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第1页 [现代情感] 《浮生若梦》作者:帘重【完结】 文案 “不知道怎么搞的,最近老是做这个梦 可能是我痴情,或者是我太笨 总之梦很美,你也很美 只是 我还在等” by 伍佰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婚恋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春风;钱唐 ┃ 配角: ┃ 其它: ================== ☆、-前言 人们都叫我李大胆。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不怕。除了痒痒和打雷。 “云巴人劲勇,见敌无所畏惧,非实瞎也。”当然钱唐总是挖苦我,“李春风你显然和云巴人不同。你是眼盲者耳聪,听到雷声才如此惶惶。” “我靠你又在说屁呢?” “我靠是一女孩总能挂在嘴边的词?” “……我操?!” 钱唐很少说中文。从另一个角度上,他是那种传说中喝茶,信佛,月亮出来都会j□j“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什么的什么的。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什么的什么的”的酸读书人。 但像我这样的粗糙少女,从小就不爱念书,很早出来闯荡江湖,热衷舞刀弄枪,无所畏惧也无所崇拜。通常面对他的讽刺和讥损,也只有茅塞不开外加想上茅厕的感觉。 也真奇怪我俩怎么就能混到现在。 身为一个体育特长生,我时常感觉自己的智商不足矣了解整个世界。 就像现在。 我从厕所走出来很久,才发现自己把牛仔裤穿反了。而透过拉链,可以清晰看到我妈为我买的鲜红冷艳本命年内裤。嗯,这非常合理地解释了一路上我为什么收获那么多回头率。 “二逼吧。”我整理裤子,嘟囔一句。 身边一片寂静。 已经没有人再让我闭上尊嘴。 候机室外的天空一片阴霾。雨还没下,只有雷声隔着玻璃此起彼伏,就像什么唐僧在念什么咒语,好让远方的什么妖怪缓慢复活。 但我也知道,那复活的妖怪,不会是钱唐。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操。 作者有话要说: ☆、拾,是事故的拾~ 十五岁那年,本市首次允许特长生加分,再加上我在中考考场上有点超常发挥。暑假过去,当我穿着标志性的黄色校服踏上百年名校,大脑仍有点犯晕,进校门前得扶墙先缓会。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交了好运还是噩运。 但很快,我也就在第一天下午的“摸底”考试中找到答案。当然你可以说,我根本就没有在考试中找到任何答案。 我将监考老师不动声色地目光留在教室里,深喘口气合上背后的门。因为还没正式开学,整个高中部也只有新高一来报到。穿过长长走廊,校园里非常安静。就在操场边缘的小荷花池边,一人正低头调试三脚架上的摄像头和话筒。 路过他没几步,对方突然从身后举着话筒追上我。“同学,能不能抽两分钟的时间接受采访?” 我转过头看了眼。叫住我的男的挺年轻也挺文静,衣着打扮明显不像教职人员。于是我没好气说:“没时间。” 对方仿佛压根没理会我的拒绝,他看了眼我袖口的颜色:“你是高一新生吧?今天第一天西中报到,对新高中印象怎么样?” “西中应该改名。就别叫西中,该叫西贱。如果还没有开学上课,为什么现在就要考试?考试就算了,为什么考的还是高二的内容?!但凡我要懂那些函数的破玩意,早就直接考大学了,干嘛还来读高中。重点高中缺德也需要有个限度吧,这么折腾也真他妈不嫌累。” 我一口气说完,面前伸来的话筒明显停顿好一会。 “刚参加完摸底考试?”他后知后觉地问我。 我沉默片刻:“嗯,我交了白卷。” 他动动嘴角:“那怪不得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走出来。” 我皱眉,不太喜欢那人话里话外的淡定劲,此刻更不想搭理他。“不关你事吧。”我准备绕开这个人走掉。 他倒也没拦我。“行,你先走吧。看你也不像很聪明的样子。” 我顿住脚步:“你说谁不聪明呢?” “西中每年开学典礼上,都会先播个视频当开幕。而主题就是曾经的校友来采访今年的新生——”对方沉吟地看看我。我注意到这人戴了一副我奶奶在世前曾经戴过的椭圆型眼镜。而以我2.5的锐利视力,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能被请回高中做演讲的社会精英人士。 “怎么着?你是我们开学典礼上请来录视频的师傅啊?” “我是你曾经的校友。”他倒也不生气,“你看,你要不然重新我回答问题,咱俩都交差。要不然,我就只能把你刚才的抱怨加到我视频里。” 我愣了下。像以前接触的大人,比如家长老师教练这种地位明显高我一等级的,说话都是权威,更不会咨询我意见。在被惩罚了N次后,我终于学会阴奉阳违。但眼前的人说话轻声慢语,也没命令我,我却乖乖回答了他之前的蠢问题——这不符合常理。 我估量了这男的身材和力道,百分百确定如果把我和他同时扔到道场上,五秒内我就能打到他四面朝天。 “我没什么好回答的,你怎么不去找那些‘聪明’的高中生问?”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一时站着没动,直直瞪着他。 -- 第2页 这人在我的打量中突然笑了:“哎,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话。” 然而后来,我依旧没回答那三个狗屁问题。 ——你对新高中印象怎么样?你对高中有什么规划?你认为高中和初中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印象。对高中真没什么规划。刚上高中哪知道和初中有什么不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痛痛快快地交了白卷,就是想早点出校门买根冰棍,然后坐上810一路晃回家。没道理出了考场,又被莫名其妙的人堵住回答问题。 反正我没搭理这不识相的人,直接走了。 第二天开学典礼,我一眼就看到昨天那男的高高坐在台上。校长介绍他的职位时拿着演讲稿,念的特别漫长而含糊。以至于到校长说了最后一句,我才勉强听清:是什么……什么杰出的媒体文字工作者。 ……媒体文字工作者是什么混饭吃的职业啊?我不由对西中的就业前途产生浓重怀疑。但身边的同学在听到他名字的瞬间,已经热烈鼓起掌来。台上的人依旧很镇定平稳的面孔,朝下面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不冷漠,但也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台上的大家再意思性扯几句,就开始放迎新视频。看来昨天在我走之后,那名叫钱唐的又成功拦住几个新高一的学生。而每当有人接受他的采访,原本鸦雀无声的新生群里就传来一小阵轰动。大家对能上屏幕感到吃肉般的兴奋。只有我在大会堂的冷空调中感到口渴,没水喝,像着火了。靠,这人不会真把我昨天的胡说八道放到视频上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他那破话筒也抢走,估计他都追不上我…… 正在乱想的时候,有人突然拍了一下我肩膀,班主任满脸严肃地示意让我出来一下。 我低头道:“老师,我错了。” 班主任愣了愣:“说什么呢?李春风,你的名字是叫李春风吧?待会由你上台代表高一新生给校友颁奖。” “李春风-2013届-体育特长生”。 我盯了会牌子,在老师的催促声中不情愿地把这标牌戴到脖子上,跟着一个梳着羚羊发型的学霸,一个在荧屏上小有名气的少年演员,还有一个据说去过五大洲做义工的女生,走到主席台前。西中要派四个“德智体美”的高一新生,上台去给曾经的老校友赠送礼物。而我,显然就代表那个“体”字。 老师嘱咐了我们几句暂时离开。主席台的侧面根本看不到屏幕,而迎新视频(居然)还在继续播放,观众席里传来一阵又一阵会心的笑声。我可拿不准他们在笑什么,内心不由诅咒多事的西中以及钱唐的祖宗十八代。 正在这时,我突然听到旁边一人不识趣地开口:“……以前是西中的模范生。”旁边的羚羊学霸将手指伸得和下巴一样高,点了点坐在主席台上的钱唐,“这人初中高中都在这学校读的,哼,就跟我一样。我初中也是西中本部,现在直升到了高中。对了,你们初中哪个学校?” 先是义工女生矜持回答:“我在美国上的初中。妈妈非让我回国念。” 小演员也轻轻一笑:“我?我一直在拍戏,剧组替我请的私人教师。” 然后三个“德智美”的眼睛齐齐看想我,我一个一个看回去,没打算参与这游戏:“……干嘛?我也要自我介绍?” 他们仨都沉默,幸好老师走回来示意不要闲聊。随后,他分别递给我们鲜花,礼物,荣誉证书和——唯独我两手空空地瞪着老师。 老师想了想:“李春风同学,你到时候先留在台上。等老校友演讲完要回赠学校礼物,你负责接受。” 八毛钱的包子能有多少油,居然还全沾在我的白衣服上!等我从这个噩耗中回过神来,别说迎新视频,迎新演讲都已经结束。台下掌声热烈,噼里啪啦跟打雷似得。但现在,我也只得跟在那三个人身后,慢吞吞走上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10.2 主席台看着高,其实上面总共也坐着的没几个人,其中大部分还都是秃子和胖子。不秃不胖的钱唐坐在其中,可以说是闪闪发亮。他接过那鲜花、荣誉证书和什么无聊的纪念礼物,再分别和我前面的同学握手,抬头看到末尾的我目光略微一动,估计也认出了我,但没露出什么特别惊奇表情。 ——我可真得谢谢这位淡定又神经的校友。托他的福,现在全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已经听到我昨天说的废话。这才是开学第一天而已,学校里我还能混么?我开始认真琢磨着从这主席台上跳下去,如果摔不死我,我就立刻逃跑。 站在身后老师再狠狠戳了我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李春风,你傻愣着干什么,过去帮校友展纸啊。” 哦哦哦对,我这位不吭不哈又无穷事逼的校友还要回赠母校礼物。我低头磨蹭过去,听到钱唐问我:“同学,会磨墨吗?” 我猛抬起头。磨墨,这人又要干吗?隐约回想老师的话,想到钱唐要“赠字”给母校。妈的送张支票给学校很难么?真心讨厌这些文化人! 我过了会才不情愿地回答:“……嗯,不太会,但是往里加水就可以吧?” 钱唐在大庭广众下,再研究了会我的表情,然后淡淡说:“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我字都已经写好,不需要你磨墨。刚刚播放的视频上也没有你,表情那么紧张做什么?” -- 第3页 说实话还没来得及生气的当口,我几乎就能清晰听到自己胸口的石头砸穿地壳的巨大声音。而在浑浑噩噩中,我已经和钱唐共同举起他写好的那幅字向全校展示。 ——大白的宣纸,墨黑的字迹,强烈的灯光,周围的笑脸,底下再一片呼呼啦啦的鼓掌声,那阵势就跟我和他在拜堂成亲似的。 很久以后,我把自己这难得的少女想法告诉钱唐,他却提起另外一个话题。 “我当时给西中赠的字?”钱唐回忆说,“应该是‘芥子’。语出‘须弥芥子’。微小事物,成如芥子——” 我也照例让钱唐去死,就像那天下台前我恶狠狠回敬他的一样。 首先,我不承认自己对钱唐一见钟情,就像我不承认自己不聪明一样,原则问题不能妥协。 体育特长生并不代表体育专业生,这两者的差别是我还得老老实实的学习。体育特长能为我加分,但我也是自己考了500大几分才能混进西中。你当然可以侮辱我缺乏知识和性格冲动,但绝不能说我脑子不好使。 可惜大部分愚蠢的人类都混淆了这两者的概念,他们真欠灭绝。 红色的夕阳在我身边落下,有点煽情,幸好厕所里的腥气足够煞气氛。我坐在洗手池台前无精打采地开着水龙头涮墩布,顺便打开手机。短信箱(当然)是空的。我盯了会屏幕,合上老式诺基亚。 正在这时,有人从厕所里面走出来,走到我身边洗手。 我抖了抖,顺着那黑色皮鞋看上去,居然是张挺熟悉的一张脸。 “你怎么还没走?”我惊奇地从水池边跳下来。 “你们现在的校长是我以前班主任,开学典礼后就和他多聊了聊。你也没放学?”钱唐拽出纸巾擦手,又说,“这里是男厕所吧?你怎么在?” 我指了指水龙头:“涮墩布啊,女厕所离教室太远了,我懒得走过去。男厕所离着近点。” 钱唐听完后也就点点头。我再一次发现这人心理素质还挺好。那成语怎么说?泰山碎了都不生气,也许大人都这样的性格吧。 不排除我现在太闲的缘故。在看着钱唐擦完手,我提着拖把,尾随他走出男厕所。 “我是个体育特长生。”我告诉钱唐,“西中今年招生人生不够,我稀里糊涂的擦边球考进来。” 他问我:“你的体育特长是什么?” “空手道。” 钱唐终于像第一次听到我特长后的正常人一样,露出几丝惊讶表情,但他也没继续问。 我主动说:“因为昨天我在摸底考试中交了白卷,所以班主任今天罚我放学留着做值日。” 钱唐点头:“真应该罚。” ……要不是我拿着拖把,真想扁他。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分叉口。钱唐下楼前对我说:“既来之则安之吧,西中是个很好的学校。再见,特长生。” 我站在楼梯口,沉默地目送这人下楼。而在将拖把换到另一个手的功夫,我突然做了个决定。“那个,那个,哎,你对空手道感兴趣吗?”我喊住他。 钱唐停住脚步,抬头看我。 我拎着拖把,几步跑下楼梯站到他面前。虽然隔着台阶,我依旧比他矮特别得多,只好再退回几步开外的台阶上,正好居高临下地望他的眼睛。 “喏,送你。” 等钱唐接过那已经被我揉得很皱的票。我干巴巴解释:“这是两张空手道比赛的票,位置很好。嗯,你可以和,”我再绞尽脑汁想了想,“你可以和你的女朋友一起来看。” 他看了看我:“为什么送我空手道的票?是想为了你昨天踹翻我录像机而道歉,还是想谢我没把你放到迎新视频里?特长生,你昨天的态度还很坦荡啊。” 我皱眉纠正他:“我现在的态度也很坦荡吧。” 钱唐从他那椭圆黑眼镜后面再盯了我会,笑着摇摇头:“可惜我周六没时间,也没女朋友可带,去不了这比赛。” 本质上,我还是一个纯情少女,之前提到什么见鬼的女朋友只是为了装所谓大人范,并不太真懂这些关系。现在有点接不下茬说话,我只好若无其事地道:“那去不了你就扔了吧,反正这票我也没别人可送。” “你可以自己去看。” 我沉默了一会:“不行。”尽可能把得意压下来,“咳,我自己是要参加这场比赛的人。” 学校五点半的铃声猛地响起。我光顾着说话没提防,被铃声震得将拖把咣当脱了手。我连忙俯下身去捡,手碰到拖把时,听到我头顶的钱唐笑道:“得了,你现在终于给我鞠了一躬。特长生,你这道歉我算是接受了。” ——这次我可听懂钱唐的讽刺了。姑奶奶我在捡拖把好吗,谁给他鞠躬了啊! 我憋一口气,站直身体就想骂他占我便宜,但接触到他的目光,突然莫名其妙地涨红脸。我死死瞪了眼钱唐,一句话没说跑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3 我的高中生涯,是在前面桌椅传来的阵阵抖腿中正式开始的。 挺意外的是之前那仨“德智美”和我被分到同一个班。再次见面都有点眼熟,但交情不够到打招呼的程度,分座位的时候只好望着天花板发呆。再可惜这次,我是逃不过小学生般的自我介绍。 -- 第4页 十五年中的第N次,我又必须硬着头皮面对全班同学说:“……当初因为生在春天,所以我父母为我取名叫,叫李……李,春,风。” 没有意外的,底下响起一片窃笑声。有好事的同学还不知死活地扬起声音:“呀,这名字可够得儿的啊。李,春,风,俗话说春情澎湃——” 但被我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后,也就没声儿了。 “很高兴认识大家。”我说。 同样毫无悬念的是我被选上体委以及体育课代表。看得出,大家都对我的体育特长充满好奇。但重点高中就这点好,同学之间都挺“得儿”的,所以也没人主动问我这事。我也挺开心地把话题锁定在“明天作业是什么”“借我根笔”以及“你能别抖腿了吗坐在前面的同学”。 西中刚开学的课程还没那么紧,而我自己的比赛就在下周。有时候下午最后一节的课懒得上,直接收拾书包跑去训练,班主任也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Hansoku-chui!”教练对我大吼,“李春风!!!李春风!!!李春风!!!” 这哪是春风啊,这简直是冬天般冷酷。在教练的怒视中,我不情愿地收回自己的腿,略微退后几步。靠,这还根本就没踹到他,是对方自己拼命往后退而中心失衡才跌倒的好吗?清洁大妈昨天没擦干净地为什么怪我啊! 倒数十秒。 九,八,七,六,五,四,三——幸好对方终于跌跌撞撞站起来。不然教练估计得再顺便咬我一口。 我振奋精神,全身肌肉收紧,准备再狠狠地往他胸口续劈。但在教练的手势狂舞下,我才扫兴发现计分板已经示意两分钟结束。 嗨,还得准备下一回合。 等所有的训练结束,我平躺在道场的地面。头盔和护胸扔在一边,汗水沿着后背流下来。如果不是四周都是臭脚丫子和烂木头味,以及教练正沉着脸站在我眼前,我还能更舒服点。 “李春风!你把比赛规则重新背一遍!” 这可难不倒我。我吧啦吧啦地十几秒就背完,什么攻击时不可过分触及得分部位,尤其是喉咙部位—— 教练打断我,皮笑肉不笑:“记得挺熟啊李春风,那我们空手道的精神是什么?” 我挑了个最简单的说:“身体、技术和修养的合一?” “那你解释一下,之前你侧踢和最后那一下抓摔是什么意思?”八十公斤的教练一把就将姑奶奶我从地上拎起来,他吼我,“几天不见,怎么又不知道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了?” 我略微在教练手里挣扎着,随后就像死鱼样垂下手。 好吧,我得承认刚才在场上对决时,自己是有点故意犯规——但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对决中大家都戴着头盔和护甲,安全性明明就很高,对方干嘛依旧跟蟑螂一样缩着身体——这么怕死就别玩啊?那家伙难道不知道逃避战斗,不让我有得分的机会,也是空手道犯规的一种吗(我真的没有开玩笑)。 但在教练面前,我还是很老老实实地说:“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 果然教练满意了。他再数落我二十五分钟后,终于放我去洗澡。我悄悄回头,看到他又去数落我软脚虾的对手。 切,真活该。 沐浴室没人,谢天谢地。我靠在白瓷墙上,任蓬头里的热水洒满脸,漫不经心地想明天的比赛。 我身为体育特长生的也不是白吃饭。单论空手道吧,除了个别专业级别的,本市能成为我对手的人还真没几个。明天只要克制住自己不再犯规,胜利果实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摆在餐巾纸上的炸薯条一样可得。 既然不用担心比赛,我就顺便操心了下那个和我有两面之缘的校友,不知道比赛那天他会不会来。虽然钱唐最后收下票了,但我对此倒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根据我以前的经验,很多大人对这种未成年人类型的比赛不屑一顾。 ……而且,越是在社会上“成功”的大人,越是如此。 我也早就习惯了。 等回到家,客厅的灯罕见是亮的。我有些疑惑地换了拖鞋,再顺手抄起门口的网球拍,悄悄走进客厅。 刚出差回来的爸爸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概看到地板上我的影子,他警觉地转起头。 我立刻把网球拍藏到身后,有些尴尬:“爸爸?” 他皱眉盯着我片刻:“到哪野去了?” 我犹豫一会,把三天前就发给他的短信内容又说了一遍。 “哦,明天你空手道比赛,你要训练。”爸爸用他那种对下属训话般冷冰冰和讨人厌的口气,重复一遍我说的话。他再转过头继续看电视里的足球比赛,完全没上心模样,“呵,小孩子玩个空手道居然还有比赛!小打小闹的东西。” 然而我知道爸爸肯定憋不住。果然,他又开口了,还故意装得漫不经心的样子:“明天比赛你能赢吗?” 我得意说:“当然可以,没有人是我的对手。爸爸你知道吗,本市——” 我爸却咳嗽一声打断我的话:“你今天作业写完了吗?” 我心沉了沉,收住话题:“……还没写。” 爸爸的眼睛继续盯着电视,继续用对那种介于商量和命令间的口吻对我说:“你啊,还是要以学习为主。这次你能考上西中,很不容易。原本我和你妈还想把你送出国念书,没想到你中考发挥得很好——” -- 第5页 我的心估计沉到脚底了,索性打断他:“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等妈妈回来后叫我下来吃饭。” 坐在房间里,我一笔一划地在作业本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李春风。李春风。李春风。李—— 瞪着自己狗爬一样的字,我恶狠狠地用圆珠笔在名字上面打叉,一直到圆珠笔的叉痕掩盖住了原来的笔迹。 打小我就怕自我介绍,因为我特别讨厌自己这个名字。还有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出来,那就是我也特别特别讨厌给我起这个名字的人。什么“因为生在春天”,就取了“春风”这个狗屁名字!我心里特别清楚,但凡我哥还活着,我根本就不可能生出来。但凡要是我妈身体能再好点,我早不知道多了几个弟弟。我爸,李京,他春风得意的人生中唯一不春风得意的事情,大概就是生了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眼前作业本已经被我划得乱七八糟,只剩白纸的一角留下“李春风”的“风”字最后一撇,零零散散的躺着,就像是一声冷笑。仿佛它此刻正跟我说,小样儿的,你可屁都不是。 我狠狠踹了下桌腿,然后在钻心的疼痛中换了个本去写作业。 ++++++++轨道分割线++++++++ 前两天忘记跟大人们打招呼拉~~~~ 1、这两年我开始喜欢比较朴实的东西,so,这文也就非常非常朴实……<——额,可以参考下我说的话,因为这文是我写的~~ 2、惆怅发现很多东西都被我玩过,so跟本大人讲“态度”已经没用了<——业界良心你好可怜0_,0 作者有话要说: ☆、10.4 空手道比赛好像没有专门的赛场。可能专业级别的比赛有吧,但我是真没见过。反正,我能有资格参加的比赛,一般都是清空了篮球馆或乒乓球馆改成的。这次比赛选在一个半大不大的体育馆。开幕仪式上一群龇牙咧嘴的小孩穿着空手道服沿场跑一圈,代表各大道馆的旗号。不太正规但挺有特色。 我整理衣服的时候,旁边有个洋娃娃般的女孩一直走来走去的讲手机。 “妈妈你到了?啊,你到这么早干什么?还有我说过,我只要你一个人来!不要带爸爸一起!什么?哥哥也来了?!!算了……我现在不想吃东西……我也不要喝东西!我不会受伤的!你不要一直念我了啊!很紧张!我挂了啊!” 我闻声望她一眼,她不好意思对我笑笑,自我解释的嘟囔句:“家长真是很麻烦。” 我也只好说:“是啊。”以前我应该没见过她,不然长这么漂亮我肯定有印象。我有点希望待会抽签时,对手不要是这女孩,不然打个漫画女主角类似的人物我会有负罪感。 开赛前,教练和我坐在角落里聊了几句。 “你妈什么时候到?到时候让她和程诺的妈妈一起坐,也有个说话对象。” 我无精打采说:“我妈今天要去医院检查身体,不来了。再说,我也没把亲友票给他们。” “哦,那票你给谁了?” “……高中班主任?” 教练点点头,我也点点头。 抽签完毕后,我和对手从两端走上道场。互报名字,彼此鞠躬,抬起身后一对视。我心里哎呦了一声,站在眼前的还真是我在更衣室碰到的漫画女主角。这么近距离一看,她比我们班那个小演员好看多了。而且该死,她比我高半个头。 洋娃娃朝我不可察地笑笑,神情虽然从容,但眼神有点闪躲,目光隐隐又往观众席上飘了一下。看她这样我立刻安心了,要知道在空手道对决里,站在道场上不看对手是非常失礼和不专业的。但这洋娃娃既然能参加我这个等级的对决,按理说不是新手,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嗯,一定是觉得打不过我心虚,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忍不住也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观众席。 你猜我看到谁?钱唐?是的,此刻我的校友正走进来,在后排找了个座位坐下。 但我可不是因为他才感到惊讶。我看到我爸正坐在观众席里,和坐在他旁边的家长一边握手一边低声交谈。但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今天开会吗? 旁边的裁判再咳嗽一声,整个道场全面安静下来。我和洋娃娃双双收回视线。 戴上头盔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李春风,你千万不要输。 ……紧张到都忘记说脏话。 洋娃娃的中端踢位可能是我遇到对手里数一数二的,而且她居然是个左撇子。前者不太麻烦,后者我有点适应不及。一招扫腿被她巧妙地避过去,时间已经过半,我承认自己有点兴奋,也有点着急。 洋娃娃不弱,我倒不指望领先8分干掉她这种奇迹。但熬到时间结束,分高者获胜这招我还是很有j□j十分的把握,目前她已经落后我四分——我眼尖,看到洋娃娃露出个破绽,连忙一步冲上去。她也迅速反应过来,但没用,哼哼,我的手肘已经到了—— “Hansoku-chu!”主审的犯规警告立刻响起。 搞什么!!!妈的开什么国际玩笑!在十厘米之内,只要我没碰到她根本就不算犯规好吗!刚才我有十厘米吗?凭什么连个低层次的keikoku惩罚,都不给我啊!我扭头就想朝着主审嚷,目光正好落到观众席,而钱唐正盯着我——他应该是盯着我,不然干嘛把椭圆型的眼镜取下来。 -- 第6页 但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我已经没功夫替自己说话了。主审提出判决。三名复审没有提出异议,我的分板上已经少了两分。 一言以蔽之:操。我狠狠地瞪一眼主审,他正好望过来,被我目光刺得顿时皱起眉头。上场前,教练特意嘱咐我要对主审放尊敬,不然会留下很差的印象分。于是我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再不甘地转回目光。 下一回合开始。大概见识到我的招数,洋娃娃显然谨慎不少。她依旧向我进攻,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有冲劲,防守的也非常完美。我努力沉下心来,有惊无险地取了两个两分。看来赢还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不要犯规。 我的手在合理范围内停住力道。得体,真是太得体了!我忍不住都想夸自己。接着的动作肯定是要继续踢她下盘,我无意中低头看到了洋娃娃的脚——十个大白脚趾跟蒜一样,每个指甲盖都涂着亮晶晶的指甲油。靠,洋娃娃可真闲啊。等等,比赛不允许带配饰或者化妆,她这也算犯规吧…… 分神时候,感觉一股劲风朝我扑来。我下意识出招抵挡,反手直接将对方推出去。再然后,我的视线内已经彻底没人了。 “诺诺!”底下一个女声的惊叫。 同时传来的还有主审惊怒的声音:“shikkaku! 代表最高惩罚。 我呆呆地站在道场中央,难以相信。我居然这么输了,这梦真他妈噩。 洋娃娃虽然被我摔出了场外,但她也没受什么重伤。和我握手退场的时候,她还能风度很好地追问我:“你很强,你是叫李春风吗?” 两次犯规,所以我直接输掉这场比赛。洋娃娃虽然赢了我,但神情也显得不怎么开心。嗯,我略微理解她不高兴的理由,然而也指望我去同情她了。 洋娃娃被她的父母前拥后簇地带走,而我被罚下场只能找教练哭。我的光头教练还有徒弟参加比赛,也没功夫数落我。只铁青着脸对我挥舞了几下手,翻译成人话就是让我比赛后留下算总账。我点点头,默默坐在长椅上,心不在焉玩着腰带。 过了会,我感觉有人站在我面前。不用看过去,我就知道那是我爸。 他先咳嗽一声:“你那对手的父亲正好也是爸爸的同事。他女儿身体不好,你要是赢了她,我会尴尬……所以这样的结局也没什么不好。” 剧烈运动让我大口喘着气。大概是缺氧吧,所以我也没法分辨我爸现在说这句话是不是想安慰我。不管是或不是,他的话简直像当着所有人的面抽了我一记响亮耳光。而比起他现在说的这些狗屁,我其实更宁愿我爸狠狠抽我一个耳光。 但现在,我只能死命抠着手:“对不起,我输了。” “你也应该长点教训,空手道有规矩吧。你既然不懂得遵守规矩,也怨不得别人判你输。”我爸照例在进行他那种老生常谈的说教,“你要是男孩,我就把你送到军队里锻炼几年,出来后就懂什么是纪律,什么是组织性,也就知道进退。但你是个女孩……” 我爸说的话没一句是我想听的。 ——如果我是男孩,如果我能跑回到几秒前把比赛结果改过来…… “对不起,爸爸。”我低声再道歉。 他在我旁边又沉默了一会,终于换了话题:“累不累?要不要先喝点水?” “不用了,我刚下场,不能喝特别凉的东西。” 我没接我爸递过来的矿泉水瓶,我爸大概有点不耐烦:“哪这么娇气——”但话没说完,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因为沉默一会,我爸挺尴尬的说,“那喝点热的行吗?待会我让秘书去附近买红糖……” 我听了后简直头都能炸了。别说水了,硫酸我都喝。我一把抢过我爸手里的矿泉水瓶。咕咚咕咚,一口气不停把整瓶水都喝完。 我爸皱眉说:“慢点。”他咳嗽一声,“你也别太难过。比赛虽然输了,但你打得不差,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 再待下去听我爸说话,我简直就能疯了。 “爸爸,我现在想喝点热的东西,我能出去买点吗?” 他愣了一会:“你带钱了吗?” 我摇摇头,我爸拿出钱包塞给我几百块钱。 “如果待会教练问我——” 我爸估计也特想我赶紧滚蛋,因为他说:“教练我来处理,你先去买水喝。” ——简直像小偷刚从牢里放出来,我带着耻辱和我爸给我的钱,逃一般地奔出场馆。 ++++ ++++ 拉出来跑个龙套 作者有话要说: ☆、10.5 这是周末的下午,城市里到处起着挺猛的秋风。胃里全是灌得凉水,跑一会就只能停下。老天爷有点像我爸,估计看我特别碍眼,刚出门我就被迎面刮来的沙子迷住眼。 我正站在原地死命揉眼睛,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特长生?” 我勉强想睁开眼睛,但动动睫毛就生疼。只好朝身后的方向瞎挥手:“哎哎,带我去厕所成么。我眼睛看不见了……” 等用清水冲洗完眼睛,我抬起身子抹脸,随后却张大嘴。那镜子里照出身后一溜排洁白的小便池,墙上标语是“请勿尿在外,大便在隔间”。 “……你怎么带我来男厕所了?” “女厕所我不能进。” -- 第7页 我盯着钱唐,非常怀疑这人就是在玩我。不能进女厕所,嗯,他就不能等在门口让我自己摸进去啊?但我也无话可说,毕竟上次我就是在男厕所里碰到钱唐,此刻再计较这个略微矫情。于是我沉默片刻,换了另一个话题:“那个,你可别以为我刚才是在偷偷的哭。真的是被沙子迷住眼睛。” 钱唐提起嘴角算是笑过了,此刻倒开始仔细打量我。 我真恨自己嘴贱,伸手想挡住他视线:“行行行别看了,反正我真没哭……你爱信不信。” “你哭什么?我才该难过。特长生,我被你耍了几次?先骗我是什么前排票,结果观众席就三排,坐的还是板凳。指望看你好好打一场,结果你又输了。” 钱唐说起刚才的比赛,我一愣,不由垂下手。 钱唐问我:“你为什么输了?我没太看明白规则。” 我将光头教练天天朝我吼的话,原样画葫芦跟钱唐讲了遍。 空手道是基于严格精神约束下对身体的强健训练。抱、推、摔、踢等进攻也只讲究技术上的意义,不可无故伤人。对决中如果违反以上精神,轻微犯规扣一分,再严重点两分。而选手连续两次犯规,整场比赛都要挂掉之类之类。 “还有,青少年比赛是不允许触碰身体的,”顿了顿,我说,“这次估计犯规挺严重的,下一次比赛也许会被禁。” 说归这么说,但对于禁赛我没太沮丧。被惩罚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像是以前教练还让我围着操场跑八圈,十圈,十五圈,差点能把姑奶奶跑到吐血。但现在我身体素质好啊,罚跑就罚跑吧,不让我参赛我就平时多训练呗。并没什么大不了。 但钱唐就跟知道我捉摸什么似的,他评价道:“罚你把规则亲手抄个三遍,估计你就能长记性了。” 我没理他,钱唐望着我表情,再说:“区区不足废远,胜败是兵家常事。” 我跟听天书似的看着他。 钱唐笑了:“我的意思是,你平时已经足够威风,也别太在乎一次的胜负。” 这人掉书袋的解释根本没真正安慰到我。“兵家”的原意是谁我一直没太懂,但失败却绝对不是李家常事。我根本没敢看犯规后我爸的表情,那应该是句非常形象化的“傻逼”。 然而钱唐最后一句话,我多少爱听点。于是我重新打起威风,问他:“你今天怎么来了?不是说没时间?” “当大人就这点好,想有时间就有时间,不想有时间就永远没时间。” 我不由再愣住,看到钱唐眼睛露出点笑意后,才知道他又在逗我。靠,世界上怎么存在这么恶劣的大人?曾经我还以特天真的以为,有资格上西中的人多少有点素质。但开学就碰上这种校友——所以当初我拼死拼死的复习考上西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对他发怒,突然有人急速冲进来,边跑边解裤子。但看到我后顿住脚步,估计快吓尿了:“不好意思,走错——”他赶紧退出来,几秒又闯进来,艰难道,“小姑娘,这不男厕所?” 钱唐再拍拍我:“别难过了,特长生。擦擦眼睛,待会我带你吃饭。” 这种对待小孩的姿态真碍眼。 “我没难过,也不想跟陌生人出去吃饭。”我突然生气了,“你赶紧走。” 钱唐笑了:“所以说你不聪明。” 那个闯进来的人在旁边等的快疯了,他也帮钱唐提醒我:“小姑娘,这里男厕所!” 我大人有大量,还真跟钱唐远远跑去东四吃了顿火锅。 原本想先向教练请假,但出了体育馆,远远看到我爸的车正驶离门口。他怎么就走了?我呆呆地望着车牌号消失在视线里,直到钱唐叫我上车才回过神。很难说这事对我的影响,但在吃火锅前,我一句话都没说。原本因为和钱唐瞎扯而冲淡的失败感又重新回到心里,沉甸甸的。 幸好没法影响到我的胃。 涮第三盘小羊羔肉的时候,我终于恢复点元气,抬头看到钱唐正隔着热气腾腾的黄铜炉子喝凉水。比起我,他真没吃多少。即使吃的时候也很小口,这校友除了说话隐隐刺耳,行为举止也像老太太似的不急不缓。 一男的,怎么才让我看不起?我觉得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吃饭吃的又慢又少,他可真全占满了。 他在路上很识趣地没继续逗我,就问了一句:“你叫李什么?” “李春风。” 这次我懒得解释什么生在春天的狗屁话,他爱怎么笑我的名字就怎么笑吧。 钱唐点头:“我叫钱唐,”又很多余地补充,“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我翻翻白眼,也真没话说。是的,我知道他叫钱唐。校长都说了。 涮火锅的时候,钱唐终于摘下他那可笑的椭圆型眼镜。不戴眼镜的他垂着眼,显得不太好接近的样子。我突然想到自己曾经看过部好莱坞电影,好像是说一外国男的,只要把他眼镜取下来,他就能在天空飞来飞去的—— 钱唐帮我接下去:“电影?超人?” “对对对!超人!”我把百叶猪血粉条一股脑地扔进辣锅里。 因为是他请客吃火锅,我也不好总不搭理钱唐,光顾自己埋头吃。于是我先努力回想开学典礼上校长对这人的介绍。但只记得是什么文字工作者,其他早忘了,也懒得想起来。 -- 第8页 我直接问他:“你干什么来着?很牛逼的工作吧?为什么我们学校请你回来演讲啊?” 他略微皱眉,过了会才回答,“我就一编剧吧。” ……编剧那又是屁啊。我装作很懂的样子点点头:“赚得钱多吗?” 钱唐笑了:“能养得活自己。” 我可不是很相信他。虽然路上心情不好,但我注意到这人开的是辆很奇特的车,我记得在我们小区看过类似的一辆。听和我晨跑的保安说,那是英国限量款的什么什么牌子。 但接着,我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了。 钱唐就只似笑非笑地坐在我对面,看我起劲的捞羊肉捞粉条下章鱼丸调酱料。你说大家坐着吃顿饭,他居然不开小差,不玩手机,不和旁边的人说公事,更不主动问我学习成绩怎么样想考什么大学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妈蛋这搞得我很被动啊。 我只好继续装大人样问他:“那编剧具体是干什么的?” 钱唐耐心地说:“写剧本。不过我的工作比较复杂,现在我自己已经不写东西了,需要监督别的编剧写剧本,然后选——”他想了想,“总之,你看过电视剧吧,演员的台词和剧情,其实都是编剧写出来的。一般制作一部电影或电视剧,不止一个编剧。” 姑奶奶根本不关心。我埋头再呼啦啦吃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一个新话题:“噢那你搞过什么电视剧啊?” 钱唐随口说了几个名字。如果我看电视,大概就会具体知道。 “你应该不知道。毕竟在课余时间里,你要空手道,还要学习——” 我皱眉,很诚恳的说:“不不不,其实我真不乐意看那些娘里娘气的言情电视剧。俗,没劲,缺乏营养!” 他仿佛对我高看一眼的样子:“哦,那你平时都看什么书?” “……我不看书。” 沉默片刻,我终于不情愿地承认真相:“嗯,我一般写完作业就去练习空手道。练习完空手道就很累,洗洗睡了。平日不看电视,也不看书。”再勉强替自己找补了一句,“但我也不打游戏不上网啊。” 他夸我:“你真是个好学生。” 我忍了一会。“那个谁,我没逼你今天非请我吃火锅吧?不就是那天不小心把你录像机踹翻了么,我都送票给你道歉。你干嘛总阴阳怪气损我?嗯,送你票说是前台票……这个也不好意思。” 钱唐却说:“我最近正好制作一部电影,原本想在你身上找到点高中生的灵感——” “你想请我演里面的女主角?” “你想当演员?”他淡淡反问,“可惜这次背景是男校。主角也都是男的。” “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当男孩看,反正我知道自己不是女孩。真的,真的,我从没穿过裙子,也没有留过长头发,没有哭过——女生做的事情我都没有做过。男孩做的事情,哼,我能比那些丑八怪做的更好。” “两码事。”钱唐摇头,他瞥了眼我碗里的羊肉,“但话说回来,你食量倒像男孩。” 我洋洋得意:“哎,哎,别看我个子小,其实从小就特勇敢。别说吃火锅了,甭管你给我端来什么菜,我都能吃到干干净净。” 钱唐没纠正我“勇敢”的定义。他只是随口问:“所以今天输了比赛,也能有胃口?” 我手不由一停,瞬间真想把火锅掀他脸上。 这人口吻一直很温和,但每一句怎么都跟刀子似的戳人心窝?然而,我自己也有不好,既然输了比赛,此刻也就不怕别人说风凉话。如果把“输”比作一盘菜,只要别人敢给我端上来。我就敢一口一口的全部吃下去。 钱唐听完我的话后,很仔细地看我。然后他平淡无奇地移开视线:“你锅内的羊肉已经煮老了。” 正在我慌手慌脚地捞肉的,钱唐重新跟我确定:“你叫李春风?” 我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难道现在才想取笑我的名字?反应略慢了点吧。 但钱唐只是笑了笑。除了吃的少,我还不太喜欢钱唐说话总留一半的作风,难道剩下的话头打算攒着换钱吗? 这还真叫我说准。结账的时候,钱唐发现他的现钱已经不够交我吃的各种东西。偏偏火锅店里刷卡机又坏了,他问服务员最近取款机在什么地方。 我在旁边扶墙站着,刚才大话说得有点多,吃的也有点撑,呼吸一下就想吐。随手摸兜,我就用我爸给的钱垫上了饭钱。 钱唐收起钱包:“待会到取款机还你钱。” “不用了。”我慷慨道,“就当我那天踹倒你录像机,和今天让你来看我输掉比赛的赔偿。” 钱唐不置可否,那表情估计还真打算取钱还我。 但那天晚上,又发生另外一件小事,我和钱唐都暂时忘掉还钱这茬。 在听到我说完家里地址后,钱唐沉默几秒,再然后,我发现钱唐居然能直接开车到我家门口。 我特惊恐:“……就,你怎么不需要我们小区门卡啊?” “编剧”的社会地位那么高了吗?不能够吧。 “我们是一小区的邻居,特长生,咱俩还真有缘分。”他麻利地停在我家楼下。 我下了车,在秋风中消了会食后,突然恍然大悟。操,我说刚开始看钱唐那车的时候,怎么就感觉能这么眼熟呢。他车前档上挂着那奇怪的平安符,这不就跟我在小区里看到那车里挂的是同一个啊。 -- 第9页 作者有话要说: ☆、10.6 虽然和钱唐住在同一亩地,但随后一个月,我并没有在小区里再碰到他。 送我回家那天夜黑风大,我光知道钱唐的家貌似在C楼(或者D楼?),再多的也真不知道。而钱唐本人留下的唯一线索,也就是他那辆锃亮锃亮的小车。经过我仔细观察,车主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或者其实车主一直都窝在家,但他那辆车已经被别人偷走—— 出于好奇,我随口问了几名同学。他们(居然)都知道钱唐编导过的口水电视剧。什么,有个自己的工作室,什么“金手编剧”,什么捧红的演员比地上的傻逼还多。我们班那个小演员还抛弃她那神秘风度,跟我蛮有兴致的开了金口,讲拍戏时发生的故事。 我听了会就彻底没兴趣,继续抄我的语文作业。 不知道其他高中生。反正我每天的基本生活,是由睡觉、上课、空手道,抄作业和眼睛疼组成。西中虽然是市内首屈一指的重点,但除了上课节奏很快,课余时间里并不特别限制学生很多(甚至都不补课,我得收回说西中贱的这句话)。 再差不多开学两个月的光景,年级不动声色的组织了一场难得要命的理科考试。我说过自己在体育特产生中属于异类,这表现在姑奶奶的理科成绩一直还不错。我熬夜做了几份模拟卷子,考场上连蒙带猜地考了个一百一七(满分一百五)。拿到试卷后我松了口气,这成绩在右脑过于发达的西中绝对不算好的,但我要求向来不高。 班里的羚羊学霸直接就一百四(不知道这喜讯能不能让他回去洗洗头),其他人有好有差,比较悲催的是叶青。叶青就是我们班开学仪式捧花那个小演员,她卷面才考了我的一半分数。 西中惯例,大考完讲完卷子,学校中午就放学。 我独自做完值日,趴在椅子上把窗子关了,盘算着去校门口买个烤红薯吃再去空手道馆。但一回头,发现一人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 我拍她:“叶青?” 手劲可能有点大,叶青抬起头,红着眼睛瞪我。这家伙上学肯定偷偷化妆,此刻眼角被眼泪一冲跟被人打了似得发乌发黑。我赶紧再连续退后,瓜田李下啊,我这还在禁赛期呢。 叶青被我的反应逗笑了。她揉着肩膀,冷冷说:“李春风,怎么今天又是你值日?我说您每天就不能早起几分钟?天天迟到。你是被罚出快感了?” 我脸色也不太好。做值日这事说来话长,其实就是某天早上我迟到了,第二天早上又不小心又晚点了半个小时,到了第三天我看起晚了索性翘了第一堂课——班主任几次数落不成,又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出动我家长,索性罚我放学做值日。于是自打开学典礼结束,我已经连续而稳定的承包全班俩月值日。 “……你要不急着走,就帮我锁教室门。” 叶青没出声,她先沉默地把胳膊下压鲜红的考试卷慢慢叠起来:“李春风,你待会陪我去片场好不好?” “不好。我要去练空手道。” “就在初中部,五分钟走过去了。” 叶青跟我在班里关系还成。 每次课间操,身为体育委员的我都会默许叶青留在教室,不让她娇嫩的脸受任何风吹雨淋。而不管我在课题上默写古诗词写的有多烂,语文课代表叶青给我登记的成绩永远是及格之上,满分之下。 这样深厚的友情,不得不维持。 叶青边走边跟我轻声说:“下月我要接新戏。这么一耽误,我更跟不上课的进程。一个月后还有次大考,我再考这么差……怎么办?” “你不是有私人教师可以补习吗?” 叶青白我一眼:“我得跟我妈说推迟或减少戏份……但……”她若有所思的沉默。 我其实很不懂为什么叶青那么努力想学好数理化。世界上根本没人关心这种精致得跟面团似的女孩脑子里装有什么鬼东西好吗?更何况她是演员,努力学习数理化然后上名校……没什么用吧。 “你懂什么。在英国,很多演员都是牛津剑桥毕业出来。” 这我倒有所耳闻。“噢噢噢,是不是有个人原先是演员什么的,后来他就去当总统了?” 叶青想了会:“你说的肯尼迪吧?他是美国人,根本就不是发生在英国的事情好吗!” ……她知道的真多。我有点不好意思,心想亏了这次没考世界史(后来在一次历史补考中,我才知道总统名字叫里根,根本不是叶青说的什么肯尼迪!)。 走到初中部,那里还真像叶青说的在拍戏。教学楼空旷处已经围起了帆布,挡着其他学生好奇的目光。透过简易的门口,隐隐能看到几个挺瘦的演员穿着薄西装校服在对台词。而另一堆穿着便服的人高举着各种话筒摄像机,走来来去——这么一堆妖怪,在穿着校服的校园里极其扎眼。 在这特别扎眼的一堆人中,我发现了个打扮得很不扎眼,但我又觉得他尤其扎眼的人。 钱唐坐在一个很矮的椅子上,低声和蹲在他旁边的人交谈。那里除了演员,就属围在钱唐身边的人最多。虽然我不太懂演戏,但也隐隐觉得不对,按道理说拍电影的话,应该是导演比较牛吧。 我还没琢磨明白,叶青已经走上前去。她从兜里摸出一个演员卡,清场的工作人员拿着照片和她比了又比,放她进去。等我想追上叶青,却被对方拦住。 -- 第10页 “请出示工作卡。” 我掏出西中的学生证,对方狂瞪我。 “大叔,她是我同学——”叶青柔声替我求情。 “只允许剧组相关人员进。”他生硬地把学生证还给我。 我无所谓,虽然对拍戏有点好奇,但不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在这时,里面有个人走过来,他附耳对工作人员说了几句,不知道为什么,那看门的居然也就放我进了。 “啊,你居然是在拍钱唐的电影?”我后知后觉地问叶青。靠,钱唐又骗我。他不是说背景是男校吗? “是啊,前天才试镜,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她苦笑,“但这次考试……我的学习成绩也很重要啊。诶我看到我妈在那边,我先过去下——” 叶青跑过去找她妈,也就是她经纪人了,原地就剩下我一个人。 虽然还踩着西中土地,但已经是另一个世界。没有同学,没有老师。地上各种电线插销板,椅子桌子上摆满了纸张。身边的工作人员不停来来去去,看到穿着校服又碍事的我都是皱眉推开,但也没人有空问我来历。 我下意识就去找钱唐。这时钱唐身边已经散开点人,但仍然在谈事情的样子。 我走过去站他身后,咳嗽几声,他没有注意到我。我只好再轻轻踹了踹钱唐的椅子腿,他依旧没有反应。我思考了几秒钟,决定转身溜出片场,反正也没什么事。 “李春风,会不会好好打招呼?” 我只得顿住脚步,回过头憋出一句:“呃,这就是你说的校园电影啊?” 钱唐先对身边的人说几句,然后站起来望着我。十一月的天已经冷起来,大概因为在室外工作,他脖子上裹围巾,加上圆眼镜——怪不得第一眼我看到他眼熟,这人有点像哈利波特他爸。 “今天这么早就放学?” “嗯,因为刚考完试。” “又交白卷了?”他猜。 ……这人怎么不盼我点好。“妈的,我及格了好吗。” 钱唐皱眉:“说话真文静。” 我翻白眼。“不文静又能怎么样?我还真不愿意跟你说话了。我现在得准备走,待会要去空手道。而且我还没吃饭呢。” 钱唐却说:“你想不想要他们的签名?” 我回头看了看钱唐指的那些男演员,长相挺清秀的,气质挺出众的,但我依旧一个人都认不得,更不知道为什么本校一堆初中生都聚在楼上拿望远镜看他们。 “这都谁啊?”我恶毒问,“从韩国偷渡过来的搞笑艺人组合吗?” 听了我的话,不光钱唐,他身边的人顿时都笑起来。 我的脸慢慢红起来,这就是狼狈吧。每当我说了什么傻话,大人们都露出这笑容,就跟看到你脸上有个大王八而且还不告诉你一样。 我不发一言,转身就准备走。钱唐收起笑容,从旁边的矮桌子上拿了两根香蕉一盒牛奶,装个袋递给我:“带去路上吃。” 这人难道真把我当成小孩了?我皱眉坐在公交车扒香蕉皮,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买地瓜了。而就在我拿牛奶的时候,从袋子里面掉出张名片。 我捡起来。“姓名+手机号”的简单设计,钱唐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是故意的还是巧合呢?我瞪了它好一会,决定丢在一边,开始咬牛奶的吸管。等下车后,再把名片和食物垃圾潇洒地投进垃圾桶。 好吧其实我也没那么潇洒的。在换空手道服前,我谨慎地给那个完全印在脑海里的号码发了条短信:“嗯,我是李春风。” 那天的训练里,我几乎是每隔五分钟就冲下去看手机短信,被教练吼了好几嗓子才消停。再后来,教练教我一个新上盘进攻的方向,我一高兴就把整件事都忘了。 到第二天早上被手机闹铃吵醒,我习惯性的准备摔手机时,发现有一条回复短信已经躺了整夜。 “好。” 那天早上,我罕见地没有迟到,班主任不得不临时让一个小组放学值日。 “李春风你居然不迟到了!”大家对我刮目相看。另一个小组的人仇恨而忧伤地看着我。 “好!好!好!”我全部都笑着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10.7 钱唐存在我手机里的名字,经过我百般思考,就叫钱唐。 我妈看到估计又得数落我没礼貌,说我对长辈不用尊称之类。问题是,钱唐是我的长辈吗?他多大岁数了?他工作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这些我都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叫钱唐为“叔叔”或“哥哥”,他和我的脸色都会变得非常非常的精彩。所以算了,爱谁谁吧。 交换了手机号,我依旧没主动联系钱唐。 偶尔再路过几次初中部,依旧能看到钱唐带领他的电影拍摄大队在继续工作。不过这次我没有再凑上去看,也不知道钱唐是否还坐在他那矮凳上。除了回小区的时候,习惯性关注下钱唐的车位是否空着——我的友情观连好丽友都达不到,再多的也真不懂得怎么做。 因此某天,当我坐公交回家时,看到一个长得特像钱唐的人正坐在马路边上,我觉得自己阴天里无聊到眼花,不然就是我喜欢上他了。 幸好这两种情况都没发生。 我跳下公交车,好奇地往回走。果然是钱唐独自坐在行人长椅上,他面无表情,手里捏着那黑框圆眼镜。那模样既不像等人,也不像发呆,倒跟我在语文课上状态差不多,只是肉体在坐着,缺少活人气息。 -- 第11页 我像苍蝇一样在钱唐身边来回转了几圈,终于百分百确定是他本人。嗯,怎么打招呼显得我比较文雅? “你要不要还我火锅钱?” 听了我声音,钱唐停顿了好一会才转头认出我。“李春风?”他的声音微微沙哑,话说得又慢,但字就似键盘样一个一个敲下来。又过几秒,钱唐仿佛终于回过神来,眼神聚拢到我身上,他犹豫片刻:“哦,你放学回家了?” 我翻了个白眼:“不,我是放火烧学校去。” 钱唐淡淡问我:“身上带钱了吗?” 我是万万没想到钱唐居然又向我借钱。而且钱唐用指尖数了下我口袋掏出来的十多块钱,皱了下眉头又看不太上的样子,居然把钱再还给我:“去帮我买几罐啤酒。” 我呆了几秒:“买酒?我还是未成年人啊?你怎么能让我买酒??!!” 钱唐问我:“你多大了?” “十五啊!!!” 他若有所思:“已经及笈了。” “……及,及什么,”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皱眉道,“你在结巴什么呢?” 钱唐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他并不喜欢在脸上摆太多表情,但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特别不近人情。但今天,钱唐看上有些心不在焉。天色虽然暗,但我已经被钱唐的目光打量到有点慎得慌,结巴说:“……你,你没事吧?看,看我干嘛?” 钱唐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他身后的天空就突然传来一阵轰雷声。这讨厌的声音!我下意识地闭上眼,背后瞬时出了一层的冷汗。 今年最后一场秋雨猛然降落下来,特别冷,特别大。 因为好奇心,原本现在应该舒舒服服到家的我,不得已和钱唐困在小卖部的屋檐下躲雨。我只穿着校服,冻得直打哆嗦,钱唐看了看我,很自然地就把外套脱了递给我。我有点嫌弃,索性把他那薄西服拧成一团,当做围巾绕在脖子上。 钱唐冷眼望着我的做法,终于开口提醒我:“特长生,我这身衣服很贵的。” “……要不然我还给你?” 钱唐没理我。这时候他已经给自己买到了啤酒,钱唐一边用下巴夹住冰镇啤酒罐,一边掏出钱包,点出几百块递给我:“这是上次欠你的钱。” 我一时觉得钱唐夹酒递钱的姿势有点小帅气,一时又觉得他难以置信:“你身上不是带了钱包吗?有钱干嘛刚才还要找我借?” 钱唐平静说:“不想破零钱。” 我无声地张张嘴,再吧唧闭上,收好钱后下定决心不和这个人多废一句话。 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下来,秋雨打了鸡血似的冲刷地面,雷声还在神出鬼没,每一次都让我头皮发毛。肩膀上的书包很沉,而且一个劲地往下滑。我琢磨是花十块钱买把伞走回去,还是站在这里等雨停——感觉两个选择都很丧的样子。 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我鼻子突然闻到一股绝对不属于我的味道。很淡,不难闻,让人安定,来自我脖子上的西服。 而西服的主人,此刻正站在我旁边,慢慢地喝他手里那二罐马尿,目光已经不知道落到外面的什么地方去了。趁着这当口,我忍不住打量钱唐:高又瘦,穿着衬衫就像一棵树,完全和我们那班马猴不一样的物种。嗯,眼睛也又黑又深,很好看——等等,钱唐这时也正在平静的回望我。 我甚至没来得及转开视线,已经再次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该死,该死的!“摘了眼镜后有魔力”这个梗,不是只有在电影上才出现吗? 偏偏钱唐突然开口叫我,声音依旧有点哑:“李春风?” 我尽量深呼吸:“……干嘛?” “你今年十五吧?那么等你将来结婚,告诉我一声,我送你一份很贵的嫁妆。”钱唐淡淡地说。 我有些发呆地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答应了,等到回过神后反应到钱唐说什么,立刻脸颊滚烫,一种被侮辱的愤怒感直烧到我胸口。 我脱口而出:“你别他妈胡说——” 钱唐突然皱眉,原本温和的神情一下子就冷下来。我不由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把剩下的脏话咽下肚。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倒不是怕钱唐翻脸,只是讨厌得罪他。 顿了顿,我勉强忍气,再把话说完:“……反正,我是不会结婚的。” 钱唐罕见地没攻击我,也没嘲笑我幼稚。他点了点头,又继续喝那罐酒。 我瞪着钱唐。从第一次见面,这家伙就在我面前摆着一种淡定,一种高冷,一种居高临下和一种浓浓的装逼感,今天的钱唐比往常更加不可捉摸,更何况他又在说什么狗屁!姑奶奶我连期末试卷上的题目都不知道呢,结婚这事简直比高考还要远。这人凭什么乱问我? 但我也没法生钱唐的气。刚才钱唐独自坐在马路上的表情,如果我文采好一点也许会形容为“忧伤”,但我所能想到的高级形容词,也就只是“茫然”。而这“茫然”,完全不适合钱唐。 我试图缓和气氛。 “你今天为什么坐在马路上啊?等人?” “对了,你为什么想喝酒啊?” “你多大岁数来着?” “你是今天失业了吗?” “……哎,你别总摆出这么悲催的样子啊。好啦,万一我不小心就结婚了,一定最先通知你,让你送我礼物行吗?编剧很有钱吗?那我能找你要车要房?你能捐个体育馆给我吗?” -- 第12页 但钱唐总是不说话,搞不懂是没心情还是懒得再理我。我这么直爽的人,已经被钱唐烦到有点忘记最讨厌的雷声了,再松口:“好啦,我会尽量结婚的。靠,真没见过上赶着送礼的。脑子有病吧。” 钱唐已经喝完第四罐酒了,依旧没搭理我。 我终于也有点暴躁起来,本来姑奶奶脾气就不好,加上今天作业没写天气还下雨还现在没回家。钱唐岁数比我大这么多,独角戏轮不到他陪我玩。于是我冷哼一声,索性扭头进小卖部,在柜台上挑了把雨伞。但付钱前,我犹豫了一会,又伸手多拿了一把。 等交钱再出来的时候,门口的钱唐已经把他的六罐啤酒全部喝完。也不知道那六罐啤酒的作用,反正再抬眼看我的时候,我发现钱唐依旧面无表情,但他眼神那股有点厉害又带点平静的东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啊,你真喝光了全部的酒啊?”我踢踢地上空的啤酒罐头,再好奇的追问他,“你到底怎么了?俗话怎么说来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下啊。” 钱唐顺手戴上了眼镜,接过另一把伞要敲我的头。我立刻退后几步,他撑开伞:“回不回家?” 雨幕里,我俩一前一后地安静走回小区。 晚上洗完澡,我又开始忍不住在草稿纸上写自己的名字。 李春风,李春风,李春风……唉,这糟糕的名字估计能陪伴我一生吧,那还真是了无乐趣的一生啊。如果我能够顺利结婚,估计收到请帖的人看到本新娘的名字就会先笑场,仅仅是想到这点,就真他妈的讨厌结婚啊。 我长久地趴在书桌上,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直到后来听到我妈走廊里的脚步,才抓起笔随手乱画假装做题。再过了会,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纸上写了两遍钱唐的名字,吓得我又赶紧撕了。 这一定是脑袋在回来的路上被雨淋坏掉。 窗外依旧传来雷声,即使再密封再隔音的窗户都不能完全堵住这声音。手机新闻说这场秋雨估计要下一夜,而后天好像也有雨。对了,不知道钱唐回家后都干了什么。他是只有今天这么奇葩,还是平时也是个变态。西中到底有没有前途,钱唐高中时洗头吗?还有,我明天早晨吃什么…… 我思考着这些和那些的深奥的问题,然后愉快地决定放弃写剩下的语文作业,躺到床上睡觉去。 以我的人品,第二天就查语文作业了,而我的班主任就是语文老师。 可以想到,我又开始罚做值日了妈的。 +++++++ ++++++++ 我又得想想我要说什么。。。 这文完全不虐,但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难。我很好奇,很想试着以自己的文盲水平做完它。 PS:我预感追这文的大人不多,索性老规矩,迁就我的更新时间吧。 ps2:旧事已过,只有冥王星撒娇是永恒的。 作者有话要说: ☆、10.8 钱唐的异样,对我来说就像年级组长偶尔激动时露出奇怪的口音。她会说“一成秋雨一乘凉”,虽然我没听懂,但感觉传达了很厉害信息的样子。因此我在同学们都窃笑的时候,保持沉默。 何况刨根问底挺蠢的,我懂。 从小到大,除了“你名字真有个性”,我还忍耐听过另一堆愚蠢的问题,比如“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李秋风,李冬风”。去你妈的,没有,我没有妹妹。但我的确有个哥,他有个非常像样的名字,叫李权。 我哥比我大四岁,传闻聪明又漂亮,甚至刚出生的时候都自备胎毛。但在他两岁那年,生了场重病,突然死掉。我妈简直经不起这打击,一病在床。姥姥家和奶奶家的老人们互相指责,差点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我爸独自摆平这些乱七八糟,原本想从亲戚那里过继个男孩子。但我妈检查身体时发现有了我。 我很健康,而且我的出生基本以毁了我妈的身体健康做代价。小时候总记得我妈需要静养,是我爸一把屎一把尿带我长大。我怕雷声的原因很简单,你要是有个爸爸,总跟你讲惊悚的睡前故事“现在已经开始下雨,每一声的雷都是生命倒计时,所以再不上床睡觉,你会双眼流血而死”。简直毛骨悚然。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刚开始钱唐有点像我哥,但后来也就没这感觉了,估计只是因为我没接触过太多男的。一想到假如我哥还活着,长这么瘦,吃东西这么少,甚至还当了什么“电影电视剧编剧”,我爸绝对会率先疯掉。基本每次想到这个,我就感到特别的好笑。 爸爸盯着我:“吃饭就吃饭,傻乐什么?” 其实我已经吃饱了。但我“嗯”了一声,装模作样的继续动筷子。 我爸说:“我又要出差,你在家好好做功课,也帮我照顾下你妈。” “行,我最近没什么事。也不用练空手道。” 我爸抬起眼皮,严厉地看我一眼,估计是又嫌我吃饭时候说话太多。我闭嘴,慢吞吞地吃了一粒米。 我打算在课间拐弯抹角地找叶青问有关钱唐的事情,但上学里总忙着补作业和抄笔记,这事就忘了。而到了放学,我还想拉着叶青,教练又跟我打电话通知我说禁赛期过了。这表示姑奶奶我又可以名正言顺的上台打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日,四点多我就猛地从床上窜起来,收拾一切准备去道馆。下过几天秋雨后的小区飘着股说不清的味,地上落着一群早起的麻雀。我拐弯前又先习惯性地先瞥了眼车库——钱唐的车居然稀奇地停在那里!只可惜他的车窗玻璃被贴得乌七八黑,也看不清楚里面状况。就在我鼻子贴近车玻璃的第五秒,拼命往里面瞅的时候,那该死的玻璃降下来。钱唐正坐在驾驶座上,眼睁睁地望着我。 -- 第13页 吓得我!不假思索的就蹦到三尺多高。接着,全小区都知道我最常用的口头禅是什么。 “想偷车,特长生?” 我愣了一会,有点恼羞成怒:“你才是刚做贼回来?!这大清早的!你蹲在这儿干嘛?” 钱唐抬起手看看表:“也对,今天是周末,你出门这么早又做什么?” 如果我有尺子,一定能量出钱唐对我的态度,和他之前在操场上,在男厕所里,在火锅店里没有任何偏差。如果不是地面依旧是湿漉漉的,我甚至怀疑那天下雨都是我的错觉。以钱唐现在精神饱满的状态,完全看不出他曾经孤零零的坐在大街上再拐骗高中生给他买酒喝。 钱唐正在车里吃早饭,然后准备去片场。我这才知道以前没看到钱唐的车,是因为他起床的时间比我早,休息的时间也比我晚。钱唐问清我去哪,然后开车把我捎到道馆。 “刚才还想哪个晨练的男孩。一走近才发现是你。” 我刚想骂钱唐眼拙,但侧头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忍了忍没说话。今天我外面套了个羽绒服,里面直接穿空手道服——像是只有天冷才穿内衣,例假不规律到半年一次,初中时接到几封情书最后以我亲手打跑了那些白痴女生还被记了个处分为结局——不以为耻地说,我真不像女孩子。虽然一直讨厌身为女生的这个事实,但听到钱唐这么说我,我又隐隐觉得他是个彻底的混蛋。 混蛋接着淡淡说:“女孩有点英气好,办事不容易迷糊。”他接着问我什么时候空手道训练完。 我有点摸不清楚钱唐的节奏:“干嘛?你要来接我?” 钱唐沉吟片刻:“你有我手机号,训练完给我打个电话,看我到时候有没有时间。” 去你的!我摔了车门。 道场里,教练轻易地就将我蹶到地上:“什么狗脾气!” 身边的人惊恐地回头看我们这边的动静,我揉揉屁股站起来,皱眉回瞪着教练。 “李春风!这个错误动作你要重复几次?!”教练又在臭骂我,但他的神情反而显得不那么生气,“瞪什么瞪!还嫌自己眼睛不够大?说不听了还?”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继续咬牙切齿地朝他扑过去。 每当教练向其余新学员介绍完我,一般还要阴阳怪气地补充句,“你们别学她,她向来走不要命的路子”。我想教练的记性一定是被野狗吃了。想当初,教练可完全是看着我爸面子才允许我跟着旁练。那会我岁数最小,身体素质最差,真没少受数落和白眼。但是呢?练到现在,同阶的十五个学员已经没有一个再能打得过我。 教练惆怅地说:“是啊,过段时间,让更高段位的人来带你。你有潜力。”又翻脸数落我,“李春风,你说你也是年纪不小的姑娘了,怎么个性总那么暴躁?” 我全部当成耳边风,继续狠狠地踹眼前的假人靶子。一下,两下,三下,第四下。 世界上最操蛋的不过就是闪闪躲躲,含糊其辞。哼,难道要我像钱唐一样的性格?钱唐居然说“给我打电话”,如果我肯主动打电话,早就让家里人来接我了。他算老几啊? 六个小时的强度训练进行到四个半小时,教练就像往常一样把我提前撵出来。 “再练下去,你明天还能有力气上学?” 我是觉得我还有无穷的劲头,我能当宇宙小霸主。但等到站在场馆外的大风里喘气时,我才发现自己眼前有点发黑。平常都是在路上买早餐,但今天是钱唐送我来,也没得空买东西吃,现在一阵阵饿得慌。 门口有人在卖黑米糖葫芦和糖炒栗子,我摸摸兜里的钱,如果想打车回家,就不能吃糖葫芦和糖炒栗子;如果吃糖葫芦和栗子,我又得走老远老远才能去坐公交车。 我舔着糖葫芦上的透明糖皮思考几秒,最后愉快地决定多买一斤糖炒栗子吃。等都齐活了,我拉拉毛线帽子,揣着热乎乎地栗子准备一口气不停跑到公交车站去。但一回身的功夫,发现钱唐正把车停在马路边,好笑的看着我。 ——那瞬间真的很难形容我的感受。钱唐的每次出现,都像幻觉一样。如果我不是一个女生,真想跑过去隔着车窗亲他一下。 “我原本想在场馆外面逛一圈,能看到你就能看到你,看不到就不管了。这还真就碰上了。”钱唐的口气也很惊奇,他顿了顿,接着问,“特长生,你是不会主动打电话让别人来接你?” 他用的其实是肯定句,我也就点点头。 钱唐听完后也很平静地评价我:“看来个性还是很迷糊啊。” 我真听不出这人的话是同情还是讽刺。 ++++ +++++ 对了,我会改改前面我看不爽的地方。我写文梗都不会变,所以没必要重看哈~~ 作者有话要说: ☆、10.9 有车就是好,开到小区的时候时间还早。这次,我终于知道钱唐家住在哪,C层一楼(从我卧室阳台望出去,还能直接看到他家小院,回去后得赶紧找望远镜)。再原来,小区里每年春天都被我摘秃的桃树也是钱唐家的。我想如果不是以前走路总戴耳机总看地面,说不定我早在小区就认识钱唐这号人了。 “怎么,想进我家看看?”钱唐看透我心思。 我摇头,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试探地问:“那个,以后我真能没事给你那号码打电话吗?” -- 第14页 钱唐毫不在意:“如果你真有事,就可以打。” 这人说话,怎么永远这么个调调。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纸袋塞给他。 “这又是什么?” 我有点局促地挠挠头:“嗯,我买的糖炒栗子,路上帮你把皮都剥好了。你回去后直接吃仁就可以,还热的呢。” 钱唐显然没反应过来,也没结。 “就……想谢谢你今天特意来接我回家。” 钱唐依旧站在原地。在他的视线下,我拿着纸袋就像提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是钱唐不喜欢吃糖炒栗子,还是觉得我送栗子又是小孩作风?钱唐倒没有对我特意摆出成人架子,但是从偶尔聊的话题,车内听的音乐,见识过一次的工作环境,以至于他现在穿着黑色大衣站在不远处盯着我——我都能明显感觉出来和钱唐相比,我略微有点不成熟。 幸好,钱唐在我准备抓狂的前一秒接过纸袋。他笑了笑:“好吧,谢谢你的栗子。李春风。” 我若无其事的点头,但耳朵在晚饭前都是烫的。 我妈在大早上给我准备早餐,还问我:“小风,上学怎么起那么早?” 我低下头含糊地“哦”了声,她用软绵绵的手摸我的头:“最近降温,天天坐公交累吗?以后让司机送你吧,不然坐你爸的车去也行,他反正不在家。” 我躲开我妈的手:“我爸肯定不愿意。”抓起三明治,“走了先!” 出了小区门一路狂奔,钱唐的车正在路口等着我。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迟到的,我妈非拉我说话!” 钱唐瞥了眼我手上捏扁的三明治,再启动车:“给你带了个冬柿子,就放在后座。” 我美滋滋的拿过来:“洗干净了嘛?是你自己家院子种的嘛?” “超市买的。” 最近,钱唐总在我们学校出没,我也就勉为其难搭他车上学,代价是每天早起床了将近一个多小时。这反差估计有点大,你想每天总最后一个来的人,变成每天早上第一个来的人。经过看门大爷的强烈反应,班主任只好把班里钥匙交给我。 周一的操场上,旗杆光秃秃的站着。我冻得把手缩到校服袖子,回头却看到钱唐停住脚步,正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记录什么。要说钱唐像大人吧,他符合我内心大人的一切定义。但有时候,我又觉得钱唐又跟个春心泛滥的小丫头,有随时记录心情和所见所闻的习惯。刚开始,我还好奇地往他那本上瞄几眼,但后来发现钱唐写的东西都类似课本上“请背诵全文”的古诗句后,就彻底失去兴趣。 “积累素材。”钱唐解释。 我本人觉得钱唐这行为非常非常之娘炮,而且隐隐感觉他从事的不是正经职业。但钱唐的成就又让我无话可说,偶然一次机会,我震惊地发现钱唐高中学的是理科,甚至是他们当届高考理科分数第一。钱唐也随口告诉我之所以进入现在的行业,完全是偶然——偶然?偶然?!人比人,姑奶奶我心都要碎了。为什么每次我做语文倒数第二道阅读题都会不偶然地开始犯困? 我从不乐意在本子上记录东西。记录什么呢?如果有东西消逝了,我就让他消逝,才不去挽留。钱唐听我说完,又开始在本子上写:“……诚然,山之光,水之声,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韵致,美人之姿态,皆无可名状,无可执着,真足以摄召魂梦,颠倒情思——李春风。” ……天啊!我操! 虽然有诸多缺点,但我还是挺喜欢和钱唐待着的,甚至愿意赶早蹭他的车。 我从小就被我爸当男孩养,空手道野外打枪童子军军训完全没落下。直到我爸突然绝望意识到我永远不可能变成男孩,一脚把我踹给我妈。而我妈又总嫌我脑子不太好使,扔我进芭蕾舞和各种培训班改造已经晚了。到现在,我不乐意读书不乐意看电影不懂礼貌,更对时尚化妆文学星座一窍不通。说实话,跟正常同龄女生就不太能聊得来。至于男生,西中的男生基本属于学霸和怪物,我目前不太想认识其他同类。 钱唐对我的作风不以为然,但他自己的事情一直很多也很忙,根本没空管一个高中女生,最多也就做到顺便接我上学。所以一般放学时,我给钱唐打个电话,如果没人接听就说明他正忙,我自己再老老实实地坐公交回家。 我挺开心的。我自认钱唐是我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其实也就第二周。我坐在钱唐车里正看着英语课本的“现在完成时”。妈蛋第一节课就要考试的英语老师应该头上封着油漆桶从101大厦踹下去—— “特长生,我在你们学校的取景已经结束。”钱唐说。 ——“现在完成进行时”的概念是,从过去开始,持续到现在说话这一秒,有可能刚刚停止,也有可能继续。我得把刚才的概念读了两遍,才扭头看他。 “你们电影拍完了?” “没拍完,现在要去别的地方取景。” 我叹口气。得了,又要把班级钥匙还给班主任,然后姑奶奶又要每天拖地值日了。不知道对于这个转变,是班主任比较伤心还是看门大爷比较伤心。 “以后你要自己坐车上学。”钱唐顿了顿,“这是我制作的第一部电影,所以很上心。到时候电影上映,我送你首映票。” -- 第15页 我真的对他电影和事业完全没兴趣的:“为什么我要去看你的电影啊?” 钱唐说:“因为是我制作的。” 我沉默片刻:“那我以后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他笑了:“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打。” “你大爷的。” 钱唐果然收起笑容,我冷冷说:“凭什么总听你的话?我想骂就骂。” 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 和钱唐一起消失的还有叶青,她应邀在他的电影里演一个配角什么的。 不同于抓不住行踪的钱唐,叶青的空桌椅显然更真实,离我的日常生活更近。更重要的是叶青走后,我只会默写背诵段落的开头和结尾这个事实立刻就被无情揭露。我们班主任是个从来不看动物世界,但据说把史记读了三千遍的人物。他对惩罚我这件事有点打不起精神,招了招手只让班里学霸监督我放学后把课文背熟。 至今为止,我在学习方面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头脑清醒时也不愿意看书。更别说在上完一天课后还要背完那狗屁800字的段落。而眼前的学霸,看起来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估计不会轻易放过我。 “你回家吧,我明天跟老师说你已经背会了。”羚羊抬抬眼镜,“反正这段课文不背都行。现代文的背诵段落出题概率很低。”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监督我背书了?” 羚羊很为难地说:“你真想背书?但我下午五点半约好公会要上线,不能迟到。” 我憋了一会:“……呃,什么是公会? 羚羊急着回家,没解释就匆匆走了。我也迅速收拾书包,生怕他反悔再抓住我背书。 走到门口,看到几个同校初中生举着DV,假模假样地拍摄。话说西中的学生间有很多兴趣小组,这个估计是什么业余的DV拍摄小组, 他们自来熟地叫住我:“学长,有没有空对我们说几句?” 除了把我认错性别,小孩们居然问了我开学和钱唐一样的问题。我想了很久,在那简陋很多的短镜头前,一字一顿回答:“西中的确是个好学校,嗯,我会珍惜在这里的时光……” 这话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但他们不满意。 “……这就说完啦?”“学姐你多说点。”“太打官腔了。”“表情不够自然啊。” 妈的,这群烦人的死小孩。我推开他们直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1.1 其实。我还有件钱唐的事情没说。 有一天钱唐顺道送我回家,我晃晃悠悠的陪他走去教学楼的停车场。突然有两个高年级女生从阴影里冒出来,不知道在寒冷中等待多久。 她们截住钱唐。“请问,钱先生能给我们签名吗?”眨眼就掏出两本书和笔。 我看了眼对方的校服袖口,不由张了张嘴。说真的,西、中、难、道、连、高、三、都、不、补、课、吗?这也太放得开了吧。重点高中对待高考要不要这样,天才学生就算了,但像我这种学习不好的就很担心啊。还有,钱唐签名?认错人了吧,钱唐又不是电影明星。 我忧愁着前途,但钱唐犹豫片刻就已经接下那两本书。他好像见多了这种事情的发生,面不改色地在封面写下自己名字。而就在他低着头签名的时候,离钱唐最近的那个长发女生突然踮起脚尖,轻轻亲了钱唐脸一下。这个动作大概已经费尽我那位眼瞎学姐的所有勇气,随后她就突然捂着脸小声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写的东西……” 在场的我和另一个学姐已经彻底惊呆了。当然,我是完全惊呆了,手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另一个学姐迅速搀扶住她的胳膊,非常懊悔和羡慕的样子。但被亲的那个混蛋却缺乏反应,他在整个过程中甚至眼睛都没抬,只是迅速就把两本书签完,然后打发那两个学姐离开。 “我操啊。” 钱唐这次没有数落我的脏话,他很安静地开车,但我隐隐感觉这人的心情差了很多。 “我听说艾滋病是通过口水传染的。”沉默片刻,我幸灾乐祸地告诉钱唐。 “系上安全带。”钱唐看我一眼,“坐在副驾驶座的车祸死亡率比口水传染更高,” “我要换座位,我很宝贵的我可不能死。” 钱唐看我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强吻事情,他眼神很锐利。但我可不怕他,直直地看回去。 我问钱唐:“哎,刚才的那种事情会经常发生吗?” “偶尔吧。”钱唐很平静地承认,完全没有炫耀的语气。他语气很淡,又极其讽刺的样子,轻声说,“一些……一些小女生,热衷错投明珠。” 我懵懵懂懂。只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路灯正照在钱唐脸上。后座书包里有我这次数学作业,老师给我打分是5,正好和我给钱唐侧脸打得分数一样。但我书包里同样还有这次发下来的语文作业,老师给我打分是“0,重写”,也正好就和我给钱唐的人品打分一样。 钱唐消失后,我偶尔再想到这件事,依旧觉得不是那么舒服。但这已经不重要。 钱唐的车老老实实地停在小区车位上,一个半月之久没有变过。刚开始我还特意去看眼,到后来也就有些渐渐忘记。其实也只是邻居加旧校友,成人的世界离我很遥远——钱唐的世界更是如此。我每天勤劳的上学和空手道,已经耗费绝大部分青春。 -- 第16页 唯一和钱唐断不掉关联的,大概就是西中。 就在我对西中印象有所改善的时候,钱唐的母校就像她的旧校友一样,总忍不住露出我难以理解的一面。就比如说,西中把第二次理科大考又延期了。延期就延期,居然延期到元旦假期前两天才考。 那会子离期末大考也没多长时间了,所以老师干嘛还要多浪费一次纸?我坐在考场上,边等试卷发下来,边苦苦思考这个问题。 正在这时,班门开了,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叶青跑进来,坐在她原本的空座位上。我们班同学都对她如此执着地想参加考试,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吵得监考的老师直皱眉:“别闹,正在试英语听力!” 这次考外物语数四科。我英语的程度比语文略微好那么一丁点,起码单词在我努力下还认得,而完形填空和最后的作文也能蒙点。但中文就不行了!语文考试中,我就选择题好点,但阅读要分析作者用意,最后还让分析古文的语句妙用——我在卷面戳了很久圆珠笔,就只能勉强写上:我个人认为,作者写的很细腻,很到位,这描写很有生动的意味。 到了评判试卷的时候,我们班主任挖苦我:“李春风同学一直向我们展示着感情比事实更重要的原则——” 但凡我要是能听懂班主任的挖苦,语文卷面姑奶奶能再加十分的。 其实,班主任也不是没有对我努力过,他布置我一些课外阅读,让我有空可以阅读。但首先,我是没空读,又不想读。其次,班主任给我布置的都是一些外文小说和自传,那些主角名字超长,这对瞬间记忆闪光的我简直就是噩梦。再其次我不看网文,风花雪月带给我的快感没有吃东西那么高。他要留食谱大全我还能看眼。 我转过身,郁闷地问失踪良久的语文课代表:“叶青姐姐,为什么你语文学的那么好?” “背台词背的吧。” 叶青的语文基础知识没有其他学霸扎实,但她的作文通常都能成为范文全班朗诵的那种。班主任热衷在她的作文卷面上画红色的波浪线,旁批“灵气逼人”。而我的作文卷面,一般只写着“字数着实不够”(但我在考场上已经数过很多遍,我已经尽力了)。 “而且,这次作文我抄了不少钱唐的句子。”叶青淡淡说,“我的台词经他改过不少。我记熟了,就顺便用在作文里,倒是帮了我大忙。” 我终于能够自然地把话题转到钱唐身上。 ——钱唐基本是编剧业的布拉德皮特。自己很少写东西,近几年搞什么投资制作,但他有个以他名字建立的工作室,签了不少当红作者。再听说很多中老少女明星为了接他工作室的剧本,争得头破血流。钱唐目前在做首部电影——叶青说起这话的时候仰着头,非常世故淡定漂亮的样子,根本不像个高中女生。 我则是完全没有头绪的听她讲。 过了会,我挑了个最简单的问题:“他多大岁数了?” 叶青想了想,谨慎地说:“快三十了?很年轻吧。” 我想叶青理科是不好。快三十岁了,还说年轻?我感觉三十岁的人,都已经在世界上活得够久的样子啊!但钱唐还真不像,他太……一时也找不到形容词。 “他结婚了吗?” 叶青想了想,只是露出个古怪的表情:“应该没有,有的话,也不知道,他一直很低调的。呐,如果结婚,钱先生眼界应该高得很吧。” 眼界高,不如说看钱唐那样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 叶青看我一眼,有点意味深长:“肯定是的。拍戏时我们几个演员都在猜,也不知道钱先生以后娶什么样的。听说现在一个投资方的老板女儿狂追他。” 凭我的智商,怎么能听不出叶青话里有话?但我没吭声,真心挺烦这种话里有话的调调,又不是做阅读理解。 我还记得钱唐那天承诺说以后等我结婚,他要送我什么嫁妆。哼哼,我是不指望钱唐的嫁妆。但我一直猜测那天钱唐极度失态,其实就是因为他被人甩了!他也被人甩过,在我面前牛什么啊!想到这,我就很有点小开心。何况钱唐好像真的有点名气,我居然又能掌握这种名人不为人知的把柄!这秘密我可得死死憋着。 于是我憋着这秘密,一直憋到第二次大考完发完成绩。等搞完那乱七八糟的元旦班会,第二天就元旦,可以放两天假。 各科老师布置完作业,都顺口开着万年无聊的冷笑话:“作业明年交也可以。”只有语文老师说什么新符旧府的鬼话,不去理他。新年气氛很足够,全班同学都呵呵呵笑着。 我觉得自己的同学很厉害,他们都可以好好学习,喜气洋洋地回家。外面是已经是阴沉了一星期的天气,每次抬头望天空,云彩都在很吃力的移动。而天气预报昨天就嚷嚷要下雪,直到今天下午,才纷纷扬扬地落雪。全城瞬间就白了,不得不说还挺有新年气氛的。 公交车上起了层白雾,路上行人也匆匆,似乎都装满咕噜咕噜的幸福味道。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非常非常不开心。 跨年夜,我爸外地的会议还没开完,但他特意飞回家陪我和我妈吃饭。 桌上的菜蛮好吃,我最喜欢的大鱼大肉,挺好的。但说到吃饭气氛也就一般般了。我惯例地向他们汇报了自己的考试成绩,我妈关心了下我的身体,我爸问我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 第17页 我早就想好了。“……我想要辆山地车,以后能骑自行车上学。” 我爸听了后评价:“又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但看他神色,大概是答应了。 吃完饭,妈妈老早就先行回到卧室休息。我依旧慢吞吞地拨着碗里的米饭和海参,很希望自己也能有我妈这份幸运,可以独自回到自己房间。 “李春风,待会你和我去路口,给你哥烧东西。”我爸放下筷子对我说。 外面的天已经漆黑,外面依旧下雪。雪花映着路灯,不太干净的飘下来,北风一吹,巨冷。 我围上围巾,再将连帽衫的帽子戴上,默默地提着袋子,跟着我爸走到了十字路口。 这是已经进行十六年的漫长告别模式。红色的塑料袋里是黄色的纸钱,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是要烧给我哥的,我们来的十字路口已经有其他人烧过纸了,黑色的灰质映着白雪,看上去特别特别的讨厌和不吉利。 我爸亲自用打火机点火,他挺高的人,一直蹲在路口注视着那些祭物完全烧干净才站起来。最后才将一沓纸钱递给我:“李春风,到你了。有什么想跟你哥说的,想让你哥在天上照顾你的,都可以说。” 我摘下手套,将那叠粗糙纸钱接过来,重新点燃。 哥,爸爸妈妈都一直没有忘记你。我心里对哥哥说。至于我,嗯,我其实对你无话可说。如果一定要讲,那就是挺讨厌从未谋面的哥哥你。如果你没有挂掉就好了。你走了以后,作为备胎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有点不太开心啊妈蛋。 烧完纸的老爸,神情有些轻松了。他和我并排走着:“这次考试,你比上次的排名有了三名的进步。” 我先愣了下,说实话我自己都没记得自己的年级排名。 我爸接着说:“上次家长会,老师还在班里夸你理科不错。但你的文科也需要加紧努力——” 我没吭声。说实话,每次跟装和蔼状的我爸谈论我自己的事情,不管他说什么都特别让我不自在,就跟一个母猩猩朝你跳舞一样。于是我随口“嗯嗯”地应着,希望换个别的话题。正在这时,我突然看到前面有人牵着一条巨大的狗,晃晃悠悠地从我们身边溜过去。 “有狗!爸爸,你看看,应该是黄毛!挺逗的!” 我爸看都没看:“期末考试再加油。寒假你要是想特别补习语文,就跟我说。全市最好的老师,爸爸也能给你找过来——” “知道了……” 这时候,前面的道路口又走过来一个人,居然牵着跟麻雀似的小狗,还没刚才大狗的尾巴大,在寒风里哆哆嗦嗦地跑。 “有狗!爸爸,你看那条小的——”我兴高采烈地说,但回头时却忍不住退后一步。 昏黄路灯下,我爸满脸怒色。高举着右手——明显进攻的姿态,仿佛极想抽我一巴掌,此刻正用全身的力量忍耐,慢慢地收回手。 而我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下意识摆出防御姿态。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我爸冷冷道,“什么猫猫狗狗的?跟你有关系吗?你以后想养畜生,自己工作在自己家养!你妈身体不好,你还想让她为你操多少心?” “……对不起。” 我爸眯着眼睛瞪我,然后,他眼里的光亮慢慢暗下去。随后的态度就像冷藏室里没放盐的剩饺子。 “算了。”我爸很讽刺地说,“我还指望什么。” 唯一的好事,就是剩下的路上终于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1.1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我跟我爸说想在大街上看别人放烟火。我爸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嘱咐我看完就早点回家,接着又头也不回的走了。离零点其实还一个多小时,街上已经有人放爆竹,噼里啪啦很热闹。我安静坐在马路牙子上,感觉那声音特容易把脑子塞满。 天气特冷,脑子特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流的已经不是鼻涕,而是姑奶奶我热乎乎又宝贵的脑浆。大衣口袋里的纸巾已经快用完了,我活动下麻木的腿站起身,怏然地准备回家。 正在这时,一辆挺长的车停到我前面。车门升起,一对男女勾勾搭搭着从里面走出来。 女人穿着丝袜和短裙,上身是套亮晶晶像宠物狗一样的黑皮草。那男的估计已经喝醉了,站都不稳,一只手扶着车屁股走路。 “阿唐,原来你住在这个小区?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女人娇滴滴地说。 我本来没当回事。然而一辆车打着远光灯缓慢开过,我看到两个反光的圆镜片在男人脸上发亮。嗬,居然是熟人!顺着北风,钱唐身上酒气很浓,扶完车后只能靠在女人身上。他勾着唇没有说话,但眼睛里一丁点的笑意都没有。 ……说真的,我到底是什么狗屁八字,短暂的人生中怎么总能碰到这种烂人这种烂事啊。我暗搓搓地想,准备加快脚步走过他们去。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我路过钱唐的时候忍不住侧头看他一眼。正好钱唐从女人的胸前抬起眼。我俩对视了几秒,他眉头微微一皱,我心中立刻产生不太好的预感,赶紧加快步伐。 “……特长生?” 我低头往前快步走,不好意思鞭炮声太响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 第18页 “李春风?” 脚突然一滑,地上有冰,我重心不稳,得抓着电线杆子才能不摔倒,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女人柔声说:“阿唐你喝醉啦!已经开始说胡话啦。” 她这么说,那人反而又不叫唤我了,身后开始传来死一般的平静。 离开电线杆子后,我又继续大步走了几步,但咬了咬牙,转身走回来。 “钱唐?”我叫他。 钱唐略微从女人旁边站直身体,他看着我,轻声说:“让你在家里等我,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 我糊涂了:“我?在家……出来……你在说什么……” 钱唐打断我,他淡淡地说:“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他身边的女人沉默片刻,问钱唐:“这位小朋友又是谁呢?” “我的小女朋友。” 钱唐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腕。我感觉头顶的毛都炸起来,但唯一没立刻挣脱他的理由,只是因为钱唐的手和我一样冷。但你要知道,我已经在外面冻了很久。 然后,就是双方各种无厘头的沉默。我其实很不太懂得分辨形势,幸好被惩罚足够多的人都有足够眼力价。我也就陪他们默默地站着,心中骂着老天。 等那个女人翩然走掉以后,钱唐才缓慢松开我的手:“江湖救急,不好意思。” 我也不大高兴,但今天不高兴的事情已经很多,索性饶了他。于是我学着钱唐说话的腔调,怪声道:“新年快乐,再见再见。” 钱唐不由笑了笑,他脸色仿佛又苍白了一层。 “新年快乐,特长生。”他很慢地说。 我不由盯着钱唐的脸:“……呃,你没事吧?不然我好人做到底,扶你回家?”说完我又后悔了,因为钱唐下一秒又顺势握着我的手腕。倒不是占便宜,他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钱同学,我说,你可真沉啊……”我阴郁地看着比我高一个头,但依旧全靠在我身上的某成年人。 “唉,你不是体育特长生?”虽然这么说,胳膊上的重量轻了些。 我唉声叹气,再看了看他。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了钱唐的家门。 把钱唐扔到那大得惊人的皮沙发上后,他闷哼一声,说:“特长生,冰箱里有药盒和冰袋,你帮我拿过来。” 我照着他吩咐都做了,钱唐又平静地说:“怎么没拿水?” “……然后泼你脸上是吗?” 钱唐睁开眼睛看看我,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 说实话,钱唐家和垃圾场的唯一区别,仅仅在于垃圾场是露天开放式的。他家东西太多了,简直是太他妈的多了。我以为是桌子的东西,在拨开层层的书、草稿和一个特沉的相机后,发现居然是架钢琴。厨房是开放式的(不奇怪!),屋顶上挂着各种易碎的酒杯。本来想给他烧点水喝,但根本找不到烧水壶。再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瓶一瓶的酒和纯净水。 钱唐倒不嫌弃。他就着那冰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吃药的时候也毫不犹豫,跟吃糖似得。 “……啊,其实你吃的就是糖吧。”我拿起那药盒,反复又遗憾的看介绍里的长串英文,“我也想吃糖。老实跟你说,把你搬到这里来都累死我了。” 钱唐笑到沙发都在发抖,而在我变脸前,他指了指前面:“你去翻翻茶几下面,那里应该都是巧克力。” 茶几下面的确都是大盒大盒的外文巧克力,很贵的样子,而且都全新未拆封。我的脸刚才在外面冻得都已经没知觉,钱唐家有足够的糖和暖气,主人既然不轰我,我也就一时不想走,自顾自地拆巧克力。 房间里很静,只能听到我手下悉悉索索的声音。钱唐似乎耗尽精神的样子,只把冰枕放在脖子后面,闭上眼,略有些沉重的呼吸着。我边吃巧克力边打量他,这人即使酒醉都缺乏善良的表情。而吃了好一会巧克力,我觉得甜到齁得慌,也就挑了一个透明又胖胖的酒杯给自己倒矿泉水喝。正吃得开心的时候,突然发现钱唐已经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呃,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这家伙要不然脑子不太好,要不然就擅长倒打一耙。像现在,钱唐居然问我:“都这么晚了,你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跑到马路上去做什么?”他再乐观地猜测,“是考试没考好,比赛又打输了,所以决定打算离家出走?” 我沉默地缩了下脖子,其实钱唐那风凉话说对了一半。离家出走这事的确考虑过千万遍,但今天具体想让我离家出走的原因,我又是不想说的。 +++++ 昨天少发了一大段章节,都没有人说我。冥王星感到很满意。 以后我逼急了只更新一千字,你们知道这也不是第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10.1.2 钱唐估计也就随口拿我寻开心。他取笑完我后,再看向窗外:“马上就到元旦……”顿了顿,自己再说,“燃灯朝复夕。” 我嘴里是塞满巧克力没法说话,但胸口这熟悉的恶寒不会错。钱唐总是突然就冒出古话,像好端端的天气突然打起一股叫“装逼”的雷,他妈的吵死了。不过被钱唐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对了对了,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半。” -- 第19页 嗯,时间还足够。我决定在钱唐家待到十一点五十五,然后就能跑到小区门口看别人放零点烟火,再然后我就回家睡觉。 钱唐想了想:“我家有些小型烟花,你要想放,可以拿走。” 烟花?他家怎么什么都有啊。 钱唐打起精神,果然从家里搜出来一小袋烟火。除了行动迟缓,完全看不出这人喝醉了。钱唐找到的烟火,据说是什么“线香花火”,但我看了实物后非常的无语。其实就是一小捆绳子上缠着小烟花,手拿着一头,点燃另一头。姑奶奶三岁就不玩这种东西了。 “……太不给力了。”我很扫兴,“我还以为是大型危险烟火呢。” 钱唐兴致依旧很好:“不满意?那你就在我院里点了吧。” 我提醒他小区内不允许放烟火。钱唐耸耸肩,像个漫不经心的少年:“没关系,这是我家院。我乐意烧。” 没操守,够残忍,我喜欢!我扶着他走到家院子里已经快到零点,越来越多的烟火在我俩头上“嗖”地飞上去,炸开。声音很响,其实距离离我们很远。我和钱唐摸黑坐在小石凳上,点燃那很弱智的小烟花。隔着寒风,他身上依旧是阵阵的酒气飘过来,谈不上好闻。 我看着钱唐的侧脸,知道自己不了解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评论大人的事情,但终于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电影拍完了嘛?今天为什么喝那么多啊?” 钱唐不说话,只是盯着那小烟火,片刻后从眼镜后淡淡看了看我。那眼神我懂,是“你又说了蠢话所以请你乖乖闭嘴”的意思。 我瞬间丧失好奇心:“不好意思啊,你不回答也没关系的。” 但我没想到钱唐居然拿古文打发我。“为什么喝醉?”他缓慢地说,“还不都是阿堵物。” 原本在烟火声中,我就已经很难听清钱唐的声音,偏偏他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啊?还有,‘阿堵物’又是屁啊?” 钱唐笑笑:“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顿了顿,他说,“快新年了,特长生,许个愿吧。” 我诚恳地说:“我就特希望你以后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 “啧,许个能实现的愿望。” ——能实现的愿望?我的愿望全部全部全部都实现不了。一边的钱唐大概以为我的发呆是在默默许愿,又点燃了一根新的线香花火递过来。 我闷闷不乐地说:“我问你啊,你说你是编剧。嗯,那编剧写剧本,导演一定要照着你规划的剧情安排电影?” “基本是这样。” “即使演员知道你写的破剧情都是假的,也要当成真的东西在演吗?” “不然为什么叫‘演戏’?” 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有观众乐意看电视,315晚会从来不把“电视剧”和“电影”当成靶子——明明都是骗人的东西,把“假”的东西当成“真”的——为什么有人因为卖假药进监狱枪毙,钱唐就能被西中请回来做演讲? 所以我由衷地说:“其实我特羡慕你。” “羡慕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钱唐的声音带些讽刺和好笑,烟火声越来越大,他略微加大声音,“你羡慕我什么?没有家长管?不需要考试?可以晚回家?能随便喝酒?很自由?” 狗屎,这也太小看我了。钱唐现在有的那些东西,我长大后肯定也会有。就算没有,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 “既然这么豁达,那特长生,你羡慕我什么?”钱唐好像好奇起来,打量我。 我不说话,只是盯着手上的小烟花,光亮闪烁,像整个手指都在发痒。钱唐耐心的等着我开口,眼睛也下意识跟着我的手移动。我恶意地上下摇动小烟花,看他锃亮的镜片又开始反光,阴险又可笑的样子。 大概是喝多了酒又被冷风吹,钱唐罕见的不依不饶追问:“李春风,说说你羡慕我什么。” 吵死了,大人也这么需要存在感吗?但我的愿望根本没必要告诉别人,于是开始瞎编:“我就是……就是羡慕你身为编剧啊!写东西的话,可以随便写吧,能把假的东西都写成真的。这感觉应该挺爽,对了,”我想起来,“你刚才不是让我许愿吗?我希望你以我为主角写个剧本!” 钱唐却像是完全失去兴趣。 “这就是你的愿望?让你许个现实点的愿望。” “这很难实现吗?难道你不是动动笔就可以写剧本吗?” 钱唐明明白白的挖苦我:“让我写东西很贵的,特长生,你出不起我的价钱。何况,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我的剧本。” 我恼羞成怒:“价钱贵又怎么样,你写的东西还不都是你说的什么,都是什么‘阿堵物’?” 虽然依旧不知道“阿堵物”是屁,但随口抓来骂人的感觉不错。而这句话,显然也成功地堵住了钱唐的嘴。 耳边的炮竹声越来越响,我说话必须要靠着大声喊了。 “钱唐,你就写一部以我当主角的剧本吧!一定要把我写的好一点,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点!懂吗? 钱唐沉默片刻,也陪我瞎扯:“比如说呢?考试第一,比赛全赢?” “对对对,这些你全部都要替我实现!还有,不要用我的真实名字当主角名!我不要再叫李春风了!” 钱唐顺手给自己拿了一根小烟火,用打火机点了几次才点燃:“就算我写了,也根本没人愿意买这种东西的版权。何况我剧本里的你,也根本不是真实的你——” -- 第20页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让你写我!” ——十五年来一直都在许的愿望,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一直很羡慕钱唐的真实原因。 “可不可以——” 钱唐身后就是烟火,各种烟火飞到他的头顶。风把我好不容易回暖的脸重新吹僵了,我想到了已经给哥哥烧掉的无数纸钱,以及爸爸非常失望的眼神。“可不可以,在你的剧本里把我写成男生。我真的很想当男生。可不可以让我当一回男生,就算是剧本里假的也好。”我喃喃地说。 钱唐不出声地回头望着我。过了很久,他突然抬高手里快要熄灭的花火照亮我表情。那线香花火最后的光亮,就直直射进我的眼睛里,突然暗淡下去。 我回过神来立刻觉得脸红,忍不住眯起眼睛:“……妈的,你是想闪瞎我吗?” 钱唐伸手过来,似乎只是想揉揉我的短发。就在我皱眉想反手击开他的时候,他手臂缓慢地一用力,把我拉向他。 我惊慌失措,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酒气越来越重。 “喂,我说你——” 十六岁这年的第一天,我丢了自己的初吻。 钱唐那据说很难得又很贵的玳瑁眼镜,也被我一拳打在地上,再踩得粉碎。它的尸体至今还在他家书房最下面的柜子里。 +++ 讨厌吊人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 ☆、玖,是纠正的玖 噩梦般的元旦也会过去,马上就进行更噩梦般的期末复习。 老师发卷子就跟月末的手机流量似的,蹭蹭蹭不眨眼,上课我都不敢走神了。西中的空手道兴趣小组已经建立,我在完全没有被通知的情况下当了团长。班主任找我谈了几次话,其中两次是让我对语文多上点心,剩下的几次是因为我值日忘记关窗户,第二天教室里落了一层灰。他说这对他嗓子不太好。 剩下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小破事。比如说,我买了新的双头荧光彩笔,挺好用,我一口气又买了三十根;新买的自行车我骑了几次,结果全城下雪路面结冰,我就开始坐公交了;再还有,羚羊学霸在元旦期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剪了头,洗剪吹后的他一举成为我们班的新任班草。 这几天班里女生都在讨论这事,我也很感兴趣地回头。等细细打量完学霸后转过来,看到叶青的眼睛正落在我桌面上的《古诗选登》上。 叶青收回视线,平淡无奇说:“李春风,今天放学后我陪你做值日,然后顺路送你回家。” 我赶紧把书收到桌斗里:“谢谢。但为什么啊?” “我正好要去找钱先生。”叶青望着我,“他和你不是住在同一个小区?我帮老师抄过一次花名单,记得你家地址也是那个小区。” ……能当演员的人,应该有潜力当总统,或者做演员的应该都是很可怕的人。叶青细致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挺慎得慌,我得想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她的地方。 “太多了。”叶青在车上肯定地告诉我,“还记得开学典礼吗?你跟个哪吒一样。” 我让她别逗了。像我这样的,搁西中就是百分百原装正常人。重点高中其实就是“未成年人奇葩圈养地”。像我们隔壁实验班有个胡大仙人,成绩比我们学霸都高五十六分,每天早晨上课前都要完整地打一套太极拳才肯落座。全班同学都陪着行注目礼,连校长跟他谈话都没用。我认为就应该不给他椅子坐,这样他就能长教训了。 叶青不属于西中的奇葩。但她的一举一动完全不像个高中生,她更像钱唐那圈子里的人。 我又是半个月没见到钱唐。一方面原因是我和他都比较忙,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每天早上都跟做贼似得溜出小区侧门,生怕碰到他。其实想想挺窝囊的,又不是我偷亲的钱唐,躲他干嘛?我还未成年少女,他当时又喝了酒,发生那种事情完全绝对板逼都是他的错。 小时候我妈特喜欢给我晚安吻,但她亲完后我一般偷偷摸摸拿被子擦五分钟。而在被抓包一次后,我妈就再也不亲我了。因此那天晚上,钱唐突然附身过来,我得愣了足足有十年——或者说是足足十秒,才从“我靠啊”、“现在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啊”、“他没疯吧”这些复杂情绪中反应过来,狠狠地给钱唐脸上兜了一拳,慌不择路地跑掉。 现在想想,应该在他肚子上补一脚才解恨的。 叶青突然在我旁边问:“你表情怎么这么痛苦啊?”她捏捏我的脸,笑了,“李春风,你就像个小男生一样,超可爱的。” 我没好气瞪她一眼。但为了安全起见,我在小区门口就挣扎的下车。反正姑奶奶不想去钱唐出没的地方,那家伙的人品和脑子肯定都有问题。我这种类型他都能下嘴,要不是因为我不懂法律,就告他非礼未成年。 没想到,叶青第二天上课,神色古怪地递给我一大包精装的巧克力。 “是钱先生让我带给你的。”她比我还好奇,追问我,“你俩很熟对不对?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绷着脸推开叶青,把巧克力一股脑分给全班同学吃了。但分到最后一颗时,我发现盒子下面夹着封信,我假装不在意地塞到校服袖子里。就这样捏了一节课,课间跑去厕所,心蹦蹦地跳。 钱唐居然给我写信!我第一次收到别人的信呢!嗯,但钱唐会给我写什么呢?应该写着句“对不起”,“请不要告发我”,“饶了我”,最不济也该写着“那天我喝醉了”吧。我尽量镇定地拆开信封(得拆了五分钟),却发现里面就一张厚纸,纸上钱唐用黑笔写着“这是你喜欢吃的白巧克力”。 -- 第21页 然后呢?没了。 我翻来覆去的看,在镜子前足足皱眉想了五分钟,才勉强摸清其中的逻辑。因为:元旦那天我在钱唐家挑了白巧克力吃。所以:他现在把“家里剩下的白巧克力都送给我”当做道歉的礼物。 操他妈!这人又忘记吃药了吧?不然作风怎么就跟电视剧演的一样傻逼!当自己的生活是戏呢?上次就塞给我一袋苹果,这次又想塞给我巧克力?我把那信撕得粉碎,再扔到垃圾桶里,冷着脸洗手,给手吹风。 正在这时候,旁边有人颤颤悠悠地伸手帮我把没关紧的水龙头拧上。 我皱眉抬头,一看居然是我们班的学霸。对方看到我的脸色后,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 “你新头型不错的。”我朝他点点头,准备走出去。 “……喂,李春风。”羚羊学霸艰难地叫住我,他脸上的表情仿佛便秘。然后在我的目光下,指指门上标识,“这里是男厕所啊,你是不是走错了。” 我回头,很镇定穿过门口一大帮围观的男生,他们都肃穆地看着我,再然后,我撒丫子就跑了,身后一片哄笑声。 我发誓绝对不原谅钱唐,绝不,绝不! 放寒假前,我的精神一直比较蔫,喝什么鸡汤都没用。 我爸元旦后第二天又飞走了。他总是出差,反正经常见不到他,我也习惯了。我妈上回的体验结果不太好,开始静养着,一天到晚也和我说不了几句话。寒假的空手道道馆不开门,教练带着全家去了日本玩。我穷极无聊,索性替自己报了个补习班。补习班只能打发上午的时间,晚上除了跑步,不读书不看剧不上网的我再次倍感人生寂寞。而这股寂寞,已经督促我把寒假作业都写的差不多了——当然,语文作业一点都没动,我还没寂寞到练字的地步。 “妈妈,咱们家养只狗吧。”我趁着我妈气色好,悄悄溜进她的卧室问她。 我妈笑眯眯地说:“好啊,你从小就喜欢动物,家里养只小点的狗也好。” 呃……嗯……唉……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小狗,我喜欢像我一样有智慧的大型犬。但听妈妈松口说能养狗,我已经很开心了。“小狗也凑合吧,那我明天就订一只好不好?” 我妈听了后顿顿,一脸为难地说:“我这里是没问题,但你要不要先跟你爸商量一下?” 又来这招,真烦。我不好跟妈妈发脾气,只好一言不发地离开她的房间。 我妈和我爸总是一个唱白脸,一个j□j脸。因为我妈身体不好,家里的事基本就我爸做主。而且我爸这人,特讨厌那些小动物。他只喜欢人类,还只喜欢男人,我估计我爸唯一喜欢的女的可能就是我妈了。从小到大,我爸扔过我偷偷养在屋子里的蚕宝宝,小鸭子,小鸡,小兔子,蚯蚓、金鱼和蟑螂。我妈则负责在我爸扔完我东西后安慰我。 刚开始我简直恨死了,咬着被子哭了整夜,首次想到离家出走。但不巧哭到第二天发高烧打点滴,在医院里把我妈心疼得够呛。我爸赶过来后情况立刻变了,他轻描淡写地说最讨厌小孩瞎闹流眼泪,还让我写检讨。这么折腾两次后,我也就不哭哭啼啼的求可怜了。 再后来,我慢慢长大,慢慢学乖,慢慢不再怕任何东西——我开始习惯直接动手打人。还在日本的教练知道这句话后,一定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9.2 从我妈屋子出来,我百无聊赖,只好坐在楼下客厅看电视。 深夜NBA的中场比赛间隙,电台孜孜不倦地放广告。上面拍全家人和宠物狗坐在一辆车里,翻山越野去野营。我盯着那幅画面里没牙的小婴儿,突然间感到上帝弹了我脑门一下:养不成狗没关系,我可以养个孩子啊! 实际上,在有段时间内我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女生。八岁之前,我坚定认为自己身上缺个特重要的东西没能长出来(后来钱唐告诉我是脑子,真谢谢他),频繁地洗下半身。八岁之后,要不是我总乱花钱买吃的,睾X丸手术都已经能无痛修复三次。再后来我上了生理课,从科学那里知道性别的真相,那几秒的感觉极其挫败。幸亏班主任补充说女生有一点很伟大,就是女生有生育能力,我这才慢慢罢休。 是的,我一直想生个小孩。但因为初中学习比较累,空手道又耗费了我大量时间,这事就慢慢忘了。但现在,这想法又出现在我脑海里。 寒假在家窝得久,生活又足够无聊,我想生孩子这事终于到达有点发疯的境界。 腊月二十八,我妈让我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鲜肉馅,走着走着,我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婴儿食品区。哦,婴儿吃的东西看起来很甜美。包装的都花里胡哨,什么果泥肉酱婴儿酱油奶粉之类。 我思考着自己生的孩子绝不会这么娇气,一不留神和前面停着不动的老大爷撞上。 大爷挺清瘦,经不住我这么一撞,踉跄了几步顺手扶着货架,奶粉架子被他猛地拉倒。接着地面就白了一片。在超市员工赶过来前,我赶紧扶起大爷,顺便心疼的注视地面撒的奶粉。妈蛋,赔偿完这两罐进口奶粉,今年我压岁钱估计得少三分之一。这大爷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要是他不巧是碰瓷的,那我就打他重伤进医院好了,反正姑奶奶年关还有点余钱—— -- 第22页 大爷抬起头:“小姑娘,你——” 我深吸一口气:“大爷对不起啊。但您也有不对啊,您怎么光站路中间就不动呢?” 大爷也振振有词,他说:“我正打算给自己挑奶粉吃吃。” 我盯着老大爷脸上能夹死苍蝇的深刻皱纹,又盯着那罐“三月到六月婴儿适用奶粉”,再想到他居然说“吃吃奶粉”。我记得叶青高分作文里有一句话,她写“生活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奇迹”——我不太喜欢这种奇迹,这种奇迹太他妈没安全感了。 我还说不出话来呢,那大爷已经很威严地唤来超市工作人员。他说:“小伙子你们这的奶粉噶怪,明明是密封铁罐,被我一碰轻轻掉在地上就散了?欺负人弄不灵清哦?我有数的,你这罐奶粉已经到保质日期了,你看看罐底的日期——” 大爷带着难以抗拒的口音,底气特别足,每说一句话都用他的拐杖凿一下地,跟包公问斩似的。超市工作人员狂对他点头哈腰,终于老大爷放过他:“你去仓库看看,有没有日期新鲜的三段奶粉,给我一罐。” 这时,大爷转过头看到我,再挑起眉,“小姑娘,你怎么还在这?你也想给自己挑奶粉喝的?” 我只得说我正给自己挑婴儿果泥沾面包当早餐吃。老大爷却像找到知音,他同情地问我是不是牙也不好。我差点听成你丫也不好啊。当然,我现在感觉是有点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眼前的老大爷也喝婴儿奶粉,我感觉自己想象中的孩子已经默默流产了。 因为过年的关系,超市里的人挺多。流产后的我满身轻松,挑完我妈要我买的肉馅之后就准备排队结账。结果收银台里又看到那老大爷了,他那一大包奶粉已经包好。老大爷看了看钱包,再吩咐收银员:“钱没带够,那你先放着,待会自有人替我结账。” 不得不说,这老大爷虽然说着方言,但他的气势实在难以抗拒。年轻收银员眼睁睁看着大爷拄着拐杖走出去,无声地张张嘴。直到快到我结账的时候,那位给老大爷结账的小跟班才不紧不慢的来。 这是我今年第一次在有光线的地方下看到钱唐,而我见到钱唐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我靠,外面居然下雪了”。 钱唐穿着黑色的衣服,除了掏出钱包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低头的时候,头顶是融化的水珠,眼角贴着俩创口贴,戴了个新的金丝细边眼镜,看上去特别奇怪。我没忍住笑噗嗤就乐了,钱唐闻声抬头,我立刻想扇自己。他已经走上前,把我从排队结账的队伍里直接提溜出来。 妈的这人有病吧!又想被打嘛?我刚想发火,就看钱唐把我那堆东西摊到他的奶粉上:“一起结账。” 钱唐尴不尴尬,我是完全没看出来。但他显然有所思考的样子。我心里却很紧张,但也不能输阵,冷着脸不理他。走到超市门口我看到有卖栗子的,多看几眼,钱唐特有眼力价地买了递过来。我犹豫片刻,很勉强地接手,再紧紧地捂在怀里。 外面果然已经下雪,雪点还挺大,熬成粥能让我喝一年。钱唐一手帮我拎着我的袋子,另一手拎着他上司买的婴儿奶粉,走得就有点吃力。我没打算帮他,也没打算主动跟钱唐说话。 迎着大雪,我俩特沉默地走到小区门口。潜意识里我不想和这人一起走进小区,回过头就准备把钱唐手里自己的袋子接过来。没想到钱唐递给我袋子后,又干了件特过分的事情——他伸手就准备拿走我一包的糖炒栗子。 我不由死死地按住,抬起脸瞪他。钱唐是人吗?他还是人吗?一共才买了五斤的糖炒栗子,居然还要抢我一半! “一包栗子是你的,另一包是我的。”钱唐解释。 我当然不乐意,断然说:“那不成,你自己再买一包去!” 钱唐听我话,倒是松开手。但我又后悔了,干嘛主动跟这人说话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金丝眼镜,眼角又贴了创口贴的关系,钱唐的眼睛在雪天里显得特深特邪。 我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想到自己应该有多讨厌眼前这人——总讽刺我,说话跟念课文一样,抢我栗子吃,还……还敢亲姑奶奶。最后这件事心里阴影实在太大。就连现在,我觉得他身上仍然有淡淡的酒气凝结在我脸颊旁。 我把那两包栗子塞给他:“算了,你都拿走!我不要你买的栗子!刚才买肉的钱,你等我还给你。” 钱唐看了看我没说话,我稳定下情绪,再用很淡定很沉稳地说:“还有,钱唐。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编的戏,也从来没有看过你写的一个字。我不是你的粉丝,不会让你送我点吃的再给我签个字我就能原谅你——” 钱唐终于开口了,他说:“签什么字?” 想到这事,我又开始蹿火。钱唐附在巧克力盒子里的破卡片,什么道歉都没写,就除了一句话“这是送你的巧克力”!我他妈当然知道那是巧克力,他当我瞎啊! 钱唐听我胡言乱语地说完,再沉默很长时间没反应。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说:“你翻过来看没有?” ——什么翻过来?他说屁呢。 钱唐解释:“我的确给你写了张‘卡片’。但那是一张‘卡片’,你知道所有‘卡片’,都可以‘翻开’封面,里面才写着具体内容。” 我突然噎住,站在原地干眨了半天眼。猛地想到自己在厕所里,的确是费了半天劲才把那张厚的过分的纸撕碎。所以……不会吧……那是卡片吗?能打开看?要不要这样啊。 -- 第23页 “不过,这话也我应该当面说。李春风,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你那一拳实在太轻,我脑子已经糊涂了。”他对着自己脑袋,缓缓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我一时没敢吭声。钱唐说话的真实性,已经和我的智商一样有待怀疑。而且我也有理亏的地方。虽然他现在半句都没有提,但我已经从叶青那里知道,因为元旦那一拳,钱唐足足去看了大半个月的眼科大夫。 妈的,到时候钱唐“非礼未成年少女”,我“故意伤人”,别到了监狱又成一小区的狱友。 钱唐等了我会,他淡然说:“说对不起太轻。但以后也不会继续骚扰你。再见,特长生。” 他转身走没关系,但我脱口而出:“呃那我的栗子——” 钱唐有点无语地再转过来,他掂量着两个纸包,问我:“你想都拿走,还是给我留一包?” 不知道这是不是选择题。但犹豫片刻,我(出于教养)只默默地拿了一包栗子,再退后两步,尽量离他远点。 钱唐没走,我俩的气氛好像缓和了点。 “……你,你把你家剩下的所有巧克力,都再给我送过来吧。” 钱唐答应了。 “还有,那天晚上你吃的薄荷糖也顺便给我几包。” 他苦笑几声:“说了那不是……行吧。” “再以我为原型写个剧本。不算标点符号3000字以上,哪天有空要交给我。” “……得寸进尺了啊特长生。” “我靠!”我一拍脑袋,突然在钱唐的皱眉中掉头往超市跑。 我明明是骑车去超市的!为什么现在莫名其妙就跟他走路回来了! ++++ ++++ 下次更新会改下前文标题,为什么总那么乱~ 圣诞前更新都不会很稳定,但某娇气的星体向来运转的不稳定。。。不特殊说明拉。 作者有话要说: ☆、9.3 比起我闪亮的瞬间记忆,我长期记性不大好。你也可以换个角度说我性格大度之类,因此等我把落满雪的自行车推回来,我已经跟钱唐恢复了邦交。 “邦交”这词是跟新闻学的。我之所以看新闻,没错因为我爸回家了。也许我妈跟我爸说了我想养狗的事,这次他出差回来,给我带的礼物是只奇丑无比的毛绒玩具。我爸本人肯定不会亲自给我买这东西,他秘书的品味又没那么恶心,这事就成了个不大不小的谜。 后来我给钱唐展示照片,他告诉我那是个什么什么亚运会的吉祥物。估计是别人作为开会纪念品送我爸,我爸不好意思扔,顺手给我再牵回来。虽然如此,这已经是我为数不多的毛绒玩具。我洗干净后珍惜地摆在床尾,第二天早上却发现它被我踹到地上。再后来发生了几次相同的情况,我彻底失去耐心,把这破玩意塞到柜子里。 ——其实到了现在,我已经不那么想要小孩,也不那么想要宠物了。 钱唐比这俩好玩多了。 虽然虚伪,但钱唐有一点跟我挺像,就是识时务。比如你问钱唐“一加一等于几”,他就会回答“二”。尽管口气缺乏耐性,但也不会像别的大人再叨叨什么“你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这是常识”“你说一加一等于几”之类的废话。再比如我在大街上指着一条狗说“啊有狗”,钱唐会陪我看一眼。如果我继续问他“这什么狗”,钱唐才会回答“应该是苏格兰小猎犬”。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而且钱唐有西中出来学生的共同点,就是聪明,不过——他是个体育白痴!哈哈!钱唐知道我每天早晨跑步,心血来潮加入,结果跑到第五圈就已经喘得不行。等我轻松跑完八圈,他还在跑第六圈。 我抓紧机会打击钱唐:“你们那会上学,还没身体素质训练吧!现在我们如果跑不下八圈,就是没素质的代表。” 钱唐没功夫搭理我,他继续慢吞吞地往前跑。我在旁边放松小腿肌肉,冷眼盯着。我以为这人没跑一会就准放弃,结果他不吭不哈,倒是跟我一样足足跑了八圈才下场。而就这么跑了一周多,钱唐居然能跟着我整圈整圈跑下来。 我对自己说,这人好像真和别的大人不太一样。 “你有没有qq?”我忍不住问钱唐除了手机以外的联系方式。 钱唐表示没有那玩意,但给了我一个instagram的账户。我回家一查,崩溃发现那是个让用户拿手机拍照再上传的地方——这不就小女生的自拍网站吗?钱唐对此的解释是,艺术和美食不需要语言就可以沟通,而他乐意从这个网站看不同国家不同人发的不同照片之类之类。又一堆废话。 一方面我难以理解这种癫疯的情怀,另一方面我手机是黑白屏的,看什么照片都类似遗照。钱唐听完后,随手从他家里翻出三个手机(依旧是全新没开包装那种,所以这人的家里到底藏多少东西啊?)。他说:“也不能白送你,就拿你旧诺基亚来换好了。” 我不由地怀疑地看着钱唐。那二手诺基亚连那新手机的零头都不到,这哪是换啊,其实就等于他找了个台阶白送我。我本人对那些触屏手机无所谓,更何况我爸也一直不喜欢我用过于高科技的东西,他觉得会影响我的学习和视力。 于是我拒绝:“我不要,我还是高中生,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 第24页 但钱唐这人多没操守啊,最后,我还是稀里糊涂地跟他换了手机。 因为他居然跟我扯到什么佛教。钱唐说假如一个人送你东西,这是“布施”,布施者,以己财事分布与他,名之为布,惙己惠人目之为施。勉强翻译成人话的意思是,假如一个人想送你东西,就是想消除他自己的悭鄙吝惜之心。而作为接受方,你要成全对方的心意,并心怀感激的接受——其实我听钱唐拽第一句古文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疯了。别说换手机,换我手榴弹都成。 “但你这人怎么那么怪啊?”我疑惑地问钱唐。 真的,先主动请我吃饭,再要送我嫁妆,接着又送我巧克力,再又送我手机——这也太殷勤了。佛教允许有这种程度的傻逼存在吗?钱唐是因为亲了我内疚吗?也不至于吧,这时间也对不上啊。 我再隐隐想到叶青对我说有关钱唐的那些话。当时她的话云里雾里,但有两句我记得挺清楚。一句是,钱唐作为幕后工作人员,他的知名度高到非常不正常。另一句话是,钱唐身边的绯闻从没有断过,身为一个在娱乐圈混的的风生水起的文人,钱唐的名声似乎不怎么清白。 我不由歪头,阴沉地看旁边的钱唐一眼。这人正无聊地用皮鞋踢地上滚动的雪球,动作利落得出挑。 所以……真是怎么看他,也不太像特有出息的精英。 但还是找个机会把话说明白的好。 “知道吗,钱唐。我觉得你和刚刚路过我们的那条狗很像。” “为什么?因为长相?”钱唐随口问。这几天我总嘲笑他的金丝眼镜,但其实只要我不骂脏话,钱唐也就不计较。 我缓慢地摇头:“不不不,其实我觉得你和那条狗一样。是因为你们都特别想追我——” 原本我的意思,只是想学叶青那种装逼口气来隐晦提醒钱唐——身为一个中年人就请不要抱着和我早恋的打算。但没想到钱唐听后我的话后居然开始笑。接着他大笑,再然后他一边咳嗽着笑一边掏身上那个小本,把我说的话全部记下来。 我脸都黑了,手上青筋跳了跳。而等钱唐好不容易止住笑后,他终于解释:“送你手机并不会影响你学习,我心里有数。” 说得好像他很了解姑奶奶我似的。 钱唐回忆道:“我看人还算准。但那天请你吃火锅,我以为你会要酒,或者点烟抽。你却光顾着吃——”他再笑了笑,没继续说。 他什么意思啊?他当时请我吃饭,不是说想从我身上找电影灵感吗?我突然灵光一闪:“靠,你那破电影到底是讲什么的?主角是干什么的?” 钱唐坦然说:“不良少年。” 我操真想打他,这人眼瞎啊。姑奶奶到底哪方面特像不良少年了! ——“形潜能睹,随在智犹迷,然已属难得”,这是钱唐在那天吃火锅后对我的评论。我把那小破本扔给他,郁闷说:“你写的话我一句也看不懂!” “真的一句也看不懂?”钱唐却反问我,他口气依旧很淡,“特长生,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很欣赏你。但其余的欠奉,你别脑补太多。” 我有时候真心受不了这人隐隐的自大,很想提醒他是谁主动亲的谁。但我也很识时务,索性冷哼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9.4 钱唐推荐我的instagram这个app不赖。我用新手机把我爸送我的毛绒玩具拍照上传,随后钱唐在下面留言告诉我那是什么破玩意。他的instagram账户里关注很多人,国外演员导演作家之流。我就只象征性地关注了钱唐,偶尔刷instgram的首页,了解千山万水的闲人都在干什么。 但我很难对这些东西上瘾,目前对我来说,花花世界是业余爱好。像是晚饭难吃,几天便秘,终身当女生不得翻身,以及眼下完全头疼的语文作业,这几件事已经够我烦到脑壳疼。 随着元旦的来临,就说明快开学了。我冷静下来后,给叶青打电话。如果叶青开学能来上课,我成绩就肯定能过。可惜课代表接了电话后不理会我作业,就只试探我和钱唐的关系。我翻了个白眼,索性把钱唐给我扯的那番佛教淡都告诉叶青。我说钱唐就是在施舍我,他年纪比我大,闲钱比我多,个性也相对比较诡异,因此现在施舍我时间和礼物。这番话说下来,自己都觉得长了知识,脸皮更厚了点。 叶青在那边沉默很久:“李春风,看不出你傻里傻气,这方面看得挺透。”她轻轻叹口气,“原先我还想警告你钱唐的事情。现在也觉得没必要。” 我注意到叶青终于不肉麻的叫钱唐为“钱先生”,但随后,我被迫进一步知道了钱唐的发家史。 钱唐和大学舍友在暑假里以玩票的性质,合写了部网络小说,没料到爆红,又出版又拍摄又卖游戏改编权的。他舍友很吃了点甜头,索性丢了学业继续写文。但钱唐却收笔,他凭借这个机会去游戏公司参与小说的游戏研发。等钱唐舍友第三部小说扑街扑的妈都不认得,钱唐已经拿着优秀大学毕业生的奖状毕业,拿着游戏分红和研发盈利混得风生水起。 后来钱唐舍友和他因为版权闹翻,差点对薄公堂。钱唐当时已经拥有半个游戏公司的股权。但他衡量完整个形势,把属于自己的一半版权连同游戏公司的股份高价抛售,干干净净地从淤泥中彻底脱身。拿着那笔钱,钱唐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先改编了一本又恶俗又无聊的泰国言情剧本,捧红了主角到配角一干人。就在舆论疯狂攻击此连续剧漏洞百出,钱唐自己动笔写了部古装正剧。然后重金砸来当红导演和当红演员——这部古装剧的收视率几乎创下五年内全国的最高收视记录,电视剧剧本出版后三个月内翻印了三次。 -- 第25页 当红女主角被拍到和钱唐共度夜宵,但面对采访,两人均否认此事。绯闻两周后迅速淡下,娱记又拍到钱唐和另一名陌生女子的亲密照片。钱唐亲口承认那名陌生女子将是新剧的主演,并透露拍摄计划。在这之后,他就像热锅上的鲤鱼,一直在娱乐圈这口锅里蹦跶来蹦跶去。 叶青叹口气:“钱唐有才吗?他肯定有才,但有才的人何其多。钱唐却走的比谁都远,现在仅仅冠名他工作室名义的剧本,已经比一流编剧的价钱还高。更别说钱唐本人动笔的东西,一流导演还不一定能邀请得到。因为和投资方的关系好,如今他也已经开始往监制和投资电影发展。” 我连忙接下去:“牛逼了!太牛逼了,真佩服他!但——我的语文作业啊!叶青,我的语文作业!我一点都没写呢,你开学到底回不回来上课?” 叶青说:“钱郎,钱狼。” “啊?” 这是钱唐的外号,欣赏他才华的人,在媒体报纸访问前尊敬叫他声“钱郎”。而剩下的人,都阴阳怪气地叫他为“钱狼”。 “钱先生,每次都只和他自己戏沾边的人传绯闻,女主角非名则贵。但每次等戏结束了,一切绯闻也就立即结束了,没有人能抓住钱唐的把柄。圈子的人对他的风评毁誉参半——没有文人的风骨,但又不属于完全的商人。”叶青沉默片刻,“刚开始我佩服钱先生,但现在说不准……没有人能说得准。钱唐从出道到现在,简直一点错事都没做过,一点机会都没丢,一点弯路都没走,顺风顺水的走到现在。这种人精,你哪能玩得过他?” 我打得过他啊! “你别小孩脾气。我不知道你和钱先生怎么样,但离他远点吧。他是个好老师,对人也不差,但是”,叶青再压低声音,“知道吗?天后和玩具大王上个月解除婚约,这事闹得沸沸洋洋。听说就是因为钱唐介入,天后还只是客串了我们这电影——这事且没完,我可听到玩具大王在片场放下狠话,夺妻之恨,不得不报。我估摸着——” 姑奶奶的瞬间记忆再好,也架不住叶青说这么多东西。正好我妈敲门问我要不要下楼吃橘子,我听了后,直接挂了电话跑下去。 跑到客厅猛地止住脚步,我爸也在楼下沙发上坐着,他下属还在跟他旁边说事。我下楼那么大动静,我爸也就往后瞥了眼。反而是他下属眼尖,看到我很虚伪的应酬:“您女儿吧?真清秀。” 我随便点头,注意到我爸看了眼我手里握着的新手机。想着叶青之前警告我的话,我心里紧张,生怕我爸问这手机哪来的。结果我爸盯了几秒钟,暂时没吭气。 等他下属走了,我有点忐忑,坐在沙发边上默默吃桔子。 我妈问我,:“寒假作业写完没有?” “呃,还差语文。” 我爸皱眉再松开,冷冷搭腔:“抓紧时间!” 其实我爸不太注重我语文成绩,他认为那些东西都无病j□j。我不爱看书可能也遗传他,小学的时候想订《米老鼠》杂志,我爸虽然没反对,但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够可以的。 我坐在沙发边上,往嘴里塞桔子,希望赶紧吃完走人。我妈嗔怪说:“慢点吃,没个女孩子样。”再要站起来给我端杯水。 “她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没手没脚,什么事情都让她自己去做。”我爸叫我,“李春风!” 我下意识坐直身体。 “你眼睁睁的看你妈忙来忙去?合适吗?” ——大概是语文作业没补完,大概是听叶青之前说的话太多,大概是从楼上跑下来太喘。我现在特没耐心应付我爸。我没理他,把最后一口桔子吃了就想走。 我爸却叫住我:“李春风,下学期成绩要是下降,你自己买的这玩意也别想要了。”果然,他指了下我的新手机,“家里有钱也不是供你造的。李春风,你现在都十六了,别光长岁数,光知道怎么吃吃喝喝。等过了十八岁后成年,家里就可以不养你了。你看看国外,多少孩子都能自己赚学费了——” 我猛地转过头:“如果我十八岁也能自己赚学费,到时候看你怎么说?” 我爸一拍沙发:“那你现在更要好好学习!” 我气冲冲的上楼,感到憋气,感到气短(这一定说明我是英雄)。这种情况下,也别指望我去再思考钱唐什么。我打电话给教练,问他究竟他妈的什么时候回来。教练说他刚下飞机十分钟,还给我带来日本的吃的。我和他讨价还价,磨到了后天的空手道训练,才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9.5 语文老头有一次评价里说我缺乏内心世界。妈的,这肯定不是对的。我当然有内心世界,我只是很不喜欢抒情。嗯,抒情很没劲,抒情没水平,抒情很低级,更关键的是抒情会伤心。通常情况下,我都是在深夜里一边抄语文作业,一边痛苦的抒情。 比起语文老头子文绉绉又无关痛痒的讽刺,空手道的光头教练的惩罚明显更血腥也更残忍。但我还是宁愿把自己的大部分时间浪费在道馆里。从初中开始,我基本两天就要去道馆报到——和同伴教练打招呼,换衣服,站在木地板上,活动关节准备运动。世界上所有的烦恼都变得很小很小,只要全神贯注,只要尽力防范,只要靠我自己就可以赢。就算输,也是暂时的事情。 -- 第26页 光头教练总抓住我,絮絮叨叨地说什么空手道是对体力和耐力的双重修炼,要灵与肉的大和谐之类。他这话让我想到了小时候我爸教我踢足球,第一节课就是教我怎么挨踢和滚。我爸告诉我这样等踢球摔倒后,会知道怎么完善保护自己的头部和腹部。 我摔过很多次,挨踢了很多次,掀开裤子后的双腿都是淡淡的疤,现在终于懂得如何挨踢,小规模受伤,以及避开自己不擅长的东西, 但至今不太会滚。 我只会一次次扑上去,等教练一次次把我摔开,接着将毛巾猛地扔到我脸上。 “先休息会儿,李春风。” “哦,教练那我今天状态怎么样啊?怎么样?” 教练瞪着我,我也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直到他微微露出笑容。 “还可以,唉,你这样的,哪能不可以啊。” 于是我也非常高兴,坐在地上拿着教练给我的日本糖拆开来吃。旁边和我同阶训练的师姐也凑过来,我就分给他们。结果有几个女生都先紧着拿手机拍照,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包装。 可爱?我低头看了眼那糖,一点兴趣都没有。但看到他们都玩手机,我突然想到自己也有个新手机。闲着也是闲着,我开始刷instgram。结果发现钱唐三秒前更新了一张照片。他好像买了台新音响,正在组装。照片只照了模糊的塑料盒,但我看着他家垃圾场的一角,非常亲切。 于是等练完空手道回来,我忍不住绕到钱唐家的门前瞅了又瞅。大概落地的声音略大了点,没一会,钱唐走出来查看。看到是我后说:“特长生,万一我家哪天被偷了,我得让警察第一个去找你。” 我坐在钱唐家滑溜溜的皮沙发上,继续吃巧克力,默不出声地看着他人继续装那个音响。这家垃圾场还是垃圾场,东西依旧各种各样,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总算顺眼点了。眼前深色木地板上搁满了电线和包装纸,像另一个小型拍摄现场。钱唐穿着衬衫,挽着袖子在中间走过来走过去,偶尔不经意地看眼说明书,依旧是很镇定的表情。 我盯着钱唐线条很流利的下颚,叶青电话里对我说的东西还在脑海里嗡嗡响来响去。嗯,你要问我叶青的话对我有没有影响?有的。但语文成绩对我重不重要?重要。你看我在乎它们吗?不在乎。这俩答案一样。 我那会还是高中生,还是资深宇宙小超人,唯一怕的就是钱唐喜欢上我,给我添麻烦。但钱唐上次说没有喜欢我,那我也就放心了。反之,如果是我自己喜欢上钱唐——请相信我,那现在该痛苦和不自在的绝对是他。 但目前,我可不打算替钱唐操这份闲心。 正在这时,我突然看到钱唐家闪亮厨房的案板上比我上次来多了罐奶粉,而且,貌似是一罐很熟悉的婴儿奶粉。怎么着,难道钱唐没把之前那奶粉送给他上司,他自己偷偷留下喝了?靠,我早知道了这人,果,然,是,渣,男。 钱唐已经安好音响,打开电视调控。他淡淡说:“哦,你那天也看到老钱了?他是我父亲,之前从本市转机,顺便到我这里过春节,前天刚走。这段时间里,我推了工作一直陪老爷子。”又苦笑,“要不是你陪我跑步,那时间就更煎熬。这不,老爷子走了,我立马给自己买个大件安慰自己。” 我有点不相信:“啊?那超市的老大爷是你爸?”没可能吧,长得一点都不像。钱唐是被亲手领养的? “他们那帮老律师们,不知道从哪打听的养生方法,开始流行喝婴儿奶粉去保健。我父亲也跟风喝,结果买来的婴儿奶粉味很奇怪。老头压根就没喝几口,现在全留我这。”钱唐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算了,我母亲好不容易没管他,就让他随便折腾吧。人老了,有些事想做总归好。” 钱唐说起他爸的口气挺奇怪。带点亲热,带点随便,带点玩笑。我再联想到那老大爷很豪迈地说“待会自有人结账”,估计他们家里人的关系很和谐,就是能随便开玩笑一起吃饭一起郊游的家庭。 但我家就不这样。我妈和我爸吃饭时总讨论什么什么调动,什么什么人事。谈起我也都是问成绩。所以我在家食量很少,饿了就喜欢去外面啃零食。 “怪不得你长不高。”钱唐听后轻描淡写的说。 他真好,半点都不继续问我其他事情。只除了一件,钱唐撺掇我把那几罐剩下婴儿奶粉拿回家喝。看上去,他巴不得赶紧打发这几罐奶粉呢。 开学后,叶青(果然)没来上课。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贸然挂电话让她生气,反正之后我跟她几次短信说抱歉,叶青也没主动联系我。幸好我做了完全准备,把寒假作业写的七七八八。至于还有几篇古文观赏,索性放弃,我短暂的青春可不打算写那么多狗屁。 仅仅放了个寒假而已,但我感觉自己脸盲症又加重,真得看着名字才能重新认识高中同学。班主任换了几个同学的座位,我继续是正数第三排,但学霸校草调到我后排右边。而我的同桌则依旧是—— “李春风,真的吗?我已经在你旁边坐了一个学期,你现在依旧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她抱臂看着我。 我尴尬地低头看我同桌的名字,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声。这真不能完全怪我,她叫亓妡。姓不认识就算了,这名我也不认识。说真的,这家长得多仇恨社会才能给孩子取出这名? -- 第27页 “你看,我是体育特长生,学习也不特别好。要不你提醒我下——” 亓妡的唇语如果我读懂了,大概她只是想让我滚。忘了说,亓妡是开学典礼上的那个“德”姑娘,各种NGO组织都参加过。她现在是我们班班长,年级学生会副主席,入党积极分子,英语特好,唱歌也好听。 有时候,我怀疑我们班语文老头子对学生有什么古怪收藏癖,不然我们班里怎么混来我们这四个“德智体美”。概率太高了吧。 如果说羚羊像学霸(我实在找不出词了,他真是学霸模式),叶青像成年人,亓妡大概就是那种重点高中标准的十全十美好学生。有无穷精力,无穷能量,无穷爱好,热爱社会,全心贡献——这明显就和我不太搭调啊。我上文科的课基本全趴着,有时候精神不好还会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9.6 在上课闲得无聊的时候,突然感觉裤兜里手机震动一下。我没当回事,以为订阅的手机笑话,拖到下课才打开看。但发现居然是条人类发的短信。而且,发件人居然是钱唐。 “我现在在西中。” 我猛地从座位跳起来,差点把旁边继续做题的羚羊吓倒。但我可不管他,跑到走廊上去给钱唐打电话。但打过去后响了一声,我怕有点贸然就赶紧挂断了,想发个短信先问问。结果钱唐立刻给我打回来。 “下课了?”他问。 “哦哦哦,你怎么知道的?” 钱唐沉默片刻:“你们打铃不是震动,是全校公放。” 我气喘吁吁的跑到学校办公区的停车场,这地我以前从没来过,但钱唐那会老来送我回家,跟着他我也就走熟了。他的那辆黑车泊在停车位上,钱唐本人正靠在车前吸烟。天气还没回暖,他永远穿那么少,在寒风里也丝毫不畏惧的样子,真神奇。 “怎么了?你又要来我们学校拍戏了吗?”我兴高采烈问他。 钱唐摇摇头:“只是今天来办事。”又问我,“什么时候放学?” “还有两节课呢。” 他想了想:“那我就在这等你,顺便放学送你回家。” 我忍不住乐观猜测钱唐的人生是不是又遇到什么挫折了?我总感觉他在逆境中特习惯善良,对人也好——这个性有够贱的。 钱唐没理我,他只说:“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来琢磨点事,回去后还有一堆人要应付,费脑子。”随后摆出个淡淡的表情,“不过你说的也对,我的确又遇上事了。” 嘿,瞧我说什么来着! “西中发出律师信,让剧组把在西中拍摄的全部电影戏份和镜头都删除,损失很大。刚才我和校长来谈的就是这个。”事态好像很严重,但钱唐平淡的口气好像说的完全是外人的事。他继续说,“局面闹得很僵,律师依旧在楼上。” 我伸着脖子等了又等,直到等到钱唐手里的烟都灭了,终于知道这人已经不打算跟我说更多。唉,钱唐风度永远那么好,又永远那么多心眼那么多保留。这让我很生气,想要阉了他。 “你不上课了?”钱唐问我。他其实并没有叫我来看他,是我自己巴巴的跑来。妈的,想一想我的个性似乎也有点贱。 我看了眼钱唐的表,下节课马上就开始,但我有点舍不得离开他。但但这节课又是我最喜欢的数学老师,少上他的课一分钟我已经很伤心了。 “你不要太难过。等我放学后,让你请我吃饭好不好——” 钱唐瞅我一眼:“我脑子可还没糊涂。”又说,“先回去上课吧,特长生。” 我跑几步,又转过头期待的问他:“对了,你带吃的了吗?” “赶紧回去上课。” 放学后,我动作很快的收拾书包,听老师布置完作业后就光速冲下楼。 说实在的,钱唐虽然答应会等我,但我挺怕他一声不响就走掉,毕竟这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而要到这时候,我才承认自己挺在乎钱唐——能不在乎吗?如果钱唐想,他可以对任何人好。不过我在乎钱唐,倒因为点别的原因。刚开始把钱唐想象成我哥,往后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冠冕堂皇的劲,再往后……再往后我也说不好,也许只是新鲜吧。 我坐在钱唐车上,啃中午剩下来的大苹果,含含糊糊问他事情解决没有。钱唐敷衍的摇头,正在这时,整个车身突然从后方受到巨大撞击。我没提防,一下子就往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弹过去,中途被安全带生硬的拉回来重重撞到椅背。旁边的钱唐也好不了哪去,他一手挡在我面前:“怎么样?” 话音刚落,撞击感又传来,比上次轻了些,但依旧让人很难受。我紧紧抓住把手,从后视镜上看到是一辆停在钱唐后面的车正在打方向盘,显然还想继续往前开过来。这里是学校外边比较僻静的单行小道,即使对方想超车,也可以从道路左边平行而过——妈的,根本不是意外追尾,那辆贱车就是故意想撞我们的! 钱唐肯定也想到这点。他眼也不眨地望着后视镜,眼镜后面那种有点厉害和冷酷的劲又出来了。钱唐对我扔下一句“抓紧,坐好”,接着就面不改色的倒车。是的,钱唐一边盯着后视镜,一边手势娴熟的倒车。然后跟演好莱坞电影似的,我们的车作为回击下一秒狠狠撞到后面那辆车上——主动开车撞人和被撞显然有很大区别,这次的撞击感比前两次震感都强,但没有前两次那么让人不爽。 -- 第28页 对方显然没预料到钱唐也是硬来的主,一时倒有些犹豫,连忙刹住了车。钱唐没有继续纠缠,趁着这空隙,踩油门准备开走。后面那辆车回过神后又追过来,这次他没有继续撞钱唐的车屁股,反而开到和我们平行。对方车窗玻璃是黑的,也看不清驾驶员的样子。 钱唐把车窗降到一半:“还有话要嘱咐钱某我?” 那辆很破的桑塔纳听钱唐这么说,果然不紧不慢的矮下窗户—— 说时迟,那时so快。我解开自己安全带,离开座位,扒着左边车窗朝对方大吼:“我干你全家!他妈脑子都是大头鬼啊?凭什么撞别人车?老子还在车上吃东西呢啊你知不知道?你他妈想死啊,你信不信我打死你!我跟你说但凡老子要少了一根汗毛,我爸第一个先打死我,第二个就再杀你全家!有事说事,就算特意找事麻烦看准对象好不好!你眼这么瞎,就别出来混先去治眼睛!你这个胆小鬼!” 钱唐在我扑过来的时,身体一震。他立刻稳住方向盘,呵斥道:“李春风,你给我坐回去!” 那辆桑塔纳听我这么叫嚣,原本缓慢降下的车窗居然又要升上去。我靠,当我是谁啊!但我这个人别提多聪明。敌人走一步,我就想到了三步(那成语怎么说,我一时想不起来),早料到他这招。这时两车的车距很近,我半个身子也已经都探出去——于是我立刻把还没吃几口的苹果堵到了对方车窗槽,防止他进一步关窗。然后将放学后买来的可乐狠狠摇了几摇,开罐后狠狠朝着对方驾驶座扔过去——肯定扔中了,因为我听到一声闷响,可乐持续的喷沫声,以及一声“我j□j妈”。 整个过程只有八秒。感谢空手道和多年素质训练,我做的行云流水,身体快于脑子。 等我脑子终于反应过来那会,我发现自己已经被拽回车里。钱唐一边很快的开车,一边用胳膊夹着我。车已经开到大街上,那辆破旧的无牌幽灵桑塔纳被甩开。现在旁边都是正经车,不会再有人蓄意追尾。 我的心跳慢慢平息,试着想挣脱他,但钱唐的手臂硬得根本掰不动。我在他怀里略微一动,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有点熟悉的气味。脸开始燥得慌,估计刚才在车窗外吹得有点感冒。 “呃,你再不放手我打你了啊!” 钱唐没有回答,也没有松手。过了会,他在我头顶上方问:“李春风,你多大岁数?” 我皱眉,这人记性不太好吧。但我也忘记自己有没有跟他说过岁数。 “我?我十五岁,不,我今年已经十六啦。” 钱唐终于松开我,接着他又抿着嘴,深深看了我一眼。每当这时,我都特想把钱唐那破金丝眼镜扔了,因为他表情特像大灰狼,而且是肚子里想法比较多的那种大灰狼。 我还以为钱唐就我年龄要说什么,非常警惕。结果发现他已经把车停到一个地下车库。 钱唐从后座捞出一件长风衣,让我穿上这个才能下车。我当然不乐意了,但钱唐动作也特快,说完这话就自己下车打电话去了。我抱着那风衣刚要扔回去,但联想刚才撞车那一幕,决定闷闷不乐的先穿上。他妈的,叶青说的对,这男的不是好人。平白无故走在路上就被人撞车,这明显是来找钱唐寻仇的! 我得想想和他保持点距离。为了那点吃的把姑奶奶的命搭上,很很很很很不值得。 “我要回家。”我终于有点撑不住,冷下脸对钱唐说,“你把我带哪儿了?我得走,我回家晚了我妈得说我。” 钱唐却挂了电话,拥着我往前走,那姿势几乎可以说是亲密了。“你现在不能立刻回家。”他好像对我的愤怒毫无察觉,只用平淡又不能抗拒的口吻安抚我,“再给我半小时让我把事情处理完。特长生,今天很抱歉。” 我马上就要翻脸,就听钱唐继续说:“但李春风,你还真是当事不惧,为……” “哦哦哦那你闭嘴先!” 上了电梯,才发现钱唐带我来的是家很知名也很大型的商店。这地我倒是挺熟的,小时候老来滑冰,现在还老来附近上课。因此略微安心一点,也不怕钱唐把我偷偷卖了。但等他押着我来到一家名牌店里,我可就有点慌了。钱唐直接把店长叫出来,指着我:“给她挑全套衣服和鞋,”顿了顿,看了我眼,“得再化个淡妆。” “你干嘛啊?”我怒了,猛地挣开他。 钱唐被我推得连续退后几步,不过钱唐可比他爸坚强,即使腰狠狠撞到玻璃柜台的尖角边缘,脸上都没显出什么痛的表情。他只是继续淡淡说:“换上新衣服后,我就让人送你回家。”又补充说,“是想明天和我一起出现在杂志里?否则,就照我说的做。你乖一点,不然这次可没有人有能耐把你从摄影里删了。” 作者有话要说: ☆、9.7 我当然不想和钱唐出现在什么狗屁杂志上,我爸得打死我。但我同样也不想穿裙子,我得打死自己。店长先给我拿来几条休闲款的裤子。但不是号不对,就是太花哨。你能想到吗?那牛仔裤上全都缝着细小的透明水钻。我穿上后和印度阿三的唯一区别,估计就是肤色。 “没别的了啊?” “成人的小码一般到店就已经预定完。”店长迟疑道,“小姐身材太瘦,西装裤又不适合你年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小姐拿来童装最大尺码的裤子——” -- 第29页 童装?要不是她是女人,我一点都不介意的想打她。但今天的事情已经出乎常理,索性破罐子破摔,穿裙子就穿裙子,我现在就希望赶紧回家。 店长看我不说话,迟疑的拿着裙子。我只好接过来。但裙子一到手,我就感到非常满意,因为看到那条小黑裙的价签上是五位数。哈哈哈哈哈哈,五位数。他们编剧业不是有钱吗?我倒要看看钱唐愿不愿意为我花这份冤枉钱。到时候,他得亲自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买。 等换好衣服,我再忍耐闭着眼睛让店长在我脸上涂了点东西,又略微整理下头发。终于全部搞好,我提着书包从试衣间走出来。专卖店的黑白相间大理石让人不爽,过于明亮的灯光让人不爽,镜子里那个穿裙子提书包的小姑娘也让人不爽——我尽量避免看自己,四处张望钱唐。 但钱唐并没有在店里等我,他正站在外面低声和身边的人说话。来商场前的路上,他的确打了几个电话,没想到救星这么快到。 第一次穿裙子,我简直路都不会走,别别扭扭的扶墙出来。店长跟在后面,貌似很有眼力的替我拿着书包(我估计她是怕钱唐不交钱就跑,于是拿着我书包当抵押。但我书包里可全是书啊)。 察觉到我,钱唐和他身边的人立刻止住话头,齐齐望着我。一时间没人说话,场面安静。直到有个人吹了声口哨打破沉默。 “钱爷,这妞好!哪个公司的?” 我沉着脸瞪他一眼,钱唐也没搭理他,走过来对我说:“这打扮可以。回家吧。”叫来一个人,让我跟着他走。 我没好气:“我的书包!我的校服!我的球鞋!” 钱唐从店长手里接过来衣服和书包,再给我送过来。他表情缓和一点,低声说:“哪天带你出去吃顿饭来压惊。” 操他妈的!闹出那么大事,他就光知道吃吃吃吃吃。但我转了转眼珠,想到钱唐今天的车被撞了,我的衣服又估计花了他不少钱,略微压下气。 “今天这事,你得给我个解释。” 钱唐说没问题,但我俩一时又相对沉默会。 我说:“你写我的那剧本里,记得要把这撞车的一幕写上。” 钱唐忍不住扶了下额头,打发我:“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走。” 钱唐指派送我回家的人,显然对我很好奇。我坐在后座,几次瞥到等红灯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在司机的后视镜里偷看我。最后一次偷看被我正好抓包,对方也不尴尬,朝我笑了,同时把车缓慢停在路边。 我赶紧向外看,离我家还有两个街区呢。 “你要干嘛?”我很警惕。 他笑着说:“嘿,我是钱老师的助理,你千万别紧张。钱老师吩咐我在这里停下,让你先把原来的衣服重新换回来。喏,我下车抽根烟,你自己换衣服。” 这人和他的那个“钱老师”,都这么神神秘秘!我翻了个白眼,但也懒得想更多,全部照着钱唐说的做。我在窄小的车里脱下裙子,尽量迅速换上熟悉的校服(特费劲),但刚拉上校服的拉链,后座车门就被打开,一股冷风刮过来。我随手就拿起包装袋砸过去。“啊”的一声,居然是个挺好看的女的,捂着额头。 对方显然被我砸得很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她打开自己的包递给我张湿纸巾,让我记住把脸上的妆抹了。我很尴尬的道歉,她却也不说话,只绕到前排安静的坐着。 过一会,那女的轻声问:“你是钱唐的亲戚?” 我愣了下:“……呃,不是的。”想了想,努力显出成人的自信,“呃,我们是好朋友。” 对方却又沉默。 ……我简直受够了!但凡跟钱唐沾边的,一个个的有话不说完,真该全部喂哑药。 再过了阵,我才听到前方幽幽的一声:“真可笑啊!他倒把你藏得好。天后和小薛这还头破血流的争那些虚名分,谁都不知道有你在这儿蹲着呢!” 她又说屁呢?我迅速沉下脸,想质问她。但这时钱唐的助理已经上车。他看了眼副驾驶那女的,平淡说:“你千万得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不然太容易把自己当回事。”然后回头,客气的对我说,“穿好了?后座袋子有水,渴了就喝,别客气。” 我很渴也很饿,今天一直努力压着的满腔怒火终于憋不住。我狠狠踹了前面副驾驶座的椅子背一脚,那女的也没敢吱声。钱唐的助理倒不生气我踹他车,反而开始嘎嘎嘎嘎的笑,镜子里乐得一口白牙。 “脾气真大!这样挺好!不容易受我们老师欺负。” 他妈的好个屁。 再开过一个街区,街角有家麦当劳,每到放学都是附近高中生的天下。车在麦当劳门口把我放下,然后钱唐助理往我手里塞了个纸袋。 “咱们以后肯定还能再见着。”他奸笑着说,“那就留着下次做自我介绍。” 我根本不想认识这人,又想踹车了。但他一溜烟的就把车开跑了,我紧着追几步,再停下脚步。 天这时已经全黑了,我这还跟做梦似得,光记得自己收拾书包从教室里跑出来。然后呢,其他的事情呢?其他的事因为太离奇,我的记忆有点混乱。尽管从一开始钱唐就没有想遮掩他的生活,但他的世界也太光怪陆离,只略微掀开一角我就受不了了——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高中生应该能接触的世界吧。 -- 第30页 我在熙熙攘攘的麦当劳门口独自傻站半天,直到听到一个人叫我名字。原来是亓妡。她正在西中的学生会在麦当劳喝咖啡,问我要不要参与。我赶紧拒绝了,头重脚轻的跑回家。 到家已经七点半了,史上回家最晚。我妈几次打我电话都没接,吓得不得了(但她明明观看过我那么多次空手道比赛)。我爸则黑着脸站门口,他先问我:“你手里提溜什么?”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拎着一个纸袋。这是钱唐让他助理临走塞给我的,看那包装估计是新买的裙子。 我反应过来后一下子懵了,如果钱唐送的手机可以说自己买的,五位数的裙子就绝对蒙不过我爸。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在我爸的催促声中,我异常绝望的打开袋子。 但定睛一看,里面并不是那条穿了二十分钟不到的裙子,只有几本全新的高一下半学期练习册和买书的发票。除此以外,袋子里还有两盒没打开的蛋挞——这真是我的作风,雁过啄一口。 我盯着袋子里的东西,再傻也能编出谎话了。只说自己放学后去书店,忘记时间回家。 我爸也挑不出错,但他又怀疑地盯着我:“你头上夹着什么?” 我(假装)镇定的从头上摸下一个硬邦邦又冰凉的东西。一看,是个特别闪亮的发夹,估计是试衣服时店长往我头上戴的别住短发。那小山茶花的标志虽然明显,但外面地摊货上也有大把大把的仿品,不难糊弄。 我硬气起来:“怎么啦,戴个发夹都不行?” 我爸刚要冷笑开口指责,但估计突然想起我的性别,立刻闪电般换了借口。他冷冷说:“你怎么总在外面买零食?零花钱给太多?这些东西有营养吗?干净吗?怎么光知道吃?” “……我饿啊,不然你要我怎么样。” 我爸还要继续说,但被我妈推走了。我妈让我先洗手吃饭,然后柔声嘱咐我以后去书店或者回家晚了,都要跟家里说一声原因。 这事才终于算是无声无息的过去。 但那天晚上,我失眠长达四十五分钟。 不是因为担忧撞车可能出的危险,也不是惊奇钱唐这种人有仇家——我第一次隐隐见识到不一样的钱唐。说他谨慎吧,这人倒真敢主动去撞车。说他莽撞吧,钱唐在那么乱的情况中,居然能记得给我搞来那几本高一新题糊弄过我爸。 ……感觉有点可怕的个性,芝麻大的细节都不放过。如果不是遇到这事,我也根本看不出来。 还有,为什么有人故意撞钱唐的车?钱唐真的只是编剧吗?他说话做事(貌似)都挺实诚,但肯定都有所保留。围绕在这家伙身上的谜团,简直就像练习册上的题一样层出不穷。我从来不是追着谜团后面跑的学霸类型,但对钱唐都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好奇。 好吧该死的,我是真的很好奇。 ++++++++ ++++++++ 亓妡是念 qi(二声)xin(一声)。念起来很好听,有一点点的遗憾就是略女气啦。我个人更喜欢端正又冷静的名字~但有着念起来好听又端正冷静名字的人,做事一定要低调,不然大概会被人讨厌。。。 浮生也是另一篇的彻底终结,性格相似但不能相同。对我很难啊呜。。。 作者有话要说: ☆、9.8 我在网上查到钱唐的资料,和叶青告诉我的没什么特别大差别。 除了早期合写期间,钱唐和他舍友接受过一次很模糊的视频采访。目前网上大部分钱唐的照片都是八卦杂志偷拍。有关他的采访基本是书面形式,几乎不流放任何照片。 但钱唐可真不能算低调。他本人的官方消息虽然少,但和钱唐并列的人名简直就——光我搜到的新闻标题后面,跟着N多女星名。大部分是演员,往下拉就有个二流导演的图片蹦出来(问题是那导演是个男人)。每当钱唐或他那工作室有什么新剧本拍摄计划流出,媒体就争相猜测这次又是谁有幸“羊入狼口”。而偏偏钱唐的外号,还真叫“钱狼”。这梗好笑吧,我简直都快笑死了,笑完后啪嗒合上电脑。 不知道那天我的举动有没有给钱唐惹来进一步的麻烦,反正我的名字和照片没有出现在任何媒体上,与此同时,钱唐那方也没有曝出新的绯闻。唯一有关他的消息,只是钱唐和某香港娱乐公司的女老板一起签了个什么声明什么协议。我连续刷了几天手机后,开始怀疑钱唐又类似开学典礼上那样,搞出那么多花招只是为了玩我。 就在我以为这家伙又会像他以前似得不动声色消失某段时间,再跟鬼一样冒出来。但周五等章鱼烧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拍。 “我也正排队呢,别催。”过了会突然觉得不对,回头看到钱唐站在我身后。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么多问题,就会汇成一句话——这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钱唐现在没有戴墨镜和帽子,但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反正应该很低调的打扮了下。我盯着钱唐的圆领衫,心里几乎百分之七十的肯定,高中时期他绝对是校草那级别的人物。 钱唐把一个袋子递给我:“这是上次的裙子,已经买下来。我信用卡停掉前最后刷的东西。还挺有纪念意义。” 我依旧直愣愣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钱唐面前总是有点心跳加速,非得相处会才能自然点。现在我也忘了要坑他钱,就先问钱唐为什么不直接退掉裙子,毕竟后面标签都没拆。钱唐倒不在意,他跟我说现在已经欠一大笔债,所谓积土风云起,不差毫沙(这句话可以忽略)。就算退掉裙子,现金也要三个月后才能打在他停用的信用卡里。不如买下来送给我。 -- 第31页 ……欠债,什么时候欠债了?上次他刚告诉他电影貌似黄了,这次又告诉我欠债。钱唐似乎总是喜欢云淡风轻的丢来爆炸性消息。但没等我继续发问,钱唐又说:“你有个同班同学,我记得她在我电影里演阿梨这个小角色——” 叶青要是在场,听到钱唐说她是个小角色和“阿梨”这个名估计得默默流泪。 不过也可能不会。我不理解这帮人的逻辑。 钱唐评论叶青。“那小女孩头脑真是很玲珑。就可惜了,她母亲只愿意看眼前。”顿了顿,他又说,“其实有关我自己的事情,单独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不过,你可以去问你这个同学。” 我不由皱眉。钱唐明明答应就那天的撞车意外给我解释,但现在他公然违约,只打发我自己去问叶青。这态度够不要脸也够臭屁,好像他完全不在乎别人嘴里怎么评价自己。 我真想告诉他说我早从叶青那里知道你是资深人渣,我还冷笑可以骂句脏话然后什么都不说。但憋了半天,我只是把裙子递给钱唐:“……唉,不然你还是裙子退了吧。” 钱唐微微扬起眉:“这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他居然还敢数落我不仗义。“姑奶奶我替你背黑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我没好气,突然想到一词能形容我和他,“仗义总为杀狗徒,负心全是读书人。” 钱唐不由微微一笑。他眼睛向来有神,但现在,钱唐的金丝眼镜后面全都是红血丝,不知道这两天都经历了什么。我俩站在章鱼烧的门口一时僵持,周围的学生走来走去,几乎冲散了我们。终于我架不住他,满脸悲壮的接过裙子。 “那我收了哈。” 他淡淡说:“再说一次抱歉,特长生。”并不着急走的样子。 其实关于钱唐,我实在是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先挑了个最近的。“你车没事吧?”这几天小区里没看到他的车。 “厂里返修。”钱唐依旧他招牌的平淡表情,若无其事的,压根不见心疼的,唯独眼神显得有点冷酷,“下次不应该用车尾撞——我的发动机安在车尾,剧烈撞击也许会产生爆炸。” 我不由目瞪口呆。说实话我胆再大、办事再莽撞,但和不要命的理智型一比,那还是显得没档次啊。钱唐看我表情后却再失笑,这时他手机响了,钱唐看都没看,直接挂掉,再把我刚买的章鱼烧抽走。 “送我吧,正好今天没时间吃饭。” 走出去后,我想我知道了钱唐为什么没时间吃饭。 路边上一辆黄色的跑车正等着他。驾驶座上是名老女人,大红唇,挑染的短发,鼻子里喷着烟,姿态高傲,正吊着眼睛藐视旁边围观她跑车的高中生。我正为西中校友没见过世面而默默羞耻,钱唐已经姿态自然地拉开车门,坐进去。我在他身后简直无语,怪不得钱唐不心疼自己的车,合着他已经立马换了辆新车还白饶一司机。 “欠你两顿饭了。”顿了顿,钱唐再缓慢说,“今天我是特意来见你,特长生。” 旁边他的疑似金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 而我该说点什么呢?我能说这人吃软饭都能吃的这么坦荡,真他妈服了吗。我实在忍不住,回了个从近而远的中指。 回到班级座位,亓妡正歪着身子和旁边的女生聊天。估计第一次见到我没拿吃的回来,她慢悠悠问:“李春风,你终于不吃垃圾食品了?” 亓妡和叶青都像大人,这表现在她们想的事和做的事都很稳妥,而且丁点都不馋嘴。如果换了她们当了我爸的女儿,我爸可能会喜欢她们点。但即使成熟如叶青,也在钱唐口中被称为“小姑娘”。所以我在钱唐眼里究竟是什么,简直不想探究。 钱唐的车位在那天之后,一直都是空的。出于一种心情,我也没去他家的小院门口看。但我知道这家伙还好好活着,大大大前天我拍了个煎饼上传到网站图片里,他还给我点了个赞。 老实说,比起从报纸媒体上看到有关他的绯闻。等我真正看到那跑车高调接走钱唐,反而一点都不意外,甚至也不感到惊奇。 钱唐送我的黑裙子,我连包装带纸袋的扔进装玩偶的柜子里,没有再碰它。 直到有一天,我爸在餐桌上对我说:“李春风,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我嘴里的梅菜扣肉立刻少了大部分的好滋味,直到听我爸继续说什么西中建立本市第一个空手道社团,上面有我的照片出现在本市新闻里零点五秒。我才敢把腮帮子里的肉咽下去,继续默默吃饭。 我爸难得的问我是不是西中的空手道团团长,我咬着筷子再想了好会,终于回忆起学校里那个八辈子都懒得去的训练室。嗯,基本我就在下半学期开学时出面过社团一次,把那个据说跟着日本什么流大师的亲授子弟副团长打哭之后,平时活动和训练就再也没我事了。然而社团有什么活动,还是得打着本团长的名号——没办法,姑奶奶活的就是这么跩。 我爸说:“你们这次参加本市比赛,有一场比赛要和白区附中打?” 我真心不知道社团的活动,也不关心,就哼哼哈哈的想应付过去。但我爸居然接着说:“这次好好打,注意遵守规则。” “嗯?” “上次不是输了吗?” “啊?” 我压根就没听懂,我爸却猛地把筷子搁下:“上次比赛不是犯规输了?这次就长点教训,别让我在同事面前再丢脸。” -- 第32页 我把社团的赛程表要到手,才明白我爸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本市每年春秋都有个高中生比赛季,什么篮球足球健美操赛跑武术之类都可以参加。空手道本来就算小众项目,专业性和经费要求都挺高,本市建立空手道社团的学校其实也就八所,四所里还是体育校。西中今年才新成立空手道社团,但野心不小,居然想保四争三。 空手道社团的副团长看我脸色阴阳不定,在旁边小声的叫我:“团长——” “叫我大哥!” 副团长不由翻了个白眼。泰是高二的学生,初中时曾去日本交换过两年,学了身特别英俊又特别没用的空手道功夫。他那身优美的小花拳对别人也许有用,但对我没戏。五分钟内我踹了他三脚,这还算手下留情了呢。在此之后,泰对我一直保持尊敬但又不屑一顾的状态。 “李团长,”他这么叫我,我也就忍了,“本市最好的高中空手道社团是白区附中和连山中学。团体比赛要四个人,你想出席吗?” 我干脆地说:“不想。” 泰噎了一下,但也不意外。 “没关系。” 我翻着那页纸,顺便问他:“诶,比赛总要训练,你们哪有时间?你高二的作业不多吗?” 泰轻松的说:“多啊,但总有时间。” 我叹了口气,对这个副团长有了几丝兔死狐悲狼羡慕之感——这些重点高中还能参加课外活动的人可真行,小脑一定特发达。像我高一下半学期的课程,已经比上班学期的课程紧张。老师布置作业压根就不是课本上的,自己出题上传到学校网站,学生回家抄题自己做。通常一份数学作业的十五道题里,我至少有八道缺乏头绪。这还只是数学,物理好不了哪去。化学暂时还轻松点。语文作业我基本靠抄。 忙完这些,我又得思索下世界八大未解之谜之钱唐。平时时间排得满满的,很忙很累,连教练那里都请了好几次假。 说实在的,让我不训练就去打这些高中生的比赛。我真不一定会输。但我只是很讨厌参加任何没有准备过的比赛。 “那得了,你们好好训练。下星期开始,我每周也至少来一次社团活动吧。” 我转身准备走,才发现脚下踩着张纸。捡起来发现是比赛的带队人员正式安排。泰虽然刚刚还问我参不参加比赛,但看起来压根就没打算请我。西中的领队已经印着他自己的名字——以及白区附中的领队是程诺。唔,程诺,程诺。我向来记不住人名,但对装逼的东西有种天生厌恶。比如这人名,就好像有点耳熟啊。 泰有点慌手慌脚的想拿过这张纸,我沉着脸说松手,他也就没敢拿,眼睁睁看着我把比赛表抽走了。 然而一直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等上完两节课,语文老师突然放下书点我名:“李春风,清醒点,别再长睡不醒了——” 我一个机灵,从课桌上抬起头。终于想起来这程诺是谁了。 ——曾经比赛被我打出场地的那个涂着脚趾丫油的洋娃娃!她家长好像和我爸是同事,怪不得我爸让我这次比赛别输呢。 真是气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9.9上 西中和白区附中的恩怨,我没上高中前就知道,基本就俩闲得发抖的重点学校之间斗呗。我怀疑新中国建立多少年,西中和白区附中就为了争夺本市第一重点学校的名分斗了多少年。 比如说白区附中新修了个游泳馆,西中24小时后就开始让施工队重修跑道;西中在芝麻大点的校园里努力腾个地建了天文馆,白区附中马不停蹄地贴上标签“欢迎XX航天员的孩子来本校就读”。白区附中整天吹嘘自己理科实验班,西中恨不得把院士都请来教我们高中生。这些硬件条件就不说了,每年的升学率啊,考试不及格率和优秀率,以及各种奖项。两个学校都在暗暗较劲。 我当初报高中,在西中和白区附中犹豫了几秒后选了前者。倒不是有什么偏好,只是西中离我家住的挺近,二是比起白区附中的雪白校服,我个人感觉西中的橙黄校服更符合我的个性。 亓妡问我:“李春风,我帮你混进白区附中去刺探军情,你怎么谢我?” 我想糊弄她:“我亲你一口行吗?” 原本以为亓妡要骂我神经病,结果她估计在国外做义工混久了,接触了些不正当的人。居然真把脸凑过来:“好啊。能让你亲一口也是好的。”吓得我赶紧退后几步。 ……变态啊这人!我在亓妡和她那帮学生会的混蛋笑声里闷闷不乐的换上白区附中的校服。当初真应该报考白区附中的,我的人生中就能少碰到很多神经病的校友。 说归这么说,我还是得亲自来看看白区附中的空手道社团是什么水平。万一白区附中多几个像程诺那样的洋娃娃,泰那一帮人肯定赢不了,到时候还得连累我受我爸数落。再实话讲,我自个儿反正不会参加这次比赛。像是仅仅因为盼望得到我爸的认同,专门去做一件事——我十五年的人生里已经做的够多。 白区附中不同于西中的老建筑,教学区里都是新楼,但建设的显然没什么规划。没走一会我就彻底迷路,怎么也找不到活动A楼。我随手拉住急匆匆走的一人问路,结果他往前一指:“这你还认不出来,跟着男生下课跑的方向就行。” -- 第33页 我半信半疑的,果然跟着大波男生走来到活动A楼。白区附中果然财大气粗,体育馆就好好的不叫体育馆,叫什么活动A楼。等我奋力从一堆打球和踢球的男生中挤出来,再来到体育馆里的活动室。那据说是白区附中的空手道活动场所。 我在墙角默默蹲了会看他们的训练就放心了。空手道?哼,一群花拳绣腿的,而且花的和绣的也没泰好。我刚想走,下楼的时候就碰到了熟人。那叫程诺的洋娃娃,正带领几个空手道的人往上走。 白区附中的雪白校服本来就照耀,洋娃娃穿上后更招摇。如果她头顶上方再有樱花花瓣飘一下,周围再有点背景音乐,基本就是美少女战士的隆重出场。 我面不改色地下楼,目光和她相碰了一下倒也不慌张,知道她肯定认不出来我。 “……李春风?” 声音是从洋娃娃的身后传来的,而且还很耳熟。我们班的羚羊学霸(不,现在已经不能叫他羚羊了),此刻正从台阶下面犹豫不定地看着我。而我的心情,真的可以用四个成语来形容:妈的妈的。 洋娃娃也停下脚步,她一双明亮大眼睛先不解地看了看我,再瞥了眼追过来的羚羊学霸。然后她用很亲热但语气又刻意压得很淡的声音说:“哥,你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我有点反应不及看羚羊走上台阶,才知道洋娃娃就是在和羚羊说话。但她叫他什么来着,“哥”是吗?我没听错吧,这声“哥”是真哥还是敬称啊。 羚羊先有点奇怪地看我一眼,然后他明智决定不追究。 “不好意思啊同学,刚才认错人了。” 我知道羚羊在给我解围。但是比起这件小事,为什么羚羊穿着这身大黄西中校服,都能进西中宿敌的学校。早知如此,我也就不用求亓妡帮我搞白区附中的校服了。而且洋娃娃身后跟着的人空手道水平怎么样,我还没看到呢—— 但洋娃娃身边的人这时都已经撤散,留下羚羊和她似乎有话要说。我可不太敢考验“李春风”这名字能给别人留下的深刻程度,也不想丢人,只好赶紧溜走。 回家后,我问我爸是不是除了程诺,他那个倒霉的同事还有个儿子。 我爸想了会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是,又补充一句说他同事其实有俩儿子和一个女儿。说这话时,我能感觉到他心里发出的巨大叹息。我爸一定在说,为什么自己只有个女儿。还是眼前这样的。 “爸爸,学校这次的团体比赛,我可不能参加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把这事告诉我爸,虽然这已经是事实,但估计也就想让他更生气吧,“反正,我这次不能和你同事的女儿打了。” 但我爸居然不太失落。他好像在安慰我,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不能打了?那你先好好学习吧。我有数,你比那个叫什么程诺的好多了。”我听了刚有一点点的高兴和巨大的内疚,就听我爸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那小女孩身体不好,她家长当初让她学空手道就是强身健体。你从小就学,现在赢了她也不稀奇。所以除了空手道,你也得学习成绩比她好。” 我被气得没作声,心里自虐地想我爸要是知道我们班学霸也是他同事的儿子,估计得数落死我。但妈的想起来就烦,他同事怎么生这么多孩子。国家不管管吗? 从此之后,我在班里对羚羊更敬而远之。 我俩谁都没提在白区附中发生的事。除了我之外,似乎没人知道这位朴素的羚羊还有个洋娃娃般的“妹妹”。而在羚羊的头发又跟吃了药般的变长后,他校草的名声再次默默消逝。 我已经完全接受自己西中学生的身份,平时除了校服基本不穿别的。高二一开学就要面临分文理班,文理班还要分实验班。高一下半学期老师就开始进行有针对性的学科考试,我看着自己始终中上等的数理成绩和始终在及格线哭泣的语文成绩发愁,思考自己除了厨子和运动员以外的前途。 就在这时候,消失很久的叶青回来了。 她带回来两个消息。第一,是叶青已经成功说服她妈停了她所谓的“演艺事业”,让她专心读书。第二,是叶青客串的那部电影还没熬到到剪片的时候,就已经彻底黄了。 那是钱唐编导的电影。他当初还说要送我票去电影院里看呢。 我听了这消息后,反应半天:“什么叫彻底黄了?” “投资方撤资,所有演员合同全毁,还有——”叶青突然止住话题,她看着我,露出个小巧的微笑,“这么关心干嘛?你在关心谁呀?还记得你扣我电话那会怎么说的?” “赶紧把口音给我改了。说话就说话,别吱吱呀呀的。你现在不是课代表了。” 因为叶青拍戏的原因,早就不能担当语文课代表的重任。班主任老头指派另一个女生当课代表,而我现在也对语文抱着装死的态度。 叶青收起笑容:“李春风你还真是……反正,钱唐自己是这电影的主笔,也是主要投资人。当初这电影好几个传媒大咖竞相制作,上映日期经过计算,原本还想拿去海外参加几个奖。现在突然闹成这样……只是我不知道太多j□j。媒体上面毕竟没上映,也没透露太多。那有名的导演消沉了两个月,钱唐还一大笔资金在里面呢,这两个月的日子应该特别不好过。哦对了,你听到没啊,他的那个金牌工作室已经解散了。” -- 第34页 叶青拿抹布仔细地擦课桌上不存在的灰尘,慢腾腾地说,“这行业好的时候热锅烹油,坏的时候穿金戴金,上门讨钱。就是这样。” 我被这消息震得没说出话来。想到上上次见到钱唐,他说西中禁止电影用什么场地。再上次见钱唐,他说自己欠了一大笔债。虽然加上被车撞和叶青的警告——但因为钱唐向来有非常沉静和自信的脸,所以我不当回事,没想到那么严重。 坏消息都是一起来的。 课间的时候,泰出现在我门口。亓妡回过头敲敲我桌子,我才看到他,不情愿地在全班的异样目光中走出去。 “我们输了。” 我惊讶地问:“什么输了啊?” 他气得手都抖了:“……还有什么,空手道比赛!” 输了,西中输了,直接第八名。我说了本市加上西中,总共九个空手道社团。早知道我就去看那天西中的比赛了,现场一定很销魂。 看我不说话,泰开始激动的指责我:“你身为社团的负责人,自己从不来参加训练,也不关心比赛!你根本连社团里有几个人都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西中当初降分招你,你半点都不为学校做贡献,还配当个体育特长生——” 亓妡正好和她同桌说说笑笑地走过旁边,听了半耳朵泰的话。她沉下脸,走过来说:“谁啊你?你一高二的跑高一来找什么茬?体育特长生怎么了,起码还有一样体育特长。像你这样的,学习一般,空手道一般,长相一般,脑子一般,体力也一般,西中压根不缺你这种庸才才是。年级大点了不起,跟这儿挺牛啊赶紧麻利的走!” 亓妡一口气说完,问题是语气还特温柔。除了我们四个人就没人听到,我想笑,但场合沉重笑不出来。 泰脸色发白还想对我说什么,我懒得理他,撞开他肩膀,回班坐在座位上。 其实我也理解泰输了比赛心情不好,要我输了比赛我也心情不好。而且老实说,我对社团也有不关心的成分,我认错——突然我想到什么,站起来走到正看书的羚羊面前。 我沉着脸问他:“是程诺赢了我们吗?” 羚羊慢吞吞地放下书,抬头望了望我。说实话,我对羚羊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开学主动说“我也是西中”的份上。感觉就挺嘚瑟的性格。但其实,咳,我看人的眼光总是不太准。钱唐那样的,我刚开始还觉得他温顺呢。而羚羊在班里除了学习成绩外,其实一直都很老实很正常。所以他怎么就能有洋娃娃这种阴险派的妹妹呢? 据说洋娃娃在比赛前,先用她那张小脸把泰迷得转圈,然后开始在场上猛打西中,几乎把西中整个士气都打散。打就打吧,她下场后还嘱咐泰向我问好。“如果李春风当领队,白区附中估计就没把握赢。”她这么对泰说,“李春风很强。” 我虽然很赞同洋娃娃的话,但泰显然觉得自尊受到侵犯,气冲冲地课间来找我对峙。“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李春风!”他在门口狂叫。 我们班先静了几秒,再开始笑。 “哎,又一个错把咱们李春风当男神的!” “这次怎么是男的啊?芳心错付啊兄弟。” 我从羚羊的桌子前直起腰,皱眉看着泰。他冷静下来:“行,行,我退出!你以后自己管社团里的烂事!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我在全班的笑声中要出去追泰,但上课铃响了。 英语课的时候,我特意和羚羊做口语team。 他抱歉地说:“肯定是程诺搞的鬼,别看她样,其实心眼特别多。”羚羊说他和他妹是双胞胎。洋娃娃练空手道八年了吧,不过她比赛羚羊很少去看。他原话是“我还得打游戏,不过,她在家也不缺人宠。” 一瞬间,羚羊脸上流露的表情我很熟悉。如果我眼神依旧很好,那应该是嫉妒。向来自视甚高的羚羊居然嫉妒他妹,估计他心灵也不怎么健康。 但我现在也没空追究一只羚羊的心理健康。我自己在教练那里还落下空手道训练,越来越难写的作业,以及即将落在我身上的什么狗屁社团——叶青说他们演员行业是好的时候特好,坏的时候特坏。但我怎么总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都没什么好事啊。真的从没有什么好事。 我傍晚站在钱唐的院子前。他家没有灯光,没有声响。我给屋主打电话,但那个手机已经成了空号。一瞬间,有什么怒火猛地窜上来,我使劲踹一脚他家的大铁门。 “钱唐!你给我出来!我的剧本呢!还有两顿饭!妈的,为什么什么事都和我过不去啊!” 里面的门就像鬼片一样,吱呀呀地慢慢开了。我毛孔都炸开,看到钱唐戴着个巨大的耳机,穿着拖鞋走出来。 “访旧半为鬼。”他说。依旧是轻松但又不是懒洋洋的状态,正轻松地看着我,模样和两个月前没有任何改变。 +++++ ++++++ 这篇文对我真的很难。因为根本不懂得怎么写少女、青春,对成长也啥兴趣。。。 更新规律是:我这次要求自己不准有超过7天的大断更~~~这样这样,以后我会修身养性少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9.9.1 “你是打算继续跟这踹门,还是进屋坐?”钱唐问。 见了钱唐,我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 -- 第35页 “钱唐!” 我简直不假思索的,就忍不住抱了他一下。 钱唐的身体一僵,但没怎么犹豫的,他也沉默地抱住我。接着,我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什么东西轻轻一触。 “……你干嘛?”我赶紧再推开他,来回摸着头顶,耳朵一下子烧红了,“你,你!” “又没亲你嘴。” 我气死了:“亲你个头啊!信不信我把你嘴剁了,你怎么就那么流氓啊到处占便宜!” “不好意思,我只会这么对待女孩子。” 又是这种腔调。 明明说着十足让人想砍的话,但神态并不让人讨厌。大概只是因为他眼神和举止什么的都很淡。钱唐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但我一点也不意外,不停的有人喜欢上他。 钱唐问我进不进屋,我摇头拒绝。他也不强求,把院子里的灯依次打开。院子里都是小红灯笼,外表挺旧的,但光线不错。春末里天黑的越来越晚,钱唐把耳机挂在脖子上,和我说话。 “电影的确夭折,我树敌一直不算少,这次一起发难,统统还清。工作室没有倒闭,但我把我手下的作者都放出去。作者总有创造高峰,不需要耽误在我这。欠债?的确欠了一大笔债,你没看我那车至今还留在厂里,因为付不出全款维修费,保险只能保一半……还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我酸溜溜地说:“上次来接你的大妈没帮你还钱啊。顺便说下,我挺喜欢她那辆黄跑车的。” “这个圈子里做到我这样程度,不可能不被人利用。男人和女人都有。特长生,你可能听过我的故事,但肯定不是全部。”他沉思地说,“比起欠钱,人情债更麻烦。这些腌臜事,也许等你自己遇见就会知道。” 我不耐烦地说:“别扯那些我不懂的,姑奶奶不会遇见事的。” 钱唐笑了下,他说:“嗯,你不会遇见的。” 操,他错了。 我和泰发生了以下的对话。“真的要退出社团?你想清楚,如果半年后申请国外大学,空手道社团肯定能给你加分”,“话虽然这么说……”,“再说你不是‘参加社团’,你都副团长了,社团的创始人。社团里能打的除了我这种特长生,就是你”,“嗯这倒也是……”,“下周训练来不来?”,“你让我再想想……”。 我不知道泰想明白了没有,反正他没再提退出社团的事。第一次和空手道社团的人训练,还挺愉快。但风波就出现在训练完、我们一起去旁边的冰激凌店吃东西。 因为我是不负责任的“团长”兼不管事的“大哥”,所以这次我掏钱。大家正坐在这里叽叽喳喳地说话等冰激凌,旁边坐着一对异校高中生情侣在互相逗闷子。男生开玩笑说“你真是一白遮百丑啊”,然后那女生很羞涩地说“我很白吗?”。男生刚要说话,一个很好听的女声轻声地替他接下去:“傻瓜,他是在说你丑呀。” 我离得他们很近,把这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就喷笑,但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后,笑容猛地停住。妈的,冤家路窄,居然是程诺。她来这干嘛? 男生也听到了她的话。他原本还想对程诺生气,但看到程诺那张脸后也就没吱声。他的小女朋友可就不满意了,转头对程诺冷冷地说:“你嘴怎么能那么贱。” 程诺估计也真的只是一时嘴快,只是听到女生说出那个“贱”字后,她眼神顿时冷住。程诺倒没跟她吵,只是很傲慢地扫他们一眼。 “看什么看?”小女朋友急眼了。她男朋友赶紧要拉她坐下,闹出的动静让我们这边人都看过去。洋娃娃显然是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此刻,西中空手道的人都认出了她。 “那人就是白区附中的队长。” “……把泰打得像狗一样。” “看不出空手道那么好。” 泰的脸就像得了白血病一样,他狠狠地看我一眼:“李团长,你和那个程诺认识?怎么不过去打招呼,她不是还特意让我向你问好么。” 大家都再争先恐后地看我。当然我很烦,但也没办法解释,只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程诺。正在这时,我们桌的那堆冰激凌送过来了。我挪下椅子为服务员腾空间,不小心撞到旁边桌子站着的人。旁边的人,好死不死的就是那小女朋友,她手里红色玫瑰茶全部洒在裤子上。 而我能记住最后一件事,就是她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程诺带来的几个白区附中的人怎么向那对情侣道歉,泰怎么忍不住出声反讽,程诺身边的人怎么想起我那天出现在白区附中(说我“刺探军情”),西中空手道队的人怎么转而讽刺程诺做人不厚道,程诺的话从始至终就不多但她再说几句就彻底把泰激怒—— 羚羊急冲冲地跑过来,他看着局面,声都变了:“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我茫然的吃着香草暴风雪:“我真的不知道哇,就突然动手了。” 店员报警后,西中空手道的全部成员,程诺和她那几个白区附中的同学,以及我和羚羊,全部被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其实我的确有想过因为自己的个性,有一天可能会坐牢。但在被警察抓起来前,至少我是斗殴中的主打,至少我曾顽强的战斗过。 但我可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作为彻底的旁观者和斗殴负责人被抓起来。 -- 第36页 两名警察叔叔在桌子对面,商量我们这是“斗殴”还是“闹事”。几个之前蹦跶很高的学生,堂堂西中和白区附中的高中生,此刻都垂头丧气,羚羊低声数落他家洋娃娃的妹妹,那对情侣沉着脸不说话,但估计出了派出所得大吵一架。 “李春风?”一名胖警察登记到我的名字后,开始乐,“这名好啊,春风得意。但你春风得意别得意到打架上来。” 我没笑,从小到大,我因为自己这破名听到的无聊笑话简直比我爸吃的饭还多。胖警察知道我没参与后,让我也交待下事情起因。我想了下,指着程诺说“她嘴贱”,又再指着泰“他贱招”,最后指着那对情侣中的女生“你是挺白的,但你的确不大好看”。 我说完话后,场面一片安静。西中、白区附中和那对情侣都拿眼珠子瞪我,只有程诺突然笑出声来。“hi,李春风?”她大大方方的说,“又见面啦。” 我没搭理洋娃娃,继续对警察说:“我们真没打架。你看一个受伤的都没有。虽然说都是练空手道,但除了我,全是不入流的货色。为什么店员要报警啊?我不太明白。” 程诺也不笑了。 胖警察也瞅瞅我,他好像很感兴趣的放下笔:“你是入流的货色?” 我很公正的评价自己,我是觉得我自己勉强是个三流空手道水平。我空手道入门慢,爆发力和防卫都有问题。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一对一)应付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不入流货色,至少五分钟内还是可以的。当然,空手道偏向格斗。像我们光头教练,特种兵出身,练过五年泰拳,躲闪动作很奇怪,我就吃不透他。但眼前的胖警察,我觉得自己是能五分钟内狠狠伤到他的。 羚羊突然搭腔说:“她是我同班同学。叔叔,你能给你们局长一个电话么。或者,我能打一个电话么?” 程诺怒说:“真牛啊,你爸谁啊!” “还不是你惹的事!” 羚羊和洋娃娃兄妹还在那争着,我看到面前的胖警察缓慢站起来。他旁边的几位警察劝他不要跟我计较,他便坐下。我两眼不由冒起光。如果有和专业级别人员切磋的机会,真的很不愿意放过。至少现在,没有教练在我旁边叨叨叨叨叨叨。 “大叔你可以和我试试,指点我一下。”我鼓励胖警察,“你是练的近身格斗吗?” ——这就是整场风波的起源。这场风波的最终结果是,胖警察被我狠狠踢中右膝盖。他膝盖曾经在军队里受过伤,吭也没吭就躺在地上,被送到医院。西中和白区附中的同学,还有那对小情侣,全部被打发走了。只有我单独坐在很小的拘留室,长达半小时之久。 直到门开了,我爸的秘书进来让我出去。 我爸转身看我一眼,面无表情的。我跟他上车,坐在后排。车里虽然四个人,但是没声特安静。 我很少坐我爸的车。小时候闯祸了,是我爸把我从犯罪现场捞出来。有时候他是真生气,直接不让我跟他上车,罚我独自从原地走回家(我砸碎了奶奶家的乌木窗户,在冬天里走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才走回去)。但有的时候,我爸觉得我闯祸闯的还挺逗,他允许我上车。但又拉不下脸跟我说话,就让司机在前面放相声跟我听。 但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沉默。 我不习惯坐我爸的车,我不习惯我爸跟我好好说话,我更不习惯这种沉默。 “你现在满意了,李春风。那警察从医院出来后,工作算是没了。”我爸突然说。 我不由钻头看着他。 “他是刚转业的人。原先是军队教官,所以看到你想到曾经自己手下带的兵,就想跟你比划比划。但他行为已经违反了警察的纪律。” “不,但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我没经历过这个,心特别乱,也不知说什么,“不太好解释啊,反正都是我的错!爸爸,你能帮他吗?你给他说点好话行吗?别让他把工作丢了啊……” “李春风,”我爸打断我,他加重语气,“我曾经告诉你多少遍了!每个人都要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已经十五岁了——” 我看着我爸。他的语气根本不是教训我,也不是想警告我。那是种若有所思后的沾沾自喜,他才不在乎那个警察呢,他也不同情任何人,他就是想借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教训我。 “因为你不守规矩,毁了别人的一生。”我爸最后总结。 我一声不吭的听着,快下车后说:“爸爸,那个警察……”停顿一会,耻辱地继续,“反正你别追究了行吗。下周我生日,我不要生日礼物。” 我爸愣了会,估计是想起我要过生日。他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摔上车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9.9.2 除了偷穿校服去白区附中,我把整场风波都告诉钱唐。这是整件事里除了打警察,唯二让我感觉不迷茫和烦躁的时刻。虽然钱唐没表态,但我觉得他听的津津有味的。 “那洋娃娃是上次你摔出场地的小女孩?” “可不就是!” 他建议我:“保持比她强,但不要再和她动手。如果你不打算和那个程诺发展交情。” 我叫板。“那我要想和她成为朋友呢?” “下次见面再把她摔出去。” -- 第37页 我笑了,钱唐给出的建议总是特符合我的心意。而且有一点他说对了,我不想和洋娃娃有交情。 潜意识里,我认为长得好看的男生女生,做事就不应该很招摇。而且我不喜欢纤细风格的女生,我喜欢强壮的女生,我喜欢韩红。如果不得不做女生,我要做韩红那样的。 不知道空手道社团的人回到学校说了什么,同学间开始传言,说我嫌冰激凌店没给足分量,带领西中空手道的人把冰激凌店砸了。还有个传言,说我因为不满白区附中在比赛中赢了西中,于是托关系让警察局的亲戚,把白区附中空手道的人都抓到了警察局,再狠狠打了他们一顿。 首先我很佩服同班同学的想象力。其次我也很遗憾在文理分科时,要和绝大部分的同学分开。而有的分开,是非常不必要和提前的。 比如泰找我谈了一次,他再次委婉又坚决的表示想退出社团的意思。我听了他后直接说:“不成。” 谈话到此结束,泰满脸的不情愿,但也没继续说什么。从警察局出来,他好像由淡淡的鄙视我,变成彻底的怕我。 三天后,我骑着车绕到之前派出所看了眼。我爸履行了他的诺言,那个胖警察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依旧坐在椅子后做录口供的活。但他桌子旁,靠着个拐杖。 我心里有点放松,也有点失落。这种情绪,连教练都感觉出来。 “李春风,最近怎么知道控制力道了?” 我闷了一会:“教练,我以后成为专业的空手道选手好不好?然后在你的道馆工作。” “说笑!你爸能同意?”他瞥我眼。 “我做事不需要我爸同意。” 光头教练难得的对我和颜悦色,他说:“小春风啊,你平时说话做事不要那么冲动。自己要多动脑子想想,但也要多听父母的话,他们都是为你好。” 吵死了,又开始叨叨。我趁教练说屁话时,揪着他胳膊想摔下去,但因为力道太小了,只让他一个踉跄。随后又立刻被教练反擒住。他又朝我吼:“李春风,你这动作——” 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个五格的小羊皮包。特精致又淑女的款式,我试着在房间里背了会,随后发现从那小包里掏个东西就跟掏井似得。所以也不特别喜欢,便又放起来。 我爸倒没送我生日礼物,他就带我和我妈去个挺高档的馆子里吃顿饭。我香喷喷地吃河豚的时候,包厢里突然进来一大叔。据我爸说这是什么大学的法学院院长,自己有个事务所。 他们大人跟那聊,我也不好吃饭,只好伤心地用双手围着碗,怕它凉的太快不好吃。结果院长说着说着,突然建议我这个暑假来他们事务所实习。 ……神经病。我一高中生,刚从警察局放出来,在他们法律事务所能实习个屁啊。于是不假思索的就拒绝了。趁着这个暑假,我还想多练练空手道呢,没空跟那瞎耽误时间。 等那个院长走了,我爸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但他也没说话。反而我妈有点失望,她仔细问我对待文理科分班的态度。其实我知道我妈想让我选文科,首先,她认为文科适合女生,尤其适合我这种完全不女生的女生学习怎么当女生。其次,她希望我以后成为一个律师。文科环境有助于我成为律师。 我爸对此的态度比较模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希望我当运动员或者厨子。这种有损我爸名誉又“低下”的职业。但我妈说我让成为律师,他显然也不置可否。于是我就在我爸我妈之间,找个平衡点继续混日子。 班里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其实是我的前后左右桌,分别送了我生日礼物。亓妡送我一个内部会飘雪的水晶球,很漂亮又很没用。我苦着脸掂量了下,挺沉的。 她说:“不喜欢?本来打算送你一瓶香水。” 我真诚地说:“那还是送这个吧。” 亓妡刚要开口,这时看到叶青也拿着个小盒子走过来,她又回过身看书。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班里虽然汇集了年级四大“德智体美”,但除了对我,他们彼此间居然完全不主动说话(除了开学典礼上的自我介绍)。 我好奇的问过叶青原因,她却跟我狡辩:“说起你,你最近也没有和羚羊说话,为什么?” 他妈的,还不都是为了羚羊他家洋娃娃么!从警察局回来,羚羊曾经跟我带话,他吞吞吐吐说洋娃娃希望和我单独见一面。但我想起钱唐的嘱咐,直接就没答应。羚羊碰了两次钉子后,也识趣地不再提这件事。但我俩(其实更多的是羚羊)在班里显然更避开对方了。 “真稀奇了,李春风你不会喜欢羚羊吧?”叶青问我。 我不由狂翻白眼。哪跟哪的事,如果我能早恋,那个人也不会是羚羊啊。那人肯定就是,嗯,那个人肯定就是钱唐。我现在也终于肯明确承认这事了,比起班里无聊的同学,我还是觉得西中老校友有意思多了。 虽然钱唐年纪大又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让我有一种“想要一块吃饭,一块吃不上饭说说话也挺开心”的感觉。 现在没事,我会去钱唐家看看。 他现在总在家,经常锁死院子门,家门却虚掩不关。开始我还按按门铃,但到后来摸透规律,基本就翻墙而入。 有一次翻墙翻到一半,突然听到身后我妈叫我。我手滑半路摔下来,校服裤子都裂了个口子。我跟我妈说网球掉到别人家院子里去,要捡。我妈半信半疑,还真去按钱唐家的门铃。 -- 第38页 不是钱唐,一个挺熟悉的小年轻带着个特别艳丽的年轻女孩一起开的门。他还真递给我妈一个网球,再似笑非笑的看我眼。我定定地望着他的刺眼白牙,想到他是什么钱唐的私人助理,曾经送过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9.9.3 “又见面了?”他趁我妈不注意,小声对我说。 看那人的表情,似乎挺开心。而且,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能在小区里看到我。话说回来,我一直不喜欢那种含蓄掌控的感觉。回想起来(我实在不乐意回想),刚开始认识钱唐,他身上也有这股劲,不过他的助理更不会掩饰。 我决定不搭理他。 我妈那天晚上在餐桌上,把我爬墙这事告诉我爸,不过她没说我爬小区里的墙,也不知道是钱唐家。我爸听我妈说完,他显然觉得这事根本不是大事,因此就淡淡讽刺我句“怎么还当自己是猴子”,也就没继续说话。 我趁着这机会,提了个要求:“爸爸,妈妈,我想报个空手道的夏令营,就这个暑假。” 我妈自然先看着我爸的态度,我爸抬起眼睛,严厉地望了我一眼。 “嗯,就这个暑假比较闲,下个暑假马上就高三了,估计要补课。”我咽了下吐沫,“我,我平时会好好学习的。” “比你脑子好的人,比你勤快的人,他们从这个暑假就已经开始补课。” 比如说羚羊?我每次看到他,桌面上都有三本习题册。我怀疑他把世面上的习题册都做完了。但就算羚羊这么努力,他的考试成绩比我们普通人高,但离隔壁打太极拳的胡疯子还永远差个几十分。真是上天有眼。 我爸没有答应我,也没有一下拒绝我。他最后让我不要着急,过段时间做决定。显然,他是在等着看我的期中成绩单。 一个人的成绩,究竟短时期怎么才能巨大提高?我坐在钱唐家里思考这件事,觉得自己的人生前前后后都挺灰暗的。 这时候,钱唐和下午那个开门时见到的艳丽小姑娘正在楼上,不知道鼓捣什么。那个助理坐在客厅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你经常来我老师家?”他问我,“你和他都住一个院,你自然得扑上来。对了,你家干什么的?估计挺有钱吧。” 我嫌他吵。“没钱,我家是保安世家。再说了,多久算经常?” “就我老师把自己锁在家,谁都不见那会。”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当时外面都快急疯了,他只和我邮件联系,三天一次,指示我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我今天这是第一次见他。” 我愣了下。钱唐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我也不知道他是玩“隐居”那套。刚开始翻墙到他家玩,不好意思直接进去,只冒了个脑袋伸进门看看情况。钱唐自己戴着那金丝眼镜坐在客厅,打游戏,目光相对,他一下子笑了。 我这才放松的走进来。 其实和钱唐见面也不很多,至少我觉得不很多。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听我闲扯。你知道我这人比较纯朴,觉得钱唐独自待在家很无聊。放学路上看到好玩的,会买回来给他。前几天买到一小坨像虫子屎样的水果,钱唐听了我的描述直皱眉,等看了看才说这是“桑葚”。 分着吃后发现一点也不甜。钱唐说在他们家乡,到处有。钱唐是浙江人,但家乡具体在哪,我又不知道了。叶青对我说的钱唐的事情,就像水过鸭背。非得亲自到钱唐家看看,我才能知道他。 比如说,我在钱唐家走错房间,发现他在一楼有个衣帽间。特别小,但五脏俱全,上面是领带,中间是西服,下面是鞋。都震惊到我了。钱唐却说这是他最基本的服装。除了书房,他还有个专门存电影的书架。书架巨高巨大,按照年份依次排列。影碟架最下面有个造型很怪得石头,上面掉个细长的兰花盆。他抽屉里是一大堆一大堆瓷片,说是什么晋朝的。桌子上铺着蓝白色的布,挂着一些文墨用品,我也看不懂。 钱唐家一点都不整洁,但就因为什么东西都有,所以莫名其妙就显得很大气。那些估计是故意放的东西,也就显得不那么装逼了。 但关于他的工作,姑奶奶依旧缺乏头绪。 “钱唐现在是混的很惨吗?”我怀疑地问他助理,“看不出来啊?他欠债多少啊?没工作了吗?为什么整天都在家呆着啊?” 他助理点根烟:“你别担心他。我们唐老师仙人一个,哪能把自己混到惨的级别。外面投资方还整天联系着,演员依旧往上扑。只是现在,谁都不知道他的想法——” 正说着,钱唐走下楼。他身后跟着的女孩,扭着细腰慢腾腾也下来。那助理收住话题,突然转头含笑看我一眼,我连忙收好脸上的表情。 钱唐的这种烂事,我虽然接受依旧无能,但真的已经不稀奇了。在他家我偶然看到了一张抓拍合影,钱唐正在和人打麻将。除了他以外,剩下三个人都特别眼熟(你要知道,我这种很少看电视剧的人都觉得眼熟的人)。照片上的钱唐没有盯着镜头,略微笑着。他腰上紧紧缠着一支雪白的女人手。 “孙爽你把烟掐了,未成年人在这。”钱唐对他助理说,“待会跟我出去,带上笔和电脑。你可以先走了。”这话是对着他身后那女孩说的。 我坐在那儿,刚感觉有点局外人的意思。钱唐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 第39页 “特长生,今晚有空吗?”他问我。 “啊?” “等我谈完事,回来请你吃饭。” 现在连那个年轻女生都仔细看我几眼,她慢声慢气地开口:“钱爷,今晚不是言总的生日,您……” 钱唐从抽屉里鼓捣出一个胭脂红的壶,递过去:“这是随礼。” “您依旧不露面?”孙爽有些焦虑,他插话说,“那电影已经漏出来了。而且现在外面风声都是不利于我们的。您依旧是连传的大股东,这样的话——” 钱唐摇头,他说:“你出面。现在还没到我点灯添酒重开宴的时候。” 孙爽沉默片刻:“行,那我今晚参加。孙总——” 钱唐沉吟:“你一个人去就足够。” ……他们这到底唱什么戏啊。我皱眉说:“我今晚没空吃饭。哪有请人吃饭,当晚才说的。我作业一堆没写,我也很繁忙。” 孙爽突然跟变脸似得,分分钟就换下了忧虑神情。他在旁边不怀好意的嘿嘿嘿嘿暗笑,再朝我竖起大拇指。 钱唐却鼓励我做坏事,他说:“哎,我想吃鱼。你少写一天作业也没关系。” 我其实经常这么觉得,但如今我还想参加空手道夏令营呢,不能耽误了。“我操那可不行,我可是好学生,我得写完作业。”我躲过钱唐因为我说脏话想敲我的手,准备一溜烟撤了,“这样吧,我先回去写作业。我今晚再给你打电话。” 临走的时候听孙爽试探地问钱唐:“这小丫头她到底是?” 我忍不住顿了下脚步,回头看钱唐的表情。钱唐估计原本想回答点什么,但看我回头,就说了句诗。“已然看尽洛阳花。” 我得说自己刚开始为什么不能特别忘我的喜欢上钱唐,很大原因是他这个缺点。 总念诗,总说古话。这不傻逼么。 作者有话要说: ☆、9.9.4 我那天晚上紧赶着写完作业,在神奇的溜出家门。爸爸有饭局不奇怪,妈妈居然也要和大学同学吃饭。想想非常真不公平,我混了高中将近一年,都没同学主动拉我吃饭。 钱唐没带我去任何馆子。他和我坐在他们家唯一不那么像垃圾场的餐厅里,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是什么什么餐馆的大厨。他带着原材料来钱唐家,在他家做完饭后再走。 等待的时候,我顺便告诉钱唐前几天是我生日。他抬起眼睛:“哦,应该送你礼物。” “算了,你现在不是缺钱,车都还扣在厂里。” “哎也是。那祝你生辰快乐。” ……妈的他态度就不能再真诚点了吗?我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电视里正在播放什么颁奖仪式,主持人用吃错药的声音介绍某歌手出场。 总看电视和不总看电视的人区别就在这里。直到听到那首巨耳熟(因为总在超市里播放)的歌响起来,我才突然想起演唱者是什么什么乐坛天后。这天后还有个身份,之前和钱唐传过好大段绯闻,听说婚约都解除了。 我不禁偷偷瞟了眼坐在旁边的钱唐,他也望屏幕。察觉到我凝视他,自然地看回来。我俩对视了得有好长一会,然后钱唐温和地说:“特长生,以后别这么盯着你们班男生看。” “为什么?” “让人想,”他停顿一刻,“不太像女生,目的性太强。” 我们教练也说过类似的话。什么目露凶光,表情难以讨人喜欢。他妈的,为什么姑奶奶动手打人前还要讨人喜欢啊。 我忧郁的沉默会,问了钱唐一个问题:“钱老师(他果然露出好笑的表情),我都十五岁。你觉得我现在能开始恋爱了吗?” 钱唐很平淡无奇的说:“我的想法对你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他的想法对我特别有意义!可惜我穷追不舍的摘牌目光,对钱唐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没理我,目光继续落在电视上载歌载舞的天后上。但也只是纯观赏的态度,挖掘不到更深意义。 ——真难以形容钱唐究竟是什么类型的神经病。和他在一起,无意识的诱惑加无意识的不安,我的确没想好要不要深入。 这时候,厨师端上来几盘花红柳绿的凉菜。我研究着钱唐本人,有一口每一口的吃。 “对了,钱唐,那你初恋是多少岁?” “十三……嗯,二十三。”钱唐立刻翻供。这次他也不看电视了,目光彻底收回来,眼睛从金丝眼镜后审视着我,“我二十三岁才初恋。” ……拉倒吧,我可真相信他。在我极度鄙视的目光中,钱唐终于放下筷子。他无奈说:“特长生,我向你解释下:你非常特别,但你今年也才十五岁。而早恋这种事,本质上是给那些有能力损失一部分智商去做闲事的学生谈的。” 他这话实在有点太绕,我得先想一想。 “噢噢,所,所以呢?” 钱唐用筷子轻敲了下我面前的碗:“所以,本次案情陈述完毕。” 我再一愣:“什么案情?” 他笑不语。 等晚上回到家,我才琢磨出味道,钱唐这是j□j裸讽刺我智商低,不配早恋。要不是我刚洗完澡正香喷喷的躺在被窝里,简直想把聪明这俩血字刻在脸上,再展示给钱唐那种眼拙的人看。 但我也知道。如果真这么做了,钱唐肯定先会欣赏我的脸片刻,再说些什么“聪明无用,比不过阅历和时间”这类屁话。妈的反正他是总有说辞,更可怕的是古代和中文各备一套,随时堵住我的嘴。 -- 第40页 本来我一直想当男生,是因为我认识男的没一个喜欢磨叽和讲究的。目前最爱磨叽和讲究的就是钱唐了,但我还丝毫不觉得他是个臭老娘儿们。 顺便说,钱唐家那厨子最后做的那种齁甜但特别噎人的乱七八糟糕,说什么江南特产,提供给小姑娘过生日时吃的。我很喜欢那口味,临走又拿了一大堆。 和钱唐在一起,心情特别愉快。但也有点特别不好,就是开始希望总和他在一起。我这个人公务也比较繁忙,不擅长一心二用(重申一句,和智商无关)。像是空手道社团,前段时间被抓到局子里担心受怕几天,一直想抽时间找钱唐玩——几件事混合的效果,就是我在期中考试里面对理科卷子的后两道大题发呆。 迫于无奈,我先检查了下前面的试题。他妈的,会的永远简单,不会的永远不会。教室里的同学都在写题,和我一样发呆的只有旁边的羚羊同学。不过他整张卷子已经写满了,现在正漫不经心的在草稿纸上乱画。 我眼瞅羚羊用铅笔在纸上涂了个很丑的变形金刚和机器猫出来,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走入这个人的内心。大概察觉到我的目光,羚羊无意识往后瞥了眼,目光相触后一愣。过了会,他悄悄用手臂把自己卷子往右边移了下。 右边其实就是我坐的位置。以我现在的角度,能清晰看到羚羊最后两道大题,甚至答题卡的所有答案。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听到了别人圆珠笔和纸张相碰的沙沙沙声音。 内心一个声音极小声提醒我,虽然说无事献殷勤,什么奸加什么盗。但不抄白不抄,期中考试成绩对你很重要。内心另一个声音说,唔,楼上说的很有道理。 考完试后,我有点坐立不安。像是作弊这事,我一般只和自己玩(写个公式在桌子上之类的行为,别指望我有内疚感)。但老实说,没有别人主动向我展示答案。不过根据钱唐曾经告诉我的“成全”原则,既然羚羊这么好心,我决定成全他。 叶青过来找我对答案,对完后微微皱着眉。“这次卷子好难。填空很多不会,最后四道大题完全没有头绪。” “哦,我只会写cos和sin的那道。”我诚实地说。羚羊的思路我看懂了,但全抄有点不仗义,于是只凑合抄了公式捞个小分。 叶青好像没有听到我说话,她看着窗外,轻声说:“整天穿着校服来考试和上课的日子好无聊。” “那你以前过什么日子啊?” “拍戏时很忙,但特别有成就感。累的时候特别想要单纯的生活,要回到高中好好学习。但现在,一点都不适应。” 她话语里的惆怅感有点影响到了我。我也学着叶青的样子,趴着窗户往下看。 整个校园里都涌动黄色校服的学生,高矮胖瘦基本看不出差别。钱唐以前曾经是这里无差别一员,而我现在还在依旧是这里无差别的一员。唯一接触的未来,是我爸总挂在嘴边的“前程”和我妈说的“律师”,似乎也很无聊。 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再发下来。我拿到试卷,没看成绩前先许了个愿。如果老天爷能让我这次的总名次前进三名,我爸同意我参加空手道夏令营。作为交换,放暑假前我都不找钱唐玩了。省下的时间我会努力做做卷子,背背课文。 ……结果成绩足足倒退了四名,我操,这还是作弊了的结果。 人比人得死。班里第一的羚羊拿到试卷也有点失魂落魄。他在理科将近满分的情况下,依旧(又)比隔壁班的胡疯子低了十多分。 考砸了和空手道输,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的郁闷。我一下午都生着气。放学后,推着自行车回家,但刚骑出校门就被迎面的车撞了一下。其实也不严重,对方及时刹住车,但自行车车头依旧狠狠撞在汽车车灯位置。我反应很快的跳下来。 看着一辆汽车活生生刹在眼跟前还是挺震撼的。“同学,你没事吧?”司机下车来问我。 我沉着脸刚要说话,后座的车玻璃降下来,一张挺熟悉的面孔露出来。什么叫不是冤家不聚头,我终于能完整的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程诺揉着她的额头,很熟络地说:“吓我一跳。又是你啊,李春风。你骑车真快。” ——那张漂亮的脸,揉着额头的手势,无意识撒娇的语气,一下子勾起我曾经在道场上的愉快回忆。一直闷的胸口就像被人用针狠狠扎了下,里面的气全部放走。我在看到成绩后拼命掩饰的难受和失望,也猛地爆发出来。 偏偏她还在继续问我:“上次在警察局还好么?你爸爸没说你吧?上次是我不好——” “下车向我道歉。” 程诺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张叔叔车速很慢了,但没看到你。这是丁字路口——” “下车,向我,道歉。” 迎着我的表情,程诺脸上那种带着娇俏和亲热的假面消失了,慢慢抿起嘴。虽然她洋娃娃般的外表特别能欺骗人,平时也故意装得老老实实又单纯大方,但实际上——哼!程诺可不是能轻易服输服软的人。我看她还挺高傲呢! 新仇旧恨,在加上现在我很暴躁,想打人。不然让我被人狠狠揍一顿也行。反正我不准备做一丝退让,堵在车前,就决心和她耗在这里了。 沉默了好长一会。我以为程诺低估我的决心,不准备理睬我。而我下一步就准备不管不顾的砸车,紧闭的后车门终于开了。 -- 第41页 先是穿着长筒袜子的修长小腿,接着是一根拐杖,最后再是另一条腿—— 程诺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撑着拐杖缓慢地钻出车,亭亭玉立地站在我面前,不发一言。但她什么时候瘸了腿啊? 我望着程诺得有好一会,不想知道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多大的麻烦。虽然想逼她道歉,但现在哪敢还让这么一醒目的残疾人跟我道歉啊。马路中央,众人的目光中,我几乎得给程诺道歉,好声好气的让她回到车上重新安坐,往事不究的把她送走。 第二天,我借机和羚羊说话。“谢谢你考试时让我看你答案。” 羚羊赶紧回头看了下周围,再有点受宠若惊地抓了抓犄角般的头发。“你不想理我妹,我理解。她就是个特别大的麻烦。”他苦恼说,“平时还听我妈话。但我妈精力不好,这两年就没管她——” 我压根就不关心他妈,姑奶奶的妈身体还不好呢。我直接问:“程诺的腿没什么事吧?” 羚羊皱起眉:“什么?” “她怎么瘸了?” 虽然口头表示一点也不关心他妹,但听到我这么说,羚羊也有点不高兴。“谢谢你关心,她好好的。” 我不解,以及心里的确隐藏着小小的遗憾:“我上次看到她,她还柱了个拐杖。就昨天啊 ——” “没有的事,今天早上和我一起上学,她活蹦乱跳的。程诺在你面前装的吧。”沉默片刻,羚羊看着我脸色,意识到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她又得罪你了是吗?” 等我琢磨明白之后,简直把后槽牙都咬碎了。无耻,太他妈无耻了。按照空手道标准说,程诺不是什么重量型选手,她绝对是技术型。满肚子花花肠子,怪不得泰都能着了她的道。我和她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妈蛋,你妹妹可真行啊!”我想了想,“下次期末考试,你得把所有答案全部告诉我。现在咱俩算两清了。” +++++++ +++++++ 补全~ 冥王星认的字不多,但喜欢看别人改诗~台湾四大公子之一的沈君山同学喜欢改诗。别人说沈同学你绯闻好多,他轻飘飘回复:已然看尽洛阳花,遂与春风容易别。 钱唐引用了这句诗当答案,大意就是不会因为小女孩意外翻船呀。他没念完整句话,因为已经“意尽”了。李春风没有文化,也没有追究——>这件事情教育我们,对我们这种资深没文化,想“虐”也得“懂”才行呀~很多误会我都完全不懂,于是整天都很快活~ 。。。其实这文完全不知道怎么写,但既然是生日贺,结局又已定,就随便开脑洞吧。 作者有话要说: ☆、9.9.5 告诉我爸成绩永远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因为当我考好了,我爸会露出“难道不应该”的表情。考不好了,他依旧那副铁皮嘴脸,只除了眼神隐隐变冷。谈话肯定是以“你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作为开始。 “你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 “没有遇到问题,爸爸。” “那这次考试成绩为什么退步?你有没有总结出原因?” 我都有点忘了我爸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学习成绩。记得小学时我成绩特好,也算战过学霸,我爸完全没上心。有一次评选三好学生要家长出席投票,中午我跑回家兴冲冲告诉他,结果我爸说自己要睡午觉,不参加。那会子哭得我! 现在,我爸突然提高声音:“……就你这懈怠样,怎么考大学?” “对不起,我下次考试会努力。” 我爸一言不发的盯着我,估计是想怎么治我。很快,他就想到了招数。“这次空手道夏令营——”我抬起头,不安又绝望的等待我爸宣判。他故意停顿一会,“我知道你很想去。但目前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你自己也知道。那就再等期末成绩——” “可是报名都快结束了。”我焦急说,“爸爸,你给个准话行不行?” 我爸突然拍了下桌子,他那声势总是特别唬人。我正在无意识抠着瓷杯上的花纹。一惊之下,盛着热水的杯就脱手。满地的碎瓷片。我有点绝望地想,完了,这是我妈最喜欢的一套杯子。 我爸满脸不耐烦的神情,挥挥手让我赶紧走:“李春风,你连端杯子都端不稳,还总想练空手道?有用吗?” 冲洗不及时,我的脚趾估计被烫了下,穿人字拖都得小心翼翼。擦黄色药油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程诺擦成花花绿绿的指甲油,她家长不会说她么?其实跟洋娃娃生气有点难,可惜看她在我眼前蹦跶更难。我平时没那么小气,不爽程诺是觉得她狡猾,还因为她爸和我爸认识。我觉得程诺和我爸都是一拨的,那一拨人叫“特别善于用他们和别人的关系,让别人不好受”。 钱唐就属于另一拨人。那一拨人叫“想要一块吃饭,一块吃不上饭说说话也挺开心”。可惜他现在越来越男人,这表现在他和光头教练数落我的话基本变得一样。 我凑过去,一个一个念出钱唐在纸上写的毛笔字。人莫不知和柔宽缓,然临事则反至于暴厉。曰:只是志不胜气,气反动其心也。操,一股火气从心底腾起来时真想撅了他的破笔。 “你这也在教训我?” 钱唐收笔看了我一眼,淡淡的:“共勉吧。” -- 第42页 这回答挺新鲜的。“谁惹你生气了?” 一名女演员就在我期末考试那天,头朝下从十五层跳下去。她算是不大不小的明星,出道前据说还拍过不好的东西,目前被个什么金主包养。那个白痴金主很乐意出钱让她在很多电影里客串——没错,她自杀前最后一部客串的电影,就是钱唐半路夭折的电影。 媒体对整件事都很感兴趣,报道的角度很新颖。我这种拒绝看新闻的人,也津津有味的追完报道,顺便补了钱唐本人的不少八卦。那报道的文笔比较浅白,挖苦人也很有一手。形容钱唐压榨人时没说什么有钱有才无品无行这类词,就用了很形象的七个字:投胎好的男婊-子。 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的笑起来,钱唐搁了笔转头望我。他现在大概也很头疼,破天荒的主动向我吐露点自己的事情。 “压根不熟。另一投资方硬塞过来,饭局上吃过饭。印象里又蠢又惨的女人。”钱唐说这话时,依旧从容的态度,语气也稳,根本看不出他正在生气,“我现在不方便发声,事都推给我。脏水无所谓,何必闹得死者都不安稳。我家老爷子也特意打电话跟我发脾气。” 钱唐居然也抱怨他爸,像个小孩似的。可惜没有小孩和钱唐一样有不动声色的眼神,他沉吟:“我自己已经一团乱,又背上人命——” 我突然想到报道上说,钱唐和天后目前的感情已经脱离蜜月期,天后正在逼婚要公开关系。而在她之前,有个姓梁的富家女看上钱唐,追了他足足十年,一直借着投资的事想接近他。发现钱唐脚踩无数船且又永远轮不上她这条航空母舰后终于愤而撤资,联合天后的前男友作怪什么的。 那些报道都有鼻子有眼,而钱唐却说通篇都是假的。不知道该相信谁。我向来是个挺有主见的人,但在钱唐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就显得没主见了。 我想了想:“你也不要太难过,再说,我到时候可以帮你烧纸钱。” 他一愣:“嗯?” 我最喜欢的节日,向来是清明,举家都会给我哥扫墓。我妈我爸至少有一个月不怎么搭理我。我的意思是,如果钱唐想,我可以顺便帮他给那名死去的女星烧点纸钱,慰藉下她的亡灵什么的。 大约是我的神情挺凝重,钱唐微笑起来,眼睛里有什么略微松下来。 “其实这不重要。” 我不禁皱眉。刚刚钱唐还说自己背上人命,现在又自相矛盾的说不重要。 “但替我做这事吧。”他又说。 此后,钱唐就不大作声了。我俩之间这么快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是因为我的生活跟他沾不上边,他也不愿意和高中生谈更多?我看着钱唐低头收拾他自己的那堆纸墨笔砚,金丝眼镜边散着光,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挠。 终于我忍不住开口叫他:“钱唐?” “嗯?”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挺多女朋友噢。” 钱唐瞅了瞅我,微笑说:“女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跟这人绕圈子永远没法赢。沉默片刻,我鼓足勇气说:“你看我也不太像女生。这样吧,我能当你的男朋友吗?” 我得说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凝结了我前半辈子智慧。以致连钱唐都有时候抱怨我扮猪吃老虎。而精明如他,以养天鹅的代价养了只大鹅。 但当时钱唐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在挺短的沉默后,钱唐已经褪下脸上所有匪夷所思的表情。“我自己是个差劲的朋友,更是个差劲的男朋友。”钱唐对我说,“换别的问题折磨我吧,特长生。” 这答案算答应还算不答应?但我估摸着应该算是不答应了。告白都告不好,成绩也没指望,人生走投无路。那么多挫折感向我涌过来,我实在难过极了,立刻翻脸:“我操,你怎么那么小气啊!那你马上把欠我的剧本写出来!” 钱唐居然还在微笑:“说话文静一点——” “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写剧本。在里面让我当主角!让我当男生!让我当皇上!” 他叹口气:“好吧。” 我正气得在原地疯狂转圈,想着名正言顺的把钱唐摔出院子去,或者砸坏他家点东西。听到钱唐这么痛快的答应,不由怔住。 “空手道夏令营,我可以帮你报上名,但暑假能不能去,就要看你的成绩能不能入你爸的法眼。” 我不转圈了,把所有的事情抛到一边去。但在钱唐面前,又拼命压抑着情绪免得落了下风:“真——那我会还你钱。我自己也有钱,但那夏令营必须家长签字才行!你到时候说我哥就行!我我我把我户口本给你!我会好好学习的……” 钱唐看着我,突然说:“小事而已。但特长生,你以后也别在我这耽误太多时间。” “小事个屁!”我催钱唐,“你现在就给我报名去!快点去!立马去!跑着去!你也别耽误我时间!” ++++++++++++ ++++++++++++ 1、这篇文太太太太太太难了,但我一定要鼓起勇气把它写完~~~ 2、随手修了前文的错字,删了些细节,把作者有话说都去除。没有吓到人吧汗。不需要重看,下周三前我全部解锁~~~~ 3、别的作者越写越成熟,写给有阅历渴望成长的读者~我不喜欢那些的,我奔在装天真的路上不回头。。。 -- 第43页 作者有话要说: ☆、捌,是伤疤的捌 其实我算有过男朋友。 初中时候打伤一名向我送情书的女生,她高中的表哥带着外校的人来圈我。再后来那一拨人又被我打了,她表哥不知道发神经,开始追我。 这段关系我不能定义为早恋,但也维持了半年,个人感觉挺顺利的。可惜我俩搭伙吃完两个季度的麦当劳儿童乐园餐,攒齐了所有玩具后。胖了五斤的高中男生决定和我分手。不,他说不是分手,这性质得是绝交。 “不让牵手!召之即来!不负责任!” 我第一次被这么数落还挺伤心。按照这描述,我觉得自己足够胜任钱唐的男朋友。你看,钱唐消失我等着,钱唐说话我听着,钱唐亲过我后我也忍住没杀他。人是有劣根性的啊,觉得好的东西就真的肯定会想留住。因为觉得好啊! 钱唐之前没帮我报空手道夏令营前,我还思考着如何向他示好。现在钱唐帮我报了名,我也不关心他想法了。我直接把自己当成钱唐男朋友了。 但我去他家的次数还是减少了。即使钱唐不提醒我,我也知道不能在他身上耽误太多时间——光靠打架赢不了整个世界,我仍然需要优秀的律师把我从牢里赎回来。虽然对以后想做什么依旧没头绪,但只要每科取得至少优以上的成绩,至少能堵住我爸的嘴。 我爸从小就对我说李家没有第二名,这是家族传统。我挺认同这传统的,只可惜我自己……靠,不提了。反正90分挺好,能给我爸交代,也能给我自己交代。 学习不仅花费时间,还需要耗费极大极欠抽的耐心。我这暴脾气,每天每天都做题的感觉可以说是非常糟糕,总得想出点什么事打发精力。叶青在借我理科作业的时候,无意发现我的无聊爱好。但凡汉字里出现“钱”和“唐”这俩字,我都会拿彩笔标出来。不巧那天这俩字都赶上了,叶青合上书后看着我很有意味的笑。 她是个特灵敏的人,我不是个特能找借口的人,索性不掩饰。 没想到叶青一点也不意外,她说她早知道我喜欢钱唐。因为每当她向我提起羚羊,我就只会说起钱唐。 沉默片刻,我很诚恳问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叶青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我很久。然后她冷静的说:“李春风,我喜欢羚羊啊。” 我简直出离震惊了。后来问亓妡,才发现叶青喜欢羚羊这事,全班貌似就我和羚羊本人不知道。亓妡讽刺我整天上学就知道发呆和听课,下课就知道写作业和空手道,对高中生活一点了解都没有。我忍不住反驳,亓妡却问我:“李春风,隔壁班永远第一的胡疯子,全名叫什么?” “呃……” 她哼了声:“人叫胡文静。” 我憋了会才说:“真像女名。” “人家就是女的啊。因为个子矮,说话怪里怪气,所以才总被别人当成男的。李春风,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我患了一种病,叫青少年热情严重缺乏症。有时候大家在自习课说笑,我也想j□j去说话,可是真不知道大家都在高兴个什么啊!于是我每天就背单词背公式。有时候亓妡要跟我讨论化妆品,我也拒绝。“别跟我说化妆品,我不要脸。” 像大禹挺住没看他老婆,我也勇敢的挺住了去钱唐家玩的诱惑。就这样,俩月。足足俩月,六十天啊,我跟关在地下三层水牢的猴子似的,寂寞又躁动,每天喝一瓶维生素饮料维持生命。等攒到二十多个瓶盖的时候,也到了期末考试交卷那天,我终于有了点活人气息。 班主任老头晃晃悠悠的挨个收卷子,被我猛抬头的表情吓了跳。 “怎么了,李春风?”他问我,“这次考得怎么样?下半学期很努力啊,老师看得见。” 我问他:“老师你出卷子前都不看教学大纲么?今天那背诵课文里的段落,压根就不是书上的。这十二分呢!” 语文老头愣了下就恢复正常表情。“李春风,大纲算什么?老师是在教育你们,在你们这个岁数,面对任何突如其来的情况,都要做到坦然,平和,专注”。 搞文科的人都一大通病,那一大大大大通病就是他们好像特别瞧得起自己。语文老头给分的时候,可绝对没他口头上这么坦然加平和加专注。但不管怎么说,我考完了。 胜利的果实没品尝前,尾巴不能翘得太高。 等成绩那两天,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也没心情去空手道了,闲的无聊就在跑步机上蹦跶。偶然听到我妈在隔壁屋对我爸轻柔说“风风期末大概也没有考好。最近她瘦了很多,你不要再说她”。过了会,我爸才冷冷的回答:“我不逼她。只是她被你放纵惯了,做事总是不尽全力。不然学习也不会这么差。” 我真想咳嗽一声提醒我爸我妈,这墙挺薄的。他们商量我时能不能小点声,别不知不觉的把脸丢尽。但我没出声,我爸的字典里,除了第一名以外都是差。我觉得自己在西中能维持在班级前十,年级前五十就真挺不容易的。何况我爸说对了,我就是不想尽全力。尽全力干什么?费尽全力拿个第一,谁都不稀罕。 我在跑步机上索然无味的跑一会,感觉心情有点烦。刚考完试,也不想继续看书,索性悄无声息的溜出家门。 -- 第44页 不知道往哪里去。脚步已经自动来到钱唐家。他家很稀奇的全部亮着灯,透过院子外就能看到。我选择了老路翻墙。反正到了夏天,校服都是短袖,我也换了短裤,动作特别方便。 刚落地,门在我面前突然开了。我连忙闪开,差点摔倒。 “谁?”灯光从他后面打过来。 我直直看着那个人,一瞬间说不出话。 除了国外的球员和歌手,我从来没有追过娱乐明星,也压根不关心。这份不关心让我在钱唐面前都从不过问他的生活。像是那些屏幕上的东西,还是留在荧屏里吧,它们对我缺乏任何现实意义。 然而我看了邱铭的第一眼,就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人是明星,而且估计是已经成名很久,千分之千的大牌明星。他那气质和普通人就太不一样了,让人心慌发抖的眼睛,雕塑般的鼻梁,抿着的嘴唇,以及无形中特别强大的气场。 邱铭看了我一眼,他重新问:“你是谁?” “……呃,这里是钱唐家吗?” 邱铭面无表情看我一眼,掐灭了手里的香烟,闪开一条道。走过时,我仍然感到他审视的目光还凝在后脑勺上。直到见到钱唐,我感觉才回过点神。 钱唐已经闻声走出来。他的模样总是一成不变的。我简直怀疑这人是吃了什么让时间静止的药。我低声问钱唐:“你家外面那人谁啊?” “邱铭。”不是钱唐,是邱铭自己说的。他随手拿了吧台上的酒和杯子,再深深看我一眼,对钱唐点点头,再自顾自往楼上走。 钱唐介绍邱铭,果然说是挺大牌的什么什么明星,红得发紫那种。钱唐还说当时在西中,他曾经指着邱铭问我要不要签名,结果被我无情的拒绝了。据说这事被整个剧组知道,当成很久的笑料。 但我压根不记得,我直直的盯着邱铭的背影,看他消失在楼梯口。等回过头,发现钱唐正微笑看我。 “最近过得怎么样?”钱唐淡淡的问我。依旧若无其事的语气,很泰然,简直就像我们昨天才刚刚见面。我这么长时间不来他的家,钱唐也没有主动来过问我。他换了新的手机号,也不肯告诉我。现在我沉默不回答,钱唐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等待。 直到他感觉出我的不对劲,钱唐终于收起那可恶的调侃语气,他略微扬眉,凑近了我:“怎么回事?特长生,脸都涨红了?你如果还想要邱铭的签名,我现在还可以——” 我打开钱唐的手,极力镇定下来。 “钱唐,我说……我说你除了那么多女朋友之外,身边到底还有多少男朋友啊?” 钱唐愣住。因为戴着该死的金丝眼镜。直到要看到他嘴角明显上挑,我才知道这人是在笑。突然间,钱唐伸手拉了下我的脸,一拧,手劲压根就没分寸,疼得我当场废了他千万次的决心都有了。 “我不缺男朋友。我好像已经有一位自告奋勇的男朋友了,是不是,特长生?” 我闷闷不乐的揉着脸:“哦,我只想提醒你,你有一位男朋友其实就够了。” 钱唐再大笑。他笑完后似乎心情挺愉快,问我:“期末考完了?” 我继续不甘心的追问钱唐:“那你和邱铭什么关系啊?他为什么在你家啊?他去你楼上干什么啊?” “看电影。”钱唐直接回答了我最后一个问题,“电影被砍下来,但后期做的差不多。即使不能上映,自己想留个做纪念。几个熟人都在楼上观影。你也想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 ☆、8.1 我只来过钱唐家的一楼,现在才知道他家二楼(居然)还有个微型电影院。推开很厚的一扇门,五六个人坐在超大屏幕前。房间里满是雪茄和洋酒味道,钱唐拉着我坐在后排。 所谓的“不良少年”电影,估计是讲不良少年活到不良中年的一生。当我进来看的时候,电影已经接近结尾,主演邱铭在屏幕中扬着他365度没死角的血脸,对他的异域杀手恋人喊:“有种你就一枪毙了我,枪能要我的命。但毁不了我对你的爱!那的确是件破破烂烂的玩意,但那破烂玩意也永远都属于你”,下一秒恋人感动流泪,他毫不犹豫的拔出暗藏手枪爆了她的头,拿着抢劫来的钱和毒品,得意洋洋的开车走了。 我忍不住对钱唐说:“这台词你写的?哎呦喂,都能沾饺子吃了。” 钱唐估计笑了,没有声音。我接着逼债:“那我的剧本,你写好没啊?” 他刚要说话,前方坐的人很重的“嘘”了声,我只好沉默。 剩下的三十分钟,除了屏幕上的光芒闪射,整个屋子很安静。我感觉世界在眼前晃来晃去,直到片尾曲响起,我被钱唐摇醒:“特长生,睡着了?” 我脸上发热,赶紧站起来:“刚考完试,熬夜很久,突然就……” 钱唐没工夫和我说话。灯亮了,屋子里的人都走过来和他握手。他们是类似我爸或我爸同事的角色,穿得朴素无华,看起来非常稳重决断。“非常非常非常的好。”一个人对钱唐说,“一流水平。我终于知道一流水平。” “刘老板能喜欢,我很高兴。”钱唐对褒奖毫不意外,说这话时面容沉静,完全没有拍马屁的意味。 虽然我在看电影时撑不住睡了会,但因为屋子里空气不流通,醒来后就有点头疼。钱唐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非常热切的模样。我在后面独自站了会,看插不上话,就决定回家继续睡觉。 -- 第45页 下楼路过厨房,发现有人已经在里面。邱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出来,正靠着冰箱喝酒。尽管对邱铭的长相已经非常有准备,但我仍然忍不住呆了又呆。 真养眼,这人身边仿佛围绕一种极大张力,让人不得不多看。虽然喜欢钱唐,然而我也得摸着良心说句实话。和眼前邱铭的魅力相比,钱唐撑死就沦落到“还成”的级别。啧啧啧硬伤太多了:他年轻了点,额头宽了点,眼睛小了点,甚至钱唐个头都比眼前这个明星矮了一个手指头! 这么一个特别平平淡淡的家伙,说也奇怪,我却仍觉得钱唐比谁都有大魔王气场。即使眼前我无法单独直视的邱铭,当他站在钱唐旁边,我也能分分秒当他是纯花瓶。而钱唐之前站在吧台前向我打招呼,那一瞬间,我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你好。”我向邱铭打了声招呼,“请你告诉钱唐,我要先回家了。不然家里人要说我。” 邱铭无声的朝我举了举杯子。走出门前,我仍然忍不住想,为什么邱铭那张脸不能长我脸上啊。太帅了,太遗憾了。我终于理解古代,为什么有女鬼喜欢画皮。要我能画皮,我一定得选择邱铭作为复刻模板。真是实在太不甘心了。 第二天发考试试卷,西中中午就把总成绩的排名列出来。 我坐在座位上,气沉丹田先吃了个水密桃,再吃了一小包我妈给我准备的蓝莓,再啃完整包的苏打饼干。吃饱喝足后要来名单,我终于看到自己的排名。具体排名呢就不说了,但可以说我考的不赖,很不赖。但你知道,所谓“不赖”也依旧是我爸归类为“差”的档次。 我没指望挑战羚羊的名次。在上考场前我就清楚知道,只要语文这次考好点,姑奶奶的总排名就肯定能进步(但你也知道在西中,语文好和语文极好的人简直无穷了。我还指望教学大纲能拉党国一把,偏偏摊上总说废话的语文老头——做人真忧伤)。 我爸握着我那成绩单,很长时间都没说话。然后他问:“夏令营要怎么报名?” “爸爸!”我惊喜的大叫。 然而我看到我妈把手放到我爸手背上拍拍,仿佛示意什么。我爸略微皱眉,没说话。我妈叹口气,转头对我说:“风风,你可不可以只参加半期的夏令营?你出去外面那么久,妈妈会很想你。而且呢,我也已经跟你张伯伯的事务所打好招呼,让你暑假去他那里实习。” 我缓慢张大嘴。什么实习?姑奶奶不想实习,操,谁爱实习就自己去。 “只让你感受下那个环境。我和你爸已经都商量好了。”我妈轻软的说,她再摸着我的头发,“风风,你已经是个大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但妈妈只希望你……” 虽然不如我爸强硬,但我妈是学法律出身的,偶尔执着起来也异常难搞。有时候我会很烦躁的想,如果不是因为生了我后,我妈身体变糟糕,以她的能力,估计早和我爸过上官商勾结的幸福生活。而如果不是因为我哥挂了,他们三口子就是吉祥幸福的一家。 “就这么定了。”我爸一锤定音,“你参加夏令营,参加半期后早回来,接着就去你妈说的这个实习。李春风,你偶尔也要接触下社会,别以为外面世界都像学校里那么单纯。” 回到房间,我踹了半天的椅凳都不解气。翻箱倒柜打算找出我爸给我带来什么亚运会玩偶,用剪子剪掉它尾巴。这时一个包装袋掉出来,打开后是钱唐送我的裙子。 我注视这裙子,大概在气头上,我鬼使神差的重新穿上它,甚至配上我妈送我的那个羊皮包。然而在镜子前走几步,觉得实在别扭。嘴唇太粉,头发太细,皮肤不够黑,手腕细的像麻杆,目光和表情又太凶。 以前我留短头发,倒还勉强像个男生。但上了高中后,就仿佛怎么装都装不好了。我脱掉裙子坐在地上时感到特别伤感:在世界上,我总这样不男不女的。就像我在家,难以找到自己的具体定位。 正式放假前,西中还要再上课一周。文理分科表发下来,我没怎么犹豫的就选了理科。我早跟泰打听好了,如果选理科,就算到了高三,化学和物理有时候都没作业!我仿照我爸签名,直接把表交上去。爱谁谁吧,反正我一定要选理科。 回家后我把结果告诉我爸我妈。他们又密密切切的在书房讨论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居然也由得我这么做主。 我们班里选文科的人不少。羚羊不管文理都是当之无愧的学霸。亓妡无所谓,她是要考sat的人,跟我们就只是混日子。出乎我意料的是叶青,她理科考成那个熊样,那架势却也是要准备选理科。 我不由问她:“……叶姐姐您说您图什么呢?” 叶青横我一眼。下半学期,叶青似乎过得挺不顺,她当初和她妈说要告别演戏努力学习,然而成绩并没有显着提高。叶青嘴里说着不后悔,估计也挺难受,暑假为自己报满了补习班。 对于她选理科,我是觉得有其他私心,不由回头瞪了眼羚羊。他有点莫名其妙的看过来。我估计这人的情商,都在娘胎里时被他同卵的妹妹吸收了。 夏天的天气已经热起来,教室的空调依旧不给力,我的大背心被新的保姆阿姨越洗越松,几乎垂到胸口。虽然如愿参加夏令营,但有种用力过猛后的空虚感,也没什么食欲。一边抄着笔记,一边喝冰镇饮料。 -- 第46页 我抽空把夏令营的钱还给钱唐,这次钱唐家没什么生人了,安安静静。钱唐拿树莓冰激凌招待我,我默默的接过来。 钱唐看出我的意兴阑珊:“怎么越来越没精神,学习累过劲了?” 我有点怕钱唐继续提起我看电影时睡着这茬,赶紧截住话:“没有,生物学说人类在夏天都会显得累一点。对了,你写我的剧本呢!俩月了都!” 钱唐望着我没吭声,显然在思考怎么继续推延我。我威胁了他好大一会,钱唐才向我保证一定会写,我这才开吃。 过了片刻,钱唐突然问我:“特长生,当初为什么你选择练空手道?” 我愣了下。每次说到我的各种体育爱好,肯定要说到我爸。空手道最初也是我爸逼我练的,他自己体育就很好,至今为止还年年参加全城马拉松(那些游泳、高尔夫、滑雪什么的更别说了)。小时候我破坏力很强,又住在大院,我爸基本领着我向四周小楼的邻居都道过歉。后来我简直成了公害,我爸单独搬出来才算了事。 直到现在,我这人耐心其实是越来越不好越来越不好,而我爸也没继续强迫我非得练空手道。但为什么我唯独把这件事坚持下来了? “……因为,我找不到其他更擅长做的事情了。” 钱唐侧头看了看我,他没有说话。 我朝他得意的笑笑:“嘿嘿,不懂我在说什么吧!瞧瞧,你也有搞不懂事情的时候吧!” 钱唐却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他说:“李春风,你是个一等一的好姑娘,以后自然会有人懂。” 我不由向后缩了缩,片刻后反驳他:“狗屁!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好孩子。只有你不知道,你还要在我身上找不良少年的灵感!” 钱唐皱眉:“特长生,注意言辞。” 我只是哼了一声。 临走前,钱唐送给我一张光盘:“这是我的电影。本来要送你首映电影票,现在我从母带导入张dvd光盘给你,你可以回家看。” 我其实不太想收那玩意儿的,什么电影啊,我压根就没兴趣。但钱唐说除我之外,他没有送给任何人(“因为这不是能轻易送人的东西”,他解释)。我听了这句话,才勉为其难的收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8.2 好不容易盼到夏令营那天。大清早,我爸亲自开车把我送到接送的大巴站点。我以为我爸察觉出来什么,路上特别忐忑,假惺惺的捧起寒假作业看。因此等我跳下车时,第一眼看到张熟悉面孔,脑子中立刻浮现出刚才课本上那句“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况臣孤苦特为尤甚”。 程诺拉着个小拉杆箱,亲热的搂着旁边女人说话。我爸押着我朝他们走过去,无意中说:“你说要参加夏令营。我正好跟我同事说了,估计他女儿听到后,也想来参加……” 我靠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全程沉着脸,幸好我爸看不出那么多。他逼着我打完招呼后,就径自和送程诺的父亲聊天去。我眼睁睁看程诺朝我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就不得不佩服她:我眼神中估计一点欢迎的意思都没有,程诺还对我笑得出来。 “你腿不瘸了?”我故意问她。 程诺反问我:“谁腿瘸了呀?”看我气得抿起嘴,才微笑说,“你那天那么凶,如果我不演戏的话,你肯定不让我走。” 我憋得吐血,只好假笑两声。程诺又闪着大眼睛说:“李春风,你的名字很好听。春风又绿江南岸,对了,你去过杭州吗?” 其实洋娃娃风度一直挺好,然而几次相处下来,我也知道程诺压根不是自来熟加喜欢贴冷屁股的人。现在,她对我态度出奇和善,让人警惕。但直到大巴快走的时候,我才知道原因——一直被程诺挽着胳膊的女人抱了抱她,沙哑说:“诺诺,这次好好玩。你现在还是小孩子,很多事情不要想太多。” 程诺乖乖答应:“好的,妈妈。” 她妈妈显然也知道程诺是什么货色,望着她蹙眉。片刻后还是放弃,转头朝我微微一笑:“你就是李春风?果然是个聪明好看的姑娘,怪不得你爸爸在别人面前总以你为豪。” ……有时候真得感叹下遗传这种事。论演戏,程诺他妈显然比程诺还高杆,说起谎话都能这么动听加面不改色。不过我倒挺喜欢她的。 “不准你喜欢她,她是我妈。”程诺在她妈妈走后,立刻收起洋娃娃的甜美嘴脸,她冷冷说,“这次夏令营是我妈给我报的名,我自己其实也不想来。我知道你不想认识我,而我也不想继续招你。这样吧,咱俩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我目瞪口呆,对这种女孩子对女孩子的外交方式不太适应。但程诺说到做到,在大巴开向训练营的路途中,她一句话都主动没和我说。我也乐得清静。 这次我想报这次空手道夏令营,一方面是真想抽出大把时间练空手道,二是因为这次夏令营的营地在近郊山里。小时候我总怀疑我爸我妈趁着没人,要把我丢到穷山沟里卖了,坚决抗拒任何异地旅游。长大后我终于知道自己是他们无法解除的负担,只可惜旅游的机会也少了(我妈倒鼓励我出去,但我爸坚持让我大学后再出国旅游),因此想找机会出城看看。 我百无聊赖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田野。过了会,感觉书包里手机震动,拿起来发现是个未知号码,估计要推销保险和房子,于是直接挂断,没想到十分钟后又打来。姑奶奶说不接就不接。二十分钟后手机又震——旁边戴着耳机的程诺也闻声看过来。 -- 第47页 “喂?!”我口气很冲的接电话。 “特长生?我是钱唐。” 其实在说第一个字时,我就听出来钱唐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一下子死机了,死的完全彻底的那种,感觉周围都是蓝屏,只能听到自己突然放大的心跳声。 “春风?”他叫我。 “呃,是我。嗯,我还挺好的……” 钱唐那方顿了顿,他疑惑说:“不方便说话?” 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顶着的是脑袋,不是菜花:“咳咳,不好意思。方便啊方便的。有什么事情?” “没有重要的事情。只是想到你今天去参加夏令营,所以打电话问问你。”钱唐沉吟片刻,他说,“前几天,看你好像一直不在状态。” 我把脸紧紧贴到车玻璃上,指望自己能冷静点,显得有智商点:“没,我挺好的,就是之前熬夜……” 钱唐没等我编完瞎话,他问:“期末成绩怎么样?” “……哦,考得还行。” “能让你说还行的,那肯定是第一了。” 钱唐这么说,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没没没,真的是还行的程度。班里第五。考第一的那都不是人干的事呀。” 钱唐在那方显然轻轻的笑了,他安慰我:“能参加夏令营也算如愿以偿。” 我沉默片刻,突然说:“我自己无所谓。但我爸不满意我成绩,我考第一名他才会高兴。” 钱唐反问我:“换了你你难道不高兴?” 我不响了,心情有点烦躁。 幸好钱唐没继续纠缠这话题。他轻松的说自己今天也要出一趟急差,先飞香港,再去成都,三天后回城。 “啊,你是又有工作了?”我真心替他高兴,“又要拍新电影是吗?还是新电视剧?” “不是工作。”钱唐在那方耐心回答,“收拾以前的烂摊子。” 我忍住想问他说的烂摊子是不是指众多的男朋友女朋友这问题,觉得降低我档次。现下只能特别悲伤的说:“……唉,你总得想出点新法子来赚钱啊。不为别的,你那车不能总留在修车厂里啊。” 钱唐在那方笑得很愉快:“唉,连你都这样奚落我,特长生!我太伤心了。” 我也被钱唐逗笑了,心和手指都隐隐发痒,却又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 钱唐最后说:“好好练空手道,回来到我家玩。” 我老生常谈:“还有剧本啊,我的剧本不要忘记。” 他叹口气,过了会说:“实在是不敢忘记。” 挂了电话后,程诺用种非常奇异的眼光打量我。然而我心情已经全面好起来,也不跟她计较:“对了,你上车前是不是问过我去没去过杭州?” 程诺勉强说:“是,你去过吗?” 我笑眯眯的回答:“从来没去过!” 程诺挑了下眉。然后她明智的决定不搭理我,继续戴上耳机玩手机。 大巴到达的终点是一小县城。小县城归属旅游景点,背靠凤凰山,有不少露天野游项目,也像模像样的建了个空手道中心。空手道分很多流派,每个流派级数安排和标准不通用,技术和“型”有很大差别。教练当初推荐我参加这个夏令营,因为这次夏令营就是我们刚柔流,对参加者的段位也有要求。 我不仅能得到集中训练,也能在里面能找到很多势均力敌的对手。来的路上我坐的大巴里都是高中生和一些大学生,乱七八糟的说话。然而到了营地,我发现其他参与者是有工作的人,甚至还有些面容刚毅的大叔大妈。 住宿是两人一房,自由分配。我和程诺互相瞅了眼,显然都不太愿意住一个屋檐下,索性就此分开。我等着夏令营的人分配房间,但拿到门卡进屋,震惊发现坐在另一张床上的是位年轻男的。精巴瘦,剃着个光头,戴着无数闪亮的耳钉,正穿着牛仔裤伸着腿坐在床上看电视。 我呆了两秒,赶紧带上门去前台找负责人换钥匙。结果对方振振有词的说:“没给错房间,萧小姐就是女的。” 我哪相信,拽着负责人跟我来到房间里。那个萧什么的站起来——她外表怎么看都是男的,胸巨平,腿巨长,五官缺乏辨识度。但一说话,却立刻听出是低沉女声:“放心吧小女孩,不会半夜扑向你。我眼光可没这么差。” 如果换成别的陌生人敢这么随便跟我开玩笑,就算不嘴上回击,我行动上也要给他点厉害的。但眼前的这个光头女的,说话间散发种气势。那种气势和我教练非常相似,叫打不过。于是我老老实实的认栽。 送走负责人,对方也没搭理我,继续看电视。我收拾书包时瞄了眼内容,发现是本期的娱乐新闻,内心不由哼了声。庸俗! 夏令营总共组织四十多口子人参加,俗话说砍倒高粱显出狼。我这种空手道程度在学校混得特好,但在这里属于垫底类型。程诺自然和我一起垫底,唯一庆幸的是,至少我俩没分在一个小组。 与我的兴致勃勃相比。第一天的训练就非常不顺利。我在平常的训练里,只负责注意技巧,都是教练明确喝止我该如何注意力道。然而这次,我发现我用尽全力,却连眼前的沙袋都踢不动。 “你们往里面多灌了沙子了?”我疑惑的问。 得到否定答案后,我再尽全力的用右肩撞了下沙袋。这回沙袋动了,然而我自己重心没克制好,往前摔了个大马趴。大家都在笑,我坐在地上有点恐慌。怎么回事?手脚突然感觉都没劲了,一定是之前懈怠没练空手道,体能下降。 -- 第48页 临睡前,我绕着宾馆的草坪跑了几圈步。山里风大,即使夏天也有森森的凉意,我跑了两圈就顶不住回来。发现自己的室友还没睡,在看一个古装连续剧。 我心情不太良好,匆匆洗完澡,钻进被窝闭上眼睛。然而过了会,我感觉有人在看我。睁开眼,果然是那个萧不男不女在凝视着我。 ……她不会扑过来吧。我镇定的思考。下午看空手道的分组名单,我室友貌似是最高段位的空手道。而如果年限够的话,也几乎可以开馆教徒弟。但没关系,即使她扑过来,我拼命挣扎一下,还是很有可能残疾的活下去的。 “你是高中生?”萧不男不女突然问我。 “……呃?嗯,是的。明年高二。” “岁数真小。”她的口气很淡,目光终于不看我,重新望着电视,“你要不要看会电视剧再睡?” 我礼貌性的扫了眼电视。一个破古装连续剧吱吱呀呀的,各种衣冠人士在说话,神吵神烦。 “阿姨你自己看吧,我先睡觉了。明天早上要练习空手道。”我板着脸说,“我今天练得不好,想休息下明天继续。” 她闻言关了电视,声音在黑暗中没有一点波澜:“好吧。”又说,“我叫萧玉玲,是梁氏影视的武术指导。” “哦那萧阿姨晚安。” 等过了会,突然明白她这职业意味什么的我赶紧重新亮起台灯。萧玉玲还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动作,她安静看着我。专业级别的就不一样,眼神特别锐利,再配上她那大光头,实在是精神极了(但也太他妈的像男的了)。 “萧阿姨,你指导武术?那你愿意指导我一下吗?” +++++++ +++++++ 这文好难。。。这两周应该能保持更新的比较频繁。 作者有话要说: ☆、8.3 第二天我很早的就起床,不甘心的望了眼旁边床上睡觉的萧玉玲。她昨晚并没答应我的要求,面无表情瞪我眼,直接翻身睡了。大概当我是不开窍的。 其实我也没报什么指望。有些要求你知道提出来后可能没结果。但主动问出来,也就图个不遗憾而已。 眼前的萧阿姨突然睁开眼:“……你坐我床边干什么?” 我也哆嗦了一下:“没事,阿姨,我就想看看你。” 她用种可以冻死人的目光盯着我。然后简洁的说:“走开。” 我走。我走。 接下来一天的训练依旧不顺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练得比昨天更差,甚至反应都慢半拍。指导我侧踢的人笑着说力道轻的像小绵羊。我简直不能相信。以前我都像坦克一样扑上去,教练费尽力气扒拉下来,再扑上去。但今天的流程却是我扑上去,对方轻轻闪开。然后我扶着膝盖喘气。 中午去餐厅取自助。感谢上午的训练,我各方面兴致都很低。颓然躲开组员,默默盛了碗白米饭,上面浇了点肉汤汁,坐在角落里。还没吃到一半的时候,程诺和他们那小组的人走进来。我独自一人挑了个大圆桌坐,现在非常不幸的被询问可不可以拼桌。 我只好点头,加快吃饭进度。 程诺应该是那个组里年纪最小的。互相在聊什么第一版的西游记电视剧话题的时候,只有她和我满脸茫然。但程诺比我装得好,即使不说话也不显得突兀。我就不行了。 可能看我表情太迷惑,他们组的一个大妈对我搭话:“小姑娘,你应该没看过这电视剧。”她感叹说,“在当时你的年纪里,还很喜欢里面的女儿国国主。” 说实话,我真他妈应该像程诺那样保持沉默的,但我没有。 我随口说:“噢,如果我也去取经,我要当唐僧。因为我不太喜欢走路。” 程诺有点好奇的看我眼:“你居然想当唐僧?我还以为,以你的个性会想当孙悟空。但其实,我自己倒很想当悟空。” 我不耐烦的说:“你空手道练得不怎么好啊,怎么想当悟空?你要当悟空,怎么保护我?难道帮妖怪一起打我?” 程诺笑了笑:“唔,这倒可以考虑一下。” 我提醒她:“你敢打我,我会念紧箍咒的你知道吗?” 程诺很冷静的说:“你要敢对我念禁锢咒,我就杀你白龙马。你可以老对我念禁锢咒,但别忘了你只有一匹马。我杀完马后,你又得自己走路去取经……” 我气得翻白眼,一时根本说不过她,只好怒说:“你丫闭嘴!” 因为上午就心气不顺,声音大了点。吼完这话后,发现整个餐厅的人都诧异的看我。我又悔又烦,狠狠瞪一眼同样有点发怔的程诺。“不好意思。”我嘟囔句,然后推开大半碗饭走了。 那真是异,常,难,熬的一天。 下午的空手道训练和上午一样,没啥起色。好像是在突然间,真的是就在这两天里,自己的力道和准确度小了特别多,精神也非常蔫。 晚上翘掉篝火晚会,我独自坐在房间里写作业。目前来看,夏令营似乎被我毁了一半。我爸还只让我参加一半行程的夏令营,这可真要命。然而我怎么也打不起精神,不想说话不想跑步,只想坐着。 眼前的函数题也给我添乱,我算出了三个答案,每个答案都和标准答案不一样。草稿纸正反两面都被用过,圆珠笔印沾了自己满手。我很烦躁的拿去厕所冲洗,背后又出了一身腻汗。今天已经洗过两次澡,索性开了冰箱,一大瓶矿泉水喝下肚子,才感觉略微好过。 -- 第49页 没一会,同屋子的萧阿姨也回到房间。她没跟我打招呼,只迅速的洗完澡,接着躺到床上看书。我讪讪的回过头,继续写作业。好不容易把那道题算出来,只觉得全身脱力。也不想继续,摸上床准备睡觉。 “需要关灯吗?”萧阿姨冷淡的问我。 我闷闷不乐的答应一声,眼神随意一瞥,发现她看到的那本书作者特别眼熟(感谢我在考试时养成的无聊习惯)。 “啊!钱唐!”我忍不住说。 萧阿姨听到后,默不出声的放下书,盯着我看了眼。她眼珠颜色很浅,跟玻璃珠似的。 我俩互相看了得有一分钟,场面有点尴尬,终于我诚恳的说:“阿姨你看我干什么,你是在想怎么指导我空手道吗?” “不是。” 我噎了下,只好指着那本书,“那阿姨,你这本书能借我看一眼么?”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看钱唐写的书。好吧,曾经也无聊的问过钱唐,可不可以把他写的书借我看看。结果钱唐直接说他家没有。“我家又不存垃圾。”钱唐挑了下眉,用招牌的“钱唐”淡定口气说。 眼前这本是由电视剧本改编的小说,封面特简单,白色加上书名。书的扉页介绍作者:最佳编剧,金牌制作,以及跟着无数电视剧名,最后列出获得过什么什么奖项。 我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钱唐家垃圾场汇集了全天下最装逼的东西,但我从没有看到过钱唐自己的任何奖状奖杯(得直到五年后,我才知道那堆奖状奖杯都搁哪去了)。 我看了眼书的封底,价格是34块钱。我再想了想:“阿姨,你这书看完后,能卖给我吗?” “怎么,你喜欢他?钱唐?”萧阿姨问我。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 她闻言后冷冷的笑了,唇角却只扯起一点点。萧阿姨估计忘记把耳钉摘下来,因此当她望着我,她的光头,她的耳钉,她的眼睛,齐齐的闪着寒光,交映生辉。 “也是,高中生肯定都知道钱唐。那人的剧啊,书啊,各种捞钱。平日又不接受采访,故意搞得神神秘秘一套。你们小女生的确都吃这套。” 我不太喜欢她提起钱唐时的讽刺语调,皱皱眉没搭话。 “这本书,你想要就拿走。”她漠然说。 我原封不动的推回去:“大爷我不要了。” 萧阿姨,不,我现在郑重决定管她叫萧玉玲。她看着我,嘲讽说:“呵呵,怎么,生气了?就因为我说了几句钱唐?小丫头,你不知道钱唐的事海了去。” 我盯着她,心下知道肯定和钱唐认识,但我又不想主动开口问。胃里翻江倒海的。一方面恨钱唐找女朋友没眼光,居然找了个嘴和他一般坏的光头。另一方面,那种想找对方打架但又打不过对方最重要的是对方压根不乐意跟你打只在你面前炫耀曾经打赢过谁——这感觉也真是特别糟糕。 我只好站在道德制高点攻击她:“我不喜欢听别人说我喜欢人的坏话。就算有一天我不喜欢那个人,我也不会在背后说他坏话。” 萧玉玲又用白开水般的目光看我半晌,随后淡淡讽刺我:“小丫头还挺天真!现在头头是道的,怎么中午在餐厅光知道喷脏话。” 我恼羞成怒:“我他妈乐意!再说了,程诺要杀我白龙马,我能怎么办啊?!!” 她笑了,这次不是扯嘴角。真的笑了。但即使真笑,萧玉玲的气场都没有半丝柔和。她突然解释句:“我也没有喜欢钱唐。” 我才不信这种鬼话。 作者有话要说: ☆、8.4 我很想猜萧玉玲的年龄,但不得不说,剃光头这事太有迷惑性了,每次我想好好看清楚她的长相,都忍不住先盯着光头看了又看。而我从萧玉玲嘴里问出的话,比她的头发没多几根。 萧玉玲只说认识钱唐,她的大表姐叫梁细细,家里开着内地最大的娱乐公司,现在做头把交椅,好像对钱唐有那么点意思。但剩下的j□j,萧玉玲又立马封嘴了。在我忍不住抓狂的时候,她冷淡的解释因为我不是圈内人。 “向圈外人说圈内人的j□j,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她说,“抱歉,没有更多八卦。” “你刚刚还跟我说钱唐的坏话!”我抓住她的语病,“你还说钱唐这个那个的!” “我说这些,就是让你了解你跟我们不是一个圈子。你一不懂事的小丫头,别在钱唐身上浪费功夫。” 简直忍无可忍。 “那你觉得我应该在什么上浪费功夫啊!” 萧玉玲用她那双透明的眼睛不带感情的看了会我。 “我今天看到你空手道训练了,动作不错。”她说。 到此为止,我可以先剧透下。姑奶奶的空手道夏令营已经算是彻底毁了。但不,你猜错了,暂时还不是毁在萧玉玲第两次拒绝指导我空手道的晚上。 因为和萧玉玲多聊了会天,睡眠不够,临睡我把所有能上闹铃的电子设备,都上了闹钟。起床的时候大概低血压,我扶着对面萧玉玲的床头站了会,依旧觉得缓不来。 萧玉玲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命令我:“从我床边走开。” 我只好扶墙站。萧玉玲昨晚挺晚睡的。半夜我迷迷糊糊翻身的时候,还隐隐听她站在阳台讲电话。“……多想了……个缺孩子……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只会越推越远,别闹了……” -- 第50页 我不由暗中诋毁,萧玉玲说不能和圈外人说坏话,但她和“圈内人”说得倒挺欢畅。 吃早饭的时候,我又碰上程诺。现在的洋娃娃对我来说,跟鬼娃花花子没什么区别,我三十米之外看到后就想遁走。 然而我们组空手道的指导员把我叫住。他老生常谈,叨叨了一些空手道是什么古老高贵的东西,说我昨天的口出恶言违反了空手道的原则。总之一句话,就是让我向程诺说句对不起。 今天馒头明天鱼,不久前,我还在大马路上逼程诺对我道歉。现在,我在众目睽睽下,被要求向程诺道歉。只可惜姑奶奶没带拐杖,不然我他妈也能装瘸。 ……噢噢噢噢对了,装病啊。于是我立刻跟教练说:“我生病了。” 本来还想继续找有力的论证,然后话出口后,我看到站在教练后的程诺脸色微微一变。说实话,我现在特怕她脸色变。于是顺着程诺惊讶的目光,我赶紧低头看向脚下。 我的白色球鞋,此刻正踩着一坨黑水上面,天哪,姑奶奶是大清早就踩到屎了吗? 多想下又觉得不对,餐厅里虽然饭难吃,但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我那么好的视力,刚才怎么没发现! 再然后,我惊奇发现那坨深色的水正是从我身上淌下来的,而且它们沿着白色裤腿,还在一滴一滴的流。啊啊啊啊啊啊!我眼前有点发黑,然后更丢脸的事情发生了,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忍不住捂着肚子。妈的好疼,刚才还以为是没吃饭饿的。 足足四个月没来的例假,在我都全面忘记这茬的时候,突然就来临了,而且颜色深的像某种排泄物。算了,我也不用形容的那么委婉了,妈的当众尿裤子也就这感觉吧。 我坐在小县城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里,无力的把头搁在胳膊上。和刚才那丢脸到死的一幕相比的,估计也就是此刻等我爸(在疼了几小时后,夏令营的负责人不顾我的抗议,把我送到医院,而且坚决给我爸打了电话)了。 门响了下,我以为是护士给我送饭来,挺期待的抬起头。结果发现是我爸推门进来了,他居然亲自开车过来的,身后没人,估计连那俩秘书和司机都没带。 我脸上不由讪讪的,也不知道说什么:“爸爸,呃,对不起啊……” 我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挺久的,不知道他对眼前这场景什么想法,反正依旧是那副石膏面孔:“穿上鞋,跟我走。”然后又转身出去了。 车路过夏令营的宾馆时,我爸并没有停。我以为他要先带我吃饭,也敢没说话。但我爸开车本来就快,等车都上了回城的高速好几公里,我这才意识到我爸是要直接带我回城。 我的心当时就凉了,说实话真不想回家。 “爸爸!我我我,我夏令营还没参加完!你怎么就……我暑假作业还留在宾馆呢!” 我爸看着前面开车,过了会他淡淡说:“你给小诺打电话,让她把作业给你带回来。” “小诺是谁,哦,程诺。”我恍然大悟,内心又是一沉,“我跟她不熟!爸爸,你把车开回去,我至少拿回作业,书包手机钱包还在里面呢!然后我还有两周的空手道,你让我练完再回城好不好啊?我现在挺好的,喝点热水就没什么大事啊!爸爸?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言而无信——” 我爸一言不发,突然间他打灯,把车子刹在紧急车道上。 我刚被安全带拉回来,就听到我爸说:“好,你想回去练空手道,就在这下车。自己搭车回去。”他的声音,和车里空调一样冰冷,“李春风,我回去还有工作,没工夫和你耽误时间。” 我望着我爸,他的脸像个石膏雕塑,除了没有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所有人都说我和我爸长得很像,曾经他的新秘书找不到我家的小院,满头大汗,看到在警卫处玩的我后一路跟回来。当时我爸还难得的开玩笑,说自己丑,我以后长相该像我妈才对。据说,我哥长得就像我妈,特别好看。 我爸重新问我:“你下不下车?” 我一言不发的扭过头,终究没有下车。姑奶奶虽然在流血,但脑子还没傻掉,这可是高速公路啊。 回家后自然要对着我妈,她那么有文化的人,说也不说把我送到中医院去。老医生对我把了半天脉,让我伸舌头又咽吐沫,过了会捻起根针望我胳膊上一扎。这么折腾下来,得出的结论是我月经不调——真他妈神医啊,就跟我刚进门没告诉他似的! “三天过来拔罐,按药方喝药。还有,这孩子要增重,不然以后会出大问题。”老中医随后又说了些平时凉白开水不能直接喝得喝温开水到底在开开开开开开什么玩笑的这些话。 但我妈偏偏吃这一套,她满脸担忧的表情,出门把中医的话完完整整告诉我爸。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爸真想知道,为什么他刚才不也坐在里面听呢?现在,我爸肯定要说我了。果然。 “你的饮食有问题。平时不吃正餐。” 我没说话。 我爸估计也没词了。他想了想又说:“别满脸不高兴的。现在这后果,你也怨不了别人。” “我没怨人,我就饿了。”我诚实的说。 那个暑假不是姑奶奶有生以来最漫长的假期,但就无聊和悲情程度来说,也排的上前号。 首先,我得避免去想自己在众人面前出的大丑。其次,我乐意写的作业全部都落在宾馆里。最后,我在原本应该练空手道的当口,现在不得不每天穿着巨大的尿布,喝一堆奇恶心无比的中药,然后净琢磨前面的两件破事。 -- 第51页 就这样我蹲在家里,无所事事、专心致志、毫无希望的宅了三天。第四天,我终于忍不住摸出门。 钱唐的家锁着院门和家门,这神人估计外出至今还没有回来,我后知后觉想到自己和他唯一联系的途径手机也落在宾馆里。但也不是完全断了联系。 钱唐从没占据过娱乐头版,但在新闻里,他的蛛丝马迹也不少。比如说眼前正在报道为一破卡通电影配音的邱铭。记者问他近期计划,他沉着眉梢说:“……目前有新电影的打算,也联系了优秀的渠道……” 网上都评论说邱铭的“渠道”就是钱唐。和压根摸不透路数的钱唐相比,邱铭的资料在网上可全了。最初是靠一部小投资的电影走红,陆续接了三部电视剧稳定了地位,如今粉丝多得不计其数。然而这样的邱铭,接电影的眼光很普通。除了狗屎运的第一部电影,他演过五部电影的票房可以用“奇烂”形容,导致不少粉转黑。为了口碑名声,邱铭低片酬的接了钱唐的电影——然后那电影莫名其妙的腰斩了。 哈哈哈哈,真是流年不利啊。难怪那天看邱铭下楼喝酒时,气场很沉的样子。闲的也是闲的,我找出钱唐之前给我的dvd,打算重新瞻仰下邱铭那张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脸。 钱唐没说假话,那电影的确讲述三个不良少年误加黑帮又脱离的老套故事。线索是从高中生涯开始,我略带鄙夷的欣赏了电影里三十秒钟西中的老式教学楼——但也只欣赏了三十秒。随着剧情展开,直到全剧终了,我发现自己坐在客厅,张大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些电影,看的过程中会出神,因为演员帅,景色美,特效精良,音乐好听——上述所有的东西这电影都有,但观众根本没法注意这些。 钱唐的电影不抒情,不等人,不知道走向。开始就把你强行拉入完全陌生的世界,被迫改头换面,接受新的框架,线索多还不允许你有自己的判断,在他人的悲欢离合里付出所有注意力。就这么气喘吁吁,最后等看完故事,你却发现这电影想让你懂的东西,你已经懂了不少。真过瘾啊我操。 当我第二次看到片尾,邱铭站在鱼龙混杂的街头,面无表情的注视城市。已经很难再去关注他的侧脸或者他这个人,邱铭和他的魅力只是大时代背景里附属的一员,无法超脱角色本身。我不知道钱唐究竟在这部电影里起什么作用,是否担任编剧和导演,但我知道这电影完完全全属于钱唐。只有他才能不动声色的制作出这种程度的东西,我实在想跑去对钱唐说,你太牛逼了。 然而现在他的人呢? +++++++++ +++++++++ 认真思考了一下。冥王星定义的“正常人”和“不虐”,应该和很多人定义的不太一样(貌似是太不一样了汗)。。。那我也不剧透了,大家随意看看。老读者的话,不需要因为作者的原因逼着自己硬看这篇文呃。对于不太好搞的家伙来说,的确是困扰大于感激。。。 以及,春节假期跟我没啥关系。最近更新又不稳,是因为……lz吹风吹得面瘫了啊呜。 作者有话要说: ☆、8.5 程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正窝在家里看电视。因为看完钱唐的电影,我也勾起点别的兴趣,索性乱七八糟的买了各种肉搏功夫暴力美学悬疑电影。这样每天看一部,去不成空手道夏令营的遗憾冲淡不少。 我爸我妈因为我身体的事,貌似小吵一架。说实话我很烦这样,他俩要不然就一起管我,要不然就一起不管我。但这事带来的唯一的好处,就是我暑假去律师事务所实习这事暂时不提了。 个人感觉我体型正常,肌肉流畅,老中医非得说我这虚那弱的,我嫌他吵。除了喝中药外,照常跑步锻炼练,没事就看电影。因此接到程诺的电话,我挺意外的。眼前的电影按了暂停,女主角用剑指着对方,那一招干净利落狠,血肉横飞。但如果换了我,我一定杀人杀的更好些。 我接起家里电话,心不在焉应付几声,没听出是谁。直到程诺问:“李春风,你的暑假作业,打不打算要了?” “哦哦,是你。你回城了?”我愣住,赶紧看眼日历。但空手道夏令营还没结束。 程诺在那方很干脆的承认:“我直接翘掉训练啦。本来想让我哥把东西给你,但翘夏令营的事也不能让他知道。你要打算拿回你书包,还得自己出来见我。” 程诺告诉我拿书包的地方,是个五星级大饭店的大厅。胆大心黑又奢侈的洋娃娃说她现在不敢回家,就住这里。我到的时候,程诺还没下楼,我只好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沙发里吹空调。 来的时候坐地铁,车厢里热。现在凉快下来,但嗓子冒烟了。我本来要喝大厅里的免费冰水,但想了想,决定买杯热饮。虽然没人待见我,但我得英勇的保护自己身体啊!那老中医每次闻诊,都把我形容的离死不远。 付钱的时候心疼,一杯热饮三十人民币,应该去外面挑个便利店买的。我身边一个高个墨镜冤大头男也点了杯黑咖啡,他低沉说:“账单记在2032房间。” 服务员客气的说:“不好意思先生,本店咖啡不能记在客房账单。” 对方沉默着,然后把全身掏了一遍,一毛钱都摸不出来。我看他表情有点尴尬,又看到黑咖啡价格正好是二十,于是递出五十块。 -- 第52页 “一块付了吧。” 等拿着我自己的热巧克力想走的时候,被那墨镜男叫住。他颔首:“谢谢你,小姐。” 我不在意点点头,打算继续坐回沙发上等程诺。然后听到对方突然说:“……钱唐?” 我猛地回头,墨镜男看了我会,很缓慢摘下墨镜。我再次生生的呆住,忍不住思考世界第九大未解之谜,就是邱铭那张脸为什么不能长姑奶奶的脸上? “我们在钱老师家见过一面。”邱铭见我认出他,又戴上墨镜。 我没说话,依旧紧紧的盯着邱铭,他和钱唐总是若无其事的举止不同,一举一动都有挺成熟男人。大概我打量他的目光太贪婪,邱铭笑了笑,不动声色将距离和我拉远:“你这眼神……”又说,“我叫邱铭。” 我由衷的点点头,“我知道你了。”赞美他:“你很好看。” 他笑,再朝我举举咖啡杯:“谢谢你买单。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李春风?李春风!” 我黑着脸,回头看程诺向我走过来。她脚下穿着人字拖,打扮的很随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整体感觉和五星酒店很搭调。他妈的,果然长相是一切的敲门砖啊。 “你的书包。作业和衣服都搁里面了。”程诺把我书包递过来,她目光不动声色再看了眼站在我身后的邱铭,“对了,你身体没事吧?” 我现在对程诺的感觉实在特复杂,一方面觉得她很有眼力价,要是当场问我月经调好没有,我得亲手打死她。但另一方面,面对这么有眼力价的程诺,感觉她就是个巨大又难缠的麻烦精。 我赶紧把程诺拉到一边,暂时让她远离邱铭:“挺好的。对了,你为什么逃夏令营啊。多好的训练机会啊。” 程诺微微笑了。她的笑容很甜美,但也微微冷淡:“哎,不是都说我不问你的事,你也别问我吗?”她再目有所指的看了眼邱铭,“挺行啊你,李春风。” 什么就行啊?哪行了啊,没听说过啊?我不由皱眉看着她。 程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是你的手机。之前因为断电关机,我已经用自己的充电器帮你充满了电。你直接开机就行,好像有你的好几个未接电话,我从没有碰它,所以也不知道是谁。你待会自己可以看看。” 我接过手机,她再说:“还有,今天你在这里见我的事,谁都不要说。好吗?李春风,你应该是口风很严的人。我是担心你着急想要回自己东西,才约你出来。虽然我们做不成朋友,但也不需要总互相拆台吧。” 不得不说程诺嘴头还挺有一套的。利诱威逼完毕,我只好草草点头:“放心,我压根不关心你的事。” 程诺闻言再露出她独特的洋娃娃明媚笑容:“那就没事了。希望咱俩有机会道场上见,你和你‘朋友’先走吧。我回去继续睡觉啦。” 她再仔细扫了眼邱铭,随后决定不追究,活泼泼的转身走了。我遗憾的看着程诺,思考突然给她一个过肩摔,应该是个特愉快的报复方式。 邱铭走过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来这酒店干什么的,更不知道把我俩的对话听到多少,此刻只居高临下看着我,冷不丁说:“你这朋友真是人精。” 我不由更拉下脸。夏天果然是冤枉的季节。邱铭和程诺都认为对方是我朋友。 但对着这张脸,我也不能发脾气,只好干巴巴的转了话题:“对了,我看过你电影。你演的钱唐那部电影。” 邱铭没说话。因为他戴着黑黝黝的墨镜,也看不出眼神和表情都什么样。 我只好自己继续接下去:“很牛逼,真的。特牛逼,电影不能上映,实在太对不起你这张脸了。” “哦,那我和钱唐,谁更牛逼?”邱铭突然问。他真是气场强大,嘴里说出“牛逼”这俩词,感觉也完全不违和。 我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美色,特别没出息的回答:“完全不能比,我更喜欢你的脸啊。” 邱铭无声的笑了,但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小丫头一个,听说你总去钱唐家?” 怎么老有人问我这事。“也没有总去。对了,你知道钱唐什么时候回家吗?” “他和张雪领完鉴定结果,应该今天就坐高铁回城。”邱铭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三个小时的动车,现在还有一小时到。”他淡淡的说:“小丫头,你想不想去车站接他?” 张雪雪是歌坛里一枚巨大的天后。名字特拗口,又多年不想改名,于是正常人和歌迷都省略后一个字,直接叫她张雪。我不听歌也知道这么个人,更何况我知道钱唐之前就是和她传绯闻的。 但我还是去火车站了。为什么,我得见识一下他女朋友啊。 钱唐的绯闻女朋友数不胜数,但传的最广的只有五个人。也不得不说钱唐品味好,找的都是各自行业里最顶尖又漂亮的人物。如果换别的男的,估计早把“吃软饭”、“靠女人上位”这词加上去。 但钱唐又是比较奇葩,大家好像更乐意用 “狼心狗肺”、“为钱折腰”、“绝对冷漠”这词形容他。他到底有多招女的喜欢?反正就我查到的,有人攻击钱唐剧本庸俗二流傻,监制的剧俗气愚蠢烂,他本人深谙商业投机而缺乏真正才华,故意炒作提高注意力。但从没有女人评价钱唐花心和风流,太不可思议了。 -- 第53页 我盯着火车站的电视屏幕,觉得眼前的广告特适合钱唐。“XX卫生巾,妇女之友”。 正在这时,一股长长的火车在眼前停下来。我买了送站票。因此能进来。火车门打开,大家纷纷走下来。一等车厢的乘客不多,我很快就看到钱唐。 他依旧有些悠闲懒散,文绉绉的,明明是大夏天,却滑稽又漫不经心的戴着毛线帽。那毛线帽实在太丑,以至于我看到它就觉得心开始奋力发跳,不知道为什么想大喊,想吸引钱唐全部的注意力。 但接着,我看到钱唐手里还牵着个小孩——小孩?怎么有个小孩?他不是和张雪一起回来的? 钱唐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那小女孩,罕见的不耐烦表情。他没有向出站口走,却是往相反方向,就是我站的位置走来。等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我终于忍耐不住,从柱子后面跳出来,对钱唐喊:“哈喽啊!大惊喜!大惊喜!你回来了!看谁来接你了,钱——” 然后我触碰到他的眼睛。 一丝惊讶但很快再从眸子里掩过去,接着再被眼镜遮住。钱唐瞬间的神情很难形容。但也许是多年练空手道对于突发情况的直觉,我脑海飞速转着,继续大叫着“看谁来接你,钱,钱来!”,一边和钱唐擦肩而过,扑向站在他后面刚从车厢下来,正拎着公务包准备赶路的中年阿姨身上。 与此同时,我可以清晰听到身后有连续的几声“咔嚓”。 “钱来姐姐!我来接你了!”我用特虚伪的高昂声音对眼前的阿姨说。对方吓了一跳,但看我是个女的,也没生气。“认错人了吧,小姑娘。” “噢噢噢,不好意思。” 在那个阿姨身后,我看到一个身材削瘦,戴着墨镜和围巾的女人快速走出车厢。我忍不住回头,果然,张雪雪疾步走到钱唐旁边,她一把抱起那小女孩。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记者簇拥下,两个人并肩急匆匆的走了。 我站在站台上,等眼前的火车慢慢再开走,才恍过神离开。 ++++++++ ++++++++ ……我知道我又在叫唤。可是第n遍说不会写。很不满意自己写的鬼东西,以后要少干这种fuck me的事情。但我也很不要脸,一定要写完,于是又恢复到那种没人敢(懒得)数落我我自己默默统治全宇宙的境界。 不行,我要开始每章逗自己玩,但为了阅读通顺,每结束一大章清除之前所有的作者留言。。。追连载又碰上冥王星的读者你们好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8.6 钱唐久违的跑车回来了,低调又扎眼的重新停到车位上。他却说要谢谢我。因为我提起烧纸钱这茬,他才想到重新拿尸检报告—— “尸检报告?” 那个之前从楼上跳下来的女星,尸检隐瞒说她怀孕三个月了。钱唐秘密送去测试DNA,半个月后拿到检验结果。跑车就已经有人付账主动送回来。张雪雪陪钱唐前去的,顺便在里面放风声加走关系。此行原本保密,火车站埋伏的记者两人都不知情。 ——无论狗屁文言文还是狗血八卦,钱唐嘴里说出什么话都能沉着又淡然。 “幸亏你当时闪开了。”钱唐此刻淡淡的说,“特长生挺机灵的嘛。” 我吃着他家新鲜的樱桃哼哼:“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机灵。” 车回来,钱唐依旧保持在家没工作的闲散状态。他自己的工作室好像快倒闭了,他也不着急,对外事务依旧全部交给孙爽。自己穿着旧的运动衫,戴着眼镜整日翻书。“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钱唐解释。 他看起永远不狼狈不空虚不无所事事,说废话时都让我一个圈外人感受所谓圈内人的充实时光。像现在,钱唐坐在我对面看我吃樱桃。他手里的本子看着特眼熟,我想起来那是他总带在身边的记事本。 “你干嘛?”我警惕的问钱唐,“你拿那本干什么?别给我说古话,我是真听不懂。” “写你的剧本。” 我这才意识到钱唐要动真格。 不过钱唐也很扫兴的告诉我,好故事和好剧本是两码事,故事好坏和电影卖座也是两码事。连钱唐自己,只有第一个东西是亲自动笔写的。 “那个时代好,允许文字玩票。再往后基本靠团队运作以及明星挂名。和你空手道一样,任何技能都需要长期训练。我对写剧本兴趣已经不高,但名声还在,于是开了个工作室,自己只负责审核把关。”他转着手里的笔,很娴熟很流畅,“我可以保证我经手的都是一等品。但我亲自写的东西,谁知道呢。” “……你跟你平时工作的人也都这么说话?” “不然像外面的制片人?刚开始雄心壮志,到后来粗制滥造,心智不清醒。”钱唐敲了下笔,“不浪费时间了,特长生,先跟我说说你哥。” 我!操!!!!!!我震惊的望着钱唐,心中一时间只想到了这俩字。 我发誓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我哥,世界上也只有我爸跟我说起我哥。因此,当第一次听别人语气平和而毫无感情地把“你哥”说出来,还真有那么点……刺激。 “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哥哥!”我沉着脸站起来。 钱唐比我淡定多了。他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说:“猜的。”然后他问,“你哥哥没有抚养在你父母身边?” -- 第54页 我怔怔的。 该怎么回答呢?回答我哥只活了两年,但我总觉得他还活着,至少他影子还在某个角落,淡淡的影响着我。回答我爸是三代单传,他很喜欢我哥?回答我哥快死的时候我爸很着急,甚至想把自己骨髓捐给他?回答我哥才是全家人的宝贝,我只是替代品。嗯? 我只能回答:“他很早就死掉了。” 钱唐看着我,过一会,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手:“下个问题——” 然而我受不了了,我下意识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别下个问题。你家都没吃的,哪天我再来吧。” 匆匆出了钱唐院门,我才停住脚步。有点后悔就这么走出来,但和钱唐待着也就那么点好。他不问不该问的事情。但我现在也感到有点伤感,特他妈的伤感。为什么世界上好的东西,总带给人失落感呢? 比如钱唐,比如我哥。 我第二天没去找钱唐,即使是钱唐,我也不喜欢他总能看透我心事。准备闷在家写作业。 只可惜我妈看我老老实实的把药喝得差不多,又问了问老中医,她不幸的把实习这事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不要紧,但雷厉风行执行的却是别人。 因此等我早上跑步回来后,罕见发现我爸还没上班,正坐在客厅看报纸。 “穿个像样的衣服,待会去事务所。”他吩咐我。 我特别不情愿,但也没办法。上楼翻了一圈衣柜,里面都是运动衣牛仔裤校服。唯一的裙子就是钱唐送我那身,原本收起来,但保姆阿姨估计整理时看到又给我挂起来。 最后我把衣柜都挠破了,决定破罐子破摔穿那身裙子撑场面。反正我爸压根看不出来(他对我着装只要求别裸就行)。果然,我爸皱眉看了我一眼,再皱眉看眼表:“快走。” 去实习的路上的时候,我爸又照例发表一通简短的说教。这一回讨论的是如何扩大眼界。简单来说,我爸觉得我是养在温室里的一朵奇葩,如果我是男生(又来了),他一定让我接受更多历练。但(就算)我是女生,多少也要争气点。 “这次让你进事务所,就让你扩大眼界,接受点训练。”我爸严厉的说,“你堂姐在银行工作,哪天也让你j□j去,了解下金融的工作体系。你以后要进入社会,在参加竞争前,至少了解下自己几斤几两。也别这么自大。” 我直撇嘴。着什么急啊,我还没上高二呢。 “就是,你才高二。”我爸的话明明白白就在挖苦我,“怪不得我看你上次成绩退步也不着急,考不好也不着急。李春风,你很自信,很胆大啊?!” 我爸的逻辑特别蛮横也特别周全。假如我什么都不是最好的,那以后我在社会上生存困难,还不都得仰仗着我爸赏我口饭吃。假如我努力发奋了,什么都拿到第一名,有了所谓“光辉前途”——那不过因为我是李京的孩子,李家传统拿第一名是理所当然的,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 我爸数落我够了。终于换了语气(就跟下属布置工作似的)。 “你实习也不要害怕,你妈已经打好招呼了。我了解了下,这个是综合性事务所。名气不大,但主要可以做事。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选部门,从基层干起——我说过,也不是非要你要当律师,但扩大眼界后,可以更好的选择自己以后的职业。你回高中也能更好的学习……” 我只能说“知道了,爸爸”,“知道了,爸爸”。 车终于停到了一座玻璃大厦门口。 我爸看了看表:“你还需要我和你一块进去吗?” “呃,不用了。爸爸。” 我爸那表情也压根不打算和我进去:“接你的叔叔已经在大厅里一楼等你。” “好的,爸爸。” 事务所的一个中年合伙人来接待的我。他穿着西服,和和气气稳稳重重的介绍了本事务所,讲得高高兴兴的。我看他态度这么好,也听得高高兴兴的,就是听不大懂。 他和蔼问我志向。我个人觉得职业没有高低,就直接问哪种律师赚的最多。 “嗯……可以的。”对方虽然这么回答我,但没有下文了。 这家伙听懂我意思没。 “以后我必须得自己养活自己,所以现在希望看看你们这最赚钱的律师做什么。” 他看了看我,然后说“有诉讼律师和非诉讼律师。一般来说非诉讼业务……” “赚钱多对吗?”我赶紧问。 “呃,是的。但,呵呵,你家也根本不缺……” 外人根本就不了解我缺什么,也不了解我家情况。最后我被如愿带着去房产项目,那是个荷兰的外资房产,其实只是“普通赚钱”的level。毕竟最赚钱的大规模的资本运作项目,也不能让我这种打杂人士接触。 但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 ++++++++++++ 提前祝福诸位(尽管这话曾经用过一次),但好的祝福也不怕重复。 希望2014,所见所得皆为自己钟情之人钟情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8.6 其实在律所,合伙人和合伙人基本没关联,各赚各的钱。刚开始还有人挺把我当回事。日子一久,跟着小组的人去荷兰地产和中院跑了几圈,大家忙过头,虽然对我依旧挺善良,也没时间主动搭理我。 -- 第55页 我的事情不多,基本核对名单,装订,帮助填写卷宗,或者在电脑前练练打字速度。其实也就是跟在那群人里混所谓“行政”,而原本自恃从没口头禅的我,最近都有了两句“这什么玩意儿啊”和“这怎么回事儿啊”。 孙爽看着我小黑裙下面还套着的一条牛仔裤,咧着嘴笑说我这种身份的高中生干这个,一点都不吃亏。我点头承认后,他却张了半天嘴,翻着白眼走了。 “你助理脑子不好吧?”我不由问钱唐。钱唐帮我倒茶,暂时没说话。他大学时候辅修过法学,顺便把司考也过了,而他爸好像也是个检察官的人物。因此也算半个法律系懂行人物吧。 “佛头着粪。” 我正沾沾自喜呢,没听清钱唐说的话:“什么猪粪?” “佛头着粪。” 钱唐随后跟我说的话,和那个合伙人最开始告诫我的一样。不过他用了个更文艺又更不文雅的成语表达。有人看到一只鸟站在佛头上排泄,于是他问和尚,鸟有没有佛性。和尚回答有佛性,不然为什么鸟只敢选择佛像,而不敢选在老鹰头上拉屎——这就是佛头着粪成语。 我听完后依旧迷惑,孙爽完全恨铁不成钢:“小春风,成语是在骂你傻,你被欺负了还不知道!你家长给你找实习,你就给他们打杂去?谈判的时候让你当花瓶啊你知道不知道!” 钱唐也说:“特长生,你应该选择诉讼部门作为开始。” 他的意思是我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法律条文,最少要开始接触律师思维。如何谈判,如果能系统的驳倒别人,如何建立法律意识和完整的逻辑。这一点非常重要。 “孙爽说的也对,你得多跟着带你的律师跑一跑,学习点代理词之类的东西,别浪费时间在业务和人事上。那些你到大学也不晚” 我讪讪的:“当初只觉得诉讼律师赚钱少。” “你又不缺钱花。” “……还有两年而已。” “什么?” 我今年都十六了,等到了十八岁。我爸就不会再给我钱了。我得赶紧想办法赚钱才好啊。又不能真当空手道教练,唉。 孙爽看了看我有苦难言的脸色,识趣的先走了。既然单独对着钱唐,我也没什么秘密,索性都说出来。 “我爸曾经说过好几次,他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不花父母的钱了。我爸也总说我应该主动这样自立。等过了十八岁,我乖乖听他的话,他才会继续给我钱。但听我爸的话,是完全没自由的。而且我知道,但凡我高考没考好,他百分百要把我直接打发到国外。” “很多高中生都怕父母把他们送到国外一流的学府,对吧!”钱唐显然又在挖苦我。 反正我不想用我爸钱,我早就想好了,以后可以在国内勤工俭学。至于出国,以后就算我有留学的念头,也必须要是我、自、己、想去。而不是我爸强行把我踹走!从小他们就这样,把我像球一样踢来踢去的。半点尊严都没有。 像我们教练在每次训练前,都要先说一堆“空手道为什么叫‘道’而不叫别的”,“在对决中也不能抛弃对别人的尊重”,“如何提升自我修养”这类狗屁。但如果要我总结所谓“空手道精神”,其实俩字“别忍”。如果有人给你一巴掌,你就要分分钟把他活埋。打不过另说。 我的意思是,别指望我真像日本人。我爸每次给我一拳,我还得站起来说“爸爸,谢谢你的一拳让我清醒,促进我奋发向上”。反正姑奶奶做不到,谁爱犯贱谁自己去。我现在忍着,只是因为我还不到十八岁—— “就算你到十八岁,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钱唐几乎是用很漠然的语气说:“你爸爸也是为你好,他自己应该也个大忙人。成年人的生活,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钱唐,你到底向着谁?我方律师还是他方律师?” “现在在上庭?” “当然了。”我坚持。 钱唐的表情显然不以为然。 “你有点偏激了,特长生。” 这不是我第一次隐隐感觉到和钱唐之间的差异。你看,我都可以接受他有很多女朋友,也可以接受他不靠谱又飘忽的工作。然而,钱唐却不肯承认我爸对我没什么父女感情,他认为“我爸都是为了我好”这事,没有争论余地。 我绞尽脑汁的举例子,甚至不顾脸面,把因为来例假而夏令营半途作废这事都说出来。钱唐显然脸色有点变化,但他妈的,他更向着我爸了。 “你父亲放下自己工作,来回四个小时,亲自开车把你接回来?就为了让你不去夏令营?给你找不自在?” 我竭力想告诉钱唐。我爸并不是真正担心我身体,他只是接到夏令营电话,因为我的事太羞耻了,所以一定要亲自来处理。我爸一方面怕我丢他的脸,另一方面当他看到女孩的确做不到男孩能做到的事,也会很有成就感。 “简直胡闹。”钱唐不置可否。 到最后我都快爆炸了,钱唐才作了个“休战”的手势:“不提了,好不好?” 我喘了好大一口粗气,再把杯子里凉的茶水灌下去灭火:“永远都别提!钱唐,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好呢,结果你怎么能这么偏心眼!” 他笑了:“我如果偏了心眼,身边那么多的女朋友也不乐意啊。” -- 第56页 见我又要着急了,钱唐才提醒我:“剧本。别忘了你的剧本。” “剧本个屁!” 钱唐随手拿起他的本子敲了下我的头。终于,我俩又开始聊别的,不再说这个话题。 而从钱唐家出来后,我接受他的建议。第二天换到了诉讼部门。和非诉讼部门的高大上相比,诉讼都是一群穷人。明显感觉到的就是一堆普通实习生在那里实习,说实话,他们的水平好像也不比我好多少,于是我也不太有局外人瞎起哄的感觉。 比起“忙”,我实习挺投入的。他们加班,我也跟着加班,七八点回家也成了常事(这回我妈没话说了)。 暑假终于不再沉闷,我开始接触了很多常见的法律(出于自己考虑,我特意看了看刑法)。有时候像模像样的教育钱唐:“你们这种工作室签署的两年制劳务合同,完全不合法的——” 钱唐微笑说:“我从不屑做合法的事情。” “这句话你写在我的剧本里,得让我说出来!” 三周多的实习很快过去,但要问我具体学了什么。我可能只会说,还是当高中生好玩,以及以后请别要吃过于便宜的食品,这在现实看起来和在尸检报告上看起来都不太干净。再以及,两年后我大学的专业的确选得法学,你很难说这里面缺乏联系。 接着就是狂补暑假作业。等八月末过去,九月开始,我终于不是高中部最垫底的年级。新一波的初中生成了高中生,这次开学仪式演讲的代表是个企业家,他给我们西中捐了新电脑。就得让这种人来演讲才好。我暗自想,不能总让钱唐来啊。 高二开学,我站在门口,还挺不习惯班牌号多加了一横。 叶青对我说我变了。我刚准备跟她炫耀我暑假学来的渊博法律知识。 叶青说:“头发长,显得像女生了。” ++++++++ ++++++++ 全文不虐,但会有个主要矛盾,父女关系如是。不想解决,不想讨论意义,大家随便看吧(无数遍),结局已定(老读者又得骂我)。以往写文还要求自己有点责任心(有么),这个就只要求写完(。。。和以往标准一样)。 如果后期觉得人物走形,请按照走形后当作真正人设。我前面没发挥好(什么叫脸?)。 作者有话要说:  【佛头着粪】《景德传灯录·如会禅师》:“崔相公入寺,见鸟雀於佛头上放粪,乃问师曰:‘鸟雀还有佛性也无?’师云:‘有。’崔云:‘为什麽向佛头上放粪?’师云:‘是伊为什麽不向鹞子头上放?’”后因以“佛头着粪”比喻美好的事物被亵渎,玷污。搬来词典解释。 以前就喜欢乱用成语,据说被我解释过的圣经or佛经,都可以当妖教宝册了汗。。。 ☆、8.7 我想具体说下自己的高二。 我在钱唐身边待了八年零九个月。在西中总共待了两年零三个月。那三个月的时间,基本就是我全部的高二生涯。 实习结束后,那个叔叔请我爸我妈吃了顿饭,席间基本把我夸的天花乱坠。 夸我我不反对,但用“冷静”“善良”“理智”“上进”这些词,明显就不怎么真诚。幸好我爸也没说什么。那顿饭我吃的冷汗淋淋,龙虾也只啃了两只半。 回家的路上,我爸我妈互相聊天。聊着聊着就也八卦,比如聊到程诺他爸他妈最近吵得很凶。但说到程诺,都是好话:“那孩子看着很懂事又听话。” 我想到洋娃娃那张漫画脸,在心中来回哼了几声。也不是说真心瞧不上吧,反正就那么回事。 高二开学要面对什么。是的,又是模拟考。文理科考的语文试卷居然一个样,真是太歧视理科生了。我挺不情愿的做完填空题,翻开作文卷面。题目是《一切梦想是否都能实现》。议论文我拿手,头一次洋洋洒洒的写到了八百字。 羚羊过完暑假后又窜了一头。换座位时调到后几排去,我依旧老座位。亓妡暑假去南疆玩,晒黑了不少,回来带给我不少巴旦木和葡萄干吃。 我们班走了八个同学,又加了四个同学。那四个同学在台上做自我介绍,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班里连头发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我叫胡文静。” 宇宙级学霸留着一头天然稀黄的短发,皮肤挺黑的,像只很胖的仓鼠。 我第一个反应是回头看羚羊,他果然正托着腮,聚精会神的打量宿敌。可惜对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她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空座位。桌子不太稳,被胡文静身躯一撞更不稳了,我赶紧扶稳自己快掉下去的水杯。 “你薯片能吃吗?” “能。” 这就是我和我女朋友的第一次交谈。当然,可以把女朋友换成闺蜜这词。 叶青和亓妡的确是我的朋友,但她俩性格太折腾。要说我高中的女朋友,基本就胡文静。假如你问我,胡文静是天才吗?我可以肯定说是的。胡文静是个变态吗?我也可以肯定说是的。 每天清早,换成我们班和老师黑着脸旁观她打太极拳。我却抓紧时间,偷对胡文静的作业答案。她和羚羊不同,除了上课听讲翻翻教材,平时不看任何其余参考书。桌斗里只摆着各种闲书和零食。但因为和我一样喜欢吃东西,到后来,我俩也就热络起来。 -- 第57页 我随口问胡文静为什么转班。“以前的教室总西晒,拉上窗帘后没自然光,不拉窗帘晃得我眼睛疼。你们班朝向好,所以跟年级组长说转过来。” 我拿不准她的思路,得向亓妡和叶青反复验证后,才知道胡文静说的是实话。 “再过十年,西中肯定得邀请胡文静来参加新生演讲。”我对钱唐断言。 钱唐笑了笑,他正若有所思盯着手里的卷子。那是我模考的语文卷。唉,说起来就烦。本来以为这次作文分能高点,结果又很低,老师说我中心偏悲观,论点论据不符合之类之类。 但钱唐这回看了足足五分钟,我字丑和没文采,他也是知道的。 “有什么不对?” “这是谁写的作文?”钱唐放下卷子问我。 “我写的啊,怎么了?” 钱唐扬起卷子,我疑惑凑上去一看,才发现我不小心把同桌胡文静的作文卷顺手拿回来。胡文静的作文全部是文言文写的,奇多之乎者也。我估计判卷老师都懒得细看内容,就冲她的字和全文言文,直接给了高分。 “这作文是你的同学写的?”钱唐问。 “嗯,就我刚才给你说的胡文静。” “你和她熟吗? “还可以。” “她应该练过颜体。你这同学语文很好?” “胡文静她什么学科都很好啊。” “还有呢?” 我被问急了:“还有,还有,还有她喜欢吃抹茶蛋糕?” 钱唐笑了,他把卷子折好递回来:“特长生,我想见见你同学。明天我来接你放学,你帮我给她带个话。” 我稀里糊涂应了,然后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要干嘛啊?” “明天你也一块去,就知道了。” 叶青语文很好。第二天,她细细看完胡文静满篇文言文,轻声说:“她居然改写了石崇和绿珠的故事。” 石崇和绿珠的故事,我还是知道的(谢谢叶青普及)。一个混官场的大叔为了保护宠姬,生生得罪了所有人的故事。胡文静果然是天才(或者说变态),她在那作文里说石崇把绿珠视为梦想,与现实抗争什么的,可惜最后还是闹得家破人亡。 得知是钱唐要找胡文静后,叶青眨了下她的眼睛。“我知道钱老师要干什么了。”随后放下卷子说,“我放学后也想去。” 胡文静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还没听完我的要求,直接不搭理我。我也理解她,要我我也不去。但钱唐交给我的任务,怎么都得完成啊。 到最后胡文静忍不了,她瞪着眼:“钱唐是你什么人?他非得找我干什么?” 我磕巴了一下:“反正,你见一下他又不会死。我空手道很厉害的,到时候叶青也跟着去,你没生命危险。” “我不想去!” “你再想想!” “不行!” “可以!”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猛地把书扣过来:“胡文静,李春风!这还在上课!你俩都给我闭嘴!”过了会,他又怒说:“都低下头,你俩一块瞪我干什么!” 放学后,我死拉硬拽的将胡文静按在校门口的墙上,耐心等着钱唐。叶青远远的站着,假装不认识我们。钱唐没出现,他的助理孙爽还有另两个女的来了。 孙爽穿上西服后,人模狗样的,但朝我咧嘴时,还是小白牙。他转头,特有风度的对胡文静说:“胡同学你好,我是钱唐工作室的孙爽。这是我的名片。” 叶青这时也走过来,乖乖的叫了声“孙哥”。我松开胡文静的腰,她虽然没什么劲,但块头不小,刚才挣扎得我俩都一身汗。与在我面前的固执不同,胡文静在旁人面前基本不说话。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孙爽,根本没接他名片的打算,转身就想走。 叶青和孙爽一前一后的拦住她。他俩可比我能说会道多了,尤其孙爽。到后来,居然劝动胡文静和他们去旁边的咖啡厅。 胡文静终于开口了。不过她先指了指我:“李春风也要去。” 到了咖啡厅刚坐定,孙爽就把菜单塞给我让我去点食物。我不想去。说实话。为了钱唐的小面子而出卖胡文静,我心有内疚,此刻决心当好保镖。 后来孙爽急眼了,他拉我胳膊一下:“待会谈正事,您就别添乱了!钱唐在最里面坐着,你去找他!” 我走的时候,认真对胡文静说:“遇到危险,你只管叫我名字,我就立刻回来。” 胡文静点点头:“李春风,你快回来。” 其他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捂住头。 作者有话要说: ☆、8.8 钱唐在里面靠窗的座位坐着,女招待正弯腰和他说话,好长时间只保持一个姿势,也不嫌累。见了我后,钱唐将正在看的菜单递来:“她来点。” 我没心情,上来就问钱唐缘由。他的解释也毫无新意,只说希望买下胡文静的那篇文言文,再由她自己扩写成一部完整的小说或剧本。 “想看看小姑娘有没有创作潜力。假如她自己不愿意做,至少说服把那篇文言文的版权卖给我。我来帮她改。那素材和故事都很不错,交给合适的人,这故事可以推向荧屏。” 我侧手档着脸,放低声音说:“你买人家的作文,自己不出现?是外面有记者?” -- 第58页 钱唐配合着我压低声音:“没有。”他笑了,“抽几分钟时间和你聊聊而已,你不是总埋怨我身边人多?” 我不由呆了下。钱唐给人的感觉是丁点都不吝啬。这种“不吝啬”,倒不是指钱财方面,而是别人需要什么,钱唐身上就有什么,而且他能把这些东西做到极致。 但我却有特殊的心病。我喜欢钱唐,又隐隐有点抗拒他的所谓“圈子”和他的“聪明”。自从钱唐很敏锐的察觉到我哥的事,我也已经主动减少聊自己的频率。苦逼这种东西毕竟是挺私人的,如果不能避免软弱,就确定藏得深一点吧。 那现在聊什么?嗯,只能聊属于我的剧本了。 我把自己的构思告诉钱唐:“写个古代故事吧。‘我’是男扮女装的大侠,一统江湖后,千辛万苦当上皇帝。中间发生的各种故事你自己编。” 钱唐像模像样的跟我讨论:“这样的‘你’,当了皇帝还是皇后?” “当然是皇帝啊!” “当了皇帝后的人,大部j□j不由己。你选择当皇后,也许境遇会好点?” “如果当了皇后,‘我’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 钱唐沉默片刻后:“恐怕不能。” 假如做皇帝和做皇后一样身不由己的悲催,我可是更希望当皇上。钱唐跟我说的故事逻辑性统统不管,到后来我怀疑他写不出来我想要的故事,找借口想推脱我。 钱唐的回答流露出他特有的酸劲:“今日结盟之后,来往莫相猜。” 我只好翻了个白眼,重申一下自己的要求:“记住,在你的故事里,我要当女生,我也要当皇帝。” 钱唐默然半晌,足有好大一会。最后他才慢悠悠问:“这句话还有别的意义?” “哦对了,还要一堆人都哭着喊着喜欢我。”愣了愣,我才皱眉问他,“什么别的意义?” 钱唐笑了。他说:“特长生,有时候我还真拿不准你心思。” 能让我最拿不准心思的人这么评价我,感觉很值钱,所以我也没说话。 聊了几句,钱唐说:“唱白脸的该去了。” 我和钱唐来到胡文静面前,胡文静正紧紧的贴在座位最里面,闭着眼,压根不听孙爽说话。她和孙爽看起来都快烦到撞破玻璃出去。 钱唐也没更多寒暄,他压根就没费心介绍自己,翻出两张合同递给胡文静。 “三天后交给我大纲或者前两万字。如果你的文笔能让我改,报酬在这个基础增加三倍。假如不合适,我们只想买下你的那篇文言文版权。胡同学,你写的东西不赖。但有这个实力能把他拍成电影的,全国不超过五个手指的人。”他慢斯条理,但特别干脆,“等第一步合作顺利,我们再继续谈别的。” 胡文静显然更适应这种说话,钱唐说话的时候我看到她挺直了背,注意力集中起来。 但钱唐把所有话都说完了。他看了看表:“好了,你们三个高中生,别在这占用更多时间。孙爽你和阿非她们送两个小姑娘回家。李春风你——” 他显然沉吟一下,我立刻想到上回的撞车事故,隐隐觉得坐钱唐的车特别不吉利,连忙说:“我自己回家就行。” 钱唐估计也猜到我在想什么,他勾起嘴角。叶青在旁边犹豫的叫他:“钱老师,能借一步说话吗?” 钱唐看了她一眼走出去。叶青也跟着。他们在角落里站定,我看着叶青正仰着头跟钱唐说什么,钱唐挺温和但也有点面无表情的听。而眼前胡文静手里捏着那合同,她直直的问孙爽:“扩写的话,文言文还是白话?” 孙爽正晃着车钥匙朝我挤眉弄眼,听到胡文静的话后答:“都随你。反正我们都能看得懂,不像某些没文化的高中生。” 胡文静严肃的点了点头,她显然进入某种结界,招呼都没和我打就握着那页纸低头飘出去。孙爽和他带来的那俩女的连忙跟出去。 我也想走,却被刚才的女招待拦着:“您好,请结账。” 我笔直的把手指着钱唐。结果钱唐说零钱都在车上。他们这群人为什么这么豁达到出门只带卡?但几十块钱也不能刷卡,最后还是我特别不情愿的交了。 胡文静那天之后连续三天顶着黑色的眼圈出现,也没功夫打太极拳。我们年级同学都特别震惊,只有我知道为什么。三天后,胡文静和我在校门口等着钱唐。 钱唐接过那厚厚一沓纸的时候,孙爽还感慨:“哟,纯手写!我这多少年没见到过这么多纯手写的东西了!” 胡文静瓮气说:“我家打印机没墨了。我也不想整天对着电脑。” 钱唐说:“两天后给你消息。” “要是写的不好,把本子原封不动还给我。”不过她的神色,显然不觉得自己写的不好。 他们顺道把我送回家,路上我和孙爽闲聊。孙爽边开车还问我:“小春风,假如有机会当演员,你想不想来试试?” 我完全没有兴趣:“你们圈子脏。” 他不乐意了:“这话说的。哪个圈子又特别干净?娱乐圈俊男美女多,曝光率特别高而已,但我们也有好处,只要你豁出去不要脸了,嘿,真心日进斗金——” 我皱起眉头,钱唐也抬起头。 “开你的车。”我和他异口同声说。 终于安静了。钱唐说完后转头看我:“你是不是多说了个丫?” -- 第59页 我装傻没吱声,听到钱唐平声静气的跟暗笑的孙爽说:“以这位李小朋友个性,只怕没红前,被人先断脰决腹。” “那是对待小蚂蚁的。万一她一夜爆红或者关系强硬的,也就没这担忧了。” 钱唐不置可否,继续翻胡文静的本子。 孙爽还继续:“我这不挑演员挑红眼了么。想她长得好,家庭有背景,现在还哄的您亲手为她写剧本。小丫头自己的确还有点个性,万一真进圈子,绝对冉冉一枚新星啊——” 我忍不住插口:“听着,我他妈的可从没想过当什么演员。” 孙爽半真半假的:“哎,小丫头,考虑考虑我这建议。万一你高考失利——” “我高考只要没考满分都算失利,拿到成绩第一件事我就是来打你。” 孙爽一噎,钱唐依旧在旁边看本子,此刻也皱眉插话:“特长生,你暑假在事务所实习就学到这个?”顿了顿,“等我和孙爽的劳务合同满了,你再打也不迟。” 孙爽原本估计还有话说,见钱唐开口帮我,就只干笑两声:“你练空手道?什么段位了?” “嗯,我没考十六岁以下的青少年部段位。但今年可以报名了,等我考完期中吧,就去考成人的段位。” 我美滋滋的,其实教练已经帮我报上名了。 孙爽不说话了,过了会他说:“你才十六,真是好年龄。” 之后胡文静和钱唐的交易,进行的很顺利。细节我就不知道,只知道胡文静签了个合同。她依旧老样子,课前太极拳,上课听课,下课后也学着钱唐,拿个本子写啊写。 上了高二后,所有老师都把高考挂在嘴边。班里前三名很稳定,胡文静转班后直接踢掉羚羊,坐稳年级第一(据说以前胡文静的班主任已经跟校长谈话,求换教室)。但胡文静转班后,羚羊反而不在桌子上摆那么多参考书。叶青却总是走过来问胡文静问题。不知道是试探情敌还是别的。 我属于时而升起来时而掉下去,完全依靠用功和烧香的伪学渣,我爸以前总嫌弃我这种不稳定。但升到高二后,他对我的名次好像看淡了点。 也仅仅是一点点。 我爸出差回来后看我开学模考的成绩单,看完后放下继续盯着电视机里的足球赛。我也扫了一眼,明年世界杯,我爸正在看欧洲赛。 “保重身体比较重要。”我爸突然开口了,我赶紧收回余光“身体是一切的基础。你暑假在家养身体,成绩下降也情有可原。这次英语为什么没考好?” 我诚实的说:“没背单词。” 我爸这次居然轻而易举放过我,他说:“别犯懒病,不会的问问你妈,或者请个家教。” 作者有话要说: ☆、8.9 十一过后又是满大街的刮风。我每天顶风骑车上学,车轮碾过干巴巴的树叶跟踩到薯片似的,特响特脆。但为了头顶那么蓝的天,我愿意忍受迎面那么大的风。 秋天是个好季节,风和日丽不下雨,中秋和国庆都挨着,还有云腿月饼和大闸蟹可以吃。中医原本不让我吃螃蟹,说寒气重。于是我就让阿姨用高压锅多蒸了二十分钟。 为了庆祝和钱唐认识一周年,我也给钱唐家搬了箱活螃蟹。但他看着水篓,淡淡问:“这是什么?” 螃蟹的细腿已经主动从缝里伸出来,滴着水,挠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嘎嘎响。他这不明知故问么? “我没在跟你讲螃蟹,我是在跟你讲道理。特长生,拿自己家的东西送外人,这是什么道理?” 我愣住:“啊?” 钱唐的口气依旧很淡很温和,但说出的话就不好听了:“你家的东西自然有你的一部分。但你自己吃完螃蟹,往我这再偷偷搬一箱,算怎么回事?” 我这才听懂一点。合着钱唐话里话外的意思指责我当了家贼。其实,我早跟家里报备过要拿走家里一箱螃蟹,我爸随口答应了。他没问我送谁。他压根就不关心。 我一言不发,准备把螃蟹拖出去喂野狗,钱唐却先我一步弯下腰,将那箱**的篓子丢到厨房的水槽里。 他看看我,柔和口吻:“算了,下不为例。” “我操,你觉得我下次可能送你东西么?” “第二个道理是,小女生就不应该主动送男生东西。”钱唐略微弯起一旁的嘴角。 先不说这事有点小题大做,钱唐的确属于那种能笑着发脾气,笑着解决的人。有这种性格的人通常有点小怪癖,比如说亓妡她从不肯借钱。任何人都不借,就算我的钱包落在班里,马上就还,她都不肯借。 而钱唐更过分。他从不肯收女的送的礼物。 大概南方某地的一种臭讲究,认为男女私相授受,难登大雅。钱唐本人也认为这讲究有理,于是从小到大,他从没收过血缘外女性送的任何礼物。我都能想到这怪癖肯定造成不少人际和金钱上的损失,还可能得罪过人。但钱唐破过例吗?他说目前还没有。 “但现在为你破例了。”钱唐叹口气。 我可真谢谢他,我也一点不自豪。有一点,钱唐说对了,螃蟹其实属于我爸的东西,我不过在顺水人情。 “如果下次送礼,我会送你个完全属于我的礼物。” 钱唐依旧笑着,他说:“不,到此为止了。” -- 第60页 这次不怎么顺利的送螃蟹结束前,钱唐递给我两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但这不是准备给我的。前几日改剧本,钱唐好像把胡文静说哭了。 “特意为她准备的道歉礼,所以没你的份。” 我不由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一声。钱唐他自己从不收女的东西,认为收礼物和送礼物的人都不体面。但轮到钱唐自己送女的礼物时,他可是特别大方。有时候我感觉这人心眼特别多,就是那种弄权!两面派! 摸着巧克力凹凸的包装纸,我终于忍不住讥讽他:“你怎么对谁都使送巧克力这一招啊?你骂胡文静什么了?我操,你没欺负人家吧?” 钱唐挑眉说:“现在我们说的欺负是一回事么?”看我答不出来,他不置可否,“谢谢你送的螃蟹,来,我们像个成年人,握个手意思下。” 但握完手后,他却没有立刻松开。钱唐牵着我的手背,举高缓慢送到唇边。缺少镜片的遮挡,那对眼睛像月亮映在柏油马路上的倒影,模糊深沉,移不开视线的嗫人感。 不过几秒而已。我一方面心跳急剧加速,一方面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立起来。时刻准备进入攻击模式。 钱唐停下动作,笑起来。 这人压根没有吻上我的手背,在离嘴唇至少十厘米的时候,他隔空做了个略带轻佻的努嘴,表情和眼神却依旧有蓄意的分寸和礼貌感。 “道德问题没所谓,但也不能见人就乱扣。我没欺负过胡文静同学,以后也不会再这么欺负你。特长生,你要是还记恨上次这事,现在再打我一拳?” 我把钱唐托我带去的巧克力送给胡文静。她也没惊喜,只是默默的接过来,面无表情的拆开,然后在我目光中全吃了。一点分享的打算也没有。 我只好收回渴望的目光,很伤心吃我饭盒里的春卷和烧麦。 ——“李春风,胡文静,你俩能有一天上课不嚼东西吗?”语文老头特别绝望,“怎么跟驴似得。” 上诉被驳回。 班里除了我以外,没人愿意和我女朋友坐。要你你也不乐意。谁愿意自己拼命写着作业的时候,同桌在旁边悠闲吃着苹果涂抹着象棋棋谱,智力和生理上的压力实在太大。 但我没压力,我跟胡文静一块啃苹果。 语文老头显然不愿意放年级第一离开,他忍住胡文静的不满同时,也就只好顺便默默忍了我。 叶青却在下课后盘问我对钱唐到底感觉。“你不是喜欢钱唐吗?”她皱眉问我,“怎么还允许他托你给别人送巧克力?” “我是喜欢钱唐,但更喜欢一个人。” 叶青沉默好久,才问我:“你还喜欢谁?” 我的意思是,大部分时间我更喜欢一人待着。对钱唐最初的喜欢,我能给出的答案就只是享受那过程。基本虚幻的过程,在整个过程都是我一人。 我才十六岁,对“永久”的唯一概念,就是那一国产自行车。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做作业,写单词,算数学题,抄语文小抄。日子和我女朋友过得一样单调。我和她互相除了吃,基本不交流,所以我喜欢当我女朋友。而胡文静给钱唐写剧本后,瘦了挺多。 西中在十月中旬,有个全校性的社团招新活动。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空手道的团长。泰在上高三后转到国际学校,退出社团。而在我的不懈懈怠下,空手道社团基本只有零零散散几位同学。 空手道社团属于体育社团,本来就冷,有几个有兴趣的同学,和我聊了几句后又撤散,更别说我那两天正捉着数学老师问问题,没时间管这茬。因此等到别的社团招新快结束,我才发现自己新成员表压根没人填。 我赶紧向学生会小天后亓妡求助,亓妡玩了会自己手指头,给我提出个特别诡异的建议:让叶青加入空手道社团。 “但叶青她压根不会空手道。” 亓妡却坚持:“她加入你们后,你们社团就会有新人了。” 西中在十月中旬,有个全校性的社团招新活动。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空手道的团长。泰在上高三后转到国际学校,退出社团。而在我的不懈懈怠下,空手道社团基本只有零零散散几位同学。 空手道社团属于体育社团,本来就冷,有几个有兴趣的同学,和我聊了几句后又撤散,更别说我那两天正捉着数学老师问问题,没时间管这茬。因此等到别的社团招新快结束,我才发现自己新成员表压根没人填。 我赶紧向学生会小天后亓妡求助,亓妡玩了会自己手指头,给我提出个特别诡异的建议:让叶青加入空手道社团。 “但叶青她压根不会空手道。” 亓妡却坚持:“她加入你们后,你们社团就会有新人了。” 我半信半疑的,跟叶青磨了会,让她加入我们社团。说也怪,等叶青填写完空手道社团的申请表第二天,就不断的有男同学到我们班找我来要申请表。最后我彻底烦了,索性把表格放在门口公示栏。 等年级组长收表的时候,我已经收了三十多张报名表,异常圆满完成招新任务。 “因为叶青的原因啊。”亓妡很冷淡的说,“她挺受人欢迎的,在我们学校知名度都很高。”又看了看我,“其实,李春风你的知名度也很高。” 不不不,我觉得我有知名度,完全是被我女朋友带起来的。幸好班里没有一名同学说我疯。这估计是练太极拳和练空手道,业余疯和专业疯的差别。 -- 第61页 但我离专业级别,可能也不远了。我马上就要考空手道的成人段位,教练建议我考二段。这代表一周内我至少要练习四次空手道保持体能,剩下的时间还要应付作业。 话说西中为什么能是重点高中呢,我觉得除了老师,主要还是同学的潜力。别看我们班同学平时有的玩,有的学,但在高中,你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儿,有的同学突然就不想学了,或者有的同学突然发疯的开始学了。 和疯子做同桌和同学都不容易,为了保住我的名次,我也得作出努力。渐渐的,去钱唐家的次数都少。等到十一月初那会,还是叶青告诉我,胡文静的剧本主线在钱唐高压逼迫下已经写完了,现在正在联合编剧,而项目的选题策划已经过审。 那时我还正在跟大家交流生物复习的情况,发现自己内分泌那点屁都不会。听到消息后愣了一下:“你又想要去当前列腺?啊,不,演员?” 她就那么喜欢演戏么?我特别的难以理解。但叶青又露出曾经考试完,她看着窗外的表情。 “不知道观众是谁,喜不喜欢我。站在那个地方,背台词,走位,一帧镜头拍完,灯光打在我脸上。每个动作都被设计过,像个木偶一样。但还是觉得,即使接不到好剧本都没关系,只要演戏就好了——感觉对着镜头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自己。” 我看着叶青,她的长发从不像普通高中女生梳着马尾,总是很精致很花时间的盘着。 “有些人想当作家,有些人想当老师,还有人想当医生……我就只想当演员,嗯,一定要在荧屏里,一定要成为焦点。至少年轻的时候要一直在。我觉得我不会做别的工作了。当初退出那圈子,是真的想好好学习,但好好学习也是为了当演员。只是现在,还是忍不住关注这些信息。你可能理解不了,我想演戏的**真是到了超级变态的强烈。成瘾了,根本没有办法做别的事情……” 我呆呆望着叶青。 “我跟钱唐打好招呼,等下个月新电影试镜,我也想去。因为上次的电影,他的资金还没法很快流动,这次也许会考虑选新人当主角。我就想,嗯,也许我可以试试。就算试不上都好……很想试试。” ☆、第39章 8.1.1 叶青是纯疯子,鉴定完毕。 当年我应该报考白区附中,西中误人啊。 因为空手道段位是集体考试,教练空闲的时候顺便带我去走了下场地。考带场地平时也是私人空手道道馆。而我在那里,一眼发现白区附中的熟悉面孔。程诺居然在这个场馆里练习空手道。 这种巧合真让人闹心。我俩目光对视了几秒,很默契的移开。偏偏教练还正找我茬,他逼着我把墙上的空手道精神念一遍。 “——求至高人格,守忠诚之道,养努力精神,重尊卑礼仪,戒血气之勇。” 我飞快的读完后,教练还不依不饶问我:“李春风,你自认为哪点没做到?” 对待教练就得像对待我爸一样,凡事都得顺着他来。我很从善如流的说:“我都没太做到。” 但教练不满意,他显然觉得我态度特别敷衍,不过教练毕竟不是我爸,如果他要想打我,说不定我还会特别开心的扑上去——多好的训练机会啊。 于是教练现在只是狠狠数落我:“不修炼心性,空手道练到高阶,你就止步不前。”他说,“春风啊,你是我教过练空手道进步最快的孩子,但你实在有点危险。” “危险?我空手道练得很好是么?” 教练轻蔑看我会,他说:“别废话,回去继续俯卧撑。” 但我爸显然就没教练那么好糊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爸居然知道我在空手道夏令营里公然骂程诺的事。而且他还知道羚羊是我的同班同学。 “越来越能耐了你,李春风?”我爸回到家,把外套递给我妈,面无表情的讽刺我,“上学期打架就算,现在还会说脏话?真以为你自己是小流氓?你跟程诺当时都说什么了?跟我显摆一下。我倒要看看你上了高中,都学会些什么。” “……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我只能这么说,心里飞快的想着是不是程诺瞎告状。我操,早知如此,我就把她逃空手道夏令营这事捅出来了。做人不能这么仗义,不然死的早。 偏偏我爸还在逼我:“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实在拗不过,只好低声说:“……你丫闭嘴。” 几乎是话语落地同时,我爸就已经来到我面前。他比我高很多,影子把光都遮住,我看到他眸子里猛然泛出令人惊恐的怒气,然而语气还非常危险的轻:“再跟我说一遍。” 我忍不住退后一小步:“不不不,这不是跟你说的,爸爸……我当时跟程诺说的话就是,你丫闭嘴。” 唔,你可能觉得这场景特别好笑,实际上,当时连旁观的我妈都忍不住笑了。她笑着拉开离发怒就差一秒的我爸,低声劝着他,挥挥手让我赶紧上楼。而这件事也算大事化小,没再追究,就像笑话一样过去了。 但我要说,不好笑。再拽句英文吧,我一点都不觉得这笑话特别funny,简直太他妈的不funny了。 笑话的结尾,是我爸仔细打听完羚羊在我们班里的排名后,无言的看了看我,他什么话都没说。 “哎,其实程诺他哥也没那么强了。我现在挨着的同桌,就比他成绩更好。”我尽量用讲笑话的轻松语气说。 -- 第62页 可惜介绍胡文静完全没有给我挽回自尊,我爸在对面瞟了我一眼,他冷冷说:“你同桌的成绩,和你有关?” 幸好我妈赶紧说别的话题,餐桌才没继续冷场。 等吃完饭还得我负责刷碗(我爸规定每周至少两次,不用保姆,得我来做家务)。我戴上围裙的时候,我爸却叫住我,从钱包里递给我一沓钱。 “拿这个钱,哪天去给程诺道个歉。买点你们小女孩爱吃的蛋糕,或者礼物什么的。”他冷冷的说,“顺便说,这钱是你暑假实习,事务所开给你的工资。李春风,你还让我对你说多少遍,做什么事情前,都要考虑怎么负责。不要总是胡闹。你不会以为,家里能给你擦一辈子的屁股?” 说完后,我爸估计想到提前结束空手道夏令营,就是因为我的屁股,他也就挥挥手让我走了。 我听到我妈柔声说:“好好说话,怎么总发脾气?”我爸的脸上像有阴霾,他从牙缝里挤出话:“她实在太……” 我停下动作,听到我爸压低声音说什么了。 “丢我的人。” 刷碗的时候,我眼珠子都瞪直了,后来是保姆阿姨看我不对劲,跟我爸说什么我又快来例假,什么不能总站着这种鬼话,让我提前回屋。 回房间后,我立刻把塞在兜里的钱全掏出来,奋力扔在半空中。但那钱就跟雨似的轻飘飘落下,简直像刀子一样,生生刮着我的脸。 我踩过钱,回到书桌写作业,但发现自己写着写着,又开始忍不住在卷子后面反复涂写自己的名字。李春风,李春风,李春风。这破名简直像一团乌云笼罩在我上空,时不时阴云密布。 而我最怕的声音之一,就是打雷。 等第二天傍晚,我在图书馆的男厕所门口堵住羚羊。 原来羚羊现在不在班里公然学习了,开始去自习室。妈的,我实在忍不住迁怒羚羊——最讨厌这种虚伪的人了。知道你大爷的学习好,学习好你考少年班去修火箭得了,现在还装什么用功的模样啊。 羚羊镇静的功力见长,他等了我一会,开口问:“李春风,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咽下一口气,勉强说:“麻烦你回去转告告诉你妹。夏令营里骂她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但她自己也不厚道。” 他一怔:“夏令营?什么夏令营?你都骂她什么了?” 嗨,这次可不是我主动要说脏话的。于是我痛痛快快的说:“你丫闭嘴!你丫闭嘴!你丫闭嘴!!!” 拿着我爸给我的一千多块钱,我直接冲去商场买了个网球拍,剩下一百多的零头,又补贴点零花钱,在饭店定做了个天然非人工奶油的蛋糕。 拿到蛋糕后,我那天也没去空手道,直接拎到钱唐家。钱唐正要出门,他说:“抱歉,特长生,不能和你说话。我今晚有事。” “哦,那你吃口蛋糕再走吧。就一口,这有勺子。” 钱唐正往手上戴着表,他看我一眼:“怎么突然想让我吃蛋糕?” 我能怎么说,喂钱“狼”,总比喂程诺那头白眼狼好吧?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呃呃呃,庆祝你有新电影拍了!开门大吉!” 大概听到这句话,钱唐挑了挑眉。他果然停住匆忙的脚步,用勺子舀了块蛋糕,送进嘴里。 我一直受不了男生比我吃的还少我没吃完他就不吃了,每次看也都觉得讨厌。但我现在也不会说出口了,以前不懂事。我看着钱唐吃蛋糕,吃相的确很文雅。他穿着的是银灰色西服,打扮的整整齐齐,体体面面。叶青说制片人都和钱有关,所以和钱唐来往密切的都是一堆权势或有钱人。但其实,钱唐对其他普通人也很亲切。他不像生意人,也不像老师。钱唐就……就只像钱唐。 围绕着钱唐的生活,好像总有淡淡的光辉和谜团。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产生更多好奇。男朋友就够了,我对自己说。 “蛋糕不错。”钱唐举目看我一眼,对我说,“特长生,我实在赶时间——” 他开车走了。 我坐在钱唐家锁着的门口,把那所谓赔礼道歉的蛋糕一口一口美滋滋的全部都吃完,然后背着我崭新的网球拍回家了。 +++++++++ +++++++++ 又出现空白章节,上次写文就这样。恼火~~~ 横,你居然不相信我三章之内就解决完高中。接受挑战!冥王星别的不行,但对自己文还是说到做到的~ 不过下次更新得周四吧,下周会勤力点。至少恢复正常的更新节奏~ ☆、第40章 8.12上 我爸在把钱给我后第二天就出差了,因此我压根就没费心思去藏网球拍。 我的女朋友在一次化学实验课上,终于惹了众怒。她用酒精灯烤盐渍橙子吃。那味道实在太香,结果别人跟着她有样学样,碎坏了两个大烧杯。 班主任顺道也把我叫到办公室,我一激动,提出抗议:“我又没跟着吃橘子!”旁边的化学老师也激动了下:“你是没吃橘子!你自己把糖结晶吃了!” “……我就尝了一口。” “你傻啊,胡文静她步骤规范得很,知道消毒!她那结晶多纯啊!你那烧杯,刚刚弄完硝酸铜你刷都不刷就直接吃!” 我一时没说话,赶紧奔着漱口去了。自来水有股水锈味,在口腔里特别凉,感觉今年的秋风格外冷似得。 -- 第63页 让我对秋天更增加几分好感的,是钱唐的生日也在这季节。可惜等我知道的时候,距离他吃我蛋糕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周多。钱唐自己说他不太过生日,顶多就在佛像面前烧几柱香。 钱唐家电器全部都是最高科技,装修和摆设却是书卷味挺浓的全中式。因此刚开始,我还以为那安静佛像只是埋在他那华丽垃圾场里的一颗精美蜡烛。 “这是地藏菩萨。”钱唐告诉我,“保守秘密的菩萨,‘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思密知秘藏’。”他转头看我,“你要不要奉香?” 我摇摇头。我这种增体重都得先胖脸的人来说,内心那点秘密也就不劳烦菩萨替我操心了:“你很信佛教?” 本以为钱唐会点头,没想到他淡淡的神色,说:“白天相信。” “啊?”什么意思,怎么还一半一半的相信?钱唐望着那佛像,就没下文了。我不动声色的偷看他温和面容。那句话如果是别人说,我肯定继续问那晚上呢。但面对钱唐,我隐隐有点不太想开口。虽然我只是单纯少女,但就是不想显得自己单纯又蠢。 于是我点点头。我也凝视着菩萨的细腰,特别惆怅的说:“你知道吗,通过对我们班同学一年多的观察,我发现人和人,因为智商的关系做事风格差异特别的大。” 钱唐只咳一声,我等了等,没听到回答,便追问下去:“你觉得是不是?” “是啊,有些人只用三天就能观察出这个道理。” 大概眼前垂眉的菩萨看起来比较好说话,我突然再问了一个蠢问题。 我问:“钱唐,你觉得我以后能靠自己干成一番事么?” 话问出口,我就恨不得闭嘴。通常这种话不应该问,尤其是问那些工作后了的大人。无论心灵鸡汤或泼冷水,说实在我现在都不太乐意喝。 还好钱唐表情纹丝不动,他只是说:“这个问题,得靠你自己用一辈子回答。” 他总是这样轻轻的一句话,将我的尴尬带过去,不多问,又不敷衍我。以前认为钱唐脾气好,相处越久,才发现他只是跟什么人都能聊得起来。我心中有点异常滋味。 “我自己都不知道。”终于我低声说。 然而同龄人,能聊的人其实不多。班级里和我关系不错的同学不少,但总不能找那些比我更疯的人吧。因此亓妡在胡文静、叶青和羚羊中脱颖而出,她看起来是唯一一个比较正常的同学,于是我尽量多和她说说话。只可惜,亓妡现在身边总带本很厚的单词书。不出意外的话,下学期她也要提前转到国际学校了。 “你没有考虑过出国吗?”亓妡随口问我。 我心一跳。我妈的确跟我说过这个问题,而最近的一次谈话也就发生在——昨天晚上,我妈很从容的提起这事。那语气基本是想让我大学在国外念,我舅舅他们就在大洋彼岸,也好照应我。 “我还不知道呢。”我诚实的回答。 是,我还从来没出过国,一次都没有。这在我们班真算罕见了。小时候总担心我爸我妈会抛弃我,连旅游都不敢去。我姥爷姥姥有一次都押着我去了机场,但看到海关口,我便疯狂挣扎,跑不过就直接从高台上跳下来。直到现在,膝盖那里还有个很长的疤。 但现在我长大了。 如果一年后独自在国外,我觉得自己还是能接受,也能生存下来的。在哪不是活着啊,就流通货币麻烦点。 “好啊,你在国外也能参加空手道。他们更规范——”关于这件事,所有人都比我兴致高。教练鼓励我,“试试和鬼子打,他们的劲足。橙带打起来像铁板,蓝带和绿带都力道大。到时候,你还需要到健身房练练肌肉。” 他嫌弃的捏了捏我的肩膀,又说:“你也奇了怪,身子板这么小,平时那么多劲从哪儿来的?” 我只好说:“我燃烧的可都是生命啊。” 练习完空手道回家,心情终于好了点,手里转着车钥匙,打算回到房间写完物理卷子就好好泡个澡。 然而刚走到客厅,看到我爸坐在沙发中央。他正单手玩着我新买的网球拍,然后再冷冷的望着我。 钱唐家如果像是垃圾场,我们家像什么呢?我只能想到四个字,古墓棺材。是的,不管是实木地板,是墙上的古画,还是楼梯的冰冷扶手,家里哪里都亮亮堂堂,但又冷冷冰冰的。最主要跟我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我唯一亲热的就是我的床—— 我爸无声地望着我,那场景和他那眼神特别可怕。我感觉自己训练后冒出的汗水已经缩起来,而且直缩到五脏六腑,酸得疼。 “回来了?”我爸语气还挺正常。我拿不准他是发现那网球拍是新买的,还只是又随便给我摆下马威。 “今晚吃完饭后,我和你妈要和你谈谈。”他放下网球拍,很淡的说。 我爸一般很少跟我说“谈谈”,他一般都直接谈。而专门说“谈谈”,一般是“你完蛋了”的预兆。可想而知,我那天晚饭是数着米吃的。等好不容易吃完饭,我被叫到书房。 推开门跟上刑的感觉差不多。我爸坐在沙发上,也没抬眼看我。我妈坐在他旁边,轻手轻脚的给我们倒茶。我掐着手心挪来身子,绝望想看这阵势,估计得谈的挺久的,再写完物理作业真得半夜了。 我坐下后,我爸咳嗽一声:“春风,”他顿了顿,估计内心也为这个称呼恶寒一下。不过,这阻挡不了我爸接下来的话,“我和你妈决定让你出国读大学。” -- 第64页 说什么来什么。意外吗?其实也就……还好的程度。因为内心早有所准备,我只是惆怅想着,说不定还能和亓妡念一个国际高中。 “根据你的成绩,在国内考sat感觉没有把握。我和你妈决定,到一月份让你去美国直接读高中。城市和学校都已经联系好,高中学分也能转,你舅舅也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黑佛教。。。。每篇文都开佛教玩笑实在太过分了,下次黑基督好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欠一篇非v文,非得等临走前,才会当礼物写完。。。so不是现在,也不是最近。 呱要v的话。不晓得撒娇能不能在网络上换来别人替我买单。。。符。话。以后不会超过3天不更文的。以及就算v章,我以后要废话还会在正文里加分隔因为每次写”作者有话说”,我都想告诉它”我跟你没话说,你也不要同我说 ☆、第41章 8.12下 我看着我爸的嘴,一张一合。他依旧毫无表情,我真奇怪到底我爸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说玩笑都能说的那么正经。 “什么玩笑?”我爸皱眉说,“去美国前,你还要在国内参加英语考试。好好准备一下,半个月以后参加。你妈今晚已经帮你报上名……” 开玩笑吧?这他妈没开玩笑吧! “可现在都要十一月,马上就到一月了——”我喃喃的说,“根本没多长时间了……” “所以准备好英语考试。”我爸习惯性的把问题简单化,他说,“家里这么提前告诉你,就是想让你有所准备。你舅舅那边都给你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妈送你出——” “这哪叫让我有准备啊?你们都决定好了,然后再通知我一声!所以我又被你们踹走了?!那你们起码也得提前半年吱一声啊,一个月前通知算怎么回事?” 我问我爸。