不饿,对不对?” 许拓微微抿唇:“你听得懂迦曼语?” “之前闫哥让我们学了点,但我没认真学,只懂一点。” 许拓没有再开口。 前路中央停着一只布偶猫,毛发脏黏,一条腿也是弯折的,正在低头吃一团漆黑的食物。这一看就是流浪猫,司机按了几次喇叭都没驱走,低低咒骂一声,索性准备直接开车碾过去。 周驰刚要开口,许拓已经用迦曼语喊停车。 副驾驶的中年男人询问他怎么了。 许拓打开车门走下车,蹲在了这只流浪猫身前。 猫咪有些受惊吓,叼着嘴里黑漆漆的食物往后退。但它后面一条腿已经弯折,慢吞吞在退,紧张保护着嘴巴里唯一的食物。 周驰来到许拓身后,许拓问:“有食物吗?” 周驰微怔。 一名保镖在飞机上带了一块肉肠,忙递给许拓。 男人慢斯条理剥开包装袋,将肉肠递给可怜小猫。猫咪在防备与饥饿的边缘一点点试探,最终从许拓手上叼走这根肠,就站在道路中央啃咬。 许拓顺了顺猫咪脑袋,猫咪只是喵呜叫嚣一声,继续咬着爪子里的食物。 “小可怜。”许拓抿起笑,“带上吧。” 这一幕令周驰印象深刻,直至很久的以后,许拓成为毒枭云淡风轻就能杀害一条人命时,他都会想起这一幕。一个对流浪猫都有怜悯之心的人为什么会走上这一条路。 猫咪只是一个插曲,但令许拓心情愉悦不少。 直至汽车变换道路,副驾驶的人停下车,指挥他们的人给许拓的人蒙上眼罩。 许拓安然坐在后座,周驰配合地闭上眼,任黑色眼罩覆盖视线,连同身上的手机都被收走。 他一直在不动声色留意汽车转弯时的倾斜角度,时速,计算经过的车流,车子最终停下的时间。 等眼罩再取下,周驰望见眼前的场景,瞳孔里是深海汹涌的惊涛,却被他平静的神色压盖。 严密的群山盆地,绿荫下无数座成片连接的低矮房屋,各个高耸的岗哨上持枪的壮汉严整伫立。 远处是成片一望无际的红,艳丽惊魂的颜色,在强劲山风里摇曳,是罂/粟的花。再过不久它们都将结成可以杀人的果。 周驰浮起笑,再逐渐是惊喜又震撼的仰望,就像一个毒贩第一次接触到基地腹心,双眼里全是舔血的兴奋。 这次他带来的还有赵行峰和纪冲。 纪冲震撼了好久,简直快跳脚,就像从小混混到富可敌国的大毒贩一样兴奋。 赵行峰愣了会儿也同纪冲一起兴奋,纪冲什么样他就表现成什么样,但周驰见到他揣在裤兜里的手,此刻那双手应该紧握成了愤怒的拳头吧。 -- 第167页 一旁还有许拓带来的两个青年,都是许拓近期才收的手下,也都十分兴奋。 许拓始终神色如常,睨了眼他们:“先去休息。” 在周驰转身时,他忽然叫住周驰:“跟我来。” 周驰有些意外,跟在了许拓身后。 穿着迷彩T恤的几个男人领着许拓走上一条宽阔水泥路。 周驰发现前面原来还有关卡。 许拓跟他们走进关卡,让他等在外面。 周驰等在路口,关卡设了木制岗亭,在一棵阴凉的大树下。端着突击步/枪和狙/击/枪的壮汉成排守在关卡前,他们脸部和手臂黝黑,能看出是常年守在这个岗位。 周驰取出支烟,连掏兜的动作都能被对方警惕地打量。 他抽了两支烟,一直等了一个小时许拓才出来。 许拓神色看不出波动,什么也没说,只是回到他们居住的地方。 屋子是两层楼的砖瓦房,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屋内陈设也简单,但大门是防弹式。 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隐没在深山里的穷僻之地。 回到房间里,赵行峰想问周驰都见到了谁,周驰用眼神示意他不要问。 周驰淡笑挑眉,神色如常:“怎么样,跟着许先生没跟错吧?” 赵行峰也演出一个毒贩的模样:“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上货,多赚一点。” 他们一言一语,拉扯的都是些演戏的废话。 直到晚上都没有人送来手机,周驰跟这些人也明白了可能得等离开后才能拿到手机。 他一直在晚上才见到下楼来的许拓。 许拓身后跟着两名保镖,在门口见到周驰,睨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蹲在那干什么?” 周驰跟上他:“想出去看看,但是不敢。” 许拓嗤笑一声。 周驰见他没反对他跟上,就笑了下问:“许先生,我们是来拿货吗?” 许拓说不是。 周驰也猜到不会是拿货,他应该是来看望黑王? 关卡那头戒备森严得如同军区,拜克的实力比警方想象中还要可怕。 许拓一直走下这条平坦的水泥路,穿过田埂,经过一片树林,在夜色下走进一片罂/粟花林。 漫山遍野开满了这种艳丽的花,红色的紫色的,在晚风里如同精灵跳舞。 其实一开始罂/粟本没有罪,它原本是救助病患的良药,但是不法之徒用它牟取利益、损害社会公序,它才有了罪恶之名。 周驰站在埂地旁,看见花簇上空飞舞的萤火虫,听到盛夏山谷回响的风和蛐蛐虫鸣,看见远处一座座亮灯的平房,也瞥见每隔一处电线杆上安装的监控。 许拓远眺这片罂/粟花:“其实它们很美,你说呢?” “当然,我很喜欢,都是钱。” 许拓哂笑了下:“白天的时候你会看见住在那里的妇女们出来采摘这些果实,我妈妈也会来采摘,她是妇女里最好看的,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周驰微顿:“您别难过。” 花林里忽然响起一串小孩的嬉闹声,周驰紧望追跑着的几个小孩,渴望能从这些人里看见陆嘉童,但是没有,这些嬉闹的声音都是迦曼语。 而他现在还不能轻易就问到带走陆嘉童的陈潇安这个人。 许拓没站多久,步下阶梯走到花林里,绕着这片花地走到尽头才离开。 这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周驰没有主动冒然地去探索许拓的身世,他现在只是得到一部分信任。 第二天,阳光洒落在这座风景优美的毒品基地。 周驰洗漱过后没有见到许拓,他没多问,只是跟一同来的左长洲、陈炜带上各自的人出去转悠。 左长洲和陈炜也不敢擅自乱走动,都只敢在这会儿大家结伴时看看基地。 周驰也能差不多摸索到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地方可以走。他们走到昨晚来的花林旁,大家都很震撼。 这个早晨,阳光洒满花林每一处角落,二十几个妇女在采摘罂/粟果实,马帮会来运走。 周驰望着这一幕幕,视线忽然收紧,落在一个女人身上。 闻音的表姐。 郁好。 他有些惊怔。 花林里的女人不太像警方案件照片上的郁好,倒是跟闻音那次拿给他看的照片上的郁好很像,但是比照片上更瘦了一点,皮肤红了一点。 女人很年轻,戴着手套在剪果实,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常,一双眼黯然无光。在这一群妇女里她的长相很秀美,所以第一眼吸引了人的视线。 不光周驰看见,赵行峰也盯着她看了眼。 旁边陈炜嗤笑:“这地方还有这么好看的迦曼人?” 纪冲说:“长得很像我们中国人。” 周驰不动声色藏起情绪,抿笑走到树荫下,目光深邃落在赵行峰身上,抽出一支烟。 赵行峰察觉他有话要讲,很自然地走过去为他点烟。 周驰垂头靠近打火机:“那个女人,2012年新民阳光小学失踪的支教老师,郁好。” 赵行峰怔住,重新望去:“确定吗?” “嗯。” 赵行峰:“那我们要救吗?” “你打听一下她的情况,三四年了,看她精神是否正常,有没有小孩。” 赵行峰垂下眼皮,听到这里已经很明白周驰的意思。 -- 第168页 周驰不动声色,低声嘱咐:“找机会,别冲动。” 赵行峰点点头离开。 周驰抽着烟,回眸无意瞥见迎面过来的一群魁梧壮汉。 停在他面前的男人一米八几,戴着银圈耳环,冰冷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你就是姓周的?” “嗯,我姓周。” 男人舔着后槽牙,哼笑:“不知道你是运气好还是功夫好。试一下身手吧,赖川是我哥们。” 哦,这是来找他麻烦的。 周驰叼着烟,把烟雾吐在男人脸上,低沉钝重的嗓音也同时吐出冷戾的嗤笑:“我赢了怎么办?” 男人这才正眼打量他的狂妄自大:“你如果赢了,我随你。” 赵行峰冲过来:“哥——” “该干嘛干嘛去。”周驰插着兜跟他们走。 纪冲担心他,跟了上来。左长洲也有些担心这些人,带了几个手下也跟上周驰。 到了一处房屋前的水泥平地上,周驰睨着为首的健壮男人:“怎么比,一群打我一个?” 他故意用这样的激将法,将他们引到单挑的承诺里。 赵行峰这边很急,他一方面担心周驰,一方面在寻找可以接近到郁好的机会。 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圆钝的下巴有份幼态,乌黑长发挽成低马尾,脸颊晒得发红,清丽的脸掩映在一片花簇中。 她好像渐渐发现了赵行峰,几次抬头的时候都对上赵行峰的眼神,有些怯怕,很自然地靠向了一个微胖的妇女背后。 赵行峰在想该怎么接近,好像就算问出一些话他也没办法实施营救。 一个不慎的行为就有可能暴露他们警察的身份。 终于等到她们结束收割,赵行峰在郁好迎面走过来的时候抛给她一个暧昧的眼神,勾起唇笑。 “你是中国人?” 郁好微怔,点了下头,但继续往前走。 赵行峰跟在她身后:“你在这里多久了?” “你是新来的?” 郁好终于开口,嗓音干净柔和。 “嗯,我第一次来。” 郁好停了下来,看向赵行峰:“你是做什么的?” “跟我大哥来,我是个小弟。” 迎着阳光,郁好微微眯起眼睛,在一片灿烂强光里望着赵行峰明朗的轮廓:“你们是毒贩吗?” 赵行峰弯起唇:“是啊,不然来这儿干嘛。” 郁好哦了声,眼里带着微微的失望,继续往前走。 赵行峰发现这样问不了,索性追上她直接提:“郁老师,我见过你,在三年前的新闻上。” 郁好轰然停下来,双肩都在发抖。 赵行峰来到她身前,往树荫的地方靠,也示意郁好过来。 郁好走到他身前,眼眶发着红,有晶莹的泪光在她眼底闪烁。 “原来你在这儿,你怎么进来的,还好吗?” 郁好张着唇,她应该很想说什么,但是眼眸痛苦又像在恐惧,最终只是问他:“新闻怎么说我的?” “就说失踪了几个老师吧,还有你父母都在找你。” 这句父母让郁好的眼泪汹涌落下,她双唇翕动,刚说出一个“我”字,赵行峰忽然听到背后一道阴沉的男声。 “你在干什么?” 一个中国男人,三十几岁,有些老态的普通面孔,鼻梁很塌,细长的眼睛阴狠可怕。 他一出现,郁好已经不再说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敢落在赵行峰身上。 赵行峰挑眉问:“哥们,你女人?” 男人不满地嗯了声:“你是许先生的人?” “对。” 男人这才没再说别的,只是瞪着郁好:“滚回去。” 他们往罂/粟花林背后的平房走,郁好连头都不敢回,她的每一步都很慢,就像前方不是一片平房而是一场炼狱。 赵行峰紧握着兜里的拳头,忽然听到了陈炜找过来的声音。 “在这干嘛,许先生过来了,一起过去啊。” 赵行峰很快松开拳头跟着过去,是许拓在看收割。 赵行峰担心周驰,上前说:“许先生,我哥被赖川的人弄走了,您能去看一眼吗?” “你哥自己不能解决?” “他们人手很多。” 许拓却没有再回答,他只眺望着眼前成片的罂/粟林,就像一个帝王在俯瞰他帝国的山河。 陈炜用眼神示意赵行峰不要打扰了许拓的心情。 赵行峰只好向陈炜借人手。 但是许拓低沉的嗓音响起:“这点事周驰还要我去应付的话,那我就是看错人了。” 他已经不悦,赵行峰僵硬着,只能勉强笑了下。 远处凄惨的哭喊声就在这时传过来,就像饱受折磨的求助和嘶喊,是郁好的声音。 赵行峰紧张地看过去,郁好正从那片平房冲下来。 她义无反顾跑向这片花林,连原本的路都不敢走,只敢从花簇的捷径里穿过来,就像拼命想冲到安全的地方。 她看的是赵行峰的方向,她径直冲过来,脸上还有泪痕,在喊“救我”。 赵行峰快步上前。 郁好却在冲到他身前时看见了许拓。 她不可置信,又是巨大的欣喜,不顾一切冲向许拓,但被保镖拦截。 她绝望的哭声好像终于有了一丝希望:“许先生?我认识您,许先生,我是您学校的老师!” -- 第169页 “救救我,求您救救我,我是、是10级,不,12年撞见他们交易毒品被抓到这里的,我叫郁好,求您救我——” 她语言都开始混乱,但是双眼求生的欲望那么强烈。 许拓挥了挥手示意保镖停下来。 他睨着这张挂满眼泪的脸,女人这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信任又渴求地紧望他。她回头看到冲下来的一个男人,冲到了他背后,死死抓住他衬衫衣摆。 “我真的是您学校的老师!水竹县第7所新民阳光小学,我10年去的那里支教!我们五个人都被抓到这里来了,我求您。”她绝望地哽咽,牢牢抓住他衣摆。 许拓有些想笑地抿了抿唇,可怜到这种冲昏头脑的程度,连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都忘在脑后了吧。 他回眸看了眼。 梨花带雨。 原来是这种赏心悦目的形容。 她穿一件发黄的白T恤,微垂的领口露出一片白皙肌肤,但脸颊很红,应该是长期日晒导致。这种肤质好像不容易晒黑,她脸颊和手臂就只是晒伤的红,退到荫凉的地方又恢复几分白皙。 许拓:“我想起来了,失踪的女老师有两个,原来是这样。”他面庞是一个慈善商人平和的微笑,“你跟照片不太像。” 郁好只是瑟缩哭泣,依旧彷徨和惊恐。 许拓指腹抹掉她脸颊的花粉,是刚刚她从花林里冲过来时蹭到的。 金丝细框眼镜背后的一双眼带起微笑:“我会帮助你。” 赵行峰没有办法说上话,不懂许拓会怎么做,是灭口吗? 他只能掩埋着紧张的心事,在那个男人冲下来时拦下人。 男人忙对许拓道歉:“对不起许先生,我只是骂了我老婆两句,对不起。” … 水泥平地上是一滩鲜红,周驰俯下身,眸光带着刀锋般冰冷的锐利,勾起薄唇恣意冷笑。 “给老子吞下去,输了就得认。”他冷漠地看刚才挑衅他的男人吞下一块刀片。 他打赢了,赌注是输的人吞刀片。 这该没演砸一个毒贩该有的狠戾吧。 男人的手下都恨不得来撕了周驰,赵行峰在这时带着陈炜的人过来接周驰。 “驰哥,许先生叫您回去。” 男人身上都是伤,周驰脸颊也有淤青,他吐出嘴里的血,勾唇对男人说:“下次再过招,刀片你还想吃我有的是。” 周驰往回去,想问赵行峰郁好的事时,赵行峰低声告诉他:“许先生把她救了。” 周驰微怔。 他也以为许拓会杀郁好灭口,但是没有。 许拓把郁好带出了这里,坐上他们回国的飞机。 一切脱离周驰的预想,他好像有些明白许拓要做什么。 这一趟他们就只呆了三天,周驰没见到槟野也没见到黑王,但能来一趟他们的基地也是很大的收获。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郁好望着周围的一切,周驰见到一个被关了将近四年的人眼里求生的渴望,和对一切的陌生。 他想救人。 周驰来到许拓身后,低声问:“许先生,要不要我来处理?” 许拓脸上始终是上位者的淡笑:“你回去养伤。” 那一场比试周驰虽然赢了,但身上也有很多拳脚伤。 周驰说:“那我先护送您回去吧。” 然而许拓没有出声,只是坐进了车厢,保镖做着请的手势,让郁好也坐上了车。 迈巴赫驶出机场跑道。 周驰望着无尽的夜色,差不多明白了许拓的意图。 赵行峰:“驰哥,我们就不管吗?” 纪冲还在旁边,很疑惑地看他们。 周驰眯起眼,低沉嗓音充满警告:“你喜欢人家?那是许先生的人,回去。” 他想让赵行峰清醒,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打乱卧底任务。 纪冲撞了撞赵行峰肩膀,暧昧又同情地取笑他。 ……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许拓名下的酒店。 郁好在要下车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甚至在那天向许拓求助后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们学校的校长会出现在那里,他也是去买毒品吗? 然而摆在她面前的路却只有两条路。 待在那里,继续过地狱一样的生活。 走出来,也许可以找到报警的机会。 许拓已经走下车,在保镖的簇拥里,男人二十七八岁,很年轻,西装革履,还有一身儒雅的气质。她申请去那个偏远地区支教也是因为看过他的发言,赞同他对贫困地区教育发展的看法。 许拓步上台阶,回头见郁好还在原地,推了推眼镜淡笑:“怎么了,坐飞机腿坐酸了?” 郁好摇头,跟上许拓的脚步。 顶层的套房里,许拓走到吧台前端起一杯咖啡,酒店管家已经提前在房间里布置好了一切等他入住休息。 郁好站在会客厅,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紧绷的心才有一点点安全感。 “许、许先生,我不会说出去……” “说什么?”许拓端着咖啡抬头看她。 “说您做,做那种生意。”郁好紧张交握着双手,不安地揪扯裙子。 她这条裙子是许拓的人给的,最小码,肩膀和胸都很合身,但是腰部太空荡,她这些年瘦了很多。 她望着房间里的男人,好像明白只能等他的审判。 -- 第170页 她紧张不安地等待,想起基地里那些可怕的回忆,对眼前人有一种感谢,但更多的是理智背后的恐惧——这也不是善人。 寂静的会客厅里传来许拓的低笑:“那谢谢你。” “不不用谢,是我,是我应该谢您。”郁好小心翼翼,“那我可不可以出去了?”她发誓地说保证不会透露他的秘密。 她一向都不是坚强的人,只是在看见那些贫困地区的小朋友才第一次做出那么坚强的决定,去支教。 此刻,她说完这些话,生理性泪液控制不住涌出。 其实好像明白的。 许拓睨着她,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然后点了点头:“你想走吗?” 郁好狠狠点头,害怕开口就是没有底气的颤声。 许拓说:“你能走出去就走吧。” 郁好轰然一声,回头看了眼门口的两名保镖,再望向似笑非笑的许拓。 她更明白了什么,但更害怕呆在这间屋子。她转身迈着发抖的腿走出这间酒店的会客厅。 她走出了大门,保镖没有拦她。 但是过道上站满了保镖,穿着黑色衬衫,两米站一个,两排都是。 她一点点挪动脚步,跨越一个人,两个人,最终快走到尽头。 她疯了般冲上前,在接近四年与手机与城市隔绝后,她甚至连电梯都找不到,在尽头被横档住路的保镖带回了房间。 许拓依旧站在那里,一杯咖啡没有喝完,他轻轻吹了口气,浅抿的动作英俊儒雅。看见回来的她,他弯起唇。 他放下咖啡走过来。 房间里响起关门声。 郁好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许拓低笑问她:“忘记问你了,生过孩子了吗?” 郁好就像跌入冰窟的冷,站在原地不住颤抖。 许拓很耐心地等她回答。 她发出恐惧和软弱的声音,淌下一滴明白的眼泪:“没有。” 许拓拍了拍她脸,就在她背后的沙发上。 第57章 晚安,温月亮 2012年失踪的那五名支教老师是三男二女。 那年是他们外出采风撞见了槟野的手下尹军带人做毒品交易,当时尹军要灭口,是郁好和那名女老师不停求情,尹军看郁好长得漂亮才留下了他们。 五个老师全被带到基地,其中一个语文男老师没有了音讯,其余两名男老师应该在实验室。另一名女老师跟郁好一样,嫁给了那里的人。 尹军正是那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郁好的丈夫。他平时对郁好还算正常,但一撞见有男人跟郁好说话就会暴露恶劣本质,迎接郁好的时常是一顿骂或一顿打。 这也正是那天赵行峰跟郁好说话被尹军撞见后,郁好会痛苦地冲下花林。 她大概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喊她郁老师,想求助于赵行峰。 夜晚的房间里只有周驰钝重的声音,赵行峰守在门口,看周驰给郑祁华打这通电话。 郑祁华说:“让这名女老师试着报警吧。” “也许并没有机会。”周驰眉目深邃,以他对许拓的了解可能郁好会被囚禁,“我会制造机会,在不暴露的前提下。” 他继续说起基地的事:“那里武装太多,关卡后应该有很大一块平地,可能有直升飞机和更强大的武器。我们会再等待机会摸清基地的情况。” 只要能摸清黑王的武装势力和基地的路线,清缴行动就算迈进了一大步。 郑祁华让他们注意安全,不要着急而暴露了自己。 这个电话结束,周驰在沉默,赵行峰也在沉默。 赵行峰背靠着门,紧紧攥着拳:“组长,郁老师会怎么样?” “别叫我组长。”周驰看了眼赵行峰,他是第一个去接触郁好的人,此刻内心只有自责。 这种情绪周驰很能理解,他第一次参与卧底任务时也是这样一步步走来。 周驰沉声片刻:“活着就有希望。” 周驰没有正面回答,赵行峰也能明白郁好在经历什么,他攥紧的拳头忽然狠狠砸在门上。 这一晚并不平静。 第二天,一个阳光灿烂的周一。 光芒万丈撒向经贸区一座座大厦,佳人集团迎来新总裁上任的第一天。 一早,整个集团已经布置好欢迎仪式。 温妩穿着一件蓝色真丝上衣,白色下裙,白皙脖颈间系着一条红色丝带。藏起了少女气,多了丝冷冽的干练。但她太漂亮了,总给人一种花瓶既视感。 在回云市的那天曾外公已经为她组织过所有股东的宴请,老顽固的几个已经退股,剩下的那些人都受过曾外公的恩惠,酒席上都对她很友善。 不过温妩还是在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几个股东笑话她“这么年轻的姑娘就是来瞎玩,孔老不在了就等着看她怎么哭吧”。 眼前是全公司恭敬又灿烂的笑脸,都在欢迎温妩上任。 温妩弯了弯唇,在一片欢呼声里步向总裁办公室。 他们等着看她笑话那没可能,她对待工作从来都很较真,不会的就学,她要让看她笑话的人都明白她不是来瞎玩。 上任第一天,几乎没什么决策性工作等她处理。 曾外公就在旁边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随时都会为她解决她不会的问题。 不过温妩出乎意料地见到了一个老面孔。 她的老乡莫一曼。 -- 第171页 莫一曼是想来求温妩,她要被辞退了,她想求温妩再给一个机会。 温妩望着莫一曼的脸,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那时候他们都在春徊巷,莫一曼因为被佳人录取为设计师还很兴奋地想酸她,当时周驰还帮了她忙,和她一起气莫一曼。 时间真快啊。 温妩端坐在办公椅上:“你先说下是什么情况?” 通过莫一曼和设计部经理的话,温妩知道了是莫一曼设计的款式屡次滞销,加上几次出错,设计部向人事部反映后决定将她调岗或者辞退。她不满意调岗,也不希望被辞退。 温妩翻了下设计经理给来的设计作品:“抽褶元素、亮片、印花,有好几个都是我们已经火过元素了,你还有别的创意吗?” “我也希望留下个老朋友,你再试画一期新品吧,如果过不了你们总监的要求我就帮不到你了。” 莫一曼微怔:“你不生我气吗?” “生你什么气,小时候取笑我?”温妩低笑,“我就事论事。” 莫一曼:“温妩……温总,我感觉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温妩抿了抿红唇:“觉得我人品高大起来了?” 莫一曼一笑:“嗯,忽然一下子就高大了。”办公室里就詹萱在,莫一曼小声问了句,“你的某音账号公司上下都刷到了,悄悄告诉你哦,大家背后在议论你是不是被PUA了。” 温妩弯了弯唇。 “对了,以前你对面那个搞维修的帅哥,你们是不是在一起过呀?”莫一曼问得很小声,燃起八卦之魂。 温妩说:“那回啊,那就是他欠我钱故意在你面前帮我的。”但是没有人看见办公桌下她握着签字笔的手紧捏着笔杆,指甲都泛白。 夜晚,温妩从公司开车离开。 她没在曾外公的老洋房住,那边离公司太远,曾外公帮她买了套离公司近一点的公寓,周末她再回去陪曾外公。 温妩开车还很慢,倒车倒是稳,她停好车回到家,今天是第一次入住这套公寓,有阿姨来打扫好了屋子。 她脱掉高跟鞋,光脚踩在干净的地板上,脚指甲是娇艳的车厘子红。她忽然想起这双脚在踩在周驰脚背上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用手帮他。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克制成那样,浑身肌肉喷薄,双眸沾着欲意的猩红,任她怎么撩拨都不越线。 她无奈弯了弯唇,将手机摆在支架上,开始录制新视频。 “下班了,刚回家。今天学了一个兔子舞,跳给我男朋友看哦。”她拢起手掌在镜头前,就像在说悄悄话。 说完,她起身往后退了些,握着小拳头转圈,踮脚走出娇憨的姿势,细腰如蛇划开灵动的曲线。 视频是原相机拍摄,画质清晰,没有开那些瘦脸瘦身功能,多了真实感。 发完视频后温妩就去卸妆洗漱,再回来看手机,已经多了2w的赞和四千条评论。 「我来了老婆,贴贴」 「再等我两天,我修完月球就回来,乖」 「开门,我回来了。」 现在她的视频评论大部分都是这种风格,很多男生在视频下面喊她老婆,对她说“我回来了”。 温妩管不过来这些评论,只是发现如果有人喊她温总就会马上删除。 她已经在公司下令不要在她私人号里提及任何跟公司有关的事,不要去她视频里透露她身份。 明明是想站在高处被周驰看见,可她竟然有些担心周驰知道她现在的职位后会不会觉得她不需要他保护了,而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战斗。 他得为了她平平安安的啊。 温妩站在镜子前望着镜子里穿粉色吊带睡裙的女生,这条裙子在周驰的衣柜里还有一条,是她自己随手做的。 肩膀上干净一片,她忽然很想要那个牙印。 周驰的歌声一遍遍响在安静的卧室里,思念也像潮水涌向她。 温妩从来没有这么想他,比任何的时候都想。 她打开微信,找到周驰的头像。 备注还是「还债的」,聊天记录还是去年除夕之前,他出门去执行任务,她在家里给他煮面,问他“几点回家”。 这是这么久以来温妩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给周驰发消息。 她打字:你还好吗? 但还是删除了这句,又重新打下文字,又再一次僵硬地删除。 她害怕她的信息给他增加危险。 退出微信界面,温妩关注起缉毒与禁毒最新的新闻。 她现在都会看这些新闻,才更深刻地明白这个社会的和谐从来都离不开无名英雄,是他们在负重前行。 她看到了一条A市扫毒专案组的新闻,一个缉毒警察在卧底中被毒贩砍伤,在重症监护室抢救。 虽然新闻公布的警察年龄和周驰对不上,但温妩还是很紧张,内心更疯狂地想周驰。 她登陆了Q/Q,找到她的朋友乔治段。 「段警官,你很久没有回复我消息了,是任务很忙吧?」 自从周驰走后,她都会发一些消息给乔治段,但总没有他的回复。温妩甚至在想,缉毒警察的职业这么危险,她这个朋友是不是已经遇到危险了。 她打字:「等你忙完回我消息,我们约个饭,我请你吃饭。」 「希望你和我男朋友一样,都能凯旋归来。」 -- 第172页 发完这些,温妩终于还是回到微信界面,打开周驰的头像,给他发去一条消息。 就发这一条就好,发完她就不再打扰他,就默默等他。 「你最近还好吗?我来以前我梦想的公司工作了,今天是我等你的第247天,我很想你啊。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没有叫你的名字,没有提到我公司的地址,所以我不会影响你,你可以放心我!你安安心心去做你的事吧,我会一直等到你回来。今晚的月亮很想你。爱心.亲亲.抱抱.月亮.jpg」 点完发送,温妩望见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温妩愣了好几秒。 哪怕再能理解,她也还是忍不住哭了。 呜呜呜呜 等她见到周驰她一定要狠狠抱住他,罚他陪她七天七夜。 他应该能请到七天的假吧? … 温妩在接受周驰删除了她所有联系方式的事实,新工作也在逐渐适应。 虽然网上的她热情活泼,偶尔太想周驰的时候录的视频还像个傻的。但这完全不影响她在公司的形象,高贵冷艳,公私分明。 莫一曼在一周后的新品设计上还是没通过设计部总监那一关,主动申请了辞职。 几个看不起温妩的股东原本还想拿温妩留下莫一曼说事,现在也无话可说,挑不出她毛病来。 莫一曼没好意思跟温妩道别,结了薪水带上私人物品就离开了佳人大厦。 要说温妩的做法的确已经算有情有义了,是她自己找不准公司的定位。 莫一曼走出大楼,这个点没有等到出租车,东西太沉又不想坐地铁,往前走了一站,就站在先舟科技大厦前等出租车。 一辆白色卡宴从她身前驶过,在看见开车的人后,莫一曼愣了会儿,忽然喊:“师傅,周师傅!搞维修的周师傅!” 驾驶室里,周驰闻声下意识踩住油门,在瞥见后视镜里一个女生时觉得眼熟,没有加快油门避开,他停下了车。 莫一曼跑到车门外:“你真的是那个,春徊巷那个搞维修的帅哥?” 周驰问:“你是?” “你声音怎么这样了?”莫一曼疑惑地皱起眉,仔细看周驰,确定是没认错人。 周驰说:“嗓子有点问题。” “哦。你不记得我了?我也住春徊巷啊,你还帮我修过电脑,那次你还跟温妩去吃串串。”莫一曼打量着车子,又望着周驰,“你现在发达了?不是吧,有这么夸张吗。” 周驰刚从许拓的办公室出来,他现在算是许拓的半个助理兼半个保镖,闲的时候帮几个忙得团团转的部门经理送些文件。 一是他想理清一些许拓跟公司高管之间的关系,二是想看一些许拓公司的业务,不过这几回文件看起来都很正常。 卡宴是许拓前几天晚上让他随便选台拿去开的。他如今卧底的人设西装革履,此刻的模样的确像是发达了。 周驰也想起了这个女生是谁。 想欺负温妩但是又被温妩气得没脸的那个女生。 “我想起来了。”周驰淡笑解释,“我现在给一个老板当司机。” “哦。”莫一曼藏起一些失望,抱着怀里很多东西,“来云市还习惯吗,你多久来的?你去哪个区办事啊。” “清北区。” “那能不能搭个顺风车呀,我可以给你车费。” 周驰点头,也想问一些温妩喜欢的那家大公司的事。 莫一曼将东西抱上后备箱,要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周驰说:“坐后面吧。” 虽然不是自己的车,虽然温妩也不在他身边,但他想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她。 就算是空着,就算现在没机会,他也还是想。 不管怎么样,能在酷暑的午后搭到车,莫一曼也挺高兴。 “你去哪办事?你把我放到那里就行。” “建设路。” “那我还没到建设路,那我正好能坐到家了。” 周驰:“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不上班?” “我不干啦。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 “哦,你们那个服装集团很知名,设计师要求高吗?” 当然高。 这对莫一曼来说无意是难过的一天,自然不想提这些。 她就说:“你还记得温妩吧,你们还联系吗?” 后视镜里倒映着青年英俊深邃的眼眸,他的眼像袭起一卷刚刚平静的浪潮。 “没联系,之前也就是街坊邻居的关系。你有见过她?” “见过啊。” 青年骨节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沉钝的嗓音问起:“哦,都还好吧?” “挺好的。” 莫一曼没有提起温妩就在这里,这是她人生的低谷期,而温妩却正在巅峰的位置。怎么对比怎么难过,即便不是嫉妒也想绕过这个话题。 她说:“她现在很火,她成网红了,你没刷到她吗?” 车厢里很突然地安静了一瞬间,才响起周驰的嗓音:“网红,她去当网红了?” “对啊,她某音90几万粉丝,我看马上就能突破百万了。” 莫一曼话音里有些羡慕和钦佩:“她在等他喜欢的人,好执着啊。她特意注册了一个视频号,说要站在她男朋友能看得见的地方。我刚开始刷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编这个理由吸粉,后来她发视频解释我才慢慢相信,有些细节是骗不了人的吧。我还看见她晒了一本书,书页角落打湿的一团就像掉的眼泪,我感觉她不像是炒作吸粉,她每天都在等那个男的。” -- 第173页 “已经二百多天了吧,好执着。咦,你以前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哈哈哈那你没戏了。” 忽然一个急刹车,前路也没有红灯,也没别的车辆。 莫一曼忙系上安全带。 车厢里,青年嗓音低哑钝重:“抱歉,还不熟练这么好的车,踩错油门了。” 男性的呼吸声有明显的沉重:“她的账号叫什么?” “温月亮。” 到达地方,莫一曼下车搬走了东西。 周驰还没有开到目的地,但是就近选择了一个停车场。 他升上车窗,下载了某音APP,搜索“温月亮”。 排第一的就是温妩。 头像是她,穿着白色T恤,眨眼wink,笑得很甜美。 她总共发了31个作品。 周驰点开置顶的视频。 少女素颜出境,穿着睡衣,长发挽成丸子头。 她笑容大方地解释:“谢谢大家对我视频的喜欢……我拍的第一条视频就说了我在等我爱的人,这个是我男朋友弹过的吉他,他唱歌很好听!他为了给我挣一个稳定的未来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没有联系方式。所以我就想拍视频,想把视频拍火,这样我就能站在很高的地方了,他就能看见我。” 周驰点进她的第一条视频。 她在工作台伏案前做旗袍,她穿上这件旗袍,妆容精致,一双桃花眼从失落到明媚。随着一阵敲门声和配乐响起,她捧着三支粉色玫瑰说“我的玫瑰没有枯萎,也会等到我的少年”。 他点进每一条视频,看见她举着手机坐在春徊巷的面馆。 “今天吃牛肉面,有一次我问我男朋友想吃什么了,他说想吃肉,我就出去买。但是我买回来的是一碗牛肉面,我把牛肉悄悄藏在最下面,他翻出来的时候好高兴。” 她说到这里也笑起来,但是周驰看见她眼底抹不掉的难过。 他划开下一条视频,是那本《吉檀迦利》,他画下波浪线的那句诗还是被她发现了。 这个视频没有文案,只有深情的音乐,和她自己的话题:#等你的第239天 “今天自己煮红糖水,我男朋友看见的话一定会夸我厉害!”视频里是素颜的一张脸,她头发有些蓬松,气色好像不太好。周驰望着时间,是她例假的那几天。 她举着手机灿烂笑着,望着镜头,就好像是望着他的眼:“我会照顾自己的,你别担心我呀。” 周驰眸光黯淡,手指僵硬,有汹涌的酸意冲上眼眶。 下一条视频,她在跳舞。 “下班了,刚回家。今天学了一个兔子舞,跳给我男朋友看哦。”她拢着手掌在镜头前,就像在说悄悄话。 周驰望着她握着小拳头转圈,踮脚走出娇憨的姿势,跳起可爱又勾人的舞步。 他重新把每一个视频都看了一遍。 发现她拍摄的背景好像换了,不知道是换了拍摄背景还是换了家,她是去她爸妈那里了,还是去她闺蜜那里了? 他也看见了书页角落上被眼泪晕染开的一团湿。 一颗泪忽然从他鼻梁滴落到手机屏幕上。 周驰反复望着她跳舞的这段视频,温妩跳完走到镜头前弯腰来关手机,撅起粉嘟嘟的唇发出mua的一声亲吻。 喉间是一股灼烫的涩意,周驰擦掉屏幕上的那滴泪,抚摸着温妩的脸,抚摸着她文案里的字。 #等你的第247天 他低下头,将唇轻轻落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 他也才发现她视频下的评论。 「高级钓系绿茶婊,绿茶.jpg」 「掌握了你的流量密码:人美,身娇,眼瞎,脑残。」 「这我女朋友,你们都让开!」 「我回来了,老婆贴贴。」 …… 周驰皱起眉,第一次这么想骂人。 他打字的时候系统提示要他登录账号。 周驰注册了号,没忍住,在这些评论下面打字。 「我看你病很重,尤其是脑部。」 「眼睛瞎了吗?会不会说人话。」 「她又不是你女朋友,嘴巴放干净点。」 「不许叫她宝贝,她是你女朋友吗?嘴巴干净点!」 他回的一个网友竟然在线,很快就回怼他:「她是我女朋友啊。宝贝宝贝宝贝,好爱我家月亮宝贝。我就叫了,有本事你举报我。」 周驰眯起漆黑的眼,这一刻恨不得隔着手机屏幕把这人揪出来。 理智一点点重回大脑。 他深吸了口气,回到主页点击了关注。 但他手指僵硬片刻,眸光黯然,终于还是点击了「取消关注」。 他就坐在车厢里,望着地下车库无数的汽车,一遍遍听着温妩久违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呢,还花两万块钱去充值。 她不用站在高处,她一直都在他心底啊。 周驰闭了闭眼,他忽然很想见到温妩,很想抱抱她。 他想对她说:小五,我也在想你。 …… 忙完一切工作,周驰在旁晚离开先舟科技。 许拓晚上开了个会,回的还是酒店,这几天他都睡在酒店。 周驰每次说需不需要他去酒店值班,许拓都说用不着。 他和赵行峰都还没有再见过郁好,但他这几天在许拓办公室里听到许拓吩咐私人助理给酒店那边买去很多女士珠宝和衣服,都是给郁好的。 -- 第174页 周驰驱车离开时天已经暗下来,夜幕笼罩着这座城市。 他没有径直回云上嘉品小区,而是开进一条自己都没来过的老巷,停下车,找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面馆。 他忽然很想吃温妩做的面了。 她的面不是那么好吃,但她的笑总是格外下饭。她只要坐在他对面笑,他就可以把不好吃的面全部吃光。 面馆是一对老夫妻开的,有五六十岁的模样,尤其是老爷子走路已经很慢了,但夫妻俩做得很卫生,都戴着口罩,木桌也擦得干净发亮。 周驰点了一碗牛肉面。 老夫妻很朴实,就像林玲一样,多给了他几块肉。 周驰一边刷着温妩的视频,一边听到夫妻俩的谈话声。 “小宝的面煮好了吗?他不要辣椒。” “你都说几遍了,我自己孙子我肯定记得住啊。” 老头子就笑:“嘿嘿,出门饺子落地面,他第一次坐飞机出去玩,回来了吃碗面就是平平安安落地了。” 周驰微怔,握筷的手停下来:“老人家,出门饺子落地面,是什么意思,您再说说?” 老头在剥蒜,笑着跟他讲只是个习俗,民间的话,就是希望亲人回到家吃上一碗平安面,这样才算平平安安落地。 面条的热气熏上了眼睛,周驰想起温妩知道他是警察后,在他每一次出门回来后为他煮的面。 所以,她也是这个意思吗? 他忽然刷到了温妩最新的动态。 就在一分钟前更新的视频。 她画着日常的妆,穿一件粉色旗袍,背景是沙发和灰色的墙壁。她正吃着一碗面,边吃边讲话。 “今天吃的是我自己煮的方便面!最近工作忙,没时间像以前那样边做衣服边录视频了,就随便拍给我男朋友看吧。” 她笑着讲:“以前我男朋友每次出去回来我就给他煮面吃,有一次我问他你想吃什么呀,他那天很累,说肉,然后倒头就睡。哈哈哈醒来就是我煮好的面,他又没吃上肉。” 少女抿了抿嘴,笑着讲:“等他回来我就带他去吃一顿大餐,全是肉那种。” 她祝她的粉丝晚安,视频在这里结束。 周驰反复看了两遍,刷到了一条评论和温妩的回复。 「出门饺子落地面,温姐姐是这个意思吗?」 温月亮:「嗯,我每次出远门回到家我外婆就会给我煮一碗面,她说出门饺子落地面,是平安面。我也想煮给他吃,不过以后我还是喂他吃肉吧,他给我挣未来那么辛苦~」 热气熏得周驰双眼酸胀,他回复温妩这条评论。 「不用喂肉,就吃面吧,也许他已经知道这碗面的意义了。」 他退出她的界面,在主页推送里随便关注了一些女主播。 可能是他一整天都在刷温妩的视频,软件把很多滤镜下的美女都推送给他。 周驰关注了几十个人,才返回温妩的主页。 他点下「关注」,轻轻笑起,又去关注了一些网红,将她的号埋藏在这众多的关注里。 回到家,他关上房门,一遍一遍凝望着手机里的女孩。 他给她发去私信。 「玫瑰玫瑰玫瑰」 「晚安,温月亮。」 周驰抬起头,望见这座繁华的城市无尽的夜。 他的光忽然之间降落在这座城市。 就像她就在这里,与他咫尺。 第58章 薄情 发给温妩的私信周驰知道也不会有回复,他就只是她众多男粉里的一个。但他第二天早起还是会有期待,点开这个软件,如他预料屏幕空空。 一点点失落划过心尖。 周驰弯了弯唇,刷牙的时候也在看温妩的视频。 怎么不知道她还会跳舞。 可爱得爆炸了。 七点半。 他锁好了手机。 许拓会在八点半从酒店出发去公司,他得在许拓出发前赶去酒店。 周驰要出门时赵行峰已经待在客厅,起身问他:“驰哥,我也跟你一起吧。” 周驰想了想,带上了赵行峰。 从迦曼回来的这一个多星期,赵行峰每天都在自责,觉得自己没有救下郁好,每天都将许拓以前的绯闻研究一遍。 许拓是年少成名,21岁他研发的手机已经占领大部分市场。之后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地位上升了,人却开始低调了,只会出席在手机新品发布会和一些慈善场合,别的便是他的绯闻女友。 最开始是他投资了一部古装剧,一个门外汉投资的电视剧却意外爆火,因为往往撇开了资本利益的权衡,他注重服化、剧本、各个角色,不管哪方面都超越了很多大资本剧。 这部剧让许拓得到了很多网友的好感,也捧红了女一号,而女一号正是他的绯闻女友,赵行峰还翻到过两人同车的视频。这段恋情只持续了几个月,好聚好散,女明星现在事业很顺。 后面又是一个很美艳的女星,也只持续了几个月。之后便是前段时间周驰见过的那个女星,时间最短。 赵行峰说,也许等许拓对郁好的兴趣缺失后郁好就能获救了。 周驰没有直接告诉他,也许到那个时候许拓会对郁好灭口,他们得在这之前让郁好脱离许拓可操控的范围。 既要保证他们身份不被暴露,那只能是郁好主动报警。 -- 第175页 周驰已经想到了一些计划,就差见到郁好的机会,他最近都是到酒店接上许拓一起去公司,傍晚下班后许拓就不再需要他。 赵行峰带了几根鱼肉肠揣在兜里。 周驰问:“带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说许先生把猫放在酒店了吗,我想顺着猫接近郁老师。” 周驰弯了弯唇:“出息了。” 路上没有堵车,他们到得比昨天早了一点。 周驰乘电梯来到顶层。 一出电梯门,门口就伫立着两名保镖,长长过道上也都是黑衣保镖。 周驰来到房间门口敲响房门。 屋里有监视郁好的女佣过来打开房门,喊周驰周先生。 周驰点了下头:“许先生呢?” “在卧室,您等一下。” 周驰坐到会客厅里,赵行峰跟到了他身后。 没多久许拓就拎着公文包走出来,男人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正将眼镜戴上。 周驰:“许先生,早。” 许拓淡淡“嗯”了声。 周驰跟在他身后走出会客厅。 那只猫果然被赵行峰吸引,跑跳着窜到赵行峰跟前,赵行峰蹲下身,它抓扯起他裤子口袋。 许拓回眸看了眼,赵行峰笑:“它腿好了?” 周驰:“赶紧来。” “它抓着我不放,我马上就来,哈哈哈。” 许拓没有多留意,看了眼腕表往前走。 女佣忙着做早餐,会不时回头看一眼赵行峰,赵行峰从兜里掏出车钥匙,猫咪咬着他车钥匙不放。 车钥匙上是鱼肉肠的气味,赵行峰果然成功迈步出了第一步,他时间不多,耐着性子逗了会儿猫后也没有见到郁好出来。 就在他没办法再逗留、起身要离开时,卧室门口终于出现一抹裙摆。 郁好走出了卧室,她穿着并不怎么合身的白色连衣裙,腰那里始终很空荡。她扶着房门,就这样安静看赵行峰逗猫。 赵行峰凝望她,她也沉默地望着他。 他笑:“郁老师好。” 郁好肩膀微微颤抖。 车钥匙被猫咪叼去了郁好的方向,赵行峰很自然地找过来,在弯腰抓猫的时候,手机从他兜里滑落。 他一直在房间里和猫找车钥匙,余光里郁好却一直没有捡他的手机。 周驰说过,许拓现在对郁好是囚禁的状态,许拓没给过郁好任何通讯工具,有时候中午打电话都是打到保镖那里。 赵行峰已经有些着急,他怕郁好并没有看见他遗落在地上的手机,只能冒着风险回头提醒她。 然而他回眸就撞上了郁好正望着地毯上那部手机,她扣着门,嘴唇有微微的发抖。她望向他,眼里有疑惑和一种动容,就好像很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赵行峰只能紧张地皱起眉,用眼神示意她去捡手机。 女佣在开放厨房忙碌,瓷器和玻璃的碰撞声让气氛更加紧张。 赵行峰轻轻启唇,用嘴型在说“110”,手指也比出打电话的姿势。 郁好睫毛发颤,好像终于在这一刻确定了他是在帮她。 然而她只是弯起了唇角,这种牵强扯起的笑容那么苦涩。 女佣终于察觉不对,放下托盘走过来。 郁好很机警地走上前,挡住了地毯上那个手机。 她喊:“在在。” 那只布偶猫冲她乖巧地喵呜叫。 郁好从赵行峰身边抱起猫,赵行峰也快速地捡起手机。 女佣在这一刻走过来。 赵行峰将手机贴到耳边:“这就出来,刚刚车钥匙被猫叼走了。” 他走出了房间,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带着满身的憋屈和不理解,背影自然潇洒。 郁好望着这个背影,房门缓缓被门外的保镖关上,就像锁上了她心底一切的希望。 她低下头,猫咪扬起脸要亲她。她闻了闻,一股鱼肉的味道。 他果然是要帮她啊。 但是她不敢走出去。 她更不敢报警。 住进这间酒店的第一个晚上,许拓就告诉过她不能报警。 他咬着她耳垂,察觉到她浑身发抖,停在她耳边低笑:“不愿意吗?” “不勉强你,送你回去,留在这里,自己选吧。” 回去——是回迦曼啊。 她不敢回那里,尹军很可怕,她见过他杀人。 那里的很多妇女思想也很可怕,他们习惯于依靠毒品获利。 她一点点抬起卑微的眼,许拓儒雅英俊,但是英俊的皮囊下也是一颗肮脏的心。 她倒在会客厅那张沙发里,是漫长得如同一生的一夜。 事后,天边微微发亮。 男人一如既往弯起唇,他的唇线总有些微笑的弧度,但语气总透着一股让她恐惧的冷。 他说:“饶县的草莓很甜吧?” 这句话就像雷电,将郁好劈成一个没有血肉的空壳。 许拓摸了摸她脸:“没关系,你父母的生意会好起来,也会一帆风顺。” 饶县是郁好老家,她出生的地方。她爸妈种了一辈子草莓,她家有20亩草莓园。 从那天到现在,郁好没有听到过一句威胁,甚至在晚上许拓解开浴袍腰带走向她的时候,他从来都没说过一句威胁的话。但她感受到的每一个眼神每一缕空气都是一种威胁。 -- 第176页 他斩断她报警的任何机会——用她父母的安全。 郁好抱着猫坐在阳台,这个露天阳台在第二天后就安装上了防盗窗,她连跳楼都没机会。 但许拓好像并不了解她,她不会跳楼,她要活下去。 清晨的阳光照落在这座城市,郁好觉得很陌生,一双眼是好奇、是希望,是从去支教后起时隔五年第一次见到高楼大厦。 除了吃饭和去厕所,她一直坐在客厅看电视。 她看的都是新闻,点播的新闻都快被她看完了,她好像疯狂想获取信息缺失的这四年。 红的夕阳从落地窗照进来时,屋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郁好切换了频道,抱着猫坐在沙发上。 房门被保镖打开,西装革履的许拓走到玄关,女佣在接他的东西。 郁好没有回头去看,抱着猫去书房。 许拓走进书房,她在翻一本小说,《在迦南的那一边》。 许拓来到她身后,手臂落在她椅子扶手上,就像将她圈禁在他臂弯。 “有这么好看吗?” 郁好没有回答。 安静里响起男人一声轻笑,他手掌合上了书,意思不言而喻。 郁好指尖微微发抖,被男人一双大掌覆住,他另一只手扯下领带。 吊带从郁好肩头滑落,她闭上眼睛,抗拒令她面部神经都在抖。 许拓停了下来,捏住她下巴:“这么怕我啊?” 他失笑一声,最终松开手,系好了刚刚解开的衬衫纽扣。 郁好睁开眼,不解和劫后余生的情绪都在她眼里清晰闪过,唯独没有感谢。 许拓就这样盯着她,微微皱起眉。 他说:“听说你午饭就喝了牛奶?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郁好抱着怀里的猫,目光始终都在猫身上,像个木偶。 许拓有些不耐烦地拧着眉:“在在吃得都比你多,听到没有?” 她“嗯”了一声,像冬季的风一样冷。 一声冷哼忽然从许拓鼻腔逸出,他问:“为什么给它起名在在,想自由自在?” 她没有说话,只有微垂的眉眼,看起来恭顺,但浑身都有刺。 像是被她惹怒,许拓忽然将猫从她膝盖上一把抱走。 郁好抬起头,两道视线沉郁地交织。 “要看书给你送来了,看你一个人无聊给你把猫也送来了,迦曼来的猫,跟你命运很像。” “郁好,我没那么多耐心。”许拓捏起郁好脸颊,她被迫扬起脸,不畅的呼吸令她双颊涨红。 许拓眯起眼:“你不想做的时候我没逼迫你吧?” 说完这句,许拓愠怒地走出书房。 郁好终于开口:“等一下。” 许拓停下,但没回身,灰色衬衫手臂那里是刚才发狠时带起的褶皱。 “把在在留下。” 这一句像是彻底激怒许拓,他嗤之以鼻,抱着猫大步离开了酒店。 夕阳一点点被黑暗吞尽时,郁好终于开始慌乱起来。 她抱着双膝坐在地毯上哭,女佣想扶她去床上,但好像那不是一张床,是罪恶的深渊,她全身都是反抗的力气。 她好像明白撒一时的意气反倒会迎来一场灾难,她不应该对抗许拓,现在是猫,之后会是她父母吗? … 许拓去了他一个会所,陈炜和姜骆青也在,姜骆青才知道从迦曼被带回来的郁好,一直在说许拓大发慈悲。 “那位郁老师也太幸运了,简直比小说还要反转,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才能遇见许先生您。” 对姜骆青这种人来说,郁好没有死在迦曼自然是最大的幸运,他小说都应该为郁好改一个结局。 姜骆青问向许拓:“她长得很漂亮吗?” 许拓原本只是在玩牌,听到这句,眸底有那么一丝笑意。 只是秀美那种漂亮吧,像一幅烟云细雨的山水画,看一眼就想留在那个清幽的世界里。 但是太不领情。 女佣在这时打来了电话:“许先生,我没劝动她,郁小姐还是坐在地上。” 许拓忽然把手上的牌一扔,起身走出了包房。 他回到酒店时,郁好就像一个狂躁又抑郁的病人,明明在阳台来回踱步,看见了他,忽然就停下了下来,想上前又似乎不敢。 她睁着一双小鹿眼,惴惴不安。 许拓勾了勾唇。 她终于问他:“在在呢?” 保镖把猫抱了进来,猫喵已经很喜欢她,喵呜叫着跳向她。 后面进来的保镖也拎着一个笼子,里面也是一只蓝色英短。 郁好不解地望向许拓。 许拓弯起唇:“一只猫太可怜了,一对陪你。”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间,郁好说:“谢谢。” 这是郁好第一次对许拓说谢谢。 许拓走上前,女佣和保镖自觉关上门离开。他俯下身,在郁好耳边说:“你不想做的时候我不逼你,我太想要的时候你也别拒绝我。” 她睫毛轻轻颤抖,点了点头。 他就这样俯下身,把她抱去了卧室大床上。 结束的时候,郁好去盥洗室里洗漱,水流太烫,冒着白色热气,她搓到浑身皮肤都发红,眼眶里的泪水混着水流滴淌。 她站在镜子前望着皮肤上洗不掉的红痕,听到了一声猫叫,她忽然想起什么来,穿上睡裙,走到女佣存放猫粮的储物柜前。 -- 第177页 她吞下了一大把在在之前用过的药,止血的、消炎的、打寄生虫的,她全部都吞了下去。 可能吞得太多了,超脱了她预料的范围,腹痛和呕吐太过明显。 许拓正在卧室阳台抽雪茄,郁好抱着肚子一点点挪进门。 他回眸瞥见,一瞬间紧绷薄唇大步走过来。 “许先生,送我去医院好不好,我难受……” 郁好想逃。 但是她去了医院才知道医院只是另一座酒店罢了,长长的过道还是那些保镖,整座医院都是许拓的,所有医生可以全部为她服务。 根本就逃不了。 和迦曼一样可怕。 痛苦的洗胃结束,她整个人精疲力尽,更是全部的希望被毁灭。蜷在病床上的人一双眼睛没有生机。 许拓走进病房,俯下身一点点扳起郁好的脸。 郁好第一次见到许拓充满警告的眼睛:“愚蠢,别把我的耐心磨尽了。” 