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万丈辉光》 第1页 [现代情感] 《予你万丈辉光》作者:夜羽乱【完结】 文案:(BR)-EIGHT的当家门面严筝,唱作全能,团中ACE,再加上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当之无愧的偶像顶流,爱豆界天花板。 然而圈内名声极差,个人生活混乱不说,还公认的手阴心黑,是个仅用三年时间把小破团打造成巅峰TOP的狠人。 后来,家教出名严格的豪门大小姐祁姗在社交网站上晒了二人的亲密合照:他很好,请媒体朋友们对他好一点,粉丝朋友们也对他好一点。 吃瓜网友:“???!!!”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严筝出道不久就曝出的神秘恋爱对象正是祁姗。 被迫分手后,他将她纹在腕上,刻在心里,视她为生命里唯一的光…… 现在,他们要复合了! CP:傻白甜豪门大小姐X美强惨顶流小偶像 我能为你脏事做尽,下十八层地狱,也能为你抽筋拔骨,净一身罪孽,入你的天堂。 PS:男主其实不渣!不渣!不渣!重点圈出来说三遍!有手段是生活所迫,还会带女主宅斗带女主飞,并没做啥对不起女主的事ORZ。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姗,严筝 ┃ 配角:(BR)-EIGHT,夏初,简淮 ┃ 其它:傻白甜X美强惨,豪门大小姐X顶流小偶像,甜文 一句话简介:傻白甜大小姐X美强惨小偶像。 立意:你有多好,我都知道。 第一章 摊上事了。 追星最可怕的体验是什么? 追错了星。 祁姗如临大敌地透过车窗望着外面来往的人群,在她前方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整张脸都被墨镜和口罩遮住的少年,但少年身上略显夸张的打歌服和口罩下颚角精致的轮廓无疑证明了他的身份。 他是个爱豆,准确地说是和影帝夏初同坐一趟飞机的当红组合(BR)-EIGHT成员之一。 (BR)-EIGHT是货真价实的选秀出道,把人气当做唯一的评判标准,靠全民投票从几百个来自大小娱乐公司的小偶像中选出八人,组成了现在的(BR)-EIGHT男团,出道即巅峰,一个团综都能请来满贯影帝夏初当嘉宾。 总之这八个人是现在娱乐圈的顶级流量,随便拉出一只广大饥渴的追星少女都恨不得给他生出整个动物园。 可祁姗对这些火不过“头七”的纯流量偶像真没什么兴趣,她是来给她男神夏初接机的,没想到出师不利,先是形单影只的她被一众有统筹有规划的(BR)-EIGHT粉丝挤出了接机区,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来接夏初的车开走,不但手里的信和礼物没送出去,沮丧地叫了个滴滴准备回家,上车还发现开车的是(BR)-EIGHT中的某一位。 祁姗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位当红偶像屈尊在一辆不足二十万的低配帕萨特里,还……接起了滴滴的单? 而该偶像还不知怎么回事,见她上车似乎也受到了惊吓,摘下墨镜来和她凹了个对脸懵逼。 祁姗扬扬手机:“京YQ7438?” 少年眉梢一抖:“我看起来像那种摇个车牌都像骂街的人?” 祁姗定睛一看,挡风玻璃上的车检标志上赫然写着京YQ7439,怪她上车时没看仔细,一个数字之差上错了车。 “不好意思哈,俺刚才着急没瞅清。”祁姗又要下车。 少年当机立断把车门锁了。 祁姗:“……” 帝都机场,深夜十点。 孤男寡女,共处一车。 情况有点复杂。 她把包包里的防狼喷雾拿出来:“干啥玩意这是?” 作为一个合格的脑残粉,就要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地像偶像学习,祁姗也是如此,影帝夏初的祖籍在东北,一张比女人更美的脸出了名的开口就掉渣,而祁姗为了能更加接近偶像,顶着中法混血儿的高级脸,愣是把《乡村爱情》当成了中文入门教材。 看外表,她应该在巴黎的高级餐厅里品着82年的拉菲侃侃而谈,她说话,你就觉得她应该去82年的庄稼地里徒手插秧,连拖拉机都不配用。 少年的眉梢不自然地抖动一下。 幸好作为偶像的职业修养奠定了他的表情管理基础,他很快舒展眉宇,平静地对祁姗说:“外面都是狗仔,我不保证刚才有没有人拍到你上我的车,但你现在下去肯定会被拍,偶像的绯闻就是丑闻,我在附近转两圈,等他们走了你再下车。” 偶像毕竟不同于演员,他们卖的就是梦想和人设,祁姗表示理解,不再急着下车,安安分分地跟车转了很多圈。 不过很显然,他们都低估了现代狗仔的敬业程度,眼瞅着机场附近的狗仔们从车上卸下睡袋被子泡面箱等等直接端去走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都没毛病的东西,少年偶像决定放弃这个和狗仔比耐力的环节,实行Plan B。 “我现在把车开走他们肯定会跟,所以我不能送你回家,你只能先去我家,然后你再从他们跟不到的地下车库走,我重新给你叫车。” 这些小偶像出道不久,看似人气很高,实际上挣的钱公司拿大头,真出点什么事连公司的违约金都赔不起,祁姗总不能砸人家饭碗,便同理心爆棚地答应下来,被偶像少年带回了家。 祁姗学习中文的时间还短,并没有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做人水逆的时候喝凉水塞牙。 -- 第2页 北京的机场方位有点偏,少年居住的地方也有点偏,两个偏叠加在一起,导致晚上十二点才抵达少年家的祁姗根本叫不到车。 祁姗问:“你现在能再把俺送回家不?” 少年答:“来,对着外面已经把睡袋转移过来的狗仔再说一遍这句话。” 迫于无奈,祁姗在睡车库和去陌生男人家之间做出了选择,她拎着包做贼一样跟着少年上了电梯,都走到门口才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你这娃,咋一点不害怕俺是私生饭,就这么把俺放进你家,万一关门俺就把你就地正法,你不完犊子了吗?” 她觉得少年防范心太过缺失,这么没有防范心的小偶像迟早有一天要被私生饭绑架调[和谐]教成打桩机。 殊不知在少年眼里她才是没有防范心的那个,把她带回家是被逼无奈,少年提出这个解决办法时几乎做好了要好好劝她一番她才会答应的准备,没想到眼前的混血女孩儿会这么好说话,如果他真是坏人,她绝对是那种不但把自己后路堵了,还恨不得连下水道都放过的模范受害者。 不过少年并没有好心到会给一个陌生女孩儿忠告,他给她找好了拖鞋安排好了房间,这才摘下脸上的口罩,果然青春又帅气,哪怕不是祁姗喜欢的款,也能让喜欢他这款的小姑娘叫得如同踩了电门般汹涌澎湃。 少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不是夏初哥的粉丝吗?” “哎呀妈呀,你咋知道?”祁姗听他很尊重前辈地叫了自己偶像一声哥,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少年努力做到无视她的东北腔,把视线从她手里那枚信上移开,信封上写着说蟑螂爬都是侮辱蟑螂的“夏初收”三个字,挑了一个她可能听了会更喜欢的说法:“就……直觉吧。” 能被其他人直觉到和自己偶像有联系,祁姗果然露出了很开心的表情。 欢喜得如同小卖铺营业额翻倍的谢大脚,少年不自然地别过头,当偶像半年,他终于被一个不是自己的粉丝刷新了对饭圈的定义。 ——原来作为偶像确实需要承担社会责任,因为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引导粉丝,像他夏初哥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生生把一个国际友人引导成了如今这副快手APP成精的损色(Sai)。 少年今年只有21岁,大学还没毕业,这是第一次带女性回家。 就算这女性张口就能掰苞米,说话接地气过他们参加综艺时承办农家乐的二婶,但依旧无法让人忽视她那混血儿特有的,非我族类的美貌。 所以少年偶像不可避免地失眠了。 失眠的少年偶像拆了书柜里的一瓶红酒,望着窗外深浓的夜色,慢慢叹了口气。 一回头,对上了刚脱下外套,一头金棕色卷发垂至肩头的祁姗。 少年在娱乐圈混了半年,也见过不少美女,可眼前少女的美貌明显和那些整容精修过的脸不是一个段位,天生深邃精致的轮廓,湛蓝清澈的眼睛,身材玲珑又致极尽婀娜,美得如同应该放在玻璃窗里展览的昂贵娃娃。 可惜很快,这幅美好的画面就被她的说话声打破:“咋的了老弟,有啥烦心事和姐说说,你别看姐年纪不大,粉圈混了小十年,修片集资接机应援没不懂的,就娱乐圈那点事,姐比你整得明白。”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搭错了哪根筋,居然被眼前充满了反差的少女挑起了倾诉欲,他把酒放在餐桌上,对祁姗说:“不是粉圈的事,也不是当偶像的事,是我不知道这一步走得对不对,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走。” 少年给祁姗讲了个故事,他大一大二的时候曾经弄混了感激和喜欢的感情,以为自己爱上了一个女生,在明知道那个女生有男朋友的情况下依旧想尽方法地去撬墙角……后来当然也没成,却叫女生的否定颠覆了很多他一直坚信的东西,所以在公司有需求时他才半推半就地参加选秀当了偶像,不是为了享受追捧,是他知道这行是青春饭,想至少这几年让自己忙起来,不会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听起来你像是个小三。”祁姗默默听完了他的话,感慨,“不过你这张脸长得确实没啥道德感,所以情理之中,并不意外。” 少年:“……” 他想把她这句话当做夸他好看的意思来听,但他的廉耻心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祁姗干了杯红酒:“有哈啤不?红酒这玩意酸不酸苦不苦除了装逼之外没啥卵用,还是俺家夏初家乡的啤酒好喝,再撸几根串,铁签子猪腰子拿牙撸呲呲冒火星子那种,那才是走心必备。” 凌晨一点,滴滴都没了,美团肯定更不营业,所以串肯定没有,但少年居然真从储物间倒腾出一箱哈啤,冰箱里还有几包老奶奶花生,俩人就着花生喝啤酒,从闷头喝酒到踩箱狂欢,祁姗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也不记得喝多的自己对少年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这顿酒喝得挺爽,冲上云霄云里雾里那种爽。 第二天一早,她揉着昏沉的脑袋看看身下一片狼藉的床,一不小心忽略了她身上还很完好的衣服,误会了她昨晚到底是哪种爽。 祁姗是个粉圈大佬,粉圈大佬通常很有钱,她也确实是个富二代。 她妈祁岚是国际知名服装品牌HOWL的创始人,她爸里昂.霍华德是法国豪门霍华德家的现任当家,她同母异父的哥哥是中国的副团级干部,嫂子也年仅21岁就创立了自己的独立品牌,和母亲比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意思…… -- 第3页 总之她身世显赫,哪怕平时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无法接受自己以这种坑爹的方式失身,还失给一个初次见面的失格偶像。 “你醒了啊,抱歉昨晚没拦住你害你喝多,主要也没想到你酒量那么差……”她正羞愤难当,偏偏某个罪魁祸首还端着一杯醒酒茶,若无其事地想要把昨晚的一切甩锅给她自作自受。 祁姗觉得这事儿真的没法忍,叔可忍婶儿都不可忍。 “啪!”地一声,她的巴掌落在少年脸上,用了足够大的力气,打得他偏了头。 “无耻!败类!禽兽!”她将自己脑海里屈指可数的几个汉语骂人词汇吼出来,话也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我现在就报警!让人民警察代表正义消灭你!” 不同于她的愤怒,少年却表现得极其冷静,他本就生了一张祸国殃民距离感十足的脸,一旦远离镜头褪去眼里营业专用的温度,清冷出尘的气场便绽放出来,天生带着三分常人不敢逼视的傲骨。 “好啊,那你去报。”他先是把醒酒茶放在床边柜上,然后摸了摸被祁姗打过的侧脸:“看看警察究竟会因为强[和谐]奸罪抓我,还是因为故意伤人罪抓你?” 第二章 那是她男神的干弟弟! “所以俺俩昨晚……其实啥都没发生?” 一番解释之后,祁姗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头疼,那是宿醉后遗症。 身体重,没理由酒光祸害她的大脑,放过她与大脑相连的身体。 身下一片狼藉,她也许,好像,差不多……从小睡相就不怎样。 “对不起对不起,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就一不小心……那个,你脸疼不疼?”祁姗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抱歉,更怕自己不报警对方再气不过报警,这要是闹大传到她家里人耳朵里,下礼拜的今天绝对是她的头七。 她自己也许没意识到,她真是那种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的人,至少识破她的想法,对于娱乐圈里八面玲珑的少年偶像来说轻而易举。 不过说句实在的,他觉得她想得也是有点多,首先他一个大男人,因为被打耳光报警根本不像话,其次就他的身份而言,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对他产生的影响绝对会比她更大。 于是他重新把醒酒茶递过去,扬扬下巴,示意她喝一口冷静一下。 祁姗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反正不好在这个当口拂他的好意,只能举起杯,小口小口喝。 ——如同一只犯了错和主人讨饶的小狐狸。 少年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说出一句凭她的汉语水平,可能GET不到其中深意的话:“我脸不疼,你脸疼不疼?” …… 当然,最终少年只是过了把嘴瘾,并没有更近一步地和她计较,到头来不但供给了她一顿丰盛的早餐,还看在外面狗仔都撤了的份上,出于人道主义送她去到她说的目的地——世界顶级服装品牌HOWL的北京总部大楼。 “HOWL总部,你在这里上班?模特?”少年根据她的外表做出猜测,“你的外形条件做服装模特可惜了,如果有兴趣不妨试试进娱乐圈,最近几年你这样的混血面孔很容易拿到好资源。” 虽然自己没对不起她什么,但严筝还是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建议,毕竟靠脸吃饭的行当里像她这种纯粹的傻子不多见,估计他不提点,她这辈子也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 “哦,好……”祁姗含含糊糊地应着,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有点怕他没选择纠缠上来讹人是不知道她家特别特别有钱的缘故,接下来的一路都被打了人家还不得不对人家说谎的负罪感充填得足足的。 想她混粉圈小十年,知道这些小偶像不容易,脸伤了这种事一旦被公司知道,非但不会有人关心心疼,还很可能影响最近几日的通告,本就和演员歌手没办法比的收入恨不得直接扣得只剩零头,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偶像看似人气高,要不是粉丝送,连LV,香奈儿之类烂大街的奢侈品都用不起。 祁姗想了想,也觉着她得不动声色给偶像少年点甜头。 “那啥,俺能问个问题吗?”祁姗挠挠头开口。 “嗯,你问。”少年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后视镜,里面的女孩儿很是局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叫啥名来着?” 回应祁姗的是“刺啦——”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少年把车停在了HOWL总部大楼的正门口,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工作属性的特殊使得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奇葩,但作为一个刚刚在陌生男人家里睡了一宿的妹子,你连你在谁家睡的都没记住是不是过分了? 偏偏祁姗丝毫没有自己很过分的自觉,她自顾自地继续对少年说:“哎呀妈呀这车让你开的,拿五菱宏光漂移都比你稳,你别误会,俺就问问,回头俺好给你做点数据,别好像俺白打了你一巴掌似的。” 少年不需要她帮忙做数据,也不想要这种补偿,但他认为有必要叫她记住自己的名字,不管怎么说,他自认自己没那么路人甲,陪人喝了顿酒,连名字都不配叫人记住。 “祁姗。”他不动声色地陈述出他们昨晚互换过名字的事实,“有口红吗?” “有啊!”明明是女孩子从包里拿口红,祁姗的动作配上她的口音生生有种农村大嫂从裤腰上解钥匙的既视感,YSL给她用才叫货真价实的杨树林。 -- 第4页 少年接过口红,不给她回避的时间,橘色系的唇彩笔走龙蛇般落上她的额头,大明星给小粉丝签名的派头十足。 秀完签名技巧,他把合好盖子的口红丢给她:“回去自己照,下车吧,目的地到了。” 祁姗:“……” 就这样,祁姗被他从车上卸下去,望着少年扬长而去的汽车尾气,气得在后面足足跳了三分钟的脚。 太过分了!要知道北京五环内禁止乱涂乱画,他怎么能这样呢? 跳脚跳累了,祁姗才想起来,比起为北京的环保事业担忧,她一个女孩子被人拿口红涂脸好像更值得生气。 “严筝,俺记住你了。”祁姗临把字洗掉时默念了一遍脑门上的名字,气哼哼地走到自己的工位。 一般被安排进父母公司的富二代总有很多特权,不但起跑线就是人家的终点线,还会享受公司员工们的巴结待遇,可惜这些统统不属于祁姗,她一个巴黎E□□OD高级时装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进公司之后唯一的工作就是打杂,小到复印文件小小到买咖啡买饭,关键这一切还都是妈妈为了让她磨炼心性督促她学习进步特意安排的,谁敢不让她干活谁就是跟公司老总的拳拳爱女之心过不去。 所以没人因为她心情不好开导她,只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她因为今天的工作出错过多被妈妈叫到了办公室。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祁姗的妈妈祁岚是标准的女强人,工作时间即便对待自己的女儿训斥起来也丝毫不含糊。 “我……在家啊……”祁姗心虚地说。 “我昨晚去过你租住的房子,你根本不在家,而且昨天有夏初回北京的行程,再说一遍,干什么去了。” 祁姗破罐破摔地坦白:“我是去给夏初接机了,但我也有自由啊,我都23岁了,为什么不能安排我自己的闲暇时间?” “姗姗,你也知道你23岁了,念念比你还小两岁,但你看看人家每天都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HOWL总有一天要交到你手上,你现在还不懂事,让妈妈说你什么好。” 祁姗扁扁嘴:“您这么喜欢嫂子就把HOWL给嫂子呗,我早就说过我没意见。” “我想给,人家倒是稀罕要。”祁岚恨铁不成钢,“念念要做自己的品牌,HOWL内部还有你爸爸家族里的势力,她和你大哥本来就和这些没关系,根本不想搅和进来。” “姗姗,你长大了,没时间再贪玩了,妈妈不求你变得像念念那么优秀,但你得摆正态度,你连秘书的活都干不好,妈妈怎么放心将其他工作交给你?” …… 从祁岚的办公室走出来,祁姗心情更差了,整个人蔫得像霜打的茄子。 她也想变成嫂子那样,可她真的变不成嫂子那样,她就不是那块料,但这也不能说明她一无是处啊! 心情不好的时候祁姗总喜欢找来夏初的视频看,微博超话里都是影帝大大前几天作为嘉宾出席(BR)-EIGHT团综的路透,祁姗点开两个,居然在里面瞧见了严筝的身影。 上午她特意百度了严筝的名字,(BR)-EIGHT最终出道战中排名第二,却享有比第一位更高的话题量和关注度。 因为他和其他年少辍学的小偶像不同,他是国内顶尖学府王牌专业的学生,大一拿国家奖学金,大二担任学生会长,大三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当了半年练习生直接参加综艺出道,有这些光再环加上出类拔萃的外表条件,就算入行时间短导致唱跳业务并不熟练,他依旧是组合里把花路走得最顺的那个。 从第一次投票开始就没跌出过前三,要不是最后一次成团投票之前有几个营销号起幺蛾子,截了几个车祸现场带节奏,说他唱歌呲音跳舞抢拍,那些被淘汰的成员比他业务能力强的绝不占少数,他这样的要是C位出道中国偶像市场就没救了……生生挑动了一群支持的小哥哥已经被刷掉的网友回来给其他人投票,没准最后真能拿C位。 但这些娱乐圈日常操作根本不足以吸引祁姗这个饭圈老油条的眼球,真正让祁姗震惊的是这娃的背景,他是金融圈大佬严穆的亲弟弟,而严穆当年就是靠捧红夏初发的家,后来两个人一同创立娱乐公司炎夏,严穆和夏初过命的交情,之前(BR)-EIGHT的公投夏初都给他打过Call,实打实当亲弟弟捧。 得知真相的祁姗格外后悔,昨晚可能是她这辈子离男神最近的一次,她和男神的干弟弟喝了顿酒,怎么就能醉得不省人事,连点滋味都没品出来? 后悔之余也很感慨,怪不得人家根本不在意她做的那点数据,因为人家家里就是干那个的,缺啥也不会缺了流量,要多少有多少,啥时候想上热搜,没准给微博集团打个电话还有老客户尊享八折…… 她这边正胡思乱想,前台小妹突然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是有人打电话到前台指名道姓地找她,好像她什么东西丢了,对方捡到但是上面只显示她在HOWL工作。 祁姗一贯心大,加上家里不差钱,从小到大弄丢的东西能供养一所希望小学,而且捡到她东西的人基本不会大费周章地找过来,如今困惑地接起电话来,居然听到了严筝的声音。 “你的信和签名本落在我家了,信我帮你交给了夏初哥,签名本也让他签好了,你几点下班,还在HOWL正门,我把东西给你。” 妈妈最不喜欢她追娱乐圈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明星,祁姗哪敢让他过来,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兴奋:“你帮俺要到夏影帝的签名了?!妈呀他不是最烦粉丝私联他身边的人死缠烂打吗,你咋和他说的?” -- 第5页 严筝笑:“我没说什么,把你的信给他之后他自愿给你签的。” 祁姗不开心的情绪立刻一扫而空,还有什么比自己的一颗真心打动偶像更令人振奋的事呢? 但是很快,严筝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他说从你的信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文化自信。” 祁姗:“……” 身为夏初脑残粉,祁姗再清楚不过。 夏初夏影帝,高中勉强毕业高考总分不过百,一个连三百字长微博都写不明白的著名“文盲”。 第三章 男主最大情敌登场! 祁姗是个中法混血儿,虽然妈妈是中国人,一部分事业重心也放在中国,但祁姗从小在法国长大,读的是法国的学校交的是法国的朋友,要不是后来机缘巧合粉上夏初,可能根本不会下决心去学中文。 除了同母异父的大哥,祁姗还有一个只比她大三分钟的孪生二哥,可能是双胞胎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联系,她每一次开口说中文,她二哥都会夸张地把五脏六腑都捂一遍:“苏珊娜,你快住口,一听你说中文我心肝脾肺肾都在颤。” 众所周知,东北话毒性极强,可怕到一个宿舍里只要有一个东北人,一个学期后全宿舍谁都别想迈过山海关。 所以为了避免被她荼毒,母语同样不是中文的二哥自学了以毒攻毒的台湾腔,她还记得大哥第一次看到她和二哥中法齐飞激情吵架的情景时,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那表情活像见到八国联军一块骂街一样…… 总之祁姗的中文水平说都不太上道,写起来更不用说,小学三年级水平不能更多。 祁姗对此有自知之明,不过被偶像戳穿还是很受伤。 她问严筝:“我男神还说我别的没?” 严筝沉吟片刻:“说你这个文化水平别追星了,年轻人有时间还是应该多读书,恭喜你,你是第一个被夏初哥这样劝导的粉丝。” 祁姗:“……”她好荣幸哦,可是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算了,你别来俺们公司了,俺们这地方年轻小闺女多,再把你围了俺可没本事摘你出来,你这周末有空不,俺去你家拿。”祁姗左思右想,总算编出一个还挺有说服力的理由,既断绝了他来找她被她妈妈发现的风险,又能合法合理地拿回签名本。 严筝考虑到现在粉丝的狂热程度,觉得她的担忧不无道理,便答应下来,确定周六晚上没有安排之后和她确定好了具体时间。 不过他们这样的男团行程变动通常很频繁,原定周六下午就拍摄完MV从日本冲绳回来,没想到拍摄过程中出了一点小插曲导致没能赶上中午的飞机,改签的下一趟航班晚上六点起飞,等严筝下了飞机从机场赶到家里已经是周日的凌晨两点。 约好的晚上七点,虽然他由于在日本手机连不上网的缘故没联系到祁姗,但他觉得一般的傻子等一两个小时就能明白怎么回事,根本不可能有人等到现在。 于是当他发现那个小病猫一样蜷成一团睡在他家门口的女孩儿时,他由衷地受到了惊吓。 有点糟糕,他想,他招惹的这个都不是一般的傻子。 严筝的自我定位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平时遇见傻到这种程度的人都会绕着走,生怕老天爷拿雷劈傻子的时候再受到牵连。 今天他也想赶紧把签名本物归原主然后再无瓜葛,可他刚抬起手想推醒祁姗,女孩儿娇弱的身子便向一旁倒去,触碰到他手指的脖颈肌肤滚烫滚烫。 十月份的北京天气渐凉,今天傍晚又刚刚下过雨,她穿那么单薄在阴冷的楼道里等了足足七个小时,不感冒才怪。 严筝再不是好人也觉得这件事他做得不地道,看祁姗烧得实在厉害,顾不上避嫌,拿外套把人裹好直接抱进了房间。 严筝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只能搜肠刮肚地回想有经验的人传授给他的经验之谈——想当年他亲哥严穆拿命换钱作出了一身的病,同严穆厮混在一起十几年的夏初一直宣称这方面门儿清。 而这位影帝大大的操作听起来倒不甚复杂,无非可行性有待考证,因为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那就是直接跳严穆身上,让他烧你麻痹起来嗨! 回想完毕,要做什么毋庸置疑还是毫无头绪,但严筝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他哥身体不好的原因……他哥应该身体底子挺不错的,不然想必都无法顽强地活到今天! 别人的经验不靠谱,严筝只能上网查了点常用药的资料,戴好口罩扣上帽子下楼买药。 好不容易把可能用到的药都买全又按照剂量冲好端到祁姗床边,他试图把她叫醒,不成想又出了变数。 女孩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突然咧嘴傻笑起来。 “签名本,给俺男神的签名。”她好像都不记得他的名字,只记得他能带给她夏初的签名,推开他递过来的药,除了签名什么都不要。 “乖,把药吃了就给你签名本。”毕竟面对的是个病人,严筝好声好气地哄。 祁姗却依旧不给面子:“俺不,给俺男神的签名俺再吃。” 说了半天依旧看不到签名本,她委屈极了,不但扁起了娇娇嫩嫩的嘴唇,眼底也泛了红。 祁姗从小到大都有一个毛病,只要生病发烧就会开启第二人格,变得尤其会撒娇粘人。 -- 第6页 她病好了通常不会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印象,但据和她从小互损到大的二哥说,每次见到她这样,哪怕她口音依旧像“谢大脚”,也能把听她撒娇的人变成“长贵”。 今天被她变成“长贵”的人就是严筝。 她没拿到签名就油盐不进,他只能把签名本拿过来,然后事情发展成她抱着夏初的签名傻乐,他跟个老妈子一样给傻乐的她喂药喂水。 越喂他心里越升腾起一股无名火。 严筝出道之前是没觉得自己多好看,也一度认为初中高中大学一路被奉为校草有抬举的成分,但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可以成为一个靠卖脸养活自己的小偶像,走到哪里也都有一群小姑娘踩了电门似的嗷嗷叫。 至于他夏初哥,是娱乐圈公认的神颜不老没错,三十好几比他大一轮,站在他身边愣是看不出年龄差,可再好看的夏初现在落她手里也只能是个签名,他一个大活人摆她面前不如一张纸,这是瞧谁不起呢! “还说自己不是女友粉。” 严筝想起之前喝酒的那次,喝多前他和祁姗确实走了波心。 祁姗告诉他,你说你弄混了感激和喜欢,我觉得也是,你根本不喜欢那个女孩儿,不然不会明知道人家和男朋友很恩爱还想方设法去破坏人家的幸福。 严筝说,虽然中间还有其他原因,但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和她在一起吗? 祁姗摇摇头,喜欢一个人是希望看到他幸福快乐,说严筝不应该只把目光局限于他那群追车偷拍的极端女友粉,要多看看她们夏初粉丝的追星心态,那才是健康的。 拿她自己来说,她也和严筝一样,严筝认识那个女孩儿比她男朋友要早,她认识夏初也比他老婆早呀!但那又怎么样,她也没在夏初公布恋情后脱粉回踩。 真正的喜欢,是你看到他笑会跟着笑,他哭会跟着哭,然后倾其所有让他重新露出笑容,至于他是不是为你笑的,都不重要。 祁姗自诩为夏初的理智粉,开玩笑归开玩笑,其实只要夏初好好的,一秒钟都没期待过男神离婚再娶,她来当续弦。 可如今她的行为无疑打了她自己的脸,虽然基数小,但严筝也有一批理智粉,那些粉丝都不会叫追星影响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偶像是白月光,平时该交男朋友交男朋友,该谈恋爱谈恋爱,一样看得到身边男生的闪光点。 她明明眼里只有夏初。 “夏初就这么值得你喜欢?”喂完了药,怕她睡不舒服,严筝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签名本又抢回来,瞥了一眼放到一边。 祁姗恍恍惚惚地傻笑:“值得呀,他活成了俺想活又不敢活的样子。” 夏初活成了什么样子呢? 他是个通透到极致的人,在人人都在卖人设恨不得长出八个心眼儿的娱乐圈真实得令人发指,讨厌谁就骂,碰到私生饭和狗仔就打,看似口无遮拦双商不高,偏偏一路运气开挂,出道即绑定了严筝他哥严穆这个全能经纪人,戏帮他挑人脉帮他打,得罪人的事自己全干了捧他拿全了三金奖。 后来严穆遭人暗算出了车祸,他一眨眼就找到了新靠山,名导顾峰的女儿顾亦晗,之前多少青年才俊都看不上眼,没想到生生吊在了他这棵歪脖树上。 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简直把“成功就是三分能耐,六分运气,一分贵人扶持,剩下九十分都看脸”演绎到了极致。 他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总能找到最近的一条路把想要的东西抓在手里。 严筝听她这么说,慢慢叹了口气:“谁不想活成夏初哥那样呢……” 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活成那样? …… 严筝也累了几天,折腾完祁姗不知怎么就趴在床边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门外是祁姗男神,他夏初哥直接拿去给雪姨配音都没有违和感的大嗓门:“开门呀开门呀!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当偶像你有本事开门呀!开门呀开门呀!” 严筝:“……” 他现在就庆幸祁姗睡得死没被他砸醒,不然凭祁姗的脑残粉程度,绝对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严筝摸了摸祁姗的额头,烧好像退了,便稍稍松了口气帮她把被角捻好,离开去给夏初开门前顺便保险起见关紧了卧室的门。 “哥,你怎么这么早过来?有事吗?”严筝往后抹了一把头发,他昨天连澡都没来得及洗,顶着一头发胶睡了一宿,看起来颇为颓废狼狈。 夏初邀功似的把手中的食品袋往他怀里一塞:“我们搞艺术的不都有那种一道灵光直击天灵盖,瞬间各路前辈大神附体的高光时刻吗?哥的高光时刻就在今天的凌晨两点半,午夜梦回特别想吃煎饼果子,本来想让你提前去吃个早餐再帮我买几个回来,结果打你电话打不通……最后只能亲自带媳妇和闺女开车去了趟天津,觉得好吃还特意给你捎了两个,你那么不够意思不接我电话,我都不和你计较,依然有点好事全想着你,感动不感动?” “……”严筝低头一看,果然在锁屏上发现了几十通来自夏初的未接来电提醒,不由深吸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昨晚他由于怕吵到祁姗,买药回家后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不过夏初又作又刚不是一两天,严筝也早过了会和他较真的阶段,更何况现在卧室里还睡着祁姗,便本着速战速决的心态打算赶紧将他哄高兴了送走:“行,谢谢哥,还有别的事吗?” -- 第7页 “别介啊,吃我的东西咋还撵人呢!我们还有账得算一算……”果不其然,夏初送煎饼果子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到一半突然古怪地看了严筝两眼,话音一转,“怎么个意思,整得跟屋里藏人了似的。” 严筝腿一软,后背的汗毛立刻竖起来,他知道夏初是随口一说,但随口一说就能戳中事实,这人敏锐起来确实够呛…… “没,有什么事哥你说。” “哦,也不是大事。”幸好夏初只是随口一提,又把话题引到别处,“就是这煎饼果子也有成本嘛,咱俩这关系哥不管你多要,煎饼果子咱两家吃,钱也两家平摊,我们去天津来回三百公里,油钱就要……” “五百块钱,转你微信上了。”严筝心烦意乱,和他磨叽不起。 “爽快!”夏初双手一合,“孩子长大比你哥强多了,刚才你哥和我掰扯半天,我也和他说让他承担一半成本,那老大不乐意的。” 严筝心里MMP,以至于脸上都笑不出来。 合着他收了他哥一半成本,又跑到他这儿收另一半,自己蛇精病吃俩煎饼果子非得大半夜去趟天津不说,回来还要找两个冤大头全额报销,做人不要脸到这个份上真的好吗?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心里暗劝自己冷静,毕竟钱没了可以再赚,真让夏初发现他藏了人才是大事不好。 令严筝没想到的是,烧退了悠悠转醒的祁姗会在这时走出卧室。 祁姗哪里料得到客厅里还有别人,抱着枕头揉着眼睛:“严筝,你说咱俩这孽缘,俺昨晚这是又搁你这儿睡了一宿?” 她轻车熟路地避开茶几走到严筝身边,呵欠打完,惺忪的睡眼终于聚焦,瞧见了严筝对面那个一张美人颜,生得比女子更加明艳靓丽的男人。 “啪”地一声,她原本抱在怀中的签名本落地。 偶像和粉丝的第一次正式会面,面面相觑,对脸懵逼。 第四章 他凶狠地咬上她的嘴唇。 祁姗经历过最浪漫的事,就是一觉醒来看到男神,清晨的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棂跳动在男神白皙细嫩的脸颊上,嘴唇粉润润的,眼睛亮晶晶的,纤长的手指点点下颚,女孩子做都显得又作又婊的动作他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摆起来却毫无违和感,唇角轻轻一挑,酒窝里就像盛了蜜,甜得人想醉死在他的笑容里。 ——啊我死了! 祁姗的呼吸急促起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她死而无憾了,去得十分安详。 幸好严筝长臂一拦,撑住她的身体,可她双手抓着严筝的肩膀还在来回摇:“你看到了吗,俺男神超好看!啊啊啊他咋那么好看,和花一样!” 严筝脸上的笑都不是笑了,他第一次觉得他夏初哥长得真作孽,一个男明星长这样,让那些审美观被他带偏的女粉丝以后怎么找对象? 夏初却笑得更灿烂了,桃花眼弯成月牙,真真是媚骨天成,眉梢眼角说不尽的万种风情:“小筝,长能耐了哈,不但睡粉,还睡你哥我的粉?” …… 根据夏初的脑补,这是一个异国小粉丝追星无门,惨遭影帝身边人骗色,严筝之前一定许给她你陪我几宿我就帮你要影帝签名之类的话,毕竟之前谎称替是同学想要的签名如今在祁姗手里就是最好的佐证。 “我们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严筝也是服了夏初的脑回路,能脑补得和实际情况差这么多已经可以称得上脑袋有坑了吧! 夏初眼梢一挑,笑眯眯地抓重点:“昨天没发生,之前发生了?” 严筝深吸一口气:“我说之前也清清白白,你信吗?” “切,真把我当傻子糊弄啊,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夏初自然不信,见严筝这边找不到突破口,又转向祁姗:“小姑娘从哪国来的?多大了?” 祁姗昨晚烧了一宿,现在早就被夏初闪闪发光的颜值晃得晕晕乎乎,知无不言:“23岁了,而且俺虽然来自法国,但是也有一半中国血统,俺妈是中国人,用中文说叫……” 祁姗说到这里卡了一下壳,她源自《乡村爱情》的词汇量中一时没找到形容混血儿的合适词语。 夏初顺势把话接了:“懂,你这种情况植物学角度叫嫁接,动物学角度叫杂交,拿北京话说,就叫串儿!” “……” 对于他夏初哥这种睁着眼睛骂人和祁姗被人骂了还一脸享受的行为,严筝都不想评价了。 “对了,你吃早饭没?”可能是单方面挤兑人无法满足夏初的嘚瑟本质,他把刚刚严筝付过钱的煎饼递给祁姗,“我凌晨两点半跑去天津买的,给你吃。” 祁姗颤颤巍巍地接过煎饼,她觉得网上那些说夏初喜欢耍大牌的通稿就是扯淡,他明明平易近人到会凌晨两点半跑去天津给粉丝买煎饼,和他比,那些只给合影签名的明星都叫不拿粉丝当人,请粉丝喝个临街星巴克之类也完全不值得感动。 趁着祁姗啃煎饼顺便沉迷给夏初构想完美人设的这段时间,夏初好整以暇瞄了严筝一眼:“小筝你过来,咱哥俩走波心。” 他把严筝叫到凉台,顺便关紧了凉台门。 “处多久了?”避开祁姗,夏初也懒得和他卖关子,问得直截了当,“从哪个犄角旮旯揪出的傻子?肉眼可见就智商有缺陷的样子。” 别人可以评价祁姗智商不高,但祁姗说过她在法国读完大学才来的中国,严筝并不认为只有高中文凭的夏初有资格这么说。 -- 第8页 他嘟囔一句:“哥,你好好说话别损人,她平时不这样,今天是见到你了。” 夏初听出他话音中自己都毫无察觉的维护,哼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你记不记得你同意作为炎夏一只独苗参加偶像选秀时对我和你哥保证的话?” 严筝低头不语,夏初便自顾自补全答案:“你说你反正没事情可以做,浪费青春就浪费青春,别说有热度能给公司带来流量收益的这段时间,你这辈子心都死了,不打算谈恋爱。我和你哥这才借你钱和人脉,让你自己去运作出了道,结果才半年你就整出这事儿,你明白像你这种卖脸卖梦想的小偶像谈恋爱,和普通明星出轨吸[和谐]毒一样,都属于丑闻级别吗?” 严筝明白,但问题是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只是他头上顶着之前插足过别人感情的劣迹,如今在男女关系上做出的任何保证都很难叫人信服。 坚持辩解没有任何意义,严筝努力思考最佳的解决方式:“哥,我知道了,是我不好,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和她分手的。” 反正结局都是分道扬镳,具体有没有交往过只有他和祁姗知道就行。 不成想一向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夏初听了这话会直接打电话给他亲哥:“严穆我和你说,小筝又在外面乱搞,对,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的都发生了,刚才被我捉奸在床你敢信?不过为了继续欺骗全中国少女感情当芳心纵火犯,他现在要和人家姑娘分手,他这人简直完犊子啊卧槽,这么人渣这么没责任感真的没救了,你说咱俩小半辈子与人为善,怎么偏偏摊上这么个弟弟?” 严筝:“……”活着好难啊,他现在选择原地去世有人管埋吗? 另一边,夏初和严穆倒是很快达成共识,待到夏初挂断电话,对上那双潋滟生波的桃花眼,严筝从里面读出了自己的唯一一条生路。 “我会保护好她,不叫媒体发现她,也不叫她因为我受到伤害。” 迫不得已,严筝压上身家性命在夏初面前发誓赌咒。 这下夏初满意了,和严筝一前一后回到客厅里,正巧祁姗刚刚吃完一个煎饼,见他们回来,自然极了地把另一个递给严筝。 祁姗刚才一边吃煎饼一边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早餐可能不是夏初买给自己的,他之前根本不知道她在这里,再宠粉也做不到未卜先知。 不出意外,煎饼是带给严筝的,她男神果然是个温柔体贴又重情重义的好人,为了让干弟弟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早餐,不惜凌晨两点出发,亲自开车去了趟天津。 至于后来为什么落到她手里?祁姗认为可以用男神人太好太绅士了来解释,正因如此才舍不得看大病初愈的粉丝饿肚子,一定是这样! ……嗯,不得不说,夏初的判断至少有一点还是准的,和学历无关,祁姗确实大部分时间都一副智商有缺陷的样子。 总之她咬过的那个没办法还给严筝,只能再饿也管住嘴,好歹给他留下一个完好的,见他坐过来,急忙往他手里一塞断绝念想。 要是放在平时,严筝顶多接过来放在一边,但他想到自己刚刚在夏初那边坦诚的“恋情”,生怕露出马脚,便就着祁姗的手拆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一个严格意义只见过两次的男人突然做出借你的手喂食这种亲密的举动有多可怕?祁姗表示由衷地受到了惊吓。 可没等她应激反应起效抽回手,严筝就早有准备似的加大了力道,不但钳制住她不让她动作,另一只手还亲昵地刮去了她唇边的酥脆渣,语气要多宠溺有多宠溺:“沾到了。” 如果不是不想和男神差辈,祁姗差点让他吓得跪下来叫爸爸。 ——你丫吃错药了吗?这是演哪出啊? 祁姗拼命冲严筝打眼色。 ——等夏初哥走了再和你解释,现在好好配合我。 严筝拼命把眼色打回去。 就这样,祁姗被严筝揽着肩膀,笑得嘴角都要抽筋了才把夏初送走。 关上门的刹那,她已然面露死相,心如死灰。 “你到底和男神说了些啥?”祁姗拼尽最后一口气,想死个明白。 “说你是我女朋友。”严筝也很心累,“我哥和夏初哥误会了咱们两个的关系,他们本来就不满我之前做的那些缺德事,现在如果再人渣形象锤死‘对不起’你,往后断绝关系不认我都不是不可能。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找理由在他们那里‘分手’,‘分手’前也不会叫你暴露在公众视野,帮我演完这出戏,钱好商量。” 祁姗吞了口唾沫,她一个标准的贵族大小姐豪门富二代,听别人在她面前提钱,总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俺看起来像是差钱的人吗?滚蛋,没得谈,俺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黄花大闺女,凭啥和你做这缺德交易,你这是在侮辱俺的人格!” 严筝不动声色:“夏初哥的签名你随便拿,合影要多少有多少。” 祁姗听罢立刻跑去沙发上坐直:“来吧,人格上尽情侮辱俺,只(zi)要别升级到身体,俺们追星狗不需要人权。” 虽然目的达成,但严筝怎么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祁姗着实体味了一把什么叫从地狱到天堂。 不但有专属的探班特权,拿得到一手图源,一跃成为粉圈大佬,还尊享了加影帝大大微信,坐影帝大大的车等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vip待遇。 -- 第9页 最让她受宠若惊的是,那天的煎饼只是开始,影帝大大居然在她客串严筝“女朋友”的一个月后主动打电话叫她出来,要请她和严筝吃饭! 祁姗太兴奋了,光衣服就挑了三个小时,又特意画了美美的妆。 当严筝看到金发女孩儿一身设计感十足的抹胸蓬蓬裙准时出现在自己车前,不禁摘下墨镜,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 极具辨识度,把性感和天真融合得刚刚好,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美貌。 一想到这样一个尤物现在居然挂着他女朋友的名号,他心底居然升腾起了一丝罪恶又不合常理的满足感,只不过很快,又被及时想起的,她打扮得如此漂亮的原因击得粉碎。 她和他扯上关系是因为夏初,病倒在他家门口是为了拿夏初的签名,连答应扮演他女朋友都是由于他允诺了这样能拿到各种各样关于夏初的福利。 他在微博上注册了小号,有偷偷关注她,这个现在已经称得上是夏初粉头的账号,几乎百分之九十五的内容都是夏初。 ——他笑起来真好看,天都晴了。 ——他好可爱呀,可爱到爆!可爱到犯规! ——我爱的男人结婚了,他怎么那么棒,他值得呀,值得最好的! ——喜欢他的第十年,看他从一个反串演员到影帝,看他起起落落起起,看他凤凰涅槃,绝处逢生,看他为人夫为人父,与其说他是我想得到又得不到的男人,不如说这是我想得到又得不到的人生。马上要毕业了,但总觉得自己还差得太多,经常会想,读书和学习是不是真的有用,一直在按照父母安排的轨迹成长,一直差强人意,但这好像都不是我想要的,甚至都没空去想我到底想要什么,只是完成父母的最低期望,就已经耗尽全部力气了…… 也许她没想过嫁给夏初,但夏初对她来说比爱人更甚,是精神支柱一样的存在。 这一顿饭,祁姗和夏初吃得很愉快,但严筝从头到尾都食不知味,他整颗心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充填,他不确定是不是吃醋,因为这种感情和他之前喜欢另一个女孩儿,看她和男友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 那时他只想把人抢回来,为此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甚至不惜伤害和欺骗。 但现在,他即便再不舒服也陪祁姗吃完了这顿饭,生怕毁了这场她期待已久的梦。 直到两个人告别夏初一起去地下车库提车,严筝才放任自己周身的气压低下来,尤其是听到祁姗半开玩笑地说出“当你女朋友也挺好,夏影帝的签名合影要多少有多少,还可以一起吃饭,整得俺都有点舍不得和你‘分手’了……”这句话。 “祁姗。”严筝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我是人,不是你追星接近男神的道具。” “啊?”祁姗让他突如其来的怒火烧得发懵,说出的话一点没过脑,“你让俺帮你演戏,俺让你帮俺追星,这不是咱一开始就说好的吗,你这人咋回事啊突然冲俺发火,长这么大俺爸妈都没吼过俺……” “啪”地一声,严筝不想再听她的抱怨,双手越过她抵在车盖上,目光炽烈得像是着了火,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的领域中。 “到此为止,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分手’吧。” 少年的话语仿佛深埋在喉咙里的低吼。 可不待祁姗对他这句假戏真做的分手做出反应,他就猛地野兽一般俯身,凶狠地咬上了她的嘴唇。 第五章 我是你女朋友了! 严筝在(BR)-EIGHT团里的官宣定位是门面担当,往好听了说是官方盖章你全团第一帅,往不好听了说,是你唱跳rap打篮球通通不行,连年龄都不是忙内,总得给你个名头出道,反正你那张脸确实说得过去,就当门面去吧。 像这种业务能力短板的门面自然走不了主唱主舞或霸气或高冷的路线,严筝的人设就是名校出身家境优渥的乖巧盐系少年。 不说话时自带文艺的书卷气,开口也是斯斯文文,言谈举止谦逊得体,但凭祁姗同他这段时间的相处,越发肯定这货的人性基本就是上面那些的反义词。 他不只是腹黑,是心肝脾肺肾切开来全黑,明明才21岁,乱七八糟的心眼儿却长得祁姗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而且他真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就比如现在,祁姗觉得他狠起来的模样,像是想要了她的命。 嘴唇被咬得又痛又麻,有甜腥的血气不断刺激着味蕾。 祁姗终究抵挡不住他的攻势松懈了牙关,他便毫不留情地长驱直入,灵活的舌尖在她口腔里粗暴地搅动,不顾抗拒地与她的纠缠在一起,吻得她几乎窒息都不罢休。 这下祁姗彻底火了,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父母虽然对她严格要求却也十分疼爱,长到23岁连脚都没崴过一次,几时被这样欺负过。 她恨不得拿出全身力气捶打严筝的背,越打越生气,越打越委屈,等到严筝终于肯放开她,她想都不想就抽过一巴掌,这是她第二次打他,留下的印记比第一次更加扎眼分明。 “你有病啊!”祁姗气得全身都在抖。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不讲理的人,明明一开始就说好了都做不得真,也从来没对她表现出一点喜欢,结果刚说“分手”,见她没有利用价值了立刻想起占便宜,他怎么能这么过分,把她当成什么了? -- 第10页 而经历了一巴掌,严筝也初梦初醒。 此时此刻,他唇舌间还残留着女孩子的香甜滋味,就是这滋味让他几乎丧失理智……他主动亲她了,他怎么能亲她呢? “你喜欢我吗?”他听到祁姗问。 严筝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自己一不小心再说出胡话来:“不喜欢吧……我……我也不知道……” 上一段插足未遂的失败感情过后,他一直活在对那个女孩儿的愧疚中,尤其是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很喜欢她。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就以抢夺别人的东西为乐,因为他骨子里确实带着这种廉耻观扭曲的基因。 他和严穆并非一母同胞,他的母亲插足了严穆母亲和父亲的婚姻,然后有了姐姐严薇薇和他,后来家庭支离破碎,现在严薇薇在北欧,也是男人养在外面的三儿。 像他这样的人,可能根本不懂爱,也不配去拥有爱。 他的语气淡漠凉薄,祁姗听了,眼泪不知怎么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擦也擦不尽,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总之就是特别难过,痛彻心扉的那种难过。 “你走!‘分手’就‘分手’,再也不要见到你了!”祁姗在他胸膛上狠狠一推,像是要把受的委屈都还给他似的。 可是啊,为什么她推得那么用力,心口还是堵得难受呢? 她在计程车上打电话给年纪相仿的大嫂徐念时几乎连话都说不好,一句东北话里夹着三句法语一句半英语,不懂法语的徐念听得一脸懵逼,幸好祁姗的大哥周晨骁今天轮休在家,接过电话听了半天总算明白她是被人欺负了。 “谁欺负你了?”徐念从计程车上把祁姗接下来,看着这个一贯乐观开朗的女孩子哭得泪水像决堤了一样,别提有多心疼,“和我说,和你哥说,我们给你做主。” 祁姗同母异父的大哥周晨骁是特战队长退下来的,如今在579步兵团当副团,无数实战磨练出的身手,真动起手来估计能把严筝那张脸打得再没办法当偶像,这么一想,到嘴边的名字又被她咽了下去,只是一边哽咽一边摇头。 毕竟那个混蛋又渣又坏心还黑,全身上下只剩那张脸能看,再毁了就真成了活着都浪费空气的装置。 “嫂子,俺今天能搁你家睡吗?”祁姗问的是徐念,眼睛却小心翼翼地瞄着周晨骁。 周晨骁能怎么办,徐念工作忙,他轮休日期又不固定,夫妻俩好不容易才都得闲想着温存一下,一点都不想收留这么大个妹妹耽误正经事,但他要是不同意徐念肯定会生气,今晚也不会叫他碰了,便只能点头答应。 然后他老婆就一点悬念没有地被妹妹抢走了,因为祁姗刚才哭得太凶徐念不放心,所以决定她今晚和祁姗睡,明明是自己家,周晨骁却被赶去了次卧。 “嫂子,要不……俺去次卧睡吧……”祁姗的情绪慢慢稳定,注意到她哥的脸黑得有点可怕。 徐念却全不在意似的:“不用,次卧的床没有主卧舒服,你再睡不好。你哥无所谓,他当年执行任务草地山头地雷阵什么没睡过,他睡哪里都一样。” 就这样,祁姗战战兢兢地在主卧的浴室里洗了澡,战战兢兢地换了她嫂子香香的睡衣,战战兢兢地钻进了她嫂子的被窝……因为战战兢兢太久,居然都不怎么难过了。 和嫂子躺在床上又乱七八糟地说了些有的没的,祁姗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没想到刚解锁屏幕就看到了一连串的未接来电,还夹杂着二十多条微信提醒。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是我的错。 ——接电话,我不是想和你解释什么,你也不需要原谅我,但你别因为和我赌气乱跑。 ——祁姗,快点回家,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在外面不安全。 ——你在哪里?回一句话行吗? …… 严筝想到了那个他曾喜欢的女孩儿曾经遇到的事,因为深夜□□车差点遇险。 就是那一次,叫他意识到自己和人家的男朋友差距有多大。 那时女孩儿在炎夏打工,他为了留下女孩儿甚,至说出司机都喝多了没办法送她回家的谎,由于女孩儿执意要回去陪部队里当兵,受伤在家休养的男朋友,害他计划落空,他又嫉妒心作祟,连女孩儿乘坐的快车归属哪个软件车牌号是多少都没记。 他自私自利只有卑劣的占有欲,要不是女孩儿的男朋友步步为营,安排好一切把女孩儿找回来,他可能害了人家一辈子。 但即便有专业人士相救,那女孩儿能够平安也得益于她本身不是什么柔弱的小白花,货真价实的军嫂,打起来两三个大男人别想近她的身。 对比起来祁姗有什么?倒不至于身娇体弱,不过单凭她给夏初接机都抢不到好位置,严筝实在不敢奢求她遇到危险有什么自保能力。 她推了他一把后跑得飞快,待到他回过神来追出去,就远远看她上了一辆停在街边的计程车,他喊她的名字,车门却已然关死,他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只记得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她家。 是司机动了歪心思吗?或者她不想回家,去了什么发泄情绪的地方? 无论怎样,他都不敢想可能出现的后果。 他魂不守舍地把车开到她家,想着还有最好的一种情况,就是司机单纯看她哭得伤心,想趁机绕远路多赚点钱,但在她家门外等了两个小时都没见到人,无疑一点点击碎了他的这一丝侥幸。 -- 第11页 他甚至想去报警,虽然他并不知道报警后能和警察说什么。 他和祁姗什么关系?计程车是哪个公司车牌号多少?他又不是那女孩儿的男朋友能拿出军官证,失联两小时根本不满足立案要求,警方凭什么为他破例。 祁姗一条条翻看那些信息,越看越懵,越看越心惊,他说不喜欢她,不过他的表现,就好像她两个小时没理他,他的天都要塌了一样。 “嫂子,俺去打个电话。”祁姗放心不下严筝这个状态,从床上跳下来直奔凉台。 她拨号过去,对面果然秒接,却久久没有说话,祁姗隔着听筒,听到了少年越来越重的喘息声。 终于,他颤抖着声线问:“你在哪里?” “俺……俺在俺嫂子家呀!”祁姗说到这里,顿了顿反问,“你呢,你在哪里?” 回应她的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祁姗只能继续试探:“你……不会跑俺家去了吧?” 严筝依旧没有说话,祁姗慢慢呼出一口气,心里的那个猜测砸死,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严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现一点都不像不喜欢俺,你像特别喜欢俺,喜欢到真想让俺当你女朋友一样。” “怎么可能?”严筝笑了,自嘲的成分更多,“我就没长喜欢别人那根筋。” 祁姗不听他的,只坚信自己的判断:“你长了!你就是喜欢俺!” “那你开心就好。”严筝得知她平安无事,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并没什么精力再就这件事跟她争论出个所以然,“我喜欢你,满意了吗,满意我挂了。” “诶!”祁姗吼住他,“你能不能行了,这是表白该有的态度吗?俺还没给你答复呢!” 不等严筝狡辩,祁姗一口气把话说完:“俺答应你,假的情侣关系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俺就是你真正的女朋友。” 第六章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从今天开始,俺就是你真正的女朋友! 祁姗家的小区门外,严筝靠在车边笑得格外酸涩:“你会后悔的,我可能就没长心,也没多喜欢你。” “俺知道,俺又不傻。”祁姗觉得严筝渣得挺别致,他既不是渣而不自知,也不是明知道自己是个渣还以此为荣继续收割小姑娘。他渣得极其有良知,甚至为了避免无知少女掉坑不惜把自身形象塑造得比真实情况更渣……单凭这点,在祁姗看来他的人品就没他自我认知的那么差,“正好俺也没有特别喜欢你,俺的理想型是俺男神那种外表比女孩子好看掏出来比谁都大的。你就……一般吧,长得一般,我琢磨用着也肯定一般,我也一般喜欢你。” “祁姗!”严筝很少不冷静,可这个刚刚说了要他女朋友的女孩儿偏偏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撩起他的火,“你要是也不喜欢我,那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俺不是说了喜欢你吗?你这娃咋还听不懂话了?”祁姗被他急得又快飙出法语了,“一般喜欢也是喜欢啊,反正咱俩看对方不膈应,又彼此有点好感,不在一起还怪不得劲儿的,就先在一起呗,啥时候腻了烦了再分手,处个对象又不是结婚,多大点事。” 这……倒确实是。 严筝想了想居然觉得也有些道理,他怕的是他的自私绝情会伤害到祁姗,既然祁姗本来就只想拿他练练手,那么上述的情况应该不会出现。 “到底处不处,过这村可没这店了哈?”祁姗催促他。 “你要是真想处我奉陪,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招惹的不是什么好人。”严筝咬牙放出狠话。 “成。”祁姗却全然不在意,“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晚安,男朋友。” 说完这句话,祁姗便结束了通话,留下另一边的严筝又听了好一会儿风音,许久许久,才慢慢放下手机。 夜风吹得人心绪躁动,叫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这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这时祁姗又发过来一条微信一槌定音:既然正式处对象了,为了避免以后分手时闹不愉快,先约法三章。不需要负什么责任但也不能太不负责,比如交往期间和其他异性暧昧往对方头上种草就不行;不需要尽什么义务但也不能太不尽义务,一起出门的话他得开车拎包,公平起见如果他需要,她可以买单;该发生的关系真到了那个进程可以顺其自然地发生,但需要循序渐进,而且就算发生他也只能叫姐姐宝贝亲爱的,充其量再加个爸爸,爷爷大伯三舅姥爷绝对不行,她怕折寿。 严筝:“……”要不是不知道她嫂子家在哪,他恨不得立刻把她绑回来真正行使男朋友的权利,让她看看叫爸爸的究竟是谁。 总之恋情算是确定了,祁姗长到23岁第一次有了男朋友,严筝长到21岁也第一次有了女朋友。 不可否认,谈恋爱这件事确实蛮爽,怪不得古今中外数不清的男男女女都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找人聊天,不用像之前那样有什么事都得憋在心里自己发愁;想出去玩的时候也不再只有他哥那群以灌吐他为乐,与其说是一起玩不如说是玩他的狐朋狗友,而是多了个可以一起包场看电影压马路从事健康活动的漂亮妹子;等到电影看完马路压够,回家还可以从事些不太健康的活动,简直快活得不行。 -- 第12页 至于祁姗,她也挺快活的。 男神的福利自然不用说,借着严筝的便利,她还体验了一把货真价实的暴发户生活。 贵族豪门的限制统统没有,有钱就是花就是炫,可以把奢侈品店当菜市场逛高级餐厅当大排档吃,因为真金白银拿钱砸,哪怕我乐意拿82年的拉菲兑豆汁,你也得给我跑护国寺那边弄最正宗的来。 祁姗记得第一次被严筝带去见他亲哥严穆,亲眼见到那位能把世界大牌搭配出站街鸭效果的投资界大总裁,从小接受高大上审美熏陶的她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切入点。 这时她瞥见严穆桌上一串成色极好佛珠手串,凭她不怎么专业的评估至少值个几百万,便搜肠刮肚了些古玩知识开口:“严穆哥哥你喜欢手串这些小玩意儿呀?” 不料严穆把老子就是有钱喜欢糟践东西的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还行,好赖我不懂,成色无所谓,我买它主要的原因就是贵。” 最后祁姗在见识了严穆地下车库里那些灯红酒绿除了贵之外一无是处,半点收藏价值没有的豪车之后,欣然接受了这种撒钱来买爷高兴的土豪价值观。 和严筝恋爱三个月,她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越发感慨这才是有钱人该有的生活。 钱挣来不就是为了花吗?有钱不就是为了拿钱砸死没钱的穷逼不和他们讲道理吗?逼着自己做不喜欢的事,见不喜欢的人,出席不喜欢的场合有什么意思? 她不敢光明正大忤逆妈妈的意思,所以班还是照样上活儿还是照样做,但工作出错的频率明显提升,都是那种明显没用到心的低级错误,被祁岚叫到办公室里责备时,她终于下定决心摊牌,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出言顶撞了妈妈。 “妈,我觉得我不适合做品牌也不适合管公司,我都这么大了,想自己选择怎么走以后的路。” 祁岚望着这个从小被自己和丈夫娇惯宠爱的女儿,叹了口气:“你想选什么路?”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的。”祁姗也说不清,她只知道比起怎么努力都成不了妈妈和大嫂,承担继承公司的压力,她更喜欢和严筝谈谈恋爱,给男神做个粉头,组织组织粉丝应援接机,录录活动现场,拍拍男神美照的小日子。 做粉头一样有收入,应援金本来就有一部分是站姐的辛苦费,等手里的照片多了,做成本子卖周边的钱比她现在从妈妈手里拿的工资多多了。 就算比不了以后当公司老总赚钱多,但严穆也说了,他们家人缺什么就是不缺钱,如果以后真能嫁过来,她爱干啥干啥使劲挥霍,怎么挣钱供她挥霍是严筝该考虑的问题。 祁姗按照父母的要求努力了二十多年,不说一事无成也差不多,现在她不想努力了,就想遂自己的心意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 女儿的话说得模棱两可,态度却丝毫不肯退让,祁岚听了,不禁微微皱眉。 关于祁姗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转变,她并不是全不知情。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事不会同她说却会和年纪相仿的大嫂徐念说。 当然为了对得起女儿的信任,徐念不会把一切对她和盘托出,就说祁姗谈恋爱了,恋爱对象究竟是谁祁姗选择保密,连徐念也只知道是个家境不错的小偶像,对祁姗应该比较宠,这才导致了祁姗越来越破罐破摔,反正世上从来不缺靠男人养的女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祁岚不是那种观念保守的家长,她也愿意看到除了她和丈夫之外还能有个人把女儿捧在手心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希望女儿成为一个靠男人养的花瓶,女人需要爱情也需要事业,事业才是女人追求爱情的底气。 “姗姗,你怎么想的,好好和妈妈谈谈吧。” …… 考虑到女儿已经钻了牛角尖,祁岚没有直接否定她的人生规划,只问祁姗方不方便让她见见她男朋友。 说是想看看孩子到底怎么样靠不靠得住,实际上要真是个好孩子,她相信自己一说他应该都能理解,以后往正确的方向引导祁姗就是了。 都是从小女生的阶段过来,她知道像女儿这个年纪,热恋中的男友说话比他们做父母的管用。 祁姗当即答应下来,内心什么样不论,严筝只看外在条件的确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一挂——名校就读成绩优异,言谈谦逊举止得体,没准让他过来一骗,妈妈也觉得她能傍上这么个优质的长期饭票不错呢! “俺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俺家其实挺有钱的,不一定看得出来,但家底肯定比你哥厚,俺爸在法国算个豪门贵族继承人,俺妈应该也属于民族企业家的范畴,所以俺家不比你家,规矩可多可多咧,你明天见俺妈和俺嫂子可得放机灵点。”要带严筝见家长的前一天,祁姗自然而然地在严筝家留宿,做完了爱做的事,她拿手指点点少年光裸的胸膛,被他报复性地捏了一把腰窝才消停下来。 不过见个家长而已,一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严筝并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更何况透过祁姗这浓烈的东北口音,他能脑补出的贵族豪门和民族企业家,充其量是家里趁个老农场顺便再养几百口猪…… 他的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他跟着祁姗来到餐厅推开包厢的门为止。 菜色考究的桌前坐着两个女人。 -- 第13页 准确地说其中一个用女孩儿来形容更恰当,尚且稚嫩的一张脸,气场却已然脱胎换骨,早不是曾经那个被他套路欺骗而不自知的傻白甜模样。 “严筝,这是俺妈,俺大嫂。”见他愣在门口,祁姗扯了扯他的袖子,“妈,嫂子,他就是俺之前和你们说的男朋友,现在混娱乐圈当偶像,其实学习挺好的,我记得好像和嫂子在一个学校,还是一个年级,也不知道你们之前认识不……” 时隔两年的再次见面,那一下子,他的一切伪装如菱镜般碎裂。 名校优等生,当红偶像,追捧者无数……这些都只是富丽堂皇的包装。 而真实的他,就是一个卑劣无耻,彻头彻尾的人渣。 第七章 他舍不得这份偷来的幸福。…… 严筝的背景说来人人称羡,亲哥哥是有着投资风向标之称的金融鬼才严穆,干哥哥是十年拿遍三金奖,流量作品两手抓的传奇影帝夏初。 他本人也是国内顶尖学府的高材生,校草,学生会主席,连续三年的国家奖学金获得者,甚至有媒体评价,他出道就是给了全国少女一个梦,让她们知道一个少年究竟可以完美到怎样匪夷所思的程度。 可世上从来没有完人,在这一切光鲜亮丽的背后,是严筝为人不齿的过去——他曾在明知道对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试图插足过一个女孩儿的感情。 18岁那年,严筝因为一次荒谬的挡酒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家里与严穆颇有交情的徐念,恰逢徐家不满当时徐念的男友,看似没钱又在特战队工作危险的周晨骁,最终碍于两家的关系和他自己的私欲,他直接或间接地策划了很多伤害徐念和周晨骁的事情。 再之后就是恶有恶报,看似低调的周晨骁居然是HOWL创始人祁岚的亲儿子,只不过父母离婚,母亲改嫁法国贵族里昂.霍华德之后一直留在国内,还参军坐到了特战队长的位置。 说得更直白点,周晨骁才是真正坦坦荡荡的名门之后,而他不过是个小三生出来的小三,父母都自食其果后,靠着严穆和夏初懒得斩草除根的怜悯过活。 其实细细想来,一切早有太多端倪。 祁姗是中法混血,中文名字姓祁,在HOWL工作,家境优渥,父亲是法国的名门望族,母亲也是著名企业家,大嫂和母亲一样涉猎服装行业,年轻有为,大哥在部队当值。 为什么他从来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以为自己这张脸早钉上了祁岚家的耻辱柱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真的眷恋和祁姗相处的这段时光。 是的,他还是很自私,背着负罪感前行太累了,即使错是他自己犯的,怪不得任何人。 但他本能地想从该受的惩罚中逃离,心里始终藏着一丝罪恶的渴望,要是能当做之前的一切没发生,和一个不知道他多恶心的女孩子重新开始该有多好。 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他舍不得这份偷来的幸福,也小心翼翼地抱有着虚妄的侥幸。 万一呢? 万一祁姗和徐念没关系,那么他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活在阳光下,将那段过往永远尘封。 可惜天道好轮回,该他偿还的逃不掉,像他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任何美好。 这次会面才刚刚开始,不过已经没必要继续了。 装潢精美的包房内一片死寂,全不知情的祁姗也慢慢在对峙双方的沉默中察觉出了问题。 “嫂子,你和严筝……之前就认识?” 他们的手仍然交握在一起,可透过徐念冰冷的视线,严筝知道这个画面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刺眼的存在。 一个用尽手段插足她珍视的感情的骗子,此刻正牵着她丈夫亲妹妹的手,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念念,你先带姗姗走,今天让她在你家住。”祁岚把手轻轻搭在徐念肩膀上,女孩儿这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刚才一直在抖。 “严筝……”被徐念拉走之前祁姗还舍不得松开他的手,她茫然不解地望着他,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地带他来见个家长会变成这样。 “没事的,你先回去。”严筝努力对她笑了一下,主动放手,任凭徐念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带走了祁姗。 她们走后硕大的包房内便只剩下了他和祁岚,终于,他最后的伪装粉碎,彻底失去血色的嘴唇颤动几次,再也说不出话。 良久良久,是祁岚先开口:“你是在报复念念和晨骁吗?” 不论如何,他今天出现在这里都相当于亲手撕开徐念心里已经结痂的伤口,至于祁姗,当她知道那个同她亲密缠绵的人曾经对她大哥大嫂做出过如此不可饶恕的事情,她该多恶心。 不得不说,要真是这样,那严筝成功了,成功得让祁岚后悔之前答应夏初放他一马。 那时同HOWL有合作的夏初告诉她,之前是他和严穆太放任严筝了,以后她大可放心,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情况。让他参加选秀也不是想他出道,是节目大热,没有练习生业务的炎夏不想放弃这杯流量的羹,站几期给公司艺人带带热度而已,希望祁岚别计较别曝光,他们绝对见好就收,大家都是老相识,没必要因为一个严筝闹得反目成仇。 “他哥身体不好,他嫂子刚生完孩子。” 祁岚了解过严筝家的情况,知道夏初虽然有意卖惨但说的都是事实。 -- 第14页 又思及严筝再可恶,严穆和夏初毕竟没参与他当年谋划插足的事,所以哪怕后来严筝成功出道,她也没反过去和那两人计较。 但一切有前提,那就是他们足够识相,没再以任何形式打扰自己儿子儿媳的生活。 听着严筝底气不足地辩解,祁岚冷笑一声,把手机沿着桌面滑给他:“把你哥和夏初都叫来,你不够资格和我谈,我要听他们解释。” …… 事情发展到这种局面,已经远远超出了严筝个人能解决的范畴,但他没有接手机。 “祁总,这件事和我哥还有夏初哥没关系,他们不知情……” 祁岚听他嘴硬笑得又冷又嘲,倒没强迫他来打这个电话,拿回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了夏初的名字:“你们一家什么人性用我多说?说他们不知情你自己信吗?” 这…… 严筝辩解的话噎回了喉咙里,仔细想想,凭他对他哥和夏初哥的了解,这两位不清楚祁姗什么背景的可能性确实很小。 但他们却没有戳穿,或许是仍旧对他心存怜悯,不忍心看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救赎破灭,又或许是…… 不多时,接到电话驱车赶来的严穆和夏初果然验证了祁岚的猜测,他们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毫无准备,恰恰相反,面对祁岚的怒火,他们的应对几乎滴水不漏。 进到包房之后,先是夏初负责缓和气氛。 他一点不见外地拿起刀叉坐到祁岚对面,笑容灿烂人畜无害。 “哇,这么多菜都没人吃呀,要是真没人我就吃了,祁总应该不介意的吼?” 祁岚没理他,他便若无其事地叉了沙拉,香香甜甜地吃掉两块水果,等他吃到第三块的时候严穆不动声色地瞄了他一眼,他立刻乖巧地放下叉子,继续用和刚才一样的语气开口:“哎呀,大家一起吃个饭,别这么剑拔弩张嘛,严穆你也是,咱家小筝还和人家闺女处对象呢,你说你婚都结了的人给弟弟会个亲家这么费劲,说出去叫人笑话。” 他负责没皮没脸插科打诨,严穆则负责卡在祁岚彻底爆发的边缘制止他顺便把祁岚的情绪控制在一个可以和谐谈判的范围内。 回顾夏初和严穆的发家史,这种手段被他们用得炉火纯青,反正夏初天生长着一张叫人没办法和他计较的脸,为人处世又幼稚如孩童,看起来就一副智商不高的样子。 一个双商正常的成年人绝对落不下面子和他较真,可这只能暂时让对方挥出的拳头打在棉花上,毕竟狗咬人的话人虽然不能咬狗却可以打狗,这时候就需要严穆出面,通过叫停夏初毫无眼力的行为告诉对方我们并非不讲理,你看他不懂事我都说过他了,我给足你面子,你如果不给我面子还不消气是不是说不过去。 这一套操作打下来很容易就能从对方手中夺来主动权,而一旦正式谈判,他们又一个死皮赖脸撒泼打滚把没道理的事愣扯出几分道理,另一个揪着那点理据理力争,往往对方意识到上套时,他们早把该占的便宜捞完,让你吃足哑巴亏。 严穆说:“祁总,我知道您不信严筝是真心的,说实话我们一开始也不信,查到祁姗是您女儿的时候我们都想过这世界上怎么有人这么完蛋,他这么完蛋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把他绑到您面前谢罪,您想怎么拿他出气我们都认……不过最后夏初没忍心,您清楚严筝16岁那年就跟着他,他这人智障,谁叫哥他都敢认,他和我说,觉得不管严筝和祁姗谈恋爱的最初目的是什么,都确实有被祁姗影响改变,他这么多年没教育过来的弟弟好不容易有了点浪子回头的苗头,他不忍心不给任何机会立刻把人打回原形。我想过是他被糊弄了,为此还特意叫严筝把祁姗带到了家里……我不是很擅长判断人情,但也隐约察觉到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我们因此才没有第一时间将事情告诉您,不过一直注意着他们的情况,我们以人格担保,您也可以找祁姗求证,这段期间我们绝对没让祁姗受到任何委屈。” 祁岚哼声挑眉:“你们的人格?整个京圈谁不知道你们的发家史?严筝不是好鸟,你们又能比他强多少?” “不是,祁总,咱有话好好说,不带连坐的啊!都说相由心生,我长这么好看,一看就不是坏人好不好!”哪怕不占理,夏初还是打断了祁岚的话,语气委屈极了。 严穆驾轻就熟地瞪他一眼,等他悻悻地住口后才貌似通情达理地道歉:“抱歉,到底是我和夏初太放任他了。” 从他们进到包房总共不过三言两语,就毫不费力地将兴师问罪的氛围扭转,变成了两个哥哥言辞诚恳地为弟弟好像还情有可原的过失道歉。 祁岚冷眼看他们在言语间挖下一个又一个坑,想到严筝跟这二人多年,肯定把这一套学得滚瓜烂熟,自家的儿子儿媳女儿怕就是如此着了他的道,更加愤怒不已。 “我和你们也没得谈了。”祁岚站起身,“夏初,你的面子我给过了,你记住,一切后果都是你们自找的。” 祁岚的反应都在他们预料中,夏初和严穆顺势交换了一下眼神,确定了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先是夏初不再装疯卖傻,漂亮的桃花眼低垂,眼角一丝光艳得妩媚妖娆侵略性十足。 在他之后,严穆索性也撕破了之前沉稳客套的面具,抬手扯了扯领带,把手肘往椅背上一搭,举手投足的做派比起总裁更像是街边带头茬架的社会青年。 -- 第15页 “祁总急什么,再谈谈。” 严穆屈指在桌面上磕了磕,夏初立刻会意,从包里掏出支票和笔,等着他继续说完:“严筝可以和祁姗分手,哪怕我们能找出再多的理由,从您的立场出发,您应该也接受不了他这样一个女婿,我们理解,所以这一步我们退了。但您应该看得出来,您是家大业大,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我和夏初现在都有家有孩子,您真要我们一起万劫不复,那我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与其双方费财费力拼个鱼死网破,不如您开个拿了之后心里能舒服点的价儿,您大人大量,我们破财消灾。” 严穆在帝都商界的名声祁岚早有所耳闻,这两年是锋芒稍敛,二十岁刚出头那会儿狂得没有他放在眼里的人,只要他看上了,谁的生意都敢抢,树下的敌人数不胜数,偏偏哪个都没能摁死他,一个毫无根基的野小子愣是带着大多数时间都宛如智障的夏初在无数围追堵截中越做越大。 哪怕确实没有靠山,真和他们斗起来也绝不轻松,这点祁岚心知肚明,但她同样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自己的孩子被欺负至此,难道要她默认儿子的命和女儿的感情身体全可以拿钱买吗? 祁岚冷笑:“你们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接受这么荒诞的条件?” 夏初听她这么说又把笔和支票放回包里,不同于严穆的狂妄,他还是笑眯眯地托着腮,两条纤细匀称的小腿搭在椅子边缘晃啊晃,露出半截白皙光嫩的脚踝,小女孩儿般烂漫无邪:“做人总要敢想嘛,万一成真了呢,祁总说对吧?” 祁岚没有继续扯皮的兴致,一个眼神都不愿再施舍给他们,转身便走。 她倒要看看,她当真下定决心要毁严筝这个人,严穆和夏初又能如何。 第八章 对不起,谢谢你。 祁姗回家的一路,嫂子都没有同她说话。 到家之后,因为徐念的表情太可怕,她几次想开口也都欲言又止。 她想通过嫂子的答复确定什么? 嫂子同严筝认识吗? 答案显而易见。 嫂子同严筝有过节吗? 恐怕过节都不止,祁姗了解嫂子的为人,徐念从来不是锱铢必较的性子,如果要她记仇,除非那个人犯下的错本就不可原谅。 祁姗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对严筝没动什么真感情,一边是对嫂子做过不好的事情,道貌岸然的混蛋,另一边是一向待她好,情同姐妹的嫂子,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她干脆利落地敲下分手信息,不料信息没发出去,眼泪比手指更先落在发送键上。 “咦,我怎么哭了?”祁姗拿手在脸上胡乱地擦,发现非但擦不干,还越擦越多,情绪再也不受控,崩溃地放声大哭起来。 她想,严筝果真是个人渣,他凭什么欺负她嫂子?凭什么欺负了她嫂子还和没事人一样和她谈恋爱?他那么多脏心眼儿,但凡想探不可能摸不透她的背景。 还有,他凭什么……凭什么那么混蛋,却仍然能不知不觉让她变得特别喜欢他了呢? 祁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累睡着的,但第二天一早把她吵醒的是微博推送的提示音。 她揉揉眼睛打开微博APP,热搜首位赫然挂着严筝的名字。 星探扒皮:网曝严筝深夜和美女同回公寓,正能量偶像刚出道就恋爱,拿粉丝当猴耍? 每日播报:知情人士爆料,女子身份系夏初大粉,公然睡粉人设崩塌! 影视时尚揭秘:严筝情史揭秘,同学:出道前当小三,插足同校女生感情未遂,转身就变国民偶像。 …… 一系列的爆料,从昨夜凌晨开始,祁姗常年追星明白这种套路,爆料方选择的,是最不容易公关的一种方式。 当第一条疑似严筝恋爱的新闻发出来,虽然不排除一些女友粉会炸,但部分理智粉还是会控评,毕竟严筝正值青春年少,之前又没有明确卖过男友人设,再加上国内娱乐圈的环境相比日韩来说还算宽松,至少偶像谈恋爱只会引起脱粉不至于被群嘲…… 但这时爆料出的第二条无疑打了那些控评粉丝的脸——你爱豆是不是恋爱两说,但睡粉是肯定的,关键他睡的还不是自己的粉,是他干哥哥的粉,这操作简直骚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些帮忙洗地的夏初粉丝也别洗了,你家大粉被睡你哥会不知情?搞不好你哥就是个拉皮条的,帮干弟弟睡自己的粉,真不愧是中国好哥哥。 等到第三条爆料再掐着大家起床刷手机的时间发出来,不但粉丝们彻底傻眼,吃瓜群众也顺势下场。原来严筝的人设从一开始就没真过,什么名校学霸乖巧少年,说白了都是经纪公司打造出来的,真实的严筝就是个衣冠禽兽,无耻败类。 祁姗一条条看这些爆料,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被严筝插足恋情的女生到底是谁,但种种细节指向的人分明是她嫂子。 严筝也和她聊到过那个女孩儿,可她又怎么想得到,原来那些卑劣下作的手段,都是用在她亲哥嫂身上的。 得知有人对至亲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祁姗不可能不气,可她随后又想到严筝每次提起那些事时愧疚的眼神,他好像又是真的在忏悔。 所以她和严筝的这段关系中,严筝对她的身家背景到底知不知情? 祁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遍遍拨打严筝的号码,一边打一边唾弃自己,血淋淋的事实都摆在眼前,她居然还在替他找借口,哪怕很大可能会继续听到谎言,也要他亲口说。 -- 第16页 但这个电话一直到下午都没有打通,她不死心地继续打给夏初和严穆,却也到傍晚才联系到夏初,而此时舆论已经某种层面上发酵到了不可控的程度。 网友们不再满足于骂严筝一个人,他们开始把矛头转向严筝背后的夏初和严穆。 他们也有足够“正义”的理由,自己家弟弟什么样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把这样的人渣捧出来圈钱,他们活该被骂,一点都不无辜。 这时便有好像懂些内幕的圈内人士出来爆料,说这两个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夏初是踩着多少人出位的,严穆给他抢过多少资源。之后严穆做投资,手腕儿狠得京圈出名,不夸张地说严筝现在这几手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那哥俩的黑历史兔区和八组早有扒过,谁想到前后脚结个婚全洗白了。 现代网民最不缺的就是添油加醋精神,很快一个真假参半的料就会被传出无数假破天际的夸张版本。 诸如“夏初也是三儿,插足了影后顾亦晗和同门师兄的恋情上位”,“严穆十二年初恋炒得玄乎,实际之前就是夜店咖,当年和所谓的白月光被拍时脚踩好几条船,据说照片是白月光小姐为了转正自己找人拍的”之类层出不穷。 祁姗把夏初当偶像追了十年,她知道事情不是这样,顾亦晗在夏初之前根本没谈过恋爱,和那个现在被拉郎的同门师兄当时连绯闻都没传过。后来和严筝恋爱,她也见过严穆夫妇,那个笑起来甜甜美美的童童姐根本不是心机婊,她一笑,在外面怼天怼地的严大总裁恨不得命都要给她了。 严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掉马,这些实锤肯定是有人曝光给狗仔和营销号的,凭严穆和夏初在娱乐圈的地位一般人不敢动,他们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曝光,除非背后有更大的资本撑腰……祁姗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自己的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祁姗说不出其他话,哽咽好久,又颤又哑的声音只堪堪传达过去这一个问题。 夏初的语气倒是与平时别无二致:“也还好,后面我和严穆的假料全是我们自己买水军刷的,目的就是把网友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最迟明天,网友们就会纷纷琢磨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然后自然而然会反过来帮我们说话,这样之前有一部分真的料也都会被当成假的打掉,我们起起落落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你妈想让我们一块滚出娱乐圈,没那么容易。” 说到这里,夏初停顿一下,声音居然带了笑意:“对了,你有空去和你妈说一声,让她爆料归爆料,自己多留几手,别为了锤得实什么都往外抖。她在国外待久了不了解内地娱乐圈有多脏,也许觉得没透你,念念和周晨骁的名字就牵扯不到你们,实际上那些狗崽子想挖什么都挖得出来。念念的品牌刚起步,周晨骁还是国家的军官,真整出事儿来有她后悔的。” “有狗仔摸到我哥和我嫂子的身份了?”祁姗攥紧了手机。 与她的紧张相对,夏初说的一派轻松:“岂止,那个狗仔还找到我和严穆说有办法把脏水泼回去,因为我们有证据能证明小筝比周晨骁更先认识念念,念念心里怎么想的谁会知道,只要我们咬定念念喜欢过小筝,小三就变成了周晨骁,移情别恋还倒打一耙的锅也扣在念念头上了。” “你胡说!我哥和嫂子才没有!”就算是自己男神,祁姗也不允许他这么编排自己的大哥和嫂子,“假料就是假料,大不了撕上法庭,真打官司也是我们赢。” “嗯,是啊,不过我们输就输了,无外乎赔点钱,严穆和我又不差钱。你家不一样,周晨骁在部队当职,要传出去他和娱乐圈纠缠这么深,他队里的兵和领导会怎么想。再说真撕起来你家未必能在舆论上占到什么便宜,最后赢了搞不好还有人说你们官官相护。这些后果你妈都想得到,所以不可能和我们闹到那一步,我们大可拿这个做威胁逼她收手,过几天我们假意发个律师函,狗仔们拿钱承认料是假的就完事了。” 这是祁姗第一次真正触及到娱乐圈的水,深得她害怕。 舆论和资本的力量交织在一起,究竟什么是对的往往变成了最没人关心的事。 “算了,”这时她听到夏初呼出一口气:“不吓唬你了,和你妈说让她放心吧,关于周晨骁和念念身份的封口费我们替她拿过了,还有你的身份,截止到‘夏初大粉’这几个字为止,皮下是谁不会有人扒出来的。” 祁姗不禁皱了眉:“你们不打算用这招,那严筝要怎么洗?” “小筝……”夏初沉吟一下,“他自己做的决定,不洗了呀,把我和严穆洗白就够了。你出去约炮会告诉你妈吗?我和严穆那么忙,不知道他怎么当的小三又睡了我的粉完全说得通。我们承认看管不周,但他是成年人了,我和严穆这些年对他仁至义尽,关于他的事情我们以后都不会再回应,这样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夏初便把电话挂断,留祁姗握着手机听了好一会儿风音,才意识到夏初和严穆这步棋相当于是把严筝舍了。 而接下来几天的舆论走向确实如夏初所说,很快他和严穆的粉丝就重新占领了高地,在水军的带领下把两个人摘得干干净净,到头来只剩下严筝一人,承担了所有真真假假的骂名。 也是到现在,祁姗才第一次在各个营销号上看全了严筝的身世。 -- 第17页 之前她只知道严筝和严穆同父异母,却不知道严穆父母离婚的原因是严筝的生母插足了严穆父母的婚姻。 严穆的身体不好的一半原因是早些年拿命换钱作的,另一半则是严筝的生母想钱想瞎了心雇凶杀人,伪造了一出车祸撞的。 后来严筝的生母因为事情败露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进了监狱,没过两年他和严穆的父亲也由于非法集资没逃过法律的制裁。 在这期间,他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严薇薇早在国外傍上了一个有家室的富二代,说白了也是男人养在外面的三儿。 营销号扒出这些陈年往事当然不是为了证明严筝有多惨的,他们想证明的是严筝当小三简直是娘胎里带的,他全家都这个德行。说完了再顺便感慨,惨还是严穆和夏初惨,当年就不该看他无依无靠收留他,妥妥的农夫和蛇,东郭先生和狼,郝建和老太太,尤其是严穆,你想着以德报怨,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你好心好意捧他出道,他回头就睡粉,睡的还是你干兄弟的粉,摆明了把你们往火坑里推,不回应就对了,赶紧看明白怎么回事断绝关系及时止损吧。 严筝不是什么好人,这点祁姗不想为他辩解,但这番说辞她还是看得很难受,因为她心知肚明,至少对严穆和夏初,严筝是真心实意的。 他现在被扒出来的那些脏事儿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帮夏初争取角色抢夺资源干出来的,严穆身体不好夏初又不管事,他总是尽可能多担当些,经常有路人拿他业务能力差说事,说他舞台上抢拍面瘫别人都开麦只有他放录音,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21岁的少年身上压了多少的事情,他不但要当偶像要跑行程,还要上学读书,公司归属上和他没什么关系的炎夏传媒几乎大事小事都是由他来操心的。 要是他心不够脏手段不到位,怕是早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他说过那是他母亲欠他哥的,所以他得还。 祁姗那时就在想,一个能够理智认清亲生母亲的错误,哪怕对方把母亲送入监狱依旧愿意为之赎罪的人,会有那么坏吗? 包括现在,就算夏初和严穆再狠心,做出舍将保帅的决定也需要征得严筝同意。 严筝对嫂子和大哥的愧疚都是真的,所以明明有能洗白的方法,却依旧选择由他自己一人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祁姗脑袋里突然闪出一个很可怕的可能。 他万劫不复了,然后呢? 他一直想赎罪,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只要他活着,造下的孽就越来越多。 他已经洗不白了,再这样下去不但没办法让大哥和大嫂原谅他,夏初和严穆也会被他拖累,那么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她手指打着颤按在严筝的号码上,这次拨到第五次终于接通。 “你在哪里?”祁姗带着哭腔问。 回应她的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良久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她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轻而慢的叹息。 “祁姗,”他叫她的名字,如同梦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第九章 真的,我爱你啊! 祁姗把车飙到严筝家只用了半个小时,路上红灯倒计时的每一秒都像是深凿在她心上,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整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提醒她如果再不快一点,很重要的东西就会从她指缝中溜走。 “严筝,你这个混蛋!开门!”她疯了一样砸他家的门,可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门里面静悄悄的,除了嘀嗒的水声,什么都没有。 祁姗不敢再浪费时间,她开始一个个试门的密码,从他的生日试到他亲哥哥干哥哥的生日又试到她的生日。 “冷静一点,不能慌。”祁姗的两只手都在抖,“就算是死他也得让给他收尸的人进得去门,夏初除了他老婆闺女和他自己的生日其他人都记不住,所以不可能是别人的生日,这串数字是他最后想传达给这个世界的,也不可能是夏初一家的生日……” 祁姗的脑子转得飞快,拿左手稳住右手,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了“5273”四个数字,厚重的密码门总算敞开一条缝隙。 “严筝!”她直奔浴室,见到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乳白色的大理石瓷砖上静静躺着一把染血的刀,少年无声地伏在浴缸旁边,手腕上流出的血把浴缸里的水染得通红,听到声响,那双早已失了焦距的眼睛慢慢抬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对她笑了。 “原来人在死前真的会出现幻觉……”他又把眼睛合上,重复着他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对不起……” “你别死!”祁姗愣了一会儿,跑过来抱住他,她有太多的话想说,现在能说出口的只剩下了“别死”两个字,“……别死。” 严筝笑得惨惨的:“傻不傻,为我这种人哭什么,你该恨不得我去死,除了这条命,我已经没有能赎清身上罪孽的东西了。” 他一心求死,祁姗却没空给他讲道理。 因为水流的作用,严筝手腕上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她急忙把他的手从浴缸里拿出来,又扯了一旁的毛巾缠在伤口上止血。 做完了这些又打完120,被她半拖半拽到客厅沙发上的严筝才缓醒过来一些,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包括祁姗都不是幻觉。 “为什么……”大量的失血让他的神志还不是很清楚,扯动的嘴角满满都是自嘲,“放我去死不好吗?” -- 第18页 他是真的没想到她会过来,割开血管望着生命力流失的时候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所以那通电话他接了,想着最后的最后听听她的声音。 她明明那么笨,中文学不好,别人的话外音也听不明白,像他这样垃圾桶里都捡不出来的败类她都能义无反顾地跳进火坑,之前他说谎她从来识不破…… 到头来她只聪明了这一次,却做了最傻的一件事。 他就不该活的。 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是他母亲插足了别人家庭的产物。 他不是没想过带着这份负罪感活下去,偿还哥哥和夏初哥没有斩草除根的恩情,慢慢取得哥哥的原谅,尽他所能地去弥补。 可事实却是他伤害了越来越多的人,他哥和夏初哥曾经同徐念的二哥徐朗是很要好的兄弟,把徐念当亲妹妹那样宠,后来因为怜悯收留他闹到一度老死不相往来。 他看得出来,徐念对他的恨意从未削减,他的存在之于她来说就是横亘在心头的一根刺,如果他不死,这根刺也会扎进祁姗心里。 而且他哥和夏初哥做错了什么呢,再怎么划清界限,只要他这个渣滓活着,就会因为他闹得众叛亲离。 他活,永远赎不清身上的罪,被他伤害的人不会原谅他,依旧关心他的人也会为他所累。 只有他死,一切才能结束。 严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距离沙发不过五米的落地窗。 不料侧颊突然一痛,他站立不稳,再次跌回沙发里,脸上一片火辣。 “严筝,你特么就是个懦夫!”金棕发色的女孩儿眼框通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打过他巴掌的手气得发抖,“你根本没资格去死!” 祁姗恨不得把这辈子学会的骂人话都用尽了:“是!你只要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你人都死了,也不会再有人因为你犯下的错把你挖出来鞭尸怪你,可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对不起我大哥和嫂子,他们凭什么下半辈子反过来要背上你这条命对你愧疚!还有严穆哥哥和夏影帝,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死舆论就会把矛头再次对准他们,说你从头到尾都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不过那时没了你这个人,他们再百口莫辩在公众看来都是吃人血馒头死无对证!” 严筝似乎被她的话语所慑,怔愣地抬头看她,眼睛逐渐恢复几分清明,挣扎和悔恨在其中交织。 最终他任由救护车和医护人员抬上担架带到了医院,看那个本该恨极了他的女孩子跑前跑后,操着一口不熟练的普通话办理各种手续,救下他这条命。 “我已经把具体情况告诉夏影帝了,他很快会到,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以后别做傻事了。”等她处理好一切再一次回到他病房里,他甚至都很难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了。 仿佛满心关于浪漫爱情的憧憬尽数被残忍的现实浇灭,她尽力了,仁至义尽。 被徐念盖章成人渣的时候严筝依旧保留着最后的体面,这一次却体味到彻彻底底的万念俱灰,万般苦涩将他置身冰窟,泪水从遮住脸的指缝中渗出来。 “你还……喜欢我吗?”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哽咽得几乎失声,祁姗背对着他,拼命捂住嘴,只让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这几天祁姗想了很多,她无数次想不再管别人,她就是喜欢严筝,她相信严筝也是喜欢她的,爱情为什么一定要涉及两个家庭,不能是简简单单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甚至想过妈妈要是说什么都不同意,干脆梗着脖子和严筝私奔,没证就没证,她不信等她肚子大了父母还能狠下心不妥协。 但当这份冲动消糜,她看到了嫂子一次次在她房间门口欲言又止,也看到了妈妈眼角的细纹和两鬓的白发,她终于明白了没有人可以无止境地胡闹下去。 她之前已经很任性了,不思进取,玩心又重,凡事只顾着自己高兴,从来没什么志向和责任心,可事实却是她快满24岁,早不是小孩子的年纪了。 她的肆无忌惮是仗着家人的娇惯宠爱,只是生活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一直有人替她负重前行。 如果她狠下心来和严筝在一起,可能都用不了等到她肚子大起来的那天,爸爸妈妈哥哥嫂子就不忍心让她无依无靠了。 但她能这么做吗? 把身上的重担都丢掉,为了所谓的爱情伤害至亲,往后任凭严筝把她养废……再说凭这微薄的喜欢,玩闹般的厮混在一起,严筝确实很多方面都有问题,她能够就此信任他,把一切托付给他吗? 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啊,不然她怎么会明知道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后还不管不顾地跑来,只因为想到了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的可能。 我们还会见面吗? 她垂着眼,掩盖掉所有的柔情和不舍:“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变成了很好很好的人,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祝福,会吧……” 说完,她转身走出病房,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叫他看见她其实难过得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直到走进走廊关上门才卸了力,慢慢蹲下去,任凭医院的地板上湿了一圈又一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可能有那一天的,他们,终究不会再见了。 从医院里走出来,祁姗开车去了祁岚的公司。 -- 第19页 她把沾着严筝血的毛巾和诊断报告复印件放到妈妈的办公桌上:“妈,严筝已经割腕了,再这样下去您真会逼死他的。算我求求您,最后放纵我不懂事一次,让一切结束,到此为止吧。往后我不会再和他见面,您需要我学的我都会努力去学,该我承担的我不会逃避了。” 幼稚了23年,任性了23年,祁姗终于在距离24岁还有三个月的这一天和过去的自己告别,迈出了走向成熟的第一步。 晚上回到家,她拿出手机一条条翻看严筝给她发过的信息,手指都按在了删除联系人的选项上,却在这时弹出了新的消息通知。 严筝说,祁姗,我说我爱你,你信吗? 祁姗很快回,不信。 即便是最亲密的时候,他们也没提及过这个字,因为他们都清楚,爱这个字的分量很重,不该用来形容他们之间轻飘飘的关系。 他又给她发,你今天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好好活下去,去偿还我欠下的债,争取有一天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到那一天,你再来相信我好不好。 最后一条信息,他发了语音。 真的。 我爱你啊。 第十章 那句爱她,他说得很认真。 祁姗还是把严筝删掉了,一并删掉的还有夏初和严穆,笑起来甜甜的童童姐……她像是要把和严筝的那段过往彻底割舍掉一般,不留一点痕迹。 然后她删光了所有微博,清空了朋友圈,退了所有的追星群,之前严筝送她的东西,她为夏初买过的周边应援也都塞进了箱子里,用胶带封好,邮回法国老家,让远在那边的二哥祁诺在庄园院子里挑个地方埋了。 “祁老三,你这个亚子哥哥我cao慌咧,不就是被骗炮了吼,至于连星都不追,遭受这么大打击吗?” 面对她二哥那无可救药的台湾腔,祁姗冷笑一声:“让你埋就埋,哪来那么多废话,有空担心我不如去好好学普通话,小心以后谈生意遇到中国人被当成□□一枝花。” 赶在她二哥吼出“你吐艳,再也不萱你了啦”之前,祁姗及时挂断电话,翻开毕业后已经尘封了快两年的专业课笔记。 她现在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管理公司的能力都差得太多,为了以后更好地继承公司,她提出再回去读两年研究生,提升专业的同时修商务管理的双学位,反正HOWL在法国也有总部公司,她平时上学,假期时也可以在那边实习试着把学到的东西学以致用。 她把想法告诉了妈妈,一向习惯什么都帮她安排好的妈妈居然全然支持她这次的决定。 祁姗终于明白,原来妈妈并不是喜欢控制她的人生,只是过去的她太不懂事,实在无法令妈妈放心,才迫不得已替她把路都铺平。 申请研究生的准备阶段很辛苦,祁姗知道自己笨,所以几乎拿出了全部精力去学习,把一切娱乐活动抛之脑后。 这导致她在严筝开记者发布会的一个月后才第一次看全了他的道歉内容。 插足别人感情未遂,真的。 睡夏初的粉,真的。 辜负粉丝辜负队友,真的。 辜负夏初和严穆,也是真的。 他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想为此辩解什么,但他不会退出组合退出娱乐圈,因为有些事不是他退出就能弥补的,他也不求粉丝和大众原谅,只承诺接下来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愧于心,用实际行动补偿那些因为他的过错而受到影响的人。 从各个角度来说,这份声明都不怎么聪明,由于并不是大众想要的结局,几乎把他自己彻底摆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记者会后面几乎失控,骂他滚出娱乐圈的声音此起彼伏。 少年却什么都没说,义无反顾地担下了所有的怒火和罪责,在记者会最后,面对所有镜头,鞠了深深长长的一躬。 祁姗给夏初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她妈妈已经同意不会再让事态继续,针对他们毁严筝这个人。 她的言外之意是夏初和严穆想洗白严筝可以开始了,哪怕洗不白,也应该道个歉急流勇退,这段时间把他藏好,等风头过了再安排一条合适的退路。 可惜事情根本没按照她期待的方向发展,严筝依然站在风口浪尖,现在微博上搜他的名字,什么渣男滥交炮王之流的谩骂层出不穷。 粉丝曾经捧他多高现在就摔他多惨,连官方后援会都删光微博发布了脱粉解散的声明。 一个靠流量经济变现的偶像,失去了粉丝,口碑和路人缘完全跌入谷底,说过街老鼠都不为过,这时候还选择在娱乐圈苟延残喘,祁姗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割腕那天医院血库的血不够,所以拿一部分水充了数,如果脑子里不进1500ml以上的水都干不出来这么智障的事。 而严筝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操作还在后面,记者发布会结束的五天后,有网友发现他连带着他队友们的微博认证通通改成了炎夏传媒旗下艺人,(BR)-EIGHT男团成员。 炎夏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从原本的经纪公司买下了(BR)-EIGHT全员的经济约。 这下原本就认为严筝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其他成员粉更炸了,一个个疯了一样跑到严筝,夏初和严穆的微博上发泄情绪。 数个顶着金V的大粉直接联名艾特了他们和炎夏官微:你们有钱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但求你们放过我们家哥哥,他们没资本,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容易,不像严筝随便在自己家公司划半年水就能买个名额出道,你们玩得起严筝玩得起我们家哥哥玩不起。 -- 第20页 不仅如此,原本经纪公司的那条合约转让声明下面也都是粉丝们的恳求,求公司别抛弃她们哥哥,俨然把这次的合约变更当成了炎夏施压之下的强买强卖。 但祁姗凭借着混粉圈小十年的经验,吃瓜吃到这里却明白了,根本不是这样的。 (BR)-EIHGHT出道的那个选秀节目很快就要推出第二季,到时候会有一个更年轻也更干净的团队走进大众视野,现在这群哭着喊着的粉丝又能留下多少呢? 饭圈女孩儿是一群最痴情也最绝情的人,她们今天把你吹上云端,明天有了新欢就会转而将满腔热情倾注在新欢身上,不会再看你一眼。 原本的经纪公司不傻,他们知道比起继续捧这个支离破碎的团,还不如去培养几个没有负面新闻的新面孔,如果炎夏不买下(BR)-EIGHT的经济约,估计其他成员只有被榨干剩余价值再任其自生自灭的结局。 严筝为什么不退?就和他不能这么死一样,他退或者死只能让他一个人舒坦,他不能毁了队友们的梦想和未来。 那次发布会之后的三个月,严筝没在任何社交网站上发布过动态,直到祁姗24岁生日那天,晚上十一点,和家人一起庆祝完生日的祁姗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再一次瞧见了严筝的名字登上热搜。 时隔三个多月,严筝发布了风波后的第一篇微博,没有文字,只分享了一段他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视频。 他清瘦了很多,脸上的轮廓越发分明,彻底褪去了半大小子人憎狗厌的青葱感,没有化妆,素颜的模样苍白得叫人心疼,压低的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弹唱的是米津玄师的《Lemon》,声线低沉温柔。 明明是之前不会任何乐器,舞台有时会车祸到连修音师都拯救不了的少年,却在消失了三个月后把这首难度不低的歌呈现得一点瑕疵都没有。 可惜这些都不会被“正义人士”们看在眼里,评论区依然一片惨不忍睹。 ——不接受任何形式复出洗白,左转滚出娱乐圈谢谢。 ——没新粉睡琢磨复出了?呕,滚回去好吗。 ——假弹假唱有意思?别侮辱米津玄师的歌,你不配。 ——我就是来看看人可以多不要脸的。 …… 祁姗看得心里又涩又疼,放下手机后又忍不住哭湿了枕头。 他怎么变得这么傻了呢,本可以再等等,等舆论形势好些再一步步规划复出,但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想祝她生日快乐,就义无反顾地顶着谩骂站了出来。 言えずに隠してた昏い过去も 那些未对他人提及过的黑暗往事 あなたがいなきゃ永远に昏いまま 如果不曾有你的话将永远沉睡在黑暗中 ——这是他们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现实。 きっともうこれ以上伤つくことなど 我知道这世上一定没有 ありはしないとわかっている 比这更令人难过的事情了 ——这是他们经历过的挣扎。 あの日の悲しみさえ 那日的伤悲 あの日の苦しみさえ 那日的痛苦 そのすべてを爱してた あなたとともに 将所有一切,连同深爱着的你 胸に残り离れない 化作深深烙印在我心中的 苦いレモンの匂い 苦涩柠檬的香气 雨が降り止むまでは帰れない 在雨过天晴前都无法归去 今でもあなたはわたしの光 时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这是他此刻最深情的告白。 这首歌不是用来洗白或者复出的,他只唱给她一个人,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即使前方迷茫甚至是一片黑暗,他还是在往前走,因为她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们都能变成很好的人,或许可以再见。 …… 在这之后又过了一个月,严筝大学毕业的前夕,(BR)-EIGHT正式通过官方微博发布了回归预告。 一共三首歌的迷你专辑,预告片段的质量高得令人发指,公布的制作人清一色是中日韩的业内翘楚。 仅凭这些,就让一些骂炎夏骂夏初严穆的其他队员粉们骂不出口了。 之前不是都在说炎夏强买强卖,消耗其他成员人气洗白严筝吗?可事实却是严筝一点没洗,反而给了你们哥哥最好的资源,谁都希望自己的爱豆好,总不能得了便宜卖乖,再骂公司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很多粉丝开始破罐破摔地调侃,当严筝不存在看哥哥们吧,不接受严筝洗白但期待一下哥哥们回归。 等到正式版MV发布开始上各个音乐平台打歌,果然也没让她们失望,尤其是(BR)-EIGHT的这张专辑刚好和选秀综艺最新推出的师弟团出道专撞档。 一边是高水准高逼格的视听盛宴,一边是三毛钱服装五毛钱特效八毛钱布景,不但自家的团粉纷纷吐槽是不是应该感谢严筝出事让炎夏把全团买了,连师弟团的粉丝们也哭笑不得,不少都在微博上艾特了炎夏官微,半开玩笑地问炎夏爸爸还缺不缺儿子,我们孩子也很优秀啊,这质量对比,我们是粉也觉得我家的专辑只配拿去菜市场上架,比萝卜卖得贵都不值。 但大家对严筝的态度倒没有丝毫缓和,就像一部启用了劣迹艺人的好电影,人们会为电影买账贡献票房,碰到艺人相关的新闻该骂照样骂。 -- 第21页 那些专门收集激进粉丝言论的职黑号甚至一直冷嘲热讽,说严筝业务能力和原来一样堪忧,舞台上只会拖累队友,B团值得但严筝请死一死。 当舆论彻底把一个人贬低得一无是处时,自然会吸引一些出于好奇关注这件事的路人。 路人们之前虽然或多或少地听过严筝当小三和睡粉的八卦,对严筝的业务能力却没什么先入为主的偏见。 他们看到的就是事实,严筝的舞台并没有拖团队后腿啊,B团这次回归的几首歌难度都不低,有一首几乎全程走位靠飞,他动作流畅表情也到位,全开麦唱功稳得一批,人品次归次,尬黑业务能力是不是没意思了。 一个在韩圈比较有名的老粉可能是被首页刷屏刷烦了,还特意针对最近饭圈的热点点评了一下:不想给严筝洗白,做出那些事放哪个韩团里都够退团糊一辈子。不过有一说一,他现在的业务真没问题,舞台表现力完全不像一个练习生+出道总共一年出头的新人,妹妹们别艾特阿姨了,阿姨也分析不出来他差哪里。 此时祁姗已经拿到了巴黎高级服装设计学院的研究生offer,再一次回到法国让她关于国内的一切消息变得闭塞,要不是(BR)-EIGHT顺便刷上了推特的热门,她可能都不会发现那个半年前还只会站在C位面无表情摆拍耍帅的少年有了怎样的蜕变。 (BR)-EIGHT这次回归已然不是国内粉丝圈地自萌的范畴,之所以能刷上推特热门是因为专辑和舞台的质量足以让国外网友们震惊。这居然不是韩团或者日团,而是诞生于偶像产业才刚刚起步的中国,由一个完全没有运营偶像团体经验的公司打造出来的本土新人团。 要做到这种程度,他一定付出了相当于队友们十倍百倍的努力,才有了今日的脱胎换骨。 祁姗放大看视频,果然发现他好几次上舞台腰上肩上都贴着绷带,即便如此,依然在每次打歌结束后对折自己九十度鞠躬,表达自己对粉丝的歉意,对队友的歉意。 不再逃避自己犯过的错,去直面,去忏悔。 ——我争取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到那一天再让你相信我。 原来那句爱她,他说得很认真。 第十一章 人渣,每一年都叫我哭。…… “严筝……其实我真觉得他挺不容易的。”迷你专辑回归的半年后,团里的队长第一次在一个独自上的访谈节目中提到了严筝,之前除了官微宣传,其他队员之间的私下互动都当严筝不存在,“我们上张专辑回归的时候正赶上他弄毕业论文,基本就插排练的空改论文,我们没一个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吃饭睡觉,每次看见他都在连轴转,什么找专辑制作人,找编舞,找MV导演……全是他,我们那时经济约刚过来炎夏没有合适带团的经纪人,他还兼全团经纪。” 主持人的风格一向比较犀利,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说:“你这么说是不是回去夏初给你发奖金?” 队长听了就笑,顺着她的意思打梗:“不啊,我们公司的运营模式您还不清楚吗?夏影帝那是团宠吉祥物,摆着好看的,实权在严筝手里,我们现在发不发奖金也严筝一个人说了算。” 三言两语,玩笑归玩笑,很多粉丝却都感觉得到,严筝和队友们的关系可能并不像外界一直猜测的那样隔阂很深,严筝和炎夏是逼良为娼的黄世仁,其他队员是迫于合约只能卖身打工的杨白劳。 节目播出之后,针对那些说严筝开始洗白的言论,队长特意发了一条微博,图是他在舞蹈室的自拍,背景却多了一个低头看手机的严筝:好了,没奖金拿更没给他洗白,大家该骂继续骂,累死他也是个人渣,咱是有底线的体面人,恰烂饭的钱不挣。 下面同队的忙内给他评论:哥,严渣渣说你下辈子奖金都没了。 队长回了一串打脸的表情:说得好像这辈子他发过一样,他们家钱都镶肾上。 那件事过去近十个月,这也是严筝第一次出现在队友的微博里,好像他们本来关系就很好,只不过出于很多原因之前故意避嫌。 永远不缺拿显微镜观察爱豆的粉丝,很快就有人截出一段视频,那次演出严筝应该是腰上伤得很严重,表演结束后照例面向全场鞠躬,官方拍摄这一段给了远景可能看不出什么,一个近距离的饭拍却暴露了他躬下身子时有多费力,是队里的主舞High起来一样跑过来和粉丝击掌顺便扶了他一把,全员退场的时候,靠近严筝的队员看口型好像还问了一句“没事吧”。 其他成员的粉丝们虽然不想看到自家哥哥跟个人渣走得近,但也都觉得奇怪,一个团里的成员彼此勾心斗角还装作亲密的情况很多,明明关系好装疏远是什么鬼? 为了防止影响到自己的人气划清界限?可他们要划清界限的人是老板的干弟弟,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希望自己看做白月光的爱豆和一个当小三睡粉的败类物以类聚,她们自然会质疑,严筝是不是真有舆论里砸死的那么渣。 (BR)-EIGHT第三张专辑的回归宣传期,因为有两首歌严筝参与了词曲创作,主持人问他是本着什么样的想法写歌。 严筝没详细说,接过队友递过来的手麦:“就平时生活的心境吧。” 他们团的采访从来不会避讳严筝那些负面新闻,有队员顺势接了一句:“主要是睡粉的心境。” -- 第22页 严筝也不恼,一说一笑就过去了:“那是以前,现在没粉睡。” 队里最喜欢搞怪的副主唱一点没让话掉地上:“以前有粉的时候是不是粉丝都贼漂亮,睡完得把人家名字纹身留念那种。” 严筝猝不及防地被抬起手腕,虽然只有零点几秒,却还是让镜头捕捉到腕带下面的几道疤和压在疤上的法文“苏珊娜”字样。 这时依旧没人为严筝的行为辩解什么,可观看直播的粉丝却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谁疯了吗往身上纹炮友,决心留在自己身上一辈子的名字怎么着也得是个女朋友吧。 ——我……我有点上头,所以严筝睡的粉其实是女朋友,而且至少在谈的时候还挺专情? ——我的妈,那次是夏初亲自下场给严筝公关吗?什么样的脑回路能想到把交女友洗成睡粉。 ——公关:夏总,偶像不能恋爱。 夏初:多大点事,我们对外说睡粉不就完了! ——等等那个疤……严筝是不是割过腕? …… 可能是夏初的智障人设太过深入人心,好多粉丝都在cue他问当时的公关总负责人是不是他。 夏初也确实发微博回应了:你们好烦啊,成他女朋友一样是我的粉丝好不好,睡粉就是睡粉,洗什么洗。 粉丝A:……缓缓打出一连串?????? 粉丝B:第一次想把某个明星投稿到迷惑行为大赏。 粉丝C:哥,你能活到现在是不是全靠中国是个法治社会。 粉丝D:严筝真割过腕吗?怪不得一直带护腕或者腕带,大图好吓人…… 两天后可能是看事情的热度越来越高,严筝亲自转发了夏初的这条微博:犯过很多错,没得洗,不怪任何人,是我咎由自取,感恩被给予过活下去的勇气,希望有一天可以如你所愿,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这是第一次,他的微博下面没有出现大片的谩骂和诅咒,可能很多路人还做不到原谅,但大多数团粉和其他成员粉已经愿意看在自家爱豆的面子上对他说一句“好自为之”和“加油”。 当然这次随团回归,他也没有叫任何人失望,不但三专的质量在之前迷你专辑的基础上再上一层楼,他自身的进步更是足以令很多人结舌震惊。 出道近两年,他的舞台风格彻底成熟,不是刚登台时公司设定的奶和盐,而是就属于他自己的,带着点雅痞和色气的撩人,以至于好多粉丝就算不想看他,目光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可以说这张专辑完全奠定了(BR)-EIGHT中国第一男团的地位,歌在各个国内国外的音乐榜单上霸榜不说,同时还获得了不少和日韩顶级团同台的机会。 日韩网友们并不十分了解内地娱乐圈发生过什么,等他们的种种反馈再传回国内,面对那些刷严筝颜值制霸全能门面的无知少女,许是骂太久骂累了和懒得家丑外扬的原因,舆论上嘲归嘲,大多数人的戾气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重了。 有粉丝总结:严筝坐实的罪就两宗,出道前插足过同校某个女生的恋情,未遂,出道后和夏初大粉谈了段恋爱,貌似还因为小三黑历史被爆出来掰了。小三是事实,他自己也认,但说句实在的,插足成功还死咬着不承认不道歉的那些都没有他挨骂挨得惨。至于没坐实的谁也不好说,单看业务能力和颜值确实偶像界天花板了,反正B团要粉,没爆出其他实锤之前可以顺便先冲脸和实力粉一下…… …… 祁姗的25岁生日是在加班中度过的,巴黎的三月乍暖还寒,工作到深夜,她去楼下的咖啡厅买了杯热咖啡,不知想到了什么打开微博,小号上唯一一个关注的人刚刚分享了一个视频。 和去年一样,没有文案,少年抱着吉他唱了一首《小幸运》。 同样的日期,同样的时间,相似的内容,评论区的气氛却和谐了很多。 有新粉问,3.24到底是什么日子,平时都没类似节目,去年也是这一天。 很快就有人科普:听一个夏初老粉说,好像那时和严筝谈恋爱的站姐生日是今天。 新粉又问,难道一直没分?这姐姐……这么不挑的吗? 科普的人回答:分了吧,听说严筝出事不久站姐就退圈了,当年挺活跃的,好多夏初粉丝都认识,一开始就是土豪粉砸钱买买买,但从来追不到点子上,突然有一天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手里开始有各种各样的独家高清图,应该是那时候恋爱严筝带她拍的。 新粉发了个捂脸的表情:哈哈哈为了拍夏初和严筝谈恋爱吗,莫名觉得严渣渣好惨,人品不论,看脸绝对的少女杀手,结果撬别人墙角撬不动,自己家的红杏还随时要出墙。 也许他犯过的错误不会消失,但因为他在坚持,他还是一点点让人感受到了他的歉意和诚意。 比如他一次次在有业务粉上头,试图替他找借口洗白的时候坚持说自己错就是错,否定他的错误等于不尊重那些曾被他愧对的人;为了避免给队友造成困扰,口碑没有适当回升前,他也一直刻意地躲在其他人的镜头外。 要知道他入行还没大多数人当练习生的时间长,却用一日千里的进步成为了如今唱作全能的舞台教科书,一步一步从不拖其他人后腿都叫表现好到带领全团走向世界。 祁姗抬头眨眨眼,手里捧着的咖啡滚烫,眼眶里未落的泪一并把心也熨帖得滚烫。 -- 第23页 她擦干眼角溢出来的水汽,接起了嫂子打来的电话。 “姗姗,生日快乐啊。”徐念远远地把祝福传递给她。 祁姗“嗯”了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开心些:“谢谢嫂子呀,我在勤奋工作给我大侄儿挣奶粉钱呢,我棒不棒?” 徐念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听她这么说沉默一下,她又何尝听不出那个同样飞速成长的女孩儿是在强颜欢笑。 半晌,徐念问:“你还想他吗?” 祁姗继续嘻嘻哈哈:“他?嫂子你说谁?我现在除了我未出世的大侄儿谁都不想。不多说了哈,我先挂了,有几个图需要我明天上班前搞定。” 在第一滴泪掉下来之前,祁姗按下了结束通话的按钮。 还想他吗? 如果某一年的生日她能不哭了,大概就是不想了吧。 “人渣!”祁姗一口一口喝掉融了泪水的咖啡,比想象中更苦,“每一年都叫我哭。” 第十二章 时隔两年的再遇。 出道第三年,(BR)-EIGHT终于成为了真正的顶流,冲出亚洲,乃至在欧美乐坛都红透了半边天。 团红是非多,不但严筝的旧事时不时会被拿出来重说,强调团内面和心不和,伴随着团员们各自的行程增加,自然少不了某某解约单飞,某某即将退团的传言。 对此队长用一条长微博堵住了他们的嘴: 今天这个单飞明天那个退团,关于传言到底实不实,我这里给大家讲个刚刚真实发生的故事。 众所周知,我们明天的演唱会将在北京工体举行,晚上排练完全员都很疲惫,想洗个澡就回去休息,只有严渣渣同学坚持再练一会儿,没和我们一起走。 注意,这不是一条夸赞严渣渣同学努力的微博,所以先不要按举报,看下去。 我们这时都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直到除了严渣渣之外的所有人来到休息室,看到我们可敬可爱的夏影帝在休息室的桌子上摆了五只烤鸭。 没错,演唱会前一天,全员禁盐禁碳水一个月后,他这个当老板的以把我们当亲弟弟疼要犒劳我们的名义,在我们面前摆了五只环肥燕瘦,外焦里嫩的烤鸭。 夏影帝的奇异体质大家清楚,神颜不老,干吃不胖,他把烤鸭在我们面前一字排开,说买多了吃不完,想到我们最近很辛苦,就拿过来让我们陪他一起吃。 我们没有异次元的胃,今天吃进去明天上台肚子上就会多层油,所以秉承着敬业精神,我们谁都没动。 夏影帝立刻生气起来,一边徒手砸核桃拿核桃渣扔我们一边哭得梨花带雨,说我们忘恩负义不识好歹,养我们不如养叉烧。 他作为李小龙之后第二个制霸好莱坞的华人演员,虽然目前的国际业务仅限于在各个爆米花大片里跑龙套,但依然有不少名导称他不只属于中国,更是全世界无二的瑰宝,时间都不忍心侵蚀他的绝世容颜。我等凡人自然更不敢让他落泪,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加在一起可能也打不过这位武替出身的瑰宝,所以在他大发慈悲地提议下决定用猜拳方式决定一位天选之子舍命陪君子,很幸运,我成为了这个天选之子。 相信我,我真的有为我的粉丝努力过,趁夏影帝下手掰鸭腿的空挡夺门而逃,想着他百度百科上都只有174,我腿长他追不上我。但我没想到刚才还和我同仇敌忾的队友们会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理念反水,我们在走廊里玩起了你追我赶,被追到我今天就会死在鸭子身上的游戏。 走投无路之下我逃到练习室,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严渣渣同学并没有在练舞,而是在玩手机。 我说,兄弟你能不能待会儿再私联女粉丝,先救哥哥,哥哥后面有人追。 然后严渣渣同学就笑了,他说我知道啊,你放心,我把门锁上,他们进不来。 他一边和我说话一边转着钥匙走出练习室,关门反锁拉电闸一气呵成。 我听到他和赶过来的人说,里面黑了,谁手机里有午夜凶铃电影,开最大声怼门上。 对不起,午夜凶铃真是我的童年阴影,所以我怂了,只能坐到夏影帝对面视死如归地陪他吃。 吃到第二只的时候我看他忘记买鸭饼了,就和他说,哥,要不今天咱先不吃了,烤鸭这玩意干吃多腻啊。 我嘴欠,我不长脑子,忘了夏初哥神奇的脑回路,他居然大半夜点了一家烧烤店的外卖,让人家送来了二百块钱的烤馒头,还说如果我仍然吃不下,他再亲自去楼下便利店给我买瓶番茄酱,北京烤鸭,烤馒头,配番茄酱,你们能想象到我经历了什么吗? 发这条微博的目的有三个: 1.解散是不可能解散的,而且现阶段谁都不会退团,因为不但每个人和老板都有仇,成员和成员之间也不太平,不把仇报完没人舍得走。(这次小八在我好不容易吃到夏影帝满意后又灌了我一瓶啤酒,信誓旦旦地说泡发了就不会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上次惹了夏影帝,是我出主意叫夏影帝往他演出鞋里胶冲上塞了两片姨妈巾的缘故) 2.严渣渣是真的阴也是真的坏,没有人性这么次的,骂,给我往死了骂! 3.对不起我的粉丝们,明天我真的没有腹肌了,罪魁祸首有谁上面写了,可着人报复就好,烤鸭烤馒头和番茄酱是无辜的…… 终于,严筝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队友的微博里,告诉全世界容纳了他的(BR)-EIGHT很好,他也很好,哪怕依然被调侃人性次和睡粉,却已经用谦卑的姿态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他或许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他犯过错,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而所谓睡过的粉,可能是他这辈子都不愿遗忘的深情。 -- 第24页 此时的评论区相当和谐: 粉丝A:夏初手下无弱妇[狗头],陈团长好惨但是我笑得好大声哈哈哈哈哈哈,我团勾心斗角实锤了,真·内部人员爆料,每个人都想恁死对方。 粉丝B:严渣渣不愧是严渣渣,不切也连骨头缝都是黑的,就是不知道啥时候粉才能理他一下,天天私联愣是没用,太惨了。 粉丝C:只有我的重点是我团哥哥都好宠夏初初吗?每次都是他起的头团员互相厮杀,他自己再全身而退,像彼此针对的大哥哥们只在宠顽皮妹妹上面达成共识一样,呃,虽然他真实年龄比大哥还大十岁。 粉丝D:[分享图片]上面大十岁那个,来,对着合影说,看外表谁比谁大十岁,严渣渣跟他那年十六,简直是大家看着怎么一点点长成夏初他哥的,夏初这人太特么邪门了,每次看到他都觉得自己不配当女人,也不配未成年。 …… 祁姗第一次在自己同学手机上看到关于严筝的东西是一段演唱会的单人直拍。 舞台上的少年耀眼得仿佛在发光,高清镜头记录下的每一帧都值得截下来永久珍藏。 “你喜欢他?”祁姗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明明不想看,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目光,被发现她似乎很感兴趣的同学硬拉过来塞了满嘴的安利。 “对呀,帅吧帅吧,简直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中国组合(BR)-EIGHT的当家门面严筝,唱作全能舞台教科书,多亏他我才治好了困扰我多年的亚洲人脸盲症。”同学退出视频的全屏播放,指着播放量时膨胀的自豪感和之前她拿着夏初的电影海报炫耀票房一模一样,“就这个直拍,上传一个月拿下了今年度YouTube所有爱豆直拍的最高播放量,也是目前为止整个网站破五千万最快的直拍!” “而且他们团私底下也有意思,咱们欧美或者日韩的团没见过这么玩的,你看他们队长前几天在社交网站上发的这个……啊,严渣渣就是叫严筝,听说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做错了一些事,但他一直在道歉,态度挺好的也没再惹出新幺蛾子……他手腕上还纹着女孩儿名字呢,据说每年女孩儿生日也会录祝福视频。你都不知道,就因为纹的是法文,好多粉丝猜测是法国姑娘,咱们国家的女孩子到哪个后援会里都高人一等。” 祁姗:“……”嗯,她得感谢她爸给她起苏珊娜这个名字在法国十分常见,不然叫二丫,栓柱,傻狍子等等没重名可能的,凭严筝现在的知名度简直随时掉码。 “对了,下周六是(BR)-EIGHT首次世界巡回演唱会的第一站,就在法兰西体育场,我好不容易才抢到两张票,但说好要和我一起去的朋友实验室里研究了一年的鱼前几天让猫吃了,她论文还得照交,必须用剩下这几天弄篇新的出来,就没空去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去看严筝的演唱会? 祁姗本想拒绝,可看到同学的门票位置比较靠后,又有些犹豫了。 她和严筝不会再见了,但她心知肚明,他之所以把世界巡回演唱会的第一站定在法国巴黎是因为还喜欢她。 这份注定不会再有任何存续的喜欢能够维持多久祁姗不知道,不过一想到以后终究会有一个能真正陪伴他一生的女孩子出现,到时他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更不会为她开一场演唱会,她又不想错过这可能是唯一一次的机会。 祁姗想,毕竟法兰西体育场能容纳八万人,看座号她们怕是再往后几排都要坐出去了,位于舞台上的他怎么也不可能发现她…… 所以就去这一次应该没关系,让她远远看看那个少年为了证明对她的爱变得多优秀,足够了。 演唱会当天果然也如她所料,热情的粉丝把八万人的体育场塞得满满当当,她们这个靠后还偏角落的位置别说台上的演员,她们自己都要瞧不见自己了。 唔……当然这么说可能也不太严谨,因为演唱会后面有一个感谢粉丝的互动交流环节,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被请上台的嘉宾夏初还是cue到了她们这群边缘人士。 在严筝用流利的法语介绍完他的身份后,这位近两年工作重心都在好莱坞的大影帝接过主唱递过来的手麦:“我刚才在后台看的时候就想问,后面的朋友你们买那么往后应该啥都看不见吧,是因为没有钱吗?” 临时客串法语翻译的严筝习以为常地笑了笑:“夏初哥说很高兴见到大家,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给予我们的支持。” 夏初一指第三排一个正准备利用这段时间去卫生间的粉丝:“就你,站那儿,嫌我过气了怎么着,我一上来你就要走,不许走!想上厕所?不行,给老子憋着!老子下去再上死不了!” 严筝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指按下来,翻译出来的内容和刚才一样南辕北辙:“今天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和我们公司的孩子一起,陪大家度过美好愉快的一晚。” 祁姗:“……”要不是她懂中文,哪怕看到B团其他成员此刻姹紫嫣红的表情,她也不敢想这么盛大的演唱会现场,她以前当命根子喜欢的前爱豆能说出这么砸自己家场子的话。 她捂着脸透过指缝看身边同学的反应,只见平日里正眼都不给周围男生的同学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啊啊啊好想魂穿夏初!严筝好宠!B团全员都好宠!” 好吧,她叹了口气,是她想多了,这种氛围下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夏初说了什么,更不会去费心纠结翻译和原文究竟有没有对上。 -- 第25页 巴黎时间18:10,演唱会正式结束。 虽然这种大型演唱会理论上没有签名合影环节,但架不住一些狂热粉丝会去堵偶像们的退场路线,只要不是真的威胁到人身安全,大多数宠粉一些的明星还是会给几个做福利。 “苏珊娜,你在体育场F出口等我,我去碰碰运气。”同学摩拳擦掌,没等祁姗答应便挤进了要签名的磅礴大军。 祁姗叫她叫不住,自己走好像也不太厚道,只能在人群中左挤又挤,好不容易蹭到F口,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赶上不知道是B团中的谁选了从F口撤退,粉丝大军紧随他的步伐蜂拥而至,把整个F口挤得水泄不通。 “喂,别挤了啊……” 祁姗整个人都被挤得变了形,她本来就不擅长应对这些,之前每次给夏初接机都是最早去再最早被挤出来,最后什么都要不到,没和严筝谈恋爱那会儿她所有签名照都靠从其他站姐那里买:“我不要签名,你们让我出去……” 她越发后悔今天没穿平底鞋,因为是混血骨架纤细,为了避免和其他洋妞站在一起显得太过瘦小,她在法国这边都习惯穿高跟鞋。但细高鞋跟增添的海拔显然对战斗力的提升没有丝毫帮助,非但没有,还降低了她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平衡能力。 这时不知是谁踩断了她的鞋跟,祁姗右脚一崴,伴随着脚腕的一下锐痛,她的膝盖也软了下去。 眼看那些疯了一样的粉丝就要拿她垫脚继续去追星,突然有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带她避开重重踩踏后牢牢护在了怀里。 “都瞎是不是,没看到有人摔倒吗?”耳旁响起了久违的中文,格外熟悉的声线。 这份熟悉感让她怔愣地抬起头,看到了少年滚动的喉结,以及激烈起伏的胸膛。 是在后怕吗?他几乎连环抱住自己的手都在发抖,但后背依然挺得很直,凶狠地替她挡开人群,立在她面前的模样仿佛护佑着她的神袛。 “没事了,都没事了。”头被他按到胸前,时隔两年,他们的心跳再次重合到一起,砰然如鼓。 第十三章 要不要一起吃饭? 严筝对她的喜欢有多深? 他那么左右逢源,面面俱到的人居然会在无数粉丝和媒体的镜头下爆出了粗口,然后顾不上解释也顾不上遮掩,拿外套裹了她直接抱上了来接他们的车。 “都让一让,有人受伤了!”身后的安保人员和队友急忙打起圆场,安保人员负责挡住后面拥挤过来的粉丝,两个队友趁机上车,伴随着司机踩下油门,汽车原地调了个头找准空隙疾驰而去,直到连跟车的狗仔都甩掉了,祁姗还是被严筝紧紧箍在怀里。 “严筝,我没事,你该放开我了……”祁姗的脸颊紧贴着少年精瘦的胸膛,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就响在耳侧,灼得她全身都开始发燥发热。 严筝这才如梦初醒,揽着她的力道一松,看祁姗双手在他腿上撑了一下,慢慢从他身上挪下来坐到旁边,低头垂眼地裹紧了他之前罩在她身上的外套,不言不语。 一时间车内陷入了沉寂,气氛有点尴尬。 祁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明已经分手了自己还来看演唱会的行为,严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次意料之外的重逢。 “苏珊娜?”打破这一切的是严筝坐在副驾驶的队友,主唱尹志浩,他回头正对上祁姗诧异抬起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是你啊,我在严筝手机屏幕上看了两年,可算是见着真人了,来看严筝的?” 突然被问到最棘手的问题,祁姗一时间只想着不能暴露自己同样还喜欢严筝的心思,脑子一抽道:“没,没啊……有小道消息说这次演唱会夏影帝会过来当嘉宾,我一想好久没见到男神了,就过来看看。” 尹志浩:“……” 原来夏初一直说严筝放在心尖尖上的苏珊娜当年是为了粉他方便才和严筝处对象这件事是真的啊…… 很快车子开到了严筝他们这次落脚的酒店,祁姗毕竟是真的扭伤了脚不方便走路,严筝便先她一步踏出车门,压低身子伸出手,想要抱她进去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祁姗哪里还敢再叫他抱,赶紧避开他的手单脚蹦出来:“别!你们有事先去忙……把我放这儿就行,我刚才给我哥发信息了,他很快就来接我。” 严筝不傻,自然看得出她的刻意疏远,没有勉强去扶:“那你坐在车里等,志浩,陈哥,你们先回去,我陪她在这里待一会儿。” 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祁姗不好非赶他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尹志浩和陈团长纷纷给了严筝一个我们都懂的眼神,先走一步进了酒店的旋转门。 又过了五分钟,今天给他们当司机的大叔可能也察觉出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憨憨地摸了摸下巴:“小严呐,那我也……” 严筝点点头,大叔立刻如获大赦,把钥匙拔下来丢到他手里溜得要多快有多快,到头来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车门是开的,祁姗把腿搭在外面侧坐在车里,严筝则拿手肘撑着车门站在车外。 “介意吗?”严筝帮她抵住车门时顺势从扣手里拿出打火机和烟,在祁姗摇头后才磕出一根捻住烟身,右手擦着打火机点燃,吸一口,怕呛到她,偏过头缓缓呼出白蒙蒙的烟。 严筝过去不怎么抽烟,至少从没在她面前抽过,但后来被拍到抽烟不是一次两次,只不过口碑崩盘的时候大家觉得他小三也当了粉也草了,人渣到这个份上不抽烟喝酒逛夜店才不正常,口碑回升后也没人再拿他当什么乖巧少年,粉丝们顶多看到他咳嗽会忍不住劝一句渣渣少抽点烟,小心嗓子坏了没有业务粉又被全网黑…… -- 第26页 当然祁姗在亲眼看到他抽烟后觉得他能得到纵容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原因,那就是他真的是个能把抽烟这件事变成行为艺术的人,足以让那群正值颜控年纪的小姑娘忘记一般偶像的行为准则,连她那早过了青春期的同学都说过,看别人抽烟是抽烟,看严筝抽烟是风景。 二十三岁,青春正茂的少年,舞台上过于华丽的妆容和打歌服非但无法折损他半点英气,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不属于凡尘的距离感,喉结伴随着吐烟的动作滚动,一双桃花眼在烟气中明寐,烟气裹挟着仙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迷离又性感。 “看呆了!干得漂亮!”不远处的酒店旋转门里,本应该回房间休息的陈团长和尹志浩躲在一块小心地滑的牌子后面,在路过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中碰了下拳头,“不愧是我们渣渣,闲了快两年撩妹手法还没生,两块钱,赌今晚小八得申请换房间,让他非得住渣渣旁边,晚上就直播听爱情动作片。” 这时刚好走进旋转门的忙内小八,副主舞盖曦秋,主rapper艾盼让他们吓了一跳。 “哥,你俩这干什么呢?夏初又想抓咱吃东西?不对啊,他这会儿应该还没回来。扣了大哥和硕哥俩人堵那个胆敢在他上台时候上厕所的粉丝,他说他每次帮咱们站台每次都有人上厕所,他回回叫,没叫回来的这是第一个,非得抓住那个粉丝问清楚不可,看看究竟是她前列腺有病的问题还是他自己长得利尿的问题……” 关于夏初的作精事迹,陈团长被签到炎夏这两年都见惯了也听腻了,现在只是作为明星堵粉丝根本就是常规操作,至少和严渣渣能不能追回心上人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陈团长把他们三个也拉到告示牌后:“小点声,看到严渣渣身边的女孩儿没,渣渣为她割过腕纹过身的苏珊娜!我们从场馆出来正好看她卷入踩踏事件,周围都是人吵得不像样,都不知道他怎么听见女孩儿声音的,那么多媒体粉丝,张口就骂在场所有人是不是瞎,还二话不说把人抱上车,要不是我和志浩拿有人受伤他是救人褶着,明天头条估计全是这个。” 他这么一说小八三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五个在当今娱乐圈叱咤风云的大男孩儿和叠罗汉一样靠一个小小的告示牌藏身,就等着看严筝这个最早谈恋爱又最早让人甩了的队友能不能重新抱得美人归。 可他们姿势也摆好了,气氛也营造出来了,就差抓把瓜子助助兴了,被他们强势围观的严筝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真的只是在祁姗时不时瞄一眼的注视下抽完了一整根烟,然后把烟蒂按灭在车内的烟灰缸里,期间两个人连句问候的话都没说。 很快最后一批人员抵达酒店,夏初骂骂咧咧地带着大哥俞成泽和主舞明硕进到大厅,看样子是该逮的粉丝没逮到,还被不相关人士堵了,心情要多不爽又多不爽。 “干嘛呢干嘛呢!”夏初在位于罗汉顶端的小八身上踹了一脚,“一个个等着瞧我笑话?谁还不是从你们这个走到哪都有人追有人叫的阶段过来的。严筝那小瘪犊子哪去了?我越想越觉得是他压根没翻译到点子上,不然你们的粉丝谁还不认识我,自己不怕挨打也怕我回来打你们出气啊!” 夏初这个人神就神在自己的逻辑再奇妙都能永远自圆其说,(BR)-EIGHT七人集体默了一瞬,最后尹志浩一指路边那辆唯一没停进车库的车:“夏初哥,苏珊娜来了。” “谁?”夏初一时没反应过来。 尹志浩耐心解释:“严筝纹手腕上的苏珊娜。” “啊?” 要不是打不过,尹志浩早动手了:“你粉丝,让严筝睡了那个。” 这下夏初恍然大悟:“嗨,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想起来了吗?你说说你,毛没长齐几年说话颠三倒四,你这样到我这个年纪就会老年痴呆的我和你讲。” 尹志浩:“……” 于是告示牌的人马增加到了八个,不得不转换队形,其他七人通通只配给夏初垫脚。 有两个人听墙角看不见情有可原,八个人这都不能称之为听墙角的阵势再看不到那是瞎。 严筝果然发现祁姗原本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开始偏移,似乎是瞄到了什么不堪入目无法用正常人思维忖度的景象,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默默收回视线。 不自觉地,严筝皱了眉。 这是他同祁姗恋爱落下的后遗症。 无论祁姗再怎么强调她不是夏初的女友粉,看到她只要夏初一出现就围着夏初转还是不爽。 不是没有因为这个闹别扭,祁姗对此却振振有词:他那么好看,谁多看一眼就是赚,我不好好看看多亏啊! 明明不作不闹,说的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偏偏每次都能烧掉他刻尽圆滑的伪装,甚至有过当天晚上就扣下她疯,通过一次次坦诚相见让她见识一下究竟谁好看的戏码。 毋庸置疑,那时的二人并不成熟,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连别扭的立场都没有了。 再次见面,严筝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她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男朋友,以及……她能不能再等他一下,当年她说,如果有一天他变得足够好,他们之间也许就不会结束。 现在还不够,但他一直在努力做好。 “祁姗,我……” 终于,他组织好语言开口,却被祁姗打断。 -- 第27页 祁姗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提醒:“应该是我哥到了。” 她接起电话,几句法语的工夫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他们车前。 霍华德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祁诺任由司机拉开车门才踏出一只脚,简简单单下车整理衣领的动作都透露出十足的贵族气场,深邃戒备的目光在严筝身上停留半晌,很快又绕回到祁姗,半抱半扶地把她转移到自己车上。 “你没和爸妈说吧?” “说什么,说你偷跑出来看这野小子的演唱会?” 二人交流的语言自然是法语,不过考虑到严筝在演唱会上流利的法语控场,大概听得懂,祁姗还是叫停了祁诺轻蔑的措辞。 “我就是来看一眼,你别瞎说,省得爸妈多想。” “你和他别再整出事儿来爸妈就不多想。唉,当年多亏妈有远见给你搅黄了,中国娱乐圈那种环境,他能踩着那么多韩团日团在欧美市场打出知名度,指不定拿什么手段交易出的资源,年纪轻轻心就这么脏,你说你那时候瞎不瞎……” “哥……”这下无论严筝听不听得懂祁姗都不能放任他继续说了,(BR)-EIGHT是靠严筝奶起来的没错,但绝不是用什么下作的方式。 中国偶像市场疲软,没办法孵化出具有文化输出形式的团体,所以在国内打出知名度后,B团就分别在韩国和日本出道,和日团韩团同台打歌,付出比他们本土团体更多的努力,靠真真正正的实力借着日韩成熟的市场机制把自己推出去。 “行行行,我不说了。”祁诺见她真要生气,立刻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咱丑话说在前面,就这一次,不然妈要是知道我帮你掩盖私会这小子的事实,我也没好果子吃。” 给祁姗关好车门后,祁诺一刻都不想多在这里逗留似的坐回自己的副驾驶,却突然透过风挡玻璃看到了酒店告示牌后,那个位于听墙角食物链顶端的身影。 明艳张扬,超出了性别和年龄,美得肆无忌惮侵略性十足。 深褐色的眸子一眯,大少爷不顾司机已经启动了汽车,当机立断拉下手刹。 他摇下车窗对严筝露出一个商务化的微笑,混杂着法语卷舌音的台湾腔以一种极端诡异的咏叹调口吻缓慢地发出来:“我突然想到,不管怎样讲的吼,你都算救了我妹妹,要不酱紫,一起吃顿饭?” 第十四章 他捏住她的脚踝。 事情还得从祁姗两年前把和严筝有关的一切都封存,包括夏初这个作为严筝干哥哥的人,哪怕粉了小十年,那次也义无反顾地将所有周边装箱邮回法国,叫祁诺帮她在自家庄园找块地埋了。 祁诺收到了,不过没埋。 因为当他抱着不忿的心态打算看看这个作为一切源头的小娘炮到底哪里好看时,他发现还真特么哪里都挺好看的。 不同于祁姗的文盲式追星,天天“啊啊啊啊啊我初好好看吹爆”,祁诺发挥出了法国绅士的浪漫天性,赋予了夏初一个根本不像是形容男人的评价——美得清纯又下流,圣洁却近乎邪恶,人间妖孽,上帝的馈赠,当之无愧的世界第八个奇迹。 那时祁姗还在大哥大嫂家准备申请研究生的资料,面对特意赶来追星的祁诺一席话,他们那特战队呆过生死见惯的大哥瞠目结舌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了祁诺三分钟,端起杯来喝水压惊的手都是抖的。 当然脑残粉到如此境地,也导致祁诺对祁姗追着追着夏初就跑偏去和严筝谈恋爱的行为更加嗤之以鼻。 毕竟夏初在他眼里就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神迹,严筝这样的小偶像产业链里一年出一打,祁姗堕落到如此境地的择偶观简直是在侮辱他家仙子下凡的夏初。 祁诺不想祁姗再和严筝扯上关系,但能有机会和夏初一起吃饭另当别论,反正有他在严筝也没机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喜欢的人送上门来还不招待太不像话了。 为了让邀约表现得客气尊重些,祁诺特意说了中文。 可惜事与愿违,他说出口的塑料中文半点这方面效果都没有,因为那带着法语卷舌音的蹩脚台湾腔足以稀释他身上的一切贵族风度,非要形容的话,就仿佛他学习汉语的教材是漂流瓶里漂洋过海泡了十多天才被他捡回来的盗版周杰伦磁带一样。 祁岚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将自己的母语教给一双儿女的?一个东北话一个台湾话,想在自己家验证东北话和台湾话到底谁能带偏谁? 幸好作为偶像的表情管理底子还在,饶是心里的吐槽之魂汹涌澎湃,严筝也没有表现出失礼的一面,努力做到无视祁诺的口音,针对他说话的内容,用法语回了句“好”。 他不知道祁诺邀请他的理由,但那是祁姗的哥哥,他不能拒绝。 听他应允,祁诺又提议叫上祁姗号称的此行目的,夏初夏影帝。 如果说这时严筝还无法确定祁诺打的什么主意,那看到祁诺使出踹走司机自己开车让夏初做副驾驶,隔老远非要亲手帮夏初系安全带等等神操作后,他再猜不出门道那是傻子。 “我哥就是个脑残粉,和我之前一样,不会把夏影帝怎么样的,你别担心。”发展到如今这种局面祁姗都无语了。 从严筝的角度出发,前任和我谈恋爱时利用我追星,分手后她哥还利用我追同一个星,他们一家得上“我的前任是极品”。 -- 第28页 严筝却只是轻轻皱了下眉没说话,在自己的手机上切换输入法,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下一串法文递给她看:我知道,他真想发生什么也打不过夏初哥。 两年前的祁姗,汉语说都说不太明白,更别提读和写,发现她平时在公司不方便听语音之后,严筝就一点点学着写法语,等到他们分手,他写法语甚至顺畅过她来写汉语。 分手两年,他还保留着那时的习惯,即便她现在已经改掉了东北口音,也可以流利地用汉语读书写字了。 扁扁嘴,祁姗又有点想哭了,偏头望向窗外飞驰的景色。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祁诺带他们来的是整个巴黎格调最奢华的餐厅。 “来,初初,今天咱包场,你随便坐随便点。”祁诺大手一挥,经过一路鸡同鸭讲的套近乎,他对夏初的称呼自然而然地从“夏影帝”过渡到了“初初”。还亲自把菜单递到夏初手上,殷勤得本该围着他们转的服务员都失去了存在价值。 而夏初作为一个从来不拿舔狗粉丝当人的影帝,这次也一样婊得天人合一:“哎呀这不是让你破费了吗,咱一共才四个人,简单点,就菜单上有的,一样来一份吧。” …… 这不是祁姗第一次来这里吃饭,却是她吃得最五味杂陈世态炎凉的一次。 因为祁诺好像全然忘了她这个妹妹的存在,围着夏初转的热情让祁姗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天道好轮回,想当年她和严筝谈恋爱那会儿,一旦碰到夏初相关,她大概也是如此无视严筝的。 回忆就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一旦触发开关,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要重温那段旧时光,曾经经历的一切都会像可乐泡泡一样咕咚咕咚地冒出来。 祁姗的餐刀在盘中的牛排上无意识地摩擦了好久,直到面前的餐盘被旁边人换掉了,严筝不声不响地换给她一盘已经切好的菜品。 “干什么干什么?”祁诺也不是眼里一点没有妹妹,见状立刻叫停了严筝的行为:“我妹会吃好吗,管好你自己得了,我妹又不是大熊猫,这也不是繁育基地,用不着你投喂。” “……”被亲哥和大熊猫做比,祁姗把菜叶咬出了咯吱一声响。 倒是严筝没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什么,默默放下餐具站起身:“我们演唱会期间禁盐禁碳水,你们慢吃,我出去抽根烟。” 祁姗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褪去镜头的延展,真的已经特别特别单薄了,就算是以偶像的标准也差不多属于纸片人的那一挂,他又不是易胖体质,至于连沙拉都只吃两三口吗? “我去下洗手间。”等了十几分钟不见严筝回来,祁姗也坐不住了,“我能走,哥你不用管我,陪好夏影帝。” 说罢生怕她哥和夏初察觉出问题一样单腿蹦出包间,却直到走在空荡荡的长廊上,才想起这地方今天被她二哥包了。 法国餐厅不像中国餐厅,往往更注重给客人一个安静的私人环境,祁姗找不到帮忙的服务员,只能一个人艰难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蹭。 她总不能当真去找严筝,今天经历了太多事,去冲把脸清醒一下也好。 从包间到洗手间需要经过一条走廊加五节旋转楼梯,祁姗好不容易才走到长廊尽头,面对楼梯又犯了难,恨不得认真思索坐下来一阶一阶挪上去的可能性。 “祁姗。”正当她试着蹲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吓得她脚下一软,差点今天第二次接触大地。 幸好在她背后的严筝及时伸手勾住她的腰,止乎于礼的触碰帮她稳住重心。 “怎么还和过去一样笨手笨脚的?”严筝叹气。 祁姗不甘心地撇撇嘴,抬头瞪他一眼,瞪完才意识到这个动作之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太过娇嗔了。 但严筝却很受用似的,扶她在台阶上坐好,不给她逃走的机会,手指轻轻捏住她受伤的脚踝。 “干什么啊你?”少年的指尖微凉,祁姗只觉一股电流从他碰触的部位直击天灵盖,脚本能地往回抽。 “别乱动。”严筝用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小腿,限制她的动作,“小心肿得更厉害。” 祁姗怕疼,一下不敢动了,只见他从一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专门治疗类似损伤的喷雾,再次抬起她的脚轻轻喷在患处,等到吸收得差不多,又熟练地拿弹力绷带缠好。 所以他刚才借口抽烟,其实是出去给她买这些东西了吗? 不知是不是脚踝疼痛减轻的缘故,祁姗分神胡思乱想起来。 严筝不是这次见面才对她这么好的,谈恋爱时就已经是了。 哪怕他对自我的认知是个人渣,可那段在一起的日子,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用二十四孝好男友来形容。 无论她什么时候找他,他是不是在忙都没有烦过,她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帮她把镜头怼夏初脸上拍特写,他都一样做到,虽然事后也要她付出一定代价就对了…… 他低着头,从祁姗现在的角度看不见他那双能叫人万劫不复的桃花眼,只能瞧见被无数粉丝吹上天的高挺鼻梁和天赐下颚线,侧脸的线条雕塑般优越非常。 “你们要在法国呆多久?”祁姗越看越舍不得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也怕他们如果真在这里待十天半个月,那自己本以为死得透透的那颗心真有可能被他撩拨得死灰复燃。 -- 第29页 “三天。”严筝不知有没有听出她的纠结,给了一个叫她庆幸又怅然若失的答案,“下一站英国,夏初哥可能会在这里待久一点,他这次跟我们过来的目的是试镜,一个法国导演的文艺片,顺利的话他直接留在这里等开机。”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把袋子里最后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是一双完美搭配她今天裙子的平底鞋:“把鞋换了吧,省得再摔一次,得不偿失。” 第十五章 飞蛾扑火的浪漫和决绝。…… 祁姗穿来的那双高跟鞋右脚断了跟,在她一只脚扭伤的前提下,另一只脚踩着细高跟行动显然不明智。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白收严筝的东西:“多少钱,我给你。” 严筝看出她不想欠自己人情,反正双方都不差这点钱,便没在要不要方面坚持:“买的急没看价格,你随便给。” 他又在她面前蹲下,把后背递过去:“上来,背你回去。” 有前任关系的两个人这样确实不太好,可祁姗在脑补了自己在前面蹦让严筝围观和他面对面扶着她的画面后,果断选择了这种好歹不算太尴尬的模式。 “我有变重一点,应该没问题吧……”祁姗小心翼翼地趴到他背上,她其实没胖,可严筝现在瘦得她不大有安全感。 当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严筝再单薄也是男人,而且常年练舞,舞台教科书不是白叫的,他稳稳地背着她前行,用实际行动表明担负她这点重量绰绰有余。 祁姗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怀疑他了。 “其实你可以稍微吃胖点,再为了舞台上好看总得健康优先。”她趴在他肩膀上,要不是用自己的手垫一下,百分之百被这传说中的名品直角肩硌得下巴疼,还有他的腰,即便隔着一层衣服能感受到绷紧的腹部肌肉,但183的大男人,腰围比她粗不了多少也有点过分了。 “嗯,我知道。”严筝把她往上颠了颠,确保不会硌得她太难受。 祁姗:“……”怎么回事啊这人,她明明是担心,搞得和她不识好歹嫌弃他一样。 “你给我处理扭伤那么熟练,你们平时练舞是不是经常会受伤?”无奈,祁姗把关切表述得更直白了一些。 “也还好。”严筝似乎不太想说相关话题,在包间门口把祁姗放下来,“你出来多久了?” “大概二十多分钟……怎么了?”祁姗不解严筝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严筝答非所问,“二十分钟……应该不至于给你哥收尸。” “诶?” 祁姗一愣,没待她回过神来,严筝已经推开了包房的门,里面果然是一副完全失控的景象。 只见她的前男神夏初夏影帝正端着一杯没怎么动的红酒往她二哥的高浓度洋酒瓶子上碰:“来来来祁少,我们东北有句老话,叫感情深一口闷,你再走一个。” 祁诺一来没见识过中国的酒桌文化,二来刚才已经被灌了不少,本来口音就诡异,这会儿几乎到了不是精通中法两国语言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的程度:“初初……刚才就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喝,你也不喝啊……” “他说啥?”夏初这个英语都停留在只认识26个字母的水平自然更不可能听懂,严筝刚进门就被抓成了翻译,把祁诺的意思表述清楚不算完,连带着还要收拾残局,“夏初哥,你怎么又把人喝成这样?” 他这话夏初可不爱听,玩够了一般把高脚杯往桌上一摔:“什么叫我把他喝成这样,我就陪了两口,全是他自己喝的。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我今天刚认识他,就舔两口的交情,他自己觉得和我感情深,怪我咯?” 这位现年35岁的影帝一贯有自己的思维闭环,根本不适合用正常人的逻辑和他较真,严筝跟他这些年,早摸清了他的脾气。 他走过去把已经不省人事的祁诺从酒桌上捞起来:“算了,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夏初哥你先打车回去……” 顿了顿,到底顾虑夏初一句法语都不会说,又是个路痴:“等等,还是等我一起出去,我帮你叫车。” 祁姗脚扭了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处理好这些烂摊子,把夏初送上计程车后又和餐厅经理交代了她哥的车辆寄存事宜,办妥一切后才又叫了车,祁姗是女孩子,祁诺还醉着,为了确保他们安全到家他也一并上车,直接坐上副驾驶,让祁姗陪祁诺坐后座。 “不好意思哈,都怪我哥,给你添麻烦了。” 祁姗知道,他们演唱会的消耗本来就大,夏初这个语言不通的情况要试镜应该也需要他全程作陪,本来他们在法国的行程只有三天,三天后直接奔伦敦开下一场演唱会,结果因为她哥非要请夏初吃饭,平白无故压缩了他本来就少的休息时间。 怎么说都有点过意不去,尤其是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她鬼迷心窍跑来看他的演唱会。 严筝听出她言辞间的懊恼,没立刻回复什么,只是轻轻笑了笑。 祁姗望着他的笑容愣住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好像是再遇后第一次看他笑。 桃花眼里的光芒因为这个笑而变得柔和,点亮了这片夜色,也点亮了她心中本应沉寂的花火。 半晌,严筝笑着对她说:“不怪他,是夏初哥的问题。” 夏初才不是真傻,灌醉祁诺也不会纯粹为了好玩,不管怎么说两年前他和严穆都在祁岚那里吃了个大亏,这次祁诺自己送上门来,他怎么着也得在祁岚不能自降身段的范畴内扳回一局。 -- 第30页 可到底任性了一些,也胡闹了一些,用这种方式阴人充其量只能让人家心里膈应,除了叫他们一家在祁岚眼中的形象更下三滥之外也没有其他效果。 祁姗听他这么说,想到严筝出道的时候网上就经常调侃的严筝才是炎夏实权,指的就是夏初别说管公司,自己的事都处理不明白,导致他习惯性惹祸严筝习惯性善后。 现在这种玩笑依然在,但祁姗怎么也没料到,在如今严筝各种行程排练都这么满,兼顾作词作曲运营全团的情况下,类似的言论居然还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一如既往地管公司管夏初,让自己的业务能力出类拔萃也不忘奉行他签队友们进来时的承诺,把(BR)-EIGHT打造成世界级顶尖男团——半年前就有媒体陆陆续续地曝光他那些原本家境平平的队友们全款在北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置办豪宅豪车的事。 祁姗用了两年时间去读研去提升自己,和妈妈嫂子学习运营公司的方法,提高自己作为设计师的能力,出席各种各样的社交场合,只是做到这些就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那严筝又是怎么办到的,这么多压力长此以往压在一个人身上,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计程车最终停在霍华德家的庄园门口,祁姗之前通知的管家早带人等在了那里,但严筝还是一并下车,送到庄园的铁门前站住。 “你们走吧,我抽根烟再回去。” 夜色中烟尾燃起一点火光,少年伫立在那里,不知为何带着一丝飞蛾扑火般的浪漫与决绝,祁姗猜他是打算目送她离开。 这时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回头,往前走,让他知道两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断去他的所有念想。 可祁姗被管家扶着走了几步,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严筝抽烟的模样。 ……他习惯拿拇指磕烟头,让烟灰自然被风卷走,呼出的白气仿佛在描摹他过分惊艳的脸庞,冷淡且勾人。 “小姐,怎么了?”管家诧异于她停住的脚步,“是不是脚还疼?” 祁姗摇摇头,甩开管家的手,转身往回走去。 一步一步,她只身闯进他的领域,纤细的手指捏住他咬在唇齿中的烟。 “别抽了,你是偶像,还要上台唱歌,抽这么多对嗓子不好,对身体也不好。”祁姗拿掉那只烟,示意他伸手,在自己兜里掏了半天,放在他手心里一枚薄荷味棒棒糖,“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严筝眼里的怔愣伴随着烟气散去,继而慢慢盛了笑意,拢起手掌把棒棒糖收紧:“好。” …… 严筝回到落脚的宾馆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他咬着祁姗送他的那根棒棒糖刷开自己房间的门,发现里面的灯亮着,比他小两岁的忙内安若正靠在沙发上半睡不睡,一下一下点着头。 