但当时,我一定是在跟他们大喊大叫了,因为我看到我爸皱眉盯着我,而我妈走过来要拉我的手,我猛地甩脱,退后几步。 “怎么总这么?你们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哥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你们为什么总拿我和他比?如果不愿意生我,就不要生!生了又不好好养,养着不舒服又转手,算什么东西!” 我看到我妈的脸一点点苍白下来,然而她依旧拦着我爸。我爸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架势很可怕。他显然在控制着,然而控制的又不大好,脸部肌肉跳动一下。 他低声说:“坐下!你还好意思说你哥?你跟他能比?” 我只感觉脑子都空了。 “我才不跟他比!我恨李权!我也恨你们!” 第二天,我看到我妈眼睛红肿着。然而她依旧温柔的给我做早餐,我爸在厨房里喝水,站着纹丝不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俩都没说话。昨天晚上发生在书房的激烈争执,就好像根本没发生一样。 但我全身都发凉,书包开着骑车上学。他们越这样冷静,我就越知道无法挽回。我爸我妈任我自己闹腾一晚上,这是他们给我最后的宽容。整件事都已经彻底决定了。我一个月后就要去别的地方——不,别的国家上高中,这件事情就已经决定了。 我站在学校石头门口。如果说去年还为上了西中而小开心一下,但现在又结束了。一年零几个月的时间,这就是西中给我留下的所有。最后能保存下来的,估计是那两套鲜黄色的校服——我去他妈的! 我坐在教室里,也没心情吃东西了。胡文静在我旁边烤北极熊我都管不了,我安安静静的上课,目无焦点的盯着黑板,语文老头却对我刮目相看。但我很想告诉他,珍惜我吧,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就不是中国人民的负担了。 我可能装得太自然了。或者身边的同学依旧只关心自己的事情。玩的玩,学的学,没人主动问我。居然是羚羊率先察觉出我的异常。 中午午休,我独自在塑胶操场上跑步,一圈又一圈。跑了400米又回到原先的位置,原地踏步。秋风还在教学楼的缝隙里刮,头顶的天空很阴,我脸都被吹疼了。但就是不想回班。 坐在跑道旁边的时候,听到脚步声。我抬起头发现羚羊抱着篮球坐在我旁边。 “你最近没事吧?”他先这么问,然后看了看我的脸色,慢吞吞的说,“程诺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可以对我发火。她总有一天聪明反被聪明误。我那天回去,已经向我妈告发她夏令营——” “唉,有妹妹是什么感觉?”我打断他。 “啊?” “有妹妹是什么感觉。我没哥哥,所以想问下。” 羚羊一怔,下后来看我没在开玩笑,他才谨慎说:“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从小,好东西都被她抢走了,她一直跟在我妈身边长大。仗着身体不好,随意撒娇。长大后就算有了弟弟,她还是家里的心肝宝贝。呵呵,脑子和脾气都特别大——” 顿了顿,羚羊才把自己扭曲的脸摆正,他咳嗽一声再说:“但其实我妹也没这么坏。就只是嘴没把门的,并不会真正害人。” 我斜眼看他一下。他终于住嘴。过了会,羚羊有点奇怪的问我:“你是为程诺夏令营的事生气么?” 我看着灰色天空下红色的跑道,回答:“是啊。你让你妹妹以后小心点。” “我让她明天来咱们学校给你——” -- 第65页 “不用了。”我打断他。过了会,又说:“你知道叶青喜欢你吗?” 眼睁睁的看着羚羊从不解然后到整个脸皮涨红起来的整个过程,挺有意思的。他沉下脸:“庸俗!” “你喜欢胡文静是吗?就因为你成绩没她好?” 我觉得自己说的挺正经的,但羚羊已经气得头顶那嘬尖毛都竖起来,鼻子指着我。他没有程诺长得那么好看。但依旧是挺清秀的男生。羚羊瞪了眼,压根没再费力气跟我说话,转身走了。 跑道上,他黄色的校服背影很鲜明,但渐渐就走远。就像这样的生活,我估计也没过多久了。 明明身边再没有人,但总感觉我爸,甚至还有我哥,他们正沉默的站在我身边。天啊,我要出国了,他们终于如愿了。然而我不开心。也不是害怕陌生的国度和陌生的环境。懂么?根本不是害怕。只是讨厌他们这么随便对我,一点尊严都没有。 我闭上眼睛,那感觉像带着电的火苗,噼里啪啦的沿处乱炸,让我总是想喊想叫乱踢乱打。随着时间推移,挥之不去,已经越演越烈了。 半个月之后的托福考试,我压根没参加。 在应该考试的时间,我坐在考场外的餐厅,生平头一次试吃了麻辣小龙虾。以前总觉得它们全身发红,挺恶心没食欲。但如今因为觉得隐隐危险性,反而更想尝试。 下午回到家,我爸问我考得怎么样。我含糊的哼一声,低头换鞋。我爸却特别有耐心,等我换完鞋之后又问了一次。 我依旧站着不吭声。我爸依旧坐在客厅里,我俩之间隔着夜里吹灭蜡烛后的寂静感。 沉默在我俩之间无限的跌下去,直到我爸突然很平淡的问:”李春风,你今天去参加考试了没有?我犹豫片刻,刚做出摇头的动作。vv,,下一秒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贴着我脸颊,火辣辣的扔过去,带起一阵风。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那个大花瓶已经碎了。而压在碎瓷片上方的,正好是我新买的网球拍。 ☆、第42章 8.2 得罪我爸是可怕的事,尤其在他不吼叫不警告不阻止不骂人,直接就惩罚的时候。下午已经把所有的后果都想好了。但想好归想好,真正熬过去还需要很大勇气的。我现在头皮有点发麻。 但我爸摔完东西,反而立刻就平静下来了。 他说:“那你给我解释下为什么不去参加考试?现在编,编也得编出个理由。” 我咬紧牙关说:“因为没心情考试,就没去。” 我爸听后笑了,但那笑容是森森的寒冷:“好?我问你,西中的入学考你有心情吗?抓到警察局你有心情吗?给程诺买道歉礼物你有心情吗?从小到大,我替你收拾多少烂摊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有心情,我看上去心情总是很好?” 我爸说完后,突然站起来大步朝我走来,抬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扇我耳光,梗着脖子撑着没往后退。然而没有,我爸只是附身把网球拍捡起来。 他无动于衷的说:“我也不罚你。李春风,我一直告诉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你也一直不听。你现在不是说自己没心情参加考试,很好,这话除了对我,你能跟别人说么?” 我不解的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后,我听到我爸冷冰冰的说:“把你手机掏出来,挨个的给你通讯表上的名单打电话,我不管对方是谁。李春风,你就挨个告诉他们,你下午没参加考试。我倒要看看,你对自己的做法自不自豪。” 等拿出手机时,才发现我的手已经汗津津的。通讯录里名单很少,只有十人左右。钱唐名字前我加了个a,因此排在第一个。但此刻,我又无比恼火自己的多事,因为在我爸强迫下,第一个拨打的就是他的新号。 ——喂,钱唐吗?我是李春风,嗯,没事,我就想告诉一件小事,我今天下午没有参加托福考试。为什么不去参加?嗯,当然因为我没有心情。所以我不想去就不去。 原本以为这句话很酷,很牛逼,很豁达。我能很平静又有尊严的说出口。我甚至觉得我爸突发奇想的这惩罚很公平。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轻飘飘一段话而已。 但我实在发现我高估自己了。 当一个一个数字的拨打钱唐的电话号码,才拨出第三个数,我就已经受不了了。之前内心狂蹦乱撞的愤怒已经在流失,我现在的感觉是被贼洗过了,内心一种空,好像跑了一万米后,停下来坐在地上时,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感觉。 但不对,我还有感觉。我干巴巴的眨着眼睛,看着手机。是,我可以在我爸面前无所谓,不在乎,让世界去死。但我在别人面前,真的有努力学习,我的笔记整理三遍,我理科大题什么错都只犯一遍。上次化学老师骂完我后,又亲自送我糖吃。我小时候被惩罚太多,长大后有努力装乖——我其实想出国看看的,但我讨厌身上背着的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爸,我不想打电话。”我低声的说。 我爸沉沉的望着我,他说:“李春风,现在不是由着你心情做主的时候。” 我挣扎片刻,终于认输:“我错了……我自己再交钱报名考试行吗。我会好好考——” 左腿小腿突然被我爸一踹,我猝不及防的就已经趴在地上。我爸真是高手啊,怪不得他从来看不起我空手道,嫌弃小儿科。我这连他动作都没看清,就已经中招。 -- 第66页 还没抬起头,眼前就是网球拍直接指着我鼻子,塑胶味都能闻到。 头顶上我爸的声音有股冬天里敲击钢铁的感觉,而我爸很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李春风,我对你说的话,以后不想再说第二遍。你今天再跟我呛声试试?别再做让你后悔的事情。现在,打电话,照着我说的去做。” 我哽住。缓慢的绝望和慢慢觉醒的羞耻感,渐渐带来了一种无助。 那是无限长无限长永无永无尽头的等待提示音。我祈求菩萨佛祖或者任何一个高等生物,就让电话继续响,就永远不要让钱唐接听—— “特长生?” 钱唐的声音在话筒里有些磁性,有些轻佻,语气都笑眯眯而温和。平常我听到后,都会有些心跳发快,口干舌燥。 但肯定不是现在。 我说不出话来。我没法呼吸,我半跪在地上,剧烈的哆嗦才能忍住呜咽,我不想呼吸。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钱唐。我希望自己钻到地缝里去。 “钱唐?”我细声细语的说。 “特长生,我现在有点忙,你能不能待会——” “快说。”我爸在旁边不耐烦地催促我,“几句话,赶紧对你同学说。这是第一个人,你待会还有几个电话要打,不要耽误时间。” “钱唐吗?对,我想,我想……我想跟你说……” 我发现自己眼前模糊。这场景感觉特别眼熟,就好像我爸绷着脸拿走我喜欢的漫画书、零食和宠物。我爸把我丢到体育场上,逼着我锻炼,逼着我和不喜欢的小伙伴竞赛。我曾经所有想做的事情和想要的东西,都被他毁了,然后我爸准备把已经变成这样的我,再扔到另一个国家。 ——这种痛苦折磨我太多次了,平时能忍就忍了。但今天我任性了一下……我做错了吗?但我不会做别的事情啊。凭什么姑奶奶总那么倒霉啊! 我爸冷冰冰的在旁边说:“李春风,赶紧的。” “我……我,我……我今天下午……我今天下午,不,是上午,我,我没有参加……” 我爸继续问我:“没有参加什么?” “没有参加……我,没有,我没有参加英语考试……”我拼命压着嗓子,但声音已经走形。 “什么考试?” “托……托福……” “为什么没有参加?” “因为,因为……” 手机那方的钱唐非常安静,我希望他已经挂了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没有。他现在在安静的倾听。然而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死死地抬着头,咬着嘴唇。 声音可以控制,求饶可以控制,呜咽可以不漏出来。但控制不住泪水。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张张嘴,然而下一秒,泪水不受控制的留下来。老天啊,太丢人了。我爸皱眉头:“哭什么?既然觉得不参加考试,心情会好,你现在为什么哭?” 我没说话,只擦着眼泪,内心满当当全是黑色的羞耻和厌恶感。 我爸提高声音继续问我,“没有参加考试的后果是什么?你还没告诉你同学。” “……我,我没,没参加考试……因此……因此得了,我会得零分……” “什么样的人才得零分?家里谁因为考试得零分?” “……没,没有……我,我不知道……” 我爸淡淡的:“为什么不参加考试?” 我不肯回答,我就是不想说。我已经越哭愈厉害,全身都在颤抖。然而在我爸目光下,哭简直太太太跌份了。我憋一口气,一把拽过指在鼻子前的网球拍,狠狠扔在地上。 而我爸居然没再生气,他盯着我会,转身走了。直到我出声叫住他,他才停□子。因为憋着哭,我开始打嗝,但还是问他:“怎么?剩,剩下的人……你,你,不,不打电话了?” 我爸回头看我,眼睛里又升腾起怒气,他说:“你还想继续?” 看我抹着眼泪摇摇头,我爸冰冷的扔下一句“少像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接着就上楼。 我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喘不过气。正在这时,突然想到自己的手机还没挂。钱唐那方一直很沉默,我试探的叫了声。过了会,才听到他轻声说:“宝贝,你把我心都哭碎了。” 他那声“宝贝”差点再让我掉眼泪,但以我现在的心情,应该只是恶心和厌恶。我没感动,我讨厌所有的那些“正确的事情”。嗓子特别疼,手背上又掉了两滴眼泪。但我坚强的忍住哭声,只轻声问:“我,我……现在……能去看看你吗?” “不行。”钱唐拒绝,“我已经耽误时间了,等回家后给你电话?” 我黯然的摇摇头,意识到钱唐看不见,就开口说:“那就不用了。” 挂了电话,我正还继续坐在木地板上茫然擦眼泪。最屈辱的时候已经过去,剩下只剩下脸疼,是的,脸疼。我恨我爸,我也恨自己。无比的茫然和自我厌恶感,去你妈的。 又突然听到手机震,原来不小心拨通了叶青的电话。她重新给我打回来。 叶青的声音很紧张:“李春风,你要干嘛?我正准备试镜!你不要给我打电话!” 我擦着脸颊,突然再度听到反应慢一拍的佛祖打开一扇大门的启示声音。言情萨耶稣或者另外什么东西,给我菩或我问她:”试镜!你在哪试镜? -- 第67页 ☆、第43章 8.2 上出租车的时候,我就已经全面停住呜咽。我的眼珠子跟手心一样干燥,除了脸颊发烫以外,基本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出租车司机还无聊的问我:“晚上去酒吧玩啊?” 我只点下头,也没费心思搭理他。叶青告诉我试镜的地址,挨着一堆灯红体育馆和酒绿的吧。下车后,天都黑了,深秋的晚上总是特别冷。我对那些地方完全不熟悉,问了三个人后,终于找到叶青告诉我的地址。 那是所三层的玻璃房,门卫拦着我不让进,说需要邀请函或身份。有人闻声走出来。过了会又探出头。孙爽扬起一边的眉毛:“李春风?” 我看着他。说实在的,我讨厌流鼻涕,也更讨厌哭。因为无论是哭完还是流完鼻涕,我的反应都会慢半拍。因此孙爽问我是不是来找钱唐的时候,我居然摇了摇头。他扬起眉:“难不成你也想来参加试镜的?” 我愣住。孙爽看看我,慢悠悠的说:“如果你是来找我们钱爷的,我不能让你进。他有事忙,但你要是来参加试镜的。哎呀,来,来,求求你孙哥我,我这么神通广大,倒的确能帮你安排一下。” 我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 “那你跑到我们这来干什么?” 过了会,我喃喃的说:“是,我的确想试镜来着,那就让我试一下吧。” 孙爽上下打量我,再嫌弃的递给我张纸巾。 他说:“你先擦擦鼻涕。” 我被孙爽领进来,走过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路过不少挺好看的女孩和成人。但没看到叶青的身影,孙爽让我现在一个房间里等待,说去帮我加塞。 “但你就这样来试镜啊?穿着运动服?你化妆了没?你准备了词没?”看我皱起眉头,孙爽只好翻着白眼说,“得得得,我待会给你解决,反正你今天就玩票来的,我也当日行一善”。 我在陌生的房间里独自坐了二十分钟,才感觉把所有想流出的眼泪全部压回去。自己突然跑出来,也没告诉我爸,但我真的不能在家待着,我得憋死,即使再受惩罚也不在乎了。 但要到这时候,我才想到自己来这个鬼地方又是干嘛。我哪会演戏啊!总不能逃了火坑后,又来踩屎吧。在屋子里烦躁的转了几圈,我拉开门,准备趁着没人遁走。 好巧不巧,一个特别瘦特别娘的化妆师没敲门就进来了,顺便还给我带了套裙子。我也没心思穿,只让他赶紧给我化妆,等化到眼睛时又喊停,再让他搞别的地方。 化妆师也不开心,他撇着嘴,给我草草弄完后,眼睛却一亮。他问:“你多大了?” “十六。” “你让我给你画眼睛行不行?就涂个眼线。” 我诚实的告诉他下午刚哭完,如果他碰完我眼睛,第二天肿了怎么办?不料化妆师开始扭捏的笑,笑完后打量我:“你浓妆后,会非常非常好看。” ……他这是骂我平时长得丑? 对方从化妆包里掏出一个面膜:“这是眼膜,回家后你贴在眼睛下面,第二天眼睛就不会肿。” “那我还是不想画眼线。” “小妹妹来,我们先涂睫毛。” ——我实在要说,钱唐这个圈的人实在都太能扯淡了。我和那个化妆师基本就这么扯皮,还扯了十多分钟。我本来就烦,现在更是满头大汗,你看,也不好打一个比我还像女生的男生是吧? 孙爽再过来敲我的门,皱眉说:“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化妆师也跟着告状:“她的妆也只让我化了一半。” 最后在我坚持下,依旧没换那身看起来特别丑的裙子。但在化妆师的坚持下,我依旧抹个血盆大口,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跟孙爽走出去。 他问我:“紧张吗?” 我点头:“真有点。” 孙爽却看着我扑哧一乐,他说:“行啊你,小丫头。我看你挺有演戏天赋的。你这表情哪是紧张啊,你这是刚杀完人归来吧。” 我沉默片刻,故作轻松的说:“没,其实我上午没参加托福考试。” 也不知道孙爽听没听明白,他只是低头看着表:“什么考试?以后别跟我说这么学生腔的话,听了头疼!正式试镜的都结束了。剩下的就你们这种过场了。现在,你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的人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懂吗?” “但我什么都不会啊。表演是屁啊,我都不懂!” 孙爽正接电话,他只匆匆带我来到门前,朝我做了个“赶紧进去”的示意手势,就转身走了。 这关头,不上也得上了。我只好掏出兜里的手机,准备调成静音。然而却看到屏幕上有条短信:“今晚我出去吃饭,你和你妈在家自己吃。”第二条是,“好好反思自己”。 发件人是我爸。 我独自站在门口一会,调整好表情,推门走进去。 但显然精心准备的温顺表情被浪费,房间里居然是全黑的,看不到任何场景和任何人,只有脚下有一点点微弱的光当做指引。我也没多想,跟着那丝光芒心不在焉的往前走。 但走了没会,却发现连那点光都丢掉。 “有人在吗?”我试探的问。 沉默。耐着性子再等了好久,压根就没人回答,周围更是安静。我操,这算怎么回事啊。 手里还捏着手机,我脑海回忆刚才我爸给我发的短信。大约是在黑暗里,各种感觉都非常清晰。我安静的站着,貌似平静,感到下午打电话前的那种感觉涌上来,浑身陡然发热。 -- 第68页 瞬间的确能想到很多的事情。比如,我干嘛不去参加考试?我干嘛一定要跟我爸道歉?我干嘛一定要看我爸短信?明明都是芝麻大的小事,我干嘛总这么生气?这他妈四周怎么那么黑啊?断电了?试镜安排有那么简单嘛,孙爽耍我?气得姑奶奶又想哭了,该死! 我在黑暗里转了一圈,确定来时进门的方向。但临走时不巧腰突然撞到一把椅子,生疼。几乎毫不犹豫的,也几乎是下意识的,我飞起一脚就把肇事椅子踹翻了——就在与此同时,身后突然有闪电似的强光,连闪了三下。 我吓得跳起来,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机警摆出防御姿势。 然后我就眼睁睁的看着房间里的灯一盏一盏,缓慢以不刺激人眼的速度亮起来。屋子里面至少有七八个人,他们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正探究地看着我。钱唐坐在他们中间,眯起眼睛。 身后再传来轻微“啪”的一声,身后居然是个投影仪屏幕。刚才我在光明瞬间的惊愕表情,已经全部被拍下来,此刻正投映在身后——被抓拍的白痴高中生抱着肩膀,呆呆的望着前方,动也不动,就跟个塑胶假人一样。因为化了妆的关系,那眼睛显得特别精神,车前灯似的占满了整张脸——整个一疯子啊,我是说在这屋子里坐的人。 “怎么样?”我听到后面有人轻声问。 +++++++++++++++ +++++++++++++++ 搓手,暂时隔日更。启动自high宇宙指南形式,错字和逻辑错误基本不改了。各种恶趣味和作者的差态度狂奔而来~ ☆、第44章 柒,是两期的柒 古时越地民俗,视珠为上宝,以喻美人之姿,光艳照人。在黑暗中骤然起光,便是有人想起到这个效果,据此为演员试镜容貌和气质标准——他妈的,要不是今天我的心情实在……算了,懒得吐槽这种自作多情的事情。 好像是突然间,我就已经站到那群人面前。他们有些人正翻找我的档案,有些人看着我低语,有些人把姑奶奶刚才照的照片打印出来。 讨论声,嘻哈声,纸张摩擦声。难以想象这群人刚才怎么能保持彻底的安静。 我只顾盯着钱唐。他离我几步的距离,却没在看我,正垂眸听身边的人讲话。实际上除了最开始的几秒对视,钱唐如今待我的态度是百分之百的陌生人。 这可让我受不了了。于是我缓慢的,不动声色的,往后挪腾脚步,准备找机会开溜。不巧孙爽正好走进来,跟各路人马打招呼握手。 错失良机,我也只好翻着白眼站在原地,在恩仇录上重新记了一笔。 “——你刚才摆的那架势,是练过?”坐在钱唐身边的人突然开口问我。 眼前是一位保养的比较有气质的大爷。鹰钩鼻,浓眉,全身上下散发着和钱唐很像的气场。我看着他的模样有点眼熟,又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 孙爽见我发愣,直接帮我接上去:“卫导,春风可是从小练空手道,现在已经是专业级别。这孩子家教严,平时也不见外人,不然就她这样貌,早在马路上被捉去拍广告——” 我听了后,脸腾的就热了。神经病啊!编瞎话都不打草稿! “我练过七年空手道而已。”我瞪孙爽一眼,板着脸回答。 幸好对方也没有在意我们,他只是转头有深意的看看钱唐:“小唐,这是你的人?” 钱唐自始至终都是挺平淡的模样,听到鹰钩鼻这么问,把目光转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钱唐和平时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招手让我过去。 “春风,过来打声招呼。这是卫导。” 钱唐把坐在他身边几个人,向我介绍一遍。我只好学着孙爽的样子,各种握手。而孙爽真神,这么短的时间里,还真给我鼓捣出份简历。 卫导翻我资料的时候,突然冒出句:“脾气不小。” 刚开始我还只以为他说我态度不好。但等回头,看到之前在黑暗里踹翻的椅子,还四脚朝天倒在地上。不,只剩三条脚。第四条脚被我踹断……靠,之前没觉得自己使那么大劲啊。 我脸色不由讪讪的,回头正好触上钱唐的视线。他依旧淡淡的,只朝我一挑眉,像是促狭,也像是揶揄或取笑。但突然间,我的心却莫名其妙的静下来。哎,只要应付完这个局面,应该就可以走了吧。 于是也没费心辩解。我沉默的站着,时刻做好从这里被踹走或被罚钱的准备。 但鹰钩鼻的导演没立刻轰我走,他再开口时居然问我“在此之前有没有舞台经验?”、“平时喜不喜欢表演?”、“最喜欢的电影和演员是谁”这类无聊问题。我一边敷衍着,一边想这还有完没完。 等耐着性子把那所有琐碎问题都回答完,终于被问我:“看剧本了没有?” 看过,当然看过。 孙爽在之前的确塞来两页纸,其中某场景,翻译成人类的语言,是一女的参加完通宵party,清晨回房时路过花园,看到露水从叶子上坠下。于是她开始作,开始伤情,开始独白,开始思念故土,开始流眼泪—— 卫导挥手说:“就试这一幕。” 我还压根来不及拒绝或打退堂鼓。几乎是眼前的卫导命令完,偌大房间里已经再次熄掉半排灯只剩下一点光幽幽照着我头顶。而四周迅速安静下来,就像刚进屋那样——好吧。即使我再鄙视这装腔作势感,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姑奶奶实在有点被唬住了。 -- 第69页 至少半分钟内,我站在原地的黑暗里,大脑里一片空白。 房间里依旧很安静,但因为是刻意的安静,就变成异常给人压力的沉默等待。我浑身冒汗,手足无措,然而越紧张,嘴里越说不出一句话。 但我不能逃。世界上为什么有人喜欢吃麻辣小龙虾?三斤的麻小,二斤半的壳,就跟我的自尊心似的。是的,我可以接受输,可以接受侮辱,但假如此刻转身逃走,简直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以边看本子边念台词。没什么要紧的。”钱唐的声音不高,但隔着山众水远的黑暗清晰传来,像是种柔和的力量,猛地把我大脑从失神中拉出来。 他继续温和的说:“哎,特长生,你念台词先把嘴合上。我好不易才在卫导面前说上话,你倒好,张张嘴就给我丢了。” 远处的人好像也跟着他笑了笑。 我赶紧闭上嘴,在钱唐熟悉的讽刺里一皱眉,却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于是我先大着胆子说:“能把灯开着么?我有点不喜欢黑。而且光线这么暗,我也压根看不清楚纸上的字。” 几秒后,房间的灯重新开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底下那群人看我的目光更怪了。卫导和钱唐说了几句话,亲自走过来。 他说:“我和你对几句台词。” 对台词和独白的重要区别,就是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个人偏好,我喜欢说话的时候凝视别人眼睛。至少现在,我可以边念着那半文半白的台词,边催眠自己是站在空手道的道场。 想象下,对方此刻踢我下盘,最忌两膝外张。 ——“珠娘方才为何驻足?” 躲过去后要立刻空手切击,注意手指紧扣。 ——“妾不过感叹晨露易逝,鸿飞不计东西。” 对方全力一击,双肘往上胳膊内侧两点。 ——“哼,珠娘思恋故乡?” 我拿手的是侧击手刀,但教练总说我弧度过大。 ——“妾此生已为大人所有。然而,远嫁终归难为情。若有一日……只求大人允我骸归故里。” 下巴突然被抬起,我突然发现卫导已经走到我面前。 这卫导的确是个有气质的大爷,但绝对不是个特别和蔼的大爷。尤其是头顶上的灯光打在他灰白的头发上,他皱着眉念着台词,实在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 “珠娘恋故,不过恋在梦中!你母亲只因改嫁,欲将你卖入伎团。你义父贪恋金钱,将你转让于我。你情人因所谓‘大义’,不敢与你相见远走。几番忐忑,几番波折,你依旧有想重归故乡之心?” 我沉默片刻,按照剧本坚持:“只求大人垂怜。” “呵呵,我珍珠十斛,娶你为侧。教你琴棋书画,教你诗歌词赋,教你事无巨细。为你修金钟园,为你饲婢妾鱼。我可宠你一生一世,供你荣华富贵。绿珠活在吴媚细软之中,整日无思,便越发不安分起来。” 我下意识抬起头,看着卫导紧逼又严厉的灰色眼睛。一瞬间,就好像乘着时光机,回到了逼仄的下午。我爸用网球拍指着我的鼻子,他眼睛里的神色是了然、厌恶和逼迫。不,他眼睛里永远是谴责,永远是不满,永远是不屑。 龙虾有壳,人有尊严。就算输也有尊严。我不是机器。不是随便一个比我强大的人,都可以伸出一只万能的上帝之爪去调校我的零件。让他们都去死! “珠娘明明在我身边多年,早该看破世情。所谓故乡,不过蛮越之地,穷乡僻壤——” 我抬起头看着他,轻轻的说:“我就乐意回去,你管得着吗!” 卫导愣住,他皱眉看着手里台词:“什么?你接下来是这句词么?” 我猛地回过神来,感觉整个内脏到脸,都紫涨起来。我简直前所未有的狼狈了,终于管不了那么多,转身就想走。不巧,那三条腿的椅子沿路又绊了我一跤,恨死我了,我爬起来再飞踹一脚。得,就剩两条腿了。 出门前,身后传来清冷的一声喝止:“李春风!” 完全是因为钱唐的声音,我才略微停下脚步。但胳膊已经被身后人拽住。一回头发现是卫导。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却露出今天第一丝笑,难以形容的高兴。 卫导头也不回的对钱唐说:“小钱,这小姑娘转给我吧?”他说,“就是她了。” 足足耽误了一个小时后,我才终于坐上钱唐的车。 今天实在累的精疲力尽,不管还是灵魂。孙爽给我递瓶水的时候,我才发现邱铭和胡文静也在那个房间。而我简直连惊奇的表情都摆不出来,只哼哼两声。 邱铭朝我点头,但没走过来。我的女朋友净给我添堵:“他们影视公司的人今天让我来看看,说我的意见有参考价值。”她慢悠悠的说,“我也看到叶青了,她的脸比你的好看多了。” 我拧上水瓶盖:“那必须啊。” “但我更喜欢你的眼睛。”胡文静在脸上划了个圈,“我写的时候就想到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里有表情,好像金鱼一样,会来回游动。” ……我其实挺讨厌金鱼,也觉得金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挺恶心的,因此只能抿着嘴。但这时,我发现钱唐和卫导停止住讲话,正看着我们。卫导拍拍钱唐的肩,然后走向我。 “李春风,”他看着我,简单的说,“给你两天的时间,你考虑一下。” -- 第70页 卫导顿了顿:“我看上你,倒不是因为你的眼睛。而是我觉得你想演戏。在你内心,有很多话想表达。” ……没有吧? 原本钱唐之后还有饭局,孙爽说可以代替他送我回家。但钱唐抬起眼,冷冷扫了孙爽一眼,于是我看着向来笑容满面的孙爽打了个寒战,半句话都没说就只能站着。 钱唐没问我为什么闯到片场,也没问我怎么莫名其妙的混入试镜。他先问:“下午的电话怎么回事?” 我突然想起下午被逼给钱唐打电话的难堪一幕,内心阵阵屈辱和蹿火,赶紧转过脸去假装看窗外。 幸好我不想回答,钱唐不会逼我。他无声地倒车,我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言不发看着外面夜色。现在时间几点了,谁他妈知道。 “我一月份就要出国,”我喃喃地说,“至少五年。” 钱唐在开车的间隙里瞥我一眼。 我憋一口气,说:“我,我我,我,我……” 钱唐半开玩笑的叹口气:“别结巴了,下午听你电话就已经够难受了。”他又轻松的说,“没事,以后可以出国看你。” “骗子。”我低声说。 如果我是一名喜欢看电影看童话的女生,搞不好会相信时间机器这种东西。会希望时间机器带我走到五年后,而钱唐这句话也能安慰到我。 但我不是。我只能继续看着窗外,深呼吸。全力压制着所有迟来的黑□绪,但感觉眼泪又快决堤。操! 城里的建筑在黑暗里镇定的闪着光。就像我身边开车的成年家伙,以及和他工作沾边的人,那些人都仿佛闪着一种光。我说过,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调校我。而我自己也绝不想堕落。 即使走另外一条路,也必须要和我放弃的那条路同等耀眼,同等不可忽视。 “演一部电影的片酬多少钱?” 钱唐随口说了数目,我计算了一下,可以支撑我国外四年大学的数字。 我把手放在钱唐开车的手臂上,感觉他微微一僵。 “特长生——”钱唐的声音有些警告,他好像预料到我即将说什么。 那我可就直说了。”我今天不是来玩玩的,我想当演员。“ ☆、第45章 7.1 以前初中的班主任,对我的评价是“性格不大稳定”,这句话有点难理解。等上了西中,语文老头对我提出了一个挺崭新的总结,“缺乏幽默感”。我倒是蛮喜欢这句的。 钱唐评价我会是弗洛伊德毕生的噩梦。嗯,虽然我不懂心理学,但我的确不是那种特别能听懂玩笑和特别会开玩笑的人。因此当我说“我要当演员”,这句话听上去可能荒唐,可能像玩笑。但你要知道,我绝对不是说说,和他逗趣而已。 我已经清楚表明自己的意思。 可惜钱唐连眼睛都没眨。他只是无声一笑,然后说:“知道了。”完全不惊奇的模样。 我呆呆看着钱唐的侧脸。车厢里很幽暗,他的一举一动也都像磁石样紧紧吸引我。钱唐身上一直有种特别能安抚我的东西,而相处久了,那股若即若离感又渐渐清晰。是,钱唐并没有把我当作小孩子,他很尊重我,也愿意理解我——但钱唐的态度很明显,他不肯带我玩。至少,他不肯轻易的带我玩。 现在是谁缺乏幽默感来着? 钱唐继续开车,淡淡问:“下个月出国,学校选定没有?” “我想当演员。”我重复一遍之前的话。 钱唐终于又看我一眼,但依旧用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温和问:“为什么想当演员?” 我很反感他的态度,只绷着脸回:“我肯定有我自己的理由。” 他却笑:“不会是和我有关吧,特长生?”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当然和你没关。” 钱唐眯起眼睛,敛起笑:“那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想当演员?” ——为什么想当演员?这个问题好。因为接下来一周里,我被不同的人的问。 你想象下,一名普通高中生决定在她高二的时候辍学,不去国外当小留学生,在国内演一部商业电影。非得等熬过那段时间后,我才知道之前在暑假定义的所谓“漫长”多么幼稚。 我爸甚至刚开始都没搭理我这茬。太难以相信了,他估计觉得我从什么网站下载的假合同。而且认为这个“假合同”和我一样异常可笑。 “你想当演员?”我爸连眼睛都没看我,“这主意好。以后你再惹了麻烦,我直接把遥控器关掉就清净了。” 我头一次觉得我爸还挺幽默的。可惜我爸这种幽默感,只持续到卫导带着两个人在小区门口拦住他的车,我才发现我爸和我一样属于情绪不太稳定型。 我妈在我旁边研究合同,态度有些捉摸不透。“风风,你没参加英语考试,是因为去参加试镜了吗?”她放下后说。 我犹豫片刻,摇摇头:“没有。那是晚上的试镜。” 我爸就这么沉默地坐在她旁边,但他没说话,显然没有把那天下午的恶毒惩罚告诉我妈。这么说虽然有些怪,但我认同我爸的作风。我觉得发生在我和我爸之间的事情,就只发生在我和我爸之间好了。就像做错了事我爸惩罚我,我二话不说也就担了。真没必要再牵扯上我妈。 但现在不是要自尊的时候。我赶紧对我妈说:“妈妈,你看这合同骗没骗我啊。” -- 第71页 我妈摇摇头,她转头跟我爸有些高兴的说:“你知道钱老爷子家的儿子么?他就跟咱们住一个小区。我今天才知道。” 谁?什么钱老爷子,是钱唐他爸吗?他爸认识我妈?钱唐对我要当演员这事,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但幸好他并没有阻止卫导去找我爸,依旧处身事外的态度。 我还正琢磨着他,我爸终于漠然开口,他只简略说一句:“知道了,哪天可以去看看这邻居。”然后就站起身准备离去,临走前,抛下一句话,“你不可能当演员。当演员?李春风,你是不是还想在家造反?” 我竭力沉住气:“我,我不想出国。” “这事已经讨论过了。”我爸冰冷的说,“还由不得你做主。” “我自己的事,怎么就由不得我做主?”我握紧手,学着他那种语气,尽量强硬的说,“爸爸,我现在也是提前一个月通知你的。我要当演员,反正西中那课程,怎么都要停——” 我爸缓慢的转过身,他嘴角已经隐约下垂,这是发怒前的征兆。我还没怎么着呢,我妈显然坐不住了。她柔声问我:“风风,那你先跟妈妈说,为什么想当演员?” 真搞笑。他们好像对我诡异的试镜过程没有半点兴趣。反而,他们好像头一次关注我的想法。 我缓慢的想着答案:“感觉这行业赚钱挺多的,而且那导演很有名的,而且别的就算了。我当主角的机会感觉……” “钱多?”我爸漠然说,“就这点牙缝里片酬,还不够填你将来上大学时我们家给你的一年学费和生活费。再说演电影、当主角?乱弹琴,别的不说,那个圈子里多少演员都是自小在社会摸滚打趴起来。李春风,你这种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能比得过别人?你又懂什么表演?” 我暂时没出声,大脑拼命想词。 我爸冷目望着我:“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叛逆期也该过去,别总像个小孩子,独立点,有点脑子。家里现在给你铺的路,等再过十年,你就会感激我——” 我脱口而出:“不,我讨厌你!” 下一秒,脚底踉跄,我直接坐倒在地面,只感觉喉咙像捏着鼻子灌烈酒,整张面孔麻了,全世界都在旋转。模糊中,看到我妈震惊的推着我爸,但我爸身体像石板一样坚硬。除了打完我后,他好像一下子恢复冷静,只眯着眼凝视我。 “继续说?” “你居然动手!李京你疯了么!” 看样子我妈应该也生气了,居然直接叫我爸名字。嗯,要是我妈知道,我爸曾经罚我罚到把镇纸都打断,就不会这么尖叫了。但不对,我妈应该也隐约知道这事,她和我爸明明无话不谈。他们一个幽默感那么强,一个脾气那么不稳定,怪不得这么讨人厌。 我捂着脸,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疼,太他妈疼了。感觉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而且略微斜瞟眼,脸颊都已经肿起来,鼻子还滴答滴答流着血。 我一个字一个字重复:“我要当演员。” “风风,你别再激你爸。这样吧,出国的事我们再缓缓。或者等你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有思考能力,到时候你做什么,家里都不再管你——” “我现在要当演员。” “你才十六岁——” “《禁止使用童工规定》上第十三条。文艺、体育单位经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同意,可以招用不满16周岁的专业文艺工作者、运动员。用人单位应当保障被招用的不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保障其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文艺、体育单位招用不满16周岁的专业文艺工作者、运动员的办法,由国务院劳动保障行政部门会同国务院文化、体育行政部门制定。” 天知道我这种语文课文盲,怎么能当场背出那么长一段话。但人有急智,潜力是他妈无穷的。 我胸口起伏,急促地说:“我要当演员。我想当演员。我就从没这么想干一件事过。我需要监护人签名,你们要是不签,我,我就一定得去法庭上告——” 我爸扬起眉,仿佛不可置信的看我眼。那目光连轻视嘲讽的级别都算不上,我立刻知道这威胁对他来说多么无足轻重, 脑海里有什么突然就断了,我呆呆说:“……会死的。” 等这句话脱口,我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房间里一片寂静。 “我,我……我真没那么多远见,也没那么多耐心,我怕来不及,我……我出国就回不来了,以后不知道还想不做别的……我,十六岁就要过去了,干什么不是干啊……但我想当演员,我第一次想自己试着做一件事……我就只知道,现在不做这件事,我会死……” 我爸沉默片刻,他居然特别有幽默感的反问:“饿死?” 我憎恨他的语气。 “就算以后要饭,没钱饿死,我都不会后悔,更不会找你求可怜!” 他怒极反笑:“你现在还吃着家里喝家里——” “去你妈的!如果你现在让我当演员,我就立马能赚钱,赚钱后全部还给你!!” 我妈脸色苍白,急促的喘气。我爸的脸在盛怒下几乎扭曲,他朝着我,刺人的冷冷说:“李春风,行,你要想当什么演员,以后就从这家里滚出去。我和你妈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孩子。” 我压根不在乎。 -- 第72页 “你养条狗还能乖点!你压根就不该生我!” 然后,我就从家跑走了。 钱唐打开门看到我肿胀的脸时也怔住:“我现在应该立刻问你原因,还是等着观看明天的法律进行时?” 我特别冷静的说:“没事,我就告诉你声,我想当演员,我现在也能当演员了。你告诉那个什么导,让他把位置给我留着。” 身上没钱,也不知道去哪。但我从钱唐家出门后就突然跑起来,沿着马路不停不停的跑。这时就跟演电视剧似的,最他妈不应该的是老天开始打雷,开始稀稀落落的下着雨和冰雹。而等我大脑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西中校门口躲雨,浑身都打着哆嗦。 抬起眼,我看到钱唐跟在我后面,肩头已经全湿。他叹口气,走过来:“受够滋味了,回家吧。”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追我而来的钱唐。他那么体贴,那么洞察,我那么喜欢他。但他依旧不那么了解我。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刚刚打了我一巴掌。 我爸要搁古代,估计就一酷吏,除了他的牢房里只有姑奶奶我一个人。但说真的,我爸足够了解我。当我说“我会死”的时候,我清晰看到他瞳孔里的什么动了下。 他知道我没开玩笑。 就像我也知道,我爸罚我那么多次,不过是约束我学乖。但我爸可没教过我不准去死,他已经有个孩子gameover了——他妈的,为什么总在吵架过后,我才能想到各种伤人的话。这种迟钝的恶毒有个屁用啊。 “特长生?” “你帮我看看,我没破相吧?” 钱唐深深的望着着我,他的目光好像探究,又好像不解,终究只回答:“这次还没有。” 我动了动喉咙,泪眼朦胧的对钱唐说:“我要当演员。” 不管怎么说,这事就已经这么定了。 ++++++++++++ ++++++++++++额,费了半天劲,才在前面勉强编出高中的剧情。接着就娱乐圈,又要开陌生脑洞。但其实高中和娱乐圈真的都无关紧要,我写这文是为了测测自己心多大。。。以后请不要叫我作者大大,叫我心大。。熬夜胡言乱语ing ☆、第46章 7.2 剩下的,就全是钱唐那边要解决的事情了。是的,那天他要送我回家,我自然不肯。估计表情和心情都比较激动,说着说着话居然又开始狂流鼻血。钱唐把我带回他家,先给我止血。 曾经也在亓妡那里翻到什么医生言情小说。但现实生活里,给我看病的医生都是四五十左右的大叔大妈。钱唐倒是符合小说里男主角的方方面面,他静止的时候比较有仪态。于是很近的距离下,我盯着他高挺的鼻子看。故意对伤口装得漫不经心,指望他对我态度能更好点。 但钱唐比医生更缺乏职业道德。他专著打量我的脸,片刻后,把消肿药膏递给我:“那边有镜子。”意思是让我自己去抹。 我问他:“你是不是也要劝我不要当演员?” “清官不断家府事。”钱唐回答,随后语风一转,“但是……” “没有但是。我都这么大了,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那你有什么计划?” “呃……”我卡壳了,“计划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钱唐看人的时候,那眼神容不得半点闪躲。于是我收到了钱唐首次对我做出的直接人身攻击。 他温和的说:“特长生,你的脑海里全是粉红色的泥巴。” 我讪讪的对着镜子,自己抹完药膏。再厚着脸皮赖在钱唐家沙发上,身上湿,头脑昏,过了会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钱唐并没有喊我,然而我依旧睡的非常不踏实。 期间做了几个糟糕透顶的梦。其中一个梦里看到有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我死活认定他是我哥,追着他跑。没一会他就没影了,我正失望,回头却发现他正阴郁地站在我身后——他妈的!请不要这么没有礼貌! 就这么半睡半醒,突然感觉有人把手探到我衣服里,还正沿着我的腰轻柔的往上摸。刚开始我意识有点浑浊,那人摸得我挺舒服,也就懒得动弹。直到摸我的人低声说:“看起来没发烧。” 就跟有人用刀扎我尾椎骨似得,我一下子清醒了。 我妈把我的衣服里里外外再摸个遍,确定体温正常才住手。我尽量放松身体,刚想装作自然而然的睁眼,却听到我爸冷冷说:“让她睡,我们上楼说正事。” 我妈轻轻碰我的额头一下,微不可闻的叹口气。我紧紧闭着眼,假装自己是无名浮尸。等脚步声全部消失,确定身边没活人气息,才掀起眼皮。四周是有点凌乱又带有点饱满的气场,依旧钱唐家专属垃圾场。 我暗自松口气——但我爸我妈怎么来到他家了? 坐起身,客厅里一人多高的电视映着我呆滞苍白的脸。我再认真思考要不要趁机逃跑,然后发现自己鞋没了。光着脚在钱唐家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大秋天里在室外演卖火柴的小女孩也没意思。我很累,脸上伤口又开始疼,只能呆呆的坐回沙发,抱着厚毯子也不知道想什么好。 再然后,我就又睡着了。 这次一觉睡到天亮,没有做梦。 太阳要出但还没出那会,六点多左右吧,我被渴醒。这次,睁眼看到的是钱唐。 他正斜躺在我旁面的独立小沙发上,边看书边抽烟。这人和正常人抽烟的姿势不太一样。大多数时间,他只是聚精会神的看书,任烟气自己缓慢的飘,手头上好像闲散的摆弄一个道具而已。 -- 第73页 我再盯着钱唐几秒,镇定的重新闭上眼。 “你醒了?” 我闭着眼暗骂无数声,再睁开眼。 “我爸我妈走了没?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一定要当演员。你别问我为什么,我现在解释不好,等以后再告诉你!大不了,我演完这部电影再出国!我绝对不回家住!我——” 钱唐看了我一眼。他似乎一晚上没睡,眼睛带着疲倦,但目光足够锐利到让我猛地住嘴。而我依然不服地看着他。 他淡淡的说:“你父母走了。但他们临走前看到你睡觉的样子,很伤心。” 因为过于担心我爸我妈把我带走。昨天临睡前,我将身上所有衣服的一头,都死死缠在自己手腕和脚腕处,再把另一端和钱唐家的沙发脚系了个碗大的死结。 说实话,如果能找到手铐,我早就想把自己拷在沙发上—— “真的有那么想当演员?”钱唐问我,“当一辈子?” 我沉默片刻。说实话,对他们那个圈的正经性,我仍有巨大怀疑,其实也不太喜欢出现在电视上。但我的确想试试这个机会。也许只因为我从小就不喜欢自己,也许只因为我一直就有强烈想当别人的,因为这是我正大光明假扮别人的唯一机会。 “嗯,我想当演员。”我缓慢的,认真的。假如再当我爸管着的李春风,我真得疯在异国他乡不成。 钱唐合上书,他没有再看我,吸口烟后望着天花板,笑笑说:“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归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我瞪着他:“……你杀了我吧!” 钱唐平和地说:“我不喜欢给人建议。哎,既然你想当演员。那就来我这里试试看。” 等我把手上的那些布头解开后,他告诉了我三个决定。 “第一,你父母和我昨天晚上商议了后,他们同意让你去做这件事。” “第二件事,你父母把你交给了我。你是我自己文化公司里签约的第一个艺人。” “第三件事……你在找什么?” 心里的大石落下,我口干舌燥,正找杯子喝水,顺便满屋子找吃的。 “你家除了巧克力和糖以外,有没有其他别的吃的?” “没有。” 我皱眉:“你就这么对你男朋友的?!” 钱唐走到我面前:“男朋友,在开机前的那两个月,你母亲让你借住我家。至于房租,就从你的片酬里扣。这是第三件事。” 就像钱唐所说,那年最后一个月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事,是我办理休学,准备拍部电影。第二件事就是钱唐创立了一家文化传媒公司,而我是他签下第一个艺人。第三件事就是我搬到钱唐家借住。 就钱唐本人和娱乐圈而言,第二件事极为重要。那个取了个假洋名的CYY的公司,两年后就对娱乐圈格局形成巨大影响。 但对当时的我来说,我显然更关心别的。比如说适应高中生到一个“演员”的巨型转变。比如说我不想住钱唐家,因为隐隐觉得我父母只是想让我留在那个小区,他们好继续管我…… 但我也知道,和父母也就只能决裂到这种程度。他们现在把我放到钱唐家,至少这个地方是我自己选择的。再大的选择,等以后更强大起来再说不迟。 钱唐说我偶尔糊涂偶尔清醒,我琢磨他根本没看到我性格里鸡贼的一面。于是我做出了第四个决定,姑奶奶不要喜欢钱唐了。 至少,先把这事放一放。 第四个决定对娱乐圈、对钱唐,对本人都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他妈的。 我并没费多少心和班里同学进行告别。 除了办理休学手续的那天,我特意回班把每天削苹果的水果刀拿走。那会是课间操时间,班里空无一人。叶青已经转了文科班,在楼上的教室。胡文静的座位还是那么整洁,放着一堆闲书。而亓妡的置物柜门,还是贴着各种英文贴画什么的。 班里最后的黑板上,贴着本次考试的前三名次,但基本和我无关了。即使不出国,也要面临告别。我伤感的在原座位坐一会,便锁上大门撤了。 后来叶青说课间操结束,全班同学没有一个人带班级钥匙,语文老头和全班同学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把门重新开了上课。 我对着电话笑很久,突然跟叶青说:“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面对她,自己有莫名的心虚。 叶青只是轻轻说:“祝你好运。”然后挂了电话。 我的演艺生涯,是从吃饭做起。 因为是没有任何经验的高中生,突然入选大制作的电影。接下来的时间,我被迫去见各种电影投资制片以及什么什么总。没有过度,真的是直接步入成年人的社交。偶尔那些人的面子够大,我还要参加各种饭局。 其中,姑奶奶至少又回答了五百遍“你为什么想当演员”这个鬼问题。后来问多了,我也机智的发现别人其实并不真正在乎你的答案,反正你只需要嘿嘿嘿傻乐,摆出一副神经病的真诚嘴脸。那些人会自动脑补一切,什么梦想志愿金钱什么的。 ++++++++++++++ ++++++++++++++这章还有个小尾巴,懒得写了。新更快今晚赶得回来就补上。。。更赶不回来等明夭~ ☆、第47章 7.3 开机还有至少四个月的时间,我要做的事情居然已经有了详细的列表。望上去无比冗长,形体、舞蹈、表演、发音,剧本台词。我甚至还有了张私人食谱和锻炼流程。根据上面嘱咐,我就提前过上糖尿病晚期的退休生活。 -- 第74页 这可有点让我不开心了。倒也并没有天真到以为做了演员就能自由自在。但我的意思,不至于吧?难道不是偶像派才有严格的食谱限制?我不能厚着脸皮,硬说自己是演技派,但当演员一时爽,天天运动场,现在才算略微了解这规矩。 我就感慨下,自己不再是能蹲在屏幕外,成为只看热闹和说风凉话的人。 钱唐给我领来三个年轻人,两个助理和专职司机。两姐姐看上去就二十左右,一胖一瘦,跟俩大丫鬟似得垂眉顺眼坐在咖啡厅。男的岁数比较大,一看是小京混子,平头,腰间戴个小挎包。 我混饭局还行,但平时确实没怎么见过大世面,见人下意识先板脸。那三人看我这样,估计也有点紧张,互相看了眼。 “这是春娘娘。”钱唐坐下后介绍我。 “……操!”我顿时脸就黑了。别人怎么喊我没关系,这外号从钱唐嘴里云淡风轻的说出来,那感觉是格外的损。 然而气氛的僵局被打破。对面胖女孩低头捂嘴笑,那瘦女孩对我轻快说“我叫秀佳”,司机看了看钱唐,要给他递烟,被钱唐婉拒。 “以后就叫她春风吧,”他又补充一句,“有我这前车之鉴,以后也别拿类似的称呼跟她开玩笑。” 我皱眉瞪钱唐一眼,只有你敢这么跟我开玩笑好么。 “呃,你们好,我叫李春风。”我干巴巴的说,尽量装的自然点。 托钱唐的福,这次倒真没人拿我名字开玩笑。 回家的路上,钱唐告诉我那三个人从明天开始跟着我。 “以后你去哪,身边至少要有其中一人陪同。目前三个人就足够了,你好好和他们相处。如果自己以后看上了什么人,想收到到身边用,也可以告诉我。” 我原本不吭声,听到这话不由怔住:“那你呢?你以后就不再陪我出去了?” 钱唐笑了一声:“特长生,,你已经是CYY的一姐。不能再大小活动,都拉上整个公司陪你亮相吧?” 我瞪着钱唐,回了他一个假笑。 CYY就是钱唐的新公司,前身是他曾经的同名编剧工作室。自从投资的电影因为私人阻挠而无声夭折,钱唐不再满足做产业链上的一环乃至投资合伙人。他准备从签约剧作家入手,扩大到签约导演和制作人乃至前期剧本和后期制作。囊括人才,形成可以自由组合的优秀剧作班底的顶级经纪公司—— 瞧这话说的多牛逼啊!但到目前为止,CYY公司就一名签约艺人和一名正式员工。而所谓的“艺人”还正借住在员工家。钱唐居然还道貌岸然说我是“一姐”,这简直又要逼我说个“我操”了。 “特长生,我是你的经纪人。你知道经纪人意味着什么吗?” “嗯?” 钱唐嘴角微微翘起来,但语气又不像开玩笑。他说:“这意味着,你不要对我有秘密。” 什么玩意啊?我不管钱唐还正在开车,没法看我,朝着他翻了个特别大的白眼,很扫兴的把这话题放过去。 秘密,我能有什么秘密?管秘密的菩萨,和我住在同一层楼,就隔着俩走廊,但我依旧对他无话可说。 搬进钱唐家住的时候,钱唐让我给那菩萨点三柱香。说实话,我对那些科学之外的东西有种天然抗拒感。但人在屋檐下,也不能砸,只好乖乖顺从。而既然烧了香,那就顺便许个愿。 等香都快燃尽,我也没有想出个特别满意的愿望。 “……反正希望一切顺心。希望我当演员能火,吃喝不用愁。”最后我随口说。 钱唐眼快的接过我手里要到尽头的香,帮我插上。 “许愿的时候,嘴里不能念叨。” “菩萨不会管我的。”我低声说。 幸好钱唐好像没听见。 我的两个助理,叫琪琪和秀佳。 琪琪有点胖,举止像熊猫,跟我说话也是细声慢气。秀佳就快言快语,长得也挺秀气,曾经在几部电视剧里演过女三旁边的小丫鬟之类的角色。 “钱爷说招人,我就跟过来了。”她笑眯眯的,“我一看到你,就感觉春风你一定能红。这么大制作的电影,让你当了主演——” 琪琪在旁边没说话,只微笑看看我。她是某著名大学的中文专业的研究生,鬼才知道为什么想到我跟前当个助理。 如果说我对这俩人是有点好奇,但琪琪和秀佳对我简直是太太太好奇了!不光是我,她俩对钱唐也充满疑惑。知道我住在钱唐家,互相交换了个特别有深意的眼神,又问我钱唐家什么样之类。 一路上,我们仨基本都在胡言乱语,平头司机在前方听着广播开车,也没搭话。 我就被送到形体教室。琪琪在外面等着,秀佳练过舞蹈,陪我同练。因为电影的原因,卫导特意安排我学民舞。也许你觉得我练过空手道,再练舞蹈有优势。但相信我,这俩完全不是一个玩意儿。 舞蹈老师年纪挺大的了,白头发,远看像一个棉签。她摸了摸我腰,又让我摆了几个姿势,摇摇头:“柔韧性不错,但身上太硬——” 我皱眉:“那是我好不容易练出的一点点肌肉。” “光摆出架势不行,跳舞不像打架,要有眼神交流,要有感情流露——” “空手道不属于打架。” “动作不能硬邦邦,要舒展,要放松,要听着音乐,充满节拍感和沉醉感,先感动自己,再感染他人——” -- 第75页 我算是发现了,那名舞蹈老师压根就没搭理我的反驳。反正四个小时之内,她就放着音乐,拍着手当节奏,让我绕着教室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到后来秀佳都耐不住,在旁边歇着去。只剩下我依旧重复做这一个动作。 等时间结束,她就轻飘飘挥手,让我走了。 连续两天,我都在绕着那教室,单调的走来走去,走去走来。这有点像穿越回练空手道的初期,除了背景音乐是班得瑞,基本上已经成为我最讨厌的cd。 别看光练习走路这个基本动作,但完全不轻松。每次练完后,我只觉得腰酸腿疼,又不想贴着电梯,只得硬邦邦戳着。 秀佳突然再对我说:“春风,我觉得你会红。” “……你上次在车里已经说过了。” 秀佳笑笑说:“这次是真心的。” 琪琪沉默的上下打量我,过了会掏出拿手机给我照了张相。我下意识挡住脸。 秀佳笑着说:“挡什么啊?你很好看。” 我再打寒颤。平时被人横眉冷指惯了,面对秀佳无时无刻的夸,我也难受啊。 钱唐放话让我多和这三人相处,因此这天晚上,我顺势请他们三人吃饭。 去的是一家私人火锅店。我看完菜单后点了个鸳鸯锅底,心想为了节食,只能吃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但起码他们可以吃辣的。结果一抬头,发现秀佳和琪琪都诧异看着我。 “你也要跟着吃?” 我怔住。后来在琪琪的求情下,秀佳让我吃两片白菜外沾柠檬汁,外加两个哈密瓜和一口火锅面。再然后我全程口香糖,眼睁睁看他们吃到尾。 他妈的,火锅,可,真,香,啊。 等快吃完准备结账,我突然发现一个重要问题。我没带钱包。更确切说,我其实带了钱包,但我没钱。 从家里跑出来后,我就一直住在钱唐家。也就是说,我什么都没带。 住在钱唐家当然不用交钱。但钱唐是个男人,我的意思是,钱唐能帮我把客房整理出来,这已经挺不容易。但有一点他和我爸挺像,就是他们都只在乎我的整洁程度,但对我的衣服缺乏反应。 比如说,我平时穿着黑色大衣。脱下外套时穿毛衣,偶尔重新穿校服。这实际上就是我仅有的两件衣服。 钱包更可怜。目前只有二百块钱。根据刚才点的牛羊肉套餐,这顿饭得往六百多奔。 请助理吃饭,应该属于公费吧?我假装要去卫生间,实际摸手机想给钱唐打电话求助。结果琪琪的手机率先响了,她立刻接起来,微笑用口型对我说:是钱唐。 我只好眼睁睁看着琪琪走出去接听电话。 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那个叫贾四的司机率先出去开车。但怎么结账呢——钱唐曾经告诉我电影准备周期长,让我要在前期和后期耐得住寂寞,做好心理准备。但我操这已经不是忍受寂寞的问题,这已经上升到上层建筑的问题。我就只希望速来钱,把饭钱先给结了。 琪琪走回来,手里的电话还没挂。 “春风,你比较喜欢和我们一起逛街,还是和钱老师一起?”琪琪笑着问。 我不禁一愣,但再回答这问题已经晚了,琪琪已经对电话说:“看来,她估计更想和您在一起逛街。” 挂上电话,她悄悄对我说:“你没换洗衣服了吧?” 我猛地抬头看她,琪琪已经坐回原位。秀佳特别自然的帮我把饭钱结了,我非常不好意思。但她告诉我这就是助理做的分内事情。 “放心吧,也不是我们出饭钱。有人替你结账。”她朝我眨眨眼。 冬天天寒地冻的,她俩非陪着我站在门口等钱唐的车来。钱唐自己没司机,否则他那么骚包的车,再配个司机,简直能装逼到地狱里当大王。好不容易等到他,我简直立马扑过去开门。 钱唐朝我扬下头:”不跟她们说再见?我这才想到秀佳和琪琪,连忙摇摇手。她们相视一笑,再看着我。 ☆、第48章 7.4 钱唐刚从另一个饭局赶来的。不过他显然没碰酒,神清气爽的,只除了衣服上沾染着股恶毒的香水味。我闻着那骚哒哒的香水味,感觉比闻火锅还挠心。 偏偏钱唐依旧若无其事,他跟我说:“哎,我以为你爱穿校服,是对西中有某种特殊爱好。” ……偏好个屁! 原来琪琪把我跳完舞后穿校服的照片发给钱唐。我一方面很感激琪琪的体贴。但另一方面我没钱又没法还人情,就实在觉得琪琪这行为特别多情。现在钱唐要载我去挑衣服的节奏,我板着脸说实话:“买衣服可以,但我身上没钱。” “以后还钱。” “噢……”我只能拼命控制着下垮脸的表情。妈的,难道他不应该说句“不用还钱”吗?现在我很穷啊! 但随后,我的心情更恶劣了。钱唐这么讲究的人,却好像只知道全城一个商业圈,停车的时候我还不特别确定。但等坐上直梯,我已经百分百确定钱唐又要把我往曾经那家黑裙子店里送。 “我不穿裙子!”我赶紧声明。 钱唐看看我。显然他也在思考,于是跟我商量:“特长生,自己去选衣服。我在一层喝杯东西等着,半个小时后上去为你结账?” 我惊了:“半小时?” 他沉默片刻:“一小时?” -- 第76页 我说过我是钱唐的男朋友。什么叫男朋友?我们男朋友挑东西一般都十五分钟搞定,才能省着精力继续折磨全世界。于是我雷厉风行的把钱唐带去阿迪,买了两款不同颜色的运动服。 专卖店里都是父母陪孩子在试鞋,我不好意思对钱唐直呼其名,一时激动,脱口而出叫了声钱老爷。钱唐手一顿,顺便帮我把一个双肩包和三双鞋都付了款。 我俩沉默的坐回车里。等收费栏杆放行时,钱唐突然问我:“你身上有没有钱?” 我连忙翻钱包:“有的有的,你要交多少钱的停车费?二十够么?” 钱唐用我的二十块钱付了停车费,然后,他把自己钱包里的现金全部都给了我。 “这些钱先当随身零花。”钱唐沉吟,“琪琪和秀佳她们那里都可以报账,以后你有什么购物清单可以交给她们。你个人的花销和收入暂时记入我的名下。” 他现在递给我的也是挺厚的一沓钱,摸着特别有安全感。但我内心又不免担忧,下午秀佳对我说的话,又冒出来。, “你觉得我能红么?”我忧心忡忡的问,“或者,我有红的潜质么?” 钱唐只勾了下唇角:“特长生,你是想红呢,还是想当演员?” ……我其实主要想问问怎么还钱的问题。但现在我也长教训了,钱唐一用这种耐人寻味的语气说话,就得提高警惕。 钱唐看了看我的表情,放松语气:“红不红,这问题问早了,我现在也不能回答你。但我可以说,CYY存在多久,能得到最顶级的资源都会让你先挑。”他淡淡说,“只要我还管着你,你起码在娱乐圈就不会走着走着突然掉井里去。” 嗬,好自命不凡的语气!钱唐有时候就这样,说话挺傲的。但他这样吧,我心里倒还靠谱点。 “我倒没想这么多,就想好好把卫导的片子拍完,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什么水平。” “说到电影,”钱唐问,“剧本你读完没有?” “……还没,最近练舞和念台词完全没时间,不过我今晚就会回去看。” “加快脚步。”钱唐顿了顿,他轻描淡写的说,“今天去饭局回来。女二已经内定谈妥。尹子嫣,她是目前在海外唯一取得两项影后的国内女演员,呼声非常高。” 我随口问:“哦,她岁数应该比我大挺多的吧?” 钱唐原本单手撑着窗户坐着,结果一下子就笑了。过了会,他说:“她和我差不多岁数。” 我请教他:“你多大来着?” “尹子嫣比我长四岁,不过官方资料,她今年也是二十七。” 过了会,车因为等红灯停下。钱唐突然探过身,把我手里的钱抽走了至少三分之二。 “你干什么?”我手忙脚乱的捂住钱。 “惩罚,教教你积口德。”钱唐似笑非笑,“早就该这么做了。为了你这张嘴,以后我们得立个规矩。” 我不明白钱唐为什么说我没口德。 但凡我嘴巴聪明点,就不学空手道投身德云社了。钱唐自己明明才最擅长讥嘲。 比如钱唐曾经形容我的性格很“胈”。我查了查新华字典,发现“胈”特指白色大腿上弯曲的黑毛。光这个恶心又隐晦的比喻,我就思考了三天,至今还不确定是不是搞懂。 偏偏钱唐从不主动解释。他身上有隐约的刻薄和幽默,但向来却很能控制得住自己。无论难听好听的话,基本只说一次。有时候见你冥顽不灵,还直接放弃治疗。我倒希望钱唐也对我放弃治疗,他一说话,我就头疼。 钱唐给我立的规矩,就是“禁恶言污语”。在我俩单独相处的时候,他还不太约束我。但如果有第三个人,有时候我情绪略微激动,钱唐不动声色的眼风直接扫过来了。 ……其实我也不是经常说脏话的,妈的。 在舞蹈老师整天拍手让我走路的空隙,我终于把胡文静的原版小说看完了。那简直是一篇超长的文言文阅读,而且阅读完后没大题。所以我基本没怎么读懂,晕晕乎乎的。 最先考我剧情的,不是钱唐,反而是卫导。 经过琪琪和秀佳严格监控下的节食,我身上瘦了,但脸暂时还没动静。副导演想了想,问我每天晚上是否用瘦脸霜做脸部按摩。我跟看到大猩猩似的看着他。 卫导很淡的笑了,他跟化妆师说:“给她画个全妆。” 宗白华曾说过,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 为了这个淫、荡又乱七八糟的朝代,我得做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妆容,再层层叠叠穿上“裙长值足,腰系长带”的衣服。头上带了个味道巨大又巨沉的假发套。 重新推开门,卫导还坐在原座位的沙发上。我只好拼命抻着脖子,挺着胸,很慢很稳的走过,才能让那发套和头上戴的叮铃咣啷不落下来。走了得有一光年,终于挪到卫导跟前。 他看着我:“不错,步调训练,看来你是认认真真练习。” 呃,什么步调训练? 卫导没让我坐,他让我试演下跪姿。但跪我就不会了,跪成东倒西斜。 他略微皱皱眉,但接着问:“书读完没有?你对绿珠有什么评价?你觉得自己和她最相像在什么地方?以你的见解,石崇为什么喜欢绿珠?” -- 第77页 ……瞬间,我大脑真的只有两个字“什么”,和“靠啊”。 看我吭吭哧哧的,却又完全说不出话。沉默片刻,卫导伸出一个手指,把我下巴勾起来。 试镜那天,我就感觉卫导和钱唐身上有股劲头很像。比如他们都有种让人沉下去的感觉,也都喜欢做很暧昧的举动。但钱唐无论做什么,都是温和又克制的。卫导就不同了,他挑着我下巴,那姿势就像用叉子捞起一坨干大便。说不上嫌弃,但感觉你不值钱,特别冒犯也特别压抑。 我浑身紧绷,眼也不眨的回盯着他。 过了半晌,卫导突然开口说:“眼睛长得的确有神。但光瞪眼睛,算什么演技?你要做的基本功课,还有太多太多。”又冷说,“性格也得收收,学学涵养和风韵。演员三分性情,七分假意。但像你这种流露十分性情的,恐怕杀猪的都演不好。” ++++++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这一周多完全登陆不了JJ~请问,你们的JJ也是这样么。算了,我也都看不到评论。这次依旧还有点尾巴,我抽空补上。我一定要保持V章节在3000+。。。这么一口气说完就突然消气了~ ☆、第49章 7.5* 尹子嫣并非我想象中的倾城大美女。第一眼望上去,她瘦、干、白,四肢的肌肉隐隐有点松弛。我跟着卫导进去的时候,她正单手扎头发,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甩了下手——我突然像小姑娘一样红了脸。咳,我的意思是,我头一次在女的面前红了脸。 尹子嫣对我的态度不错,但她的地位摆在那,也没特别的亲热。卫导和她也聊了会,同样探讨剧情。尹子嫣的功课显然比我做的好太多,甚至几句话让卫导陷入沉思。 我只能呆呆看着她,看尹子嫣穿上戏服,目测头顶重量不比我的轻。但她说话、行走、喝水,甚至偏头一笑,所有的动作完美无缺——简直像是从古代穿越来的。 和她相比,我整个就一杀咸鱼的。我甚至开始考虑自己应该对卫导更谄媚点,他下次抬我下巴,我得咬牙忍住。 “剧组要是半途不要我,我会得到多少违约金?”上了车,我立刻问琪琪。 今天秀佳和贾四不在,是琪琪单独开车跟着我。 她愣住,脸色立刻有点发白,很紧张的问:“怎么了?”等听我说完才松口气,“尹子嫣是专业级别,岂非你这种新人朝夕可敌。不过,她也只是名声在外,片酬并不很高。毕竟,男演员和女演员不同,圈内片酬最高的都是噱头最足的女星。在这行混,演技只要合格就可以。” 我觉得她完全没抓到重点。问题不是尹子嫣,是我!我完全没演技啊! 她笑了:“但你现在不是正在学?卫导不是亲自教你?你现在的条件,很多人做梦都求不来哦。” 我深深觉得琪琪患有“美好病”,有苦难言,索性闭嘴。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琪琪看着我走到小区后,才将车开走。除了少数为钱唐本人工作的人,钱唐完全没有让任何人参观家的想法。如今想来,我当初能和钱唐迅速打熟关系,其实也多亏了和他同住一个小区。 但现在,同住一个小区已经成为我的负担。 已经是傍晚,天气很冷,小区路旁里的松柏喷上白花花的假雪,吊着闪烁的假灯,每年圣诞前夕的标准布置。我走在道路上,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会。看到前面一辆车亮着大灯,缓慢开过来。 一眼就认出是我爸的车,只是不知道我爸现在坐没坐在车里。我头皮瞬间麻了,直到几秒后和车擦肩而过,互相没有停留,才终于喘了口气。 其实有想过,要不要从钱唐家里搬出去,至少别和我父母住一个小区。姑奶奶的心脏再强健,也不喜欢如上的情景频繁发生。 不知道我爸,但我妈肯定来看过我,至少她偷偷给我捎过东西。 但我不领情。我当着钱唐,把送来的所有吃的和衣服直接扔了:“……总是这样,她送东西只是为了让她自己心情好受!有没有考虑到我根本不想要啊!靠,搞什么,又不是上演乡村亲情剧!” 钱唐冷眼旁观,就跟我的话是一阵风似的。但此后,他家里便再也没出现这些。 我其实有点理解卫导为什么不喜欢钱唐,或者娱乐圈里一些人为什么很讨厌钱唐。 “态度最重要”,这句话明明是钱唐告诉我的,但他自己就缺乏明显态度。钱唐编导过的剧多么火,就被骂到多惨,从始至终一次辩解都无。而我至今不知道钱唐对我当演员究竟什么看法。他好像并不热心,却也没有阻挠。回忆起来,除了那句“试试看”,钱唐完全没有更多表态。 虽然自称我的“经纪人”,但陪着我吃完一轮饭局后,钱唐便把我全部交给了那俩助理,自己整天不知道忙什么,大概是忙CYY。我虽然住在他家,但见到钱唐次数有限。白天在外面苦哈哈练习各种所谓“基本功”。晚上回家要打起精神在房间里研究剧本,连钱唐几点回来都不知道。 刚开始,我还眼巴巴的等钱唐回家。可惜经常等着等着,就在沙发上昏睡过去。等半夜醒来,发现客厅的灯熄灭一半,自己身上多披了层厚毯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后来我就终于不等了,每天老老实实回自己房间睡觉,顺便提醒自己做的第四个决定。——姑奶奶辍学做演员,是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好这件事,是在启动悲惨人生自救计划。而不是从我爸那里滚出来,再来钱唐这里饥渴的求关注!李春风啊李春风,你又不是流浪的野狗!再说了,你以后会红到让各种人跪舔你的!钱唐算什么! -- 第78页 嗯,我通常伴以狞笑的表情睡觉。 如果说,我之前的生活像个茶几,摆着一堆教材和垃圾食品。如今那些教材和垃圾食品突然被收走,擦桌子换桌布后,重新在原来位置摆满了花花草草。刚开始一切都很新鲜。秀佳陪我练发音,练舞蹈,练形体。琪琪把剧本整理成白话,补习魏晋时期的知识。贾六熟了之后,说话跟说相声似的。 钱唐给我找的助理,像水一样覆盖我原先的课堂日子。生活彻底改变。对此我当然有不习惯。然而我咬着牙,坚决不承认自己不习惯。 在曾经的同学面前,我已经不是高中生。但在所谓娱乐圈,我还是彻底的新人。这种情况下抱怨,真是两头都难是人。现在不如意,于是我只能畅想未来。 “钱唐,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 “你上次的问题。你问我是想红,还是想当演员。我决定当很红很红的演员。” 他点点头:“那你有什么计划?你想当多久这样‘很红很红的演员’?” “……我靠,这我还没想。” “脏话一次。” “……那你别跟我说话了。” 圣诞节过去不久,钱唐告诉我已经压不住媒体,剧组准备让我有计划的接受曝光。但我却因为另一件事而愕然——小白牙孙爽被钱唐辞退。怪不得试镜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 “为什么,孙爽做错了什么?” 原因居然和我有关。 “试镜过程中,会有候补和塞人的情况。走后门不稀奇,但孙爽直接帮你插到了正式人选——” 我不耐烦听这些:“但我现在不是被选上当主角了,为什么还要开除他?” “你被选上,你其实是例外。”钱唐看着我,平淡无奇的说,“你的定位是演员,有关你的那些例外就成了传奇。以后也许有不少人还指望靠你的例外吃饭。但孙爽不同。他做事情必须要讲规矩,原本的编剧工作室还是小作坊形式,散漫些无妨。但现在要做CYY,我身边不能用太没规矩的人分我心。” 我盯着他:“孙爽算是帮过我!” 钱唐扬眉:“他在我身边做事的时间更长,但这是两码事。”又安慰我,“也不是辞退,他现在已经有别的工作。只是,我有我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用作者有话说,因为说的东西都不重要,不需要出动冥王星专用篱笆+++++ 1、今天应该还有一更嗯,可以准备望远镜 2、最近会比较勤快,至少隔日更。因为到了20w左右,我得至少休息一周,才能鼓起勇气继续写文老读者知道我这毛病。新读者,嗯,新读者你们估计会弃文,不管你们。。。 3、突然想到,州象狼人每到满月会变身吧,可我更喜欢心大这名4、6w字写不到初夜吧,真费想象啊。JJ索性给这章做7个标记。放假前,实落差到什么程度。。。或我得看看想象和现 ☆、第50章 7.6 我觉得对不起孙爽。一个人因为我,丢了他原先的工作。 “还有三个人因为你,找到了新工作。” 钱唐的语气依旧不当回事。他对孙爽的离去态度很平淡,似乎见多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少了小白牙孙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阿武的白胖子频繁出现。那人的嘴其实比孙爽更油,我见过一面。他和琪琪和秀佳侃得挺开心,但见了我后只眯起眼睛。阿武胖的牙没孙爽白,地位却比孙爽高。他和钱唐经常商量正经事,的确不太像是只会跟在钱唐屁股后的人。 可惜我不太喜欢阿武胖,我感觉自己害了孙爽。于是要到他手机号,但等我自报名称后,那头暂时没声了。 我硬着头皮,道歉的话还卡在嘴边,孙爽就丢来一句话:“小丫头,你那文化水平能记住台词吗?” “……你觉得我怎么考上西中的?” “哦对了,”孙爽笑着说,“你总是自称重点高中生。” 孙爽依旧挺豁达,至少电话里的态度很豁达。他说钱唐最初是把他从名不见经传的一地方挖过来。挖的时候条件丰厚,辞退的时候仁至义尽,推荐了下家跳板。 “——帮你插试镜估计是小事,钱爷觉得我不是他新公司起步需要的人,然后就借机辞了我。”孙爽挺平静的,但我能感觉到,孙爽以前语气里特飞扬的东西没了,“我现在很好,真没事。哎,可能就有点没想到这事会轻易发生在自己头上,毕竟跟钱爷工作时间不短了。”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可以说我虚伪吧,但我的确没有因为孙爽向钱唐求情。虽然感觉钱唐对我放任又耐性,似乎有求必应,我却感觉他并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决定。 “钱爷是喜欢你的。他一直喜欢往身边搁点热热闹闹,不拘着不窝着的人。因为钱爷自己不这样,他没常性……”孙爽沉默片刻,改了消沉的语气,鼓励我,“算了,跟你小丫头说深了你也听不懂!啧,你就好好准备一切,千万听钱爷的话!我当初敢把你往正式名单里面加塞,就觉得你会入选!你肯定会红,到时候别忘了你孙哥我!” 挂上孙爽的电话后,我愣了很久的神,直到秀佳走过来推推我。 “春风,该进去了。” 之后两天里,我的舞蹈练得很勉强,动作还能到位,但状态就很不好了。舞蹈老师冷眼旁观,却并没有指责。等这天上午练完舞蹈后,她叫住我,说了句:“明年训练的时候,用心一点。” -- 第79页 我各种不解其意。秀佳却立刻反应过来。她笑着说:“春风,明年就是明天。今天是元旦,今年最后一天。” ……这个很烂的冷笑话我到底要听几年? 等我坐到车上时,我情绪低落到秀佳担心的摸了摸我的头。接着,她从包里神奇的摸出一根体温计,我翻翻白眼,任她折腾。 其实我没病,我就是有点慌神了。 是的,慌神。自从做了当演员的决定,我没后悔也从没慌神。即使面对钱唐观望的态度时,我没慌。在面对卫导的考察时,我没慌。在面对尹子嫣的演技时,我没慌。甚至在原有的坐姿站姿走姿到全身上下都被纠正到一文不值,我还特别淡定,依旧坚信自己做了正确决定,眼前有大好前途,奥斯卡小金人向我招手——但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是一回事,孙爽凭什么这么说?他一口咬定我“会红”。就算因为我被辞退后,他依旧坚持这这观点。 估计前段时间节食节得狠了点,大脑神经饿得不大正常,我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再联想到那天钱唐说孙爽辞职,有个什么词听着挺耳熟。但到底是什么词来着?我想了想,应该是“责任”。 我一直特别不喜欢“责任”这词,感觉带着种不知所终的压迫感。不夸张的说,这词曾经在我家里的出现频率,和教室里“高考”出现的频率一样。 “李春风,学习和娱乐孰轻孰重,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关键要对自己负责任!” “李春风,你要像个负责任的大人!” 我还以为自己能暂时告别它呢,没想到这破词居然又蹦跶出来——如果把钱唐话里话外的东西补全,他是不是想说“孙爽落到换工作的下场,也都有你的一份功劳”。以及,钱唐是不是也在隐约提点我“你身边有三个助理,如果你一举一动走错,他们也会因为你而承担责任”。 这么一想,可就更惹得我犯起傻,心里还窝囊得要死。 “春风,你有点发低烧。”琪琪担心的说。 我默默坐着,把围巾拉高,盖住鼻子。生病?不会又是我的责任吧。 “下午还要去电台。”秀佳问,“你状态还好么?” 来,让我解释下什么叫做“有计划的媒体曝光”,是指在电影剧组正式的新闻发布会介绍我是主角之一前,我会以适当的频率亮相在人民观众眼睛里,并让个别觉悟比较高比较敏感的热心观众,记住姑奶奶的脸。 这适当的频率,就是适当的打酱油。比如我会去客串两集目前热播的情急喜剧,当什么美妆节目的嘉宾。再比如说,今天下午我就要参加的这个栏目。 那是个所谓“特别策划”的白痴节目,我在里面假装一个小记者,采访七分钟著名演员。为了这七分钟的采访,秀佳跟我演练好几次。她让我多笑,然后说话语速慢一点。不过因为还要后期特效加剪辑,所以我也不那么紧张。 “身体能坚持吗?”秀佳又问我,不过她们显然都觉得没问题。 在化妆室里化妆,造型师给我递来一条粉红色的纱布裙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穿,磨磨蹭蹭,直到秀佳和琪琪催我几遍才从走出来。造型师对我还要躲在没人地方换衣服的行为直撇嘴,但依旧走来帮我调整裙长。屋子里的暖气空调开着不大,我露着胳膊和脖子,抹胸裙才到膝盖,感觉非常窘迫又非常冷。 要采访的明星来晚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待的时候,我披着衣服沉默的坐着。周围都是说话声,琪琪在耳边不停告诉我位置和注意事宜,比如那个明星喜欢被拍摄右脸,我要在问第几个问题时微笑,然后该把“神秘礼物”藏在什么位置。 ——七分钟的采访,我在电台里耗了将近一下午。采访进行的挺顺利,我个人感觉要问的问题都问了。那是一名歌手转演员的演员,态度挺好的,就普通话不标准。他自己也虚心,说几句问一下我,我也都告诉他了。 个人感觉完全顺着工作人员指示来的,问题都问了,我展现的态度是温顺又和蔼。 等拍完结束,我准备回去换衣服,却听到身后有人讽刺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明星呢。她算哪根葱!” 我的精神一直绷着,此刻霍然回头:“什么,我怎么了?” 自然没人回答。 “我哪里没做好,你可以直接对我说的。” 大家都跟看神经病似的看我,秀佳和琪琪赶紧把我拉走。出于一种屈辱感,我也没有回头。 ++++ ++++抱歉,昨天全天登陆不上。。。然后今天开始**的卡文。几删几改,先放上来。希望没人等我TAT ☆、第51章 7.7 拖着病体回去的时候,钱唐正往他家厨房搬果篮。 大概是新年要到了,他家最近开始涌来精美的礼品。那些拆开包装能生吃的,比如西班牙火腿、菠萝蜜、沾满花生仁的巧克力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水果,基本都被我有计划的逐步消灭或储存起来。钱唐则依旧对我的偷吃偷藏视而不见。 我窝在沙发里,看到他正微微弯腰整理地上凌乱的空果篮。钱唐显然不怎么喜欢整理,但不耐烦的表情只维持几秒,随后自我嘲解般的挑下眉,只剩金丝眼镜腿散着光。等收拾好后抬头,他发现我的眼神,反而笑了起来:“我脸上开花了?” 我赶紧收回目光,疯狂提醒自己第四原则。 -- 第80页 钱唐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水:“怎么样,需不需要吃药?” 我不由抬起眼皮望他。钱唐已经知道了我发烧,那知不道今天下午发生的小插曲?以那俩助理的速度,估计早就通知到他。 我不确定钱唐的路数,不过可以确定他比那俩助理难对付多了。 于是我先发制人:“钱唐,你知道恋童癖为什么喜欢绿珠吗?” “恋童癖?”钱唐反应两秒,看着我手里握着的剧本醒悟,动动唇角,“你说石崇?” “是的!我看完第三遍剧本,终于看懂了点内涵。你说为什么石崇身边围着那么多姑娘,而他就偏偏只喜欢绿珠呢?也许就因为石崇喜欢绿珠不负责任!你想,在这世界上,有人专门负责任,有人专门来负责当别人的责任!也许绿珠就是第二种人!而我也想当第二种人!” 钱唐的聪明,在于他永远能抓到关键点反问我:“绿珠最后什么下场?她和石崇谁死的早?” 我被气得七窍生烟。 受虐狂和被虐狂理论改编失败,也没法用歪理邪说为自己辩解。今天不过是搞砸了个小采访,万一以后当演员也红不了,又怎么办?到那时候,反正也得我自己负责任,对吧。我并不是讨厌负责任。而是讨厌世界上所有的坏事,都和我有点责任。 钱唐倒没继续追究,他抽出我手里的剧本:“‘恋童癖’的外号给石崇还也贴切。特长生,今晚跨年。我请你出去吃饭。素斋、菌宴、烤肉?你有什么想吃的?” “都没胃口。”我非常蔫,有气无力的说,“我不想出门。你自己有活动就自己出去玩吧,我想再看一遍剧本。” 他慢条斯理的说:“你已经看了三遍,还依旧没什么进展。”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经纪人。 自从有了助理和卫导,钱唐似乎和我的日常生活和演员培训脱离关系。他明明掌握着我每日的日程进度,亲自研究和制定我的演艺规划。但本人又鲜少直接参与,永远由别人来向我具体解释和通知。因此在我面前,钱唐才能永远能摆出值得推心置腹的朋友姿态。 说来也可笑,那会我实在是太喜欢他了,根本看不出来钱唐连工作关系都不屑和我长久建立。而且又因为自己那第四原则,当时我还很喜欢这样的距离感——真的,有事可以主动问他,没事就不要说话。这样不温不火的关系多好!而且,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要互相闲聊呢?聊什么呢!有什么一定要聊的!来人啊,都给我退下! 何况那天我又格外不想说话。 今夜是跨年,我马上就十七岁了。岁数越来越大,想做的事情做不好,得罪了身边的亲人,心情总不被理解,前途黑的像山竹壳,还背负有那么多狗屁责任。我他妈实在是抑郁啊—— “抑郁?特长生。等你多读读书,知道自省其身,还能懂如何为未来作出计划。那么在有生之年,你有望达到抑郁这个水平。”钱唐不轻不重的嘲讽我。 他没有继续劝我出去吃饭,但自己也没有出去。 回想起来,自从我搬到他家,钱唐为了避嫌,基本只在二楼走动和活动,连游戏线都拽走。但那天跨年夜,钱唐把他的手提电脑拿下来,陪我坐在客厅里。 我披着毯子看剧本的时候,钱唐在旁边用电脑。我开始吃芒果的时候,他不停的打电话。我打开电视看跨年晚会的时候,他顺便告诉我了一些广告投资方的趣事。 某个时间,我以为钱唐是准备等我放松警惕后,谈谈下午我的不慎言辞和举动。就像钱唐之前热衷念的三流小诗,总是在不动声色的时候戳我下、教育我下。于是我也暗暗憋足劲,打算钱唐说什么都不加理会。甚至必要时候,我也会提高嗓门吵架。 但到了凌晨,钱唐烧第三壶热水给我喝。他对我说了句:“特长生,新年快乐。” “嗯,你也是。” 然后钱唐就点点头,走上楼。 新的一年就这么平凡无奇的来,像我的低烧一样没有痕迹。第二日我神清气爽的起床,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准备参加新年第一场形体训练。 但在车上,我突然“咦”了声。秀佳转头问我:“怎么了?” “哦,没事。”我合上自己看了无数遍的剧本,那上面原本都是荧光笔和贴满标签。但我发现多了一行字。很熟悉,曾经在张厚卡片上见过的字体。 “浮生若梦。和别人又有太大关系。” 三天后,我接到了卫导的紧急通知,暂时让我停止研读旧剧本。 +++++++++ +++++++++每次卡文我都会坚定告诉自己:冥王星你不要脸的呀,写的差写的少都没关系。写完就ok啦- ☆、第52章 7.8 我个人表示不打算接受钱唐单方面警告。 没错,钱唐的确很了解我,不过这只是基于他脑子好,也有更多耐心。但凡钱唐对我再多用一点心,他就应该去查查我的空手道犯规记录。当教练喊“停”的时候,我只会判断成“可以再打五分钟”。教练嚷嚷“李春风!”,我只会听成“可以再打一分钟”。当教练把我拼命拽走,我依旧会对着空气狠狠踢过去。 在对演员这职业有专业认知前,我曾经翻到过钱唐家里的一本书。 那上面有段写道“……到了命运不要王尔德演下去的时候,王尔德还在演”。这句话基本奠定了我的三观。我想,哦了,原来是这样。我要当这种演员。 -- 第81页 钱唐说如果有一天对我放手,我可能会摔得很惨。这话实在低估我。姑奶奶虽然叫春风,但人生一直稳定的惨。没可能会更惨,索性一鼓作气的折腾下去。 但钱唐倒不像只说说而已。 在我那次不算成功的电台访问后,他直接取消之后大部分的打酱油活动。“以她这个性格,与其费心约束或放出去得罪人,不如开始就拿出正宫的架势”。 制定新的宣传策略前,我声明自己的底线。 “我不太想传绯闻,我不要成为某人。” 琪琪和秀佳不约而同望着别处。而某人盯着我一会,不紧不慢的问:“其他要求呢?” 等钱唐走后,秀佳笑着告诉我:“春风,其实你现在已经有了绯闻对象啊。” 什么?!谁?!我呆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和钱唐?” 钱唐在娱乐圈的地位一直很微妙。很多像我以前程度的普通人,对他的了解只限于编剧作者,高收视电视剧,以及各种真假莫辨的狗屁绯闻。在我没入行时,叶青还提过几句钱唐别的。我再知道了他合写网络小说、游戏公司和工作室的那坨破事——然而这些还不是全部。 钱唐家里在江浙沪有资本,和父母关系很好。在游戏公司研发自己小说改编的游戏时,便借母亲的名义先一步对移动数字娱乐进行投资。离开游戏公司的同时,凭在音像和数字版权的影响,他母亲已经成为连传集团的大东家。 再剩下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钱唐建立了编剧工作室,成为金牌编剧。但背地里,他压根不是普通编剧。钱唐自己很有钱,又握有剧本版权,近几年还担任制片和监制。在剧组里,他完全不在乎导演中心制,钱唐自己压根才是剧组里的太阳。 大多数投资方发自内心热爱钱唐,因为这名字代表高回益率。何况钱唐总摆着文人嘴脸,喝茶养生国学佛学无一不精,接触起来显得有档次。但娱乐圈,有钱的大咖是少数人,名导明星都是围着镜头前后混饭吃的角色。于是大家眼睁睁看着突然冒出钱唐这样的奇葩,顶着上流的名头,做尽中下流之事:和编剧抢饭碗,和演员传绯闻,把导演当孙子使—— 联想到胡文静曾经每天在我旁边啃苹果,次次考试都拿第一次,羚羊忧郁的眼神,我非常能理解娱乐圈里有人想咬钱唐的苦恼。 如此载歌载舞又如此讨厌的低调,终于惹怒了圈内某方面的势力。钱唐的第一部电影声都不响便直接夭折。他沉寂了半年后开创CYY,重新监制电影,而我又是所谓CYY的一姐,还是主演——这“春娘娘”的破外号,估计得跟着我到死,或者等到钱唐结婚吧。 “我可以考虑传绯闻的。”我很真诚的告诉秀佳,“只要不是和钱唐传绯闻,我可以去和其他人传绯闻。” 秀佳白我一眼:“春风,这么矫揉可不像你啊!” 连向来温和的琪琪都劝我别傻了。唉,我总不能解释自己不想和他人传绯闻,就是因为钱唐。而如今不想和钱唐传绯闻的愿意,也同样是因为钱唐吧?这的确挺不好解释,再往深了想是挺矫揉的。 在所有被钱唐砍掉的活动里,他只为我留下了一个。那是台湾进驻大陆的美食节目。节目组先去到本地各种特色餐厅试吃,然后请回台湾大厨,和嘉宾一起在摄影棚重新回炉做改良风味菜。 饮食节目比访谈节目,录制的时间要更久。虽然面对各种生肉很恶心,每次吃完后都得在秀佳灼灼的目光中吐出来,虽然邀请的厨师通常比我还紧张,我还得给他提醒词——但我得说,我极其热爱这节目。那个节目组的编导也极其的热爱我,两期之后,他们诚挚邀请我当长期嘉宾。他夸赞我每次吃东西,脸部表情都是真正的享受,一点也不扭捏。 而钱唐在尝了我首次做的牛排之后,很久没开口。然后他问:“你往里面放什么了?” “毒药啊!” 他嗯了声:“不错,下次杀人可以考虑继续用这个牌子。” 我琢磨了会还是觉得钱唐在夸我,忍不住问:“你让我去那个节目,是不是就奔着让我去学做饭的主意啊。” 钱唐随口说:“是,以后你可以开个饭馆,正好叫唐门。” 我脸一下子就红了,呆住说不出话。结果钱唐抬头就打破我的幻想:“温瑞安?唐门?专门做毒药的地方?”他的语气很淡,“不是我的名。” 我在第三个问号时才明白过来,脸很难不僵硬。我恼羞成怒:“……你读过那么多书,该知道不要得罪厨子吧!” “那我该说什么好,特长生,”钱唐重新拿起刀叉,他说,“做的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我心烦意乱的说:“你现在已经被我毒死了,你不要说话。” 钱唐笑了,他看了我好一会,才继续吃。而我却收到了打击。在勉强读完两本溢器安前,再也没主动为钱唐做过一次饭。嗯,这一读就了三年。……反正后悔的不是我。 ☆、第54章 7.9 没多久,手机又响了。我还思考我妈的笑声是什么意思,也真是不想接,但这是钱唐的专用铃声。他今晚有饭局,不奇怪,但奇怪的是钱唐居然专门打电话来,半途叫我赶过去参加这个饭局。 钱唐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些,他低声说:“……待会有车在小区门口接你。”然后说了车牌号。 -- 第82页 我非常为难:“一定要过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都那么晚了,我快睡了。” “现在就过来吧。” 钱唐没有多加解释,他只是重复这么一句话。我好像隐隐听到钱唐那端四周传来悉悉索索笑声。 我不语。这真是非常糟糕的熟悉感啊。好像曾经参加家宴,某位喝醉的长辈硬逼着我喝酒。我当时直接泼了酒后,什么都没沾,也没人敢难为我。然而现在,我却拒绝不了喝醉后的钱唐。 总在电视出现的一句特别恶俗的话,怎么说来着?谁谁谁,你不过就仗着我喜欢你。 我悲愤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钱唐,你不过仗着我是傻逼!” 到底还是出了家门。站在寒风的小区门口,等车就得等了足有五分多钟。 等待过程又是屈辱感和极度不爽的时间。我没怎么费劲的就想起,曾经在马路边醉到靠在女人身上的钱唐,再费劲控制住自己想走回去的脚步和打人的手。 终于,夜色里驶来一辆很长很长的车。要不是司机小跑下来给我开门,我都找不到车门。豪车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随随便便停在酒店门口。于是我浑浑噩噩的走下车,只顾跟着来人走,直到开了间包厢门—— 其实在路上,我已经不快的预想过待会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比如酒池肉林,声色狼藉,比如钱唐已经醉到神志不清,再向别人介绍:“这就是春娘娘。” 虽然无比厌恶,但我居然也有点盼望这场景的发生。也许某种潜意识里,我大概指望钱唐表现的更糟糕点。就好像期末清晨,长久的不安后反而盼望最终成绩,早失望早安心早过假期,早,嗯,早点死掉无聊的少女心。 门后只是很普通的饭局。 水晶吊灯闪烁,下面是七八人围着的桌子。男的都挺体面,女的看上去穿得挺多,都是正经人的面孔。而饭局已经进行到末尾,圆饭桌上还有没撤下来的酒菜,尚有余温,看上去挺好吃。 随着我的出现,席间的大家停止交谈,纷纷把目光都集中到我头上。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真的是目光集中到我头上——我来时没梳头,头上只胡乱别着几个夹子,身上穿着一件带有巨大logo的粉色运动衣,脚下随便穿着棉拖鞋。 席间的人衣着不能说是精致,但像我这样的装扮还是比较触目惊心。 钱唐向我走过来,步态很稳,并没什么醉意。而对上他的眼睛几秒内,我知道钱唐已经彻底理解我的态度。我是说,虽然我如他意来了,但其实压根不想来的强硬态度。 可惜现在情况有变,我在钱唐审视的目光中,鼻尖就有点冒汗。钱唐倒是没说话,他不动声色的伸手从我头上取下最大的发夹,再轻轻把我带到席间。 “这就是春风。”他对其他人笑言,“这家伙不怎么好对付,但她这两年会是我工作的重头戏。”他又对其中一个络腮胡子说,“王导,您看资质怎么样?” 那络腮胡只笑着说:“挺好,挺好。也就不知道晟晟满意不满意。” 正在这时,我听到坐在钱唐右手边的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开口。她挽着毛衣袖子,手臂上得戴了三斤的水晶和象牙挂饰,此刻慢斯条理的搭话了:“脸还行。就这身打扮太丑了。我觉得一女生,品味没法解决,这辈子都只能当捡破烂的。”她抬头,挑剔的看着我,“你从哪个星球的乡下逃出来?或者说,这是标准狱服吗?” 钱唐眉眼微微一动,我却已经脱口而出:“我要是从越狱跑出来的,第一个想见的人能是你?” 她皱眉说:“见到我怎么了?!” 我的嘴皮子只能想到这种程度的反击,于是再吭哧了一会,我是:“也没怎么样。我,我就会很失望。” +++++ +++++待添加,总写一半是业界良心总逼我更新。言情。。但我写不出来我很头疼。。。上我改改二二先凑放着吧,晚或吞口 ☆、第54章 7.9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刚才那名叫晟晟的女孩。她其实比我大不了几岁,两颊处有不少雀斑,挺普通人的长相(说实话,今天这饭局没美女)。但方才她这么明显找我茬,席间都没人拦着,不知道是哪条路上的英雄。 晟晟望望我的脸色,越过我,作势要跟钱唐打小报告:“钱,你家——” 钱唐正和旁人交谈。他可不能像我以红茶代酒,每次都是真刀实枪的喝。我不想拿这点小事吵钱唐,只得回头说:“行吧行吧,别叫人了。我敬你。” 晟晟努努嘴:“你先把发夹取下来。这么丑碍我眼。” 我也不跟她废话,先给自己倒杯茶。结果眼前这不怕生的,居然真伸手来我跟前想取发卡。我想都不想,挥手就打开她,结果撞上晟晟手臂上那堆水晶和象牙,质地巨硬,疼得我再一咧嘴。 钱唐终于闻声看回来。晟晟恶人先开口:“钱,你让她把发夹取下来。我要看看她整体,不然她戴着发夹,总跟马戏团里猴子似的。” 钱唐这次可不打算帮我了。于是我只好任人摆弄。晟晟特别嫌弃的取下我那堆发夹,然后从自己的小包里神奇的掏出镜子梳子以及小化妆包。她快手的替我画了个妆,上下仔细打量我。 “……外观还行吧,化妆后好看了点。”晟晟歪头说,“不过,我的本意是找个丰满点的,略微有点胖有点白的女孩。” -- 第83页 钱唐解释:“她最近因为电影节食。” “眼睛太清了。我想找个眼神朦胧点疲倦点,还略微带些忧愁和孤独的——” “让她连续熬夜,熬着熬着就朦胧了。”钱唐冷酷的说,“她在我家吃白食,心情毫无压力。” 这次不光是我狂瞪他,连晟晟都被钱唐气笑了。 “哎,你还真想捧她是吧。但找错人了!我第二次当导演,她又是完全没当过演员的。到时候大家在片场都干瞪眼,怎么搞?”虽然有点讨厌,但晟晟说起话来感觉和普通女生不一样,带着和你讲道理的骄横感,“我自己不考虑用新人。而且我电影从没女二,她都没法露面。” 钱唐慢慢的转动酒杯:“给春风一个机会,她会给你惊喜。” “开玩笑!惊吓还差不多吧。” 他们中间隔着我,但交谈起来,好像我压根不在场似的。我在旁默不出声,拿着纸巾把自己唇上的唇彩擦下来。拿着晟晟那小镜子看了看自己。 镜子里的女孩眉眼清晰,面容很熟悉但又陌生。不管你相不相信,不管别人说娱乐圈多么繁华浮躁。但我要承认,在一定程度上,这个以“虚伪”当噱头而疯狂吸金的娱乐圈,帮我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是女的,还活着,被人需要着。 当然,如果能红就更好了。不红我对不起全世界的辍学高中生啊。 我“啪嗒”合上镜子,对晟晟说:“你就让我试试呗。”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就说试?”晟晟直接呛回我。接着在我哑口无言的时候,再皱眉看着钱唐,好奇的问:“为什么一定把她往我这塞?你本事这么大,绿珠这部戏都能给她拉来,接下来就继续走大制作大场景。我跟你讲,商业片不是我的目标——” “商业片也不是春风的目标。”钱唐说,“不管你相不相信,她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定位。” 我想,我明白个屁! 但钱唐估计说对了什么话。因为当晟晟再看向我的时候,目光略微缓和,没有之前那么不屑。 “那试试吧。今晚我把剧本传真给你。你给她买张两天后飞香港的票。记得买往返票,因为很可能她第二天就灰溜溜滚回来。酒店自己报销。”顿了下,她又厌烦的补充,“把你信用卡给她,到时候在当地让她身边人买点正常的衣服穿。你的审美很差!” 钱唐笑了,他只说:“嗯,交给你。我和你,我们也是几年的老交情了。王晟。” 等回去的路上,钱唐告诉我王晟就是席间络腮胡的小女儿。 络腮胡是国内的一位知名文艺导演,拍过很知名的几部歌舞片和推理片,业内和观众里口碑内非常好,是资历很老的前辈。王晟还有个哥哥,在圈内也是小有名声的商业导演。王晟自己在大学时学的艺术设计,如今也当了导演——导演世家啊,一家子闲货。 “今天把你叫过去,主要就是为了见见这个王晟。她马上拍第二部电影,之前的女主角因为查出来怀孕,宁愿付违约金都推辞了合同,现在正好有空缺。” 这时我已经和钱唐坐在那辆加长车里,酒店的司机开着钱唐自己的跑车,正在后面缓缓跟着我们的车。 “我打算争取让王晟当CYY签约的第一名导演。虽然她不是正经科班出来的导演,但很有才气。我最欣赏她的地方,是王晟根本不需要做太多的努力,就已经能把很多东西表达出来。” 我很怏然:“我看出来了,她不喜欢我。” 钱唐轻描淡写:“你不需要她的喜欢。” 我没吭声。我想到临走前,王晟再看看我,又望着钱唐。趁着没人注意,她有点无奈的伸手打了钱唐胳膊一下“你丫还真是一个祸害,等着天收你吧!”。半真半假的埋怨,钱唐当时连眉毛都没抬,依旧不显山不露水的表情。 在满肚子的疑惑和不爽中,我终于问钱唐:“你和那王晟怎么认识的啊?很熟吗?你俩到底是——” 没有收到回答。抬头一看,发现钱唐已经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这人是故意的吗?某个时间里,我盯着钱唐沉静的睡颜。感觉内心无比澎湃,很有点想扑上去摇醒他再把他抽下车的冲动。钱唐形容王晟是“不需要做太多的努力,就已经能把很多东西表达出来”,但钱唐说话做事,总带着非常微妙的磁场和分寸,让人忍不住集中精力,让人有点不舒服,但又隐隐心跳加快。 难道钱唐没发现,王晟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情不自禁的握紧自己的水晶镯子?他们这对狗男女!而你能理解旁观者我的心情吗?身为男朋友,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对象出卖美色,给自己赢来机会。 我心情一时特别复杂,而眼前的迁怒对象又睡着了,最后只好无处发泄的对虚空劈了几下手,重新闷闷盯着车窗外。黑钢玻璃上映出我的脸。我从兜里掏出发夹,把头发按来时的模样,重新别上去——呼,眼前终于神清气爽了! 等车开到小区门口,我打算想叫醒钱唐。却发现对面的人已经睁开眼睛,正不吭声的凝视着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干嘛?”我抖了抖,一时忘了之前想问钱唐的各种问题。 钱唐突然问我:“适应不适应这种生活?” “啊?” “有时候不知道你是反应慢,还是心胸开阔。” -- 第84页 “嗯?” “估计是前者。”钱唐笑了,“我得承认,特长生,我至今还是有点看不准你的性格。” “哦……”我过了几秒,皱眉问他:“你在骂谁反应慢!” ☆、第55章 7.1.1 我可不确定钱唐是不是祸害,但至少钱唐依旧是个不负责任的经纪人。 距离绿珠开机一个月,距离农历春节还剩两天,钱唐居然又鬼使神差的给我招来个剧本。我还没来得及莫名其妙,秀佳已经火急火燎的去为我办通行证、订酒店和机票。 “……其实主要还是你的态度。”琪琪轻声细语安抚我,“试镜不成功,我们坐飞机再回来。并不丢人。你专门飞去香港去试王晟的小众电影,这行为本身比试镜成功与否、参演与否更重要。这说明你刚出道就有拍摄文艺片的志愿,而不是上来就拍商业大片的炸子鸡。在以后的宣传里提出来,也能提升你的格调。” 我高兴的说:“啊,炸子鸡!我最爱吃!” 话虽然这么说,那天回去后,我熬夜守着传真机,囫囵吞枣的看了遍王晟的剧本。 幸好那剧本通篇大白话(就凭这个,得先给个好评),看的也算比较流畅。 王晟的电影名叫《时间止痛片》。 一对青梅竹马的小恋人,男生在一次车祸里去世。女生独自长大,考上大学。因为家境贫寒,她学习的副业是为大款当小蜜。在陪大款去香港开会的适合,她在酒店里碰到一位出差的大叔。而那位大叔居然是青梅竹马的父亲。七年前因为儿子的死,他终于和貌合神离的妻子离婚,搬家移民到北美,生活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这样有着相同回忆却互相没打过任何照面的两个人,在半土半洋的香港相逢。大叔随口和大陆来的女生聊天,愕然发现眼前的人居然是儿子曾经的小女友。于是他不动声色的盘问出两个人青涩又死于初期的懵懂恋情,非常感慨。再接着,大叔陪无聊的女生逛了三天香港,他们聊天、购物。他既把她当死去的儿子同般看待,又忍不住被女生身上的质感所吸引——到了第四天,大款要带女生离去。大叔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但最终缄口不语,两人擦肩而过。 我说过自己是很纯洁的孩子。面对这种百转千回的剧情,我还是略微震惊了一下。 “呃,我是演那个大款吗?”我乐观的问。 琪琪显然和我一样缺乏幽默感,我俩干巴巴的相对瞅了会。 “你演那女生,”她翻了翻剧本,“呃,叫女一号。” 钱唐说的对极了,王晟身上有一种野路子里闯出来的才气,非常引人注目。她在剧本里甚至都没给那青梅竹马的女生起名字,通篇只用“女一”代替。不同《绿珠》的大气磅礴,《时间止痛片》的整个剧本非常单薄,台词散漫,对话也日常。但读完自己的那部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回不过神来。 感觉莫名的被抓住。 我问琪琪:“电影为什么叫时间止痛片?” 她想了想:“可能是她想表达,时间能治愈一切伤痛?” “……那还不如改名成《都得死》,这样更直观。” 我忍不住朝天翻个大白眼,琪琪笑了。 钱唐曾经跟我形容过娱乐圈的本质和在娱乐圈打摸的人。他用的词比较文艺。什么“花显镜里”,“一片泥心融玉壶”。但现在我也算摸清点门道,电影这种东西就像蛋糕包装纸。主要看你想往里面装什么。有的电影想表达故事,有的想传达情怀。后者比较难,我们可以统统归为文艺电影和彻底赔钱货。 王晟显然在那条黑道上走的不回头。而她目前只是口头上给我个承诺机会。因为家里全是圈内人,招个女演员分分钟的事。据说那三天里,还会有几个同样候补人员纷纷飞香港试镜——这也是王晟的独特风格。她热衷小成本和短时间的拍摄,感觉对了直接a,实地取景,紧密日程,一鼓作气直到剪辑结束。 ……所以就是在导演界里混的学渣啊。她这作风,和我在大考前突击用功没区别吧。 《时间止痛片》作为小成本片,只计划在香港拍25天(怎么拍摄,怎么剪辑,这都是王晟思考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秀佳警告我)。这么算下来,和《绿珠》的日程并不严重冲突。 也就是,如果我能试镜成功,《时间止痛片》就要取代《绿珠》,成为我人生中拍摄的第一部电影——而这一切,不过就是钱唐带我吃了顿饭的事! 我跟嗑了药似得兴奋。简直比辍学当演员那会还更兴奋!什么叫人生如戏啊。我的人生轨迹又改变了,想想就挺神奇的!这在高中,能发生么? 只可惜身边就我一人兴奋加傻乐呵。从琪琪、秀佳、包括钱唐,他们对我飞香港的态度其实都挺平和。毕竟时间太赶了,他们好像都料定我试镜不成功后会再飞回来。反正只要获得个“曾经有演文艺片意向”的噱头,此行便算大功告成。 钱唐可能有点不一样。 临走前,他把自己的信用卡给我:“去买衣服,去买包。”过了会又补充,“衣服只能买裙子,包不能是双肩包。” 我随手把卡揣在兜里,烦躁的朝他挥了挥手。直到钱唐掐我脸下,我才嗷的叫出来。 从拿到《时间止痛片》的剧本开始,我就一刻不停的在阅读,即使坐飞机和去往酒店的路上都没停止。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来香港,住的酒店就在繁华区。而明天就大年了,琪琪和秀佳对香港的兴趣很高。她们嘱咐我有事打电话,两人便相携兴冲冲的逛街去了。 -- 第85页 我借口自己很累,其实就只顾躲在房间里看剧本。房间里没有人,我用之前演员培训的那点点基础知识,笨拙的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台词。没错,你现在肯定懂我想干什么了。我内心有种渴望,那种渴望就是姑奶奶很想演《时间止痛片》。 并不是说多中意王晟这剧本,我可不承认自己对那王晟有好感。 只是在《绿珠》的准备过程里,我被反复要求训练所谓“演技”,训练各种细枝末节,学会用平淡来表达激烈冲突。但和步步讲究条条规划的《绿珠》相比,《时间止痛片》并没有什么跌宕剧情。全部内容都非常流水。 抛开伦理和狗血,其实只讲述了两个人相遇,交谈,又心告不宣离别的小故事,比起《绿珠》过于惨烈的结局,我更喜欢喜欢这样顺水成章的东西。至于小蜜不小蜜的,大款不大款的。唉,个人的职业选择,我也不能干涉是吧。 作为临场突击小超人,比起硬记台词,我练不好的是电影要求传达的“感觉”。 “为什么王晟当时说她喜欢眼睛‘朦胧点、疲倦点’的女生?” 钱唐给我打来电话联络的时候,我抓紧时间问他。大概是要过年的关系,钱唐的声音听上去都仿佛蕴涵笑意:“特长生,你得先给我讲讲剧情。我没来得及看王晟的剧本。” 等听我磕磕巴巴的说完剧情,钱唐才悠然点解我:“也许就因为她是你说的‘小蜜’。也不知道你的年纪懂不懂:那些靠身体本钱吃饭的年轻女生,表面光鲜亮丽,但内心的某个地方都是破碎的。她们比较看透人世。而王晟要求的,就是那种‘看透后的疲倦感’。” 我皱皱眉。钱唐说的东西我的确不懂。潜意识里,我感觉自己应该还挺讨厌这种自恋自怜的“疲倦感”。 但钱唐似乎没打算继续和我讨论剧情的打算。他随口问我在做什么,并劝我出门玩。 “到时候在香港面试几个造型师,抽空去迪士尼和海洋公园看看。”钱唐叮嘱我,“还有,绿珠的剧本要随时看,不要忘记。那部影片对你入娱乐圈有决定性的影响。” 我又不明白了:“但你不是对王晟说,我很了解自己的定位?你不是说,商业片不是我的重心吗?难道我不应该对这部电影上心吗?” 他笑了:“我当时不这么对王晟说,你现在能在香港?”又解释,“那天晚上,我说的都是实话。在我眼里,你是很有自己性格的女孩,非常可爱。而王晟也是个有属于自己风格的新锐导演,很有才气。但春风,你的精力和体力有限,这次试镜只是一次经验——” 我沉默了半分钟之久,嗓子里的什么东西被堵住:“钱唐,你总这么说话办事吗?” “什么?” “就是……说一句话,但总代表其他意思。就总说一套,做一套。” 他若无其事的回答:“是,也不是。” 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去敲王晟的房间门,她和我住在同一家酒店。要说王晟虽然讨厌,但她的确有点风格,随身只带七八个助理,剩下的全部工作人员都在香港当地招募。而打开房门,满屋子的人,满腔的粤语,叽里呱啦。 王晟正穿着马甲,站在床上用英语打电话。她面不改色的,依旧是初次见面有点猖狂有点贱的模样,手臂上戴着一堆水晶象牙,挥来挥去。 见到我,她又习惯性的看了眼我的装束。“你怎么还穿得跟村姑似的。”王晟皱眉,“把外套脱了,让我看看你。” 我忍声吞气的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短袖。王晟也不多废话,直接上手,隔着短袖就摸了摸我的胸和臀,跟捏柿子似的。又让我原地转了一圈,走几步,摆出深思的模样。 “不行,真的!就真的还是不行啊。姑娘你还是个处女吧?你这样的小绿果,完全没有风情和内涵,我真没法要你。”王晟不耐烦的说,再挥挥手,“行了,你可以走了。跟你家钱唐说啊,真不是我不要你!我是真没法要你!” 就这样,我甚至连一句台词都没念,懵懂的就被她打发走。姑奶奶飞香港还四个多小时,这试镜全过程就只耗时一分钟。 琪琪和秀佳倒是完全不意外的表情,好像意料中走过场。走出门,她们还安慰我:“没事,咱们明天去迪士尼玩。对了,顺便给咱们春风买点衣服去,钱爷说了,没有预算。哈哈哈——” “哦,再买点中药。春风好像例假不太稳定,这次来香港带她再去看看——” 上了电梯,她俩还絮絮叨叨的,例假、衣服、迪士尼。 我突然回过神来,大喊一声:“你俩都他妈给我闭嘴!!!” 在她俩的呆滞目光中,我用手强力扒开还剩一条线的电梯门,直接杀回王晟的房间。门虚掩着,一脚踹开。只听“ouccccch!!!!!一声”,估计撞到门后一个香港人。 “对不起!但滚开!”我怒气腾腾的说。 房间最里面的王晟惊奇的看着我冲过来,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你,你要干嘛?”她很紧张,“李春风,你——” “我觉得你想的角度不对!!!” “啊?” 我盯着王晟。整整四天都在念她的破剧本,搞得姑奶奶魂不守舍。去他妈的,王晟不能只说一句话就打发我走!她得给我个让我走的理由,至少我得骂她几句。我是处女怎么了! -- 第86页 “我虽然没有风情,长得也挺一般,但,但我觉得我还是有优势的,就是年轻。你要知道,嗯,呃,呃,有的大款,并不会只因为喜欢美色而,嗯,就因为喜欢美色而包养小姑娘。我觉得,他们包养小姑娘,也有可能就只因为觉得小姑娘年轻。他们想享受同样年轻的感觉。只要女生在他们面前,装得乖一点可爱点就够了。并没有特别深沉的理由。玩具而已。真正觉得她特殊的,是那位能欣赏她的大叔。还有你说的风情,去他妈的,风情这种东西就跟菜谱似的,有人喜欢妩媚点的,有人喜欢清纯点的,口味不一样,但你也不能说我没有啊——” 琪琪和秀佳已经紧紧追着我跑过来,急得满头冒汗。满屋子的人鸦雀无声,只剩下我的普通话在胡言乱语。王晟在最初的惊奇愤怒后,只沉着脸安静听我说。 姑奶奶很少表达自己的观点,说了几句就有点哑口无言,缺乏逻辑。 “总之……”我最后也实在被逼急眼了,索性把钱唐的话抄过来,当结案陈词,“我觉得,我能理解她出卖**后内心的那种破碎感。虽然,虽然我缺乏你说的‘疲倦感’。” “说完了?”王晟又等了几分钟,冷冷的问。 我迟疑的点头。 “说完就滚出去。下次进门请先敲门,别跟乡下人一样丢人现眼。” 她这句话再把我气得,然而又心有不甘的沉默。这时候,琪琪赶紧拉着我往走,秀佳对着满屋子的人连声鞠躬道歉。 我沉默不语。内心的沮丧和羞耻还没升起来前,我听到王晟用她那种尖酸口气在我身后叫住我。 “明天早上,五点半,在酒店大厅集合不许迟到。李春风,我再给你次机会。还有,你要是敢再穿着粉色的连帽衫来见我,我就把你的连帽衫和你纯洁的阴、道捆在一起,扔到维多利亚港喂鲨鱼,你听懂了吗?” ++++++++ ++++++++ ☆、第56章 7.1.2 电梯无声的冲上去。秀佳和琪琪都望着我沉默。最后秀佳先开口,她调整表情,只当作无事的笑笑:“……那后天去迪士尼吧。” 我本来想问自己刚才的鲁莽道歉,被她这么一说,又皱起眉头。但转头的时候,发现琪琪面色苍白的直直瞪着我,她圆眼睛里什么晶亮的东西闪烁。突然间捂住眼睛,指缝里有泪水流下来。 “李春风,你以后能不能别这样……”琪琪哭了。真的,我没开玩笑,她居然真哭了,一研究生在一高中生面前流下眼泪。我确实有点目瞪口呆,“你现在是新人,还压根都没出道!没阅历也没人脉,谁会尊重你……不都是看在钱老师的面子上忍着!你总这么冲动,让身边的人跟着你操心,让人有很大压力……” 我呆住了,没听懂:“你跟着我有压力?” “要不是想跟着钱老师,谁来给你助理!”明明是我从王晟牙缝里抢来了角色,琪琪却好像完全受不了,她一下子就崩溃了,朝我嚷嚷,“你知道你上次的访谈节目,得罪整个剧组的人吗?全部都是我和秀佳在打点!你甩脸色甩的轻轻松松!但背后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是我和秀佳!就你有性格,就你狂,你是大腕吗?!你只有钱老师!小王导本来就怪脾气,你俩刚才要再吵起来。这人生地不熟,我和秀佳该怎么办?你多少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好不好!你不要总丢钱老师的脸,好不好!” 我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是我的错?但她刚才听到王晟说我什么了吗?她说我是阴、道啊! 电梯已经到达楼层,秀佳直接把琪琪先拽出去。 她冷笑说:“别这样,安琪。多没劲啊!钱爷给咱俩的价钱可比助理高几倍吧,而春风的性格,他上来也明说了吧!这活你爱干不干,不干滚。你自己想对钱爷发春,就憋在心里,少拿来明面烦人!春风还要早起试镜,没空听你磨叽——” 不再管低声啜泣的琪琪,秀佳绷着脸,把我拖回房间。 我还呆站着,她和上门后自己喘了口气,语气已经恢复如常:“春风,我们暂时还按照原计划来安排香港行程,先不告诉钱爷你明天还有次试镜机会了。如果你能熬过明天晚上,小王导确定用你,估计这电影的事才算彻底订了。我再立刻给他打电话,好不好?”秀佳居然还冷静的跟我商量这个,“现在八字还没定就说,让钱爷平白无故分心。” 我被刚才的琪琪吼得面色发白,喃喃说:“秀佳,上次你真被电视台骂了?” 秀佳沉默片刻,她没直接回答,只说:“别理睬琪琪,她有点嫉妒你。” “……你以后还会继续当我助理吗?” 秀佳长久的望着我,目光莫测。 最后,她伸手拉了拉我的连帽衫上的绳:“春风,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特别二缺,但有时候又觉得你特别懂事。你说你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会回答。我只感觉特别不舒服,然而沉默片刻,诚实说:“我脑子一次只能琢磨一件事。现在满脑子就只想着拍这片,我愿意尽一切可能去做。你们可以看不起我,也可以觉得我没能力拍不了。但你们身为我助理,别总泼我冷水和分我心啊。还有,我不要去什么狗屁迪士尼!” 秀佳笑着说:“看吧,现在还学会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 “对不起……” 秀佳抿了抿嘴:“现在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当初选择跟你身边,也是想靠上钱爷这棵大树。他想捧你,我也全心全意的帮你。琪琪并不是坏人,只是太书生意气。但咱们也不跟这种人生气哈。这年头什么行当都不好混,连点小委屈都受不了,也挺没劲的。” -- 第87页 我不知道秀佳最后一句话,是在说谁。我只能挺悲伤问秀佳:“那你呢,你会在我身边待多久?” 秀佳神秘的笑了:“就看春风你能让钱爷捧你多久了。所以我一直叮嘱你要红起来。” 等秀佳走后,我站在香港酒店的透明落地窗往下眺望。 从她的语气和神态,我有种感觉自己以后不会看到琪琪了。老实说,我确实不太想看到她了。也不是说记仇,主要这俩助理每天像灵魂一样缠着我。发生一次矛盾后就挺不舒服的。 眼前这座城市和我习惯的城市不同,高楼很高,高楼也很薄,像刀样根根指着天际。而远处的广告牌闪烁,似乎永无落幕之处。就在这个时间,我才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不是高中生,四脚朝天的踏入另一个圈子。 在这个新圈子里,我谁都没有,只有钱唐、陌生人,和各种要靠自己争取的机会。 姑奶奶这种性格,也许的确是挺麻烦的。但的的确确真改不了(就像我爸这么多年没尝试过似得),也的的确确就不打算改了。也许,真的只有红起来吧。才能让别人因为贪图金钱和名声围在我旁边吧,但这事也并不丢人是吧。 唯一确定的是,就算哪天沦落到让我去卖身。我也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看破红尘!去他妈的疲倦感! 王晟在凌晨五点半的时候,就和她的一个助理出现在酒店大厅。她戴着个黑眼镜,穿了个马甲。看到坐在沙发的我时一愣,问:“哟,这么早就下来?” 我没吱声。总不能告诉王晟,昨晚心烦意乱,房间太憋,我直接拿着剧本在大厅里看了整夜。我问她:“你觉得我现在眼神有疲倦感么?” 王晟却盯着我的连帽衫:“你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吗!” 我觉得自己被折磨死了:“我来香港就带了这么一件衣服!!!” 王晟终于闭嘴。 她很嫌弃的把我领到了酒店旁边的早茶堂,用高抬贵手的口吻说请我早饭。 我很犹豫:“我在节食……” 王晟假笑:“吃不吃?” 我妥协了:“哦,那和你点一样的吧。” 王晟没搭理我,她跟堂倌点菜:“嗯,三碗鱼肉粥,一凤爪,一菜心,芋头糕和马蹄糕各来一份。” 我赶紧接下去:“我点的都和她一样。三碗鱼肉粥,一凤爪,一菜心,芋头和什么糕。哦,我再点个虾饺和烧麦——” 王晟和堂倌还有另一个助理一起直勾勾盯着我。到最后,我就只吃了一碗粥。 吃的过程里,王晟随口问我:“你是一点舞台经验都没有吧?除了那次绿珠的试镜,和之后的演员培训。”看我点点头,她再看了我一眼:“那你现在,给我表演下眼前这碗粥很难吃。3、2、1,A!” 靠的……最讨厌餐桌上出题的人了。 剩下的两分钟,王晟和那个助理,眼睁睁的看我用筷子慢慢把粥里的米粒全部挑出来,再全部搅和起来,再一口不吃。 她终于受不了了:“行了行了,你弄得我都倒尽胃口。”又皱眉说,“你这是耍小聪明,不是演技。” 我不由对王晟多了几分好感,没人说过我有小聪明。 比起至今未定的女一号,电影里的男主很早就确定了,是个香港本地演员,五十出头,风度翩翩。 我看着对方的脸觉得特别眼熟,然而又叫不上名字。秀佳低声提醒我是罗良友,他在电视屏幕上出现的频率很高。演反派的的专业户,演过谋反的王爷、阴险的大家长、年轻时背信弃义的总裁,演技出色,但并不讨普通观众的喜欢。 王晟不是普通的观众。在广大观众爱上男一男二的时候,小王导爱上男二他爸。《而时间止痛片》这部电影,就是王晟特意为罗良友所写的。罗良友不愿意去大陆拍戏,她再上赶着飞到香港拍摄。 再次的试镜机会,就是女一和男一在大厅初见面。经过王晟的软磨硬泡,酒店只允许每天清早一个小时的拍摄时间,还不能影响其他客人。 我赶紧翻看剧本,这一场是讲大叔来酒店前,和前妻有场不愉快的电话。此时前妻已经重新结婚,有了新的孩子。大叔问能否将儿子生前最喜欢的存钱罐送给自己,然而被前妻断然拒绝。他在前台chebsp; in的时候,无意发现旁边的年轻女孩,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存钱罐。 这就是两人的初次相遇。 我被换上新衣服,穿上裙装和高跟鞋,蹒跚靠在前台。手里捧着红色的铁皮存钱罐。王晟的确超级细节控。小到指甲和睫毛都亲自检查过。她跟我说戏。在这个时候,王晟倒是非常耐心:“神情要略微傲慢点,唯独眼神紧张。女主角也是第一次来香港,明明很好奇,却要装着很不屑很烦躁的样子。对,一只手轻松放在桌面,但另一只手臂紧紧夹着存钱罐。重心要略微放在右脚——” “她情绪为什么这样复杂啊?” “因为她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被不属于她的男人拥有,待在不属于她的城市,她不知道这种局面能维持多长时间。”王晟慢慢说,“我们女生嘛,在世界上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只有感觉到安全感,才能放松自己。” ……安全感是什么,能吃吗?我需要食物和金钱。 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努力按照她的说法去想。这么彩排几次台词,再安排几次位置和灯光,就可以正式开拍。第一帧只需要用旁观人的角度拍我的侧脸。开拍前,王晟递给我个隐形耳麦,让我插在右耳里,可以听取她的指示。 -- 第88页 我其实并不紧张。这次依旧算是试镜,我甚至还没能和男主说上话呢。紧张个头!现在,我只需要对前台说:“我的房间门卡磁条不能刷,请你立刻为我换一张!”那表情要带着点佯怒,要带点傲慢——妈的,王晟刚才还嘱咐我什么来着? “我的房磁卡……坏……” 上来就说错台词了,这次剧本算真飞了。还有,昨天白得罪琪琪了。我明天要去迪士尼…… “小绿果。把这句话继续说下去,” 耳边突然传来王晟的声音,她在耳麦里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告诉我,“电影不是拍照,我不会说:停下来,我要拍了。电影只是记录,流动才是它的主题。”王晟的语言像催眠一样回荡,“把自己的动作和语言结合,让它流动起来。即使说错了台词也不要停下来,想到了全句后,就请继续说完。让她缓慢流动起来——” 我收紧了右手抱着的存钱罐,把左手搭在桌面,蹙眉看着前台:“我的房间门卡磁条不能刷,请你立刻为我换一张。” 说了很多遍这句话,王晟终于说:“可以了。” ☆、第57章 7.1.2 秀佳第一个跑过来,她抱住我:“很棒,你的行事很稳啊春风!” 王晟却再皱眉:“入戏速度这么慢,拖我进程。” 存钱罐都快被我胳膊夹碎了,我只觉得全身脱力,只能无声望了王晟一眼,等待她最终表态。 说实在的,到了这个时候,假若王晟不满意再把我一脚踹走,我真真正正没二话了。 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王晟勉强说:“对新人来说,这个程度应该算不错。待会我们再试试另一个重要镜头。” 我想起秀佳的话,板着脸说:“只能让你试一天,再往后就要收钱了。” 王晟咬牙对我笑:“了解。上处、女很贵哦!” 我气得再抖了抖,靠,太不喜欢王晟了。我急眼撑死就骂骂脏话。但王晟感觉满嘴都是黄腔啊。 那天是大年三十,香港冬天向来少雨,午后却突然下起雨来。正好电影里有一场男主的雨幕,王晟是非常穷的小众导演,估计压根没预算雇水车。她也顾不得我,带着那堆人马冲出去赶拍。 临走前嘱咐我一句:“晚上是你的戏份,到时候太平山顶见,你吃完饭去美容店接头发,我要长发的女生!假发套效果不好!” 你知道我一直是短发,也一直不穿裙子。但这点小小的讲究,现在早就被破除了。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坐在美容店,看身后几个人给我接头发。 店里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昨晚没睡,上午又耗神。我在理发店特有的药水味里撑着没一会,控制不住的打瞌睡。顾客椅前都有小电视。我旁边的人估计正看娱乐新闻,耳边就时不时传来激昂的粤语,感觉听得懂但其实完全听不懂。 神志迷糊时,听到几句普通话。“……大家很关心我的续约问题……目前,我已经……可以……信任……我答应了……” 陪我等待的秀佳轻声说:“麻烦把电视关了。” 我再硬撑着脑袋,最终两眼合着睡死过去。再被秀佳摇醒的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坐在下午的课堂,我蒙地就惊醒:“老师,我错了!” 秀佳笑着说:“哪里错了?” 我摇摇脑袋,新接的头发很重很重,唯一的好处是暖和。 “但我还能洗头么?”我摸了摸厚厚的长发,对自己的新造型有点恶心又挺新鲜。抬头发现秀佳正盯着我看。 “春风,你长发好看。显得淑女。” 我琢磨了下这个问题,发现不好回答。至今为止,能让我说出“好看”的女生,就程诺和叶青。前者的那种好看,像霸王龙那样难以忽视。而对于自己的长相,我只能说,长得是正常人吧。 “岂止是正常人,根正苗红啊。”这是钱唐说的,我也就权当夸奖了。 等坐在出租车里,秀佳一直若有所思的摆弄手机。琪琪不在,身边有了个缺口。我依旧在紧密的看剧本,顺便在袖子里藏了个菠萝包,心情还算不错。 车开到山下,沿着柯士甸山道往上爬。秀佳嘱咐我:“等小王导发完红包后,你也要记得发红包哦。到时候我给你。” 据说春节期间开工,导演和主演要按照惯例给整个剧组工作人员补发红包作礼节。 “我怎么也要主动发嘛?我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主演。” 秀佳笑笑:“没多少钱,心意而已。” 我也只好点点头。在以前,我都只收红包的那个人。 下车后后雨已经停了,临近夜晚,山间被风刮得巨冷。我冻得哆哆嗦嗦,路过一家店面,秀佳赶紧把我拽进去买了手套围巾和外套。我懒得进去挑,在门口等。 店里放着当地电视节目,眼瞅着都是脸生的明星,又说粤语。好不容易看见了一个我认识名字的女星,眉眼干净,说着普通话。 张雪雪面对众多话筒,她微笑说:“半年来,大家都很关心我的续签问题。老实说,这两天里,还有人对我提出邀请,问我可不可以加入他的新经纪公司……我想在这里答复一下——” 秀佳结完账,她叫我:“春风,我们走了。” 我站着没动,盯着电视。内心突然隐隐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 “非常可靠的人,我在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确定自己可以百分之百的信任他。只要他提出的要求,我什么都可以做到。而我也相信,他会给我的事业有更大发展空间——” -- 第89页 张雪雪是出道很早的歌星,早就有了女儿,而她此刻的一颦一笑,却像含羞而荣光散发的少女(这是我毫无贬义的形容)。 “我签约了CYY。”她轻笑,“在这里,祝大家新春快乐。希望大家能像我一样,有个崭新美好的新年!而现在,我也要和我最爱的人跨年去了。” 都忘记自己怎么来到山顶。 一路上,我都忍不住给钱唐打电话。我甚至不知道给他打电话是干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一定得打。然而,钱唐总是不接听,最后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我心里一阵一阵的慌,又控制不知自己打电话的手。 秀佳轻声劝我:“张雪雪是天后,她能被签入CYY,是新公司的很大荣耀。能为CYY提升名气……” “钱爷签了什么人,不是他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CYY的事情。他签约了张雪雪,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再捧你。真是两码子事,生意归生意,工作归工作。钱爷对你不一般。” “这件事策划很久了,春风,你不要总耍小孩子脾气……” 我觉得我没有小孩子脾气。 我知道钱唐准备将王晟当作公司里签约的第一位导演,我也知道钱唐打趣我是CYY的艺人“一姐”。但钱唐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也打算把张雪雪签成CYY的人?很神秘吗?就连秀佳都知道这事啊。他是故意瞒着我吗?我不过来了香港几天,钱唐的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办成这事了?我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呢——但我又该准备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脑子里很乱。 想到钱唐来香港后给我打电话,他耐心听我说了十五分钟的剧本——总是这样对我言笑不禁,讲着有点刻薄的话,开有点恶劣的玩笑,不动声色的呵护我,仿佛了解我内心的所有想法。 然而,我并不是这么对待的唯一一个人。 喜欢钱唐,信任钱唐,和钱唐处得来,觉得钱唐人很好,世界上绝对绝对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娱乐圈里有那么多人骂他,但也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他。只为了能和他共事,或只为了能见他一面而感到自豪。 说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我以前也从来都不在乎。 爬到山顶时完全感觉不到寒冷。整个脸都像发了烧,滚烫极了。 王晟早已经在等待,她满意的看了看我头发,看到我的眼睛时又愣住。“怎么了这是?” 我的唇无声翕动着,说不出话来。秀佳赶紧说:“天太冷了。” 王晟狐疑地看我一眼,说:“那边有热咖啡,赶紧灌一口。凌晨前弄完,咱们还可以放本地工作人员回家吃顿年夜饭。” 秀佳把我拉到一边,她严肃的说:“春风,我不管你是不是——” 我突然把紧握的手机摔在地上,秀佳吓了一跳。我从地上捡起来手机,又开始耐心的用石头砸,这么猛砸了没几下,智能手机的屏幕终于被砸碎。 我也终于满意。 “没事啦。”我说,向秀佳扯着嘴笑了笑。 秀佳盯着我,她一字一顿的说:“妈的,别这样,春风。你这样的性格再摆出妒妇嘴脸,太不合适了。我昨天可刚看了一副这样的表情。你要知道,钱爷并没有对不起你——” “谁是妒妇了?”我皱眉打断她的话,“你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不喜欢钱唐。” 秀佳都被我气笑了:“你不喜欢钱唐。你那眼神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忍不住狠狠瞪她一眼:“我不杀人!” “准备好没有?”王晟在那边叫我们。 秀佳拍拍我的肩头,止住话:“先去试最后一个镜头,回头再说。” 王晟让我最后试镜的,是男主和女主分别前最后一晚。 ——“我错过他的葬礼。因为我妈那天让我回姥姥家。我说了我想去参加我同学的葬礼。我妈却很忌讳,她说死人的脸有什么好看。但我又不能告诉她,我喜欢那个躺在棺材里的男生。大概是借口吧。如果我妈让我参加了那次葬礼,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很多选择都会有所不同。但现在,他们都从我手里白白流走。” ——“相信我。就算你当时参加了葬礼,那被改变了的人生,也许还不是你想要的。每个人都一边走着自己的路,一边随波逐流。” 就这么两段台词,整个电影里唯一的抒情部分。 王晟干脆对我说:“这段夜景,你拍的好就留下。拍不好,明天自己去迪士尼扑米老鼠吧。”又对罗良友说,“这丫头除了吃什么都不行,您千万别以为她代表我们大陆演员整体水平。到时候麻烦您亲自带她入戏吧,她真不是我的第一人选女主” 罗良友风度非常好,他笑着说:“哎,不要这么戏弄她。” 寒风里,我终于忍不住问王晟:“为什么电影的名字叫《时间止痛片》?” 她回头,淡淡的说:“所有的止痛片都是上瘾药物。你想靠时间痊愈你,还是对麻木上瘾?”王晟又挥挥手,她胳膊上水晶和象牙碰撞发出清脆声音,“本质上来说,就一混淆观众的名字。” 当时,我并不知道王晟也有服用可卡因上瘾的问题。 在香港待了22天。 刚开始王晟总数落我,直到有一次,她偷拍街景,不小心拍到脾气暴躁的老板娘。她老公和弟弟拿着菜刀追了我们三条街,我终于忍不住挺身而出。再之后,王晟就不叫我“小处、女”、“小绿、果”和“小阴、道”了。 -- 第90页 “会武功的春娘娘。”她这么叫我。我也懒得搭理她。 等我那部分杀青,准备坐晚上的航班回去。王晟请我吃了顿饭,期间,她跟我说了和钱唐的相识。 王晟她哥当时的女友是娱乐记者,和钱唐打过几次交道后,突然提出分手。王晟因为未来的嫂子,打算找钱唐“聊一聊”,却发现钱唐压根就不记得这号人。而“聊一聊”的后果,是钱唐鼓励并投资拍了王晟的处女作。那是部非常小众的文艺闷片。说也怪,这部片在境外的二流电影节上横扫不少奖项。凭着海外市场,钱唐勉强收回本钱。 “李春风,你真想当演员吗?”趁着秀佳不注意,王晟低声问我,“当一辈子演员?你这人有点意思,但戏路有限。普通的好剧本都撑不起你,你得一直挑一流剧本才行。而且,我总感觉你的心思压根不在演戏这方面啊。” 我没说话。 “钱唐能帮你。”王晟点了根烟,她很安静的说,“也就钱唐能帮你。他自己当过编剧,自己有CYY公司,能帮你挑剧本和资源。” 临走的时候,王晟让我转告钱唐,她暂时依旧拒绝CYY的邀请。王晟只想自己专心做小众电影,而且“总不能让钱唐什么事都如愿吧?”她轻轻巧巧,有点开玩笑的说。 ☆、第58章 陆是流星的陆 我回城后第一件事,先去空手道馆看了看教练。他依旧在场馆里指导人练习空手道,不知疲倦,我的意思是,我自个儿可就不能总那么耐心的给人当教练。 “春风,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训练?成人段位考也没参加,报名的钱还在我这里。” “哦,我得暂停空手道一段时间。” “学习很紧张?” 教练很理解的点头。 我没主动告诉教练自己休学,前段时间还赶到香港拍了个电影。这事比较复杂,解释起来耗费脑子。我选择坐在场馆里,边看教练给他人示范动作边啃苹果,等半小时后秀佳把我接到舞蹈教室。 原本以为要回城后要马不停蹄的开始《绿珠》。但剧组开机前都要请“大师”选定吉日,一轮风水八卦的东西算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延后一周。开拍后也要先取主旋律的外景,又为我争取了点喘息时间。 我不知道钱唐在里面搞没搞鬼。比起资金,他的影响更多不动声色,体现在各方各面完全察觉不到的细节里。我也不知道钱唐对我能接拍《时间止痛片》,持有什么态度。一方面王晟拍摄日程简直特别紧张,一方面我摔了手机后刻意没和他联系(反正秀佳自然会说一切)。估计钱唐听到后惊奇几秒的功夫,接着一笑置之。毕竟比起张雪雪那种影视双栖的大牌天后动辄几百千万的买卖,我接拍这种小型文艺电影又算什么呢? 从香港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我推开门,钱唐家依旧黑着灯,他本人也没有跪在地上迎接我。秀佳说自从张雪雪表态签约CYY后,整个CYY上下春节没有任何人休息,处理各种公关和后续的行程安排。钱唐自然不例外,据说他为表态度,亲自去北美联系张雪雪下半年的“冰雪皇后世界巡回演唱会”。 “借口!他估计忙着和张雪雪和她女儿一起happy度假吧。”我实在忍不住酸溜溜的想,脑海里浮现他在火车站和张雪雪双双离去的背影。 张雪雪签约寂静无名的CYY,自然是重大新闻,关于她和钱唐的流言蜚语,算了,你也猜得出来。反正我也不稀罕看,从香港回来后,我像之前那样行事:冷静的上演员培训课,冷静的练习笛舞,冷静的任舞蹈老师教导我,冷静的掐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奥斯卡。 琪琪没声没响的走了,我身边又新来一个助理。秀佳和我商量媒体宣传时的定位,我翻了翻她的本子,看到上面有无数选项。“御姐”、“清纯”、“个性”、“高雅”、“性感”、“时尚”、“夸张”、“励志”、“亲民”等等等等形容词。 秀佳解释那些词是噱头。一旦成功的建立大众形象,至少几年都不会改变,言谈举止甚至亮相的穿衣发型都必须维持所宣传的稳定风格。 “那我选狂野派,或者抽象派。” 秀佳没搭理我。她思考着说:“目前我们想好的定位,是健康、向上、又偏向古灵精怪。看过日剧吗,类似晨间剧的女主角路线。对了,春风你会空手道,宣传的时候需要提到这个。你还得抽时间把空手道段位考了,越高越好。这样更有事实依据。还有你的名字,李春风,这名字也给人温暖的感觉……”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自然是我以后能正大光明重新练习空手道,坏消息是我突然想到自己那糟糕的名字——真奇怪,我之前居然完完全全没想到! “秀佳姐。” 秀佳眯起眼睛,很警惕的说:“不行!”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我顿了顿,“我的名字能不能不要叫李春风?演员可以改名吧?有艺名这回事吧?” 秀佳依旧当我开玩笑:“你想叫什么?李春卷??” “不要拿我的名字和食物开玩笑。”我板着脸。 实际冒出艺名这个主意后。我脑海里几乎马上蹦出另一个名字。真的,很难不带恶意的想,假如我爸看到那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候,他那张脸还会不会总像个石头面具似得纹丝不动?他还不会再摆出轻蔑、冷漠和无动于衷的模样?他会不会有别的表情。 -- 第91页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总值得试一试吧。我想,我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常善良的好孩子。 “我要叫李权。”我缓慢的说,然而声音在发抖。 秀佳没有立刻答应我。这种说大不大又说小不小的事宜,她仍然要先等待钱唐意见。等跟我说完之后的安排(但我已经完全被名字兴奋到压根没听),秀佳便拿着那一大沓资料先走了。 留在身边的是新助理爱沫。不同于琪琪和秀佳最初先和我本人签合同,爱沫是直接隶属CYY本部,参加过助理培训。到目前为止,我对爱沫的感觉,的确就是“专业级别的助理”。 钱唐当初为我选的琪琪和秀佳,劝导和约束的意义比较多。我把她们当姐姐一样对待,并不敢真支使她们。 但眼前的爱沫就不同。她是资深哈韩族,担任过某韩粉团里颇有威望的粉丝主席。但爱沫并不是粉红娇弱女生那挂,少言寡语,很少问为什么。她手机里除了热爱的欧巴当壁纸,全是我的个人材料。虽然不像曾经的琪琪那样总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爱沫是除了我妈之外,唯一能把老中医让我禁食列表全部流畅背出来的人。 再后来我俩的对话就全面缩略成这样。 “八点,明天,十分钟。” “家乐福超市。” 秀佳忍不住问我:“能解释下你俩交流的内容吗?” “明天早上八点,她在门口等我,能迟到十分钟。下午我要去超市买东西,让她提醒我带袋子去。” 秀佳学着我翻了个白眼:“真行……怪不得CYY指名让她来。” 干嘛说这么委婉。还CYY,不就是钱唐指名让她来的? 但我装聋作哑没说话,前排的秀佳略微看了我眼,再回过头。 她最近一直被我严令不许提起钱唐的名字,肯定觉得我特别幼稚加特别玻璃心,但她也没说什么。 此刻,秀佳正和贾四聊天 “钱爷没料到春风居然接到了《时间止痛片》,他问了我两遍,又亲自给小王导打了电话,直到小王导确定。”秀佳跟贾四说在香港拍电影的事,她笑着说,“小王导就说了,咱们春风一念台词,那主角就没贰人了。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缓神呢!在香港每天提心吊胆,总怕小王导疯起来再换人——” 贾四笑眯眯的:“我知道王晟!有名的喜怒无常,她的戏不是普通人能接的。第一部电影虽然国内没上映,但海外有知名度的。咱们的春风别在非洲先红起来了!” 他们在前面逗哏,我同排的爱沫在旁边保持安静,但她的沉默和琪琪不同,脸上没有特别好奇和特别感兴趣的神色。 我不由想,她是什么背景呢?怎么被钱唐挖来的? 我曾经见识过钱唐面试。那会CYY刚招人,钱唐会亲自面试。而他最喜欢问别人的问题,就是“你是什么背景”。 钱唐解释的“背景”,并不是指家世或者教育程度(当然,这也算,他又说)。“背景”,是指一个人最初走入社会的方式,第一次跟的上司,赚到第一桶金的手法,第一次面对重大失败后的决定等等。 “背景是很广泛的含义,基本决定了一个人以后的处事方式”。 钱唐总结他自己的背景是“网络小说”和“游戏”,所以他对“版权控制”和“佣金抽成”敏感度非常高。 以这种言论,我的背景可以用两个字概括,“你”和“时间止痛片”。我最初因为钱唐才决定来娱乐圈,第一部拍的电影是《时间止痛片》。 在这里,我可能还要多感谢一个人。在香港的那段时间,我进入了类似曾经练习空手道,但又是练空手道时前所未有的状态,这实在是因为王晟的功劳(所以一回城,我迫不急的想探望自己正常的空手道教练)。 王晟打破了我对导演的容忍底线,而且她把嘲讽这技能上升到全新境界。她说我演技差、脾气糟、脑子笨、没品味、红不了、没前途、上了高中后还是处女。但等一投入拍摄,王晟又跟换了张脸似得,细腻温和又负责沉稳,对我不急不缓极有耐心。 面对真正的神经分裂,我反而没脾气了,只好表现的比王晟更成熟点。结果她反而不总说我没演技。等拍到最后一幕,我和罗良友相视一眼,再擦肩而过。本来以为这幕又要经过无数次重拍,结果一遍就过了。 王晟在监视器后望着我:“其实你只是脑子没发育好,但已经不是真处女了吧?” 我不由轻蔑的说:“傻逼!” ……如今姑奶奶总说脏话,王晟在其中要付很大责任。她不是开黄腔就是提钱唐,我越烦她越提,她越提我越钻研剧本。最后王晟简直像一只大号吸血鬼,把姑奶奶的全部精力吸去拍那部破电影。 等我能面不改色的接受j□j知识,乃至听到钱唐的任何新闻都保持淡定。电影迅速拍完了,王晟轻松的挥挥手,剩下我像平静的野狗一样默默回城。而她那句“你真想当一辈子演员吗?”和“总不能让钱唐什么都如意吧?”。不知道为什么又总回荡在我脑海里。 离开香港前,我在机场的迪士尼纪念品店买了个大号的布鲁特,那是米奇养的大黄狗。我把这玩偶摆在皮沙发上,深夜里在客厅背剧本时,是它和那个菩萨一起陪着我。 直到《绿珠》开机前,我还没有见到钱唐。 -- 第92页 +++++++++++ +++++++++++ 愉快的休息几天后,心大发现封面上的猫尾巴都被砍断了。。。愕然发现新封面 ☆、第59章 6.1 车开到影视基地,我让爱沫把菩萨像先放回酒店。 影视棚很大,特别大,还根据场景分了几号几区。我去的棚里仿建了楼梯和高楼。基本我的戏份都集中在这里,路过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长阶和圆形水塘。影视棚里人的不少,群众演员就有一个专门的区域。 我看着非常新鲜,感觉有钱没钱还就是不一样。有钱烧的爽,王晟那种又穷又想烧的人,基本完全比不了这大场面和大制作。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伙食怎么样? 秀佳领着我去和一圈人招呼下来后,在门口的时候和许久未见的卫导打了个照面。他顿住原本匆匆的脚步,扫了我眼。看来卫导已经知道我接拍了《时间止痛片》,他问我:“王晟,那孩子不是专门拍cult片?钱唐也真让你去拍?你也真赶过去拍了,你脾气不是很大吗?” 我下意识就回答:“我脾气不大妈。” 卫导没再搭理我,他领着那票人走进去。秀佳脸上一直保持着介于严肃和看开之间的微笑,把我拉去换衣服,再拉我去化妆间。 化妆间超级大,我坐在椅子上,闭着眼让各种刷子在脸上扫来扫去。爱沫这时候已经回来了,站在旁边帮我拿着包。贾四也同样在后面散散漫漫跟着,和场工聊天。 他们今天都是来围观我拍电影的,因为我的第一场戏就是亲热戏。 胡文静写的《绿珠》那本小说特别纯情,被改成剧本后反而有了几场挺凌乱的东西。但当时我正陷于“姑奶奶整个剧本都完全看不懂,怎么办、怎么办”的状态中。虱子多了不痒,也就没特别关注亲热戏。 而经过钱唐更改过后的剧本,基本删除所有需要露胸露大腿的超纲地方。但为了剧情和眼球,全片依旧留下几个极度暧昧的场景。 其中一段是石崇买下绿珠后,诱惑绿珠向自己主动献身。绿珠不甘,但不敢不从,只得闭目垂泪。石崇思考片刻,披衣从外室端来一盆樱桃。 石崇微笑对绿珠说:“君子有信:若在我褪掉你衣服前,你将整盆樱桃食尽,我从此便放你回归故乡。你愿意不愿?” 绿珠明知有诈,然而为了避免恶心只得一试。石崇刚开始只是极有耐心的散开她的头发,动作舒缓。绿珠渐渐放松,垂眸吃樱桃。但接着,石崇的动作便加快起来。转瞬之间,外衣尽去。 绿珠大惊,一边尽力推阻,一边继续取樱桃。美女食态自然别有风情,一吞一吐间,嘴唇脸颊神色是嫣然羞恼急迫之色。最后终被石崇得逞,绿珠嘴中填满樱桃无法发声。她闭目流泪,无力放开掌心里捏着的最后一颗樱桃。鲜红水果从葱白指尖滑落到床帏,滚落在两人层叠的衣服旁。 这一段剧情完全不需要演员任何□,也没有任何激越的镜头。然而字字暧昧香艳,幕幕风流刻骨,无限遐想都在期间。当时琪琪看完改后的剧本,笑着说:“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钱老师动一下笔,就敢收这么贵的价钱了?” 我脑子里只有几个大字:他妈的!已经很黄色了好吗? 为什么钱唐就不能写个蜡烛灭,第二天就起床穿衣服的啊!但那会我也不太好意思跟他说了,接着就飞香港。现在到片场嚷嚷,估计也没什么用。 等化完妆后,秀佳和贾四都夸我好看。《绿珠》剧组不穷,专门找设计师设计的服装。在戏中我一共二十套戏服,其中七套租赁,五套专门定制,剩下的七七八八不知道来历。 今天我穿着的衣服料子轻软细薄,层层叠叠的,肩上有帔子,裙裾垂至地面,拖曳出很长,再加上各种飘带。走路的时候就像一只神气活现的公孔雀。 贾四说:“春风像小仙女。” 我忍不住说:“小仙女?你知道我头上东西多重吗?我靠啊,得三斤多!” 秀佳往外推搡我,边走边给我掏出个能量棒。她掰了一半要喂我吃,我赶紧张口要咬的时候,秀佳又把手缩回去,叮嘱我:“这是今天拍这种戏,才格外奖励给你吃的。这也是工作,没办法,你别有情绪,更别骂人也别打人,等拍完后我把剩下的给你吃。对了,春风你记住,小王导和卫导不一样。卫导是你前辈,你也千万别跟他呛呛。” 副导演已经催我过去了,我为了不弄脏口红,只得小心的吃着,再缓慢慢的走过去。爱沫在后面帮我提着裙子,贾四跟我聊天,秀佳却又跑过去打电话。 卫导正在跟着地上的轨道看摄像机,我特别想走过去看看他都在看什么,顺便看看高级版的摄像机。但三名男演员已经等在副导演那里。其中一个比较眼熟,是邱铭。剩下的两个人我就不认识了。 年纪大些的男演员,面目冷然,叫邓力,在电影里演孙秀,也就是最后把我逼死的人。年轻点的男演员叫叶伽蓝,挺奶油小生的,在电影里试演绿珠原先的恋人,一直想刺杀石崇,也和我有点感情关系。 除了邱铭,那两个人在打招呼的时候,显然都不动声色的打量我。 我觉得自己能听到他们脑子里都在嘟囔什么。“哦,原来就是她啊”,“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对啊,本来就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 第93页 我依着秀佳之前反复教过我的话,跟他们客气的打完招呼,客气的扯了点没用的,耐心等待他们把我打量完,这时,邱铭在旁边突然笑了,他开口:“好久不见,小丫头。” 邱铭扮演的是石崇,我和他的戏份最多。他现在已经像我一样化好古妆。背手,束发,穿了身有暗纹的衣服,越发显得五官大气。 “您好,您好。”我念着秀佳之前的嘱咐,特别有礼貌的回复他,“邱哥。” 结果邱铭的笑意更深了。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说:“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我随口应付:“嗨,随便穿穿的。”看到贾四的目光,我再改口说,“不不不,这是剧组特意为我挑的。” 贾四和秀佳曾经跟我上过专门的“如何显得自己有礼貌”的课。简单来说,就是“如何装乖”。看着有文化的都叫老师,看着眼睛精明鼓溜鼓溜转的都叫哥,年龄不管多大的女的都叫姐。再其余的,分别叫“老板”、“总”、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外号。 我忍不住问了钱唐的诸多外号。这才知道“钱郎”和“钱狼”一般都出现在媒体上,一般管钱唐叫“钱老师”的都是跟过他剧的演员和编剧,叫“钱爷”的都是曾经目睹或听说他的一件事。 据说早期上饭桌,钱唐滴酒不沾。后来有个来自新疆投资方的亲弟弟跟他叫板,嘲讽他小白脸,最后还扯上签影视合同。结果钱唐也不吭声,就陪他喝了。等喝了八轮后,对方直接吐了,钱唐微笑着把他堵到男厕所里。那会大家都喝的完全站不起来,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着对方哭叫钱爷住手。再后来合同签成,“钱爷”这外号就小氛围的传开。 我的眼睛简直睁的比盘子都大。这是钱唐吗?他看上去瘦不喇唧,温温和和的,跑步还跑不过我。怎么可能还喝醉酒后打人?但再想想,又有点可能。 秀佳摇摇头:“那会钱爷还太年轻气盛。他这能喝的名声传出去,以后再上饭局,多多少少都再也推不掉喝酒了。” 我也想到钱唐家自备的一堆花花绿绿的药片,他面无表情的喝水吞药。说实在的,我现在越来越宁愿自己只把他看成高中校友。了解的越多,我对钱唐的感觉就越复杂。这样的人对我好是真好,忽视起来也真不当个东西…… 走神的时候,贾四已经帮我把话题接过去。他笑嘻嘻的跟邱铭攀谈,邱铭也挺有风度的点头。幸好寒暄了几句,卫导就呼唤我单独过去。 今天的拍摄表,就是要拍吃樱桃的那一幕亲热戏。 卫导和王晟的风格都被评论为细腻,但他们俩明显不同。王晟跟我讲戏,总是先问我的意见,然后找到和她剧本里的文和点,鼓励我把这感觉表现出来。而卫导就不同了,他上来就直接跟我演绿珠。 对,卫导亲自示范他想要我演的绿珠。当你看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导演,跟你做出诸类少女姿态,那感觉还挺神奇的。问题是,卫导模仿少女的姿态还特别的像。要不是那张脸,他比我都少女。 “表情要生涩,手自始至终都捂在胸口上——为什么要捂着胸口,想想你挤公交车,身边人非常多。女生第一反应,是先护住自己的哪个部位?” 我觉得要是我应该是先护着钱包,那就是裤兜的位置。 但卫导的眼神跟鹰似的盯着我,我想到他抬起我下巴时特别威严冷硬的目光,只好试探的说:“您觉得,捂住胸口好,还是抓着胸口好啊?” 卫导看我眼:“看来你跟着王晟,还真学了点东西。”思考了会,他慢慢说,“应该是要紧紧抓着胸口前襟的衣服,对。你不敢太抗拒石崇,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想象一下,石崇是你这辈子见过地位最高的男人。但你不信任他,无法全部交出自己,又忍不住被他的魅力所诱惑……” 我就问:“这绿珠脑子里怎么能想那么多啊,她喜欢石崇吗?” “在那个时代里,绿珠是弱者。而弱者必须先生存,他们没有那么简单的喜欢或不喜欢的情绪。”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卫导和王晟真有很大不同,就是卫导他是个男的。基本男的拍感情戏,还是带着股冷酷和胜负的意味在里面。我想假如换成卫导拍《时间止痛片》,搞不好能拍成个喜剧片。他对那些零零碎碎的感情不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钱唐下一次回归~~~ ☆、第60章 6.2 彩排的内容,基本可以归纳成“如何优雅以及怎么优雅的扯开姑奶奶的衣服”。 棚里挺冷,刚开始我还在戏服外披着外套。但亲热戏时打的灯光和普通的灯光不一样,场外虽然清了人,总还有几个白痴在看热闹。就这样被人目光盯着,被灯光烤着,衣服被人拉上来拽下去,我脑子开始明显混乱。 其实我这儿还好点,基本只对邱铭作出躲躲闪闪的动作,再露出厌恶的表情就可以(但可能有点厌恶到极端了,卫导几次让我表情柔和点,别像见到臭虫)。而比起我,邱铭估计累得半死。扒衣服看着爽,实际上我那衣服的扣子特别难系,布料又软,带子又多,邱铭把手都揪红了,感觉还跟薅羊毛似的看不见头。 最后卫导都急眼了,亲自来扒我衣服,再让我把小衣的扣子虚掩着,大家这才松口气。 正式开拍前,秀佳过来喂我点水喝,爱沫帮我把长发撩到后面,再帮我举着头上的那堆发钗。我靠在秀佳大腿上养会神。 -- 第94页 再睁眼的时候,发现邱铭正望着我。 “小丫头,你不说话的时候非常漂亮。” ……这人他妈脑子有病啊。不不不,真的不是我想骂人。主要我现在确实有点入戏了。你要是被人扯了半天的衣服,你也能入戏。 邱铭除了相貌英俊,的确有点演技。刚才扒我衣服时,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眉眼略微一挑——这个表情特别生动。而且不管彩排了几次,他都能做到一模一样的生动感。 哎,怎么做到的?我不由迷惑的打量着邱铭,他静静的任我打量。过了会,邱铭用眼神示意我看自己旁边,我瞥一眼,瞬间开心起来。剧组真贴心,他们还真为我准备了一大盆樱桃,待会拍摄时就可以吃了。 我立刻下意识抱紧秀佳大腿:“那待会我能真吃樱桃吧?哇塞!” 秀佳却皮笑肉不肉的:“也别高兴太早。” 随后才明白什么意思。卫导跟我示范怎么吃樱桃,又示范了足足半小时“从最细的地方,捻起樱桃梗缓慢的吃……手要微微绷直,优雅!但尽量有急迫感……樱桃汁不能溅出口,不能像仓鼠一样鼓着嘴……不能扁嘴……” 然后卫导又让我发出细微的鼻音,基本上就是细声哼哼。 这条亲热戏感觉足足拍了八万辈子。 越拍到最后时,我越觉得内心越难受。就是那种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操守,逐渐变的越来越低的难受感。 邱铭在上方压着我,很重很沉,英俊的脸在灯光下晃来晃去,始终抓着我手腕。姑奶奶手腕都已经被他抓红了。他在上方慢斯条理的说台词,身上传来强烈的男性气味,不难闻,但超级冒犯。偶尔还有什么很硬的东西碰到我的大腿—— 烦爆了!!!脏死了!!!去你的!!!!不能打人!!!!我的能量棒只吃了一半!!!! 我尽量放松身体,不去呼吸邱铭的气味。他高挺的鼻子在我脸上亲昵贴着,与其同时,我还得忍声吞气抓完全尝不出味道的樱桃,塞在嘴里。到最后,嘴里已经都是樱桃。我胸口来回起伏,简直忘了鼻子还能呼吸。 那感觉是缺氧,严重缺氧。我的眼前越来越黑,最后一个动作依旧是抓樱桃—— “绿珠感觉如何?”邱铭在我耳边轻声喘息,带着亢奋和刺激。 “不,不要了……” 完全凭着脑海里的印象,我小声的念出下一句台词,那声音娇柔的都不像自己。 邱铭亲了亲我的脸颊,我无力的松开手里的樱桃,任它滚落。 再然后,我就被自己生生憋晕了。 其实晕了其实没几秒,我大脑就是发沉发木,但仍然有残留意识。 一时间,只听到身边有人悉悉索索的说话。有人低声让周围人散开,留出空间让我能畅快呼吸。接着额头被什么东西冰了下。身体被扶起来,靠一个人肩上,他一只手解开我衣服,再来回推我胸口,哄我把嘴里的樱桃吐出来—— “想想你挤公交车,身边人非常多。女生第一反应,是先护住自己的哪个部位?”卫导不愧是男性少女,他之前说的话太对了。我是个女生,虽然觉得钱包很重要,但老实说,有人敢抢我钱包,我只会打他。有人要是敢摸我,我得打死他。 嘴里堵着的樱桃吐出来。我在耳边声音的指示下,缓慢的用嘴巴和鼻子呼吸。意识终于渐渐清醒,眼前也有丝光亮,但胸口前那只手还在摸我——去他妈的,拍戏的时候还没摸够嘛?有完没完了? 我身上一有劲,便粗暴的推开那人,顺便狠狠的踹他一脚。 这场亲热戏是在一个类似帐篷的纱幔里,四周有柱子撑着。他被我推倒后,一声闷哼撞在柱子上。我自己也累得够呛,手脚无力的靠在另一个柱子上——那柱子显然不结实,头顶的纱棚彻底散倒下来,我和身边的人像落在盘丝洞里的猎物,被裹得严严实实。 等我好不容易挣脱了身上的纱巾,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着卫导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我,邱铭满脸愕然,想走上前几步,又克制的停下。 ……等等,邱铭?如果他本人现在站在这,那刚才不是他摸的我? ……完了,我把秀佳打了,她估计要辞职了。 ……等等,秀佳此刻正站在我左方,她满脸绝望的看着我。 我呆滞着,深呼吸几口气,慢动作的回头看。 钱唐正一声不响的从那堆狼藉站起来。他弯腰拾起眼镜,没再看我,却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来,丢在我脸上。秀佳和爱沫迅速回神,用他的西服团团捂住我皱巴巴的上衣。 “冰块。”钱唐仿佛没看整个片场惊诧的目光,他揉了揉手腕,“再给春风拿点冰块,让她喝点水。” 场务立刻跑走了。 “卫导你们继续拍,我在外面等。”钱唐客气的对卫导说。 他说完后就走了,根本没再看我。片场所有的目光又集中在我身上。一种非常诡异的沉默气氛。 我悄声问秀佳:“秀佳姐姐……” “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叫我姐姐了。” “……钱唐什么时候来的?” “你吃第二颗樱桃的时候赶来的,就坐在导演旁边,”秀佳特别小声的在我耳边说,“刚才你那一条算过了。卫导喊停,邱铭从你身上起来。结果发现你整张脸都白了,躺在那儿没进的气。钱爷亲自过去看了看你,没让别人碰……你醒来后就把他打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 第95页 “哦,”我呆呆的,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我那一条过了是吗?那我拍的好不好?” 这句倒是让卫导听到了,他冷淡的说:“差强人意,不过你的水平暂时就这样过了吧。” 整个片场里,好像就我和他挺高兴的。 ☆、第61章 6.3 秀佳看我沉默,她让我别想太多。“张雪雪要想唱主题曲,肯定要和卫导打招呼。钱唐是来看你的,正好赶一块而已……” 我一声不吭的。过了会,我慢吞吞的问秀佳:“那他俩是准备要结婚了吗?” 结果秀佳噗的一下子就笑出声了:“哎,我刚想夸你今天表现很好。怎么一说话还像个孩子!什么就扯到结婚上了啊。” 我深深皱眉:“那他俩是男女朋友吗?” 秀佳又笑:“这又哪儿跟哪儿啊。”然而她含糊着,没说不是,也没说是。 ……臭不要脸!添堵高手!这就是我脑海里瞬间涌上描绘钱唐的形容词。原本我还能想点别的、更高深点的词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怕秀佳再说我“嫉妒的脸”,于是我只能憋着,深呼吸几口气,假装不在乎的样子。 秀佳识趣的转移了话题:“还有半个能量棒。” 贾四看了看我脸色,也逗我:“来来来,吃完东西,我再把你背到车上去?” 要搁以前的性格,我宁愿拖着走也不愿意让人背。依靠别人总让我觉得不自在,没骨气、有心理阴影。但现在,我尽量不这样了。 趴在贾四的肩上,我只感觉浓重的疲倦和累。就只想赶紧回酒店洗澡吃东西。爱沫已经先去开车,拉开车门,立刻听到里面一声“她怎么了”。 是钱唐的声音,他居然也坐在我的保姆车里。 我紧紧闭着眼睛装死,秀佳代替我回答:“春风今天拍戏拍的太累,贾四就把她背回来。”等待片刻,她估计也看出来我没睁开眼睛的打算,只好无奈说,“估计这姑娘睡着了,钱爷。您看……” 钱唐沉默片刻,然后他淡淡说:“这车上已经坐满人,没多余位置,就先把她扔到后备箱去” 他这话可就把我气到了!我猛地睁开眼,倒是要见识下谁还坐在姑奶奶的车上。张雪雪吗?我靠! 但睁开眼睛就知道上当了。除了钱唐气定神闲的坐着,后车厢里空无一人。灯光近无,他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里。接着钱唐笑着伸出手,把我拉到他旁边的座位坐下。 酒店很近,只有三、四分钟的车程。我一路上都气鼓鼓的坐着,也没心思跟他说话。钱唐也没费工夫搭讪,他在我旁边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把今晚的饭局推了。 “你们先谈,问题其实不大……我这里有其他的事情,不过去……”过了会,他温和的说,“只怕我再不管她,又要被打一拳。” 秀佳和贾四都微微抖着身体,估计在暗笑。我却跟坐在刺猬背上似得。妈的,钱唐不是在说我吧。什么就打一拳,其实我轻轻推了他一下而已,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当时我晕了啊,他凑我那么近,不推他推谁啊? 挂了电话,钱唐转头对我说:“特长生,待会我们去你房间,商量下改名的事情,行吗?” 再重复一万遍,我真心特别讨厌钱唐那种风格。就好像不管多长时间没见面,他对我态度总是这样温和熟悉,他再用这种近似于若无其事的口吻说话。真没趣,装什么熟,姑奶奶看透了他! 只可惜现在钱唐说的是对我挺重要的事情,也不能断然骂回去。我张了张嘴,只好哼了声当作回答。 秀佳在反光镜里对我拼命眨眼睛,我以为她让我对钱唐态度热情点,也懒得管。但等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带钱唐走在酒店的走廊时,突然明白了秀佳的暗示:钱唐家的宝贝菩萨还躺在我床上呢。 那成语怎么说,捉贼捉什么来着?捉赃吧?不能让钱唐发现这事。 于是我猛地回过头,身后跟着我走的钱唐猝不及防,却依旧撞了满怀。之前他已经把西服脱给我,此刻他身上的衣服是有点毛茸茸又有点扎脸的薄呢料子,鼻子撞上去就特别酸疼。 “春风?”钱唐稳住脚步,再扶住我。结果他的手表和我头发缠在一起,拽得头皮再一疼。 