光太刺眼,晃得郁好看不清这个世界,只在一团白芒里如同深陷大雾的人终于拨开迷雾,她好像忽然才明白这场大雾里的生存法则。 …… 云上嘉品小区八楼,豪华的卧室里是周驰训赵行峰的声音。 “我有让你用嘴型说110吗,我有让你还敢比手势?”周驰才知道赵行峰说起白天的事,身为一个卧底警察,这完全是在自找死路。 “那屋子里全是监控,你到底知不知道多危险!” 赵行峰不服他的训,年轻人的脸写满了深刻的正义:“我们不就是去留手机给郁老师机会报警的!” “我是让你假装遗落手机,她看不见或者她不敢打就算了,为什么要比手势?”至少在周驰眼里这是最低级和致命的错误。 周驰训完,望着赵行峰这张死犟的脸,把所有怒火全压在理智下,沉声道:“你回去吧,别再跟我了。” 赵行峰愣住,语气坚决:“我不,我们还没完成任务。” “不想被你这样暴露我方的任务,给老子滚回去。” 周驰气得去喝冰水,因为对声带的保护他现在很少喝冰饮,这次是真被气到。 “为什么?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是在救人!” 周驰没说话,给郑祁华拨电话。 赵行峰抢过他手机,倔强的青年眼眶有些发红:“我不回去!还没完成任务也还没救下郁老师,组长,我觉得你变了。” 周驰为这声组长沉眸不悦,冷声问:“我哪里变了?” “你太薄情了!学到了毒贩那一套!你知道嫂子那天趴在屋顶有多难吗?她差点掉下去,为了抱紧能抱紧的一切东西她手指甲都从中间折断了。因为爱你,她勇敢得连命都不想要,就想冲下去替你吞刀片。” “她很在乎你,但是你呢?你说放就放!我是佩服你们这些前辈为了任务能放下感情放下家庭,但你从来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吧?她的生日你就吃了一碗长寿面,想她的前两个月你就站在阳台看看陇州的方向,还有呢?你还做过别的吗?没有了。” “你已经为了任务放下了私人感情,对我来说我佩服你,我也同时觉得你薄情。我们警察不能少了人情味,没有人情味的正义还是算什么正义?” 赵行峰说:“我一定会救出郁老师,这次不行就下次,大不了我们演出戏让我跟你绝交,这样出事我也不牵连你。” 他说完回了自己那间房。 周驰望向阳台外的方向,这间主卧看不见陇州,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夜。 他紧攥的拳头松了又紧,深邃的眼只有一片黯然。 赵行峰都这样说他,那温妩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应该更觉得他薄情吧? 他注销了从前那个手机号,他删除了她的微信好友。她要是给他发了信息发现已经被他删除,心里会不会怨恨他啊?要是等她知道他把她微信删除那一天,她是不是就不会在视频号上发那些等他的日常了。 紧握的拳头好久之后才一点点松开,周驰拿起一瓶冰水大口喝下去 喉咙就像发炎一样灼痛,他望着夜色,思念温妩,甚至在这一刻忽然不敢再看她的视频。 他怕他不配。 他在夜色里站了好久才走出门,敲响赵行峰那间房门。 赵行峰打开门。 周驰说:“这是最后一次听你说组长、说警察,以后我不允许这些字再从你嘴巴里出来。” 他语气很平静,只有钝重发木的嗓音在静夜里格外难听刺耳:“郁老师应该受到许拓威胁,所以不敢报警,在没弄清楚之前你不能再自作主张。” “想继续留下来就得听我这些,不然我现在送你走。” 赵行峰沉默一瞬,垂下头:“对不起,我不会了。” “我只是第一次见到那些罂/粟花,见到毒贩欺负你,见到一个慈善商人披着羊皮当一头财狼虎豹。”他语气透出深深的疲惫,“驰哥,他们真的好恐怖。” “我想到郁老师发抖的样子就觉得她可怜,我们来了七个月了,七个月才去了一次基地,还谁也没见着。”他无力地埋下头,很想说这条路还要走多久啊,太难走了。但他不敢说出这些话来。 周驰说:“我第一次接任务也是像你这样,迷茫很正常,但是我们走的路会等到光来的那天。” “周行,你要记得,有些情况下你没有作为就是最大的作为。你不去刻意保护才是最大的保护。隐蔽线不是谁都能上,你来了就证明你的重要。” -- 第178页 周驰拍了拍赵行峰肩膀,转身回房间。 “驰哥。”赵行峰忽然喊住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也许嫂子还在等你的。” 周驰低笑了下,关上房门。 一扇门终于将他隔绝在属于他私人的领地里,他卸下伪装,卸下疲惫,拿出手机点开关注列表温妩的头像。 她今天没更新视频。 这几个月她总共只更新了32个视频,差不多一个星期的间隔时间。 他很想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她会不会在哪天发一条视频说发现他删除了她的好友,她不想等他了。 他又是在想什么呢,他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她让她别等吗。 周驰点开私信,给她发去消息,他知道她不会回复,也许也不会在那么多的私信里读到他。 他只是安静地打字: 「温月亮,温月亮,温月亮」 第59章 我来保护你了 周驰再见到郁好时,是几天后许拓说要将郁好带回家里。 他和赵行峰开车去酒店。 姜骆青也在,见到周驰,姜骆青悄声说:“看我最近更新的小说了吗?我把这位郁小姐写进去了,牛b人物啊!” 周驰看了,但说没看。 姜骆青就解释:“我把许先生也写进去了!成我金主,无条件支持我对抗邬州。” 这些剧情周驰全都在看,一部分真一部分是他不了解的,他分不清哪些是小说虚构哪些是真实,等以后这些毒贩全部落网了,把姜骆青抓起来审问就知道了。 “我上次看你的书评论挺多,你没签约?” “写着玩,我敢暴露我身份?开玩笑一样。” 周驰淡笑:“藏着点,别让许先生知道。” 赵行峰在背后笑,对姜骆青竖起拇指。 周驰在楼下接到许拓的电话。 “到哪儿了?” “在楼下了。” 电话里许拓的嗓音不带温度:“周行来了吗?” 周驰微顿:“嗯,一起的。” 许拓挂了电话。 周驰太阳穴重重跳了下,职业的敏锐让他明白恐怕是因为赵行峰救郁好的事暴露了。 姜骆青笑着问他许拓在电话里说什么。 周驰回头望起赵行峰:“许先生特意问我你来没来。”他的眼睛在告诉赵行峰今天也许不平静。 赵行峰怔了瞬间,很快就有保镖下楼来接他们。 四名保镖径直走到赵行峰身前,公事公办地叫他别让许先生等太久。 姜骆青疑惑地问:“怎么回事?” 纪冲跟在最后头,见赵行峰这几乎快被架上去的节奏,紧张地问周驰:“哥,难道许先生知道了?”他说的是机场那次听见周驰训赵行峰喜欢郁好。 周驰紧抿着唇,垂下眼睫将手机如常地放进西服口袋里。 他跟上前,在走到套房大门时左右两个保镖按住赵行峰肩膀将人狠狠推进去。 姜骆青一脸懵,紧张地拍周驰肩膀示意他好自为之。 周驰迈进大门,赵行峰正被人按在许拓身前。 沙发上的男人西装革履,金色细框眼镜后的眼不见波澜,只是嗓音比以往冷,将平板上的视频给赵行峰看。 “什么意思,说清楚。” 视频正是那天的监控,是许拓今天要带郁好回别墅才把这里的监控清一下,但手下告诉他有异常。 画面里,郁好在女佣过来时横到赵行峰和手机之间,挡住了女佣的视线。 许拓见到周驰走过来,把平板扔给他。 周驰接到手上,从开头开始播放,赵行峰对郁好说出口型,比出打电话的手势。他掩下眸底的骇浪,把平板放下,这瞬间赵行峰已经被四名保镖拖到角落。 会客厅连大门都没有关,就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房间里全是拳打脚踢的声响。 周驰歪了下头,漆黑的瞳仁里掀起戾光,他大步迈上前,拨开一个身形魁梧的保镖,揪起赵行峰衣领扇在他脸颊。 “你想干什么,啊?吃许先生的花许先生的,你找死?” 周驰的声音原本就钝重,这样的嘶吼令他如头发狂的虎豹。 许拓没有喊停,保镖就只能请周驰退开,拎过赵行峰再教训。 “郁小姐!”女佣的惊慌声从卧室传来。 郁好终于冲过来,望着赵行峰和地毯上的血迹求许拓:“你别这样!他只是在新闻上看过我。” “哦?”许拓低笑,示意保镖停手,他问,“我们都在新闻上看过你,怎么他要给你手机,让你报警吗?他说的是什么,110,还是打电话?” 他的眼睛带着没有温度的笑意扫过赵行峰,落在周驰身上:“跟着我是做什么的,还有底气打电话,他是警察么?” 轰然而来的耳鸣声充斥周驰耳膜。 他必须强大地迎上许拓的视线,他就像头嗜血的虎豹,紧咬牙关,恣意挑起唇,一步步迈到赵行峰跟前,将已经被揍得不成样的青年拖到许拓跟前。 “给许先生道歉!” “我是问,他是警察吗?”许拓冷漠地望着周驰。 郁好想冲过去扶赵行峰,被女佣拦住。她流下眼泪,蹲在许拓身前握住他手臂:“你别这样……” 纪冲焦急地喊:“行哥你说啊!到这一步了你还藏着!” 说他喜欢郁好比他是警察要强一百倍,至少这样他们和周驰都不会被连累。 -- 第179页 周驰喘着气,带着一个毒贩的狠戾恼羞地瞪赵行峰。 赵行峰趴在地上,不知道是肋骨还是哪里伤到,他口腔里全是腥甜气,发肿的眼睛艰难睁开,望见郁好在哭。 他忽然懂了周驰那天教训他的话,他才懂,可惜晚了。 他还真的冲动了,连累自己不说还连累周驰和郁好。 他说:“我喜欢她。” 郁好浑身一僵,重新落在他身上的双眼滑出两行泪。 赵行峰扯起发痛的嘴角,好像郁好比在迦曼白一点了,还吃胖了一点。 那就好。 许拓眯起眼,这自然也在他的预料里,任谁看过这段监控都只有两个答案。 赵行峰是警察。 或者赵行峰喜欢郁好。 当着所有的人面承认,那他也是不想活了。 许拓眯起眼,看周驰:“我记得这是你表弟。” 周驰很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许先生,饶他一命。” 周驰看了眼屋内的保镖,请示许拓让一些人离开。 得到许拓授意,一些人离开了会客厅,只剩下姜骆青他们。 周驰说:“把他的命用在刀刃上吧。让他去槟野那。我们多一个自己人,让槟野多一个敌人。您应该能把他安插进去。对于我来说我希望帮您做事,也希望留我这弟弟一命。” 他没再多说,点到为止。 姜骆青:“是啊许先生,老赵那嘱咐一声,说这小子觊觎您的东西,槟野肯定愿意培养他。” 漫长的十几秒就像十几分钟。 许拓这才轻笑起:“周驰,我没看错人。” 周驰松口气,眸色仍是如常的笑意:“谢谢您给他条命。”他敛了笑,像个凶神恶煞摁住赵行峰脑袋,“谢过许先生,去那死了也是你自己作的!好好干,听到没有?” 赵行峰发出艰难的吃痛声:“谢谢许先生,我再也不敢了。” 周驰睨向纪冲:“愣着干什么,弄下去,养得差不多了听许先生的安排。” 许拓没有阻止,纪冲忙去外面喊了两个自己人,扶着赵行峰离开。 他们走到门口时,赵行峰似乎想回头,纪冲死命摁住他脖子将他带走。 会客厅里,郁好第一次正视周驰,一双眼只有惧意和后怕。 她是最清楚迦曼那个地方的人,对她来说去了那里就是地狱。周驰能把自己的表弟送过去,这是多狠的一个人啊。 她后怕的眼神里更有了一丝憎恶。 许拓起身走出大门,发现郁好还伏在沙发前,又回头拉起她。 他的搀扶更像是一种控制,唇边的笑也没有温度:“看见了?也不用害怕,我对你不会这样。” 他们回到别墅,周驰下车为许拓打开车门。 周驰说:“许先生,那我先走了。” “进来。” “好的。”周驰藏起疑惑,自然地走进客厅。 管家和佣人带郁好去楼上,许拓坐到露天阳台,旁边就是花园,有成片的蓝色绣球花。 许拓说:“会因为周行恨我吗?” “不会,在迦曼那次我应该看出这小子有问题,但我没想到他真敢。对不起,是我没管好自己人。” 许拓扯起嘴角:“今天我以为周行会是我手上的第一条人命。” 周驰微顿,重新正视许拓。 “当时我是很想要他死,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过你阻止了。” 周驰:“您没有杀过人吗?” “没有。”许拓望着在夏风中摇曳的枫树林。 周驰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里的迷茫。 他忽然就想大胆地迈出试探的一步:“不做毒品了,可以吗?” 许拓怔住,抬头望向周驰。 “我做的时候是因为穷怕了,我想要钱。”周驰说,“但是您是有正经生意的,我们不做毒品了,可以吗?麦克死的时候我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这条路并不容易,如果您真的还可以收手,我们就收手吧。” 他是试探也是劝说,如果许拓真的没有到杀人那一步,他更希望许拓能终止在这里。 也许是他剖心的“坦诚”让许拓动容,许拓忽然苦笑了一声。 “周驰,我爸觉得我是个废物,你信这是我的亲生父亲吗?他觉得我比不上槟野,明明我只比槟野小两岁,明明我也谨慎可靠,他就是觉得我比不上槟野!” “为什么我要在国内过年,为什么我不可以回干里!我不比槟野差,我也很强!” 周驰不动声色记住了干里。 “我在闫哥手下做事的时候,闫哥把所有事都跟宋建九分享,但从来都瞒着他老婆。我想黑王只是不希望把您牵扯进来,他和槟野都是在为您赚钱,希望您是干净的。” “原生的罪,不可能干净。”许拓没再说什么,发泄完情绪,他偏过头,让周驰离开。 周驰知道他并没有劝住一个将要坠入深渊的人。 … 周驰回到云上嘉品小区,阿时在煲汤,赵行峰由纪冲他们带到了医院照顾。 阿时眼眶有些红,恼羞道:“肋骨都断了一根!许先生看起来斯文,下手也太狠了。” 周驰听阿时详细说完赵行峰的伤势,还好,捡回条命,也没有致残。 他嘱咐:“好好照顾他,这几天你们就搬回来吧。” -- 第180页 阿时带上汤走后,周驰回到卧室将这件事告诉给郑祁华。 郑祁华在电话里骂赵行峰为什么这么大意。 “我也有责任,他去迦曼已成定局,如果顺利这反倒是件好事,我会教他聪明一点。” 周驰说:“队长,黑王在干里。这是许拓情绪激动的时候透露的。” 结束通话,周驰去了医院看赵行峰。 青年脸已经肿得没一寸完整的地方,看见他后眼眶红红的。 周驰明白赵行峰经受这一回已经能成长了,他没说重话:“哪里疼,要不要止痛泵?” “受得住。” 周驰抿了抿唇:“出息了。” 赵行峰有很多话想问,但阿时他们都在,他将心事藏起来,等两天后出院回到家才敢提起。 “驰哥,这样对我们更有利,我会完成使命的!” 他脸上的肿还没消,但周驰仿佛见到冬天的时候出现在春徊巷的那个青年,眼里都是灿烂的光。 周驰说:“找我单挑那个人,还有尹军,以后可能还有赖川。赖川只是私藏枪支罪,很快就能放出来。这些人都会找你麻烦。” “我知道,我不怕,大不了就是像现在这顿揍呗,我能扛。” 周驰忽然有些不忍,也是巨大的愧疚:“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你别这样。”赵行峰露出灿烂白牙,笑着讲,“咱们的钟师傅差点把腰拼断了,肾也坏了一个,那次我问他,他说我们把该做的都做了,以后的祖国小花朵就不会再遇到这些了。” “我终于懂那晚我有多冲动了,对不起,没有好好帮你,反倒连累你。” 周驰张开双臂将赵行峰抱住。 赵行峰埋在周驰肩膀上,眼眶里涌起滚烫雾气,他们都明白也许这一别可能是最后一面。但谁又说得准呢,也许胜利就在这个月,下个月,或者下一年。 “驰哥,郁老师她还好吗?” 周驰顿了片刻:“你喜欢她吗?” 赵行峰愣住:“没有,我就是觉得她是受害者。” 但他眼前忽然就是郁好的脸,她流着眼泪求许拓放了他。她很像个善良又温柔的姐姐,他虽然比她小,但比她高大挺拔,他很想把瘦弱的她拉到背后保护起来。 “你平平安安回来吧,回来后可以堂堂正正告诉郁老师你的身份,我认识她的表妹。” “啊?” “她是你嫂子闺蜜的表姐。” “那你更应该救郁老师啊!”赵行峰忽然才发现了重点,“你和嫂子没分开?” “她在等我。”周驰拍了拍赵行峰肩膀。 赵行峰从他怀抱里退开,满眼的疑惑和感动。 周驰挑眉:“还骂我吗?” 赵行峰笑起来,他们用水代酒,度过了分别前的夜晚。 …… 在一个半月后,许拓才发现了郁好身上的一个问题。 从迦曼回云市到现在,郁好呆在他身边已经两个月,她没有例假。 许拓的私人医院里,郁好被许拓带来做尿检和血检,在望见单子上的孕酮时,郁好笑了下。 她笑容很淡,但耐看,像春日桃花林里吹过的微风。 她的眼睛到鼻子都是秀丽的美,下巴微短又圆钝,多了一丝幼态的美。她很像一副仕女图,古典且恬静。 她用这双微笑的小鹿眼望着许拓:“你是怕我怀孕啊,我不会怀孕。” 许拓不解。 “我应该体寒吧,我害怕迦曼那样的日子,我经常悄悄泡在冷水里。你知道那里的,没有空调没有暖气,冬天烧炭取暖,我就洗冷水澡,就算是感冒了我也还是会泡在冷水里。” “我的月经有时候三个月来一次吧,有时候五个月。我害怕怀孕,我很害怕留在那里……”那是她最恐惧的心事,她睫毛颤抖,眼眶里有眼泪要掉不掉,紧紧抱住了许拓手臂。 周驰就在走廊一旁不动声色留意这一幕。 许拓搂住郁好让医生为她做全面的检查,这个男人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怜香惜玉,总之,周驰发现郁好变了。 这一个多月里她没提过赵行峰,也比从前爱说话爱笑。他那次去接许拓上班,还听到郁好在给许拓煮牛奶。 就在他以为郁好是在爱上许拓时,许拓接到一个工作电话,走出病房接听。 周驰来到门口,清楚地望见郁好眼睛里笑意褪却的冷意。 原来是懂得了怎么迁就和生存,也挺好。 至少这个女生还没完全丧失理智。 … 做完检查,郁好转身看到门口的周驰,她顿了下,走出检查室。 她看了眼尽头接电话的许拓才说:“他还顺利吗?” 周驰挑眉:“您不该问。” “你挺冷血的。”郁好眼里是对周驰的憎恶,“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许先生的人在那,他聪明点应该不至于死。” 这是周驰刻意说的话,他没有判断错,郁好的理智还在。 她那么愤怒地想骂他,也许她从来没有骂过人,翕动着唇最终什么也说不出,连眼眶都被气红。 周驰这才把一张纸条递给郁好,看了眼左右,确定避开了保镖和医生。 “周行给你的。” 郁好怔住,飞快接过纸条。 这是周驰在赵行峰走之前一起商量的决定,看能否用上赵行峰对郁好的帮助,从郁好这里得到一些关于迦曼基地的线索。 -- 第181页 纸条内容是赵行峰说他对那里不熟悉,郁好能不能告诉他一些情况。 郁好紧张地看完,将纸条藏进了包里,在要开口时许拓的脚步声已经走近。 她没有再看周驰,走上前对过来的许拓抿了抿笑。 许拓问:“检查完了?” “嗯,下午有结果。” “那就回去吧,下午有人会送到家里。” 郁好点头:“我肚子不舒服,去一下洗手间,你等等我。” 她在洗手间将那张纸条撕碎后顺着马桶冲走,很快回来。 郁好挽起许拓手臂:“我想做提拉米苏,你还吃吗?” 许拓低笑:“吃。” “可你上次说我做的不好吃。”郁好就问周驰,“你吃过吗?” “没吃过这玩意儿。” 许拓笑:“那你去吃,帮我夸下她的手艺。” 郁好忍不住弯起唇。 周驰跟他们回到别墅,郁好回房间换了件衣服下楼,在厨房里忙碌。 周驰陪许拓玩牌,会听到一声郁好的喊:“这个怎么开?我不会。” 许拓走上前帮郁好调试烤箱,她跟城市隔绝了四年,住进这里后很多电器都不会用。她现在学会了对他笑,许拓望着这张耐看的脸,很乐意教她一些电器的使用。 两个小时后,郁好做好了甜品,喊他们来端一下。 周驰起身去拿,接过托盘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纸团,他不动声色藏进兜里。 … 夜里,郁好在去卫生间的时候发现来月经了。 她穿着面料奢华的睡裙,不像她以前省吃俭用把钱都给学校里贫困的学生买鸡蛋和牛奶,自己只能穿某宝三十块钱一件的会起球的T恤。她对镜练习了一次次的微笑,用这张她都厌恶的笑脸走出门。 她先是黯然疲惫的模样,捂着肚子。 许拓靠坐在床上,低头在看几份文件。 他瞥见她:“怎么了?” “我来那个了,没有卫生巾。”她捂着肚子,疼得两条细眉蹙到一起。 许拓下床把她抱到床上。 她惊慌地说:“会弄脏你的床……” 男人低笑扬眉:“随你怎么弄脏。”他打电话叫佣人送卫生巾。 回眸的时候,他撞见了掉眼泪的郁好,她的小鹿眼盈满一汪清澈的水。 她忽然喊他的名字:“许拓。” 许拓顿住。 她抱住他脖子,埋在他颈窝,眼泪全部滴淌在这里。 她浑身颤抖:“我再也不想回到那里,我害怕,谢谢你,许拓,谢谢你。” 许拓僵硬瞬间,佣人在这时按了门铃,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出声,就这样收紧手臂抱住怀里发抖的身躯。 她哭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笑:“我第一次两个月就来例假了,我身体是不是好了!” 许拓去擦她的眼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高兴成这样。” 郁好有些羞赧地轻轻抿唇:“你大我几岁啊?” “我九月,28。” “你生日快到了?”郁好轻轻弯起唇,“你大我三岁。我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 也许是她在镜子里提前练习的笑太成功,儒雅的男人眸光落在她脸颊,握着她手,忽然俯下身捏起她下颔吻她。她很配合地慌乱、紧张、羞赧,发出他喜欢听的喘息,勾住他脖子。 等这个吻结束,许拓含笑起身去为她拿卫生巾。 郁好望着这个挺拔的背影,眼底都是厌恶,她狠狠擦嘴唇。 生存法则,她学会了。 … 时间在这样的日子里过去。 赵行峰进入了迦曼基地,在那里分很多小派势力,郁好字条里写了她知道的全部内容,那里的小弟都没有手机,只有领头的人有权利享有手机。 周驰没有办法联系到赵行峰,只有每次从许拓安插在那里的心腹的电话里知道赵行峰还安全。 周驰还是给许拓当私人助理兼保镖,许拓没有再去过迦曼,也没有提及毒品,他就好像真正只是个私人助理一样。 只有夜晚紧闭上卧室房门,他才敢放下伪装,望着温妩的每一个视频入睡。 …… 这座城市好像一下子从夏入了冬,时间一晃眼已经是除夕。 一年。 温妩和周驰分别了一年,她也等了他一年。 这种等待的日子对温妩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但好在有繁重的工作可以填补内心等待的空虚。 公司几个股东比温妩和曾外公想象的要和气,没有刻意的刁难,只是在一些重大决策上会反驳温妩的执行方案,但温妩每一次都用准备充分的数据说话,这半年来的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工作的事她上手了,但每次回到家里面对一个人的夜晚总是太难熬。 时间越来越久,温妩会害怕周驰不知道她在等他,会害怕他在经历什么,是不是受伤了。 除夕夜,难得所有亲人都团聚在曾外公家里。 苏娅带了男朋友来,宣布要在今年五一订婚,十一结婚。 温自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跑来跟她们过年。 偌大的客厅里是欢聚一堂的喜气,温妩接了杯温水,靠在后花园的门口刷她视频下的评论。 她发了一条年夜饭的视频,带着热门话题#中国年。很多网友在祝她新年快乐,也有不少私信,不过她都懒得打开。 -- 第182页 她之前也打开看过很多条,但刷到手酸都找不到周驰。 他一板一眼,也许从来都不会在网上盯着美女看。 温妩倚着门,望着花园上空月亮坐上树梢,兀自弯起红唇笑了下。 温自霆走过来:“妮妮,在这干嘛?” “吹风啊。” “爸爸看到你的新视频了,你都等他一年了?”温自霆劝不动她,这几个月他和席佳茹偶尔会提起那个做维修的青年,只要提到他温妩总会说“你们别管”,然后利落地挂电话。 温自霆说:“连年都不回来过,你觉得这种人靠谱吗?” “靠不靠谱你应该最清楚啊,你以前不也是每年都不回来陪我过年。” 温自霆语噎,原本想拉进和女儿的关系,完全被温妩斩断了话题。 温妩端着杯子要回屋。 温自霆:“我想跟你妈妈复婚,如果你能说上话帮我多说说好话吧。” 温妩停下脚步:“你们要复婚?” “我想,我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想的。” 温自霆这些年没有再娶,席佳茹也没另嫁,但他们各自的感情状态温妩都不了解。她觉得她这对父母好像就是在各自比拼实力,谁也不想输谁。 她问:“当初你们为什么离婚?” 温自霆无奈笑了下:“你妈妈觉得我没出息。” “要复婚你们看,反正离婚也没问过我,我管不着你们。”温妩回到楼上卧室。 她害怕刚刚眼里的希望与欣喜被温自霆发现,她也是渴望他们复婚的,但好像从小到大的冷漠让她对这对父母建立不了信任和安全感,她害怕他们和好后又再分开。 她去盥洗室卸妆,对着镜子照了照脸,还很年轻。 镜子里的女生妆容精致,卷发始终修剪成周驰离开时候的长度,什么都没变,但她却害怕老。 她好怕周驰一直不回来呀,她不敢老去。 … 温妩在第二天坐飞机回了陇州。 她跟亲人都说过只跟他们过除夕,今天会回这边来祭拜外婆。 实际上谁都知道她是想回来守着这个空荡的老房子,渴望等到她的心上人。 温妩去墓地看过外婆,晚饭在周邢芳家吃的,又去找了周岚散步,听周岚说起他们派出所和周岚男朋友局里的每一件小事。温妩总听得认真,又觉得有趣。 周岚好奇:“怎么一件小事你都当八卦一样入迷啊?” “我觉得你们穿警服的都很厉害啊,我想听。” 温妩笑着说完,发现她们正到了那家奶茶店门口,以前这里总有那个卖煎饼的阿姨摆摊,这会儿她没有再看到摊位。 “那个卖煎饼的阿姨不来了吗?” “美女,现在是过年,大过年的谁来摆摊。” “哦。”温妩笑起来。 还在就好。 回家开门时,温妩忽然转身停在对面周驰房门口。这扇老旧的木门紧闭着,她凝望了好久,想象周驰出现在门后冲她挑眉痞笑的模样,轻轻弯起唇角。 她摸着门把手,渴望摸到周驰留下的体温。 趁着没有卸妆,温妩回到家架起手机开始录新视频。 “祝大家新年快乐,祝我今年等到我男朋友。大过年的,忽然想吃煎饼果子了,明天再去买吧。这个视频给我男朋友跳段青蛇哦,我刚学的。”她拢起手掌对镜头说悄悄话,“超sexy~” 她后退些,穿着青蛇的服装,细腰荡漾,桃花眼妩媚多情,跳起这段舞。 … 这一趟回来温妩原本想多呆几天,但在第二天接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电话。 “你是温妩吗?” “我是,你哪位?” “我是周行的同事,是想告诉你一声去年被抓的犯人已经刑满释放,不排除蓄意报复的可能,我们希望你注意安全。” 温妩怔了好一会儿,是去年逼周驰吞刀片的那个坏人刑满释放。 电话里温和利落的女声没有提及周驰,而是周行。她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保护周驰还是周驰已经不在了,这个恐惧的念头经过大脑,温妩竟然在瞬间站不住脚,倒在沙发上。 “周驰呢,周驰还好吗,你为什么不提周驰?”她激动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电话里的女警忙说:“上级要我转告的,希望你注意安全,我们组……的同事都平安。” 那边挂了电话,温妩还有很多话想问,但她不敢打过去,总害怕影响他们。 她握着手机又哭又笑,呜呜,只要他平安就好。 这个春节太难熬了。 对周驰来说。 他的除夕在许拓宴请的饭局上过的,姜骆青他们都在。宴会上觥筹交错,拉菲可以拿来浇在地上,现金可以大把地扔给小弟,许拓给了他们每个人很丰厚的奖,他得到的钱格外多。 回到云上嘉品小区后,他靠刷温妩年夜饭的视频才有了那么一丝笑脸,但这丝笑很快又被黯然掩盖。他看见了视频文案上的字:#等你的第366天 整整一年。 他们分别了这么久。 周驰点进私信里,距离他上一次发给温妩私信已经过去几个月。 他发去一条:「除夕快乐,温月亮。」 但这句话底下竟然带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系统提示发送失败,未关注只能发送3条信息,需要对方关注或回复后才能聊天。 -- 第183页 周驰心底不是滋味,反复刷着温妩的视频。 她竟然还会跳青蛇,穿的是他从没见过的古装。黑发如瀑,细腰软若无骨,回眸一笑勾魂涤荡。周驰喉结滚动,深深凝望手机里的心上人。 阿时就在这时凑过来:“哟,您不是说不让我们刷这些吗。”他啧啧几声。 手机屏幕灭得很快,阿时只看到一个跳舞的妙曼影子,配乐洋气又古典。 “驰哥,你继续,你也单身这么久了,是挺难的。”阿时忽然很想提温妩,不过周驰从来没有提过她,他就以为周驰已经放下了。 周驰冷冷掀起眼皮,抬脚踹阿时:“滚。” 初二晚上,周驰接到了郑祁华的电话,郑祁华说赖川已经刑满释放,但没有直接订回迦曼的机票,要周驰注意一些安全。 去年赖川被抓捕时身上的枪在小弟身上,小弟成了替罪羊,他跟那群人都是窝藏枪支罪,尿检正常,也没有审讯出别的口供,判了一年。 郑祁华也有计划,周驰的组里一名跟赵行峰一样年纪的警官去了赖川身边卧底,叫丁阳。丁阳以私造枪支加盗窃的罪名跟赖川关在一起,和赖川混熟,一同跟赖川出狱成了赖川的小弟。 现在是丁阳传回消息说赖川带了四个人先走了,不知道是接到任务还是想报复周驰,让周驰注意安全。 周驰首先想到的是温妩:“我女朋友那儿呢,你们派人去保护她了吗?” “已经通知到她了,她说会注意。” 周驰眉头紧锁:“没有派人保护她?” “谁都不确定赖川是不是会报复,那一带片区增多了巡查民警。节骨眼上,你别给我整儿女私情那一套。” 周驰微顿:“我明白。” 这个电话没有让周驰安心。 哪怕去年赖川没有见过温妩,她一直都戴着口罩,他还是放不下心。 初三一整天周驰都被许拓安排了事务,他忙完已经晚上,回家换下一身挺括西装,穿了宽大的羽绒服,开车驶入夜色。 他想回一趟陇州。 先去机场。 新年的街道上车流少,道路两旁的商铺倒已经有不少开始营业。 车子拐弯穿过这边老城区,竟然还有不少的摊位,在新年这个节日里难得整整齐齐摆出一条夜市。 周驰瞥见一个卖煎饼的摊位,倏然踩下刹车。 温妩在视频里提到想吃煎饼。 他戴上口罩走到摊位前:“要一个最便宜的。” 做煎饼的阿姨笑着问:“不加点里脊这些吗?” “不用。” “刚刚有个美女也是说不要加那些。”摊主觉得他们看起来也不是缺钱的人,好奇问起,“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口味啊,我改改?加培根里脊这些也好吃啊。” 周驰低笑一声:“是我自己不要。” “哦,刚刚那个女生也说是她自己不想要,她男朋友就喜欢吃这样的。” 周驰没再说什么,看了眼腕表:20:00。他是0点的飞机。 他付完钱回到车上,拧动车钥匙时忽然发现车子没有反应。 敏锐的警觉令周驰快速拿起手机,他走下车,余光里左右和前方都有朝他走来的高大身影。 他拉上黑色羽绒服拉链,将煎饼藏进羽绒服里,戴上羽绒服宽大的帽子大步闪进左手边的居民楼。 赖川还真的来报复他。 … 长街上车流三三两两,寒风掠过呼啸声,后视镜里是那条夜市依稀的灯影,还有温妩急促的喘气声。 她的心脏跳得太快,在发现一个有些眼熟的青年后。 好像是去年欺负周驰吞刀片的那个男人。 她坐在车厢里,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激动。 赖川出现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周驰所在的地方。 她就坐在车里,看他们车上下来的四个人走向一个青年。 她看到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的身影,挺拔高大,穿着黑色羽绒服,一双笔直又长的腿。即便戴了黑口罩和帽子她都能认出那是周驰。 车轮碾过每一寸夜色。 她的心脏跳得这么快,开车穿过居民楼里一条条小路,在没有踪影和漆黑的巷道里见到了那个羽绒服鼓鼓的身影。 像是发现了被她车子跟踪,他倏然停下脚步,隐入漆黑的楼房墙面。 他一动不动避开了路灯的光,和墙融为一体。 温妩手脚都在发抖,她踩下刹车下车,她冲入夜色一把朝那面漆黑的墙扑过去。 她抱到一个滚烫的身体,抬起头,夜色的碎光都在她眼睛里,她说:“我来保护你了。” 她终于遇见了周驰。 命运以什么形式迫使分离,终将以这样的形式归还重逢——老天把他还给她了。 第60章 我一直都爱你 光影黯淡,温妩看不见周驰的脸,但她抱到的这个身体僵硬瞬间,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抱住。 他勒得很紧,她就像他如获至宝的欣喜。 她听到了他沉重的喘息声,感到难过和幸福。 夜色里飘下细密雨丝,风呼呼叫醒人。温妩从这个胸膛里出来,拉住周驰上车。 她发动汽车,从这片居民楼里冲上街道。 后视镜里是两个找过来的男人,他们正分头往左右寻找。 -- 第184页 温妩望着后视镜一点点消失的人影,内心高兴又激动,她也可以保护他啊! 她偏头去看周驰,撞进一双深邃的眼中。 青年比从前添了一份锐气,微微突起的眉弓压下一片凌厉,依旧是英俊的五官,他的眼满是温暖的笑意。 她的失神里,车轮偏离了方向,周驰伸出的长臂打正方向盘。 温妩停在了路边。 路灯的光从挡风玻璃照进车厢。 眼泪滑出温妩眼角,她抱住周驰,埋在这个久违的胸膛里。 周驰也回抱住她,手臂那么紧。 温妩把眼泪都流在他羽绒服上,埋在他肩头哽咽:“我想你,我好想好想你。” 周驰低沉喘气,狠狠收紧手臂。 “周驰,我好想好想你,我终于等到你了。呜呜呜呜呜——” 他抱紧她,手掌抚摸她后颈和头发,又来擦她的眼泪。 和他们确认关系那一晚一样,温妩的眼泪怎么都流不完。 周驰捧着她脸,粗粝指腹捋出她唇角吃到的头发,俯下身狠狠吻下去。她张着唇,任他强势的闯入占有,仰起脸回应他。 雨点忽似鼓雷,噼啪敲打挡风玻璃,一只小飞虫不知哪个时候进了车厢里,和这个拥吻度过可能漫长如它的半生。 温妩发出一种急促的呼吸,是她每次被亲得脑缺氧时的条件反射。 周驰停下,他深望她的脸与眼睛,好舍不得,额头抵上她额头。 他捧着她脸,温妩就紧握他手掌。 她说:“你还好吗?” 他张了张唇,忽然没有回答。 温妩眼眶红红:“你受伤了吗?刚刚那些坏人有没有欺负到你?你都在哪儿,怎么会在云市?” 她有很多的疑问,周驰的疑问也同温妩一样。 他忽然害怕开口说话。 他的嗓音不好听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音色明亮,声线带着悦耳磁性的青年了。 温妩急得声音都是哭腔:“你不想我吗?” “想。”周驰嘶哑地回答,“我很想你。” 短短几个字。 沉重得如同今生所有力量压在温妩心尖上。 她愣了愣,听到比他来分手那晚还要低哑难听的声音。 这是他现在痊愈之后的嗓音,他没有恢复,他永远就是这个嗓音了。 眼泪如巨浪,温妩忽然嚎啕大哭,自责和心疼像一把镰刀在割她血肉。 所有人都会惋惜周驰的嗓音,但只有温妩如同这个世界上周驰唯一的亲人。他就像她身体不可分割的脏器,他伤一寸,她疼百倍。 周驰没有听过她这样的哭声,她是他少有的手足无措。 他捧起她脸笑了下:“我想你也要哭吗?小五,不要哭,我会难过。” 温妩再一次听到了这道嗓音,就像一个明朗的青年一瞬间成为一个丑陋粗狂的男人。她紧紧抱着他,害怕她的眼泪让他难过,他们终于重逢,她应该是高兴的。 她就狠狠把眼泪逼回去,把抽噎声吞在嗓子里,哭哭啼啼地扬起笑:“没关系,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你现在嗓子还会疼吗?”她手指抚过他喉结。 周驰抓住她手:“不疼。”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云市啊?” 周驰沉默片刻,没有对她隐瞒:“我的任务在这里。” 温妩双眼一亮:“我也在这里!” “我七月来的!我在这里工作了!你还会走吗?你住在哪?你的任务危险吗?你现在还是做维修?”温妩说得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周驰顺着她背,又拿她车上的保温杯拧开递给她。 他英俊的眉眼里只有笑意,他的眼睛就像在说:哎呀我的傻姑娘。 周驰擦着她唇角喝急的水渍,想起什么,拉开羽绒服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煎饼。 他揭开袋子,还热乎,但可能不是那么脆了点。 他把煎饼递给她。 温妩又掉下一颗眼泪,她睫毛湿哒哒的,破涕为笑地转身拿出一个袋子——也是一个煎饼。 他们望着两个图案和名字都相同的包装袋相视一笑。 她接过他买的那个,把自己买的递给他。 他们边吃边笑,看路边的黄杨树上挂满的春节彩灯,看稀少的行人,看赖川他们的车从车窗外驶向远方。 温妩带周驰回到她的公寓。 一扇门隔出安全的世界,屋里没开灯,只有城市繁华的灯火依稀照出房间的轮廓。温妩圈住周驰的腰,他垂眸咬她唇瓣,抱住她往卧室去。 他拉上窗帘打开房间的灯,少女明艳的脸就在眼前,他嗓音低哑:“我想看着你。”掌中腰肢细软,他弓起脊背如一头虎豹。 床边地毯上是打翻下去的毛绒熊和毛绒兔子,还有男士运动鞋和一条米色的羊绒连衣裙。她被发梢扎得痒,但心口都是吃到蜜的甜。 分别一年,温妩以为周驰会的,可他还是没有。他只是像分别那晚一样,忽然在她肩头咬出一个牙印。 她问:“你还走吗?” 周驰沉默片刻。 温妩愣住,一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她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抱紧他:“不要走不要走,你告诉我你在哪,我们就像以前那样,我会配合你的我会听话的。” 周驰摸摸她头。 温妩看见了他手臂上的枪伤,很大一块疤,带着手臂肌肉上滚下的汗珠。 -- 第185页 她桃花眼黯然无光,他的一切都让她心疼。 她小心翼翼碰着这道伤疤:“那次我没有来得及问你,手术伤口是从背上开的吗?”她没有见到他胸膛和腹部有缝合的手术伤口,忙要看他后背。 周驰嘶哑低笑:“没有手术,用胃镜和异物钳取的。” 温妩想问,那些刀片应该很痛苦吧,他怎么受得了。 周驰很懂她眼里的疼惜,温柔地绕过话题:“你在哪里工作?” 温妩红着眼:“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你就告诉我你在哪里吧,我们互相交换。” 周驰无奈揉她脑袋:“在佳人工作,是不是?恭喜你,进入梦想的公司了。” 温妩双眼黯然,他猜得好准啊。 她没有解释她现在的工作,忽然很怕周驰知道她现在强大的身份而觉得她很安全不需要他再保护。 她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是去机场的路。” “我怕赖川找你麻烦。” “所以你是去保护我的?” 周驰无奈弯起唇。 温妩心里很甜,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她一瞬间高兴起来。 “那你怎么会在那里?”周驰问。 “我刚从陇州回来,七点半降落的飞机,正好开车经过那里。”温妩忽然有些明白,“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煎饼了,你看过我视频吗?” 他点头。 温妩双眼清亮,笑起来。 周驰的眼睛很温柔,他不再是一个严肃板正的警察,也不是一个狠戾的毒贩,他只是他自己。他笑着捏她脸,眼里温柔的笑意是对他心爱女孩的感动与嘉许。 “你学会开车了。” “你走之后学的。” “你还会跳舞。” “为你学的,你喜欢的吗?” “喜欢。” “我给你跳现场版!” 温妩兴奋得像个弹簧,从衣柜里拿出薄如蝉翼的一块纱套上。 她跳起那段青蛇。 周驰喉结滚动,看少女化身妩媚美艳的小妖精。软腰无骨,多情的眼朝他wink。她把那块轻纱朝他甩来,像个红颜祸水一样倒在他臂弯里。 她竟然企图逾越网站禁止的尺度,周驰的眼如一轮耀月,推开她额头,在她委屈嘟嘴的时候为她盖好被子。 温妩委屈巴巴:“告诉我你在哪里好吗?” “小五,我想保护你。我不接近就是在保护你。”周驰嗓音暗哑,“对不起。” 温妩沉默一瞬:“你安全吗?” “安全。” “你缺钱吗?我给你。” 周驰低笑:“不缺,你别亏待了自己。” 沉默无声横在他们中间,好久后,温妩轻轻笑起:“等我睡着,好吗?” 她知道他始终是要走的,而这场意外的重逢只能当作老天眷顾的惊喜。 他们像从前那样,她有了臂弯当枕头。他握着她戴着戒指的中指,她阖上眼,在漆黑的房间睡去。 时间应该到零点了,屋子里安安静静,只有温妩均匀的呼吸声。 周驰最后深深嗅一口她身上小苍兰的香气,不动声色拿出手臂,幸好她没有惊醒。 他穿好衣服,回头深望一眼,手掌紧紧握着拳,他那么舍不得。 他无声走出房门。 … 房间里寂静无声,温妩睁开眼,枕头掺着眼泪的湿润。 她轻轻摸向周驰睡过的地方,还有他的体温。收紧手臂,她抱住他盖过的被子,就像能抱到她心爱的青年。 眼泪无声滚落,匆匆一面,好苦啊。 她还有好多话没有问周驰,他有关注她的账号吗,他的账号叫什么呢?他以后能请到七天七夜的假期吗,她要他好好陪她,把空缺的一切都还给她。 温妩打开灯,望见床头的保温杯,忽然忘记把杯子给周驰。 他应该多喝热水保护嗓子。 她拿着杯子冲出去,但是明白是徒劳。 她僵硬地停在门口,忽然看见客厅大门上贴的纸条。 周驰的字。 “小五,照顾好自己。想了一下,我还是想对你说,我一直都爱你。” 第61章 温总? 能被赖川精准地找到多半还是赖川用的旧招。 周驰想到是追踪器。 初三一整天他都开车在外忙许拓交代的事物,查一查监控就知道是谁把追踪器安装在他车上。 有去年赖川给的教训,周驰很早就在他所有的车上装了隐蔽摄像头。这段监控当晚就查到,是两个戴着口罩的青年,西装革履,许拓保镖的装扮。 车子已经被周驰叫纪冲和阿时带人弄回来,追踪器也拆了下来。 周驰在第二天一早带上追踪器和视频去枫山别墅汇报给许拓。 许拓坐在楼下露天花园,不远处的沙发椅上是捧书在看的郁好。女人身穿雪白的貂绒皮草,长期软禁的豢养令她皮肤莹白,就像一只金丝雀。 周驰不动声色,发现郁好现在已经能够听到许拓生意和这方面的很多事。 半年,没有让许拓过了赏味期,反而像越来越喜欢。 郁好不简单。 许拓眼里一片冷意:“按着那天我带去的人和时间地址,一个个叫过来,你和陈炜去查,就算是错杀也无所谓。” 周驰点头,恣意的冷笑阴狠残戾,毒贩这个人设他每次都拿捏得很好。 -- 第186页 陈炜和他差不多年龄,是从云南毒品线来的,手段出了名的狠,周驰还不用做什么陈炜就已经想到了办法严审。 初三那天所有保镖每个人都戴上口罩开始和视频里对照身形,又有陈炜严酷的手段,半个小时就出了结果。 两个被带过来的保镖招供出很多事。 许拓每天都在做什么,他喜欢的郁好是个什么人物,和许拓来往的人和事。 本来他们是不想帮赖川的,而且槟野也不赞成赖川找周驰报复,毕竟现在周驰是许拓的人,槟野顾大局,还不至于容不下周驰这一个小喽喽,是赖川给了他们一笔钱。也就安个追踪器的事,赖川说了不会要周驰的命,只是给点教训。 两个保镖跪在地上求情,场面都有些凄惨。 旁边,郁好像是看不下去,拢了拢貂绒外套起身进了屋。 许拓见她进屋后才冷漠地说:“弄干净点吧。” 他要杀人。 周驰说:“送回槟野那吧。事情已经发生,把这两个人送回去给个警钟,您留了活口,黑王那也能明白您对槟野没有杀心。” 许拓沉默了下:“我亲自去一趟。” 周驰微顿,有些意外之喜,那他可以再回基地,也能见到赵行峰了。 但是许拓说:“陈炜,叫上姜骆青一起。周驰,这边交给你。” 陈炜带着人去办。 许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眼楼上:“她要什么就给什么,但是不能离开这座山。” 周驰不知道这是好是坏,白白错过了再去迦曼的机会。他恭敬地应下。 他向别墅里的保镖布置好了工作,许拓在中午就离开了,周驰一直呆在傍晚,郁好没有下过楼,他吩咐纪冲留下来照看,回了云上嘉品小区。 阿时跟几个手下在餐厅吃晚饭,周驰回到卧室,洗完澡打开某音视频。 温妩竟然在直播。 他很惊喜地点进去,她穿着一件米色旗袍,温柔又优雅,卷发拉近了时代感,又有些洋气。她正坐在沙发上吃东西,背景是欧式古典的墙纸,不太像她上次住的那套公寓。 她好像刚开直播,直播间网友都在说第一次看见她直播,已经直播十分钟了,让她不要紧张。 温妩笑着说:“我吃东西不是紧张啦,我在吃这个奶糖。” 她翻转镜头,照到茶几,果盘里是很多种水果,另一个精致的瓷碟里是一盘糖果。 “这个牌子,你们可以去买,没打广告,很好吃。” 网友:柚子好吃。 果盘里石榴也好吃。 温妩:“我懒得剥了,你们好眼力哦。” 网友:温姐姐太piu亮了!! 这个颜值直接出道吧,我去艾特几个导演! 你男朋友太不识抬举了,竟然一年都不回来。 小姐姐每天都直播好不好? 浩哥送保时捷X1 mg8894送小心心X5 沈一哥送梦幻城堡X1 用户1989送玫瑰花X2 温妩:“你们别打赏了,我只是想直播跟我男朋友分享一下生活,不用打赏的我不缺钱的。这个打赏功能怎么关?我去关掉。” 她有些焦急地琢磨起来,一不小心按了退出。 直播间瞬间没了画面,但网友还可以冒泡。 ————什么男朋友,搞PUA的吧? ————温姐姐太痴情了呜呜呜好心疼 ————老婆不要再等那个渣男了,我来爱你 ————她是我的!你们都退下! 周驰没有等到温妩再回来,反倒看到很多骂他渣男又喊温妩“老婆、宝贝”的网友。 他也会因为漫长的等待而愧对于温妩,网友骂他没毛病。 但他看见这些“老婆、宝贝”就不舒服。 周驰眯了眯眼,埋头打字。 用户2983109: 别随便喊她老婆,她有男朋友。 你喊她宝贝她同意了吗? 她男朋友也许有苦衷,喜欢她请支持她,骂的人多了她也会难过。 ————我喊我老婆关你P事。 ————什么渣男言论,渣男一般都有苦衷。 ————我一定要蹲这个坑,我必须看到温姐姐的男朋友是何方神圣。 还有不少人@周驰和他争论,温妩一直没再回来,周驰放下手机,一整夜没睡好。 第二天,别墅有保镖守着,他暂时没过去,去了温妩的小区。 她租的是个高档小区,没有门禁进不了,周驰也不方便留下访客登记,他找到附近的中介公司,租了一套公寓。 他不会住进去,只是想拿到门禁为温妩送些东西。 昨晚的直播里她说懒得剥柚子和石榴。 周驰去一家进口水果店买了红心柚和软籽石榴,还买了一份这个冬日难得找到的新鲜杨梅。 他租的公寓就在温妩这栋楼,30层的住宅,她在7楼,他租到了15层。 周驰在房间里洗干净手,剥好了柚子和一粒粒饱满水润的石榴籽,跟洗干净的杨梅都装在一次性打包盒里。 他在傍晚的时候挂在了温妩门把手上。 不知道她拿到的时候还新不新鲜。 …… 时间还在春节假期里,温妩白天会住在老洋房,吃过晚饭再开车回公寓。 她内心总感觉周驰不会这么轻松放下她,他应该会再来的吧,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看一眼就走的那种。 -- 第187页 电梯到了七楼,温妩拎着包走向家门口,在望见门把手上挂的袋子时愣住。 一盒杨梅,一盒剥好的柚子和石榴。 呜呜呜呜 她就知道! 可惜她不能私自在过道里安监控,不然她就能看见这人偷偷摸摸的身影了。 温妩抱着水果坐到餐桌前开直播,直播画面里特意露出餐桌上的三盒水果。她一边吃一边跟直播间里的网友打招呼。 “大家晚上好。” “我吃的是杨梅呀,酸酸甜甜的,我最爱吃杨梅了,我男朋友一直记得。” “这个啊,这个是石榴籽,剥好的,可甜了。” “这个柚子也好好吃。” 枫山别墅外,路灯照亮着幽暗宁静的泊油路。路边有主人散步专用的休息长椅,那只蓝灰英短在路上悠闲地散步,周驰坐在长椅上,望着视频里的直播弯起薄唇。 他手机声音开得很小,但能听见温妩那一声“可甜了”。 少女抱着杨梅在吃,桃花眼像一弯月,她说:“我想吃麻小了。” 网友在说这个季节小龙虾少/可以专门去为她养殖/直接买澳龙给她寄过来。 晚风吹来一阵舒服的凉意,周驰挑了挑眉,她还真敢说,料定了他会再送过去?万一他今晚没看直播呢? 大门外映入一道纤细的身影,周驰按灭手机屏幕,起身走上前。 郁好在喊那只英短:“球球。” 周驰:“郁小姐,您早些休息,我先下班了。” “许先生去迦曼没带你去,你不想见你表弟吗?这是信任你还是疏远你啊。”郁好话音温柔,但总有些讽刺和冷意。 周驰说:“是许先生信任我。” 球球跑远了,郁好吩咐门口的保镖:“把球球带回来,小心点。” 两名保镖去找猫。 郁好等他们走远:“你想得到许先生更大的信任吗?” 周驰不动声色维系礼貌的淡笑。 郁好望着他:“我可以帮你,你把周行弄回来。” 周驰微顿片刻,看向大门口的监控:“我只听许先生的。” 郁好莞尔:“监控我关了,你放心。” 周驰顿住,重新审视眼前的女人。郁好比刚回来的时候白皙很多,也丰润了些,她已经成为养尊处优的金丝雀,听姜骆青说他有次来看见郁好对许拓撒娇,温柔得让姜骆青心都酥了。 在发现温妩就在云市之后,周驰不是没有想过用上温妩闻音这层关系得到郁好的帮助,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会将温妩卷进来。哪怕这条路困难重重他也不会牵扯进温妩。 周驰淡笑:“您让我刮目相看。即便没有您的帮助许先生也很信任我,但您要是乐意出手,那自然是事半功倍,我很荣幸,我表弟知道了也会感激您。” 郁好双唇翕动,不远处保镖已经抱着猫回来,她很快地说:“嗯,你先下班吧,辛苦了。” 周驰离开别墅,第二天下班后去了温妩住的小区。 他买了龙虾尾和罗氏虾。 龙虾尾做麻辣十三香的口味,温妩爱吃。 罗氏虾白灼。 做好这些,两份虾的盒子外都贴满了暖宝宝贴,他又在保温袋里放了一个热水袋,她收到时应该不至于会凉。 周驰将保温袋挂在温妩家门把手上,转身隐入了电梯里。 … 从前的时候,当夜晚来临时总是温妩卸去一天工作后最想周驰的时候,但现在是她最期待的时候,她相信她可以等到周驰的投喂。 这个男人还真是个板正的警察,一板一眼,说不见她就是不见她,但可以派他的水果来见她。 夜幕降临,温妩就焦急地打开房门好几次,都没有等来周驰的投喂。 她就坐在客厅里,刷着一条条私信,在无数的陌生人列表里渴望找出哪个是周驰。 她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响动,惊喜地跑过去开门。 收拾卫生的保洁阿姨愣了下,朝她笑。 温妩有些失望,双眼的光瞬间黯淡下来。她冲保洁阿姨打了个招呼关上门。 她又等了一个小时,肚子已经很饿,最后怀抱一次希望慵懒地打开房门,忽然双眼一亮。 粉色红的保温袋挂在门把手上。 温妩兴奋地拎回餐桌。 取出打包盒时她有被惊到,每个盒子外都贴满了暖宝宝贴,还发着热,袋子里也有热水袋保温。 她找到一张纸条。 周驰端正有力的字迹。 “2号晚上7点做的。 如果凉了就别再吃。” 温妩翘起唇,戴上手套剥了一个虾尾,入口鲜香麻辣,是周驰做的味道。 她对着两盒虾拍下视频,写了文案:就默默的,我也很幸福,我尊重你呀。亲亲.jpg 两天后,她又说想喝最佳赏味期的奶茶了。 温妩还真的再一次收到了奶茶,但不是悄悄挂在她门把手上的,是外卖员送来的。 她有些明白,周驰应该已经不方便了吧? 心里有些失落,但她没有责怪,特意补了口红拍了一条视频。 “2017年的第一杯奶茶,最近已经在忙工作了,你也要好好的哦。