B团内部的关系一贯很好,为了方便成员们一起创作交流,组合挣到的第一笔钱就由队长做主,在工作室附近买了栋别墅当宿舍,平时大家工作和吃住都在一起,衣服可以互相穿,进其他人房间更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 所以严筝没有惊讶安若在这里,只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不早了,回你自己房间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啊,筝哥你回来了。”安若揉揉眼睛,他长着一双湿漉漉的鹿眼,一笑有两个酒窝,标准的可爱系男生,此刻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严筝咬在嘴里的棒棒糖,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活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我的妈!筝哥你居然吃零食了!你不是昨天开始就焦虑发作吃啥吐啥了吗?什么糖啊这是,焦虑衍生的神经性厌食症都能治!厂家在哪?咱过去多搬几箱。” 严筝耐不住他追问把糖纸递过去:“不知道,烟抽多了拿薄荷糖清清嗓子,你千万别趁明天我陪夏初哥试镜的时候跟进货似的成批次往回运,运回来也是你自己吃,吃不完你背回去继续吃。” 设想一下自己扛着几箱棒棒糖一路走遍欧美再回到中国的脑残形象,安若只得放弃这个想法:“别别别……我这不是担心你吗?陈团都说了,这两天你要是再吃不进东西,就得想办法给你扎葡萄糖,不然下场伦敦演唱会怕你死台上。” B团对外运营是严筝在管,对内处理队员之间的矛盾倒一直靠陈酿这个队长。 别说,按着他扎葡萄糖这事儿陈酿真做得出来,严筝扯扯嘴角:“你在我房间等这么久就为了告诉我快要被扎葡萄糖了?” “也不是……”扯了半天皮,安若终于一拍脑门想起正事,递给严筝一打剧本,“是夏初……哥让我告诉你,他明天下午试镜那个剧本对方没给他中文版,他本来打算学学法语再看,可游戏太好玩法语太难学,他现在还是正着反着顺时针逆时针都看不懂半个字母,让你今天晚上看完,明天上午给他讲一讲。” 严筝:“……” “筝哥,你说他怎么总这样啊,他其实不傻,纯粹是装智障卖乖你发现没,就是拿住了他怎么作你都不会和他翻脸这点,你现在是不是也特别想问候他祖宗?”安若作为旁观者都觉得夏初有点过分了。 “没。”严筝接过剧本,“习惯就好了。” 第十六章 亲手喂你吃。 霍华德家在整个巴黎乃至法国都赫赫有名,家族产业遍布地产、电子科技、能源、运输等国家命脉型实业,再往上数,可以追溯到十七十八世纪,名副其实的贵族后裔。 -- 第31页 法国虽然不像英国保留着复杂的贵族体系,但作为贵族,总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比如霍华德家的主宅就是巴黎郊外的一处古堡式建筑,院子大的能跑马,玛丽苏小说中女主会在自己家迷路的情节对于祁姗来说,至少在六岁前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么大的宅子当然也不会只有祁姗一家四口住,祁姗的爷爷这辈子风流,先后娶了四个老婆生了十个孩子,祁姗的父亲里昂.霍华德是二房独子,排行也是第二,自身能力强加上儿子祁诺是霍华德家的长孙,现在出任这一代霍华德家的当家。 可毕竟老爷子还在,祁诺和祁姗到底带着一半中国血统,一切尚未定数,家产之争从没停歇过,昨晚祁诺喝得烂醉让人抬回来的事早就经由各房添油加醋,传到了他们的爷爷耳朵里。 “二哥别怪我多嘴,你和嫂子未免太纵容孩子了,暂且不说苏珊娜这个年纪还尚未订婚,诺亚毕竟是我们霍华德家的长孙,不三不四的朋友总归是少交为好。” 这天早茶期间,祁姗和祁诺的五姑就没安好心地提起这件事,像是在忠言逆耳劝里昂多注意对子女的教导,实际上分明是在老爷子面前说他们一家不着调,不配当这个家。 祁诺不服想要反驳,不过这件事是他理亏在先,只能被父亲瞪了一眼后敷衍地忏悔一句:“是,五姑教训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气死我了,那个死老太婆,她自己闺女二十岁订给一个四十岁的当续弦她很骄傲咯?还说咱俩,霍华德家这些孙辈有一个算一个,做生意有强过你哥我的吗?”早饭吃了一肚子气,祁诺把车开出庄园的时候还在骂,“还有最不像话的,她居然说我结交不三不四的人!初初哪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那可是名副其实的三金影帝,一辈子都不带赏脸陪她喝一杯的。” “嗯……”祁姗虽然也当过夏初的脑残粉,可对于她哥这种被人灌个半死还执迷不悟的真心理解不能,“哥,你觉不觉得,昨天夏影帝好像是故意灌你的?” “我知道啊,我又不傻。”不料祁诺一挑眉,满脸无所谓,“但你想,他那么好看,出来和不熟的人喝酒不先把对方灌醉多危险,所以我认为他做的对,安全意识很强,不愧是我喜欢的初初。” “……”祁姗沉默一下,行吧,她哥开心就好。 “你去公司还是学校?”祁诺看她的脚也没事了,又跟着上车便问,“我先把你送到,待会儿还得去趟蒙马特。” 蒙马特位于巴黎郊区,和商业区相距甚远,祁姗不解:“你谈生意把人约到蒙马特?” “不是。”祁诺打动方向盘,给车子调头,“初初这次来除了给严筝他们撑场子之外还有个试镜,昨天我好歹把他在哪试,试哪个电影问出来了。你猜怎么着,就是卡米尔阿姨最近确定担任女主角的那部。” 卡米尔是祁岚创立HOWL后的第一位品牌代言人,和他们一家的交情一直很好,这位法国殿堂级别的影后至今未婚,几乎把祁姗和祁诺当自己家孩子那么疼。 祁姗想起上次卡米尔来她家做客的时候确实提了一下新戏内容:“卡米尔阿姨的新戏……不是关于十九世纪末的法国女剧作家和流落在巴黎街头靠出卖身体过活的华人少年的故事吗?夏影帝这都35了,按理说应该不在选角范畴里吧……” “嗐,要不怎么说初初厉害!”祁诺的语气充满骄傲,“实际年龄就是摆设,看脸永远18,同期的影帝都开始歇斯底里靠演技拼老命了,他还能靠脸,高清镜头怼脸上拍从来没崩过,那些符合年龄要求的小鲜肉演技和他没法比,脸他能做到比小鲜肉更鲜,听说卡米尔阿姨在这部电影里还担任监制,指着拿奖的,那肯定得选个演技派啊,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得去亲自给初初坐个阵。” “……”祁姗再次沉默,凭她这两天对她哥脑残粉程度的评估,她有理由怀疑祁诺亲自去坐阵才是这场试镜最大的隐患。 所以当祁诺再次问她去哪里时,祁姗深吸一口气,露出八颗牙齿冲她哥笑了一下:“正好我也没见过夏影帝试镜,和你一起去片场看看。” …… 夏初的试镜时间是下午一点,等祁姗和祁诺吃完中午饭赶过去,他和严筝已经先到一步。 严筝作为翻译正尽职尽责地和导演沟通试镜内容,反倒是他这个语言不通的主角没事可做,四周没什么人能陪他扯皮,就百无聊赖地倚在道具沙发上打王者。 “初初吃午饭没?”祁诺见到夏初立刻狗腿地凑过去,顺便递上刚才特意打包好的餐食。 既然昨天透露了试镜时间地点,深知这兄妹俩身份不简单,夏初倒没惊讶他们会出现在这里,趁着游戏里复活等待的时间从餐盒里揪了块披萨往嘴里塞,许是吃人嘴短,今天还算拿祁诺当个人,含糊不清地答:“吃了呀,上午一直听小筝讲剧本来着,车上吃的,不过我觉得我能再吃点,披萨不错,祁少费心了吼。” 他只是随口一说,祁姗却听者有意,夏初从来不会亏着自己,他是在车上吃了,恐怕全程只有给他开车份的严筝才是真正午饭都没来得及吃的人。 想到这里,祁姗忍不住偷偷看向那个本以为不会有机会再见的少年。 他的举止还是礼貌得体的,言谈的每一分都极其恰到好处,轻车熟路地同卡米尔还有导演敲定试镜细节,但这完美无缺的姿态背后,祁姗察觉得到,他应该非常非常疲惫。 -- 第32页 没有底妆的加持,素颜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才不是粉丝吹出来的冷白皮,纯粹是连嘴唇都没多少血色的不健康状态。 “啪”地一声,祁姗偷偷靠近,在夏初准备拿下一块披萨之前,把餐盒盖子紧紧扣住。 祁诺和夏初都愣了,尤其是夏初,他的脾气秉性在圈内人尽皆知,从业多年向来只有他抢别人,没人有胆子在他这儿虎口夺食,不免一个大招放空,连游戏里闪现撞墙都顾不得,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祁姗。 “怎么茬儿啊,你们兄妹俩到底让吃不让吃?”瞥了眼战况,自知这局翻盘无望,夏初索性把手机一扣,挑起的眼角泻出几分若有似无的不悦。 幸好祁姗早便想罢借口,眉眼弯弯,不动声色地把餐盒圈到夏初触手不及的安全地带:“当然让吃,我哥专门买给你的嘛,但我刚才听到那边说试镜内容,好像有一段戏需要你穿浴袍呈现刚洗完澡的状态,吃太饱恐怕会影响效果。” 夏初任性归任性,这点职业素养还有,反正也不饿,便打消了继续把披萨当零食吃的想法,正好严筝那边也已经谈完,擦擦嘴如同待哺幼鸟一般,等严筝把一切安排妥当,再来告诉他试什么戏怎么个试法。 严筝把翻译剧本的其中一页指给他看:“就试女主角第一次将男主角带到自己家中这段。” “啥?”夏初赶在他推来剧本的前一刻才咽下最后一口饮料,“剧本里有这一段?” 眼看即将试镜,艺人的表现还像没见过剧本似的一脸懵逼,这事儿放在任何一个经纪人或者助理身上都要炸,严筝的语气却一点起伏都没有:“你记不记得上午我给你讲剧本的时候押了七段,这是其中之一……算了,你肯定不会记得,所以该注意的地方我已经在剧本里标注出来了,你再看看,十分钟后开始试镜。” 夏初将信将疑地接过剧本去一旁准备,祁诺自然跟上献殷勤,好巧不巧,留给祁姗和严筝一段十分短暂的单独相处时光。 “你是不是没吃午饭?”祁姗想了想,把夏初吃剩的披萨推过去,“我哥买的,刚才夏影帝吃了一点。” 严筝不想拒绝她的好意,可披萨上满满都是奶酪和肉酱,以他现在的状态极有可能入口三秒就当场吐出来,只能强压下喉咙里的不适,轻咳两下:“我一般不吃这种东西。” “还要减肥?”祁姗不会想他是身体方面的原因,只当他身材管理过于严苛,“你平时都不上网看评论的吗?你们组合里谁要是一不小心长肉了粉丝都会叫他们把肉分给你,真的没人觉得你胖了,而且你们巡回演唱会期间消耗还大,你这样身体肯定吃不消……” 这话说出口祁姗才察觉失言。 ……就好像,分开两年,她还一直关注他一样。 ……哪怕是事实,可他们注定要分道扬镳,她不想让他知道不够死心的不只他一人。 “稍微吃一点吧。”她急忙转移话题,拿一次性叉子叉了一块披萨上的牛肉。 祁姗的本意是连叉子带肉一起给他,可面对她伸过来的手,严筝鬼使神差地抬起她的手肘,推着她把牛肉送至自己唇边。 第十七章 留下拍戏。 祁姗的本意是连叉子带肉一起给他,可面对她伸过来的手,严筝鬼使神差地抬起她的手肘,推着她把牛肉送至自己唇边。 沾满芝士的牛肉入口极甜腻,却意外地没让他产生任何不适,囫囵吞下后不知是不是出于对她喂食动作的眷恋,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唇,久违地,舌尖麻木多时的味蕾居然有了些许复苏的迹象。 直到祁姗甩开他的手,这种神奇的感觉才消失殆尽,灼成岩浆的热血慢慢冷却,理智再次攀上高地,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掩下所有思绪。 “夏初哥那边语言不通,试镜还需要我同声传译。” 哪怕是自嘲,但望着他勾动的唇角,祁姗还是回了一个略有些尴尬的微笑:“嗯,那你快去,别让夏影帝等急了。” 三言两语间两人错身而过,严筝过去给夏初做翻译,祁姗低头盖好他只吃了一块牛肉的餐盒。 祁姗把严筝用过的叉子毁尸灭迹时还在想,亏她还思索了好半天要怎么和夏初解释披萨被人吃掉的问题,如今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严筝这个吃法怕是吃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叫人发现端倪。 她忍不住瞥向少年笔挺的身影,好看依然挡不住好看,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他两年前的模样,那时她想往他身上跳就往他身上跳,不像现在,她都替他未来的女朋友担心,得瘦成什么样才能站他身边不显胖啊…… 此时祁姗自己都没意识到,仅仅盯着严筝的背影就能让她发呆好久,要不是正试镜的夏初不知怎么突然甩手罢演,可能还要更久。 “不拍了!” 卡米尔属于那种岁月积淀出来的美人,即便时光已经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却依然贵气优雅,足以激发出任何一个男人骨子里的绅士情怀。 偏偏生来就比女人更美的夏初从来没有自己需要让着谁的认知,听祁诺战战兢兢地翻译出卡米尔是质疑他演技有问题,当下也来了脾气。 “阿姨,我还没嫌弃你一把年纪选这个剧本想嫖小鲜肉,你居然嫌弃我演技不好,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全中国有且仅有一个的三金影帝!你如果嫉妒我长得好看,怕电影拍出来你被人诟病容颜已逝青春不再可以直说,我走红毯从来没女星敢和我合影,我都习惯了,大老远把我折腾来,再拐弯抹角挑刺有意思吗?” -- 第33页 夏初只比卡米尔小十岁,熟悉卡米尔的性格,了解这位发作起来也一样可怕的祁诺根本不敢翻译,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夹在长辈和偶像之间,关键时刻还是严筝自然而然地把话接过去:“抱歉,卡米尔女士,夏初哥确实对这次试镜准备不够充分,他说很遗憾没能达到您的预期,但也请您相信他具备演好这个角色的能力,希望您能再给我们二十分钟,这次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这句完全背离原意的翻译让祁诺惊呆了,这人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睁眼说瞎话的。 同样看穿他是在胡说的卡米尔倒被气笑了:“他能是这个意思?你当我傻?” 被戳穿谎言的严筝也不见难堪,笑得十分真诚:“您放心,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见卡米尔默许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严筝又转向夏初:“夏初哥,你和我来一下。” 面对仍然骂骂咧咧的夏初,严筝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先一句不还地任他骂了三分钟,待到他终于骂得口干舌燥,才适时地递过一杯水,趁他喝水的工夫,告诉他这两年他资源并不好的事实。 能打的不老神颜是优势,却也严重限制了他的戏路。证据就是他同龄的廖衍川廖影帝已经开始走纯实力派路线,接演一些口碑向剧情片了,他只能被迫打入国际市场,颜被吹得再狠,也只是在各个爆米花大片里跑龙套刷脸熟。 钱挣多少两说,反正他一直号称单凭他这张脸随便找个直播网站吃打卤面都有人打钱,可他老婆是影后顾亦晗,岳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导顾峰,更是廖影帝的恩师伯乐,说顾亦晗后悔没选廖影帝,顾峰后悔把女儿嫁给他的人不在少数。 “瞎扯,我老婆只喜欢我这种穿裙子好看的男人,我岳父岳母也觉得男人不需要内涵,脸长到位比什么都强。”夏初嗤之以鼻。 “你家庭关系和谐我当然知道。”严筝再次把剧本放到夏初手里,“但你总得证明亦晗嫂子和顾导的没看走眼,不是吗?” “五分钟。”卡米尔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此时严筝已经安抚好了夏初的情绪,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什么,不过看情况是严筝在给夏初讲剧本。 “那小子应该不是助理或者经纪人吧,什么来头?”卡米尔收回目光,问身边的导演。 导演是卡米尔的老熟人,也是法国业内的翘楚,二人之前就合作过三部戏,部部经典。 他自然明白卡米尔在打什么主意,递给她一个平板,上面是他刚刚查到的,严筝的详细资料。 “中国组合(BR)-EIGHT的门面,唱跳偶像,仅用三年就带领全团登上偶像巅峰。”卡米尔哼笑,“毕业于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加入过核心科研团队,自愿放弃直博名额……这简历,简直造假都不敢这么造。” 说到这里,她复又抬眸,认真打量一番那个英俊如霁月风华的少年。 他就淡漠地站在夏初身边。 夏初的性格涵养再一言难尽,也真有骄傲的资本,他身上有一种超越了年龄和性别,惊心动魄明目张胆的美,这是导演一开始几乎敲定他为男主角的原因。 女作家人到中年,家庭生活摧枯拉朽,引以为豪的灵感也渐渐枯竭,这时出现了一个少年,他出身卑微,却尤自带着女作家从未企及过的美好,这段禁忌之恋是彼此毁灭,也是彼此救赎。 导演曾以为夏初那罂粟般罕见的美貌会成为女作家堕入孽缘的根,但通过刚才的试镜,他才明白夏初美则美矣,却美得太过奢靡了。 大概也有年龄方面的原因,他的所有引诱都仿佛蓄谋已久的陷阱,他位于陷阱中心,是吸人血肉的妖精。 而严筝能够令人惊心之处便在于,哪怕他身旁站着那般夺目的夏初,他也刻意收敛着锋芒,你依然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皮相优越,骨相比皮相更佳,生就一副亚洲人罕见的深邃轮廓,你可以说他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当这份仙气落入凡间,就成了泥泞中的最后一片雪沙。 “讲得挺像回事。”卡米尔在严筝身边站定,这次口中讲的是中文。 考虑到这部电影的合作对象会是中国人,她其实有简单地学习一些汉语会话,只不过刚才夏初的态度太傲慢无礼,她懒得真和这种毫无修养可言的男人吵起来,才装作听不懂。 “要不你亲自试试看?” 第十八章 只要你求我。 卡米尔不是在开玩笑,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早在刚刚试镜严筝负责同声传译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少年台词功底极好,一分多钟的非母语台词独白他脱稿演绎,几乎毫无瑕疵。再加上他给夏初讲戏的熟练程度,卡米尔有理由怀疑夏初能有今天的成就,幕后少不了他推波助澜。 毕竟演员到最后拼的是内涵和文化,这位把脸当成自己核心竞争力的影帝,怎么看都不像和这两个词沾边的样子。 “怎么样,你亲自试试?” 卡米尔见他迟迟不答复,再次发出邀约。 不成想先等来的却是夏初呵笑出声,嘴角一丝艳丽的浅笑,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轻讽。 严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果断谢绝了卡米尔的提议。 “您说笑了,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演过戏。” 卡米尔却不打算这样放弃,话是对严筝说的,眼睛却瞥到夏初的方向:“你是不是怕一不小心比夏初演的好,到时他怨你抢他角色,收不了场?” -- 第34页 严筝还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不是,您设想的情况也不会发生,夏初哥的演技相信您之前一定通过他的其他作品了解过,他是天赋型演员,也有十几年的积淀,一个毫无表演经验的新人各方面都不可能超越他的。” 卡米尔挑眉:“你对自己的定位是新人?” 严筝对答如流:“工作需要确实出演过MV,但您清楚的,歌曲MV和电影之间有多少区别。” “我说的不是这个。”卡米尔终于把目光放回到严筝身上,“我刚才看了你的资料,上面说你18岁那年就跟着夏初做助理,看你如今的工作内容,我可以不怕得罪人地说一句,夏初近五年的成就至少七成功劳该归于你。毕竟接戏谈戏的是你,和导演还有其他演员协调沟通的是你,决定他要怎么演演成什么样的还是你。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一个出道十几年各种奖项拿遍的影帝为什么会在三十岁那年表演和接戏风格突变,因为那一年全权负责他演员事业的人从你哥变成了你。” “卡米尔阿姨,您这话过分了,再怎么样他就是个助理,演的人是初初,怎么可能他比初初功劳大!”发现夏初沉了脸色,祁诺不甘心地替偶像辩解。 卡米尔笑了:“我并没有彻底否定夏影帝,像你说的,能把一切落实到荧幕效果也是本事,类比成电脑,主板再高级,显示器呈现出来的都是雪花也没有用,夏影帝确实是天赋型演员,天生的镜头感和演员脸,4K液晶曲面屏,从窗户支出去二寸写小儿推拿都好看。” 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一下,又道:“但看在咱们还有一面之缘的份上,我奉劝夏影帝一句,到你这个年纪还倚仗天赋靠别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捧,真不如别浪费资源,随便找个直播网站吃面等人打钱。” 卡米尔才不是不记仇的人,刚才夏初甩脸色和叫阿姨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也不怕撕破脸,反正这样的演员现在和以后都不可能合作的。 只是这着实吓坏了祁诺,他急忙按住夏初的胳膊,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初初你别激动,误会,有误会!” 凭他这两年脑残粉生涯对夏初的了解,这位影帝简直将恃美行凶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世上就不存在他想骂不能骂的事和想打不能打的人。 但夏初却出乎他和卡米尔预料地没作也没闹,眼底半点不见适才的冲动和愤怒,独留些许玩味:“你想激我?” 卡米尔整整头发,慵懒的波浪卷发垂在肩上,算是默认。 夏初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瞳仁,澄澈得仿佛新鲜酿就的甜酒,神态夸张地配合道:“啊,我好生气哦,他怎么可能比我演的好,让他试,谁怕谁,他不尽全力就是看不起我。” “阿姨,你不是在为难我,你是在为难我们家小筝。”演够了,夏初脸上的笑意褪去,从身旁的椅背上扯过自己的外套,气定神闲地搭在肩上,“他不会接的,而你们也不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演员。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们哄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夏初大步流星地离开片场,祁诺不放心地追出去,倒是严筝被留在原地,默默收拾好夏初的东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最好动作快点,我打赌夏初干得出把车开走扔下你不管的事。”卡米尔出言提醒。 “嗯……夏初哥大概已经干出来了,和我动作快慢没关系,他现在应该不太想看到我。”严筝很快将情绪调整好,站直身体对卡米尔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赏识我,不过这个角色我确实不能接,今天的事情很抱歉,夏初哥那边我会尽快想办法,真正开始拍摄之后不会再让他给您添麻烦的。” 似乎在验证他的话,祁姗紧接着收到了一条来自祁诺的信息。 ——初初心情不好,我先开他的车送他回去,我的车钥匙留给场务了,你问他要,自己开车回去。 她那作起来成精的前男神果然撇了严筝,顺带还拐跑了她亲哥。 这算什么,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吗? 祁姗从场务那里拿回钥匙,对着祁诺留给她的一堆烂摊子简直想吐血。 首先剩下的食物肯定得处理,这个好办,为了避免拿回去祁诺每天照三餐拜高香,当场丢掉是最明智的选择。 还有卡米尔阿姨那边也需要解释。 他们是阿姨看着长大的,阿姨那么宠他们,祁诺今天的各种表现都太没礼貌了。 “卡米尔阿姨,其实我哥也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 面对乖乖过来替哥哥承认错误的干女儿,卡米尔哪里气得起来,摇摇头表示不计较:“阿姨看着你们长大,还能猜不出他什么心思,放心吧,我没生他的气,就是觉得忙过这段时间有必要找岚姐聊聊,诺亚这劲头放在追星上还算好,以后真照这标准给她弄个儿媳妇回来,你们全家且乱着呢。” “哈哈。”祁姗的笑都不是笑,她哥不止一次说过夏初敢离婚他就敢出柜这种事,还是别和卡米尔阿姨说了。 “对了,”见祁姗要离开,卡米尔叫住她,“你和严筝熟吗?” 短短一句话,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却顷刻间在祁姗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仿佛犯错被抓包的小孩子,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花了五六秒才平复下来,她笑得极不自然:“有……有点熟,怎么了?” -- 第35页 她这副反应把卡米尔逗笑了:“你这孩子,要么熟要么不熟,哪有有点熟这种说法啊……” 注意到祁姗下意识闪避的视线,卡米尔决定不再为难这个好歹没瞎到她哥那种程度的小姑娘:“没事,我就问问,你要是和他熟就帮阿姨劝劝他,用夏初是不可能的,他是中国的影帝我也是法国的影后,拍好莱坞的戏我次次都是女主角,他一个跑了两年龙套的人,我不可能受他这个。但这是我第一次担任监制的电影,对我来说很重要。” …… 因为卡米尔的话,祁姗心烦意乱地离开剧组时愁得叹了一口又一口气。 她是想帮卡米尔阿姨的,她知道卡米尔阿姨和夏初不一样,拍电影这件事在夏初看来只是一种赚钱方式,要是老婆和岳父岳母同意,又能赚一样多的钱,可能在他眼里,去卖肉夹馍都和当演员没区别。 但卡米尔阿姨有艺术追求,她一定希望第一次监制的电影能够呈现出最佳的效果。 可是……难道要她去求严筝帮忙吗? 祁姗坐到车上,一抬头,透过风挡玻璃瞧见了倚在不远处墙边抽烟的严筝。 他好像真的烟瘾很重,昨天还剩大半包的烟今天只余下区区几根,他含了一支在唇间,打火机盖子打开又合拢,火舌引燃烟丝,眼神跟着缓慢燃动的火光,一不留神,又撩动了祁姗的心弦。 本该装作没看到开车走人,可她最终还是把车停在他跟前,摇下车窗。 “上车,要去哪我送你。” 严筝一愣,忽而抬起的眸子暗淡萧索。 不过这份凄凉很快便随着白色的烟雾消散,停留的时间太短,以至于祁姗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昨天她表现出不喜他抽烟,今天他掐了烟才上车,整个人因为陷进黑色的商务漆皮座椅里更显得瘦削单薄。 一路无话。 严筝就安静地占据着她身边的副驾驶,看出她同他相处会局促,全程都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祁姗的心就越揪成一团。 她突然觉得她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他,不了解两年前的他,更不了解现在的他。 那……真的要说吗? 祁姗咬了几次唇,还是在距离他落脚酒店还有一个路口的信号灯前开口:“严筝,我冒昧问一下,如果真要你接这个角色,会让你特别难做吗?” 或许是抽了烟又一直沉默的缘故,严筝的嗓子有些哑,意外有种喑哑的性感:“我又没演过戏,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我?” 他没有严词拒绝,模棱两可的态度给了祁姗继续劝导的勇气:“演戏方面我也不太懂,可是卡米尔阿姨认为你最合适,卡米尔阿姨和我妈妈是很好的朋友,一直对我和祁诺很好,这是她第一次担任电影监制……” “这样啊……”严筝的声音像是带着笑意,“那也没什么,我接就是了。” 劳斯莱斯猛地刹在酒店门口,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答应的祁姗惊讶得连按开车门锁都忘了,眼睛瞪得铜铃大。 这反应倒有几分他们曾在一起时的影子,严筝浅淡地弯了一下唇角,解开安全带直起上半身,手肘自然搭在正副驾驶中间的控制台上,无形之中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怎么了,不是你想要我接这部戏吗?” “是……啊不是……可是……”祁姗在他靠近的瞬间就懵了,鼻端萦上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跟催情的熏香一样,甚至叫她冒出了他会不会借机索吻当做报酬的想法。 毕竟他还喜欢她,手腕上纹着她的名字,愿意为她开演唱会,如果有人要伤害她,那么他豁出一切都会护她…… 这样想着,祁姗鼻子一酸,情难自禁地闭上眼睛,她突然想让他亲一下,即便没有以后,当做告别吻也好。 可她等了半天,盼来的并不是缠绵的亲吻,严筝的手臂绕过她按下车锁按钮,“咔哒”一声,祁姗睁开眼,车门已经开了。 “严筝,你等等!”祁姗压下心里作孽的失落感,一并下车,叫住半只脚跨进酒店旋转门的严筝,“你真的不会难做吧……夏影帝那边……应该不会特别为难你?” “不会的。”严筝回给她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夏初哥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陪他打两局游戏就什么都忘了。” “也是。”祁姗自我安慰是想多了,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夏初和严穆过命的交情,不可能把自家兄弟的亲弟弟怎么样。 她不再怀疑,而严筝脸上的笑,一直等到她的车拐过弯,才彻底从脸上消失不见。 像是最后的气力用光,少年的神色归于疲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成了拳。 他本就瘦得过分,青筋一根根盘踞在手背上,指甲恨不得戳进掌心里,哪怕痛,也停不下来。 究竟是什么时候染上焦虑病症的? 他也说不清,只知道从某一天开始,情绪总会时不时失控,再之后,抑郁,厌食……一样样并发症找上来,要不是记着这条命是她捡回来的,可能已经无数次一了百了。 他走进酒店,指甲也把手心的皮肉戳出了血痕。 可等待他的从来不会是安抚或劝慰,他刚下电梯走到他们入住的楼层,就看到急成热锅蚂蚁的队友尹志浩。 “严筝,谁又惹到这尊大神了,一回来就让我们所有人收拾东西,说他是我们老板说了算,演唱会不开了,要不是艾哥和陈团在里面按着,他真能把取消演唱会行程的微博发出去。” -- 第36页 夏初喜欢胡闹,这人尽皆知。B团的成员们一开始被签进来时以为他只是小孩子脾气,好歹比其他满脑子压榨艺人的老板强很多,为人又没架子,便想着当多个小妹妹宠着闹着陪着玩也不错,甚至和无知网友们一样调侃严筝是公司实权。 后来才慢慢发现这个凭一己之力助严筝他哥打造投资帝国的影帝根本不是傻白甜。 傻白甜不可能每次都拿捏住作又不真正把人惹火的度,更不可能之前严筝犯的事件件和他有关,他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 今天也是如此,他一个武替出身的练家子,真想发微博单凭艾盼和陈酿根本不可能按住,但他明白打人和取消演唱会触及到B团成员的底线,所以只是连哭带闹地一直折腾,宣泄情绪之余,也可以等之前被他丢在剧组的严筝回来。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严筝敲响了他原本就虚掩的房门。 “艾哥,陈哥,你们先出去吧,剩下的我单独和夏初哥说。” 他首先做的是把艾盼和陈酿支出去,一直推着他们送到门口,故作轻松道:“没事的,跟他这么多年,怎么哄他我门儿清。” 清走队友又关严门,严筝重新回到夏初面前。 “刚才你试镜的角色,我接了。” 没有试探夏初的态度,也没有含蓄地找借口,严筝确实对应付夏初门儿清。 也许这位影帝对怎么管理公司一窍不通,甚至没知识没文化连稍微有点深度的剧本都看不懂,却从来没人能真正骗过他什么,没有和他拐弯抹角的必要。 夏初从游戏中抬起头来,像是没看见他掌心的伤一样,手机往他身上一丢:“让对面杀成狗了,翻个盘。” 严筝顺从地接过手机,在“是否接受投降”的选项中按了否,他的业务范围早就囊括了游戏代练,从十六岁开始,市面上的游戏,只要夏初碰了,没有他玩不好的。 十分钟过后,数据从1杀5死0助攻逆袭成15杀5死5助攻,刚才还口吐芬芳大骂菜鸡小学生的队友被一番神操作carry得飞起,游戏结束后纷纷发来好友申请,至于是否同意就不在严筝的处理范畴内了,他把手机还给夏初,等他的答复。 “这个赛季还有两周结束。”夏初托着腮,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你尽管玩,不会让你掉段。”严筝明白他想说什么。 夏初退出游戏,又从相册里翻出一条电影快报截图:“这个特工电影我蛮感兴趣的诶,想个办法把你哥我弄进去当男主角呗!” 严筝低头看了眼快报的具体内容,是一部翻拍自经典美漫系列的好莱坞特工片,原著男主是个白人肌肉男,暂且不说他的资历,单从还原角色的角度,选角八竿子都打不到他身上。 焦虑和疲劳一同发作,严筝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但他还是随手把这张图转发到了微信,他自己账号的会话内容中:“我知道了,还有吗?” “哎呀,干嘛弄得和我故意找你茬似的。你抢了我的角色,我档期就空了,我这么贵的身价,空好几个月多亏啊,再让你赔一部不是很正常吗?”夏初笑得眉眼弯弯的,“别板着脸了,走走走,为了庆祝你第一次接戏,一起出去喝一杯。” 第十九章 入V三合一。 【入V第一章】 凌晨两点, 忙内安若接到了严筝的电话。 因为严筝被夏初拉出去喝酒,B团所有人都没睡,可当他们把车开到严筝指定的酒吧, 看到那个坐在后门台阶上, 虚脱到连起身气力都没有的少年时, 还是震惊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筝哥。”安若把手递过去,几乎用搀的方式把严筝拉起来,“他人呢?” 安若问的,自然是夏初。 他叫严筝出来喝酒, 把严筝喝成了这样, 他自己还甩手走人,简直不是人能干出的事。 “艹!”地下Rapper出身的艾盼一脚踹翻街边的垃圾桶, “真他妈给他惯的。” 他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他们不了解法国的法律, 也不知道这属不属于破坏公物, 反正因此惹上官司不值当,队长陈酿急忙上前制止:“行了你, 还嫌不够乱?” 看安若把严筝扶到车前,陈酿赶紧拉开车门, 看了一圈周围没有偷拍的狗仔, 才在所有人都上车后催促负责开车的尹志浩启动保姆车。 “大哥说夏初已经回去了,昨天送他那个本地二世祖今天又送的他。”尹志浩放下手机, 递过去一个保温杯, 里面是温水, 严筝刚喝了酒,对肠胃刺激小一些,“他一个人还不过瘾, 非得找个人一起折腾你?” 严筝只小小地抿了一口水,但涮下喉咙时还是火辣辣地疼,咳了几下都压不住,颓唐地靠在座椅上,双眼几乎失了对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从他第一次和夏初喝酒开始,一直是单方面被灌酒,一开始是不相信他会在生母被同父异母的哥哥送入监狱后非但不记仇,还试图替父母赎罪,想逼他酒后吐真言,后来…… 刚才喝进去的水落进胃里,又连同酸水一起反上来,他让尹志浩停车,挣扎拉开车门后,干呕着把胃里的最后一点东西都吐干净。 安若痛心地给他拍背,21岁的男孩子,三年前跟随组合出道时才18岁,严筝护他们,让他们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音乐也好舞蹈也好,给予最好的资源却从来不叫娱乐圈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到他们,以至于少年出道的安若根本没长出多少心眼,想不通什么仇什么怨夏初会这么对待严筝。 -- 第37页 “筝哥,要不你带我们走吧。”安若的声音带着哭腔,“反正现在组合里的一切事也都是你负责,走了你还省得替他管公司,我们自己开公司自己运营,多少违约金大家一起拿。” 严筝头疼得像是要炸裂一般,抵在车窗上闭了闭眼:“别闹,现在没力气哄你。” 明明只相差两岁,却仿佛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 安若还想说什么,让坐在第三排的艾盼敲了一下头才住口。 “他要走早走了,轮得到你说?”艾盼没好气地哼出声,“他哥给他扔下夏初这尊大佛就不管了,这些年他给夏初接戏接代言,知道夏初现在需要世界知名度,每次海外活动都带着夏初帮忙立腕儿,一分钱股份没有全权管炎夏整个公司。结果他哥和夏初怎么对他的,有应酬肯定拉着他陪喝酒,没应酬还时不时来这么一出,叫一群狐朋狗友灌他酒玩。当年要不是因为这个,他能做了小三吗?未成年的孩子次次让人这么欺负,好不容易有个女孩儿心肠好给他挡了一杯,可不在他眼里跟天使下凡似的。” “小三那件事也不全是筝哥的错啊!”安若捂着头撇嘴,“筝哥是不该弄混喜欢和感激,也不该去套路那女孩儿和他男朋友,可归根结底是她自己家想拿筝哥当撬墙角的备胎。不是说她家还对严穆和夏初有恩吗?他们俩是得罪人惯了,帮着人家私奔和家里面斗,筝哥还不是为了不让他俩成白眼狼,到最后其他人全有苦衷,该和解都和解了,就筝哥一个人背锅。还有那时候爆出筝哥睡粉也是,明明是女朋友,割腕第十天,伤口都没长好就拉出来开记者会承认睡粉,因为说是女朋友怕网友一并谴责他们有责任不可能之前不知情。这么多锅全扣给一个人背,天天几万条私信被骂了一年,放谁身上能不焦虑不抑郁?” “好了,都少说两句。”他们越说越激动,看出严筝不愿意提这些旧事,陈酿叫停他们叹了口气,“你这次到底怎么惹他了,明天晚上就是伦敦演唱会,他照死里灌你酒。” 严筝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半晌,惨惨淡淡地挑了一下嘴角:“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把他这次试镜的角色抢了。” 陈酿准备好的安抚说辞一下全噎了回去,吞了几口唾沫压惊才开口:“你居然抢他角色……你疯了?” 严筝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歪在座位上连头都没抬:“世界太小,电影女主角和姗姗家里关系很好,不知怎么非让我来演,她求我的。” 说到这里,陈酿几人听明白了,搞了半天严筝这是搏命为红颜,就是不知道红颜会不会有朝一日了解到严筝因为她轻飘飘的一求付出了多少代价。 “所以他这次灌你其实是警告你,他和你哥还是想摁就能摁死你,虎口夺食这事儿只此一次,让你摆清自己的位置?”艾盼都给气笑了,“有意思吗?都多少年了,就因为你妈干的事,你再事事为他们考虑替他们背锅,他们依旧拿你当狗还觉得你会咬人?” “也许我看着就像能咬人吧……”严筝自嘲地抹了一把被酒浸透的头发,刚才最后一杯他实在吐得喝不下,夏初就把酒杯递给祁诺,本身也喝了不少的祁诺借着酒劲儿扬了他一头一脸。 这不是第一次,跟夏初五年,怎么也得不到信任的严筝也确实想过,该还的是不是还清了,不做出自立门户的事是不是都对不起他们防他这些年。 但这些想法都截止在两年前,因为她对他说,希望他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有一天,他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祝福,她或许会回到他身边。 …… 等严筝回到酒店再强撑着洗了澡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连轴转了两天两夜,他把身体摔在床上强迫自己闭眼入睡,等天亮了还要去签合同,下午直接出发去伦敦,再不睡一会儿,明天演唱会怕是会让陈酿担忧的情况真实发生。 可头仍然疼得厉害,他只能又打开灯,明知道刚喝了酒不该吃安眠药,还是从随身的医疗包里找药吃。 这时手机“嗡”地振动一声,像是拨通了又突然觉得不妥一样,振动只有一声便戛然而止,待到严筝拿起手机看清那个许久未出现的号码,只剩了一个未接来电的提醒。 想了想,严筝给那个号码拨回去。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事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低沉又温柔,听起来毫无疲倦和宿醉的影子。 祁姗那颗因为担忧而躁动不安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她站在房间外的露天凉台上,让夜风带走她脸上热气。 “没什么,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我哥才回来,他说是和你还有夏影帝喝的酒,还说……” 还说把他灌了个半死,让他欺负夏初抢夏初的角色,平时仗着夏初什么都不懂在公司事务上全权架空夏初就罢了,他们家初初人美心善不计较,只要公司还能运营下去,看在兄弟情义的份上让他想捞多少就捞多少,但这次他居然抢夏初的角色,夏初在好莱坞跑了两年龙套,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在国外的电影里挑大梁演主角。 祁姗才不信严筝会去黑夏初的钱,毕竟他从十八岁那年接管夏初和炎夏,直到祁姗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还是租房子开二十几万的车,哪怕一并拿着学校的奖学金,经济实力也没比他被原公司剥削的队友们强多少。 -- 第38页 但她怕她哥把夏初哭诉被架空和抢角色的戏言当真,为了在夏初面前逞英雄真往死里灌他。 “你是不是喝了很多,很难受吗?” 严筝慢慢停下翻找的动作,一旁的桌上早已放了两片安眠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够,这会儿才伴随着她的声音回过神来,攥着那两片药呼出一口气。 “没有,都是闹着玩的。” “哦,那夏影帝没因为你接这个角色生气吧……”祁姗想到严筝接角色毕竟有自己求他的原因。 “嗯……生了呀。”否定得太坚决反而可疑,严筝便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不过他那个脑子,也就今天气一气,明天估计全不会记得了。” “哈哈,那就好。”祁姗松了口气,“你早点休息,晚安。” 听到那边的严筝也回了晚安,祁姗挂断电话,心里五味陈杂的滋味更甚,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又说不清具体是哪里。 怀揣着这种心情,她心烦意乱地一回头,才看到她五姑姑家的女儿丽雅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她的房间,正在她梳妆台前翻着什么。 “丽雅,谁允许你随便进我房间的?” 祁姗走近了,瞧见自己的首饰盒已经全被她翻了出来,她和她姐姐从小就喜欢抢祁姗的东西,大到爷爷送的名贵礼物,小到祁姗抱着睡觉的洋娃娃。 小时候的祁诺就是个憨憨,自己妹妹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帮她讨公道,还是在法国住过一段时间的周晨骁每次都护着她,后来周晨骁回国了,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和丽雅她们吵架的口头禅都是“我告诉我大哥去,让我大哥回来打你们。” 现在祁姗早过了有事叫哥哥的年纪,丽雅也不会再被这种话吓唬了。 面对祁姗的质问,丽雅半点心虚没有:“我敲过门了,是你没听到,你门又没关,我自己进来怎么了,明天需要和埃里克一起出席酒会,来问你借条项链。” 埃里克是丽雅的未婚夫,中年丧妻,比丽雅足足大十九岁。 五姑姑一家不像祁姗的父母各自在事业上都有卓越的建树,一家人都赖在老宅靠爷爷的接济过活,丽雅自然也没有祁姗那么多漂亮衣服和首饰。 之前被借过几次有借无还后祁姗也发过脾气,丽雅和五姑姑就会跑到爷爷面前告状,说祁姗自私,仗着爸爸是现任家主就瞧不起人,祁姗虽然相信爷爷心里是非自有评断,但每次都闹开毕竟不好看,渐渐只要丽雅不做得太过火,祁姗也懒得和她计较。 “要哪个快挑,我要睡了。”祁姗今天实在没闲心和她纠缠。 丽雅却跟故意的一样,在她梳妆台前比了这个又比那个,一会儿说这个我带着比你好看,一会儿说那个更衬我的肤色。 “就它吧!我最喜欢蓝色了!”丽雅比来比去,最终选中了一条从角落里摸出来的CHAUMET项链,戴在脖子上,痴迷地摸着,“哇,这是蓝钻吗?是不是很贵呀,都没见你戴过,真好看!” 祁姗不耐烦地抬头看了一眼,认出她试戴的是哪一条项链,一下子变了脸色。 “那条不行!你不许碰!” 丽雅没来得及给项链扣锁,被祁姗一把扯了下来,白金的项链都有棱角,丽雅的脖子立刻留下一道红痕,几秒后,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入V第二章】 丽雅在霍华德家的地位再尴尬,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平日里恨不得挤个痘痘都要去美容院,如今眼看着血珠一滴一滴从自己雪白的脖颈上冒出来,一时间又气又怕,捂着伤口向后退去两步,惊慌失措间撞上祁姗的梳妆台,上面的化妆品和首饰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可祁姗顾不得她也顾不得那些掉落的物什,只是心有余悸地捧着那条从丽雅手中夺回的项链,手指轻轻摩挲着中间晶亮的宝石,确认项链完好无损,才缓慢又怅然若失地长呼一口气。 项链自然是严筝送的。 世界顶级珠宝大师退休前的最后一作,全世界只此一条,拍出了370万美元的天价,只因为祁姗刷微博时看到说了句好看,他愣是又加价从买主手里收了,当做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圣诞节礼物。 分手后祁姗为了彻底告别这段过往,让祁诺在庄园里埋了所有和严筝有关的东西。独独留下这条项链的原因也无他,纯粹是由于太过名贵,乃至脱离了奢侈品的范畴堪称艺术品。作为一个有一定艺术修养的国际服装品牌继承人,她实在狠不下心来如此作践此类殿堂级别的珠宝,便想着等时光冲淡一切后再还给严筝,到时是卖还是转赠给其他人,都和她全无关系。 祁姗本以为会是这样,没想到当项链突然被丽雅翻出来,尘封的一切再次展现在眼前,还是如同打开了禁忌的潘多拉魔盒,回忆似潮水澎湃,冲刷出他们经历过的所有美好,一帧一帧,全部历历在目。 她不知道他究竟加了多少钱,不过即便是原价,也是她一个贵族小姐从小到大没收到过的贵重程度。 更别说他那时还只是个出道不久的小偶像,租着经济适用型公寓开着不到二十万的车,她的第一反应是问他管严穆和夏初谁要的钱,被否定后又怕他是借着帮夏初管公司的便利动了炎夏的账。 “俺和你讲,你千万别犯错哈,男神睁只眼闭只眼,不乐意和你计较也不成。这是原则问题,你哥和男神信任你才把公司各种决策权都交到你手上,你黑他们的钱不是人干的事。” -- 第39页 毕竟严筝就是外表纯良,内里的心眼儿多得能媲美蜂窝煤,碰上夏初那种兜里多于一百块钱就数不明白的主儿不捞点外快才不正常。 可平时小打小闹无所谓,真一声不吭地动这么多,严穆和夏初知道之后肯定会心寒。 “俺和你讲道理呢,你笑什么笑!” 无奈祁姗话说得再一本正经,严筝听了却只是笑。 少年为满足专辑概念染了一头鲜艳的红发,那张过分优越的脸却是比红发更耀眼的存在,仅仅是单手慵懒支着额头的动作,他靠在沙发上,便如沾染黎明露水的玫瑰一般,配上眸底难得明媚的笑意,周身的光芒夺目到叫人不敢逼视。 笑够了才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喟叹:“我哥和夏初哥看起来很信我吗?” “嗯……嗯?”祁姗没想到他会把话题转到这里,不由怔愣。 严筝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那双桃花眼再次氲起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一只手绕过祁姗肩头,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 动作缠绵而温柔,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与渴望。 “不正经!”祁姗打掉他的手,拿白眼翻他。 不料严筝顺势把五指插-入她发中,推着她将唇送至他唇下,完全不给她躲闪的机会,低头含住她的舌尖,格外直白的深吻,将整个房间都浸染了欲念的颜色。 “不是他们的钱,也不是公司的钱,既然是送你礼物,资金来路一定正。”一吻终了,他将她抱上床,烫人的体温覆上来,引得祁姗一阵阵意乱情迷。 恍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隐隐约约,她耳边传来了他惹人战栗的喘息声。 “只要我想,多少钱我都能赚,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时隔两年,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场景还是那么鲜活,哪怕项链已经被收回首饰盒,记忆还是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待到她终于缓过神来,瞧见的便是丽雅气到发紫的一张脸:“苏珊娜,你给我等着!我肯定让妈妈和外公帮我讨回公道!” 说罢,捂着早就不再流血的脖子愤愤离开,格外委屈又气急败坏的模样仿佛那个半夜不敲门就闯人房间,又把别人梳妆台摔得一团糟的人不是她。 祁姗深深叹了口气,只得先认命地把东西收好,等待着明天一早,一定又是场鸡飞狗跳的审判。 …… 她的预感是对的。 平常他们一家再小心谨慎,五姑姑和其他亲戚都恨不得拿显微镜挑错。 现在祁姗四舍五入相当于动手伤了丽雅,他们自然会更加得理不饶人,祁姗被叫过去面见爷爷时,望着丽雅包扎夸张的脖子,忍不住嘴角一抽,差点乡村爱情之魂复活,学谢大脚拿东北话先和这群瘪犊子玩意儿骂个十分钟街解气。 丽雅声泪俱下和爷爷哭诉自己无辜被伤的经过:“今天埃里克本来要带我去参加酒会,可是我没有合适的项链配裙子,就想问苏珊娜借,我知道二舅舅娇惯她,但凡她有一点不高兴都不会强求,没想到她居然早不发难晚不发难,偏偏趁我试戴的时候故意划伤我的脖子,我是女孩子啊,这么显眼的地方要是落了疤……”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伤,光听丽雅的描述,她都要怀疑严筝是不是恨她,给项链上抹了什么腐蚀皮肤的化学试剂,不然都说不通浅浅一道划痕怎么能严重到落疤毁容的程度。 可能也是觉得丽雅戏有点过,五姑姑装模作样地瞪过一眼,好像很偏向祁姗似的训斥:“你这孩子别在外公面前胡说。苏珊娜,五姑姑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毕竟丽雅和你那么要好,但以后还是多小心些,丽雅是自己家人就算了,万一碰到个不好相与的,给二哥二嫂都惹麻烦。” 一来一回,把丽雅塑造成了被恶毒表姐欺负的小白花,也把她自己塑造成了即使自家闺女被欺负了,仍然为顾全大局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隐忍姑母。 祁姗把视线从她们身上移开,偷偷瞄了一眼同样因为这件事被叫过来的爸爸和一直没有表态的爷爷。 受伤的是丽雅,爸爸肯定不能没下限地护犊子,至于爷爷……祁姗想到两年前严筝就帮她分析过爷爷大风大浪过来的,怎么就是看不穿五姑姑他们的小把戏,一直任凭那些糟心亲戚搞事给他们家添堵。 “既然他选中你父亲做接班人,必然是看好你家的,作为他看好的人,如果连这点小打小闹都摆不平,怎么能让他放心把家交给你们来当,出去应对更凶险的情况?”他漫不经心地听祁姗抱怨完,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促狭的微笑,“想不想知道怎么敲打他们,过来求求我。” 结果祁姗被他按在床上求得变了声,等她把这些用血泪换来的方案实施在她那些姑姑叔伯身上时,他们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看到她都绕着走。 初战告捷可给祁姗乐坏了,他送她一条项链,她便财大气粗地带他去挑了一双没贵到那么离谱但普通人家绝对消费不起的情侣对戒,付完款就迫不及待地套到他左手中指上:“反正你当偶像也不咋地,心眼儿和人设反着长还偷着谈恋爱不说,唱跳也不行,过两年退圈嫁到俺家算了,别的不用干,一门心思玩死那群大傻X,你这脑子简直就是为宅斗生的,不嫁豪门太白瞎。” 那是第一次,她瞧见缭绕在他眼中的烟云尽数散去,瞳仁黑白分明,仿佛蕴藏着无限光彩的墨玉,能够吸进人的灵魂。 -- 第40页 分手后,祁姗一直否定之前想过天长地久,事实却是他们有无数个瞬间,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一直继续下去。 “姗姗?” 想到过去,祁姗一不小心又入了神,听到爸爸皱眉叫她的名字,她才意识到比起回忆往事,当务之急是先堵住五姑姑的嘴。 “既然是你不小心伤到丽雅的,还不快给五姑姑和丽雅道歉。” 爸爸见她迟迟没有说话,想必这件事是真理亏,只能想办法大事化小。 可两年的时间,严筝都成了世界顶级男团的偶像教科书,祁姗也早不是之前那个吃了亏只会问男朋友求助的傻姑娘,哪怕依旧做不到严筝那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没问题。 她清了清嗓子,对爸爸和爷爷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丽雅居然会这么说。五姑姑,你一向最疼姗姗了,所以之前丽雅问我借过的衣服首饰我从没想过要回来,都是表姐妹,当我送她没什么大不了,怎么会为了抢一条项链伤到她呢……” 说白了,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要比他们更不要脸,五姑姑母女既然想颠倒黑白,反正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只有她和丽雅两个人知道,祁姗不介意自己也编一套瞎话。 “我是该和丽雅道歉,那条项链又难戴又容易划伤人,我没有提前告诉她,主要是我没想到,明明都被我收到角落里的东西她还能翻出来……也许是戴得急,害丽雅不小心割伤了自己,当时冒了几个血珠,我急着去给她找创口贴,不料丽雅生了好大的气,认为都怪我没说,推开我还迁怒地把我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不信您去看看我的梳妆台,我都收拾了半宿还一片狼藉……” “苏珊娜,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来抢项链我才划伤的!”丽雅急得虚弱也不装了,“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祁姗不再看爸爸和爷爷,当机立断把球打给五姑姑,一脸为难地求助:“五姑姑,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您都知道我们‘要好’,丽雅的柜子里有一半东西都是我‘送’的,怎么可能偏偏这次舍不得一条项链?” 这…… 五姑姑暗自咬牙,丽雅这边空口白牙,对比祁姗已经摆出了梳妆台和之前送东西两条证据,确实显得是她们无理取闹。 她二哥二嫂一辈子精明,他们剩下这些人加起来都斗不过,之前她以为二哥二嫂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生了两个傻孩子,祁诺还有点商业头脑,不擅长勾心斗角来阴的这一套,做生意勉强算个好手,祁姗傻得更直白,恨不得亏吃完了都嚼不出味儿来。 不成想祁诺现在该傻还是傻,祁姗倒长出心眼儿来了,就是不知道她二哥二嫂做事正派,祁姗这睁眼说瞎话,你阴我比你还阴的手段是跟谁学的。 五姑姑迎上祁姗的目光,祁姗从容不迫地扬扬眉等她妥协。 想必是拿定了小辈儿这点事她一个做姑姑的亲自下场丢份。 五姑姑无法,只能今天暂且作罢,转向自家女儿:“丽雅,你都是订婚的人了,怎么小孩子脾气还这么重,和苏珊娜赌气归赌气,还说谎闹到外公这里像什么样子。” 丽雅气结:“我……” 眼看事情尘埃落定,作为祁姗父亲的里昂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伊娜,你也别生气,丽雅和姗姗年纪相仿,从小不就喜欢打打闹闹的。丽雅,没事的,二舅舅在这儿给你做主,你去认个错哄哄你姐姐,我不让她生你的气。” 丽雅才不甘心,不顾五姑姑打来眼色,隐隐有撕破脸架势地瞪着祁姗:“苏珊娜,你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让外公和二舅舅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她这句话差点把祁姗逗笑了,凭她对丽雅的了解,她要有底牌早用了,根本等不到现在:“我妈妈是把我当HOWL继承人培养的,不像你在家等着嫁人靠男人养,要出去工作应酬不是很正常吗?” 被戳中痛点的丽雅一张脸涨得通红,破釜沉舟地望向里昂和爷爷:“二舅舅,外公,苏珊娜之前是送过我很多东西,她昨晚生气划伤我确实也不只是因为舍不得项链,而是我一不小心撞破了她的好事,她在外面找乱七八糟的男人了!二舅舅是咱们霍华德家的现任家主,苏珊娜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整个家族在外界的形象,我听到她在电话里和一个男人语气暧昧地说中文,就出于谨慎考虑录下来了,回去之后问了我学中文的朋友,谈话内容果然不是普通朋友或者工作伙伴能说出来的。” 不等里昂和爷爷说什么,丽雅拿出手机公放那段录音,女孩儿关切担忧的声音如同附在恋人耳侧的低语。 ——“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很难受吗?” ——“喝酒前是不是又没吃东西?” ——“夏影帝真没生气,没为难你吧?” ——“你那边有没有解酒茶?” ——“要早点休息,晚安。” …… 那几乎是一份她昨晚给严筝打电话的完整语音记录。 【入V第三章】 比起表姐妹之间因为一条项链产生的争执,这通电话的问题显然更加严重。 祁姗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一般像他们这样大家族中的女孩儿到了这个年纪总不乏门当户对的追求者,祁姗作为这一代霍华德家家主唯一的女儿自然也不会例外。 -- 第41页 可无论多么优秀的条件,她在此之前都一概拒绝,给家里的理由是现阶段无暇分心只想专注事业。 爸爸妈妈不愿意在这方面强迫她,有这样两座靠山,其他人更没立场说她什么,只能听之任之,顶多背地里嚼一句她眼高于顶的舌根。 如今这通电话毋庸置疑打了她和爸妈的脸。 原来她拒绝优质的联姻对象才不是因为什么事业心重,纯粹是背地里放荡,不想为一棵大树放弃一片草原,没准拿着家里的钱在外面养了多少个小白脸——昨晚这个又是被人灌酒又是惹人生气,保不齐是哪里的鸭。 “姗姗,怎么回事?”里昂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如此荒唐,但录音是真的,无论出于对女儿负责任的态度还是必须给其他人一个交代,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祁姗手心里都是汗,无意识地握拳又放开几次,低着头,一时沉默。 丽雅在一旁幸灾乐祸:“二舅舅问你话呢,人是哪个会馆的你总得知予一声,我们好知道去哪里拿钱把这件事平了,不然等媒体曝光出来,我们家族的形象一定受损。”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听她这么说,一下子激起了祁姗心底的无名火。 要知道严筝不是第一次被人诟病和那种事情挂钩,尤其是他口碑没有回升的时候,很多唯恐天下不乱的营销号不知从哪里挖出一些他之前出入各种大佬酒局的照片,说他不只滥交还陪酒。 夏初和严穆给他的资源又不是不够,他背后还不择手段地来这个,肯定是憋坏要搞事情,毕竟他那个小三妈是被严穆弄进监狱的,像他这样娘胎里带的白眼狼,不想报复回来才怪。 严筝想报复严穆和夏初,这是祁姗听过最可笑的猜测了。 他16岁那年找上他们,试图为生母犯下的错误赎罪,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期间被严穆的狐朋狗友们以酒后吐真言为由灌过无数顿酒,也对作精一个的夏初有求必应。 后来他读大学,开始兼职夏初的助理和经纪人,分文不取尽心尽力帮夏初管理整个炎夏公司…… 维护公司之间的人脉关系不需要应酬吗? 夏初从来不把得罪人当回事,他跟在后面善后赔不是,不把自己喝得惨一点人家会消气吗? 严穆还在北京城里号称投资风向标,身体不好基本不碰酒,有什么需要也是拽上他,至少祁姗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把他喝个半死的酒局,没有一次和这两个哥无关。 严筝从来没有主动去参与过陪酒,就算出席酒局,不该做的也绝对不做,他总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活一辈子,不想太叫人唾弃。 “你住口,不许你侮辱他,他不是你所谓的那种人。”祁姗的脸色阴得吓人。 短短两天的重逢,叫她明白了严筝这两年过得有多不容易,为了履行对她的承诺,他小心翼翼地守着那条底线,昨晚的事情怪祁诺怪夏初,凭什么又是他揽下所有替其他人的错误买单。 到底是初恋,是曾经用力爱过的人,祁姗心疼他为了排解压力抽那么多烟,心疼他单薄苍白得像橱窗里被抽干了生命力的精致人偶,心疼他两年来经历的一切,也无法忍受任何不了解事实真相的人肆意编排他…… 却是情绪发泄出来才意识到,丽雅并不知道昨晚同她通电话的人是严筝,她突如其来怒火不但惊得丽雅和五姑姑噤声,也叫爸爸和爷爷心中有了计较。 胸腔还在起伏,祁姗有些慌了,又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昨晚……昨晚同我通电话的人是简淮简老师,人家国际上赫赫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得奖无数年轻有为,丽雅只凭子虚乌有的猜测就这样诟病,太不像话了……” 谎话说到最后,祁姗几乎不敢看爸爸和爷爷的眼睛,手忙脚乱地翻通讯录拨通简淮的号码,一边拨一边庆幸,得亏天才都或多或少有点自己的怪癖。 祁岚费尽心思挖进HOWL的华裔设计师简淮也是如此,但凡找他,电话一定要拨三通以上才有可能被接起来,用简淮自己的话说,如果连多拨几通电话的耐心都没有,就证明不是非找他不可,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祁姗刚来巴黎HOWL总部实习就被她妈以磨练为由指派给简淮做助理,每次简淮的手机响都是她最难的时候,因为给别人做助理顶多负责看管和递过去,她在简淮手下还得负责计数,一度折磨得她一碰到数字相关就兴奋,连晚上数个羊都能神采奕奕地打半宿更。 那时祁姗恨极了简淮这个龟毛的习惯,哪里想得到有靠它救命的一天。 拨到第三遍未接通立刻作罢,托这三分钟的福,祁姗的心情也平复下来,抬起头面对爸爸和爷爷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简老师昨晚应该喝多了,现在还在休息。卡米尔阿姨的新戏可能会搭档中国影帝夏初,想请简老师负责电影的服装设计。夏影帝自来熟的性子,难得在异国他乡见到一个华人,所以他们昨晚在一起喝酒。我毕竟在简老师手下做事,知道夏影帝的为人,多关心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她话说得坦坦荡荡,人看起来身正不怕影子斜。 里昂虽然直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碍于还有旁人在场,祁姗该圆的也都圆回去了,他总得先帮女儿打消其他人的疑心。 -- 第42页 “简淮简设计师,法籍华人,才35岁就在很多世界舞台办过自己的个人时装秀,之前只做高定,目前为HOWL工作,这两年一直在带姗姗。”里昂言简意赅地介绍了简淮的身份,“看来是丽雅误会了,姗姗拿简淮当老师,关系难免近些,因为年纪差得比较多,就没避什么嫌。” 爷爷瞥了一眼明显蔫下来的五姑姑和丽雅,不知怪罪她们莫名其妙地来闹这么一遭,还是被里昂的话提醒,想起五姑姑为了点蝇头小利就答应把女儿嫁给大十九岁的老男人当续弦,总之是神色不悦。 “父亲,看您也累了,那我和姗姗就先不打扰了。”里昂见状,适时地站起身来,打眼色给祁姗,示意她一起离开。至于之后五姑姑和丽雅会受到什么样的“提点”,便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全凭老爷子做主了。 经过一场闹剧,父女俩都有惊无险地全身而退确实可以松口气,可里昂一想到女儿躲闪的眼神,还是认为有些事需要和她单独谈谈。 “姗姗,你和简淮之间,现在还是普通师生关系吗?”他没有怀疑和祁姗打电话的另有其人,在法国祁姗也不认识几个能同她说中文的人,“十岁其实也差得不多,我听你妈妈说,简淮这个人性格是有点怪,但时尚圈乱来的那些从来不碰,你要是有这方面心思别瞒着爸妈,爷爷那边我们帮你想办法。” 里昂和祁岚其实不是那种一定要干涉子女终身大事的父母,两年前逼她和严筝分手是因为那男孩儿确实人品心性都有很大问题。 哪怕不是徐念,做出恶意插足他人感情的事也足够恶心,更别说他为了给夏初和公司抢资源搏出位,炒作发通稿踩人无所不用其极。 内地娱乐圈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提起严筝这个名字都摇头,说别看他年纪小,心机极深。人坏心黑手段阴,表面礼貌谦恭尽善尽美,实际就是匹藏着獠牙的狼,和他谈合作可得小心谨慎,稍不留神便会被咬下一块肉来。 这样的人必然不适合托付终身,再加上他对徐念和周晨骁做出的事,不只是里昂和祁岚,祁姗想通后自己都默认了分手是个正确的选择。 无奈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就是来得不讲道理,这两年祁姗拒绝一切异性示好显然是还放不下,现在能有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出现,愿意拉她出来,他和祁岚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不过看祁姗不愿承认,里昂不好多勉强,他们家姑娘对待感情单纯,有可能目前自己都拿不准,既然对象靠谱,一切顺其自然。 祁姗家是标准的慈父严母,妈妈对她和祁诺高标准严要求,爸爸可能是从小生活在霍华德这个关系复杂的大家族里,和乱七八糟的亲戚算计来算计去又累又心寒,便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这样饱尝人间冷暖,所以只要他们不做的太出格,他都会宠爱满足他们。 殊不知望着爸爸欣慰离开的背影,祁姗真的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这个谎撒出事了! 她爸回去肯定告诉她妈,她和简淮之间有事! 她妈要是心血来潮找简淮聊聊,那位向来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满腔浪漫热情都献给服装设计的大设计师第一反应绝对是恐慌,什么仇什么怨我辛辛苦苦带你女儿教她本事,你却想着让女儿睡我? 思来想去,祁姗决定还是先给简淮打个预防针,他不喜欢别人对他撒谎,所幸也不喜欢管闲事,实话实说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一来可以确保万一她妈找上他,他随耳一听晃过去就完了,至多往后她再犯错听他多念叨几句她能耐小麻烦多。 于是她解锁手机准备这次拨到简淮接为止,不料简淮号码的来电提示却先她一步出现在屏幕上。 “在!老师您有什么吩咐,图我今天就能给您!”祁姗这两年练出的职业素养,她可以找不到简淮,但只要简淮有需要,她随时就位。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一瞬,半晌,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倨傲清冷的声音:“你打了三次,不是有事找我?” 第二十章 她始终是他心里的净土。…… 关于夏初有多作, 严筝要让这个作精事事满意有多辛苦,祁姗是给简淮当助理后才深有感触的。 可能在某方面出类拔萃的人都难免会活得肆意张扬,需要手下的人熟悉他们的习惯, 包容他们的怪癖, 这点简淮和夏初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简淮仅仅在生活和与人交往的层面有点龟毛, 而夏初则是全方位立体式的“老子爱咋咋地”,作为演员兼传媒公司老总,甚至除了在镜头前贡献一张脸和花钱之外,其他一概不管。 但简淮比夏初好搞, 并不意味着给他工作有多轻松, 毕竟祁姗又不像严筝那样天赋异禀。 至少她在简淮手下工作一年半,从助理转正成团队设计师一年, 她在无数个伴随着数字午夜梦回的夜晚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颗定时炸弹,要炸不炸地时候哑火了, 给人们带来了不必要的恐慌, 这辈子才会落到简淮手里,让他这么一番折腾。 总之打电话找简淮, 联系不上很正常,他单独一个人在时心情好叫你打个五六遍, 心情不好第一天全当你热身, 像如今仅仅打了三次便被他回拨过来的待遇简直有必要把通话记录打印装裱,五六十年后指着墙上这份殊荣给孙子讲故事:“从前有个服装设计师啊, 他有病……” -- 第43页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祁姗有点懵, 半天都没支吾个所以然, 她这样的反应很快耗光了简淮的耐心,大设计师的语气隔着一层话筒都能听出不悦:“所以你其实是三次都打错了,没事找我?” “不不不, 老师你听我解释!”祁姗急忙否认,生怕自己这一举动会带来简淮以后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再把三次下限调成三十次的结果,他们法国的基础教育不像国内那么牛掰,她一个学艺术的,数学从小到大都徘徊在及格线啊! 简淮这人讨厌别人说谎,而且测谎能力一流,祁姗只能同他说实话,鉴于严筝现在的知名度,她不得不略过名字,只说她昨晚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了一下喝多的前男友,不料被五姑姑家的女儿丽雅听去了,迫不得已,她才利用了一下他不接三遍以下来电的漏洞,好歹把爷爷和糟心亲戚那边先糊弄过去。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简老师,我没想到您会看到回过来,耽误您时间了。”女孩儿的声音满满都是愧疚,电话那边的简淮听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沉默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有几分突兀地问:“前男友?” 祁姗硬着头皮答:“是……” 简淮又沉默一下:“你说过泰迪转世的那个?” 祁姗的脑袋“嗡”地一声,想起几个月前,她同组的一个姑娘和她抱怨男朋友不知道节制,搞得自己好几天坐办公室画图都腰疼,她立刻大手一挥一棒子打死一船人:“嗐,男人都那样,我前男友也是,每次见到我都跟条泰迪似的,我那时候总怕他用不了三十岁就把自己榨干了,现在看也是想得多,我用完他21那年我俩就分手了……” 欧洲姑娘大多浪漫又开放,涉及相关话题也没什么可避讳的,那天祁姗越说发现同组姑娘的脸越白还有些不解,直到一回头,瞧见简淮正站在她身后。 她傻了,一下子愣在原地,“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得亏简淮也懒得同她计较,看都不看她一眼,抬手抄起桌子上的提案走了。 那时祁姗以为简淮是没听到,至少没听全。 听他如今的话,她觉得他没听到没听全才怪。 好歹是姑娘家,和一样是女孩子的同事说起这个还hold住,被男上司如此直白地道明,祁姗登时声音吞吞吐吐,恨不得连擎着手机的指尖都涨得通红。 幸好简淮也没非要她答复,话音停顿片刻,再次转移话题:“你现在要没别的事做就来趟公司,你之前的图有几个问题需要当面说。” 本来就刚刚触了简淮的逆鳞,这时候还忤逆他的意思纯属不想混了,祁姗急忙整理妥当,脱缰的哈士奇一样奔向公司。 然后毫无悬念地经历了一上午的灵魂洗礼,等午休时间到,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一想到即将要做出调整的庞大工作量就脑仁疼。 她葛优瘫在自己的工位上,稍不小心思绪便又开始放飞,她真觉得自己这两年的工作量已经很饱和了,那比她还要忙很多的严筝,每天的生活得什么样…… 祁姗自顾自地发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简淮叫了她几次,最后拿手里的杂志往桌上敲了几下才叫她回神。 “在!老师有事您继续吩咐。”祁姗急忙从办公椅上弹起来。 “都多大了,也没个沉稳劲儿。”简淮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虽然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倒没有什么不耐,“我中午打算去尝尝你上次力荐的那家中餐馆,要不要一起?” …… 而另一边,不知是安眠药还是她那句晚安的作用,严筝今天十分罕见地睡到了早上八点,见队友们和夏初都没醒,独自洗涮一下换好衣服出门,打车去他即将出演那部电影的出品公司,他和卡米尔约好了早上十点,她带他去签演出合同。 “世界巨星,出来签合同连个经纪人都不带?”他到的时候卡米尔早等在了公司会客厅,确认他是一个人来,哂笑一声调侃。 “您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算哪门子巨星。”严筝的语气带着淡淡地嘲,“您看我像个经纪人差不多。” 说罢,从卡米尔手里接过合同,坐到会客厅的角落里,安静看。 明明只是个23岁的少年,同龄人都处于刚刚步入社会尚未遭受毒打的阶段,他为人处事却游刃有余到让人害怕。 卡米尔昨天回家后又详细查了他的履历,发现他大学期间就发过两篇SCI拿过一个学科专利,不怪学校把直博名额给他,截止到大三,他取得的成绩就顶得上人家优秀的硕士毕业生。 当偶像之后更是一路走来堪称传奇,尤其是因为负面新闻跌入谷底之后,绝处逢生带着一个几乎被所有资本和媒体放弃的团成为了亚洲偶像团体史上绝无仅有的TOP。 日韩的团要想出逼,优秀的音乐制作人,首屈一指的运营团队,有远见有决策力的公司决策人缺一不可,而严筝作为队内成员之一包揽了以上的所有工作,偏偏还都做到了极致。 当然最令卡米尔吃惊的还不是这个,根据中国演艺圈最新财报显示,由夏初握有全部股权的炎夏传媒去年净收入在中国所有娱乐公司中位列第三。卡米尔才不信那位连剧本都懒得自己看的影帝会懂管理公司,所以她可以肯定,那个让夏初即使这两年各种倒搭钱砸资源依旧赚得盆满钵满的人,百分之百也是严筝。 -- 第44页 一个能够在各方面都做到登峰造极的全才,卡米尔过去从未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但她曾设想过,如果真实存在,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意气风发风光无限的。 可严筝显然和这两个词不沾边。 他待人态度的每一分都恰到好处,也基本不会表露出什么真实情绪,太过谦逊得体,甚至让人觉得违和虚伪。 至于风光就更谈不上了,昨天卡米尔见他精神状态不好还以为是刚开完演唱会疲惫的原因,可他今天的模样好像比起昨天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会客厅里阳光很好,映照得他皮肤几乎透明,眼白里布满了暗红色的血丝,卫衣袖口下伸出的手腕骨节极分明,枯瘦得不像一双少年人的手。 “您还有什么问题直接提就好,我一旦签完字合同就会生效,您应该也不想同一个无法信任的人合作。”严筝早便注意到卡米尔在观察他,却等到看完合同才开口。 卡米尔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决定接这个角色,夏初没少找你麻烦吧。” “您多虑了。”严筝的语气淡淡,“夏初哥就是小孩子脾气,放任他闹一会儿就好了。” 要不是昨天就看出夏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凭严筝平和的态度,这谎撒的卡米尔都要信了。 不过她却没急着戳穿,又换了个问题:“为什么突然决定接这个角色?” 这次不待严筝再编出瞎话来,卡米尔直接给出了真正的答案:“如果我没猜错,是因为苏珊娜,对吗?” 严筝攥着笔的手突然加大了力道,笔尖伴随着指尖出现了轻微的颤抖,半晌,等到他终于掩下眼底的波澜,才苦笑着抬起头:“您究竟想说什么?” 卡米尔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两年前,岚姐曾拜托我牵线了很多中国内地媒体圈娱乐圈的大佬,花多少钱无所谓,倾其所有毁一个新生代小偶像,后来却又不了了之,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严筝说了他进入这个屋子以来第一句没有顾盼言他的实话,顿了顿,继而才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闭了闭眼,抿紧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艰难开口道,“因为我欺骗了姗……祁姗的感情,做了很多对不起她和她家人的事,我是个人渣。” 他到底没有签字,把笔盖扣好,工工整整地放在合起的合同旁边:“您问完了吗,问完我就先走了,下午还要出发去伦敦,时间比较赶。” 坚持着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卡米尔不难发现他单薄的脊背也在颤抖,仿佛伪装被揭开,面具被打碎,整整两年过去,她还是他心底最不能触碰的一方净土。 “手腕上纹名字几句话就破功,她求你一句,哪怕回去让夏初刁难死也要签这份合同,这谁是受害者谁是人渣啊……”卡米尔嘀咕道,看严筝都走到门口了急忙叫住他,“巨星,不过随便聊两句,至于连来干什么的都忘了?你合同还没签呢!真是,有能耐砸那么多钱让个徒有其表的草包在好莱坞跑龙套,还不如给你自己找个经纪人。” 严筝重新坐下来翻开合同,不确定地问:“知道我是谁还要我演?” 卡米尔瞥他一眼,摊手:“岚姐和你的恩怨我不问了,我要我电影的效果,你不演导演肯定回去找夏初,他敢让夏初和我搭戏我就敢改剧本,改成寡妇,让他全场只有一个镜头,开篇就给他贴墓碑上。” 严筝:“……” 恕他直言,您这已经脱离了改剧本的范畴,叫直接把剧本换了好吗? “签好了,没有其他事的话……” 严筝第二次起身,不料又被卡米尔叫了回去:“你是不是又一早过来没吃东西,现在到午饭时间了,一起去吃一口?” “我……”严筝不确定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能不能吃进东西,犹豫间又听卡米尔说,“就在附近,苏珊娜很喜欢的一家中餐馆。” 严筝:“……好。” 第二十一章 他的头撞在她颈窝,呼出的…… “我昨晚把你们组合的MV都看了一遍, 发现你表现力和演技都在线,之前就没有导演找你演过戏?” 开车去中餐馆的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卡米尔便有一搭无一搭地和严筝闲聊。 “没有。”不涉及祁姗, 严筝说话和过去一样难辨真假, “我身边就是夏初哥, 全中国有且仅有一个的三金影帝,在投资人和导演眼里,我演成什么样还不是跟他学的,想找演技好的直接找他本人, 想找嫩的他出了名的神颜不老, 瞧着比我嫩多了,找他试镜把我挑中的您是独一份。” 卡米尔透过后视镜将严筝的反应尽收眼底, 轻声笑道:“那奢侈品牌的代言呢?你们做偶像挺需要这个提身价的吧,我看你有两个队友当了DY和GUESS的亚太地区代言人, 你气质也不错, 一样没人找?” “没有。”严筝的语气不变,但这次卡米尔可这知道是假的, 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停,这个我昨晚查到了, DY一开始找的是你, 后来你给拒了,推了你们队长上去, 我记得叫陈什么……” “陈酿。”像卡米尔这种明知故问的简直是各种瞎话的死敌, 严筝叹了口气补充, “陈团本来就比我合适,他代言之后效果也很好。” “他合适不合适两说。”卡米尔眯了眯眼,没忽略严筝神态上细微的变化, “我查到的是你拒绝之后品牌方的第二人选本来是一个当时也很热的韩团成员,你硬推了陈酿上位,对方组合的粉丝就在各种社交平台上骂你们两个,差点把微博和推特的服务器都骂瘫了。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带的节奏,说不关陈酿的事,你们组合谁代言什么走什么路线全是你说了算,你当初就是没看上DY的咖位给拒了,但还想赚这份钱,才把陈酿推上去接盘,陈酿从来不争不抢的,哪能干这种事,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只骂你一个。骂了半个多月,直到对方组合一下子爆出三对恋爱,对方粉丝全炸了,团也很快糊破地心才消停。但饭圈至今都有不少人觉得那三对全是你找人爆的,毕竟凭你的手段做得出来,这点你怎么看?” -- 第45页 严筝很快调整好脸色,桃花眼里确实曾泻出一丝狠光:“不怎么看,确实是我干的。我们从中国过去,抢了对方的资源和市场,我不介意他们公司背地里搞小动作毁我们,但也没道理说我们不能反击,他们公司那种水准的团一年能推仨,我就随便敲打一下,让他们也让其他自诩对家的公司知道,哪怕(BR)-EIGHT的靠山只有我一个人,他们也惹不起,不可以吗?” 卡米尔不可置否,亚洲的娱乐圈什么氛围她有所耳闻,(BR)-EIGHT一路爆红下来得挡了别人多少路,这些已知未知的对家一人一脚,都能把他们踩到万丈深渊里万劫不复,严筝的手段是有多厉害,单凭他一个人在前面披荆斩棘就能护住所有人周全。 “想吃什么你点,我请客。”严筝和卡米尔到的早,才十一点的饭店没什么人,鉴于两个人都是明星就挑了角落里最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卡座,落座后卡米尔把菜谱推给严筝,“要我给你推荐苏珊娜最喜欢的菜吗?” “不用了。”严筝无视卡米尔话中的调侃,目光扫过菜谱,手指点过的都是祁姗爱吃的菜,“她爱吃甜,基本不吃辣,应该没有您会忌口的东西,剩下的您点吧,我随意。” 哪怕分手将近两年,他依然记得关于她的一切,仿佛这些都伴随着刻在他手腕上的名字一起,成为了融进他血肉中的一部分。 “其实我觉得你挺奇怪的。”点好了菜,卡米尔探究地望着严筝,“我真没法说你是个好人,哪怕你没当过小三,凭你用过的手段,玩过的阴招,岚姐也不会允许你进她家的门,装的跟个人似的,年纪轻轻心那么脏手那么狠,我特好奇,干过那么多缺德事,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睡不着有安眠药,不劳您费心。”严筝唇角挑动,笑得半点不走心。 卡米尔陪着他假笑:“但你干这些事你图什么呢,好处都是别人的,只有锅是你的……” 说到一半似乎刚好瞧见了什么,微微一愣,补充道:“我建议你想好了,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因为这可能对你来说是个可遇不可求的,能给你自己伸冤的机会。” “您这话说的……”严筝是个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他不难从卡米尔异样的注视中察觉出端倪,话音微微停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沿着她目光的方向回了头。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瞧见了站位距离他们卡座不足三米的祁姗。 她好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深褐色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诧异,半晌,才伴随着她身边男人的声音回了神。 “卡米尔,好久不见。”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鼻梁上架着一副简约但设计感十足的金丝眼镜,风华正茂的年纪,丰神俊朗的模样,直接略过严筝和卡米尔打招呼:“这位是……新欢?” …… 卡米尔今年已经45岁了,一直未婚,但并不意味着她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恰恰相反,她从来不缺恋爱对象,她说过,比起一成不变安安稳稳的家庭生活,她更喜欢恋爱带来的浪漫感和新鲜感。 这也决定了她的恋人大多不会是同龄人,以二十岁到二十八岁的小鲜肉为主,像严筝这个年纪的,不会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简淮了解这些是因为他确实和卡米尔很熟,他在加入HOWL之前只做高定,卡米尔是他的老客户,二人合作的红毯造型掀起过不少时尚风潮,甚至他能签约祁岚的HOWL也缺不了卡米尔在中间牵线,他们之间没那么多避讳,至少一个今天有明天无的男孩子,不到让他们避讳的程度。 “这次的有点眼熟。”简淮上下打量严筝一番,他做服装设计的,为了挑选合适的模特,世界各地的艺人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当红组合(BR)-EIGHT的成员,人家的世界知名度可比我高。别说谈恋爱,让他赏个档期陪我演戏都是看在苏珊娜的面子。”卡米尔言简意赅地道出严筝和祁姗也认识,怕简淮毒舌的毛病一犯,再说出什么让祁姗不舒服。 简淮听了卡米尔的话果然微微一愣,扭头看祁姗:“你熟人?” “嗯……算吧……”祁姗吞吞吐吐地道,她能在爷爷和五姑姑面前胡说很大程度得益于他们本来也不清楚这段过往,但卡米尔和简淮不一样。 卡米尔在娱乐圈混了这些年,估计昨天晚上回去就把严筝的底摸得门儿清,严筝被全网黑和她妈妈让卡米尔帮忙联系人脉毁某个中国小偶像的时间点契合得一塌糊涂,结合她昨天一不小心喂食严筝的动作,没准这会儿连他们谈过恋爱都猜到了。 简淮更不用说,人肉测谎机的称号不是白来的,可能这世界上存在能骗得过简淮的人,反正不是祁姗。 但她这副模棱两可的样子还是叫简淮生了疑,看看她又看看严筝,虽然稍纵即逝,少年眼里的欲念和情愫却被他逮了个正着。 祁姗的感情经历十分单纯,据他所知只交过一个男朋友,那这人是谁,他大概有数。 “朋友?”简淮好像只是随口问问。 祁姗:“嗯……” “泰迪?” 围观的卡米尔:“噗!” 到头来祁姗和简淮也坐了过来,祁姗挨着卡米尔,简淮自然坐到了严筝旁边。 鉴于刚才严筝和卡米尔就要了足够多的菜,如今加了两个人也没点新的,四个人沉默地坐在一起,气氛莫名有点尴尬。 -- 第46页 “对了,戏服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过了一会儿,许是卡米尔觉得一直僵着也不太好,便主动挑起话题。 祁姗今早在爷爷那边找的借口有一部分是事实,卡米尔的确有意请简淮做这部戏的总服装设计师,只不过简淮还要筹备HOWL即将登上夏季时装周的走秀款,之前一直没有给明确答复。 简淮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身边的严筝:“你今天领来的要是夏初,我可能当场就答应了。我之前总听和夏初合作过的朋友说,那位影帝简倾其所有换了张脸,配上天赐的气场和镜头感,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作为设计师,我还挺想合作一番。结果你又换了个流水线偶像,再说吧。” 什么叫一句话把天聊死? 这就是! 弄得祁姗现在只想吐槽,如果卡米尔领来的真是夏初,您当不当场答应不好说,反正您这么说话,凭您二位这异姓兄弟的脾气非当场掐起来不可,然后很大可能高考总分不过百的夏影帝口舌上掐不过名校毕业的您,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炫耀您绝对望尘莫及的武力值。 这时祁姗只当简淮是习惯性说话不好听,严筝却隐隐察觉到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对自己的敌意。 被人敌视针对在严筝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毕竟他干过那么多缺德事也得罪过形形色色的人,可他思来想去,完全没印象自己怎么跟个服装设计师产生了利益冲突,那么这份敌意未免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了。 不一会儿开始上菜,为了祁姗能夹得方便,他有意识地让服务员将她爱吃的菜都摆在她近旁,期间每摆一道,对方的敌视好像都重一分。 那是男人之间才心知肚明的信号,严筝了然,看来祁姗和简淮之间,至少简淮希望,不只停留在上司和实习生的关系。 祁姗招男人喜欢,这点严筝和她在一起时就知道。虽然她总说自己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没有人表白毫无异性缘,但蹲过她所有社交网站后,他发现以上言论纯属瞎扯。 同学同事朋友……对她有好感的男人绝对不在少数,只是这姑娘真的心太大,别说暗示看不懂,就算是很明确的告白,她收到后也基本归为了闹着玩和开玩笑。除非是他这种直接上嘴亲上巴掌打,她才会恍然大悟,我们原来可以发展一下不太纯洁的男女关系。 总之他不奇怪分开的两年有人喜欢祁姗,毕竟祁姗那么好,他更在意的是祁姗对简淮的态度。 她对他的克制冷淡,会是因为有了新的心仪对象吗? 严筝现在本来就吃不进什么东西,再加上心思都集中在祁姗身上,那边菜都上齐了,他还是只挑着那道作为餐前菜的凉拌黄瓜吃,而且吃得极慢,祁姗都啃完了两根酱骨,加起来不到一根的黄瓜他才吃了五分之一不到。 “晚上还有伦敦演唱会呢,这一顿多吃点不会胖的。”祁姗担心他的身体,不好给他夹菜但把肉菜往他面前推了推,“你来这边好几天了,都没怎么看你吃过东西。” “嗯……”严筝正在思索该找什么理由圆过去,却听到简淮发出了一声轻笑,“他们那个圈子就这样,拿病态审美当自律,我听说不少当偶像的都觉得瘦成纸片人更贴近模特方便拿高档代言,现在上档次的设计师有几个会选那种骨架子表现自己的作品。” 这……倒是真的…… 五年前的T台确实要求模特越瘦越好,可伴随着审美越来越多元化,人们也越来越注重健康美,各个时装周已经更倾向于选择有明显健身痕迹,看起来更加阳光健康的模特。 可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是不是也太…… 祁姗担忧地望着严筝,严筝神色淡漠地继续嚼着黄瓜。 少顷,他嚼完这最后一口,放下筷子:“我吃好了,谢谢您的建议,不过我们要开世界巡回演唱会,演唱会之后我要拍戏,拍完戏还有新专辑回归打歌,我个人来讲,没档期考虑接服装品牌代言的问题。” 简淮一时没说话,推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透彻非常。 “您还有什么指教?”这眼神让严筝有点不舒服,整整卫衣的领口,笑道。 简淮没放过他细微的表情动作变化:“你说谎了。” “我看起来很想接代言?”严筝反问。 “不是代言,是上一句。”简淮语气笃定,“你不是吃好了,你是吃不下了,按理说你平时再节食,现在祁姗劝你,你也没必要这么坚持。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 “咔”,严筝的筷子插在了一块锅包肉上,在简淮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平静塞进嘴里,用实际行动让他没机会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他真的很久没吃过这种东西了,油,面和不纯的瘦肉,焦虑引发的厌食症最严重时他喝口白粥都会反胃,现在一口咬下去,生理心理的双重不适差点让他立刻干呕出来。 但他还是坚持着,锅包肉之后又把桌上所有的菜都吃了一口,过分坦然的神色让简淮开始怀疑,刚才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简先生大学时修过服装设计和心理学双学位,尤其擅长微表情学科,因为总能识破别人的谎言,所以尤其讨厌听人说谎。” 不同于简淮明确的轻蔑和敌意,严筝的声线很温和,温和地陈述出简淮鲜少和人提及的这段经历,看他果然变了脸色,续道:“不巧,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次真的吃好了,出去抽根烟。” -- 第47页 …… 严筝一直支撑到卫生间,才把刚刚噎下去的菜连同那点黄瓜一起吐了出来,胃空了恶心感才渐渐褪去,但他昨晚本来就喝了不少酒,连续用这种方式让胃排空令腹腔里的灼痛感一阵接着一阵,去洗手池漱口时几乎整个人都是飘的。 他把水开到最凉,拘了一捧冲在脸上,再抬起头来,只见镜子里映现出一张惨白又毫无生气的脸。 因为过分消瘦,眼窝和脸颊都深深陷了下去,乃至每次要跑行程化妆,化妆师都恨不得把他脸上的阴影和高光位置和其他人反着打。 严筝自嘲地想,他明明答应她要活成一个好人,可现在这副模样,怕是快连活人都不算了。 这样的他,和简淮相比有竞争力吗? 如果是其他追求者,严筝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而简淮的特殊之处在于,他和夏初太像了。 都是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看你不顺眼就怼,怼到他们自己开心为止,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那就是看似直白懒得耍心机的背后,这两个人看人待事都极其透彻,很少有人能真正骗过他们的眼睛。 之前他没拿夏初当过情敌,毕竟夏初有孩子有家庭,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祁姗再憧憬也不可能突破这层界限发展出什么。 可现在的简淮不同,他喜欢祁姗,他的出现仿佛让严筝彻底变成了祁姗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终究会出现一个完全符合她理想型的人,弥补她那十年无疾而终的单恋。 严筝蘸着水把遮住前额的刘海儿尽数梳到后面,水珠沿着轮廓线滚过,又从下颚滴落,看起来格外狼狈落魄。 “严筝,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里?”他不想让人看到这副模样,正打算擦干脸上的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祁姗到底放心不下他找借口溜了出来,去吸烟室没找到,路过男女洗手间正中的洗手池倒意外瞧见了他的身影。 “你……没事吗……”祁姗走近,让他过分憔悴的状态吓了一跳,斟酌着措辞,迟疑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严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顺便把头发放下来,有一层遮挡聊胜于无,努力对祁姗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烟抽多了有点咳,回去吧。” 说罢迈动脚步,不再叫祁姗看到他的正脸,但不知是刚刚吐过还是水太凉激到的原因,脚步依然发飘,眼前也一片片发黑。 “严筝!”少年每一步都仿佛踩到了棉花上,走到洗手间门口的台阶处猛地栽倒。祁姗条件反射地想要伸手拉住他,却还是慢了一步,他就在她面前跌下了三阶台阶,把台阶下的地板砸出了“砰”的一声响,直到她跟着跑到他身边,都没能积蓄够再次站起来的力气。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祁姗赶忙去扶他,之前祁诺喝多时她也扶过祁诺,这次来不及思考便用了差不多的力道,但严筝真的太单薄了,她这一拉,几乎彻底将他整个人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少年的头撞在她颈窝,呼出的气息滚烫非常。 第二十二章 吓到她就不好了。…… 两年时间, 能让一个人发生多大的变化? 当严筝摇摇欲坠的身体撞向她,祁姗本能地张开手臂,把他接在怀里。 触手可及的是少年形状分明的蝴蝶骨, 她抱着他, 如同敛起一副枯槁易碎的人偶。 “严筝,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还是哪里疼?” 她让他靠在肩头,严筝的眼前还发着黑,只有鼻端萦绕着女孩儿熟悉的体香,格外叫人眷恋的滋味。 呼吸情难自禁地灼热起来, 他不得不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渴望。 “我手机在左边裤子口袋里, 帮我拿一下……谢谢。” “嗯?” “我没事……饮食习惯的问题,吃多了肉类反而有点低血糖。”严筝的语气听起来丝毫不似作假, “我现在还不太有力气,密码是你生日, 你打开通讯录, 找尹志浩。” …… 尹志浩是严筝的队友,队内定位是主唱, 这点祁姗早在两年前同他谈恋爱那会儿就知道。 当时(BR)-EIGHT的经济约还属于原本公司,公司脑残, 不知怎么弄出一个双约并行的套路, 就是说团员们和送他们出道的公司不解约,只是再加一个和团队公司的约, 相当于两方一起吸艺人的血, 像严筝原本就是自己家的买卖还好, 尹志浩背后那个小公司简直跟没见过钱一样,接了很多不入流的代言不说,有大佬隐晦地暗示想让尹志浩陪, 经纪人那边也恨不得把他扒光直接送到大佬床上。 团队运营公司才不会管这种事,中国那时根本没有唱跳偶像组合生存的环境,弄个所谓的选秀综艺把八个人聚在一起无非是搞噱头,限定组合,热度褪去就地解散,然后各回各公司各凭各本事,反正国民度有了,一个个该唱歌唱歌该演戏演戏。 尹志浩走投无路,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求到严筝头上,严筝具体用了什么方法祁姗不得而知,但在这之后尹志浩原本那个吆五喝六的经纪人就不见了,公司也对待尹志浩如同供养自己亲爹。而(BR)-EIGHT再以团体形式登上什么综艺出席什么场合,严筝该假还是假该装依旧装,尹志浩和他亲近的关系倒是真了许多。 “我该和尹志浩说什么……”壁纸是她的照片密码是她的生日,祁姗心情复杂,“说你身体不舒服让他过来接你?” -- 第48页 “行……”严筝脑子还有点晕,其实说什么都行,他这些毛病队友们都清楚。 尤其是尹志浩,团里只有他和严筝同龄,总说别人不是哥哥就是弟弟,就他得是他的挚友,所以严筝有什么事不找别人也得找他,知道他因为经常吃不进东西容易低血糖,红糖大枣随身带,不明就里的粉丝们都说他养生朋克,摇滚少年身,遛狗大爷心。 接到祁姗的电话后尹志浩果然也没多问什么,只说他很快就到。 大约二十分钟,不但他来了,一并过来的还有忙内安若,两个人看到洗手间门口,依偎在祁姗颈窝上都是一愣。 ……早知道是这个情况,他们是不是别把车开那么飞比较好? “我不确定他突然这样到底是不是真的低血糖,就没敢贸然移动他。”祁姗简明扼要地道出现在还维持这种姿势的原因,“我刚才谷歌百度都查了,没听说这种吃肉就会低血糖的病啊……” “吃肉?”安若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脑子没跟上话先到了嘴边,“你怎么能逼筝哥吃肉呢,他那个神经性厌……” 话没说完便被尹志浩怼了一杵,怼完也没反应过来:“浩哥你打我干嘛,我又没说错,平时吃炒菜稍微油大点他都难受,恨不得只能拿清水煮……” “行了,小八。”无奈,尹志浩只得加大音量打断他的话,“我们一个小时后就得出发去伦敦,不然行程来不及,赶紧背上严筝,走了。” “诶!”不待祁姗从他们明显有猫腻的对话中察觉出端倪,原本靠在她肩膀上的人就被安若拉走了,她再想跟上去问清楚些,尹志浩已然拦在她面前。 “送到这里可以了。”尹志浩对祁姗笑得如同推销养生秘方的小哥一般和善,“放心,剩下交给我们,你别看小八娃娃脸,整个一金刚芭比,衣服下面一身腱子肉,咱也不知道这孩子哪根筋搭错了,某天早上起来突然开始沉迷撸铁,严筝这点分量不顶他天天举着玩的杠铃沉呢,摔不着。” 祁姗:“……” 别家团都是减肥一起减,增肌一起增,你们这有节食过度的,有天天泡红枣养生的,还有天天啃鸡胸肉撸铁的,路线这么百花齐放是TOP的任性吗? 而另一边,尹志浩看着那位被安若扛上车,明明人虚得不行嘴角却止不住上扬的挚友,自己和安若任不任性不知道,反正是觉得严筝挺任性。 “劳驾您嘞,往里坐坐。”安若把严筝运送到位就去了驾驶座,尹志浩不放心让严筝一个人呆在后排便一并坐了过去,忍不住越看他笑越憋气,“笑屁啊,看你那小人得志的嘴脸,我都怀疑你是想占人家姑娘便宜故意的。” 严筝难得心情不错,桃花眼里的光温温柔柔,拇指轻轻摩挲过手机屏幕上女孩儿的脸颊,拿刚恢复一些的精力和尹志浩闲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尹志浩立刻露出一副“你快够了”的表情:“兄弟,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啥样了,嘴唇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把你送到鬼片剧组都不用化妆。” 看他一脸认真,严筝微怔:“真有这么惨?” 尹志浩大力点头:“真,特别真,你想想你这一趟法国之行,前天一场演唱会,前天晚上熬夜帮夏初那完蛋玩意儿看了一晚上剧本,昨天白天陪他试镜,晚上又让他扯着喝了半宿酒,这期间你好好吃过一顿饭吗,别说你这身板,牲口这么造也离废不远了。” 严筝按动手机侧面的按钮给屏幕上锁,喉结滚动勾了勾唇角:“那不是要吓到她了……” 尹志浩一噎,他算是服了严筝,自己身体都这样了还有闲心管祁姗会不会害怕的问题,真特么是个情种。 偏偏这大情种他当挚友的还不能不管,便敲了敲前面安若的座椅靠背,让他把之前冲好放在水杯槽里的红糖水递过来。 “赶紧喝,好恢复点人样儿。”尹志浩没好气地塞在严筝手里,安若则把车速降下来,开得更平稳一些。 严筝低下头,红糖水放在唇边,先是慢慢喝了两口,确定不怎么难受,才继续一口一口把整杯水喝完。 仿佛残破的人偶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却摧枯拉朽,随时都会再次崩断引线,破碎散落的模样。 “你得好好的听见没?” “嗯?” “不然你的苏珊娜哪天想不开要回到你身边,我们可不想任嘛没有给她个坛子,让她留着七八十年后并骨。” “噗。” 严筝被尹志浩逗笑了,再怎么憔悴,那张脸其实还是好看的,他骨相好不会脱相,一笑就冲淡了深邃轮廓自带的距离感。 不怪卡米尔会试镜夏初挑中了他,他身上仿佛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孤傲清高的气场,和他说白了寄人篱下的身份,说话做事虚与委蛇的方式矛盾融合,哪怕演个靠出卖□□和色相勉强维持生计的落魄少年,也会让人觉得所有泥泞是他的沃土,他能在上面开出一支高傲的花。 “这么看我做什么?”严筝眼角也弯起来,有点邪有点魅,粉丝们都说他是舞台教科书,他确实可塑性极强,换一个造型换一套服装,就能在他矛盾和谐的气质中找到叫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看你怎么用顶级配置活这么惨! 尹志浩心里吐槽一句,拿鼻孔出气:“我微信上通知陈团了,他说你这脾气,但凡死不了今天晚上肯定爬也得爬上台,所以他联系伦敦当地的私人医院了,让他们派两个护士直接去演唱会后台等着,再不扎点葡萄糖你肯定死台上。” -- 第49页 严筝拿右手撑着头,这几个队友是他少有能在他们面前卸下大部分伪装的人,就没逞强说自己没事,垂眸看着自己左手背上分明的血管,沉吟片刻。 “你让他问问,他找那家医院里有没有封闭针,有的话一起拿过来。” 不同于被他说话内容震惊到的尹志浩和安若,严筝自己倒是很平静,或者说比起平静更像是疲惫,他已经没有精力去难过疼痛自怜自艾,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去思索问题解决方法这一条路。 负责开车的安若一脚刹车,保姆车停在了路边。 尹志浩深吸一口气掀开严筝一直遮掩的左侧袖口,发现手腕关节处一片红肿青紫,明显是扭伤后又没有及时处理。 所以他刚才老老实实地靠着祁姗,也是怕动一动会被察觉到受伤…… “你怎么不早说,打什么封闭打封闭,小八赶紧掉头找医院,肿成这样伤到骨头怎么办?” 安若听说严筝受伤同样慌了,手刹忘记放直接踩油门,车晃了一下没动才想起来,连忙把手刹压回去,正打算听尹志浩的话就近找医院,不料严筝自己先开了口。 “就三阶台阶摔下来杵到了,我心里有数,不至于伤到骨头。”他轻轻一挣,尹志浩怕他疼没敢用力,便被他挣脱开来,重新扯袖口盖住,“但放着不管肯定会影响跳舞,你联系陈团吧,叫那边准备封闭,打完针让化妆师盖一盖,我再带个护腕,没事。” 第二十三章 卡米尔说找了来接我的人,…… (BR)-EIGHT全球后援会:伦敦场![爱心][爱心][爱心], 今天也是活力满满的八只![图片]*9 一个B团打包带走:眼镜陈团我可!粉红色志浩我可!小八腹肌我可!发带护腕的严渣渣是什么神仙!!!不愧是我TOP团颜值四件套!! (BR)-EIGHT的小仙女:渣渣怎么好像又瘦了[捂脸][捂脸],不过状态好好,回眸对视那一下我死了。 只爱八只宝的米雅:在现场的粉来说一句, 伦敦场超值!全员都超级帅气!就是严渣渣真的瘦, 第一眼见到特别担心他身体会不会出问题那种, 但全场看下来,应该是个人体质吧,全场又跳又唱可HIGH了也不见累。还有小八宝宝,太可爱了一直待在渣渣身边, 对他筝哥搂搂抱抱剩下的哥哥们都要压不住柜门了, 渣渣要是实在追不回苏珊娜,安筝CP不考虑一下?年□□型差太有爱了!! …… (BR)-EIGHT全球巡回演唱会的第二场伦敦站圆满成功。 祁姗第二天一早醒来, 就被那位拉她去看了巴黎场的同学刷爆了推特,各种生图精修的轮番轰炸差点让她对严筝这个前男友都脸盲了。 “姐姐, 可以了, 我吃这口安利!我吃还不行吗?”祁姗哭笑不得地给同学回信息,“我知道你家严筝颜冠华夏唱作全能舞台王者了, 他昨天看起来……状态挺不错的?” 要不是知道演唱会都是直拍没有预录,祁姗几乎要怀疑视频图片是假的, 她明明昨天才亲眼见到严筝的情况有多糟糕, 就算气色可以靠化妆补,但一个中午还虚到下台阶都不稳的人, 怎么可能晚上就跟没事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地贡献了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视听盛宴? 同学很快在B团昨晚最新的官推图文下面艾特了祁姗:当然不错呀, 你看演唱会结束全员还和夏初一起去吃了烤肉, B团宠夏初,夏初其实也超宠B团,别的老板肯定不会允许成员们在演唱会期间吃这种东西, 但夏初就觉得我家孩子们消耗那么大必须得吃顿好的,这种公司氛围谁能不好。 看完同学的评论,祁姗又划到上面看图,真是(BR)-EIGHT和夏初在烤肉店里的自拍照,气氛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但明明严筝刚抢了夏初的角色,凭祁姗对夏初的了解,他的确不是什么记仇的人,但忘性也没这么大。当年她和严筝谈恋爱那会儿,就亲眼见过因为他说严穆放在心尖上的童童姐腿太短穿靴子五五开,严穆就盗他游戏号融了他所有符文,最后俩人在微博上互买对方黑热搜放狠话谁先撤下去谁怂逼的事。 夏初如果真的不计较,会做出一副不开心的模样闹得人尽皆知,闹到他开心为止,像现在这种还会配合演戏做表面文章……怎么看都透着不正常。 再说中午吃饭,一个肉菜只吃一口都把严筝闹得低血糖了,安若也明说了严筝平时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是基本只吃水煮菜,他怎么会去吃烤肉? 那如果这张照片的一切都是假的,摆拍出这个效果又是为了什么? 祁姗一条条往下翻评论,很快找到了答案。 粉丝们看到照片不会像她想得这么多,她们评论的都是“看到崽崽们吃好喝好就放心了”,“渣渣多吃肉,虽然觉得你吃了也不会长到自己身上”之类,偶像营业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需要塑造合适的人设去满足粉丝,而严筝再假再虚伪,也从来不是那种会拿卖惨博取粉丝同情心的人。 当年因为入行时间短被攻击业务能力差,他没有让粉丝们看到他的日常有多忙碌,反而任凭网友们调侃,把这件事当成梗,无视掉他已经很拼很努力的事实。 后来万念俱灰选择用割腕的方式了结自己,就算不牵扯到她大哥和嫂子,他也可以找媒体曝光这次事件,再炒作个抑郁症,天大地大人命最大,可能网友和舆论还不会彻底放过他,总之不至于被高火力网暴了整整一年。 -- 第50页 他自杀过,是队友实在不忍心看他被越传越假的料肆意攻击,直接在直播中曝出来的。为了抵达偶像的顶点,他肩膀,腰和脚踝都积累了很严重的伤病,这点也是粉丝和网友们花了两年时间,才通过蛛丝马迹拼凑出来的。 很多艺人为了叫粉丝心疼固粉,都会刻意营造一些自己不容易的设定,恨不得感冒去打个点滴都得买营销号对着针头拍一拍,偏偏严筝反其道而行。 祁姗不再看严筝家站姐的直拍,转而去搜寻别家站姐和路人粉丝的镜头,果然找到了几次全场灯光熄灭后,处于画面边角的严筝实在支撑不住去倚靠身边的队友,大口喘息的场景。 安若为什么一直待在严筝身边?不是卖腐,是他知道严筝能站上舞台有多勉强,怕再有什么他站立不稳从台上跌下去的危险情况发生。 他和队友们和夏初去烤肉店也不是为了去吃东西的,他知道这种场合如果缺了他会令关注他们的粉丝起疑,哪怕烤肉店里根本没有他能吃的东西,他也已经很疲惫了,还是强打起精神陪大家一起拍照发上去。 祁姗入了(BR)-EIGHT的坑,至少在同为粉丝的同学看来是这样的。 她开始主动找B团的视频来看,几乎和同学一起在线追了他们整个欧洲巡回演出会的行程,只不过她粉的角度似乎很刁钻,同学是看精修看直拍舔严筝和成员们有多飒多帅的,她却专门挑生图,看的最多还是那种高糊大远景,放到最大再截下来,好好一个学服装设计的艺术生,生生凹出了几分科研工作者的精密严谨。 “要不是知道你没其他号我都怀疑你是黑粉派来的卧底。”同学都给跪了,能把星追出破案的感觉,祁姗绝对天上地下独此一份,“虽然严筝这个颜糊了也驾驭得住,但你这样让那些扛大炮摄影熬夜修图的站姐们情何以堪。” 等老师上课的课前时间,祁姗研究完一张图,又不动声色地换了下一个视频:“我这是贯彻我的职业素养,服装设计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细节!你看这个花絮,好像是夏初开玩笑往严筝身上砸了个瑜伽球,严筝拿手打开了,然后夏初怕他生气扭头跑,他坏心眼儿没提醒夏初前面有玻璃,结果夏初差点撞上去了对吧?但你看他起身的动作,他一开始应该是想追上去把夏初拽住的,后来站起来的一瞬间拿手扶了下腰,脚步也停了,这才没去追。” “不是吧,你说他腰伤复发了?”同学一脸难以置信,连连摆手,“不能,他昨天纽约演唱会半米高的台子直接空翻就下去了,动作贼利落腹肌特好看。再说他真腰疼需要休息,夏初也不可能挑这时候拿瑜伽球和他闹着玩啊!” “也是,那就当我想多了。”这也是祁姗最不解的地方,但她没什么兴致就这件事和同学争个所以然,正好老师走进教室,便把笔记本收起来,这个月不知道第几次压抑住要给严筝打电话,问问他真实情况的想法。 上次见面的一个月零十天,(BR)-EIGHT首次世界巡回演唱会欧美站圆满结束,谢幕的时候不但现场的粉丝们哭成一片,台上发言的成员们也几度哽咽。 三年时间,一路艰难坎坷披荆斩棘,才造就了曾经青涩的少年们,终究成王。 偶像顶点这个位置,不但意味着自豪骄傲的成就感,也意味着高处不胜寒的危机感。 “严筝自己说两句吧。”等到队友们都说完,队长陈酿侧目望向一直在角落平静给其他人当翻译的严筝,注意到他略微失焦的眼神,主动揽过他的肩膀,把他扯到C位试图调动他的情绪活跃气氛道,“我们都哭了你能不能合点群,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淡定衬托得我们跟七个傻子一样!” 严筝笑了下,先问了一句“是吗”,意识到自己的确反应太平淡了,眼眸里的光很浅地起了一瞬波澜,想努力表现得激动一点,偏偏心里面一丝愉快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他的人生一直在还债,还欠严穆和夏初的债,还欠队友们的债,如果能够办得到,希望有朝一日还上欠祁姗还有徐念周晨骁的债…… 通过努力做成某件事的喜悦感早就没有了,他现在只有终于没有愧对队友们信任的疲惫感。 “我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感谢吧……”他的声音短暂停顿了一下,照例对着愿意原谅他的粉丝和队友们九十度鞠躬,“谢谢你们,所有人。” …… “我天!他腰伤真复发了!”看完这段视频,一直认为是祁姗多想的同学震惊极了,“鞠完躬都要直不起身了,而且这个腰这个腿……除了一把骨头哪还有点肉,幸好距离新专回归还有三个多月,渣渣赶紧好好歇歇养养身体!” 同学只是粉丝看到这一幕都担忧,祁姗作为对严筝贼心没死透的前女友只会更心疼,尤其是想到他未公开的行程,演唱会结束到新专辑回归打歌的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休息,他要回来法国拍电影,分明就是连轴转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留的节奏。 一想到这里她心底的疑虑就更重,因为严筝拼可以理解,他一直是那种无论任何事情都逼自己做到尽善尽美的人,但他身体都成了这样还要继续透支,夏初不管他吗?哪怕再退一步讲夏初心大,他亲哥一样不管他吗? 同学依旧在耳边喋喋不休,祁姗越听心越乱,恰好这时手机响了,她慌忙接起来,只听话筒里传来了卡米尔的声音:“苏珊娜,你明天晚上有空吗?大约六点,能不能帮我去机场接个朋友。” -- 第51页 接朋友? 祁姗没想到卡米尔会因为这种事找她,毕竟就算卡米尔本人作为明星不方便露面,她身边也从不缺各种助理,再不济还有祁诺那个天天泡健身房的肌肉壮汉,她一个能被祁诺单手拎起来的小鸡崽儿,找她干什么? 听卡米尔又补充一句“中国来的”,她才“哦”了一声,心道卡米尔八成是嫌祁诺那一口蹩脚的台湾腔丢人。 “那行,阿姨你把他航班信息还有联系方式发过来,正好我明晚没事。” 挂断电话后,卡米尔很快发来了对方的相关信息,手机号码是法国的,想必是为了在巴黎交流方便特意办理的。 ——我朋友也是明星,知名度还挺高,在机场打电话容易被认出来,所以你们明天尽量发信息联系。 这条之后卡米尔又发来一段补充说明,搞得祁姗有点哭笑不得,居然隐隐期待起明天究竟能见到哪位来自中国的大明星。 第二天晚上六点,她准时去到机场,对方貌似是那种做事很有条理有规划的人,约好了见面地点,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她的车。 “你就是卡米尔阿姨的朋友吧,我是她叫来接你的……”祁姗下车去帮对方开后备箱放箱子,不料却迎上一张化成灰她都认识的脸,惊得后退两步,把自己的车门都撞出了警报锁,“严筝?!” 严筝也摘下脸上的墨镜口罩,虽说不至于像祁姗一样受到惊吓,却也觉得眼前发生的事确实在他意料之外:“卡米尔说找了来接我的人,是你?” 第二十四章 给你煮菜。 好歹确实是世界级别的明星, 严筝还是先坐上车,然后才拨通了卡米尔的号码。 “您这玩笑有点开大了。”老实说,处事不惊如严筝见到祁姗都愣了一瞬, 卡米尔明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祁岚一家现在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 那还叫祁姗过来,严筝真有点摸不透她的目的。 卡米尔那边对他的来电倒是早有准备一样,声音里带着笑意,悠悠反问:“怎么, 见到我干女儿不开心吗, 大明星?” 不得不说,这句话瞬间堵回了严筝的质问, 因为再怎么意外,能够见到她, 对于他来说真的是罕见能让他开心的事。 严筝呼出一口气, 酝酿着措辞。 卡米尔却笑得更加开怀,补充道:“我说了, 会找个能让你开心的人给你接风帮你提提箱子之类的,毕竟听说你最近可是诸事不顺, 硬把夏初往那部特工电影里塞难度挺大的吧, 好像演唱会开得太嗨腰伤还复发了,念在你能如期爬回法国和我拍电影的份上, 我总得给你点奖励是不是?” 严筝的处境是不太顺, 可这又不是最近的事, 他也没兴致在别人口中验证这点,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您心肠真不错。” 卡米尔坦荡地把反话当正话听,示意严筝:“把手机给我干女儿, 我再帮你托付两句。” 严筝才不想让她再和祁姗说些有的没的,可刚才为了证明这一切并不是他套路卡米尔故意策划的他把通话放了共放,祁姗听到卡米尔这么说,手已经伸到了他眼前。 迫不得已,他只得把手机递过去,看祁姗轻车熟路地把通话转换成了听筒模式放在耳侧:“嗯,是我,卡米尔阿姨你说。” 严筝竖起耳朵,无奈听筒的声音太小,他听了半天,只听到祁姗在不停地“哦哦哦”“好好好”。 “卡米尔女士和你说了什么?”祁姗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发现祁姗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严筝忍不住开口问道。 祁姗偏头咳一声,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也没什么,你别误会,卡米尔阿姨让我过来不是以为咱俩之间还有事,就是看你现在这个身板儿……对吧,稍微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就低血糖,腰还伤着,怕让不了解你的人接风折腾几天等不到电影开机就先进医院了。我过来好歹可以今天带你吃点能吃的,也可以给你提提箱子确保你顺利住进酒店。” 严筝:“……” 他明白祁姗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真是难为她了,不行两个字那么多次到嘴边都没说出口。 “对了,你能吃什么,只有水煮菜?”开车去市区的路上,祁姗调了调后视镜,角度有限只能瞧见少年分明的下颚角轮廓和时不时滚动一下的喉结。 真特么要命,祁姗想,怪不得那些去过演唱会见到真人的姑娘们都说他能靠颜杀人。 她心里正骂着街,严筝忽然自己调整了坐姿,他做偶像三年对粉丝镜头和关注的敏锐度极高,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祁姗的偷瞄,把祁姗从后视镜里看到的画面切换成了迎着光的小半张脸。 靠! 桃花眼似笑非笑,随随便便都会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一不小心叫祁姗差点真的骂出声。 “沙拉也行。”她那点小心思收的再及时也瞒不住严筝,还真如卡米尔所说,习惯性阴郁的心情隐隐有了放晴的趋势,“你想吃什么就带我去,反正做法都很简单,让后厨随便弄点切剩的菜叶拌一拌,谁家都能做。” 他说得毫不在意,可哪怕不是卡米尔的交代,看他这副单薄过分的身体,祁姗也狠不下心来再让他在吃上对付。 “我帮你定的酒店套房可以做饭。”祁姗犹豫一下,小声说道。 严筝挑眉:“所以?” “所以你别多想,都是卡米尔阿姨拜托我的,我得确保你还有力气进组演戏。”祁姗不知道她拼命找理由的模样有多可爱,赌气似的调转方向盘停在了一家超市门口,“在车里等着,我去买菜,然后去酒店,做点东西给你吃。” -- 第52页 …… 祁姗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随便买点原料做两个清淡的菜再煮个粥,可人都进到了超市生鲜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首先她是个名副其实的贵族小姐,说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抬举她,十岁之前根本没进过后厨,十岁之后就算进了也只是路过监个工,哪怕后来去中国还和严筝谈了场恋爱,她的食物来源也是饭店+外卖+偶尔严筝得闲给她做。 普通姑娘再没做过菜,对着详细的菜谱也能摆弄个差不多,只有她是真正的一脸懵逼,不但分不清那些看起来没什么分别的肉和米面,更无法想象做好摆盘是那个样子的菜,还在超市货架时会是怎样的一副尊容。 “虾仁炒蛋……虾仁炒蛋……”祁姗一边碎碎念一边来到冷柜边,左手抄起一盒剥好的龙虾仁,右手对比着一盒用来煲汤的干虾仁,恨不得把它们挨个叫活审问一番,“帮帮忙,你们到底谁做出来会是图片里那样啊,你炒一炒会变透明,或者你沾水后会涨大?” 自然没有声音回答她,毕竟有的话就成了灵异事件,一只手却适时地越过她肩头,伴随着淡淡烟草气息的逼近,在被她忽略的速冻区,拿起了最普通的那款免浆虾仁。 “我说了叫你在车里等……”眼看着虾仁落入购物车,祁姗气闷地鼓起腮帮。 被她抱怨的严筝倒丝毫没有他已经惹人生气了的自觉,淡定地将外套帽子扣好,遮住了那张妖孽的脸,也遮去了他下巴蹭过祁姗头顶的小动作。 心脏猛地一跳,祁姗忍不住心慌慌,不但耳根通红成一片,眼睫也在轻轻地发着颤。 “远点。”她拿胳膊肘向后顶了顶。 严筝从善如流地后退,顺手把她明显挑大个买的鹅蛋换成了鸡蛋。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因为祁姗用购物车里仅有的几件东西证明了她让严筝等,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吃不上饭的事实。 “我觉得炒出来都一样,我喜欢大的。”祁姗嘴硬不肯认输。 严筝唇角微勾,又把鹅蛋拿回来:“可以,那你喜欢就好,我只是友情提醒,鹅蛋的口感本来偏腥,配上虾仁一起炒,炒出来你确定一样喜欢吃?” 于是祁姗又默默把鹅蛋放回去,殊不知二人在超市里拌嘴嬉闹的模样,当真恍若一对恩爱有加的小情侣。 “你说你进来就进来,墨镜口罩都不带,让人认出来怎么办?”逛完生鲜区来到蔬菜区,祁姗不放心地走在外侧,想着能遮掩一点是一点,生怕严筝的明星身份暴露,到时候再被疯狂的粉丝围了,她可没本事把他摘出来。 她只顾着和他说话,一不小心挡住了身后顾客的路,严筝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边揽了揽:“这就是个社区超市,过来买东西的都是些住在附近的叔叔阿姨,应该没什么人认得我,这种情况我捂得跟个逃犯一样才奇怪……” 祁姗看看周围,发现还真是,便只能任凭他轻车熟路地带着她逛过一个个分区,购物车里也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 “我们是不是买的太多了点?”不知是不是和严筝逛超市这件事让她有太多空间去胡思乱想,直到他们买完东西来到酒店,一样样把东西往下搬,祁姗才想到这个问题,“而且你买的这些……好多我都不会做。” 严筝眼梢轻轻挑动一下,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把最轻的一包青菜递到她手里,自己则利落地把剩下的东西都摞在箱子上,一并拉着走进酒店,说好的搬箱子也没叫她动手。 “哎,你慢点。”祁姗连忙抱着青菜追上去,“你腰上还有伤呢!” 严筝腿长,祁姗一溜小跑追到酒店前台才追上他。 前台的工作人员原本正打算询问严筝的顾客信息,瞧见祁姗才恍然:“苏珊娜小姐……哦,您就是小姐和我们说的那位客人吧,房间已经给您留好了,您看是我们带您上去还是……” “不用了,我俩一起上去。”祁姗打断前台工作人员的话,踮起脚来从柜台里把房卡抽出来,过分熟稔的语气和动作显然表明她的身份不只熟客那么简单。 “你家的产业?”一起进到观光电梯里,严筝垂眸看着几净玻璃外的夜色,好像只是随口问问。 “嗯。”祁姗觉得这种事没什么瞒的必要,“你忘了我早和你说过,我家趁大城堡大工厂大酒店。” 严筝愣了愣,不是惊讶于霍华德家的家大业大,而是祁姗的话让他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女孩儿窝在他怀里,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他胸前画圈,眼睛亮晶晶,吹牛似的说她家有多么多的钱,谋划着想让他入赘帮她一起宅斗抢家产的大计。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只有弹指一瞬的三个月,却让他靠着这份回忆活过了两年,以至于每个片段都深深印在他脑海里,成为他冰冷世界里唯一的光。 想到这里,他仿佛受了电梯里暧昧灯光的蛊惑,一点点试着靠近她,而祁姗还低着头浑然不觉。 三十厘米……二十厘米……十五厘米……十厘米…… 偏偏在这时,传来“叮”地一声。 “啊,到了。”金棕色的发丝擦过他适才偷偷贴过去的嘴唇,她先抱着那袋菜走出电梯,回头看他:“怎么回事啊你,坐个电梯还上瘾,那你自己晚上多坐几趟,现在还得做饭呢,快点。” -- 第53页 那一瞬间,严筝心里同时涌动起失落和庆幸,失落自己错过了这不知道会不会再有的机会,却也庆幸没有碰到她,至少留存着二人之间岌岌可危的体面。 “好。”花了十秒钟平复心情,他拖着箱子和剩下的东西跟上她的脚步,眸子里刚刚燃起的火,转瞬又熄灭了。 第二十五章 喂你吃饭。 严筝的腰伤确实很严重, 把箱子放好后他似乎是想坐在沙发上稍微休息,却连简简单单坐下的动作都会痛,怕祁姗注意到又站起来, 蹒跚着走了两步, 第三步才恢复正常。 可祁姗是谁, 没见面的时候只凭花絮视频都能发现他腰伤复发,现在见了面,他这点欲盖弥彰的心思在她眼中根本无从遁形。 “您老这腰真要废了……”祁姗洗过手,人虽站在套房的烹饪区摆弄食材, 余光倒一直关注着严筝, “看过医生没,让你这么挺着?” 严筝就笑笑没作答, 演唱会回国后他的确被队友们拉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医生诊断后说他是重度腰背肌筋膜炎, 归根结底是第一次受伤后就没得到充分休息, 依旧持续着高频率高强度的演出和舞蹈训练,建议他最好什么都别干, 配合理疗安心在家休养三个月到半年。 “休养三个月……您这要求有点高。”严筝现有的行程都排到了明年二月,这还不算夏初日常惹事和炎夏那堆等着他处理的烂摊子, “还有别的办法吗?” 医生是知道他们几个是做偶像的, 也知道他们这行不能歇,但严筝的情况显然不允许他再任性, 便把病历和CT摆到他们面前, 没好气儿地道:“有, 看你今年也23了,顶多再干两年,25岁给你算上限, 你还能跳得动算我输,然后等着四五十岁瘫痪,真有那天别怪我没提醒你。” 当然这些他都不会同祁姗说,只是故作无事地站到她身边,眼波间流转的笑意无声无息地撩动着她的心弦。 “腰疼就去那边躺着,添什么乱。”祁姗现在一看到他这副刻意发骚的模样就想骂街,再加上担心他疼,语气不善地撵他,“用不着看着我,您这快熬干的小体格犯不着我下毒。” 她不知道她生气的模样有多生动好看,将严筝的笑意慢慢沉淀在眼底,就那么不说话也不动,静静倚着她身旁的推拉门,看她生疏甚至有些狼狈地处理食材。 第一步,将虾仁洗净。 虽然知道不用洗涤剂这点值得表扬,但她同样没有清理沙线,不出意外做好后应该会有种洗牙的快感,充分感知牙齿与沙粒的摩擦。 第二步,打鸡蛋。 对着鸡蛋三分钟不知从何下手,最终决定拿刀切,毫无悬念地切了一台蛋液,心虚地瞥他一眼,最终没忍心把这些连着蛋壳一起扒到碗里,而是翻箱倒柜找出抹布开始清理。 第三步,别问他为什么第三步是清理台子,因为经历了两场浩劫的灶台已经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磨练。 等到祁姗终于擦净了台子又洗净了抹布,用一种“你看我能干不”眼神看向他,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你饿不饿,我动作好像有点慢。”祁姗自豪了一会儿,回味过来这件事似乎没什么可自豪的,低下头搓搓手,不敢看他的眼睛。 严筝已经脱了外套,作为围观了全程的人,他语气很平静地抛出一个现实问题:“想吃饭吗?” 祁姗过来前也没吃晚饭,这会儿肚子确实在叫,底气不足地点点头。 于是严筝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叠好抹布放在一边,洗手接替了主厨的位置。 …… 从某种层面来讲,严筝确实是个完美到极致的人,早在祁姗和他谈恋爱时就发现,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东西,在学校里他做科研写论文当学生会长;选择成为偶像后,哪怕只在没有任何练习生管培经验的自家公司训练了半年,依旧能在残酷的选秀淘汰中高歌猛进,最终以第二位的好成绩出道;连给夏初当经纪人当助理都极其不可思议,谁都捋不顺毛的大影帝只有在他面前才偶尔买个面子,当然有个前提,严筝真是那种哪怕夏初想在深山老林里吃水煮鱼,都能保证五个小时内让他吃到的狠人。 鲁,川,粤,闽,苏,浙,湘,徽,外加各国常见的料理,但凡你能上网找到菜谱的,他都有办法给你摆弄出来。 今天只是给祁姗做几道家常菜更是连菜谱都不用,祁姗在餐桌前看着他手法利落的背影,不知是第几遍由衷地感慨,同样是人和人的手,怎么差距这么大。 半个小时,就是祁姗洗个虾,打个鸡蛋加上擦个台子的时间,严筝已经把三菜一汤一份主食上桌:松仁玉米,虾仁炒蛋,番茄牛腩,松露蘑菇汤,可丽饼,营养丰富中西合璧,想来他买那些原料的时候就没想她能做。 “都是你的,吃吧。”严筝把菜都摆到她那边,不待祁姗疑惑地问一句“你呢”,就把一盘当真只拿醋汁拌拌的菜叶边角料也端上了桌,“我吃这个。” 祁姗:“……” 兄弟这个剧本不对啊!卡米尔阿姨让我来是为了照顾你帮你搬箱子投喂你吃好喝好的!到头来你不但自己搬箱子动手做了一桌子菜,吃的却还是那玩意,传到卡米尔阿姨耳朵里,跟咱俩分手都分手了,我还压榨你剩余价值一样! 许是祁姗表现得太过纠结,严筝再次被她懊恼的小表情逗笑,笑过之后才不禁恍了神——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 第54页 分开的两年时间,他一直在被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他的焦虑和抑郁轮番折磨,很多人说他假,只会在镜头前摆合适的神态作秀,却不知他是真的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渐渐只剩下了命是她捡回来的,得如她所愿,成为一个有资格等她回头的人这一点。 所以他生怕被她识破不够好的一面,上次在饭店明知道会吐依然逼自己吃如此,如今给她做好了菜却一口都不敢碰,生怕厌食又不合时宜地发作,再没办法吞咽下去也是如此。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祁姗在上次分别后认真查过好多资料,也咨询过不少朋友,已经确定了没有越吃东西越会低血糖的病。 在问了简淮之前到底想说什么之后,她几乎可以肯定严筝闹到晕倒是因为吐过。 他确实有病,但病因是厌食,简淮认为他是有段时间为了镜头里好看节食过度导致现在想吃也吃不进,可凭祁姗对他的了解,首先他就没胖过,出道前最重的记录是62kg,即便胸肌腹肌一样不少,放在同身高的男生里也属于单薄的类型,其次他那么精明的人,也不可能干出那种沉迷病态审美作贱自己身体的蠢事。 那么这个厌食的原因就值得思索了。 不过祁姗不至于立刻逼问,她看出严筝并不想说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也没有逼问的立场。 “其实你今天做的菜,真都挺清淡的,要不稍微吃一点?”祁姗吃了两口松仁玉米和虾仁炒蛋,发现口感比饭店卖的还要清爽甘甜,知道厌食不能因为怕恶心就一味什么都不吃,不然只会加重病症,忍不住劝道,“就两口玉米一个虾仁,不腻的,试试看?” 女孩儿抬起的眼眸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恳求,挖起一勺玉米送到他面前,即便不是她刚刚用过的勺子,单凭这个喂食的动作,也让他无法生出拒绝的心思。 纵然前方是万丈悬崖,只要你想,我也跳给你看。 脑海中这句话一闪而过,他几乎没有犹豫,张口含住祁姗递过来的菜。 其实仍然有些油腻,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属于清淡的菜色,按照他平日的饮食标准,却是碰都不会碰。 过分繁忙的工作让他没时间每天去一样样尝试吃这个会不会吐那个会不会好一点,而且他也不想尝试失败后再招来队友们关切担忧的目光,自己不好过就算了,他不能再给其他人添麻烦。 幸好今天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他顺利吃了两口玉米一个虾仁,没嚼出什么味道,不过瞧着她暗藏着欣喜的眼神,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等到这顿饭吃完,他已经不知不觉又被投喂了一勺玉米两个虾仁,甚至还因为她骗他说牛肉没烂尝了半块牛肉,喝了一小口蘑菇汤。 “你看,少吃一点也没什么的对吧。”看他好歹吃了一些,祁姗现在成就感爆棚,哪怕代价是她几乎把剩下的饭菜都包了园,回去胖三斤都觉得值。 严筝无奈地陪她笑笑,起身去收拾餐具,不料又被拦了下来。 女孩儿今晚不知是第几次识破他的伪装:“不用你,待会儿会有酒店里的工作人员清理,对了,我刚刚就想问,你手腕怎么了,也受伤了吗?” 他其实掩藏得很好,背对着她做菜那么久没表现出一点异样,如果不是一转身叫祁姗发现他袖子挽上去护腕却没摘,给菜上桌时也只用右手端盘,一定又会叫他褶过去。 “哦,没事。”严筝若无其事地将袖口放下来,好像伤势没大碍到他自己都险些忘记一般,“前几天舞台上碰了一下,进组前应该就不妨事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可祁姗细细回想,他似乎整个欧洲站的巡回演唱会都一直带着护腕。 这说明他的左手腕早就伤了,才不是最近的事,进组前估计也好不了,过了一个多月还不能活动自如的伤怎么可能两三天工夫就恢复如初? 笑笑闹闹那么久,祁姗的心终于还是沉了下去,分开两年,那个曾经处理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少年,居然不得不用一个个谎言在她面前构筑起他有按照她的期许,活成她期望中模样的假象。 刚刚那顿饭吃得有多欢心愉悦,现在看着他身上明里暗里的伤病就有多心痛难受。 晚上八点半,毕竟是有前任关系的两个人,祁姗不好在严筝这里留到太晚,叮嘱他这两天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酒店。 “今晚的相处还开心吗?”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接到了卡米尔带着揶揄意味的来电。 祁姗的指尖还停留在蓝牙耳机的通话键上,心中的滋味酸甜苦辣五味陈杂。 …… “筝哥你今天好像蛮开心的诶!”祁姗离开的一个小时后,刚洗过澡的严筝抹了一把还在滴水的头发,接起了成员们在他们共同宿舍里发来的视频邀请,“莫非……又见到姗姗嫂子了?” 第二十六章 新事端。 严筝能把别人的事都安排妥当, B团的行程再忙,炎夏公司的所有事务也都在他的安排下井井有条,唯独对他自己的事上心不起来, 成员们也是买下别墅当宿舍, 同他住到一起后才发现, 原来这个人吃饭睡觉会忘,生了病也不知道去医院,如果不好好盯着,甚至叫抑郁和焦虑折磨得重了, 连控制不好情绪, 伤害自己的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得知他要来法国拍戏,队长陈酿便给他定了一堆铁律,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无论再怎么忙,每晚都要抽空和他们报个平安, 至少叫他们知道他今天没出什么大事, 还好好活着。 -- 第55页 严筝不会觉得烦,他的身世注定从小到大没什么人真正关心过他, 本来就是被当作稳固地位筹码生下来的孩子,比起儿子到底怎么想, 他那个小三上位的生母更关心他爸在外面又有多少小四小五小六。小时候他姐姐还会哭一哭闹一闹有糖吃, 轮到他这种早早懂事不作不闹的,只会拼命要求他把各方面都做到优秀, 这样她手里的筹码才能更重一点。 在这群队友出现之前, 真心实意不藏一点目的对他好过的人只有徐念一个, 虽然也只是挡了杯酒。 现在多了一群明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依然愿意事事关心他,为他考虑的朋友, 除了怕给他们添麻烦,他庆幸还来不及。 今天是他履行铁律的第一天,在群里冒了个泡证明他还活着之后,这个取名叫“七保一”的小群里就发来了视频邀请。 “能不能行了你,又不吹头发。” “腰和手腕好点没?酒店的床太硬太软都叫他们换。” “飞机餐你肯定吃不进,下飞机估计也不知道找食吃,大哥给你箱子里放蛋□□和糖饮料了,自己冲着喝。” “药也记得吃,别等难受了再补,在那边可没人像我们似的没事就推门看看你凉了没有。” 其他成员不像他给自己排了这么满的行程,说好了回去休息几天然后各自是度假还是回老家陪陪父母,把巡回演唱会积累的疲惫缓解过来再一起去拍旅行团综,这会儿刚好都在宿舍,见视频接通便七嘴八舌地凑过来。 等轮到安若挤到前面,皱眉观察了半天突然啧啧称奇道:“筝哥你今天好像蛮开心的诶,莫非见到姗姗嫂子了?” “嗯……见到了。”提起祁姗,严筝的神色格外柔和,掩掉一部分事实,仿佛和好兄弟们炫耀自己心仪女孩儿有多么温柔体贴的小少年一样,“她(被卡米尔骗)来接的我,还做饭给我吃(虽然失败了)。” 视频另一端的七人集体默了一瞬,凭他们对严筝的了解,这其中绝对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他们这个兄弟可能就是太缺爱了,别人稍微对他好一分,他都能记十分。 但不管怎么说祁姗那边不是一点旧情复燃的苗头没有,严筝也确实真情实感地开心了一些,四舍五入都是好消息。 这么想来,B团的成员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及他们敲视频过来的真正缘由,难得他能放松愉快一点,至少今天,让他安心睡个好觉。 又叮嘱了他几句,成员们挂断了视频,可严筝从箱子里翻出了药倒好了水,却越想越不对。 正如队友们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这些愿意在他最低谷时陪在他身边的队友,他们不会为了简简单单的叮嘱发视频邀请过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他忙,会顾虑打扰他。 严筝把药和水放在床边柜上,拨通了队长陈酿的电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客厅里尹志浩正陪着安若明硕那两个小崽子看电影,抢零食拌嘴讨论剧情,严筝明明和他们同龄,好像自从他们两个相识,陈酿就从没见过他活出一点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再说。”陈酿想学严筝之前安抚他们那样笑笑。 可惜他学不像,也瞒不过严筝。 “陈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大风大浪这么多年,没什么事平不了,你们这么瞒着我反倒弄得我有点慌,告诉我,我也好安心睡觉去,不管什么事都明天再解决。” 到头来反而是严筝在安抚他,陈酿无奈,只得叹了口气道:“韩城前辈要解约,因为夏初哥在没知予一声的情况下要跑了一部对前辈来说很重要的戏。” …… 炎夏公司的所属情况有点复杂,七年前由金融圈新贵严穆和严穆一手捧出的三金影帝夏初一起建立,各自控股百分之五十。 但五年前严穆结婚,鉴于这位投资风向标的身体确实不是太好,以后也想多花些心思陪伴差点错过的爱人,索性把自己手里的股份全甩给了夏初,也算感念他跟自己这么多年,从此不再插手炎夏事务。 那时严筝经过两年的努力,刚刚修补了一些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恰逢父母都犯事进了监狱,为了生活也为了赎罪接替严穆给夏初做经纪人兼助理,一不小心就被夏初抓成了接盘侠,拿着经纪人和助理的工资帮他管理硕大的炎夏传媒,到今天已经是第五个年头。 韩城在他给夏初当助理之前就签在了炎夏旗下,年轻时拿过不少奖,演技是一等一的,现在快五十岁的人在事业上没什么野心,看到好本子就接两个配角过过戏瘾,严筝给他配经纪人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他只管把本子接过来,挑本子的事让韩叔自己做主,怎么就闹到了夏初那里…… 严筝喝了口水,已经拧开瓶盖的药瓶却又盖好放回原处,缓解焦虑和抑郁的药都会让他思维变慢,他不到特别难受的时候不碰不是因为任性,而是现实情况不允许他像其他患者一样坚持服药。 第一个电话,他打给了韩城的经纪人,先问清了事情的具体经过。 原来就在他们巡回演唱会期间,一个纪录片导演找到炎夏,希望韩城出演他手里这部有关民乐电影的男主角。 这部电影确实没什么赚头,带有一定公益性质的剧情片,明知道票房不会高,导演拉到的投资自然有限,开出的片酬对于炎夏旗下的艺人来说也着实少得可怜,但导演的态度很诚恳,拿着本子到炎夏,希望能见韩城一面亲自劝他出山。 -- 第56页 “结果他撞上夏初哥了,对吗?”严筝点了支烟,吸一口,打开窗户,轻轻把烟雾吐出去。 “对啊!你说就是那么寸!”隔着一层电话,严筝都听得出来韩城的经纪人有多么捶胸顿足,“夏影帝不是陪你们开演唱会开到一半觉得没意思回来了吗,拎着箱子刚进公司大楼,一眼就看见在一楼大厅等我的林樊导演了。” “听前台说,夏影帝第一句话就是,大伯我们这是娱乐公司不要农副产品,旁边有一饭店要不你去他们后厨问问。” “……”严筝,“然后呢?” 韩城经纪人:“林导涵养不错,没当场打爆他的狗头,然后也是认出他了,毕竟韩叔是咱们公司的艺人嘛,他追问就先和他说了说本子。但夏影帝哪懂什么本子,没听两句便不耐烦地问价,林导如实告诉他了,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韩城经纪人现在想起来还很气:“他跟人家林导说,大伯,我说我们不收农副产品你也不能把我家艺人当大白菜啊,您要就这点预算我建议你还是上58同城登条招聘启事,没准能碰上想转行网红给钱就干。” “筝哥,你没事吧?”韩城经纪人见严筝那边好半天没动静,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他其实比严筝年纪大,但公司里各种事务一直是严筝在管,他又名义上没有任何股份和管理权,叫“总”不合适,听安若叫“筝哥”后便也跟着叫。 “没。”严筝把自己气笑了,“本子韩叔挺喜欢的是吗?” “对。”韩城的经纪人说,“而且电影里的民乐器来自韩叔家乡那边,韩叔挺有感情的,后来听其他进剧组拍戏的朋友说起来他才知道林导找过他,但人家剧组已经开机了,且不说现在截胡林导和主演会不会有意见,凭这部电影的预算也根本不可能现在再换人。” 严筝已经抽完了一支烟,靠在落地窗前,窗外是高楼大厦漫天星斗,他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点了第二支,问:“韩叔是不是在你身边?” 这…… 经纪人愣了一下,看看近旁的韩城,又听严筝继续说道,更加笃定的语气:“你不用把电话给韩叔,我猜你应该放的共放或者给了叔一个耳机。” 当真一人塞着一只耳机的经纪人和韩城对视一眼,无论之前经历过几次,还是觉得这个才23岁的半大小子心思缜密得可怕。 “咳咳。”被戳穿的韩城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开口,“严筝啊,你也别怪叔,叔这把年纪,接戏更多是为了给自己找点喜欢的事做,我也仔细考虑过了,我可能真不适合炎夏,尤其是夏初那人……” “是,我知道。韩叔,这件事对不起,夏初哥他小孩子脾气,说话做事都不过脑,怪我这段时间太忙,没看好他,让他给您添麻烦了。”他打断了韩城的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夏初是什么样的人,但他苦于不知道该如何取得哥哥原谅的时候,是这个人选择给他一个机会,如果没有夏初在中间插科打诨,可能他连替父母向哥哥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韩叔,您放心,戏我会帮你要回来的,剧组不用担心预算的问题,炎夏会投资这部电影,这件事是我和公司层面的问题,如果这部电影拍完您还是坚持要走,不需要再支付给公司任何违约金。” 严筝一共抽了三支烟,挂断电话后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登录邮箱先接收了韩城经纪人发来的电影剧本。 第二十七章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严筝用一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处理着一切。 挂断和韩城的通话后, 他紧接着联系了顶替韩城的男主角,好在对方有个儿子在上戏,刚好今年毕业, 正愁着资源, 在严筝承诺了足够的好处后便欣然同意了他开出的筹码。 然后他又找了现在投资这部电影的两家小公司, 提出炎夏加资,但要在这部电影的所有决策上拥有绝对话语权。这也不是问题,毕竟情怀再重要,没有人跟钱过不去, 只是其中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告诉严筝, 林樊并不希望资方为了迎合市场在电影里强加上什么商业元素,用林樊的话说, 要加他自己也会加,可他希望他的电影纯粹一点, 能够真正为这种濒临失传的民乐器做些什么。 “林樊这个人拧, 小严总我跟您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要不是看在我和他老交情的份上, 这部电影我也不能投,现在主要贡献票房的年轻人谁看得进那玩意……”他对炎夏实际上没有任何管理权, 这点圈内不是秘密, 对方公司的负责人可能是为了讨好他故意这么叫,严筝听着只觉得讽刺, 回了一句他会负责说服林樊便结束了通话。 刚才已经抽了三支烟, 当严筝点燃第四支, 只是闻着烟草燃烧的气息,就叫他轻轻咳起来。 像他这样的唱跳偶像抽烟本来是大忌,哪怕不顾及粉丝眼中的形象, 抽烟也会给嗓音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他现在年轻是暂时没出太大问题,不过长年累月下去,对于他未来偶像生涯的影响绝对是致命的。 严筝什么都知道,只是这已经是他目前能找到的,代价最小的排解情绪方式了。 再说就像医生提醒过他再不让腰好好休养跳不过25岁一样,他经常会想,凭他目前这个状态,真的能保证25岁时还没被压垮最后一根稻草吗? 最后一个电话,严筝打给了林樊,正如之前那个电影公司的负责人所言,林樊对这种夏初先略带羞辱性地打一巴掌,他又过来说要投资换主角给个甜枣的骚操作很是愤怒,听说严筝在未通知他的情况下已经和两个资方以及男主角达成共识,就更愤怒了。 -- 第57页 毕竟林樊不傻,严筝这番先斩后奏,颇有几分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的逼宫意味,瞧准了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纪录片导演拿业界头部的炎夏传媒没办法。 “看来圈里传言果然是真的。”林樊出言嘲讽,“所谓夏初控股就是摆着好看的,炎夏的实权在你手里,我不知道你想从我和这部电影里得到什么,但你如果以为一切都能如你所愿……” “林导何必戾气这么重?”心知肚明林樊会说什么,严筝打断了他的话,“为了能让更多人愿意走进电影院观看这部电影,炎夏方面确实会对您的剧本和拍摄进行一些调整,但这对您和电影来说都百利而无一害,毕竟您拍摄电影的目的是让人们能够关注濒临失传的民族乐器,如果连看的人都没有,您的目的也达不到。” 电话那边的林樊一时语塞,严筝便乘胜追击:“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动摇您真正想通过电影传达的东西。” 林樊说:“你拿什么保证?” 严筝险些顺嘴说自己的人格,随即想起他的人格应该是娱乐圈里公认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除此之外,您也没其他选择了吧。” 他刚才让人查过了,林樊为这部电影准备了三年时间,被炎夏封杀无法拍摄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最终这通电话不欢而散,但严筝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给韩城要回了角色,也拿到了电影制作的一部分主导权,毕竟只有这部电影不赔反赚,他和公司才好交代,在夏初那边也才有插手事情的理由。 其实本可以有更温和的办法,也可以有更不得罪人的方式,严筝不是不明白,可他同时也明白,这是最快,也是成功率最高的一种。 所以为什么当年祁岚要毁他,能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下挖出那么多脏事? 因为他真的不是超人,18岁那年接手夏初管理炎夏的时候他还要上学,不但需要足够优秀的成绩和足够多的加分去拿奖学金,也没有人会留给他慢慢成长和体验失败的机会。 后来成为偶像乃至现在承担着TOP的压力更不用说,无论是B团的事还是炎夏的事都不容许半点闪失,比起更严重的后果,他早已狼藉的名声,怕是最无所谓的东西。 他把“放心,一切顺利”六个字发给韩城的经纪人时已经过了十二点,烟盒不知什么时候空了,他实在没有气力跑下去买,靠着身后的落地窗短暂休息一下后又继续看起了剧本。 两年前的他可能成了就是成了,未必会履行对林樊的承诺,但现在因为祁姗,他希望说的做的,至少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 时间回到晚上八点半,祁姗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卡米尔的电话,这位从小疼爱自己的干妈先是漫不经心地调侃,被问及这么做的缘由时给了一个颇为意味深长的答案。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他良心没那么黑,人性也没有岚姐认为和传言中那么不堪,所以想试探一下,看看我和岚姐到底是谁看走了眼,我干女儿是不是非得错过一个她喜欢也喜欢她的人。” “喜欢”的字眼如燎原的星火,“腾”地燎起了祁姗心中本就一直克制的感情。 是的,不只是严筝还喜欢她,她同样没能忘记对严筝的感觉。 分开的两年,为了让大哥和嫂子不再对她感到抱歉,她不是没有试着去喜欢其他人,哪怕是像当年喜欢夏初那样去追星。 可最终一切徒劳无用,她好像彻底失去了喜欢一个人的能力,连再看到夏初那张盛世美颜,都忍不住在他身边寻找那个最该忘却的身影。 她又欺骗自己,也许是太忙了,让她无暇去分心这些情情爱爱。 现在的一切无疑打了她的脸,她根本不是不会心动,她只是不会对严筝之外的人心动,那个混蛋用短短三个月透支了她一生份的喜欢,只有每次再遇到他,才能取回一点,一点一点,又叫她整颗心都蠢蠢欲动。 “是不是有点想哭?”卡米尔的声音适时地响起,祁姗这才拿手按了按发热的眼眶,没叫眼泪当真掉下来。 她咬咬唇,努力用平和地口吻说:“我没有……” 她知道严筝为她做出的努力和改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只要努力改变爸爸妈妈嫂子大哥他们就会接受,无论怎样,他对嫂子和大哥造成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像他自己也经常对粉丝强调,那就是他犯下的错,这辈子没得洗。 所以她如今能做的,只有拼命忘了他,然后也叫他忘了她,这样至少以后的日子里,他不必活得这么辛苦。 抵达霍华德家老宅的时候,祁姗拿起手机看了眼表,一不小心就瞧见微博APP的推送。 (BR)-EIGHT陈酿:不纠结当下,不忧虑未来,坚持向前走,彩虹会有,阳光也会有。 配图居然不是他自己,而是雨过天晴的郊外公路上,严筝踏过水洼,抬起头静静看远处架在空中的彩虹。 他这条微博发出的时间正赶上中国的粉丝们刚刚起床拿起手机刷微博,很快便几千条评论刷过去,陈酿不知道哪来的兴致,居然还挑着回了几条。 粉丝A:怎么了这是,渣渣登错号了? (BR)-EIGHT陈酿:没有,本人[捂脸][捂脸]。想发句鸡汤结果没在我自己的照片里找到足够矫情的[笑哭][笑哭]。 -- 第58页 粉丝B:陈团遇到什么事了?不要不开心啊! (BR)-EIGHT陈酿:[捂脸][捂脸]纯有感而发,别多想。 粉丝C:画重点!陈团手机里有很多没发出来过的渣渣照片,团筝玩家的胜利。 粉丝D:姐妹,你猜为啥陈团到你这里就不回了…… 祁姗又往下翻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顺手把照片点了原图保存就退出微博,拿起包包准备下车。 不料这时一辆迈巴赫刚好停在了她车后,差点把她晃瞎的远光灯熄灭后,丽雅和她的未婚夫埃里克从车上走下来。 “告别吻。”丽雅应该也瞧见了她,刻意做作地踮起脚尖,亲密地勾住埃里克的脖子,一边在埃里克脸颊上亲了一口,一边拿余光瞥她。 “……”祁姗还特么能说什么呢。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丽雅和埃里克这桩婚约能成的确跟她有点关系,去年爷爷的八十二岁生日宴上,可能是混血儿的面孔并不多见,第一次见到祁姗的埃里克着实惊艳了一瞬。 但也仅此而已,无非找她多搭两句话多喝两杯酒,埃里克有自知之明,知道祁姗作为霍华德家现任家主唯一的女儿,势必瞧不上一个年近四十的鳏夫。 可当时就在祁姗身边的丽雅偏偏记住了埃里克眼中的惊艳,她和她姐姐从小就喜欢抢祁姗东西,再加上埃里克虽然年龄几乎是她的二倍,倒也称得上保养得当风度翩翩,当晚二人就聊得火热,没过多久祁姗就听爸爸说起他们两个订婚的消息。 对于丽雅来说埃里克就是她打败祁姗的战利品,但凡有机会就要在她面前炫耀一番,殊不知她这样的行为在祁姗眼里就和“我不管这只破鞋你还要不要,反正我捡走我就赢了”一样可笑。 祁姗没空看她在这里自导自演,冷笑一声跨进庄园大门。 “哎,你等我一下呀!”但丽雅并不打算这样放过她,匆匆炫耀完未婚夫,一把扯住祁姗的胳膊。 丽雅其实只想让祁姗看清她手上的订婚戒指罢了,不料祁姗毫无防备,猛地被她一扯,一并拿在手里的手包和手机都脱了手。 “你够了没有,我还有事要忙。”祁姗今天本来就烦,语气自然也冲。 丽雅自知理亏,俯身把离自己较近的手机捡起来:“急什么急,明明是你自己没拿稳还怪我……” 一低头,刚好瞧见被撞亮屏幕的手机上,正是尚未退出的图片保存界面。 少年长身玉立,面容精致如雨后踏着水汽降临人间的精灵,仅仅是微微昂起头仰望天空的动作,都仿佛镀了夺目的光晕,仅凭一己之力撕破了依旧有些阴沉的天幕,也点亮了整个画面的色调。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第二十八章 吃醋ing~ 像丽雅这样的家世, 虽然从小各种待遇都比不了祁姗,形形色色的明星却也见过不少。 其中不乏帅哥美女,但这个出现在祁姗相册里的少年无疑是特别的。 明明生就了一副东方人的面孔, 骨相却如西方人一样优越, 两种特质在他脸上交汇融合, 每一处曲线,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那双淡漠的桃花眼更是点睛之笔,眼角带着微微上挑的弧度, 似嗔非笑, 似艳非魅,清明又混沌, 雅致而多情。 丽雅不禁愣住了,直到祁姗抢走手机, 才堪堪回过神。 “他是谁?” 丽雅抬起头问道, 一不小心便将祁姗神色中的慌乱和紧张收在了眼底。 是的,丽雅可以肯定自己没看错, 刚才她再怎么和埃里克亲密都一脸冷漠的祁姗,这一次开始慌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手机, 警惕得如同被侵犯到私人领域的母狮, 谁若敢踏足一步,她便将那人抓烂撕碎。 丽雅忽然笑了, 她和姐姐从小就喜欢抢祁姗的东西没错, 那是因为她们不甘心, 明明都是外公孩子的孩子,明明在同一幢房子里长大,就因为祁姗的爸爸被外公选成了继承人, 她们就和祁姗的待遇完全不同。 外公送给祁姗的礼物永远是最贵重的,祁姗的生日派对永远是最奢华的,甚至需要她们一起参加的上流社会活动,她和姐姐的礼服,都要比祁姗的格调低一等。 她们不想一直嫉妒祁姗,所以才要把祁姗有的抢到手,想反过来让祁姗羡慕她们。 然而她们明里暗里和祁姗作对这么多年,祁姗一直都是一副“懒得同你们一般见识”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她发现了一样祁姗生怕她抢走的东西——那个惹眼得不似真实存在的少年。 “不想说算了。”丽雅耸耸肩,她虽说不认识中文,但记住了水印上(BR)-EIGHT的字眼,网络这么发达,找个人还不容易。 回到家中的丽雅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严筝的相关资料,并不是她侦查能力有多强,纯粹是(BR)-EIGHT太火,陈酿发在微博上的那张图片很快便被粉丝们转载到了推特,甚至都用不到她谷歌,热心的安利网友就在下方评论区把图中人姓甚名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介绍得一清二楚。 目前正在世界范围大火的男团,(BR)-EIGHT中的当家门面严筝,有个靠给影帝夏初当经纪人发家的暴发户哥哥,想必是靠他哥砸钱出的道,正如丽雅猜的那样,真称不上有多么显赫的背景,毕竟真正有头有脸的人家没几个会让自家的孩子进娱乐圈,还是偶像这种快速消耗青春的行业。 -- 第59页 丽雅在娱乐圈中也有几个玩得好的小姐妹,她把严筝的照片发过去询问后,刚好就有一个认了出来:“这不是(BR)-EIGHT的严筝吗?我听一个进了卡米尔新戏剧组的朋友说,那部电影最终敲定的男主角是他,卡米尔平日做派什么样大家也清楚,专门捡这个年纪缺资源想上位的小男生谈恋爱……” “所以他可能是卡米尔的……”提到卡米尔,知道祁岚一家和卡米尔的关系,丽雅心里有数了。 “对呗!”哪国的娱乐圈都这样,朋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不然你想想,他之前就是个唱跳偶像,小制作里的龙套都没跑过,代言资源也血虐,空有一张脸,哪能跨个国还和大影后搭戏演男主角。” “还真是。”丽雅一边和朋友聊天一边欣赏着自己今天刚做的美甲。 她从来没以为过祁姗是什么小白花,一个女孩儿家天天出席这个出席那个抛头露面,二舅舅一家还在外公面前鬼扯什么这是作为HOWL继承人的历练,实际保不齐在外面玩得多野。 那么这个严筝和她的关系也很明显了,应该是祁姗先瞧上了当时跟着卡米尔的严筝,像严筝这样的男孩子卡米尔手底下要多少有多少,干女儿如果想要不至于吝啬,两个人这才勾搭在一起,看祁姗如今的紧张模样,应该正打得火热。 丽雅摸着手上的订婚戒指,她都订婚了,几个月后就要嫁为人妻,不至于这时候为一个娱乐圈里的小偶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让一个祁姗中意的男人对她动心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成了的话不但能起到膈应祁姗的目的,没准还能借此把抓到祁姗在外面乱搞的把柄,让二舅舅一家在外公眼里的形象直接跌入谷底。 …… 严筝抵达巴黎的第三天,接到剧组的通知让他去拍定妆照。 他到的时候卡米尔已经换好了戏服,这位影后没有选择过分厚重的底妆去遮盖脸上岁月的痕迹,而是大大方方地将这些展现出来,因为这份沉淀,反而更显得美丽而优雅,她站在那里,生生就是剧中人。 “和我料想的一样,很适合。”到底同意来做总设计师的简淮原本正调整着服装上的装饰,余光瞥见严筝到了,手上的动作稍作停顿,示意助理带严筝去换衣服。 说也奇怪,明明两个人都没做什么,火药味偏偏“噌噌噌”就冒了出来,心知肚明这二人关系的卡米尔只是笑笑,突然有点好奇照这样下去,自家干女儿最终到底会花落谁家。 不一会儿,严筝换好衣服出来,由于身份的缘故,他的服装不似卡米尔那般华丽,就是简简单单的一身白衣黑裤,甚至为了更符合剧中人物,看起来并不那么合身。 可越是简练的服饰,越将他衬托得如同上好的细口白瓷瓶,外表洁白无瑕纹理清晰,透过瓶口望进去,一如他那双桃花眼给人的感觉,幽幽深不见底。 卡米尔眼前一亮,这才是她这部电影真正想要的男主角。 简淮则推了推眼镜,他在为男主角设计服装时曾考虑过会不会因为服化道太简洁而让他在女主角旁边沦为背景板,甚至也做好了嘴炮一番回来再调整的准备,不成想严筝居然能完美驾驭住这套衣服。 单单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待他来到卡米尔身边,不需要台词也不需要动作,就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象,这样一个生于泥泞却尤自带着清高的少年,要是以菟丝花之姿攀附身边的贵妇人,会是怎样一场精彩富丽的浮世绘。 定妆照的拍摄过程很顺利,正如卡米尔预期的那样,多年给夏初甄选剧本和指导演戏的经历让严筝丝毫不见第一次参与拍摄的懵懂紧张,只是一个人看了一会儿剧本,再走过来时就是完全入戏的状态,几乎把监控器后面的导演看得捶胸顿足——早知道这样谁还找夏初那尊瘟神,天赋这么优越的一个演戏料子居然到现在才被挖掘,中国的导演们怕是都瞎了眼。 跟他一同拍摄的卡米尔倒想得更多些,严筝在表演方面的天赋毋庸置疑,可要让一个之前没扛过电影镜头的新人有如此亮眼的表现,恐怕除了天赋之外一定还有他本身对剧本和角色的共鸣。这部电影中的男主角对女主角的爱是复杂的,世上没有人信他真的爱她,可他对她的爱却又是真的扎根于血肉,穷奢极欲,摧枯拉朽。 卡米尔注视着严筝的眼睛,发现严筝好像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确切地说好像在透过她看某个人,某个真正让他爱入骨髓的人。 定妆照拍摄结束后,严筝独自一人来到化妆间卸妆,到底是第一次尝试,他还做不到夏初和卡米尔那样能在戏里戏外来去自如,再加上他的病,每一次入戏都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让情绪过渡回来。 “严筝先生?”他的妆也不厚,就是化妆师觉得他脸色太苍白打了个底稍微涂出点血色,正当他蘸着卸妆水擦去脸上的底妆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镜子里映显出电影里女四号的身影,饰演女主角丈夫情人的凯莉.理查兹,今年刚满25岁,虽然没拿过什么奖,但也在近期几部口碑不错电影电视剧里露过脸,在法国算是个二线不足三线有余的小花。 严筝卸完了妆,又从化妆台上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只瞧清来人便不再抬眼:“有事吗?” 凯莉正是丽雅朋友的朋友,本来听说严筝靠爬女人的床拿到角色还有点不屑,如今见到严筝真人却只觉得感慨和可惜——这么风华霁月的一个少年,如果再有点耐心积累几年,单凭刚刚展现出的演技和这张过分出众的脸,不必走歪路肯定也在能大荧幕上闯出番名堂。 -- 第60页 女人都是视觉动物,对帅哥的态度总会温柔些,凯莉笑了笑:“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是你的粉丝,已经等在剧组外面了,想跟你要张合影签名,可以吗?” 严格意义上讲这已经属于私联的范畴,寻常明星都对此类行为厌恶至极,严筝倒还好,首先他不觉得自己这种人的签名合影有多值钱,其次他也习惯了掩藏起自己的真实情绪,用最合适最理性的方式处理一切。 他跟着凯莉来到剧组外面,早等在那里的丽雅立刻做出一副惊喜激动的模样迎上来,毕竟她的目的是让严筝变心,笃定靠女人上位的严筝最需要的反而是女人的崇拜。