我的手本来就笨,钱唐显然也好不了哪去,两人低头研究了半天都没解开,我累得满头大汗。 “我这一撮头发很贵诶。”我不耐烦的说。 钱唐估计早就瞅到我的头发,一直忍着没评论,此刻微笑说:“这就是你在香港接的长发?王晟眼光不错,你的新形象很好。” 想打马虎眼的夸我?晚啦!像我这么酷的人。实在应该借此场景狠踩钱唐一脚,或者再照着鼻子给钱唐一拳。最不济的,我得骂句脏话恶心下他的耳朵吧。但我只愣了一下。耳边窸窸窣窣,是钱唐褪下手表,在我上面继续解头发。而像本能反应似得,我借着这么近的姿势,只是伸手抱住了他。 头顶的钱唐仿佛叹口气,气息吹动我发丝。他的胸膛近在耳前,我安静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钱唐,琪琪在香港被我气走了。”我听到自己这么对他说。 钱唐无声的再按了按我的头,头发一轻。他说:“我们先进房间。”伸手就要取我房卡,我缩回手,默默的离开他几步。 钱唐站在外面等我,我借口要收拾东西,先独自进了房间。 -- 第96页 关上门,只是很简单的套房。我看到布鲁特被摆放在床头,菩萨像被摆在最高处,它和在钱唐家时的表情没什么不同,依旧充满着莫测高深的平静雍态。我垫着脚尖抱起它,坐在床边,让菩萨冰凉的头贴在我脸颊旁。 要到这时候,我才能缓慢体味内心迟来的占有欲、挫败感,求不得,以及,深深的嫉妒滋味。秀佳说的没错,我就是在嫉妒。但我其实并没有嫉妒张雪雪。我想,我真正嫉妒的人,就是钱唐。 有句话说起来特别肉麻,所以我只说一次:一直以来,我都非常非常的孤独。从开始,直到现在。而再然后,我遇到了钱唐。 琪琪曾经笑着说我身上好像有开关,能从高中一下子转换到演员模式。她当时和秀佳讨论出来的结果,是我家教好,见过大场面,所以能很自信的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有做演员的潜质之类。 绝对是鬼话!我的确有家教,我爸几乎是从小罚到大,用各种方式训诫我如何改掉身上的各种习性。可能拜这种“优良家教”所赐,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懂得,做新手都需要什么态度。而当演员,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到现在,慢慢学会把很多事情交给秀佳他们做,让专业的人替我策划、引导、决定。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非常困难,往后也就这样了。从参加演员培训,独自香港过年,拍片时被王晟翻来覆去的数落,我也能做到完全不在乎,心里一定要争口气拍部电影给我爸看。 每当这时候,我总忍不住想钱唐。他和我不同,脑子好使,和父母关系貌似亲密,身边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多少人骂他多少人喜欢他,都不妨碍钱唐做任何决定。他看上去总是很沉得住气,每个人都愿意聚在这种人身边——但我总隐隐感觉,这样的钱唐却和我有一样的孤独。只不过,钱唐认为很多事情都没有必要,也打从心里不在乎。就连那菩萨像,虽然说是“供”,但其实只是被有一搭没一搭的冷落在角落,作个完美的假样。 ……那还不如给我呢,我还能天天陪着它。 我把菩萨像胡乱藏在高柜子里,拿备用被子掩上。洗了把脸,打开房门。 钱唐靠在墙上,风态很好的等待着。他低头端详我晚上吃的沙拉,若无其事的说:“特长生,今天晚上我也没饭吃,你的沙拉介不介意分享?” 我板着脸:“有点介意,那你只能吃一点点。” 钱唐走进我的房间,微笑着:“我是不是来到山大王的窝了?”他把饭盒放在茶几,很自如的坐在沙发上,“门开着吧。我们边吃边谈,说完话我就走。” 我坐在他对面,钱唐随口问了几句我在香港的事,就提到正事。 “你要改名为李权?给我一个不是为了气你父亲的理由。”钱唐迎着我的目光一挑眉,“别这么看我,特长生,我是你经纪人。当初我们就说好,你不能对我有任何秘密。” 我沉默片刻,决定实话实话:“其实吧,我也不确定自己能当多久的演员,能当成什么程度的演员。但怎么说呢,当演员毕竟是在公众面前露相的机会——” “所以万一红不了,再万一名声臭了,不能让人人都骂李春风。索性让另一个姓李的给你背黑锅?”钱唐用叉子搅拌着我的沙拉,他淡淡说,“糟糕阴暗的做法。” 我一下子就恼火起来。 “狗屁!我……我改名并不是为了气我爸,至少并不只是为了气他!反正我早知道,自己不是他最想要的孩子。”顿了顿,我止住气,慢慢的说,“但我哥死了,除了我爸和我妈,世界上几乎已经没人记得他,也没人知道他存在过。如果我的艺名叫李权,这是我哥名字唯一可能再出现在别人眼球里的机会,我就觉得这件事挺好的,可以做一下。就是这样的。” 反正,我爸想让我当替代品多年了,也不差这次。不过背黑锅的事,也不能说我没考虑过。 钱唐不语,长久地望着我。他向来不动声色的,此刻也看不出接受不接受我这种解释。过了会,钱唐才说:“过两天,告诉你决定。” 这自然又是让秀佳通知我了。 +++++ +++++ 感觉这文有借鉴某文的嫌疑,幸好不存在版权纠纷,汗== ☆、第62章 6.4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房间里特别安静。 我打着精神吃着猪食一样的沙拉,偶尔抬头,却发现钱唐的目光正举重若轻的落在床上。此刻我的床头正摆着那鲜黄色的布鲁特,当时在机场买下它,只因为那狗带点夸张的快乐造型。现在看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显得有点傻。感觉是小孩子玩的东西,缺乏档次感啊妈的。 钱唐收回目光,他似乎觉得有趣,微微一笑,并没有评论。但我的脸又就有点红了,开始想手痒打他。靠,这是怎么回事! “你……” “我……” 我和钱唐一起开口,再都顿住。 钱唐等我几秒,他先说了:“我这两周内都会留在这里。房间就在你楼上。” 我心里的大石头放下来,感到特别庆幸。 太好了,钱唐不回家,就暂时发现不了家里少了一只菩萨。等哪天没戏休息,让贾四偷偷带我回城。嗯,再把菩萨放回原位,神不知鬼不觉的…… “你想说什么?”钱唐问我,显然等着我继续说打断的话题。但我可不敢吐露太多。毕竟他猜我心事,一猜一个准。 -- 第97页 “我,我就想说……”我憋了会,“你被我打的疼不疼啊?” 钱唐反问:“你觉得呢?” 我只好说:“……我觉得,你不应该占我便宜。” 他嘴角一勾:“那你对邱铭还真是手下留情。” 我内心的某部分又开始咆哮起来。总不能说,敢惹姑奶奶不开心的都得死吧,全宇宙无一例外!不巧邱铭幸运的躲过去,钱唐总赶上。再想到钱唐目睹我和邱铭滚来滚去的场景,脸不由更红了。 可我就是不想让钱唐知道自己很在乎,于是嘴硬说:“咳,邱铭当时是在拍戏!摸一下两下的也无所谓。” 钱唐平淡的回答:“我当时救你,摸一下两下也有情可原。” 我终于忍不住,咔嚓把手里的塑料叉子捏断。 操,当时邱铭在我身上压来压去,虽然能感觉出他的克制,但感觉已经接近百分之九十八的暴躁(要不然我怎么能把自己生生憋晕)。假如不是因为吃樱桃分心,我早一巴掌把邱铭直接掀走再灭了烧了围观的人—— 而,是谁那么了解我个性,非得在亲热戏里还加吃樱桃? 某个喜欢装无辜装清高又臭名昭著的编剧、经纪人和制片人和CYY的老板坐在我对面。他好像只是在无聊的拿话逗我,然而态度又有那么一点的认真——这么洞察人心和缺乏操守到了恶劣的程度,这就是钱唐。 他好像是一棵树,不负责任的散发吸引感,永远等着无数傻兔子自己往上撞。虽然邱铭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钱唐显然比全宇宙的人都更坏点! 只可惜我总拿他没办法,只好阴沉的瞪着他。 “特长生,”钱唐显然不打算再纠结这个话题,他的声音非常温和,“在香港怎么样,有没有吃苦头?” 我狞笑着回答:“没有!我每一天都过得特别开心,特别爽!没事在半夜里经常还笑醒!” 钱唐假惺惺的说:“那我就放心了。”然后他微笑补充一句,“你成长了很多。” 我去他妈的。说好话谁不会。钱唐说他对我放心,但他不是一直都对我特别放心么——他压根就没对我上过心啊。 钱唐望着我片刻,然后他估计也没话说了,开始动手收拾我那没怎么动的沙拉。不管我怎么抗议,他还是带着我唯一的口粮扬长而去。 我彻底没东西吃,又被钱唐隐隐气得肝疼,只好先去洗澡。 过一会,秀佳敲门,她满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给我送碗粥。对,一碗肉粥,有米有肉那种。而且喝完粥后还有香蕉吃,一根特别甜美的大香蕉! 我受宠若惊的看着她。 “……太惯着你了。好不容瘦下点来,整天给你测脂肪率。有什么办法,你一多吃就脸胖。”秀佳抱怨,“慢点吃,春风,别总是显出我虐待青少年儿童的饥饿表情。” 我吃饱喝足后心情终于好了点。再把菩萨像从柜子里解救出来,放在最初摆的位置。 “唉,春风,你这菩萨怎么还没……” 秀佳又叽歪了什么,我没听见。实在太困,眼皮子都打架,歪在床尾就直接睡着了。 我在第二天傍晚见到了张雪雪。 下午那会正在拍邱铭的戏份,没我什么事。要说拍中国古代电影,基本少不了两大元素,“书法”和“武功”。武功我还没见着,据说在另一棚,秀佳死活没让我过去。而魏晋朝代,书法少不了,邱铭那一条书房镜头过后,卫导自己兴致来了。他同样是文化人儿,喜欢拿软笔写字练字。 写就写吧。卫导写完后,也不问别人,偏偏问钱唐。而钱唐这种假面人,自然称赞字不错,结果卫导居然把笔塞给他:“那你接着写。” 我跟卫导接触的,其实不算多也不算少。他肯定是比王晟老道很多的资深名导,但卫导这人也是有点骨气,或者说怪癖。就是他明明同样很懂人情世故,擅长观察,有时候会故意冷冷的落人脸,折人威风。 更别说他一直瞧不太上钱唐,并不隐瞒。 就比如现在。我看到卫导微微露出点冷酷的表情,立刻察觉有热闹看了。提着裙子奋力挤进去,原来卫导在纸上写的字是“宁可清贫自乐,不作浊富多忧”。 呃,连我都看懂了。卫导这是讽刺谁呢?钱唐怎么接着写啊?难道写“LZ+1”。 而钱唐只让围观的人都散去些,剩下我和卫导。然后他提起笔,慢悠悠写“看尔整顿乾坤”。 就七个字而已,我还等着呢,卫导脸色已经变了。钱唐的手一顿,便落了滴余墨在宣纸上。 他止笔,歉意说:“不小心污了卫导的墨宝。” 卫导冷哼一声,直接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靠我极度不解啊。什么意思? 我瞪着眼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看着卫导的背影,再转头看钱唐不紧不慢的把宣纸折叠,扔到道具的火盆里烧掉。接下来我死死缠着钱唐,非让他把整句话写完给我看。钱唐被我烦的不得了,终于趁着没人,在他自己手机上把整句话打完。 “宁可清贫自乐,不作浊富多忧”,钱唐诙谐的接下去,“看儿曹整顿乾坤;任老子婆娑风月。”不过钱唐把“尔曹”改成尊敬的“尔”,剩下的半句又没写。但显然已经成功气到卫导。 我不由特别无语。觉得自己非常不理解这种文化人之间的斗气。有劲没劲啊,这么文艺干什么啊?钱唐这样隐晦的反击也只能气卫导,要我我就不生气。我压根都不知道这些酸诗。 -- 第98页 钱唐问我:“你自己手机呢?” “摔了。” 钱唐望着我刚要说话,他手机就响了。我下意识看眼屏幕,上面显示着“张雪雪”。 ☆、第63章 6.5 不知道钱唐感受到了气氛没有,但我下意识望向他的时候,发现钱唐也正侧头看我一眼。 他神色没变,仅仅目光幽深了点。我觉得那眼神是警告我要保持礼貌,但后来才知道钱唐也同样觉得隐隐不快,不过他涵养比我好而已。而钱唐也真的想到就做到,张雪雪是我见到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见过的绯闻对象。后来我闲着没事,想盘问钱唐从前的情史,基本都无从下手,全部被他轻描淡写过去。这大尾巴狼! 当时我很不喜欢眼前这场景。只是钱唐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站着,才勉强敛着点。于是我用仅剩无几的修养,低声对张雪雪和她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再不说话的转身离开。 背后听到张雪雪淡笑着说:“这么喜形于色的脾气,也还是小孩子,果然像风一样……” 钱唐淡淡说:“她不是李春风。” 我略微顿住脚步。 “她叫李权。” 张雪雪没接茬,估计她没听懂钱唐话里什么意思。我只感觉心里哇凉哇凉的,提着裙子跑走了。 那天换完戏服,回酒店都没见着秀佳。爱沫沉默地帮我揉肩膀,她可真是全下天一号贴心的助理,安静又不多话。基本有她在,我什么都不用操心。这一点不光是我,同剧组的演员都很羡慕我。 回到房间洗完澡,我抱着布鲁特发呆。又听到投胎般的敲门声,是秀佳来了。我还以为又有粥喝,提起点精神开门。结果呢,什么吃的都没有, 秀佳上来就盯着我问:“春风,你太行了,你怎么说动钱爷许你改名的?” 怎么说动的?今天和张雪雪见了一面,钱唐突然改口称呼我为“李权”。我什么都没做。 秀佳听完后的神情很复杂,她揉着额头,自言自语的重复昨天的话:“还真是一骑红尘妃子笑。他也没让你受委屈。” 我沉默片刻,然后突然说:“秀佳,我今天见到张雪了,我觉得钱唐不喜欢她。” 秀佳不以为意:“早跟你说过啦。” “但钱唐也不喜欢我。”我沮丧说,“这名字是他赏我的。张雪呲达我几句,他就把新名给我了当作补偿——哄了西边哄东边,姑奶奶是他养的狗吗?” 秀佳无声地看了我眼,她那眼神有点熟悉。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张雪雪望着我的目光。 她缓慢说:“都已经这样了?春风你还想怎么折腾啊?为了您的改名,我开了整晚的会。钱唐赏你名?你以为改名就动动嘴皮那么容易啊。赏也得先有才行啊!”她自己打住,一副懒得跟我说的神情,秀佳现在的确满脸倦色。她再从包里掏出个新手机,“你能换手机了吗?” 在香港摔坏手机,秀佳立刻给我买了台新的,但我一直没用。内心犯着傻念头,非得坚持到钱唐亲自来问我那手机为什么摔坏后,才肯用新手机。秀佳当时被我气笑了,也没搭理我。 我接过新手机,和钱唐之前送的一模一样。但已经不是原来的旧手机了。为什么我入了娱乐圈,甚至和钱唐住在同一屋檐下,都没有感觉和他的距离拉近? 秀佳站起来,走到那菩萨像前拜了拜。然后她背对着我,用极轻声的说:“春风,你折腾差不多就得啦。咱们好好珍惜下现有的资源和平台。不管你要什么,先只想着让你红起来,先走上轨道。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也不要真跟那外号叫你似的,真往恃宠而骄的路上走……” “什么外号?” “你真想当春娘娘啊!”秀佳反问我。 我不由一愣。“春娘娘”这外号被钱唐开玩笑的率先叫几次,有趣已经多于讽刺。钱唐身上有种东西,很能安人心。而这种安心感,非常容易依恋。 要到这时候,真的是到了这时候,我突然就切切实实的理解了点“责任”的概念。很多事情之前我以前没想到,现在感觉懂了点头绪。 钱唐对我的态度,似乎介乎欣赏和不屑之间。我是高中生时,钱唐可以说非常欣赏我(虽然我都不知道欣赏我什么)。但等我当演员时,钱唐就暧昧了。不管摆出平易近人的态度,钱唐其实是我很多东西的“最终决定者”。钱唐对张雪雪的态度,都比对我要更认真。 秀佳不太鼓励我喜欢钱唐。但钱唐是她老板,我和钱唐之间的关系越紧密,或者说钱唐愿意照顾我当演员这事越迫切,也就越能为她保住饭碗。她平日总催促“让我红”,大概也是完成自己的心愿。 世界上想要独立,证明自己能力的,不是只有我一人而已。 我愿意在这个满是大便的圈子里混成“春娘娘”吗?个人感觉这称呼挺委屈我的,即使身边的主角是钱唐。更别说,我还挺不喜欢张雪雪望着姑奶奶的那种眼神,让人恼火。 我重重呼了口气,点点头:“明天我就把菩萨像还回去。” “……你有听到我之前说的话了吗?” “你是让我清心寡欲,努力自立,然后红起来。” 秀佳盯着我片刻,然而又挑不出我错。这时候,门再次轻轻敲起来,秀佳让我继续躺着,走过去替我开门。过了会却没动静,我生怕是钱唐,赶紧跳下床先把菩萨像塞进被窝藏起来。 -- 第99页 等收拾好了,刚想走到门口看看动静,秀佳却沉着脸走回来。她嘱咐以后开门前,一定先看谁。除了钱唐本人,任何人都要先给她电话。 “刚才是叶伽蓝,他说明天是你和他的戏。想要你和他对对台词——这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不会有事的,他没能力对我怎样的。”我信心满满。 “春风,你想问题不要那么简单,根本不是打得过打不得过的问题。”秀佳丢了个白眼,“你先睡吧,光跟你说闲话,忘记告诉你之后的工作安排,明天告诉你。还有,我一个人管不过来你,得再从CYY给你调来个助理。” 我把头缩在被子里。 张雪雪在得到卫导肯定后的片尾曲,第三天就走了,她行程很赶。钱唐留下,他在影视城待了足足两周。十四天,没少待也没多待, 开始的前四天,钱唐会和我一样出现在片场内,不过他显然不打算伺候我,也不打算给我讲戏,更不打算帮卫导排忧解难。钱唐干什么呢?我拍戏的时候比较全神贯注,没法注意钱唐干什么。但至少我等戏的时候,钱唐就舒舒服服坐我旁边,抱着他的笔记本打字。 钱唐不是什么明星,但比起气场镇人的邱铭和高高在上的卫导,大家更乐意跟他攀谈。到后来,片场里的三教九流,每个人都过来跟他打了声招呼。钱唐就只微笑听着。他自己身边人也多,大事小事不停的都来找他。 我前两周戏份很密,依旧没落得和钱唐多少的相处时间。而且到后来,我被身边大批人马动静吵得台词都背不下去。索性帮卫导除害,让钱唐赶紧从片场滚蛋。 钱唐滚是滚了。那些人看我的目光都更怪异些。 而在每天的NG当中,我发现自己的忍耐力有慢慢增强的趋势。有一次,试演我身边丫鬟的女生,脱口而出管我叫“绿娘娘”,我连翻白眼都没翻。大家不由都夸我和蔼可亲。 卫导只在镜头前指导我,平时基本当我透明的。邱铭对我的态度不算冷也不算热,但已经是几名男演员里最好的了。邓力刻意的和我保持距离,而原本和我年龄相差最近的是叶伽蓝,他是圈子里著名的富二代。自从他半夜拿着剧本到我房间敲门,秀佳便对他印象极差,总让我提防他。 ++++++++++++++++++++ ++++++++++++++++++++ 汗,基本上2000多字的章节,我都会后补些内容。因为发誓不要写2000字的v章节== 然后还有什么,我得想想,脑子又不清醒了。 ☆、第64章 6.6 我没有把这点小风波告诉任何人。叶伽蓝只是我一个小麻烦(至少当时,我这么认为的),比起这档无聊事,我可能更关心几天后尹子嫣要进剧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演技这种东西就像念书。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问题是我这还真没有,而且还缺大发了。卫导也批评我,不过他的言辞低级低不过王晟,委婉委不过钱唐,他只凉凉的评论我没文化没水平,但好在性子够拼。这话我听空手道教练说过多遍了,也不在乎。 钱唐不在酒店里好好蹲着,听说驱车去附近同期的剧组转了圈。我发现他闲着的时候喜欢让人围着,但真要做事的时候反而只带很少的人。有时候连秀佳都不知道他在哪,我也懒得问。 收工的时候能碰到钱唐,我累得半死,耷拉着脸从钱唐和他那一堆明显不是剧组人员的人边上飘过。他却开口叫住我:“特长生?” 我停住脚步。钱唐打量我好一会,他不动声色的问:“今天拍摄的怎么样?” “挺好。 “你入戏的快不快?” “还行。” 钱唐从我凌乱的发型和衣服收回目光,淡淡说:“很好。”过了会,他又诚挚的补充,“这电影的票房,我可全指望你了。” 我决定不被他气死,临走前感觉钱唐还盯着我背影。 在尹子嫣没进剧组前,我还算凑合。她来了之后,那阵势排山倒海的压过我。尹子嫣真的不小女人,做事特别独立。但那眼神动作真心太太太牛了,永远充满踌躇顾盼,总让人围着她打转。卫导这么不吃软的人,都对她格外耐心,更别说人家的确有演技。 尹子嫣的镜头基本五条就过。与她相比,卫导说我几个小举止凝态滞涩。我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上来,没事便跪在旁边练习。一天下来,脚上居然磨出个水泡。 爱沫扶着我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秀佳婉转的问我需不需要钱唐留在片场里,或者让钱唐直接给卫导打个招呼。 我想都没想,立刻打断她的话:“别这样。” “不是帮你求情,”秀佳一副很正直的样子,“就问一问卫导对你的期望到底是什么。如果照着尹子嫣比,她那样的演技,整个圈里不超过五个指头,你——” “至少我做到及格吧,你不要让钱唐管。” 秀佳还想说什么,但走到我房间门口,门前摆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秀佳拦着我不让过去,打电话把贾四叫上来。贾四以点炸弹的姿势翻了下盒子,确定没危险才打开。 里面是个全新的平板电脑,里面已经下载好各种各样的游戏。 是叶伽蓝送来的, 秀佳的脸色和包装纸一样花花绿绿的。原来她一直瞒着没告诉我,叶伽蓝是传说中的城中四少,轻浮无比,口风不好,特别喜欢沾年轻女孩的便宜,总和嫩模传绯闻。 -- 第100页 “他妈是启成集团的大董事。估计看CYY目前刚成立,知道我们轻易不会得罪人,借机缠上你了。”她抱怨着,“卫导讨厌剧组里有绯闻,他还来这套。” 我更感兴趣的却是别的:“城中四少,这都谁啊?” 秀佳还没答应,闻讯而来的钱唐替她随口接下去:“城中四少,风少花少雪少月少。” 我来回看着秀佳、贾四和钱唐的脸色,在嘴里来回念叨几遍,勃然大怒:“什么风花雪月,你真当我傻啊。”过了会,忍不住再问钱唐,“有你吗?你是几少啊。” 钱唐直接说:“我是四少之五。” “我就知道,你是……算了,你去死吧!” 秀佳在旁边盘问我和叶伽蓝有什么关系,我自然说没有。钱唐并没有把那平板收走。他检查了次,随手把玩一遍,居然开恩让我把平板电脑留下来。 我得承认自己很高兴。 “可是——”秀佳蹙眉,看钱唐的表情如常,就没再吭声。 钱唐只说我该睡了。他随手带上门前,最后对我说了句:“只是暂时让你留着,等拍完戏后,还得原封不动送回去。” 我老觉得钱唐眼神好像怪怪的,话里有话。然后顺着他的斜视目光,我回头看到柜子上没来得及收起的菩萨像,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我错了。”我赶紧抓着他,“我立刻就把平板还回去,真的,我都没跟叶伽蓝说过话!你的菩萨我不是故意的……” 钱唐望着我一笑,然后我双脸发热,看他抽回手。 “没事。”他这么说。 这件事大事化小。就在第二天下午,平板电脑厂商代表便来了。他们正好推出新型平板电脑,打算用宣传海报当噱头。而拍摄期间,他们希望主要演员的通讯客户端都是本品牌。而作为宣传回报,他们给主要演员和工作人员免费发了个新平板样机,正好是叶伽蓝送我的同一型号。 卫导自然看不上这等小恩小惠,只是坐在机器后冷冷哼了句:“多事!” 一时间,人手都捧着相同品牌的平板电脑,大家都对白来的东西挺高兴。除了我和叶伽蓝。 我是因为心虚,叶伽蓝不高兴就肯定是因为别的了。 他把我在化妆间前堵住。 “那平板电脑……”他欲言又止,单手撑着墙。过了会,叶伽蓝好像想通了什么,他不再纠结,只掏出自己的手机,“你手机玩什么游戏?” 我刚开始真是一丁点防范叶伽蓝的心都没有。真的,世界大体还是公平的,以他那种智商,要是家里祖辈再没点钱。那就的确太不公平了。难道都像钱唐那样滑不溜手找不到破绽吗?那我也得出来当演员报复社会。 叶伽蓝低声说:“别这么正气凛然的看我,妹妹,交个朋友啊。交个朋友又不违法,你又不是钱唐的女人?嘿,你不是他女人吧,他最近办公司不是和梁细细复合了?我听说你在香港,到处跟人宣扬你是个处女——” 我眯着眼睛,缓慢的靠近叶伽蓝。趁着他眸子里有点慌乱,一脚踩上他的脚背,再把胳膊往下一拉。秀佳他们本来就在我身后,耽误半分钟的功夫的时候,叶伽蓝已经坐倒在地上护头大喊。 贾四迅速拦着我,别看他平日里都摇摇晃晃,但一招就架住我。其实我也没踹几下,你知道晋朝的衣服有多少带子吗?带子多到做任何大动作前,都得仙风道骨的先撩起那长裙子。 “我压根没打他脸,”我低声对秀佳说,“他故意捂着头的!” 秀佳狠狠瞪我眼,她和爱沫把叶伽蓝扶起来。这时候,叶伽蓝的经纪人也慌慌张张跑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叶伽蓝他可能真有钱。一般有点钱的人都要点脸,他不肯承认被我打,只强笑着:“没事,刚才摔倒了,李妹妹把我扶起来。得,我手机呢?” 我也知道这是打圆场。在秀佳目光的逼迫下,不得已把角落里他那破手机捡起来,再假装乖巧的递过去。 他沉默的接过来。这时候总得想句话说吧,我犹豫了半天,说:“……你这金色诺基亚挺好看的。” “这是VERTU。”叶伽蓝纠正我,他嘴角浮现一丝阴森笑容:“看来李妹妹,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直皱眉,张嘴就要说话。秀佳把我往后一拉,她和贾四笑眯眯的打圆场。还说要钱唐请他吃饭什么的。叶伽蓝的经纪人显然有怀疑,但还算礼貌的应付。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叶伽蓝只低头揉着他的胳膊,仿佛刚才那刺眼笑容就是我的错觉。 ……变态啊。 +++ +++ 这文真是我真爱啊。。。我更的慢点,但不会断更。最近比较忙ing ☆、第65章 6.7 王晟虽然总喊着小投资电影,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是心高气傲不想拉钱。就凭她家那么多亲戚导演,王晟也能混得不差。CYY和王晟签的是两年合同,演员和导演不同,这合同的时间限制对导演来说,基本就跟虚设似的。再往难听了说,是王晟赏脸给了刚成立的CYY一个花头——但临走前,明明王晟说不让钱唐总是如愿的! 我还没琢磨明白这里的黑幕,就先被卫导拿三台水车给轮番浇病了。 那场戏场面特别大,同期有武打和取声。剧情具体是什么,我有点印象模糊,光记得前几天蹦到湖里,在雨里跳了场舞。所有工作人员都穿着雨衣,除了演员。棚里的春天很冷,水不太干净,刚开始只是眼睛滋得有点红肿。再后来邱铭先我一步染上小感冒,我还活蹦乱跳。但老话说让感冒最快的痊愈方法,就是将感冒传染给另一个人——没错,邱铭就是这么对我的。 -- 第101页 因此等轮到姑奶奶休息的时候,我奄奄一息躺在酒店的房间里。因为发高烧,错过了剧组开放媒体的第一次探班,不过,我没来得及遗憾这个。说实话,我的身体一直特别好,小病小灾都少。但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就比较背,不是绝经,就是生病,青春小鸟简直太让人骚瑞了。 这么怏怏的躺在房间里一周多,生日都耗过去。卫导探望我三次,他淡淡让我好好休息。邱铭倒是送了我一个特别大特别香的花篮外加一个戒指,听秀佳的嘶气声,感觉应该挺好看,我眼睛蒙着纱布也没看见。尹子嫣象征性的探望我一次,我趁乱摸了把她的手。特别软,跟我妈似得。而听说叶伽蓝也随大流来看望我,不过他就没说上话了。 发烧是病毒性。开始的时候,眼睛发肿,左耳也在夜里跟针扎般的疼,吃了药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爱沫和贾四日夜守着我,后来好了点,秀佳就在我床边,我让她给我读剩下的剧本。 等一天深夜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坐在我身边,摸了下我的额头。 话说这几天生病,我天天被人握手摸头,享受临终前主席的待遇。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下意识的就问:“是钱唐吗?” 钱唐按住了我想摘眼罩的手,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不太好:“怎么病成这样?” 我回答不上来这问题,只好摸索着向他声音的方向竖了俩中指,结果再被钱唐捏住两根手指头,“哎,我可是从外地中止会议,飞回来特意看你,怎么就得到这待遇?” 我怔怔地坐着,刚睡醒感官都有点呆,加上眼睛被蒙着看不见。钱唐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过了会,我试探的再叫他声:“钱唐,还在吗?我操,难道我是病出幻觉了。” 下一秒手指再疼了下,我嘶了声赶紧甩掉。钱唐松开手,语调还是下沉的:“我得咨询一下医生,说脏话这种不齿的毛病,能不能也一块治了。” 我这才确定钱唐真来了。没人说“不齿的毛病”。 之前钱唐在片场待了足足两周(无所事事,净给我添堵的两周),就要回城处理CYY那些破事。不像演员的空闲忙碌的时间泾渭分明,钱唐是再忙都很有序,甚至能抽出时间做闲事,前提是只要他想。 临走前,钱唐陪我在影视城的小饭馆里单独吃了顿饭。他格外嘱咐了我几句:“自己警惕点叶伽蓝,和邱铭不要走的太近。卫导那里一定要有礼貌——” 我点头往嘴里狂塞各种肉食,心不在焉的听着。 钱唐叩了叩下桌面:“特长生,好好听着。不是所有年纪大的男人,都把你当小孩看。还有,别再傻盯着。我不像你眼前的这顿饭,吃完就会消失。” 我帮他补充完:“嗯,至少你现在还不会消失。” 片刻的冷场。钱唐无声地望着我,有点头疼的样子。我可懒得管,该吃吃,该继续盯着他就继续盯着他。反正看几眼又不会死人。 钱唐没有再继续。他换了话题,跟我商量生日的事情:“我跟卫导打过招呼,让你多休息一天。借着这机会放松一下,有什么需要告诉秀佳。” 他再温和的问我,“有没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告诉我。” 我盯着钱唐的脸,我百分百敢拿眼前盘子里烧的很难吃又很珍贵的咕噜肉打赌——钱唐仅仅知道我生日,压根不知道具体日期。仅仅知道要送生日礼物意思下,压根不会上心挑选。钱唐洞察人心得很,然而对某些只要稍微用一丁点心就可以发现的东西,他却总不屑去发现。我对他这种作风无可奈何,但不想为他的骄傲来买单。 于是我回答:“CYY不是刚签了王晟,你把她叫过来给我磕三个响头祝寿当礼物。” 钱唐自然回我句别扯淡。 而现在,向来是捎带脚看我的钱唐,这次大老远的特意赶来看望我病情。套用句台词,就是“寡人不胜惶恐”。发烧真心是小病,现在除了眼睛,我还都快好了。我内心隐隐感觉有点对不起钱唐的重视,是不是至少得摔断条腿才能报答啊! “秀佳是不是跟你说我快挂了?”我将信将疑,一时情急,说话也不顾分寸了,“钱唐,我没得什么重病吧?” “情况一切正常。”钱唐笑了声,他拖长语调回答,“别紧张。你能活的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特意赶来啊,有事打电话不行吗?” 讨厌,钱唐总不按套路出牌啊!我焦躁的又想扯眼睛上的纱布,钱唐手快的按住我。他略微迟疑了下,旧事重提:“这次特意来,其实是想问你……想好要什么生日礼物没有?” “啊?” 钱唐淡淡的说,“特长生,你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第一次自己过生日。生病了,身边没有家人。我实在应该多照顾你。这次我的工作和你的生日错开,本想找空为你补过生日。之前问你想要什么礼物,也是想多了解你的喜好。并不是不重视你,或者忘记你。” 估计是深夜的关系,估计是我大病初愈比较脆弱。听完钱唐说完这席话后,第一反应就是脱口而出的:“我操——” 钱唐沉默片刻,他反问:“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日礼物?” 我脸猛地烧红了,几乎把眼睛上蒙着的纱布点燃,几乎哑口无言。王晟跟我开这种黄段子没关系,她是女的。但钱唐怎么能——“你是不是总跟王晟在一起啊!庸俗!无聊!去死吧!” -- 第102页 钱唐顺势问下去说:“那你想要什么?” 我再顺便说句,钱唐自从之后,从来没为我按时过一次生日。次次都是嘴上说的好听,但每次关键时刻都能忘记这茬!于是每次都是补送礼物糊弄我,但下次又忘。我忍。 “你怎么总愿意逼着人收礼物啊。”我特别怕钱唐再揪着我脏话,只好说,“这样吧,你帮我做件事。嗯,你给我随便讲个古文故事吧,从你那小破本上挑个有意思的东西念念。我实在不想再听秀佳跟我念那破剧本了。” 钱唐笑着说:“悉听尊令。” 钱唐是在半夜里匆匆赶过来,但没再待足两周,几乎是第二天下午就再匆匆走了。估计真是抽出时间来看我,临走前,钱唐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事情实在有点做不完。” “我能帮你点什么吗?” 他摸了摸我的头:“一个字,乖。特长生,能做到吗?” “比较难啊。” 钱唐走了,可以搞定一切的他。那个地藏王菩萨也被他带走,钱唐说什么冲到我。而等他走后,秀佳透露了我眼睛为什么迟迟还在发肿的小插曲。原来发烧那几天,我烧糊涂了,每天晚上都缩着身子流泪。中途期间貌似好像发神经喊胡话,叫了几声别人的名字。 “我喊你的名字了是吗?”我赶紧问秀佳。 秀佳正跪在床上整理着我的剧本,她眼睛都没看我,抽着嘴角:“没,你就自己默默的哭,嘟囔说不想回家。然后来就喊两个人的名字,什么李权,和钱唐。”在我羞愧的表情中,她再安慰我一句,“不过,你病中说的最多还是不想考试和食谱。是有多饿啊?” 我听了后想自戳双目,怪不得惊动钱唐,让他特意丢下工作赶来看我呢!他一定觉得我特别喜欢他,生病迷糊的时候还喊他名字。 “孽缘。”秀佳小声的说,有点无话可说的样子。 冤枉死了,我发誓自己真的完全彻底没印象。 几天后病愈,我振奋精神,重新穿着假头套坐在卫导边上,仔细看他摆弄那个机器。卫导几次被我的裙子差点绊倒,他打量我眼:“病好了?一边待着背台词!待会叫你。” 我握着剧本坐在马扎上,想到钱唐那天随口给我讲的故事。 桂林有个韩生喜欢喝酒,喜欢法术。一天和朋友在外夜宿,他半夜走到院子,用勺子舀月光放入篮子里,说“今夕月色难得,恐他夕风雨夜里,留此待缓急尔”。大伙都笑他神经病。第二日舟至邵平,夜间大风而无法张灯。朋友取笑他,“子所贮月光今安在?”。 韩生于是取篮杓一挥,则白光燎焉见于梁栋间。连数十挥,一坐遂尽如秋天晴夜,月光潋滟,秋毫皆睹。 钱唐之后还讲了几个别的,但我只记得这个故事。很多时候我一向自以为的坚强果断和无往不利的作风,在钱唐面前很可能云淡风轻的就过去。 我个性真的是很固执。但绝对不是坚贞和忠诚那方面的固执。反正我打定主意不会像我爸那样,就算我哥死了,还一辈子总想着他。我现在的确喜欢钱唐,但这只是一阵子的情绪,谁知道能维持多久。也许就像钱唐曾经说的,等我年纪再大点,这感情就慢慢的淡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等待。如果我以后成为月光族,我得成为故事里的月光族,起码独自点,往我那破篮子里先存点东西。 我走回自己剧组里特定的小马扎旁,发现专属座位已经被人占了。我得说自己的脾气可能大了点,不太乐意别人占我座位。 “请问,你是——”我板着脸。 然后我看到了个熟悉的女光头,银耳钉闪闪发光。 ++++ ++++ 忙死~ 后面还有一丁点,最近尽量更新勤快点,汗。我不拿真爱开玩笑== ☆、第66章 6.8 邱铭给我的感觉不像大人,也不像钱唐。 我只能形容邱铭是个男的,一举一动散发all in的明星气场。按理说我和他待得时间挺久,大家也算是熟到能抢盒饭的关系。但偶尔直视他眼睛久了,我内心是有点忍不住怪怪的。估计只是在片场闷久了,再估计是最近糖分补充少了。影视城的盒饭极度难吃,香港和这里比简直是人间天堂和公共厕所。 再说回戒指。知名珠宝品牌,曾经在我妈的首饰盒见过类似的。尺寸正好能戴到中指里,我喜滋滋的对秀佳他们展示。秀佳抽着嘴皮让我收起来。 我当新人有委屈吗?说实在的,那会钱唐给我建了个特别真空的环境,到目前为止,除了王晟还真没人特意为难我。当然娱乐圈黑幕什么的,我也没资格知道。反而大到邱铭,小到叶伽蓝,对我这种无名人物都肯送点意义不明又值点钱的礼物。大概这个圈子里的的钱和感情都来的太容易,维持暧昧总好过素不相识——对于这些轻浮的家伙,我只想问他们:怎么能轻松的赚到钱,快传授我! 秀佳让我少操心这些人情事故。她说我幸运的地方,就是根本不用操心这些。 “因为,通通都由我来帮你解决。而我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钱唐。”秀佳非常自信,我发现钱唐身边的人提起钱唐,都有种隐隐的自信感,怎么来的啊? “但以后别人送你什么,跟你许诺过什么,第一时间要告诉我。不要着急做决定——如果对我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告诉你家钱老爷。最重要的是,做事情一定要和我们沟通,不要有秘密,好吗?” -- 第103页 不要有秘密,这句话是钱唐很早之前告诫我的。比起“不要自作主张”,“不要擅自行动”,“不要额外生事”、“不要不负责任”,钱唐显然用了更委婉的词劝阻我。但首先,委婉这招对我没用,其次我也真的缺乏秘密。最后在长达两个月跟踪萧玉玲的过程里,我倒是发现了她的一个小秘密:萧玉玲貌似喜欢邱铭。 一次,我偶尔瞥到萧玉玲的私人手机屏幕是邱铭戴着墨镜的照片。拍得非常模糊,身姿也模糊,平常人完全看不出来。但我也不是平常人。仨月的时间里,每天近距离对着邱铭的脸。难听点说就是烧成灰,我都能认出邱铭。 秀佳对于我察觉出来这事有点惊奇。不过她告诉我,邱铭和萧玉玲的确相识于早起的某武打片,萧玉玲帮当时还是龙套的邱铭推荐了第一部电视剧,并助他签约家里的梁氏娱乐。据说,两个人还交往过极短的时间—— “啊,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秀佳扬眉反问我:“人人都知道但人人都不点破的事,算秘密么。” 正在帮我收拾行李的爱沫点了点头,显然她也知道这事。 秀佳又板着指头说:“萧姑娘性子淡,从小学拳,近几年又信了点佛,有出家的打算,但被家里人拼命拦下。听说,当时也是萧姑娘甩的邱铭。邱铭那方面这么多年一直否认。一堆恩恩怨怨——”顿了顿,她又问,“对了春风,一直忘记问你,你又是和萧姑娘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可是秘密!”我赶紧说。 可惜秀佳和爱沫都露出完全不感兴趣的表情,又让我憋屈了会。 谢天谢地,在电影里我的部分终于到了尾声。说句大实话,到后来,我真都不知道自己演什么了。明天正好休息,今天深夜还要赶回城去约见造型师。片场里人多口杂,秀佳和爱沫基本上不多说话,但回城的车里,她们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八卦,贾四在旁边补充要点。 我让他们格外说了说萧玉玲。她在圈里人称为萧姑娘(据说他们武行的辈分算的特明白),背后梁氏是圈内最老牌的娱乐公司,萧玉玲的表姐(还是表妹?)就是传说中的梁细细。梁细细这名,我没入行前就听过很多遍。可惜年龄和照片都是迷,完全没头绪。但她显然是钱唐之前制作电视剧传的绯闻女友里,最有实力又最低调的一位。而据说也是梁细细的干涉,让钱唐首部制作的电影,至今都石沉大海。 “嗯,她和钱爷是大学学姐。”每当涉及到钱唐,秀佳的用词都非常谨慎,她字斟句酌的说,“但是,嗯,但是,梁细细,呃,她……” 爱沫淡淡的帮她接下去:“*。” 我一口水就喷出来。 爱沫同样也八卦,但她的话非常少,所以每句话含金量都很高。 原来梁氏除了梁细细,还有个幕后掌权的小舅舅。他瞎了一只眼睛,行事比梁细细更低调。而梁氏里还有个弱智婴儿,据说是前两年梁细细和她小舅舅亲自生的。梁细细现在在家要照顾婴儿,更加不抛头露面。 “啊,可她不是……她都有孩子了,怎么还,”我憋了半天,“怎么还勾搭钱唐……” 贾四说:“春风,你这抓到我们话的重点了吗?” 我没有。我觉得自己出离震惊,妈的。现在总算理解为什么有人总喜欢看电视剧,现实可真够乱的,还不如开开心心的喜欢上屏幕里假装的东西。起码大家装的特别纯洁和无辜。 她们说的特别起劲,我对梁细细很感兴趣,但今天早晨赶拍了场日出戏,听着听着,就眼前黑了。而模糊中,感觉耳边的声音渐渐小下来。好像是秀佳轻轻捏了下我的鼻子。 “把空调关了,别冻到她。我跟了这丫头快半年,她也是娇生惯养的。倒是没叫过叫一句苦。” “春风是小旋风啊,睡一觉等于充个电。起来又没人敢招她了。” 后排的爱沫难得的说了个长句子:“她也不是努力的程度,就有点不要命。总像有今天就没明天。” “嗯,你也有这感觉?开始的时候,我就有。” ……我靠啊,姑奶奶只是睡觉,这还没死呢!但我太困了,头一歪就睡着了。 我回城的几天,简单来说就是把几个造型师气走的过程。首先我根据自己三围,有了个塑料模特的假人。然后是联系厂商品牌,从衣服鞋到首饰,不停的和品牌公关交流。 刚开始还挺有乐趣的。当演员有点好,就是我总能发现自己身上存在以前从没注意的新特征。比如说,我也是个有点虚荣的人。坐在改衣室,想象画册里各种花里胡哨的衣服穿在身上,这幻想就挺美好——直到之前招待我的裁缝(还是专业形象设计?),极力鼓吹旁边一个中年阿姨:“你一定要打美白针!你得白,白了才能有气质。像她就不用打,她有气质。穿衣服好看,不用细挑。” 我发现他的“她”居然是我。于是回去后,我把这事告诉钱唐:“你知道这事说明了什么?” 钱唐在我絮叨中,抬起眼皮看我一眼,他说:“我和你的答案估计不一样。你先请。” “因为我穷。那阿姨看上去就比我有钱,所以裁缝撺掇她打针。对我就说不用打。” 钱唐重新看着眼前的电脑:“我们的答案一样。等下个月你飞湖南,顺便看看野生动物园长对你和其他动物的态度有什么不同。” -- 第104页 他的精力显然不会再被我分散,专心工作,镜片闪着光。 我无声地望着钱唐,感觉自己和他的人生都挺愁的。 CYY最近发展的势头,像窗外骤然热起来的温度,可以说非常迅猛。但人在做、天在看。尽管高调签了张雪雪和王晟,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因为钱唐的人情而请来。CYY的建立让很多经纪公司,对自家招牌的艺人严防死守。而很多艺人对CYY报出的低佣金虽然很感兴趣,但目前多数持谨慎的观望状态。 钱唐倒是很稳,他并没有急着扩大CYY。一方面培训经纪公司的人员,一方面加固之前工作室的编剧队伍,一方面广泛社交,接触他感兴趣的艺人。 “行了,总按电梯按钮也不会让电梯来的更快。”钱唐制止我。 钱唐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在进行他那种见鬼的比喻。我和他在一家餐厅吃饭。以钱唐的工作行程,以及我的节食大业,他也只能陪我吃顿早餐了。 钱唐抱着臂说:“特长生,照你这手劲,电梯只可能被按坏。” 我不死心,依旧疯狂按着电梯的按钮:“我穿这鞋就像站在侧刀上!” 钱唐这才留神看我一眼,下周就要飞去长沙参观野生动物,以及之后所有的宣传都要穿高跟鞋。秀佳把我的平底鞋都收走了,让我平时穿着高跟鞋多练习。 钱唐昨晚显然很夜才回家,今天又被我喊起来吃早饭。他收拾的挺体面,脸色倒是看不出疲倦,但说话语速慢了点:“那字念zha。”再把胳膊朝我弯过来,我不明所以,他再解释,“可以扶着我的手。” 过了会,钱唐皱眉补充:“可以扶着我,不是全身都扒着我。” “知道了。” 我只好松开他的手。 钱唐低头看了看我,还是用手撑住了我:“特长生。之前答应你的剧本,我写完了。” ☆、第67章 6.9 我现在听到“剧本”和“盒饭”两词,都下意识撇嘴。因此等撇了会嘴,我才想到这是八万辈子前逼着钱唐给我写的剧本。 可惜现在说感谢也晚了。钱唐把我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这人的确有点文人的小气。等走出电梯,这次他也没再装绅士费心扶着我,自顾自先走了。 我只好穿着高跟鞋,在后面一拐一瘸的追着走近餐厅。 等好不易挨着落座,钱唐闲适的坐着,把早餐都点完了。我气急败坏的借机踩了钱唐一脚。他吸冷气的时候,我假惺惺说:“眼神不好,被桌子绊了下。” “应该不是桌子的问题。”钱唐说,“这桌子肯定知道我的皮鞋和剧本都不便宜。” “谢谢你。这总行了吧?” 《绿珠》终于完事了。终于。 卫导号称剪片小能手,到最后我被他说戏加戏都加晕了。这电影拍摄周期太长,其他非主要演员结束戏份,先行离开。一般是大家合张影,吃顿饭,和剧组关系好的搞个签名和蛋糕。我通常不参与这种告别,尹子嫣的签名都懒得要。爱谁谁,别烦我背台词。 等到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大家场面性的寒暄几句,也没什么人主动热情给我送行,倒是卫导单独请我吃了顿饭。钱唐也赶来,不过在席间他和萧玉玲叽叽喳喳的说话,也不怎么管我。于是我喝了点钱唐带来的贵价红酒,顺便敬了卫导一杯。 卫导等我喝光了红酒,才略微抿了口。他盯着我,那眼神我有点熟悉,就怕他抓着最后机会数落我几句。果不其然。 “你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演技——”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悲愤的坐在他身边。也不想反驳为了这三个月的拍戏我都放弃过什么,但的确,姑奶奶已经尽一切的努力。 “我知道你努力了,所以现在才为你遗憾——绿珠之前的剧本对你虽然难了点,但攻克下来,你的演技能得到很大提升。偏偏钱唐给你改简单了。” 钱唐听到自己的名字也看过来。卫导看着他,冷冷的说:“这是个好姑娘,你别误了她。” 钱唐和我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萧玉玲坐在旁边一点声音都没吭,只似笑非笑。我又尴尬又烦,但这三个人谁都没法得罪,只好来回摆手:“不不不,我也不是特别好的姑娘,我见过更好的。” 卫导沉默片刻,我觉得他又想扇我,于是赶紧给他倒酒。 “总之以后要更努力。日久见人心,人生就是场马拉松接力赛,得撑住。”卫导终于饮尽我敬的红酒,“电影是个好东西,是艺术,是梦想。而你想要多好的东西,就得拿自己的一辈子来换。不能凑合,做垃圾。” 我哑口无言,心想操我又该怎么接下去这种话。LZ+2? 钱唐适时举杯:“来,我们敬艺术,也敬卫导——”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钱唐倒好像一直懂卫导在说什么。不过,钱唐虽然态度好,但眼睛里显然兴趣缺缺。他并没有把卫导说的那些东西看得那么崇高,他显然和王晟那种导演更聊得来。 至于我?我在饭局上只负责吃,我觉得和他们这伙人都聊不来。拍到现在,我也算拍完两部电影,但你跟我说电影是什么,艺术是什么。我只能说,说不好。 他们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活得有点晕”。到现在,我很习惯这种“片场”“酒店”两点一线的生活,也习惯了秀佳他们跟着我,更希望自己在演员生涯里捞到点什么东西。但夜晚的梦骗不了人。梦里的我永远是在上学,是在练空手道,而不是在片场拍什么戏。 -- 第105页 我有点理解曾经的叶青为什么一次次跑回课堂,但我现在回不去了。 ……绝对不能让我爸看我笑话。 席间没留神,多喝了点酒,直到钱唐夺了我杯子,才感觉脸有点发热,萧玉玲陪我在外面站了会,她的光头在夏风里看着特别凉快,萧玉玲是我在剧组唯一呕心沥血想认识的人。可惜她总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我终于想起来问她:“你拳法都那么好,为什么还参加那次的空手道夏令营?” “当时有人让我看看你。”萧玉玲简略的说,她微微一笑,“现在看来,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你的确挺让人好奇的,现在居然当了演员。决心不小么。” 我的心提起来:“呃,是……梁细细让你来的吗?” 萧玉玲却自顾自的说:“再过五年,我的资历就可以收徒弟。你想不想跟我学拳?我的拳法是中华南拳流派,你那空手道一套的,得全部废掉——” 我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只想学空手道。你跟我打一次,我挺开心的。” “空手道?呵,练出个二流的空手道水平,你能开心?” “我只想学空手道。” 萧玉玲沉默片刻:“倔,而且还那么二缺。”过了会,她又说,“那钱唐呢?你还喜欢他?打算没名没分的跟他多久?你也不想想你父母——” “特长生?” 钱唐站在我们不远处开了口,他头顶的灯光盖住脸色,看不清楚表情。我喝多了,头有点晕,迟疑片刻跟萧玉玲说了声再见,转身向钱唐走过去。 萧玉玲站在原地看着我们,她抱臂冷冷的说,“你和这丫头是有点配。这小丫头是这里缺东西。”她指了指她的太阳穴,“而阿唐你呢,你是这里缺东西。” 萧玉玲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晕晕乎乎的被钱唐扶住,心想哦了,钱唐是平胸。 钱唐听了萧玉玲的话,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点什么,随后决定不说了。他只说:“玉玲,多谢你片场里照顾春风。” “你是要谢我,我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容忍她。”萧玉玲冷冷说,“这丫头,我是想让她离我远点都做不到,简直像苍蝇一样。” 钱唐颔首:“是,我理解。”他随后补充,“我对梁细细也有同样的感觉。” 萧玉玲一时哑然。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真情假意,其实钱唐都会维持最低层次上的风度,嘲讽有度并不让人太难堪。但我一直不愿意拿“好脾气”来形容他。在失去耐心的时候,钱唐那礼貌就骤然像冬天寒风里的车皮,轻慢彻骨,刮得人骨节都疼。 钱唐语气几乎是温和的,毫无表情的再重复了一遍:“跟苍蝇一样的东西。” 钱唐把我扶回房间,路上我俩都没说话。他估计想试探我清醒不清醒,逗我一句:“特长生?” 我拼命压着舌头,决心不吐出来,很不情愿的从嗓子眼里挤出句话:“嗯?” “卫导酒席上说的话,有什么感触?你当演员也好,需知——” 我一直告诉钱唐,他一喷古文我真的想吐,钱唐也肯定没当回事,但现在,他估计要当回事了。 钱唐这次开的房间比我低三层,我进了他屋。钱唐也不含糊,拿着杯矿泉水就往我嘴里灌,完全不拿我当人。我几乎怀疑钱唐是公报私仇,我喝水喝的难受,推开他就跑到卫生间哇的吐了。 钱唐在旁边把我扶起来,他不是爱沫,拿毛巾给我擦嘴的姿势不太温柔,而且他还说:“你吐我浴缸里了。” 我两眼通红地瞪着钱唐,趁机会踹他一脚:“干嘛啊?我自己收拾不行啊!”我用手背抹了抹嘴,摇摇晃晃的躺他床上,“来,给姑奶奶弄口水喝。” “独夫之心,日益骄固。” “……你再废话信不信我再吐你床上?” 钱唐被我气笑了,转身想走,我死死拉着他。 “对了,你和梁细细什么关系?你俩现在还有关系吗?你俩多少年了?她有孩子了是吗?她怎么又有孩子啊!你是不是恋老癖啊!”我一边问他,一边打算用枕头砸他脑袋。 钱唐警醒发觉了,他夺过来枕头,警告我:“特长生?”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高考的第一天,我要不退学就能升高三了。我太伤心了,你说以后我干什么好啊?为什么绿珠完事了,我一点都不开心!” 我突然不说话了,直愣愣的看着钱唐,真心实意的说:“钱唐,你要是我哥就好了。” 他沉默片刻:“春风,不如我认你当妹——” 我顿时提高了声音:“不行,我现在就是李权!你要再是我哥哥,那我们不就同性恋了!你难道叫李唐!我还大礼堂呢!而且,你要真当了我哥,我肯定一辈子都会喜欢你了,这事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再难过了。”过了会,我又开始嚎,“我渴!!!我要喝水!!!嗷嗷嗷!!!” 早上醒来,我头倒是不疼,就有点晕。坐起来看见钱唐在床的另一边躺着呢,他睡相比我好,柔软的被榻陷下去,背脊宽阔。他没盖毯子,露出清瘦的腰。 我赶紧检查自己衣服,倒是都完好,但闻上去都一股酸味。我跳下床,准备悄无声息的溜走,但兜里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房卡钥匙,只好轻手轻脚的开始搜床。摸到钱唐那块时,他倒是睁眼醒了,挪了挪身子。 -- 第106页 “哟,别再占便宜了。” 我赶紧缩手:“……脑残啊你!”我指责他,“你,你怎么跟我睡啊?我都喝醉了,你应该新开一房!” 清晨里,钱唐的眼睛褪去锐利,看人的时候显得专注又善良。可惜,他的话不是。 “昨晚谁拉着我,叫了一晚上我的名字,说没喝醉,要和我聊聊人生?”钱唐面不改色,“特长生,你喝了我半瓶07年的勃艮第红酒,而我就得到这待遇?” 我被他调侃的简直无地自容:“行了行了,再多说一句我杀了你!” 钱唐放过我:“房卡在茶几上,回去换好衣服,待会大堂见。” +++ +++ 宇宙至尊冥王星私人高利贷公司心大总裁友情提醒: 20w有初夜(绝对不算数)。 从下一大章节开始,感情线会越来越明显~但会出现让人不适的暴力章节,但这是标准的宠文。除了心大,任何欺负春同学的都会死(让人心碎的冷笑话。。。) ☆、第68章 6.1.1 我穿了衣服下楼,在跟剧组道别的时候还低眉臊眼的。 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是《时间止痛片》的宣传,因此秀佳额外提醒我对大家说请多去电影院为此捧场。但我当着大家的面却实在有点说不出口,怕电影不好看浪费别人钱。 “这有什么,演员就是推销!往后媒体见面会上,你也得学会如何处理回避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秀佳很有信心,“我已经把可能问到的问题都列出来,到时候我们培训下问答。” 关于如何委婉的回避话题这一点,也许我应该首先跟钱老师学习。昨晚喝吐了,我的大脑只处于兴奋晕乎但还没有达到丧心病狂的境界。在我喋喋不休追问梁细细和钱唐到底什么关系的时候,他这么回答:“她是我曾经的熟人。” 我酒醉后听了都出离无语。他妈的,钱唐的熟人简直不要太多,我觉得应该都能排到地狱里去。 秀佳和贾四认识的人也不少,还真比不上钱唐。钱唐的厉害之处在于所有和他交谈过的人,都确信自己能给钱唐留下深刻印象——实际上呢?我这么通俗易懂的名字,当初钱唐也是问了好几遍才记住。 但世界上火眼金睛的聪明人少,我是说,他们私下里还总议论我缺根筋呢。那些人讨论钱唐新开的CYY,说他性格和之前的绯闻如何如何。但再讨厌钱唐的人,总能卖他几分帐。等早上我告别的时候,大家越过我后用更热情的语气跟钱唐说话,好像他才是在场地里含辛茹苦待了三个月的那位。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别总说傻话,特长生。” 钱唐解释自己现在的工作就是和人打交道,而经纪公司的本质就是在人和人之间建立商业联系,维持人脉关系格外重要。当然他也不忘借机敲打我。 “你现在的工作是演员,演员最基本的素质就是形象。特长生,平时不要总把心思摆在脸上,也不要总表现的自己像局外人。这样的性格,在任何行业都会业余。” 这句话重了点,但钱唐脸色正常,他说完后看了看我。而我也看了看他。 我很坦率的承认:“我的性格是不如你的专业。” “你内心在骂我伪君子?” “是啊。” 钱唐望着我突然笑出声,我这还莫名其妙呢,他就转了话题。 “昨天晚上你问我梁细细。有段时间,我的确和她走的很近。而这么多年,她也的确乐此不彼的在我生活周围绕圈子。仅此而已。你以为她真想进入我生活?她是不敢进入我生活?只是她自己不肯而已——这就是我和梁细细的所有。特长生。我没骗你,我身边是一直都热闹,只是虚假繁荣。” 三天后我飞了长沙,每当对媒体有点无话可讲的时候,都希望自己应该把钱唐那段话抄下来。什么做声东打西又满腔废话的经典范本。 不过钱唐最后补充了一句,他微笑说:“假如梁细细能说出昨晚你的那句话,我早就去追到她。” 这怎么又扯到我了?而我昨晚说屁了?好像临睡前,我好像再跟钱唐聊了会,但现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说什么,可以肯定的是,我当时特别语重心长,还打算慈爱摸钱唐的头。被钱唐毫不客气的一把拍下来。 我带着满腔的疑窦,在六月末的室外长沙被热得死去活来。南方的夏天太要命了,那不是简单的热,也不是空调能解决的问题。姑奶奶浑身的汗水,一半缓慢的从皮肤渗出来,一半蒸发在五脏六腑里。 爱沫给我煮了雪梨桂花乌梅水,每天1000ml。但我不满足,我想吃冰。凑巧那两天还在生理期,我感觉自己都快热炸了。因此碰到那个小插曲,就怪不得我生气。 保护长江中下游珍稀水族动物的活动,是由省环保局、林业局和共青党支部什么劳什子鬼组织的。我和一帮子有名没名的大小明星,走访水族馆,来江边被蚊子咬,顺便还要学习动物知识。这种活动倒也请不了什么特别句的明星,都一般都给面熟的明星镜头多。我现在还属于被媒体半曝光没曝光的状态,网上传播我照片最多的,基本就是曾经我和邱铭的合影(我倒是开了个微博,但完全由助理打理)。 然而省电视台的镜头,放弃了那些比我有名的演员,很明显的死跟着我,我看宣传片时打瞌睡都不敢。甚至在聚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直接被提到领导那包厢里去。 -- 第107页 我跟秀佳打听:“这怎么回事啊?钱唐的意思让我陪酒?” 秀佳期期艾艾了一会,被我逼急了,终于她坦白说:“唉,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事。” 我突然明白了这关键。立刻上网输入我爸的名字。果不其然,感谢发达的网络,我发现我爸这几天就在湖南出差。只不过,他现在倒是没在长沙。 秀佳看着我的表情,她立刻说:“春风,你这饭局不能取消——” “不要叫我春风,我现在叫李权了。嗯。”我板着脸说,“放心吧,我不取消这饭局,肯定不取消。我跟吃的没愁?” 当天晚上我整妆待发,穿了个特别短的小短裤和小背心,还要逼着化妆师Ting(对,这是我新来的化妆师,虽然他长的和说话都像gay,但实际上已经先后和两个老婆有两个儿子了)给我画紫色的烟熏妆。 秀佳极力阻拦我,这时候我却接到通知。原来我的席位已经恢复正常,和普通演员一样坐在大厅里吃饭——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但我都能想象到背后发生了什么。 肯定有多事的人知道了我是谁,然后给我爸打电话邀功—— “……李部长,我们肯定会对您的女儿多加关照。” “女儿?”我爸一定会冷冷地反问,他的声音并不是寒冷,就是像死水般毫无波澜,毫无兴趣,他说,“什么女儿?哦,她。她放弃正业,参加这种不入流的活动,倒也不需要多加关照。让她自讨苦吃吧。” 再搞不好,我爸还会说:“她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不想认她当女儿,尤其是现在,居然当什么演员?还要糟蹋李权这个名?” 再话说回来,我妈也已经四个月没给我打电话了。估计是我爸拦着,但也有可能他们只在在等待,等我碰壁后回来乖乖认输,然后居高临下的说“我早告诉过你——”。而我爸还要再说一句,“你居然改名叫李权?李春风,你还真是小丑心态。” 但我真的一点都不稀罕你的关注,爸爸。一点都不稀罕。 我食不知味的坐在饭桌前,直到旁边的人碰碰我的手臂。我抬头一看,是个加长版的瓜子脸,长发的女生,虽然浓妆,但看上去不比我大多少。 “李春风?哎,你就李春风吧?” 我烦着呢,说:“不,我李权。” 对方眨巴眨巴她的眼睛,显然不太理解。过了会,她抽冷子再问:“你爸是李京吗?” 我终于打量她一眼:“你是我爸小情儿啊?” 她一下子就笑了:“你怎么那么逗啊,我要是你爸的小情儿,那我爸不也得疯了呀。”她亲热的向我介绍自己,说是蔡谁谁的女孩,叫蔡林珊。 我心不在焉的听着,结果蔡林珊自来熟的凑过来,低声说:“你的鼻子也是整的吧?哪个地方做的?打针吧?我观察半天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鼻子,高的特自然。真好看。” “啊?” “下巴呢?下巴打了没有?我能摸摸么?” 我怀疑她说的是湖南方言。不然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 “你怎么认识我啊?”我问她。 蔡林珊吐了吐舌头:“我爸说的呗,他让我来找你。其实他也特别不支持我到演艺圈,不过我跟我爸说,女生嘛,趁着年轻玩两年,然后出国混个文凭,怎么着也能嫁人啊。他只好答应我。没想到你也是这想法!而且你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啊,居然都拍了两部电影。对啦,卫导人怎么样啊?邱铭呢,他——” 我万分后悔想坐到包厢里去,这蔡林珊的话简直太多了。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都在听她讲话。蔡林珊说她今年二十,去年刚去日本整了鼻子,今年休养调理好了,打算进娱乐圈拍几部电视剧。而她听说CYY目前在签人,当场就催促我打电话给钱唐,问能不能签她。 说实在的,我一直认为自己性格有那么丁点的天真,而随着开始拍戏,我甚至还隐隐怀疑自己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但蔡林珊的出现拯救了我,和她相比,我觉得我这人简直是成熟冷酷优雅炫。 一顿饭吃下来,唯一的好就是蔡林珊热心的告诉我该吃什么什么,她和爱沫一样,能把卡路里记的特别熟。不过她也的确瘦,又瘦又高,小腿特别好看。 我和她交换了手机号,看蔡林珊被前拥后戴着走了。 回来的路上,我把蔡林珊告诉秀佳。秀佳对蔡林珊的作风毫不为奇。 “这种姑娘在圈子里简直太多了。”秀佳低头按着手机,估计她在查蔡林珊的父亲是谁,“不过,你可以和她认识认识。他们这种人还真有个圈子,普通的模特和小演员都混不进去,这是要凭出身的。但春风你就没问题的,闭着眼睛都能秒杀她们。” 我默不作声。 长沙的夜色雾蒙蒙的,在天空下显得很低矮。而我开始迫切的盼望下个月《时间止痛片》的首映仪式。 因为是《长江中下游珍稀保护动物》的什么什么活动,所以我得耐着性子再跟拍摄组走两个南方城市。趁着这两天,我倒是把钱唐给我写的剧本看了一半。 那其实是个轻松风格不求考究的古装剧,呃,能说实话吗?我个人觉得是个特别三俗的剧本(钱唐事后招认,我生病后他才动笔在工作间隙写的,打算用这个补送我当生日礼物)。故事主线讲的双胞胎皇子。大皇子原本继承皇位,结果被老二毒死。千钧一发之时,大皇子的青梅用巫术救了他的命,把他的灵魂转移到了自己身体上。没错,大皇子复活了,然后变成女人了。再然后是一堆人马帮着变成女人的大皇子,重新夺位的故事。 -- 第108页 ☆、第69章 伍,是误入的伍 我边骂钱唐,边忍不住飞快的看完剩下的剧本。 人人都有恶趣味,钱唐的恶趣味更是不紧不慢,弄得我都想知道接下来怎么泼狗血。比如弟弟到底喜不喜欢哥哥,将军的儿子到底喜不喜欢哥哥,满朝文武到底喜不喜欢哥哥,江南名妓知不知道她的干妹妹其实是男的,尚书的女儿知不知道她的斗嘴对象其实是男的,那哥哥得到王位后还能不能再变成男的。 这种剧本是真精彩,隐隐的让人欲罢不能,反正超级吸引人。但好看归看,倒也不能深琢磨。尤其是再想到主角可能是我,我就想哆嗦:男魂女身,怪里怪气的,干嘛不好好写个女的啊。 钱唐在电话里听后,声音有点奇怪:“嗯?” “嗯?” “你当初不是让我把你写成男的?” 我愣了下。我跟钱唐基本无话不谈,早忘了以前随口跟他说过什么。再加上前段时间硬记下来那么多台词,大脑的确也出现重度损伤和断层。 钱唐提醒我:“你说你希望当男孩,说自己什么都吃,不愿意穿裙子,没留过长头发,也不会哭。你说你不怕失败,天天缠着我——”他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指责我,“你当初可是让我为你记了不少笔记。” 我不由哑口无言。 一方面,我觉得钱唐的小抄本实在是人生黑历史,有机会得烧了它。另一方面,现在的我吃的比虫子少,总穿裙子,头发是假发,拍戏发烧还烧哭了。想想都太他妈丢人。 “总之——”我气急败坏的打断他,“你能不能再改改剧本呀?” 钱唐干脆了当的拒绝。“这就是成品。我也没功夫。CYY现在忙,答应你的剧本,估计是我近两年最后动笔的东西。” ……那你就不能多上心点来写啊。但我忍住这话,试探的说:“呃,那我能不演这剧本吗?” 钱唐在另一端似乎沉默了两秒,又好像是我错觉。他温和的答应,只说:“你自己去和秀佳打好招呼。” 我听钱唐这么说,内心有点难过:“为什么和秀佳打招呼啊?你不才是我的经纪人吗?” 钱唐笑了,他说:“特长生,你可真是能折腾人。” 秀佳在我眼中的形象,一直是严肃活泼的,而且她近来越来越有镇定决断的大将之风。但这次她听完我的决定后,立马急眼了。她问我是不是被长沙热糊涂了,并善良的劝我直接跳到长江里清醒一下。 “我的祖宗!怎么又不演了?这剧不就是钱爷特意为你写的吗?” 我把心里话说出来:“呃,我觉得这剧本是个三俗片。” 她都跳脚了:“三俗?你嫌这剧俗,降低你格调?怎么,你现在拍了两部电影,就可以嫌弃别的东西庸俗?你觉得你的鉴赏能力,比金牌编剧都强?我跟你说,编剧只要把故事解释合理,让观众有想看下去的动力就算合格。剩下的就是导演和演员的本事,你身为演员,要把编剧塑造的形象展现的合理,这就是你的工作。你懂不懂?” 我点头:“我懂。我懂。” 秀佳破口大骂:“你懂个屁!”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秀佳气得拿床上的布鲁特抽我,打着打着,她自己也笑了。 但笑完后,秀佳愁容满面:“春风,我每次觉得你成熟了点,你就开始给我掉链子!人家把路都给你铺好了,金光大道就在眼前,你偏不走。我也不教训你,你先告诉我,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呃,我其实没什么打算,但我不打算拍钱唐那破剧。如果钱唐认为亲手写剧本就能让我感激,那我是挺感激的。但我也得承认这么点程度上的东西难以满足我。假如一定要拍个白烂的傻剧,其实随便拍个就行吧,倒也不一定非得是钱唐的剧本。 连卫导不是也放话,让我继续努力磨练演技吗?我倒是的确想试试点别的东西。 秀佳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她冷笑:“是啊,不一定非得是钱唐的剧本,你当然可以试别的东西。但我实话告诉你,剧本往后肯定有,角色也要多少有多少。但都是差的多,好的极少,选择余地更窄。就算碰到好剧本,还分了一二号,每个公司都有自己当前最想照顾最想捧的艺人,你能确定自己能当女一号?而拿到差剧本,你跟着别的草台子混,能混出什么鬼来?” 我不出声。 秀佳再深呼一口气,一副跟我促膝谈谈人生的郑重表情:“春风,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不想拍?是累了吗?还是——” 我说:“因为我要脸啊!” 秀佳眼睛一瞪,又要说话。这时候手机在旁边响了,我连忙接起来。是蔡林珊约我晚上唱k。秀佳在旁无声撇嘴说不行,现在参加公益宣传活动,不能出现在夜场。 我暗暗希望蔡林珊能提个更正常的要求,这样我能立马答应。只可惜显然指望不上蔡林珊的大脑,除了唱k,她居然想不到其他业余活动,嗯嗯啊啊的说不出其他。 我这头还干着急呢,秀佳突然再说:“你问她城里有没有好的spa馆,今晚你俩可以一起去。” 放下手机后,我挺不好意思的望着秀佳,感觉她看透我的小心思。 秀佳摇摇手,她说:“算了,你今晚先去和别人玩一玩,放松下。这么长时间,你也一直很老实。这样吧,剧本的事,你别急着推,我们先缓缓——” -- 第109页 “因为太容易了。”我终于解释说。 她没懂:“什么?” 我伸开双手,胡乱的在面前套了个巨大的圆:“钱唐给我弄的这一切,太容易了。” 在我爸无数次给我上过的严厉版人生指南里,他曾经告诉过我:要小心所有看似容易的事情。我估计他的意思是人在面对容易做的事情时,反而会放低警惕和要求。但我更估计我爸只是想简单给我找点罪受,让我不好过。 但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习惯了。懂吗?你说我自命不凡也好,受虐妄想狂也行,眼看钱唐这狗血横流的剧本,特意为我打造的角色,也许外人看上去这是金光闪闪的大道——我就是忍不住先怀疑一下。 编剧实际上比导演更容易在演员身上打下深刻烙痕。至今合作过的两位电影导演,风格有所不同,话里话外可都是让我远离钱唐。我不清楚为什么,但能隐隐感觉到原因:钱唐的剧本为什么能卖到那么高的价钱,依旧还有人买,就因为有些演员不能离开他的剧本。而有些离开他剧本的演员,演艺生涯便再也没有起色过。 我自己可是真喜欢钱唐,就算他心眼那么多身边人那么乱,我都义无反顾的喜欢他。在这里我也就不表白了。但这点喜欢小事,跟姑奶奶的天大尊严比起来,可能还是尊严更重要。我说了,我这人就特别要脸哇! 秀佳说:“嗯,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过一会,她摇摇头,“不不,我还是不明白。春风,你脑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得再跟你说说——” 她第一次没说过我。 剩下几天公益宣传的录制,我在秀佳敬佩的眼光中(我自己这么认为的),过的扬眉吐气。而蔡林珊的存在,也让我心情非常之好。贾四半开玩笑,说我终于找到知己了。嗯,其实也不是知己,蔡林珊岁数虽然比我大,但她知道的东西显然不太多,是不是? “哇,导演旁边一般坐的是录音师呀!我还以为是副导演呢,那副导演是干什么的?” 我想了想:“嗯,他应该是管盒饭的吧。” 蔡林珊满脸敬佩的看着我,我觉得自己简直有点喜欢上她这种小白兔了。不过,蔡林珊显然也不格外需要我喜欢,她父母在南方很有背景,而且特别疼她,最近还交了个男朋友。 “他也是演员,虽然脾气怪了点。但对我特别好。之前他自己吃到新摘下的黄杏,觉得好吃,当天立马给我空运了三箱!” 我听了后直流口水,回去恳求爱沫说我也想吃黄杏。。 爱沫冷冷的说:“性燥,痘痘,首映。” “吃一点点!” 爱沫想了会,她说:“成都。” 于是等结束完这节目录制,熬到成都先去为大熊猫签名时,我才拿到一小盒黄杏。不过那时候,我又没有食欲了。 别看电视里的大熊猫憨态可掬,圆滚滚惹人爱。实际上,它们无比无比无比的臭。进入熊猫馆前,摄影大叔提醒我憋住气,我还八卦的问他:“为什么呀?” 他没来得及回答,然后我就被迎风爬来的大熊猫熏得差点流出眼泪。 真心形容不出那味道,有次钱唐坏心的喂我吃了块法国的绿奶酪,我当时随口就吃了。嚼了几口发现不对,苦着脸吐到皮沙发上。被逼着用湿抹布沾着清洁水擦——就那种混合的食物呕吐化学味道放大个十万倍,是大熊猫的体味。 而且它们的毛摸上去特别硬,指甲特别长,看人时小眼睛圆圆的,阴阳怪气,完全没有国宝的觉悟。之前长江珍稀动物什么的,至少它们都还在水里,我只能想象炖了或者红烧的口味。但在成都,我一直没思考好大熊猫该怎么吃。 爱沫给我订的黄杏,我吃了几口就放下。 我问她:“今天咱们坐车回来,看到路边的人打麻将,他们桌子边放着的那堆小吃是什么?” 爱沫想了想:“都辣。” “哦,那没关系,我可以喝水,你给我弄点来尝尝行吗?” 爱沫刚要点头,秀佳突然冲进来,她果断的说:“收拾行李!” 我烦死了:“行了,我不吃不行吗?” “什么吃不吃的?”秀佳蹙眉,“今天晚上飞广州。” 但广州的首映仪式不是两天后? 秀佳微笑,她看上去心情很好:“春风,你可是赶上好事了。” ☆、第70章 5.1 所谓的好事,也没多好,不过是广州的首映仪式提前进行。香港方面主动要求加入同步上映地区。 这事本来压根轮不上王晟的,她家就算再导演世家,关系也在内地。但也该她运气好,香港最近连番曝出与内地游客的矛盾,从抵抗游行一路延伸到暴力升级。貌似每天罗湖口岸都有些激进且不怕晒的香港市民和大学生守着,见到疑似内地人进来就砸砸花花草草。 这事在砸到个台湾人后,影响变得更恶劣。香港特区政府估计挺想哭的。在多重压力下,呼吁共友好共发展两依存什么的。与此同时,为了宣传,香港政府请求影院引进大陆片。于是换成香港影院背后的传媒大佬哭了,因为大陆的影片在暑假档非常缺少受众。 反正这样东鼓捣西鼓捣,为了照顾本城观众和内地官方的情绪,香港影院方面折中选择了有内地新导演指导,香港老演员参与,而且是磨磨唧唧只讲究文艺不求政治暴力不和谐的《时间止痛片》,作为友好靶子。并邀请王晟和主创剧组到港宣传 -- 第110页 “知道这件事多高大上吗?知道是多么好的开端吗?知道香港电影在亚洲电视圈的地位吗?知道这是多么大的馅饼,啪的声就砸到你嘴里了吗?而且还是肉馅的!” 肉馅的!我立刻告诉爱沫,等到了香港我要再去吃中环的烧鹅。秀佳收起笑容,顺手拿起布鲁特抽了我会,完全不尊重我练过空手道。而我只好捂着头,也不能跟秀佳真动手。 首映式有电影赠票,我本来想直接转给秀佳他们。结果他们同样是工作人员,也不需要这个。秀佳帮我做人情寄给卫导,再寄给曾经合作过的邱铭和尹子嫣,但送来送去仍然剩下三四张。 我望着这些电影票,想起曾经参加空手道比赛,也是拿着赠票都不知道给谁。一般都是求我妈去看。偶尔被我爸撞到,他还总嫌我吵我妈清净。再后来我都直接扔了。 蔡林珊作为我罕见脑子不太好的新朋友,她拿到电影票非常激动:“哇塞!你要送我票!我立刻订机票!到时候一定带朋友来!太牛了,电影首映仪式!哇塞!” 我很尴尬的告诉她这电影里除了罗良友,完全没其他明星。 “没关系,你就是明星啊!咱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挺你!” “呃,最好的朋友吗……” 我把票全塞给了蔡林珊,而我也承认自己在这事上,确实是疏忽,压根没想到钱唐。因此等他也飞来广州和我碰面,半真半假的找我要电影首映票的时候,我当场就愣住了。 “……你没票不能进?不能够吧,秀佳他们能进,你也肯定能进。到时候,你就说我经纪人啊?” 钱唐伸回手,他几乎是意味深长眨了眨眼。 “哎,特长生,你真是越来越像演员。” 我可以百分之九十的确定钱唐这次在讽刺我,但我也冤枉。 “但我是真不知道你没票不能进啊。这样,如果他们不让你进去看,我也陪你在门口站着。你不进去,我肯定也不进去。” 钱唐微微笑了:“不敢当啊。” 我对他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急眼了:“我操!你这样有意思吗?” 钱唐这才皱眉看我眼:“发布会上敢说一句脏话,你永远留在香港啃苹果。” 这算是放过我。不过,我觉得他根本没当回事。 从客串电视节目,到参演电影,其实我这时候多多少已经流出去很多照片。可惜目前为止,我一直没有上升到在大街上有人偷拍我的程度。媒体虽然关注我,但更多的只是关注我的新闻,对我本人貌似没什么兴趣(甚至还不如对钱唐的兴趣高)。而在更多大众眼中,他们依旧觉得我是个极其眼生的孩子。 但我想明天就应该略有不同。明天是电影正式上映,我算正式亮相大众面前。 为了首映仪式的形象,我一天滴水未进,还在美容院做了半天的脸。此刻我越发拉着钱唐,不想让他离开:“那个,钱唐,要不你今晚也去我屋睡吧。” 钱唐偏头看着我,他面无表情的。我连忙解释:“不不不,就跟那天晚上一样。咱俩聊聊人生,不干别的。不过,这次你得睡沙发。” “我什么时候住过你的房间?” “啊,就那天。好吧,是我喝醉了住你房——”我看着钱唐镜片后略微眯起的眼睛,突然顿住,醒悟过来后向四面八方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哦,懂了!以后这种话我以后不能再说是吗?” 钱唐嘴角一提,他慢悠悠的反问我:“什么话不能再说?” 我忍不住撇了下嘴,这人可真没劲! 既然不能让钱唐陪我,我只好依依不舍的让他把我送回房间。为了多耽误点钱唐的时间,我磨着钱唐陪我爬楼。嗯,24层楼呢,看谁耗得过谁。 钱唐扫了眼我的高跟鞋,欣然奉陪。他这人有一点好。大事绕开我直接决定,小事倒经常顺着我,好像饶有兴趣的看看我能折腾到什么地步。 我把高跟鞋脱了,光着脚爬楼梯。而在23层楼的防火通道口,我还正嘲笑钱唐,却意料之外的看到了王晟。她还是那老样子,穿着都特别设计感,手上戴着一堆叮铃咣啷的东西。 但王晟好像压根没看到我,她原本正靠在墙上抽烟,听到我们脚步声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目光特别朦胧的要往楼下走。 在她和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钱唐伸手就拽住王晟的后领子。他现在也不作出爬楼时故意的气喘吁吁了,大气不喘,直接把她拖到我房间里的浴室。我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浴头淋水的声音、冲马桶的声音,以及王晟喉咙里咕噜咕噜和她痛哭求钱唐住手的声音。 我顺手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等钱唐折腾完再走出来的时候,我正看着电视里的NBA赛事,喝了淋了一大勺蜂蜜的热牛奶。我回头看钱唐,他的衣服倒依旧完好,仅仅是袖子翻到手腕,脸色漠然。但王晟狼狈不堪,她浑身都湿透了,打着哆嗦着,完全没有那会子初遇和在香港导演时的嚣张劲。 钱唐手一松,王晟就滑倒在地上,满脸的萎靡不堪。钱唐看都不看她,跨过王晟走过来,扬手把我桌上剩下的牛奶喝了。 “那么甜?”他微微皱眉。 我也急了:“这牛奶我喝过的呀!” 钱唐抬起眸子盯了我一眼,这时候他已经摘了金丝眼镜,看人的时候又是毫不遮掩的锐利。但除此之外,他脸上什么多余神色都没有,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 第111页 “今晚让王晟在你沙发上睡,她抽多了。别让别人再知道这事,我得去调下酒店的录像。” “抽多了?什么抽多了?” 钱唐看了眼我迷茫的表情,终于缓和表情一笑,但等回头望着王晟的时候,唇边淡薄的笑意又收起来。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却想明白了:“我靠是毒品吗,不会吧?” 钱唐低声说:“乖,听我的话去做。” 好吧,我当然听钱唐的话。我可是从来没法拒绝他那种语气啊。 而在给王晟换下湿衣服的时候,她手上那堆东西是很大的障碍。我今天确实没吃东西,动一会累得直喘气,也坐在她旁边。 王晟的确有点不正常,垂着头,一声不响,身上果然有种奇怪的烟味。我望着她不由有点毛骨悚然,姑奶奶见的世面至今不多啊。以前在学校看到的戒毒电影,貌似那些吸毒的人为了毒品会变得特别可怕。那她会不会咬我?那我只好暴打她了。 我自言自语:“虽然不关我事,但你为什么吸毒呀。我觉得这不好。” 以为王晟不会搭理我,但过了会,她突然开口了,喉咙里含含糊糊的:“狗屎。我抽的,不是毒,大麻。今天。没控制好。过了。钱唐,至于么。” 我没吭声,开始继续专心剥她衣服。 王晟却没完了,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怕。我真怕,明天。电影,反响差。还要去,香港。我怕,自己,有天失去,灵感。我怕。我很怕。我不坚强。我并不像。钱唐。我怕。他失望。” 我握住她的手鼓励她:“不要怕!” 这时候,窗外突然打了一声响雷,吓得我猛地攥住王晟的手腕。她痛得说话都开始利落了:“小处女,你和钱唐是都要弄死我?” “……你闭嘴。” 在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电影首映前夜,我心里非常没底。 但我向来不负责任的经纪人没有安慰疏导我,他留给我一位抽大麻抽昏了头的导演。那位导演还跟我嘟囔说她内心害怕,怕明天电影失败——那我就操了,我不红的话又能找谁哭去啊? 我费力地把王晟扔到床上,窗外开始下雨,我在电闪雷鸣中缩在她身边勉强睡了。但没多久,实际上好像刚合上眼睛,就被王晟的人马和我的人马分别叫醒。 秀佳看到王晟从我房里出来,脸色有点诧异,但也没问,只关心问我的情况。 其实只是小规模的首映发布会,罗良友因为档期没来广州的宣传,我又是新兵,因此记者的主要问题都是问王晟。也没有传说中的咄咄逼人,大家气氛很好。王晟一扫昨夜的神志不清,妙语连珠。通常记者问我的问题我有点发怔,她便接过话筒替我回答过去。 我终于放下心来,开始在发布会上溜小号。这时看到钱唐正独自站在媒体的摄像机后面,我连忙盯着他。钱唐朝我眨了眨眼,不过我看到身边人找他,他转身又低声交谈着走出去。 等坐到电影院里,我又开始有点紧张。第一次要在大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表演,像是面对未知的对手和未知的结局,过程已经无法改变。我指望身边的王晟能给点安慰或者打击,转头发现前一瞬间的她还容光焕发,但坐在黑暗里脸色非常差。 左边的位子一直空着,等有人坐下才发现是预留给钱唐的。 “王晟好像很难受。”我悄声地跟钱唐传话,“她说她想走。” 钱唐听到后,同样不动声色的对我耳语:“电影开播后二十分钟,她可以去洗手间休息十分钟。但必须回来。等电影结束后,这里还有庆功和另一场发布会,不能缺席。” “可是,她看起来挺难受的。” 钱唐的语气温和,声音不高却能让王晟听见:“忍着。” 那是挺长的一天。昨夜原本就没睡好,还要为了电影上映和媒体、和影院的人说些有的没的。幸好我在电影院里睡着,补充了点精力。本来我是想劝王晟睡会就不难受。结果,我俩一块昏睡过去,我把高跟鞋都踹掉了。 晚上庆功宴的时候,只看了电影前十分钟的我心虚向秀佳打听:“呃,你觉得电影怎么样?” 秀佳还没说话,爱沫罕见的抢先回答:“我喜欢。” 但她俩的话其实不可信,我演一棵大树,秀佳都敢睁眼说瞎话说我演得大树不错。但我也不想问钱唐的反馈,他可是清楚知道我睡着了。 等电影结束后,钱唐提前把我和王晟摇起来。 清醒着看完整场电影后的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我眼。 “不错。”钱唐若无其事的说。 这他妈是什么意思?他在夸我睡的好,还是电影拍的不错?我后悔的想溜出去到影院重看电影,但一直没时间。 总体来说,广州的首映其实很平淡,电影播出后如石头沉水般缺乏动静。几大比较知名的影评人之后给出的反馈是不好不坏,节奏过慢。但他们也没特意点出我演技烂,给整部电影抹黑。我嘴头上不吭声,但内心还是隐约感觉非常郁闷。我承认,自己对自己还是有要求的。 几天后飞香港,我以为也会有相同的待遇。但在酒店门口,居然有零星几个人堵住我要签名。 +++ +++ JJ很奇怪,又登陆不上去。它估计是打算给我放假~ -- 第112页 ☆、第71章 5.2 实际上那是几位穿着白衬衫校服的高中生,估计岁数和我一边大。我得承认自己非常尴尬,她们倒是比我自然,上上下下打量我。我下意识在她们递过来的本子上写“李春”,听到秀佳低声提醒我“错啦”,才想到自己改了名。 等把这一切应付过去,我已经出了一身汗。心想怪不得钱唐不喜欢干这事。 秀佳皱眉:“字丑了点。给你设计的签名,你回去后好好练练。” 幸亏这时候,我改了我哥的名,不然在白纸上来回的写,我以为自己又重回西中。 我确实是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要签名,但我更没料到是《时间止痛片》在香港票房一路缓慢飘红。这事不只是我,王晟和钱唐恐怕都非常意外。尤其是钱唐。 刚开始,闹区影院只在每天的非黄金档排两场。没想到第四天开始,场场满座,一票难求。网上影片预定的票排到下一周,不少小电影院,也要求引进。影院方面开始谨慎增加场次。然后增加、再增加。 等我和秀佳她们从迪士尼乐园玩完回来,发现酒店旁边的电影院的霓虹条目上,《时间止痛片》和同档上映的好莱坞电影并排挂着。而本地的电台很快就注意到这影片,他们随机在电影院前采访观看电影的观众。她们居然都是重复观众。 “我已经看过一遍了。拉着好朋友陪我再看一次。”,“我也看过一遍。这次想让男朋友陪我看。告诉他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我是罗良友的忠诚粉丝。”,“觉得拍得很不错。第一遍看完了,想重新看一遍。”,“同事间口碑不错。” 居然是这样把票房拉起来。 “谁能想到得?”钱唐挑眉评论。 但他说完后又沉默地看了看我,也不知道说想什么。 王晟的名字随着电影的上映,在短时间内广为人知。她被邀请到港大导演系作访谈,连钱唐也被同样邀请。我去健身房的时候,打开电视看到他俩坐在高台上棕色的小沙发里,畅谈华语电影的未来以及剧本背后隐藏的人文意义什么。 王晟话和想法永远很多,钱唐自始至终没说几句有用的话,只在王晟没听清一个英文问题的时候帮她回答了个电影起源的问题。但在更多时间,他都垂眸把玩话筒,任王晟和主持人,王晟和台下电影系的学生因为各种观念吵来吵去。 当问到钱唐自己的创作理念,他倒是很真诚:“虚名在外,并不算是真正的编剧,专注发行比较多。而如今的工作不再是编剧。如果你们要听对市场的解读,我是可以分析一下。” 但显然没人愿意听钱唐说市场。“市场”这俩字在艺术的领域,就和我本人一样无人问津。 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时间止痛片》这部电影在观众口碑和票房榜上都是扎实得好,但也仅仅是好而已。这到底是文艺电影,并没有像老房子着火一样猛然烧起来。 香港专业影评人更关注王晟的才华,香港观众更关注电影本身甚至配乐,反而是演员被集体忽略,连罗良友都鲜有人评论。唯一可提的是香港八卦媒体某段时间想深入挖掘我辍学投入演艺圈的黑历史,但后来又悄无声息。 总体来说,我本来指望有人批评(或者表扬下)我演技。再不济,总该有人骂我长得丑吧——但姑奶奶什么都没捞着。 我从这电影里捞着了什么呢?就捞了点所谓粉丝的礼物。以及在酒店门口,有零星的陌生人(都是女的!)礼貌的找我要签名。在街上闲逛,有人看我的脸疑惑的回头。但等吃饭结账的时候,在城中见惯明星的小食肆老板瞥我眼,压根没系搭理我。 在点击率最高的壁纸网站上,《时间止痛片》的宣传海报和我出现的图片在三周内下载量第二,但即使如此,我被大众认知的过程也真的只是不温不火的程度。在王晟钱唐甚至是秀佳都忙到不见踪影的时候,我只需要忙完宣传即可。还闲到去了第三次的迪士尼乐园(确实挺好玩的)。 爱沫告诉我:“你需要时间。因为大众还没来得及关注你演技。” 她一字一顿的解释:“王晟的个人剧本风格太强了,剪片子的水平也一流。现在有那么多重新看电影的观众,因为他们虽然被电影满足了,但回过味来后,发现内心有点缺憾。才想一遍遍的重看,重新探索剧情里面更多的线索。大家暂时关注的都是故事和感情,并不是演员本身。” 爱沫看我满头雾水的表情,略微笑了:“但我觉得你演得不错,真的达到及格线了。反正,我很喜欢这部电影。” 我对判卷老师的评分不太懂也不太满意,打算复议。于是抽了个空抓住王晟,结果她立刻把我甩脱,揉着手腕狐疑地看着我。 “你又要干什么?” 王晟最近有点神经质,但也可能是我心理作用。那晚之后,王晟就恢复神色如常,若无其事的嚣张样。她没避开我,却明显避开钱唐。 我可不知道王晟在别扭什么,秀佳和爱沫貌似早议论过王晟抽大麻,只是不知情上映前一晚她还抽多了。钱唐是什么都知道,压根不用瞒他。反正我觉得王晟这人内心不太坦荡。假如我抽大麻,那我就磊磊落落,当着钱唐和所有人的面狂抽。而且只在开心的时候抽,绝对不在不开心的时候抽。 “……你把我叫住就只想说这个?跟我这什么梦话呢!小绿果,你到底是被钱唐从哪个纯洁星挖出来的?你们那个星球盛产处女和白痴吧?”王晟不耐烦了。 -- 第113页 我只好就电影的事向她解惑,王晟听后,毫不留情浇了冷水。 “你丫想红是想疯了?这电影制作才花了多少钱,能走到现在这步已经很不容易!刚开始拍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要想红就不能跟我,路子不同!你得另去找有噱头的电影,我可没求你拍,当初是你和钱唐巴巴的贴上来!” 我也怒了:“滚,我不是想红!” 她斜睨着我:“那你这跟我哭什么!不就是现在电影到处上映,我身为导演都被人四处请着了,但还没人认识你,没疯狂的粉丝捧着你,你心理不平衡了?” 我气得都有点结巴了,手发痒的指着她。内心深处觉得王晟说的不对,但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驳。 “片酬!”我突然想起来,“电影都这么多人看了,我的片酬还能加么?” 王晟哑然,她满脸吐血的表情:“你认字吗?看不懂合同啊?片酬可是刚开始就全款付给你了!再说你别跟我哭穷,钱唐借我这电影一直宣传他那狗屁CYY公司,再加上他最后还把名字和发行权加上去,现在我他妈还没找他要钱呢——”她挥了挥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反正,我自己对这些商业上的事情也不太懂。现在全权交给钱唐处理——但你俩也够可以的,还总合着伙气我。都走开!” 我被王晟说得有点抓狂,坐在街角隐蔽的茶餐厅里,默默的喝奶茶消火。 无聊的时候,顺便辨识玻璃板底下压着的粤语“冻奶茶走冰,减两元”。香港的冷气开得特别足,跟冰柜似得。街上的行人走过来走过去,步调非常快,好像人人都不屑于回头。 正发呆的时候,突然有张脸挤在面前的玻璃上,居然是蔡林珊。 首映仪式上,我被王晟搞得心不在焉,没格外和蔡林珊打招呼。蔡林珊托男友的关系,在广州接了个剧本。但她也是富贵闲人的料,这两天在电视上看到我在香港做宣传,居然抛下剧组飞过来找我。 “没好意思在酒店门口等你,于是四处逛。原来你在这儿!”蔡林珊热情的说,“对了,我看了那电影!真好看,就没看懂!你能跟我讲讲电影都讲什么意思吗?” 我建议她看不懂再看一遍,好多人都这样。 蔡林珊点头:“对哦,李权你在香港好红哦!我看电影院最近都是这电影,酒店外也好几个人等你要签名!” 我翻了个大白眼。再多说几句,她急着要去购物,我也在外面不能多待,要回酒店。扯了几句就散了。 回房正好碰到秀佳。我还没说话,她老远挥着手里的纸,声音老大:“我们今天接到釜山电影节的邀请了!台湾方面,也邀请我们去宣传!” “真的?” 这可不是我回答的,向来机器人的爱沫显得比我还激动。估计为能去韩国看到她偶像而开心。妈的,我怎么没培养这样疯狂跪舔我的粉丝!我身边就总是蔡林珊这样不靠谱的,丢下剧组,这怎么想的啊。 秀佳兴致勃勃的跟我说:“对了,明天回城我们得去见俩导演。钱爷昨天帮你要到了个电影的客串。还有国内摇滚歌星MV的女主角,你去看试镜,看能不能——”她突然看着我,“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说:“也没什么。” 秀佳再打量了我一会,过了会,她说:“不谈工作,我告诉你个你喜欢听的消息——你再去坚持半个月,下个月我们已经专门给你报了参加空手道的训练营。这样你能腾出时间,把段位考下来。到时候在宣传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正式拿你的空手道当噱头了。对了,回去后还有形象部的人……” 她又开始叨叨我的行程和工作。 不过想到空手道,我的确开心了点。 王晟和钱唐还要留在香港处理事务。钱唐没跟我道别,只让我等他回去。王晟倒对我表现的温柔了点,甚至还把我送到机场。 临行前,她从手腕上褪了个亮晶晶的手镯当礼物送给我。 “你这手镯没下咒吧?”我怀疑的问。 王晟抽抽嘴角:“咒你什么,早日破处?便宜了钱唐?到时候过程我给你俩拍片?” 秀佳和爱沫没说话,但显然都笑喷了。我简直他妈的无语,狠狠骂了她一句转身就走。 王晟拉着我:“行行,不开玩笑。”她难得正经,“那天你问我的问题,嗯,我得说你别着急。爆红的人有,但这种事情需要运气。就算小花旦,最快也要三年,你这才入行多久啊。现在季节没到,什么都没熟呢,小绿果——” “我根本不是想问你红不红……嗯,我倒也不是不想红,但我只是……”我结巴了。 王晟安静的望着我。在她不用黄话损我的时候,在她耐心跟我讲戏的时候,我会注意到她有双很漂亮的深棕色眼睛,能猜透你大脑想什么。而且王晟的目光比钱唐少了几分洞察,多了几分单纯。 她旧话重提:“李春风啊,你想当演员吗?想当一辈子演员的话,你现在着急什么?” 我下了飞机,在回小区的车上,看到了公交车站已经贴出《时间止痛片》的海报。秀佳说本城的票房统计数据,明天才能拿到。我拎着行李箱走进永远静悄悄的小区。等独自开了钱唐家小院的门,忍不住朝我家的方向看了看。 在潜意识里,我对红的概念就是:一堆钱,一堆粉丝,还有一堆闪光灯。那感觉应该就像延伸道场上裁判宣布我赢的瞬间——打赢一个对手的成就感是十五秒,当演员总该衬长点时间吧。 -- 第114页 但我现在还没红,这仨显然还都没得到。除了钱,我对其他附加的两样不太感冒。再其实说,我对钱也只是瞎嚷嚷,父母和钱唐对我很大方,我并没真正尝过缺钱滋味,。 那我干嘛非得想红呢? 可能,想要被人“看见”吧。想单纯的被人“看见”,被人认真的“注视”着。 目前为止还没得到。 ☆、第72章 5.3 《时间止痛片》在内地几大城市不如香港风光,但整体票房不错。CYY在其中做的宣传必不可少,王晟之前只是小有名气,此后一举成为国内最炙手可热的新导演。连带CYY的名头渐渐打响。 秀佳说我在其中功不可没,不过她的理论总是有待验证:“如果没有你参演这部电影,这一切不会发生。当初我们对你的期望也只是你飞香港。你可能觉得小王导签CYY是因为钱爷,但我觉得她也是因为你才签的……” 反正类似于一只鸡生了鸡蛋,然后农夫思考鸡生蛋蛋生鸡最后赚了一万亿该怎么花的课题。 我好不容易盼着钱唐回来,拐弯抹角的问王晟情况。钱唐估计也知道我问什么,他说王晟补签了份合同,基本规定了“只限大麻,不能影响工作,不能影响公司形象”。而这份附加合同,到之后基本完善成为CYY标准化之一,进入公事公办的流程。 我却不由总追问,然后呢?除了这破合同之外他就不管王晟了?她没事吧? “我早已经提醒过她。剩下的,剩下的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我想起王晟坐在地上那模样就心有余悸,而钱唐那种总扫自家雪的冷漠态度也挺讨厌的。但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只好说:“钱唐,以后我要是做了什么傻事,你可不能只提醒我一遍啊。你得总重复,听到没有?” 钱唐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走马观花的接着参与了几场宣传,以及各种无穷无尽的小破事。剩下的整个八月到九月中旬,我都泡在空手道馆。曾经梦想过上这样的生活,等真拥有了,才真切发现这感觉的确是爽歪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要向教练解释类似“你不上学了”,“以后怎么办”,“你爸没说你”这些不想回答的问题。但总体依旧是爽。 期间一直断断续续参加之前电台的台湾饮食节目录制,每周三次的频率。大热天里,摄影棚的抽油烟机还坏了半小时,呛得我汗流浃背。 没想到,我在电影里什么都没捞着,频繁的参加饮食节目倒是让我收获了那么多中老年妇女观众的心。我的意思是,每周我都能收到手写信件,其中一半的中老年阿姨写信告诉我她祖上有个从山顶洞人就开始秘传的食谱,现在愿意无偿分享给节目组。另一半中老年阿姨,写信向我热情推销她们的儿子侄子孙子之类。 我也只能说电视这种东西,会带给人特别不切实际的幻想。节目里,我就戴上围裙、问问问题、递递调料,大部分时间坐等品尝。这居然还能给大妈们“温顺贤良”的形象,不可思议。 不过我也从不看自己主持的节目,因为我知道是假的。有时候在电视里看到自己脸出现,我都会像着了火似的迅速关上电视。 “怎么回事?”钱唐抬头问我。 刚刚电视上正播放《时间止痛片》的宣传访谈,我立刻转台,把遥控器扔的远远的。被来客厅拿水的钱唐看见,他走过来查看。 我只好解释,钱唐啼笑皆非:“这算什么?”他拾回遥控器,重新调回那台,“不一定非要看自己,可以看和你演对手戏的人,也可以看看别的。” 我仰头望着钱唐青刮刮的下巴,忍不住问他:“钱唐,你当初为什么想进娱乐圈?” 他漫不经心的回答:“什么娱乐圈,我可不是演员。” “不不不,但你也是‘圈内人’,是不是?为什么要进入这行业?你干别的也挺好吧,为什么进娱乐圈啊?不嫌乱啊。” 钱唐沉默片刻,若无其事的回答我:“因为我祖父。” 钱唐的祖父因为生病,眼睛基本失明,然而又喜阅读,总让最宠爱的外孙念报纸。社科新闻非常无聊,钱唐索性为祖父读报刊上的连载小说。只可惜每天的连载量都很少,有时候祖父正听得兴起,小说已经念完。 “于是有日我突发奇想,自己续写那连载小说。刚开始还能和原文有联系,后来抛弃报纸,直接跟祖父念我自己写的。” ——小孩子胡乱编纂,非常笨拙、错误百出又情节蹩脚的东西。这是钱唐的原话。他用自己的小说折磨了祖父的耳朵三年,而他祖父一声不吭的全部听完。 “后来临终前拉着我,夸我写的好,说我长大可以当编剧。”钱唐的眉极轻微的皱了下,“当时没当回事。没想到真走上这条路。” 这是钱唐第一次主动跟我说他自己的事情。我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继续等他自己说下去。 “呃,所以你当了编剧,因为你祖父?”我只好笨拙的总结。 钱唐目光不动声色在我脸上打了个圈:“这也只是一半的原因——最初尝试编剧工作,我身边正好有一位温柔漂亮有才的姑娘。秉烛夜谈,红袖添香,她鼓励我做完此事。” 我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还得拼命装着不在意:“……这样啊。噢噢,那,后来怎么着了?你被甩了吧?” -- 第115页 “后来呢,”他慢斯条理的,“我身边又出现了更温柔更漂亮更有才气的姑娘。接着出现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等钱唐数到数十位姑娘的时候,我这才意识到他又在逗我玩,于是在他绷不住的笑声中,我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操啊!” 钱唐挑眉,收起笑容。 我终于忍不住告诉他:“钱唐,虽然你不说脏话。但我觉得吧,你这个人是特别残忍。唉,你知道不知道啊?你这人就是特别特别的残忍,我真想打你……” 说完我顿住了,钱唐也等着。 “算了。”我收回手,怏然说,“我忍住了。” 我很不高兴地走回卧室,感觉钱唐的目光一直跟在我身后。 在空手道和饮食节目的双重拯救下,我倒是渐渐从上部电影的感觉里走出来。晋朝少女这个角色带给我的影响,不大也不小。念了那么长时间的剧本,我会想假如自己出生在几千年前,手无寸铁之力,干啥啥不行,到底该怎么活。 秀佳没我思考的那么深远,她思考的是我现在该怎么活。究竟想走纯电影,还是想走电影和电视剧的掺杂路线。如果是前者,我要往厂商代言和社交导演方面多扩展渠道。如果走后者,我最迟十一月份要开始接电视剧剧本。 我的中秋是在韩国度过的,在秀佳的唠叨声中吃了个巨甜巨齁黏黏糊糊的松饼。釜山电影节我今年连打酱油都算不上,只能说那个主办方也挺没操守的,随时随地补发请帖。 颁奖典礼的红地毯很长,首尔那天毫不留情的下完场秋雨。韩国女星特别敬业,脖子上冻得起疙瘩,依旧穿得特别少。我又和秀佳因为礼服闹了点小矛盾。 “……后背后面露得太多。” 秀佳声音很大的磨牙:“已经没替换礼服了,你昨天吃酱螃蟹把衣服弄脏了。” 我想了想,重新提要求:“那我想穿个披肩。” 秀佳假笑:“我要不要给你找个更保暖的军大衣再披上?” 贾四打圆场:“军装上阵这可就是侵略了。” 爱沫陪我等迎宾车,顺便给我挡风当翻译。有几个在韩国发展的中国艺人碰到我,挺开心的跟我打招呼。她们互相能聊,我插不上嘴,就只会站着。 没一会有人拍我肩膀,转头看居然是邱铭。他的现代装比古装好看多,显得利落。邱铭去年和韩国导演合作了动作片,很早就被正式邀请来,因此不像我是在后排打酱油的。 “好久不见,春风小丫头。” 我连忙凑近低声提醒他:“李权,我叫李权。早改名了。” 邱铭微笑,他和我到底拍过戏,此刻态度还是挺不错的。但我自从知道他和萧玉玲的关系后,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也有点怪怪的。 邱铭淡淡的跟我寒暄:“我看过时间止痛片,令人印象深刻。” 不管是真是假,我不由都非常感激他:“你真是好人!” 邱铭看了我一会:“最近你有什么新片打算?” 我还没回答,陪着邱铭一起走红地毯的韩国女星姗姗来迟。邱铭说:“晚上给你电话聊。”他转过身走了。 红地毯的本质就是:走,微笑,停下,点头,拍照,微笑,摇手,继续往前走。最让我心无旁骛的,主要还是脚下的尖头高跟鞋。 秀佳曾经告诉过我(实际上她是威胁过我),如果在红地毯上我不小心摔倒,踩到别的女星的裙子,弄坏她们的珠宝,很可能后半辈子我的演艺生涯的主题就是“还债”。 目前我造型的主要投资方面是衣服和发饰。珠宝倒也试过,但怎么试都不搭配。换过几任造型师后,他们终于懂得除了空手道,我全身上下和日本的晨间剧女主风格没有半点关系。但这次走红地毯的礼服裙,仍然是造型师对我最后的努力:米黄色绉纱,长裙拖地。头上用几个银饰,盘着我那掉得差不多的假发。 我没男伴牵着,因此路上得以纵情向前。结果在红地毯的尽头,又碰到最先出场的邱铭。 他略微有些诧异:“你是刮风刮过来的?” 我也略微怔住。我走的太快了?没可能吧,路上碰到中国媒体喊我名字,我还特意停下来拍照了呢。 邱铭把笔递给我,突然轻声说:“以后走慢点,红地毯是展示演员的另一个舞台。” 我心虚的点头,在签到板上用记号笔签我的名。等站起来的时候,发现邱铭正注视我□的后背。碰到我视线,他说:“裙子很别致,不过,你应该穿得更好点。” 我知道邱铭是善意的,而且光凭那张脸,他多看我两眼,我绝对不吃亏。看一看也没什么。一个人在我面前光着身子,我也会多瞅他眼呢。 但我就是忍不住拿所有男的都和钱唐比——邱铭比钱唐英俊得多,职业也有前途得多。但假如钱唐这么打量我,我有点生气,但舍不得打他。可我现在绝对舍得给邱铭那张英俊的脸上来个左勾拳。 邱铭随口问:“你的品牌商是谁?” 我板着脸说:“我挺喜欢我这裙子的。” 颁奖仪式三个半小时,纯韩语。偶尔我神经错乱,觉得自己能听懂韩语,但下一秒估计那是错觉。秀佳为了防止我丢门丢出国门,灌了我八倍咖啡。到后来我闷得心都碎了,操着勉强的英语,和旁边坐着同样满脸痛苦的韩国胖子聊天。 -- 第116页 我俩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民,磕磕巴巴的介绍自己。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有俩大桃心,还有个英文。我随手和手机收在一起。 最佳外语片,果然是邱铭和那个韩国导演一半韩语一半汉语的电影。导演很给邱铭面子,邀请他一起上台领奖。邱铭朝台下挥奖杯的时候,感觉好像对着我坐的方向。 我真是有点不理解邱铭。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感觉他对我似乎总高看一眼。但这他妈到底为什么呢?我这都出戏了,邱铭不会还以为自己是石崇吧!姑奶奶不是绿珠哇,我要坚强的活着,可绝对不会为哪个神经病跳楼。 剩下的庆功宴我是打算先溜,约好和秀佳和爱沫她们去吃鹭梁津水产市场。 溜的过程中,好死不死又撞见了邱铭。 他问我:“早退场去见钱唐?” 我沉默片刻:“钱唐没跟着我来。” 钱唐自然没跟着我来韩国,实际上,他经纪人的头衔在下半年越发有名无实。因为下半年开始,CYY除了准备张雪雪的世界巡回演唱会,还开始了人才储备。不少导演和演员的签约,基本悄无声息地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唉,说到底,我还住在钱唐家的一层嘛,他偶尔会邀请人来家里做客)。有些签约,堪称各方力量博弈。但我连问都没问,就只任钱唐隔着秀佳管我,互相维持着诡异的平衡。那天晚上他心血来潮告诉我祖父的事情,互相都没有再提。 “他在忙。”我只能这么回答,然后不想跟邱铭说话,提着裙子走掉。 吃海鲜的时候,秀佳还在拿着手机按按按,试验韩国的信号。说实在的,她对手机的迷恋就像高中生,永远手机不离身。还没几秒,秀佳一口清酒喷出来:“李春风!我就一分钟没看住你,你在红地毯上都干了什么?” ☆、第73章 5.4 我觉得自己很冤枉。 釜山电影节的规模其实没那么大,出席的本地明星不那么多。红地毯依旧做的很长,放眼望过去是个微型跑道。两边竖着不少印有艺术节和网络、品牌赞助商logo的旗子,旁边围着摄影师和粉丝团疯狂叫着明星的名字,等明星回眸或者停留。 我这人有点怪癖,在跑步,哦,不,在走红地毯的时候,完全不能容忍前方还有人挡道。秀佳告诉过我不要抢镜头、不要闯风头、更不要冲散其他剧组亮相。这些我牢记在心,因此刻意绕边走。但两边都是摄影师,那绉纱礼服在十六孔的灯光下居然成了极其醒目的艳白色,我哪里知道就在这么拐着弯走红地毯的过程中,居然闯入不少韩星照片里,成了镜头一角。 我得再重复一句,我很冤枉。 “裙子后摆完全飞起来!” “影帝的照片里模模糊糊的有春风的侧脸出没。” “这张抢着上楼梯的白背影,应该也是春风。” “挡住女司仪脸的也是她。” Zing和贾四像找连连看似得,兴致勃勃的在其他艺人的红地毯照片里分别找到我的鞋子,头发和手臂。我自己也满心不高兴,摄影师难道就不知道后期p下照片再发吗? “这是粉丝们自己拍的先上传到网路。”秀佳黑着脸又给自己倒了杯清酒,但我感觉她想泼我,因此不动声色的离她远了点坐,“媒体一般会在凌晨发照片,会处理你这种不和谐的配角。但我最担心的是电台,不知道直播的时候,你这狂奔的身影有没有删走——” 我禁不住松口气:“嗨,那肯定会删啊。” 秀佳是坏人。她瞪我眼:“但也可能留下,再慢动作放给观众看。今年大家的礼服偏向保守,总得有个噱头。是不是?你还是中国人,是不是?你是铁扇公主派过去的救兵,是不是?” 那顿饭我顶着压力,坚决尝完桌子上的所有东西。不过随后显然没那么好过,秀佳不顾我的抗议,把我单独拉到一个韩式三温暖(是这么叫的吧)。韩国按摩师把我俩按到填满酵素的浴缸里,眼前的电视重播着下午的红地毯直播。我明明很讨厌看自己,此刻不得不盯着异国屏幕。 不怪秀佳生气,白色大长裙身影在飞快移动下,的确非常显眼。电视里的我,一路旁若无人的绕过诸多停留明星,奔到终点处和邱铭说了几句话,皮笑肉不笑的接受几句采访,再头也不回的奔入场。 我听不懂韩语,也不知道那主持人讲了什么,但电视台的确给了我背影几个特写的镜头。 “走的虽然快,但很大方,”秀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但你为什么不回头?” 我一愣:“嗯?” 她沉着脸:“脚程这么快,连邱铭都被你赶上了。签名完后,为什么不挽着他多拍几张照片?” 我正思考怎么回答秀佳这么深奥的问题,旁边的手机响起来。我湿着手,艰难地从小包里抽出手机接听。一听到对方的声音立马捂着话筒,无声地向秀佳示意:怎么办?是邱铭?我忘记告诉你他今晚要打电话给我! 显然秀佳和我没有半丝的心灵感应。她有点紧张,但是问的却是:“你腿抽筋了?” 我只好翻了个白眼,继续接听电话。邱铭已经听到了秀佳的声音,他低声说:“身边不方便?” “呃,没,呃,是的,就我正在泡澡。” 那方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我这么有廉耻心的人,隐隐觉得自己说错话,不由开始冒汗。秀佳察觉到不对头,她无声地问是谁,从浴缸里站起来凑到我耳边。我只好再和她的胸拉开点距离。 -- 第117页 “洗完澡后,今晚还有没有空闲时间给我?”邱铭问。 我直接说:“没——”看到秀佳的眼神,赶紧改了语气,“还行,我在外面——” 邱铭停了片刻:“在外面?你现在身边待着的人,还是那佳什么的,她也在?你把手机给她。” 秀佳瞪我眼,再接过手机,转身就出了浴室。她现在越来越女强人作风,实在太豪放了,连浴巾都不裹。 我独自留在房间,拿起遥控器就顺手先把频道换了。其实韩国的电视也没什么好看,大部分都是电视剧和新闻,广告也挺没趣儿。换到一个台的综艺时,节目组两个桃心的图案隐隐眼熟,我便停下手。 因为语言不通,我看了好久还不明白这综艺节目讲什么。里面一组男女在做游戏,说相亲节目又不像,有点拍情景喜剧的意思。只是特效做的特别好,各种补充表情,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快乐。 我津津有味地看了会,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跟着画外音傻笑。秀佳推门走进来,我随口问她:“秀佳,这节目到底讲什么的?” 秀佳瞟了眼:“‘嗯,我们结婚吧’。让两个艺人在这综艺节目上假装结婚,在韩国和国内收视率都很高。爱沫知道的更详细,你可以问问她。” 我嗯了声,继续盯着电视,然后看女主角一脚把男主角踹到泳池里去了,观众和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秀佳却心事重重坐我身边:“邱铭说有个电视剧剧本想引荐你。问你有没有兴趣。今晚约个时间,和你出来喝杯咖啡细聊。” 我这才把视线从电视上收回来,皱眉说:“啊,什么剧本?” 邱铭在电话里一带而过,并没有具体说明。秀佳乐观猜测他想引荐的是近期炒的非常热的那本民国小说。原著是鸳鸯蝴蝶派的经典之作。类似红楼梦的大宅风云,九十多年前曾被搬上过黑白屏幕。如今作者海外的后人高价重新卖了影视权,刚放出制作消息就先被国内几大电视台疯抢首播权。邱铭近几年的重心是在电影,但如此好的机会和片酬,也有心回归电视剧。 秀佳让我少关心这些。 她语重心长的问我:“我跟你重复很多次,艺人的首要事情是什么?” 我想了想:“控制饮食。” 秀佳显然又想抽我,但她身边什么都没有,于是深呼口气说:“……那第二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嗯,是曝光率。 我也得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一直缺乏这个。 《时间止痛片》是个好开端,但带给观众的影响力比较有限,秀佳让我趁热打铁继续秀存在感。原本接下来应该直接参与钱唐给我写的那破剧本,这样宣传电影和拍戏两不误。按照秀佳的原话,我“脑子不知道缺什么东西”居然推辞。目前除了那饮食节目,我一直是属于空档期。 我也有点迷茫。剧本一直没有寻到特别合适的,翻了翻角色,不是刁蛮小丫头就是苦逼大小姐,大多是写的是比王晟和钱唐更文笔不通的狗屁。剧本之外,秀佳给我订的宣传方案基本围绕访谈节目和时尚封面,我实在不喜欢有人刨根问底的采访我,因此能免就免,推了几次后,杂志社也不乐意找我。而至于广告,目前能找我来的广告商,明显是二三流的护肤品和各种调料品的代理——索性都拒绝。 钱唐对此不发表态度。他确实有点惯着我,也确实对我没有什么大期望,反正不肯放□段完全指引我。秀佳倒是对我很上心,但她也有点被我逼到尽头的趋势,这表现在秀佳越来越喜欢用随处摸到的东西敲我头。 “我继续帮你找合适资源,但你自己也不要坐着干等。现在邱铭送上门来了,你去听听他都跟你讲什么。那部民国电视剧完全是梁氏投资,普通人是真插不进去,多一条信息多一条道。” 我是真不乐意和邱铭单独待着,再说深更半夜也不想再喝咖啡,今天喝了二十杯了都。 “唉,明天去不行啊?” 秀佳已经完全把我的个人生死安危置之度外,她自顾自的说:“正好在韩国,也没媒体跟拍。邱铭的酒店不远,约的是咱们住的酒店顶层酒吧。爱沫和我就在旁边的健身房等你,你随时能来找我们。”又安慰我,“放心,邱铭目前在冲神期,你这种未成年异性,他不会沾。你也不是好欺负的。反正就放心去,听听邱铭跟你推荐什么。” 我吭吭哧哧:“万一我说错话,邱铭杀了我怎么办?” 秀佳朝我露出个冷笑表情,她说:“小祖宗,没人敢碰你,梁细细都被钱爷警告过了。再说,你怎么不担心我杀了你?今天红地毯的帐,咱俩还没算呢。” 秀佳这笑话完全不好笑,但我不得不郁闷坐在吧台前。邱铭还没来,秀佳和爱沫陪我稍微坐了坐,爱沫帮我点了杯不含酒精的鸡尾酒。我把手机塞回包里的时候,摸到张硬卡片,拿出来一看正好是今天颁奖仪式旁胖子的名片。他人不错,还把私人手机号留给我。 爱沫接过来,替我翻译上面的字:“‘我们结婚吧’制作人,金赫泽先生。” 我盯着名片最上角俩硕大的爱心,回忆着那欢声笑语的节目,于是试探问秀佳:“我能跟这人发个短信,问我能不能上综艺节目?” 秀佳正准备拉着爱沫离开,她翻了个大白眼:“行,那你发短信问他吧。” -- 第118页 我用英语编了条老长的短信,删删减减好长时间,终于点击发给那个胖子。等再抬头的时候,邱铭已经坐在我旁边。他一身运动衣,短发被汗弄湿,显然之前刚从健身房出来。 “红地毯的事情,回来后就被秀佳骂了吧?”邱铭淡淡微笑,就像我们在片场见面,完全没有生疏感,“我随口跟她说有新剧引荐,才把你叫出来。” 我听完后不由板起脸。操,耍我啊。但假如现在转身就走,搞不好秀佳又得抽我,只好决心多留一分钟。 邱铭招手也给自己点了杯酒,问了我最近的工作,口气深沉温柔。昏暗灯光就好像催眠,刚从SPA出来我也很放松,好像又回到了绿珠片场,连他略微靠向我都没有躲闪。 “新电影很不错。”邱铭笑意渐深,他低声说,“最后一幕你在电梯里告别,拍得非常美,生机勃勃充满绝望的美。我还想,这是一起拍戏时总嚷嚷吃东西的小丫头吗?我们在钱唐家第一次见面,你——” 他提到钱唐,我突然从邱铭那种不知觉会自动辐射的气场里回过神来。在深夜里,我总是尽量让自己少想家,也让自己少想钱唐。不然这总会让我有点难过和寂寞。 我坐直身体,一口气把眼前的鸡尾酒喝完。太他妈难喝了,酸甜饮料的低级版本那种。我环视四周,也不喜欢酒吧里这种勾起我难过和寂寞的场所,于是单刀直入,问邱铭有什么其他影视资源,能不能帮我。 邱铭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看了我好一会,语气不变:“这点小事为什么来求我,钱唐不管你了?” “他还在管我的。但是……”我顿了顿,“但是,我并没有按照钱唐给我指的那条路走。” 邱铭又看我一眼。不知道他从我的表情里琢磨出来什么,突然提起嘴角,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 “如果我帮了你,你该怎么回报我?” 我把邱铭的话原封不动地学给了秀佳。她用完全不输邱铭的表情,冷哼了一声:“真没趣。”又问,“对了,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在秀佳的再三催促声中,才慢吞吞的说:“我把你和爱沫的手机号留给他了。” 她愣住:“什么叫我俩的手机号?” “我问他缺不缺女朋友?我说自己身边有俩助理,可以介绍给他。” 秀佳缓慢地弓起了嘴。 为了这句话,秀佳在韩国念叨了我足足三天。最后,她说:“邱铭这人心机有点深,我们不打他主意了。没办法,等回国再从CYY资料库给你调资源。唉,本来指望让你自己建立点社交网,主动出击,但算了,你别再把我们都给卖了!” 我拿着手机:“秀佳,你说我参加综艺节目可不可以。” 她正给我登机牌:“什么综艺节目?不会又是厨艺吧,那你够了。” “不不不,你之前不是让我给胖子发短信吗?我发了,然后他回复说如果想参加韩国版的‘我们结婚吧’也可以,但我必须要懂韩语。” 秀佳呆住,然后她说:“老天!你不会想告诉我……” 我赶紧安慰她:“不会的,我不会留在韩国学韩语。” 她松口气:“嗯,咱们想点实际的。之前那客串的剧本——” “嗯,然后我就继续问那胖子,我只会说中文怎么办。他让我去找中国的电视台问,说国内电台已经引进版权和模式。然后我找胖子要了国内负责任的电话和邮件。再然后我再给国内的人发短信和邮件,对方要我的简历。然后我投了,他让我回去面试……” 我抬头看到秀佳的表情,不由停了下:“秀佳,秀佳?你不要总打我,我练过空手道,我只是不想躲你——啊疼!” ☆、第74章 5.5 假如你问我“为什么想要参加‘我们结婚吧’”,我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因为心血来潮。钱唐事后评论我作风总是“鲁人骑瞎马,此自及也”。我也愿意勉强承认,自己在某些时候是比较冲动、比较缺乏复杂脑细胞、不懂瞻前顾后(再强调一遍,这并不是说我脑子不聪明)。 当时屏幕里男女主角露出开心的笑脸,瞬间打动喜欢热闹但又总陷入百无聊赖的我。在不了解节目模式、不了解和拍摄行程,甚至不怎么了解节目内容,我就一鼓作气向节目制作组投了简历。 感谢我的出身,我是说,参演《时间止痛片》和《绿珠》这两部电影,让我很顺利的入选。秀佳看到电视台发来的正式通告,她的表情不知道又是想骂我还是想打我,但她到底忍住。我是说,早在发短信前我就通知了秀佳,这件事她也算同谋。 钱唐前段时间因为巡回演出会的事情去温哥华出了趟短差,一直没回家。电视台几次催我签合同,秀佳不敢主动告诉钱唐,索性拉我去CYY总部。 “你是真心想参加‘我们结婚吧’?”秀佳第N次向我确定。 其实不是“真心”想参加,但我确实“有点”想参加。不为别的,在短时间内的确不想读任何剧本。而在背了那么多台词后,我对中国字有了点生理性厌恶——神烦啊。有这功夫,我回去上学不行么! “节目策划表还不错,目前拉来的广告商也有实力,电视台年度主推。但你要和一个男艺人假装恋爱。你受得了吗?我怕你再不高兴,然后撂担子。” 我现在也慢慢学会放大话:“怎么会,我对恋爱很拿手的。” -- 第119页 “哟,那你都和谁谈过啊?” 我沉默片刻,再试图向秀佳指明我另一个优点:“不会撂担子的,我很敬业啊。” 秀佳随后流露的表情,显示她对我整个人都极度缺乏的信心。我却更担心钱唐的反应。钱唐比秀佳更了解我,而在最初在接片的选择里,他就不支持我接喜剧和综艺。只说喜剧很考验功力,女演员演得好容易被定型,演不好就会像疯子。至于综艺节目,钱唐根本就看不上综艺节目。 比起对自己声誉的放任自流,钱唐从头到尾都一直很注意保护我。他能放我自己去韩国,对我闯祸不闻不问。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觉得很难让钱唐点头让我参加这个综艺节目。 果不其然。 开完会后的钱唐站在门口,刚听我们报完节目名,云淡风轻的直接否决:“不行。”又随口问我,“韩国待得怎么样?” “嗨,我们还在说那档节目呢!” 他想都不想,随口敷衍我:“会和《绿珠》宣传档期有冲突。” “没事,我已经问过节目组,他们说迁就我的时间,拍摄也不会冲突我的日程。” 这时又有人来找钱唐,钱唐看了眼我决绝的表情,不由捏捏自己鼻梁让他人稍等,单独牵着我进入会议室。他不动声色听我讲完来龙去脉,即使在听到邱铭时,也只说了句“你想参演‘梁城烟云’,秀佳怎么不找我?” 《梁城烟云》就是邱铭那个民国剧。我清楚自己的分量,即使钱唐帮我□□后门,估计也只能在里面演个小妾之类的人物,还不如开开心心的参加个没心没肺的综艺节目。 钱唐又耐心跟我解释了圈内的鄙视链。做电影的鄙视做电视剧的,做电视剧的鄙视综艺节目,综艺节目鄙视喜剧综艺节目。层层鄙视,等级森严,不可逾越。 “何况这种系列类型的综艺节目,一拍摄至少半年,中间发生的状况很多,有些东西难以控制。所以大多邀请有点名气的歌手、模特,但在内行人,他们眼中也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你现在以电影演员的身份参加这种层次的综艺节目,已经自跌身价。” “我不在乎名声!” 钱唐扫了我眼,眼神有点冷,但他依然耐心问:“你是不想在乎自己的名声,还是不想在乎你名声对《绿珠》的影响?”看我结结巴巴的没词了,他刮了下我鼻子,“特长生,放弃那个综艺节目。我今天去帮你问《梁城烟云》,好不好?” “不好!”我对那个民国剧真的没兴趣,气急败坏地拽着钱唐不让他走。 钱唐被我弄得啼笑皆非:“去韩国别的没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开始精通了?” 他到底还是把我独自留在会议室。过了会,同样发蔫的秀佳飘进来,她摊摊手:“这事没戏了。没关系,我们再想想别……” 我猛地站起来。 不成,这事怎么就没戏了。这事还没完呢! 但我的速度没有钱唐快。随后几天,钱唐果然神通广大,居然真的帮我要到了《梁城烟云》的试镜。秀佳貌似因为邱铭的事情被钱唐数落一顿,但这完全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是的,秀佳心情很好。好到她现在又恢复最初带我时笑眯眯的状态。 我阴着脸试镜,但莫名其妙捞到了《梁城烟云》里的女一号——不不不,实际上是女一号的少女时期,大概在四十几集的电视剧中占三集。还都和老戏骨和青少年演员配戏,和邱铭的档期完全错开。 韩国红地毯上抢镜头的事故,有个不大不小的后续。那几张背影图被几个韩国论坛连续转发,我的妆容被几大韩妆博主模仿。而韩方也对《时间止痛片》有兴趣,打算引进电影版权。 接着是空手道段位考试顺利拿到证书,电视台台湾美食厨艺栏目就要结束。编导问我对另一款旅游介绍组的客串感不感兴趣,并主动提高了酬劳和档期的自由度。在电视剧方面,钱唐闻知我不乐意看字,让秀佳着重问日本漫画改编方面的电视作品。目前,他已经帮我看好三个剧本。 基本上不管我则已。钱唐一旦花费点精力来,各方各面就很难逃得过他眼睛。 但姑奶奶还是隐隐不开心。 ++++ ++++ 更个2000字显示我的自尊心~~~~ 最近我打算改前文,每当写的有点快,我就high起来完全不顾读者。最起码把之前的+++都删除汗,只有紧跟冥王星步伐的人才有资格看+++。 ☆、第75章 5.6 我至今合作过的演员不多,大多数是男的。其中罗良友的感觉最好,年纪大有教养。邱铭很有吸引力,问题是他自己也知道这点,我就确实有点无法直视这种作风。剩下留有印象的是叶伽蓝。 我挺喜欢蔡林珊,就算她比我还天真点,但整个气场还是向上的。但她男朋友给我的感觉是智商低加阴暗,甚至还有点喜怒无常。秀佳说叶伽蓝在圈内名声恶劣,肯砸下重金做公关,在观众里却讨得不错口碑。加上小白脸的外形,在这部少女漫画真人化演员的网络投票中,以压倒性选票成为最理想的男主。 “观众是傻逼。”我忍不住说。 秀佳狠狠瞪我一眼。 “不管怎么说,”她明智的总结,“叶伽蓝的确是能和你配戏最理想的男演员。从外形到知名度,互相合作过也算有点默契。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你已经把他打了一顿,这事翻篇吧。我打听了下,叶伽蓝的母亲对蔡林珊的条件挺满意。他俩也算金童玉女,打算演完这部戏后立刻公开恋情,估计不会再招你。” -- 第120页 叶伽蓝主动协资参演这部偶像剧,条件是把自己女友签进CYY。蔡林珊也不缺钱,也兴高采烈地打算投钱。这电视剧原本的投资就还可以,再来这么一帮人傻钱多速来的家伙,立刻把这部偶像剧捧到时尚偶像剧的高度,居然还有不少品牌商主动找上门来。 我对此完全无所谓,心思确实不在上面。我每天思考的是怎么让钱唐允许我参加“我们结婚吧”。但想来想去,没想出任何招数。他并非特别严苛的人,但确实很难被讨价还价。 十一月初,全城又开始下秋雨。今年不是从一个空调房进入另一个空调房,就是坐在车里或各种市内,我对季节的敏感性降低,直到现在还全部穿着夏装走来走去。 钱唐前段时间过生日。在CYY的办公室举办了规模很小的party,我也没什么好送的,把拍电影时私自留着的《绿珠》和《时间止痛片》场记牌给他。 “我在背后签名了,以后会很值钱。” 钱唐翻过牌子看了看,说一声:“字好看了些。” 除了我是艺人,在场基本是CYY的合伙人和同事,切蛋糕的时候,钱唐顺手把他自己那份蛋糕给了我。我赶紧捧着两块沉甸甸的蛋糕躲到厚帘子后面,正吃的愉快的时候,听到角落里有人在议论我。 “黄琪有点像春娘娘吧?”“感觉是很像,怪不得当初钱老板亲自选的她。”“那剧就打算专门让春娘娘拍,不知道为什么改了念头,才轮的上黄琪。” 我严肃地舔着手背上沾着的奶油,琢磨和我长得像的女演员——那得长什么样啊。 跟钱唐一起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你给我写那古装剧本,也准备开机了?” 钱唐回我:“明年二月。” “新女主角长得和我很像?” 钱唐听到这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嘴角微微一翘。每当他这么一笑,我立刻知道这人准得讽刺我。于是赶紧在钱唐开口前说,“我也是听别人这么说才问的。” 钱唐倒是没追问我从谁那听说的。他说黄琪是个话剧演员,最近一段时间被签过来。钱唐觉得她很有点爆发力,打算捧她当主角,于是把手头这古装剧本给她,反正他有这么点权力。 唉,有时候我觉得钱唐思考很多,有时候他就好像这么随心所欲行事。 而对于我是否和那个黄琪相像,钱唐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等我回家后给你看照片——巴山夜雨般的长相。” ……妈蛋什么叫巴山夜雨般的长相?万一和我长得特别像呢,那我又是什么啊。 今天钱唐又多喝了点酒,语调略微拉长,显得懒洋洋的。我不想他阖上眼睛再不理我,于是忍不住又问:“假如我又想演你那古装剧本了,还能当女主角吗?” “特长生,你想好了再来问我。” “假如,我是说假如。” 他静静地望我一眼:“我这里没有假如,你要是重新想演,我们得再挪挪时间商量这事。” 我沮丧地说:“不,我不想演。” 钱唐一笑,过了会他问:“是不是不死心,想参加那档综艺节目?”我立刻满怀希望地看着钱唐,结果这人又沉默。 “‘我们结婚吧’,并不是真结婚,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酒那种。” “节目组说了,我的各项任务可以比其他组少。反正就两个人随便说说话,玩一玩。我还可以去云南拍外景呢!” “目前国内就这么一类综艺节目啊,其他的都很弱智。” “我给卫导打电话了,他说我爱谁谁,这事不影响《绿珠》。” 我有点急眼了:“那你怎么着才能让我参加这节目啊?给个筹码啊,给个条件啊!我们讨论下么!” 钱唐终于举起双手,世界通用的手势。代表投降。不过他说的却是:“你的声音快钻进我脑子里了,特长生。” 我再次见到叶伽蓝,是试拍宣传照。蔡林珊也陪着他来,围绕着叶伽蓝不停说话。我看着她流露的花痴样,感觉万分眼瞎,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这么死死缠着钱唐。 叶伽蓝还是老样子,穿上西服后有种带着戾气的清秀感,衬着他苍白的皮肤。但我和他的合照效果居然非常好,用摄影师的话说是“一看就是年轻人洋气的组合。” “李,春风。不,现在,我应该叫你李权。”叶伽蓝慢吞吞地跟我打招呼,“不过,还是李妹妹啊。” 我正在仰着脸扫脸部阴影,假装没听见。直到秀佳碰了我一下,才哼了声。任秀佳跟叶伽蓝和他的经纪人打招呼。 蔡林珊这人估计也是真傻,完全没有眼力。拍完照后拼死拉着我和叶伽蓝去吃了顿饭。吃饭的过程中,蔡林珊又兴致勃勃问我很多问题,基本上都跟电影有关。有些问题我回答的出来,有些问题我回答不出来,也不敢再乱编。 叶伽蓝一直低头摆弄他那见鬼的V什么手机,目光偶尔看看蔡林珊。等到蔡林珊去盥洗间补妆,他才把眼睛抬起来,随手点了根烟。 我皱眉:“这里禁烟!” “春风妹妹,你怎么还是那么纯洁?”叶伽蓝吐了口烟,等我厌恶地挥手散开眼前烟气,看到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和蔡林珊其实是一样的。” 我皱眉,搞不懂叶伽蓝什么意思。 然而蔡林珊回来,叶伽蓝当着我的面,把自己手低低搭在她肩膀,往她胸口处抖烟灰。那动作非常轻浮,比起亲密更算得上轻蔑和挑衅。蔡林珊有点尴尬,咬唇没说话。 -- 第121页 这可把我气坏了,加上叶伽蓝之前说我和蔡林珊像,这感觉像他也正羞辱我似的。我忍不住想赏他一巴掌,但触到蔡林珊可怜巴巴的眼神,又不得已忍住冲动。 可能蔡林珊是真喜欢叶伽蓝吧,我也只能这么想了。并开始深深后悔上次踹叶伽蓝踹轻了。 回来后我跟秀佳骂了叶伽蓝一顿,但这次秀佳也没办法,只能说男主角没法换。叶伽蓝的母亲是非常有势力的大股东,几乎有能力让儿子出现在任何电影上,叶伽蓝也轻易得罪不起。 这圈里鱼龙混杂,钱唐那样的都曾经被人撞过车。秀佳劝我最起码和叶伽蓝维持在相安无事的最低层面。 “有时候,你就是不能选择你的对手戏演员是谁,这就是残酷现实。”她摊摊手,“这部电视剧CYY的投资不多,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唉,本来当初让你拍钱爷的电视剧,一切都能照顾你。但你自己放弃了,怪谁?” 说到钱唐那部古装剧,我好奇地让秀佳找来传说中黄琪的照片。假如你被人指指点点说谁和你像,你也得看看那人究竟什么样。 但等看到照片后,我就有点失望。我和黄琪,完全就是“巴山”和“夜雨”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么。 等秀佳和爱沫在CYY见过真人后,她俩居然也一致承认这女演员和我真的有点相似。我被她们说的好奇心大起,八卦到跑到CYY去见了见黄琪。见面过程挺尴尬,我把两人的合照照片拷贝下来,在钱唐家客厅里巨大的电视上重新观赏,结果把半夜下来喝水的钱唐都惊到了。 “这是谁?” 钱唐倒是和我意见一致,他开始就认为黄琪和我完全不像。我重新盯着合照自言自语:“但秀佳说,我和她笑起来的时候有点点像。哎,我笑起来也这样么?” 没有回答。 等我回头,发现钱唐并没上楼,他远远地隔着吧台望着屏幕。等过了会,我突然听到钱唐问我:“特长生,你也算当了一年的演员。老实说,喜欢这职业么?” 我漫不经心:“挺喜欢的,见识了很多事情哇。” 钱唐趿着拖鞋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喜欢?”他说,“这一年来,我没有看到你笑过。” “怎么没笑啊,”我不服地指着眼前的照片,“看这张照片,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钱唐没有移开目光。“他们没见过你的高中生时期。虽然狼狈了些,但比较快乐。现在你仅仅是露出八颗牙,大多时候还是因为饿。” 我没有回答。 “是真打算以后当演员,一部一部的接戏,致力于名满天下?”钱唐的本事,在于他总能把特别好的事情讲述的令人兴趣全无。 我“啪”地一声关掉了眼前的电视屏幕,一字一顿地说:“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我很开心。” “特长生,”钱唐望着我说,“娱乐圈就像东海,什么虾兵蟹将都可以往里面跳。只是等退潮的时候,该留下的总会留下。”他仿佛迟疑片刻,终于说,“我曾经承诺过你父母照看你。” 其实我内心一直有这个疑问,但总没问出口。 我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气冲冲地就要往外走。 “其实不光是因为你父母,我也得承认,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有点不一样,”钱唐淡淡说,“很久没有人能让我一见面就产生好印象。我希望尽我所能,让你日子好过点。” 钱唐肯定在说假话,但我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听。 “但你当了演员,是真开心吗?这事也就你自己知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让我在放手不管前记得提醒你,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具体时间,还剩一年。你父母替你和CYY签的合同是两年期。等你十八岁,你得从我家搬出去。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对小女生还是有原则的。” 我心里难受极了,但还是直盯着他的眼睛:“什么原则?” “原则就是,如果你愿意把我看为朋友,我非常乐意。你的事情当然你自己做主。但工作上对你的那种特殊迁就,也是有预支的。” 他这么冷静的扯这些把我激怒了:“去你的!你工作上哪迁就我了?我,嗯,我说想参加那综艺节目,你都不肯让我去!” 钱唐把头抬起一点点,他依旧很冷静地打量着我,只是问:“你是真想去那节目,如果不参加能怎么样?” 我噎住了:“如果不能参加,我,我,我就会非常不开心!” 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说混账话,非常软弱无力。 但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听到我说混账话后还能微微一笑。过了会,我听到他说:“好吧。” ☆、第76章 5.7 《绿珠》的宣传还有不到一个月,我的试映会不能落下。偏偏《梁城烟云》也订在那会开机。我虽然是个小配角,但中间有段京剧的亮相。导演的意思是让我真唱,于是又被轰去学了几段京剧。 我跟京剧师父学得不怎么好,但字正腔圆的会了句“寨主盗得此马不能乘骑,岂不是个大大的废物——” 贾四问我:“哪个角儿的词啊?” “黄、天、霸!” “唱的什么意思?” 我停顿片刻:“呃,意思是,寨主盗得此马不能乘骑,岂不是个大大的废物——” 贾四转头跟秀佳说:“她估计只会这么点三板斧。” -- 第122页 但会肯定也要比不会要好。我最近订了两部连续剧,又确定了综艺节目,工作直接排到明年四月。参加过饮食秀,也算和那个电视台有点交情,台里的元旦晚会他们提前邀请我坐前排,于情于理都要和电台领导吃顿饭。 这一吃就推开了我自己的社交大门。 以前也吃过饭局,总归不是主角。现在不一样了,跟形形色色熟悉不熟悉的人吃饭逐渐变成我生活中比较重要(但我不会说是有意义)的一些部分。我还发现,通常一些小事需要仔细研究商讨扯皮。反而一些大事,是随随便便在饭桌上订下来的。 “关键是要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个中翘楚钱唐曾经传授我经验。 我分不清。但我有别的好方法。就是我把那些通通都当成虚的。并不是假的,只是虚的而已。而在吃了不少地方后,我基本也有了常去的几家。 其中一家居然是蔡林珊朋友的店。签完CYY后,蔡林珊自己也有了点活动。但她显然是对拍戏什么不太上心,反而在城里很快认识了新一帮假脸小姐妹。那些人都有个店面,小到美甲大到酒吧饮食。蔡林珊也送了我张美甲卡。 这时候离《绿珠》正式上映还有不到半个月,卫导要求我每场试映会都不能缺席。但《梁城烟云》最近也要开机,于是我这几天还得打包打包行李飞过去赶戏。 临走前一天刚试完首映会的裙子回来,赶上全城交通高峰的点。车一个小时只动了五厘米,秀佳比我还坐不住。她在前座翻出那张美甲卡,发现那家店面就在附近。于是我们仨就把车丢给贾四,去做指甲了。 在那碰到了一个主持,她是秀佳曾经的熟人,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我本来没说话,后来觉得那主持不停地瞄我。等我假装去门口拿美甲样板,果然就听她小声问秀佳:“她就是那个……” 我只好坐在原地,听秀佳把我在韩国走红地毯的事情整个复述一遍。又听了至少十分钟的八卦,后来觉得爱沫伸脖子伸的太辛苦,就和她换了座位。 美甲吧装修的不错,粉粉紫紫的。所谓VIP客人和大众客人,互相也就是用道珠帘隔着。我闲得无聊,透过珠帘的影影绰绰往外看。外面离我最近的客人正让技师把自己每根脚趾都涂上不同颜色的甲油。本来挺怪的作法,但因为对方脚白,显得俏皮与可爱更多点。 我内心突然涌上一种熟悉的好奇感,让眼前技师住手,小心地拨开珠帘往外望,正好那客人做完了指甲也准备走。不像店里其他穿着打扮时髦的客人,她那身衣服可以说平淡无奇。但……真的,洋娃娃穿什么都是洋娃娃。 许久不见,程诺更瘦更高挑,她穿着白色校服,懒洋洋地拨弄下头发,从躺椅上站起。 技师笑着对她说:“小美女,下次什么时候来?” 程诺往自己晶晶亮的指甲吹了口气:“来不了啊,老爸扣了我零用钱。这次我还是翘了计算机补习班来的。” “你还是学生吧,学习比较重要。” “也没什么。教的那些东西很简单。只有我哥那种脑子不知变通的笨蛋才次次不落的上课。” 我眼睁睁看着程诺用久违的甜美语调,磨着技师给她打了个七折,准备离去。本来这事就过去了,但我看到她原来椅子上遗落一本书,忍不住“喂”了声。 程诺闻声回头,我后悔不得了,只好迅速用一只手住自己脸,另一只手指着躺椅,压低声音说:“程,呃,那个同学,同学你落下东西了。” 说完后我就放下珠帘,重新缩回到自己的躺椅上坐好。心里砰砰跳。希望她拿了书赶紧滚蛋。 但更吓人的一幕发生了,珠帘被撩起来,程诺伸了个头进来,她微笑着道谢:“谢谢你提醒我。” 我镇定地点点头。 万幸的是,程诺那明亮的眼眸在我脸上扫视一圈,好像没认出我来。嗯,也是应该的,我现在造型和衣着都改变了。像她那种还整天穿着校服的人,应该是认不出我—— 珠帘第二次被掀起来,我抖了抖。程诺又把头探进来,她惊喜地说:“李春天!” 秀佳和那个主持人已经在身边停止交谈,有点好奇地看过来。 我只好板着脸说:“……是李春风 。” 自从在西中办理休学手续后,我就没再见过也没有再联系过任何一个同学。不管是本校的还是异校的。偶尔会想他们在干什么,但也知道是一成不变的上课。再偶尔口误,还会对爱沫说“老师来了叫我声”。 “我听我哥说你休学拍电影了。前段时间的《时间止痛片》里是你,对不对?我都看到你海报了!”程诺很有兴趣的问,“不过你改名叫李权了?你比以前有气质啦!对了,你见过很多明星吗?” 这就是我不愿意见同学的原因。 不喜欢他们不停又乱问我问题,而且潜意识里,我感觉自己现在的人生是和他们“正常的人生”脱轨的。程诺肯定不是我最想碰到的同学,而她提的各种问题也挺让人烦的。然而另一方面,程诺也有她招人喜欢的一面。 比如在我对她诸多问题置若罔闻时,程诺也只是再笑笑就不再烦我。更令人吃惊,我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不喜欢她了。以前觉得程诺精滑到奸诈,但现在再碰面,我就觉得她是个无比正常的高中生。 -- 第123页 “太巧啦,这居然能碰上。我可是随便找了家美甲进来的。”程诺做了个鬼脸,她说,“我最近很穷。” ……穷你就不要做指甲啊!大冬天还涂脚趾甲油,烧包啊!但我还是让程诺等一等,回去后把自己那张美甲卡送给她。 程诺也没推辞,她可是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谢谢你!我现在也要赶回去上最后半小时的计算机课,然后好糊弄我哥。” 我再怔住。上补习课都感觉是上辈子的事情。程诺想走,我却下意识想和她多聊几句,瞄到她落下的书封面:“你上的是计算机课?” 程诺微笑:“我编程可比空手道更拿得出手。对了,你有什么电脑方面的事情都可以问我。不过,”她吐吐舌头,“你应该不会问我吧。” 回去的路上,秀佳问我程诺是谁,我解释后她“嗯”一声。秀佳是个见到女生的长相就开始打分的人。因此我也等着她对程诺的评价,但等了半天也没后文。 “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好看吗?”我奇怪地说,“除了尹子嫣,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秀佳漫不经心的回答:“还不错。还不错。还不错。”她无意识地重复了好几遍,再迟疑片刻,说,“春风,有件事得告诉你。” 我警惕地看着她:“……你不会想劝我整容吧?” 秀佳干笑了一声,过了会说:“记得之前安排行程,说你还欠个绿珠的外景戏要拍吗?你一直追问我,我都不太好说。其实,”她横下心说,“其实那块的戏份你全被删了,尹子嫣的戏份却没有,可以说她顶上你了。你在《绿珠》上映的时候,稍微要有点心理准备。” 我猛地愣住了。 秀佳按着我的背,安慰说:“并不是你的问题。卫导还是决定用你,但是这电影要在海外同步上映,投资觉得尹子嫣的戏份太少。你自己一个人怕难撑大梁。那会你还在香港,行程比较紧,出外景也没必要。也就没立刻告诉你……” 我都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虽然清楚知道自己和尹子嫣的差距大到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明白这一点,对于她替换了我的戏份没有丝毫好过。内心是踏空了一个台阶的无措和隐隐的愤怒感。 我下意识问:“钱唐知道这事吗?” 秀佳沉默片刻:“CYY也算是资方,虽然我们不是最大的。” “那我的戏被删,钱唐也知道?” “这事赖不着他呀。电影肯定不能只顾你一个人的戏份,钱爷让我找机会告诉你。我有点怕你这反映,也就没立刻——”秀佳说,“是我的错,春风你不要跟我见怪。” 我只觉得满心的憋屈,很想大吼一声,但又不知道吼什么好,只好放在心里先想想词。 我还没想好词,第二天清早就搭飞机赶拍《梁城烟云》。 这剧开机赶我的戏份,于是又得跟着剧组导演重回炉磕头烧香的流程。不过再精良的电视剧都比电影业余,搭的场景基本是纸壳子和塑料泡沫(第一次没人提醒,我一屁股坐坏了个假长廊椅子)。 这次是民国背景的戏,在一个很荒凉专门构造民国的场地。白天还好,就单薄穿旗袍冷了点,我得含着冰块压着嘴里的热汽。但到了晚上,我才知道方圆几里之外是个大坟地,俗称乱坟岗子。本来我是半点不信邪的好孩子,后来往那里的酒店一住——靠的,那几日夜里还下起暴雨,狂打雷。秋风跟刀子似得,和雷声一样,刮得窗户嘎吱嘎吱响乱响。。 秀佳这次没陪我来,她还在跟着“我们结婚了”节目组商讨假丈夫的选择问题。爱沫和贾四倒是跟在身边,但我所能做的,也就是拉他们陪我打打牌,到底还要放走他们。 幸亏我也早有准备。 临走前,我顺手又把钱唐那个菩萨牵过来了。夜里我被雷炸得睡不着觉,就一个人在屋子里对菩萨哼那句词“寨主盗得此马不能乘骑,岂不是个大大的废物——” 唱了三天,隔壁的演员纷纷来敲门,跪求我闭嘴。而这时候秀佳来了,她陪在我旁边睡,而且她的絮叨太催眠了,我才好过点。 演了两部电影,对演技别的体会没有,我发现关键得自信。就是要很自信你就是你演的那个人物,你就是那个灵魂。接下来两个礼拜,我都在剧组扮演那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电视剧比电影好演多了,我第一次体会到不NG的快、感。而没事闲着,我就用树枝抽着地面,唱那句京剧词。 很快就到了《绿珠》的宣传,飞回城后又是一串忙活。我依旧拿到了首映的赠票,但这次给的人就很多了,也没有剩余。不过这次我倒是留了个心眼,给钱唐留了张票。这下,他就不会怪我了吧? 卫导的电影宣传阵势明显比王晟盛大很多。各个知名媒体都来了人,把原本不小的地方都挤得满满当当。我从小型休息室的门口扒着往外看,居然发现“我们结婚吧”的剧组和摄影也来了。 尹子嫣就在我旁边的软凳里坐着,脖子上戴着很大的钻石,打扮得非常漂亮。正纹丝不动的接受一家电视台的专访。我刚被拉去和卫导邱铭拍了个合照,如今正努力地表现出自然的状态。 这时候,秀佳嘱咐我:“待会上台接受采访,嘴要离话筒远点,这样大家听得见你讲话。别担心,昨天演练的不是很好吗?”顿了顿,她又说,“还有,今天会发生个小状况。我相信你能应付的过来——” -- 第124页 我紧张起来:“啊,什么啊?什么小状态?” 秀佳笑了笑,欲言又止:“反正,都是安排好了的。” “什么啊?” 我下定决心,有空一定要和秀佳好好谈谈,她这种每次在关键时刻卖关子的作风,非常不利于我的心理健康。但现在也已经来不及去问,门被推开。尹子嫣看了我眼,风姿绰约的站起,示意我先带头走出。 走上台的时候我还非常忐忑,紧紧抓着胸前的褶皱,主要是怕身后的尹子嫣一脚踩掉我裙子。妈的我也是看过格莱美颁奖的人啊,要是真发生这么种状态,我得当场疯掉。事实证明我想多了,眼前到处是鲜花,笑声和闪光灯的海洋,远远地还听到有粉丝大声叫着邱铭和尹子嫣的名字。 我趁着没落座前,眯着眼睛往后看。 不出意外的看到钱唐。他也是穿着晚礼服,不过没上台或落座的打算,只是安静地站在记者、摄像机和所有热闹背后。像是古老的皮影戏师父,亲手摆弄出各种活色生香的角色和结局,自己却只是沉默隐藏在终局。 也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我的目光,钱唐从沉思的状态中抬起头,对着我的方向笑了一笑。 ☆、第77章 5.8 我和钱唐之后的两个月,基本就没怎么见着面。 以前是钱唐忙,黑白颠倒到现在外加出差,估计打算积攒去月球的里程。但现在是我忙,忙着参演那部日本漫画改编的电视剧,以及还有势头越来越火爆的“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到了第八期,主题是叶伽蓝教我学车。他教得还算有条理,我学着学着还真起了点兴趣。但冬天里太冷,破车里压根没暖气,为了取音还不能关窗。 我冻得手发硬,捏不住方向盘。叶伽蓝看到了,无言地脱下手套帮我戴上。 我忍不住多望他一眼,首次觉得叶伽蓝那苍白的长相不算碍眼。 “谢谢你。”我说。 他挑着细长的眼睛扫视我一圈,也没说话。 等拍完学车那一期后,我让贾四教会倒车和停车,但他总不肯让我上路。秀佳问过钱唐后,给我找来个私人教练专门教我。 “你怎么那么有精力啊?”秀佳说,“不累么?” 我不累,那会我可有无穷的精力。没多久我就学会开车,兴趣很快从“怎么开车”到了“开不同的车有什么不同感觉”。 眼下的这部电视剧,走的是原着再现的路子。剧组有财大气粗的投资方和品牌支撑商撑腰,道具场景也算是硬货。叶伽蓝也把自己的私人超跑借给剧组长脸。我拍戏的时候坐在里面东看西看,问了下车厢内那个银色的抽纸筒就价值一万五,很羡慕地翻了个大白眼,心想不如去抢。 说实话,纯跑车驾驶快、感大于乘坐。反正我坐着不太爽,底盘低,有点震。更重要的是旁边驾驶人的技术那简直太受不了了。 “你开车怎么跟发疯似的?”我忍不住问叶伽蓝。 这位仁兄今天心情好,主动提出带人在场景附近的街区绕一圈。我到底没忍住诱惑,还是跟他单独出来圈。 叶伽蓝瞅我眼,有点挑衅的:“怕了?” 前面的路上有了红灯,叶伽蓝眼都不眨地就闯过去。旁边道路上的车狂朝我们按喇叭,他视若罔闻。 我目瞪口呆,觉得有点刺激的同时还是指责他:“我操红灯你没看见啊?” “现在这世道,谁开车没闯过红灯!”他嗤笑我,用对小孩的语气说,“李妹妹,我们大人喜欢开快车,这是大人玩的游戏,懂不懂?” 我没搭理他。 其实钱唐也喜欢开快车。我很早注意到钱唐每次上车前都会抬手看表,计算路程耗时多久。通常上车一分钟内,钱唐的时速就已经提到六十迈,拐弯也不减速。但不管速度多快,钱唐给人的感觉是如果他想刹车就能立马刹住。而且他也守交通规则。 但叶伽蓝不是。这人的作风完全就是傲慢。对,傲慢。开车跟开轰炸机似的,强烈的目中无人感。加速并道疯狂加塞,嘴角常年挂着冷笑,急了就按喇叭催促加骂骂咧咧,反正是随时走向失控的感觉。 我也不得不说,叶伽蓝这种作风是隐隐有点像我的。那个,让人不太喜欢的我。想到这点,我更不喜欢叶伽蓝了。 此刻车又回到片场,叶伽蓝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猛地刹住。我们四目相对,叶伽蓝的嘴唇微微张开,我看见他的表情,感觉这人虽然没说话,但他是在等待我的某种认同感。 可惜我修养向来不好,没法像钱唐那样自然地讽刺:“特长生,你怎么不买个风火轮?”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望叶伽蓝一眼,打定主意再也不坐他的车。姑奶奶是很喜欢刺激没错,但我更惜命啊。而且万一挂在叶伽蓝的旁边,我做鬼都不开心。 叶伽蓝没有打开中央车锁。“这是我最喜欢的跑车,”他用指肚抚着方向盘,“我家里还有八辆改装过的。我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随着我的意思来。” 我不耐烦地说:“开门!赶紧的!” 叶伽蓝对我投以冷冷的目光。 “春风妹妹,你也学学林珊,圆融一点和别人好好相处。你这性格能得罪多少人?现在你是有点红了,可是多少人想黑你?多个朋友不好?” 如果叶伽蓝知道我现在想拿那一万五的抽纸筒塞进他鼻子里,他恐怕就不会再跟我多废一句话。 -- 第125页 叶伽蓝在我爆发的前一秒,打开车锁。 “我觉得咱俩应该成为好朋友,你可以信任我。我知道你年龄小,但其实内心你已经是大人了。可以选择谁当你朋友,而我喜欢你。” 我因为他最后的话顿住脚步。 “我不像圈子里其他人,我这人的性格很简单: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你为什么不能对我态度友善点?我们现在一起参加节目,还一起拍戏。你对我为什么总这么冷漠?” 我迟疑片刻。 “为什么?”他瞪着眼睛追问我,“你为什么总无视我?” 我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你脑子有病吧。”说完后又补充句,“平时离我远点!” 春节来临的时候,我还在剧组赶戏。秀佳问我需不需要休息,我摇了摇头。钱唐那几日不在家,我自己待着也无事可做。但今非昔比,秀佳居然给我安排了个小型粉丝见面会——没错,有这么一种东西。 二十个陌生人围在我身边,带着腼腆激动的笑容,为我切蛋糕献花,讨论我的电影,小心翼翼地对待我。场子虽然小,却足够满足我的虚荣心,每个人都诉说喜欢你的感觉有点飘。最后蔡林珊也带着叶伽蓝也出席,我目光基本不往那边扫。 回去的时候下起小雪,路灯下黄蒙蒙的一片,像谁偷偷撒了亮粉。我跃跃欲试地想开车,结果秀佳没允许,她亲自把我送回小区。夜黑人静,秀佳看错路开错了个路口,只好倒车再回去。 隔着车窗,我看到十字路边有个熟悉的人影蹲着,映衬着面前的火光。之前因为粉丝见面会的新鲜感和兴奋就像气球泄在水里,什么都没了。 回到钱唐家,我打开电视,顺便把地暖开到最大。新闻是我目前唯一看的东西,上面说美国和中国又因为什么贸易而什么声明。我剥着花生,有一搭没一搭的发呆,听外面的爆竹响。 临近半夜的时候,门微微一响。居然是钱唐提着行李箱出差回来。他看到我坐在沙发上也一愣:“没跟她们出去玩?” 那场粉丝见面会之后还有别的活动,秀佳问我去不去唱歌,蔡林珊诚挚邀请我参加party——但我都没有兴趣。 “我年纪比他们小,也没什么话跟他们说。” 钱唐对我总打年龄牌不由哼一声,他说:“你年纪也比我要小,在我这的话怎么没停过?” 我朝钱唐挥挥拳头,他边解开围巾边走过来,扫了眼我看的电视节目:“在干什么?”随手拿了我个花生,“多跟他们出去玩,在我家待着不无聊么?” 我想了想:“也不会无聊,我可以等你回来。” 于是钱唐又不做声了。他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把脚搭在茶几上,若无其事地陪我看了会新闻。 这就是钱唐向来的态度,听到傻话略微抬下眉梢,但也不会多说什么。假如想获得他全部的注意力,就必须做出很多很多的努力。 但我今晚就是不想努力。 盯着电视机,我继续想自己的心事,没一会感觉身边静得可以。发现钱唐斜靠在沙发上睡过去,我调小了音量继续看电视,直到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最后还是被钱唐推醒。“醒醒,”他疲倦地揉着眉头,“回房间里睡,春风?” 钱唐唤我好几声,但我一动不动,缩在沙发里装睡。 姑奶奶今晚很累,不想动,就想在客厅里睡。钱唐叫不醒我,估计扔给我个毯子,也就自己回去了。 但过了会,身体突然一轻。我下意识搂住钱唐脖颈,他在我腰上的手臂略微僵硬下。 “既然醒了,就自己走回去睡。” 我终于忍不住告诉他:“今晚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我爸了。他依旧那么风雨无阻的给我哥烧纸钱,真他妈的!”顿了顿,我很嫌弃地抽了抽鼻子,“你身上什么味啊!” 其实并不难闻,钱唐身上总有香水味是件特别让人不爽的事情。 他却不以为意:“我两天没洗澡,总该喷点香水。” “……我操,那你放我下来。” 但钱唐居然也没松手,他一直把我抱回房间,扔到床上。我脸都红了,挣扎爬进被子,但发现钱唐却没有立刻走。 他说:“春风,你该知道你和你哥哥是不同的。别再纠结这些了。” 我摇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李春风吗?” 其实原因很简单。我哥的名字叫李权,因为他八字缺木,又是急病早逝。风水里说春风化木,我叫李春风,是因为我爸我妈想用我来纪念和超度我哥。类似这种话吧,早就记不太清了。 我是很小的时候,无意中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事,但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也打定主意永远永远都不说。说什么?其实我就一活墓碑,从人到名字,都是用来提醒别人我哥曾经来到过这世界上。我也不知道我爸每次皱眉凝视我的时候,他指望能从我脸上看到谁。 我再摇摇头,问了钱唐在我内心深藏很久的问题。 “自从我哥死了后,我爸就只想让我取代我哥。如果我一切都遵从我爸的期望,这是不是会显得我特别弱?” “李春风。”我听到钱唐在叫我名字,过了会,他淡淡说:“如果你只是为了取悦你父亲而做好一件事,只是为了气你父亲而搞砸一件事。这才是软弱。” -- 第126页 我思考着这个回答,长久地望着钱唐,过了会怀疑地问:“……你是不是整天都在分析别人的精神状况?” “时不时吧。毕竟做过几年编剧,接触过恶俗的垃圾。” 我笑了,接着公正地评价:“其实你闭着眼做的垃圾,都比别人做的垃圾好点。” 钱唐看了我好一会,不知道想什么。然后他没再跟我继续贫,道了晚安关上门。 第二天我跟钱唐献宝那些粉丝们送我的礼物。 有个阿姨,没错,是阿姨,从台湾饮食栏目开始给我写信,一直到现在和叶伽蓝搭配“我们结婚吧”。反正就特别喜欢我。她还给我专门送来自己做的酸菜鱼头和烤的曲奇。 “牛吧!受欢迎吧!”我洋洋得意,跟钱唐炫耀,“前两天我在电台碰上王晟,她也要我签名呢!真的,她说她也看‘我们结婚吧’!” 当然王晟嘴里总是不干不净的,她还扯了点别的。叶伽蓝也在旁边听着,弄得我特别尴尬。 不过钱唐明显对“我们结婚吧”那节目兴趣不高,他倒是赞扬了几句曲奇。钱唐从不拒绝美食,不过他也是那种拿着海参直接找酒店厨师长发的人,在他家待着,我基本就没开过伙。 “你自己都从不做饭么?” 钱唐敲了下我的头,他好像觉得这问题很无聊,没有回答。 我自己回答自己:“你生活能力太逊了,我自己都会做饭。” “不错,等你以后自己住,也不用担心你。”他半真半假地这么说。 ☆、第78章 5.9 我跟这电视剧的剧组吃了顿饭。因为还在过年的末尾,饭店门口依旧挂着大红灯笼,迎宾小姐旗袍加身。钱唐正好到附近办事,把我也送过去。 他现身去包厢跟导演和几个主要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又微笑说:“今天的帐记在她身上。”说完把我往前轻轻一推。 我还没反应过来,大家就笑嘻嘻地跟我道谢。我趁着没人时拉着钱唐诉苦:“……不早说,秀佳今晚不来。我没带钱啊。” 钱唐不动声色:“我临走前把卡留下。” 接下来他还要去旁边的五星酒店,我想陪钱唐走下楼去。可是一来酒席里剧组导演什么的还在,二是路边还守着些记者。三来我也不好意思在旁人面前表现的对钱唐太那什么。 但等钱唐一走,蔡林珊立刻笑嘻嘻地扑过来。 “这就是你传说中的那男人吧?看上去感觉很好!眼光不错嘛” “什么传说中的男人。你当时签约的时候,应该也见过钱唐吧?” 蔡林珊一怔,她蹙了很久的眉终于想起来:“对!他就是我老板吧!怪不得刚刚他还和我打招呼呢!” 我真无语。如果说我对圈里的很多东西都堪称无知,至少身边还有人可问。但蔡林珊基本上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的态度比我还不关心。反正每天蔡林珊就打扮的漂漂亮亮,陪我和叶伽蓝录节目,然后再和她那帮小姐妹不知道都鼓捣什么。眼下这部电视剧里有个一个女三的角色,她经常被导演NG。但就算导演对她再生气,蔡林珊也整天笑眯眯的,弄得谁对她都没脾气。 今天她的打扮的依旧很用心,酒过三巡,蔡林珊又拉我来自拍。等拍完我,又依偎着叶伽蓝摆出嘟嘴和剪刀手。叶伽蓝虽然微微流露出不耐烦,但还是不吭声的配合女朋友。 “照片不要发在公共场合。”叶伽蓝冷淡的嘱咐她。 这其实是“我们结婚吧”节目组的要求,在录制期间,蔡林珊和叶伽蓝的关系必须完全保密。幸好蔡林珊脾气好,笑呵呵的对这要求没有反对。 她微笑着眨眨眼:“知道了,我很大度的,不会破坏你和我‘闺蜜’偷情的秘密——” 她的“闺蜜”,也就是我听了后简直刺耳,忍不住让她闭嘴。叶伽蓝表情依旧那样不冷不热,嘴角微微讽刺的笑容。 秀佳总说我略迟钝,我也承认自己确实把握不好一些微妙的事情。但我却感觉自己能了解叶伽蓝。比如我琢磨了下,叶伽蓝之前说的“我喜欢你”,也就只类似于“我喜欢别人重视我”。他身上的某些东西,越接触越熟悉我就总想避开。而且,我内心还有种隐隐的感觉,如果不是先遇上了钱唐,我倒是很有可能会喜欢叶伽蓝呢。为什么?可能因为姑奶奶有同样愚蠢偏激死倔幼稚的毛病,而且我们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自恋着。 “他们在行酒令!我们要不要过去!”蔡林珊眼睛一亮,我和叶伽蓝被她一手一边拉着走,再对视一眼。 叶伽蓝朝我难看的笑了下,这次我先移开视线。实际上,有些人除了当好朋友外就只能做死对头。叶伽蓝和我明显归属后一种情况,反正我看他干什么都碍眼。估计他看我时也一样。 导演很年轻,三十岁出头,没架子。酒席间气氛就非常轻松。他们比划的行酒令我听不懂,再加上心想这顿饭是我请客,因此只顾着先多吃点。席间最贵的一道菜是什么甲鱼羊肉炖的汤,巨鲜巨好喝,我喝了七八碗。 等我去完两趟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他们在玩类似击鼓传花的游戏。我刚落座,就被蔡林珊满脸兴奋的塞了个芒果。我剥开皮咬了口,感觉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你怎么把道具给吃了?”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行,就李权!来来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 第127页 我那时已经被羊肉甲鱼汤烧得五脏六腑都发热,但到底没沾酒,也没丧失理智。我深思熟虑的先扫视一圈众人:“谁来罚我?” 有人笑呵呵的举手。是我们的策划,我记得秀佳说他是叶伽蓝那边带来的人。 我思考了半天,在羊肉汤的驱使下选了大冒险。对方转了转眼珠,我怀疑他和叶伽蓝交换了个眼神,不然怎么说出这么狠的要求。他指着我身边的蔡林珊说:“你亲小蔡一口。”我松了口气,心想这要求虽然不合理,但也凑合了。但他话还没说完呢,“等亲完小蔡,你再去亲她男朋友一口——” 那帮成年人们听到这话,全部嚎叫起来,纷纷鼓掌。蔡林珊这个没心没肺的,也笑得合不拢嘴。我只能说自己已经无语到一种境界,也特别后悔今天没带秀佳来。 亲蔡林珊倒是很容易,她浑身都香,嘴唇也软。但等亲叶伽蓝的时候,我可是真下不去嘴。在离他的脸还有十厘米的时候彻底没法靠近,叶伽蓝也一动不动,就这么冷冷含笑。于是他在我眼中就越发成为一坨苍白的大便。 改编编剧是CYY 的人,他帮我圆场:“这样吧,伽蓝你是男人,你主动亲小权儿脸一下。就算过关。” 叶伽蓝这才动了动身子。我本来想沉默的忍过这死亡之吻。但该死的亲就亲,他亲之前还非要用手先扳起我的头,我下意识地狠狠打落手。“啪”一声,那声音简直出乎意料的响。 我相信在同一瞬间里,我和叶伽蓝是都回忆起“绿珠”里我奋力踢他的场景。 叶伽蓝的浅色眼眸中顿时涌起了怒气,他轻声讥嘲我:“你他妈忍着你,你也就真上脸了!真以为自己是当红处、女么?拍电影亲热戏,你不也是被邱铭压得很喘?” 他的声音不高,只有靠近我们的人听见。我这人脑子慢,一时也回不出话,只想甩他巴掌。可惜在场的人见势不妙,迅速隔开了我俩。导演装作不察,清了清喉咙,托辞太晚可以放大家回家。 叶伽蓝反而是卯上了。“今天好不易我们的女主角做东,半箱酒都没喝完。不然李权你只付前半场,后半场我来买单,大伙接着喝?” 蔡林珊紧张的拽了拽他袖子,叶伽蓝看都没看,反手一推直接把她撞到桌边上,蔡林珊眼圈当场就红了。 我看在眼里,然后听到自己用特别成熟冷静的声音说:“对,都不准走,还没玩完呢。” 听到叶伽蓝和我这么放话,立刻有几个散仙见势不妙说不玩游戏。这哪成啊,叶伽蓝也是狠角色,基本每人罚两瓶酒下去,都坐那瘫了。我确实从来没单独应付过这种场面。但姑奶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不光是我,整个气氛都开始紧张起来。 击鼓传花没法玩了,大家换了个游戏,叫什么狗屁“大王,不要啊”。所谓“大王”说一个否定语态的事情,然后按照要求罚酒。导演明显打圆场,他说:“来,片场没有被我骂过笨蛋的,互相握个手”。 导演的口头禅就是“笨蛋”,他说的最多也是蔡林珊。而我和叶伽蓝倒是从没被数落过。我下定决心握手时拼命使劲,但叶伽蓝先一步看出我的用心,他突然退后一步,“嘶”了声,冷冷说:“我疼!” 立刻有几个人没撑住笑场了。操!气得我脸都黑了。