不用担心我,我也会好好的。#等你的第377天” 周驰看见了这条视频,抿起薄唇,坐在许拓别墅的露天花园,抬头望见月亮坐上了树梢。 -- 第188页 许拓在昨天回来了,他没再往温妩那个小区跑。 周驰不知道这一趟发生了什么,许拓心情不太好。他问了姜骆青,姜骆青说他们被安顿在基地一处平房里,并不知道许拓发生的事。推算的话应该是在黑王或者槟野那受了气。 周驰走上二楼,许拓坐在客厅看这几天落下的文件,不过也许并没有看进去,他翻得很急,手背难得是发力时突起的青筋。 周驰说:“许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许拓没有开口。 “那我留在这里,您需要我随时叫我。这几天郁小姐都很配合我们工作,在在和球球吃得也好,没什么意外。” 许拓淡淡应了声:“嗯。” 周驰回了楼下那间房洗漱,还没什么睡意,叫了几个保镖去了后面球场打球。 … 二楼的水晶灯亮着璀璨光芒,郁好倚在背后一幅法国作家的油画前,看了眼沉闷不快的许拓。 他越不高兴,她心里越快活。 不过她从来没有显露过快活的情绪,她只是淡淡的,哀伤地问:“你没事吧?” 许拓抬起眼,摘下眼镜抿笑:“没事。” “要我给你放热水吗?” “不用,你休息吧。” 郁好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刷着电视剧。 在乖乖听话后她难得拥有了一部手机,许拓为她专门定制的手机,只能追剧、听歌,也能看到一些财经新闻和时尚资讯。手机上还有一个专门的社交APP,是许拓让公司团队为她研发的,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的账号。 他每次会用这个账号问她都在干什么,和她接视频,有时候出差去外地,他还会在视频里命令她穿那种衣服给他看。 郁好在看一部卧底警察破案的电视剧,羡慕电视剧里的受害人能有一个卧底警察保护。 她忽然听到一串脚步声,还有巩彬的谈话声。 巩彬身体已经好转,时常会送些文件来。 郁好走到门口听,忽然脸色一变快步冲到客厅。 “您第一次吸食,这个量我控制得很精准,第一次可能副作用——” “不可以!”郁好扑到了许拓身上。 男人正拿起吸管,桌上有些白色粉末,他刚要点燃。 郁好打翻了那些东西,巩彬难得在病愈后再次得到许拓的信任,自然不希望郁好来干扰。 巩彬维系着礼貌吩咐保镖:“请郁小姐回房间吧,不要扫许先生的兴。” 保镖有些踟蹰,其实也并不希望许拓吸食毒品。 郁好喊保镖:“把周驰叫来!” 保镖看了眼许拓,见他没有反对忙下楼梯。 男人陷在沙发上,望着郁好的惊慌有些好笑地抿起唇,他重新架上吸管。 郁好把东西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她扑跪在沙发前,仰起脸看许拓:“你别吸毒好不好,我不想你吸毒,这个东西不能碰!” 许拓张了张唇。 泪水从郁好眼眶涌出,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和祈求:“你别吸毒,我见过吸毒的人,他们都很可怕。许拓,你怎么都好,但你不要碰这个好不好,算我求求你……” 这是郁好第一次的真情流露,可能连她都没察觉她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许拓深望她,忽然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他手臂收得太紧,嗓音暗哑和无力:“我也可以很强大,为什么我就做不得毒品?我爸说我不懂毒品,我凭什么不懂?原理我都知道,销售途径我也有!他不信我就吸给他看,让他知道我懂!” “他们都不信我可以做好那一切。郁好,我为什么不可以回干里过年,他为什么要把事业全部交给一个干儿子?我才是最爱他的人——” 这是郁好第一次知道,许拓是大毒枭的儿子。 她从来没有问过许拓他到底是谁,她一直以为他背地里是做毒品。 周驰上来时许拓已经冷静下来,他握着郁好的手没有放开。 周驰已经听保镖说了事情经过,对许拓说:“许先生,您不该是这样糊涂的人。我就算是自己贩毒也不让手下的人碰那玩意儿,毒瘾来的时候您根本没法应付媒体,应付商业伙伴和警方。” 许拓沉默。 周驰睨着巩彬,他眼神太过冰冷,令巩彬不自然地紧了紧领结。 周驰忽然上前扬手给了巩彬一个耳光:“当好你的商务助理,别的事老子来,滚。” 巩彬被打懵,怨气无法撒出来,又不敢反驳周驰。许拓也没有出声制止,他只能带着这一巴掌离开。 周驰把垃圾桶里的毒品拿去了卫生间处理,又交代保镖焚烧垃圾桶。 他忙完这些出来,意外看见许拓抱起郁好回卧室。 许拓停在门口抬眼看他:“谢谢,巩彬的确不适合做这些,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跟我上班。” 周驰离开别墅,不知道今晚是不是信任的开始。 … 佣人在打扫二楼客厅,这里的每一间房都很隔音,但还是能听到主卧里一些声音,如同在在绵弱的叫声。 许拓不是斯文儒雅的人,他在床上跟媒体前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生理性泪液顺着郁好眼眶流淌,她红唇微张,如同被巨轮碾压后的失魂落魄,睁着空洞发红的小鹿眼。男人嗤笑一声,似乎很喜欢她这种表现,为她擦掉眼泪。 -- 第189页 他咬着她耳朵:“郁好——” 他叫了好几声她的名字。 郁好抱着许拓,如小鹿惴惴不安的紧张:“你别去碰那个了,答应我。” “嗯。”许拓紧望她,“你现在很在意我了,你察觉到了吗?” 郁好睫毛轻颤,轻轻笑起:“可能是吧,但我还是怨你的。” “怨我什么?” “你之前那么对我。” 许拓摸着她脸颊,弯唇笑起。 他忽然说:“药别吃了。” 郁好怔住,连脚尖都抑制不住地颤抖。她强忍着笑起来:“好。” “我还有一个名字,那拓。” 郁好微怔:“你叫那拓?” “嗯,我和我父亲原本姓那。”他捏她脸,“我养的小白兔吃胖了,真好。” “多吃一点,我要你健健康康的。”许拓望向落地窗外的夜,把郁好抱到胸膛里,“知道我为什么会救你出来吗?” 郁好不解地说:“因为我是你学校的老师,槟野瞒着你抓了你学校的老师,你要讨回面子?” “这只是其次。我妈就在那里做你日复一日的工作,她做了二十年。我知道那里的妇女很多都是被迫的,你又梨花带雨,我就舍不得了。”他低头亲了亲她额头,“陪我睡觉,宝宝快睡。” 第二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清晨,佣人在收拾主卧。 郁好在衣帽间里为许拓系领带,整理他的衬衫和西装。 她很温柔,一举一动和说话,还有笑起来的样子。 许拓凝望她温顺的眉眼,捏起她下颔亲吻她唇。 她还是会很羞赧,睫毛轻轻眨着:“等你回家,去上班吧。” 许拓步下楼梯。 郁好在楼上目送迈巴赫走远,下楼走进餐厅端起一杯温水。 佣人各自忙碌,她走到垃圾桶前找出了被佣人丢掉的避孕药。 她不动声色拿回房间里,就着温水服下,其余的都藏在她的衣帽间。 …… 许拓对巩彬的态度有些变化,不再由巩彬全权处理他工作上的事物,有时候甚至也让周驰跟他去见客户。 周驰并不擅长商务谈判,但很会应酬,他的嘴巴能说会道,话语还很幽默。 许拓已经逐渐开始信任周驰,扔给他一份文件:“送到佳人集团,找VIOLET部总经理签字。” 周驰随便翻了下:“我去啊……” 许拓头也没抬。 周驰只好拿上文件去按电梯。 他坐的是许拓的总裁专梯,这是他的特权。 周驰翻着文件,许拓也有一个境外服装品牌,专门出口亚非两州的国家。 而VIOLET是佳人集团旗下子品牌,也是专门做国外的市场。 周驰有些怕见到温妩,不过他有了解过,佳人集团总共有四个品牌,每个品牌都在不同的办公楼层,设计师也在相应的楼层。他去的是VIOLET部门,以温妩的水平应该不会是这个品牌的设计师,她应该更厉害一些。 电梯里有一块仪容镜,周驰对镜重新系了下领带。 送完就回来,不至于还能遇见温妩,总经理办公室跟设计部不在一层楼。 … 佳人集团不管是办公装修还是员工都有很明显的行业特征——时尚。 这个国内数一数二的服装集团有四个品牌线。 佳人为主线,服务于25岁——40岁的高端女性客户,服装理念是贵妇级奢华衣品,在各个城市都有独立门店。 斯隆是运动品牌,包含了鞋包,侧重线上旗舰店的销售,客户群体是18——30岁男女。 VIOLET是出口境外的快消潮牌,款式时尚,价格低廉,很受国外的大学生欢迎。 微语是很知名的女性服饰品牌,在国内各大商场都有专柜,低到中端的价格,一直很热销。但随着这几年各大网红潮牌的崛起,微语在价格上受到冲击,正在规划一条新型的发展路线。 温妩制定的是将微语打造成线上线下同步销售,不做降价,做品质提升,例如更换更有资历的车工,部分款式多以真丝面料制作。同步加强对外营销,请一线明星代言和网红测评。 不过她的方案成本太高,会议上有几个高管不太赞同。 之前的明星代言一直用的二线,布料很多也对不起价格,温妩做了消费者调研,觉得计划可行。 岳淳海和孔欣云是最支持温妩的股东。 岳淳海四十多岁,几年前考察了国外市场一手创办起VIOLET这个快消品牌,在董事会有些话语权。从温妩上任以来他一直都很支持温妩,态度和善。 孔欣云是岳淳海的手下,三十多岁的女性,很干练,负责VIOLET运营,是VIOLET子品牌总经理,岳淳海分给她1%的股份。她一直以来对温妩也很友善。 曾外公为温妩铺路时,要清理董事会几个难缠的股东,岳淳海和孔欣云就暗中帮助着曾外公。 会议结束,孔欣云来温妩办公室安慰她:“别泄气,我是信你的方案可行,再开会研讨一下,我回来帮你参考参考。” 温妩点头,翻着刚才的会议资料。 孔欣云说:“那我去车间了,你先忙。” “谢谢孔姐。” “客气。” 温妩托着腮,做运营果然还是没做设计舒服啊。 做设计可以随心所欲,做运营还要以自身脑子赢过全体反对势力,这样下去她真怕她彻底成为一个无情的运营机器,没有了创作的灵感。 -- 第190页 曾外公现在已经不怎么来公司了,觉得她算已经坐稳了这个位置。温妩没好意思讲,她觉得她现在还是太稚嫩,缺少管理和运营的经验,虽然平时用一贯的高冷和上位者的威压堵住了那些反对的声音,但很怕这样失去人心。 闻音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倒是很支持她该狠时就得狠,不要怕失去人心,把失去人心那几个辞了就好了。 温妩说,管理没有那么简单。 她忽然很想周驰。 哪怕他不能为她想到主意,至少她能在他身边安静下来,保持更清醒的理智吧。 没有那多时间让她去想周驰,詹萱送进来很多文件和合同,一份份和她核对,也教她怎么处理。 … 此刻的佳人集团,周驰去了VIOLET事业部,助理说孔欣云有事外出,文件可以去请总裁签字。 周驰扫视一眼办公区域:“去总裁办不经过设计部吧?” “设计部在楼下,我带您去总裁办。” “谢谢。” 周驰渐渐发现,他所经之处频频有女生发光发热的视线投来。 佳人集团的总裁办在高层,那个助理敲门叫出了詹萱,解释了一番。 詹萱礼貌道:“您稍等,我通报一下我们温总。” 周驰坐在会客区,端起助理递来的一杯茶说谢谢。 … CEO办公室里,温妩翻开文件看了眼,是布料的一些合作协议。 她签下名:温妩。 詹萱说:“不叫那个帅哥进来看看吗?他长得很帅,公司都沸腾了,比代言人来都还兴奋。” 温妩没放在心上,扬了扬眉。 很帅?能帅过她男朋友吗? 她把签好的合同递给詹萱,头也没抬。 詹萱:“温总真跟一般年轻人不一样,对帅哥也没兴趣,您这样也好,很适合工作。不过那个帅哥帅是帅,但声音太难听了,我要是光听他声音还以为是个长相狰狞的丑男。”詹萱有些遗憾地笑了下,走向门口。 “等一下。”温妩想了想,“叫他进来拿,我看看也有这样的人吗。” “您也认识这种长相和声音不符合的人?” 温妩没说话,低头翻别的文件。 詹萱把手上的合同放回她桌面,恭敬地出去带人来。 很快,温妩听到詹萱说:“您客气了,请进。” 她抬起头,见到跨进门的一双干净皮鞋,西裤包裹着的笔直长腿,这人腰肩比例完美,隐约还能看见衬衫后的紧实胸肌。只是等她视线落在这张脸上,忽然愣住。 就像触电,也像一只弹簧,温妩整个人站起来,瞬间发亮的眼睛紧落在门口的周驰身上。 她怎么也想不到来人是周驰。 而周驰也万万没想到大家口中的温总就是他的温月亮。 温妩的表情太反常了,她的助理都有些愣住。 周驰不动声色掩饰着心底澎湃的巨浪。 他反应很敏捷,淡笑扯了下薄唇:“温总——”他笑得恣意又有些疏离,就像第一次见面,就像心脏没有这么剧烈的跳动。 温妩愣了下,捏了捏手上的文件,努力藏起欢喜的心事:“你你你你很像我偶像啊。” “哦,好荣幸啊,但我不是明星。” 詹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温妩把头埋在文件里,怕她只要一见周驰就抑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唇角。 “詹萱你先出去,我想请他给我签个名,让别人看见不好。” 詹萱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笑着带上房门。 周驰这才正视温妩,他敛了恣意的笑,一双眼欢喜又有些无奈。就像在说怎么还是遇见了你,还像在问原来你这么厉害了。 温妩扑向他。 周驰张开双臂迎上前将她抱住。 她埋在他胸膛里,笑得眼睛都弯了。 周驰低眉紧望她:“温总?你还会变魔法吗,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果然还是他所有的意外和惊喜。 第62章 隐伏在生死边缘的英雄…… “我没想瞒你的。”温妩忽然有些紧张,“我害怕你知道了就觉得我不需要保护了,周驰,你会介意吗?” “我没有怪你。” 周驰环顾了一眼这间办公室,装修风格很像陇州那间裁缝铺,倒跟佳人集团整个风格不太一样。 温妩解释着他这份疑惑:“是我曾外公的产业,你知道吗,我外婆竟然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爸爸。”她说起这些事。 周驰耐心地听,他眉眼很温柔,眼里时刻像噙着笑,不时会揉揉她脑袋。 温妩说完很多,还是有些紧张:“我是不得已被推上来的,其实我还没那么大的实力,你别退缩你也别有什么自卑的情绪啊,我不想瞒你的。” “我为什么要自卑。”周驰挑眉,“你这么优秀,我为你感到高兴啊。” 温妩微愣,扬起唇角蹭在周驰胸膛里:“我果然没看错人!” “只是我压力确实有点大。”周驰拧着眉,在想他30岁前能晋升到哪个警衔。 申请这个卧底任务之前郑祁华说等他立功回来就把队长给他,他当时不在乎,只要能让他奋斗在缉毒线上就好。 “你会升职吗?” “队长没问题,我看能不能在30岁前再晋升一点。或者等以后没有毒贩和毒品了,我让你当个派出所所长太太?我努力一下。” -- 第191页 温妩疯狂扬起嘴角:“那等这一切结束了你能请到七天七夜的假吗?我想跟你像小说里一样。”她有些脸红。 周驰挑起眉:“什么小说七天七夜?” “你不看言情小说吗!” 周驰把温妩圈在胸膛里,滚烫视线紧落在她脸颊,他有些恣肆地弯唇:“七天七夜做什么啊?” 滚烫的气息都扑打在温妩脸颊,他的脸太帅了,忽然就好像初相识时那个恣意痞气的青年。温妩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眨着睫毛,忽然咬了他喉结。 “周驰,我发现我太久不骂你你胆子好像越来越大了。” 她的咬又痒又烫,周驰眸光暗了一分,扶正她脑袋:“在办公室,老实点。” “不会有人进来的。” 温妩还要再亲,周驰直接将她抱去了办公桌上。她高高坐在桌子上,桃花眼有些责怪和委屈。 即便有桌子的高度周驰也还是高了温妩一个头,他微微俯身,仰望着他爱的女孩:“把文件给我签了。” “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周驰嗓音暗哑:“高兴。” “可你没有表现出来,还说我不老实。我哪里不老实?我只是高兴啊。”温妩拿起桌上那份文件,啪一声拎出来,“给给给,你得亲我一下。” 周驰弓起脊背俯身亲吻温妩,她涂着口红,他吃到甜甜软软的唇瓣。 他的吻每次都像带着最后一次的决绝和舍不得,温妩呼吸不上来,眼睫微睁,望见周驰轻阖的眼。她手臂软哒哒搂着他肩颈,腰也像失力一样软在他臂弯下。 她呼吸急促,周驰停下来,失笑又宠溺地擦她唇角蹭出去的口红。 他说:“帮我擦一下。” 温妩抹掉他薄唇边的口红印:“你怎么知道?” “你眼睛里有我。” 温妩漾起笑,重新正视周驰。她第一次见到他西装革履的样子,西服挺括,灰色布料带着肌理光泽,绸质白衬衫上打着丝滑领带。原本该是沉敛英俊,但这双低笑的眼眸总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 他在春徊巷穿一件宽松的棉T恤蹲在一片旧家电前是痞气英俊,他穿这身正装是挺拔英气,不知道等他穿上警服是什么样,她应该更喜欢吧。 温妩拉扯他领带,在手指上绕圈:“你穿西装好帅哦。” 她盯着衬衫布料后隐隐约约的一排壁垒:“如果你穿着西装露出一排腹肌,我可以玩一年……” 周驰喉结滚动。 不该遇见。 他拿下温妩的手:“小五,老实一点好吗。”他有些无奈。她唇角还有一点晕染开的口红,他伸手去擦,忽然被她咬住了手指。 周驰眯了眯眼。 温妩连忙拿开手:“我不黏你了,行了吧。”她看不得他眯眼要发作的样子。 他应该也忍得很难受吧? 温妩问:“你在先舟科技?你做什么职务,那里有你的目标?” 周驰只是翻看了文件上的签名,没有回答她。 温妩懂他们的纪律,弯起唇:“我不问了,如果会在公共场合碰见也会当作不认识你。你放心,我不会刻意主动去打听先舟科技。” 只是温妩忽然有些疑惑:“那这份供应合同有问题吗?” “应该没有,你也多留意你这边。”周驰目前还没有发现许拓的商务往来有问题。 温妩点了点头,重新看了眼合同内容:“下半年到期,我会尽量避开跟先舟合作。” 周驰笑起,她还是这么聪明,不用他点醒就已经明白。 温妩说起杨梅很甜,柚子和石榴剥得真干净,麻小做得很好吃。 她把每一次的相见都当做是分别,珍惜这难得的遇见,有很多话说不完。 “你现在的地位应该很高呀。”温妩凑近拉出周驰西服的领标,周驰也低头配合她。 她说:“恭喜你啊,以这样的方式穿上高定了。” “那天之后那几个人还找你麻烦吗?” “你每天的任务重吗?应该没有之前危险了吧。” “周行还是你帮手吗,他还好吗?” “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呀。” 周驰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小五。” 他重新抱住她,手臂收得紧:“公司有人为难你吗?” “还好,我能治他们。” “工作累不累?” “不累呀,我是总裁嘛,我可以偷懒的。” 他摸了摸她头发,忽然松开手,拿起桌上的文件走向门口。 他的动作太快,明明前一秒那么舍不得,他就像在逼迫他自己冷静和理智,从深陷的沼泽里倏然拔出,好像晚一秒就再也走不掉了。 他站到门口,冲她微笑。 温妩措手不及,怀里袭上一片凉意。 她张唇想喊他,他已经打开门离开。 温妩撑着办公桌下地,想追出去,又只能僵硬停下。 她苦笑了下,拿出口红补上,随手拿起一份明星档案走出办公室。 她在大厅里望见周驰离开的背影,真的就是个斯文败类,他伪装得那么像,他会不会累呢。 女员工都叽叽喳喳冲着他背影讨论,有一名青春洋气的女生鼓起勇气冲到他身前。 周驰停下来。 隔得不远,温妩听到女生问“嗨,帅哥,加个微信吧,我也用的你们公司的手机哦”。 -- 第192页 女生勇敢大方地晃着手机。 周驰低笑的嗓音疏冷:“抱歉啊,我不仅嗓子有问题耳朵也经常听不见。” 他回眸望来一眼,对上了温妩的视线,他笑了下,公式化的礼貌和疏离。 温妩也回了一个这样的淡笑。 他在孔欣云助理的带领下走进了电梯。 办公大厅一片沸腾,都在议论这个长相和不正常的声音。 形象部经理是个爱八卦的女性,来问温妩。 “温总,这个人在先舟任什么职务啊,能把他挖过来吗?当VIOLET的代言人很适合!” “不知道。”温妩把手上的明星档案递出去,“叫你经理重新找人,我要一线。” 温妩转身回办公室,对身后紧跟的詹萱说:“开会,把「微语」新的方案制定出来,今天没结果谁都别下班。” 詹萱正想说不是早上才开过会,有部分高管反对吗。但温妩紧抿红唇,脸色带着工作里的冷淡。詹萱没有再说,转身去通知各部门。 温妩忽然弯腰歪头看办公桌面上两个大手印,周驰的。 她无奈弯了弯红唇,她第一次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看见的先舟科技落地窗前那个身影真的就是周驰吧?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很聪明的,猜得到他是怎么把水果、麻小送到她家门口的。他应该是租了一间房子才拿到了门禁卡,她可以去物业或者中介那里问一问,怎么也能打听出来。 但她没有。 他想保护她,她也希望好好保护他。 温妩望着不远处的先舟大厦,真近,原来相爱的人最终都会在一起。 …… 周驰回到先舟科技,和去佳人集团一样,他从总裁专梯里出来会有不少女生频频看他。 之前也有异性像刚才那个女生一样大胆地要他联系方式,或者是找他蹭车,他态度一直都很冷淡。 可能这会儿眼前的女生是新来的,看见他从总裁专梯出来,跟旁边的同事耳语几句,跑上来给他递咖啡。 “周助理,辛苦啦,你每天都好忙啊,要不要我请你吃顿饭?” 周驰还是疏冷地说:“抱歉,我耳朵经常听不清东西。” 他回到董事长办公室,许拓在会议室里。 周驰放下文件,去里面许拓的休息室找香水。 他身上是温妩的香水味,他闻了下,无奈弯了弯唇,喷了些许拓的古龙水在衣服上。 门外有交谈声,周驰拿起一只雪茄出去,许拓正跟巩彬回来,在谈公事。 周驰一边点烟一边说:“文件签好字了,放您桌上了。” 许拓随便翻了下:“温总,孔老先生的曾外孙女?” “嗯,他们总经理不在,找温总签的。” “问你什么了?” “什么都没问。”周驰想了片刻,还是当作随口的谈资说起,“这女的我认识,很漂亮,以前住陇州。” 许拓哦了声:“熟吗?” “不熟,我以前干维修的,怎么看得上我。” 许拓嗤笑了声,没再提,低头忙工作。 巩彬脸颊还有些淤青,周驰拍了拍他肩膀,吐出口烟:“抱歉,那天下手重了点。” 巩彬推了推眼镜说没关系,坐到了助理间忙工作。他现在有些怕周驰,对周驰也比从前尊敬了很多。 周驰不动声色留意许拓,他刚才刻意提的“那天”,然而许拓神色如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从吸毒那件事后,许拓最近一直忙于工作,很投入,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商人。 周驰有些意识到,他可能跟错了人。 即便这趟许拓跟黑王闹成这样,许拓也还是没有得到这个父亲的信任。毒品事业不会交到许拓手上,而他跟的许拓也就成了一颗废棋,缉毒任务恐怕只能依靠赵行峰和丁阳那边了。 周驰心情并不好,坐在落地窗前抽起雪茄,烟雾里,对面是冬日阳光下的佳人大厦。他眸底的温柔只敢流淌片刻。 他应该庆幸这个社会少了一个制毒的人,应该庆幸许拓没有坠入深渊。但作为一名缉毒警察他又遗憾无法再参与进隐蔽一线。 如周驰预想的,许拓很上心工作,晚上的应酬明明可以不用饮酒,但许拓连着喝了几杯。 离开酒店的时候,周驰和巩彬将许拓扶上车。 周驰坐到许拓身旁,交代巩彬:“交给我吧,你下班吧。” 巩彬为他关上车门,说了句辛苦。 迈巴赫驶向枫山别墅,许拓的手机有短信声,许拓有些醉态地拿出手机。 周驰能看见聊天屏,是郁好。 小兔:「十点啦,大灰狼什么时候回家呐?」 许拓:「马上到了」 车厢里忽然响起呕吐声,周驰忙让司机停车,扶许拓下车。 许拓吐了很多,周驰拧开一瓶水递给他。 许拓吐完好受很多,但脚步还有些虚浮,周驰扶住了他手臂。 男人忽然望着周驰笑,这声淡笑变成大笑,他紧握着周驰手臂:“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吗?” “是这个项目很重要?” “你没看清楚是他们在求我?”许拓,“不关工作的事,是我开心。” “尹军死了,我杀的。” “周驰,我手上有人命了。尹军,我杀的第一个人。” -- 第193页 夜色静止,枫树林间沙沙作响,路灯光影只照到许拓半面脸,另一半如隐匿的魅影。 有森冷的寒意迎面扑来,眼前英俊儒雅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眶,笑着拍了拍周驰肩膀,坐回车上。 周驰想错了。 许拓不是一颗废棋,他只是在这一刻才终于开始真正踏入这条深渊之路。 周驰的眼底是一片黯然的夜色。 他劝过许拓回头。 作为一个卧底警察,他劝过。 但踏上这一步已经是许拓义无反顾的开始。 许拓杀尹军,是因为爱上了郁好,还是做给黑王看,挑衅给槟野看? … 迈巴赫停在别墅门前,周驰搀扶许拓下车,男人思想还清醒,只是脚步有些不稳。 郁好坐在楼下客厅里等着,臂间搭着雪白的貂绒披风,听到声音忙起身来扶许拓。 她太羸弱,周驰没让她插手,搀扶许拓进电梯。 也许酒意上头,许拓在电梯里把郁好圈禁住,俯身亲咬她。 郁好惊叫了一声躲开,扭头的时候撞上周驰的视线。周驰清楚地看见她眼底的惊慌与厌恶。 也许连她自己都忘记藏起下意识的反应,她愣了瞬间,扭头避开周驰。 许拓想圈郁好的腰。 周驰拽了把,将许拓拉到他这旁,态度恭敬:“许先生,小心脚下,到了。” 许拓有些不耐:“你走吧。” 周驰把他扶到门口,恭敬地退回电梯。 他没有及时离开,而是在赌郁好会不会下来见他。她在外对许拓温柔以待,却被他撞见眸底真实的情绪,应该会下来找他或者警告他。 周驰心底是一腔燥郁。 他应该救郁好的,但理智和郑祁华都告诉他他不可以冒险。 佣人在煮醒酒汤,周驰等在厨房后门,从这里可以走到小花园。 他抽出只烟点燃,没想抽,只是做做样子。 郁好真的走来。 她像女主人自然地询问起许拓怎么喝这么多酒。 周驰一一答,忽然听到郁好压低的嗓音。 “周行还好吗?” “还好。” “你们做毒品多久了?” “我去年开始做,周行今年才来跟着我。”周驰说,“这小子没害过人,只是缺钱。” 周驰问:“为什么又提起我表弟?” 郁好呼吸急促,胸口不停起伏,像一个人在做巨大的心理斗争。 周驰等了会儿,掐灭烟头准备转身时终于等到了郁好的回答。 “我给你钱,你把他弄回来,让他走。” 周驰如释重负。 这证明郁好并没有完全站在许拓那边。 “为什么?” 郁好双唇翕动,周驰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就像一个落寞黯然的受害者,好像见到一束光,但却不敢去追这光。 她扯起笑:“可能因为我是个老师,如果有人迷途知返,我就想拉一把。应该是这样吧。” 周驰说:“行,我会留意,如果有机会我就告诉你。” 郁好点了点头。 周驰踏过草坪要离开,郁好忽然喊住他。 她还是刚才那种很轻的声音:“周行多大了?” “22岁。” “真好,还可以回头的话,真好。” 周驰离开枫山别墅,回到家锁上房门。 这房子里有间家庭游戏厅,阿时他们在玩,正尽兴的声音。 周驰开着水流,在盥洗室里给郑祁华去电话。 郑祁华问他:“有黑王的信息了吗?” “还没有。” 郑祁华发出一声长叹,警方也还没有查到黑王在干里的足迹,一个城府极深的大毒枭藏匿这么多年,反侦察能力极强。他们目前没有摸清黑王的势力,也不敢冒然和迦曼警方求得协助。 周驰说:“许拓杀人了。”他把许拓的事和他的分析都清楚汇报,最后沉默了下,“郁好也许可以成为我们的人,但目前她的家人都在许拓的监视中,如果要争取她我还需要观察一阵。” 郑祁华思索很久,争取到郁好固然有利,但这等于暴露了周驰和赵行峰,他没有同意。 “这件事还有余地,你注意安全。”郑祁华忽然笑了下,“对了,我们看见你女朋友了,是网红了。” “你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给我平平安安地回来,我给你们主持婚礼。” 周驰低笑:“嗯,谢谢您老,再把你那张板凳让一下。” “行啊,你把坏人都给我抓回来,这还不简单。” 对于温妩在网上长情的等候郑祁华没有格外嘱咐什么,所有人都能看出温妩很严谨,没有透露过关于她男朋友的任何消息,包括职业。 周驰在睡前点开了温妩的视频账号,她今天更新了一条变装视频。 先是穿着西装精致冷艳的干练,然后在镜头的一个转场下变换成穿着旗袍的古典美艳。不需要什么语言,视频里只是温妩放大的脸,精致动人的五官,美艳又纯情的桃花眼,完全靠颜值拉满了流量。视频在七点钟发布,现在已经有20w赞。 周驰总会点一个小红心,然后取消。 他不敢留下足迹。 他翻着视频里的评论,大家跟他眼光一样好,都在夸他女朋友好看。 -- 第194页 … 温妩也在家里看到了这些评论。 她正敷着面膜,床边的平板上是佳人春季时装秀策划书,她刚批过。 今天她的评论区出奇地和谐,除了夸她带火旗袍变装、是旗袍美女天花板外,网友都在猜她男朋友的身份。 ——是宇航员吧,登月那种,我讲真的! ——盲猜一个科研人员。 ——特种部队骨干,有绝密任务那种,押一个。 ——顶级PUA大师,赞我请右边。 ——科研人员最靠谱了,我蹲这个。 ——明星练习生,签了保密协议在培训那种? 温妩刷了个遍,就是没有刷到警察,更别提缉毒警察了。 周岚之前说过,市局那个队十个男警官除了那个已婚的,有八个都是单身,有女朋友那个还在被分手的状态。 她往下滑,还真刷到了一条15分钟前的评论。 ——会不会是查大案的警察? 这条评论没有一个赞,只有底下两个网友在回复: ——刑侦警和缉私警还有缉毒警都不可能,工资低,想找这种颜值级别的女朋友想都不要想。 ——怎么会有人猜警察!我表哥是缉毒警察,除了别的福利稍微好点,一个月工资就几千,任务都还危险,相亲七次都没女生看上他。这个网红这么好看,普通警察根本追不到。我猜是明星,签了保密协议在培训那种。 温妩又好笑又辛酸,等周驰结束任务了她就去他们局里为那些单身警官在线相亲,不能让英雄领着微薄的工资还愁找不到对象。 她也想到那一天告诉全网,她男朋友是一个隐伏在生死边缘的英雄啊。 第63章 温香满怀 温妩开始忙两天后的春季时装展,[佳人]主品牌作为最早一批国内高端女装,服务的每一位顾客都是国内的豪门或贵族。 这次的邀请函有温妩特别制作的线上预览,扫二维码能进入预览视频,可以看到部分高级限定款展示,首席设计师创作理念,还有佳人团队和温妩的诚意邀请vlog。 她一早吩咐詹萱安排将邀请函和贵宾礼物送到各个钻石顾客手上。 不过想起周驰,温妩额外从云市贵宾名单里抽出了先舟科技那一份。 许拓 钻石VIP用户 年消费2050318 相比去年高了一半。 温妩:“先舟科技的许总他太太是谁?” “这位许总没结婚,销售部那边说过每季都会送货上门,养着金丝雀。” “哦。”温妩没再说话。 詹萱出去忙。 温妩在网页上搜索许拓。 忽然发现有些印象,有一次她和周驰在家,电视里就放着这个男人的新闻,他是个很知名的慈善家。 还挺年轻。 温妩不知道周驰现在的任务是什么,其实如果他需要她帮助她很乐意的。她聪明着呢,懂得保护自己,他可以不用这么担心她。 … 这份邀请函由佳人推广部送到了许拓的枫山别墅。 立春后的花园成片绿意,今年春早,阳光的暖意从空气里窜到人身上,生机勃发的模样总很美好。 两只猫在草坪上扒土,郁好笑着看它们玩耍,许拓不在的每一缕空气都干净轻盈。 佳人集团推广部的年轻美女衣着时尚,由女管家带领着朝郁好走来。 她笑着说是来送服装展邀请函,恭敬地把邀请函递给郁好。 郁好接过。 “届时非常期待您和许先生参加,那我不打扰您了。” “慢走。” 见卡片上还有二维码,郁好回房间找出手机扫码进到一个视频,伴随着拉赫玛尼诺夫的变奏曲,华丽橱窗里展示着春季新品女装。 这些各种秀她都不会去,郁好对时尚也没兴趣。她可以穿三十块钱一件的衣服,只要蔽体,她更乐意把钱花在有用的地方,这是普通家庭出生的她一直以来的消费观。 但她现在很爱看这些时尚资讯,她的表妹闻音是做设计的,她渴望见到亲人的消息,虽然每次都没有在这些时尚资讯里看见设计师闻音的名字。 视频的最后,郁好却意外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温妩。 她错愕好久,观看着温妩以CEO的身份邀请贵宾,做结束词。她激动得想哭。 她和温妩很熟悉,这是她表妹闻音的闺蜜。闻音每次跟她打电话都会提到温妩,温妩也一直都喊她表姐。她经常给闻音的寝室寄特产寄草莓,闻音的同学都很喜欢她。 郁好想见温妩。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在计算着一切可能。 她可以通过温妩报警,不过这样好像不能保护她的父母。许拓太强大,多年的慈善事业令他深受政府和社会的信任,她手上没有证据,他也不会让警方那么轻易查到证据。甚至她在迦曼那个毒窝待了三年多,从来都不知道那里的坐标和路线。 或者她可以传递消息? 通过温妩,和警方取得联系,让警方相信她许拓是坏人,相信她可以找到证据。但是警方会信她,等她漫长地搜集证据吗? 郁好退缩了。 巨大的欣喜和失望一下子拉胯她,她像历经一场天灾无力地蜷在露天阳台沙发上。 这个季节各大服装品牌都在争上游一样,很多新品都为她送到家里。 -- 第195页 许拓下班回来的时候,衣帽间全是女装,摆满一排衣架,是佣人在整理。 他走上前,在阳台看见郁好。 女人蜷在沙发上,任玫瑰色夕阳缠绕,连猫都不爱逗弄,球球在撕扯地毯也没有阻止。 “不高兴?”许拓问。 这一声令她肩膀颤抖了下,她回过头来。 许拓走上前:“你怎么了?” 她忽然环住他腰,把脸埋在他腹部。 许拓想了想,问:“那个来了吗?” “还没有,但是我测了没有怀孕。”她有些紧张地问他,“你会生气吗?” 许拓低笑,垂眸捏了捏她脸。 阳台夕阳浪漫,他的姿态居高临下:“身体不是没问题吗,还是我不够用力?” 他这句暧昧又低沉,忽然把她打横抱起。 他将她扔到床上,半眯着眼,一字一句像吩咐:“帮我解开。” 她爬起来解他领结,动作发抖又慢。 许拓勾了勾唇,很喜欢看她这样。她就像个脆弱的泥娃娃,他动作稍微重一点她就会哭,每次求饶的时候抱着他喊他名字,她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有多美。 一切结束后夕阳已经下山,窗边是一卷夜色,榆树在晚风里摇曳。 女人睁着发红的小鹿眼,指甲还深陷在他脊背。 许拓低笑一声,格外怜爱她这副模样,他吻了吻她脸颊:“小兔身体棒棒的,一定能给我生一只小小兔。” 她像被折腾得狠了,娇嗔瞪他一眼,负气地翻过身。 “还不高兴?”许拓扶正她,“你今天怎么了?” “我想出去走走,去看我爸妈。” 女人说完,两行泪从一双小鹿眼滑落,红唇微微翕合。 许拓说:“不可以。” 她黯然地重新背过身,光洁的肩膀因为抽泣发抖,上面是他刚刚掐狠了时留下的红印。 许拓把人拽到怀里:“哭得这么可怜,那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 “随你便。” “服装秀好看吗,今天有几个邀请函送到家里,来送的女生都光鲜亮丽,谈吐又大方,如果我也在工作我应该也是这样吧。” 许拓嗤之以鼻,摩挲她事后潮红的脸:“你现在这样我很喜欢,如果你强势了可能我就把你送回迦曼了。” 她颤抖起来,紧紧抱他:“不要。” 许拓嗤笑出声,捏她耳垂:“傻瓜,逗你的,我怎么还舍得。”他说可以带她去看秀,但她上过新闻,不方便露脸,她可以戴口罩去。 郁好这才欢喜起来,微微仰起头捧他脸颊:“那亲你一下当作给你的奖励吧。”她很羞赧地亲了他脸颊,笑得温柔甜美。 许拓紧望她,很久没有说话,她有些疑惑地眨眼。他忽然俯身将她按在床上,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凝望她轻轻笑起。 “郁好。”他说,“不要怨我,我没想伤害你,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 他埋在她胸前,什么都没做,只是闭着眼狠狠呼吸。 郁好顺着他短发,就像贴心照顾小学里每一个孩子。她说不会离开他,她说感激他把她救出迦曼,她说他是她仰望的人。 男人弯起唇,忽然问她:“所以奶糖就是这个味道吗?” “什么?” “你说你给山区的学生买奶糖吃,我忽然好像也吃到了。”他忽然幼稚得像个孩子,咬着她耳朵,吓得她瑟缩地钻。 他说:“你就是糖,我的。” …… [佳人]的秀场以玻璃和暖色调布置为主,灯光趋于柔和,整体风格融入时尚和东方留白的古典。 贵宾几乎都是各位富太太和名媛小姐,依次入座。 嘉宾席有甜品、小食、茶水、鲜花,是温妩特意布置,改了往期全程只能看秀的风格。 秀场先是温妩致欢迎词,她穿着佳人新款连衣裙,红裙衬得她气色明媚。 温妩有意扫视一圈台下贵宾,没在男性面孔中看见先舟科技的许拓,她本来是期待周驰可能出现的。 在发言结束后,她把场面交给主持,意外看见了姗姗来迟的许拓。 许拓挽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女人露出一双温柔的眼睛,好像一入场就看见了她,视线安静落在温妩身上。女人戴着镶钻的绸质口罩,朝她侧头打招呼。 温妩露出笑,远远回了一个礼节。 许拓一米八几,看起来只比周驰矮了一点,他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模样文雅高贵。 温妩没在他身后看见周驰,只有两个黑衣保镖站在秀场门外。 她多少有些遗憾,坐到了她CEO的位置上。 服装秀已经开始,因为[佳人]一贯的中国风,场内背影音乐也复古与浪漫。 … 地下车库停着一台黑色汽车,有烟雾从车窗轻袅飘出。 周驰原本只是想等在车上。 许拓把他当保镖用,去哪都会带他,但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服装秀这种场合。一般许拓不喜欢,郁好也没机会看。 这一路周驰都在想郁好的出发动机。 他没想明白,也没机会私下套话。郁好为了父母的安全是不敢趁机逃的,她的借口只是出来散心。 纪冲在驾驶室刷着手机玩,吐出的烟雾飘到周驰这边。 周驰沉眸还在想这件事,忽然间终于想到了一个念头,下车朝电梯去。 -- 第196页 他脚步很快,终于明白了。 和温妩有关。 温妩现在的工作是服装,他不了解服装,差点忽略了这条可以相遇的线。 如果温妩也在这个秀场里,如果郁好想求助温妩那就是将温妩也卷进来了。 周驰目光太沉重,他并不愿意温妩被卷进来,太危险。不管如何事态必须在他可控的范围内。 周驰快步来到秀场的楼层,果然看见[佳人]两个字。 是他大意了,许拓没告诉他就没问,他应该理清许拓的每一个行程。 周驰没邀请函,被门口礼仪问住。 T台上是模特展示起春季新款服装,柔粉、黛绿、浅杏等低饱和度的色彩巧妙构造出一件契合东方女性美的衣裙。 温妩一直都有留意门口,所以周驰被拦住时她第一个起身过去。 她笑问礼仪和周驰:“什么事?” 总会相遇的啊,他们隔得这么近,总是还会在一起。 温妩礼貌疏冷的目光落在周驰身上,就维系着这种看待陌生人的淡笑。 周驰紧望她一瞬间,也维系起距离感:“温总好,我是许先生的助理,我来找一下许先生。” 温妩怔住,淡笑让礼仪放他进来。 周驰竟然是许拓的助理,那许拓就是他现在的目标,还是先舟科技是他的目标? … 周驰来到许拓背后。 许拓询问他为什么上来了。 周驰端起桌上的小食:“感觉这种场合您没贴身保镖我不太放心,我也饿。” 许拓嗤笑一声,看他在这种高雅的场合不分礼节就大口吃东西也没说什么,让他去旁边的桌。 周驰挑了张没人坐的桌。 温妩朝他走来,她红裙妩媚,妆容日常又精致,浑身都像在发光。 周驰很想能牵牵她手,又想搂搂她腰,但他没有机会。 等什么时候没有毒贩和毒品了,他就敢正大光明陪伴他的月亮了。 温妩朝他抿笑问:“我们的食物有什么需要提高的吗?” “味道太淡了,没家里的东西好吃。” 温妩弯起唇:“哦,谢谢,我知道了。” “这是温总的秀啊。”周驰挑眉看她,“好看。” 温妩抿了抿唇,在T台背景音乐提高的时候低声问:“我看你很匆忙,是不是有意外?” “没有。” 温妩哦了声,离开周驰回到她的座位。 周驰余光一直都在许拓和郁好身上,郁好戴着口罩,温妩还没认出她,而郁好似乎也没有主动接近温妩。 这场秀结束时,首席设计师在做总结。 詹萱来带温妩去问候那些富太太,到了许拓这里。 詹萱笑说:“许先生和小姐难得赏脸来我们秀场,今天有哪些怠慢的地方吗?我们改进。” 温妩也跟许拓问好。 周驰在这时回到许拓身后。 温妩没有看他,只有余光里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她谈话端重大方,并没有因为许拓可能就是周驰的目标而感到怯场。 她已经见识过毒贩了,见过猴子大动脉上插着注射器,经历过周绍津用枪抵着她太阳穴,被赖川逼上屋顶。面对一个外表儒雅英俊的许拓,她毫无怯意,笑容挑不出毛病。 许拓言谈都带着一股儒雅。 温妩就询问他旁边的女人:“小姐今晚还尽兴吗,有看上哪些款式?我给您预留。” 女人很白,穿着一身佳人的冬款,小鸟依人的模样。她戴着一个镶钻的口罩,夸张又精致,露出的眼睛忽然令温妩觉得有些熟悉。 “我喜欢那件米白色风衣,还有黛绿色的套装裙。” 温妩不着痕迹微微拧眉。 好熟的声音啊。 周驰在这时说:“许先生,请品牌方为郁小姐预留吧,我送您回去。” 郁小姐。 温妩忽然感觉这是周驰在提醒她。 她刚要说什么,见到女人摘下口罩去端桌上的高脚杯。 温妩像过电,还是没有掩饰住这份意外,愣在原地。 郁好。 她见到了闻音他们所有亲戚都在寻找的郁好。 “这个要您处理。”周驰在这时弯腰叫住许拓,递上手机。 “谢谢温总,您身上这条裙子也是你们佳人的吗?”郁好浅抿了一口香槟,在许拓皱着眉处理周驰给的那份文件时已经戴上了口罩。 温妩在一片结束的背景音乐里好像明白了,周驰已经知道这是郁好,但他没有告诉她,因为许拓是坏人?许拓就是警方的目标,或者郁好也成了他们的目标? 她一时没办法接受郁好也是坏人,但郁好很镇静,也装作没有认识她。 而周驰这样的反应自然也是希望她不认识郁好的。 温妩抿起红唇:“是的,这也是我们的新品。抱歉,刚刚我见您还以为您是一个明星,认错了。” “没关系。您这条裙子真好看,我也想要您这件,您帮我一起带来。” “这是定制线产品,您方便跟我们去量下尺寸吗?或者我们派设计师上门为您服务。” 郁好看向许拓:“可以吗?” 温妩听见柔弱的,撒娇的声音。 她认识的表姐不是这样的啊。 郁好骨架小,一米六的身高,秀气又温婉,但不会是这种黏糊撒娇的声音,她一直都是一个大姐姐照顾闻音她们寝室每一个人。 -- 第197页 许拓点了下头:“叫小梦陪你。” 周驰去门外叫来了女佣小梦。 温妩对郁好做着请的手势,经过周驰身边,周驰深深看了她一眼,有千言万语的嘱咐,都是担心。 温妩不动声色,只抿起笑。 她亲自给郁好量三围。 郁好:“温总好像很精通这个。” “是啊,我大学学的服装设计,我和我闺蜜都接过设计,会这些。” 温妩特意提及闺蜜,但郁好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温妩量到腰围,郁好低笑一声说:“我最近吃胖了。”她边说边摸着肚子,忽然把一个纸团塞进温妩手中。 温妩微怔,垂下眼睫,跟着软尺藏在手心,不动声色为郁好量完尺寸。 她们全程都在那名女佣眼皮底下,而温妩也才发现这个人是许拓的监控。 她藏起纸团,将郁好送出VIP室。 “等您的衣服做好我安排人您送来,谢谢您和许先生的支持。” 他们走了,连周驰都没有机会跟她说上话,只是回头看她一眼。 温妩好像读懂他的眼神,隔着柔和的灯光,他是在说会找机会来见她。 …… 郁好摘口罩引起了许拓的不悦。 当时周驰把文件递给许拓看,等他回头的时候郁好已经戴上了口罩,所以他才没有再质问。 回程的车上,周驰和司机在坐前排。 许拓:“今天开心吗?” “开心啊。”郁好笑意温柔,“我接触了好多陌生人,对我来说是很不一样的一天。” 许拓握着她手。她的手比刚从迦曼出来时细腻很多,那时候的郁好只有一双生着茧的手,随时都很凉。她笑得很开心,靠到了他肩膀上,许拓责怪的话忽然就说不出了。 他就说:“下次再带你出门,像这次这样乖乖戴上口罩,不和太多人说话。” “真好,谢谢你呀。”郁好忽然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 “我的手只有这个。”她举起手。 她食指上戴着一枚装饰的戒指。 许拓莞尔,忽然升起后车厢的隔屏。 驾驶室被隔离开,许拓掌住郁好细腰亲吻。 “给你买,戴在无名指上。” … 到别墅后,许拓去书房处理工作。 周驰照旧会在花园里巡视一圈,呆到九点或者十点就离开。 脚下青草顽强地从他鞋底露出绿芽,他转身,郁好正在他身后陪猫玩耍。 在在跟周驰也很熟,跑到周驰脚边。 郁好上前来:“在做了吗?” “没那么快。”周驰问,“您好像很信任我?” 郁好低笑一声,她难得有这么冷淡的笑意。 “我没说过我信任你。” “那您还敢跟我交易?”周驰眼里在问,你不怕我说出去? 郁好抱起猫,从始至终都在逗弄在在,没抬头:“我给你表弟钱,还帮你得到许先生的信任,你不该是感谢我?” “如果你要告诉许先生那也没关系,我也可以告诉他。” 她抬起头,笑意盈盈:“说我有天晚上没穿衣服的时候被你看到了。我学会视频剪辑了。” 在在喵呜一声。 郁好抱着它往屋檐去。 早春的夜晚风还有些凉,冷风是夜的颜色,像把周驰卷到深潭里。 周驰扯起唇,很厉害,也让人惋惜。 逆境会改变一个人,学会生存技能本没有错,他只希望郁好能在被救出来前不要被坏人同化。 周驰乘车离开别墅,他要去见温妩。 但他很谨慎,照旧如常地回云上嘉品小区,在纪冲把车停在停车场时才想起还有事情没办,自己开走车子。 他一路都留意后视镜,也会假意停在“目的地”观察四周,许拓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弱,他随时都不敢大意。 等真正到温妩的小区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周驰戴着口罩,西装外也是一件宽大的冲锋衣。 他敲响温妩房门。 也许她一直都在等他,即便已经快到凌晨,他的敲门声还是在三秒之后被温妩接收。 房门很快打开,温妩扑进他怀里。 温香满怀,周驰满足又无奈地弯了弯唇,用脚带上了门。 来不及温存。 温妩仰着脸:“为什么闻音的表姐成了许拓的金丝雀?许拓就是你们的目标?” 即便是被她察觉,周驰也没立场透露任何秘密。 他问:“郁好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她给了我一张纸条。” 温妩把纸条递给周驰。 第64章 陪伴 纸条上的话有些长: “小五,我是闻音的表姐,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你和闻音关系还好吗,如果你们还是像从前那么好的关系,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住在许先生家里。 我知道我父母都在报警找我,这其中有些渊源,希望你先不要报警,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你别害怕,你来我这里不会有任何意外,就当是佳人给我送衣服,就当我们只是叙叙旧。 如果你和闻音没有联系了,那就希望你把纸条烧了吧,就当我们没见过。 为我保密呀,小五,拜托了,谢谢你。” 温妩紧张地问:“你什么都不能告诉我,那你告诉我你们会救表姐吗?” -- 第198页 “会,但想救她出来必须有一套完整的计划,她父母现在在坏人的监视中。”周驰取出打火机烧掉纸条。 “那我等衣服做好那天去见她,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周驰沉默,抚摸温妩头发。 温妩望见一双不忍心的眼睛,他在担心她,不希望她卷进来。 她说:“我想帮你的,我不怕坏人,我很聪明能想到办法应付坏人。” 他很无奈地弯起唇,把她揽到怀里。 “等我向我上级申请一下。对不起,还是牵连到你了。” “没有啊,我多努力走一步就能离我们的未来更进一步了,这不很好吗。” 只是温妩感觉很难过,她虽然还不知道郁好的遭遇,但知道郁好绝非表面的光鲜,她看起来更应该是被软禁了? “郁好表姐这些年去哪了,发生什么事了?”她急迫地问。 周驰将能告诉她的都告诉了她。 眼泪从温妩眼眶滑下,她眼里只有仇恨,小拳头握得很紧,在骂许拓可怕,在骂毒贩残忍。她埋在周驰胸膛里哽咽,难以想象郁好所面临的一切。 那么好的一个年轻女孩,在22岁葬送了最美好的年纪,也许需要一生去治愈吧。 周驰安慰她:“不要告诉闻音,知道的人越少对郁好才越安全。” 他陪了她二十分钟,就这样抱着,他们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把眼泪流在他西装上,他只是擦她眼泪,又不时地发出一种无奈又压抑的低叹。 他们比谁都渴望这社会安稳,是盛世。 屋子里安安静静,响起周驰钝重的嗓音:“给我一个号码。” 温妩双眼一亮,兴奋化作细碎的光铺在眼底。但她很快就瘪嘴说:“你都不背我的号码?” “我记得你的号码,我只是要你工作的号码。” 温妩找出手机,按下周驰的号码拨过去。 房间里响起铃声,她才终于开心的笑起,但睫毛湿哒哒的,还有泪痕。 周驰搂住她后脑亲吻在她眉心:“我明天来看你。” 温妩微怔,很满足地笑起:“好。” 他走了,像夜的一阵风。 … 周驰回到家,将郁好见温妩的事上报给了郑祁华,得到了新的任务指令。 第二天,他就像一个在逃罪犯,去买鲜花,去买菜,偷偷摸摸又谨慎,随时都留意着可能被发现的视线。 他想陪伴一下温妩,在可能忽然就不再平安的日子里。 …… 温妩计算着新的一天,恨不得时间一眨眼就过去。 终于挨到下班,她早早开车回公寓,夕阳还没落下,玫瑰色的晚霞从公寓明亮的过道透进来。 天色浪漫,还有期待,温妩总算有了些笑脸。 她输入密码打开门,意外看见餐桌上铺开的烤盘和一盘盘肉。 温妩愣住,落地窗的窗帘全都是拉上的,厨房还有水流声。 她连鞋都没换就一头冲进厨房。 青年颀长挺拔的身影正在中岛台前,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挑眉冲她扬起笑。 温妩还在巨大的惊喜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扑向周驰。 他被她圈紧了腰,放下手上的碟子摸她脑袋。 “洗洗手吃饭了,温月亮。” “你怎么进来的?” 温妩仰起脸,她的眼睛像一只发光的灯泡。 “我试了一下你以前的密码。”周驰微笑的眼睛有些无奈,就像在问她为什么不换密码,责备她太不小心。 他笑得很温柔,温妩很喜欢他现在的笑,和春徊巷那个不敢敞露心事的青年不一样了,他眼睛里的深情像岁月一样长。 她忽然就哭了。 眼泪掉下来,明明是应该高兴的。 “为什么来给我做饭,你给我这么大的惊喜我会不安的,我会想你是不是突然就要走了。” “不是,我只是忽然想抓紧时间陪陪你。” 