不料走近了却先愣住,准备好的说辞和计划顷刻间丢到了九霄云外。 她之前就社交网站上看到有粉丝说严筝不上相,只不过那时还以为是粉丝的滤镜和彩虹屁。因为照片里已经好看得不似真实存在了,这要是不上相,真人难道是神仙吗? 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证明了这个悖论,平面照片的确削弱了他骨相上的优势,真人说是神仙一点不为过。 “我……我……”丽雅过来之前为了拉好感度背过几句中文,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几个别扭的单音。 严筝没那么多时间陪她耗在这里,签完她手里的周边一并递过去,用极流利的法语开口:“我会法语,你想说什么我听得懂。” “哦哦好。”听着少年磁性的嗓音,丽雅不禁再次晃神,叫身边的朋友扯了一下才把周边接过来,忍不住靠得更近些,昂起头入迷似的盯着严筝神袛般的侧颜,脸颊上漾起几分真情实感的红晕,“那个……麻烦你跟我合个影。” 而过来接简淮回公司的祁姗刚把车停好,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青春靓丽的法国女孩儿紧贴着身边英俊少年的胸膛,姿势暧昧像是在自拍,少年也不躲不避,甚至为了照顾女孩儿的镜头微微放低了身子。 靠!这光天化日的! 祁姗心中的火“腾”地燃起来,关车门时重重一摔,把车子都摔出了警报声。 “苏珊娜……”丽雅顾及在严筝眼中的形象,没把平日里的恶意表现出来。 祁姗却正眼都没施舍给她,只在走过严筝时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好意思哈,您站这位置有点挡路了。”祁姗嘴上说抱歉,语气可一点都不抱歉。 真是信了他的鬼,她想,亏她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让他死心,怕他伤心难过走不出来,这个渣没准拿纹着她名字的手腕揽着多少姑娘拍过照。 第二十九章 宫斗大戏。 祁姗没给严筝任何解释的机会, 撞了他便径直往剧组里走。 她知道两个人早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她也没有任何为此不愉快的立场,可还是忍不住越走越伤心, 越走越难过。 生气严筝和丽雅亲近的姿势, 更气的是她自己, 怎么两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在意他,心知肚明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什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祁姗!”她一个人低头走得飞快, 突然手臂被人拉住了, 那个害她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从后面追上来,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 叫她挣不脱也逃不掉。 “你干嘛!放开我!”祁姗吼出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委屈,以至于末字的尾音都发着颤。 然而面前的少年依旧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愣是扯着她把她转到了同他面对面的方向, 祁姗低着头瞧不见他的表情,却感受得到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藏着她不敢勘破的心意,灼热非常。 “你不开心了?”严筝问。 “我……”祁姗当然不开心, 即便回过神来想起严筝并不认识丽雅, 刚才也只是配合粉丝拍照的正常操作,依旧不开心。 可就凭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她有什么资格什么不开心? 祁姗扁扁嘴扭过头, 他把她拽住不就是想让她看他吗?她偏不! 殊不知她这副闹别扭的模样还是让严筝觉得可爱极了, 因为印象里这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吃醋,哪怕之前两个人谈恋爱那会儿,她都没有过这样, 那时的她只会在女粉丝找他拍照的时候调侃他怎么站那么远,作为一个卖脸卖人设的小偶像一点都不敬业。 用两年前祁姗自己的话说,他没必要那么恪守一点不逾越不过界,因为哪个追星的女孩子都不是圣人,人家花那么多钱肯定希望和他更亲近一点,同为追星Girl的同理心,就算不是女友粉,像她对夏初这种,也希望被夏初揽着拍张照呀! 也是瞎了严筝的心,居然为了她这句话拿出了大学时选修的黑客技术破解了她的手机密码相册密码加密相册密码,当真发现一张夏初揽着她拍的合照后想都不想就发给了夏初的影后老婆顾亦晗。 结果顾亦晗先回了他一串省略号,后面的语音要多哭笑不得有多哭笑不得:弟弟,你破了三重密码,没发现抠图的毛边还在吗?你放心,除了拍戏,揽着夏初和被夏初揽着的女人只有我一个。唉,看来夏初还是老了,圈了一堆粉丝看似数量挺多,却连粉头的P图技术都这么一言难尽…… 严筝很少不冷静,可好像所有的冲动都在她身上用尽了。 这个突然闯入,承载着他生命里所有光和热的女孩子,居然在分开两年后,变得会因为他别扭吃醋,这对他来说的确是始料未及的惊喜。 -- 第61页 “我不知道她认识你,是剧组里的同事说她朋友是我的粉丝,我才过去签名合影的。”惊喜过后,严筝耐心地跟她解释,“你那个角度过来可能没看清,我全程和她没产生过任何身体触碰,不只是她,之前和粉丝或者其他女明星,乃至夏初哥那种疑似女明星的人合影,我都会保持安全距离。” 祁姗:“……”这个疑似,就用得很讲究。 但并不妨碍她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在拒绝听他解释:“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现在和你又没关系。” “没关系……那你不是吃醋了吗?”严筝逼问。 “谁吃醋了!我这是……”祁姗急了,话说到一半却卡了壳,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她这不是吃醋,又是什么? 明明交往时都没为此吃过醋,现在分手两年,她怎么会为一个前男友吃醋,难道因为对象是丽雅…… “刚刚和你拍照的是我堂妹。”祁姗酝酿着辩解的言辞。 “嗯……所以呢?”刚才丽雅脱口而出的苏珊娜足以证明她和祁姗确实认识,现在结合祁姗说是堂妹和之前祁姗同他提过的糟心家庭构成,他大概猜到了是哪一位。 “所以你别以为她是喜欢你才接近你,她也不追星,只是她和她姐姐从小就喜欢抢我的东西……”祁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且她已经订婚了,再过几个月就会结婚,我劝你最好别和她走得太近,不然你这种行为就是……” 祁姗说着说着才意识到自己太急于证明她现在对严筝没有非分之想,这种话题显然触碰到了他的禁忌。 大学时期那段失败的感情插足经历不只是徐念的噩梦,也是严筝每次回想起来都会悔恨难当的过往。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祁姗终于抬起头,一不小心就撞进了他深邃的桃花眼。 提起过去的事情,他还是愧疚的,愧疚自己伤害了徐念和周晨骁,到头来又自作自受错过了祁姗。 可除了愧疚之外,那双眼里还暗含着动人的柔情。 少年的眉梢轻轻挑起,擎着她的手腕将她完全禁锢在属于他的领域:“她喜欢抢你的东西……你是在说,我是你的东西?” …… 祁姗开始慌了,因为这个姿势真的有点不妙,退一步是墙,稍微大意就会演变成壁咚那种比现在还要糟糕的状态,进一步则是少年的胸膛,不进不退就是目前的情境,她整个人被圈在少年的臂弯中,进退维谷夹缝求生。 而更不妙的是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严筝的问题,她可以说丽雅只是刚好在她手机里看到了关于他的图片,误以为他们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但她又要怎么解释她手机里为什么会有他的图片?丽雅和她关系又不好,偶然瞟到一眼都能瞧见,那不是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现在关注他甚至多过两年前关注夏初? 在没有再次遇到严筝之前,祁姗曾以为自己成熟了,聪明了,不会再傻乎乎地被人看穿套路,能够巧妙掩藏起自己的心思同人来往周旋,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严筝还是会破功,只要站在他面前,她就还如两年前一般无所遁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祁姗被他攥住手腕的那只手几乎泌出了汗,她别无他法,只得试图转移话题。 “简老师有没有说你衣服不太合身,你是不是又瘦了?” “那个……我才发现你把头发染回黑色了哈哈,但你应该是之前漂多了?总感觉你发质不太好,我最近正好发现一款护发素很好用,推荐给你?” “要不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瞧见不好……” 她的神色又羞又慌张,活像只被猎人逮到的小野狐,越是挣扎越让严筝舍不得松手,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按在墙上辗转厮磨,让她知道失去她的这两年,之于他来说是怎样的煎熬。 可最终一切只停留在了念想的层面,一来他看出她不情愿,现在的他也没好到值得她回头,他不能在这时做出勉强她的事;二来也是应了祁姗的话,确实有多管闲事的人过来,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肘。 “严先生,你是早就毫无口碑可言,但我下属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你是不是克制一下,不要随便拉拉扯扯比较好。” 简淮的话从语气到内容都带着刺,见严筝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便一点点加大了力道。 别看简淮的职业是服装设计师,平日里也带个眼镜斯斯文文,却一直有健身的习惯。 70kg的握力,就凭严筝那个单薄得能飘起来的身板,按照他的预期,本该他加到五分力气时就会吃不住痛放手。 但严筝偏偏毫不示弱地同他较起力来,一时间电光石火僵持不休,到头来还是祁姗先看不下去了:“简老师,有误会!你先放开他,他那只手腕有伤。” 简淮一愣,本能地松懈了力道,他一松严筝也放开了祁姗,漫不经心地拿右手转了转确实有伤的左手腕。 “看不出来,劲儿不小!”简淮哼笑一声。 “彼此彼此。”严筝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16岁那年惹上夏初,经纪人,助理,厨师,游戏代练什么没干过,也不差再客串个沙袋,那位可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娃娃腿的底子野蛮生长的路子,干武替入的行,他在夏初手底下被折腾了七年,就简淮这种健身房练出来的白力气,他应对起来会吃亏才怪。 -- 第62页 两个互相知道对方花花心思的男人暗地里较着劲,殊不知这一切落到祁姗眼里,越看越觉得这两位表面和谐实则字里行间夹枪带棒的相处模式眼熟。 她看看严筝,貌似还是平日里刻尽圆滑的模样,桃花眼里却仿佛燃起了两团蓄势待发的火。 她再看看简淮,和夏初一样,他是那种不屑也懒得掩饰自己对其他人恶意的人,严筝那边她还能催眠自己可能是没看穿没看清,他这边单凭镜片后泻出的锋利视线,就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祁姗被夹在中间,适才的熟悉感更强烈了。 ——哟,妹妹瞧着瘦弱,力气不小嘛! ——呵呵,姐姐也是,刚才劳烦姐姐赐教了。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艰难地吞咽一下,压下一口老血。 这特么能不眼熟吗?这分明是几年前红极一时的《甄嬛传》! 怎么肥四啊这两个人,两个大男人生生演绎出人家后宫姐妹花的酸味! 直到祁姗载着简淮回公司,她还没从刚才的真人性转版《甄嬛传》中出戏。 只是她也有些困惑,严筝对她旧情未了她知道,简淮这配合他演什么呢,难不成是怕她和严筝万一真闹到复合,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智商归零,再影响电话计数? 路上的一处红灯,祁姗把车停在安全线后面,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正思索着这个不怎么严肃正经的问题,不料一贯擅长猜她心思的简淮会直接给出她答案。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在针对严筝?”简淮的声线很平,语气也和谈论“今天天气真好”没什么分别,“祁姗,我喜欢你,男人对女人有恋爱想谈的那种喜欢。” 第三十章 祁姗,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简淮和夏初有多像? 八年前, 和顾亦晗连点头之交都不算的夏初能忽然在金马奖的颁奖典礼上高调表白,在无数镜头和媒体的聚焦下直白宣称:顾亦晗,我要追求你。 如今的简淮也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祁姗, 明明两个人之前只是没有丝毫逾越的上下级关系, 他的告白依旧毫不拖泥带水, 仿佛在他们的认知里,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需要遮掩的事情,不管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我叫你知道这件事都很正常。 说白了他们就是那种能够完全顺应自己的内心, 但凡认定的东西就不会被外力轻易改变的人。 可祁姗毕竟不是情智双高八面玲珑的影后顾亦晗, 被突然表白后还能从媒体的围追堵截中全身而退,眼看着红灯结束, 她被惊得发动汽车都忘了放手刹,轮胎把柏油马路磨出了“咯吱”一声响。 “怎么搞的, 会不会开车啊?”哪国公路上都不缺路怒症的司机, 后面差点因此追尾的吉普车绕过他们时特意摇下车窗发泄怒火。 “对不起对不起。”即便对方已经将车开远听不到了,祁姗还是双手合十道歉, 一不小心又松开了方向盘,挂好前进挡的车子不受控制地划出去, 逼得她紧跟着一脚刹车, 还是先错踩了油门,凭借这一系列的刺激操作, 差点直接晃出了他们车内的安全气囊。 “算了, 停车。”简淮像是早料到她经历过表白后很难再集中精神开车, 指了指路边的咖啡店,“停那里,顺便陪我喝杯咖啡。” 就这样, 受到十成十惊吓的祁姗颤颤巍巍地停好车,颤颤巍巍地跟着简淮进了咖啡店,等她再想颤颤巍巍地给简淮端咖啡时,终于被这位罪魁祸首喊了停。 简淮:“被表白而已,至于吓得跟隔壁吴老二似的吗?” 祁姗瞠目结舌地望着简淮,据她所知简淮的父母都是第一代移民,所以他虽然血统上是彻头彻尾的华裔,却从小在法国长大,“隔壁吴老二”这个梗源自东北小品巅峰时期的赵老师,他怎么会知道? 简淮把祁姗的那杯咖啡推过去,若无其事道出祁姗的困惑:“之前看你午休时在偷偷看,因为想要更了解你就也去搜了搜,别说,还挺有意思。” 祁姗沉默须臾,面对会直接告诉你我在意你所以选择去了解你的简淮,她不知怎么想起了巴不得一切都要她猜的严筝。 那家伙就从来不会叫你知道他背地里为你做了多少,当面永远只会漫不经心地暧昧亲密,甚至连他们在一起的那番告白,都是祁姗更主动些,他被逼急了才承认有一点喜欢,以至于刚刚决定要分手的时候,她完全没想过他们到了今天还会深深刻印在彼此心里。 “简老师,您让我缓缓哈。”好歹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如此干脆的告白,祁姗尴尬之余认为自己还是也同简淮说清楚比较好,抿了两口咖啡后打了个ok的手势,“首先,我相信您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所以就不考虑您是逗我玩的情况。但我认为一对男女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了解互相喜欢,咱们两个之前是不是……” 她顾虑简淮的面子,没敢说得和他一样直接,然而事实就是他们两个除了工作之外私下里几乎没什么交集,也许顾亦晗脑回路清奇会在收到告白后瞬间被击中爱上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但祁姗自认只是个普通人。 她喜欢上一个人是潜移默化的,也许是她生病了,那个人卸去了所有伪装,明明不满她抱着夏初的签名本不撒手,依然温柔地给她喂水喂药;也许是伪装情侣之后他明明可以不满生气,埋怨她索取太多,却仍然对她的一次次妥协纵容;也许是停车场情绪宣泄一般的初吻…… -- 第63页 每一次都加深一点。包括分开的两年,看着他为了她连鼓励都称不上的一句话一回回带伤登台,一个人撑起一片天地,让全团抵达偶像的顶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取得所有人的认可和原谅,去做一个很好的人,她对他的喜欢才会像现在这般浸入血液,抹不去也忘不掉。 “你是觉得我不够了解你?”简淮的话打断了她的感伤与怀念,“你最喜欢的中国菜是锅包肉和软炸里脊,最喜欢的法国菜是蛋奶吐司布丁和红酒牛肉,从来不喝黑咖啡怕苦,一个人的时候只点卡布奇诺,喜欢的颜色是粉红色,初恋男神是中国影帝夏初。” 他像搜集目标人物资料一样把他平日里的观察从容托出,祁姗震惊于他说的几乎都是对的,但是…… “简老师,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那你觉得你不够了解我?”简淮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我最喜欢的中国菜是重庆火锅,最喜欢的法国菜是马赛鱼羹和鹅肝排,每天清晨和下午健身前都会喝一杯黑咖啡,而且只喝NESCAFE Dolce Gusto这个牌子,这些你在当我助理一个月后就告诉我,背得比你妈叫啥都顺溜。” 祁姗:“……”那时她的东北口音还没完全改过来,这真是她的原话。 祁姗算是发现了,就简淮和夏初这种人,他们说话的逻辑都是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普通人绝对办不到像他们这般如此透彻地思考:“简老师,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吧,我想想怎么和你说。” “我现在很冷静。”简淮抱怀,推推眼镜挑眉,“你可以一边想一边听我说,你刚才还提到了互相喜欢,我既然对你表白了,就是认真喜欢你的,那么现在距离条件达成只剩下你也喜欢我。” 简淮停顿一下,专注地注视着祁姗,唇角势在必得地挑起来:“你会喜欢我的。” 他将手肘撑在桌面上,恰到好处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你对待他人的好感很迟钝,适合一个不需要你猜,不需要你担心,无时无刻都能照顾好自己,也坦诚对你需要和爱的人。严筝既不是最适合你的,也不是你最喜欢的,只是他刚好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你真正欣赏的类型通过你选择初恋男神的眼光就看得出来,我和夏初挺像的,不是吗?” 祁姗怔愣地抬起头,寻常男人都会很芥蒂成为替身这种事,简淮怎么…… “其实很正常。”当祁姗魂不守舍地回到家,被祁诺逼问出事件始末之后,祁诺理所当然地说,“如果真如你所说,他和初初性格上那么像,他就不会介意这种事。因为他知道你对初初的感觉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也知道初初不可能因为你离婚再衍生出什么可能,你喜欢初初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只是在告诉他你的理想型是他和初初那种男人而已。” 说到这里,祁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皱眉:“等等,你当时喜欢的初初的性格,你不是喜欢初初的脸?” “脸和性格都戳我,谢谢。”祁姗听到这里,也意识到了什么,“祁诺你等等,你难道……只喜欢夏影帝的脸?” 祁诺一拍大腿:“对啊,他脸都长成那样了,性格什么样,who care?” 祁姗:“……”好的,这天没法聊了。 临把祁诺推出房间的时候,这个一点都不愧对她亲哥名号的人还在一边损一边劝:“祁老三,我觉得你差不多行了,反正咱爸都松口觉得他可以,长到25岁这也是独一份叫你听懂的表白,类型还是你喜欢的,搞不好这是老天爷弥补你当初遇上严筝那个黑心黑肺的人渣被骗情骗色。我可提醒你,真要是性格像初初,绝对过这村没这店,当年初初对他初恋不就是吗,听说遇见顾亦晗的第三个月,严穆再拿那姑娘照片问夏初,夏初第一反应就是这货谁啊,咋这么眼熟。你千万别犹豫久了,万一等到人家不喜欢你了,你可没地儿哭去。” 祁姗费了好大力气才从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大汉手里抢回自己房间门的控制权,好不容易挤上那点门缝后整个人只能用筋疲力尽来形容。 身体累,心更累。 祁诺说得对,如果她考虑恋爱对象的话,简淮绝对是最佳人选。 他把她喜欢的特质和她家里人能接受的条件结合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还说了喜欢她。 他那句话不是猜测,你会喜欢我的,这是简淮得出的结论。 可事实偏偏是她和简淮共事了一年半,半点暧昧的关系都没生出来。 她的整颗心都被严筝塞得满满的,哪怕到了现在,明知道两个人没有未来,也一样充填不进其他的色彩。 祁姗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会维持多久,但她知道她不能答应简淮,这对她自己,简淮,以及她心里的严筝都不公平。 打定了主意,她选择拨通简淮的电话,一样做好了会至少拨三遍的打算,不料这次仅仅一遍就会接通,而且几乎是秒接。 简淮说:“你如果成了我女朋友,我以后接电话都会是这个速度,电话计数的活儿也不用你来负责了。” 祁姗:“……” 怎么破!突然觉得条件有点诱人! 她诡异地沉默一下,正打算开口,又听简淮继续说:“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是不会答应的,你不会允许自己心里想着一个人去和另一个人谈恋爱,我选择现在告白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你觉得你挺纠结的,我说出来能够叫你意识到你还可以退一步,有其他选择。另外也想借此机会告诉严筝,他当年能和你恋爱完全是个跑偏的意外,从头到脚由表及里他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现在他可以死心了,有我在,他没机会的。” -- 第64页 “祁姗,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祁姗心中一颤,这句话简淮刻意说了中文,从语气到言辞,都和当年金马颁奖台上夏初对顾亦晗说出的那句,一模一样。 第三十一章 正式宣战。 祁姗心中一颤, 不是因为被这句像极了从前男神口中说出的话撩拨得心动,而是想起了顾亦晗在某个综艺上提起过的,当年被夏初追求的血泪史。 据说夏影帝追人的方式, 就是恨不得24小时在你眼前晃, 对全世界昭告我稀罕你想和你处对象, 无时无刻不在表达对你的好感,叫你知道你是暖是爱是希望,是人间最美的四月天。 顾亦晗提起这段经历时笑得宠溺又甜蜜,但还是那句话, 祁姗觉得自己是个脑回路正常的普通人, 之前看综艺时确实惊呼过好羡慕好撩,但类似的桥段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她绝对会在三分钟之内落荒而逃。 幸好忐忑地过了一个周末,周一去到公司的祁姗并没有收到如此热烈的追求, 可能是考虑到对象的承受能力, 简淮把一切都降低了level。 他并没有24小时在祁姗眼前晃,只是三餐会叫她一起吃, 下午健身后会叫她一起散散步。 他也没有无时无刻对全世界昭告自己喜欢祁姗,只在有同事问起时坦然承认:是的, 在追求中, 谢谢祝福。 当然这对祁姗造成的杀伤力也不小就是了。 首先他如此坦诚必然引发同事们的关注,造成的局面也和她默认同简淮交往差不离。 其次他似乎尤其想叫严筝注意到这件事, 仗着自己是这次电影总服装设计师, 带着祁姗往剧组那边跑得非常勤。 弄得祁姗现在最庆幸的就是严筝真的特别特别忙, 镜头不对准他的时候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看电脑,第一次交锋后别说再次和简淮狭路相逢,他好像忙得快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纵然自身再有能力有天赋, 他毕竟不是超人,这就直接导致他在进组第三天时首次出现了无法入戏甚至串词的情况。 “抱歉,我缓一下。” 这一幕拍的是电影中男女主角的邂逅。 女主角出身贵族,从少女时代开始都过着童话般一帆风顺的生活,父母没有因为她是女儿就对她疏于疼爱,而是在发现了她在写作方面的天赋后,为她请了最好的老师。等到二十岁她就已经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说集,成为了整个巴黎小有名气的剧作家。就在那一年,她还遇到了本以为会挚爱一生才白头偕老的丈夫,婚前甜蜜幸福,婚后如胶似漆,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惜一切顺遂在她步入40岁后戛然而止,先是父母相继亡故,她失去了这世界上仅有的两个会无条件疼爱她的人。继而她发现了丈夫两年前就在外有情人的事实,偏偏那个年代的贵族男女有一两个情人是非常普遍的事情,她根本没立场为这件事生气。更糟糕的是生活上的接连打击让她在创作上的灵感也逐渐枯竭。 就在这时,她遇到了男主角,一个父母都是死在法国的劳工,靠出卖色相在巴黎街头苟延残喘的华人少年。 他们的初次相遇是在女主角朋友的家里,早已和丈夫貌合神离的朋友大方地将男主角介绍给女主角,当然不是情人,他的身份不足以当情人,只是个小猫小狗一般的玩物,跟贵族女士之间互相分享首饰摆件的姿态没有任何分别。 然而只是一眼,女主角就因为少年清冷深邃的桃花眼凝住了心神,那不是一双属于玩物的眼睛,因为你在其中找不到丝毫讨好的意味,哪怕他神色再恭顺,都犹自带着粼粼傲骨。让女主角几乎搁置的创作灵感瞬间冲破了所有禁锢,褪去颜色的世界再次变得鲜活。 “我要他。” 这声音不似他之前迎合过的那些女人慵懒倦怠,而是坚定,不容拒绝的,少年抬起头,一次对视,便镌刻了整个兵荒马乱的短暂一生。 作为男女主角的初遇,这幕戏在整部电影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导演特意选择了开机后的第三天来拍,就为了让演员能够更好地适应角色。 偏偏严筝今天一直找不准感觉,等拍到第五遍,他直接串出了其他场的词,意识到自己说错后他没用导演喊“咔”,直接自己叫了暂停。 “五分钟。”他主动走到监控器后面,示意导演五分钟就好。 只是很快三分钟过去了,严筝给自己灌了大半瓶冰水,剧本就握在手里,依旧一个词都看不进去。 “居然在这时候……”严筝其实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开机三天,他白天需要一边拍戏一边处理炎夏的事务,晚上还需要修改林樊的剧本,拍戏和修改剧本毋庸置疑都需要耗费大量心力,他手里握着的还是两部截然不同的电影,这对于本来就饱受抑郁和焦虑折磨的他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 五分钟过后,他脑子里还乱成一团,正当他准备同导演说再等他五分钟,卡米尔先走了过来。 “正好我也有点累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继续。” 卡米尔做出一副疲倦的样子,但明明今天才开拍不久,她今早抵达剧组时也神采奕奕。 交代完导演那边,她又来到严筝身边,下巴颏仰起来,示意他也可以收工了:“你也别在这儿较劲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地球缺你一天不耽误转。” “卡米尔女士,我缓一下就好,没必要今天一整天都……”严筝不想因为他一个人拖累整个剧组的进度。 -- 第65页 不过话没说完便被卡米尔打断:“我才是这部电影的监制,你既然签了合同就得全听我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今天不拍了,你回去也不许干别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要想,睡觉,睡到自然醒,剩下的都等你睡醒后再说。” 严筝再想说什么,卡米尔不想给他机会一般挥挥手,自己先去女更衣室换衣服卸妆,留下严筝一个人,又在休息区坐了好一会儿。 “卡米尔让你去休息就乖乖休息。”终于,导演也看不下去了,“我们拍了这么多年电影什么情况没遇到过,你纯属那根弦崩久了。我跟你句实话,你这几天的拍摄状态我看着都慎得慌,跟不需要吃饭休息的工作机器一样,别说你是个第一次拍电影的新人,任谁都扛不住这么造。炎夏那么大的公司,就没个人能替你几个月?” 导演和卡米尔还不知道他晚上回去还要改另一部电影的剧本,单凭他白天不放过任何拍摄间隙地处理炎夏事务都觉得这不是正常人能吃消的工作量。 只是导演说得轻巧,他目前和炎夏和夏初严穆这个关系,找谁替都免不了更被猜忌一番,他一个人夹缝求生已经很难了,在没有彻底取得他们的原谅和信任之前,不拖其他人下水是对别人负责,也是避免间隙再被拉大的唯一办法。 所以没人能替他,无论是公司事务还是必须背着公司层面做出的剧本调整…… 这样下去不行。 独自去到更衣室的严筝仗着这个时间没什么人过来终于放任自己脆弱了一下,无奈这片刻的松懈非但没给他带来任何放松的感觉,反而给了心底自责,煎熬等负面情绪可趁之机。 他一拳捶在镜子中自己的倒影上,正打算去更衣室自己的柜子里拿药,敲门声却先响了起来。 “严筝,你在里面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 简淮今天领着祁姗过来的时候,本该开始拍摄不久的剧组却已经收工了。 “好像是男主角状态不好,卡米尔女士和导演就说今天先不拍了,明天继续。”场务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他们解释,“简老师您今天过来,也是找导演有事?” 不怪场务觉得不解,作为电影的服装总设计,偶尔跑跑剧组做做调整很正常,但这位几乎每天都来转悠一圈,平心而论频率着实高了点。 简淮之前给的理由都是找导演有事,今天也不方便再换其他,因为导演暂时不在,他只能被场务安排在不远处的休息区等,这就给了祁姗偷偷溜走的机会。 “简老师,那个……我去趟洗手间。”自从坦诚要追她,简淮恨不得把她变成他的腰间挂件,她去哪里他基本都会说一起,她反驳一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就会挑挑眉有理有据地道“祁姗,我在追你,男人要跟追求中的女人待在一起不正常吗?”,这其中只有为了避免变态嫌疑的洗手间是唯一的例外。 但祁姗当然不是真去洗手间的,她知道严筝除非实在撑不下去,否则绝对不会表现出影响拍摄进行的状态。 她怕他是这几天开始拍摄太过劳累,一不小心害得手腕或者腰上的伤出了问题。 简淮望着祁姗急切离开的背影,眉头情不自禁地蹙起,正思索着对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卡米尔的声音。 “简大设计,今天你算买我个面子,把我干女儿完完整整借他一天,有什么能耐明天再用。” 简淮镜片后冷眸微眯:“站队这么不理智可不像你的作风。” 卡米尔笑了笑:“我不是站队,本来就是你们俩各凭本事的事,姗姗自己喜欢能够幸福就好,我当干妈的站什么队。问题是今天严筝要没有姗姗去和他说两句话真不行,他是我找来的,我好歹得保证我的电影顺利拍完。你能想象一个23岁的男孩子天天想睡三四个小时都得靠安眠药吗,这么搞三个多月,你情敌没了是挺好,我可怕这部电影没等上映就摊上累死男主演的名声,成他遗作。” 严筝的工作状态简淮这几天也见识到了,确实如卡米尔所说和不要命一样。 可他再一细品卡米尔的话,拿食指摸了摸下巴:“你说他吃安眠药?他告诉你的?” 卡米尔摊手:“他哪能和我说这个,不过我看他随身带着一个药瓶,里面是一堆白色小药片,感觉是安眠药。” 简淮没再搭话,性格加上职业因素,他习惯去更加刨根究底地思考问题。 严筝靠吃安眠药入睡不奇怪,重点是他白天又不需要睡觉,有必要把这类药品随身携带? 随口又应对了卡米尔两句,简淮也找借口去了片场后台。 男更衣室的门开着,看来祁姗确实来找过严筝,应该是想说什么话还把他叫走了。 现在整个更衣室里空空荡荡,简淮伸手拉开严筝本就虚掩的物品柜柜门,里面除了衣服外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运动包,装着水杯,蛋白粉和各式各样维生素补剂。 根据简淮几天的观察,他基本吃不进剧组的饭,平时全靠这些玩意过活。 简淮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其中撕去了标签的小药瓶,瓶子里确实如卡米尔所说,是不知名的白色药片。 毕竟不是专业从事这方面的医生,简淮一时间分辨不出这是什么,但他直觉这个需要严筝破坏标签的药绝对不只安眠药那么简单。 -- 第66页 倒了几粒在手里,他从一旁桌上抽了张纸包好,抬头看了眼更衣室上方闪烁的监控,哼笑一声离开了。 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是严筝,他不过是想找出被他掩盖的真相,光明正大。 第三十二章 姐姐带你买糖吃! “严筝, 你在里面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听见祁姗声音的瞬间,严筝几乎立刻把药塞回运动包中, 拉上包链合上储物柜柜门再跨步过去开门,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可惜他身上几乎被冷汗浸透的白衬衫和过分苍白的脸色还是骗不得人, 以至于祁姗收手不及,险些敲在他敞开三颗领扣的胸膛上之后,第一反应都不是害羞,而是着实被他糟糕的模样骇了一下。 嗯, 男主角状态不好, 石锤了。 那句你还好不好似乎也有点多余。 祁姗有点想骂人了,她算看出来了, 他就是存心想让她心疼! 但等这些情绪散去,她还是叹了口气, 换衣间里冷气吹得重, 她一指搭在椅背上的棒球夹克:“你先把外套穿上再说。” 她都发话了,严筝自然不会不听, 嘻哈风格的棒球服搭配上世纪欧洲风格的白衬衫本该有些不伦不类,他却生生穿出了几分当下流行的混搭感, 归根结底还是脸好看, 衣服瞎鸡儿乱穿一样好看。 “衣服穿上了,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严筝看她依旧沉默, 努力想用略显暧昧的话语缓和气氛。 祁姗却没什么和他开玩笑的心思:“你这回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生病了?还是腰或者手腕哪里疼?” 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叫严筝有点没有安全感, 生怕她待会儿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再去翻他的包,虽然治疗焦虑和抑郁的药都被他撕去了标签,但也架不住她真想刨根问底, 于是从桌上抄了烟放进兜里:“烟瘾有点犯了,陪我出去抽根烟,到外面说。” 最后严筝把她带到了剧组外面的吸烟区,因为怕呛到她,所以点了烟却没怎么抽,就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意味地拿手指捏着,看她两眼才抽一口。 “你知道你这样让我想起什么了吗?”祁姗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无奈又心塞,“我小时候我大哥不是来这边住过一段时间吗?他爷爷是老红军,这个故事是他爷爷讲给他他又讲给我的,说中国没解放前有的人家穷,小孩子们不懂事要吃肉吃鱼,家里大人没办法就在纸上画了鱼和肉,告诉几个孩子吃一口窝头看一眼,当就着吃。大一点的孩子们都照办,拿看鱼下饭,只有最小的孩子一直看一直看也不吃窝头。大孩子告状,说他只看不吃,大人就说,让他看,咸死他!怎么,那时候有看鱼下饭,你看我下烟?” 严筝被逗笑了:“周晨骁小时候就和你们关系这么好啊……” “那当然。”提起才31岁就即将升团级的大哥,祁姗一脸骄傲,“要是怕咳就别抽了,放飞自我也不能把人设喂狗喂得一点不剩,好歹你清华文凭还是真的呢,瞄姑娘抽烟的架势跟个小流氓似的。” “行,不抽了。”本来烟瘾犯了就是为了把她叫出来的借口,严筝顺势碾了烟,“其实看画下饭的故事你不用讲别人,我身边有现成的。” 看祁姗露出好奇的表情,严筝清清嗓子,让刚别烟撩过的嗓音不至于太哑:“我们队里的小八之前就有点易胖体质,他15岁初中一毕业就从老家来到北京当练习生,在过去公司的时候被克扣得不像样,他还特别喜欢吃甜食,一边吃水煮菜一边看手机上的芝士蛋糕图片,真能馋到哭,边吃边哭。” “噗。”安若本就长了一张可爱脸,妈妈粉无数,祁姗一想他看图看哭就能一并想到妈粉们激动得嚎叫“宝贝不哭!不就是芝士蛋糕吗!买!妈妈给你买!胖!咱们使劲胖!妈妈不嫌弃你!”,“然后呢?” “然后……”严筝沉吟一下,好像在这之后没过多久他就以炎夏的名义买下了整个团,小八也开始去撸铁,说是要为了尽情吃蛋糕改变易胖体质,可分明是有一次夏初又找他客串沙袋一不小心被小八瞧见,他都习惯了的事,那孩子偏偏给自己建立了练成金刚芭比有朝一日威慑夏初这种不切实际的理想。 不过这些他都不会和祁姗说,他告诉她的是精简版:“然后你都看到了,这娃现在天天健身撸铁打卡各种美食,靠荷尔蒙爆棚的腹肌生生把妈粉们都掰成了女友粉和老婆粉。” 剧组的吸烟区在一处外场的树荫下,严筝说完了话,抬起头,拿手遮了下树叶缝隙漏下的阳光,和祁姗呆一会儿聊会儿天,他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他安慰自己,夏初其实也没有特别过分,真正触及他底线的东西不碰,他还有一群关心他爱护他的队友,还有个总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踏着七彩祥云来解救他的姑娘,生活没那么糟,他得坚持下去,别轻易放弃不是? 祁姗在一旁看着他,不知是不是他额头上和衣服上的冷汗干了些的缘故,总觉得面前的少年好像恢复了些精气神,好歹不再是一开始即将被崩断最后一根弦的模样。 “所以你只是昨晚没休息好?”绕了一圈总算又回到了初始话题,祁姗虽然面露狐疑,但看他腰和手腕的确还没到影响活动的程度一时间也没想到其他可能,“你现在是有多虚啊,一宿没睡好就跟能挂掉似的。卡米尔阿姨还说如果是夏影帝演就把他开篇贴墓碑上,人家前几天刚官宣要作为第一个受邀的华人明星去参加美国地狱级闯关节目《忍者勇士》,发布的练习视频四五米的高墙轻轻松松就蹽上去了,这生龙活虎的真贴墓碑上也像随时能诈尸,你这才是贴上毫无违和感。” -- 第67页 “嗯……是吗?”严筝拿拳抵唇,轻轻笑了笑。 夏初参加节目自然是他的手笔,不然他即便在好莱坞跑了两年龙套目前的世界知名度也十分有限,再加上外表太具有欺骗力,欧美那边觉得他是LGBT或者变性明星的都大有人在,所以必须找一个契机,在那部动作类特工电影的可能观众面前,把他和外表反差的武力值展现出来,才好进一步让他进入人家的选角范围。 但国内明星能挤进欧美综艺的难度本来就大,尤其《忍者勇士》还是美国闯关类节目中最火爆的,这其中他操作了多少又踩了多少人下去就没必要提了。 “严筝……你这两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终于,祁姗问出了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身体亏成这样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他到底是怎么患上厌食症,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对上他明显还是不想和她坦诚想告的笑容,祁姗决定比起得到一个注定不真实的答案,不如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上次给你的糖吃了吗?” 严筝正打算编瞎话骗她,听她突然改口愣了一下:“吃了。” 祁姗松了口气,虽然可能有棒棒糖是她给的缘故,但还不是当真什么都吃不下,有救。 “那家手工糖果店就在附近,我从小就喜欢吃她家的糖。”祁姗才不像严筝,哪怕是为了让他吃进东西也没骗他,她确实每次路过都会买好多,把她从小姑娘吃成了大姑娘,也把店主从老奶奶吃成了她孙女,“我正好要去补充存货,一起去?” 女孩儿随意地捋了捋长发,将遮住脸颊的鬓角碎发掖到耳后,严筝顺着她粉嫩嫩的耳朵往下看,侧颜美丽动人。 似乎因为终于找到了能叫他去吃东西的借口,嘴角带着些得意地挑了起来,哪怕识破这些小把戏对严筝来说轻而易举,他却还是觉得可爱。 灵动的眼睛可爱,微翘的鼻尖可爱,小巧的下巴颏可爱……如果说严筝患病以来心里早枯成了一片荒土,她的笑容便如同最纯粹的甘露,只要一滴落入,他就听到了自己心跳重新怦然的声音。 灼热的血液沿着血管输送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渐渐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 祁姗之前问他这两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还好不好。 事实就是他遇到了太多的事,一点都不好。 他有时候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不然怎么会不但队友们想逗他开心的时候他笑不出来,连夏初又做了什么原本能惹他生气的事,他连愤怒的感觉都要没有了呢…… “严筝?”祁姗等了很久没有得到他的答复,不免困惑地望过去,正迎上少年呆愣的视线,“怎么突然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 “头发上,有柳絮。”严筝想都不想地说,然而他说过无数的谎,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心跳传递到喉咙的紧张感,“别动,你找不到,我帮你拿。” 不待她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他便伸出手,在她发间虚虚一握,感受她的发丝从他指缝溜走的滋味。 “好了吗?”祁姗问他。 严筝随手抖掉并不存在的柳絮,没敢直视她的眼睛:“好了。” “哦,那走吧。”祁姗没想到严筝会拿这种小事骗她,在他刚才触碰的地方又摸了摸,带着笑意眨眨眼,“走,姐姐带你买糖吃。” 第三十三章 再等等我,好吗? 祁姗比严筝大两岁, 确切地来说是两岁半,她3月23的生日,他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12月31。 但寻常姐弟恋女强男弱的常见模式并不存在于他们之间, 因为在切开全都黑的严筝面前, 祁姗永远只有被看穿,被逗弄,给颗甜枣乐呵半天,最后被骗到床上吃干抹净的命运。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无论严筝还是祁姗, 都常常会忽略掉二人的年龄差, 她把他当无所不能的大人去依赖,他也把她当会撒娇会任性的小姑娘那样宠。 这句“姐姐”脱口而出的时候祁姗自己先愣住了, 她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适才严筝呆呆看她的模样很可爱。他确实只有23岁啊,因为生日小, 都还没满, 和其他为了博得心上人欢心而拼命把自己做到最好的男孩子一样,她对他笑一笑, 他的世界都要亮了。 “走吗?”如果不是两个人已经分手,祁姗甚至想要摸摸他的头。 “嗯, 走。”严筝生怕她反悔似的, 长腿一迈先往剧组外面走。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祁姗说的那家手工糖果店。 走到店门口, 严筝看着毫不起眼店面不由地想, 怪不得他们演唱会之后安若找了两天都没能找到, 谁能想到霍华德家家主的长女会随身带着这种街边小店的糖果呢。 “其实我和这家店的渊源还得从我四岁的时候说起。”买完了糖,祁姗和严筝来到附近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拆了枚水果糖塞进嘴里, 又递给严筝一颗一样的,“有一天祁诺生病,我一个人去幼儿园,放学时家里来接我的阿姨去晚了,我等了好久,等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叔叔,叔叔说阿姨今天有事,他是我爸爸妈妈叫来接我的。我那时小,没想太多就跟着上车了。” “结果是坏人?”严筝听到这个开头就猜得到结尾。 “也不是……”祁姗顺着他的话回答,反驳的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被打断,不满地襟起鼻子,“哎呀,你这个人能不能听故事就好好听,提前剧透结局有意思吗?” -- 第68页 “好,你说,你说。”莫名其妙挨了一通抱怨,严筝也不恼,顺着她哄,“过程一定很惊险,继续。” 祁姗权衡一下,觉得还是优先告诉他4岁的自己有多么智勇双全比较重要,瞪他一眼续道:“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小时候很机灵的,我认得回家的路,走到一半我就发现不对了,于是骗那个叔叔说想上厕所,等他车一停我拉开车门就跑。但我那时才四岁,腿也短,根本跑不过大人,幸好撞见了伊莎贝尔奶奶——就是你刚才在店里见过的姑娘,蕾蒂莎的奶奶,老奶奶猎户出身,有持枪许可证,转身就进店里拿了枪,让那个叔叔放开我,不然就开枪。” “然后你就和老奶奶进了店?”严筝有点无语,虽然不知道要把她带去哪里的怪蜀黍很可怕,但能从糖果店里掏出枪的奶奶明明也很可疑,得亏这是没遇到坏人,不然绝对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祁姗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觉得我还是傻,可那时我才四岁,能半路想到跑已经很不错了!虽然那个叔叔真不是坏人,是我爸爸新找的司机,这一切都是误会,但我和这家店的缘分就是这么来的,把我带回店里后,伊莎贝尔奶奶不但给了我好多糖果吃,还叫蕾蒂莎陪我玩,她就在一旁拿着枪看叔叔给我爸爸打电话,直到我爸爸推了会议亲自过来,她才放人。” 说话间祁姗已经拆了好几个糖果,发现严筝还在半嚼不嚼地咬那枚水果硬糖,便又递过去一块巧克力,故意板起脸带着几分命令意味地道:“吃下去,再试试这个。” 严筝笑笑,从善如流地把糖嚼碎,修长的手指连拆巧克力锡箔纸的动作都格外赏心悦目。 “说出来你可能认为我在框你,但我四岁那年也差点被绑过。”不知道是不是巧克力的安神效果,他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慢慢松下来,舒展长腿,脊背轻轻倚靠着身后长椅的栏杆。 “哈?这么巧的吗?”祁姗果然露出诧异的表情,“也是误会?” 严筝拿舌尖慢慢含化巧克力,微眯的桃花眼忍不住盯紧了眼前女孩儿微张的嘴唇,喉结慢慢滚动一下:“可能算吧,因为绑我的是夏初哥。” 祁姗:“……” 严筝:“其实没那么复杂,我哥和夏初哥不是高中同学吗,那时两个人刚刚混在一起,我哥属于那种单打独斗能拼能狠的,夏初哥属于靠脸和武力值圈了一帮同龄小男生帮他拼帮他狠的。两个人不打不相识之后,夏初哥就单方面认可我哥当他小弟,天天酝酿着给我哥送点入伙礼,正好听说了我家的事,又正好看了几部警匪片,觉得可以拿我玩一出绑架,一方面能帮我哥在我爸我妈那里出口恶气,要来的钱他们一伙人还能分一分挥霍好久,圆满。” 祁姗:“……” 严筝:“我记得是个周末,我妈从来不许我出去玩,只让我学很多很多东西,我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书,发现一个人跟会飞似的,我家别墅三米多高的院墙轻轻松松就跳进来了——所以夏初哥现在参加《忍者勇士》能翻五米也不值得惊讶,他16岁就能随随便便一蹦三四米,后来当艺人有钱了还雇了好多职业教练一对一陪他玩。” 关于夏初的事情,两年前的祁姗是恨不得每个细节都数若家珍,可现在她更关心的却是严筝:“等等,你那时不是才四岁吗?严穆不是亲妈,你爹妈都是亲的呀,把你一个人丢在家?” “就……他们都比较忙吧……”严筝知道祁姗不喜欢听他说谎,选择隐藏起一部分事实,比如他爸忙着去外面鬼混,他妈忙着去斗小四小五小六,“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家,我姐姐在二楼,瞧不见人会发脾气,所以家里的阿姨在陪她。” “那你怎么不喊人呀?”祁姗露出一副“想不到你小时候比我还笨”的模样。 “大概就像你说的,四岁的孩子考虑得太少?”严筝模棱两可地说,然而事实却是他至今仍然记得没叫人的原因,他可能真是天生的心太脏花花肠子多,在见识过夏初利落的身手后,他才那么小,居然能立刻做出把家里年近五十的阿姨叫来也没用的判断。 毕竟夏初的行为模式着实不像是什么做事会过脑的人,他叫来阿姨和姐姐只可能导致两个后果。 一是他慌不择路地逃跑,但这种闯别人家连脸都懒得遮的人肯定不出两个小时就会被警察抓回来,严筝看得出他的眼神很干净,并不像一个真正的坏人,觉得没必要真闹到警察那里让这人背上进局子的黑历史。 二就更严重了,夏初慌乱中对阿姨动了手,害了阿姨不说,他估计这辈子也彻底毁了。 所以严筝没喊也没叫,做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从夏初手里接过一把糖炒栗子,让他扛起来跟没看见正门大敞一样又从院墙上翻了出去。 “我的天!他真把你绑走了!”虽然知道是夏初也知道后来严筝没事,可当年自己以为遇到坏人的恐惧她记得清清楚楚,即便司机叔叔不是真的想害她,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她还是连续做了一个月噩梦,“你是不是害怕死了?” 严筝想了想,像是在回想一件开心的事一样,眼中居然含了笑意,主动拆开一枚小熊软糖:“我还好,夏初哥他们比较害怕。” 毕竟是一群平时打架都不敢见血的高中生,夏初带着他和一群小弟来到了他们平时的据点,一家不需要身份证就可以进的KTV,然后严筝眼睁睁地看着小弟给夏初准备好纸笔,正式准备开始写勒索信的少年在题目上就卡了壳。 -- 第69页 ——革方,革才,革…… 划到第三次,夏初把笔一摔:“妈的,勒索俩字咋写来着?” 严筝:“……” 小弟们:“……” 某小弟:“就一个革加个力……” 夏初这个毛病高中便有,自己没文化也极其讨厌别人在他面前炫耀有文化,当即火了:“我看你像革加利,革字旁哪有左中右结构的字,显着你了怎么的,闭嘴!” 小弟悻悻地给嘴巴上了拉锁,只得和一旁沉默吃板栗的严筝一起看着夏初写废了满满一个纸篓。 终于,夏初放弃了,抬头看着严筝叹了口气:“仔细想想,咱这事办的是不是犯法啊,不行我得找严穆去,丫个街的犊子玩意又不接我电话。” “再之后夏初哥带着几个小弟去找我哥,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和他留下来看管我的小弟聊天,可能是看我小,小弟也没瞒着我,跟倒豆子似的把夏初哥为什么绑我说了。”严筝说到这里,短暂地停顿一下,那是他第一次完整地了解到上一代的恩怨,他终于明白了爸爸做了什么,妈妈又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无论他表现得再怎么乖,哥哥都从来没对他笑过,“我那时就觉得,哥哥和夏初哥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应该在家里阿姨发现我不见了之前回家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你打算自己溜回去?你确定你记得住回家的路?”祁姗咯吱咯吱地咬着橡皮糖,情不自禁地为故事里的小男孩儿担心起来。 严筝的语气却极其平静,好像他和故事的主人公一点关系都没有:“记得一部分,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好不容易把夏初哥的小弟支走,人还没跑到KTV门口,就看到我哥和夏初哥回来了。我哥那时候打架狠,听说夏初哥的小弟把我弄丢了,一拳就把那人的嘴角打出了血。我躲在KTV门边的大花盆后面,虽然有点开心他在乎我,但确实也懵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出来,不出来怕我哥他们担心,出来又怕我故意逃走给他惹麻烦这件事会让他以后更加不待见我。” 祁姗继续咬橡皮糖,不由地皱起眉。平心而论,从一个冷静顾全大局的成年人角度去考虑,严筝的逻辑没有什么问题,但那时他才只有4岁,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能让一个四岁的孩子连出于情感本能的委屈都没有,一味地压抑自己去思考? “那最后严穆哥哥和夏影帝怪你了吗?”祁姗问。 “我也很意外,他们没有。”严筝的语气有一点怀念,“可能也是看我有点惨,觉得再责怪我像欺负小孩儿了。我当时跑得急,ktv灯光又暗,下楼梯的时候没瞧清楚就摔了一下,后来他们还带我去学校门口的大排档吃东西,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和哥哥在一张桌上吃饭,反正没摔出什么问题,也不算亏。” “……”祁姗,“您这个计算盈亏的公式,也是很有想法。” “有吗?”严筝是故意逗她笑的,他不希望他最宝贝的姑娘伤心难过,哪怕是为了他也不想。 顿了顿,他素整脸色,认真地望着祁姗的眼睛:“我会做到的。” “什么?”祁姗不解他突然转移话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都会做到的。”严筝重复一遍,补充道,“那天吃完大排档我哥领我回家,阿姨当然发现我不在了,把我爸我妈都叫了回来。我哥和我刚进家门,我爸就对我哥劈头盖脸地骂,说他自己不学好在外面混就算了,还把我也带到乱七八糟的地方,连和家里知予一声都没有,越来越不像话。我哥懒得反驳,反正他和家里的关系恶劣,不差一件两件事,但是我觉得不能让哥哥背黑锅,于是主动说是我缠着他非要他带我出去玩。可这句话虽然堵了我爸的嘴,回到屋里我妈却不乐意了,那是记忆里她打我打得最狠的一次,说我不争气,不分里外,不识好歹,老天不开眼怎么让她生出我这种儿子,将来还指着我和严穆斗,指个屁。我不知道我哥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动静,等我妈走了之后他推门进来往我手里塞了管药膏。这说明我做的一切,我的赎罪,只要我坚持下去,就一定有得到回应和认可的那一天。” “姗姗,谢谢你。可能是基因里带的,我天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一直记着你的话,我大概早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长长的睫羽轻颤,这是他们这次阔别两年的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姗姗这个名字,“还有,我知道简淮在追你,也看得出你不喜欢他,这点也要谢谢你,还愿意记得我,没有喜欢上其他人。”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恳求:“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过分,但我还是想求你,能不能先不要在心里装上别人,我答应你,我会做到的,一定能够把我身上的罪孽赎清,取得所有人的原谅,干干净净地站在你面前,不会太久,再等等我,好吗?” 第三十四章 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少年的语气, 庄重而温柔。 可祁姗感受得到,他言辞间的卑微和恳求。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曾经属于她的少年并没有那么不堪, 他的确做错了一些事, 但从来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对不起, 我是不是和你说了很奇怪的话。”严筝见她陷入沉默,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祁姗青春美貌家世显赫,身边才俊无数, 哪怕不是简淮也会有其他人, 他凭什么要求她等,“算了, 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 第70页 一口气吃太多糖也不好, 严筝把吃完的糖纸和剩下的糖分类装好, 糖果递给祁姗,自己起身去找垃圾箱扔糖纸。 嘴里刚吃了糖, 莫名却有种苦涩的滋味,严筝怕被祁姗察觉到情绪, 丢掉糖纸后又维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站了好一会儿。 殊不知只是这一抹背影, 就足以让祁姗心痛难过,她甚至有种冲动, 想扑过去从背后抱抱他。 同时她内心里的一些东西也在动摇, 她曾以为严筝再怎么努力去赎罪弥补, 嫂子和大哥都会恨他一辈子,她的家人也不可能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他们不是小孩子了,没有资格在终身大事上任性, 更别说她还肩负着霍华德家家主长女的责任,严筝的黑历史那么多,她非和他在一起,父母又会跟着她承担多少非议。 所有的这些都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鸿沟,根本不是他们主观上想抹就能抹去的。 可她再细细回想,严筝这一路走过来,早已完成了太多的不可思议。 对于严穆和夏初来说,他是仇人的孩子,本该永远老死不相往来,可他用了好多好多年的时间一点点敲破了他们的心防,可能现在依然不能像普通兄弟那样相处,但早已不再避讳在任何场合谈起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他的队友们来说,他是险些害得所有人前途尽毁的罪魁祸首,B团的成员们在正式通过综艺出道前有在韩国被雪藏多年的大龄练习生,有嘻哈场子被取缔走投无路的地下rapper,有被无良公司捏着合约,不听公司的话连地下室都住不起的落魄小歌手……可以说能够拼到出道的这几个基本都是孤注一掷没有退路。后来因为严筝出事,整个团差点都跟着毁了,他们本该恨极了严筝,但之前见过严筝队友们的那几次,祁姗看得出来,他们的友谊不是营业出来的,真正的他们比营业出来的更加一条心,严筝当真一步一步兑现了他对队友们的承诺,以心换心让B团有了今天的团魂和成就。 对于粉丝们来说,他是污点艺人,是活该被钉在耻辱柱上,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骂一番的存在,可他偏偏没有退团也没有退出娱乐圈,他承担了所有的骂声,几乎用一日千里的进步速度成为了如今的舞台教科书,一次次精彩的演出,一次次诚恳的道歉,他终于又把自己送回了大众的视野,而且早已超越了单纯卖脸卖人设的偶像范畴,作词作曲,专辑制作人,MV导演,舞台概念设计,他让全世界看到了他的忏悔,也从未掩饰对她的深情。 祁姗默默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想答应他,因为对于别人来说匪夷所思的事,她相信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有办到的那天。 答应他,让他知道在他走出这艰难险阻的九十九步之后,她一定会坚定迈出最后一步,不必再那么煎熬。 而且她也是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意识到,不是严筝,真的谁都不行,再不会有一个人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她也再不会像喜欢严筝这样去喜欢其他人。 所以与其去和不喜欢的人将就,她等等他又何妨呢? 反正她爸妈和嫂子大哥现在只是介意她和严筝在一起,又不会强迫她到了几岁必须和谁谁在一起。 “严筝。”祁姗越来越紧地攥紧了刚才严筝递给他的那袋糖,主动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破釜沉舟似的站起身,走到严筝身边,主动扯住他的外套。 严筝经过刚才的调整已经又能够对她笑了,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我都明白的,是我不好,你没必要道歉。” 经过了这么多坎坷和不顺,他几乎不敢再给自己希望,他害怕,怕承担不起希望破灭的落差。 祁姗又是一阵阵心疼,走得更近些,她抬起头刚好能同他对视的距离。 “别这么看着我,像我这种人渣没多少自制力。”严筝故意逗她,不想影响到她的心情。 祁姗知道他之前有多泰迪附身,此刻却依然凛然无惧地瞪他:“行啊,你要是敢乱来我就不答应等你了,现在就去找个自制力好的,不信你试试看?” “自制力好,就这点追求……”无论她等不等他,他都不会生她的气,一样能被她可爱到,却是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脸上伪装的笑容登时消失,震惊地看着祁姗的脸,“你说什么,你答应了?” “嗯哼~”祁姗拿鼻子哼出愉悦的单音,做出这个决定后她自己也仿佛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彼此明知道对方的心意却迟迟不敢坦诚的日子哪里只是对他的煎熬,她同样每天都在痛苦纠结。现在说开了,他可以继续为了取得她家里人的原谅而努力,她则会安安心心地等他,三年,五年……反正她喜欢他,一直等下去也乐意。 “我答应等你了,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祁姗慧黠地凝望着严筝的眼睛,终于,她在里面看见了光亮,瞳仁中心映显着她的脸,满是她,也只有她。 然后这光亮浸染渗透,一寸寸滋润着他干涸枯槁的血肉,让他再次变回了一个生动鲜活的人。 “你让我缓缓。” “我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 “抱歉,我……” 严筝从未如此语无伦次过,他听得到胸腔里跃动的心跳,每一次鼓动,都是因她而怦然的奏鸣。 祁姗很满意他的反应,眼睛笑弯起来,更像只小狐狸:“要是怀疑在做梦,那你掐自己一下?” -- 第71页 不料叫喜悦冲昏头的严筝早已不便思考,听她说掐就掐,拿右手在自己左胳膊上狠狠一拧。 “哎,你用那么大力气干嘛?”祁姗看他真用了力,急忙打掉他的手,“手腕伤了不够,非得把手臂上再拧下块肉来?” “不是,我只是有点……太高兴了。”严筝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他觉得陈酿真不愧是当年出道战靠不想他当第一的黑粉们盲投误打误撞票到C位的,货真价实的人形锦鲤,他追逐了两年看不到一点希望的事情,陈酿一条微博,他的姗姗就答应等他了。 祁姗把糖果塞到他怀里:“高兴的话以后就好好吃东西,你想让我哥和我嫂子原谅你,首先得健健康康地活到他们愿意原谅你的那天,你看你现在瘦的,从监视器后面看都发柴。” “行,吃。”严筝连连点头,“以后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让我吃多少就吃多少。” 虽然明白他的病一时半会儿够呛能让他兑现这句话,但他能够去更珍惜自己,主动去尝试迈过那道坎,她还是很欣慰开心。 好歹是自己过去和未来的男朋友,祁姗终于有了理直气壮关心他的理由,把糖果塞给他之后又拖着他到附近的超市买了好多他应该能稍微吃些的小零食。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付款时祁姗特意刷了自己的卡,倒不是她认为严筝差这点钱,主要是她发现好像她买给他的更能让他吃下去。 严筝没和她争,只在她付完钱后笑笑地接过满满两大包小零食:“嗯,你问。” 祁姗回过头,一本正经地打量他:“你现在多少斤?” 她突然这么严肃,严筝还以为要问什么重要的事,听她是问体重不由一哂:“60kg左右吧,怎么了?” “出道的时候才62,现在能有60,信了你的鬼。”祁姗哼一声,“你最好在我带着称验证你有没有说谎前把缺斤短两的部分补上,听见没有?” “这么严格啊……”严筝嘴上嘀咕一下,唇角却勾起来,“行,你答应等我,说什么我都听,让我干什么都照办。” 为了避嫌,他们没有一起回剧组,严筝先拎着东西回去,祁姗则直接去了简淮车里,给简淮打电话问他忙完没有,忙完了的话公司那边还有事,他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简淮现在接她电话都是秒接,一想到这里祁姗不免还有点怅然若失,决定等严筝的事她肯定要与简淮说,一方面不耽误人家,另一方面简淮也不是那种她想瞒就能瞒过的人。但这就很有可能造成简淮把她彻底拉黑的结果,往后别说三遍,三十遍三百遍都是他。 “简老师,我和你说个事……”不过后果再严重,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怎样她都得担着,回公司的路上她依然选择简淮坦白。 简淮沉默地听她说完前因后果,就在祁姗以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时,他居然当真用很淡定的语气开口。 “哦。”不知是不是祁姗的错觉,她总觉得简淮最近说话办事的方式语气越来越像夏初,“你等他是你的事情,我追你是我的事情,我们互不干涉,就这样继续吧。” “真的,过去我只认为有点像,就是他开始追我之后,你说夏影帝那么奇葩的人世界上怎么可能还能找到第二个,这诡异的脑回路,上帝造人的时候肯定拿旋转门夹他们脑袋了,正好左边夹夏影帝右边夹他,不然不能夹得这么力道均匀如出一辙。”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下班回家,祁姗特意把自己房间的门锁好,给严筝打电话吐槽,“我记得夏影帝当初追过童童姐,童童姐做了什么才叫他收手的?” “嗯……大概就是嫂子让他意识到她无论怎样都只喜欢我哥?”严筝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敲字,虽然仍然在忙碌,心情却好了很多,“其实他如果真的像夏初哥倒好办,他们那种人拎得清想得透彻,就怕……” “就怕什么?”祁姗不解地问。 “没什么。”严筝不想她操心太多,又改口道,“你不用强掰他什么,省得你掰得太明显再让你父母起疑心。” 然而挂断电话后,严筝不禁陷入思索。 凭他对夏初的了解,以及这段时间同简淮的相处,他可以肯定这两个人有像处不假,但绝对没有那么像,祁姗曾经把夏初当爱豆追了十年,不可能不知道夏初内里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怎么会混淆他和其他人带给人的感觉? 严筝的猜测很快得到了验证,就在祁姗答应等他的五天后,数日没有出现的简淮再次莅临剧组,这次没卖关子,直接在休息室堵了他,装在密封袋里的药片和药盒药品说明书一起丢在他面前。 “认得吗?”简淮兴师问罪一般抱怀,果不其然看见严筝变了脸色。 “你动我的东西?”严筝的拳头捏紧,“简先生,恕我直言,您这件事做得很没品。” 简淮轻蔑一笑:“我只对有品的人有品,对付渣滓就需要渣滓的做法。” “当过小三,睡你干哥哥的粉,手底下脏事烂事一堆,还有这个病……”简淮拿指节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我特意问了我如今在做心理临床的朋友,如果不是重度焦虑以上不会用到这个药,而到了重度焦虑一般会伴随各式各样的并发症,常见的就是抑郁,失眠,厌食,所以你睡不着觉也吃不进东西。之前我抓住你手腕那次就发现,你左手腕上有做过皮肤修复手术的痕迹,这说明你割腕过不止一次,只不过你用祁姗的名字盖住了一道,剩下的你想欲盖弥彰地抹去而已。” -- 第72页 “严筝,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你给她画饼让她等,可她除了你把自己作死的方式,还能等来什么?” 第三十五章 他不会好的。 简淮问:“你给她画饼让她等, 严筝,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严筝的确失态了一瞬,但很快平静下来, 与简淮针锋相对:“我不是在画饼, 但凡答应过她的事, 我都会办到,我会成为一个足以配得上她的好人。倒是简先生你,就这么贸然过来找我,不怕你辛辛苦苦经营的第二夏初人设崩坏吗?” “你什么意思?认为我故意模仿夏初?”简淮不悦。 “有没有模仿你自己最清楚。”严筝眼中闪现出逼人的寒意, “不过我作为一个很了解夏初哥的给你一个忠告, 你的投其所好漏洞百出,拿今天这件事来说, 真正的夏初哥一不会来更衣室从我包里偷药,二就算巧合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将这作为自己击败情敌的筹码。情敌这种东西对于夏初哥来说是牛是马是鸡还是鸡蛋都无所谓, 他会觉得你多大脸凭什么要求我记住你,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懒得管,我只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就好。” 话说到这里, 两个同为一个姑娘倾心的男人终于扯破了最后一层虚与委蛇,亮出獠牙的模样仿佛两只互相撕咬的野兽。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 简淮先笑了。 “就算我在模仿夏初, ”反正也打不打算给对方留余地,他索性坦诚起来, “但那又怎样?我和他本来就有像处, 追求女孩儿的时候更多展现出她喜欢的一面不是作为男人的常识吗?” “那姗姗喜欢我喜欢夏初哥,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严筝见状,也讥讽地挑了一下嘴角,“你能装的了一时, 还装的了一世?” 简淮抱怀冷哼:“至少我想装比你想装容易得多,你只说我,你确定你展现给祁姗的,就是完全真实的一面?” “暂且不论其他。”简淮捏起桌上装着药瓶的密封袋,“单凭你这个病,你敢拿着真实病历,去和祁姗实话实说?” 多年在外与各种人打交道的经历让严筝从未在任何人面前示弱过,却偏偏患上了最不争气的病,正如简淮所说,祁姗知道他病情的后果绝对比知晓简淮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严重很多。 毕竟简淮再怎么样都是个正常的人,而他的病一旦发作起来情绪根本不受控,靠伤害自己发泄是轻的,他手腕上祁姗名字的纹身就是他把胳膊割烂到不得不做皮肤修护手术之后,队友们怕他好了再继续割,和心理医生聊了一下午的产物。 在第一道伤疤处标志他最重要的东西,哪怕再失控,看到她的名字对他来说都是个缓冲,再退一步讲,这个位置是整个手腕最致命的动脉部位,就算他以后还是想割,也会为了不划花她的名字而选择其他地方下手,至少能确保在他冷静下来前闹不出人命。 “我会好起来的,我答应过她,会做一个很好的人,无论是欠她和她家人的,还是这个病。”这句话不只是对简淮说的,严筝同时也在告诉他自己,他答应她了,他一定要做到。 简淮怜悯地看着他,从他的角度来说,严筝是他的情敌,是他追祁姗必须跨过的大山,但他毕竟修过心理学双学位,刨除掉两个人对立的立场,眼前这个少年只是个可怜又可恨的病人而已。 “严筝,你不会好的。”简淮的话理智又无情,“你的队友们,你的医生可能会出于照顾你心情的原因告诉你,你只要放轻松,按时就诊吃药,就会有痊愈的那天。但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我不信你没有查过关于你病情相关的资料,你早过了那个能慢慢走出来的度,别说你现在还被各方面压力下将弦崩得越来越紧,就算你立刻退出娱乐圈,什么都不想安心休养,你这辈子很大概率也就这样了。” “何苦呢?你放手对你自己好,对祁姗也好。”简淮看他没有反驳,便不再用带着敌意的语气刺激他本来就不稳定的情绪,“你越是逼你自己,你病得就会越严重,你想想你的队友们,他们为了让你活得稍微开心一点,应该付出了很多努力,如果你真有一天用自我了结的方式结束生命,舆论会怎么评价他们,中国娱乐圈那么脏,他们以后如何自处?” “而且我拿过心理学学位,可以凭借我的经验确切告诉你,以你现在抑郁和焦虑的程度,你将来能够断药的概率微乎其微,祁姗是霍华德家家主的女儿,即便是女孩子,也是当作HOWL继承人培养的,霍华德家需要子嗣她需要孩子,你什么都给不了她。” 简淮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好歹咱们也算相识一场,你要是有空可以打这个电话问问,报我的名字,院长会亲自接待你,诊所是我导师开的,他是法国心里学界数一数二的临床医生,这几年年纪大了,不是特殊情况不轻易接诊。”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手法倒有点夏初哥的意思,打算用这个补偿我?”严筝拿食指和中指夹着名片,拍在桌上沿着桌面滑回去,“简先生真是考虑得周到,劳烦您费心了,我不需要。” 简淮也没勉强,把名片收回去重新塞进钱夹:“那你需要的时候再和我说,我们两个今天说过的话不用我强调,我相信你会仔细想明白的,你放心,我和夏初至少有一点还是像的,但凡我们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我会照顾好祁姗,一直对她好。” -- 第73页 不得不说,简淮作为一个修过心理学双学位的人,确实十分了解严筝这个病人。 因为这些话,严筝下午拍戏时就频频出现走神的情况,原本该今天完成的进度,取消了两场还拍到了晚上八点。 “又怎么了?”卡米尔知道上午简淮来过,也察觉得到严筝是在和他单独聊过之后才不对劲的,“简淮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在撺掇收工订夜宵,只有严筝一个人安静得格格不入,今天他们拍了一天都是男主角误闯入上流社会聚会的戏码,不知是不是由于卡米尔把戏里的印象带到了戏外,总觉得这个不声不响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少年,不耍心机的模样乖顺得让人心疼。 “行了,要愁应该是他愁,对自己有信心点,好歹现在你和苏珊娜才是两情相悦,简淮那边光他自己一个人追得热闹。”为了电影,也为了自己那点还是希望祁姗能和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私心,卡米尔坐到他身边开导。 两情相悦这个词让严筝几部可查地动了动唇角:“您是疼爱姗姗的长辈,比起简淮,您更希望我和姗姗在一起?” 卡米尔思索片刻,先给出了一个相对理智的说辞:“按理说,我应该更倾向于简淮,毕竟他没什么黑历史,岚姐家里那边也更容易接受他,苏珊娜如果和他在一起路能走得更平顺一些。” 但话说到这里却又一转:“不过感情这种事什么时候讲过道理,和你在一起要面对什么苏珊娜自己清楚,可明显还是呆在你身边更开心。再者说你也应该发现了,为了展现出苏珊娜喜欢的一面,简淮最近对夏初的模仿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那个欠揍的姿态更是学了个十成十,我都怕他得手后一样掰不过来,苏珊娜真给我弄个这样的干女婿回来,说不好哪天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大义灭亲。” 严筝:“……”好的,他听明白后半句才是重点了。 他努力笑了一下,无奈笑到一半还是变作了叹息,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卡米尔也同样不知道他的病…… 回到居住的酒店里,严筝把自己要吃的药在床上摆开,花花绿绿占据了半个枕头那么大的面积。 他……是不是真的如简淮所说,永远都不会好了? 他想问问队友们,对话框里的字打到一半又删除,因为他可以想到他们每个人的答案——必定七嘴八舌地让他别多想,娱乐圈里或真或假那么多抑郁症,自杀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该干嘛干嘛,他怎么就非得觉得他会是搞死自己的那一小撮? 他更想问问祁姗,把真实情况告诉她,问她还要不要相信他,要不要继续等他。 可最终这份坦诚也消弭了,他也知道祁姗的答案,简淮不把他患病的事告诉祁姗,才不会是手下留情的仁慈,而是简淮明白凭祁姗的性格,说了只会适得其反。 祁姗不会离开的,她心疼他,能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守着等着,要是知道他生病了,随时可能熬不下去,她说不定现在就会和所有人摊牌,有什么困难都和他一起扛。 严筝把手机扣回床上,祁姗如果这么做只能造成两个结果,一是抗争成功,再次伤害了他本该去赎罪的家人,二是抗争失败,他不确定自己受不受得了这个刺激,如果受不了,祁姗会一生背上对他的愧疚。 背负着忏悔和愧疚前行太难了,他不能能让他的女孩儿也活得那样辛苦。 严筝好不容易才按耐住联系祁姗的冲动,不成想祁姗的电话会在这时打过来。 “……有事吗?”电话振动了三次,他更不忍心叫她打不通,咬牙按下通话键。 “嗯……就是简老师最近都不带我去剧组了,我自己也没理由去那边晃,好几天没见,有点想你。”女孩儿的声音娇娇的,她说话其实一直软糯糯,过去带东北口音的时候都听不出多少粗犷,现在改成普通话,哪怕隔着信号的传播,都叫他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狠狠亲,“你吃晚饭没?” “……吃了。”严筝不想骗她,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根蛋白棒撕开包装。 “又是蛋白棒或者代餐粉?”祁姗已经摸清了他一个人时的饮食套路,“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就你现在这一把骨头的模样,别说让我大哥原谅你,我怕他见到你就想把你逮起来,抽你几管血能查的都查,看看你是不是吸了啥不该吸的。” “听话,别吃代餐了,我让酒店厨师做点清淡的,待会儿给你送上去。”祁姗知道他到了晚上尤其吃不进,放柔了语气耐心哄,“能吃多少吃多少,就少吃一点……” 严筝心里愧疚更盛,如此不堪的他何德何能,还能得她全心相待。 她那么好,是不是简淮说得对,他都到了这种地步还妄图霸着她叫她等太自私了。 “祁姗。”他叫了她的全名,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今天能先不要让人打扰我吗,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先挂了。” 第三十六章 她是末路,是他的蛊。…… 祁姗还想说什么, 可剩下的话因他满是疲惫感的语气,生生揉进了喉咙里。 她听得出他没说谎,可即便这样, 一腔关心被他拒之门外, 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那好吧, 你先忙,别弄到太晚,早点休息。”怕自己的小脾气被察觉,再让他更加烦心, 祁姗主动挂断电话。 -- 第74页 殊不知另一边的严筝听着通话结束后的风音, 当真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她是在为他考虑,事事关心他, 哪怕一点也好,试图去分担他身上的压力。 可他又做了什么, 他怎么能对本该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儿说那么过分的话。 情绪失控往往都在一瞬间, 伴随着这份催化,严筝脑袋里的那根弦突然崩断, 床上的药和手机被尽数扫到地上,而他彻底化身只凭本能驱使的野兽, 疯了一样在房间中寻找可以惩戒自己的工具。 床上, 没有。依誮 柜子里,没有。 来自卫生间里, 没有。 甚至简易厨房里的刀具, 在给祁姗做完那顿饭后, 他的队友们都趁着他清醒督促他叫来酒店的工作人员收走了。 但患有抑郁症和焦虑症的人在情绪崩溃的时候往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自己的可能。 严筝的大学专业是机械工程,大一就参加过金工实习,居然愣是凭借那时候的基础拆了酒店里配置的吹风机, 举起刀片划向自己手腕时瞧见了苏珊娜字样的纹身,终于还是没忍心落刀,只是右手攥着刀片的力道越来越大,锋利的刃割破了他的掌心,血一滴一滴沿着他枯瘦的手指,落在他左腕间,她的名字上。 黑色的花体字,没有任何装饰,今日却因血液的沾染,多了几分穷奢极欲的妖冶。 “当啷”一声,染血的刀落在卫生间的瓷砖地上,半晌,严筝颓唐地起身,如梦初醒般看着套房内满目的狼藉。 他把手机捡回来,发现上面已经提示了来自他队友们的数个视频未接提醒。 巴黎时间晚上十点半,早过了同他们约定好的报平安时间。 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叫祁姗难过了,他不想再伤害其他关心自己的人,便随手抽了几张纸盖住右掌心的伤口,左手食指点开对话框,给他们回拨过去。 “抱歉,刚才一直有事在忙,没看手机。”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别无二致,视频另一端的队友们却因为瞧见了镜头边角,他胡乱丢在一旁的染血纸巾,齐齐沉默下来。 9月3号,距离上一次他情绪失控的7月26号还不到40天。 那次是演唱会途中,可能是芝加哥的粉丝太热情,刺激了夏初原本就觉得自己位于过气边缘的敏感神经。 这位向来能作能闹的大影帝不顾他们刚刚结束了四个小时演唱会有多疲惫,当晚就跑到严筝的房间里撒泼,问他那部特工电影的选角有没有眉目,得到否定答案,严筝叫他再等等之后,又质问严筝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红了,可以不把他当回事了。 他说他都听到消息了,严筝手里面早就握着电影导演当年出轨和玩一夜情的证据,明明可以拿这个当筹码逼对方就范,为什么还一直拖着?认为抢他的角色,世界各地开演唱会,台底下坐的都是他们的粉丝,他只配给他们当嘉宾当吉祥物很爽吗?那赶紧趁现在多爽爽,等他玩腻了当绿叶的游戏,肯定挨个让他和B团的成员们知道,就娱乐圈里这一块,至少二十年内他还是爹。 严筝那时身上的封闭针刚刚过劲儿,腰和手腕几乎麻得动不了,也没什么力气和他就这件事扯出个所以然,夏初便自顾自地又说了好多过分的话,等他发泄完离开,严筝的头像是炸裂般那么痛,昏昏沉沉中只剩下了要想方设法稍微休息一下的本能。 靠这些驱使,他翻出了手边能找到的所有药,吞不掉就嚼,再恢复神智时已经是凌晨,他仿佛真死了一次,又被队友们从鬼门关拖回来带去医院洗胃。 从确定他会间歇性控制不住情绪开始,队友们就遵照医生的指示记录了他每次发作的时间——从初期五个月,四个月,到后来的三个月,两个月,再到现在的不足四十天,他的发病间隔越来越短,和他身上不断增添的重担有关,也标志着他的病非但没能一点点好转,反而越发严重,距离踏入真正万劫不复的境地,可能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们怎么了?突然这么沉默,弄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严筝不知道自己如今的伪装有多么拙劣,队友们见状,明白这时候戳穿他只会适得其反,便装作毫无察觉地陪他说笑。说了一会儿又怕他觉得吵,就留下了平日里最容易破除他心防的安若和尹志浩,绞尽脑汁去转移他的注意力,哪怕只有视频过程中的短短十几分钟,也希望逗他真心实意地乐一乐。 “严筝,现在没别人,你小子和我俩说实话,你是不是在烦恼你那个情敌?”尹志浩之前费了好大力气才探出他有个情敌,但严筝怕他们担心,只说简淮为了成为祁姗喜欢的模样在模仿夏初,没提这位情敌还拿有心理学学位的事情,“我告诉你,不用愁!我们一群大男人搞不明白这些情情爱爱,我特意帮你咨询了我家女神姐姐,就让她从女人的角度判断一下这货到底有没有竞争力。” “你想撩你女神姐姐可以来直球,天天找些乱七八糟的由头在那儿搁楞嗓子,迟早有一天把人家搁楞烦了拉黑你。”说了一会儿话,严筝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知道尹志浩最近正和他的青春期幻想对象打得火热,笑道,“你家女神姐姐说什么了?” “我家女神姐姐说没戏,绝对没戏,别说简什么的就是个高仿,哪怕夏初本人现在立刻离婚不要娃恢复单身都没戏,她让你想想祁姗是不是一边追星的夏初一边和你谈的恋爱,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变得特别特别喜欢你了。这就说明夏初那种类型她只会作为爱豆喜欢,择偶的取向从来不是那样。”尹志浩说到这里颇为感慨,“你说女人是不是挺复杂的,单单喜欢两个字都分好多种,咱们男人就不这样,我当爱豆喜欢的是我家女神姐姐,处对象也只想和女神姐姐处。” -- 第75页 “嗯……”哪怕关键问题不是这个,听到祁姗不会喜欢简淮甚至不会喜欢夏初,严筝还是有点开心,“对了,你最近和你女神有合作,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撩归撩,可不能让人拍到真像有事儿的实锤,你现在洗粉力度还不够,女友粉仍然在粉丝构成里占很大比例……” “放心,我好歹是你的挚友,你心眼儿那么多,我还能是个傻子不成?最近一年不就一直洗粉呢吗,啥时候把粉丝结构洗得跟你一样再考虑锤实公开的事。”B团的成员们不像夏初,知道严筝要操心的东西多,行事一贯小心谨慎,生怕给他再添一点麻烦,这也是(BR)-EIGHT除了严筝之外的其他人履历干净得不像顶流偶像的原因,“你不用分神挂心我们,还有夏初,我们几个也帮你轮流盯着,你就……照顾好自己。” “筝哥,伤口要是深就去医院处理一下,姗姗嫂子绝对特别喜欢你,所以咱得好好的,别让她担心,你说对不?” 临挂断视频前,安若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提了一嘴,毕竟过度关心也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严筝笑着说了好,可惜这个笑容真的只维持到视频画面消失,然后便一秒都存续不下去,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不是傻子,知道队友们因为这个病待他有多么小心翼翼,他不禁想到,尹志浩他们只是作为朋友都诸多顾虑,如果祁姗真的和他复合,两个人重新变回男女朋友关系,她又要因为他承担多少压力。 在这之后的整整一周,严筝都没有主动联系过祁姗,一方面是他怕祁姗察觉到他的情绪不稳定再联想到他是不是有相关的病,另一方面也是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他始终在徘徊犹豫。 但他忘了一点,那就是祁姗从来不是那种矜持怕羞,不被撩上门就恨不得把心思藏七窍的女孩子,当年稍微确定他们互相喜欢就敢立刻推着他告白同意恋爱,如今笃定等他无异于这辈子认准了他这个人,他不主动找她,她全当他忙,主动找他就是了,反正再怎么迷惘踌躇,他也不会舍得挂掉她的电话不回她的信息。 凭她的性子,面对两情相悦的人明明就在一个城市却每天说话却不超过五句的情况会怎么样? 祁姗的做法是问清严筝哪天戏比较少收工比较早,查好菜谱买好食材直接杀到剧组,虽然她还是不会做什么,至少让他做做饭换换脑子,也陪他吃顿饭,他真的太过单薄,可不能再瘦了。 “上车,回酒店,我想吃你做的菜了。”霍华德家不缺钱,祁姗今天开了她自己的车,800万起步的橘色兰博基尼Aventador,配上修身的橘红色的小西装,纵然素面朝天只用口红勾了下唇线,也是美不胜收的风景。 严筝不禁看得愣住,心跳再也不受控制,一下比一下急,一下比一下重,仿佛渴水的鱼儿终于逢了甘霖,甚至不敢转动眼珠,贪恋的视线描摹过她精致的五官,优美白皙的脖颈,高耸的胸脯,纤细的腰身……一处一处,一帧一帧,不知道是不是知晓了自己末路的缘故,注视她的每一秒于他来说都成了诱他上瘾沉沦的蛊。 “行了你,这么多人在呢,回去再看,上车。”祁姗再不怕羞也被他露骨的目光烧得脸红,“我都饿了,亏卡米尔阿姨还说你今天收工会比平时早,你平时还有工夫吃饭睡觉吗?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毒,到哪儿都被人当牲口使。” 严筝有太多的话想说,比如我们之前是不是太冲动了,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又比如你就这么过来是不是不太好,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都不是在谈恋爱,虽然我们现在的相处方式也比较正常,没什么越界…… 可这些话要不是他悬崖勒马,险些尽数变成了一句,你要不要也把我当牲口用一下,我不介意,就泰迪那种,给口火腿肠能动一晚上那种…… 第三十七章 等她离开,不再回头。…… 我想吃你做的菜了。 上车, 回酒店再看,想怎么看怎么看。 只要她轻轻一句娇嗔,怕是要天上的月亮, 严筝都能倾其所有摘到她面前。 当年那条蓝宝石项链就是如此, 她轻描淡写地夸一句好看, 他便明知道暴露商业方面的野心和天赋会引起夏初和严穆的忌惮,也依旧暗地里接触了几个手里有闲钱,自己也有意图的实业地产商,用代理投资人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方式两个月赚了三千万。 现在同样如此, 祁姗想要一起做饭一起吃, 哪怕他心知肚明不该放任二人的关系继续亲近,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 却始终没办法说出口。 到头来他还是跟被包养的小白脸一样上了霍华德家大小姐的豪车,被人家拉到自家酒店的豪华套房, 各式各样昂贵的食材摆了满满一地。 虽然凭祁姗对未加工食物的了解, 这里面真正可以让她这一顿就吃上的,貌似也并不是很多。 “盆菜, 鸡茸金丝笋,江米酿鸭子, 佛跳墙……这四个不行。”严筝扫了一眼她存在手机里的菜谱, 第一时间否决了四道大菜。 果不其然引起了祁姗的不满:“就是这四个才清淡又有营养,为什么不行?”她想了好久有没有什么不是大油大肉, 还能帮他提升体质补充营养的菜, 觉得就这类精选食材以蒸炖为主的最合适, 一下子被全部否决,她要闹了。 严筝无奈地解释:“食材是现成的,烹饪方式确实也都很简单, 但问题是,在按照菜谱的要求把它们一锅炖之前,每一种原料都有自己的处理方式,拿佛跳墙来说,海参需要水发,鱼翅需要去腥,金钱鲍需要先放进笼屉旺火蒸烂,洗净后加骨汤料酒继续小火蒸30分钟……这只是其中三样,我现在开始做也不是不可以,我这边抓点紧,赶得上你明天的晚饭。” -- 第76页 他说的有理有据,确实没考虑到这种情况的祁姗一下子泄了气:“可是剩下的就只有拌凉菜拌拉皮之类了呀,我是来给你改善伙食的,搞了半天弄得跟减肥餐一样,营养价值还不如你一个人啃蛋白棒。” 严筝瞧着她可爱的模样微微一哂:“那倒也不至于,毕竟你食材都是好的,我拿这些做其他菜,比不了你要的满汉全席,但你在法国,估计也都是你平时吃不到的东西。” 严筝拿自己的手机搜了一会儿,把菜谱换成了菠萝鸭,港式桂花翅和竹笋鸡汤,考虑到祁姗喜欢东北菜,还打算拿小黄瓜白菜一起拌个麻酱凉皮。 依旧是和之前一样利落的手法,不过这一次祁姗发现的却是他右手掌心的伤口。 “你还能不能行了,这又是怎么弄的,我怎么每次见你,你身上都能添新伤!”他当然不会主动和她说,可他洗菜做菜祁姗就在一旁看,这么近的距离,无论他再怎么遮掩,也不可能瞒过她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搞得跟离婚后好久才能见一次自家崽的亲妈一样。”祁姗气得跺脚。 严筝一愣:“?” 祁姗微笑:“每天担惊受怕我儿子会不会被后妈打,见面后一检查发现果然又多了新伤口,最重要的是小崽子还不听话,哪个后妈打的也不肯说实话。” “……”严筝沉默片刻,他由衷地觉得,不管她对夏初抱有过怎样的感情,粉夏初那小十年都给她的脑回路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正常女孩子会把对喜欢之人的关心表达得如此毫无叫人感动的效果吗,“你记不记得咱俩之前叫过对方爸爸的人是谁?” 祁姗缩缩脖子,注意到严筝染了一层寒光的眼底,心有余悸地不说话了。 严筝这个人虽然人坏心黑,那方面倒没什么变态的嗜好,怪只怪她那时年轻不懂事,把少年的温柔迁就当成了放肆的资本,偷偷看了几部小黄片就妄想当“上面的”,还瞎了心想逼严筝叫姐姐叫爸爸,不料几次后彻底磨尽了他的宠溺纵容,终于在月黑风高的一夜,她被他提着按着,打卡遍房间里的每一个可行角落,别说哥哥爸爸,差点连大舅大伯三舅姥爷都叫出来。 “那你到底怎么弄的嘛……”祁姗及时示弱,她现在成熟了,知道哪种层面的硬碰硬自己都不可能在他手里讨到便宜,“我也是担心你呀……” 说话间去抢严筝手里洗菜的活儿:“做还不行,但是洗菜我有练,把我家厨师长差点吓哭了,以为哪天的菜没洗干净我要开除他……” 严筝试了下水温,确定不会冰也不会烫,这才让出了水槽的位置:“让剧组的道具划了一下,你别因为这个再去找卡米尔女士或者导演说,吓哭你家厨师长就算了,剧组里管道具的是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这年头兼职不好找,给我积点德。” “哎呀,你说的我跟个剥削底层百姓不知人间疾苦的资本家一样。”祁姗故作不满地瞪他一眼,“我妈对我那个家教,我才是参加工作之后一直被剥削的一方好不好。” “谁剥削你,简淮?”提起这个名字,严筝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 “对呗!”祁姗正专心致志地和菜叶奋斗,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我现在越来越怀疑简老师之所以追我是觉得我脑子不好使还容易怂,不管发生啥都干不出谋杀亲夫的事,他要是落到脾气不好的姑娘手里,绝对不出一年就死得到处都是!” 祁姗现在提起这茬还很气:“太奇葩了这人!我本来看他最近挺消停以为他放弃了,结果那天一试探,他反问我最近接我电话是不是依然是一遍,是不是也没叫我电话计数,最近一个月是不是只有我的图确实不合格才叫我重画,之前由于心情不好,午饭不好吃,干洗店没把他衬衫熨平等等情况故意玩我排遣不爽的做法都没了……我说好像是吧,然后他就告诉我,这说明他还在追我,如果他真放弃了我应该会更明显地感受到,因为以上事件全都会变本加厉……你说他这叫追人吗?我觉得他是在威胁我!男人做到这个份上还想娶老婆,真是异想天开!我怎么可能从了他,我这么正常一个人又不是抖M!” 严筝维持着笑容听她吐槽,心里却忍不住爆棚出不安的危机感,简淮不愧是系统学过心理学的,他知道要追一个女孩儿,比起被讨厌忌惮,更糟的是被无视躲避。就和很多女孩子的初恋都是小学时揪自己辫子的后座男生一样,这种欢喜冤家的相处模式恰恰适合在目前祁姗喜欢的另有其人时突破她的心防。 简淮比他想的更懂女人心,而严筝扪心自问,他真的是个既不善于讨女孩子欢心,也不善于和情敌相斗的人。 他活到23岁,只追过两个女孩儿。 一个是徐念,输给了18岁当兵,甚至没来得及情窦初开便早早进了部队和尚庙的宇宙级直男周晨骁。自己都没搞清楚喜欢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暗搓搓做了许多坏事,却直到幡然醒悟去道歉,徐念都不知道自己对她动过歪心思,待他的态度也直接从路人甲过渡到了仇人。 另外一个就是祁姗,被勘破心思后半推半就地表白到底叫不叫追他不知道,反正没等处出所以然就闹到分手,接下来两年他在做的事情都是追逐和赎罪,靠回忆和间歇性看到的希望苟延残喘地活过一天又一天。 他对一个姑娘好的方式很单一,就是不计后果手段,她要什么都会送到她面前。 -- 第77页 之前队友们评价过,说他白在其他方面长了那么多心眼儿,追起姑娘绝逼是个憨憨。拿那条项链来说,祁姗摆明了随口一说,他开句玩笑“觉得好看你点个收藏,有时间回来多看两眼”,叫她撒个娇拿小拳拳捶两下胸口就过去了……这才叫情趣,他那叫什么,“咔嚓”一下三千万的首饰砸过去,也就祁姗这样的豪门小姐吃过见过,换个家世稍微差点的女孩子百分之百觉得他脑子有坑,有三千万干点啥不好,弄这么个玩意戴着怕被抢放着怕被偷,简直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 “今天也少吃几块肉,一块鱼翅一块鸡肉一块鸭肉,鸡肉和鸭肉的皮我都帮你剥掉了,保证不会腻。”终于到了吃饭的时候,祁姗怕味道混了他吃得不舒服,特意多拿了几个小碗,一样一样挑出来处理好摆在他面前,“然后再喝点鸡汤,我先帮你盛出来晾着,不用喝完,你能喝多少喝多少,好不好?” “嗯,好。”心情的烦躁直接影响到食欲,可严筝到底不忍心看到她失落的模样,当着祁姗的面把她想让他吃的量尽数吃完,却在送走她之后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吐得七荤八素。 “严筝,你不会好的。” “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放手吧,对你自己好,对祁姗也好。” “你什么都给不了她。” 简淮的话像一道道魔咒,干呕到缺氧让他的头脑变得混沌,只剩这一句一句的审判越来越分明。 所以,真的要放手吗? 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是一通来自她的来电。 “我到家了,听到一个可能对咱俩来说可能算好的消息。”祁姗的声音似乎还没完全从兴奋中缓和下来,“我嫂子最近可能要带我大侄儿过来住一段时间,主要是我大哥部队那边忙。今年是阅兵大年份,他一个团长,真在这个节骨眼儿陪我嫂子休半年产假,整个团就完犊子了。但我大侄儿如今三个月,正是开始加辅食需要人手的时候,把我嫂子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就我这个亲妹妹能拿出百分之一万的精力对嫂子好。” “所以徐念要过来,对我来说,也算个好消息?”饶是严筝高考数学满分,逻辑推理能力极强一时也没转过这个弯,他自认应该是徐念这辈子都不想见的人,而在没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取得原谅之前,他也没什么脸见徐念。 “你不要只看眼前,往更深的层面考虑。”祁姗循循善诱,“我和我妈说了,我嫂子在这边的这段时间我就不去上班专心照顾嫂子了,我妈没意见,毕竟我家里那群牛鬼蛇神没一个省油的灯,嫂子身边不能没个人照应,再说我跟着嫂子学到的东西一点不比跟着简老师学到的少。这就意味着我有充足的理由几个月不和简老师接触,你说凭简老师和夏影帝的相似程度,这几个月是不是足够他想通拎清?” 至少现阶段,她还是一门心思地拒绝简淮,严筝烦乱的心绪微微平复:“好像是。” “当然还有更关键的一点,我之前和嫂子通电话就发现了,自从当了妈,嫂子她简直周身泛滥着母性的光辉!对过去的事也看开了不少,当年造成那种结果的原因很多,不只你有错,徐家同样有错,但这次嫂子的爸爸想来看看孩子,嫂子虽然犹豫,最后我大哥劝了劝,就还是同意了。目前看起来应该有和解的意思,我琢磨嫂子和徐家既然能和解,和你是不是也有点戏。” “……严筝?你还在听吗?”祁姗兴冲冲地说完,却许久没有得到答复,不免语气困惑地确认。 “嗯,在。”严筝连忙应声,应过之后便再次沉默。 徐父和徐念是父女,血脉相连,砸断骨头连着筋,总归会有和解的一天,但他对徐念来说算什么,要想取得原谅哪有那么容易。 只是这些,他都没有和祁姗说,正如他说不出任何不再叫她等的话,他始终无法亲手摧毁她的期许和盼望。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路只剩下一条,那就是等。 等祁姗意识到他的无能,意识到他终究无法成为那个她期待的人…… 等她,不再要他,转而去喜欢一个更好的人,再一次离开,永远不会回头。 第三十八章 他才不是白眼狼。 此时的祁姗, 自然无从得知严筝的想法。 她确实在为徐念的到来欣喜,能见到情同姐妹的嫂子和可可爱爱的小侄子不说,她也期待能够帮严筝达成与嫂子的和解。 但毕竟不是两年前的傻白甜, 深知自己和严筝现在最重要的是猥琐发育不能浪, 祁姗不至于冒然和徐念提及这方面话题, 直到徐念来到巴黎一周后,才三个月的小侄子拿着祁姗的手机玩,误打误撞地点开了相册。 小侄子刚学会抓东西,最大的乐趣就是握住东西再摔, 徐念怕他把祁姗的手机摔坏, 急忙在手机落地前抢过来,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个未命名的相册里, 存了几百个严筝相关的图片和视频。 祁姗当年和严筝谈恋爱那会儿其实没存过多少他的照片,和所有追星少女一样, 她觉得让男友占用手机内存是对爱豆的不尊重, 分手之后更是一度删到一张没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存了严筝的第一张图片呢?还要归功于她那个B团和严筝脑残粉的同学。 上次B团回归,其中一套写真的概念是天使与恶魔, 严筝之外的七人都是黑白分明正邪明朗,只有他是把两张图片合二为一, 少年一身白衣燃着业火, 站在漆黑的深渊旁边,头顶是逐渐崩坏的光环, 身后是散落着黑羽的翅膀。 -- 第78页 整个画面破碎支离, 向死而生, 与侧面的烫金歌词“我有来路,却无归途”一道,刺得祁姗眼睛一阵酸痛。 不过她也没有当时就对照片表现出兴趣, 当着同学的面,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反倒是回去之后不知怎么又翻出这张照片,鬼使神差地把它存下来,后来更是凭借照片所传递出的情感,在简淮那里过了第一次稿。 以此为开端,她开启了偷偷存严筝照片的做贼模式,一开始是搜集些艺术概念图,美其名曰寻找灵感,等到再相遇,她担心他的身体,又存了好多饭拍和视频,到现在决定要等他,这些图片的内容又涵盖了各式各样的综艺截图,队友偷拍…… 徐念也是做妈妈的人了,同样不至于因此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祁姗,她只是把手机重新锁屏,在这之后又过了两天,确认祁姗如今好像真没和严筝有什么联系,才在和祁姗一起逛母婴商店时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下。 “姗姗,你知道严筝最近也在巴黎吗?” 徐念说这句话时祁姗正在对比两个奶嘴的材质,突然听到徐念这么问,差点用古代劳动人民鉴别银子真假的方式通通放进嘴里咬一咬,好不容易在导购员惊悚的注视下悬崖勒马,再回过头面对徐念时已然在脑袋里过了无数种可能。 好的是嫂子可能听有过过节的父兄说了些什么,意识到当年那件事并不都是严筝的错,坏的是…… “有……有这回事?”祁姗努力让自己的笑容语气自然些,殊不知她这副模样几乎把她并没有如之前所说那样早让严筝彻底成了过去式写在脸上。 徐念轻轻叹了口气,祁姗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表面上粗枝大叶,实际上却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女孩子,她信她不会做那种为了个人渣让家人难过的事,可她应该直到现在还没忘了严筝。 徐念被严筝插足感情的时候两个人都只有十八岁,严筝是有错,错在不该在明知道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想方设法地插足她的感情。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徐念家庭幸福,严筝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百倍千倍的代价,再加上徐念的老公,祁姗的大哥周晨骁并不是记仇的性子,一切仇恨本来该如同徐念对自己父兄那样淡化,甚至徐念都想过,如果祁姗和严筝真的还喜欢着彼此,索性成全他们…… 然而她却从来看她和孩子的大哥徐明嘴里听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年是严筝主动找到他和父亲,和他们说周晨骁多么不堪的,并且还自告奋勇把一切交给他,他会把她的心从周晨骁那里夺回来。 徐明说:“也怪我和爸当年气晕了头,居然信了那小子的鬼话,不然念念你想,我们再嫌弃周晨骁工作危险又没钱,怕他给不了你幸福,也不可能派那小子过去,亲爸欠一屁股债玩女明星,亲妈小三上位还杀人未遂,我们以为周晨骁条件不好,他又能好到哪儿去?” 好不容易有机会和解,徐念理解徐明可能会为了减轻她的怨念甩锅给别人,漫不经心地哼一声:“算了,当年怎样都过去了,晨骁不追究我也不追究了,你和爸多少年老江湖,严筝当年才十八,说他把你们耍得团团转,谁信?” 徐明却苦笑道:“我没必要编瞎话骗你,有我和爸关心则乱的原因,另外那小子……确实不是省油的灯。你做服装品牌,和娱乐圈也有往来,肯定听说过他那些手段,之前我以为他那一套都是他哥玩剩下的,但平心而论,严穆只捧夏初就花了十年,现在到好莱坞还是龙套待遇,他捧一整个(BR)-EIGHT,只用两年,踩下去无数运营模式成熟的日团韩团,格莱美公告牌拿了个遍。” “关键是他捧出了(BR)-EIGHT,却让夏初三十五岁还跑着龙套,严穆当年退出炎夏,股份全给了夏初,结果夏初如今有名无实,圈里一个个管他叫小严总,他今年也才二十三岁,他们家的事我了解得不多,倒是你二哥和夏初严穆走得近,你不信我也可以问问徐朗。” 徐朗是徐念的二哥,当年徐父和徐明坚决反对徐念和周晨骁在一起,只有徐朗因为倾心一个同样家里不认可的姑娘与徐念同病相怜,现在也都守得云开见月明。 鉴于祁姗的原因,徐念真的去问了,得到的答案确实证明徐明没有说谎。 徐朗提起严筝就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妹啊,我和你说,当年多亏你眼光好,没着那小子的道,我这么和你说,严穆和夏初都一直防着他呢,听说炎夏里每个部门都有一两个严穆派过去的眼线,啥都不干专门盯着他。就这么防范,那小子都能一步步握住炎夏生杀大权。这说明啥?说明靠缺德发家的严穆和夏初在缺德这方面输了!远的不说,那俩缺德玩意儿对不起谁也没对不起他吧,他已经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开始明着和他俩过不去了。那小子刚抢夏初一个角色你能信?夏初前天刚堵我办公室的门诉苦,说激动了直接直播开骂,还让我在一旁给他捧哏,有屁用啊?除了撺掇他那些粉丝去屠人家微博广场,角色不一样拿不回来吗?” 如果严筝认识到错误,诚心悔过,徐念可以试着去原谅成全,但听徐朗的意思,严筝从来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对胆敢拦他路的人心狠手辣,对好心收留他的兄长们恩将仇报。他所谓喜欢过的两个女孩儿,哪个不是家世显赫,他哪个不是连哄带骗各种套路层出不穷?就连搞割腕那一手和后面卖的深情人设,明知道没可能复合还折腾这些的目的是什么?用徐朗的话说,他要真想死有一百种办法悄悄自我了断,哪能这么巧接上祁姗的电话,说到底都是他计划好的手段,逼祁姗心软好替他在祁岚面前求情。 -- 第79页 徐念没喜欢过严筝,对他的怨恨都是出于当年他直接间接伤害过周晨骁,听说他从一开始对自己的感情就没有多纯粹倒不会因此愤慨,但她知道祁姗对严筝的用情,只是这种夹杂着诸多欺骗和利用的感情,真的值得祁姗去回头留恋吗? “姗姗,我听说他好像是在巴黎拍戏,抢的是……夏初的角色。” 徐念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她得说出这些,不能再让祁姗继续深陷下去了。 而祁姗,她听到徐念的话,确实愣住了。 严筝抢夏初的角色,怎么会呢? 严筝的角色怎么来的,她再清楚不过。 夏初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对待试镜,就算不用严筝也不可能是他,这是卡米尔阿姨亲口说的。 之所以最后还是定了严筝,是因为她去求,她希望卡米尔阿姨第一次担任监制的电影能够呈现出阿姨最满意的效果,他对她有求必应,一直是这样的。 祁姗想不通,为什么一切兜兜转转地传到嫂子耳朵里,已经是这般是非颠倒的模样了? 她动了动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又出于怎样的立场去反驳嫂子的话。 却不料这时她听到了更加难以置信的内容。 徐念说,你不要不信严筝能干出抢夏初角色的事,他和严穆夏初所谓的兄友弟恭本来就是营造给外界的假象,炎夏每个部门都有严穆派过来盯着严筝的眼线,然而这也没拦住严筝一步步把本该全部在夏初手中的炎夏传媒蚕食殆尽。 总之,严筝过去不是个好人,现在更不会是,从头至尾都是个连曾经出于怜悯收留他的兄长都不得不防备的白眼狼。 第三十九章 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祁姗从来没质疑过严筝和严穆夏初的关系, 她和严筝恋爱的时间虽短,可是却有太多太多的细节证明他哪怕对不起再多的人,都是真心当这两个人是值得信赖的兄长。 严穆身体不好, 生意场上的应酬几乎每次都能喝掉他半条命, 夏初在粉丝和路人眼中的人设就属于那种不折不扣的小作精, 私底下只会作得更厉害,光祁姗在严筝家留的那几宿,就被夏初的深夜电话吵醒过三回,一次游戏上分, 一次想吃螺狮粉, 甚至还有一次夏初自己作死在他岳父的书房教闺女玩三节棍,一不小心打碎了他岳父的古董花瓶, 回来被他老婆罚跪搓衣板反省,都特意打电话给严筝:小筝, 我一个人跪搓衣板好凄凉哦, 好兄弟就应该同甘共苦你说对不,咱俩视频, 你找个搓衣板和我一块跪呗。 当然最后这个没能成行,因为影后顾亦晗到底舍不得她家看起来细皮嫩肉一旦掉眼泪比女人更梨花带雨惹人疼的夏初, 跪十分钟就把人叫走了, 但通过严筝已然穿好衣服打算出门买搓衣板的做法,祁姗觉得他简直是把这两个哥哥当孙子惯——儿子都到不了这种程度, 儿子作到这种地步早被当爹的打死了。 祁姗自己也有哥哥, 大哥周晨骁大她六岁, 对她一贯是照顾和关怀比较多,和孪生二哥祁诺则是标准的从小闹到大,摩擦不断欢喜冤家……她本以为严筝和严穆夏初之间更类似于她和祁诺, 可嫂子怎么说严穆会派人监视严筝,严筝真的在从他和夏初手中套钱呢? 祁姗一下一下咬着嘴唇,徐念见了,对严筝的憎怨又深了几分。 她觉得祁姗之所以现在还忘不了这段感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严筝一直没有放过她。 是,因为惹不起祁岚惹不起霍华德家,他没再和祁姗产生什么明面上的瓜葛。 但他在手腕上纹祁姗的名字,每年祁姗生日都发意味不明的视频,他的队友们总是假装不经意似的提及他对祁姗的深情。 严筝很聪明,洗不白的小三经历和睡粉,他索性选择不洗,转而用道歉和卖深情人设巧妙地转移了大众的注意力。 徐念不想评价他的危机公关手段,她只是为祁姗不值,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错的祁姗,凭什么要递过一颗真心给他一次次肆意践踏? “姗姗,都过去了。”徐念轻轻揽了揽祁姗的肩膀。 祁姗强迫自己笑了一下,以她现在和严筝的关系,她甚至没办法对嫂子说一声“嗯”。 回到霍华德家老宅之后,徐念识趣地没再打扰她,任凭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过来送午饭的保姆都没能敲开她的门。 而祁姗,她也不是故意表现得如此六神无主的,她只是在专注打严筝的电话。 自从上次他把自己累到串词之后,卡米尔就规定每周剧组休息一天,今天刚好是休息日,他本该能立刻接电话的。 祁姗才不是狗血言情剧里会因为别人一两句话误会男主角的傻缺女主角,嫂子是从哪里听来这些她不得而知,不过她想,既然说严筝抢角色有水分,想必其他事情也有很大水分。 比起别人怎么说,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她给严筝打电话也不是为了和他确认什么,她只是想问问他是不是最近或者一直就惹着什么人。 她也是混过粉圈的,知道娱乐圈这些瓜从来没有空穴来风,严筝这两年的口碑一直起起落落,几乎每次刚有大好的趋势就会爆出些或真或假的料,就算最后假的都能打掉,但一直位于是非圈中心也很大程度上给他和B团的发展造成了很多阻碍。 可惜她电话打了两个小时,严筝一直没接,嫂子就在隔壁,她现在根本没机会溜出去,只能又转战微信,无奈不管是文字消息还是语音通话,一样通通没有答复。 -- 第80页 ——卡米尔阿姨,你能帮我去看看严筝吗?我联系不上他了。 祁姗都要急哭了,严筝一直瞒了她太多事,总会莫名其妙地受伤,还有原因不明的厌食和好像永远忙不完的工作…… 另一边,突然收到祁姗联络的卡米尔也十分意外,虽然她知道祁姗最近脱不开身,也知道严筝背地里有许多事情要忙,但她以为凭严筝对祁姗的在意程度,定然是不会漏掉祁姗任何一个电话的。 联想到严筝的身体和精神确实不是能叫人放心的状态,更为了能安祁姗的心,卡米尔决定亲自去走一遭。 但连祁姗都联系不到的人,换作卡米尔,自然直到她来到严筝栖身的酒店楼下都没能打通电话。 “我问过酒店的工作人员,说严筝是上午十点出去的。”卡米尔怕祁姗着急,问过酒店前台后回到车里先给她回了电话,“你先别急,他可能是有事在忙……” 说到这里,卡米尔的尾音逐渐放轻,因为就在这时,她透过车窗,瞧见了那个祁姗一直挂心的身影。 “卡米尔阿姨,怎么了?”电话另一端的祁姗听出了卡米尔的异样。 卡米尔盯着不远处的严筝和他周围的几个男人皱眉,她人脉很广,几乎立刻认出那些面色不善的人手臂上带着当地某黑道的标志刺青。 “苏珊娜,我在停车场,信号不太好,出去再打给你。”卡米尔想不通严筝怎么会和本土黑帮扯上关系,但考虑到把一切不明不白地告诉祁姗,她那涉及到严筝就毫无沉住气可言的干女儿保不齐会立刻飞车过来,便决定先探探形势。 可惜过于空旷的停车场不方便她把车停到足以能听清他们谈话内容的位置,从卡米尔的视角,只能看到为首的男人似乎和严筝起了冲突,说到激动处一把扯住严筝的衣领。 法国不比中国,资本和政治勾结交错,不少做着地下生意的黑帮都在政府的默许下光明正大地养打手,从那几个男人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来看,他们明显是从事类似勾当的老手,和严筝动手的男人只是一个眼神,他身后的三个小弟立刻从身后的吉普车中抄起棍棒,顺便还丢给他一把军刀。 卡米尔见状,手几乎放在了报警快捷键上,毕竟严筝那放在亚洲男人里都属于瘦弱一挂的身量,面对几个手持武器的欧洲壮汉,她怕现在不报警,待会儿就要直接叫救护车了。 可事情的发展显然又出乎了她的意料,几个黑帮打手和严筝确实起了冲突,也发展到动手那一步了,不成想看起来过分单薄的严筝真刀真枪地磕起来居然并不是处于下风的一方。 他打起架来的动作及其利落凶狠,几乎用一种比对面打手更像黑道的方式解决掉了对手,确定所有人都失去了再站起来宣战的能力,才转着刚才打斗中抢来的军刀,把那个揪过他衣领的男人逼到了他们开来的吉普车边。 男人脸上尽是惊恐,他们受雇于人,一个和他们老大有些交情的好莱坞导演想让老大用黑帮的方式给这个叫严筝的小子一个教训,认为这小子现在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就算那张引以为豪的小白脸被人划两道毁了容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在来之前他们也问过老大目标是什么背景,得到的答复很简单,就是个来自中国的唱跳小偶像,靠卖脸和爬床赚到了现在的名气,不知怎么拿到了那位导演的丑闻证据,想要以此为要挟往导演的剧组里塞人……总之听这个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该和能打沾边。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们可是安东尼·霍华德的人。”男人外强中干地威胁,“霍华德你知道吧,就是整个法国赫赫有名的霍华德家,我们老大是老家主的第四子,你真惹恼了老大,他让你走不出巴黎!” “安东尼·霍华德……”严筝转刀的手指停住,眉眼似笑非笑,“我本来以为约瑟夫那家伙也就随便在巴黎雇几个地头蛇欺负一下我人生地不熟,想不到还冤家路窄了。” “冤……冤家路窄?”军刀停下的位置距离他的脖子不足一公分,男人紧张地喉结滚动,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发抖,“你认识我们老大?” 思及祁姗过去和他说过的,她爸爸一向最头疼这个仗着家族背景干擦边球生意的四叔,严筝的神色冰冷而嘲弄:“认识啊,但他可能还不认识我。无妨,你回去告诉他,托他这次多管闲事的福,有人要和他新仇旧怨,提前清算一下了。” 这是一个卡米尔从没见识过严筝,不再是夏初面前逆来顺受的模样,也不再是自己面前彬彬有礼的后辈,更不是祁姗面前深情执着的少年,此时此刻,卡米尔突然意识到,那些中国娱乐圈里说他手段了得的传言可能都是真的。 严筝自始至终带着笑,贴近男人耳侧说完最后一句话,那把开了刃的军刀几乎擦着他的鬓角插进他背后的车门上。 “本打算等到我真正能兑现承诺的那天再动手帮她处理这些……也好,既然注定没办法成为她期许的人,就先在这里,给她份安宁吧。” 严筝说完便站起身来,他不会把这些小喽啰怎么样,他们还要回去传话的。 卡米尔等那几个人狼狈离开后才调转车头,追随着严筝来到地下车库的一处自动贩卖机前。 少年脸上阴恻的笑终于褪去,安安静静地从贩卖机出货口拿出自己刚买的湿纸巾,一下一下擦拭着自己沾了灰尘和血迹的手指,擦到皮肤通红,渗出血丝都没停下。 -- 第81页 “严筝。”卡米尔下车,叫他的名字。 严筝用力擦手的动作顿住,愕然地抬起头,眼神一瞬间惊慌躲闪。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对,正常人不可能把自己的手擦破还停不下来。 他怕刚才的所作所为被卡米尔看到,更怕卡米尔注意到他如今此刻的异样。 少年枯瘦的手攥死成拳,手背的掌骨根根分明。 卡米尔把他的不知所措尽收眼底,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有空吗?找个地方谈谈吧。” 第四十章 她要把严筝从祁姗手里抢过来…… 酒店一楼咖啡厅的落地窗上, 映显着少年和女人的倒影。 “怎么和□□扯上关系的?” “路过,一不小心互相没看顺眼。” “这段时间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炎夏的杂事,依您的身份不太方便知道, 属于商业机密。” 卡米尔快要被他这副破罐破摔的模样惹恼了, 强压下怒火, “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严筝勾动嘴角,略带痞气地笑了一下:“很多传言都说我把夏初哥当傻子糊弄,您这么讨厌他,没必要自降身价, 和他相提并论吧。” 卡米尔被他噎得一时失语, 许是适才被她瞧见和□□动手,他索性在她面前褪下人畜无害的伪装, 漫不经心摆弄烟盒的动作像个早已对打架械斗司空见惯的街头混混。 半晌,她叹了口气, 改为苦口婆心地相劝:“你知不知道你惹的是谁吗?看那几个打手的刺青, 他们背后是苏珊娜的亲四叔安东尼·霍华德,他可和里昂不一样, 开赌场做擦边球生意,因为他背后是霍华德家, 所以黑白两道都不太敢动他, 他就算把你在法国做掉,跨国的案件, 也没人能拿他怎样。” “哦。”严筝的神色一丝惊慌都没有, “那要不我们加快点进度, 赶在我被做掉之前把电影拍完,我还挺有名的,要是真‘原因不明’地挂在法国, 您在推特和微博上炒作一下,全球票房都不用愁了。” 卡米尔愤愤地拿起手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苏珊娜,让她过来亲自问问你到底背着她干了什么勾当?” “一切不关她的事!”这句话终于让好似什么都无所谓的严筝破了功,情急之下从卡米尔手中夺下手机,发现手机屏幕上既不是拨号界面也不是通讯录界面才意识到刚刚的失态,把手机还给卡米尔,“您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卡米尔当真一点都笑不出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惹上安东尼·霍华德,但你既然已经惹了,这件事就一定得让苏珊娜知道,只有她去求里昂,再由里昂亲自找安东尼谈,事情才可能以相对和平的方式解决。” 这时侍者端上两杯咖啡,暂时缓和了两人间紧张的气氛,卡米尔把其中一杯推给严筝:“你还年轻,别把自己堵在绝路上,世界太大了,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惹起的。” 严筝没有喝咖啡,只是垂眸看着托盘上的银色咖啡匙:“您的意思是,现在让姗姗帮我去求她爸爸?本来我在她父母眼中就是个卑鄙恶劣的混蛋,她父亲凭什么要帮我?凭我不知死活地招惹安东尼,还是凭我又不声不响地拐跑了他家女儿?” “可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不然……”卡米尔也知道这样百分之百会让严筝的形象在祁岚和里昂眼中更加不堪,只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 “卡米尔女士,关于我心狠手辣,手段了得的传言,您也该听过不少吧。”严筝打断了她的话,“两年前,我和姗姗谈恋爱的时候,就常听她抱怨那些对她父亲的位置虎视眈眈的叔伯姑婶,后来分手了被她捡回一条命,也知道了她是霍华德家的大小姐,那时我就想,哪怕没机会再把她追回来,欠她和她家里的也要还。” “我没别的本事,就是人狠手黑。”严筝慢慢呼出一口气,吹散面前咖啡蒸腾出的热气,“有些事,里昂·霍华德不方便做也不屑于做,但有些人,留着终究是祸患。” “你早就在谋划,这次也是你准备收网了?”卡米尔问。 严筝沉吟片刻:“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巧的是安东尼·霍华德因为其他事先撞到了我的枪口上。” “你认为苏珊娜会希望你冒险做这些吗?”卡米尔知道安东尼的根基有多深,用指甲盖想都能想到事情真实施起来绝对没他说的那样轻松愉快。 “所以希望您能帮我保密。”严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不过涉及到请求,他的语气恳切了一些,“您不必担心我出了什么问题叫您不好和姗姗交代,我十六岁那年就因为我爸欠债跑了,被讨债公司绑走差点撕票,这种小打小闹我见多了。” “你的身手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卡米尔可没忘这个看外表文文弱弱的小子刚才一人挑翻了四个欧洲壮汉。 严筝想了想道:“那之后吧。” 毕竟那些讨债公司的人大多是卖一膀子力气,跑不跑的掉也和能不能打无关,真正把他锻炼成如今抄起家伙就能干的人还是夏初。 他爸欠不少人的钱,他哥早年做投资投行也得罪过不少人,那些人抓不着他爸也不敢动他哥,一度把气都宣泄在他这个仇恨集合体身上。 刚好他那时为了给自己赚学费生活费,也为了替父母向哥哥赎罪,开始跟着勉为其难收留他的夏初在炎夏当助理。 -- 第82页 发现他身上总带着伤,这位武替出身,业内出了名没谁不敢打的大影帝突然某一天心血来潮地对他说:“我的陪练48号前几天又被我打跑了,现在每天打拳玩的时候只能敲沙袋好无聊哦,你有空出去被别人打,不如在这里被我打,我还给你钱,下个月开始你工资翻倍,怎么样?” 严筝至今无法忖度夏初这么做究竟有几分是想教给他自保能力,又有几分是单纯想找个不会被打跑的人每天打着玩,总之在这之后,他一直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夏初的御用沙包,从一开始的第三天被打进医院,到现在已经能在夏初的动作中找到破绽,虽然从没还过手,但早已能够卸力格挡,基本不会再受伤了。 …… 卡米尔到底决定帮严筝保守秘密,事实上她也没有其他选择,祁姗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放任严筝一个人和黑白两道通吃的安东尼·霍华德死磕,为了他的安全,她势必会去求里昂,到时正如严筝所说,他们两个就彻底没有将来了。 不过卡米尔真的对严筝能不能磕过安东尼存疑,就算如他自己所说,他从两年前便开始谋划这一切,但和安东尼数十年的根基比起来也太稚嫩了。 “您用不到时时看着我。”这件事过后的几天,只能在剧组里抓到严筝的卡米尔就对他开启了密切关注模式,“我要做什么都不会在剧组里做,而且被心思不轨的人抓住把柄,对您的风评有影响。” 卡米尔在娱乐圈这些年,自然知道他说的影响指什么,但她都要被这神奇脑回路气笑了:“我是演员,喜欢吃嫩草在业内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哪里来的自信,咱们两个传绯闻对我的影响比对你这个靠人设圈钱的小偶像大?” 严筝也顺势笑了笑:“我哪还有什么人设,抽烟逛夜店当小三,人坏心黑逮谁坑谁,和您吃不吃嫩草无关,怕别人说您眼瞎。” 卡米尔又被噎了一下,她发现了,这小子上面给自己安的混蛋人设是真是假还有待考究,气人倒是实打实的。 “我还不是怕你叫人做了,盯着你比较保险,至少出事了能及时帮你叫个救护车报个警。”卡米尔没好气地说。 “您不会以为我打算一个人闯安东尼·霍华德的老巢,搞好莱坞大片里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以暴制暴那一套吧。”严筝咬了支烟叼在嘴里,发现卡米尔依旧盯着他,好像她真在担心差不多的事,失笑道:“您也是电影演多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谁拳头大听谁的。” “……”有那么一瞬间,卡米尔觉得自己45岁高龄,好像被这个年纪只有她一半的男孩子嘲笑了。 “您放心,安东尼·霍华德打擦边球钻法律空子,我和他不一样,很遵纪守法的。”即便在室外,严筝也挑了个背风的角落才擦着烟,“会遵纪守法地让他再没办法对姗姗家产生威胁。” 严筝并不是说说而已,没待安东尼·霍华德追究之前派来教训严筝的几个打手办事不利,他自己就遇到了麻烦,先是莫名其妙地卷入了几场帮派斗争,他正焦头烂额,手下的赌场也出了问题,背地里做的擦边球买卖不知道被谁透露给了警方,好不容易四处打点平息了事态,但最赚钱的几个已经被查封,在他还没摸清究竟是什么人在搞他的时候,其他帮派已然化作蚕食腐肉的鬓狗一拥而上,仅仅一个月,他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基业就元气大伤。 安东尼背后还有霍华德家,自己撑不住一定会回去找家族撑腰,但现任家主里昂一贯瞧不惯他的行事风格,这时候他能找的只有一母同胞的五妹和七弟。 “整个巴黎谁不知道四哥你背后是霍华德家,能下这么狠的手还操盘整件事,这罪魁祸首胆子也是大。” 听五妹这么说,安东尼·霍华德点头:“我也是刚探清楚这人的身份,奇怪的是我和他既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利益冲突。一个中国来的小偶像,叫严筝,要说交集,就是前段时间约瑟夫说这小子逮着了他的把柄要往他剧组里塞人,听说他最近在法国拍戏,拜托我叫几个打手教训一下……” “那几个打手呢?”霍华德家的老七弗兰克问。 “当时就被打回来了。”提起这件事,安东尼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知道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我一共派了四个人,个个都是赌场里看场子黑吃黑的老手,愣是让他一个半大小子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反正我不信他是因为这件事突发奇想要找我麻烦,一步步全把我往绝路上逼,明显是筹谋很久了。” 丽雅路过父母的房间时正好听见了严筝的名字,脚步一顿又躲在门后多听了一会儿,什么黑黑白白的生意她听不懂,但是对严筝之所以会找四舅舅的麻烦,她有了自己的计较。 严筝才二十三岁,又来自异国他乡,她不认为他自己就有能力有底气把四舅舅逼到这种程度。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背后还有推手,凭他和祁姗的关系,丽雅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祁姗一家策划的。 她差一点就要推门而入,把严筝和祁姗的关系告诉给妈妈四舅舅他们。 手都触碰到了门把手,却又迟疑地收了回来,她眼前浮现出了少年俊逸非凡的脸和祁姗至少目前,还对他抱有的在意。 脚步一转,丽雅做出决定,她要把严筝从祁姗手里抢过来。 这样一来可以让他反过来成为一根搅乱祁姗家的刺,解决妈妈和四舅舅他们的烦恼,二来也可以满足她自己的私心,不但可以让祁姗尝到被她抢走男人的滋味,那个惊艳了她时光的少年,即使她注定会嫁做其他人的妻子,她也要他做她丽雅·霍华德的情人。 -- 第83页 第四十一章 严筝,你会付出代价的。…… 丽雅要把严筝从祁姗手里抢过来,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她需要再见到严筝的人。 要知道之前她没怎么纠缠严筝并不是想过放弃,纯粹是因为找不到纠缠的机会。 听饰演女四号的凯莉说,这人的工作状态简直可以用可怖来形容, 有他戏份的时候他照常拍戏, 他是男主角本来戏份就重, 好不容易下工也从没见过他休息,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看电脑,凯莉有一次架不住好奇,偷瞄了一眼电脑屏幕, 光任务栏下方的窗口数量就看得她眼晕。 丽雅问:“他不就是个唱跳偶像吗, 哪来这么多事要忙?” “肯定不只是组合的事。”反正严筝也不混自己国家的娱乐圈,凯莉就没避讳地给丽雅说了她所了解的内幕:“我听人说过一些, 似乎他和他经纪公司的老板是干兄弟的关系,他那位干哥哥人傻钱多对他极其信赖, 刚好他自己也是野心很大的那种人, 把他干哥哥挤兑得基本就是挂名,公司有什么事他全说了算。” 丽雅听到这里心里有了数, 想必严筝在忙的一定有一部分关于炎夏公司,而有野心有手段这点也确实符合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她都查到了, 严筝所属的经纪公司炎夏现在还是影帝夏初手握全股权, 就算他能利用职务之便套出一部分资金,终究还是夏初要拿大头。 一个对干哥哥的公司都下得去手夺权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点油水喂饱?所以当卡米尔伸出橄榄枝, 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当代价, 他也爬了那个老女人的床。现在又勾搭上了祁姗, 看他这个宁可被人当枪使也拼命在祁姗一家面前表现的劲头,注定不会满足于只做个床伴。 说实话,得知严筝是这种人, 丽雅多少有点失落。 毕竟是第一眼便点亮了她眼前夜空的少年,好似冬至初雪般不落凡尘,她曾以为他绚烂如天上星,却不想气质干净并不能代表真的出淤泥而不染,到头来还是和娱乐圈里大多数想走捷径的年轻艺人一样,那副好看的皮囊只是他往上爬的跳板,甚至都可以不在意被攀附上的靠山再转手送给别人。 好似珍珠蒙了尘,但也彻底消除了丽雅碍于婚约不能当真与这个一见钟情的人发展一段浪漫恋情的怅然若失。 按照丽雅原本的打算,无非是让严筝移情满足自己的少女心顺带恶心一下祁姗,然后全身而退,至于恼羞成怒的祁姗以后会不会因此把没管好自己心思的严筝怎么样则与她无关。 不过如今,当她知晓严筝在祁姗一家的授意下对四舅舅所做的事,了解到严筝这个人除了野心也确实有几分能力之后,她突然产生了一个罪恶又大胆的想法,她可以收严筝做情人,他给予她精神上的满足,给她和她家助力,同时她也可以回馈给他一段相对稳定的关系和靠山。 丽雅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不料还是在计划实施的第一步就遇到了困难,她也是在这时才发现,原来她是否可以让严筝移情别恋和能不能逮到这个人无关,现在她已经恨不得探便所有凯莉有戏份的班了,可即便如此他好像还连眼熟她的意思都没有。 凯莉趁着严筝难得休息的时候带着丽雅凑到他身边:“严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是我朋友丽雅,她特别喜欢你,之前我还带她问你要过签名……” 不待她说完,严筝就站起了身,带着随身的电脑去了别处:“你们要坐这个位置是吧,那你们坐,我去那边。” 丽雅:“……” 凯莉:“……” 考虑到有凯莉这个电灯泡在,各自有主的他们两个可能不太方便把距离拉得太近,丽雅又尝试了一下把凯莉支走,一个人去找严筝:“感觉你好忙的样子呀,再忙也得适当放松嘛,我听凯莉说今天晚上你没戏,你来巴黎这么久是不是还没好好逛一逛,不如我今晚带你……” 妆容精致,容貌娇俏的法兰西女孩儿热情相邀,专注看剧本的严筝却头也没抬:“不用了,丽雅小姐,我过来是工作的,本来也没打算玩,像我这个年纪的偶像歌手吃青春饭,我现在不努力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丽雅:“……” 总之就是丽雅给他递水杯,他老远看到便转身去拧开一瓶矿泉水;丽雅想帮他擦汗,他避开后顺手就抽了几张场务桌上的纸巾……一副饶是你攻略再猛,我都岿然不动的模样。 丽雅才不肯承认自己做为女人的魅力不及祁姗,她思来想去,认为严筝这样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果然是个能为了往上爬连男性本能都压抑的狠人。 对付这种人光表现得足够有吸引力没用,比起体贴美人,他更喜欢能够直接带给他好处的女人。 于是丽雅果断决定转换攻势,她抓住严筝下戏走出剧组的空档把车横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丽雅小姐这是做什么?”严筝不是不明白她这段日子蓄意接近的意思,摆明了是想发展出点非正当的男女关系,可在确定了她这么做和霍华德家的恩怨无关后,他觉得连一点点顺势套话的交流都没必要。 丽雅努力笑得从容而优雅:“严筝,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 …… 咖啡厅的私人包间里,丽雅终于和严筝开诚布公。 她和他说,她知道他对四舅舅一家做的事,也知道他和祁姗的关系,包括他做这一切究竟是给谁当枪,都没瞒得过她。 -- 第84页 严筝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婆娑着咖啡餐碟的边缘,他何等聪明的人,从丽雅漏洞百出的猜测就判断得出这位没脑子的大小姐根本没掌握多少实情,而到现在也没人纠正她一厢情愿的脑补就说明她应该并没把这些告诉给她家里。 “抱歉打断您一下,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严筝认为和这种人浪费时间没有任何必要,要不是她刚才堵在那里不让路,他根本不会和她来这里,“不如我们今天就聊到这儿,我还有事要忙,先失陪了。” 这话说罢,严筝便在餐碟下压了足够结算两杯咖啡和小费的钱,起身欲走。 “哎,严筝!”丽雅急忙叫住他,发现他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索性提了裙摆追上去,“你可以不承认这些,但你来都来了,何不听我把话说完?” 她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已经一前一后来到咖啡厅大堂的二人已经引起了不少注目,严筝默默扣上卫衣的帽子,压低声音道:“你还想说什么?” 丽雅做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对他笑:“我想说,你应该不会天真到这种程度,以为你只要为苏珊娜家做这些,就有机会攀高枝入赘吧?” 严筝皱眉:“我说了听不懂你的意思。” “究竟听不听得懂你自己清楚就好。”丽雅也不强求他立刻坦诚相待,只是一口气抛出了她认为严筝无法拒绝的筹码,“苏珊娜给不了你的,我可以给你,你与其跟着苏珊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玩腻丢弃,不如跟我,我们可以维持长期而稳定的情人关系,而你要的名声,金钱,我同样是霍华德家的小姐,你选我,也一样有保障!” “严筝,我知道你的身世背景。”丽雅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发现严筝果然没有反驳,便试探着伸出手,探向少年的胸膛,“生母为人所害,自己却只能寄于仇人篱下,一定很不甘心……所以才会哪怕牺牲身体折损尊严也要把想得到的东西弄到手。我很欣赏这样的你,也愿意帮你达成夙愿。” 严筝冷漠地望着这个自以为说到他心坎里的女孩儿:“你认为我的夙愿是什么?” 丽雅被他问愣了一瞬,很快对答如流:“你想报复夏初和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严穆,总有一天将他们对你做的悉数还回去。” 严筝眼中染了浓烈的讽意,比起针对丽雅更像是嘲讽他自己。 他想,他的人生真是个笑话,一个人的赎罪要多没有诚意,才会让想要赎罪的对象猜忌忌惮,也让全世界都以为他做的一切都只是筹谋报复的前奏。 丽雅口中的论调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严穆和夏初早年得罪过的人十之有八都找上过他,想要同仇敌忾的目的也再明白不过。 但严筝怎么会这么做呢,即便没人相信,他也想兑现对祁姗的承诺,赎清身上的罪孽,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呀! 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地避开丽雅的手:“你想多了,我没想报复任何人,钱和名也不想要,你非要给我的行为下个定义,那可以当我惩恶扬善替□□道。” 严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没脑子如丽雅也听得出这是彻底没商量的意思了。 她脸上痴迷深情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甘和恼火。 丽雅真的恨,从小就是这样,好看的衣服也罢,外公的宠爱也罢,她能抢过祁姗的东西其实屈指可数,现在连一个说白了就是做出卖身体生意的小白脸都敢拂她的脸面。 她不服,一样是霍华德家的小姐,凭什么她非得处处被明明不如她的祁姗压过一头? “严筝,你会为你今天对我说的话付出代价!”丽雅对着严筝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苏珊娜家的好日子本来就快到头了,你等着吧,有你回来求我的那天。” 她说他会付出代价时,严筝的脚步半分都没停。 可当丽雅提及祁姗,面对这可能是气话的宣泄,半只脚已经踏出咖啡厅门槛的严筝蓦地转过身来。 桃花眼里瞬间溢出的森然冷意,让丽雅不寒而栗。 第四十二章 求你听我说。 丽雅看不懂严筝眼里翻腾的情绪, 只觉得那双桃花眼此刻仿佛能吸人骨髓的黑洞,幽冷得深不见底。 一股寒意自脚底而上,迫得丽雅后退两步, 拉开一段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距离。 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一段网上对严筝, 严穆和夏初眼睛的评价, 说是这哥仨都有一双眼型尤其相似的桃花眼。只不过夏初眼尾偏长上挑,嬉笑怒骂皆狐媚娇俏,明艳逼人;严穆则重睑略窄,轻轻眯起的时候自带几分精明和桀骜, 不奇怪这位年纪轻轻的金融鬼才先出的反倒不是钱名, 是狂名;而剩下的严筝因为轮廓最深,比之西方人都不遑多让的骨相让他眼窝极深陷, 都说面如其人,他也当真表里如一地心机细密深沉, 哪怕是在千里之外的欧美娱乐圈, 他都没传出什么好名声。 “你吓唬我?”严筝没有刻意逼近,只凭完全转过身来的压迫感, 就足以让丽雅打了个寒颤。 但她自然不甘心被一个她盖章过靠爬女人床上位的男人慑住,外强中干地道:“是不是吓唬你, 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 严筝最终还是没同丽雅纠缠太久, 倒不是觉得从她嘴里套话困难,纯粹是他觉得凭这位大小姐的脑子和城府, 她以为十有八九会发生的事情百分之八十都会和真实情况有所出入。 -- 第85页 所以他选择记着这句话自己去查, 如果丽雅只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最好, 万一她真知道了有什么对祁姗家里不利的事正在发生,他也能及时止损,把一切掐死在萌芽里。 为了对付祁姗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 不管究竟有没有机会等到她回头都铺平她以后的路,严筝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布局,现在只是查查霍华德家这几根葱最近有没有异样的动向,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而这一查,他还真发现了一件大事,原来祁姗的四叔安东尼·霍华德,五姑伊娜·霍华德,七叔弗兰克·霍华德果然在谋划着一出十分下作的阴谋。 许是看家主位置大局已定,小打小闹根本撼动不了祁姗父亲的位置,他们便把打算直接干一票大的,所利用的正是近日来到法国,借住在霍华德家宅邸的徐念母子。 他们的计策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拿徐念刚刚六个月大的儿子做文章。 祁岚的howl不是如日中天吗?徐念自己的品牌不是也蒸蒸日上吗?婆媳两个相辅相成,以至于老爷子都高看一眼,明明周晨骁是祁岚嫁入霍华德家之前和前夫所留的儿子,徐念也该和霍华德家的家业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这次徐念过来法国依旧顺理成章地住进了霍华德家的老宅。 那不如就让徐念的儿子在祁岚手里出点意外,到时不但有机会离间她和祁岚二人,如果她们真在老宅里闹出太大动静,势必也会引起老爷子不满,接下来是落井下石还是趁虚而入,就全凭他们的意愿了。 打听清楚他们的阴谋,严筝自然不会叫他们有机会得逞。 彼时的他满脑子都是用尽一切手段惩戒这些可能对祁姗不利的人,等到他干脆直接搞垮了安东尼,伊娜,弗兰克三人,让他们别说搞事,自顾都不暇以后,才恍然自己四舍五入相当于救了曾经喜欢的姑娘和前情敌的孩子。 严筝确有对徐念和周晨骁赎罪的想法,可一来他不想祁姗知道他近日的所作所为,二来也不想用这种先斩后奏的方式道德绑架徐念夫妇承他的恩,所以等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传到祁姗耳朵里的时候,还是只被归结到了四叔,五姑和七叔终于经历了天道好轮回,一点都没往这些可能和她那忙得几乎没空理她的心上人有关方面想。 “嫂子,你说这才几天就发生这么多事,我家风水不会出问题了吧!”安东尼的赌场出问题时祁姗暗着叫了句好,当伊娜家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产业资金突然周转困难,祁姗暗骂一句该,等到连七叔弗兰克都栽了,祁姗幸灾乐祸之余也多了几分现实的思考——虽然不知道八卦周易能不能管到法兰西,但多事之秋到这个份上只能用玄学来解释了,“要不你还是带我大侄儿回国吧,我家这宅子好几个世纪了,别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再给我大侄儿上身了。” “……”徐念还能说什么呢,果然东北文化对祁姗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这几天她已经发现祁姗有不声不响地从千里之外的大中华网购跳大神用具了。 做为一个行端立正的军嫂,徐念本能地觉得这样放任自己的小姑子封建迷信不太好,正当她烦恼该怎么劝说祁姗做回唯物主义者时,当天晚上就瞧见了周身挂满十字架,几乎把自己打扮成耶稣再世的祁诺…… “……”徐念想,她的婆婆在生她老公时大概就已经用完了肚子里的所有智商存额,不然都没办法解释祁姗和祁诺怎么会拥有如此南辕北辙又异曲同工的思考模式。 和老爷子一起用的晚饭是霍华德家最后的和平时光,目送爷爷下桌之后,祁姗和祁诺就情理之中地掐了起来。 先是祁诺一把扯住祁姗腰上的一串护身符:“苏珊娜你有木有意识到咱们家面临的问题有多严峻,我给你讲,咱们家里肯定犯太岁了啦,都这个时候你还不和我统一信仰,在家里摆这些乱七八糟的耶稣大大看了能高兴吗?他不高兴了不保佑我们怎么办?” 祁姗毫不示弱地拽住祁诺脖子上至少半斤的十字架:“你才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太岁明明是中国的,耶稣那个年代护照都没有,可能跨国服务吗?我这才是规范操作,你不许碰我的保命符!” 最后兄妹两个齐刷刷地把自己的装备摆在徐念面前,让她给他们大侄儿开心二选一,摆明了她选一个就会失去另一个的节奏。 徐念能怎么办,她只能默默抱紧了自家的儿子:“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们了,这孩子生下来以后我给他算过命,刚到不能再刚的纯阳命格,妖魔邪祟看他一眼就能浑身发抖灰飞烟灭那种,道具就不用了,你们好咱家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不能让自己花大价钱求来的开光八卦镜挂在侄子的婴儿床头还是叫祁姗感觉十分可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和严筝在微信上吐槽都透露着对祁诺瞎搅和行为的义愤填膺。 ——哼,要不是祁诺那个傻缺,我嫂子肯定早就被我说服给我大侄儿上装备了。你说我大哥那么聪明,我也这么聪明,怎么就夹在中间的祁诺总跟个二傻子似的,有没有可能是我俩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我给他踹的,那不是完犊子了吗,他以后找不着媳妇肯定得讹上咱俩。 这条消息发出了半个小时,严筝也没有任何回复,祁姗见状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是没什么交流的一天。 她的手指上滑,查看之前的聊天记录,严筝的回复几乎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短越来越慢,最近半个月更是基本上每两天才会回句“嗯”,要不是她找卡米尔确认过那混蛋确实忙得不行,这会儿百分之百已经杀到了剧组,看看他是不是怀里搂了其他小妖精。 -- 第86页 “唉,也不知道他那么忙,还有没有工夫按时吃饭。”祁姗想着想着又担心起了他的身体,上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柴得浑身上下没剩几两肉,就算她豁出面子不怕站在他旁边显胖,单纯从维持健康的角度,也不能再放任瘦下去了。 “不过有卡米尔阿姨帮忙盯着,应该也不会出大问题吧……”自言自语到这里,祁姗摇摇头,手机切换回和卡米尔的聊天界面,发现也没什么动静,不禁多少有点意外——要知道之前她和阿姨询问严筝情况的时候,每次都少不了被调侃些有的没的,“奇怪,难道今天卡米尔阿姨也在忙?” 因为要帮衬看孩子,祁姗现在的生物钟被调得及其规律,基本和她大侄儿一样,不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差不多,墙上的古董挂钟刚敲到八点,她便已经洗刷完毕上了床,不成想眼睛刚闭上不久,手机来电的震动就把她重新吵了起来。 “姗姗,你在家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祁姗刚积蓄起的一点睡意就被吹得烟消云散。 居然是严筝! 他居然打电话过来了! “你等我一下哦!” 电话那边传来了女孩儿翻身下床,拉紧窗帘顺便反锁门的声音,严筝默然地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大约半分钟,她才又坐回床上,欢欣而雀跃地和他撒娇,耍小性子一般埋怨他这段时间的冷淡。 严筝贪恋地听她说着这些,就这样又过了一分钟,在她说到最近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和嫂子学会了几道粥的做法时,才不舍地打断了她的话。 “没时间解释了,你先听我说好吗?” 他的声线透着几分异样的沙哑,似乎正在压抑忍耐什么。 祁姗一时被他所慑,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便听他继续说道:“你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只管照我说的做,可能今晚,最迟明天,就会有人找你对峙,你要把我现在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你爷爷。” 第四十三章 我相信你,相信你爱我。…… 严筝的话, 突兀而莫名。 而他接下来交代的事,则让祁姗惊恐地消弭了所有的质疑。 他说你爷爷很快就会找你过去对峙。 他说你四叔,五姑, 和七叔会在你爷爷面前给你, 以及你家安一些你们现在听来完全莫名其妙的罪名。 他说你爷爷会在你面前提我的名字, 问你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千万不要慌,也不要管你父母哥哥说什么,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 一点点都不要改地复述给你爷爷…… “严筝,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终于,祁姗得以打断他的话, 一张口就是喉咙发紧的哭腔,她完全搞不清楚如今的状况, 但害怕却比疑惑更甚, 刷得她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听到她哭,严筝的声音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 试图去安慰她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僵硬:“别哭。” 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他从来没惹过她哭,后来分手, 她确实为他哭了好多次, 可没有见面的机会, 自然更谈不上安慰,到头来这句别哭勾起的,居然只剩下分手时她生拉硬拽, 把他从轻生边缘扯回来的一幕幕。 那时也是她被不住涌出的血吓到痛哭,他却好似要死的不是他自己一样,不轻不重地给她说句“别哭”。 “严筝,你在哪里?”回忆如斯带给她强烈的不安,祁姗边哭边问。 严筝迟疑片刻,努力平和语气给她安抚:“这不重要。” “那你之前答应我的还算不算数?”祁姗听得出他有更迫切的事情要说,便没花时间去逼问注定问不出的东西,转而去确认他曾对她做出的允诺,“你说你会让我嫂子我哥原谅你,让我爸我妈接受你,你让我等,等你做到了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做出允诺时的决心和欣喜他自然不会忘,可惜他终究要又一次辜负她的信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这次放手,未来等待着他的当真是一条没有她的末路。 不过事到如今,他大概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吧……摆在他面前的,早就只剩下了“最后欺骗她一次”,这唯一一个无奈又卑劣的选项。 “算数的。”他说,几乎要用这句话透支掉一生所有的虔诚,“只要你照我说的做,都会算数的。” …… 在这之后的很久很久,祁姗都在想,她怎么就会那么相信他的鬼话呢,明明她一直心知肚明,这人把她看得比他自己重要得多,如果前方是悬崖深渊,他绝对会无惧地狱火海,也要换她周全无恙。 但现在,许是她的情绪太过惊慌,许是他伪装的语气太过平和笃定,许是认为他再怎么样都不会舍得对求来盼来的她放手……她几乎顾不上思考说出那些话会酿成怎样的后果,便按照他的意思一字一词地把内容背下来,然后,在爷爷当真谴了贴身助理过来叫她去和四叔五姑七叔对峙的时候,无视了父母和祁诺震惊的目光,把他交代的一切和盘托出。 五姑说,她,四叔,七叔最近遭受的无妄之灾都是她和她爸爸的手笔,哪怕得了家主之位也依旧不满足,连至亲的兄弟姐妹都下得去手赶尽杀绝。 祁姗说,她父母正值壮年,她和祁诺最近几年都只是在家族产业里学习历练罢了,自己手头的事还手忙脚乱,根本听不懂姑姑您在说什么,但爸爸妈妈一直教导她和祁诺,大家都是一家人,该互相帮衬才是,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相信以爸爸妈妈的为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 第87页 霍华德家明争暗斗这些年,别说他们这些做子女的,怕是老爷子心里都有数,四叔安东尼闻言冷笑,摆出自家的场子被各方针对,遭受无妄之灾的证据。 面对神色阴狠的四叔,祁姗记得严筝告诉过她,如果觉得害怕,就把害怕表现出来,她不需要知道太多,也没必要表现得什么都知道,她是从小被爸妈养在温室里的娇贵大小姐,听到那些踩在法律边缘线的生意,惊慌失措的表现再正常不过。 于是她任凭自己的脸色白了白,本能地往旁边的祁诺身后躲。 祁诺平日再不靠谱,这会儿也被激得护犊子了,自己怂也外强中干地梗着脖子:“你自己手脚不干净在外面招惹是非和我家有什么关系,我家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吓唬我妹!” “哥,四叔确实……某些方面的手段比较大胆,但这也是咱们这些小辈该学习的地方,你别这么和四叔说话。”祁姗暗惊严筝居然能把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猜得差不离,转向安东尼,“四叔,您看着我和祁诺长大,我不知道您怎么会怀疑这些和我有关,但我有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吗,哪有本事搞这么大的事?” 自始至终,祁姗都没有认一句是或者不是,只是毫无破绽地和他们打着太极,安东尼再开口,仿佛不着痕迹地被牵了线,说出的话依旧在严筝的预料之中:“和你无关……呵,不愧是二哥教出来的好女儿,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苏珊娜,我们也想相信你和事情无关,但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探到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人吗?”一直沉默的七叔说罢,把几张照片沿着老爷子面前的办公桌滑到祁姗面前。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祁姗还是慌了。 那个被镜头抓到,接触了很多巴黎当地势力的人,不正是她都好久没照到面的严筝吗?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琢磨起严筝教她说的那些话,越琢磨越无措,严筝到底做了什么,她按照他说的做又会让事态变得怎么样,她一点想不到。 “严筝,我害怕……”最后她浑浑噩噩地记起和严筝最后的那段对话,“你在哪里,你开一下视频,让我看着你,你再教我一遍好吗?” 严筝却在短暂地沉默后笑了起来。 他带着笑意说:“抱歉啊,没时间了,你记不记得两年前我们分手,我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祁姗一愣,将那句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话说出来:“你说你爱我,问我信不信。” “嗯……”严筝声音里的笑意不减,“你现在信吗?” 两年前祁姗能说不信,但在严筝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几乎想都不想地答:“我信啊!” “好。”时隔两年,他仿佛终于抵达了想要的终点,那个他爱的女孩子啊,要继续无忧无虑地露出笑容才行,“你不要怕,一切有我在,我爱你。” 他爱她,他很认真地说爱她。 所以她不必害怕,他那么厉害,就像两年前他们恋爱时那样,只要按照他说的做,没人能把他们如何。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嘴硬吗?”祁姗的反应落到七叔眼里就成了十足的心虚,乘胜追击道,“不打算继续狡辩没见过这个人吗?” 严筝告诉她:“你不要否定认识我,你装不像,而且你在丽雅那边露出过破绽,他们能拿到的证据只会证明咱们两个的纠缠比实际更深。” 祁姗顿了顿,开口:“七叔,我没有狡辩,这个人我认识就是认识,从来没打算对您说谎。” 严筝说:“但他们的证据只能证明你我之间早有瓜葛,无法确定双方的立场,你要做的是把你和你爸妈都摘出去,将一切全推到我身上,剩下的交给我处理,我给自己准备了退路,他们没办法拿我怎样。” 祁姗抿紧嘴唇,似乎经过了一场痛苦的纠结,才决心说出那段并不愉快地过往:“不知道您各位记不记得,两年前我曾经跟我妈在中国的HOWL分部待过一段时间。那时我年纪小,对中国娱乐圈的混乱也没有概念,可能是哪次口无遮拦暴露了自己的家世,一不小心就被他盯上了,被套路着谈了三个月恋爱,后来被我妈知道了才及时止损。我妈因为我被骗财骗色气不过,还不惜动用了相当多的关系毁他,当时也一度把他毁得再起不能,谁想到他年纪那么轻,手段却如此了得,才短短两年就东山再起……” “在九句假话里加一句真话,真话也成了假,在九句真话里掺一句假话,才是最容易让假话听起来像事实的。”早在两年前,严筝就曾这样教过她,“你这里说的都是事实,不用他们亲自去查,你爸妈就能列出比他们更多的证据。” 祁姗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声线也渐渐平稳起来,笃定地面对着一众长辈,目光不躲不避地望向整间书房里唯一坐着的人:“爷爷,他一定是来报复我,报复咱们家的,至于他为什么会先选择四叔下手,我想不通……四叔,你有和他产生过什么交集吗?” 她话音落下,成功让老家主抬起眼皮,恨不得穿透人皮肉的锐利目光顺势落在四子安东尼身上。 安东尼紧张得额头泌出汗来,祁姗说得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他望向胞妹,霍华德家的斗争大体按照几房几房分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人就利害关系完全一致。 -- 第88页 他可没忘,一开始认准严筝和祁姗有关,把仇恨往老二身上拉的可是他这位五妹,说出的理由仅仅是丽雅在祁姗手机上看到过严筝的照片。 比起祁姗不容易作假的陈述,丽雅到底有没有看到,什么时候看到的都没有个明确的说法,所以有没有可能是他帮那个扫把星导演出气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严筝想报复霍华德家人的枪口?丽雅和祁姗都是小姑娘家,不排除祁姗会和她提起曾经和这个人有段过往,正好被他五妹拿来做文章,撺掇他当出头鸟和老二斗。 安东尼怀疑五妹伊娜,本来一开始就只为了分一杯羹结果反倒惹了一身腥的老七弗兰克只会间隙更深。 而被同胞兄弟质疑的伊娜彻底慌了,三个人之间的氛围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你看看我,我瞪着你,一时间谁都没开口。 另一边,在祁姗开口指认严筝时就陷入震惊的里昂回过神来,眼下正是他们一家全身而退的最好时机。 “父亲,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确因我妻女而起,我会负责处理好,不会再叫那个严筝钻得了我们霍华德家的空子。” “就交给你办吧。”老家主摆手挥退想过来搀扶的助理,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平时一个个都没少摆呼风唤雨的架势,让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耍得团团转,出息!” “既然是父亲交代的事,我也抓紧去办了,四弟,五妹,七弟,你们自便。”纵然一切的发生都突然又意外,里昂也没叫那三人察觉出端倪,毫无破绽地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离开书房。 从爷爷书房到他们二房地盘的一路,一家四口都保持着沉默,直到确定周围不会再有其他人的耳目,祁诺才瞪圆了眼睛开口:“靠,苏珊娜,这到底是演哪一出啊,严筝……” 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似乎还需要帮妹妹又和严筝有瓜葛保密,话音止住,眼睛却还瞪着。 可祁姗没理他,里昂和祁岚也没理他。 “姗姗,关于这件事,你知道多少?”在祁姗记忆里,爸爸从未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她慌张地把眼睛瞥向别处,严筝只教她到要怎样在爷爷面前应付和四叔,五姑,七叔的对峙,至于之后要怎么办,他没说,她也不得而知。 便只能茫然地摇着头:“我……我不知道……但是爸,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刚才说的那些一定不是真的,严筝不会报复咱们家的……” 他爱惨她了,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报复她家呢?更何况他那么聪明,不可能探不清楚动那些人对她家来说百利无害。 “爸,你去查查好吗?”祁姗又要哭了,“我求你,别不分青红皂白地为难他……” “祁诺,你又知道多少?”祁姗的眼泪惶恐地掉,祁岚心中有了计较,转向祁诺道。 祁诺秒怂,他和祁姗从小最怕妈妈摆出这副脸色问话,自忖根本没本事骗过爸爸妈妈,索性把知道的都说了:“妈,爸,我也不了解啥内幕……就是之前那小子不是在巴黎开演唱会吗,苏珊娜非说想去看看,结果演唱会之后,那小子就不知怎么回事又勾搭上咱家苏珊娜了。妈你生的我俩心里还没数吗,我肯定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没少踹她脑袋,她那点心眼,丽雅都能给从小欺负到大,可能联合严筝把四叔他们玩得底掉吗?” 看样子不只祁姗,祁诺也根本不知情,祁岚叹气,抬头和里昂交换一下眼神。 查是肯定要查的,好歹她得弄清楚严筝这次找上来的目的。 里昂在巴黎的人脉四通八达,很快就给他还原出了一个叫人后怕的真相。 安东尼他们没有冤枉严筝,这个还不满二十三岁的少年在他们眼皮底下算无遗策地筹谋了一切,甚至不声不响地救过徐念的儿子。 祁诺说他不知怎么的又勾搭上祁姗是真的,非但勾搭上,还再一次把他们的傻女儿糊弄得神魂颠倒,甚至都顾不上家人会不会因此伤心难过,也要同他旧情复燃。 