等轮到叶伽蓝当“大王”,他慢悠悠说:“我也不难为大家,在场没有改过名字的人,向改过名字的人敬三杯酒。” 我改名也不是秘密,这酒席里知道我从“李春风”改到“李权”的人并不多。等大家纷纷向我敬酒时,我算是明白叶伽蓝的黑心眼,他就是想让全场人灌我!这人还真他妈有仇必报,在这儿等着姑奶奶我呢! 虽然大家用小杯子,但我还是稀里糊涂灌了半瓶红酒,又忍受了五分钟 “为什么叫李春风?”“李春风这名字多好多响亮”这种陈词滥调。等终于轮到我当“大王”。我脑子发昏,想了会才学着叶伽蓝的句式说:“我也不难为大家,在场没有被我打过的演员向被我打过的演员敬十杯酒!” 我还等叶伽蓝被灌晕,结果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叶伽蓝笑吟吟地坐在原地,他阴沉的说:“在场谁被春娘娘打过?怎么当演员还打人?那你就跟我们说说你都打过谁,林珊,不是你吧?” 蔡林珊连忙摇手:“李权对我很好。她不打我的,她也不会打人。” 我语塞,知道自己给自己设下个陷阱。被打和打人都不是光彩事,而只要叶伽蓝不承认,我就拿他没招。 在场的人已经看出我和叶伽蓝明显的不对付,一边想看热闹,一边也估计想赶紧结束酒席。接下来几次“大王”都没轮到我俩,反而旁边的蔡林珊被“大王”了好几次。我看到叶伽蓝踢了蔡林珊一脚,示意她把信物传给自己。但蔡林珊咬着唇,硬撑着没理他。 叶伽蓝很快就不耐烦了,他直接把芒果死攥在手里,也不再传了。 “叶少,不管这次是谁,别罚酒了,灌多了没法继续玩!大家喝酒就图个开心!”又是那CYY的编剧帮我打圆场,看来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公司的。 叶伽蓝微笑着,缓慢抚摸自己细皮嫩肉的手腕:“当然。我可从不欺负和强迫女人。这样吧,在场这一年没有性生活的人过来亲我下。这简单吧?” ……这臭傻逼!在场的人都在哄笑,我本来想坐着不动,但叶伽蓝不动声色看我一眼,压着兴奋。我都能想象那种感觉。空手道场上打一个毫无还击能力的对手,他妈的估计爽死了。 -- 第128页 “李权?你才十七岁还是十八岁?你都已经不是处了?这圈可真是毒药,也够早熟的。但也不知道哪个男人那么幸运。” 叶伽蓝说这话时咬字很轻,就跟用小巴掌抽我脸似得。我血都涌到脑壳了,心说去你大爷的。我今天就要再打这人一顿,谁拦我我一样灭他。 “来,这次也没罚你酒是不是。也没过分的事情对不对?你主动亲我一下就成。”叶伽蓝一定很懂得怎么羞辱人,他淡淡冷笑声,“也不是很难的要求,是不是?还是说,其实你已经不是……” 我站起来打断他,压着火:“我亲了你,之前你和我的帐就一笔勾销吧。” 他愣了下,过了会笑:“我是男人,也不跟你这种小丫头你计较。在场的人作证,你只要亲了我,之前我们的任何帐都一笔勾销。”他微笑着抱臂,叹口气,“亲脸就成。怎么样?大方吧?” 砰地一声,接着稀里哗啦。我重重扇了叶伽蓝一个耳光,叶伽蓝猝不及防,整个连人带他后面的椅子直接后仰八叉倒在三米开外,头猛地碰到地板,还砸落了不少餐具。 我估计自己脸色已经变了,因为周围除了叶伽蓝的低声呻吟,场内一时别的什么声音都没再有。我特别利落地拽着叶伽蓝的领子,把他像烂泥一样从地上拉起来,叶伽蓝显然还没回过神,他望向我的目光还没有愤怒,只有震惊和惧怕。 我笑眯眯的,在他嘴唇上飞快的亲了下:“这是刚才欠你的。” 然后我一松手,叶伽蓝不得已扶住桌子平稳身体。等下一秒,我又把他给狠狠推倒。本来还想继续往他肚子补一脚,但关键时刻,我想到了空手道的教义。 我遗憾低□子,第二次拽着叶伽蓝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今晚姑奶奶劲真大,羊肉甲鱼汤补啊!我得再喝一碗。 被我连续推倒两次,叶伽蓝反应再慢也醒悟过来。他剧烈喘息着,神色间都是阴冷。但姑奶奶也不管他,我在他脸颊上又亲了下,假仁假义地把叶伽蓝扶到椅子上坐下,学着在“我们结婚吧”上的语气:“你怎么不知道躲啊?我喝酒喝的手劲大,控制不住呀!你知道我练空手道!刚才也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是小丫头,你不会跟我计较吧?你肯定不会!你说只要我亲你,咱俩的旧账一笔勾销,对不对?” 人他妈到底能有多假?人在受欺负的时候能多贱?我还特意虚伪的倒了一大杯酒死活要敬给叶伽蓝,说他不喝就是不原谅我。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七嘴八舌的扯开话题。叶伽蓝拗不过去。只得把那一大杯酒都喝下去。 趁着乱,我狞笑着拆开湿纸巾抹抹嘴,再借口结账,一溜烟地跑到酒店门口。路边有人在放鞭炮,还停了几辆狗仔队的车。我跳着朝他们的镜头挥了挥手,操。姑奶奶现在才爽! ☆、第79章 肆是时机的肆 我站在爆竹炸剩下的红屑中无声赞美自己的机智。赞美了一会,我突然发现这饭店旁边挨着的路名其实挺熟悉。 再打量一阵,我想起来。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到这附近的呼家楼影院看电影。但当时,他只把我独自扔在影院,说等电影结束后来接我。我那时候天真得像个小兔子,以为我爸终于下定决心扔掉我,在黑暗里默默坐着流了很久的眼泪——妈的,这大概就是我不喜欢那些电视剧和电影的根源。悲痛回忆啊! 我给贾四打了个电话,他得有一会才到。回去结账的时候靠在前台吃口香糖,结果有几位迎宾小姐认出我。她们嘀咕一阵,再纷纷凑上来找我要签名合照,我一一签了,直到身后有人牵住我的手。 蔡林珊绝对算二十四孝女友。但在“闺蜜”和“男友”之间,她倒是更多站在我这边。比如方才罚酒,蔡林珊偷偷地帮我把不少红酒换成葡萄汁。而现在,她居然不陪着她男朋友,跟着我跑出来。 大厅里聚集要签名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我和蔡林珊只好躲到了贵宾室的男厕所里。我刚打了她心爱的男朋友,说不尴尬也不可能,但再继续打蔡林珊也有点过分。 为了化解这份尴尬,我和她站在小便池边分吃口香糖。 她小声地说:“李权,你生气了吗?其实有时候参加这种酒席,大家会玩high,但没有恶意。反正喝完酒谁都不认识谁。” 我不耐烦听这些,就问她:“怎么着,你心疼叶伽蓝了?你是想问我和他之前有什么仇吧?” 蔡林珊无辜地看着我,然后扑扇下长长的睫毛:“仇?嗯,你俩能有什么大事呀。之前我倒是有点担心伽蓝,但看了今天送你过来那男的,估计他一点机会也没有。” 提到钱唐,我刚才打人的兴奋感瞬间就没了,还隐隐的开始郁闷。打人一时爽,赔礼道歉却总是姑奶奶最厌恶的环节。 “……他应该不会让我赔礼道歉吧。”我喃喃的说。 蔡林珊却好像没听我说话,她也陷入自己的思绪:“其实伽蓝人不坏,我和他交往前就打听过,都是那些名声臭的模特和小演员倒追他,他舍不下脸解释而已。只不过呢,”她露出很小很淡的微笑,“伽蓝的确有点小心眼,也喜欢斗意气。不过这些我很早就知道,所以也不碍事。” 为什么说我还挺喜欢蔡林珊的?她大脑有点傻呵呵性格也有点糊涂,但别看蔡林珊整天傻笑,其实她是真的心胸大,而且是那种在人群里特清楚自己和别人几斤几两重的。而在这点上,我、叶伽蓝,确实都有点比不上她。 -- 第129页 她和我再聊了几句,好奇问我是不是真改过名。我点头,告诉她李春风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李权只是艺名。也许等所有人都知道李权这名字,我就不想当演员了,回去当我的李春风。 ——要不怎么说蔡林珊脑子比我还傻呢,这番能被秀佳打晕的宣言在她这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羡慕的“哇”了声:“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事!你看你都演了两部电影,‘我们结婚吧’收视率那么好。我打赌几年之内,李权这名字肯定家喻户晓!” 我不作声,反复折叠着手里红的蓝的的糖果纸。 “其实吧,我总感觉自己有点太着急了。” 太着急这话最早是钱唐说的。他当时嘴里叽里咕噜的什么姑奶奶也没懂,我现在才明白,钱唐不单是指我性格,他也有点奇怪我为什么想急着踏入社会。 没当演员前,我的生活烦躁、乏闷、犹豫,带着混乱的勇气,渴望有点不一样的东西来打破这闷局。反而是当了演员这一年,我是真的真的开心。但问题是,这开心总影随着巨大的遗憾感。我内心一直隐隐后悔自己的放弃,就是……我的高中简直结束得太太太快了,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完。半途而废从不是我的作风。 “《绿珠》里被删戏那事也提醒我。尹子嫣演了二十部电影的花瓶才混到今天这演技,她就是我以后的人生目标了。但其实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因为感觉自己年龄还挺小,人生还会有很多选择。我怕我急着当演员,错过了很多别的东西。” 蔡林珊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听我有的没的胡吣,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眼圈已经红了,里面有什么东西越来越亮:“是的!这也就是我担心的!我年龄还小,人生还有很多选择!”她重复我说的话,语调却比我坚定,“……这样会错过很多东西,其实不需要急着走入家庭!” 我磕巴了下,问她:“什么走入家庭?” “李权,你这人果然有思想,你说的太好啦!” “我说什么了我?” “你果然是我最好的闺蜜!!” 我皱眉还想继续问,蔡林珊扑过来双臂紧紧抱住我,然后在我嘴上很重地亲了一口就跑走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反复抹着嘴,心想蔡林珊估计也喝醉了。 可惜又不能打她,唉。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钱唐果然在客厅,这人是典型外松内紧。我跟他家住了那么久,甭管头天晚上回来的再晚,他第二天七点都跟钟似得起床。 我老老实实坐在他对面,把昨晚打叶伽蓝的经过全说了,外面的太阳特别好,虽然是稀薄平淡的一丝光,但照得钱唐家客厅里全部都亮堂堂的,也照在钱唐头发上。 气氛安静,除了我说话和他继续翻报纸的声音。 “……总之,就是这样。” 我说完后,钱唐也终于从报纸上抬起眼睛。 他望了我会,开口说:“特长生,但凡让你主动站我面前来的,怎么就没好事。” 这一句说得我当时就面红耳赤。细想起来还真是这样。操,我这不停作死和找人背黑锅的人生! 他继续淡淡问:“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但估计了下形式后还是明智点了头。再根据我多年积累下来丰富的认错史,钱唐接下来肯定就要继续盘问我错在哪儿了,既然明知道有错为什么还要故意犯错——他妈的,这逻辑就是个死圈啊。 但钱唐没费心问我。他直接帮我总结:“你和叶伽蓝之间没什么大碍,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私怨。你当着他女朋友和众人都在场时给他难堪,这就是你先挑衅——我们先只说这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尊。这样说你懂吗?” “懂。” “你不给他面子,他就得自己挣脸。什么样的动物最有攻击性?在街上被打得半死的狗。” 我非常不自然地搓搓手:“……你是觉得我不应该动手吧?” 钱唐目光重新移到了报纸上,我不禁也看了一眼头条,上面慷慨激扬地说什么全球变暖速度进一步加快。他淡淡说说:“我的立场没什么差别,叶伽蓝的话估计确实不好听。但你把私怨带到工作上的饭局里,这就是你不得体。” 我沉默片刻:“……我刚开始的确不应该打掉叶伽蓝的手,亲他一下也没事。” 钱唐不出声,过了会,他说:“装醉这招其实不错。你最开始怎么想不起来用?或者,你当时给我打个电话也不难。再退一步,假如你执意不玩游戏,没人能硬逼你。” 我无声地张张嘴,凄惨想姑奶奶要真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能混得像现在这么惨? 沉默良久,钱唐也叹口气:“哎,我倒是真预料过要帮你收拾个大麻烦,但没想到是这个,也没想到发生时间比我预想中要晚很多。” 我盯着报纸,可不确定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钱唐从没发过火,也确实不需要这个。之前寥寥几句话,他不动声色的,我却发现自己心一直都提在嗓子眼。但刚才那句话是结案陈词么?我也不敢走哇,只能眼睁睁看着早晨的阳光从钱唐的头发上移到肩膀,直到他重新抬起眼睛问我:“怎么还站这儿?还有话要说?” 我这才试探开口:“没了。那个,就是说我现在可以走了?” 钱唐放下报纸,妈的,已经最后一页了,他真是都看完了:“不然,你今天也跟我一起去看看叶伽蓝的伤势?” -- 第130页 我连忙摇手:“不不不,那我还是不要去了。我在这等你的好消息吧,你跟叶伽蓝说我实在是对不起他了,我们还是能继续努力做朋友的。” 钱唐挑起嘴角,不过很快那表情又没了。“到底哪放出来的小怪物。”我听到他在我背后低声说。 于是我忍不住回头,好奇的问:“谁?叶伽蓝么?” “回房!” 我把这事告诉钱唐,心里算安定一点。昨晚没怎么睡好,今天没安排,我就躺在房间里睡了回笼觉,却又被手机吵起来。 “李权……呜呜呜,李权,你在哪儿?你可不可以来接我?” 这女声太凄惨了点,我先打了个哆嗦,把手机离我远点:“谁啊你?” 蔡林珊在电话里声音特别小,语不成调的。我耐着性子问了几句,她话也没说明白,就报出个地址,坚持让我去那里接她,还说什么现在只相信我了之类。 我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一看天都已经下午三四点。其实早上还晴朗着有太阳,下午就又阴沉下来。而钱唐不在家,我给他发了个短信就坐上出租车。 等半路上时开始回过神来。这行为太莽撞了!蔡林珊叫我,我怎么就能这么直冲冲地跑出来——现在怎么也算是半个演员,也是有点知名度的,怎么能不戴墨镜这么直接跑出来?太不谨慎了。于是我用围巾捂着嘴和头,再机智地把自己手机的全球定位系统打开,又给钱唐发个短信:“我去找蔡林珊了!”。 那地方巨老远。出租车七拐八拐,跳表跳得我心疼,最后在一个地方小区门口停下。 我压根不认识路,天色昏暗下来,好不容易东问西问按照地址找到那层楼。在入口处,发现蔡林珊正直愣愣坐在石狮子的底座上。 她今天完全没化妆,眉毛疏淡,脸色也特别不好,就像从墓里刚挖出来的陈年大蒜。我试探地走过去,蔡林珊懵懂地抬头看着我,她第一句话说:“我好冷啊,李权。” 我把自己的围巾和外套都给她穿上。坐在出租车上时,蔡林珊就这么紧紧靠在我身上,跟没骨头似的。 “你怎么了啊?你没事吧?这哪儿啊?” 我连续问了她好几句,蔡林珊终于开口了,她小声说:“我好饿……” 我操,我还能说什么?蔡林珊给我的地址真心太远了,我出门就带了三百块钱,基本全给出租车了。但我被她碎碎念也弄得挺饿的,就让出租在路边停下,给我和她买了俩烤红薯。 出租车师傅还老大意见:“别把我后座弄脏了!昨天刚换的。” ☆、第80章 4.1 我眼睁睁地看着钱唐走过来,结果在离我几步的位置时,他顿住脚步。钱唐朝我有力又短促地望了眼,突然间掉头走回去。接着,我听到伏在地上的叶伽蓝再沉闷□□了好几声,蔡林珊又扑过去。 她哭着说:“你,你不要再打他!” 等钱唐重新走回来,我俩默默地对看了会。我不知道钱唐在我眼睛里都看到什么,但他皱起眉没有急着先拉我起来,先紧紧拥抱住我:“没事了,宝贝。”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钱唐用这种口气说话,语气温柔镇定,而且不是在电话里说的。 说实在的,钱唐到底都每天跟哪蹭的香水啊,身上总是这么好闻。我无声靠在钱唐怀里,感觉从这香水味里闻到了柑橘干和皮料的味道。姑奶奶鼻子可真好啊,看了没感冒。 “我抱你起来。”他镇定地说。 要等这时,我才感觉身上血液重新流,鼻子里的鼻涕又开始重新往下淌。而脑海里也轰得一声:妈蛋我居然被人打了!!!还是被叶伽蓝打的!!! 钱唐看没再看蔡林珊一眼,把我直接抱走。 曾经我说过叶伽蓝喜欢开快车,喜欢闯红灯。但钱唐今晚至少闯了四个红灯,警察叔叔没追到他真是瞎了眼。但等到了医院,我发现钱唐之前敢伸手抱我需要多大勇气。姑奶奶脸上淌得那根本就不是鼻涕,那是血,全他妈的是血啊! 从右脸到左脸,我被路灯的尖锐处刮了个很深的大口子。之前穿的少,也察觉不到疼。 我披着钱唐的外套,抬着脸让医生检查伤口,余光扫到爱沫和秀佳也赶过来。 秀佳看到我血人的样子,直接扑过来:“别用针缝!简单处理下,我们待会就去找整形医生。”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关心我的脸! 但秀佳还没说完,就被钱唐叫出去。只剩下爱沫在碘酒和酒精味中沉默打量着我。 她满吞吞地说:“照相吗?” 医生和我不由都抽动嘴角,但我想了想,还是傻不啦叽艰难地比个V字,让爱沫给我拍了张血人造型的照片。 我发现自己还是处于比较愕然的状态。那天晚上的一切都由钱唐打理,他带着我从一个医院来到另一个医院,从头到尾牵着我。等整形医生检查完我伤口,说要缝两针。 钱唐点头,他俯□问我:“害怕吗?” 我很困惑地望着他眼睛,再摇摇头。 钱唐却扬起眉,有一瞬间我觉得他现在心情的非常恼火——不过他克制住了。 “缝针要至少五分钟,没有麻药,忍着点。”钱唐说得清清楚楚。 我沉默再点点头。 他按按我的头:“跟我说句话。” “……嗯,待会我想吃桔子。”我慢吞吞地说。 -- 第131页 脸颊的伤口一寸八,右脸靠近眼睛处伤口有点深,不得不特殊的缝。我屏着呼吸,感觉医生那隔着塑胶手套又带着体温的指头在我脸上动来动去。本来想闭上眼睛。但在黑暗里,叶伽蓝无动于衷的表情幽然浮上来。 记得暑假在事务所的时候,在别的实习生那里看过《刑法》,上面规定,“伤害人身体健康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当时觉得身体健康的定义很搞笑,别人告诉我其实“健康”的范围相当广泛,比如四肢五官内脏等等都算上。根据法律,侵害他人身体健康者必须要加以惩罚。法律就是要保证每个人的身体,不要遭受目前我所承受的这种疼痛……和巨大的屈辱感。 一扯到法律,肯定又有很多人笑我对法律和社会都是只懂皮毛。说什么不尊法又逃法的人一大把,说什么我的思想很幼稚,说很多社会上的事情根本不是我这个十七岁的人能理解之类。 但我理解一件事,就是叶伽蓝不能不受点教训。我不会忘记今天这事,也不打算原谅他。 在有记忆以来,也不是没有碰到过更顽劣的男孩。我还记得以前住在大院,有几个男孩总爱捉弄我,怪里怪气取笑我名字,拿石子往我家当时小院丢。每当我气得发疯,他们就特别高兴。那会子我没学空手道,岁数也小,基本被男生一撂就倒。但我也从来没退缩,据我妈说我总是副宁肯被打死都无法忍受任何委屈的坚毅表情。 后来那一个月我随身带着板砖,把最大孩子的额头磕出血,并拒不道歉。最后结果是我被我爸严罚,而其他所有孩子看到我都绕道而行,怕我随时随地扑上去。 现在我早不这样了,我比以前要淡然冷静很多然而,我确实从未忘记任何一件让我不快和我觉得不公平的事情。 叶伽蓝和蔡林珊之间闹翻了天都不关我事,但叶伽蓝不能青红皂白的动手打我(而且打脸!!!)。我爸每次罚我前至少都跟我讲道理,教练每次罚我前都跟我唠叨规则。该死的,凭什么他例外?! 等钱唐在路上告诉我和叶伽蓝合作的电视剧会减少集数,眼下的节目也会停止录制,我下意识地就拒绝:“不行!” 钱唐看了我眼,他问:“什么不行?” 我看了看钱唐,他的口气说实在不大好,但表情深不可测的,所以我也无法确信钱唐现在有没有在生气。 “你没事吧?”我直接问他。 钱唐正在开车,他没回答。我眼睁睁看着车速在三秒内突然飚到百迈。而钱唐以这速度开了三分钟,他又继续问我:“不行。特长生,你刚才说什么不行。” 钱唐不属于有同情心的。但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被打了,钱唐估计也很恼火,搞不好还准备为我挺身而出。但钱唐和我的报仇方式明显不是一路数。 相对于暴力,钱唐显然更钟情钝刀子,不动声色施加长久痛苦,让人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潭,失去所有心爱之物,眼睁睁的看着人生彻底烂成狗屎等等等等。但我可从不打算搀和命运里更高级的痛苦,对谋财害命也不感兴趣。我就只琢磨着把那一巴掌给叶伽蓝打回去就行。嗯,最好响亮打回去。让叶伽蓝永远记着这事,让他以后看到我就像耗子见到猫一样瑟瑟发抖! 我想着想着就不由狞笑两声,突然听到旁边钱唐冷淡说:“开心什么?” 我赶紧收起笑容,刚才一咧嘴,扯得我伤口又疼了。我想了想,把下午接蔡林珊的过程,和之后蔡林珊与叶伽蓝的对话全部告诉钱唐。又把昨晚和蔡林珊在男厕所里的话大概说了遍。 “所以呢,今天这事也不能全怪叶伽蓝。”我非常虚伪的说,下定决心这事不能让钱唐插手,他一插手就轮不着姑奶奶了,“叶伽蓝是对我有点误会而已。再说我昨天打他,他今天打我,你最后又打了他——总归还是叶伽蓝最吃亏。打一巴掌么,不是什么大事。” 最后一句话我说的咬牙切齿。 钱唐沉默片刻,他重复:“你破相也不是什么大事?” 操!我下意识再摸摸脸,把这道疤痕也给叶伽蓝重重算在账上。 但我还是坚持:“我和叶伽蓝之间就像你说的是私怨。再牵扯到工作上来多不得体。电视剧和节目就按照原来的计划走吧,我这方面没问题!反而是我担心叶伽蓝那方面记仇,不跟我合作。” 钱唐简略说:“我对这件事也有责任。而且这已经不是私怨。” “可是……” 他打断我:“特长生,你信任我吗?” 我只能说,全世界我最能相信的人里面,旁边开车的人肯定是前三。但这也是两码事,钱唐不能以这个为原由劝我放弃啊。报仇就像饺子,总归还是自己包(报?)得最开心。 “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什么?李春风。你对我不能有秘密。假如你想把这件事自己解决,他顿了顿,“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如果你有报复他的念头,必须先告诉我,让我先知道——就像我曾经对你说过,现在你身边必须跟着其他人。像今天独自跑出来的事情,没有第二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的后背已经紧紧贴着车门,下意识离他远点。 钱唐说:“需要我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感觉,忍不住提醒他:“……我,我给你发短信了。” -- 第132页 钱唐几乎是冷漠地说:“短信?你现在还达不到能通知我的资格。”他想起来什么,“还有,你以后如果哭,也必须当着我的面哭。别打电话。” “……你这人是不是啊啊啊啊啊啊我操!” 钱唐突然把跑车的天窗和车窗摁开。这招太狠了,我本来就靠着门,风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扑到我后脑勺,嘴里和耳朵里。我从原本封闭的空间,□□裸暴露在公路上,有点惊慌失措。 “钱唐!” 我又惊又怒,而钱唐继续开车,他无声地望我一眼,我的叫骂停在嘴里。平静的钱唐比发怒的叶伽蓝感觉更可怕。不是阴暗,钱唐向来温温和和,但他身上的确带着种……呃,黑暗感。虽然他平时从不刻意展示这些,你就是知道他有这么一面。而我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钱唐。 钱唐和我共同吹了小半分钟的冷空气,在我伤口感觉疼痛前,他关闭所有车窗。 “春风。”他说。但钱唐并没有叫我的名字,他说:“我们刚才吹的其实是春风。但这春风并没想象中那么温暖是不是?” “……啊?” “这就是你。” “……啊?”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但钱唐说完这句话后他自己就笑了。也不是笑,就好像突然消了气,只是重复说了遍:“真是小怪物。” 车已经缓慢驶进小区,泊车的时候,钱唐深深看我一眼:“听我的话。叶伽蓝这事,我会解决。别让我担心,否则我亲手把你送回家。” 他说的可是我爸那里,我的心沉下来,不由撇起嘴。 “我理解你父母的想法,你的确是太欠□□了。”钱唐继续说,他的目光看着我脸上蒙着的纱布,表情很难形容,他缓慢说,“各种方面。看来我得亲自管你一阵。” 我发现我后背一直没离开过车门:“呃,还是不用了。” ++++ 最近更新有点点慢,可能不能日更==因为在认真的删后面的情节。。。 ☆、第81章 4.2 我连夜赶去两家医院的事情在第二天就见了报。尽管CYY迅速出来辟谣,宣传我不小心误伤眼底。但那次饭局后,我和叶伽蓝不和的传言迅速穿起,其中怎么猜测的人都有。 对此影响最大的自然是“我们结婚吧”。因为负面消息的影响,我和叶珈蓝从原本的人气第一名开始下滑。网络上也突然涌出股水军,各种真真假假的揭秘和八卦,把我塑造成一名不知天高地厚浅薄无知暴躁的小女明星。 我非常郁闷。不光因为当初心心念念要参加的节目,已经成为姑奶奶目前人生中最大的一块鸡肋。还因为骂我的人比骂叶伽蓝多——天理何在!想起来我就想踢马桶盖。 叶伽蓝他妈果然有点势力,出动了几名投资方的老总和老前辈,把我和钱唐请到一家粤菜馆。向来准时的钱唐带着我,姗姗迟到了至少十五分钟,发现他们母子和蔡林珊都在。 叶伽蓝的母亲方脸,颧骨非常高,典型的女强人长相。我打赌叶伽蓝那细长的丹凤眼百分百继承得她。她对我态度挺不错,仔细查看了下我伤口。但那会还没拆线,估计比较骇人,我听到蔡林珊小声“嘶”了下。 叶伽蓝他妈长吁短叹的,接着想用带着蜜蜡戒指的手抚我肩膀,被我躲开后不由略微尴尬。 “春风是演员,也还是个孩子。”钱唐终于开口,他淡淡的说,“她父母托我照顾她,我却把她置于危险——” 这次换成叶伽蓝冷冷一笑,他母亲立刻接下去:“都是爹生娘养的,我懂这心情。小孩子玩闹不知道轻重,但大人心里能没数?我带来燕窝,到时候给小姑娘补补。伽蓝!你也快给你李妹妹道歉!” 话虽然这么说,叶伽蓝的母亲却把这话题再绕过去,只开始说蔡林珊打胎多么造孽。钱唐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很少见他对人的态度这么冷淡。那顿饭除了两个年纪大的勉强说话,剩下不同程度的伤员也都没怎么开口。 叶伽蓝摆弄着筷子,碰到碗时不停发出砰砰声,跟个*乞丐似得。旁边的蔡林珊重新化妆后又成为甜蜜蜜的小女生造型。除了眼神忧郁了点,完全看不出几天前才刚流掉孩子。我心里想,这些人的操守呢? 那顿饭不到四十分钟就结束。临走前,钱唐礼节性问了几句蔡林珊留在CYY是否习惯,蔡林珊却表示有事单独想向钱唐请教。他俩走到一边去,只剩下我和母子两双丹凤眼互相大眼瞪小眼。 叶伽蓝母亲咳嗽一声,叶伽蓝终于主动对我开口,他的声音嘶哑,说:“李妹妹,听说你愿意继续和我合作?” 我迟疑片刻后点头。操,说实在现在看到叶伽蓝我就来气,还不是一般的。但为了报仇大业,我也就忍了。 “那我们之前的种种,也算既往不咎了”叶伽蓝扬起眉毛,伸出一只手,“希望在剩下的合作里,我们起码能和平相处。” 我从鼻子里哼了声,没伸手。叶伽蓝微微皱一下眉头,估计对我的态度也不满意。而我敢肯定,这一秒他脑海里估计和我想的是一件事:怎么样让对方不好过。 这时候钱唐和蔡林珊走回来,叶伽蓝趁着无人察觉朝我轻蔑又阴沉的扫一眼,和他妈和他女友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钱唐告诉我,蔡林珊刚才托他向我道歉。 我还在思考叶伽蓝最后那笑容值不值得一个左勾拳,因此漫不经心地说:“她刚才就跟你说这个?” -- 第133页 钱唐沉吟片刻:“当初我同意叶伽蓝做你的搭档,一多半也是看在蔡林珊的性格。那女孩心善,但手段也狠,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叶伽蓝母亲也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急着让儿子把她留下。只可惜,现在快留不住她了。” 我有点不可相信:“……你是在说蔡林珊么?” 钱唐微微笑了:“哎,可不要小看她。” 于是我问钱唐:“那你觉得我前途怎么样?” 钱唐却不答,他腾出一只手在自己兜里翻来翻去,过了会摸到个药瓶轻轻砸我身上:“我觉得你应该涂药。” 我左脸颊最深处的伤口接近眼角。那里脂肪层少加皮薄,早在缝合后医生就已经隐隐透露会留下疤痕。只不过目前也不知道疤痕大小,颜色深浅,以及对相貌的影响程度。 但到底已经算破相。加上我有点疤痕体质,练空手道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至少两三个月才消。医生给我配了瓶法国药水,让我时不时就抹在剩余的伤口,加速愈合。 秀佳在电话里安慰我:“愈合后咱们就去做光疗和点阵。没事,几次就好。什么疤都不会留。” 我自个儿不大在乎,回钱唐家吃冰激凌时举着铁勺子看自己扭曲的脸:“挺好啊的,眼角下有道疤挺酷的!增加我气质。” “气质你个头!那药水你记着时刻抹,听到没有。千万别忘记!” 秀佳显然很当真,她把这事也叮嘱到了钱唐。我看到钱唐随手写了张便条贴在冰箱上。但我和他显然又都忽视了。再后来,电视遥控器、零食抽屉,平时我最爱躺着的沙发上,上面都像价格标签一样都贴着“药”字。 “你怎么那么闲?”我从一个芒果上揭下“药”字标签,忍不住转头问钱唐。 钱唐此刻正客厅里聚精会神地对着电脑,举起一只手让我闭嘴。头也不抬。 我边抹药边皱眉打量他。 通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钱唐,这几天居然都在家里待着。偶尔上午出门,中午前肯定回来。他家二层改造比较大,除了小型电影院和他本人卧室外没别的用途。钱唐基本都在一层办公。 于是客厅又恢复到最初的模样。茶几上堆着电脑数据线、打印机、传真机和游戏手柄。我刚拆了纱布哪都不能去。每天醒来之后都有大把时间面对他。按理说我应该很开心,但我对此的第一感受就是钱唐怎么最近变得不太好相处了? 嗯,说实在的,我最初喜欢钱唐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平时无论我说点或做点什么,钱唐即使不赞同也不会公然反对,最多不轻不重挖苦句。但现在不同钱唐既然表示“管教”我,这首先表现他不再宽容,而开始费神来留意我的各种细枝末节。 这关注首先是从他家冰箱开始。 平时我拍戏的饮食由爱沫负责,最近整日待在钱唐家,即使在他眼皮下依旧要喝牛奶吃青菜吃水果吃汤汤水水还得保证八杯水。在上午第十八次打开冰箱并开始烧第二壶开水的时候,钱唐终于开口请教我每天得吃多少东西。 等我掰着手指说完,钱唐已经挑着眉。而他沉默片刻,表示看到我在冰箱前走来走去,让他很回忆起一个人。我不仅酸溜溜想能让忘性那么大的钱唐回忆起来的,那得是什么人——莫非钱唐的前女友? 钱唐皱眉说:“你怎么跟我父亲那么像?” 我简直都愕然了:“你爸???” 经过钱唐回忆,我和他爸的相似之处还有:打开窗户透气后总忘记关上,看电视时总爱跟他说闲话,走哪都能把家里灯全灭了…… 我涨红脸辩解:“这都是好习惯啊,节约用电!” 钱唐对此的评论说:“真够戗。我父亲也这么反驳我。” 钱老爷子和我也有一面之缘,但显然是不怎么正常的一面之缘。你想,什么样的老头能买婴儿奶粉喝?何况钱老爷子当初剩下的奶粉,都被我拿回家(公平地说,确实不大有滋味)。而在我妈还工作那会,钱唐他爸就已经是我妈领导的领导的领导。除了钱唐本人装得道貌岸然,钱老爷子道儿可能也挺深的,不然我妈这么仔细的人也不会把我扔到他家。 钱唐告诉我他现在之所以信点佛,也是受他父亲的影响。当初老爷子极力反对钱唐当什么见鬼的编剧,到现在每年也洋洋洒洒地抄好几份佛经寄给儿子,让他“静心灭晦,以窥天地”。而钱唐抄了经书,也会回给他爸。 其实吧,我倒能隐约感觉自己和我爸间关系不太正常。但现在,我也隐约感觉钱唐和他爸之间这种交流方式……太他妈文化人了,感觉也不大正常啊! “你俩写来写去的,这都有什么用啊?”我忍不住问钱唐,“我看你读了那么多佛经,为什么平时还总嘲笑我?学佛不是为了,嗯,心静如水和不生气吗?” “正常人读佛经是为了修身养性。我又不是和尚,平时也会生气,产生别的情绪。读读佛经是知道怎么面对怒气,怎么纾解情绪。这也就够了。” 我随口说:“那么麻烦,你考虑过抽大麻没有啊?” 钱唐抬眼看了下我,他那表情没变,我却忍不往后缩了下头。妈蛋,是感觉他越来越不好说话了。 “呃,我看王晟那会心情不好抽大麻,就随口问问你……” 钱唐却直接否认了,他说:“我这人比较亲自喜欢处理难题,点根烟就能解决的事情留给那些艺术家们吧。” -- 第134页 这句话我体会了很久,确切又说不出什么来。就感觉比较高端的样子。 那一星期大部分的时间,我跟钱唐基本都在这么随意扯淡。如果说钱唐打定主意“管教我”,除了某些微妙态度的变化,他依旧没有刻意摆出长辈的姿态。但我越来越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受钱唐意志的左右。 嗯,实话说隐隐不喜欢这样。但我忍。 等去医院复查后,“我们结婚吧”节目组开最后两期工。蔡林珊依旧在旁边笑眯眯地陪着我们,不过她不再闲着没事干,而是总拿着手机不停发短信。 叶伽蓝和我的合作,还是……那么默契。我俩在镜头前依旧说说笑笑,镜头外皮笑肉不笑。这次外景出的是农家乐采摘草莓。农民伯伯蹲在大棚里给我介绍草莓秧,我双眼烁烁地看着叶伽蓝,思考着怎么找机打回那大耳光子。 太阳落山休息的时候去吃饭,我逮准机会看到叶伽蓝落单,刚要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结果领子被人拽住了。 我愤怒地回头,看到钱唐在夕阳下微笑,但他眼睛可不是这个意思了。 他明知故问:“去哪儿?” 今天钱唐怎么也跟来了?我只好很尴尬的举起自己的泥手:“去洗手……” “小溪在后边,女厕所在左边,你往右边干什么去?” 我的大脑光速运转:“我,我找秀佳……陪我去,洗手。” 秀佳帮我抹药,她差点贴我脸上研究那伤口了:“伤口恢复得不错,其实挺小的。但你当初怎么能留那么多血?你到底哪来那么大劲头。要说你和钱爷够牛的。一人打了叶少大耳光,一人把他肋骨都快踹断了。” 我这才知道钱唐那天踹的叶伽蓝几下不轻,叶伽蓝疼得据说都把自己舌头咬破了皮,内脏也有点受伤。而这事闹到现在,对各方都是无法上台面的奇耻大辱。目前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内幕。 ☆、第82章 4.3 秀佳让我得饶人处且饶人。 “还想怎么样?叶伽蓝是不敢动你,但怎么说在城里有点势力……”看我直瞪她,又说,“好了不说了,别撇嘴把伤口都撕开。” 秀佳拧着药盒边问我在家怎么庆祝生日的。 我猛地抬起头,被叶伽蓝的事情这么搅合着,已经忘记自己生日这茬。昨天晚上我和钱唐唯一扯到“礼物”的话题,是我正研究杂志内页的跑车广告。 钱唐走过来扫了眼:“喜欢这个?” 看我点点头,他说:“我送你。”然后我眼睁睁地看到钱唐把那页广告纸撕下来再递给我。我瞪着他,学着钱唐的口气讽刺说:“……你可真大方。” 他也被我逗笑了:“好说好说。” 比起两手空空的钱唐,我从秀佳那里收了个纯金转运珠,从爱沫那里得了双荧光色的跑鞋。其他剧组买的蛋糕以及外加粉丝转送的不少乱七八糟的礼物堆满后座位。 拉开车门后我不由怔了下:“这些都是我的吗?” 是我的,都是我的。回去后花了一晚上把那些礼物分门别类。吃的塞冰箱,穿的直接穿上,剩余不喜欢的东西问钱唐:“你家缺不缺起酒起子,嗯,你家缺布娃娃吗?” “不缺。雷锋同学去救济别人吧。” 钱唐变魔术般地掏出个袋子。我以为是他送的生日礼物,连忙扑过去伸手要抢。 但钱唐抬高了手:“这是你家人转交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立刻不说话了,而且在突然间失去所有兴趣。 “我看是时候了,特长生。”他说。 “什么是时候了?” “你还没主动给你父母打过电话?等过完这个生日,你也算成年,该主动做点什么。” 我内心涌上股烦躁,只装聋作哑的不理睬钱唐。 “特长生,你父亲主动向你招手了。得知你受伤,他也很——” “胡说!”我口不择言,“别总说我爸我爸的!这礼物肯定是我妈送我的。还有,他怎么知道我受伤了?他是又嫌我给他丢人了吧!” 他打断我:“这礼物你要不要?” 虽然没拆开看,但不用想我妈送我的东西挺贵的应该。然而,“扔了吧”我冷静地说,“我不稀罕。” 钱唐语气也平静得出奇:“你自己处理。” 我龙卷风般地拿起来那充满香气的盒子,连带包装袋直接扔到门口的垃圾桶,回头时却发现钱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我走出来。 他撑着门不让我走进去。“小姑娘,你一生中还会有很多人来爱你。但父母对你的爱是不同。”钱唐的口气带着不由分说的严厉,“礼物怎么处置是你自己的事情,但至少说声感谢的话,让我转告你父亲。” 我瓮声瓮气的回答他:“我不会谢他的。” 他看我眼:“那待会你自己回你父亲一个电话?” “我不会跟他说话的。” “明天我邀请他来看你?” 我简直气得头发都能竖起来:“那我就死在你面前!!!” 黑暗中钱唐仿佛略微勾了下嘴角,但他的语气依旧严峻:“你这青春期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彻底过去?” 我低声说:“永远不!” 忘了说,钱唐补送的生日礼物,是他深更半夜里陪我兜了圈风。 我亲自开着钱唐的跑车,战战兢兢,双手满是汗。等把车安全停到后海时就像烂泥样瘫在方向盘上,感觉比登次月都费力。钱唐做在旁边副驾驶座,除了上车后让我找准油门和刹车的位置就没再开口说一句话,若有所思的模样。 -- 第135页 我下车活动快成僵尸般的脚腕。四周无声,除了车前灯在夜里照出的直直两束光,基本一切都隐藏在黑暗当中——就像姑奶奶的前途。刹那间,我的确感觉有点沮丧。 钱唐陪我下了车。他往车头一靠,偏着头说:“生日快乐,特长生。”又说,“你在我家住的时间居然已经那么久。” 联想到钱唐曾经抛出的“有效期限”和“十八岁就搬出去”的言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想钱唐难道是要今天赶我出门,那我待会得把这车开到湖里去…… “说到这个。在你做好对自己未来的决定前,可以继续先在我家住下去。我之前说的话,全部作废。” 我呆呆地望着他。 “把这承诺也算生日礼物吧。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害了你。”过了会,钱唐微微皱着眉头,“好了,特长生。别再朝我摆出这副傻表情,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蔡林珊和叶伽蓝的分手有点无声无息。我的意思是,前几天她还在喂他吃草莓。但等这天录最后一期节目的时候,蔡林珊已经不在场了。秀佳悄悄嘱咐我不要在叶伽蓝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我确实有点幸灾乐祸,但拍摄时尽量不看叶伽蓝眼睛以防泄露情绪。叶伽蓝却冷不防地对我发难,那时候节目组让我和叶伽蓝互相交流对家庭预期之类的狗屁。 “李妹妹,你好像不喜欢别人称呼你为妹妹。”不等我回答,叶伽蓝又继续问,“你是独生女吗?” “……算独生吧。” “什么叫算,你父母一方离过婚?” 我压着怒气:“不是,我有个哥哥。” 叶伽蓝一脸等我继续说下去的表情,我吸口气,尽量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回答:“嗯,他很早就死了。”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不关你事。” “你父母一定把对他的关怀,现在都补偿给你……” 我几乎霍然大怒,当场就摔了道具:“不关你事!” 叶伽蓝却朝我裂开嘴笑,几秒内,我和叶伽蓝四目相接。我意识到他是故意激怒我的。 秀佳立刻给拍摄组道歉加打招呼,这一段肯定要剪掉。没有人提出异议,除了大家看我的表情诡异,有着点厌恶和敢怒不敢言。剩下的拍摄里,叶伽蓝总是“李权”“李权”的叫我,我怀疑他知道了点什么。直到钱唐来时,他才略微收敛。 这次钱唐不是单独来的,他带着另一位导演,非常年轻,留着把看起来很快活的络腮胡。那名叫樊刚的导演说喜欢我在《绿珠》里的表演,打算在他的新电影里想让我演个反派。 我略微有点诧异。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钱唐确实比较难搞。他自己是投资方和编剧的身份,因此并不太尊重曲高和寡的导演,但对平庸的导演又一笑置之。但眼前的樊刚显然挺讨钱唐欢心。 我冷眼旁观着,发现了个中诀窍:樊刚有点不要脸。 “我以前也是编剧。但干了会编剧,总被投资方乱改剧本。我看钱爷现在混得很好,于是拍了下大腿,决定追随他步伐当导演。” 钱唐微笑:“少听他胡说。” 我刚被叶伽蓝惹得满心不快,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他们在我旁边闲聊。等到樊刚说这电影主要在宁夏和西藏取景,我立刻来了兴趣。 钱唐却皱眉:“这么远?恐怕她会想家。” “才不会!我在绿珠棚里待了那么久,也没说想家啊。” “两码事。” 我嘟囔:“一码事。我在绿珠那待了四个月,中间就没回过城。当时也没人管我。” 趁着钱唐沉默的几秒,我翻了个白眼,赶紧转头问樊刚:“那戏讲什么来着?” 樊刚却威胁我:“你答应拍,我再给你剧本。” “……哪有这样的啊。” 我不由皱眉瞪着樊刚,却发现他在胡子底下笑,他说:“哎,我真该给你拍下来。你现在和钱爷是一个表情。” 什么表情?我再回头看看钱唐,发现他好端端的没什么表情。 我左脸的疤痕很细,之前拍摄的时候大大咧咧贴着创口贴,节目组也没说什么。但第二天有个地方大学生电影节要参加,还是要脸的。于是化妆师用药妆给我左脸色画了个细小的蝴蝶,再在边缘处贴上细钻。 不得不说,弄得挺好看的。爱沫看了眼睛都一亮。 我又穿着小裙子去走红地毯了。爽啊,太爽了,大家都叫我名字。而且他们看上去不比我大多少。我不由地想这也算我人生中的小巅峰了。假如现在让我退出这镁光灯,的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潇洒做到。 再然后我就看到叶伽蓝也出现在场。隔着夕阳下的柳絮和阳光,他看上去有种日本男演员的腔调。介于纤细优雅和纯娘娘腔之间的感觉。 那个电影节主办方一定没关注最近的八卦消息,把我和叶伽蓝安排在相邻位置。秀佳悄悄问我是否需要换座位,我本来要点头,但对上叶伽蓝的眼神后改了主意。 “不需要。” 叶伽蓝冷眼看着我落座后,在很久之内,我俩都没说话。 直到我无聊偷偷摆弄手机,听到叶伽蓝在我耳边拉长腔调轻声说:“没事干么,我的小妻子。” 我得承认叶伽蓝的挑衅很幼稚,但我也得承认自己被激怒了。我看到他就不痛快,他的声音他的脸他的毫毛,我都感到非常不痛快。 -- 第136页 我得打他。 “我挺好的。对了,听说你和蔡林珊分手了!” 叶伽蓝脸色立刻白了点,不过他嘴角微微一翘:“李妹妹,是不是你父母在你哥哥死后才生的你,因此出于嫉妒,你就见不得任何小孩出生?以你这种智障,你父母没考虑再要个孩子?还是你妈又被你劝到流产了?” 这时摄像镜头正扫向我们,叶伽蓝是侧着头面带微笑说的,就好像他跟我多亲密似的。我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四周这时纷纷鼓起掌来,旁边的人都在笑着看我俩。而我被莫名其妙拽起来,原来是主持人宣布我获得本届大学生最受欢迎女演员奖。 我只好哆哆嗦嗦的走上台,还绝对不是激动的情绪。临上台阶时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主持人赶紧下来扶我。四周有善意和不善意的笑声,闪光灯不停地闪我。我握着那玻璃状的奖杯,这时应该说获奖感言了。但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鬼话。 ……我得打他,立刻。姑奶奶什么都管不了了。 下来后秀佳在后台等着我,还没等她埋怨我点什么。我这时从帘幕的缝隙处看到叶伽蓝起身离开他的座位。 “你等我会。”我把那玻璃奖杯和自己手腕上带着的首饰一股脑摘下都塞给秀佳,“我必须出去一下,别跟着我。我,我要去上厕所!” 我紧随着叶伽蓝跑出来,不巧发现他的身影消失在男厕所。我随手就把“正在清洁,请勿进入”的黄牌子竖在门口,接着大步走进去。 然而厕所里空无一人。 我踹开三个隔间的门,空空如也。回神才发现叶伽蓝正抱臂悠闲站在门后。 这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李妹妹,你可欠哥哥很多句对不起。”他说。 叶伽蓝突然上前将一个东西伸到我腋下,临近了我才看到那是我家小区保安总拿着的电棒。我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无法支撑跪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和老婆离婚了,白天有忙碌的工作充实倒是还好,可一到了晚上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偷偷地笑了起来。” 冥王星看这段子才会笑坏,所以JJ的现代言情完全不适合我阅读呀。。。 ☆、第83章 4.4 秀佳正拖住其他摄影记者,看到我出现时不由脸色一变:“头发怎么掉了,伤口怎么也裂开了!” 我随口说:“路上摔了跤。” “又摔了一跤?刚才在台上——”看着我脸色,秀佳识趣的闭了嘴,只叫来化妆师重新为我补妆。 路上的时候,秀佳和爱沫讨论蔡林珊和叶伽蓝分手的内幕,讨论半天没结果。只说蔡林珊想转行当主持,之前陪我和叶伽蓝录制节目的时候。她的耐心和笑容很讨电视台欢喜,再加上蔡林珊的家里和小姐妹都有点关系,让她当了个访谈类的节目主持人。 “听说观众缘不错。主持人和演员不同,不需要长得特别好看,顺眼就行。以后也好嫁人。那小蔡特别明白自己的定位——” 我一言不发,抠着手里药瓶盖子上的包装纸。 “春风怎么不说话?今天拿到奖不高兴?” “我讨厌叶伽蓝。”我说。 秀佳笑着说:“我们都知道!” 我咧着嘴跟他们笑,心想他们知道个屁! 回到钱唐家后,我洗了个很烫的热水澡。挑了钱唐家的水晶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两大杯朗姆酒,再混着吃了半盒冰激凌后摇摇晃晃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起头。 第二天再醒来是被钱唐急促的敲门声敲醒的。钱唐皱眉站在门口,说秀佳快把他手机打爆了,我这才发现自己手机关机。 我借口自己身体很难受,问秀佳这两天的工作能不能推一下。秀佳答应后反复提醒我往伤口处抹药:“伤口痊愈后才能去照光。总反复撕开伤口,肯定会留疤痕。” 我接着一条一条查看手机留言,其中一条没头没尾:“回电。” 叶伽蓝迅速接了电话的,他说:“李妹妹你昨天过得怎么样?我正好在看手机,”沉默几秒,我无声地捏着手机,听他继续说,“哪天再约你单独出来‘吃饭’吧。记住,这事可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叶伽蓝在电话那头笑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威胁你。” 我听到自己说:“好。你到时给我电话。” 挂了电话后去冰箱里翻出个火龙果加冰酸奶吃下去,接着重新躺回到床上。 再醒来发现眼前站着的还是钱唐,他正拿着电子体温计准备测我体温。显然钱唐没用过这东西,打量着手里的说明书。 看我醒来,他温和地问:“是不是生病了?” 我望着钱唐片刻,终于忍不住扑到他怀里。钱唐没有动,任我抱着。我闻到钱唐脖子间隐约的香水味道时,突然想到叶伽蓝身上倒是没喷香水,只有股肥皂味——让人作呕。 “特长生?”钱唐转头摸了摸我头发,他略微皱眉,“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不舒服?” 我现在有点想哭,有股把所有实情都告诉钱唐的强烈冲动。但是……算了吧。 钱唐锐利地打量着我,看起来他有点怀疑什么。我想了想,说:“不是身体难受,是心灵,懂吗?我在大学生电影节上碰到叶伽蓝,他骂我来着。还骂我全家!靠!” -- 第137页 钱唐动动嘴角:“放心,他现在只敢骂骂你。” 我不得不把被子拉到额头才能掩盖住自己的全部表情。钱唐量了我体温后又跟我随意说几句话,他隔着被子摸了摸我的头,站起身就准备离开。我却突然再伸手紧紧抱住钱唐大腿。 “钱唐,那天你带来的那个导演,我想接他的戏——等那部戏拍完,我就回去继续念高中,好不好。”我抬头望着钱唐,“但如果你希望我当演员,那我也就继续当演员。我都听你的!但我是真的想回学校读书了,你觉得好不好?” 钱唐低头看着我良久,他挑眉:“你脑子都在琢磨什么?这次又是什么触动到你?” 是叶伽蓝,我操。 我回答:“是你那天晚上说的话。虽然你愿意让我继续住在你家,然而我不想当你的累赘。” 钱唐安慰性地拍拍我的手,再挣脱我:“累赘之辞,可以废也。” “那上学之辞呢?” 钱唐笑了:“特长生,今天你先休息。” 这是我第二次面临重大的抉择关头,这也是我第一次强烈感觉自己需要征询别人的意见。 以前我从没这样。 我以前是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什么,不用思考,也懒得思考。大不了直面我爸的严酷惩罚,忍过严刑拷打后又是条好汉。但现在不是了。感谢叶伽蓝。我一直以为他和我一样,最差是脾气有点不好。但现在可以判断,他是个神经病。而且叶伽蓝显然和我一样,对自己的性格已经彻底放弃治疗。 这事必须得死死瞒着我爸我妈。只是想到他们看到照片的反应,我就感觉自己从尾椎处刷刷冒寒气。再其次,这事也不能透露给钱唐。无论钱唐对此什么反应,我都可以百分百确定那不是我想看到的。我说过自己喜欢钱唐,就算他永远对我凉水煮青蛙,我也只想尽量展示给他最好最坚强的一面。钱唐不行。 秀佳他们也不行。除此之外,我悲剧发现自己确实缺少点“闺蜜”。蔡林珊自己流产后还敢让我去接她,但我本身却没有任何信得过的人脉。 我倒是慎重思考了下一个人选:邱铭。前两天还在电视屏幕看到他一次,只要有距离感,邱铭满身的英俊味道又回来了。邱铭和叶伽蓝真是完全不在一个级别,虽然之前邱铭对我暧昧过一阵,甚至还送过我枚戒指。但当我表示抗拒,他便及时止住,不会因为这点意气对我记仇。然而我也不愿意找邱铭帮忙,这么一来我就欠他个人情。 我思考了下法律途径,还像模像样翻了下各种法。但姑奶奶已经过完十八岁生日,就算嫖幼女也轮不着我了。再说法律是保护弱者的,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弱者。姑奶奶是被疯狗咬了。 这时候,我的手机通讯录已经翻到最后一个:Z,猪头娃娃。 秀佳听说我主动要美甲的时候,她扬起眉:“呀,我家春风终于知道自己爱美!” 等参加完那天的通告,秀佳让爱沫陪着我去美甲沙龙。我期期艾艾地说约了朋友,爱沫很识趣的把VIP最里面的位置让给我,和我隔着位置坐。 直等了二十分钟,程诺才出现,依旧穿着白色校服。她把书包往旁边空座一扔,伸了下腰:“不好意思迟到了,今天我哥比较难打发。” 我都懒得问她又逃了什么课,单刀直入:“我想问你件事。” “啊对了,我给咱俩买了杯果汁。你的果汁是橙子雪梨,我监督他们用新鲜水果打的,没加糖——你当演员应该注意卡路里吧。”程诺碰到我目光后歪头笑了,不是害羞,只是习惯性的笑。我发现程诺对什么的第一反应都是先露出无害的甜蜜笑容,她真是太像洋娃娃了,“你先说你的。” “我们之前参加空手道夏令营,我骂了你,你是不是把这事告诉你父母,或者你找我爸告状了?” 程诺微微扬起眉,她回忆了几秒就干脆回答:“没有。我没把夏令营里发生的任何事在任何场合里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突然来例假时蹲在地上——” 我脸不由微微一红,操。这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我还是追问:“你确定你没乱告状?你敢不敢对我发誓?” “李春风,首先我从不打小报告。其次,你走后没几天。我天天被拉去跑步,应付我们组里的大妈。再没几天我就直接翘了夏令营回城,嗯,我自己也没干好事,当时给你送作业本不是在酒店里?再说这都哪辈子的事了呀!”程诺饶有兴趣的扫视着我的脸,然后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留下什么把柄落到那夏令营手里了?我懂了,是不是八卦记者要拿这个小事对你发难?对了,那天酒店里你后面站着的人是邱铭吧!” 我摇摇头。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我和程诺默默地让技师在我们手指头和脚趾头抹东西。 “我喜欢做指甲,”程诺好像是对我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我小的时候一直跟着我妈住国外。那会我不会讲中文,她偶尔带我去美甲沙龙。那里有中国学生在里面打工,他们给我涂花花绿绿的指甲,然后我就跟他们说中文。” 我干巴巴地说:“呵呵,在我小的时候,可是被我爸扔到什么童子军训练营。四周都是比我大的男孩,我吃穿住行都得自己管自己。” 程诺微笑,但她水汪汪的眼睛里没什么表情:“我倒是想参加训练营。但那会我每天都要按时吃药,我妈不放心保姆,于是带我上班。我在她办公室沙发里坐一整天,玩遍所有填字游戏。” -- 第138页 “行了行了,”我有点烦,赶紧停止攀比悲催童年的活动,“程诺,我今天其实有事求你帮忙。” “等等,等等。”她愣住。 “你答不答应都没关系,但我得确定你嘴严不严。” “所有在拉斯维加斯发生的事,只会留在拉斯维加斯。” “啊?”我愣住。 程诺笑了笑:“你继续。” 我望着程诺清澈的眼睛,惊讶地发现我居然挺信任这个洋娃娃的。要不然怎么能解释曾经那么多西中的高中同学里,我单单找了眼前这个穿白区附中翘课的——对了!现在这都几月了,程诺为什么能那么闲?她不用参加高考吗? 我在刺鼻的洗甲水味道中,把和叶伽蓝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程诺。 之后几天我一直很安静,很乖。乖到秀佳有点对我毛骨悚然的地步,她猜测了很多原因,不过都没猜测到点子上。钱唐也察觉出我的异样,但是当他问起我,我只说自己在思考前途。 “你觉得我出国读书好不好?”我问钱唐。 钱唐过了会才把视线从他的电脑移开,平淡无奇地看向我,他说:“如果你还想读法律专业,建议考虑国家问题。如果你本科出国读法律,毕业后最好留在当地。同理你想要在国内当律师,最好国内读本科。” “……呃,那你让我再想想。” 钱唐显然没把我准备重新回高中念书的打算告诉秀佳,因为秀佳对我态度还那样,依旧兴致勃勃规划我“红了”后的诸多事情,而且坚信那一日已经为时不远。 但我兴趣缺缺,而且越来越兴趣缺缺。 之前娱乐圈吸引我的那些浮光,在和叶伽蓝共度了美妙的五分钟后,终于揭开狰狞面纱——真他妈恶心。有一点叶伽蓝可能说对了。我当初之所以进娱乐圈的原因,才不是想当什么演员(对,我对钱唐撒谎了)。很大原因只是想靠近钱唐的生活圈。我清楚假如当初出国念书,肯定会和钱唐渐行渐远。而我非常非常非常舍不得。 现在已经不同。姑奶奶的人生重要度排名永远是:自尊,生命,钱唐。而姑奶奶的命永远比钱唐重要一两分,最起码是一样重要的。 叶伽蓝和我同时退出“我们结婚吧”,引起不大不小的反响。但我和他还有部连续剧合作,那些粉丝们也算反应平淡。但即使钱唐施压要剧组压缩剧集,至少还要拍摄半个月。 我本来还忐忑担心和叶伽蓝那半个月的共处会有什么麻烦,但钱唐居然抽出时间在片场陪我。 如果不是叶伽蓝那些该死的照片,我真的要喜欢和钱唐共处的时间。他问我的意见,当我做错事情后会象征性地挖苦我,但我说什么时钱唐也会坦然聆听。当然,钱唐也会给我讲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话,“只畏神明,敬惟慎独”,还说“一人之力可扛鼎,十人之力可构梁,千人之力可破城”之类有趣的废话。 我压根没听。实际上,每一时每一刻每一秒,我都在焦虑。不是担心叶伽蓝疯到突然把照片出示给钱唐看,就是担心叶伽蓝突然改变主意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 叶伽蓝也一定很享受这种心理战,他在看到我和钱唐坐着的时候总会朝我意味深长的眨眨眼,甚至主动走过来和钱唐打招呼,而钱唐也朝他颔首。 这种折磨期只维持了一周。钱唐实在是忙,即使他想管我,有时候的确还有别的事情。没几天他就被叫走,飞去外地开个CYY的会议,得两天后才能回来。 那天下午开始,我的戏不停的NG。导演很辛苦的忍住避免叫我“笨蛋”,而我则很辛苦地避免直视叶伽蓝的眼睛。但他还是找到机会单独抓住我:“你每见我一次,我就还给你张照片。这个主意好不好?”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会还我所有照片?” 叶伽蓝微笑:“你现在只能相信我。” 我沉默很久后点点头。 他一只手按住我肩膀:“你最好不要惹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钱唐,或者任何人。” 我再点点头,一直低着头。秀佳非常警惕地走过来,叶伽蓝这才放手。 当天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我果然收到短信,内容非常简单。 “我派来的车等在你家巷子口,不要带手机和任何惹我不开心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又熬夜了orz,有错字请请请告诉我。 我觉得我和你们对于“虐”的定义不一样,至少帘重写的东西不虐,呃至少这文还没开始虐。放轻松~我要是写*会很刻意虐下,但我这种烂文笔这辈子还是不要糟蹋*和同人题材的好。 ☆、第84章 4.5 我在凌晨一点半来到叶伽蓝位于市中心的公寓。他穿着条纹睡衣为我开门,再伸手搂住我肩膀。 “看来这两天你过得不好,不然怎么又瘦了。”叶伽蓝看着我,仿佛对见到我还有点高兴。他柔声说,“你放心,今晚你要是好好对我,我依旧什么都不做。三小时后,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我闭紧嘴没有回答。 叶伽蓝沉下脸:“我不喜欢你这种充满敌意的态度。”他退后一步,声音冷硬,“少废话,先把你衣服全脱了。” 我问他:“你有没有把照片发给其他人。” 叶伽蓝眯起眼睛:“那可是属于你我之间的秘密,我还没有那么缺乏底线。但假如你继续以这种态度惹恼我,那可就不一定了——现在脱衣服。等脱完衣服后,拿手铐把自己铐起来。” -- 第139页 他没走近我,只是往地上扔了副手铐,再兴致勃勃地观察我表情。操,看来叶伽蓝真的是特别喜欢看别人陷于无助的样子,这个傻逼。 我把手不动声色地放到兜里。叶伽蓝眼瞳微缩,立刻退后几步掏出那见鬼的击电棒对准我鼻子。我听到电流吱拉流过的声音。 就算我解释自己只是从兜里拿个手帕。他没有放松警惕,只是冷声命令我:“戴上手铐再靠近我。” 我直直地看着他,叶伽蓝则把击电棒一动不动对准我鼻子。 我微微一笑:“说再见。” 他在我的笑容中失神几秒:“什么再见?” “和你最后的底线说再见。” 我把手帕向叶伽蓝的脸上砸去,趁他视线被挡时踹他的手腕——经过几次打架,我早发现叶伽蓝手腕脆弱的像根牙签。随后我利落地抓起那条涂有高级麻醉剂的手帕,死死按着他口鼻处直到叶伽蓝倒下。操,男人身体可真重。期间因为叶伽蓝手脚下意识的挣扎,又被拍打到脸颊,生疼无比。估计之前伤口又重新裂开了。 再操一声。 我坐在地上拼命喘气,用叶伽蓝之前扔在地上的手铐把他铐住,再按电子门锁给楼下的程诺开门。很快程诺就坐专属电梯上来。看到她后我不由一愣,程诺戴了个孙悟空的塑料面具遮住容颜。而最让人吃惊的,是她居然还牵着个*岁小男孩。 活的小男孩。 “我操,这是谁?” “我亲弟,没事。”程诺安慰我,这时她整张脸都被孙悟空面具挡住,看不清表情。只除了开口说话时声音流露几分紧张和懊恼,“嗯,你叫他小三好了。待会你在叶伽蓝面前就叫我悟空——反正别叫我真名!” “姐姐,我特别喜欢你的绿珠!” 那小男孩双眼发光想向我扑来。但程诺一把拉回他,给男孩和她自己戴上塑胶手套,又带了浴帽。 我皱眉:“……你在干嘛?” “避免作案时留下DNA和指纹,李春风你就不用带了。叶伽蓝知道你是谁。”她沉声说。 我真得感叹句,找程诺当帮手是很明智的决定。洋娃娃这不是寻仇的姿态,她这是CSI杀人灭口的东西看多了吧。 我和程诺合计了下,费力地把叶伽蓝拖入浴室。她去叶伽蓝卧室里搜查加鼓捣电脑,而我单独面对叶伽蓝。 叶伽蓝被我用冰汽水泼醒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处境有些茫然。显然他想说话,但我已经把他的嘴用胶带牢牢粘上。除了发现自己赤身*躺在浴缸里时,叶伽蓝还奋力扭动几下,但他挣扎片刻就很快静止。 我们无声又冰冷的对视,真他妈滑稽。 “嗨,”我开口打了个招呼。老实说,我瞬间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但很快就找到词,我干巴巴地说,“没想到你自己被绑起来吧。” 我看了眼叶伽蓝的手表:“离你的司机来接我还有两个半小时,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们能做很多的事情是不是?不不不,你也别跟我说话,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叶伽蓝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好像完全不害怕我。但叶伽蓝这副样子已经不能激怒我。 “说实话那天之前,我还没那么讨厌你。你打了我,我也就只想打回去。你说的对,我确实有点小孩子气。我是小孩子,因此我讨厌你,却从没有起过要严重伤害你的念头——但我也是真没想到你这人居然这么,这么的恶心!我操!” 我粗喘口气,尽量不去回忆那天厕所里发生的事情:“现在我要做的,是把你所有对我做的东西都还回去。懂吗?懂的话就点头。” 叶伽蓝没有点头,他依旧冷冷地看着我,像是挑衅像是不屑更是轻蔑。于是我随手抓起他的电击棒,从脚趾部分给叶伽蓝来了一下。他表情立刻不淡定了,我重新问他:“懂了吗?” 叶伽蓝被电击后满头大汗,但他依旧硬撑没有点头。这人的确是有点硬气。 程诺这时候敲敲门让我出去。她安静说:“他换了新手机,新手机里没有照片。但我在叶伽蓝今天随身带来的u盘里找到份备份照片,我给你拿来了。相信我,只要叶伽蓝把照片传到电脑里,或者照片是用电子方式留存,我就肯定有办法给你找到痕迹。” 我谢过她后接过笔记本电脑。叶伽蓝居然把那些照片做成幻灯片,点击文件,我眼睁睁看到照片上的自己有涂着蝴蝶的苍白脸颊——旁边紧紧挨着叶伽蓝的□。 我闭了闭眼,重新坐在叶伽蓝旁边。我把电脑摆在他对面,放映幻灯片,和他一起欣赏了全部的照片。叶伽蓝在厕所里总共照了二百多张,模糊清晰猥琐的都有,全部放映完居然也过了五六分钟。最后一张画面是我正低头在男厕所洗脸,叶伽蓝拍了张我□耸肩的背影。 等看完幻灯片后。我久久没有抬头,我不想看叶伽蓝,也不想理睬整个宇宙的任何人。恨意,巨大的恨意和灭顶般的羞辱感。等沉默坐了十几分钟后,我才终于能控制住自己,扭头平静望了眼叶伽蓝。 叶伽蓝下意识的缩了□子,他现在是真有点害怕了。嗯,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我点击鼠标粉碎文件,把电脑还给程诺。再走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嗓音非常沙哑:“叶伽蓝,你形容我是小孩子,嗯,我的确是小孩子。我们小孩子想法总是很单纯,认为父母的惩罚就是全天下最可怕的事情。而为了避免父母的惩罚,我们就会去做另一些更更更可怕的事情。懂吗?” -- 第140页 我淡淡地看着叶伽蓝,他依旧勉强和我对视,没有反应。但他两腿膝盖处在些微发抖。 我拿起电棒又给他的脚趾来了下:“听懂了吗?” 叶伽蓝浑身抽搐着,这次他终于迟疑地点头。 我放下电棒走近他,凝视着叶伽蓝浅色的眼眸:“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解决这事?你这么成人范,这么见多识广,肯定有好主意吧。” 叶伽蓝不出声,只阴沉地盯着我。我随手就用他家的澡盆刷抽了下他的□,那地方估计挺痛的,他在胶布下呜咽了几声。 “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叶伽蓝迟疑地点点头,他显然想说话。 我更狠地抽他一下,重新问他:“你真的有主意吗?真的吗,真的吗?” 这次叶伽蓝看着我表情后终于识趣的开始摇头,他的眼睛里满是憎意和怒火。但我的眼睛里应该也是。 “很好,假如你他妈的再敢对我起什么歪主意,我一定会让你更不好过。”我冰冷地说,“从现在开始,换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程诺安静地走进来站在我后面,没有劝阻,只是沉默看着他。叶伽蓝惊疑不定地盯着程诺脸上戴着的孙悟空面具。我不耐烦地打开热水喷头直喷他的眼睛,叶伽蓝不得不重新在我脸上集中注意力。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讨厌我,现在也不想明白了。你听着,现在我们要重现你曾经在厕所里对我做的事。不过,这次主角是你,拍摄的是我。我让我朋友带来些,嗯,带来些……” “等等,”程诺突然打断我,她的语气同样阴沉,“我有了更好的主意。”程诺回头招呼正在我们身后好奇打量浴室情况里的小男孩,她淡淡说,“小三,你把上衣脱了。过去和浴缸里的哥哥合几张影。如果说他和你拍那种照片不算猥童,他和不满十岁的小男孩拍就算了。” 她的声音沉着冷静,但我和叶伽蓝不由都张大了嘴。 “你疯了!”我大惊失色,“不行!!” 程诺不耐烦地哼了声:“妇人之仁!假如想毁了他,不如毁彻底点。反正只让小三靠上他胸脯摆个样子。这小戏子要敢用他身上任何脏东西碰我弟一下,我就剁了他。” 小男孩倒没犹豫,笑嘻嘻地要脱上衣:“不要拍脸!” 我得说自己彻底折服于这种不要命不要脸还没底线的洋娃娃,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 我皱眉拦住小男孩:“绝对不行,不能牵扯到小孩!让他拍!这成什么了!” 没想到小男孩拉了下我衣角,小声附在我耳边说:“……你不让我参与,我就要告诉妈妈说姐姐好几个大半夜都偷偷溜出门!” 程诺也小声说:“李春风你傻啊,你以为我今晚真是主动带我弟来的么!这小子是亲自跟踪我来的,他心眼比我都多!反正拍摄母片在我们手上,我肯定能保护好我弟。再说箭到弦上了,最重要的是抓住叶伽蓝的把柄。” ……在贬义范围里,我得说自己确实挺纯洁的。 我留下这对欢天喜地跟过年似的奇葩程氏姐弟拍照,自己走到叶伽蓝的阳台上抽了人生中第一根烟。脑海里没别的想法,光想着这次请程诺来帮我,她可确实够义气也够下本儿的。以前她是不是真对我手下留情了?说实话即使在成年人里,我目前就没见过比程诺更狠的第三人。 等重新走回屋,小男孩哈欠连天的坐在沙发上。看来之前的拍摄,也没给他幼小心灵留下什么阴影。而程诺和叶伽蓝单独留在浴室里,我在外面又等了十来分钟才敲敲门。 程诺扬声让我进来。从她声音里透露的轻快情绪和叶伽蓝惨白的表情,估计她折磨得叶伽蓝不轻。我都不想问了,发誓以后再不长眼睛得罪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照片拍好了,待会我给你看。”程诺边摆弄相机,边恢复了她甜蜜又轻柔的声音,“如果说他给你拍的手机照片威胁指数是十分,那我刚才拿单反拍的,嗯,威胁指数九十分。他后半辈子就握在我们手掌心了。” 我坐在叶伽蓝旁边。他看上去仿佛特别冷,浑身发颤,我有点不忍心,给他盖了条浴巾。程诺哼了声:“你心真好。” 我终于忍不住蹙眉对她说:“……你能正常点么?” “大半夜我陪你私闯民宅,你以为我能多正常?” 我哑然,目光扫到地面上程诺带来的各种假道具、皮鞭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皱眉移开目光。 “对了,你都不复习高考啊?” “八月份我就出国,高考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羡慕你,我都不想当演员了。” “不想当就撤啊。” “我正琢磨着呢。” 我和程诺随口低声聊了几句,才重新看回叶伽蓝。他还在发抖,我又说:“把浴霸打开吧,不然他感冒了,后天拍戏还要传染给我。” 这次程诺诧异问我正常不正常,我不理她。叶伽蓝估计被程诺好好侮辱一番,浑身湿透了,但他依旧阴森森地看着我。眼神像大雨里跌倒的狼。 作者有话要说:汗,写完这篇文老子得休息两年才能洗脱坏名声。。。幸亏对帘重这名没归属感~ 晚上大概还有新章节。有错字请告诉我~ ☆、第85章 4.5 “喂,你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冷冷地模仿叶伽蓝之前对我说的话,“反正现在你想说什么,我都听不见。而我说什么,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懂吗?” -- 第141页 “我们后天还要继续拍戏。除了拍摄之外,你不能再找我,不许接近我,不许跟我发短信打电话写邮件,不许通过任何方式任何人来联系我,不许和我有任何目光肢体接触。只有在我认为必要的时候,你才能和我见面。懂吗?” 他点头。 “如果你还要坚持找我,刚刚拍的照片就会被送到报社,放到你妈妈以及任何我能想得到人的办公桌上。你当初是怎么威胁的我,现在换我怎么威胁你。懂吗?” 他迟疑片刻后点头。 “目前传媒舆论全部都在指责我,说我脾气不好说我品性差影响拍摄。嗯,这可不行,等你有机会接受采访,要把‘我们结婚吧’之所以停止录制的原因,全部揽到你自己身上,懂吗?” 他点点头。 “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有我出席的活动,你都不能到场。但你依旧得在所有媒体面前表现出你很喜欢我,我们俩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嗯。为了表示你我关系特别好,不如你就主动把你那心爱跑车送我得了。反正你那么有钱,好不好?”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叶伽蓝额角冒出青筋,但他依旧很快的点点头。 “这局面呢不会维持太久,因为我不想当演员。你们那圈姑奶奶不混了,假如你想公布照片,我也——哦哦哦,你看我说着说着都忘了,你手头还有我照片呢!” 叶伽蓝没有反应,他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也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过了会,我说:“其实到了现在,你还在暗自骂我是白痴,对不对?虽然我刚才说的所有话,你都在点头,但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会听我的。现在你光着身子躺在那里,但你依旧认为李春风是个智障,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你明明被我捆起来,但你认为自己很快能重新翻身。你以为我今天带了个帮手,只是为了到你家打你一顿,给你同样拍个恶心的照片威胁你,而你马上就能再回击到我。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这么玩下去,我说得对吗?” 叶伽蓝额角隐隐渗出汗来。他摇摇头。 程诺在旁边笑吟吟的说:“你要了他的跑车开,搞不好会出意外。他估计还想,这个孙悟空是谁,我到时候也绝不能放过她——怎么办,这家伙装得老实,但他心里已经琢磨怎么要我俩的小命了。” 叶伽蓝拼命掩饰的表情,显出程诺全部猜对了。我下意识抓住电击棒,很想再给叶伽蓝来一下。但我忍住了。 “如果你有这想法,还是别想了。叶伽蓝,你估计从小你妈妈带大,因此还算比较了解普通女生的心态,但你不了解我。你可没受过我爸那种教育。知道么,我爸曾经特别看不起我空手道,觉得软趴趴的。我爸估计自己都忘了,他曾经告诉过我在真正打架的时候不存在规则。你只要攻击,不停的攻击。即使在对手已经躺倒地上时也要不停地攻击,直到占据全部优势才允许收手——我一直记着这话。我把所有比赛都看成真正的打架。你看,我这么喜欢违反规则的人,又怎么允许对手有机可乘再来欺负?” “是,你是有我的照片,我也希望你能把照片还给我。但我希望你主动把照片还给我,而不是我求你把照片还给我。”我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知道你为什么要主动还我照片吗?因为你有很好的理由。除了你今晚拍的照片,我还掌握着其余——” “让我说这一部分!让我说!让我说!”程诺在旁边像模像样的举起手,像个迫不及待的小学生,她开始用故作天真的口气接下去,“这部分是我做的呀!最初我受她嘱托,只是想通过你邮件查你IP看看你电脑里有什么,但没想到不是你电脑啊!你是不是把你旧电脑给你妈妈啦?哎,在我家,一般都是我妈先用最新的电子器材,再扔给我们。但你家正好相反哦,可你妈妈怎么能连杀毒软件都不装一下呢?你还得告诉你妈一声,她上周网上买的那个hermes二手貌似是假货……” 我不由狠狠瞪了程诺一眼,她不在意地从孙悟空的面具后吐了吐舌头,那样子可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总而言之,你妈用你的旧电脑办公开会。当她阅读那些股票财务报表什么的时候,我把她电脑里所有文件顺手都存了份。然后我想,说不定那些资料有用哦。正好我家里有人是做这个的,于是我打印下来让她看,你猜那里面都是讲什么的?” 叶伽蓝眼睛都不眨地望着程诺。而程诺刻意顿了会,笑着问:“我不要主动说。你要先猜哦,这样我才能揭露答案。” 叶伽蓝的嘴被胶布蒙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程诺心不在焉地欣赏叶伽蓝挣扎的表情,她再悠然揭开谜底:“那里有你妈他们税务造假和分红转移的证据诶!但这些东西,我还是不感兴趣的。我自己也是个小孩子,看不懂数据。于是,我就又翻你妈妈的电脑,接着发现你妈妈和你有同样的爱好。嗯,你想不想让我们广大普通观众看完你的艳照后,再去欣赏你妈妈和男模的躶体play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挠着面具表面:“听说你的演艺事业,很大程度依靠你妈妈的财力。成年人靠着父母吃饭其实完全不可耻哦,但可耻的是你一边吃你妈的饭,一边毁了你妈的事业。嗯?你不相信我说的!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等你闲下来的时候,不如查看下你常用的gmail草稿邮件里有什么,再来思考我说的是真是假。等着你哦。” -- 第142页 叶伽蓝仔细听着程诺说的每一个字,他眼中燃烧着怒火怀疑震惊怀疑软弱等不同的情绪。 如果不是看表发现还有半个小时,我真愿意看程诺这么慢腾腾的折磨叶伽蓝。可惜剩下来的时间,我还有别的事情想做。 程诺会意地看了一眼我,她收起口气里的虚张声势,淡淡说:“我现在告诉你的这些信息,你对面的那女生也是刚知道。我会把今晚你的照片全交给她,但你妈妈的那些东西依旧留在我手里。我会很安静的在远处看。只要你没按照李春风的任何嘱咐去做,或者李春风本人出了一点点意外。嗯,叶大明星,你知道我接下来进行什么流程。到时候,你妈妈和你,就得跟你的跑车,你的好名声,你的旧电脑,以及你账户的存款说永别了。” 她愉快的站起来,拍了拍我肩膀:“我去收拾公寓,你和他随意哦。” 叶伽蓝眼睁睁地看着程诺站起身走掉,显然还在极度震惊的情绪当中。 而现在,浴室里又剩下我和他。我清洁双手,戴上程诺带来的塑胶手套,再走近赤身裸体的他——叶伽蓝回过神来后显然不知道我想对他做什么。他终于不再镇定,眼睛里满是恐怖和求情。我想,今晚应该不是他预期中“我和他好好相处”里的任何场景。 操,我真有点为他难过。 “叶伽蓝,我说过,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我都要不多不少还给你。而现在我要额外再送你一个礼物,好让你永远记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等我拿着手里的简易剃刀走向他的时候,叶伽蓝用尽全部的力量挣扎,试图将他的身体从浴缸里扭开。但被我电了下后又老实了。 我得承认自己完全没有女生的巧手,动作比较笨。因此整个过程花了足足二十分钟。等全部做完后,叶伽蓝浑身发抖,四肢瘫软。他双眼通红,但里面已经没有恨意,只有麻木。 他在隐隐抽泣。 被剃光头的叶伽蓝像个滑溜溜的大鲶鱼。剃头过程没有涂肥皂,我失手在他头皮上划了几个血道子。其实也说不好是不是故意的。毕竟,我脸上也算破了相,他头皮刮一下没事吧。 我让程诺再进来照相,她大笑。而小男孩被程诺重新戴上猪八戒的面具,也好奇地走上前去摸叶伽蓝毛刺刺的头顶。 我把小男孩推到后面,重新贴近叶伽蓝的苍白脸颊。他和我的脸只距离几厘米,这应该是我和他最后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了。妈的,去年这时候姑奶奶还在拍电影,时光如飞梭啊。 “三年之内,你都要保持这种光头造型。这是我给你的留念,”我很认真地告诉他,“听到没有?” 他点头,竭力控制着啜泣的鼻音。 “而那女孩之前对你说的话,你也都听明白没有?” 他再点点头。 “很好,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听着,如果你敢再未经我允许碰我一下,绝对不再是今天晚上的场景。”我冰冷的撇了下嘴,“千万要记住,我只是个受不得激受不得委屈的小孩子,好吗?” 程诺把叶伽蓝家收拾回原样,甚至还把叶伽蓝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她牵着她弟弟的手,站在门口等我。我低头解开了叶伽蓝腿上的绳子,至于他手上的手铐—— “手铐钥匙我不知道你放在哪,你自己肯定知道。而如果你有什么主动想给我的东西,我们后天见。”我看了他眼,“真是愉快的夜晚。” ☆、第86章 4.6 走出室外时,天已经隐隐的亮起来。初夏马路上的空气不怎么清新有些湿闷。我踩在地面,肾上腺素有点消耗殆尽,感觉回到了那个有点糟糕但我还能控制住的世界。 程诺依旧没有摘下那面具,我瞅了她洁白色的脖颈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叶伽蓝妈妈那照片的真伪。 “我之前对叶伽蓝说的那话有真有假。不是想瞒你,只是之后你还会和他待一段时间,我现在都告诉你反而有穿帮的风险——所以你全当真的听吧,山人自有妙计。叶伽蓝不敢找他妈对质的。比起这些,”程诺若有所思地环视四周,“你不觉得咱们进行的有点过于顺利了?昨晚我上楼时,这楼旁停了那么多车吗?” 程诺还在东张西望,我在未来黑手党女传人旁边呆站了片刻,从自己口袋里挖出个戒指盒默默塞给她。 她有些惊讶:“你要对我表白?可是我要出国了。”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干巴巴的说:“什么乱七八糟……我手头那点钱都拿去买麻药了。这是别人送我的戒指,我扒翻东西的时候找出来了呃,并不是因为你帮我我才想送你,就是……反正就是想送你的。你不要嫌弃它。” 幸好程诺打开看后的表情是完全不嫌弃。她果然喜欢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而且最牛逼的地方是压根就不会问东西来源。 一直靠在她腿上的小男孩哼哼唧唧的:“我要回家。姐姐,你抱我——” 程诺用戴着戒指的手敲了敲她弟弟头,但还是牵起小男孩的手。 而我看着她,终于忍不住说:“谢谢你,真的。” 告别程诺后,我原路坐车回去。踏进钱唐家熟悉的家门后才觉得累,妈的,是心累。当然,还有点若释重负。 天还只是隐隐的亮,袖子到胸口湿了一大片。昨晚在浴室待了一宿,现在也懒得再进去洗澡,索性先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有糖,我剥了一颗含在嘴里,但还没尝出甜味就睡着了。 -- 第143页 不知道多久,反正我是被手机震醒的。 第一眼看到钱唐的脸,他正侧坐在我旁边。说实话我俩距离有点太近了,近到钱唐撑着身体的手肘几乎紧贴着我脸颊,而我耳朵都能清晰听清他口袋里手机震动声。 发现我醒来,钱唐连眉毛都没动,按掉手机后继续眯着眼睛盯着我。他现在离我实在太近,我略微一动都能碰到他下巴。再加上钱唐俯身的姿势居高临下,完全遮挡住后面的灯光再罩着我,那气势感就太足了。 说实话,如果有暧昧,那也是我事后才想到的。当时,我大脑先迅速把自己前半生做过的所有所谓坏事都回忆了一遍。接着就感觉自己口腔里隐隐留有甜味——睡前的水果糖果已经我含成薄薄的一片压在舌头下面。 也就几秒的僵持后,随后钱唐一挑眉,他身上带着的那股巨大的压力片刻消失,好像之前也就不存在一样。他又成了懒洋洋但又有点不太好讲道理的钱唐。 钱唐挪开手臂,让我自己坐起来。他仿若无事地说:“怎么又在这躺着,去房间睡。” 我下意识快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钱唐依旧坐在沙发原位,低头查看刚才错过的来电,侧脸面无表情的。 “那个,呃,”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不敢直呼钱唐名字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出差吗?” 钱唐头也没抬;“提前回来了。”他放下手机,低头也在茶几上给自己拿了块糖,“特长生,如果你还不困的话,就过来和我谈谈。” 我立刻懊丧自己的多话,连忙摇手回答:“不不不,我特别困。” “昨晚做土匪去了?”钱唐顿了片刻,再继续说,“不然为什么困?现在才刚刚中午。” 我在钱唐说第一句话时无声地倒抽了口冷气,而在他说第二句话后很想找堵墙先扶一扶。 钱唐的声音隐隐带了几分笑意。这可太奇怪了,他明明刚抬起头看我。“其实没有别的事情,你之前不是考虑继续回去读高中?我再问问你意见。” 我心情确实比较虚弱,此刻忙不迭地点头:“考虑好了,考虑好了。” 钱唐还在笑,他显然是故意问我:“是不是你又闯祸了?怎么今天态度这么老实。” 我只能回答:“没睡好,没睡好。” “秀佳告诉我,你每次说谎遍喜欢重复。” “绝对没有,绝对没……”我止住声,想把自己舌头咬掉。 幸好钱唐没过分在意,他看到我脸颊伤口,问怎么又裂开了。我编了个自己是从床上滚下来,脸正好撞在柜子上的这类鬼话。而钱唐听后沉默片刻,善意地提醒我的房间里压根没有床头柜。 我不由恼羞成怒,怀疑钱唐故意整我,但现在我又能说什么呢?只能硬着头皮说昨晚睡在客厅沙发上。 “以后不要睡在沙发上。”钱唐说。 “知道了,知道了。” 钱唐现在望着我的目光有些古怪。不是兴味,不是观望。他的目光很专注,有点严肃、惊讶和好笑,但那些情绪好像又不是针对我的。 他又说回最开头的话题:“假如现在放你去国外读书,也算历练……”我点点头,但停了片刻,钱唐再开口,“你之前问过我的意见。我希望你能回去上课,但我希望你能留在国内念大学——如果你能考得上的话。你怎么想?” “哦,我其实……等等,”我皱眉,“什么叫我考不上?我为什么考不上?谁说我考不上?” “等结束完连续剧的拍摄,月底可以回去上课。” 我被钱唐的效率惊呆了:“月底?” 他看出我心思:“是还想去拍樊刚的电影,想去西藏?” “对啊。我这辈子都没去过西藏呢,而且现在也没法出国了。” 钱唐沉默片刻:“金盘洗手就要一气呵成,这部连续剧拍完后你不需要继续曝光。至于其他的地方,以后有时间我陪你去。” 我蹙眉:“……啊,可是我只想自己去旅游。或者,跟一大帮陌生人去——那样才能显得我很酷!” “你已经一如既往的酷了,特长生。”钱唐干脆地说,“现在是我管你,以后学着习惯总有我在吧。” 两天后,我重新在片场见到叶伽蓝,他的光头造型显然震撼了全场。 “是不是失恋弄得叶少心情不好?” “也许下部是接清宫戏。” 秀佳在我旁边嘀嘀咕咕,我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得意忘形。但听到秀佳乃至爱沫都承认叶伽蓝光头造型(居然)比他有头发要好看,我还是忍不住把正喝着的水喷出来。 拍摄时,我在叶伽蓝躲闪的目光中打量他。过了会,也不得不遗憾的承认这句话是挺公正的。叶伽蓝的鼻子虽然很挺,但五官总有点偏柔,光头却给他带了几分硬朗。至少叶伽蓝不再像个当红日本演员,可能更像个新疆人或白种的印度人之类。 最关键是,剧组里给他戴了个假发,那顶假发(居然)也比叶伽蓝原先的发型更适合他。他妈的太没天理了! +++++ +++++ 1、2k党重出江湖 2、六月完不了,我打算推迟到七月(你们肯定要嘘我(但我不在乎(lz心大 3、写到现在,按照我对大家承受力的粗浅了解,这文结尾两万字应该很虐。。。 -- 第144页 4、确实很久都没好好写过感情戏。因此后面全是唧唧歪歪的感情戏。夏天写恋爱还是挺应景的~ ☆、第87章 4.7 “这一周你怪怪的。”秀佳打量完叶伽蓝后,再回头不依不饶地观察我,“前两天是总沉着脸不肯说话,这两天呢,是坐立不安的。” 我随口应了声。 等收工后,我悄悄叫秀佳跟我来到叶伽蓝那辆跑车面前。 但停住脚步,我还没说话,秀佳的脸色开始变得略难看。 “你是不是把叶少的车划了,扎他车胎了?找我来帮你付钱赔款的是不是?” 得到我断然否认后,秀佳的表情更绝望了:“那你现在是想划他车?想扎他车胎?现在让我给你把风?” 我不由朝天翻了个白眼,并深深怀疑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建立了个怎么样的形象。 “没什么大事,不需要你掏钱。嗯,秀佳,我就告诉你三件事。第一件事呢,是叶伽蓝说他要把他这辆跑车送给我。” 秀佳瞪着我手里还热乎的车钥匙,足足三分钟没说话。 “你怎么着他了?叶少那头是不是你剃的?你威胁他什么了?你是不是——” 秀佳有点猜得太准了,我赶紧摇摇手:“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他可是主动送我车的!” 趁着秀佳蹙眉追问前,我赶紧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第二件事,现在这车是你的了。” 秀佳平常也算是个喜型不动于色——那成语是这么说的我也忘了——反正就是个挺淡定的人。但现在秀佳显然不淡定了,她对我连珠炮似得抛出八百万个问题,而我挑着其中最关键的回答了。 叶伽蓝绝对是主动送我车的……对,我没逼他送我车,他自己主动点头的……为什么送我车?这是友谊的象征……我们好朋友之间都互相送跑车……这车应该没装炸药,不过你开回家前,最好先检查下……为什么把这车送你……嗯,因为我和你也是好朋友……我发什么疯……没有啊?我特别正常……哦对了,最后一件事是我要退出娱乐圈了。 秀佳就像脱离插销的疯狂搅拌机,一下子却安静了。 她问我:“什么?” 我专心盯着地面上井盖的花纹,说:“我跟钱唐说好了,等拍完这部连续剧后停止一切工作。不当演员了。” 秀佳没说话。 于是我继续低声说:“干这行我没前途。长得不太好看,野心也不是这么大——” “你当初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呛住,然后坦率承认:“嗯,我变了。” 面前依旧一点声音都没有。 过了好大一会,秀佳鼻音很浓的回答:“春风,你哪变了,你其实一点都没变。”她问我,“但现在我们发展的很好呀,再坚持一下不可以么?很讨厌这个职业吗?明明是——” 我回答不出来秀佳的任何问题,只能感觉万分的抱歉和留恋。记得小学中学的班主任在我们毕业典礼时会落泪,剧组杀青时的导演和编剧都会难过。那么现在,我有点体会他们的心情了。鲜花和闪光灯真的超级爽,在网上和现实生活有粉丝简直超级超级爽,甚至目前隐隐跟着我的狗仔队都让我倍儿有存在感。如果以后再有机会,姑奶奶一定要再去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激动感。但,不会再以演员的身份了。 “如果你不想要这跑车,我再卖回给叶伽蓝。到时候让他把钱打你银行卡里去好不好。这件事是咱俩之间的,你不要告诉钱唐好不好?” 等我终于能抬起头看秀佳,她眼圈早已经红了,但直直地瞪着我。 “为什么要退出?我不懂。” 秀佳这么聪明,我觉得她其实早就想过我会退出娱乐圈的事情,也不一定没给自己留后路。但她估计是没有预料到这么快和这种方式结束(就像姑奶奶当初没料到叶伽蓝这么对我)。 再老实说,我是真的抱歉。现在我是真的明白,对我来说无足轻重的东西,已经决定了别人的命运。而秀佳对我是真不错的,她想让我“红”,想让我走入大庭广众的视线中,想让我做个艺人。 “为什么要退出?退出后想继续上学吗?”秀佳重复地问我,但看来她好像不需要我回答。 “对不起。”我很真诚的道歉,“真的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钱唐那天回来后,到我面前告诉我:“秀佳哭着冲到我办公室,朝我吼起来。” 我正一边敲核桃边敲计算器,听到后不由望着钱唐,紧张问:“她没事吧。” 钱唐略微提起嘴角:“你都对她说什么了?” 我不敢回答,只能闪闪躲躲钱唐的目光。 他也没追问,只说:“你是跟她说要退出演艺圈的事?我本来打算由我告诉她,这样比较合适。但显然,我忘记特长生你做事风格一向都很主动。”他边说,边打开冰箱给自己倒水,“不过我也很意外,秀佳居然是真的伤心。有时候倒觉得你是狠角色啊,特长生。” 我望着钱唐,他停顿片刻,说:“秀佳不会因为你丢掉饭碗。虽然她不是CYY正式的人,但我打算直接提她做中层。之前早就说起过让秀佳捎带手的也选选别的艺人带,但她说要专心跟你。现在,CYY正缺人手——” 钱唐说了些CYY的事情。我没仔细听。反正知道秀佳不会因为我不当演员丢掉饭碗,我就不禁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隐隐后悔了:靠的,早知如此,就应该让我先开几天叶伽蓝的跑车爽一下也好…… -- 第145页 迎面钱唐淡淡的视线看过来,我赶紧假惺惺地问:“噢,秀佳没跟你说别的吧?嗯,她没跟你说我送了她一……一个东西吧?”钱唐沉默地望着我,他表情仿佛完全不知情,于是我赶紧摇手,“没,没。就一小纪念品,没什么好说的。” 钱唐含笑看了我眼,略微晃了下杯子里的冰块不说话。我不敢看他,只能赶紧低头继续叮叮咣当的敲核桃。 钱唐走过来拣起来核桃仁看了看:“这是打算给自己补脑子的?其实倒也不能缺什么补什么。这就像风水。有人五行缺木,但命格里不能直接补木。那就可以补水。通过水,而能把木滋养出来——” 我满脸痴呆状地看着他,钱唐便止住话,只敲了敲我的头:“特长生,想长脑子可不能光靠吃东西。对你这种情况,得多看多想,少做少说。哎,对了,前天你母亲和我联系了下——” 我皱眉:“……你跟我妈说我什么坏话了?” “没有。你希望我说吗?” 我不吭声了。 “你妈妈知道你想回去念书很高兴,打算让你回家跟你爸吃顿饭。这要求不过分吧?” 我大吃一惊。只觉得这要求很过分,很很很过分。但钱唐边挑着吃我剥好的核桃边随口和我讨价还价。等我发现自己敲了两个小时的核桃仁都被他吃光时候,已经答应了他。 于是第二天没拍完戏就被稀里糊涂地押到我家门口。 “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钱唐看了下表。 知道他不陪我,我只觉得头顶的灯光顿时惨白,而我呼吸也紧张起来。 钱唐放柔了声音安慰我:“并不是今天就准备把你遣送回家,你依旧可以住在我家。但总要和父母见一面。在他们面前要乖一点——起码要像在我面前一样乖,即使装得不好也行。” “我在你面前没装乖啊。” 钱唐笑了笑,掐下我的脸。 “进去吧,特长生。” 但那天晚上我依旧辜负了钱唐的希望。 和我爸我妈吃晚饭。吃饭过程中,我爸没和我说话,也没看我。等吃完饭后,我妈拉我到客厅问我以后到底是什么打算。我跟他们讲我在娱乐圈拍过的电影,讲我的未来和求学打算。我爸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手头的公文,而我妈在忙着给我削苹果和倒茶。 我面对着两个侧脸,认真讲我在娱乐圈拍过的电影,讲我的未来和求学打算。老实说,我也明白我爸和我妈在特别专心致志地聆听我说的每句话。毕竟,我的前途是他们一直非常关心的事情。 但他们俩依旧执着地,死死地,分别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眼睛完全不看我,只是给我侧脸和后脑勺。 “……总之,我目前考虑在国内读大学。因为当演员,我也算赚了点钱,因此不需要再找你们要学费了。”我最后这么说。 我爸终于抬头了,他用很平淡冰冷的语气说:“是啊,大学学费,这就是我们家一直都没法解决的问题。因此才让你走出家门当戏子赚足大学学费。家里显然很亏待你,让你在外演戏还把你哥哥的名字搭上——” 我妈咳嗽了一声,我爸才不说话。 “春风……” 但我妈还没说完,就被我爸打断:“想继续读书不错,但读书就出国。”他冷冰冰地说,“在国内待着干什么?之前给你联系的国外高中还……” 我一下子就急了:“怎么,让我在国内待着,是怕我丢你的人?” 我爸严厉地瞪我一眼,他说:“我这么说了吗?看来当演员这事,没教会你任何分寸感。” 我干巴巴地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从最后一次跑出家门,我的世界和生活,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那些时间在我家仿佛停滞的。依旧深色调而冒着丝丝凉气的客厅,层层窗帘低垂,每年维修的楼梯擦得锃亮,所有熟悉的摆设几乎都没变过。即使在夏天里也感受不到热气。 此刻熟悉的客厅,熟悉的沙发,熟悉的位置,熟悉的气氛,熟悉的语气和指责。家里永远一尘不染,如果有尘土,那应该只有我这特大号垃圾。做对事情是本分,做不对永远是预料之中。 “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决定。”我猛地站起来,“我今天就是来通知你们的。以后我的事情,永远由我自己做主。你们少管我,以后也少通过钱唐替我传话!” 我爸下一秒无声地站起来和我对峙,我忍不住习惯性往后退了好几步。但下一秒我就恨自己这习惯。 我爸眯着眼睛,用毫无感情的目光望着我,他冷冷说:“不让我们管,不让我们管,你自己瞎混了那么久,怎么现在又想重新读书了?我之前怎么告诉的你,演员是你走的正道吗?不愿意听父母说话,还待在家里干什么?家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李春风,你再从家里跑出去,以后就永远别想回来——” “你以为我稀罕啊!我还就永远不回来了!” 熟悉的争吵,熟悉的废话,以至于又是和曾经一样非常非常糟糕的夜晚。 我在钱唐家门口坐着,发现自己已经沮丧到不想按他家的门铃。真他妈的,我那么牛,为什总是被些极其脆弱的东西伤害?而我那么牛,明明内心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还是会被另一些东西伤害呢? -- 第146页 ……如果不是钱唐家门口蚊子太多了,咬了我好几个包。我可能还能挤出点眼泪出来。但现在我走了老路,翻墙进了钱唐家的小院。好久没翻墙,他家那棵树长高了,我落地时双膝盖着地。轻微的擦伤,火辣辣的。 钱唐正坐在客厅戴着眼镜看他的那堆文件和照片,看我进来后随口打了声招呼。我勉强地笑了笑,他看着我,样子终于有点怀疑:“特长生,你还好吗?” 我摇摇头。 “怎么了?” 我不出声,直到钱唐走到我身边。他抽出点时间,等我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他。 诉说的过程中,我一直看着钱唐。他不是演员,因此面部表情并不丰富,只眉心有轻微的常人难以察觉的皱痕。嘴略向上翘,总是一种掺合着冷淡、镇定、平静的温和气态。 作者有话要说:嗯,钱唐应该是我写过的文里想法最多的男生了~ ☆、第88章 4.8 敲核桃的间隙里,我在钱唐家的二层里消磨不少时间。 钱唐零零星星会邀请客人来,十有□□是直接去二层。他家那无敌的电影放映室据说连墙壁经过专门改造,私人空间,绝佳音响,珍藏不少电影的特殊剪辑版,每四个月有人专门调校灯光和屏幕色差。 我也很喜欢袖珍电影院。倒不完全是因为座位很软。当然我得承认坐在那儿就开始犯困,主要因为那里空间大,很安静,很凉快,干什么都比较容易集中精神。等转入夏夜,我发现那是唯一可以彻底隔绝雷声的房间,因此尽可能多待在那里。 钱唐走进来,敲敲我的椅背:“影院准备打烊。” “哦,可我还没看完这电影。” 钱唐瞥了眼屏幕,他在我旁边坐下:“这电影讲什么?” 我开始胡编乱造:“一男的想甩了他未婚妻,但不知道怎么说。因此他俩一起旅游去巴黎。嗯,后来那男的发现,他真爱是他丈母娘,于是他和未婚妻又和好了。结局还不知道,我没看到那里。” 钱唐沉默了片刻,他说:“《午夜巴黎》都被你诠释成这样,假如你真去了美国,伍迪艾伦恐怕亲自付款来追杀你。” 我也非常不满意:“你看过还问我剧情?喂,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一样耍着玩好不好啊!” 钱唐笑了声:“成年人也一样可以耍着玩。”顿了顿,他说,“有件事要告诉你,CYY会签下叶伽蓝。” 我一时间得拼命地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啊?” 他简短地说:“我知道你和他有矛盾。但以后叶伽蓝的老板会是我,你不需要再担心他对你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情。叶伽蓝的前途现在在我掌心。” 说最后这句话时,钱唐的语气完全没有掺杂任何得意、炫耀甚至是落井下石的情绪。实际上他的语气很平稳,但好像又比任何时候都森然尖刻却更难以捉摸。 “他已经同意签约了。”他说。 “什么?叶伽蓝怎么可能同意签CYY?你不是曾经打过他吗?他和我……” 我猛地住嘴,内心实在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怕自己说多了露出马脚被钱唐捉到。此刻只能死死地憋着话,盼望钱唐为我解惑。 但钱唐显然不想多谈。一提到叶伽蓝,他的表情整个冷漠下来,只是给了我一道长长而锐利的目光。 他平淡地说:“你好像很了解叶伽蓝的心意?” 我赶紧心慌意乱地避开他眼睛:“我跟他不熟。” “这样回答才对。”过了会,钱唐终于开口。而我忍不住缓缓地呼了口气。 “叶伽蓝不是个问题,你才是。”他凝视着我,字斟句酌的说,“特长生,现在你得先回去上学。等所有状况稳定下来,你搞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再谈点其他的东西。” “谈什么其他的东西?” 钱唐微微挑起眉毛,表情有些深不可测。他淡淡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可怜。和父母一直有矛盾,发现自己进入错误的行业。本来脑子就慢,现在看场电影也无法总结剧情——” 我立刻被刺激到了,不由大怒:“说谁呢说谁呢?” 钱唐微微弯起嘴角:“像驴一样,又笨又惨又倔。” “那你可就看走眼了!”我不服气,“实际上我聪明又智慧……我惨怎么了,我不需要运气。反正从来没那东西,也不需要!我一直就是全天下最牛逼闪闪的人物。” 钱唐说:“怎么证明这点?” 我愣了下,睁大眼睛瞪着他。于是我俩沉默地对看着,还没等我想出话来回答呢,钱唐的嘴角已经弯成一个明确的笑容。他居然放过我了。 “好了,小姑娘,不要再对我释放魅力了。”钱唐站起身,“外面雨停了,准备睡吧。待会把电源关掉。” 我独自坐在座位上,一方面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一方面内心又怪怪。接着,我刷牙时发现自己正在对着傻笑。为什么?就因为钱唐说我有魅力么?没想到,这可比他夸我聪明让我有成就感多了。 于是我继续保持着那傻笑上床,把搬出钱唐家的计划再往后挪了段时间。 再去片场拍戏的时候,许久未见的蔡林珊出现了。这是她和叶伽蓝分手后第一次来剧组探班。其他工作人员早和她熟了,纷纷和她打招呼。 叶伽蓝和我都有点小激动,但我斜着扫了叶伽蓝一眼,他的脚步就迟疑地停在我旁边。于是我率先走过去,蔡林珊跟导演聊了几句后亲热地挽住我手臂,再远远地朝叶伽蓝笑了笑。后者顶着假发,站在原地无声地望着她。 -- 第147页 我还没开口,蔡林珊就神秘地把我拉到远处,从包里塞给我两个东西。 我被她搞得有点紧张:“干什么?” 蔡林珊比我还诧异:“你让我把叶伽蓝放在保险箱里面的手机和牛皮袋都拿出来带给你呀?” “呃,我可没这么说过。” 她蹙眉:“你给我发邮件?说不让我拆开,只要我亲自带给你?” 我被蔡林珊弄得一头雾水,等低头看到叶伽蓝熟悉的vertu手机,突然意识到里面可能有我那狗屁照片的原版——亏叶伽蓝之前还说全交给我了,这个无耻的孙子! 我赶紧按住蔡林珊想拆牛皮信封里的手,揣摩着没准是程诺捣得鬼。现在我现在只要揣着糊涂装明白就行。 “反正,反正你都给我吧。”我刚拍完戏,身上穿的是时装,一着急就把那些东西全揣胸口里。 这动作显然把蔡林珊逗笑了。“我没打开看。”她笑嘻嘻的,“是不是伽蓝威胁你什么了?唉,你俩之间怎么还那么剑拔弩张的。” 我无声地咧了下嘴,心想和她男友,不,应该说是前男友之间早就超越剑拔弩张的关系。但现在只想赶紧扯开话题:“你居然知道叶伽蓝保险箱的密码?” 蔡林珊收起笑容:“嗯,我俩好的时候,他曾经告诉过我。今天来,我顺便也想把他家门钥匙还给他。”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她和叶伽蓝分手的原因。我的意思是,除了叶伽蓝是个人渣以外,他看上去还算个挺合格的男友。 但蔡林珊歪着头想了会,也总结不出原因。“性格不合吧。流掉孩子对伽蓝的伤害比较大,他一直生我气。其实我自己也不好受……”忧郁在蔡林珊的大眼睛中一闪而过,然而完全影响不了她开朗的声音,“但我决定不想这事了。大家好聚好散,反正以后在一个公司的。” 之后,蔡林珊絮絮叨叨跟我说她工作中发生的糗事。CYY好像帮她安排了个时尚访问类的节目,目前她从演员转型到主持人。蔡林珊显然对新工作非常有干劲。得知我要辞别演员回去念书,她“哇塞”了声,又开始绝口赞叹我的勇气。 我没吭声。看得出蔡林珊的赞扬很真心。而且她是挺喜欢我的,不然不会问也不问就直接帮我撬开前男友的保险箱。但我估摸着就算我跟蔡林珊说自己现在打算回家种地生孩子,她都能发自肺腑地称赞我。 唉,老实说,虽然钱唐对蔡林珊评价不错,但我仍然觉得她是个真诚却没什么意义的朋友。再老实说,“有意义”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为此我愿意拿叶伽蓝的全部□□来交换(别傻了,我的意思是叶伽蓝的□□比我的值钱多了)。只可惜,目前我在娱乐圈混了一年多,仍然还没找到这种特别有意义的东西或者人。 再或者说,我其实早就已经找到了。 我把叶伽蓝手机冲进马桶里,牛皮纸袋直接扔在剧组积攒树叶火堆里烧掉。透过火苗,我看到蔡林珊和叶伽蓝说了几句话离去,他低着头全程没什么表情。 现在的叶伽蓝对我来说,只是个即将告别不愉快的人物。但我还是绕到他跟前,叫住了这孙子。 “你说你把我的那些照片都给我了?”我阴沉地在叶伽蓝面前展示那个贵手机的遗骸,“别让我发现你第二次说谎。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听到了吗?” 叶伽蓝刚想开口解释,但我冷冷命令他:“我说话你就听,点头就行。不准跟我交谈!” 在他噤声的时候,我放低声音继续说:“听说你签了CYY。那就老实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别给我找麻烦,听到没有?” 以前白毛女对黄世仁愤恨成什么样啊,叶伽蓝就成这样。他表情尽力显得自然,期间很轻地点头,看得出心有畏惧和无奈认命。只可惜没几天电视剧就杀青了,我也不能再继续折磨他。我倒是希望透露点什么给钱唐,让他继续帮我整叶伽蓝。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隐约感觉叶伽蓝在CYY 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你真是太可怜了,居然惹到我。”我真心实意地说,“我本来想在娱乐圈当个好孩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呼,如果新作者或新id的话,估计比较轻松,因为不会催,也不会等==。但现在你们开始像我老妈,我得时不时报下行踪。。。是这样的,最近事情很多,然后去度假。我厌恶周更甚至月更,作者拖拖拉拉的那就不要写~~~冥王星虽然没有操守,但消失和更新总会集中在一段时间,20号吧,恢复正常更新~ 确实没想过这篇文比较长,下次一定写20w以内的5555555 ☆、第89章 4.9 我以为威胁叶伽蓝会成为自己告别娱乐圈最后一件大事,不料一天清晨,钱唐接到电话后面无表情地穿着拖鞋就出门了。回来后,他告诉我隔海相望的国家里有个比较的知名漫画家出车祸身亡。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撇清自己:“不是我撞的!” “我也这么告诉警察。” 我愣住:“啊?” 其实车祸身亡的那名日本作者的确和我有点联系。她是我和叶伽蓝电视剧的原著作者,辗转送了我套签名漫画书。可惜因为台版繁体字,我当时眼睛受伤看不了直接扔给CYY里当纪念品。 制片方打算以漫画作者亡故这噱头来宣传这部电视剧。我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行为略不厚道,但操守这种东西我也不大多。再说马上就离开演艺圈,后期宣传也没有我,所以也没特别在乎。 -- 第148页 但之后在我身上发生了件特别诡异的事情,钱唐家客厅有个架字是专门晾他写的字。那天晚上窗外打雷下雨,我喝牛奶顺便看我最爱的绿豆蛙爱情系列动画片。正看到粉色的河马出场时,眼前突然飘来了八个大字:“风雨一炉,满地江湖”。原来是钱唐那夹着纸的架子莫名其妙的倒掉了。而与此同时,窗外传来长达三十秒的雷声。 我哭丧着脸把钱唐从楼上叫下来。 他捡起来地上那字:“不要紧的。我再写一次。” ……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谁担心他那字了。 “诶,你说会不会因为我不尊敬那日本作者,所以她今晚来找我了。”我故作镇定地说,“听说日本经常闹鬼啊。” 钱唐现在和我爸的作风隐隐有点像,他居然说:“好像是。” 我在闷雷中只感觉后脊椎骨都麻了一点点,是吓得。不同的是面对我爸的恐吓我会非常拼命忍住害怕,省得被他数落。但和钱唐我就可以不掩饰了。 我问他:“嗯,我今晚趴你门口睡行吗?” 钱唐没吭声,他先沉静地盯了我会,说:“这不大好吧。” “那待会我把你那菩萨摆我屋里去成吗?” 除了窗外还隐隐的雷声让我心生反正,我只感觉听到我说话的钱唐慢慢皱眉,隐隐有点山雨欲来的感觉。 他冷淡地警告我:“别乱碰我家里的菩萨。特长生,有一有二不要有三。” 我不由在心里翻了老大一个白眼。钱唐这人大多数时间不温不火的,挺好相处,但这人确实难深交。妈的,谁也架不住有时候好好说着话他就突然云淡风轻跟你划个距离,下不来台。 不过我无所谓,姑奶奶在天台徘徊很多年,一直厚着脸皮没跳。再说钱唐这种警告跟以前的冷嘲热讽比起来简直是柔风细雨了好吗? 我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钱唐,正好他也在皱眉看我。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我不由像黄鼠狼一样朝他傻傻摆了摆手。 “你通融一下啊。”我说,“我讨厌雷声。” 钱唐嘴角很轻微地一挑,目光依旧看我。比起他偶尔冷淡疏离的目光,反而是这种专注深邃地目光总让人会突然昏了头脑。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也不知道为什么脸颊突然有点烫:“我想起来还有你给我写的一个什么佛经我今晚这么睡好了晚安。” 没转身却被钱唐拉住,他的手很暖。钱唐平常和我一般都保持距离,因此他碰我的时候瞬间我感觉自己耳朵又都烧红了。 然后钱唐的声音仿佛穿过气流穿过各种雷声传来,带着清晰可见的笑意和隐隐的叹息。 丫居然说:“我教你念经。” 唉,你肯定从这件事发现钱唐在我心中的位置究竟有多么货真价实的重要,简直比我想养狗的渴望还货真价实。不然该怎么解释我这种人居然真的被钱唐拉到沙发前,还呆呆地坐下听他胡扯三十秒。 “长难的经文也不难为你,就教你念六句的准提咒。这是十小咒之一,无论在家、出家,茹素、食肉,一律可得福佑、如愿。” 我在他家柔和的灯光下绝望盯着钱唐。除了钱唐身上那种说不明道不清有时候我甚至还特别看不起的气质以外,他的长相真的是普通人啊。 我终于大脑回神,断然拒绝:“老子不想念经。又不是老太太。” “念着玩也没坏处。” 我鼻子都气歪了:“那也没什么好处啊!” “念21遍就回去睡觉,一宿天明。如果听到雷声再害怕,可以再念念准提咒,稳定心神。对你以后学习的专注度也有益处。”钱唐耐心解释,“其实我自己也没信仰佛教到那种程度,只是一种手段。不断的修行和觉悟。” 我听得简直酸得直倒牙:“……我不想念” 钱唐也不强求。“那我们现在干什么?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今晚陪你在客厅你说一宿话?”他微微挑眉,表情莫测,“这种偶像剧情节也不适合我吧。” 唉,又来了。老实说我的确想让钱唐今晚坐这儿陪我说话,直到雷声过去。但以钱唐的笑面狼个性,就怕云淡风轻开几句玩笑真绝情转身上楼。而唯一留下钱唐的途径,似乎就是让他教我念经。 ……妈的我还是不想念经。这都什么事啊!念经太不酷了,完全不是我这个年龄干的。除了接受的科学和无神主义教育以外,我自己内心非常不太愿意信这一些。真有什么西方极乐世界和阿鼻地狱的话——姑奶奶这人运气这么好,万一进了地狱怎么办。 “那你继续踹我家门。”钱唐听到我的担忧后居然漫不加心地说,“是我带你结缘,也是我教你准提咒。如果真下地狱,你会最先遇见我。” 我赶紧抓住他话里的语病:“见到了你又怎么样,我有难了你肯定不管我啊。” “不管你,我还能坐在这里陪你说这么长时间的话?” 我无言以对,气得想挠墙。过了会,我终于不甘心地问:“你为什么现在一定要我念佛经?你自己信不就完了,干嘛非要拉上我?” 钱唐好像也被我问住愣了下。但很快他神色如常,把手往我头发上重重按一按。 “因为我没想好这个阶段该怎么对你,特长生。我不是你的同龄人,但也没兴趣做你的长辈监护人。” “啊?” -- 第149页 钱唐接着淡淡说:“是这样,念佛对我的性格是有益处的,我自己有体会。所以一方面我想让你略微了解点佛教,这样你能更好了解我。而另一方面,我会忍不住想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让你试一下。” 我呆呆地看着钱唐,他的口气很淡,但瞳色非常深。像一滩墨可以吸进人。钱唐看着我说不出话的样子,不由摇头笑了。 “你年龄还是小。”他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不喜欢佛经就算了。这个屋子调过风水,没有鬼怪。至于你怕雷声,这我可就管不了了。” 那天晚上,我还是跟着钱唐念了准提咒。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南无飒多喃,叁藐叁菩驮,俱胝喃怛侄他唵。折隶主隶,准提娑婆诃。” 念那几句乱七八糟的经文时候,我其实心不在焉,压根就没走心。倒是满脑子都是钱唐之前说的那句“这样你能更好了解我”。 我躺在床上,关了空调,在有雨气的房间一直翻来覆去的傻笑,然而又觉得莫名的惶恐和难过。怎么说呢……心情很复杂。有点心跳,有点开心,有点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通常能让我觉得兴奋的事情都跟危险和闯祸沾边。而我喜欢钱唐这事和钱唐整个人又好像不仅仅是危险和闯祸可以简单形容。 钱唐一直以来对我以来的态度是无害的,顶多有点刻薄。但有时候也能感觉钱唐对别人的态度截然不同的。我一直不知道这种不同是他对我的轻视还是重视。而如果以前喜欢钱唐还可以说是女学生似年少无知的热情,坚定中还有点犹犹豫豫、挑挑拣拣。 现在,我认命了。 ——我得把钱唐追到手,到时候再继续了解他也不迟么。 嗯,这就是我睡觉前脑海里反复想的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1、我总觉得123言情啊还有那些网上写文的网站有点点像欧洲。就是有段时间不来,偶尔回来的时候发现啊什么什么都没有变~但很可能是它们也在默默改变,但因为我不关心就完全看不出来。 2、仁宗很委屈的写“内外诸臣皆紫袍,何人肯与朕分劳?玉杯饮尽千家血,银烛烧残……”如果能添上表情,仁宗一定在诗句旁边打出 QAQ 的心塞脸。和我现在复更时的表情一样。 3、嗯我改了简介了你们快看快看~结文后把原先的改过来。 4、慢慢恢复写文状态,但冥王星回到贵球了~~~~~~~~ ☆、第90章 叁,是姗姗的叁 可想而知,我因为老太太愚蠢的判断,和她爆发了一场争执。 “我都这么大了,跟那群小屁孩重上高一!”我确实急眼了,“这卷子那么难,我还没复习好呢上来就让我考!让我重新上高二也行啊!凭什么让我上高一!我之前的同学今年都准备上大学了,我为什么还要重新读高中!老师您通融一下啊!” 老太太只皱着眉盯着我,就跟我看着钱唐写的不认识的字似的。 “嚷嚷什么?这里是学校,不是外面的酒吧。”老太太可不管我说什么,反正她斩钉截铁地坚持就得让我重新上高一,“这是西中规章制度,所有学生用分数说话。你现在考成这样,真让你去什么高二高三了,不拉低学校的升学率?” 我怒了,朝她挥着手里的试卷:“但这不公平!!!你是老师么!!!你以前教什么科目的?!不行,我不相信你的判卷水平,你再找个正规的老师给我判!搞不好换个老师判卷我就及格了!” 结局自然是我被老太太直接轰出去办公室,关上门后她还在里面恶狠狠的嘟咕:“太不像话了!西中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我操,她说得简直太对了。 夏日的风一阵一阵扑过来,热的无边无际,气氛让人绝望。我颓废坐在熟悉又不熟悉的操场边上盯着夕阳发呆,想咬人。 几个打篮球的男生好奇地向我望过来,指指点点。我皱皱眉,反应起来自己刚才把墨镜丢在老太太的桌上了。等拍拍屁股要走,有个男生抱着篮球走过来跟我打招呼:“你是西中的毕业生?” 我懒得说话,只翻了个大白眼当回答。对方偏偏还继续跟着我:“学姐很面熟啊,是重新看母校啊?” “学你妹!”我暴躁地说。 男生很油滑,立刻改口:“哎,学妹好。” 这时候要不是正好保安来操场清人,我搞不好真和他们动手打起来。尤其是搞不好我还真是他们学妹的情况下,这群傻逼学长。 来接我的钱唐听完整个过程后居然还微微笑了。他打趣我:“体会一下这感受也挺好。你现在知道当初你主动跟我搭讪,我是什么心情。” 我心情很糟糕,没接他话茬。 西中资深老校友又损了我几句,再慢悠悠开口给我建议:“先不要着急。你告诉老师,学校每次开学后不久就有例行大考,以那时候的成绩来判断你真实水平好了。” 我脑子不由微微一动,但依旧没吱声。 正在开车的钱唐看了我眼,仿佛猜透我想什么:“怎么,又对重新回西中犹豫了?春风,不管你以后决定想做什么,总不想一辈子顶着高中肄业生的名头吧?” 我终于开口了:“什么叫‘肄业’?” “反正不是什么脏话,特长生。” -- 第150页 我辩解:“嗨,我倒是没后悔回来念书。但是下午那老师态度特别差!” 他问我:“她是你任课老师?” “不是,就一看档案的大妈!” “既然她不教你,是只打几次照面的人,你现在因为她呜呜咽咽做什么。” 我不由朝钱唐愤怒扬了下眉,却想起另一件事。 “当初你回西中拍录像。我看你一个人站在操场上老半天没动,当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看到钱唐微微笑了下,他懒洋洋地单手打着方向盘:“我当时在想,幸亏我不用再参加高考。如今回头看,觉得那其实是缺少意义的事情。” 听了钱唐的话,我终于不甘心地“呜呜咽咽”起来。 但我很满意他的回答,因为这就是我喜欢的钱唐。 也幸亏钱唐没应景地说什么追忆似水年华之类的狗屁。他有时候确实文艺得蹬鼻子上脸,但文艺归文艺,喜欢掉文包的钱唐却从来不对时间示弱。 而当时,我也压根没察觉自己又被钱唐绕进语言的陷阱。比如,他一边说“高考缺少意义”,一边督促我去完成学业。我那时还对钱唐深信不疑,心想既然被钱唐判定为缺少意义的事情,那至少应该能很简单就能完成。 剩下的一个月,我都蹲在一个私人补习学校。本来应该是家教,但钱唐那个月因为CYY出差。我自己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跑出来上课。 身为曾经被贴到电影海报上的人物,我在一次偷偷坐地铁被人发现,被人群追着拍照时差点被挤到甬道下面卧轨。加上天太热,我也懒得做公共交通。于是刚开始几天,是秀佳每天开着曾经叶伽蓝,如今属于她的炫酷跑车每天早晚来接我上下学。 不当我助理后,秀佳开始慢慢变胖,也开始明显的拉开和我的距离。 “风风学习学的怎么样?”秀佳会问我。 但等我真的告诉她学习什么函数什么虚数的时候,秀佳的眼神显然又是全然飘忽。我自己说了几次后终于看得懂眼力价,不再主动提起自己的补习,问她工作和CYY 的事情。 秀佳这方面倒不瞒我,经常跟我透露八卦:什么演员因为一个角色抢破了头;摄影和导演,制片人和剧组间永远有矛盾;编剧嫌自己钱少;经常听见的名字总是经常听见,偶尔冒出来的名字身后总有靠山。 当然了,秀佳依旧碎碎念“你会红,为什么要退出”这种话。 我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同时,津津有味的从秀佳这里听八卦,恍惚间自己还没离开。可惜钱唐得知后直接换掉秀佳,让CYY的专属司机来接我。 新司机不同以前的贾四,基本完全不跟我说话。 我在电话抗议钱唐罕见的*,他却笑着说:“那些烂俗事不值一听。等你脑子丰富点,会发现其他有意思的事。” 于是我每天生活最有意思的事,就只剩下被补习班的老师来回修正卷子上的错题。以至于那年夏天我离着西红柿、苹果,西瓜和红梅都很远,因为它们和成绩墨水一样是鲜红色的,给我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冲击。 唉,问题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我发现即使很努力,遇到的问题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等我吃力地用一个月补习别的学生一年学会的知识点,有件道理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就是:人类的食量在特定时间内是有限的。姑奶奶搞不好真要从高一重新上了,即使运气好,也得跟着高二小破孩上课。 ……太他妈不平衡了我。我觉得我应该转学,既然重新上高中,索性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真恨西中。 ☆、第91章 3.1 剩下补习等开学的日子,我愁眉不展,甚至隐隐怀疑自己患上了食欲忧郁症。补习学校旁边7-11里的冬阴面,鱿鱼丝,瓜子,花生,开心果,韩国包子,美国热狗,以及泰式的九层塔虾仔饭都不能勾起我食欲。反倒化学老师说“一定的溶剂只能溶解一定的溶质”时,我突然一滴口水吧嗒掉在了草稿纸上,把老师吓了一跳,而我无地自容。 但一方面我羞愧着,在另一方面还自我感觉良好着。 也许别人觉得从高一读起没什么丢人,也许压根都没人认识我是谁,我却就是老是控制不住脑海里思考这事,莫名其妙就感觉窝囊得要死。 出差回来后的钱唐听到我的担心,不以为然。 “特长生,如果只是担心别人也许认识你,做事就不敢放开手脚,你以后的工作地点只能限制在墓地。” 钱唐虽然托辞早忘记高中成绩,但我敢掏出五百块再和你打赌,他高中时应该是整洁版的羚羊。只有成绩好的人,才有资格说忘记曾经的成绩,因为他们总是接近满分。普通人绝对不会忘掉他们的成绩。反正,你要是开口问我空手道比赛曾经输了几次,我就能掏出个小黑本一点一滴的全部精准告诉你。 但这时我已经拿定主意不告诉任何人我很恐慌和烦恼。自己精神上的重压,由我独个儿承担好了。所以再向钱唐扯淡了几句,之后究竟说了些什么,我都已经记不得了。反正在钱唐面前,我依旧表现出老老实实没心没肺补习高中生的样子。 不管怎么不情愿,时间很快滑到了开学典礼那天。 我清晨穿好校服,苍白着脸坐在马桶上发呆,感觉内心有个东西在搅动我五脏六腑的深处,简直快吐了。拖到快迟到的点才出门,绷着脸开门见山的就告诉钱唐:“你现在开始别跟我说任何话,也别评论我啊!” -- 第151页 钱唐闻言后眯着眼从头到脚扫了眼我的校服和打扮,但他似笑非笑的,果然就没说话。 去学校的路上的时候,却是我憋不住告诉钱唐:“待会我得和新高一坐在前排啊!那群小孩可是刚从初中升上来的!我靠,太丢人了!” 钱唐沉默地开车。 “唉,起码我能再作为新生重新参加次新生典礼了,我操我真谢谢西中对我的厚爱。” 钱唐终于开口慢吞吞地说话了:“你的教养呢?特长生。” 显然,我的教养和之前高中学过的所有知识都打包被野狗吃了。我异常不情愿地,恨不得捂着脸的磨磨蹭蹭下了车。然后点名,排队,随大流乌泱泱的坐在新生席。 旁边的新生兴奋异常地讨论西中的礼堂,分班制度,以及各项传统。而我专心致志,从始至终都低头盯着鞋,伤心想自己刚上高中也那么傻和吵吗?!简直不能相信。 热,依旧是秋老虎扑过来的燥热。我坐在座位上喝干了水,边捏瓶子边忍耐。等开学仪式的一半,校长在上面最后展望百年校史和今年高考的优秀记录——(果不其然,我听到了羚羊和胡文静的名字)。而这时,我瞥到旁边有老师开始悄悄地把几个新生叫出来,估计他们是新一届的“德智体美”生。 我收回目光后长长叹了口气,回忆了下曾经的流程。估摸西中该放什么视频,然后会有个神经病老校友来讲述他的什么奋斗—— 没犹豫几秒,我就准备尿遁先逃一会。我快憋死了!旁边坐着的是一位长发女生,我跟她小声商量:“同学,能不能借过……” 突然间,耳边听到熟悉的轻咳,转瞬就逝。 我内心猛颤了一下,连忙四周张望,但周围哪有钱唐的影子。 “你有什么事?”女生问我。 “下面是才艺表现,”校长在上面干巴巴地介绍,“由西中曾经的校友主动ti\\\'yi来表演。他现在的工作也是文艺相关——” “有什么事吗?”那个长发女生再不耐烦地重新问我一遍。 “噢噢,我想出去一下。你能借过吗?” 长发女生不情愿站起来前却无意地看了眼我的脸。她突然开口说:“你,你是不是李权?” “……不是。” 她再怀疑盯着我:“你就是李权吧!我不会认错的!我看过你们节目,你和叶伽蓝!是不是?你还演过电影!” 我没来得及答话,钱唐的声音却再次传来。这次绝对不是幻觉,我身边还有几千多口子当见证人。 “大家好,我是钱唐。” 声音不是从附近,却是从前面,从最前面的大讲台上方传来。高高屏幕上,我愕然看到了钱唐正站在主席台中央。 在主席台的所有人当中,钱唐也依旧是那么惊人得醒目——不不不,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惊人得醒目”:他站在主席台中央,下巴处紧紧系着鲜红的领结,上身是橘黄色条纹的宽大T恤,裤子下面穿着白袜子和黑皮鞋——简直像马戏团的镜子里蹦出来的小丑! 偏偏他依旧像没事人似的,慢斯条理地把袖子挽到手腕处,再摆弄着手里的话筒测试音量。 压过了礼堂里的喧哗声,钱唐重新慢斯条理的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钱唐。” 我眼珠子都跌出来了。 巡场的老师走过来,示意旁边的女生坐下。而她还在兴奋的研究我:“你就是李权,你怎么在西中念书——”顺着我的表情看向前方,她立刻转身问旁边的同学主席台上的人是谁。 但我也觉得自己都不认识钱唐了。因为平常在娱乐圈工作的关系,钱唐的衣着无论休闲公务都是低调的讲究。至少我在他家住那么久,还从没看过钱唐的衬衫扣子多解开过一枚。因此当现在他打扮得像小丑一样出现在我的高中,那简直就太奇怪了! 而钱唐现在来西中干什么?他难道又来西中演讲?他不是因为自己的电影,和西中关系很差吗?那么多那么多的疑问没法解答,更别说四周已经议论纷纷,大家对钱唐的出现和装扮同样是莫名其妙。 钱唐在高台上也不着急,他分寸把握得很好:“下面由我给大家带来一首老歌,《白桦林》。” 我的下巴肯定砸在之前掉出的眼珠上。 嗯,刚才校长说什么来着,西中老校友才艺表演?钱唐真要唱歌? 直到音乐前奏响起来的瞬间,我依旧处于呆滞状态。西中学生那么多,人人又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他当然没看我。但我看着主席台上钱唐向来淡淡没什么改变的脸,只感觉时间嗖得一下就往回倒。得想,才知道自己在哪,今年到底是哪一年。哪些事情已经真正发生过,哪些又没有——直到钱唐的歌声再把我从回忆里带出来。 天啊,我就算再喜欢钱唐,也不得不说,他唱得简直,是,太,他,妈,跑,调,了! 钱唐日常的声音很平缓,说话时语调低沉,但唱起歌来怎么就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呢!奶声奶气的!坦白来说,我当然知道人唱歌可能会轻微跑调,但问题是钱唐唱歌居然跑调能跑成这样,确实和他平常那种无所不知理所当然的淡然态度太不符合了。 我和所有人都在下面同样的目瞪口呆。 他再继续唱了五句,就完全没一句在调上,偏偏还不打磕巴的能继续唱下去。西中礼堂的音响系统不错,再非常诚实地把钱唐的跑调传达给现场观众。 -- 第152页 我身边所有小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这谁啊!” “跑调跑成这样!” “什么文艺工作者?西中没钱请乐队了?” 旁边的长发女生再次问我是否认识钱唐,而我回答不出来。只感觉整个脸在钱唐难听的歌声里都烧红了,内心又惭愧又愤怒又羞愧又伤心,真想跑上去把钱唐拉下来!让他快别唱了!太丢人了!钱唐今天干嘛要跑上去巴巴的献丑啊!神经病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坐着没动。 等钱唐唱到一分钟时,主旋律依旧离他十万八千里。但钱唐身后的秃头和胖子们校领导们已经全部起立,笑容满面的给他伴奏,而台下的钢琴老师也刻意放慢节奏, 我身后的同学,在钱唐开始每唱一句时都发出猛烈的爆笑和群嘲。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整个礼堂所有同学都在替钱唐鼓掌,替他找节奏。 但钱唐终究让大家失望了,他从头到位都没找着调。然而除了我之外,却又好像没有人特别在乎这事。一曲终了,掌声到达□。甚至不少女生还互相在追问台上的年轻男人是谁,她们居然觉得“他风度真的很好!”。 钱唐再咳嗽了几声,单手握着话筒微微给大家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我从小就很讨厌唱歌。现在你们也知道这里的原因了。” 台下爆发出笑声。当然还有男生吹口哨和起哄“为什么啊?”“你是歌神啊兄弟”。 钱唐也笑了,他说:“毛姆曾经说,每天要做两件讨厌的事情,这样对灵魂有好处。而为了我灵魂的健康,我得继续做第二件事——虽然不是这届新生演讲的老校友,但越俎代庖,我现在依旧想给你们一个建议。” 沉默片刻,他说:“永远不要讨厌做那些不擅长的事情。在我们的任何年龄,敢于挑战自己没把握的事情都不丢人。做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笑声。我的话说完了,希望同学们能顺利度过自己的高中生活,谢谢大家。” 言毕再鞠一躬,钱唐把话筒递给校长,在欢声如雷的掌声中悄然下台。老师们维持秩序,开始准备按照惯例播放校友录制的视频。 他走后,我并没有逃掉之后的新生典礼。真相倒不是我不想逃,而是我更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哭了。操,绝对不想。 ☆、第92章 3.2 一个月之后,我参加了考试。 出成绩那天早晨我正借口社团活动,蹲在西中的空手道训练室,看那群高一笨拙在操场跑步。他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也围观得津津有味。笑的时候瞄到墙上的表突然想到成绩出来了,便一溜烟地跑过去看。 回家后,我死死地蹲守在客厅。眼巴巴地等到快凌晨的时候,钱唐才回家。 如今自己也确实体会到那种“早出第二天清早再回来”的作息,也不会往歪了想(我的意思是,想也没用对吧)。但我也摸透点钱唐的脾气,每当他带着应酬后满身的香水味和酒味回来时,最好不要主动惹他,得让他沉默的自己待着。但如果钱唐双手空空的回来,说明他只是刚忙完工作。这时候虽然疲倦,但多少有耐心。 今晚好巧不巧是第一种情况。 钱唐刚参加完张雪雪的新专辑发布会回来,西服前襟还别着小小的鲜花。最近娱乐报纸又开始有鼻子有眼的传钱唐,张雪雪以及某个女演员的三角恋。我把八卦杂志凑近鼻子,看了好几眼才发现第三个女人有点眼熟——曾经CYY里说长的和我很像的女演员。 我自然不高兴,但向钱唐打探这事时,他总轻描淡写扯开话题。 就像现在。钱唐挂着西服,语调带点冷淡:“与其花时间猜测我,不如好好学你的习。” 我故意朝他眨眨眼。 “学习这点小屁事!” “哦?”钱唐问。 我摸不清楚钱唐这语调的含义是提醒我别说脏话还是反问,索性直截了当的揭开答案:“我的模考成绩出来啦!你猜结果怎么样?” 听我这么说,钱唐脸上才带了点微微的笑意,恢复了白天里熟悉的打趣语调。他说:“你等我到这么晚,不会只想让我猜你成绩?” “老子直接到高三了!牛逼吧!不不不,我考的一般了,但我今天去档案处那个老师那里,你猜我碰到谁了?我碰到我以前的班主任了!” 说实话,我不太享受和语文老头见面的整个过程,尤其是老头上来就叫错我的名“李绿珠”“李春意”,“李盎然”然后才想到我叫啥。 “哦,李春风。光记得是个比较澎湃的名字。” ……我谢谢他的澎湃。 没想到,语文老头居然也参加了判卷,居然对我作文有印象,而且他夸我作文和字都比以前写得进步特别多(这不废话么,我读了那么多剧本,被钱唐嘲讽那么多次!)。 还没等我说话,老头就冷不防地问我愿不愿意从高三读起。 天哪,我简直激动的不得了。 “可是我现在的成绩不是特别好!” 老头挠着下巴,满吞吞的说:“你以前学习也很差——当初让你和胡文静坐一块,半点好影响都没有学到。” 我不高兴的撇嘴,老头再惆怅地望着窗外说:“你的名字既然叫‘春风’,其实应该讲究‘时节’,尤其讲究‘春在堂’。春光值千金,误了时节就不大好。唉,你既然回来上课也不容易。这样,你跟着这届高三上课试试吧,看跟不跟得上。我现在当高三文科教导组长,能做得了这个主。” -- 第153页 我听了他的话牙都酸了,但还是无比高兴。 “谢谢你!”我憋了半天,“老师你真是,真是,善良如水!” 临走前,语文老头怀疑地问我:“你这次作文不是借鉴的吧?” “当然不是!”我斩钉截铁。 老头果然高看我一眼:“没想到去拍了几场戏,居然还能让你学到不少知识。 虽然我是曾经的文科苦手,但当然不可能随便借鉴别人写的东西。我的意思是,我认认真真改写了一份钱唐曾经的散文,里面的名句和诗词是他曾经练字写的那些。 钱唐闻言也随手看了眼我写的作文不由哑然。“这还真是我以前写的。你从哪儿找来的?” 我让钱唐保证不生气后,才揭开谜题:“街边盗版看到的,五块钱一本。” 钱唐再翻了翻这本书:“两件事。第一件事,以后别碰盗版。第二件事,这本书还真不是盗版。” “不管怎么说,钱唐。”我真心诚意地说,“我真是多亏了你。” 他再摇摇头:“这话有失公正。” 我喜滋滋的竖起耳朵准备听钱唐的表扬,但自个儿还是要继续谦虚一下:“啊,我当然自己也很努——” “你是全亏了我。”钱唐再把那本被我翻得乱七八糟的书随手扔我脸上,没错,他居然是直接扔我脸上,“尾巴别翘得太高。我希望你的高考成绩里,不要只是最后作文分数最高。” “污蔑!诽谤!中伤!”我大怒的把书收起来,朝他挥挥手,“你等着。等着看老子长风破浪会有时……” 钱唐还等我继续说下去。但我磕巴着,有点忘了那诗句后面是什么,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直,直接升入高三耍!” 钱唐这才夸我了句:“李大诗仙做得一手押韵好诗。” 不管怎么说,除了钱唐的讽刺,我也确实决定在高三夹紧尾巴。说实话,开学一个月我在新高一里过得很爽,看四周完全胡文静以前的即视感。本来琢磨着重读高二,虽然我成绩好不了,也差不了哪去。但如今真跟着读高三,我内心也没底。 我拖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到老师指定的空座。没几步的路,感觉班里女生古怪的看我。原本以为她们认出我了,还有点沾沾自喜的烦恼。直到同桌打招呼:“插班生学妹——” 我僵硬抬头,看到一张可以说有点英眉剑目的脸,正朝我灿烂的微笑,显然等着我主动想起他。 但姑奶奶就不让这傻逼如愿,我皱眉扫了他一眼,先把我书包里的酸奶软糖饼干美国杏仁和面包掏出来收进抽屉里,再把教材全部堆到桌子上。 “你是来春游还是来上学的?”同桌感兴趣地看我收拾。 “我上学就不能吃饭了?”我心平气和的回答。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他问我:“你真不记得我了?咱俩在篮球场上见过。” 我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记得。”我想打他来着。 “我是这个班的班长和物理课代表,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他装出一本正经,“我看过你演的电影,也看过你的物理试卷成绩。” 我干巴巴地盯着他,他又自我介绍:“我叫萧磊。” “你好。” 他问:“你叫什么?” “李春风。” 他扬眉,若有所思:“噢,那李权是你艺名?” “是。” 在我耐心快用完前,萧磊有眼力地不再问了。 然而上课的时候,我很明显的感觉萧磊依旧趴在桌子上观察我。我抽空狠狠瞪他一眼,却正好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妈的,黑板上的题我完全没有头绪。 “先解方差——”萧磊小声提醒我。 等我坐下后,忍不住转头小声问萧磊:“你这次模考总共考了多少分?” 他也小声回答:“老子是万年的年级第二。这一届存在个学霸,虽然比不了你们那届胡文静,但也牛逼哄哄的。我干不过人家。” 我沉默片刻,怀疑说:“……你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是哪一届的?” 那萧磊望着我笑了,他反而主动转移了话题:“我们先听课。” 作者有话要说:这才男二~~ 以及旧文被锁掉了;( ☆、第93章 3.3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虽然依旧热衷空手道,也依旧会抽出时间来专门训练。但不知不觉的,教练纠正我违反规则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倒是开始懂得守规则,但怎么下手越来越黑。”教练皱眉查看自己的手臂,“这劲头不小啊,春风,你以后准备打黑拳?” 我干笑几声。 呃,其实这事也跟萧磊有关。 萧磊作为同龄人,总怀疑我的空手道是类似跳舞样的东西,言语里还总挑衅我跟他打一架试试真本事。刚开始我守住了操守,没答应,但到后期就确实没忍住,趁着课间操的时间和他打了架。 萧磊是经常锻炼的男生,我是练过多年空手道的女的,最后的结局却是不尽人意的平手。我哪里肯甘心,再和萧磊相约放学后的空手道训练室滚成一团。五天过后,我兴趣越发高昂,萧磊却拒绝对我动手。 “我一直拼命让着你。”萧磊脸色有点差,“没想到你每次都是真打我。” “不真打怎么样?”我不解地问,“不真打我跟你瞎耽误什么时间啊?” -- 第154页 萧磊再不出声了,只皱眉望着我。我无辜地瞪回去。 虽然他拒绝再跟我打架,但萧磊也总能找到别的方式来嘲笑我。比如说,现在我的成绩在这个高三班级明显是实打实的是吊车尾,吊到了稍微放松就可以马上滚回高二重读。而相比我学习的艰辛痛苦,萧磊一直洋洋自得把自己比喻成牛顿托米勒高斯甚至爱因斯坦之类的人物。 因此以他的角度,总不能理解所谓“略微绕弯的难题”,为什么对我说了很多遍而我依旧都没头绪。 “你有智障?”很多时候跟我讲题时不耐烦了,萧磊会开始攻击我大脑,他到底是我同龄人,妈的即不让着我也不尊重我,他恶毒地说,“是脑科医生没关好门让你偷偷从病房里跑出来了?” 我一般情况下闷不出声。等丫自己骂爽后主动跟我道歉,继续跟我讲题。 “没生气吧?”几次之后,萧磊问我。 我默默摇摇头。不爽归不爽,一方面我年纪比他大了点,另一方面我从来不跟傻逼学弟计较。 萧磊手里来回转着笔,虽然他在皱眉但还是笑:“我只比你小十个月,更别说现在你和我还上同一年级。” “所以今年是我人生中的低谷期。别他妈废话了,赶紧跟我讲题。” 和钱唐一样,萧磊也对我的言辞多有不满。 “你他妈怎么总说脏话啊?” 没过多长时间,语文老头又冒出来找我谈话。 刚开始我还异常绝望低落,以为他这次是劝我重回高二,说我跟不上高三。 没想到语文老头上来就说:“李春风,我做主让你升入高三,可不是让你情窦大开的。” “啊?” 我不由吃惊张大了嘴。 旁边同样被叫过来训话的萧磊倒好,依旧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指尖的篮球。 等我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扣上“早恋”的大帽子,有点无从辩解的感觉。为了防止语文老头继续浪费我宝贵的生命,我果断截断他:“萧磊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早就已经有喜欢的男的。” 语文老头很吃惊地露出他两颗碟子样大的门牙,那表情确实傻死了。等过了半天,他才想到再接下去:“……那你喜欢谁?” 我迟疑片刻:“反正,我是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喜欢萧磊的。” 话音落地后很长的沉默,然后一个篮球“啪”得落地。 回过神的语文老头倒是抛下萧磊,再转而追问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谁。我当然也没法透露,只能答应等高考后再告诉他。 语文老头听了我的敷衍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也真抠着下巴上的老年斑把我放走了。 我走出走廊,发现萧磊没跟我走出来。 不管怎么说,整件谈话显然都是个天大的误会。但误会的还不仅仅只是语文老头。 在刚开始,我还真板着脸和别的同学辩解自己和萧磊是纯洁的友情关系。等到了后来,也就懒得解释了。 因为该好好解释但又解释不清的事情实在有点多。 比如我明明喜欢的人是钱唐,但只能怀着对他的心思老老实实读书。比如我和叶伽蓝那部电视剧播出后,不少西中高中女生给我写信,因为她们觉得我不应该“有了叶伽蓝后再劈腿萧磊”(我气得把整个信都撕碎,扬言要找出谁写的 )。再比如那段时间里,我还面临高三的“一模”,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月,但我的成绩依旧像压扁的蛋糕样萎怩。 那种感觉并不陌生。在很小的时候,我内心深处就总有种深深的遗憾和无力感,有时候在别人都高兴时会没原因地想捣乱。 而在多重心理压力下,我和萧磊的友谊就显得格外珍贵。相比我,萧磊的生活就简直跟塑料袋一样透明。他的成绩特别好,尤其是物理得过很多全国性的奖项,很全面的帮我补课。而在我所有接触过“学霸”里,萧磊也的确是性格和外貌最接近正常人的一个。会偷懒,会骂脏话,会腹诽老师。更可贵的是,萧磊性格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磊落,绝不偏执。 比如说,萧磊没打算超过年级第一:“年级第一有什么好,枪打出头鸟。第二名就不错,能让我上想上的大学,我可不为了那十几分给自己找罪受。有这时间我会打球,看看别的。” 除了偶尔显露出男生的无聊,我确实觉得萧磊就是我正常意义上该认识的好朋友。而实际上,没过多久后就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更使得萧磊成功取代钱唐,成为了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嗯,我应该讲讲那件大事。 那其实又是在参加钱唐阴历生日的小型庆生会时(不用说,是在CYY举行的,我感觉钱唐都不是真正想过生日),我自然也在场蹭吃蹭喝。 萧磊正好给我发短信问我干什么。我顺便把蛋糕的一角拍过去,他回复表示也想吃。 就在我给蛋糕打包的时候,钱唐走过来跟我聊天。当得知我是给同桌带蛋糕的时候顺口问了几句。他倒依旧没什么反应,转身再去和CYY别的人去说话。 周围的谈天还在继续,我包好蛋糕后跟有些面熟的人打招呼。秀佳和蔡林珊拉住我正要跟我说点什么,而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开始提议玩抹蛋糕的游戏。 在场的人最初还顾忌寿星,纷纷看钱唐。幸好钱唐笑着让大家随意。于是很快,每个人脸上都白花花的一片,无人例外。我也被蔡林珊抓着抹了几把蛋糕,脸上被擦得像卫生纸。 -- 第155页 正在人群中稀里糊涂傻笑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好端端、干干净净,西装笔挺地站在长桌子后微笑地喝水,做壁上观。 依旧是钱唐本人。 钱唐平时很少摆架子,和CYY 的下属关系也都相处的不差。有时候他说话,底下工作人员还能一起跟着起哄,钱唐也从来不恼。但如今到了关键时刻,却还真没有一个人胆敢走到钱唐跟前抹他蛋糕。 我远远地看着这样的钱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等我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一边擦拭脸上厚厚的奶油,一边径直走向钱唐。 钱唐正好放下杯子,好笑地端详我白花花的脸:“特长生,玩得开心吗?” 我假惺惺地说:“开心啊。” “玩完今晚后要好好学习。”他依旧很平淡地嘱咐我,“又该准备大考试?” 看钱唐这样平淡无波的,我心里却无来由地窜起一股火,嘴头却依旧说:“知道了。” 钱唐再笑了:“干嘛这么看我?是想涂我蛋糕,可惜已经没——” 桌面的蛋糕是没有了。但接着,我就把原本准备给萧磊的蛋糕拿出来,直接扣在钱唐脸上。天知道我这么做的时候,内心居然带着无比的委屈和更无比的快感。嘿!钱唐现在终于和我一样脏了! 但在几秒之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我兴高采烈地,眼睁睁地看着那粉色雪白色的奶油以非常缓慢地力量从钱唐脸上掉下来。这时候钱唐的整张脸,也只有眼睛那一块面积是干净的——因为他还戴眼镜。 而钱唐取下眼镜后也就看着我,表情没讶异,没生气,但也没再继续那么平淡的笑。 我俩就互相沉默地盯着看了会,他突然挑了下眉。那沾着奶油的表情原本该很滑稽,但突然一种很熟悉的危险感觉袭过来。我觉得有点不安,但想不起是什么了。 钱唐没立刻说话,他沉默拿起旁边的餐巾纸,先慢斯条理的擦干脸上的奶油。 “这蛋糕不带给你的男同桌了?”居然还能抽空这么问我。 我皱眉要回答。 然后接着,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钱唐突然俯□来吻住我。碰到他嘴唇的瞬间,我的脑子瞬时轰了一声,没有想法,无法有任何想法。明明全程睁着眼睛,但又看不清楚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感觉全身都在剧烈地发抖。 等我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他腿上,紧紧抓着钱唐的袖子。而他的双唇还停留在我的脸颊畔,碰着我额头。 我难以呼吸又难以相信,只能吃惊地看着他。 钱唐的眼睛不戴眼镜时总像有魔力,尤其是他这么近的看着我的时候,至少眼神不再像平时那么难以捉摸。我的倒影就在他瞳孔里。 接着,钱唐伸出两指,帮我把自己脸颊上厚厚的奶油缓慢地揩干净。 “特长生,你为什么总这么暴躁?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他轻声问,“等你长大点不好吗?” “……可我喜欢你,钱唐。”我呆呆地说,我真的是想告诉他,姑奶奶都快憋死了,“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我操啊。” ——这就是我们的很多第一次。 生日宴还没结束,钱唐就先带我离开。等回家后,一切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 呃,我的意思是,即使再好的好朋友,也不能做那档子事吧。 ☆、第94章 3.3 虽然说,我的性格有点冲动急躁。但就像我总是强调的,本质上确实还一直都是比较纯情的少年。别误会,我倒也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身外事的傻子。活了那么大,其实也隐隐约约知道那事情的具体过程。 但问题偏偏是,我真没想到那事会具具体体地在自己身上发生呀,而且钱唐他居然也真能这么忍心的对我! 我在钱唐家唯一没去溜达过的,目前只有他的卧室。我也一直特别好奇想见钱唐的卧室到底长什么样,那晚倒是终于见着了,依旧没有留下丝毫印象。 大脑很乱,耳膜一直听到混乱的心跳声。只记得钱唐扮演了我俩第一次见面里我的角色。两人身份整个掉换,我自己唯唯诺诺、不停躲避,而他却毫不退让。房间里的四柱床很硬,空调很热,钱唐压着我的时候超级重,我难受得简直快要哭了,不停地喘气,只觉得很多的事情一点都不他妈美好,反正就完全不如我的想象。但上方钱唐的那种表情,显然又不能很快结束。 在一次停顿的时候,钱唐终于翻身躺在我旁边。他点燃了根雪茄,顺手把灯打开。 我已经痛得快吐了,妈的,只得苦着表情默默地想把身下的被子跩过来,然而当钱唐朝我张开怀抱。虽然我的脸简直冒烟,但依旧毫不犹豫的移过去。 钱唐单手揽着我一时没说话,依旧先抽烟。 印象里他基本只在社交中碰烟酒,家里喝酒也非常克制。唯一一次抽烟,好像还是我刚搬到他家那会。在此刻淡淡的烟雾中,钱唐的脸就像初见一样陌生。 过了会,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现在想什么呢?” “想你。”钱唐缓慢地说,“想第一次见面,我想说话这么恶毒的小姑娘,长相肯定特别艳丽。我当初以为你是个小男孩。” 我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好干巴巴地挤出笑容。 接着他不再说话,又是沉默。 -- 第156页 我得说自己还依旧沉浸在十分之百万的震惊中。只记得钱唐突然猝不及防地吻了我,而剩下的事情,确实再跟不上他的节拍。此刻钱唐的呼吸轻微吹拂我的头发,鼻子里闻到他略微激辛的烟气,我内心深处希望今晚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或者——希望时间也就永远停留在今晚。 “……你怎么就跟个妖怪似的。”我喃喃地说。 “什么?” 虽然这么追问,不过显然他不在意我说了什么。此刻钱唐掐灭了烟,让我抬头看着他:“特长生,你说你喜欢我?” “是啊。” 他不知道想什么,又问我:“为什么以前不对我说这话?” 像我这种报仇都得赶热乎吃的性格,暗恋这种事情是不适合我。但对钱唐,我确实一直都没拿准主意。 我难过地回答:“……说了也没用。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喜欢你就没有任何意义。” “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钱唐居然笑着问我,他轻摸我的肩膀,“你这么直接的人,怎么开始就不直接问我?” 说实话我不敢。 有人的性格是冷漠后带着温和,有人是用温和掩饰冷漠。但钱唐有时候温和,有时候又冷漠,泾渭分明的两种性格在他身上分外和谐。我担心自己把对他的那点心思坦率说出口,我倒是解脱了,但钱唐也能顺理成章地直接拒绝我——到时候大家都不好做人。 现在这场景像小的时候,窗外打雷闪电,我独自睁着眼睛躺在黑暗房间,握着玩具小刀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准备向想象中的妖怪刺出一剑。等它轰然倒地,或者等它愤怒的重新向我扑来。 长久的等待后,我终于鼓起勇气,颤抖地说:“那,钱唐,你喜欢我吗?” 钱唐深深地看着我:“你觉得呢?”不过他的表情和声音都没有闪躲。 我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呃,你应该是有点喜欢我的,不然,呃,不然今晚……” 钱唐却说:“今晚的事情,男人都会做。” 我愣住了,这话他妈的是什么意思啊?! 他笑着说:“倒不是不喜欢你,我大概是怕了你。” 我呆愣几秒,接着不吭声地想要从他怀里挣扎地坐起来,却被钱唐轻柔地按住。 “李春风,我怕再不伸手留住你,会后悔整个四季。” 这一次,一切的一切是很从容舒适。 我不惊讶钱唐有强硬的一面,但他向来对我都很好,非常非常的好。钱唐的抚摸和亲吻让我内心最深处的躁动和慌张都悄然平息。但最让我惊讶的是我居然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样的一面,我居然也可以这么女里女气,可以这么平和温柔。 我好奇地摸着钱唐光滑的脊背,他可真瘦。男的都这样吗? “以后我给你做饭吃,你就能胖点了。” 钱唐吻了下我的耳朵,然后移开:“管好你自己。” “哎,你别总这么泼我冷水啊!” “特长生,我比你大十一岁。” “所以呢?” 他再吻过来:“你得自己琢磨出这个‘所以’。” 我琢磨不出来。 惊喜来得那么突然,简直是嗖的一下。我只能不停地抓着钱唐的手,强忍着不睡,为他和整个世界醒着。 然而第二天依旧起床迟了。我紧赶慢赶依旧翘了两节课,总算还是在课间操间隙赶到。 萧磊看到我后慢悠悠地摊出手:“蛋糕呢?” 我不慌不忙地从书包里拿出个袋子递给他,这是钱唐送我来上学的路上帮我买的。当然,我自己也有! 萧磊看了下蛋糕袋子:“哟!你对我挺不错。”而我罕见地没有跟他废话,只忍不住朝他一直笑。 萧磊估计被我笑毛了,他迟疑片刻,问:“你怎么了?吃错药了?这蛋糕里下毒了?” “没有,我就很高兴。”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再补充说,“包括我今天看到你,很高兴。” 萧磊狐疑地看着我,然而又说不出来我哪儿不对。 但经过昨天晚上,我却是什么都明白了,此刻也真想拍着他肩膀说:小子,你太嫩了,好好享受你单纯的高中生活吧!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操身上他妈好疼。 但假如我这么贸然对萧磊说,肯定更奇怪,他也绝对怀疑我是昨天食物中毒。于是我也闭嘴,收起路上开始就没停过的傻笑,再跟他说:“待会前两节课老师跟我讲什么,你丫跟我说说。” 现在想来,我和萧磊之所以在高三那一整年都是同桌,除了老师认为他能给我补习外,估计也存在想把两个祸害凑在一块。 说来很可笑,萧磊在学校里(居然)比我还受欢迎。我本人为什么受欢迎就不用说了,留级生没什么好自豪的。但萧磊受欢迎的原因更显而可见:学习好,篮球队长,长得不差。也许他从不喜欢哪个女生,但萧磊显然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经常是接到莫名女生的搭讪短信,他和那帮篮球队的成员吹嘘完,再转头炫耀给我看。 对比萧磊这种高中生的单纯高调,除了在语文老头面前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我没有跟身边的任何同学和朋友说起过钱唐。因为也就真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和钱唐的关系。 “男朋友”和“女朋友”吗?情侣关系吗?我的语文太差了,虽然如今敢于无障碍地说喜欢钱唐。但又总觉得自己不仅仅只是“喜欢”,是他的这个人,在我的生命里真的占据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地位。 -- 第157页 但钱唐对我还是老样子。别人的告白是三个字,他永远四个字:“好好学习。”他本人也依旧我行我素,工作之外才有时间陪我。而甚至大多数时间,钱唐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和萧磊差不多,都是嘲笑我学习上的慢一拍。 “假设你有一个大脑,目前只用了圆心角7°的面积。提问你这一年还能用多少面积?” 我把答案算出来告诉他,然后问:“什么叫假设我有一个大脑!” 简单来说,我和钱唐之间表面看好像没有什么改变(钱唐事后嘲笑我居然知道什么是表面)。只除了从那天起,我开始频繁,以致后来完全就搬出一层,直接住进他的卧室。 再说说钱唐家的卧室,从家具到窗帘依旧完全是黑黝黝的深□□调。很高很硬的四柱床,很硬很亮的木地板。卧室里摆设很少,枕头和被子都是单人的,只墙角堆了些笔记。 我嫌弃他房间老气沉沉,把自己鲜黄色的布鲁特拿到他床头,自我感觉增添了几分亮色。没想到提前回家的钱唐立刻问我这是什么。 “哦,我晚上搂着睡觉的。” 钱唐皱眉:“这玩具搁你自己那里。我这里暂时不需要摆设。” “为什么?你当它是个人就好了。” “我屋里不能睡男人。” “……我狗是女人。” “我同一时期内床上不能睡两个女人。” 我他妈真不知道该夸钱唐有操守还是没操守。几番交涉,钱唐勉强答应我留下玩偶,但他提出的条件是一模考试我要全班前十。 我都疯了:“全班第十?我要能考全班前十,我一定往你卧室里放条喷火的恐龙!!!” 他笑了:“说起来,我家里现在已经有一只了。” ☆、第95章 3.4 这点小争执,让我第二天早上黑着眼圈去学校。 正走过冬风陡峭的操场时,突然一个篮球劈头盖脸地朝我砸过来。我正低头琢磨事没反应过来,完完全全地直接砸到了脸。因为这几天天气干燥,我又在床上睡的太多,居然都被这破篮球直接飚出鼻血。 结果是我愤怒地追了萧磊大半个操场,把他堵到角落里用球和书包疯狂砸了半分钟。 萧磊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很可怜地抱着头缩在角落。等我发泄够了,才敢略微抬头。 他嘟囔:“都道歉不是故意的,但你今天怎么反应这么慢?” “去你妈的!这能开玩笑么?以后再拿篮球扔我,你看我不把你扔到太平洋去!” 萧磊灰头土脸地站起来,低头看到我鼻血已经停住了再松口气。 他说:“李春风,你也就欺负我。”过了片刻,又说,“你性格和外表太分裂了,我估计你在你喜欢的人面前,就装得跟孙子似的。” “屁话!我在谁面前可都一个样。再说了,人家修养好得很,绝对不会像你一样乱做事!” 这绝对是真的,钱唐烦了最多拿纸轻拍我的脸,或者直接一言不发地用他的方式让我闭嘴。不过这些,也没必要告诉萧磊。 看我狠狠地瞪着他,萧磊翻了个白眼,接着狼狈地跟在我身后一路回教室。上课前我都没搭理他,他碰了几次钉子后也拉不下脸,索性不跟我说话。 然而等那天高三跑步的时候,他追上我问:“早上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叫了你好几遍。” 我沉默地跑着,过了会终于告诉他半截子真相:“也没事,就我昨天跟人打了个赌,说自己一模能进前十。” 萧磊漫不经心地想了下:“你上周五测试排名第二十三吧,感觉没什么戏。乖乖认输吧。” “你他妈为什么总能记住我排名啊?” 他的面前是白色雾气,但已经换上有点痞气的嘴脸:“因为我关心你啊,缺孩子!” “什么缺孩子!你先管好你自己。”话说出口后我不由愣了下,突然想到这是钱唐曾经对我说的原话,一时又狠狠说,“反正这次打赌对我很重要。” “有多重要?” 嗯,重要到我能在钱唐的床上搂着玩偶睡觉,重要到没准能再借机要求钱唐往卧室里装电视机,重要到能让钱唐不要再对我说—— “你脸怎么红了?”不留神的时候,萧磊的脸突然凑到我脸旁边。 在他有下个动作前,我往旁边跳了一下。顺便毫不留情地再给了他一肘。 萧磊痛苦地弯下腰的时候,我不管他,自顾自地往前跑:“反正很重要。你得继续帮我补习。” 身后传来他的大喊:“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我头也不回:“我这人就这样!” 假如上天给我个机会,让我在萧磊和钱唐之前选一个必须杀掉,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就选萧磊。不不不,不光是我的感情偏见哈,也主要是我感觉即使我亲手杀了萧磊,他变成鬼后也不会报复我。 反正在高三那年,我和萧磊相处的时间比我和钱唐在一起的时间至少多五倍。但这时间又怎么算呢?在萧磊面前,我总是忍不住想钱唐。而和钱唐在一起,我从来没分心想过任何人。 刚开始当我摸不透钱唐的心思,我其实还试图拐弯抹角想问萧磊。 “我有个朋友,她有个特别喜欢的男的,但那男的说话总——”话才说了一半,我发现萧磊正诡异地朝我傻乐,恼羞成怒说,“你乐什么?” -- 第158页 “没事,您继续。” 遗憾的是虽然都是男的,但萧磊和钱唐的道行又差得很深。于是到后来,我问的问题就比较偏向全人类,比如:“你们男的都普遍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的?”“你们男的为什么甩掉一女的?”“你们男的讨厌女的做什么行为?” 萧磊倒是都老实的回答了。但等我发现那些行为我在钱唐面前都做过,我也就明智决定不操这份闲心。 事到如今,其实我觉得自己可以基本确定,我应该不是钱唐认识的女的里最漂亮,最有文化,脾气最好—— 最可气的是我还没说完,面前的钱唐就开始大笑。 “对自己的定位很精准么”他调侃我。 “去你的!” “你不需要跟任何其他女人比,因为你不是我的女人,你是我的宝贝。” 宝贝?!听听那口气怎么跟玩物似得。我一点都不感动,恶狠狠地反驳回去:“姑奶奶可不是你的宝贝!” 钱唐也不反驳,依旧漫不经心的笑,好像完全不在意,又像对这事实已经万分笃定。 “今天上学怎么样?”他随口再继续问。 “哎你怎么跟老太太似的总问我学习。” 他笑说:“我担心半个月后要从我床上扔掉你的狗,到时候你再对我心有怨言。” “你敢!” 钱唐只无言地挑了下眉。 我被他气得要死,但一言既出,什么马也难追,只能继续毫无希望的学习。 之前说过,就在我和萧磊打球学习和扯淡的那一年,基本是CYY揭开辉煌的一年。钱唐曾经看上并力排众议支持的一部小众电影,以黑马之势夺得了全亚洲的那季度的票房季军。CYY用这笔意外的盈利,签下一个老牌但是名声正在陨落的日本巨星。 这件事占据了好几天的新闻头条。我也纯粹是闲的,每天都用日语跟钱唐说“塔答衣妈”然后自己回答“扣你吉娃”。这么叨叨在他耳边没日没夜说了一周,钱唐终于忍不住让我闭嘴。 没几天我看八卦杂志(那杂志特别爱讽刺CYY和钱唐,因此我特别喜欢买),发现上面有个花絮说钱唐在和那日本巨星签合同的时候,他当场居然只会说什么“你回来了”和“你好”两句日语。