周驰取纸巾擦温妩的眼泪,看了下纸巾上的一团湿润,忽然弯腰凑近瞅温妩:“原来小五睫毛这么长啊,都没用睫毛膏。” 他就像哄一个小孩一样摸她头。 温妩破涕为笑:“你睫毛也长,你快点完成任务回来,我们一起生个睫毛精。” 周驰愉悦地扬眉,拉她手去水龙头下冲洗。 温妩仰起脸看他:“我给你煮碗面吧,每次遇见都那么匆忙。” 周驰微笑:“好。” 他说:“出门饺子落地面,所以吃了你的面你就不用再担心我,我会平安。” 她微怔,笑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哪怕每次煮的面不是那么好吃,也是她用尽了全部心思的。 “那就番茄鸡蛋吧,我去冰箱里拿!” 温妩一直都想为周驰再煮一回面,所以随时把食材备在冰箱里。 她兴奋地打开冰箱门,忽然就愣住了。 冰箱里全是鲜花。 玫瑰,小雏菊,巧克力泡泡,薰衣草,铃兰。 弯月牙的小彩灯一闪一闪,花香扑鼻,鲜花中间放着一个盒子,是一支口红。 “我没有陪你过过生日,今年的生日也错过了,不知道送你什么,就先买了支口红。” 温妩翘起唇角:“你好心机哦,这样我一涂口红就能想起这个惊喜了。” “都做过一次了,还算惊喜吗?”周驰拧着眉,“以后我会多学点别的惊喜。” -- 第199页 温妩打开口红涂上,忽然踮起脚尖搂住周驰脖子。 她在他脸颊狠狠印下了一个唇印。 “不许擦!出门再擦。” 她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看周驰连汤都喝干净了。他为她烤肉,为她夹菜,把牛排切好递给她。 温妩好久没有再这么开心。 直到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周驰才把感情放下,说起了正事。 昨晚他向郑祁华上报的时候,他们都推测郁好可能想通过温妩传递一些消息或者了解一些消息。 “我们会派一名女同事随同你去许拓的别墅见郁好,需要你配合,招一名私人助理,她的资料在这里。” 周驰把郑祁华传给他的资料给温妩。 温妩很认真地记着这份人员档案:“我知道了,那还要我做什么吗?” “见过郁好之后我们会根据郁好的行为来做判断,你听我们同事的就好。” 这也是周驰的坚持,不希望温妩做冒险的工作。 周驰起身收拾碗筷,都拿去了厨房的洗碗机里。 他在收拾灶台,温妩从背后圈住他腰。 她怀念这样的时刻。 周驰忙完,慢斯条理擦干双手,忽然回身将她温妩抱起。 她双腿圈着他腰,纯情又勾人地问:“要不要亲亲再走呀。” 周驰勾起唇:“好,我为你亲亲。” 温妩脸颊很烫,很小声地:“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是想帮你……” 他们在卧室里渡过了珍贵的一个小时,看月亮爬上了高楼,看夜色温柔席卷整座城市。 温妩软了脊骨,连脚指头都发颤地蜷在一起,她红唇微张,浓密眼睫轻轻颤抖。白皙肩膀上是周驰咬下的红红牙印,男性克制到手臂青筋突起,却只敢像俯身称臣一般为她低下头颅。 他抱着她靠在床头,看窗外将圆的月亮,摩挲着她手指。 “没有做美甲了吗。” 温妩最近在养指甲,指甲干净了两个月。 “你帮我涂!”她很欢喜地下床,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超sexy的睡裙,拿着三瓶指甲油从床尾爬到周驰身边。 “你选个颜色。” “我不会。” “不行,你必须会。” 周驰皱起眉,感到任务的艰巨。 他挑了个顺眼的:“这个粉的吧。” “你好土,这个叫豆沙色。” “怎么涂?” “刷指甲上。” 温妩翘起唇角伸出手,周驰刷得很谨慎,她发现他好像在握枪一样严肃。 他没做过这么讲究的活儿,刷头溢出甲缘,指甲油都沾到了她皮肤上。周驰抬起头刚想说不会,视线却被温妩灿烂的笑脸和睡裙领口微坠的风景吸引住。他眸光暗了几分,喉结上下滚动,瞥到枕头上她夹头发的一个抓夹,拿起来夹在她背后衣领上。 温妩傻了。 脖子被衣领勒得很服帖,她刚要骂他是不是男人,手已经被他拽过来。 “以后少穿这些裙子。” “你管我。” “结婚前不要穿。” “为什么?” 周驰只是认真为她涂着指甲油:“结婚后穿上,我告诉你。” 他一板一眼,端正中的暧昧最致命。 温妩心脏疯狂跳动,也忍不住疯狂扬起嘴角,她忽然俯身往周驰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男性脊背僵住,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动,掀起一个警告和汹涌克制的抬眼。她笑得很坏,忽然就娇滴滴地夸奖他:“哇,你涂的真好看,这只手干啦,开始涂这边吧。这么看我干嘛,是还想要亲亲吗?” 周驰:“……” 认吧。 她是祖宗。 分分秒秒总是这样快,周驰套上那件宽大的黑色冲锋衣要离开。 温妩把一个保温杯递给他。 黑色的。 除了内胆里刻了一个弯月亮,其余什么都不会暴露。 他们连互相赠予都不敢正大光明。 周驰微笑,收进了衣服里,拉上拉链。 他开门离开,也主动关上了门。 温妩就站在门后,抚摸着门把手笑了笑。 也满足了呀,周驰专属牙印,第三个。 她忽然发现他有多想要,这个牙印就有多深。 …… 佳人集团CEO私人助理的招聘信息一发布,来面试的人很多,温妩也在两天后把这名来面试的卧底女警录取了。 她让詹萱带上办公室的门,悄悄问封艳:“你跟我说说周驰的事呗。” 封艳就是这名卧底的女警,个子很高,有一米七,有健康的黄皮肤和清亮的眼睛。她笑:“这不属于我工作的范围吧。” “说说呗,我现在也不是温总,我就是他女朋友,你们上司应该说我的情况吧?” 温妩眨着清纯的眼。 封艳被她看得竟然有些脸红,板着脸很严肃地说:“他是我们组长,很大方,每次加班宵夜啊请吃饭啊都是他。” “有谁追他吗?” “有。”封艳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队的,别的队的,还有我。” 温妩愣了下。 封艳忙解释:“嫂子你别想多,我就表白过一次,很早之前了,我现在只是把他当组长。” “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想多,你很勇敢啊。”温妩问,“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拒绝那些女孩的呗。” -- 第200页 封艳想起那些往事,忍不住好笑,来拍温妩肩膀:“你还年轻,不想着多抓几个坏人琢磨这些干什么,咱队里不是谈恋爱的地方。他就这样把我们当男人使唤。” “当男人使唤,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除了每次抓坏人让男的冲前面,我没感觉到有性别的不同。” 温妩:…… 没看出来。 周驰不挺浪漫不挺温柔的吗。 封艳对温妩竖起拇指:“嫂子,你的视频我们都有看,你好勇敢。” 温妩笑着拍她肩膀:“等结束了我就帮你们在网上征婚,一定不让你们单身。” “那我们队里的单身汉该说你是菩萨了!” 她们谈笑着,后面几天的相处倒都很好,就只是封艳的穿着太普通了一点。 可能是办案经费都要节省,在佳人这种时尚的公司,封艳已经很努力穿得很时尚了,但衣服都不是什么大牌子。温妩见到她最贵的一件风衣都是刚打折出来,几百块钱一件的。一只CHANEL连续背了好几天,温妩一问还是他们队长托人借的。 温妩带着封艳去买了好几身大牌,从头发到鞋子都重新改造了一遍。 封艳见她花出去那么多钱很心疼。 温妩拍封艳肩膀:“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享受一下,你们辛苦了。”她一板一眼,忽然就像起了周驰那一套。 封艳说她和周驰已经开始有夫妻相了。 … 郁好订的那几件衣服在温妩的加急里终于做好。 早晨下过一场春雨,中午时天空已经放晴。 温妩带着封艳开车去许拓的别墅,终于再次见到了郁好。 郁好穿着一条缎面吊带裙,外面搭一件米色的羊绒开衫,如同春风的温柔。 郁好说:“温总亲自给我送衣服,我都有些惭愧。” “哪里,您和许先生是我们的贵宾。而且我也上任不久,一些调研还是自己做比较好,我也是有求于郁小姐,想麻烦你帮我们做个调研。” 她们就像客户的关系,互相笑着攀谈。 郁好见封艳一直举着衣架,说:“我上楼去试一试吧。” 温妩跟着她上楼。 楼上没有保镖,许拓的保镖只会在许拓回家后才上楼,这会儿只是客厅里有一名佣人。 郁好让温妩和封艳先坐,叫那名佣人去拿茶点招待客人。 温妩和封艳坐了没多久就听到郁好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这个拉链好难拉,温总能帮我一下吗?” 温妩走进卧室。 郁好看了眼她身后的封艳,有些犹豫。 温妩说:“我的人,表姐,你别怕。” 这声表姐让郁好眼眶泛红。 “看见我的纸条有没有吓到你啊?” “没有,我知道你有难处,你跟我讲,我帮你!” 郁好打开房门看了眼,确定没有佣人才说:“我是被软禁的,许拓是坏人,我不能报警……” 她说起在迦曼的一切遭遇,然后说:“那里就是一个毒窝,迦曼人和中国人都有,他们先往云南卖,出口到别的国家,还有国内都是他们的市场。” 温妩和封艳对视一眼,对郁好说:“表姐,其实她是我带来的警察。” 封艳:“你说的迦曼毒窝正是我们在查的一个案子。许拓是黑王拜克的儿子,他也是我们侦查的目标。郁好,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之所以刚才没有表明我身份,是因为我们还不明白你的意图。现在能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讲一遍吗?” 郁好微怔,庆幸又激动,好像终于得见曙光。 她望着封艳,就像在看一个最最亲近的亲人,缓缓流下眼泪。 郁好把知道的消息都告诉给了封艳。 “许拓原名那拓,他老家在云南,他妈妈很早就死了,他爸就是黑王。我感觉他爸爸很爱他,但他自己察觉不到,他父母生了三个孩子,他姐姐在十五岁被他们那些毒贩杀了。他哥哥也是奇奇怪怪死的。他爸爸没有把毒品交给他做,他一直很想做,我直觉他已经在插手了。他每晚有两个小时会独自呆在书房,我不能进去,他信任的几个手下也都不知道。哦,前天陈炜进去过一次,留了有四十多分钟。” 郁好说的这些重要线索都是周驰和赵行峰作为卧底无法接触到的,对警方很有帮助。 离开时,温妩紧紧抱住郁好:“他们会救你的,你要等他们啊。” “别着急,我想我爸妈好好的,我可以先忍受。”郁好流着眼泪,很舍不得温妩走。 但她们都要打起精神应对这一切。 郁好很聪明,她没有在一天之内只见佳人一家服装公司,还有两家大牌都亲自将她订的服装送到家里来。 温妩第一次做这些,看起来不是那么惊心动魄,但她听到郁好说的那个毒窝就感觉恐怖。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多渴望坏人早点被抓起来接受制裁。 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对周驰的帮助大不大,她虽然已经有了他的号码,但还不敢主动联系他。 他们是在三天后云市一个商务聚会上相遇的。 周驰陪同许拓来,在休息区那里吃东西。 温妩假意接了个电话,来到他旁边,就像疏淡的一场偶遇。 “温总好。” “你好。”温妩弯了弯唇,“这里的东西比我们秀场的好吃吗?” -- 第201页 “还好,都差不多。” “哦。”温妩轻声问,“你还好吗,上次对你有没有帮助啊?” 周驰淡笑:“嗯,很有帮助。”他用手帕擦了下唇角,学会了许拓优雅斯文的那一套,“失陪,您忙着。” 正是因为郁好提供的线索,郑祁华才终于查到了黑王的信息。 黑王原名那康雷,云南某地农村出生,三十年前在迦曼和云南做木材生意,已经有九年没有回国的入镜记录。 缉毒专案组之前顺着04年黑山那个大案查,一直都在找拜克这个人,但黑山毒品帝国所有的首脑里都有没有一个叫拜克的。 而在黑山的案件档案里,那康雷竟然是证人之一。 他是在黑山的抓捕行动中被警方一起抓获,黑山和手下都招供他是一个来送建材的商人,撞见他们交易,原本是要灭口,但恰好碰上警方大清缴。 他以一个建材商人的身份作证黑山是毒贩,获得了释放。 闫致兵招供过槟野可能是黑山的儿子。 这其中应该就是一笔交易,黑山救下那康雷,那康雷抚养黑山的儿子。 这三天里,警方终于在迦曼查到了黑王的信息。 他是一家建材店老板,不大不小的连锁店,在干里开了四家。他从来没有露过面,还没有具体的住址信息。警方没摸清他跟当地政府的关系,还不敢冒然申请国际协助。 周驰也在卧底这么久之后终于见到了黑王的样子,两张电子照片,国字脸,浓眉大眼,唇上方一颗明显的黑痣。 虽然暂时没有别的线索,但这已经是一个跃进。 第65章 属于许拓的帝国正式开始…… 根据郁好所透露的消息,周驰组了个局请大家喝酒,想在陈炜这里套到一些话,但陈炜没交代那天晚上许拓单独留他在书房是干什么。 陈炜打着哈哈说是一些安保的工作。 周驰就故意猜他是赚到钱不想跟大家分享,姜骆青几个也说他不够义气,这顿酒就赖着陈炜买单。 他们这些人的相处比槟野那里看起来要和气,但谁都是披着人皮的狼,信鬼的话都不能信毒贩的话。 一个人的夜晚时,周驰会练习一下唱歌。 主卧的落地阳台宽敞,对岸是夜色和月亮,他就临窗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里的歌词唱歌。 这是周驰这么久以来第二次练习唱歌。 第一次的时候是他嗓音恢复了两个月后,那次唱出口的歌声沉郁凶寡,还有破音。 他好像有些逃避,在这么久见到温妩后才开始练习,但是此刻发出的歌声还是和去年一样——不好听了。 周驰知道,他再也唱不好歌了。 目前的喉返神经只能支持他说话,但不会再把歌声还给他。 周驰唱着温妩喜欢的那首《一生守候》,只唱到“陪着我长长的夜到尽头”。 他停在这里,瞳孔里黯淡,唇边是苦涩的笑。 他唱不好歌了温妩会难过的吧,他并不希望看到她难过。 … 几天后,周驰终于接到了赵行峰的电话。 这是赵行峰离开后第一次和周驰通话,用的一个周驰不知道的号码,归属地云南。 “驰哥,槟野派了十个人出来,都是他手底下很厉害的人,不知道要做什么。” 电话里是赵行峰压低的嗓音,在用暗语跟周驰确定身份后他直接切入主题,说起最近的事。也许是尹军的死触怒了槟野,让槟野明白许拓这次是来真的,派出了十个有功夫的人离开迦曼,肯定有携带枪/支。但赵行峰的地位还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 周驰正在地下车库接这个电话,刚为许拓办了些事回来。 他嗓音低沉:“知道了,你安全吗?” 那头静了片刻才响起赵行峰饱满的声线:“我很好。” 周驰察觉出他气息的停顿,沉声问:“他们伤你了?” “这不挺正常,你也是这么过来的。赖川找你麻烦坏了槟野的事,被槟野狠狠教训了一顿,现在赖川算已经是废了,槟野不信他了,丁阳也连带着没立足的地儿。不过他嘴甜,跟了一个老头子,也不知道那老头子是谁,他去装备库了。” 黑王和槟野有很强大的武器装备,很多都是走境外私运。能深入敌人腹心对警方到时候确定警力有决定性作用。之前抓捕闫致兵那两架直升飞机都没排上用场,但抓捕黑王可能两架都不够用。 周驰交代赵行峰注意安全,赵行峰忽然问:“郁老师还好吗?” “她帮助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周驰说起郁好的事。 电话里的男孩子终于笑了一声:“郁老师没有变坏,她受苦了。” “驰哥,我挂了,要开始做准备交易了。” 赵行峰是跟着人去云南做毒品交易,他们都不能使用自己的手机,这一趟是他趁吃午饭的空档去地摊买衣服,特意借摊主手机打的。 周驰很快上楼回到许拓的办公室,将这个消息汇报给许拓。 许拓正在跑步机上锻炼,冷笑一声:“阿郑也告诉我了,你怎么看?” 阿政应该是许拓安拆在迦曼的人。 周驰顿了片刻。 如果他只是一个毒贩,那么他会建议许拓给槟野制造机会、布下陷阱,这样可以拿着证据告诉黑王,他信任的干儿子是真的要杀他的亲儿子。 -- 第202页 不过他是一个警察,许拓还没有涉入贩毒制毒,还可以回头,只需要担杀人的罪名。 他就问:“您打算怎么做,我听您的。” “我有个度假别墅,依山傍水又偏僻。”许拓停下来,巩彬递给他毛巾擦汗。男人淡笑着接过水和眼镜,“去那里玩几天,你叫左长洲和陈炜准备一下。哦,陈炜算了,叫姜骆青。” “对了,再带上郁好,装得像一点。” 周驰应下去办。 只是他原本想等许拓不在这边好制定营救郁好的计划,目前又只能推迟。 当天夜里,许拓就把工作搬去了云市的度假别墅。 这里近郊,偏僻宁静。别墅占地辽阔,有草坪、球场、温泉池和很多娱乐设备。 许拓没有告诉郁好来这里的真实原因,他们一来就去了泡温泉的地方,外面很多保镖在。姜骆青看得很紧,也让周驰去忙,说想多了解一下许拓和郁好的生活状态有利于他写小说。 周驰就去了场外,在草坪上抽烟。 这里的外墙上都有监控,有些监控在墙上,有些安装上树上。 远处白榆树在风里弯了腰,草地是一望无际的绿。 周驰按下温妩的号码,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她接得不快,应该是在忙,在真正接起声音有些急:“喂……” “温总方便吗?” “方便啊。”她语气透着轻松和欢喜。 周驰眼里化开笑意:“没什么事,就是忽然想你了。” “那我要差评。” “?” “我每天都想你,你只是忽然想我。” 周驰莞尔:“好吧,我只是忽然特别地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就不想见我吗?” “想。” 温妩说,那就换成打视频。 周驰顿了下,不太敢拨视频。 他就是这样,把危险想得太严肃,总害怕被人看到他在和谁视频。 他深吸口气:“回来再见你,你先忙吧。” 温妩在那头不满地哼唧了一声,不过没有缠着他,只说:“那你先忙,封艳和我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什么。” “好。”周驰结束了通话。 … 他们在这里住了四天,监控里都一切如常。 第五天的时候,许拓甚至已经觉得槟野不是安排人冲他来,应该就只是离开迦曼办些事,毕竟这些都只是他们的猜测。 许拓准备再等两天就回市区。 傍晚的夕阳红得像花瓣的颜色,一卷卷云霞映在湖中,水天一线,是不同于城市的宁静。 许拓和郁好在湖边散步,周驰跟姜骆青他们远远跟在后面。 郁好在说这里很像新民阳光小学的一个湖,那里也是没被城市污染的美。 她远眺湖对岸:“那边全是桃树啊?” 许拓低笑:“嗯,夏天可以带你来摘桃。” “我想去看桃花。” 许拓想了下,叫人开游艇。 对岸大簇大簇的粉嫩桃花,郁好在别墅里关太久,的确会很向往。 她并不知道这趟是一个引君入瓮的计,抵达对岸很高兴。 许拓说:“你这么喜欢我就为你种一片。” “种花园里吗?” “不种那,有一个地方。” 周驰和左长洲在留意树林,没发现别的异常。 姜骆青还在岸边,指挥小弟把游艇开回去接别的保镖来。 但是很忽然的,寂静的桃花林里响起姜骆青的惨叫声。 周驰回头瞥见倒在地上的姜骆青,有血顺着他膝盖流。 是被添了消音装置的枪击中。 左长洲马上喊:“保护许先生!” 保镖集中将许拓和郁好围在中间。 周驰拿出手/枪,冷厉目光警惕地留意四方,倒退着向许拓靠拢。 游艇上的保镖已经被击中,对岸的保镖只能重新开一架冲锋艇过来,但一直被子弹困在湖面。 保护许拓的保镖倒下了三个。 左长洲的枪没有方向地朝四面乱开。 周驰分析刚才保镖中弹的位置,往后倒退几步冲向一棵茂密的桃树。他踩在树枝高处看到了同样都在树上的几个影子。 “来四个人上树,九点钟方向,对方穿迷彩,注意分辨!” 是一场隐秘在宁静景色下的交战,虽然没看见敌人倒下多少,但子弹少了,随后响起不远的枪声。对方的消音枪里没了子弹,开始换了枪。 有声音就好分辨位置。 郁好没见过这种场面,慌张地抱着许拓。许拓一直把她护在怀里,见倒下的保镖越来越多,带着郁好来到一棵粗壮桃树背后。 “别怕。”他把郁好护在桃树背后,用胸膛护住郁好,后背留给了敌方。 也是在这时,一颗子弹从他背后直击向他。 周驰在许拓换方向的时候就已经赶来他这边,千钧一发之际,只能狠狠拽住许拓肩膀躲避子弹。 还是晚了几毫秒,子弹从许拓肩膀擦过,血液瞬间从许拓的马甲浸出。 郁好吓得尖叫,开始哭和慌,许拓忍着疼去抱她。 周驰朝子弹的方向追去,终于击中树林里的人,他只打膝盖,当然不可能击毙对方。 那人穿着迷彩服,不顾膝盖的伤瘸着腿朝后方撤退。 -- 第203页 对岸的保镖已经带着人来了,部分人守住许拓,部分冲周驰来,和他去追槟野的人。 逃跑的人走得极慢,地面青草上有他流下的血珠。周驰眼看要追上,忽然感觉而一阵凌厉的风声从他耳边破开,随着“砰”一声枪响,那人扑倒在地。 周驰回过头,看见握着枪的许拓。 他怔了有几秒,因为没想过许拓会开枪。 桃花在林中乱坠,许拓真的变了。 周驰收起情绪,吩咐保镖去拖那人尸体。他转身要回去,忽然瞥见保护许拓身后的一名保镖把枪口一点点抬起,冲向许拓的方向。 “小心背后——” 随着周驰这声大喊,左长洲反应过来,迅速扑向那人。 男人不是许拓的保镖,是刚才情急之下混进来的槟野的人。 他很快被许拓的保镖按在地上。 许拓什么话都没问,只是褐色的瞳孔里蔓延起诡异的色彩,他像在笑,又如同冰川的森寒,忽然开枪打在那人眉心。 花瓣急迫地爆落。 真实的开枪场面有多吓人呢,是巨大的枪声撕破耳膜,是视线白的红的模糊成一片。 郁好安静了几秒,回过神时放声崩溃地尖叫。 周驰来到他们身前,还带着刚才疾跑而喘的粗气,他拉起郁好,用宽阔的背为她遮挡。他望向许拓,男人第一次开枪,手有微微的颤抖,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是嗜血的兴奋。好像这一刻终于成为了他胜利的开端。 但许拓还是怕的。 他的手没握住枪,任枪掉在地面,他的腿也有些打抖,随时都要站不稳。 周驰让人带郁好回去,上前扶许拓。 许拓望着他,像顺利解决了难题的孩子,好想征求周驰这个同伴的鼓舞。 周驰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液体:“去洗一洗吧,让医生看下伤口,我们来收拾。” “好。”许拓答得有些发抖,但声音里也有一种兴奋。 这个时候就是套左长洲底细的时候了。 周驰问:“怎么弄?我以前没干过。” “这还不简单,挖个坑,反正这里是许先生的私家花园,没人会进来。” “能出错吗?” “没问题,我干过一回了。” 周驰点了点头,在一旁看左长洲全权处理,记下了位置。 许拓的伤不严重,周驰拉得很及时。 倒是郁好受到不小的惊吓,一直都抱着许拓。 这边一切结束,许拓坐车要在今晚往市区回。 周驰坐在副驾驶,后座是一直抱着郁好的许拓,郁好一路仍在发抖。 但她没有忘记许拓有伤:“你怎么样了,你疼吗?” “我没事。” “对不起,都怪我要去那里。” “跟你没关系,不用自责。” 郁好靠在许拓怀里,收紧手臂抱他:“我回家给你煮鸡汤,对不起。” 迈巴赫穿行在夜色下,前方一路畅通,车子驶入了城市主干道,摩天大厦汇聚成斑驳光影倒退在车窗外。 周驰在想槟野的行动,他这么大肆地来灭许拓一定就想好了怎么跟黑王交代,到底是什么理由能支撑槟野? 到家时,许拓接到一个电话,男人顷刻变了模样,有些严肃地接起。 “爸……”他走进了书房。 周驰和左长洲他们都没理由进去。 姜骆青已经被送去了许拓的私人医院,周驰走到花园给姜骆青打电话:“没事吧?” “有事,疼得快死了!” “不应该是麻药的劲儿,现在不疼了吗?” “刚才疼啊!我这伤筋动骨的,估计半年都得坐轮椅了。” 周驰揶揄道:“坐在轮椅上写小说,没伤你胳膊,也行了。” “受这顿伤唯一的好处就是给了我一点小说灵感的启发。”姜骆青用方言骂人。 周驰听他叽叽咕咕说了会儿想写的剧情,看到有保镖叫他,结束了通话。 他往许拓的书房去,左长洲和陈炜都在。 许拓见他来,开始说:“槟野想杀我父亲。” 这就是槟野敢灭许拓的理由。 周驰原本还在想槟野会用什么借口跟黑王解释、继续获得信任,没想到槟野的目标还有黑王。 是他低估了毒贩的恶劣。 许拓说,槟野控制了黑王身边的人,这些年黑王把所有事业都交给了槟野,槟野以为黑王就真的不再管这些。但他不知道所有人不过只是表面顺从他,他的心腹是黑王的人,他的武装库也能在瞬间被黑王控制起来。 不过黑王也是在傍晚刚刚得知槟野的计划,槟野瞒得很严,只是在以为事成之后才去见黑王,想告诉他许拓是死于境外一个毒贩的报复。当时里外全是槟野的人,但这些人在黑王质问槟野的那一秒全部把枪对准了槟野。 桌面的一盏台灯照亮许拓低笑的眉眼,他很愉悦,起身说:“明天飞迦曼,哦,后天吧。” 他没再说别的,想去陪一陪郁好。 周驰叫住他:“那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周驰明白,也许今天起槟野将成为结束的时代,属于许拓的毒品帝国正式开始。 许拓想了下:“过去听我父亲的安排,不过事情已经成定局了。”许拓一直保持着愉悦的微笑,睨向他们每个人,“高兴吗?” -- 第204页 周驰勾起一抹坏笑。 许拓说:“应该会呆得长,安排好这里的人手就好。” …… 周驰离开许拓的别墅,去见温妩。 他在路上给温妩打电话:“你忙吗?” “不忙不忙。”温妩正敷着面膜,说话有些含糊,但声线里都是愉悦。 周驰笑了下,又像办公一样严肃地问起:“能把封艳叫到你那吗?” “好滴,没问题!” 周驰到温妩家里时封艳还没有到,他们度过了短暂的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温妩圈着他脖子要亲他,周驰偏过头。她又想亲他脸,他又偏头。 她蹙起眉,像演谍战剧一样:“你不是周驰?说,你是谁冒充的。” 度过这么危险的一天,周驰面对这样的温妩忍不住想笑。 “我只是没洗澡。”他们从那边离开得匆忙,周驰只来得及换了衣服,随便擦了个脸。从打斗里来,他不敢让温妩亲。 温妩拉他去盥洗室,眨眼:“那去洗。”她把唇嘟起,“好看吗?你买的口红。” 周驰眸光暗了一分:“好看。” 房门外传来一阵门铃声,他们只能松开,温妩走去开门。 封艳见到周驰,有些高兴又欣慰地喊他组长。 周驰说:“许拓后天去迦曼,郁好会留在云市,你明天把她订的服装给她送去,告诉她让她争取机会出门。会有警察发现她就是四年前失踪的支教老师将她带回警局,你让她装作失忆,具体的营救计划队长会告诉你。” 温妩激动地说:“可以救表姐了?”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恨不得马上郁好就能恢复自由。 周驰交代完一些事后,封艳很自觉地离开。 不过周驰不能留太久,他很舍不得地捏捏温妩后颈:“明晚来看你。” 温妩垂下眼睫,藏起了眼里的黯然。 她紧紧握着周驰手掌,他后天去的迦曼应该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吧。 她恨不得把周驰拴起来多留他一晚,但她只是深深看他一眼,歪头笑起:“好,你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周驰打开房门,在踏出门的瞬间,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身搂住温妩后颈,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晚安。” 第66章 嘴上说着不行 去迦曼的前一天,周驰和左长洲在为行程做准备。 许拓的私人湾流没有提前申报航线,巩彬按吩咐包下一架民航飞机。 周驰和左长洲把人手都安排好回枫山别墅跟许拓汇报。 因为要离开,许拓今天没有去公司,都在家陪郁好。 周驰去时,正好撞见佳人的设计师和封艳来别墅。 封艳很冷静,没有多看周驰,从进门都只是跟郁好恭敬地问好,把服装为她拎上楼,不适合的地方当场记下来为她修改。 郁好对许拓说:“那我先去试一下。” 许拓点头。 郁好笑着喊封艳和那名男设计师一起上楼。 封艳对设计师说:“我来服务郁小姐,你在外面等我吧。” 两人回到衣帽间,封艳开始传递消息。 郁好听得紧张又激动,终于等来离开这座樊笼的机会,她眼眶红红的,一直忍不住想流泪。 封艳没呆多久,很快就送了衣服出来,记下了一些要修改的地方跟设计师边下楼边沟通。 他们在楼下很礼貌地跟许拓道别,许拓也从始至终温文尔雅地点头微笑。 周驰站了会儿,问:“别墅的安保问题交给陈炜?他不跟我们去吗?” “嗯。”许拓在花园滑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 周驰总觉得陈炜在为许拓做些什么,但许拓不说,陈炜也不透露,他没办法知晓。 到了傍晚,别墅这边不需要他们什么事,周驰准备离开。下楼经过厨房,郁好在亲自为许拓煲汤,佣人不在,周驰难得又看见郁好眼底的笑意。 是胜利就在眼前的轻松。 他索性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郁好回过头。 周驰说:“这趟我尽量。” 郁好很自然地收起眼里的笑,点了点头,似乎有话想说,最终背过身不再看他。 她一直想把赵行峰救出苦海,也许是在遗憾临走之前也没能帮一把赵行峰吧。 周驰开车离开别墅,先去了医院看姜骆青。 姜骆青现在写小说中毒,输液也在更新。 周驰挑眉:“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我他妈也觉得!”姜骆青和周驰心有灵犀一般,现在总能听懂周驰话里的意思。 “等许先生稳定了不需要我了,我就跟他道别离开去写小说吧。到那个时候我应该有很多钱了,我一边帮些上不起学的穷孩子出个学费什么的,一边写小说度过余生。你过来看,我这些读者每天都在催更,嘿嘿嘿。” 周驰看了眼,一个个催得凶的ID都是警局的。 “你怎么写得很有成就感?你他妈是个毒贩。” 姜骆青一只手扎着消炎药水,另一只完好的手打字更快些。 他笑:“你不懂,我成好人了。” “在我的书里我是一个好人,你知道吗周驰,我从来都只想当个好人,是他们一步步把我拉下水。”姜骆青边说边摇头,不过忽然提起,“你别告诉许先生我在写这玩意儿啊,陈炜他们也都不知道。” -- 第205页 “连陈炜他们都没告诉?” “对啊,我事后想起来有些剧情吧太真实了,我怕陈炜他们告诉许先生,许先生不许我写。”姜骆青笑着调侃说周驰这一趟去迦曼是飞黄腾达了,太子爷已经不再是太子爷,这是去坐龙椅的。 周驰也低笑一声:“求你个事。” 姜骆青微怔,警惕地看向门口。 他的小弟识趣,把病房门关上。 “陈炜在帮许先生做一点事,都背着我们,我想争一争。” 姜骆青露出一个很默契的眼神:“我懂了。” 周驰也没多少解释,离开了医院。 可能是因为姜骆青给他牵线走到许拓这里,他直觉姜骆青在陈炜这些人中更愿意跟他站在一条线。 …… 春夜,月亮藏在云层,只透出浅淡朦胧的一点银灰,整片夜空波平如镜,只有路面穿梭的车流彰显着这座城市还在热闹。 该是周驰自己的时间了。 他开车驶向温妩的公寓,把每一次的相聚都当做是可能的分别。 周驰绕到了城市的最南边买了一束玫瑰,进小区后警惕地留意周围,就如同个作案凶手,每次见温妩之前都想把一切危险斩断。 他按响门铃,房门很快就被一双涂着豆沙色指甲油的手打开。 温妩的脸映入门中,寡淡的夜,她忽然就像耀眼的星河银光。 周驰轻轻弯起唇,被温妩拉入屋里。 他手上拎着一个黑色便利袋。 温妩:“让我猜猜你拎的是什么。” 周驰笑起。 “玫瑰花!”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闻到香香的了,笨。” 周驰挑眉,这个装垃圾的便利袋里的确是玫瑰。他没好直接拿上楼,特意套的。 “袋子干净的。”他把花递给温妩。 温妩接过:“好香,11朵,今天的玫瑰和以前的好像不一样?” “嗯,叫糖果雪山。” “有什么花语吗?” “高贵,甜蜜,纯洁。” 温妩放下花抱住周驰:“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啊?” “只知道这些。等以后粉色玫瑰你看腻了,我就送你白的红的,你喜欢哪种啊?” 温妩吧唧亲在周驰脸颊上:“喜欢一个叫周驰的人送的。”她忽然顿了几秒,想问“你真的是叫周驰吗”,可又知道他的不得已,她捧着他脸笑了笑。 “你要走多久啊?” 周驰说应该很快还会回来。 毕竟黑王要如何把事业交给许拓,他们都还不清楚。 温妩自然很高兴这样的答案:“那你今晚一直在这里吗?” 周驰想了下:“我待到凌晨,好不好?” 她有一点失落,不过还是歪头笑着:“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那我们做点什么好呢?” 周驰低笑:“随你。” 温妩眼眸一亮,不过很快黯下去,她的心是一盆水,由沸腾到自然凉再到现在的冻结,得和钢铁比坚固啊。 她歪着头:“有一部爱情电影好好看,我们一起看。” 周驰陪她看着这场电影,他手臂圈着她腰,她靠在他胸膛里。毛毯搭在两人身上,温妩会伸手拿水果吃,米色毛毯从她身上掉下去一些,周驰会为她拉好,圈紧了手臂。 她吃到一颗很甜的草莓:“这个甜。”草莓才咬了一小口,她舍不得吃了,从他胸膛里昂起头递给周驰。 周驰低下头,会很自然地吃进去,嘴唇也会无意地碰到她手指。 在温妩又尝到一颗更甜的递过来时,他忽然咬住了她手指。 温妩愣了下,青年薄唇带着凉意,牙齿烙出细碎的疼,舌软得令她如同触电。她腰肢无力地往后缩了一下,但背后就是周驰胸膛。 电影里的男女主角轰轰烈烈,正在接吻,BGM是浪漫的乐章。 也许是周驰素来的拒绝,温妩差点忘记他是个男人,他会主动。她的这瞬间呆滞令周驰忍住嗤笑了一声,这道钝重低沉的声线她竟然觉得格外性感。 青年眉峰愉悦上挑,在她的愣神里吻上她。 扑面而来的雪松香气,和一阵黑醋栗香。温妩还是这么久来头一回被亲得迷晕了头,呜呜咽咽从她喉咙里钻出,她睁开眼才发现周驰已经抱她回卧室。嘴上说着不行,却很诚实嘛。 只是她才刚倒在床上,周驰客厅里的手机就传来一阵铃声。 周驰微顿,有被迫打断的一阵恼,但只能抽身去接电话。 “等我一下。” 温妩也回到客厅,配合地将电影按了暂停。 屋里安静下来。 周驰:“许先生。” “来一趟。” 电话那头的许拓声色冷漠,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周驰不知道原因,回头看向温妩:“我今晚不能陪你了。” 温妩很不舍得,抱住周驰。 他摸着她头发:“在公司有人欺负你吗?” “上次都说了我是CEO,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周驰低笑:“照顾好自己。” “你有用我送你的保温杯吗?” “一直都用,在车上。” 温妩圈紧周驰,他白衬衫上是一股不属于他个性的古龙水香气。 “你怎么用起骚气的香水了?” -- 第206页 周驰忍俊不禁:“你身上太香了,我每次抱你衣服上都是你的味道,所以在许拓那拿了瓶香水盖盖。” 温妩弯起唇:“你去忙吧,等你回来我给你选香水,肯定是最适合你的!” 她笑容灿烂,松开手。 周驰吻了她额头,深深看她一眼,也留下一个灿烂的笑转身出门。 他把门关上,笑容在他脸颊荡然无存,而他也很清楚温妩的微笑都是强装的。 他戴上口罩进了电梯。 他比谁都渴望这个社会上没有毒品。 房间里,温妩啪嗒掉着眼泪,她走到阳台,这里不像春徊巷的老房子能一眼看见长街上青年的身影,她远眺之处只有一座座高楼和小区绿化。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下,回客厅狠狠吸了口玫瑰花的香气。 她绽放起一个笑脸,要坚强啊,她可以等到周驰平安顺利地完成任务回来! 温妩记下了暂停的电影画面里的时间,等下次再和周驰一起看完。 …… 许拓别墅外是严密的保镖,比平时增多了三倍,有些还不是周驰白天和左长洲安排好的人手。 他到的时候除了保镖外没有见到左长洲,刚才在路上他给左长洲打过电话问许拓有没有叫他,左长洲回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周驰走进二楼,连楼梯上都有保镖,许拓在书房。 他敲了下门进去:“许先生,发生什么事了,老左没到?” 许拓抱臂沉着眸,站在窗前沉默地看夜色。 周驰只能问:“您有什么要交代的,我去做。” 许拓还是没有回他,踱步坐到办公桌前翻开文件。但那些文件他都没看进去,忽然猛地狠狠扔在桌上。 许拓说:“你回去吧,我叫左长洲去办了。” 周驰点了点头。离开书房时余光留意着主卧,房门是紧闭的,并没有看见郁好。 他下楼也没有见到郁好的身影,问一个年轻女佣:“郁小姐呢?” 女佣神色有些紧张,只说在楼上。 周驰有些明白,可能是郁好这里出了状况。 他没走,一直等在楼下,期间给左长洲打电话并没有接。直到一个半小时后左长洲的车终于开进别墅,此时已经是凌晨了。 周驰上前问:“出什么事了?” 左长洲啧了一声:“我先跟许先生说完再和你说。” 左长洲去了楼上书房,也只是几分钟的事就下来了。 周驰抽着烟,递给他一支为他点燃。 左长洲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郁小姐怎么想的,竟然背着许先生吃避孕药。” 不是营救计划暴露。 但也等同于营救计划失败。 具体的过程周驰和左长洲都不清楚,是许拓打电话叫了他们俩来,左长洲先到,许拓把几颗药片给他让他去查是什么药。 他们都知道许拓允许郁好怀孕了,这几个月郁好一直没有消息,原来是在悄悄吃避孕药。这下许拓生气,把所有保镖都叫来了别墅,下令看着郁好,她不许出这座别墅一步。 左长洲叹了口气,眸底倒是有些看戏的意味:“等着看这位郁小姐怎么身在福中不知福,怎么死吧。” 周驰放不下心。 虽然直觉告诉他许拓像是动了情,不会让郁好死,但他还是想留下来。 他按灭烟蒂往别墅进。 客厅门口的保镖说:“周先生回吧,许先生说不见人。” 左长洲笑着叫周驰:“走吧,回去睡觉,都一点了。” 周驰只能维系着一同看戏的淡笑,开车离开。 … 事情发生在四个小时前。 四个小时前,别墅里一切都是宁静和谐的,甚至对许拓来说更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浪漫。 郁好亲自在厨房为他炖汤。 她把汤端上来给他,手背上是烫红的伤口,还怕他看到悄悄藏起来。 许拓还是看见了,拉过她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的,我冲过冷水了。”郁好笑着问他,“好喝吗?我第一次做。” 许拓抿起浅笑说好喝。 郁好问他:“你要去几天啊?” “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三五天。” 温柔笑意在郁好唇边荡漾:“那快点回来。” 许拓有些失神,因为第一次在郁好身上看见这么温柔和眷恋的感情。他把她抱回了卧室,她紧张他肩膀上的伤。 许拓低笑,把她的紧张都堵成了呜咽。 分别前的夜晚,他格外疯狂。郁好哭得很大声,他狠咬她唇:“是舍不得我哭的吗,还是老公对小兔很好?” 她喘得像随时要断了气,湿漉漉的眼一片红:“……舍不得你。” 这是许拓第一次对郁好称老公。他忽然很想就这样和她过这一生,以后的每个清晨与夜晚都有郁好。 他喊着她名字,一遍一遍。又喊小兔,是他对她的昵称。 结束的时候,郁好陷在柔软的被子里,长发凌乱,眼尾还有哭红的泪痕,和身上很多伤痕。许拓忽然有些不忍心,抱抱她说:“郁好,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埋在她白皙颈项间,有些愧疚有些不忍,又很不舍。 “我以前不这样,我不重欲,对不起。”他温柔地哄她,“疼不疼?” -- 第207页 她很久才缓过神,眼里是娇嗔是也责怪,但她没有怪他,她好像从来都不会发脾气,连此刻这么可怜的模样了都只是轻轻地笑着摇头。 许拓抱紧她:“我以后不这样了。” 他闻着她身上玫瑰的香水气,忽然问:“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 许拓顿了下,问:“尹军是怎么对你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尹军。刚开始的时候许拓只是觉得鹰捉小鸡有趣,现在他似乎不把自己当鹰,也不再把郁好当可怜的小鸡。 然而郁好听到尹军这两个字就发抖,她想往被子里钻,许拓忙将她抱紧。 “没事了,以后谁都不会再欺负你,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尹军了。” 郁好浑身紧绷,抬起头看他:“没有尹军了?” 他说:“他死了,我为你出的气。” 他抱紧她,她还在发抖,好像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想起什么,嗤笑一声:“别怕啊,我不会伤害你。”他微微顿了下,“帮我生个孩子,儿子女儿都好。” 郁好没有反应,身体还在发抖,把脸埋在他怀里。 “听到没有?” “嗯。”她被他胸膛憋出闷闷一声回应。 许拓想,等她生下宝宝后他就让她去见她父母吧,每个人都应该有爸爸妈妈的疼爱,他对她不应该这么残忍。 他好像变了,这根本不像他对待以前那些女友的风格,他从来没这么留情过。 他抱着她去盥洗室洗漱,又抱着她慵懒地窝在沙发上看书。 郁好在看《奥林匹斯的春天》,许拓其实想看另一本,不过也很耐心地任由她翻阅,陪她一起读。 郁好看书很慢,她是那种喜欢一个字一个字阅读的人,不会一眼扫过,一页要看好久。 许拓说:“我读不下这本,你喜欢看它什么?” “看书里心理的艺术。” 许拓失笑:“同样是诺贝尔文学奖,我更喜欢《苔依丝》。” “你也喜欢《苔依丝》。”郁好仰起脸问他,“你喜欢哪个部分啊?” “我只是喜欢巴福尼斯,他对苔依丝的拯救。” 臂弯里的人笑了一下:“那我喜欢老实人保尔。” 他们聊起了文学,许拓发现郁好看过很多很多书,她可以接上他的任何谈话,甚至在他答不上一些问题时她会很温柔地为他解释,就像窗外这阵春风,不会抢了风头。 许拓陪她看了会儿,这样抱久了肩膀的伤有些疼。 他就收走了她的书,把她抱回卧室里:“睡觉吧,明天再看。” 郁好有些黯然地问:“三五天也好久啊,我一个人在家好孤单。”她昂起眼,“我能出门去购物吗?我戴着口罩,我保证不会在外面摘下来。你不放心就叫保镖跟着我。” 她小鹿眼楚楚可怜,许拓嗤笑:“有什么不放心,我现在很放心你。小兔去吧,想去就去,带上卡,不要舍不得花钱。” 她笑得很开心,起身走去衣帽间:“我换一件睡裙,你先睡。” 可能是不舍得这样的分别,许拓竟然一刻都想黏着郁好,他也在后脚去了衣帽间,但是看见她背对着门在吞服什么东西。 “你吃的什么?” 他吓到了郁好,她咳得有些急,回过头时笑着说:“没什么,有些难入睡,吃的褪黑素。”她把药瓶放进抽屉里,转身来挽他手臂。 许拓皱着眉,因为没见过哪种药要用一个护肤品罐子装。 他找出那个精致的罐子,发现里面的药片都有磨损的痕迹,就像人为抠掉了上面的字母。 许拓眯起眼:“什么药?” “是,是治疗月经的药,我还没怎么恢复,你又想要宝宝,我就不敢告诉你。” 郁好说得很逼真,她的眼睛惊惶无措,像一只可怜的小鹿。 但是许拓的医生是他花重金养的可以信任的人,医生说过郁好身体没问题,那就不可能骗他。 药片是粉色的,很像许拓之前安排管家买的一种进口避孕药。 许拓睨着郁好:“抠掉的是药名吗?” “不是。” “那为什么每片都有磨损的地方,还装在一个眼霜瓶子里?” 他不信郁好的解释,把药给了左长洲。 是避孕药。 当左长洲把这个结果说出来时,许拓瞥着天边的夜,紧握的拳头忽然掀翻了桌子。 满地狼藉,他的眼镜也在他跨步走向卧室时被踩碎。 郁好站在阳台,背影纤薄得像随时能被风吹走。 许拓把她拖回房间,重力令她疼得蹙起眉心,她在床上这样蹙眉的时候许拓只有兴奋和不忍心,但现在他只剩满腔的怒意。 “我对你不够好?为什么要吃避孕药,我有多让你恶心?” 郁好不说话。 她被他扔回房间,腰狠狠磕到床角,疼痛令她脸色泛着病态的白。 “郁好,我把自由还你了,把心都放在你身上了。如果我没有救你出来,你现在还在迦曼收割罂/粟,还在日晒雨淋,还在被尹军那个恶心的男人欺负!” 许拓暴怒地质问,这是他第一次咆哮,像迷失在场大雾里没有方向,心脏被枪崩成几块。他不理解这种情绪,他很难受,他拽起郁好。 “回答我,恨我是不是?” -- 第208页 郁好不再看他了。 她宁愿把眼睫从始至终地垂下都不想再看他。 许拓冷哼逸出笑,第一次尝到得不到和痛涩的滋味。 “不要紧,我这条路你陪定了,我活你活,我死你死。但是你太愚蠢了,做这些来害你父母。” 郁好终于抬起眼看他,这是她的命门,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哭着说:“不要伤害他们……” 他把她扔到床上,临别前的夜晚,原本的温暖全都荡然不存。 第二天的阳光醒得很早,也许应该是一夜没睡。 许拓西装革履,系好领带,戴上崭新的金丝细框眼镜。 他儒雅又英俊,哪怕就当个炮友也不会让女人吃亏。但是卧室里有一个看他如魔鬼的郁好。 她的眼神不再温柔了,也没了笑,甚至会把恨意刻在眼睛里。 许拓停在门口,侧头看她。阳光照在床上这张没有生机的脸上。她的眼神淡淡落在他身上,静得像无声无息的湖面,也如同他只是一缕稀薄的空气。 许拓转身走出卧室,忽然彻底地明白——他爱上郁好了。 他以为他是猎手,其实她才是。 … 房间里安静下来,连风声都听不见。 郁好下床去盥洗室里一遍遍冲洗身体,她站在镜子前,难过身体上那些留下的印子,她甚至把手指伸进喉咙里渴望抠出那些东西。 她不停干呕,是身理的也是心理的。 他是杀人犯,是毒贩。他应该是最天真的杀人犯了吧,竟然以为她会爱上他。 她脚步虚浮,站在阳台,能远眺见一辆辆黑色汽车蜿蜒驶向远方。 好可惜,她原本以为今天就自由了。 那一排排车辆终于消失,郁好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 在抵达机场后,周驰从许拓的神态和他身边一个保镖私下的提醒里确定了营救郁好的计划失败。 飞机上在准备食物,他们都在贵宾候机室。 周驰起身说:“我去下卫生间。” 他在卫生间里给郑祁华发送了一条短信。 「取消郁好营救计划。」 机场的卫生间禁止吸烟,但是周驰心情郁燥。他取出一支放到鼻端闻,眼里的光黯然又冷厉。是警方任务的夭折,是坏人的肆意,也是他愧对于温妩和一个受害者。 广播里响起这趟航班登机的播音,周驰扔掉烟离开。 这一趟飞机上,许拓一直没怎么说过话,只是眯眼补觉。 四个小时的航程结束。 除了许拓外,周驰和这些部下都像第一次来时一样,被蒙上眼睛,收走一切通讯设备,再一次进入了迦曼的基地。 第67章 欺负 这是周驰第一次见到黑王。 六十岁的男人,一头灰白密发,那双眼睛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但你看第一眼就觉得很可怕,在这个现代的社会看这双眼睛,总觉得是一个杀人犯的眼睛。 他端坐那张红木沙发上,阴鸷、森寒,眼神落下的地方就像掀起一场地爆。他跟公安系统的照片里有些出入,嘴唇上方的黑痣已经不见了。一个毒枭自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特征。 许拓喊了他一声爸,坐在下方。 屋里是时刻端着武器的魁梧壮汉,身穿迷彩,个个严冷。 黑王问:“伤好些了吗?” “不严重。” 黑王扫视许拓身后的周驰和左长洲:“你的人验过了?” “用你那一套残酷的法子验人,让我信任的心腹跟我隔阂?”许拓说,“我不是小孩,不会用人我的公司早破产了。这一趟没他们我也早死了。” 黑王也不恼他这样回。 黑王皮笑肉不笑:“想怎么处置你哥?” “哥不会杀弟弟吧,能动杀心还是哥吗?” 黑王没有说话。 这种无声的压迫令室温飙升入盛夏,黑王慢斯条理摸出支雪茄,但滑着打火机没有点。火苗一次次窜起,他的眼神扫视着这个房间里的生人,就像第一次见到周驰和左长洲,企图用这双弑杀和带笑的眼将生人剥皮剔骨。 左长洲紧张地流下汗,不敢看向黑王。 周驰却很镇定,只是恭敬地目不斜视。 许拓说:“你们先出去吧。” 他们离开了这边关卡,回了第一次来时那片平房。 左长洲一路受了惊吓,都在说黑王可怕。周驰倒是勾起坏笑,不过也拿出烟频频吸着压惊,说刀尖上舔血才有机会赚票大的。 许拓一直在下午才回来,他们也知道了黑王的处置方式。槟野还活着,被黑王□□,这里交给许拓,会有一个人来带许拓。 现在对许拓来说终于算尘埃落定。 傍晚,黑王派的心腹就来了许拓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麻秋。他明着是来帮助许拓,应该也是黑王不放心许拓身边的人。 麻秋话不多,每一句都在要点上,问了周驰和左长洲之前的经历,也着重询问周驰为什么闫致兵的抓捕案就剩他逃了出来。 周驰说:“还有姜骆青,我是投奔的他,他以前来过迦曼。”他对答都很镇静,又有对麻秋这个前辈的恭维,一时也挑不出毛病。 许拓把这里交给了周驰和左长洲,让他们先跟麻秋学,他要回一趟迦曼。 事态在周驰的控制里,但又不在。 -- 第209页 周驰问:“许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您要快点回来,我和老左怵得慌。” 左长洲也跟着附和。 许拓低笑,戴上衬衫袖扣,这个男人即便在这种地方也始终西装革履,保持着儒雅精致的着装。 “我回去交代好工作就过来,有事给我打电话。”许拓把他们的手机丢给他们。 许拓走后,周驰即便拥有了手机也没敢跟郑祁华联络。 他只是叫上左长洲出去散步,他们去了第一次去的那片花林,第一批罂/粟已经开花,放眼一片鲜艳的红。周驰站到花林里,又喊左长洲一起合照,手机给了纪冲帮他们拍照片。 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是照片已经开启了定位。 转眼,手机里有了这几张笑容灿烂的二人合照,都带着定位地图。 回去时,路上有不少以前槟野的手下,他们有的是不熟的面孔,有的是以前找周驰打架那几个。现在都改了脸色,对周驰和左长洲赔笑脸,想求收留。 周驰没立刻答应,左长洲有些飘原本想收几个人,周驰叫住他:“等许先生回来再说,免得说咱不规矩。” “还是你想的周到,你不提醒我我就犯错了。” 周驰问:“这趟陈炜应该会来吧?” “他来不了吧,许先生那得留个人吧,他以前懂点公司上的事。” 这倒出乎周驰意料,他一直觉得陈炜不像是能坐住办公室的人,陈炜性格急,行事作风都跟一个商务人士扯不上关系。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就怕许拓让陈炜办些瞒着他们的事。 许拓有驭人的权术,他比周驰想象中要狠心。 周驰至今都没忘记桃花林里那一幕,一个那么害怕的人竟然敢连开两枪击毙两个人,这需要很强大的心理素质支撑。 第二天,麻秋给他们俩派了任务,去运一批货。 手机没有缴走,还分给他们几部专属的手机和对讲机,路线按照以前闫致兵随时变换的策略在半途发给他们。 