如此一来,剩下的只有他挖空心思策划这些是为了什么。 “依我看,他就是为了让咱们对他和姗姗复合这件事无话可说。”祁岚冷哼。 两年时间,足以让更多真相浮出水面,比如严筝和严穆夏初早已貌合神离,或者可以说,这哥仨从一开始就没多么一条心,所以在他追徐念的时候,严穆夏初二人反倒帮徐念和周晨骁更多,等到他后来又盯上了祁姗,他们也是眼看着他玩火,后来的谈判比起息事宁人,更像是想借她的手,让严筝从此失去对他们产生威胁的能力。 严穆和夏初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祁岚再清楚不过,而和他们狗咬狗这些年的严筝,一直所求的怕都只是一个能足以和他们抗衡的靠山。 因此十八岁时才盯上家里做航空地产生意的徐念,失败后更是不惜铤而走险,把主意打到家世更加显赫的祁姗身上。 “表面替咱们家替姗姗铲平障碍,甚至去救念念的孩子,无非是想让咱们和念念承他的恩,为了这一步,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布局,怪不得被念念二哥盖章过靠缺德发家的严穆和夏初都花了这么多心思没摁死他。” 里昂沉吟片刻,他其实还设想了一个可能,那就是严筝会不会当真爱着他们的女儿,所以心甘情愿做了这些,想尽他所能,铲除所以对祁姗不利的人。 -- 第89页 但一来凭严筝的为人,早被太多人证实过产生如此单纯的想法于他来说不现实;二来也解释不通,他为什么会这般迫切地插手他们的家事,安东尼,伊娜和弗兰克虽不安分,却也从不至于对他们家产生什么迫在眉睫的威胁。 “总之,先让人带话过去,我见他一面吧,明的暗的说清楚,我里昂.霍华德好歹是现任霍华德家的家主,自家女儿被欺负到这个份上,不可能吃这份哑巴亏。”里昂轻轻揽住祁岚的肩膀,却在这时,手机振动,替他打探消息的心腹打来电话。 “怎么了?”发现里昂的眉头越皱越死,祁岚不解地问,“关于严筝,他又打听到了什么?” 里昂交代几句后将电话挂断,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些下作的手段告诉自己的妻子。 少顷,终究耐不住祁岚的追问,他斟酌着措辞:“没什么,就是搞清楚了严筝究竟是怎样每一步都拿住安东尼他们的。他们在明他在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利用了丽雅。据说丽雅对他及其痴迷,他最近在巴黎拍戏,不只一个人见过他和丽雅在剧组里不清不楚。现在安东尼他们倒台,也叫丽雅意识到她是被欺骗利用了,就在今天上午,她背着伊娜雇人杀到剧组,好像闹得很大,出了流血事件,就是不知道被什么人出于何种目的压了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安东尼,伊娜和弗兰克选择在今天发难绝对事出有因,搞不好咱们家现在都依旧处于他的算计中。” 里昂说得隐晦,祁岚却还是听懂了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严筝能欺骗利用丽雅,又何尝不能欺骗利用祁姗,他们宝贝了二十五年的女儿,真真正正是遇人不淑,他们都不敢想,要是祁姗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会不会这一辈子都再没办法好好地爱一个人。 “我们……还是先和姗姗谈一下吧。”里昂叹了口气,“还有,我认为也有必要让念念知情,毕竟涉及到了她和晨骁的孩子,反正严筝的事急不得,我会摸清他的所有底牌,然后有理有据地,慢慢清算。” 第四十四章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同我谈恋爱是因为我的家世, 结下梁子是因为我妈妈气不过我被他欺骗感情,动用了大量人脉和关系毁他,现在与其说他是针对你们, 不如说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我和我家, 我们家和他势不两立还来不及, 说狼狈为奸纯属血口喷人……这是祁姗面对四叔,五姑,七叔和爷爷时的说法。 他追徐念就是贪图徐念的家世,后来恋上祁姗, 所图的更是祁姗背后的霍华德家。闹出这次事端的目的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为了重新傍上祁姗,也让他们家和徐念承他的情, 无法再反对他和祁姗在一起,甚至为此□□早有婚约的丽雅也在所不惜……这是里昂和祁岚在得知他一贯手段和近日作为之后的推测。 “严筝,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是不可以搞安东尼他们, 你小打小闹地给他们点教训,能给苏珊娜出气, 以后你和里昂岚姐他们关系缓和些也能拿这些事当做敲门砖。但安东尼他们毕竟是里昂的亲兄弟姐妹,霍华德家老爷子的亲儿子亲女儿, 你以为你真是神仙, 布了三年局就搞得定里昂三十年都没办法的事?要有那本事,你至于让你那两个除了缺德半点特长没有的哥欺负得活都活不起?现在你满意了吗?是, 就算霍华德老爷子再怎么护犊情深, 安东尼他们这两年也很难东山再起。你教苏珊娜说谎, 也算顺利把她和她家摘出去了,但你自己打算怎么办?苏珊娜在老爷子面前这么说,里昂为了霍华德家的脸面, 不论如何都会出面解决你。况且他解决你也未必会不情愿,你和苏珊娜又有瓜葛瞒不过他,你搞垮安东尼他们用的手段也瞒不过他,再加上你现在……”这是最知道来龙去脉的卡米尔眼睁睁看着事态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后发出的质问。 此时此刻,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巴黎警察局,严筝预料到安东尼他们会在老爷子面前找祁姗一家对峙并不是未卜先知,而是就在今天上午,发生了一件叫卡米尔至今都心有余悸的事情。 在四舅,七舅和自己家相继被严筝算计,多年基业毁于一旦之后,愚蠢如丽雅也终于意识到自己那时贸然去找严筝,还顺口说漏四舅他们的计划有多么不长脑子。 这个叫她动过收情人心思的少年远比她想象的可怕,她怕自己在和他纠缠不清的过程中还在他手中落下过其他把柄,事已至此,便不敢再有隐瞒,只得主动去找父母,把自己做过的蠢事和盘托出。 丽雅的母亲伊娜已经因为严筝的算计赔上了大半辈子的心血,突然得知自己的亲生女儿正是引狼入室的源头之一,可想而知会给她何等严厉的惩罚和责骂。 丽雅从不是那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年幼时明明是她抢祁姗的裙子和玩具,抢来的东西如果有哪里又不合了她的心意,到头来她还要埋怨祁姗藏私。 这一点长大后也没有什么改观,她依然会把比起她,男人更愿意将目光倾注在祁姗身上归结于祁姗的爸爸是家主,是身份差异导致她沦为陪衬,才不是容貌气质不及人……总之,发生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承担那些其他人加诸在她身上的责难和不公。 现在事态发展到了这种地步,父母手里的生意受到影响不说,她家在霍华德家乃至整个巴黎的上流社会沦为笑柄,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她本来已经毫无悬念的婚约……她由衷觉得自己才是受委屈的那个,父母怪她纯属迁怒无辜,一切的罪魁祸首分明是恶毒至极的祁姗,还有那个不识好歹,狗仗人势的严筝。 -- 第90页 伊娜和丈夫清楚自家女儿的斤两,为了保住婚约不再生事端,果断禁了丽雅的足,勒令她在嫁人之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但从小就霸道任性惯了的丽雅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祁姗那边有里昂和祁岚护着,她不敢也没本事造次,那么能让她扳回一城的对象就只剩下了严筝。 她都从凯莉那里听说了,严筝拍戏这么久,祁姗根本没来过几次,每次过来的时间也不长,甚至不会和严筝说几句话,想必严筝攀高枝儿的想法到头来也是痴人说梦,祁姗待他顶多是勾一勾玩一玩,顺便拿他当枪使,干点他们家不方便直接出手做的脏事。 不错,丽雅对严筝是有过好感的,那少年第一次出现在她世界里的时候俊美又夺目,兀自带着几分常人无法企及的优越清贵,给年纪轻轻就订婚给鳏夫的丽雅塑造了一个少女怀春的梦。 不过后来,当真实的严筝一点点展露出不符合她构想的方面,少女梦就碎了,曾经的好感也悉数变成了现在的鄙视和恨意。 她恨严筝毁了她父母和舅舅的生意。 她恨严筝和其他讨好祁姗的男人一样,眼里瞧不见她的好。 她恨严筝把她施舍给他的橄榄枝弃若敝履。 她甚至恨严筝下贱不识好歹,骗了她珍贵的感情。即便严筝从始至终根本就没对她抱有过任何一点这方面的心思,哪怕是出于利用欺骗都没有,这一切全是她自我意识旺盛的自导自演,把自己当成了命途多舛的悲情女主角,其余违背她意愿的人都是欺负她嫉妒她的大反派。 而如今严筝的下场,在她看来就是自食其果。 她早就说过,祁姗不可能会和他这样身份的人有什么长久的瓜葛,果然祁姗玩够了他的人,也利用完他排除掉他们这些异己,他在她眼里就没有价值了。 她想,这样一个失去价值的玩物,必然没人会为他出头,所以她就算拿他出气,报复他,更甚一步地毁了他,顶多也只是让祁姗意识到她才不是个任捏的软柿子,除此之外,根本不会有人去在意他的死活。 打定了注意,丽雅便在禁足之余,筹备着自己的报复计划。 严筝不就是靠脸上位吗?那她就毁了他这张脸。 他们这些小偶像不就是一旦口碑崩盘便万劫不复吗?那她便一并毁掉他的名声。 定好这两个目标,丽雅很快便想出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她可与雇人扮做严筝的粉丝去片场闹,说他私联睡粉,睡完还翻脸不认人。 这样闹起来势必引起混乱,至于所谓失去理智的粉丝会做出什么一气之下给他毁容的事,就不好说了。 丽雅自认为想出了万全之策,然而她雇人需要物色,找准时机也需要和剧组内部人员打听,搞出如此大的阵仗,能悄无声息把她父母舅舅们底牌摸透的严筝怎么可能听不到任何风声。 他不是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丽雅的计划搁浅,但考量到要一劳永逸地铺平祁姗未来在霍华德家的路,他决定走一步险棋,将计就计。 丽雅不是要毁他的名声吗?她怕是不知道他早已声名狼藉,要毁便毁,他两年前就因为睡粉私联开过记者会道歉。 还要毁他的容?过段时间倒无所谓,只是现在他戏还没拍完,祁姗阿姨的监制处女作,他怎么说也不能因为他的个人原因,让剧组上下两个多月的努力化为泡影。 那么为了他将计就计的“前计”能在,他就得赠她们点别的。 被丽雅雇来的粉丝在一番控诉之后掏出了刀,目标再明确不过地划向他的脸。 严筝得承认,这是他第一次由衷地感谢夏初拿他当了整整八年的沙包,应付得了那位武英级的大影帝,如今对面挥过来的刀子在他看来简直外行得可笑。 他侧身一闪,避开攻势后几乎是送着自己的手往刀刃上扎。 匕首刺穿了手掌,而对方拿刀的手也完全落入他的钳制中。 被丽雅雇来冒充粉丝的女孩儿还是学生,平时顶多翘翘课混混社会的小太妹,动手伤人这种事平时叫嚣得狠,真见了血,居然比流血的严筝更慌。 尤其周围的工作人员见状已经报了警,她一片空白的脑子里,能够闪现出的只剩了唯一一个念头。 ——她得完成丽雅交代的事,这样那位大小姐才会在警察面前保她,她才十六岁,一点都不想赔上往后的人生,留下蹲过监狱的案底。 丽雅至少有一点预测还是对的,失去理智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肩膀纹着骷髅图案的姑娘眼看挣脱不开,一把抄起了手边的道具花瓶,“砰”地一声,花瓶落在了严筝与她僵持的左手手臂上,如果不是严筝早有准备,顺着力道将匕首从刃和柄的粘结处折断,单这一下的正面冲击,可能就会报废掉他左小臂的两根骨头。 “严筝!” 失去武器的女孩儿被工作人员按住,紧随其后去查看严筝伤势的卡米尔,却在那少年眼中,看到了一份仿佛早有准备,甚至一切都没能逃出他掌控之下的冷静和漠然。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卡米尔彻头彻尾地见识到了什么叫机关算尽和步步为营。 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他的第一反应居然都不是止血和叫救护车,而是任凭刀刃继续卡在手掌里,叫卡米尔拍照取证,保存现场。 -- 第91页 跟着救护车去到医院,正常人估计这时就已经开始后怕和腿软,他却不动声色地拿到了伤情鉴定和诊断结果,只经过简单地包扎,便在警察赶来医院之前,诱导那个伤他的女孩儿走了波心。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要她亲口供出幕后主使,有这份录音作为证据,他能拿捏住丽雅和伊娜·霍华德,让她们为他近日的所作所为画上最后的句号,从此霍华德家三房再也无法对祁姗一家不利。 警察局外,他以想私了为由,叫伊娜单独说话。 事情进展至今,已经没有了顾盼言他的必要,他直截了当地给伊娜听了丽雅曾经找他,和那个为她所雇的女孩儿招供的录音,然后让她选,要么听他的话,帮他浇灭安东尼和弗兰克卷土重来的所有可能,然后举家搬出巴黎,要么他立刻找媒体把这些事全部曝光,反正他声名狼藉已经不是这一天两天,倒是有了婚约的丽雅,动过想和他这种人当情人的心思,不成后还雇凶冒充粉丝伤人,往后怕是她家在整个巴黎都难以自处。 “这一切,都是你算好的。”伊娜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阴恻恻地打颤,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面前少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分明是用灵魂和撒旦做交易的厉鬼。 严筝则格外耐心地等着她的抉择,左手掌和小臂处的伤口都仿佛透支生命般地渗着血,一层一层浸透绷带,他却自始至终都浑然不觉。 当然,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哪怕一母同胞,人到中年又各自有家庭事业的伊娜,安东尼和弗兰克也不会完全利益相同,这点从弗兰克和安东尼在听到祁姗辩驳后怀疑伊娜就可见一斑,轮到伊娜,比起和哥哥弟弟捆在一起同舟共济,她一样更倾向于舍出那二人,给自己家换一个相对稳妥的归宿。 “但我要怎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利用完我之后让我家一并万劫不复。”伊娜的神情狰狞,她知道这个目的不明,手段狠辣的少年根本毫无信誉可言。 不过严筝的处世之道也从来不是叫别人觉得可信,和那时叫林樊进退两难一样,他同样不打算给伊娜留选择的空间。 他说:“你不用相信我,我没有底线,什么都干的出来,未必会兑现对你的承诺。但你得知道,现在听我的话,一定会得到比不听更好的结局。” 第四十五章 祝她平安喜乐,早日找到自…… 从严筝受伤, 到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给祁姗打那个电话,再到他诱导丽雅所雇的凶手和伊娜成为他计划的一环,卡米尔旁观了一切, 而他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对自己所做的事情遮掩隐瞒, 她想听便任她听想看便任她看, 只不过面对她的咄咄逼问,他一概不做出任何回答。 “严筝,我是为了你好,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 都就此收手吧。”伊娜仓皇失措地离开后, 卡米尔再次规劝道,“再往前走, 别说和苏珊娜有什么美好未来,你会彻底把你自己搭在里面, 霍华德家和巴黎的上流社会规则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一旦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人能保得住你。” 听卡米尔这么说, 严筝轻慢地笑了,他答非所问:“都和她没有未来了, 您觉得我还会在意把自己搭在里面吗?” 卡米尔被他的反问怼得一愣, 正思索他这意思不像是不在意祁姗,行事举动为什么会和说出的话背道而驰……就见那个过分单薄的少年在起身的瞬间, 就如风中残烛一般向前倒去。 两个月的殚精竭虑, 步步为营, 几乎彻底抽干了他的最后一丝气力,再加上断骨和失血,哪怕此刻再怎么靠意志支撑, 都无法继续运作这具早已身心俱竭的躯体。 卡米尔把他拖上车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神都是涣散的,等到车子停在医院门前,他今天第二次被架进急救室,面对医生厉声的警告和诘责,他方才慢慢回过神来,无知无觉地任凭医院给他处置伤势,仿佛那个前臂骨裂,手掌穿透的人不是他。 之前那次离开医院,他赶时间,拿到伤情鉴定后只在急诊让护士简单地止了止血。 等到接骨和缝合伤口的医生赶来,他已经从凶手那里拿到招供录音赶往警局,卡米尔医院的电话接了几个,却连劝他回医院的时机都找不到。 “屈肌腱断裂五根,重要血管断裂两根,不算前臂尺挠骨的骨裂,都是得立刻办理住院安排手术的伤势。这种情况还能从医院跑了,要不是我当年解刨课分到的大体老师是个华裔,我都怀疑亚洲人的生理构造和我们不一样。”医生一边缝合伤口一边心有余悸,好似都不需要打麻药的严筝却在这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您好。”严筝看到对方是巴黎本地的号码,开口便是流利的法语。 不成想等来的却是更加流利的中文,对面的男人声线平和沉稳,仅仅通过电话就听得出翩翩风度,他说:“你好,严筝,我是里昂·霍华德,霍华德家的现任家主,也是祁姗的父亲。” 关于父亲,严筝早在两年前和祁姗分手后就打探过,里昂·霍华德,这个人的存在几乎是巴黎权贵家族中的传奇。 作为霍华德家的二房独子,他单枪匹马地在各房盘根交错的势力联盟中杀出血路。 作为男人,他没因任何利害妥协,娶了一生挚爱,之前有过一段婚姻,甚至生有一个儿子的中国女人祁岚。 严筝生于泥潭,所谓的天之骄子距离他太远,他本以为卑劣如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和这种人产生交集的机会,不料会在如今此刻,极尽狼狈的时候接到了这个电话,说是提醒也好警告也罢,叫他立刻收手,不然接下来,他会亲自坐镇,终止这场闹剧。 -- 第92页 除却第一句“您好”,严筝一直保持着沉默,沉默地听里昂说完,然后一声不吭地挂断电话。 “他怎么说?”另一边的霍华德宅邸,陪丈夫一同打完这通电话的祁岚皱眉问道。 里昂看着适才的通话记录,若有所思:“确实很聪明,什么都没说。” 毕竟言语措辞会暴露一个人的目的,语气音色会暴露一个人的底气。现在里昂唯一能够确认的只有严筝根本不打算妥协,至于他接下来还有多少底牌要怎么做,里昂只能凭借仓促铺成的人脉网络,自己摸自己探。 没错,哪怕里昂插手,严筝也不打算止步于此,薄弱的精神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周全地思考利弊,他只知道自己仅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他必须得铺平祁姗的路,尽可能多地解决掉她未来可能面临的威胁,他终究成不了那个能实现她期许的人,至少最后的最后,他想为她做些什么,传达出那份愧疚和不舍。 到头来严筝终究没有收手,却也没能如他所愿,将霍华德家的三房一并拖进深渊,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从头至尾,他花了两年时间布局,又打算拿两个月来收网。 明明距离事成只有一步之遥,只因里昂的出手干预,他顷刻间兵败如山,回天乏术。 严筝的确够聪明够狠,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但他的根基太浅了,人脉也太有限了,他能用速战速决的方式打安东尼,伊娜,弗兰克三人措手不及,可惜面对化被动为主动,坐拥霍华德家全部资源的里昂,他甚至不具备一丝垂死挣扎的可能。 两年前,他在中国差点被祁岚逼入死路,两年后一切重现,严筝不禁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凭霍华德家的势力,他是不是真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都没处说理。 此时距离他和里昂的第一通电话仅仅过了五天,他收到了来自里昂的第二通来电。 里昂才不屑于像他一样悄无声息地赶尽杀绝,仿佛笃定了他难以再掀风浪,这个风度翩翩的法国男人又一次用流利的中文陈述自己的立场,说明天上午十点会派人过来,将他带去霍华德祖宅,不管怎么说都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认为双方之间有必要进行一次面对面的谈话。 事已至此,严筝已经不会在害怕什么了,挖空心思殚精竭虑之后,他的情感几近麻木,只剩下一点点不甘和怨憎,不甘心什么都没能为她做,也怨憎着里昂只考虑到顾全霍华德家目前的脸面,居然舍得那个他深爱的女孩儿为此经受很多本能避免的历练和打磨。 …… ——简直不像是人,如同一只遍体鳞伤却杀红了眼的野兽。 这是里昂对严筝的第一印象。 真的无法叫人相信他还是个不满23岁的少年,别说懵懂的少年气,他仿佛连生命力都已枯竭干涸,单薄残破得像是晚秋遳脆的落叶,不消多少外力,只要轻轻推碰,就会随风碎裂消散。 “人一旦贪图得太多,就会什么都得不到,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祁岚不无嘲讽地道,她不喜欢落井下石,但严筝这副几乎生生把自己熬干的模样,在她看来确是天道轮回,自作自受。 祁岚是祁姗的母亲,事业上再怎么强势果断,心爱的女儿两次被这样一个人渣骗情骗心,都不可能不在这次谈话中参杂任何情绪。 倒是作为此番主导的里昂,沉着平和地示意近旁的助理:“给他搬把椅子,让他坐下说。” 不一会儿,椅子搬来,严筝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里昂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同情和怜悯,仅仅是杜绝他拿身体做文章的一切可能,不管真假,他都别想用这种理由逃脱那些理应该由他承担的制裁。 “安东尼的赌场,酒吧和部下,伊娜的酒庄,弗兰克化成泡沫的房产投资……都是你做的,没错吧。” 这场交流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任何悬念,就是一次如约而至的审判,严筝没有回避,格外平静地垂着眼眸,一桩桩认下自己的罪行。 “为什么做这样的事?”里昂问。 严筝这才微微抬起头,饶是阅人无数的里昂和祁岚都为之一骇,那双几乎深陷进眼窝的桃花眼里,居然能够空洞虚无得什么都没有。 当一个人走到穷途末路,所流露出的往往是最直白的秉性。 这就是为什么,即便穷凶极恶如杀人犯,临被执行死刑前也多会醒悟忏悔。 祁岚曾以为到了如今这般境地,严筝至少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现出一点点对祁姗愧疚,不料她还是低估了人性薄凉的底线,好像得知自己无望翻盘之后,祁姗于他而言,就成了一个没能成功捕获的猎物,值得惋惜,但不值得留恋。 “严筝,有些事你不说,不代表我们就不会知道。作为霍华德家的家主,我没有再从你口中得到任何情报的必要,但作为祁姗的父亲,我想为女儿讨一个让你一次次欺骗利用她的理由。” 说到这里,里昂话音微顿,叹了口气:“除了想拿霍华德家当靠山,抗衡严穆和夏初,还有吗?” 严筝闻言,似乎稍作思索,颇有几分无赖做派地破罐破摔:“既然您想不到其他,就没有了。” “你……”祁岚被他的态度气急,“姗姗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严筝早就自认不配得到祁姗的喜欢,因此只浅淡地勾动唇角,不可置否。 -- 第93页 “我们之前不止放过你一次。”眼看妻子失态,里昂适时地扣了扣祁岚的肩膀,掷出他们已经仁至义尽的事实:“五年前你试图插足念念和晨骁的感情,那时我们没动你,因为晨骁觉得你还小,年少不懂事情有可原,不能毁了你一辈子。” “然后是两年前,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割腕那件事,我和阿岚半点不信是出于愧疚,但是姗姗信,信到阿岚不答应就一直哭一直哭,我们舍不得从小宝贝到大的女儿心碎难过,哪怕分手后你还时不时在社交平台上卖深情人设挽回口碑,只要你还遵守约定,没再出现在姗姗面前,我们都没有拿你如何。” 里昂说:“中国应该有句古话,再一再二没有再三。你又把主意打到姗姗身上,我们本来说什么都得和你清算一下。但不知你是运气好还是刻意给自己留了条退路,安东尼他们很巧合地把主意打到了念念和晨骁的孩子身上,而你更巧合地阻止了他们的阴谋。不然,你都没机会在这里和我们谈,我父亲早给你这种敢对霍华德家动歪主意的人准备好了足以威慑更多后来者的归宿。” 此时此刻,严筝的脑子其实已经混沌一片,经由里昂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之前一门心思搞掉安东尼那三人时,好像确实很难得地做了件好事。 “严筝,我的话应该不至于让你误解,我说这些不是要告诉你我们还能再饶你一次,我的意思是一码归一码,我们分开算,你这只手,算我们欠你的,你认为值多少钱,给你支票自己填,我们不会还一口价。但你拿完钱之后,我会遵照我父亲的意思,倾霍华德家之力,该怎么处置你就怎么处置你。” 严筝努力提起几分精神:“听起来这钱像是我有命拿也没命花。” “未必,我说了你想填多少填多少,足够你逃回国,甚至顺便把你两个哥哥挤兑到家破人亡的数额都可以。”里昂让助理递上支票本:“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你应该不是左利手,是也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助理,他会帮你填。” 里昂的助理跟了他小十年,几乎一个眼神就能看懂他的意思,听里昂如是说,立刻肃静地等到严筝身旁,不急不躁地看少年用枯瘦的右手拿起笔,却颤抖得写不下一个字。 “您不要浪费时间,拖延没有用,里昂先生很忙。”助理以为他是被里昂的气场所慑,意识到自己惹恼大家族的后果,因此惊慌恐惧,殊不知严筝是真的拿不稳笔,接到里昂第一通电话后的五天,他几乎没怎么吃饭也没怎么睡觉,如今最后一根弦崩断,身体和心里的疲惫双重袭来,有几个瞬间,脑海里甚至回光返照一般涌现出很多支离破碎的片段和过往。 有父母,有兄姊,有队友,还有祁姗……那个他深爱,却这辈子注定没机会再追回来的女孩儿。 “你在等姗姗吗?她不会来的,也许她还会很伤心,会比上一次更加伤心,但现在伤心总好过往后依旧要被你一次次伤害,我们做父母的拎得清,她舍不得看不清的,我们会帮她舍得看清。” 祁岚的神情尽是厌恶,声音冰冷:“或者等你哥和夏初,你们家的人性你比我更清楚,再怎么样里昂都不会对兄弟姐妹下死手,你们家可不一样。也许你那两个哥两年前还不想做得太绝,觉得保你条命,让你一辈子给他们当条狗也没什么不行。但你又和他们做了两年对,明知道霍华德家的立场,他们不是还有没有胆子替你出头的问题,是巴不得借我们的手除你以绝后患。我通知夏初了,你猜他怎么说,先连哭带嚎二十分钟告诉我这件事和他还有严穆无关,我说我知道,他又接着控诉二十分钟你平时怎么挤兑他欺负他,他和严穆与你结了多大仇。最后同我说,他们手里有你不少把柄,我们需要的话绝对配合提供技术支持,我们要依旧觉得亏,他甚至可以包殡葬一条龙,你死了帮扬骨灰,让扬哪个沟就扬哪个沟,来回火车票他都自掏腰包不用报。” “夏初哥身上一般不会携带多于一张地铁票的钱,你们想扬远点,最好提前预支下交通费。”至少没有牵连他人,严筝短暂地释怀片刻,“我没在等谁,就是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两年前,我哥和夏初哥也想让您填支票私了,您说过您儿子的命和女儿的身体都不是拿钱能买的。” 祁岚冷哼:“严筝,我告诉过你做人不要太贪婪,想把你自己和晨骁姗姗相提并论,你不配。” “嗯,我觉得也是。”严筝一直知道自己有多不堪,入不得徐念的眼理所应当,反倒是祁姗傻,义无反顾地跳入他的火坑,还跳了两次,“我不值什么钱,您结现金就好,一百欧元,您给钱我走人,出了霍华德家的门,您再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哪怕是要祁姗死心,要霍华德家能无所顾忌地制裁他,他都无法开出多大的金额,虽然在里昂和祁岚看来,他这么做无非是在赌能否靠这一出激起他们的同情心。 “给他五百,让他滚。”祁岚不是多冷血的人,但对付严筝,她并不认为需要装配同情心。 严筝没力气还价,从助理手中接过钱便听话地滚了。 如果不是在霍华德家大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他听到有人叫他,可能会走得义无反顾,彻底湮灭所有活着的希望。 “严筝!” 庄园铁门发出了被大力撞击的哐啷声,他的女孩儿终究不顾管家阻拦,试图追上他,拉住他的手。 -- 第94页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说你准备好了退路……你答应我的,你一定会想办法,取得我家人的原谅,我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让我等……你说你爱我……” 管家牢牢扯住她不叫她前行,她只能哭喊着,质问他为什么又一次欺骗,践踏了对她的所有允诺…… “不许走!你回来!” 哪怕到了一切没有悬念的这一刻,她都选择相信他,要他亲口解释那些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事实。 严筝觉得自己不配,但能遇到她,他真的很感激。 霍华德家的老宅位于巴黎郊外,幽静肃穆,一般鲜有无关人员过来。 今天却是个例外,一对新人瞧上了附近的美丽风景,选择在不远处的小教堂举办婚礼。 新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也纷纷献上祝福。 伴随着响亮的欢呼,婚礼进行到新娘丢捧花的环节,栗发碧眼的新娘正欲背对着众人将这份幸福传承,一个陌生的异国少年却突然而至,深邃的桃花眼中凝着虚妄又无力的深情。 “抱歉打扰到您,祝您新婚快乐。”严筝将刚刚从祁岚那里拿来的钱递出去,“五百欧元,买您的捧花,帮我送给那边在哭的姑娘,祝她平安喜乐,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第四十六章 不要死,更不要丢下我。…… 祁姗说:“他是个骗子。” “他让我等, 我就等。” “他要我说的话,我复述得只字不落。” “我相信了他告诉我的一切,但这些都是假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对待信任他的我?” 新娘在新郎的陪伴下将捧花交给她:“我不知道, 但我看他的眼睛, 觉得那位先生应该很爱你。” 说完这句话,这对新婚的男女便离开了,婚礼照旧在教堂继续进行,手握捧花的祁姗却失魂落魄地守着霍华德庄园的铁门, 哭得撕心裂肺。 他爱她, 她是知道的,即便除了她, 其他人都认为她中毒太深,爱上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除了他, 她不愿信任何人的话, 可他又确实骗了她,她甚至不能为这些谎言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她哭, 更多不是在哭他的欺骗,而是如今所有人都给他打上了恶人的标签, 她却百口莫辩, 找不到立场替他说一句话。 “苏珊娜小姐,近郊风大, 您没穿外套, 请允许我送您回房间, 小心着凉。”她哭得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管家将她扶起, 毕恭毕敬地行使自己的职责。 可惜他的话之于现在的祁姗,只发挥了完全相反的效用。 叫她迟钝地忆起那少年离开的背影,就穿了一件异常单薄的白衬衫,还叫汗沁透了大片,紧紧贴在他仿佛随时可能迎风溃散的瘦削背脊上。 她想,他穿那么少,一定会冷,手臂还伤着,绷带缠那么厚还能瞧出血迹,伤势也一定很严重很疼。 他这般狼狈,在其他人看来可能是罪有应得,她之外不会有人担忧心疼,无奈担忧心疼的她,又不知道自己此刻有什么能为他做的事。 “苏珊娜小姐……”她是霍华德家现任家主的千金,管家终归不能对她采取什么强硬的手段,只能叫来庄园的其他工作人员,让他们去通知里昂和祁岚。 不料平日负责打扫祁姗房间的女工却先他们一步带来了祁姗的手机:“苏珊娜小姐,您的手机一直在响,是简淮先生打来的,怕是找您有急事。” 里昂和祁岚安排在儿女近旁的都是聪明人,女工也如是,知道祁姗在这边哭,自然想到不管什么事,先转移她的注意力。 祁姗一点都不想接,架不住手机一直响:“喂?” 她按下接通键:“简老师,你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我相信严筝没有做那些事,你也没机会趁虚而入。” 她一股脑地宣泄情绪,电话另一边的简淮却难得沉默,半晌,才用一种她极为陌生的语气开口。 简淮说:“我知道,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严筝没做错什么,错的人是我。卡米尔说他已经被你爸的人带去霍华德庄园了,你爸和你妈不会轻易放过他,你快去制止他们,我在开车前往霍华德庄园的路上,剩下的事我来亲自和你爸妈说。”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直接当机了祁姗本来就哭得缺氧的大脑。 她握着手机,直愣愣地望着严筝刚才离开的方向:“严筝不在庄园了,你什么意思?你对他做了什么?” 简淮此刻已经拐进了霍华德庄园所属的近郊公路,一脚油门踩下去,布加迪divo停在了祁姗面前:“上车再说,先找到他,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 丽雅的,伊娜的,父亲母亲的,乃至他自己说的……这段时间,祁姗听了太多人的猜测和推论,他们都在自己的说辞里拼命自洽,试图摸清严筝的行事动机。 祁姗一个都不信,偏偏自己又无法忖度他的想法,这才落到百口莫辩的境地,只能一个人固执地相信他,希望能盼来一个真相。 现在这个真相来了,她却宁可一切不是真的。 “严筝有病。”简淮告诉她,“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患病的,但是他有极其严重的焦虑症和抑郁症,所以他经常性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这就是焦虑抑郁衍生出的失眠和厌食。不止你名字盖住的那一道,他应该割腕过很多次,你仔细看,能发现他手腕上有皮肤修护手术的痕迹。怪我当初太想让他出局,发现他有这些病之后,我单独去找了他。我和他说,他的病这辈子都好不了,他的归宿就是有朝一日会受不了折磨自我了断,与其让你到时候心碎难过,不如现在就把你让给我。心理疾病到他这么严重的人都会有极端的一面,他做那些事,可能是认为陪不到你最后,不如提前燃尽他自己,尽可能解决你以后可能面临的麻烦。” -- 第95页 简淮的话,终于让一切不合理都串到了一起。 所以两年不见,他才变得什么都吃不下,瘦得那么过分;所以他手上才出现过莫名其妙的伤口,说是道具不小心划伤,但她后来问了卡米尔,电影是文艺片,根本没什么能伤人的道具,更没有过来兼职的大学生;所以他才在和她约定后突然冷漠,因为从那时起,他就想好了一切的结局,他给自己安排的退路,从一开始就是死路…… “简老师,你修过心理学双学位……”祁姗消化掉一切,目不转睛地盯向简淮,“你明知道他病得很严重,非但没帮助他,还基于你的专业有方向有针对地把他推下深渊,你这么做和杀人有什么分别……” 祁姗又气又恨,但质问到最后又变成了痛哭,那少年的爱透支了所有的生命和时光,她大学的时候去相关的公益组织当过志愿者,有抑郁症焦虑症的病人光是活着就很艰难了,可他还一直向前走,坚持着去变好,因为她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们都能变成很好的人,就还有机会找回彼此。 简淮在一旁看着她,曾经为了更像夏初做出的伪装终于土崩瓦解。 人在尘世,他还是凡夫俗子,不会因看透就感受不到喜怒哀乐,更不可能只要自己活得舒服就万事大吉,完全摒弃共感共情。 霍华德家决定制裁严筝之后,里昂也让祁岚通知了卡米尔,和她说严筝接下来会身败名裂,甚至按照家里老爷子的意思,根本就不让他走出法国……总之如果不想电影受牵连,就换男主角重新拍摄,霍华德家将提供三倍的成本和补偿。 卡米尔明白霍华德家不会轻易放过严筝,但她也和同样收到通知的简淮说:“我其实没什么立场相信严筝,就是直觉认定他不是什么坏人,但这些日子我看着他,或多或少知道他在做的事,不给他贴上恶棍的标签好像又解释不通,没想到我第一次当监制就出了这种事,到头来就为你追我干女儿铺了条路,不管怎么说先和你说句恭喜,接下来一段时间苏珊娜会非常脆弱,你的最佳上位时机应该很快就到。” 简淮清楚这时候自己只要保持沉默,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得到全部,可一想到他在这背后促成了一场怎样残酷的悲剧,他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拿走这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说严筝的病好不了,可好得了好不了都不妨碍他和祁姗彼此相爱,他说严筝现在放手,对他和祁姗彼此都好,事实却是严筝在试图用生命照亮祁姗前行的路,殊不知对于祁姗而言,没有严筝的前路,再明亮也是一片迷惘…… 严筝如果有事,他不能自我安慰一切与他无关,正如祁姗所说,那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犯,杀死了那个祁姗深爱,也深爱着祁姗的少年。 “严筝……不要……求你了……你爱我的啊……说好了要在一起的……”祁姗边哭边打严筝的电话,发现怎么也打不通后,满脑子都是两年前的相似场景,少年毫无声息地倒在浴室里,手腕流出的血淌了一地。 “爸,妈……”她将电话打给里昂和祁岚,“你们让他去哪里了,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他没那么不堪,你们不要再伤害他了……” 祁姗的话句句带着浓烈的鼻音,考虑到里昂祁岚二人根本不能从这只言片语中窥得真相,简淮拿过了祁姗处于通话中的手机。 “里昂先生,祁总,是我的错,不是严筝的错,我理解你们现在一定很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请告诉祁姗,严筝去哪里了,他的情况很危险,在这之后,我会上门将一切说清。” 简淮说完,里昂和祁岚那边却是沉默,其实在严筝走后不久,简淮驱车赶往庄园的途中,卡米尔就先他一步打了电话过来阐明事实,她也怕里昂会按老爷子的意思,直接在庄园里对严筝动手。 他们也是这时才想清,严筝的眼神怎么会那般空洞,他不是没心,只是心力已然耗光,包括他来时周身萦绕的那份怨愤和不甘,他不是不甘心自己失败,大业难成,而是在怨,为什么里昂一定要制止他,不让他的女孩儿余生顺遂,平安喜乐。 “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里昂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局面,他们之前设想过去排除这种可能,所以祁岚联系了夏初,前前后后一个小时,夏初只字未提严筝有病,只在重复三件事:他欺负我,我啥都不知道,你们爱咋咋我除了可以加油助威别的不管。 连父母那里都寻不出线索,祁姗将身体蜷进车座里,哭得悲恸而绝望。 “我问过他之前住的酒店,说他五天前就退房了,然后一次性结清了所有的房费,前台说是你带他过去的,从一开始就没按照客人的标准计算,他说他算过了,数额没错,前台可以先收钱,再慢慢补记录和单据。”简淮叹了口气,“他这人的存在简直是个悖论,一边拍戏,一边管着他的组合和炎夏,顺带还能用两个月把霍华德家翻个天,掐准时间点部署好所有事……我是想通过刺激他让他放手,但我没想会闹成这样,他太聪明了,手段又狠,我以为如果不亮出唯一这张底牌,我根本没有赢的机会,迟早会被他算进谋划中而不自知。” “你没把他当病人。”祁姗毫不留情地戳穿。 “是。”简淮承认,“没有任何人敢对他手下留情,应该也包括你父亲。” -- 第96页 祁姗都不敢想严筝是怎么撑过这两个月的,一想就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但他就是生病了……他身体还不好,腰和肩膀有伤病,坏的时候他不叫我知道,好的时候都基本靠蛋白粉活着,你是不是还觉得他不会白割腕,有可能割得每一道都有意义为了达成什么目的……你就没想过如果能轻轻松松地活着,谁愿意透支生命还不让别人念自己的好。” 简淮无言以对,车内的气氛一时焦灼,所幸卡米尔这时打来了一通暂时对祁姗起到了安抚作用的电话。 “你们都找了哪里?”卡米尔问。 “就是之前他住的酒店,我带他去过的糖果店,他们开过演唱会的体育场……”祁姗一个个数过来,还在哭,“卡米尔阿姨,我找不到他了,我再也没有严筝了。”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干女儿,听她哭诉也揪着卡米尔的心,但这份声嘶力竭却勾起了这位影后的另一段记忆——严筝之前为电影拍好的结局部分。 那场戏没有卡米尔出镜,她和导演一起,在监视器里见证了这场难分真假的表演。 按照剧本,华人少年与女作家的感情不被任何人看好,大家都觉得当真要与出轨丈夫结束婚姻,和个男妓重新开始的女作家疯了。 在那些人的认知中,她可以找情人,可以和丈夫各玩各的,但必须维持着贵妇人应有的体面,甚至她的父母,最后的退让也只是同意离婚,但她的下一段婚姻,一样要是个门当户对的人。那个偷渡到这里,靠出卖身体过活的下贱货色,除了让她沦为巴黎的笑柄,给不了她任何幸福。 “他是在利用你,把你拖下水,然后他爬上去。”将他介绍给女主角的密友如是说,“像他们这样的玩物都是吸骨血的妖精,你可以投食猪血,牛血,但陷入过深,用自己的血去饲喂……不要做这样的傻事。” 女作家不信少年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但当她回到家中,看到已然改头换面的少年正条理清晰地整理着她的文稿。 风度翩翩,衣着得体,他用吸得的血化成了人,17岁的年纪,仿佛只要拿她当跳板,就能一飞冲天,脱胎换骨。 “你现在让我觉得有点陌生。”女作家打断了少年的动作。 少年熟练地抱住她:“不要陌生,我就是我,一直在这里。” 于是这便成了最开始的那道裂痕,后来剧情急转急下,随时光老去的容颜让女作家愈发怀疑少年对她的爱,终于少年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无力改变这些的少年来到塞纳河边,洗清罪孽也好,以死明志也罢,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把心爱之人的生活推回正轨。 “塞纳河左岸拉丁区。”卡米尔说,“电影结局那场戏的拍摄地点,电影里有句台词说塞纳河的水能洗清一切罪孽,戏拍完,他很认真地过来问我是不是真的……你们现在去那里找,再找不到就报警,五天之前他在医院和我道别,很郑重地说了对不起,然后就人间蒸发,我和导演都再没找到过他。他那时就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事,也必然想到了如何去死,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好……”祁姗心慌地挂断电话,急忙让简淮调头,“去塞纳河左岸拉丁区,沿河岸开,快点。” 二十分钟,简淮把车飙到拉丁区,开始顺着河岸寻找,终于在黄昏到来之前,发现了那个立再河岸边安静抽烟的少年。 这里鲜有人至,附近也没按照景区的标准修建,更多是原本的模样,格外直白的夕阳余晖下,他周身的气场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柔和,如同烧尽了残羽的荆棘鸟,在沉默中等待死亡来临。 遗言这种东西可能别人会有,但向来说什么都会叫他人怀疑猜测的严筝,不希望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还给人添堵。 所以他来到河岸后只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他哥派到他身边监管他办事的负责人,给炎夏目前的项目进行交接。 第二个打给陈酿,不顾那边一直在问他怎么了在哪里,自顾自地和他说已经安排好了B团未来两年的路,合同和一些公关所需材料已经发到他邮箱了,陈酿那边只需按照他交代的,去找他安排的人,和炎夏谈和平解约。 第三个电话他想了想,夏初和严穆没有他应该会活得更好,便打给了他除了他们之外的另一个亲人——人在挪威,给当地某富家少爷当情人,还生下两个孩子的姐姐,严薇薇。 他劝她不要再纠结那位金主又找了几个新欢,他给她打了钱,安排好了门路,让她带着孩子回国,给孩子们过几天安生日子。 严薇薇还在狡辩,她给他生了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儿子,他不会丢下她不管……严筝听腻了这套说辞,果断挂断电话给手机关机,然后手指一松,先让手机沉入河底。 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做不到的是他实在没有办法,他到底没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人,辜负了他爱的姑娘,只等来一场心伤。 打电话的时候,他抽了两支烟,手里还剩最后一支,抽完了就可以结束一切。 余晖映照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慢慢闭上眼,打算一跃而下,身后却幻听一般,出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严筝!你冷静一点!别做傻事!” 两年前的一幕在塞纳河边重现,他即将迎来终结,而那个女孩儿哭喊着扑向他,倔强地抱住他,再也不肯撒手。 -- 第97页 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胸膛,重新震颤起他那颗濒临停摆的心。 第四十七章 严筝,我想亲你。 夕阳余晖下, 祁姗终于抱住了她挚爱的少年。 比看起来更加单薄,她把脸贴到他背上,居然感受得到嶙峋的脊骨, 被她双手环抱的腰身同样细瘦, 她想用力扣住必须收紧手臂, 收到娇嫩的小臂都被他的肋骨硌疼,然而再疼祁姗都不要放手。 “姗姗,别闹,都结束了。”严筝身体和心里都疲惫到了极致, 哪怕此刻困住他的祁姗只是个娇小的姑娘, 都用不出力气挣脱。 祁姗哭得嗓子都哑了,死死抱住他, 挂在他身上拼命摇头。 “你冷静点,和我回去, 都没事了, 我们好好说。” 祁姗想先把严筝带出危险区域,让他缓解情绪上的冲动, 但严筝早认定自己死了最好,这话在他听来无非是祁姗为了把他拽回去所编造的谎言。 “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他沉声劝导。 “我知道!”祁姗什么也顾不上, 只恨不得直接把他拖走, “你别在这里,我害怕, 和我走吧, 求求你了。” 简淮本来不想在这时候出面, 可眼看着祁姗搞不定严筝,他只能下车,保持着不会让严筝产生危机感的距离。 “严筝, 你现在可以不动,就站在那里听我说。”简淮抬手让祁姗不要说话,抱住他限制他的动作就好,“我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事情有变数,你现在去死除了让我变成杀人犯不会有任何作用。你不是想把祁姗让给我,由我来给她幸福吗?我还有事情要和你确认,你站在那里,我们谈谈。” 严筝将信将疑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如果不是真的有状况,简淮不会想让他活着,看了一眼平静的河面,强烈的求死心缓和些许。 简淮又说:“祁姗在发抖,她小时候被堂姐按在水池里,差一点就淹死了,她怕水,你离河岸稍微远一些。” 这段往事严筝听祁姗提起过,行凶者是丽雅的亲姐姐,伊娜.霍华德的大女儿。再加上祁姗确实刚刚说了害怕,便慢慢向远离河水的方向挪了脚步。 总算脱离了最危险的范围,简淮稍稍松了口气,用眼神示意祁姗抱紧他,接着趁着严筝晃神的工夫,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将他按倒在安全线外的河滩上。 …… “诶!你轻一点,会弄伤他的!”有上次较力的经验,简淮确实多用了几分力气,不料先到的却不是严筝的反抗,而是祁姗急急地扑过来制止,“他腰上本来就有伤,你使那么大力气干什么。” 教训完简淮又转向严筝:“你怎么样,是不是摔疼了,你那么瘦,这里半点缓冲都没有,一定特别疼……” 她刚才被他吓得哭都不敢哭了,这会儿想到他疼,泪腺才又发达起来,泪水啪嗒嗒地掉。 严筝被简淮按在地上,只能昂起头看她,他知道自己此刻狼狈,可这何尝不是他见过她最狼狈的一次——眼泪鼻涕被胡乱擦拭的手抹了一脸,还依旧哭得停不下来。 “不要哭。”他说,“不要为我哭,不值得。” 他试着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不料那只手却被祁姗抓住,两只手捧住,贴在胸前。 让他安心的心跳声透过掌心传来,一下一下,渐渐唤回了他对生命的眷恋。 祁姗见他终于平静下来,便擦了把眼泪,让简淮松手,自己把他搀扶起来:“没事了,不会有人在质疑你伤害你,你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按照祁姗刚才气急了的想法,确定严筝没事后,她要立刻把他带回家,带到父母面前,让他们知道冤枉了严筝,她才没有看错人。 可简淮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的情绪还不够稳定,就算祁总和里昂先生能暂时不过问他任何事,但身处那个不久前刚给过他紧张感的空间一样会让他产生到恐慌,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给自己讨回公道,而是把这些事都放下,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 简淮在前面开车,祁姗就在后面抱着严筝,让他得以完全倚在她身上,省力气也能更安心。 “那行吧。”她说,低头征求严筝的意见,“那我们先找地方休息,你这几天住在哪里,行李什么的是不是都在那儿?” 正如简淮所说,严筝的精神状态真的还十分堪忧,他就直勾勾地盯着祁姗,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清她的话。 “没有。”他的声音很慢,似乎想像之前那样对祁姗笑一笑,“我今早去霍华德庄园之前退了房,东西……我寄存到了附近的保管处,其实没什么值钱的,本来打算都结束之后再让陈酿去取。” 他好像有什么依旧想隐瞒祁姗的事,祁姗不好现在戳穿,只能问清地址后先将他安顿到酒店,然后借口酒店登记骗来护照,让简淮凭借这个去他说的保管处拿。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没这么机灵。”简淮将严筝的护照收好,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对我没上过心。” 祁姗愣了一下,发现无论是两年前那次阻止严筝割腕,还是现在从严筝手里骗来身份证,好像确实比平时在简淮面前计数都计不太明白的自己聪明,便轻哼一声,没什么好气地道:“是啊,不然早就能发现你背地里做了什么,他也不至于让你们祸害成这样。” -- 第98页 严筝保管物品的地方距离酒店不远,简淮开车,很快就去而复返。 而祁姗则直到用自己的生日当密码,打开箱子的那一刻,才知道严筝为什么会排斥自己拿到,又为什么哪怕死,也不想让这些落入队友之外的人手里。 因为箱子里除了她送给过他的那枚情侣对戒,剩下大半箱都是药。 安眠药,镇定药,缓解抑郁症的,缓解焦虑症的…… 如果他死了,这些药被曝光出来,严穆,夏初,乃至他的队友们都会受到牵连。 现在他活着,哪怕只能拖延一下,他也不想她知道,他病得有多么严重。 “简淮,你特么还是人吗?”祁姗又想哭了,“你再敢说你之前完全没想过会逼死他?” 简淮直面着祁姗的眼睛,根本无法说出否认的话。 他得承认,他没想过的只是严筝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给祁姗铺路,至于那少年失去祁姗会受不了去死,完全在他的预期之中。 不过那时他想,严筝的病严重到这种程度,本来走到那一步就是早晚的事情,与其那时再让祁姗难过,不如现在就把他们的复合的希望掐死在萌芽里,他带祁姗去走阳关路,让严筝自己去趟他的独木桥。 “祁姗,对不起。” 简淮不想狡辩,言辞间满是真诚的忏悔。 可祁姗并不想接受这份道歉和忏悔,要不是他,严筝根本不会承受那么多误解和痛苦。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低着头整理箱子里的药,似乎不再想在这个人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简淮不是没有眼力的人,知道自己现在再耗在这里只会给祁姗添堵,便在表明了自己愿意承担后果之后默默地走了。 留下祁姗问酒店前台要了不透明的塑料袋,箱子先让酒店帮忙藏好,自己提着药回到房间。 她出来拿药只花了十五分钟,却还是放不下心,进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严筝,发现他还和她离开时一样,就异常安静坐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才悄悄松了口气。 “入住办好了,我们这几天先住这儿。”她把装着药的塑料袋放在玄关,拿着他的护照坐到他旁边,“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稍微好一点?” 她坐得很近,嫩葱般的手指拨开他的额发,让严筝产生了片刻的恍惚,一时间分不清眼前是虚幻还是现实,甚至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正活着经历这一切。 祁姗看不懂他眼睛里的迷茫,只知道他还是很惊惧很不安,便张开双手抱住他,让他能够充分地感受到她的心意,以及她就在这里,再也不会离开。 他们分开两年,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拥抱,所以这一次也抱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变暗,酒店来送晚餐的工作人员敲响了他们的门。 “这里没有粥小菜之类的中餐,我就叫了一点南瓜羹,你现在需要补充能量,就稍微吃一些,行吗?”祁姗翻出壁橱里的小碗盛了几勺,尝过不会烫才喂给严筝,看他从善如流地喝下,没过一会儿又干呕出来,几乎一点点东西都吃不进。 祁姗有些慌了,他的厌食症状明显比以前更严重,现在他身体那么虚又受了伤,不吃东西怎么行。 她想去玄关处的塑料袋里找一找有没有能够稍微缓解症状的药,正思索借口,严筝却先她一步开口,制止了她的小动作:“你不用怕,我没什么事,就是之前几天没吃过东西,我这个病总会吐,吐多了会产生生理习惯性,一旦有一点不舒服就很容易出现清除症状,我缓一缓,过一会儿就好。” 他突然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彻底惊住了祁姗,根据她之前对心理疾病的了解,一般人根本不会在发病后恢复这么快,更别说严筝的病症绝对属于严重那一挂,他现在说话的条理能让百分之八十的正常人都望尘莫及。 她又哪里知道,严筝之前每一次发病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因为这就是他必须面对的现实——只要他还死不了,就要继续去做事,要不是这样,他的病也不会恶化得那么快,他根本来不及休息疗伤,也没人会给他休息疗伤的时间。 “你已经没事了吗?”祁姗将信将疑地问。 严筝打起精神对她笑:“算是吧,对不起,我好像又吓到你了。” 他似乎已经对这样的逞强习以为常,撑起身体去玄关处拿药,殊不知那像是踩在棉花上的两步路简直走得祁姗肝颤。 他已经没事了吗?没事才怪好吗。 “我来吧。”他伤着一只手,找到了也拧不开瓶盖,祁姗赶紧走过去把药瓶拿过来,仔细比对用药说明后,倒了两粒在手心递给他,“先别吃,我去给你倒水。” 房间里有烧水壶,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儿略有些笨手笨脚地把矿泉水倒进水壶里加热,热好了又倒进杯子里递给他:“有点烫,慢点喝。” 严筝就着那杯水吃了药,不知是不是药物起效,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难受了,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被祁姗安顿在了床上,好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遮掩伪装,却自始至终不勉强不拆穿。 “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了。”严筝说,“我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些药,什么都给不了你。” 祁姗搬了凳子坐到他床边,摇摇头微笑:“你已经是个很好的人了,是对我来说最好的人。” -- 第99页 她不是在安慰严筝,这就是她的真心话。 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一个男孩子为她顶着全世界的骂名前行,承受着抽筋拔骨的痛苦付出努力,他可以为了再次牵起她的手踏遍荆棘,也可以为了她的幸福在距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戛然止步,以遍体鳞伤之躯为她挡住未来可能遇到的所有苦难。 这样的人,除了严筝,再也不会有了。 “我还没有取得你家人的原谅。”严筝又说,“这次又给你父母惹了麻烦。” 祁姗用一只手垫着下巴颏,侧头看他,另一只手则牵过他的手,十指相扣,“给我父母惹麻烦的人是简淮,他不知道你多厉害,惹急了两个月就能给我四叔五姑七叔他们玩得底儿掉。” 他还想再说什么,祁姗拿一支食指抵住他的唇,发现少年不只声音,似乎连呼吸都凝住了,才又拿下来,意犹未尽地放到自己唇上,眷恋地蹭了蹭。 “严筝,我有点想亲你,你现在受得了这个刺激吗?”祁姗专注地望着少年俊秀的眉眼。 “姗姗……”那一下子,严筝的心口突然鼓噪,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升温,他眼前只剩下女孩儿越发逼近的美丽面庞。 祁姗以手覆上他的额头,深深吻下去。 第四十八章 对他好的人里,能少出几个…… 这是一个由浅入深的吻, 祁姗慢慢将自己的唇线与严筝贴合,仔细地描摹过他唇瓣的每一处,再逐步深入, 她闭着眼睛, 吻得极为耐心细腻, 舌尖交织够辗转到脸颊,最后又绕回来,一下一下,轻啄着少年略有些干涩的唇珠。 他们太久没有接吻过了, 所以这一次吻得酣畅淋漓, 要不是祁姗怕严筝的情绪过于激动,怕是会吻得更细更久。 “你感觉怎么样?”一吻结束, 祁姗在严筝身上撑起身体,女孩儿曼妙的曲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 叫他更是气血上涌, 原本就有些昏沉的大脑仿佛已经置身极乐。 “我觉得还不错。”他不回答,祁姗便自顾自地继续说, “只要你活着,我们还会一起经历很多这样不错的事情。” 她说完, 起身去套房客厅, 很快又带回来两样东西。 一样是他和药装在一起的戒指,另一样是他白天托新娘送给她的捧花。 她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捧花我收到了, 幸福也找到了。严筝先生,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 你做好准备从现在开始就被你身边的祁姗小姐锁死了吗?” 严筝现在脑子混沌一片,可这只稍微影响了一下他思索简淮坦白局的立场和缘由,他和祁姗的路未必比之前好走多少这点他还是一清二楚。 不过现在面对祁姗深情告白一般的宣誓提问,哪怕只有今天,他也想抛下一切,只和他心爱的女孩儿享受当下。 他把右手递过去:“左手不方便,先带这里。” 祁姗帮他把戒指带好,又忍不住心疼起来:“你粉丝都瞎是不是,这手柴得跟个鸡爪子似的,吹个屁的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敢情不是他们和你一起带婚戒,你看手指头细的,啥样的戒指都得一个月丢仨。” 严筝闻言微微一哂:“不至于,你送了我两年,我没丢过。” “……”祁姗,“那你好棒棒哦。” 严筝:“嗯。” 祁姗:“我看起来像真情实感地夸你吗?” 严筝:“没事,你的话我都当夸奖听。” 祁姗:“……”她现在把戒指撸回来还来得及吗? 当然祁姗最后并没有撸,因为在她眼里,他能皮这一下好歹比一直陷入自责愧疚中有生气得多。 在酒店服务人员送来她拜托采购的食材之后,祁姗给他捻好被子,自己来到厨房区,想从小白粥开始,给他做点更容易吞咽消化的东西。 徐念来这边也有小两个月了,祁姗每天跟着嫂子给侄子做辅食,自诩厨艺长进,可当她真正开始动手才意识到,之前她之所以操作顺利,好像都得益于嫂子总在一旁下达的贴心指令,如果出现了什么坎儿靠指令都过不去,还会亲自上手取而代之。 “洗完米干哈来着……”祁姗拿手指戳戳装在碗里的米,颇为苦大仇深地看向电饭锅,“这破玩意儿咋回事……该摁哪个钮,为啥开不开啊?” 她的东北腔这两年已经改得差不多了,只有偶尔自言自语自怨自艾的时候会破功。 她拿着手机谷歌,好半天获取愣是毫无头绪,还是严筝叹了口气,默默提醒:“你没插电,米你再洗一遍,和水1:1.5一起倒锅里,扣好盖子按第二档,等煮好了锅会自动提醒。” 祁姗按照严筝的建议插好锅按好按钮,再把目光放在工作人员一并送来的菜和排骨上时,严筝有理有据地制止了她:“我猜你想煮排骨汤,今天先算了吧,我指导不好,会出事故。” 他没有说祁姗的手法不行,反而归结于自己不能完美进行指导,祁姗都要哭了,电饭锅里嗡嗡地煮着粥,她灰头土脸地坐回严筝床边。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做不好是没做过的问题,我嫂子说过她第一次做饭也是灾难,但她照着食谱练两个月就能做得很好吃了,我为什么还是不行呀……” 虽然情同姐妹,祁姗有时候也会把自己和徐念作比,之前是因为妈妈总会用徐念的标准来要求她,后来得知严筝拿徐念当过初恋,就算他又说过自己那时不懂爱,祁姗也还是会想,自己对于严筝来说,会不会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 第100页 ——毕竟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也未必多懂爱,一个想要和爱豆弟弟谈恋爱的特权,另外一个可能就是一点点喜欢,加上很多很多的寂寞。 他们能够在一起,归其根本是祁姗那时没人要,后来谈着谈着才越来越喜欢,更是在分开两年后才深切地意识到对方之于自己,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祁姗不是那种喜欢假设一切的矫情女孩儿,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做出判断,要是徐念那时没有喜欢大哥,教会严筝去爱的人一定会是她,然后和她在一起,决断聪明如徐念也不能只会傻乎乎地等待,让严筝一个人去挣扎去努力,独自承受那么多苦。 “我嫂子那时要是喜欢你就好了。”祁姗感慨,“嫂子可厉害了,什么都会。” 严筝说:“她喜欢我也没用,我对她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发展成男女之情的喜欢,更不可能发展成爱。” 他能这么说,别管是不是哄她,祁姗都应该有点开心,可一想到他说不可能喜欢的人是自己崇拜的嫂子,又有点生气:“嫂子那么好,凭啥?” 严筝模棱两可地说:“她是很好,我曾经以为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对我更好。” 如果祁姗再多问一句,就会得知严筝所谓徐念对他的好,仅仅是在夏初和严穆狐朋狗友们的酒局上,帮他挡了一杯根本不是人能下咽的酒。 那些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阔少们玩腻了骰子和陪酒姑娘,很可能包藏祸心的他就成了每次酒局的保留节目,什么人头马兑二锅头,拉菲老白干加豆汁,甚至几次过后弄了个签筒,但凡当天到场的一人抽一种原料,抽完了由最后一人汇总给他调酒。 十八岁的徐念跟着二哥徐朗过来玩,她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但自己抽到的榴莲,她实在无法想象人可以喝那么奇怪的东西,于是在颤颤巍巍地把榴莲加进去后迟迟没有把酒杯递给严筝。 “他喝好多了,这杯我替他喝了吧。”徐念慷慨赴义一般昂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想过去夺杯制止,结果被勉强喝进嘴也狠不下心咽的徐念喷了一头一脸。 “对不起对不起,太难喝了,我没忍住。”徐念赶紧扯纸巾给他擦,“你是叫严筝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头发都湿了,快擦擦,该感冒了。” 严筝从出生开始,就被亲生母亲当做稳固地位和斗父亲前妻儿子的工具,父亲不怎么回家,眼里根本看不见他这个人,生意失败欠下大笔债务直接一走了之,把十六岁的他留给了虎视眈眈的债主们挡枪。 夏初对他伸出过手,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给他一处容身之所,对他说看你哥那个熊样,一时半会儿也不太可能认你,你不是觉得你和他眼睛最像吗?你看咱俩眼睛是不是也挺像,你要是迫切地缺哥哥爱,不如先认我做哥。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公正公平,你拿我当亲哥,我肯定拿你当表弟,有机会我让你哥也认你当表弟。 严筝认了他,他也的确帮忙缓和了自己与哥哥的关系,可他从此变成了夏初的狗。夏初拎得清,像他这种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本身又心思深沉随时有当白眼狼潜质的人,掏心掏肺相处是傻子,合理利用顺便拿他在严穆那边卖乖才是正确操作。 严穆给夏初面子,表面上算是不再计较他是仇人的儿子,还顺手帮他平了父亲债主的事。可不用严穆说,他知道那些钱要还。可再怎么不还说不过去,等他靠自己的努力还完,换来的却也只有那位生性多疑的投资风向标防贼一样的猜忌忌惮。 徐念之前,他没想过有人会毫无偏见地把他当人,让他动心的从来不是那个女孩儿有多么美丽出色,只是他太眷恋那种感觉,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而这些兵荒马乱的过去,祁姗不问透到极致,严筝是不可能说的。 “粥好了。”他转移话题,试着起身下床。 “你好好躺着,我去盛。”祁姗把他按回去。 严筝不放心地看着她的动作,生怕她再处理不好被蒸汽打到或者被粥碗烫到。 幸好祁姗这段时间厨艺没长进,照顾人的本事还是被侄子练出来了,并没什么惊险画面地盛了粥,晾到床边的放置柜上:“你神了,在床上遥控我都会煮粥,火候和浓度都正好。”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对你也挺好,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全程自己操作搞出能吃的东西,我爸我妈我俩哥我嫂子都没吃过,给你吃了。” 严筝:“……”就算有自己指导在先,好像也突然就不是那么敢吃了呢。 “后来年纪大了,不再局限于我哥和夏初哥的圈子,也觉得当时挺幼稚的。”他笑了笑,就算他哥和夏初一直致力于透支他的风评和人脉,但至少他还有B团那些会相信他包容他的队友们,是他们和祁姗告诉他,他并不是天生的渣滓,只要不放弃自己,他也有机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想着想着,严筝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他准备跳塞纳河结束生命之前给陈酿打过一个电话,内容详实条理清晰,但语气绝对属于交代遗言。交代完他先让手机沉了湖,后来没能死成,但一直浑浑噩噩,也把这茬忘了个干净。 “姗姗,手机借我一下。”现在都过了这么久,他的队友们估计早炸上了天。 -- 第101页 “干嘛?”祁姗抱紧自己的小手机,“你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天大的事也不用今天操心。” “不是……”严筝也不想今天操心,但他再不操心,他队友们就会杀来巴黎给他收尸了,“其实……我准备跳塞纳河之前,给我们团的陈酿打了个电话,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这是啥操作?祁姗嘴角一抽,听话地递过手机。 严筝接过来,直接跨国长途拨了陈酿的号码。 两秒钟后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了一个男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不信!筝哥不会死的!我不管你是太平间还是火葬场!我听不懂我就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可有钱了!你敢造谣我们现在就杀过去告你!” 严筝:“……” 那些对他好的人里,能少出几个傻子吗? 第四十九章 她的少年啊,一夜白头。…… 对他好的人里能少出几个傻子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在他说话表明身份后, (BR)-EIGHT的忙内安若大宝贝儿哭得更大声了。 “筝哥你死得好惨啊!我看恐怖片里说要生前受了特别多的委屈才能怨念大到打灵异电话。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帮你实现,除了代替你娶姗姗嫂子不行,其他的我都答应!” “……”严筝一时无语, 祁姗却抢过电话。 “你个小屁孩儿给我说清楚!我祁姗!霍华德家现任家主唯一的女儿!家里趁大城堡大游艇大飞机!长得好看身材也不寒碜!你才红几年, 凭啥嫌弃我!” 安若哪里能想到灵异电话还能串台, 愣了一下,说出的话基本没过大脑:“也不是嫌弃,就是你家太可怕,筝哥已经搭进去了, 我这么年轻, 我也好看啊,当然想多活两年……” 祁姗:“……”怎么办, 凭严筝这副血条就剩一丝丝的状态,她根本没办法反驳。 就这样, 气氛出现了诡异的凝滞, 直到(BR)-EIGHT的队长陈酿终于拿回了自己手机的所属权。 “是祁姗吗?严筝现在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比起悲伤到失去理智的安若,陈酿的声音冷静得多。 B团能够用短短三年的时间成长为男团巅峰, 在外离不开严筝创作造星撕资源,在内也离不开陈酿这个队长操心成员们的大事小事团结大家稳定军心。 接到严筝那个电话后, 他确实慌了, 尤其是严筝的手机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再没打通,但慌过之后他也做好了应对一切的打算。 机票买好了, 他得亲自去趟巴黎, 哪怕只有一点可能, 他也不能放弃挽救严筝找到活人。 而如果救不回严筝,那他也没时间气急败坏一蹶不振,他必须得按照严筝的安排安顿好B团, 然后夏初和严穆那两个逼死严筝的罪魁祸首,他绝对要收集证据,找他们慢慢清算。 “陈哥,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严筝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不过至少还活着,而且能支撑他活下去的祁姗就在身边,陈酿心绪稍安,呼出一口气道,“你小子又不是第一次搞这种事,交代的事一次比一次多,你再搞几次我都怀疑你不是诚心想死,就是想让我知道你还剩多少活儿然后替你干完。” 严筝听罢,笑了一声没说话,陈酿也没有勉强,就自顾自地告诉他B团这边不用担心,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把事情闹大,连夏初那里都没有告知。 祁姗在一旁听着他们交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比如陈酿强调没告诉夏初这点,他打算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居然没给当亲哥哥一样的夏初留下只言片语吗? 她本来打算在严筝挂断电话后询问,但她刚从严筝那里接过自己的手机,就瞧见锁屏界面上弹出一个微信好友申请。 陈酿通过手机号找到了她的微信,说是有事想和她确认一下。 祁姗点了通过,陈酿随后发过来第一条消息。 ——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祁姗看了看严筝缠着绷带的左手,实话实说。 ——左手伤了,不过不是割腕,之前出了点意外。他这次打算跳河来着,我找到他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跳,就是之前好几天都没吃进东西,身体特别虚。 陈酿之前似乎打了挺长一段字,祁姗这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发过来的却只有一句:我能问一下他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吗?半个月前他就不再和我们联系了,说是有急事要处理。 祁姗看得出陈酿他们是真的担心,也了解严筝那个什么都喜欢一个人扛的性格:和我家里有关,算是卷进我家内斗了吧,现在已经没事了。 ——知道了。 陈酿很有分寸,这种涉及到豪门家族内部纷争的事没过多询问,只说: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又救了他一次。 祁姗是有点粗神经,可她不傻,陈酿和她说话这么客套,一看就是以为她如今呆在严筝身边完全出于人道主义,单单为了稳定他的情绪。 想了想,她大概知道陈酿之前要和她说什么了,应该是打算劝她要不要考虑下和严筝复合,只是思及严筝的病情,这些话终归不太能说出口。 ——对了,我和严筝准备复合了。 他们都是严筝很重要朋友,祁姗认为有必要让他们放心。 陈酿:??? 陈酿:!!! 又几次“正在输入”后,陈酿:OK,了解。严筝交给你了,有什么饲养方面的问题随时联系我,不用管时差,我们有七个售后客服,24小时在线。 -- 第102页 …… “陈酿和你说什么了?”严筝刚才看到了陈酿的好友申请,也看到了对着手机打字半天的祁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虽然知道陈酿的为人,但到底是别的男人逗笑了祁姗。他还是不爽。 又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祁姗便大方地把聊天记录给他看,笑眯眯地瞧着面前的少年因为“准备复合”四个字激动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我今天给你的刺激是不是真的有点大?”祁姗问。 严筝点点头又摇摇头,刺激大是大,不过这样的刺激,他不介意再大点。 “粥凉了,先吃饭吧。”祁姗觉得他难得不精明的样子挺可爱,但再可爱不能当饭吃,便先扶他坐起来,然后端起了床边柜上正好温热的粥碗。 那好,先吃饭。 这次不知是粥更好下咽还是严筝心态比之前放松的原因,居然吃下了小半碗,剩下的考虑到他毕竟数日没有进食,祁姗也没有强求,自己就着碗把碗底和锅里的一并吃完,仿佛分开两年,他们还和过去一样,丝毫没有因此变得生疏和隔阂。 “你今晚不回去了吗?”见祁姗吃饱喝足又蹭过来陪他,严筝问道。 祁姗嗯一声:“当然呀,你受伤了又没力气,我走了你怎么办,根本没办法照顾自己嘛。” 严筝像是还想说什么,比如“你好歹是霍华德家的大小姐,都不和家里知予一声就在外留宿是不是不太好”,但最终这些没有说出口,因为祁姗已然端来了一盆水,想帮他擦洗身体好睡得舒服些的意思不言而喻。 “……祁姗,你在玩火你知道吗?”严筝根本就不敢想那双柔软的小手绞着毛巾在自己身上游走的场景,光是提起就觉得喉咙里燥得慌。 不料祁姗将他上下打量一圈,像是听他说了个笑话一样:“大哥,你现在这副模样,火要能点起来我和你姓,不用长,打够三分钟当场管你叫爸爸。” 当然,她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叫严筝妥协,严筝还是怕被她撩起火,更怕被她说着,她撩完这火也点不起来…… “你小心点吼。”等他终于积蓄起去浴室的力气,祁姗不放心地隔着浴室门对他喊,“要洗到一半想晕一定叫我,咱俩又不是没坦诚相见过的关系,能不能点火我都认了不退货,就当那仨月太没节制把你榨干了一滴都没给以后留,你别为了面子把自己摔个好歹。” 严筝:“……”他第一次觉得再见这个表情设计得真应景,他现在就想打这个表情,然后终止这个话题。虽然祁姗的判断并没什么错,他就是有点怕她退货,发现他的衰竭虚弱退货,瞧见他这副枯槁难看的身体退货…… 他的确没什么力气,这个澡足足洗了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他才将浴袍裹严走出浴室,在祁姗担忧的注视下将自己摔进沙发里。 “你把伤口都弄湿了。”祁姗来到他身边,发现鲜血已经浸红了湿透的绷带,皱眉道,“今天太晚了,我们先不去医院,这家酒店好像有配备私人医师,我把他叫过来紧急处理一下。” 祁姗有自知之明,要她这个切根萝卜都能切出祖宗十八代的手残党亲自帮严筝处理伤口纯属痴人说梦,但他们这个人员配置着实吓了被叫来的私人医师一跳。 ——喂喂!那伤口一看就是刀和钝器造成的吧! ——亚洲人!纹身!还有这个看起来疑似磕药过量的状态! ——关键这人还有钱住总统套房叫得来本地的漂亮姑娘陪啊!莫非是过来法国做du-pin生意的日本□□? “你能别抖了吗?”祁姗看他这样都怀疑酒店雇人的时候图便宜,这医生得过帕金森,“就让你做个紧急处理,又没让你缝合接骨,你抖什么啊?” 医生也不想抖,可严筝这副他往下扯沾着皮肉的绷带都和没痛觉一样表现,他怎么能不抖啊! “什么手法啊这是……”医生走后,祁姗打算直接叫来客房经理投诉了,“早知道让他们从外面私人医院请专业的了。” “没事。”严筝被夏初折腾多了,觉得干服务行业都挺不容易的,没有给别人差评的习惯,“我发病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对外界刺激呈现比较麻木的状态,而且刚才吃的药也有镇定神经的作用,不疼。” “那你自带麻醉也不能成为他下手没轻没重的理由啊!”祁姗不依。 严筝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我缺德事做得够多了,帮我积点德。” “……”祁姗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看严筝头发还湿着,便去卫生间拿来吹风机,想着帮他擦身体和处理伤口都没戏,好歹做点力所能及的替他把头发吹干,不然他身体本来就虚,一直顶着湿头发该生病了。 “我自己来。”祁姗刚插好电源,严筝就示意她把吹风机递过去。 “你够了你,好好歇歇行不行呀!”祁姗才不给,“我养过猫养过狗还养过小矮马,吹毛熟练着呢,你又不咬人,我伤不着自己。” 严筝看她是真的不乐意了,就安静下来,任凭女孩儿软嫩的指尖插进他的发丝。 “严筝,你知道你有白头发吗?”祁姗吹发梢的时候原本只是瞧见几根顺便提一下,严筝没应声也不在意。 直到她拨开发根,因为面前的一切太过突兀震撼,她一时间甚至都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事实,受到惊吓一般抽回了手。 -- 第103页 “怎么会这样……”祁姗手里的吹风机也停了,后退两步捂住自己的嘴,即便如此,发出的声音依然艰涩哽咽。 ——他不是有白头发,而是将头发染黑的,这个还不满23岁的少年,发根处新长出的部分,几乎三分之一都是白的。 第五十章 祁姗也许并没有看错人。…… 吹风机被丢在一边, 祁姗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难过地哭了起来。 她今天为他哭得很多了,可好像怎么都哭不够。 她想到粉丝说他抽烟酗酒夜店咖, 纹身漂发国偶异类。 那么多以讹传讹的言论, 什么严渣渣咋这么喜欢折腾头发, 就没有一次回归能老老实实弄个黑发;什么本来就不良少年出身不过运气好点录进清华,之前是人设乖没办法,现在能塌的全塌完了,当然该放飞自我就放飞自我…… 他们哪里知道, 他每次喝个半死都是在替两个哥哥应酬撑场子, 抽烟是因为抑郁和焦虑太过严重,他之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除了酒局需要,从来不碰烟酒的。 还有染发, 祁姗原本也不解他为什么这两年会特别偏好浅发色, 明明他黑发很好看的,就是干干净净的纯良美少年模样。 现在看到他不染就白了三分之一的头发才懂, 因为他们回归打歌期时间很紧,根本没时间频繁地给头发补色, 他这个情况, 深发色稍微长一点特别明显,在媒体的高清镜头下, 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他头发白了这么多的事实。 “你是不是傻啊, 别的明星恨不得没病都说自己有病, 熬一次夜戏都得发条微博让粉丝心疼心疼。” 祁姗不是胡说,她曾经当男神的夏初就是如此,有一次发了一条自己在拍夜戏的自拍微博, 他本就生得比女孩子更纯更美,原本水汪汪媚酥酥的桃花眼里带着血丝泛着红的模样别提多招人心疼了。 这条微博下的评论清一色都是“心疼初初”“初初好敬业”“别太拼,注意身体”之流……祁姗也心疼,赶紧打电话给严筝确认——男神在拍戏的剧组咋这么没人性,他眼睛都红成啥了,是不是熬好多天了。 结果严筝告诉她,剧组已经挺给面子了,夏初因为今晚要拍夜戏白天睡了一天,不出意外拍完还会再睡一天倒时差,眼睛红是拍之前吃生鱼片刺身,让芥末呛的。 “你都这样了,你还让你粉丝觉得他们严渣渣就是干吃不胖,易瘦体质,身体贼好,抽烟喝酒逛夜店漂头发啥啥都不耽误。” “本来也没多大事。”严筝早已习惯藏起不堪的一面,因为他想堂堂正正地成为一个值得被原谅的人,而不是靠卖惨让大众因为怜悯就给他犯下的错误找借口,“我天生就这样,基因里带的,少白头。” “骗子!”祁姗戳穿他漏洞百出的谎言,“你哥比你大十二岁,他都没这样。” 严筝陪她蹲在地上,给她擦眼泪:“我和我哥不是一个妈。” 祁姗甩开他的手,不给他碰:“那你和你姐是一个妈,你给我看过你姐照片,她也比你大四岁呢,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哭到这里,祁姗抬起头来,扁着嘴质问:“你再接着说啊,你们家少白头传男不传女,你编瞎话不打草稿的是吗?” 严筝深吸一口气,试图转移话题:“你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退货了,我才让你帮我吹头发的。” 祁姗听到这话哭得更凶了:“我不退货归不退货,你们商品和宣传不符还有理了?把手机给我,我要骂售后客服。” 严筝:“……” ——严筝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他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我看到他头发白了特别多。 哭了一会儿,祁姗觉得还是搞清楚一切怎么会弄成这样更重要,便坐到沙发远离严筝的另一边,给陈酿发微信。 出乎她意料,这次的“陈酿”并没有又“对方正在输入中”好几次,而是回得很快。 ——你想问哪个方面? ——各个方面! 祁姗用一个感叹号表明自己的坚决。 对方似乎短暂地思索了一下,然后给她回:那太多了,我劝你和严筝谈恋爱就做好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可能成那种什么都和你说的人,你这么逼他反而让他压力更大,而且严筝也和我们说过你挺单纯的,你帮不上他什么忙,有些事他觉得你能知道了,我们再告诉你。 祁姗:…… 祁姗:好吧……你应该不是陈酿,你是哪个客服? 凭她刚才和陈酿的交流,看得出那位队长是个说话做事都很谨慎很有分寸的人,就算一样不想告诉她,也不会巴拉巴拉说这些有的没的。 客服二号给她回了个“惊讶”的表情,好像很震惊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识破:你猜? 祁姗:我猜也不是那个觉得我和我家能吃了他的智障小屁孩儿。 客服二号明白她说的是安若,连回了三个“捂脸”的表情:小八都21了,比你家严筝小不到两岁,傻还不是严筝惯的,出点啥事都顶着,生怕那孩子见识到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人心有多薄凉。我叫尹志浩,我们见过面。你就别加我微信了,我有家室,我家女神姐姐看到我天天和别的小姑娘聊天不开心。” 祁姗:……好。 这人话怎么这么多,说得跟她喜欢天天和别的大小伙子尬聊一样。 半晌,她又把尹志浩的话看了一遍,惊得跳起来:“卧槽????” -- 第104页 “严筝,你们团主唱尹志浩!他有女朋友你知道吗?” “嗯。”严筝知道尹志浩告诉祁姗这个是为了帮他把有所隐瞒的事圆过去,“没道理我谈不成恋爱就逼全团陪我一起当单身狗吧。” “不是……他女朋友谁啊?”祁姗细细回想之前被同学塞得贪多不烂的一嘴安利,“怪不得他上哪个综艺有点机会都得提一嘴他有理想型,就是影后林浅那样的,原来是为了洗粉,告诉粉丝长不成林浅女神那样就没戏了,他利用林浅洗粉再自己交女朋友,林浅团队不搞他?” 严筝:“目前没搞,他女朋友就是林浅,除非哪天他想不开出轨了,不然不会搞。” 祁姗:“……” 据她所知尹志浩和严筝同岁,还在电影学院上学时就拿最佳新人的林浅和他们都不是一个年代的明星,年龄上差了整整六岁,“你们顶流偶像谈恋爱,都这么刺激的吗?” “还行。”严筝看她不哭了,拿右手刮刮哭红的鼻尖,“他们应该都没有我刺激,能把霍华德家的大小姐骗得死心塌地。” 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情侣最受不了这样不着痕迹的暧昧,严筝刮了两下便忍不住捏住祁姗的下巴颏,摩挲着再次凑上自己的唇。 “姗姗,我想你。”静谧的酒店套房一时间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严筝颤抖地伸出手,紧紧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一遍遍重复,“我想你,特别想你……” 他的情绪依然不是很稳定,祁姗不介意给他,可是他现在这个身体和心理状态,真的不合适今晚就进展到那一步。 “我有点累了,今天咱们先早点休息。”祁姗扶他回到床上,自己躺到他身边,安抚地摸了摸他的侧脸,“我不走,会一直在这里,不要急好不好,我们还有好久好久……有一辈子的。” “嗯……”这个疲惫了太久的少年应了声,终于得以在爱人的低语下暂时安心下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直到睡着,他都抓着祁姗的手,祁姗怕吵醒他,不敢把手抽出来,只能拿另一只手尽量放小动作幅度捞过手机。 虽然有些怨爸妈不调查清楚就把一切罪责加诸在他身上,但夜不归宿什么的……果然还是得告诉家里一声。 祁姗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和爸妈开这个口,也不想再被问东问西,最后决定给祁诺发微信让他代为转告。 都没怎么离开过法国的祁诺之所以会有微信这种东西不是他多迁就祁姗的沟通习惯,而是他当初送夏初去巴黎机场的时候非得死皮赖脸地要夏初的联系方式。 祁姗听他说的时候就在想,她二哥要不是挂着霍华德家长孙的名儿,恐怕早被那位不止一次打过粉丝的大影帝揍到血溅三尺高。 因为就算他还有贵族长孙的名头,夏初告诉他的联系方式也只是让他安个微信,出北京T3航站楼之后打开摇一摇小程序,能不能联系上全看他心诚不诚。 她看看手机上的表,巴黎时间22:25,按照祁诺的作息,这会儿应该正雷打不动地练习怎么准确摇到他家初初,她现在发微信过去正好,他看得到。 ——和爸妈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微笑]。 她二哥说中文是台湾腔,鉴于台服的繁体字太复杂,导致他既不会写也不怎么认,所以祁姗发过去的是法语。 然而这货一点都不考虑她不发语音特意切换输入法是不是不方便说话,直接给她回过来一句语音。 微信的语音识别不支持法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说话的内容不会重要到她现在立刻就得听到并回复,祁姗干脆利落地给手机关机,将自己两只手都搭在严筝没受伤的右手上,也幸福甜蜜地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完成今日份摇一摇修炼的祁诺对着她一直没有回复的对话框陷入了沉默。 “爸!妈!严筝这人简直有毒啊!你们看,咱家苏珊娜又叫他拐跑了!”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先和爸妈告状,快一米九的大个子比里昂都高都壮,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毛毛躁躁,举着手机给他们看聊天记录,就等着爸爸妈妈说妹妹不听话顺便夸他乖。 女儿那边愁人,儿子也不叫人省心。 祁岚叹了口气,她瞧不上严筝的手段和行事作风,觉得他下作阴险,可这会儿也不禁想,自家的儿子明明比他还大两岁,也是她请最好的老师精心培养长大的,怎么就能叫他一个十六岁就爹妈不管社会上混的野小子落下这么多。 “妈,你还管不管苏珊娜了?”祁诺手机举了半天也不见爸妈理他,白白自讨没趣,嘀咕道,“就算我是长孙,以后肩负着继承霍华德家的重任你们也不带这么偏心的嘛……我之前问你们要初初的手机号说什么也不给,只让我慢慢摇,轮到苏珊娜夜不归宿都没事,别人家是重男轻女,就咱家重女轻男……” “要喝一点吗?”儿子走后,里昂看出她心烦,笑着从酒架上拿下一瓶红酒和两支高脚杯,递过一支给祁岚。 祁岚接了酒杯,夫妻俩都是年逾五十的人,但这份情趣从年轻时保留到现在。 “你还笑,你儿子都多大了,一天天跟个傻子似的,迟早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祁岚抿了口红酒,嗔怪地看了里昂一眼。 -- 第105页 里昂笑意不减,意有所指地摇了摇头:“人都是有经历才会有成长,姗姗不也是两年前那件事之后才突然长大了吗?” 祁岚哼一声:“我怎么感觉你挺欣赏那野小子的?这次的事在动机上咱们是冤枉他了,但这一步步的谋划可不是简淮帮他做的,老爷子不管他为什么做这些事,一门心思想让他走不出法国以儆效尤,你替他把这一劫平了,咱们家就已经不欠他的两清了。反正我不想让我女儿嫁给这种有心机没底线的人,也不想让念念和晨骁受委屈。” 关于严筝行事风格上的不择手段里昂不可置否,不过简淮过来坦白后他又沿着这个方向查到了一些事,发现严筝这个人是手腕了得工于心计没错,但绝非没道德没底线。 首先卡米尔说她可以保证严筝没碰过丽雅一根手指头,非但没碰,丽雅强靠过来他也使劲往外推……而且要不是他当真一点法律把柄都没留下,老爷子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到这般境地,一定要他死来维护霍华德家的威严。 这样一个人,当时能在徐家人的授意和首肯下大张旗鼓地插足徐念和周晨骁本来就很奇怪,更别说徐家又不会不知道他的出身,不清楚周晨骁的生母是祁岚认为他没身家没前途情有可原,但与年纪轻轻就在特战队担任队长的周晨骁比,父亲欠债跑路,母亲是第三者还杀人未遂的严筝难道不是更加不堪吗? 里昂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过错而不做任何辩解,直到他今天亲眼见识到那个名为严筝的少年纵然用死亡这么极端的方式,也要将真相带入坟墓,一次都没有提及简淮的名字…… 他开始有点想相信他女儿没看错人,也没那么傻了。 第五十一章 打顿狠的吧。 与喜欢的人同眠, 于黑夜中相拥,又于清晨的阳光中醒来,这是被古今中外无数影视作品梦幻化的场景, 可轮到祁姗和严筝, 理想与现实还毋庸置疑有着差距。 严筝的病导致他根本睡不深也睡不久, 没有安眠药,他想睡三四个小时都是奢求,休息不好操心事又多,这才导致他早早熬白了头发, 每次回归做妆造, 造型师都得为遮掩他白了大片的头发煞费苦心。 凌晨两点,祁姗睡得正熟, 严筝已经起身坐到床边,爱怜地看着他心爱的傻姑娘。 都没这么傻的。他想, 居然对像他这样的人死心塌地,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又为何这么做就敢付出整颗真心,全心全意相信。 他们现在居住的套房各方面配置都十分齐全, 客厅抽屉里甚至为有烟瘾的客人准备了香烟,但严筝怕呛到祁姗, 便拿了烟下楼, 依旧是那件单薄的白衬衫,坐在巴黎街头的长椅上, 一根接一根地吸。 他回想起第一次吸烟的场景, 那一年他十六岁, 让夏初以当我弟弟就要接受试炼之名折腾了几个月之后,他终于得以被初步认可,带去了他和其他严穆朋友们的酒局。 “我没成年。”那时他还是真正乖学生, 在母亲没因为伪造车祸杀哥哥未遂入狱之前,他一直想懂事点,再懂事点,以为这样就能够让父母省心,等到他长大了,也可以为哥哥做一些事,替父母和哥哥说一声对不起,“徐朗哥,这个酒……” 后来他才知道,给他递酒的徐朗是正途集团徐正勉的二少爷,也是徐念的二哥。 那时还号称网红收割机的徐二少都不避讳他在旁边听,扭头对夏初说:“你还真没说错,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带着严穆那股会算计人的劲儿。小子,理由找的不错,但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他没有计较这些大哥哥们的针对,礼貌地道:“百富怡KTV。” “对。”徐朗挑挑眉毛,“按说你没成年还进不来呢,你看你进来的时候有人拦你吗?” 那分明是因为老板是你们熟人,谁会拦熟客带过来的人。 严筝心里不太舒服,面上却仍然得体:“徐朗哥,我明天要上学。” 他一再推脱,终于让带他过来的夏初冷了脸色。 “严筝,你这样哥哥很难做的,现在只有我信你,严穆的其他朋友都不信,你不喝点酒让他们看看你的诚意,他们回头都得笑话我是个傻子,叫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儿唬得团团转。” 那是严筝第一次沾酒,也第一次沾烟,被灌吐了三次,然后那群纨绔阔少美其名曰给他醒醒酒,又逼他抽了两根烟。 “已经可以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度以为自己会死的他总算听到一个相对沉稳的声音给这场闹剧叫停,“除非他天赋异禀,不然喝这么多,吐得肯定是真言了,再灌下去要出人命的……” 严筝淡漠地看着自己吐出的烟气——16岁的自己觉得这玩意儿又呛又辣,哪里想得到他有朝一日会染上这么大的瘾。 不过那时他没想到的东西还很多,比如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当个纯纯的好学生,后来却因为要帮夏初给游戏上分,在网吧里被学校里的小混混逮了个正着。 “卧槽,网管说有个天天来打游戏,打累了就做卷子的蛇精病我还不信……靠,你小子买的号吧,段位咋这么高?” 靠游戏打得好和被夏初锻炼出的身手,他误打误撞成了这群小混混的头儿,自己考上清华顺带也让他们摸到了一本…… 又比如上了大学以后,他以为自己能保研保博,挑一条不会让哥哥感到威胁的路,留校或者去研究所,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争取在时间流逝的加成下,一点一点叫哥哥释怀。 -- 第106页 在没遇到祁姗之前,严筝一直在想,怎么能有人把人生过得像他这么失败,搞砸了一切,给那么多人添了麻烦。 现在他依然认为自己失败,可因为她义无反顾的爱和等待,他愿意再做出更努力的尝试,毕竟她相信他会变成一个很好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她失望…… 祁姗第二天一早是被早餐的香气吸引起来的,她昨天一直在哭,嗓子有点哑,餐桌上就摆了一杯梨汁,旁边是面包和煎蛋,而那个伤了一只手的少年正在厨房区忙碌,不怎么熟练地只用右手给番茄小排盛盘后,端到她面前。 “严筝,你这……简直让我感受到了降维打击……”祁姗刚起床,脑子还不太清晰,“你一只手就做了这些……你让昨天四肢健全却煮不熟一锅粥的我情何以堪?” “还行,我伤的也不是惯用手。”严筝给她拉好椅子,“昨天辛苦你了,去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餐。” 祁姗迷迷糊糊地听话去洗漱,洗到一半才被水激得清醒起来。 “不对!这个展开不对!”祁姗洗面奶都没来得及冲干净,下巴上还粘着泡沫就冲了出来,“你怎么给我做饭?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等等……你是不是还跑出去了?没错!鸡蛋还有面包!你肯定出去了!你怎么想的啊你!就穿薄薄一件衬衫!现在昼夜温差这么大!” 祁姗举着牙刷奔到他面前,果然发现他依然发白的嘴唇间,呼出的气息滚烫非常。 “你发烧了。”祁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简直又气又心疼,“你干什么啊!明明我留下是为了照顾你,你做什么饭,我家那么有钱,你干嘛搞的和我差这一口饭,非得来找你蹭似的……” 严筝把她手里挥舞的牙刷拿下来放到桌上:“和出去买食材没关系,昨晚就稍微有一点,不严重,很快会好,你先漱个口吃饭,剩下的吃完再说。” “……”讲真,祁姗觉得这个事要是现在过去了,凭他转移话题的本事,吃完也不用说了。 可难道要她当场拍桌子和他发火吗?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为她做的早餐,甚至看早餐的品类,他自己一样都没办法吃…… “先吃早饭,我们一起吃。”严筝看她的态度稍有缓和,及时柔声哄道。 祁姗也是信了他的邪,等被骗着吃完才明白他所谓的一起吃就是他看着她吃完,顺便喝了半杯牛奶而已。 “你不能因为怕在我面前吐就不吃固体食物呀……”祁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要不我回家一趟,让我家厨师给你搞点补气血健脾胃的药膳?” 因为祁岚是中国人,中国菜也好吃,所以祁姗家的厨师真有几个是从中国请来的。就是在霍华德家严密的安保措施下悄咪咪地潜回庄园指使师傅做饭,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饭菜打包带出来有点难度…… 严筝不想吃什么药膳,但觉得祁姗一宿未归,确实有必要回家一趟,不然距离里昂和祁岚组团杀过来应该迫在眉睫。 “我去去就回,我不在的时候你除了躺着别的不许干。”祁姗临走前喂他吃了药,治疗感冒和缓解情绪的都有,“能睡着就尽量睡一会儿,休息好了胃口才能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说到这里,她想起昨晚听他说过好像把手机沉河了,叹气:“先用酒店座机,等你身体好点再带你出去买,顺便买几件衣服,能把东西丢得除了药和戒指什么都不剩,您老也够厉害的。” …… “卡米尔阿姨,真的,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乘出租车回庄园的路上,祁姗接到了卡米尔询问严筝情况的电话,“好几天没吃东西没睡觉,身体那么虚,能想到早早起来给我做饭吃……关键他自己还不觉得这么做有问题,怎么能有人这么拿自己当牲口使啊!” 卡米尔想到严筝拍戏那三个月可怕的工作忙碌状态:“那是你之前没看到,他把自己当牲口使可不是一两天。” “难道和他生这个病有关?”祁姗苦恼极了。 “有点关系,但绝对不是主因。”卡米尔说,既然祁姗到底决定和严筝在一起,那么她觉得有必要让祁姗知道祁岚和里昂决定处置严筝之前打过电话给夏初,而夏初只字未提严筝生病,并且颇有落井下石之意的事,“苏珊娜,其实……” “卡米尔阿姨,你稍微等一下。”可惜她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发现有来电等待的祁姗打断了,“是严筝的队友打电话过来,我怕有什么急事,先接一下。” “喂?几号客服?”祁姗问得干脆利落。 不料对面客服听到她的话后却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似乎经过了小心谨慎的思考才郑重其事地说:“按年龄排序的话,应该是七号……” 祁姗沉默片刻,嘴角一抽:“……嫌弃我的那个二傻子?” “喂!”就算是自己犯傻在先,听她这么评价自己,安若也不高兴了:“姗姗嫂子,我知道你和筝哥准备复合了,但你也不能这么说我!我不傻!筝哥都说我们团比他小的弟弟里,除了明硕,我最聪明了!” 祁姗:“……”那你好棒棒哦,据她所知严筝在B团8人里年龄排第六,比他小的弟弟分明只有你安若和明硕两人…… “你找我有事吗?”她实在想不到这个小傻子主动找她能有什么事。 -- 第107页 “唔……”安若沉吟一下,颇为苦恼地说,“我在支付宝转账界面,刚才筝哥用酒店的电话打给我,说手机坏了,让我给他打一个手机钱,但我试了半天,怎么也搞不明白翻墙软件,翻不过去就查不到你们那边的手机官网,不知道法国手机一般卖多少钱,我想问一下,我该给他打多少呀?” “……” 他这句话槽点和盲点都有点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答复。 祁姗:“……打顿狠的吧。” 第五十二章 你不要骗我,我只相信你。…… 祁姗问:“东西丢了情有可原, 他钱呢,一个手机的钱都不剩了?” 安若支支吾吾:“我不知道啊……筝哥的钱也不归我管,归我管我也管不明白。” 祁姗又说:“行, 超出你知识范围的不问了。我记得你们好像都挺有钱的, 喜欢二次元在北京别墅里有一面手办墙的是不是你?没有严筝你应该赚不来这些钱吧, 现在他把自己折腾得一个手机都买不起,你顺手给他打个五万八万不应该吗?还特意打电话给我问法国手机多少钱,我要说959.99欧元,你是不是连剩下那一分钱都不想凑整?” “那不能……我肯定打960……啊不, 打一千……”安若再傻白甜, 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又给严筝惹事了,“姗姗嫂子……你等一下……我这边好像信号不好, 喂?喂?真要断线了,下次再聊, 喂?!” 祁姗:“……”面对显示着对方已挂断的通话界面, 她特么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酒店后,祁姗面色不虞地把一部手机和两套应季的衣服丢到严筝面前。 “姗姗……”严筝心虚地避开她的瞪视, 由衷地觉得大部分酒店这个往外打电话能打,外面的人要想打回来就得前台转接的机制真鸡肋。 就没想过打电话过来的异国友人会出现语言不通根本完不成转接流程的问题吗? 要不是给安若的电话打了两个小时依旧没收到转账, 他怀疑他弄错卡号又打过去确认, 都想不到这傻孩子能为了确定手机到底需要多少钱这种事在联系不到他之后直接打给祁姗。 “筝哥,姗姗嫂子好像生气了, 可是她为什么生气啊, 我觉得我没说错什么话……” 安若的声音委屈巴巴的, 严筝却开始认真思索,是不是真如陈酿所说,他平时太过护着这孩子, 才导致好好的孩子如今生生被他养成了个智障? “对了,姗姗嫂子还问你怎么会一个手机的钱都不剩,她不说我都没想到这方面,筝哥你真的倾家荡产处理姗姗嫂子家的事吗?可是你咋算的呀,居然能把误差精准控制在一千欧元以内……” “安若,”那边的智障孩子好似十万个为什么上身一般喋喋不休地问,实在没心思再给他编一套说辞的严筝便疲惫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为什么有时候我遇到事情不愿意找陈哥他们,就过来找你?” “啊?”安若一愣,继而有点不甘心地复述出严筝难得和他交心一次时说的话,“因为我脑子不好使,陈哥他们可能会想到很多问东问西,我不会,我啥都想不到,所以也啥都不会问,就会照你说的做。” “嗯。”严筝应了一声,“那你现在该怎么做?” 安若吞了口唾沫:“好吧,我不问了,这就去给你打钱……可是我到底该打多少呀,姗姗嫂子说959.99,我要不还是给你打一千吧,就多41.01,夏初和严总不至于因为我多打了41就怀疑我账户里有四个亿都是你留着对付他们的……” “……算了。”严筝微笑,“你什么时候数出你账户里真有四个亿再打吧。” 挂断和安若的电话后,严筝又开始觉得脑仁疼了,他几乎可以设想祁姗接到那个电话的反应,可是这里面包括他和哥姐的关系和纠葛,有太多的东西他根本不能和她说。 现在祁姗回来了,气鼓鼓准备质问他的模样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样。 “姗姗……”严筝默默将她丢在沙发上的东西整理好摆在茶几上,“我可以解释。” 祁姗沉默一下,这句话配上他那双天生深邃多情的桃花眼,说他不是骗炮骗情别有用心的渣男,谁信? 也就是她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这货就算为了兑现那个答应她要做好人的承诺也不会把钱用在什么违法乱纪丧尽天良的地方,更不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她想到尹志浩说过,他不想说的最好不要逼他说,不然会让他压力更大,不免轻轻叹了口气。 “严筝,我现在问你的话,你不希望我知道的可以直接告诉我你不想说,但不要再说谎骗我了,行吗?” 她终是收敛起所有情绪,坐到他身边:“这样你不用费心编造谎言,提心吊胆有一天被我勘破真相,我也不用费心猜你告诉我的到底是真是假。我知道我很笨,很多事情帮不上你,所以我可以等,等到你把问题解决,或者我能帮上你的那天,你再无所顾忌地和我坦诚。” “这是我目前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见他好半天没有答复,祁姗补充,“你觉得你能接受我就开始问,不能的话,我们再一起想其他办法。” 女孩儿的眼神清澈真挚,而且她即便给出了底线,也依旧以维持他们的关系作为第一优先级,这叫严筝的心防情不自禁地软成了一片,认真地点了头。 -- 第108页 以此为开端,他们迎来了这场迟来的坦白局。 祁姗问:“你为了布这场针对三房的局,一共花了多少钱?” 严筝沉默,抬起眼,漂亮的桃花眼深深望进她眼睛里。 祁姗立刻表明态度:“好,第二个问题,我先声明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些钱有没有什么非法或者不道德的来源?” “没有。”严筝道,“我答应过你会努力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就会让赚的所有钱都干干净净,不该我拿的我不会拿。” “嗯,我相信你。”祁姗对他笑笑,这个她喜欢的少年呀,一直都在为了完成他们之间的约定不懈努力着,“接下来是第三个问题,你是不是到后面就已经钱不够借了债,所以才会现在连手机都买不起。毕竟凭我有限的阅历,我无法想象一个人运作这么大的事,却能精准用掉账户里每一分钱。” “没有。”严筝叹了口气,似乎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对她说出部分实情,“我没有精准用光,最后也还剩了一些,但是我那时想死,就把那些钱转给了我姐姐。” “严薇薇?在挪威那个?”祁姗知道除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外,他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听说父母接连犯事入狱后在挪威攀上一个当地富二代,成了对方外室这点她没说,想必严筝也不希望听别人提到亲姐姐的第三者身份。 “对。”严筝笑了一下,“也没剩多少,夏初哥和我哥他们看不上,B团的队友们也不会想要,就转给她了。” 如果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祁姗会再进一步问他为什么现在不死了也不把钱拿回来哪怕一部分应急,那他一定会说谎,比如不想姐姐知道他产生过要死的想法再担心之类,但现在祁姗看出他不想说更多,便没继续问。 “你是不是又有点想说谎了?”祁姗像是识破了他的想法似的,在问第四个问题前突然话音一转。 “没有。”严筝习惯性微笑。 “你现在就在说谎。”祁姗瞪他一眼,瞄着少年滑脱在衬衫外面的白皙锁骨,“说好了不可以骗我,你再说话不算话,信不信我咬你?” 严筝二话不说将她圈到自己怀里,任凭女孩儿亮出尖尖的小虎牙,一点一点在他脖颈处的皮肤辗转厮磨。 “小野猫一样。”严筝被她磨得身体有点热,将她往上托了托,主动去寻她的唇,“什么样的人都敢招惹。” 现在的姿势不太方便,祁姗索性跨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摆出一副任性大小姐的模样:“我就招惹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瘦得和什么似的,咬你还不如去啃鸡骨架,手伤着腰还不好,我和你说我都不敢坐实,怕我这将近一百斤的分量全让你担着再给你压到报废。” “祁姗——”昨天已经被质疑了一次,严筝觉得他此刻再不给自己正名,祁姗就真要抱着一颗立地成佛的心和他复合了。 “好了,不闹了。”祁姗自己玩够了,才不管身下的少年是不是真被她撩起了火,又乖顺地缩回他怀里,靠在他肩膀上服软,“我还没问完呢,还有第四个问题。” 她靠在他身上,抬起头郑重其事地问道:“我可以信任你的队友们吗?” 她前三个问题都是针对他本身,第四个问题突然转变方向,让措手不及的严筝一时愣住,反问:“为什么问这个?” 祁姗想了想说:“因为你身边的人,好像也都挺复杂的。” 她要求他不能说谎,自己自然也会认真回答他的问题:“两年前我不会想很多,夏影帝看在你的面子上和我合影签名,我就以为你们和亲兄弟一样亲,严穆哥哥让你带我去家里,给我好吃好喝好玩的,我就以为他完全不在意上一辈的恩怨,我们以后会是很亲密的一家人……” 说到这里,祁姗的话音稍作停顿:“后来……” 是的,直到后来,正式接触过霍华德家阴暗面的她再细细回想那与严筝相恋的三个月,才发现那时流于表面的和谐下隐隐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其他不论,怎么会有哥哥面对弟弟已经割腕的事实,还优先摘出自己,保全名声呢?就算是严筝本人执意坚持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这次,明明是夏初自己以为角色十拿九稳开始耍大牌导致试镜失败,为什么回国后他在社交平台上带的就是严筝抢角色的节奏。严筝的口碑一度跌入谷底,回升后也明确表明过自己不希望粉丝控评,无论如何,他的粉丝不要和任何其他人的粉丝起冲突,所以严筝的微博广场上就是夏初粉丝们最直白的谩骂。 过去祁姗不知道严筝有抑郁症焦虑症,还想找借口说夏初就是喜欢耍小脾气的性格,角色丢了让粉丝们帮忙骂一骂解气无伤大雅,严筝也不会在意。 但现在证实严筝的病早已严重到割腕过很多很多次,撺掇自己粉丝去网暴活都快活不下去的弟弟是什么操作?他怎么会不在意?她的少年眼睛里已经一点光都没有了。 “严筝,我不想你骗我,是因为我现在只想相信你。”祁姗说,“我不想我因为信错人,给你惹麻烦。” “你没有朋友也好,树敌无数也罢,我都不在意。”她专注地望着他,满满都是他的眼底蔓上无尽心疼,“你的队友们有没有对你不利的可能,我真的能相信他们吗?” -- 第109页 第五十三章 史诗级爱豆严小筝。 “你可以相信他们。”提起陪他一路走过来的队友们, 严筝笑了笑,“会全心全意希望我好的人很少,他们都算。” “可是……”祁姗还有些犹豫。 “安若没有舍不得给我花钱。”严筝知道她想说什么, “那孩子我说一不敢二, 我说一个手机的钱, 他怕我有别的计较,不敢给我打多。” “好吧。”这倒也勉强说得通,祁姗叹了口气,嘀咕道, “但再怎么计较也不至于差个十块二十块啊, 你这日子过得也真够瞧的,为啥想对你好的人脑子都不太好使……” 严筝:“……”少女你发现没, 你一不小心就把你自己也一起绕进去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严筝拿右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最后一个。”祁姗昂起脸,“你最近一次称体重是多重?什么时候?” 她问问题的跨度一如既往地大, 严筝差点又没转过来, 少顷才想起自己不乐意说就可以不说,于是果断不说:“隐私问题, 我不想回答。” 没能成功把他绕进去的祁姗神色恹恹,扁扁嘴道:“大男人一个, 谈到体重居然比我们姑娘还叽歪, 你们团明硕去那个什么全明星运动会当场脱鞋测身高体重,就应该把你捎上, 看给你当场处刑一下还有没有所谓的隐私。” 严筝听她这么说就笑笑没说话, 因为他几乎可以料想到外界看到他真实体重时的反应, 绝对会造成事故,往后他怕是再怎么对粉丝强调他身体健康都不会有人信了。 “吃饭。”祁姗又抱了他一下,确定自己有那么大的胸缓冲一样是硌的, 便一骨碌从他身上翻下来,去拆带回来的饭盒,“卡米尔阿姨今天打电话过来还和我说,让我务必给你养回点肉,不然电影剩下那部分都没得拍。” 严筝一只手帮她将餐桌整理好,微微迟疑:“卡米尔女士还想继续用我将电影拍完?” “当然呀!”祁姗抢过他手里的纸巾盒,也不管这东西不放桌上该放哪,直接和插花什么的一起往沙发上丢,“虽然你一直一心好几用,还差点惹出大事把自己搞死在巴黎,但卡米尔阿姨和导演都觉得你不管咋折腾反正都没耽误电影的进度和质量,只要我家能给个面子饶你喘口气,就犯不着在电影快拍完的时候再换人重启。” “你这么意外干什么?”祁姗看他发愣的模样,觉得特别可爱,忍不住想逗逗他,“你不是已经在想要怎么把夏影帝推回来了吧……想什么呢你,卡米尔阿姨天天面对简淮那个高仿都要难受出更年期了,你敢把真货弄回来,那你就算沉塞纳河死成了,卡米尔阿姨也得雇打捞队把你捞上来,就为亲手往你骨灰里撒一把胡椒面,祭奠她随风逝去的青春。” “……”严筝,“往我骨灰里撒胡椒面,你确定卡米尔女士恨的是夏初哥,不是我吗?” “唔……”祁姗沉吟一下,明显敷衍地答,“你就当卡米尔阿姨恨的是更年期吧。” 严筝:“……”这个“当”字的熟练运用,就充分说明了祁姗在离开他的两年里,确实在中文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不过我左手上的伤可能会导致一些动作受限制,他们觉得这样也没关系吗?”玩笑开够了。严筝担心起正经事,“虽然剩下的戏份不多,我想办法处理一下,找找角度大概也能行。” 他这句话说得一丝勉强的语气都没有,好像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段事实,却让原本还有心思和他说笑的祁姗险些摔了手里正盛着鲫鱼汤的碗。 “啥?”祁姗的东北话又被他吓出来了,“谁告诉你要现在拍了?” “不是吗……”严筝也没想到自己的担忧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又没剩多少戏,早些拍完杀青也好。” 为了避免待会儿再出什么意外,祁姗先把碗放回桌上:“严筝,你知道你手臂上两根尺桡骨都折了吗?手掌上还有一块面积那么大穿透伤,我本来打算等吃过饭带你去医院的,你这种情况医生当场扣你住院都不奇怪,你还想缓两天直接进组拍戏,你拿你自己当牲口也不能这么造吧!” “没折……是骨裂。”严筝觉得祁姗有点过于紧张了,半是狡辩半是安抚地道,“她砸那下我控着力道,要不是之前的旧伤没好全,可能都不至于伤到两根骨头。” 祁姗:“……”亏他还记得这只手的手腕原本就伤过……她此时由衷地庆幸刚才放了碗,不然这会儿保不齐会出现什么摔碗撒泼之类的火爆戏码。 她深吸一口气:“谁告诉你骨裂就可以不用休息,当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的?你那两根骨头根本吃不来力,你倒是想拍戏,可你也得动得了!你要是不信,巴黎市内所有的外科医生你可以随便问,要有一个给你的答案不是打石膏静养,我就让我爸吊销他行医执照,省得他以后搞出人命,还得浪费普通纳税人的法律资源。” “理论上是这样。”严筝耐心给她解释,“不过我们这个行业比较特殊,总会出现必须工作没办法休息的情况,可以在有裂痕的骨头上钉块钢板,钢板会代替骨头承力,不影响活动,好多人都这样干。” 祁姗就算再傻,也不会信这种反人类的操作会有多普遍,愤愤地咬牙道:“好多人都这样干,还是你之前这样干过?” “我就干过一次。”严筝本来觉得没什么,这会儿却生生被祁姗质问得心虚,“肩膀上,当时参加《THE KING》,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受伤导致全团退赛。” -- 第110页 他说这个祁姗想起来了,《THE KING》就是那个让(BR)-EIGHT一举制霸亚洲偶像圈,并为接下来打开欧美市场奠定了绝对基础的对决类综艺。 一共十一个不同风格不同时代的中日韩组合参加,纯粹比拼实力,没有任何复活机制,输了就淘汰。 在这十一个组合中,只有(BR)-EIGHT完全来自中国,成立时间最短,却受到争议最多。 毕竟中国不是只有(BR)-EIGHT一个男团,但除了(BR)-EIGHT之外,没有一个团愿意为了那点甚至在国内没有任何播放渠道的节目热度,于日韩成熟的偶像运作机制前沦为笑柄和炮灰。 可(BR)-EIGHT偏偏一期期站下来了,尤其是国内已经声名狼藉的严筝,作词,作曲,舞台策划……他一个人几乎顶了其他组合背后的整个团队,面对来自不同国家的评委和粉丝,中日韩英四国语言无障碍切换,再加上恍若浑然天成的舞台表现力和毫无拍摄死角的巅峰神颜,一度被海外粉丝誉为百年难遇的天生爱豆,上帝造人时误将所有技能点都拉满的BUG。 祁姗仔细回想自己那个B团脑残粉同学给她科普过的这段故事,还真提起四进三时疑似出现了一次舞台事故——因为主办方的舞美台子操作不够及时,导致黑暗中没有防备的严筝空翻落空,直接从将近三米的台子上垂直摔了下去。 “不过也有人说这些都是严筝买通舞美故意的。”同学虽然是团粉偏严筝,不过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就是单纯的颜粉和业务粉,毕竟关于严筝人品的传言多到她实在狠不下心让三观跟着五官跑,“因为那场的最终播出版只是几个组合出场顺序微调了一下,严筝号称摔下去后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根本没对接下来的比赛造成影响,反倒还让(BR)-EIGHT当场的票数一骑绝尘,之后也一路高歌猛进,最后愣是A掉了所有前辈组合,拿下第一名。” “你肩膀是那时候伤的。”祁姗只是想像那时的场景都心疼得要命,之前就算有部分拿显微镜观察爱豆的粉丝根据他总是在下台后不经意扶腰和肩膀的动作猜测他这两个部位可能伤过,却从来没人琢磨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受的伤,“骨头断了你就拿钢板封住,没接骨也没休养?” “那次也是裂了,没断。”得益于严筝被夏初摔过很多年,最知道用什么角度,怎样摔才能将伤害程度降到最低,所以那次很大可能由主办方策划的事故才没能如他们所愿终止(BR)-EIGHT接下来的赛程。 摔过当场他打封闭上了,下场后去医院紧急处理又休息了三天,一周后的下一场同样没耽误,“比赛全部结束之后去检查过,只是骨裂的话不要紧,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好了。” “我信了你的邪。”祁姗恨不得再把鱼汤端起来,浇他一脸,“你敢说你阴天下雨肩膀不会痛,腰这样,肩膀这样,你再把左手废了,怎么着,想拿残疾证当聘礼,让我嫁过去就能跟着你领低保?” 严筝让她怼得一时语塞,半晌,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最好还是应该抽出一段时间休息,但B团一个半月后的回归预告已经打出去了,如果这边拍戏的进度推迟,回归日期和定好的打歌舞台日期也要推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BR)-EIGHT是八人团体,其他人也有自己的档期和行程,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随之而来的麻烦多之又多。” “成,我就当你说的有道理……”祁姗当机立断拿手机拨号,“那我先去和你的队友们商量,反正你说过他们会全心全意为你好,我正好可以帮你验证一下,看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会优先考虑自己的行程想多挣那几个钱,还是要保你的手。” 严筝:“……”如果不是知道祁姗在法国这样的地方数学都从小到大徘徊在及格线,逻辑思维烂得一批,他都要怀疑她一开始那几个问题是有预谋的。 祁姗说到做到,都不给严筝找借口阻拦的时间,就把电话打给了那些个名为(BR)-EIGHT的严筝售后客服。 她有所准备这次又是新人,但察觉出对面显然不同于之前三人的强硬语气还是微微一骇:“您是……” “祁姗是吧……”对面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发泄不耐和不满,“你知道吗,以你现在这个骚扰客服的频率,我们十分有理由怀疑你就是在找茬退货。难道我们态度表述得还不够清晰,给了你很好说话的错觉?我告诉你,我们店不开在天猫,也不支持7天无理由退换货,严筝这人你领走就领走了,再想退回来,别说门和窗户,下水道都给你焊死。” 祁姗:“……用不着麻烦下水道,您先别急,我不退,不退,您消消气。” “免了。”地下rapper出身的B团二哥艾盼哼笑出声:“你让严筝接电话,我问问他要闹哪样,怎么就至于处个女朋友弄得跟卖了假药似的。自己天天惊弓之鸟总怕被投诉就算了,还连累我们这些客串售后的天天遭骚扰,他这样迟早被挂到消费者协会墙上,成为史上第一个代言政府机关的爱豆,真正的史诗偶像,我们大社会主义中国的现象级特产。” 第五十四章 从你全世界的边角旮旯溜达…… “姗姗, 手机给我,艾盼哥地下rapper出身,说起话来嘴比较损, 我和他说。” 艾盼嘴损这点, 祁姗第一次和他说话就产生了深刻的切身体会, 长这么大从来没和伶牙俐齿挂过钩的她一时间被损得有点懵,糊里糊涂地交上手机,被严筝顺势接过来,又以怕她没听习惯容易血压上升为由, 将手机直接抄出了房间, 熟练的操作一气呵成,等祁姗回过神来, 人和对话的具体内容已经全被关在了门外。 -- 第111页 “艾哥,救个命。”严筝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难得没有卖任何关子, “你就和姗姗说你们的行程钉死了动不了,我别说断一根胳膊, 就是四肢全折成渣也得在回归日期爬上台,不然就一损俱损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你不这样说她不可能同意我钉块钢板回去拍戏, 真推了回归排期会撞夏初哥的电影上映档期,看国内国外的热度都被我们压他肯定要闹, 我现在乱七八糟的事太多, 没工夫给他折腾一遭出气。” 没错, 严筝真正担心的并不是推迟回归会误了谁的行程,他的队友们也没有谁会为了多挣几个钱拿他的身体开玩笑,但他们能体谅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体谅, 尤其是已经在满世界吆喝自己被抢角色的夏初,要是等他出演的电影上映后推特和微博热门全是(BR)-EIGHT回归相关,他不炸才怪。 “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回归的日期再往后推,等他电影上完,正好你也能多歇歇。”艾盼说,“不只是祁姗,我们也不可能再任你胡来,骨头裂了拿钢板封住继续该干嘛干嘛,你把你自己的身体当什么了,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你肩膀那儿当时这么弄,现在赶上下雨天的活动不再来针封闭都上不了台……” “我知道,艾哥。”艾盼出于担心才会说这么多,但严筝还是打断了他的忠告和劝说,“夏初哥那部电影北美提前内地三个月上映,内地从上映到下映再到视频平台上架又要至少两个月。你觉得凭他的性格,会希望这期间咱们回归打断他持续买热搜买量的节奏吗?咱们回归的预告已经打出去了,这种情况莫名其妙地将回归日期推迟半年不现实,所以我们最好一天都不要推,打歌期预计三周到三周半,正好借着末放的热度给他推电影,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也方便我从公司层面运作,在我们回归期能够给到最大程度的资源倾斜。” “那你手还要不要了?”在团队运营方面艾盼说不过他,但依旧不赞同他以牺牲身体作为代价,尤其还是出于迎合夏初这种荒谬的理由,“夏初在那部电影成片里号称男四号,从头到尾充其量五分钟戏份,就算一帧一帧截他那张脸,每天一张上热搜都排不满五个月,你根本没必要这么惯着他。而且他但凡把那个蹦高炒作的劲头多翻两页剧本,都不至于混到35还演什么脸上都写满六个大字——老子天下最美。” “艾哥,夏初哥好歹是三金奖拿遍的,你别这么说。”即便这位影帝能有如此成就基本得益于出道十七年让他哥捧了十年,又让他接手继续捧了七年。兄弟俩恨不得把剧本嚼碎了喂给他,手把手教给他什么镜头该怎么演。但就像卡米尔女士说的,他好歹还有不老神颜和天赐镜头感货真价实……“总之这件事你得听我的,毕竟我真招惹到夏初哥的后果,我们很都清楚,不是吗?” 艾盼深吸一口气,心道就是因为都清楚,才越发替严筝觉得委屈。 整个(BR)-EIGHT里,艾盼其实是最早知道严筝和两个哥哥的关系并不如外界表现出那么和谐亲密的。 他之前是地下rapper,场子被取缔后无处可去,误打误撞签进了一家娱乐公司,又因为颜值出色,误打误撞地被推进了选秀节目。 地下rap场是什么地方,一群血气方刚愤世嫉俗的小青年们聚集在一起,插科打诨battle人生,以至于习惯了这种场合的艾盼第一次见识那些乖巧营业,说着制作人姐姐们要pick我的精致男孩儿们,一段30秒的自我介绍,他愣是在录制过程中咬了三次舌头。 要不是合约在身,退赛要赔钱,艾盼恨不得当场甩袖子走人,尤其节目组后来分配宿舍,还把他和一百多人中营业气息最足的严筝分到了一起。 ——简直从头到脚没一处真,仿佛一件被打磨到每个边角都迎合大众口味的完美商品。 这是艾盼对严筝的第一印象。 所以后来和严筝在夜店里狭路相逢,实在受不了节目组氛围溜出来和老朋友消遣的艾盼其实没有特别震惊,毕竟一个能虚伪到这种程度的人真的没有一点阴暗面才事出有妖。 真正超出他认知的是严筝和那些所谓“好”哥哥们的玩法:与其说是他们一起过来玩,不如说是那些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阔少们在玩严筝。 艾盼只是听到异样的响动,好信儿过来趴了一眼门缝,就看到那个一贯在镜头前温文得体的少年,叫人扯着头发往嘴里灌酒。 他已经喝了太多,这会儿被灌进去的酒几乎有一半刚进嘴就被吐了出来。 “初哥,我们小筝今天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这么不给我面子。”灌他酒的男人灌完了自己的袖子也湿了一半,嫌恶地把严筝丢到一边,望向主座正中那个叼着橙汁吸管,笑得一脸烂漫,明艳更胜少女的大影帝。 “这我就不知道了。”夏初喝空了手里的橙汁,微微偏了下头,踩着包房里的音乐节拍悠哉悠哉地晃到严筝面前,“小筝,你王哥家的公司要上市,我们这个关系,你王哥直接和他爸说,让叔叔送你哥两支原始股都没问题,人家那么够意思,你别让我和你哥为难,得帮我们把人陪好了呀~” 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艾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包房的,他只知道他在那群人走后又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他们刚才所在的贵宾间,捡回了被他们玩够丢在原地,连一丝支撑身体的力气都不剩,吐到胆汁都要干了的严筝。 -- 第112页 “严筝,你打算一辈子都这样吗?”回忆如斯,艾盼苦口婆心地质问,“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你那两个哥根本就不是能被感化的人,严穆多疑专断,心狠手辣,夏初佛口蛇心,为虎作伥,你还不叫祁姗知道他们的真实嘴脸,难道想等你被逼死的那天,她想哭坟都找不到地方哭?” “……”严筝沉默一下,苦笑,“不然呢,终归是我爸我妈欠我哥的,更何况我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到头来他除了恨我怀疑我,又能怎么办?至于夏初哥……他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看得透拎得清,他知道他的态度必须代表我哥的态度,只有绝对的统一战线,多疑如我哥才会自始至终把他当做最亲近的人,给他想要的一切特权。我这么做不是圣母认为自己活该被当条狗,我也有我的计较,想着万一有一天我能活着把债还清,让他们真的不再忌惮我拿我当亲人,我总不能让姗姗因为知道了现在发生的事,再反过来去责怪他们,把一切变成死循环。” “艾哥,帮我这一次,我答应过她要做个很好的人。”见艾盼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严筝恳求,“最后一次,我好不容易才把她追回来,要陪她一辈子的,以后就算为了她,也一定会更珍惜自己。” “这可是你说的……”艾盼叹了口气,“我告诉你,真的没有下一次了,再有下次,我能忍祁姗能忍小八都忍不了,那孩子自从金刚芭比形态练成后就开始每天酝酿着暴打夏初给你出气,要不是我上次路过他的专属健身房,看他那一拳过去就报废了一个二十斤整的沙袋,我都懒得拦。” 严筝:“……”他觉得艾盼总能趴到这种意义重大的门缝也属于特殊技能,果然rapper都是时代监督者,真.从你全世界的边角旮旯溜达过去。 …… 严筝和艾盼一共单独交流了十分钟,十分钟后,他把还没有挂断通话的手机还给祁姗:“艾哥想和你解释下回归的事。” 祁姗:“……”行吧,虽然总感觉他们已经在外面对好了词,现在就是男人之间互相为对方打掩护,力求搞定对方媳妇儿的阶段。 但她还是想据理力争一下:“严筝的伤势真的很严重,我下午领他去医院,可以给你们发片子,不只是尺桡骨骨裂的问题,他手掌上还有穿透伤,特别大的一块,屈肌腱断裂五根,重要血管也断了两根……” 电话里的艾盼闻言再次陷入纠结,怎么办,光是听祁姗陈述严筝的伤势,他就差点忘了严筝托付给他的说辞,距离当场倒戈到祁姗一边只差那么一丢丢…… “艾哥。”严筝庆幸他刚才为了以防万一,把手机递给祁姗前就开了公放,“你不是有话对姗姗说吗?最好快点说,虽然姗姗不差钱,但跨国长途的通话费也不便宜,省点是点。” “……”被赶鸭子上架的艾盼,“其实……你就依了严筝吧,他这个病,你让他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我们所有人。他会比骨头里钉十块八块钢板更难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心里舒坦比什么都重要。” 这真的是艾盼目前能找到的,听起来最无理辩三分的理由,但祁姗还是能找到太多的角度反驳,直到她一抬头,瞧见不远处的少年因为担心她依旧不同意,而紧张攥死的右拳。 他像是真的不能允许自己拖累他人,仿佛让他成为其他人迁就的对象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过。 “我下午先带他去医院看看。”最终还是祁姗妥协,“问问医生的意见,到底能不能这样弄,真这样弄了可能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叹气:“如果真的损害很大,去找心理医生开解也好,我自己亲自劝说也罢,总有其他办法,他的身体也很重要,我希望他一切都好,能健健康康地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第五十五章 硬的起来,敬你是条汉子!…… 祁姗这么说其实是缓兵之计, 严筝到现在已经五六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好不容易才稍微缓解一点,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执意反对再影响到他本来就不怎么稳定的情绪, 当务之急哄他多吃点饭才是正经事。 “如果不是很难受, 就稍微逼自己多吃点, 真不舒服了吐一点也不要紧,不能怕吐就不吃。”祁姗给他盛好汤,“待会儿去医院,医生肯定会评估你的情况, 就你这副虚得走路都成问题的惨样, 本来能做的手术也不能做了。” 这……倒确实有道理。 严筝听话地喝汤,太久没吃过正常的饭菜也一定程度上钝化了他的味觉, 祁姗问他味道如何,他硬是愣了好一会儿才目光躲闪地说好。 可怜兮兮的, 又乖顺得不像样。 早在两年前祁姗就有所察觉, 一般人顶多分表里两层,严筝这人不一样, 还多了一层芯。 最外表的那层是八面玲珑的完美偶像,市场需要什么, 甲方需要什么, 他就能把一切需求都尽善尽美地呈现出来。然后大多数人都能透过这副过分虚伪的面具瞥见他与之截然相反的里,手段了得居心叵测, 用这种淋漓尽致的“坏”将他表象的纯和好衬托得仿佛笑话。 但当你真正去接近了解他, 成为他愿意适当对你敞开心扉的人, 就会发现他藏得比里更深的芯。 ——他明明不是什么坏人呀,有时候甚至傻得很可爱,会因为她随口夸项链好看就拼死拼活地赚来三千万买到逗她开心, 也会因为她自己都没信的那句“等我们都成为了很好的人,就还有机会在一起”,哪怕是对付安东尼他们那种钻法律空子的□□分子,都没有用一点非法手段。 -- 第113页 “咔”,祁姗拿起手机,拍下了他吃饭的样子。 “别拍,会丑。”严筝放下筷子去挡镜头,声音无奈又宠溺。 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之前就因为瘦削得过分被传过吸D磕Y,现在活脱脱就是一副快把自己作死的模样,都不怪昨晚的医生见到他会害怕。 “不丑,好看的。”祁姗没有说谎骗他,也不是纯粹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严筝的骨相好,五官底子也足够出类拔萃,再怎么瘦都和丑搭不上边,只不过如今太憔悴,有肉确实会更好看而已,“我就记录一下,看看我这段时间能给你养回多少肉。” 严筝重新把筷子拿起来夹起一块鱼肉,祁姗希望他做个好人,他就会去做个好人,祁姗希望他长点肉,他也不想让她失望。 “欧洲的尺码本来就比亚洲的大,衣服你先穿,肯定不会太合身,我们先去医院,回来我再给你改。”吃过了饭,祁姗示意他换厚衣服,“你不想我看我就不帮忙了,你自己换,小心点手,我去车库提车。” 严筝点点头,直到祁姗出门才动手换衣服,因为左手不方便,足足花了十分钟,赶到地下车库的时候,他都怕祁姗等急了。 “抱歉,多花了点时间。”他拉开车门上车,发现驾驶座上的祁姗瞧着他的眼神有些发愣,“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真的挺好看的。”祁姗笑得甜甜的,之前她以为他太瘦,衣服穿在他身上不合适一定会或多或少显出些落魄狼狈,没想到他靠脸和气场也把衣服撑住了,货真价实的衣架子,“过来,亲一下。” 为了方便带他去医院,祁姗今天换了辆白色的劳斯莱斯,车内空间也比较大,容得下他附身过去吻她。 严筝便顺从地欺身上前,浅尝辄止地啄吻她柔嫩的唇瓣。 “真乖。”一吻结束,祁姗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以后也要听姐姐的话,姐姐就像今天一样给你买衣服买包包买手机,再把姐姐哄开心了,车车也可以送你开。” “……”严筝,“我现在是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又不会一直没钱,只要我想赚,多少钱都能赚回来,这些当问你借的,很快会还。” “嗯,也行……”祁姗觉得逗他生气也挺有意思的,“但借钱可是有利息的,我收得贵,怕你还不起。” “你想收多少?”严筝问。 祁姗思索一下:“你接受肉偿的话,十斤吧。” 严筝:“……”亏他听到前半句还偷偷欣喜了一下,以为祁姗在不着痕迹地撩汉,原来混血大小姐所谓的肉偿,都如此直白吗? …… 为了医生和医疗设备最大程度的靠谱,也为了节约跑各个科室的时间,祁姗直接把严筝带到了隶属霍华德家产业的私人医院,当然在去之前就给严筝讲清了目前的形势——他们复合归复合,但只能局限于私底下的复合,他那边告诉谁不告诉谁他来决定,但祁姗这边除了差不多猜出实情的卡米尔和简淮,其他人最好能不知道的就都不要知道。 “我不是没有硬刚的觉悟,只是觉得以咱们目前的情况来说,没有硬刚的必要。”祁姗觉得自己这两年的沉淀,可能傻还是傻笨还是笨,但至少学会了审时度势和量力而行,“我爸妈现在对你的态度有点复杂,不好意思这次冤枉了你是真,但凭他们对你过往的认知,就此毫无芥蒂地接受你也不太现实。如果我非要立刻和你复合,他们保不齐还要找你麻烦,我不想这样,因为我觉得你如今最重要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了解。”进到医院里,严筝主动落后她两步,避免了并肩而行的暧昧氛围。 他如此轻易地妥协倒让祁姗有点愧疚了,小心翼翼地拿眼睛往身后瞄:“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却这么怂,你不怪我吗?” “嗯?”严筝是真的不解,“你又没说错,也一直在为我考虑,我为什么要怪你?” “好吧……”祁姗叹了口气,反正换位思考她肯定会心里不舒服,但严筝好像一直是这样,仿佛别人对他不好才是正常,稍微好一分就不得了,她可没忘,他当初误以为嫂子徐念是真命天女的契机仅仅是嫂子帮他挡了一杯酒——而且还没喝进去,进嘴一秒就吐了他一脸。 “你之前的片子打出来了,你在这里坐一下哈,我去拿。”那边的检查科通知祁姗去拿结果,她便甩甩头不再纠结,心想无论严筝之前是如何养成这种性格的,她以后都会一心一意对他好。 而被她安顿在患者休息区的严筝望着女孩儿为他奔忙的背影,真的油然生出一种特别满足的情绪,仿佛蜜糖一丝丝渗入心扉,甜得他整个人都为之迷醉。 在遇到祁姗之前,尤其是刚在被徐念盖章成人渣的那段日子,他从未想过自己还值得被这样对待,更不敢奢求往后会出现一个这么好的姑娘对他死心塌地,接受他的不堪和过往。 那时他想什么来着?好像就是有一天能够不必再玩不想玩的游戏,参加不乐意参加的酒局,陪不愿意交往的人应酬…… 或者更直白的,那时他也依旧藏着一丝不切实际的野望,他不想一辈子当条狗,只渴求能够赎清自己身上的罪,余生岁月,哪怕依旧不配被人珍惜喜欢,但至少活得像个人。 “要是能在祸害徐念之前认识她就好了……”想到这里,严筝不无怅然地感慨,不给徐念和周晨骁添那遭麻烦未必会让他的履历干净多少,但至少不会把祁姗夹在他和家人中间,害她左右为难。 -- 第114页 不过他随后还想到,如果不是这样,他应该不会选择当偶像,更没机会认识她,就又不太敢做出这种假设,毕竟遇到祁姗,可以算是他这辈子仅剩的幸运。 “严筝?” 正当他趁着祁姗去拿片子的这段时间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他的名字。 这个场景之于他来说并不陌生,自从作为(BR)-EIGHT中的一员一夜爆红,走在街上被人认出来这种事就如同家常便饭,而他也养成了习惯,每当类似情况发生,不会先去探究对方是谁,而是摆出极其完美的表情管理,确保对方拍到的第一张正脸照片就不会拉胯,被营销号发出来也不会叫吃瓜群众有切入点评东论西。 这落到叫他名字的那人眼里,就是身着乳白色毛衣的少年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唇角一丝堪称营业模板的微笑,从仪态到神情均可直接拍进时尚杂志里入画,却也假得可以,仿佛在脸上盖了一张厚到人恶心的虚伪面具。 “真的是你。” 似乎费了些力气才认出他的女孩儿皱眉走近,将他如今的模样尽收眼底,语气不自觉地参杂着几分隔阂和厌恶。 “徐念。” 严筝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脸上优雅得体的笑容慢慢收起,却一时不知该摆什么样的表情合适,所以呈现在徐念面前的就是另外一副虚假面具,以及根本听不出平仄和情绪波动的声音。 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 这个明明与她同龄,那时只有十八岁的少年能够面无表情甚至面带微笑地喝进一杯杯本该难以下咽的酒。 她替他挡下那杯的时候其实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是于心不忍,更多的是她根本没想过会那玩意儿会难喝到人神共愤。从小被父兄宠大,没机会碰酒的徐念心里打着小算盘,莫非看起来可怕的东西喝起来会意外不错?抱着这样好奇更多的心态,她喝下一口,又吐了他一头一脸。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若无其事地接过她递来的纸,微笑着告诉她没关系。 据她二哥徐朗所说,从那一刻起他便盯上了她。 他当然不会生气,因为她在他眼中就象征着金钱和地位。 他也会对她笑,如同他对在场所有欺负他拿他找乐的哥哥们笑一样,不用怀疑,那笑就是假的,一个年纪那么小的孩子能有这般心机,说天性使然都不为过。 生父欠债逃逸沉迷女色,生母小三上位雇凶杀人,剩下的哥姐,严穆算好的,至少被他和夏初坑过的人大多属于罪有应得,办黑事拿黑钱可以归为黑吃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简直就是女承母业,当第三者未婚先孕靠崽上位,一家子缺德的买卖,他人性次就是娘胎里带的。 徐念不喜欢戴有色眼镜看人,可他后来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证明了这点,为了插足她和周晨骁的感情,严筝的下作手段层出不穷。让她一度觉得对于身为特战队长,光明磊落的周晨骁而言,被她喜欢又喜欢上她,简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劫难。 好在最后善恶有报,现在她和周晨骁拥有幸福的家庭和可爱的孩子,而严筝则一度身败名裂,心理疾病的严重程度不好评断,但这副枯槁残破的形容,早就没了当年好歹还能靠脸骗骗人的影子。 祁姗说她现在没想和严筝在一起,不过毕竟是真心喜欢过的人,她不希望他早早把自己熬干,想尽自己所能在他困难的时候拉一把,再不济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被冤枉的成分在,爸爸妈妈也好,她也好,反正不想欠他。 在没见到严筝之前,徐念是不太相信的。她怕祁姗太单纯,之前没出这些事都守着盼着和他复合,现在别管是不是这人精神病受不了刺激,反正也证明了对她有几分真心,一定会感动得不行,立刻上套,给这货掏心掏肺。 但现在,她有点信了。 因为祁姗看脸。 想当年夏初一样不是什么好人,她愣是因为一张脸迷了小十年,十八岁高考前夕得知夏初要结婚,还险些干出离家出走飞去中国抢亲的事。 后来看上严筝也是脸,严筝自己的脸差强人意,还可以让她光明正大地继续花痴夏初的脸,一举两得,这恋爱谈得不亏。 这么看脸的祁姗,因为那些精修摆拍存着旧情复燃的心思情有可原,不过面对如此见光死的真人,有一说一,要是还硬的起来,她敬她是条汉子。 第五十六章 为他委屈。 徐念上一次见到严筝, 他是被祁姗领过来见家人,再上一次是两个人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在她和周晨骁租住的房子楼下, 她的面前, 将犯下的一切罪行和盘托出, 听得徐念从头凉到脚,他却只是在话末附加了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他做了什么呢? 他在周晨骁因为缉毒受伤之后,将医院信息透露给徐念的父亲和大哥,害得周晨骁险些因为她被大哥抓走急得拔了呼吸管, 又见这招不成, 直接和她大哥□□达成协议,在周晨骁回家休养后以撬墙角之名变着法地恶心了他们两个月。 徐念那时说, 你以后在学校里遇到我躲着点走,我打人挺疼的, 骂人也挺难听的, 今天能好好放你走就是我涵养的极限,你滚吧, 别再让我见到你。 严筝听到这话顺从地滚了,后来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校园太大, 他们真的没再见过面, 在祁姗把他带过来之前,徐念得到关于他的消息就只有大三那年参加选秀出道, 和靠着营销虚假人设一夜爆红, 继续天南地北地发挥特长欺骗无知少女这两点而已。 -- 第115页 “真够冤家路窄的。”徐念说, 她来找营养科的医生咨询儿子的食谱,咨询结束准备回家,想着来休息区买瓶水, 没想到偏偏这么巧。 严筝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一定影响到了对方的心情,几乎本能地张口道歉:“对不起。” “你的道歉我五年前就听过了,恕我直言,单凭你道歉后的所作所为,我担不起。”徐念话中带刺。 “对不起。”但严筝还是坚持,像过去两年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立刻起身,对着自己应该道歉的人深深躬下身去。 “咔哒”一声,医院的自动售卖机掉落一瓶橙汁,徐念从出货口取走,原本不打算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可当她转身走出一段距离,用余光瞥见那少年依旧维持着鞠躬道歉的动作,还是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徐念不知道他腰上有伤,但她不难发现严筝的身体在抖,过分单薄的脊背伴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却始终没有主动起身的意思。 “算了,你还是起来吧。”想到他做过的事,徐念没办法给予他一丝一毫地同情,可毕竟他间接救过自己的儿子,她也不能放任他拖着这副病怏怏的身体在这里鞠躬道歉。 听她这么说,严筝默默直起身来,有复发征兆的腰伤让他站立不稳地晃了两下,垂眸说了句“谢谢”。 “没什么可谢的。”徐念轻哼冷笑,“我让你起来不是觉得你可怜,你落到这个下场在我看来纯属活该。只不过姗姗说不想欠你,决定要拉你一把帮你把这段日子走过去,我是不希望你得寸进尺,占用她太多时间。” “我知道。”想到祁姗叮嘱过他的话,严筝露出毫无破绽地笑容,“谢谢祁姗,也还是谢谢你。” 他一味平和地道歉致谢,倒弄的徐念一时说不出什么更过分的话,只能不自在地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将他着实堪忧的身体状况收在眼底。 之前祁岚选择让她知情的时候说,严筝现在绝对担得上“天道轮回”这四个字,光是站在那里就叫人觉得他没多久好活,反正她是从没见过哪个活人能把自己熬成这般行将就木的模样。 后来祁姗和家里报备,无论如何这段时间都要帮帮他的时候也说,我觉得现在不拉他一把,他真的会死,我和他纠缠这么久,现在累了,也不想再爱这样一个人了,但是我总不能看着他死,而且他把自己逼成这样,至少也有一点点咱们家和简老师的责任在,妈你要保简老师这点无可厚非,但这就意味着爷爷那边就算放过他也要他继续担那些罪责,他还救过我侄子,他不仁咱家不能不义,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着也应该出面帮他续几年命。 讲真,她们和她说这些的时候,徐念认为她们多多少少有夸张的成分在,祁岚是出于让她解气的目的,祁姗则是为了减少她的芥蒂。她想严筝毕竟与她同龄,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年纪,再怎么样能至于将自己榨干作死。 不成想这一切居然真的没掺一点水分,严筝此刻的身体和精神确实都像是被透支到了极限,甚至他站在那里,会让你觉得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轻浅得如同奢求。 “你至于吗?”许是他这副模样冲击性太强,徐念再将他归结于咎由自取,不免也认为此刻的一幕讽刺,“要钱要名不要命,你处心积虑把自己搞成这样,赚来的钱确定有命花?” 严筝知道外人眼中的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是图谋不轨包藏祸心,也懒得辩解什么:“是吧,我也觉得我这个人挺可悲的。” 他还是那种叫人听不出真实情绪的语气,徐念没办法通过与他对话判断他的想法,但想到祁姗即便决定不再喜欢他,也依然希望他能好起来的心情,终究还是慢慢舒出一口气。 “严筝,这些话其实不应该由我说,毕竟我一点都不在乎你的死活,甚至一度觉得你死了最好。”说到这里,徐念的话停顿一下,完全转过身来,时隔五年,他们又一次面对而立,“但姗姗希望你能告别过去的自己,想帮你走出之前束缚你的枷锁,让你好好活着。” “告别过去的自己,哪有那么容易。”严筝说,就算了解这些都是祁姗应付家人的说辞,他依旧认为将类似的言论和自己挂钩属于痴人说梦。 他天生就是带着罪孽生下来的,这些都和他之前犯下的错一样,抹不去也消不掉。 “是啊,没那么容易。”至少他这句话,徐念表示赞同,“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想,你对晨骁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我怎么可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不过后来我打电话给晨骁,他说可以这样算,你间接害过他,又间接救了我们的儿子,一报还一报,这一报算扯平了。然后是你恶心我们的那两个月,晨骁认为你对他用过的手段应该没有这三个月里霍华德家和里昂先生对你用的厉害。就结果而言,更是他好好的,你差点搭进一条命,但毕竟是你搞事在先,所以这个也勉强算扯平。最重要的是姗姗是晨骁的妹妹,不知道姗姗有没有和你提过,小时候她被表亲欺负,都是晨骁帮她出头,晨骁很疼她,也舍不得妹妹难过。” “你的意思是……”严筝听她一条条进行陈述,原本空洞的眼睛里染了几分讶色,从未赎清过身上罪孽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打住。”徐念不知道他这份惊讶有几分真,反正及时叫停他去想当然,“我没说原谅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们之间也不可能和解。” -- 第116页 “哦……这样……也是……”严筝僵硬地勾了勾嘴角,试图让失落表现得不会太明显。 “但我决定放过你了。”不料徐念又在短暂的停顿后续道,“姗姗想要你和过去告别,你和别人的恩怨我没办法,我能做的只有让我自己当之前的一切恩怨扯平,不再去追究。” “扯平……”严筝重复着她的话,一时间摸不清她的态度。 “没错。”徐念继续将话说完,“你听好,以后你严筝这个人和我没关系了,我不会再希望你好或者不好,我度量只此,无法宽容你更多,最后以姗姗大嫂的立场,我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让她失望。” 说罢这些,徐念不再做停留,拿着自己刚买的那瓶橙汁转身离开,留下严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被这番话所慑,许久许久都没动分毫。 “严筝!”过了好一会儿,手里拿着片子的祁姗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刚才正和医生沟通的她中途接到了嫂子的电话,几乎来不及同医生解释便抓起片子往这边赶。因为只是听转述,她都觉得嫂子那些话对于为她和她家做了那么多的严筝而言着实过分。 ——他几乎倾其所有了啊,又被她父母针对误会。所有人都要他为他犯下的错误道歉,却没有一个人因为冤枉他误解他说一句对不起。大家都要他继续担下一切,到头来却连句和解和原谅都没从她嫂子口中换来。 祁姗不是他,但也特别特别委屈,她不敢想本来就患有抑郁焦虑病症的严筝该多难受。 她在他身后半米的地方停下脚步,想到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霍华德家的医院,周围都是认识她的医生护士,本该给他安慰的她甚至不能扑过去抱抱他,就更加替他委屈。 “严筝……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责怪你自己,你好好的……别吓我……” 他站在那里动都不动,看得祁姗心慌。 她又上前两步,不能抱他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听话,不难过了,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她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哭腔,待到严筝转过身来,却仿佛很意外似的,瞧见她居然露出了这样一副表情。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又哭什么?”少年思索片刻,想到徐念应该是离开后又给她打过电话,“徐念说不追究我了难道不是好事吗?从出生开始,我的存在就是原罪,我一直想赎罪,偏偏又谁的债都偿不清,这是第一次,让我知道我的赎罪是有价值的,我原来真的可以办到,我没有那么糟糕。” 说到这里,少年缓缓笑了起来:“姗姗,你看,我没有骗你,我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哪怕只有一步,我也迈出来了。” 祁姗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真的太久没见他如此真心实意地笑过了。 这个笑带着期盼和苦涩,仿佛暖冬地上堆积的薄雪,莹莹反射着太阳的光芒,脆弱又耀眼。 “哇”地一声,祁姗再也控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第五十七章 当青铜遇上王者。 一个人能笑得多让人心疼? 医院的走廊里, 祁姗再也顾不上其他,只是发泄一般地痛哭,像是要替严筝把所受的委屈都用眼泪流干一样。 可她哭了好久, 哭到眼眶打涩喉咙发疼, 却还是觉得不够。 他真的受到太多委屈了。 他总在说自己从出生开始就背着罪孽, 可要是原生家庭能选,谁不会选择恩爱的父母显赫的出身。 后来父母欠下的债,他一个人承担了所有,无论是外面的债主还是夏初和严穆, 都该清清该算算, 但凡他们要的,他全一笔一笔还。 出道的节目里, 他那么努力,拼命去追其他人的进度, 大家却选择性忽略了他每一次舞台都堪称脱胎换骨的进步, 只把他业务能力堪忧当梗,也不管他除了参加选秀, 身上还压了多少事情。 出道后彻底进入大众视野,他身上更是被挂了太多太多恶意的标签, 睡粉, 滥交,陪酒, 恩将仇报, 心狠手辣…… 他和自己的粉丝说, 不要因为任何事情,与任何其他人的粉丝争执,这被外人当做认怂怕实锤的言论背后, 是他几乎被划烂,不得不去做皮肤修护手术的手臂。 就连这次的事,他明明只是出于爱她,到头来还是背了所有人的锅,如今在爷爷那里,他也还是那个胆大包天的罪魁祸首,只不过爸爸摆出了他精神状况有问题又被四叔刺激的证明,让爷爷觉得霍华德家对个精神病赶尽杀绝有失体面,才勉为其难地收手放了他一马。 当然父母这么做也有足够的理由,妈妈想要保简淮,爸爸也认为现在让爷爷知道简淮的存在也不会令严筝洗白多少,与其两个人一起被霍华德家列为肃清对象,倒不如干脆把一切推给严筝的病——就说严筝的个人性格导致他一直有病,两年前和祁姗分手让他记住了霍华德家,怪只能怪安东尼做事不够谨慎运气也不好,这才撞到了这个精神病的枪口。 在这场本来他一点错没有的争端当中,他病情加重,断了只手,差点搭进一条命,她父母却认为保下他就算两清,嫂子也觉得不再记恨他之前犯下的错就已经仁至义尽…… 祁姗哭,她觉得尹志浩那句“你不要怪他什么都不告诉你,你帮不上他”说得真对。 不要说外面的人和事,现在就是她自己家,她的家人在伤害他误解他,用不公平的方式对待他,她都想不到办法去给他辩解争取…… -- 第117页 她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告诉家里打算和他复合,连照顾他陪陪他都要找借口,再等父母摆出大度的姿态,给他这个“不仁不义”的“小人”一点怜悯的施舍。 光是想他承受的这些,祁姗就难过心疼得不行,看到他居然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反倒小心翼翼地去感念每一点他就应得的恩惠,她都不敢去忖度,到底是怎样的过往和经历,才给他造就了如今曲意逢迎到会叫所有人认为假的性格。 “姗姗,好了,没事了。”不知过了多久,祁姗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已经问护士拿来纸巾的严筝就半跪在她身边,温温柔柔地哄。 周围没有过多注意她,为她停下脚步的医务人员,但这绝不意味着她的号啕大哭没人关注,怕是用不了多久,这些就会被不少人用势必对严筝不利的说辞汇总到她爸爸那里。 她哭得顾不上其他,但他一定想得到这些,却依然没有强硬地制止,只是耐心地等她哭好,然后体贴地递上纸巾。 祁姗接过纸巾,借助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时才发现,由于腰伤作祟,他陪她跪了那么久,有多疼多勉强。 这要放在平时,祁姗见状一定会再哭一轮,现在却只能用力忍住,拿纸巾怼在脸上,抽泣得后背一耸一耸。 闹到最后她带他来了次医院,该和医生沟通的没沟通好,更别提照顾和陪伴,基本一大半时间都在哭,等她哭好了,严筝已经自己去找医生重新处理了伤口,顺便也确定好了手术的时间。 “明天下午两点,你有事要忙的话不用来回跑,我找得到地方,反正也有手机,都结束了我给你报平安。”严筝递给等在外面的她一瓶甜牛奶,示意她喝了再走,“卡米尔女士那里你也不用操心了,我和她说好这周钢板钉进去缓缓,下周再进组把剩下的戏份拍完。” 祁姗扁着嘴给牛奶插了吸管,吨吨吨喝到一半才想起他现在通知自己的好像和刚才她同医生沟通到一半的不太一样。 那时她拿着他肩膀和手臂的片子,医生明明白白地把他那几块没长好的骨头指给她看:“看到那几条裂纹了吗?还自己长好了,简直挑战我当外科医生这么多年的常识,也就是他心里还有点数,钢板到现在没敢拆,真拆下去分分钟就是移位骨折。肩膀迟早都得再挨一刀,手臂还打算这么干,这么想残废干脆别治了。” 祁姗让医生说的后遗症吓得一愣一愣,正打算问问不这么办应该进行那些后续治疗,嫂子就打来了电话,说是过来咨询侄子的食谱碰到严筝了…… 后面她因为觉得严筝受了委屈就把自己哭成煞笔的事暂且不表,但手术怎么能说做就做了呢,还在手术后只休息一周,下周只要化妆师能勉强盖住伤口便立刻回剧组拍戏。 “那个……医生说,你肩膀那里都没长好……”祁姗嘴里还咬着牛奶吸管,几乎怀疑自己听差了,“你还这么年轻,现在就落下后遗症以后怎么办?” “嗯……以后你养我?”严筝挑挑眉,漫不经心地开玩笑,逗她,“我挺好养的,吃得又不多。” “……”祁姗差点被牛奶呛住,她真不觉得这种事能拿来开玩笑。 可不待她整理好那些用来说服他的论据,严筝已经轻车熟路地转移了话题:“下午四点,该走了,咱们总不能因为医院是你家的,就一直赖在这里占用其他患者的医疗资源。” 祁姗的思路被打断,莫名其妙地就让他带得跑偏,和两年前两个人谈恋爱那会儿一样,他从不会强迫她做什么怎么做,但就每次产生分歧的结果来看,总会变成她听他的话,傻了吧唧地让这个心眼儿多成蜂窝煤的家伙吃死。 ——这和我预期的不一样。 回到宾馆,祁姗洗完菜又被安顿在沙发上等投喂,义愤填膺地给售后客服们发微信。 为了免去客服们来回切换账号的麻烦,陈酿把她和B团除了严筝之外的成员拉在一起建了个群:我回来车开到一半才想起我带他去医院是为了什么,我分明是为了联合医生告诉他想往胳膊里钉钢板这件事就是异想天开根本行不通,怎么就成了找地方给他安排手术,我买菜回来的时候也是说好了他指导我做,结果我洗完菜才发现买回来的这些他指导我也做不了。 ——最关键的时候我路上本来打算折返回去,偷着塞钱也让医生站在我这边逼他取消手术计划,是他说饿了,骗我把菜买好回酒店的。 祁姗懊恼得不行,很快之前劝过她的艾盼就第一个回:你以为我当时是为了帮他糊弄你同意手术才叫他接电话的吗?[/再见] 俞承泽:还有我之前同意他怕吐就不吃正常饭菜,任嘛不进磕了一年半蛋□□代餐棒。 陈酿:以及我信了他的邪,每次他坚持不了上台给他上的封闭。 祁姗:…… 原来她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啊! 最后B团的成员们告诉她结论——他这本事绝对是和夏初斗智斗勇多年的产物,因为夏初出了名的不讲道理,所以也让他养成了不想和任何人讲道理,直接上套路让别人顺着他意思干就完了的习惯。 ——那现在怎么办? 祁姗泄了气:我的态度已经像是默许了,现在又不讲道理地反悔是不是显得太无理取闹了? 她这句话发出来,适才还吐槽之魂磅礴汹涌的大男孩儿们瞬间偃旗息鼓,毕竟他们中除了严筝和尹志浩都没谈过恋爱,怎么可能从恋爱中女孩儿的角度给祁姗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 第118页 客服们指望不上,祁姗即将躺成一条咸鱼认命,没赶上刚才热烈吐槽的尹志浩却在这时发来了一段绕口令似的文字:你为什么不能无理取闹,无理取闹本来就是女人的特权,再说你再无理取闹他也不可能嫌弃你,管那么多干嘛,闹就完了。 ‘……’祁姗,‘亏你还自称严筝挚友,我在很迫切地寻求场外支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种你先省省。’ 她自诩没空也没心思和这人扯皮,不料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也回了一串省略号,然后才继续说:亏你还声称要和严筝复合,自己想不到主意就算了,我好心好意给你出谋划策,你倒好,当我是要看热闹挑拨你俩关系。 祁姗:他都够心烦的了,你还让我闹,不是给他添堵? 尹志浩:你这会儿不给他摆块小砖头占上地方,过几天别人就能在这块地皮建座城墙堵得密不透风。反正我从男人的角度出发,别人给我添堵是添堵,我女神姐姐给我添堵是情趣。我非但不会因此生气发愁,还爱她那副模样爱得要死。 祁姗:???你是抖M你自己可以骄傲,但不代表严筝也是,ok??? 尹志浩:???谁是抖M???不是,这和抖M有什么关系,你要这样说,那你就放任严筝做手术去,到时候手废了反正你养他下半辈子,你们家有的是钱雇得起十个八个护工。 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气氛一时有点焦灼,过了一会儿,祁姗的情绪才沉淀下来,想了想又问:……你说认真的? 尹志浩:……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科普完了所谓的男人心理,尹志浩还继续教给她具体技法,说是要她想办法搞软严筝的腿,反正他和他家女神姐姐是这样,每次只要他腿一软,他家女神姐姐就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当场就是女神姐姐说啥是啥,心甘情愿乐此不疲毫无怨言。 “这么玄乎吗……这是下蛊了吧……”祁姗一边嘟囔一边挠头,置疑归置疑,却忍不住开始思索自己要怎么才能让严筝腿软。 不料她没想出所以然,耳边就先多了一片温热的气息。 “看什么呢,吃饭了。” 这个声音磁性低沉,当真如下蛊一般抛出根根隐形的丝线,叫人稍不留神便会陷入其中,为其沉沦。 那一下子,祁姗的腿先软了。 第五十八章 乡爱十级学者祁姗。 就追女孩儿的方式而言, 严筝是个彻头彻尾的菜鸡。但在套路人达成自己目的的领域,他绝壁是个王者。 毕竟根据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没有什么人真心实意地对过他好, 他自然也没机会掌握真心实意对别人好的正确方式。 反倒是磨砺了他整整七年的夏初, 叫他由身到心得到了升华, 现在他通常不会有一说一地讲道理,也懒得生气或者和人去吵,只会不着痕迹地设坑下套,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 等你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不对时, 早已步入了他套路的闭环。 不过闭环也不是坚不可摧,像祁姗试图无理取闹就是破坏方法之一, 可惜她忘了,自己再无理取闹也无理取闹不过夏初, 严筝对此早有应对措施, 那就是通过不停打断对方的节奏,让对方一点一点再回归到自己的节奏之中。 类比到如今, 便是祁姗还在思考该如何让他腿软的时候,他早已先其一步, 让祁姗腿软得说不出话来。 “在看什么呢, 吃饭了。” 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少年最知道该如何利用自身优势蛊惑他人,这声音磁性低沉, 配合他仍然有些低烧的温热呼吸, 恰到好处地拂过祁姗最为敏感的耳廓, 情理之中地烧红了她娇嫩柔软的面颊。 祁姗瞬间失神,好似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他们第一次亲热缠绵, 碰触极乐之后,他紧紧揽她入怀,呼吸相闻,耳鬓厮磨。 祁姗对这样的他毫无抵抗力,那一晚又给了他三次,今天也一样,稀里糊涂地便被拉到饭桌前,早忘了自己该作该闹,晕晕乎乎地吃起了这顿丰盛而美味的晚餐。 “好像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开心,我这几天吃东西,好像不太会吐了。”而当她吃到一半,又一次准备提起话题时,他直接抛出了重磅炸弹,叫祁姗把想说的话即刻消音,两个人一起幸福甜蜜地吃完了晚饭。 “今天晚上你得家去。”等到晚餐时间也结束,严筝已经帮她拿好衣服送至玄关,“以我们目前在你父母眼中的关系,你不能连续在我这里留宿,再晚了你开车回家我不放心,乖乖听话,我等你到家打电话给我。” 少年的语气极尽温柔,祁姗在得到一个告别吻后被体贴入微地哄到车库,想到自己确实有必要早点回家,回家之后还有今天晚上和明天上午能闹,也没执着于现在立刻翻脸吵出个所以然。 如果不是她回家路上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今天沟通过的主治医师问她和带过来的病人什么关系,明天上午九点的手术真造成了不好的后果要不要紧,她可能还在傻乎乎地琢磨要不要绕个路,顺便去蕾蒂莎家的糖果店给他进购一波糖果…… “明天上午九点?不是下午两点吗?”祁姗人都懵了,这已经不是她在第一层严筝在第九层的问题了,是严筝在珠穆朗玛峰顶她在马里亚纳海沟底,“他到底和你怎么说的?” 幸好整座医院隶属于霍华德家,医生不可能对祁姗做出任何隐瞒:“也没说什么,我就是和他说明了一下手术可能造成的后遗症,他说他都知道,不过卡米尔女士那边好像比较急着让他进组拍戏,所以才把他托付给您,怕别的地方不敢给他动这个手术,让您带他来这里。” -- 第119页 医生说完,许久没有听到祁姗应声,小心翼翼地问:“苏珊娜小姐,难道您不是因为这个才带他过来的吗?” “……”祁姗:“是你个鬼!手术取消!你明早敢把他胳膊切开你工作就没了!” 在医生那里发泄完,祁姗是真的不用装了,怒不可遏地在前方路口一个急刹调头,又朝酒店的方向折返回去。 她一直到进酒店电梯前才原原本本地捋清了严筝的所有的谋算——先答应来她家医院,给她能够很轻易联合医生拒绝手术的错觉令她麻痹大意,然后想办法避开她在医生那里把自己被过来的原因掰成卡米尔阿姨着急他进组,最后忽悠她手术时间是第二天下午两点,这样她会想当然地以为明天再劝一样来得及,没必要非得今天破坏他难得还不错的好心情。 怕是等她明天自以为做好万全准备来堵他讲道理的时候,他手术都做完,就差下周如期进组拍戏了。 “严筝!”祁姗没打一声招呼,直接拿房卡刷开门就往里闯,但那个本该承载她所有怒火的罪魁祸首却根本没在卧室或者客厅,洗手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祁姗完全可以猜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做过了什么,又正在做什么。 ——好像和你在一起比较开心? 他是挺开心的,毕竟骗她这样的傻子根本不用花多少心思。 ——我这几天吃东西不太会吐了? 纯属扯淡!他刚才多吃那点东西哪里是食欲好转,分明是为了装个样子把她糊弄走,等她走了就吐,吐完了明天一早接受手术。 祁姗知道他生病了,自己应该理解他一点,再理解他一点,可她毕竟也是个需要依靠需要安全感的女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她一样会想,为什么他能为了所谓的变好付出那么多努力,却不能更珍惜他自己一些。他难道不知道吗,她宁可他放慢赎罪的脚步,等得久一点,也不愿意看到他为了尽早达成夙愿熬坏身体,她想和他在一起,是一辈子那种在一起,又不是希望他燃尽一切来到她面前,对她说一句我办到了,然后去死! “姗姗……你怎么回来了,落下东西了吗?”不多时,脸上头上全沾着水的少年走出卫生间,发现去而复返的她似乎多少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唇边一丝坦然的笑,半分伪装的痕迹都没有。 他就是这样的人,骗人的本事炉火纯青。祁姗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明明有那么多想知道的事,但为了让他舒坦可以不去问不去探究。她图的无非是不再被欺骗,她不想再猜来猜去,也不想再担惊受怕了,就想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也成为被他信任的人。可是为什么,他还要骗她,这样他们要怎么在一起一辈子,难道要她永远被骗,然后活在他精心塑造的假象里吗? 祁姗今天哭得够多了,这会儿眼圈红红地抬头看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肩膀打着颤。 “姗姗……”严筝何等聪明的人,见她这副模样几乎可以立刻确定是事情的某一环出现了纰漏,才叫她又一次勘破了他的谎言,几乎出于本能地惶恐道歉,“对不起。” 祁姗没有对这句道歉做出任何回应,因为她不认为对不起三个字能够解决他们的问题。 闹到最后,情况变成了祁姗坐在沙发的一角低声啜泣,而严筝则不声不响地坐在另一角,两个人相对无言。 ——这场景有点眼熟。 祁姗哭了一会儿,可能是架没吵起来的缘故,注意力情不自禁地开始跑偏。 ——好像乡村爱情里那些预备或者已经闹矛盾的老少夫妻们就是这样冷暴力对方的,和他们的区别顶多在于坐沙发还是坐炕头。 “你知道吗?王长贵死了之后谢大脚改嫁给黄世友了。”突然,祁姗没头没尾地开口说道。 “王长贵?”饶是严筝心思再缜密,一时也没跟上她的脑回路,“谁是王长贵?” 祁姗:“王长贵是谁你都忘了,咱俩分手之后乡村爱情你就没再看了吗?” 严筝:“我当时也是陪你看,你人都来法国了,怎么还在追那个?” 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此时此刻二人不投机的对话反倒缓解了刚刚焦灼的气氛。 祁姗不满自己追了快十年的剧被严筝归类为三俗,也叫严筝忆起了谈恋爱那几个月的真实迷惑——为什么别人家的女朋友都看偶像剧看韩剧,对着剧里帅气的欧巴犯花痴,作为男朋友顶多陪着假哭嚎两嗓子就完了。 他家的偏偏另辟蹊径,除了夏初那张脸,只喜欢观摩这群乡里乡亲的大叔大婶家长里短这部结婚下部离,把自己看懵了还要逼他用高考理知识点的方法弄出一整套完整人物关系谱,恨不得赵老前辈看到都直呼内行。 总之他们这个架还没开始吵,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电视剧解说,祁姗上百度搜出了分集详情,然后对着详情告诉他,王长贵就是那个和象牙山村村花谢大脚纠纠葛葛了6部的男人。 “第七部开头为了救人掉水库里淹死了。”祁姗说,“然后谢大脚在第九部改嫁给了长得和他一样的老中医黄世友。我提这个不是为了让你知道乡爱剧情厉害,偶像剧里的替身梗这里也有,我是想告诉你,好好活着才是当好人的本钱,不然就像王长贵一样,人都没了得一堆表彰有什么用,再全世界都认可你好了,漂亮老婆不一样成别人的了吗?” -- 第120页 “……”严筝,“能从漫长十几部的跨世纪电视剧里抠出这样一块主旨,你也是辛苦了……” “哼,那当然。”祁姗得意地叉腰。 她最终还是决定先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尹志浩那边的情况她不了解,但应对严筝……绝不是她简简单单闹一次就能解决的。 哪怕不是这个病,大概也没人教过他要如何正确地爱别人爱自己,而这恰恰是他此时最缺,要想让病情逐渐好转,又必不可少的东西。 “严筝,我还是很不开心,你过来,抱抱我。”遇到这种情况祁姗能怎么办,B团那边已经暴露奸商嘴脸,明说货已售出概不退换了,她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人教给他的,就由她亲自告诉他给他讲清楚。 既然决定言传身教,第一步当然得是收学费,见吃不准她态度的少年迟迟没有动作,她忍不住催促道:“让你抱抱我,我又不会掏出个大宝贝把你铐了让你明天哪里都去不了。快点,你抱了没准我就不生气了,一高兴同意你给胳膊动那个造孽手术都说不定。” 第五十九章 变成一个很好的人,从“行…… 祁姗说:“你过来抱抱我, 抱一下我就不生气了,一高兴没准还能同意你去做那个造孽手术,这波不亏。” 她这般善解人意, 严筝却微微迟疑, 一直都在讨好迎合别人的少年一时间不敢相信会有人允许他胡闹任性, 而且是听之任之,不问缘由。 可望着女孩儿藏着怨念的眼睛和委屈嘟起的嘴唇,他立刻破功,也不管祁姗抱完究竟会不会答应, 都珍而重之地将人揽入怀中, 顺势含住她的唇,慢慢碾细细磨。 两年前的那三个月恋爱, 他们在交往第二十天便尝了禁果,后面两个月更是恨不得夜夜笙歌, 只要他能抽出时间, 祁姗总会追上去,最后天南地北地滚上一张床。 为此在严筝没暴露身份时, 向来和她情同姐妹的徐念就旁敲侧击地提过一嘴,说有点怀疑她交往的对象靠谱与否, 毕竟没听过谁家老实本分的大小伙子谈起恋爱除了那事儿之外一概不想。 祁姗当时“嗯嗯啊啊”地应了, 心里却觉得这件事不能全怪严筝,因为他是馋她的身子没错, 但归根结底, 是她也馋他。 她就是喜欢给他抱给他亲, 抱完亲完再一起做亲密的事,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她愿意永远赖在他身边做只小米虫…… 拥抱……接吻……柔软的沙发和恰到好处的氛围…… 他们今天集齐了之前走火的一切要素, 如果不是严筝在试图进一步动作时叫左手上粗糙的纱布磨蹭到了她锁骨娇嫩的皮肤,可能真的会就此继续……然后祁姗觉得,凭严筝目前的身体状况,用不了多久就要叫救护车,从此狗血小说里那些说要死在女主身上的男主们,全都有了脸。 “停!到此为止!” 为了避免这种煞笔情景当真发生,她及时给身上的少年叫停:“严小筝同学,我是让你亲亲抱抱,你就算手受伤了没办法立刻给我举高高,但试图用泰迪行为来补偿也是犯规的。” 严筝原本也没想发展成这样,只是太贪恋她的滋味,一不留神就到了这一步,女孩儿衣衫凌乱呼吸急促地被他压在身下,而他的手还意犹未尽地停在她颈间。 “真的不能继续?”严筝没有抽回那只手,反而叫唇角的一丝笑越发蛊惑醉人。 祁姗不动声色地挑挑眉,拿手指头轻轻戳了戳他被厚厚绷带包住的左手掌心,果不其然发现少年漂亮的桃花眼里多了几分正极力压抑住的隐忍,只能悻悻地嘶了口气,悬崖勒马。 “你看,不养好身体就是会这样。”为了给他讲道理,祁姗索性衣服都没拉好,反而借着衣衫半遮故意挺了挺丰盈的胸脯,“我们以后每次打算快活之前我都要评估你当天的状态。我一个如花似玉如狼似虎的黄花大闺女,天天眼巴巴地盼着你可怜兮兮的能量槽过日子,看攒多久能够用一次,用完一次会不会直接把你榨干,以后再没得用。” “……”严筝刚才贸然活动伤手,这会儿确实正疼,想了想便没吐槽根据中国人的语言习惯,如花似玉如狼似虎两个词通常不会连用,“我没有不想养好身体,我也知道要变成一个很好的人陪你一辈子,好歹要做到不叫你担心。” “那你为什么非要做手术啊……”祁姗听说他亲哥严穆年轻那会儿是真豁出去拿命换钱,道理都讲不通那种,他好像还不一样,不免困惑,“如果是为了你队友们也没有必要,你应该可以感受到的,他们都不希望你这样做。你生病了,就是容易产生比较极端的想法,所以我和他们都不会怪你。不过我们还是应该一点点转变心态,你说对不?我这两天也上网查了些资料,说是你实在想不通的话可以试试换位思考,就当你队友中任何一人是你如今的状态,你会觉得他以身体优先的做法拖累了你吗?他如果拼着手臂落下后遗症都顾全你所谓的利益,你会开心吗?就算能多赚些钱,这些钱拿在手里是不是也觉得烫手?” 从小娇生惯养,本该谈了恋爱也能肆意和男朋友撒娇无理取闹的女孩儿努力在他面前收敛起所有的小脾气,严筝心疼又无奈,偏偏这背后的一切缘由,他又不能同她说。 “你又有我现在不能知道的理由?”祁姗像是看穿了他的苦衷,思忖片刻,开口问道。 -- 第121页 严筝一愣,虽然这个理由以后也不太想被她知道,还是点了头。 “好吧。”祁姗没忘记答应过他的事,“那我也不问了,虽然你总是想糊弄我,不过谁让我喜欢你,这次我也相信你不会明知道关心你的人怎么想,还执意拿身体和我们的未来开玩笑,一定有必须坚持手术的理由。” “姗姗……”严筝愧疚地望着她,他对所有人妥协,到头来却让他心爱的姑娘不断为他妥协,“对不起。” “不要总是道歉。”他这样一直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祁姗不喜欢,“你已经很努力了,我家男朋友特别特别好,我知道的。” “全世界就你觉得我好。”严筝自嘲道。 他这么说祁姗也不爱听:“我觉得你好还不够?除了我,你还想骗走哪个小姑娘的心?” 严筝拿完好的右手理好她的衣领,说出的话比起哄她,更像是说给自己:“是啊,有你就够了,总有一天,这条命全是你的。” 如果说刚才心血来潮的痴缠是□□焚身烈火干柴,两个人此时自然而然的亲密就是细水长流脉脉含情,他温柔地帮她整理好衣服,她则顺势握住了那只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亲够了才钻进他怀里,享受着这只属于两个人的温存安宁。 “严筝,手术与否我听你的了,但什么时候手术,手术后怎么休养,你都听我的呗!”等温存够了,祁姗枕着他的胸膛昂起下巴颏,“我刚才去B团官微看了你们的回归日期,距离现在还有48天。也问了卡米尔阿姨,说你剩下的戏份满打满算能拍15天,反正我现在知情,你没必要为了赶在我找你算账之前先斩后奏。与其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就急着手术,到时候再出现伤口感染不易愈合的状况,不如你先多调养几天,等下周多恢复点元气再进行手术。手术之后也休息得久一点,大下周拆完线再回去拍戏,不然你就算提前进组,状态不好也会影响进度。” 她说得在理,严筝算了下时间,这样拍完戏还能预留半个多月时间准备回归,的确来得及,顺从点头:“行。” “那说好了,就这么办。”祁姗很满意他听话的态度,想了想继续说道,“还有,你们回归打歌期结束以后,你安排了其他行程吗?” “目前没有……”因为要一并处理炎夏的琐事,他的行程一向变数极多,所以他从来不会给自己预算太远的排期,“问这个做什么?” “你说干嘛,我们可是刚达成的协议,这次手术听你的,后续怎么休养听我的。”祁姗白他一眼,“我可不打算让你这只手和当初的肩膀似的,放块钢板进去就一直拖到废为止。现在是应急,急应过了当然得按正规方法重新治疗,还有你的肩膀和腰,都给我好好看医生好好养,不然你直眉瞪眼奔着残废去了,我怎么办,霍华德家的大小姐传出去在中国领低保,当我家不要面子的?” “你的行呢?”见他许久不答应,祁姗从他怀里起身,气鼓鼓的模样可爱得不像样。 严筝原本还因为怕炎夏那边有状况而迟疑,这会儿也心一横:“行。” 想他哥下放到各个部门的那些主管天天屁事没有,专门盯着他有没有越格举动,那不如他干脆甩手几个月,让他们把精力节约下来多做点娱乐公司高管该做的事。反正夏初再作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可能几个月赔光炎夏硕大的家底。 就这样,二人的矛盾和平解决,又腻歪了好一会儿之后,直到时间太晚,祁姗不得不动身回家,才依依不舍地在酒店门口道了别。 “到家了给我打电话。”严筝到底不太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独自开车,要不是祁姗执意反对,甚至想一并上车,送她回家后再打车回来,“把我的手机号设成一键呼叫,路上真遇到事也打给我……就算我现在这样,也还挺能打的。” 他是很认真地告诉祁姗这些,但一直只觉得他是文弱小白脸的祁姗自然全当他是逞强。 当面顾及到他的面子应了,心里万万想不到她那看起来“身娇体弱”的男朋友就在不久前还一人教训过安东尼赌场里的四个打手。 “唉,要是大哥和嫂子能尽早原谅他就好了。”不过提及这方面,祁姗不禁想,要是严筝真会几下子,也不至于丽雅雇个小太妹就能得手害他受伤了,“到时候一定让大哥传授他两招,娱乐圈里那么乱,怎么着遇到事情也得能稍微自保一下。” 祁姗回到霍华德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停好了车,她本打算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的房间,不料正拿钥匙开门,便与抱儿子出门哄睡的徐念狭路相逢。 “嫂子……”昨天夜不归宿,今天也闹到这么晚,即便对面的人是比自己还小还小两岁的嫂子,祁姗也莫名地感觉心虚。 倒是徐念并没有多激烈的反应,只和她吐槽,说怀里的小子忒难哄,别人家孩子都是只要妈妈,他偏偏有妈妈不够,得要妈妈和姑姑一起哄才睡。她实在被哭得没办法,才不得不大晚上带娃出门,本打算以“找姑姑”的名义把他糊弄睡,不成想会这么巧,真的一出门就让他撞见了姑姑。 “哇,宝宝这么乖呀!”小侄子喜欢自己,祁姗也喜欢小侄子,当即把手搓热接过孩子,哄起来比徐念都熟练耐心的模样让身边年轻的孩子妈一度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 -- 第122页 “天天要姑姑,看你回国怎么办。”难免怨念的徐念戳了戳自家儿子软乎乎的脸蛋,话虽这么说,心里却不由感慨祁姗真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这么好的女孩子本该有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宠着爱着,怎么就遇到了严筝,平白无故经历了那么多糟心事。 “严筝没有又对你图谋不轨吧。”徐念仔细检查祁姗的衣着,幸好严筝够谨慎,把祁姗送上车之前又特意帮她整理了一遍,确保不会叫任何人瞧出端倪才放人走,“啧,也是我想多了,他那副模样瞧着都要活不起了,应该也没力气图谋不轨。” 祁姗:“……”怎么办!听嫂子这么说心情莫名复杂!虽然她心里也暗搓搓地认为严筝现在不行,但被别人戳穿还是很不开心。 拍着小侄子哄睡的手渐渐放缓,祁姗嘟囔:“其实……也有可能是他真想洗心革面才没对我动手动脚啊……” 她这话让徐念如同听了个笑话:“一个交往不满一个月就把姑娘往床上带,后面更是变本加厉,恨不得把你绑他床上的小流氓,除非不行,不然其他原因能让他洗心革面到这种程度?” 祁姗:“……”完蛋!她无言以对了!因为刚刚严筝的所作所为也充分证明,哪怕身体不行,都不耽误他那颗时刻蠢蠢欲动的心。 “总之嫂子你放心吧。”不过为了安嫂子的心,更为了能通过嫂子安她爸妈的心,祁姗还是说,“这周他肯定没力气,下周我帮他预约了手术。他那个手不是骨裂了吗?打算往里面塞块钢板,替代骨头承力,大下周不耽误动弹就直接送回剧组拍戏,把电影拍完他也回国了,没机会给我亏吃。” 祁姗很自然地说着这些,甚至哄侄子的手都没停,殊不知听她说出这话的徐念震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奶瓶。 听祁姗找借口去陪严筝,她本来对这些借口半分不信。 见到严筝真人,想到祁姗颜控,她信了一些…… 再到现在,她已经信得不能再信了——祁姗说那个手术是给人做的吗?不说仍抱有好感的男女,就是普通朋友乃至一面之缘的熟人,也不能忽悠人上这种折寿的手术台啊! “卡米尔女士的电影那么急吗?” 徐念简直怀疑祁姗如今做的一切都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趁虚而入地榨干严筝的剩余价值。 见祁姗还装傻,她迟疑着,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姗姗,虽然严筝挺可恶的,但咱们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得不到就毁掉什么的……是不是也有点犯不上?” 第六十章 谢谢你,喜欢如此不堪的我。…… 祁姗手里还抱着侄子, 本就不擅长一心二用的她一时间根本没听懂嫂子的话——就是每个字都会听会写,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那种。 她愣愣地看着徐念,用混血儿的高级脸发出了东北大妮儿的困惑:“啥?” 徐念赶紧把孩子接过来, 祁姗的东北话说得她很没有安全感, 毕竟她带孩子过来的前提是祁姗的中文经过两年努力终于迈出了山海关, 不然她都怕她家孩子在学说话的重要阶段演变出一口混杂着法语,普通话,东北话,台湾话的奇怪语种。 “姗姗, 就是我认为……严筝应该也是有一点喜欢你的。”抱回儿子之后, 徐念叹了口气,“哪怕有简淮刺激和他自己得病的原因, 但能在知道自己注定出局后用这么极端的方式给你铺路,至少能说明他在把自己逼出心理疾病前, 对你也有一些除了利用之外的感情。” 可惜她这话让祁姗更困惑了, 要知道嫂子之前从未说过严筝一句好话,貌似从严筝和她坦白自己所作所为的那一天开始, 她对严筝的定位就是垃圾,人渣, 败类, 表里不一,心狠手脏的衣冠禽兽……今天简直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嫂子……你是不是觉得严筝要完犊子了啊……”祁姗思来想去, 觉得一切大概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嫂子今天见到严筝了, 怕是觉得严筝那副模样离作死自己只差那么一丁点,没必要跟个没几天好活的人计较,“其实不至于……他还年轻, 怎么也能再凑活两年……” 徐念:“……”不!我看你做的事,和他年不年轻无关,你就是两年也不想让他凑活了! 结果到最后姑嫂俩也没搞清楚对方的意思,不过祁姗总觉得嫂子对严筝的敌意真的不似过去那么重了。 “真的,我都想给你点赞。”回到自己的房间,祁姗慷慨激昂地给严筝发微信,“我听嫂子的弦外之音,虽然确实没到原谅你的程度,但绝对达成和解了,她居然在我面前给你说好话了,我觉得至多再有五年,你肯定能风风光光地进我家门,我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不是梦!” 她这段语音发过去,却始终没等到屏幕那边的少年同样激动的答复,严筝只是在短暂地“对方正在输入”后,回了一句看不出情绪的“是吗”。 ——我嫂子不怨恨你了诶,你不开心吗? 看他这样,祁姗的振奋心情也渐渐冷却:你是有其他烦心事吗?这次可以和我说吗? 此时身处酒店的严筝一遍遍看着祁姗发给他的话,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也许真是焦虑抑郁的原因,他变得越来越难真心实意地开心起来,拿这件事来说,普通人会因为完成了一直以来堪称夙愿的和解而欣喜,他想的却是之后还需要获得多少人的原谅,和祁姗在一起之前还有多少困难要克服。 -- 第123页 光是这些忧虑就足以冲淡那片刻的愉悦,随之而来的又是铺天盖地的疲惫和焦躁。 祁姗问他,这次可以和她说吗? 那么他真的能与她说吗? 严筝想到她刚才说过的,如果想不通就试试换位思考,要是生病的是祁姗,他到底是希望她说出来帮她一起分担,还是让她一味地迎合不破坏自己的心情…… 只纠结了一下,他很快得出答案:我现在就是很难高兴起来,会想很多有的没的,喜欢我你怕不怕? 这句话发出去没多久,祁姗就直接打了视频过来,她要看着他的眼睛给他答案:她才不怕,一点都不怕。 “你愿意和我说,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我很开心的。”祁姗托着腮笑得甜甜的,“我不怕,你也不要怕,你只是生病了,我们一起努力,都会好的。” “嗯。”严筝望着她甜美的笑容,烦躁的心情居然真的出现了平和的趋势,手指沿着手机屏幕上,她的轮廓轻轻描摹,“谢谢你,喜欢如此不堪的我。” 祁姗刚要摇头,告诉他她喜欢的人很优秀,才没有不堪,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这句话……是不是入过哪首歌的歌词?” 她突然这样问,严筝也愣了一下,因为他之前确实写过这样一首歌,但因为创作时状态不稳定带入了太多私人情绪,从编曲到歌词都很消极,所以试录之后并没有收到公开发布的专辑里:“你怎么知道?” “唔……”祁姗回想那段拿放大镜客串追星狗的日子,“就是你们有一场演唱会的花絮小视频,你们团的俞承泽和明硕在闹,他们谁的手机就扔在后面放歌,我开最大声音听了几遍,确定是你的声音,能听清的只有这句歌词。” 严筝:“……等我回去找找是哪个花絮谁的手机,和他们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手机里存歌曲小样,万一手机丢了曝光个废弃曲目还好,真把未公布专辑曲透出去,肯定出大事。” 祁姗:“……”怎么办,她已经预感到因为自己的多嘴,有一个客服要很长时间离她而去了。 “那个……我觉得那首歌挺好听的,为什么不收录进专辑还废弃了呀?”她急忙转移话题。 “就是有点消极……不是主流的风格。”严筝模棱两可地说。 祁姗“哦”一声,差不多明白了。 想必不是主流风格是假,毕竟前段时间华语乐坛还有个歌手靠一首写给抑郁症患者的歌小出圈了一把,他怕这首歌暴露出写歌者的心境,把他有焦虑抑郁的情况一并露出端倪才是真。 “严筝。”她叫他的名字。 “嗯?”严筝应声,“怎么了?” “我的生日是3月24。”祁姗换了姿势,在床上打个滚,女孩子撒娇的娇俏模样展露无遗,“今年我们复合了,我还有生日祝福吗?” 严筝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之前三年,他都在她生日当天发布一首吉他弹唱视频,微微一哂:“当然有,你想要,会一直有。” “那今年你给我唱两首吧。”祁姗转转眼珠,不客气地给自己谋福利,“公开发布的是什么我不管,私底下你把这首歌当面唱给我听。” “为什么执着于这首歌?”严筝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只反问。 “因为看歌词就知道这首歌是你写给我的呀。”祁姗理所当然地说,“比起你一直只发翻唱,努力掩藏起真实的一面和爱我的模样,我更想你每一年都写一首专属于我的歌唱给我听,一年一年……哪怕你以后不再当偶像了,我们也都很老了……” 她开始说这句话时是笑着的,笑着笑着就哭了,又哭着对严筝说:“我知道你总会很难过,我们的路也很难走,但你一定不能放弃,也要善待自己,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了。” “好。”视频里,严筝庄重地对她许下承诺,等挂断视频后,他久违地产生了尤其强烈的生存欲望。 他打开了和队友们的小群:做好准备,这次回归后我都会把你们发配到炎夏看管不到的地方,不管是拍戏进组还是参加综艺或者主持节目,肯定找人照应你们,让夏初哥没办法抓任何人回来添堵。我也彻底从炎夏撤几个月,之后怎么办之后再说,我先好好调养一下身体,你们也都过几天消停日子。 他这段文字很长,但B团的成员们还是回得很快。 艾盼:卧槽?! 尹志浩:兄弟你号让人盗了?? 安若:[语音](呜呜呜……筝哥你终于想开了) 陈酿:你下定决心就好,反正最坏结果就是夏初把咱们八个挂了,说咱们忘恩负义不讲武德,自己出去浪抛弃他三十五岁的老同志。 明硕:…… 俞承泽:…… 严筝:[/微笑]让他挂,咱哪个不长得比他老,还怕他这个? 盖曦秋:…… 第二天祁姗再带着早饭去找他的时候,明显觉得他的状态和之前不一样了,这个不一样不是说他吃了多少东西或者气色有了多大的提升,就是好像不那么执着于在她面前掩饰逞强了,吃到不舒服的东西会和她说去吐一下,吃完饭也乖乖让她量了体温喂了药。 祥和的上午时光,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他坐在沙发上看书,祁姗靠在他身上玩手机的和谐局面。 祁姗很喜欢现在的氛围,她知道现在才是严筝真正会感觉放松的时间。 -- 第124页 这个被外界传闻抽烟喝酒逛夜店的爱豆异类,或许确实会去那些地方,八面玲珑地周旋于各种酒局也没得洗,甚至从高中起就会逃自习,通宵达旦地和学校里的不良少年们跑网吧打网游,不过他喜欢的生活从来不是那样。 祁姗基本没见他闲下来过,只在两年前谈恋爱那会儿去学校里偷偷找过他一次。那几天他正在备战期末考试,用他自己的话说,出道归出道,试还得考,毕业证也得拿。然后毫无悬念,当从小到大都对考试和读书头大的祁姗见到进入复习状态后反而整个人都会惬意起来的严筝时,真的从头到脚都受到了极其炸裂的三观暴击。 “好看吗?”祁姗拿过他手里书,“《中世纪艺术》……您老的爱好也够广泛的……” “嗯,还行,我就是比较喜欢这种不是刚需,随便看看的感觉。”严筝觉得自己其实和那些家长越不让越想打游戏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人都讨厌被赶着压着做事,他也一样,高中开始夏初就会要求他代练所有碰过的游戏,再大一些上了大学,又会叫他出入各种娱乐场所社交应酬,一定程度导致了大多数人的娱乐方式成了他不得不履行的义务,反倒是没人逼过的学习看书,会让他觉得安心放松,“你呢,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书被她拿过去翻,严筝就顺手抄起她的手机,发现她在刷微博,就是那种十条消息九条假的营销号爆料,能让她开开心心刷一天。 许是人在圈里,严筝实在对这些没有兴趣,便下拉刷新了一下界面,突然看到一个新词条做火箭一般窜到了热搜首位。 关键字是夏初直播打人,点进去的第一条就是一段视频——看起来像是直播间的场景,电脑前的夏初突然一跃而起骂了声“操”,然后鼠标键盘通通招呼到直播间里的另外一人身上,扔完了东西直接上手,伴随着字幕都打不出来的脏话,夏初把人踩在地上,提起对方的两条胳膊向后用力一掰,“咔嚓”“咔嚓”两声过后,那主播惨叫着被怼在镜头前的画面就是视频的最后一帧。 截止到巴黎时间9月23日上午11:18,热搜第一位夏初直播打人,第三位夏初,第七位电竞主播虎哥,第十五位夏初,虎哥。 第六十一章 乖乖的,等我回来。…… 严筝从16岁开始跟着夏初接触娱乐圈是非, 18岁正式接手夏初和硕大的炎夏传媒,早摸清了哪些渠道能去伪存真,获取与事实差距最小的消息。 很快, 他就将所谓的来龙去脉探了个清楚。 一切的源头是夏初应徐念搞直播短视频平台的二哥徐朗之邀, 和他旗下的某电竞主播一起进行了一场英雄联盟游戏直播。 夏初的技术菜在粉丝和路人那里其实不是秘密, 他自己也懒得掩饰,参与相关综艺看快输了便会仗着那张脸比女孩子更娇,哼哼唧唧地和一起匹配的嘉宾撒娇:哥哥救我,对面好坏, 初初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欺负初初…… 在这次出事之前, 因为综艺效果好,也没人觉得不妥, 偏偏这次的主播“虎哥”平时就是那种习惯在直播里开几句黄腔的直男,夏初第一次撒娇手便不老实地探上了他的大腿, 无视大影帝已然黑下来的脸色, 还意犹未尽地摸了两下:“哥哥给你报仇!打他丫的!初初这么可爱怎么可以欺负初初!” 过了一会儿这局结束,许是看夏初脸还黑, 弹幕里也充斥着一些说他动嘴可以,动手动脚终归不好的言论, “虎哥”登时摆出一副大喇喇的模样把胳膊往夏初肩膀上一搭:“我们夏影帝长得再像姑娘, 也是个爷们儿!看见没!纯的!俩大男人互相摸两下怎么了,别说摸两下, 就是亲两下, 又能怎么的……” 边说边把嘴巴凑过来, 虽然只是开玩笑似的擦了下发梢,但也着实触了夏初的底线。 这位平时就作天作地的武英级影帝当场发作,甚至都没关镜头, 当着直播间上百万观众的面上演了一出“性感夏初,在线打人”。 先一巴掌抡过去把人呼到地上,鼠标键盘能砸的都砸,砸完了还觉得不过瘾,一脚踩在主播“虎哥”的脑袋上,顺势擒拿出手,干脆利落地卸掉了对方两条胳膊。 再后面的事严筝没能探听到,不过根据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和对夏初徐朗等人的了解,他猜测应该是徐朗那边见事不好从网站后台掐了直播,然后炎夏和徐朗的直播网站采取了紧急公关措施,先封锁了部分消息。 “我出去打个电话。”祁姗还在摆弄他刚才看的书,严筝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机退回到目录页面,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出房间。 “哦。”祁姗知道他就算是休养也不可能一点事情没有,便应了一声,继续和手里晦涩难懂的书较劲。 严筝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才拨通了炎夏公关部经理的电话:“我在微博上看到了夏初哥直播出事,是什么情况?” “哟,小严总消息还挺灵通,拍戏那么忙还有空瞧我们夏影帝的热闹。”早在他接手炎夏的时候就知道各个部门的高管几乎都是严穆派过来监视提防他的人,公关部经理也不例外。这些人前几年还会做一下表面功夫好歹面子上过得去,近两年伴随着B团爆红,夏初和严穆对他越发忌惮,渐渐便开始不再对立场遮掩,现在他和B团在炎夏的位置已经十分边缘。 “程经理,事情很严重,请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没所谓的口舌之争上。”严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巴黎时间上午11:45,北京时间清晨6:45,热搜词条几乎全被夏初承包,如果七点半之前炎夏方还给不到有效的公关举措,等到大部分人起床开始刷微博,后果将不堪设想,“我知道我哥把你安排到炎夏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但并不意味着我不在炎夏,你就能什么都不做,对不对?” -- 第125页 “我怎么什么都不做了?”公关部经理生怕这个脏心眼儿出了名多的混小子留下自己的把柄,矢口否认,“小严总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是吗……”严筝的声音停顿片刻,似乎是在给公关部经理时间思索,“那你都做了什么?” 巴黎时间11:53,北京时间6:53,严筝得知了夏初直播出事近12个小时,没有他坐镇的整个炎夏公关部一共就做了两件事:给社交平台打钱拼命降词条热度,以及买水军在夏初微博广场上刷无关安利,试图用掩耳盗铃的方式当路人和粉丝都瞎。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因为刚才接电话的程经理原本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经纪,严穆让夏初把他提上来的原因是他和严筝之前就有仇。16岁刚跟夏初不久的严筝曾戳穿他利用职务之便,骗色一些怀揣明星梦的年轻小姑娘,害他差点身败名裂,也算是抓到了他的把柄。 这样一个人懂什么公关呢,偏偏更可笑的是现今市值在内地娱乐公司中排名第三的炎夏传媒中,像他这样的高管并不是特例。 从某种程度上讲,炎夏里严筝实权是真的,因为管理层里只有他这个一分钱工资没有的在做事,其他上至老总,下至部门负责人,工作的精髓都只是在他做事的时候暗中监视,看他有没有动什么歪念头,没动的话有没有这方面趋势。 挂掉电话,严筝又故技重施,打给了徐朗的直播网站。 网站不比炎夏,没有他这么一个欠债的当牛做马任劳任怨,所以那边还算做了些措施,说是负责公关的工作人员已经接触了虎哥的家属和所属战队,可惜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凭网站工作人员的谈判能力,至今双方还处于僵持中,虎哥那边仗着夏初打伤人就是理亏的舆论优势,态度十分强硬。 和直播网站交代了一些公关策略之后,第三个电话严筝打给了陈酿:“陈哥,帮个忙,帮我看看时间最近的回国机票,我得回去一趟。” 他不想拖队友们下水,便没说回去做什么,可在他主外时帮忙主内守住B团的陈酿又不是傻子,联系夏初昨晚直播间出的事故,自然明白他急着赶回来原因为何。 陈酿说:“你不是昨天刚说要从炎夏撤几个月,甚至想让我们一起撤,不再管丫死不死吗?” 严筝打电话前就料到陈酿一定看不惯他继续为了炎夏奔波忙碌,也早准备好了安抚的说辞:“我说的是等这部戏拍完之后……而且我管炎夏和夏初哥这么多年,他们起朱楼宴宾客都有我一份力,总不能真的放任他楼塌,到底那也是我哥留给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你哥死球了吗,还非物质文化遗产……”陈酿都要让他气笑了,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说,“外面都说你哥身体这不好那不好,你眼巴巴等着没他那天捞他的家底。我看目前的势头,你把自己逼成这样,人家前几天刚买了个游艇带老婆儿子出去度假出去浪,你俩都不一定谁熬得过谁。只可惜你是被赶着压赶着榨,到最后你那俩缺德哥发现你账户里没剩几个子儿,保不齐还要问我们要,以为是我们转移了那些你瞒着他们攒下的资产。” “陈哥……”严筝知道陈酿等B团成员对炎夏和严穆夏初的态度,但毕竟是他的父母对严穆不义在先,那些父母欠下的债他得还,严穆和夏初不信任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算了,我也劝不动你,机票的事交给我。”陈酿明白这就是没办法妥协的意思了,“不过祁姗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陈酿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都觉得祁姗特别委屈,不管怎么说,人家姑娘哪怕发生再多事都不离不弃,就那么一点想要他好好歇歇养好身体的愿望,他还一再叫她退让,真有点过分了。 “我想想吧。”严筝说,“我尽量……不对她说谎。” 一共离开了半个小时,打完电话的严筝回到房间里,发现祁姗早已不再和书死磕,手里拿着刚刚被他退回到主界面的手机,长睫低垂的模样像是马上又要掉眼泪似的,周身的气压低得不行。 “姗姗……”严筝知道她一定也看到了微博推送,默默坐回她身边,发现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祁姗见他回来,倒是很快调整了情绪,放下手机去热早上一并带过来的午餐:“我看到热搜了,你又要忙了是不是?没事,你忙你的,我去热饭……我知道我家男朋友是大明星,还要管理好大的娱乐公司,这方面我帮不上忙,但既然你在这里,我必须照顾好你才行。” 此时的祁姗说心里一点没有不舒服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努力不让自己绊住他的脚步,徒增他的烦恼…… 严筝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不再管夏初糊不糊,严穆会怎么想,就这样抱住他心爱的姑娘,再也不撒手。 可这样的想法终究只能稍纵即逝,那些他出生开始就背负的债,如果他不去还,就没有人会替他还了。 “姗姗……我得回国一趟。”严筝艰难开口,“夏初哥那边的情况,不太好解决。” 祁姗热饭的手停了,眼睛又红了一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啊……你好不容易才能休息几天……你手臂还伤着……身体也没怎么恢复……下周还要去做那个手术……” “夏初哥不知道这些,我没告诉他。”严筝急忙说,生怕祁姗透过夏初不体谅他,再猜到他们之间一直有所隔阂的事实,“对不……” -- 第126页 “好了……都说了不要你总是道歉!”祁姗把手边的牛肉羹倒入碗里放进微波炉,然后张开双臂要抱,“你拿夏影帝当亲哥哥一样,他有麻烦你一定得帮,我知道的,我就是心疼你……你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错,你很努力了,看你道歉我更心疼。” 严筝上前两步将她拥到怀里,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我回去也会照顾好自己,不叫你担心,等我回来,好不好?” 第六十二章 祸害遗千年。 “中午稍微多吃点, 你要在飞机上待14个小时呢,应该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你手伤着不方便,我就不让你拿什么行李了, 我待会儿去楼下商场转转, 给你弄件厚外套, 你身体太虚了,怕你在飞机上冷。” “药的话……我问陈酿他们了,说你国内还有剩,那我就给你带两片安眠的, 看现在的情况, 你到那边肯定没时间倒时差,飞机上你得睡一会儿。” “要不……蛋白棒也给你备两根?我虽然不太想你吃这些, 但总比什么都不吃强,你之前吃哪个牌子不会不舒服, 我去买外套的时候给你带……” 吃完午饭, 祁姗在看到陈酿发来的机票信息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严筝要带上飞机的东西。先是装了箱子,装好后想起他的手不方便, 又都倒了出来,转而要下楼去商场买外套, 走到一半还是舍不得送他上飞机前的最后这段时间再分开, 正犹犹豫豫手忙脚乱的时候,一回身便撞进了少年的怀抱……他紧紧拥住她, 用最直白的方式宣告着他同样在不舍。 “你不用太担心, 再怎么忙我都会努力照顾好自己, 我现在没什么资本继续透支身体,我知道的。” 舍不得如今来之不易的幸福这点,他只会比她更甚:“你先陪我坐一下, 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去买外套。” “也好。”祁姗点点头,哪怕有两年时间的沉淀,她还是做不到他那样,遇到事情第一时间不是慌而是思考目前最优的解决办法,“我是得好好抱抱你,你这一走有好几天抱不到了。” 巴黎时间下午两点,确定直播网站那边按照他的公关策略行事暂且稳住事态后,严筝任由祁姗牵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了酒店楼下的高端商场中。 “这里通常客人不多,来的也大多是巨子名流,应该不会有人打扰咱们,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这样。”即将进电梯的时候祁姗给严筝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 遮住那副最有辨识度的桃花眼后,过分优越的骨相让他鼻梁以下的轮廓隐隐也透出几分不同于大多数亚洲人精致深邃,“完犊子,你说咱俩要是长出夫妻相了,我还在我爸妈那里一口咬死和你没一腿,他们能信吗?” 她拿出手机对着他们倒映在电梯门上的镜像按下快门,严筝难得没有制止,定格的照片记录下这一刻只属于他们的蜜意情浓。 不得不说他们今天真的比较幸运,硕大的商场里除了各司其职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什么过来逛街的客人,既免去了祁姗碰到熟人的尴尬,也减少了严筝被认出的可能,让原本还打算猥琐发育的祁姗渐渐松懈了紧绷的神经,两个人手牵手逛街的模样仿佛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年轻情侣。 ——金褐发色的女孩儿将专属于女人的购物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件接一件地挑来衣服往一旁的少年身上比,而被她比来比去的少年也不恼,好脾气地担当起她的专属模特,几乎每试一件都会引来专柜导购员的惊叹。 “小姐,你男朋友是模特吗?”(BR)-EIGHT在欧美虽然也具备相当不错的知名度,但对于大多数不追亚洲偶像圈的法国人来说,碰到这种拥有一定亚洲特点的长相,首当其冲的反应还是混时尚圈的混血模特。 “嗯……现在还不是。”祁姗不是那种喜欢动辄吃醋的女孩儿,也可能是自从她和严筝谈恋爱那天起就习惯了在各路颜粉中摸爬滚打,她完全不会因为有人花痴严筝的颜不开心,比起怪严筝招蜂引蝶,她思索的更多是自家男朋友尚未被开发的时尚价值——如果不是瘦得有点过分了,这脸这比例这气质,是多少设计师和摄影师求而不得的商业感和艺术感兼得典范啊…… “想什么呢?”结束了第一轮买买买后,换回自己衣服的严筝坐到了正在一脸严肃发呆的祁姗身边,“现在我们的关系还没见光,你给我花这么多钱是不是不太好?” “嗯?嗯……不会啊……”祁姗还在思索时尚资源的事,听到他这么问漫不经心地答,“你之前救了我小侄子,我爸妈还误会你了,你最后也没计较把你害成这样的简淮,这一笔笔算下来,肯定不是你要那五百欧元能两清的,我给你花点钱再正常不过,他们也默许……再说我妈是管我和我哥比较严,我爸给我们零花钱从来不吝啬的,不说我之前追星花的钱,光夏影帝在巴黎那几天我哥花给他的钱,都比这多得多。” 严筝:“……”他倒忘了,暂且不论看起来就人傻钱多的祁诺,祁姗也在认识他之前就是那种一掷千金追星的富二代站姐了,所以……貌似只要祁姗花在他身上的钱还没比当年的夏初多,他们就是安全的? “昂,等你回归的事忙完之后,我再给你好好养养身体,你跟我见几个设计师吧。”祁姗这么说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她觉得经过了这次的事,她爸妈之所以能放任她以陪严筝熬过这一段为名和他厮混在一起,卡米尔阿姨绝对功不可没。 -- 第127页 毕竟她爸妈再觉得她傻严筝不可信,还是会一定程度听取多年故交阅历又丰富的卡米尔阿姨的判断,而她也相信,那些行业内出类拔萃的设计师在真正接触到严筝后,应该会向她爸妈传达出同样的讯息,“我之前以为演员或者偶像的静态镜头感能达到夏影帝那样的就是极致了,但他自身气场太突出,长相也有局限性,什么风格穿他身上都是夏初风,你和他还不一样,反正你要不签几个顶奢代言,我觉得怪白瞎的。” 她没有明说更深层次的缘由,但严筝又怎么会猜不到她的心思,虽然还是有些抱歉要她操心这些,却开始试着劝说自己适当去依赖她,接受她的好意:“好。” 买完了衣服,充分享受了这最后一段时间的温存,祁姗开车送他去机场。 “处理好那边的事,确定了什么时间回来和我说,我来机场接你,你一下飞机我就要见到你。”祁姗最后讨了一个临别拥抱,当然考虑到严筝的身份,是在车里的,“我听陈酿说,他们要求你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你们团的小群里报平安,现在你回国他们能看到你了,你就把平安报给我,不能厚此薄彼,听见没?” 她和B团的成员们一样,都是真心实意关心他,严筝怎么会不依,当下毫不犹豫地点了头:“都听你的。” “那再亲一下。”祁姗顺势勾住他的脖子,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交换了一个吻后,她才卡着他必须登机的最后时限放他走。 在飞机上的14个小时,严筝即便心知肚明回国后势必是一场硬仗,却意外地没生出太多焦躁情绪,只是默默思考着公关方向,虽然因为要保持头脑清醒没吃祁姗塞给他的药,但还是在确定了大致策略后,短暂地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而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守在国内机场等着接他的安若硬生生地憋回了蓄势待发的眼泪,纠结了好半天才抽了两下鼻子道:“筝哥你的情况……好像没我想象的那么糟。” “……”严筝:“你想象的我什么样?” 安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支支吾吾:“其实也差不多,你看你这大腿都快比我胳膊细了,咱们这次回归会不会有粉丝觉得我抢你饭吃啊?” “夏初哥这段时间打那个沙袋的位置原本是我。”严筝微笑:“……你掂量一下你自己,什么时候抢得过再说。” 安若扁嘴:“嘤……”不弱小,可怜,无助,还很能吃。 “对了筝哥,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陈哥说无论如何都得按着你先休息一下……你觉得哪里舒服点,工作室还是公寓?”出了停车场,安若一边给车子调头一边征询严筝的意见,“夏初……哥那边情况还算可控,陈哥和艾哥看着呢,虽然还是那副天塌了等你回来顶的模样,不过公关部程经理问他要微博号也给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往公共平台发什么脑残言论让事态变得更糟。” 因为夏初对他的态度,B团的成员对夏初和炎夏积怨已久,又因为他对夏初的态度,他们大多数时间又会在他面前有所收敛,这点严筝心里明镜一样。 尤其是作为忙内的安若,年纪最小也最藏不住心事。到了今天别说还尊称夏初一句哥,每次看到夏初又开启作天作地模式,他能按耐住拳头不打爆夏初的狗头,都全仰仗于他目前还打不过那位货真价实的武英级影帝。 “安若。”严筝望着这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子若有所思——他那么护他,某种程度上是觉得自己的一路走来太过可悲,而安若则象征着另一个可能,他不想让娱乐圈的是非把安若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所以安若也好,B团的其他人也好,能走和他截然不同的路,肆无忌惮地追梦就好了,“认夏初当哥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不乐意没必要随我一起叫,再说听你们都叫哥他也不会开心,心里八成还嫌你们把他叫老了。” “啊?哦!”安若微微一怔,顺嘴答应,“嗐,怕我们给他叫老了,那他可以管我们叫爷爷啊,我们不怕被叫老,他随便叫。” “……”严筝,“你就这么想接替我给他当沙包?” 安若一想夏初一拳报废个二十斤沙包的威力:嘤咛……”再次不弱小,可怜,无助,依旧很能吃。 “那个筝哥,你想好去哪里了吗?”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也确实到了岔路口,安若急忙把话头转回来。 严筝正好刚确认好目前的舆论状况,虽然身体上的疲惫是真的,但现在毋庸置疑并不是容得下他再休息的局势:“去西柚TV总部,闹到这个地步炎夏的公关部控不住场,我得去找徐总,当面谈谈。” “徐总……那不是徐念的……”安若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似乎是想让严筝再考虑一下,“筝哥你要不……先打个电话?” “也好,我现在打。”严筝慢慢呼出一口气,“你往那边开吧,没事,他再不愿意见我,应该也明白这件事不是我出马很难平息。” 安若忐忑地将导航目的地设成了西柚TV总部,严筝则在时隔五年后,又一次拨通徐朗的电话。 “喂?谁啊?爷忙着呢,不说话挂了。”考虑到自己的号码应该尊享徐朗的永久黑名单特权,所以这一次严筝特意借用了安若的手机,虽然正为夏初事件烦心的徐朗未必会在态度上缓和多少。 “徐总,是我。”之前因为夏初和严穆的缘故,严筝会用哥称呼他们的所有朋友,但他不认为徐朗如今有多想让自己套近乎。 -- 第128页 果然,徐朗听出他的声音愣了一下,几乎一秒没停顿地把电话挂了,他再拨,就是一阵象征黑名单的忙音。 “筝哥,这……”安若又忍不住给车子减速了,看对方的态度,根本不像能和严筝公事公谈的样子啊! “继续开,正常,我先打电话过去本来就不是为了说什么,让徐总有个心理准备罢了,接下来我会给他添半个小时的堵。” “好吧……”安若一直搞不清楚严筝的处世之道,对于不懂的东西也不好反驳。 而等他们抵达西柚TV总部,被严筝找理由安顿在楼下看车的安若自然也不会知道,徐朗面对几乎身体和心理都透支到极限,左手还打着石膏缠着厚厚绷带的严筝,非但没有丝毫高抬贵手的意思,反而将“除恶务尽”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嚯,你小子真挺厉害的,看你现在这副德行,干那么多缺德事也遭了不少报应吧?行,夏初和严穆没摁死你,祁总没摁死你,霍华德家都没摁死你,都说祸害遗千年,我徐朗今天算开眼了,逮到个活的。” 第六十三章 “恶犬”的诚意。 徐朗第一次见到严筝, 是他们那个圈子的日常聚会,严穆刚好因为身体原因缺席,一惯跟在严穆身边的夏初便领来了这么一个眉眼和严穆有三分相似的半大小子。 “严穆的弟弟, 咱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他妈进监狱, 他爹他姐不管他了,就自己找上门来,非说要替他爹他妈他姐赎罪。”夏初说这些的时候都没避讳严筝就在旁边,挑起的眉梢甚至带着轻微的嘲, “他这德行严穆肯定不能搭理他,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琢磨反正也吃得不多, 就留身边了,哥几个帮我试试养不养的熟?” 徐朗那时还是个年轻有为不思进取, 工作内容主要是问家里拿钱浪的公子哥儿二世祖, 但也感觉得到这小子的心思有多深——明明只有十六岁,却好像不往死里灌就从他嘴里套不出实话, 而当他们真的豁出去将他往死里灌,他便开始只喝酒不说话。 用夏初的话说:这小子可以, 让我感受到了当年憋着一定要收严穆当小弟的征服欲, 成,你们别碰, 我留着解闷儿了。 夏初这个人的脑回路向来和普通人不一样, 徐朗这样的普罗大众也很难忖度他的心思, 但自己却在两年后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架不住妹妹徐念好奇,将她带去了他们一伙人的酒局, 然后叫家世优渥心思又单纯的徐念没有任何悬念地成了这混小子的猎物。 “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哪怕一旁还有西柚TV的其他工作人员,徐朗也不打算给严筝留任何情面,恨不得当着全世界的面撕破他这副虚伪的面具,让所有人看看他有多恶心,“不过也对,你但凡要一点脸,都干不出来那么多破事,我就是挺震惊的,霍华德家都出手了,你还能捡回条命爬回国,你们家命的硬度真和缺德程度成正比。” 周围的工作人员几乎没见过徐朗发这么大的火,尤其发火对象还是号称国偶传奇的B团门面严筝,虽然碍于当事双方在现场不能光明正大地八卦,但通过他们彼此交换的眼神,严筝也不认为可以在这里继续任凭徐朗发作。 “徐总,我是不要什么脸,但您毕竟是西柚TV的CEO,不如还是借一步说话?” 哪怕面对他厉声的诘问发难,少年言辞间的礼貌得体都未曾消逝半分,让徐朗不屑之于也不禁为之心惊,一个行事做派下作到极致的人,怎么偏偏能拥有如此清贵淡漠的气场呢? 但他随后又释然,要不是伪装做得到位,这小子也不能顶着那么多负面新闻一步步成为什么偶像教科书,自家妹妹那傻乎乎的小姑子更不至于被连着骗了两次,到现在好像还藕断丝连愣是舍都舍不干净。 想到这里,徐朗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挑明对严筝的恶意,又提霍华德家的名号确实有些欠考虑了。 “劳烦您了。”到头来徐朗还是将严筝带到了会议室,对严筝这副摆明了表里不一的嘴脸嗤之以鼻,“有屁快放,趁夏初那个傻缺还觉得他长那么好看你害谁也舍不得害他,有什么本事赶紧用。” 他夏初哥总有本事一边塑造他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形象,一边当仁不让地让他完美发挥一条狗的作用。 严筝浅淡地勾了勾嘴角,看着坐在会议室主位的徐朗,自己很识趣地站在了桌子的另一侧:“我想知道您网站的工作人员和主播‘虎哥’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徐朗本来就在“虎哥”那边积攒了一肚子怨气,面对严筝更没有收敛的必要,“家属要赔钱,战队要赔钱,数额是夸张了一些,但夏初那个手笔没什么赔不起的。问题是对方还要求我们网站和夏初公开道歉,就因为夏初那些邪教一样的粉丝跟疯狗似的全网刷对方性骚扰,看国内路人盘大占不到便宜,不知道是哪个想不开的嫌麻烦不够大,还把事情闹上了外网。炎夏公关部那群二百五脑袋进水带起第一波节奏不说,买水军的时候还不够谨慎让人家抓到了把柄,现在他们手里掐着这些东西,我们根本就没办法谈,对方一言不合就说要上法庭告夏初诽谤和故意伤害。” “30个小时,倒是差不多。”严筝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凭他对炎夏公关部和夏初粉丝群体的了解,虽然几乎是他预期情况的下限了,但至少还不是完全没有转机的可能,“徐总方便把主播那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 第129页 严筝在进西柚TV的办公楼前说他要给徐朗添半个小时的堵,如今从他进入大楼到走出来总共用时28分钟,问清了主播一方的态度和谈判对象的联系方式,顺便还收获了徐朗的一句赠言:果然对付不要脸的人只能派出比他更加不要脸的货色,我给你提个醒儿,你最好有劲都朝主播那边使,别以为趁乱就能捞便宜。严穆那个缺德鼻祖可还没出手,你刚在霍华德家折了一把,现在应该没什么资本再和他硬磕一下子吧。 严筝当时就笑了笑没说话,出了楼门却习惯性地划着一支烟,安若接到他的时候,只觉得那少年被白色烟雾缭绕的身影格外落寞萧索。 “筝哥,你别抽这么多……姗姗嫂子说你手上的伤还没合口……”他不哭,安若看他这副模样都要替他哭了,“凭什么啊,他们一个个全都欺负你。” “没有……”严筝自觉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脑子缓醒得差不多便掐了烟上车,安慰安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幼儿园过家家,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有!”安若虽然心思单纯,也不代表他不知道严筝根本不似他自己说的那样,完全不会在乎外界和其他人的言论。他要是真的无所谓,也不会患上那么严重的抑郁和焦虑病症了,“他们就是欺负你!” “那你帮我再多骂一会儿解解气?”严筝逗他,“别闹了,先办正事,这个地址,去TZ战队训练中心。我让战队那边一并叫来了主播家属,该清清该算算。等乱七八糟的事情结了,他们哪里来回哪里去,你们关起门想骂谁就骂个痛快,我也好回巴黎找你姗姗嫂子。” “好吧……”安若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小小声嘟囔,“姗姗嫂子要是知道你受这么多委屈得心疼死了。” …… 下午三点,安若准时把严筝送到TZ战队的训练中心门口。 和去到西柚TV时一样,无论他再怎么撒泼打滚,严筝还是坚决只拿他当司机,他保证不出声只撑人场都不行,问就是场面少儿不宜,不适合他这种小屁孩儿在旁观瞻。 “可是我答应陈哥和志浩哥他们会照顾好你的。”安若急得脸都红了。 却被严筝一句“他们默许我只叫你一个人过来,本身就是全交给我自己把握的意思”成功噎了回来。 当然严筝不让安若跟的更多原因并不是嫌弃他帮不上忙,而是正像他告诉安若的那样,他真的不想让那个心性纯良的男孩子见识到他对付外人的手段。 “你们想录音可以摆在明面上录,因为我也会录一份,这些有必要的话都会成为双方对簿公堂时的证据,但您各位应该也听说过我的行事风格,我打算录下来的,大概率不会对你们太有利。”这是严筝被带到训练中心会客室里说的第一句话,在他发现对方迎接他的人中有几个明显在确认兜中录音设备的工作状态后。 果然,听他这么说,那几个人心虚地将录音设备拿出来关闭,严筝却丝毫没有因他们的做法而改变主意,兀自将手机开启了录音模式,光明正大地扣在桌上。 这…… 战队经理和“虎哥”的家属见状不由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有些慌,所幸被他们请来的公关团队及时控住场:“小严总如此不给面子,瞧着可不太有谈判的诚意。” 严筝笑了笑,只听对面继续说:“看小严总似乎身体抱恙,怪不得凭您和夏影帝关系,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前负责和我们对接的还一直是西柚TV……想必这时候劳烦您出山,炎夏内部也是对事态的严重程度做了评估,总之情况您都清楚,现在是我们情理都占,您还不拿出足够的诚意,真的好吗?” 严筝默不作声地等他说完,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有多糟,很容易会让对方识破炎夏是走投无路才把这样的他拉来公关,但换个角度说,一个这副模样还爬过来公关的人,何尝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您说这只手啊……”严筝没有避讳手上的伤,说出的话狠戾阴鸷,真假莫辨,“听说夏初哥卸了别人两条胳膊,我做弟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赔罪比较好,单凭这个伤,还不够诚意吗?” 这下连对面的公关团队也摸不清他的路数了,不同于“虎哥”家属和他所属的电竞战队,这些公关老油条长年和娱乐圈打交道,自然早听过严筝的手段,要不是现在已经和战队及家属签了合同,这人绝对是他们说什么也不想打交道的对象。 “小严总别开这种玩笑。”团队为首的公关人员干巴巴地道,“您说要找我们谈,还要战队负责人和家属一并到场,这些要求我们都答应也做到了,这是我们的诚意,我们付诸诚意的目的是通过谈判解决问题,而不是加剧事态把一切闹僵,您说对不对?” “嗯,也是。”几句话的工夫,严筝就化被动为主动,化弱势为势均力敌甚至稍胜一筹,“那我们就来谈谈吧,关于电竞主播‘虎哥’涉嫌对我司艺人,三金影帝夏初进行性骚扰的事件。” 第六十四章 公关恶魔严小筝。 严筝这话一出, 最先按耐不住怒火的是主播“虎哥”的家属,一对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和一个自称“虎哥”表哥的壮硕男人。 “我看你这小白脸就他妈的是磕药磕多了!”表哥动作快, 战队和公关团队一个没拦住便冲到严筝面前, 薅住严筝衣领的力道大得可以把人生生从椅子上拽起来, “我弟大好的前途,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稀罕那个卖屁股上位的小娘炮?” -- 第130页 对方空有一膀子力气,动粗的架势毫无技巧可言, 严筝不是躲不开, 可瞥见会客室里闪着红光的监控器,他愣是一丝力都没用, 任由“虎哥”表哥扯了个趔趄,单薄的身体失去平衡一般撞到会客桌上。 “小严总!”即便是严筝挑衅在先, 公关团队的负责人也快在心里骂死这些带不动的猪客户了。 要知道谈判最忌冲动, 尤其他动手的对象还是严筝——这人别管是怎么给自己作的,肉眼可见就是随时能拿身体碰瓷的样子, 要是真在这里被折腾出个好歹,亚洲首席男团的当家门面, 怎么不比你一个三流战队的替补选手值钱? “没关系, 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罪名,我可以理解从家属的角度出发难免会恼羞成怒。”严筝拒绝了公关团队负责人想要搀扶他的手, 慢条斯理地站直, 整理了一下适才被扯皱的衣领, “刚才诽谤我生活作风和夏初哥成名方式的言论,我不追究了。” 公关到底是什么? 你讲的从来不是道理,也不是谁有理就赢了。 这是严筝正式接手夏初和炎夏时就学到的事情, 他要做的是把控每一个谈判场上的细节,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的每一句话,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导向对己方有利的陈述。 现在他在做的事就是如此,经过了十五分钟的博弈,诽谤和恶意伤人的锅他给对方回敬了同款,还附带一个性骚扰,几乎可以说是彻底扭转了局势。 对面的公关团队负责人见状,再经历过大风大浪这会儿也虚了:“小严总,性骚扰这么大的罪名,可不是你们说有就有的,夏影帝和主播‘虎哥’毕竟是两个大男人……” 不待他说完,严筝已经抓到了他话中的漏洞:“你们从一开始就在不停地强调夏初哥和‘虎哥’性别相同,是默认‘虎哥’的行为如果加诸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就是货真价实的性骚扰吗?” “这……”负责人想要辩解,但一想“虎哥”确实在夏初完全抵触的情况下对他又摸腿又亲头发,一时竟找不到能够反驳的理由,准备好的说辞也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讲。 “我会对我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严筝低头瞥了一眼桌上还在录音的手机,“根据我国法律规定,性骚扰的表现形式主要分为以下几种:第一种口头方式,用下流的语言挑逗对方;第二种行动方式,故意触摸、碰撞、亲吻对方脸部、腿部等性敏感部位;第三种设置环境方式,即在工作场所营造特定氛围,让对方感到难堪。‘虎哥’每一种都沾,你们和我说这不是性骚扰?” “但这些都是男性针对女性的……”负责人一不留神又认下了严筝对“虎哥”的审判,“那要是这么论,每天男性性骚扰男性的案子数不胜数……” 严筝轻轻勾了勾唇角:“大多数国人的防范意识比较差,但没人报案并不能说明不构成犯罪。你们如果实在认为我强词夺理,我们可以分别呈上证据走法律流程。” “您这话说的……”负责人情不自禁地服软,“我都说了,咱们现在聚在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最好还是私下和解不是……” 严筝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等待对方做出更多让步。 当然这几乎一边倒的局面势必引起家属方面的不满。 “我告诉你,你少吓唬我们,我儿子才是受害者,你敢去告我儿子性骚扰,我们也敢告那个什么夏初故意伤害,伤情鉴定摆在这儿呢,一告一个准,送他去坐牢!”“虎哥”的父母看起来不像读过什么书,道理上讲不过就试图用加大音量的方式虚张声势。 严筝复又抬起眼,深陷入眼窝的桃花眼里刻意泻出几丝不屑和轻蔑,目的就是抓住这类人的心理,逼他们露出更多的破绽:“叔叔阿姨,你们不必这么激动,别说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就是真到了,也不是谁声音大就听谁的。” “是你自打进到这屋就开始胡说八道。”“虎哥”的母亲护犊子,认准自家儿子没错,根本听不进这些有的没的,吵得更加厉害,“不就是告吗?要告趁早告,都别啰嗦,交给法院判,看谁的罪大!” 对方论起来毕竟是长辈,再怎么撒泼,严筝也会抱有最基本的尊重:“道理是这样说的没错,可阿姨您想过没有,一旦法院判了您儿子性骚扰,您再想告夏初哥故意伤害就一定不会胜诉,您可以去查相关法规,当一个人遭遇骚扰时法律上允许其进行正当防卫。” “虎哥”的母亲没想到严筝在这方面都能辩出理来,话音一顿,便听对面的少年继续说道:“当然这个正当防卫想达成也要满足一定条件,首先时间上,不法侵害需得正在进行,不能是结束后的报复行为。我仔细看了直播录屏,夏初哥开始反击时,您儿子的嘴唇确实还停在夏初哥的头发上。然后是主观上和对象上,夏初哥是以保护自身合法权益为动机,只针对不法侵害者本人,这点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作证,夏初哥一根指头都没碰您儿子之外的人。这么算来,充其量是防卫程度上您和您儿子接受不了,但据我了解,您儿子这个双臂脱臼没伤到骨头的伤势最多算轻微伤,防卫过当都不一定会判。” “你放屁!我儿子是搞电子竞技的!这是断了他的职业生涯!”“虎哥”的父亲也怒了,“今天你要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和你没完,我这么大岁数,就这一个儿子,为了他我豁的出去!” -- 第131页 继表哥之后父亲也要动手,战队一方赶紧阻拦,一边阻拦也一边心惊——表哥那次还可以用太突然没反应过来解释,但“虎哥”父亲明摆着拳头都要挥过来了,这还能沉住气,就算是为了拿到对己方有利的证据,这人也太狠了。 “那小严总的意思是……事情要如何解决?”战队把事情闹大是为了分一杯羹,见严筝确实不是善茬,自然不会当出头鸟和他硬磕,“您既然来找我们谈……应该也是准备有所退让的?” “双方各退一步。”对方既然还算识相,严筝也不打算当真把人逼得狗急跳墙,那是徒增自己的麻烦,“法律上再没有责任,夏初哥也的确冲动了,所以炎夏可以承担主播‘虎哥’全部的医疗费用,除此之外还会支付五倍的金额用于后续康复和误工赔偿。恕我直言,大臂脱臼造成后遗症的概率很低,如果‘虎哥’的职业生涯就此断送了,那只能说明他作为电竞选手的极限也就到这里了。” “虎哥”的父母表哥说不出话,他们问过医院,确实如严筝所说,影响到以后的可能性很小,只是他们不甘心“虎哥”白白受伤,而且战队和公关团队一直强调现在舆论完全站在他们这边,稍微夸大其词就能从炎夏黑来“虎哥”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那么多钱,他们才配合闹的。 “那我们……”战队见家属消停了,自己也不想白白搭进时间精力金钱却毫无收获。 “据我所知,你们签虎哥的年薪是20W,满打满算他休养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炎夏赔偿十万,至于您雇公关团队的成本……”严筝说到这里,目光在公关团队负责人的身上停留片刻,果不其然看到这一边也同样认怂,“反正现在人齐,咱们三方可以对一下账目,已经花出去的钱炎夏承担,没花出去的也清算一下,省得以后追究起来对彼此都是麻烦。” “没听见小严总说的吗?愣着干什么啊,赶紧让财务把账目发过来。”公关团队负责人明白自己以后还想在这一行混,这人就惹不得,赶紧催促手底下的业务员办事,“那个……您坐,稍等一下,小孩儿刚参加工作,眼力不够,您别见怪。” 严筝从善如流地坐回去,锋芒稍敛的模样让负责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似乎,也许,差不多……只和他刚才训斥的业务员实习生同龄。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负责人当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天地良心,他真没有想内涵这位手段了得的炎夏实权。 “梁总紧张什么。”严筝笑笑,“既然事件解决了,正好现在还有些时间,我们可以把之后要发给公众看的文案确定一下。” 接下来已经没有录音的必要了,严筝把扣在桌上的手机翻过来,保存录音后将一早准备好的三方文案发给在场的其他人:“我说了各退一步,所以也不会让你们太为难,夏初哥会承认冲动并给予伤者道歉,考虑到‘虎哥’后续的口碑,性骚扰的字眼也可以不提,但你们得承认‘虎哥’在直播中确实存在不恰当行为,给夏初哥造成了困扰,同时注明已经达成私下和解,如果诸位对解决方案没有异议,后续会走炎夏的流程签署和解协议,没有问题吧。” …… 下午五点,单刀赴会的严筝离开TZ战队,上车后将结果同步给炎夏公关部和西柚TV——赔偿总计五十万,双方达成私下协议,公共平台上各自发文表明存在过失并且已经和解,平台方不需要再做任何对接,等炎夏公开官方声明后转发即可。 “那么多人,真的就要了五十万?”安若围观他收尾都惊呆了,“你知道他们一开始开出的价码是多少吗?” 他也是在公关部程经理打电话时凑巧听到的,知道他是真傻,程经理便没避讳他:“光家属就打算问夏初和平台一边要五百万,战队另算,还要按头夏初道歉,承认诽谤和故意伤害,不然就拿证据告,直接送夏初去坐牢……但这罪名要是公开认了,夏初再大的咖也至少两年不会有任何导演敢用,西柚TV那边的徐总为了保夏初,差点就要商量赔偿双倍换夏初不发道歉声明了。” “筝哥,我真觉得你帮他们平了这么大的事应该报五百万,你报五百万他们都得感谢你。就你这个公关能力,放在市面上怎么不是几百万起价的。”安若说,“反正全世界都觉得你薅夏初的钱,你实际上一分不薅多亏啊!” “薅个几百万又不好干什么,顶多再给你砌一面手办墙。”不同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安若,严筝知道事情到此为止还剩最作孽的一个步骤,把这个走完才算真正解决,“小孩子家家三观要正,又没缺你吃缺你穿,琢磨什么歪门邪道,开你的车,回炎夏。” 严筝的预判是对的,因为此时此刻的炎夏传媒,正在自己的专属健身房拿沙袋发泄的夏初根本不觉得严筝堪称公关教材的策略操作有多成功。 “要我承认冲动,他还不认性骚扰……”夏初听严筝汇报完,都不顾一旁还有炎夏公关部的程经理和到底不放心严筝一个人过来,非要陪同的陈酿和尹志浩,当即把手上的拳击手套一摘,“啪”地砸到严筝面前。 第六十五章 鲜血沿少年下颚滑落,绽放…… “要我承认冲动, 他还不认性骚扰……”夏初听严筝汇报完,都不顾一旁还有炎夏公关部的程经理和到底不放心严筝一个人过来,非要陪同的陈酿和尹志浩, 当即把手上的拳击手套一摘, “啪”地砸到严筝面前, “你特么管这叫公关?公的是哪边的关啊你和我讲?合着少赔几个钱我就得夸你好棒棒?这结果还用得着你特意从巴黎飞回来邀功?老子都怀疑你是不是收了对面的好处,反水回来公关我的!” -- 第132页 “夏初哥,我知道这需要你做出退让,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已经是最优的解决办法了。”严筝跟他多年, 知道他一定要作要闹,便弯腰把手套捡起来, 再怎么心累也耐下性子哄,“你一步不退的后果就是彻底把对面逼急, 到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看了‘虎哥’近两年的战绩, 本身他到了这个年纪也要开始筹备退役,他完全可以豁出去和你对簿公堂, 但是你不行。我的狠话是放出去威吓对方的,实际上你根本耗不起, 你的电影即将上映, 你还在转型,需要开辟国际市场, 你不可能不管口碑名声, 什么事不干陪他打两年官司。” 严筝说的句句在理, 可作起来的夏初从来不是讲理的人,当下指着严筝的鼻子拔高音量:“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还有脸和我提转型和开辟国际市场的事?严筝, 你知不知道我没去巴黎的时候,真的差点就开始反思好莱坞一直让我跑龙套是不是也有一丢丢我自己的原因了。不成想没过几天你就抢了我难得等到一次的男主角。咱也不知道你背地里和卡米尔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PY交易,找我试镜能挑上你……那时候我就顿悟了,我这么好看,我还拿过这么多的奖,我怎么可能没机会,你推(BR)-EIGHT都能推,你也不是能力不够。你觉得你摆明了对我有所保留,靠我发家的你亲哥能饶了你浪费我这么多年青春?” “夏初哥,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但如今有外人在,请你不要太口无遮拦……”严筝顾及一旁的程经理,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而且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关于我究竟有没有对你保留,在你身上我有没有拼尽全力。” 是,他可以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说怎么想,但夏初即便到了现在于他而言也是亲哥哥一样的存在。 所以他才会宁可对祁姗隐瞒也不叫她了解他的真实处境——他心里始终是藏着期冀的,如果有一天,夏初和严穆能够真拿他当一家人,那他就把之前的一切都归为赎罪的必经之路,不想祁姗因为他受过委屈,再和他们生出间隙隔阂。 严穆对他猜忌忌惮,严筝能够理解。因为他清楚哥哥生性多疑,又无法完全放下之前的仇恨。 夏初只拿他当条好用的狗,从未给予什么真正的兄弟情义,严筝也能够理解。毕竟生性使然,他又和哥哥苦过难过一路走来,总不能因为亲近自己,再一并被哥哥列入不信任的名单。 但他跟夏初七年,凭他对夏初的了解,早就心知肚明这位干哥哥识人极准,要说夏初会瞧不出他根本没有二心,严筝不信。 两双极端相似的桃花眼中视线焦灼,半晌,许是心虚,夏初先看向别处,哼笑一声:“我用不到你搁这儿表决心,也懒得管你要怎么作怎么死,我只看结果。结果就是我还在跑龙套,你承诺的转型也是直眉瞪眼奔着龙套转……成,看在你跟我这么多年的份上,咱今天所有旧账翻篇,单纯就事论事,说现在!我可是全中国唯一一个三金奖拿全的影帝,你居然要我给个性骚扰的辣鸡主播道歉,怕是在想屁吃!” “那你想怎么办?”连日的殚精竭虑本就再次透支了他已近极限的身体,加之如今夏初的无理取闹,严筝的焦虑不可避免地再次发作,太阳穴一跳一跳,疼得他发晕。 可惜夏初才不会因此体谅他,格外想当然的语气,十足的“爷好看,爷有理”派头:“简单啊,让他跪我面前道歉,承认自己手爪子贱,就他妈是性骚扰,然后你再找个人把这段视频拍下来发网上,买波水军营销一下,把老子塑造成教训性骚扰流氓的民族英雄,跟谁俩和解道歉呢。” “……”严筝听他这么说,头疼得更厉害了,“夏初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觉得你的要求现实吗?” 夏初嚷了半天,招呼一旁点头哈腰的程经理过来递水,润过喉咙后,声音更加无赖放肆:“要怎么样是我决定的,现不现实是你决定的,你的任务就是把不现实变成现实,不然我还要你何用,我家又不缺白眼狼当吉祥物。” “夏初哥,你话不要说这么过分。”注意到严筝愈发剧烈起伏的胸腔和捏紧至发颤的拳头,哪怕来之前答应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夏初起冲突,陈酿也无法对目前的局面坐视不理,“严筝不该你的,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夏初哪里会不清楚B团成员的立场,看他替严筝说话与看狗拉狗组团忽悠人无异:“他是没做,可他也没做什么对得起我的事啊!关键他不在我这儿做,别的地方就没消停过,从五年前憋着给徐念当小三儿开始,也不找面镜子照照自己,还想撬人家特战队长的墙角,当未来军嫂瞎?” “夏,初,哥,可以了,你不要再说了。”陈酿之后,尹志浩同样忍不下去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严筝现在的情绪已经非常不稳定了,他还提这段对于严筝来说不堪回首的过往,简直是在杀人诛心。 可陈酿不行,正大开嘲讽的夏初自然更不会买他的面子:“怕别人说他别干啊,能看徐念不成又去勾搭祁姗吗?哦,对,不提这茬我差点忘了,祁姗还是妥妥的二进宫。祁岚找上门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因为在我的认知里,一般人再缺德都知道薅羊毛不能可着一只羊薅。他倒好,逮着祁姗那个宁可恶心亲嫂子也愿意乐颠颠和他厮混的二傻子就薅得跟葛优似的。你们口口声声说他在我这里尽力了,知道他在巴黎,人家霍华德家的地盘,搞出了多大的事吗?我要求不高,但凡他对我能用上爬女人床十分之一的精力,我都不会对他这么大意见!” -- 第133页 “那件事是我不好,给夏初哥你添麻烦了。”夏初口无遮拦是习惯,但这些话落到严筝耳朵里着实刺耳非常。 他抬起头来,复杂的情绪在眼底起伏。 他是拿夏初当哥哥,夏初也确实对他有恩,可他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无视那些针对自己的恶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并不意味着夏初可以一并诋毁他心爱的姑娘:“姗姗没做错什么,你把嘴里放干净一点,不要随便迁怒她。” 严筝跟了夏初整整七年,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顶撞夏初,叫作天作地的大影帝愣了一下,继而似乎被他姗姗的称呼和护祁姗的言论逗笑出声:“小筝,我发现你真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居然敢瞪我,还敢这么和我说话。怎么个意思,觉着让霍华德家按在地上摩擦虽败犹荣,打算回来继续跟我和你哥试试?来来来,你哥喜欢来阴的先让他候场,我就摆明面上教教你谁是爹,你残那只手我让你,你看我几秒内能废掉你另一只手。” 夏初边说边背过左手,和当时卸掉“虎哥”胳膊一样的擒拿手法,可惜这一次他面对的人是从十六岁开始便在他各种招式下摸爬滚打的严筝。 在夏初动手的瞬间,严筝内心一直压抑的激烈情感终于爆发,理智的神经也随之崩断,满脑子里一时只剩下了要为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儿讨回公道的想法。 ——他不允许!谁都没资格叫祁姗受委屈! 一旁的尹志浩和陈酿发出惊呼,可是严筝已经听不到了,早便印在心里的反击模式如本能般行云流水地用出,先是后撤一步让夏初扑空,右手顺势一捞控住夏初出招的那只手,没有给他任何解放左手的时间,当机立断向下一按,根本没想过他会还手的大影帝就这样在极度震惊中被他牢牢压制在地。 “严筝!” “夏总!” 陈酿,尹志浩和程经理急忙上前制止,这两声呼喊一定程度唤回了严筝被愤怒冲垮的神志,还打着石膏的左手握拳挥出,却拳风一偏避开了夏初的脸,只是擦着他的侧颊,重重落到他耳侧的地板上。 “严筝,冷静点。”怕严筝继续动手,更怕一惯手黑的夏初趁机用什么阴招,陈酿赶紧把严筝拉开,然后在看清严筝的状况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最终也没狠下心来伤夏初,可那一拳用的力道太大,几乎全震碎了他手臂上的石膏,掌心的伤口也再度崩裂,可以用惨不忍睹形容的左手臂上,那么厚的绷带都被血浸至湿透。 “志浩,下楼开车,去医院。”陈酿没工夫再去纠结夏初,只知道严筝的伤势十分危急。 尹志浩也分的清轻重缓急,赶忙先行一步提车,殊不知被他们忽略的夏初在任由程经理扶起后,脸上最初的震惊已然褪去,紧随其后闪过的就是一抹格外骇人的狠戾。 “艹!” 从来只有他打别人的夏初几时受过这个,一把推开程经理,随手抄起刚才放在杂物桌上的玻璃水杯,二话不说朝严筝砸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包括严筝在内的其他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砰”地一声,玻璃水杯在那少年的额头上碎裂,严筝本就因为左手的失血站立不稳,这下更是直接跪倒在地。 陈酿片刻不敢耽搁地扶住他查看情况,只见他一头一脸的血,分辨不清具体伤在哪里,又或者伤的不只一处。 “严筝……”陈酿试图帮他按住伤口,却徒劳地摸到了一手鲜红,滴答滴答的鲜血沿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颚滑落,在地板上绽放出艳丽到刺目的花。 第六十六章 你好好的,我等你回来抱抱…… 双层玻璃水杯碎在严筝的额头, 玻璃残片掉落在地,上面触目惊心地沾满了血。 “严筝,走……没事的, 我们走……”陈酿见状, 愤慨和震惊交织, 背脊一阵阵发凉,“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艹他妈的!”收到消息赶过来的艾盼和安若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惊诧过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艾盼险些立刻冲上去和夏初拼命, “这是人干事?!他夏初还算个人吗?!” “算账的事待会儿再说, 先去医院。”陈酿也气,可他了解夏初那个无理辩三分的无赖性格, 炎夏又是他的地盘,真放任艾盼找上去没准又会出多少幺蛾子事, 现在严筝的伤势拖不起, “志浩,找最近的医院, 他头上的血止不住。” 同样知道耽搁不得的尹志浩抿紧嘴唇把车开得飞快,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拍, 四个人带着严筝直接就近杀到了医院急诊处, 叫急诊的医务人员做了紧急处理后才完全看清严筝头上的伤口——伤在额角靠近发际线的位置,创面很大, 足足七八厘米长。 “什么东西伤的?怎么伤的?”医生为了确认有没有可能造成脑震荡和颅骨损伤, 问道。 陈酿刚要如实作答, 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的严筝用极其虚弱缓慢的声音开口:“玻璃水杯,从架子上掉下来砸到的……” “那手呢?”医生又问。 “手……”严筝现在还处于脑子不太清晰的状态,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还是看出他遮掩意思的尹志浩及时开口,把谎编完,“他原本手上就有伤,被水杯砸到后没站稳,摔倒前伤手杵地上了。” “都受伤了也不小心点。”医生望着这群少年皱紧眉头,陈酿则叹了口气,为了不耽误进一步治疗,主动迎向急诊室外那群踮着脚尖看热闹的年轻小护士。 -- 第134页 …… “都散了吗?”等把严筝送到外科后,终于冷静下来的艾盼见陈酿回来,捏着诊断报告起身,“怎么样,有交代她们别拍不要上传社交网络吗?” 陈酿脸上营业的笑容褪去,点点头从艾盼手里接过报告:“放心吧,都嘱咐好了,说严筝是拍戏时出意外伤的,这边的情况呢,要不要紧?” “出血量那么吓人,能不要紧吗?”艾盼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愤怒平息后涌上心头的只有后怕,“头上7.8公分的口子,缝了二十多针,左手臂两根尺桡骨从原本裂的地方直接折了,还有他掌心的贯穿伤,之前的缝合线都是生生扯断的,医生给清创的时候小八看了一眼就急得哇哇哭,再加上他原本的身体状况,血项测出来就没几个达标的,别说接骨或者手术,医院连破伤风都不敢给他打,建议直接进icu观察。” “陈酿,我真觉得咱再不撤,严筝这条命绝对要搭进去了。”艾盼是地下rapper出身,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年纪,之前一度对摆明了欺负严筝的夏初和严穆嗤之以鼻,但经过了这次,更多感到的只有无力,“他还不满23岁呢,暂且不论那些随时能让他搞死自己的心理疾病,他身体都要熬干了你知道吗。石膏拆下去的时候我看他那个手,不怪一拳下去能折两根骨头,一点点用来缓冲的肉都没有,刚好小八还在一旁哭,我好几次都有种他真要死了的错觉。” 陈酿翻看完诊断报告,哪里会不理解艾盼心中所想,可他也清楚撤与不撤,根本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只能在艾盼肩膀上拍了拍:“小八和志浩是不是陪着去病房了?走吧,这些以后再说,我们也过去看看。” 考虑到他们几人敏感的身份,医生给严筝安排了比较偏远的单人病房,陈酿和艾盼推开门时正赶上给严筝打点滴的护士做完自己的工作,端着盛放杂物的托盘离开,硕大的病房里便只剩下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艾哥,陈哥,志浩,还有小八……抱歉,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半晌,严筝率先开口,擦净了脸上血迹的少年看起来格外苍白憔悴,加上额头上厚厚的绷带,更显得脆弱可怜,让艾盼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痛地别过了头。 “又不真是你自己摔的,有什么可道歉的,傻不傻。”尹志浩不想他这时候还在自责,起身给他倒了杯水,看他两只手都不方便,就将他扶起来,慢慢喂给他喝,“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乖乖休息把伤养好,别留疤落下什么后遗症我们就算没白忙活,别忘了你是我们(BR)-EIGHT的门面,粉丝安利咱们团要拿你撑场子的。” “好。”严筝听他这么说,心里想着不能再让他们担心,虚弱的精神和身体也确实很难再支撑他思考其他,便在喝了些水后,任凭尹志浩安顿在床上躺好。 “能睡着的话就睡一会儿。”尹志浩说,“睡不着也闭上眼睛养会儿神,我守着你,夏初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家女神姐姐和夏初那个影后老婆是电影学院的同期,毕业之后也一直很要好,打狗看主人,他就算找上门来也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严筝勉强提了下嘴角,他能放心在法国拍这么久的戏,除了相信陈酿能够照顾好成员们,也得益于尹志浩追星成功抱得影后林浅归。 他夏初哥从来不是真傻,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意气用事,每次看似心血来潮的冲动背后,从来都会捏着别人能帮他解决的分寸——怕是刚才尹志浩没有提前下楼提车,他后面都不会砸那个水杯,因为怕尹志浩一不小心给挡了,那林浅再拽着自己老婆找上门来讨说法,就出大事了。 这样想来,严筝更觉得自己悲哀,他比谁都清楚,他当亲哥哥一样夏初根本不是一时气急才对他下这么狠的手,恰恰相反,他就是想这么做,也是故意的。 从在巴黎认定他抢角色时就是这样,能当场拖着祁诺把他灌个半死,也能在回来之后公然在直播中开骂。夏初不会允许他出现一点点忤逆的苗头,如果有就会为了让他长记性还上百倍千倍,而这也是把夏初和炎夏交给他的严穆所希望看到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源头杜绝他对他们所有不利的可能。 严筝躺在床上,短暂闭合的桃花眼长睫颤动,他做不到闭目养神,一片黑暗只会加剧他的不安。 这时医生走进来,让他们通知家属过来签字,毕竟严筝的情况不能拖,还是尽快收进icu为好。 只是这个家属…… 父母都在坐牢,亲姐严薇薇又在千里之外的挪威,B团众人想起目前唯一可能联络上的严筝家属严穆,只是谁都不敢确定就这么贸然联系,能不能叫动这位和夏初一丘之貉的投资风向标。 “打个电话。”最终还是陈酿拍板,“又不用他道歉拿钱,就过来签个字。” 做出决定后,他问严筝要号码:“你得把严总的号码告诉我们,你放心,我们不会和他起冲突,至少今天,他只要能过来,愿意说什么就是什么。” 严筝依然有些迟疑,便听尹志浩劝道:“严筝,我们也是没有其他办法。那一下砸得太重,仅凭目前的检测结果,医生无法确定有没有造成脑震荡。你身体又虚,要是出现了症状不能及时进行治疗,极有可能产生生命危险。你想想祁姗,她还在法国等你回去,等不到你该有多伤心。” -- 第135页 严筝苍白的嘴唇阖动两下,他想起自己临走前还信誓旦旦地和祁姗保证过,说无论如何都会照顾好身体,结果却成了这副模样……这副她见到一定要担心死的模样。 他侧身去拿枕边的手机给屏幕解锁,不料才刚刚点开通讯录,那个备注了“哥”的号码就先他一步,出现在了屏幕的来电提示上。 “这……”不只是严筝,陈酿等人都愣了一下。 在他们的记忆里,严穆很少会与严筝产生什么直接交流。严筝说归根结底他的存在之于严穆就是一根刺,严穆的生母因被他妈妈插足婚姻患上抑郁症自杀,严穆自己也由于这之后的纷争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车祸……这根刺很难拔出,如果不是必须为之,严穆应该一眼都不想多看他,“这是……严总打来的?” “嗯。”严筝枯瘦的右手还埋着针,手指艰难地划动几次才接通电话,恍惚间又回到了十九年前,只有四岁的他明明摔伤了腿,却因为给哥哥添了麻烦,踌躇在ktv的角落不敢出来。 那次的结局他还记得,哥哥没有责怪他乱跑,反而因为夏初意图绑架他,他又受了伤在先,带他出去吃了饭。【第三十三章】 在严穆没开口前,严筝其实忐忑地残留着一丝奢望。 可这一切仅持续片刻,就被严穆随后而来的冰冷质问砸得稀碎。 严穆问:“夏初说,你公关不利,还一言不合就对他动手,怎么回事?” “我……”严筝声音凝滞,这份迟疑落到严穆耳朵里,自然就成了他无力狡辩的证明。 “严筝,我知道你在外面做的事,也知道你翅膀硬了,心里未必不想让我和夏初像当年没斗过我们的你亲爸亲妈一样,成为你未来施展拳脚的垫脚石。”严穆的语气狠绝而轻慢,“但我不是你亲爸亲妈那样的蠢货,不到我亮出獠牙的那一刻都不认为我能真正威胁到他们。你走的每一步,对我和夏初的每一次挑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不管你的目的是试探还是其他,一旦你让我和夏初觉得再继续留你是祸患,那你的路也走到头了。” “哥……我没有……”这一番话对于如今身心俱疲的严筝来说简直字字诛心,叫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颤抖,再难自持。 然而严穆却变本加厉地冷笑一声:“别,你现在别叫我哥,我又不是夏初那个你敢叫他就敢认,也不怕折寿的智障。我打这个电话也不是想听你服软认亲,无非是给你下个最后通碟。在外面你想阴谁对付谁随便,我懒得管。但你得知道,有些人是你动不过也动不起的。把夏初打人的事件好好收尾,我可以大发慈悲地给你一次机会,但凡我下次再逮到你意图动什么乱七八糟的手脚,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严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严筝则过了好半天才在队友们担忧的目光中慢慢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哥有点忙……暂时过不来……不要紧……我觉得好像没事……躺一会儿缓过来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终究再也维持不住那一抹勉强的笑,愈发急促的呼吸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埋针的右手青筋暴起,不受控制地死死扯住自己胸口的衣襟。 “筝哥!”离病床最近的安若看出这是他抑郁和焦虑发作的征兆,为了避免他伤到自己,急忙扑过去按住他的手,“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在的……你别担心……不要怕……” “医生,icu协议必须得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能签吗?”艾盼上前一步,“您也听到了,他哥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但他已经撑不住了,我可以担责任,我不能签吗?” “这……理论上不行……我们也没有先例……”医生也很为难,“我们毕竟是公立医院,要不……等他情况稳定一些,转去私人医院,可能相关条款会宽松些……” “那他现在能服精神类药物吗?”陈酿问,“他有很严重的焦虑和抑郁病症,已经影响到了自主神经的功能,发病时可能晕厥甚至窒息,他会死的。” 医生更为难了:“即便你们这样说,但是他伤在头上,不在icu进行各项指标的实时监控,怎么敢给他乱吃药……” “那他……”这根本全都是死路,陈酿无可奈何,只能也来到严筝病床边,强迫他看向自己。 “严筝,看着我。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得平静下来。慢慢呼吸,好吗,不要着急……相信我,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暂时的。你要撑过去,祁姗在等你,你这么年轻,总不会一辈子都在赎罪……”陈酿说到这里,自己的鼻子都开始酸了,近旁的安若更是早已哇哇大哭,擦着眼泪恨不得能代替严筝承担痛苦,“筝哥,我求你了,姗姗嫂子也会想求你的,你好好的,不能在这里放弃你自己。” “不能……放弃……”严筝茫然地重复着他们的话,受呼吸困难的影响,他听到的声音也时断时续,“姗姗……在等我……”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那个女孩儿一次次将他从死亡中拖出来,绝不是想要再一次次看到他去死…… 可内心里还有另外一个越来越大的声音在不断叫嚣——告诉他就和严穆夏初待他的态度一样,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到头来他什么都改变不了,更不值得祁姗为他等待…… 现在他要死很容易,只要放任呼吸停滞下去,窒息休克就会让意识和这具已然千疮百孔的躯体分离…… -- 第136页 恍惚间,他听到“嗡”地一声,仿佛无尽下落的深渊中,一道绳索突然垂至眼前。 他抬起头,听到了一个魂牵梦绕的声音。 “严筝……你要好好的,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抱抱我。” 第六十七章 帮他的忙。 巴黎时间中午十二点, 除严筝下飞机时报的那句平安,再没收到任何联络的祁姗拨通了他的电话,在她算清那边已经晚上七点, 再怎么忙都该吃点晚饭, 稍微休息一下之后。 怕他周围还有其他人, 祁姗没有发视频邀请,刚好在严筝发病时被艾盼接到,救命稻草一般按下接通,将手机捧至严筝面前。 “严筝……你要好好的, 我一直在这里, 等你回来抱抱我。” 这是已经出现耳鸣症状的严筝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似深渊中垂至眼前的绳索, 他将其握紧寻踪看去,便望到了那女孩儿明媚的笑靥, 她对他伸出手, 让他过去抱抱她。 “姗姗……”严筝发出一丝微弱地呢喃,一度急促到失控的呼吸隐隐呈现出缓和的趋势。 怕祁姗听到再察觉出异样, 艾盼赶忙盖住话筒,可此时的严筝正挣扎着对手机伸出右手,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得望向陈酿,二人对视片刻后, 由陈酿接手了手机, 决定不管怎样, 先引导祁姗继续和严筝说几句话。 陈酿说:“祁姗,是我……我是陈酿,对, 严筝在忙,不太方便接电话,他就在我身边,一切都好。” 适才长久的沉寂原本已经提起了祁姗的心,听到陈酿的声音才思绪稍安,毕竟从小被父母小心呵护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好送上飞机的男朋友,会在回国的十个小时内,遇到这般毫无道理的苛待。 “那个……他有按时吃晚饭吗?”祁姗想到他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没有执着于让他接电话,殊不知电话另一边的陈酿因此松了多大的一口气,觉得时机差不多便重新打开了手机公放。 “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祁姗说,“不吃饭不行,不睡觉也不行……麻烦你帮我转告他,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他得先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我们才能考虑其他的事,也才能有未来。” 说完这句话,祁姗考虑让陈酿转述太多也不太好,便结束了通话,更不知她这样一个打来时机极其巧合的电话几乎可以说是又一次救了严筝的命。 “不过感觉这次不太是他的作风啊……”挂断电话后,又翻看了一遍热门微博的祁姗在思考的都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按照严筝以往的公关效率,不该过去了这么久还任凭事件发酵的,“果然是夏影帝一不小心出手太过分,导致事情处理起来比较复杂吗?” 这是祁姗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然后再一次点开了热搜里那段已经看过好多遍的视频:“这男的……怎么总觉得哪里眼熟啊……” “不对!我想起来了!”晚饭前她照例和嫂子一起给小侄子读图画书,原本一脸慈爱的祁姗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一拍大腿,一跃而起。 “你想起什么来了?”这两天徐念只觉得越发看不穿自家小姑子的心思,毕竟以她初恋即结婚的浅薄恋爱见识,实在无法理解祁姗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才会打着要陪严筝熬过这段艰难时间的旗号,一次次做出生怕他死得不够快的事。 ——就算手术还可以用卡米尔那边急着要严筝进组勉强解释,那下周就要手术,这周还把人发配回国给夏初公关又是什么操作,听她二哥徐朗说,出现在西柚TV的严筝妥妥就是一副命不久矣油尽灯枯的模样,搞得他骂人功力都一不小心打了七折,因为怕这货没多久好活,万一这几天人就没了,他再因为骂过一顿狠的被那些营销号挖出来讹上。 而如今,当徐念以为祁姗终于想起来应该问候一下严筝了,不成想一脸激动的祁姗却说出了根本和严筝无关的话:“我想起来那个对夏影帝动手动脚的电竞主播是谁了!” 徐念:“……”有祁姗这句话,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自家小姑子为什么会完全不顾严筝的身体情况,说什么都把他发配回去公关了呢! 因为那是夏初啊! 祁姗喜欢严筝就是两年前那三个月的事,喜欢夏初可是从十四岁少女的情窦初开开始,错过了十八岁那趟去中国的航班,导致抢亲失败夏初另娶别人也一度是她口中专属于少女时代的痛。 更别说比起脸长着长着就残了的严筝,夏初可还是祁姗最初倾心的模样,那娇嫩美艳的一张脸说十八都嫌多,明明只比她二哥小一岁,现在生生长成了两代人。 “那不就是个电竞主播吗……”徐念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再想就真的要同情严筝了,“我二哥也想过挖他的黑历史转移公众注意力,不过貌似只挖出来成绩不好高中辍学。暂且不说类似经历对电竞选手来说有多普遍,就是夏初本人,也没比他多念几年书,那高考总分不过百的成绩说出去应该还不如有点自知之明自主辍学……” 祁姗哪里知道嫂子心里的纠结,兀自沉浸在能够帮严筝解决问题的喜悦中:“不是那些普通人能挖到的黑历史,是一般人挖不到的!” “我之前粉夏影帝的时候不是一度十分狂热吗?就伙同一些狂热差不多的粉丝建了个不当言论举报群。每天别的不干专门盯着微博,看到有人说些内涵夏影帝的话,就记小本本轮流举报丫的。”作为一个资深追星狗,祁姗毫不避讳那段脑残粉经历,任凭徐念的表情越来越微妙也不在意,“这人还是素人的时候应该发过一些针对夏影帝的不当言论,我现在不记得他具体发过什么,但是这张脸,我应该在翻某个黑子的相册时打过照面!” -- 第137页 徐念没追过星,至少没追到这种恨不得掘人祖坟的程度过,一时间根本没听懂祁姗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严筝被网暴到重度抑郁焦虑也没人理的境遇似乎更加可怜…… “那个……”徐念终于还是没忍住,打算劝下祁姗就算对严筝死心也别再执着回夏初,毕竟她婆婆不年轻了,一对儿女爱上同一个有妇之夫的狗血剧情真的承受不来…… 不料祁姗已然扔下侄子的图画书,一溜烟跑去找祁诺去了。 …… 祁姗去找祁诺的目的只有一个,因为据她所知,在她退群的半年后,祁诺也凭借着如出一辙的脑残程度成为了那个举报群的中坚力量,她觉得用他的账号应该能联系上当初和她共打江山的那群老人,找回之前的记录并非全无可能。 可能双胞胎之间的确具有一些天生敌意,祁姗和祁诺从小便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起冲突,唯独在对待夏初的态度上达到了空前的统一。 在得知祁姗有办法拿到那个性骚扰变态的把柄后,祁诺当仁不让地贡献出自己的账号,终于在巴黎时间晚上九点,也是北京时间的凌晨四点,成功翻出了曾经的黑名单文档。 二虎贱圣:夏初这个腿,不拼刺刀白瞎了。[图片][图片] 二虎贱圣:不愧国服第一扳手,想深入了解一下。[图片] 二虎贱圣:没腿毛,没喉结,肩窄屁股翘,一毛钱赌下面一定小,能当女的用。[图片][图片][图片] 五年前,举报群刚建立不久,还是纯素人也没签战队的“虎哥”和很多喜欢用自以为是论调调侃夏初像女人的直男一样,曾经发过三条侮辱色彩很重的微博。 当然以祁姗为首的脑残粉们也在留下他欺辱自己爱豆的证据和能把他本人钉上耻辱柱的身份证明后,毫不留情地举报顺便附加了好几百条的泼妇骂街。 能挖出这些足以扭转乾坤的大摆锤,不但把祁诺激动坏了,原本没想到查文档记录的举报群元老们也十分震惊,纷纷艾特祁诺询问他是不是某个老粉的小号,毕竟要真是入群不满两年的新人,绝对不会想到从那么久远的记录寻找蛛丝马迹。 初初的诺亚小船:我粉初初有家族渊源!总之这件事交给我!欺负初初的流氓就要让他身败名裂!跪在初初面前道歉! 按照祁诺想法,明明是被性骚扰却还要经受舆论攻击的夏初委屈死了,为了给宝贝爱豆出气,他花多少钱都没关系,反正得让那个“虎哥”跪夏初面前道歉,承认自己手爪子贱,就是性骚扰。最好再把这段视频拍下来散布到中网外网,让全世界都知道教训性骚扰流氓的夏初有多英勇多帅气。 幸好祁姗及时叫停了他这种不切实际甚至还会给严筝添乱的想法,当然也给出了足以说服祁诺的理由:首先性骚扰的锤再能砸实,夏初伤人程度过火也是事实,那一旦他们这边表现得太强势,可能短期内确实能给夏初出气,过一段时间却极有可能造成舆论反扑,毕竟人们总是同情弱者更多,要让对方真正辩解无门万劫不复,必须得把夏初变成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彻头彻尾的受害者……这不太好办啊……”祁诺再傻也在粉圈摸爬滚打了小两年,他太了解夏初的人设了——有颜有钱作天作地,看谁不顺眼轻则开骂重则动手,偏偏资历够深后台够硬,要把这样一个人塑造成憋憋屈屈可怜兮兮的纯受害者,谈何容易。 祁姗想了想:“是不容易,不过不是完全没办法,准备好你的钱,我们干件大事。” 北京时间凌晨五点,影帝夏初打人的事件出现了惊天大反转。 数个百万粉级别的营销号同时曝光出三张图片和一段视频。 图片是“虎哥”素人时期的侮辱性微博截图,以及能够确定他本人身份的相册截图。 而那条配有文案,遇到性骚扰不主动打回去后果的视频,则是丽雅雇人在剧组对严筝行凶的现场监控——肩膀带着骷髅纹身的女孩儿见一刀没能达成目的又砸下一个花瓶,视频清晰度有限无法确定具体伤势,但断刃和花瓶碎片触目惊心,满地都是血。 第六十八章 她的心意,他比谁都清楚。…… 祁姗没做过公关, 因此她和祁诺完全从粉丝角度出发,以为只要夏初能在舆论导向上扳回一城,再迫得对方不得不道歉认怂, 严筝目前苦手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她甚至还颇有几分洋洋自得, 因为就在爸妈和祁诺眼皮底下, 她居然顺便帮严筝卖得了一手好惨——祁姗快十二点的时候又扫了一眼严筝和夏初两个人的微博广场,果不其然看到了大批粉丝在心疼夏初连带着心疼严筝,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心睡去,以为明天一早起来就会看见严筝给她发信息, 告诉她回巴黎的具体时间和航班信息。 可只对娱乐圈规则一知半解的她哪里想得到, 她看似漂亮的操作一不小心就忽就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重要因素,就是那些位于舆论背后的手。 “虎哥”一方根本想不到第三方势力插手的可能, 在他们看来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严筝的阴谋,先假模假样地和他们谈判拖延时间, 然后迟迟不给到约定的协议和赔偿, 最后赶在他们这边人员最疲软的凌晨五点,拿出了决定性物料, 反戈一击反咬一口。 “念念,我真的, 再也不说你小姑子是傻白甜了!”不过外人不清楚, 徐朗看到那些明显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拿到的剧组监控却明白了几分,都顾不上人在巴黎的徐念此时八成处于睡梦中, 先连夜把微信发到妹妹手机上, “一个女人想报复一个男人时简直智商爆表啊卧槽, 现在夏初是全摘出去了,她自己也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就把严筝留在那儿拉仇恨, 绝,太绝了!” -- 第138页 通知完徐念,更不忘再把夏初从被窝里薅出来:“小祖宗,我再也不说男人脸长得好看没用了!你这张吃了防腐剂的脸绝对是致命杀器!你说严筝再是欺骗祁姗感情的罪魁祸首,你当初助纣为虐,眼睁睁看着人家小姑娘往火坑里跳也是事实吧,她居然一点都不恨你,现在目标是踩严筝一脚还不忘救你,我特么都怀疑祁姗的真爱一直是你,严筝从头到尾就是个意外。” 徐朗打来电话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向来习惯早睡晚起的夏初睡眼惺忪地听他说了一堆,正琢磨把这个扰他清梦的大煞笔拉黑再继续回去睡美容觉,突然一个激灵打过,猛地回过神来徐朗适才说的事情有多么可怕。 在又作又刚的表象下,这位把“长的好看运气就不会差”践行到极致的人生赢家影帝其实看人看己都极其通透。 比如截止到目前,严穆对严筝还是真心实意地防备忌惮,他却看得明白,那个声名狼藉的干弟弟或许对他们没有太多不利的心思;又比如两年前严筝和祁姗还在谈恋爱那会儿,两个当局者迷的少年少女自己都没认清对彼此的深情,他却能通过祁姗开始旁敲侧击地试探他能不能不要总使唤严筝,瞧出在祁姗心里,严筝这个男朋友的分量或许早就超过了作为爱豆的他自己。 祁姗还喜欢他吗?夏初是喜欢没事吹牛逼和满嘴跑火车,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自知之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只当他是追星对象,祁姗也早脱粉了。 那祁姗还喜欢严筝吗?去法国试镜时他以为或许残留着一点火苗,可再一联系如今发生的事,他觉得这哪里只是火苗,分明是燎原的大火! 祁姗为了保他去毁严筝?那是在想屁吃。 依照夏初的判断,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最大可能是祁姗想帮严筝解决问题,只不过因为不了解公关操作的潜规则,一不小心走到歪路上去了。 “夏初,你小子没事吧,睡傻了?”电话那边的徐朗已然打算向他咨询保养秘方,试图也挽救下自己那张年轻时也称得上英俊潇洒的“老脸”。可向来不会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浪费口舌的夏初哪里顾得上他,当机立断把电话挂了,蹑手蹑脚地跨过身边还在熟睡的老婆,换好衣服直奔距离炎夏传媒最近的医院。 最终夏初在医院住院部的门口堵到了严筝。 准确地说是他正打算拿出毕生演技撒娇卖萌求值班护士告诉他严筝的病房,正巧遇到那个头上还裹着绷带的少年从电梯上下来,仿佛昨天的事全没发生过一样,格外平静地叫了一声“哥”。 周围毕竟还有其他人,真让不相干的人看出他们不和,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自己。 严筝不想找事,便从善如流地陪夏初演了一回塑料兄弟情,直到两个人走出住院部,也摆脱了外人的视线,才任凭脸上的恭顺褪去,不动声色地和夏初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 “小筝,那个……昨天是哥冲动了。”夏初又不是真傻,此时此刻的他根本拿不准严筝和祁姗和霍华德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祁姗如今是可以光明正大帮严筝的,而祁岚和里昂也没有制止……这就意味着严筝已经不是他想损就能损想砸就能砸的了,“我昨天晚上回到家冷静下来也觉得是我自己太任性了。你手伤得那么重,还特意回来帮我公关,你明明很尽力,也做的很好了……但我这人你也知道,让你和你哥惯得没边儿,但凡觉得委屈就一点亏都不想吃,气急了还嘴贱迁怒祁姗,你和我动手我一点都不冤,我不该砸你那一下的……” 他话说的格外情真意切,几乎能挤出几滴被愧疚催生出来的眼泪,如果是严筝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被他打进医院可能就毫不怀疑地信了,不巧他现在已经要满二十三岁,早过了会被这位影帝哥哥拿演技骗着玩的年纪。 严筝很少在人前抽烟,但他现在不太想为了避免夏初吸二手烟而压抑烟瘾,便从烟盒里咬出一根烟,右手摸出打火机擦着,一声不吭地抽了小半根后才用和刚才一样平静的声音开口:“夏初哥,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如果只是想解释这些咱们两个谁都不信的话,以后再说好吗?” 说罢,他捏着烟从夏初身边走过,不是回住院部的方向,就是往医院外面走,夏初从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猜测他应该是要回炎夏。 “诶!小筝!早上风有点大,正好我也要回公司,一起走?”夏初是开车来的,自己再开车走放严筝跟车跑这种事他之前没少做过,可一想到这人现在不知道和霍华德家达成了怎样程度的和解,还是把车开到了严筝面前,“你头上的伤口刚缝了针,吹冷风不好。” 严筝评估了一下医院到公司的距离,说是离得近却也有将近两公里,凭他现在的身体情况靠走的过去绝对是个体力活。最主要的是他到底不能因为这件事当真和夏初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没执着于这种明知道会不了了之,还偏要多置一会儿气的幼稚行为。 “对了,你应该没吃早饭吧,咱公司楼下新开了一家海鲜粥铺,要不哥请你过去吃点,当给你赔罪?”这么近的距离,开车不过两三分钟的车程,可不从严筝口中得到象征原谅的只言片语,夏初还是不太放心,只能继续没话找话。 毕竟关系到这个份上,他又生性使然,基本不会在乎严筝心里究竟怎么想了。 -- 第139页 他需要的只是一句口头上的谅解,这样祁姗或者霍华德家日后找上门来,他才不至于没话说。 严筝面无表情地摆弄着手机,七年间一直如同亲哥哥般的存在,他怎么会不了解夏初的想法。 包括夏初为什么今早会来,态度又为什么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昨晚基本没怎么睡,也一直关注着舆论形势的他同样一清二楚。 正因为全部都了然如心,才更觉得悲哀和难过。 他将手机塞回外套口袋里,额头和手臂上厚厚的绷带伴随着他唇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更显得触目惊心:“夏初哥,你稍微用点常识想一想,我像是能吃海鲜粥的样子吗?” “不是,小筝,他家也有其他粥。”夏初急忙改口,“或者你想吃什么,哥去给你买……” “不用了。”严筝给他客串司机多年,他那些常用坐骑的操作门儿清,右手伸过去在他插在打火阀上的钥匙上一按,熟门熟路地打开车门锁,起身下车。 “哦,还有一件事。”大概是被他这副说什么也不明确表达和解的模样弄得有点慌,夏初作势也要追上来,严筝及时转身回去叫停他的动作,“夏初哥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和姗姗没复合,霍华德家也没打算接受我这样一个人渣。只不过之前确实发生了一些误会,他们家不想反过来再欠我什么,才有了这次的事。” “啊?啊……”夏初将信将疑地止步,不知道故意与否地嘟囔出一句“嗐,你不早说……” 说出口后自己先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再不打算拿严筝当人变脸快到这种程度也不太好,立刻重新调整出一个明显敷衍很多的笑容:“咳,哥是说,你不要灰心哦,祁姗应该还挺在乎你的,你别看这次她相当于是把你舍出去保了哥,但她的本意应该还是帮你解决问题,你说对不?” “姗姗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的动机,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用不到旁人帮忙解释。”这方面话题严筝同样不想和他聊,“哥你要是没别的事,可以去买海鲜粥回家了,我猜你不会对亦晗嫂子说实话,今早是偷溜出来的,回家时八成会用到买早餐的借口。” 确实如是所想的夏初拿食指蹭蹭鼻子,反正严筝方面的那颗定心丸已经拿到了,也懒得浪费时间,又把车开走买海鲜粥去了。 “嘴上说姗姗还在乎我,话里话外都是姗姗宁可舍我也要保他的意思,真有他的……”夏初的车离开后,严筝又点了支烟,觉得他夏初哥为了应付他哥,把他挤兑得众叛亲离也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之前发现B团的成员们越来越和他一条心时就是如此,先是威逼利诱想把陈酿他们变成自己人,失败后又过来挑拨他,说他光顾着在外面挡枪抢资源,都不知道陈酿关上门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现在B团的其他成员一个个拿着他的红利,却明显听陈酿的话更多。 那时严筝是怎么回答的? 他也是同今天这般笑了笑:“陈哥是(BR)-EIGHT的队长,成员们听他的话很正常,不但其他成员听,我也听,夏初哥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严筝深知会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不多,夏初那般好过一分的他都会记十分,更可况祁姗和B团这种恨不得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人。 再者说,他也并不认为祁姗的公关策略是失败的,他哥昨天刚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把夏初这次的打人事件好好收尾,如果没有祁姗找到那些能完全将夏初变成受害者的物料证据,他要把事情处理到那两个挑剔的哥哥能满意,应该还会费更多心思。 至于其他人所谓的,祁姗为了让夏初全身而退,反过来让他背上了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黑锅……试问他身上相关的骂名还少吗? 能用他原本狼藉的名声换事件顺利翻篇,他又怎么会怪辛苦翻记录,试图帮上他忙的祁姗? 严筝手里的这盒烟是昨天出机场时买的,他本以为自己昨天在医院里呆了那么久一定会剩下不少,摸到最后一支才发现之前满满的一盒又见了底,而他也因为抽了太多的烟发出了阵阵止不住的咳。 严筝现在依然很不舒服,咳的每一下仿佛都在透支他所剩无几的气力。 因为有些事要处理,一大早便过来炎夏的导演林樊走至楼下就看到了这一幕。 过分单薄的少年手里还掐着一支没有燃尽的烟,却一直咳一直咳,咳到擎着烟的指尖都泛着白。 “严筝……”林樊皱眉叫他的名字,看到那个手上头上都缠着绷带的少年应声抬起头来。 面色唇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双颊深陷眼神空洞,几乎被抽尽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哪里还有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一具被人撕破又随意丢弃在街边的破败人偶。 第六十九章 净一身罪孽,入她的天堂。…… 自己的电影接受炎夏注资这么久, 严筝也参与修改了好几版剧本,这却是林樊第一次见到严筝真人,几乎颠覆了他之前对这个少年的所有认知, 比镜头里拍到的更加瘦削单薄, 来不及做出任何掩饰的气质却十分干净, 莫名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孑孑独立之感。 “抱歉,林导,我是不是吓到你了。”而且明明咳得那么难受,他止住咳后的第一件事却是掐了烟道歉, 让林樊本能地愣了一下,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们组合里的其他人在给予自己很多关照时说的话。 -- 第140页 之前每次炎夏里那群唯夏初是尊的夭寿玩意儿试图强行插手电影拍摄,都是其中的队长赶来解围, 他们中最小的孩子还偷偷来找过他,说知道他因为电影被炎夏注资无端承受了很多不公正的待遇, 但还是拜托他不要太为难和他对接剧本和拍摄流程的严筝。 “筝哥他也很不容易。”那孩子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筝哥不是什么坏人。” 严筝究竟是不是坏人这点林樊还不能确定, 但不容易倒是彻底瞧出来了。 他自己也有个和严筝年龄相仿的儿子,子承父业在上戏编导系读研究生, 他在圈里不算混的好, 可宁可自己放低姿态去求,也没让儿子受过什么委屈, 更别说像严筝这样, 拖着一副遍体鳞伤快要熬干的身体还得去操心给别人公关。 “你最好现在立刻去医院。”基于这好歹是条人命, 林樊秉承着人道主义说,“你手上头上都有伤,这时候抽烟纯属找死。” “咳, 是吗……我其实刚从医院出来,不好意思,烟瘾有点大……”严筝咳得眼前发黑,却还是勉强对林樊露出礼节性的微笑,“林导现在过来应该是有事要办吧,您不用管我,楼内禁烟,我等身上的烟味散一散再进去。” 林樊看着他强作无事的模样皱眉,突然间就有点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说他虚以委蛇惺惺作态。 因为伪装出尽可能圆全的一面几乎成了他刻进骨子里的习惯,哪怕是如今这种一眼就能看出假的情况,他面对置疑的第一反应也是编些至少听起来周全的说辞。 “诶!小心!”发现严筝脚步不稳摇摇欲坠,林樊的手比话音更快,几乎没用上几分力气就稳住了少年轻得叫人害怕的身体,“你这……” 结果林樊起大早来了一趟,该办的事情一件都没办,只把严筝拖进了炎夏的大楼,(BR)-EIGHT工作室的休息区里。 “给您添麻烦了,您坐。”到了这里,严筝总算积蓄起了一点力气,挣扎着起身,去杂物柜的抽屉里找药。 昨晚的后遗症,他又开始呼吸困难,再不吃些缓解情绪的药,估计待会儿会真要林樊再把他遣送回医院。 林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操作,光是抽屉里花花绿绿的药瓶药片就足以晃得他眼晕。 “你病得这么严重,夏初知道吗?”终于,林樊在他打算用牙咬开瓶盖时一把夺过,拧开递给他,顺便帮忙倒了杯水,“你这副模样,哪个医院同意你出的院?” 严筝吞了药片,又止不住地咳,殊不知林樊连给他拍背都不敢,生怕自己一巴掌下去这个嶙峋的少年会散。 又过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能够正常说话的严筝才顾得上回答林樊的问题,给出了一个最能保全夏初形象的回答:“夏初哥知道,不过他不太懂这些,想当然地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医院那边……反正我从住院部走出来也没人拦我。” 林樊没说话,要是他这段日子没被夏初添那么多堵,也没撞破昨天的事,可能真的就信了。 深吸一口气,他也没有戳破严筝的谎言,只是换了个问法:“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夏初手上吗?” “您想问哪个方面?”严筝语气平和。 林樊的眉头皱得更紧:“把柄这种东西还分哪个方面吗?” “也是。”严筝对答如流,“如果有什么地方是您必须用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得通的,就当有吧。” “严筝那孩子……我一开始也以为他肯定有把柄在夏初手里,可我在炎夏这些年,不说看着他长大的也差不多,他开始跟在夏初身后混那年才十六,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落下多大的把柄?更何况夏初那折腾人的本事一言难尽,再大的把柄估计也做不到那么多年始终如一。”林樊微一晃神,电影主演韩城之前和他闲聊时说的话浮现在心头。 可那时林樊对严筝成见还深,只当是严筝表面功夫做得到位,连韩城那种老江湖都被他骗过了。 现在看到严筝几乎活都活不下去的境遇才信了几分,而因为信这几分,让他原本打算今早过来办的事,也有了新的计较。 “严筝,其实我知道你是怎么伤的。”林樊将他扶到休息区的布艺沙发上坐好,兀自打量他少顷,突然说道。 严筝刚吃了药,这会儿呼吸稍微平稳,从善如流地勾动了一下嘴角:“没想到您也会看热搜,出了国才知道国内去哪里都管制刀具的政策多英明。” “我可以不关注,但不代表消息就闭塞。”林樊没理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继续说道,“不是你手臂上的伤,是头上的。” 严筝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稍微淡去,他抬头看着林樊,似乎想辨别对方是不是在故意套他的话。 向来不喜欢卖关子,也没什么兴致和他猜谜解闷儿的林樊却直截了当地将一个U盘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我昨天有个合同来炎夏补签,一不小心弄丢了钥匙,就去后勤部查了下监控,想看看丢到了哪里。不料巧得不能再巧,我正好在监控里目睹了夏初对你行凶的全程。” 没错,林樊用的词是行凶,即便他知道那个一点都不傻的大影帝百分之百扔出杯子时就拿捏着力道,确保虚弱如严筝也还能在被砸的第二天爬回炎夏继续公关。 “林导,您……把这段监控留了底?”严筝刚平缓些许的呼吸又急促起来,“您这么早过来,也不是为了做其他事情,您是要等夏初哥……他又有地方为难您了,您打算拿这个和他谈条件。” -- 第141页 林樊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捋顺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索性实话实说,补全了更多的细节:“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后来看到你被他祸害得这么惨,就想要不要干脆把这个交给你。你也清楚夏初的为人,你和你队友们昨天忙着去医院,你们走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炎夏上上下下所有的监控抹除干净,我手里拿的极有可能是唯一一份证据。我一度觉得你们双方忙着狗咬狗没人顾得上我也不错,不过看你现在的态度,你是打算连他打你这件事一并公关得一点痕迹没有吗?” “我……”严筝一时语塞,他还真是这么想的,多年夏初惹事他善后的经历让他遇到这种别人手拿黑料找上门的情况时,首当其冲想到的就是如何把事情摆平,即便这次拿到黑料的人并不打算敲诈钱财,被夏初打到头破血流的人也是他自己。 “韩城说你是真拿夏初当哥,哪怕他拿你当狗。”林樊见他迟迟没动桌子上的U盘,作势要拿回来,果不其然看到少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紧张,“没想到是真的。” 严筝的目光还凝在U盘上,针对林樊的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您的定论别下这么草率,我和夏初哥之间有几分真情假意说白了都与您无干……虽然夏初哥不傻是真的,但不好相与也是真的,您真有什么交换条件不妨直接和我谈,谈妥的可能性更大。” 林樊说:“我已经没什么条件想谈了,你对夏初那种人都能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答应我的事应该也都会做到,势必不会任凭夏初胡作非为。所以这个能彻底毁了夏初的证据,我准备拿它换个内幕,我想知道,你非得认夏初这个哥图点什么?” “您问这个全是出于好奇心吗?”严筝问。 林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主动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摆在他面前:“你不用担心我录音,以你的名声和口碑,你说出的实话也未准有人信。” “也是。”严筝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自嘲,“那种没人信的东西,您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听呢?” 此时窗外的朝阳已经冉冉升起,有明媚的阳光透过工作室的窗棂照射进来,落在那少年的身上,意外干净澄澈的模样。 林樊正欲开口,严筝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在看清来电号码的一瞬间,林樊发现他的脸色在短短几秒内变了几变,深陷入眼窝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艰难的挣扎,但碍于有旁人在场,这些又终究隐去,他抬起头,对林樊笑了笑。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严筝说着,试图站起来走出去,到没人的地方接这个电话。 可他的身体太虚了,力气也是真的耗尽了,一时竟难以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在眼前振动,最后化成一通未接来电,跃至锁屏提醒上。 ——严筝,我知道你在忙,但是你能接个电话吗? ——我本来都睡着了,但突然就很不安。 ——我做了很可怕的噩梦,我梦到我失去你了…… ——你还好吗?不用很久的,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接二连三的微信消息紧随其后地跳了出来,不但严筝看到了,林樊也看到了。 “姗姗……”严筝紧握着手机在不停地颤抖,一如林樊所愿,他看到了那个少年最原本的模样。 不是(BR)-EIGHT里唱作全能的当家门面,也不是娱乐圈里人人忌惮的小严总…… 他也只是个还不满23岁的普通男孩子而已——有个喜欢到想要一辈子赖在一起的姑娘,会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给她幸福顶着全世界的骂名拼命努力,也会因为她的一句话,上穷碧落下黄泉,受抽筋拔骨之苦,净一身罪孽,入她的天堂。 第七十章 小别胜新婚。 严筝一直压抑的情绪, 终于还是崩溃了。 左手动不了,右手的指甲却深陷入掌心,手机上的一行行消息来自那个给了他一次次救赎的女孩儿, 可已经成了这副模样的他却连给她拨回电话, 叫她安心都做不到。 他没有办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一直相信着他的她。 “严筝,你冷静点!”林樊自然不知道此时的严筝又一次陷入了自责和悔恨的漩涡,他看到的只是面前的少年呼吸越来越困难, 掌心被生生掐出了血, 继而就像入了魔怔一般挣扎地抓向抽屉里的药。 ——他不是想缓解症状,他是想死! 林樊愣神片刻, 急忙扑过去把药打翻,没什么力气抵抗的严筝任凭各式各样的药片撒了一地, 最后颓然地跌坐在地, 眼神涣散得没有一丝生气。 半晌,林樊回过神来, 拿起手机拨120,打算让医院把人带走。 严筝却适时地开口, 依旧如失去提线的木偶般颓唐, 声音虚弱如游丝。 “林导,我经常这样, 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用不到叫急救。”他说着,言辞里多了几分走投无路的恳求,“不过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可以帮我个忙吗?” …… 严筝要林樊帮的忙很简单,他以如今的状态将电话回过去绝对会被察觉出端倪,所以他希望林樊能帮他对祁姗撒个谎,说他到他那里办事,不小心落下了手机。 “我该说我是谁?”他这个精神状态,林樊即便觉得这个忙帮得缺德,也不好光明正大地拒绝,“这是你手腕上的姑娘?” -- 第142页 “除了她,谁还能对我这种人渣死心塌地。”毕竟有求于人,脆弱的神经也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编些无关痛痒的瞎话,严筝难得坦诚一些,“您不是擅长说谎的人,实话实说就好,她知道我在巴黎一边拍戏还一边改您的剧本,也知道您是谁。” 林樊看了他一眼,又花了五分钟做心里建设才顺着未接来电的号码拨回去,机械地按照严筝的交代把那些糊弄祁姗的话说出口。 严筝的判断是对的,林樊并不是擅长说谎的人,幸好被他骗过无数次的祁姗,依然会第无数加一次相信他。 “我知道您。”考虑到对方是严筝在娱乐圈的前辈,自己不能给严筝招黑,祁姗的语气也恭敬了很多,“严筝说您很照顾他。” 林樊之前基本没给过严筝什么好脸色,猛然听到这份说辞几乎怀疑祁姗是在说反话,不料当真是如此从严筝口中得到讯息的祁姗居然郑重其事地道起了谢:“虽然这些话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不过作为严筝的……朋友,我也很感谢您没和大多数人一样带有色眼镜看他。” 林樊也五十多岁了,人品一直比较端正的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心虚过了,现在居然一时舌头打结,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祁姗。 ——您不用紧张,姗姗单纯,也不知道我这边的具体情况。 严筝看林樊的脸色为难,急忙拿过林樊的手机,点开备忘录,敲上这样一行字。 好吧。 林樊深吸一口气,哪怕严筝话是那么说,声线还是有些僵:“应该的。” “啊,对了。”而电话另一边的祁姗果然也没察觉到这点点的蛛丝马迹,话音一转,向林樊打听起自己更关心的事,“我能问一下,严筝过去您那边的时候,状态怎么样吗?” 小姑娘的声音蕴含着浓浓的担心,虽然因为有所顾虑努力掩饰她和严筝的真实关系,可但凡不傻的人都听得出来她有多喜欢那个少年。 林樊转头看看严筝肯定不能按实情交代的状态,越发后悔起帮严筝打这个电话。 “您别误会,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但是他手臂伤得很重,还有……”祁姗既想知道严筝的情况,也小心翼翼地忖度着措辞,生怕说漏了什么严筝不想其他人知道的事,“算了……您当我没问吧,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再见。” “诶!”听到那边的祁姗要挂电话,受严筝之托的林樊急忙叫住她,那句最荒唐的谎言到底脱口而出,“他挺好的,你……放心吧。” “你是不是过两天还要回去,考虑过她见到你真人之后怎么解释吗?”总算有惊无险地挂断电话,林樊把手机还给严筝,“你也真行,还让我也一起觍着张老脸帮你糊弄人家小姑娘。” 严筝才刚刚松了口气,听林樊这么说,本就毫无光彩的眼底又灰败了几分:“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的事都已经应接不暇了。” “要继续给夏初公关?”林樊皱眉。 “嗯,基本都解决了,但还差点东西没处理。”严筝笑得辛酸又无奈,“今天的事多谢您了,以后您再遇到什么难事可以直接来找我,什么都行,圈里不太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严筝说的是事实,但经过了今天的事,林樊越发觉得他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个不得不牺牲掉很多东西,过早成熟的孩子而已。 “你先好好活着吧。”林樊说,“别我有事找你的时候,那小姑娘反过来通知我参加葬礼,我事儿没办成,还得给你随份子。” 严筝眨眨眼,他知道林樊这句话是出于好意,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 临走时,林樊把那个存有监控视频的U盘交给了他,当然话也说得很明白:“我建议你别急着删,哪怕现在不想用也先留着,也许你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但是夏初他绝对是,什么时候你认清了这点想走,他百分之百会反咬你,你手里捏着这个,应该能少被他撕下两块肉。” 严筝没有反驳林樊的话,笑着把U盘接了,却在送走林樊后艰难地支撑着自己走到工作室的电脑边,开机给U盘格式化。 夏初不值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那毕竟是帮过他的干哥哥,他答应祁姗要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就不能对那些与他有恩的人恩将仇报。 接下来的上午,严筝给夏初打人的事件做了最后的收尾,祁姗既然在舆论上给他铺好了路,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些舆论优势得寸进尺地逼对方答应他的所有条件。 “小严总,咱们虽然是做公关的,但人还真不能什么缺德事都干。”“虎哥”一方的公关团队负责人在被逼到走投无路的那通电话里这样说道,“老话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虎哥’的确不是完美受害者,所以一开始让你多占点便宜,我这一单少赚点钱我认了,可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为了保下你手里赚钱工具的价值做得这么绝……成,遇到你我认栽,流年不利,不过我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就祝你没有栽的那天吧。” 对方的恶意如此直白,严筝能如何回答的呢?他只是继续用那种在旁人听来带着几分讥讽的平静声音开口:“好,借您吉言。” 严筝回国的24小时内,又一次缔造了公关界的奇迹,让直播间打人致伤的三金影帝夏初从全网骂到全网挺,而“虎哥”一方虽然没再做出任何回复,但性骚扰的罪名已经被网友坐实,他声明与否都无关紧要,不但他最新那条微博下全是激进网友的痛骂,连带之前发表的一些直男偏向的微博也一并被拉出来鞭尸,说他不尊重女性,简直是当代直男劣根性的代表。 -- 第143页 与之相对的,各大营销号则开始不约而同地发一张夏初参加某次电影节的动图——那次正赶上阴雨天,其他应邀而来的嘉宾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只有他一下车便牵住了妻子顾亦晗的手,夫妻俩相视的一笑仿佛驱散了天空的阴霾,尤其是夏初本人,那片刻的甜美烂漫几乎可以让在场的所有男星女星自惭形秽。 网友A:心疼夏初初,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 网友B:不要总说夏初不是第一次打人了,哪次挨打的人都不无辜好吗?又漂亮又能打怪我们夏初初咯? 网友C:妈呀,这不是去年吗?夏初是批发防腐剂的吗?不但自己不老,顾亦晗自从嫁了他也没变过样,不愧颜霸夫妇。 网友D:有些人之所以会被岁月温柔以待,是因为存在本身就温柔了岁月呀! 网友E:感觉楼上在内涵谁,别这样,虽然是抢夏初角色在先,不过严筝这次也属于受害者了。[/笑哭] …… 可惜严筝是受害者的言论只在一部分粉丝和路人之间达成了共识,在公关界乃至整个娱乐圈业界,更多是叫其他人对严筝的卑鄙手段和恶劣为人有了新的认知。 “甚至有人说你那只手是自己雇人砸的。”不说一向沉不住气的安若,一直对严筝体谅纵容比较多的尹志浩在工作室里把他堵到时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他们也不想想,夏初那个近三年都在倒搭钱砸资源的主儿能有多少经济价值,咱们一个舞台值多少钱,你这条胳膊又值多少钱。” 他不提这茬还好,提了严筝更愁,之前只是骨裂还可能钉块钢板不耽误回归,现在左前臂两根尺桡骨都断了,他要是还能如期爬上台,那真是医学奇迹了。 可回归延期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调整其他成员的队形走位,不过B团的编舞为了呈现出最好的舞台效果,一直有一个特点,就是缺一个人都会让整个台子显得空……这次回归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原因受到了影响。 “抱歉,都怪我一时冲动。”严筝垂眸道歉,“又要你们迁就我,是我没做好。” 尹志浩看着他愧疚的模样慢慢呼出一口气,他这个挚友往自己身上揽错几乎成了习惯,可明明整件事里他才是真正无辜的那个,却和两年前一样,他保全了所有人,只留下他自己承担了真真假假的一切。 “严筝。”尹志浩看不得他这样,对他笑了一下,“夏初说祁姗的话那么过分,你要是再他说什么是什么,我才是真瞧不起你。” “是吗。”即使尹志浩说的是事实,在严筝听来还是有他在安慰自己成分,便抬起头来笑笑,正巧看到尹志浩在拆一并带过来的饭盒,“这是……” “我家女神姐姐正好最近没什么行程,为我洗手作羹汤顺便带了你的。”尹志浩一副甜蜜到欠揍的嘴脸,碗筷也确实准备了两份,但严筝看着碗里没几勺米的山楂冰糖粥却了然,这应该是尹志浩专门让林浅给他做的,除了他这种基本不能吃什么正常东西的,正常人吃这个哪能饱。 “啊,对了,回归的事你也别太担心了,日期未必不能推。”尹志浩看他吃了两口,没什么要吐的反应,稍稍放心,“反正你受伤的事已经捅出去了,我家女神姐姐说要帮咱们找顾亦晗聊聊,不会真叫那位大影后意识到自己遇人不淑,自家当娇花护着的亲亲老公根本不是善茬,就说是你执意要跟团回归,我们都劝不动你,让夏初别一天傻乐,帮我们劝劝你尽尽干哥哥的责任。” 严筝原本在盛粥的勺子顿住,桃花眼里尽是不赞同:“志浩,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你和林浅才确立关系不久,给她添这么多麻烦不好。” “这怎么是添麻烦了?”他说这个尹志浩就不赞同了,“严筝,让喜欢的人帮自己的忙不是添麻烦,小浅她知道我在为这件事苦恼,知道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快让夏初那个混蛋欺负得活都活不下去了。她约顾亦晗吃顿饭提一下而已,顾亦晗和她不但是同期,还是大学舍友,一直很要好,顾亦晗的父亲顾峰导演也欣赏她,就算夏初知道这件事是小浅和顾亦晗提的,碍于他老婆岳父,也不能拿小浅怎么样。” “可你还是在让她在为你的事情操心……”严筝说。 尹志浩据理反驳:“你倒是不让祁姗操心了,可她真的不操心了吗?她是操心都不敢和你说,拿这次的事来说,你看不出来她有多想帮你吗?你如果从一开始就在她能帮上你的地方和她说,那两个证据能用到更合适的地方,也不会现在整个娱乐圈都在骂你。” 说到这里,尹志浩发出一声叹息:“严筝,你想过没有,如果祁姗知道自己为了帮助你才做的事,结果却害了你,她是什么心情?” 严筝几乎要脱口而出“不会叫她知道”,可想到圆不回去的谎已经越来越多,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说不出口。 “兄弟,祁姗刚才还在微信群里问我们你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法国,她看到炎夏和夏初声明了,想问一下事情是不是彻底解决了。”见严筝沉默,尹志浩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苦口婆心,“她说她担心你,因为林樊导演告诉她,你去办事把手机落在那里了,她觉得你不会干出这么粗心大意的事,怀疑你是精神状态不好,所以才会出纰漏。她是个很敏锐的女孩子,一点都不傻,你不能一直骗她。” -- 第144页 严筝将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抿得越发苍白,声音也染了几分沙哑:“我知道,可是……” 可是他还是希望他的女孩儿能够平安喜乐,不要因为选择他这个人而无端卷入是非。 “算了,你先吃饭吧。”尹志浩怕继续说会让他的情绪更加糟糕,像他这种情况能好好吃两口东西不吐都不容易,“陈哥回祁姗了,说你还有别的事处理,得再等两天。” 严筝用勺子一下一下搅动着碗里的粥,比起又一次在业内声名扫地,他更愁的是该怎么以这副模样回到巴黎,面见祁姗。 当然他的这些愁思,人在巴黎的祁姗还全然不知,她接到的消息是严筝在声称拿回自己的手机后告诉她的,说回巴黎的机票已经买好了,就在两天后。 严筝最后想到的办法是在临上飞机前拆了头上的绷带,已经缝合不再流血的伤口涂一层遮暇。再拿刘海儿一盖,不仔细看倒察觉不到异样。 至于手臂的骨折……他想,既然都是打着石膏,祁姗的眼睛又不是X光,应该也不太能瞧出问题。 这样好歹能把第一面糊弄过去,之后的事情他顾不了那么多,毕竟第一面都糊弄不过去,说再多以后也是白搭。 他是在送他到国内机场的安若离开后才做的这一切,所以在巴黎等着接他的祁姗是真的一点都没有预警地等到了那个总会出乎她意料的男朋友。 “严筝……你……”在没见到严筝之前,祁姗预想的场景是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自己飞奔过去抱住他。 现在却是战战兢兢地停在了他一米之外的距离,望着他的神色越来越复杂纠结。 “不是说要抱抱我吗?”严筝上前两步,故作无事地对她笑,要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揽入怀里。 祁姗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避开了,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直到女孩儿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他额头上一抹——一手的血和遮瑕膏。 第七十一章 伤他的人究竟是谁?…… 有什么比小别胜新欢, 分别数日后再见到热恋中的男朋友更激动的事吗? 祁姗现在就可以用亲身经历回答,有,太特么有了, 有得她简直想骂娘, 虽然她都不知道严筝头上的伤缘何而来, 她又该去骂谁的娘。 “这么大的伤口,谁疯了吧,居然打你的脸!”祁姗急忙跑遍机场买来消毒用的双氧水和生理盐水,小心翼翼擦干净伤口后更是整个人都炸了, “你也疯了吧, 你是理科生啊,物理就饭吃了?不对, 你不怎么吃饭……总之飞机上有气压差懂不懂,别人带伤坐飞机都会小心小心再小心, 生怕伤口重新裂开, 你倒好,不但拆了绷带, 还,还在伤口上涂这……” 她复低眸, 瞅着自己从他伤口上擦下来的遮瑕膏就上头:“伤口这么深这么严重, 要是感染了怎么办?” 她所言的问题严重性严筝不是没考虑到,但基于不想她担忧的心思和始终抱有的那一丝侥幸, 他上飞机前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毕竟他看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以为能够顺利蒙混过关的可能性更大。 “应该不会感染……”严筝头上的伤口一直在渗血,但为了不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太作死,还是说, “BOBBI BROWN的虫草粉底,我看过配料表,大部分都是天然成分。” “……”祁姗,“BOBBI BROWN给你多少钱,我苏珊娜.霍华德出三倍,当谁要钱不要命呢,这么夭寿的推广策划是谁提出来的,我让他下辈子都找不到工作!” 为了避免牵扯到更多无辜的人,严筝及时噤声,刚下飞机便被祁姗重新扯回了医院,然后毫无悬念地,他手臂彻底骨折的事也没能瞒住。 “手掌的伤口是重新缝合过的,左前臂两根骨头从原本裂开的地方直接折成两段,再加上头上这个伤……”要不是严筝现在的情况实在太糟糕,祁姗真想先好好锤他一顿出气,“你说说吧,就回国这么几天,到底是怎么弄的?” 无奈,严筝只得拿出他在国内忽悠外科大夫的话:“就是飞机上没太休息好,下了飞机又在忙各种各样的事,坐得久了再起身有点晕,想扯旁边的书架稳住身体,没想到把书架扯倒了,手是杵地上弄的,头……是玻璃杯从书架上掉下来砸的。” 这虽然都能解释通,可真会有这么巧合? 祁姗眉毛一竖:“所以你是回去就伤了,我第一个电话打过去才是陈酿接的?” 严筝努力让自己表现得真诚可信,主动透露出更多实情,避免祁姗追究那些他最不想她知道的部分:“对,后来林樊导演……也是过来找我有事,我怕你听出端倪,就让他帮忙回了一下。” “行,我信了。”他看似又把所有事都圆了回去,祁姗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多的破绽,再加上比起追究真相如何,她更关心他的伤势,便决定暂时作罢,把他安顿在临时病房后,拿着诊断结果去找医生询问治疗方案。 医生之前被祁姗吼过,现在自然万事以严筝的身体优先:“我这边的建议是立刻住院,他这些伤放到健康的人身上可能还不至于危机生命,但根据他的过往病历来看,精神上有重度焦虑和抑郁,时常有自残,过量或者不按时服药的情况,身体上又因为长期放任并发的神经性厌食症损害了肠胃,习惯性呕吐和营养吸收障碍都是导致他如今营养不良的元凶,这些情况放在一起,任何一方面再有闪失,对他来说都可以致命。” -- 第145页 “那就住吧。”祁姗光是听这些病症的罗列,后脊都是一阵阵发凉,“条件最好的那几间病房你待会儿都带我看看,我给他挑个最安静的,他睡眠浅,一点声响就会醒,一旦被吵醒就不太能睡着。” 和医生交待完,她又回来找严筝,努力表现出一副并没有因此难过生气的模样:“医生说你之前打算做的那个手术肯定是不能做了,毕竟骨折不是骨裂,你把钢板钉进去也够呛能做什么大幅度活动,我先帮你通知你队友们?你应该是不能如期回归了。” 严筝看她回来,心一度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医生又和她说了什么,戳破他的更多谎言,听到她只说影响回归才松了口气,掩去所有心虚对她笑笑:“他们知道,我们也决定好了,看看情况能不能延迟日期,如果不能……这次回归就先让他们七个上,反正想看我的人也不多,占个走位队形好看点而已。” 祁姗听他又妄自菲薄,刚刚因为他同意不再勉强自己跟团回归的那点喜悦也不见了,从走出医院到开车回家的一路都在叹气。 “姗姗……你不是去接严筝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徐念见祁姗神色恹恹地回到家,首当其冲想起的就是徐朗和她提起过的,所谓的祁姗“报复”严筝事件。 徐念虽然也一度怀疑祁姗有借机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加倍还给严筝的意思,但这件事发生后反倒让她消弭了这种想法。 因为凭她对祁姗的了解,首先祁姗再狠也狠不到这种程度,其次她也觉得就祁姗和祁诺那两个从小被她婆婆娇惯在温室里的花朵,想到的主意也很难达到让她二哥那个娱乐圈老油条震惊的程度。 那么一切便只有一个解释了,就是祁姗从来没想过加害严筝什么,也真如她所说,现在留在他身边就是为了陪他把这段艰难的时光熬过去。 只不过因为两个人生活的环境差异太大,她很多基于自己立场地为他着想,看起来都更像是把他往火坑深处推而已。 徐念不会同情严筝,哪怕勉强达成和解,也难免会认为他现在经历的一切都应了一句天道好轮回,所以想到祁姗不开心可能是由于严筝埋怨了她帮倒忙,她首当其冲的反应还是怪严筝不识好歹,拂了祁姗的一片好心:“发生什么事了你和嫂子说,是不是严筝欺负你了?” 祁姗原本正琢磨严筝怎么又添了新伤,是谁又欺负的他,猛地听到嫂子说严筝欺负她,硬生生凹成了一个懵逼表情包:“他欺负我?他咋可能欺负我?” 许是看嫂子对严筝的敌意已经没有以往那么重了,祁姗索性没和徐念隐瞒自己发愁的缘由,将严筝总共离开巴黎五天,身上就添了新伤的事和盘托出,只不过把自己抱怨的重点放在了自己本打算帮严筝养好精神身体就功成身退,结果莫名其妙被人拖长了战线上。 “嫂子,你说会不会是主播那边的人干的呀,严筝回去找他们谈判,结果被打了……”这是祁姗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两年前我和他在一起那会儿就总和他说,让他别以为脑子好使就万事大吉,娱乐圈里乱,有的是抄家伙干,懒得等他耍心眼的人,夏影帝那么一个武英级大佬摆在那儿,好歹学两招防身,他偏不听……现在倒好,半个月让人打了两次。” “嗯……”徐念沉吟一下,信不信祁姗自己所谓的愤怒重点另当别论,关键是她知道严筝从来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这不是她的主观臆断,而是她那特战队退下来的老公,周晨骁说的。 那时夏初正好在周晨骁所属的特战队拍一部军旅戏,严筝作为助理全程跟在一边。 夏初自幼习武,身上也带着传统武术传习者特有的江湖气,听说周晨骁立功多,实战能力也强悍,便总酝酿着比划一下给自己基本没存在过的男子气概添砖加瓦。 结果可想而知,就算夏初是拿传统武术当底子,后来出于兴趣又找名师学了散打,泰拳等实战性较高的门类,真面对特战队长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身手也不可能讨到便宜。 夏初这方面好胜,见打不赢就瞧准时机,朝周晨骁受过伤的眼睛里扬了一把沙子,一不小心就导致原本只想点到为止的周晨骁没能控制好力道,眼看那位大影帝就要被人按头捶在地上,是严筝不着痕迹地从围观人群中晃了出来,夏初往旁边一避,他则顺势一拦……周晨骁说,单凭他抵挡的力道和时机,还有对自己和夏初动作的预判,都能看出那时只有十八岁的严筝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文弱。 徐念自己也和周晨骁学过一段时间的防身术,严筝被丽雅雇凶伤到的那段监控视频里,她完全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不能躲,而是根本不想躲。 这就足以说明他的身手一直都在,暂且不论国内那个法律健全,警力充足的情况有没有可能严筝被打到头破血流也没传出一点风声,就算上面的一切假设都真实发生,她也不认为对方能那么轻易雇来足以伤到严筝的打手。 徐念不关心严筝伤得多重,又是为谁所伤,但她觉得自己作为祁姗的嫂子,总得弄清楚严筝这次受伤是不是又另有所图,会不会还在谋划什么对祁姗不利的事。 于是在祁姗离开去给严筝送饭之后,徐念把电话打给了最可能知情的二哥徐朗。 “哥,和你打听个事,严筝这次回国,有人照他头上开了个将近八公分的口子,还折了他原本骨裂的那只手,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 第146页 徐念没卖关子,不料徐朗听说这件事也吓了一跳:“卧槽,如今的现世报这么厉害吗?我没听夏初说过啊,我去给你问问。” 徐朗没让徐念失望,很快去而复返:“我问夏初了,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平时也不定期抽次疯,我一提这茬就给我拉黑了。然后我又问严穆,严穆说他不知道,大概率是严筝自己亏心事做多了,哪路英雄好汉看不惯给打的……我又帮你问了那几天应该和严筝交流密切的炎夏公关部程经理,程经理说……反正我觉得妹你也别问了,他们家的事别说你,我都懒得管,一家子缺德买卖,离得近我怕溅一身血。” 徐朗在程经理那里说得模棱两可,徐念不难判断出不管程经理有没有明说,她二哥应该都是已经知情了。再结合他后面的话和前面所说夏初及严穆的态度,等到晚上祁姗又忧心忡忡地从医院回来,徐念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将自己探听到的事实告诉她。 “姗姗,我和你说这些只是不想让你蒙在鼓里,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和过程,甚至严筝都不一定有理……”徐念叹了口气,“严筝的事,我帮你问了我二哥,他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不过我听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伤严筝的人应该是夏初,而至少在这件事上,严穆完全站在夏初一边,对所有消息进行了封锁。” 第七十二章 他做错了什么? 徐念陈述完结论, 又附加了自己的猜测:“姗姗,你别难过,我知道哪怕不再想同他在一起, 你也特别想让严筝真正变成一个好人, 可一个人的秉性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依我看这次的事件确实是严筝理亏的可能性更大, 不然他也不会自己都坚称一切是意外……” 可此时的祁姗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她整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徐念说的,伤严筝的人是夏初, 在这之后严穆居然还帮忙对消息进行了封锁。 “嫂子……他们是严筝的哥哥啊……就算是兄弟间闹矛盾, 怎么能做这种事?”祁姗是怀疑过严筝和两个哥哥的关系可能不如她之前认为的那般亲近,可徐念所说的明显早已超过了亲近与否的范畴, 医生的诊断还历历在目,她不敢想严筝一心一意为之着想的哥哥们为什么会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严筝和严穆还有夏初从来不是简单的兄弟关系。”徐念不意外从小就被父母细心呵护的祁姗无法理解这些,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就与你说过, 严穆几乎在炎夏的所有部门都安插了监视严筝的眼线,那是因为严筝一直在暗中蚕食炎夏的利益, 你再看夏初,你喜欢过他那么久, 应该也知道严穆带他的时候他有多风光, 国内有且仅有一个的三金奖拿全的影帝,自从落到严筝手里, 他又变成了什么样, 好莱坞龙套, 卖脸毯星,通稿除了又艳压谁谁谁都发不出别的……” 嫂子说的,几乎是国内娱乐圈里公认的说辞, 可祁姗比谁都清楚,根本不是这样的,别说动炎夏的蛋糕,严筝手里的钱连他作为B团一员该赚的数额都对不上,他赚的钱都用在了哪里一直是他和B团成员认为现在的她不能知道的。 还有夏初为什么事业走下坡路的原因就更扯了,她作为一个追了夏初小十年的资深老粉,十分清楚严穆带夏初的时候两个人是什么相处模式,严穆指哪夏初就打哪是最基本的,被拍到的同框画面从来都是严穆一个人潇潇洒洒走在前面,夏初在后面拖箱子当衣架客串司机,还一口一个亲爹地叫着,生怕那位狂出了名的大总裁一个不乐意,再把他发配到东北夜市卖肉夹馍…… 那时的夏初完全是严穆让怎么演就怎么演,让演什么就演什么,对比起来,严筝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待遇呢,把剧本嚼碎了能喂进嘴里是好的,大多数情况都要严筝在他适合和他想要之间拼命平衡,一旦找到了交集,倾其所有也会把资源撕下来。 祁姗知道严筝骗过她很多事,但至少他对夏初和严穆没什么二心这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姗姗……”徐念见祁姗的脸色越来越阴,不禁担心起来,“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些……但是……” “我是很难接受。”祁姗眨眨眼,眼圈里的泪水险些掉下来:“嫂子你知道吗,严筝回去这一趟,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这边的医院为了更了解他的情况,调了他在国内的病历,发现他在头部受伤后的连续两天焦虑发作,一度出现了极为严重的窒息症状,国内下过病危通知,是足以进icu的程度,而且因为伤在头上,他身体本身又差,没有任何医生敢给他用缓解症状的药,只能生生挺过去……按照你的说法,严筝回去帮夏影帝公关的这几天,就犯了足以让夏影帝把他往死里打的错,他要是命不够硬,没撑过这次,严总哪怕就地把尸体埋了都是他罪有应得吗?” 徐念动了动嘴唇,祁姗的话让她也愣住了,因为之前对严筝的偏见,她一度以为这次的争端又是那兄弟三人的狗咬狗,严筝还大概率是没理的一方,可若真如祁姗所说,她也很难想象严筝总共回去那么几天,还完美解决了夏初打人的事件,能同时犯下什么足以被两个哥哥认为死了都活该的罪。 “要不……我再去问问我二哥。”徐念思忖片刻,也有点自责自己明明决定放过严筝,却还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成见。 祁姗知道那位徐二哥看待严筝一样不会公正多少,摇摇头说:“不用了,我问别人。” -- 第147页 她把电话打给了陈酿,没心思卖什么关子:“陈团,我这边查到严筝的病历了,人命关天的事,我认为我有知情权,当然我不会强迫你说什么细节,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祁姗知道严筝一定不想让陈酿他们告诉给她相关的讯息,这样说一方面是不想让陈酿为难,另一方面也是顾及身边的徐念,怕陈酿说多了一不小心就透露出了她和严筝已经偷偷复合的蛛丝马迹。 简淮之前就说过,祁姗碰到严筝相关的事总会时不时聪明起来,这次也是如此,因为她问得太直白突然,不但打了陈酿一个措手不及,连一旁的徐念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很难相信祁姗面对这种问题能够拥有如此透彻的理智。 祁姗的问题也格外简单:“我开始问了,在严筝头上开口子的人是不是主播那边的?” 在得到了陈酿的否定回答后,祁姗很快问了第二个问题:“不是主播那边的人,那是不是夏初?” 陈酿的语气一滞,他突然意识到,对面的女孩儿可能在问出这句话时就已经确定了答案,因为这是第一次,她没有称呼夏初为男神或者夏影帝,而是用再冷淡不过的语气在她心里重新定位了夏初这个人。 她从来不傻,也不可能一辈子被严筝护在梦幻城堡里。 陈酿叹了口气,在严筝已经被逼入绝境的现在,他也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地选择:“是,不过至少在我们看来,严筝没做错什么。” 就这样,祁姗和徐念得知了最详尽也是听起来最不可思议的一版经过。 陈酿说:“严筝已经尽力了,但是夏初不满意严筝没让主播跪在他面前道歉,严筝告诉他,他的想法是痴人说梦,他就一气之下说严筝对他没用心,所有心思都在如何爬女人床上,还说也就你这么……单纯的人,会宁可恶心亲嫂子亲哥也义无反顾地着他的道。” 祁姗把夏初当爱豆追了小十年,哪里会不知道陈酿的版本绝对经过了美化:“陈团你不用这么含蓄,夏初早在我和严筝谈恋爱那会儿就不只一次当面说过我是傻子。” “反正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夏初骂的太难听,哪怕祁姗表明了有心理准备,陈酿还是没办法原封不动地复述给她听,“然后严筝第一次反驳了他的话,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之前夏初骂他骂得再狠,当沙袋不止一次把他打进过医院,但他哪怕在我们面前都没说过夏初一句不好,这确实是唯一一次,他和夏初说,让夏初嘴里放干净点,骂他可以,迁怒你不行。” “然后呢?”这段话的内容无论真假,饶是徐念都听得心惊,不料祁姗却还能保持着冷静,即便握着手机的手已经用力到发抖。 “然后……”陈酿至今回想起那时的场景还在后怕,“然后夏初嘴里没放干净,严筝有那个病,本来就不是很稳定,一时失控便动手了,但他没拿夏初怎么样,把人按在地上想起来那是他干哥哥,左手是为了避开夏初一拳捶地上自己打断的,不过他夏初哥可一点都没念兄弟情,被拉开之后抄起手边的玻璃杯照着他头上砸。” “是不是觉得很可怕,就因为这样一件事,他一直对你说和他亲哥哥一样的夏初能把他打得头破血流?”见祁姗沉默,并不知道徐念一起在场的陈酿轻哼一声,“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更过分的是他真正的亲哥,平时恨不得好几年都不会联系严筝一次,偏偏在我们打算把严筝送进ICU,叫他来签字的当口发难,质问严筝是不是翅膀硬了,为什么对夏初动手。这通电话直接诱导了严筝第一次发病,要不是你好巧不巧来电问严筝的情况,他听你说了两句话,可能你真的等不到他回去了。” 陈酿说到这里,短暂地停顿一下,苦笑道:“祁姗,我知道现在一定在想,他们之间究竟要不和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们如此对待严筝。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没有。严筝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非但没做过,还帮他们挡了很多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枪,当年和你谈恋爱。为了摘出那两个人自己站出来承认睡粉,包括当时插足你嫂子和你大哥……都远远不是你以为的,大众以为的那么简单。” “插足我嫂子和我大哥……也另有隐情?”祁姗重复了一遍陈酿的话,与一旁的徐念面面相觑,“他说是他误会了对我嫂子的感情,鬼迷心窍伤害了我嫂子和我大哥……这都是他自己说的,怪不得别人,那是他一个人犯下的错。” “他还说他睡粉没得洗,你爸妈恨不得恁死他了,他还只字不提那个姓简的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认识严筝,陈酿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别人对他一分好,他会记十分。而他自己只要犯下一分错,那所有的客观原因都不会成为他放过自己的理由,他就是会把一切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再拼了命地去赎罪道歉。 “祁姗,那些事我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可能由我来说也会带有很多我个人的感情色彩和臆断情绪。”陈酿说到这里,话音短暂地停顿一下,“你如果想知道的更多,不妨去问一下你嫂子的父亲和大哥,他们势必会有所隐瞒,但你可以只问他们一句话,为什么当年要选择严筝去插足徐念和周晨骁的感情,就算他们不知道你大哥的背景看不上他,但他们也应该心知肚明,无论如何,就身世而言,都不会有人比严筝更加不堪。” -- 第148页 第七十三章 我舍不得,舍不得他死。…… “我去问我爸和我大哥。”祁姗挂断电话后, 徐念几乎立刻点开了自己手机的通讯录界面,要打给徐[和谐]明和徐正勉。 不料本应是最迫切的祁姗却按住了她的手:“嫂子你让我缓一下,我现在还有点难以接受, 夏影……夏初会做这样的事。” 徐念从来都不认为严筝和夏初严穆他们有多么兄友弟谦, 所以接受这一切也不需要进行太多心里建设。 祁姗却不一样, 无论是两年前谈恋爱,亦或是这次复合,乃至他勉强捡回一条命的如今此刻,严筝提起那两个哥哥都仿佛不存在任何芥蒂, 如果陈酿所言属实, 那他分明是在什么都没做错的前提下,一个人将所有罪责包揽下来, 要不是刚才那通电话,嫂子恐怕会一直当他自作自受, 自食恶果。 “嫂子, 你相信陈酿的话吗?”过了好一会儿,祁姗心神稍缓, 抬起头来,颇有几分突兀地问。 徐念握着手机沉默, 她不想对祁姗说谎, 从她的立场出发,确实不可能就此听信陈酿的一面之词——因为她想不通,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在没做亏心事, 乃至遭受了很多不公平待遇之后选择隐藏真相, 即使承担误解也不做任何辩驳。 祁姗眨眨眼,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掉下来:“我有点信了, 因为简淮那件事也是这样,是简淮在刺激他,是我爸妈没有搞清楚真相,可我在塞纳河边找到他的时候,他只认为自己有罪,跳河喂鱼死无全尸都赎不清。”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祁姗说给徐念更说给自己。 她突然意识到,她真的太迟钝了,严筝明明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他和她说,他的出生就是错误,是他害得严穆父母离异,生母因为抑郁症自杀……在他同样饱受抑郁焦虑折磨的现在,还能开得出玩笑,和她说这可能都是赎罪的环节,他把欠哥哥的还清就好了。 可父母出身这种事谁又能选择,再退一步讲,他妈妈插足严穆父母婚姻时肚子里怀的也不是他,他是他妈见自己一样拴不住他爸的心,当做稳固地位的道具生下来的。 他还和她说,他父亲曾经欠了不少钱,他以前小,没能力还,严穆帮忙垫付过,他给那些人还有严穆都添了很多麻烦,这些全是他必须要还的债。 可他好像根本没想过,严穆能够理直气壮撇开关系的东西,一样没得到过多少父爱的他为什么要代为偿还。 数不清的事实罗列在眼前,祁姗还能如何不去怀疑,他口口声声认下的就是实情,插足过嫂子和大哥感情的他卑劣至极,活该一辈子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嫂子,你把电话打通后,可以让我来说吗?” 徐念按动拨号键,祁姗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对徐念伸出手。 “姗姗……”徐念迟疑片刻,终究在拨通电话后将手机递过去,只和电话另一边的徐[和谐]明说,“不知道你在不在忙,如果在也先放一下,姗姗有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如果辩解的对象是原本就对严筝抱有极大偏见的徐念,徐[和谐]明可能会基于自己的立场给曾经的行为找很多理由和借口,顺便将罪责更多甩在严筝身上,可此时质问他的人是祁姗,所以几乎每一次他试图甩锅,祁姗都会用一个接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让他哑口无言。 徐[和谐]明说:“当时是严筝先联系的我和父亲,说只要我们同意他得手后和念念在一起,他就会想办法让周晨骁出局,再也没有纠缠念念的可能。” 祁姗说:“听起来像霸王条款,你既然那么不满意他,为什么要同意如此不平等的条件?” 徐[和谐]明又说:“我当时也是护妹心切,生怕妹妹遇人不淑,迫切想让念念和周晨骁分手,除了严筝,一时根本找不到其他手段足够,成功几率比较大的人……我承认我和父亲有利用他的心思,想先让他把念念从周晨骁手里抢过来,再找合适的时机将他做过什么告诉念念,让他一并进入念念的黑名单。可我没有实行后面那些计划,所有插足念念和周晨骁感情的筹谋,都是他自己想自己做的。” “你在说谎。”祁姗格外坚定地说,“如果真像你所说,严筝心思重手段狠,他不可能不知道你是在拿他当棋子。这样再直白不过的利用,他为什么还要和你谈条件,趁着你们手忙脚乱,我嫂子和我哥疲于应对,直接用他自己的方式趁虚而入不好吗?” “我父亲对严穆和夏初有恩。”迫不得已,徐[和谐]明只得透露出更多实情,可惜这句话一说出口,又与他之前不断强调的,严筝追徐念和祁姗都是为了积攒足够的资本,抗衡他那两个哥哥相矛盾。 祁姗的通话一直是公放,徐念旁听,也是这时才发现,这段自己一度认为不存在任何悬念,全由严筝一手策划的阴谋,有着如此多的漏洞和违和。 “徐[和谐]明,我和姗姗没那么闲听你编故事。”在徐[和谐]明又一次试图转移话题的时候,徐念忍无可忍地直呼他的大名,打断了他的话,“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要掺杂任何一点点水分。” 终于,祁姗和徐念在严筝为之忏悔了整整五年后,得知了当年那件事背后的全部真相。 那少年的确犯了错,第一他不该弄错自己对徐念的感情,第二也正如他所说,不管原因为何,他都试图插足过徐念和周晨骁的感情。 -- 第149页 不过就和他这次在简淮的刺激下做出种种对霍华德家三房赶尽杀绝的事情一样,五年前那件事里他同样有着太多的被动和无奈。 首先是夏初和严穆的态度,过去徐念只当严筝可恶,那两个人再怎么缺德也只是在中间和稀泥,甚至间接给予过她和周晨骁帮助。却忽略了自己的父亲毕竟与他们有恩,如果没有严筝去无条件地迎合她父亲和大哥,他们根本不可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忘恩负义。 然后是他和徐父徐[和谐]明达成的协议,徐[和谐]明至少有一点没有说谎,那就是严筝的插足确实从头到尾都是他们父子俩的缓兵之计,当时只有十八岁的严筝什么都知道,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一度以为徐念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女,一旦拒绝,面临的就是再没可能触及到心仪女孩儿的世界,而且凭徐家的势力,被盖章为白眼狼的严穆和夏初以后怕是在整个北京城都难以自处。 “这么说,他只是误把对我的感情当成了喜欢,从来没图过我的家世……更不曾想做大自己,去抗衡严穆和夏初……”无论是徐父和徐[和谐]明,亦或是和她最亲的二哥徐朗,一直传达给徐念的都是严筝天性使然,唯利是图,根本不可能对她抱有多么纯粹的感情,“那他觉得喜欢我什么,我们都没有过多少交集……” 严筝对她说的实话不多,但祁姗记得,在他们刚谈恋爱不久,他可能真的对她的家世一无所知,一度挨不住她的逼问,同她简单解释过这段误会:“嫂子你记不记得,你给他挡过一杯酒……他那时告诉我,我还当他是诓我,因为我实在无法想象有人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草率认爱。不过我现在大概明白了。我见识过夏初怎么灌他酒,类似的酒局他直到现在一样少不了出席,他是被欺负怕了,而嫂子你很可能是他长到18岁,第一个愿意在那种场合下对他施以援手的人。” “现在想想,我特么真是没有脑子,他之前和我当笑话提起过,说他对不起的那个女孩儿运气不错,没有喜欢的人时家里给下达了二十岁前禁止恋爱的铁律,后来就遇到了很好的人,从头到尾没真和他这个人渣产生什么纠缠。”祁姗扁扁嘴,眼泪已经怎么都擦不干了,“但嫂子你18岁前都没离开过家,这个禁令与其说是禁止你恋爱,不如说是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然后就和严穆夏初一样,你父兄也极有可能用这个拴他,借他的手干过很多他们自己不方便也不屑做的脏事儿,再反过来大义凛然地说一句,不愧是他,手阴心黑,打娘胎里生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可他明明是唯一一个一直在为自身错误道歉忏悔的人……”祁姗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其实没有做错很多事,也没有很不堪。” 徐念张了张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仔细想想,她为什么会心安理得地让那少年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责,无非是其他人都在辩解甩锅,只有他愿意站出来,主动走到她面前,诚恳道歉,认下所有的错。 那时的徐念心思单纯,要不是他过来坦白一切,可能她还会对自家父兄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根本无从应对那些针对周晨骁的明枪暗箭。 可她好像也从来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彻底破坏了她父兄计划的严筝,又会将他自己置身于怎样举步维艰的境地。他成绩那么好,清华王牌专业的毕业生,怎么就会放弃直博名额,选择唱跳偶像这个他原本接触都没有过的领域被群嘲出道。 “他们都是混蛋!”祁姗愤愤地说,“我也是混蛋,他都病得那么严重了,身体和心理都要撑不下去了,我还让他去赎那些根本就不该他承担的罪。” “他割腕过好多好多次,胳膊上全是留下的疤。病情发作严重时甚至会窒息。” “他腰上肩膀上都积累了很严重的伤病,但每一次舞台,他都会面向所有人90度鞠躬道歉,因为他觉得自己做错过太多的事,不配和队友们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更不配得到大家的喜欢。” “由于焦虑和抑郁,他吃不进东西也睡不着觉。” “我今天带给他的饭几乎吐得一口不剩,即便如此还想着安慰我,说他这种状态很久了,之前也该干嘛干嘛,实在不行演唱会前陈酿给他扎葡萄糖,一样连唱带跳五个小时不耽误。” “他还不满23岁呢……如果不染,三分之一的头发都是白的。” “他总说他对不起很多人,可一样有很多人对不起他,他好像从来没追究过……” “嫂子……我求你了,你原谅他好不好,他还不起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我舍不得……舍不得他死。” 第七十四章 抱紧他,再也不撒手。…… “我要去找他。”祁姗哭了好久, 等到眼泪流光,连自己两只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都顾不上,抄起车钥匙就要去车库提车。 “诶!姗姗!你别急……我送你去!”她哭成这样, 徐念哪敢让她一个人开车, 急忙追上去, 赶在她前面抢占了驾驶座的位置,顺便从包里抽了蒸汽眼罩给她,“你先稍微敷一下眼睛,不然严筝看到你这样大概会更担心, 我不太了解他的病……不过让他反过来担心你, 是不是也不太好……” 祁姗接过眼罩盖在眼睛上,心道岂止是不好, 真叫他知道自己刚才哭得多凶多难过,怕是今晚都不用睡了。 -- 第150页 “那我不送你上去了, ”徐念的车速快, 不多时便将祁姗送到医院,“你刚才说他现在的病情也没有很稳定, 可能不太适合立刻听我说那些有的没的……” 徐念是真的没想过一切的真相归根结底会是这般血淋淋的模样,又不禁想, 严筝如今枯槁憔悴的情况她看到都心惊, 似乎并没如她自己所说彻底放下严筝的祁姗该有多心疼。 “好,嫂子你回去顺便帮我和爸妈说, 我今晚不回去了。”祁姗点点头, “我今天也不打算和他说太多, 就想过来陪陪他。” 祁姗是在病房附近的走廊里寻到他的,宽大的病号服罩在他过分瘦削的身上,更显得他整个人都单薄孱弱。 他似乎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祁姗没有打扰他,只默默站在他背后,听他用十分疲惫的声音向电话另一边的人汇报事情进展。 “主播那边的收尾已经完成了,你要的角色也拿到了,最迟十二月你就可以进组拍戏,在那之前给你接了个综艺,钱虽然不多,但热度不错,内容就是吃喝玩卖萌,正好可以给你即将上映的电影造势,你的要求,我哥的要求,我都做好了,还有其他吩咐吗?” 和严筝通电话的人自然是夏初,因为走廊里安静,即便严筝没有给手机开公放,祁姗还是听到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 祁姗的怒火又不受控制地燃起来,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害严筝受伤还不让他安心休息的罪魁祸首,此刻一定正悠哉悠哉地赖在自家别墅的沙发上,一边打游戏,一边酝酿着要不要待会儿发个自拍,听粉丝吹捧一下所谓的绝世神颜。 曾经的祁姗最喜欢夏初什么呢,脸是重要因素没有错,可比脸更喜欢的是他潇洒肆意的生活态度。 她认为夏初是恨不得人人长出八个心眼儿的娱乐圈中格外难得的一股清流,其他人包括严筝都是在迎合大众,迎合资本,只有他在肆无忌惮地做自己,反过来让大众和资本追捧迎合他。 23岁的她就是这么幼稚,看到的也只有夏初风光的表象,却从不会一想如果只有夏初一味在放肆在作,根本没人在背后操作善后,他又怎么可能单凭一张不符合主流审美的脸,坐拥如此显赫的地位和口碑。 祁姗依旧没说话,可又要哭了。 她还想起之前与严筝谈恋爱的时候,她仗着他宠,不止一次说过他天天耍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也不怕以后遭报应,怎么就不能学学夏初,自己什么样就展示给大家看什么样,这才能相由心生,恨不得把夏初的照片放大挂床头,让他看看她男神是不是越长越好看。 有什么比心爱的人无端承受许多误解更让人难受的吗?祁姗觉得,大概就是自己都没有认真相信过他,和那些人一样,她也是曾经误解他的一份子。 待到严筝终于应付完夏初,一回头瞧见的便是这一幕——从来都明艳逼人的混血女孩儿正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望他,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水汽,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再落下泪来。 “不是回家去了吗,怎么又过来了。”看到她去而复返,严筝几乎出于本能地回想自己刚刚和夏初说话的内容里有没有她不能知道的,再三确定没有,才稍稍放下心来,主动迎向她,拿完好的右手拭去她转瞬掉下来的泪水,“怎么又哭了,我没什么事,这里还有这么多医生护士,放心吧,乖乖回家去,再晚了我会担心。”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言辞的每一分都在为她考虑,哪怕他受了伤,病得又那么严重,她作为女朋友理应留下来照顾他。 祁姗心情复杂地摇摇头:“我和我爸妈说了,你又吃不进东西,今晚就在医院陪你。” 过去祁姗一心只想着怎么在爸妈那边猥琐发育,尤其在他们家医院这种遍地眼线的地方,恨不得说话都隔三五米,今天却着实反常,不但主动牵过他的手,还一路将他牵回到病房里。 “会被人看到的。”严筝自是舍不得挣开,但生怕自己会给她惹麻烦,“你爸妈怕是觉得我把你家讹上了,没多大的事就仗着有病把你栓在身边。” 祁姗扶他到病床边坐下,将他糟糕的状况尽收眼底,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所谓的“没多大的事”。 无奈地叹了口气,祁姗心疼地帮他整理了一下额头上厚厚的绷带:“你要吃的药太多,医生怕影响你本来就堪忧的食欲没再给你用止疼药,你怎么样,手或者头,是不是还疼?” 严筝在她的手指靠过来时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哪里还顾得上伤口疼,笑了笑否认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缓解情绪的药会抑制我的神经敏锐度,比止疼药管用,不疼。” 他是为了安抚祁姗才笑的,殊不知祁姗看他这样笑更加心疼。又不好说明缘由,便只能扎进他怀里,抱紧他不撒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今天怎么这么粘人?”严筝觉得她小乖猫一样的行为可爱极了,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长发。 祁姗把额头抵在他胸膛上,眷恋地磨蹭:“没什么,就是想你了,之前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一下飞机就要抱,结果光顾着忙你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好好抱抱。” “等等,你是不是又要道歉了?”说到这里,祁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抬起头来,果不其然看到少年已经要说出对不起的口型,“干嘛道歉啊,受伤的是你,你已经很疼很难过了,才不要你道歉。” -- 第151页 “是吗……”严筝苦笑,“那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仿佛一切真是意外般陈述着一切,而已然得知真相的祁姗听到这句话差点直接国骂出口,就差当场戳穿那位号称真性情的影帝欺人太甚的真实嘴脸。 正当祁姗努力压抑骂街冲动的时候,她的手机“嗡”地一声,她解开屏幕锁一看,发现是徐念在微信里告诉她到家了,顺带还问了一句严筝有没有好一点。 祁姗正愁没处发泄,把手机背过严筝,十指如飞快速回:恢复到能继续帮他干哥哥圆谎的程度了,我都怀疑再这么说两天他能先把自己说信,往后谁在说他头上的伤不是意外,他就和谁急。 徐念:……讲真你要不再给他拍个脑CT,确定脑子没被夏初打坏? 祁姗:[/再见]坏了也不是这次打的,他可能上辈子姓郭,这辈子才见到锅就想背吧。 “在和谁聊天,陈酿他们?”严筝见她刻意躲着自己发消息也没非要她坦诚,只当他的队友们又背地里和祁姗吐槽。 “啊……不是,我嫂子。”祁姗这点倒没想瞒他,甜美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调皮和促狭,“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才是我嫂子送我过来的。” “你这副表情做什么?”祁姗如愿看到了严筝难以置信的模样。心满意足的同时语气却是十足地理所当然,“头被敲会失忆吗?你忘了我嫂子都和你和解了?” “没有……”虽然他并不认为那是真正的和解,可徐念愿意放下对他的恨意,与他而言也是再难得不过的事情,他如何会忘。“就是有点意外,她居然会同意你深夜来找我这种人。” “你这种人是哪种人?”知道了那些事,祁姗更不满他习惯性地妄自菲薄,昂起头瞪圆了眼睛。 “就是那种不太配你对我这么好的人……”严筝模棱两可地说,“徐念大概以为你太傻。” 祁姗:“……”她该说什么好。她嫂子现在怀疑的分明是他的智商! 想了想,终究是怕自己某一天全部坦白时对他刺激太大。祁姗决定先给他打个预防针:“对了,你有没有想过,我嫂子要是有一天同意咱们在一起了,会是怎样的场景?” “嗯……”严筝沉吟一下,“我是个比较务实的人,不太喜欢想那些不可能实现的事。” “假设呢?” “反证法吗?先假设她同意,经过一系列矛盾证明,得出结论,她不可能同意?” “……”从小到大数学都只能勉强及格的祁姗,“算了,您老还是早点睡觉吧,看出你是被出道耽误了,不然送宇宙飞船上天大概有你一份力。” 因为有祁姗在,严筝到底比平时睡得踏实了一些,vip病房的床够大,祁姗躺在他身边时不禁想,她和严筝大概真的苦尽甘来了,接下来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他好,得把他的身体养得棒棒的才行。 “桂花心粥,双枣莲藕炖排骨,开胃茶膏糖……今天先这么多。”第二天祁姗照例把自己查到的食谱交给自家的厨师,“莲藕要炖烂点,排骨切小块,千万不要有肥肉……至于其他注意事项……你们应该比我更懂,早上吃这些,中午我再想。” 厨师们已经习惯帮祁姗做药膳了,正要和之前一样动手烹饪,不料一个鲜少来厨房的身影突然而至,开口便叫走了祁姗。 “妈,你有什么事吗?”祁姗着急回去看厨师们实操,倒不是怕有人对严筝下毒,就是单纯想学两手,以后亲自做给严筝吃。 女儿的心都要飞走了,也是昨天才从徐念那里得知真相的祁岚不免哑然,半晌才开口问道:“姗姗,你和严筝复合了吗?” “唔……这个……还……还没……”祁姗有点心虚地答,她依然有点怕母亲反对,“不过我有点想,妈……嫂子一定和您说过了,他挺不容易的,也不是什么坏人。” 她说到这个份上,祁岚哪里还能不清楚她的心思,再加上徐念昨天来找她时说的话,和里昂这段时间查到的和徐念所言基本相符的事实,也叫她渐渐意识到自己过去可能真的对那个少年抱有了太多偏见,他从来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可这说的再多也是于理,作为祁姗的母亲,她不可能不自私一些为女儿考虑,一旦和严筝在一起,祁姗需要承担的太多也太难了,所以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也就是如祁姗之前所说,让女儿陪他把最艰难的这段时间走过去,也算了却两人之前的纠葛和遗憾。 “姗姗,有些话,妈妈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过来和妈妈谈谈,好吗?” 第七十五章 他可以给我幸福。 祁岚第一次听到严筝这个名字, 是徐念口中使用各种下作手段破坏她和周晨骁感情的罪魁祸首,她气不过自己的儿子儿媳被人欺负至此,当真去查了这个人, 得知他生父是老赖, 生母和亲姐都当过第三者, 他本人那时作为夏初的助理,也是公认的手阴心黑,和收留他的亲哥干哥面和心不和几乎是他们所处圈子里心照不宣的秘密。 再后来,连自己的女儿也着了他的道, 祁岚气急了, 要不是祁姗哭着来求,保不齐她当时就会想办法逼他把割腕那件事“假戏真做”, 甚至觉得只有他死这些事才叫了结。 不料就在她倾其所有毁掉他的两年后,那少年真的险些如她所愿赔上一条命, 那些她一度认为绝无洗脱可能的罪责却生生反转。 -- 第152页 里昂原本只是觉得他宁死也要为自己没做过的错事承担责任这点有古怪, 想要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隐瞒更多的实情。 事实就是他真的隐瞒了,只不过和大多数做了坏事欲盖弥彰的人不同, 严筝则是为很多他可以称得上无辜的事背了锅。 徐念昨晚找她说,当年严筝插足她和周晨骁另有隐情。 里昂也确实查到了, 徐家曾与严穆和夏初有恩, 要不是为了保住那两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哥哥,严筝就算没有因徐念有心上人而死心, 应该也不会做出与徐父和徐明联手, 很大可能自己在事成后被兔死狗烹的事。 徐念还说, 他与姗姗谈恋爱应该真的是意外,因为他当初追求自己时图的也不是家世,仅仅因为她帮他挡过一杯酒, 才叫这个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好好爱过的少年以为自己之外,再不会有人对他那么好。 最后,徐念告诉她,他们全都错了,在之前,他们做过的一切推断都是基于严筝想要报复严穆和夏初,他那种人不可能一辈子屈居人下,势必酝酿着羽翼丰满之时将他们的一切抢夺过来据为己有,因此同样不是什么好人的严穆夏初和他多年勾心斗角,彼此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可事实却是严筝哪怕被欺负了这么久,也自始至终没生出一点点报复他两个哥哥的心思。 就连这次,他头上将近八公分的伤口是夏初造成的,他都在为夏初隐瞒辩解,他差点被收尽icu,严穆不来签字就罢了,还杀人诛心,险些害他发病窒息,他也没恨没怨,反而拖着发病后的疲惫和一身的伤,把事情一件一件处理到他们能够满意。 她这些话,才叫祁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从未怀疑过那少年的假,因为从正常人的思维模式考虑,严筝的很多做法根本都解释不通,让人很难相信一个人会真的在毫无所图也并非卧薪尝胆的情况下,任凭自己承担如此多的苛待和欺辱。 “他不是无所图。”徐念说,“两年前姗姗曾与他说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人,那么她就可能会回头,重新同他在一起。” 祁岚当时陷入了沉默,因为就在不久前,里昂一件一件翻出他曾做过的坏事,也发现严筝是耍过很多心机,用过很多手段没错,但尤其是这两年,无论对方是否会怀疑他别有用心,他都会在达成必须要达成的目的后,单纯以他自己的方式和名义,给予对方补偿。 里昂的意思是,他好像本身也不是那种毫无底线的人,不过在满足自己的需求之余,严穆和夏初应该也在蓄意毁他的口碑和人脉,这才导致知道他好的人不敢说出口,只剩下那些针对诋毁他的言论在圈里大行其道。 得知了这些,祁岚首当其冲的反应是愤怒,她想到了祁姗两年来为严筝掉的眼泪,愤愤地将电话打给夏初,质问他和严穆为什么要这样去毁一个本能够十分出色的少年,也叫她的女儿无端承受了许多的痛心和难过。 可夏初会悔恨自责就不是他了,他还是惯用的那套,反正证据抹光了,爱咋咋我死活不承认,无论是之前施加在严筝身上的一系列霸凌,还是这次只因不满意严筝在他打人事件的处理,就将人打得头破血流。 夏初的确不傻,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他自始至终没有给祁岚任何录音留下证据的可能,只在被逼到哑口无言后悠悠地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反问:“祁总,您现在对我问责的立场,是路见不平吗?” 祁岚哑然,显然正中了夏初的下怀:“不好意思,看您有点过于激动了,所以想提醒您一下,我们家小筝呢,终究是我们家的,他过去和您无关,未来也和您无关,您家什么情况,小筝什么德行我心里门儿清,他不会有机会进你们家的门,所以这就是我们会自己关上门处理的问题了。您就算现在心血来潮想管这一时,难道还能管得了一世?” “你!”饶是祁岚阅人无数,一时也被这个光明正大不要脸的人噎得语塞。 那通电话最后以她被夏初反问的哑口无言做了结尾,因为她再怎么生气也改变不了夏初戳穿的就是事实,霍华德家的家主之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嫁给这样一个家世不堪,黑历史在外,又患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人。 “妈……你是不想我和严筝复合吗?”祁姗被妈妈叫去了书房,母女俩几乎沉默了一路,她哪里还不会猜不透母亲的意思。 祁岚默默望着女儿,只见刚才在厨房时还神采奕奕的女孩儿在说出这句话后眸光就暗淡了下去,周身萦绕着委屈又不解:“为什么?” 祁姗还记得,两年前妈妈让她和严筝分手时说,她就是被严筝骗了,那少年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她,贪图她的家世,而且还用卑劣的手段伤害过她大哥和嫂子,她不能那么任性,为了一时的喜欢就固执地赔上自己的未来,也让至亲的家人难过。 那些话她当时都听了,也照做了,在不了解真相的时候,她到底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家人。 即便这间接把严筝推到了如今的境地,她也没怨过妈妈或者大哥大嫂,因为她设身处地地思考过,那时的他们同样不了解事实,在那种情况下怨恨严筝是人之常情。 她想,她以后和严筝好好的,把他的身体养好,让他以后能够多开心一点,这样就好了,严筝都能那么在乎他那两个不把他当回事的哥哥,势必不希望她因此和家里人闹不愉快。 -- 第153页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证明了他根本不坏,也拼命赎罪取得了嫂子原谅的现在,妈妈还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妈,他有苦衷,他很好的,他好不容易才让嫂子不计较他了……”祁姗心疼他一路走来受的苦,“嫂子都和你说了不是吗?他会对我好一辈子的,也值得我一辈子对他好。” 祁姗委屈,更替严筝委屈,祁岚怎么会不知道,抛去家世名声和身体状况,她无法否认严筝确实是个值得女儿托付终身的人。 毕竟在那样的成长环境,那少年能始终保留自己的底线和坚持,始终用以德报怨地态度去偿还加诸在他身上的所有不公和苦难,真的很难得了。 她甚至后悔过,如果两年前自己能够对严筝少一些偏见,那时就把这些真相挖出来,是不是还有可能不让女儿就此错过一个足够喜欢她,她也足够喜欢的人。 可惜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严筝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就算出身这点他们能在老爷子面前用无法选择当理由找补过去,但多年积累的黑历史没那么容易洗,他还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情绪会经常失控做出各种极端的事也是事实。 所以祁姗问为什么他们依旧不能在一起? 祁岚说:“这样对你们都好,就算不全是他的错,但他出身不好,家里人有一算一,没有谁是省油的灯。夏初和严穆又在不停地毁他的人脉和口碑,偏偏他还为了所谓的赎罪,用自己的手帮那两个人做了很多脏事儿,这种情况下,他想取得你爷爷和家族的认可根本不可能,妈妈不是不可以让你们拼一拼,但你也知道,他还有那个病,再继续加重他的心理压力,他随时可能撑不住……再退一步讲,哪怕我和你爸爸能想办法帮你们在关键问题上做些隐瞒,让他勉强进了霍华德家的门,但他病到这种程度,这辈子也离不开药物了,他甚至给不了你一个孩子,你无子嗣,能不能过你爷爷那关两说,但妈妈看得出来你真心喜欢小孩子,不想你因为选择他,一辈子都无法成为母亲。” “你们要面临的困难太多了,稍有不慎,对他来说就是万劫不复。”这正是祁岚担心的事情,“姗姗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会不会后悔自责,要是当初彼此放过,可能他的余生会更快乐些,也更长久些。” “可我和他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会变成很好的人,就还可能在一起,他就是为了这句话,才一直一直那么努力地活着。”祁姗无法反驳妈妈的话,但她也有自己不能放手的理由,“如果我坚持和他在一起,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有太多的困难和未知,但我如果再不坚持,他现在就一点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我这段日子都和他待在一起,他真的只有我陪在身边的时候,眼睛里才是有一点光的。” “妈妈没说让你现在就和他断绝往来。”祁岚也再清楚不过,祁姗说的都是事实,“他现在病得严重,你陪着他照顾他都可以,以后他稍微好些,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和你爸爸也都会照拂帮助他,甚至当你们都真正放下这段感情后,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做朋友……”听到这个字眼,祁姗忍无可忍,愤而打断祁岚的话,“妈,你怕是对他的病有什么误解,你为什么会认为他承受不来和我在一起,共同克服困难,却受得了和我做朋友,看我和别人结婚生子,组建所谓的幸福家庭?” “我听的出来,你依旧只在从我的角度出发,你就是觉得他不配,他出身不堪,又被迫承担了很多误解,你也认为这是他的错。”祁姗倔强地抹掉眼泪,“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但我曾经以为,至少你和爸爸会理解我们的,因为你们年轻时也是这样,你在嫁给爸爸之前,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还有了我大哥,那时也应该有很多人反对,说你不配嫁进霍华德家,为什么爸爸可以心疼你,接受这一切,对大哥视若己出,我就不能心疼他,也接受他的一切,有再多的困难都我们一起面对,一步一步也找到我们的幸福呢?” 第七十六章 他撩人又欠揍。 祁姗说的, 正是祁岚在嫁给里昂之前的事。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里昂和祁岚相识于大学,作为交换生来到中国的里昂在校园的午后, 与抱着书去图书馆的祁岚一见钟情。 可在那个时代, 并不是所有家庭都会接受女儿嫁给一个外国人, 祁岚一辈子没出过老家的父亲以死相逼,叫她不得不与里昂分手,嫁给了指腹为婚的对象,初中毕业就在街头开小餐馆的周泓。 祁岚大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 和周泓无论是三观还是眼界都差得太多, 夫妻矛盾更是在生下周晨骁后闹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终于有一天,周泓摔光了家里所有能摔的东西之后夺门而去, 祁岚正抱着儿子以泪洗面,许久未联系的里昂打来了电话。 电话中里昂和祁岚说, 他还是忘不了她, 他想她想得发疯,想去找她, 他让祁岚对他说一句现在过得很幸福,这样他就能死心, 但刚与周泓吵过架的祁岚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她哭着对里昂说,她不快乐, 她不幸福, 这样的婚姻甚至让她想到了死。 此时祁岚的父亲已经过世, 支撑她忍耐这场婚姻的东西已不复存在,她毅然决定离婚,和爱的人远走高飞。 可她这样一个二婚还有过孩子的中国女人想要嫁入巴黎豪门霍华德家谈何容易, 她和里昂足足熬了四年才苦尽甘来,正因如此,才会导致祁岚和周泓离婚时周晨骁还不到一岁,祁姗和祁诺却足足比周晨骁小了六岁还多。 -- 第154页 因为里昂心疼祁岚遇人不淑,也对周晨骁视若己出,所以祁姗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个同母异父的大哥哥,也是憧憬着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长大的,她一直觉得她的父母是很了不起的人,再苦再难都没有妥协,认定了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这样想来就更加不懂,为什么三十年过去,屠龙勇士会变成恶龙,和爸爸一起抗争过家族的妈妈会如此反对她选择严筝。 “这不一样。”她听妈妈这样说。 “怎么不一样?”祁姗不服,“严筝对我的爱不比你对爸爸的少,你为了能和爸爸在一起付出了很多,严筝也一样的。而且你为了孝顺姥爷,还伤害过爸爸,严筝虽然也会对他那两个缺德哥哥妥协,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他一直把我捧在手心里,包括这一次受伤,也是夏初先说的我,他明知道自己和夏初动手的后果是什么。也依然不许别人说我一句不是。妈你想一想,如果当初你为了能够得到爷爷的认可拼死拼活地努力了两年,到头来是我爸先放弃了,和你说之前就是逗你玩的,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在一起太困难了,还是放过彼此做朋友吧,你会是什么心情?” 祁岚动了动唇,她突然发现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根本不具备多少说服力,因为事实就是她从头至尾想的都是要怎样让女儿过得轻松幸福些,却根本没从严筝的立场思考多少。 可祁姗毕竟是她的女儿,正因为她知道那条路有多难走,才舍不得女儿去受那份同样的苦。 “妈,你没别的事想说的话,我就先走了。”看她迟迟没有组织好语言,祁姗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昨晚又只睡了两个多小时,我拿了饭得早点回去陪他,他看到我安心,也许下午还能再睡一下。” 说完这句话,祁姗也不等妈妈同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妈妈的书房,眼圈憋红了,愣是没哭。 下午再回去医院找严筝的时候也是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确定他好好的,医院的医生没被爸妈授意干什么不利于他休养的事,才暂时放心下来。 她表现得那么明显,敏锐如严筝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她的反常,再如何疲惫也努力笑给她看:“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已经恢复很多了,都不要紧的,不用所有经历都放在我这儿,你父母看到即便不怀疑,也还是会不开心。” 祁姗也想配合他笑笑,可看他左手打着石膏,额头绑着绷带,右手还因为实在吃不进饭输着营养液……她一颗心都被揪起来了,实在没办法对着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笑出来。 “严筝,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好,会对你特别特别好。”她紧紧抿住唇,避免自己再哭出来,“有什么人欺负你,你都要和我说。” 严筝听她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笑容里伪装的成分稍散,即使憔悴如斯,他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时候也还是好看的,气质自然清雅温润,仿佛历尽千帆后,归来仍是少年。 祁姗忍不住伸出手,沿着他脸颊的轮廓,一路从颧骨抚到下颚。 “别看了,之前你曝光出去那个视频,有不少路人看到,都说我长残了,早就配不上B团门面的称谓,更不知道怎么抢走了夏初哥的角色。” 他说出这话,几乎正像祁姗之前和徐念开玩笑吐槽的那样,一句谎言,他能先重复到自己信了,现在他的语气,真仿佛夏初之前丢角色不是活该,而是他暗中操作,明抢暗夺。 祁姗不怪他,他卑微敏感的性格就是成长环境造成的,再加上他如今生病,这些都是他自己都没有办法的事,她只是心疼,她的少年明明那么优秀,却鲜少有人愿意给予他肯定,不然也不会每次她真心实意地夸,他都以为她是为了让他开心在口是心非地哄。 “怎么长残了不配当门面了,这五官这气质,你还是天然的没整过,多难得啊……”反正祁姗也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他是被人否定多了才没自信,那她就使劲夸,夸到他相信,“你娱乐圈里混那么多年还不知道吗,哪个有头有脸的明星没黑粉,那些就是黑子,谁没个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们就专门挑那时候说事,合着你当时遇到人行凶,还得对着监控镜头找个角度拍的好看点呗?” 她说的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事实,却忽略了一个人和一件事,严筝想到了,自然而然帮她补充:“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照出黑图……你忘了夏初哥吗?” 祁姗:“……” 妈的,她倒真挺想忘的,偏偏严筝说的是事实,夏初就是那种外网高清镜头怼脸上拍都不会绷的人,不过在知道他日常怎么欺负自家男朋友后,她一点都不觉得那是什么天赐的不老神颜了。 ——一个天天任嘛不用操心,开心了就吃喝玩乐美容养颜,不开心还能随便把别人扯过来揍一顿出气,不年轻不气色好就怪了,是个屁时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偷偷逆转的旷世奇迹,分明是透支她男朋友货真价实的青春换的。 “因为简淮,你是对真的夏初哥也粉转黑了吗?”严筝昨天就发现了,哪怕她昨天没听到夏初怎么使唤她,她提起夏初也一直脸黑,一点没有她两年前男神男神叫着的热忱,只不过并不知道祁姗已经知情的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祁姗人工复刻微信里的微笑表情包,刻意回避开夏初相关话题:“我们能先别提煞风景的人了吗?” -- 第155页 “哦,好。”严筝虽然更觉得不对头,却也只能当她指的是简淮。 他的女孩儿心疼他,得知祁岚到底为了保下简淮让他在老家主面前继续背锅后,一度想自己去爷爷面前再揭穿一遍真相,完全就是简淮不让他好,那谁都别想好的架势。得亏他后来把道理讲通才作罢, 就这样,适才的插曲戛然而止,祁姗再次说回一开始的话题:“听到没有,你得认识到自己很优秀,心理医生告诉我,只有这样,你的病才能一点点好起来。” “就是自我催眠,我知道。”可惜她的话落到严筝耳朵里又成了另一层意思,“国内的医生也这么说。” “……”祁姗都无语了,“不是,你就真一点都看不到你自己的优点吗?” 严筝郑重其事地想了想:“我思考了一下,可能之前长得还行……虽然以出道的标准来看有点差强人意,但在素人里还行,门面这个名头本来就是我成团那时候干什么都不行,之前的公司实在不知道让我拿什么标签,愣安我身上的。” 说这些的时候,他观察着祁姗的脸色,毋庸置疑地并不满意,又踌躇着续道:“然后……大概还有运气不错?” 他说这个更叫祁姗惊呆了:“你哪里运气不错?” 严筝笑:“这不是遇到你了吗,我什么样都不嫌弃,愿意等我变好,和我在一起。” 祁姗:“你这不叫撩人,叫欠揍知道吗?” 严筝确实是想逗她开心才这样说的,见没能达成目的,虽然没有习惯性地道歉,眸子却是一暗。 祁姗见状,也不忍心责怪他了,只捧起他的脸,递上自己的唇。 “你有很多优点的。”祁姗说,“你就是长得很好看,出不出道都好看,过去和现在也都好看,不是只有我这样认为,我那个B团粉的同学原本看亚洲人脸盲,但她在舞台上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而且你跳舞唱歌都很好,可能分开来看都不是你们团最优秀的,但合起来你绝对是最全能的,又有才华,会作词作曲弹吉他,这些还只是你作为爱豆的一方面,其他方面,你当演员有演技有内涵,思考得了剧本运用得好镜头,去做生意管公司,把炎夏管得比全权由你哥把控的时候更好。啊对,你还会好多好多门语言,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毕业的,我嫂子是美院有艺术加分,我都觉得她可了不起了,你纯理工科,进的还是王牌专业,周围都是群怪物,你居然能年年拿国家奖学金,我听嫂子说,那时候学校里喜欢你的女生可多可多了。” 祁姗过去还不觉得,如今掰着手指头数过来才越数越心惊,甚至开始觉得一惯喜欢万物日漫化的日本粉丝们说他是六边形战士根本不是夸张了。 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赵老师的一句小品台词:我这还巴巴地给人上课呢! 她有什么资格给严筝找自信,这样的人还在自卑反思,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穷乐呵到现在的? 这样想来,祁姗的话顿住了,义正言辞地问了严筝一个问题:“你眼里你这样都叫不堪入目,那我是什么,你每天看到我傻乐,是不是也特别不理解,这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怎么就能每天这么开心?” 可她这番说辞立刻遭到了严筝的反对:“怎么会,你才是特别好,徐念说喜欢我的女生都是随口一说,只有你愿意包容这样的我,还费尽心思注水也帮我找优点。” 说了半天又绕了回来,祁姗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连那些人说白了都是自己情敌都顾不上,一门心思只想告诉他,他就是值得被很多人喜欢:“谁说那些女生是说着玩了,你又帅,学习又好,还是学生会长,女孩子谁不喜欢你这种?” “可我们系说过喜欢我的女生都脱单了。”严筝说,“少则三天,多不过一个月,有一个算一个,还有两个跟了我室友,我都怀疑她们可能本来喜欢的就是我室友,不好意思追本人,才先说追我试试手。” “你想过没有,人家追你就是想谈恋爱了,结果你不同意,你室友才有机会趁虚而入的?”祁姗觉得自己想纠正他的逻辑绝壁是个大工程,可说到这里又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不对啊严筝,你怎么知道人家脱单,你确定你对追你那些女生都没动过心吗?你拒绝了之后,还给人家做后续追踪?” “没有。”这点上,严筝倒是十分坦荡,“但我偶尔会登下过去素人时期的微信号,我没传出那些事的时候,其实和室友,还有系里的同学关系都还好,后来我在圈里声名狼藉,给系里给学校挺抹黑的,也没脸再和他们说什么,也就没联系过了,不过还是会时不时看看群和朋友圈……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现在登给你看。”过去的号里面没什么秘密,严筝不介意给她看,“真的无论男女,都没联系过了,我真心实意喜欢过的姑娘也只有你一个。” 祁姗难得有机会碰到他的手机,即便是旧号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果然没有任何私人聊天记录,只有班级和系里的群在闪烁。 “诶……严筝,你看到了吗,前几天还有人艾特你诶!”祁姗翻着翻着,翻到了三天前的记录,比对了一下时间,又自言自语道,“你应该没看到,那时候你还在医院给额头缝针呢。” 祁姗现在提起来还气,不自觉地加重了缝针两个字,继续往上翻,看是谁在找,又为了什么事。 -- 第156页 潘衡:江湖救急,群里谁还和严筝有联系? 舒长宇:别闹,都多长时间了,咱们和他也就能热搜上见见了。 舒长宇:人家现在都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找他有什么事,我记得你在学校读研,他们娱乐圈里最近这方面挺紧张的,难道有人追他论文? 潘衡:说啥呢你,那可是筝神,一到期末全班哪个不是指着人家画重点,咱们所有人的论文都是假的,他也不能啊,两篇SCI,我读研一年了一篇还没发出来,他大二大三一年一篇,至今我实验室里,曹老师还把他当传说供着呢! 潘衡:是这么个事,现在有个外企联系到曹老师,说要签严筝关于纳米生物传感技术那篇论文附带的专利,曹老师给我研究任务都停了,让我这几天务必想办法把严筝揪出来,那专利要是能变现可牛了。造福社会那种。 舒长宇:别的帮不上你,替你多艾特几下吧!@严筝 @严筝 @严筝 祁姗不懂什么SCI什么专利,更不懂什么纳米传感技术,反复看了几遍才差不多搞清楚怎么回事:“貌似是有企业想买你名下的某个专利,联系不上你,就联系了你之前的老师,现在正发动你班里同学找你。” 第七十七章 她会成长,帮他的忙。…… “要回吗?”祁姗把手机递给他, 问道,“好像是很急的事情。” 严筝接过来看了看,眉头皱起一瞬, 很快又舒展开来:“算了。我那个专利和论文都是三年前的, 应该有更新的研究成果, 我一直不回应的话,对方公司自然会去找替代技术。” “好吧。”祁姗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再一想以严筝如今的身份,突然冒出来确实很奇怪, 也便作罢, “你看,你多优秀啊, 你同学现在还说你是神呢。” 祁姗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个不习惯想太多的人,因此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她遗忘了, 转而担心起了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严筝左手的伤。 为了观测骨头的长合情况,医生又给他拍了一次片子, 结果毫无意外——他这个维持身体基本运作都成问题的营养摄入,哪有多余的份去长骨头? “所以还是需要手术……是吗?”祁姗在医生面前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可是手术要麻醉要开刀多伤元气啊, 他本来身体就不好。” 医生也很愁:“大小姐,别说是你, 我们也不想给他动刀, 调了这么多天, 还有很多血项不达标呢,但是他这个断骨的情况,不打内固定牵引根本不长, 拖久了这只手就废了,别说不对他的职业生涯产生影响,可能连日常生活都会有障碍。” 无奈,祁姗只得又叫来了精神科医生,问严筝这两天精神状态有没有好转一些,短时间内有没有可能好好吃进去饭,把身体养到至少不耽误伤势恢复的程度。 结果精神科医生给出的答案更加堪忧:“基本不可能,要想达到大小姐你说的程度,乐观的话三五年,不乐观的话可能……” 对上祁姗期冀的眼神,精神科医生没有继续将话说完,但祁姗却听懂了,严筝真的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她那么优秀的男朋友,注定要用一生的时间治愈那些过往的苦痛。 她越想越气,晚上严筝不同意她再留宿,她就回家去和祁诺吵架,理由是她要把之前祁诺从她手里继承的夏初周边通通销毁出气,而祁诺拿出了你想动我家初初就要踏过我尸体的架势,死命拦着,说什么也不同意。 “祁老二,你还有三观吗?”祁姗有几个瞬间,真的险些控制不住要谋杀亲哥了,“夏初做的都不是人事,严筝跟他那年才十六,他愣是一步步把严筝一辈子都毁了,你还粉他,你追星追得脑子都没了是吗?” 祁诺对此也振振有词:“祁老三,你才是谈恋爱谈得脑子都没了,严筝为什么十六岁跟初初,因为他亲爸亲妈犯事,是初初好心收留的他,不然他早让追他爸债的那群人绑到哪个大佬床上卖肉抵债了。而且他跟初初怎么委屈了,没缺吃没缺穿有学上,就打两下灌几口酒开开玩笑怎么了,咱俩小时候打架你还挠过我呢,丽雅和她姐欺负你的时候你光知道哭,就知道窝里横。我们初初至少是霸道得一视同仁,打他归打他,外面的人也没少打。” 他不提这个还好,提了祁姗更气:“合着他见谁打谁还是优点了是吗,有本事他每次打完人就别用严筝给他善后,他试试,早八百年就糊回东北卖肉夹馍了。” 徐念从祁诺房间门口路过时刚好就听到了这叫人怀念的一幕——这兄妹俩先是用法语吵,吵着吵着可能觉得如此优雅的语言不足以传达出各自骂街的强烈欲望,转而用汉语吵,然后祁姗就发现普通话在面对台湾话时毫无优势,当下转回东北话,兄妹俩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谁都没带跑谁,但徐念听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自己的舌头捋不直了。 最后可能因为房间是祁诺的,有主场优势,是祁姗稍逊了一筹,祁诺临把祁姗推出门的时候还在叫嚣:“我看你就是当时没追上初初因爱生恨了,现在骂初初骂这么狠,忘了你18岁那年得知初初和顾亦晗结婚要连夜打飞机要去中国抢亲了?我看错你了祁老三,你原来是这种得不到连放手祝福都做不到的人!” 祁姗刚要叫嚣回去,一回头瞧见了门口神色复杂的徐念,对吼的说辞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任凭祁诺“啪”地关上了门,彻底断绝了她反击的可能。 -- 第157页 当然徐念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给适才吵得口干舌燥的她递上一杯刚煮好的红茶。 “其实……我现在想想,也有点遗憾,当初飞机怎么就晚点了,如果正点起飞,我妈应该逮不回来我,我那时追星也脑残,跟在夏初身边追半年,也许那时就遇到他了。”捧着红茶喝到一半,祁姗也不炸了,“我再叛逆,我爸妈也舍不得不给我钱让我过苦日子,至少资助他上学供他吃喝没问题,他不落到夏初手里,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徐念知道这时候该安慰她,可想到祁姗十八岁时的脑残粉程度,她抽了抽嘴角:“不,你想多了,你就算当时追去了中国,也绝对不会是豪门少女和落魄少年的爱情故事,你们的交集顶多是当时刚开始给夏初当牛做马的严筝把因为馋夏初身子做出极端举动的你扭送到当地派出所。” “谁说的!馋夏初身子的分明是祁诺!我没有!我就是之前天真单纯被明星的虚假人设蒙骗,才不会做出极端举动!”祁姗一想,事情如此发展的可能性确实更大,虽然自己脑残是诱因,但还是不想认账,“好吧……可我那时就很好看了,胸也大,就算我哪次鬼迷心窍被严筝逮到了,他看到我这样的迷途少女,再年纪小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也该动动恻隐之心吧,怎么忍心送我进派出所?” “……”徐念看看自家小姑子日常形态就碾压自己哺乳期没过的大胸,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半晌,她靠默念种族优势四个字平静下来,问祁姗道:“你今天和祁诺吵,昨天又和妈吵,是不是严筝的情况还是不太好?” 祁姗这两天的烦躁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果然,徐念的话成功让她蔫了下来,垂着眸子一脸丧气:“算是吧,他原本身体底子就不好,这几个月更是完全熬干了,还让夏初砸了这一下,身体和心理都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调整回来。” “我也不是无端就想找人吵架,我是觉得他都这样了,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欺负他,妈不同意我和他复合,即便现在证实了他根本不是坏人,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也一直在诚心忏悔赎罪……” 祁姗话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严筝唯一真正对不起的嫂子,严筝也一直告诉她徐念原谅他是情分,不原谅他也是本分,“不是,我没有怪嫂子你和我大哥的意思,等他身体恢复好了,我大哥阅兵的事也忙完了,我肯定把他带到你们面前,陪他好好给你还有大哥道次歉。” “你先让他把身体恢复好再说。”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徐念不是不可以继续因为当年的事责怪严筝,可她去怪严筝,严筝一样承受了很多,祁姗也为他掉了那么多眼泪,他们又要去怪谁呢,“我打电话给你大哥把这些事都说了……” “我大哥有原谅他吗?”祁姗有些紧张地问,虽然她知道大哥为人正派,可情敌这种生物对男人而言,到底也不能随便一笑泯恩仇不是…… 徐念笑了笑:“也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的,晨骁就没怪过他,因为本来也和他想得差不多,虽然不知道具体门道,可他早想到了,以严筝的身份,未必会在事件中比我们享有更多的主动权。” “所以第一次我妈要让他付出代价的时候,大哥他才选择不追究吗?”祁姗问,“我还以为是大哥人好,学雷锋做好事。” “你大哥是人好,又不是圣母。”虽然徐念也一度觉得自家老公就是兵当久了,思想觉悟比一般人高,就喜欢以德报怨,“当年那件事结束之后,夏初知道了他是妈的儿子,三天两头就往我家跑套近乎,一口一个哥们儿地叫,他可从来没认过。” “我大哥那时候就知道夏初不是好人了?”祁姗惊讶。 “也不是。”徐念叹气,“晨骁就觉得他这个人交不透,因为感受得到,包括严筝严穆在内,没有一个他所谓的好兄弟好朋友是他完全不藏私的,这就说明不是夏初身边的人全有问题,是他本身因为拎得太清了,根本就没长那颗能被真心换来的真心,眼里只能看到怎样做对他自己最有利,能让他活得最舒坦。” “可是他想活得舒坦就自己舒坦。”祁姗管不了其他人的人生观,她只知道因为这个人,她喜欢的男孩子一辈子都毁了,“凭什么把他的舒坦建立在严筝的痛苦之上?” 徐念看着依旧单纯的祁姗,皱眉道:“因为他想要舒坦,就一定不能让严筝活得好,严筝的亲哥严穆生性多疑,为了不让身边出现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向来只和离了家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们做朋友,真有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新贵想与他结交,他就觉得人家图谋不轨要害他,我二哥也是蹲在家里啃老那几年被忽悠过去的。” 徐念让祁姗想一想,以严穆的尿性,会怎么看待严筝这个优秀起来叫人害怕的弟弟,可能因为良心没黑透,做不出彻底斩草除根的事,但绝对是严筝稍微活得好一点,他就能被害妄想到严筝在积累资本对付他,顺带也会对放任严筝活好的夏初起戒心,想这吃里扒外的货有没有可能已经倒戈到严筝的一边,抱上了新的大腿。 “这么说夏初和严穆之间也对彼此有保留。”祁姗头都要晕了,“怎么这么复杂啊……” 徐念说:“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你别忘了严筝还有在牢里的爹妈,在挪威的亲姐,妈去质问夏初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夏初说的话能信多少,但他狡辩说自己和严穆对严筝的忌惮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严筝每年都会给严薇薇很大一笔钱,严穆想方设法不让他手里有余钱都拦不住,他总能琢磨出法子赚钱给他亲姐,然后他亲姐不知道把钱藏在哪,反正拿过去之后就此杳无音信,从没见过回头钱。” -- 第158页 “严筝答应过我不会赚亏心钱,也不会把钱花在不好的地方。”祁姗急忙说,“可能是他姐姐真有困难……” “严薇薇有没有困难,在严穆眼里,都不是他寄在自己篱下还不断拿钱给严薇薇的理由。”徐念耐心给祁姗解释,“姗姗,妈确实是为了你好,你与严筝的情况也确实同她当年与里昂先生不同。” 这下祁姗听懂了,她低着头:“我知道了……归根结底是我太傻……当年妈能帮上爸,两个人能一起努力看到未来,可是我不但无法帮严筝解决他面临的困境,甚至在自己家里都要靠爸妈护,非要和他在一起只能全将压力转嫁到他身上,以他如今的情况根本撑不住……” 说到这里,又抬起头问:“嫂子,你也觉得,我不适合和严筝复合,是吗?” 徐念望着她,也许祁姗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哭了这么多天之后,她已经渐渐意识到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变得不怎么哭了。 徐念摇摇头:“我不觉得,傻的话,我过去也傻,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时候谁还不是个傻子,但你得变得聪明起来,至少让妈和里昂先生看到,我女儿跟严筝在一起,是可能幸福的,绝对不是卖一个搭一个,到头来弄得严筝英年早逝,你抱憾终身。” “这么说,我得好好想想能帮上他什么……”祁姗被嫂子鼓舞,很快便重新燃起斗志,“我觉得我可以,对了,嫂子,我好像没和你说过,上次我其实有试着帮他一点,就是他回去处理夏初打人事件,后面不是有好多营销号爆出那个主播的决定性黑历史吗?其实那个料是我和祁诺……”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徐念脑子里“嗡”地一声,纠结再三,为了严筝这个人至少别被她亲自祸害死,还是决定叫她知情:“我知道,不过你那件事……根本不能算帮上严筝……” “也帮上了一点吧……”祁姗想,虽然一并帮了夏初这点在现在看来十分煞笔,但那时她毕竟不知道夏初的真实嘴脸,好歹替严筝解决了燃眉之急。 “不,一点都没帮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徐念索性没有心软,直接叫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你只是帮夏初把他打人的事件洗白了,严筝是被你坑了。外界没人知道你的存在,在圈里人看来,就是严筝先和对面谈条件拖延时间,然后用争取来的时间挖决定性黑料,最后料挖到了,他翻脸不认账,为了保住手中赚钱机器的经济价值,一点脸和信誉都不要了。” “……???”祁姗,“……!!!” 好半天过去了,祁姗:“呜呜呜……嫂子,我现在再去买营销号洗回来来得及吗?就说料是伪造的,夏初就丫的是恶意伤人,严筝啥都没干,他不是他没有。” 徐念:“……”这确定不会让路人和圈里人都以为严筝是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对夏初和严穆出手宣战吗? 深吸一口气,她想到人毕竟不能一朝一夕成长,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祁姗的肩膀:“现阶段你还是什么都别做,放不放过夏初次要的,你先放过严筝。” “好吧……”祁姗泄了气,“那我先想办法多长点脑子……嫂子你说,同样是人的脑子,你们大清华的人是不是挖出来就比我们普通人的多半斤……今天我俩闹着玩,他给我看过去上学时候的微信号,还有同学满世界找他,说有公司想买他上学时候申请的专利……” 徐念:“……话说你这么想帮严筝,就没想过他该签这个专利转让,对他以后无论是被你爷爷接受,还是他在娱乐圈的发展都很有利吗?” 第七十八章 跨越五年的心结。 严筝虽然如今在当偶像, 20岁之前的人生却和艺人的行业完全不搭边,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清华,理工科王牌专业机械工程, 学霸是真的学霸, 只不过这几年因为抽烟喝酒时不时出入夜店的黑料被爆出来, 他本身也不往正经模样捯饬自己,才导致越来越多的人说他是运气好混进的清华,成绩也就那么回事,清华里人才济济, 他算老几, 都是出道需要营销出来的。 当然这些百分之一百是无稽之谈,首先一个人高考运气再好, 充其量也就是原本二本线的水平误打误撞摸进了一本,能说出拿三百分水平考出七百分这种话的人是没上过高中, 其次严筝就算进了清华以后也绝对不是混子, 哪怕徐念自己的成绩一样很好,但还是一度认为本科便能进尖端实验室发出两篇SCI的严筝不是人。 徐念对祁姗说:“肯定有夏初和严穆的原因, 严筝这几年的口碑起起落落,一直维持在能赚来钱, 但争议很多的范畴, 尤其是一开始立出去的人设基本都塌完了,你爷爷如果去查, 查到的会全是黑历史, 一看就是那种不知道靠什么手段上位的小明星, 你想扭转严筝的名声,也让你爷爷认可他,首先要做的就是逐个粉碎他身上的谣言, 这个专利是机会,钱多少无所谓,可一旦科技公司推出了产品,只要稍微运作一下,就足以证明严筝上学时就是真才实学的优等生,从来不是什么不良少年,清华之耻。” “好像很有道理。”祁姗思索片刻,却还是摇了头,“我之前虽然没有嫂子你想这么远,不过也确实想过他是不是应该把专利卖了,不用别的,哪怕对方公司的人或者他们同学能在公共平台上说几句,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挖出来都可能派上用场……但是我看他的态度,也不知道有个词用在他身上恰不恰当,就是学术洁癖,他好像挺不乐意现在混娱乐圈,还回去吃大学期间学术方面的红利。” -- 第159页 徐念垂眸沉吟,刚听祁姗说时还有点不解,不过仔细一想,严筝虽然从出道起就顶着清华高材生的名号,却好像从没在这方面大肆营销过。 刚参加综艺的时候营销号给他打的标签就是严穆和夏初两位娱乐圈大佬的弟弟,炎夏传媒倾全公司之力推出的一只独苗,后来上台暴露出业务能力拉胯,索性用这个当梗黑红,名校高材生这点是路人缘最好的时候粉丝为了卖安利挖出来的,他自己没认过,接受采访时说的都是周围优秀的同学太多,他不是那块料,混不下去才跑来出道。 这番说辞在他还是正能量偶像的时候被粉丝夸谦虚,等到声誉全线崩盘,就成了他本身真是运气好混入名校的佐证。 “嫂子,我可能用词不恰当,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祁姗见徐念沉默,以为她不相信,“他现在和之前的同学完全不联系也不是觉得自己是大明星懒得搭理素人,他是自己都认为他给学校同学抹黑了,不配再提过去和同学老师一起取得的成果,更不可能拿这些做文章洗白自己。” 徐念认真地打量着祁姗,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祁姗之所以能够一路支撑着严筝走到现在绝非偶然,她之于严筝最难得珍贵的并不是所谓大众眼中的聪慧强大,而是即便他被所有人针对误解,她都始终愿意站在他的立场上,相信理解他。 为一个人死对严筝来说太容易了,恐怕他过去的23年无数次都想过用这条命赎清身上的罪,只要能还清那些主动被动欠下的债,为谁死,怎么死,他都可以不在乎。 而祁姗,则是唯一一个他愿意背负着罪孽,再苦再难都为之活下去的人。 他们怎么会没有未来,只要祁姗不离开,严筝就是有未来的。 其实事情截止目前,本该到此为止。 严筝要挽回声誉要得到霍华德家的认可都不差这一件两件事,如果不是徐念在之后的第三天又听大学舍友兼她服装品牌的市场部主任提起这件事。 徐念从大学起就在和三个室友一起开淘宝店,做大了毕业才直接创立品牌,这三个室友现在都是她的合伙人兼最好的闺蜜,虽然不知道严筝后面又和作为她小姑子的祁姗有一段孽缘,但当年严筝套路她当小三儿未遂的事门儿清。 和她说这件事的姑娘叫孟鑫,大学时候就展现出非凡的社交天赋,整个学校几乎没有她说不上话的人,严筝那实在找不到人走投无路的同学能联系到她倒也不奇怪。 不过一直站在她立场的孟鑫说到严筝还是没什么好气儿:“潘衡知道咱现在做服装品牌,和娱乐圈有交集也认识一些明星,就想让我帮忙找人,说实话潘衡这人不错,他要因为别的事,找的也是别人我就帮他找了,但他说那个要签严筝专利的外企,我一查是你婆家有注资的,这要是让你婆婆知道了不得让他们全公司就地解散,下个月就全员卷铺盖滚出巴黎啊……更何况那可是严筝,保不齐在哪个姑娘身上磕药呢……找个屁,老娘嫌脏。” “鑫鑫……严筝倒也不至于那样……”徐念听得嘴角抽啊抽的,为了避免以后严筝和祁姗公开恋情的时候把她吓得旷工十天半个月,已然琢磨起要不要先挑个委婉的方式帮严筝正个名。 可孟鑫就和大多数了解一些娱乐圈内幕的人一样,对严筝的成见不是一星半点,再加上自家闺蜜还在这人身上吃过亏,便更加咬牙切齿:“徐小妞,我发现你自从当了妈,真是周身荡漾着圣母的光环,我居然有生之年能听到你帮严筝说话。但我可没冤枉他,你在巴黎消息可能比较闭塞,没听说圈里刚出的大事,就夏初夏影帝,今年不知道第几次打人,这次贼刺激,直播间镜头没关抄家伙就干,我就不碍你耳朵,和你白话严筝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又怎么缺德怎么坑人了,关键是他自己曝出的近况视频,卧槽那个状态,我一个姑娘都觉得他大腿不如我胳膊粗,他要不磕药我给你磕三个响头。” 徐念沉默一下,虽然知道孟鑫那句话有夸张的成分在,选择含蓄地把预防针打完:“磕头就不用了,我儿子的干妈给我磕头容易差辈儿,我现在有点忙,有几件事等回去再和你们详细说。” 挂断电话后,徐念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亲自找严筝一趟,毕竟有些话让祁姗在中间转述也不合适,关于专利转让这件事,她也得和他好好谈谈。 徐念特意挑了祁姗不在的一天晚上,几乎一听到祁姗进到房间的门响,她就蹑手蹑脚地来到车库,开车去医院。 然后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瞧见了那个孤身一人溜出病房,正安静靠在住院处楼外一边抽烟一边对着ipad,给来源不明剧本做标注的严筝。 “……”徐念还特么能说什么呢,距离他们上次满打满算不过十天,这人好像又憔悴了一圈,都不怪祁姗每天回家都唉声叹气,哪个姑娘眼睁睁看到心上人熬成这般模样能不发愁。 关键他都这样了,居然还没放过自己,徐念几乎可以想象,他住院这几天的日常应该就是和祁姗待在一起的时候装作放松休息什么都不想,祁姗一走便该干嘛干嘛,他可以疼可以难受,但他那两个缺德哥哥的钱一分都不能少赚。 “严筝……”徐念开始庆幸自己今晚过来了,不然怕是祁姗要继续尽心尽力地做一段无用功,才会意识到她一心一意想帮他养好身体的男朋友,背地里又做了多少作贱自己的事。 -- 第160页 和之前那次一样,这次意外的重逢也让严筝出现了片刻的惊慌失措,一时间又是关ipad又是掐烟,正常人都会手忙脚乱的状况,偏偏他左手还因为受伤吊在胸前,一不小心就叫打火机和烟盒从浅浅的病号服口袋里滑了出来,正巧掉在了徐念脚下。 “对不起……”严筝想急忙俯身去捡,还没来得及庆幸这次腰没出太大问题,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低血糖,差点没站稳,一个跟头栽在徐念面前。 “……”徐念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合着这个头孟鑫不磕,严筝也得给她磕是吗?再这样下去她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当了妈之后真的像很多人说的那样,周身绽放着圣母光辉了,不然都解释不通为什么谁见了她都想磕头。 无奈地叹了口气,已为人母的女孩儿先他一步拾起了烟和打火机,又在严筝错愕的目光下递过去,眼尖地发现他接取物品的右手都在发抖。 “抱歉。”东西接到,他试图再次道歉,毕竟这么晚,徐念过来医院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他却又好巧不巧又被她瞧见,大概率碍了人家的眼。 不料徐念却一反常态地没立刻厌恶走开,目光凝在那包自己刚递过的烟上,皱眉:“姗姗说你本来就因为体质差伤势长合慢,还抽这么多烟,尼古丁本身也会阻碍伤口愈合,这都不知道吗?” 她这句话带着些许的责备和质问,可他却依然没有辩解是自己是因为生病不得不靠抽烟排解,只当徐念是埋怨他浪费了祁姗的时间,依旧除了道歉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这次碰面还不到三分钟,他就三次道歉,徐念一时语塞,也是抛却偏见的现在才意识到,严筝这个人一直以来活得有多卑微,哪怕他根本没做错什么,也依然会为没能让他人满意而自责。 怪不得祁姗总说心疼他,一个本该成为天之骄子的人沦落到把自己埋进尘埃里,作为女朋友,她怎么会不心疼。 终于,徐念最后凝在他身上的那点怨气消散,因为她想通了一件事,都说严筝对不起她和周晨骁,她又何尝没有伤害过严筝。 要知道严筝错认为喜欢她比她遇到周晨骁更早,为什么她自始至终没能察觉到他的感情?两人那时年纪都小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她也潜移默化地被父兄影响,从未将他放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 不然单凭他在学校时对她的照顾,她做品牌时他尽心尽力地帮,她怎么会把一切当做理所应当,直到严筝过来坦白都不知道他曾对自己动过那方面心思? “我是不是挡你的路了……”严筝主动让开,“你过。”依誮 他拿好自己的东西,再自然不过地转身向楼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徐念急忙叫住他:“这么晚你不回病房,还打算去哪?” 严筝的脚步顿住,他适才想的都是徐念势必不愿意与自己一起进这个门,怕是更忌讳进到楼里不得不一前一后通过那道没有任何分岔路的走廊,至于离开了这里又要去哪,他没考虑过。 “对不起。”因为徐念适才的指责,抽支烟再回的借口也不能用,他只能再次道歉,见徐念没有先进门的意思,便快步走进住院处大楼,力求快点消失在对方眼前。 严筝的目的地是自己的病房,不料他本以为会在电梯口分道扬镳的徐念不但与他进了同一个电梯去了同一个楼层,还一路跟着他来到病房门口。 严筝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徐念今天就是专门来找他的:“你是有事要与我说吗?” 徐念看出他左手伤了,右手又拿着东西不方便,自己动手帮他推开了病房的门:“进去说?” “好。”严筝看着她先进,直到两人拉开一段距离,自己才跟进去,却也只是让她随便坐,他半分一并坐下的意思都没有。 “你也坐吧,别这样,姗姗知道了会心疼。”徐念说,外面暗还看得不是很清楚,如今进到病房里让灯光一打,才发现他的状况比她之前以为的更加堪忧,祁姗说是被下过病危通知的程度绝对不是夸张。 他现在该是没什么力气的,可哪怕她发话,也依然只站在房间的角落:“没关系,有什么事你说。” 徐念抿唇,这种情况,她也只能先解开两个人之前的误解和心结。 “严筝,你和我道歉过那么多次,我现在也对你说句对不起,上次在医院遇到,我只为了自己痛快,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和心理情况。” 后来祁姗和她说过,那时她觉得他委屈死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有点埋怨作为她嫂子的自己。 “不过只是一瞬间,因为他好像还是卸掉了一些重担,更何况这对于嫂子你来说已经很难得了。”想到祁姗特意强调时间短的模样,徐念也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对这个她挂心的少年好一点,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困难已经很多了,她总不能成为欺负他们的恶龙之一。 “除了这个,祁姗应该还没告诉你,我们最近查到了一些你一直隐瞒的事,关于你额头上的伤到底是谁做的,还有……当年晨骁那件事,我该怨该恨的人究竟是谁。” 第七十九章 遇到他,是姗姗的幸运。…… 祁姗一直没告诉严筝这些, 是怕他知道了之后又会平添心理压力,不能好好休息,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如今有在好好调理身体, 而不是在祁姗面前装出一副休养生息的模样, 背地里还在任凭别人把他当牲口使唤。 -- 第161页 “你的反应倒是挺平静。”徐念说完那句话后又停顿了一会儿, 发现严筝除了稍微一愣,似乎一丝惊讶的反应都没有,“难道之前就猜到了?” 严筝静默片刻,那点怔愣彻底散去, 声音和上次见到徐念时一样毫无平仄:“算是吧, 有猜到一点,因为姗姗最近对夏初哥的态度有点奇怪, 夏初哥对我的态度也时有反常。” 当然他这话还隐瞒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如今的情绪呈现病理化的两极分化, 要么是发病时完全不受控, 要么便像现在这样,说是正常, 却对喜怒哀乐乃至疼痛的感知都是迟钝且麻木的。 徐念将他的隐瞒躲避尽收眼底,她对心理疾病不了解, 不过听祁姗说, 心理医生已经在他身上诊断出了抑郁焦虑往双向情感障碍转化的趋势,他们之前以为的冷漠和薄情, 很多都只是他病入膏肓的症状而已。 “严筝, 你先找地方坐下, 我今天过来想找你说的事不只这一件。”他身体心理状况都如此堪忧,徐念总不能一直让他站着,“你没欠我那么多, 后来如果不是你主动过来坦白,我和晨骁可能还会被徐[和谐]明那个混蛋坑更久,更别说你还一直在道歉,前段时间又救过我儿子,早还清了,没必要这样。” 严筝听她说起徐[和谐]明,坐是没坐,却不动声色将枯瘦的右手攥紧成拳。 “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徐念看出他欲言又止,“替徐[和谐]明求情就不用了,你要是觉得我和他是亲戚,我最好别又把怨念发泄到他身上,那大可不必。姗姗这辈子基本上是栽你身上了,咱俩以后不出意外也是亲戚,我怨你还不如去怨他。” 虽然徐念的措辞不是很友好,但严筝看得出她到底是认可了他和祁姗的这段关系,便摇了摇头,试图对徐念真心实意地笑一下表示感激。 只是徐念不知道,严筝比起徐[和谐]明,更关心的是严穆和夏初。 当年他的坦白彻底坏了徐父和徐[和谐]明的事,他那两个从发家起就出了名不是善茬的哥又早就在中间和稀泥。 严穆是谁都敢刚谁都不放在眼里,你搞我我就搞你,谁来都没在怕的,夏初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大不了把严穆一起献祭了回家卖肉夹馍。 严筝总不能眼看着他们被徐家打着恩将仇报的旗号制裁,只能第二次去到徐家,也是第二次和徐[和谐]明和徐父谈条件,表明和严穆夏初无关,只要别动那两人,他愿意一个人承担一切。 如今徐念看起来真的了解了很多,他有点怕徐[和谐]明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挽回一点的兄妹情谊又因为他告吹,碍于霍华德家和祁姗又不能再动他,反而再去为难他当初苦心保下的两个哥哥。 “姗姗说你腰上也有伤,你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坐下。”徐念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但他依旧站在角落里让她产生了一种尤为强烈的负罪感,“不然我也陪你站着说?” 徐念作势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严筝见状急忙老老实实地坐到了病房另一边的床,虽然的确是坐下了,徐念却觉得自己欺负人的负罪感更强烈了。 “算了,就算一切说开,现在要我们当作之前的一切没发生也不现实。”徐念叹了口气,毕竟是有过感情纠葛的二人,中间又隔着祁姗,像这样共处一室的情况,就算误会解除,恐怕也无法避免尴尬,“那我快点说正事,说完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哦,好。”严筝拿手抵唇,轻轻咳了咳,“你说。” 既然说好速战速决,徐念便没卖关子:“除了你背锅这些事,我这两天还听姗姗说,有公司要买你大学时期申请的一项专利,是吗?” 这两件事的跨度有点大,严筝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道:“好像是……姗姗登我过去的微信号看见了,我之前的同学可能只随口一提,那边的公司大概率也就是翻相关专利刚好翻到……你也知道,心理医生说让她多夸夸我,她最近一直夸得有点上头,专利就是我上学时为了攒学分混奖学金随便申的,没她想的那么玄。” 徐念:“……” 妈的祁姗一直在法国读书不知道SCI和国家专利的价值,她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把多少人绞尽脑汁都做不到的成就说成混奖学金的工具,这人能上四年学没被人打死,全靠他让夏初磨练了这么多年,抗击打能力异于常人吧! 徐念:“严筝,你知道吗,你这句话给我的感觉不是谦虚,而是你在鄙视我们这些普罗大众芸芸众生,别说那些天天住实验室一宿一宿熬实验结果的理工科学子,我这个学艺术的都感受到了所谓来自学霸的降维打击。” “哦……”严筝已经很久没听人叫过他学霸了,清华混子这个标签挂久了,他自己都有点当真,过了一会儿才有点失神地道:“是吗……” 徐念深吸一口气,她这个小暴脾气,哪怕知道严筝自我评价失衡不是故意的,还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按耐住揍人的冲动:“打住,这个认知障碍让姗姗帮你调。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那个同学不是随便找找,找不到算了,对方公司也不是拿你这个专利可有可无,他们都找到你母校实验室去了,就说明有没有这个专利还是很重要的,当然这个专利能不能变现你可能不在乎,也不差那点钱,我要说的是,你同学找到了我大学时期的室友,也是现在的合伙人孟鑫,她好信儿一查,发现公司是法国的,也是霍华德家名下的产业。” -- 第162页 “怎么会这么巧……”严筝给夏初打人那件事收尾后几乎立刻投身到夏初将拍那部特工电影的剧本修改工作中,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便没在意也没去查,“那姗姗知道吗?还有祁总和里昂先生……” “妈和里昂叔叔不知道,霍华德家的产业很多,他们不可能关注所有产业的每一项业务,你现在不想姗姗知道,我也可以不对她说。”他刻意问起这几个人,徐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我说这个并不是想叫你明明不想,却为了霍华德家的利益去卖你的专利。我只是觉得他们不会永远不知道,姗姗无所谓,她一定会理解你,妈和里昂先生却未必,如果你这个专利真的对公司未来的发展很重要,你这么坚决地躲避拒绝,至少在他们看来,你是因为之前的事,在介怀怨恨他们,姗姗夹在中间,也会比较难做。”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徐念说罢,见严筝还在纠结,没有立刻逼他给出答案,“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不然姗姗虽然不至于像我这样,巴不得欺负我男人的人都去死,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你应该有所察觉,夏初最近对你的态度和蔼不少。虽然他可能还是会认为你被霍华德家接受的概率不大,不会轻易放过你,但妈已经找过他了,也明确表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但毁了你的人生,还毁了姗姗的幸福。单凭这些,她就和他还有严穆没完,所以至少在他确认妈没忘了这件事之前,都会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像过去那样不把你当人。”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徐念走到门口,发现严筝依旧表现得欲言又止,问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不必再对我愧疚,也不想再听你道歉了。” “啊,好。”严筝已经到嘴边的第一句话因此没能说出口,只能思忖再三,转而问了徐念一个问题,“姗姗特别怨恨我哥和夏初哥吗?” 徐念的脚步停下来:“你如果希望姗姗还对他们毫无芥蒂,那不可能,你可以想想当年我因为晨骁是怎么恨你的,就知道你理想中的一笑泯恩仇现不现实。” “也是……”严筝站在祁姗的角度,也觉得自己希望祁姗完全不计较的想法太荒谬了,却还是狠不下心从此彻底将那两个哥哥划到他和祁姗的对立面,“不过我哥一路走来不容易,夏初哥跟他那么多年,和我的情分毕竟没到那里,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都情有可原……会好的……” 徐念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才想通严筝和她说这些的目的——他应该是想借她的口,将这话再转述给祁姗,哪怕没办法让祁姗再和过去一样傻傻地认哥,也不希望她因为气急去求祁岚和里昂,当真给那两人造成麻烦。 “也够煞费苦心的,就没考虑过对方值不值得。”徐念摇摇头,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手指在挂在耳廓的蓝牙耳机上敲了敲,接通了正好打进来的电话,声音情不自禁地放软,又娇又俏地唤了声“老公”。 耳机里传来了男人沉稳的声线,问她从医院回来了吗,有没有乖乖收敛点脾气,出没出现谈到一半她又忍不住和严筝开吵的情况。 “我都是孩子妈了,哪有那么容易冲动!”徐念比周晨骁小八岁,即便在一起五年了,他还是拿她当小孩子那般宠,徐念乐在其中之余偶尔也会给自己成年人的身份正正名,“再说姗姗每天就为了能让他开心点,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我当嫂子的怎么可能这时候去欺负她的心上人?” “有道理,严筝应该不会和你吵。”不料周晨骁的话乍一听像是赞同,实际上却是在借着这个由头逗她“你也不用太操心他和姗姗了,他比你想象的更厉害,老实说他追你那会儿我挺有危机感的,因为平心而论,我18岁的时候做不到他那种面面俱到的程度。” “嗯?你这是默认他如果真心实意喜欢我,一直追我不中途退出,你就会输吗?”徐念听他这么说,有点不乐意了,虽然严筝确实优秀,但她眼里周晨骁一直都是最好的。 “我没这么想,毕竟你喜欢的人是我。”周晨骁笑了,“就是觉得妈和里昂先生或许应该对严筝多一点信心,寻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他未必做不到。能遇到他,是姗姗的幸运。” 第八十章 爸爸的姗姗,真的长大了。…… 周晨骁阅兵训练之余难得有时间打电话给徐念, 夫妻俩自然多温存了一会儿。 而此时的霍华德家老宅,并不知道徐念是去找严筝的祁姗一边嘀咕着嫂子这么晚出去又是要去哪儿,一边从女仆手里接过了哄小侄子的活儿, 陪着玩了好半天才抽出空来给严筝打视频电话。 “看, 我侄子, 可爱吧!” 依然在思考事情处理方式的严筝才刚调整好表情按下接通键,就在视频里瞧见了一个大眼睛滴溜溜转的奶娃娃,正被明艳逼人的混血女孩儿抱在怀里,好奇地伸出小肉手往姑姑动起来的手机屏幕上戳。 “我嫂子觉得像她多一点, 不过我妈说和我大哥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嗯。”严筝笑了笑, “好像是像周晨骁更多一点。” 他有一说一,但连名带姓地称呼周晨骁却让祁姗不满:“我发现你叫你那边的哥哥都特别顺口, 我大哥也比你大好多岁呢,有你这么直呼大名的吗, 一看就是没做好准备嫁到我家。” “那我怎么叫, 跟着你叫大哥?就我这种人,我这么叫我亲哥都不敢答应。”严筝虽然语气像开玩笑, 话说的却是事实,毕竟就在不久前, 严穆确实对他说过意思差不多的话。 -- 第163页 祁姗当然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具体细节, 不过联想到他和严穆的关系,大抵也明白真实情况不会比他说的好多少, 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把镜头凑到侄子面前, 瓮声瓮气地逗孩子:“钟钟,这是姑父,可厉害了, 等你长大让姑父教你弹吉他。” 小奶娃似乎很喜欢他似的咯咯笑,严筝也轻轻勾了勾唇角:“钟钟是小名吗?挺可爱的。” “嗯,对啊。”小侄子和严筝对眼缘祁姗也很开心,跟着笑弯了眼,“大名叫周钟念。我哥取的,他会一辈子钟情我嫂子的意思。” 说起大哥直接把对嫂子的深情埋在儿子的名字里,祁姗感慨又羡慕:“这么看果然还是中文适合做名字,短短几个字就能蕴藏这么多含义,可惜我户籍和身份证上的大名都是苏珊娜.霍华德,虽然我妈也给我取了中文名,不过跟闹着玩似的,我法语名是苏珊娜,就叫祁姗,祁诺更对付,法语名音译过来是诺亚,直接取了第一个字,叫祁诺。” “对了,你名字里的筝字是怎么来的呀?”说到这里,祁姗自然而然地问起了严筝,“给你取名的人也够未卜先知的,那时就预测到你是搞音乐的料,还搞得特别棒。” 祁姗的解读确实挺有道理,可惜严筝的名字还真不是这个意思,真正的含义甚至可以说南辕北辙。 严筝笑:“这你倒是想多了,我妈生我的时候我爸外面又有了新欢,我哥还天天和她作对,明里暗里给她添堵。她就希望我生出来能帮她把该争的东西争到手,但又怕我爸认为她善妒,转而也和她离婚去扶小四小五小六,所以欲盖弥彰地加了个竹字头,后来我不怎么争气,我妈一度认为是由于竹字头盖住了气焰,别提有多后悔。” 祁姗:“……” 严筝见她沉默,因为习以为常,便没往她又会心疼的层面想,只当她是单纯的无话可说:“怎么,是不是被我打破了你对中文名字抱有的期待和幻想?” 祁姗摇摇头:“我不管给你取名的人怎么想,我就是觉得筝琴的声音很美好,灵透出尘,和你的人一样,卡米尔阿姨也说过,你无论站在哪里,再怎么敛去锋芒,身上都有种能够瞬间抓到所有人眼球的风度和傲骨。” “你这彩虹屁吹的……”严筝发现自己这几天可能被她夸多了,她夸人的语气又太真挚,他似乎不太像一开始那样,一旦被套上这些和他完全不搭调的词就浑身不自在了。 祁姗也感受到了这点,毋庸置疑是个好现象,刚准备再接再厉继续夸,徐念正好推门进来,但看到她和严筝视频就和没看到一样:“没事,你继续,你大哥难得有空打电话过来,我让他看看儿子。” 祁姗这才注意到嫂子耳朵上还挂着蓝牙耳机,略有些尴尬地吞了口口水,和视频里的严筝同时沉默下来,任凭嫂子从她怀里一把抄走了小侄子,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祁姗还当严筝对自己和嫂子全部知情的事蒙在鼓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解释嫂子的态度。 正当她认真思索是不是该适当透露给他一些讯息,让他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对嫂子愧疚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嫂子忘记了什么东西又去而复返,并且为了避免尴尬情况再次发生选择先知予一下,祁姗想当然地说了声“进”,却直到里昂来到她身边,也看清了和她视频通话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次过来的是自家老爸。 “爸……我……严筝……我们……”祁姗舌头都打结了,别说严筝和她的关系还处于不太能见光的程度,就算是父母认可的男朋友,这种打亲密电话被长辈瞧见的场景也势必会尴尬。 关键时刻还是严筝礼貌地叫了一句“里昂先生”,然后不动声色地给祁姗提醒:“姗姗,里昂先生有事找你的话就先挂了吧,我这边一切都好,你别担心。” “啊,好。”祁姗这才想起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退微信锁屏顺便把手机丢到枕头下面的动作一气呵成,都做完了才欲盖弥彰地看向里昂,“爸,你这么晚过来,有很要紧的事要和我说吗?” “……”里昂还能说什么呢,虽然现在了解真相的他对严筝不太有偏见了,但看到从小疼到大,恨不得放在手心里宠的女儿已然一副被外面野小子拐跑的架势,还是心情复杂。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遮掩掉这份来自老父亲的怨念:“没要紧的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你白天一天天过去陪我都不说什么了,晚上的时间都不愿意分点给爸爸?” 这……确实是她最近顾此失彼,祁姗心虚地缩缩脖子,给自己找理由:“还不是妈之前也说要和我聊聊,结果话里话外依旧是看严筝不顺眼的意思……” 祁姗不会当真和父母产生什么隔阂,但她也不想严筝再受委屈,所以该坚持的东西她就会坚持,不打算退让一步。 里昂看着女儿气恼鼓起的腮帮,像小时候那样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妈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涉及到你和祁诺还有晨骁的事要多护犊子有多护犊子,你得多给她时间。” “嗯……”祁姗双手揉着自己被里昂戳过的额头,听出爸爸的态度似乎不像妈妈那么强硬,自己的声音也软了下来,“爸,那你赞同我和严筝在一起吗?” 里昂想了想说:“他的条件摆在那里,赞同谈不上,但你如果你就认准他这个人,也做好了和他一起面对困难的准备,爸爸会尊重你的选择。” -- 第164页 见祁姗沉默,似乎在思索他的话,里昂继续说道:“前提是你们真的做好了未来面对一切的准备,而不是只凭着对抗世界的冲动决定放手爱一把。” “爸,我们没有……严筝他只是生病了,所以才会偶尔极端一些,他是想陪我一辈子,好好爱我的。”祁姗觉得自己有必要替严筝辩解一下,“之前是简淮刻意针对,再加上你和妈……” “爸爸知道,那都不是他的错。”通过这段时间去查严筝的底细,里昂再清楚不过,那其实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将他的境遇换到其他人身上,这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人会比他做得更好,“但是你呢,姗姗,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你现在喜欢他,愿意陪着他,包容他发病时的一些极端行为,可他的病是一辈子的,当你因为他失去了原本象牙塔里的生活,当他病情反复,让你看不到好起来的希望……而且以他的情况,极有可能永远无法让你拥有一个属于你们的孩子,到那时,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保证你喜欢他爱他的感情不变质吗?” “能吧……”祁姗承认她没想过那么远,可是她爱严筝是真的,他们经历那么多才在一起,又怎么舍得再分开? 认真思索了一下爸爸的话,她恍然大悟:“我懂了,我确实好多事情没想到也没准备好,之所以我们让妈妈看不到未来,不是因为我做不到她和嫂子那样决断强大,而是我甚至不清楚严筝需要什么,我要怎么做才算是真正帮上他,让我们趋向一个光明的未来。” “嗯,我们姗姗,也很聪明的。”里昂摸摸她的头,“不过这些也不着急,那孩子同样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你在他身边,而不是他在后面一味追逐你的生活。” 祁姗低头陷入沉思,里昂便不再说话,对待孩子,他和祁岚的教育方式不同,祁岚是一边过度保护一边希望子女能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强者,他却心知肚明那根本不现实,所以只要大事上别犯傻,他都会尽自己所能去满足他们的需求,给他们最优渥的生活环境,以便他们能够每天都快乐幸福地成长。 他从没想过让祁姗和祁诺成为人中龙凤,也不一定非要他们二人之一继承霍华德家,正因如此,他过去才不反对祁姗和祁诺追星,如祁姗现在这般选择成长自然好,像祁诺那样现阶段还沉迷于当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他也不会强求。 少顷,祁姗似乎抓到了一点突破口,对里昂眨眨眼:“爸,我觉得我好像有点知道我们以后要怎样一起面对困难了。我能力有限,和他的成长环境也完全不一样,所以要我当真变得足够厉害,能帮他处理一切不现实,非要这么干大概率也只会帮倒忙,然后要么是他顺利隐瞒这点让我沉浸在满足感中下次变本加厉,要么是我一不小心知道了,一边埋怨他为什么又不告诉我,一边怪我自己怎么还是这么笨。” “但他因为患病和自身性格的缘故,对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的认知往往比较极端,我既不能一味否定也不能为了让他暂时开心就听之任之,他把握不好的度,我得帮他把握好,拿现在来说,我其实知道他还在继续透支自己管炎夏的事改夏初的剧本,也知道他还是抽烟抽得很凶,但我想我戳穿干预他,可能会更加影响他的心情,他就是舍不下他两个缺德哥哥,也需要尼古丁平稳情绪,他不想我知道的事我就完全装作不知道……这是不对的,我真正该做的是和他好好沟通,让他从心里认为我给他设置的度是正确且可以接受的,我说的对吗?” 里昂点点头:“不愧是我里昂.霍华德的女儿,这么快就想到了合理的解决办法。” “嘿嘿嘿,那当然~”得到爸爸夸奖的祁姗骄傲地扬起了下巴颏。 可不待她得意太久,里昂又抛给了她一个新的难题:“姗姗,既然你想明白了,那有一件同严筝有关的事,爸爸想让你决定怎么处理。” 里昂说到这里,从那个进到祁姗房间后便没离手的文件袋里拿出一份专利转让书:“我不知道截止现在为止有没有人因为这个联系他,但他就算知情应该也不会同你说,这家公司三年前由霍华德家注资,两年前收购了百分之七十的股份,爸爸很看好它的前景,现在霍华德家也是它的最大股东。就在今天上午,这家公司的负责人过来同我说,知道你妈妈在娱乐圈有人脉,希望她能帮忙在中国娱乐圈找个人。” “严筝……”爸爸话说到这里,再加上这个专利转让书,祁姗一下子串起了这几件事,自言自语地嘀咕,“怎么这么巧……” “姗姗你……知道这件事?”里昂也稍微有些意外,上午负责人提到严筝时他感慨过世界居然这么小,霍华德家名下的公司偏偏要买严筝的专利……但也仅此而已,毕竟这世界上的事一惯充满了巧合,却不曾想他女儿早就知情,“严筝和你说过有公司要买他的专利?” “也不是……我和他闹着玩,看他之前的微信号发现的。”祁姗实话实说,“我那时看到他同学在找他,还以为是中国的公司,没想到居然是法国的,还是咱们家的……” “他和你说,不打算回应是吗?”里昂问。 “嗯……”祁姗应声,又急忙解释,“不过他一定不是因为之前的事和咱们家产生了芥蒂,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就是觉得自己出道又惹出那么多麻烦事给学校老师抹黑了,才不愿意去触碰过去的荣誉……要不是我缠他,他甚至不会登旧号,那个找他的同学一句没提公司名字,他还要忙炎夏和夏初的事,又受着伤,不可能有精力去查。” -- 第165页 “你这孩子……爸爸也没说要怪他啊……”里昂觉得好笑之余也有点心疼,要不是严筝受了太多委屈,他的宝贝女儿哪里至于像现在这般,有一丁点苗头便会炸起来,“既然是你们共同决定好的,那就这样办吧,咱们家已经因为之前对他的误解,让他平白承受了很多误解和罪责,爸爸没那么不讲道理,为了家族产业里一个小公司的利益再去强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爸……”不管怎么说,爸爸能试着理解严筝,祁姗还是很开心的。 “好了,也不早了,爸爸先回去了。”里昂将专利转让书放回文件夹里,“刚才你不是在和他打视频电话吗,记得再去知予一声,不然他大概会一直担心。” “好……”电话是必须打的,这点不用爸爸提醒,否则那个一惯心事重的少年今晚怕是一分钟不用睡了,只是……“那个,爸,你先把转让文件留一下吧,这件事我之前也只想到为了他能少些烦恼,顺他的心,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我现在又思考了一下,他还是需要改变错误观念的。他那么优秀,从来不是什么清华之耻,他的成就也该得到认可,更何况公司还是咱们家的,万一他以后知道了,一定又会怨他自己没有把一切处理周全,我不想他这样,反正专利的事也不太急,我好好想想怎么把握这个度对他最好。” “也好。”里昂又将文件递给祁姗,欣慰地笑了,“爸爸的姗姗,真的长大了。” 第八十一章 你负责保护我的世界,我负…… 祁姗自是不知, 当爸爸将她的成长和转变告诉给妈妈,从来都对她和严筝在一起持反对态度的妈妈居然第一次产生了些许动摇。 她只是在爸爸离开后立刻给严筝拨过了视频,告诉他没什么大事, 只是惯例的父女夜话时间, 毕竟最近她一有空就往医院跑, 撒娇也都只是对他,难免叫家里的老父亲倍感怅然若失。 “在里昂先生看来,我大概就是自不量力和得寸进尺的典范了。”严筝这句话说出来仿佛全不在意地开玩笑,仔细品来, 却满满都是自卑和自嘲, “姗姗,对不起, 如果不是选择我,你也不会连得到父母的祝福和认可都是奢求。” 祁姗拿手指触摸屏幕, 描摹他的轮廓, 摇头:“不是奢求,是触手可及的未来, 我对我们两个有信心,该有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有, 你这么好, 他们一定会意识到,我捡回来的小可怜是个宝。” 严筝配合地浅浅一笑, 任凭祁姗催着吃了药, 互到晚安之后早早躺在了床上。 …… 第二天祁姗照例一早来到医院, 正赶上医生在给严筝的伤口换药,除去绷带和石膏包裹的手臂几乎没有一点肉,说皮包骨都不为过, 至于创口还没愈合的手掌和额头则更加触目惊心,让祁姗看过一眼便心疼得吸气。 “医生,他这个……会不会留疤啊……”祁姗曾经有多喜欢夏初,现在就有多恨那个胆敢在她男朋友脸上留伤的罪魁祸首,“你看他这么好看,要是留疤多可惜……” “这……”医生给霍华德家打工,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即便不敢忖度大小姐的私生活,也看得出这个小明星和东家的关系不简单,“现在还不好说,需要看伤口后期愈合的情况。如果比较顺利,没有感染等变故发生,可能完全痊愈后半年左右疤痕开始逐渐消退。” “要那么久……”祁姗格外忧虑地看着医生重新给伤口上药包扎,洁白的绷带从已经能明显看出花白的头发间透出来,特别虚弱可怜的模样。 “没事的,我又不是女孩子,一小块疤而已,位置也不太显眼,拿刘海儿盖一下就看不见了。”医生换好药离开之后,严筝看她还是那副痛心的样子,伸手招呼她过来,“还有我多么多么好看之类的话,咱们私底下闹着玩没关系,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还弄得人家不认可就怎么样似的不好。” 严筝是看到祁姗说他好看时医生确实微妙化的感情,权当对方置疑的是祁姗无脑吹,一点都没想过自己这么风华正茂的年纪,又生了如此天然优越的一张脸,却承受着一身伤病,还饱受抑郁焦虑折磨的状况有多么可惜。 祁姗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捧住他受伤的那只手,因为骨折又有开放性创口,导致血液流通不畅的缘故,露在纱布外面的指尖也总是冰凉冰凉的:“他们听不惯就背地里吐槽去,反正我听到就让我爸开除他,我堂堂霍华德家的大小姐,哪有说我男朋友好看还得看人眼色的道理?” “也是。”严筝从来不会强迫祁姗认同他的观点,就算不一定会按照祁姗期待的那样做那样想,至少表面上,他待祁姗永远是宠溺和顺从,“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吃饭还得再等一下,日常检查还没做完。” 严筝所谓的日常检查就是血压血项之类的监测常规项,因为查出来大概率不会怎么达标,所以他之前都是赶在祁姗早上没过来时叫医生通通做好,她来之后再装作一切正常。 当然这么做欲盖弥彰的意义比实际作用更大,毕竟医院都隶属于霍华德家,祁姗不可能不向医生过问他的病情,但他还是抱着一种哪怕能掩藏一点也好的心态,一直做着这种坚持。 祁姗今天全程陪他做完检查,又一次充分认识到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是有问题的,就好像本该最无所保留的两个人反倒花了很多心思去迎合猜忌彼此,他的身体状况如此,他的真实处境以及和两个哥哥的关系也是这样。 -- 第166页 “其实还是有好转一些的。”严筝见祁姗对着他的检查报告久久不说话,有些心虚地安慰道,“我在服用精神类药物,本身也会对血项产生影响。” “嗯,但你身体这样,我作为女朋友,会担心再正常不过。”祁姗把报告放在桌上,“而且医生本来也会每天和我如实交代你的情况,虽然进度慢,但你有一点点好转,我都知道的。” “你现在是有点慌吗?”说到这里,祁姗突然话音一转,抬起头来道,“我一定会找医生了解你的情况,你不是很清楚吗?” “我之前怕我戳穿了这些,反而会叫你心理压力更大,也更没办法好好休息,不过我渐渐发现,我这样好像并不会叫你真正觉得放松,因为我只是放弃从你嘴里撬出这些事,没办法完全做到不闻不问,而有些事你心知肚明我知道,却因为之前的隐瞒,不得不继续把戏做成全套。”祁姗在来之前设想了很多种开诚布公的方式,最后选择了最直白的一种,“我是第一次给人做女朋友,你也是第一次给人做男朋友,所以一次两次没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不怪我们,但现在既然证明了之前的模式让我们两个都不太开心,为了我们未来都能够开开心心的,就该及时止损换一种,你说对吗?” “好像是这样……”严筝虽然有所准备他和祁姗迟早会有坦诚相见的一天,因为他的病,他的女孩儿已经迁就了他太多,但真到了这一刻,心中还是被不安和愧疚塞得满满的。 祁姗这段时间一直陪着他,哪里会猜不到他此时的心情,却没急着强硬叫停他的自我怀疑和否定,只是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不如我们以后这样,你还是可以选择性对我隐瞒,但是我对你会是完全坦白的状态,我知道,不知道,或者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让你知情,你不用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一来我也要交换条件,这个待会儿说,二来于我而言这样和你相处也会更轻松,我本来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非要我藏,一天两天还好,时间越久我越不自在,拿我早就知道是谁砸破你的头,你两个哥哥对你多过分这件事来说,你这段时间每次在我面前表现出你们兄弟间多和睦,他们对你多照顾,我都恨不得立刻包架飞机去中国,打爆你亲哥哥和干哥哥的狗头。” “这倒也不必,我哥他们也有苦衷……”即便徐念昨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说想让祁姗对严穆和夏初毫无芥蒂不可能,但他哥暂且不论,祁姗能对夏初脱粉回踩到这个地步也确实出乎了严筝的意料,“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但无论如何是我父母亏欠我哥在先,如果不是他们,我哥的性格也不会变成这样,夏初哥和我哥一路苦过来,我这个身份,不值得他为我冒险,和我哥起间隙……我不想,等他们终于愿意承认我的那天,你再认为他们曾经待我不好,去反过来责怪他们。” “唔……有点道理。”祁姗托腮思索一下,“那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你和我实话实说,我一定会堵上耳朵坚持我不听不听就不听,不让他们家破人亡全家卷铺盖乞讨不罢休的人吗?” “你刚说了要打爆他们的狗头。”严筝好脾气地提醒。 “我就是说说。”祁姗给自己的涵养正名,“你又不是不知道祁诺那个二货对夏初的执念,我要动你干哥哥,就得先踏过我亲哥的尸体。” 严筝一时失语,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尹志浩好像确实和他说过女孩子的气话大多做不得真,人家说气话也不是叫他当真,而是在耍小脾气要哄。 可怎么哄又是个技术性难题,他甚至不知道如今这种情况该从哪个角度出发去哄。 幸好,从小就和祁诺吵架谁都不让谁的祁姗最擅长自己哄自己,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是会怨严穆和夏初,可听你解释清楚之后,我不会硬要他们付出什么代价。最多就是你面前痛骂他们几天出口气,然后告诉你,首先欠你哥的是你爸妈不是你,你不怪他将你妈送进监狱是你三观正心胸宽广,他无法接受你的存在是他心眼小,没道理摆出一副拿你当狗还勉为其难的模样。还有夏初那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就为了两边薅羊毛自己舒坦的混蛋,他们都不是B团和我嫂子那种你捧过一颗真心便能慢慢捂热的人,具体怎么办我不知道,反正你现在对待他们的方式不对,不可以再为了迁就他们无条件为难你自己,至于怎么才能对,你得花心思再想想。” 严筝依旧在沉默,他无法反驳祁姗道出的是事实,他这些年说是赎罪,却叫他哥更加忌惮,夏初一方面为了迎合他哥,另一方面也察觉出不管他做出多过分的事,自己这边都会无条件地退让妥协,才在对待他的态度上越发冷血放肆。 “严筝,你意识到你的思维具有局限性了吗?”祁姗终于引导他一步步想到这里,“你的无所不能只是表象,实际上无非是你无限逼迫自己的产物,到头来你仍然有没能解决的问题,还严重透支了身体和心力,会让我想到就担心,基本每天都要哭。” “当然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你的成长环境决定的,再加上你生病了,你需要别人帮助,告诉你一些事做到什么程度就可以了,还有一些事没必要也不可以做。”在他又要道歉之前,祁姗先他一步说道,“我想了很久,我同样有我的局限性,就算你长得很像靠女总裁包养的小白脸,我也成不了那种有绿茶婊欺负你就让他们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所以我要的交换条件不是要替你决定处理什么,我就是想做你的那条底线,照顾好你的身体,在你想法极端的时候及时开导劝解,让你健健康康身心愉快地,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处理我们面临的困境和问题。” -- 第167页 最后,祁姗想了想,用一句自认为很浪漫的话给自己上面的论述做了总结:“简而言之,就是你负责保护我的世界,我负责保护你。” 严筝的指尖还被祁姗攥在手里,女孩儿的掌心是热的,呼吸是甜的,让他忍不住轻轻动了动没被绷带包裹住的指节,心念也随之而动。 “好。”他对她笑了笑,“以后你保护我,我让你保护我。” 于是今天第一次,两个人的早饭全部由祁姗摆盘上桌,严筝乖顺地在床上坐好,任由祁姗把饭菜递到他面前,洗好手后不太熟练地给他挑鱼刺。 “接下来,我要和你坦白第二件咱们两个心照不宣你没能瞒住我的事了。”他还是吃不多,处理好鱼肉的祁姗很快便好整以暇,乘胜追击:“就是知道夏初和严穆不是什么好鸟后,我和嫂子好信儿去还原了一下当年你执意插足她和我大哥感情的前因后果。” “……那件事我确实有做错的地方,徐念怪我恨我情有可原。”不管他人如何,严筝从未想过为自己做的错事辩解,“她和周晨骁现在愿意原谅我,我还是很感激。” “嗯,我不拦着你去和我大哥嫂子承认错误,等你身体好了,我大哥阅兵那边也忙完了,我肯定还得把你押过去当面道歉,但到时候你记得改口,你哥不敢认你是他的问题,没道理因为他你就连带着不认我哥。”祁姗说,“但我和嫂子也说好了,她爸和她大哥徐[和谐]明一样必须对你道歉。我大哥没出现之前拿你当备胎给个念想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就算了,确定我大哥身世后为了甩锅还拿夏初和严穆胁迫你担罪……啊对,还有她二哥徐朗,你这次回去,他是不是又当面和你说了很难听的话,我听安若说,你从西柚tv出来就特别消沉,烟没断过……” “徐二哥是真觉得我不是好人,欺负他妹妹。”他和徐父徐[和谐]明之间是交易,但他还是能理解徐朗的,“他早年没少被我哥和夏初哥坑,对我们家的人有阴影。我哥把他的钱套来当本金自己做投资赚大钱,还他的利率就比银行理财高一个百分点,夏初哥直接从他那里空手套白狼,据说最多那次借条都没签,愣靠卖萌和炫耀武力值就骗了一个亿。” “……”祁姗:“你是想告诉我别和傻子计较吗?” “算是吧。”严筝不知不觉间吃完了祁姗挑给他的鱼肉,想了想道,“主要道歉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意义也不大,我能赎清自己身上的罪孽就可以了,其他我不怎么看重。” “那成。”祁姗要拿捏好严筝处事的度,自然更会掌握好自己的度,严筝觉得反而是压力的话,她也不会打着给他出气的旗号去一个个找人按头道歉,“只要他们识相不再招惹你,我也暂时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们别再招惹你,也不能耽误你这段时间好好养身体。” “你是指……夏初哥和炎夏的事吗?”严筝听到这里,自然明白她意有所指,“其实……夏初哥最近已经收敛很多了,他甚至会主动和我说各种事都不急,让我养伤优先……” “但事实是他还在压榨你免费劳动力,让你操心这操心那,影响你休息。”该不妥协的点祁姗绝不妥协,“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突然撒手不干不好和他还有严穆交待,我嫂子告诉徐朗了,我家现在全知情而且咱们两个也复合了,可能他们还会以为我爸妈不同意,只是拗不过我,暂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棒打鸳鸯,但这些都无所谓,等你身体好点,我陪你一起想更恰当的处理方式,反正我目前的任务就是保证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能不被任何事情干扰,好好调养身体。” 祁姗即便不满,也不打算干预他和两个哥哥之间的关系,严筝哪里还有不听话的道理,当下应承下来,将嘴唇凑到祁姗递来的勺边,喝下一口粥, 粥很清淡,但严筝毕竟太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今天吃进这些已然属于超常发挥,这口粥吃得不免有些勉强。 祁姗看出他不太舒服,立刻把一个空碗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吃不下就吐掉。 如果放在之前,严筝至少这口是会咽的,今天却纠结片刻,终究在祁姗面前把嘴里的粥吐掉了。因为要养好身体,他一定要尽可能多地从食物里获取营养,非得把自己吃到难受待会儿只会吐得更多。 “你看,我是不是也能把你照顾得还行。”祁姗一直顾着他也没亏着自己,鱼肉给他吃了三分之一,她就吃完了剩下的三分之二,鸡汤给他喝,煮鸡汤的鸡腿就被她吃掉了,炒菜和粥严筝实在没有更多胃口了,她就自己吃到饱,然后动手收拾桌子和餐盒,“我好像该和你坦白第三件事了,关于你那个专利,我听我爸说的,你应该听我嫂子说的,就是想买你专利的公司其实是霍华德家名下的产业。” “这个……徐念昨晚来找我,确实提起过……” 徐念昨天把利害关系都说明了,严筝及时表明态度,“我没有很为难,你也别为难,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你把专利转让协议拿过来,我签一下就好。” 他好像真的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料收拾好饭盒的祁姗却重新坐到他身边,郑重其事地说:“才不是无关紧要。你能在大学期间取得那么多成就,证明你就是超级优秀,你得认识到这点,坦然接受这些属于你的荣耀,明白你当之无愧。” -- 第168页 “想通这些是前提,然后再评估我家公司到底值不值得你转让这份荣耀,能不能让专利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第八十二章 他是被榨干的?!…… “我爸和我说之后我也去查了查, 当然我也没啥人脉,就是谷歌服务,相当于欧洲企查查app, 市值不大, 我爸说是看重前景, 我觉得也是图便宜,反正赚的概率比买彩票大,那就投着玩呗,我看类似的项目好像不少大公司也在做, 反正你现在也不急着用钱, 咱们也可以等等别家找上来。” 不待严筝说好或者不好,祁姗又立刻补充, 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表现得淋漓尽致。 严筝沉默一下:“……你非得在你爸那里坐实我就是记仇了吗?” 可祁姗对此也振振有词:“你记仇怎么了,你不能只允许别人记你仇, 轮到你自己被人欺负了就对方也有苦衷你都能理解吧, 你这是双标,我爸我妈就是误会你了, 简淮就是其心可诛,你当年插足我大哥和我嫂子还叫另有隐情, 他叫什么, 往不好听了说,他纯属看自己一大把年纪找不着媳妇, 打算坑我这个家境殷实的老实人接盘, 电锯惊魂看过吧, 像他这种害人精就该和另外一个害人精夏初放一个屋,让他俩互相祸害,看谁的人性能次过谁。” “那大概是夏初哥会赢……”她刚才说了他得允许她骂骂人出气, 所以这次严筝也便随她发泄了,“比人性次,我们家的人没在怕的。” “你这还有点骄傲的语气怎么回事……”祁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真够出淤泥而不染的了,感觉你长这么大都没遇到过什么靠谱的大人,小时候爹不亲娘不爱,哥哥姐姐全拿你当出气筒,好不容易长大,还栽夏初手里了,我要是你,肯定早就有样学样长歪了。” “我……不属于长歪了吗?”严筝难得听到这样的评价,虽然依旧认为这来自祁姗的好评自带五尺厚滤镜,“可能是我经历过的社会毒打比较多吧……让我时常有种我上辈子肯定没少干缺德事的感觉,所以为了我下辈子能好过点,这辈子情不自禁就会想积点德。” 祁姗:“……”讲真,她觉得严筝唯一长歪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时不时上线的欠打劲儿了,要不是考虑到他现在这副小身板她拿胸砸他都可能会死,她早就付诸行动了。 …… 上午的时间,祁姗先是催着他给夏初打了电话,虽然依然看不惯他至今敬夏初是哥的教科书级别以德报怨,但也没非逼他撕破脸,任凭他省略了所有的质问和缘由,只和夏初说,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吃不消继续如此高强度地工作了,剧本剩下的部分他自己看着演看着改,炎夏除去B团的各种事务也叫其他主管看着负责看着办。 这些话要放在过去说,夏初肯定要作要闹,你就算是今天晚上死也得在死前把我的事处理好,今天却表现得意外善解人意,祁姗让严筝给手机开了公放,听到的是对面丝毫不似作假的关切:“没事,哥都理解的,我早就和你说身体重要嘛,你好好休息,不用挂心这边,手里钱不够用随时和哥说,要不你现在就把卡号告诉我,哥待会儿先打个百八十万过去你花着玩儿。” “不用了。”祁姗在一旁气得跳脚,严筝却仿佛夏初演出的兄弟情是真实存在一般,十分配合地陪夏初一起演,“我也不是很缺钱,哥你进组之后好好拍戏别惹事,我最近应该不大有精力帮你平事,你为人处世稍微收敛点。” 又简单寒暄了几句过后,这通虚情假意的电话终于结束。 几乎气炸的祁姗看向严筝,发现她男朋友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当真为之所动,非要形容的话,周身只流露一种淡而漠然的嘲,说不上是在嘲讽夏初还是他自己。 “你别又不开心,因为那种人不值得。”祁姗说。 严筝抬起右手刮了刮她襟起来的鼻子:“我刚跟他那几年会因为这种事不开心,现在早就不会了。” “但你还拿他当哥哥。”祁姗又说,“你别想骗我,我知道你挺在乎他的。” 严筝的手指流连在祁姗的脸颊上,轻轻笑了笑:“不骗你,我是在乎他拿他当哥哥,但不是认不清他这个人,就是感念到底是他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收留了我,别管是不是出于好玩的心思,没有他,我哥大概早会对我斩草除根,这份恩情我记得,也知道他算不上彻头彻尾的坏人,这就可以了,至于伤心难过什么的……一次两次一年两年不可避免,时间久了也麻木了。” “听起来你还是好可怜。”祁姗摇摇头,“不过你现在养身体最重要,怎么处理他和你哥的问题以后再说。” “嗯。”严筝把她揽到怀里,让她坐到自己腿上,“都听你的。” 可能是神经完全放松下来的缘故,午饭前的那段时间严筝又被祁姗哄着稍稍睡了一会儿,祁姗想让他醒过来就看到自己,便没有亲自回家拿饭,而是发微信给徐念江湖救急,让自家情同姐妹的嫂子帮忙送一下。 徐念能怎么办,时间倒退半个月,她都想不到这辈子居然有帮祁姗给严筝送饭的一天,现在却只能默念那十有八九是自己的未来妹夫,准时准点地把饭送到医院。 “啊对,还有你要的,这个。”把饭盒递给祁姗之后,徐念又从副驾驶的位置抄过那份祁姗特意叮嘱她带过来的专利转让协议,“你把他那个欠揍的自我认知障碍掰过来了?” -- 第169页 “哪有那么容易。”祁姗把饭盒全交到左手上,右手接过协议,“不过嫂子你都把公司隶属于霍华德家这件事告诉他了,非得说不通就不让他签,他肯定又会焦虑,这个危害不到他的身体,就先以他舒坦优先,签了之后我再想办法慢慢掰。” “也行,他的事你自己把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就说。”徐念还做不到完全拿严筝当自己人,不过祁姗有需要从来都是义不容辞,“妈那边我也想办法帮你劝劝。” “嫂子最好了!”之前和严筝间隙最深的嫂子能愿意在妈妈面前为他们说一句话,比她过去说一百句都好用,祁姗真的很感激,“那就拜托嫂子了。” “没事,毕竟我和你哥都希望你能幸福。”徐念的语气颇有几分感慨和释然,“你哥说把你交给严筝他挺放心的。” 虽然徐念和周晨骁都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认可严筝这个人,但祁姗还是因为这句话愣住了,告别徐念回到严筝的病房后,又盯了床上少年安静的睡颜好半天才渐渐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家特别特别优秀的男朋友再一次将她一度认为不可思议的事变成了现实。 “你怎么这么厉害呢……”祁姗情不自禁对着他棱角分明的漂亮脸庞伸出手,不料原本怕吵醒他,迟迟没有落下去的手指会突然被人捉住,她出于本能,张皇失措地想抽出来,少年却将她的指尖握得死紧,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轻颤两下,那双随之睁开的桃花眼里满满都是动情的爱意和珍重。 祁姗心中波澜顿起,手和他的交握在一起,脸也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额头的伤口,亲吻他的眉心。 “这算早安吻吗?”严筝的睡眠一惯极浅,她出门拿饭那会儿其实就醒了,只不过不想她因为自己还是睡不久也睡不深担心,便多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直到她娇娇嫩嫩的指尖靠近才破功。 祁姗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上午十一点四十五,早是谈不上,但她不介意让吻更多些实质性的东西。 当下又凑了过去,温热的呼吸先是入侵了他的耳根,又一步步沿着耳根吻到了嘴唇,像小女孩儿般调皮,也充斥着成人之间的挑逗。 “姗姗……”女孩儿的鼻尖和嘴唇不断磨蹭着他脸上的皮肤,也蹭红了他原本苍白病态的脸颊,伴随着越发急促的呼吸,他一声声唤她的名字:“祁姗……姗姗……苏珊娜……” 祁姗不知什么时候随他滚上了床,看着身上逐渐掌握主动权的少年,知道他是动情了。 那……要做吗? 她迟疑着抬起膝盖,在他只着薄薄一层病号服的胸口处推了两下:“别闹,你手上和头上还有伤呢……” “不碍事……”严筝这句话毋庸置疑带着水分,可太想她是真,想要她的欲念更是十分迫切也做不得假。 祁姗看他这样,顾及到他腰上的旧伤,不敢用腿去缠他的腰,只能同样情难自禁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要不……我们做一次?但说好了,就一次,我包里有防范措施。” 严筝松懈了压她的力道,看身下的女孩儿一骨碌翻下了床,果然从随身的包包里翻出一盒全新没拆装的防范措施本,深邃桃花眼里晦暗的情绪半明半寐:“你一直随身带这个?” “想哪儿去了你?”祁姗把防范措施往他腿上一摔,豪放到这会儿才觉得羞,扭扭捏捏地说,“我是……你之前那次差点擦枪走火后才做的准备,本打算等你身体好些再哪次情浓意浓时水到渠成……谁想到你现在这个状态……还不如上次。” “给我,我来拆。”祁姗对他伸出手,毕竟严筝一只手不方便,见搞不定包装,几乎要猴急地放到嘴边咬,“我告诉你,真的在你养好伤,一百二……一百一十斤之前就这一次。” 想到这货两年前和她谈恋爱,天天陪她胡吃海塞那会儿才满打满算124斤,祁姗到底没忍心给他也给自己定太遥不可及的目标:“我到时候在我家备个称,别人家都是凭票上车,你得凭分量开车。” “行。”最心心念念的女孩儿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咫尺,她说什么严筝能不答应,“下次全听你的。” “嗡——”正当两个人打算继续下一步更深层次的交流时,祁姗的手机响了。 祁姗如今满脑子都是待会儿的缠绵,看到来电的人是嫂子,只想快点接起来有事说事速战速决,都没看清对方发过来的是语音还是视频邀请。 “对了,姗姗,那个协议你再给我看下,我之前大致扫了几眼,有几个地方你让严筝多注意……”徐念说着说着,注意到祁姗手里已经拆去了包装的东西,和当机似的逐渐消音,诡异地沉默了好半天,才颇有些心惊胆战地道“……你这……不太好吧……” 严筝的状态徐念之前也瞧见了,都不只是伤好没好全的问题,是恨不得整个人的生命力都被熬干了一样。 看到此情此景,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又作孽的猜测——莫非严筝从一开始就不是熬干,而是被她如花似玉如狼似虎的小姑子,生生榨干的吗? 第八十三章 故人重逢。 “最后什么都没做!”等祁姗晚上回到家, 发现嫂子看她的眼神依旧充斥着闪烁其辞和讳莫如深,忍不住给自己的节操正名,“我和严筝这次见面后就没做过, 我会在包里放那个……纯粹是有备无患……万一他哪天回光返照了……” -- 第170页 祁姗的汉语不是母语, 虽然不至于像祁诺那样, 不在八国联军手底下当过汉奸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涉及到部分成语的应用,还是会时不时释义跑偏,她自己是无知无觉, 听她说话的徐念却忍不住娇躯一震:“他回光返照了, 你就想抓住机会把他榨得一滴都不剩?” “怎么可能,我长这么大就他这一个男朋友, 现在一滴不剩了,我以后用什么?”祁姗为了证明自己才没有那么凶残, 连害羞都顾不上了, “总之被嫂子你打断后,我们就真没干什么了。” 徐念眨眨眼:“那你们下午不干这个, 做了其他事吗?” 祁姗掰着手指头数:“对呀,不是还要看协议签协议顺便掰他那个习惯性自我否定的心态吗, 嫂子我和你说, 多亏你提醒我了,那个协议真的有坑, 我仔细读了一下, 发现这个公司让严筝转让专利压根不是直接开发产品变现的, 是他们之前买那个号称进阶版的专利有一部分技术出了实现问题,想让严筝论文里的相关技术替一下。” “嗯……”徐念之前扫合同的时候确实觉得这里有些奇怪,但她是学艺术的, 理工科尤其还是纳米机械方面也不懂,“严筝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祁姗气鼓鼓地嘟起嘴唇,“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没多了不起,取得的成就也不值钱,又是我家的公司要用,和我说他专利拿了好几年,有技术更新很正常,还是要签,我好说歹说才答应让我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好吧,他的心理问题不是精神科医生都苦手吗,你自己也说过不能急于一时。”徐念无奈,只能尽量安慰,“最后你让他签了吗?” “目前还没。”祁姗说,“我问我爸要了公司老总的号码,打电话去问具体情况,对方说详细的技术问题需要他们的技术顾问来解释,好像还是个哈佛高材生,现在正好人在法国,我们方便的话可以定个时间去公司详谈。关键就是这个让我们亲自去公司的态度,明明是他们在求着严筝转让专利,不该问清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带着他们的技术顾问上门解释吗?哈佛有什么了不起,严筝还是清华的呢,要不是被出道耽误了,肯定能让他那个领域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在犯贱。” “但我才刚要质问对方知不知道我是谁,严筝是谁,识相的尽快带技术顾问滚过来,严筝就及时把电话接过去了,和那边约好了时间,就后天上午,说会亲自过去看看,毕竟他以后忙起来大概不太有工夫经常跑这边,最好这次就把技术对接问题都解决掉。” “啊……”徐念应了一声,突然觉得周晨骁说的,把祁姗交给严筝比较放心有些道理了,祁姗的成长环境还是太优渥了,哪怕阅历和能力可以从现在开始补足,也不太容易改变已经养成的性格。 毕竟父母和显赫家世带来的红利都是潜移默化的,她从小到大基本不需要去迎合奉承谁,但凡有看不惯的事情,只要自己是占理的一方也都可以获得支持无所顾忌地表达出来,而这些势必是对她以后脱离父母的保护,独自面对家族是非时十分不利的。 严筝则可以恰到好处地补足这点,一来不会任她考虑不周落人口舌,二来也能够及时用最合适的方式打圆场,“那你后天是不是要和严筝一起过去,问过医生没有,说他可以出院吗?” “唔……看目前的情况问题不大。”祁姗如实转述医生的话,叹气,“反正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属于出院,就一上午,成与不成的,全当带他出去透透气了,医生说他总憋在病房里也对心理恢复不利。” 彼时的祁姗真的如是所想,无非是出去溜达一圈,还有她在身边,真有什么突发事件她也能及时把他带回医院,根本没有发生意外的可能,所以她脑子里也太把什么技术什么协议当回事,约定好日期的前一天,反而花在要如何打扮严筝的心思上更多。 “穿这个。”严筝最近都待在医院穿病号服,但这丝毫不影响祁姗搬空商场一般看到合适的衣服就往回买,当然她也给自己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她男朋友可是国际巨星,又长那么好看,必须得有巨星的排场,像之前那样品牌赞助什么就穿什么太掉价了,“好像刚才那件也不错……完犊子,你说你怎么什么风格都能驾驭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你挑衣服了。” 严筝好脾气地任凭她一件件拿衣服在自己身上比,被她懊恼的小表情逗笑之余也颇为感怀:“其实差不多就好,我就是去签个协议,又不是去走秀,没必要这样。” “那可不行!”好歹妈妈和嫂子都是服装品牌行业的佼佼者,一心希望她继承HOWL的妈妈也一直把她往时尚女魔头的方向培养,祁姗在这方面有自己的坚持,“国际巨星出街就是走秀,你得重新认识咱俩的身份,你是乐影双栖才貌双绝的偶像界天花板,我是你的豪门大小姐未婚妻,走出去你就是我和我们家的面子,而我给你的一切,你全都当之无愧。” “听起来还是像我找你就是为了嫁豪门攀高枝一样。”严筝笑。指着一开始被她排除掉,最日常款式的一件毛衣,“就它吧,我现在手不方便,宽松点不耽误行动。” 除了这个最浅层的原因,还考量到对方毕竟是技术型公司,而对方聘请的技术顾问听起来也是那种标准的理工科学霸,他想到了自己大学时有幸接触到的一位典型学霸,他那时就在为了赚钱还债接平面模特的活儿,穿的也大多是品牌方送的衣服,对方看他天天把自己捯饬得跟牛郎店看板小哥一样,一度不乐意拿好眼神瞅他。 -- 第171页 “你是又有心事了吗?”祁姗见他发愣,把衣服都堆到桌子上,拉他到床边坐下,“又觉得自己不好看不值得打扮了?” “我好歹是个大男人,天天为这种事矫情像话吗?”严筝摇摇头,虽然他觉得自己没多好看是事实,但容貌这种东西他本身就不是很看重,要不是一直有这方面刚需,可能穿着打扮和大多数理工科男生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就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突然发觉那些遥远得都不像我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祁姗动动嘴唇,心疼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只能默默抱住他,把下巴颏放到他颈窝上轻轻蹭了蹭。 …… 结果祁姗选了好半天,还是给他穿了他自己挑的那件,只不过在配饰方面下了功夫,也不管妈妈怎么想,直接当着她的面问爸爸要资金,去就近的奢侈品商场扫来好多毛衣链胸针耳钉之类的搭配小物件。 祁岚还能说什么呢…… 哪怕依旧不同意女儿和严筝复合,她也心知肚明自己家亏欠严筝的不只这么点,所以除了感慨自己照着品牌女总裁培养的女儿到头来成了人家的专属造型师,也只能听之任之,被里昂哄道“咱们年轻时你不也喜欢打扮我”才多少释然了一些。 这里又引得祁诺抱怨爸妈重女轻男暂且不表,总之第二天祁姗是开着家里的高端商务宾利来接严筝的,别人怎么想不重要,反正她要让她家巨星男友享受与名气和实力匹配的待遇。 “我和你说,去了不用怂,觉得对方哪句话说得不中听了就直接怼,怼还不解气就和我说,我让我爸撤资。”祁姗再也不想看到严筝受委屈了,临下车之前还不忘交待,“我听说好些搞学术的都自视颇高瞧不起娱乐圈的人,酸明星对社会没多少贡献还赚大钱,我承认是有不少那样的下三滥,但你不是,你就是有颜有实力干什么都像样,选哪条路是你的自由,都只有别人望尘莫及仰望的份儿。” “……行。”严筝开始有点习惯祁姗的“吹捧”了,照不照做两说,至少不像一开始那样听到就觉得自惭形秽了,“你父亲应该早和公司负责人打过招呼了,再不济还有你在旁边,不会有人把我怎么样的。” 不得不说,在为人处世方面,严筝的经验的确比祁姗丰富得多,这次会面及签署转让协议的氛围还是十分和谐的,虽然对方聘请的技术顾问也是中国人和爸爸居然会一并到场这两点有出乎祁姗的意料,但总体来说一切顺利,当然如果对面叫木泽凯的技术顾问小哥能不时不时用复杂的目光打量严筝就更好了。 “我有点后悔把你打扮得这么触眼了。”签完协议,趁着技术顾问把公司负责人叫出去说话的工夫,祁姗也不避讳自家老爸还在,夸起严筝一如既往地不含糊,“那个技术顾问一看就是从小到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大概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眼睛跟长你身上了似的,待会儿他要是找借口要你的私人联系方式,你可不能给。” 祁姗这句话与其说是怨念倒更像是撒娇,原本是想来看看严筝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的里昂没来得及惊叹这个少年离开学校那么久还能在专业上侃侃而谈,就被迫吃了一口夹杂着老父亲辛酸泪的狗粮,想喝口水压惊都差点被呛住,再抬眼看严筝,发现他不知为何也处于有点失神的状态,不禁微微皱了眉。 “严筝先生,我们的技术顾问想和您单独说几句话,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然而不待里昂想通这其中的门道,公司的负责人便敲门进来,在他身后,那个叫木泽凯的技术顾问正双手插着口袋,注视着严筝的视线比刚才更加晦暗不明。 ——不对,他们之前就认识。 里昂眼见着严筝与木泽凯的眼神交汇一瞬,又急忙避开,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姗姗。”便因此扯住了挽起袖子俨然准备撕逼抢男人的女儿,任凭严筝在得体道歉后,跟在木泽凯身后进了隔壁的另一个会议室。 第八十四章 他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木泽凯现今是哈佛硕博连读的高材生, 两年前却毕业于北大,和严筝的母校清华不足一千米,满打满算两趟街的距离, 又是同样的专业, 自然早听说过对家学校有这么一个堪称校园传奇的严筝。 和他一样是各科成绩出类拔萃, 每学年都能拿国家奖学金的教科书级优等生,却和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的他不同,严筝是妥妥地全面发展,优秀得面面俱到, 光木泽凯听说的, 就有进可当模特拍杂志,退能带校队打电竞参赛, 就跟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一样,大二那年还申请了学生会会长的职务, 学霸大多不善与人交流的缺陷在他那里也并不存在, 不只在他自己的学校,就连两街之隔的北大, 也拥有着木泽凯望尘莫及的好人缘。 在没见过严筝本人之前,木泽凯以为这些传言百分之百有水分, 因为在贴吧和论坛吹捧严筝的大多是女生, 想必只要他的颜值真,那些十八九岁的姑娘都乐意在其他方面给他多注些水。 从小就在学习方面展露出非凡天赋的木泽凯自然从自身角度出发, 认为学问是一件需要一心一意对待的事, 拥有如此丰富课余生活的严筝不可能还静得下心来, 掌握多少真才实学。 真正让他意识到这世上就是有人被老天爷偏爱,还是大二那年的学期初,他第一次遇到严筝真人。 -- 第172页 那天傍晚他照例在学校实验室里看文献做实验, 先是导师打来电话说清华的实验室今晚会叫个学生过来拿仪器,然后晚上七点,他们实验室那层的女生们突然炸裂一般奔走相告,说清华的校草严筝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任何征兆地过来了这边。 祁姗有一点说对了,严筝的确曾是木泽凯从小到大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五官轮廓没有一处不顶尖,说从画报里走出来都是亵渎,因为骨相过于优越,怕只有最精巧的雕塑师才能镌刻出这样鬼斧神工的杰作, 那时木泽凯并不知道严筝赶来前刚刚完成了一套模特图的拍摄工作,所以惊叹颜值归惊叹颜值,认为他果然把心思全花在这方面也在所难免——毕竟会打耳洞带耳饰,去隔壁学校拿个仪器还穿得和明星机场走秀一般的男生,别说在他们这种理工专业,就是艺术系也属于少数。 但就是这样一个怎么看都和学术不沾边的少年,却在从他手里接过仪器后漫不经心地指了指他电脑屏幕上的实验步骤,道出了那个几次导致他数据出现偏差的失误。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天才,也真的有人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别人拼命努力才能够到的高度。 出于学术方面的好胜心,木泽凯从那时起便默默和严筝较上了劲,听说他在SCI上发表论文,那么自己也要发,听说他拿国家二级专利带全实验室取得科研重点项目基金,那么自己和自己的实验室也不能差……这样明里暗里比到了大三,他们两个的导师最乐见其成,两个本就有私交的老师甚至一度把他们当成了中国未来纳米机械相关方向的希望。 “不过我们小严还得收收心,你看泽凯就踏实,严筝那孩子啥都想试都想玩,这几天又恨不得住游戏里了,我抓了好几天找不见人影,刚在电竞队找着人,说什么赛季末打段位,还是没定性,贪玩。” 严筝的老师如是评价,木泽凯却根本不觉得这是夸奖,因为这只能证明严筝就是一边坐拥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一边做到在专业和学术上同他不分伯仲。 总之要不是后来的那件事,他会一直当严筝天赋异禀,是他最望尘莫及的存在,但就算因为那件事叫他多少了解了一些那少年的过往和真实处境,他也绝对想不到再次见面居然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曾经的天之骄子,耀眼星辰被彻底打碎了所有光鲜亮丽的伪装,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额头和手臂都带着伤打着厚厚的绷带,瘦得几乎不成人形,那双原本熠熠生辉的桃花眼完全深陷在眼窝里,空洞得没有一丝生气。 “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外人在时木泽凯还能努力压抑自己的私人感情,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先处理工作上的事,这会儿终于只剩了严筝一人,声音都打着颤,“严筝,你之前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对方聘请的技术顾问是木泽凯这点于严筝而言也属意外,他已经太久不敢去回想过去的事,如今面对故人的诘问,除了哑口无言,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只能强迫自己去触碰那段之前一度被划归为禁忌的记忆,想起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又和木泽凯说过什么。 结果就是不得不再一次回到那段兵荒马乱的青春,和徐念反目成仇后,感情上陷入迷惘的他根本没时间去疗愈休整心情,□□和徐父等着他去偿还赎罪,他挖空心思保住的两个哥哥却认为他是罪有应得,炎夏和夏初一样不能少管,那些会时不时把一切翻出来证明他就是人渣的酒局也比过去更加频繁。 现在想来,他那时是靠什么支撑着没有荒废学业的呢,好像只是贪恋学校和实验室里纯粹由知识带来的安宁,同时也憧憬着赎清身上罪孽后的生活——他对名和钱从来没多少渴望,只希望能平平顺顺地度过余生,有份养活自己却对金融行业的哥哥毫无威胁的工作,爱情不敢再想,只愿有几个真正属于他,能聊到一起,不拿他当狗的朋友,空闲下来的时候也不用再为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忙碌,可以坐下来安安心心地看几本闲书……就这样跟着导师一路读硕读博留校曾经是他给自己设想过的,最稳妥且愉快的出路。 木泽凯说羡慕他,他又何尝不羡慕木泽凯。 明明木泽凯已经拥有了他奢求的一切——和睦的高知父母,能够专注于自己喜欢领域的权利,一个干干净净的过往和注定会明朗的未来。 想到这里,严筝眼睛里已经渐渐溢满了挣扎和痛苦,如今他和木泽凯的处境无疑证明了他那时的野望有多么不自量力。 木泽凯果然成为了他们那个专业的佼佼者,就读于世界顶尖学府哈佛,才研二就拥有独立担当科技公司技术顾问的能力,而他根本没能赎清身上的罪,非但没有,还把自己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害得他心爱的姑娘总在难过,甚至都没办法同他谈一场能被父母认可祝福的恋爱。 学校里传出他即将作为炎夏唯一的练习生参加选秀综艺的消息之后,木泽凯曾私下来找过他,这位有着自己骄傲的优等生第一次对他坦诚了之前的眼红和钦羡,也劝他不要为了一时的心血来潮去拿人生的关键选择开玩笑,他听说了他放弃直博名额的事,就为了去参加一个靠噱头博眼球的偶像选秀。 木泽凯并不是瞧不起镜头前光彩夺目的明星,严筝要真是选择去一心一意当演员或者模特他也不会如此反对,关键就是严筝选择的出道方式和领域根本不像是准备踏踏实实做艺,好像就是打算享受一时的爆红和追捧,然后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和之前好多选秀出身的艺人一样,吃过资本红利后又很快沦为时代的快消品,白白浪费天赋荒废学业,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 第173页 木泽凯不想因此失去一个目标和对手,全当一直担当众人焦点的严筝是年少气盛,被近前的名利迷了眼。 只是他万万不曾想那个一惯优越的少年会在听他说完这些后难以置信地望了他好久,总算说出的答复也和他所做出的预期南辕北辙:“认可我作为对手,你……这么抬举我的吗?抱歉,我有点意外,因为没想过能有和你相提并论的荣幸,也没想过你会为了我的私事专程过来找我。” 就这样,他从严筝那里听来了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少年背后拥有着怎样鲜为人知的心酸苦楚——和娱乐圈走得近?那是他因为给影帝夏初做助理,只能去和很多名流大佬应酬,处理炎夏公司的事;花费大量精力沉迷游戏?要知道夏初的游戏账号都托管在他这里,他的助理业务囊括游戏代练,一旦练不好他的存在就没有价值;去做模特?他也不想,但明星生活助理的工资标准摆在那里,他既要上学还要养活自己,不去做的话他就得去喝大北京夹杂着雾霾的西北风。 去竞选学生会长和积极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也是为此,用严筝自己的话说,周围优秀的同学太多,他没有木泽凯那么厉害,如果不想方设法加点学分,极有可能拿不到国奖。 国家奖学金对木泽凯来说只意味着父母的夸奖和可以随便买点什么作为自己的奖励,对严筝来说却更是实打实的8000块钱,不算寝室的住宿开销,可以交一个半学期的学费。 “可你平时穿着打扮也不便宜……怎么可能这么缺钱?”木泽凯的认知被震得稀碎,几乎也怀疑严筝是在诓他。 严筝顺着他的视线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颇有几分无奈地摇头:“啊这个,当模特还有一个好处,品牌方经常会送衣服,可以节省一部分开支……但这些时尚品牌怎么说呢,好多质量都和纸糊的一样,洗不了几次就能破成抹布,只能走量换的勤,而且冬装少夏装多,幸好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我抗冻的本事也磨练出来了。” 木泽凯至今记得,严筝大概是觉得他嘴巴紧又和娱乐圈扯不上关系,再加上感激他专程前来相劝,所以对他多说了一些事。 首先严筝比任何人都清楚选秀和偶像意味着什么,之前没有任何唱跳基础的他没打算也不可能出道,他哥和夏初前期培训加上后期营销总共给他五十万,去调下脸整个容的资金都没有,送他过去的目的无非是不甘心炒这么热乎的综艺,炎夏传媒作为国内头部的娱乐公司居然没有练习生业务,分不上一杯羹,想让他上去尽可能多站几期,给自家公司里的其他艺人带带热度,抢几个热搜。 “我欠我哥他们的,不只是情,也有好多好多钱。”当木泽凯反驳直博名额宝贵,严穆和夏初不能为了这种闹着玩一样的理由叫他丢掉机会时,严筝终于不笑了,他凝视着木泽凯的眼睛里闪烁出几分黯然,叹了口气道,“除了他们,我需要赎罪还债的人还有很多,我也想像你一样没有后顾之忧地钻研自己喜欢的事,但前提是先把这些偿还清。你继续往前走吧,我觉得我还会回这条路上找你,到时候如果你还认为我配做你的对手,我就多给你添几年堵。” “严筝,我记得你那时对我说的话。”即便后来严筝当真出了道,又被卷入各式各样的流言,木泽凯也始终相信着二人的约定。 直到这次阔别三年的再遇,如果不是刚刚他与自己谈起专业知识时的游刃有余,木泽凯都不敢确认眼前这个枯槁衰弱的少年就是严筝本人:“你是……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吗?” 严筝的脸色发白,回想起那个未能兑现的承诺,又暴露了自己如今的不堪,他没空去思考更多的客观原因,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自我问责和厌弃。 窒息感毫无征兆地再次来袭,意识溃散的前一刻,他听见木泽凯方寸大乱惊慌失措地呼喊他的名字,然而这于他而言就像另一个深渊,他开始剧烈地咳,咳得肺和心脏都开始痉挛。 “严筝!”直到那个他最眷恋的声音出现,溺水之人才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枯瘦的手挣扎着,碰触了人生中仅剩的救赎。 第八十五章 他值得最精彩的人生。…… “他是个天才, 即便他自己不承认。” “他很优秀,任何事情都能做到登峰造极。” “他人也很好,同班或者同专业, 哪怕是我们学校相熟的人有事求到他头上, 只要他能办, 都会尽力办好,也不会索要什么感谢或者报酬。” “他这样的人,不该活成所有人都羡慕向往的模样吗?” “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医院急救室外,木泽凯双手交握在一起, 不解和懊恼交织, 想要质问,却根本不知道该质问谁, 只能神色悲愤地凝视着急救室门口的白灯,过了好久, 才慢慢平静下来, 对同样侯在这里的祁姗和里昂父女说:“我能冒昧问一下,您二位除了是公司的投资人, 是不是还和严筝……有些私人关系……” 适才在公司签协议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祁姗和严筝之间不动声色的暧昧, 可联想到这对父女显赫的身份以及严筝当下的处境和公众口碑, 他并不认为这是一段可以拿来见光的关系。 如此想来就更加觉得可悲,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到头来沦落得声名狼藉, 成了上流社会大小姐的玩物。 -- 第174页 祁姗现在满心都是急救室里的严筝, 根本没心思答复他什么,便只能由看出他误会,也终究确认严筝值得的里昂叹息一声, 第一次认下严筝的身份:“是,他是我女儿的恋人,之前他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和我们家里也产生了很多误会,我们是最近才得知了他的苦衷和发生在这些背后的部分真相,但他已经……” 严筝已经如何了,不用里昂再过多解释什么,木泽凯早用自己的眼睛见证过了——各方面都糟得不能再糟的身体状况,随时可能致命的严重心理疾病……一切的一切都在宣告一个事实,那就是曾经认真同他做出约定的严筝彻底回不去了,他才23岁,生命里已经一点光都没有了。 又过了一会儿,急救室的门打开,负责急救的医生带来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严筝的身体没出太大问题,他的呼吸障碍和胸痛更多是焦虑发作引起的并发症,因为出现症状的时间不久,还没到诱发心源性炎症的程度。 而坏消息则是他心理方面的问题又加剧了,如果不是自主神经功能紊乱到一定程度,他不可能发病得一次比一次频繁严重。 “他得放松,不要再给他任何刺激了。”医生告诉里昂和祁姗,“我们做心理医生的不方便透露具体的患者隐私,但我只能说,我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在他这个年纪,承担了如此多的磨难和压力,还能做到他这种程度。” 医生这句话无疑是在替严筝正名,可在场的几人听他这么说,再看看病床上带着氧气面罩衰弱呼吸的少年,只会更加痛心。 祁姗抹着眼泪来到严筝床边,也顾不得爸爸和木泽凯就在身后,一边啜泣一边握住了他挂着点滴的右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冰凉冰凉的指尖重新温暖起来。 “方不方便出来谈?”这时其他人再留下来打扰他们不合适,里昂顺势叫了木泽凯出来,把空间留给女儿和严筝的同时也打算将最后的疑虑探听清楚:“你是严筝的朋友吗?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被人恶意透支人脉,除了他现在作为偶像的队友,我女儿从没听他提起过朋友相关的话题。” “被透支人脉……是这样吗……”木泽凯沉思片刻,他不是习惯说谎的人,实话实说,“他原本有很多朋友,我大概不算……顶多可以说是好长时间都在自以为是地拿他当假想敌,和他暗暗较劲。” 于是从木泽凯这里,里昂终于彻底还原出了那个让他女儿情根深种的少年究竟优秀到了怎样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般的天才只会精于某一两个领域,他不一样,他不但是天才,还是全才,但凡交到他手里的事情,没有一样是他做不好做不精的。” “一个人如果能够这般出类拔萃,肯定都会有几分自负,人性就是如此,但他没有,我说他上学时朋友很多,是真的,因为他总能顾及到每一个人的需求和心情,也会尊重并看到每个人身上的闪光点。” “假?在社会上他这种为人处世的方式叫假?那就假吧,我祝那些说他假的人一辈子都只和他们觉得最真的那类人相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木泽凯的话语停顿片刻,反问里昂道:“霍华德先生,您刚才说有人透支了他的人脉,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里昂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要他办一些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逼迫他不得不用极端手段去完成,再叫所有人知道他为了办成那些事,用了怎样下作的方式。” “这样吗……我其实听不太懂。”木泽凯说,“我只知道一定有人在针对他。因为当年他被曝光出来睡粉和当第三者的时候,无论是在他自己的清华还是在我们这边的北大都没有什么人相信。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觉得就算第三者那种涉及到私人感情的事不好说,睡粉也不可能。他一直有很多女孩儿喜欢,想睡粉根本用不到等出道,上学的时候一样有粉送上门来,但他从来都是认真拒绝每一个对他表白的女生,说他有喜欢的人,不希望对方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只是当我们想发声时,这些声音都被埋没了,到头来还是只有营销号所谓的爆料在社交平台上大行其道。” “他的确没有睡粉。”木泽凯维护严筝,关于这点里昂也有一说一,“是正常恋爱,而且从那时起的恋爱对象就是我女儿。” 木泽凯的眼角跳动一下,似乎是想埋怨他们为什么当年没有站出来声明,害严筝白白被网络暴力迫害了两年,又顾及这对父女的身份,猜测豪门家族大概也有自己的计较,到底没有说出口。 最后他告诉里昂的便只有一句话:“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清楚您家在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的影响力,但请您不要认为他同您女儿在一起是高攀,也许您想给女儿找一个更门当户对的人很容易,但我不觉得您女儿在交往过他之后还能再发自内心地喜欢上别人。” …… 木泽凯是这样说的,等里昂回到家后也是这样对祁岚转述的。 继而就看到自己一向爱憎分明雷厉风行的妻子似乎经历了一场矛盾的纠结,眉心揉进了关乎理智与情感的挣扎,大约一分钟过去,才下定决心,从手机黑名单里拽出一个号码,又打算找夏初和严穆讨说法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现在再去骂夏初或者严穆出气也解决不了问题。”里昂劝住她,“能把严筝逼到这个份上,他那两个哥哥从某种意义来说也不是等闲之辈,我让人查过他们的发家史,去查的人给我的答复十分言简意赅,说他们是一个强盗和一个流氓。严穆早年为了赚钱什么都干的出来,夏初更邪性,严穆那种没什么底线的人,他偏偏有办法让严穆负天下人就是不负他,这两个人不可能因为毁了严筝的人生愧疚,夏初大概连怕咱们把他如何的担忧都不会有,因为他知道严筝还拿他当哥哥,不会允许咱们制裁他的事情发生。” -- 第175页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里昂说的这些祁岚也懂,可让她就此忍下这口气也不甘心,“任凭他们毁掉了姗姗那么喜欢的人?” “他们毁不掉的。”里昂笑笑:“我们只要不再反对,应该也不需要再过多做些什么了。今天木泽凯的话让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严筝大概比我们之前定论的更值得姗姗去托付一生,正如晨骁所说,能遇到严筝,我们姗姗挺幸运的。” …… 距离严筝这次回来巴黎已经过去一周,这却是祁姗第一次在父母默许的前提下在医院留宿,严筝的身体和精神都透支得厉害,因此这次由窒息引发的休克一直叫他处于昏迷状态。 如果不是晚上负责查房的医生过来问她要不要在病床里另备一张床,祁姗都不会意识到天色已黑,夜幕也在不知不觉间降临。 晚上八点,她就坐在他病床边,默默守了七个多小时。 “医生,他一直没有恢复意识,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从手机上确认了时间,祁姗没有先回答医生的问话,只是更加担忧地望向那个昏睡在床上了无声息的少年,“他本来头上就有伤,又是第二次出现窒息的状况,会不会……” 话说到这里,她又要害怕得哭了,同时也怨自己没能照顾好他,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准会在拿到协议的第一时间撕个粉碎,谁爱签谁签,这家公司破产了下一家更乖。 只是她如此复杂的想法自是无法传达给医生,医生也是今天下午才刚刚从里昂那里得到确切消息,这个来自中国的偶像少年不存在任何意外就是他们大小姐择日会领进门的未婚夫,叫他们务必有多大本事用多大本事,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尽全力把他的身体调养好,除此之外的其他事都不需要考虑。 关于豪门世家的择婿标准,作为医院打工人的医生不好置喙,他能做的只有照里昂说的办,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和细心又检查了一遍严筝的情况体征,才小心翼翼地和祁姗如实相告:“是比正常的病例久,但归根结底是他身体太虚弱,苏珊娜小姐,您还请再耐心等待一下。” 说完这些,医生生怕祁姗当着自己的面哭出来不好交代,急忙收拾好器具猫低腰溜了,留下泫然若泣的祁姗继续守在严筝床边,医生顺道送过来的晚饭就摆在一边,动都没动。 “严筝,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爸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你特别棒,你都做到了,做到了我曾经以为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你之前受了那么多苦,现在终于都过去了,以后我和我家给你撑腰,不会再叫人欺负你了。” “你值得啊,值得被我喜欢,值得最精彩的人生……” “你这样我很担心……我……” 这期间严筝一直处于昏睡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有了意识,眼睛还睁不开,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听见了女孩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呢喃。 姗姗…… 他想发出声音,却只在氧气面罩上呼出了一片白雾,迷迷蒙蒙地动了动手指,终于牵动了祁姗兵荒马乱的一颗心。 “你醒了……” 待到他终于积蓄起睁眼的力气,看到的就是祁姗写满了忧心和关切的一张脸。 “哇”地一声,她再一次在他面前泪水决堤,号啕大哭起来。 第八十六章 让你去做喜欢的事。…… 医生说, 他得放松,不要再给他任何刺激了。 祁姗便想在他昏迷这段时间哭够,这样他醒过来时自己就能笑笑地面对他, 说些能让他感到放松, 安抚他情绪的话。 但他昏睡了太久, 久到她的眼泪流干又积蓄,等到他当真苏醒,她的泪水还是又一次决堤,以至于把医生重新叫进来的都不是严筝体征实时监控数值的变动, 而是祁姗惊天动地的放声大哭。 “苏珊娜小姐……”医生还不太习惯严筝的新身份, 见祁姗哭得凶,首当其冲的反应还是过来安慰大小姐。 被祁姗一边哭一边提醒严筝醒了, 才想起这人如今可是霍华德家现任家主的上门女婿,急忙上前检查严筝的情况, 确保万无一失了, 才敢轻手轻脚地撤掉呼吸机和一部分装置,以便他躺得舒服些, 也能让祁姗放心些。 “苏珊娜小姐,严筝先生,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有任何问题随时按床头的呼叫铃,我们都有值班医生待命。”这些做完, 又守了一会儿看没出什么问题, 医生才在仔细叮嘱祁姗后离开了病房, 不再打扰这对已经不就真实关系做任何遮掩的恋人。 “帮我倒杯水好吗?”严筝上了七个多小时的呼吸机,这会儿确实口干舌燥,不过他让祁姗帮忙倒水的根本目的还是给她找点事情做, 这样才好止住她的眼泪,她哭起来太惹人怜,他舍不得。 这招确实奏效,因为倒水需要兑到合适的温度,把水端给他也需要平稳不能抖的手,虽然的确多花了些时间,但祁姗把水杯递过去喂给他的时候,已经从号啕大哭变成了低声的啜泣。. “头,手臂,或者胸口心脏……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祁姗喂了小半杯水,发现他脸色和嘴唇还是白得吓人,忍不住担忧地问。 严筝靠在她身上喝水,喉咙是干的,胃却还在排斥着有东西流进来,要一点一点咽才能勉强压抑住想要干呕的欲望,再加上原本的伤和发病过后还没能从冲击中缓过来的身体,恨不得全身都疼,怕她担心,只从中挑了个最难受的地方:“那就胸口吧……还有点闷,你不要怕,我心脏本身没什么问题,情绪上缓过来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 第176页 “疼就是疼,那就算怎么回事啊……”虽说忍不住吐槽,祁姗还是伸出软嫩的手,放在他胸口上,慢慢揉帮他顺气。 “对了,木泽凯……他还好吗……是不是被我吓得不轻?”严筝看看窗外的天色,终于攒够了支撑自己起身的力气,问祁姗要自己的手机。 他一惯如此,每次发病甚至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极端举动,等缓过来之后优先想到的也永远是会不会叫其他人因此困扰。 她的少年明明是个温柔极了的人呀。 祁姗急忙扶住他,没有给他手机,只同他说:“放心吧,出事当时他是有点吓着了,但好歹是个大小伙子,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先歇着,我待会儿让我爸找公司里的人通知他一声,说你没事了。” “也好。”毕竟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和木泽凯解释这些年发生的事,祁姗说的间接方式的确更为合适。 “那……再躺一下?”喂完了水,祁姗征求他的意见,“胸闷的话平躺会舒服一点。” “行。”严筝听话地任她把枕头铺好,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头上的伤口,扶他躺回去。 “你好像又瘦了。”