杂志说他给中国人丢脸,愧对“钱郎”才子的名称什么什么的。 钱唐这时候正好推门进来,依旧平淡着表情。但一看到我的脸色,他显然就立刻明白过来,警告我说:“今晚除了床上,其他时间少跟我说日语,特长生。” 而我跟过家家似得嘿嘿嘿笑起来。 其实我一直也就这么浅薄的。真不用钱唐长得多帅多有文化,只要看向来很少出错的钱唐在我面前皱起眉毛,偶尔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我就觉得他其实早就已经哪哪都特别特别好了。 至于什么女生该有的矜持和自爱,我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因为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俩亲热完,我正给钱唐赤、裸的腰上拿他的领带栓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钱唐任我折腾,只若有所思捏着我的手。 过了会,他突然说:“如果你父亲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你明年高考再失败,重新当演员就成了走投无路的职业——” 我还正饶有兴趣地把两端系成死扣,一时也没提防他说什么。等听清楚后我愣住,全身不由都打了个寒颤。我操,假如我爸知道我现在正躺在钱唐的被子里,现在还披着他的衬衫——天哪!我脑海里甚至还掠到叶伽蓝曾经逼我拍的照片! 钱唐估计看我脸色突然变得特别难看,终于好心说:“你怕什么?你父亲只会找我算账。” “狗屁啊!你不懂我爸,我爸顶多找你算一次帐,但我爸能找我算一辈子的帐啊!更何况的,我都觉得我爸肯定不会找你算账的……” 他奇说:“嗯,为什么?” 我不吭声了。 说实话,我现在倒不再特别怵我爸打我,但骨子里,我却依旧很怵我爸摆出冷嘲热讽居高临下的姿态再说点什么。可能是自己在娱乐圈待过段时间,我开始介意一些不吉利的话。而我爸的话又总是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都像诅咒。也许他会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他会指出姑奶奶就是那坨大粪。 以我在钱唐面前的自尊心,真的不想承认也不想听到我爸说这种话。虽然我也可以承认,我现在也确实搞不明白钱唐为什么会喜欢我,他是什么时候喜欢的我,又能喜欢我多久,以后他不喜欢我之后我该怎么办…… 假如那些事情都发生,怎么办?我倒也不能怎么办,也只能凑合活着了。就像曾经还没遇到钱唐那时候一样,凑合活着吧。 当初以我爸那么强势的人,千万般手段,也依旧没留住我哥哥的命。所以还不如万事都想开点。 钱唐沉思地看着我:“特长生,你和最初一样,永远内心常戚戚,做事坦荡荡。” 我大脑灵光一闪:“啊,这句我听过!你现在说的是论语!孔子说小人的,对不对!” 钱唐再笑,他拉我入怀:“宝贝,我们来分头解决这些问题。现在,你只负责考个交代得过去的成绩,而我来负责解决你父母那里的疑问。Ok?” “Ok。” 其实我也就这么说说,过过嘴瘾。有钱唐在的地方,我的心总是很平静,很笃定,也许在内心深处,我百分百相信他。更觉得说不准钱唐会瞎了眼,一辈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喜欢我帮我呢。 -- 第159页 我从钱唐的胸前抬起头看他的眼睛,我可以不关心所有的开头过程,但一定要再确定下结局:“但你还是对我有感情的吧?” 钱唐没有犹豫的确认:“念兹在兹。” “……妈的,中文里这是喜欢的意思吗?” 钱唐掐了下我的脸,然后他低声说:“非常。” 我深呼一口气:“那我是念兹在兹∞。” 他唇边的笑意渐深:“你的意思是莫比乌斯带?” 我愣住,我刚能知道点孔子的话。但钱唐嘴里怎么总能冒出点新名词啊:“……莫比乌斯带那是什么东西?” 钱唐却皱眉,又开始惯性泼我冷水:“宝贝,你现在和你男同桌在一起,是不是全天只聊天?”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留言是这文最多的一章,但冥王星完全找不到一个可以回复的。有时候,我挺想搞明白读者在想什么,但更多时候觉得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兴趣== 之前的断更难道没流失读者么汗,那么一堆熟悉的id。。。早言明这文是生日贺,我写文写着玩的,但lz每次自己愉快的写着写着你们这群坏人就跑过来把我喜欢的玩具抢走而且不打算还给我的感觉。 一直是宠文,但会虐。删掉剧透,以后不剧透了哼。 ☆、第96章 3.5 按照我爸以前的话说,我的日子和我的整个人基本都挺稀里糊涂的。 假如想出一个词来概括我稀里糊涂收到钱唐那颗巨大惊人的钻戒前的生活,这个词儿绝对就是“辛苦”。而且还得加上一个“真他妈”的前缀。 实际上从遇上钱唐那天,我就在不断扑通、挣扎,上蹿下跳。就在我有点绝望地觉得钱唐对我态度永远那样,他突然转头说“留在我身边”。我还没享受这份欣喜,钱唐顺理成章地沿用我爸对我的标准,甚至是更严厉的标准来要求我。 最可气的是每次在他面前,我都是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就被牵着鼻子走。 “特长生,这道题你准算错了。”钱唐走到我后面时扫了我一眼草稿纸,很笃定的说。 其实钱唐今天回来的已经算早,但依旧已经十点半,而姑奶奶还吭哧吭哧地做作业。你想想我是多用功啊?为了我狗。 我闻着钱唐身上又一股陌生香水味和酒味就满心不快:“我怎么做错了?别告诉我你能心算!你虽然脑子稍微好点,但也不可能看一眼就立刻知道答案吧!这题五行字呢?你上高中已经十年前了吧?你怎么就能知道我们现在学什么?——” 等我嘚吧嘚吧说完一大通话,那个“聪明”的家伙才耐心回答:“我倒是不知道最终答案,但你第一行把题目抄错了。” 等我涨红了脸的时候,钱唐自然也不肯放过奚落我的机会:“下次我得帮你把名字写在内裤上,小心别让别人把你再栓走了。” 我过了会冲到浴室砸门:“为什么是内裤!” 要说钱唐为什么在以前拍戏的时候那么“容忍”我。一方面他懒得理睬我的时候,钱唐就能做到对任何摆在鼻子下的东西视而不见。另一方面,钱唐居然确实认定我“脑子不够聪明”。 现在圣诞节快来了,钱唐开始收到各种果篮。他给我带来箱莲雾,和以前我吃到的不一样。于是我开了个自己特别得意的玩笑:“这怎么和上周吃的不一样啊。我懂了,这是新推出的‘莲雾5s’白色版本。” 钱唐看了我,居然解释说:“有什么不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相同的水果也有不同颜色。你知道这事吗?” 我无言以对。 ……他完全当我是个痴呆。 如果说在钱唐面前我也被鄙视习惯了,但受不了的,是萧磊居然也用同样的眼光看我。他撑着头,看我做一道题吭哧做了半小时。几次想提醒我步骤,我都让他闭嘴。 “我自己能做出来。”我拧眉说。 萧磊瞅着我,有点失去兴趣的说:“唉,你怎么那么倔?”过了会,他又胳膊肘子顶顶我,把自己的一只耳机递给我,“咱俩一起听歌做题得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光盘,你听听。” 我正烦躁地算着公式,因此不在意地说:“你自己给我带上。” 等了好一会才感觉萧磊的手伸过来。但颤颤悠悠地弄了几次都没把耳机挂上耳朵,反而揪得我头发都疼了。 我不耐烦地抬头,抢过来给自己戴上,却看到萧磊目光游移。 “怎么了?”我奇怪说。 他定了下神:“没事。”过了会,萧磊又不经心地说,“你脸上怎么有块疤?毁容了啊。” 我愣了下,我脸上唯一的伤疤那是拜叶伽蓝所赐,目前已经淡的看不出来了。钱唐有事没事也爱摸我眼角,不过他每次摸都表情有点阴沉。 “你以前拍电影时,好像没这伤口。”他又说。 我懒得搭理萧磊,也犯不着跟他说故事,因此只专心继续做题。等我终于算出那道题的标准答案,满足地松口气。却发现旁边萧磊摊在桌子的书根本还没打开,也不知道他发什么愣。我看了下表,就准备收拾书包回去。 萧磊趴在桌上,突然提议:“春风,要不要本少爷骑车送你回家?” “哦,你篮球队不训练了?” 他异想天开的提出建议:“你看我打球,然后我骑车送你回家?” 我诧异到无语,忍不住又用(估计跟钱唐初次见面时反问我的口气一模一样,但我又明显没他那么礼貌的)讽刺声音说:“可我为什么要看你打球?” -- 第160页 萧磊这时也不高兴了:“你吃枪药了?” “嗯?” 我不理解萧磊的思路。两人不欢而散后,气鼓鼓地回家,我忍不住再跟钱唐抱怨。钱唐听后,居然饶有兴趣地出主意让我做点什么去哄哄萧磊。 他说,毕竟人家是学弟,是同学,而且在平时耐心辅导我学习。 “要和小朋友搞好关系。”钱唐笑说 于是第二天放学后,我怀着想和好的心,把单独萧磊拉出来。但也不知道萧磊脑子里想什么,表情有点别扭局促。 我搓搓手,很诚恳地说:“唉,昨天是我态度不好。你看你辅导我学习,还要练篮球,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就只能送你——” 萧磊挠挠头,故意淡淡打断我的话:“哦,你要送我礼物?挺上道的么,李春风。” 他满怀期待地想抢我书包,估计指望我掏出个什么相册风铃沙漏八音盒水晶球之类的破玩意送他。别逗了! 我毫不留情地踹了他脚,再拽着萧磊校服领子,把他带到钱唐给我叫来的小面包车前,拉开车门,露出眼前小山一样的红色易拉罐。 “嗯,这车里有一百箱可乐,全部都是我买给你的。当我给你赔礼道歉的心意,你看是我帮你搬到你们篮球训练室,还是怎么着?” 我满意地点头,觉得钱唐这主意出的好,非常好。真的,这礼物才多符合高中生以及我的审美啊:吃的,能立刻吃的,而且能吃很久的。眼前可是满当当一百箱可乐啊!要有人送我一车皮可乐,我该乐疯了不可。只可惜钱唐现在还记得秀佳的嘱咐,总让我少碰碳酸饮料。 面前萧磊呆呆地看着山一样的可乐,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整个都急眼了:“我操,这什么鬼!这么多可乐我怎么搬回家?你丫脑子里都什么啊?” 我怀疑萧磊想打我,连忙退后一步作出防御姿势。 萧磊再凝视那车内的一堆可乐,他的剑眉放上去再颓下来,脸更是黑了青,青了红,红了又白,最后仰天张着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叫了很久。 “喂!”我试探地说,“不然我再拉回去?” “你别说话!”他吼我。 有句话怎么说的。嘴上说不,身体还是挺诚实的。那天傍晚,萧磊倒是没让我帮忙搬可乐。他让我先走,然后自己一个人冒着寒风吭哧吭哧把那百箱可乐抬到了学校四层的篮球训练内室仓库。 我原本以为萧磊搬可乐是要分给队友喝,指望自己也沾光喝点。但没想到萧磊居然只是占用仓库空间,他没把那可乐分给任何人(我的意思是,这可一百箱呢!)。在之后一个月,萧磊每天放学后,都往自己家里运几箱可乐。就这么足足运了一个月,才终于搬完。 而在萧磊搬可乐的时间,除了课间继续给我补习外,他放学也不会再特意等我。而我偶尔听他的ipod,放映次数最多的歌曲是个大俗歌“我爱上一个傻逼”。我决定拷贝下来,用钱唐的低音炮放给他听。 而与此同时,我的一模成绩也出来了。我这次只费劲巴拉地前进了两名。 失望的同时,我也不得不面对痛失我狗的事实。 “特长生,你刚搬进我家的时候,我只跟你说了一条规矩。不能在我家乱放东西。我只有这么一条规矩。现在你把玩具放到我卧室,就是违反了这规矩。” 我也试图跟钱唐讲道理:“姑奶奶不管。”他自己在客厅都乱放东西好吗。反正我决心耍赖:“狗走我走,狗在我在。布鲁托就是我的化身!” 钱唐沉默看了我一会,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按照你的逻辑,我对你那玩具做什么,也可以对你做什么?” 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斩钉截铁地说:“行啊!” 钱唐点了点头:“好。” 到了晚上,我才明白钱唐点头和“好”是什么意思,因为整晚我一直都在拼命摇头。第二天幸亏是周末,我中午一睁开眼,想到昨夜发生什么就要抓狂。 “变态!!!□狂!!!我要搬回一层的房间睡。”我板着脸冷冷对他说。 钱唐早起了,神清气爽地收拾西服。此刻他眼皮都没抬:“可以。但你那个叫布鲁特的玩具要留在我房间。” “随便你……等等,这又是凭什么啊?!” 钱唐耐心解释:“假如你要在我房间里睡,就不准往床上放玩具。但假如你要搬回房间睡,你的狗就不用从我床上扔掉。” 我张大嘴,坐在床上苦苦思考了半天钱唐的逻辑。然后居然觉得他逻辑还挺对的。 “但这觉得哪里不对劲啊!”我狠狠地说,“操。” 钱唐闻言后,脱下衬衫走过来:“好。” 我现在就怕钱唐说“好”,好个屁啊。我很慌乱地说:“算了,好人不跟你斗,我把狗拿走总行了吧。” “那你还留着?”他慢悠悠问。 “呃,”我赶紧用布鲁特挡住眼睛,“你先别脱衣服了,操啊……” “好。” 钱唐随手把我布鲁特扔到地上。 其实就算到了最后来,不管钱唐怎么想办法治我(相信我,他前前后后的确想了不少手段,),我依旧没改过来自己爱说脏话的习惯。甚至在代表那届西中毕业生上台演讲时,我被电线绊倒后拿着话筒的第一句就又忍不住说“妈的这混蛋话筒”,当时校长脸都绿了。 -- 第161页 钱唐评论什么“污言垢语,无非庸愚表其端。”但我表示反对,我觉得这脏话的习惯很好啊,表现了我坦率的性格。反正在面对感动或者难过或者无话可说的时候,我一般用简练的三两字来解决所有情况。脏话对我来说只是习惯又不是陋习。 但也例外。比如说某个时间里,我是绝对拼命控制住自己不漏出半句脏话的:那就是当我和钱唐单独相处的时候。至于那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成年人自己猜去吧。 那年冬天一直没下雪,偏偏天气又特别的冷。到了一月中旬的时候,钱唐家小院西侧的桃树被冬风吹挂了。作为迷信界的大王,钱唐嫌寓意不吉利。 那天他没去CYY,亲自找工人把小院里整修了一遍,并订购新植物。我放学回来后正好赶上这一幕,站在旁边默默围观。过了会,我突然仰头对钱唐说:“我想搁院里种一棵土豆。” 钱唐拒绝后,我继续求情。因为还穿着校服,那拉拉扯扯的场景估计挺醉人。我看着钱唐微微皱下眉,心中一动,惦着脚想亲他。果然一些工人纷纷看过来。 钱唐不留痕迹地把我和他拉开距离,再眯眼扫了下我。我可不怕他,继续追着他。钱唐终于答应:“你种在角落。” ☆、第97章 3.6 我这辈子倒是没养过宠物,但好歹也算养死过几盆植物,比较有经验。 那几天回去,我都先奔去看我土豆,还细心地给它表面的土上蒙上了白色塑料布保温。为了怕塑料袋被北风刮走,再找来石头密密麻麻的把边盖上。等这项小工程完毕,我隐隐觉得这造型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后来有天钱唐晚间带人来他家看电影。等送客的时候,我听到有人笑着揭开谜底:“阿唐,你家院里怎么多出一个小白坟?” 良久后听他无奈说:“我也正奇怪。” 于是我赶紧识趣地把白塑料撤了,换上橘红色的塑料袋。 等再过几天,我狐疑地问钱唐:“你觉得我那棵土豆有没有产生什么变化?它怎么不长呢? “冬天里栽植物,大部分植物只会被冻死。” “我问过了,土豆可以在偏冷的地方种。我现在种下它,它春天正好发芽。” 钱唐沉默片刻,突然换了个话题:“不然还是从高二开始读吧。”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重新读高二没准取得比现在更好的成绩。” 我被刺痛了,皱眉看着他:“你是怀疑我的能力?” “你想让我对此简答还是细节论述?我怕我这道题得了满分,你又成为这屋子里倒数第一的学生。” 我一下子不作声,钱唐却完全没安慰我的意思。于是过了会,我告诉他说:“钱唐你知道吗?院里压着我土豆塑料布的石头,全部都是我从你桌子上拿的。” 钱唐听到我这么说后,一下子从沙发上坐直了:“你是说那是我的砚?!” 瞬间他表情就冷漠下来,低声咒骂了一句,穿着拖鞋先冲出门。 我继续留在暖和的室内,在沙发上气定神闲背单词。隔着窗户能看到钱唐举着手电蹲在院子角落里。做事仔细如他,花了至少半小时,把我那些从工地捡来的破砖烂铁扒翻了个遍。当然,能找到砚就见鬼了。我还担心他的砚压坏姑奶奶土豆苗呢。 等钱唐两手空空回来后,他皱紧眉看着我,我也挑眉看他回去。 “死丫头。”他低声说。 我从鼻腔里哼了声,合起单词书去钱唐书房写作业,留个他一个高傲的背影。 “就许你总拿我开玩笑么。你看看,现在我要是耍了你,你又是什么滋味?”我说。 钱唐也没出声。瞬间我真是特别想回头看他脸色,但出于战略上的考虑,我还是忍住这冲动赶紧走了。 回屋写着写着作业,钱唐走进来把手机递给我,再掐掐我的脸。我接过手机,满屏都是萧磊给我发的短信。他先问我今晚作业写的怎么样,透露个小消息说老师明天随堂会有个考试。最后问我寒假想不想跟他去庙会。 我想了会回复他:“行啊。” “你和你‘男朋友’没安排?” 我拿着手机先傻笑了会,然后说:“等会。” 然而当我问钱唐春节计划时,他却坦言自己那日子通常没闲暇。虽然现在钱唐的工作性质并不和CYY艺人的档期严密挂钩,但每到节假日也是繁忙。钱唐本人更对庙会兴趣缺缺。作为创办一个娱乐公司的人,他评论庙会的节目和人才延续传统又不论不类,说创新又缺乏点子。 “我这行业已经是吃‘热闹’这碗饭,工作之外也不需要格外再凑热闹。” 过了会,钱唐又说:“一般忙完工作再去山上住几天,烧烧头香。” 他问我愿不愿去,但我对此难以感兴趣。即使听钱唐说山上素斋不错,有黑松露蒸饺,生磨核桃露什么的也都难以打动我的心。 我咂咂嘴:“我不要吃素,庙会有烤串。” 钱唐淳淳善诱:“但在庙会吃东西要你自己付钱,吃素斋不用花钱,你零花钱就可以去买别的。” 这理由不知道为什么深深打动了我。 “嗯,有道理啊。” 但萧磊不太高兴。他听我说完拒绝原因后立刻表示可以请客,而且他的表情是完全不信我居然缺零花钱。 -- 第162页 “先不说你送我的一车可乐,”他冷笑两声,“你这两天戴的消音耳机就挺值钱。” 我也只得干笑两声,没好意思说从手机耳机到最近的mp4,姑奶奶所有电子用品都是拣钱唐扔给我的。 唉,我虽然没穷过,但手头能花的钱也少啊!我的意思是,拍戏倒是赚了笔可观的钱,只可惜帐一直都还在CYY里,钱唐至今也没打算还我钱的意思。而我现在的生活消费全部记在钱唐名下,零花钱也是他给。钱唐手头不愿意留现钞,因此会把现钞随手给我。就靠这样我才攒了点钱,平时确实不太舍得花。我的意思是,万一有什么急用,或者路上有什么想吃的呢? 萧磊也不是特别有耐心的人,他说:“你另有安排就说,也不用哭穷。” 我犹豫了半节课,因为还真挺想去庙会的。 “那……等正月十五那天去吧。”我终于答应他。 等寒假补课完,我拿着自己依旧不好不坏的期末成绩回来,在家忧伤地看着我那依旧不发芽的土豆。到目前为止,这个冬天依旧没下雪,而土豆地表依旧没什么动静,我怀疑钱唐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他意味深长说:“是,我把你土豆挖出来扔了。” 我大惊失色,刚要冲出去察看,却看到钱唐在眼镜后飞快地眨了眨眼。 “……呃,你刚才是不是眨眼了。”我立刻顿住脚步。 他反问我:“什么?”然后又眨了下眼。 我更怀疑了:“你在逗我是不是?” “眼见为实,你不妨去挖挖看。” 这次我清清楚楚看见,钱唐就是在朝我眨眼。于是我打定主意不上钱唐的当,我可知道他的主意,钱唐就是想怂恿我挖土豆,等我破坏土豆宝贵的生长环境。他就能正大光明嘲笑我一颗土豆都种不活。 但我依旧警告地点了点他的鼻子:“你,你离我土豆远点!”然后准备去给我土豆浇水去。 “现在是零下五度,”钱唐远远地讽刺我,“你能不能让你土豆好好进行冬眠?” “冬眠个鬼啊!!它又不是熊!” 那年倒是的确发生了几件事,不过都在过年后了。 不过在听到春至爆竹声,我给我妈寄了张贺卡,又给我土豆旁边施了点化肥,就拿着我一沓卷子跟着钱唐去西山一个特别冷的寺庙里住了四天。妈的,因为我是女客,晚间还不能留宿山顶,而钱唐也就顺理成章把我搁在半山腰的宾馆。 “会害怕吗?”他倒是问了句。 结果我在呼呼的山风里睡得比我土豆还死,每天清晨钱唐下山来叫我。我都老大不高兴,嫌弃他满身寒气。来参山的都是大叔级别的人物,中途还有几个人说要给我看手相什么的,不过钱唐全帮我推了。钱唐虽然规矩多,但他也就这点好,虽然会有意让我接触很多东西,但也不特意强迫我去相信什么。 至于其他的,以我的审美水平,就只能说大和尚们做的饭挺好吃的,菜的卖相挺像肉的,吃的也挺像肉的。尽管我还是想吃真肉。 我的腹诽估计声音大了点。等下山后,钱唐果然第一顿就带我吃了烤肉。后来的一周,他基本抽出时间就带我去吃各种重口味食物。甚至于去庙会的那天上午,钱唐在开会的间隙还带我吃了家印度餐。于是接下来整个庙会,我全程戴着墨镜,大着舌头,各个摊位四处找水喝。萧磊给我买了个一米多长的糖葫芦和几个糖人,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想喝茶啊,白水不解渴。”我意犹未尽的喝干水,“萧磊,要不咱们找个茶馆坐会?” 萧磊诧异地说:“李春风,你怎么像个老太太。” “……因为我和一个老头住,他整天只喝茶。我也只能喝啊。” 萧磊肯定不知道我说的老头是谁,因为他只嘟囔了句“我姥爷家也是”,就继续带我找茶馆了。 虽然在茶馆坐的时间多,虽然我俩在庙会什么都没吃,但最后玩得还是很开心。 等从海盗船下来,我和萧磊站在舞狮的队伍末尾。寒风吹着我的脸,淡淡的阳光洒着,爆竹声炸得耳膜发麻,整个世界都不像真实场景。我忍不住闭着眼,感觉高考虽然在转角但好像永远不会到来,钱唐和我关系特别安宁融洽。万事都那么如意,而且万事都伤害不了我。 在萧磊送我回家前,我都特别开心,不停地在说话。而萧磊好像也很开心,即使我差点把他的名字叫成钱唐,萧磊还在开玩笑:“我倒是不介意做你暗恋对象的替身。虽然我确实很吃亏。” 我刚想反驳,然后脸色突然一变。什么叫近乡情窃,就是我走到小区门口了,才发现不小心踩到别人吐在地上的口香糖上! 我皱着眉头在马路牙子上蹭了几次,都没把那恶心的玩意弄下来。我也不顾教养了,打算把那雪地靴脱下来。没想到萧磊毫不犹豫地蹲下来,帮我把口香糖捻下来。等他站直后,望着我苍白的脸得意的笑了:“怎么?被本少爷感动了?” 我默不出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刚才从我俩身边开过去的后车厢。 萧磊琢磨着我的表情,他脸色也有点变:“我说,那车里坐的谁啊?” “更糟糕,”我垂头丧气地说,“那是我爸专门的车,他刚才绝对坐在车后面。我操的。” 萧磊也忍不住跟我念了句“我操”,但随后他又有点幸灾乐祸地说:“你爸知道你喜欢的是别人吧?千万不要以为是我啊。” -- 第163页 我烦得要命,直接让萧磊一边待着去。 ☆、第98章 3.7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五行缺幸运,不知道幸运星这种东西能不能补。 等到抽空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钱唐:“你告诉我父母那件事了吗?” 钱唐正在收拾行李,他明天早晨要飞武汉,晚上飞回来后天又要去东北。因此有点缺乏耐心:“哪件事?” 我吞吞吐吐地说:“就……我和你……呃,之间,的事……” 钱唐这才抬起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我,估计思考怎么回答才能钓我胃口。但最后他看我实在苦着脸,才大发慈悲地说:“和你母亲聊过几句。我的话只说了一半。我说令爱不厌恶我,而我也有意等你读大学时正式追求你。令堂虽然不满,但怕拒绝我后,我把你扫落街头,更怕你自己针锋相对影响前途。因此只表示等高考完再议——这些话,我都跟你讲过。” “那我爸什么意思?” 钱唐用手指轻轻勾了下我下巴,我就隐约懂他意思了。 不同于我,钱唐倒是不事事躲着我爸,反而很欣赏我爸呢。虽然我永远说的都是坏话,但钱唐却认定我爸是“头脑明智”。按照钱唐的意思,既然现在把我俩的事情告诉我妈,就已经等于婉转告之我爸。 “还有一方面,把关系告诉父系家长过于正式。你和我达不到那种程度,”钱唐平静的叙说,“特长生,我喜欢你。但为了很多原因,我俩的关系目前也不要牵扯太多人。你过于年轻,而我又不想承诺,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变故。”顿了顿,钱唐半开玩笑,“也说不准,你几个月后就会和哪个小男生跑走呢!” 我勃然大怒,“啪”得声打掉钱唐摸我下巴的手,想狠狠骂句脏话又犹豫在口。最后只得挑了个最文明的词:“……你怎么不去吃屎呢!” 结果钱唐一下子就笑了。 开学前我都心气特别不顺。 首先,真心烦钱唐总对我说这种话!添堵啊!他不能一边给我最好吃的糖,一边给我闷棍子啊!还有,什么叫“跟小男生跑”?比起我,钱唐移情别恋的机会才大得多吧! 其次,我爸如果知道我和钱唐有一腿,但如今看到萧磊送我回家。他肯定认为我重读高三又不务正业去早恋了!妈的,姑奶奶实在憋屈死了。 又到了春天,学校旁边护城河水开始化冰,冒出臭气。玉兰花的花苞停在树枝,只等天气回暖就准备开花。土豆安静无声地躺在地里,完全不乐意发芽。而我整日阴沉着脸,直到开课后都没个笑颜色。 萧磊自从庙会送我回家后,一直短信问我情况,我也懒得回他。等到开学后,他再抓着我。 “我说,李春风,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情况?”萧磊第N次这么问我。 我转着笔,心不在焉的说:“我能有什么情况。” “那天你父母看到咱俩,你回去后是不是被罚了?你父母没说你?你没被体罚吧?” 我索性跟萧磊臭贫:“你既然觉得我被体罚,现在还来主动问,这不是揭开我伤口么。” 萧磊顿了顿,他果然换了张嘴脸,说:“活该,早恋就该被罚。应该拉出去被浸猪笼!” 我气得:“我可不是早恋了,我马上就十九了。” “但你的心理年龄撑破天只有九岁。我真替你喜欢的那人担心,他也不怕被别人说自己恋童癖!” 我一怔,内心最深处的什么被割了刀的感觉。萧磊是口无忌惮的,但我现在真讨厌别人说我幼稚,于是只冷冷地看回答:“管好你自己的事!” 萧磊看我不快,他也冷哼一声,但还是没能闭嘴。 “你喜欢的人,是你当初在娱乐圈认识的?他是不是比你年纪大?除了你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不开眼的喜欢着他?”看我都不回答,萧磊自己再恶狠狠地说,“李春风,以你的智商,就等着被骗吧。” 我烦得要命,但打死萧磊之后就没人跟我讲物理题了。索性戴上耳机继续写手里的英语作文,题目让我分析“论文和考试,哪个更能体现学生真实成绩”。我思考片刻,决定选择“考试”。 “嗨,李春风?”萧磊再推推我。 “嗯?” 他一本正经的问我:“跟你最后确定一件事。你喜欢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你的脑子分辨得出来吗?” 我终于怒了:“再跟我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桌下的篮球塞到你鼻孔里再从你肚子里挖出来!” 因为戴着耳机,声音大了点。四周自习的同学不满地看过来,萧磊忍着笑,帮我给他们道歉。 我其实不止一次怀疑,钱唐愿意主动表白说喜欢我,只是因为他那年太忙了,于是索性先表白。等栓定我后,就能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的做事。但我又同样觉得这理由特别荒谬,因为我觉得不管钱唐怎么冷落我,甚至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可能都会继续喜欢他。 我的意思是,那年除了高考和种土豆,姑奶奶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对吧。而身边除了叶伽蓝是个变态外,其他能看上眼的只有整天拿湿毛巾擦光头的语文老头了。 他倒是很关心我学习。“李春雷,数理化比文科进步快,这是为什么呢?” 我咬牙切齿:“老师。我叫李春风……” 除了总叫错我名字,语文老头还提供给我了一个有用的信息:高考居然也有“特长生”这一选项,虽然不能直接加高考分,但能在选专业上获得优先权。语文老头劝我去考个空手道的一个什么认证资格,说这样对高考有“裨益”。 -- 第164页 我把这事告诉钱唐,本以为他会再笑我“头脑简单”什么的。结果钱唐听了后,却亲自帮我打听这事。 果然,体育特长生是比普通考生多了那么点特权的。 “啊,我简直不能相信空手道那么有用!”我忍不住喜滋滋地炫耀,“居然还能帮我到大学。” “特长生,这说明你对空手道只了解这么多。” “那也已经不算少了。” 钱唐也笑了,他说:“不错嘛!” “光夸我可不行,拿出点实际的来。” 钱唐看着我,他微微拖长了语调:“怎么个实际,现在我们可还是在大街上。” “大街上怎么了,”我奇怪地说,“我也不要别的,就你得帮我买个蛋糕庆祝一下。” “平日买蛋糕做什么,又不过生日。”沉默了良久,钱唐终于无法忽视我愤怒的目光。他歉意地说,“你什么时候过得生日?” “昨天!!!我昨天回家,我拿着喝水的新杯子,那是萧磊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钱唐被我喊得有点尴尬,低声说了句:“我以为他随便送你的。” 什么叫随便送我的?钱唐以为别人都像他一样? 但我还是大人有大量,原谅了钱唐。而在他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的时候,我还特别酸溜溜地回答:“我要你的心。” 钱唐愣了下,很快就旁若无事地接下去:“你要它干什么?吃掉吗?” 最后钱唐许诺等高考完,不管我考得结果如何,他都会把自己的跑车借我开一个月。这条件太诱人,我很快就忘了心的事了。 从那年春天和夏天开始,我的作息时间和钱唐持平。甚至到了以后,我是起得比他还早,睡的比他还晚。 钱唐只许他自己乱放东西,却从不允许我的书乱放。而我在钱唐面前,脾气总是特别温顺。既然他不允许我乱放书,那我就只好几本习题册在家反复看。西中管高三下半学期的期中考试叫“二模”,而这次考试通常比“一模”难。大家也习惯以这次分数报学校和志愿。 等到拿到二模成绩那天,我直接打车去了CYY的新大楼。 时间已经晚上七点,那漂亮的女前台却依旧在工作。我可没有工作门卡,犹豫了会跟她说自己是李权,需要找钱唐。她眼睛也没多眨一下就向对讲电话里通报了我的名字。 我把校服上衣团在书包里,这样显得不那么怪。坐电梯上去,钱唐的新办公室很大,四周都是玻璃窗,能看到他在和别人开会。有老有少,其中有几个人特别好看,一看就是女演员。我走上去敲敲玻璃,里面的人闻声全部看过来。 中央的钱唐皱眉,朝我略微挥下手,但我坚持没动,直直地盯着他。 再过了会,钱唐跟他旁边的老头低声说了句话,然后走出来。 “最好十万火急。”他说。 我压着兴奋,只双眼发亮地看着他。 但钱唐这种吊胃口的个中老手,有的是耐心。既然已经从会议室走出来,他又显得不那么着急了,甚至还问我:“你校服上衣呢?忘在警察局了?” “什么啊!我二模,分数是全班第四名,年级第十二!其实我和第三名分数一样,不过他姓安,因此按照笔画,我是第四名!” 沉默片刻,他问:“不是第一吗?” 我忍不住都要喊了,但还是拼命控制住:“就凭这分数,基本什么大学都能报了!而且你忘了,我还有个体育特长加分呀,基本可以指哪报哪!” 钱唐依旧若无其事的:“知道了。你在这等着,不要再打扰到别人。”说完,转身没半点表情的走回办公室。 我只得眼巴巴地等在门口,内心跟揣着兔子似得。幸好还没等到五分钟,钱唐他们的事情就谈完了,大家纷纷往外走。 出于种奇怪的自尊心,我如今不太乐意见那群过于耀眼的人,便转到角落里躲着。过了会,听到最后走出来的人问钱唐:“全班第四?” 说这话的是把很苍老的声音。估计是个老头,但老头怎么知道我成绩的? 那老头再严肃地对钱唐说:“我孙子次次考试都第一,也没见他跑过来特意告诉别人分数。骄傲,现在的年轻人都骄傲!” 骄傲个屁!我现在读的是高三,他孙子估计才小学。我小学也次次第一啊!但算了,我现在高兴着呢。也不跟他计较。 等送走了那老头,钱唐转过拐角找到了我。他依旧淡着张脸,若无其事地拿车钥匙,载我一起回家。路上堵车等红灯的时候,还调了好一会广播听。 “钱唐,”我在路况消息中简直快疯了,“你说句话啊。我这成绩还可以吧!我每天都跟狗一样的学习啊!你也都看到了。” 钱唐还在按着该死的广播按钮,他慢吞吞地说:“大概比以前要懂得努力。” 我望着钱唐,我知道他是故意装着不表态的。 我求他:“钱唐,你说两句啊。” “我在开车,不要打扰我注意力。” 但说完这句话,钱唐终于忍不住破功笑了。而我也跟着他傻笑。 一时间没人说话,路面还在堵车,车厢里只有电台的情歌回响。而当我看着钱唐的侧脸,内心有什么东西慢慢地要溢出来。 我咳嗽了下,真心实意地说:“钱唐,还记得你在西中开学典礼上的事情吗?当时我在下面,就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告诉你。”我顿了顿,继续说,“那就是你唱歌真是太难听了!我当时就想告诉你,那已经不是普通层次上‘杀猪般的声音’,而是‘往死里杀猪但猪很不甘心的复活了又再次被惨烈杀死的声音’。” -- 第165页 钱唐收住唇边的笑,也不顾前面的车正缓慢开动,先侧头扫了我眼。 我继续打击他:“怪不得你家里搁着的都是电影,一个音乐cd都没有。原来,你就是个音痴哇!” 钱唐伸手弹了下我鼻子:“别得意忘形,不过才考了第四而已。你那个男同桌多少分?” 萧磊没参加“二模”考试。 +++++ +++++ 好久没出现冥王星分割线了。最近我第二次燃起了结文的决心,所以会快~~ 最近忙,lz第n次不想写这么文了因为好无聊。 ☆、第99章 3.8 因为我和钱唐睡得都有点晚。第二天老师表扬进步学生时,我不得不拼命控制住打哈欠的冲动。这时候突然看到萧磊低头贴着墙根溜进来,手上还缠着白绷带。 我瞅着他坐在我旁边。过了会,我有点好奇地说:“你居然没参加二模。” 萧磊看了我眼。他那眼神有点儿奇怪。呃,我能说那表情是有点躲闪吗?要搁以前,萧磊每次和我说话,都恨不得志得意满地先把他那牛眼凑到我跟前,不放过我脸上每一丝表情。 反正现在,萧磊只沉静地回答:“对,我没参加考试。” 我没趣地“噢”了声。既然萧磊不肯主动说,也就不用继续问了。从某方面来说,我对这学弟确实有点缺乏关心。首先他不是我最喜欢的人,也不是我见过最变态的人(谢谢叶伽蓝),再其次他甚至不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学霸(谢谢胡文静)。 但萧磊没参加考试的谜底很快揭开了。放学后,我发现不是以前的司机来接我。开车的居然是久违的秀佳,而钱唐也罕见地坐在后座,他们正严肃地说什么。但等拉开车门,交谈就立刻中止,一齐看着我。 我一看这阵势,心里就估摸谁有麻烦了。但妈的,不会是我吧。不能够啊!除了早恋,最近我没干什么坏事啊。 秀佳笑着跟我打了招呼,而我应完后赶紧先看自己的早恋对象,指望他给我点什么提示。 但钱唐望着我,他低声说:“表情怎么那么难看?身上依旧不舒服?”一边说一边象征性又熟稔地摸了摸我后腰。 哎呦,我一定尴尬得脸红了。秀佳从后视镜里迅速瞥我眼,再看了眼钱唐。 但钱唐没睬别人,他捏着我手先自己沉吟了会。等在路上,钱唐终于揭开今天集体来接我回家的谜题。 原来,当那几天我披头散发蹲在家准备考试,甚至把姑奶奶“诞辰之日”都淡忘的时候。许久没听见风声的叶伽蓝,在通告时和他的影迷产生了冲突。 但他关我屁事啊! “和他起冲突的影迷,是你那男同桌。”钱唐平静地说。 自去年叶伽蓝从高原医院送回来后,一直疗养身体。这是他半年来首次参加的公众通告,宣传新戏。叶伽蓝人气不低,现场挤满了他的影迷。而向来和我一样只关注NBA的萧磊,在二模考试前一天下午,也罕见的拿着海报挤到了现场前排。 当写“李春风”这名字时,叶伽蓝的手肯定是顿了一下。偏偏萧磊还提醒他,说什么李春风就是李权。并问叶伽蓝还记不记得我。并说我过生日那天是二模考试,希望他能给我写点祝福语。 虽然我不在现场,但能想象叶伽蓝绝对是忍了又忍。他这人确实是有点小脾气的,反正最后叶伽蓝没写下去,直接掀了桌子离席。剩下大量不知内情的现场影迷,产生了小小骚动。萧磊被其他激动的影迷推倒,还撞到桌子脚,手腕扭伤也没参加考试。 就这么一破事。 “我说,特长生,你到底给你小男同桌透露了什么信息?他好像认为你苦恋叶伽蓝不成,如今想助你一臂之力。打算把叶伽蓝给你写的祝福,当作神秘的生日礼物再送你。”钱唐半开玩笑,但他语气又很值得琢磨,“是这样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叶伽蓝,嗯?” 我全身软骨都气得嘎嘣嘎嘣响,不夸张的。 秀佳在前面继续说:“如今叶伽蓝归我带,当时我也在现场,还以为那小男生是你派过去砸场子的,哪敢声张。我处理好这事前一直压着消息,连钱爷也是今天才告诉。” 钱唐在刚才简单说完后,就在旁边沉默。他那表情像是仅仅觉得好笑,嘴角微微收拢,但两边又勾出极淡的阴影,不知道想什么。 秀佳再安慰我:“别担心,写你名字那海报我收起来了,萧磊也是我亲自送回家的。没有媒体拍到不相干的东西,估计也没几人知道里面的内幕,让他们猜去吧——但对了,春风,叶伽蓝怎么那么怕你?你退出娱乐圈后,别人根本不能在他面前提你名字。” 我可知道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但如今在旁边钱唐审视的目光前,我还得拼命装出一无所知的无辜样子。 我只能悲痛地回答:“……姑奶奶是命中犯傻逼吧。” 坐在旁边的钱唐立刻毫不犹豫地弹了下我脑门,在我捂着额头的时候,他倒是没往深了继续追究,只冷冷说:“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特长生,下半年别要零花钱了。” 我觉得自己太他妈太冤了啊! 萧磊闹出的这乌龙,成了钱唐后几年推搡忘掉我生日礼物的最好借口。每当我说他忘记我生日礼物,他总语带讽刺的提起萧磊这件事。 我虽然恼羞成怒,却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多责怪萧磊。 -- 第166页 我想,不管丫脑洞怎么大开,不管丫怎么自作多情。但对于萧磊的做法,还是有点感动的。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重要的考试前夕,为了朋友的生日去要个人渣的签名。反正我是做不到。 因此,萧磊在我心中最哥们的好朋友已经彻底无法动摇了。 然而当我把自己内心这种感受告诉萧磊和钱唐后。他们的反应居然惊人得相似。 萧磊不耐烦地说“不稀罕!!!”,钱唐则顿了顿,说“谁会稀罕。” 如果不是时间进入到我高考的最后几个月时间,我可能会对叶伽蓝那事有更多关注。 但是我忙,确实是太忙了。成为学霸之路充满着艰辛。 在以前我是学渣的时候,感觉大家都是学渣。妈的等姑奶奶好不容易想当个学霸试试,却发现身边也有好多人都想成为学霸。天理呢?就没有竞争少点的追求啊! 钱唐家小院里的桃花都开了第二轮,我的土豆依旧没有动静。我怀疑它死了。四月份是演出季,钱唐出了不少出短差。他不在家的那会,我自己一个人。一般钱唐临走前都会把吃穿用完善交代好,因此也没什么大事。因此那天晚上听到门铃响,我顺手就拎着剔骨刀出去。 从门缝外望出去的时候,我依旧心里抖一抖。然后我和我妈相顾无言地坐在钱唐家客厅里。 我妈的模样没怎么办,头发整整齐齐地盘着,就脸色白了点。她给我带了一堆中药和补药。我知道我妈不喝凉水,就给她有模有样地上了茶。 但我妈只喝了一口就放下,轻皱眉:“这么好的茶,阿唐许你这么糟蹋?” 我不由悄悄翻了个大白眼。 我妈居然管钱唐叫“阿唐”!钱唐身上明明察觉不到野心,但他怎么能有各种手段笼络全世界啊。 然而说完这句话后,我妈就没再也提过钱唐。 她只是非常耐心地问我复读情况,甚至还让我把近期的考试卷全部拿来,她一张一张细细地看过。 我坐在旁边,看我妈用纤细白洁的手抚摸着试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每道错题。就有时候,真挺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妈亲生的。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的确能感觉到我妈很爱很爱我。但我总觉得,我对她的意义又好像远远不如很多事情那么重要。 等我妈帮我总结了成绩弱项,再不厌其烦地问了我各个知识点。她终于转到正题了:“风风,你考虑好什么专业和大学了?” 我沉默片刻,低声说:“妈妈,你还想让我学法律吗?” 我妈也忍不住皱眉:“风风,你现在也该懂事了。什么叫妈妈想让你学,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做你想做的,但——”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在父母面前,他们很难区别“和父母对着干”和“表达自己的主见”这两种概念。反正大部分时间里,当我有什么自己的想法,我父母只认为我在叛逆期。 但我也比以前成长了。 现在的我,能耐着十五秒的心听我妈说完,然后打断她说:“我也想学法律,那就A大吧。正好能和妈妈你和钱唐当大学校友。” 我妈听了后果然很高兴,至少她表现出来很高兴。 “风风乖,”我妈按着我的手,她又开始老生常谈,“你负责好好考。妈妈一定让你——” “别!”我想都没想,立刻打断她的话,“妈妈你别做其他的事!” 妈妈笑了,这次她的笑感觉真心了很多,也熟悉了很多。我有点恍惚,怔怔地看着她。好久都没看到我妈这么笑了。 “想什么呢,傻孩子,”她嗔我,“不是走关系,就提前帮你问问大学情况。” “妈妈,我保证我会尽一切、所有、全部的努力考上A大。” 我妈好像很欣慰,她看着我,突然轻声说:“你的性格其实跟你爸一模一样。父女俩为什么总对着干呢?”看我皱眉,她又叹息说,“不说了,不说了。” 其实,关于我报考法律,钱唐自然也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不是秀恩爱什么的,只是我生活中很多很多重要的事,都和他相关。 叶伽蓝这个隐患,我思前想后的还是觉得不放心。妈的,祝我一声生日快乐怎么了,至于掀桌子吗。于是我谨慎地跟钱唐表达了自己对叶伽蓝的态度。 “我真的特别讨厌叶伽蓝。那程度,就像你讨厌我说脏话一样。” 出完差回来后的钱唐在床上用电脑回邮件,他没停手里的事,只漫不经心地说:“宝贝,我倒是不讨厌你做任何事,我只是觉得说脏话对小丫头来说确实不妥当。” 我忍不住亲了钱唐一口:“好吧。但我真的是讨厌叶伽蓝,特别讨厌。他如今在CYY,你不要让他活得太舒服好吗?” 他依旧漫不经心地说:“叶伽蓝的工作是CYY的公事。春娘娘是想通过色、诱我干政?” 我被噎得一句话都没有,愤愤然地躺下。 过了会,钱唐终于扳过我。他已经摘下眼镜,先摸了摸我的眼角。我睁眼瞪着他,他笑了:“特长生,我曾经答应过你,有一天,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处理和叶伽蓝的恩怨……”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说报仇那事我早就已经自己料理好了。但我忍。 钱唐看了我眼,再继续:“等你今年上了大学,假期就来我的CYY先实习吧。不,不是让你当演员。我们法务部一直在招人,你进法务部。” -- 第167页 什么意思?难道我去CYY的法务部实习,这事就能报复到叶伽蓝了吗? 钱唐微笑,他淡淡说:“CYY签约的艺人,和公司的形象已经是独立分开的。因此等你什么时候来CYY法务部实习,什么时候叶伽蓝就会开始官司缠身。到时候,你可以选择帮他,或者再推他一把。”他语气温和地说,“一切都随你心意。” 我仍然清晰记得钱唐对我说这话时的每个细节。眉眼轻敛,似笑非笑,只语气平静寒冷得令人恐慌。 他冷淡说:“我负责给你这个机会,所以我自己不会为难叶伽蓝。” 钱唐大概觉得我表情有趣,低头安抚性地深吻住我。 他的嘴唇和手指有温度,才慢慢放松我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起来的神经。我下意识抱着钱唐,也不知道担心什么。 他“嗯”了声,也就笑着关灯。在最初的黑暗里,钱唐贴着我,随口问了句,“特长生,你专业是报A大的法律?” 在我妈还没有来找我,我那时候就已经先晕晕乎乎的点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错字请告诉我。。。我发现以前文里有n多错字,眼神真的不会。然后我发现每次改文,都还是觉得第一版最自然。额,我一定是文字工作者最讨厌的那种奸诈boss汗 ☆、第100章 3.9 我并不是第一次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的可能是个复杂的家伙。他们成年人把两面三刀称为城府。钱唐在我面前并不会刻意伪装或掩饰,但在很多事情上,他应该也有意无意的瞒着、甚至是骗了我不少的。 我这么聪明又洞察的人,偶尔也有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时候。和钱唐在一起,转不过弯来的时候就更多。 我从不觉得自己脑子好,或者他太精明,我只是想,这可能是我俩能混在一起的原因吧。 和钱唐在一起,我俩真真正正只吵过两次架。而且,我得愤怒的表示,错误全都在他! 高中剩下的时间,我已经全面进入“争夺学霸”状态。每天清早起床,嗓子眼里都甜丝丝的,不是别的,是昨晚滴得眼药水的味道。不过那会子,我的成绩已经在全年级前十稳定下来(当然不是第一,我也想啊!)。 在A大为体育特长生提前考试中,我毫无悬念的文化和身体素质第一。招生老师特别喜欢我,说把我档案已经提前划走。而语文老头也通知我,让我作为“德智体美”里学习成绩最好“体”,在毕业典礼上发表讲话。 之后足有几个星期,我都在钱唐面前哼一支小曲,哼来哼去就是“我作为西中的杰出毕业生,想跟新同学分享学习经验。其实我也没经验,我就是特别聪明嗷嗷嗷嗷嗷嗷”。钱唐笑着让我别太性急,我让他别废话。反正一提到他唱歌,钱唐作为音痴就不再吱声了。 萧磊倒是能忍受我的洋洋自得。自从我明确表示喜欢的人不是叶伽蓝后,他沉默了很多,感觉人都稳重了点。 值得一提的是,萧磊的志愿和我一样,从学习到专业,都是一模一样。 我俩的志愿表上,都只写了一个学校和一个专业。这也不是我们自负,西中的传统就这样啊。要不怎么能叫重点高中呢?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老师在课堂上已经开始讲考试技巧。甚至女老师还把全班女生特意留下,讲“专门的经验”。其实那“经验”也挺缺德的,就是口服避孕药,在高考期间推迟例假来临时间。 说来件特别无聊的事,我们高考前不是要体验吗?钱唐当时半真半假告诉我,说体检要检查是不是处女。我他妈确实也没心眼,听到后直接就抖了抖。于是那晚也没心情学习,只呆呆地坐在床上,再特别怨恨地盯着钱唐。他本人笑得要死,却也不跟我解释。 第二天体检,我借口自己晕血,躲在体验队伍最后。全套体检我都心惊胆战,后来女生们要进一个屋子,进去后是要脱衣服。我边脱衣服边思考要不要说钱唐“骑自行车”的借口,直到发现医生只是检查我胸围之类的,才松口气。 “吓死姑奶奶我了。我操。” 萧磊不知内情,还真以为我怕打针,就这么阴阳怪气地损了我一下午。 然而老师既然提到“避孕药”的事情,我也才想起来这茬。呃,我说的是“避孕”。 自从钱唐和我,呃,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后,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措施。安全套我倒是见过,但总怀疑是钱唐恶趣味的玩具,因此都不肯碰,也不让他戴。而钱唐也从没提过让我吃药什么的。 ……嗯,孩子。 我倒早说过自己想生个孩子玩。但那是我以前纯洁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啊!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也都知道了。 虽然感觉生个孩子也不简单,但要我像蔡林珊那样打掉孩子,我更不乐意的。怎么说也是条生命啊,我可是连土豆都珍惜的人。更别说,假如生个钱唐的孩子,我还确实挺乐意的! 放学回家后,我把老师说服避孕药的事告诉钱唐。钱唐对女人那点月事不置可否,但也没同意我吃避孕药。 “你不是喝中药调理?”钱唐在养生方面还是偏向中医,他说,“别乱吃激素影响身体。” 我随口答应了声。等过了会,我还是忍不住对钱唐说:“……那个,你说,我要是怀孕的话,可不可以把小孩子生下来?” -- 第168页 钱唐正在调电视机看今天的娱乐新闻,手势好像微不足道地停了下。但语气还是平稳,他说:“小孩子还想要什么小孩子?” 我不假思索地说:“你的孩子我就要。” 钱唐却只是笑了笑,没作声,单手撑着头望着电视。 我看着钱唐的侧脸,他还那么年轻,专注的时候像个饱经世故的青年,好看得不行。说实在的,如果以后钱唐喜欢上别的女的,我可能还会有点心理准备。但假如钱唐以后生出个孩子,亲孩子!妈的,我真会嫉妒发狂到杀了他那孩子的——我可绝对没开玩笑! 然而这次,钱唐听到我胡言乱语后却没有一笑置之。 他先是沉默了片刻,突然说:“这事倒是不会发生。”钱唐先用指节扣了扣自己额头,无声吐口气,他终于说,“特长生,我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的。” 我没反应过来,还回过头傻兮兮地看他:“啊?” 钱唐第一次没有直接看我的眼睛。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不久,我当时在马路上独自坐着,碰到放学后的你。那时候下着雨。”他轻快,但又一字一顿地说。 我回想起来这段记忆,但依旧不解地望着他。那会子我觉得钱唐满脸寂寞,我以为他失恋了之类。 钱唐低笑了声,再盯着自己手上的遥控器。 “那天,我刚从医院拿到最后的结果。那些医学术语不用解释,我性生活正常,你可以放心——”他居然还有心开玩笑,然后终于揭开谜底,“那医学报告说,我这辈子有孩子的可能性非常低。” 眼前的电视还没有关,上面主持人正兴奋地报道什么颁奖会。 而我不是特别灵敏的人,每当接受新信息后总是会呆滞片刻。于是一时之间,只看到钱唐的嘴在动。 “所以你不可能怀孕。”钱唐用种总结的语气说,“春风,我应该提早就告诉你这件事。对不起。” 我无法说话,无法思考。 我发誓,自己最初提起孩子只是随口,只指望钱唐拒绝我嘲笑我或者惯常撒点冷水,我再反驳回去。但可真没想到收到这么一种回答。如此猝不及防,我想平地惊雷也不比目前的情况更诡异了吧。钱唐并不是喜欢直接表达感情的人,但当他直接起来,为什么就那么伤人? 大脑很乱,耳朵里嗡嗡嗡嗡得响。但我的意识已经先于理智作出反应,因为我发现自己已经握住钱唐的手。 “呃,就没关系啊。我国人口已经那么多了,咱俩可以领养一个孩子的。没事的,真没事的。我不在乎孩子的。” 但没想到,钱唐听到我话后再一挑眉。 “领养?”他微微提高了声音,钱唐居然笑了。这时他终于抬头盯着我,像每次开我玩笑前的低笑一样,他很坦诚地说,“宝贝,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不只是我不能有孩子,我也不想要孩子。怎么解释呢?就是,即使我能生孩子,我也不想要孩子。我对传统家庭那套‘十世可知也’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以后也不大可能会结婚。老实说,我从不缺结婚人选。如果想结婚,当年大学毕业就可以结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我呆若木鸡,不知所措,感觉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钱唐握着我的手,他慢慢的,继续说:“现在你岁数还小,也许不在乎。但假如有一天你想要安定,我恐怕依旧给不了你。”停了停,他漠无表情地说:“你想要留在我身边,就得提前知道这个。这件事,我也应该提早告诉你。” 感谢老天,在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他妈居然收到这份大礼。 那天我一晚上没合眼,做了三份理综卷子,仔仔细细对了答案。等第二天上学,眼珠子和手指尖一样干燥。 之后,我和钱唐都没再提起这件事,好像从来没发生过。我每天依旧早上起床,上学,学习,回家,复习。钱唐因为工作会晚归,我留着灯,边写试卷边等他回来。 但我俩还是算吵架了。 因为从那晚开始,我没有主动和钱唐说过话。 我不是想指责钱唐什么,但我真的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委屈。面对他时,我经常觉得自己不自量力,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疯了。而钱唐那方面却总是笃定,还美曰其名“让我自己决定”。操他妈我能决定什么呢? 我和钱唐之间,无论发生什么,我又是没法告诉任何人的。除了自己以外,谁也没办法帮我解决。 “春风,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大考在即,我尽量避免做空手道这种剧烈运动,因此跟萧磊打球当散心。 我在他面前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扬眉显摆,萧磊却问我,“你是又打算高考完回去拍戏吗?哎呦,到时候有吻戏赶紧让我去围观!我得目睹你口气把你对手戏的男演员熏晕了的过程!” “拍你妹戏啊拍。” “哎,我学妹不就是你么?” 萧磊还跟我贫。 那时候,和萧磊在一起的确是我最轻松的时光,有时候我甚至突发奇想,要是现在抛弃钱唐,转而追萧磊可不可行。反正萧磊要是不答应,我就打到他答应为止。 如果,我不是那么无可救药,毫无希望的喜欢着钱唐。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换男主啦,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换过男主。。。 这周很忙,但断更不会超过4天。不更新的日子,我会多跑步来惩罚自己== -- 第169页 ☆、第101章 3.9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唯一一次动了想和钱唐分手的心,也同样是在那时候。 最开始,我依旧怀疑那句“不会有孩子”的屁话,百分之百是钱唐说出来骗我玩的。但等我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回想曾经的一点一滴,又忍不住胆战心惊。 我开始相信有些事是真实的,比如钱唐真的不会有孩子。比如他真的不打算结婚。再比如是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我隐隐觉得自己是被钱唐算计很久了。 在半个多月的冷战后,我终于开口跟钱唐说了第一句话。 “你先前突然说喜欢我,是不是因为经过您老人家仔细观察,觉得我年纪小,不着急结婚,各方面比较好糊弄,能当个全部符合你要求的小情儿?” 在我不搭理钱唐的时候,他没主动贴过来解释,却开始亲自送我上下学,在家办公的时间也长了很多。 但现在听到我这么说,钱唐表情依旧都没动。我只看到电脑的光映着他眼镜边。 他说:“是吗?但我都花了半个月,都没能再糊弄我小情儿继续上床。” “滚你丫的。赶紧回答我问题!” 钱唐抬头默不出声地看了我一会,后他温和地问:“好,回答你哪个问题?” “你知道我心性高傲,就算以后你不喜欢我,我自个儿一厢情愿地想缠着你,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父母,他们当场就把我领走?而且我父母还会对你感恩戴德给你颁发个拯救失足少年奖,是不是?” 钱唐这当口,还犯挑言辞的老毛病。“心性高傲?”他皱眉,“特长生,你倒是平生永不忘自夸。对了,现在你高考复习怎么样?万一考试失利,你怎么向我、向你父母交代?” 我气得手抖:“呸呸呸,我高考不会失利的!你你你少诅咒我!我我我高考完就从你家搬出去!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钱唐看定我:“那我想你的时候,怎么办?” 我无声地抬起头,强硬回视他。 现在脏话已经不足矣表达我感情,我简直是出离愤怒了!对钱唐这人,对他的话,甚至对他回答的这种时机和语气。我都开始觉得这人不光心眼过多,关键还实在太他妈自私了! 嘴上说喜欢你,行为也宠你,一切如你心意。但就这么全无挑剔的人,绝不会因为喜欢你而去委屈他自己做任何事。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也是钱唐以前有那么多绯闻对象,却总无疾而终的根本原因。他留着心眼挑选对象呢!每当动真格时,钱唐性格里的自私暴露,那些自尊心和我一样强又无法改变他的女明星女强人最终只会默默退散,也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破坏双方脸面! 我操,算计成这样,丫也真是成精了!神精病的精! 现在我指着钱唐鼻子的手都能发抖了。真生气啊!但真的舍不得打他啊!我也不能真的当傻逼啊!!!钱唐身上有种气度,他自个儿觉得不重要的事情,也默认对别人不重要。因此冷不丁的揭开真相,没人能受得了与温情反差太大的残忍。 我只好重复地说:“我不跟你说话了!我要搬走!我现在就要搬走!你绝对是利用了我,绝对是各方各面都利用了我!你真是太可怕了!!!” 保持了片刻的沉默,他淡淡地反问我:“其实,不过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问题。但特长生,你当初以女学生式的热情来喜欢我,不也同样是为了报复你父母对你的忽视?” “又说什么屁呢?”我气得简直像发了疯,来势汹汹地反问他。“你别倒打一耙啊!你居然不相信我喜欢你?” “宝贝,我知道你喜欢我。”他继续沉着地说,“但你喜欢我,不也是因为你上学时很无聊,想找乐子?最初在你眼里,我本人和我的工作性质和工作环境都莫名其妙的和丑闻沾边,所以你才另眼相看?你想尝试堕落又不甘心,希望有清醒的成人在边缘处拉着你,于是你找到了我?甚至于现在,你大概依旧觉得我工作性质和意义都带有负面符号。你心里难道没想过,你是委屈了自己才喜欢上的我?” 我只能先一口咬定说“不”。但我发现,自己每说一次“不”,语气都不自禁地发生改变。我是说,钱唐总能这么猝不及防地戳中别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我甚至不得不开始考虑,钱唐话里有些讽刺的暗示,是不是有道理。 而在我头脑乱如麻的时候,钱唐绕到书桌前,微微弯下腰抱住我。我感觉到钱唐比平时更大的劲头,才发现他也许没表面那么冷静。 “我没有怪你这点,宝贝。因为我也不是单纯的人。你说的很对,我利用过你。现在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年龄很轻,你的性格很对我胃口,你不会追着我要那些我不愿意给女人的东西。在内心,我更同样很满意你是李京女儿的身份。” 钱唐说完后再沉默片刻,我在他怀中绝望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操。 “但不管怎么样,宝贝。我看中的那些东西,也是你本人的一部分。还记得曾经我说过要送你嫁妆吗?我那时候是认真的。春风,假如我有女儿,我会希望她像你一样。”钱唐在我耳边缓慢说,“我确实想让你开开心心,这样不好吗?” 我呆在原地,感觉钱唐身上好闻的气息一点一点把我淹没。 有时候我在钱唐身边不乐意发脾气,确实也是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因为他不光是能看我看不懂的书,写我看不明白的字,想我想不明白的事;我很多时候感觉钱唐活得很高级。甚至,我觉得钱唐某方面比我活得都更单纯直接。 -- 第170页 他我:“宝贝,今晚别复习,陪我一次好不好?” “好。”我抽抽搭搭地说。 然而和他做的时候,我又觉得特别悲哀了。 “我想要孩子,我以前一直觉得我这辈子会有三个孩子。”我把头搁在钱唐肩膀上,不甘心地说,“那以后咱俩养狗行吗?” 钱唐只含糊地吻了我耳朵一下当回答,但估计是拒绝了。他讨厌有毛的东西。 我又忍不住问他:“你真的不想结婚吗?但为什么啊?你是永远永远不会结婚吗?” 钱唐顿了顿,他话里松了口缝隙:“我尽量不说永远。因为我觉得世界上没什么能永远。” 姑奶奶简直被这回答气死了,我打定主意,在这次吵架里绝对不能轻而易举地饶了他。 于是我恶狠狠地说:“行,不说永远。那万一咱俩以后分手,你得把你那辆跑车送我。” 钱唐低笑,他还故意气我:“我到时候送你一辆新的。” 我拼命忍住气,再继续说:“还有你家供着那地藏菩萨,也得跟着我走。” 他哼了声,好像是说“好”。 我在他腰上不安地扭动着,努力睁大眼睛环视昏暗的四周:“还有,你屋子里的四柱床,睡得挺舒服的,我也要带走。你院子里的树,我也得全部砍走。还有你那玻璃杯——” 钱唐烦起来索性直接堵住我的嘴。 我和钱唐的第一次吵架就这么无疾而终。我原谅了钱唐。即使在他明显表示我和他没什么未来的情况下,我依旧原谅了他。 反正我也习惯了。毕竟在大部分时间里,钱唐就总占我便宜,但即使是钱唐,偶尔脑子也有不太清醒的时候。而当恢复清醒时,钱唐会迅速发现他家里的很多东西,已经基本都属于我,或者说即将是我的——如果以后我和他分手,钱唐得倾囊荡产的送我滚蛋。 “你刚才已经答应把车送我了,还有你的珍藏电影母带,还有你那菩萨。你家电视我没要,因为太大了,我搬不走。”我在他面前穿衣服,钱唐默默地看着我背影,“还有,你可还欠我片酬呢!到时候也得还我。你家一楼那搁毛笔的架子和涮笔的瓷器,我也要了!你家冰箱里所有吃的都是我的!” 我在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钱唐忍不住打断我:“你怎么不让我把整个房子都送你?” 我冷笑两声,口才在钱唐的摧残下开始成长:“那倒不需要全拿走。反正你这辈子也绝后,到头来骗完其他女的,这房子还能当遗产送给其他人当补偿。” 钱唐沉默片刻,他说:“特长生,你可是我认识女人里最狠的角色。” 我猛地回头,用枕头砸他:“不准叫我女人,叫我宝贝!” 他哈哈大笑,伸臂紧紧搂住了我。 我在怀里叫他:“钱唐?” “嗯?” “你要是改变主意想领、养孩子,到时候告诉我啊。”我闷声说。 身后那个不喜欢说“永远”的家伙,也只是半开玩笑地说:“那我养你好不好?” ☆、第102章 贰,是念尔的贰 高考成绩是星期三早上接受查询的。本来凌晨说可以登陆网站,但当我半夜两点爬起来用钱唐的电脑,网站仍处于瘫痪状态。 “别弄乱我文档里的飞页。”钱唐被机械键盘声音吵醒。他模模糊糊警告我,然后转身又睡着了。 我也只得睡了。 等再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我握着自己准考证,感觉全身又冷又热。于是在他家楼上楼下先转悠了一圈,查看了地表层下的土豆。先网上点了个全家桶,最后再登陆网站,输入准考账号。 等中午吃炸鸡的时候,钱唐给我打来电话。因为手上有油,我忙着擦,因此响了很久才接听。 “还在睡?”他问我。 我转转眼珠,故意压低声音:“你难道没想到我刚查询到成绩,现在正躲在厕所里哭?” 钱唐沉默片刻。“考得怎么样?”他终于问。 “特别糟糕。” 我听到那方脚步声,关门声,原本略有嘈杂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了。钱唐说:“好了,玩笑也开过了,特长生。考得怎么样?” 我忍不住撅了下嘴:“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但你刚才还是紧张了一下是不是?” “没有。” “狗屁吧。你刚才肯定吓尿了,对不对?” 钱唐终于承认了:“对,刚才紧张一小下。” “别担心。我问了下萧磊。重点分数线过了,A大的平均分数线也过了。其他的,就只能靠我的空手道来补了。” 事实证明,我的空手道比那些整天坐在图书馆的学霸们给力很多。当我看到西中的小红榜上有自己的名字,终于忍不住洋洋得意对钱唐说“我这种的,都能考进A大,啧啧,你说来自全国的学霸,他们还努力学那么多干什么?最后还不是和我进的一个学校!” 钱唐又开始说道理:“不要光看别人最初从哪里来,还要看别人以后往哪里去。” 他的冷水浇不到我。我不管!反正,我以后就是大学生啦! “是啊,我们又是大学校友了。”钱唐顿了顿,“想到你上了大学,我还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你太老了?担心我会喜欢上别人?” “本来想说担心我的车,不过谢谢你的小提醒” -- 第171页 钱唐在检查我新拿到的驾驶本后,果然依言……给我找来一辆二手沃尔沃开。 “你车开的像喝醉一样。”钱唐居然还有脸说我,“比起跑车,这车更适合你。” “哦,为什么?是因为沃尔沃这牌子安全吗?” 我还是很惜命的。 钱唐先自己笑了会,再点头。我下意识觉得有鬼,立刻去查沃尔沃。他妈的,原来这车最初是做拖拉机起家的,怪不得钱唐说这牌子与我的气质非常相配。 即使如此,我也算有车一族。 刚开始我特别兴奋,不但主动给钱唐当司机,甚至还闲到去接萧磊到篮球馆。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喝酒,因此参加完同学聚会都不能碰酒精。但高兴劲维持了一个月,接着我就发现沃尔沃的油钱得从我自己的零花钱里出。我早先因为萧磊被钱唐停了零花钱,本来就拮据。再紧接着,我发现停车费也是一项巨额支出。 在收到七月第四份违章停车的罚单时,我不得不忍痛地把车重新还给钱唐。当忍不住跟他哭穷的时候,得到了钱唐长达三分钟之久事不关己的“呵呵呵呵”。 “我倒是可以帮你还罚单,”他终于开口,“但你得给我的跑车清洁,打蜡,检查轮胎。” “行。” 他再看了我眼:“里面的真皮座套,要全部用手拿着鹿皮擦。” “……怎么那么多事啊还?” “脚垫也要洗干净,你去4s店买专门的中性洗涤液。” 我只得答应了。 这么顶着烈日炎炎,我给钱唐的跑车做日常的保养来赚钱。更可气的是,因为我擦车的姿势太努力,钱唐车位旁边的车主观察我几天,试探问我愿不愿意给他们擦。 就这样靠着体力劳动,我居然在八月里也赚了点零花钱。在萧磊和他父母出国玩了一圈回来,晒黑了的他问我去哪儿玩的时候,我只能说自己摸遍了所有家庭版的豪车。 “你想不想出去玩?” 其实,钱唐倒也是问过我高考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自己没时间陪我,但会给我报个旅游团之类的。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因为舍不得离开钱唐。虽然他在家比不在家时候多,出差比不出差时间多。但我的信念很简单:钱唐可以搁着我自己玩,但我不能撂开他出去玩。 “你这样对我,我压力很大。”钱唐不置可否,“你的生活不需要围着我转。” 唉,这其实不是我生活围不围着钱唐转,而是我生活里除了他,有意思的东西很少。从道理上说,钱唐的社交生活和社会经验肯定都比我丰富。而我目前能交流的,真的也只有同学。 只可惜早和原本的同班同学失去联系。复读的时候除了萧磊外,与其他同学也只是点头之交。于是在等录取通知书和擦车之外,我闲得无聊,开始拆那些热心粉丝给我写的信。 ——是的,除了萧磊这种伪粉丝外,我也是有真正粉丝的人! 曾经参演的两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甚至于曾经主持的台湾美食节目真的让我有知名度,我现在有一小批忠实追护者。在我复读时,他们依旧给CYY寄去大批的信件和礼物,指名要转交给我。 那些人里面什么职业都有,学生,退休的大妈,宅男,甚至还有点社会成功人士。 比如说我手头的这封信。 “嗯,这人邀请我去台湾玩啊。”我翻来覆去地看卡片,给我写信的人是个厨子。今年刚从法国回来,在台湾开了个餐厅。 在夸奖完我的美貌和他想象中的美好品质后,那粉丝诚恳地邀请我去台湾吃饭。 “你想去?”钱唐问我。 我嘟囔了声,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主要是这人说他在巴黎美心餐厅的甜点部,是唯一的亚洲糕点师。而看了看随信寄来的菜单和照片,我感觉做的东西确实很有食欲。 “我一个人去?” 钱唐原本的意思是从CYY随便拉个女艺人,或者找个助理陪我。但正好我收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那里有个宣传册,说A大和台湾的大学正组织个夏令营式的联谊文化交流。夏令营为期一周的时间,基本交点钱就能去。 还犹豫的时候,钱唐就直接给我交钱报了名。 然而等我临走兴高采烈地准备行李时,却发现钱唐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整个晚上,我终于被他目光看得毛骨悚然,猛地回头抗议:“你明天没工作?” “要去和百代老总开会,有关电子版权的事,还有要和制片人开会。国内这些事总是一团糟,我见多了这些。曾经多有雄心壮志的制作人,最后也得给现实逼得良莠不分,粗制滥造。” “明天再琢磨呗,你今天怎么还不睡啊?” 他回答:“我还要继续想事。” “骗谁呢!你那俩眼珠子总盯着我看,”我怀疑地说,“你是又琢磨什么有关我不健康的东西?” 钱唐淡笑移开目光:“使君一何愚。特长生,你可没美到罗敷那种程度。” 我翻了个白眼:“那你看我干什么,是怕我偷拿你东西到台湾去吗?” 他只是笑笑不答话。 等我收拾好行李躺回床上。沉默的钱唐在旁边突然说:“特长生,你能不能帮我解决个事。” 这可是钱唐主动向我求助啊。我谦虚地说:“哦哦哦,说吧?你是有什么空手道和体育问题上的疑问?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 第172页 钱唐的语气好像真的很疑惑:“我有时候,确实高估了你的智商和我自己不走心的能力。” ☆、第103章 2.1 既然不想去外地玩,我也就依然蹲家里。 不过与以往不同,我现在有零花钱又有点闲时间,也就能给自己找个新乐子。新乐子按照钱唐说的,是“杀土豆的无数种方法”,简称厨艺。在以前我对着菜谱研究食物时,钱唐只不吱声地看我瞎鼓捣。不过这估计是他礼貌的极限了,反正我自个儿也不太乐意被钱唐讽刺为“盒饭水平”,因此决定上心。甚至咬牙用零花钱买了厨具。 我发现,虽然我总怀疑钱唐背后多长了个眼睛。比如这人能一眼就敏锐猜出别人心里琢磨什么,或者立刻察觉我动了他卧室里什么私人物品。但在另一个角度,钱唐基本也是个睁眼瞎。 比如说,当我买了个烤箱,几天后再买了无油炸锅。这么两个大物件,钱唐居然完全没察觉出家里多出点什么。他性格里确实沾点自负,好像默认所有“深颜色”和“高科技”沾边的电子东西,都是属于自己。而以我“特长生的智商”,是不会主动碰这些的。于是刚开始,我还把那些器具藏着掖着,到后来索性全放在桌面。 真可惜钱唐没有全瞎!等到他也觉得厨房空间越来越小的时候,钱唐仔细观察了几天。这个“聪明人”居然怀疑我把他的水晶酒杯偷偷摔碎了几个。 “我记得我家的酒杯架以前是满的,现在怎么空出来了?” 我正从烤箱里拿出热气腾腾的红薯饼,没搭理他,自己先吃了口。 钱唐对我的美食视而不见,眼都不眨地盯着我。通常时候,这代表我不能轻易糊弄他。 是的,钱唐估计是很多大厨最头疼的隐性客人。他的嘴很刁,但不管吃到多难吃的东西,也从来都能面不改色的咽下去。这绝不代表宽容,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是懒得挑剔或提要求。而一旦触到真正让他不爽的东西,钱唐就能立刻露出那种有点厉害的刻薄人的真实一面。 比如以前我送他螃蟹。比如现在。 “你是不是摔了我酒杯,藏起来扔掉?特长生,你还让我再重复一遍这里的规矩,嗯?这里是我家,不准乱放东西。这里的引申意思是,假如你摔碎酒杯,或者摔碎我酒杯后想扔掉,以及处置任何属于我的东西前,都必须要先和我商量,懂吗?这是基本礼貌。” 我心平气和地说:“哦。” 钱唐像往常一样,立刻察觉出我的真实态度。他更加皱眉了:“别敷衍我,特长生。你那颗埋个土豆都能自我陶醉到现在的脑袋,知不知道我现在具体提醒你的是什么?” 我委曲求全,承认自己摔了个高脚杯。然后,我借机说:“钱唐,对不起啊。其实我还想告诉你一事,你家搅拌机也被我弄坏了。要不要我明天拿去修?” 那天晚上,钱唐有意冷落了我好大一会。但第二天清晨,他依旧把信用卡留在床头柜。我拿着卡,马不停蹄地冲到商店里买了个最贵的新搅拌机——开什么玩笑,他家以前根本就没“旧搅拌机”这种东西存在! 如今我都得再感慨一句,钱唐这方面可是真瞎啊!你绝对不能相信,我就靠这点小招数骗钱唐给我买了多少厨具。 当然,钱唐也并没有被我这么欺瞒特别久,等他终于开始隐隐怀疑家里不明原因多出来的东西,我已经麻溜地收拾行李,准备去A大报到了。 而这时候,我也不得不中断每天思考的哲学问题“这能吃么。怎么做好吃。还能怎么做着吃”,转而思考缠绕在我人生最大的难题,那就是怎么介绍名字。在被李春风这名字拖累十九年,没道理我的大学又在一片讥笑声中展开。 “要不然说我的名字来自古诗?”我很烂俗的想到这个,脑海里(居然)还真想到了一句,“嗯,春风不度玉门关!” 钱唐一下子无声地笑了,他摸摸我下巴:“我在床上对你说的话,你记得挺牢。” 我猛地垮下脸,挥开钱唐的手。他 钱唐看我实在太痛苦,随口说:“春风的诗有很多——你可以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敬佩地看着钱唐:“你写的?” 钱唐对我扬了下眉头。然后又开始掉书袋黄庭坚的《寄黄几复》,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持家…… 我正还忍着恶心听呢,钱唐却突然止住不念了。 我问他:“就完了?” “完了。” “可你刚刚还念了一句吃什么的。” 钱唐没接这话茬,他说:“你就背这四句话,足够糊弄那帮大学生。” 我当时不知道,钱唐没念后面的“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瘅溪藤”。他妈的,怪不得他不念了。怎么能这么丧! 不过,在自我介绍时,我还是没能用上这句诗。 你绝对想不到,实际上我也没想到。新生报到时,我才发现法律专业,女生比男生多很多很多。我和萧磊挨着坐,等他自我介绍完后,我估计就算我称呼自己叫“李大嘴”也没人笑话我了。因为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萧磊呢! “我这种学弟很吃香么。”萧磊在下巴处比了个傻兮兮“八”的造型。 萧磊在开学前剪短了头发,今天更特意捯饬了下,穿了件崭新的运动衫,还肯定喷上什么香水。现在这个社会,很多男的比我都更喜欢捯饬,比如钱唐也喷香水。不过在钱唐身上,就确实有本事能把任何事弄到特别自然。但现在萧磊的香水就像散发气味的贺卡,尤其九月天依旧闷热,我拿着A大发的校刊杂志狂扇风,萧磊在旁边也替我扇,他那香水味就跟烂水果似得扑鼻过来。 -- 第173页 我坐得离他远了点:“熏死了,滚!” 萧磊脸也不高兴,他随口讽刺我几句,又说:“你报名了台湾夏令营,怎么没去?”他淡淡抱怨,“我看你报名,也报名了。补交的费用比正常贵很多,结果你不在。” 我只好说:“呃,呃,我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萧磊看了我眼:“早恋去了?” “可以说是吧。” 萧磊再看了我良久,他说:“你父母不管你了?” “……也没你管得多!” 他乐了:“哎,学妹你怎么总这么暴躁,这样不好啊。” 我俩显然又进入到互相叫骂的模式。 等萧磊陪我回分到宿舍,我俩看着女生宿舍的构造大眼瞪小眼。我是因为好久没和仨女的住,比较激动。萧磊是因为头一次见到女生宿舍,比我还激动。不过萧磊显然比我能克制住激动,光眼睛眨得速度快了点,其他还人模狗样的。 我和萧磊,以及已经在整理房间的三个女生无声对视了会。 萧磊在女生面前,总是装住稳重的样子。他转头问我:“你就一个行李啊?要不要我再帮你去楼下拿?” 我摇摇头,因为确实就收拾了这一个行李。反正大学在同城,而钱唐今天开学把我扔到大学校园里,嘱咐我几句,自己就再潇洒的走了。钱唐倒是让人来帮我把宿舍床单什么的布置好了,但其他的东西没动,说缺什么让我看着买。 “总得有个地方能供你随便糟蹋啊。”他说。 这居然是钱唐对我的大学祝福! “这是你男朋友?”在萧磊帮我们宿舍擦地的时候,旁边有个女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我。 我还没否认,萧磊就抬起头抢着替我回答:“她倒是想。” 我也就笑了笑。唉,确实难掩激动的心情,姑奶奶第一次上大学啊! 宿舍里除了我,总共有四个女生。不不不,三个。不好意思,高考完把数学都忘了。 室友其中一个也是本市的,剩下俩,一个是四川的,一个是徐州的。收拾行李时大家闲聊,我想拉近距离,随口说:“哦哦,我去过四川,我还摸过大熊猫呢!” 结果对方兴奋地说:“你怎么摸的?需要预约吗?” 我一下子就卡壳了,什么预约?我可是直接捂着鼻子过去摸的。 本市的女生很高很瘦,她冷冷接茬:“你根本就没摸过熊猫吧。” 妈的,这点小事我怎么自证啊。于是我没吭声,好不容易等这尴尬过去。又是几个女生开始互报自己的生日,进行所有大学寝室里的必备步骤。果不其然,我的生日比她们大。 我沉默片刻,说:“嗯,我复读过一年。但我不太想说这事。” 除了本市女生拉长声音“哦”了声,大家沉默尴尬的交换了下眼神。而在这沉默里,我有点烦躁地抬手看了下表,正好萧磊给我发来短信。当我从凳子上噌得一下子坐起来。这三个女生都微微往后缩了下,有点发抖地看着我。 我解释说:“没事,我看已经饭点了。想尝尝食堂里的东西去。” 比起我,萧磊已经和他们寝室的男生称兄道弟。他们四个男生在食堂门口齐齐安静站着等我也是一景了,而等介绍我时,萧磊顿了顿,他平静的开始黑我:“这是春风。知道吗?她以前是个演员,你们看过那电影——” 你可以想象下,我饭也没吃多大好。萧磊也是,我在他桌子下差点把他腿踢青了。 不过,大学里的牛肉包子确实很好吃的。 晚上是A大大学的开学典礼,会由校方请一点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演讲。我不能不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点期待再在主席台看到钱唐的。但生活也不是剧本,A大里知名校友太多了。学习请了个五十岁国内数一数二的成功企业家,大谈创业经验,还鼓励我们毕业后到他那里工作。 “那抱歉让你失望了。”钱唐来接我的时候笑着道歉。 “失望倒谈不上。”我漫不经心的回答。顿了顿,我问钱唐今晚能不能在学校宿舍里睡。钱唐倒是没拒绝,他把车缓慢停在校园门口。 “不要像上次那样,半夜给我打电话说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对了,有件事。本大人没有拿自己用过的作者名以及我文章里的任何名再以及什么冥王星心大注册过任何微博博客游戏以及网上的任何发言场所的id~~~钦此。 ☆、第104章 2.2 我发现,钱唐目前是越来越把我把当小孩(或者说是弱智),而且他已经过分到不再掩饰这点。 姑奶奶又不傻,相反,我聪明呢。 曾经有一次,钱唐家突如其来造访一名客人。他微笑把对方带上楼前,只言简意赅对我低声介绍句“这人嘴皮子很利落”。等后来送客人出门,我随口问那客人是不是做传销起家的,钱唐震惊的看了我好几眼,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有我坐在车上时告诉钱唐,我猜宿舍里同城女生估计是单亲家庭。钱唐又惊讶地看我眼,问我怎么知道的。这简单,收拾宿舍的时候只有她爸和她爷爷奶奶陪同,而且那女生全程一眼都没搭理她爸。 但钱唐显然总把我的大智慧当成不值一提的小事。我没来得及反驳深夜打电话的鬼话,钱唐再换了种有点促狭有点诱惑的声音:“你今晚住在宿舍。我待会就得独自开车回家,你现在不给我点甜头吃?” -- 第174页 “呃,什么甜头?” 钱唐垂下眼睑靠近我,低头在我唇上轻印了一下:“也不用太多。”他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春风,你的脾气得收收,别以为你们宿舍的小丫头们都像我这么好说话” ……他居然好意思说自己好说话!我恼怒地瞪着他,钱唐再次低头。他这次停留的时间很长,反复深吮着我的唇。我头脑发热,神智有点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突然感觉眼前有强光射过来。 我自个儿还晕着呢,钱唐已经直接把我头压到他怀里,然后我听到他迅速转动车钥匙声,踩油门声,是准备开车离开。。 但虚惊一场。那不过只是学校门外的保安拿着手电走过来,提醒钱唐不要在人行横道旁乱停车而已。等保安噙着笑容离去,刚才暧昧的气息已经无影无踪。一时间,车内非常沉默,还隐隐有点尴尬。 我只觉得滑稽又害臊,忍不住开口嘟囔:“我算理解西门庆的感受了。” 钱唐沉默片刻后问我:“你是理解了西门庆第一次见到潘金莲后的感受,还是理解了他被捉奸在床的感受?” 我忍不住笑了。钱唐也陪我笑了会,直到他慢慢敛起笑意,轻轻说:“对不起,宝贝。” 等我重新回到宿舍坐在椅子上发呆。对床的四川女生看到我,趴在我耳朵边遗憾地问我:“你刚刚出门的时候,不是应该穿了bra了吗?” 我低头一看,赶紧套上一件T恤,再急中生智地扯开了话题。 那晚我体验了传说中女生寝室里的卧谈会。基本就是私密版的自我介绍外加家庭和感情生活坦白。宿舍里小,又有点热,空调释放一股子酸味道。其他三个女生说话的时候,我只半听半不听的。只听四川女生的男朋友是她的高中同学,如今也是A大的,俩人学霸加学霸的组合。而徐州女生有深藏多年的男神,而本市的女生直接说对恋爱不感兴趣。 等轮到我,我只假装自己睡着了。直到她们三个女生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没有困意,还在回想刚才车里那事。钱唐以为我们被偷拍,把我埋入怀里的动作无比贴心自然,像是做了亿万次一样。但他妈的问题不是!钱唐自己根本不是公众人物,他却这么熟悉流程,唯一可能是因为防偷拍已经习惯了! 我已经都忘记了。在很长很长时间前,甚至早在认识我以前,钱唐就曾经和其他艺人传过真真假假的绯闻。以前我不在乎,因为不关我事,但现在……再想到钱唐之前应该不止有我一个女朋友,而且他早说过不打算结婚。 太烦了。钱唐是该跟我说对不起,妈的! 我心里越想越很不痛快,但又发不出火。打定主意,要在学校宿舍里住得时间久一点。一方面新生的事情确实特别多,各种开会和教育。而另一方面,每天上床睡觉爬上爬下的用梯子挺有意思。 还有最重要一个方面,我发现离钱唐远点,我大脑确实会清醒点。他身边有个什么磁场之类的东西,一靠近我就又留恋不想走了。 开学头个星期,我都蹲在学校。其实没任何正事,都是买新书和参加社团之类。萧磊神通广大,从大二生手里直接给我骗来整套免费教材。条件是,我帮他刷本学期的体育锻炼卡。 我答应后,萧磊还没放过我。等我去关门最晚的农园吃夜宵,他大汗淋漓地出现在桌子对面,跟我说了选修课开选时间和下周去军训的注意事项。 男生宿舍的信息,好像比女生宿舍信息流通得更快。我和萧磊基本每天都凑在一起吃夜宵,他每次都能给我带来新消息。我等着吃关东煮的时候,萧磊问我教师节回不回西中看望老师。等我啃鸡肉串的时候,萧磊问我需不需要二手的暖壶、脸盆以及自行车。 “这样你就能省下零花钱了,”他说,“你不是总说自己穷吗?省下的零花钱跟我一起去看演唱会吧?我有前排票,到时候你请我吃顿饭就行。吃麦当劳就行!” 萧磊总喜欢边吃边耍帅,在左手大拇指根部处来回转着筷子。我觉得有意思,也学着他的动作玩筷子,结果根本握不住。 正皱眉时,看到萧磊正直愣愣盯着我。他眉毛本来就很挺,眼睛有点精光闪烁的意思。但此刻,他不自然地伸出手,跟做梦似的想摸我嘴角。 “你丫疯了?”我一缩脸。 萧磊却严肃地让我别动。我犹豫了会,强忍着躲开的想法,让他在我嘴巴很轻的擦一下。 “……你嘴边流得这是血吧?” 我舔了舔牙,哎,还真是流血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平时跟钱唐吃的清淡,这几天学校伙食里挑着各种大杂烩吃的没碰水果蔬菜,牙龈有点上火流血而已。 萧磊脸色变来变去的,但他也就干瞪着眼,看我继续胡吃海塞。 人干什么都不能太得意。过两天,我就开始牙疼,而且脸肿得跟猪头没区别。到校医院里一查,居然是智齿发炎了,校医扳着我脸看了半天,我感觉她也没在看我牙齿,反而是努力回想我是谁。等最后,校医那意思是说两颗长歪的智齿早点拔掉得好。 萧磊本来想陪我去拔牙,但钱唐知道后,直接派司机把我从校医那里送去私人牙医诊所。事实证明,再牛的私人诊所,拔牙依旧挺疼的。我血流成河,却被医生告知只拔了一颗牙,下周还要再拔一颗。我大脑晕晕乎乎的,索性让司机把我送回钱唐家。 -- 第175页 久违,真是久违。 一周没回去,那感觉又跟参观陌生人家里似得。钱唐家客厅依旧一堆东西,杂而有序的摆着。我满意地注意到自己之前的厨具用品,倒还在餐厅里没被动过,干干净净的。我去院子里看了圈土豆,再踢了几脚钱唐亲手种下的菊花苗。 口腔里麻药还没过去,总得咬着棉花球止血。而九月份的天气是可以关了空调的温度,我打开窗户,趴在他家光滑的皮沙发上,不知觉睡着了。 独自睡了一宿,嘴里的棉花球快被咽下去了,而钱唐居然整晚都没回家。 ☆、第105章 2.3 自从我搬进钱唐家,他头一次没回家。 钱唐以前就算再晚,喝得再酔,状态再差。第二天七点左右,他总是准时坐在厨房灌咖啡或喝清水。唯一没回家的可能,就只是出差去了。 今天正好是周末,我懒得回学校。漱完嘴里的余血就在他家打了会游戏。等中午大概十二点左右,听到门响了。我正在爆敌人的头,听到声音后特别想回头,但抽不出精力。 等我打完一局游戏想起这茬,客厅里也没发现钱唐的人影。跑上楼一看,他正脱上衣准备洗澡。看我门也没敲就走进来,钱唐不由皱了皱眉,但依旧像没事人似的问:“乳牙拔得怎么样?” 我冷笑两声,说:“牙疼了一晚上。” 钱唐听完后倒是走了过来,让我张嘴给他看看。我趁着钱唐手碰到我嘴的时候,吧唧把嘴合上。只可惜这家伙早有防备,完全没啃到他半根毫毛。 “刚拔了牙,你怎么还逮着什么吃什么?”钱唐弹了下我额头。 “也没什么逮着什么吃什么。我只是特别喜欢吃肥、肉、而、已。” 我尽量下沉语调,学着钱唐那种绕圈圈的讲话法,比如说我现在说我喜欢吃肥肉,而钱唐正好“食言而肥”,昨晚居然敢不回来见我。 不知道这人听没听懂,钱唐无声朝我笑了笑,先走进浴室洗澡。 我站在外面,巨想检查他所有衣服,但又有点拉不下脸,只得草草帮他挂起来时顺便看了眼。钱唐的所有衣服很干净,也没传说中女的头发和口红什么的。唉,就算真有,在我检查前,钱唐肯定也先拾掇干净了。 这是门里的水声已经停了,我赶紧再离他衣服远了点。盘腿坐在床上,从他各种笔记里拿了本假装看。 钱唐边擦头发边走出来,看了我眼:“看什么书?给我念念。” 我结结巴巴地念了几句《左传》,然后我憋不住了,说:“呃,钱唐……” “嗯?有什么字不认识。”他走过来。 “你昨晚去哪儿了?” 钱唐若无其事地坐过来,先取我手里的书,顺手把手里的毛巾给我。我愣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慢吞吞地帮钱唐擦湿漉漉的头发。 他边翻书边随口问我:“大学第一周怎么样?” “还成。” 我嫌弃湿毛巾粘手,跑下楼把自己的电吹风拿上来给。因为心里对他还有股怨气,手势就重了点,对准他眉毛鼻子吹热气。但钱唐好像一无知觉,他不吭声地任我摆弄。 等终于吹干头发,我倒是被弄得一股大汗。但依旧不忘问他:“哎,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结果钱唐特别气人,他抬起眼皮淡淡反问:“特长生,我必须什么都要跟你解释?” “我可是什么事都得跟你解释啊?!” 说老实话,我现在都没法形容钱唐是不是作风正派的人。因为他做事能轻而易举地绕开很多黑白观念,达成目的。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是智慧,或是圆滑。但这样灰色地段的钱唐,却依旧有套很明确的原则。对我来说,就是你不能被钱唐的态度牵住鼻子走,你得跟他明说。对,什么都得明说。 比如现在钱唐听到我的回答,他沉默片刻。终于解释了几句:“我家老头来看我,昨晚被他捉住骂了一宿,所以没回家。” 我才不相信呢。 “你家老头男的女的啊?” 钱唐笑了,他往后倒在床上,玩味地说:“我父亲要是女的,我恐怕比你更担心。” 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听到钱唐的父亲。 钱唐总是任人议论他自己的私生活,但与此相比,他对自家事通常一笔带过,防心挺重。但早在挺久前,我和钱唐的父亲有一面之缘(当时我俩都想买婴儿奶粉,真是天真无邪的时光)。除此之外,我还知道钱唐父亲是他们南方挺牛的法官之类,连我妈曾经都是钱唐父亲下属的下属下属之类。 我起了好奇心,不停对追问钱唐:“你爸来城里了?他住在外面?哎,你怎么不让你爸来你家住啊?他还喝奶粉吗?他最近有什么新吃的吗?” 钱唐闭着眼没搭理我。 我皱眉说:“你丫一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钱唐终于睁开眼,他皱眉说:“你现在在我家住,我怎么让我父亲来?” 我愣住。内心隐隐有点火气升起。钱唐为什么不能让我见他爸呢? 钱唐又免不了给我解释:“我父亲觉得我对你一事的举动有失妥当,非常不体面。而且他觉得你……”他顿了下,略微犹豫的表情。 我勉强压住气说:“他觉得我怎么样?” 钱唐叹口气,换了极其严肃的口气说:“我父亲觉得你只是个孩子,不然之前怎么会和自己的父亲闹矛盾。他不能不管此案,因此打算把你全家、你,我都叫出去,吃顿饭,和解一下。” -- 第176页 我不由目瞪口呆,迅速选择了和钱唐站在一个战线。 “呃,为什么又扯到我全家?”我郁闷死了,“咱俩什么都没有呢,干嘛要叫我父母来同你爸吃饭?对了,你跟他说你不想结婚了吗?你得告诉他啊!我们俩很清白啊!这可怎么办。不然我再回学校躲两天,你让你爸来你家住。再不然,你就跟你爸说咱俩闹掰了……唉,烦死了,都怪你!你干嘛跟你爸说起我!” 钱唐冷眼看着我长吁短叹,他评论说:“谁说仗义总是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我们春风在关键时刻,总会让别人出去替她背黑锅么。” 我干笑着扯了两下嘴角。 然而过了会,又听到钱唐淡淡补充:“除此之外,我母亲还传话,如果我想安定下来,不应该招蜂引蝶,应该正经相亲。” “什么?!” 我再度大怒,钱唐用力按住我手臂,他眨了眨眼:“我拒绝了。招蜂引蝶已经足够麻烦,就算成功招回来几只小蝴蝶,只怕也给家里的小狗误食了。” 我冷笑:“去你的!姑奶奶很挑剔的,不吃外面那些不干净的烂玩意。” 钱唐有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眼,慢慢说:“我才洗完澡。” “嗯?” “你可以吃我。超六尘之净” 净个头!我忍不住再兴起拿枕头闷死他的冲动,尤其钱唐还说不嫌弃我牙都掉了的时候。 等我和钱唐双双做完坏事,凑在被窝里说悄悄话,钱唐才透露自己父亲已经来本城将近一周,早上刚走。而我因为那会赌气蹲在学校,加上钱唐神通广大,居然都给躲过去了。 钱唐父亲很早就知道我,而且,按照钱唐原话是“虽然骨子里不齿,但一直容忍他儿子勾搭有身份的少女”。如今我和钱唐能安然无事待着,钱唐自个儿笑言全依仗他自家喝奶粉的钱老爷子份上,否则他家小院早就被我爸一把火直接烧掉了。 我和钱唐算待了挺久。一直知道他人脉特别广,肯卖他面子的也不少,但钱唐这人四两拨三斤的,基本也没用真正尊敬的语气谈起过谁。唯独提起他父亲时,钱唐告诉我,世界上知道他秘密最多的,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我。 ……妈的居然还有我?我忍不住撇嘴,由此可见,他父亲也被他那秘密众多的儿子各种瞒在鼓里吧。 钱唐接着说:“其实,我自己也不想让你见我爸。我父亲跟你说完我的本性,只怕比你捉到我和其他女人更容易让你离开我。” 我很少见到钱唐露出这么踟蹰的表情,然而一愣神的功夫,钱唐就又恢复自然,他淡淡接下去:“不过我这担心也纯粹多余。你并不是什么聪明姑娘。特长生,聪明姑娘早该知道要离我这种人远一点。” 我看了他会,阴森森地说:“你们聪明人,知不知道不要得罪睡在你旁边的人?” 其实,钱唐像他最初所表明的态度。他从头到尾没跟我说过任何承诺,也不知道是不乐意还是觉得没必要。 我倒是曾经认真问过他,和我在一起后,对他的生活有什么重大影响或改变。钱唐当时想都没想就回答,自己从来没试过在浴室的下水道给女人捞过头发。我最初觉得这个答案很搞笑,只是往后越想起,内心就越涌上股说不明白的嫉妒感。 为了继续恶心钱唐,我也决定一直留着长头发。妈的,让钱唐继续给我收拾卫生间吧。 因为拔第二颗智齿的关系,之后的大学军训只参加了一半。这说明我错过了和宿舍舍友,以及本系同学飞快打好关系的好机会。 说实话,我和普通的同龄人一直交往得不算顺利。这也跟我经历有关,小时候我比任何男生都更像男生。而现在,假如我自个儿如果想琢磨什么穿衣打扮之类的东西,会首先向蔡林珊和秀佳她们请教。就算学习上有问题,萧磊一人也够用了。更主要的,我就算想主动认识同年龄的朋友,也得别人先认可我啊。 军训基地在荒郊野外,我是后来的,肤色明显比其他暴晒一周后的女生白点。教官不得不单独教我打军体拳,我就跟他们扯了会淡。没几天,萧磊脸色怪怪的告诉我,教官和我站在树荫底下聊天的照片,已经被大一新生发给媒体网站。 我倒是没气得发疯,只是得知自己一张照片居然卖了3000rmb,内心有种淡淡的惆怅感。 钱唐听完后也不惊讶,他平静的说:“有这个价钱。去年你息影准备高考开始,依旧不停的有人打探你消息。你和小叶的那部剧收视非常好,重播卖出的价依旧不低。圈里关心你的消息,CYY里也还有人怪我为什么怂恿你退出——” 当他把我接新片可能得到的片酬报出来后,我忍不住遗憾的“哇”了声,嘴里少不得再狠狠骂了几句脏话。 “心动吗?”钱唐笑着问我。 我确实挺心动的。然而这事怎么形容呢?就好像钱唐之前是编剧,他剧本的市场和价格依旧在,但钱唐依旧选择封笔了。心动不心动吧,我们人生的这一页已经算彻底翻过去了。所以钱唐现在做CYY,我要继续读大学。 电话那方的钱唐听我说完后顿了顿,他说:“特长生,你真的很难得。” “嗯?” 钱唐在那头微笑了一会,像以往样没多解释,只说:“你父亲想必会怨恨我,养了头这么乖的小女儿,居然半途被我拐跑。” -- 第177页 我也决定不告诉钱唐。在全世界人民里,只有钱唐从始至终都夸我乖啊。其实刚开始我是装乖的,到后来我摸透了他的脾气偶尔反驳他,钱唐依旧觉得我只是“笨”,而不是“不乖”。我想,他应该还是喜欢我的吧。 我军训的照片曝出媒体,其实并不是百分百的坏事。就在倒数第二天结束,我早上跑步的时候,有个娘炮突然蹦过来,跟我搭话。 呃,其实我那时候应该跟着女生队伍跑,但如果让我当女生队伍领跑,我跑得太快其他女生跟不上。如果把我放在中间,我会不小心踩掉别的女生的球鞋。如果把我放到女生队尾,我又总想超人。最后,教官索性让我跟着男生队伍末尾。 我正跑得风生云起呢,那娘炮气喘吁吁地跟我打招呼。 “春,春风,你,你,你体力还是那么好!你,你,居然也在……A大?” 我边跑边歪头打量来人,忍不住眼睛一亮。金黄色短发,精致五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人声音特别娘娘腔,估计不属于异性恋。但依旧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 因为我曾经当演员的历史已经暴露无疑。A大的学生心高气傲,倒不会那么聚上来找我要签名什么的。私下里少不得议论我几句。妈的,我听说前段时间营地里的两头白花种猪跑丢了,女生宿舍里还津津乐道说了很久呢。我这活人,总比头活猪更有话题性吧。 所以现在我防范心很重,不轻易说话。但隐隐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可惜刚在土操场跑了第四圈了,大脑供血紧张不足矣分辨人脸。 我没好气地说:“你谁?” “你不认识我了?”她奇说。 “我哪知道你是……” 等我目光又落到她中指上的戒指时,我一下子停住脚步,吃惊地说:“程诺?!!!!” 程诺说自己是看到新闻后,才知道我在A大念书。等晚上新生汇报军演,我和程诺齐齐背叛了各自系的方阵(她是读国际经济),一起来到后面的小树林来叙旧。 因为营地缺少零食,我偷了厨房里的冷馒头、白鸡蛋和腐乳酱充场面。 剪短头发的程诺看到后扁了下嘴,她这时又露出几分洋娃娃的娇气,说:“这猪食能吃么?” “靠,我们军训这几天不都吃这个?” 程诺无辜地表示不知情,她之前一直开病假条,等昨天才来参加训练。我忍不住想她父母可真纵容她。 郊区的夜非常静谧,我心情略激动。不由坐在草堆里把上次从叶伽蓝家分开后自己的近况主动汇报一下:“我不当演员,重新回高中读书了,然后考了大学。然后,呃,我现在和一个自己特别喜欢的人在一起,嘿嘿嘿。” 程诺先偏头看我眼,再笃定说:“你和他不是高一就在酒店偷偷开房啦?” 我听完不禁都惊了:“谁谁谁谁谁高一开房!不要瞎说,告你诽谤!” 程诺看着我愤怒的辩解,只无声的笑,不过她的笑容不再让人讨厌。黄毛短发的她并没有非主流的气息,反而眉清目爽,只是再也看不出以前娇怯怯洋娃娃的任何影子。 我得承认,自己在心底还是很信任程诺的,因此把和钱唐的事情告诉她点儿。程诺安安静静地听着,很认真又有点不在乎的样子。 我终于皱眉问:“你现在怎么回事?” 比起一年前,程诺如今的改变简直是天翻地覆。不说别的,她的造型直接从洋娃娃直接转型到忍者神龟。而我也简直有太多问题想问程诺了。比如她怎么也在A大,她不是应该去年就出国读书吗,她怎么剪掉长头发,还染了一头黄毛——难道洋娃娃完成了我从小的心愿,去做了变性手术了? 程诺吐了下舌头,她手里先掰块馒头,没吃也没开口回答,只一点一点揉碎把碎宵扔到远处的草场。而我眼睁睁看着她浪费粮食的行为,居然也不想指责她。 “我妈走啦。”她突然说。 “哦,去哪儿了?” 但旁边的程诺安静了足有好大一会,才笑了:“很远的地方。” 我还以为自己的经历够波折了呢,但不知道在去年暑假我痛苦补课的时候,程诺的妈妈因旧病去世。羚羊出国读大学,程诺选择留在国内复读一年。而从去年开始,她就开始长白头发,上大学后索性直接剪短,如今染成金黄色 听完程诺的故事后,我居然哑口无言。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现在又是一句话都想不出来。在剩下的时间,我俩听着很远处的军歌,只默默地吃完剩馒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临走前,程诺突然想起来:“叶伽蓝那事我还控制得好好的,你不要担心。” “谢谢,谢谢。”我诚恳地说,“程诺,真的,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任何事情——你只要说一句话就行。我说真的。” 程诺却微笑着摇头。 “我好像没有需要别人帮忙的事。”曾经的洋娃娃说。 ☆、第106章 2.4 和程诺无言走回女生宿舍的时候,我眼尖的瞄到大块草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本来以为捉到了之前轰动整个军营的逃跑种猪,结果发现居然是萧磊。 “你蹲这儿干什么?”我皱眉。 萧磊没说出任何理由,反而理直气壮地问我为什么逃军训汇演,眼光还上上下下地扫了下程诺。 -- 第178页 要不是碍于程诺还等在旁边,我真得再跟萧磊斗几句嘴。而如今也只得先走了。在路上,程诺推测萧磊是刚刚跟着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不知道他把我俩的对话听去多少。 “春风,我每次见到你,你身边总有不同男的。” 虽然开玩笑,程诺的口吻依旧很淡,以前那种娇气的感觉再也没有了。而且,她的神态隐隐有点熟悉。 我只好捏死脸颊旁边一只正吸我血的蚊子,干笑否认:“……真没有。” 也许是知道洋娃娃的事,我那几天感觉都有点伤感,内心沉甸甸的。等我从军训回来,收到交管局的短信,内心简直快都沉死了。 钱唐出差去外地看演唱会了。他的工作有时候就算正事,说起来依旧像打发时间。 我等他回来就说:“我可是给你擦了一整个暑假的车!一整个暑假啊!整车打蜡!!!座椅都用手擦的!!!” 钱唐的西服前襟上还有鲜花,他愣了下,放下手里的行李:“从何说起呢?” 就从我的驾本居然被扣分说起。 钱唐当初答应的挺干脆,要帮我付罚款钱,但他居然转眼就忘记了。这不,我的驾照居然被扣分了! 现在我也懂点法律,懂得看条款。等翻着交管局寄来的罚单,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理说违章停车只教滞留金,但不会扣分啊。但手头这几张超速的罚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也算到我头上? 钱唐承认了错误:“你把车还给我前,我用过几次。” “靠啊,那你开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开自己的车?蹭我的分?” 钱唐顿了顿,没正面回答这问题。只是接过我手里的罚单说:“我明天去交钱,春风警官。” 等吃完饭,我把程诺家里的事情告诉钱唐。他闲下来,却罕见地在沙发皱眉摆弄手机,而且也没想起程诺是谁。 于是我就解释:“你最初看我空手道表演,被我打出去的女孩。” 钱唐依旧没有印象。 “她曾经和我一起参加夏令营,害我没参加完夏令营。然后害我进过局子,然后害我——妈的,程诺害过我多少事啊!”我忍不住愤然。 钱唐却突然想起来:“你送了她戒指。” 我心一跳:“什么戒指?” “她母亲去世了?”钱唐继续漫不经心的问,然后他说,“应该岁数不大吧,真遗憾。”手机屏幕虽然有亮度,钱唐的口气却很平淡,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突然想起来了,程诺当时开玩笑的口气,居然和现在的钱唐有点像。怎么说呢,就像烟火熄灭的感觉。 钱唐有时候就给我这种感觉,身上确实有点看淡一切的感觉。他曾经说过不想结婚,也从来没想到结婚。原因不是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这事没意思。我有时候感觉,钱唐内心的某部分已经死了,所以他才喜欢来热热闹闹的娱乐圈,喜欢当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 “这不妨碍我喜欢你,宝贝。”钱唐站起来,吻了我下,“别人送了箱血橙。在后车箱,等我会。” 他随手把手机丢在茶几上走出去。 我在茶几前站了会。然后,我对天发誓,是出于某种鬼迷心窍的想法拿了他的手机。钱唐的屏保密码我知道,倒不是他心肠善良主动告诉我的,但一直拣钱唐剩就这点好。 输入密码,点击最近信息。因为心情特别紧张,我甚至都没看到对方的名字。只瞥到之前那人发来满屏幕的消息,我感觉自己都不认识汉字了,光看到最后的一行字是“很想你”。 唯一让我感觉没那么糟糕的,是钱唐一条信息都没回复。但他妈的,但依旧是普通糟糕的程度。 钱唐再回来时,他带来箱极其难吃的橙子。那绝对不是我心情的原因而特别难吃。反正切开后,他只尝了口就皱眉,没让我碰打算直接扔掉。但当时我内心堵着气,居然冷笑着连续吃下三个醋精样的血橙。 钱唐欣赏我吃完后的脸,然后说:“这的确是我今年见过的最生动表情。”过了会,他递来水,“很酸?” “不酸。一点都不酸。”我说。 因为昨晚大部分时间都在马桶上度过,第二天,我也是踩着铃声踏进教室,幸好萧磊给我在前排占了个座。而在课间,他递给我一个士力架,我拒绝了。 “不吃,整排牙都酸了。吃不了东西。” “你昨晚吃什么了?” 我想了想,咬牙说:“屎。” 萧磊笑到趴到在桌子上,他说:“你的口味真是与众不同啊。” 也许这里,我应该后知后觉介绍下A大。 西中是本城百年的高中,A大的校史其实要更长也更辉煌点。很多大学生都认为母校是“心灵上的家”,也为大学引以为豪。我没有。 大学带给我的成就感,并不如曾经考上西中那么大。大概因为后者有运气的成分,而我妈和钱唐曾经都读过A大,我反而就读这里是“不得不经过的路”。有时候钱唐来接我回家,我跟他说教学几楼,钱唐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这人总知道我所有不知道的事情,但我连谁和他发狗屁短信都不知道。 下课后,我心烦意乱,也不想回家,索性去了图书馆看书。 萧磊坐在我对面,看不惯我妄图混入学霸圈子的行径:“开学第一周就泡图书馆,少装样子了。高考都没见你这么用心。” -- 第179页 我没精打采地翻书,同寝室里三个女生,徐州的女生和我一个专业。她已经从早到晚在图书馆待着了。能考入A大的全是天南地北的牛人,我们专业入学分数最低的人,除了俩特招的国家一级运动员,就是姑奶奶我本人。 “没关系,有我在。”萧磊不在意地说,“到时候你继续抄我的呗,我都跟学长打好关系了。” 我痛苦地说:“为什么姑奶奶考完大学还要好好学习!” “不辛苦只能回家当全职主妇了,但首先,你得找人结婚。” 我略微思考了让钱唐娶我,以及我当全职主妇的可能,眯着眼睛盯着书,上面写孟德斯鸠说“婚姻重要目的之一,是要消灭非法结合那种变化无常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点忙,抱歉== 熬夜了,全章等我补上 ☆、第107章 2.5 萧磊确实是另一方面的典型。他延续了西中的习惯,平时不知道在哪晃悠,很少泡图书馆,但一看依旧是满脸脱俗(且不变态)好学生的样儿。真好奇他小时候吃什么长大的。 我和萧磊保持着忠诚的好朋友和纯伙伴关系。这也是有道理,从钱唐身上,我也学到了一个道理:你不用费心和所有人交朋友,你只要和最受欢迎的人成为朋友就行了。钱唐对此比我棋高一着。首先,他自个儿就是所谓“特受欢迎的人”。其次,没了。 我自己是没法太欣赏这点。 这不仅仅意味着必须时常忍受嫉妒的滋味,而且另外还代表另一种压力。我是说,我也有自尊心。当萧磊越表示跟着他完全不用担心考试,我就越打定主意不依赖他的帮忙。 钱唐评论说:“你那小男同桌对你满腔热情,你少故意难为他。” “得了吧。我感觉你从来不喜欢萧磊。” 钱唐没搭腔。过了会,他又淡淡说:“看到你这样,我也有点怀念大学,那时候生活很简单。” “因为每顿饭吃食堂都不用刷碗吗?” 钱唐无声地盯了我片刻,然后他讽刺说:“是啊,不用刷碗。” “我觉得也是。” “当然不是,特长生。你现在的生活除了考试没有压力。而我待会要针对部没有实质内容的电影,和一些人进行一场有实质内容的谈话。简直无话可说。” “我现在的学习也很难好么?” “是吗?大一新生很难?” 我卖弄着:“是啊,很难。因为你不光要了解孟子写的东西,还要了解宪法刑法民法通则之类的。” “孟子?” “就是孟德斯鸠,你居然不知道他?他可牛逼了,我们介绍他介绍了好几节课。” “我不知道孟子写过法律。你应该把给孟德斯鸠起的外号告诉你高中语文老师。” “总之,我们法律系学的都是类似这样有实质性内容的东西。” “抱歉。”钱唐故意露出个很虚伪的表情,“我瞧不起你了。” 我忍不住朝他傻笑会,然后说:“我先好好学习吧。学到老,活到老,我今年都快二十了,还剩下一万九千多年的寿命等着学习呢。” 钱唐反手摘下眼镜:“这话有点道理。特长生,如你所说,我也要学习。” “呃,你要学什么?” 他俯□深深浅浅的吻我:“去学你身上那些我还不特别熟悉的东西。” 我埋首在钱唐的怀抱里,低声说:“你知道么,钱唐。咱俩现在是在没有实质性的偷情。” “你和你那小男同桌才是,但和我不是。” 我恼火万分,用手抵住钱唐的下巴:“你们一个个别总抹黑我!!!再说了,萧磊人很好。别的不说,你会像他那样指导我写案情摘要吗?” “懂了。”钱唐低笑,“先和你上床,再杀了你,动笔写完美的案情摘要,最后继续和你尸体睡在一起。” “……靠。” 开学一个月,我发现大学确实比高中更有意思。不客气的说,我适应大学生活的速度,比每个月的手机流量都要更快点。我甚至还跟钱唐抱怨,为什么高中不直接采取大学的自由制度:上完课就走人,不用吃喝拉撒睡都在同学眼皮子底下。自由啊! 当然,你听了我这话后,肯定也可以推断我在女生宿舍里待的时间少得可怜。上大学前我只和钱唐住过。他的生活教养和习惯都好,即使到现在,钱唐在我面前做过最过的事,无非是光着上身在客厅打游戏,或者是躺在沙发上不脱鞋而已。 通常是钱唐嫌弃我,让我不要干这不要干那,更不用说他经常强调和威胁我“请不要乱放东西,特长生!” 住在女生宿舍里就绝对绝对不一样了。我对脏乱差没什么感觉,但说个特别碍眼的小事吧,我确实挺受不了宿舍里女生洗完澡后光着白花花身子走来走去的。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一个隐形人?”我给钱唐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问他。 “我不知道你指什么,特长生。” “她们洗完澡后,就……直接脱下浴巾,当着我的面换上内衣。懂吗?她们只换上内衣,然后,在宿舍里只穿内裤走来走去的!我操她们为什么不穿衣服啊!!!这都秋天了!!!她们穿粉红色的内裤你知道吗?” 钱唐打断我的话:“我待会还得开会。这样,不如等明天晚上回来,你再把这香艳镜头跟我再仔细描述之?我非常感兴趣。” -- 第180页 “我每晚都被她们这些躶体晃得都没心情睡觉。” 钱唐在电话那头沉默,无论我怎么叫都不说话。靠啊,难道我又成了隐形人了? 后来被我吵得受不了,他大半夜终于来接我回去。 钱唐降下车窗对我说了第一句话:“春风,老实说我交往了个纯情小丫头就已经心存压力,现在,我担心交往的我其实睡了个纯情小男生。” 除了上课,至今为止最能留住我脚步的依旧只有食堂。而等我发现食堂做的所有饭都可以打包后,宿舍就只成了专供我午睡和放书的地方。 假如现在还在自己家,我爸一定冷冷勒令我别回来。他肯定认为别的女生都能忍受这点鸡毛蒜皮,我为什么忍不了?但钱唐不同,他愿意让我舒舒服服的。虽然他对此的真实态度可能不赞成,却也没拦着。 钱唐只是习惯性地先把最坏情况警告我:“假如你总这么选择走读,等大学毕业后,你会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大学同学,连个室友都没有交到。” “那你现在还和自己大学室友联系吗?” 过了会,钱唐才回答:“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 曾经和钱唐一起合写小说的大学室友,目前是某网站上的二流作者兼编辑。他明明和钱唐一边岁数,却开始奔向愤青晚年,天天在网上骂钱唐,而连带的,我有时候都能被他骂了几句。钱唐对那个大学室友从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埋怨,冷嘲或者瞧不起,都没有。 我紧紧追在他身后八卦了两天,钱唐终于松口说他大学那会为什么闲得开始写小说的原因。他当时的好友,也就是钱唐室友喜欢上中文系的系花学姐,打算写小说让对方多看他一眼。钱唐本人被室友拖下水的原因也无比弱智:他打牌输了。 我笑得肚子疼,但又有点不可相信:钱唐居然也有那么傻和冲动的时候?!根据他如今总胸有成竹的平淡样子,确实难以想象。 又到了深秋,到了举行螃蟹的群体葬礼时。钱唐马上又要过生日了。他已经过了三十岁,随着不做编剧,掌管CYY的发展,他的气质已经隐隐发生改变。我形容不好,只能粗略说钱唐现在更沉淀下来。虽然他依旧习惯和颜悦色的表情,但其实已经很少笑了。倒并不是钱唐的个性不幽默嘲讽了,只是以前存在他身上闲闲散散的东西已经全隐藏起来。有时候打着打着游戏,钱唐都会突然按暂停键,脑海里明显在思考别的事情。 假如现在在西中操场上碰到钱唐,我很可能不会再把他当成普通人。也很可能不会乐意和钱唐有任何交集,因为我不太善于和这种有点深沉的人打交道。 钱唐听后不由说他对我以后的职业生活感到深深担忧。 “对了,后来你室友追上那学姐了吗?”我想起来。 “无疾而终。那女孩身家显赫,自家事非常复杂。” 我突发奇想:“哦,你当时喜欢那学姐吗?” 钱唐看了我眼,他耐心回答:“可能当时也有点好感吧。但不到喜欢的地步。因为假如我喜欢她,我就会采取行动。男女之情又不羞耻,犯不着先写小说。” 我不由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声,觉得这说法正确又自私。钱唐待人很随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身上没丁点的人情味以及操守都没有。就像钱唐做事能非常非常专注,但很难投入到什么。譬如说,我隐隐约约觉得,假如现在的钱唐再去西中演讲,假如有个我这样的高中生邀请他去什么空手道比赛,搞不好钱唐仍然会闲逛着去看看热闹。倒也不一定说他会做点什么,但钱唐可能会去。 所以,在很多个晚上,我之所以不太愿意总住在宿舍,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些女生躶体太碍眼?算了,反正我回钱唐家住着。他是不管多晚,至少都会回家的。 我在大学除了萧磊,交到的第二个朋友是苏冰洁(没错,这么纯洁的名字也是个大众名)。她就是我们宿舍里和我同城的女生。实际上,苏冰洁在很长时间内都乐意用鼻孔对着我。直到有一次我在食堂里碰到了她唯唯诺诺地跟着程诺,程诺主动跟我打完招呼后,我才意识到她俩居然是一个专业。 苏冰洁高中读的也是重点,但不是白区附中和西中这么重点。她一方面鄙视白区附中和西中,一方面也有点莫名其妙的羡慕。反正苏冰洁肯和我做朋友的原因,估计百分之八十都是我最开始说的那种道理:因为她知道我和程诺、和萧磊关系不错。 萧磊不说了,我们专业学生本来在A大就喜欢出风头。萧磊在校园里简直混得太开了,哪哪都有丫。而程诺的长相加发型,以及她的个性和成绩,也经常能辗转通过萧磊的嘴又传回到我耳朵里。 我和程诺并没有像“患难之交”黏在一起。A大校园很大,中间又围着个大湖,学生宿舍还特别分散。大学生、研究生,以及游客跟沾了糖的蚂蚁似得巨多。有时候,我在人群中远远看到谁染着小黄毛的头发,甚至还会下意识避开点(有时候避开的是外国留学生)。 我说不上来很多原因。反正,现在除了每晚固定回钱唐家睡,我现在在A大校园里是被刺激得各种发愤图强。 连钱唐都有点惊奇我那种用功的劲头,他反而劝我:“女孩子家,不需要时时刻刻争首位,你多出去玩玩。文静那样的学生,也不是人人能当。” -- 第181页 “谁是文静。” 钱唐眼睛继续盯着他的屏幕,随口说:“胡文静,你同学。” 你绝对想不到,我和钱唐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大争吵就这样静悄悄的再拉开帷幕。而且,导火线居然是胡文静。 ☆、第108章 2.6 这辈子懂事以来,我唯二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也就是这俩奇葩 因此,当我震惊得知胡文静从写了《绿珠》剧本后,她一直以亲笔信的方式和钱唐沟通后,那心情简直像窗外秋风扫落叶下度日如年的永雄(永雄是我那没发芽的土豆),我深深觉得自己受了双重背叛:胡文静太不公道了!姑奶奶在社交网站上,给她发了无数好友的验证,全部都没下文!但没想到三年来,胡文静都在主动和钱唐联系? 而钱唐居然也不想着告诉我? 他毫不动容地回答:“因为你从来没问过我。” 现在跟着钱唐久了,我多少有点承受力。但依旧被他那股理所当然的淡然样气得脑壳疼。我操啊,他妈的我是没主动向他问过胡文静,但钱唐难道少听我跟他耳边碎碎念了? 我勉强压着气,再继续追问钱唐有关胡文静的事。 但不问不知道,当我得知去年钱唐去北美出差,他抽空在波士顿高级馆子里请胡文静吃了顿龙虾时,简直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内心深处很想把钱唐浇上油漆淋上火从二楼推出去!然后捡回来,然后再推下去! 钱唐皱眉解释胡文静的信他从来没回复过,至于请她吃龙虾——“CYY想签的北美艺人在那个大学进修,街上巧遇到她而已。而且,并不是单独两人吃饭,文静和她的几个国外同学和教授都在场,我主要去买了单。” 钱唐的慷慨曾经是他很有个人魅力的地方,但现在,去他的! 我拼命喘着气,想让自己冷静。而钱唐却在对面,好笑地看着我的心烦意乱,“宝贝,你是怪我没告诉你?我事情太多,有时候缺乏心情说这些鸡毛蒜皮。和你在一起,我只关心你,不好吗?” 我呆若木鸡,听任钱唐继续逗我。 “总不会吃我干醋吧?别这样,文静只是个小丫头——” 钱唐嘴里“小丫头”这三个字简直像爆竹样迅速点燃了我的内心,偏偏导火线还没迅速烧到喉咙,我平静的回答:“你记得吗?我和胡文静是一样的岁数。” 钱唐(居然)瞬间愣了下,接着,他笑说:“我可不这么认为。在我心里,你是个喜欢为各种事情取外号的成年小侏儒——” 内心的炸药燃烧到喉咙而全部爆炸。脑海里巨大一声后,我突然发现身边所有以为坚固的东西都被炸空了,剩下特别茫然的难过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眼前的钱唐停下手头的工作,关心地望着我——别这样了!太他妈假了。 突然间,我猛然懂得自己内心各种不安全的根源,这根源,是钱唐自己不乐意相信感情,他也更不乐意相信我。 实际上,钱唐只是了解我,但他从来就没信任过我。 这么温和的自私,这么含蓄的自傲,脑袋还这么多难以猜测的花招。当钱唐想让别人做什么事,最后肯定变成别人上赶着求他不可,他为什么还要再费力去动真格?因此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钱唐已经成为一个怪圈,就喜欢看别人没头苍蝇似得乱撞。而自己老神哉哉地在旁边不参与,以此来掩饰自己情感缺乏的绝症——我操,这人性格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太不明白了,不由喃喃地问钱唐。 钱唐估计已经看出我不对劲,他立刻伸手过来想抱我,我却猛地往后一缩。 “说真的,钱唐,你这人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我再次疑惑地说。 “春风,对不起。” “你究竟是有什么问题啊?” 不管钱唐对我说什么,我只是不停重复这句话。而钱唐的脸终于渐渐沉下来。 “春风,我已经道过歉了。” “不,我说真的。钱唐,你说你究竟是有什么问题啊?” “够了!”他突然冰冷喝止我。 我被钱唐声音里带着的威势感弄得暂停了下。此刻,钱唐身上的那股温和调笑劲头消失得一干二净,透过镜片,他眯着的眼睛里有什么危险信号闪烁,但依旧深不见底。 钱唐回过神来,他用指节叩了叩桌子,稳住口气:“宝贝,胡文静的事情,我没有早告诉你都是我的错。你对我怎么发脾气都可以,但现在别像小孩子胡闹,好吗?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小孩,你也一直很乖——” 我很坦诚地打断他:“钱唐,你是我这辈子为止见过最烂的人了。不,我说真的,你真的是字面层次上的那种‘烂’。你的内心简直就像腐烂的红富士,只剩外面那层苹果皮是好的,是完整的——但他妈的,你实际上已经烂透了。你知道吗?” 钱唐沉默地望着我。片刻后他突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继续谈。” 那天晚上钱唐睡在一层客厅的沙发,也由此正式揭开我俩冷战的序幕。 早在我俩的相处中,钱唐有时候会不耐烦,有时候会对我态度不大好,再偶尔他甚至会刻意不搭理和激怒我。但出于某种优越感,钱唐从没和我真正计较过什么,也都是他主动哄我逗我开心。 -- 第182页 然而这次,我却真真切切感觉出来钱唐是在对我恼火。不知道为什么,钱唐居然挺介意我说他是烂人的那番话,甚至比我骂脏话还在乎。 我自然也余怒未消,尤其是当我向钱唐要求看胡文静给他写的信时,再被他冷冷拒绝:“私人信件受*保护,你学法律肯定知道这个。” 钱唐情商高,可能也就高在这里。我又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他再扫了我眼:“我把废纸垫在宣纸中间来吸水。” 于是我忍气吞声地,又再怀着极大好奇心的在钱唐那堆厚厚的宣纸中央扒翻,果然顺利发现胡文静上个月和上上个月给他的英文手写信。因为被钱唐写字的墨印和水印所渲染,那信体上面的花体英文有些模糊。 我费力地抱着牛津字典查了很多单词,才发现胡文静整张信都是在用长难句介绍最近看过的两本研究东亚种族变迁的书。 再继续找出几封以前的信,内容依旧如此。通篇的读书心得,写在各种纸张后面。 许久不见,胡文静大神压倒一切的冰冷疯狂学霸气势依旧熟悉,而且,那气质透过这些信件还在刻骨表达。她从不提自己的私生活,甚至也压根不屑于去问钱唐的近况。反正,胡文静这么洋洋洒洒的写长信,旁若无人,不在乎回复与否,似乎只是把钱唐当成传说中的“笔友”。 而以钱唐的个性,他确实是懒得说这些事。 等我放下所有的信,钱唐在旁边挑眉盯着我没出声,估计是在等我道歉。 但我想了想,却替我唯一承认的女朋友鸣不平:“切,你要不然就别和她通信,不然收到信后就别这么糟蹋人家的信。胡文静写这么多英文容易么?”我再从鼻腔里冷冷哼了声,总结自己的观点,“反正,钱唐你依旧是个烂人。” 钱唐不发一言,他首次对我摔门离去。 ☆、第109章 2.7 我火烧尾巴般的拦一辆出租车,司机得知要追车,脸色非常不乐意,估计觉得我是属于什么不法黑帮分子。 我很不乐意忍受这种偏见,只可惜出门忘带刀,只好选择以理服人:“前面开车的人是,是我大表姐。他,他刚接到个电话,对方说,嗯,说让给一个虚拟账户打钱。所,嗯,他就要赶着去银行转钱。我,我,嗯,我,我要拦着他……” 司机的表情表示他完全不相信,但被我催促着也只得起步。幸好钱唐的车还算醒目,凑凑合合地追上。 但再开了会,司机又忍不住说:“这人开车技术可不像女司机!小姐,你不要骗我,这也不是去银行,这是去上机场的高速。前面那车坐的是谁?” 我一听到钱唐去机场,立刻直起腰盯着前方的车流,脑海里的想法和疑惑满天飞:钱唐承压力一直不差,他自己总笑着说天大的事都抗习惯了,也不会影响自己。但刚刚只是一个电话,钱唐就把我轰下车?谁的电话那么重要?工作上的事还是私事?和我有关吗?他去机场干什么? 也许我只能回答第一个问题,钱唐不管做什么事,他都不乐意带着我。老实说,他和我基本做事互不干涉,但其实只是我没法干涉钱唐。钱唐太滑不留手了,而且有事总是喜欢独自处理——不,也不是次次他都喜欢独自处理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突然冒出来曾经目睹他和张雪雪牵着孩子和谐走出火车站的背影。 “小姐?小姐?”司机还在前面叫唤。 我回过神来,冷声说:“去机场。” “我不开机场,空载率高。” “少废话,不开滚下去我自己开!” 司机绷着的脸色和我一样烂,但我估计自己的脸色比他更残忍点,不然也震慑不住他。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现在的感觉很操蛋。也许是之前胡文静的短信闹的,也许是很早就隐藏的不甘心爆发,也许是很讨厌被闷在鼓里的感觉,我现在还偏偏就跟他杠上了,非得要跟去机场看看钱唐到底去干嘛? 操,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突然不给我好脸色?我做错了什么了?凭什么他这么对我? 好不容易开到了机场,钱唐直接打了个转弯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出租车又有专门的场地,没法进入。我打发了司机下车,狂喘吁吁地跑到航站楼,呆了呆,再度被气得目瞪口呆。 地下停车场也有三层,无数出口。本城的机场修的不小,分为两个航站楼。人群跟芝麻似得,哪里能看得见钱唐的身影。而路上给钱唐打电话,他都直接挂断,到后来估计把我黑名单。 我握着手机在人群中发呆了至少五分钟,内心的怒气和无力简直能为国家炼钢去了。 如果是普通人,或者说普通女的,现在也就哭哭啼啼或者故作淡定的先打道回去。但我不行,因为我怕那出租车司机正蹲在门口准备撞我。其次,我自个儿的性格虽然不属于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偏执型,但肯定属于活活被黄河淹死时只隐隐后悔自己居然没带泳衣那种。 我深呼了几口气,找到机场的电话给钱唐再打过去。大概因为是陌生号码,他这次倒是接听了。 我单刀直入:“我现在也在机场,你在哪儿呢?” 那边沉默片刻,我发誓假如钱唐又挂了电话,自己都不知道能干点什么出来的时候。钱唐说了个航空公司的名,然后掐断。 等我终于在航空公司服务点辗转找到钱唐,售票小姐正把他的机票打出来。我跑过去的时候,钱唐正在接听一个电话,这次好像是他打给CYY的。我听到钱唐说推迟几个会议和见面,以及把明天的行程全部推迟。 -- 第183页 挂了电话,他看到了我依旧好像没事人似的,招招手让我过来。 钱唐并没有质问我为什么出现在机场,先说:“春风,我马上出门几天。” 我愣了下,皱眉问:“怎么了?” 钱唐一如既往的不想多谈表情。只是平静而冷淡的说:“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我脱口而出。 钱唐皱一下眉:“什么?” 我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说真的,我也没后悔。 “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你每天都干什么,还有,你不要总随便抛下我好不好?” 钱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身上那股推我下车的唯我独尊和漠不关心劲头又冒出来了。 “下次吧,” 他简略拒绝,“这次不行。” “那你最起码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吧?你能不能别话说一半就走,刚才就那么把我从车上赶下来——” “对不起,宝贝。” “别他妈对不起,就至少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吧,你好像——” “李春风,能麻烦你有生哪怕一次别当个没眼力的废物吗?有些问题你不需要开口问。” 这应该是钱唐对我说过最重的一次话了。我猛地愣住,内心除了滔天的愤怒和迅速涌上来的冰冷感,还有迷惑。我不知道哪样是真实的钱唐,是以前笑眯眯总喜欢逗我玩的钱唐,还是现在低头冷冷看我就像我是什么不自量力的东西的钱唐。 这他妈是什么两面本事啊,从地狱里炼出来的吗? 钱唐随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皱了下眉,不是懊恼只是厌烦。 “抱歉,宝贝。但我现在确实没有半点心情。我先走了,你自便。”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他也没有费心继续跟我敷衍一句就离开。 我一动不动看着钱唐背影,随即愤怒地冲到刚才那位售票小姐的柜台,她还目瞪口呆看我俩的闹剧。今天真是上演各种免费小剧场了,去他妈的,还没有片酬。 “刚刚那人订去哪儿的机票?我也订一样的航班。” 钱唐订的头等舱,我花的是自己零用钱,只能肉疼又委委屈屈的挤在经济舱。因为是小飞机,路过前排时,他略微吃惊又锐利地看我眼。但也没拉住我,只是一声不响地看我走过去。 我也阴沉着脸。姑奶奶确实没法解释自己这股追着钱唐上飞机的冲动劲不可,就算能解释,我也不想解释!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古诗里总出现的南方城市。 ☆、第110章 2.8 钱唐从来没跟我说过他家的事。也不是故作神秘或者自卑自谦什么的,估计他就不乐意讲。 我倒是早知道钱唐是南方人,祖籍南方的。但仅此而已。钱唐从小也搁本城长大,活动据点都在这里。相比之下,南方就是比较遥远的距离。钱唐他爸我倒是印象深刻,现在我学的犯罪心理学上说恋母情节什么的,钱唐身上没有体现。但钱唐同他父亲的关系却亲密到反常了。我经常看着钱唐三天两头的和他父亲打电话,觉得特别扎眼(也因此如此,钱唐对于我和我爸的绝交嗤之以鼻)。 现在问题来了,钱唐他爸怎么去世了…… 我和钱唐坐在那女的车上(那女的亲自开的车,和钱唐一个牌子的跑车),车沿着田野一路行驶。她车开得很慢,顶多40迈。这让习惯坐钱唐快车以及自己也喜欢开快车的我来说,过程有点难熬。 但钱唐没反应。自从听到那消息后,他只是沉默,一句话都不肯说。我小声的叫了他好几声,钱唐只是摸摸我的胳膊当回应。就前面开车的那女的再看了我眼,探究的目光。 我只好也不说话。 钱唐的家显然是在乡下,这我倒不惊讶。沿路窗外都是绿里夹黄的农作物,稀稀拉拉的树立着,还有黄牛和黄狗。车沿着柏油马路行驶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低矮的中式灰色建筑物出现,不少醒目的白色花圈摆在路边。 我看到钱唐的肩膀略微动了下,但他很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本来以为车就要在第一个房子前停下,车却还在继续往那些建筑群里开。又开了五分钟左右,建筑物越来越密集,几乎每个房子前都摆着花圈和挽联什么的。不少穿着黑衣服的人在路边,老的少的都有,表情肃穆,就这么凝视着我们的车最终停下。 钱唐面无表情地下车。直到现在,他的举止依旧镇定。而原本四处闲望的人,看到来人,也就呼啦围上来。我记得自己过年回奶奶家姥姥家是这种欢迎阵势,只除了现在气氛不对,而钱唐和别人交谈的话都是方言。 我有点羞耻到不想下车。要到现在,我不得不情愿地承认,钱唐之前对我的顾忌和隐瞒可能也有点道理。我跟钱唐耍赖还行,也无非仗着他让着我。但我自个儿确实没做好准备见钱唐的家里人,更别说,我是完全没准备在这种特殊时候跟着钱唐回家啊。 但现在想走也来不及。我不得已的推开门,感觉围着钱唐的人群目光都不由之主地集中在我身上。然而,也没有人主动问我是谁,他们都先簇拥着钱唐离开了。 我只好和那开车的女的一道走。 “呃,怎么这里到处都摆着花圈啊,”我没话找话,“……你们村还有人过世了么?” 那女的闻言诧异地看我一眼,她有点鄙夷,但依旧没有感情的答道:“不,那都是送来纪念钱老的花圈。” -- 第184页 说完这句后就不肯再说,我知道自己说多错多,只好默默地跟着她进入那个中式的大拱门。 这真是尴尬又混乱的时刻。 我呆呆地跟着那女的走到钱唐家老宅,她可比我熟门熟路多了。不过现在也不是吃醋的时候。别看钱唐家从墙外看上去特别寒酸,但宅子里面土豪得简直出乎想象。估计旧社会的乡绅地主也就这规模。反正,我是目瞪口呆地走过水塘、假山,假桥和长亭,边走边怀疑钱唐真实身份别是什么迪拜小王子之类的。 在以前拍戏的时候,也见过古代假布景,不过那里东西都是用塑料泡沫做的。我戳了戳身边的东西,感觉都像真东西。但这依旧太他妈吓人了!本来中式建筑就有点阴沉,更别说不少人正在为柱子和房檐边绑黑黄相间的布,白色纸灯笼随着风寒嗖嗖地摇摆。 土豪大宅上下里,完全是办丧事的隆重气场。 再见到钱唐,我是跟着之前那女的东绕西绕走进一个小院。院外黑压压聚着一堆人,但真正走进院子里的人又不多。 我先看到中间搁着一口高耸的黑黝黝的棺材,上面还挂着巨大的黑白照片。不用说,那肯定是钱唐的父亲的遗照。而钱唐本人正站在棺材前扶着一名穿旗袍的女,我估计那肯定是钱唐的母亲。她很瘦,戴着黑纱,除了手上的青筋暴露年龄,感觉模样挺年轻也挺厉害的。 等被带到钱唐母亲面前,她已经松开儿子,正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红肿的眼睛。尽管十足悲伤崩溃的模样,但依旧不失锐利地扫了我一眼。 我终于知道钱唐偶尔喜欢审视人的习惯遗传哪儿了。 我鞠了一躬:“钱阿姨,您好!” 她先用方言轻声问了一句话,我没怎么听懂,赶紧望着钱唐。他却还站在方才的位置,正在凝视那口高大的棺材。 钱唐母亲便改了普通话,居然就直接叫出我的名字:“你就是李春风?” “呃,是,是。我是李春风。”我一边回答,一边还在继续跟她鞠躬。 钱唐的母亲略微扶住我胳膊,她沙哑地说:“你跟着阿唐回来的?可惜今天没法招待你。” 我简直太佩服这家人的家教,只好搜肚刮肠地先想自己的礼貌用语:“没事,钱阿姨,我……我,我实在很抱歉。您节哀顺便。真的,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 她居然还能冷淡打断我:“我并不姓钱。” 院子里本来就特别静,钱唐母亲这句话说完,也没人替我圆场。我的脸不由微微涨红,自个儿张口结舌了会,再喃喃地说:“我见到过一次钱伯伯,当时他在超市买婴儿三段奶粉。后来钱伯伯没喝完的奶粉,我都拿回家喝了。” 本来是胡乱的扯开话题,但钱唐母亲扶着我胳膊的手好像慢了那么半拍才放开,等重新开口,她语气依旧那么客气,但也仿佛亲热了点。 “好孩子,”钱唐母亲举起手帕拭重新流出的眼泪,语气很轻很轻地说,“这也算是一场缘分。你先在家中住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补~ ☆、第111章2,9 我曾经问过钱唐很多问题,他对我玩笑过敷衍过认真过恼火过,但很少听钱唐承认不知道。 他这人总有套说法,记得以前跟我解释为什么总晚回家需要应酬。他说因为影视行业的老总和普通公司不一样,财务行政可以做到业术有专攻,艺术相关的领域却难做到百分百职业化。而处理导演、编剧这两种个性强的人物,往往需要本人亲自出马。 但我对钱唐总是半信半疑。他平常对接人处事又富有耐心,自己又有点不显山露水的狡猾和疏离。我就一直觉得他也挺享受应酬这事的。 现在不是了。 钱唐家住的那么偏远,他父亲去世这事居然还能传播范围不小,省电视台立刻有记者专门派来采访,而上门凭吊的人今晚就开始源源不断。钱唐是独子,父母和谐就从来没让他费过心。此刻事发突然,钱唐不得不安慰母亲,再亲力应付很多杂事。他能给自己找的唯一消化噩耗时间,也就是晚上独自站在空棺材前几个小时而已。 但我甚至没让钱唐自己清净太久。 被钱唐抱了会,我虽然在他怀里,还是全身发凉,小腹开始绞痛。 终于,我忍不住抬头用很委婉的方式告诉钱唐:“我觉得自己period来了。” 钱唐一时没出声,估计此刻他头脑里都乱成浆糊了,不然怎么能随口回答我:“我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吧。” “啊?”我因为肚子疼而扭曲的脸不由更苦了。 等我终于努力说人话才把钱唐说明白,让他知道我在生理期。但平常总能给我出馊主意的钱唐,居然也想不出任何招数。我只能让钱唐带我去这附近的超市买卫生巾。 刚踏出小院门,那个粟色头发的女的突然就跟锦鲤一样无声地冒出地面。 “哎呦我靠啊!!!” 等问明了我俩去哪儿后,那女的抿着嘴没说话。她只是冷冷转头问我:“你怎么不找我要?阿唐明天早上要赶医院。他想独自清净会,你怎么还来强行打扰他。” 其实今天我折腾得可不比钱唐少,从下火车起,脑壳就开始晕晕乎乎的,完全是凭着八卦的灵魂来支撑身体重新回到这小院。但从刚刚跳起来的时候,我察觉自己八卦的灵魂已经全部燃烧完,而且很可能还来了例假。 -- 第185页 粟发女还在瞪我,我小腹越来越疼,赶紧松开钱唐的手,问她:“你有?那你给我好吗!” 跟着她走了没几步,我回头却发现钱唐还站在拱门前原地不动。 于是我就朝他喊:“我住在你家客房,叫什么‘靓室’的!要不,你先去房间里等我?” 不知道钱唐听没听明白我的话,反正他还站着,不知道是出神还是发呆。我这时候确实也管不了他,急急地先走了。 粟发女一路上倒是保持沉默,没有再凶我。她给我找来卫生棉,再喂了我点红糖桂花热水。 除了送我回客房前,倒是最后警告了一句。 “住在别人家,不随地乱走是基本的教养,尤其是这种时刻。” 我双手捧着汤婆子,暖烘烘的,也不跟她翻嘴。等她伸手帮我推开门的时候,我看到她手一滞。我也不禁抬头,发现屋里还有一人。 钱唐正靠在我房间的沙发上抽烟,听到后面声音,慢慢回过头来看我们。他眼睛里还是那么深不见底,但里面熟悉的光彩好像都没了。如果有什么情绪,也只是平静郁悒和绝望。 我说不清什么滋味,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 粟发女侧头深深看我一眼,然后她亲自进房间为钱唐端了杯热茶。而等她走了,房间又剩下我和钱唐两人的时候,他伸指头蘸着茶水盖上滴落的水珠,在桌面上来回划着。 我走过去看一眼,他写的是个字。 “你门匾上的那个字念‘静’。”他轻声说。“这间房是‘静室’。” 那天晚上,钱唐没再和我交谈。我洗完澡后,他依旧开着窗户抽烟,我只好自己先睡。南方的空气有种阴涔涔的冷,裹着被子只靠汤婆子取暖。鼻尖闻到钱唐那熟悉的雪茄味飘过来,感到什么都特别不真实。 到了半夜,我迷迷糊糊听到门响了声,是他离开。 再往后几天,我只能隔着很多人见钱唐,也没有再和他有任何独处的机会。钱唐父亲的葬礼规模不小,每天送的花圈得卡车拉出去(我甚至都看到我妈我爸送来的)。 我也没仔细算这葬礼持续了多久,因为那几天我自己也非常不好过。这种“不好过”不光是心疼钱唐失去至亲,还因为我开始连续经历例假、低烧、肚子疼外加水土不服的症状。 实际上钱唐家伙食特别好,清淡又讲究。尤其是那些发给吊丧来客的小点心,都做成梅花形状,特别精致。但架不住我吃一个吐一个,再吃再吐,还差点虚脱在厕所里。 要不是亲眼看我还处在生理期,粟发女八成觉得我怀孕了。她这人说话有点冷淡,但做事滴水不漏。钱唐母亲对她很亲热,其他所有人都管她叫“小表姐” ,挺有地位的样子。而小表姐也是钱唐家里唯二一个对谁都只说普通话的人,就凭这个,我从心里就觉得她靠谱。 小表姐冷眼看我吃点心上吐下泻,但检查食物又没问题。在准备把我送到医院前,她先问了句钱唐的意见。 等回来后,她语调有些奇怪:“阿唐让我问你,你用那些点心前都洗手了吗?” “洗了。” “你看着我眼睛回答。” “没洗。” 直视她的时候,我发现小表姐是个美女,而且显然是个脑子很好使还懂点医学常识的那种美女。靠着小表姐喂我吃的肠胃药,我不吐了,完完整整围观了之后几天钱唐捧着他父亲照片回家、和尚低沉地念经、以及钱唐的母亲哭昏在盖棺前的这些心痛场景。 别的还好,我只是为钱唐的遭遇深深难过。等进行到烧纸钱的环节,那股随着风刮过来的熟悉味道,以及四周各种低沉压抑的哭声,我突然间只能回想起自己的经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想的。你也知道,我从特别小的时候就陪着父母(更多的是我爸),为我哥烧祭品。从家里搬出来后,我再也没做过这件事,甚至也越来越少想起我哥和家里那堆烦心茬。但是,有时候,很偶尔的,就像现在,我还是会从心底里深深感到一种无来由的愤怒、委屈和难过。 我出神地盯着燃烧的火苗。直到听到小表姐在旁边轻声问我还好么的时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鼻涕和眼泪都流到腮帮子旁了。 自己居然哭了。真他妈傻,还是泪流满脸的那种哭法,还不知道什么原因。? “没事,”我嘟囔说,“我就觉得,钱唐他爸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唉,人生还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小表姐却在旁边愣一下:“这话是阿唐告诉你的?” “他告诉我什么了?” 她用同样哭红的红眼睛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才说:“真奇怪了。阿唐今天早上跟我说了和你现在一模一样的话。” 这我倒不知道了。不过钱唐说这话也不稀奇啊,他很难被什么触动,但坏消息除外。唉,我和钱唐还真是悲观人生二人组啊。 作者有话要说:没跑哈==,冥王星虽然缺乏操守,但更一次就跑的作者应该被砍死。我说过自己不想在连载期间被砍死的。。。 顺便八卦一下,双十一是个节日对吧~钱唐戴的眼镜是gunnar,这是打游戏的人总戴的眼镜,缓解眼部疲劳。当初我设定里,钱同学不是在游戏公司干过吗,所以他就戴这眼镜保护眼睛的。这眼镜可以订制度数的,有眼睛不好的同学可以买一个戴。 -- 第186页 如果有淘宝卖家有幸(?)在追我的文,广告费就打赏给我就好了。 这一小章未完,这么丧的章节争取尽早完事。以及不管我写了什么鬼,我爱大家~~~~~~~ ☆、第112章 壹,是一的生的壹 钱唐倒是很清楚记得自己父亲的葬礼持续了足足十二天(有那么久?我暗自想),远远近近的各门亲戚都纷纷的赶来参加。刚开始我还混在人群中,不太显眼。但是在失控哭完加生病被钱唐送去医院,我的“每个毛孔又开始显露出热爱惹麻烦的本色”。 钱唐和他母亲被人慰问和接受慰问时,免不了也要开始向人介绍我的来历。根据事先商定,介绍的时候,我“并不算钱唐带来的人”,只算“钱唐父亲旧属下赶来参加葬礼的女儿”。这样,能“少惹点麻烦”。 当然,每个引号都是钱唐的原话。 “春风,这是我三姑婆。”他就这样把我介绍给别人,有时候他再多余对来人补充一句,“春风还是个大学生。” 我一般狂点头,好像我能听得懂他们说话似得。 钱唐的亲戚们都说些特别轻软的南方话,穿得也很体面。在听完钱唐的话,互相间你看看我,我捅捅你。葬礼刚开始几天,大家沉浸在悲伤当中。等处理完下葬的后续事宜,就开始交头接耳,甚至公然猜测我和钱唐的关系。 然而他们可探不出任何点明确的意思。钱唐的脾气,不到不得已很少发火。但大概回了自己老家,他也就生冷不忌了。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钱唐就向椅背一靠,冷淡看着来人。我当时又在病床上发着烧——钱唐他妈那里,自然也探听不到消息。钱唐他妈说不上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但如果能不讨论我,我看她还是挺乐意的。 到了葬礼举行完,钱唐和他母亲就得去上海处理一些剩余事宜。我依旧留在他家昏昏睡着。在吞了他家不少燕窝和参汤后,终于感觉回点神来。 已经临近年关,南方气温冷,且总有股潮气,手脚发凉。虽然钱唐家有地暖,但总感觉不给力,缺点什么。我醒来后又冷又寂寞,找小表姐借来根充电线,打开手机发现里面满未接来电和信息。 萧磊发来的居多,而且基本全是废话。他中心思想是问我究竟死在哪个旮旯里。 我也觉得自己快死了:“我翘了那么多节课,你帮我答到没有?” 萧磊现在做人添了个坏毛病,说话越来越不痛快,他在那头冷笑了好几声,在我不耐烦的催促声才说:“你‘亲人’不是替你请假了?” 原来萧磊见我多天没上课,发短信和电话都不回,差点报警,甚至还找到了程诺。但程诺比他机灵多了,她先跑去辅导员那里要到我紧急联系人的电话——钱唐接到电话时估计分心无术,直接去系里帮我请了半个月的病假。 “课错过就算了。你再不回来,期末至少挂三科。”萧磊倒也没多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阴沉地警告我。 我听到后头皮发麻,产生了紧迫感。但放下电话,那紧迫感又消散了。翘课不厚道,刚入大学挂科也可怕,但放假总归爽啊。 等几天我能走动后,趁着他家收拾无人防范我,赶紧把钱唐家的院来回转了几遍。钱唐家有山有水有院有长廊曲曲折折,但走熟悉了后,发现其实很有序,并没有颐和园占地那么辽阔—— “颐和园?”小表姐露出个特别匪夷所思的表情,她解释,“他家没有那么大,乡下的地几十年前也卖得非常便宜。” “那也够大的。”我嘟囔。 她不以为然:“庭和院之间设计得比较精巧,钱老和阿唐都对这些风水之流上心。” 我生病期间,小表姐对照顾我这件事有点尽力但不太尽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小表姐确实也存在点奇妙的熟悉感(我指的不光是大家说普通话)。反正我的很多情况,我没有告诉她,她好像已经了如指掌,只是装得不知道而已。 当我靠在栏杆上喂钱唐家那几十头巨大又雪白的鱼,小表姐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她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悲惨的考勤和即将更悲惨的期末成绩,皱眉说:“那明天走行吗?你能借钱给我买票吗,我身上没钱。” 小表姐沉默了一会,又问:“你不等钱唐从上海回来跟他一起走?” “嗯,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表姐又不说话了,她胳膊上还戴着黑纱,但衣服已经恢复正常。我注意到她中指戴了一颗极大极闪的钻戒。太他妈闪了,跟激光笔似的。为什么乡下都是土豪呢? 凭着小表姐的气态,以及她说起钱唐的语气,我觉得他俩绝对不仅仅是亲戚。却懒得追问她和钱唐互相什么关系了。 说实话,我是整场葬礼的旁观者,难受最多也是心疼钱唐。但自从那天莫名哭过之后,我心情一直就不大好,总觉得自己有点沾染上钱唐般的心灰意冷。粗俗点说,很多事就像来period,南方人管它叫“好事儿”,但它带给本人的确实是痛和心情差。 可惜第二天还是没能走成。钱唐他妈在上海酒店大堂里摔了一跤。检查后发现有点骨裂,老太太坚持要回到老宅里养着,钱唐不得不中断其他事情,连夜再送回来。 平时钱唐确实不是个善良的人,但他那点仅剩无几的善良可都用作孝顺上了。我一早就在他家花园里,本来想趁着临走最后去他们村里溜达下,吃点东西。但没走几步,正好看到钱唐推着他妈轮椅进门。 -- 第187页 四目相接,我第一个就想转身跑走,偏偏钱唐朝我招了招手。 “春风?怎么总乱跑?” 我磨蹭走过去望着钱唐。他双眼凹陷许多,气色还行,只除了眼角边突然间聚集了很细的皱纹。钱唐之前也有几次消沉。但无论如何,他身上那股随和感总还残存着,带着点促狭和宽容,像偶尔反光的湖水。 直到现在,钱唐说话做事依旧慢斯条理。却明显感觉年轻人的朝气一夜之间从他身上全抽走了。只剩下深井般的严肃和平淡感。我好像才意识到,钱唐的岁数比我大不少,他三张多了,大叔级人物。 而比起钱唐,坐在轮椅上钱唐的母亲偶尔咳嗽一下,头发花白,瘦得可怜。 “她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钱唐简单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接替钱唐帮他推着他母亲的轮椅。而钱唐在我后头慢慢的走,和随即出来的小表姐轻声说着话。 我本来还想偷听点,但推着老太太的轮椅在鹅卵石上走确实是技术活,得时刻注意不能颠着她,心里特别有压力。等推完那一路,我身上都是汗。 “阿,阿姨?您回来这么早,吃饭了吗?” 我小声地叫了一声,可惜钱唐母亲双眼低垂,并不肯看着我。 “阿姨?阿姨?阿姨?阿姨?阿姨?阿姨?阿姨?阿姨?阿姨?” 钱唐母亲终于抬眉看我眼,我触到她眼珠子后,微微再出汗。真受不了,她和她儿子无声瞪人的方式简直是太像了。 “您吃饭了吗?”我再问她。 钱唐的母亲没吭声。 “阿姨?阿姨?阿……” 她终于打断我,淡淡的问:“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还在我家病着?” “我好了,本来想今天走。”我解释,“刚打算出去买点东西吃,回去后懒得做饭了。” 钱唐和小表姐这时候已经走上前来,都想扶她坐起来。钱唐的母亲就跟老佛爷似得,特别自然地伸手让我扶她起来。我瞅着她手臂太细,怕自己抓疼了她,就左手扶着她,右手顺便伸过去紧紧搂住她的腰。 结果他们几个人看我这样搂着她,都莫名其妙地微微笑了。把我弄得脸又有点红,他们家什么作风啊? “这小人饿了。” 钱唐的母亲打起精神,对她儿子说。 冤枉人啊!我刚刚吃完早饭,而且我说的是自己想买回去路上吃的零食。然而钱唐仿佛松口气,他朝我微微作了个眼色,我也只好陪着他们重新吃了顿早饭。 钱唐的母亲其实只在桌上缓慢喝了一碗粥,但她用特别平和的语调,长篇大论细细地说了这碗粥和碎蒸笋壳鱼的做法(我偏偏还真有点感兴趣,连续问了她几个问题),钱唐和小表姐倒都没怎么开口,但他们看向我的目光是满意的。 “她和我想的不一样。”快吃饭完时,钱唐的母亲突然对钱唐说。 我思考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妈这是在评价我,赶紧看钱唐。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想的不一样”,他妈以前怎么想我的啊? “我早同你说过她。”钱唐轻描淡写的回答,再安抚地望我一眼。 “是的。”他妈妈再说,“不过阿唐你偷香辛得,从来不肯你身边的女孩见人。现在好不容易带回家一个。李春风?” 她是在跟我说话了。 “什么事?阿姨,呃,不,女士……” “叫伯母。” “行,伯母,有什么事儿?” “你还这么小,也是好人家的女儿。阿唐口蜜腹剑,怎么骗得你陪他一起回来?” “他没骗我,伯母。他一直在照顾我,伯母。我给你们家添麻烦了,我不知道您家出了事,伯母,他对我一直很好——” “春风,”钱唐插嘴,“好好说话,别像个傻气的小学生。” “钱唐,”他母亲打断了他的话,“你别骂这个女儿,让她说话说完。你又不是她小学老师。春风,侬港我港了对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得不说话,满头大汗地把自己眼前粥默默喝完。 最终吃完早饭(实际上都已经中午了),钱唐的母亲先被人扶去歇息。我依旧想着赶紧离开这里,打算找机会告诉钱唐。但钱唐和小表姐倒是不着急,反而坐下吃茶,再聊些有的没有。 “你来我家这么多天,茵茵怎么样?”这是钱唐问的。 “自然有人去照顾她。再说,”小表姐沉默片刻,叹口气又笑了,“她压根不认得我。” 钱唐默默说:“至少她还有机会可以见到你。” 我和小表姐都愣了会,才意识到钱唐说的是自己逝去的父亲。小表姐有几分哀伤,她探出身子,大概想抚摸钱唐的手,但看我在旁边又克制住了。 我确实有点不是滋味,也有点尴尬,站起身说:“不然我给你俩留点空间?” 钱唐看了我眼,居然真答应了:“到楼上书房等我。” 妈的,我脚步很重地走了,在门槛处又很险地绊了一下,听到身后好像又沉沉笑了声。要不是因为想找钱唐借钱,真想立马就走。 我气冲冲地来到二楼书房,跑上楼的时候还没注意,但越跑越慢。因为发现在书房拐角那会,摆着一只极大的玻璃柜子。里面都是奖品奖杯奖状,我顿住脚步一看,上面的名字是钱唐的。 -- 第188页 我倒是隐隐知道无论是钱唐当编剧还是别的,都混得挺不错。但他自己确实很少谈这些。在钱唐家住那么久,我是亲眼看他搜罗了不少书画文玩(主要钱唐新得了东西,都会喊我出来欣赏一下,秀下优越感)。但除了定期往楼上的放映室补电影原片,钱唐的古董转手转赠得居多,更也从来不往家放自己的书和奖状。 原来这一切的证据,如今都摆在这里面。但凡有钱唐署名或者参加编撰的书。都整整齐齐放在里面。以及各种奇形异状的奖杯都擦得特亮,看得我眼花缭乱。 不知什么时候,钱唐已经走到我身边,也在陪我看这些。 “书法,演讲,英语,文学,企业家协会……台球联盟为什么有奖状?我操,你居然有西中高中数学银奖。哈哈,银奖!为什么是银奖?” “得金奖的是我当时的女朋友,不好赢过她。” 我冷哼了一声,索性跳过第二层看第三层。这层摆放着全是钱唐大学时期的奖状,第四层金光闪闪,是钱唐编剧时期获得的什么电视电影改编奖杯,“这些还挺像样子的,真像金的。” “留下的都是真金真银。” “靠!!!整个柜子里的奖状都是你的吗?” 钱唐没回答,只是默然地看着这些巨大的炫耀贴。后来等他偶然回头,看我嫉妒得脸都绿了,才安慰地捏捏我下巴。 “陈年旧物,我自己都忘了。是我父亲要过来替我收藏的,你上学也获得过不少奖状吧,宝贝?” “有,但学习方面的真没多少,空手道的比较多。” “你也放在一个柜子里?” “不是,都塞在我以前卧室衣柜下面的小抽屉里。” 钱唐望了我会,轻声说:“等有时间,你也带我看看,好不好?” 我还没想好这是不是他继续的炫耀或者要逼我看我爸,有人又来打岔了。小表姐走上来,但在我俩很远处停住:“阿唐,伯母再让你过去看她。” 钱唐点头,转头对我说:“你在这里——” “她也要春风过去。”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见到钱唐他妈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钱唐的母亲已经换了身藏青的衣服,梳了个整齐的头,抹了点口红。 “阿唐,你今天要同春风一起回去?”她开门见山。 钱唐还不知道我正准备滚蛋,但怔了下也就猜得*不离十:“春风要回去上课,我自己在家要继续待几日。” “几日?” “总得把各项事处理妥当完再走。” 钱唐的母亲淡淡说:“你们年轻人爱热闹,在偏乡里也不宜待太久。既然你三天后要走,春风在这里多留几天,到时候就和阿唐一起回去。”她柔声问我,“多住几日行吗?嫌弃伯母家在乡下吗?” 钱唐和我在半分钟内被他妈安排完所有行程。我倒还是第一次看钱唐被人牵着鼻子走,看他皱眉又没法对自己妈发作的模样,确实挺开心的。 但我想了想,诚实地说:“我不早回去上课,期末会挂。” 钱唐的母亲简直有点太厉害了,她说话特别轻软,但丝毫也没能减轻话里的分量:“但你的妇科病还没好彻底,得需再养养。你辗转周折来我家,总不好病着回去,像什么样?” 钱唐沉着脸和我黑着脸走出去前,他母亲在后面还轻声说:“守孝期一个月。阿唐,我就不需要提醒你再节制身体。别让你那断腿的守寡老母亲,再为你担心。” 小表姐几乎一走出房间门,就扶着外面的栏杆笑了。她笑容特别淑女,但还是太刺眼了。钱唐显然也恼火得很,他转身,压着气对我说:“我马上让人替你买今天的回程票。” 我想了想:“我不走了,等你三天吧。” “为什么?” “你妈今天回来后,你家厨师做饭更好吃了,你刚才吃出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 ☆、第113章1 .1 比起钱唐逗我,我能逗钱唐的事通常很有限,但准确率非常高。比如说,我一直好奇他的性格究竟是像母亲多一点还是像父亲多一点。钱唐立马不吭声,怎么问都不回答。我估计他一直努力想学自己的父亲,没事看书学佛啊弄些没用的,但真实性格还是有点像他母亲点的。 钱唐母亲不太好形容,但确实……很有特色。她当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平常跟着丈夫看看佛经,帮儿子管着曾经的公司。而且,她也是个十足十麻将迷。据说去上海办事的时间,还能抽空和麻友打了一局。不过,这些日子沉浸在余痛中,钱唐母亲最常做的事情还是独自坐在故宅栏杆旁对着丈夫的画像流泪。 钱唐每次看到这场景,也眼神深沉。我便热心地下了几个ipad小游戏(什么汤姆猫啊能自动回答人话之类的app)给她打发时间。 像很多老一辈人,钱唐母亲问汤姆猫第一个问题特别俗:“你今天吃饭没有?” 但她也有自己的性格,比如第二个问题就比较不寻常了。 “那是谁做给你吃的哦?你平常最喜欢谁做的饭?说几个厨师名对我听。” 我在旁边默默站一会,打心眼里同情ipad里慌乱的汤姆猫,然后找了个复习功课的借口立马撤了。 回到房间,我让萧磊把上课课件都传给我。这次他倒没有废话,把笔记和ppt直接发到邮箱。 -- 第189页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三天后吧。” “等你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你念完这句台词,是不是就该牺牲了?” 他不理我。“你回来后,我有话对你说。”萧磊就跟复读机一样严肃重复着,顿了顿,再提醒我,“四天后有区际法律冲突论文要交。我已经帮你写了两千字,剩下两千你自己做。” 我千恩万谢放下电话,赶紧翻邮件查看作业,等看完作业要求,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在屋里转了两圈,身边没有一个参考法典(或者抄袭对象)。 我烦躁地盯着墙上的书画发呆,突然想到钱唐父亲和我是同行,在他家书房里,搞不好有相关的书籍,于是出门去找钱唐。 钱唐回来后也没休息。 他花费半天时间,亲手把整个院都打理了一翻。你联想下他家的面积,确实是不小的工程。远远地,我看到钱唐正拿水枪冲洗假山璧上的绿苔。他面上倒没露出不耐烦,但那模样确实显得不怎么机灵。 在平时,这人就在看说明书装装精细点的电器时,脑瓜还显得挺明白。但本质上钱唐也挺喜欢偷懒。在他家住着,换灯泡这种事都是他直接叫物业或者指使我来。 我欣赏了会钱唐的笨样,刚打算走上前去,小表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住我:“不需要帮他。阿唐应亲手修整下整个院子。劳作以敬禀土地四方,子承父产。” 我垫着脚尖望进池塘,担心钱唐下手那么重,别把我水里的大鱼都给捅死了。 “你的鱼?” 我结巴了一下,有点不大喜欢小表姐的语气,就硬撑:“是,我的鱼。反正钱唐的东西也就是我的。” 小表姐突然挑了下嘴角:“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我不大高兴了也:“难道不应该这样自信吗?钱唐的东西就是我的,而我的东西也会是他的。” 她不回答,只摇摇头说:“阿唐说得对,我跟一个他随便带来的小丫头计较什么。” 最不喜欢这种半熟不熟的人,翻脸都没法翻。我皱眉望着小表姐,南方现在的天气像色狼,冻手冻脚,冻手冻脚。在平常除了吃饭或者火灾,我轻易都不出屋,而小表姐裹着大衣,现在还站在这陪钱唐。 突然间,我想到什么,问她:“对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时候总来他家玩,阿唐总说我是他‘小表姐’。”她微笑说,“你肯定听过我名字,我叫梁细细。” 她的笑容在冷空气里很清晰,我呆呆地站着不动。 一时没人说话,只听到身后的水柱强力冲刷假山璧,滴滴答答地流到那小池塘里。 突然间,有几丝水珠落到我脚下。我狰狞地一回头,看到钱唐正若无其事地移开水枪。 “特长生,怎么来这里?” “找你!” “我在忙,你想玩电脑直接去卧室。” “我不想玩电脑,我想看书!!!!” 冲洗声止住了。钱唐踩着雨鞋走上岸。他俯身关了水龙头,接过小表姐递来的毛巾擦手,皱眉问我:“你想看书确实千年难遇,但朝我喊什么?想看什么方面的书?” “杀人犯法的书。我对这事特别有兴趣!!!” 不知道钱唐看出我什么情绪来,他再扫了我眼,简洁说:“那跟我去书房吧。” 他带着我的腰,我俩一道往前走。 “我在这里等你?”小表姐,或者,说梁细细在他身后问他。 “谢谢,”他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句,“现在我知道特长生对我生气的原因了。” 没走几步,实际上,是一离开梁细细的视线,我就立刻猛吸了一口空气,摔开钱唐的手。 “我操,她居然是梁细细!你居然管梁细细叫小表姐?她跟你家那么熟?” “她从小善于插手闲事。”钱唐用食指轻轻刮了下我鼻子,“好了,这里冷。我们去书房说。” 都二十一世纪了,为什么钱唐还总跟我玩“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你就明白了”这类傻逼台词?妈逼的我不去!去了我也说我不明白! “相信我,特长生。我确实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但我母亲说的有一点不对:我从不愿意隐瞒自己的女人。” 我刚有些触动,钱唐看一眼我的表情,突然微微笑着解释:“不,我的意思,是梁细细从不是我女人。” 我憋了好一会:“我究竟是你什么人呢?钱唐?” 钱唐看了我眼,突然说:“把我先前给你的车钥匙还给我,再回答你。” 我勃然大怒:“去你——” 中式庭院确实太不好了,虽然说远望上去像画卷,虽然说近距离也一步一景,但身边遮掩物太多了。我后半岔那句“妈”字都没说出来,侧头就看到钱唐的母亲正披着个黑滑皮草,凉飕飕又温柔地在路尽头望着我们。 我因为怒气憋闷而额头生的汗水,立刻退下去,结巴地说:“去你——房间,时候,再,拿给,你,你车钥匙。” ☆、第114章 1.2 每次熬夜完的早晨,不知道为什么都显得特别特别的冷。