周驰都还没来得及跟赵行峰见上面,离开基地时照旧被蒙着眼。 他们开车穿过迦曼的街道,异国风情,车厢里都是熟悉的自己人。麻秋也没有跟上来,像是给了他们全部的信任,不过这批货没多少东西。 午饭的时候,大家吃饱了在包房里休息,周驰去洗手间上厕所。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计算着从基地到街道的路程和水泥地的颠簸,很想联系郑祁华,但最终没有打。 没有突如其来的信任,这是试探。 货物顺利送到,回去的路线没人带。 周驰接到了麻秋的电话,男人用迦曼语说:“海路酒店门口,一台面包车,跟着走。” 他们找到了这辆面包车,跟着一路到了出来时眼罩被揭下的地方。路边已经停了四台车,下来麻秋的人为他们蒙上眼罩,开车带他们回基地。 周驰和左长洲坐在后排,他凭感觉降下车窗,闻到路边当地一种饼的香气,很久后又闻到一阵麦香。 他如常地跟左长洲谈笑,左长洲说起中国话:“这么来来回回看不见什么时候是个头,想找妹子都不知道咋出来。” 周驰嗤笑他。 三天后,麻秋竟然带他们出入了基地,没有再戴眼罩,走的应该是一个后门,因为周驰坐在车上没感觉到第一次来时那种车轮碾压水泥地的路感。 麻秋带着他们一起去接一批货,是麻秋自己去交接点,留周驰和左长洲在一间小酒店放哨。 看起来周围一切都是可以信任的人,而基地的路线也是一个大收获,但周驰知道这多半还是试探。 他没有给郑祁华打电话,一直都在房间和左长洲玩牌。 回到基地,他们都明白这果然是一场试探,因为左长洲一个小弟没资格拥有手机,就用酒店的座机给朋友打了电话唠嗑,麻秋抓了这人,正在一顿教训。 周驰让左长洲去求情,左长洲有些怕黑王,没动。 周驰:“你现在不救他等着以后手下人都跟你离心?他是什么情况你最清楚。” 一群小弟看着左长洲,就等他怎么做。左长洲只能硬着头皮去求情,人是要回来了,受伤不轻,左长洲带去了医务室。这里有一套很完整的医疗体系,已经可怕到这种完善的程度。 傍晚,周行去见赵行峰。现在这里已经成了许拓当家,两人也不用再装作是手足反目。 赵行峰比之前晒黑了些,皮肤粗糙,腿上有一条很长的疤,走路还有些瘸,是之前槟野伤的。 周驰看得不忍心,拍他肩膀:“腿能好吗?” “能好,再有个把月吧。”赵行峰问,“她好吗?” 赵行峰没提名字,但周驰望着青年眼里的担忧,知道是郁好。 屋里没人,周驰并不放心,带着赵行峰去外面散步。 他们走在辽阔的空地,周围没有人,不用像在房间担心被监视或窃听。 周驰说:“只差一步。”他说起郁好的事。 赵行峰很激愤,但在迦曼受的苦让他比以前稳重很多,不会再那么莽撞。 周驰:“我不确定这一趟回去许先生会不会把她带来,如果许先生长期要在这里,多半郁好也会被带过来。” 对郁好来说迦曼就是地狱,这自然不是好事。 “到时候你有事托人来找我,别自己过来,许先生不想看见你,他在的地方你也回避些。” -- 第210页 “我明白。”赵行峰说,“我知道北门的路,这里一共有三个出入口,都有很严密的把守,北门那我去过,人手最少。” “我们回来也是走北门。”周驰扯起抹笑,“但是不止三个出入口,得摸清他们的安全密道。” 任务到这里已经离展开抓捕就差一步,摸清各个出入口和武器装备,但这也需要时间和安全的机会。 只要能把这些信息传递出去,警方会申请迦曼这边警方的配合与协助。到时候看人手和武装的程度,判断需不需要求助到军方。 …… 许拓回来这天,真的带来了郁好。 重新踏足这里,对郁好来说是噩梦的重复。 她见到这里一山一水就恐惧,见到这里熟悉的面孔就发抖。哪怕许拓把她安顿在关卡背后的禁区,郁好也还是抑制不住这种恐惧。 房间金碧辉煌,是黑王喜欢的装修,他已经不在这边,目前这片腹心禁区已经成为许拓的住宅。 三层宽阔的楼房,外面并不起眼,屋里一间间房却都是豪华的装饰。这里空调、热水器、健身设备和k歌房、游泳池都有,顶楼还有两架直升机。 但房间里的郁好找不到任何安全感,忍不住想往外逃。 许拓正走进门,她正好撞在他身上。 “我不想留在这,我想回去,你把我关在云市都行,那片有桃花的别墅也行。”郁好哭着,“许拓,算我求求你。” 两人冷战了这几天,准确来说是郁好对许拓冷暴力,她一直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现在是她说得最多的一次。 许拓虽然恨她这么对待他的感情,但见到她哭终究会有心软。 “这里很安全,哪里不都是笼子,用得着挑什么地方。” “尹辉在这里,他会报复我的。”郁好还是哭。 “尹辉是谁?” “尹军的弟弟。” 许拓嗤笑了声,弄尹军的时候他就查过,尹军是有这么一个弟弟,不过不算他们的人,在云南和迦曼两头跑,做些正经的小生意。她竟然连这种普通公民都怕,那为什么就不求他呢? 只要她求他,对他服一次软,告诉他她后悔那样对他,他就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善待她。 但郁好没有求他,她甚至只是因为回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才滋生出恐惧,如果没有这些恐惧,她大概连话都不想和他说吧。 见他无动于衷,她好像懂了求不到他的施舍,黯然无助地抱住自己。 许拓经过她,拿了衣帽间里的衣服去隔壁。 郁好见他要走,慌张地想再喊他,但又生生止住。许拓睨着她苍白无助的样子,心疼、快感、还有一种微妙的情愫都在心脏流窜。他收起视线,回了隔壁。 他回云市的这几天,陈炜说她很安静,管家也说她几乎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不和他们任何人说话。 他回去后也没有再睡那间主卧,睡到了别的客房。 他想让她明白他许拓不是重欲,他生气只是因为感情,因为她的不领情。他也可以是君子,他要看看她能这样多久。 …… 基地很多事等着许拓熟悉和上手,他每天都很忙。 而郁好一复一日看朝阳和落日,数雨落地几次,看带过来的女佣小梦由陌生害怕到熟练地干活、和看守的一个帅气保镖谈恋爱,就这样度过一个月。 最后一滴雨滴数完,天空升起一轮烈日,郁好会走出这片禁区,门口持枪的人知道她,都会为她放行。 她最近的几天会去一片山坡上摘野花,有时候是小梦陪她,有时候是保镖远远跟着。 此刻,小梦和保镖男朋友远远跟在后面打情骂俏,郁好穿过一片田埂,任裙摆沾上草屑。 她想去摘一些花,小梦和男朋友叽叽喳喳,郁好喊他们停在山脚下等着。 她自己坐在山上好一会儿,看山下罂/粟花林里忙碌的妇女,看各个地方的岗哨和穿行的毒贩。山风温度刚好,她坐了很久才起来摘花。 周驰在这时走来,郁好只是淡淡看他一眼,继续忙着去摘那些花,就好像从来没有和他有过交易,也不认识赵行峰这个人。 而郁好来这么久,周驰从没听到她提赵行峰。 周驰说:“那边山还有,那边人少,我也叫走了一些人,不会打扰你。” 郁好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她抱的花掉了几支,周驰捡起递给她,她也是平静地接过,没有跟他沟通。 郁好的情况很糟糕。 周驰想起温妩的嘱托,不管是出于温妩还是警察的使命,他都想帮一把郁好。但最近他们没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一切任务还没有完美铺开,他不敢轻易冒险。 周驰只是有一个打算,告诉她这里有好人。 她的世界看不见任何一点希望,周驰遇到过这种受害者,再这样下去他怕郁好会崩溃。不是抑郁就是走极端,可能她现在已经抑郁了。 周驰说:“我表弟想见你,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想的什么,有一个监控死角,从这里下去……”他说起路线。 郁好一动不动,僵硬了瞬间又继续摘完这片花,最后才抬起头看周驰:“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是这小子非想见你一面,我还骂他在这种地方别当好人,他就是不听。”周驰嗤笑一声,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男人。 -- 第211页 那人长相普通,穿一件棉布衬衫,正在看他们,面孔好像有些眼生。 郁好顺着他视线回头,看到人时僵了下,对他说:“是尹军的弟弟。” “他也做这行?” “没有,他叔叔做这行,尹老六是他叔,他是过继给他叔的,每年他叔生日会进来,他做正常生意。” “哦。”周驰点了点头,郁好摘的花太多,有些一直往地上掉,他帮着在捡。 郁好说:“什么时间?” “傍晚七点,你平时散步的时间。” 郁好微顿,很久才说:“我只是问问,也许我不会去,这里的人都肮脏——也包括我。”她很讽刺地笑了下。 周驰把话带到,往山下离开。 在经过尹辉身边时,他看得更清楚了些。 尹辉冲他哈腰打招呼,但是笑得有些牵强,毕竟是许拓杀了他哥,周驰又是许拓的心腹。 周驰恣意地勾起唇,冷淡扫了他一眼往前走。 但他是个警察,也跟那么多坏人打过交道,很明显感觉到背后袭来的阴风,应该是尹辉恨他,只能在背后瞪他。 他没留心这个小插曲,去找了赵行峰,告诉赵行峰跟郁好见面的事。 “路线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见到她你要把握说话的尺度,只需要告诉她总有自由的一天,别透露你身份。” 这一个月里,周驰去了制毒实验室,也在监控室看过这座基地的整个监控网,死角的地方好几个,他都记下了。 赵行峰说:“郁老师很不好吗?” 周驰点了下头,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这么冒险。 他有些担心赵行峰,眼神正落赵行峰身上,赵行峰就已经扯起笑说:“放心,我没那么冲动了。” 周驰点头:“有事找我。” …… 傍晚的夕阳从山头沉沦,天空一点点归于暗淡,林风吹得冷了些,虫与鸟开始出没。 周驰通知郁好的时间是七点,但赵行峰很早就等在了这儿。 这里背靠山与树林,在岗哨的盲区,也没有监控,周驰今天没往这里安排巡逻,所以也没有人会过来。 赵行峰等到七点十几分才听到脚步声。 他见到了郁好,从上次到现在差不多九个月了。 月光不太明亮,但夜色下郁好的脸映得很白。她远远站在树林的那一头,见到他有些发怔,没有上前,似乎是在想为什么要来见他,见到了又有什么用。 她隔着夜色沉默地站了会儿,转身要离开。 赵行峰追上前:“郁老师。” 他停在郁好身前,望着这双没有光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就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郁好发现了他跑步的样子:“你的腿?” “瘸了一下,但是快好了。”赵行峰说,“郁老师,我求着我哥想见你,希望没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为什么想见我?” 赵行峰想起之前形势无奈被迫说的“我喜欢她”,目前也只能是这个理由。郁好虽然看起来养尊处优,但她眼睛里没有光,对什么也像没兴趣,周驰说过她经常可以一坐一整天,对谁都不说话。 这样下去郁好会撑不过的。 “我想关心你。”赵行峰笑着说,但是说完总觉得不太自然,怕她误会他真的喜欢她。他的关心应该不算喜欢吧,他哪懂什么恋爱,他就只是不忍心看一个无辜的姑娘受这么多罪,她太可怜,他想保护她。 是的,应该就只是想保护他。出于对弱者的同情,也是出于一个警察该有的职责。 郁好双唇翕动,紧望他。 赵行峰说:“我之前就是想赚点钱,现在进来走一遭发现后悔了,但又没办法。郁老师,你也应该不喜欢这里吧?相信我行吗,我现在跟很多人混熟了,等我找到能出去的办法我就带你走。” 郁好忍不住弯起唇,是那种很温暖的笑,又是不得已的苦笑。 赵行峰知道,她不敢走,她也不敢死,她还有父母在。 他说:“你别怕你家人被威胁,我有办法救他们。” 郁好愣住。 赵行峰挑眉露出一个笑,很像从前的少年青春热血。 “信我。我先保密。” 他忽然从兜里拿出一朵花,是一朵白色的重瓣山茶。 “听说你很喜欢摘野花,这个是我刚才过来时摘的,很干净。” “干净……” “对,和我们一样。” 郁好接过,但是她不可抑制地在颤抖。 赵行峰很理解她的痛苦,他有很多话想说,最终都只是紧紧握了握拳。 受害者没有罪,都是干净的——他很想说这句。 等把毒贩都抓起来那天他就亲口对她说这句话吧,如果那天他有幸没死的话。 “我就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放弃,相信我。你快回去吧。” 郁好深望他一眼,很浅的笑在她眼睛里漾开,她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出山的背后。 一阵风来,胸膛灌满凉意。 赵行峰忽然有些迷茫,他一直认为他对郁好只是出于对受害者的关心,但好像他去年见到这里另一个支教老师时并没有这样的心理。 那个女老师也做着郁好之前的工作,万幸的是她嫁的是个青年,且对她一直很好。他和那个女老师套过一些话,女老师也很想走出这里,但总没有机会。 -- 第212页 他好像对那个女老师的心理只是警察的使命感,而并非现在内心的一种怜惜。他挺心疼郁好的,恨不得把许拓拷起来让法律枪毙了。 赵行峰甩了甩头,很奇怪这种感觉,踩着夜色回去。 …… 五个月后。 等一个人又一个小半年,对温妩来说是度日如年的煎熬。 不是等不了,是她会担心周驰。 在他突然离开的那个夜晚她会记挂他的安全,但那晚他给她打过电话,告诉她一切平安。 在他去迦曼的早晨他也给她发过一条短信:「封艳应该会告诉你郁好的事,我会再尽力。小五,我要上飞机了,保重好自己,有困难就找封艳。」 温妩很快地回:「周驰你要平安」 他说:「好,别回复」 温妩就一直在等他的电话,他说应该只是去一趟就能再回来,但他竟然一去就是五个月。 如果不是因为封艳在身边说都安全,温妩会崩溃地认为周驰像她梦里那样被毒贩杀害了。 她在几个月前每晚都梦到周驰。 一回,他卧底警察的身份暴露了,许拓拿着滋水枪杀他,一滴水就能致命。她醒来时忍不住哭,当时封艳还在,安慰她是她太过紧张。 一回,是周驰联络上级被阿时听到,阿时反手一个举报,把他踩在脚下坐了他的位置。 一回,是他在那里当上了二把手,被那些嫉妒他的毒贩撞飞,倒在血泊里,晕厥了三天三夜。温妩就像个小精灵一样会飞,飞在周驰头顶上大声喊他醒醒,结果是她自己醒来,才发现是个可怕的梦。她醒来哭了很久。 封艳说她的想念很疯狂,得冷静一下,让她找点事情分散这份注意力。 那段时间是温妩最难熬的时候,周驰去了迦曼,郁好也没能救出来,闻音还不时给她打电话说起郁好父母又被提供假线索的人坑了钱,她还要瞒着闻音,内心痛苦又煎熬。 她们那段时间进不去枫山别墅见郁好,封艳在她身边又呆了半个月,去枫山别墅送衣服时管家已经说郁好不在家了。 封艳推测是郁好被带到了迦曼,或者转移了地方。他们只能被迫地暂停营救计划,而封艳也从她身边“休假回了老家”。 就在上个月前,温妩还让设计师给许拓拨电话,告诉他秋季新品到了,欢迎他带郁小姐来光临,或者用不用直接送到府上。 许拓很儒雅地在电话里说送到家里去,是温妩亲自开车去送的,但别墅里还是没有郁好。 她现在担心着两个人,还记挂着赵行峰,更刻骨地体验到一个缉毒警察有多危险,一个缉毒警察的家属有多难。 哦,她还不算家属吧? 不过她已经被内定啦。 温妩转着中指上的戒指轻笑了下。 詹萱走进办公室,递给她一些要过目的文件,也把需要续约的合同给她签字。 温妩签完一些,翻到了之前跟先舟科技的那份面料供应合同。 “这个取消,签我们别的合作公司。” 詹萱拿回一份份文件去处理。 温妩坐得久,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伸懒腰,望着不远处的先舟科技,那里已经没有可以留念的人在。 办公室门被敲响,是孔欣云走进来。 “温总,怎么要取消和威凡纺织的协议,是有什么问题吗?” 威凡纺织就是许拓名下的一个公司,许拓原本也有自己的服装品牌,出口迦曼,在威凡纺织建起来后那个服装品牌就全线下架,从各大专柜撤出,服装公司也结算关闭了。这些是温妩在知道许拓就是周驰的任务目标后特意去了解的。 她说:“哦,我想换一家,他们的布料也没有什么特色。” 她是想提前斩断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免得许拓以后被查封波及到佳人。 孔欣云对温妩一向很和气,每次会议上都是第一个支持她的,不过这次笑着说:“他们的面料很好啊,价格也给得合适,我们国外的销量一直都很不错的,您都知道。” 因为太年轻,温妩都习惯用冷淡来树立起第一印象的威信,不过她对孔欣云倒也都一直和气些。 温妩淡笑了下:“我想换一家,有问题吗?” 孔欣云微怔,笑着合上文件:“没问题,您说了算。” … 下班的路上,温妩开车回家。经过一排枝叶浓密的桂花树,温妩想起了周驰那一杯让她过敏的奶茶,她轻轻弯起唇角。 又快到秋天了,他从三月消失到八月,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啊? 回到家里,温妩扔掉穿累的高跟鞋窝到沙发上,詹萱给她发来几个不太重要的行业酒会,她都懒得去,让詹萱代表她去一趟。 休息够了,温妩打开某音视频,热搜榜上是一个“我辈自强”的话题,她看了下热门的几个视频,都是网红拍的正向题材,不过有些能看出是在强凸励志。 温妩也录制了一条带着这个热门话题的视频,她在镜头下微笑说起:“我认识一个很勇敢的人,他就是年轻一辈自立自强的骄傲。他就像汽车人擎天柱一样,我觉得给他一个杠杆他就能撬动整个地球。” 视频发出去后,有网页评论她是在蹭热度。 ——也不说是谁,就一个朋友,孙悟空还是我们孙家祖宗呢。 -- 第213页 ——这波热度蹭得很轻松,占用流量。 ——温姐姐每天都好美,木啊~! ——小姐姐好久没发视频啦,是男朋友回来了吗? ——小姐姐还在等你男朋友啊,都五百天了,坟头都长草了吧? 温妩看到坟头长草这条气得立马怼回去。 「不会说话至少要保持做人的礼貌吧,如果不是平台不让骂人我真不想这样说你。再有这种评论我会举报。」 底下有温妩的粉丝帮着怼。温妩这才解气一些。 只是这条评论还是影响到了她,她晚上睡觉真的梦见到了一座长草的坟头,吓得立马惊醒。 窗外还是漆黑的夜色,温妩低低骂了声“艹”,找出一件周驰的衬衫抱着睡,毕竟警察这么正向的化身,一定可以驱走妖魔鬼怪的。 重新入梦后温妩又梦到了这座坟,青草随风摇曳,忽然一只握着手机的手从坟头探出来,紧接着出来一个邋遢男生。 男生说在网上冲了会儿浪,坟头草就这么多了。 温妩早上醒来,打开昨晚的视频回复在这条下面:「昨晚梦到你坟头草两米高,狗头」 有网友刷到,都评论她满屏的哈哈哈哈。 温妩日常忙起工作,时间又在这种等待与忙碌里过去一个月。 佳人集团最近收到了一些关于VIOLET这个子品牌的海外投诉,是一些大学生在反应穿VIOLET的T恤皮肤过敏。 温妩看着海外的晒图,的确有很多皮肤发红的照片,一些网友在评论商家处理不到位。 温妩交代詹萱:“叫孔经理上来见我。” 孔欣云来后笑着解释:“我都有安排人在处理,我们境外的门店都会全额退款并且主动承担他们的医疗费,我做事温总您放心。” “但这不是一个。你看清楚,除了推特上这几个大学生公开的,我们的反馈信箱里还有五条投诉。”温妩蹙起眉,语气冷淡,“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在处理。” “温总,我们都有及时跟进。您知道的,VIOLET价格一直亲民,有些面料的意外在所难免——” “什么叫在所难免,你出口的时候不做质检?” 温妩偶尔也会发火,但孔欣云挺追捧她尊敬她,她还是第一次对孔欣云发火。 孔欣云说:“抱歉,我们都做了质检,可能是哪个环节的疏忽。” “把质检报告给我,面料商换成了哪家纺织企业,马来这几个门店的销售报表,这些都给我。”她的每一句都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孔欣云顿了下堆起笑:“好的,只是我有个事情没来得及跟您汇报,上个月您说换面料商,我和岳总一时找不到,只好重新跟威凡纺织续了半年。但您放心,我压到了一个低价。” 温妩蹙起眉,第一次被违背,冷冷望着孔欣云。 她说了不跟许拓的公司合作,为什么他们还非要合作,是她很好说话还是年轻很好欺负啊。 第68章 一分钟 趁着快到周末,温妩下班后没有回公寓,让司机送她去老洋房看曾外公。 曾外公精神好,只是骨质疏松行动有些吃力,老人正在楼下花园晒太阳,看陪伴了他半辈子的一棵高大松树。 温妩坐在树下陪老人聊天,问了些曾外公的身体状况后才提起孔欣云。 “孔经理和岳总是您信任的人,这些年您是因为什么信任他们啊?” “岳淳海懂进退,是个会权衡的聪明人。小孔是他部下,人聪明也勤快。怎么了,他们做错事情了?” 温妩就说起了那份合同的事。 曾外公想了想:“小孔这个人原则性强,按理不应该因为这种小合同违背你。你查一查财务报表。” “我查了,就是没有问题。” “那就没事了,那就该是小孔说的临时来不及换面料商,她又把价格压下来了,你就当是个挽回性错误,不许她再犯第二次。” 温妩还是觉得哪里奇怪,如果这真是一个原则性极强的人,那在来不及更换面料商时孔欣云就应该在续约后跟她讲,何必要在一个月后被她发现才说。 那批导致过敏的T恤是色牢度不合格,但佳人出口的质检报告都是符合规定的,为什么到了国外就有这些问题? 温妩已经让詹萱秘密去仓库取些成衣单独再做一次质检报告,再找VIOLET的国外门店经理把服装送去质检,看环节错在哪里。 花园里原本还种了两棵桂花树,此刻已经只剩两个待填的大坑,是曾外公知道温妩对桂花过敏就打了移树申请报告让人移走了。 傍晚霞光带着暖意,微风清凉,温妩把脑袋轻轻靠在曾外公肩头,看见这两个坑总能想起曾外公对她的关怀照顾。 “曾外公,管公司好难啊。” 老人笑了声:“身居高位,从来没有容易。不过你做得很好了,当初你外婆原本是不想把这么大的压力给你的。” 老人远眺洋房墙外的高楼大厦,笑道:“我人前风光半辈子,对身外财与身外名没心思了,能留一些财产给后代已经很知足。等我走后要是你哪天支撑不住了可以放手,我不会怪你。” 老人的脸跟外婆太像,尤其是笑起来时和蔼的样子,温妩鼻腔一酸,挽住曾外公手臂:“我不是想放弃,我会努力的。” “曾外公没开玩笑。时代是要发展的,会淘汰些东西。如果哪天你觉得太累,那就安顿好老员工,坦坦荡荡撤退。安安稳稳过也是一种活法。” -- 第214页 温妩很动容:“我不会辜负您,公司我会努力经营好。” 曾外公微笑:“能跟我说说你等的那个人吗?” 温妩微怔,笑着说:“他啊,他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他有梦想,他现在在追逐梦想。我很支持他,也相信他能成功。曾外公,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要在啊。” “好,我也陪你一起等他。” “曾外公,你不怀疑他吗?我爸妈都不相信我们,你就不问问我别的?” “有什么要问的,各人有各人的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干涉。” 温妩笑着,陪老人在树下聊着天,夕阳在天边铺开温暖的色彩。 … 周一上班,温妩收到了詹萱交上来的两份质检报告。 很奇怪,国内和国外的面料检测还真不同。 国内的全部标准,国外那份则有问题。 温妩蹙着眉,语气严肃:“叫VIOLET的高管来开会。” 很快,除了VIOLET事业部的总裁岳淳海不在外,孔欣云和其余几个高管都来到会议室。 他们桌前是复印的两份质检报告,大家看完都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 生产部经理:“咱们的衣服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我们技术很成熟,而且威凡的面料都过得了质检,不可能的事。是对手公司在搞我们。” 大家在猜:“衣澜?RG?小山野?” 孔欣云沉思道:“之前RG马来的门店就和我们打过价格战,不排除这种可能。还有衣澜,他们老总那个作风业内哪个不清楚。” 温妩听到衣澜,想起了韦宇林。 听说韦宇林被判了刑,她没给过谅解书,不排除是韦宇林的爸爸想借机生事。虽然她上任后对外一直都很低调,但这行的风吹草动大家都盯着,如果真是衣澜,那就得是冲她来的。 温妩说:“安排几个人去我们国外门店查一下吧,下周一我要看到结果。” 孔欣云:“好的温总,我这就去安排。” 温妩顿了下:“你的事忙,让詹萱去。” 她说完起身回了办公室,只留下高跟鞋哒哒的声音。 会议室里几个管理面面相觑,不动声色在猜测总裁忽然的冷淡和孔欣云的吃瘪。 … 午间,温妩待在她的休息室里,咖啡换成了奶茶,她躺在沙发上跟闻音通电话。 闻音:“没想到韦宇林一家都是这个德行,恶心!” “现在没有查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 “除了是他们搞同行竞争还能是什么?”闻音说,“要不我去衣澜买几件衣服,也说我穿了皮肤过敏,黑死他们。” 温妩笑出声:“我会查到的,你不忙你的品牌了?” 闻音现在在老家创业,开了一个线上线下的工作室。 两人聊了会儿各自的工作,闻音叹了口气。 温妩听到她叹气神经都开始紧张起来,因为害怕听到关于郁好的事。哪怕瞒着闻音是为了郁好和郁好父母的安全,但她总会感到愧疚。 闻音叹完气说:“五百多天了,你还要等周驰到什么时候啊?姐妹,该醒醒了。” 还好,是说周驰。 “胜利就在眼前了嘛,你别急,下次他回来你就能吃到我们的喜糖了。” “呵呵呵呵。”闻音一阵冷笑,懒得再说她,聊起了别的。 温妩会想,周驰现在还好吗,他有保护好自己,有替她保护好郁好吗? …… 迦曼的秋来得早,才九月初山里的昼夜温差就已经十分明显。 许拓从实验室回到房间里,郁好正在看一本书,她会抬起头看他一眼,说一句回来了。 他们已经开始说话,也重新住在了一起。 许拓脱下西装,郁好会放下书为他挂起来。 但她脚还有些颠簸,走路还没有恢复。 她是在两个月前受伤的。 她一直沉默地对待他,对待这里的一草一木,那个时候她很少说话,总是实在需要什么了才会开口。 许拓就一直等着她自己主动,他要看她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他给过她很大的让步了,她怎么不懂? 那晚是个雨夜,郁好照例抱着膝盖坐在窗前看雨,她忽然就像入魔一样走出这片禁区,朝外面的山上去。 保镖远远跟在她身后,说她不要伞也不要劝,一直往雨里走。 大雨浇在她身上她会笑,她去摘了很多山茶花,从那里踩滑摔下去。 保镖来叫许拓的时候,他顾不得带伞直接冲进雨中。 他在一片树林里找到郁好,腿骨折了,她身上很多血,但连疼痛都没叫醒她。 她一言不发,苍白的脸上不知道是泪珠还是雨珠。 那晚雨下得太大,许拓抱着她,把西服外套裹在她身上。 他嗓音暗哑,心脏被撕扯得疼,他忽然明白他受不了她这样。 他第一次用那么卑微的语气说:“郁好,对不起,我们和好吧,我跟你和好,我再也不那样对你了。” 那天晚上,他把她抱去医疗室,把她抱回房间。为她放热水洗澡洗头,就像呵护一个孩子。她一动不动,什么都任由他。但他只是睡在她枕边,什么都没做。 她像是想通一些,会开始和他说上话,哪怕只是一个“嗯”许拓都觉得高兴。 -- 第215页 郁好比在云市瘦了些,此刻,许拓站在灯下望着她这个背影有些心疼。等她挂好外套,他把她圈在怀里,嗓音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下雨的时候腿疼吗?” “不疼。” “哦。” 许拓蹲下身掀起裙摆看伤口,他叫人送了祛疤的药来,的确看不出疤痕了。女人的腿白皙纤细,许拓喉结滚动,把裙摆往上推。 他现在没有再逼迫她生孩子,甚至都没有提过孩子,他主动撕开一个套,低笑声有些暗哑,喊她小兔。 … 屋外是这片禁区里森严的武装把守,基地里各个岗哨也在值班。 夜里九点,这里没什么活动,寂静夜色里是巡逻检查的一些男人,还有几座平房里传来的划拳声和打牌声。 周驰经常在晚上出来检查,有时候是去制毒实验室,但进去总得换防护服,他差不多摸清了实验室人手和规模,一般只是在监控室里看。有时候是去岗哨上看一眼,这里的岗哨有七八米高,能远眺见辽阔的视野。有时候他会一个人或者带着赵行峰在山头坐一会儿。 他今晚一个人,经过罂/粟花林时,巡逻的男性恭敬地跟他打招呼,喊他驰哥。 周驰维系着一个毒贩的狠戾,冷声吩咐:“仔细点。” 他坐到山腰一片平地,路灯一盏盏蜿蜒铺开,晚风里是桂花的香,一轮弯月爬上树梢。周驰看了眼月亮,轻轻弯了弯唇,捡起树枝在地上画了一轮弯月。 秋天了,云市的桂花也开了吧,温妩还好吗?她应该多在家里和办公室里备些口罩,她闻到桂花的香气会过敏。 周驰听到一阵脚步声,正要把画的这个弯月擦掉,抬头见是赵行峰。 赵行峰走上来:“在画什么?” “没什么。”周驰把月亮擦掉。 “画月亮啊,想家了吗?”赵行峰说,“我也想,我妈做的饺子好吃,我早就很想那个味道了。” “快了。”周驰眺望远方夜色说。 许拓已经开始制出第一批毒品,是麻秋在负责联络各国的毒贩,交易名单他还看不见。基地里只有关押槟野的地方和武装库他没去过,其余的地方都很清楚。 还有,他至今都没摸清楚进入基地的路线。这中间他只在两个月前跟许拓出去过一次,也是被蒙住双眼。 还有他们的手机上被安装了监听器。 周驰一直都很谨慎,从没联系过郑祁华。是左长洲私下里跟国内一个认识的毒贩做交易,想悄悄卖些毒品出去。 那天麻秋把左长洲拎到许拓身前,左长洲不畏惧许拓,倒是很畏惧麻秋,发着抖给许拓跪下说错了。 许拓倒是没有严惩,只是好言好语警告他现在不是自己卖的时候,别因为一点小营小利坏大局。 周驰也是那天才知道,他们的手机一直都装着监听的软件。 他甚至连姜骆青都不再联系,也没再去看姜骆青那本小说。 这里的消息传不出去。 这是最难办的。 赵行峰看了眼左右,低声说:“昨天见到丁阳了,他给了我张纸条,我怕留着不安全给烧了,我念给你听吧。” 赵行峰说起那里的各种武器和数量。 … 几天后,许拓要出门见迦曼一个毒贩,也是基地的老客户之一。 周驰和左长洲照例和他上车,被蒙上眼罩。 车子徐徐往前,许拓在交代他们注意一些防护安全。 左长洲恭敬地在应。 周驰没回答。 许拓皱起眉:“周驰,听到没有?” “给我买一束玫瑰,花束大一点。” “许哥。”周驰忽然这样喊,“哥,我能叫你一声哥吗?” “许哥,咱跟着你这么久,我觉得你不信任我们。” 车厢里气氛忽然安静,周驰被蒙着眼罩,只有一片暗红和发黑的世界。 这个时候的听觉格外敏锐,左长洲在紧张地喘气,许拓的呼吸也有片刻停顿。 周驰说:“我们把命都搁在这儿了,出一趟回一趟全程都得是瞎子。如果我不想跟许哥你干,我他妈大老远把命搁这儿是为什么?” 许拓没说话。 周驰也沉默了很久,就像气头上的人撒完气忽然又清醒过来后悔了,他说:“我也没资格跟您这样讲话,还是叫您许先生吧,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其实应该知足了。都他妈怪我矫情。” 许拓终于才嗤笑一声:“到地方了。” 周驰诧异这么快,等眼罩摘下来时才发现是到了街道,可以取眼罩了。 路上一直都是沉默伴随,左长洲就坐周驰身边,暗恼地瞪他,用眼神在说“你不要命了”。 许拓跟迦曼毒贩的见面地点约在一处民房,对方定的,所以最先进去的不是许拓,是周驰安排的手下。 为了检测环境的安全性,手下的穿戴西装革履,腕表也是许拓的名表,由几个人迎着进去。 周驰和许拓他们等在车上,等安全信号发出后许拓才下车由保镖护送着进去。 左长洲跟手下在里面保护许拓,周驰就出来办许拓的交代,买花。 他没有直接去花店,而是想找手机店,最好是旁边有水果店可以做掩护的。 周驰拿出手机,没有亮灯的屏幕被他当作镜子,他在留意身后有没有尾随的人,只发现一个许拓的保镖,站在路边抽烟。 -- 第216页 周驰借拥挤的行人进了另一条街,在紧迫的时间里终于找到一家手机店,旁边就是一个水果铺子。 他走进店里,用流利的迦曼语买手机,然后要买手机卡。 是那种个体加盟的通讯公司,衣着朴素的中年老板也兼着员工,问他要身份证。 周驰递出一千块钱,用迦曼话说:“忘带了,想办张没名字的。” 这座城市叫乌那邦,是少数民族群居地,治安不算好,犯罪事件一直有。这么说老板自然会懂。 略微肥胖的中年老板收下钱,默默给他办了张卡。 周驰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给郑祁华打电话。 “钟师傅,是我。” 电话那头,郑祁华如释重负地舒口气,一向稳重的语气是少有的激动:“你们都安全吗?” “安全。时间紧迫,你录好音。”周驰一边详细地说起基地的情况,一边把画好的地图拍照发给郑祁华,“这是基地内的地形,除了我们知道的北门,其余的路线我摸清楚了再给你。” 郑祁华:“我们在迦曼有联络的地点,我们开了一家咖啡店,你记住暗号——” “我记好了。”周驰问,“能把它改成水果店或者花店吗?” “可以配合你。” 消息终于传递给警方,周驰心上悬的大石终于敢稍微落下。 时间才过去七分钟,周驰按下温妩的号码。 他就说一句平安就好,他就听听她声音就好,他不会说太多,就打一分钟。 彩铃声响了十几秒,周驰有些黯然,他紧抿薄唇,准备挂断时温妩终于接起。 “喂?” “是我。” 她在电话里惊喜地笑起来:“你还好吗,你回来了?” “我好,没回来,只能给你打一分钟。” 电话那头的呼吸急促,温妩嗓音有紧张的发抖:“你没受伤吧?” “没有。” “我爱你。” 周驰低笑:“我也爱你。” “郁好表姐好吗?” “好过来了。” 她的呼吸喷打在话筒上,好像很想具体地问他,但又知道只剩半分钟了。 她说:“那就好。” 周驰问:“工作辛苦吗?” “不辛苦。” “有人欺负你吗?” “你每次都这么问,没有的。” 电话里响起詹萱的声音,是她的女助理,周驰听到詹萱在说:“温总,威凡纺织的陈总说愿意配合您拿去做质检。” “你先出去。” 周驰顿了下:“小五,威凡纺织是我之前拿去给你签的那份合同?你还在跟他们合作?” “不是,我本来已经解约了,是品牌经理跟他们又续签了合同。” “现在出了什么问题?” 温妩微顿:“面料的问题。” 周驰拧眉:“给我念一下合同细则。” “可是一分钟到了,我怕影响你……” “念。” 温妩从头念起,但才念到第一句就停下:“算了吧,合同没问题,跟之前那份细则都没出入。只是出在布料上。” “是许拓签的字吗?” 手机里是一阵翻页声:“不是,这次是陈什么,看不清楚。” “陈炜,火字旁的炜?” “好像是。” 周驰双眼一沉:“你身边有人吗?” “没人了。” “这个人不懂做生意,他是许拓身边的手下,一个毒贩。你去解约,想一点不得罪他的办法。” 周驰沉着嗓音,大脑在想这个威凡纺织,也在为温妩的安全考虑。 他说:“把封艳叫回来,你还一个人住公寓?带着封艳跟你上下班,回你曾外公那里住。” “……好。”温妩的嗓音也格外凝重。 周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只是他说完微微顿了下,他离她这么远,又能怎么保护她? 他说:“是我太紧张,你就当什么都没有,我会去弄清楚。” “你注意安全,我这里只是他们的布料有一些问题,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你别暴露你自己。” “秋天了,云市的桂花香吗?你要戴好口罩。” “我知道的。” 周驰说:“我挂了。” 温妩呼吸急促,那么不舍地回答他再见。 周驰挂了电话,删除通话列表,手机恢复出厂,取出卡折成两半丢在了一家饭店卫生间的马桶里冲走。 他买完花回去,一切如常,许拓还在里面跟人交谈。 左长洲随口问他:“去这么久?” “才多久。”周驰和他站在房间门口。 等许拓从房间里出来,一名保镖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许拓掀起眼皮,目光平静地落在周驰身上。但他的眼神犀利、审视,微微眯起眼又像是在怀疑。 周驰紧绷起神经,发现这个保镖应该是刚才被他甩开的那个。 许拓走出这间民房,周驰跟在他身后。 许拓忽然停下脚步,周驰撞上,忙说抱歉。 许拓眯起眼:“周驰,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不逼你,你自己交代吧。为什么?” 第69章 原来她连他真名都不知道…… 民房门口灌入一阵风,扑面而来的阴冷。 许拓紧绷着脸,细框眼镜后的是一双失望和怀疑的眼睛。 -- 第217页 周驰太阳穴直跳,他打电话时检查过周围环境,不应该有人发现,如果他和郑祁华的通话被发现那就该是有录音,这才是聪明的做法,许拓应该把录音这个铁证拿出来逼问他才对。 除非只是他买手机时被人看到,但他做事一向谨慎,当时也并没发现许拓的人。 是想试探他吗? 周驰的眼神很疑惑,他把这种不明白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很诧异又很气愤,问道:“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了?” 许拓眯了眯眼:“阿训都看见了。” 周驰看向那个刚才跟许拓耳语的保镖:“你说的?看见我什么了?” 保镖说:“你甩开我去了一家手机店。” 周驰被气笑:“我身上有手机,我为什么要去手机店,你是怀疑我居心不良特意去找手机打电话?” 他冷哼一声:“你亲眼看见我进去了?” 叫阿训的保镖犹豫了下,对许拓说:“是反光。周哥去买花,我在路边抽烟,但我明明看到前头就是一家花店,他没进去。我就好奇跟上周哥了,但他把我甩开了。许先生,保镖的警觉我是有的,那就是刻意的甩开。我跟上去后在一家店铺反光的墙上看到手机店里那个人影和周哥一样,等我反应过来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店里了。” 许拓冷睨着周驰,一言不发。 周驰被气笑,他受过伤的声音本来就粗粝钝重,这么笑起来总有一种阴狠的毒戾。 左长洲很紧张周驰,一方面他们是好哥们了,一方面又怕被连累,帮着说话:“怎么可能的事,周驰你给许先生解释清楚!许先生,周驰您都信不过吗?” 周驰:“所以你根本就没看见我进去,就凭一个反光的人影就能分辨那是我?你他妈可真牛逼。” 周驰看向许拓:“我不去他说的那家花店是因为我去找水果店了,郁小姐看起来比从前沉默了好多,我想着要不要买点草莓,她家不是种草莓的吗。但这边草莓多难买您知道,我才去得久了点。” 周驰很失望地冷笑:“你是救我了,但你信任我吗,信任老左吗?有次跟姜骆青联系,他说你把公司交给陈炜了。你看,我他妈也用命救过你了吧,还不如一个陈炜。” 周驰拎起那个保镖,狠狠揪扯他衬衫衣领。 其余保镖都警惕地摸向抢,许拓也冷睨周驰:“你要干什么?” “跟我去手机店对峙,走!” 周驰不顾这是乡镇的街道,拖拽起保镖就往前走,他会在路口停下问:“怎么走?” 他演得实在太逼真,连不知道路这种细节都无懈可击。 他手劲太大了,保镖被衬衫衣领勒得快喘不上气,看了眼街道指出一个方向。 街上不少行人回头看他们,但都不敢多事。 乌那邦本来就乱,谁敢来当好人。 许拓没有制止,而是跟在后面。 进入那个路口,周驰看着两排店铺:“怎么走?哪家店?” 保镖在找那些商铺墙面的镜子,顺着镜子照出来的模糊图案锁定一家手机店:“应该是这家。” “这家是吧?”周驰睨着他在一个小时前才刚进去的手机店,拎起保镖走进店里。 微胖的中年老板有被他们吓到。 许拓就停在店铺门口。 这么多人已经把店团团围住了,场面很浩大。 老板要拿手机报警,周驰长臂越过柜台握住他手机。 他冷睨着老板:“我有进来过吗?” 老板愣住。 不等老板回答,周驰回眸问保镖:“看清楚,是不是这家店!你他妈眼睛瞎成什么样?”他说完狠揍保镖一拳,就打在脸颊和下颌骨。 外套有些束缚行动,周驰把外套脱下狠狠扔到地上,男性因为愤怒手臂青筋突起,而皮带上绑的枪盒也露了出来,正好朝着他背后的老板。 这么明显的枪,老板赫然站起来,吓得靠向背后的墙。 周驰回眸看手机店老板:“他非认为我进你店里来了,你自己说,我有进来吗?一五一十回答我。”似乎觉得枪别在腰间妨碍行动似的,他把枪取出来,扣动了扳机,睨着保镖说,“咱俩今天崩一个吧。” 店里一时鸦雀无声。 周驰只是在赌,赌老板会不会被吓怕。 他在这片寂静里歪头一笑,忽然开口:“嘣——” 这道拟声吓坏那个老板,他有些紧张和结巴地回:“没进来,我没见过。” 周驰回过头,薄唇挑起恣意的笑,因为气愤和激动的双眼正泛着猩红。 他把枪搁在柜台,冷冰冰吩咐:“你说了不算,看看监控里有我吗,你别说调不出监控。” 老板忙如释重负地说:“没监控,真没了!前天一群抢劫的才砸了我监控,我下午才能装上!” “哦。” 老天也在偏向正义。 周驰听完,回头看向保镖,他揉着手掌,冷声吩咐门口的纪冲:“把卷闸门落下来。” 卷闸门落了一半,露出门外许拓笔直的西装裤腿。 周驰拎起保镖揍下一拳:“这拳教训你跟踪自己人。” “这拳教训你不确定的事不要开口。” “这拳教训你稀烂的保镖技术。” 地板上多少有了血迹,老板也吓得不敢吱声。 周驰停下,回眸看向老板。 -- 第218页 微胖的男人脸色惨白,嗫嚅着厚厚的嘴唇。 周驰勾起笑,捡起地上的外套,掏出一把钱扔到柜台。 “自己收拾下弄干净,别说出去,敢说出去老子回来弄死你。”他的话意味深长。 只有老板懂他话里的意思,吓得连钱都不敢拿。 纪冲撑起卷闸门,周驰大步走出去,连经过许拓都没停下。 他坐上车,像是经受巨大的不被信任,情绪崩溃到黯然失落和心如死灰。 许拓站在他车窗前,抽出一支雪茄递给他。 周驰没接,许拓透过车窗扔到他膝盖上。 周驰忽然狠狠拍打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连续响在这条街道。 他说:“我回去吧,回云市,我还是像我以前那样做M国的货往国外运,我在你这拿货就行。” 许拓笑一声:“要走?别这样,我也只是听别人这么说就想问问你,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我反应不大我就得死,你不信任我。” 许拓吐出口烟:“我不敢信任你们,但是现在可以了。” 周驰眸光微动,但依旧表现得不相信许拓这席话,自嘲地笑了声。 许拓:“上车。” “我不就在车上。” “上我车。” 周驰还是没下车:“玫瑰和草莓都放你后座了。” 许拓没再劝,回到自己车上。 他也是这才看见后座不仅放了一大箱草莓,还有一束很大的红玫瑰,玫瑰中间竟然是草莓。三四十颗草莓像鲜花一样被精美地包装起来,原来周驰是去找水果店先买草莓再拿去花店叫人这么包装上。 这的确很费时间,也的确是他多疑了。 这趟回去,到了一条乡道的路口,司机照例停下要给这些人蒙住眼睛。到周驰和左长洲时,许拓说不用了。 这是周驰第一次看到路线。 乡道异常宽阔,有很多条分岔路,他之前闻到的迦曼当地一种饼的香气是一个农村妇女摆出来的摊位。那阵麦香也是一种特调的茶饮,都是路边的摊位。 前面有一座很大的工厂,车子会从里面穿过去,又进入一条宽阔的乡道,再绕上回基地的水泥路。 左长洲很高兴得到了信任,周驰也勾起唇,虽然今天踩着刀刃才走回平地上,但他终于知道了进入基地的路线。等再确定好别的出入口,找机会把路线图传递出去,离抓捕就跃进了一大步。 …… 已经签订的合同并不好再解约,解约面临着巨额的赔偿和失信风险。 不过这些温妩都可以接受,但威凡公司没有答应。 温妩这几天在忙着和威凡解约。 在周驰说完那些话后,她就叫了封艳重新回到她身边,也让孔欣云去跟威凡解除合同,但如预想的没有成功。 温妩只能亲自去谈解约。 詹萱把地点定在一家五星级饭店,温妩宴请了陈炜。 她第一次见到陈炜,他是威凡纺织的CEO,西装革履,看起来很规矩,但那双眼睛总像充满无限的精光,让人有种被看得不舒服的感觉。 温妩淡笑:“陈总,坐。” 她忽然佩服自己面对一个毒贩也能这么淡定从容,周驰说过她勇敢,她不想让他失望啊。 周驰说过不要得罪陈炜。 温妩先微笑寒暄了几句,对方很油嘴滑舌,她说菜品好他就说她比菜品秀色可餐。 温妩淡笑:“陈总一直这么做生意吗。” “倒没有,我是第一次见到像温总这么年轻有为又漂亮的女企业家。秀色可餐不是贬义词,没不尊重女性的意思,我是夸您绝。”陈炜端起酒杯敬她,“佳人还真是称得起佳人啊。” 温妩迎着对方精明又油腻的眼神喝下高脚杯里的酒。 她说起正题:“今天宴请陈总是想和你谈一下我们和贵公司面料供应的解约合同,赔偿我会照给。不能如实履行合约我也过意不去,但我们海外的情况陈总也是知道的。” “我不太想跟您解约,我们也供给很多大公司和小公司,他们都没这种问题。” 温妩:“我们的投诉你看到了,这也是为了我们品牌的发展考虑,消费者没有安全感,跟贵公司解约也是我们无奈的办法。赔偿咱们按照合同来,不会亏待威凡。” 陈炜卖起惨:“还真不能解约温总,你们这么大的公司都跟我们解约了,那不证明我们就是有问题吗,这样别家还怎么跟我们做生意啊。” 他倒了几杯酒一股脑喝下:“酒我给你干了,您给我个面子。” 他喝完站起来,就像醉了一般把杯子丢到温妩桌前。 高脚杯碰到大理石桌面顷刻碎裂,溅起很多碎玻璃碴子。 虽然知道对方是毒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温妩还是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温总——”封艳就在温妩旁边,忙拉起温妩。 封艳恼羞地瞪陈炜:“你什么意思,来硬的吗?” “对不住对不住。”陈炜忙来扫温妩桌前的碎玻璃,“我喝高了,我这人酒量不行,杯子没拿稳。” 温妩冷冰冰望着眼前这种无赖:“这合同我解定了。” 她拎起包离开,陈炜在背后说:“实在对不住,您要解那咱就配合您吧,您别生气。” 温妩有些诧异,不信这人忽然之间的转变。她很强硬地吩咐詹萱必须要处理好这件事。 -- 第219页 几天后,詹萱还真拿回了解约合同。 温妩没想到对方这么一闹还真给解了,封艳说可能对方是怕她闹大,毕竟他们那些毒贩都经不起被起诉,很怕细查。 温妩说:“那你还留下吗?” 她在听了周驰的话后联系了封艳,封艳和上级申请,来了她身边做调查也是保护她。封艳回来了一个星期,没查到威凡和布料上有什么情况。缉私局和海关都接到过省厅的通知,会对佳人集团和威凡的布料出口进行严查。 封艳说:“我再留一两个星期。” 温妩点头。 下班回到家,温妩陪曾外公吃过饭后走在花园里散步,封艳也和她住在这里,走在她旁边。 温妩望着朦胧的夜色说:“周驰好匆忙啊,他现在的任务应该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吧?” 封艳说是的。 一阵风来,温妩身上吹得好凉,忽然就在这一刻特别想要周驰的抱抱。 她有些黯然又难过,但是知道即将会迎来胜利,她便又努力想表现得开心一点。 封艳说:“温总,你别难过,我们都相信他们。” 温妩点点头,忽然想起来:“诶,周驰是不是化名,他就叫周驰吗?” 封艳微怔,很快但笑不语。他们有纪律,当然不方便回答温妩。 温妩好像有些明白了,她的眼星光熠熠,更期待等到周驰回来那天她问出他的真名字。 原来她连他真名都不知道,这么一想她以后一定要让他补偿她好多好多亲吻和抱抱。 第70章 犯罪者必须受到制裁…… 后面半个月过去,VIOLET没再收到国外消费者的投诉,新的面料商质检也都合格。詹萱派去对手公司和国外门店做调研的员工回来,说发现几家对手公司都有刻意的抹黑,在网上带节奏。 温妩:“消息属实吗?” “我们的员工撞见对方戴着衣澜的工牌,错不了。” 温妩被气笑:“他们喜欢在网上当黑子那我们也可以学他们,你把各大平台上的陈年黑料挖出来,衣澜的黑料多的是,三千块钱的T恤还掉色过敏不都是他们的家常便饭。” 詹萱笑着去安排。 … 威凡总裁办公室,门外站着两名保镖,孔欣云和岳淳海正在这间办公室里。 岳淳海四十多岁,西装革履端重和善,他长相不显老,偏偏头发是银灰色,看起来生着一副慈悲的面相。 对面陈炜抽着烟翘起腿,睨着岳淳海坏笑:“瞧您,笑起来还真是人模狗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多大的善人呢哈哈哈。” 岳淳海也跟着笑。 他们离开后,孔欣云跟在岳淳海后面,不喜欢陈炜的流氓气:“他也太不礼貌了,没素质!” 岳淳海回眸睨她一眼,眼神在说“你自己什么东西不清楚,还说别人没素质”。 孔欣云语噎,忙说:“您放心吧,温总派出去的人我都统一好口径了,谁都不敢跟她乱说,都是指向行业内斗,小姑娘现在正跟同行斗得欢。” 岳淳海坐上车:“合同收起来,别让她知道,在公司哄着点她,孔老辛苦一辈子晚年可宝贝着这个曾外孙女。” “我明白,您放心。” 岳淳海吩咐司机去梧栖路,孔欣云站在汽车外弯腰问:“您不回公司去看看?” “不了,去陪孔老下下棋。”中年男人笑起来,目光背后总有一种阴狠的精明。 孔欣云回到佳人,助理汇报着楼上总裁办公室的情况,除了今天温妩又发了一通脾气把那个做错事的私人助理开了外,没有别的异常。 今天是缉私局和海关那边传给郑祁华结果,没发现佳人集团和威凡在货运里携带毒品,温妩这里已经查到是同行竞争,跟陈炜没什么关系,封艳就没了再留在温妩身边的理由,得回缉毒总队工作。 温妩发了通脾气把封艳辞退,封艳一走,她一个人回家的路上更安静了,总是格外想念周驰。 夜空是一轮温柔的弯月,杯子里也有一轮弯弯的月亮。 山风清凉,周驰眯眼从保温杯的瓶口抬起头,没再端详杯子内胆上刻的月亮,也收起唇角几不可见的笑意往回走。 那天从外面回来后一切正常照旧地运转,许拓已经制造完第一批毒品,很可怕的数量,也已经销往各个渠道。他和左长洲亲自数过毒资,各国的钱加起来折合人民币有4.7亿。五千万是基地所有人分的,其余的由许拓带去给了黑王。 周驰在问许拓为什么全部都要上交给黑王,是黑王对他有过指标吗。 许拓那天只是淡笑了下:“我想让他看得起我。” 他们父子间的纠葛周驰不清楚,但目前看来黑王已经开始放心许拓,麻秋管的事少了很多。 目前是基地休息的时候,周驰没什么忙的,一直在等一个出去的机会。 距离上次回来已经一个月,这里的几个门他都已经知道路线和守卫装备,除了许拓没说过的安全密道。 周驰只担心没办法联络上郑祁华,还担心温妩。但他那天借着难受的情绪问过许拓陈炜留在公司是做什么,许拓告诉他是管些云市毒品交易的人脉。 周驰只能祈祷温妩没有被牵连,她在大事上有理智,有封艳帮她一段时间,她的安全应该能有保障。 他就这样说服自己,等到山里的秋天过完也没能再出去。 -- 第220页 许拓会派保镖去外面买鲜花和草莓,经常是像周驰上次包装的那捧花一样,中间包装上草莓,郁好喜欢。但许拓都是派身边的保镖去买。 赵行峰私下里问周驰要不要去找郁好帮助他们传递消息,周驰拒绝了。 郁好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她是许拓的枕边人,以前一名线人在毒窝里说梦话被暴露不是没有过的事。而且黑王随时都有可能见到郁好,就算郁好能瞒过许拓,那在黑王面前呢?