祁姗的手还停留在他胸前,隔着一层病号服还能摸到肋骨的清晰形状,“我爸和木泽凯说你是我家准女婿,他立刻就置疑我家这么有钱,凭啥不给你饭吃。” “是我自己吃不下,你家厨师已经很努力了,”严筝和往常一样帮霍华德家的厨师们说话,说到一半才突然意识到,刚刚祁姗是说了……里昂当着外人的面认下他是女婿了吗? 寻常人在终于达成这么不容易的夙愿后是会欣喜的,但早把卑微刻进了骨子里的严筝根本不相信里昂这么说是出于认可:“对不起……我没想过拿这个要挟你父亲……我也不是故意在木泽凯面前……” “呃……你又想哪去了?”鉴于两个人的脑回路有着东非大裂谷一样的差距,祁姗琢磨了好半天才想清楚他又跑偏到哪里了,“莫非你觉得我爸会以为你故意在木泽凯面前把自己搞到窒息,这样木泽凯肯定会问我们和你的关系,他就不得不承认,否则就等于默认女儿在外面玩小明星?” “难道不是吗?”严筝之前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也习惯其他人总会用最阴毒的思维模式忖度他。 “你知道你休克后心脏停跳了半分钟吗?”祁姗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后怕,“救护车来的时候一开始都测不到血压,你要是有本事凭自己的意志控制这些,都不用出道,光靠站街边碰瓷儿就能发家致富。” “……哦,这样……”祁姗说这些也有点出乎严筝的意料,但可能是不止一次把自己祸害到生死边缘的缘故,他对死亡这件事并没有普通人的恐惧感,“那还挺好的……” “……”祁姗,“来,严筝同学,你试着从正常人的角度思考,咱俩刚才说的前言和后语挨着吗?” 二人一时都沉默下来,主要是严筝想想自己好歹经历了休克和心脏停跳,到现在还没完全从休克后遗症中恢复过来,似乎和“好”这个字确实搭不上边。 “算了。”祁姗在心里默念自己不能和病人计较,“反正你记着我爸是心甘情愿认下你这个女婿的,不只是我爸,我妈,我嫂子,我大哥,我家已经没有反对我娶你进门的人了……就祁诺还不太消停,但是他是个智障,也说了不算,你不用搭理他。” “是不是木泽凯和里昂先生说了什么?”里昂和祁岚会就此转变态度,严筝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门道。 “可以这么说。”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磨合,祁姗发觉自己越来越能猜到他的想法了,“怎么,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就晕了一下,有人替你说了几句话,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就被认可了,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被戳破心思的严筝将依旧发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确实如是所想,这让他认为自己还是配不上这些突如其来的美好。 祁姗望着他绷直的单薄身体,越发心疼起来:“严筝,你得认识到一件事,没有人会因为一两句话突然转变对另一个人的看法。能得到我家人的承认,是你已经做得足够多足够好了。如果你本来就不是好人,你上学的时候便不会有很多朋友,木泽凯也不会在我爸面前帮你说话。如果你不是一直坚守着底线,没有当真如夏初和严穆宣扬的那样无恶不作,我爸这段时间去查,还是会觉得你是个人渣。你其实没有犯那么大的错,却一直在道歉忏悔,不为自己找任何借口理由,所以我嫂子和我大哥才会原谅你,你明明自己过得那么艰难了,被好多人伤害,还始终保持着本心,去理解他人的苦衷,从没怨恨过谁……我爸妈是因此认为你难得,就算没有木泽凯过来说这些,他们也别扭不了几天。”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做到这些……就足够被你家人认可吗?”严筝自嘲地笑笑。 “一定够了呀,说是应该,但这世界上能够真正做到的人寥寥无几。”祁姗知道她男朋友之所以会这样想除了生病的原因,还有他那两个缺德哥哥让他根本看不到进度条地就一些他自己也是受害者的事情还了好多好多年,当然这本身也是害他生病的元凶之一,“有些债你还不上根本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够,是问你要债的人欺人太甚不可理喻,” “我哥和夏初哥其实也没有像你想的那么过分……”严筝听出她意有所指,“你不想理他们就不理,但还是别……” -- 第177页 “别怎么样?别撺掇我爸去摁死严穆和夏初,让他们家破人亡?”祁姗提起这两个名字就恨不得翻白眼,“你知不知道我嫂子听说了你和他们俩之间的这些破事后,当时劝我再多考虑一下和你关系的理由就变成了怀疑你这个人大概脑子不好使。” 严筝:“……” 祁姗:“后来她想到你高考七百多分,她算上艺术加分都没你多,就决定还是不黑你的智商了,不然就等同于承认自己考不过一个傻子。” “我那时天天被我爸的债主追,没太拿高考当回事,可能心态放松,反而比较容易超常发挥……”和取得的其他成绩一样,严筝也不认为这个高分有多了不起,“说正事,夏初哥暂且不论,我哥真挺不容易的,而且我嫂子一直待我很好,每到过年都会叫我回家吃年夜饭,就是我怕给我哥添堵,都说我忙,怕她担心,也没叫她知道过这些。” “嗯,童童姐确实挺好的。”祁姗记得那个笑起来甜甜的童童姐,严穆对严筝的态度那时就能看出端倪,作为严筝嫂子的童琪却会真心实意关心严筝,她去到家里的时候一定会亲自下厨,也会拉着她的手说多亏她这段时间把严筝喂胖了点,之前就算是上镜需要也太瘦了…… 想到那么可爱的童童姐一定被严穆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家老公看待这个弟弟的真实立场,又伙同夏初干了多少缺德事,祁姗拿鼻孔出气:“好好的姑娘,说瞎就瞎了。” “姗姗……”严筝听出她的态度不是很强硬,话音便少了忧心,反而多了几分无奈。 “知道了,我不是答应过你吗,都交给你自己处理,我就负责帮你调理好身体,让你有力气去处理这些事。”祁姗把水杯放回桌上,起身活动了一下坐久了有点僵硬的关节,“我爸妈也不是那种讲不通道理的人,那毕竟是你亲哥哥和干哥哥,再不是好鸟也不会贸然拿他们怎么样的。我爸妈现在和我一样,都觉得你的健康最重要,把身体上的伤病好好养一养,心理上也放松些,乱七八糟的别想了,不再勉强自己,多做点喜欢的事。” “对了,还有个问题问你。”说到这里,祁姗想起了一件事,“木泽凯说,你曾经打算去读研读博留校做学术……我仔细想了想,你好像真的是这样,喜欢看书,也向往平静的生活。虽然你当偶像确实是天花板级别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貌似从你踏进这个领域开始,就在被一步步推着前行,完全可以说被逼上梁山……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混娱乐圈,也不喜欢做偶像呀?” 第八十七章 他那么那么撩。 活了将近二十三年, 严筝的人生好像根本就不存在喜欢做什么不喜欢什么,只有要做什么和必须要做什么,压在他身上的事情太多, 他的喜好就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所以他选择大学专业的标准是尽可能不让严穆感到威胁, 后来又因为炎夏需要,被夏初以“反正你也不想谈恋爱,当偶像正好”的理由说服,问两个哥哥借钱借关系把自己捧出了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祁姗提出的问题他自己都没思考过, 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不是偶像做得好好的……是就霍华德家的立场而言,我这个身份容易招惹是非, 会让里昂先生为难吗?” “当然不是。”祁姗算发现了,自己和严筝的交流稍有不慎就会又叫他想多, “那么多豪门少爷娶女明星, 打扮得漂漂亮亮带出去都是面子,都什么年代了, 男女互换也没必要双标。你不但长得好看又有实力,会作词作曲跳舞也棒, 一手缔造出亚洲第一男团, 还会演戏,卡米尔阿姨说了, 等电影成片出来打算先送一波各大电影节评奖, 凭你的表现至少得捧个最佳新人回来。你已经是传奇了好不好, 嫁再大的豪门都不是高攀,我爸有什么可为难的?不过娱乐圈形势复杂压力大是真,我们是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这样, 以后有我和我家给你撑腰,你可以不再考虑其他,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喜欢的……”严筝重复一遍祁姗的话,垂眸,“不是需要我做什么,是我自己的喜好吗?” 祁姗望着他难以置信的模样,对他笑:“对,无论是回去上学深造还是继续当偶像,哪怕你说你其实对投资投行做生意感兴趣也行。当初你给你哥面子,没在同一个领域和他争,现在你让他这么多年早仁至义尽了。我爸手底下好多产业能给你练手,原本是给祁诺准备的,不过他不是个智障吗……之前是看我也不聪明没得选,现在有你这个女婿,我爸肯定不会还那么想不开非得培养他。” “算了……我放过我哥,你也放过你哥。”严筝虽然过去就发现祁姗黑起祁诺来丝毫不嘴下留情,但最近明显因为祁诺还粉夏初的原因叫矛盾更激化了几分,“做生意对我来说真的只是为了赚钱,如果不是刚需,我本身对钱并不是特别有欲望。” “好吧。”祁姗眨眨眼,她其实看得出来,严筝是个把金钱名利看得很淡的人,一点都不像他亲哥严穆,家底拢一拢充其量算个暴发户,却生怕天底下有人不知道他有钱。明明自己毫无审美眼光,偏就喜欢在各种奢侈品和豪车上消费,都不知道如今好些大牌宁可倒给他钱都不想让他染指自己家的东西,认为被他炫出去是掉价,“那你还是喜欢去做学问,是吗?” “嗯……比起和我哥争,我一度认为这样挺不错的。”这是严筝从小到大第一次去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所以祁姗问他,他也在问自己,“但后来出道做了偶像,虽然一路走来确实遇到了不少困难,却也挺开心的。” -- 第178页 严筝说:“我一直是个没有喜好和梦想的人,一开始作为偶像出道,想的都是充分利用自己的流量去给炎夏的其他艺人带来热度和资源,混过限定组合的期限就退圈,没想到偏偏遇到了这么一群队友,让我一直觉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两件事,一个是遇到你,另外一个就是遇到他们。” “他们很好,我知道的。”他还是在从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祁姗叹气,“所以比起继续看你为他们妥协,他们应该和我一样,更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开心心地过想要的生活。” “你先听我说完。”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严筝也不恼,语气反而更加宠溺,“我觉得遇到他们幸运不只是他们照顾我对我好,还有在同他们一起达成目标实现梦想过程中,我第一次开始享受某件事的经过,而不是更多关注结果以及结果带来的收益。” “这么说……你是真的喜欢做偶像?”祁姗有点不确定地问,因为严筝是那种无论喜不喜欢都能做到极致的人,她反倒不好确定他的真实喜好了,“我以为你会更倾向于做安静些的事。” “我应该只是一直活得兵荒马乱,不太想争也不太想抢了吧……”严筝的声音很轻,似乎依旧不愿过多提及以前的事,“但你让我在不争不抢地写论文测算数据和不争不抢地写歌享受舞台之间选,我大概更倾向于后者。我和木泽凯不一样,他的兴趣所在就是机械方面,我那时更多是觉得学校和实验室的氛围纯粹,能让我从乌烟瘴气的成人世界里短暂逃避一下。” “我懂了,就像你没遇到我的时候觉得我嫂子帮你挡杯酒就叫对你好,还把感激她对你这么‘好’当喜欢一样,后来半推半就地和我处了对象才明白啥才叫好和真爱。”祁姗恍然大悟,自顾自地道,“那我们以后的目标就是让你安安心心地做个专注业务的小偶像,不过木泽凯大概要失望了,他以为这回我家给你做主,你一定能回去兑现之前和他的对手之约。” “你说的我跟个说话不算话抛弃糟糠之妻的渣男一样……”严筝配合地同她开玩笑,“等我有空了就去告诉他,娱乐圈的小男生个个都是人才,长得又好看,说话又好听,我觉得和我气场更合,不想走了。” …… 严筝的生日是一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在距离他满23岁还有三个月零10天的时候,他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喜好做出了选择——他还是想要留在B团,留在娱乐圈,继续做偶像。 和祁姗一样,里昂和祁岚虽然有点意外,但都没反对什么,就是木泽凯着实表现出了几分失落和不解,但等他在严筝情况平稳后的第三天前来探望,发现那个曾在专业上与他不相伯仲的少年当真专心又惬意地在纸上勾画他看不懂的音符,两厢对比严筝专注于学术时的状态,多少也理解了一些。 “你一个喜欢唱歌演戏的,当初就多余和我们普通理科生抢名额,早点走艺考,凭你文化课成绩入学前就火了。”即便木泽凯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知道那些音乐演艺类院校,文化课有个四五百就足够吹学霸人设,“你读高中的时候就没发现自己对这方面有兴趣?” “没……高中时一度以为要中途辍学来着。”反正木泽凯已经知道了很多,了解他嘴巴严,又有里昂那边把握不可能出去乱讲,严筝和他说话便没太遮掩,“正好那时游戏打得也凑活,有战队发邮件找我,要不是那几年电竞行业没现在景气,我琢磨那个战队开出的月薪还不如拿个高中毕业证送外卖多,可能高二就不念了。” “……”木泽凯,“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自谦起来特别欠揍?” 严筝一愣,想起徐念确实说过差不多的话,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笑:“好像有,不过我现在这副模样,别说打电竞,恐怕真去送外卖,平台都觉得我是图他们保险金,也就我队友们人好,还让我混在团里当个背景板,我也挺困惑的,我是长得多十恶不赦,才能糟这么多报应还让人觉得不够。” 木泽凯:“……” 等到木泽凯走后,严筝继续琢磨曲子的旋律,他在创作的不是其他,正是他这次参演电影的几段插曲和片尾曲——因为他受伤,导致整个剧组不得不停止拍摄进度等他,所以在等他回去把剩下戏份拍完的这段时间,导演和卡米尔索性先拿拍好的部分开始剪片子做后期,这样也好不浪费时间,赶得上送选年末的三大电影节。 祁姗劝了严筝好久,他才稍微缓解了因此愧疚的心思,不过也叫他得知了电影的各段配乐还没有着落,便主动和导演说,如果不嫌弃也没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他可以试试看。 他的音乐创作能力是各种国内外大奖认可过的,本身又是电影男主角,跟着电影进度一路拍摄下来,甚至连导演和作词作曲沟通情节情感的成本都省了,导演当然乐见其成,被一旁的卡米尔提醒才想起严筝还受着伤需要休养,这人现在可是霍华德家现任家主的准女婿,绝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他想把自己当牲口使,他们就配合地把牲口的工作量全压到他身上。 最后还是祁姗在详细咨询了严筝的心理医生又充分结合他的真实情况后,确定作曲写歌对他来说非但不是压力,反而相当于寻常人刷微博追剧一样是给他找了点能够放松心情的事,才在和他约法三章无论如何不能太累的前提下,同意他接下了这个活儿。 -- 第179页 “我现在觉得欧美乐坛那些评价你天生爱豆的人不是单纯想蹭热度了。”虽然完全不懂,但祁姗喜欢看他写歌的模样,“去年你们团不是去格莱美做了个嘉宾吗,国内有对你刻版印象的影响,好像吹陈酿和尹志浩的比较多,但欧美这边绝对是你最出圈,好多人看过你们的表现后都说你舞台表现力天上有地下无,直拍下来每一帧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随便截就是壁纸,再有几年保不齐缔造一个时代,妥妥会成为传奇。” “是吗……”严筝发现自己夸奖听多了,脸皮好像也日渐变厚,现在都不会反驳了。 “对呀。”祁姗笑眯眯的,觉得她男朋友越看越好看,赶在他犯烟瘾又跑出去抽烟前拆了块薄荷糖,跃跃欲试地要塞给他,“所以你既然打算认真在这个领域发展了,就要好好保护嗓子,也好好养伤,这样才能走得更长更远,而不是只昙花一现,让以后的人再提起你来只觉得遗憾和惋惜。” “听见没,我有这么优秀的男朋友,我要让全球九亿少女一直羡慕我,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见他迟迟不作答,祁姗立刻摆出一副无理取闹刁蛮任性的架势。 她都不知道自己鼓起腮帮故作生气的模样有多可爱,严筝放下笔,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颏:“换种喂法。” 说罢也不待她说同意,顺势从她手上拿过那块已经拆了包装的薄荷糖,先放入她口中,又倾身上前,以唇相覆,以吻封缄。 “好,不给你掉链子。”薄荷糖的味道清凉甘甜,也叫这个吻多了几分专属于少年人的甜香撩人。 等到激烈的一吻结束,又经历了短暂的休憩,他们再次额头相抵,他意犹未尽地衔住她的嘴唇,这次是温馨悱恻的细致碾磨。 “Je t'aime.”当这句法语的“我爱你”响在耳边,祁姗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一片。 来自母语的告白暴击,足以让她顷刻间心跳如鼓,溃败如山倒。 第八十八章 遇到粉丝了。 严筝不是第一次说法语给她听, 在祁姗中文还不够熟练的两年前,他们之间用法语交流的比重几乎完全随严筝法语水平的提升而逐日递增,除非是祁姗自己想用东北话表达对爱豆夏初的爱, 他才也换回中文, 陪她窝在沙发里看《乡村爱情》。 可这却是他第一次用法语说爱她, 两年前他们的关系谈不上爱,两年后意识到了对彼此的深情,祁姗却也习惯了去说中文,一惯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根本没想过相恋的情侣间还能把情趣玩出这么多花样。 “严筝……”祁姗的心跳加速得太急太快, 不但呼吸急促起来, 脑袋也有些发晕。 严筝含笑的眉眼格外柔和:“我说爱你,你的回答呢……” 祁姗脸颊连着耳根都红成一片, 哼哼唧唧地嘟囔:“我也爱你……” “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严筝故意逗她,“幸好我这个人比较容易满足, 你稍微爱我一下, 我就很开心了。” “才不是稍微爱一下!”祁姗撅起嘴,目光带着娇滴滴的嗔怪, “我这段时间为你掉的眼泪快比没遇到你之前的二十多年加起来还多了,你说你天天害我哭, 我还乐意和你在一起, 对你不是真爱是什么?” “有道理,我很幸运, 霍华德家的大小姐这么爱我。”严筝见好就收, 手指屈起, 拿指节蹭蹭她软嫩的脸蛋儿,“以后我争取不再叫你哭了,让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 “好呀。”别管未来还是不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能这样表决心给她听,她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眼泪没有白流,“我也挺容易满足的,看你吃东西我就开心,看你能好好睡觉了也开心,等你身体好些,稍微长点肉更开心。” 祁姗是这样说的,等到下午医生又一次帮严筝检查身体,便带来了一个这段时间最让她开心的好消息——那就是严筝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身体各方面情况都趋于稳定,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可以考虑将之前没做的手术提上日程。 “可不还有几项不太达标吗?”不过开心归开心,祁姗没有忽略报告上依旧有好几个异于正常的数字,“再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会不会更好?” 医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耐心解释:“理论上说是这样,但他本身就是二次骨折,也拖得很久了,再等到他身体完全恢复说不定会影响断骨生长落下后遗症,毕竟他是唱跳偶像以后还需要上舞台跳舞,最好别冒这种险,先将手术做了,再安心调养。” “好吧……”祁姗听医生这么说,也知道自家医院不敢拿严筝的安危开玩笑,便不再反对,“那你们去研究一下手术时间,确定好了告诉我。” 最后敲定了后天上午十点,医生说考虑到他做完手术后又有好长时间不能离开病房,祁姗可以趁着明天阳光好带他出去转转,注意别再像上次一样给他太过激烈的刺激就行。 “唔……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医生离开后,祁姗和严筝商量,“你来巴黎这么久好像一直在忙东忙西,都没好好溜达溜达玩一玩。” “我随意。”虽然祁姗有很努力地让他活得任性一点,但从小到大都习惯于懂事和妥协的少年一直去到哪里的目的都是做好该做的事,基本没思考过游玩的问题,“你打算把我带去哪儿,我都和你走。” ……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你,我就和你走。 -- 第180页 严筝只是在陈述事实,却是一个再浪漫不过的承诺,以至于祁姗不但当场红了脸,等回到家思索第二天到底要带严筝去什么地方的时候,还傻笑了好半天。 “油嘴滑舌花言巧语,也就骗骗你这种对爱情抱有童话幻想的傻姑娘了。”即便徐念现在对严筝没什么成见了,不过看祁姗最近几天时不时就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吐槽,“像我这种从小务实的从来不会被那些华而不实的花招子迷了眼。” “那人和人喜欢的类型不一样嘛。”祁姗扁扁嘴,哪怕是情同姐妹的嫂子也不能说严筝不好,“嫂子你喜欢我大哥那种保家卫国的兵哥哥,我也觉得严筝这种会唱歌跳舞演戏弹吉他的小偶像有才又帅气呀。” “行吧。”本来也不是能争出个所以然的事,徐念索性摊摊手,“我其实是来给你提建议的,哪怕严筝不卖男友人设,但他这个身份突然和你一起被狗仔拍到还是麻烦,所以比起那些知名景点旅游胜地,我觉得你还是带他就近找个安静的地方散散心,更何况他身体本来也没完全恢复,第二天又要手术,太疲劳不好。” 说完这些,徐念抱着儿子溜达走了,叫祁姗不难看出刚才这番话其实是嫂子在别扭表示的好意,便笑着接受,在手机标签里删掉了几个景点,最后留下的是位于郊区的苏镇公园。 这里现在正处于淡季,明天又是工作日,不出意外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她和严筝可以安安心心地散散步。 “嗯……内搭,领针,裤子,鞋子,外套……”翌日,祁姗是搭配好一整套衣服直接拿过去叫他穿的,看着他无奈又宠溺地换好,立刻双眼冒出小星星来,“我男朋友真好看,这套都是我家品牌的,我妈在推当季新款方面一惯舍得花钱,都请最好的模特最合适的代言人,不过他们都没你穿出来好看,甚至高P都比不上你生图!” “行,你说好看就好看。”事到如今,严筝已经学会在她的彩虹屁方面妥协,“得亏我当时出道的时候预算不够没整容,不然你夸我的词汇量大概都不够。” 他说这话成功叫祁姗愣住了,想起木泽凯好像确实提过他说自己没钱整容的话题,只不过那时她和她爸都觉得严筝是在逗学霸玩,开玩笑。 “不是……你认真的吗?”他现在说的不似作假,祁姗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确认他是真心认为自己需要整容,“你想整哪里?” “你想现在出钱让我整吗?那你说了算,想让我整成什么样都行,依照你的审美来。”严筝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我也不太知道,之前如果预算够的话打算让整容科大夫看着办,因为确定由我代表炎夏参加选秀综艺之后,夏初哥专门找所有高管开了个会,叫大家投票,甚至远程打电话给我哥,让他一并参与决策,就我这张毫无辨识度的大众脸,作为炎夏的一只独苗推出去寒不寒碜……” 祁姗:“……我谢谢他全家!你这叫大众脸,就他一个大男人长得跟个姑娘似的叫辨识度吗?那他也就新中国成立之后有辨识度,往前倒几年宫里喊皇上万岁的比比皆是。” “我就随口一说。”她当真生气了,严筝急忙安抚她炸毛的情绪,“你现在要我整我也会给你明说利害,我们这种主打唱跳舞台的偶像其实不适合整容,因为练舞磕碰很多,弄些假体之类在脸上时不时就得返次厂,至少我还做偶像这几年,你得将就看。” “才不是将就看,你就是好看,B团门面,特别好看。”祁姗帮他整理好头发,他头上和手上都有伤,祁姗怕他碰到伤口,这段时间都是她代劳洗头冲澡操作的,每次都心疼得要命,看到他越长越突兀的白发心疼,看他额头那道将近八公分的缝合伤口更心疼,“你别听夏初和你哥胡说,夏初这辈子和英俊帅气搭不上边,你哥那个土嗨的气质有再多的钱都是暴发户,穿再贵的衣服都像站街鸭,他们是嫉妒你。” 严筝难得没有及时替两个哥哥辩驳,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眉眼带着柔和的笑意。 祁姗也笑了,拉着他的手走出医院,带他去距离医院并不远的公园。 “这里其实春天景色更好,会开好多樱花的。”虽说特意选了处于淡季的公园,对着周围只剩下光秃秃枝丫的樱花树,祁姗还是有点惋惜,“明年吧,我爸想想办法怎么让我爷爷接受咱俩的事,然后你就可以着手考虑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公布恋情,等咱俩能见光,就可以光明正大天南地北地秀恩爱了。” “好。”只要是她说的严筝都依,更何况托当年那件事和他后续引导粉丝方向的福,现在还愿意粉他的基本也都是佛系业务粉,他要公布和祁姗复合保不齐还要吐槽祁姗怎么当真那么想不开又跳回他的火坑,骂不骂他不一定,但肯定不会骂祁姗……所以这样就好了,只要霍华德家那边首肯,他随时可以照祁姗的意思公布恋情。 两个人就这样手牵手在公园里慢慢走,也许严筝还是会习惯性地放低姿态自艾自卑,祁姗也还不能足够及时地察觉并彻底缓和他的所有情绪,但一切都在变好,他们是要一起走下去的。 “呀!有秋千!”走了一会儿,祁姗眼尖,发现了路边的双人秋千。 她急忙快走几步,在距离秋千还有两三米的时候松开了严筝的手,和抢座位的小朋友一样先蹦哒过去,占好了座才昂起头来,邀功似的看着严筝,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过来,陪我坐。” -- 第181页 严筝从善如流地坐下:“一个秋千就能玩得开心,这么好哄。” “才不是好哄咧。”祁姗摆出一副得意极了的小模样,“我听嫂子说,在中国有一个和平安夜吃苹果一样广泛流传,号称从国外传过去,其实就是本地人想方设法给自己的行为提升逼格的言论,据说相恋的男女在秋千上接吻,就能一直在一起……所以别磨叽,过问亲我。” 严筝罕见地没有立刻满足她,而是愣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说……摩天轮?” 祁姗也愣了,仔细回想嫂子的话,发现自己的确有碍于文化差异记出差池的可能,想好的浪漫桥段也因此出师未捷,甚至还叫本来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油然生出几分面面相觑的尴尬感。 “傻不傻。”幸好严筝及时化解,虽是在说她傻,声线却极尽温柔,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又慢慢下滑,摩挲着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嘴角轻轻落下一吻,漂亮的桃花眼中仿佛盛着粼粼水光,“想让我亲你哪里还需要找那么多理由,你任何时候直说,我都会立刻照办。” 祁姗被这光晃得心空,正贪婪地拽住他的衣领想要索取更多,不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苏珊娜?” 祁姗和严筝分手的两年间又在自己拿取学士学位的学校申请了硕士深造,这段时间刚好学校没有课,她又忙着照顾严筝,便没怎么在学校露脸。 而认出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许久未见的同班同学,也是之前带她去过B团演唱会的严筝粉丝。 “严筝!!!!!” 同学的脑子一下子空白成一片,只剩下了一句知乎体在脑海回响:求问,一不小心撞见朋友和爱豆有一腿,他们还在接吻怎么破,挺急的,在线等。 第八十九章 房子塌了,无人伤亡。…… 问:有见过严筝本人的吗?什么感受? 匿名答主:谢邀, 鉴于是私下偶遇,为了保护严筝和答主的隐私,匿了。 --------以下正文-------- 感受就是!这不是人!!是神仙!!! 先声明, 答主见到严筝是偶遇, 绝对是素颜, 而且状态说实话并不怎么好,就是手臂骨折消失在公众视野的时期。 但是!注意但是!!颜值依旧在线!!! 真真的骨相美人,照片拍不出他十分之一的美,五官轮廓和3D建模一样完美, 离得越近看得越久越震撼。 当然最让答主震撼的气质, 或者说是气场吧……因为瘦得真有点过分了,就更显得美貌很凌厉很有侵略性, 但本人性格又很温润很礼貌,组合起来就有种不属于普通人次元的仙气和透彻。 总结, 借用两句中国古语,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逆境方能磨利剑, 至凌云处仍虚心。 PS:答主法国人,觉得他手腕上的苏珊娜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 ——摘自Quora(国外知乎) 把时间调回到这位匿名答主偶遇严筝的当天, 她之所以会被邀请回答上面的问题, 是因为她曾在三个月前的某两个小时内高频率搜索另一个提问——一不小心撞见朋友和爱豆有一腿,他们还在接吻怎么破。 “艾玛同学, 你能放下手机别搜了, 先冷静一下吗?”祁姗虽然不是第一次和当红偶像约会, 却是第一次遇到被粉丝撞破这种日了狗的事,然后和她之前在娱乐新闻上看到的发展不同,她和严筝谁都没做出来恼羞成怒, 怒斥粉丝不要拍的行为,反倒是作为严筝粉丝,也是她同学的艾玛被吓得不轻,祁姗专门跑到公园里的小吃亭去买了杯奶茶塞到她手里都没缓醒过来。 但这其实不能全怪艾玛,哪个追星女孩儿偶遇本命爱豆都没办法保持理智,严筝又是标准的“生图比精修好看,动图比生图好看。真人比动图还好看”类型,如此震撼的美貌暴击下,再加上他正在和自己同班同学接吻的惊世骇俗行径,艾玛一时大脑当机绝对在所难免。 大概十五分钟过去了,她是喝了半杯奶茶之后才慢慢缓过神来的,待到神智回笼,她浑浑噩噩地抬起头,发现她人已经被祁姗领到了公园里的咖啡厅,而严筝早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苏珊娜。我觉得我粉严筝有点魔怔了。”艾玛又吸了一口奶茶,“我本来打算趁着淡季来这里拍点素材,结果就在刚刚,我拍到樱花林那里,居然出现了你和严筝接吻的幻觉,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是不是说了好多胡话?” “……”祁姗还特么能说什么呢,她在认下艾玛就是幻觉和坦白一部分真相中抉择了一下,最终考虑到他们未来某天一定会公布恋情,还是决定按照严筝说的办,让艾玛提前知道以后会公开给大众的那套说辞,“你听我说,不要表现得太明显,慢慢回头,看你左后方四十五度靠门的卡座……别叫,千万别叫。” 在艾玛回头瞧见严筝深吸一口气的当口,祁姗凭借这几个月给侄子喂食的经验,及时把奶茶吸管塞到她嘴里,堵住了她蓄势待发的惊叫,压低声音把话说完:“你刚才看到的也不是幻觉,他现在就是我男朋友,两年前和他谈恋爱,分手后被他纹在手腕上的苏珊娜就是我,我们复合了。” …… 就这样,差不多又半个小时过去,先是艾玛走来,悄咪咪递过一个本子让他签名,看他签好后美滋滋地抱着本子离开,顺便嘱咐他好好养伤,电影和回归加油,然后祁姗才过来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一起走。 -- 第182页 “怎么样,都解决了吗?”虽然看情况是没事了,但严筝还是不太放心,尤其是看祁姗经过这一糟还没有返程的意思,便柔声提议,“虽然是淡季,但也有一些游人在,不如我们先回去?” 祁姗却摇摇头:“是我之前考虑不周,不过现在都解决了,我刚给我同学打了十万欧元,让她联系公园工作人员说咱们今天包场了,你是受着伤出来散心的,哪有还拉着你四处躲人的道理?” “是你同学跟你建议的吗?”即便严筝早在国内外享有可观的知名度,但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尤其忌讳这种给他人添麻烦的行为,“人家本来在公园里玩得好好的,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里淡季包场一天五万欧元,我让同学和工作人员说了,已经入场的三倍返还门票,没入场准备过来玩的公园也会送纪念品。”祁姗早想好了解决办法,冲严筝得意地挑挑眉,“我男朋友是巨星,我是挺骄傲的,但我才不会那么不讲道理,你的名气是你靠努力拼来的,不是我肆意妄为的资本。我明白。” 严筝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说,祁姗却想到刚才艾玛的话,怜惜地拿拇指蹭了蹭严筝同她交握的那只手。 艾玛对她说了什么呢? 在祁姗把前没因后没果的公关言论告诉给这位严筝脑残粉后,她便又像多看一眼赚一眼一样盯着严筝花痴了足足五分钟。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比如他头上怎么也会受伤,为什么会消瘦得这么吓人,之前和现在是如何和我勾搭在一起的,不过这些暂时都不能告诉你。”祁姗赶在她发问前说,“你知道我们两次恋爱都问心无愧方式正当就行,可能是他在拍的这部电影上映后,也可能就这次回归之后,我们会公开。” 不料艾玛终于收回视线,说出的话却与这些全不相关:“没……我们这些严筝粉丝其实对他的私生活没那么多好奇心,反正他曝光出来的东西一直真真假假,我就是觉得他……真人比照片好看,气质也挺干净的……” “他本来也没做过几件亏心事。”祁姗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但该肯定的,她也不想严筝继续遭人误解,“太具体的我不方便说,反正他的黑料没几条是真,我俩不是偷着地下情,我爸我妈都能认下他这个女婿,就足以说明他不是什么人渣败类。” “那就不奇怪了……”艾玛耸肩,想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却抽了两下鼻子,“妈的,我居然觉得我房子塌了,当初以为是单凭业务能力和颜值粉了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所以看他再怎么辛苦把自己透支得再厉害都觉得他是心怀鬼胎自找的。他不允许我们和人撕逼,我们私底下还开玩笑他是坏事做多了在别人那里落下不少把柄,怕把对方惹急了放流星大摆锤……苏珊娜,既然你说他挺好的,以后不管是你还是你家可对他好点,护着点他吧,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多可怜啊,他要不稍微活好点,以后再有对家粉黑他,我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肯定会忍不住撕回去的。” …… “严筝,我以后会对你好,特别特别好。”祁姗牵他一路慢慢走,来到一处喷泉前,从包里掏啊掏,掏出两枚硬币来,递过一枚给严筝,“这个习俗我们法国也有,不会弄错了。丢进去许个愿,很灵的。” 严筝面上流露出一丝难色,祁姗及时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嘴唇:“不许说你没愿望,你得有愿望,快说。你要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要一直和祁姗在一起,更要一生一世平安顺遂,开心喜乐。” “好。”严筝笑笑,顺从地从她手中拿走一枚硬币,弹进喷泉里,鉴于祁姗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原封不动地重复道,“我希望我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一直和祁姗在一起,一生一世平安顺遂,开心喜乐。” 祁姗见他许完了,自己才将另一枚也扔进喷泉里,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 “你许了什么?”严筝问。 祁姗故作神秘地卖关子:“说出来就不灵了,不告诉你。” 严筝虽然认为这些是骗小孩子玩的,听她这么说,却也觉得有点好笑:“你刚刚明明让我说出来许的……” “这……”祁姗才不要承认自己安排好的浪漫桥段又出了BUG,颇有几分强词夺理地叉腰,“我不管,反正我们许的都会实现。问就是本小姐有钱,今天包场。喷泉之神除了服务咱们没得挑。” “行,你说得都对。”严筝不信鬼神,只信祁姗的话,“我们家姗姗这么可爱,谁都不忍心让你的愿望落空。” …… 严筝会这么说,很大程度是基于祁姗会许他相关的愿望,那么他一定舍不得她失望,但凡她想要的,他都打算给。 却是不知祁姗的愿望是希望他心想事成,她的少年,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傍晚五点,他们准时返回医院吃晚饭,然后严筝早早在祁姗的督促下躺到床上,他心绪平和,倒是祁姗想起明天的手术比他更慌,把医生叫过来好几次确定具体细节。 “放心吧,苏珊娜小姐,我们肯定是要保证成功率才敢给他手术的。”第五次被呼叫铃找来,医生哭笑不得地说,“是臂丛麻醉,尽可能减少麻醉剂对他神经上的影响,他全程意识都在,基本不会存在意外的。” “我知道,可我还是怕他流血怕他疼啊……”祁姗又要把自己说哭了,坐到严筝床边,一副担忧极了的模样,“我就这么一个男朋友……要陪我一辈子的。” -- 第183页 医生:“……”所以大小姐这几次叫他过来都是为了塞狗粮的吗?他不应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啊! 隔日上午十点。严筝被推进手术室,全程会保留意识的手术,他却始终没有一丝慌乱和紧张,因为他知道,那个女孩儿就守在外面。 他没必要慌,他得好好地接受手术,然后好好地痊愈,去陪她一辈子。 第九十章 姐姐来电。 在手术室的两个小时, 严筝全程维持着云淡风轻的平静,说句不应景的,他将手臂上皮肉割开这种事司空见惯, 现在还有个能让他心安的女孩子守在门外, 于情于理, 他都调不起慌张的情绪。 然而手术室外的祁姗却是真的慌,说是度秒如年都不为过,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即便医生再三保证风险书上注明的意外发生几率很低, 依然担心得不行。 “嫂子, 都两个小时二十六分钟了,你说不会出什么问题吧……”祁姗一腔担忧无处排解, 只能给大嫂徐念打电话,“你现在忙不?要不你还是帮我把家里的八卦镜桃木剑拿来, 我看推特上好多人都说那些东西保平安。”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徐念已经不想吐槽祁姗对五千年华夏文化的误解了,只微笑着告诉她, “我现在挺忙的,这不还得接你电话吗?自从严筝进手术室, 你平均每十分钟就会给我打一个电话, 我这工作量赶得上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接线员。” 听徐念这么说,祁姗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两个半小时和她的通话记录, 发现还真是, 当下心虚地吞了下口水:“他身体底子本来就差, 做这么大的手术,我肯定会担心嘛……” “行吧……”得益于祁姗现在动不动就往自己嘴里塞她和严筝的狗粮,徐念已经基本能够坦然接受严筝是自己妹夫的事实了, “他也是够厉害的,当个偶像能把身体糟蹋成这样,想当年你大哥在特战队都没这么高危。” “那也不能怪他啊,谁让摊上夏初那个王八犊子了呢……”祁姗现在提起这个话题还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他家里的糟心事还不止夏初这一糟,他爸他妈一个老赖一个杀人未遂,都是没个十几二十年放不出来的干活,他亲哥严穆整个一偏执狂加被害妄想症,都传活不长,我看就是铁了心想拉严筝垫背,他姐严薇薇还算拿他当个人,但我听陈酿说,夏初薅剩下的钱也基本都被严薇薇薅走了,美其名曰知道你忙,没事就不打扰你,结果每次联系严筝恨不得只有仨字——‘弟:钱。姐’。” “……”徐念之前没和祁姗聊过这个,如今听说也是一阵无语,“他姐……不是有金主吗,怎么也问他要钱?” “有家庭还出去乱搞的男人当然靠不住呀……”祁姗当时听陈酿说的一知半解,可能是严筝同样没告诉陈酿太多,“好像那男的原配家挺有势力得罪不起,他姐生了两个孩子以后非得要名分,那男的给不了,缠久了给渣男缠烦了,再加上觉得他姐年纪大了,一度不管不问……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姐当惯了贵妇名媛,即使自己不会赚钱,花起钱来还是改不了大手大脚,又要养孩子,反正没钱了就问严筝要。真的,我不夸张地说,严筝要是只羊,早和葛优似的了。” “……”徐念又是一阵无语,“你非得把自己男朋友这么悲惨的过去讲得跟段子一样吗?” “嗐,还不是心理医生告诉我要想办法让他开心,为了提升我自己的幽默感,我这才刚刷完近二十年的春晚小品。”祁姗丝毫没掩饰自己在帮助严筝调整心态方面的野心,虽然在徐念看来她毋庸置疑又跑偏就是了,“咦……嫂子你等一下,有人给严筝打电话,打好多个了,可能是急事,我先接一下。” 这段时间严筝调养身体,在说服他同意的前提下,祁姗这个之前给简淮接了一年多电话的职业转接助理便会为了避免打扰到他休息。偶尔替他接一两个电话。 她依旧不懂要怎么帮他处理那些公事私事,能做的也只是有公事就自称严筝的助理,找些借口告诉对方严筝在忙,忙完会给他回过去,有私事则根据来电人的身份进行不同需求的客串,至少确保他不必和以前一样二十四小时都处于紧张的待命状态。 今天严筝进行手术,手机自然保管在她这里,可却叫她对着来电提醒上的备注犯了难。 “姐……难道是严薇薇?”祁姗清楚严筝的为人,也许娱乐圈里是有些小鲜肉喜欢四处认姐姐套关系争取资源,但他绝对不会,这个姐十有八九就是他亲姐……如此想来简直觉得自己是乌鸦嘴,才刚说到严薇薇,严薇薇就到了,那么不难猜测,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应该就是要钱。 “算了,当破财消灾。”祁姗嘀咕一句,考虑到严筝还在手术室,有必要在这时候做做慈善攒人品,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家差啥都不差钱,以后的事可以以后再说,她替严筝给一次没什么大不了,便按下接通键,“你好,我是严筝先生的助理,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严先生在忙,不方便接电话。 在接起电话之前,祁姗其实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毕竟据她了解严筝家没一个省油的灯,但听到话筒里的声音还是愣了一下。 ——首先就是她完全听不懂对面的语言,和这个比,对面传来的声音是孩子还带着浓浓的哭腔似乎都不是什么问题……个锤子啊! -- 第184页 这哪里不是问题?这分明也是很严重的问题好吗! “喂?Hello?Bonjour?”对方的语言听起来像是瑞典挪威那边的话,祁姗实在不懂,只能凭借自己掌握的中文,英语,法语碰碰运气,“Can you speak Chinese?” 想她一个生在法兰西长在三色旗下的贵族小姐,居然用英语问对方会不会说中文也是醉醉的,不料电话那头的孩子比她更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蹩脚的汉语说:“我……不太会说……中国话……我和你说英国话……行吗?” 祁姗:“……”她还能说什么呢,虽然她的英语水平也只有应付学校必修课的水平,但总好过对面的孩子拿挪威语的弹舌口音说中文。 就这样,经过了一番艰苦卓绝的交流,最终祁姗总算在高材生嫂子徐念的远程协助下搞清楚了孩子的身份,也大抵了解了为什么会突然有小孩儿用严薇薇的手机打电话过来。 简而言之,这两个孩子正是严薇薇的一双儿女,也就是严筝亲得不能再亲的外甥和外甥女,而他们找严筝倒不是子成母业,旨在薅舅舅的羊毛,只是他们的妈妈不知道抽什么疯,要把他们打包送到爸爸那里,他们两个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爸爸几面,每次见到也只觉得那个男人好凶,小一些的妹妹害怕,哭个不停,大一些的哥哥便想起小舅舅答应过会带他们回中国,在那里他们再也不会被人叫没爸爸的野孩子。 “严筝和你说过这些吗?”徐念作为翻译,捋清这些关系后都一个头两个大,确认祁姗关了两个手机的公放,并且已经祭出了去帮他们找舅舅的口风,问她道,“我现在真觉得他会抑郁焦虑一点不奇怪,全家聚一起可着他一个人祸害,我要是他也恨不得天天割腕,除非死,不然别想过消停日子。” “所以我才总说心疼他嘛……”祁姗叹气,“他之前没告诉过我具体的,不过我翻他手机的时候看到过两个孩子的照片,他说大的孩子快到上学年纪了,等手头的事忙完了,得想办法做他哥的工作,让他哥同意他把他姐和孩子接回国,不然孩子大了,他姐又不会在教育孩子方面上心,总不能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妈妈混日子。” “那他也是背锅有瘾。”徐念话虽这么说,但毕竟是为人母的人,知道严筝是疼小孩子,语气完全硬不起来,“怪不得听那两个孩子的意思,把他当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一样。” “嫂子,要不我还是告诉孩子,说我是他们舅妈?”祁姗踌躇半晌,和徐念商量,“能让孩子安心,更省得以后见面尴尬。” “也行。”如果按严筝的意思,这俩孩子被接去中国就是这一年半载的事,总不能一直不知道他们有个舅妈。 嫂子没有异议,祁姗也便重新接起两个孩子的电话,斟酌着嫂子刚才翻译好的英文词句:“那个……你们舅舅还没忙完,不过你们别担心,有什么事你们和我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其实是你们舅妈……” 对面的孩子许久没有答复,正当祁姗猜想他们是不是怀疑自己是骗小孩儿的怪阿姨时,只听电话那头换成了一个成年女人的声音,似乎沉吟许久,才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苏珊娜.霍华德?” 祁姗:“……” 有什么比以为是大伯姐打电话过来,结果却是外甥外甥女截胡了他们妈妈的手机更尴尬的事情吗? 有啊,那就是当她摆出一副哄孩子的架势卯足了劲儿塑造自己和蔼舅妈的形象,结果手机又物归原主了。 祁姗抽了抽嘴角:“您是……严筝的姐姐……您知道我?” “小筝是那种认准谁就会一辈子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他会再和其他女孩儿谈恋爱。”严薇薇笑,“你们是复合了吗?他都没和我说起过……” 第九十一章 扯证吗,我的巨星男朋友?…… 意料之外的掉马叫祁姗有些慌, 无奈事出突然,她来不及找徐念求救,只能犹豫再三, 尴尬地认下自己的身份。 “我们也是刚复合不久, 最近事情又比较多, 所以……” 祁姗本就不是多强势的性子,再加上对面的严薇薇语气平和,哪怕知道这位亲姐一样拿了严筝不少钱,她还是出于本能地给之前的隐瞒找起了理由。 可这理由毋庸置疑地一戳就破, 两个人都发展到了能互接电话的程度, 便可见这段时间严筝忙也是忙着谈恋爱,不让她知情无非就是不想告诉她。 祁姗不擅长说谎, 一时间尴尬地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比较好,倒是严薇薇看破不说破, 只在陪她静默了一会儿后, 主动转移了话题:“算了,小筝那孩子一直不喜欢我打听他的事, 我也不好问……你不用为难,我知道他没出什么事就行……他是挺好的吧?” “嗯……”祁姗看看手术室依旧紧闭的门, 担忧之余却在心里起了疑虑, 在见识过夏初和严穆的虚情假意后,她不难分辨出严薇薇对严筝的担心应该是有几分真, 那么之前B团不说严薇薇好话, 严筝也很少为这个姐姐辩解就很有问题了。 这样想来, 祁姗话语的尾音情不自禁地拖长,电话另一边的严薇薇自然听的出她话中的水分,便问:“小筝……是不太好吗?” “这个……他一直身体就不太好。”祁姗不太确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只能模棱两可地应着,毕竟严筝单薄成那个样子,但凡见过他真人的应该都不难看出他就是那种病态的瘦,“不过我最近有帮他调理,稍微好一些了。” -- 第185页 “哦,这样,那就好……”严薇薇的声音听起来安心了一些,“我看新闻说他前段时间好像因为私生闹事受伤了,本来有点担心夏初和严穆这时候发难他会吃不消,知道他在你身边就放心了。” 说完这些又寒暄了两句,严薇薇便主动挂断了电话,弄得祁姗因为还沉浸在莫名里,当严薇薇解释说孩子打电话过来哭闹是因为不想见到来看他们的爸爸,她也没有对此怀疑什么。 ——如果要我去应付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还要管他叫爸爸,我估计也不乐意…… 祁姗如是一想,便觉得两个年幼的孩子找严筝告状不奇怪,而且比起这个,她居然觉得严筝这个当小三的姐姐除了没什么本事恋爱脑不怎么会当妈之外,也不太像个坏人。 “呵呵,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去严穆家的时候,你觉得他是坏人吗?”但是当她把这些转述给嫂子,却只换来了徐念的冷水,“你可千万别急着掏真心,看情况两个孩子没大事,你不如等过两天严筝休息好了问问本人,当然他的话你也得去了滤镜听,他眼里夏初那种都只是小孩子脾气不懂事。” 祁姗认为嫂子说的有道理,刚好严筝手术结束被推了出来,她便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优先去看她家男朋友的情况了。 …… “怎么还流了这么多血……” “钢板和钢钉就这么钉进去了吗?就是臂丛麻醉,是不是特别疼……” “严筝,你感觉还好吗?这伤口也太长了……” 仗着医院是自己家的,祁姗几乎在严筝被推出来的瞬间就冲了上去,完全无视了周围的医生护士,只顾着担忧严筝的情况。 严筝在手术过程中流了不少血,他本来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有贫血的症状,经过这一糟脸色更苍白了一些,所幸精神还好,桃花眼里的宠溺依旧,此时刚动了手术身体不能动,就对祁姗轻轻笑了笑,这个笑散漫又撩人,隐约有种清透释然的少年气。 “你发现没,我给你养了这几天,把你越养越好看了。”等严筝被平安推回病房,祁姗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格外珍惜地凝望着他眼里失而复得的光彩,“真想给那些说你相由心生,再怎么捯饬都没有少年感的黑子看看,什么才叫又纯又欲。” “……”严筝想,祁姗这段时间的彩虹屁大概已经透支了她本就不丰富的汉语词汇库,除了夏初那种天生一张脸雌雄莫辨的奇葩,其他性别和长相吻合的男明星有用又纯又欲来形容的吗? 不过他再一看那个他恨不得拿命去爱的女孩儿同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突然又觉得这些不重要了——她这么可爱,别说往他身上安又纯又欲,就算祭出貌美如花,他都可以当她说得对。 “对了,和你确认个事。”当然祁姗百分之百不会有自己吹彩虹屁功力还有待提高的自觉,她还沉浸在自家男朋友的美貌中,“今年冬季你都接了哪些代言,有没有服装品牌的?” “……还没有,不过除了全团一起的,我本来也不怎么接代言,舞台人气归舞台人气,我黑历史太多,没有品牌乐意找我这样的。”严筝听她这么问,想起她以前就提过想说服她妈妈让他当HOWL最新季度的代言人,“我说喜欢当偶像你也别给祁总添麻烦。” “才不是添麻烦呢!”祁姗嘟起嘴唇,“再说卡米尔阿姨都告诉我了,过去也不是没人找你,在欧美这边你就是B团最先出圈的,那些旨在找中国明星骗国内粉丝钱的品牌可能不会找你,但真正的大牌一向偏好于表现力强能更好诠释品牌风格的代言人,我男朋友可是在没什么死忠粉的前提下单凭神仙表现力拿下油管千万直拍的爱豆天花板,你干嘛总说他不好。” “我没说他不好。”严筝顺着她说,“你等我想办法让口碑回升一些,好歹代言之后能给HOWL带来点品牌价值。” “嗯……你的口碑应该很快就要触底反击了呀!”祁姗笑眯眯地望着他,“我和你说,要不要考虑你当HOWL代言人这点可不是我和我妈提的,是卡米尔阿姨,她说电影一定会送去欧洲三大电影节评奖,你是新人,直接拿影帝有点悬,但最佳新人可以冲,再不济弄个提名也是稳的,到时候你就是中国最年轻的国际电影节提名演员,再加上你们这次回归,B团能做到什么程度你自己清楚,最难得的是你之前的独立代言一片空白,能拿电影节提名的爱豆天花板,首个高奢代言,光名头就值好多钱,Howl让你当这一季度的代言人血赚不亏。” “那祁总……真打算用我?”严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如果我什么都没拿到呢?” “没拿就当捧女婿了嘛。”祁姗眨眨眼,“你以前口碑起起落落,圈内名声也不好,很大程度是你哥和夏初故意毁你,夏初的为人你了解,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知道咱俩复合不可能再有胆子动你,当然不排除你哥头铁,但他真想对你不利,夏初绝对会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薅走他大半身家再找你投诚,到时候他俩保不齐先撕起来,反正是不太可能狼狈为奸欺负你了。你有颜值有实力有才华,口碑回升是早晚的事。” “不过这样我也有一点担心。”祁姗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万一又冒出很多女友粉了怎么办?” “不会的……”严筝失笑,“我手腕上就是你的名字。” -- 第186页 “会!这和女友粉又不矛盾!”祁姗作为老粉圈人士,把脑残粉尤其是脑残女友粉的心态摸得门儿清,“上次你见过的那个,我同学艾玛还记得吗?她之前还号称业务粉,害得我对她毫无防备心!结果自从和你见面,我又告诉她你其实挺好的之后,基本每天都会发信息问我咱俩分手没有……” 严筝:“……” 祁姗:“说如果我家觉得你黑历史太多,只同意我和你玩玩,不介意我玩够她接盘,她甚至可以在名字中间加个苏珊娜,都不是事儿。” “……”严筝,“你们法国姑娘,都想的这么开吗?” “所以代言的事让我妈去考虑,我现在正在思索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祁姗清了清嗓子,“咱们两个以后肯定是要找时间公布恋情的,之前无论是丽雅那种所谓名流,还是我同学之类的粉丝,好像都会对咱们的关系有所误解,与其到时候再让人误会一番,是不是咱们现在直接锁死,公布恋情时就是晒证更好一点。” “你是说……扯证?”听她这么说,饶是严筝再怎么习惯冷静处事也惊住了,一不小心就忘了半边身子的麻药劲儿还没过,迫切地想起身,结果险些头重脚轻,直接从病床上栽下来。 “诶!小心!”祁姗急忙扶住他,把他按回床上,确定伤口没裂开还心有余悸,“乐意不乐意的,你这是干嘛啊……我就是和你商量一下,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我之前和嫂子提,嫂子说你毕竟打算一直做偶像,不清楚你的职业规划,可以确定的是,咱俩不扯证甚至一直不公开,就让狗仔拍到算,等你口碑回升圈几年女友粉百分之百能让你花路走得更顺。” “没想到徐念还挺了解我们这个圈子的……”严筝本来只是臂丛麻醉,贸然移动才钉进钢板的手臂疼得他嘶了口气,却还是对祁姗笑,将女孩儿明显不情愿的模样尽收眼底。 祁姗就是个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的人,她是不想严筝被人黑被人骂,可也不想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举着灯牌管她男朋友叫哥哥叫老公。 哪怕这样能让严筝赚她们钱给她花也不会开心,她又不缺钱。 “傻。”严筝拿右手点点她的眉心,果不其然叫她襟起了鼻子,“偶像有很多种,立男友人设可以,但得知道自己赚的是六根清净立地成佛的钱,如果做不到还赚这份钱就是亏心,对不起女朋友也对不起粉丝。” “我想做的从来不是那种偶像。”严筝说,“唱跳舞台也好,演戏做音乐也好,我都希望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价值,粉丝花钱也能够感受到这些价值,而不是疯狂地为一个空泛的人设付费。这也是和B团其他人达成的共识,要做就做到金字塔尖,说点不太现实的,我们想缔造一个时代。”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祁姗不明觉厉,决定问点自己能听懂的,“那扯证吗,我的巨星男朋友?” 严筝:“……扯!” 第九十二章 我这条命归姗姗了。 严筝说完“扯”之后, 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把自己从床上掀下来的原因根本不是作为偶像能不能公开恋情,又要怎么公开的问题,他在惊诧的分明是祁姗为什么突然想到扯证, 还有祁岚和里昂, 居然会不加阻拦…… “咱俩的关系本来就到这一步了嘛!”当他告诉祁姗自己的疑虑, 祁姗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爸我妈也觉得反正是早晚都得扯的事,只要别让我爷爷知情,早几年晚几年无所谓, 再说他俩当年更刺激, 我妈和前夫的离婚证刚到手,都没捂热乎, 我爸就拿着各种证明跑民政局堵门,俩人顺便又把结婚证领回来了, 民政局的人都看傻了。” “……”严筝, “里昂先生和祁总……是在中国先领的证?” “对呀,后来在法国又补了一份, 我爷爷一开始都不知情,咱俩得反过来, 先领法国的, 再领中国的。”祁姗说,“不过有一点你还是得受点委屈, 就是如果你打算公布恋情的时候我爷爷这边的工作还没做通, 那你只能说我是两年前的苏珊娜, 不能说我是苏珊娜.霍华德,也不能曝光我的脸,我爷爷当时把处理你的事情全交给了我爸, 说白了是觉得我三叔五姑他们废物才着了你的道,没觉得是你厉害,往后估计也不会给你什么关注,更不可能去翻你的黑历史和八卦,但有一个前提,就是我的身份得瞒住。” “明白,怎么处理我有数。”严筝对她笑笑,“姗姗,谢谢你。” …… 关于严筝为什么突然道谢,祁姗想了一下午都没想通,等到晚上回家给严筝拿晚饭,才被徐念提醒:“当然是他看穿了你着急扯这个证的根本原因,舆论导向什么的都是借口,说白了是想让他高兴安心,怕他有情绪的时候再患得患失。” “讲真,除了他,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能敏锐成这样。”徐念感慨,“你可想好了再和他扯证吧,和这种人过日子你一辈子别想有一点秘密。” “没有就没有。”祁姗不以为然地一拍胸脯,“我这种脑子大小和胸成反比的人,但凡不找个傻子都没秘密。” 徐念:“……”成吧,毕竟一家不能有两个傻子…… 就这样,领证的事是简单粗暴地确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什么时候领,在那之前又需要准备什么的问题。 -- 第187页 “戒指!”祁姗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她把严筝当年送自己的蓝宝石项链摆到爸妈面前,意思再清楚不过——你看当年我俩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他就倾家荡产给我买这么贵的项链,现在我俩要领证了,买戒指的资金你们看看应该给多少吧…… “也不看看他什么身份。”祁诺本来就不满意严筝这个人,再加上妈妈最近明显因为有了严筝的比对,总觉得他不够懂事,做生意也差着意思,“订婚戒指让女方出钱,平时连个保镖都雇不起,你给他弄一这么贵的戒指也不怕有人把他手指头剁了。” 祁姗立刻一眼瞪过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说得好像你家夏初那个缺德玩意儿的戒指是他自己花钱买的一样,所谓的好兄弟一场车祸刚捡回条命,他愣是薅了两个亿给自己买戒指办婚礼,他亏心事做那么多都没让人把手指头剁了,你有本事让他把这些年薅严筝的钱吐出来,我俩买完戒指再送你个足金的玄武镇宅。” 祁诺理亏,翻个白眼不说话了,倒不是他不想逞英雄和祁姗说夏初薅了多少他给,是大致了解(BR)-EIGHT一次欧美巡演的收入后,他知道自己拿不起。 “我和你说,哪怕祁诺现在真是弯的,我爸都认了,只要不是夏初,爱谁谁。”祁姗把各品牌的珠宝图册摆在严筝面前的时候还在吐槽,“我大哥就非常后悔,要早知道祁诺好这口,当初夏初挑衅和他过招的时候他应该照脸打。” “然后我妈还问我,当初怎么那么想不开,好不容易脱粉了,全烧了不好吗,让祁诺埋什么呢?我这纯属躺着也中枪,我哪知道他之前不交男朋友也不交女朋友是因为喜欢娘炮啊……” “其实祁总和里昂先生也不用愁,祁诺大概就是小孩子的逆反心理,你们越是全家都反对他干什么,他就越要干什么,不如放任他追一段时间,反正他再如何追夏初哥也不敢认,他自己把新鲜劲儿追过去就好了。” 严筝说的是事实,可他说完却发现祁姗神色古怪地望着他,愣了一下:“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看我?” 祁姗认为他说的挺有道理没错,可比起这个…… “你是不是忘了,我和祁诺比你大两岁还多?” “嗯……有什么问题吗?”严筝依旧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反正我长得老,你就是我的小姑娘。” “……”祁姗决定再提名这个未解之谜,那就是她家好看的男朋友究竟是怎么把欠揍和撩人两种矛盾的气质融合得如此毫无违和感。 顿了顿,她开口:“你从小到大,有被人当成小孩子,任性过吗?” “貌似没必要。”严筝全不在意似的,“我早熟,天生的,我妈生我就是早产,我怀疑她可能宅斗电视剧看多了,元旦前一天,好不容易逮到我哥在家,想陷害我哥推她,一不小心真把我摔出来了,结果早出来三个月也没什么事,大概我从在娘胎里就长得着急……” “这是你哥告诉你的?”祁姗万万没想到严筝那个12月31号的作孽生日是这么来的,“你命是有多大,早产三个月还拿来开玩笑。” “现在又没事,我姐说的,因为我妈本来想让我姐扶她一下的,不成想我姐当时太小,觉得我哥凶起来眼神和要杀人似的,躲起来没敢上前。”说到这里,严筝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前几天手术的时候我姐打来电话,你接了之后没和她说我的具体情况吧?” “没。”再觉得严薇薇不像彻头彻尾的坏人,祁姗最信的也是严筝,“她没问你要钱,是你外甥外甥女先打过来的,好像是你姐想让孩子见爸爸,孩子们不乐意。” “我知道,她后来又打给我解释了。”严筝说,“以后她要是还能和你说上话,你别和她说我生病的事,两个孩子不能一直丢在挪威,我姐要知道我自己都活快活不起了,为了她自己也不会同意带孩子回国离开那个男人。” “你放心,我姐和孩子的问题,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不会给祁总还有里昂先生添更多的麻烦。”严筝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确定起来,他将好久没有翻过一页的珠宝册合好还给祁姗,“要不扯证的事再缓缓,等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解决。” 祁姗接过珠宝册的时候还是懵的,一个不留神到手的老公又要飞了,立刻不干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像和我扯证耽误你解决问题一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怕我不能做得足够好,会叫你和你家里人为难……”严筝无奈。 “我们才不会。”祁姗扁扁嘴,拿珠宝册点点他瘦削单薄的胸膛,“你之前已经够辛苦了,承担了很多不该你这个年纪承担的东西,可事实就是你还不满23岁,不说我和祁诺这种叫爸妈护废了的,我大哥像你这么大都有血气方刚和战友起摩擦打架,最后被罚写检讨的时候。你遇到事情尽力是好的,但没必要逼迫自己面面俱到,迁就所有人,” “我知道你很优秀,可你不是神仙。”祁姗将珠宝册重新在他面前摊开,指着首页最贵的对戒,“你可以任性一点,要是还不适应放不开,我就先帮你任性一点。” 最终祁姗还是把那对全世界只此一对的订婚戒指捧到了严筝面前,和严筝送她的那条蓝宝石项链出自同一个珠宝大师,该人已经退休,戒指自然是加钱从珠宝收藏家收的,不过祁姗觉得严筝值得。 -- 第188页 “定制算什么,咱们这个是绝版的。”严筝左手不方便,祁姗就先拿他的右手试了试,“看你一时半会儿也长不出肉,我打算找工匠再改改。” “我要是以后胖了呢?”严筝挑眉问。 祁姗不甘示弱地扬起嘴角:“那我们再买新的,一年一对。” 严筝摇摇头,他的女孩儿啊,好像打算一口气补足他之前所受的一切委屈和不公一样,却不知于他而言,有能和她在一起的当下就足够幸福了。 在法国领结婚证不需要拍照,也省掉了严筝头上的伤未痊愈却不得不染头发才能见人的麻烦,但需要证婚人,祁姗和严筝商量后带来了徐念,这场跨越了二人青春的误会与恩怨终于划上了句号,以徐念的祝福告终,她郑重其事地对严筝说:“你一定要让姗姗幸福,一直一直,一辈子。” “好。”严筝接过祁姗手里的笔,在新郎的签字处庄严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我这条命归姗姗了,她要我活,我就会活得好好的,护她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第九十三章 全家护犊子。 扯完了证, 一个问题便首当其冲地摆在了严格意义属于隐婚的二人面前,那就是双方分别能让什么人知道。 祁姗仔细思索了一下:“我这边就是我爸我妈我哥我嫂子,朋友的话……巴黎上流社会的圈子就那么大, 怕我爷爷听到风声, 还是瞒死的好。” 严筝点点头:“我也差不多, 除了B团的成员们,别人都不太放心说。” 就这一问题交换完答案,两个刚完成人生大事的年轻人同时沉默下来,毕竟隐婚隐到这个份上, 也就基本和正常的官宣流程告别了。 “没事, 本来结婚也就是咱俩的事。”严筝向来心事重,到头来还是祁姗先想开, 把小本本珍而重之地收好,然后从包里掏出戒指来, 带在了他右手无名指上, “没公开之前,左手伤好了你也先别换过去, 含义咱们两个懂就行,让外界纯当个装饰省得麻烦。” “行。”严筝低头看看戒指, 想到这背后象征的意义, 笑意终于一点点渗进眼底,主动牵起了祁姗的手, 领着这个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孩儿从巴黎市政厅走出来。 “扯个证跟完成了续命仪式似的。”作为证婚人的徐念明显感觉到严筝去扯证前和扯了证后的精神状态差异, 忍不住吐槽, “怪不得咱们国家一直有冲喜的说法,你这婚结得够值的。” “那不是挺好的吗,先续六十年的。”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 经过这段时间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严筝和徐念也慢慢回归到了原本老同学的相处模式,现在还加了一层妹夫和嫂子的关系,娘家人总怕自家的傻姑娘嫁人后受委屈,徐念也不例外,看他这副随便说点什么都能把祁姗吃死的模样就总忍耐不住想怼人。 她有话想说,严筝看出来了,自然会洗耳恭听。 “姗姗,你先上楼去,咱嫂子应该还得对我托付两句。”等徐念开车把他们送回医院,严筝便没跟着祁姗下车,看似皮一下的“咱嫂子”成功消弭了她的担心。 “那我在病房等你。”祁姗依依不舍地放开两人交握的手,“和咱嫂子说完话就赶紧上去,不许再借机躲楼底下抽烟,咱们今天扯证很开心的,不是特别不舒服就不抽烟,你答应我的。” “好,放心吧。”严筝笑着看她下车,把车门关严后才敛去笑意,他知道徐念这时候想和他说的绝对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轻松话题。 “你烟还没戒?”不过徐念倒也没有立刻步入正题,反而顺着祁姗的话随口一问。 “之前烟瘾大,不是很容易戒。”严筝没有就还在抽烟的事情上遮掩,说出的理由却明显避重就轻——他的情绪稳定就是需要一定程度上依赖尼古丁,但祁姗不可能让他在养伤期间继续抽那么凶,两个人便约定好,特别难受的时候可以抽,如果可以用其他方式转移注意力就尽量克制。 徐念知道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缘由,可看他似乎不打算多说,也就任凭祁姗帮他平衡利害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刚才听到你和姗姗说的,扯证这件事你那边是只告诉B团的成员是吗?” “嗯……”他同祁姗说时没避人,这会儿也没有欲盖弥彰的必要,“我能信任的人本来就不多,尤其是我人在娱乐圈,盯着的人多……不过你放心,姗姗的身份保密归保密,已婚这件事我会尽快找合适的机会公开,我之前没靠单身人设圈过钱,以后也不会,那样对粉丝和姗姗都不公平。”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徐念做服装品牌,哪里会不清楚娱乐圈里的是是非非复杂,“我是在想,你已经打定主意不告诉你哥和夏初了吗?” “我哥和夏初哥……”自己和两个哥哥之间的真实关系已经不再是秘密,严筝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算了,我特意去说在他们看来与示威无异,哪怕夏初哥心知肚明我不会拿他们怎么样,我哥那边保不齐就会做好和我磕个你死我活的准备,他身体也不太好,闹这么大阵仗怪伤元气的。” 这……确实是那位多疑专断的严总能干出的事,徐念无语一瞬,摇摇头说:“那你就打算能瞒到你对外界公布已婚为止,在这之前继续给他们当牲口使唤?你只说你哥身体不好,你自己的身体就能遭得住?” -- 第189页 “我也会争取好好的……”严筝说,“再说这些本来就是我需要独自解决的事,姗姗愿意在我没把一切处理好时嫁给我,我会很感激她的包容等待,但从没打算得寸进尺,借助她家里的势力达成什么目的。” 徐念透过后视镜看他,只见少年一惯温文的眉眼里透出几分执拗和坚毅,如今种种,真的是将过去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野心和误解衬托得仿佛笑话一般。 祁姗可能不知道,祁岚却告诉了徐念,就在三天前,严筝曾以偿还的名义给了她和里昂一大笔钱。 “说是医药费,姗姗这些日子花给他的钱,戒指钱,多的算彩礼,来路倒是正,他做音乐的版权收入,卡米尔剧组那边支付的片酬和配乐酬劳,拿这些当本金配杠杆炒股赚的。”祁岚之前愁,现在更愁,“也不知道姗姗天天去陪护都陪了些什么,伤没养好肉没养出来,以为是她自己在一掷千金哄人家开心,殊不知人家一笔笔算殚精竭虑地挣,这钱还得跟问我们借了高利贷一样。” 祁岚埋怨里昂还是收了,里昂却一语道破了严筝的心境,他说归根结底是这个少年被太多人说过沟壑难填利欲熏心,喜欢谁都是别有所图居心叵测,这大概是他无声的辩驳,他不希望和姗姗的感情当真掺了杂质。 “你现在还有钱吗?”想到这里,徐念突然话音一转,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有点,我本来就是赶着赚赶着花,没有留很多钱的习惯。”严筝明白她是想说他还给祁岚和里昂的那笔钱,说的倒也是实情,毕竟能让他哥有安全感的资产警戒线就那么点,所以他通常是卡着需要钱的死线开始赚,再趁他哥和夏初有所察觉之前便把钱花出去。 有时候为了不做得太干净反而叫人生疑,还会故意留下一些给夏初薅羊毛,夏初良知在线时会拿人手软帮他隐瞒,当然大多数情况这位自负美貌的大影帝都觉得自己长这么好看不需要良心,那也不要紧,反正在他哥看来,钱只要不在他手里就是安全的。 徐念看他这副模样,突然就顿悟了里昂先生为什么没有推辞这些钱——因为严筝如果坚持不让夏初和严穆知道他已经有了霍华德家这个大靠山,叫那两个人意识到现在他们动不起他,把钱拿回去于他而言反而是麻烦。 严筝确实很优秀也把能做的都尽力做好了,可有些人就是自以为是欺善怕硬,这点五年前也在自家大哥徐[和谐]明那里吃过亏的徐念深有体会。 “你最近是不是没怎么管夏初?”徐念问,在得到严筝的肯定答复后又说,“有件事我没和姗姗,妈,还有里昂先生说过,是晨骁告诉我的,你也知道他们部队最近在忙着筹备阅兵,上面便本着宣传军人气魄的目的叫了几个明星过去跟着阅兵军人体验训练生活,我是不清楚夏初怎么操作的,反正有他一号,其他嘉宾有为热度去的,有为情怀去的,他可以确定就是为了见晨骁去的。” “夏初哥……专门去找了周晨骁……”阅兵前夕作为英雄团带队团长的周晨骁有多忙不用多说,严筝一想到夏初去添乱脑袋“嗡”地一声,立刻道歉,“对不起,我最近没关注到夏初哥那边。” “这本来就不是你该管的事,别有事没事都想着背锅。”徐念说这个的目的根本不是怪他,听到他道歉也是无奈,“再说晨骁又不像你似的想不开非得惯着他,他那点小把戏够谁看的?” “也是……”夏初无非撒泼打滚胡搅蛮缠那一套,严筝仔细一想,周晨骁不可能吃他这个,“不过确实是我疏忽了,我以后会看紧他的行程……” “那种事以后你有精力的时候随便吧。”徐念说,“我想说的是你不用费心思瞒了,因为晨骁实在受不了他那副刻意试探又明里暗里挑拨离间的嘴脸,便在他面前认下你这个妹夫了。” “夏初是什么德行你比谁都清楚。”见他带着戒指的右手攥死成拳,徐念索性把车熄了火,车子就停在医院门口,给他讲清来龙去脉,“在接待节目组的人员名单里抓不到人,他能不管不顾地翻便整个阅兵队,晨骁怕他给别人惹麻烦,只能遂他的意,让他打着好久不见的名义请了顿饭,结果就是这顿饭,他先是套了二十分钟近乎,一口一个哥们儿地叫,估计你哥都没有过这个待遇,发现示好得不到回应,便故意摆出主动让步的架势,问晨骁是不是也觉得是他毁了祁姗的幸福。” “夏初哥问这句话是别有所图。”短暂的心寒失落过后,严筝自己都没想到他的情绪会恢复得这么快,想必祁姗最近的开解陪伴功不可没。 徐念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挑了挑眉道:“是,晨骁看出他真正想探听的是你现在和霍华德家的关系,他打的主意就是如果妈和里昂先生近些日子护你只出于愧疚和遗憾,那么便等风波平息你也回国后继续拿你当狗。” “所以周晨骁才在外人面前认了我这个妹夫?”严筝自嘲地笑笑,“难为他了,让他又由于我的缘故添堵了。” “你本来就是他妹夫,承认你有什么添堵的?夏初因为你找上他添堵倒是真的,但和你又没关系。”徐念的眉头放平又蹙起,“你要有所自觉,你已经姗姗的合法丈夫了,现任霍华德家家主唯一的女婿,无论是夏初还是严穆,他们就是没资格也动不起你。就像当初我和晨骁被徐[和谐]明逼得无路可走时也是妈出面帮我们讨回公道一样,我并不觉得是我没用给晨骁添了麻烦,我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知道仗势欺人就要付出代价,狠狠打他的脸。” -- 第190页 听她说了这么多,严筝原本紧握成拳的手慢慢舒展,徐念则慢慢从后视镜上收回视线:“你应该猜不到晨骁是怎么认下你的。” “怎么认下的?”严筝配合地问。 “简单说,就是夏初使出浑身解数,晨骁一直没给过他好脸色,最后他开始撒泼无赖,埋怨晨骁不念旧情对他冷淡。”徐念的语气满是促狭和得意,“后来晨骁和他说,你前不久刚在我妹夫头上开了个将近八公分的口子,你想让我怎么念旧情怎么不冷淡,要是在你脑袋上开个一模一样的,那我随时奉陪,一秒都不耽搁。” 严筝:“……”他之前是不是对周晨骁有什么误解,作为人民解放军措辞如此社会真的好吗? 徐念:“就是这句话,一个字都不差。” 第九十四章 不要和老婆讲道理。…… 徐念对严筝说:“我和晨骁都知道你舍不下你那两个哥哥, 所以这件事我们也不打算和姗姗,妈,还有里昂先生说了, 不然他们要是知道夏初这时候还能毫无悔恨之意地在晨骁面前挑拨离间, 说既然霍华德家同意你进门那他也无话可说, 他和严穆认栽,但以后大家也算亲戚,考虑到我们以后未必不会和他们同病相怜,让晨骁有问题随时找他……哪怕姗姗听你的话还能忍, 妈和里昂先生也不会继续放任他继续活那么舒坦。” 徐念所言正是夏初的惯用伎俩, 严筝垂眸不语,他清楚这位干哥哥就是看人情极透彻, 可以敏锐抓住每个人的弱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否则生性多疑如严穆也不会唯独信着他养着他, 像周晨骁这样毫不所动的反倒是罕见。 “你们完全不打算参考他的话吗?”半晌, 他才用听不太出情绪波动的声音开口,“这次不可否认就是他和我哥栽了, 他们的行事手段一惯狠得整个京圈都出名,你们就不怕他说的是真的?” “真心换不来真心只会是因为你之前想换的那个人就没长心。”徐念说, “这世界上没谁是傻子。他们栽在我看来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徐念, 谢谢你,也谢谢周晨骁。”他道歉过许多许多次, 这却是他第一次郑重其事地道谢。 下车后, 严筝格外平静地走进医院, 不知怎么回想起了那段他以为B团的成员们一样已经被夏初离间的日子。 过往的成长经历让他早已习惯去迎合他人,把自己的悲喜当做最无所谓的东西。那时也是如此,比起失去朋友的难过遗憾, 他更怕那些朝夕相处的队友们从此不再愿意相信他,导致欠他们的星途璀璨,他没办法偿还。 可那次等待着他的也不是B团的分崩离析,作为队长的陈酿代表成员们告诉他,夏初说的话他们一个字都不会信,他们看到的就是签进炎夏之后他不求回报地给予了每个成员最好的资源,外界怎么评价他是外界的事,在他们眼里他就是要一起实现梦想的同伴,他们愿意背后相托,值得信赖的朋友。 他想,比起对所有认为他欠债要还的人道歉,他更应该去感谢那些愿意给予他真心,去成为一个不辜负他们期待的人。 “怎么这么久呀?”他才刚踏入病房,那个他最该感谢的女孩儿已经迎了出来,“你是不是又躲在下面抽烟了?” 她靠上来,双手环住他的腰,鼻尖蹭着他的衣领,亲昵地嗅着那里有没有烟草留下蛛丝马迹。 严筝的目光软了又软,伸出右手撩开了她半遮着脸颊的长发:“怎么可能,都答应过你的,再说我的烟不是都在你那里吗?你不给我就不抽。” “行吧。”他最近确实很乖,祁姗便转转眼珠,一本正经地说教,“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尹志浩说你声音条件很好的,抽烟把嗓子抽坏太可惜了。” “你要一直一直给我唱歌。”祁姗的眼仁是混血儿特有的柔和褐色,说话再霸道看起来都像小娇猫一样,“我老公是世界巨星,这是我的特权。” 她这么可爱,说什么他会不应,严筝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放心吧,我以后都好好的,健健康康地给你唱到80岁。” …… 因为一定程度解开了心结,严筝果断发了朋友圈,设成了祁姗,B团成员还有夏初和严穆可见。 “咱明明是要示威,你干嘛还弄这么含蓄?”如果是祁姗自己肯定会直接把结婚证甩他们脸上,让他们以后自己掂量该怎么办,“万一他们看不到不就白费了吗?” 严筝却笑着摇摇头:“这种程度就可以了,我的动态,他们一定会看到的。” 不得不说他确实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两个哥哥,果然他这条朋友圈刚发出去十分钟,远在地球彼端的夏初就恍若之前的矛盾全不存在一样发来了祝福和红包。 ——新婚快乐呀小筝,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不是……这货是一点脸都不打算要了吗?”哪怕祁姗并不知道夏初找过周晨骁那一段,只看这些骚操作血压飙上天灵盖了,“他这么不要脸居然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 严筝觉得她气恼的模样可爱得不行,笑着摇摇头,从善如流地把红包收了:“这也没办法,想和他计较的打不过,能打过的懒得同他一般见识,等小八再练练让他试试。” 祁姗对着那二百块钱的红包翻了个白眼,摆出一副娇纵大小姐的模样哼出声,问严筝道:“那你呢?” “我怎么了?”严筝故意装傻。 -- 第191页 “你属于打不过的还是懒得计较的呀?”祁姗才不打算轻易让他晃过去,“你缺德死了,一天天糊弄我和糊弄傻子似的,让我以为你文弱得要命,咱俩一起碰到打劫的我能让你先跑我殿后那种,结果我嫂子说你18岁那年就能从我大哥手里救夏初,卡米尔阿姨还告诉我你一个人反杀过四个安东尼赌场的打手。” “我就是被夏初哥打出来的……”严筝避重就轻地不回答她的问题,“陪练当久了,身体有记忆条件反射。” “陈酿说你的左手是你把夏初按地上了结果没忍心打,自己捶地板砸折的。”祁姗抿起娇嫩的嘴唇,现在想起他为这只手受的苦还在心疼,“你那时要是真打下去,没准最后进医院的是谁。”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即使打到夏初哥脸上有缓冲也不可能一点事没有,”严筝说,“顶多是拉个垫背,到时我们两个私底下动手斗殴的事情曝光,会比你看到的后续更麻烦。” “哦。”在事情逻辑和考虑周全程度上祁姗不可能说得过严筝,不过她也有必杀技,当下眼睛瞪圆,“严筝先生,你是新婚后第一次和老婆吵架就要讲道理吗?” “我……”严筝瞬间语塞,他经历过太多的谈判桌,本身又是理科生,差点忘了尹志浩早告诉过他,凡事要是和女人讲道理就离注孤生不远了,半晌,才放软了语气道,“我没想吵架,也不是想讲道理……”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个。”祁姗很满意他的态度,虽然还是一副强势小媳妇恃宠而骄的模样,但说话的姿态已经完全凶不起来了,“你要是打不过他才被打我不说什么,大不了以后小心点我再给你雇俩保镖,不过你能打过还任他当沙包揍着玩就是态度问题了,你也是有老婆有家的人,你受伤了你老婆就是会心疼。以后他手爪子老实,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陪他演演塑料兄弟情,可但凡他再动你一根手指头,你都得给我还手,他打过来一巴掌你就还两巴掌,多那巴掌是教他做人,大家都是成年人,谁都没义务天天哄着他玩。” “我现在给你定这个度你是不是还有点接受不了?”祁姗一口气把自己的诉求说完,迎上他的迟疑,才有点不确定起来,“要不……” “我没有接受不了,炎夏是他的公司,我迟早要带B团走的。”这一次,严筝没有要她委屈退让,“我嫂子不可能同意我哥再回来管他,我现在继续惯着他,到时候直接走人釜底抽薪,他会被外面的人打得更惨。” 这点徐念告诉他夏初去找周晨骁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他有姗姗有B团,总不能一辈子给夏初和炎夏当牲口,也不能让他的爱人和朋友永远陪他妥协。 那么既然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报复夏初,反而依旧感念这位干哥哥曾经帮过他,莫不如他现在就循序渐进地强硬起来,也正好借着这个夏初犯怂不敢发难的机会停止之前无下限透支自己帮忙平事善后的行为。 “你打算把B团从炎夏独立出来?”这个他之前从没和她提起过,祁姗现在得知确实颇为意外。 “嗯,当时签得本来也就是三年合约,我那时再怎么保证,连对赌都签了,但我哥还是觉得在国内不可能做得起来男团,对赌也得可着我下半辈子当牛做马卖身还得起的范畴赌,毕竟也不能把我拆了卖器官,那犯法,这种赔本买卖夏初哥要是敢签五年就该把头拧掉……后来看到B团赚钱了夏初哥一度想续约,可除了我之外其他成员都不怎么买他的账,他知道B团是我的底线,也不太敢动他们。”严筝这会儿回想起来倒是挺庆幸其他成员立场坚定的,“炎夏业务太庞杂,独立出来更有利于B团发展,而且也能节约我的精力,我之前浑浑噩噩地活了二十三年,一直没机会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情,现在可以了,我想试试,看我全心全意的话究竟能和B团做到什么程度。” “反正你们已经是男团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TOP了,再往后走的每一步都是突破你们自己。”祁姗觉得她老公最棒,语气自豪极了,不过转念一想,考虑到一个现实的问题,“那夏初和炎夏要是不放人怎么办?” “真到那一步肯定免不了扯皮……”严筝长舒一口气,他清楚两个哥哥的行事风格,也知道事情势必没有他说得这么轻松。 祁姗一扬下巴颏:“没事,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让我爸先把炎夏搞破产,再给你拿钱办新公司,经纪公司都没了总不能怪B团独立了吧,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 她说这句话当然开玩笑和过嘴瘾的成分更多,严筝听得出来,两个人相视一笑,他顺势将面前故作霸道的傻姑娘揽入怀中。 “对了,你队友们是不是也给你发红包了?我刚才看到你手机呼吸灯一直在闪。”祁姗和他闹了一会儿,示意他看一眼手机,严筝按开锁屏后她瞄了一下,怎么说呢……那个数额和夏初的二百块一比,一看就知道关系的亲疏远近。 严筝一个个地收了,他们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让他逐渐学会接受他人的善意,这是他们的祝福,他会收下,然后如他们所愿幸福下去。 ——兄弟,看你高兴,和你说个事。 他收完最后一个,正好小群里弹出一条来自尹志浩的新消息。 什么? 严筝只有一只手,打字稍微慢了半拍,这两个字还在对话框里,就见尹志浩发过来一张盖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局官章的结婚证,上面的人正是尹志浩和林浅,时间是他离开北京前往巴黎的两周后,比他和祁姗的早了整整一个月。 -- 第192页 ——兄弟,你别激动,听我解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出有因! ——我知道我洗粉力度还不够,也没打算公开恋情。 尹志浩仗着比严筝多一只手,新消息发得飞快,导致严筝对话框里的文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尹志浩,你完了。” 祁姗全程围观,观摩到最后,就是她家巨星老公忍无可忍地发了语音。 “等我回去,就封杀你二十年。” 第九十五章 你永远是我的小公主。…… 男孩子之间的友谊是什么? 就是前一秒还在说要一起创造历史, 后一秒便仗着独立出来全由自己说了算,扬言要封杀对方二十年。 ——筝哥,浩哥真有苦衷的。 严筝这条语音刚发过去, 尹志浩还没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安若已然率先插话打起了圆场。 可严筝正在气头上, 他太清楚目前人设还是正能量偶像的尹志浩隐婚会给他自己和林浅带来怎样的后果了,安若的话非但没起到丝毫安抚效果,还叫他意识到一个潜在讯息——整个B团搞不好只有他一个人对尹志浩和林浅扯证的事一无所知。 尹志浩有苦衷,他信, 可他们难道不信无论发生什么事, 他都会站在他们的一边吗?为什么唯独瞒着他?亦或是迁就他有病,认为他已经没能力保全他们了吗? 微信上的新消息提醒依旧在不断闪烁, 可严筝对着屏幕早已看不进一个字,索性按下锁屏键将手机倒扣在一边, 低垂着眸子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不开心了。 祁姗看得出来, 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扯扯他的袖子。 “你先别急,事情都发生了, 以后出了什么问题大家一起想办法,他们应该不是故意想瞒你。” “你怎么知道我是气他们瞒我, 不是气尹志浩好好的日子不过起这种隐婚的幺蛾子?”她娇滴滴地哄, 严筝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任凭她抚平了紧蹙的眉心。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呀!”祁姗理所当然地说, “你把B团成员们当好朋友好兄弟, 怎么会怪他们给你惹麻烦, 但与这相对的,我觉得他们也一定把你当好朋友好兄弟,他们隐瞒不会是因为不够相信你, 他们一直很相信你的,不是吗?” 祁姗专注又温柔地望着他,严筝终于在她的注视下重新勾了勾唇角,却没有动扣在一旁的手机:“信归信,赶在我结婚这天给我添堵纯属脑子有坑……算了,真封杀他二十年怕林浅退货,拉黑到我消气为止给个教训。” …… ——严筝还好吗? 但他能这几天不理尹志浩,尹志浩却不放心不理他,看他群里面不再说话,私聊也发不过去,只得曲线救国地联系了祁姗。 ——嗯,目前没什么问题。 祁姗看到这条消息时正和严筝吃着饭,之前他一旦心烦很容易吃不下东西,今天倒还好,她盛过去的骨汤和粥都吃掉了。 这样她便安心地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咬筷子:那个,你先给我交个底,几个月了? ——什么几个月? 她这句话把尹志浩问懵了。 祁姗:你着急结婚不是林浅怀孕了吗? 尹志浩:??? 祁姗:总得让我们知道你还有多长时间当爹,我们才好规划你公布恋情的步骤啊! 尹志浩:……谁告诉你小浅怀孕了? 祁姗:营销号曝光明星情史不都是这个路数吗?不搞出孩子谁结婚呀? 尹志浩:…… 要不是知道严筝一直在服用精神类药物,根本匀不出时间断药造孩子,他绝对有理由怀疑祁姗能说出这种话是因为肚子里已经有了严筝的种。 尹志浩:……你以后想知道什么圈里事儿满足好奇心能不能问严筝,少看点乱七八糟的营销号爆料? 作为圈里人,尹志浩他们真心不理解为什么无论营销号写得多离谱都有吃瓜群众相信。 不过作为瓜龄十几年的吃瓜群众代表,祁姗只觉得尹志浩根本没GET到他们吃瓜的精髓:我们吃瓜又不是为了吃真的,明星也是普通人,吃喝拉撒柴米油盐是真,但有什么好看的,和我们又没区别。去吃瓜就是因为日常太无聊想看狗血找刺激啊! 行吧……尹志浩无言以对,他算是知道美国的卡某珊一家和中国的夏初为什么能火得长盛不衰了。 ——你想多了,小浅没怀孕,我们不可能做出这种不管不顾不负责任的事。要是严筝得到你家里认可的消息早几天传到夏初耳朵里,可能也轮不到我和小浅扯证。 尹志浩删除输入几次,最终还是选择和祁姗坦诚,再由祁姗决定告诉给严筝多少合适。 ——严筝回去巴黎时候的状态你最清楚,说快活不下去一点不是夸张,他没有心力再顾及其他了,我们也只想赶紧把他送离夏初和严穆那两尊瘟神,但他之前对夏初动手在严穆看来就叫翅膀硬了和蓄意挑衅,那位有仇必报的投资风向标不可能就这样认栽让事情过去。 祁姗原本秉承着和尹志浩扯闲篇儿的态度一边吃饭一边回消息,看到这里筷子便停了,拿起桌子上的纸巾擦擦手,两只手捧着手机认真打字:你是说严穆还打算报复回来?他做了什么? 尹志浩: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借机敲打,杀鸡儆猴。他觉得严筝敢动夏初就是在对他示威,打他的脸,他放任严筝逃回巴黎休养生息已经算一码归一码仁至义尽,但严筝动他的人,他必须得动回来,就是要让严筝知道触他逆鳞的后果。 -- 第193页 尹志浩:夏初把我叫过去的时候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严穆要拿B团开刀了,让我识相的话赶紧和小浅分手,别自己作死,还连累人家无辜的大姑娘。 尹志浩:我戳破他分明是忌惮小浅和他老婆岳父的关系,我不分手他就没胆子动我和B团。结果他反问我,他老婆岳父在圈里一直与人为善,他不一样看谁不顺眼就大嘴巴抽谁吗?这点之前不是问题,之后也不会是。说我执意不分手也没关系,反正靠爬女人床捞靠山这点我和严筝一模一样,谁让小浅瞎,一大把年纪嫁不出去就色迷心窍着小鲜肉的道,活该倒霉在这上面…… ——我怂,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一并毁了小浅再全身而退对他来说只是麻烦,绝对不是不可能。 尹志浩现在通过文字去复述这些还是心有余悸。 ——我和小浅说,不行就先分手,她和这一切无关,没必要一并搭进来,B团如果能躲过这一劫,我到时再去找她。可小浅没怕,不但拉着我去扯了证,还直接去到夏初的办公室,把结婚证甩了他一脸,让他有什么本事尽管用,我们不吃他和严穆只手遮天那一套。 祁姗五味陈杂地把尹志浩的解释看完,心酸是一定的,除此之外也很感激。不只是严筝,B团这一路封神也绝非像大众认为的那般星途坦阔一帆风顺,可他们依然支撑着彼此走过来了。如果没有他们,她的少年也许根本无法坚持这么久,更不可能完成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 ——严筝没有因为你和林浅隐婚不开心,他之所以会生气,是看到其他人全知情你唯独瞒着他,认为你没把他兄弟,这都不信他。 他们对严筝好,祁姗自然不能寒了他们的心,想了想也发了个红包过去。 ——虽然迟了点,不过也祝你新婚快乐,林浅影后眼光挺好的,一点都不像同期的顾亦晗,瞎得一言难尽。 “要是没有我,他还不知道被封杀到猴年马月,睡哪个地下室坚持音乐梦想呢,可能勾搭到他女神姐姐吗……之前多大的事不是我平的,这次出事愣是一点风声没叫我知道,我看他纯属想这个机会忽悠林浅扯证,装什么走投无路迫不得已。”祁姗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把聊天记录全给严筝看,毕竟他已经不会像病情最严重时那样动辄陷入愧疚漩涡了,而严筝的反应也确实没叫她太担心,担忧和自责无法避免,不过甚至维持在了可以继续吐槽尹志浩的程度,“你还给他发红包,他选择这会儿说肯定目的不纯,憋着把刚发给我的红包收回去。” 祁姗无奈地看他一眼,起身收拾饭盒:“大家都是隐婚人士,互相理解嘛,他估计也没什么祝福收,我记得他就比你大几个月,基本一样属于刚到法定年纪就暗搓搓肩负起家庭责任了。还有林浅影后,都29了,好不容易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肯定想风风光光穿婚纱办婚礼,结果现在除了一张纸什么都没有,尹志浩又比她小那么多,多慌呀……” 祁姗是带入自己设身处地地心疼林浅,可严筝回想起那位实打实全靠自己取得今天成就的影后,无比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真正会慌的人一直是尹志浩。 什么?觉得尹志浩年纪轻轻便有钱有名,长得帅还有才华有实力,会喜欢上她是她的幸运? 林浅才不会这么想,林浅想的从来都是她一个影视双栖才貌双绝的前辈影后会垂青一个从青春期就觊觎她美色的愣小子,这小子是有多幸运才能钓到她这个童年女神。 不过林浅如何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严筝索性没纠正祁姗,只从她话中精准提取出自己需要记挂的信息:“你会很期待婚礼吗?穿婚纱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期待呀!”虽然现在八字都没有一撇,祁姗提起婚礼来还是满脸期待,“那可是一个女孩儿一辈子最漂亮的一天,我之前参加大哥和嫂子的婚礼就特别羡慕,不过那次我连伴娘都没轮上,因为我这个混血面孔太触眼,婚礼上还有好多我大哥部队的人,我妈怕我家的背景太复杂,会叫部队里的兵哥哥们多想,甚至不让我和祁诺当着外人的面叫哥叫嫂子。坐得也可远了,和我们一桌的都是嫂子品牌业务上的合作伙伴。” “没事,我们要是办婚礼,周晨骁和徐念顾虑暴露这些一样得坐远点。”严筝听得出她的遗憾和失落,逗她道,“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祁姗认真思索了半天,发现两边各有所长不太好取舍,纠结得不行:“我能一样来一场吗?在巴黎的这场象征霍华德家的面子,肯定要西式贵族风,但我觉得中国风的婚礼也很带感,我不是吹牛,别看我长了一张混血脸,穿旗袍可好看了,我们可以回中国后再小范围办一场。你那时教训我四叔五姑他们,害得我以为我家的风水出了问题,从淘宝网购了可多钟馗像八卦镜桃木剑,到时候全可以拿过去用,争做新时代节约型偶像,一点不浪费。” 严筝:“……”祁姗的身材属于最玲珑有致的那一挂,他信她穿旗袍好看,不过他觉得自己关于婚礼的准备工作又多了一桩,那就是一定得在中式婚礼举办前潜入霍华德庄园销毁这一批作孽的物件,浪费也没办法,他一点都不想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墙上贴着钟馗像,床头挂着八卦镜,枕头下面还压着桃木剑。 “我会不会要得太多了?”见他沉默,祁姗想到妈妈一直说她还是小孩子心性,“我也知道婚礼说白了是形式,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结婚后要互相关照把日子过好,但我就是想要穿漂亮的礼服办王子公主那样的婚礼……” -- 第194页 严筝爱极了她单纯的小心思,怎么会觉得她贪心? 少年的笑意慢慢渗入眼底,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还能要得再多一点,你说可以每年订戒指给我,我也可以每年办婚礼给你,不就是好好工作赚钱让我老婆当公主吗,有什么难的,既然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一定说到做到,让你当一辈子小公主。” 第九十六章 你是……真不太行了吗?…… 好好工作赚钱, 一辈子把你宠成公主。 严筝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 额头上的伤差不多痊愈,手臂也拆了石膏后就在得到医生首肯的前提下, 同卡米尔和导演约好了回剧组把剩下戏份拍完的时间。 这次祁姗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地全程作陪, 也终于见到了她家巨星老公作为演员的一面。 都说夏初如何了不起, 是几十年才出一个的天赋型演员,无非是因为他第一次上镜就灵得要命,哪怕演技是生涩的,可当镜头一寸寸描摹那张任何角度都没有死角的精致脸庞, 你还是会觉得他就是戏中人, 满满都是跃出大银幕的生动。 但没有人可以靠天赋吃一辈子,夏初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自己只要维护好一张出类拔萃的皮囊, 就能一并留住年轻时的灵气。 殊不知有些东西注定会随时间流逝,如果不沉淀时光充填内涵, 到头来便是他现在的下场, 拿再多的钱砸资源,也无非是找地方安置这副漂亮的躯壳, 甚至现在不少好莱坞导演私底下都流传着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请了夏初还不脱衣服怼脸拍特写,那他对于电影的意义何在? 而严筝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在于, 他不但兼顾了与夏初不相伯仲的表演天赋, 和远比夏初戏路更宽的卓越外在条件,还拥有着同龄演员无法比拟的积淀。 那是过往经历留在他身上的烙印, 和他始终如一成就一切不可能的勋章。可能祁姗作为外行只会觉得严筝八成的戏都能一条过厉害, 但同样注视着监视器的卡米尔却明白, 这对于严筝来说很可能只是起点,这个少年一旦褪去枷锁,势必会一飞冲天, 缔造一个属于他的时代。 “岚姐这次赚大了。”严筝正式杀青的这天,卡米尔不无感慨地说道。 原本定好两周补完的戏份,严筝最后只用了不到一周,还是祁姗一直怕他累到每天必须按时下班,一分钟不能多拍的情况。 “后期全做好后会直接送三大电影节,等该拿的奖都拿到,HOWL再想签他这个代言人可没那么容易了。” “对吧,我也觉得。”祁姗表示赞同,语气骄傲得不行,“这么优秀的女婿去哪儿找,也就是我眼光好,给她逮了个现成的。” 但骄傲归骄傲,祁姗一想到他拍完戏就要回国筹备新专回归还是愁了起来,按照她之前的打算,本来是能陪他一起回去,周游中日韩美打一圈歌,照顾他的身体顺便暗搓搓蹭个新婚旅行的。 当然一切有个如果,如果她没有在前几天接到学校发来的,关于学年末大作业和考试安排的邮件…… 两年前和严筝分手,她为了提升自己也转移注意力,便申请了巴黎ESMOD服装设计的研究生深造。现在研二,课程不算紧,所以她之前能抽课余时间去HOWL实习,最近也着实心无旁骛地陪严筝好好调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 不过毕竟是在上学,试还是要考,有些课的大作业也必须得做。 说实话,祁岚看她近来又一门心思地沉迷谈恋爱不免有些担心。 严筝的确是个好孩子,但问题也出在这里,他好得太面面俱到无所不能了。不但寻常男人主外赚钱应酬的能力全部拉满,对内的各种家务事同样不需要祁姗操心——将家中大小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常规操作,甚至祁姗在外面碰到什么喜欢吃喜欢玩的,他都会默默记下来,不出三天一定给她还原出一份一模一样的…… 和他在一起还需要祁姗操心什么呢?好像真的只要吃喝玩乐让她自己开心就好了。 祁岚很怕好不容易在这两年有所成长的祁姗又被他养回了米虫心态,她作为过来人最清楚,婚姻里不能一个人持续索取另一个人不断付出,即便受益的是自家女儿,严筝对这种模式也习以为常,放任这种不公平存在就是不对的。更何况严筝还有那些病,一味承担起所有压力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祁姗收到学校邮件祁岚是知道的,也做好了她会提出延考或者暂时休学的准备,怕自己不同意,她可能不会直接说辍学,可一旦自己给开了这个口,放任她追着严筝满世界谈一年恋爱,明年她就更不可能回学校把书读完了。 为此祁岚准备了好几套说辞,不料路过祁姗房间门口,会瞧见女儿专心趴在书桌前啃专业课书本的模样。 分开两年,就算严筝对她的宠一如既往,很多东西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退学当米虫这种事两年前的祁姗会坦然接受,毕竟她清楚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妈妈和嫂子,出去赚钱大概也赚不够严筝的零头,那干嘛要为难自己呢,严筝又不是不乐意养她。 可同样的处境,现在的祁姗却只会想赚不够零头就再努力一些赚够,既然她老公那么优秀,她就更得优秀一点,这样才不至于遇到事情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些变化祁岚软看在眼里,欣慰之余也安心了些许,也许依旧存在问题,前路可能还是会磕磕绊绊,但这两个孩子都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行,未来一定会更好的。 -- 第195页 “你这次回去,夏初和你哥如果还是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严筝回国的前一天,祁岚特意打来电话交代,“除了他们,别人也是一样的,你和姗姗的关系虽然还不能曝光,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和里昂成为你的后台。” 严筝听祁岚这么说便轻轻勾了勾唇角,想他跟着夏初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七年,选秀出道至今也满了三年,之前外人都说他背靠夏初和严穆两位大佬后台多么雄厚,却不知道他连参加培训运作自己出道的五十万都是问两个哥哥借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真愿意做他的后台,表示不许其他人随便欺负他。 这一切都得益于那个他最爱的女孩子给了他无限的包容和关怀,也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 “我都知道的,祁总,您放心。”严筝会珍惜每一份来自他人的好意,因此就算心知肚明凭夏初的墙头草程度定然没胆子再和自己找不自在,甚至为了真出事不被连坐,他哥想找都会拼命拦着,还是由衷地表示感谢,“就算为了姗姗,我也会照顾好我自己。” “证都扯完了,你怎么还叫祁总啊,该改口叫妈了。”他接这通电话时祁姗就坐在他旁边和考试资料书死磕,听到他叫妈妈的称呼,不满地瞪过一眼,“还有我爸我大哥我嫂子……祁诺太完蛋,你不认就不认,反正我也好久没管他叫哥了。” 祁姗最近本来就复习得心烦,再遇上不甘心严筝处处表现得超他好几个次元,每次说话总阴阳怪气的祁诺,简直分分钟起火,即便严筝本身不怎么在意,也总劝她祁诺只是小孩子心性也不行。 严筝该拍完的戏拍完了,回国前的这几天倒没什么事做,索性陪着祁姗复习,杂七杂八地翻她专业课的书籍,见他的小姑娘不太开心,便放下书坐得更近了些:“这不是没公开吗?我最近乖乖吃药没断过,脑子受到药物影响会反应慢一些,怕改口叫顺了哪次一不小心在媒体面前说漏了。” “好吧,那你先这么叫着。”祁姗一琢磨,确实叫漏了麻烦,虽然看出他可能还有其他原因,比如大概是想筹备得更完善点,把路铺得更平点之后再心安理得地改口,也没立刻戳穿,“你明天就要回国,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复习了。” “那想干什么?”严筝从善如流地问。 他这副模样一看就是明知故问,祁姗轻哼一声,索性把书一丢,仗着两个人都在沙发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霸道地跨坐在他腿上:“想干你呀,你出院时候最后那次检查身体的报告我看了,我还觉得最近把你养胖点了才106……我本来想你不够110之前绝对把持住,好吊着你让你有奋斗目标,但谁让咱俩要分开了呢,这次算预支赏你的。” “这么慷慨的吗?”严筝看似漫不经心地挑起眉梢,扣在祁姗腰间的手却紧了又紧,喉结也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一下,桃花眼里染上了情[和谐]欲的色彩,挺[和谐]身衔住她的唇。 “在这里还是去床上?”一番情浓意浓的厮磨过后,祁姗被他吻得呼吸急促面颊发烫,伸手去够自己的包,要去拿里面的防范措施。 严筝手臂更长,先她一步扯过包带,时隔两年依旧可以熟门熟路地从内格里找到需要的东西,迫切地撕开外包装,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番除去阻隔的操作之后,声音已然忍耐到喑哑:“先在这里,剩下的待会儿再说。” 这一看就不打算只来一次……祁姗呼出一口气,主动迎上去,胸前的柔软风光再无遮掩,带着几分突兀地与严筝肌肤相贴—— 想了两年的滋味有多诱人? 那一下子,严筝仿佛飞升到极乐,某种一直压抑的东西顷刻爆发,大脑也不复清明,再无法做出任何思考。 祁姗被他压在头顶十指交握的手指也因为突如其来的侵入攥紧发白,可她又等了半天,两年前熟悉的风雨飘摇却并没有随之而来。 半晌,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睁开眼睛,眼里尽是怜悯和忧虑:“好像……有点快……你是……真不太行了吗?” 第九十七章 你不瞎,托付终生的也不是…… 祁姗觉得, 男人真是世界上最不讲道理不知好歹的生物。 她一个除了他没经历过其他男人的黄花大闺女,不了解男性太久没有就是容易情绪激动早早缴械绝对情有可原,这种关系到下半生幸福的事情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嫌弃, 而是设身处地体贴入微地一边帮忙想办法一边试图照顾他的自尊, 他凭什么就因为“不行”两个字记了仇, 好整以暇重振旗鼓后差点要了她的命。 疯到最后祁姗的腿几乎软得缠不住他的腰,好不容易全部结束被他抱到浴室里冲洗,结果这货洗着洗着还又来了一次,美其名曰情难自禁, 简直让祁姗梦回两年前, 再次由内而外地体会到了那种被“泰迪”支配的恐惧。 “身体刚好点就闹这么大阵仗,我和你说照这个架势你迟早死我身上。”等到严筝把一切清理好又回到床上, 祁姗翻身缩到他怀里,报复性地在他锁骨上啃了一口, “下次上路的体重下限也给我提高, 全身都是骨头还不知道轻些,我身上好多地方都被你硌青了。” “有吗?我看看。”因为是白天, 即使拉了窗帘房间里也保留着一定的可见度,严筝真的是出于担心才去检查她的身体, 但今天已经充分体验过他禽兽举动的祁姗才不肯给他看, 当下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只留一双深褐色的大眼睛在外面, 怨念之意溢于言表。 -- 第196页 “我今天就不应该再让你上床, 拿我养出来的力气对付我, 不把你踹下去不解本小姐的心头之恨。” 她刻意勾他的时候绰约诱人,这会儿幽怨委屈也别有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严筝呵笑出声, 挑了挑眉道:“嗯?还有力气把我踹下床吗?” 少年偶像最知道怎样散发自己的魅力,轻挑眉梢的动作像是在眼角藏了桃花,惹得祁姗的心跳又加速起来,急忙把头也全埋进被子里,翻身蜷成一团:“没了,你110斤之前都没了,睡觉!” 她今天已经很辛苦了,严筝心知肚明,所以再舍不得刚刚的滋味也会拿捏轻重,便不再闹她,只将他的好姑娘连人带被子圈进怀里,安心享受这分别前的温存。 …… 严筝的飞机是第二天上午十点起飞,鉴于自己的腰和腿实在酸得开不了车,祁姗不得不在早上起床评估了自己的状态后,一边等严筝做好早餐一边打电话叫来了徐念,打着自己昨天复习到太晚精神不太好的名义,叫嫂子再客串下司机,送他们到机场。 徐念也是过来人,男人什么德行一清二楚,因此二话不说地过来了,倒是过来之后瞧见干净整齐毫无情[和谐]事痕迹的房间愣了一下,看到围着围裙准备早餐的严筝和餐桌前捧着碗筷招呼她坐下一起等吃饭的祁姗又愣了一下。 “你昨天真的在复习?”徐念的目光最后落在床前摆放整齐的一打专业课书籍上,满脸欲言又止,隐隐觉得自己之前的某个担忧坐实了。 做那事之前祁姗确实在认真复习,听到嫂子这么问头点得格外坦然:“对呀,把试考好作业做好才能学期一结束就立刻飞去找他嘛,不然到时候还得申请补考,可麻烦了。” 徐念:“……”她现在就想提醒祁姗,以你们的情况,比起急着去找他两个人坐在床上面面相觑,你更应该优先的是领他去看看病…… 她艰涩地吞咽一下,正当她思索开口的时机和分寸时,严筝已然把菜尽数上桌,一下子将她陷入了吃人嘴短的境地——总不能一边吃着人家做的早饭一边暗搓搓地在人家老婆面前戳穿他大概男人那方面不行…… 徐念的忧虑在她把这对即将小别的小夫妻送到机场后达到了新的高峰,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严筝送给祁姗的临别礼物是一打整理好的考试重点。 ……出于自己在专业上的自尊心,她不可能承认一个学机械工程出身的纯外行能够一边谈情说爱一边自学了祁姗一个学期的课程,顺便理出了能拿过去直接讲课的教案。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就是不行,不行到新婚的漂亮老婆天天在眼前晃,他依旧能心无旁骛地搞考试重点。 这里因为离别前亲热腰酸了三天的祁姗任凭徐念如何暗示都GET不到嫂子的点,导致姑嫂二人又闹出了不少鸡同鸭讲的笑话暂且不讲,当祁姗带着这份考试重点回到学校,得知这些来自自家爱豆的粉丝同学简直给祁姗当面表演了一出法兰西版“微微一笑,绝对不抽”。 “苏珊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严筝亲手写的啊!”同学触碰重点的手过了二十分钟依旧在抖,“他光一个签名在脸书上都炒到上千欧了,就因为他行程最隐秘,粉丝基本不可能私下逮到他,每次B团新专会出的一批成员签名版也唯独没有他。” “你这话说的和他故意饥饿营销耍大牌一样。”祁姗追过星,也能用相对平和的心态看待自家老公的老婆粉,同学发现重点不出自她手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他还不是认为自己的签名不值钱,怕花大价钱购买签名专的粉丝拿到他的觉得亏。” “那这次呢?”同学问。 “这次也没有呀!”祁姗一摊手,“他身上背的锅都在,老婆粉连真老婆都算上就咱俩,再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法国,签名那批专辑在中国出厂完早签好了,他现在回去准备回归舞台就很紧张了,哪有空闲再把专辑翻出来签。” “也是……”同学一副怅然若失地模样,说到这里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抬头看祁姗,“苏珊娜……你那时不是说他身上好多黑料都是假的吗,也和我说你还有你家会找合适的时机帮忙澄清了,我能理解你作为正牌女友,一旦他洗白引起好多小姑娘心疼喜欢,公开恋情后你大概会受到些嫉妒非议,可和正值当年的男爱豆谈恋爱就是这样,总不能叫他一直为自己没犯过的错误埋单,你说对不……” 同学说这话更多是源于为自家偶像考虑的初衷,这就是她老公凭真本事圈的“老婆粉”啊……祁姗抿抿嘴唇,觉得能有这样一群人出现,同她一起陪伴严筝前行也不错,便弯弯眉眼笑起来:“想哪去了你,我可是已经做好给全世界九亿少女当情敌的准备了,但洗白这种事突然把所有黑料翻出来洗多奇怪,怎么着也得循序渐进的。” 正如二人之前约定的那样,祁姗负责把握严筝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以及可以为一件事付出多少精力的度,至于怎么将度内的事情做好又用什么样的方法手段则全由严筝自己决定。 类比到洗白这件事,就是祁姗通过和心理医生的共同努力让他意识到他根本没做错过那么多事,当有人往他头上扣子虚乌有的锅时站出来为自己正名也不叫浪费公共资源和给粉丝队友添麻烦,然后再由他自己掌控究竟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甩掉哪口锅。 -- 第197页 “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她记得严筝和她说过,“互联网的记忆没你以为的那么好,我之前口碑之所以起起落落,半点实锤没有的假料越传越多,很大程度是因为我哥和夏初哥总会掐着我风评刚有回升的时间点买营销号把之前的事翻一波旧账,顺便再根据旧账编一些好像我做出来也不奇怪的新黑料。现在夏初哥不敢了,我哥哪怕不甘心就这么放任我,也势必会遭到他出于自保目的地拼命阻拦。接下来只要我好好做艺,就不会有什么新的诋毁砸过来,偶尔碰到哪个不实的料被翻出来,不再沉默出来否认一下,用不了太长时间就自然洗白了。” 不过这些具体操作她到底不方便透露给身为普通粉丝的同学,只能让她稍安勿躁,等着看她爱豆一点点逆袭,让量变诱发出质变。 同学第一次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时刚好是他们第一门考试结束,祁姗一走出考场就被神神秘秘地扯到一边,递过手机给她看推特和脸书上热传的一段演技处刑视频。 “你记不记得,之前一直有传言说严筝这个电影是半路截胡了夏初的角色,现在电影送三大电影节的消息传出来,不少夏初粉丝又旧事重提。咱们这边还好,毕竟夏初的粉丝年龄段偏低,能弄明白翻〔和谐〕墙操作的不多,中国那边又连着好几天把严筝骂上新浪微博热搜。但这次电影官方出面了,直接注册微博账号,认证一到手就和官推同时发布了这段视频,拿夏初当时试镜的记录和严筝饰演同一段情节的花絮做对比,力证严筝这个男主角得来全凭本事,就是实至名归……”同学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激动的语气才稍稍缓和,长长呼出一口气续道,“我的妈我真没想到严筝的演技这么好,还有夏初……我过去其实没咋看过他演戏,可他不是中国唯一一个拿遍三金奖的影帝吗?你还粉过他小十年……是中国人表演比较含蓄吗?我怎么看他这几段试镜全程都是一个调调,脸上除了一句‘老子天下最美’就看不到别的了。” “……”祁姗,“中国人不瞎,这演技对比放在哪里都是赤〔和谐〕裸〔和谐〕裸的降维打击,是我过去瞎,觉得他都‘老子天下最美’了还要啥自行车。” “行吧。”虽然择偶方面的运气不如祁姗,但在追星眼光上胜出一筹还是叫同学油然而生出一股优越感,“现在的情况是我早有准备,但粉丝会里的其他人都懵了。简而言之,就是大家作为颜粉和业务粉,平时最团结的活动就是一边舔颜舔舞台一边吐槽如此优越的脸和业务天赋配他这人品有多么暴殄天物,这次的事刚传来风声的时候,所有人的态度全是躺平任嘲,甚至还有抱怨严筝咋就不能消停两天,B团回归期出这种幺蛾子,非得提醒她们粉了个人渣,舞台都舔不下去了之类的言论。” “结果试镜对比和官方态度一出,我不夸张地说,粉丝会里半个小时没人说话,后来还是一个刚入会的新粉出来说,严筝这次是不是受委屈了啊,他根本没抢谁的角色,夏初就算是无意闹着玩也不该带节奏让他一次次被骂上热搜,包括后来因为夏初直播打人一并曝光出来的他被极端粉丝打伤那件事,还有好多人说他是抢别人角色活该,根本没人关心他受伤疼不疼,暴瘦是不是因为那些污蔑的言论……她不太懂这里的规矩,不过之前粉别的爱豆如果碰到这种事,粉丝们肯定该炸起来心疼一波再把之前挨的骂尽数还回去了。” “那最后你们有心疼和骂回去吗?”祁姗眨眨眼问。 “心疼有,就算有时候我们比黑粉还像黑粉,但调侃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那个新粉的话提醒大家了,真要是换成别的爱豆,手臂受着伤又遭受这么多网络暴力粉丝们得心疼死了……不过骂回去没有,主要是你家严筝之前一直告诉他的所有粉丝,无论如何不要因为任何事和任何人的粉丝起冲突,我们粉丝会自始至终就没这项业务。好不容易有人去B团主粉丝会取经回来,再一看对面,那是号称三天手撕一个贱婢的夏初粉丝啊,那有组织有规划的,见势不妙立刻开始全网发洗脑包——什么‘演员都有自己擅长的风格,合不合适角色而已,夏初演技好着呢,严筝能第一次演戏就这么驾轻就熟都是跟着夏初多年耳濡目染’巴拉巴拉……简直我们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被她们说完了,让我们刚她们纯属是叫小菜鸡出新手村就打最终Boss,这不找死吗?而且夏初好像微博还道歉了,说自己是兄弟间开玩笑没注意分寸,不成想粉丝们会把他满嘴跑火车的吐槽当真再去骂严筝……于是粉丝会的大家一合计,他喜欢顺嘴胡说是事实,之前直播打人卸人两条胳膊都没道歉,这次能道歉挺给面子了,真有下次再说吧。” 祁姗:“……”她还能说什么呢,果然如严筝所说,洗白各方面都是个循序渐进的活儿。 “但B团主粉丝会的会长说要给炎夏发邮件了,现在新专主打歌MV和舞蹈版MV不是出了吗,有个动作是直接倒地俯卧撑,全靠手臂力量承担落地冲击的,那个严筝被打伤的视频里明显能看出他左臂是伤到骨头了,本来就刚痊愈不久,他又瘦,想必骨头外面也没多少肉缓冲,这么打三周歌胳膊非废了不可,会长说要建议B团改舞台动作。” 同学陈述出的就是最潜移默化的变化,祁姗听了,忍不住心绪一荡,想起了严筝对她的承诺。 -- 第198页 “我之前可以为了让我哥和夏初哥安心,顺他们的意承担所有他们希望我有的骂名,现在也可以为了你和B团的队友们洗脱这些本就不属于我的罪。姗姗,我做得到,等我都处理好了就光明正大地公布和你复合,让全世界知道,我干干净净地把我的苏珊娜追回来了,你不瞎,托付终生的也不是个人渣。” 第九十八章 头号站姐和她的爽文主角男…… (BR)-EIGHT现在有多火? 正式三专音源发布一个小时后空降itunes17个地区一位, 主打歌MV发布43分钟油管点击量破千万,首日破亿,国内和亚洲堪称屠榜的热度自不用说, 连欧美公告牌那种极其排外的榜单都空降了好几个国家的热一百歌曲冠军。 最难能可贵的是, 他们并没有像后来摆明了想东施效颦分一杯羹的其他亚洲偶像团体一样, 一味去迎合国际化和欧美粉丝的喜好,反而在奠定了一定粉丝基础之后更加专注于本国文化输出,潜移默化地将精益求精的中国元素融进了歌曲和MV里。 这毋庸置疑是个冒险的举动,他们却成功了, 尤其是主打歌MV中严筝在烈火烟花背景下舞扇的一张动图, 那几天只要祁姗一打开推特和脸书,就会看到这张出圈神图在自己的首页疯狂刷屏。 “连带着好多有中国风品类的国产品牌海外订单量都开始激增。”徐念做自己的品牌也有两年了, 眼瞅着自己之前当品牌周边推出的一把破扇子都被这帮热情洋溢的外国人订断了货,感慨之余也免不了吐槽, “他下次回归再打算玩什么主题能不能提前告诉一声, 搞突袭这一手我们都来不及通知工厂补货。” 徐念过来说起这个的时候,祁姗正一边写大作业, 一边电脑,手机, ipad三管齐下给MV刷播放量, 这比起老婆更像普通粉丝的姿态让她着实无语:“严筝说你忙得没空理他,你就在忙这?” 嫂子这一看就是没追过星的人, 祁姗做作业的手停了, 设备里的循环歌单可没停:“(BR)-EIGHT就算是偶像顶点也是偶像, 对于偶像来说数据就是很关键的呀,夏初那个全片五分钟戏份的电影上映,祁诺都能买空全巴黎电影院一天包了一百场, 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当然是在保证考试成绩之余尽可能刷数据,这就是我对我老公的爱!” “……”徐念,“你一天能刷多少?” 祁姗看了眼记录:“将近一百吧……” 徐念简直想给她鼓掌:“那你好棒棒哦,你的爱再加把劲儿就够他收到的百万分之一了!” 祁姗缩了缩脖子,有点心虚:“我知道了,搞完这个作业我就给他回视频电话。” “我这不是要给你们的mv刷播放量,没抽出空闲设备嘛……”祁姗看看时间,赶紧把手头的大作业收了尾,赶在北京那边还是早上,他们的行程开始前发出视频邀请,“夏初的电影上映祁诺包了一百场呢,要不是他营造了场场爆满的假象,那破电影咋可能在巴黎有这么多排片?” 严筝沉默一下,他就说呢,一向不待见爆米花大片的法国怎么那部电影上映第二天的排片比北美都多,原来是有人凭一己之力撬动了票房啊…… “不过第二天他再想买,银行卡就被我妈冻结了,我妈骂他顺便把我爸都骂了,埋怨他自己儿子什么样心里没数,给那么多钱干什么,慈父多败儿。”祁姗一看就等这天很久了,小表情别提多得意,“我琢磨数据造假这事挺恶心的咱不能干,但我自己给你们贡献点击量又不犯规!” (BR)-EIGHT待会儿要录制综艺,严筝刚化完妆,是走到安全通道里接这个视频的,闻言一挑眉:“夏初哥差祁诺的百万票房,你觉得我差你的一百个点击量吗?” 祁姗用手机打视频,ipad和电脑上还在播放着MV,随手一刷新就看见右下角的数字直眉瞪眼奔着两亿去了,她提供的那点涨幅早淹没在了广大的粉丝和路人盘里,却依然嘴硬振振有词:“那也是积少成多聊胜于无!你才是……干嘛和我嫂子说我不理你呀……” “我没这么说。”严筝觉得她耍赖的模样也可爱,不由地喉结滚动,便抬手将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漂亮的锁骨在绸面的襟衬下若隐若现,“我只是有点不解,明明我走之前都帮你把考试内容捋得差不多了,你怎么还会那么忙,所以拜托徐念帮我看看你是不是落下什么学科了,要是真忙不过来,好趁我们打歌没开始这几天再帮你弄一下。” 祁姗:“……你是不是一天不提醒我咱俩智商有差距就难受?” “我比较擅长应试而已。”严筝桃花眼里含着笑,他这次回归染了银发,妆面上只消稍微填补些气色上的不足,瞧着就犹如漫画里走出来的妖孽美少年一般,“你学累了的时候别光顾着刷数据,也光顾光顾我,同样是刚扯证,尹志浩那小子恨不得天天捧个手机傻笑,我好几天打不通一个视频。” “知道了。”祁姗忍不住给视频界面截了张图,“我看到你们官博说会根据成员情况调整舞台动作了,但就算那几个最危险的动作改掉了也别大意,你的腰和手臂现在都吃不消你太拼,再像上回似的我好好地把你送回国,结果你惨兮兮地回来找我可不行。” “放心吧。”严筝给她看左边袖口里的弹性绷带,“都和造型师沟通好了,我所有舞台服装都是长袖,这样护具绷带不用拆,做动作也多一层保护。” -- 第199页 …… 总之(BR)-EIGHT的这次回归又一次打破了他们自己之前缔造的神话,而严筝作为当之无愧的B团门面,当他终于不再刻意收敛自己的锋芒,首次拥有了自己的单人Part后,伴随着火到出圈的颜值气质和舞台表现力,光祁岚听说的,就有不下五个国际知名品牌有意接触他作为代言人,明明和卡米尔共同出演的电影才刚刚送上电影节,各种奖项还是未知数,她所预言的HOWL提前签下严筝是血赚就成了现实。 对此祁岚还能说什么呢? 她现在就是对着严筝一分钱不要就把他自己免费送给HOWL当代言人的合同非常发愁。 她一步步将HOWL做大,太清楚这份代言协议能给品牌带来多大的商业价值了,这哪里是她利用品牌影响力帮严筝提身价,分明是全世界最炙手可热的顶流巨星送给她这个岳母和HOWL的一份大礼。 祁岚大半辈子强势,自诩从未亏欠过别人,唯独只有现在已经成为她女婿的严筝,她先后两次险些害死他,可那孩子的表现仿佛自始至终都没有因此记恨芥蒂过她和霍华德家什么。 关键是她还瞧得出来,他一味选择宽恕的原因并不是拿他们当家人,认为一家人不必算那么清楚,这点从他迟迟不肯改口和只多不少地还祁姗花在他身上的钱就可见一斑,或者说他只接受他用对待家人的态度对他们好,但直到现在还是觉得祁姗同他在一起是施舍和怜悯,他不配接受来自他们的任何善意。 明明是个优秀到天上有地上无的孩子,却兀自卑微到尘埃里,祁岚这段时间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愁? 倒是里昂想得开,可能是欧洲人和亚洲人在教育孩子方面天然的差异,他习惯于给孩子们更多的空间,知道女儿和严筝在陪伴彼此一起成长就够了,剩下的他选择交给时间,也交给他们自己去摸索磨合。 当然他也不介意从自己的立场出发,考虑得远一点,帮忙多铺几条路供他们选择。 祁姗是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被爸爸叫到书房的,彼时她正火急火燎地收着箱子,要知道她和严筝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以至于她都不想等到他们打歌期结束回国,知道他现在人在韩国立刻就买了当晚飞首尔的机票。 “爸你要没特别重要的事就先放一放,我急着赶飞机。”祁姗考试回来连衣服都没换,生怕错过今天这趟末班飞机就要再迟一天才能见到严筝,被里昂告知赶不上可以动用家里的私人飞机送,才多少缓和了迫切的情绪,想起自己在爸爸面前表现出如此猴急的模样不太合适,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底气不足地辩解道,“我们毕竟登记结婚没几天就分开了,好久没见了嘛……” 里昂被女儿狡辩的模样逗笑,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少年夫妻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这点他还是理解的,也不打算耽误祁姗太久,直接摆出了今天叫她过来的缘由——从抽屉里拿出一枚雕刻着霍华德家家徽的扳指。 “这不是咱们家家主的象征吗?”祁姗从小就看到自己的叔叔伯伯姑姑为了这枚扳指争得你死我活,后来爷爷将它给了爸爸,只不过爸爸除了出席些必须场合很少带,也早告诉过她和祁诺,信物其实代表不了什么,因为它只会交给一个不需要信物就能令整个家族信服的人,“爸……你这是……给我的?” “能做出这种猜测,就说明不是给你的。”里昂拿起扳指把玩,不动声色地和闺女打趣,“你先代为保管,找恰当的时机给最合适的人。” “严筝……”祁姗稍一思索就知道爸爸说的是谁,“爸你是认真的吗?我们两个的关系现在连在爷爷那里见光都办不到,以后就算他勉强被爷爷认可进了咱家的门,可他又不姓霍华德,还是个中国人,爷爷怎么可能同意你把他当作继承人培养?” “选我作为继承人是你爷爷决定的,我再选谁作为继承人就是我来决定了。”里昂示意祁姗过去,将扳指放在她手心里,“霍华德家之所以能几次随时代更迭长盛不衰,就是因为从来都会选择最有能力的人去维系家族的荣光,而不是任人唯亲,选个最得自己欢心的子女去躺在家产上享清福。子辈里我是你爷爷最好的选择,而孙辈里,我应该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 祁姗听着爸爸的话,抿唇接过扳指:“听起来以后还要他承担很多的样子。” 自家女儿一看就是心疼舍不得了,里昂笑着摇摇头:“爸爸没说非要他当这个继承人,如果真打这种算盘,那大可以现在什么都不说,等想退休了直接把他叫过来,让他继任家主,接替我管这一大家子。” “爸爸是想告诉你们还有这条路能走,我把信物和继承人的位置交给他,这样即使他出身不好,以后你们无子嗣,家族里也不会再有人有资格去质疑他。”里昂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下,继续开口时语气更加慈爱了几分,“但他未必会需要,这也未必会是你们最好的选择。现在叫你找合适的机会将信物交给他,权当爸爸趁着他羽翼未丰的时候给他开的后门,他不是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吗?我允许他调用霍华德家的资源,所有都可以。” 第九十九章 小别重逢,飞起来的抱抱。…… 允许他调动霍华德家的资源, 所有都可以。 祁姗想不到严筝拿到这枚信物会是什么反应,反正她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就掐了自己的胳膊三次,一度怀疑这不是真实的。 -- 第200页 等上到飞机, 扳指也被捂热了, 她才后知后觉地参透了一些爸爸的用心。 信物对于家族里的其他叔叔伯伯姑姑来说可能意味着权力和财富, 认为只要得到就等同于拥有了可以横行法国上流社会的资本,但爸爸却一直告诉她和祁诺,信物终归是信物,没必要过度夸大它背后的东西。 现在爸爸把它交给严筝也并不是为了移交什么权势和压力, 无非代表着长辈对子女的爱护, 锻炼和期冀。 他想告诉他们,严筝现在同她还有祁诺一样, 都是有爸妈护着,会被耐心栽培的自家孩子了。 要说不同, 也只是他已经特别特别优秀了而已。 上学和作为偶像明星在专业领域上的成就自不必说, 哪怕涉及到商业和管理层面,也是他花费五年, 一步步打造出了市值位列内娱前三的顶级娱乐公司炎夏传媒。 在中国,很多业内人士提起炎夏传媒更多是说一手捧出夏初, 把唯一一张烂牌打出王炸的严穆如何了不起, 严筝从头到尾都是个接盘骗傻子中饱私囊的……但爸爸却在探清那两个人的发家史后和她说过,严穆留给严筝的根本不是什么巨人肩膀, 非要评价的话, 烂摊子还差不多。 严穆当年为什么会在结婚后将股份全部用赠送的方式交给夏初?因为他早年拿命换钱给自己作出的一身病真的吃不消他沿用原模式继续赚这份钱了。 按理说公司越大越不可能全依赖于老总一人的决策, 偏偏严穆的商业版图就是如此铺成的,手下无论炎夏传媒还是投资公司都高度集权,所有部门任何过千万流水的项目全必须过他的眼由他拍板。 手腕太狠行事太独, 他知道自己靠什么做大又得罪过多少人,所以不敢也没有人能让他把权力分出去。 他会忌惮严筝是必然,和严筝做什么不做什么无关,他是害怕,因为他看得出来,在商业头脑不分伯仲的前提下,到哪里都能交到很多优秀朋友的严筝但凡动起对付他的心思,身边只有夏初一个草包的他根本不会有太多胜算。 严筝接手炎夏传媒时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情况,看似硕大的业界头部公司,其实主心骨走了,剩下以夏初为首的虾兵蟹将一盘散沙。 以至于严穆一开始想把自己的五成股份给夏初的影后老婆顾亦晗让他们开夫妻店,顾亦晗在看明白公司的运营方式后都没敢要,只让夏初全接手,打的主意是他缺零花钱随时卖资产变现,什么时候卖干净了,再把他弄到自己的工作室,老老实实地当个全职演员接戏演戏。 是当时只有十八岁的严筝盘活了这个死局,不但扛住了来自外界,两个哥哥仇家们所施加的压力,也不断和那些严穆派过来,正事不干专门盯他的高管们迂回博弈。 当然这也不能说明严筝处理问题的方式当真完美得没有任何改善余地,不管怎么说,他被透支人脉名声,把自己逼出严重的心理疾病是事实。 他还是太年轻了,更没有人给过他什么正确的指引,这便导致他行事的风格手段大多照搬严穆,过于激进和狠戾,偏偏他本身又不是严穆那种认为有本事负尽天下人是老子牛逼的强盗土匪,用自己不耻的方式,成为自己厌恶的人,这些种子日积月累地埋在他心里,全是他生病的根源。 祁姗想,爸爸这样做大概是想一定程度给予严筝庇佑,同时正确地引导他成长。 而且凭她对严筝的了解,这东西就算交给他应该也不会真的用,更多是要他明白,以后他是有长辈依靠的孩子了,可以任性一点,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活成他想要的样子。 “真好,爸爸妈妈终于意识到我捡回来的小可怜是个宝了。”祁姗想起曾经和严筝假设过的场景都成了真,为严筝骄傲之余也觉得自家爸妈特别棒。 不是所有父母都能接受子女选择的伴侣不符合自己心意,甚至去爱屋及乌的,之前嫂子的父兄就是,不知道大哥是妈妈的儿子时骂年纪轻轻便已位置特战队长立过很多军功的大哥是兵痞,憋着钻军婚不能随便离的制度空子吃他家一辈子,还一度要挟严筝…… 思及这里,祁姗又低头看了看信物,她还记得嫂子和她讲过,徐氏父子知道大哥的真实身份后简直现场演绎了什么叫“小丑竟是我自己”,充分体验了一把打脸现世报的滋味,她现在就特别想忽悠严筝带着这个去他们面前转一圈,以后继不继承家业两说,反正现在得把他们的脸再打肿一次,让他们彻底长教训,欺软怕硬就是要遭报应的。 总之祁姗从巴黎到首尔的一路都是美滋滋的,等下了飞机找到陈酿派来接她的车,从中国跟着(BR)-EIGHT过来的司机大叔瞧见她就格外真诚地发出感慨:“嚯,我这两年跟着几个孩子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瞅见长这么喜庆的外国人。” 祁姗:“……” 如果她的汉语水平还停留在两年前肯定会把司机大叔这句话当作纯纯的夸奖,无奈今时不同往日,她也在各种中文社交网站上体验过两年的风土人情,知道能被司机大叔这个年纪的人用喜庆夸的孩子绝对和现在主流审美的漂亮好看具备一定差异性。 当然她也清楚问题出在了哪里,马上能见到巨星老公所以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兴奋和欣喜只是一方面,除此之外还有她最近多长了些肉肉的原因。 陪严筝养伤的那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吃相同的东西,严筝是身体太虚需要补,可她好好的一个人,这么补不长肉才怪,偏偏她还因为混血天生的种族优势,对比周围的洋妞永远是纤细的一挂,从小到大基本没操心过身材问题,这就导致她发现自己疑似长胖的时候,上称的数字已经实打实突破了三位数。 -- 第201页 祁姗虽然从来没信奉过什么“好女不过百”,但她老公是严筝,这就很可怕了,送他回国准备回归前她拼死拼活才把他养到106斤,打歌这段时间又由于舞台密度高消耗大的缘故肉眼可见地一场比一场瘦,她都不敢想要是她真比他重了。凭两个人二十多公分的身高差,她被他牵着走的画面是不是如同一个时不时会在他脚底下转起来的肉球。 如此想来,女孩子对身材的忧虑便一定程度冲淡了即将和爱人小别重逢的喜悦,等司机大叔把她送到严筝他们这次打歌节目的场地后台,便有几分郁郁寡欢地接过助理小哥早准备好的奶茶,颇为苦大仇深地吸了小半杯…… ——嗯,其实女生的减肥就和男生的抱抱蹭蹭不进去一样,在心知肚明自己没有真胖的情况下,大多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还要多久才结束?”这还是祁姗第一次来韩国打歌节目的后台,休息室里也没有能看到外面舞台情况的监视器,她只能向助理小哥询问。 这次过来她是打算给严筝惊喜的,因此告知他的讯息是她打算考完试休息两天直接去中国,在北京等他们结束韩国行程回去。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别被记者拍到,她还是提前告知了B团的其他人,去机场接她的司机大叔和在这里等她的助理小哥都是陈酿已经交代安排好的。 明白她是自己人没必要藏着掖着,助理小哥听她这么问便看了看表,根据过去的经验如实作答:“现在舞台应该结束了,但最后还有安可环节,就是一位组合授奖时要再返场表演一次,筝神他们等这次也演完就回来了。” “筝神?”祁姗点点头,没忽略他对严筝的称呼,“你这么叫他,难不成也是个清华学霸?” “哪能啊,我要是筝神清华的同学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干这个。”助理小哥被祁姗逗乐了,“但清华那些人是跟着我叫的,我是他高中同学,那会儿不学好天天逃课出去打架上网,这不碰到筝神了吗,夏初叫他打段位上分,他没辙只能也每天逃晚自习去网吧,当时我们一起混的几根葱哪里见过这种牛人,打架厉害,游戏玩得溜,学习还好,他不是神谁是神。他不承认,但我们几个当时都觉得是和他混的,毕竟我们惹了事他帮忙平,打游戏他组团带飞,他打段位有计划,每天打够场次直接耳机一戴在网吧写作业刷题,我们也不能干瞅着啊,大哥干啥我们干啥呗,反正有不会的就问他,他都乐意指导我们,等高考成绩出来班主任看我们几个问题学生全摸够一本线都吓傻了。” “那你后来怎么过来给B团当助理了呀?”严筝不会主动和她说过去的事,但祁姗喜欢听别人讲,仿佛每多了解他一分,就会让他们之间的差距变小一点。 助理小哥思忖片刻,似乎这方面也找不到隐瞒祁姗的理由,便道:“怪我自己,当初虽然够了一本线,不过报专业的时候没选好,我觉得自己喜欢打游戏脑子一热报了计算机,结果挂科补考循环了四年好不容易才拿到毕业证,但实在不想当程序员,闲置在家找工作那段时间正好我妈要去医院美容科点几个痣,我陪她去,碰到筝神和他队友在咨询他手臂上皮肤修护手术的事。” 说到这里,助理小哥和祁姗同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祁姗才整理好情绪,对助理小哥笑笑:“你也挺讲义气的,看到他有困难就跟着过来了。” “主要是我也找不到别的工作。”助理小哥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筝神现在还总和我说,我要是想好自己喜欢干什么了随时可以走,他给我找门路,他这人有时候挺有意思的,就不想想我压根不是创业那块料,在哪里都是打工,给别人打工哪有给他打工舒坦。” “嗯,都是互相的。”祁姗笑说,“你在做的这份工作不可避免会掌握很多他们比较隐私的东西,B团的处境和他的情况你清楚,能有你这个知根知底的高中同学帮他,他也会比应付别人安心,毕竟高中的同学情谊不夹杂任何利益,踏入社会之后很难遇到了。” “哈哈,那倒是。”助理小哥也笑,话赶话到了这里,难免顺嘴多说了一些,“但有一说一,咱讲的只是普遍情况,炎夏的夏初和严穆不也是高中同学吗,他俩那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复杂,我听炎夏里的老人说,严穆没撤出去那几年,夏初叫他都是一口一个亲爹……当然夏初不是白给他当孙子,严穆这人再没底线,也有个软肋,就是他老婆,夏初心里明镜一样,但凡他中间给那姑娘通个气,严穆都不至于一天比一天偏执把自己往死里作了十多年,可他就是不声不响甚至助纣为虐,让所谓的好兄弟直眉瞪眼奔着作死自己去,据说严穆身体最差那段时间一度遗嘱都立好了,遗产总共分两块,一块给那姑娘,另一块就是给夏初……” “那爹都叫了可不就等着继承遗产吗?”祁姗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但凭她这些日子对那两个人真实嘴脸的了解,觉得他们之间这种相处模式不奇怪。 严穆的为人处世方式注定只能留下夏初这样不会拿出几分真心待他,也不会真心被他所伤的人,他自作自受,真正可怜的是严筝,如果他哥身边不是只有这种捂不热没有心,自己舒坦了其他人是死是活无所谓的朋友,看出他没有坏心,就算不帮忙缓和他们兄弟间的关系,至少也不会搞这一出拴着二人两边薅羊毛。 -- 第202页 祁姗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和严筝扯了证,还是有必要了解他身边哪些人信得过又有哪些人居心叵测,刚要开口打听更多的事,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嘈杂,她闻声起身,刚好与走进后台休息室的B团众人撞上视线。 “你们谁都别拦着,见面了我要给他来个飞起来的抱抱!” 这是祁姗和(BR)-EIGHT其他成员约定好的计划,誓要将这个充盈着玛丽苏气泡的偶像剧情节变为现实。 可真到了见面的这一刻,祁姗满眼都是那个与旁边金刚芭比安若形成鲜明对比的单薄身影,想到虽然还称不上金刚芭比,但极有可能比他重的自己,突然就既飞不起来也不知道要如何抱了。 “怎么了?现在过来首尔不是想要给我惊喜吗?”最关键的是严筝看到她在这里好像连半点惊讶都没,无疑证明她的计划已经脱离掌控,奔向了她始料未及的方向。 “抱一下?”严筝对她伸出手。 祁姗依旧不知所措,眼前的一切都已经不是她所计划的模样,只有他近在咫尺的完美面容是真,那双漂亮桃花眼里萦绕着的绚烂星光也是真…… 她如受蛊惑,从善如流地用手臂环住他的腰,下一秒却整个人离地,让她一声惊呼,没有丝毫征兆地跌入他的怀抱。 少年稳稳托着她的腿转了几圈,继而附唇到她耳侧,让她靠上他的肩膀平复喘息:“不是想要飞起来的抱抱吗?好不好玩,喜不喜欢?” 第一百章 赔你的惊喜。 祁姗一直认为自家妈妈绝对是生孩子逐渐没墨的典范, 大哥周晨骁24岁就当上了特战队长,头脑和能力都是最顶尖的,创造过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仅凭一人之力平A五个全副武装恐〔和谐〕怖〔和谐〕分〔和谐〕子的神话。 到了第二个祁诺, 智商的存额已经没有了, 但运动神经还在, 因为从小身高体能都突出,上学的时候一直是校篮球队主力,一个亚裔混血愣是在非裔主场的运动项目上混得风生水起。 排在最后的她才最惨,要脑子没有脑子, 运动能力可能小时候还行, 自从青春期到来胸前多了这对巨型负担,她的体育就再也没有及过格。 她的平衡感得到过认证, 爸爸曾经找了三个教练都没能教会她骑自行车。 她之前说要飞起来给严筝拥抱无非是打算跑过去跳到他身上,根本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平地端起来再顺势转三圈。 祁姗刚才吓得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一下不敢动, 他还问她好不好玩, 喜不喜欢? 她会觉得好玩喜欢才怪好吗? “你放我下来。”周围还有助理小哥和B团的其他成员,祁姗又惊又羞, 见他丝毫没有放自己下来的意思,试探着松开圈住他脖颈的手, 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 “我现在可重了,你的手臂和腰吃不消。” 她不说这话还好, 说出来落到严筝耳朵里又仿佛在质疑他“不行”, 惹得少年桃花眼稍眯, 非但没把她放回地面,还惩罚地将她托高了些。 “喂!”祁姗刚刚稳定的重心又被他晃得摇摇欲坠,急忙再一次化身树袋熊, 抱住他的脖子不敢撒手,“你坏死了,不给你抱,快让我下来。” 她好像确实有点怕了,严筝这才意犹未尽地走到休息室的沙发前,放她到上面坐好,浅笑吟吟地看着她赌气鼓起的腮帮,像逗小孩子似的在上面戳了戳。 “真生气了?”严筝问。 祁姗头一偏,小夫妻之间撒娇闹别扭的情趣表露无遗:“我早该想到你队友个个都是间谍,装作一副帮我出谋划策的样子,其实就是套我的话,我想给你准备的惊喜都没有了,全是不解风情的直男。” 他不但见到她半点惊讶没有,连她在策划飞起来的抱抱都知道,一看就是有人走漏消息,通风报信。 虽然祁姗现在严格意义已经嫁为人妻,但成长环境的原因,生在法国这个浪漫国度又从小被父母宠大的她依旧保留着不少小女生的心思。 扯证后妈妈和嫂子都同她提过,她也曾认真思索自己以后究竟要不要有所收敛,可是后来又想到,其实和有没有扯证关系不大,她和严筝本就是二十几岁的年纪,想开开心心地谈恋爱有什么错?更何况还不满23岁的严筝几乎之前一直在被人强迫着早熟懂事,他受过那么多苦,如今两个人在一起,比起他们一同成为外界看来很了不起的大人,她更希望能够一点点去治愈补足他缺失的过去,寻回他从未奢求去拥有的少年人生。 这样想来便也放任了自己的小脾气,她没真生气,但想听他哄。 严筝轻轻勾了勾唇角,刚要顺着她的意思哄,不成想身边的安若会突然缺几分眼力地插进话来:“姗姗嫂子,你这话说的可误会我们了,我们巴不得你惊喜送成让筝哥高兴一下呢,才没有通风报信!要怪只能怪筝哥太敏锐,是他自己看出我们之间有猫腻的……” 安若这话说的仿佛在家长们彼此客套话中挑错处的小孩子一样,还是同样拥有恋爱经历的尹志浩把手往这傻孩子的肩膀上一搭,不动声色地扫过一眼,没让他再说出更加破坏气氛的话。 但经过他这一打岔,祁姗故作赌气的模样再也绷不住了,她昂起头,满眼都是她家一个多月没见的巨星老公,绽放出格外甜美满足的笑容。 “想你了,超级想。” 这次见面后她的视线一直焦在他身上,可就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觉得他特别特别好看。 -- 第203页 当然这也是事实,严筝从出道起就是B团门面,最近两年一度消瘦到病态一样没耽误时不时被抓拍到出圈神图,现在虽然还是没长回几两肉,但之前被重担压住的精气神已然渐渐显露出来,少年青春正盛的年纪,当这张天生优越的脸浸染上这份浑然天成的少年气,举手投足都会自然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粉丝说他美色如狼似虎,妥妥靠颜杀人,祁姗不可置否,但多了层自家男人的滤镜,便不觉得他这张清冷俊美的脸有什么距离感——这就是她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老公,谁也抢不走。 …… 从节目组离场时,严筝是带着祁姗和B团的其他成员分开走的,考虑到主车走正门一定要面对媒体粉丝,他们索性多在休息室里呆了一会儿,等其他成员吸引了大量火力后才全副武装地从安全通道直接下到地下车库,在那里也早早等着严筝安排好的车辆。 “感觉咱们跟拍谍战片一样。”祁姗全程被他牵着左躲右闪,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世界巨星想有点私生活多艰难,“要不等咱们回国。让我大哥传授你点侦查和反侦察技巧吧。” “也行。”即便清楚躲媒体和躲敌人的路数完全不一样,严筝还是心情不错地应承下来,“不过我混娱乐圈他在部队,我们能对上的时间应该不多,你可以先学会了再回来教我。” 二人说话间车已经开出了车库,严筝再三确认后面没有跟车后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警惕,抬手摘下脸上的墨镜和口罩,将那张完美如同神袛的脸再次呈现在祁姗面前,惹得她看着看着就没出息地吞了口口水。 “一直盯着我看,跟要吃了我似的。”祁姗生长在国外相对开放的文化环境,感情表达上总会比国内女孩子来得直白,严筝觉得她的坦荡放肆也格外可爱,眼里的光温润宠溺,“想什么呢?” “嗯……想你过几天代言HOWL新品的概念和造型呀!”驾驶座上还有开车的司机大叔,祁姗只能略过脑袋里少儿不宜的黄色废料,摘能说的说,“从市场营销角度来说,你们这次回归的热度这么高,代言公布时间离得又近,最聪明的做法是在你这次造型的基础上微调,符合当季新品理念就好。可我总觉得你毕竟是HOWL第一次在世界范围启用的中国代言人,是不是强调中国特色,叫你染回黑发比较好……还有,你试过戴眼镜的造型没?” “什么发色你们决定,我听你的。”严筝的头发白得多,回归打歌阶段怕补色不及时,发根处的白发暴露才多启用浅发色,但拍代言图最多三天,也不涉及补色不补色的问题,“眼镜的话……可能有我高中那会儿天天昼夜颠倒打游戏的缘故,我其实有一点点近视,上学的时候为了方便戴过,但后来为了养活自己做平面模特,基本所有造型师都和我说过我的长相不适合戴眼镜,反正度数不大,当平模总要跑试镜,戴戴摘摘怪麻烦的,再不济也有隐形眼镜,渐渐我也习惯不带了。” 祁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学的是服装设计,妈妈又是时尚品牌创始人,她从小耳濡目染美商在线,基本可以理解那些造型师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判断。 ——不是严筝戴眼镜不好看,凭他这张脸怎么弄也没办法不好看,只是他的骨相太优越,一双眼睛也生得太好了,将眼镜作为装饰,之于面部轮廓的作用更多是弥补不足,这对于严筝来说完全多此一举,还白白挡住那清透潋滟的眉眼。 但这些说白了只是默认规则,美是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东西,具体问题永远要具体分析。 祁姗从包里拿出一副眼镜,递给严筝:“带上试试。” 严筝听话地接过来,这是一副带镜链的金丝半框眼镜,镜架本身风格极简不会挡住眼睛的光彩,真正锦上添花的是悬于耳侧的玫瑰金镜链,雕花极其精致,与他自身清贵的气场相得益彰,还平添了几分不属凡尘的妖冶。 “果然和我想得一样,很合适。”祁姗用手机随手拍了张侧脸。在妆面没调耳饰没换的情况下已经是可以直接做宣传当壁纸的程度了,“我妈已经答应了让我全权负责你这次代言硬照的造型,她也发现了,我一拿你当模特就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创造力和时尚感飙得她害怕。” 严筝拿指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格外温柔,他明白祁姗为什么会形成这种看似玄之又玄的针对性灵感,因为分开的两年,她同他一样,会无数次在脑海里勾勒对方的模样,到头来他写过的每首歌里都藏着想对她说的话,她也会设想那些绘于笔下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姗姗。”司机大叔就在前方开车,严筝不方便大动作,便抬起两个人交握的手,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少年的嘴唇薄而柔软,祁姗只觉一股电流从自己的手背传至面颊,这种私密的调情比光明正大的撩拨更加缠绵动人。 ——坏死了,手段这么熟练,尹志浩教你的? 这话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出口,祁姗索性发微信给他再示意他看手机。 这种面对面发信息的行为也别有情趣,严筝含笑回:他能撩到林浅是和我学的还差不多,我演卡米尔女士那部电影的时候为了更贴合表演需求,基本把你们法国近五十年的爱情电影刷了个遍。 祁姗:…… -- 第204页 祁姗:学霸受我一拜!!! 严筝:怎么拜?解锁新姿势吗? 本来就是用文字传递掉节操的讯息,祁姗早有被调侃的准备,抬头看他一眼,唇角得意地一弯:可以呀,我行李箱里有称,上次说好的下限,达到了你想怎么解锁都行。 严筝:…… “那个……小严啊,目的地到了,要不你们下去说,我先回去送车?”司机大叔在后视镜里看他们眉来眼去了一路,如今任务完成,也不想再干扰这对小夫妻亲密了。 严筝点点头,牵着祁姗的手下车,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会用手在车门边框上垫一下,避免她一不小心磕到。 “咦?不是酒店……”祁姗早已习惯了他的体贴细心,却直到少年侧身让出一定空间,才发现这周围根本没有入住酒店的影子,“你这是把我带到哪里了呀?” “把你卖了,怕不怕?”严筝轻漫地一挑眉,刻意将声线压低几分。 祁姗瞪他一眼,坏心眼那么多,她信他个鬼。 “闭眼。”伴随着少年蛊惑的声音,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眼上。 祁姗就这样半阖着眸子被他带着转了半圈,再睁开眼时看到就是一片浅海,浅海对岸则是夜色中灯火绚烂的摩天轮。 “我不是故意想戳破你的惊喜,是小八那孩子天天捧个手机神经高度紧张,我随口一问他就自己不小心说漏了。”严筝的语气无奈又宠溺,“但还是害你惊喜没送成,只能赔你一个其他的了。” 祁姗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那时带他去公园,弄错了摩天轮的传说,没想到他都记在心里。 现在他们终于要一起坐货真价实的摩天轮了! 第一百零一章 除了你,谁想欺负我都不…… 她喜欢吃什么, 他都能学会并且做得精益求精。 她喜欢玩什么,无论工作学习再忙他都会想方设法地给予满足。 她说蓝宝石项链好看,三千万的溢价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倾家荡产地递到她手里。 她在家里受了欺负, 即便是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霍华德家, 他一样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夫妻,知道她依然幼稚地向往着王子公主的童话,他便将最浪漫的惊喜呈现在她面前。 公园的那一日,他记住了她弄混传说, 没能策划出一吻定终身桥段的懊恼遗憾, 今天就带她来了月尾岛——整个韩国最大的摩天轮正坐落于此。 “严筝,我想飞起来亲你, 你接得住吗?”祁姗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得一阵头晕目眩,双手在脸颊上拍了拍, 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 “你试试看。”严筝对她敞开怀抱, 让他挚爱的姑娘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蓄力一跳, 拿腿缠住他的腰。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突然拉近的距离一下子点燃了少年夫妻之间的情[和谐]欲, 严筝将她向上托, 祁姗则顺势递上了自己的唇,他们太想念彼此了, 这个吻便恍若给一切情感找到了宣泄口一般, 直吻到双方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才暂且罢休。 “亲满足了吗?”唇分的间隙, 严筝同她额头相抵,“我这个姿势有点费腰,满足了就先下来?”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予取予求, 但已经渐渐学会不再一味勉强逼迫自己。 毕竟少抱一会儿也不会怎么破坏气氛,他真把腰累出了问题才是会叫她自责担心。 他在一点点释怀好转,祁姗都看在眼里,任凭他放回地上之后又踮起脚尖在他嘴角的位置轻轻啄了一下,弯起眉眼莞尔一笑:“这样就满足了,其实飞起来不是重点,想亲你才是。” 仿佛一只偷到小鱼干的小娇猫一样,严筝也笑,重新牵好她的手,没换眼镜,只戴好帽子口罩,捏着两张准备好的观光车票带她混上了直通岛上游乐园的巴士。 “你在亚洲的国民度比在欧美还要高很多,我们这么干是不是太冒险了?”二人一上观光巴士便直奔最后一排,虽然此时月尾岛不是旺季谈不上火爆,但毕竟是首尔附近的著名景点,游客绝对不能算少,祁姗落座就发现大巴的车载小电视上还在放B团的歌,如此情景下她会紧张在所难免。 不料严筝只是压压帽檐,胸有成竹地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都已经带你过来了,我就一定有办法一起坐上摩天轮。” …… 严筝究竟做了什么安排祁姗不得而知,反正前往游乐园的一路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而当他们下了巴士,居然看到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和着魔一样奔向了和游乐园截然相反的方向。 这……这是什么状况? 祁姗简直一脸懵逼,一半中国血统赋予了她热衷于凑热闹的基因,脚步一动刚要随人群去看看怎么回事,便被严筝扯住了手腕。 “干什么去?”严筝把游乐园的票塞到她手里,“我们去游乐园。” “不是……大家都从游乐园里跑出来总有原因吧。”祁姗这才回味过来她和严筝过来的目的,可看韩国民众跑得这么整齐划一还是觉得事出有妖,“这里是韩国,咱俩一个中国人一个法国人,在这里当最美逆行者也没人给咱们表彰……” 总之她是在真心实意地不解,说到一半瞧见身旁少年已经染上浓浓笑意的桃花眼才意识到妖真正出在哪里。 “这就是你的安排?”祁姗惊呆了,“可是你怎么办到的啊,韩国这个娱乐至死的国度。让他们撤这么急,都没人稍微停一下脚步发现你这个亚洲第一男团成员。” -- 第205页 “嗯……”严筝沉吟的片刻工夫,从他们身旁跑过的中国游人已经给了她答案。 “安若!(BR)-EIGHT的安若在游览船上!活的安若!” 祁姗:“……” 好吧,怪她半句韩语不会说,所以叽里咕噜地听了半天还能问出这个问题。 “我之前也想过包场,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韩国是个娱乐至死的国度,包场只能拦住粉丝,那些记者狗仔看到有人包场就算是游泳翻[和谐]墙也会进来探探怎么回事。”严筝领着祁姗避开人群,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游乐园里,耐心解释,“正好小八说漏了你的惊喜计划怪愧疚的,我就让他过来帮忙,刻意暴露吸引火力了。” 摩天轮下面有卖望远镜的工作人员,祁姗买了一个,拿到手里第一时间往游览船的方向看,就见蜂拥的人群恨不得绕了海岸线一圈,逼得游览船都没办法靠岸,可想而知船上安若的处境绝对不会太舒坦。 “好吧……可是这样咱们是安全了,他真的没问题吗?”祁姗想到尹志浩一早就说过安若被严筝护废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看得出来,尹志浩说的就是事实。 严筝想了想:“所以咱们今天只能坐摩天轮,最好别玩其他项目,不然拖久了他一定遭不住,我在侧门也安排了车,从摩天轮下来我先送你过去,然后再折返回来摘他。” 祁姗嘴角一抽,她已经可以猜测到明天一早的热搜内容了,“安若偷跑到月尾岛玩”和“严筝月尾岛逮孩子”肯定跑不掉。 这样一想,她跟着严筝进到摩天轮里便略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发现她出神,严筝笑着捏捏她的手,把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 “没什么。”祁姗抿抿嘴唇,“就是想到咱们还要这样谈一段时间恋爱,有点怕我做不好,我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现在咱们复合和两年前偷偷谈恋爱没太大差别,完全没考虑到B团和你现在的国民度今非昔比,之前咱们说包场看电影就包场了,影院如果偏的话看完电影还能散散步,现在一起出趟门简直和打仗一样,连兵法都用上了。” “兵法?”严筝脑子再好使,一时间也没对上祁姗的电波。 祁姗难得有机会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学识,立刻胸脯一挺,得意极了:“浑水摸鱼和瞒天过海呀!” “原来你要说三十六计……”严筝失笑,“那应该是调虎离山和暗度陈仓,浑水摸鱼和瞒天过海都是说咱们是没理使坏的一方。” “……”祁姗,“严筝同学,你信不信你再纠结学术问题就会失去面前正对你施美人计的老婆。” 严筝闻言及时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美人计都是玩假的,我们好好的合法夫妻你情我愿,你又没想对我骗财骗色,用这个形容并不恰当。 一圈摩天轮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一共半个小时,对于普通情侣来说可能就是一段等待到达最高点和接吻后等待回到地面的时光,但在祁姗和严筝看来却是一分一秒都很宝贵,他们甚至不想去分神看窗外的夜景,就安静地靠在一起,享受这刨除一切繁杂的温存安宁。 “严筝,你现在还会害怕吗?”摩天轮上升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祁姗突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严筝任凭她摆弄自己的衣领,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拿指尖描摹他的锁骨。 祁姗扭过头看他的眼睛:“因为我知道你之前一直在害怕,你那么拼命把一切都做好,是你总在怕做得不够无法让其他人感到满意,这次我们复合之后也是,我妈妈告诉我,你还了在巴黎的这段时间我所有花给你的钱,心理医生说,归根结底是因为你几乎做到了一切我们才重新在一起,你怕你以后做不到了就会再次失去,不能让我一直喜欢你。” 说到这里,祁姗的语气已经染上了浓浓的心疼,她不气严筝不信任自己,她明白他成长至今缺失的安全感需要用未来的岁月慢慢弥补。 幸好,严筝给了她一个充满了希望的答案。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确实会怕,过去一直怕,所以会情不自禁地做好一点,认为这样叫你继续喜欢我也不会很为难,但现在除此之外好像还多了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喜欢你,太喜欢了,便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就这一句话,对祁姗而言不但是慰藉,也是最甜蜜的暴击。 此时摩天轮距离至高点已经近在咫尺,她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双手捧着他的脸亲上去。 传说摩天轮的盒子里装满了幸福,达到最高点时与爱人亲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少年夫妻动情地从彼此身上品尝着爱情的滋味,交织在一起的不只是唇齿,还有两颗越靠越近的心。 “严筝,我也太喜欢你了,也想给你最好的一切。” 唇分,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祁姗先松开了严筝,回身从包里掏出那枚象征着霍华德家权威的信物:“说到做到,这个送给你。” 严筝一愣,虽然他知道有些情侣会选择摩天轮作为求婚场所送戒指,可他们不是早交换过戒指证都扯完了吗? 等到祁姗将这枚扳指戴到他右手大拇指上,他也认出了上面的霍华德家徽,方才意识到这究竟是多贵重的东西。 “姗姗,这……”严筝几乎本能地抽手,想要摘下来还给她,“我们的关系甚至还不能见光,我又不是霍华德家的人……就算里昂先生一惯宠你,你偷拿这个给我未免太……” -- 第206页 “想哪去了你!怎么可能是我偷的?”祁姗急忙按住他的手,“你不相信我的人品也得相信我的脑子,你想想你花一个星期就能捋一遍的东西我得花一个学期学呢,就这你还让我从我爸手里偷家族信物,还不如去指望安若自己从狂热粉丝堆里全身而退!” “那……”严筝眼睛里慢慢侵染了惊诧和震撼,“难道这就是里昂先生的意思?” “对呗!”祁姗帮他把扳指戴正,“你太优秀,我爸一时也没想到还能怎么培养你,索性把这个给你,允许你动用霍华德家的一切资源,让你先自己摸索。” 见严筝迟疑不减,祁姗无奈,只得再退一步:“反正你先收着,毕竟是我爸的心意,不做他用,吓唬吓唬你两个哥哥总成吧。” “嗯……”祁姗说到这个份上,千里迢迢带过来给他也确实代表着里昂的善意,他再退回去确实有点不识好歹了,“那我暂且保管……” “这才对嘛。”祁姗笑眯眯的,眼看摩天轮即将转完一圈,最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记住你现在出去就代表霍华德家的面子了,谁都不能给你气受。” “好,我争取不给霍华德家丢面子。”严筝低头看看扳指,对她表决心,“除了你,谁想欺负我都不行。” 