我没精打采地坐在餐桌前,抬头发现钱唐母亲虽然画着精细的妆,却同样显得神色疲倦和阴沉。 等早餐都上齐全,她还是全无动静地沉思。我确实是饿得急眼了,又没法先动筷子,耐心再等了五分钟才不甘心地开口叫她。 -- 第190页 “吃饭了?伯母?伯母?伯母?” 她抬起眼睛望着我,突然冷不防开口说:“我以为今天也见不到你。” 我不由“啊”了下。这话什么意思,今天见不到我是什么意思? 钱唐母亲往旁边微微一歪头,我才后知后觉发现今天餐桌上显得特别空。她儿子肯定还在犄角旮旯里罚跪呢。但平常总在的蟑螂属性小表姐同样不见踪影。 不用想,梁细细估计又巴巴陪钱唐去了——我操,怎么就能那么闲?都成年人了做事还那么幼稚,有空怎么就不知道帮我写写作业啊! “阿唐那薄凉个性,”她开始数落起儿子了,“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能拉到人去陪他。但别人陪来陪去,最后又不能成为他累赘。细细聪明归聪明,却看不到这点——” 她看着我:“你年纪小,倒是性格更独立。” ……独立个屁啊!我听钱唐母亲点评钱唐和梁细细,再联想到他俩还凑一起呢,那叫一个心里不舒服。但万事有轻重缓急,我总得先吃口早饭啊! “唉,都是造化弄人。”她说,“细细无论如何也有了个孩子,阿唐怎么就……” 我死命地盯着眼前没有热气的粥,勉强挤出句万金油接下茬:“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强求,伯母。我们先吃东西吧,伯母。” “这我明白。”她点了点头,从桌子对面瞟我一眼,“阿唐那种袖里阴阳的烂脾气,肯主动告诉你这件*,应该是极看重你。” 我打定主意早餐后就奔去看看钱唐和梁细细又在干嘛,随口应了声:“噢,他估计觉得我不会为这事嘲笑他吧。” 钱唐的母亲突然不出声了,只专注地盯着我的脸来回看。 我不由移开视线,心虚想姑奶奶说谎难道又被看出来了?好吧,我承认私下里其实取笑过钱唐几次。只是他每次的回应也是像他母亲现在这般:直接又严肃地盯着我。再到后来,我就不提了。 “谁会为了这事取笑他?”钱唐母亲终于再开口,她眉宇里的哀伤和愤怒全面褪下,有股淡淡的威严感蔓延出来,“大丈夫一生在世,岂止单纯是为了生儿育女而苟活?” 我说:“对啊,那您现在也就别罚他跪了呗。他都跪了一夜了。” 钱唐的母亲不由再一愣,突然间,嘴角边无声地微笑一下。 “小老甲鱼。”她摇头说。 “啊?” “几句话就被绕进去了。早看不出唷,阿唐居然带了个小老甲鱼回来见我。只可惜他爸爸都看不见。” 甲鱼?什么甲鱼?在哪儿呢甲鱼?我怎么没看见啊?难道被我吃了? 剩余的用餐时间,钱唐母亲也没让我好好吃饭。她用闲聊的语气,开始很仔细问我家的情况、我的学业,我和父母的关系等等等等。而那顿完全没有甲鱼影子的早餐吃完,我也没立刻走成。 钱唐母亲虽然答应把儿子叫回来,但也不肯放我走。而且,她开始挑战我最讨厌的话题——真不知道钱家的人都相信什么古怪道理,眼前这位伯母跟她逝去的丈夫和儿子一样,认为自己有神奇的办法能让我和我爸言归于好。 “怎么父女间关系闹那么僵?我打电话跟李部长谈谈,父女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大问题?” “别打电话了,伯母。我爸都已经把我打出家门了。” “说笑。”钱唐母亲又化身为北方居委会大妈,“虽然我同样对阿唐动气,但父母和孩子间总还是有互相珍惜、互相尊重的默契。” “那是您家的情况。但在我家就完全没有。”我冷冷说。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她微微有些动怒。 我管她呢!此刻也毫不退缩地看着她。 “这丫头,一说到自己家的事怎么就立马翻脸。”钱唐母亲却松动了表情,她慢腾腾抿了口茶,再问了句,“那打算和家里僵着,永远不见你父亲?” “目前就是这么打算的。” “孩子气!做父母的总会对孩子心软。想想看,等以后你结婚、生子的时候——” “没这一天。”我沉声说,“首先,钱唐不结婚,其次,他也不会有孩子——” 钱唐母亲眨了眨眼,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打断我,原来钱唐已经缓慢走进屋。而在他身后,还跟着梁细细正复杂地望着我。 说实话,我是看着他们在一起就烦。但现在,我没心情吃那份醋,更不打算继续跟钱唐母亲继续聊了。 因为在突然间,我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是太他妈悲剧了。我得思考下自己怎么走到这么倒霉的境地。钱唐母亲偏偏跟着我站起来,她对钱唐说:“阿唐,你好去送客了。”然后对我说,“继续陪着伯母吧。” 我这么个拒绝黄赌毒的优秀大学生,被钱唐母亲莫名其妙地拽到他们村另一所人家打麻将……我还是称之为山庄吧。在被这山庄的豪华震惊前,女主人急忙摆手:“农村里的地都很便宜呀,我家布置肯定没有钱老家好。” 曾经,我最大的愿望是当个男孩。但现在,我最大的愿望是当个生在农村的男孩。当然,最好生在钱唐他们村里。 钱唐不太喜欢他们老家,他小时候在祖父家住居多,又从小到大在外求学,更喜欢英雄不问出身的城市。但当我知道他们村的牌局2万起,身家没有多少千万根本不敢在村里开车,彼此之间连直升飞机都交换的时候,不由深深爱上这个淳朴的农村。 -- 第191页 唯一的问题是。 “我不会打麻将,伯母。” “年轻人总要学一下麻将,不然出了社会怎么应酬?” 我觉得我和钱唐母亲一定不是混得同一个黑社会。 她们教了我炸金花,长沙麻将、杭州麻将等等等。但到了最后,我依旧没怎么掌握要领,只能学着她们利落的出牌。然而打麻将氛围确实好,刚开始我冷得借了条羊绒围巾,后来穿着短袖坐在热火朝天的牌局旁,再到后来,我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得懂点吴话和上海话聊天了。 和钱唐母亲打牌的都是村里的主妇,她们在葬礼时就对我特别好奇,此刻问钱唐母亲:“她是谁?” 钱唐母亲瞥了我眼,一边洗牌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反正不是什么电影大明星。” 这句话却让我莫名其妙的放下心。 “但长得像大明星呀。”有个和钱唐母亲岁数一边大的人再软声软气地问我,“和阿唐在工作时认识的?” “算是吧。”我回答。 “喏,你看看她和阿唐一样,看上去就是个特招人喜欢的孩子。” 钱唐母亲只是微笑,虽然是她主动提出玩麻将。但就算玩牌时,精力也并不会完全放在上面。这点又和她儿子很像。 我莫名其妙地留恋这种互相聊天的温暖气氛,不知不觉玩了整个通宵,连窗户外迷迷愣愣下起雨夹雪都不知道。仗着麻将新手有“手气”,我赢得却还是比输的多。幸好钱唐母亲不在意钱的样子。 等我俩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去的时候,我心虚地问她:“伯母,我是不是输了很多钱啊?” “还好。”她说。 “那我就放心了。” 钱唐母亲解释说:“虽然输得多,但看得出你牌品还好。” 哪看出我牌品好的?是因为我出牌时不犹豫,还是因为我回答问题答对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走到他家,这次换成钱唐吃完早餐,边喝茶边耐心地等着我们。而看到我们,他站起来说:“细细已经走了。” 虽然朝着母亲,但钱唐的眼睛是看着我说的。我愣了下,没想到那满脸写着麻烦的梁细细居然这样就默默离开了。但钱唐母亲压根没搭理儿子,她把外衣脱下来前先珍重地取那一枚别在领口处的白花。 钱唐绕到他母亲面前帮忙,一时间什么动静都没有。可是转眼间,他俩已经拥抱在一起。 钱唐母亲流着泪说:“……阿唐,你知道我并不是怪你。这么大的事,我是心疼你……” 她儿子被母亲来回摇晃着,也只能轻声安慰:“所以才没让父亲告诉你,不想你为我伤心。” 这是我唯一听懂的两句方言,我独自在旁边站了会,阖上门就默默地走了。 从补完论文,姑奶奶至今已经四十多小时都没合眼了。然而洗完澡,只是大脑觉得无比疲倦(估计多半打麻将打得),依旧没有太大困意。 等走出浴室,却赫然发现钱唐躺在床上,他正低头看我电脑里的论文。 我不出声地绕过他爬上床,将被子拉到头部挡住光线,结果没一会就被扯下来。 “宝贝?”钱唐握住我的手。 “老甲鱼是什么意思?” “老甲鱼?你从哪学来的?这是本地方言,形容人狡猾就叫他老甲鱼,裙边拖地。” “那你妈一定没在说我,她说你带来一只小老甲鱼,这说谁呢?说的是梁细细吧。她是你什么人啊?” 他毫不犹豫地说:“她是我半个家人。” “恶心死了!那我是你什么人?” 钱唐看了我眼,回答说:“心上人?” “恶心死了!我都没法相信你。我都不知道你整天想什么,我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钱唐没说话,他眼神幽深地望着我。过了会,躺在我身边。 “如果不了解我。怎么能一句话就让我跪一晚上,结果又一句话让我母亲把我放出来?” “活该!跪死你丫的!滚蛋!” 钱唐在身边无声地笑,我简直恼火极了,直接把他推下床。结果这人咚得声掉在地上,一点声音都再没有。 我忍了半天没抬头,终于受不了掀开被子偷偷地看,却发现钱唐坐在地上,他摘了眼镜,正沉默地玩着之前给我的车钥匙。那要是原本我塞在枕头下面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落地。 再过了好久好久,钱唐突然开口:“小时候,我母亲罚我跪祠堂,那会我祖父把我接回家。等祖父去世后,我父亲替我求情。但昨天晚上,我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没人再能从黑暗里把我领回来,我只有靠自己。” “少来!你压根不怕黑的。而且,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做任何事!” “不一样,宝贝。我父亲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第一个老师。有他在,即使我父亲不需要具体帮我什么,我都百分百确信自己可以解决任何事情。因为他从小就给了我这种自信心,因为我相信他,才相信自己。但现在我父亲彻底走了。我的家永远地缺失,只剩下一半了。”钱唐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就是这么不公平。上天给了你最好的东西,然后再拿走,没有任何补偿。” 我沉默片刻,忍不住提醒他:“失去就是失去,补偿的东西也不一定都好,你看我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我爸一定不想让我代替我哥。” -- 第192页 钱唐没说话。 我爬下床坐在他对面:“好了嘛,你不要太难过了。”顿了顿,我试着叫,“阿唐?” 钱唐突然哼了声,抱起我把我丢在床上。我吓了一跳,却感觉钱唐也重新上了床,从背后抱住我。 “胆子越来越肥了,直呼其名就罢了,但阿唐是你叫的吗?” “怎么不能叫啊?” 我略微挣扎了一下,发现他除了从背后抱我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后,就任他紧紧搂着。 不,钱唐又开始废话。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我假装没察觉钱唐说话时不一般的低沉,说:“娘娘腔!这他妈是什么鬼?” “这他妈是《锁麟囊》。”钱唐学着我的腔调回答,然后他对我说,“特长生,睡觉吧。你熬夜的论文也很糟糕。” “闭嘴!” 钱唐果然闭嘴了,虽然我感觉他的泪水已经渗透衣料,滚烫地滴落到了我背上。我的心沉甸甸的,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任他从后面抱着我,到临睡前,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 ☆、第115章 1.3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钱唐已经又不见踪影。我独自坐在床上,看着很薄的夕阳照在瓷表盘上。睡午觉的感觉总是恍如隔世啊妈的,接着,我爬起来准备吃晚饭。 但找遍了整张床,怎么找不到钱唐给我的车钥匙。 我不由再忧伤地想最好是他拿走了,不然弄丢钥匙一千多,到时候他又得让我擦车来赔。为什么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擦车? 距离临走还剩一天半,钱唐利用这时间把家亲手打扫完,就一直把自个儿窝在书房为葬礼来宾写回帖。我也没闲着,钱唐母亲拉我再打了几场麻将,顺便带我去寺庙烧了趟香。 等从山里回来后,她叫人买了两只帝王蟹。吩咐钳爪炒椒盐,黄酒炖蟹身,膏黄蒸水波蛋,又让人去做点心和蔬菜——最近钱唐家一直都吃素,她这样明显是为我开的单独小灶。 我很腼腆地窃笑会,就准备拒绝。她却劝我:“明天早上你们就走,不知道下次能什么时候能再来。” “您想叫我吃饭那还不简单,伯母,给我打电话我就飞过来了呀。” 钱唐母亲微笑一下,没有回答。 等我咂着蟹腿时,才有点琢磨过点劲来。钱唐母亲如今待我的态度比最初更亲切,但依旧隐隐保持距离。在不确定儿子的心意前,这位伯母并不会对我过分示好,甚至不肯透露口风。 哦哟,我学着她的口头禅,心想他们这一家人做事风格还真是像:总意味深长外加反复冷淡,让人捉不住头绪。这要在以前,我估计自己还傻乎乎的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但现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觉得自己是琢磨明白了点。 “伯母,您肯定能再见到我,搞不好还能总见到姑奶奶我。” 我认真地告诉钱唐母亲这个信息。当然了,主要是靠我无声的眼神。 但钱唐母亲显然和我没什么默契。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炙热交织一会,然后她转头就温柔地告诉厨师把饭菜的分量加多:“北方人,不够吃。” 我忧伤愉快地把每盘菜都吃了双份,钱唐母亲在对面依旧没怎么动筷子,慢斯条理地喝着茶。 她下午在寺庙里时,又哀哀切切地在僧人面前痛哭一场,回来的路上还在不停流泪。但等我一吃完饭后,钱唐母亲依旧要拉着我继续玩牌。我不好推辞,只得先去卫生间漱口。然而回到房间,发现她不知觉间已经倚在软椅上睡着了。 钱唐母亲一点都不老,她不属于特别好看的类型,但从脖子到手都保养的白白嫩嫩,穿衣打扮的更比我们大学宿舍的几个女生还年轻。但现在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往下瞌的时候,确实感觉是个瘦弱又苍白的老太太。 在门口,一个可疑的黑色人影同样沉默地望着她。 “来人!抓偷窥狂!”我绕到他身后,压低声音喊。 钱唐看到是我,扬了下眉反问:“嗯?” “你偷偷看别人睡觉,不是偷窥狂吗?” 钱唐不容我继续胡说,随手警告性地拍了下我脑门,再继续凝视着母亲的睡姿。半晌过后,才开口:“她居然老了那么多——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估计是你不在时候的事吧。” 钱唐沉默片刻:“我应该多留几日陪她。” “还是算了吧,”我低声嘟囔,“你妈估计盼你赶紧滚蛋呢。” 他皱眉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以为大家都瞎呀?你自个儿就不喜欢住这里,也不喜欢这里的生活方式——每次你看你妈出门搓麻,那表情别提多嫌弃了。你摆这种脸色,她能开心?还让不让愉快搓麻了?” 他语气僵硬:“因为从小到大,她们在牌局总会喋喋不休的议论我……”顿了顿,钱唐醒悟过来,“特长生,你现在是在教育我?” “你这个人就是欠教育啊!” 钱唐再哼了声,转头盯着我:“心是玩野了?我看加紧收拾行李走人得好。不然继续留在这里,我无妨,你再被她们把心肠带坏。到时候又坏又笨又馋又嗜赌,无药可救。” -- 第193页 我气得直用手指他:“谁?是谁说我又坏又——” 房间内突然传来响亮的“啪”的声,我和钱唐都止住话,往里面看去,原来是钱唐母亲手上的牌滑手掉在地上,她突然间被惊醒,很迷茫地直起腰看着四周。 钱唐跨进屋扶他母亲坐起来,偏偏他母亲为着什么怪规矩,怎么不肯让儿子进自己卧室,于是只好由我继续代劳。我轻车熟路地把他妈搀回卧室,等再走出来,发现钱唐还在外面等我。 “怎么样?”他问我。 什么怎么样啊?睡着了呀。 在陪他走回书房的途中,我顺便把今天去庙里老和尚给我算命的结果告诉他。 “那秃子说了——你别打我头,先听我说——那方丈说我前途无量,以后赚得钱大了去了!对了,他还给我算了姻缘,说假如我跟现在的对象在一起的话,以后还得我养他呢。”我等着钱唐回应,结果他默不作声,我只好自己洋洋自得的接下去,“这都不叫事儿!如果到时候的我真那么牛逼那么有钱了,养就养呗!啧啧,看出来我对你多好!” 钱唐问我:“算没算出来什么时候开始养,得赶紧的呀?” 我怔了下:“呃,什么时候这倒没说,有生之年吧。” 钱唐跟着我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有生之年?”过了会,又问,“你平常不是不信鬼神占卜?” 我嘟囔了句:“对,不信,但有件事对我很重要,而我确实没把握。就找那老和尚问了下。” 此时我们正走在小桥上,前方的冷风从池塘上方刮过来。我直缩脑袋眯起眼睛,钱唐没什么表情的回头扫了我眼,然后他淡淡问:“那是什么?” 唉,其实你也知道我真不信算命。但我依旧找那方丈,让他看了我手相八字什么的。这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不确定的事总是特别无聊特别琐屑。无聊到我不想用来打扰还沉浸在丧父之痛的钱唐,琐屑到没有其他明眼人能告诉我:究竟我的爱好、我的特长是什么。 别人总说要抓紧时间,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但至今为止,时间对我来说总像是假币,想花总花不出去。那天看着钱唐思念他父亲,我想到的却是在自己家几乎没有意气风发过。小时候面对最多的就是我妈笑而不语和我爸的泼冷水—— “比起你的一堆奖杯,我几乎没有取得过任何成就。” “你会空手道。” “太!逊!了!”我沮丧地说,“怪不得你总觉得我特傻。” 钱唐微微动了下嘴角,他沉默地陪着我靠在栅栏上。过了会,突然说,“特长生,我认为你活的非常性感。” ……性感?我听了后猛地抬头。操,这词是什么意思啊?讽刺吗? 他缓慢说:“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每一分钟都如此。” 我拧过头,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钱唐以前对我说过很多话,他对和人交流这事简直太有一套了,说学逗唱喜怒收放自如。但当他漫不经心,用这种不带什么感情的口吻开口,才是钱唐说真话时的表情。 他整个人在我面前越来越透明,就跟脚下池塘里透白色的锦鲤一样。那些身形巨大的鱼看到有水面上人影,就立刻浮上来张嘴等着喂——我总是更喜欢那种直接的性格,但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的人却是钱唐。 我抽了抽鼻子:“我能捞你家一条鱼走吗。” 钱唐的性格简直也是属鱼的,他立刻忘记说过姑奶奶对他多么宝贵了,皱眉说:“胡闹。宅中养锦鲤,数目都有讲究,不能随便迁移。” “可是……” “走吧,特长生。” 我只好不情愿地被拽着继续往前走了。 其实钱唐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可做,但深更半夜里,他又非得让我在书房里陪他聊天。 凌晨三点半,我狂打哈欠,坐在那里默默地吃杏仁露,留一个耳朵听钱唐说他家那明永乐御制红阎摩敌刺绣唐卡。据说是打眼流出的拍卖,被他母亲捡漏买回来,当宝贝似的摆在卧室。结果钱唐父亲不乐意,和他母亲为了唐卡摆放在什么位置,足足冷战了一年半。 我听这种八卦时才提起点精神:“是吗,为了这点事都能吵?” 钱唐一般不说他家事,现在只是微笑摆弄着茶杯:“很早之前。两个有脾气的人,在婚姻里总要磨合吧。” “哦,我觉得我结婚后,脾气也会逐渐磨合的更随和” 他奚落我:“等你嫁给魔鬼的时候?” 我不高兴了:“等姑奶奶嫁你的时候!” 几乎是话落地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钱唐的眼神迅速从那牛头唐卡上移开,滑到我脸上。偏偏他还没什么表情,在对视的时候,我俩谁都没主动说话。气氛很有点尴尬,我感觉自己后背好像有虫子爬来爬去,特别热。 半晌,钱唐再开口了,轻描淡写:“特长生,不管你怎么想,现在都不是讨论这种话的时候。” 我发誓如果不是太困,自己那话不会脱口而出。但现在听钱唐这么讲,解不解释都显得特别不要脸,只好憋着气剥着旁边的瓜子。 但这次,是钱唐对这个话题追着不放。他沉默片刻,突然问:“特长生,你想结婚?”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最后总会自然而然就结婚吧……要不都没事可以做啊。” -- 第194页 “没事可做,可以出轨么。” 我简直被钱唐这话气得勃然大怒:“出,出轨??!!出轨那就说明两个人已经不是互相喜欢了啊你这个臭傻逼!!!” 听我说脏话,钱唐毫不犹豫地提起旁边的茶刀,倒提着敲了我脑门一下。我本来昏昏欲睡,结果疼得都清醒了。 我猛地跳起来怒视着他。而钱唐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继续低头玩着他那狗屁唐卡。 “我早告诉过你,春风,我不想结婚。我处理不好长期的男女关系,也没法长久的爱一个人。” “这跟不结婚没半毛钱的狗屁关系!没人能长久的爱一个人,但大家不都这么活过来的?你就想,爱一回少一回。姑奶奶不一定非要你爱我到海枯石烂天晕地旋,你只要爱我到我死掉前就可以——” 钱唐刚开始估计还觉得好笑,他沉默听我胡扯,略微松动点脸色。直到听我说到最后一句,突然打断我:“少说废话!” 我捂住火辣辣的额头,同样对钱唐怒目而视。 然而钱唐依旧不看我,继续玩着那小刀子。此刻他表情很有点奇怪,不像对我生气,也不像思考,更像是心烦意乱和迷惑无奈:“你怎么总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怎么就跟你这种小丫头耽误了那么久时间?” 他突然抬起头,追问:“我再问你一句,你想结婚?跟我结婚?” 我一愣,不是因为钱唐这问题,主要是因为他拿着刀尖正对着我呢。而在我犹豫的一秒,他突然就“砰”声把茶叶刀扔在那据说很名贵的唐卡上,深更半夜很大一声。 “我算是彻底怕了你。” 我压着气:“怕了我是什么意思?” “Y大的大学生连‘怕’都听不懂。”钱唐盯着我眼睛,他拉着我的手,硬逼我在对面重新坐下,“趁我现在还不清醒,来,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我余怒未消,斜着眼瞥了下他的表情,又看不出苗头。但说到戒指,我脑海里只能有一个最近看到的参考物:“你要送我戒指?那我要梁细细手上那样的,亮的,大的,闪死别人眼的那种!” 他直盯着我,问:“你真喜欢那样的?别后悔。” “不后悔。”我咬牙说。 “好吧。”钱唐答应了,又说,“趁你没后悔,趁我也没后悔。” 他当然后悔了,钱唐事后抱怨的原话是:“比我车都贵一倍。” “我的车。”我纠正,“你应该说,比你的车都贵。” “比我的车都贵。” ……傻逼。我默默地用眼神严肃地告诉他。 钱唐却和他母亲一样,再度误解了我的意思,他说:“开玩笑,我没后悔。” ☆、第116章 1.4 钱唐母亲送我们走的时候,不可避免又在流泪。钱唐几乎动念留下,她却擦着眼泪,催促我们赶紧把家里停车位让出来,因为半个小时后约的人过来打牌。 “春风,”钱唐的母亲突然转头看着我,我正耷拉着眼皮犯困,惊得抬头。 “呃?伯母?” 她柔声说:“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我震惊睁大眼睛,想她为什么总记不住我听不懂方言啊。 “保重好自己,照顾阿唐。”伯母细声翻译,“你要督促他经常回家看我。” “哦,好的,好的,伯母。” 钱唐却在旁边皱眉说:“有时间我会回来。” “孝顺的儿子从不耍‘有时间才回家’的花枪,阿唐皮里阳秋,春风才言之有信。我要春风你现在跟我保证——” 我想了想:“成,他春节肯定回来看您。不远了。” “至少陪我住一礼拜再走。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 钱唐母亲才放我们离开。 等坐在车上,钱唐一直没吭声。“不可置信。”半晌后他面无表情地说,“陪住一周?如果她真想我,为什么从不主动过来看我,给我家里打扫下房间?” 呃,这家人好像对谁都能动点讨价还价的心眼啊,对不对? 但不论钱唐母亲毫不避讳在我这种小辈面前奚落钱唐,还是钱唐临走前随手用胳膊勾了下他母亲这种小动作,他们的亲密和坦然让人心生羡慕。 我和钱唐比预定中晚了一天回城。 也不是因为什么别的特殊原因,单单只因为他根本没买机票。对,我俩是坐火车颠回来的,对,火车,不是高铁,那种慢慢开的火车。 “不需要着急。已经不会有什么大事等着我了。如果有,他们可以继续等。” 我急眼了:“可我有呀,我又少上一天课。” 但因为昨天陪钱唐聊了半宿的天,车厢内空气不好,我上了火车后就狂打哈欠。等戴好围巾口罩,我迅速歪着他肩膀睡着了。旁边人滋溜滋溜吃方便面的声音也没把我香醒。 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倒是在火车行到中途,钱唐突然间推醒了我一次。 “嗯?到站了?” 钱唐摇头,指着窗外告诉我:“春风,我们正在过长江。” 我打着哈欠,边揉眼睛边定睛一看。果然,透过钱唐随手擦过的毛窗户,火车横越黄浊奔腾的长江。江面宽阔,被风刮起的波浪使得河水像块褶皱破旧的长抹布,直擦到苍白的天边线前才停下。 而钱唐平静地看着窗外,他依旧保持着我睡前的姿势。火车已经晃荡了半天。我梦都做了三个,他还完全没有想睡的任何意思。本来我想打起精神陪他说几句话,但只嘟囔几句,无意识又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 第195页 因为钱唐的车扔在机场。我俩打车回去已经是半夜,他勉强在床上休息会。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但第二天钱唐依旧很早就去了CYY。他没叫醒我,而等我自己醒来后,发现今天课又可以不用去了。 萧磊对于我的缺席感到非常愤怒,虽然此刻他也只是平静发了短信,问我人在呢,又去哪儿了?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打来电话质问。 手机里只有这句留言,我看了两遍觉得内心隐隐不妙。但当想回拨回去,钱唐却打来电话。 “宝贝,给我做点东西吃行吗?” “……行。” “三十分钟后我回家。” 他挂断了电话。 我发呆了五分钟,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紧冲到超市。这是钱唐第一次主动提出吃我的东西,因此不光我绞尽脑汁的买食材做了一顿饭,还顺便叫了两份不同外卖,这样钱唐即使不吃,也有很多选择。 但我在久违的北风中等来的不仅仅只是钱唐。门响了声,我站起来。 钱唐看了一眼我,说:“特长生,待会有人来搬东西。” “搬东西?什么东西?” 他若无其事地说:“家里太乱,打算扔点旧物。不过,总得先征求你同意。” 人家说物是人非,失去至亲的钱唐回城后的神态像是什么都发生过一样。他只是把自己家整理了一遍。以前,我总嘲笑他家客厅像垃圾场,不留神就碰倒东西。现在,钱唐显然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沉思几秒后说:“沙发和电视留下,游戏手柄别动。”然后手一挥,自个儿就潇洒地去餐厅看我做的什么饭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随后进来戴手套的工人,训练有素地开始抄,不,开始搬钱唐的家。他堆着的字画,雕像,毛笔,雪茄、无数的的书和碟片,小板凳、泡茶的紫檀水壶。 收拾到最后,我不得不发现,比起客厅里摆放钱唐自己的物品,更多的小杂物开始从各个角落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北海道鱿鱼丝、盐烤大腰果、德芙巧克力,以及不知道名字的巧克力,枫叶糖、红枣糕、果冻、立顿奶茶、棉花糖、毛尖、日本抹茶、蜂蜜沙琪玛、牛轧糖、奶片,花生米、深海鱼油、鱼胶、博若莱酒、可乐、手机充值卡、耳机、绑头发绳、钢笔、订书机、硬币、墨镜、护手霜—— “别动了!”我恼火地止住他们,转头冲进餐厅。钱唐正在吃着我做的饭,旁边还倒了一杯酒。 “钱唐,你现在到底干吗呢?” 钱唐抬头望了我一眼,有点无动于衷地回答:“收拾。” “你在自己老家还没收拾够?” “没有。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看着那些旧物徒增心烦——” 我压着气打断他:“别扯淡了!你知道自己现在心烦,根本不是因为你家那些旧东西。你现在还伤心呢,我理解你,但别这样,小孩才在不高兴时扔东西解闷儿,你岁数都那么大了,就别玩这套了。” 钱唐嘲讽地说:“你当然理解我了。你不是个小孩,你是个完美的大人,对不对,宝贝?” “你丫闭嘴。钱唐,想扔东西随便你,但你别边扔还边摆出这种万事不上心的鬼样子!我告诉你,现在在这世界上,已经没人能再有耐心地把你乱扔的东西一一捡回老家,收藏在柜子里一一摆好了!” 钱唐握着筷子沉默了许久,我狠狠瞪他一眼,臭着脸把那些搬家工人先赶走(这时候两个外卖送上门,我也给工人了)。再回到餐桌前,他都没跟我说话,也不看我,倒是默默地把饭桌上我做的东西吃了不少。 第二天,钱唐送我回学校,顺便陪我去什么辅导员那里把自己请的假销掉。等出来后,他望着乌泱泱下课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轻声说:“真老了。” 我不由看了他一眼。 失去父亲后的钱唐在某种程度上越来越深藏不露,但在某种程度上,钱唐不再压制以前刻意压制的东西。不再有耐性,不再有那么多的从容,甚至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在随和低调上。现在钱唐整个人的气场,说话带给人的感觉,包括此刻公然就停在学校空处醒目的车,在大学校园里已经非常格格不入。 但不管怎么老气横秋,以前掺杂在他身上的邪恶感显然没有彻底离去。 钱唐收回目光,慢腾腾说:“老了也挺好。想到满校园的年轻人以后可供我们老年人奴役,老有所值。” “噢,我也想奴役别人。” 钱唐停下脚步,很自然地动手帮我把领子翻起来,接着低头吻了我嘴角一下。这两样动作都是以前钱唐绝对不会替我做的。他不关注这些细节,也不乐意在众人前亲热。 如今,他半点都不在乎了。 “你奴役别人还太早了点。”钱唐温和地说,“不如奴役我来练手吧。” 我不说话。 直到他轻轻掐我脸颊,我才回过神,难过地说:“我不想奴役你啊。我想让你开心点,我能为你做的吗?” 钱唐收回手,他换了个话题:“去上课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我什么都帮不了他。 钱唐的车开走了之后,我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准备走。结果没走两条道,在学校湖边的道路迎面就碰上了萧磊。因为心还挂在钱唐身上,也没跟僵着脸的他打招呼,只是远远地咧了下嘴。 -- 第196页 萧磊的反应也好不了哪去。他看了眼我,直接和身边篮球队的人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我有点尴尬,只好继续保持着咧嘴的姿势,无可奈何地往湖边小道走。 冬天真他妈冷,真怀念南方的湿冷,这零下九度不是玩笑。学校湖边种着松树,不少人估计把它们当成圣诞树,用冻得通红的手往上面绑纸条写寄语,还有一些傻缺外国人围观他们。 但当外国人回头,才发现是程诺。 她看到我,高高兴兴笑了下:“你回来啦!下次我逃课,就指望你替我遮掩!” 即使拥有洋娃娃的脸和轻松的语调,没说几句话,程诺那头小黄毛在风里依旧被吹成一条黄狗。我俩哆哆嗦嗦地躲在了旁边的教学楼里,我搓着手,听程诺津津有味取笑了萧磊惊慌失措找她的场面,又再取笑了我翘课那么久。 “因为长辈去世。”我只好含糊地向她解释,“参加葬礼去。” 程诺“嗯”了声,她脸上轻松的笑容还在:“我很知道参加葬礼的感觉。想象一下,冬天里你一脚踩到结冰的湖里,头朝下地栽进去——” “这感觉挺贴切的。” “去年在我妈的葬礼上,那感觉比我刚刚形容的还要难受三千万倍。”程诺淡淡地继续说,她依旧在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 唔,突然想起来:鹅掌会修文。因为发现那文确实写的很烂以至于影响冥王星声誉(不存在)的地步。之所以在这里提,因为会把浮生全部完结后外加钱唐番外写完后,才去修旧文。到时请不要去别的页面里提浮生。但这种话应该多此一举。我想喜欢浮生的人不会喜欢鹅掌,觉得庸俗。喜欢鹅掌的人不会读浮生,觉得无味。如果你回答冥王星写什么都ok,且现在还在耐心读我的废话,那你要很认真的考虑下打赏心大,因为我有55%的可能是你的真爱~~~~ (停顿两秒躲过刀) 浮生也会修,只会更仔细。就是个偏心眼啊,冥王星人都偏心眼 ☆、第117章 1.5 跟程诺聊天真是又一次愉快的经历,妈的。在下午大课前,我内心还非常郁卒。 幸好有件事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上课前点名点到我名字时,教授顿了顿让我课间找他。我整节课都在书本查盖下疯狂用手机上网,查找一切和这门课相关的基本内容,避免被叫出去时能自己能没那么白痴。 但等真到了教授面前,他却说:“节哀顺变。” 我盯着他,好不容易明白过来他在说钱唐父亲的去世。系里有两个教授飞去参加他的葬礼,显而易见,有人看到了我。当然,也被问到了和钱唐的父亲什么关系。 我低头憋了好一会,然后才说;“……义父?” 萧磊这次没和我一起坐。他自个儿坐在第一排,我和教授说话时就盯着我狂看。而等我从讲台走下来路过他时,这白痴突然间伸长了脚。姑奶奶正因为说谎心不在焉,真被绊倒在地。 因为大教室上课,我滚地的英姿被不少人目睹。很多同学都忍不住笑,萧磊那混蛋立刻座位上跳起来扶我,连声说“对不起”。 冬天穿得多,倒也没受伤。我不吭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后走。萧磊在周围的阵阵起哄声中追着我不停道歉。我都回到自己座位了,还死皮赖脸地跟着。 “李权,要不然你打我一下解恨?”他说。 我没搭理他,结果丫立马跟我旁边的人换了座位。剩下半节课,他虽然没跟我说话,但我俩估计谁也没在认真听课。 距离下课五分钟,萧磊手肘碰了我下,给我推来张纸条。我实在不想看,但瞄了眼还是惊了,因为上面写着:“i’mfondofyou!” 我终于憋不住了,转头警告他:“你丫特喜欢作弄我吧?你想死吗?你再跟我逗一下试试?” 萧磊却笔直地回望我,我发现他眼睛特别亮。如果说又开什么恶劣玩笑,那眼神未免又严肃真诚了点。但如果说他很正经,萧磊神情里又有点无措恳求。 “下课后跟我去个地方吧。”他低声说。 “去你大爷。” “不走远,就在咱们学校门口。你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给你看个东西。其实昨天就想给你看的。但昨天白天在教室等了一天,晚上在你宿舍下等了半宿,你都没出现。” “滚蛋,姑奶奶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如果不跟我去,我现在就站起来,告诉全系同学和老师我暗恋你。” 我怔了下。 萧磊继续流畅地说:“我跟他们说,我从高中就喜欢你,我在你不认识我之前就喜欢你,我第一天跟你打招呼,也是身边人怂恿我上去……” “有病治病,有药吃药,没救就滚。” 虽然这么答,其实我内心还是犹豫了下,因为真怕萧磊突然站起来发疯。姑奶奶还是看重名誉的啊。 萧磊沉默片刻,也没站起来,他突然说:“我拜托你了还不行?” 这人的性格其实跟我很像,实际上,这就是我无可奈何萧磊当好朋友的原因。我俩都好面子,嘴贱欠招、色厉内茬。但我俩嘴上和心里,一般都做不到同时服软。 现在他目光不看我,无可奈何地说:“哎,你就跟我去一下不行吗?” 但我俩都清楚,萧磊这确实是在放下脸求我啊。 -- 第197页 我就这么一个正常的高中好朋友,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变态了啊,只好答应。 事实证明,做人永远不能心软。如果我能早知道萧磊是打算跟我告白,一定当庭就打死他。 当萧磊把我带到校门口停着的一个面包车前,我还隐隐只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等他拉开车门,里面是满眼的红色可乐易拉罐。我立刻想起来,自己曾经被钱唐怂恿着送了一车可乐这茬。 但萧磊也太狠了。他居然又买了一车可乐回送给我?这大冬天的送可乐……也太记仇了吧。 萧磊却说:“你拿一罐看看。” 我只好顺手从里面拿了一听可乐,出乎意料的轻。居然是空罐子。 “里面都是空罐子。你当年送我了一车可乐,我每喝一罐,都把罐子留下来。我跟自个儿说,把你送我的可乐喝完后,我就告诉你我的心意。” 我忍不住先后退一步,内心涌上不详的预感:“我操,你有什么心意?” 萧磊感慨地转头看着那空罐子:“老子都喝吐了,才敢告诉你我喜欢你。” “啊?” “你不用回应,但也别着急拒绝我。”他双手插兜,很镇定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有个老男朋友,可我不在乎。我只要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别总把我当朋友当你哥们。这样,我也可以慢慢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你,咱俩在一起有多合适。” 我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磊又说:“如果你觉得确实接受不了我喜欢你这事,我们也就假装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萧磊再坚定地接着说:“但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你,不管你叫李春风还是李权,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喜欢别人。” 我心中一片乱麻。 太出乎意料了,而且估计因为站在马路边太冷了,居然还有点隐隐约约的感动。当然,更强烈的感觉依旧是这人吃错药了吧?估计可乐喝多了会变笨,丫还喝了一车。 萧磊夸张地睁大眼睛,朝我喊:“老子这么深情的告白,你说我神经病?” 我摇摇头,再摇摇头。 “我有点不行了……” “什么不行?是被我感动的不行了?还是冻得不行了?还是你刚刚摔跤摔到不行了?” “我这辈子没法再喜欢别人的那种不行了。 萧磊听了不以为意:“首先,人是不可能做到完全静止。你这种保证,在法庭上属于无效——”他顿了顿,突然反问我,“你现在不是琢磨怎么跟我绝交吧?你那么怂啊,就因为我说喜欢你,你就不敢和我当朋友了?” 他还真猜准了,于是我只好怏怏然说:“干嘛跟你绝交啊。我怕谁啊我。” 我俩嘻嘻哈哈的,倒是又把这个话题拉远了。而在萧磊送我回家的路上,他突然问我喜欢的那人是不是西中高中的老师。 看我露出吃屎的厌恶表情,萧磊挠了挠头:“我猜的,” “去死吧你,高中老师!亏你想得出来!师生恋最恶心,吐了我!” “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不提他,藏着掖着!”他再猜,“那人岁数不小吧,你估计不可能做二奶,是他女朋友。做老男人的女朋友有什么前途?你看我们在一起,同龄人有共同话题。” “滚滚滚——” 然而萧磊开着小面包车把我放在小区门后,我走了几步,发现他还在窗后咧着大白牙笑着看我,鼻子喷在半降的玻璃有雾气。 我停下脚步,默默地望着他。 妈的,萧磊居然说喜欢我,大吃一惊之余,也真是有说不出的滋味啊。一方面,我确实觉得萧磊这人有点太二了,无法直视,他喜欢我真是我的耻辱。另一方面,我又在想钱唐有没有那么二的时候,可惜我已经永远永远错过那种时候。最早碰上钱唐,他已经老油条一根,米醋不进。现在,钱唐年龄越大,经历了生离死别,估计更对小情小爱心灰意冷。 我离开钱唐的唯一方式,只能就是他先说不要我了。妈的,我现在也越来越不酷了。 我走回他家,又蹲在钱唐家小院又消磨一阵时间。等再抬头,发现天都已经全黑了。客厅里暗着灯,我以为钱唐不在家,但等抓了个橘子上二层,发现他正站在卧室窗边沉默地抽雪茄。 钱唐回头看到我,表情莫测,但没有主动说话。我早习惯这种阴晴不定,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给他也剥橘子吃。 “你今天都干嘛去了?”这是我问的钱唐。 钱唐平时不喜欢我这么问。但今天他望着手里的橘瓣,态度老实的回答:“去趟公司,待不住就回来了。” “噢。”我点点头,慢慢地靠在他肩膀上。 “今天回来的这么晚?”这是钱唐问我的。 “哦,我……我有点事。” 我不愿意继续深说,幸好钱唐也没有追问,他把橘子换到另一个手,慢慢又很紧的揽住我。 我在满屋子的橘皮味里分辨他衣服上熟悉的香水味,感到特别幸福。 “今天你不琢磨扔你家的东西了?” “不扔了,”他顿了顿,改口说,“因为穷,没钱再买新的。” “狗屁!”钱唐手在我腰上一紧,我微微扭动了下,突然说,“结不结婚一点都不重要。” “嗯?” “我不在乎结婚那些,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只在乎你,在乎你做的事,也在乎你说的话。钱唐,我真的很难过你失去父亲,我又想不到自己能替你做什么。假如你想一个人待着,就别理我。假如你想扔东西解闷,妈的,你爱扔就扔吧。反正我以后也不差钱——哼,到时候你看哪件不顺眼,随便扔哪件,扔了我给你买个一模一样新的回来。” -- 第198页 钱唐松开手,他眼睛闪过笑意:“得了吧。我也不收女人东西。” 我面不改色:“我不是女人。” 钱唐忍不住再笑了,他漫不经心抚着我发梢:“你是个囊袋空空又喜欢满嘴大话的小怪物,对不对?” “对。”我也伸手摸着钱唐眼角微微浮现的皱纹,“我会努力成长点的。”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宝贝。你已经成长了很多,但积重难返,恐怕性子一直如此。再说,你长大了有什么好?继续折磨我吗?”他收起笑容,淡淡说,“我已经累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不出声,只继续摩挲着我的头发,很久很久。 我没法搭腔。 等再过了会,钱唐突然站起来,单膝跪地。因为他动作很从容,我刚开始以为钱唐是在找拖鞋准备走,只能握着橘子歪头看他。直到钱唐俯身从旁边的保险箱里摸出一个很小的盒子,自己又握了会,目光下垂。 接着,钱唐慢吞吞叫我名字:“春风——” 他看着我,打开了那个小绒盒。 我得愣了足足十秒,看着里面那一颗足有眼珠子那么大的钻石戒指,在钱唐望着我的眼睛里,突然突然明白他现在想干什么。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我操这是什么!!!!!!!!!!!!!” 钱唐皱眉:“和我预期的场景确实不大相同啊。”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站起来。 “春风,你——” “愿意!我愿意!!!!” “你都没让我说完——”他笑了,好像松一口气的样子,真奇怪,钱唐居然会松一口气。 “我答应你!” “春风,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终于说完了,很平淡很普通的口吻。 “不敢相信,为什么?你现在又在耍我吧?哦哦哦老子居然真要结婚了!天啊,咱俩领证是不是还要报告大学啊。之前总说结婚就只想让你心里不舒服的——咱俩真要结婚?我不懂啊,我没想好啊,结婚应该什么样啊?你比我大,心眼那么多,你骗婚了姑奶奶怎么办!我身边没人出主意的!!!” 钱唐依旧跪在原地,对我的乱叫充耳不闻。他仿佛也在恍惚,但他依旧跪着,依旧很有耐心地重复:“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春风?” 我这人每临大事都没静气,现在又说不出话,只双手捂着嘴。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春风,”他看着我,用有点命令的口吻,“快说愿意!” “愿意……愿意。我真的愿意。” 直到戴上戒指,钱唐才终于站起来,他并没有欣喜,只带着股尘埃落定的感觉。过了会,再望着我郑重说,“谢谢你愿意嫁我,宝贝。” 我正对着灯光狂看戒指,操,太漂亮了,跟假的一样,连忙回应:“别谢,我向来都这么听你的话。别说嫁你,你让我嫁谁我都会马不停地嫁啊!” 钱唐哼了声,他吻了吻我的脸,突然说:“这戒指明天要还回去。” “我操你说什么?!” 他解释:“戒指是珠宝商借给cyy出席活动,公司保险箱出了问题,我拿回家保管了。” “我不管,我就要它!” “好的。”钱唐再吻了我一下,“那我们不还了,你还是会嫁我的,对吗?” ☆、第118章 1.6 钱唐果然如他所言,安安稳稳睡了他父亲去世后唯一一个安稳觉。 然而到了半夜,我又模模糊糊听到他叫我名字,勉强地睁开眼,看到钱唐正一动不动坐在旁边。似乎在犹豫什么。 “特长生?你醒着吗?”他再叫我。 我哼唧一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们结婚这事,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我的意思是,结婚是改变我们人生的大事,但这么快马一鞭的就决定。我担心会后悔。” 我打着哈欠坐起来,在月光下看着钱唐。他正回眸深深回望我,眼睛里的神色看不清。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已经没什么人生了。思考人生是我们年轻人的事。” 钱唐冷笑两声,他重新望着前面的黑暗,淡淡说:“宝贝,你各方面太嫩,不懂游戏人生的真正涵义。现在是我人生中的重要发展阶段,无论事业还是感情,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这种自由中潇洒抽身,走入家庭。” 我歪着头说:“……啊,那不结婚也是可以的,我听你的。” 钱唐却皱眉,他转头攻击我:“你这种随手就光的性格,别的男人花言巧语几句,估计也就被骗走。想必一天还能被骗好几遍。”顿了顿,自言自语说,“算了,娶也就娶了。散不尽的总还复来。” “……啊?” “啊什么?睡相那么差,脑子也傻。”钱唐却再皱眉看着我,然后拉着我一起躺下:“明天把戒指给我,我拿去改到适合你的尺寸。你开始戴着。 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的噢了声,在他怀里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睡了。 第二天醒来,昨晚的事包括求婚都像场梦。偏偏钱唐言行如常,照吃照睡照送我上学,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甚至比以往更爱冷嘲我一下。 但直到第三天,他突然开口问我打算怎么准备婚宴,我才终于确定钱唐的求婚是真的。对,真的结婚。 -- 第199页 真不容易。 当然了,在此期间,我一直喜气洋洋又伪装低调地戴着钻戒去闪别人。萧磊居然还嘲笑我:“想戴个假戒指刺激我,这点还不够。” “我操,钻石是真的!” “真钻石?”他愣了下,“你去用钻石顶玻璃,看看谁硬。” 幸好不是每个人都像萧磊这么不识货。钱唐冷眼旁观我戴钻戒上学,只是警告,假如我不小心把这戒指弄丢—— “假如把这戒指弄丢了,”钱唐想了会,微微笑着说,“只能把你送到乡下,整日陪她们打牌。赚回来一半的钱的时候再来见我。” “天天搓麻!” 钱唐看着我的表情,立刻决定放弃这个惩罚方案,又开始说了什么“满招损”之类的废话,我不去理他。 “对了,你小表姐手上的那钻戒是你送的吗?” “可笑。”在我催促声中,他才说,“别人买给她的,和我无关。别总把我和她扯在一起。” “除了我之外,你以前送给别人钻戒过吗?” “送过。” “谁???” 他瞪我眼:“我母亲。” 钱唐母亲对我和她儿子要结婚,态度还是很和缓的。在视频里,她听了半晌没出声,过了会后只说“春风牌品很好,更是个良善单纯的好孩子,和她结婚是阿唐你福气。” 现在钱唐越来越喜欢挑拨离间,他转头就笑着说他妈其实在隐晦地骂我。 骂我?没听出来啊?我听出来的,倒是钱唐母亲打算继续静养,然后等举办婚宴再正式飞过来看我们,因为北方“环境脏乱差,人糙笨傻,吃垃圾”。 而对如何举办婚宴的观点,她倒是和她儿子一致。实际上,他们对婚宴的标准是俩字,“大办”。 钱唐在求婚完的第二天下午,在我傻呵呵地向别人炫耀戒指什么都没想到时,他已经开始联系了会展公司、婚礼策划,以及婚礼的几个场地。他甚至让秀佳停了手下的工作,打算拟个来宾和媒体参加表,并准备服装。 我被秀佳打来电话说要重新去量衣服尺寸时,才知道这事。 “我从不想结婚。但既然决定要结,就要名正言顺天下皆知。”钱唐淡淡说,“声势越大越好。宝贝,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的?其实无所谓,反正要在两地举办两场——” 我立马提出不同意见:“我不要。” 钱唐误解了我的意思,他说:“也好,在本城里办一场足矣。我也不想举办两场……” 我觉得两场都多余。 刚开始我想在教堂举办婚礼,因为感觉比较神圣。但钱唐听完后,他先不做声,随后从电脑上给我搜出来一张照片。 我随便瞥了眼:“嗯,这是一个T字项链——” 话还没说完头就被钱唐狠狠敲了一下。他挑眉:“十字架都不识,好有脸去教堂?” 我被钱唐奚落到脸都红了,只好嘟囔说:“我没看清!” “我俩没一个人是天主教徒,不能去教堂结婚。”顿了顿,他干脆说,“对,寺庙也行不通。别想鬼点子。” 我不情愿地闭上嘴,开始思考第二个方案。既然不能在教堂里结婚(因为那时候圣诞节刚过去不久,我才想去教堂结婚)。那第二种我喜欢的结婚方式,就是简约,极度简约。 比起钱唐开始能欣赏大红大紫,我那会确实年轻,觉得寡淡和简约更显得自个儿很有态度。比如朴素的结婚,没宴席,没乱七八糟的忍围观,避免所有那些麻烦以及可能麻烦的事。 钱唐自然反对,皱眉:“不办婚礼,你将来会后悔。毕竟,人这辈子只能举办两到三次的婚礼。” 看我一下子沉下脸,他才微笑改口:“特长生,你不想让别人看你穿婚纱嫁我,嗯?有些事,我确实不想偷偷摸摸的,因为不需要这种方式。” “但你知道我爸有很大可能不来这,你父亲又刚过世。到时候你打算怎么跟别人解释?解释多了,你能开心吗?再说,举办婚宴那么多细节,那么多问题,咱俩商量肯定又得吵,何必呢?合着大办婚礼,参加的大伙儿都高兴了,就咱俩不高兴了。如果真这样,这不多余么。” 钱唐若有所思地玩着手里的鼠标,暂时没说话。 我估摸有戏,继续发挥自己刚从庭辩课学的忽悠技巧,说:“你要为了礼金,那更不需要。大红包收着的就那么几个,你举不举办人都会塞给你。小红包没什么用,还不够折腾。” 要在以前,这通胡说绝对糊弄不了钱唐。但怎么说呢,钱唐那时候也是伪装得好,确实还没那么快从父亲去世这事里走出来。我冷眼瞅着他写字,都写什么“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这么倒霉的话。 然而钱唐也偏偏挑着那时候向我求了婚。这人骨子有股劲,你越觉得他该悲观厌世或者该清高朴素,他偏偏笑眯眯地表明自己不是这种人,再搞出花团锦绣的东西砸给你看。我想,这也是他以前当编剧时自己读阳春白雪,却写恶心巴拉的剧情娱乐大众。他总知道别人想要点什么。 但我早学会怎么对他,跟钱唐一定不能有任何迂回。你只要把自己坦诚摆在他面前,然后装可怜就行了。 这我太会了。 钱唐沉默片刻后做最后的挣扎:“不举办婚礼,你会后悔。我不想听你以后抱怨我。” -- 第200页 我大手一挥:“我晚上没多吃一口包子还跟你这后悔呢,这点小事算什么?再说就算我抱怨了,你也一堆借口堵着我呢。” 钱唐这才微笑说:“这话也是。特长生,以你的脾气,我看你总有东西要抱怨的。” ☆、第119章 1.6 这确实是我过得非常顺心的寒假。 期末考试低分滑过,查成绩那会我的紧张心情不亚于高考。当然,钱唐盯着我成绩单很久,又不太相信地问了评分规则。最后淡笑说:“考前最后一周,你不是都和你男同桌在图书馆学习,他考了多少分?” “萧磊,均分90多。” 他自言自语:“我应该把你大学学费重新要回来。” 钱唐和我商量好送戒指就等于先订婚。在订婚的日子里,他还是把他家,不,现在可以说是我们家,重新装修了一下,主要是装厨房。因为灶台代表家里女主人的运势,我本来想装一个中式和一个西式,但被钱唐不怀好意提醒这代表两代女主人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钱唐年底又开始忙,在今年焦头烂额的日子里,CYY获得了年底最佳娱乐公司称呼,从最佳艺人到最佳服装,几乎把各大电视剧和电影的颁奖晚会包揽。举办最重要颁奖典礼那个晚上是在一个足球场举办,一万二千多人。 我在钱唐的鼓励甚至要求下,不情愿地把两张票寄给了我的父母,但他们应该没来。我很后悔这个举动,因为我自己和程诺瑟瑟发抖挤在观众最后排。 颁发完最佳女主和最佳男主后,身边不少人就开始散场。钱唐代表CYY公司上台领奖,旁边的座位已经全空了。 “嗨,这就是你一直喜欢的那神秘男?”程诺放下望远镜,她撅撅嘴,“很一般啊。还不如那篮球队的呢。” “他就是一般人呀。”我喜滋滋说,“你听到他刚刚说了什么,说感谢妻子的支持,哈哈哈,这就是姑奶奶我!” 程诺从鼻子里哼声,再瞥我一眼:“你为什么嫁他?你怀孕了?” “……没有。” “你们不是早那什么了?他为什么没让你怀孕?” “你烦不烦啊?” 但程诺毫不掩饰对钱唐的鄙夷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钱唐是个猥琐庸俗虚伪又喜欢招惹高中生的酸老男人。即使随后钱唐推掉公司庆功宴,单独带我们吃夜宵火锅,程诺基本全程忽视钱唐。 钱唐向来不计较这点小事,他不动声色,只是抽空朝我眨了眨眼睛。我也有点尴尬,在桌子下面踢了程诺脚一下。然而她手一抖,却把筷子掉进调料碗里,不少汤汁溅出来洒在钱唐放在旁边的西服上。 程诺狠狠地瞪我眼,不得已转头,轻不可闻地对钱唐说:“对不起,钱先生。” 但依旧没正眼看他。 等服务员重新送来筷子,程诺不小心又把调料碗弄倒。钱唐随手帮她扶起碗来,并在程诺再道歉之前,用有点讥嘲地学她语气说:“对不起,钱先生。” 不得不说,当钱唐想讽刺人时确实还是挺管用的。程诺一下子就动怒了。 “钱先生,我想问你件事,听说你打算和春风结婚?” 钱唐看我眼,微笑说:“确实好事将近。” “我不明白耶,钱先生条件也不差吧,为什么不娶和你年龄不相上下的女人?”我听到程诺用甜甜的,洋娃娃般娇滴滴又恶毒语气问钱唐,“因为找不到,还是因为春风年轻更好骗。” 钱唐闻言倒是表情如常,他耐心等着程诺维持不住那洋娃娃的假笑,才再开口:“我只会娶自己满意的女人。如果你认为我现在动念娶春风,只是因为她年轻好骗,这只说明你头脑过于单纯了。春风对我来说是几近完美的姑娘,你却浅薄到只能看她外在的东西。但我虚活几年,有更多判断力,所以才选她当终身伴侣——我这么解释,你懂了吗,春风的同学?” 程诺张了张嘴,她这人向来口齿伶俐的,我头一次看她非常恼火又说不出话的表情。 等回去的路上,钱唐依旧好风度先把程诺送回家,但她下了车,他转头再对我表达隐隐不高兴的情绪。 “你怎么认识这小黄毛的?” “我告诉过你,她就是程诺啊,她还要参加咱俩婚礼呢。” 钱唐淡淡问:“有必要来吗?” “总得来点人吧。我身边就这么一个朋友了,请萧磊你又不乐意。” 在这个春节,我和钱唐都是在酒店里过的,因为工人装修房子时把地线接错了。钱唐处理一次后不耐烦起来,索性把这些事情都交给我。与此同时,钱唐母亲松口让我们专心举办婚宴的具体事宜,不需要特意回乡。 “你还没跟你妈妈说,咱俩结婚要一切从简?” “要解释的事情太多,”钱唐立刻狡辩,“我误导她说先举办一个小型订婚宴,低调为主,不需通知任何亲友。到时候等她独自到场,知道这是正式的婚宴也已经晚了。” 我忍不住虚心求教:“你小时候总这么骗你妈妈,那你都是怎么逃过惩罚的?” 钱唐有点自得天真又隐晦的笑了下:“我总能拉到他人替我背黑锅。” 至此,我俩终于确定了自己在婚姻里的分工,他负责送死,我负责背黑锅。 我和钱唐决定等正式结婚后向发出消息,而正式婚礼就秘密选在我生日过后的第四天,我开学的前一天上午。实际上,虽然钱唐充分考虑了我开学的日子,却彻头彻尾地把我过生日这茬忘了。不过那会,我也不在乎了。 -- 第201页 婚礼抛弃了中式婚礼的一切,又不是纯粹的西式。地点选在城西的空手道场,这是我俩第二次见面的地方。钱唐还满足了我另一个愿望,虽然不能在教堂结婚,但他找来的证婚人是美国驻华大使的夫人,她倒是信基督。 除此之外,钱唐请的唯一一位客人,就是他母亲。而我请来的客人是程诺,虽然她依旧对钱唐略有微词,但欣然同意参加。 我请程诺的原因,除了交情深,还主要是希望她这么机灵的人能稍微照顾钱唐的母亲。我的意思是,钱唐母亲知情一切后,她的表情简直备像又参加了场葬礼。 如果说钱唐母亲唯一满意的只是证婚人身份,但等看着黄头发的程诺蹦蹦跳跳走进来,她又要晕过去。 “……你们真会出洋相!”她一直低声说着,“我不想看你们出洋相——” 就在钱唐母亲决心要走时,证婚人用生硬的中文明智宣布婚礼开始。 “准备好了吗?”她问钱唐。 钱唐看我眼,说:“都准备好了。” “今天我要主持的,是钱唐先生和李——” 证婚人说那些话前,我一直捏着自己手里的纸巾。不是因为场馆内暖气很足,是担心待会互相交换誓言的时候。我和钱唐商量好,虽然婚礼从简,但也不能太随意,就索性沿用西式婚礼的流程。 “他们今天选择以这种方式结婚,肯定有自己深意。现在,就让我们听听他们在彼此结合前,会在上帝的关照下,对彼此说点什么。” 钱唐果然像我之前逼着他答应那样,没有掉什么“金乌急,玉兔速,善应何曾有轻触”之类的书包。但语言对他从来不是难题。 “很小的时候,我母亲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存在一艘太空飞船能把我送到宇宙,无法返回地球,我去还是不去。我当时说,绝对会去。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过去,有时候我不能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但答案在心中从没有改变过。但从我母亲,也可以说很多女人,她们并不接受我这个答案,我也不需要她们接受。直到我遇到一个女孩,漂亮,自信,勇敢,更重要的是,她确实是我至今遇到的人里面,第一个能毫不犹豫回答这个问题的。更难得的是她的答案居然和我的一样。而在很长时间内,我确实没有考虑过结婚,因为觉得自己不需要对这种东西妥协。我父亲什么都支持我,唯独这件事例外。他说总有一日能理解,独身需要勇气,成家立业是一件更需勇气之事。” 我从眼角瞄到钱唐母亲正抓着程诺的手,她脸色还是很白,但眼睛睁得大大的,正专注严肃地望着她儿子。 钱唐接着说:“我的心是荒野,只有风路过。春风,是你给了我这种勇气。” 轮到我了,我简直全身冒汗,低声埋怨他:“妈的怎么可以这样坑我?说好了誓言只说半分钟,你这样我都完全没准备好……” 钱唐笑了,伸出手让我给他戴上戒指,提醒我:“哎,随便说。可以说说为什么要嫁我。” “嗯,我想嫁你,因为钱唐你很幽默,你很可靠,你很会鼓励我,你对我很好,你对我一直都很好,你让我觉得在你身边很安全,哎呦,我确实不知道说什么,疯了我……都不太会说这种话,姑奶奶一点准备都没有。我现在只能记得,昨天在写结婚通知函封面,你写‘丽梦无前兆’。这句子里包含了我和你的姓。但你又跟我打赌,说绝对不会有人猜到这岔,所以这世界上只有你自己知道谜底。我其实特想告诉你,我当时也猜出来了,虽然我都不懂自己怎么猜出来的……但和你在一起,我经常感觉自己的心和自己的一切……是完整的,我知道我会成为更好的人和你在一起。虽然吧,我这辈子确实可能永远都没法读像你那么多的书——我靠,你爱读就自己读去吧——但就像海大星曾经说过的,知识不能取代友谊,即使变成笨蛋我也不愿意失去你。” 四周一片奇异的寂静,甚至比钱唐之前话落地还要更久。 接着,钱唐为我戴上戒指,他低头吻住我,证婚人宣布我们成为夫妻。我俩接着走后门插队,掏钱买了俩小红本。至少在法律上,终于是关系合法了。 回想起来,之后举办的“寒酸的婚宴”(照钱唐母亲的叫法),也是简单的不能更简单。因为也就没几个人,让快递投递完所有结婚通知函后,钱唐开车带我们去小汤山的一所温泉度假村,包了所小别墅。 我记得那是个独栋,旁边有几滩热气腾腾的温泉,我们坐在玻璃窗后面的榻榻米上喝酒吃烧烤,刚开始气氛很好,后来大家喝醉了就开始胡言乱语。 在钱唐的母亲又提到她丈夫时,程诺喝了两杯酒也哇地一声哭了。她转头就抱着我:“我妈也看不到我婚礼了!她总说我结婚后就能不粘着她了,我总让她不放心!” 我还穿着婚纱,一下子就被她扯了个大口子。结果从那之后,气氛一下就悲凉了。我默默地想,就算我父母还活着,他们不也是没来参加我婚礼吗? “你应该告诉你父母。”程诺泪眼朦胧地劝我。 我估计自己也是喝多了,而且确实也受不了这种煽情气氛,借来她手机给我爸打电话(是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能记住他手机号,估计他十几年都没换过吧)。 电话接通,响了很久才接,依旧是我爸有点冷酷的声音。 -- 第202页 “爸爸,”我很小声地说,“我结婚了。” 对面沉默了五秒钟,然后就挂掉电话。 这时,我看着四周已经安静下来,包括钱唐、大家好像都看着我呢。此时我也不能丢脸啊,只好对着话筒里的滴滴音继续说:“谢谢爸爸的祝福。” 钱唐微微挑眉,表情显然不太吃我这套。但其他人好像信了,程诺啜泣着抢过电话,开始给她自己的父亲打电话。 总之,进行到最后,我们吃了不少肉,也喝了不少酒,估计每个人都感慨了人生。到后来,钱唐母亲说自己要泡会“北方的脏水池子”,也就是温泉。而我和钱唐扶着醉醺醺的程诺,等她家人来接她。 寒风里,钱唐突然感慨一句:“我居然结婚了,”顿了下,“你明天开学,嗯?” “没吧……” 钱唐把我帽子拉到眼帘下:“真没想到,婚姻里第一个谎言居然来的那么快。” 一直烂泥状态的程诺突然抬起头,她有点挑衅地问钱唐:“行了,秀什么恩爱啊?对了,你是南方人吧?” 钱唐没搭理她,过了会还是我接茬说:“是呀是呀。” “那你告我,没暖气的南方朋友,你们那块没暖气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活啊,这位没暖气的南方朋友!”程诺喝醉了,来回絮叨。 钱唐终于不耐烦起来,打断她:“你去问那些没暖气也没男朋友的南方朋友。” 于是程诺又不出声了,她扁着嘴委屈的样子很可爱,我都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钱唐冷眼看了我会,直接把她丢给我:“黄毛家的车还不来?” 几乎话音刚落,一辆轿车就从马路地平线里飚出来,再急刹在我们面前。下车的是两名中年人,我没几秒就从那种独特的走姿里认出了其中一名是我爸。 我立刻把程诺丢给钱唐,跑上去拦住他:“你来干什么?” 我爸跟刀剐似地深深望了我一眼,他直接越过我,走向钱唐明显是要给他一拳。只可惜刚刚还胡说八道的程诺抢先踢了我爸一脚。我爸没理她,举手再要打钱唐,钱唐想推开程诺,结果她又扑向我爸——总之,他们三个滚在地上打了起来,到最后,跟我爸来的那位大叔劝解不成也加入混战。看他那样子,估计是程诺的父亲。 最后是浑身冒着热气的钱唐的母亲闻讯从温泉里出来,她垂眸看了两眼,先淡淡地让我回去多穿点衣服,然后在旁边折了个树条,狠狠地每人抽了一记。 地上的人迅速分开。 “你们北方蛮子晓不晓得什么是体面!” 这就是我的婚宴。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啦,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周末双更一下。 ☆、第120章 1.7 大概因为小时候缺乏小伙伴,我一直对群架有憧憬,只可惜每次都机缘巧合错过。现在,我坐在医院病床上独自懊恼,旁边是裹着被子再度沉睡过去的程诺。 在那场充话费送的混乱中,没人受重伤(即使有人受了伤,凶手肯定也只有一个,我也就不说她是谁了)。除了程诺在屁股上挨了几下,其他人的脸都被直接抽出了几条深深的血痕。其中钱唐的伤势最重,眼珠整个充血,先被医生拉去做了检查。 钱唐母亲和我爸正在隔壁的病房里交谈。就像小时候被请家长,我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内心只有种遥远的挫败感,来自莫名其妙的地方。正在烦恼的时候,眼睛一亮,钱唐检查完走出来了。 他表情显得没什么大事,小创口被包扎了下,受伤的眼睛被白纱布蒙着。钱唐像个有礼貌的海盗样坐在我边上,若无其事地往自己脸上点了点。我凑上去亲了他没受伤的脸一口。 “特长生,我一直认为你是我认识女的里排第二麻烦的。直到我发现,你居然还有个朋友——”他的表情半笑不笑。钱唐对现在的乱局心态倒是挺好,他一贯挺冷静的,“婚葬礼嫁的不少繁文缛节有存在的意义,仪式里凝结着别人的感情。我们这事确实弄得草率,有欠考虑。” 我转头直直盯着钱唐眼睛,过了会,很认真地建议:“嘿,咱俩悄悄走吧。” 钱唐刮了下我鼻子:“还是不想见你父亲,嗯?” “我根本就没邀请他来,也根本不需要他祝福——”在钱唐要打断我前,我简洁说,“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他早就说不认我了。况且咱俩都已经结婚了,他再怎么反对也没招,现在也完全没必要留在这里再听他们啰嗦教训。”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拖着钱唐胳膊要拉他起来,钱唐却不动。 “举行这种简单婚礼是一码事,在双方家长前溜走是另一码事。特长生,要走你一人走。” 我恼火地说:“姑奶奶刚结婚,凭什么现在还让我一个人走?赶紧的,你也跟我一起。你自己还留在这里干嘛,再等着被打吗?姑奶奶可不要自己的新生活从医院开始,我今天要高高兴兴的结婚!” 钱唐却捏住我的手,他表情慢慢变得有点严肃。沉吟地说:“有些事情,我确实没告诉你,特长生,你父亲当初为了你的事,和我做过约定。我很多事情也做的不道地。你父亲现在之所以厌恶我,还因为他觉得我把你的生活毁了——” 我不耐烦地截断他:“我的生活早就被你毁了,我爸现在要再毁了你,姑奶奶到头来什么都不剩!行了,别叽歪了,走吧!” -- 第203页 钱唐问我:“你现在想去哪儿?” 我看了看外面,现在也就七点多。但我说:“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他笑了:“那我就想留在这里。” “放屁!你神经病啊刚结婚就想在医院里待着。赶紧走,你这个窝囊废!!!”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钱唐拖到门口,却发现一个人正诧异地打量我们。 程诺的父亲脸上也挂彩了,不过他没严重到钱唐那样还有纱布包扎。四目相接很尴尬,我还正在犹豫叫不叫“程伯父”,他先开口“你们没见到过我,我也没见到你们。” 说完,这大叔就面无表情地和我们擦肩而过,进去看他女儿。 我还发愣,钱唐在耳边轻声提醒我:“特长生,你还拉不拉我走啦?” 我还真顺利把钱唐拉出了医院,等就剩下我俩的时候,立刻换成钱唐牵着我走了。他自尊心其实也不低,就算现在想解决我爸,但内心依旧隐隐介意自己在众人面前被自己母亲抽伤这事,因此乐意赶紧离开医院。只不过,他假正经就在于一定要我拖着才肯走。 而且钱唐总是把做坏事想得更长远一些:“以后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都能赖老婆身上就好了。” 我郑重思考几秒,说:“那他妈绝对不行。” “看你多会说话。” 如果说有什么词语能概括我们头两年的生活,那么这词儿我思考了下,貌似可以用“心已死”来形容。反正可能是我性格问题吧,钱唐也早不是什么青涩小男生,我俩一致赞同的是结婚感觉还可以,但其实也就那样。对幸福感觉程度的问题,羡慕那种结婚后双双踏入另一种生活的人。 钱唐在前三个月里,还会冷不丁地眯着眼睛上下仔细打量我。估计又在思考自己怎么结婚了,不过,他再也没半夜把我拽起来废话。 领证后,钱唐很自然地开始对我有问必答。除了拷问最喜欢的前女友是谁,他笑眯眯地说“是祖国母亲”外,经常是我问到他不高兴了,钱唐才会再丢开我自己练练字去。 我知道了很多重要和不重要的事。 比如知道直到现在,我妈依旧一直偷偷提供我的生活费。钱唐倒是没动这笔钱,直到CYY竞拍一个海外版权,当时公司现金流紧张,在没问过我的情况,钱唐毫不犹豫地动用了这笔钱外加我放在他那里的片酬。 我听了后只“哦”了声。 钱唐望了我会,他略微扬起唇,饶有兴趣地问:“特长生,你就这反应?” 我干巴巴地说:“那我应该反应什么,让你还钱吗?对了,我妈现在还给你钱么?他们有没有再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我什么的?” 他哼了声:“想得美。特长生,你课余时间继续来法务部帮我忙吧。” 我一直觉得钱唐不穷,但他自己形容自己的财务状况是“人吃马喂还能应付,真要出门干个正事钱也就没了”。CYY依旧在疯狂吞并阶段,经纪公司各方面花销巨大,现金流运转很快。出于对股份控制,钱唐对公司财务非常谨慎,更多依托他家里资金,简称“啃老”族。 但钱唐母亲和我爸见完面后,她没有再责骂儿子,也没有埋怨我处理事的莽撞。她只是平静地乘坐第二天飞机飞回老家了,接着全面、完全、百分百抽走儿子的所有创业经济资助。 “这就是惩罚阿唐你做事没有分寸。我当然承认春风这个儿媳,但你俩的婚礼,如此稀里糊涂的就完事。心血来潮、只考虑自己,让所有长辈们都颜面扫地,” 钱唐母亲轻柔地下出通牒,“除非你们两个回家补办婚宴,或者解决好春风和她父亲的关系。否则,阿唐你别想从我这里拿一块钱。” 钱唐回头望了我一眼,我皱紧眉头摇头。 “那就只能把资金抽走了。”钱唐简短笃定地对他母亲说。 “你们俩清明主动回来看我,好来补春节说好的那一周时间。” 钱唐放下电话后主动告诉我,八岁时候就怀疑自己是否亲生,但他母亲亲自带他一起去做了亲子鉴定。整件事成为全家多年的笑柄。自此之后,钱唐就一直在本城的祖父家长住,轻易不愿意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呜头疼真的写不出来,下次好想继续在本章补全。。。但决心从现在起做个邪恶的作者。 还有抱歉只一更,啊不抱歉我们邪恶的作者都不说抱歉。 ☆、第121章 1.8 我俩蜜月在沙漠里和十二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渡过的。那是月底信用卡公司为了奖励钱唐买戒指的这笔大支出,所谓“高端顾客”的双人迪拜短途游。 钱唐向来不相信免费午餐,最后被我强拽去。但途中,他依旧能潜移默化地和个别土豪乘客聊得火热,被拉着各种高尔夫德州应酬。倒是我因为出来玩又翘了一天课,全程压力重重还不得穿上黑纱独自出门。 阿拉伯国家没什么新奇,沙漠中央不甘心地搞个帆船俱乐部。路上豪车确实多,交点钱就能驾着不同跑车上赛圈。我四周环视一圈看不到钱唐人影,立马交了钱上跑道。但刚加速绕到第三圈后,就扫兴发现有人顶着烈日站在赛道旁拦车。 钱唐看我一眼,把我撵到副座。 “为什么不让我来开?” “你不是刚刚开过了?” 我语塞:“但我还想继续玩呀,还是说你不准我继续玩了?” -- 第204页 “都不是,我意思是你刚刚自己玩过了,现在得乖乖坐在我身边。” 我陪着钱唐吃过一次饭,在那群中年人和他们在迪拜找的女伴间,又经历了一遍被猜身份的游戏。究竟是他“娶得第二个老婆”还是“颇有深厚情谊的女保镖”。随着年龄的增长,起码这次我没被当成更没分量的货色,挺让我勉强满意了。 钱唐笑着跟他们应酬完,转脸就直接让我别搭理他们,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姑奶奶在度蜜月,犯不着跟任何人生气。更别说每次出门蒙面纱,都让人隐隐感到想抢银行的刺激。在沙漠里住的酒店房间不差,复式结构,装修到达金帝巧克力般辉煌灿烂的地步。 而在陌生的城市,应对陌生的人,我和钱唐回到陌生的房间,还能和彼此压低音量好声好气的聊天,我觉得我俩都值得发个奖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和钱唐结婚的感受,但基本上戴上那枚戒指后,我基本都不提高嗓门说话了。这让钱唐越发对我刮目相看。 但结婚也肯定并不总带来好影响。在以前,钱唐经常奚落我对艺术没什么大品味,也试图想提高我各种品位。但等回城后,当我偶尔心血来潮想拉钱唐看电影。他反而表示没时间去看那些垃圾。 “特长生,你要想去哪儿看什么,我可以送你过去。但我不进去。” 钱唐不肯陪我,除了他懒得再在我面前装孙子,我估计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也怕他那没上保险的车在路边丢了。 在我记忆里,我和钱唐在结婚后有一段时间开支确实有点紧张。倒也不是什么大钱,但就是时不时的小开支得东挪西支。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俩张嘴闭嘴都离不开钱。甚至出去吃顿饭,加一箱油,我们都得计划下日期。 当发现那点奖学金连他十分之一的车险都交不上的时候,钱唐第一个反应是疑惑问我现在奖学金难道降低了?发挥了一些想象力,说了点云里雾里的,再综合评估了我的智商。直到百分百确定我就算取得目前三份奖学金都依旧不够交车险的时候,钱唐开始提建议让我在接下来的暑期放弃法院实习,来cyy无薪实习替他把保险交上。 我郑重思考了两秒钟,给他一个简单明了的结论:“我□□真不拿我当人啊!” “拙荆说话如此得体。” “那你希望我怎么得体啊,你怎么不鼓动我暑假抽空贩毒去啊?” “宝贝,不是只有写在刑法上的形式才能赚钱。”他顿了下,“不过鉴于你的想象力,还是我继续来负责解决生存问题吧。你先把厨房打扫干净。” 我安慰他:“你也别特别发愁钱啊,我会节省开支,顺便发奋赚下学期国奖的。” 钱唐揭穿我:“不,你不会发奋学习的。” “我会的。” “不,特长生,你不会的。” “是,我不会的。” 但这也就是我能记得钱唐明确说要“养家”绝无仅有的时刻。 不知道钱唐知不知情,反正我一直没向他承认,那个奖学金确实有他一部分的原因。参加了钱唐父亲的葬礼,又加上嫁入他家,我在论文和期末考试上得了重要教授额外的帮助。但我又在一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吃了亏,那就是基本和大学同学完全断了联系。 本来就复读过,如今还结婚了。这样的身份想混好基本需要付出更多努力,但因为那段时间的小小开支问题,我渐渐回家吃住,基本成了大学的隐形人。而更倒霉的是,当我同萧磊聊天的时候,他总是望着我戒指发出两分钟之久的“呵呵呵”。萧磊一定觉得他这种作法特别讽刺,但我觉得他特别没劲。 与我相比,钱唐的社交生活是他主动疏远。他不是二十多岁刚出来什么都不懂,对社交没概念的人。从道理上说,钱唐依旧忙他的工作。电影,电视剧,艺人,跟他那多姿多彩和挤破头想进娱乐圈的人打交道。但经过父亲去世和结婚的冲击,钱唐在大多数时间里显然只想静静。他的静静有时候是电影,有时候是书,有时候是写写字,总之,他开始带着一群人来家谈工作。 而随着六月份前我要写论文,钱唐尽量不带生人回来打扰我,甚至还把我当成很多有力托辞。 “是我妻子这方面,学术上有事,没法照顾——”他面不改色地在电话里撒谎,“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同意不方便应酬。” 等他放下电话,我赶紧回头对钱唐说:“撒谎!你不是最喜欢和美女和土豪吃饭?” 钱唐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没立刻吭声。他的心情在我看来已经完全可以琢磨,比如当钱唐准备露出特别刻薄特别讨人厌一面的时候,我都开始有了种莫名预兆。 比如说现在。 钱唐冷冷回复我:“什么最喜欢和美女和土豪吃饭?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在我面前显什么聪明?” 我不甘示弱,立刻在他面前背了一遍明天考试用背宪法,然后对钱唐说:“你大学毕业啦,你觉得你很聪明啊,有本事把宪法给我背一遍啊?你不用背宪法,你把民法通则挑几条你知道的完整给我背一遍啊?你现在不是开公司吗,把基本税法给我讲一遍呀?”然后我在钱唐有点发愣的目光里,完整又朗声背了宪法,又把税法挑着背了前几条(我就会背前几条)。 “你不是说你聪明吗?” -- 第205页 钱唐随后就被我气得上楼自个儿写字去啦。 这样的花招玩了几次,当我准备睡觉的时候,居然发现钱唐居然抽空在翻看宪法和税法那些鬼原录。看来为了堵我,他开始真下狠招。 “有朝一日,”钱唐慢悠悠地畅想,“我为你开个事务所——” 我对商业这些兴趣不大,对以后的职业规划估计是当个女法官。 “法官。为什么?” 我张嘴就胡说:“当了法官后,我就能把好人和坏人都抓进牢里,然后把他们关在一起。” 合上眼睛,还感觉钱唐转头没有半点声息地盯着我看。我赶紧抬起头来。 “我娶了个反社会的危险人物,对吧?”他取下眼镜。 “对。” “但我依旧偏心觉得你非常可爱。”钱唐亲昵地掐掐我的脸,他说,“这样可爱又这么难缠。谁生个这样的小女孩,大概都很头痛?”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我觉得这无非是钱唐有时候嘴利加嘴贱,总说几句俏皮话挠挠你。而我现在和钱唐关系好着呢,压根就把什么孩子的事抛在脑后。我也不乐意去想他话里隐藏别的意思。 我只希望我和钱唐之间,可以像肯德基菜谱一样永远不会改变。 ☆、第122章 1.9 钱唐那一年确实应该给他的车上保险。 暑假档那段时间里,钱唐又开始频繁出差,离别这事目前没有对我们造成多大影响。他很清晰地告诉我行程和归来的时间,而且毫不隐瞒告诉我所有同去的人员。我俩应该不算特别婆婆妈妈的人,如果我还有点不舍,也全被钱唐临走前破坏。 “我不在的时候,你又要坐公交车上学?或者你宁愿住回宿舍?”他随口问我。 “什么?”我一下子就愣住了,“你不是说我以后能自己开车上学?” 钱唐皱眉看着我:“什么时候的事?” “啊?”我张大嘴。 他正色说:“特长生,想开家里的车上下学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应该提前告诉我。” “不不不,我可是很早就告诉你了,你也答应了呀!”钱唐转身就要离开,我哪里肯放他走,死死地抓住他行李箱,“就前天晚上,你当时答应了我……你可不要忘记,你再好好想一想……” 直到听钱唐噗嗤声笑了,我才恍然大悟这人又在耍我,气得立马松开他。 “总这么慌里慌张,以后上了法庭哪里压得住场?” 我就听不得他讽刺我这么上进的好孩子,立马反驳:“我才没有慌里慌张,我就是想到你走了,很开心——”看钱唐回头盯着我,我转转眼睛想着说几句话讽刺回去,但一时没想到,只能干巴巴地说,“你还是担心你走了,我找个小白脸吧!” 钱唐哼了一声,但随即若无其事说:“哦,这种事情嘛,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 “什么意思?”我愣住,“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他倒是微微一笑走了。 但我也发誓,撞坏钱唐的车绝对不是因为记仇他总说云里雾里的话堵我。甚至肇事者还不是我。 “a大西中校友聚会, 星期三下午三点 酒吧 不参与者请回复” “怎么样?”萧磊问我。 “什么怎么样?”我一边回答,一边在借阅区加紧抄袭,不,摘录步伐。梅丽曼对于大陆法系的经典阐述。天气预报说下雨,这两天一直是阴沉沉憋屈的天。图书馆空调坏了,我热得简直双眼喷火,只希望赶紧抄完赶紧回家吃东西,钱唐临走前刚帮我把冰箱填满。 很久都不跟我联系的萧磊,正拿着一张请柬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引起我注意。 “今晚西中校友聚会,你和我一起去?” 我看了眼请帖,皱眉:“谁写的请帖,居然要求’不参与者回复’——一般都是要求参与者回复好吗?” 萧磊狡猾地说:“如此混淆概念的主办人正是本人。” “傻逼。”我扔了请帖,继续打字。 萧磊观察我一会,伸爪子过来就合上我的电脑。我还戴着戒指,差点被夹断。正沉下来盯着他的时候,他挑眉说:“有点良心?你在西中还比我们多待了一年,校友聚会多少去一次吧。” 我不由更拉下脸来。 他拉长语气:“听说你的sugardaddy最近不是出差去啦?你不用这么着急回家当goodwife。” “会说英语很牛逼?我不去。” 当然,按照惯例我还是去了。因为什么呢?也许只是因为a大和我都瞎了眼,为什么每次教育改革都总他妈被我赶上。从本学期开始,“社交活动分”算入毕业成绩的,显然大学上了一半,我这个分数不高。虽然不知道“结婚”这事能不能加分,但扔开这事,我总结下自己的大学生涯,确实过得还挺浑浑噩噩的。 a大学生给我最大的感觉,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成绩只是他们最终目标的敲门砖。从以前的钱唐,到现在的萧磊,他们都属于对成绩不太在乎但成绩确实不差的人。目前我认识到和我一样混事的,似乎只有洋娃娃了。 也许造成我现在尴尬的局面,只是因为童年被打击压迫惯了,没收到良好的指——可惜每当说到这里,钱唐立马斩钉截铁又老生常谈堵住我:“你也真是,特长生,什么才能不把所有事情都归咎到家长?” -- 第206页 但我得说,那简直是太难了。 比起钱唐主动通报向我他去了哪儿,我没跟主动说去校友会这事。他喜欢文字,还有那酸不溜秋的老习惯,有事没事记录个东西。而我比起短信明显更喜欢电话,只是有时候电话里确实丢三落四地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总而言之,我去了校友会。很小的青年酒吧,空调很足,基本a大的学生和留学生。我到了那里就靠在吧台边上吃冰激凌看球赛。而萧磊也装得人模狗样的谈笑风生。 聚会说不上有意思,主要就是大学生打打德州喝喝酒。a大学生估计因为智商高,更可能因为没事干,特别关心国家大事,还特别乐意讨论道德之类的鬼话。 萧磊也跟着聊几句,但并不特别参与。他隔着一个人和我坐着,在我不动声色地偷看旁边学姐底牌的时候,突然咳嗽了声。我只好淡定收回目光,专注盯着自己的牌。 过了会,学姐去拿水喝。萧磊移了移屁股坐我身边。 “逃课逃得挺狠啊,最近总不见你?” “得了吧,我大部分课从来不逃的。”我皱眉说,“明明是你不愿意联系我,路上见面也躲我,我欠你钱了?” 我俩对视两分钟,萧磊突然低声说:“李权,我心眼告诉你我不想见你,但又不能总见不着你。所以也只能借着今天这样的机会把你拉出来。” “……操操操。”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因为突然受不了这种娘炮的话还是因为想到萧磊“可能还喜欢我”这事,下意识先把身子往后挪了下。 “跟你闹呢傻缺!”但萧磊立刻跟换了个人似得,他声音特别轻视,“你不会真以为我主办西中这个校友聚会是为了把你拉出来?你这种不读书的年幼家庭妇女,应该听听更高层次的讨论问题——” 学姐这时候坐回来,萧磊立刻给她让座。我也抽空听到了所谓“更高层次的讨论问题”。 “为什么我们父母辈的人一直拥有坚定的道德是非观,但对我们这代的人来说,这种坚定简直无法想象?” 我翻了个白眼,妈的,又在讨论这种寡妇怀孕全靠整个村到底谁帮的忙这种闲问题。 偏偏还有人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进行反驳。 “老一辈的人就道德坚定了?呵呵,我们生活的是一个世界吗?这位同学,先不知道你的例子样本是怎么。而像我身边的人,我自己父母和我朋友的父母,深究起来,他们的道德观也像如今的我们一样游移——” “那是因为你的父母和他的父母不是一辈人。” 明明我的嘟囔声很小,但是还是好巧不巧被他们听到了。萧磊幸灾乐祸地比了个“八”字,拇指指着我:“她说的。” 结果就是我被罚了一杯长岛冰茶,这帮操萝卜闲心的文科生,不管我怎么辩解说开车都不行。后来喝一杯也是喝,喝两杯也是喝,索性就跟大家聊天喝起来。 跟同龄人说话的好处就是你说“谁谁傻逼”的时候,对方不会说“闭嘴”,只会嚷嚷“我也这么觉得”。但跟同龄人说话的坏处,就是大家嚷嚷起来后就容易失控说疯话。 那天晚上就是,我居然发疯地跟一堆陌生人说到我爸。 “钱唐总跟我说我应该坐下来跟他好好谈谈,但谈什么?他对我真的很差劲,好吗?我其实也不是生气他这个,我生气的是——” 这是我断片前的最后一点记忆,不过那会估计也没人听到我在说什么。 等我醒来的时候,愕然发现已经在自己的车上。旁边是萧磊开车,他说不放心代驾,送我回家(但我觉得他还是想开我的车)。萧磊开车技术显然和我有的一拼,踩油门和刹车都特别猛。我东倒西歪地坐着,开着天窗吹风。 过了会,我拍他胳膊,咬牙说:“想吐。” 但萧磊把车猛地刹在路边的时候,我和他同时听到了一声闷响。我一个大激灵到天灵盖,简直吓得把吐的东西都完整咽回去。但等我俩下了车举着手机仔细检查一遍周围和车,发现什么损伤都没有。 “那刚才是撞到什么了?撞鬼了?” 萧磊脸色略微有点发白,显然也没个头绪。但过了会,他突然一脸斗争地说:“李权,你是不是除了你现在的丈夫,内心还喜欢别人?” “啊???” 萧磊望着我:“我听到你今晚的话了,你很痛苦——” 我瞪着眼睛让萧磊别扯淡,这时抬头看了下发现车已经停在小区门口。跟萧磊我也不客气,把他赶下车后,我独自把车从小区开回家,然后扑倒在床上。 ☆、第123章 1.9下 在钱唐试图干扰我的职业选择前,其实他早就已经不知不觉这么做了。 a大的古汉语文学史,是整个校园最梦寐以求的公选课。基本上,只要每节课把屁股挪到教室的硬椅子上,学期末再悠闲的抄个论文——说真的,无论哪个动物园来的猩猩那都能得到90分以上。 但我马不停蹄地就放弃这门课,选了完全没人选的基础物理学。原因是什么(因为你完全看不进去汉字?钱唐冷冷问)。 不是因为这个。我选修物理,只是因为某人曾经告诉我,如果能再读大学,他愿意去读物理系。 就凭着这件事,足以说明我多爱钱唐,多为他作出牺牲(虽然钱唐对此事一直保有深刻怀疑)。 -- 第207页 但回报呢? 回报就是钱唐好事从来不想着我,屎倒是总随手给我一口。 当我手忙脚乱在茶几上收拾东西,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去cyy工作。钱唐的回答就是这么一句。 “因为我寂寞。” 我和他四目对视。我从他膝盖上站起来,把下午用的教科书和笔记本电脑扔到包里,听他继续说:“我想让你多点时间陪在我身边。” “你认为怎么样?特长生。”钱唐还追问我。 我望着钱唐眼睛下因为缺觉而形成的淡青色,没什么大兴趣问:“我到你身边工作,你就不寂寞啦?” 钱唐露出个很淡的表情:“我们以前一起工作的很融洽,不是吗?” “融洽个屁!” 这次我可忍不住自己不说脏话了。 别的旧账先不算,当初那会子在cyy旗下当艺人,除非钱唐自己想来看我,我连他尾巴都摸不着,他居然还好意思说“融洽”。 钱唐仿佛看透我的心思:“这次和以往不同——你的身份就已经不一样。” 我表示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等换好了鞋,我往客厅探头看了最后一眼。钱唐斜靠在沙发上,正把玩我落在沙发上的那根蓝色圆珠笔。远远瞅他那架势,确实有那么点和寂寞沾边的意思。 “春风?”钱唐抬头看我。 “把我的笔还给我。” 我指使睡眠严重不足的钱唐开车送我去学校,是有正当理由的。 基本上,钱唐看下表说几点能把我送到学校,我就绝对几点能到学校。现在住的西边小区开到在城北边的a大约二十三公里。相同的路程,他每次都能比我自己开要节省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快迟到了。 只可惜现在,让钱唐无怨无悔送我的次数有点减少。他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开车,气压很低。 但当我斜瞅了他会,试探性地把自己的酸奶递给他喝的时候,钱唐瞪我眼,还是诚实的张开嘴。 事故就是在那会发生的。 再拐一个路口,就能进入a大。 因为走的是东南小门,钱唐开始减速。他握着方向盘,跟我说:“特长生,把你包里的苹果也留下。” “……家里不是有苹果么?” 沉默了一路的钱唐立马借题发挥:“马路上不同样有出租车,特长生,那你为什么还让我送?” 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解开安全带,从脚下的书包里拿苹果。 就在这个时候,钱唐突然伸手挡了我头一下。紧接着,车身一震,明显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我赶紧抬头,然而身边的钱唐收回手,还在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 “没事,”他简单解释,“野狗跑上马路了。” 我赶紧回头,透过车的后窗镜。果然看到烈日下,一只小小的黄色的尸体安静躺在路中央,四周的大学生围上去。而且我很确定,他们都在看这辆扬长而去的跑车。 “我操!”我心砰砰跳,忍不住扭头瞪着钱唐,不可置信地喊,“你没事吧?” 他倒依旧冷静:“我没事,你还好吗?待会我下去再检查下车。” “我没问你,也没问你车——我问你怎么不躲着那狗啊?那是一条狗命啊!” “车速55,旁边还并行几辆自行车。为了安全,就没打方向盘。” “那你就直接撞上去?” 钱唐居然像觉得我问题可笑,他说:“对。” 我气得怒发冲冠,等到了目的下,下了车摔门就走。后来又想到什么,转身气冲冲回来,把手里的苹果一把砸到钱唐怀里。 “□□吧!” 钱唐现在脸色比在家时听到我拒绝他更烂了。他没吭声,只是利索地打开另一侧门走下来。 我以为他要追我解释什么,结果发现他没搭理我,只是板着脸去车头前绕了圈,估计是查看车有没有撞伤。 “下课后自己回家!”他朝我说了句。 我直接回了他一个中指。 一般而言,安排在学期末的课程基本什么大意思。大部分同学之所以老老实实把脸和手机带来,主要是因为站在讲台上的是副院长。 他今天演讲的内容,是《法律道德和社会责任》。一般情况下,我都认为这是屁话。但今天,我心神不宁地坐在座位上发呆。 旁边坐着的萧磊,他也没怎么听,漫不经心地刷学校论坛。 “呃,豆豆死了。”他突然说。 我冷淡地说:“豆豆他妈的是谁?” “是学校里很有名的那只流浪狗,之前学生会还组织同学为它绝育捐钱的那只狗。” 我这人直觉向来不大好,但此刻,我实在觉得自己直觉不能更不好了。 “……那是一只黄狗吗?怎么死的?是被撞死的吗?” 萧磊瞅我眼,索性直接把手机举到我鼻子下面。 完全不出意料,我看到了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尸体,以及一些围观的学生拍的熟悉车的背影。a大现在除了法律和医学狗,其他a大学生已经放假,因此论坛格外热闹。 那帖子很快超过征友贴上了热点,下面已经跟着一大堆回复,除了怀念狗,都是骂车主。而且骂车主的人越来越多。 萧磊自然能从照片上认出我的车,但他没吭声,只是望着我。 -- 第208页 说真的,我的脸一片火辣辣的。 也不知道怎么上完那课,我默默收拾东西的时候。萧磊突然在旁边火上浇油地说:“李权,我觉得咱俩真的很配。” 假如现在要还跟我说些风花雪月的狗屁,那可真是太合适了。 还没等我让他滚,萧磊接着说:“记得前两天你喝多了,我开车送你回家吗?那天晚上,也是一条狗——或者一只猫冲上马路,我也差点撞到它。” 什么? 萧磊先小心地离我远点,再吐露实情:“我看到一个黑影跑过来,然后赶紧转方向盘躲,但因为刹车太急,不小心把车刮到马路边栏杆。所以把你反光镜撞坏了。” “那狗死了吗?” “我也不知道死没死。不过回去的路上,我仔细看了看马路,好像没有什么尸体。”他说,有几分懊恼,“但咱们肯定撞到它了。如果死,可能死在什么角落里了吧。” 真是打击一波接一波。 我还没养狗呢,就已经间接杀了两条狗。 且还没吃到它们的肉。 ☆、第124章 零,是灵魂的零 第二天早上,我毫不意外被钱唐那破闹铃震起来。 说也奇怪。有些人勤奋早起,让我觉得对方就像鸡一样勤奋。但瞅着钱唐万年如一日的早起,我只觉得见识到黄鼠狼或者狐狸再或者狼的天性。 总之,我也睡眼朦胧跟着钱唐一道坐起来。 他看了我眼,都没说话。倒也不是因为我们还为昨晚的吵架记仇,主要因为都想先关掉那恶心的噪音。 过了会,还是有人忍不住主动开口了。 “你打扮成这样想干什么去?” 虽然我今天罕见地套了个西装裙子,但这句话不是钱唐问我的。 他今天戴着蓝白色滑稽帽子和连帽衫。原来,因为钱唐的车已经被送去修(车灯,保险前箱,和转向灯都需要换。这句话他重复了得有十万遍),他下午要打高尔夫,索性图方便直接穿上球装——不用说,打高尔夫球肯定是钱唐“工作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所以每当钱唐抱怨说工作辛苦,我真很他妈费解。 钱唐转身再换了身行头后,转头问我今天去哪儿。他的态度不怎么好,大概因为我刚才善良提醒他车送修的原因是因为亲手压死一条狗。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马上要去检察院进行暑假实习。 “我不记得你告诉过我这事。”钱唐皱眉说。 “是没特别提。因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谦虚地回答,但话里面的意义不由分说。 首先,并不是每个学生都有资格被学院安排去指定检察院(你总得填点网上申请之类的吧)。其次不含贬义并饱含爱意地说,我这暑假实习比钱唐邀请那些潜在的娱乐公司合伙人打高尔夫更对人类对社会有意义吧? “那可不一定。”钱唐的回答流露出所谓文人对真实世界的“尊敬”,“看一场演唱会或者一部电影最多会让人掉几滴眼泪。但法院让人掉完眼泪后还会把他们送到监狱里。” “那是因为他们是犯人!而且,姑奶奶去的是检察院!!!不是法院!!!” 因为这个小争执,吃早饭的时候又出现了很久的冷场。 我亲手削了个软梨,放到保鲜袋里准备路上吃,大度地再向边看书边吃早饭的钱唐主动开口:“待会还要麻烦你送我去检察院。” 他抬起头,盯着我的梨:“我也没车,准备自己乘出租车去公司。” “没关系。就先让你的出租车送我去检察院,然后再送你去cyy。” 钱唐默然很久。 直到坐上出租车,我跟司机报完地址,他突然搂着我,让我看他手里那本书。 我下意识看了眼,再慌慌张张移开视线。哦妈的,又是钱唐最爱的史记。姑奶奶真想当视而不见。 但到底还是瞅了眼—— 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 钱唐压住后面那段“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我有盔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奚落我:“你颇有楚人遗风么。” “楚国以前在哪儿?” 他顺手拿走我的梨:“没定论。河南或湖北一带。” “你丫才是河南人!” 还没等我让钱唐把梨还给我,前面的出租车司机突然冷冷开腔:“河南人怎么了?我就是河南人。” 我其实并没有地域歧视。 真的,我这么博爱的人,什么地方出产的东西都能吃的人,完全不会歧视。要说唯一歧视的,可能也就是总是不停掉书袋的钱唐(即使钱唐当时说我是地球人,我都能下意识反驳他我并不是)。 而钱唐的社交魅力,显然也有失效的时候。 不管他怎么花言巧语又得体的圆场,那位被冒犯的出租车司机不愿意继续拉我们。最后钱唐懒得计较,索性和我一齐在检察院石狮子门口处下车。 他站在路边,穿着高尔夫球衫继续打车。倒是抓紧时间继续冷淡奚落我:“‘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你觉得你像楚国人吗?你哪里像楚国人?特长生?”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恰好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我们跟前。 这时,萧磊也人模狗样地穿着个小西装从车里蹦下来。作为年纪第四都能有资格获得的实习,身为年级第一的萧磊自然也会前来。而他也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我挂在钱唐背上,愣了会,钱唐毫不掩饰地盯着钱唐上下打量。 -- 第209页 钱唐触觉向来敏锐,随即回头。只不过,钱唐第一眼先看到空出租车。等他招完手,视线才漫不经心地扫向萧磊。又因为并不认识萧磊,只是不动声色皱皱眉。 而我对上萧磊炙烈的目光,只觉得场景是十分尴尬加十万分的恼火,下意识抓紧钱唐的手。 于是现在,钱唐马上就明白整个情况了。 “你的小男同桌?”他在我耳边低声问,还笑了下。 我现在确实有种便秘三天却又不巧喉咙里卡着块大果冻的难受感觉,也没说话,只哼哼了声。 萧磊这时候倒是大步流星地向我们走过来,但眼睛完全不看钱唐,只看着我说:“李权,快点进去吧,我们马上要迟到。” “那你自个儿先进去。” “别,我等你一起。”他坚持,依旧不看钱唐。 我索性也不搭理他,先推着钱唐上出租车。 钱唐倒也不着急走了。在合上车门前,他望着我眼睛:“特长生,我就为自己辩解两句话:“昨天撞狗是为了两人的安全着想。你在我眼里一直最美。” “得了吧!” 我脸上挂着吃/屎后的傻笑,目睹钱唐的出租车开远,就立刻转身走向检察院。 萧磊快步跟在我屁股后面。 他阴阳怪气:“这就是你丈夫?你一直喜欢的那个sugardaddy?李权?” “对。” 在给我们暑假实习分组的时候,萧磊不情愿地承认钱唐比他想象的要年轻很多(“我靠,你不会以为我喜欢的是个白发苍苍的爷爷?”我吃惊地问),但也比他想象的普通很多很多很多。 这句评价我听得挺耳熟。 要是我愿意读一些时尚杂志,肯定犯了“不要选你好朋友不认同的人当你男朋友”这种戒律。从程诺到萧磊,而且但凡和我关系好点的同龄人,都认为钱唐挺普通。 有关这一点,我倒是赞同钱唐的观点。你要不然选择事业普普通通,要不然选择感情普普通通。否则,人生失衡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第125章 0.1 我啃炸鸡的时候,透过麦当劳的玻璃看到钱唐自己走下车。除了开车的时候,钱唐一直不是很喜欢在车里坐着(“嫌闷”他说)。我看到钱唐在马路边逛来逛去,过程中还抽空打了个电话。他依旧穿着早上的衣服,不过边角明显脏了不少。 等我吃完后抱着可乐走出来,顺手把多余外卖袋递给他。 “这是给你买的一份。” 钱唐没接,也没说话。 在开车回家过程中,钱唐突然提出让我忘了提出要来cyy工作这茬。 “那天只是,”他迟疑了下,“我自己状态不好,又很想你,才提出那种要求。” “这可太好啦。说实话,我还一直犹豫这事。” 钱唐微笑说:“你想做什么职业就去做,别为我的话而为难。特长生,你要珍惜这次暑假实习。” “我会的,我当然会的。其实我——” 不料钱唐打断我的话,轻描淡写地继续:“望你这次实习,每日工作十八整小时。人浮于事,事不得已,活人堆里时时煎熬,惶然难安,如临于谷。到时我再出差不在家,你坐拥薄禄,诉苦无聊,再吃这些粝粢之食当作解忧也不晚。” 妈的,听上去这话怎么那么恶毒啊。也没带脏字啊。 “我吃个麦当劳,你不至于这么诅咒我吧。” 钱唐继续若无其事地盯着前方开车,他说:“我怎么会诅咒你?”“那你生什么气?不会为了萧磊吧?” 这次钱唐只是瞪我一声,从鼻子里哼了句“可笑”,就是不知道是说我还是说谁。 晚上脱衣服睡觉的时候,钱唐还是忍不住问我为什么不上“小男同桌”的车。 “只因为想自己去吃独食。” “首先,他早跟我不是同桌了!你能不能好好叫人家的名字。”我恼火地坦白,“其次,每次跟萧磊在一起,我都想对他发火。” “好吧,但为什么?” “我不知道,萧磊对我挺好,借我抄作业,帮我答到——但每次看到他,我都想抽丫。就……萧磊所有为我做过的事,我好像都能从他表情看出来。即使萧磊不说过分的话,但好像指望我主动安慰他点什么。”我皱眉说,“巨烦他这样的,我只想扇他脸。” 钱唐忽地把手伸进被子往我大腿摸去,他微笑说:“没事,我就是想再确定自己是不是娶了个男人。” 我翻了个白眼:“我是个糟糕的人,成了吧?就像昨天你回家,我也看出你很累,估计希望我鼓励你几句。但我就是不知道说点什么。钱唐,你要是希望我去cyy工作,我会去帮你。但你是认真的吗?” 钱唐瞬也不瞬地凝视我,过了会,他简单说:“不是。我只是一个比你还糟糕的男人。春风,跟你坦白一句:我以前所有的‘交往对象’,或多或少是和我有过工作联系的人。我比较熟悉这样的模式,大概也想让你走上这样的路子。这是我的过错。” 我狐疑地说:“我操,那你有多少‘交往对象’?每说个名字,我给你一百块钱。” 他嗤之以鼻:“一百块?我工作这么多年,还差你这小丫头的十几二十万的?” 看我勃然大怒,他没继续逗我,只是吻了吻我的嘴,说:“宝贝,你知道吗,古往今来——” -- 第210页 他不会又要扯什么吧,我紧紧皱眉,想把钱唐掀开。但钱唐伸臂紧紧压住我,说的却是大白话。 “古往今来,没人知道怎么面对真爱。人人都只会把真爱搞糟。但春风,我绝对不想搞砸了你。” “那你就可以在大马路上把真爱撞死。” 听我这么说,钱唐停下一切动作。他还不高兴了,冷冷瞪着我:“你就是不肯让我忘记我撞死一只野狗,对吧?” “对!” 他顿了顿:“这么小肚鸡肠,倒可以确定是个女的。” 我还是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钱唐的“真爱”。 当问钱唐,我要是真变成男的,他还会不会和我结婚的时候,钱唐每次都笑着说婚可以结,但结完后要立马送我去泰国,我操。 但还没等我去泰国,钱唐自己先黑成新马泰人。在我为国为民的暑假实习期间,他整个暑假都耗费时间在户外打高尔夫。钱唐现在在有点急着找cyy靠谱的合伙人,据他的话说,这很紧迫,更难,相当于在诸多不靠谱的相亲中找结婚对象。“想想吧,和一个人合伙做生意,二十年到三十年,已经比中国的平均婚姻时间要更长。” 但为什么找合伙人要找到去打高尔夫,每次钱唐故意还挑特别热特别晒的场地。他又有一套什么期之以事而观其信的事逼理论。按照他的话说,一般连续约着候选人打一周球,对方什么样的人品和做事风格,已经一清二楚。 我自己整个暑假都耗费在检察院。两个月时间说长不短,却让我发现自己从课堂里学不到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我以前总说自己性子直。但在检察院实习后,我发现刑犯和傻逼也都这么评价自己。这确实太伤感了。第二件事,就是容我放肆地对整个司法体系这么评价句:这确实不是最好的时代,也不是最好的制度,但它确实每年都在肉眼可见地进步。我很高兴能在其中做一点贡献(或者说亲自拖一点后腿)。 “哎,你就这么确定自己的职业规划了?”萧磊问我,“你怎么不想着多挑挑啊。” “我这人就是不挑。” “为什么不挑?” “你们挑剔的人容易花心。” 他磕巴了下:“这是谁说的?” 我挺喜欢检察院和法院这两个场所,因为庄重吧。但萧磊不,他坦言自己更想去外资律所。我 我暑假吃了萧磊他妈给他带来的不少桃子和哈密瓜。检察院旁边有几家餐馆,其中最好吃也是最猎奇的是家兔子馆。专门做兔子的。每当我吃的时候,都忍不住感慨兔子怎么可以那么可爱,还那么好吃。 一般,我和萧磊中午都一起吃饭,等放学,不,是下班后就各自回家。 萧磊每次问我怎么走,如果他说坐出租我就说坐公交,他说公交我就坐地铁。但实际上等萧磊自己走了,我还得拐到小巷子里去找钱唐,他把车停在那里。虽然钱唐自己的车得修一个月(他为此叨叨了整个暑假)。但他神通广大,搞来辆媒体试驾车,不愁交通工具。 这人向来疏懒,但坚持接送了我整个暑假,风雨无阻。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钱唐不太放心我和萧磊。虽然钱唐本人否定不是这个原因。 “哎,但你就不能把车停在门口等我吗?”我忍不住问他。 “不可以。”新马泰人钱唐说。 以钱唐的迂回作风,他是完全不打算让萧磊看到他每天亲自来接我,因为钱唐不打算让萧磊感觉出他是个威胁。 ☆、第126章 0.2 等天气慢慢有点凉的时候,车的定损单正好也跟桶冰水似的也来了。清理血迹,前车喷漆,重焊反光镜,看这仨明目也知道割肉。 在拿出刀子前,我想介绍下钱唐平时的挥霍法。倒不是说他是个浪费的人,就讨论下他的人格怎么形成的。 倒不是说他是个浪费的人,就是讨论下这人个人特性怎么形成的。钱唐从不掩饰自己打小就不缺钱也不缺爱,但冷淡过了头,觉得“浪费”和“花心”这俩词从来事不关己。从一开始,他就没做过特别细的工作,眼界就比较高,而一些关键时候会做出些看似比较任性的举动。 因为父亲的去世,他整日一动不动地看书练字时间居多,完全不管cyy的任何。有时候陪我看迪士尼电影,都能突然说出什么一身独生殁,电影是无常的鬼。老子还真怕他抛下我,飞升去了, 幸好我那更神奇的婆婆可能也是因为看到儿子这点避世因素,借口我们结婚那茬事撤走投资资金,逼钱唐振作投入工作。 在支付完戒指的尾款,重金签约完三组韩国造型化妆团队,又得保证公司的正常运行后,钱唐突然发现自己兜里在整个暑假几乎都没超过一百块,连信用卡也只有我在花——当然,日常开支是够用了。 但应付最小的开支,互相都得提醒一下。 我周末从检察院出来得早。钱唐接我后看着自己手表,他说:“特长生,我待会要回公司开个会,控制在四十分钟。你留在车里等我吧,正好看自己带来的案例打发时间。” 我问他:“我不能也跟你到公司里坐着吗?” “但今天是cyy的半年例会总结,公司员工和主要的几个艺人都会到场。” “什么意思,我不能也去吗?” “不是不能去,但今天属于公司的车位已经全满了。假如你再跟着我去公司,咱们都走了,这车无人照看,得停在地下的收费停车场。” -- 第211页 我瞪着钱唐,钱唐若有深意地凝视我。 “你是不想交这停车费咯。” “一向年光有限身,不如惜取眼前人。” “……为什么不想交钱还能说那么多废话。” “你留下。”他习惯性地掐了我的脸一下,但并没有习惯性地微笑。 除了不想用零钱交停车费,钱唐很久都没拿家里的古董画册之类的东西翻看,估计是眼不见不烦。 除此之外,他没有特别限制我。 一方面是我除了吃,基本不怎么花钱。另一方面,钱唐确实有他独有的克扣方式。自从注意到了我有个零食储藏柜,这就个灾难的开始。钱唐喝咖啡没糖,特别自然的就从里面拿两板焦糖饼干。有时候盯着电脑,也会走去拆开一包烤椰子片。 “你不能买点新鲜点的东西吃?”钱唐边吃还边问我,“从高中我就天天看你吃这些,吃到现在不会腻?” 我不会腻,我只希望钱唐赶紧吃腻了,别总拿我东西吃。然而有好几次半夜回家,钱唐以为我睡着了,他把我翻过身来一吻——熟悉的香水味和草莓奥利奥的混合味儿迎面而来,我就知道自己饼干又没了。 整个暑假我基本没碰零食,那个柜子依旧空了不少。但是,人也不能光靠零食活着。起码,两个人不能靠一人份的零食活着。 我在检察院为国效力后,有时候去后街小贩那里买一打西红柿,回家绞碎榨汁或者做番茄汤。搁以前,钱唐是连看都不看这种发酸的东西。如今,他就能默不吭声地咽下去。 直等拿到电影第一拨分红,钱唐才跟我提出抱怨不要因为省家用,总让他吃番茄。其实我让钱唐吃番茄,也不全是为了报复他吃我零食,也不是为了省钱(当然这也是两大原因),主要是西红柿防晒。新马泰风格的钱唐太碍眼了。再据说□□的美白效果更惊人,但我不是怕掌握不好分量不小心毒死他么? 只可惜暑假我跟着钱唐喝番茄汁,倒是白了挺多。但钱唐是在秋天后,厌烦打室外高尔夫后才自动回到正常肤色。 整个□□月,钱唐一方面假装悠闲的打高尔夫实则紧绷地找靠谱的投资合伙人,另一方面为了自个儿手头现金流别那么紧,颇有无奈将原本两部筹谋已久并想重金投入的电影制作权转卖给了其他投资方。 我在熬着番茄的时候,旁观钱唐在各方利益角逐中,经历过怎样的焦头烂额和夜不成寐。这里完全没有艺术可言,需要立刻放下所有身段找合适的接手方及安排演员档期的各项变故。钱唐妥善地处理一切,但他个性里确实总不经意保留点文人态度——比如说,当卖出电影后,新投资方提出只要钱唐继续把名字留到出品人或者联合编辑一栏里,就能再多付一笔可观的钱时,他直接放弃了。 用钱唐最爱的游戏《奇异人生》里的一句话,生意是生意。别想看一个老嬉皮跟在小屁孩后面赶时髦,我是有尊严的。 我听了这事后,有点得意地帮他分析,我年龄比他小啊,我也是小屁孩,他还乐意跟在我后面呢。 “我总跟着你,”钱唐解释,“是因为你手上戴着我后半生的停车费。” 我想了想:“但我觉得你这人一点都不‘老嬉皮’。” “特长生,你懂什么叫‘嬉皮’?” “我怎么不懂?我觉得,真正的’嬉皮’是全身上下没一毛钱依旧有光着身子睡马路的勇气。” 钱唐沉默了片刻后承认:“那我确实不算嬉皮。” “照这么说,其实我这人还比较像‘嬉皮’嘛。” 钱唐闻言上下打量了我好一会:“我不会让你当嬉皮——但你哪天自己想当‘嬉皮’,一定告诉我,到时候我站在你旁边向过路人收票钱。” 嬉皮和出家都不适合钱唐,还是花花世界比较适合他。而在充满偏见的花花世界里,我和钱唐有个共同点,就是都隐隐有点歧视女性。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太像女的,因为我认识的女的都有点“美好病”。而钱唐的毛病是不太瞧得上女的,认为女的都有点“幼稚”和“低智商”。 然而,当修车费甚至之后的保险费,都是在一“幼稚”“低智”的大力帮助和热心促成下赚回来。以至于剩下的一笔钱我慷慨地让他“留着自己花”,钱唐也只剩苦笑。 钱唐曾经不无自得向我说cyy对电视剧营销和运作多么一流,即使因为钱唐父亲去世,资金窘迫,停止再合作新艺人期间,这模式依旧在有序运转有序造梦,往综艺方面稳步扩展。然而钱唐一手创立的纯成熟商业模式,在一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是连续吃亏。 用他的话说,自己和电影是“时候没到”。从最初他编剧的电影夭折,一直到陆续再投资的几部电影——从文艺片到商业片,票房虽然都不错,但因为缺乏话题性而被淡去。再因为最初口碑没打下,如今电影方面的好剧本和好导演,基本都不会首选找cyy。再因为其他娱乐公司报复性收购,原创资源就更少了。 过去不久的暑假黄金档,有四部破票房纪录又叫好又叫座的电影——跟cyy是八竿子打不着一毛钱的关系。但估计只有我知道,钱唐其实以私人名义投资了其中冷门的两部。甚至于其中一个电影导演,我还在家里厨房见过。 那会是年初下着春雨。那位新导演被所有的传统影视企业拒之门外,不得已找到完全被电影届鄙视,也隐隐对电影届敬而远之的cyy。 -- 第212页 钱唐看完展示样片后虽然赞不绝口,但也同意给出“不专业”这么个评价。 我在旁边提出相反意见。“我怎么觉得这片挺好看的。” 导演尴尬站在旁边拼命喝水,钱唐没看他,只对我做出了个标准“钱唐式”的再谈表情。 “题材确实是不错。但你觉得好看没有用。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其他成熟的投资人都不肯投这片子?”他悄声说,“看到投资的其他列表吗,都是新手。” 我想了想,很正经地回答:“从专业角度判断,投这片子确实是在冒险啊。传统影视公司不会去赌博。一个公司想在这个行业长久的做下去,不应该也不必要去赌──” 钱唐愣了下:“这话有道理,所以……” “但你现在并没有什么好名声,手头也没什么好电影剧本,还不如赌一把——赚钱的话进自己的腰包,投亏了让别人看cyy确实对电影感兴趣。你现在又不缺钱。” 他笑了:“但我也不是冤大头。” 其实那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定要坚持,估计是想证明自己对钱唐的决定有影响吧。 “可我真觉得这电影确实挺好看啊,你不也说题材不错么。” 钱唐依旧很谨慎:“我不能立刻做这种决定。” 过了会,那导演走过来悄悄问我他以前认不认识我。 但那会钱唐不差钱,他对自己账目一直比较宽松,也不介意花小钱讨我欢喜。于是最后,钱唐决定不以cyy的名义,个人名义“支持”下这两部电影。对,他咬文嚼字坚持用词的就是“支持”。钱唐还是有点麻将情怀,至少不会抗拒“赌博”嘛。 至今为止,这两部电影各自投资的10%,是钱唐在电影里收获到最及时也最值得的一笔投资回报。口碑这种东西我就不说了,因为没有。除了在合同上,钱唐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大荧屏后面的名单上(他对此隐隐懊恼)。 那两笔钱来得特别是时候,甚至比钱唐转卖电影的钱来得都早,正好能赶上去4s店交费的日子。 比起我的欣喜若狂,钱唐却完全没有收到意外之财的欢喜。他平静得出奇,而且一副隐隐难以理解我为什么能撞狗屎运的表情。也许从骨子里,钱唐压根没指望过我能赚钱替他分忧。实习工资其实也发了几千块,他的原话是淡淡那句“你自己花”。 我嘴里一路都哼着“恭喜发财”,钱唐坐在旁边还向我抱怨:“待会在店里,不要表现得像一个暴发户。” “但我们就是暴发户啊。” “不不,你才是暴发户。” 我问钱唐是不是打算吵架,钱唐才微笑承认:“能投这两部电影,阴差阳错的赚到这笔钱,确实得归功你。” “不,”我说,“不对。这可全是我的功劳。” 提车的时候,还有个小插曲。 钱唐是那跑车牌子进入国内第一名全价买主,这在土豪多的娱乐圈完全不稀奇。稀奇的是,钱唐是品牌里少有的亲自重金维护和定期升级改装原车,但偏偏不买新车的金主。 我们去的那天,4s店里的俩资深经理都认识钱唐,他们品牌公关和销售一直致力于希望拓展生意,起码再卖钱唐一辆新车。身为狡猾的消费者,钱唐对此的态度是不会拒绝也不肯答应,店里有什么好处倒是不吭声都来拿走了。 “其实钱爷你也懂,车和女人一样,都是新的好。”销售经理站在保险旁边吹得天花乱坠,完全没看到我。 钱唐立刻就笑了,他指着正在旁边看别的车的我,故意为难:“那你猜她是新的还是旧的?” 经理很虚弱地扭头,回望我:“这个这个……” “她是属于’在保期间’内的。” 好吧。他这意思是故意说我半新不旧了。 我板着脸说:“不,其实我不是一个女的。” 钱唐便说:“那既然我家已经有两辆车,不需要再买第三辆。” 旁边的销售经理看我们斗嘴,有点呆的表情。 不过既然把我招过来了,我还是顺手发挥了下法律系学生最基本的常识——从头到尾地读了一遍钱唐要签的合同,顺便问了几个细节。 这举动毫无疑问将“在保期间”,和“你的趾高气扬”延长了相当长一部分。 等重新坐回车上,有个小蚊虫扑到车玻璃前,我还忍不住借机刺激了下钱唐。 “赶紧把它打死,”我指挥钱唐,“反正你对杀死小动物完全没有内疚感!” 钱唐扫了我眼,他居然真面色不改啪地一声把那小虫子打死。随后把手伸到我面前。 “干什么?” “赶紧吃了它,”钱唐冷冷地说,“反正你对吃小动物完全没有内疚感。” 我呆了一下,有点蹿火:“你以为我不敢吃?” “你是什么都敢吃吗?”他说,“那就先等等——” 单手举着虫子,钱唐另一只手作势就要解开自己腰带。 我忍不住笑了,直接打落了他的手。 “你就不能让着我点?” “不行。”钱唐说,“我不习惯让女人总占我上风。” ☆、第127章 0.3 实习最后一天,检察院的领导突然显身请我和萧磊俩人吃饭。 席间,我冷静嚼着兔肉,默默等待着——果不其然,对方拐了几个大弯后,终于婉转提出“请我全家吃顿便饭”这种老掉牙的要求。 -- 第213页 钱唐的名字,平生也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耳朵里。 我听了两次才听清,检察院领导奔九十的老丈人特别欣赏钱唐早期撰写的一小说。不知道怎么打听来的,得知我是钱唐的“家人”(或者说,钱唐的家人是我)。 想到一个人快九十岁,依旧报有求签名书的这种低俗又不切实际的追求。看来文艺这种病,估计变老也治不了。 我还是让钱唐签了个名,并打算找个精美的盒子包装一下送给人家。只可惜作者本人认为多此一举。 “咱们这书是不是白给的?”得到我答复后,他建议完全不需要包装,直接贴张邮票寄回给老人家就行。 “收到白来的礼物已经是最高享受,完全不必要在意什么包装。” 最后,我还是没把书亲手交给那老年粉,主要是开学前有三四天空闲,我和钱唐在他母亲的强烈要求下,有回了趟南方老家。 钱唐母亲走在前面,挽住儿子手,用方言轻声细语地大概正问我们相处怎么样。我之所以猜她问的是这个,是因为钱唐笑着回答:“现在还不会离。” “我听见了啊!” 钱唐回头看我:“我知道你听到了。无论如何,特长生,咱们也都得撑到你大学毕业典礼啊。” “哼哼,我现在都规划好了——” “规划好了什么?”我婆婆终于疑惑搭腔。 “别问她这个!”钱唐迅速地想阻止这个话题,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当然是规划我的大学毕业啊。” 你要非说,我是一个特别在乎成绩的人。那我还真不是。但你知道我的老毛病,就是不乐意甘于人后。 尤其这次回到钱唐老家,有时间仔细端详他在大学时取得到的那些奖状。我暗下决心,等大学毕业典礼,怎么也得搞个优秀毕业生之类才说得过去吧? 但上学期还算过得去的成绩单里,确实有一个败点,这得感谢《司法文书》的教授。而作为中等gpa的回报,我在评论教师那栏中也回报了他一下。 我对这行为也不太内疚。读法律系并不能提高我的道德水平,倒是越来越让我成为一个疑神疑鬼的人。比如,这学期的选课表出来,我就发现本学期的必修课表里,《司法文书》的教授依然在列(上的还是小课)。而从教授提前群发给我们班的邮件来看,我隐隐感觉他知道那差评是我打的(请问a大的*呢?) 钱唐得去探班cyy的拍摄艺人,继续南下上海。我带着我婆婆送的糯米滋荔枝、冻红鱼、普宁豆酱、五常大米和一颗有点忐忑的心,回到北方校园。 但他妈的,读法律系不仅没有提高我道德,也没有提高我智力。 开学第一天,我稀里糊涂开车去学校。下了课发现两边反光镜上被糊了张纸。 而钱唐这人简直不要太聪明。他立刻在电话里问我:“那张纸是写了点什么?” 我在几次催促下才恼火说:“……杀狗贼。” 妈的,明明不是我撞死的狗。但现在这事闹的,感觉我也里外不是人。 钱唐自然幸灾乐祸,好像这不是他的车。 “宝贝,你会负责解决这事吧。车可是刚从4s店提回来的。”他说。 于是,我在学校里尽量对横眉冷对我的教授傻乐以外,现在还得处理这个破事——那张“杀狗贼”纸背面的胶特别牢固,无论拿水泼拿手撕,怎么扯都扯不掉。洗车店的人擦了半天都说没招。 后来不光萧磊,程诺都被我惊动。最后还是程诺靠谱,她打听了下,告诉我这是a大自己研究出来的胶。专门对付校园里乱停车的车主。a大化学实验室有专门清洗这个的溶液,五百人民币50ml。 我这个情况,得买100ml。 “他们怎么不去抢啊!他们现在就是抢我啊,我要告他们去!!!” 程诺罕见地不支持我:“你开车太不小心,学校里限速啊,你怎么还能撞死狗呢?” 我张了张嘴。程诺一直不喜欢钱唐,假如知道这事是钱唐做的,估计也不会同情,更估计想让钱唐破财免灾。 但钱唐的钱就也是我的钱啊! “……我不想掏钱。”我干巴巴央求程诺说。 在a大,公认最有钱的两个院系,第一个自然是程诺富得流油经管学院,第二个呢是我们法学院。而跟这俩相比,吃国家经费为主的实验室就……而且关键是,他们还特别瞧不起经管学院和法学院的学生。 估计撞死小动物这事太招人恨了。反正最后,程诺和萧磊这么神通广大的人物,居然也没法帮我要到那破溶液。 “我不是他们直系的学姐,也不是他们那群呆子的女朋友,没法免费要啊。”程诺一拍我的肩头,巨疼,“要不然,春风你离婚吧,再找个化学系的当男朋友,这样就能不花钱。我正好知道化学系有个小孩,特别喜欢你——” “滚开!” 程诺再想了想:“那我没办法。对了。不然你问胡文静。她虽然读医科了,但好像在a大化学系里不少人都认识她,而且她现在不是回国了嘛?” 身为她以前最好的朋友(虽然她可能自己不承认),我真的不知道胡文静回国这事。 我约了胡文静在soho的咖啡馆见面。说实话,在约定时间前,我都深深怀疑她压根都不会来见我。 -- 第214页 秒针57、58、59、60——指着零点的时候,我看到她立刻出现在门口。 样子一点都没变。 胡文静慢吞吞但坚定地走到我目前,还没等我说话,直接塞给我一张纸,手写的。 “你来——哎呦,这是什么?” 胡文静睁着圆眼睛,严厉地瞪着我:“配方。你去实验室配出来,洗车。”说完再瞪我一眼,连椅子都没沾就准备走。 “胡文静,胡文静,胡文静!”我立刻伸长胳膊,牢牢地抓着她的袖子,“你别走啊?我还给你叫了吃的!” 幸好还记得胡文静喜欢吃什么。现在,她终于在等甜点的当口坐在我对面,赏脸和我聊了会。 ☆、第128章 0.4 出差回来后的钱唐对胡文静回国毫不知情,他一愣,神情好像不是作伪。 “我以为你俩还在联系呢。”我继续从他出差的箱子里掏吃的。上回因为钱唐还和胡文静联系这事,我和他互相还闹了别扭。也不是觉得被背叛,就讨厌这俩人不带我玩。但这事要搁现在,估计不会吵了。不光是这样,我还觉得为这点小事吵特别得丢脸。 钱唐显然也没忘这茬,而他和我顾虑到的东西是差不多的。 “没联系了。知道那孩子的事情越多,就越进退两难。假如再因为这事和你吵架,可能会理亏吵输。我为什么又要因为这点小事,就输给你。”我无语回头望了望他,钱唐朝我挑挑眉。 过了会,他再平淡地说:“没有继续和她联系的必要了。” “为什么?终于觉得互相写信太无聊?”我故意问,其实还是有点嫉妒他们这种笔友关系。真的,我唯一对“笔”感兴趣的词,估计就是“笔仙”了。 钱唐想了想:“估计因为我自己变得无聊了。” 我其实没太懂钱唐这句话。但看到他回来后就摆出那种生无可恋脸,下意识就觉得是这人在上海办事不顺利。实际上在老家,我婆婆一直把钱唐拽过去东问西问,偶尔勉强听清我的名字。估计不是什么好话,钱唐又不肯主动透露一字。他有的时候个性比我还闷。 我钻到他怀里逗他:“钱唐,你说你说什么话题怎么都那么文艺啊。你是个文艺的人吗?” “当然是。”钱唐居然对这可耻的事实毫不否认,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抚着我眼角早已经淡得看不出来的疤,“如果我不文艺,不会选择进娱乐圈,不会安心在里面待这么多年。我可以不写作,但实际上,我没有停止创作。” 知道钱唐这是好好跟我说话呢,不是故意恶心我。但假如不是钱唐说的,是他写给我的,我只能寄个炸弹回去。实际上,我也真这么干过,小学的时候我被称为“情书杀手”,经常撕碎别人给我的那些信,当成弹弓丸打回去。只可惜到了初中时就再没人给我送情书,不知道是否跟我空手道越发精进有关。 想到自己逝去的光辉岁月,我忍不住也叹口气。“唉,不止是你,我现在估计也变得无聊了。” 但钱唐立刻让我别太谦虚,说他车上德国进口的反光镜第一个先不答应。 胡文静没两天又要风一般地回美帝了。而钱唐在征求过我的意见后,出面约着她一起吃顿晚饭。我本来满口答应同去,但前天晚上又改变主意了。 “嘿,我明天不去了行吗?”我试探地问。 钱唐刚洗完澡走出来,他愣了下,突然间抬头就把卧室里所有灯都按灭了。我正翻书包看明天的课表,眼前瞬间黑成一片。我气得大喊钱唐给我开灯,他也不搭理我,自顾自躺到床上。 我骂骂咧咧爬下去把落地灯打开,再跳回床上。钱唐这才开口问我为什么不想去,我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好理由。 曾经吧,胡文静和钱唐在我心中其实都是地位很高大上的人物,矫情点说就是比较像神话里的人物。但问题是钱唐现在总跟我闹,他这人就变得特别真实。而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担忧跟着钱唐去和胡文静吃饭,也会连累胡文静也走下我心中的神圣地位。 虽然没有假模假样地拜着地藏菩萨,但我内心也有尊崇的东西啊,而这东西(并非贬义)就是胡文静。 钱唐自然不知道我心思。他看我不答话,耐着性子说:“当初因为你答应去,我才约着吃这顿晚饭。明晚订的餐馆也是你最喜欢的,至少要开一个小时的车。”他微微提高声音,“大动干戈地折腾我,自己又不肯去?嗯?” 让大忙人钱唐专门空出一天时间陪我俩这大学生显然难,因此他现在恼火也应该。等钱唐再忍气问我不想吃饭,想去哪里,我憋了会,只好说程诺一直约我出去玩,她家好像出了点事。我俩估计一起做指甲。 钱唐摘了眼镜,因此他那深邃的眼睛现在一眼不眨盯着我,显示他要是信这话就见鬼了。随后,他特平静地问我知不知道“尾生抱柱”这词没有。 我堂堂a*律系学生,当然会瞎编成语了。比如说尾生抱柱就讲一古代男的是恋物癖,喜欢上一柱子,河神看不下去了发大水淹死了他,他是抱着那根柱子死的。 钱唐听我打岔后咳嗽了一声,忍住笑。但他又不想轻易放过我,最后想了想说:“你不一起去和胡文静吃饭,那就不去。但做人要讲信誉,办事也要树立信用。既然不去吃饭,你必须要和你那小朋友做指甲——如果等我明晚吃完饭回来,看到你指甲上什么都有——”他语调平静,但就是有一股子压迫感,“到时候,我就把你像尾生一样,双手双脚捆了直接扔在浴缸里可好?” -- 第215页 钱唐的脾气其实真挺温和的,唯一麻烦的就是要分清他什么时候真生气。但类推适用刑法法则,就不麻烦了。刑法最简单的那句话,就直接能解决这情况,“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法无明文规定不处罚”。 我权衡了一下,决定去找程诺听八卦。当然,最后不忘还夸了钱唐一句:“你威胁我的样子真酷!” “没你酷,特长生。”钱唐立刻回嘴,“意气相投芥与针,最忌不知音。乍欢乍喜,忽嗔忽怒,伤尽人心。” 睡前还听他自个儿叹了口气。“你那老鼠大的脑袋,根本不懂我有多爱你。” ☆、第129章 0.5 如今,蔡琳珊依旧没什么变化,依旧走日式风格。唯一有点别扭的,就是她脸看上去好像有点肿。不过一般而言,只要性别没换别染个头别身边带个吃鼻涕的傻孩子,我都觉得人还是那么一个人。其实吧,真正的变化是很难的。 蔡琳珊见到我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掏出手机,说要拍个“闺蜜久别重逢的爱心合照”。然而等啪啪啪拍完几十张后,她放开我自个儿捧着手机看了会,还是决定删了。 “我不应该跟更好看的人合影。”她怏怏地说。 蔡琳珊对我还是那样,夸我的时候特别自然。其是夸奖不重要,但是自然很重要。而我这人也一直保持着虚荣,只有听到自然的夸奖才肯进步,也甭管真的假的了。 她去检查店面的功夫,程诺也眼睛亮亮地问我这女的是谁。她特别轻地说:“我在他电脑里见过合照。”我凝视程诺拼命朝我眨动的大眼睛好一阵,才意识到这说的是怎么个意思。 我去,她记性真是好啊。而等蔡琳珊再回来,我向她介绍了程诺,互相就算认识了。这俩人当着我面闲聊几句,我特别明显地发现程诺跟蔡琳珊说话带着无意识的亲切感。但蔡琳珊显然对这种亲切感非常不领情,而且特别警惕。 “怎么你们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也什么样的都有啊。”她趁着程诺离开时在我耳边淡淡地说,听不出是夸是贬。 我下意识觉得她这话还是偏贬义。妈的,时光飞逝,蔡琳珊都学会这么不阴不阳的说话了。我都上了大学,现在骂钱唐的时候还是只会喷脏话外加提高嗓门呢。 原本我和程诺打算做完指甲就想走,因为最近有个限量跑鞋发售,想去附近商场看看。而蔡琳珊要继续赶去城南巡查她新的分店,但她看起来挺舍不得我。“今晚一起去唱歌吧。就你和我,再加上我们几个小姐妹,你打电话给钱爷说一下。”她提议。 我本来犹豫着,但抬起眼看到程诺在不远处墙上百无聊赖地等着我,她低头打量新做好的指甲。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程诺可能还是有点不太开心,不管是因为家里的事还是因为别的没告诉我的事。 “不用给钱唐打电话,但我能带上我好朋友么。”我问。 蔡琳珊立刻跟我撒娇:“人家以为自己才是你的好朋友。” “……你这是单相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但是又说不上原因。 走到商场,程诺知道我拉着她唱歌,一歪头算是同意了。而我也确实很久没逛现在的商场,感觉地方越修越大,灯光越来越亮,人却好像越来越少。比起上班族,反而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在逛。一层化妆品部有不少人分发香水的小样,我随手拿了好大一把试纸,都揣在兜里。 试鞋的时候,营业员告诉我们限量鞋推出了橘红和荧光黄两种颜色。程诺特别爽快,决定俩颜色各要一双,接着又开始挑些有的没的。 剩下我自己对着镜子前犹豫了一会,旁边营业员就估计在我脸上读出了“冤大头”的意思,立刻撺掇我两款鞋都买了,说什么小号跑鞋很难调货,设计师也有纪念意义之类的鬼话。万万没想到程诺挑完自己的东西,走过来也在旁边跟我吹耳边风。 我真想喊救命,最后在旁边俩人的“全买了吧”和“推荐橘红色更时尚”的声音中,硬选了个自己更喜欢(也更幼稚)的荧光黄。 结果临到结账又出了个乌龙。收银员把我那鞋和程诺自己挑得一大堆东西弄混了,而程诺居然也一起结了。 她知情后摆摆手,完全不在意:“我是雷锋,这双鞋送你了。” 我翻了下价签后,立马跑出去到隔壁atm机上取了钱塞给她:“不差钱,雷锋同志还是多去帮助别人吧。” 但我临走的时候,倒是让店里的人开了张cyy的□□。好几次了,钱唐都让我有事没事花钱都开个□□,说要帮公司冲账。现在逮着机会,自然也要贡献一下。 程诺一直撇着嘴,却还是望着我趴在柜台等□□。等最后我帮她拿了一半袋子,站在马路边吸尾气边等蔡林珊车来接的时候,突然听到她在旁边说:“春风,我有时候真羡慕你。” “呃呃,夸我吗?”我试探地问,结果她只是笑。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意思了。 程诺真应该向蔡林珊学习下怎么自然夸人的功夫。反正羡慕这词,绝对不属于夸人词汇。如果你问我现在在世界上最羡慕谁,那估计是这学期我最努力想巴结的周教授没跑了,经过我坐在前排好几周努力上课发现,周教授的课不仅最难搞,而且他是我们所有教授中脸最大的。 不,他几乎是我有生以来见过人里面脸长得最大的。反正我就挺羡慕周教授的,而且他知道所有考试内容还能随便打分。但当然我也明白,假如他本人知道我在羡慕他,一定会超级鄙视我,嫌我档次低。 -- 第216页 更何况,我都不知道自己让程诺羡慕什么。也是羡慕脸大吗?反正从开始到现在,我唯一比程诺好的可能就是空手道。但现在也没准了,我能明显感觉出来,目前练习空手道更多的就是“想保持状态”。跟曾经非逼着自个儿赢,不赢就吃不香睡不着的感觉完全相反了。 程诺听了后,只是略微挑衅地说:“你有那么怂?不然我们现在练一会。” “大马路上?待会车该来了。”我嘴里这么说,立马就把袋子放在地面上,活动手腕脚腕。 等蔡林珊惊恐地踩着高跟鞋,推开保姆车的车门吧嗒吧嗒跑出来的时候。我们身边已经围了一小波人。 袋子散落满地。而我正在拼命压着程诺的手臂,想试着把她过肩摔——没成功。程诺情急之下狠狠踹了我肚子一脚,疼得我眼睛都冒金星,一后退踩到自己带来的塑料袋上。所有法律教材都露出来了,首页还被我踩出一个大脚印子。 去ktv的路上,我都隐隐有点后悔,早知道换上新鞋了。但无论我怎么解释纯属闲着没事闹着玩,蔡林珊都拼命瞪程诺。程诺的脸在刚才蔡林珊阻止的过程中,被她扇了下,现在也有点肿,更懒得开口。 到了ktv包厢,程诺就自顾自地开始唱歌。我和蔡林珊坐在她后面沙发上,大眼瞪小眼。蔡林珊冷冷地问:“这姐们儿是失恋了?” 我没吭声,只压着隐隐的快乐用牙签叉着冰冻果盘吃。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能轻易打败程诺啊。 没想到蔡林珊转头问我一句话,又破坏了我好心情。“你把她男人夺走了?” “我他妈有病啊?” 她一下子笑了,那种冷冷的腔调立刻没了:“你说你结婚为什么都不邀请我当你伴娘?” 蔡林珊租的是个很大的包厢,头顶上有闪灯,屋里有吧台和很大沙发那种,她的朋友不停地前来。程诺估计心情是真不好,自己抱着话筒唱了一晚上,期间不停地有蔡林珊的朋友跟她一起唱。我和蔡林珊就躲在角落里聊天,等到了凌晨三点多吧,我在ktv房里感觉撑不住了,不是因为困,实在是因为我再也吃不下更多果盘和披萨了。 我跨过很多条大腿,走到前面拍了拍程诺的肩膀。“我要先走!你要和我一起吗?”我朝她大声嚷嚷,房间和我的胃一样满。因为整个屋里全都是女的,烟味和香水味特别浓。 她抬起头看了看我,迟缓地点点头。 熬完夜的清晨就像冰箱里最里面的感应灯一样潮冷,路面上起了不知道是污染还是什么的大雾。程诺紧紧靠着我,而我尽量避免让目光和呕吐物很多的马路牙子对视。她有点醉了,于是先把程诺送回去,我再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的塑料袋和新鞋子回家。 等推开家门,也还没过四点半。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喝水,发现台子上有两包包装完好的纸袋。打开看了眼,是糖裹山楂和炒栗子,估计是钱唐昨晚买给我的。 因为快到钱唐起床的点了,我就没上楼去吵他,想自己在客厅待着休息会。而等坐在沙发上,脚还没有翘高,就突然间有人在我腰后面沉声说:“'清宵长歌裂金石'后回来了?” 我是忍了一路都没吐,现在差点都吐出来:“你怎么睡沙发上啊。我不是告诉你我不会来了嘛?” 钱唐估计也被我刚弄起来,他没生气,就靠在我肩膀上低声说:“昨晚打完游戏就忘记上楼了。” 我瞅了他一眼,摸摸他温暖的头发。 昨晚我其实和蔡林珊聊了挺久,大部分情况下,她都在说自己那些演艺事业外的生意,说她的男朋友,但期间肯定也聊到了钱唐。蔡林珊也喝了点酒,就很坦诚地跟我说她自己现在已经有了点名气,演艺事业外也捞了不少钱。但为什么不单飞还乐意留在公司,主要就是因为看中cyy里有钱唐把持。 “公司发展了两年,模式已经不算创新了,但有一点好,就是这公司从来不说空话。我看过其他家娱乐公司的老板,哪哪都说公司是大家的公司,要办一个分享制的公司——也就骗骗刚出道的新人了。人和人能一样吗?一样的话谁都能红了。但钱爷从来没说这种话,他也不需要签约艺人讨好自己,就完全是靠培养经纪人制度支撑。这模式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我就觉得还不错。” 不过蔡林珊也同样看到了公司存在的问题,钱唐现在急缺合伙人,他已经在太多方面□□不顾。蔡林珊对此深感同情,她跟我抱怨自己开了店后,才明白当老板太难了,就不说烦心事有好多好多,有多多呢?像地上的傻逼一样多。而且,每天的工作都是在含笑吃大便。 我实在很难忘记这用词,刚想好奇地问钱唐是不是也有这感觉。他却说:“记得你以前也睡在客厅沙发上等我,那会你才那么小。” 我冷冷地看着钱唐比划了半个婴儿尸体的大小,翻了个大白眼:“你没睡醒吧。” 结果他从我兜里翻出了那几个香水试纸,盘问我几句,也就没让我好好休息。 而在我俩亲热的时候,钱唐突然问我:“你喜不喜欢热闹,特长生?” “……挺喜欢的。” 他点点头,还不忘打击我一下:“你什么都喜欢。” 钱唐随后在他的生日上,以很粗暴地方式热闹了一把。 虽然总声明不喜欢接收礼物。但钱唐每年生日都会举办一个声势比较浩大的派对。每到这时候,对内自己员工放假再加发奖金,对外再请一些近期合过过和即将合作的圈内人参加,跟个小春节似得。 -- 第217页 要说钱唐不喜欢热闹?我看未必,他其实挺喜欢热闹的。但要说钱唐真享受热闹,也不太好说。钱唐本人只在在派对开始露个脸,等快结束时再出头买单。不过好像很多人都喜欢凑热闹参加这样的派对,于是居然也形成一个模式。 今年现金流还是比较紧张,钱唐终于知道省着花钱了。于是这次的生日派对就没有那么大费周章,但也是用了个城北边的大别墅,就很多导演和演员都在那儿有套房子。我那天全天都有课,外加下午有个闭卷考试,钱唐的意思是让我可去可不去。但我等下了课,还是坚强地赶过去了。 ☆、第130章 0.6上 身为不爱用形容词的人,我钟情坚强这词。因为大部分“坚强”就等于“不怕麻烦”。而在去的路上,我也觉得住在郊区挺好,尤其是刷刷下着秋雨的时候,显得路上特别安静。 树多,人少,不堵车。这要是旁边再挨着个大型游乐园和一百个餐馆就更好了。 下车前,我在车里面坚强地换了一身连衣裙。因为总不能在更老练的成年人里丢脸吧,等我抱着衣服绕过安保进屋,派对已经开始了。 别墅里就是西洋风浮夸的装修,钱唐估计觉得土,但我觉得挺好看的。四周有不少脸熟和不脸熟的面孔,脸熟的人都代表很重要,不脸熟的都感觉他们很有钱。一阵喧哗后,我抬头发现钱唐正被一个穿得特少的小姑娘一步一拉地拽到台阶上,估计寿星被人弄去讲话。 但钱唐也微笑没推就,任那女的半个身子都搭着自己,再戴上傻透了的纸王冠。他很自觉地站在那个看起来很好吃的三层蛋糕旁,就没再继续往上走。 一张嘴,绝口不提自己的生日。 “刚才有个媒体朋友问我,cyy是怎么取舍商业和艺术——” 我现在唯一欣慰的就是,我离着大门特别近!!! 但晚了。因为位置关系,钱唐目光一沉就看着我了。他顿了下,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手拿话筒。但我觉得他那表情和动作就是警告我,如果我现在夺门而出,他一定会用话筒大声叫住我——或者直接把话筒砸过来。这人在家没事就总喜欢假装往我身上扔抱枕,而且他从来都不肯砸准! 我只好收住脚步,顺便用衣服全面遮住脸。 “很多人问我,你早期为什么要去做那么多东西,也就是别人看起来恶俗的电视剧?”钱唐这才继续慢悠悠说,“但在今天这个场合,我放肆说句真心话,当商业作品和小众作品摆在我面前,在尊重艺人的前提下,我绝对会选择并促进他或者她接商业作品。” 说前几句话的时候,底下一直乱哄哄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了…… 真是替这些人可怜啊我靠。派对就是大家吃喝女票赌抽不说正经话的地方。但钱唐也真是不放过一切启发民智和宣传自己的机会啊。 “钱也是一方面。但即使利润非常低,我也绝对会鼓励艺人接商业作品。为什么?就是因为小众作品的受众范围很窄,商业作品的受众范围非常广。但我相信只要有cyy艺人的参与,只要有我参与,就一定会把那原本恶俗大众的商业作品,从细节上改变点——这么改变一点,改变一点又一点,一木之枝终成廊廟之材。我们就能一点点培养起观众的品味,而这种培养培养需要时间和耐心。这就是我的想法。” 他晾了大家一会,反正真心话是讲完了。谁能真听进去,他估计也不在乎了。随后钱唐话锋一转,喜闻乐见地开始介绍旁边那小姑娘。原来她有部新电视剧要上映了,然后钱唐主动邀请她给自己唱首生日歌。反正这些人都特别会带场子。这俩在上面玩笑地说笑打闹几句,底下的气氛又开始叽叽喳喳起哄了。然而屋里气氛还是和刚开始有点不同了,大家的笑容还在,但没有之前这么肆无忌惮的开心了。 活该,谁叫你们非要凑热闹来这种人庆祝生日呢! 我正腹诽,钱唐在歌声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迅速走下来了。他准备和几个等着的投资方谈事,还是过了先跟我扯了几句。 在他身后,之前搭着钱唐胳膊的女演员居然也痴痴地跟下来了。我赶紧往上面看,现在换成另一个人唱歌了。而那女演员没走近,正在旁边假装拿酒,有一搭没一搭盯着我俩。不,是盯着钱唐。她都不带看我一眼的。 “别喝太多酒。”钱唐接过我怀里的衣服,再捏了捏我的胳膊,半真半假地警告,“你明天还有周教授的课。” “那我更得多喝点了。不喝醉我明天都没法上课。” 不过我俩谁都没笑,因为这话天天说。钱唐跟我轻轻碰了一下酒杯:“那也不准多喝,留点醉意听雨声啊。” “别,我听你的就足够了。” 这话我倒是很少跟钱唐说,于是他扬了下眉,望着我终于笑了。和刚才的笑容不一样,特别淡。 我们大学有个教商法的教授,课上的特别反动,特别受学生欢迎的,总被电视台邀请。老实说,他在电视上和课堂上水平太不同。主要教授太紧张了,在众人面前说什么话都有分寸感,显得特假正经。这种人按照钱唐的标准,就是不适合当电视人和电影人。 我看过钱唐无数次手把手教艺人怎么露出微妙的情绪,他精心改的公关稿连我读了都能懂。他本人不是明星,很少有镜头专门给到,但其实他出现和讲话的场合和机会都非常非常的多。钱唐在任何公开讲话里都是真诚又坦率,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点都敢爆,只是微妙控制着不让你太开心或太难过。但在私下里,要真想从他嘴里掏出点什么真心话,那简直就像从地沟油里捞一粒米似得—— -- 第218页 不过这评价我也就内心想想,每次在嘴边酝酿下还是坚强(对,又是坚强)憋住了。如果有做人评价系统,钱唐允许我这么想他,估计不怎么乐意我这么评价他。主要是他热衷在我面前扮纯洁。 不过那天晚上,钱唐显然不想扮纯洁了,他罕见地很开心。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估计因为又长大一岁吧。 派对都那样,总是不停有人来,不停有人又走,大家手里都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拎着来的酒水。 “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我抽空跟钱唐抱怨,他笑眯眯地不说话。 安保和窗帘似得就是个摆设,快到十点多的时候,无关人等都自动走了(或者是急着赶下一场),但还是留下了七八个熟人来玩牌。我没工夫和半途来的的蔡琳珊告别,也没法和秀佳多说几句话,因为有个酒量很好的人居然喝醉了。 钱唐语速开始很快,嘴变得更刻薄,玩牌不知道节制地赢,面不改色地陪别人喝罚酒,再故意小输以哄着别人继续陪他玩。 但最过分的是,钱唐一直拉着我去和在场的各位人打招呼。最后我实在都觉得丢脸了——你想想,我都能觉得丢脸那得是什么程度啊,只好把钱唐和我反锁在房间里。等他稍微清醒了点,才拉着他回去。 第二天早上,钱唐(居然)还能按时起床。虽然脸色非常烂,但等他撑着头走下楼后,看到厨房,还是略微吃了一惊。 “特长生,你怎么把蛋糕带回家?”钱唐谴责地望着我。他极其擅长翻脸不认人,“怎么回事?” 于是我稍微提醒他,蛋糕是钱唐本人昨天晚上坚持要拿回来的。“你一直造谣说我喜欢吃蛋糕,不准别人动,让人把蛋糕的二三层都拉回来。” 虽然他这行为丢脸,但我觉得挺好的。因为我早餐就是指望这块雪白的蛋糕,当然,里面有肉就更好了。 钱唐听完后沉默坐在我对面,怀疑地注视那蛋糕好一会,接着又问我:“昨晚我还干什么了?” “你自己没印象?” 钱唐扶着额头,望着我没吭声。 我零七八碎说了一堆,“……你还说我打牌太着急,要有压得闲庄缓缓归的心态。还说你想换房子。哦,你和蔡琳珊的男朋友昨晚聊得好像挺好,你俩约得今天下午再见面。” 但钱唐显然只记得最后一件事,前面全忘了。 “没说别的了?”他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 其实钱唐是个没啥底线还还是挺理智的人,嘴也是挺严的,基本没说什么有用的话。而等把他拖到小房间后,钱唐兴致依旧很高,自娱自乐地又摇了会骰子。我借机问了不少小八卦,但也都不大重要,主要是满足好奇心。 就除了一句。 钱唐歪在沙发上和我比骰子大小,他缺一个二就比我大了,结果这人随便一摇直接出来一个八来。气得我把骰子一股脑塞到这个赌博世家人的脖子里。 “你,赌品奇差。”他懒洋洋地说。 “去你的。为什么我今晚都没喝到酒啊!” 钱唐自己玩着空了的骰子盒,他反应很慢了,但还是想说话:“我母亲,要,去,美国玩。” “啊?” “她也想带你去问问人工授精。”他特别轻巧地说。 现在想起来,我惊讶到差点没把整块蛋糕都给吃了。而钱唐现在就以这表情看着我,他估计后悔死了。 ☆、第131章 0.6 我一直觉得养个孩子挺好玩的,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怀孩子这事特别羞耻。 我说这个包含了一定讽刺意味,怎么说来着。当然不会是说“苟且”,但“这种事”怎么也“难等大雅之堂”吧?即使我现在明白了“那个”的过程,还是不理解成年人为什么对怀个孕还兴高采烈再宣告全宇宙这事。 ……就,我实在不理解有什么好宣告的。成,我们都知道您怀孕了,真牛逼,恭喜发财,您有生育能力。但宣告怀孕的同时,不就也是宣告你和你的那个人在某天做了怎么样的事么?而这事完全不值得大庭广众宣扬吧,再根据如今的科学技术,都能查到你是哪天“做”的。就静悄悄地不行么?反正我是固执地不喜欢这样,这么一宣扬感觉什么都变味儿了。而这事肯定损害了两人关系的单纯和神秘感。 当然,钱唐不要孩子肯定不是因为担心这个。他跟看外星人似地瞪着我,估计认为想法特幼稚。 但即使如此,我坚信我俩对一夜情的态度保持惊人的一致:假如我是男人,假如知道自己和哪个野女人一夜情后对方怀了我孩子,那我的第一个想法绝对是:我操!!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让那个女的赶紧把这个孩子给我打了!!!老子要疯了!!!!! 钱唐当时听完后几乎没把嘴里的茶叶全喷了,笑不可遏,我也就当他认同我的观念。 但真是报应。我从喝醉后的钱唐嘴里听到“人工授精”那四个字,一瞬间感觉特别焦躁、恶心、厌烦。 虽然知道钱唐对他母亲的要求不置可否,但我还是觉得受不了。“人工授精”简直就是科学技术上的“一夜情”产物,他怎么能不当场拒绝呢。 我没立刻表态。随后的几周,钱唐很明显对我赔着小心。倒不是说他比平时更温柔什么的,相反这人明显对我态度冷淡很多。只是当我随口嘟囔点什么,即使是无心的话,他就跟长了顺风耳似得。 -- 第219页 我被送了台新电脑和新手机,然后发现家里的餐具被买了套新的。而上课的时候,萧磊从旁边路过,看着我慢吞吞从自带饭盒里吃栗子。 他随手拿了一颗:“哟,你从哪儿买到这种剥好皮的栗子?还挺新鲜,小南门买的?” 我没吭声,继续往嘴里填栗子。这估计是钱唐给我剥好的。 萧磊瞅着我:“不开心啊,为什么?因为这次周教授的论文才得了76分?” 因为不住在学校,我永远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自己作业成绩。虽然早就知道周教授打分不高,但当得知自己比萧磊低了足足12分的时候,我简直感觉到大学对我的巨大恶意。 下课的时候,我噔噔跑上讲台把周教授给堵住了,他正在查看投影仪准备走。 “同学,你有事?” 周教授听完我抱怨,只好跟我耐心解释了这分数的来源,但他当时估计急着去别的公司抢钱,那态度压根不算耐心,也不算解释。反正周教授就说我的几次论文写得凑合,立意不错,观点犀利,他查了下也毫无抄袭痕迹——但是,他注意到我从上学期参赛的论文格式就实在太差。 对,论文格式,直角竖角符号混乱使用,字体毫无美感(难道不是要用新罗马字体吗?对,但是你文献综述和引用要使用不同字号,图片要对齐。),以及各种纯粹是论文格式上的细节。 最讽刺的是,我还听到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写论文要守规矩,同学。论文写得再好,但是连论文基本格式都不遵守,这可行不通,行不通。我要给你点教训。”他摇着脑袋说。 我简直吐血:“那我改一下格式,老师能重新给我把分数改一下吗?” 但a大的教授显然没这个习惯。 “同学,如果你今后走向社会,会发现大多数人只给你一次机会。而我也是。” 等我怏然回到座位,萧磊和他那群男生几乎把我的栗子吃光了,看着我阴沉的脸色,大家立马无声散开了。等晚上回家,我在读完周教授要我们读的课本后,不得不花费了很长时间把那一万字的论文以及下周要交的论文重新编辑了一下。 可以说,一条条都按照“标准论文规范模式”改的,简直像牙套这么整齐。 边改我边绝望,可以说,人总在同一个屎坑里来回跌倒。以前我确实不注意这些格式。遇到大论文都是哄着钱唐帮我编辑,他没时间就交给cyy手下帮我改。但这学期,我没让钱唐帮我看任何论文,现在落得这么惨。 等全部改好后,我把论文重新打包发给周教授了一次。也不是求着改分数,为了提醒自己彻底从屎坑里站起来。 合上电脑后,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了。这代表我足足改了七个小时的论文,还纯粹是改这个破格式。一种熟悉的沮丧感向我传来,我把额头搁在冰凉的红木桌子很久,不太想说话。 耳边听到钱唐的脚步声传来,停顿在书房门口。我以为他要走过来查看呢,结果他又蹑手蹑脚地走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钱唐估计还是撑不住了。等我走进卧室的时候,他就严肃问我需不需要认真谈一谈。 “我觉得你说的对,我现在思想不成熟,做事也跟个疯子似得,头脑不稳定,岁数太小,绝对不能有孩子。”我自我检讨了下。 钱唐微微提了下嘴角:“奇怪,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你?”又皱眉,“喝醉的时候?” 我比较阴暗想让钱唐自己回忆了一下,没想到这人随即自我否定,很肯定地说即使喝醉后也绝对不会这么形容我。 靠,我瘪嘴,确实有点小感动。但对待钱唐永远也得采用民法中的区分原则,因为真正说起孩子话题的时候,钱唐的态度还是那副原则问题软硬不吃的样子。 “遇见你以前,我从来不想要孩子。”他缓慢地说。 我等着钱唐来个大转折一下,但也不抱什么希望。果然,钱唐继续冷冷地说起那副陈腔滥调:“现在也依旧不想要孩子。将来的事不知道,但可能性很低。” “你呢?”他问我,柔声说,“春风,你想要一个孩子。” 钱唐用的肯定句,我用自己手上的钻戒紧紧顶着钱唐手上的戒指,就是不去直视他的眼睛。 我不瞒着钱唐,因,为,老子是真的想养一个孩子!不一定是现在,不一定这五年,也不一定是这十年这五十年,但在未来,肯定在某一天,我就觉得自己会有个孩子! 曾经当钱唐第一千万次暗示我应该对我父亲做点什么的时候,我终于不痛快跟他嚷起来。 “特长生,假如你辛苦养一个孩子,她跑去别人家里,你难道不生气?” “我孩子为什么跑到别人家?再说,我对我孩子绝对比我爸对我好得多了!” “你为什么能这么自信?”他问我。 我哑口无言,而且他妈没有办法举例。但我就是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我以后能和孩子相处得不错。但我不知道怎么才去证明,除非我自己生养个孩子,否则就永远没办法驳倒钱唐荒谬的言论。 而我想生个钱唐的孩子。不仅仅是因为爱他。也是因为我现在挺爱这个世界的,我一直想自己可以用截然不同的方法养一个孩子,至少建立个健全关系。至少,我孩子和我之间,不会像我和我爸这么扭曲。 -- 第220页 养个孩子是我的心愿。你不能说一个人的心愿不成熟,否则,这个世界上没人就成熟了! 钱唐如今已经不太追究我和我家人的变态关系,但他说出的话依旧有久违的残忍感。 “你想要孩子,这是你自己的心愿。没人能干涉你。”他温和,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重复我的话,“但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选择了和我结婚,你永远不可能有我孩子的。” 钱唐一定要让我的目光看他,而我拼命地扭头。 “而你和我结婚前,就早明白这件事。” 在他的目光中,我含糊地说,呼吸急促起来,难受地扭动着:“我是知道啊,但你真的不能有孩子吗?你什么问题啊到底是,能治疗嘛?” 钱唐到底有什么问题呢?我真的觉得他和普通男的一样,不,除了更优秀。曾经我还特意去看了点不法黄色淫秽物和书籍以及各种尺度超标的违规内容影像,就是去确认“苟且”过程有什么不同,但事实证明钱唐真的什么都不缺也不差。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有孩子?我并不一定要现在这岁数去生个孩子,我没准备好呢。但问题是,我一定会慢慢成长。也许到那时,那时候—— “更关键的是,我自己也确实没打算要孩子。我想确定你的想法和我一致。”钱唐把我拥入怀中,他的鼻息在我头上,然而说出的话一点温度也没有,“领养,不行。代孕,不行。人工授精,不行。离开我,也不行。” 妈蛋,要是能学会钱唐这么冷酷的百分之一,我立马先去把周教授和第二食堂6号窗口总颠勺的厨子都给杀了,还必须剁尸。 但就算是锅巴做的心,我也承受不住他这么说了啊。 “好,我知道了。你的心愿是不要孩子,但我的心愿是要孩子啊。对对对,你确实是先说了你的心愿,还他妈来回一遍遍的重复。但这真不代表你先把你的心愿说出来,我就非得要迁就你啊。那我的感受呢,难道我的感受就不重要了吗?” 钱唐没说话,他垂下了眸光。 “你每次跟我说这些话,是在伤害我你知道么。”我心平气和地说,“是不是看我很难受,你就超爽啊!钱唐,我即使跟你说脏话,但从来没说过混账话吧,我也从来没有仗着自己会说话这事来往你心上扎刀子吧。” 沉默了很久,钱唐都不肯看我。而我学着他,用我那闪光大钻戒把钱唐的下巴顶起来。钱唐目光略微闪躲了下,随后深深地凝望着我。在某种程度,我能感觉到钱唐现在终于和我忍受同一股程度上的心如刀割。虽然他表面上依旧这么冷静,说出的话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我爱你,春风,我没有想伤害你——”他面无表情地说。 在跟钱唐的相处里,一般都是钱唐说的话属于大金句。他真是太聪明太透彻,恨不得随便一句感慨都能裱到笔记本里摘抄十万遍。而我也说了十万句话,去掉脏话没几句有用的了。但我还是说过几句重要的足矣改善我们命运的话(虽然现在我忘了前面说的哪几句了)。 为了继续不让钱唐继续占我上风,为了怕自己又在他甜言蜜语中糊弄过去。我把这辈子最恶心最矫情最重要的话,不经大脑就蹦出来了。 “你不懂。”我迅速地接下去:“爱,就是一个好伤害。” 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完后,我发现我俩又都沉默了。整个房间就闻到钱唐身上极淡的香水味。不过现在不管他多香,我都感觉越来越淡。估计是相处时间太长,鼻子都被熏得没感觉。 过了会,我发现自己正忍不住无声咧着嘴朝钱唐傻乐,而钱唐也正在朝我微笑。只是他眼睛晶晶亮,像个傻逼的大学生。 “我靠,我实在太有文化了。”我自夸。 钱唐也咀嚼了会这句话,他把我抱下去:“我得把这句话记下来,确实很好的公关用语啊。特长生,你说你大脑里整日都冒出来些什么。” 但我俩之间最后一件避而不谈的事,也终于算是说开了,哎呦。 ☆、第132章 0.7上 钱唐听到我噗嗤笑一声,立刻挂了电话。他扭头以冷硬地口吻说:“李春风,你究竟要怎么样?” “告状精。”我毫不示弱地嘲笑他。 其实想到黑人,觉得挺有意思的。a大里有不少的非籍留学生,跑步起来那速度简直像墨水顺着铁水管一路飞快滴下来。一次口语课,我友善地问一个黑人留学生是来自坦桑尼亚还是布拉柴维尔什么地方的。结果,对方用面对神经病医生的目光瞪了我好大一会,告诉我他是在纽约出生并长大的。 钱唐森冷地朝着我方向看过来,他没言语,目光和表情都有强烈怒意。我也看着他,还挺好奇会怎么发脾气。但过了会,钱唐决定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弯腰把遥控器和那锂电池拾起来。 “我不生气。”他自言自语地宣告着,“我为什么又因为你生气。” “干什么生气啊,我是说着玩的。” 结果钱唐听到我这么回答,立刻又眯着眼睛阴恻恻地瞪我。我不管他,刚才电视屏幕里那些可怜的小猫小狗和明星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呢,而电视上的钱唐依旧看都不看一眼。这冷血的家伙!我在屁股底下来回摸找遥控器,想重新回放下之前电视台里弹出的捐款账户。 -- 第221页 “遥控器在哪儿?我要遥控器!给我遥控器!!!”我趴在沙发上伸长手去够钱唐手里的遥控器,他却绷着脸皮举高不给我,还三番两次冷淡地甩开我的手。最后,我差点因为看电视和他打起来,他才终于把遥控器重重交到我手里。 我拍了拍钱唐的大腿:“还有,我肯定不会跟其他男的生孩子,人工授那啥啥的别说出来恶心人。反正,我要生个孩子肯定是你的了。你也得做好准备。” 钱唐被我拽着重新坐回我身边。 “你这又是在对我施加压力,特长生。”他有点不耐烦和烦躁。 我拉长声音:“所谓,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这句话不是我说出来的,实际上对着手机念出来的。周教授刚刚给我发了个邮件已送达的提醒,他的个人签名栏是这句话。我立刻把自己的个人签名栏设置成,千万富婆重金求子,亿万富翁考试求过。 钱唐瞥见这签名后,眼神又跟钉子似地剐了我一眼,彻底不理我了。 “真是报应。”我好像听他上楼时候又自己嘟囔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呢?” 他没回答。但随后二层直接扔下一沙发靠垫砸我脚上,吓我一跳,估计是钱唐刚刚不小心带上去的。 之后的日子,我所有早上课几乎都迟到了。 不同以往偷偷摸摸的溜进后排和他们吃早餐的学生一起听课,我这次直接把书一摔,坐第一排。 周教授作为“年轻有为”的大学教授,从德国读完博士回来的,课是教的挺好,但人也是真烦。顺便说,周教授那次作业的成绩没给我改。 不光如此,他还冷言冷语:“坦率的说,对于不努力的学生,我课给的分数都不会给高。” “坦率的说,我不在乎一次性的分数。” 话刚说出口,教授只是停下板书笑了下,而聚集在第一排的学霸队伍都默默地扭头看我。 萧磊劝我闭嘴,我也确实没办法了。上学期给周教授打低分还有点泄私恨的性质,那这学期我完全有理由以正当防卫的方式给他打个更低分。 法学院是个教授之类的都挺忙,一般学生的小作业都是助教批改。周教授也这样,不过他偶尔会“亲自”批改我的,给的分数简直像他发际线一样走低。上课想不起来什么法条,还提溜我站起来。 “找一个同学来向我们解释下现行法在本国的现实意义——班里唯一一名正喝水的女同学站起来吧。” “麻烦这位走神的女同学给我擦下黑板。” “你怎么认为,前排那个戴钻戒的女同学?” 每次他点名叫我名字,那毫无表情的声音都引发同学的笑声。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我名字,而是因为别的。虽然比以往成熟点,但我成熟程度非常有限。在大家的笑声怀恨在心,打算熬到学期末再给他打个低分。 在此之前,只好先加倍努力,不得不每天把新笔记本带去上课,鼠标永远停留在搜索页面,周教授问点什么立马搜索出来。平时作业也尽量多上点心。 每天上课坐在他脸的阴影下面,我最熟悉的是周教授的倆鼻孔。校外停车场停车时,都能看到周教授匆匆取车,他从不回应我的招呼。 我现在再也不诉说自己的悲催童年了,只是希望史纲、物权法、司法精神病学多怜惜我一点。而那堆破论文憋不出的时候,很容易暴饮暴食。 钱唐面对夜晚我总喊饿的问题,完全没想着亲自下厨。“早点睡觉,就不饿了。”他带着一身寒气进门,亲切地告诉我。 在我强烈要求下,他开始把出差时飞机上发的零食或者去参加活动上的东西都给我拿回来,我对各大航空公司和各大时尚杂志的零食了若指掌,当我吃一颗红肉火龙果,钱唐说我像在生吞一颗牛心。 入冬的时候,钱唐甚至还带了一根半化不化的冰激凌。 “这还能吃吗?”他这么问我,就像这冰激凌不是他自己从一下飞机上就给我举回来似得。 “能。”我叼着冰激凌勺,继续盯着电脑,面无表情地打字。只要是合法的东西,只要是我能拉出来的东西,他最好都要给我带回来。 钱唐自己摇头笑,继续收拾行李,见怪不怪。他不再像前几年一样天南地北的出差,开始规律性地在本城和上海来回飞,年底前还要去趟美国待一周多去处理cyy的一些事。 “晚上不要再自己出门,出门必须开车,不要把车借给别人开。” 钱唐嘱咐我之后转身,我下意识想拉他袖子,但一伸出手后立刻觉得太煽情,只好顺势甩甩手臂。 他回头正好又望了我一下,挑眉问:“干什么?也想陪我一起飞?” 钱唐去了美帝,而我继续留在学校里。 说真的,今年我一节课都没翘过。现在,我有事没事也喜欢看看学校论坛。不过我发现比起在读学生,a大毕业生更喜欢有事没事在论坛里灌水。