那是一个光凭眼神就能杀人的大毒枭。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启用这么冒险的一步。 基地的早晨露水重,很多监控摄像头蒙上一层浓密的水汽,监控室画面里几个角落已经看不清。周驰正安排人去擦摄像头,许拓的保镖过来请他去禁区。 周驰到时,左长洲也在。 是许拓今天想出去看看他的毒品在市面上都有多热销。 周驰倒有些诧异,不过一些毒贩是会想看看他们卖出去的毒品给那些瘾君子带来的快感,看那些吸毒者发疯发狂,他们更会感到一种满足。 这是一个难得离开基地的机会。 周驰回到房间,在天花板一个暗格里找出他绘制的地图,准备带去警方在这边的秘密联络点。 许拓要去的是七重大楼,那里一个歌舞厅是吸毒者心照不宣的吸毒聚集地,也有很多小毒贩往那边交易。 车子刚驶入乡镇,一条狭窄乡道上,左右都是二层楼的砖瓦房,路口忽然走出一个持刀的男人,就像看不见车流一样要过马路。他走得像个丧尸,神态也有些扭曲和呆滞,不远处有孩子的哭声和尖叫声。 司机倏然间踩住刹车才不至于撞到那个男人,男人眼睛是猩红色,握着的菜刀上还有血,一点一点拖动身体往前走,瘦骨嶙峋伴着抽/搐,一看就是重度吸毒者。 四周不少邻居出来,像见怪不怪,他们见到男人握着滴血的菜刀,有的人吓得缩回去,但不是很惊恐那种状态,只是退回门里透过门缝观察男人。有的人低低咒骂,好像明白男人现在已经是行动不便的状态,不怕他伤人。 男人已经缓慢地走到了路边。 周驰说:“开过去。” 车轮碾过水泥路往前行,许拓忽然喊:“停车。” 他说:“去看看小孩。” 司机开过去,停在了路边。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在家门口抱着地上的中年女人,女人身体被砍伤,地面蜿蜒的红都是她失血的状态,孩子边哭边打电话在求助。 许拓透过车窗看了很久:“给点钱。” 车上坐着周驰和左长洲还有一名保镖,可能这太不像一个正常的毒贩了,大家都一时愣住。 周驰下了车,在男孩面前放下两摞钱。 女人还有救。 周驰脱下外套勒住女人腰间流血的伤口,没再看,回头走上车。 许拓:“回去。” 周驰微怔:“不去七重大楼了?” “嗯。” 周驰摸不清许拓的心思。 这一趟又是白出来了。 …… 午时的天才出了一些阳光,郁好从午睡里醒来,许拓不在房间,小梦也不在,应该是跟男朋友出去了。 她下床走去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一盒甜点吃,提着花篮走去她经常摘花的那块地方。 她才过去许拓就回来了,她用剪刀剪花枝,许拓就蹲下帮她。 “不是出去忙了吗,忙完了?” “嗯。” “哦。” 郁好再没有别的话讲。 他现在对她的逼迫少了,甚至有一次他们一起散步她的鞋带开了,他竟然会蹲下为她系鞋带。但这种人始终都是杀人犯,他就算再好也改变不了他犯罪的事实。 郁好把花放进花篮里,看到了许拓沾到泥的皮鞋。 她这才说:“你鞋弄脏了。” 许拓低笑:“没关系。” 她摘好花走回平地,手被许拓牵住。 他跟她一起回到房间,坐在客厅看他处理工作那个平板电脑,郁好把花修剪好插到花瓶里。 她会抬起头看向窗外,除了院子里严密的保镖,墙外是翠绿的树林和灰蒙蒙的天空。 她在等。 等赵行峰真的能找到路出去。 可她明明又明白这就像笼子里的鸟想往笼子外面飞的滑稽。 那么渺茫的希望,她竟然一直撑到现在,从春天的尾巴到秋天的尾巴,这么久了啊,野山茶早就谢了。 许拓今天有些反常,他比以往安静很多,他平时都会主动和她说些话。 晚饭后,郁好出去散步,许拓照例来陪她。 夜幕黯淡,基地里的路灯蜿蜒亮起。 这里的风景其实很漂亮,绿树成荫,树木千姿万态,还有艳丽的罂/粟花,随便走在一处地方就能看到五颜六色的野花。当然,一切都是在不制毒的情况下。 制毒的时候,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臭味,所有污水都往后山排,那里的树木是枯萎的,河流里经常都有腐烂的动物尸体。在以前槟野掌权的时候也会有腐烂的人体。 他们走到一处岗哨亭,郁好发现这里可以远眺见赵行峰住的地方和北门,她好几次站在这里,渴望跳下去就能像只鸟一样飞出这座巨大的牢笼。 高处风凉,许拓忽然抱住她。 -- 第221页 他的头埋在她肩颈,力量太沉重,郁好感到他今天是真的有些反常。 保镖回避到了岗哨亭外,郁好面无表情,哪怕她现在把恨写在眼睛里许拓也不会发现。然而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僵硬地抱住许拓,拍他的背。 “你怎么了?” 生存的法则都是一样的,还是得学会妥协。 “郁好,为我生个孩子,儿子或者女儿都好。可以吗?” 郁好僵住,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可以吗”。 “我今天看到一个吸毒的人砍伤一个女人,女人的儿子哭着喊妈妈,他好像我。” 许拓把手臂收紧,郁好被勒得喘不上气,他那么依恋她的怀抱。 他嗓音嘶哑:“我妈妈就是被砍死的,我爸抢了他们的地盘,他们杀了我妈妈。他好像我,我也是那样的,只能看着她不停流血,什么都做不了。” 郁好不知道他今天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他还在不停地说,哪怕不要她的回应,他只想倾诉。 “我发现当我去验收那些货时没有胜利的感觉。那天周驰他们在数钱,多开心,钱库里堆成了山,他和左长洲那么兴奋,但是我见到那些钱竟然没有快感。” “我以为是我还没有上道,我才想今天去看一看他们吸毒贩毒,我以为我见过我制作出来的货给那么多人带来生路我就会有快感了,但是我竟然连路都走不下去,看见一个小男孩哭就不敢再上前了。” 他埋在她肩头,把她当做唯一的依靠,紧紧地抱住。 “明明是我自己要制毒,明明我得到了这么多年来都渴望的东西,为什么我会这样啊?今天我想了一天,也许我这么多年只是想让我爸爸看我一眼,我想让他明白槟野能做的我也能做!” “我每年都不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和他过年,他总把槟野当成儿子。那天我看见槟野被关在漆黑的房间里,看他成一个阶下囚的样子,忽然就没有了胜利的喜悦。也许我做那么多都只是想我爸爸看我一眼,对我说‘原来小拓也很能干’,我是不是很可笑?” 当然可笑。 他是变态。 郁好没有同情,是他囚禁了她的自由,是他用她这辈子来要求她妥协才可以保证她父母的平安。他这么痛苦,她心里好快活。 但她只能拍拍他肩膀,踮起脚尖抚平他眉心。 她才看见他眼角的湿润,一时错愕住。 男人琥珀色的瞳仁黯然得没有光,他望着她,可怜得像在在最初那几天无依无靠只能窝在她膝盖上。 他用在在那种无辜的眼神祈求她:“我再为我爸爸做最后一批货,然后我们回云市举办婚礼。” 郁好怔住。 “小兔,你嫁给我,我们生两个孩子,我想要两个。我不再碰这些了。”他唇角的笑忽然有些苦涩,但是坚定说,“我后悔了,收手吧。” 郁好僵硬了好久:“你不做了吗?” “不做了。” “真的吗?” “嗯。”许拓忽然说,“但是你得跟在我身边,你如果不在我身边可能我还是会做错事。” 她没有回答,他忙解释:“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舒服,你能让我安心。” 郁好嗓音干涩:“如果我哪天逃了呢?”她忽然就这样问。 许拓也像没预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和傻,刮了下她鼻尖:“把你找回来。你最好不要逃,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些什么。如果生活没有意义,我可能还会接手这里,或者还会拿人出气。” 他说完这句敛下笑,认真而庄严,又像威胁与恳求:“我走什么路你都陪定了。郁好,你听清楚。” 秋夜的山风吹得凉,寒意窜到了脊背。山下有玩耍的孩子,是这里的毒贩夫妻生的小孩,小到一两岁,大到十二岁,都没读过书,他们长大也是会继续重复大人的工作。 郁好好久才僵硬地问:“我答应你的话这里能关掉吗?” 许拓皱了下眉,沉默片刻:“不知道,我会跟我爸说说看。” 他们回到房间。 二楼的装潢豪华气派,客厅宽敞,主卧也大,楼梯上和走廊尽头有很多保镖。 这里没什么私密性,但有时候郁好不喜欢那些人,许拓会把人都叫到楼下。 和她说完这些,许拓像是终于轻松不少,开始专心去处理先舟科技的公务。 郁好走进盥洗室里。 房门隔绝出属于她的空间,她望着镜子里双眼黯淡无光的女人,眼眶逐渐发红,眼泪顺着滚下,是一种妥协。 第一次认命地,再也不想折腾的妥协。 她无力地蹲下,蜷住双腿压抑地哭泣。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春天的晚上,赵行峰说他会带她离开这里。如果他有神力,会飞,或者他是神,是警察,是正义的雄鹰,那他才可以带她离开这里吧。 好可惜,她服从于命运了——只要许拓不再贩毒,只要他能说服他爸爸关掉这里,她内心不停这样洗脑自己。 许拓回房间时,郁好在缝他的一件衬衫纽扣。 是他穿得最多的颜色,他挺喜欢蓝色。不过他衬衫很多,坏一件根本不会心疼。 许拓有些怔住,停在门口。 郁好抬起头,又自然地垂下头剪掉针线:“你忙完了。”她起身把衬衫挂去衣帽间。 -- 第222页 许拓走到她身后抱住她。 男性滚烫身躯倾轧而来,他扣住她腰,咬她唇,把她抱到梳妆台上。 郁好惊慌地想下来,但被堵得没有路。 很多护肤品掉下来,面霜摔得到处都是,睡裙和他的蓝色衬衫都凌乱落在了地上。 这一晚过得很长,夜半的时候,郁好回到盥洗室里。 她找出之前偷偷带来的避孕药,看了好一会儿,全部丢进了马桶冲走。 她无声地掩面哭泣。 …… 第二天,许拓叫来周驰和左长洲,还有几个从云市一起来的部下。 他告诉他们:“过完年再做一批,赶在夏天来之前。” 左长洲应着。 周驰问:“出多少货?” “16吨,加上大/麻。” 左长洲很兴奋:“这么多!” 许拓淡笑了下,让他们去忙,留下了周驰。 许拓:“我要带郁好出国去玩几个月,我们想要小孩。” “您认定她了?” “嗯。”许拓抿笑,“你谈过女人吗?” “谈过。” “没心定的?” “心定什么意思,想娶?没有。”周驰笑说,“我还没赚够钱。” “我出去后麻秋会带你管着这里,但你不能离开基地。我爸这人疑心重,我不在这边不能保证你们绝对安全。凡事你多听着麻秋的。” “我知道了,您放心。” 许拓笑一声:“怎么不叫我许哥了?” 周驰低笑:“许哥。” “周驰,我做最后一次,所以你得保证我们能顺利回去。” 周驰顿住。他的神色有很明显的诧异。 许拓说:“我好像现在才有些想明白这些年我争的都是什么,其实我不是在跟槟野争,我是在跟我自己争吧。我想我爸多看我一眼,想他多夸我一句。” “你们第一次陪我去见他那天,他单独和我说了很久,那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这里太危险了,他不是不爱我,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他说他没觉得槟野比我优秀,那天他说……” 许拓顿住,想起那天他爸爸意味深长的话:我想让你比我干净一点,哪有老子不疼自己孩子的。 许拓没有再说下去,起身拍拍周驰肩膀:“你一直都挺稳重,好好替我看着这里。” 周驰望着许拓:“不做了,真的是最后一次吗?” “嗯。再为我爸做完最后一笔我们就回去吧。”许拓嗤笑一声,“虽然制毒来钱是快,但我还是挺喜欢商业上的成就感,所有人都恭维我一声许先生,我从二十二岁就被人叫先生。” 他很自豪地说,虽然公司的第一桶金是他爸爸给的,但集团的发展壮大都是他自己的努力。 周驰掩下眼底的巨浪,握了握拳:“16吨太多了吧。” 许拓:“就做16吨。” 周驰从许拓的书房离开,去见了赵行峰。 他把情况说完,和赵行峰一同沉默了下。 赵行峰递给他一支烟,周驰只是接到鼻端闻。他一直不怎么抽烟,是为了演好毒贩这个角色才会抽,他现在的嗓子很反感烟味。 赵行峰有些惋惜,说了句警察在审讯犯人后偶尔会说的话:“太晚了。” 周驰扔下烟,目光沉着且坚定:“由不得他,找机会通知丁阳一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社会和国家之所以存在与发展,脱离不了公序良俗。 犯罪者必须受到制裁。 第71章 运毒 时间到了又一年的除夕,温妩的工作进展顺利,威凡纺织的陈炜也没有找过她麻烦。 除夕这天,曾外公家里和去年一样热闹。 席佳茹和温自霆都在,两个人眼神总有些不对劲,一如既往互怼,却会忍不住让着对方。苏娅带着她新婚的表姐夫潘彦杰也来陪曾外公过年,两人捡尽了好听话逗曾外公开心,席佳雪也在旁边哄老人开心。新婚夫妻的第一年一般都该在男方家里过,他们的意图做得太明显。 曾外公不说破,温妩也当看不懂,只要老人开心就好。 她照例发了一条视频在网上晒年夜饭,然后镜头切换到自己,她望着镜头就像望见周驰的眼睛:“又到新年啦,我觉得我们的胜利就在眼前,我很快就会等到你回来。新年快乐!” 只是她这一年来发视频很少了,有些明白周驰深处那么危险的地方,连电话都不敢给她打一个,可能也不会刷她的视频。 一家人守岁到零点后各自回了房间休息,温妩今天参与了年夜饭,也有些累,沾床后很快就睡着了。 她在梦里梦见了周驰,他穿着一身帅气的警察制服来见她,刚挑眉笑着说完一声“毒贩全部都抓完了”,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叫醒。 温妩艰难地睁开眼,还没清醒过来,但是静夜里格外急促的手机铃声一秒把周驰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她连号码都没注意看,划开绿色按钮,下意识以为是周驰,那么地激动:“喂?” “温总,您看热搜……” 是詹萱。 温妩眼里的光黯下去,詹萱说是[斯隆]的代言人被爆出吸毒,这对品牌方的影响很大。 温妩当即说:“跟他们工作室解约,再用我们的官微发布解约声明,一定要赶在别家前面。联系律师为品牌做好起诉准备。” -- 第223页 [斯隆]一直是佳人热销的年轻运动品牌,这个代言人是二线偶像,因为前段时间一场综艺爆红,运营部原本还打算年后跟他联手做一次营销。 吸毒的艺人,无论是因为什么情况吸毒,都不应该再以公众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 温妩开车赶到佳人。 设计部、公关部、摄影部本地的员工都被紧急叫来加班,线上品牌的商品图全线更换,各大商场门店的海报也在一夜之间撤下。 运营部有个画手,温妩正在交代她明天画一副毒品科普的漫画,放到线上旗舰店的首页。 詹萱说:“温总,我们做的已经比其他品牌快很多,这种漫画不在我们职责的范围,越界会引起同行的不满,您还是考虑下吧。” 每个公民都有权力宣传毒品的危害,不过以公司视角出发确实树大招风。 温妩说:“那就画一个卡通人像,写上拒绝毒品四个字吧,放到首页。” 早晨七点,热搜上就多了两个新话题。 #州安卫视的剪辑师有多忙# #斯隆# 州安卫视剪掉了这个吸毒明星的跨年晚会和综艺镜头。 而#斯隆#这条热搜点进去的第一条是一张路人拍的照片。 照片里是佳人员工深夜抬着商场广告牌和各种该明星的海报,全部放到一辆皮卡车上运走。 发照片的人说大半夜送妈妈去急诊在路上遇见的。 有网友也细扒了各大品牌发布与该明星的解约申明的时间,斯隆在最前头。 网友还晒出斯隆旗舰店首页那张“远离毒品”的卡通海报,这四个大字下还有一排画手自己加的小字:请对得起牺牲的缉毒警察和每一个爱你的人。 评论都在说: ——行业模范~ ——这波操作很解气,吸毒狗滚。 ——这个三观爱了爱了,我这就去下单! 也有一些明星铁粉丧失理智的评论: ——王子只是压力大才去碰的,他做错了什么? ——你去抵制毒贩啊,抵制王子做什么! ——垃圾国产品牌,之前用我们王子各种推广告,王子出点小事就一波拉踩,再也不买你们的东西! 让人感动的是这种毁三观的评论下很多网友都在科普为什么要封杀吸毒的明星,也带热了缉毒警察事迹的热搜。 事情没发酵太久,也不过两三天就已经没了热度。 [斯隆]非但没受影响,线上还被网友买断了货,很多商品在佳人集团还没正式开工上班前就被拍得下架了。 时间过得很快,温妩从新年假期里回到工作岗位,要忙的工作很多,快下班时她才有了些时间打开每个品牌的邮箱。 这是她在旗下四个品牌门店试衣间留下的投诉信箱,四个品牌的总经理都只以为是普通的投诉信箱,但其实是她的私人信箱。 自从那次VIOLET的境外投诉后,温妩很久没有再听到各部门和她反应消费者投诉事件,手下的员工都擅长瞒报上级。她是打算等不忙一点就亲自到门店做调查。 信箱里多了四十几封邮件,除了国内一封反应价格贵外,其余全都是国外的。 温妩打开一封英文邮件,还有几封看不懂的马来语和意大利语,但图片都是一样的,都在反应他们VIOLET的衣服穿上导致皮肤过敏。 入目都是一张张皮肤发红的照片,温妩神色凝重,越往下看眉头皱蹙得越深。 她拿起桌上的座机就要打给孔欣云,但刚按下一个数字就挂了电话。 不能质问。 是孔欣云瞒着她。 孔欣云作为VIOLET的总经理不应该不知道服装的这些问题,他们都在瞒她。 温妩第一次这么生气,狠狠落下座机,办公室惊起一声响。 詹萱从门外进来问她怎么了。 温妩让詹萱关上门,冷冰冰质问:“上次派去国外各个门店的人,你是怎么办的事?孔欣云是怎么收买你的?” 詹萱被问得有些懵:“温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詹萱不像是装傻,疑惑地来看温妩的电脑,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照片也很震惊。 温妩知道詹萱应该是自己人,她是曾外公给她找来的助手,能信得过。 詹萱说:“我上次派的都是老员工,也是我能信得过的,是他们说那是衣澜给我们泼的脏水。” 温妩想起去年跟衣澜在网上斗的时候,衣澜查不到是佳人,还在行业快报里说被某些无底线的同行恶意报复,当时他还笑韦宇林的爸爸是影帝。 原来根本不是衣澜,他们的服装就是有问题。 “给这个女生打电话。”温妩指着邮箱里一个号码。 詹萱拨去电话,先是一通歉意和关怀,询问了女生想要的解决方式,然后了解到女生不是从VIOLET门店购买的,而是折扣店。 他们当地都有那种尾货折扣店,服装除了没有吊牌其余都是全新的,每一件都还挂着吊牌绳,VIOLET这个牌子的衣服在那里非常齐全,每一款都有大批量现货。 温妩感觉很奇怪,佳人四个子品牌,除了[佳人]高端线外,其余的品牌瑕疵品都会进行废物垃圾处理,而不是由工厂或员工私下进行倒卖。 她必须查清楚,还得自己查。 温妩回到家,跟曾外公说起这件事。 -- 第224页 曾外公也很惊讶,而且事情可能牵扯到集团股东,还是他信任的人,他思考片刻:“得查,但是你一个人去国外我不放心,我安排人去。” “让我自己去吧,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温妩隐约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想起了陈炜,那是一个毒贩。但VIOLET现在已经不用他们的布料了,可为什么布料还是出现以前那样的问题? … 她在第二天就带着曾外公安排的一个人手一起飞国外的门店,詹萱会对外宣布她在处理私事。 下飞机后,温妩接到詹萱打来的电话,詹萱说孔欣云来问过她是处理什么私事,她回是陇州外婆那边的事。 温妩:“别让她知道,你多盯着点。” 她和同伴分头去了当地的VIOLET门店买衣服,又去了折扣店。 这里的折扣店很大,有许多知名服装品牌,VIOLET的商品尤其多,已经占了店面一半——怎么会有这么多尾单? 温妩买了十几件,每一件衣服上都还挂着吊牌绳,但布料比她在专卖店买的要柔软,看起来也像经历过水洗。 她拿去了当地的检测机构,结果出来后,折扣店的衣服都是色牢度不合格,专卖店的质检都没问题。 同伴是个男生,叫李克言,是曾外公信任的人。温妩想知道这么多不合格的尾货都是从哪里运来的,留下了李克言悄悄做调查。 她飞回云市,除了跟曾外公汇报进展和坐标,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回来了。 天气晴朗,阴雨多日的云市难得出了艳阳。 温妩穿着一件黑色廓形风衣,戴着一顶宽檐帽和口罩、墨镜,开着一辆租来的车等在VIOLET的车间外。一连两天,温妩没发现什么异常。 第三天的时候,新的面料商云乡纺织送完布料开车驶出车间大门。 温妩留意到云乡纺织这些送货工人和开车司机似乎都有一种阿时和猴子身上的痞气。 她想了想,调转车头跟上了云乡纺织的货车。 她第一次做跟踪,不敢跟太远,期间一辆现代嫌她慢来超车,温妩差点跟丢,心惊胆颤。 云乡纺织的货车停在厂区门口,他们的门不是那种自动感应的系统,得由门卫室的保安出来开门。 两扇门缓缓打开,门背后的空地是七八个穿着保安服的保安,但背站不直、吊儿郎当、耳朵和手上都夹着烟。 货车缓缓驶入厂门,温妩的车便被迫暴露在门口。 她其实没有停在正门,停得还挺偏,但那些保安好像个个警惕,看见她车的一瞬间四个人走了出来。 温妩心跳有些快,拿出手机假装夹在耳朵和肩膀上,她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要开走,但两个保安还是停在了她车前。 两人一左一右敲车窗:“您干什么?” 温妩只能降下一点车窗,但一瞬间有些错愕,她望见厂区里一个男人,是周驰被那群毒贩逼得吞刀片那天来把他救走的人。 这里是毒窝。 这是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温妩睫毛轻颤,好在墨镜遮挡了她一切情绪,她随口说了句:“接电话啊。”开车驶向前方。 后视镜里,四个保安还在原处看着她开远。 温妩心跳很快,这一刻很想给周驰打电话,但又知道不能打。 车流不息,她差点开错道。 温妩停在路边让自己冷静,VIOLET得和云乡纺织解约。 为什么去年和威凡解约后又多出一个云乡纺织,是不是他们根本就是同一批人?那孔欣云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孔欣云背后是岳淳海,一直像个忠臣一般支持曾外公的股东,他们究竟是在做什么,贩毒吗? 温妩感到后怕,阳光从挡风玻璃照下来,但车厢里只有冷。 她在网上查着云乡纺织和威凡纺织,这两个公司的法人都不是陈炜,也跟许拓没关系。 她证据还不够,得确定云乡和威凡到底是不是一家公司,或者是不是都跟陈炜有关。如果都有关联,那她才有理由和曾外公收回孔欣云手上1%的股份,把她解雇,到时候也能知道岳淳海的反应。 至于他们是不是把这里当成毒品窝藏地,那得让警方来调查。 … 温妩在云乡纺织对面的小区租了一套房,卧室窗前架着一个高倍望远镜,能看到工厂进出的面孔。 她在两天后终于看到了陈炜。 他开车从工厂出来,望远镜看得很清楚。 温妩站在窗前,风吹得身上冰凉,她把望远镜收进衣柜里。 房间里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很突然的声响,她吓得心脏剧烈跳动。 是李克言打来的电话。 “温总,我混进这家折扣店的仓库了,很奇怪,每周都会来一批湿衣服,都是VIOLET的牌子,别的品牌都不是湿的。他们会烘干再挂起来卖,衣服别的破损都没有,干了之后都很新。” 温妩越来越迷惑,但是沉着地嘱咐:“不要告诉别人,还有,你注意安全,先呆在那里,我叫你回来再回来。”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衣服都是湿的?难道他们真的在通过服装运毒吗? 毒品还可以藏匿在服装面料上,通过水洗弄出来? 她好想周驰啊,如果他在他就能给她解惑了。 温妩不敢耽搁,拨通封艳的电话。 -- 第225页 “封艳,我好像发现一些不好的事情。”温妩问她,“毒品可以藏在布料里吗,可以无色无味吗?” 封艳听完她说的一切,很严肃地告诉她:“我跟我们队长汇报一下,我明天就来你那上班,这件事你先别告诉别人。” 挂了电话,温妩又站在窗前发呆了好久。 她只希望他们不是用VIOLET来运毒品,否则……VIOLET乃至于佳人全部会完蛋。 … 温妩戴上口罩,心事重重打开房门。 她迎面撞上了走廊上一对情侣。 男性正搂着女人的肩,撞见她有一瞬间的错愕。 温妩也微微怔住,是那天在云乡厂区门口问她来干嘛的那个保安。 男人没穿保安服了,穿着一件花哨的夹克,脖子上还有口红印。 温妩没料到会这么倒霉地撞见,但她那天还戴了墨镜,这人应该不认得她。 她不动声色挪开眼,走进电梯回到车库。 直到坐上车她才安全地呼出口气。 … 楼上,刚才的男人回到女人的出租屋,正跟陈炜打电话:“哥,我发现一个女的很不对劲,有些像前几天在我们厂区门口接电话那女的。”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就是觉得不对劲啊,她身材和气质都跟那天车里的女的很像。”男人叼着烟说,“要不我去她家悄悄看看吧?” 电话那头的陈炜没当回事,随便应了声。 男人找了能开锁的工具撬开了隔壁的门锁。 屋里很奇怪——太干净了。 他没发现什么生活的痕迹,检查着鞋柜,空的。检查着厨房和冰箱,空的。走进卧室,他打开衣柜,看到那架望远镜时就像看到炸.弹一样被吓住。 “哥,我发现那女的真有问题!她在偷窥我们厂子!” 当天夜里,陈炜就拿着从小区查到的监控叫来了岳淳海和孔欣云。 他把手机上的照片给两人看。 是电梯间的监控画面,戴着口罩的女人一直低着头,很聪明地有意避开监控,看不见她脸。她只是接了个电话,全程都没让监控照下她的眼睛。 陈炜说:“看身材就像你们那个美女CEO,你们自己分辨一下。” “是温总。”孔欣云深深看了眼岳淳海,就像犯罪者被目击者发现作案过程的恐惧,“是她,看她的手机,我认得。” 三个人面面相觑,办公室一瞬间鸦雀无声,像沉到了极致。 陈炜好久才睨着岳淳海:“你能再坐高点吗?” 中年男人像个慈悲的人般,老奸巨猾又疑惑:“什么意思?” “没这女的了,你能坐到CEO吗?” 孔欣云有些后怕,紧张地看向岳淳海,目前好像只能先做准备。他们干的可是刀尖上赚钱的买卖。 岳淳海不急不缓抿了口茶:“可以,最好是一箭双雕。” 陈炜懂了他意思,沉着脸吩咐:“出去吧,近期不要见面,收拾干净了再见。” 杀一个人,哦,一老一小两个而已,还不算难事。 但陈炜还是汇报到了许拓那里,先打声招呼。 第72章 比心 基地已经在按许拓的要求制作最后一批货,会赶在夏天之前完成。 那些制毒化学品已经送到基地,麻秋并不知道这是许拓做的最后一批,问过周驰为什么这次的货比之前多。 许拓没有告诉黑王自然有他的道理,麻秋问时周驰也没透露。 他负责检查这些化学品,哪条线上送来的,送来的人应该怎么联系,他都已经不动声色纳入了侦查目标。 让周驰唯一感到紧迫的是他和赵行峰、丁阳三个人都一直没有机会离开基地,消息还没办法传递出去,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周驰忙完化学品的清点从实验室库房离开,去见许拓。 许拓带着郁好飞了几个国家,他不知道许拓是怎么让一个没身份证的人能到处飞的。两人在除夕之前回来了,那天周驰见到的郁好多了笑容,但又好像更似一个空壳,是一种少了灵魂的笑容。 郁好已经没再反抗过许拓,也没给过许拓冷脸,她比在云市伪装出来的还要温顺,这种温顺多了几分真实,但却并不令人感到愉悦。周驰觉得,这种温顺只是对命运的妥协。 但许拓看不出来,他把很多时间放在了郁好身上,带郁好见黑王,陪郁好在基地里种了一块草莓地。 周驰跨过翠绿田埂去找许拓,随手从田埂上扯了根茅针叼在嘴巴里。一天天待在这么个鬼地方,毒贩这份演技真是越来越纯熟了。 纪冲跟在周驰后头走,脸上还是刚才清点出那些制毒化学品的兴奋。 “驰哥,这么多货,到时候我们是不是能分好多钱啊?” 周驰没回话。 纪冲说:“上次我分到的三十万都还没地方花!等这次做完我是不是就能成百万富豪了?也不对,现在一百万都不叫富豪了,我要再多干几票大的!” 周驰回头冷冰冰睨了纪冲一眼,干得越大,牢蹲得越久。 纪冲被他眼神怵到,嘿嘿笑着说:“您多拿点,到时候我多孝敬您。” 周驰没再搭理纪冲,他有时候甚至想纪冲他们这些人的罪到底跟他算什么关系? 许拓正在禁区背后一块草莓地,那里搭着大棚,郁好很喜欢亲自去照顾草莓。一开始许拓让人建那块草莓地时,许拓几次亲自去监工,周驰在笑许拓还要亲力亲为。 -- 第226页 当时许拓很冷静地说:“我只是帮她建出来,种地这种事一身都得弄脏,我怎么可能会去干。” 后来建好,郁好经常呆在那个草莓大棚,许拓竟然也很兴奋地在里头浇水、拔草、除虫。 周驰这会儿走进去,许拓正在里头和郁好添肥料。两人戴着手套,似乎都那么专注和满足。 郁好拔掉几簇草,许拓问她:“什么时候能结果?” “五月份吧。” “那还行,能在它们成熟之前回去。” 许拓放多了肥,郁好用小铲子清理到另一株草莓苗旁:“多了,根会烂的。” “哦,我不懂,这个量呢?” “可以。” 许拓弯起唇:“小兔,你看我眼睛里是不是进沙子了?” 郁好很认真地停下端详许拓,许拓忽然亲到她脸颊,他笑容难得灿烂,就像热恋期的青年。 郁好微怔,抿了抿唇陪他笑了下。 周驰就在大棚外说:“许哥,那些化学品都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你检查完了?”许拓收起笑。 周驰应着。 郁好起身:“你们忙吧,我回去了。” 许拓摘下手套走出来。平地上放着一把椅子,他坐在上头,保镖为他摘下鞋套。 许拓说:“去看下。” 周驰跟在他后面,说起到的品类。 许拓神色一直有些严肃,忽然就说:“我总有一种不放心的感觉。” 周驰眸光微动,笑着问:“什么意思,您不放心哪个环节?” “不是什么环节,可能想是最后一次,所以比以前谨慎。” “正常,我和老左看着呢,再说麻爷也常会过来指点我们,这您放心。” 许拓的手机响起来电声,他停下接起。 周驰听不见这个电话的声音,但看到许拓紧皱的眉。等许拓挂了电话,他问:“出事了?” “嗯,陈炜说得解决两个人。” 又是人命关天的事。 周驰保持着一个毒贩该有的狠毒,笑得不以为意:“不就两个人的事。” 他话锋一转:“不过陈炜还不知道您要收手吧,他只是在帮您做生意,怎么就扯上人命了?哥,要不用别的办法解决,既然要收手就犯不着碰人命。” 许拓脸色冷峻:“得做干净,越是要收手才越该扫清可能的障碍。”他并不想以后被爆出任何犯罪的马脚。 周驰只能问:“这次谁啊?” “佳人集团,一老一小。” 山里风狠,周驰被吹得微眯起眼。 狂风骇浪都倒映在他眼底,很长的几秒耳朵里只有呼啸的风声。 心脏剧烈的跳动唤醒周驰,他钝重低哑的嗓音问起:“那个挺漂亮的CEO和佳人的董事长?” “嗯。” “因为什么?” “陈炜运毒的事可能被孔老那个曾外孙女知道了,她在工厂对面租了套房架起望远镜偷窥。”许拓忍不住讽刺地笑一声,“嫌命长。” “陈炜干不了,我去。” 周驰甚至都来不及问陈炜运什么毒,他的手掌在这种迫切的恐惧里紧握成拳,但怕暴露,他就假装从兜里掏出烟。 他点了几次才点燃,掩饰着心尖窜起的恐惧:“14年陈炜在云南干的事高调得被警方通缉,我听老左说他是整过容的?” 他很努力地在扮演冷静:“上次度假别墅那件事,尸体都是我在处理,这事儿老左也干不了,让我去吧。最后一把,出不得半点差错。” 许拓想了片刻,点了下头:“那你利索点,办完就回来。” 周驰松口气,但太阳穴仍忍不住突突直跳,他假意平静地问起:“您让陈炜运毒?都是什么货,怎么会牵扯上一个服装公司?” 许拓说,不是给货让陈炜运送,而是制作。 “一种新型毒品。”许拓说到这里,眺望远方连绵的山,神色有几分怡然,“我投资研发出来的。” 周驰终于明白了,明白为什么槟野要那么斩钉截铁地来灭许拓,不是因为尹军的死,而是因为许拓很早就在研发一种新型毒品。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黑王愿意把事业交给许拓,也是因为这个成功的新型毒品。 许拓早几年就请了人在研发这个,他们利用威凡和云乡纺织厂生产带着毒品的布料,这种布料制作的服装通过出口品牌运送到境外,再通过技术手段溶于液体,进行提纯。 之前许拓开的那家服装公司就是为了来运毒,但后面想到可以不用自己承担风险,于是找到了岳淳海。VIOLET已经被他们当作运毒的媒介一年多,温妩和她曾外公很危险,佳人集团也危险。 周驰什么都没带,连一直随身携带的温妩送给他的那个保温杯都忘记拿,找到赵行峰交代了一些事。如果这趟他不能回来或者不能成功传信,就让赵行峰务必想办法去联络点传信,接头暗号都告诉了赵行峰。 他踏上直飞云市的飞机。 还未起飞,乘客在陆续登机,周驰确定了许拓没有派人监视他,借了空姐的手机到卫生间打电话。 他先拨给了郑祁华:“钟师傅,我。许拓的人要杀温妩和孔茂林,你务必派人暗中保护他们。” 周驰说完全部的原因,猜测:“新型毒品的制毒师是陈炜的弟弟,你们查到陈潇安的信息了吗?” -- 第227页 陈炜的弟弟很有可能就是陈潇安,如果是,这样陆嘉童也能有线索了。 郑祁华知道杀温妩是他的任务后问:“你有什么计划?” “我会把温妩和她曾外公送到我干爸干妈那,路上需要你的人暗中保护,下飞机我再给你发送基地最新的地图。” 挂完这个电话,周驰按下温妩的号码,这时空姐过来敲门,提醒他飞机已经关闭舱门,卫生间也要暂时关闭。 周驰只能删除这两个号码把手机还给空姐。 温妩现在是平安的,封艳已经在去云市的飞机上,郑祁华说会联系云市公安暗中保护温妩。 周驰回到头等舱,一直坐不安稳,直到下飞机后第一时间找到一家手机店购买了手机和新卡。 他打给他干爸冯国兴:“喂,干爸,是我。” 冯国兴很惊喜:“你任务结束了?” “还没有,干爸,我想请你和干妈帮我个忙。” 他是请冯国兴和他干妈收留温妩跟孔茂林住几天,冯国兴跟周驰的爸爸是从小到大的友谊,也看着周驰长大,这不过就是个小忙,还能挽救两条人命,当然会帮。 周驰跟冯国兴沟通好,这才打给了温妩。 已经是晚上十点,从基地到云市,他一分钟都没敢耽搁。 温妩的铃声响了两声才等到她接起,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周驰已经说:“小五。” “你能给我打电话了!”温妩很惊喜,听筒里都是她急促的呼吸声。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听好了,明天到公司开个会,说你特意租了间房去观察云乡和威凡的关系,发现他们可能是一家公司。你怀疑VIOLET高管私吞回扣,一切都是引向商业战。开完会带上你曾外公开车去南峡市,我会跟你一起去南峡。” “为什么啊?” “你先照做,到了南峡我跟你解释。”周驰还不敢告诉温妩她被许拓和陈炜盯上,身边都是陈炜安排来灭她口的人。这么说她应该会害怕的吧。不过她胆子实在太大了,一个人都敢去查这些坏人,她就不怕被报复? 周驰挂了电话给许拓回拨过去,汇报已经到了云市,会去温妩的住址寻找机会。 陈炜也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在哪。 “我在机场等你了,给你接机。” 周驰如常地嗤笑他:“你他妈都来晚了,没点诚意。” “老子怎么知道你几点钟,这么快,怪不得许先生要把事情交给你。” “许哥的事我能不上心?我已经派了小弟去跟着那女的了,明天再找机会动手,你先给我接个风吧。” 周驰去见了陈炜,陈炜带他去了许拓的私人温泉。 戴着杯托的高脚杯浮在水面上,周驰端过酒抿了口,和陈炜泡在滚烫温泉水中。 他说起:“你弟这么牛啊。” “许先生告诉你的?” “嗯,许哥说过,之前闫哥也提过,陈潇安是你弟弟,他以前是个化学老师?” “你都叫起许先生许哥了。”陈炜有些醋意,说起,“知道得还挺清楚,我弟制毒有一套,那玩意儿依附在布料纤维里根本检查不出来,用专业的化学品才能溶解……”陈炜很得意地说起这种新型毒品。 周驰都一字不落地记下,问起:“那小屁孩都做些什么?” “你连这个都知道!” 周驰扯起笑:“闫哥以前送了小孩给你弟,我就在边上。” “小孩好控制,也好学,他做的这个和海/洛/因都不一样。” 见周驰不相信的眼神,陈炜只好说:“这是我弟自己研发出来的,他是不想被大人学去,都是一群小屁孩给他打下手。” 周驰懂了。 那陆嘉童多半还活着。 泡完温泉后他要回去,陈炜留他就在这里睡,而且第二天还要和他一起去跟踪温妩。周驰没拒绝得掉,陈炜似笑非笑地说是被他抢了功劳,杀人放火的技巧怎么也要他传授一点。 周驰只能冷笑着答应。 他在第二天早晨去卫生间里给温妩发去短信。 「开完会就带上曾外公去南峡,越早越好,你们只需要表现出去看亲戚。到了南峡市直接去市委大院,会有人接你。」 也许温妩时刻都在等他的电话,短信回复得很快。 「我会照做的,但是为什么啊,我能见你吗?」 「到了南峡我会告诉你原因,也会见你。我会和陈炜开车跟踪在你后面,记住,不要回头看。」 「???我好像懂了,陈炜要绑架我,你来救我?好刺激诶。」 周驰忍俊不禁,这个节骨眼上她还觉得刺激,还真是他看上的姑娘。 … 周驰和陈炜坐在一辆七座商务车上,后座都是陈炜的手下,他们在佳人集团对面大厦的露天停车场等着温妩的车出来。 没多久,孔茂林那台座驾从佳人地下车库驶向地面,陈炜忙让小弟跟上。 陈炜问开车的小弟:“看清了吗?” “除了司机,好像后座就那女的和那老头。” 周驰沉声吩咐:“跟紧了,但别被发现。” 他们一直跟上了高速,直到温妩他们的黑色座驾驶出云市,陈炜才疑惑地问:“他们怎么出市区了,难道发现我们了?” 周驰说:“应该不会,周围不止我们一台车。” -- 第228页 陈炜在这时接到一个电话,听完对周驰说:“孔经理说那女总裁早上把她骂了一顿,说我和孔经理在乱签合同,肯定吃了回扣。” 周驰问:“她没发毒品的事?” 陈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发现不了吧,那么隐蔽的运毒方法布料质检都不好查到,她怎么可能知道。” 周驰冷冷瞥他一眼:“那你干嘛要把老子弄回来白跑一趟?” 陈炜语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给干了,那女的迟早会开掉孔经理,到时候懒得再找配合的人。” 他们一直跟到了晚上七点。 直到下了高速驶入南峡市,陈炜才懵了:“为什么来了这么远的地方?” “你不查那女的背景?她出生在陇州,可能要回陇州。” 车上好几个人睡着了,周驰恼羞地把人都叫醒。 大家都强行打起精神来,以为在今晚就能找到机会动手。 但他们亲眼看着前面的黑色汽车驶入了公安局家属小区,保安在他们登记后恭敬地放行,也给来接他们的中年太太问好,那是周驰的干妈。 商务车停在路边,陈炜一脸懵逼,周驰也把诧异的神态演得十分逼真。 周驰问:“她一家什么背景?” “就佳人集团啊。” “你没细查?” “……没有。” 周驰冷冰冰瞪他一眼:“回去查清楚,我在这边找机会。” 他让陈炜把车开回去,重新去租了台车。 … 已经夜深,九点钟是曾外公睡觉的时间。在温妩和曾外公来到周驰安排的地方后,主人一家待她和曾外公十分客气,她也在装修简洁文雅的书房里看到一些表彰后才知道这是中城区公安局长的家。 扶曾外公回到客房休息,温妩轻轻关上房门。 冯国兴和舒文坐在客厅,还在热情地问她饿不饿,非要为她煮面。 温妩感到一切都很疑惑,她有在后视镜里看到一直跟着他们的车,但不敢给周驰打电话问原因。后来她慢慢猜到,可能不是陈炜想绑架她那么简单,他们应该是想杀她灭口? 太可怕了。 那群人真是丧尽天良。 所以周驰是请动了公安局长来帮她?他只是个警察啊,还能出动上级? 温妩礼貌地说:“我不饿,您二位太客气了,我很感谢你们。” 她正要疑惑地问他们和周驰关系的时候,刚好接到周驰的电话。 他问:“还好吗?” “我很好,是冯局长和他夫人帮助的我们,我很……” “懵”还没说完,温妩就听见周驰说:“叫干爸干妈吧。” 温妩愣住。 周驰:“把扬声器打开。” 他在电话里说:“干爸干妈,这是我未婚妻小五。” 冯国兴和舒文就像亲亲的公婆十分满意。尤其是舒文,她本就来就是周驰妈妈的闺蜜,一直都疼周驰,第一眼见温妩就很喜欢。 但她还不知道周驰伤了嗓子的事,听到周驰和他们打电话的嗓音一直忍着不敢被周驰听到哭声。直到温妩挂了电话她才忍不住哽咽。 她这一哭,温妩也忍不住红起眼眶。 冯国兴在安慰他们,但又不停有工作电话接进来,每一个都不敢耽误,去了书房接听。 舒文五十岁,身上简简单单就戴着一条很细的金项链,双手也带着常年做家务的粗糙。 她对温妩说:“小池是个好孩子,他会珍惜你。” “原来他真的叫周驰啊。”温妩弯起唇。 舒文愣了片刻,笑着说:“他不叫周池,是任务的化名吧,等他执行完任务回来让他自己告诉你。” 舒文和温妩说起周驰父母的事,说起他爸爸为了救人质被毒贩开枪击中,说起他妈妈在他成年那天选择去他爸爸的世界。 温妩听到了很多从来都不知道的事,关于周驰,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是缉毒。她听到舒文说得最多的就是“缉毒、毒贩、正义、勇敢”。 “他立过好多次三等功,二等功都有三次,还有一次一等功!”舒文就像说起自家孩子一样骄傲,也问温妩和他的相识。 温妩说起他们的故事,舒文听不够,但周驰来了电话给打断了。 他说:“你下楼来,我想见见你。” 舒文微笑:“去吧去吧,我知道小池约你在哪见面。下了楼往右手边走,第五个路灯往右拐,你会看见路。” 温妩走下楼,又接到周驰的电话。 他的嗓音即便钝重沉闷也带着难言的温柔,他说:“往右走,到第五个……” “第五个路灯再往右拐,我知道啊,我干妈刚刚对我说的。”温妩翘起唇角。 周驰失笑。 温妩发现了一个比前面入口小一些的门,但门禁外的岗亭里还是有保安在执勤,而周驰也没有出现。 “你在哪里?” “抬头,看对面墙上的镜子。” 温妩怔住。 她果然隔着门禁和一条马路看到对面楼面清澈的反光,但周驰的身影很模糊。他在动,往前走了些,望着那面墙里倒映出的她微笑。 “我看到你了,看见我了吗?” “看见了。” 温妩捂住唇,嗓音忍不住变成了哭腔。 原来是这样的见面。 -- 第229页 她好想真实地见到他啊,她好想他抱抱。 “小五,别哭,光明就要来了。” “真好,我会等你的。”温妩说,“周驰,我想抱抱你。” “好。” 她看到那面墙镜上的青年把手机揣进兜里,戴上耳机,对着她展开双臂,又在头顶比出一个爱心。 温妩简直要泪奔。 这是什么浪漫又直男的男朋友啊,竟然像个小孩一样在那对着空气比拥抱。 南峡的春来得早一点,道路两旁都是绽放的樱花。一阵晚风来,墙面镜子里的青年还在那比着拥抱,他张开手臂又抱紧,笑得那么灿烂。 温妩听着手机里的笑声,钝重粗哑不像从前好听,但却是她会一直热爱下去的声音。 “周驰。” “嗯。” 他很温柔地应,又继续在头顶比心,等着她说。 然而温妩望着那面墙镜好久,边哭又边笑,最终只是说:“你好像个企鹅。” “嗯?” 虽然隔着夜色和飘落下来的樱花不太看得清镜子里的人脸,但温妩能猜到周驰利落英俊的挑眉。 她说:“你比心好蠢啊,你看我给你比!” 她对着那面墙,笑着比出一个超甜的心形。 第73章 中迦特大跨境贩毒案侦破…… 樱花落满了这个夜空。 两人傻傻地比着心,周驰说:“你进去吧,早些休息。” “等一下。”温妩望着墙镜里的人问,“你身上有受伤吗?” “没有。” “你在那边有没有被人欺负啊?” 周驰低笑一声:“都是我欺负别人。” 温妩也笑了下,知道他都是安慰她,就算有不好的她也不会问出来。 她说:“你保重好自己啊。对了,你见到郁好表姐了吗?” “见过。” “她还好吗?” 周驰顿了下:“不算好。” “她有生命危险吗?”温妩急促地问。 “暂时没有。” “你能不能答应我像保护我一样保护她,把她也安全地带回来啊?” “好。” “你也要安全,我要你们都平安!” 周驰微笑:“我会的。进去吧小五,晚安。” 温妩也回他晚安。 周驰要她先走,温妩很舍不得地望着镜子里这个人影,笑着朝他挥手和比心,转身隐入了夜色。 周驰一点点望着镜子上消失的影子,这才湮没进夜色中坐到车上。 这一趟出来不容易,这是难得可以抓捕所有毒贩的机会,他坐在车上想着行动的部署,累了一天,终于理清思绪准备放平椅背就睡在车上。 周驰脱下外套,才发现几片樱花花瓣,是刚才从樱花雨中穿过时带来的。他笑了下,眼前浮现起温妩努力比心的笑脸,他闭上眼睡去。 第二天,他找了机会跟郑祁华碰头,把各个出入口的路线和基地更详细的地形交给了郑祁华。 郑祁华回到省厅缉毒总队,召集组员和周驰开视频会议,一起参与迦曼基地沙盘的制作,一整天过去这个沙盘才在周驰在指导下完成,已经有八分相似。 各个适合伏击的哨位都已经罗列好,基地各区域人员和装备的数量都在沙盘上清晰标出,具体的抓捕行动已经由缉毒组上报到公安部。 周驰一直都以一个杀手的身份睡在车上,陈炜会焦急地打来电话说还没查清楚温妩的身份背景,周驰安慰他别着急,挂了电话很悠闲地放起歌。 他交代过温妩到第二天再打电话回佳人集团,封艳这个私人助理会透露给孔欣云她有一个公安局长的干爸。许拓为人谨慎,知道后暂时不会动温妩。 而这一天时间足够郑祁华那里和迦曼当局警方研讨出具体的抓捕行动。 车厢里放着温妩喜欢的《一生守候》,周驰第一次这么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前方是即将来临的光明,而后方是小区里他守护着的心上人。 他弯了弯唇,哼着这首歌,又觉得自己嗓音不好听,改成了网上学的那种声优腔调。 但他还是坚持不长,随便唱几句嗓子就火辣地疼,再说话也沙哑无力。 周驰有些黯然,他和温妩的婚礼上应该唱不了歌了吧。 暮色清练如深邃的湖面,没有云的夜空,星星格外清晰。 周驰想给温妩打电话,但嗓音还有些哑,怕她听到难受,就改成了发短信。 「小五,今晚的星星很亮。」 温妩的信息回得很快,她就像随时都在等他的消息。 「我看见啦,干妈在说你小时候的事,原来你小时候就已经抱过别的小女孩了,哼~」 「?是我七八岁那次救了一个走失的三岁小孩?」 周驰好笑地打字:「给你认错,以后只抱你这个小女孩。」 「你在哪学的这一套?我还挺喜欢的。」 周驰没来得及回复,郑祁华给他打来了电话。 “案件重大,公安部和迦曼当局联系好了,迦曼会调出一支特种部队和我们共同实施抓捕。我方警力有直升机六架,武警与特警、缉毒警总工二百人……” 郑祁华向周驰传达着行动细则和他需要服从的指令,还有两个警方的高密定位追踪仪,周驰秘密去一家便利店和郑祁华接头拿到了,这两个追踪仪需要放在黑王和许拓身上。 -- 第230页 至此,2018年3月2号,在警方为期两年九个月的卧底任务后,中迦特大跨境贩毒案侦破指挥部成立。 周驰进了一家面馆,点了大份的牛肉面,拍照发给温妩。 「刚才有事,我在吃平安面。」 「多吃点,等你回来那天要穿上帅帅的警服给我看,然后我请你大口吃肉~」 「好。昨天开了这么久的长途车,曾外公身体还好吗?」 「他没事,我告诉他我男朋友是谁了,他说你眼光好。」 周驰笑着打字。 第二天,陈炜从孔欣云那知道温妩的背景后给周驰来了电话。 “怎么办,那一老一小不好弄了,那女的有个当公安局长的干爸!擦。” 这些都在周驰的计划中。 他挂了电话打给许拓:“哥,温总的干爸是南峡市中城区公安局长,她目前带着那老的来走亲戚,我一直守在小区外,这里安保严,我没机会。您看怎么办?” 周驰说温妩并不知道陈炜运毒的事,只以为是集团高管的内斗。 许拓在电话里沉默了会儿:“那你回来吧,让陈炜看着点,但是别轻举妄动。” “基地一切正常吧?” “嗯。” “好,我明天就回来,您和郁小姐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带点她家草莓园的草莓。” 许拓挂了电话,周驰话都来不及解释,他跑去郁好老家还有这么远的路程。 周驰给阿时打电话,叫阿时坐飞机去买。 他也订了张机票,想见温妩一面,但又知道她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一定很担心他。 他没有再去见她,在网上订了一束玫瑰,留的干爸干妈家的住址和她的手机号。 他坐飞机先回了云市。 一切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希望她不会怪他没见上分别的一面。 回云市后,周驰先去见了陈炜,他并不希望陈炜一直盯着温妩,而且也想知道些新型毒品的线索。 陈炜见他今晚就要走,说:“对不住,我也不知道那女总裁还认识公安局长,害你白跑一趟。等她回云市了我一定找机会弄她。” 周驰挑眉:“许哥怎么说的?” “不要轻举妄动?不就是要我谨慎点的意思吗。” 周驰看了眼包房里陈炜的小弟,让他们先出去。 他很神秘地对陈炜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先别和老骆透露。许哥不想干了,这是最后一批货。” 陈炜惊住,好久都还是不愿信的沮丧。 周驰说:“你别灰心,我的钱也还没赚够。可能许哥是全线都不想干了,也可能只是不想接迦曼那边,你和你弟这条线很隐蔽,所以你们得安全点。” 陈炜求助地仔细聆听,急切地请他传授该怎么做。 “那女的和老的别动,让他们集团自己去内斗,她还没发现你这,如果知道是运毒,警察早就来了。最近也让手下别去犯事,许先生想清清白白地回来,你别脏了他路。” 陈炜很感激周驰,周驰点到为止:“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地儿。” 陈炜怔了下,还有些犹豫。 周驰失笑:“怕我回来跟你抢地位?放心吧,我想留在迦曼。” 陈炜这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走啊,我去看看这新玩意儿有什么不一样。” 陈炜还是没动。 这也在周驰的预料之中,能掌管一条毒品线的人还不至于那么蠢。 周驰嗤笑一声:“瞧你这精打细算的样子。”他掏出烟点燃,假装随意地问,“安全吧?” “隐蔽得很,安全。” “不在城里?” “嗯,许先生一个地盘,反正很安全。” 周驰点了点头,离开陈炜这里后回了趟云上嘉品小区。 他打开指纹锁进门,落地窗外的万丈光照亮偌大的客厅。屋里没人,他去迦曼时把阿时和一个胆子小的小弟留在这儿了,看样子都是去郁好老家买草莓了。 周驰回到卧室跟郑祁华通话:“查一下许拓的房产,不在市区,陈潇安很可能就在那里。” 他准备去姜骆青那套点话,但刚打开卧室房门就一瞬间眯了眯眼。 阿时就在门口。 阿时见到他很惊喜地说:“驰哥,真的是你!我看到你门口的鞋还以为是错觉!” 阿时一把扑过来抱他。 周驰沉声问:“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进来啊。” “听到什么了?” “没听到啊?你在打秘密电话?” “嗯,许先生的秘密。” 阿时忙摇头说没听到。 青年还是以前那股莽撞的劲儿,黄头发早就长长剪掉了,现在是奶奶灰。 这份见到他的欣喜没保持多久,阿时紧张地对周驰说:“驰哥,我发现一个事,嫂子竟然是佳人集团的总裁!你不知道吧?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阿时很激动地说,他跟陈炜一个手下玩得好,那人说周驰现在是太子爷身边的红人,什么任务都派他回来。阿时不知道是什么任务,一问才知道是灭温妩。他也是几分钟之前才知道消息,怕周驰不知道那人就是温妩,忙回来拿手机想通知他。 周驰问:“你露出破绽了吗?” “我没有,我就愣了下,然后找借口回来了。”阿时紧张地望着周驰,“驰哥,你知道那是嫂子?你会……照做吗?” -- 第231页 他的眼睛恐惧又夹杂着一份期待,渴望听到周驰的答复,就像周驰如何对待温妩未来就会如何对待他们这群手下一样。 周驰抿了抿笑:“不会。” 阿时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我也是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份大产业,陈炜他们新做了一条线,利用她公司服装运到境外,她还不清楚。” 阿时问周驰还爱不爱温妩。 周驰沉默了下。 他在想应该怎么编出没有破绽的答复。 阿时现在知道温妩身份了随时都有可能去找温妩,或者哪天刷到温妩的视频号一定会奇怪她等的英雄是谁。 阿时正等着他的回答,周驰笑了下:“其实我骗了她。” “我很爱她,但又不想把她卷进来,觉得自己不择手段坏透了,所以前年我出院那次回来见你们的时候我就去见她了。我编了个故事哄她,说我跟着一个老板去国外挖石油,挣到钱就回来娶她,她好像还单身。” 阿时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驰哥,嫂子真好,你们还能在一起吗?”他紧张地问周驰许拓现在要温妩的命,该怎么办才好。 “许先生说暂时不弄她了,她应该没什么危险。”周驰才想起来,“不是叫你去买草莓了?” “我让那小子去买了,那么远,我懒得跑。” 周驰挑眉:“当起大哥来了?” “嘿嘿没有,您才是大哥。”阿时忽然有些感概,一时没再说话。 周驰问:“最近都做什么了?” “在姜哥那里玩,和几个玩得好的哥们打打牌,我厨艺见长了,学会了好多菜。”但阿时兴致不高,也像有些欲言又止。 周驰就问:“想说什么直接说。” 阿时终于问:“驰哥,这一年你在那边过得还不错吧?你,你准备以后一直在那边干了吗,那嫂子怎么办?”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像个大善人似的。” “我没有,我只是想到他们连嫂子都想杀,就感觉很气愤也很恐怖。你不在的时候我和陈哥一个手下玩得好,但他有次办错事了,差点让警方发现,陈哥竟然砍了他手指。你知道吗,我眼睁睁看着的,跟运顾顺那天一样,我连续做了一个月噩梦。” 周驰笑了下,拍了拍阿时肩膀:“你不想跟着我了?怕了?” 阿时犹豫着没说话。 他这一年多都没再干过什么事,周驰来这边后就不再给他什么任务,大事小事都派给了纪冲。他好像当了两年的正常人,不像个贩毒的,不像个干坏事的,就只像个厨子,每天负责周驰的伙食,良心也好像干净了起来? 阿时这么想,苦笑了下:“没有,您干什么我就跟您干什么,您像我爹妈一样帮我,我得回报您。” 周驰说:“许先生准备干最后一批货,到那时候我可能也收手不干了吧。” 阿时双眼放光:“真的?” “嗯,但你别出去讲。” 阿时很兴奋地点头:“那我们以后干什么好?” “干点正经生意吧。” 阿时说:“开餐馆,我可以当厨师!” 周驰忍不住好笑:“行,但我目前有个任务交给你。” 他告诉阿时多巴结一下陈炜的人,打听些他们生产线的消息,也别接近温妩,离她越远越是对她的保护。 阿时都记下了。 周驰:“凡事自己机灵点,他们干的买卖没咱们那时候谨慎,要是警察来了跑不掉你就乖乖投降,我会捞你。” 阿时眨着兴奋的眼点头,在憧憬以后不做这行了他应该怎么设计饭店菜单。 周驰去见了趟姜骆青,没在姜骆青这里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姜骆青也不知道陈炜他们的实验室。 周驰离开时,姜骆青起身来送他出门,腿还有些瘸,是永久性的,治不好。 姜骆青笑着拍周驰肩膀:“你真是干这行的料啊,竟然比我们都混得好!等许先生下次回来我就跟他说我想退了,他要是不放我走,你得帮我说点好话。” “小意思。” 姜骆青挥挥手:“快走吧,我还得写今天的更新。” “你那破小说还没写完?” “什么破小说,我这是半回忆录,我读者多着呢。以后归隐田园了我就安安心心搞创作,我要学那个沈括梅妻鹤子,过清净的日子。” 周驰嗤笑道:“沈括你爹,是林逋。” 姜骆青愣住:“……管他谁呢。” … 周驰在晚上十一点带着一箱草莓回到基地。 左长洲和纪冲去机场接的他,到了路口,远行离开基地的人会照例接受检查。 周驰展开双臂配合检查,他身上除了枪和手机没别的,那两个微型追踪仪在草莓里。他挖空了两个草莓这样藏的。 检查完他身上,把守的人又去查车和那箱草莓。 周驰用迦曼话说:“是许哥的东西,别碰坏。” 他们一听是许拓的东西就没有再仔细翻看,但挥手让人直接抬去许拓那里。 周驰说:“我自己送去吧。” 把守的人还是自己抬了过去。 周驰跟着他们进去,两个壮汉把草莓抬到禁区,周驰也走进去了,但在门口时被许拓的保镖拦下。 周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箱草莓被人抬进去。 -- 第232页 “我跟许哥汇报一下任务。” “许先生和郁小姐休息了,许先生说周哥辛苦,让您先回去休息。” 送草莓的两个壮汉从里面出来,周驰也只能淡笑一声离开。 接近凌点的基地露水重,空气里都是阴冷的潮湿气,远方除了路灯的光都是一望无际的黑夜。 赵行峰在周驰住所的路口等他。 周驰走上前朝赵行峰笑了下:“太晚了,我累一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他的笑容却是一种暗示,在告诉赵行峰胜利即将来临。 左长洲先进屋,留他们表兄弟在外面谈话。 山里的夜晚格外凉,周驰拍了拍赵行峰冰冷的肩膀:“我出去一趟没什么问题,云市的花都开了,这里应该再有几天也能开花了吧。” 赵行峰懂他的意思,也弯起唇角。 但周驰在担忧那一箱草莓,已经这么晚,郁好应该不至于再吃东西,但也说不准,那是她父母的草莓园培育的草莓。 他必须得在郁好发现那些草莓前把追踪仪拿回来。 第74章 收手 周驰一夜没敢好好睡, 第二天很早就去许拓居住的禁区。 他发现这里多了好几个生面孔保镖,有迦曼人和美国人,身材都高大魁梧,不知道他回云市这一趟发生了什么。 许拓还没起床,周驰进院子里跑步当晨练,一直等到许拓出来。 许拓穿着一件蓝色衬衫,正披上西服外套。 周驰边跑步边停到许拓身前:“许哥,早。” “来这么早做什么?” “出去几天,还怪想你的。” 许拓嗤笑出声。 周驰看了眼那些保镖问:“黑王的人?” “没有,我聘请的雇佣兵。” 周驰太阳穴一跳,自然地挑起眉:“还请上雇佣兵了。” “你以前不也是。”许拓问,“佳人集团那处理完了?” “佳人集团怎么了?”郁好突然出现在门口。 许拓回头说:“生意上的事。” 郁好刚绑好马尾,是想出来晨跑。 她一直没有怀上孕,许拓让她早晚适当运动一些。她听到这句不太相信,但又问不出原因。 许拓和周驰走去实验室,今天起要开始动工了,这里的空气里隐约升起一股刺鼻的恶臭。 到了实验室,许拓换上防护服和面罩进去跟制毒师交谈,周驰有让赵行峰在这个时间来找他,周驰跟许拓打了个招呼走出实验室。 他回到禁区,想去拿追踪器,郁好正跑步回来。 周驰说:“郁小姐,昨晚的草莓您吃了吗,特意从您家的草莓园带来的。” “吃了,谢谢。” “不用谢,都是为许哥办事。”周驰说,“昨晚他们把草莓都送来了,有部分是我带给周行的,我能取点回去吗?” 郁好顿了下,点头往里面走。 她去了盥洗室。 晨跑后出了汗,她应该会在里面洗澡,这是难得的机会。 周驰走到客厅,没见到草莓,在厨房的中岛台上看到了那箱草莓。 草莓都是单颗用包装袋精致包好的,上面一排少了好几颗,他把追踪器藏在了倒数第二排。 周驰快速把上面几排草莓拿出来,找到倒数第二排被他掏空的那两颗草莓,小小的仪器还在里面,他如释重负,把这两颗草莓放到最下面。 “那都坏了,扔到这吧。”郁好突然出现在门口。 周驰微垂眼睫,很自然地回头说:“不用,我就是知道底下的容易被压坏特意拿的。” 郁好正拎着便利袋进来,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的运动服:“没关系,你拿能吃的,这两颗在滴水,你刚刚拿的时候我看到了。”她把手上的袋子撑开,紧望周驰,示意他把草莓扔进去。 周驰迎着这双眼睛,第一次在郁好眼里看到一种警告。 她应该是发现什么了。 他低笑:“我们不敢,许哥会说。”他抓起一把草莓丢进袋子里,也很自然地拿到一旁。 然而这些草莓却被郁好夺走。 她藏到背后,紧望周驰:“你在藏东西对不对?我看到了。” 刚刚她是想去洗澡的,但想起要给周驰拿个袋子,所以才找了个便利袋进来。她走路一向没有声音,以前是恐惧许拓,怕声音吵到他,后来是发现不带声音可以偷听到许拓很多秘密。 郁好说:“告诉我佳人集团发生什么事了,否则我不会把这些给你。” 周驰目光幽深:“一些商业上的纠纷,一份合同出了问题,许哥叫我去吓唬人家一趟。” 郁好像是不相信,忽然把所有草莓往腹部压碎,她在一滩果泥里看见两块很小的黑色扁球。 她怔住,警惕地看周驰。 周驰伸手夺回来,紧攥在手心里。 “我要告诉许拓!”郁好说,“除非你告诉我佳人集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五一十说,不可以对我撒谎。” 事情到这一步,周驰在局势里冷静地思索。他只能先判断郁好现在到底爱不爱许拓,是站在正义还是许拓那头。 他说:“许拓让我去杀佳人集团的温总,温妩。” 郁好僵住:“杀……温妩?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脸色惨白,在一瞬间痛苦到喘不上气。 周驰紧望她:“没得手。” -- 第233页 郁好如释重负地大口喘气,眼泪从她眼眶滑出:“是不是许拓发现我求助她才想去害她,我不是故意的……”她哽咽地喊小五,喊对不起。 周驰顿了下,只说:“这是我帮周行带的东西,你别说出去。” “不,你在撒谎……”郁好眨掉眼泪盯着他问,“你悄悄带东西进来,还背着许拓,这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驰沉默片刻,抬头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上方的监视器。 他浑身僵硬,如同雷电从头顶劈下。 郁好顺着他视线望到那个监控,这下彻底有了质问的底气:“你们还会杀温妩吗?她受伤了吗?告诉我!不然你也别想好!” 周驰紧了紧拳,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不应该陷在这种危险中,原本也不想把郁好卷进来的。 背对过监控,他紧望郁好,这一刻只能说:“我来的时候小五告诉我,要我保护你。郁老师——” 我是警察。 他用嘴型说。 郁好睁大双眼,在看到他这么说的瞬间连表情都僵住。 她错愕好久,眼里一点点升起光来,但又不敢相信。 她问:“你,你再说一遍?” 周驰只能低声说:“我是警察。” 郁好边哭边笑:“那,那周行呢?” 周驰没有答复,这是他职业的敏感与谨慎。 暴露他一个人就够了。 郁好眼里的光黯下去,但还是惊喜地问他:“你和小五是朋友,你没动小五?” “等我从这里回去,我就娶她。” 郁好紧望他好久,终于相信了他的话,流下眼泪说真好。 她才想起来,紧望着袋子里的草莓泥:“那个东西是对付这里的吗?我能帮你做什么?” “把他抓起来吧,周驰,把许拓抓起来,让他坐牢,让他得到法律的惩罚!我一起帮你!”她说得很激动,也有痛苦的眼泪。 周驰现在终于明白了敌我。 他瞥向那个摄像头:“把这段监控清除。” “监控关了的,你放心,我会去书房里再确认一下!” 周驰想了想,终于还是得把郁好卷进来了。 把追踪器放在许拓身上,他能办到。但是黑王那枚追踪器却很难,他见黑王的机会太少,一天天地拖延下去危险系数会越大。 行动开始的信号是两枚追踪器上的开关同时启动,两国警方会在4-8小时内实行抓捕。 如果把任务分给郁好,对她来说也算立功。 周驰说:“你能接近黑王吗?” 郁好微怔,想了下狠狠点头。 周驰目光深邃,说起他的安排。 他说完,指挥郁好:“楼顶的直升飞机,我要剪一些线,不要让人上楼。” 郁好又点头,她就像久囚樊笼的鸟,终于有了飞向蓝空的雀跃。 …… 周驰结束完这里的一切拎着一袋草莓离开,他身上只有一个追踪器,要放到黑王身上的那个在郁好手里。 周驰还是有些担心,怕郁好失手暴露,也怕郁好不敢。 赵行峰知道后让他相信郁好。 赵行峰有些意外的喜悦:“郁老师真的不爱许拓,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嗯。”周驰把草莓放下。 赵行峰很高兴地吃起草莓:“她是一个好老师!她知道我是警察后有什么反应?” 周驰瞥了眼左右,谨慎地瞪赵行峰:“紧要关头给我清醒点,我没暴露你,上头没喊结束你也不能自己暴露自己。” 赵行峰点头说知道。 他把草莓吃完,拍拍手笑着说:“等那一天我会自己告诉她,干活儿去!” 周驰一直在等郁好的消息,想见黑王不能太急,大毒枭具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他们只能寻找合适的契机。 只是这两天里,周驰察觉到许拓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有两次周驰请示他问题都发现他在走神。 从实验室回来,周驰和左长洲跟在许拓身后。山里制毒的时候空气差,总有些野兔会逃窜到这里,一只野兔从草丛里跃出脑袋。左长洲笑着掏枪说想吃烤兔肉了。 许拓回眸瞥了眼他:“晚饭吃不就得了,杀什么野兔。” 左长洲嘿嘿笑了两声:“我没想杀,它跑得快,我瞄着玩的。” 周驰也没放在心上,但到晚饭的时候许拓竟然真的请他们去吃烤肉。 很多丰盛的菜,烤架架在禁区宽阔的水泥平地上,怕傍晚雾气大,许拓还让人架了帐篷。 两台烤架很大,一台烤架在烤兔和羊,另一台烤架是些肉串和蔬菜。 郁好和佣人拿来洗好的蔬菜,许拓握了握她手笑着说:“你去休息吧。” 就他们三个人,许拓睨着筐里的酒:“喝什么自己取。” 筐里有红的白的啤的,周驰取出一瓶红酒为许拓启开,没看到高脚杯,就只能倒在普通的玻璃杯里,他恭敬地放到许拓桌前。 周驰重新拎出一瓶啤酒,瓶口在烤架腿上一敲,“砰”一声响,酒盖掉在地上,白色泡泡溢出瓶口,他倒在杯子里。 左长洲也这样敲碎一瓶啤酒。 许拓看了他们一眼,也学着拿出一瓶啤酒,但他敲了两次都敲不碎瓶盖。 周驰笑着从他手里拿过,很简单的技巧,瓶口不会碎裂,瓶盖应声掉在了地上。 -- 第234页 许拓摘下了眼镜,低笑说:“吃吧,不是馋肉吃了。” 左长洲撕下兔腿。 炭火烧得旺,鸡翅在烤架上滋滋冒着油,辣椒粉和孜然的香气飘在空气里,掺着一股肉香。 周驰吃了好几串,填完肚子才碰了下左长洲的杯:“看许哥对你多少好,想吃肉就马上给你安排。” 左长洲笑着端起酒敬许拓。 周驰沉着嗓音故意不满意地说他:“我先碰你杯子了,不和我碰一个。” 许拓笑着举过玻璃杯来碰他们俩的杯子:“一起。” 周驰仰起头喝完,有酒液顺着喉结滑落,他擦干净,低头倒酒的时候敛下眼底不解的光——许拓藏着心事,他想借这次喝酒套出来。 烧烤都是为他们准备的,许拓吃得很少。他的饮食少油少热量,烤的都是郁好拿出来的那些蔬菜。 他把土豆片拨在碗碟里,周驰笑话他:“多吃点肉,别好东西都进我们肚子。” “你们辛苦,多吃应该的。”许拓问,“实验室都定期检查了吗?不要懈怠。” “许哥放心吧。” 他们碰了好几杯,左长洲有些受宠若惊地问:“许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你为什么突然请我们喝酒吃肉啊?” 许拓挑眉:“我对你们不好?” 左长洲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 夜色渐暗,许拓笑了声:“对你们好点,让你们好好干这最后一批,我必须要扫清眼前的路才能走到我的退路上,明白吗?” 左长洲点点头:“许先生,我们不做这个了那以后做什么啊?” 许拓这时弯了弯唇,喝完杯子里的啤酒:“跟我做正经生意。” 他说:“我给你们每人买了一套房,准备了一笔钱,放心吧,都是干净的钱。” 周驰顿住。 左长洲也发愣好久,感动得一口气灌下一瓶白酒。 周驰也很动容地举起杯子:“谢谢许哥。” 许拓笑话他们:“怎么看你们这么意外?我自问对你们一向很好啊。” 周驰说是因为太感动。 左长洲太高兴喝了很多,醉得太厉害,话都已经说不清楚,趴在了桌上边打酒嗝边睡觉,偶尔冒出一句烤肉好吃。 周驰没有醉意,还很清醒,他打开一瓶白酒敬许拓:“这瓶我干了,谢许哥的心意。” 许拓说:“周驰,我多给你留了一笔钱。” 周驰微怔。 许拓抿了口白酒,望着他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洒脱,不怕死,杀个人对你来说就像随手剥了个橘子,如果我是你这样我爸爸应该就看得起我了吧。” “许哥,黑王误会你了?” 许拓笑一声,只说:“周驰,这批货帮我做好,做完我们就走,跟谁交易卖到哪国都不再关我们的事,你也不要再去做M国的买卖。我给你留的钱和房产足够你阔绰地过下半辈子了。” 他说:“你们出去后想跟着我做正经生意就跟着,要是好吃懒做不想跟着我我也不会勉强。但是不许再碰毒品,这是我的要求。” 周驰有很长的时间答不上话来。 他大脑像短暂性被按下暂停,一点也不像那个随时警戒的段池。 夜色黯淡,帐篷垂下一排灯,远处是山峦的影,风过得细腻无声。 许拓见他不解,笑着揉了揉鼻梁,带着些醺态说:“别再碰了,如果能像我这样找个女人安安稳稳地过也是一种好生活,至少比现在强吧。” “许哥,我有些看不透你。” 许拓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只是过上现在这种日子后不喜欢了,我以为制毒能得到我爸爸认可我,至少他会像夸槟野那样夸我一句‘很好’,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但是都难得。” 周驰用安静聆听的眼神望着许拓。 许拓沉默了下,忽然学他们直接对着瓶口喝下白酒,他被呛得猛咳,脸上憋得通红。周驰忙递给他纸巾。 许拓嗤笑一声:“你看,我连喝酒都做不到像槟野和我爸爸那样,我爸又怎么会夸我。” 周驰:“黑王不赞成你收手吗?” “你去云市那天我去干里陪他吃了顿饭,我们不欢而散,麻秋知道了我这批货是最后一批。他不高兴,好像是不高兴吧,他说我不适合做这个,他说一直没杀槟野就是知道会有这一天,他说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周驰,我是真的想走了,我不喜欢这里的人和味道,郁好也不喜欢这里。她每晚都会害怕,我经常感觉到屋外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惊醒,或者是陷在梦魇里。我每次都只能抱着她,但我总安慰不了她,她在云市的时候没这样。” “其实我羡慕你啊,周驰。那次槟野想借毛锦荣的酒会在游轮上干掉我,我一路都在想会在游轮上发生什么,但你可以把危险扼杀在半路。还有那次在我的度假别墅,我第一次开枪,我挺害怕,血溅到我脸上我太难受了,我一直都有洁癖,是你帮我擦掉的。” 周驰笑了下。 “我给你和左长洲、陈炜、姜骆青都留了钱和房产,你的那份最多,我欣赏你的个性。这些都是我早些年做生意的钱,你们可以干干净净踏踏实实地花。” 许拓望着周驰眼睛,严肃地说:“拿上这笔钱后就不要再碰毒品,如果哪天我知道你们谁碰毒品我会把你们送到我爸爸这里,是生是死我再也不会管。不管是为了不被你们牵连还是别的,我都说到做到。” -- 第235页 周驰望着许拓,很久没有说话。 许拓嗤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觉得我突然变好了?我不是突然变好,我一直都想做个好人,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做那些慈善都是我对外树立的人设?不是啊,我穷过的。” 酒精总让人放下戒备。 许拓又灌了一大口酒。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郁好我为什么会爱上她,应该是我跟她有过共同的经历。我们从小穷过,我家也种过水果,依靠几亩果林过活。我也被毒贩拐过,只是我比她幸运一点。我见过太多穷孩子,我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什么昂贵的不动产都没买,我去建了新明阳光小学。” “所以,周驰,我是说真的。你们谁要走出去后敢再做毒品,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他自嘲地说:“我这个罪人应该也有重来的机会吧?我帮了那么多穷学生上学,老天必须给我机会。” “我不会,我答应你。” 周驰沉默了好久,炭火上的肉串吱吱冒着油,烤架自动齿轮发出机械的运作声。他很久才说:“当初是什么让你决心碰毒品的?” 许拓望着远山,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凉夜与炽热炭火。 他笑:“我登上云市富豪榜那次,第三,我还不是首富。我回干里看我爸爸,饭桌上槟野都在,我很骄傲,我爸爸只是笑了下,表情很淡。吃完饭我们出来,槟野说他随便做一个月的货就能卖上这些钱。他带我去看了钱,别墅里,仓库里,银行保险柜里,全部都是钱,堆成了山。” “其实我恨槟野,但我也知道是我自己性格的问题。后来我也学会把钱堆成山了,明明我的钱都是干净的钱,我竟然也喜欢看它们堆成一摞一摞的样子。” 也许是今晚酒意下话说得太多太多,许拓感觉渴,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但杯子里都是白酒,他连忙吐。 周驰哈哈笑他,单手拧开一瓶矿泉水给他。 许拓大口地喝,他半醉半醒,抱着水瓶感叹地苦笑一句,说现在回头还不晚吧。他像在肯定,又像在疑惑。 他起身要回去,远处的保镖忙走过来扶他。 他叮嘱周驰:“把基地看好,我总有一种不安心的感觉。” 周驰摇摇晃晃起身:“我明白。” 许拓失笑:“可能是我确实不适合做一行,我爸爸说的对,我明明已经更换成最严密的保护系统了,不会有问题。” 他自顾自这样说,由保镖搀扶离开。 炭火上新放的烤肉正是酥烂香熟的时候。 周驰拍了拍左长洲肩膀,喊了门外的手下过来扶他们。 他没醉,只是得做做样子。 纪冲把他扶回房间,为他脱鞋为他关门。 屋里安静下来,周驰睁开眼,他就这样望着天花板很久,是他缉毒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重新思考“坏人”。 还有,许拓聘请的这些私人雇佣兵都是在他去云市后来的,这几天里他们一定早重塑过基地的布防,刚才许拓醉酒说过那句“已经更换成最严密的系统”,他得重新了解他们的新防御。 周驰冥想了好久,下床从衣柜里找出一个读取器。这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在闫致兵那里没有用上过,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用上。 手机还在被监听的状态,但周驰顾不了那么多,最近许拓很忙,应该不会抽查到他。就算是赌出这条命也必须去试一次。 周驰给郑祁华编辑了一条短信。 「钟师傅,你找的是以前放我那的机器?我才发现在我那儿,我给你送回去。」 已经晚上十点,周驰等了十几分钟才收到郑祁华的短信。 「好久之前那个机器?」 「对。」 「那你送来的吧,现在还是明天?」 「今天肯定不行,我不在云市。」 「知道了,等你有空。」 这段超出他们暗号的对话,各自都好像很默契地明白周驰是有消息想传递,今天不行,那就是明天开始。 周驰拎着几瓶酒去见赵行峰。 他低声说起计划:“基地的布防改了,应该很隐秘,可能在外围就已经有很多布控,我想潜入他们的系统看到布防图。” 赵行峰怔住:“难怪我说东门防卫少很多。” 赵行峰明白了周驰过来的意思:“你要我怎么做?” “喝酒,喝醉,去打一个人。” 当天夜里,周驰趁着酒劲儿和赵行峰在院子里喝酒,周驰走后,赵行峰吵到一个美国来的雇佣兵,跟人打上架,被揍得鼻青脸肿。 当然,后面的事情周驰并没有看见,但知道会在预料中。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浴室洗澡。滚烫水汽让玻璃门上弥漫起一层朦胧水雾,他手指落在玻璃上,水珠一直滴落到指尖。 他画出一轮弯月,目光安静柔和看了很久,薄唇抿起几不可见的笑,然后义无反顾擦掉。 回到房间,他抱着温妩送给他的那个保温杯睡去。 第75章 正义的号角 第二天一早,周驰起床去实验室,他指着电脑上几行化学品排单:“这些划掉,搬走,先不做。” 岗位上的人疑惑地问为什么。 周驰冷笑,狠狠拍了下这人脑袋:“仔仔细细先做好手上的,做完再说。” 他出来后去了许拓新聘请的那些雇佣兵的宿舍。 -- 第236页 他找到领头的美国人Bill:“布防系统给我看一下。” 高大的美国人紧盯他几眼,用英文问他有没有授权。 周驰嗤笑一声,同样用英文说:“I’m the most trusted,you眼瞎。” Bill听懂他的话,用冰冷的眼神无声回应他,最后说:“I’ll call Mr.Xu。” 时间还早,这个电话在Bill快要挂断时才被许拓接起,Bill开了免提,周驰听到许拓惺忪的声音。 Bill汇报起周驰要看布防图。 周驰一手插着兜,很自然地叼一支烟。 许拓像是还没有睡清醒,电话那头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而Bill就像能在这段无声里听到质疑的声音,警惕地盯着周驰。 “给他看。”许拓挂了电话。 裤兜的手一直紧握着那枚读取器,周驰冲Bill挑眉笑。 Bill登陆进他们的系统,都是英文,他起身让出座位。 周驰坐到电脑前,看到了局域网内整个布防图、人员档案、武器配备等各种详细的信息,比他预想的还要周密和详细。 走廊传来脚步声,赵行峰的。 “表哥?” 赵行峰从门口探进来脑袋,瞥见Bill,进来就是一拳。 周驰把读取器插在U口,起身恼羞地瞪赵行峰:“你干什么!”他的角度完美地挡住了整个电脑。 “昨晚打我的就是你,你他妈受死吧!”赵行峰狠狠抡拳头,身后跟着他那边的兄弟。 中国人在打架的时候很齐心地对准了外国人,即便Bill和后面赶来的同伴都比他们魁梧太多。 屋里乱成一团,Bill还有警惕性,知道回头来看一眼电脑,但周驰正恼羞地在帮他骂赵行峰,电脑只露出一角。 全是英文的电脑屏幕上在五秒后出现了中文字,读取进度开始,在这段中外两国人你死我活的斗殴里,进度条从0%终于跳满100%,无声从屏幕中消失,一切就像没发生过。 周驰拔掉读取器藏进兜里。 打架的人群太挤,他怒喝:“行了!” 行了。 赵行峰听到这句才停手,他被打得牙齿都松了,擦掉嘴角的血,明明疼得要死,但忍不住偷笑了一秒。 Bill也受了些伤,但都是皮外伤,在体格上吃亏的是赵行峰。Bill拨开人群就冲电脑来,笔记本电脑被周驰细心地面向了墙壁。他端起看了眼,确认了没有异常,毕竟才过去二十几秒,他如释重负松口气。 这场打架是场乌龙,赵行峰昨晚喝醉酒是被另一个美国人打的,现在弄清楚了,周驰在逼赵行峰给Bill道歉,又让Bill叫那个美国人给赵行峰道歉。 事情惊动了许拓,他很不悦,但像赵行峰那帮人说的,外国人打我们就得还回去。他不爱参与这些小事,让周驰自己处理,叫他管好周行。 这件事过去了一天,周驰除了被许拓告诫要谨慎外一切都如常,他险些以为这会是抓捕行动开始前最危险的时候。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了,除了那两枚追踪器。 郁好那里一直没有消息,周驰终于还是放不下心,想去拿回追踪器,但他到禁区门口时被端枪的人拦住。 黑王在里面。 …… 屋里火炉上是一锅涮羊肉,郁好做的。那天之后她就在等待见黑王的机会,黑王影踪神秘,除了许拓谁都不知道他在哪。 许拓和黑王不欢而散那天郁好知道,她就在车上。 她不知道这对父子是因为什么吵,那天回来后许拓生气又难过,一个人在书房呆了很久。 她是想借题发挥。 她很礼貌地去求麻秋帮忙,让麻秋请来的黑王。 此刻,锅里汤水沸腾,缕缕白色雾气带着羊骨浓香。 父子俩看到组的这个局都有些诧异。黑王以为是许拓请他吃饭,许拓以为是黑王主动过来。 父子之间的气氛太微妙,郁好已经提前支走保镖,所有人都在走廊上。 郁好用公筷夹起涮好的羊肉放到他们父子的碗碟里,父子俩渐渐明白了她的苦心。 黑王抬眸冷冷瞥她一眼,一双阴鸷的眼睛就像在说“谁要你多事”。 郁好很惶恐地站起身:“那我去房间里坐会儿。” 她垂着头规规矩矩走去书房,经过落地衣架时,她停了会儿,把衣架抬到她房间门口。 黑王一直冷冷瞥着她要做什么。 郁好拿出挂烫机,取下衣架上黑王那个手提包,她只是把包放到了板凳上,她是想为黑王熨烫一下外套上的褶皱。 黑王一直盯着她,许拓对这种眼神不喜欢,端起碗碟说:“是我找老婆,不是你。” 黑王这才收回视线。 锅里浓汤沸腾。 黑王问:“婚礼在云市?” 许拓嗯了声。 “我不去云市,就在这里办。” 许拓微顿,看了眼忙碌的郁好:“嗯。” 他们父子终于才开始说起了别的。 这顿饭结束,黑王起身去拿外套,郁好忙递给他。 他眼神冷戾,摸了衣服各个口袋,哪怕郁好是在他们眼皮底下熨帖衣服他也丝毫不给面子。 许拓有些不舒服,郁好握了握他手,她太温顺。 终于,黑王什么都没摸到,披上外套说:“锅里汤还热,去吃吧。” 这句话显然是对郁好说的。 -- 第237页 郁好微怔,忙应了声“好”。 黑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心尖上那口气终于一点点吐出来。 她是想把东西放在外套的,但周驰那天提醒过她要声东击西,黑王很狡猾。她就把东西放在了黑王的手提包里,那个包黑色、大、有枪,许拓说里面也有重要的东西,她只见过黑王三次,每次都能看到黑王或者黑王身边的人拎那个包。 隔层缝纫线被她用修眉刀挑开,她把那个微型小东西放在了皮革里头。 许拓拉着她去坐,给她下了肉片。 “吃吧,下次不用特意讨好他。” “我是看你不开心。” 许拓抿唇:“没关系,始终是父子。小兔,等这批货出完我们先在干里办场婚礼吧,然后回云市我再补给你。” “我没关系的。” “怎么能没关系,我想给你别人都羡慕的婚礼。”许拓说,“到时候把岳父岳母请来。” 郁好怔怔地望着他。 许拓笑:“我有办法把你失踪的那四年圆回来,也会给你补办身份证。” “我不是有了吗。”他们飞国外旅游那几个月,许拓为她办了新加坡的身份证,她是外国籍。 许拓笑了下:“那你想要中国籍还是新加坡籍?” “我想叫郁好。” 许拓笑着答应她,帮她夹涮好的肉卷。 他们吃完饭,郁好起身收拾碗筷,许拓说让佣人来,从她背后环住她腰。 “为什么想着给我组这个局啊?” 郁好回:“我希望一切顺利,都好好的。” 许拓扶正她肩膀,男人穿着蓝色的衬衫,他喜欢蓝色,衣帽间里总有各种各样的蓝。金丝细框眼镜衬得他格外儒雅,他笑着吻她额头。 “委屈你了。” “我没关系的。” “怎么总说没关系?小兔,以后你可以对我发脾气。”许拓说,“知道了吗?不用像之前那样了,我说过了,我想跟你好好过下去。” 郁好的脸埋在他胸膛,她唇角是一种被迫的冷笑,温声回答他“好”。 “让佣人来收拾,我出去一趟。” 许拓走出大院外持枪的关卡,周驰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他脚下是两个烟蒂,在知道黑王来后他特意等在这里,已经有两个多小时。 许拓说:“有事?” “没有,我听手下说黑王脸色不太好,担心你,过来看看。” 许拓扯起笑:“没事了。” “是黑王还不支持我们退出?” 许拓说没有。 父子俩在郁好回卧室时说了些话。黑王说答应他收手,但是以后不许再随便进来。也许他爸爸终究还是担心他的,但黑王总觉得槟野更适合做这些。 许拓说:“我还是输给槟野了吧。”他唇边笑意苦涩,不过也是释怀的坦然。 郁好在这时走过来,许拓回头问她:“散步?” “嗯。” “那我陪你走一段,我去趟实验室。” “那就不是你陪我,是我陪你了,我不喜欢实验室的味道。”郁好的语气有些娇嗔。 许拓漾起笑:“好,我和周驰去。” 周驰望向郁好,隔着夜色看到郁好细微的表情,她在说成功了。 那抓捕行动就在今晚了。 周驰跟随许拓往实验室和毒品仓库走去。 进门需要换衣服,等许拓脱下西装时周驰接在手里,那枚追踪器被他开启,不动声色藏进了西服的内袋。 许拓在这里只呆了十几分钟就回更衣室换衣服要回去。 他叮嘱周驰:“越是这种关头越是要谨慎点,不能出岔子。” 周驰应下。 许拓离开了这里。 周驰目送他走远,随便在实验室逗留了会儿也换衣服离开。 夜空弯月明亮,所有岗哨都有人在值守。 他去见了赵行峰,说出了行动即将开始的暗号。 赵行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去找了丁阳通知暗号。 原本的行动计划里他会调走东门一些防守,但现在基地的布防交到了这些雇佣兵公司手里,他们受过最专业的训练,不怕死,死亡只会给他们的家人带来大笔的抚恤金,敢当雇佣兵都是不要命的。 今晚这场抓捕只会更艰巨。 周驰正要去调走东门的防卫,却在这时忽然接到许拓的电话。 “来一趟。” 许拓什么都没说,只是语气冷肃。 周驰太阳穴直跳,许拓发现追踪器了?或者是郁好暴露了,或者是他窃取布防系统被发现了? 他脸色从没有这么严峻,薄唇抿着冷淡的线条。 他拿起温妩送给他的保温杯,眯眼望着内胆上刻的那轮弯月。 这份眷恋的目光只敢停留几秒钟,他盖紧杯盖,带上杯子走去许拓的住处。 Bill和好几个雇佣兵都在。 许拓沉的脸,看到他进门冷冷瞥来。 “许哥。”周驰只能保持着惯有的镇静。 “吴巴索要我们全部的货。” 不是因为暴露。 周驰放下眼底几不可见的紧张,问:“上次去见的那个毒贩?要多少,有诈吗?” “目前我们做了500公斤,他都要。他是我爸爸的老熟人,不会有炸。”这人情况急,是麻秋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麻秋经手查的,不会有问题。 -- 第238页 许拓说:“我怕不给他他会一直要,反倒弄出问题。你和比尔去交易吧,这趟要谨慎点。” 今晚是抓捕的时候。 周驰抬眼说:“叫老左去?我留在基地看着,这里也马虎不得。” “老左做事我不放心。”许拓没再说什么。 除了Bill,那些雇佣兵都把身上的手机扔给了许拓身后的保镖。 保镖看着周驰。 许拓没发话,周驰只能默认地掏出手机,跟Bill的人带上无线对讲离开。 他不确定许拓是不是发现了问题,许拓看起来并没有异常。 这趟运输人不好带多,由周驰和Bill带的七个人开了三台车分批运送。 周驰和Bill在一辆食品厂的小货车上,后车厢是伪装成面粉的货。 车子驶出基地,对讲机发出第一台出发的车给的信号:“安全。” 周驰看了眼腕表,时间在表盘上一分一秒拨动,每一分都是紧张的煎熬,21:00。 时间不早了。 不管他在哪儿,今晚都只能成功。 …… 晚上十点,离抓捕行动的倒计时越来越近。 基地里一切正常,周驰没来得及换走东门通道的人,这里是防守的人员如常在值班。 夜色漆黑,僻静的山里没有城市声,只有春夜的寒风刮过空气时的呼啸。 很突兀的,关卡外传来一声遥远的枪响。 砰的一声。 树叶抖落,鸟兽惊散。 撕开整片夜。 值守的人瞬间警惕地端起枪大喊戒备。 有的人要去播音站叫醒所有人,有的人想打电话。 但播音站的线路和通讯线路都已经在周驰去通知赵行峰后,由赵行峰暗中剪断了。 关卡口响起接连的枪响,无数黑影冲破通道的拦截。 “放下你们的武器,警察!” 毒贩都在逃窜和反抗。 这一天不陌生,早在他们这些罪恶的人的梦里无数次演习过。 枪声划破夜空,是正义的号角。 从这一刻起,这里不可避免,也许会成为血海。枪林弹雨,会发生许多不可遏制的事。 … “有内鬼。” 这是麻秋在接到黑王电话后的第一反应。 此刻他们头顶是一阵桨叶挥舞的扇动声,直升机停在了禁区上空。 这座从前毒贩横行的基地在今晚全都是警察,中国的警力,还有迦曼的警力。 枪声、哭喊声、警察喇叭里的威慑声、迦曼语的投降声全部都从四面八方传来。 还有此刻楼顶郁好的尖叫声。 她穿着便于行动的长裤,一件短外套。她在今夜没有睡觉,那会儿许拓叫她休息,她说想看看书,就假装一直呆在书房。 她没敢换衣服,只想在警察来后快速地逃离许拓。 但许拓在警察来之前竟然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接到黑王的电话,黑王的嗓音激动而尖利,失去镇定地对着电话吼:“快跑,今晚有警察!” 黑王在迦曼警方埋了耳目,这场浩大的抓捕行动警署高层是全程保密,黑王收买的人是在出发途中得知今晚目标后才发送的信号。 虽然时间晚了些,但黑王派来接许拓的直升飞机还是及时赶到了。 那会儿,郁好第一次见到这个儒雅英俊又如鬼魅恐怖的男人失去镇定,黑王的电话因为信号异常而中断,他们的手机都没了信号。 许拓慌乱地穿衣服,他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把那件带着追踪器的外套为他套上。 他牵着她手冲出房间,保镖和黑王的人护送他们到顶楼,原本那两架直升飞机被人为损坏,完全启动不了。但现在黑王的飞机已经来了。 郁好浑身冰冷,发着抖。 许拓以为她是害怕,将她紧紧护在胸膛里说:“别害怕,直升机来了。” 郁好满眼的恐惧。 头顶的直升飞机在上空盘旋,最先放下的是绳梯。 舱门打开,两个持枪的人对准大门关卡那里冲来的警力,和门口的保镖一起扫射。 “走!你在前面,手脚用力,听到了吗?”许拓拉紧郁好,要带她去爬绳梯。 郁好从他掌心里挣扎,冲向楼梯口,但被麻秋带人拦住。 她行为反常,大家都盯紧她,许拓也很错愕。 麻秋:“内鬼是她。” “她不是。”许拓拽紧郁好,虽然意外她的表现,但知道她是因为害怕。 他说:“上飞机就好了,郁好,我在。” 郁好却还是在挣脱。 “你放我走吧,我自己躲在房间里,出了什么事我自己负责,我不想上飞机!” 许拓错愕住,夜色下的脸都是阴森的黑影。 “你说什么?” “许拓,你自己走可以吗,不要带上我。我想重生,哪怕我今晚死在这里我也不想登飞机。” 许拓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郁好在哭,她的嗓音彷徨又可怜,充满了孤立无援的恐惧。 “你走吧,快走,不要带上我。” 她说,求你。 手/枪扳机的扣动声响在黑夜,是麻秋把枪口对准郁好。 郁好浑身一僵。 许拓狠狠打掉麻秋的枪。 耳边交战的枪声越来越激烈,是正义与这场罪恶的殊死较量。 -- 第239页 麻秋沉声喊:“许先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许拓沉着眼,紧攥住郁好双腕将她拉向绳梯,直升飞机最终在他们的拉扯里被迫在狭窄的楼顶找地方安稳降落。 许拓声色冷漠:“郁好,我说最后一遍,走!” “我不,我宁愿死在这儿。”郁好哭着,她发现硬碰硬过不了许拓这关,她就哭,她把这辈子的柔弱全部用在了身前这个男人这里,她哭到快断气。 “许拓,让我重生一次好不好,我求求你。我不想再去过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了,我不想……” “不会担惊受怕,我会保护你。” “可你自己就是毒贩!”郁好嘶吼出声,许拓错愕地沉默。 她拼尽全力想从他手腕下挣脱,但他抓得这么紧,她怎么也挣脱不了。他不是个商人吗,他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郁好哭着祈求:“不要拉上我了,我不会告诉警察的,我什么都不说,你别带我,你走吧,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不好。” “许拓,我求你……我们爱过的,不要再伤害我,我求求你……” “真的爱过吗?” 黑夜里,许拓僵硬挪动发红的双眼。 “你真的爱过我吗?” 他直直望进郁好眼睛里,他的眼睛在这一刻干净、明亮、彻头彻尾地失败和期待。 麻秋恼羞地喊:“许先生!” 许拓只是望着郁好,等她回答。 郁好双唇翕动,螺旋桨扫来的寒风吹醒她,她说:“我爱……” 话音未落,她的太阳穴突然抵上冰冷的枪口。 许拓把手/枪对准她:“走。” 郁好浑身僵硬,痛苦地摇头。 许拓望着她好久,懂了她在生死关头的抉择。他终于吸了口气,沉下眼僵硬地抚上扳机。 “郁好,不会疼。” 他抱紧她,她听到了“咔嚓”的转动声,响在太阳穴,子弹即将从这里刺穿脑髓。 死亡在眼前。 郁好绷紧了身体。 空气冰冷,鼻尖和心脏都一样冰冷。 她一动不动,忽然没有害怕了,忽然没有恐惧和求生的本能了。 她只看到一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跑在她家的草莓园里嘻嘻哈哈摘草莓,喊着爸爸妈妈。 她只看到爸爸妈妈来接她,就像过年了,他们穿着崭新的新衣服朝她伸手:“过来呀小鱼。” 她听到的不是枪声和嘶喊声,是爸爸妈妈亲昵地喊她乳名,一遍遍笑着喊她小鱼。 脸颊一片凉意,她才发现她流泪了。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忽然,唇舌被男人滚烫的舌闯入,抵死交缠。 她睁开眼,看见许拓紧闭的眼睛下那一道泪痕,在黯淡的灯火里泛着斑驳的冷光。 他竟然哭了。 杀人犯有什么资格哭!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等着他拨动的子弹结束她苦命的一生。 这份等待漫长得像一生,可又短暂得只是几秒钟。 他从里她怀里离开了。 他松开手了。 他义无反顾冲向了直升机。 郁好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许拓的背影。 一节蓝色衬衫从翻飞的西服衣摆露出,他坐进了机舱。 麻秋护送他进去后对准她这里举起枪,但被他迅速地打掉手。 郁好愣住。 麻秋没放弃,重新把枪对准她。 这一枪在许拓的抢夺里打偏在她旁边那架飞不起来的直升机上。 郁好终于回过神,慌张地躲到直升机后。 他们的飞机缓缓升向上空,麻秋没有放弃,透过舱门瞄准她。 郁好只能看见许拓的手,他被麻秋的人按住,夺不了那把枪了。 楼梯太远,飞机在高处,她没有躲避的地方,义无反顾想跳下去。 三层楼,下面是水泥地,她应该会死的。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忽然听到一声剧烈的枪响——就在她身后。 赵行峰从楼梯口冲上来,对准那架直升机连环射击,麻秋被迫收了枪,飞机驶向远处。 郁好僵硬地望着朝她冲来的身影。 青年高大挺拔,朝她义无反顾冲过来,拽住她手腕用整个胸膛护住她下楼。 她跌跌撞撞地,重力全部都在他身上,走廊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她听到了他的心跳,他护她护得那么紧。 她嗓音沙哑:“周,行……” “郁老师,我和我哥是一样的。”他说,“出去就安全了。” 没有光的走廊一片黑,但是他们正冲向前方的光明。 郁好蓦然笑起来,紧紧扣住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第76章 “开枪,由你结束吧。”…… 直升机跑不远,虽然是比警方的直升机最早离开了几分钟,但他们在楼顶耽搁的那些时间已经让后方的警机追上。 许拓做了决定,在树林里跳了伞。 虽然出了基地,但这附近还是黑王的地盘,有临时的避难地。 麻秋让手下护送许拓,沉声说:“我穿您的衣服,我扮成您,您快跟黑王联系!” 紧要关头,许拓脱下外套和西裤,换成了麻秋身上那件。 麻秋带了两个人往他们相反的方向跑。 许拓身边还有一个麻秋的手下,加一个雇佣兵保镖。 -- 第240页 他们跑了两个小时才赶到黑王的避难地。 是一座装备齐全的地下室,枪、食物、水、通讯设备都有。 许拓还喘着气,手机在这里终于有了些信号,他给黑王拨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被黑王接起。 许拓听到电话那头异常的安静,然后是他爸爸的急喘声:“小拓,别回来——” 通话被突然挂断。 许拓双眼暗沉,已经明白他爸爸也许落网了。 麻秋的手下问他:“许先生,还有别的飞机吗?” 有。 但是基地里出现了内鬼,突然断掉的通讯信号就是证据,还有楼顶被破坏的直升机。 周驰不在基地,Bill这批人只要拿钱就会办事,麻秋不会出卖他们。 是左长洲?许拓觉得不像。 周驰?他更不像,也没破绽。 也不会是郁好,她虽然今晚一直没睡有些异常,但他信她。 是他身边的保镖?他一时猜不到,现在完全信任的人是Bill、麻秋,但他们都不在他身边。 备用飞机在不远处一个工厂,也是黑王和他准备的逃生方案之一,只要他过去了随时都能起飞。 许拓喘着气:“人手不够,叫上Bill和周驰,让他们先来这里。” 保镖忙用他们的联络设备呼叫对讲机那一头的Bill,他们用英语交谈完,周驰急切的声音也通过对讲机传来。 “许哥!” “我没事。” 周驰急切地问:“怎么会这样,你在哪?” 许拓沉默了下,扭头示意保镖跟Bill通话告诉路线。 他不是怀疑周驰,只是生死关头必须要有的警觉。 保镖处理完,许拓在这里等Bill和周驰来接他去机场。 地下室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几道呼吸声。保镖都在门口守着,许拓坐到桌前,找出纸笔。 他抬头望着紧闭的门,什么都看不见,但外面一定是正义和罪恶殊死决战的较场。 他手指都还在颤抖,衣袖宽大,麻秋的夹克是粗糙的灯绒芯面料,裤子也长了一截,带着点点汗味。许拓低头望着这一身,他什么时候穿过这么狼狈的衣服呢?是在小时候。 他和爸爸、妈妈,姐姐、哥哥,最穷的时候。 他很疑惑很僵硬地抬起头,不明白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会不会是绝路啊? 他就这样僵硬地坐了好久,直到想起郁好才一点点恢复理智。 他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他那会儿不该心软。 他应该不顾一切带她一起走。 他握住一支圆珠笔,鼻尖落在纸张上,一笔一划都是颤抖的扭曲。 …… 在三个小时后,周驰和Bill终于出现在了这里。 还是深夜,偏僻的树林里没有一丝光,头顶有警方的侦察机在盘旋,而周驰就走在林中,没有办法发出信号。 在看见许拓后他就明白为什么许拓还没被抓捕了,许拓没穿那件有追踪器的外套。 他们接上许拓,树林外有两台车,但目前头顶来了直升机,那两台车已经成为被锁定的目标。 周驰忽然不是很担心了,就算他没有手机联系不上郑祁华,强大的警力也能找到这里,只是早晚的问题。 寂静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身体擦过树枝的声音,周驰问:“你没带郁小姐?” 许拓沉默了下:“我把她留在那儿了。” 周驰暗自松口气。 静夜上空是直升机盘旋的声音,周驰说:“我们的车会被发现。” 许拓:“我知道安全的路。” 黑王的确能称为一代大毒枭。 他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树林里打通了地下通道,四面八方,全都有路。 不管他们从哪里出去最终都能走出这片树林。 凌晨五点钟,春季的天还没亮,他们走出这片树林,出口处是一座村子,不远处有一辆大货车。 许拓已经很疲惫,这算是他一个不怎么锻炼的人能走的极限了。 他喘着气望着周驰和Bill,周驰懂他的意思,只能说:“我干过维修,懂开车。” 他找了铁丝打开那辆大货车的车门,也连接了车上线路发动引擎。 所有人坐上这辆大货车,在许拓指示的方向里开向停着飞机的工厂。 周驰一边开车一边警惕地留意路况,但实则是焦急还没发现警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工厂离这里很近,在周驰只能铤而走险选择暴露自己也要想办法抓捕许拓的时候,前方路口突然出现一排警车。 Bill坐在副驾驶,眼疾手快调转方向盘。 大货车冲向工厂,坚固的铁门轰然倒塌。 Bill用流利的普通话说:“护送许先生登机!” 所有人都跳下车,许拓被护在中间,周驰拔出枪,许拓忽然拉住他手。 “先上飞机,让他们掩护!” “许哥,为什么要带上我,你不怀疑我吗?” 许拓边跑边朝周驰笑了下:“怀疑过,但是你的表现没充分的证据。开枪,朝那扇门,把驾驶员叫醒!” 周驰朝许拓指示的地方开了一枪,那扇门后很快就冲出一个男人,正提着裤子去开一扇铁门。 周驰跟许拓冲上前,Bill和所有保镖都在他们身后几米的地方,正用枪狙击赶来的警察。 -- 第241页 他们冲进铁门,保镖迅速锁上门,大家都朝飞机跑。 周驰看到空旷的跑道上一架超音速飞机,驾驶员快速打开舱门坐进驾驶舱。 许拓大步跨上舷梯。 周驰微微眯眼,想要拿命奉陪,抬起了枪,却在这瞬间忽然被Bill夺走。 “护送许先生先走!” Bill的枪没了子弹,夺过周驰那把。 周驰这才看到冲进来的警察,Bill见他发呆,狠狠推了他一把。 许拓拽住周驰,舱门在这时关闭。 周驰被迫坐上这架起飞的飞机。 所有雇佣兵保镖都在外面,枪林弹雨中不惧生死,刀尖上卖命的人,他们只为了丰厚的抚恤金。 直升机从遥远的夜空驶来,但是要追赶超音速飞机差了太远。 许拓在瘫坐在地毯上,喘了很久的气。他扬声对驾驶舱喊:“飞肯尼亚。” 他边喘气边望着周驰,眼里是逃脱的喜悦,也露出一抹苦笑。 许拓撑着座椅想站起来,周驰来扶他手臂。 他们坐到宽大豪华的沙发椅上,许拓还很累,在找水。 周驰瞥见冰吧的台柜,拿出两瓶水扔给他一瓶。 他们大口喝水,喝得太急,冰水顺着周驰喉结滚落,他抹掉水渍。 许拓正在说:“去肯尼亚,我在那有安全的地方也有公司,你我的身份问题也能解决,风头过了我会——” 冰冷的枪口对准许拓面门。 毫秒之间,周驰从许拓身上夺过他的手/枪,转动扳机瞄准了许拓。 “回头吧。”周驰说。 许拓错愕地望着周驰。 时间静止在这一秒。 他不可置信,唇角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水渍,冰水从喉咙里滑入腹部,胃和整个身体都如同沉入冰底的寒。 