很多往届校友都感叹,让在校生珍惜时光啊努力恋爱啊好好学习之类的,说大学是进入社会前最后的一方净土。 我自己就特别不喜欢这说法。 其实,只要你不怕吃亏,把你搁哪儿估计都觉得是净土。 之前和钱唐争论孩子的时候,我哥的面孔有时候会跳出来。估计跟我曾经看过上亿次他小时候的照片有关。虽然百分百坚信凭着之前的积蓄,我哥能进入天堂里的福布斯榜。但我又恢复了给他烧纸的习惯。 -- 第222页 最初原因是钱唐的父亲过世后,我鬼使神差地买来两份黄纸。接着,发现自己居然以我爸带我给我哥烧纸的频繁频率,给钱唐父亲和我哥烧贡品。钱唐只要一有时间都会陪着我同去。但只负责带火柴,整个过程中都站在旁边沉默。偶尔抄两份很长的往生咒,摆在地藏菩萨面前。 不过,我好像也成了身为晚上才略微敬鬼神的人。身为学法律的,被普及了八万种死法。 等到了学期末最后一节课,刑诉老师画完足足一本书的重点。大家愁眉苦脸中,他跟我们闲聊自杀,说煤炭自杀是最美死法,因为燃烧中的一氧化碳与血液中fe配位,生成粉扑扑极其健康的颜色,整个尸体脸色都会显得极其红润安详。 “那效果就像你们女生『斯帕』完,就胜过市面上一切美颜相机。”他这么说。 这就是我最一年末学到的最后一个知识。 元旦当天,我们整个班一起约着吃春川炸鸡锅。我手上抓着炸鸡都是油的时候,看到钱唐给我打电话。 “我在时代广场。”钱唐的声音隔着越洋电话传来,他和我这边一样,都特别吵,钱唐说都堆在这里聚集跨年。我果然能听到他旁边都是欢呼声,显得特别喜气洋洋。但他的口气完全不受影响,就还是特别沉稳,“你要买什么口味的派。” 二十个六小时后,来自纽约的水果派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上面的草莓叶子有点蔫了,但口感和我在农贸市场没什么大区别。快递员钱唐提回来一堆购物袋,他自己买了整整一箱子的书、电影、游戏和音乐光盘。但给我买的就显然不太上心,首饰啊化妆品吃的之类。 我不至于一身名牌,但穿的显然不太像大学生,钱唐也挺乐意看我打扮得不像个大学生的。不过他只说我穿什么好看,很少亲自给我买衣服买包,都让我自己挑,他掏钱。不怀任何嫉妒和恶意的说,我总能从各种细节感觉出,钱唐为什么特别招人喜欢。 “你下次应该给我买个篮球,nba球队亲笔签名的那种。”我指导钱唐。 钱唐点点头:“下回我们一起去。” 他还带着旅途的倦意,但还不肯睡觉。只是不置可否地告诉我一堆八卦,又告诉我些有的没的。比如已经把我给胡文静的礼物送到了,这次和他飞美国的还有蔡琳珊和她的男朋友。钱唐和蔡琳珊男朋友走得很近,我光知道蔡琳珊男朋友是一个跨国企业的高管。 “特长生,最近我干了两件有点对不起你的坏事。” 钱唐突然话锋一转,但依旧是特别平稳自然的语调。 我抬起头,学着他口气:“才干了两件坏事啊?我给了你这么长时间。” 钱唐笑了,他靠近过来,我还以为他要吻我,没想到钱唐在我耳边轻轻说:“cyy马上就会力捧叶珈蓝。” 我愣了下。 “叶珈蓝这几年一直努力,受众基础越来越坚固。目前市场趋势是需要这样风格的男艺人,cyy已经把他的各项国内和海外资源全部配置好了……” 说话过程中,除了钱唐用惊人的力气攥着我的手不让我走开,他依旧毫不回避地望着我眼睛。“公司已经拖了他三年多,如果再不给他点舞台,等于把他往我的竞争对手怀里送……我要控制他。” 最后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坚决,毫无回旋余地。 有些人从不记仇,我不太属于有些人。这消息弄得我心烦意乱,很多话又不好明问,只能先压住火气嘟囔:“他关我屁事!第二件事是什么?” 钱唐看了我眼,不知道是否察觉到我想转移话题。但他还是继续说:“第二件反而是件小事。蔡琳珊好像怀孕了——咳咳咳,松手!谋杀,嗯?特长生?法律系这么教你的?” 我一急眼起来估计劲不小,但钱唐也毫不反抗地直接被我推倒在床上。他咳嗽着,皱眉让我松手,完全没挣扎。 其实我知道蔡琳珊怀孕和钱唐没关系,他妈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钱唐这个性和脸皮是以后在喜欢上谁,他绝对敢直接明白的告诉我。但我现在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掐死他,而等我缩回胳膊。钱唐却又抱上来,我用左臂抵在他胸口,让他把话说完了。 “其实,是我猜蔡琳珊怀孕了,回程路上她避着她男朋友吐了几次,也没怎么吃饭。” 自从生日的时候和蔡琳珊那个西装革履的外企高管男友从相见后,钱唐和他可以说是王八和另一只王八一样看对眼了。钱唐这么内心眼高于顶的人,经常被对方教育毫无管理知识,而他居然也听下去。甚至还买了不少管理学的垃圾书籍——要在以前,他睡前读的是赫尔曼·黑塞,可是从不屑看那种称为“鸡汤文字垃圾”的东西。 而这次,钱唐是和蔡琳珊一同去的美国,去纽约共同见她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在读《德米安》?”他想起来问我。 “大爷不乐意看书,但不代表大爷不识字啊。” 钱唐望了我一眼,但他没吭声,我立刻知道这人待会肯定有求于我,果然,他沉吟了会,又说回来:“蔡琳珊应该不会声张怀孕的事。如果她真怀上了,估计没几天就该打掉,如果到时候她提出要你陪着去诊所,你必须陪她去。特长生,我知道你下周考试,但你得帮我这个忙,而且要假装我不知情此事。”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别的先不说了,这不是蔡琳珊第一次打掉孩子。 -- 第223页 “为什么?”我这才想起来问,“发生什么事?她背着她男朋友出轨了?我靠,她和她男朋友关系不好吗?她一直跟我说自己想结婚……” 钱唐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个中详情,我这里就不透露太多,到时候她自己会全告诉你。” 我仔细望着钱唐,他正拉着我的手摸自己的脸。我内心百味陈杂,妈的,我非常无比的肯定这人又在其中做了点什么不违法但不道德的事情。 “反正,你就是那种终极程度上的坏人,没准能活到最后一集才死的那种坏人。” 他笑了下:“结尾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钱唐预料的事情,总十有*都发生了。周教授闭卷考试倒数十分钟,我就接到了蔡琳珊的电话。 因为闭卷的期末考试,学生的手机和大衣都被提前堆在讲台上,远远看上去跟个垃圾山似得。我因为学号关系坐在第一排,正咬牙切齿地排除大脑里涌现出来的各种歌词,用前半生学的所有法律知识写最后的案例分析题。 这时候,我特别清晰听到自己手机震着我钥匙开始嗡嗡的响。 因为设置的是震动,我除了默默看了眼监考的周教授,也没怎么管。但万万没料到,手机里设置的是“五次重复来电后,允许来电响铃”。而蔡琳珊那性格还真打了第六遍和第七遍第八遍。于是,全班在剩余考试过程中都默默伴着那滴滴滴滴的铃声答题。 周教授自从把一句“身正为范,以法自律,勿自欺也”潇洒写到黑板上后,就顶着一张大脸淡定的坐着。但最后他显然被我讲台上手机的震动快烦死了,刚开始来回的在讲台走来走去。最后,他索性走下讲台站到我旁边,开始用沾着唾沫的手翻看我答过的题卷。 我自己对蔡琳珊那点事的好奇心和同情,基本上也在周教练的脸部阴影和煎熬的考试过程中消磨得干干净净(幸亏我的试卷没有那么干干净净)。反正等接了电话,她果然如钱唐所言,期期艾艾地让我陪她“做个小手术”。 ☆、第133章 0.8 蔡林珊的故事很朴素。 我之所以喜欢法律,因为法律不像规则。法律的存在,会让世界上的事变得很简单。按照刑法理论,只要别捅死你讨厌的人,什么事在上法庭时候都可以好好商量。而按照民法理论是,只在你腰包里有点钱,整个世界都会更方便。 蔡林珊故事的朴素之处在于她有钱,而且即将要做的谋杀可能是世界上唯一合法的他杀。 在钱唐长达三个月不停歇地飞到上海挖人后,他终于成功说服蔡琳珊的男友辞掉前途大好的外企工作加入cyy。与此同时,钱唐也在过程中提拔了几个从cyy创始之日起就开始跟着他的原始员工。不,并不是提拔。钱唐之所以受人欢迎,除了(我私认为并不存在的)人格魅力,还在于他确实愿意给人真正的权力。 钱唐和公司每个员工都定期交谈过,在一次坐电梯的时候,他偶然撞见蔡林珊在翻新火锅店的选址。 “钱爷问我,是打算当一辈子生意人,还是想当企业家。他说,赚钱和经营企业是两码事,如果我真的有意向,可以改变艺人身份而尝试加入cyy的中层。就算我以后想做自己的事情,在cyy是很好的经历。以前曾跟着你的秀佳也被提到主管职位。我和她都会在主管岗位做满一年,做得好会直接成为cyy联合合伙人。就算以后从cyy走人,也享有优先购入股份的机会。” 我憋着口气。根据我对钱唐的理解,他在对别人非常慷慨的时候,别人也必须得拿出点真东西来换。现在是钱唐逼着蔡林珊为自己工作,必须打掉孩子? 蔡琳珊却继续抽抽搭搭,我只好强行塞给她一张纸。 “秀佳比我经验多很多,而我唯一有优势的,只是男朋友现在在公司高层。不过他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偏袒我,如果我现在把这孩子生下来,从备孕到生孩子,少则两年的时间都算荒废,根本没法工作。钱爷待人向来不薄,娱乐圈人才更新那么频繁,我不知道这个机会在一年后还属于不属于我。” 我又什么都没说。这就是钱唐的typical作风。他只需要提出条件,然后什么都不需要说,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待蔡琳珊自己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不能放弃这机会,这机会很难得,我现在必须打掉孩子,必须的。”她焦虑重复几遍,再用我的纸重重擦红通通的鼻子强调,然后问,“你给我的是什么纸?” 我这才发现不留神把复习考试的资料纸递给她了。 蔡琳珊破涕而笑,她再有点神经质地强调:“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我必须要努力,我没有资本。我情史这么烂,也不指望我现在男朋友能娶我,说实在的……我觉得自己没法指望任何人,只能指望自己。” “你现在男朋友知道这事吗?”我忍不住再问。别的不说,我不能再被她这次的男朋友威胁了。十年怕井绳啊! “他最近正在市内找房子,还不知道这事,我怕他知道了跟我吵架。” 我不知道该劝蔡林珊什么。真的,我真不知道。 “如果你只是怕生下来孩子没人养,我可以帮你啊。”我有气无力地重新说,“真的。” 蔡林珊却只是继续摇头,继续用我复习资料擦眼泪。 我很老早就发现,蔡琳珊对待男的时候总有一种纯天然的自卑感和刻意迎合感,反正有时候确实挺让人轻视她的。我见过她这次的男朋友,典型外企精英范儿,跟蔡林珊说话爱答不理的。但我估计他也像曾经的叶珈蓝,完全想不到自己傻傻的女朋友能做出自己人流这事,估计就觉得她只会开指甲店和火锅店闹着玩。 -- 第224页 但实际上,蔡琳珊内心特别能拿主意,而且一边疯狂地喜欢倒贴和安定,一边对自己有着特别奇怪又特别强烈的危机感,甚至对事业前途都是。我曾经多次跟钱唐提起,蔡琳珊是如何短短几年内把自己那小小的指甲店迅速扩张到全国,他以前每次都说小本生意。 我只能陪着蔡琳珊一起坐着,喝着那人工糖精的枣水,直等到护士姐姐温柔地叫她走到诊室。 “你需要我陪你进去吗?”我问,上次我并没有陪着她进手术室。 蔡琳珊深呼一口气,说:“不要啦,不想我未来的老板娘看到我这么狼狈。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出来唱歌呢!” 她换好粉色的手术服,把那毛茸茸的包递给我。 我望着蔡琳珊那样子,又熟悉又陌生。唉,她以后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决定恨钱唐?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钱唐没跟她说那些话,她现在没准就……我也不知道,不流产,安心养胎?实际上如果不算上上次的事,蔡琳珊现在已经是俩孩子他妈了,她会比现在开心吗? 说真的,我觉得不会。有人热爱吃辣,有人热爱吃甜,蔡琳珊是真的热爱飞蛾扑火这件事的本身。她不太适合当孩子他妈,她养狗都能饿得家里那俩泰迪骨瘦如柴——养狗能有多难啊? 然而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觉得钱唐知道你流产这件事么?” 蔡琳珊沉默片刻:“假如钱爷真知道这件事,我该感谢他肯让你出来陪我。他一直挺珍惜你的。” 钱唐显然对这件事和她最后这句话很满意,他评价蔡琳珊是“虽有瑕疵,但属可造之材”。 不知道是不是安慰我,反正钱唐告诉我此类事情在娱乐圈并不罕见。最初入行时,他最高频率是一天之内对四个不同的人谈类似的事情。你必须放弃什么什么,你必须和谁谁分手,你必须不去解释你朋友的□□——不然你就没有机会去做什么什么。而等谈多了,他早就不会再感到任何心碎。 钱唐也同样平静又冷酷地指出,如果不是因为确实看好蔡琳珊,整件事会由他亲自出面解决。现在派我去的用意,就是让蔡琳珊在流产的时候感到安全和好受些。 “何况,她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还指望谁?”钱唐淡淡地说,他对这件事真是无动于衷,“这不是蔡林珊第一次有孕,她也不是刚入圈。总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从回家后告诉完钱唐结局,一直都没吱声。倒是他自己一直在跟我说啊解释啊,到临睡前,钱唐忽地扭头问我是不是又对他生气了。 其实没有,我早知道钱唐是什么人。比起对他生气,我只是觉得蔡琳珊确实是个傻货。 “你以前跟我说过,人越往上走,就会越发现圈里来来去去的那么几个熟面孔。因为工作太累,真正能熬下的没几个。只要cyy不倒闭,就永远得面临招人,也就是说给蔡琳珊提供的机会总有。就算cyy这里没有机会,肯定还有地方给她新的机会。所以,我可能就是不明白蔡琳珊为什么总那么不自信,总对任何大的小的机会都那么饥渴……反正她怎么一定要把自己弄到这么惨,才去争取到你这个机会。” 听我说完,钱唐好大一阵都在打量我,有点怔怔地。 “你是这么想的?” 我反正有点理解钱唐在圈子里混长了后的意兴阑珊感。这事跟吃自助似得,主要是大家对端上来的钱啊、名利啊太着急。迫不及待地想扑进去吃,生怕错过点什么。但其实只要保全自己,机会和新菜还是经常有的。 可能是幼稚吧,我觉得只要人在努力,时间没什么了不起。就别那么饥渴好吗!!! 钱唐拉着我坐在他身边,顺手环住我的腰,下巴压着我肩膀。就在我担心他又念什么怪词的时候,钱唐突然低声地说:“那你还喜欢我吗,特长生?” 我愣了下:“……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你脑子没病吧?你是不是出轨啦?你是不是傻啊?” 钱唐仔细研究了我表情会,他抚上我的脸:“就是觉得,你真的很……聪明,比很多人聪明,比我也聪明。” “虽然我成绩不好,但我他妈天生就是一个天才才拯救世界!”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便老实躺到我旁边。 但那晚我俩都各怀心事,很久后终于各自睡去。 随后几天夜里,我还是做了噩梦。从蔡林珊腿里滑出的那个血肉模糊的胚胎,在我眼前栩栩如生。对,等医生手术完成后,我还是忍不住走进去看了一眼那胚胎。别的不说,反正一年内我是不打算继续碰任何麻辣锅底和手切羊肉了。 等再次大汗淋漓地坐起来,还是半夜,钱唐在身边无声地睡,丫真安详。估计做坏事做得太多了。 我静悄悄地爬下床,只觉得内心某个地方沉甸甸的。本来又想去烧纸钱压压惊,但推开窗户,天空正在一片一片扔钱似得下鹅毛大雪,把地面都垫白了。今年的雪比以往来得都晚,这都快二月了为什么还要下雪,就只是为了给我添堵吗? 我在冒雪出门和继续心神不宁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后者。于是重新脱下外套。等走到菩萨面前,拿起圆珠笔,打算把钱唐抄写的那些经书上加上我名字。但定睛一看,钱唐早已经把“信女:李春风”都落款了。 他也帮我抄了经书。 -- 第225页 等全部的考试结束,钱唐和我去的横滨过春节。当然,临走前又回了他老家。也不是别的,就解决下他妈一直催的孩子问题。钱唐每次对回家的态度都比较消极,他原本开着开着车,半途突然拐到了宁波,带我吃了不少炝虾炝蚶各种炝的东西。 回去后,钱唐的母亲在儿子几番阻挠中,也确实找我私下谈了“孩子”的问题。 他母亲的意见其实很简单,就是问我想要孩子么。如果我想要孩子,或者对要孩子不反感,就得趁着现在,趁着我没工作前(“大四没什么课,正好可以怀孕,姆妈帮你解决学分”),趁着钱唐也还年轻(实际上,钱唐亲妈的原话是“趁着他还有救的时候”),两个人赶紧查一下。到底身体是什么情况什么结果,内心多少有数。 “我还是支持你俩有个孩子的。不要搞那些布尔乔亚文艺那套,脚踏实地,好好过日子,钱唐之前的心太不定了,他进娱乐圈我就一直反对。”她说。 我只能木着脸点头。因为跟钱唐的母亲打过不少次麻将,我发现基本上只需要点头就行了。她和她儿子似的,内心争斗太多又门儿清,基本不需要旁边人说太多话。 钱唐的母亲接着又问了我几句钱唐的近况,还算满意地点头。说了没一会,她突然把自己手上的白玉镯撸下来,强行要往我手上套。结果那玉镯实在太粗了,戴在我手上怎么也挂不住。钱唐和他母亲一个品味,关于玉器都挺喜欢大件的。 “这胳膊还那么伶仃,春风过完年多少岁?”她忽地问,“出落得越来越水灵。” 我还挺高兴,她细声细语地悠然接下去:“这样的身型生完孩子不显老。在你这个岁数,我都怀着阿唐了。” “……我靠啊。”我静悄悄地说了句。 钱唐那边比我好不了哪去,因为是本家,钱唐母亲又在破土修庙,过年时和各种人合了很多的影,甚至还又上了那个市的电台。钱唐也需要笑吟吟应付一堆兄弟姐妹亲戚,大人还好,他的花样亲戚从事实业的多,几乎各个都有一堆子女。其中的几家为了多生多育,特意迁到香港。最多的人家足足生了五个孩子。 我确实觉得,钱唐在这种环境熏陶下一直坚持不婚主义,内心估计确实是有点想法和坚持,比如为艺术献身和用灵魂装逼什么的。但我的出现显然就是疯狂打脸,反正他酒席上被来回取笑。 钱唐倒是没生气,只笑说:“那你们还不给她多点红包?” “等你孩子百日宴再说。” 我坐在他旁边完全笑不出来,倒也不是别的,是替钱唐心烦。但钱唐无声搂了我下,神态自若地接下去:“现在没有钱,以后怎么生孩子?” 他哭穷自然引来一片嘘声,钱唐亲戚都是各种不差钱。但钱唐口风很紧,轻易不说工作上的事情。而我这块更简单,“还在上大学”这借口搬出来,扔在什么上面都行。 没住两天,钱唐和我就赶紧溜去日本。 “要是人没有生殖功能,世界该多美好。”我在钱唐机场租车的时候,就着他手机看完钱唐亲戚家那堆热热闹闹孩子五百多张照片时,嘟囔了句。 钱唐立刻问我刚才那句话是我自己说的,还是我聪明把他脑海里的想法读出来了。 反正,当亲眼看到钱家的那堆孩子,我觉得自己想生孩子的心有点动摇。也不是别的,“钱家小孩”好像都挺虚伪。小男生各个都像小大人,小女生又各个都像小学究。如果以后自己的孩子也是走这样班干部模式,我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不过,在日本看完宝冢的巡回演出后,我立马改变主意。 “她们真美。”我热切地说,“这种美好的人还是应该存在世界上的。丑的人还是别了。” 我欣赏地看着台上的□□,暗暗发誓自己的孩子要往这个方向培养。生个女孩能进女团,生个男孩还能娶个明星。简直太完美了! 钱唐不置可否。 宝冢演出不让携带手机相机摄影,于是钱唐自己带了一个笔记本进来。演出过程中一直勾勾画画。而在其他期间,也一直在线盯着cyy艺人参与的所有演出。 之后几天,我俩没去日本的那些标志性的景点。我借机拉着钱唐去了几家空手道老道馆问询,早听教练说过,日本空手道道馆里有不少外国人学习,老师也会英语。我立马付费上了七天的半日课,平常上午上课,就让钱唐一个人在酒店待着。后来他闲得无聊,拿本书在空手道馆里等着我下午陪他出去逛。 这个人完全没爱国精神。我每次被日本人摔倒,钱唐都会笑眯眯地在旁边鼓掌,顺道还勾搭了意大利人陪他聊天。而和谐也只持续了几日,第六天有个学员居然把自己家的柴犬带过来了,我恋恋不舍地摸了它很久。 但摸着摸着,就听到钱唐用英语告诉那个意大利人:“她当然喜欢狗,我们中国人非常热爱吃狗肉。” 他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脸上扣!我气得急眼了:“你不要跟别人这么说话!” “她是我本家。”钱唐向旁边的日本人介绍我,害得我又赶紧问什么是本家。结果最后一天课我没去上,气鼓鼓地跟钱唐去了个什么博物馆。因为后天是周一,博物馆闭门。 假期过得比特别快,钱唐见缝插针地安排工作,最后只能陪我玩十几天。原本我俩从日本分头回来,我自己回城,他直接飞上海去忙工作。但因为我在日本买了堆运动用品和吃的,行李太沉,钱唐决定先陪我回城。当天晚上再赶航班去上海。 -- 第226页 他去上海是要亲自跟着叶珈蓝看一遍宣传策略,顺便帮着谈后年的电影。而在飞机上,钱唐告诉我叶珈蓝的所有宣传事宜交给蔡琳珊管理,秀佳也作为副监管。实际上,钱唐很明确地告知蔡林珊和秀佳,叶珈蓝这一年的公关成绩就是她们能否走入cyy管理层的试卷。 我假装困了,中途默默闭上眼睛。 时间过去那么久,老子还是以18k金的恨意恨着叶珈蓝。但别的不说,钱唐真狠,无声允诺一个女孩打掉孩子,接受了给前男友当经纪人的工作。整个过程,他只是不紧不慢搅动一个圈子里的人脉,也是……挺不道德的。 他们总说娱乐圈像大海,但钱唐眼中估计像熬汤,就看丢什么料进去。自从不当编剧不创造作品,好像没有人能再伤害钱唐。也许还有人记得他早期的连续剧和剧本,但很少人记得钱唐曾经夭折的电影,大家开始更多地叫他钱总和钱老板。 钱唐曾经问过我,这样好还是不好。也不是不自信,就想听听我意见。我也更不确定,但我觉得挺好的。人想写的时候就应该写,想赚钱的时候就应该赚钱,反正立个长远的计划后都别着急。至少别跟蔡林珊似得,整天瞎忙最后流个孩子。我敢肯定,她将来一定会为这事后悔的。不止是孩子的问题,而是因为自己的轻率。 但这事也不一定,我这个人是大写的轻率。但让我后悔的事情就特别少,唯一想起来的可能也是孩子。但钱唐这么狠心,从开始就拒绝给我个孩子。唉,每当扯到这事,我就发现自己骨子里可能是个女人心,婆婆妈妈的。 “春风,你喜欢日本吗?”快下飞机的时候,钱唐忽地问我。 我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嗯,还挺喜欢日本的。” 钱唐点点头,他说:“今年家里的财务应该不会紧张,你可以买房子。想在东京有房子吗?” ☆、第134章 0.9 像是和父母同住一个小区,还和他们好几年不说话,你就只能感觉生活处处充满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尴尬感。我曾经和钱唐晚上烧完纸顺便散步回来,隐隐感觉对面快步走过来的中年人有点熟悉,想都没想直接跳进了人工喷泉里躲起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钱唐不得不陪着我在池子里捞不小心掉下去的手机,还讥嘲我,“我愣了两秒,天地刹那间手里就只剩下你的外套。” 钱唐在这个小区里已经住了多年,他说自己不想换地的原因,是当初好不易才搬进这个内部小区,市区内很少再有这么大面积的房子。但我私下判断,这人就是在装腔作势,钱唐一直尽力和“娱乐圈里典型暴发户”隔开。毕竟那些小演员成为小明星后,第一件事就是先赶紧换套大房子再赶紧换辆豪车。反正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形象工程的原因住在这个小区里。说真的,我敢打赌他是小区里唯一一个“传媒工作者”。 “但为什么在东京买房,这也太遥远了。你怎么就不想着跑到非洲买房子啊? “东京买房也算投资,你以后能随时去那里学空手道。再说,我女儿家不是已经在非洲有套房了吗?” 我愣了下才懂后半句话的意思,忍不住要翻脸。但钱唐已经笑眯眯地走掉了,这人真是感觉怎么都伤害不到。聪明又越来越不要脸,加上有钱,简直无敌了。 开学没一个多月,我就发现自己已经能在校园小超市里的矿泉水瓶和酸奶瓶上看到叶珈蓝那种恶心脸。这彻底毁了我的酸奶,而我和钱唐也又不得不面临又要在市内找房子的困境。 那晚临睡前,我足足炫耀了半小时自己上学期的成绩单(虽然不是第一名,但除了周教授的那门课,我可是成绩相当不错呢)。今年新学年,系主任点名表扬我,说我是a大有史以来最优秀的体育特长生之一,还能领一个什么什么体育协会的鬼激励奖。 以前的积蓄(估计是上学期留的奖学金)和这学期发的补助全取出来,我发现有三千人民币。于是想了想跑到银行里全换成五十人民币的新币,包了个大红包转送给了钱唐。钱唐的惊喜有点出乎意料,他毫不犹豫地收下了我的血汗钱,还感叹现在自己都只给别人发红包,很少收到红包了。 于是我炫耀我学校的事,钱唐听完后又跟我聊cyy的近况。反正我俩在床上叽叽喳喳说到一点多钟,他才催我赶紧睡,还嫌我话实在太多。 刚闭上眼有点困意,窗外极响得轰隆一声。惊得我猛地睁开眼睛,该死,打雷了?春天的雨猝不及防,简直比大姨妈来得还快。 我起床不得不摸黑找耳塞,结果钱唐也醒了,搂着我腰不让我动。 就在这时,我和钱唐都听到了屋子外面一声绝对不属于雷声的巨大动静。声音特别近,感觉就在家里似得。 我巨讨厌轰隆隆的声音,不由抖了抖,他停下动作看着我:“春风,你关没关天然气啊?炉子上还烧着东西吗?” 我一时间居然也茫然了下:“呃,应该没有吧……” 我俩还正摸不到头脑,被窗帘蒙着的深色窗户一下子被外面打亮了,传来各种警哨和保安的声音。再接着又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这次听清了,是在房子外面,不是天然气爆炸了。 “是不是咱们小区有人被双规了,警局和军队开战了!”我异想天开。 钱唐让我老实待着,开灯跳下床掀开窗帘往外一看。然后,我就看到钱唐的脸色猛地严峻起来。下一秒,他迅速地套上裤子,不发一言地冲出去。 -- 第227页 “我靠,这是怎么了?” 我察觉不对劲,赶紧也下床。还来不及看窗户,先紧紧跟着钱唐身后下楼梯。他这人平常动作慢吞吞,关键时刻走路倒是跟龙卷风似得,一溜烟的功夫就抛下我到了门外。 大深夜的,正下着很密集的春雨,伴着雷声轰轰隆隆地。我光着脚探出去,就被地面的水激得起了半手臂的鸡皮疙瘩。但看到小院里还是愣了愣。 怪不得钱唐方才吃惊。我们一直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种着钱唐从个地方拉来的名贵老树和花,院子四周是肥料,都有专人收拾。但此刻,那据说从乌镇拉来的手工木门已经彻底被一辆路虎撞瘪了,旁边一个肥料袋都蹭破了。 此刻,钱唐家门前有几个保安,实际上是军警,正举着手电和枪(我也不知道那是真的假的)把两个人从车里粗暴拽下来。一个人显然在尖叫和挣扎,从声音里听出是女的,但看不清楚脸。 前方的钱唐很镇定走过去,跟刚才迅猛判若两人。这小区楼和楼之间特别安静,反正我住这里那么久,都很少见邻居。但此刻,能感觉出来这半夜的动静让几家几户都开灯查看。 那几个保安见钱唐出来,前面一个人立刻解释。我竖着耳朵,听他说什么这女的开着车撞了小区门口的三根阻挠杆,一路开到这里又撞了我家的门。他们已经直接报警了,还问钱唐认不认识这女的和她同伙。 因为我只穿内衣,外面随便披了件钱唐的外套,现在极度犹豫要不要走上去凑这个热闹。而钱唐已经伸出手去抬起对方的下巴,要看清来人。正在此时,一个闪电经过,我在后面用我的钛合金眼清清楚楚看到那不速之客煞白的脸。 ……他妈的,居然是个熟人。 王晟。曾经我第二部也是最后一部电影的导演,她还送我一个水晶手镯呢。但此刻,雨水沾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脸瘦得跟骷髅似得,唯独眼睛里放射着狂热的目光,正直直地看着钱唐。而见到钱唐后,她停止了尖叫,转为含糊恸哭和低声嘟囔,要挣脱别人扑到他怀里去。 钱唐背对着我,根本看不到表情。随后,他只是拉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伸手过去温柔抹干王晟脸上的雨水。就在我醋意都没上来的时候,钱唐特别利落地给了王晟一个耳光。 就算以空手道的目光看,那一耳光也是犯规但具有重大损失的动作。但疼归疼,王晟后面还有人驾着,晃了两下直接瘫倒在地上,显得特别虚弱的模样。而我吃惊得张大嘴,意识到自己在喝春雨才闭嘴。 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打女人的男人都是人渣。而这辈子,我确实也从来没料到居然能看到钱唐打女人的一日。有时候我跟钱唐闹,闹得再过分他也只是象征性掐掐我脸,从来没动手。虽然这人床上毛病特别得多。 但此刻,钱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光着上身,只穿了个大裤衩跑出来,像个巨大的纨绔□□狂一样打人,居然还要继续把王晟拽起来再补一个耳光。旁边那些保安立刻想着拦着,再听到刹车和警铃,警车眨眼间就已经来了。我如梦方醒,身为法律工作人员赶紧冲上去拽开钱唐,避免他被抓个殴打滋事的现行。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风水轮流转啊。我脑子里都乱成麻,就只觉得他胸脯摸上去还挺暖和的。 钱唐低头看到是我,脸色依旧严峻,他冷冷地说:“你出来干什么?进去!”接着却不易察觉地往姑奶奶手里塞了个东西。 “进去。”钱唐重新命令我。 警察来了之后,事情就好办了。半分钟的功夫,没有任何笔录和寻常流程,王晟和她同伙就直接被警车带走。是的,她必须要被带走,私自闯进这个小区不仅对她,对那些保安都是非常严重的过失。而钱唐送给那些保安拿了好几盒烟当作补偿。 他再进屋的时候还没开口,我就让钱唐赶紧去洗澡。他舒了口气:“特长生,把那玩意全部倒掉。” 刚刚他塞给我的是两个药瓶,我回忆了下,估计是钱唐借着打王晟耳光的机会,从她身上搜走的。最下层是粉末,最上面满满是药丸。我已经全部倒在下水道都冲走了。说真的,我不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但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可以告诉我判刑标准。 “她今晚来撞门这干什么?”我忍不住问钱唐。他坐在沙发上,我正为他吹干头发。 钱唐为自己倒了杯酒,他面无表情地说:“她说她想彻底戒毒,让我帮她。我怎么帮?她今晚也是刚服完药,跑来这里”又说,“相信我,特长生,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和她联系。王晟和cyy的合同已经不再续约,她是我年轻时的朋友,早期她去见圈子里那些吸毒的货色,有我的引荐。我没掉进去,她却难以自拔。仅此而已,我现在帮她,也只是在还年轻时欠下的债。” “太酷了。”我嘟囔了句。 “什么?再说一遍?”他皱眉。 其实我只是突然想到很久之前,也和钱唐一起面对过这样疯狂的王晟。不过那会她的瘾还没那么大,曾经轻蔑告诉我,她不喜欢钱唐。 “我觉得王晟爱你。”我缓慢告诉钱唐,“不然她现在怎么想着找你。” 钱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王晟爱的不是我,是一种瘾。我早告诉她,只靠那点才华和家庭,是走不长人生道路的。而她认为我是个懦夫。”他夺下我手里的吹风机,抱住我,“春风,我一直是个悲观主义者。” -- 第228页 我摸了摸他的头,也不知道怎么劝。于是拿起酒杯:“唉,不然你喝点酒好了。” “不行!”钱唐居然被我气笑了,回过神来开始掐我的脸,冷冷地说,“特长生,我要不娶你,你就是个社会更大的麻烦!” 其实我可以作证,钱唐确实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他顿了顿再继续告诉我,小院门已经被彻底撞坏了,今晚就等于敞开门睡觉。而距离早晨只有四个小时,如果我不想面临下雨后的交通堵塞,还要早早开车上学。 于是我觉得很愁,后来自己把那瓶酒喝了又去睡了会。反而钱唐只是对着我感叹下,立刻着手解决麻烦。他不是借酒消愁的人。到了白天,钱唐的情绪依旧平缓,日常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又是完全不受影响的模样。 王晟的事情风平浪静地过去,我只知道她被拘留了十五天,随后被家人带入休养所。而那时候,不少小报和大众已经知道她有严重的药物问题了。 a大下半学期,空降兵了了一位副校长。于是上课前,都开始打预备铃,跟神经病似得。而因为天气暖和起来,校园里再度沦落为一个大工地开始修各种楼和各种场。以前下雨半园水,现在半园泥。太脏了,想把校友卡扔了。可惜不敢。 不过,我好像突然“开窍”了,愿意慢慢和同班同学出去鬼混,近点就参加班级组织的唱歌爬山,偶尔在不影响我抄论文的时候,玩到深夜才回去。而我也不再拒绝社团活动,经常还有机会坐火车去别的城市玩个两天三夜的。 “生日快乐!”萧磊突然说。 我俩正坐在硬座上,趁周末去南京参加一个大学生模拟庭辩。同行其他同学都靠在一起睡着了。社团经费有限,买的是夜班火车。我没有丝毫睡意,正在等待眼前的泡面赶紧熟。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吃惊地说。 我最近很忙。 钱唐刚因为人员变动,低价内售了部分cyy的股份。但不管怎么说,他手头又不差钱了。更重要的是,钱唐他妈特别支持我们换房子。而钱唐不想操心,把此事全盘交给我。 我给院子里换了个铁门,又重新把院子里的墙油漆了一遍。想了想东京还是太遥远,于是选定了一所靠北边挨着公园的公寓,那里靠着大使馆区,外籍人士居多。而为了避税等各种原因,得先整租一年后才能以承租人优先权的方式购入。 新公寓因为高层,拉开窗帘底下就是大片绿色的公园和灰蒙蒙的天空。看上去心情非常好,我特别喜欢。钱唐也抽空过来看了眼,勉强表示满意。 “但我更喜欢住低一点的地方。”他说。 我没搭理他,我喜欢高的、大的、阔的地方。反正因为房子吧,学习也特别累,这么转来转去的,是完全把自己的生日忘到脑后。而不仅仅我忘了,钱唐也再次忘记了此事。到头来,居然只有萧磊和各种信用卡短信记得这茬。 第二天早上,我直接从火车站去的学校,抱着萧磊送我的安慰奖生日礼物(一个小钥匙扣)。而晚上回到家,发现钱唐倒是很早就回来,但他居然不是一个人。 每段时间,钱唐都会请相关人员到他家里放映室看电影。这次,蔡林珊和她的男朋友都来了,不过远远看着这两人关系特别公事公办。她又迅速瘦下来,跟着抽烟喝酒的,但也夸我为院子选得新铁门好看。 我总不能当面吵架吧,于是只好帮这群人订了一堆外卖,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不料他们居然在这里待了一宿,还放着交响乐,万恶的文艺从业猪们! 而钱唐在中途,推门进来陪我小坐了会,带着各种烟气和香水味。 “在看书?好乖。”他微笑说。 我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在发飙前忍不住先问:“你们今晚看什么电影呢?好看吗?” 钱唐摇头,淡淡说:“商业垃圾。今晚主要是让新来cyy的人在我这里聚一聚,他们还在看,我在跟dan聊最近的工作。不过,我刚看到电影里面有一个细节挺有意思。” 边说,边随手拿起我的记号笔,写下了“君子慎独”,然后钱唐说:“你看,独的繁体字獨是蜀和犬。所以,我突然想到了,古人说君子慎独就像君子怕狗一样,对不对?” 钱唐说完后含笑望我,我也歪头回望着他。过了会,我抢过笔跟他说:“操,我原谅你了。你自己滚吧。” “怎么说话,我要你原谅我什么?”他疑惑地问。 门外已经有人叫他,钱唐皱眉站起来,弹了我额头一下又走了。 只剩下我自己把钱唐写字的那页折了下,觉得又沮丧又甜蜜。妈的,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忍不住对钱唐的无心之举动心,我大脑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然而,生日礼物显然落空了。我也不想提醒钱唐让他补送,没意义。 第二天上完中午的课,我决定请萧磊还有班里几个相熟的同学吃顿饭,让同龄人陪我热闹热闹一下。萧磊知道后坚持要付钱,我觉得他简直也是神经病,自己直接付了。而吃完饭回来的路上,我们七七八八讨论下半年修正的法案。这大中午的没到上课点,校园没几个人,只有几个社团在收中午宣传的台子。 但在其中,三四个小女生正围着一个社团的桌子叽叽喳喳。我不在意地扫了眼,居然是个还熟悉的社团,曾经捐钱过的那个关爱小动物的摊子。 -- 第229页 萧磊个子高,想让他帮我看眼。结果他一走过去,那些女生居然都散了,转而开始围着他说话。于是我好奇地走过去。 其实社团桌子上也没什么,纸笔都收走了,就摆着一个募款箱的纸盒和两瓶矿泉水。我再往募款箱里面瞅了眼,毫无意外,里面没有一分钱。 唯独一只纯黑色的小猫瞪着我。 ☆、第135章 404 现在那爱护小动物的负责人不在,听旁边的学妹们告诉萧磊,她们中午在草丛中发现这只一动不动的幼猫,瞧着好玩就提溜到捐款箱里。学妹估计是人文学科的,好管闲事且叽叽喳喳的。你看我法律系的同学除了萧磊,基本都高冷地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我俩。 小黑猫依旧蹲在箱子里,除了直勾勾瞪着人以外,简直跟一头假猫似得。萧磊走过来伸手就狂戳猫脸,猫非常隐忍地扭开脸。而我忍不住摸摸它头,它倒是勇气很足地哈了我一口,但也没反抗。不知道是不敢,还只是因为没心情。 说实在的,这么死气沉沉的猫真罕见。不过估计猫都这样,所以我个人更喜欢狗。但救助小猫这点事情,也还是举手之劳。 下午上课,我把手机放到书本下面。好不容易感觉到震动声,连忙移开偷看。结果发信人是钱唐,他问我“今天正常时间下课吗?”,第二句是,“晚上早些回来。” 我愣了下,不知道什么意思。琢磨着是不是这人终于记起我生日了,但也不太确定。他这人一到说正事,不然太直接,不然太墨迹。 真正想等的短信迟迟不来。 幸好这一天课的案例是我喜欢的,讲得是s案后,就是讲海难幸水手在没有食物和淡水的状态下,吃了同行者的案件。下半年要司考,学院很多老师把本学期的成绩重点放在期中考核,这算是其中的大作业。萧磊确实是学霸,一直就着英美法系里斯卡利亚*官的意见,跟教授从是否进行“紧急避险”的可能性一直到詹姆斯在“排除合理怀疑规则”的研究。 我也坐在第一排,但完全抢不到发言的机会。唉,看来世界上的事情不应该分为违法和不违法,应该分为轮得到你说的和轮不着你说的。 等课堂最后,教授的结语终于压着下课铃一起传来:“在大千世界和历史长河里,诸多案件事由都真相扑朔难辨,司法机构的存在意义也在于此。各方都认为自己的行为在情理之中时,身为一名正直的法律人,我们更应该睁大自己的——” 这次,我终于能接上话了,但情不自禁想接上了“钛合金狗眼”。 我不能再得罪教授了!但台上的教授估计没听到,他慢腾腾地继续:“谨慎的双眼,懂得法眼看天下。我们下课。” 萧磊在我旁边还讨论课上的案件,我终于逮着机会说话了。但和他们辩论了十五分钟后,突然想到打开手机,但手机依旧没信。我也顾不得说了,奋力拨开同学,一口气再跑到湖边那些社团喜欢扎堆的路旁边。 这里依旧是社团集聚地,熙熙攘攘的。但在所有社团如火如荼开展宣传的时候,热爱小动物协会的摊位前又特别明显空出一大片。为什么呢?你看别的社团也就是在学校里发发传单,喊喊口号,有的土豪社团还送点扇子和本啊纸啊的赠品。但就这个傻缺保护小动物协会,次次都抱着个募款箱求捐款,简直跟丐帮似得,路过的师生见到他们这帮人,简直像鬼一样避开。 我抓住躲在后面棚子里玩手机的那个面目模糊的社团负责人,责问他:“你下午怎么没给我发短息?你是不是把钱咪了?小心我告你!” 早在中午临走前,我给那几个学妹留了点钱,托她们转交给爱护学校小动物的人,让他们去旁边的宠物医院给那只小猫检查身体,剩下的钱做做绝育和打疫苗。但等了一下午,这事都没信。 负责人见到是我,也愣了下:“我给你打电话了啊?一女的接的,但她说不认识你。”随后把手机举给我看,我这才发现上次捐款留了个假号和假号,只好赶紧放开他。 随后手里就莫名其妙地被塞了一个募款箱,里面依旧没钱,但有黑压压一撮毛,是那只小黑猫在里面安详躺着,负责人告诉我体检绝育都做完了,只是现在麻药劲没过去。 按道理,我只需要把这小箱子放到学校里的某个安静的角度,再摆上点猫粮拍拍屁股走就行。但都怪那个负责人,非让我和他一起等它麻药醒了再放走它。结果这只猫一直在睡,我等了半个多小时后一咬牙,索性直接把它带回家了。 但回到家放哪儿呢,我肯定不能让猫独自待在车里一晚上,又不太拿回家。因此就把纸箱子放到家里小院桃花树旁边,心想这大概就安全了,明天再找个机会放了它。 小黑猫依旧一动不动躺在盒子里面,我趁机狂摸了它全身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进家门。 如今天黑得越来越晚,现在的天边都还是亮着。但加上路上堵车,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而推开家门,我发现钱唐正安静地坐在开放厨房的吧台前等,桌面放着一本书和一杯没怎么喝的酒。 听到响声,他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钱唐还没开口,我就立马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于是赶紧扔了包跑到他跟前:“在哪儿呀?” 钱唐怔了怔:“什么在哪儿啊?” -- 第230页 我绕着他正反各走了两圈,心里猜他把礼物藏在哪儿,他会送我什么礼物。而钱唐坐着没动,眼也不眨,任我上下打量,又问我:“回来怎么那么晚?” 我目光发亮,但死活耐着性子等他自己揭开谜底。 过了会,钱唐突然抬起手掐我脸,缓缓说:“怎么这么聪明了呀,你去打开旁边那扇门。” 拧开门,我还没看到眼前都有什么,就先感觉有个东西嘭地撞到脚上。而退后一步,发现一只小柯基犬像路边的野狗一样狂奔出来。 如果不是刚摸完猫回家,我简直能惊喜跳起来。但此刻,我也是目瞪口呆,扭头看到钱唐正朝着我笑,我都发抖了:“我靠!是你送我的?!!!!” 钱唐却摇了摇头,他笑说:“今天下午到杂志社谈广告,旁边隔壁影棚带它来的。我跟别人讨了个人情,借过来两天给你玩玩。“ “什么?这难道不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 他却一怔:“什么礼物?” 我沉下来瞪着他,钱唐目光略微一转,显然有点所悟:“哦,你是该过生日了。” “什么叫该过啊!!!我的生日明明都过了很多天啦!” 没来得及再继续说话,那只柯基已经在客厅里狂奔一圈,又迈着步子过来跟没头苍蝇似得撞到我脚上。我靠,狗的智商怎么都那么低啊,但我好喜欢啊。于是直接坐在地上,逗了它好一会。 这时想到口袋有点剩余猫粮,我连忙拆开给它闻了闻。这柯基好像饿了,闻下猫粮张嘴就要吃。 钱唐这时却无声走过来把它抱起来,柯基张着嘴什么都吃到,急得要命又不知道怎么办。唉,据说柯基是最聪明的狗之一,但再聪明的狗在人类看来依旧是傻得要命。 “别乱喂。狗主人嘱咐过这狗肠胃敏感,只能吃特定食物。桌上有罐头,你打开。” 门口倒是果然提来一大堆狗粮,甚至还有一次性的纸碗。我简直兴奋极了,跑前跑后给柯基倒上水,倒上粮,趴在地上看它呼哧呼哧地吃了不少。而看柯基吃饭的当口,我也隐隐有些疑惑。 “它怎么那么饿啊。你都带它回家啦,下午都没喂它?” 钱唐也蹲在我旁边:“总得等你回来。若是我中途喂了它,它此刻便不和你亲了。” 这人心眼真多啊。我抬头看了他眼没说话,伸手继续抚摸小柯基粗壮的前腿。 钱唐在我旁边蹲下:“生气了?” 我实在忍不住抱怨:“你多少喂它点东西吃啊。” “不,我是说,我居然忘记你生日了。”他过来就要搂我,我一气之下把钱唐推倒在地面上,不小心也坐在地上。柯基停止吃狗粮,用长长的湿鼻子仔仔细细亲亲热热地嗅了我一会,扭头继续吃。 而我发现一个巨大的真相,狗的眼睛没有猫的大。 虽然说生日过去了,但钱唐既然想起来,总还是要意思下。我俩晚上出去吃的,不过没吃什么好餐馆,就在小区旁边的快餐店。快餐店不让带宠物,只好坐在外面。 我喜气洋洋地牵着那只柯基,可惜它刚出家门就直奔我放猫的箱子跑。我死死拽住引绳,而钱唐正在后面锁门,没看到这事。 吃薯条的时候我问钱唐,既然忘记我过生日,今天干什么带狗回来给我玩。他理所当然地说:“因为觉得你会喜欢啊。”但随后又立刻笑着说,“玩狗可以,以后我再给你别的好玩的。但家里不准养狗。” 我无声地瞅他一眼,心想口气这么横,但你院子里有只猫你知道吗。 而钱唐晃着可乐杯子里的冰块,微含促狭地说:“又在腹诽我什么啊?” 我瞎说:“我在想,你这人要是变成动物是什么动物。” 钱唐挑眉:“说说看。” 答案太明显。钱唐周到体贴,但显然属于狗的近亲,不适合人工饲养也养不熟。虽然不至于吃人不吐骨头,只是实在是两面极端心眼莫测。。 别的不说,钱唐前两天把王晟的空药盒还给她家人。只还了一个,扣下另一个。我问为什么,钱唐只说防患未然,他眼睛里隐约罩着点寒霜 反正,你要是只跟钱唐谈条件,像制片人和投资方那样,基本就选择了与虎谋皮,也永远别指望他为私事动感情。而再傻点,像那些演员导演之类的跟钱唐谈艺术谈情怀,最后无一例外又被他活活玩死。 不过,真话我不会说的。 为什么啊。因为现在气氛特别好,风吹着我,也吹着钱唐。那只不属于我的柯基犬哒哒哒地绕着步子傻不拉几地沿着马路牙子跑。钱唐边低头看它,边换着手里的牵引绳。我这辈子永远喜欢听夸奖喜欢乱表现,估计他也是。干嘛总阴阳怪气地数落他啊,又不是上课。 于是我说:“我觉得你像一个猩猩。” 钱唐也怔了怔:“这又是为什么?” ”反正在夸你,你不像任何动物,就算像动物也是最像人的那种动物。” 钱唐把狗的牵引绳交到我手里,他慢条斯理地说:“哦,像《金刚》那种猩猩?” 我一时语塞,随即想起来和他一起看的《金刚》这部电影:“……可能,呃,有点像吧。但我没想到你变这么大。” 钱唐伸长腿,他笑着:“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以接受。” 说起来实在很滑稽,当钱唐笑的时候。我仿佛真看到一只七米大的猩猩坐在我旁边吃我薯条,他没准也会淡淡地说:“不准养狗!特长生,否则我把它吃了!” -- 第231页 天啊,跟钱唐这样的动物活在一起,我也没法养别的啊! 但等那只柯基都被送走了,小黑猫却没被我送走。 不知道猫里有没有智障,如果有,估计眼前这只小黑猫就是一个智障。这表现在它胆子特别小,特别没骨气。我第二天早上查看它的时候,它正努力地翻过箱子。但一看到我就不动了,依旧无精打采地蹲着。 我逗了它几下。不夸张,这小猫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喜欢在人类面前依旧用心地装一个玩偶。不动,也不叫,你玩狠了它就张嘴哈你,但也不敢抓你。平常就呆呆望着你,不知道猫脑袋里都想着什么。 没怎么犹豫的,我发现自己已经在院子里给它搭了个猫窝,甚至还放了个猫砂盆。钱唐对此完全不知情,他压根就注意不到这种小事。也就在帮我收快递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什么东西那么沉?你再买书都可以往新公寓放,以后搬家也方便。” 我沉默片刻:“我打算养一只猫。” 钱唐果然理所当然地说:“不可以。” 记得以前,我夸下了海口说不跟钱唐吵架,不跟他生气。其实,要做到这事简直比让那只愚蠢的小黑猫学会如厕完用沙子盖它猫屎一样困难。 在四月份的时候,我俩为了卧室里遥控器能不能放在床上,和长毛地毯上能不能踩拖鞋来回的吵架。我气得直接锁门让钱唐自己在客厅里睡了一晚上。这还不解气,我顺便把他常用的一条领带扔了。事后告诉钱唐说:“电视上看你戴就觉得很丑,顺便扔掉了。” 五月份的时候,书房里摆着明朝据说价值连城的翡翠树,又是在我都忘了为什么吵架的时候被钱唐亲手砸的。只是当听到那清脆响声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跟我一样变了好几变。之后,钱唐迟迟不让我扫那些翡翠沫,低声说:“没想到底座不稳。我只是随意一拍桌子。” 反正再激烈的情况,我俩四个小时后基本还能说话。 而等我这学期用尽全部精力应付完考试和论文,终于来到多雨的暑假。我因为准备考试,很长时间都蹲在家里复习。而在那只智障小黑猫越来越依赖我的时候,我决定让它进家门。 虽然钱唐不抬眼皮就能知道很多事情相比,他可是足足过了一个多月才发现这只猫的。除了出差原因和回家晚后习惯不开灯,也排除小黑猫一听到声响就立马瑟瑟地躲在沙发下面,他真是完全没意识到家里多了一只猫。 这次出完差回家,钱唐告诉我cyy最新的举动是允许艺人自己再签约其他艺人。也就是说,艺人本身可以充当经纪人角色,以自己的喜好再签约同僚。而宣传业务可以外包给cyy,也可以借助cyy自己运营,只是抽成的比率不同而已。 钱唐叙说的口气难得的兴奋,那我猜着估计就是好事。而cyy自制的最新电视剧创下了网络首播和电视台签约新高,而公司甚至为叶珈蓝买下地铁线路的全排广告。花费不可谓不高昂,也不知道这么浮夸的宣传,是秀佳还是蔡琳珊的主意。 但可能就像钱唐所说,他“真正的”成功了。 钱唐笑着说:“之前取得的那点成就,只是虚假繁荣。我说过,我不相信才华取得的东西,因为这些都会消散。但如今不同,以前提到cyy,大家只想到是我的公司。但cyy开始只是cy——” 突然间,钱唐一下子止住了话头,他沉默了许久。我正在无精打采地看浩如云烟的民法,隔了半晌,钱唐从后面紧紧搂住我,把脸搭在我脖子上。 “特长生,你看看我,我大概是发烧了!”他低声说。 我放下书回头摸了摸他的额头,但夏天么,也摸不出什么。体温感觉没差,于是让他快点休息。 到了第二天早晨,我关心地问钱唐好点没有。可惜他休息的时间够了,脸色依旧难看。 “我现在好多了,也终于确定不是幻觉。”钱唐口中这么淡淡地说,他拿着杯子,但目光紧盯着地面,“特长生,你向我解释下这是什么。” 我走过去一瞧,也气得七窍生烟。那只智障的小黑猫早不出来晚不出来,此刻正卧在我昨晚帮钱唐收拾完的空箱子里,睡得正香呢。 钱唐见我这神情,眉眼微抬,伸足轻轻一踢箱子。那只智商的小黑猫死活不醒,他嫌恶地道:“你什么时候拣来的这猫?” 面色虽然僵冷,目光却十分平静又无奈。我内心默默鼓励自己,加油,李春风,这一架你绝对能吵赢。 结局确实是我赢了。 “你现在是复习司考的时刻,我不想你不及格后还往我身上赖。”他说。 “不会的。” 钱唐又说:“除非这猫死,绝对不准再往家里领别的和养别的东西了。” 但距离考试十几天的时候,我突然严重地过敏了。 ☆、第136章 404 卡文销魂,不知明天能否正常更新。大概字数少些 。。。怎么感觉三月初才可以完结 本来想忘记番外名字,到时只略略写个五百字就算意尽。但。。。大人已经帮我找回。如此师出有名,大概结局后要多加一个3000字上下的独立小章节(目前离结局还有至少三章)。那就把曾经写的小番外拿出来,让大家一笑。 距离考试十几天的时候,我突然严重地过敏了。 我这人皮糙肉厚,很少情况下才会过敏,而过敏原因一般也都不太光彩。前几次都是因为喝了学校旁边酒吧里十五块一杯的假鸡尾酒。当时喝了第一口其实就隐隐怀疑,感觉这酒太熏人了,和钱唐在家给我调的完全两个味。不过,那时候我怀疑的人选是钱唐。 -- 第232页 事实证明,钱唐调的酒确实没有偷工减料。但A大旁边酒吧的假酒让我脸足足肿了三四天。 这次的过敏也跟喝假酒有点关系,却也不完全是因为假酒。 程诺今年五月份就提前毕业了,不得不说,这个绿毛洋娃娃几乎完成了我的所有预定目标。当年毕业生荣誉代表啊,完美的成绩单啊,把自己的脸贴到了A大这一年的展示栏里。她毕业后进了家外资银行,现在还是一个国外小生化公司的股东。据说是创投企业,做什么基因体检和研究的,程诺认为基因体检在国内大有前途。 “方向一般有三个,个人基因组、肿瘤、生育健康。但我不做基因库,只投技术前景。目前这基因体检技术和美国同步的,非常易操作。只要给头发或者让我扎一针血,你基因里带来的什么东西都一清二楚。鉴定亲生子女啊,不法罪犯啊,遗传病史,反正各种你想象不到的东西都能测出来。我们都能做到。”程诺这么跟我介绍。 我在暑假前回学校领准考证的时候,顺便和她约在酒吧里见了一面,听她说了这些有的没有,互相又喝了几瓶甜滋滋的假酒。是的,虽然是假酒但真的很好喝啊。而等我摇摇晃晃回到家,钱唐已经自己睡了,只剩下小黑猫听到动静后轻捷地从跃层一跳而下,蹲在地板中央沉默地瞪着我。 醉眼一看,太美了这猫!借着酒劲,我把它悄悄带上了床,不顾它反抗,死死地搂着睡了整个晚上。 智障猫倒是没给我用被子闷死,但起床后,我脖子和手臂贴着它的位置都起了连片的密集红疙瘩,火辣辣还巨痒。不能挠,一挠更厉害。等我用抱过猫的手去揉眼睛,连带整个脸都肿了。 幸好钱唐早上已经先走了,我赶紧自己去了医院。医生也说肯定是过敏,就是不确实是饮食还是猫毛,给我开了点抗过敏药后,又让我有时间过来做个更具体检查。而我在不敢再喝假酒的同时,整个暑假里都勤给猫洗澡,平时摸完它后赶紧洗手。就这么着,才算相安无事。 因为准备考试,我人也就懒了,直接让钱唐公司里的人帮我把它送到宠物店里去。宠物店里用的香波特别霸道,但樱桃味的,又感觉很好吃。我做真题的时候,抱它在膝盖上待了一下午。结果晚上洗完澡出来,觉得腿的位置隐隐有点痒。 这几天最近还总下雨,窗外面有一声没一声的打雷,非常让人不安。我拿淡盐水擦了下双腿,吞了几片过敏药,又小心翼翼地抹了点药膏。但也许季末临近考试特别心浮气躁,雷声更让我觉得压抑,索性扔了书跑到小放映厅里正独自看新片的钱唐旁边蹭来蹭去的。 他被我缠得无心观看,终于抱我到膝盖上:“不复习了?” “待会。”我靠在钱唐怀里,这小小的放映室里也很闷,偏偏他最喜欢这种很暗的地方,“我想跟你待会。” 钱唐望着我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出了片刻的神。而我现在肚子里灌了很多水,觉得很撑,却依旧觉得无来由的渴,于是俯下身打算去亲他。他微微一侧脸,我没平衡好身体,差点和椅子背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他伸手托住我的背。“你现在这副样子,”在前方大屏幕明明暗暗的照射下,钱唐神色略有点复杂,“让我突然想到你复习高考的时间。特长生,我长时间把你扣在身边,是不是有些自私……” 我真不高兴听这种话,低头去亲他。 再然后,钱唐身上穿的这件黑色衬衫无论怎么样都找不到了。但我和他明明都记得过程中被他随手扔到脚下。把放映室里所有大灯都打开,地面除了我的浴巾空空如也。直到他在前后两排座位摸索了两下,突然轻笑一声。 我费力地扭头看,发现那只智障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溜进来,把钱唐的黑衬衫叼到椅子上,此刻正盘在上面发呆呢。小猫是黑的,椅子和衬衫都是黑的,于是谁也轻易看不见。 钱唐俯下身,他用手轻搔了一下黑猫的下巴,低声说:“正在看爸爸妈妈做坏事,嗯?难道也想加入不成?” 不止是我,小黑猫估计也被他这话彻底恶心到了。猫敢怒不敢言地再看了钱唐眼,就默默地跳下来准备溜走。而钱唐随手抓起衬衫,准备套上。 “别穿,可能会传染,会过敏的!”我想起自己的经验,立刻善良地警告他。 钱唐的手在半空中便略微停住:“会过敏?”他目光一转,朝我笑了下,黑暗中居然有些邪恶和笃定,“特长生?” 我还在抱着膝盖,望着他发呆。钱唐这时却再朝我走过来。停在我面前,他不缓不急地重新脱下衣服,却把那宽宽大大的黑衬衫强行给我穿上。衣服是温热的,不知道是他刚才的体温还是猫窝在上面的残留温度。我浑身发软,直到被套上衣服后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担心自己真被这衬衫传染猫毛再过敏了,立刻开始挣扎。钱唐重新顶开我腿,将我压回软椅子上。 结果第二天,我们果然就双双中招了。 钱唐症状轻点,胸口前起了一小片疙瘩,他不以为然这是过敏,栽赃是被我挠的。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反正是又发低烧又吐的,偏偏考试前还舍不得花一整天时间体检。这时候,就突然想到了程诺的便捷性基因体检,连忙给她打了电话。 “基因体检本来就贵啊,机器启动和检验很贵的啊,还有DNA保管费。我帮你打折,但基因体检也得一人两万,两个人可以9.5折。”程诺自然地说。“公司的人来你家取样,你把你老公的也带上嘛。” -- 第233页 我简直哑口无言,感觉这是一场精心的骗局:“你们A大学生为什么心眼都这么黑?为什么要价都他妈这么贵?” 不过基因体检最后打动我的,是程诺随口说了句有些夫妻在决定要孩子前,都会做基因体检。我看了看安静卧在我脚旁边抬头瞪我的猫科智障,决定为了防止人类智障和查清过敏源,到底割肉交了两份钱。 放下电话,我强行想把自己前几日熬的鸡汤热了喝,补一补脑子。但一转眼拿勺子的工夫,智障就跳到碗边闻了闻汤,我只好赶紧倒掉。也不知道是不是疑心过重,之后我尽量只吃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东西。然而吃的东西太凉了,肠胃又不适,身体还是不太得劲。 这么断断续续地吐了三天,钱唐在周末,也就是司考那天早上把奄奄一息的我送到考场门口。 我顽强地含着参片,抱着热水杯继续最后过一遍大纲。钱唐伸手过来帮我解开安全带,欲言又止。 “千万别说不让我考试。我现在就算死,也要横死在考场里。”我警告钱唐,但只敢小声说。他从兜里喂了我一颗巧克力,我都不敢吃,怕待会考场吐出来耽误答题时间。 钱唐见我这不服输的样子,他沉吟了会,突然低声问了个不相关话题。 “特长生,你生理期多久没来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没懂他的意思。但等在考场上奋笔疾书做一道分家产的多选题时,突然间我就哆嗦了下。操啊!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现在是怀孕了???这吓得我差点又在考场上打嗝加吐出来。 既然有了这个可能性,钱唐和我决定请专家诊断一下。在第一次谈话中,医生对我说:“生儿育女是夫妻间的大事,也是很漫长的一条路。有些夫妻一次就成功,然而有些夫妻数年都毫无结果。” “我们明白,医生。”钱唐在我旁边替我回答。 虽然从未提起过,但我知道他也有这个察觉,钱唐自己不想要小孩,绝不想。但他不想要小孩,和他不具备生育的可能性,对我来说依旧是两个概念。万一钱唐有能生孩子的可能性,哪怕只是可能性,我觉得自己真的会去试给钱唐生孩子。对,养陌生的猫可以,但领养没有钱唐血缘小孩。我怕自己会失去耐心。 真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天生当一个好父母。反正我绝对不是,要真去养一个非洲小孩,我怕自己整天都变成我爸那样暴躁。 但不管怎么说,我可能都想要一个结果。而医生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把道理向我们解释清楚,让我们作好万一的准备,然后又说让我们俩得接受一系列的检查。整套体检,一应俱全。 在医生说话的中途,接到了程诺给我打来的电话,我赶紧跑出去接听。 “你考试怎么样?”她这么问。 为什么大家说真事前都客套,有事说事不好吗。“还成,你是要告诉我怀孕了吗?” 程诺显然呆了下,她说自己打电话只是告诉我,再和钱唐来下基因体检的诊所。显然,那种只取唾液和血液的标本不精准,还要继续专业取样。我答应了,当然,又交了一大笔钱。 就这样,十一期间我们做了两大套检查。 我是白天选完自己毕业论文的导师后过去的,当那个周教授只在全系60多个人里挑两个学生时,有一个那么倒霉选中的偏偏是我。真是瞎了眼。本来的,我都说好了跟院长!钱唐是下午过去体检,他工作忙而且比我镇定,反正面上是这样。 等待结果的期间,大概因为钱唐这方面的毛病比我多,程诺那个美国基因体检公司又让他单独去一个指定三甲医院重新一个项目。当钱唐把自己复查的事情告诉我,我就真的……很心疼。人有的时候就像多层汉堡,真的很矛盾。我特别想让钱唐为我妥协,但当他真这样做了,我又打心里不想让他遭这份罪。 “我就是想要一个结果。”我告诉他。 钱唐无声地摸了摸我的手。 我这块根本沉不住气,就觉得强烈紧张。倒也不是别的,我有点怕我现在真怀孕了,他妈的前个月我还在喝假酒和吃感冒药过敏药呢!但如果,如果这是我唯一有孩子的机会。我需要再养一个智障么?我盯着那只小黑猫,它最近终于被我培养出一个新爱好。喜欢叼纸团,但凡我扔一个纸团过去,立马扑过去玩。 十天后,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上面说我现在没有怀孕,前一段吐只是内分泌紊乱什么的。而那基因体检公司也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去他们诊所一趟。 既然我没怀孕,为什么还要去他们诊所呢,我心中想到了一个更隐藏和肯定的想法。那就是钱唐这辈子果然如他所言,永远不可能有孩子,整件事没有任何方法和可能性。 简而言之,就好像在大四那年挂科了。学校没有任何补考,也不给你延迟毕业的机会。你就只是……两手空空地走了。 我不打算立刻给钱唐打电话,先在学校湖边金黄色的银杏树旁边坐了一下午。随后,决定自个儿去那里。 基因体检办公室在一个外国开发区,装修得很好。这学期,钱唐嘱咐我在写论文的时期不忙的话,就得赶紧想着给新公寓装修和买家具了,但我还什么都不懂呢。光滑的桌子对面坐着一个黄毛和一个中国人。黄毛没有染头,纯种纯天然的德国人,据说在A大修习过两年的中文。 -- 第234页 “查出我俩为什么过敏了吗?”我先劈头盖脸地这么问。 他俩听了我的问题对望一眼,才看那厚厚的病例。 “猫的原因不是引起过敏,”黄毛用生硬的中英夹杂话告诉我,“根据结果,猫毛不是引起你们两个的……感染源。” 我点点头,至少今天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只智障不用送人了,我也能继续亲它了。而接下来的话,也就敢问了。 “我能生孩子吗?还是说钱唐这辈子永远不能有孩子?” 出乎我意料的,对方居然回答可以。对,两个都可以。他们说虽然说钱唐的身体情况有些复杂,但是运用合理的技术,让我致孕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而且比普通人高。 我简直喜出望外:“真的?那能不能先冷冻精子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或者说一定要现在我要准备怀孕?但我得写论文呀!” 这时他们又再对望一眼。黄毛旁边坐着的是一个中国人,四十多岁的德裔中国人,他从刚才我进门到现在都一言不发。但一张口,我发现他的普通话说得像人工智能手机提示音一样标准。 他咳嗽声:“有件事情比要孩子更紧急,钱先生的身体有一个问题。” “我知道,他不能生孩子。但不影响他——” 这时,那黄毛从旁边取出一个弯曲形状的医学模型,我看了眼,赶紧扭开脸。妈的,居然是个男性生殖器。 直到对方板着脸说:“不,这是胰腺,和男性生育没有任何联系,我们怀疑钱先生有胰腺癌。” “你他妈在逗我吧。”我说。 我甚至还回头找了下程诺,感觉她躲在哪儿跟我开玩笑。有病吧,这么咒人当我是傻子么。 “程小姐不在。对不起,不得不把这个事情告诉你。我以为你们夫妇今天会一起来。” 我在前一分钟内,还坚持跟他辩论认为诊断准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怎么知道,这个基因体检公司谁知道哪儿来的,也许是洋垃圾和皮包公司也不一定。那X光可能是白痴一样的外国人搞错了,搞错了测试源或者是要继续骗我们钱做体检也不一定。反正绝对是错了。死骗子! 但那个中国人一直给我耐心解释病理,而剩下那只黄毛在桌子那边一声不吭,怀着最大的同情看着我。他那样子,简直像家里的智障。 他们说,钱唐的检测他们自己做过两次。对,胰腺,这个见鬼的器官躲在胃的后面,普通B超和CT无法检测,脾脏、肝胆、十二指肠都在旁边。钱唐的肿块在1厘米以内,目前临床判断在二期,但要看发展状况。他们的机器足够精准,诊断上绝对没有问题。他们不仅委托了三甲医院,还让第一家的资深体检机构做了相同的测试。当然,他们介绍我们,我和钱唐——在治疗方案前最好先请教一位北美的癌症专家。我们非常“幸运”,因为他们下个月将会来本城做…… 我听不进去。房间里很安静,但突然间就觉得耳朵嗡嗡的。我需要安静一会儿。一定得安静下来理一理他告诉我的那堆狗屎。而这时,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钱唐也知道这事了吗?” “我们打过多次电话,但钱先生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对方告诉我。 这不奇怪,钱唐因为工作原因,他很少肯主动接听陌生来电。我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我继续问:“那他知道这事吗?” “应该还不知道。” “那如果现在治疗,这病会治好吗?”我又不死心地问。 对方第十几次地摇头。中国人重新再说:“下个月美国医生会来到这里。你现在多想想,但到那时候可以拿最后的主意。” 要我拿主意!天哪,几个小时前我还在因为选毕业论文导师犹豫呢。突然就到了这一步,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老子又要吐了! 这时,对面换成了黄毛继续解释,对于钱唐目前患有的这种类型的胰腺癌,虽然发现的时机较早,但胰腺癌手术风险很高。要谨慎选择治疗方案,如果恶化,存活率几乎……六个月之内,等等。既然要根据病情采取治疗手段,现在这个期间最好先服用一点缓和、抑制作用的药物。而到了这一步,主意就要我来拿了。治疗的事暂缓开始也无妨。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非常没有出息的只有汹涌而出的脏话。从我操开始,再从我操结束。 “钱唐很健康!”我告诉医生,当时估计是嚷嚷出来的,还顺便把椅子弄翻了。我在房间里跟个神经病一样走来走去,而两个人在桌子另一头纷纷点头,特别傻,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他们对一切很清楚,不光清楚钱唐的身体状况,也清楚我的。毕竟,我俩的体检报告就在他们手里捏着呢。 后来,我终于感觉自己不能老对着这俩人发呆。我就问他们,我该怎么做。就是说,我现在在钱唐面前应该怎么做,是不是得注意点什么,现在给他弄点吃的喝的药疗下不惹他生气还来得及吗? 他说,没有任何用处。但首先都要保持平常心态,要保持积极心态,要保持冷静心态。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的结果确实出错了。我可以等另一家高级医院的体检报告出来再决定也不迟,而我点头谢过他们以后就走了。 五天后,另一份体检报告到了我手里。诊断结果和我之前拿到的基因公司体检报告一样。 -- 第235页 我咬紧牙关。 对,咬紧牙关。这几乎是我从小到大,每次遇到困难的第一个反应。如果公平评价自己,我是觉得自己属于平时(可能)显得有点智障,但实际上一遇到大事立马能咬紧牙关巨清醒的那种天才型人格,估计大智若愚。 最初的震惊过去后,我又觉得自己能承受住。虽然现在的心情就(我忍不住插一句我操)简直就像十根耳机线缠在下水道里似得,但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打气。对,我告诉自己,我觉得这事自己还能扛得住。如果要是我能只靠着自己,咬紧牙关把这件事熬过去有多好。 多久我都不害怕。什么代价我都能付。 回到家,我只把自己的体检报告给钱唐,他看了眼结果。这人还是那么恶劣,反正完全没提怀疑我怀孕的事情,只是告诉我现在我考完试了,家里可能又要邀请人来举办个小型派对,而叶珈蓝也会“大驾光临”。 “他只会来这个地方一次。十五分钟。”钱唐说的时候有些歉意。但我只想第一万次又一万零一次地告诉他,我不在乎了。 钱唐没有笑,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每次他说到叶珈蓝,语气和脸色都有些阴沉。 果然,等第二天下午,家里跟一桶黄豆洒在地上似得,稀稀拉拉地来了不少在圈子里有头有脸人。 院里不让外来泊车,钱唐不厌其烦,一个一个亲自出去接的客人。我在屋子里准备,其实都不知道准备什么好。家里很干净,我这几日光是拖地,就无意识拖了四五遍,后来被钱唐制止。而他已经邀请了个日本厨师到家里来,做的都是我喜欢吃的铁板烧。 人陆续来了,我纷纷挤出笑容招呼。文艺圈的人应该怎么应酬,必须要看过对方作品才能说话是吗?秀佳和蔡琳珊提前带着一堆给我的礼物来帮我,她俩后面带着叶珈蓝。 这人现在的造型是全韩国团队的,他瘦了不少,在长时间的健身下,原先萎靡的状态就精神了很多。而我怀着巨大的偏见和恶意,勉强承认现在人气正旺的叶珈蓝越来越顺眼。 但是,为什么现在得病的不是他呢?我无比阴暗地想,随后立刻意识到没准这人遇上什么生活里的恶心事,估计也头一个这么诅咒我,妈的。 钱唐安排秀佳和蔡琳珊照管叶珈蓝,大概也是留了点心眼。我这么心乱如麻,也看出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很亲密但也很微妙,叶珈蓝有些忌惮秀佳,蔡琳珊很不愿意和叶珈蓝单独相处。看到我后,叶珈蓝和我擦边碰了杯酒,立马识趣地滚到别的地方。剩下蔡琳珊和秀佳亲热地坐在我旁边。 +++++++++++++++++++++++++ +++++++冥王星分界线++++++++ 《临睡故事》 他独自抽了一晚上的烟,找不到人聊。最后破天荒给她打的电话,电话里简单说了几句后又沉吟不语。她在那方等着,恨不得想笑。想他花蝴蝶似得混了那么多年,事事顺心如意,但失亲后居然再被个泼辣小丫头逼婚,深夜里一个真正能诉说的人都没有,又是如愿又是可怜,却也嫉妒,如十多年前那么想得到他。 我现在的处境,像走在林子里迎面遇到了个张牙舞爪的母老虎。 他终于开口,却是这么淡淡一句。 她冷笑。但还没等继续可怜,他再接下去。 而跑着跑着,我就看见她。 ☆、第137章 404 秀佳以前只是丰满,如今胖成了一个球。她越来越自信,我知道钱唐鼓励她最近全款买了套小公寓,车还开着我送给她的那辆。蔡琳珊则迅速恢复到原先的瘦削,但有点老了,因为日系不再适合她。 当蔡琳珊告诉我又和男朋友正式分手了,现在他们只是在CYY上下级关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做人一向讲原则,我不爽的时候你跟我讲没用的东西那我就只能不搭理你。 她们这时看到了躲在沙发下发抖的智障,把它揪出来抱在膝盖上,又开始问我东问我西。再突然又聊到了叶珈蓝,两人都一致认为,如今的叶珈蓝比以往更放得开了,简而言之就是“突然间好像就不拘束了。只有把自己不当回事的人,才有娱乐精神”。 我一边怀着巨大的秘密只想自己待会,一边又很感激她们继续围着我说话。比方说,我现在就想和钱唐在一起,可惜家里热热闹闹的,他这人又不知道在哪里。我担心我看不住钱唐,他就出点什么事。这话说来真难为情,都羞愧了,但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等再回过神来的功夫,智障已经在这俩人手里转了一圈,落到了蔡琳珊怀里。它估计很不舒服,但依旧乖乖地趴着,长尾巴却在她膝盖上扫来扫去的。 我刚想制止,她们正聊到了所谓的“危机公关”。听到“危机”这俩字,我终于勉强打起精神。 危机,现在面临的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CYY在被钱爷最初确立的时候,规矩就立下了。最关键的不是新闻本身,是这个艺人内心怎么想的。艺人不把新闻当成事,就可以请示钱爷后再斟酌处理。毕竟新闻基本都是过眼云烟,压下去就没了。但如果艺人内心会把新闻当大事,感觉受到伤害,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帮她坦然面对,减少一切伤害。总之,做这个生意一定要保护艺人,凡事想在他们前面——” 秀佳话风一转,突然望向我,她问:“春风,还记得当初你入行时吗。我问过你,如果有什么□□流出,你会想立刻澄清?记得你自己怎么回答吗?” -- 第236页 记得个鬼。上个学期我的论文洋洋洒洒写了五万字,资料都比枕头厚。但现在几个月过去,连摘要都不记得了。这么陈年烂谷子的事情,我肯定更没印象。 现在只竭力摆出一个轻松面孔,再梗着脖子摇摇头。 她笑着说:“你当初说,随便和谁传绯闻,你不在乎。但绝对不能和钱爷传。你的原话是,其他人都无所谓,只有钱唐不可以。春风,你说你性格多倔!当初喜欢人家不得了,偏偏不让人提!” 秀佳在朝我笑,唯独说到钱唐名字的时候,她三次都用余光严厉又警告地看了一眼蔡琳珊。而蔡琳珊没说话,继续面无表情地摸猫。突然间,智障“哈”了一声,龇着牙努力挣扎要从她怀里跳出来。 我顺手接过它,借机要去哄猫,直接跑到房子外面。 闷,真是闷。现在的温度还是能穿夏装,但我感到大脑和肚子都很闷,因为都是秘密,就不能靠吃泻药解决。担心在家门院子门口遇到客人后,钱唐肯定要喊我过去应酬。所以先绕到院子外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 走路的过程中,智障不知道是不是被传染了焦虑,在怀里不安扭动。我手里还拿着之前握着的一个水杯,原地站着换N个姿势抱它。但智障挣扎得越来越厉害,不停地喵喵叫。 我突然间也就失去所有耐心,想把智障放回到地面。它不喜欢我抱,那爱去哪儿去哪儿吧。给你丫自由,姑奶奶不伺候了。 手刚要放开,猝不及防的却听到钱唐的声音传来:“这里没有墙围着,你不怕它逃走?到时候后悔,可不能发动我的客人为你找。” 不夸张,我心跳猛地就加快了。愕然抬头,身处偏僻角落狭小且黑暗,几乎没有任何直射灯光。等眯着眼睛看了好大一会,才从一个燃烧的小红点里勉强辨认出他的方位。钱唐正一人靠在楼房旁边那即将被园丁挖掘走的枯紫藤树旁,从容地抽雪茄呢。也不知道他独自站了多久了,从我这个方向,只瞧见到半个不清楚的影子。 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钱唐的客人,他为什么独自在这里?不去迎接和应酬了吗?四周很静,但我却感觉自己刚加速跑完一万米,全身都软得喘不上气来,脱口而出就想问是不是感到身体难受啊。 但所有的话到临头,又生生忍住了。我只深深吸了两口夜晚的空气。镇定,操姑奶奶我要镇定点。冲动是魔鬼啊。 如果钱唐感到身体难受,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而我俩都对家附近的地点了若指掌,没准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不想被人打扰。我也要像医生说的那样,保持平常心态,保持积极心态,保持冷静心态。 不管怎么说,要先咬紧牙关忍着这秘密。 于是我没有立刻靠近钱唐,怕自己像个絮絮叨叨腿脚不好的小老太太似得去关心他。但依旧把小猫放在地面,小黑猫胆子虽然小,还是有探索环境的好奇心。可惜每次抬腿想逃走,都被我不客气地拦住。再后来智障也烦了,索性在原地草坪中老老实实地蹲着,眼巴巴地望着我。 还真是话不给逼出来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怨多少惶恐。等待过程中,我已经把所有最坏的可能都想了一遍。而钱唐在不远处安静抽完一根烟,终于自己朝我走过来。 “怎么跑出来啦?”他问我,语调特别平常。 我竭力摆出一副很不耐烦很想吵架的姿势:“溜猫!”怕他继续追问,赶紧说,“那你自己刚蹲那儿是想着造反么?” 钱唐淡淡地说:“我是在想事。刚刚在想,今晚的客人已经全到齐,到了添灯开宴的时刻。待会走进去,该和什么人说什么话,该先去找谁后去找谁说话。如果他们拒绝我的要求,我该怎么做。而如果有人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能收回来什么样的条件……”大概察觉到我哑然的表情,他自己笑了下,简单说,“诸如此类的事情,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 我其实并不奇怪,但呆呆问:“你整天都动脑子,还有什么想不到的事情吗?” 其实这问题一问出来,我就后悔了。而钱唐很干脆地承认:“当然有。” 我□□心跳又开始加快。“那,那是什么事情?” 他回答得极快,没有半分犹豫:“比如,我以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结婚,此刻还会被逼生子。” 我不由迅速地塌下脸,即使以目前的低落心情下都有点隐隐冒火了。妈的,这人怎么能永远都这副死德行啊!他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钱唐虽然看不见我愤怒的表情,但肯定忍不住微微一笑。随后他又故意问我:“但你不认为,只有发生了这等无法预料的变故,人生才变得更有意思?” “完全不觉得!!!你脑子里全部都是垃圾!!!” 他终于笑出声来,把气鼓鼓的我从地面拽起来,没有再说话。钱唐的手很暖,牢牢牵着我准备回那热热闹闹的屋子。而走了几步,我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他。钱唐停住脚步,奇怪地“嗯”了声。 现在已经靠近家,环境比刚才亮了不少。我发现自己手里抓着杯子,那里的水不知道何时已经全部都洒到了地上。 我闭上眼,想起最初对钱唐的执拗心情。 在以前,那只是干净的、滚烫的,毫不设防的一整杯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散开、晕染,温度冷却,液体挥发、再没有了原先的单纯饱满,甚至可能在中途还被碰撒了不少,最后有些又渗透到了地底下看不见的地方。 -- 第237页 杯子空了,我慢慢长大,多蠢多情愿的百般鲁莽作死,期间也看着钱唐对我花样百出的态度。但是,心里一直很确定,我对钱唐的感情从来没有丝毫减少过。 “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来保护你……”我压住声音里的颤抖,严肃地说。但其实我也不知道等什么,只要给我时间,我以后肯定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拿来给他。我俩搞不好就能统治世界了。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我想咬牙煎熬,但未来好像只会越来越糟糕。 钱唐默然无语,过了会转身,但同时危险地抬起手。那动作简直太熟悉了,显然是想伸指弹我脑门。我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这人落手处却是无辜的猫脑门。下手不轻,怀里的猫被弹得又直接“哈”了一声,将毛茸茸的脸扎在我脖子里委屈地呜咽,估计这辈子烦死全人类了。 “傻兮兮。”钱唐淡淡地说。也不知道是说我,还是说猫。 除此之外,他就什么也没再说。而在我俩一起进家门的时候,钱唐突然当着别人的面吻低头吻了一下我的唇。 “要乖。”他轻声说。 我恍惚记得,钱唐从最初就最喜欢对我说这句话。 记得小时候和同学玩过一个游戏,叫大富翁。 那里不仅有个小美和阿土伯,还有个让人印象格外深刻的衰神角色。反正,如果你在游戏中途不小心碰到了衰神,它就会像夏天的蚊子样一直嗡嗡嗡地跟着你到地狱,然后吧,做什么事都各种倒霉。 但那个衰神也不会永远跟着你,游戏里跟一会就自己走了。我怎么觉得,自己整天都能撞到那个衰神。还是说,我自己他妈的就是那个衰神本体啊。 上过大学的都知道,学生都是根据“第几周”来算时间和考试。但现在,钱唐生病了,这种计算日期的方式又在现实生活中沿用,我认为无比残忍。 因为没有提出反驳意见,毕业论文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周教授了。他一个电话把我叫到办公室。 “你毕业论文选题是这个?附条件不起诉制度分析的构建和研究?“周教授盯了会我的大纲:“你这个论文都可以直接成为硕士选题了。你要挑战,我也没什么意见。既然跟着我做论文,很难。” “很难。“我顺口帮他接下去。 周教授皱眉看了看我:“你这么爱接下茬的女同学也真罕见,我们全院的老师都知道你这么一号人物。” 我很有尊严地没吭声。 每个人上学的时候,不一定碰到自己喜欢的老师,但肯定能碰到自己讨厌的老师。我不太喜欢周教授,他也不怎么喜欢我,这事没有解决的余地。虽然现在不是上课时间,他偶尔赏脸对我皮笑肉不笑一下,但笑了也没用,依旧是个笑眯眯的丑八怪。搞不好也是周教授自己这么八卦,对别的老师说老子的坏话。 中午的办公室没有别人。周教授继续慢悠悠地说:“我很少带女学生,但因为认识你家先生。他之前卖了我个大面子,所以现在让我选中的你。” “谁?”我一愣,没想到钱唐也牵扯进来这事。 周教授似笑非笑,可惜他的脸实在太大又太难看:“你先生估计知道,如果我作为论文评判老师,答辩会给你打低分。但如果我成为你的论文指导老师,就不会了。”随后,他再正色说,“李同学,如果你真对明年的荣誉毕业生那么感兴趣,就多用心论文。毕竟在A大,你的能力不值一提。” 从学校里出来后,我自己又站了会,直接掉头把车开去空手道馆。 长达一个小时的热身活动,我特别专注。唯独训练踢腿的过程中,我正发着全力,但突然半空中收势。对面陪我练的教练估计以为我在做假动作,全神贯注地防范。结果没想到我真踢空,他往后一退,差点踩空。 “李春风?怎么了!”他朝我大吼。 我没说话,刚才腿部太用力而把袜子撑了一个破洞。 一个怪现象,现在的我回家比钱唐早。但我就是会一直在外面磨蹭着,算计好时间,然后等着和他一起进家门。这是为什么呢?以前,我没事就喜欢蹲家里,因为是个肤浅的人啊,见识过经历过的也不算少,但还是觉得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在家里光膀子发呆嗑瓜子。 现在,我受不了这寂静。 有的时候,嘴痒想跟钱唐再吵吵架。然而忍不住又想,他能陪我多久。越想感觉这辈子也没这么惶恐过,手足都开始发冷。 自从知道他病情后已经一周过去,钱唐的所有言行如常,也看不出有什么身体不舒服。只是,他最近起床和梳洗比以往速度慢了很多。钱唐自己没察觉,但我很清楚。在以前,他基本都是睁眼就立刻坐起来,行动力无比快速的人,好像很少有不清醒的时刻。而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觉得钱唐不会困,不会累。 早晚必须要喂钱唐吃药。 最初我面色灰败地在客厅发呆,思考自己用什么样的谎言骗过他时。但还没等我想好,钱唐练完字倒墨水正好路过,也看到茶几上摆着的药和水。他表情没有什么异样,目光在我脸上一扫。但没等我说话,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拿过来直接把药吃了。 甚至都没问什么药。 我简直异常吃惊,哑口无言地望着他背影发呆。而钱唐沉默了片刻,转头又问我:“家里以后要买套吗?” -- 第238页 这话我想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是说安全套。也不知道是该继续生他的气,还是松了口气。 我现在总感觉很迟钝,整个人不咸不淡的。前几天那个小动物协会的那男同学给我打电话,我心里也就是个“哦”。妈的,钱唐大概以为我现在喂他吃的药,是帮助他,不,是帮助我俩有孩子的。而钱唐的态度显然表示,他接受治疗,但他依旧不想要有个孩子,这个混蛋! 但现在这时候,我还能说什么? 于是真的按照他的话,浑浑噩噩拿来一个安全套,对,是拿的。校园里有个艾滋病宣传日,各种向路过同学发安全套。我得说,这玩意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因为很快就发完了。有些同学特意来回走了两次,就为了免费领两个。 等晚上回去,我和钱唐不由都好奇地研究了一下。他的脸在灯光下有点恹恹,白里发灰。我盯着他,在钱唐抬头时又赶紧扭开目光。 “劣质品。怎么做得这么厚啊?”他说。 “很厚吗?”我嘟囔着,也从小纸包里用指尖提起来那黏黏糊糊的透明东西,第一个感觉是好恶心,“这做的已经挺薄的……对了,你怎么知道安全套是厚是薄啊?咱俩不是没用过吗?” 看我提高声音,钱唐立刻不吭声了。过了会,他居然微微一笑,低声说:“那些嘛,都是遇见你之前见识到的事情。” 这个答案我并不满意,可怕的是,我发现我并不太生气。但我还是装得恼火地把那玩意摔在他身上,扭头狂瞪他。为什么现在这时候,钱唐还总能轻而易举地惹我生气啊! 钱唐安慰性地拍拍我的手,他双手枕在脑后,悠悠地说:“特长生,我以前很受欢迎。想当年在南方上过三年小学,每年都能收到几条女同学自己织的围巾,甚至还收到过毛衣。但现在的小孩子,好像都已经不像我小时候时兴这套。” 我冷笑着告诉钱唐,现在的小孩子还是流行说织毛衣。不过,已经不是原先的意思。只有为了傻逼才织毛衣。 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幸亏当时我没收,多年后侥幸逃过一劫,完好无恙在你面前。” ☆、第138章 404 我静下心,把买来所有吃的都分门别类地放到冰箱里,直到里面塞得满满的摆无可摆。调整好心态,故意蹦蹦跳跳趾高气扬地来到他面前。 正在玩纸团的智障看我这么兴奋,估计立刻觉得没什么好事,扭着屁股叼着纸团钻到沙发底下静静趴着。 钱唐也抬起头,平静地望着我。这是首次,他在家居然没看电视,钱唐坐在客厅一般都会随手打开电视,一般是娱乐或者电影频道,这就是他无意识的职业习惯。 “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兴奋地把手机递给他,我把那个倒霉律师的名字照下来了。 钱唐没接手机,他只是淡淡问:“难道是谁的□□吗?” 我忍不住先咂了下嘴。“哎哎,你这个人呀,怎么一点都不具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包括一手遮天么?” “什么一手遮天?” 其实我自己还真是一个党员。没办法,A大在几年前发录取通知书时,就必须让新生填个入党申请。 “我怎么知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是一坨屎。不不不,不说没用的,你先看看这名片上的名字。” 钱唐终于接过我塞来的手机,他低头看了眼,但等抬起头来,他目光闪动,却依旧没有表情。没嘲笑我无聊,也没附和我说点什么。 他的脸上没出现我任何希望出现的表情。 实际上,钱唐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他只是用目光淡淡扫过我面孔。 已经很久没看到钱唐这么不动声色地审视我。他这个熟悉态度,是经常对别人,对除了我以外其他人做出来的平静如水,始终冷冷淡淡的,但脑海里肯定正琢磨怎么比旁人多走几步,多生点心眼。 于是我先是不解、诧异,接着恼火和不服输地也竖起眼睛瞪着他。 “一个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符号而已。”钱唐终于把手机还给我,他开口说话,语气非常平静。现在,钱唐望着我的表情有点奇怪,平静中有点讥诮,轻蔑中又有几分纵容,“不管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已经敢彻底踩在我头上了,特长生。” 他这语调让我头皮麻了下,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你说什么啊?” 钱唐淡淡说:“不止是养猫,你把我得病这事在我眼皮子下居然都瞒了这么久。我以后可真不敢小瞧你了,李,春,风。” 随着他叫我全名,我只觉得一股凉意自心底倏然间升起。 下意识往他的眼睛里看去,钱唐早就摘了眼镜,他眼瞳是极黑的,专注地盯着人看的时候,眸色微微都没有蓝光。我今天这么近距离地看,只觉得钱唐比起怒气、受欺瞒或者难过伤心惊恐的情绪,其实是有点茫然。 不过,钱唐的茫然并非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病情,我知道他脑海里第一时间肯定是在想,眼前的二愣子这么傻,以后她自己该怎么办呢? 迎着他目光,我哑口无言,下意识地缓缓坐在对面的沙发里。抓着的手机居然没拿住,啪嗒就狠狠砸到地上。妈的,以前只看电视剧这么演,但现在才懂这是真的。因为我的手突然间一点力气都没有,刚才还奋勇地提了四瓶1L的酸奶,瞬间就像橡皮管道一样全软了。 -- 第239页 钱唐依旧不动声色地坐在我对面,没有开口。他那么冷静,简直好像现在得病的人是我而不是他自己。等过了好大一会,直到我重新咬紧牙关振作起来,抬头望着他。钱唐见我这样终于略微笑了,有些欣赏的意思。 他告诉我,最近感到很有些不舒服,自己的体检报告又一直没下来,我的行为也古古怪怪的。于是钱唐直接找到两家体检医院,不是去催体检报告,而是摊牌: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一切都很坦白了。 我茫然地听着,然后问:“那医生怎么对你说的?” 其实早就了然医生怎么说。不光是知道全城和全国最好的医生怎么说,我天天还在网上和越洋电话里都在问这事。但是,我依旧想听钱唐告诉我最终结论。 钱唐略微闭了下眼,他镇定地说:“情况不太好,没有法子治。但幸好病情没有继续发展,下周会在国内先略微检查,过段日子去美国做更详细的治疗规划。” 我闻言再度紧咬牙关。智障悄悄从沙发底下溜出来,安静趴在钱唐腿边。而我也滑下沙发,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感受到钱唐和小黑猫的温暖和重量后,在茫然中感到强烈羞耻。 因为,我觉得应该由我来告诉钱唐他的病情。但是,我居然夹着尾巴什么都不敢说。 钱唐大概感觉到了这种无来由的内疚感觉,他眯了眯眼,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其实,我今天也遇到件挺有意思的事,宝贝知道吗,另一家医院的医生是你我的校友,他毕业自A大医学部。” “嗯?”我只能这么说。 “A大医学系的分数向来不高。以前我念大学时眼高于顶,认为这些人都是高考失利后才调剂从医。”钱唐在笑,但我知道他只是堆笑哄我开心,“世间因果相承,如今我得又让那些高考成绩不如我家特长生的医生来为我看病,前景堪忧。” 我忍不住问:“那他们医术好不好?” “以我来看,医术应该是没问题,不然就是他们演技太佳。”钱唐笑着说,“不过,这些校友没你这么关心我。总是说关心则心乱,心乱徒增烦恼。幸好,特长生你比我想得要更镇定胆大。” 我实在接不下这句话,只能默默地坐着。 不知道钱唐这么说是几个意思,他是想继续刺激我让我为他掉几滴眼泪么。如果我再会做人点,没准也会鼓励钱唐这时候也掉个眼泪,感慨下生命,说点有的没的,再没准我们俩现在就应该一起抱头痛哭会解压。 不过,这些行为最好全部都不要发生。最好是我们谁都不要哭。除了咬紧牙关,任何凄凄惨惨的悲惨剧情都不适合在我和钱唐之间上演。 过了会,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悲愤地问钱唐:“给你看病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他怔了怔,然后再微微一笑:“和你们社会主义国家岁数小,但比你我相加的岁数大。放心了吗?” “嗯,我放心了。” 如今,钱唐知道真相唯一的好处,是我终于不用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地演戏了。我终于可以不用想今天在哪消磨时间了,而能回家正常地对他。 钱唐的作息暂时没有更改。他迅速着手安排CYY的后续工作,不急不缓,甚至还抽空又出了一趟短途的差。我不知道该不该拦着,钱唐和我现在每天都在说话,是商量很多问题。也许我该感谢这个病,他甚至连新公寓的壁纸和灯都能听我唠叨。而我俩又为了装修风格的事,小小拌嘴。 作者有话要说:  后几次为了阅读的连贯性,尽量更新频率快些,但字数就不能很多TT 因为卡文所以有时候本章内调动字句频繁些,嗯,这一章还有个小尾巴应该 ☆、第139章 404 今年是我在 A 大的最后一年。 据说大四学姐临将毕业前一学期基本都面临每周遭受一表白的氛围,以前别的同学夸我“性格好”“有气质”什么都谦虚地偷着乐,现在听了只会反省自己怎么得罪人了。 近来,也是我与人绝交冲动频发的人生小□□。千言万语一句话,姑奶奶这暴脾气。 回学校是托萧磊帮我要论文网的密码,结果急着要走的时候被堵在图书馆。我真不明白,表白半分钟内没回复就是强烈拒绝这人不懂么。一言不合,直接把对方送的那破花掀了。 是萧磊特别有眼力地帮我打发走那个我都不认识的小破孩,回过头后突然问我最近是不是在减肥暴躁期。 “周教授身边的日子不好过?你怎么都瘦成一个干儿了。”他捏了捏我胳膊,开玩笑地说,“小权儿啊,你对我多笑笑。这是咱俩最后能在 A 大相处的秋天——” “不准胡说!”我一哆嗦,沉下脸,“什么最后一个秋天?“ A 大里最后秋天过完了能剩下什么我不知道,也许这个城市最后的冬天就会耗尽淹没在我的侥幸里。 几乎是数着日子过日子,幸亏数学不怎么好,所以我还能特凑合地活着。钱唐后天就要接受外籍医生检查,一周后飞纽约。他早有美签,我自己把资料递上去准备加急签证。白天要去硬着头皮到周教授那里报告,在这里,这么早就逼我改论文提纲算性-骚扰吗? 等下午回来,我忙前忙后精心帮钱唐准备每一餐和食物。尽管他自己百般劝阻(你有这功夫,为什么不先忙自己的事),但后来他就不制止了。估计想总得给我找点除了扣手以外之类,什么事情干吧? -- 第240页 当时我正在厨房炖棒骨玉米汤,放了一堆作料。那味儿巨香,不出厨房都怀疑能把狗熊给招来。钱唐在客厅里看午间吵吵闹闹的综艺电视,突然间,他在客厅里把电视关了。 于是,我立刻冲出来。 巨宽屏幕上按了暂停键,钱唐正坐在沙发里望着自己的手发呆,而智障远远地蜷在小凳子里人事不省地睡觉。 “没事吧?”我尽量平静地问,“你饿不饿?” 他深吸一口气,反问我:“把炉子关了吗?” “已经关了。” “家里的车还有油吗?” “有,我早上去学校时刚加满的油。你想去哪儿?” “估计得提前去医院,见识下那个美国医生的水平。” 随后的忙乱中,我发现保持坚强这四个字存在的十分让人感到特别虚伪。它基本是一个人对自己脆弱即将崩溃的神经说:亲爱的咱们没事儿,坚强哇。我的内心在地上打滚,但身体迅速跑上楼拿了病例检查单、大衣、围巾,不小心又摔了两次手机,从二楼滑到一楼。赶紧捡起来揣兜里,没穿袜子就准备拿车钥匙走。 在此过程中,钱唐依旧坐在沙发上,抿唇看着我手忙脚乱地跑来跑去的。 我转头问他:“你自己有什么想带的东西吗?我帮你拿。” 他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移开我。过了会,补充句:“要带上你。” 等送钱唐去医院的路上,我俩谁都没再说话。 车里很静,车窗外隐隐有无法分辨的马路噪音。我拼命集中涣散的精神,假装镇定地开着车,而钱唐坐在副驾驶座旁边,一声不吭。他不说话,我只感觉耳边传来消之不去持续不断又均匀的一些声响。 明明锁门出去后发现地是湿的,但压根没有下雨,开车的路上远远又看到行人打着鲜黄色的伞经过,所有怀疑和惊恐早在我彷徨的间隙填满了胸膛。 到了医院后,终于见到了钱唐嘴里 A 大医学系里那个校友,国内首屈一指的癌症专家。不知道几十年前他的高考发挥得怎么样,但就像钱唐所说的。感觉他医术很好,或者说,演技挺好的。 “血小板有些偏低,需要把药加大分量,目前应还无大碍,但已经可以进入化疗阶段。最好稳定在一个地方接受治疗。如果你们有意去美国医院,这几日可以跟着外籍医生立刻动身,到当地去确定治疗方案。”那位老医生把手插在白大褂里,慢悠悠地说,“其实,让钱先生留在我们治疗也无妨。国内对这个病的经验还是很丰富,并不需要——” “大夫,我们去美国。”身为一个爱国的党员,我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钱唐刚做完另一项放射性检查出来,正在穿衣服,我跑过去把衣服递给他,然后扭头对医生说,“我们要去美国。不,他先去。最多五天后,我签证下来立刻飞去找他。” “行,这样也好。” 医生明明都答应我了,但我的嗓门估计又提高了,因为我听到自己又气势汹汹地重复一遍:“我们得去美国,必须要去美国!我们要接受最好的治疗!” 老年医生校友有些尴尬。但还是非常耐心地问了句钱唐:“那钱先生的意思?” 钱唐望了我一眼,语调很平缓:“我听我太太的。” 于是回到家迅速订后天中午的机票,安排所有事宜。 收拾行李的时候,钱唐坐在我身边,对外依旧只说自己去北美旅游,此时此刻还在不停地接听电话。有个愚蠢的演员和愚蠢的投资方闹了矛盾,吵到他这里。钱唐撑着额头有些不耐烦地听着,偶尔劝几句,期间指挥我说行李里哪些东西需要、哪些东西不需要。 考虑到他要在那里至少住一段时间,我索性把钱唐的剃须刀、游戏机和书都带过去。 这么分门别类地收拾,我内心又很矛盾,恨不得钱唐这一秒立刻从中国国土滚蛋,但又希望他像现在这样永远坐在我身边。 手速慢,居然收拾了半天的行李,顺便忙一堆的破事。等终于清净下来,我发现自己简直累成了孙子,足足三十六小时都没合眼了。 本来以为上床能躺着立刻就能睡着,但发现就算累成孙子我也是一个失眠的孙子。 钱唐睡觉的时候,我依旧睁着眼睛坐在他旁边。 不,我并没有像智障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睡颜发呆,那样真的是太傻又太绝望了!我开始勤奋地对着惨白的电脑屏幕敲论文,而且发现自己熬夜写出来的东西也太好了!!暗夜国王!!!!漆黑天神!!!!!怪不得那些文化人都喜欢熬夜呢!!!!! 这么写了一夜,我居然把论文写到一万多字,不包括文件综述啊。 等钱唐睡醒了后,他伸臂揽住我。我以为他要劝我多少睡会觉,结果他在我腰间摸索了会,居然也问:“你是不是最近瘦了?” 我连忙把他的手拿上来,贴在自己脸颊:“没有啊,肉其实都长这儿啦。” 钱唐笑着说:“也对,脸皮依旧如三尺城墙般。” “谁脸皮厚啊!我是说我的肉,不,是我全身的精华都长我脑子里啦!” 他却在这时扣着我的下巴,说:“看着我。” 我目光躲闪很久,终于非常不情愿地望向钱唐的眼睛,以为又要跟我说什么话。但钱唐只是捧着我的脸,开始温柔但激烈地吻我。后来我便胡乱抱住他的肩膀,让他轻柔地带着我飞上去,飞到看不见所有空虚和黑暗的地方的尽头。 -- 第241页 等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正趴在他胸口。只有听他稳定的心跳声音,才觉得安定下来。感觉对世界的偏执看法产生了变化。现在看别人开心的时候替他们开心。开心真不容易,希望全人类能开心的时候多开心。别人要告白,就让他们去告吧! “现在困不困?”钱唐吻着我。 我困,但我不准钱唐让我睡。 于是那天我没巴巴地去周教授的丑脸前报道,一直都跟钱唐亲热和聊天。平常我俩聊的东西特别没营养的,黄片啊、电影啊、八卦啊、命案啊、赚钱啊、都是吃喝玩乐围绕低俗的东西,不然就是彼此向彼此炫耀,再吵吵架。但那天,钱唐主动跟我说了很多自己曾经的经历,他去过的地方,我对钱唐初出社会的经验很感兴趣。 钱唐告诉我最初当编剧的时候,也是靠熬着。投资方坐在桌子对面一条一条逼着他改剧本,三十万的剧本改了一周多,面目全非。这么熬了四年,当时钱唐也单纯,觉得成为行业内最畅销的编剧,便能跟最优秀的导演和演员对话。但最后,编剧主业赚不了真正的钱,反而是从事编剧时遇到的很多机会,成就了他。 “其实,”他淡淡地说,“如果你真正想做什么事,不必很守规矩。那些只想沿着』正确』轨道走的人最终落得偏安一隅,成不了任何大事。” 救命!我从小就这么想的,简直是狂点头。是的,我宁肯头破血流也不能抽抽缩缩活成虫子。 于是再打起精神琢磨了会自己的前途。明年毕业,我觉得自己职业方向定了,应该往诉讼律师方向走,但初级工作职位从哪做还在思索。一方面,我想试着去见识更大的世界。一方面,我想努力试着让自己的存在让世界变得不那么恶心一点点。 钱唐沉默片刻,突然笑着说。“Do, or do not, there is no try.” 这人真没劲!我不耐烦地翻了个大白眼:“好了好了,我也陪你看过星战好吗!还有,谁教你现在跟我蹦跶英语的,说着说着中文说英语,你懂不懂礼貌啊!” 他又把我身子掰过来:“那再礼貌一次,我们就让你睡觉好吗?” 事实证明。表面看上去酷毙的人,都可能只是个苦逼。尤其是一女的,那要是诚心墨迹那是真让人受不了,就像是放了三天的面膜纸一样,油腻,黏。我反正就是这么对钱唐的,这么熬到下午四点多才实在撑不住。 我很模糊地想到钱唐明天早晨就要走了,心里的那忧伤很浅也很淡,在心上简直淡出个鸟。而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景色,是夕阳落在窗户边沿成为粉红色。 这样就睡得特别不踏实,总梦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两三个小时后突然醒过来再心神不安地做着更古怪的梦睡过去。隐隐约约的,好像感觉钱唐用手摸了摸我脸颊,再转身带门出去。 我意识已经渐渐清醒起来,在黑暗里抓起他摆在床头柜的表一看。居然都晚上十一点多了。猝不及防地,我脑海里只浮现出沙琪玛的身影。 再独自在床上磨蹭了片刻,随便套了件衣服光腿下楼准备去零食柜翻点东西。 现在家里已经开了地暖,地板光脚踩上去不冷。我依旧迷迷瞪瞪的,走路很慢很轻。下了一半楼梯。看到钱唐在一层只开了壁灯,正独自站在厨房中央给自己倒酒。我正揉着眼睛,也发现他居然倒了两杯酒。 呃,难道另一杯是想给我喝的? 估计确实没睡醒,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唯一主动看过的古典小说,武大郎和潘金莲传奇爱情故事的。假如钱唐想倒毒酒给我,估计我知情后还是会喝的。主要嘴太馋,搞不好兴奋起来还能把钱唐自己的那杯酒也夺过来顺便一起喝了。 我自己这呆呆地站在原地,胡思乱想。而钱唐不紧不慢地倒完酒后,居然没往楼上来,反而他是拿着两个杯子朝大门外方向走去。而在路过客厅沙发时候,钱唐把懒洋洋地脑残赶下去,顺手牵起它趴着的抱枕夹在自己的胳膊下,继续往外走。 我心中很奇怪,于是也跟着他后面。 钱唐走出门,我打着哈欠也刚想推门走出去。手还摸着着铜门光滑的把手时,听到一个温婉地女声响起。那声音距离我非常近,简直就隔着门响起来。 “谢谢。” ☆、第140章 404 谁?谁?谁!我皱眉,透过虚掩的门缝向外看去。 这深更半夜的,也就我家门口还亮着小灯。钱唐正和另一个年轻女人并排坐在家门口前最上层的台阶,两人中间就隔着他刚从厨房拿的两杯酒。 “你家大门是不是换啦,小王导亲自开车撞的?真有意思。”那女人接过酒杯后接着说,她语调很淡,但声音非常动听,充满南方特色的委婉的普通话,隐隐有点熟悉。 钱唐没有搭腔,专心玩着那靠垫。 女人手间火光一闪,在自己唇边点燃了一根香烟,再特别自来熟地递给钱唐。而他居然也欣然接了。 “阿唐,风采依旧啊。记得小时候,你说也不说就从小学转走,班里有个女生知道后直接从三楼跳下来骨折吗?前不久,我去丹麦时见到她啦。人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却还牢牢记得你。你国内的电视剧,人家集集不落下的观看购买。我问她要不要联系你,她说不敢呢。” “细细,”钱唐打断她,语气很温和,“今晚你非要见我,有要紧事想说?” -- 第242页 我这种稀巴烂的破脑子!直到钱唐叫出这名字,猛然想起这女的是谁了,虽然她依旧背对着我,只在寒风中露着大半个部分的后背。但之前我是见过她的,这就是那个浙江的梁细细! 家门口的灯光是黄色,因此照得她那柔顺的头发更亮光闪闪。此刻,梁细细轻言慢语地继续:“找你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你临死之前,当然要见见你。” 我一下子就皱起眉头,但钱唐听了这话居然不生气。他甚至还低声笑了笑,举起酒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这大冷天,两人很闲适镇定地席地坐在台阶上喝酒、抽烟,聊天,彻底的狗男女姿态。只剩下我在门后面,被这突如其来的恶心事气得鼻子都歪了。好愤怒,手会抖的那种愤怒感。不止是向来幽灵般的梁细细居然深更半夜地摸来找钱唐,钱唐明天都要走了,她就不能说点好话,祝福下,再假装拿个人参之类的补品礼盒来吗? 这俩人还不知道我在后面,依旧特别亲密地聊大天呢。 钱唐耐心问了几句梁细细的近况,绝口不提自己。反而是梁细细笑吟吟地问:“你也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得病这事的?” 他不动声色地“哦”了句。梁细细简直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得,说:“放心,你瞒天过海的本领那么大,得病这事没外传。而我还没有把这事告诉姆妈。” “多谢小表姐。”钱唐居然又举起杯子,再和她碰了下。两人举止轻轻松松的装逼,就跟这是什么斗酒聊的话题似得。 那梁细细也是能人,她陪钱唐喝了半杯酒,才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为什么不告诉姆妈?” “病情也许还有转机。” “什么时候去美国治疗?”梁细细简直对钱唐的病情门儿清,我都怀疑是钱唐自己告诉的她,但看状态又好像不是。 以我这种简单粗暴的个性,就欠直接出门走出去打断这俩,让钱唐滚回来,让梁细细滚蛋。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生生忍住了。 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如果一定要说,那可能就是梁细细的声音吧。虽然他俩都背对着我,我也看不到梁细细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跟钱唐说话时非常轻快的,戏谑的,亲昵的,跟小猫吃鱼似得刻意温柔得让人恼火……但依旧有什么情绪小心翼翼地绷在里面。 面对梁细细的追问,钱唐只是说:“得病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估计和他认识太久,梁细细也早熟悉这种语气,连语调都没变,继续说:“你在外面招惹了那么多小冤家,以后该有多少人称快多少人心痛?” 钱唐仿佛觉得好笑。“冤家?”他转头看了梁细细一眼,温言说,“细细,你大概没做过我女人,不甚了了。我钱唐见异思迁和夺人之美的事情做多了些,但拈花惹草和藕断丝连是向来不为的。” ……这四个成语有本质区别吗?而且这种烂事有什么好骄傲的,我心想他还能再臭不要脸点么! 梁细细估计也这么想,她冷笑几声说:“我都忘了,你已经结婚啦。但她呢,她知道这事吗?”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我们仨都知道除非钱唐重婚,那个她就是在说我。 钱唐这次却沉默了好大一阵,我只能看着他来回晃着手里的酒杯。而梁细细也不催促,非常耐心地等着。两人不说话的时候,我盯着梁细细,突然发现她穿的好像特别少,整个后背都是在寒风中□□,白贝壳一般。 终于,钱唐低声回答:“她已经知道了。” “不用猜,那孩子肯定心都碎了。” 钱唐终于不耐烦起来。他语调没变,但显然决定结束对话:“细细,如果你想插手我的私事,也好好问。她有自己的名字。” 梁细细真是依言改口,不过她也换了一个问题:“我一直好奇。你让春风那孩子留在身边,是因为她最年轻,还是因为她性格家世或者样貌比较合适?或者你已经老了,磨掉风角后对女人来者不拒?” 这个小表姐说话可真损啊,而钱唐也只是说:“样貌性格年龄和家世,这些固然很重要但也都属其次。千金难买中意,我钟情的女人,纵使垃圾婆也会视为天仙。” ……他妈的躺枪啊!而且什么叫垃圾婆?我真是真讨厌这俩人公然讨论我,也讨厌存在他俩之间的这种温馨熟悉的气氛,气得简直想踹门了。 而梁细细这女的和钱唐说话都是一个臭毛病。碰到含糊的回答从不主动追问,非要等对方自己解答。 钱唐居然也吃了这套。过了会,他沉吟了会再补充一句:“也没什么特殊原因,春风一直是我心里的小英雄,仅此而已。”说完这句话,抬手把怀里的靠垫递给她,“冷不冷?” 梁细细没伸手接过靠垫,只是以特别优雅的姿势从台阶上袅袅站起来。 此刻,我终于看到她正脸。 梁细细化着精美的整妆,全身穿了一条很风骚很薄的长裙。瞧这架势估计刚从什么酒会或者高级场所直接赶过来的。但今晚的温度肯定都已经零下了,刮着风,我在家门后面光着腿都在瑟瑟发抖,她穿着那纱样的裙子,很镇定地喝着酒,坐在冰凉地面和钱唐扯了那么久闲天。 她鼻子眼睛和颧骨全部都冻红了,夹烟的手势也很僵硬,但声音依旧很清淡:“郎心似铁。阿唐既然问到我冷,连一件衣衫都不借我吗?” -- 第243页 钱唐依旧举着那靠垫,笑着说:“那就抱着它。” 我这时也恍然大悟,他刚才出门前莫名其妙地带着靠垫是想干什么。钱唐平时见多了我抱着靠垫取暖,于是也顺手拿了一个想给梁细细。但他也太坏了,开始并不主动递给她抱枕,非得不动声色晾着她,等梁细细冻得这么狼狈才递过去——这大半夜的,他们能别总让我总动脑子好吗? 梁细细估计也看透他把戏,只冷冷凝视他,依旧不伸手接。两人僵持了几秒,钱唐便不再坚持。 他下了逐客令。“细细,既然你累了,就早点回去。” 梁细细却说:“把话说完,我自然就走。”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看着钱唐,而我得承认她真美。天气这么冷,她又这么美。而且绝对不是明星的那种刻骨的美艳,居然是非常非常清纯的那种美。我这么清纯的人都想不到自己会说别人清纯,但当她的裙子贴着纤细的身体,眼睛如寒星般闪耀,端着酒杯的样子不缓不急,确实是说不出得好看,像小美人鱼一样。 除了她正在流泪。 梁细细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钱唐。之前和钱唐唇枪舌剑的,她一点都不落下风。但此刻居然哭了。那么纯情的表情,却在嘴角噙着冷笑。冻得通红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眼泪不停往下落,咬紧牙不肯哽咽, “阿唐,你现在要死了,自己知道吗?”她没有提高嗓门,只是直直盯住了钱唐,口吻绝望,“你这个病危险程度那么高,可能会死呀,你还在我眼前扮什么情圣?” 钱唐终于不耐烦了。他把酒杯放在地面,迅速站起来。“你多珍重。”冷冷说完,就要推门回来。 这俩人在外面站了五分钟时间都不到。而我就站在门口偷听,钱唐推门就能撞到我鼻子,而楼梯离着还五六步。可是不夸张,我居然也不想躲,整个人沮丧得就像湿透了的毛绒玩具。梁细细刚才的话明明是在刺激钱唐,但一句一句地却是往我心口里扎刀子。而我也只能静静地看茫然地听,承受这种无形的血肉横飞。 ……钱唐,会死吗?我和他从来不会直接讨论的话题,居然被梁细细直接地说出来。 就在钱唐要走进家门,我要被发现的时候,梁细细突然再开口叫住了他。 “阿唐,”她的声音不再有刚才的自信和冷漠,声音变得很轻很茫然,简直像是怕惊动了谁,“你要知道,你也是我内心的英雄。从小到大,我的英雄一直是你。也只有你。” 钱唐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细细,你别让我难过。快点回去吧。” 而我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缓慢地往楼上走。心里很难受,想随便找人对他跪下。但只能看到智障蹲在楼梯里严肃望着我。 梁细细的声音还是会传来,非常低的,非常沙哑的。 “阿唐,”她带着哭腔哀求,“我求你了。但你想爱谁就爱谁,你自己要好好的,我会远远地看着你。你要好好的治病,绝对不要出事。你出了任何事。我,我……春风这辈子也算彻底毁了。她只会像我一样可怜,不,她只会比我更可怜,因为你爱她——” 我已经抱着智障走上楼,没听见梁细细剩余的话,也不清楚钱唐怎么回答。但我知道钱唐很快就回家了,因为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而我颤抖地重新躺在床上,下意识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头。 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捉个奸还能捉得那么难受。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我和梁细细对钱唐的病情有相同的恐惧和绝望。但她为什么就不能学着点王晟的血性,直接开车撞我家家门,再或者直接撞死我呢? 门口已经传来钱唐很轻的脚步声,本来以为他会进来看看我。但钱唐的脚步却毫不停留地走向旁边的放映厅。我以为他在经历那番谈话后要独自静静,结果没两分钟,钱唐就又走下楼。一分钟后,他又走上楼。接着,我感觉钱唐好像在家里跑步似得,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 智障悄悄地溜出去查看,而我也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卧室。 唐正在书房里收拾他写的那堆字和看过的书,他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完梁细细的缘故。 “你干嘛啊?大晚上加班呢?”我问他。 钱唐抬头望见是我,神色稍稍一缓。他低声说:“我想把自己写的一些字和看的书带去美国,正要收拾进行李里。” 我走上前也想帮他,他却随手用旁边的毯子裹住我:“特长生,多穿些衣服再下来。” 本来是我要开车送钱唐去机场。但因为昨天半夜钱唐突然想收拾行李,我帮着他把那些书啊字啊的行李就收拾了满满三个箱子,最后他便直接叫来车和司机。 这样也好。坐在后排,钱唐安慰性地吻了吻我头发。 “要照顾好自己。”这居然是他嘱咐我的话。 我紧紧地依偎他,连忙回答:“一定,一定。你也是啊。”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机场,钱唐带了两个可靠的助理。对方换机票的功夫,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入口处发呆。钱唐眼也不眨地望着我,我也犹豫地看着他,不敢露出任何舍不得的表情,也不敢留他,我只要他快去治疗快点好起来。可是连这句话都没法明说,担心给钱唐增加心理压力。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才让我如此束手束脚的活着啊? -- 第244页 最后,我只能低声肉麻地说:“我爱你。” 钱唐果然笑了笑,他脸色青灰,却很得意很从容地说:“我知道。” 我提醒他:“你是不是应该回我一句话?” 然而钱唐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无声地把我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要乖。”他轻声说。 “你也是。”我深吸一口气。 他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很长我发誓尽量也是浮生里最后一篇作者有话说。。。 连载有一点好啊,如果连着看万浮生结局,确实可能有点点缓不过劲来。但追连载嘛,冥王星不停断更不停陪你聊。身为存在感这么强的外星人,多和我说说话就不会不开心了。 最近在改旧文,不得不重看自己的旧文。鹅掌阅读比浮生大概高……十倍不止。读者有偏好是读者的事,我会认真改文,但谁跟我说鹅掌,只会投之冷漠目光~~~汗,貌似我对鹅掌的读者一直很不耐烦。改文都发现了。那文后半截我感觉字里行间都在朝别人不耐烦地尖叫-_-# 深刻理解为什么别人说我文笔不好,除了文笔烂没逻辑外,错字也多。我也不知何解,总改总有错别字。超级郁闷 。下次写文,能邀请一个读者帮我校文嘛?当我像改鹅掌一样改浮生的时候,能请谁帮我复检嘛?n大家开心点,今年见不了心大几次,请露出笑容。就算穷也要多打赏我不准看盗版伤我心绝对不准手打本文也不准向别人推荐我!!!要像最初偶然见到我那样,把冥王星深深的藏起来。 ☆、第141章 404 把钱唐送走后,第一件事就得先去A大,找到因为爽约而大发雷霆的周教授。 其实我应该找个别的扯淡理由,比如我月经不调,或者是家里着火了之类的。但脑海里什么都没有。索性把所有原因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周教授。迅速说完后,我还装着很淡定的样子,周教授却依旧面无表情。 他只是抬着那张巨大又疙疙瘩瘩的脸,没有感情地说:“不改个把个月,你这法理都不通的论文绝不可选入 A 大优秀论文行列,你也绝对没希望成为今年荣誉毕业生。但是,不改这论文也可以,我会尽量让你通过最终答辩。” 我连声谢了他,假装有事赶紧要走。结果,周教授居然挪开向来牢牢黏在椅子上的屁股,走出去陪着我等电梯。我俩依旧没说话,但我看得出来,周教授得知钱唐生病后也有些难受,但他不知道该对我讲点什么。 ……那就别说,千万别说。我无法承受这么巨型脸展现出的忧伤。 几天过后,加急美签居然被拒了。 简直不能想象,钱唐明明帮我直接拜托到使馆的人头上,还是莫名其妙地被拒绝了。就只说我的资料不完整,不得不再立刻提出新的申请。在这多出一周的时候里,我压着性子去公证了驾照和一堆别的资料。 幸好两周过去,第二次美签下来的非常顺利。 我松了口气,迅速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开始打包自己行李。但收拾着收拾着,突然意识到居然把家里另一只隐藏活物忘记了。 那只小黑猫整日在我家好吃不动,体型远看非常苗条,但只有抱起来才知道多沉。它猫胡子长了很多,喜欢叼各种小东西到地上拿爪子扑着玩。我赶紧联系了家附近的宠物寄养,准备把它送过去。 急急忙忙的,走出家门没多远就发现长靴子上的鞋带松开了。家里没有笼子和宠物包,怀里又抱着智障。我只好把它环在膝盖和手臂中间,蹲下来系鞋带,没留神背着的链条包不小心和它尾巴的毛缠在一起。小猫自从出了家门,一直乖乖伏在我怀里。现在被弄疼了也不叫,只是它死命挣开我手臂,一溜烟跑进旁边的灌木丛里躲起来。 妈的,智障啊! 我挤不进去那扎扎楞楞的干枯灌木丛,越伸长手臂想抓它它越害怕地往里面躲,只好来回叫它名字。小黑猫不会答应,最后我自我感觉是在没意义的骂街。想要喊个巡逻保安来帮我,又不敢走开,怕它再借机跑走了。 正觉得人生不可能更倒霉点的时候,好巧不巧,不,应该说是千载难逢,就和八百年都不步行回家的我爸打了个大大的照面。 不管你信不信,虽然和父母还住一个院。但是我“碰巧”遇到我妈的次数非常非常多,碰到我爸的机会,几乎是一个都没有。比起我的尴尬,我爸倒是很平静。不过,即使平静状态下我爸仍然是面无表情。 “李春风,”我爸皱眉,“你蹲地上干什么?站起来!” 我一时也摸不透他的语气,不知道算是问候还是质问。 我爸问我的时候,已经屈尊从主干道拐到草坪里,还居高临下地站到我面前。我只好讪讪地从草坪里站起来,看了他一眼,接着就互相都把视线移开了, 我的目光落在他衣服袖口上。这羊毛外套是我爸多年来总穿着的一件,有时候我妈熨完衣服,会让我帮忙挂到他们的衣柜里。如今已经开始学会察言观色的我,注意到我爸眼眶凹陷进去不少,这几年来他两侧的头发已经白了些,没准头顶也秃了点。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爸再问我一遍。 “我的猫刚刚跑进去了。”我回答说。 他皱眉:“猫?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这问题我不知道从哪儿回答,但我爸自己问完后,估计自己也想到了点别的回答。随后他用很冷硬的语调问:“姓钱的现在在哪儿?“ -- 第245页 我选了个最稳妥的回答:“他不在家。” 我爸继续冷冰冰地说“他们那种圈子里的,混得全是二流子和小混混。听说前几天晚上,有个人去开车撞他家的门了?你当时也在?” 我忍不住有点想笑,大概因为我爸居然形容钱唐是“二流子”和“小混混”。然而我爸知道王晟去撞钱唐家的门,却显然不知道其他更多的事情。 于是我避开这个问题,对我爸轻声说:“爸爸,你能替我在这儿守会吗?我的猫刚刚跑进去了,我打算回家拿个罐头把它弄出来。” 我爸看看我,习惯性地皱着眉头。“哦?”他说。 “成吗?”我问,“不过您要急着有别的事要做,就算了。” 我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只是转头仔细凝视了会那灌木丛。也不知道他看到智障那闪闪的大眼睛没有,接着又问:“为什么让猫跑进去了?” “反正,爸爸。请你站在这儿就行了。” 我感到,如果我真能从石面人李京身上感到什么感觉的话——他是乐意答应我要求的。我还有感觉,我爸现在并不想因为猫或者钱唐指责我一顿。但是,他很想……多看看我。 “你养猫多久了?”他问道。 “几个月吧。” “猫都养在家里,你抱它出来干什么?是想溜它?”我爸这么问,语气里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但我忍不住想笑,觉得我爸在某种程度上是很了解我的。但我又特别想哭,因为知道我爸并不真正了解我。 终于他点头答应了。“把鞋带系好再回去。”我爸说,“我站在这里等你。” 我后背顶着我爸目光的压力,以自己这辈子能最快跑步的速度蹿回家。找到智障最喜欢吃的猫罐头,再锁好门原路跑回去。等再看到我爸,愕然发现他还以刚才的姿势直直站着,满脸不耐烦。只是手里正提着一只黑猫的脖子:智障在我爸手底下成了软绵绵的一长条,闭着眼睛。 我吃了一惊,然而等从我爸手里接过智障,小黑猫立刻睁开眼睛,很精神地瞪着我。 ”你走了以后,它自己跑出来。“我爸很冷漠地解释。 我搂着小猫赶紧看着我爸,他头发没有乱,裤子和皮鞋也没有脏,唯独羊毛大衣沾了点树叶碎片。但当我爸要看向我的时候,我也移开了目光。 “我,我得走了。趁着宠物店下班前把它送去寄养,最近我俩都出远门。”我轻声说,但没立刻挪动脚步。 我爸也没继续追问,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身上还有钱吗?” “有……” 我爸却已经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他最初估计想把卡塞在我手里,但我俩显然都很不适应任何身体接触。最后我抱着小猫退后一步,我爸索性直接就把卡插在猫柔软的咯吱窝里,也退后一步。 “密码是你哥的生日。先收着卡,我晚上回家让人继续给你打钱。”他冷冷地警告我,“出门在外,永远多带点钱,永远不要指望依靠任何人。” 我想,这话也是,我都要去美国了,还是多带着点钱去吧。万一钱唐需要呢。自己走了几步,我终于鼓起勇气回头望着他的脸,只说了一句:“那么,谢谢你,爸爸。” ☆、第142章 404 从我的城市直飞纽约,需要花费 13 个小时 30 分钟。 我只带了一个双肩包和一个登机箱,没有其他托运行李。在飞机中看天空,感觉就像一条没有围栏的公路,而且天空中应该也存在着限速。比方说,战斗机飞行的时间和速度,肯定就和普通客机飞行的时间和速度就完全不一样吧? 等快降落前,我跑到飞机上小小的洗手间里敷了个面膜,拔了几根脸上的汗毛,化了点妆,甚至还换了一套新裙子,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怕给祖国丢人。而等出完关后,才当地时间下午两点,娜娜儿的机场都永远扎着一堆人,不过在这里大家都喷香水,都说着英语。我跟着人流走出去,一眼就看到钱唐独自站在出口处,正笑吟吟地等着我。 “嚯!我来啦!”我兴奋地跑到钱唐面前,扑上去搂住他脖子。 放手的时候,我仔细打量了下他,钱唐脸色和临走前一样的苍白,但气色好像并没有变化。我的意思是,既然没有相对更糟,这肯定是件好事对吧。 钱唐很自然地吻了我下,牵起我的手,但他刚刚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全收起来了。只有重新迎着我的目光,钱唐才下意识地再迅速提起嘴角。 “你来了。”他低声说。 这是我第一次来纽约,第一个感觉是冷。 快过圣诞了,机场各个地方都播放着万年的老歌《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估计就类似于国内的《恭喜发财》吧。但我还是更喜欢接地气点的歌,比如《恭喜发财》里的那句,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对,不好的都请走远点! 钱唐在国内行事作风都非常低调,但每次出国就露出土豪的狰狞面目。上次我们去日本玩,他直接租了辆限量阿斯顿马丁,有时候他开,有时候我开。这次他不能亲自开车了,来接我们的依旧是一辆雪白色加长劳斯莱斯,开车的是个国外大胡子,给我们打完招呼后就识趣地关上隔板。 路上的时候,钱唐先跟我这种土鳖简单介绍了下纽约的景点。我边听他讲边紧紧拉着他的手,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捂不热似得,就觉得心脏隐隐有点下沉。这种怀疑不能细想,否则会让我发疯;但我也不敢不去细想——幸好车停在了西奈山医院,钱唐显然为了让我安心,随后很正式地介绍了他的主治医生,一名来自耶鲁的医学博士,叫斯奈德的什么什么鬼。 -- 第246页 这个耶鲁的货色,比我曾经的老年医生校友年轻不了几岁,戴着眼镜穿着西服,看上去演技似乎比医术可靠。他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钱唐,然后用外国人惯常的腔调夸我们是“很好的一对”。 当我向斯奈德问起钱唐病情的时候,他身为外国人显然就缺乏坦诚劲了。只是来回保证“会尽一切可能的努力”,又扯开话题跟我夸这几周和钱唐接触中,发现“唐”是多么好的人,甚至说自己准备明年去中国旅游。 我索性明确告诉他,如果要是能把钱唐治好了,就算他想去外太空,我肝脑涂地地帮他完成一切愿望。 “我的意思是说,”斯奈德解释道,“我会尽量延续唐的生命。但这时间是长是短,谁也不知道。” “我有钱,大夫,”我也跟斯奈德说,“我要他得到你们这儿最好的照料。他现在住的是特等病房吗,有几个看护?你这还有什么特殊服务,我都要。” 但彼此都感觉在鸡对鸭说,气死我了!我想跟他说中文,但这个斯奈德为什么就一点中文都不会啊! 后来还是钱唐把我支开:“瞧你说的这小学生英语,特长生。” 我以为自己并不劳累,来纽约后见到钱唐后感觉还是松了口气,第一个晚上居然在酒店睡到第二天上午才缓过劲来。钱唐亲自来酒店找我,他说要带我先转转。于是我俩抽空一起去百老汇看了个剧,顺便又去霓虹灯乱闪全是大屏幕的第五大道转了转。 钱唐随手为我买了一瓶香水。付款的黄毛鬼子比较多,得等三两分钟。排队到我们的时候,我看他掏了两次钱包才拿稳那几张钞票。 而我假装察觉不到,迅速从他手里抢过那小小轻轻的纸袋子,再挽着他的手臂。 “纽约可真好哇!可我还没去过洛杉矶!以后我们一定要去洛杉矶玩。”我这么强硬地命令钱唐。但实际上,我就是想要一个他的保证。我现在真的就很想要钱唐跟我保证,保证他有这个机会和时间。 钱唐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我话里的这层意思,不管他有没有,心理素质总是强悍到无与伦比。此刻只笑着刁难我:“特长生,你才看过几部电影,就想去洛杉矶?” 我还没说话,他手机就响了。 陪钱唐到旁边咖啡馆坐下来,他接电话时说的是中文,简单的几句问明情况后,再略微皱起眉头。等挂了电话,自个儿陷入了沉思当中。 我没有打扰他,心在不在焉地用叉子插着树莓蛋糕,却吃不出任何味道。 “CYY 出了点问题。”后来他告诉我。 我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钱唐重金挖来蔡林珊那个男朋友 Dan,当上 CYY 的管理者位置。虽然钱唐十分看好这个人,但势利眼聚集的娱乐公司里真正服他的没几个。上到明星下到打杂的,都认为他只是脑子好使点但没有半点资历,只是信服钱唐的威信眼光和手段才没有反对。 这次钱唐来美看病,没有再开每年一度的生日派对。CYY 基本由 Dan 把持,他倒也仿效钱唐开了个明年公司要着重宣传的选片会。但中途几言不和,居然和几个一线艺人吵起来。现在他们一个个给钱唐打电话诉苦,说要和 CYY 解除合同,还扬言要以片酬和各种后续出演机会来报复。 我知道后真是他妈的想一个个杀了他们,而且要□□压着舌苔对着嘴扫射脑浆那种程度的杀法。一个个的能别再添乱吗? 钱唐在打了很多次电话交流后,很快意识到他必须自己回国才能镇压这个小小公信力骚乱。当就此问询我意见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拒绝。回国,你他妈在搞笑吗?这几天他打电话,我就已经非常不满,强硬地挂了好几个电话,差点还没把钱唐手机摔了。 因此现在,我也只是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瞪他。钱唐见我这种样子,无奈地笑了笑,使了个眼色让看护出去。 我依旧抱着胳膊,冷冷地站在床尾凝视窗外。纽约的天儿不比国内好多少,阴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而我也打定主意不去问钱唐意见了,姑奶奶读书略少,钱唐口才又好,每次听他说话总感觉有相当一大部分是在胡说八道。但这次,即使他嘴里说出一个花,我都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 然后钱唐平静告诉我,他已经到了淋巴癌第三期。 我没回头,只感觉到大脑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眼前的天离得我很远又很近,下意识想扶住床尾。捉了个空,才想到这不是我们家卧室里那个四柱床。 “不可能,他们说发现的很及时……” 钱唐的声音依旧非常地平稳,没有犹豫都没有,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 “对,那是之前的检测。我来了后又做了其他测试。看来,美国并非福地。就在前一周,他们告诉我癌细胞扩张速度很快。而你来的那天,他们说已经在关键器官里也检测到癌细胞。” 我缓慢地回过头来,钱唐正坐在雪白的病床上望着我。自从生病后,他再也没戴眼镜,虽然精神越来越不佳,但那目光从来没有涣散过。眼神像掉落在寒潭水里中最深处里的一颗子弹壳,冷硬又遥远地闪烁光芒。 我无声地走到他旁边坐下,然后很镇定地说:“没事儿。那我们就多吃点药,多接受点治疗。这样就可以了。” “我已经准备让他们停止治疗。”钱唐这么平淡地说,“本来想再陪你玩几日,但现在也不能对 CYY 撒手不管。” -- 第247页 我沉默了片刻,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居然想到了《恭喜发财》的歌词。但随后,我就说:“但我觉得你不应该回去,我觉得是那些美国医生没有尽力帮你治病。对了,你是不是英语不大好啊,那个斯奈德跟你说话你能听懂吗?” 钱唐不由诧异地扬眉,好像觉得我这话很可笑似得。而且他居然也真的自己笑了一会。 “不,我不相信那个医生说的那些狗屁,你也不要相信。”我执拗地抬头望着他,“医生总是出错,记得吗,你告诉我说他们是高考没考好才去学医。嗨,估计医生都是这样,纽约的医生也是傻逼啊。你看我成绩比他们好这么多,也经常会犯错。谁都犯错,医生经常犯错。我们在纽约找专家,我们看看其他专家怎么说。” “我已经都做过了,也全部找过了。但结论都是一样的。淋巴癌三期,病入膏肓,实无救法——” “你放屁!”我粗鲁地打断他,“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没学过医,什么都不一定!现在高科技这么发展,有临床试验,还有新型药物!你很有钱,可以把房子车全部东西都卖了治病!我也有钱,不行我去找我爸要,我们有钱治病!对了,程诺你知道吗?就是我同学,她投资了一个基因什么的公司!我们也可以投资啊,我们在这里建立一个专门的实验室,让科学家专门去治你的病!对,这个主意好!我们就应该这样!妈的,怎么刚开始没想到?我这狗脑子——” 钱唐凝视着我,微微色变:“我很早就想问你,特长生,你到底是跟谁学来的这么坚强,怎么能对任何事情都能有勇气和信心?” “你给我闭嘴!你就说我这主意好不好吧。你必须答应我,你要对我发誓,你必须对你的病情很努力,你要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努力!你必须要为了我努力!我们要吃药,我们要接受一切治疗好吗?一切的治疗!” 钱唐移开目光,他说:“我会为了你继续努力。但是,我想要回国。” “绝对不——” 他却制止住我:“这种晚期治疗,哪个地方也没有差别。但我的公司、我的事业,我的亲人,甚至我的婚姻,都不是在纽约而是在国内。我时间不多,需要回去进行正式告别。这个理由,你觉得行不行?” 我在巨大的绝望中,下意识地问:“你能给我一个孩子吗?” 钱唐侧目望了我一眼,目光十分平静,隐有笑意而不外露。好像耐心良久终于等到鱼上钩,胸有成竹。 “这是交换条件吗?”他问我。 我十分熟悉他这种得逞的神色,于是立刻头痛地说:“不是,不是。” 他愣了下:“那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好,你要回国,我们就回国吧。” 回国后,通知钱唐母亲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我身上。 不是我来做,还有谁呢?我独自来到钱唐的老家,真担心我婆婆会受不了。但她没有,她很平静地给厨子和几个帮工园丁放了假。然后锁死他家老宅里很多房间里的很多门和很多窗户,然后来到她一直非常讨厌,也总是嫌弃很粗糙的北方城市。 但是在见到儿子前,钱唐母亲突然拉住我:“待会姆妈要冒犯你,囡囡不要生气。” “呃,什么?” 我很快就知道她什么意思。因为钱唐母亲一进病房,就立刻当着她儿子面抽了我一个响亮的大耳光。那耳光倒是也不疼,但就是特别特别的响。 我傻兮兮地摸着脸愣住了,钱唐却徒然色变,简直当场把旁边的各种仪器都掀了。 “阿唐,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气妈妈,瞒着妈妈。”钱唐母亲轻声说,“现在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治你,只好打她才能惹你伤心。” 钱唐无声地抬头望了我一眼。 我独自坐在外面,也不由开始盘算自己这辈子到底还能碰到多少朵奇葩。说真的,练了那么多年空手道,居然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打了,问题是我也觉得自己更奇葩,因为我被打了还不觉得任何生气,甚至觉得钱唐和我都特别特别的活该。 不久后,钱唐母亲就从病房里走出来了。 “我已经都知道了,”她的嗓子整个全哑了,几乎听不到声音,好像内脏都给掏空了,“也没办法,咱们一起守着他吧。” 按照钱唐的意思,让钱唐的母亲住到我们新公寓里来了,我和她一起搬去的。新公寓只做了简单的硬装,随便的几个家具。我和他母亲分别睡在两个卧室。卧室的床垫和床都是新的,我把智障接回来。 我和钱唐的母亲各有一套独特的办法,用来克制悲痛和打发漫长时间。钱唐母亲的办法刚开始特风雅,就是看各种装修的册子,说要替我们选家具和买古董。后来她就装不下去了,居然又开始研究厨艺。问题是,钱唐母亲和她儿子一样,吃饭巨挑,但自己下厨又巨难吃。 我婆婆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也摸不清。不过,随便吧,她敢做我就敢吃。莫非她还在想着像我一样,给她病房里的儿子煲点汤弄点私房菜之类的?没准我婆婆是有这个想法的。但学做饭,可是跟我以前每次考试前才看书一个道理,不能抱佛脚呀。 我婆婆估计还是不肯接受钱唐生病这残酷的现实,虽然她不会向我这种小辈承认这一点的,但是我懂我婆婆的心思。 -- 第248页 因为,即使是被钱唐强迫灌输了残酷现实的我,心里也总有个很小很小的角落里喊着:还行,应该没这么糟糕。他脑子里整天琢磨的事情那么多,没准就有转机了呢。 因为不用写论文,反正我也写不下去。我连看字都困难,每天的时间也无非是花在两个地方。一个是探病,一个是摸猫。摸猫这事也挺好的,只用坐着就可以,反正智障也挺喜欢我摸它的。 而我婆婆现在学着给我和猫做饭,十次有九次经常不小心做糊或者太淡了,最后还只能我来收拾。但我也只是默默看着和吃着,因为嘴里根本吃不出滋味。 晚上经常睡不着,就买点褪黑素吃着,再不然就和我婆婆聊天。 当然,边聊天边摸猫。 我婆婆问我:“春风,你这小乖猫叫什么名字呀?” “没起名字呢。我叫它智障。” 她也伸手把猫抱起来:“智障是傻的意思?” “是的。” “也挺好。” 反正,我俩要不然整天不说话,一说话就全部说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 等快到过年吧,我和我婆婆去亮马桥吃了趟西餐,然后在外面溜达了会就回来了。 CBD 和大使馆附近都不允许放烟花,我只能远远地站在阳台上,看天边模糊的火星点。而我婆婆正跪在地上镇定地念佛经,但念着念着,她就突然伏在地上哭了。我赶紧跑去把她扶起来,而我婆婆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开始像她鄙视的北方跳广场舞老太太一样叨叨说自己命苦啊老无所依啊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什么的。 我也没有搭腔。其实吧,可能确实因为我岁数年轻,就觉得这事也还成。虽然说命呢,确确实实是苦了点,但目前的这个状态,我也还能咬紧牙关死死撑下去,我甚至知道自己能够无期限地永永远远地把目前的状态和日子撑下去。 因为我知道钱唐还在,只要我知道钱唐还是钱唐。 ☆、第143章 404 钱唐的病情终于公布了。 无关紧要的新闻,公布在娱乐板块很小的一块。 CYY 的事情又被他举重若轻地镇压下去,有了钱唐的撑腰,那个叫 Dan 的工作好像还挺顺利。我在病房里看他对蔡林珊好像还是旧情不忘的傻样子,但蔡林珊显然对前男友 move on 了(不好意思啊,刚回国还是想说英语)。她在钱唐面前几乎没哭晕过去,这次秀佳没瞪她,因为秀佳哭得比她更惨烈。 我和钱唐非常尴尬地看着她们哭成一团,互相使了个眼色。 最初,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探望钱唐。 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各种各样我曾经见过没见过的人,各种大牌明星导演各种想到没想到的土豪,甚至还有几个京剧剧院老板。幸好探望钱唐的男的绝对比女的多,都带着各种果篮和鲜花。他们娱乐圈还是挺实诚的,因为很多人直接塞给我红包,拒绝都没法拒绝。可惜这种沾着泪水的厚红包,我是真他妈不想要啊。 还有女的牵着个小孩来看他,让小孩给他磕了个头。我很怀疑地上下望着小孩,钱唐却举起双手:“性命发誓,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再后来,钱唐就彻底烦了。他开始只见指定的一些人,而我也看到过一次梁细细,她摇摇坠坠地走出病房后直接晕倒了。我撇着嘴,叫护士把她抬走,而走进房间后也没有问钱唐跟梁细细说了什么。 我倒是充满好奇地问钱唐,他目前见的是仇人多还是朋友多。而钱唐告诉我,他心胸很不宽广,不打算主动原谅别人,也不打算向任何人主动道歉。主动见人大多数都是因为移交利益。 “你认识那么多人,每次见面都能记得他们的名字吗?”我很无聊地问。 钱唐想了想:“其实也会忘,但不会忘得那么快,也不会忘得那么干净。” “我特别喜欢你这个作风。”我夸他,“特别不要脸的感觉。” 钱唐没说话,脸庞略过一丝微笑,只是他笑容越来越短,越来越快。并不是我自作多情,确实是在只有见到我的时候,钱唐才会露出丁点笑容。大概也便是这种笑容,让我觉得信任他,而且总还报着那么一丝丝希望。 我也没有再提起要钱唐给我留个孩子的事情。就像小时候在雷雨夜里睡觉,我只是等待,等待那种明知故犯的危险。潜意识里,我等钱唐主动跟我提起这茬。他现在已经跟那么多人都谈了告别了,但是还没有轮到我。 我想,他应该不会把我“忘掉”。至少不会“忘得那么快”,“忘得那么干净”。 那天晚上,手机提醒我应该是惊蛰。“二月节……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之类的。 钱唐在晚上把我赶出病房,他要跟母亲进行一掣南方人之间掏心窝”的对话。 “不行,我不走,我也要听你说话。”我现在的脸皮是越来越厚,立马就跟他撒娇,“你就让我也听会。” 钱唐脸色像棉签头样煞白,他对我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无奈地看着他母亲。结果我婆婆立刻转头冷冷地跟我说:“去接一杯咖啡。” “好吧。”我只好说。 我拿了硬币慢吞吞到自动售卖机,投了几次才投准。比起悲伤,我很难拿捏适度自己的心情。这一天终于来临了。钱唐终于要找我进行正式谈话的那天。 -- 第249页 杯子里的黑色咖啡勉强映照我的脸,看不清面孔。 估计最近见明星和导演多了,我开始回忆起自己的那段日子,自己第一次试镜,那个电影叫《绿珠》对不对?那会也是在黑暗当中,什么都看不见,记不住台词,剩下头顶灯光热辣地打在脸上。钱唐和其他什么人无声地躲在黑暗里,沉默地看着我,等着我作出表情和反应。 那会没日没夜拍电影的时光,对着各种大型镜头,秀佳曾经帮我走位,我上综艺节目,各种观众的掌声和索要我签名。现在想起来,可是非常美好的时光呢。虽然当时没多幸福快乐,当时压根就没觉得。 我自己回忆了下自己的峥嵘岁月,钱唐的母亲便让我进去了。她声音很轻,说:“他要见你。” 我混混沌沌地把咖啡递给她,走进房间。钱唐让我先把门关上,而我很轻很轻地合上门的过程中,透过玻璃发现我婆婆正在外面撑着墙哭,咖啡洒在她米色的衣服上。但我也只是看了看,再关上门,来到他身边坐下。 平时我都非要和钱唐一起挤在病床上,但这几天他插得管子越来越多了,护士就不让我躺了。现在,我又非要扑在钱唐身上。他脸色非常苍白,但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我摸着钱唐骨节突出的手,咬紧着牙关。我靠,我是从来不问他这个病情痛不痛。因为我知道,钱唐怎么回答我都不会满意。 “其实不是痛感的问题,特长生,”钱唐耐心跟我扯淡,“感觉被拴在一辆公交车尾,不管是否有余力都必须随着那辆车跑,就像一个拉长的慢镜头。你能理解吗?” 我张了张嘴,周围那么静,除了嗓子眼里有什么拼命往上拱。想哭,但是我不能哭,这点事还不值得哭,懂吗?我这种性格,绝对不会因为任何灾难哭,因为能撑住,我不能被打败。我只会为了美好的东西流眼泪。懂吗?我绝对不能哭。 于是我咬紧牙关,用目光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钱唐注视了我片刻,问:“你现在是被那只猫附身了,只知道瞪人?” “哼啊。”我只好从嗓子眼里低声□□了一下,知道自己一张嘴绝对会哭。 “你不理解,你从来没有这种体验。”他苦笑着叹了口气,“你怎么能明白被拴在公交车尾的感觉。” “我知道啊,”我突然间又能开口说话了,“刚上西中那会有个摸底考试,我不知道要考试,什么题都不会。在考场上旁边大家都在狂写,我就是这种感觉。” “哦,我也记得,你交了白卷。”钱唐再微微一笑,“当时,我很奇怪整个学校只有你一人走出来。” “都怪你!你当时都不认识我,还非要主动跟我说话,要采访我!整天就知道勾勾搭搭的!你个傻逼!” 钱唐平静地说:“都是我的错,以后不敢了。” “呵……”我想冷笑一声,但张嘴就立马觉得喉咙里东西要跳出来,于是我赶紧咬紧牙关,把钱唐的手轻轻贴在脸颊,倔强地一个字都不回答。 “听我说,特长生,”钱唐说,声调非常温和,“世间聚散离合,大多扫兴而归。但我这辈子,确实擅长判断什么时候应该结束。这就像看场电影落幕——我大概看过两万部电影,我告诉过你我看过两万部电影吗,特长生?” 我现在也感觉我有一种浮夸的贫嘴,因为我立马就悲愤接下去:“有啊,你天天都在跟我炫耀你看过多少本书,看过多少部电影!” 他忍不住又微微笑了:“『正偎翠依红,应记浮生若梦。若一朝情冷,愿君随缘珍重”这台词是出自什么电影,记得你也在我旁边。” “好像是个港片吧。” “我已经记不清楚。比起好电影,通常是糟糕电影中的一句好台词更令人印象深刻。” “没准。” 钱唐点点头,他终于说:“我已经跟母亲商量过,现在想简单告诉你遗嘱内容。你在听我说话吗,春风?” 我这时已经扭过脸不去看他,只紧紧地盯着旁边的加湿器。因为我知道来了,我靠我靠我靠啊。该来的对话还是会来的。真恨钱唐。真希望老天能让他闭嘴。真希望老天能赶紧救救我,让我能继续能听他说这些话。 “她年纪在这里,物质上的东西没缺过。那么我名下所有不动产,股份,保险,以及现金,都会全部属于你,任你自由意向来自由处置——除了 CYY,我转给你的是有表决权的 A 股。到时候会由我母亲找合适的人选,会为你转换成普通股。如果你想参与经营,也可以,但要凭借你自己的能力或者运气……”顿了顿,他低声说,“你这性子得多吃亏,但我还有余力,自然也就不能让你为柴米油盐皱眉。所以,我送你的东西,你愿意收下吗?” 说实在的,我特想继续有骨气的跟钱唐吵架,至少也该换个表情再跟他斗斗嘴。反正他生病了,压根说不过我。可是现在,我面部的肌肉全部僵硬冻住了。我只能再重新盯着钱唐的脸,不敢少看他一眼,我生怕失去他,我真的好害怕啊现在!怎么办,谁能来救救我呢? “特长生,你是这段时间里,唯一一个没在我面前哭的女人。”钱唐叹一口气(也可能是他困难地吸了口气),“这很了不起。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春风,如果只说我爱你,对你不公平。我不想违心说别的,我只能让你留在我身边,让你陪我一会。好吗?” -- 第250页 “好的。” “那么,你愿不愿意收下我的财产?”他再耐心地问,“特长生,你该不会想拒绝我,嗯?” 我被逼得没办法,最后只能含糊地“嗷”了一声。 他果然满意地点点头。这时我也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我想接下去这事谈完了。那么无论谈什么,总不会再这样难受了吧。然而,老子还是想错了。 “我想说的话已经全说完了,但你还有什么想问我,或者有什么想对我提的要求吗?” 我坐着不动,钱唐的目光扫过我,他鼓励我:“比如说,特长生,你不想问问怎么要我孩子的事情?” 都到了这个关头了,钱唐只剩下呼吸的能力,依旧是情绪收敛到那么好的斯文模样,然后就敢这么平平淡淡地让我对他“提要求”,还有“要孩子”:每当他主动跟你提出条件的时候,你还有彻底放弃的资格。但当钱唐主动问你有什么要求,只说明他自己心意已决,此刻只是想通知你:你的一举一动,他已经看透和算好了。既然敢大大方方说出来,必然还有后着。 钱唐的脸色特别差,但我看了半天,依旧半点喜怒也瞧不出来。虽然心中十分明白他的算计,但知道自己依旧处在弱势地位。我现在对他提任何要求,以钱唐的精明,肯定有密不透风的腹稿。 我吸一口气,老实地摇摇头:“没有。” “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但我可以对你做一个保证。” 他面色不变,抬头看我,轻声说:“哦?是什么?” “我,我会,我会保护你。我会……我会永远保护你,”我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沙哑了,每个字都像扯碎喉咙才发出来,“只要我李春风还活着,只要我还在世界上呼吸着,我就会保护和你沾边的一切。你的 CYY,你的公司,你的亲人,所有你曾经坚持的一切,你以前想保护的人,你所有想做到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守护它,完成它。我,我不当律师啦,我会接管 CYY。我也不会要你的孩子啦,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把很多东西看得比孩子更重要。你聪明得要命,所以很难信得过旁人,但你可以相信我。因为我们之间不仅仅是孩子,我不是那种只想靠生你孩子活下去的无聊女人,我是你的男朋友,记得吗?我会保护你,我会……我会努力保护你珍惜的东西,做到你的高度,我们都不要活得那么俗气——” 我只感觉喉咙里的东西正在邦邦邦地敲击我,但我硬是顶住了喉咙里的眼泪,缓慢说完。因为,我只想向钱唐表示——我正式向他表示,他不需要担心我。我要他对我放心。 钱唐认真听完,除了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也只是迅速闭上眼睛。 他低声说:“我相信你。” 接着钱唐迅速说了两句话,我的脸色立刻再灰敗下来。刚才咽下去的眼泪从胸腔发出最后的攻击,非要让我当场委屈地哭出声来不可。 钱唐第一句话是:“你还需要对我做两个保证,第一,你不准来参加我的葬礼。” 我还在愣怔中,他又说:“第二,你不准住进我们曾经的房子。” “为什么?” “我要你答应我。”钱唐重新睁开眼睛,我终于看到他眼睛正怀着深深地伤痛,凝视我,他轻声说,“春风。否则,你也不必在我床前守着。” 这哪儿是求,活生生的威胁啊。但我还是了解钱唐的,他什么时候是开玩笑,什么时候是动真格,我都听得出来。而为了能留在他身边,我毫不犹豫地撒谎说:“那好。”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顺便捏捏我的手。这动作大概是无意识的,但这是我们的习惯亲热信号。以前,每当我去拉他的手,钱唐都会心不在焉地吻我下。这次,我终于忍住俯过身亲了下他的脸。 钱唐想躲但是没躲开,而我爬上床小心翼翼地躺在他旁边。我以为他还要再对我说什么,或者再嘱咐什么,钱唐没有再开口,只是望着我。而我也看进他的眼睛,这个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假装什么算计什么,无论恼怒高兴失望动感情,他那眼睛里永远都有一样东西,藏在最深的地方。 那种东西叫做骄傲。 即便落于人后,为势低头,虚与委蛇,面对任何除了等待和煎熬的艰难时刻,即使他这个人马上就要彻底消失,那种东西也绝对不会磨灭。钱唐在我心中,一直就是个很坦荡,很有力量的人,遇到再大打击也不会一蹶不振,任何事情也无法改变这个钢铁般的事实。而我这样懂他,我这么爱他,是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们从来都不会被任何破玩意儿所打败。 到了最后的时刻,钱唐终于开口又叫了声我的名字:“春风,谢谢你。” 这是他清醒时的最后一句话。 = = = +++++++++++++++++++++++ 你们看下这章我写的留言 ☆、第144章 404 我没有想到,钱唐最后让我答应的那两个保证,实际上根本不是他一时兴起的要求。 我在长达一周的时间,都被反锁在我父母家。 不,我是直接从医院里运回来。被那个倒霉的 A 大校友亲自打了镇定剂,他们在凌晨里按响几遍门铃后,小保姆战战兢兢地都不敢应声。后来是我爸冷酷的脸,亲自打开门。 看到我被两个保镖跟抓小鸡似得带回来,他的脸从震惊恼怒阴沉转为苍白。等知情后,我爸居然直接朝我吼了声:“李春风!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家里?我们可以帮他!他现在怎么样?” -- 第251页 我居然镇定下来:“他已经不在了。” 但这么镇定的我,依旧被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 刚开始,我用尽所有力气,使用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去破坏门。但显然,我高中物理和大学选修的物理课估计喂狗了,牛顿第一第二原理都没学好,也没有任何效果。再后来是第几天啊,我趴在被铁丝封着的窗户上,努力往下看。发现我爸我妈的车走了,哦,他们应该是参加钱唐的葬礼。 钱唐为什么不让我去参加葬礼呢?我不理解,只感觉对这种非法□□头痛欲裂。老子想报警了! 又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吃上久违我家小保姆的饭,还挺好吃的。她那天给我做了一堆炸面团,我夸奖了她后,她却委屈说那是炸鸡柳——既然炸鸡柳就请多放肉少放面好吗?又不是吃你家的肉!!! 后来睡着睡着,我突然感觉脸上有毛茸茸的东西蹭。睁眼后,发现居然是智障。它怎么进来的?密室杀人案? 试探地一推门,房间门不知道何时开了。 这简直是革命英雄走出红岩故事的感觉啊,却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我安静走下楼,现在也不知道现在几月了,反正挺暖和的。去年的司考成绩早下来了,估计我是过了,萧磊几次让我取成绩单。而周教授也识趣地没有因为论文再烦我。 恍如隔世! 走向我家防盗门,但发现又被反锁上了,靠,估计是国产的纯傻逼设计。我一脚猛地就踹在门上,踹了三下,但除了脚拇指钻心得疼一点用都没有。我再盯着门片刻,准备扭头去找个球拍。 结果猛地回头,发现我爸抽着烟,正直直地坐在客厅盯着我。智障也正蹲在楼梯,半立着身子瞪我。我爸以前他从来不抽烟,我只认识一个喜欢事后烟的傻逼。但现在…… 我爸的烟都快燃到手指尖了。真尴尬,我的意思是,他肯定把刚才我慢腾腾下楼,顺便踹门的一幕全看到了。 但毫,无,感,觉,我现在没有任何感觉。这几天被在房间里,我连哭都哭不出。我是说,心头的滋味已经不是眼泪所能表达的。 我爸坐在对面没说话,我俩的沉默能覆盖整个宇宙。我不知道说什么,该死的,我感到沮丧,我感觉自己又要疯了,便转身上楼,结果我爸居然跟上来。一转眼,他就站在我前面。 我听到我爸冷冷说:“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爸带着我,或者说我带着他,走回到了钱唐家。 一进家门,我就奋力瘸着腿爬上楼。走到卧室前犹豫片刻才推开,房间里异常静谧,地面洒满了窗外的阳光。而此刻的天空那么蓝,那么高远,那么的让人迷茫。我先是缓慢推开衣柜,呆了呆,然后走进书房打开抽屉最下面。 毫不意外,全部都是空的。 以钱唐的细心,他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东西。连曾经破碎的眼镜支架也被收走了。 整个房子里任何摆设都没变,但是一切有关他的东西,他的西服、书籍、电影,他写过的字用过的杯子香水味道……所有痕迹都已经被彻底清除。 最初钱唐去美国前,是我帮他熬夜收拾的他整日阅读写过的字和笔记,他什么都没带回来,全扔在纽约。回国后我和他母亲住在新公寓的时间,也足够他来到这里彻底抹杀自己所有痕迹。 到最后,钱唐不允许我住回原先的房子,他甚至也不允许我参加他葬礼。这个狠心的人! 重新走下楼,看到那个地藏菩萨依旧摆在原处。不畏金刚怒目,只怕菩萨低眉。其实我很平静,内心有点猜到他会这么做。我就是知道。因为钱唐曾经很早就跟我说过,他是一个悲观的人,无论对艺术抑或爱。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怎么处理真爱,古往今来,大多数人只会把真爱变成彻底的伤害。因此,钱唐担心我以后走不出来,他先入为主,帮我清除所有让我回忆起他的障碍。 我爸叫住我:“春风?”他从我刚刚开始,就一直紧紧跟着我。生怕我做什么似得,搞笑啊,我这个操行的女子,能做点什么呢? 我只是很冷淡地瞅了他眼,默不出声地继续往外走。但去哪儿呢,我也不知道。那种心情就像夏日午后的影子,在地板被光线碾得很平很平,没有痛觉。 结果我爸还是跟着我:“春风?” 我终于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而我爸还在跟我说话。但为什么?脑海有很多东西都不懂,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想找到钱唐,但我知道不可能。妖怪去哪儿找,神仙又去哪儿找?我觉得很迷茫。 “春风,”我爸望着我,他的语气第一次这么低三下气,“跟爸爸说点什么吧,什么都好。” 我看了他会,然后我一字一顿说:“爸爸,你欠我说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显然出乎他的预料。因为我看到我爸的面色变了几变。然而等了很久,他依旧什么也没说。是的,李京这辈子从来不会低下头,向任何人道歉。 只不过,我爸干了一件更过分的事情。 他当着我的面流泪了。 ☆、第145章 404 再之后,不,时间已经是现在。 我独自坐在机场,打算先陪我婆婆去法国。忘了说,我婆婆同样也被禁止参加儿子的葬礼。她已经先被钱唐的其他家人接到香港,我们会在香港碰面,然后再一起飞去尼斯,我会陪她玩一周,随后那个叫 Dan 会在电影节上见我,然后正式交接 CYY 的一些事宜。 -- 第252页 我也把智障暂时交给我父母,他们非常舍不得我,但是,这已经只是我一个人的路。他们对我道歉了,我也对他们道歉了。在以前,我行为想法总是很幼稚。我认为,爱一个人就不会也不该去伤害他。后来,我开始慢慢体会到,伤害无法避免,爱就是一种好伤害。 我现在仍然这么说,爱是一个好伤害。 候机厅里全部都是透明的大玻璃,从地面延伸到屋顶,像一个巨大坚硬毫无感情的玻璃心脏。而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整个城市都在下着雨,阴沉沉的,湿淋淋的,也许远处还打雷吧。太吵了,没有听到。雨天可以为所有沦陷的灰色心情都提供契机 身边的游客都在或者焦躁或者冷漠地做自己的事情。我从厕所出来后,提好自己牛仔裤,也随手玩着自己的新手机。但突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用手机登陆上我俩刚认识时钱唐告诉我的一个 Instgram 账户。 钱唐自己的社交网站已经空置已久,他很少在任何地方暴露自己的生活,因此这里面也只摆着一个头像照片。 我很早以前也看过这张图片,也知道钱唐的头像居然是一条黄狗。但此刻,我把头像放大,放大,再放大。照片旁边有个模糊的东西,别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一眼认出来:图片上其实是一只手搂着布鲁斯。 那只总是被钱唐嫌弃的小黄狗玩偶,每次被他扔到沙发上,我再把它抱回卧室。到后来,他也只好默认它的地位。而图片上隐约露着的这半支手,是我。 已经被钱唐亲自删除的状态,空空荡荡。只有点进头像后才能查看到隐藏的历史记录。“浮生不枉过。”他曾经这么写。 我呆呆地望着那句话。 这时候,机场的提示音开始第三次提醒本次航班到了登机时间。 我想赶紧站起来,但是第一下居然就没有站起来。眼前模糊,头痛欲裂,只留一点清醒想用来强忍肝肠寸断的声音和我脸上的眼泪,却没有任何用处。机场明明很吵闹,但眼里也仅仅看到手机里那照片的影子。 屏幕微微闪动了会,发出一阵轻不可闻的提示。然后便彻底黑下来。 也不过刹那之间。 喉咙热痛,手机就像水里的浮木。我就像从倾盆大雨里捞出来似得,这么边打嗝哭边坐到自己座位上。 眼泪怎么能这么不要钱的流呢?周围谁在看我呢? 但,都去他妈的吧。 其实坚强这种事情,说难也不难。就和世上一切东西一样,你觉得它难,它就特别难;你觉得它不难,它就是一点不难。我不愿意提难不难,我愿意提坚强。我会坚强到和钱唐再见面的那天。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我真是这么想的。 我叫李春风。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