但他又好像能明白了,所有事件回想与串联,他望着周驰好久,恐惧、遗憾、解脱还有求生的本能都在这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 “周……驰?” 周驰喉结滚动,张唇说:“许哥,回头吧,不要逃,根本逃不掉的。” 他要去驾驶舱让飞行员掉头,但许拓扑向他,两个人扭打在地毯上。 许拓抢夺周驰的枪,周驰把枪扔向沙发,许拓要去拿,周驰狠狠钳住许拓手臂。 人在绝境里有无限潜能,许拓发现了周驰裤兜里一直带的保温杯,抽出来狠狠砸在他额头。 一阵眩晕袭上,周驰大脑短暂空白了瞬间,他反应过来,一把压倒许拓,两人在沙发上抢夺那把枪。 许拓不是他对手,枪再次回到周驰手上。 周驰对准许拓额头,许拓这才停下所有动作。 周驰喘着气,紧盯着许拓:“回头,必须回去!我知道你后悔了,那批货已经给了吴老板,昨晚我们送出去了,仓库里除了制毒化学品没有毒品了,我也下令后面的先不做,你还有回头路。” “你什么时候下令后面的不做了?” 周驰沉默了下:“喝酒吃肉那晚,在你说给我们都准备了后路,叫我们不许再碰毒品后。” 许拓失笑,然而变成一种大笑,他的笑声狂妄又凄凉。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粗糙的夹克,和他里面挺括高级的蓝色衬衫一点也不搭。 他脱下外套,倒在沙发上。 周驰也一点点坐回对面座位,但是枪一直瞄准许拓脑门。 许拓笑累了,靠在椅背上,好像明白再也跑不掉,他的眼睛里忽然有一种认命的妥协。 他看了眼周驰背后的柜子,玻璃橱里有香烟和酒。 “给我一支雪茄。” 周驰回眸瞥了眼,枪没有松懈,回头拿了一支烟和打火机。 许拓点燃雪茄,指尖还带着颤抖。他吸着烟草浓烈的香气,好像才终于平复下所有的情绪。 他望着周驰,忽然抿起一个淡笑:“我请过你抽雪茄,是不是?” “嗯。” “是好烟吗?” “嗯。” “我也觉得雪茄是好东西,我家以前很穷的时候,我看大人抽烟很上瘾的样子,就去偷偷拿他们的抽。我买不起烟的时候还去捡过别人扔地上的烟蒂。” 周驰说:“许哥,去自首,跟我回去,坦白一切,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配合警方的调查,争取减刑。” “我还能争取减刑吗?我手上有人命,我制毒,我没有路了周驰。” 周驰沉默了下:“你杀的都是毒贩,你参与的制毒都是黑王在卖,你没有拿过毒资,你做过慈善事业。”他说,“你争取一下!我可以为你证明。” 许拓深望他笑了起来:“你可怜我吗,还是觉得跟了我这么久舍不得看我死了?” 周驰没有说话。 许拓:“也不用沉默,我不会怪你。” 周驰目光微动,望着许拓。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周驰,我以为可以回头的,我以为可以的。我都想好了,我要用很多钱去做善事,去洗我身上的罪孽,我要做个好公民,当个好丈夫,好爸爸。” “周驰,我羡慕你,也佩服你。你吞了那么多刀片,如果我没去救你,那晚你应该是死了吧。萧亮有次对我说那天的塔顶还有一男一女,他当时上去检查没吱声,我也没有问过你,也从来没怀疑过你。男的是周行?女的是谁?” -- 第242页 周驰说:“我心定的人。” 许拓笑了下,握着雪茄深深吸了一口。 他忽然握住了枪口对准自己额头:“开枪,由你结束吧。” 周驰一惊,许拓扣住他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周驰紧扣住许拓的手:“不许动!跟我回去,没有你想的那么一无所有,你可以立功,你爸爸不愿意招供的你可以招供。不是要做好人吗?这也是积善的方式!” 许拓紧握着枪口,眼眶里涌起滚烫雾气。 他深望周驰:“我没有退路了,我没有。周驰,我还想穿一身干净的西装,系上领带,戴上袖扣。我想娶郁好,想和她生两个孩子。我可以死在身下这片海域里,我可以跳下去!我也可以死在你的枪下,但是我不要去审判庭!” “周驰,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没有好朋友,生意场上只有勾心斗角,和槟野只有你死我活。我信任你,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 他的手指已经覆住周驰紧扣扳机的手指。 周驰紧张到太阳穴青筋暴起,两行泪顺着许拓眼眶滑下,周驰就这样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皮相儒雅、英俊,戴着斯文的金框眼镜。他第一次看到许拓流露出这一面,比他在法庭上见过的无数个悔过的犯人还要真实,在这一刻这双眼睛也比任何犯罪者都要清澈。 “不要让我死在监狱里,刑法里。周驰,帮帮我。” 周驰想拔出枪,但许拓的手指就在指尖,他不敢妄动。 许拓忽然说:“周行也是警察吗?” 周驰说是。 许拓双唇翕动,想说什么却没再开口,一抹微笑在他唇角漾开,他忽然抓紧周驰的手。 砰—— 枪声响起。 红的白的在机舱里飞溅。 滚烫的液体落在周驰脸颊、脖颈,他错愕地僵在原地,望着沙发上不住流出的鲜血和许拓。他僵硬好久,枪从手中滑下,他一点一点蹲下身,望着倒在沙发上的许拓。 他嘶哑地发出“啊”的一声,闭上眼睛。 …… 2018年4月2日,警方公开了一场特大毒品案件。 中迦特大跨境贩毒案侦破,警方抓获大毒枭黑王,大毒贩许拓、槟野等,许拓在抓捕行动中被警方击毙,槟野由黑王招供,被警方从地下室抓获。 毒枭黑王拥有638人的私人武装,控制着迦曼到中国80%的毒品交易。此次案件缴获毒品6吨,制毒化学品32.8吨,毒资超过100亿人民币。 此次毒品案件还牵扯十几起失踪旧案,被拐、劫持的受害人36名,均已安全获救。 州安省公安厅。 缉毒总队办公室这几天都是沸腾的欢庆声,立功的报告也下达了,第二天就是表彰大会。 从3月8日的迦曼抓捕行动开始时,云市许拓那几个毒贩就被同时抓捕归案,在逃的只有一个姜骆青。周驰从迦曼回来又亲自去抓捕到姜骆青。 姜骆青被周驰拷上手铐那天说:“我知道你有问题,在你说梅妻鹤子的是林逋后。” 周驰失笑。 姜骆青说:“你还是不够谨慎,梅妻鹤子,还有现在我提起许先生时你的眼神。” 姜骆青苦笑了下,又很自得地盯着周驰笑,就像是在笑话他所有警察都因为抓完毒贩而轻松了,但你没有。 办公室里的欢庆声在周驰进来后小了些,他穿着板正挺括的警服,肩章上二枚四角星花,帽子上的警徽庄严,手上是几份这次案件的报告。 大家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英俊严肃的组长回来了。 封艳兴奋地喊周驰:“组长!队长,哦郑副局叫你去他办公室!” 郑祁华被升为副局长,升职令已经下来,就等明天的表彰。 周驰放下资料去队长办公室。 郑祁华说起了这次案件后续的一些工作安排,然后说到明天的表彰:“你有一个一等功,我也向上级推举你上我的位置,把警员交给你我放心。” 周驰笑了下,点头说着谢谢。 郑祁华问:“升职都不开心?” 周驰沉默了下:“队长,许拓原本不会死的。” 如果那天在飞机上,在许拓握住他枪的时候他义无反顾拿走,他用身体用腿制止许拓,或者他没有心软——是的,是他那天心软。 他的心软让许拓心满意足选择了死亡的方式。 是他身为一个警察的失职。 郑祁华说:“表彰是开会研讨过的,我们都没有怪你,你也不能否定你的功绩。” 周驰抿起唇。 下班后,他回到家里,客厅有一张全家福,久违的照片。 他支起一个手机支架摆在厨房,给温妩拨去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温妩那头是公司的背景。 少女精致的脸占据整个屏幕,周驰这才卸去所有压力和疲惫,朝温妩笑起来。 她问:“你下班了?” “嗯。” “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啊?” “随便煮个面。” “哦,等我来请你吃肉吧!” 周驰弯了弯唇:“好,你还没下班?” “嗯,还有些事要处理。” 周驰顿了下,从支架上拿起手机望着温妩,他说对不起。 温妩微笑说:“没事啊,我又不怪你。” 因为陈潇安的新型毒品牵扯到了佳人集团,温妩又作为周驰的女朋友,所以警方限制了周驰参与这桩毒品案。而从迦曼回云市后,很多小毒贩和他们的手下潜逃,周驰也都还扮演着在逃毒贩去诱捕他们。 -- 第243页 他一直都有抓不完的犯人,而两人又得避嫌一段时间,回国这么久除了在手机里都还没有见上面。 周驰有很多话想对温妩说。 他想说她给的那个保温杯他没有保护好,被许拓敲扁了。 他想说他好像做得不够好,警察的事没做好,身为男朋友也没做好。 他想说他忽然有些迷茫,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他想说他很想来帮她,陪伴她。 他想和她说,他好想她,想冲破一切阻碍去见她,想抱抱她。 他薄唇翕动,最终都只是在她善解人意的微笑里配合她笑起来。 夜晚,和温妩通完电话,周驰睡着后梦见了许拓。 不,是槟野。 那个从地下室被抓捕出来的槟野,长着和许拓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他还梦见了审讯那天的黑王。 男人穿着囚服,拷着手铐,在审讯室里忽然崩溃地大哭。他说一切原本都不会这样的,他说他已经把槟野整容成了许拓的样子,他说爸爸在保护你,一直都在。 这个用毒品害了无数家庭和社会的毒枭竟然会因为毒品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而哭,他好像终于自食了毒品的恶果。 周驰梦到了马来西亚那套别墅,那天他带着警方去看到了。车库很大,里面停着一台卡宴,二楼书房的保险柜密码是他的生日,里面是一张卡,卡里有1亿人民币。 巩彬被抓捕后交代了许拓这些安排。 所有的钱都是干净的,是许拓用私人账户为他们置办的。许拓哪怕已经通过那批新型毒品赚到1亿美金,也都没有把这些钱洗入私人账户,他全部都拿来为贫困山区修建小学。 警方没有将周驰这笔钱纳入毒资,而是由他处理。 周驰把钱都给了新明阳光小学理事会。 梦像碎片,填满他大脑,撕割着他神经。 他梦到姜骆青被抓捕那天,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点也没有毒贩的狠戾,被拷上手铐时嗷嗷痛哭,那是周驰见过的唯一一个被抓捕后哭泣的毒贩。姜骆青求他能不能让他更完那本小说,但周驰没有资格答应,姜骆青也没有资格享有。 还有阿时和纪冲,他们在被提审时错愕得睁大了嘴巴,望着身穿警服的他好久,不知道是要喊驰哥还是喊警官。阿时最后被押走,红着眼眶看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喊出一声驰哥。 周驰睁开眼,熟悉的卧室睡了十年,这个家他再熟悉不过,可是他在漆黑的墙面上看见了许拓。 不是梦,是真实的许拓。 男人戴着金丝细框眼镜,笑得儒雅又英俊,但他的笑容很快消失,转眼变作模糊的血肉,和他爸爸一样,大脑中枪惨死的画面挥之不散。 周驰大口地喘气,床头就是温妩送他的保温杯,杯子在上次许拓砸他时被砸扁了,他大口喝水。 …… 第二天一早,周驰第一个来到局里。 他坐在郑祁华的办公室,逐渐听到了同事们开始上班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今天早上十点是表彰大会,丁阳经过队长办公室看见他,调皮地揶揄他:“段队,是不是按捺不住了,来体验新办公室?”他一副我懂得的欠揍表情。 周驰笑了笑没说话。 郑祁华没多久来了办公室:“这么早就来逼我让位?”但他说完后才发现不对,周驰没穿警服。 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是他日常的便衣。 他把叠得崭新的警服庄严地呈给郑祁华,也呈上一份警务人员辞职报告。 第77章 光明之下 郑祁华脸色严峻。 周驰:“队长,我想辞职。” “为什么,因为许拓的那一枪?”郑祁华说,“没有人怪你,你还是最大的功臣。” “我不是最大的功臣,赵行峰能担得起重大任务,丁阳也机灵勇敢,还是所有队员的齐心付出。”周驰很严谨地说起,“许拓要我开枪的时候我内心偏向他了,现在我向您说实话。” “我面对毒贩心软,这是一个缉毒警察不应该有心理,我素质不够,不配领功。” 郑祁华:“小子,我们都没有怪你,也许是你跟许拓相处得太久,你休息一段时间再回来,我给你批假。” 周驰微笑:“不用,我要离职,可能会后悔吧,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配不上功绩和岗位,对不起国家。”周驰站起身,朝郑祁华深深地鞠躬,“队长,谢谢我爸不在后你像亲儿子一样带我。” 郑祁华还要再劝,他不忍心放周驰走,也知道缉毒是周驰和他爸爸一生的事业。 “小子,你爸就是死在毒贩手里的,我不想提旧事让你难受,但你在警徽面前发过誓,你要把毕生献给缉毒事业。” 周驰沉默了好久,他内心的痛苦没有办法道出,他说:“叔,我真的当不好一个警察,但我知道怎么当好警察。我不会放弃缉毒,如果有机会能考上警校的教官,我应该可以教会他们怎么当好一个警察吧。” 他笑了下:“我女朋友那儿现在需要我,我一直都没能去陪她,也是时候好好陪陪她了。你再劝我小心我又成单身光棍了。”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郑祁华沉默也是难过,最后说:“穿上这身警服,先把表彰拿了,然后我给你批离职。” 周驰沉默了下,点点头。 -- 第244页 表彰大会在省厅大会议室举行,周驰被授予一等功奖章,他站在台上发表心得感悟,英俊的脸依旧是每次公式化的严肃冷峻。 台下有好几个年轻女警,都在激动地鼓掌,有新入职的女警少女心爆棚地问同事:“他就是警草?啊啊啊不是说他是我们省厅的歌星吗,怎么声音是这种款式啊?” “他在这次卧底中被毒贩伤到了声带。” 新女警一脸的崇拜:“实名英雄!我要追到他当我男朋友!” 女同事们都笑她,前排一个男警听到忍不住开玩笑似的回头说:“别做梦了,他女朋友比你漂亮一百倍。” 女警不服气。 旁边的女同事说:“你不知道,段警官的女朋友等了他七百多天。” 女警愣住,转眼少女钦慕的眼神变成了钦佩。 坐在前排的赵行峰兴奋地举着手机拍下台上致词的周驰,把照片发给了温妩。 温妩:「哇,好帅!」 温妩:「他怎么不笑!」 赵行峰:「他一直都这样,严肃板正,16年我跟你们过年的时候第一次看他笑脸那么多。马上就是队长了,让他穿着这身警服戴着奖章去见你!」 温妩:「嘻嘻~真好~」 很快轮到赵行峰上台授奖,赵行峰正笑着收起手机,郑祁华忽然举着话筒宣布:“缉毒队员集合,有新任务,回来再继续颁奖。” 是郁好。 郁好打来电话,说要上交可能是毒资的一笔钱。 是许拓留给她的。 她在抓捕行动结束后由周驰举证证明她是受害人,帮助警方立功并且没有参与任何违法案件,在提供了一些举证后由家属带走。 郁好回到老家饶县,她的父母明明才四十七八岁,但头发都白了,妈妈皮肤也粗糙了,爸爸黑得像刚挖煤回来。 她家里有很多传单,全都印着她的照片和父母的联系方式,她看到这些泣不成声。 她很努力地在生活,周围邻居也会安慰她,但总会有个别中年男人在背后说她被拐,被强迫,是情/妇。 她不怎么敢出门,不喜欢那些安慰她的眼神,也害怕听到议论她的话。 闻音经常会来看她,闻音开了间服装工作室,带她去工作室帮忙,她就住在了市区里,不会再遇到熟人,也不会再被人议论。 她总是很想爸爸妈妈,爸妈会来闻音这里看她,在上个星期,她爸妈花了所有积蓄在市区付了一套三室一厅的首付。 他们都住在了这里,一家三口谁都没有再提从前,彼此默契又感谢现在的生活。 郁好妈妈朱素箐做了一面锦旗,要送去给省厅。 郁好接到这个快递电话,以为是锦旗,但是一份文件。 是许拓给她的。 有信托公司的说明,有许拓的财产赠予,和许拓留给她的信。 他留给她一处小岛,上面有地址和赠予协议。 他留给她一封信,字迹开头歪歪扭扭,像是人在紧急关头写出来的,信是拍照出来的复印件,字迹有些不清晰,但每一行字她都看清楚了。 “郁好: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是我没有杀你的时候吧。 我想过这条路走到尽头了我就带你一起走,你必须陪我,你永远都只能属于我。 可在把枪对准你的时候我竟然会心软,我舍不得血液弄脏你的脸,我舍不得腐烂把你吞噬。 保镖守在门外,我此刻在地下室躲避,漆黑的夜,基地里应该都是枪声,你还好吗?我总感觉今晚难挨过去,或许是我的错觉,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风光,如果能度过今晚,我就带着你低调地生活。如果我被抓捕,那你就自由了,我会给你铺好路,你别怕今后没有从前的生活了。 郁好,我害怕面对审判。 我不敢站在审判庭上,害怕在相关证人或者旁听人员里看见你的眼睛。我知道那应该是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我害怕,我不敢,我罪恶多端,但我只接受你一个人的审判。 只有你可以审判我。 郁好,如果我真的死了,那我死的时候就是你重获自由的时候。如果可以选择怎么死去,那我想死在高空里,或者是深海里。我想让树叶遮盖我肮脏的尸体,让海水洗干净我的心脏,我也想做个干净的人。 如果可以选择人生的剧本的话,我会选择在饶县出生,我不是一个坏人,我就做你的跟班,跟你做童年的伙伴,青年时期的同学,你去哪我就去哪儿。然后我们恋爱,我娶你回家…… 郁好,我可以说我爱你吗? 大灰狼在走前的最后一秒,应该也在爱着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小兔。 郁好。 再见。 如果我真的死了,就祝你余生没有我,只有正义和幸好。” 郁好明明是恨他的,但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说出两个字——干净。 她捧着信纸,忽然发狂地揉成一团。 她无助地抱住膝盖,发出啊啊的哭声,但是又不想再因为这个人哭,她就逼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她憋到气短,憋到双眼通红。 …… 郁好和警方顺着信件里的地址来到这座小岛。 在云市最大的淡水湖的小岛上,几驾冲锋艇远远驶来就能看见四面挂牌写的“私人岛屿,禁止参观”。 -- 第245页 郁好很敏感地闻到一阵桃花香。 小岛外围都筑起了和树木一样高的墙,外人根本进不去,大门像信里说的,需要郁好的指纹才能开启。 高高的大门缓缓打开,郁好望见满目的桃花。 粉色花瓣被春风送到她头顶、肩上、头发上,她睫毛颤抖,满目的粉色桃花,成片成片正是最灿烂的时候。花园里绿荫盎然,秋千架和风在玩耍,有风铃俏皮唱起歌。 他们走进去,郁好看见一个游乐场,是儿童玩耍的那种游乐场。 别墅四层楼,需要她的指纹才能开门。 随着她的指纹解锁,两扇门自动开启,入眼的客厅装修清新里不失奢华,墙上竟然不是昂贵名画,而是几幅草莓图和小白兔的图。 他们走到三楼,郁好打开房门——全是现金。 整层楼没有家具,全部摆放着人民币现金。 郁好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但她没有高兴和动容,她只记得她经过的那些房间。有的房间挂着她和许拓在新加坡巴拉湾海滩的合影,有小一点的房间挂满草莓图和各种充满童真的趣画,有向阳的房间挂着夕阳和白头发卡通老头老太太的壁画。 警方会查明这些财产的来源,如果不是毒资那么会按协议属于她。 郁好说她不要,随便警方怎么处理。 警察还在楼里工作,郁好走出别墅。 赵行峰想问她什么,最终只是问:“郁老师,最近还好吗?” “还好。” “我们单位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这些事情全部结束了我就有时间了,郁老师,我会去看你。” 郁好笑了下。 她不想呆在这座岛,警方会先送她离开。 她转身往前走,无数花瓣飘落在她头顶。粉色桃花都在春风里盘旋,它们像多情的精灵,全都温柔拥抱她而来,仿佛渴望把她留下。 她没有停,岛上高高的外墙如同牢笼铁壁,它们遮挡阳光和自由。 她跨下台阶,一步都没有留情。 她又为什么要留情?许拓是毒贩,是杀人犯,是违背公序良俗的恶人。他不在意弱小者的生死,他用权力和金钱满足他违背法律的私欲。他囚禁她,剥夺她的自由,威胁她的父母,禁锢她作为公民应该享有的自由平等的权力。 她走下这条碎石小道,终于才缓缓停下脚步。她回过头,阳光灿烂,桃花灿烂,别墅落地窗折射出耀眼的阳光。 她只是无声地看了一眼,最后一眼,她看到三个字——小兔岛。 她进门的时候竟然没看见。 她很沉默地深深望了一眼,转身踏上冲锋艇离开。 水浪清澈湍急,湖面是绚烂的万束光。 冲锋艇义无反顾,驶向城市宽阔自由的岸。 …… 最近的新闻热搜上有两件大事,甚至全网铺天盖地都是这两件事。 首先是先舟科技的手机用户不满意CEO许拓是毒贩,恶心用了他们公司的手机,其中不乏三观正向的言论、分析毒品危害和先舟带给社会的危害,也有不少博取眼球赚流量的网红表演砸手机。 从前占据整个安卓市场三分之一的手机品牌,在一夕之间沦为全国憎恶的对象。男网红用暴力等方式发布了很多砸先舟手机的视频,边砸边说自己正能量,然后带货别的手机商品牌,用这种低级拉踩的手段上位。 也有低调的网民纷纷换了手机,只是评论一条“抵制毒品,已换新机”。也有没换的恶语相向,把毒贩骂绝了后世十八代,网上一个因为先舟失业的普通职员只是发言了一句就被这群网友骂到注销账号。 另一件大事就是联合抵制佳人集团。 VIOLET的高层管理利用服装出口各国,提纯新型毒品。新闻爆出后被同行齐心营销加抵制,尤其是佳人昔日的竞争对手利用国民的爱国情怀联合出手,佳人集团即便做出公开道歉,也难以取得公众的原谅,全国和境外各个门店客流量不超过两位数,网上旗舰店也是差评不断。 佳人集团已经在配合警方查案后关闭了VIOLET这个子品牌,但其余三个品牌还是避免不了同行和幼龄顾客的抵制。 只要你进入佳人旗下某个品牌门店,就会有同行安排的人拍摄视频,站在道德制高点质问你为什么不爱国不爱社会,要买一个贩毒品牌。 各大网红也掀起了剪衣潮,VIOLET的衣服,甚至微语、斯隆、佳人全部受到牵连,只要穿了佳人的衣服,好像就理所应当被鄙视。 随着佳人股市跌停,4月5日,佳人集团正式申请破产,主动宣布关闭所有品牌,退出服装行业。 当天,网络上热搜再次爆了。 是因为视频里年老的创始人孔老先生蹒跚上台,说起创始初衷只是为了感念美好。 他把库存的、价值30亿的衣服捐赠给了贫困地区,他说“我们的衣服没有毒”。 他把集团账目平均分配,照顾到公司的每一个员工,他用布满皱纹的眼睛虔诚地望着镜头,恳请国民与同行不要牵罪从他们这里出去的设计师。 他用年迈的,苍老的声音笑着说:“苟利社稷,生死以之。” 有的人感动,有的人夸赞佳人影帝般的演技,有的人夸赞这才是企业家应有的素质,有的人理智呼吁不要破产。 而这一天,是周驰登上表彰台接受表彰的日子。 -- 第246页 温妩坐在空荡的办公室望着赵行峰发来的照片,轻轻抚摸周驰的脸颊。他穿着一身警服很帅,她的眼睛那么思念和痛苦,一颗泪落在手机屏幕上。 拐杖的声音敲击在地板上,哒哒的声响,如同一个年代迟暮的回音。 温妩忙擦掉眼泪起身去,曾外公正杵着拐杖进来,执拗地不要助理扶。 她扶住老人手臂,忍不住抱住老人:“曾外公,对不起。” “早退场不一定是坏事,我能在有生之年站在高处见到我的女儿,这就是我感念美好的初衷。” 主动退场是曾外公的决定,在封艳和云市的缉毒警察查清陈炜和岳淳海、孔欣云后,佳人就配合警方的调查,暂停营业、关闭全国与境外所有门店、冻结账户。等案件结清,佳人可以如常营业了,但温妩却遇到无数个棘手事件。 她的性格从来不愿意受欺负,她查清很多起事件背后都是同行操作,紧握证据,邀请各大媒体到场,要召开发布会。但曾外公及时拦住了她。 曾外公不要她露面,老人回到公司,主动承担所有责任,抛头露面,把她护在风雨背后。 曾外公总说她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不能在履历里留下这道坎。 温妩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保护,她抱紧曾外公,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了曾外公衣服上。 老人揉她脑袋好笑。 温妩说:“我给你做一件吧,反正现在时间多了,你看看我手艺!” “好。” 一大一小依偎着回家。 汽车驶入老洋房,温妩透过车窗望见院子里那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挺拔修长的青年。 青年一手插兜,一手抱着一捧鲜红的玫瑰。他看见她,挑眉吹出一声口哨。粉橘色的晚霞在他身后铺开,他逆着光举起玫瑰,笑容比这霞光还要绚烂。 温妩下车,急切地冲过来。 她停在他身前,边喘气边笑,这是把男女私情放在国家大事背后他们第一次的相见。 “你来了——” “嗯,我想你。” 温妩一把抱住周驰,眼泪顺着她红红的眼眶滑下。 “还走吗?” “不走了。”他微顿,“我辞职了。” 温妩愣住,不解地抬起头:“为什么啊……” 周驰笑了笑:“你嫌弃我?” “没有。”她摇头,红着眼眶说,“其实我也没工作了,我不再是总裁了。” 他揉揉她脑袋,一双英俊的内双眼睛里只有疼惜,在刚才等待的时候他看到了佳人集团宣布破产的新闻。 他们互相凝望着彼此的眼睛,温妩很想问他辞职的原因,但又暂时没有追问。她知道他可以把生命献给缉毒,这样一个人应该是有无法面对的苦衷。她的眼睛里只有疼惜,和他这双眼一样。 他们这么懂彼此,都笑了起来。 “那你就有很多七天七夜了,周驰,我要你狠狠陪我!” “必须的,我不叫周驰了,我的名字叫段池。” 从今天起,他是他自己,是活着在这片光明之下的段池。 第78章 大结局婚礼 段池把玫瑰递给温妩:“接着。” 温妩翘起唇角接过,忽然尖叫了一声,是段池把她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哈哈大笑地转圈圈,然后不顾曾外公还在车上看着,狠狠亲她脸颊,每一口都亲出啵唧的声音。 … 他们一起陪曾外公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饭,段池做的,他还心细地把肉炖烂,曾外公夸他手艺好。吃过晚饭,他们要回温妩之前租的那套公寓。 夜晚的云市灯海灿烂,段池开着他那台老版的福特翼虎,怕温妩坐不习惯,但她很满足地坐在副驾驶,拉下镜子照脸。 “段池,我口红快没了。”她拿出那只他在一年半以前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口红管都空了,只剩下管底还有些口红,温妩每次都用棉签沾出来,渴望涂上这只口红等到段池。 段池说:“我给你买,现在去?” “好啊。” 温妩挽着段池手臂,他们走进一家商场。 她的廓形中式外套里是一件粉色旗袍,一片式的旗袍清新雅致,裙摆到脚踝,开叉很低,满满的高级美。 段池穿得很随意,宽松年轻的黑色外套,里面是件灰色T恤。他的短发板正利落,从来没有特别去打扮,总是英气又完美。 他就是人群中最低调的那种人,但掩饰不住正气与英气,真实的段池是一束光,利落照亮温妩的眼睛。 他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去商场,温妩也终于可以正大光明拉着他手,再亲昵都不会怕。 她说:“我要买好多支,你钱够吗?” 段池就把卡塞到她手里:“我全部的,都给你。” 温妩愣了下,笑起来。 她去各大专柜挑了一支热门的色号,涂给段池看,会撅嘴问他:“好看吗?” 每支都好看。 段池最后不让她涂,直接让她买。 温妩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他指腹擦过她嘴唇,手指有长期握枪的粗糙,摩得微微痒。她听到他说:“你嘴唇都试干了,疼不疼?” 真好,这个男人时刻在意着她的细节。 温妩拉着他去一个护肤品专柜买男士的套装,段池不要。 她很坚决:“我给你买,当我送给你的礼物,我还没有送过你礼物。” -- 第247页 段池说:“你给我做过衣服,还有,你的等待就已经是我最好的礼物了。” 他双眼真挚,比钻石坚固与虔诚。 温妩眼眶热热的,笑着拉他手:“不行,我非要给你买!你脸都晒粗糙了,得抹点东西。” 段池嫌她挑的贵,非要她买便宜的。 买完出来,温妩望见商场里有她常喝的那家奶茶店。 她只是看了一眼,段池就牵着她手过去,问她要喝什么。 温妩随便说了一杯,他会告诉店员:“我女朋友只要三分糖。” 他们外表和气质都太出众,总是吸引路人回头看,都是赏心悦目的眼神。 段池把奶茶递给温妩,温妩说:“你不要吗?” “嗯,我想跟你喝一支吸管。” 他把吸管插上,递到她唇边让她先喝第一口。 温妩小口地喝完,吸管上还留着她的口红印。段池挑眉,薄唇边是一抹得逞的笑,就着这个口红印抿了一大口。 温妩感觉心脏扑通乱跳。 他这该死的挑衅,晚上他胆子也会这么大了吗?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情侣都朝电影院走去。 温妩说:“我也要看电影。” 段池带着她去买票,他在柜台看票价,又对比了网上的,找了最划算的购买方式。 温妩一直赖在他肩头,眯起一只桃花眼看他下单,连他节省的样子都这么帅。 最后电影是看完了,但她压根没记住剧情。 她只记得她全程都像个牛皮糖一样黏着段池,他手臂一直搂着她。两次她故意把呼吸喷打在他脖颈上,他手掌会落在她腰间,呼吸微沉,惩罚似地把她搂到胸膛,轻轻咬了下她嘴唇说“老实点”。 现在都还要老实?那可太不是她了。 回到公寓,温妩冲进了盥洗室里。 段池只以为她是憋急了要上厕所,但她是拿了美美的睡裙进去洗澡。 滚烫水流浇下,浴球擦出好多白色泡泡,温妩哼着欢快的歌,洗完澡出来擦上香香的身体乳。她把头发抹上精油,用吹风机吹干,段池在门口叫她出来,说帮她吹。 温妩隔着门欢快地回答:“不用了,我自己来。” 吹干头发,温妩对着镜子刷牙,做完面部护理,吃了两颗香体糖。 她摸了下胳膊,好滑! 段池很喜欢和她亲昵的,她知道,他只是一直都在忍。 她忙完出来,段池正从卧室走到盥洗室门口,在望见她时眸光微动。 他抿起笑,深深看她。 温妩的睫毛像蝴蝶扇动的翅膀,她眨了眨眼:“牙膏给你挤好了,男朋友。” 段池嗤笑出声:“谢谢。” 他走进盥洗室。 温妩回到卧室打开一瓶香水往空气里喷,然后穿过这片香雾,晚香玉就像盛开在这场浪漫的夜色里。 微信有消息提示,是赵行峰和闻音的。 闻音在关心佳人集团破产的事。 温妩回复完,说起:「不说啦,我男朋友回来啦!」 嘤嘤怪:「周驰终于去找你了!他再不来陪你我都要生气了!那你们好好忙,我不打扰姐妹享受!」 闻音自从知道段池是缉毒警察后终于理解了温妩,她是在郁好获救后才知道这一切,明白了温妩所有的等待有多不容易,也愧疚从前那么说她。 温妩笑着打字:「他现在叫段池了,下次见面别叫错了~」 赵行峰给她发消息是她晚饭的时候给赵行峰打过电话,当时赵行峰没接到。 温妩是想问段池辞职的事。 赵行峰在微信上回复了她。 温妩出神了好久,忽然露出一个苦涩又理解的笑。 她爱的人有血有肉,好像更真实了。但他为了缉毒连死都不怕,现在不再是一个警察了应该会很难受吧。 赵行峰说让她过段时间劝段池回去,温妩放下手机,她尊重他,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她的英雄。 段池洗漱完出来,穿着她以前备在这里的睡衣。 他在说:“淋浴间的花洒有些坏了,你有扳手吗?” “没有。” “那我明天再修一下。” “你想一直住在这里?” 段池笑了下:“你想去哪里?” “夫唱妇随,我随你呀。” 他莞尔,忽然很认真地望着她:“我现在不是警察了,你会失望吗?”他说,小五,对不起。 她那么想看到他穿着警服来见她的样子,但他连这么小的心愿都没能为她实现。 温妩坐在床上,张开双臂说:“抱抱。” 段池抱住她。 她说:“我也不是CEO啊。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只要我们互相爱护彼此不就好了。我不介意。”她抬起头笑,“你是我心底正义的英雄,早就是了,也永远是。” 段池深深凝望她,揉了揉她脑袋。 “哎呀。” “怎么了?” “摸头杀好帅哦。” 他笑出声。 温妩拿出他在两年前放在冰箱里的情侣对戒,套在段池中指。她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和他十指相扣,笑起来。 段池温柔凝望她眉眼,吻了吻她手背,转身从今晚那些购物袋里取出一盒唇膏。 温妩看见还是腊梅牌。 -- 第248页 她眨眼:“你喜欢这款唇膏啊?” 但段池只是笑着抹到指腹,轻轻涂在她嘴唇上。 他是心疼她试那么多口红嘴唇都起了皮,他才转头去旁边专柜买的。 温妩有些心疼他给自己选护肤品抠抠搜搜,却舍得为她买五百块钱的唇膏。 他指腹摩挲着她唇,有些痒。他的脸近在咫尺,在迦曼肤色比从前暗了一分,但更英气硬朗。她一眨不眨望着他,他被看得想笑,又很专注地帮她涂唇膏。 她说:“你嘴唇也干了。” 下面一句我给你亲亲还没说出来,段池就已经微微挑眉:“哦?” 他俯下身,把凉凉的软软的唇印在她唇上,用他的方式来蹭唇膏。 温妩感觉脊骨都要软了,腰无力地瘫软在段池臂弯里。她心脏跳得很快,圈着段池脖子,睫毛颤抖地眨着,他也正凝望她,用粗粝低沉的嗓音虔诚地问她,可以吗。 温妩仰起白皙的脖子回应他。 男性呼吸炙热,闯入的唇舌温柔之下是强有力的占有。 她被亲得浑身像发烧的烫,一声绵软的嘤咛溢出唇齿。 段池忽然停下,捧着她脸,他那么渴望却似有畏惧,好像她就是他的信仰与神明,他问她:“那张卡里有我爸妈留给我的八十万,我的存款只有五十万,加一起也不够买房子。我在南峡有爸妈留下的老房子,三室一厅,在公安小区。你不喜欢的话我会找份工作去挣房,或者你想在哪里定居我就努力买在哪里。” “小五,我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你,但我能力有限,我会努力。如果哪天你累了你就跟我说,我就——” “就干什么?不要我了吗?” “不是,我就去做雇佣兵吧,先给你赚点钱。” “不要,我觉得警校的教官也挺好啊,或者我们自己开个小店也好啊。你很厉害的,你什么都会修,以后我们的家电器都坏不了,还不会有坏人敢进来。你还会做饭,会哄我开心,你还会打架,你很好的!” 段池笑起来,捧起她脸:“既然我都这么好了,那你就别哭了好不好?” 他来擦她的眼泪。 温妩才感觉到脸颊的凉意,她眨眨眼把眼泪逼回去,她只是心疼他。 心疼他放弃了警察梦,也失去了歌手梦。 她说:“段池,你在哪我就在哪儿。我挺喜欢南峡的,闻音也离那边不远,我也想开个工作室,咱们在那有现成的房子,干嘛不住还非要去买。” 她找出手机打开银行的APP:“虽然我们现在是普通人了,但我们还有存款的,你看。我们就过普通人的生活一样会很幸福啊。” 段池:……哪个普通人像她这样存款九位数? 他说:“我压力有点大。” 温妩笑:“我的就是你的啊。再说我需要你,需要你保护我一辈子。” 段池深望进这双灿烂的眼睛,他的身体与灵魂都可以被这双眼治愈与抚慰。 不是他在保护她,这漫长的783天等待里是她在保护他。 他捧着她脸,温柔而虔诚地吻下去。 …… 时间过得好快好快,像嗖的一下,但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白纱窗外是城市的万盏灯火。温妩像刚经历过一场诈骗,眼尾湿红,脸颊有哭过的潮红,眼神也呆呆的,还有些委屈。 谁说那个很舒服?一点都不!小h电影和小说都是骗人的。她像被撕成两半,疼得腿还在发抖。 段池抱着她,不住亲她额头,也有些愧疚。 她好久才说服自己回过神:“我没怪你。” 温妩圈住段池的腰,埋在他胸膛里。她眼睛偷偷瞟着他这么优秀的腹肌和腰,不应该啊,虽然她是没觉得第一次有多舒服,但段池怎么好像比她想象中差点? 刚刚的两个小时,段池对她可以说是温柔得不像话,她就像个泥娃娃被他小心地呵护,动作轻得不行,他在床上原来是这种风格? 温妩虽然有些得到的满足,但好像也有点落差感?她摇了摇头,内心骂自己渣。他温柔一点不好吗。 她忽然抬起头望着段池,他没料她会忽然抬起头来,眼里像掀起未息的巨浪,唇角也正带着笑。他忙敛下。 温妩:“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你刚刚在想事情?” “没有。” “你怎么耳朵红了?” 段池极不自然地挑眉:“哪有。” “就红了,你和刚才一样,那一下出来的时候耳朵就红了一圈。”温妩非要凑上前去证明段池耳朵是红的。 段池握住她手,眸底压抑着汹涌的巨浪:“小五……”他喉结滚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再说。 温妩发现他耳朵是真的红了,灯光下像琥珀般透明,耳廓一圈都是红红的颜色。 他被她看得不自然,惩罚似的咬了她唇瓣。温妩吃痛地嘤咛一声,忽然有些明白了,他那一瞬间才红的耳朵,他是爽的吗? “我抱你去洗洗。”他把她横抱起来,看到了鹅黄色的床单上那滩醒目的鲜红,像最绚烂的玫瑰。 温妩见到他发怔,哎呀一声催他。 段池好笑地抱着她去盥洗室,回来换了干净的床单。 他们回到了省会南峡。 温妩第一次见到公公婆婆的照片,婆婆气质温婉,公公英姿帅气。她虔诚地对着照片作揖喊爸妈。也看到了很多段池的奖章,全都是他和死亡的擦肩而过。 -- 第249页 他们要把这里当作婚房,温妩选了喜欢的装修,周驰找了个认识的团队来装,他们临时在外面租了套房子。 也就距离第一次才过去五天吧,温妩就明白自己大错特错了。 她把段池想得太温柔了,即便他第二次也是那么温柔地对她。 卧室里那盏落地灯是云朵的形状,散着温暖的黄色调。地毯上是凌乱的裙子和衬衫,床单也是凌乱的褶皱。温妩跪爬在床上想下去,被段池掌住细腰拽回来。 他俯下身,咬着她耳朵低哑问:“去哪?” “我想休息呜呜。” “一回就够了吗?” 她红着眼眶:“嗯啊。” 段池呼吸粗沉,眼里是忍耐的巨浪,他不想放手,但温妩眼尾湿红一片,桃花眼是一汪妩媚又纯情的水,楚楚可怜。 他收紧似铁的手臂,沙哑地喟叹一声,最终还是打算放过她。 “不是说七天七夜吗?”段池无奈地嗤笑一声,“这才四个小时。” 他算是明白了,她立的flag怎么倒也压不死她,只能压死他。 他快憋死了。 …… 婚房装修好那天,段池的朋友都来暖房参观。 段池和温妩准备了满桌的烤肉和饮料,大家说着祝福的词,然后问段池什么时候能吃到喜酒。 段池望着温妩:“我还没求婚。” 大家起哄让他现场求,段池瞥了眼这群混小子:“我求婚戒指和惊喜都会准备好,能让你们随随便便看见?” 温妩翘起唇角,这个人虽然不当警察了,但还是这么严肃板正,会准备什么浪漫的求婚惊喜啊? 闻音对段池说:“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我配合你。” 段池只是看了温妩一眼,但笑不语。 聚会结束,一些同事说还要值班得先走,赵行峰替段池送他们下楼。他送完人回来,闻音在帮温妩和段池收拾碗筷,赵行峰也去收拾,跟闻音问起郁好。 “郁老师最近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她虽然每天都帮我做一些工作,但不爱说话,不爱出门,喜欢看的书也都不看了,我姨妈让她去考中学的老师她也不想去。”闻音叹了口气。 温妩想了想,问段池:“童崽是什么情况啊?” 陈炜和陈潇安那里被警方查封后救出了很多被拐的小孩,这些孩子很多都是孤儿,因为对制毒耳濡目染,由各地政府格外进行了后续监管和教育的安排。 陆嘉童被福安镇的街道办和居委会照顾,段池说他目前也有些心理问题,虽然愿意和邻居还有以前的同学说话了,但总比以前沉默。 温妩说:“童崽上学也是个问题,他成绩跟不上,要不我们申请一下让表姐给他辅导?” 闻音说可以,赵行峰也说会去安排,如果郁好愿意教这个学生的话。 闻音还要去见个朋友,温妩忙说开车送她去。 赵行峰说:“我送吧,我想了解下郁老师的事。” 赵行峰开车和闻音离开,在车上问起郁好的情况:“郁老师以前都喜欢做什么?” “她爸妈身体好吗,现在应该宽心些了吧?” “在在和球球没生病吧?” 许拓留给郁好的那些财产都查算出来了,那座岛是没有问题的,但郁好什么都没要,让警方代为捐赠,只带走了在在和球球两只猫。 赵行峰一路问起很多:“在在和球球喜欢吃什么?郁老师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 “她晚上会不会做恶梦?” 闻音终于察觉几分说不上的感觉:“你不会想当我表姐夫吧?” 赵行峰握着方向盘顿了下:“没有啊,我就是想关心一下郁老师。” 他也说不上心里的感觉,人是他那晚在迦曼的枪林弹雨中救出来的,他就想她好。 那天晚上,郁好全程跟着他,基地里有人拿他当内鬼,枪口对准他,他护住郁好跟人交战,时刻都把她护在背后,怕子弹伤了他。而她也很依赖、很懂事地不打扰,但紧紧搂着他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都是担忧。 他想看到一个走出来的郁老师,她要是一个人走得太难,他可以请假去帮她。 …… 楼上装修好的家新风格家徒四壁,段池觉得太素了,温妩倒是特别喜欢。 床是她选的款,灯和瓷砖也都是她挑的,整个家清爽舒适,一眼看干干净净。 段池在主卧背后为温妩设计了一个衣帽间,空间利用得好,主卧还很宽敞。 温妩哪里都满意,转头问段池:“好像都是我选的,你都没挑东西诶。” 段池说:“我有你了啊。” 温妩忍不住翘起唇角,圈住他腰:“你上哪学的这些话?” “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温妩心口很甜:“段池,你打算怎么求婚呀?”她第一次这么害羞,“不用特别盛大,随便准备准备就好啦,我怕到时候朋友太多我害羞。” 温妩脑海里已经自动播放起闻音和她那群大学室友用高音喇叭一般沸腾的嗓音喊“嫁给他嫁给他”,还有路人的围观,羡慕她和段池郎才女貌的眼神。 她越这么想唇角越疯狂地上扬。 段池低头瞅她:“我在你脑海里已经求过了吧,我怎么求的?” 温妩被他戳穿,娇嗔一眼转身去检查厨房的洗碗机。 -- 第250页 他们傍晚去家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段池停车时嘱咐温妩:“去后备箱帮我拿瓶水。” 温妩愣了下,飞快地下车。 她手指捋了下耳边的头发,用手机照了下妆容,很精致,她疯狂地翘起唇角。 她知道了。 段池在后备箱里准备了惊喜。 哎呀这个人! 温妩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后备箱——只有矿泉水。 段池走过来,见到她一脸的失落好笑地牵她手:“你不会以为我是把求婚准备在后备箱吧?” 温妩哼唧了一声,才发现他停车的地方是个公园:“还没到电影院,你让我走着去?” “那边停车场经常满,我们走两步,你身体得锻炼。” 身体得锻炼…… 温妩脸颊有些烫,怀疑段池这句话别有居心。 他们从公园走去,暮色里还有最后一卷夕阳,玫瑰色的晚霞镶嵌在天边,公园热闹,不远处的草坪上好像有什么活动。 段池人高视野也比温妩开阔,他说是有人在求婚。 温妩有些惊喜。 段池牵着她手:“过去看看,我学学。” 温妩想说他如果去学别人现成的她都看过了,就不浪漫了。 可能是她长相太出众,刚到那里就被求婚的男生问住,说想请她帮个忙,到时候假装是卖花的,把花卖给他。 温妩不太了解他们的环节,但男生一脸幸福,她没忍心拒绝,看了眼段池含笑的眼答应。 草坪上立着的落地展牌上写着Marry Me,气球系着长长的绳在晚风里飘动,弯月形的小闪灯亮起星光,周围不少人在观看。求婚的男主已经抱着吉他坐在展牌那头,弹起一首优美的旋律。 温妩见女主也出现在另一头了,又被旁边男主的朋友催促,忙把玫瑰送过去。 但女生没接,而是抱起另一把吉他在弹奏,他们的曲子忽然变成了她喜欢的那首《一生守候》。而周围人群里竟然多出下午那会儿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段池的朋友们。 赵行峰也在,闻音也在,挥舞着手中一个闪烁的灯具,这时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这个灯具挥舞。 夜幕降临,她像身处在一片星海。 她终于懂了,回头望见身后的段池。 他抿起薄唇,笑得纯粹又浪漫,把一枚钻戒高高举起,单膝朝她下跪。 他用最虔诚的姿态向她俯首称臣,他低下头颅,她如神明受他仰视。 他说:“温月亮,你愿意嫁给我吗?” 耳边吉他声浪漫,是她喜欢的旋律。温妩望见一片耀眼的星海,而这片星海里段池是最璀璨的光。 …… 2018年6月中旬。 中迦特大跨国贩毒案的审判走完所有司法程序,毒贩黑王、槟野、陈炜、左长洲、姜骆青、陈潇安等被判处死刑,七日内执行。 毒品线上其余交易的毒贩、部下皆按所犯罪行被判处相应刑法。 …… 2018年6月20号,温妩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婚礼,她想邀请她一个没见过面的警察朋友。 乔治段。 她联系了这个段警官的Q/Q,但对方的头像一直都是黑白的,很久没再上线。 温妩就问段池:“你认识这个人吗?他就是我一直说的省厅的朋友。” 温妩忽然愣了下,盯着段池:“不会就是你吧,同样的姓同样在省厅?” 段池敲了下她脑袋:“省厅姓段的警察多的是。”他说不是他。 “哦。”温妩太信任段池,他的每句话她都相信。 她握着手机坐到阳台,给这个素未蒙面的朋友发消息。 「段警官,我和我男朋友要结婚啦。其实挺想你来参加我们婚礼的,从我对他误会到现在哈哈你都见证了。你应该在出任务?希望你能看到这条信息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一个好警察,祝你任务顺利与平安。」 段池在客厅里握着手机,望着这句话打下一排字,他眼里光芒黯淡,最终还是没有回复。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警察了。 …… 2018年6月26日。 南峡市最大的婚庆酒店二楼婚宴厅即将举办一场普通人的婚礼,这场婚礼请了顶尖的婚庆公司操办,现场的布置像公主的梦幻城堡,宾客已经满座。 段池站在舞台的背后,人生第一次这么忐忑,比他第一次拿枪对准毒贩时还要紧张。 他今天要为温妩唱歌,他原本不敢再唱了,但她说没关系,她喜欢他的嗓音。 婚宴厅入场大门的背后,温妩穿着洁白的婚纱,心情同样的激动。 随着司仪的指挥,大门缓缓打开,她挽着温自霆的手臂入场。 她像身处在梦幻的城堡,脚下是花簇、绿丛、蘑菇,婚礼殿堂布置得浪漫奢华,是席佳茹送给她的新婚礼物。当时段池想自己办,温自霆阻止了他,劝告他不要没结婚就先得罪丈母娘。温妩也没再拒绝,大喜的日子,她愿意给她爸妈一个机会。 她的父母在知道段池曾经是一名卧底禁毒警察后都理解了她,他们对他再也没有不满,甚至还想给段池股份让他可以提前退休,反正他辛苦的一年胜过普通人的十年。这些都被段池拒绝了。 城堡里放起了浪漫的背影音乐,温妩看见曾外公慈爱的笑脸,看见席佳茹席佳雪和苏娅他们,还有闻音、周邢芳、周岚。还有长高一些的陆嘉童,跟郁好坐在一起。还有段池曾经的领导,他的干爸干妈。 -- 第251页 猴子和阿k也放出来了,这两年半时间他们已经成功戒毒,上个月偷偷跟踪过段池,想相见又怕段池嫌弃他们,段池还是像个大哥一样给了他们一笔生活费,邀请他们来参加她的婚礼。他们正和郑祁华、冯国兴、赵行峰、丁阳、封艳他们坐在一桌,脸上都是笑脸。 长长的花路尽头,段池在这段背景音乐里唱着歌走向温妩。 温妩弯起唇,他今天真帅呀。他比刚从迦曼回来要白一点了,黑色西装挺括又英俊,他的眼睛格外深情。 他唱起那首她喜欢的《一生守候》,嗓音钝重粗哑,音色刺耳得像生锈的锯子锯开一段木头,但没关系的,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歌声。 宾客有些是他们双方不熟悉的人,朋友带来的朋友,或者是远房沾点关系的亲戚,还有些不懂事的孩子。他们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么难听的歌声,还是在婚礼这么庄严的舞台,有的人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段池好像有些紧张,唱破了音,他的眼有一瞬间的慌乱,隔着梦幻的千纸鹤紧望着温妩,害怕因为他这么丑陋的歌声打扰了他们的婚礼。 温妩一直在笑,用眼神鼓励他。但是眼泪顺着她眼眶控制不住地涌出,她很努力地绽起笑脸,而他没有再在乎破音和难听的嗓音,依旧为她唱起这首歌朝她走来。 有小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被爸妈呵斥了两声还是调皮地笑话新郎,温妩听到陆嘉童跟人很凶地对峙:“你不知道,池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声音很好听的!” “yue~”小屁孩们扮鬼脸。 宾客席上,席佳茹流下眼泪,闻音也在擦眼泪,周邢芳、周岚、封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有那么多人知道台上的新郎曾经拥有一副好听的嗓音,甚至全国都知道了这个特大跨国武装贩毒案,但是没有人知道背后真正的英雄。 段池没有名字,他在整篇的报道里只出现在那句“我市缉毒警察”上。 但是没有关系,他们只需要这个社会没有毒品就好了,毒贩受到惩罚就好了,新郎和新娘可以相守在一起就好了。 段池唱着这首歌停在温妩身前。 浪漫至死不渝,歌声永远炽热虔诚。 “你知道这一生, 我只为你执著, 管别人心怎么想,眼怎么看,话怎么说。 你知道这一生, 我只为你守候, 我对你情那么深, 意那么浓,爱那么多。” 他的歌声静止在宾客的掌声里。 她挽着他的手臂,走上最圣洁的婚礼殿堂,用虔诚坚定的嗓音告诉他——我愿意。 … 温妩在早晨醒来,枕边是段池含笑的眼睛。 她说:“真好。” 他挑眉。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呀。” 他笑着把她往胸膛里圈,喊她:“老婆。” 这是2018年6月27日,婚礼的第二天,国际禁毒日的第二天,段池生日的第二天。 也是他们新生活开始的第一天。 从今天起,他们晨昏相守,在这个平安和谐的盛世里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小事。 -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