第一百零二章 下次……一定要一百一十…… 年轻的小夫妻都有个特点, 那就是一点由头便能挑起一番情浓意浓的打情骂俏。 祁姗细眉一竖:“什么叫除了我谁想欺负你都不行,我哪里欺负过你?” 严筝有理有据:“你数一数,自从谈恋爱, 你给了我多少醋吃。” “那我脑子不好使嘛!”祁姗腰一插, 把锅甩回去, “你才是,知道夏初人品次简淮不安好心还不和我揭露他们的真面目,躲起来吃闷醋有什么用?我十年青春喂了狗,至今一数羊就失眠, 我还委屈呢!” 严筝想了想, 又说:“你总想一出是一出地撩拨我,撩拨到最后还不给吃。” “你这也是恶人先告状!”祁姗娇嫩的嘴唇嘟起来, “你要是健健康康身强体壮的我怎么会每次都战战兢兢地怕把你榨干!你以为我看我嫂子自从嫁给我大哥后天天春色满面的不羡慕吗?” “明明上次先认怂的人是你。”严筝给自己正名。 “那先三分钟的也是你呀!”祁姗绝不认输。 闹到最后,祁姗自作自受, 临被严筝送上车前, 果然被她撩拨起火的少年贴在她耳侧说了一句颇为意味深长的话:“到酒店先洗个澡好好休息,等我回去。” 这就是告诉她今天晚上又会翻云覆雨声色犬马的意思了。 祁姗回酒店的一路还是稍微天人交战了一下的, 无奈她从来都是一个贪图美色不善于抵抗诱惑的人,千里迢迢带来的称还是被她掩耳盗铃地丢给了B团的其他成员, 美其名曰“知道你们回归时期有监控体重的需要, 一定打算问我借,所以我先给你们送来了, 回国前不用还”。 “……”已经在聚众水煮菜的B团其他成员们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觉得(BR)-EIGHT要是有一天全团营养不良了一定是严筝夫妻的锅——暂且不论有真纸片人严筝做参照物谁稍微放纵一点都会立刻显胖, 祁姗还能随身抽出称来湮灭他们“不称就当没胖”的最后一丝侥幸,这年头结婚了就可以这么不做人吗? 当然提起这个问题,比起至少还能安安心心待在酒店里吃水煮菜的其他成员, 为了给严筝打掩护而不得不在游览船上晃了两个小时的安若更想问。 “筝哥,你再不来接我,我就要把昨天晚上的隔夜饭都吐出去了。”游览船本来就不是客船货船之类平稳的构造,今晚的风又刚好大了一些,安若终于接到严筝的电话时声音满满都是哭腔,“呜呜呜我这辈子不要坐船了,哥你快想办法让游览船靠岸,不然我立刻You jump I Jump给你看。” 严筝:“……” 安若除了做唱跳偶像在演戏方面也比较有兴趣,不过毕竟年少时期便作为练习生进入了专注偶像业务的公司,并不是表演科班出身,严筝为了避免他前期吃天赋颜值福利后继乏力走夏初的老路,便一直叫他先多看经典积累沉淀,答应等他能担得住角色以后再给予合适的资源。 《泰坦尼克号》毋庸置疑是经典中的经典,但他能把这句经典台词用得如此驴唇不对马嘴,无疑向严筝证明了他至今还差着不少火候。 “筝哥,你到了吗?”安若自是不知自己的演员生涯已经因为不经意的一句话再次延后,现在满心只想快点上岸脚踏实地,“粉丝和记者好像把所有能停船的地方都堵住了。” 他站在甲板上踮着脚眺望,入目尽是乌压压的人,可没待他发愁严筝要怎么突破重围把他接走,船猛然一个转舵,加速朝反方向开去。 安若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急转弯晃了个跟头,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就见岸上的粉丝和记者哪怕不知道他要去哪,依旧争先恐后地跟着船跑。 “筝哥,入口那边也不行,都有好多人……”他站在船上看得远,以为严筝打的是要从对岸入口跑掉的主意,急忙报信制止。 不料话没说完又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急转弯,两岸中心的一架浮桥出现在安若视野中,在那里昏沉的夜色下站着一个他等候已久的身影。 “筝哥!”安若本来就因为晕船想吐,又被紧急晃了两下,此刻见到严筝俨然一副见到亲人的模样,几乎一跳下去就抱住他嗷嗷哭。 -- 第207页 也是瞎了严筝的心,看他摇摇欲坠便没忍心叫他扑空,结果一不小心就叫这个货真价实的金刚芭比砸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把他扯下来塞进车里,追过来的记者和粉丝已经乌云压境一般汹涌而来。 “扶好坐稳。”再拖下去两个人都跑不掉,严筝急忙回身坐上驾驶座,顾不上车窗没关,有人看清车里的人是他后更加疯狂地叫喊着他们两个的名字,安全带一扣,在一片闪光灯中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 “上热搜了。”严筝最终花了两个小时才甩掉了所有跟车回到酒店,在那里尹志浩等候多时一般举着手机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先是韩国的推特,然后被国内那边的网友发现,新浪微博也没逃了。” 安若在船上的时候就一直想吐,回程又切身体验了一把严筝甩狗仔专用的速度与激情大法,几乎一进酒店的门便直奔洗手间,所以只有严筝一个人貌似漫不经心地接过尹志浩的手机,确认网友们的关注点只在“安若月尾岛在逃王子”和“严筝英雄救美”上,没人发现祁姗的存在,才彻底放下心来。 “就为了给祁姗一个惊喜闹这么大阵仗,我家小浅都说你谈起恋爱这个不管不顾的架势吓人。”尹志浩哼笑调侃,“弄得她现在特别想见见祁姗真人。” “想看看多特别的姑娘能让我爱成这样?”严筝问。 “想看看敢和这样的你谈恋爱,这姑娘的头是不是特别铁。”尹志浩挑眉,示意他想多了,“不过考虑到她身边还有个敢和夏初结婚生女的顾亦晗,觉着祁姗头再铁也拔不了头筹,所以不着急。” “那等咱们打歌期结束回国吧。”严筝知道尹志浩这是想问问他有没有各自带媳妇出来小聚一下的意思,笑了一下算是答应。因为尹志浩的关系,他和林浅低其实头不见抬头见,不过祁姗很早就对这位敢爱敢恨少年成名的影后表示出好奇心,他带她见见无妨。 “对了,提起夏初,还有件事。”尹志浩说到这里话音一转,“和你家祁姗有关,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二哥去中国找夏初了?” “没……你说的是祁诺?”严筝垂眸看了一眼右手拇指上象征着霍华德家继承权的扳指,“姗姗上次和我提起他还是半个多月前,说夏初哥的电影法国上映,祁总实在看不下去他斥巨资刷票房,于是把他所有银行卡和电子账户冻结了。” “应该那就是导〔和谐〕火〔和谐〕索。”尹志浩叹气,“小浅说不知道祁诺究竟是怎么靠在T2航站楼外微信摇一摇联系上夏初的,反正夏初最近去哪儿都带着他,吃喝玩乐全有他一份,甚至带他进自己狐朋狗友的圈子,想玩什么就领他玩什么,之前没任何人在夏初这里有类似待遇……弄得顾亦晗天天神经兮兮地和小浅打电话,探讨你岳母家会不会开放到接受儿子搞基破坏别人婚姻,和所谓七年之痒到底存不存在的问题。” “……”严筝,“她想多了,姗姗家都是正经人。” “这点你我当然清楚。”尹志浩说,“问题是夏初忽悠祁诺那个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二世祖到底想干什么,他应该很清楚你岳父岳母把叛逆期儿子拖回去管教是迟早的事,想拉拢祁诺当靠山在祁姗家里挑拨离间根本不现实。” “夏初哥才不会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严筝跟夏初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位干哥哥的傻只是表象,他喜欢兵出奇招和想一出是一出是真,却从不会做出什么货真价实的蠢事,“你和林浅说,叫她不用操心了,对付夏初哥这种人前期去忖度他的动机没有意义,他早晚会自己站出来跳明狼,到时再见招拆招就好。”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尹志浩不难发现他这位挚友的心态的确在慢慢转变。 ——因为有了心爱女孩儿的陪伴,他不再焦虑未知的未来,也不会再一味逼迫自己无条件迎合不值得的人。 在这样的严筝面前,夏初如何真的还是问题吗? 尹志浩释然地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能够救赎一个人的爱情,大概就如祁姗和严筝吧…… 这里尹志浩因为和林浅表示羡慕严筝这种轰轰烈烈的恋爱经历,而被自家的现实主义者影后吐槽“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搞那些生生死死的花招子纯属脑子瓦特”暂且不表,反正心情确实没受什么影响的严筝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瞧见祁姗刚刚洗完澡,正坐在镜子前专心梳理头发。便直接从身后拥住了她。 “别闹,先洗澡去。”虽然为了方便隐藏,他在去月尾岛前就卸了妆换了衣服,但头上的发胶还在,硬邦邦的触感叫祁姗有点嫌弃,“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呀,热搜都比你先到,你说,你是不是和我约会完又和安若约了一遍?” 严筝拿下巴蹭她的头顶,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约会啊……我带他绕首尔兜了圈风算吗?” 祁姗听他这么说赌气又震惊,顿时眼睛一瞪,香软的身子一扭,捏起小粉拳捶他:“你还真和他约会啊!把我丢给司机去带他兜风!” “后面追着两位数的狗仔,被抓到他就得自觉牺牲自己的肉〔和谐〕体保护我清白的那种。”严筝笑着逗她,“等回了国,我再找个清静地方带你兜风,一个只有我们,我们想做什么都行的地方。” 他好像永远知道该怎么撩动她心里最敏感的那根弦,祁姗一不小心又被他哄得七荤八素,甚至连一开始的催他洗澡都稀里糊涂地变成了鸳鸯浴,她在三个小时内又洗了第二遍澡事小,叫他借着场地之便边洗边吃干抹净才是拨得云开见月明的重头戏。 -- 第208页 “下次……下次要一百一十斤!”结束浴室风光又回到床上来了一次,再之后严筝顾虑她今天已经足够辛苦,便主动偃旗息鼓,把他的女孩儿揽入怀中时就听她嘟囔了一句。 严筝失笑,他觉得她挣扎在理智底线和感性〔和谐〕欲望间的纠结模样特别可爱。 而此时他们都无知无觉,严筝开车救走安若的一张新闻图里,他侧身拉安全带,一不小心就让右手拇指上霍华德家的信物扳指入了镜。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严筝的身份是偶像,少年偶像带些戒指扳指之类的饰品再正常不过,那时天色暗,霍华德家家徽本身也没有触眼到和装饰类首饰的风格南辕北辙,所以普通粉丝和记者狗仔并不会在那上面倾注太多注意力。 只除了一个人,就是在推特上瞧见这张图的严薇薇。 “霍华德家的信物……错不了,是这个,小筝真的被霍华德家寄予重望……”严薇薇的神色浮现出一种像是苦尽甘来,又像是大仇得报的欣喜,“太好了,我倒要看看那女人还能在我面前嚣张几天。” 第一百零三章 去你丫的礼尚往来。…… 严薇薇是严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相差四岁,直到现在有无脑黑想诟病严筝都免不了提一句,他当第三者一点都不奇怪, 纯属骨子里带的, 亲妈亲姐的样儿打在那里, 全家插足别人感情的三儿。 不过不同的是严筝插足徐念和周晨骁还算另有隐情,他们妈妈和严薇薇却是真没得洗,首先严穆的生母就是因为这场家庭变故患上抑郁症最后自杀的,而严薇薇之所以没能作出和亲妈一样的孽, 也并不代表她多有良知, 无非是她金主的正妻来头很大,别说无依无靠的她, 哪怕她金主本人都不敢太放肆,如若不然, 也不至于她现在孩子生了两个, 还只能被养在碍不到人家正妻眼的奥斯陆郊区。 其实把时间往前倒十年,严薇薇同样是被当作富家小姐养大的。严家没被他们的爸严天华作没前勉强称得上风光, 亲妈叶娟上位的时候肚子里正怀着她。 严天华那时和叶娟情浓意浓,着实把她当作掌上明珠宠到了三岁, 哪怕后来本性难移又多次出轨, 她这个女儿对于自食恶果的叶娟来说还是象征着自己最受宠爱的那几年,发火总归不会发到她身上。 再加上严天华渣归渣, 待唯一的女儿倒还一直不错, 可以说她和被当作稳固地位的道具生下来, 又没有起到该有作用的严筝经历了截然不同的童年。 当然这也注定了在父母先后遭到法律制裁后,严筝一边被严天华的债主追一边还能想着代替上一辈对哥哥赎罪,严薇薇却已然被从富家女到无家可归的落差打击得不知所措——面对虎视眈眈的债主和极有可能斩草除根的严穆夏初, 她甚至不敢待在中国,她和金主得结识便始于因此滞留挪威的那段时间。 对方不知什么原因对亚裔女人十分有兴趣,她又急于给自己找个靠山,就此一拍即合,心里暗暗做起了和当年的叶娟一样,靠小三上位当阔太太的梦。 严薇薇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不道德,可那又怎样?谁活着不想活得舒坦些,她要是和金主的正妻一样拥有显赫的娘家势力,从一开始就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这就是严筝和她的第一个分歧所在,严薇薇总把生活上的不如意当作突破道德底线的理由,严筝无法认同她如此作贱自己,更害得两个孩子和他们姐弟一样,生下来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严薇薇反倒认为他对严穆赎罪的行为不可理喻,严穆的妈妈自己看不住男人心理承受能力又弱,死了怪不得别人,到头来严穆穷极手段害得她家破人亡才是心狠手辣锱铢必较。 当然这并不耽误金主对她渐渐冷淡后,她还是会问严筝要钱维持贵族名媛的生活就是了。 她同样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问题,她和严筝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弟,该是彼此唯一能全心全意依靠的人。 她自认过得辛苦也没有赚钱的本事,严筝却不一样,内娱里赫赫有名的小严总,亚洲第一男团的当家门面,唱作全能有舞台教科书之名的世界巨星。 总之严筝的存在之于严薇薇来说就是水中浮木,最后的救命稻草。 而严筝再无法认同她的行事做法,至少也在金钱方面对她予取予求。 直到姐弟间爆发出第二个矛盾,当严薇薇得知两年前他偶像生涯跌入谷底的原因是招惹了祁姗……传闻中法国豪门霍华德家的家主之女,苏珊娜.霍华德。 有一件事严薇薇从没有告诉过严筝,那就是她金主家族联姻的正妻究竟有何来路。 严筝之前只想让她带孩子回国,彻底脱离那个家里世代在挪威从事灰色地带生意的金主,实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彻查金主家每一个人的家底,所以刚好疏忽掉了这一讯息。 汉娜.诺德特姆原名汉娜.霍华德.桑切兹,母亲是霍华德家三房一支的伊娜.霍华德,因为金主家和汉娜的四舅安东尼.霍华德有赌场和毒[和谐]品方面生意的密切往来,所以联姻嫁入挪威黑帮家族诺德特姆。 两年前严筝星途尽毁,严薇薇一度以为下如此大手笔毁掉严筝的是严穆和夏初,毕竟他们叫严筝出道的目的绝对不是想看他爆红,甚至威胁到自己在娱乐圈的地位。 出于对那两人日积月累的憎怨,加上一点点心疼弟弟的心思,没有渠道联系严穆的严薇薇打给了曾给她留过号码的夏初,质问他是不是逼人太甚,打算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姐弟留。 -- 第209页 夏初这人是自己的锅都能甩则甩,自然更不可能替别人背锅,讲笑话似的把严筝自作孽不可活,鬼知道哪根筋搭错去招惹霍华德家家主之女,结果反被人家家里制裁的事情说了。 “霍华德家听说过吗?法国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但我觉得这一代也基本到头了,堂堂家主之女跟没见过男人似的,咱小筝这个条件都能忽忽悠悠得手,要不是严穆一开始就查清了她的来头,那一张嘴的一口大碴子味,我光听声儿都以为她混血混的是沈阳和铁岭。” 夏初同样不知道她和霍华德家早有渊源,没避讳霍华德的名号想到什么便说,严薇薇挂断电话后心里却五味陈杂,相依为命的姐弟都因这个家族吃了亏,她只想感慨命运女神的玩笑开得如此不公。 后来大儿子满五岁,严筝专程来挪威劝她带两个孩子回国,她一眼就瞧见了他手腕上法文的苏珊娜字样。 金主对严薇薇来说从来只是靠山和倚仗,她想要名分却没怎么爱过他,她无法理解严筝为什么要纹这个给全世界看,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事,他又为什么要一直执着? 而且她更怕他因为不肯死心再次惹怒霍华德家,之前金主和汉娜是对她的家世毫无兴趣,但不排除以后会知晓那个胆大包天触霍华德家逆鳞的严筝是她亲弟弟,严薇薇自认已经足够命苦,一点都不想再受到这种无辜的牵连。 因此在这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她都一直试图用“祁姗只是和你玩玩,从来没爱过你,你也没机会追她回来”给严筝洗脑。 万万没想到她这个弟弟是真的有本事有手段,能拿到这枚信物不但足以证明他已经进了霍华德家的门,甚至能代表现任家主看待他的态度——怕是豪门女婿都不止,他极有可能会被作为下任继承人,全力培养。 “哼,区区一个三房的表小姐算什么,我可是下任当家的亲姐姐。”严薇薇颇为扬眉吐气地自言自语,却也明白严筝的本质是个好孩子,她想借用他的身份上位绝不能明说。 那么就只有先让霍华德家公开认下他的身份,她再哪次装作不经意,叫金主发现她和严筝的关系…… “豪门婚姻拖久了反而夜长梦多,早点公开也是为小筝好。”严薇薇这样一想更加没了顾虑,启动翻〔和谐〕墙软件打开国内豆瓣平台,编辑帖子匿名发送。 …… 豆瓣鹅组:绝对真实,中国之光(BR)-EIGHT有成员隐婚,女方身份了得。 豆瓣拉踩小组:惊天大瓜,有人爆B团内有人隐婚。 自由吃瓜基地:如果隔壁瓜属实,大家觉得隐婚成员是谁? 包括严筝在内的(BR)-EIGHT成员们怎么也没想到,新专回归如火如荼的打歌期会突然冒出这种针对性极强,看起来却尤其匪夷所思的黑料。 要知道(BR)-EIGHT中的大哥俞承泽才刚满25,想抹黑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偶像通常都是说谁谁谁偷偷恋爱,根本不会有谁脑子瓦特直接曝隐婚,这要是拿不出决定性实锤,都不用他们解释发声明,粉丝和路人就会全当一切是为黑而黑的笑话。 但偏偏这个关键实锤未必是不存在的,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近三年的少年们再清楚不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他们队内确实有两个人隐婚的前提下,不排除真的会被人顺藤摸瓜,靠蛛丝马迹翻出实锤。 当天上午他们还有一个节目要上,严筝是常年被真真假假的黑料缠身已经习惯,该如何还如何没有任何异常,尹志浩却一个走神错唱了明硕的Part,B团的业务能力在线,现场很快被其他成员默契地圆了回去,但尹志浩难得一次的失误还是被现场粉丝的直拍镜头记录了下来,等严筝他们录制结束再次返回酒店,便看到祁姗忧心忡忡地迎了上来。 “严筝,好像出大事了,早上帖子热度刚起来的时候大多数人还在根据成员公众形象猜测如果有一定是你,但咱俩扯证在法国,你又一直行踪成迷,无论是粉丝还是记者再花心思也不太可能找到痕迹,不过上午尹志浩那个失误给了一些人突破口,他们现在已经从社交网站的细节上扒出了他和林浅影后的几个衣服帽子同款,还有个餐厅勺子上的倒影……”祁姗从十三岁开始混粉圈,太清楚这件事一旦锤实会对尹志浩,B团,还有林浅造成多恶劣的影响了,“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突然爆这个……你说会不会是夏初和严穆……” 这是祁姗能够想到的,最符合现今状况的猜测——他们想报复之前吃的亏,同时因为自己爸妈认下严筝这个女婿让他们危机感爆棚,觉得再不搞点事情拖住严筝的脚步,他们以后就再没可能拿捏住这个弟弟…… 不料严筝却摇摇头:“不太可能,夏初哥是个极其透彻理智的人,气不过冲动这种事他只会表面上搞一搞迎合该愤怒叫嚣的气氛,明知道现在炸这根刺毫无实际效用只能激怒我和你家里,他一定不会这么做,我哥应该会想,但有夏初哥在,他大概率只能停留在想法,夏初哥总有办法嘴上管我哥叫爹叫祖宗,实际上潜移默化地让他给自己当个称职的工具人。” 祁姗不解:“不是他们,那又会是谁?” 严筝沉吟片刻:“现在倒也不急着揪这个幕后黑手,当务之急是如何让事态平息。” “严筝,对不起,是我和小浅太大意,如果能像你一样谨慎就不会有这种事了……”尹志浩愧疚万分,“你别为难,实在不行我出面承认,是我鬼迷心窍欺瞒队友隐婚,和B团的其他人没有关系。” -- 第210页 严筝笑:“然后和我当年一样成为众矢之的被网暴个抑郁症出来?你无所谓,反正一直说是我挚友,同病相怜没什么,林浅怎么办,她和顾亦晗出身演艺世家不一样,取得今天的成就每一步都不容易,一旦你认了,她不可能不受牵连。” “……”尹志浩话语一噎,“总不能继续放任事件发酵,你那边虽然暂时没被扒出什么,但给那群狗仔足够的时间,这些都不好说,你还不只要应对公众,更涉及到祁姗家里……” “放心吧,没到那一步。”严筝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一上午时间全民大侦探居然只扒出这点捕风捉影的东西,就证明国内有人在帮我们的忙。” 尹志浩愣了:“难道……” “昨晚你和我说的那件事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但现在他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很快就会出来跳明狼的。” 似乎应了严筝的猜测,他话音才刚落,手机锁屏上便跳出一个和来电者一样欠揍的提醒。 “小筝啊,国内豆瓣上扒出点事,不过你不用急,按原计划的行程该干嘛干嘛,亦晗不放心林浅,所以林浅已经在我家了,你大可以让尹志浩也把心放大胯里……总之你完全不必上火,在你回来处理这件事之前哥肯定帮你把一切照顾得周周到到,半点纰漏不会有。”严筝接起来按下公放,话筒里果然传来了夏初浅笑吟吟的声音,“你说哥是不是长得好看运气就会一直特别好,真是盼什么来什么,咱哥俩这关系谁跟谁,道谢的话免了,礼尚往来而已,别客气。” 第一百零四章 嫁豪门的人,任性。…… “草, 这货特么的半点脸都不打算要了吗?”严筝给手机开了公放,地下rapper出身的艾盼听到这种无耻至极的言论几乎立刻炸起来,幸好严筝早有预判似的在话筒上一盖, 才没叫这句代表他们内部共识的话传递过去。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带着几分无奈意味地扬起, 对着义愤填膺的B团成员和祁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神色比之曾经完全消弭了落寞,取而代之的是情绪难辨的沉稳,唇角微勾,用和对面如出一辙的语气回敬:“夏初哥你知道吗?你电话来得这么及时, 我都有一瞬间想怀疑你会不会才是那个幕后黑手, 打算先把事情捅出来再卖人情给我。” 此时严筝的手机公放没关,所以祁姗和B团的成员们都格外清晰地听到了夏初那声恍若受到惊吓的吞咽, 再开口时便明显谨慎了许多,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哈哈, 小筝你别和哥开这种玩笑, 怪吓人的……” “夏初哥你自己都说是开玩笑了,还怕什么呢?”严筝却笑意不减, “我就随口一说,毕竟你我都心知肚明, 这件事你独自一人平不了, 你现在应该不会再冒失到惹出自己摆不平的事给我添麻烦了,对吗?” “林浅先麻烦你和亦晗嫂子照顾一下, 志浩回国就去接人, 别有闪失。”这是严筝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 全程没有一句警告和威胁,甚至把塑料兄弟情演得比夏初更加走心,却足以叫在场的所有人确定那位向来嚣张跋扈的大影帝不会再有对他阴奉阳违的胆子。 “小浅说, 她和顾亦晗是睁大眼睛瞧着夏初给你打电话的,一共五分钟,夏初那脸变得和演川剧似的,顾亦晗看了差点以为他拉胯好多年的演技终于有回春趋势了。”这次通话结束不久,尹志浩便和他们及时同步了那边的情况,“不过很快又恢复那副老子天下最美的架势陪他闺女试裙子去了,害得顾亦晗白高兴一场。” “哇!不愧是有姗姗嫂子加持的筝哥!”安若感慨,“一下子做到了我想做好久又没做成的事!” “哇!顾亦晗原来知道他演技拉胯啊!”祁姗紧接着感慨,“那还爱他爱得不要不要的图啥?”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包括严筝在内的(BR)-EIGHT成员们都笑了,这一笑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之前焦灼紧张的气氛,几个大男孩儿得以安下心思考这件事究竟要如何处理。 “看现在这个趋势,只要能确保以后也不会有实锤爆出来,直接发否认声明未尝不可。”陈酿说,“之前志浩追星成功和林浅成为朋友又不是秘密,好不容易认识了女神姐姐,送点衣服帽子约顿饭都说的通。” “可这也涉及一个问题。”严筝思索片刻道,“那就是志浩和林浅迟早是要公开的,现在出声明否认可以,但志浩和林浅的唯粉势必会因此起摩擦,互相说对方正主图谋不轨炒作蹭自家爱豆热度,过两年再出来承认恋情无异于将这些人置于极其尴尬的位置,到时说得不好听了就是拿粉丝当猴耍,再怎么操作都免不了留下黑历史。” “的确,现在已经撕起来了。”尹志浩说起这个也满脑袋官司,亏他之前还自以为洗粉比较成功,结果自己的粉丝现在就在林浅的微博广场大行其道,说他不只一次公开表示过倾慕的女神是过气想翻红,说她们志浩哥哥想谈恋爱也不会看上个老女人,林浅挑B团回归如火如荼的时候来蹭热度太可恶……当然这番言论自然也引起了林浅粉丝的不满——林浅在休假尹志浩在回归,品品这时候想要热度的到底是谁?再说我们林浅影后16岁被破格录进北影,17岁开始拿奖,火的时候尹志浩还不知道在哪儿,今年也才29岁,风华正茂正值巅峰,说谁是老女人过气呢。 “说起来当年夏初和顾亦晗曝恋情绯闻的时候好像我们也和顾亦晗粉丝撕了一波,后来就莫名其妙偃旗息鼓了,因为什么呢……”尹志浩的话让祁姗想到了自己小十年的操蛋追星经历,开始搜肠刮肚那时的经验,试图给现在的困境做参考。 -- 第211页 “因为绯闻爆出来的时候亦晗嫂子根本没和夏初哥在一起,两个人就是点头之交的关系,是夏初哥对全天下宣扬我喜欢顾亦晗我在追她,亦晗嫂子本人和粉丝都处于被动且懵逼的状态,一开始根本没搞清楚他打算干什么你们又在撕什么。”严筝微笑,“而且没过几天,我嫂子为了我哥找上他,被他约到网红咖啡店让狗仔拍了一脸,三人是高中同学,比起明艳逼人的顾亦晗我嫂子又显得比较普通,女人对女人的恶意总是更大,你们又和终于回过神的顾亦晗粉丝联合起来去撕我嫂子了。” “……”祁姗,“所以没有参考价值对吗?我其实不太记得具体经过,因为那八年不是在撕逼就是在物色撕逼对象的路上,大半个娱乐圈都被我们撕过。” “嗯。”严筝也不想打击她,可无奈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志浩不可能搞出个‘我嫂子’转移仇恨,而且我们也不打算把粉丝引导成邪〔和谐〕教,那属于残害像你之前一样的花季少女。” 祁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如今只觉得B团能一路闯出名堂完全不奇怪,因为这个始于流量的组合从没被眼前的名利迷了眼,迈出每一步都是踏踏实实问心无愧的,红是厚积薄发大势所趋,就像严筝告诉过她的那样,他们的目标是一个时代。 在韩国的最后一场打歌是一场极其完美的谢幕,三周打歌期,杀遍中美日韩,严筝也在征得祁姗和医生同意后在整个回归阶段和B团成员们第一次呈现了没改动作前的原版编舞。 这同样是祁姗唯一一次混在观众席中陪他打歌,少年修长的身形在华丽扇舞中飘逸如飞,是涅槃的火凤,更缔造了当今偶像界他人望尘莫及的天花板。 整个节目现场沸腾成一片,受奖票数一骑绝尘,祁姗情不自禁地被气氛感染,一度混在粉丝中欢呼惊叫,却也在舞台灯光彻底暗下去后近距离见证了那些少年们的急促喘息和不断沿着脸颊滚落的汗水。 严筝的手臂伤势刚愈,腰和肩膀也留有旧伤,哪怕都佩戴了护具,退场时还是好半天没能起身,直到尹志浩过来拉了他一把,不着痕迹地让他将一部分重心移到自己身上。 “严筝!你还好吗?”节目录制结束后,祁姗火急火燎地飞奔到休息室,此时B团的成员们正在休息,严筝也从助理小哥的手中接过冰袋,敷在仍有些发颤的左手臂上。 “是不是很疼?”祁姗三步并作两步去到他身边,拿一双嫩白的手托住冰袋帮他冰敷,哪怕仔细检查后确认没出什么大问题还是心疼极了,“现在回归打歌结束,你可得听我的话乖乖休养一段时间了。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不趁着还有挽救余地的时候把这几年积累的伤病都养好,你根本没办法一直和大家站在舞台上实现梦想。” “嗯,我知道。”严筝垂眸,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本来也打算明年你过生日之前都不接工作了,他们还得出去赚钱攒老婆本,我又不一样,嫁豪门的人,任性。” 祁姗听他这么说笑得傻兮兮又甜蜜蜜的,一点都不在意周围一群感情经历单纯的大男孩儿们纷纷对他们明晃晃秀恩爱的行为投来了拒吃狗粮的抗议注视。 此时的祁姗还不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根据天道好轮回的说法,喂人狗粮者迟早有一天也要被人噎一嘴狗粮。 祁姗的债就还在了回国之后,尹志浩下飞机之后便打了个电话,然后笑吟吟地对祁姗发出邀请:“小浅说顾亦晗日常身材管理,导致她借住这几天一顿像样的饭都没吃上,我待会儿带她吃好吃的去,有你在严筝也没别的事忙,一起去?” 祁姗想吃好吃的,更想见见传说中的林浅影后真人,立刻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叫上严筝,一行三人直接开车去顾亦晗家接人。 “说起来我好像也没见过顾亦晗真人。”祁姗都跟车坐了一半路途才想起这个问题,“就经常看营销号上说她和夏初是颜霸夫妇,全家吃防腐剂不会老的干活,貌似是个除了瞎没其他毛病的完美女神,真的吗?” 她问这句话自然是怕顾亦晗和两年前的夏初一样,表面上弟弟弟媳妇儿叫得亲切,实际上拿严筝当牲口拿她当傻逼,现在既然严筝已经不打算再做炎夏的牲口了,她总不能一直当个傻逼。 可听她这么问,严筝和尹志浩却谁都没有明确回答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和她同坐车后排的严筝才轻声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摇摇头道:“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祁姗自是不解他们讳莫如深个什么劲儿,关键等他们到了顾亦晗家,她也当真见到了出来送林浅的顾亦晗,她云里雾里的懵逼状态还是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是她能感受到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清具体不对在了哪里…… 比如顾亦晗确实没过分打扮什么,但比之一旁素颜白T秀色天然的林浅,她那恰到好处的淡妆和轻奢连衣裙明显可以看出是费心搭配过的。 当然这也没什么,她可以理解一些明星就是会有偶像包袱,面对自己这个外人,顾亦晗认为没有熟到可以素面朝天相见的程度情有可原。 但奇怪的点并不只这一个,又比如祁姗总觉得顾亦晗在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每次循着直觉望过去却只能瞧见她站在林浅闺蜜的立场有说有笑揶揄尹志浩的模样…… -- 第212页 毕竟是过来接人,他们的车没在顾亦晗家停留太久,可这短短十分钟简直叫祁姗头顶的问号和不自在呈现出随时间指数增长的模式,好不容易熬到告别离开顾亦晗家小区,祁姗紧绷的神经松懈,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怎么想的,真把祁姗带来见顾亦晗。”林浅听到祁姗呼出的这口气,坐在副驾驶不方便对后座的严筝表达不满,一双风情灵动的狐狸眼却含着几分怨愤,扫过负责开车的尹志浩。 尹志浩和祁姗说过一句至理名言,那就是他女神姐姐搞软他的腿基本只需要一眼,今天也是如此,从车的颠簸情况来看,林浅这一眼应该生生导致他一脚油门踩了三次才到底,本来的直线也愣是凹出了S型的效果。 严筝:“开着车呢,你小别胜新婚也悠着点,别现在就搞得他五迷三道。”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虽然一定程度避免了几人因为危险驾驶被交警拦下来的风险,却也成功把林浅可以具象化的不悦拉到了他自己身上。 大影后同样没什么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严筝是若无其事,正坐在他身旁的祁姗倒因此吞了口口水。 都怪顾亦晗刚才奇怪的态度太抢镜,才叫她一直没来得及惊叹一下这位大影后素颜也不输同窗精心打扮的美貌。 祁姗在中文上的造诣不高,不过她觉得林浅和顾亦晗大概是美得各有千秋的代表了。 顾亦晗毋庸置疑是美的,每个五官都毫无瑕疵,就和她的气质妆容一样,仿佛一笔一划一颦一笑全经由精雕细琢,可当你看过五官不由得开始揣摩这些组合起来会是怎样的绝世美人时,再整体望去又会有点失望,认为好像表不过如此辨识度不高,属于精致有余惊艳不足的代表,而林浅则完全与顾亦晗相反,五官单拎出来,除去一双过于出彩灵动的狐狸眼外其他至多算无功无过,但恰恰是这一双眼睛美而不妖,欲而不惑,真人绝对是任谁看过去都会忍不住惊叹的程度。 面对这样一位仙女姐姐,腿软是尹志浩的问题吗?祁姗想,已经隐退江湖的赵老前辈说得真对,瞅你你也软。 鉴于自小便跟着妈妈出入各大秀场,她对漂亮姐姐总会抱有好感滤镜,不然大好的八年青春也不会喂给夏初这条疑似漂亮姐姐的狗,现在已知面前的林浅姐姐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渣,她当然不再遮掩自己欣赏美人的心思。 “我刚才也觉着了,顾亦晗好像看我不太顺眼,是因为严筝有了我和我家撑腰,叫夏初以后不敢再欺人太甚,她为她老公不甘心吗?”祁姗眨眨眼,有一说一直言不讳,“那她家在娱乐圈里不也挺有势力的吗,给她老公撑腰来刚呀,哪有欺负人还这么嚣张的?” 出身优渥的混血女孩儿直人直语,见惯了娱乐圈里弯弯绕绕的林浅笑:“亦晗就是瞎,挺可怜的,没你说得那么坏,之前夏初就是顾虑对她不好交代,才在严穆打算把我和B团一起处置的时候拖延了一下。” “那她为什么会看我不顺眼啊?”祁姗结合来时严筝和尹志浩的态度,更迷惑了。 林浅的狐狸眼里略微含着笑意,勾勒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精巧弧度:“当然是情敌之间的竞争心,吃醋呀~” 第一百零五章 公关鬼才祁姗姗。 林浅轻描淡写地说:“当然是情敌之间的竞争心, 吃醋呀。” 祁姗却着实因为这句话目瞪口呆了一分钟,总算确定自己刚刚没听错,便立刻把自己凹成了一个“抱紧我的小被子”表情包, 一刻不敢耽搁地挂在了严筝身上, 吓得东北腔都复苏了:“干啥玩意儿这是, 不带这样的,她自己遇人不淑想梅开二度是她的自由,想学林姐姐你体会一把和小鲜肉谈恋爱的快乐也没毛病,但严筝都和我扯证了, 她咋能琢磨撬我墙角……” 林浅:“……” 严筝:“……” 尹志浩:“……” 过了好半天, 她总算在其他三人诡异的沉默中想通了林浅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不对,难道不是严筝, 是夏初?!林姐姐你的意思是就因为我之前不开眼追星过夏初,她把我当情敌吗?可还是那句话, 我和严筝证都扯了, 她即便不觉得夏初是渣我当年是被虚假人设欺骗,也该明白夏初对我来说是过去式了,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吃锅望盆的人吗,自己锅里是山珍海味还非得去觊觎她盆里的咸菜条?” 林浅道:“别忘了我说的, 亦晗别的毛病没有, 就是瞎,她眼里夏初可不是咸菜条, 反倒是你追不上夏初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严筝。” 祁姗一阵无语:“我谢谢她, 拿严筝比夏初能比出次来, 她的评判标准是什么,比谁脸皮厚,人品次, 没涵养?就算上面那些她都可以拿亲老公滤镜盖过去,可她一个影后,总该看得出来同一段戏夏初被严筝手把手教着还只有被降维打击的份吧,她和夏初结婚这么多年,夏初怎么拿的影帝炎夏怎么赚到的钱心里还不清楚吗?” 林浅挑眉:“她清楚,可她眼里那是夏初性格佛活得通透,尔等为世俗所扰的凡人get不到人家神仙的境界,所以她才会觉得夏初还是你的白月光,你抓不到神仙衣摆心灰意冷,才在身边揪了个普通人严筝随便嫁了。” 几人说话间,尹志浩已经把车开到了他和林浅经常光顾的那家餐厅,以粤菜和港式甜点为主,规模不大,装修却十分考究,看上去店主应该和他们很熟,见他们带朋友过来,便在把几人迎入后直接在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 第213页 “还是老样子?”店主是一位看起来很是优雅有气质的阿姨,看林浅的目光充满了长辈的慈爱。 林浅笑着叫了声“白姨”:“我和志浩老样子就好。祁姗喜欢吃什么口味,要不让白姨给你拿菜单看看?” “我其实酸酸甜甜的有肉吃都好了。”祁姗看出他们是真的相熟就没过多客气,接过菜单翻起来,“主要是得弄点清淡的汤或者粥之类的,严筝之前放任厌食并发症搞得肠胃都坏了,稍微油腻一点就可能不舒服。” “那就再加蜜汁叉烧,菠萝咕噜肉,鱼香茄子煲,甜点等吃完正餐让白姨一样给咱们上一点。”林浅把菜谱翻到后面把对应的图片指给她看,又抬起头对店主阿姨说,“姨,你记不记得你之前教我做的那个山楂粥,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志浩那个基本没办法吃正常饭菜的朋友,还有豆腐牛肉羹,他应该也能吃一点,但是得尽量清淡。” “成,白姨给你们做去。”店主阿姨乐呵呵的,虽然看起来就和林浅是十分亲近的关系,却完全没有多问什么。 “小浅的妈妈曾是小有名气的油画家,旅居香港的时候认识的白姨,也资助了白姨在大陆开店,后来小浅家里出了变故,她也被星探发现进了娱乐圈,这么多年浮浮沉沉,白姨这里对她来说就像个可以安心的港湾一样。”尹志浩见祁姗露出一副好奇宝宝的表情,主动解释道,“白姨感念小浅妈妈的恩情,待小浅如亲女儿一般,这点和小浅还有顾亦晗差不多,当年刚进电影学院,才16岁的小浅也受了顾亦晗和她爸爸顾峰导演很多照顾。” “所以才哪怕顾亦晗嫁了夏初,看起来三观眼界也早道不同不相为谋了,林姐姐你依旧和她是很要好的闺蜜吗?”祁姗问。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主要是亦晗本性确实不坏。”林浅说,“因为父亲是名导演,亦晗童星出道,14岁演小郭襄在剧组遇到了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飘到横店做武替的夏初,她后来和我说,郭襄爱上了峨嵋山上的云和霞,因为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烟花,而夏初就是她的烟花,少年明艳更胜少女,让绚烂晚霞都没了颜色,长〔和谐〕枪红缨,是驾驭百兵之王的大英雄。你不是说你追着夏初跑了八年吗,她也是,夏初参与评奖的年份,她一定要赶出作品和夏初参评同一个奖,为此白白陪跑了很多年,直到八年前的金马奖,夏初拿奖后突然对所有媒体宣布,顾亦晗我喜欢你要追你。” 刚刚的接触加上毕竟这人和夏初是关起门的一家人,祁姗原本对顾亦晗没什么好印象,听林浅这么一说才有点同病相怜感同身受起来,她回顾自己的小十年追星生涯,想了想如果她那时真的追来了中国,心心念念的男神突然回头对她说一句“我看到你了我要追你”,她大概也不会比顾亦晗多多少理智。 “这就是爱情使人盲目吗?”几个人聊着天的工夫,店主阿姨已经渐渐上菜了,祁姗先夹了个虾饺,尝过一口后习惯成自然似的剥给严筝一个虾仁,示意他吃掉,“这个也不油,试试看。” 严筝从善如流地就着她的筷子吃掉,和症状最严重时相比确实已经好转了很多了。 尹志浩见状跃跃欲试地也想要被投喂,但他又不厌食,正和祁姗相谈甚欢的林浅当然不会给他惯这种毛病,随手将一筷子带着姜丝的白切鸡丢到他盘子里,又继续和面前对自己脾气的女孩儿说话:“存在问题的爱情才使人盲目,不然只会叫两个人都变得更好。” 林浅说这些无非是感慨顾亦晗遇人不淑,却叫祁姗灵光一闪,在几人目前最棘手的事情上有了新的计较。 “那个,你们都是明星,我就单纯从素人和粉丝的角度提个我的想法哈。”眼看饭局过半,严筝也和林浅尹志浩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起了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她忖度着措辞,适时地插进话来,“我之前基本在豆瓣和微博上跟着吃瓜群众的脚步一路吃过来,一开始事情被曝出来,因为严筝一向是争议最大的成员,其实猜他的人最多,后来实在扒不出什么才把火力转移到林姐姐你们身上……” “停,你不是想再买水军把舆论带回去,和之前他承担的所有骂名一样任凭公众骂累了再停歇吧?”尹志浩听她说到这里便忍不住打断,“祁姗,严筝可是你亲老公,你之前坑他那次我们当你不懂娱乐圈的规则不提了,但你不能再坑他一次啊,圈里是有些人不在乎挨骂割黑红的韭菜,不过严筝又不是,他一直好好唱歌好好练舞,辛苦运营B团和炎夏……你不能因为他说不在乎被骂就真当他不在乎,哪个清清白白的人会不在乎外界的污蔑和脏水?” 尹志浩未必真情实感埋怨祁姗不在乎严筝有什么坏心,无非觉得她是成长环境过于顺风顺水,根本不知道那些严筝嘴上说无所谓的网络暴力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还是林浅早从祁姗刚才细心照顾严筝吃饭的轻车熟路中看出眼前的女孩儿只会比他们更加心疼理解严筝,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让他闭嘴先听人家说完。 “我是想把舆论转移回去,不过我认为这些放在你们身上洗不白的黑料放在严筝身上可以不是脏水。”祁姗明白尹志浩也是担心严筝,没计较他听到一半就忙着和自己着急,只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我看过那时网络的主要舆论导向了,托夏初和严穆那两个混蛋的福,严筝之前的公众口碑就是个业务能力黑不起但私生活混乱的偶像异类,和逛夜店随便逮个姑娘就能睡比,隐婚更多是叫人意外,倒没招来太极端的谩骂。” -- 第214页 “但这毕竟只是路人盘,我在法国还有个团偏严筝的粉丝朋友,我让她帮我在个人粉丝群里探了探口风,就是问如果严筝真的隐婚了,大家怎么看。结果和我料想得差不多,大部分人都表示隐婚就隐婚,她们粉丝苦不是第一次,粉这么个时不时就搞出点事情的主儿,接下来怕是又要在推特首页置顶偶像行为与粉丝无关避免被连坐了,关键是还有几个粉丝提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说法。”祁姗说到这里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摆明了卖足关子才继续说道,“她们觉得真有个姑娘能自愿跳火坑,让严筝这个浪子收心挺好,虽然按照严筝这个秉性,即便结婚也不太能代表玩够就是了。” “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林浅想了想说,“你想把舆论往这方面引,可有一个问题,严筝之前的公众风评并不好,哪怕前段日子抢夏初角色的事被证明是乌龙,他从头到尾都受了委屈,站在他的立场为他鸣不平的人也不多,现在突然冒出很多网友吃瓜挺他,很容易让人看出是我们在其中做的手脚。” “那就和所谓抢角色那次一样,让他们知道之前误会了严筝呀。”祁姗说,“一个大家都以为不是好人的浪荡偶像,被证明从头到尾只深爱着一个姑娘,之前说他一边怀揣着不知真假的白月光一边逛夜店睡其他姑娘的言论,全是他为了能保持没有女友粉的状态故意不声明不辟谣的,现在姑娘让他追回来了当然怕人家反悔得赶紧结婚,谁不信可以自己去找黑料实锤,除了确实追过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同学之外,其他但凡有一条能坐实,我们一句废话不说直接退圈。” “但这些涉及到当事人心路历程的东西总不能交给营销号爆料,就让严筝现在站出来自己说吗,会不会也有点奇怪……”尹志浩认真设想了一下这样过后的公众反应,他和林浅是可以脱离舆论漩涡,不管信的人有多少,严筝都能适当洗白一下,但一切都有个前提,严筝之前就得是那种爱护自己名誉动不动发个律师函敲打造谣诽谤的明星,他从来和这不沾边的话,现在突然站出来自我爆料一波,怎么看都有种想拿自己本就不堪的名声帮别人挡枪,以便最大程度减少B团整体经济损失的欲盖弥彰意味。 “当然不会让他来,是我来爆料!”祁姗看了看桌子上没剩多少的菜,琢磨自己也吃得差不多可以等待会儿上甜点了,便放下筷子,甜笑着托腮,“我两年前被挖出来的账号只是清空又没有注销,三百多万粉丝呢,发出去可能连买热搜的钱都省了,我站在吃瓜群众的立场,觉得这样说大概最能让大家把瓜吃爽顺便和平和谐地解决问题。” “像林姐姐你刚才说的,好的爱情会让人变得更好,严筝之前自诩不适合做偶像,想等限定组合解散就退圈干别的,所以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儿才冒偶像之大不韪偷着谈了恋爱。” 祁姗拿出手机,一边打文案一边说:“但经过两年前的事,他成长也找到前进的方向了——他想作为偶像,和队友们一起践行梦想和未来。因此哪怕沉迷虐恋情深把自己搞成了公认人渣,也一直试图另辟蹊径靠业务能力来补,付出好多好多努力,恨不得把自己榨干才没拖队友们后腿耽误B团走上偶像巅峰,甚至胳膊让极端粉丝打折了都不敢拖回归日期,想钉块钢板装成没事人继续往地上砸……幸好人在法国,两年前和所有网友一样把他当人渣愤而分手的白月光我刚好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好像已经为当年的年少轻狂付出了不少代价,悔过态度也良好,现阶段除了疑似各种自虐操作能证明脑子有泡外,别的还将就,一时想不开和他把证扯了。现在出来说这个没别的意思,一,希望大家精准开炮不要误伤。二,证扯了没有回头路,不是很想和某个傻缺一起挨骂。三,我知道第二条是想屁吃,从转发评论点赞三连的网友中抽十个脑回路清奇能理解我不容易的发1380块红包。最后希望所有姑娘们都能擦亮眼睛找对象,否则我就是前车之鉴,谈恋爱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叫全世界都知道我瞎,真结了婚也没好到哪去,不但收不到份子钱还得破财消灾往外发红包。” 第一百零六章 公开恋情,普天同庆。…… 祁姗完全没有公关经验, 有的只是小十年追星混迹粉圈的经历,因此她这番策略也着实独辟蹊径,看似毫无章法, 但若真是设身处地带入粉丝或者路人的立场, 又确实无法对她的如是说辞酝酿出什么愤慨的情绪。 首先, 它是合情合理的,无论是之前严筝放任诋毁横行的原因还是现今祁姗选择站出来,用吐槽的方式解释清一切前因后果,全程逻辑通顺没有任何漏洞硬伤。 其次, 这其中爆出的基本就是摘除了不能说部分的事实, 增添可信度的同时又避免了以后被打脸的可能。 最后,也是最骚操作的一点——她居然打算在最后搞抽奖! 混粉圈的都知道, 大粉时不时抽个奖见怪不怪,但哪有明星公布恋情发声明是转发抽奖的?这简直是叫广大网民在嘴痛快和钱包爽之间艰难二选一, 普通人吃明星瓜无非打发时间排遣无聊, 有几个能那么真情实感和钱过不去?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前脚刚为了抽奖资格送了祝福, 后脚总不能肆意口吐芬芳再打自己的脸……当然互联网上人的素质参差不齐,不排除真有这种不要脸的货色存在, 一边骂人一边等着中奖, 但他都把自己的面子当鞋垫子了,谁还会去声援他的言论?谁声援了不会证明自己是和他一样low逼吗? -- 第215页 “但是姗姗, 你想过没有, 口碑再好的明星都不可能没有黑, 更何况自从我出道,围绕在我身上的争议就没断过。”尹志浩和林浅都惊诧于豪门大小姐出身的祁姗能够想出这种鬼点子,只有迟迟没有开口的严筝叹了口气, 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拒绝她的提议,“你故事讲得再好,都不会让所有人相信,即便他们信了,也未必不会黑不会骂,你没见过娱乐圈的阴暗面,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没有人比严筝更了解舆论暴力,因为他一直身处这个漩涡,道理每个人都懂,娱乐圈赚那么多,完全可以把一部分当成挨骂的钱,大不了不听不看,但说是一回事,践行又是另一回事,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人对人的恶意能有多大,甚至他割过腕的事曝光出来后,一些极端的黑粉非但没有偃旗息鼓,还把刀夹在信封里送给他,附赠的整整一页信纸密密麻麻写满了“你怎么不快点去死”。 真真假假的罪名被无数条私信评论一次次声讨咒骂,以至于病情发作时,他很多时候自己都分不清哪些做过哪些没做,索性全部认下,意识到赎不清还不起,一次次自我厌恶到认为这条命脏了世界。 “别这样,有其他办法。”严筝现在一合眼黑暗中还会飘过那些污言碎语,他望着面前美好如斯的女孩儿,果断摇头,“我不想让人诋毁你,任何人都不行。” 他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强硬,思及二人的身份甚至有些异想天开,可祁姗却没有直接否定他的妄念,只是将两只手轻轻覆在他放于桌面,攥死成拳的那只手上,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化开他手指僵硬的关节。 他经历过的,她都懂,正因为懂,所以以后的路,她决定要和他一起走。 祁姗说:“我们什么时候公开,都注定要走这么一遭。你有你要面对的,我也有我要面对的,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既然我老公是世界巨星,我被九亿少女羡慕着,那么理应承担这些。” “再说我虽然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也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呀!”见他的态度有了些许缓和,她再接再厉地说道,“我爸爸妈妈都是特别特别优秀的人,所以我成长的一路几乎都是伴随着否定的,上学时的老师,巴黎上流社会的其他家族,后来去howl实习妈妈手下的设计师们……他们见到我和祁诺后虽然不敢明说,但都会在心里犯嘀咕,怎么那么优秀的两个人会生出如此平凡的孩子。” “顾亦晗觉得夏初功夫好,是惊艳时光的大英雄才喜欢他,我不是的,我一直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没文化没内涵,脾气作天作地,当男的看只能说一言难尽,性别一换就是货真价实的婊气冲天……可是他完全没有遮掩这些,也没为任何人做出过改变。”这是祁姗第一次在严筝面前说起自己的追星心路,“我那时傻,想不到是他运气好,遇到了愿意一直无条件帮他善后的人……我只想成为他那样,笨就笨了,不争气就不争气了,爱咋咋地,反正莫名其妙就能有钱又有颜,谁丫的敢说我不好都会遭到老天爷的疯狂报复,天选之子注定活得爽歪歪。” “这比顾亦晗还不可理喻,听起来和入了邪教一样……”尹志浩听到这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吐槽。 “不然你以为他粉丝一直被说邪教是为什么?”祁姗丝毫不想给自己过去的傻逼行为辩解,“一个35岁的影帝,粉丝能百分之九十五都是15岁以下的青少年,不诡异吗?而且黏着性极高,你们敢信,他打‘虎哥’的时候,我拿我二哥的号蛰伏在粉丝群里,看到刷最多的是救命哥哥好飒别踩虎哥了过来踩我吧。因为他粉丝根本不在乎他做了哪些事没做哪些事,做法行为道德与否,包括祁诺那个傻子,现在也被洗脑得只有一个认知,坑蒙拐骗杀人放火,他长那么好看做什么不对,他都长成那样了还要啥自行车?” “嗐,不提这些闹心的了,我想说的是我这个人别的方面有待提高,但针对负面评价的心态绝对好到爆炸。”回答完尹志浩的问题,祁姗又把话题转回来,“远的不说,就昨天,我穿了条紧身牛仔裤,安若还问我姗姗嫂子你是不是胖了,我怎么觉得你和上次咱俩见面比腿肉眼可见地粗了,结果怎么样,我今天见到好吃的不一样又吃多了吗……” “……”严筝,“明白了,我接下来半年不会再让安若见到半块蛋糕,我之前没吃完的蛋白棒蛋白粉都归他了。” 祁姗:“……”天地良心,她真没有和严筝告状的意思,毕竟人家孩子说的是事实,她一个爱美的女孩子,肉长多了总归要适当控制一下的。 ……依誮 于是祁姗的文案经由严筝的润色后便赶在下午1:30,程序员午休过后回来上班的时间发了出来,可谓严筝横行公关界多年出手最草率的一次,以至于直到微博发出来三分钟才想起问祁姗为什么把红包金额确定成1380这个和两人任何纪念日都毫不相关的数字。 “唔……这个中国人喜欢呀!”祁姗理所当然地打开淘宝,“680,980,1380……我每次刷淘宝首页看聚划算都是这种,还以为对中国文化有什么特殊意义,难道不是吗?” “……”严筝在尹志浩努力憋笑的调侃目光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挺好的,就当是吧。” 也是他想多了,在一个把《乡村爱情》当成中文入门教材的姑娘眼里,大概也没有比大促销价格更浪漫的数字了。 -- 第216页 但可能正是祁姗这条微博发得过于接地气的缘故,网友们在经过了短暂地一脸懵逼后,爆发的舆论趋势比他们之前预料得更加友好。 毕竟看在钱的份上,最先对这条微博进行传播的转发一定是祝福相关的内容,待到一些网友祝福祝福着回味过来这个微博的主人是两年前被爆出和严筝谈恋爱的夏初大粉,发微博的内容也是认下隐婚的是严筝和她自己时刚好是热度爆炸词条刷上热搜的当口,人总是有从众意识的,之前严筝一次次被黑粉和营销号带节奏抹黑是如此,如今看到大量的祝福自然也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不管怎么说大多都能借着好奇点开微博详情通读一遍……而就是这一遍,便足以在轻松愉快闲话家常的氛围中颠覆很多人一直以来的认知。 ——喵喵喵?原来隐婚的不是尹志浩,真是严筝吗? ——咦?原来严筝不是什么抽烟喝酒玩姑娘的夜店咖?哦对,好像他每年前女友生日都会录生日祝福来着,还把那姑娘的名字纹在手腕上,之前时不时就被营销号拿出来鞭尸的放荡说辞自始至终没见过一张图…… ——等等,隐不隐婚的……这个号好像是他那个前女友,当时清号退圈的夏初大粉!!!卧槽严渣渣把睡过的粉追回来了?!居然有点浪漫怎么回事?! ——待我再仔细看看这姑娘自爆了些什么……emmm,〔老人,地铁,手机〕……啥玩意啊,为了维持没有女友粉的状态对任何黑料都来者不拒,不否认不辟谣不声明,认为这才对得起前女友和粉丝,这尼玛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啊,仔细想想两年前刚出事那会儿,好像还有波操作生生把谈恋爱洗成了睡粉,当时大家都以为这是夏初那种智障才能搞出来的公关,居然一切都是严渣渣自己主导的吗? ——噗,有实锤就退圈这种话都放出来了,这姑娘好刚有点圈粉……那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说明严渣渣根本私生活就不混乱,除了之前年少不懂事追过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同学,后来自己谈了恋爱心里和身体就都专一地爱着一个女孩儿了?那好像作为偶像也不算失格,为了不卖男友人设搞出认诋毁黑料劝退粉丝什么的……这方面欠缺就拿业务能力拼命找补。 …… “我敢打赌,这波操作以后能列入各大公关公司的经典案例,可以膜拜但基本不可能复制。”林浅在微博发出后半个小时后随便刷了刷热门评论,颇为感慨地道,“这才是真正的公关鬼才,咱也不知道某些人之前是哪里来的自信,一个说我家姗姗单纯不可能帮上我的忙,知道只会白白担心,另一个说祁姗本来也不懂什么,严筝事事隐瞒是没办法,还能避免她添乱。” 她虽然没有点名,不过在场的都知道她在敲打谁,作为被敲打对象的严筝和尹志浩一个看天一个看盘子,而得了夸奖的祁姗也没有飘起来,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哪有那么厉害,这次是刚好灵光一现,可能一年只能聪明一次,喏,今年份的存额用光了,下次就得等明年了。” “那明年的你帮我留着,我如果那时候还没踹了身边的傻缺,公布恋情用。”林浅果断预约。 “好呀!”祁姗一口答应。 两个女孩子一拍即合,尹志浩却不干了:“小浅,咱们两个也是扯了证的,有什么问题你提出来我可以改,娱乐圈里你想再找比我强的小鲜肉也不容易,干什么动不动就想着退货……” 林浅灵动的狐狸眼染了几分半嗔半娇的嫌弃:“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咯~反正对我来说鲜不鲜都那么回事,顾亦晗之前怕我被骗还和我说呢,图鲜没必要,你们这种一看只能鲜几年,想当年她眼睁睁看你们一个个长成夏初他哥,再过几年夏初估计还那样,你们大概率和严穆那批一样,得让他叫叔。” 尹志浩:“……” 严筝:“你在亦晗嫂子那里待这几天应该也发现了,夏初哥家向来不备身体乳,海蓝之谜精华涂全身,每天雷打不动两小时护肤三小时健身五小时吃喝玩乐,任何工作都得往这些后面排,你如果允许志浩这么干,好歹十二岁年龄差垫着呢,他应该熬得过夏初哥。” “然后我和顾亦晗一样,老公不老我也不敢老,工作忙抽不出那么多空闲运动就生饿,生完孩子恨不得月子里开始减肥,因为怕出月子被狗仔拍到,说她在青春靓丽的夏初面前像大妈?”林浅翻个白眼,“我怎么那么喜欢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再说夏初正事不干也有你这个傻子赚钱给他花,你嫌命长想再养个尹志浩祸害我没问题,趁早别祸害我们祁姗。” 正在往嘴里塞点心的祁姗闻言一噎,刚才的感同身受再次发作,险些又挂到了严筝身上,舍不得严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舍不得嘴里的点心…… 下午时光便在愉快的下午茶中度过了,由于林浅的公寓就在附近,车让严筝和祁姗开走,祁姗依依不舍地和林浅道别坐回车里后又刷了一下微博,发现这才短短三个小时,她的粉丝数已经突破了五百万大关,刚发的那条也依旧稳坐热搜第一爆点的宝座,转评赞都是几十万级别的。 当然热度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次他们真的没有收到多少恶意,甚至伴随着事件发酵,眼看挖不出任何实锤,越来越多的网友开始相信严筝是不是真没有之前公众传言的那般不堪。 -- 第217页 尤其是自诩业务粉,严筝不让就从来都不会为自家爱豆洗白一句的严筝和B团粉丝,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那少年身上积累的伤病,以及仅凭一己之力铺平B团星路所付出的努力,她们之前怎么能附和黑粉说的对跟着调侃他是不是真磕了药和累死活该呢……他看到会是什么心情?能像表现出的那么无所谓不在乎吗?他明明瘦得那么吓人,之前割过腕的…… 祁姗在搜索框打上严筝的名字,看到的第一条便是一个团粉站姐这样说:谁公布恋情隐婚粉丝都可以脱粉塌房,只有严筝不可以,因为严筝粉丝就没盖过房。为什么娱乐圈里要默认年轻偶像不能谈恋爱?无非是他们已经从粉丝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爱了,有得必有失,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但严筝不谈恋爱不结婚图什么,他不找个姑娘陪他怎么办,看他被黑,粉丝别说发声反黑,整个微博广场上连一句安慰都没有,全是吐槽这业务能力和脸配他可惜的,摆明了既想白嫖颜值舞台又要明确立场,毫不介意和黑粉手拉手踩死他。不过这好像就是他自己想要的,好最大程度把女友粉洗干净顺便卖惨给那位小姐姐看……不知道说什么,看在小姐姐人美心善收了他还发红包的份上,说句新婚快乐吧。 祁姗想了想,这样做应该没关系,便拇指一动,在这条微博右下角的点赞标志上一按,表明态度。 733初心不改:姐妹会说话就多说两句,夸我人美心善,冲这个你红包我单发,私信我支付宝账号。 她这条回复点赞自然引发了广大路人和粉丝的热烈回应。 (BR)-EIGHT永远的光:卧槽小姐姐点赞回我了!卧槽除了抽奖还有单发红包的操作!小姐姐人美心善!貌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生丽质!蕙质兰心! 浩浩浩瀚星辰:小姐姐看这里,尹志浩粉丝有机会吗?原来B团成员公布恋情还有这种福利,已经在遗憾这次不是尹志浩,二傻子不争气追不到女神了。 把芝士蛋糕还给小八:楼上好歹还有个盼头,尹志浩都追星成功林浅女神赏脸和他约饭了,考虑过我们八粉的感受没,好像除了他筝哥,这孩子对别人都没非分之想。 一口五个瓜:这恍若两个站姐的迷之对话〔/笑哭〕〔/笑哭〕,这姐有想法,人都嫁给明星了还完全一副站姐做派,就是不知道还追不追夏初,追的话就有意思了……〔/狗头〕 严筝开车,路口等红灯的工夫稍一侧目,就看到副驾驶上原本开开心心刷手机的混血女孩儿鼓着腮帮拧起了眉,以为她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言论,出言安慰:“是不是还有人说难听的话?能有这么多人理解已经很好了,剩下的……” “我知道,剩下的不理他们,都是自己生活不顺的人才在网上当键盘侠发泄戾气。”祁姗摇摇头否认他的猜测,“我在琢磨过几天粉丝认路了给账号改个名,我才不要继续被人误会还是夏初站姐呢……一想到他待会儿肯定要回复点什么装好哥哥就反胃,这样一比你亲哥还好点,至少看你不顺眼就是不顺眼,不会搞这些虚情假意的恶心人。” 她是心疼他才这样说,严筝温柔地拿指节蹭蹭她的脸颊,看到信号灯变色,刚要启动汽车,外衣口袋里的手机便好巧不巧地传来了代表来电的振动。 “我先帮你接?”他正开着车,立刻往耳朵里塞耳机总归不方便,祁姗索性仗着之前有帮他接电话的经验想故技重施。 “行。”严筝也习惯了这样,他的姗姗有分寸,是他队友们之类的熟人就他们说她听,是不熟的陌生人便自称他助理,言简意赅地说他在忙,稍后会亲自回过去,从来没有过分探听什么令他感到压力。 然而今天却疑似发生了意外,直到严筝开到下一个信号灯,手机振动也响到尾声,身边的女孩儿却还是愣愣地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任凭屏幕在亮在闪一直没接。 “怎么了?”严筝问,“是谁打来的?” 祁姗苦大仇深地抬起头,她还记得之前自己刚和嫂子说起严薇薇,严薇薇的一双儿女就立刻打来电话的事,也是给自己的乌鸦嘴跪了:“你……亲哥。” 第一百零七章 欺负我媳妇儿的小贱人,…… 里昂派过去探严穆和夏初底细的心腹曾这样评价严筝的两个哥哥, 说是一个强盗一个流氓。 流氓指的是夏初,可谓将“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有任何人能道德绑架我”践行到了极致;而强盗指的就是严穆,确实有本事有手腕儿, 在手边只有夏初一张烂牌的毁灭性开局下打出王炸, 从入行做投资那天起就恍若有特异功能一样, 但凡他投,就是几倍翻番儿地赚,每一笔都又险又准,一点都不愧对投资风向标的称号, 只可惜性格着实一言难尽, 按照心腹叔叔的说法,狂妄专断是往好听了说, 单凭那个只要看上了就谁的生意都敢抢的狠劲儿,哪怕不是严筝亲妈, 估计也迟早有一天会逼得其他人走投无路, 和他搞一出鱼死网破。 “手机给我,我来接。”严筝看她一脸纠结, 又考虑到严穆此时打电话过来的态度大概率不会太友好,索性将车停靠到路边, 伸手过去接手机, “我哥这人脾气冲,打来可能就是想放放狠话宣泄一下, 现在他也有家有孩子的, 明知道没把握摁死我就不会贸然宣战, 你别怕。” 少年笑得温温柔柔,安抚之意溢于言表,可祁姗觉得他也是想的有点多, 当下嘴角一撇,并没有把手机还给他:“严小筝同学,你怕不是对你老婆有误解,想我苏珊娜.霍华德,霍华德家现任家主的女儿,根正苗红名门之后,还怕他一个靠缺德发家的暴发户不成?” -- 第218页 她故作蛮横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示威的小家猫,非但不凶,还满满都是可爱,惹得严筝情不自禁地在她头上撸了一把,笑意更深:“你不是有点发怵,不太想接吗……” 祁姗脖子一梗,优渥家境带来的娇软本性褪去,坚决不承认自己怂过:“我……才不是发怵……我就是怕我骂人太难听,他不是也身体不太好吗,我再把他气个好歹,这算谁的啊……我可没你的好涵养,他之前害你发病那么疼那么难过,我接起电话来肯定要和他对骂的……” 说着说着,她想到这位亲哥同样对严筝做出了很多过分事,真把自己的脾气说上来了,毅然决然地在锁屏密码上敲上她自己的生日,把那个备注了“哥”的号码从未接来电中薅出来:“不对,我就要和他对骂,气死他全当为民除害,他都不顾及你,我凭什么要去顾及他?” “我真回过去了?”当然祁姗还是会尊重严筝的意见。 “嗯,回吧。”严筝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他天生不喜欢锱铢必较,无法否认自己即便到了今天也仍然没办法计较两个哥哥什么,但他不想看到心爱的女孩儿压抑忍耐,再说他清楚得很,他的姗姗势必会拿捏分寸,不可能叫他以后难做。 有了他的首肯,祁姗便坦坦荡荡地给手机打开公放,有一瞬间自豪感爆棚,觉得自己霸气极了,是拉着自家受委屈的小媳妇儿找外面小贱人讨公道的霸道总裁。 可她的一番摩拳擦掌终究要错付了,因为接起她电话的人根本不是严穆,也完全没有想要骂街的意思,回应她粗矿一声“喂”的是一个甜甜软软的女声。 “……”那一下子,祁姗倒吸一口气,抬眸和严筝对视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这还让她说什么呢,对面的人哪里是严穆那个杀千刀的混蛋,分明是他不知道撞哪门子大运娶回来的童童姐啊! 总能莫名其妙地召唤他家人也许是她的问题,但他家人为啥都这么喜欢用别人手机?中国这都全面奔小康了!人均一个手机自己用自己的那么困难吗? ——这下怎么办? 祁姗无法,只能盖住话筒,朝严筝对口型。 嫂子会拿他哥手机打过来这件事也着实出乎了严筝的意料,作势就要把手机接过去自己应对,没想到电话另一边的童琪已经通过适才短暂的一个拟声词听出了一开始同自己说话的人是祁姗,声音里立刻染了几分亲和力十足的惊喜:“是姗姗吗?你和小筝在一起?” 这下连严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无奈之下又把手机推了回去,拿眼神示意祁姗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 于是祁姗迫不得已再一次赶鸭子上架,言辞间尽是不知所措的尴尬,半分都不见了片刻前的中气十足:“是……是我……童童姐,我和严筝……我们……”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她才刚开口就卡了壳,毕竟这次和之前忽悠严薇薇不一样,首先她和严薇薇从没见过面,严薇薇人又在挪威,豪门情妇天天憋在家里带孩子消息相对闭塞,很大程度都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但童琪和严薇薇不同,凭严穆和夏初在内娱只手遮天的程度,她都不是地里有什么瓜就能立刻吃到什么瓜的程度,是她想吃什么瓜,严穆就能让土里立刻长出什么瓜。 关键这还不是最棘手的问题,祁姗真正手足无措的根源是她曾在一句解释没有的情况下双删拉黑了这位笑起来甜甜美美,每次见面都待她极好,也是真心在记挂严筝的小姐姐。 她那时以为严筝真的是人渣,这辈子不会有破镜重圆的可能了,便只想斩断一切让自己不再存有念想,怎么可能想到世事如此难料,不过两年工夫她都和严筝扯了证,曾经的童童姐也是她该叫嫂子的人了。 “那个……童童姐,对不起。”想到这里,祁姗努力平复纷乱的心绪,决定一码归一码,不管和严穆有什么恩怨,先就自己那时没礼貌的行为表达歉意。 “嗯?”她突然道歉,童琪愣了,反应一下才明白她在纠结什么,忙说,“没事没事,倒是我们叫小筝受委屈了,他一直特别喜欢你,当初你母亲对他有误会,打电话叫严穆和夏初过去谈,我就该想到他这两个哥逮谁和谁结仇,根本没有把误会解释清楚的本事。后来把小筝推出去道歉也是,我和严穆说,别人危机公关都是大事化小,你疯了吧让你亲弟弟出去认没犯的错,网上骂得那么难听,咱家小筝哪是那样的孩子?结果这货非得坚持,说三个人计划好了,他是不管娱乐圈里的事无所谓了,但不这样摘不出夏初,小筝自己就能再想办法全身而退,夏初不一样,万一哪天被记者问上头了抄家伙就能干,到时候没准又牵扯出多大的事儿……” “要我说,小筝这孩子就是太惯着这两个长不大的哥哥了,凡事都拿他们优先。”童琪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又不想我这个当嫂子的担心,我看出席活动的生图都瘦得不像样了,每次接我电话还都说没事,想叫来家里吃饭也叫不动,一直推辞说工作忙,后来干脆连我电话都不接了,弄的我怪没辙的,只能拿他哥手机打,他以为是公事才接。” 祁姗一直给手机开着公放,听童琪这么说总算搞清楚她为什么会用严穆的手机打电话了,略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严筝一眼,果不其然瞧见少年拿拳抵唇,心虚地虚咳一下。 -- 第219页 当然熟知他性格的祁姗并不会真的怪他就是了——只要对方还有苦衷,便不会计较无端加诸在他身上的恶意,而面对鲜少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善意,他必定会数倍奉还,同时又小心翼翼地不敢接受,怕亲近自己的行为会给那些善良的人带来麻烦,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祁姗不禁在心中感叹,能得严穆的身边人如此真心相待,甚至到了每次想对他发难都不得不南辕北辙编瞎话的程度,这究竟是严筝付出了努力才达到的成果。 “童童姐,我和你说个事……”这样想来,她心疼严筝的同时也有点心疼童琪,好好的小姐姐,一门心思希望丈夫能够家里和睦家人康顺,结果摊上严穆这种实力作精,作完自己作亲弟,恨不得拉着严筝同归于尽再把遗产留给夏初…… 她跃跃欲试地想在童琪面前戳穿严穆的真面目,严筝看出来了,赶紧把话接过来:“嫂子,没有,我之前是真的忙,这次回归的打歌期才结束,今天上午刚回国。” “嗯,然后下午我就看到姗姗承认和你结婚的微博了。”童琪话虽这么说,语气除却无奈倒没什么生气的意思,“我总和你哥说,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有什么事都不乐意告诉家里,前段时间受伤也是,我做嫂子的想知道你一点近况全得仰仗热搜。” “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严筝眼眸微垂,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伤嫂子的心,“这件事被曝光得突然,我本来打算处理好立刻和你们说的。” “真的吗?”哪怕在外已经是叱咤风云的大明星,童琪眼里他也还是那个18岁时第一次来到家里局促不安的孩子,这是故意拿话逗他。 “真,特别真。”至少在不让童琪伤心这点,祁姗和严筝存在共识,顺势又接回话,避免他再一本正经地道歉搞得生分,“我刚才就想说,我都做好改口的准备了,嫂子,我以后这么叫了哈。” “好呀,还是我们姗姗乖。”童琪很开心祁姗还愿意和她亲近,“小筝忙的话就先让他忙,你最近有空不,要不要来嫂子家,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哇,嫂子真好,当然没问题。”祁姗作为一个资深小吃货,对好吃的向来来者不拒,“我把严筝一起带去也可以的,他前段时间在巴黎养伤,我好不容易把他养回几斤肉,结果一次回归全给我掉没了,所以我把他接下来的档期预订了,他安心养肉我安心投喂,到我明年生日,他除了我其他都不许忙。” “那最好不过。”比起严筝能过来,童琪更高兴祁姗可以按着他歇歇,她从事件上热搜起就一直关注着,看到网友越来越多地扒出这孩子身上的伤病,她差点直接打电话到夏初那里骂人了——严穆表现出不关心不在意还可以用上一辈的恩怨太深他自己过不去那道坎儿解释,你夏初和严筝又没仇,凭什么我们好好的孩子交给你,你也信誓旦旦地答应帮忙照顾了,到头来人就在你身边,却生生给折腾成了这样。 这里童琪没骂成的原因是夏初早有先见之明地把她的号码拉黑,此时也正被严穆拽到办公室里商量对策暂且不表,严筝看着身边刚挂断电话的女孩儿已然和嫂子约好了做客的时间,也多少有些发愁。 他明白祁姗偷偷在心里打的小算盘,她八成是想有意无意地在嫂子面前戳破所谓的兄友弟谦一直都是假象,他哥和夏初哥对他的针对从来不是一星半点……当然她如此做想理论上也没什么问题,找嫂子当中间人确实是能让他们兄弟真正缓和关系的最便捷方法,因为他哥再油盐不进也会听嫂子的话,嫂子知情了,时不时劝一下,总能慢慢磨软他哥的性子。 可问题是他哥对嫂子的感情并非宠溺和妻管严那么简单。嫂子是他哥的命,要是嫂子知道了他被两个哥哥逼出了严重的心理疾病,知道了他曾经差一点被亲哥哥害死,以嫂子的心性不可能完全不去责怪他哥,那对他哥来说就是天塌了,无异于要了他哥的命。 “我妈当年雇凶伪造车祸,是真的差点撞死我哥,司机见一次没撞死,又折回去压了一遍,所以我哥摘了一侧肺,至今右手都没办法正常抓握东西。”她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他好,也一向不喜他过分迁就两个哥哥,严筝只能先欲盖弥彰地拿他妈妈当年确实做得很过分以及他哥如今也依旧堪忧的身体状况说事,“我嫂子没回到我哥身边的那两年,我哥几乎是照死那么作,怕自己一个人作得不够导致死得不够快,还叫夏初哥找来一群狐朋狗友帮他作,你让嫂子怪他,很容易出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几乎行一开口祁姗就知道他提及这些的目的,却还是耐心等他说完才摇摇头:“咱们暂且不论你妈造下的孽你有没有责任承担,就算有,母债子偿,你说他差点死了一次,你有数过自己差点死了多少次吗?” “我……”严筝一时语塞,他也想立刻给祁姗一个答案,无奈他着实在生死之间徘徊过太多次,每次又都是精神最脆弱情绪最崩溃的时候,所以他根本数不清。 祁姗见状痛心地挽起他左手的袖子,格外小心地拆去小臂上的护具,入目的便是手术疤痕下那些即便经过了几次修复依然刺眼非常的痕迹。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些,可今天在强烈的情绪加成下,她的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憋红了眼眶:“凭什么啊,你处处为他们考虑,生怕给他们添一点麻烦,让他们感受到一点困扰,他们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 第220页 还有一句话怨念最深,祁姗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在他面前说出口——凭什么啊,凭什么一直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温柔呢……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在恨,恨不得她的少年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可伴随着她的眼泪慢慢在他怀里止住,她又想到两个人之所以能拥有跨越所有不可能的今天,全得益于他坚持去做自己,温柔地对待这个给了他太多伤害的世界。 要知道他和严穆虽然是亲兄弟,却几乎走了两个极端。面对命运的种种造化弄人,严穆选择拼命将自己削尖,成为一把伤人伤己的双刃剑。童琪虽能制止他,也只是一直在充当剑鞘的角色,可以短暂地避去他的锋芒,终归无法磨平他剑刃上尖锐的攻击性。 而严筝则更像是透彻的玉石,纵使严穆的剑锋一次次不讲道理地落到他身上,在他表面留下了累累伤痕,他内里的质地也从未变过。他说她是他的光,可能当真如此,因为每当她照过去,都能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地看到他有多好多可贵。 看到严筝痛,祁姗本能地想要把这些无妄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还回去,但她总不能为此也将玉石打磨成伤人的刀剑,那不是他想要的,更辜负了他坚守至今的意义。 “对不起,我明明说过要帮你把握好度,结果我一不小心都没把握好自己的度,差点又叫你去做了你会为难的事。”祁姗沮丧地道,“我果然一年只能聪明一次,聪明完立刻现原形,一秒回到解放前。” 女孩儿的哭泣还没完全止住,柔软的脸颊和鼻尖就着泪水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严筝怎么舍得怪她:“你就是心疼我……刚才看你哭我也想通了一些,嫂子之前就很多次叫我回家,现在我连婚都偷着结了,还继续找借口推脱,说什么都不带你回去,确实不太妥当……而且怎么说呢,我还挺了解我哥的,要不是夏初哥在中间兜着,他根本做不到对我嫂子撒这么大这么久的谎。那么现在就有个逃避不了的现实问题摆在他们面前,我嫂子很聪明,夏初哥自己可能都要兜不住了,我哥更不可能继续瞒她多久。” “那……”祁姗在严筝怀里哭够了也蹭够了,抽抽鼻子仰起头来,“那咱们要怎么办呀……” “先避免夏初哥告诉他没辙,他想不开就自己脑袋发热,把事态推向我嫂子更接受不了的方向。”严筝从副驾驶座位前的抽屉里拿了纸巾,轻轻柔柔地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你有什么办法吗?” “唔……我想想……”祁姗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眨眨眼,一本正经地问严筝道,“你哥那个身体怕吓吗?你说他摘了一侧肺,心脏是不是没问题,还挺好的?” “应该还成。”严筝知道她有主意了,笑着捏了捏她哭红的鼻尖,“保守估计比夏初哥还要强,之前他作死,废了一只手一样能干出大半夜跑到西五环飙车的事,他握方向盘,逼夏初哥坐副驾驶帮他挂档,从0加速到100只需要3秒的帕加尼超跑,夏初哥至今回想起来都条件反射地要找卫生间吐。” “……”祁姗,“他俩咋回事啊……到今天还没掰是不是因为谁都不甘心对方死在自己之外的人手上?” “算了,这不重要。”不待严筝回答,祁姗已然放弃探究这两个非正常人类的内心世界了,“我觉得你哥这个威武雄壮的心理承受能力,足以让我有多大本事用多大本事,好好吓唬一下了。” 说罢,混血女孩儿露出了格外势在必得的表情:“你快看,我像不像玛丽苏神剧里的霸道总裁?那些胆敢欺负我媳妇儿的小贱人,我一定好好教训,一个都不放过!” 第一百零八章 你是我老公,不是家养小…… “你打算怎么吓唬我哥?”严筝问。 “唔……就和我小时候吓唬丽雅和她姐姐一样呀, 我大哥在法国那段时间可护我了,把她们教训得明明白白,后来大哥回国, 我依然拿这个吓唬她们, 反正她们又不知道大哥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后来长大了,她们也看出大哥是不打算和我家里再扯上关系了,才变本加厉起来。” 祁姗还含着水汽的大眼睛眨了眨,让严筝拿指尖刮去睫毛上最后沾染的委屈:“我这样一般吓唬不住脑子正常的成年人, 但我觉得你哥脑子就不正常, 毕竟现在没人害他,他还能天天被害妄想看谁都像图谋不轨。你想一下, 如果我和他说我爸已经把家族信物都交给你了,钦定你是下任家主, 他再敢伙同夏初搞小动作, 你怎么回击他全看你心情,他会不会立刻脑补出你已经布好了足以让他家破人亡的局, 就等他再稍微挑衅一下,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应该会……”好歹是自己亲哥, 如今被祁姗直白地戳破脑子不正常, 严筝还是抽了抽嘴角,“他基本会用最大的恶意忖度我嫂子和夏初哥之外的人。” “那我就这样吓唬他了?”为防万一, 祁姗再次和严筝确认, “反正你什么不干他一样猜忌你, 与其再怎么解释澄清他都不信,咱不如先让他自己吓唬自己,恐惧最大化, 等他把自己吓麻了,也许还能回过神来想一想,你是不是手握资本也没拿他如何,但我估计凭你哥疑心病的严重程度,这个过程可能会久,你就养好你的身体,也祈祷他能保重他自己的身体,你俩慢慢耗。” “听起来确实可行。”严筝帮她理好刚才蹭乱的头发,“谁说我们姗姗一年才能聪明一次,明明一天就可以聪明两次。” -- 第221页 “嗯……这个其实不是我自己想的了。”祁姗在欣然认下叫严筝刮目相看和实话实说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揽这个亏心的功劳,“是我大哥。我总和嫂子抱怨你怎么就是舍不下那两个缺德哥哥,明知道对方不值得,非得缓和关系干嘛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事件……后来可能是看我一直缠着嫂子耽误他俩交流感情的时间,我大哥就帮我想了这个主意,说和他们打仗一个道理——敌人警惕性过高怎么办?不怎么办,按兵不动让他们高着吧,没有人可以一直绷紧神经,绷得越久越容易出现泄劲的一刻,在那之前只要确保他是绷着的,然后等。” “知道我大哥会帮你出主意,完全拿你当自家人,你是又慌了吗?”祁姗说完这些,又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答话,果断猜出他的心思。 “有点……”严筝叹了口气,心里愧疚又感激,没对祁姗刻意遮掩,“你不是说等他们阅兵结束要押我过去道歉吗,什么时候?” 周晨骁他们阅兵是十月一,之前考虑到不能在这个日子抢那些为了国家流血流汗的解放军热度,B团宁可错了互联网流量最大的七天国庆长假,8号才发布新专mv,现在三周打歌期过去,也快到十一月份了,严筝琢磨周晨骁这段日子不忙的话,他也该把登门道歉的事提上日程了。 “先搞完你哥的,我大哥是自己家人,早一天迟一天不着急。”祁姗对他去和严穆缓和关系这件事纵容归纵容,也不忘叫他知道真正的家人不该那样相处,“啊对,你还得给HOWL拍代言图,不提这茬我差点忘了,明天上午你和HOWL广宣部约好有试镜来着,都怪你不同意直接老总内定非要走个形式,搞得现在全公司都以为最终代言人选没定,广宣部负责人慌得一批,眼看其他代言人候选都试完大半个月了,等你回国等得眼睛瓦蓝,就琢磨赶紧把你这最后一位试完赶紧走流程确定人选……我妈亲自出马,说太着急不好,好歹让你休息几天都不行。她前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特别愁,生怕你这小体格扛不住连轴转,还问我说好帮你养肉,怎么一言不合全养到了自己身上。自从咱俩结婚,你该什么样还什么样,我这个脸简直一圈圈地圆,反正话里话外都在质疑我是不是一直抢你饭吃……” “哪有抢饭……也没有圆,祁总对你太严格了。”严筝帮她理顺了头发,手指流连在女孩儿小巧精致的锁骨上,“现在刚刚好,一点都不胖。” 他这说的倒是实话,祁姗骨架小,本就是偷着长点肉也不显的类型,更何况她还会长,那几分丰盈都添在了胸脯和臀部偏腿根的位置,腰肢一如既往地纤细绵软,正是最叫男人把持不住的身材。 这样一想,少年漂亮的桃花眼里又染了几分欲念,手情不自禁地往下动作,探到了祁姗胸前最勾他犯罪的柔软,神色迷醉地低头去寻她的唇。 因为天生不是那种容易害羞,喜欢欲拒还迎的女孩儿,他想亲的时候祁姗很少会拒绝,今天却是个例外,因为她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帮他摘掉两层滤镜了。 “严小筝同学,你知道吗,为了帮你调理身体,我一个月把自己吃胖了七斤。”祁姗好歹是个爱美的女孩子,说起这件事着实有点心痛,“我妈没认为我胖到必须要立刻减肥,她就是觉得这个趋势有点可怕,因为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等你勉强到达健康体重下限的时候,她女儿我已经结婚都塞不进正常尺寸的婚纱了。” “怎么可能这么夸张……”严筝心虚地咳了一声,话虽如此说,但看出祁姗好像真的会在意,还是点开手机里的买菜App,不动声色地替换了购物车里几道原本为晚餐准备的食材,力求让她既能吃得开开心心,又不会冒出长肉的负罪感。 和一般直男只会盲目不看其他女人夸自家老婆好看不同,严筝当真是个温柔体贴到了极致的伴侣,细到记住他们的所有纪念日迎合祁姗的喜好脾气,她觉得胖了就调整菜谱,让她轻松愉快地回到舒适体重,细细到他打歌舞台那么忙,居然还早在回国前就规划好了祁姗想到没想到的一切。 天知道祁姗一进到他居住的公寓大厅,便从前台接到那些几乎卡点送来的新鲜食材,一扭头又瞧见他从快递柜里取出一堆睡衣拖鞋等等生活用品时有多震惊,她再低头仔细一瞅——还都是她惯用的材质款式品牌。 “……”对此祁姗还能说什么呢,“严小筝同学,你让我想到了我嫂子对我说过的,为什么你追了她一年,她却从头到尾没觉得你有非分之想了。” “难道不是我藏得好藏得深吗?”严筝把拿到的快递和食材整齐地摞到行李箱上,按好电梯,摇摇头道。 顾虑到没有女孩儿喜欢听老公说初恋,严筝其实鲜少在祁姗面前提及曾追求过徐念的这段过往,倒是祁姗有时会玩笑般说一说,揶揄他之余也装一下吃醋要他哄。 今天也是如此,见他眉宇间现出几分无奈和宠溺,混血女孩儿脸上的笑容满满都是促狭之意:“因为你对喜欢女孩儿好的方式根本让人无暇思考这里面包不包含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只会让你对好的人惊叹你怎么跟哈利波特里的家养小精灵一样,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两个人上了电梯,严筝即使手里拿了那么多东西,依旧再熟练不过地为她拦着电梯门,听她这么说便顺着她的意思笑:“可能我之前就是照家养小精灵活的吧,你挺厉害的,还发现了家养小精灵喜欢你。” -- 第222页 他们原本是和往常一样说说笑笑的,祁姗不知怎么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勉强扯了两下嘴角,默默走到另一边帮他扶箱子。 而她的这种情绪当严筝输入密码打开门后又升到了新的高度。 为了安严穆的心,他从来不会在手里留什么钱,更不会购置固定资产,现在他们面前不足五十平的公寓是严筝名下的唯一一套房产,地段很偏,更没有所谓的增值空间,他拼着被他哥忌惮也要买下来无非是因为两年前他正是租在这里,这间小小的公寓拥有他们的一切回忆,她也于此“救”了他的命。 ——5273,外门的密码没有变。 ——推开大门,屋里的陈设也没有变。 但这不代表他只是买下来这两年间鲜少过来,因为房间里的一切物件都干净整洁,沙发,茶几和床上也多了一些她可能会喜欢的摆件玩偶,仿佛分开两年,她一度放弃选择遗忘,他却一直在等她回来。 “家居服和拖鞋快递刚到,要洗一遍才能用,你先穿以前的,也是干净的,我每次来都会整理一下把能洗的洗一下。”严筝看她进来就愣住了,知道她可能会触景生情,便没有惊扰她,只是自顾自地将快递和食材放好,又帮她拿来可以换的拖鞋和衣服,“我有时实在想不开,陈酿他们会把我拉过来住两天,这样我就能想起这条命是你救的,答应你的事还没完成,我不能贸然结束它。” “可我根本不能算是救了你的命啊……”祁姗踩进他放在脚边的拖鞋,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难过了,他习惯去付出太多,又所求太少了,那是她要相伴一生的人,她当然会心疼他明明那么优秀,却当真活得跟个低人一等的家养小精灵一样,“你几乎一个人承担了所有,都被逼得割腕了,流了好多好多血,一定特别特别疼……结果我和你谈了三个月恋爱,你一直对我那么好,我都没试着多相信你一点,就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制高点指责你,还骂你打你。” 祁姗不是什么记忆力很好的人,偏偏那天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再次回到这里,往日的场景像电影片段一样在眼前过。 地板和浴缸里都是血,少年手腕上也流着血,眼里绝望悲恸得没有一丝生气,她却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骂他是懦夫…… 他是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所以才想用死亡这种极端的方式赎那些本来不属于他的罪,她却在他面前强调罪魁祸首们无辜,说他连死都是给其他人添麻烦…… 到头来她只是凭借他的深情蒙对了密码,勉强算及时地将他送到了医院,便已然跃升成为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叫他靠着这份对她的眷恋撑过一次次关乎生死的抉择。 “那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好像又要哭了,严筝可舍不得,急忙放下手里在做的活儿优先去安慰她,不料才刚起身就迎上了女孩儿一头扎进他怀里的力道,祁姗张开双臂死死环着他的腰,拿额头抵在他左侧胸前——那是离心跳最近的位置。 “你才不是家养小精灵,以后也别按照家养小精灵的方式活了,对别人你一时半会儿抹不开面子,就先多要求我一点,也多问我索取一点。”祁姗听着他胸腔里叫人安心的鼓动,瓮声瓮气地说,“我是有点笨,又被我爸我妈惯坏了,但我都嫁给你了,你就得负起责任来,争取把我这个之前一直不称职的女朋友调〔和谐〕教成称职的老婆。” 严筝被她突然抱住的讶异褪去,得以好整以暇地拿左手圈好这个投怀送抱的傻姑娘。腾出右手撩开她的额发,轻轻在她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干嘛呀,总在我说正经事的时候撩拨我!”他嘴唇的温度让祁姗心醉,面红耳赤也不忘声明自己的野心,虚捏着小粉拳当话筒放到严筝嘴边,做出一副记者采访的模样,“请问世界巨星严筝先生,最想让老婆为你做哪些事呢?”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美好得不似真实存在一般,严筝情难自禁,再次俯下身去,漫不经心的轻巧挑逗映在眼里,是最动人的桃花酿。 少年衔弄着她的耳垂,一下又一下地勾着祁姗的心,羞人的酥痒感伴随着他渐渐升温的呼吸一并袭来:“跟了你之后就不是家养小精灵了,别忘了你亲自盖章过的泰迪,会最想让你做哪些事,你还不清楚吗?” 第一百零九章 一言为定,给你过生日。…… 祁姗陪他养伤的那段时间便发现了, 每次她说起比较严肃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亦或是无论换什么说法都可能会叫她心疼难过的话题,他都会不动声色地拿这种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 伤没好不敢怎么动作的时候会贴近她身体最敏感的位置逗弄厮磨, 现在可以开荤了已然变得更加简单, 只要让他勾着做几遍爱做的事,她就基本顾不得其他了。 这种过于私密的事她不方便找心理医生寻求帮助,只能通过一次次实践自己摸索,目前想到的最优解是先顺着气氛和两人的心意宣泄掉最初的冲动, 然后等到中场休顿自己脑子也还清楚的时候再找机会把该走的心走完, 这样一来能免去戛然而止让他多想失落,二来刚经过一番云雨的男女, 总会更容易破除对方的心防不是? 今天她也是如此操作的,赶在风雨初歇他伏在她身上喘息的空挡适时地拿腿缠住他的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般将他翻到了下面。 -- 第223页 “怎么, 又想做上面的?”严筝任凭她压着,嘴里调侃起两年前她曾“自不量力”的糗事【第三十七章】, 不料每次都会因此炸毛的女孩儿并没有像之前那般羞恼,反而压了一会儿便又自顾自地翻了下来, 可能是有点冷, 索性拿被子盖住两人,也不说话, 只是小动物一样往他怀里钻。 严筝在这方面是比日常生活里表现得霸道, 但也都是瞧着她心里喜欢才会顺势而为地霸道起来, 从不会当真强迫她什么,现在看她暂时不想继续,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欲望, 配合地抱着她,在安逸的傍晚享受这专属于二人的温存时光。 “严筝,你就从来没想过从别人那里索取什么吗?”又过了一会儿,祁姗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终于再次将话题引了回来,“不是谁谁谁勉为其难地原谅承认这种,就是像你为别人付出一样,也让他们为你做一些事,让你会觉得开心。” “这……我好像和你说过,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喜好和野心的人。”而严筝也确实如她预判的那样,床笫缠绵过后,温香软玉在怀,少年心里那扇自我封闭的门到底较之前推开了一道虚掩的缝隙,在爱人的引导下一点点尝试着坦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其他人都有喜欢和讨厌的东西,我却一直觉得怎样都好,” 他说这话毋庸置疑是想让祁姗安心,但也确实没有多少哄骗的成分,他甚至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世界上的人好像都有所求有所愿,唯独他能佛得这么由内而外,自始至终。  不过后来伴随着在外人看来命途多舛的经历越来越多,他反而释然了——说点玄学的,也许很多东西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他一个出生就背了债,需要不断打磨自己迎合他人需求的人,自己再沟壑难填要这要那,真是不用活了。 这样想来他便不会认为有何不妥,当然更不想祁姗为此烦心。 可祁姗看他这副自己都无知无觉的模样却更愁了,在跟着严筝的心理医生或主动或被动地接触了很多心理学知识后,她太清楚人不会毫无缘由地无欲无求了,而严筝之所以会形成这种心态的原因想必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他过往的生命里,光是迎合他人就已经耗尽他的全部心力了。 在不断有人问他索取的前提下,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思考他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当真去思考了,除了让自己活得更加煎熬困扰外又有什么用? 所以他哪里是天性淡泊对任何东西都没兴趣不想要,无非是潜意识形成的一种自我否定和保护机制——就和他一度坚称自己不懂爱不配拥有爱,却给了她全世界最动人的呵护和宠爱;也一再告诉其他人自己做什么都好,但依然在被给予足够选择余地后意识到比起做学术搞科研,他更喜欢做音乐当偶像是相同的道理。 祁姗心疼他,恨不得立刻将一切美好摆在他面前任他挑,但他性格的形成根本不是生病后的一蹴而就,而是那些伤害他的人,透支了他过往所有的岁月和时光,一步步将他逼上了如今的绝路……她是可以即刻牵着他的手即将他带到康庄大路,可他如履薄冰的前行方式同样无法在一朝一夕间改变。 想到这里,她不免自心底生出一种怅然的挫败感,即便清楚该给他更多的时间,还是止不住去难过,不知道自己那么优秀的老公还要战战兢兢地煎熬多久。 “要不算了……暂时想不到就不想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说不上期待多强烈……不过确实有个从小就希望能实现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夫妻间的心有灵犀,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而后又一同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严筝才率先失笑道:“那……我还说吗?” “当然说!”祁姗是怕他会感到为难才松了口,现在难得他这么棒,愿意试探着去踏出一步,她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今天我就是烽火戏诸侯博妲己一笑的周幽王,什么都可以。” “……”严筝,“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东西你和我私下聊聊可以,尽量别出去说,尤其别试图教你小侄子,你打不过徐念我打不过周晨骁。” “啊,好……”祁姗话放出去当然不管他说什么都想也不想地先应承下来,半晌才在他盈满了调侃笑意的注视中咂摸过味儿来——自己刚刚好像又一不小心搞错了什么典故,他一开始想说的也绝对不是这个。 “你坏死了!我好心好意想帮你实现愿望,你还揪着文化差异笑话我!”祁姗气得一拳捶在他胸膛上,无奈她这点力道对于少年来说不痛不痒,反倒是她自己的手被这货胸前硬邦邦的骨头硌得生疼,“我上次就说你把我身上好多地方都硌青了,你也不乐意多长点肉。” 她作势背过身去,严筝急忙把怀里的人儿抱紧了哄,自己逗炸毛的小娇猫总得自己再负责哄好,得亏今天两个人都得闲,又闹了好半天才说回刚才的话题。 “你从小就期待能实现的愿望是什么?”祁姗问。 “也谈不上愿望……”适才同她笑闹的少年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几分一贯的温润,“大概上学之前吧……我挺想有人能给我过次生日的……” “后来上学了,因为是元旦假期的前一天,所以不管是不是周末都会被调休占用,忙着上课就没空想了……怎么了,你这么看我是不是也觉得挺好笑的,居然有人婚都结了还纠结小时候有没有过次生日……”严筝似乎说着说着自己都认为萌生出这个念头过于幼稚了,迎着祁姗目瞪口呆的注视勾了勾嘴角道,“其实不是什么愿望,至多算个小遗憾,现在早没什么所谓了,是你突然问我,我一时没想到别的。” -- 第224页 没有男人希望被自己的女人认为孩子气,严筝更是如此,刚要用缠绵的亲吻终止当下有点尴尬的局面,祁姗却及时用手挡住他的唇,震惊归震惊,但震惊的点完全和他以为的南辕北辙。 “不是……你认真的吗?长这么大都没过过生日?”祁姗是被世界的参差惊呆了,她自诩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也不会无知到以为其他孩子都能和她还有祁诺一样每年过生日要办派对拆礼物拆到手软,但生日当天亲近的家人朋友聚在一起,简简单单庆祝一下吃个蛋糕不是普通人类的日常吗?怎么地球的另一边还有严筝这种把一切当成不可实现奢求的人? “嗯……毕竟我出生的时间不太好……”严筝也没想到自己没庆祝过生日这点会让祁姗这么难以接受,“元旦前大家都挺忙的,我小时候家里情况还好,父母会忙公司里的账,我哥通常不在家,我姐只比我大四岁,自己也是小孩子上了一天学,哪有那么多精力再去记我的生日……” “所以你不只是没过过生日,是你生日,都没人记得,对你说句生日快乐是吗?”祁姗回忆起自己两年前同他在一起的那三个月,以及这次复合后共同度过的甜蜜时光,严筝好像的确是那种会一直把各种节日纪念日钉死在脑海里的人,只是她过去全当他是细心体贴,哪怕有时自己都不记得,但能时不时收获惊喜和仪式感没有女孩儿不喜欢,根本没想过他是尝遍了生日都没人记得的悲凉,才不想叫她因此失落一次。 混血女孩儿不自觉地咬了咬唇,敏锐如严筝立刻明白自己又不慎说多害她心疼了,连忙有一说一地否认了她过犹不及的猜测:“那不至于,上学之后我人缘还成,有同学问我的生日也会说,每年都有人祝我生日快乐的,但是男生之间不流行庆祝生日送礼物那一套……女生通常是那种意思,我又不打算回应人家什么,还是一并婉拒别叫人误会的好。” “咳,这没办法,只能怪你长得太好看……”祁姗大言不惭,绝不承认所谓的“没人追”是自己迟钝,“我们相貌平平的普罗大众就可以拥有来自异性的纯友情。” 严筝;“……”行吧,看在她别管有没有参破那些人的图谋不轨,和他在一起后都自动自觉和所有异性保持距离的份上,当她说的对。 “后来成团出道了队友们也会说。”清了清嗓子,他补充道,“但年末通常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各种行程各种年末大赏舞台,即便他们能勉强忙里偷闲想帮我庆祝生日,我还有炎夏那边的事情要料理,也比他们更忙……再说过生日无非大家聚在一起开心一下吃吃喝喝,我这个情况别说蛋糕,正常饭菜都吃不了,什么仇什么怨挑着舞台密度最高消耗最大的时间拉着全团一起啃蛋白棒就水煮菜?” 他几乎给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找好了理由和说辞,但祁姗心疼他的心思却没有得到丝毫缓释,毕竟有再多的不可控力都无法否认他就是快要二十三岁了,居然没有庆祝过一次生日的事实。 “今年我给你过生日,包大飞机大游轮豪华酒店。”祁姗恨不得一口气把最好的都给他,“岁末舞台结束直接把你和你队友们用私人飞机拉走,保准过完生日第二天元旦舞台前再给你们送到指定目的地,你哥和夏初要是还敢拿炎夏的事烦你,我就撺掇我爸让炎夏在你生日前破产,我苏珊娜.霍华德说到做到,谁都别想拦着我给我老公过生日!” “不用那么大阵仗……”她一看就是血充脑门上头了,严筝无奈地给如此兴师动众的部署叫停,“炎夏的事可以不管,但舞台是我们自己的,真弄的全员疲惫影响舞台效果得不偿失,你人过来,和陈酿他们在后台帮我过一下就好了。” “可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过生日呀!”他说的都在理,不过祁姗还是不太甘心万事从简到这种程度,“你从那么小就一直期盼着的……” “那……貌似不会是最后一次?”严筝轻轻在揉了揉那颗整张脸写满怨念的小脑袋,“今年是年末舞台的合约都签出去了,我也还不能吃什么,蛋糕只能你们分然后一大半便宜小八,但我估计我应该不至于一辈子这样,你等我能吃的东西变多了,再签约就把这天空出来,让你换其他法子给我过生日。” 严筝所诉说的是一个充满了光明愿景的未来,祁姗只是听便忍不住心驰神往起来,他之前答应过她的事都做到了,现在她当然也愿意相信,就在不久的以后,他一定可以用更健康的姿态,陪伴她度过更加丰富多彩的人生。 “那说好了,等你能吃蛋糕了,我给你买大蛋糕!”祁姗的语气恢复了几分富家小姐的豪迈,伸出女孩子纤细的小手指示意他拉勾,“让安小八看着你吃,平时筝哥长筝哥短,动不动就哭唧唧跟个打算和我抢男人的小基佬似的,没想到就是个和其他哥哥没差的直男,连你嘴上说没必要其实心里很想过生日都察觉不到。” “好,都听你的。”少年含笑也伸出手来,勾住那一抹最绕指的柔情,“我争取快点养好身体,在小八面前吃你买给我的蛋糕。” 第一百一十章 巨星老婆的自我修养。…… 少年夫妻之间最浪漫的事莫过于畅想未来, 因为有着无限美好的可能,现下的所有缠绵都变得格外甜蜜。 一起用过晚饭后,祁姗又给了他两次, 直到二人都心满意足了才相拥而眠。 -- 第225页 而过于放纵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这一觉又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公寓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严筝为她准备好的早午餐, 微信里也细心地留了言,告知她自己去HOWL试镜,顺便还附带了每个菜需要放进微波炉里开什么火热多久的详细说明。 回国后也因为自家小姑子腿酸开不了车被叫来客串司机的徐念打开门看到的就是眼前极具割裂性的一幕,屋子总体来说绝对属于干净整洁的一挂, 地板纤尘不染, 摆设井井有条,但床上的被子床单都卷成了一团, 桌上还摆放着祁姗吃完没洗没收的餐具…… 凭徐念对这二人的了解,她已经明白割裂的两端分别出于谁了。 想必严筝离开前已经收拾好了能收的一切, 床上和餐桌上的狼藉则全是祁姗起床后的杰作。 这还能让徐念说什么呢, 真的如婆婆祁岚所言,只要观摩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就会时不时萌生出对祁姗稍微揠苗助长的想法。 ——她毋庸置疑是在成长的,比如她已经全靠自己意识到严筝一味为迎合他人去付出却没什么所求的心态有问题, 昨晚兴冲冲地过来报喜, 说总算找到了合适的走心方式,帮他一起想到了一件她能为他做的事。可碍于严筝还是好得过分面面俱到了, 她的成长速度又着实有些堪忧……拿现成的例子来说, 她满心满眼都是如何从严筝嘴里心底挖出所谓的愿望, 当个无所不能的哆啦A梦,却忽略了夫妻间有很多事情根本不用靠说,她看到了就去做一样可以潜移默化地减轻他的负担。 当然作为了解祁姗成长过程的亲大嫂, 徐念知道她会出现这种问题绝非是天性懒惰,她只是长大的环境太优渥了,徐念自己也是出身豪门,被父兄娇惯宠大的,但国内的富庶人家和来自法兰西的古老贵族还有着不少本质差异。 毕竟徐家人再不想自己动手处理杂事也无非有保姆有厨师有司机,徐念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会自己整理房间,也耳濡目染地看着负责家政的大叔阿姨们怎么干活怎么工作,祁姗和祁诺才是几乎一直过着国内孩子基本只会在童话故事里看到的王子公主生活。 不知道成品菜色还是食材时的模样? 这只是冰山一角。 通过徐念在巴黎这段日子和祁姗的朝夕相处,十分清楚这位从小背后就跟着私人女仆的大小姐根本没有多少物品用过后要自己再收好,下次用才能在同样地方找到的认知。 她不是看到了不想做,是没有旁人提醒的情况下,根本意识不到眼前的都是活儿,需要自己动手做。 然后毫无悬念,她不做自然要严筝做,早已习惯去独自承担一切给别人当牛做马的少年估计也不会产生还能让祁姗去做的想法。 徐念现在就可以料想到,如果她现在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听之任之,严筝今天的行程百分之百是上午去试镜,中途想办法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把吃饱睡足去探班的祁姗哄开心,早饭吃没吃不一定,反正午饭一定没空吃,下午结束工作后再把自己那一定会大吹彩虹屁的老婆领回家,一边收拾白天遗留的烂摊子一边做好晚饭,别管能不能吃下去,反正为了让祁姗开心也得陪着吃,再之后…… 儿子已经半岁多的徐念随便瞥一眼床上的痕迹就知道昨晚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出意外相同的事今晚还会继续发生……所以祁姗丝毫不担心严筝不行原来是已经习惯他对自己予取予求的原因吗?只要老娘想要,你丫不行也得给我想办法行? “那个……严筝还年轻,已经用上那种药对身体伤害也挺大的……”徐念想到这里便心有余悸地深吸了一口气,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脱口而出,继而又琢磨即便是姑嫂关系,说这些未免也太掉节操了,才又在祁姗没反应过来时改口,“咳,我是说,姗姗,你昨天不是让我帮你想严筝还可能有哪方面愿望,你好精准诱导逐个击破吗?话说你有没有想过比起这个,可以优先适当提高点神经敏锐度,化被动为主动,不用他说,自己从力所能及的生活小事做起,给他一个得到和付出相对平衡的夫妻关系?” …… 可能是怕像之前一样,只靠言语无法让祁姗精准Get到自己的意思,徐念索性撸起袖子现身说法,一边同她说话一边言传身教地从刷碗刷盘子着手干起活来。 祁姗只是想不到要做,倒不是那种沉迷养尊处优生活的矫情大小姐,因此经由徐念的提醒后颇有些醍醐灌顶地也跟着干了起来。 然后……徐念就后悔了。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以为祁姗之前能有样学样地帮她照顾儿子,这会儿继续丰富其他家务技能应该也不会太难。 却忽略了祁姗那时的工作量至多是帮忙递递东西打打下手,陪她逛母婴店时拎包,以及在她被怀里的小崽子吵烦时用一种她作为亲妈都望尘莫及的耐心开开心心接下哄孩子的活儿。 祁姗是可以干活,但前提是有人帮她把普通人看来根本不需要强调的准备工作做好,比如她所谓的给宝宝做辅食,就需要徐念自己或者月嫂将材料处理好摆在盘子里,再告诉她按料理机的哪个扭,做好后拿哪个盘子盛。 这也是为什么她后来试图给严筝做粥,会对多少米多少水一头雾水,甚至连电饭煲具体怎么用都不知道。 现在目前试图提升她生活能力的徐念就面临着如上问题,刷碗不需要两个人毕竟商务公寓的厨房也不大,她便想当然地让祁姗去做别的,比如把床单换下来丢到洗衣机里洗。 -- 第226页 可祁姗的表现就像是第一次用洗衣机一样——她甚至不知道洗衣服要放洗衣液或者洗衣粉啊!徐念告诉她要放,她就直接掀开顶盖往床单上浇了半瓶啊!等徐念再一瓶盖一瓶盖地把洗衣液舀出来,她已经不想说话了…… “姗姗,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之前妈把你发配来HOWL中国分部实习,你是怎么一个人活下来的?”徐念强压住一口老血给洗衣机按开了机,是真的好奇婆婆当初为了多方面下手锻炼祁姗的苦心都流到了哪里。 “唔……”既然嫂子诚心诚意地问了,祁姗自然也会毫无保留地回答,“我妈不给,我会偷偷问我爸要钱,洗衣服叫干洗店上门取衣送衣,吃饭去饭店或者外卖,当时刚来中国,觉得海底捞外卖可神奇了,小哥现场给表演拉面,还不要小费,收拾家APP随时下单找钟点工阿姨……再之后没过多久就遇上严筝了呀,上面需要那么多人干的活儿他一个人全能干,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谈恋爱原来这么爽。” 徐念:“……”不不不,听她说句公道话,你那时只要换个人谈恋爱,就绝对不会爽到这个地步。 “其实我也知道这些事情不该全交给他一个人做了……”和嫂子皮了一下,祁姗也没心思闹了,“他做偶像做明星的工作本来就忙,他身体还不好,手臂算恢复得不错,可腰和肩膀的问题依然很严重,舞台上跳舞没办法,日常生活里医生都不建议久站久坐的……” 迎着徐念不解的目光,她叹了口气:“可我不聪明……好多事情只看他做根本学不会,我想让他教我做,他却每次都连哄带骗地把话题岔过去,就是不乐意教,我不是没考虑过自己摸索试着做,又怕像今天这样,反而给他添更多麻烦,我也很难啊……” “说白了是他自己心里还没把你和他摆在平等的位置。”徐念听懂了,“觉得你是下嫁的大小姐,他得供着你哄着你,不然就是得寸进尺,你在家时过什么样的日子,跟了他之后他至少得让你过成那样。” 祁姗把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一样,觉得她嫂子不愧也是清华的人,这总结能力牛掰,一下就抓到了重点;“嫂子,你娘家也挺有钱的,我大哥之前一直在部队,也不要我妈我爸的钱,普通军人啥样他啥样,当时就没有这方面纠结吗?” 徐念二十岁就嫁人了,被周晨骁拐走的时间更早,还不满十九岁,因此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说;“没吧……你大哥是不稀罕认为没必要,又不是没见过不能有,更多是觉得我家和其他富豪人家的一些消费观疑似脑子有坑……” “但他有担心过自己的工作过于危险,长在蜜罐里的我究竟能不能承担起军嫂这个注定要背负很多的身份。”赶在祁姗的眸子垂下去之前,徐念及时话锋一转。 “那嫂子你后来怎么让我大哥觉得你可以了呢?”祁姗觉得这方面经验也可以有,急忙和徐念取经。 不料徐念一摊手,说出的话对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祁姗来说基本参考价值为零:“我在他面前徒手撂倒了一个真枪实弹的恐[和谐]怖[和谐]分[和谐]子呀,然后他就顿悟了,我要是都不够格做军嫂,那全天下的兵哥哥都不用找老婆了。” “好的,我知道是我太废了。”祁姗悲伤地吸了口气,“我要是也能徒手撂倒恐[和谐]怖[和谐]分[和谐]子,别说做家务,严筝估计都会考虑让我接手(BR)-EIGHT的安保队长。” “我谢谢你……严筝是个偶像,你论国籍算还是个法国人,你去撂中国的恐怖分子干嘛,发扬国际主义精神?”和刚才祁姗惊叹于她的理解和总结能力一样,徐念这会儿也想感叹一下祁姗的……只不过是出于怎么可以跑这么偏的角度,“我的意思是,你得先让他看到你没人伺候也能活,是可以跟他像普通夫妻那样过日子的。” “可我现在也不能呀!”祁姗格外苦恼。 “那就练呀,我也不是生下来就能撂倒恐怖分子的。”徐念想也不想地回她,“你平时多注意观察,列个清单,严筝是做了哪些家务才让家里整洁温馨的,他还有工作,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陪你,这时候你要是没其他事忙就别非得赖在他身边让他还要想办法避开所有人耳目哄你了,你可以自己对清单上的活儿做出尝试,反正你现在问里昂叔叔要钱他还是会给,一不小心搞坏搞乱了什么大不了像你之前没和严筝谈恋爱的时候一样,叫专门人士过来复原呗!你别怂,论原始基因你是王炸的开局,再怎么出于客观原因变异,这么长几次教训也能把该学会的学会。” “好……好像很有道理!”在脑子的层面,祁姗向来采取躺平的态度,丝毫不想挣扎一下,当下摩拳擦掌起来,“不过现在嫂子你好像把能干的活儿都干完了,我还能干点啥啊?” 她这神经过分大条的毛病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有太大改善,徐念无奈,只得这次先给她指了条明路:“你觉得你家严筝去HOWL试镜,那边的场地会提供他能吃的午饭吗?你不用弄得太复杂,那一看就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哪怕就煮个白粥,也算让他知道你独自操作也能把米下锅了。” 就这样,祁姗作为合格妻子的修炼生涯正式拉开序幕,好歹在嫂子绝对没有指导一句的监工下对着百度上查到的同款电饭煲说明书煮出了一锅看起来能吃的粥。 “我要先拍给严筝看!”祁姗做好后第一时间给徐念盛了一碗,眼巴巴地看她吃完,又掐着表过了十五分钟,确定她依旧活着,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给严筝发了微信,告诉他你能干的老婆很快就会带着亲自下厨的午饭出现在你身边。 -- 第227页 可惜又过了十五分钟,徐念依旧活着,严筝却没有回她的消息。 “奇怪……不就是走个形式换下衣服随便拍两张吗,怎么忙得连微信都没空回。”祁姗把粥装进保温饭盒里,发现对话界面里还是只有自己发过去的照片,不禁困惑地嘟起了嘴唇,“难道是他太好看了,所以摄影师造型师都停不下来了吗?”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祁姗也想得开,刚要催嫂子出发,不料徐念放在桌上的手机却率先跃出几条来自大学闺蜜,也是现在自家品牌市场部经理孟鑫的消息。 孟鑫;[图片][图片][图片] 孟鑫;徐小妞,你快看这是谁,我之前不是就琢磨去HOWL提前见识下这季度新品,好不容易今天有空了,正好赶上他们最后一个代言人候选来试妆试镜,我这人一直好信儿,就跟过去瞧了瞧。 孟鑫:结果你猜怎么着,这据说拖了大半个月的最后一位居然是严筝,我看他就是觉得时机差不多开始下血本洗白了,先是搞出个不知道和两年前是不是一个人的苏珊娜扯证结婚卖了波深情人设,现在又着手买顶奢时尚品牌代言了,你说他是买通了谁给推上去的,你婆婆要知道不得直接开除然后从此让此人在时尚圈消失啊! 孟鑫:不过你放心,有姐姐我在已经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为了避免他真被一层层送上去再给你婆婆添堵,我怎么着也得想办法让他在第一轮部门内部筛选时就刷下去。 孟鑫: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几下就把负责试镜监督的小孩儿忽悠住了,我和她说,HOWL可是国际大牌,代言人肯定得自己有东西,不能全靠咱衣服撑,就要挑那种能把地摊货穿出大牌质感的人,才能代言图一出直接卖断货。她一听就表示卧槽孟经理你说得真对,立刻美团专送下单,秀水论斤卖的衣服,三斤加跑腿费一共一百,造型师随便给打了层粉底开拍,就是严筝好像还留了后手有点麻烦,应该是看穿我想再弄些他耍大牌的新闻了,我就差把想为难他四个字写脸上了都没撂挑子翻脸,该怎么试还怎么试,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什么畸形审美,这丫柴成啥了,怎么看都是个磕药过量的,一个个被他唬得五迷三道,说真人果然绝绝子,又帅又仙又矜贵…… 祁姗跟着徐念读到这里脸色已经不对了,再倒回去仔细看最上面孟鑫拿手机拍的摄像机画面:少年清冷除尘的气场和卓越俊美的颜值一如既往,可身上的衣服绝对不是HOWL的新品,隔着两层镜头都能瞧见边缘的毛边和线头…… “姗姗……这……” 徐念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她还在衣服上淋水了。”祁姗将图片放大看,想必是孟鑫为了把那份贵气压下去又刻意把衣服沾湿,试图增添些子虚乌有的落魄感,越发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因为设备多,HOWL的试镜场地会常年把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严筝手臂上护具都没摘,半湿的衣服盖在伤处吹冷风会疼啊,哪有她这么欺负人的,怎么能这么过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目标明确,打脸。…… 自己平日里恨不得搬空高端商场, 把最好的一切全呈现在他面前的巨星老公,现在居然遭受了这么不可理喻的苛待,祁姗的大小姐脾气终于爆发了。 连这人是嫂子的闺蜜兼创业伙伴都顾不得, 立刻拿过手机要给爸爸妈妈告状。 徐念见状, 急忙赶在她之前拨通了孟鑫的号码, 两声彩铃后听筒另一边传来了自家市场部经理北京大妞招牌的爽朗笑声,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再继续这样下去从此在时尚圈查无此人的就是她自己。 她看看已然来到拨号界面的祁姗,觉得时间已经不允许她详细地解释了,便格外言简意赅:“现在, 立刻, 叫停拍摄,让严筝把自己的衣服换回去, 空调温度调高,你, 跑步前进, 出门找进口超市给他买热牛奶去,Vecozuivel低脂高蛋白那款, 不然他会觉得腻,看好生产日期, 15天以内的, 让店员热到55度,办不好你就完了, 我也保不住你。” 孟鑫作为清华人, 脑子自然转得够快:“卧槽徐小妞听你这意思, 难道他真搞到大后台了,我就说,怪不得呢, 他最近这波白洗的……不是,他后台谁啊,你婆家都拿不住……” 祁姗的电话也拨出去了,徐念哪还有闲情逸致满足她的好奇心,只能督促她赶紧办好自己交代的事,然后并没有去抢祁姗手里已经接通的手机,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试图用无懈可击的可爱击溃祁姗一贯不怎么坚固的心理防线。 “姗姗,怎么了?”听筒里传来了妈妈的问询,祁姗却到底被嫂子这即便已为人母当了女总裁依旧未减半分的纯美少女感打败,深吸一口气,用“手滑打错”为由又将妈妈搪塞了过去。 “对不起,姗姗,这次都是我和孟鑫不好。”当然徐念也不想一味袒护孟鑫,仗着祁姗心软便把事情一说一笑滑过去,“我一直没找到太合适的机会和这几个比较亲近的朋友说明当年的真相,所以才导致孟鑫至今还因为过去我和晨骁被算计的事记恨严筝……我已经让她叫停拍摄,不会再给严筝为难了。我们现在过去,等下我和她说清楚,一定让她好好和严筝道歉。” 祁姗扁着嘴,她在看过微信内容后其实就明白那个孟鑫可能只是因为对严筝误解未消想帮嫂子出气,不然也不会电话接通又因为嫂子的求情作罢……可这并不妨碍她仍然会气会怨,那是她老公,病了疼了她都心疼得要命。 -- 第228页 徐念识趣地不再说话,只帮她装好了饭盒,尽职尽责地充当起司机角色,带着祁姗直奔HOWL总部,怎么着也得优先确认严筝无端被折腾了一番,本就堪忧的身体状况有没有出问题。 而另一边,孟鑫在叫停试镜又按照徐念的要求安顿好严筝之后,人前是怕落人口舌只能陪说陪笑,等进到休息室又关严门,还是任由心里的愤慨溢到了脸上,俨然是将严筝当成了卷土重来又打算仗势欺人针对自家闺蜜的卑劣小人。 “这里没外人,你直说了吧,后台姓甚名谁,能硬到徐小妞婆家都忌惮的程度?”孟鑫怕一并给徐念惹麻烦不敢再拿他如何,但北京姑娘的性格莽,自然不准备就此服软,“我告诉你,瞧你不顺眼想挤兑你的人是我,你要还把自己当个爷们就一码归一码,有什么报复手段冲着老娘一个人来,别牵扯徐小妞,你之前恶心他们夫妻干的那些事够缺德了,后台再硬也积点德。” 但任凭她如何义愤填膺,对面的少年依然维持着面不改色地平和,哪怕只是低头含住牛奶罐吸管的动作,也在换下廉价衣物的加持下显得贵气清俊,似乎根本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也不打算回应那些强加到他身上的罪名。 孟鑫见他沉默,差点提前三十年把自己气出更年期,不禁回想起五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这位风云校草的情景。 那时她们寝室的四个姑娘琢磨开网店创业,他从对坏人毫无防备的徐念嘴里套出了这件事,便二话不说把自己送过来做男款模特,看似还格外热心地包揽了各种约摄影师修图师找场地的活儿,实际纯属在为日后的图谋不轨铺路,亏她们寝室除了已经心有所属的徐念,另外三个女孩儿一度提到他芳心就跳得噗通噗通,觉得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完美的男孩子,学习好长得帅人又温柔体贴什么都会什么都能…… ——呸,衣冠禽兽,人面兽心! 孟鑫不是不想像网上那些说他脸长残的无脑黑粉一样,嘲讽他越来越相由心生,早配不上B团门面的称号。 无奈作为一个服装品牌的高管,她的审美实在不允许她说出如此颠倒黑白的话。 她也实在想不通,怎么能有人消瘦到如此病态的程度依旧不影响好看呢,关键这份好看还不仅仅局限于颜值,换个更恰当的说法,是某种由内而外的气场,仿佛他做过的亏心事全不存在一般,他人只要站在那里,便彰显出几分清透卓然的少年气。 她自是不知道,严筝如今平和的表象下,同样在认真思索着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他要怎么不让孟鑫这个人彻底凉透,从此在时尚圈消失。 他何等聪明的人,必然已经不差几分地还原出了事态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应该是孟鑫还拿他当坏人,才秉承着想帮闺蜜出气的想法试图对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以为她一定是在不断试探他的底线,即便嘴上不说,他心里也一定气得要死。 哪曾想严筝是真的没太把这些放在心上,认为她的动机情有可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所谓的刁难之于早已习惯被各种人各种事捶扁搓圆的严筝来说也着实不怎么够看。 让穿几件地摊货往身上掸点水算什么侮辱呢? 他之前被夏初带去和豪门纨绔们的酒局,叫烈酒浇满身扯着头发灌酒都是常态,当初还没练就一身陪练挨打本领的时候,那位武英级大影帝把他按在地上打也是每天放学后的日常。 至于具体拍成什么样……反正自己这个代言人基本相当于内定,严筝想的只是尽力去做,争取别等结果出来,让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内幕。 即便是一个念头,他也没打算过把今天试镜的具体经过告诉祁姗和徐念,他今天的日程规划从没变过,就是该怎么试怎么试,试完回家给祁姗做晚饭,可看孟鑫接完一个电话后立刻发生的态度转变,他不难猜测事情还是产生了变数。 徐念和祁姗应该已经得知他被孟鑫为难了,目前不出意外都在赶来HOWL的路上,这就有点麻烦了,一来他家姗姗最近的护短情节愈发严重,怕是徐念的面子都未准会买;二来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也是被祁姗娇惯坏了,之前哪怕数九寒天穿件单衣被浇个透心凉,缓醒一会儿一样能没事人似的爬回公寓,现在只是衣服半湿吹了会儿空调,居然头就隐隐发晕,他来休息室后先自己探了探额头,不出意外是发烧了,有这个因素加成,祁姗仅剩那点买徐念面子的可能估计也不复存在了。 思及后果,严筝便明白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到祁姗和徐念过来了,他得出去买点速效退烧药,好歹瞒过祁姗见他的第一眼,不会发生当场气冲脑门叫来自家妈妈告状的情形,不然孟鑫以后真不用在时尚圈混了。 他腰椎本就有伤,冷冰冰的湿衣服穿了一上午,这会儿起身不可避免地摇晃了两下,他不得不花了几分力气才稳住身体重心,礼貌地告诉孟鑫自己有点急事,要出去处理一下。 但这在孟鑫看来无异于蔑视和示威,宣告老子现在有后台牛掰,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便可以不回答,量你忌惮我的后台也没办法拿我如何。 “你特么……欺人太甚!”得罪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忍无可忍的孟鑫哪里还能咽下这口气,见叫不住他,索性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幸好她一个女孩儿家家力气有限,即使严筝腰疼着头又晕也没造成什么害他摔倒之类更加严重的后果,只是一定程度拖延了严筝出门买药的计划。 -- 第229页 祁姗和徐念赶到休息室时正看到了两个人僵持不下的一幕:孟鑫仗着自己是个姑娘,严筝再没底线也拉不下脸对她动手,便横刀立马地叉腰堵在门口,而被她限制了活动范围的严筝看起来无奈极了,他虽然从16岁起就耳濡目染夏初不管男女老少,看谁不顺眼都大嘴巴抽谁,可他作为男人的涵养还是注定了他短时间内拿用身体堵门的孟鑫没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还好还好,严筝看起来没出大问题,这样她好歹有立场劝导祁姗大人有大量,别拿孟鑫撒太大的阀子。 这是徐念进门看清局势后为时后早的庆幸想法,可惜打脸flag来得太快,因为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陪着严筝养伤的祁姗太擅长通过细微的蛛丝马迹辨别她老公的身体状态了。 严筝没出大问题? 没出才怪好吗! 她老公一直是那种纯得不能再纯的冷白皮,再加上常年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一度她这个白种人混血都望尘莫及。 如今虽然被她精心调养了一段时间,气色上稍有好转,但面颊上粉底都盖不住的潮红无疑说明他此时的若无其事全是刻意遮掩下的欲盖弥彰。 “她把你折腾病了。”祁姗顾不得孟鑫脸上已然呈现出怀疑人生的惊恐,伸手去探严筝的额头,确定温度真的不正常,心疼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好好来试个镜,凭什么莫名其妙就冒出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欺负你!” 她话都说得旁若无人,原本便因为她和徐念闯进来而震惊不已的孟鑫更是完全傻了。 毕竟是徐念的小姑子,孟鑫过去也和祁姗打过几次照面。 印象里她就是个毫无大小姐架子,汉语口音格外接地气,与混血美貌形成鲜明对比的爽朗姑娘,孟鑫想不通,她怎么会和严筝扯上关系,貌似还是那种十分亲密的男女关系…… “徐小妞,我有点乱……咱这是误入平行世界了吗?” 孟鑫把眼睛揉了几次,不再怀疑自己5.0的视力看到了幻觉,开始怀疑棺材板已经钉死的爱因斯坦和霍金。 “……”徐念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只觉得自家闺蜜掀那两位伟人棺材板的目的是想自己一起进去躺平以便走得更加安详些。 幸好严筝及时对她使来一个眼色,她这才会意,对孟鑫露出了“核善”的微笑:“鑫鑫,你和我出来一下,有点事我详细和你说。” 孟鑫这会儿还懵,徐念发话了也没立刻做出反应,但架不住外表软萌的徐念是个能徒手撂倒恐[和谐]怖[和谐]分[和谐]子的“狼灭”军嫂,两手捏住她的肩膀一掀,像拎兔子一样将她拎了出去。 休息室的门被她回脚一勾顺势关死,总算暂时将孟鑫排除到了祁姗的视线之外,屋里的祁姗交给严筝来劝,她的当务之急则是用最快的速度和孟鑫同步剧情,让自家闺蜜知道自己刚才犯了多么可怕又愚蠢的错误。 这时便可以再一次看出具备优秀语言表达能力多重要了,前后不过十分钟,徐念就给孟鑫讲清了五年前的真相,顺带还捡最关键的部分交代了一下祁姗和严筝恋爱过程以及现今的关系。 “所以严筝的后台……就是你婆家。”孟鑫总算get了其中的前因后果,差点膝盖一软当场跪了,“徐小妞,没你这么坑闺蜜的,怎么不早说……我以后别说时尚圈,是不是人间都不用待了,我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把霍华德家八九不离十的下任继承人祸害成这样……” 徐念是没有在得知真相后第一时间告知几个闺蜜,但她觉得自己也有苦衷不能背这个锅:“我一直想说好不好……但你想想你每次和我提起严筝是什么态度,半点实锤没见到,说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小伙子磕药,睡粉,滥交,姗姗因为他身体被透支成那样天天在我面前掉眼泪,你说他要不是磕药磕的你过来给我磕仨响头,你让我怎么开口?” “我你还不了解嘛……搭上娱乐圈里的谁都不忘吃两口瓜……”孟鑫心虚,“关键我只是个搞服装品牌的,我又想象不到娱乐圈真能这么吃人……尤其B团表面上那么风光,挺多人提起夏初都说他就是一拿脑子换脸的傻子……” 说到这里,孟鑫突然卡壳,话音一转:“不对啊,徐小妞,为啥现在就是严筝在洗白,夏初和严穆做的那些破事都没人曝光,我要是你婆婆和祁姗绝对让这俩人吃不了兜着走,打着让严筝赎罪的旗号,一步步把好好一个人毁得身体心里都出了严重问题,做的是人事吗?” “还能因为什么,严筝不让呗!”徐念至今也认为严筝在一些问题的处理方式上过于仁慈了,“你今天对他做的事也挺过分,你看他有记恨你想让你付出代价的意思吗?他猜到我和姗姗得知事情正往这边来之后,大概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在姗姗面前保住你这个人。” “这么说……我还有一线生机?”孟鑫不太确定地问,“我开始有点理解你公婆为什么明知道他的病治不好还同意祁姗嫁给他了,他除了这点简直不要太完美啊!早知道他当时展现给我们的一面才是真的,我就应该在你把锅都甩给他背之后坚定立场,一旦早五年把真相挖出来,不仅你不用误解他那么久,他可能还一感动,把以身相许的对象变成我了。” “……欺负完霍华德家的继承人还明确表示觊觎人家美色。”徐念的微笑再次“核善”起来,“就冲你这狼子野心,你的一线生机也没有了。” -- 第230页 孟鑫说这话无非北京姑娘嘴贫,哪想到祸从口出来得如此草率,大喜大悲下再次膝盖一软,好不容易扶着徐念站稳了,却不料身旁休息室的门会在好死不死卡在这时打开。 祁姗绝对不像是消气的精致脸庞出现在她眼前,似乎是刚刚哭过,眼角还带着格外分明的泪痕,在她身后,严筝似乎想追上来打圆场,无奈被已有复发趋势的腰伤绊住了脚步,几步之遥,他没能拦住已经来到孟鑫面前的祁姗。 这下孟鑫的大脑彻底当机了,膝盖软得徐念都扶不住,只听“扑通”一声,以一种五体投地的虔诚姿态,跪着滑到了祁姗脚边。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再当小绵羊,也不叫…… “孟鑫不是故意的, 她和徐念要好才会这样,你现在去计较她徐念一定会为难,乖, 不生气了, 也怪我自己疏忽, 没想到现在身体这么不中用,稍微大意就会着凉生病。”把时间倒回十分钟前,休息室里的严筝同样在对祁姗进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解,“下次我再多注意一些, 碰到类似的事也不抱侥幸心理了, 一定及时通知你过来给我撑腰。”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柔柔,几乎考虑到了除他自己外所有人的苦衷, 殊不知祁姗听他这么说只会更加心疼难受,既不明白这么好的他为什么总会遭人误解, 又不甘心他怎么就能当真一点脾气都没, 坦然包容一切加诸在他身上的伤害。 “你出道之后是不是经常被人欺负?”他甚至不觉得委屈,祁姗却要替他委屈死了, “那些当真坏事做绝为难你和B团的坏人你不会让他们讨到好处,但那些和孟鑫一样, 根本不了解真相, 兀自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刁难你的所谓好人,你完全不会记他们的仇。” “你也说了, 他们又不了解真相, 我有什么可记的。”严筝头还有些晕, 说着说着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无形中认下了祁姗的猜测,急忙改口,“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我恶名在外,一般敢触我逆鳞的人得头特别铁,娱乐圈的风气使然,头铁到这种程度的人不多。” 祁姗闻言沉默下来,她知道严筝说的可能也是事实,但恰恰是这来自这为数不多“正义人士”的否定最为致命,每一次收到之于他来说大概都是在强调告知他有多么不堪,正是这日复一日的诋毁潜移默化地摧毁了他整个人。 她在来之前已经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哭,就是要做个不讲道理的护短大小姐,硬气起来叫欺负她老公的人付出代价。 可这会儿眼泪又忍不住了,想帮严筝教训孟鑫的想法未歇,情绪上来却只想抱着他哭。 “他们才不是好人呢,全是坏蛋。”祁姗想到做到,扑过去抱紧他单薄的身体,感受到他腰背的僵硬,知道这是他腰伤也有些复发了,便哭得更加伤心,“她是嫂子闺蜜也不行,我不要原谅她。” “嗯,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严筝熟悉祁姗的性子,他家小姑娘娇滴滴的,心思一向软,但毕竟是霍华德家家主之女,从小在豪门世家耳濡目染,当真动怒的时候基本不会怎么哭,只会像之前质问徐[和谐]明那样,冷静理智地逼得对方哑口无言,不得不将实情和盘托出,此时肯哭出来就说明还是一定程度听进去了他的劝,不会当真用极端的方式让孟鑫付出代价。 但这也导致祁姗被问住了,她哭归哭闹归闹,一时间确实想不出什么强度适中的惩罚办法。 “她害你穿湿衣服吹空调生病了,我也要把她衣服淋湿,推到18℃的空调底下吹到风干为止。”祁姗认真思索了半天,可能是昨天用光了一年份智商存额的缘故,琢磨出的主意简直和小孩子之间“你挠我一下,我就一定得打你一巴掌”如出一辙。 “别闹,孟鑫是女孩子,职业装的衬衫那么薄,让你浇透了还怎么见人。”严筝知道她只是实在想不出在说气话,唇角一抹浅淡的笑,否定了她的主意,“再想想。” 他这笑一看便是又在逗她玩,他总说她像小猫,于是也总像逗小猫一样逗她。 祁姗赌气地哼了一声:“我要你自己想,每次都是这样,在外面被别人欺负得惨兮兮,就会回来和我皮。” 她以为把问题抛回去大概率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不料她这点小九九似乎还是没能逃过严筝的预判,少年一挑眉,温润深邃的桃花眼里轻描淡写地多了几分勾人的促狭。 “你敢再劝我大人大量这次先记过,有下次再说试试看。”祁姗看他这般反应心里越发没底,急忙赶在他开口前先打预防针,“我提醒你,你已经不是过去单身那会儿的情况了,一个人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你自己忍耐得住便没人会计较,现在你老婆比你还委屈呢,你得帮我出气!” 她娇蛮起来的模样别提多可爱,严筝哪里舍得她陪自己忍气吞声,更何况他如今的心态较之过去还是有所改变,依旧会最大程度理解他人的苦衷没错,但更多是看得开认为没什么大不了,已经很少会逼迫自己对所有人曲意逢迎了。 因此任由祁姗化身奶凶的小猫咪也笑意不减:“我的主意其实挺简单的,咱让孟鑫自己说,她和徐念要好,刚才误会徐念叫停试镜是因为我有能拿捏住祁总的后台,就明确表示让我想报复也冲着她一个人来,别牵扯徐念,现在徐念将实情告诉她,她势必不能让徐念夹在中间为难,会想办法赔罪让咱们消气。” -- 第231页 “可是万一她仗着有嫂子的关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办,随便道个歉说句对不起,然后许个不一定兑现,兑现了你也不能吃什么的和解饭局……”祁姗嘴唇还嘟着,文化差异的缘故她到今天依然觉得这个习俗可奇怪,“我刚来中国的时候被类似的话糊弄过好多次,我妈那时让我在设计部实习打杂,给全员买咖啡买饭,不少人拿到东西后表达感谢都会随口说一句有机会请我吃饭,可直到我实习结束也没几个人真的找我约饭,后来去问嫂子才明白,原来中国人说这个就是客气客气。” “怎么说呢,也不全是客气……”严筝已经习惯和祁姗在一起的时候经常需要帮她纠正一些关于国内习俗的错误认知了,至少类似的话真从孟鑫嘴里说出来还是会兑现的,“但确实这样不行,都没让我家姗姗消气,我也不同意。” 祁姗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家基本没怎么展现过与实际年龄相符性情的巨星老公眼底闪过一丝少年人独有的狡黠趣味。 严筝附在她耳边说:“你觉得不满意可以继续做出生气的样子,你生气她准慌,一慌就会给自己加码,加着加着很容易会冒,等她意识到这点,说出来的话已经收不回去了,徐念也没办法替她说情,因为话都是她亲口说的,咱们一点没逼她。” 所以一切其实是被卡米尔盖章过是天才演员的严筝配合自家老婆演的一出戏而已,先由祁姗夺门而出把人唬住,继而严筝再适时地表现出除了生病发烧之外他本就有伤的腰同样被折腾出了问题,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孟鑫跪了,纯属字面上的意思,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滑跪到了祁姗面前,不只是祁姗和严筝,连原本扶着她的徐念都惊呆了,一时间休息室外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谁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半晌,对中国文化最不了解的祁姗脑子里浮现出了她除《乡村爱情》外看得唯一一部电视剧,曾火爆一时的《甄嬛传》,不太确定地开口说:“平……平身?” 徐念:“……” 严筝:“……” 孟鑫:“……”原来这就是贵族大小姐的日常吗?那怪不得会被严筝追到了,听徐念的意思严筝过去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人当牲口使唤,大抵徐念的公公就是看中了这点,认为除了他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满足自家女儿对伴侣的相处需求,这才连下任家主之位都拿来当聘礼了。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孟鑫跪姿不变,对严筝的复杂感情已经从仇视转化为感慨又转化为了同情。 她想,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惨的人,明明生下来各方面的配置全是个王者,命途却多舛得令人发指,结婚前恨不得谁碰到他都会上手薅一把羊毛,结婚后倒是有人护了,但也只是把过去分散的被薅羊毛模式变成了只给祁姗一个人薅…… 于是从另一个层面,她也更加担忧起了自己的未来——严筝就算能如徐念所说地完全不怪她,但他说了也不算啊,她的生杀大权说白了还是握在祁姗手里的。 “鑫鑫,你先起来说话。”终于,徐念看不下去了,想像之前把她拎出休息室那样再把她拎起来站好。 无奈孟鑫一方面膝盖还软,另一方面也出于拿不准祁姗脾气不太敢起的缘故愣是被拎了两次都没能站稳。 直到她一抬头迎上严筝无奈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孟鑫同学,麻烦你起来一下行吗,我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你这样我有点怕折寿。” …… 出道起就号称次元破壁机的顶级建模脸笑起来有多杀? 总之是把之前即便将他定位成人渣也不得不承认他颜值能打的孟鑫看呆了,连会不会因此得罪祁姗都顾不上,瞬间一个鲤鱼打挺站得笔直,即使玄学这玩意儿只有一点可能,也不想担让世界过早失去这份美丽的风险。 “对不起,我错了,我就是个棒槌!”继而便是格外真诚的道歉三连,孟鑫果然如严筝所料,自己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怨我乱嚼舌根眼瞎心瞎,让徐小妞罚我三个月薪水加今年的年终奖给你们出气,我知道我这点钱您二位够呛看得上,就让徐小妞自己把握一下再添,她也有责任,知道我容易犯蠢还不早把实情告诉我,害我给你们添堵了。” 看她确实在诚心懊悔自己做过的事,原本就因为她一跪气消了大半的祁姗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认为她不可饶恕了,到头来只是嘟囔了一句“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就从徐念手中接过饭盒,拉着严筝的手回休息室吃午饭去了。 “看起来他们的感情……似乎还不错?”孟鑫和徐念不方便一起进去打扰他们,只看到一顿饭的工夫祁姗里里外外地跑了几次,从问场务要碗筷要退烧药到试温倒水全部亲力亲为,明白自己刚才好像是又误会了什么,挠挠头道,“不过严筝这个身体状况好像真挺堪忧的,怪不得瘦得一般人看到都慎得慌,一个大男人咋能至于喝碗粥都算状态好……想咱开网店找他当模特就是五年前,那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短短五年生生被祸害成这样,一身伤病饭都没办法正常吃……” 说到这里,孟鑫叹了口气:“当然咱们几个也甭想摘出去,你说咱过去怎么那么傻呢,多少漏洞摆在眼前愣是视而不见,你爸你哥还有他那两个哥哥摆明了没把他当人,他敢认咱居然就全拿他当主谋了。” -- 第232页 “因为没想到人心能这么险恶吧……”徐念边说边拿起手机,拨通了她二哥徐朗的电话,这位她以后也一定要找机会让他和严筝道歉的,当然前提是她要先确认他如今的立场正,不能七个不服八个不愤地说完对不起,扭身又像之前那样心甘情愿地让夏初和严穆当傻子耍着玩,“二哥,你和娱乐圈那些人走得近,我和你打听点事,现在圈里还有声音说严筝这波操作是因为找到了大后台,两次的苏珊娜大概率不是同一个,一切都是洗白手段,你知道消息源头在哪吗?” “这八卦消息风风雨雨的,上哪找头去……”徐朗的话模棱两可吞吞吐吐,一听便猫腻十足,不成想还不等徐念当场戳穿,电话那边已经传来了“噗通”一声,想必是她那近几年在金融圈名声鹊起到严穆都会忌惮,却想不开过来救赎垃圾纨绔公子哥儿的二嫂踹了个跟头,再开口时明显不敢再藏着掖着了,“你婆家势力那么大,该铺的路都铺平了,这会儿依然敢扎刺硬刚的还能有谁,严穆本穆呗,但好像夏初怕霍华德家制裁严穆的时候殃及池鱼,生生按着掐着,所以到头来只是圈里小范围传一传,没出圈……” “行,我知道了。”徐念的微笑再次“核善”,“哥你没事多听嫂子的话,少出去和乱七八糟的人玩,你想想能缺德到严筝都遭不住的人,凭你那挖出来基本不太可能到二两的脑子,是不是被玩死都不知道他们能把你埋在哪。”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彼此成就,小夫妻的情…… 虽然自从得知了五年前和三年前的真相后, 徐念就和祁姗一起将严穆和夏初彻底拉黑,但现在和徐朗说这些倒并非出于什么挑拨离间的心思,就是单纯觉得她二哥如今好歹家成了, 业也立得差不多了, 还像愣头青那会儿一样被那二人当傻子耍太不像话了。 可熟知自家二哥现在内里也依旧是个愣头青的她也不会指望他能被自己的只言片语改变, 因此弄清楚这背后究竟是谁从中作梗便挂了电话,转而琢磨起了应对的办法。 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得告知祁姗和严筝,但徐念看看陪严筝吃完饭就一门心思琢磨起她家巨星老公待会儿试镜造型的祁姗,觉得这事倒没必要急于一时。 其实按照祁姗的想法, 严筝被辛苦折腾了一上午, 已经累病累伤了,现在最好立刻回家休息, 试镜什么的随便拿上午拍好的顶,反正成片一样杀, 有妈妈坐镇又不会影响结果, 是严筝吃了退烧药后缓了一会儿,觉得好像状态还可以, 便和祁姗提出要不还是重新拍一下。 当然他也给出了足够说服祁姗的理由,首先得益于她帮他调养的那段时间, 他最近的身体状况确实有所好转, 一片退烧药下去基本没什么大事了,至少支撑个试镜不会出问题;其次他来试镜走流程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HOWL内部人员察觉出端倪说闲话, 总不能试了一圈反而更坐实是内幕;更何况他之前穿着试镜的衣服一看就和HOWL的新品不沾边, 如果她妈妈追究下来, 不只孟鑫,在场的工作人员估计得被挨个问责,还是那句话, 他一个有家有牵挂的人,想多给自己积点德。 “那行吧。”祁姗踌躇了好一会儿,最终看在他好歹把身体列为第一优先级的份上,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但我们先说好,哪怕一点不舒服你都得立刻叫停,没有也算化妆造型最多拍三个小时,出多少张用多少张,你这么好看,表现力又强,要是还需要拿拍摄时间和样片数量堆绝对是摄影师和摄影助理的问题。” 总之她似乎是为了坐实那口如果有便一定得甩给摄影组的锅,索性打着替妈妈视察工作的名义当众现了个身,做出一副想给其他人打样儿的架势全权包揽了这次试镜选款化妆造型的活儿。 祁姗之前就和严筝说过,她不完全算那种长在蜜罐里的孩子,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收到过不胜枚举的否定。 严筝曾以为她是为了减少自己不得不将她也推到大众视野的愧疚,因此在夸大其词,现在才意识到她或许所言非虚。 因为敏锐如他早有察觉,当自家小姑娘和徐念一同出现在工作人员们面前又或多或少表现出几分想插手他们工作的意愿时,这些HOWL的员工虽然不会明确在脸上流露出不满情绪,但潜移默化间就有种默认祁姗明明个人能力堪忧还仗着妈妈是老总颐指气使的共识。 也许这些工作人员如是看待祁姗的确事出有因,毕竟祁姗当年和徐念一起在HOWL实习,比之一个月转正三个月带组半年成为部门负责人,一毕业便果断创立自己品牌的徐念,从头到尾都是在打杂给大家买饭买咖啡的祁姗无论服装设计天赋还是解决事件人员管理的能力都差得太多。 不过这些在严筝看来仍然无法成为他们把她归类成庸碌无为大小姐的佐证。 ——并不完全是他看祁姗同样存在滤镜,觉得她怎样都好的缘故,他本就认为人的天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以他从不会把自己身上一些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成就当成骄傲的资本,更不会瞧不起那些可能只是天赋点没点在世俗评判标准上的人。 祁姗的管理能力和学习天赋是不如徐念,但这能说明她除了会投胎外一无是处吗? 他的小姑娘乐观,努力,明事理,即便贵为老总千金被安排到打杂的位置仍然毫无怨言,她完全可以拿自己的身份去打压任何一个对她有所微词的人,却半点这方面心思都没有生出过,反而能够很坦然地去承认别人的优秀,感叹归感叹,然后便丝毫不气馁地激励自己前行。 -- 第233页 在这种心态的加持下,严筝今天第一次没有对在场工作人员的话听之任之。 当化妆师“委婉”地表示祁姗可能在他眼妆上的用色过艳,这么画十有八九会折损掉他颜值和气场上最难得的那份仙气时—— “有吗?我觉得挺好的。”严筝既然号称偶像教科书,表情管理自然不是盖的,只是轻轻一勾唇就在原本俊逸清冷的眉眼间平添了几分魅入骨髓的妖冶,一下子堵住了化妆师的后话,“我做偶像的时间不短,基本中日韩欧美比较知名的化妆师都合作过,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看来今天是我来巧了,难得祁总的千金到这边视察,也有兴致亲自动手帮忙调整一下这次试镜的妆造。” 归其缘由是他们的关系不能曝光,所以也不方便过于明显的眉来眼去,不过这对于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来说,像这般欲盖弥彰未必不是情趣的一种,祁姗听他这么说便弃掉化妆刷,拿指肚沾了眼影粉,一寸寸描摹过他深邃的眼窝。 严筝配合着她的动作阖眼,再睁开时眼妆已经完成了大半,原本已是卓越出彩的桃花眼越发显得熠熠生辉,不说完全愣在一旁的化妆师和造型师,连知晓他们的真实关系,一定程度预料到祁姗可能在爱情buff下小爆一波时尚感的孟鑫和徐念都惊呆了。 “徐小妞,你小姑子是没事就在家画严筝的脸吗?”孟鑫双手捧心,差点被这令人窒息的美色原地送走,“还是她这两年经历了什么打通任督二脉的事,上次你带我见她,她还疑似个祖籍在铁岭的东北二丫呢……” 徐念好歹已为人妻人母,底线是绝不承认世界上存在比自家孩子爹更好看的男人,因此比孟鑫淡定得多也理智得多,思忖片刻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能都有吧……” 她记得祁姗和她说过,一边读研一边跟着简淮实习的那段时间,几乎每一次在公司里过稿的灵感来源都是严筝,但这并不意味着祁姗能取得这般叫人惊叹的进步全仰仗恋爱脑加成,她也得特别特别努力,把该打的根基全部打牢,才会有今日的厚积薄发。 就这样,接下来的换装和拍照几乎成了一场专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时装秀。 她总能精准缔造出最适合他的搭配和造型,他也总能完美还原出她期待的风格和效果,试镜进行到最后几乎史无前例地引发了全员围观的盛况,除了摄影师和打光师还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陪这二位神仙打磨艺术品,其他工作人员已经满脑子都是代言人怎么可以这么高级这么好看和我们下任老板果然牛掰了。 “就他了,不管祁总说什么都是他了。”收到实时花絮赶来的广宣部负责人差点情绪一激动过来握严筝的手,然后考虑到对方好像刚结婚也确实男女授受不亲,便转而去握祁姗的,“大小姐您这次打算在中国待多久,方便正式拍代言图的时候也来负责下造型吗?” “这我不好说,要看我妈妈的安排。”祁姗心里明白这一波稳了,但为了避免一切像是有预谋的,便没把话说死,“还要看严筝先生的行程时间。” “明白,我去找祁总和严先生的经纪公司协调。”广宣部负责人也是处理这方面问题的老手了,相关流程轻车熟路,“今天您二位都辛苦了,要是接下来没安排的话,正好徐总和孟经理也在,不如我在附近酒店订个位置……” “我和徐总还约了其他事要处理。” “我这边家里也有些事,不太方便……” 仿佛小夫妻间的心有灵犀一般,祁姗和严筝一前一后开口,继而便相视一笑,好似对这种玩法颇为中意的混血女孩儿脸上维持着这丝笑意,对正在卸妆的严筝伸出一只手:“严先生的业务能力和硬照表现力果然名不虚传,期待下次还有机会合作。” 严筝腾出手来在那软嫩的指腹上虚虚一握,看似只是出于礼节,却是不着痕迹地拿指甲刮了刮她的掌心,鉴于自己脸上的妆还没卸完,也有必要再避个嫌,就先目送祁姗和徐念孟鑫她们离开。 “嫂子,你看我是不是也夫唱妇随,挺能演的?”好不容易捱到了地下车库,祁姗立刻绷不住了,迫切问徐念征求认可。 可惜迎来的却只有徐念格外真诚的吐槽:“嗯,要不是严筝演技到位把能褶的都褶过去了,你简直本色出演了那种仗着我妈是大佬,但凡瞧上哪个娱乐圈小明星,一言不合就能等工作结束把对方堵在更衣室里啃的恶霸纨绔。” 祁姗一惊,刚要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确认自己脸上的邪念是不是当真这么肆无忌惮,便发现手机上多了几条来自严筝的微信消息,主要是通知她们待会儿会和的位置,顺便还有几张美团买菜APP的截图,问她晚上吃这些可不可以,可以的话他现在下单,他们到家就能拿到食材,他直接开始做也不会耽误她平时该吃晚饭的时间。 其实这都是祁姗两年前谈恋爱以及这次扯证完成终身大事后的日常而已,但在迎上孟鑫震撼满满的注视又想起嫂子白天和自己说过的话,她还是及时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思忖片刻给严筝打字。 ——下午你吃饭的时候我还陪你吃了一些,现在不饿,晚饭晚点吃不要紧,菜你不用着急买,具体吃什么等咱回家了我再想想。 回完严筝的消息,她怕他等急便先上了车,一边示意嫂子可以开车了,一边又从微信通讯录里翻出了昨天刚刚加上好友的林浅,考虑到时间不是很宽裕,直接发了语音。 -- 第234页 “林姐姐,江湖救急,你能帮我找白姨要几个菜谱吗?什么都行,不用非得压箱底的家传秘辛,只要严筝能吃我能做。” 林浅这时应该正好在看手机,聊天界面很快提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可似乎字打到一半后知后觉地想起尹志浩和她提及过祁姗的厨艺水平,因此“输入”“清空”往复了几次也没写出个所以然,最后也回了语音,告诉祁姗稍等一下,她去找白姨问问看。 祁姗的一大优点就是乐观,在事情没出结果前基本都会当一切在按最好的方向发展去想,今天也是如此,林浅没问回来之前全当事情已经暂时得到解决,一抬头才发现坐在副驾驶的孟鑫正瞪着一双写满了八卦欲的眼睛望她,应该是已经从刚才互有来往的语音中听出了对面声音的主人是和B团主唱尹志浩传过绯闻的影后林浅。 孟鑫作为一直热衷娱乐圈各种八卦的半个圈里人,想知道什么再清楚不过,无非是尹志浩和林浅到底有没有一腿,有的话又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然而看穿她心思的祁姗还记着她上午把严筝累病累伤的仇,她好奇心表现得越旺盛就越不说,打定了让她只要不好意思明说就得一直忍耐抓心挠肝痛苦的主意。 于是等严筝开着自己的车在约定地点接到祁姗,看到的就是他家小姑娘得意洋洋地从徐念的车上蹦了下来,跟在她身后下车来送的孟鑫却一脸苦大仇深,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嗓子一样,要多纠结有多纠结。 “孟鑫同学,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严筝知道孟鑫会这样绝对和祁姗做了什么有关,多多少少地出于人道主义询问。 但孟鑫不能厚颜无耻地直接问祁姗,自然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向严筝打探他队友的八卦,只能更缄其口,努力对这二人挤出笑容,向他们挥手告别。 回家的路上,祁姗收到了徐念发来的微信,说她的目的达到了,孟鑫几乎一路都在和她分析林浅和尹志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可能接下来几天都得被自食其果,被自己的旺盛八卦心折磨了,继而又一次连带孟鑫一起表达了她们的歉意。 她嫂子果然就是这种恩怨分明的人呀…… 祁姗长舒一口气,继不继续怪孟鑫两说,反正是不怎么怪自家嫂子了,不料自己的“没关系”三个字还在对话框里,那边的嫂子已经措辞一转,说起了一向热衷于娱乐圈八卦的孟鑫所听到消息的源头。 ——是严穆,我逼问过我二哥了,说就是他头这么铁,觉得反正脸都撕破了,也没必要再顾全谁的面子,打算搞这一出干脆对严筝和霍华德家示威,不过他身边的夏初怂,怕妈和里昂叔叔制裁他的时候再捎带上自己,跟在后面一路堵他的嘴,这才只是圈里传了传,没出圈。 祁姗不是严筝,什么时候得知他亲哥干的缺德事都恨不得白眼翻上天,因此回了徐念一个微笑的表情,表达自己喷薄而出的竖中指欲望。 但她随后想到这周末就可以亲自下场怼这货一个狗血喷头了,便多少释然了一些,却紧接着意识到一个好像一直以来都被他们所忽略的问题。 那就是按照嫂子的说法,只要夏初想,完全可以让那些严穆花真金白银买通的营销号当他是放屁。 所以那二人针对严筝的种种过分行为,真的是他们过去想当然的那样,是严穆放不下对严筝的仇恨,夏初为了能自保不被猜忌,只能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遇到彼此,便是幸运。…… 祁姗粉过夏初小十年,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不算那些大众不知道的内幕,单把他在公众视野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罗列出来都像在骂街。 其他明星的谨言慎行和珍惜羽毛在他那里是不存在的,背地里嘲合作过的女星丑, 胖, 腿短, 皮肤差只是最常规操作,综艺镜头前把人骂哭也不是没有过,甚至连打人抽人大嘴巴这种别人犯一次就一糊到底的买卖他都得每年干个两三次。 这样一个人按理说根本就不可能红起来,但偏偏一路在娱乐圈这个吃人的地方披荆斩棘, 人生也仿佛开了挂一样。 十八岁草根武替出道, 二十岁拿金像奖,二十三岁拿金鸡, 到二十七岁把金马奖也收入囊中,就成了全中国至今唯一一个拿全过三金奖的演员, 然后因为一路把他推上这个位置的王牌经纪人严穆差点被继母雇凶害死, 事业和口碑一度跌入谷底,却在最低谷时追到了名导顾峰的女儿, 演技颜值都在同龄人出类拔萃的顾亦晗,二十八岁那年不但创造了出演两部电影同时入围提名的壮举, 严穆创立炎夏传媒还白送了他一半的股份, 让他任嘛不干每年也有几个亿的分账,然后是三十三岁的百花视帝, 拿到奖杯后当场宣布在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老子接下来的目标是好莱坞和奥斯卡, 截止目前为止是没在国际市场拿出什么像样的作品,美貌的名声却生生打出去了,按照他粉丝的说法, 那是全世界唯一一张任何镜头下都不会崩的脸,美得超越了时间和性别,当之无愧的世界第八大奇迹。 关键他要真像严筝和B团一样实打实优秀到其他人望尘莫及的程度就罢了。 他是真的除了一张还不怎么符合主流审美的脸之外什么都没有,只要没人把剧本嚼碎了喂给他便一秒现原形,去演员们拼演技的综艺上当个评委,现场演技随便上个新人选手都能给秒成渣。 -- 第235页 “那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会运气好,你得承认天选之子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夏初在接受采访时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幸运找好的托词,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凡尔赛,然而祁姗经历得越多越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太远的不说,严筝不好看吗?B团的其他人不好看吗?这可是中国首档男团选秀节目纯靠全民票选精挑细选出的八个美少年,可不只严筝拥有极其坎坷的成长经历,具祁姗所知,这里有人睡过两年地下室靠酒吧驻唱50块一天过活,也有人在韩国当了七年练习生明明唱跳俱佳却始终被公司雪藏…… 再退一步讲,严穆这个与严筝眉眼七分相似的亲哥,年轻那会儿也是妥妥的中戏校草,人在导演系,愣是凭颜值碾压了整整四届环肥燕瘦的表演系帅哥,估计就是靠这张脸才哪怕性格脾气差得一塌糊涂,也依然泡到了那么好的童童姐……他和夏初从高中厮混到现在,老天爷每次想拿好运气砸人的时候怎么就能砸那么准,顺风顺水全让夏初占了,轮到严穆毛都不剩一点。 她想到自家大哥周晨骁曾给过夏初两个评价,透彻和交不透,觉得问题不出意外就出在了这两点上…… ——他的小姑娘好像又有心事了。 祁姗的异样从来瞒不过严筝,今天也是如此,但他早已习惯了不去探不去究,只会等她藏不住心思了再主动同他讲。 是以两个人回到家后他也没有急着闹她,而是先去了凉台,把昨天洗刷晾晒的家居服和拖鞋收好,体贴地送到她身边,然后又去厨房区拿出了杯和料理机,晚饭吃什么还没有着落,便打算先做点香蕉牛奶给她垫一垫。 可他好像还是高估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在经过了一下午的拍摄,退烧药的效力也消退得差不多之后,他的体温毫无悬念地又升了上来,偏偏始终在超负荷工作的腰椎也在这时叫嚣起来,导致他不得不在料理台前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虽然再迈开步子时腿也依旧有些软。 “你去那边坐好,打算弄什么,怎么弄,都告诉我,你负责指导,动手交给我。”明明之于他来说勉强自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没想到今天他才稍微表现出不适,原本还在沙发上兀自纠结的女孩儿已经来到了他身边,不由分说地搬来餐椅,按着他坐下,“退烧药刺激胃,你本来脾胃就虚,直接空腹吃大概率会吐,所以得先忍一下,待会儿一起吃了晚饭再说。” 严筝一惯敏锐,几乎是在祁姗主动去接他手上的活儿时就意识到她似乎变得哪里不一样了,但还是出于本能地拒绝了她下场搭把手的提议:“别闹,我好歹是个大男人,着凉了稍微有点发烧而已,没你想得那么虚弱,不至于拿料理机做个奶昔都得要人帮忙。” 祁姗沉默一下,她真的有认真去数,他这句话满打满算不足五十个字,可以吐槽的点却着实有点多,她想了想,决定从他无论用哪种性别的标准评判都绝对属于堪忧一挂的身体入手。 “严小筝同学,你是不是对你的身体状况有什么误解?”她今天是铁了心要让自己的夫妻相处模式正常化,因此美色当前也没被蛊惑,“你的问题不是生病了才导致的虚弱,你是即便不生病也被医生交代过得好好休息好好养,绝对要避免再出闪失的程度,谁家老公这样,作为老婆都有义务包揽大部分家务,以便他每天能舒舒服服安安心心地在床上躺着。” “你非得花式质疑你老公不行吗?”严筝没有直接反驳她的话,但已经把尽可能迎合他人刻入骨子里的他也不打算在这方面做出退让,他不想面对刁难者都能予取予求的自己到头来却要对他那么好的祁姗委屈妥协。 她生来就是父母宠爱的小公主,现在嫁了他,他该继续给她宠爱,让她比之前更加幸福快乐才行。 他正是在她的鼓励下慢慢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才敢同她签下一纸婚约,身体的问题他也有数,不太舒服归不太舒服,但根本不至于给她做做饭处理个家务就会酿成多严重的后果。 “严筝,你不是家养小精灵。”他执意不肯教,祁姗只能又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先解开他的心结,“你迈不过去自己心里的坎儿我们就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生病受伤了,哪怕我撑一下做下家务确实也不会出太大问题,但你全手全脚的,能心安理得地坐在一边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我们不一样……”严筝不认为她所谓的换位思考有多少参考价值,不料话刚说出口就被祁姗打断。 “就是一样的!”她坚持自己的观点,“也许你觉得你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继续以往的生活模式没什么大不了,但你得承认你过去与人相处的方式就有问题,你自己也或多或少地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不再像之前那么惯着你那两个缺德哥哥了,你做得很好,不过还得再认清一点,那就是你和你觉得该去迎合的所有人一样,你没有带着罪孽生下来,从来不欠任何人的债,更没有低人一等。” “你觉得遇到我是你的幸运,我也是,或者说我们全家都这样认为。”祁姗看出自己的话似乎颠覆了很多他一直以来的认知,语气便渐渐柔和下来,说话的内容也多了几分小夫妻之间若有似无的调侃意味,“我爸我妈一直没想过让我联姻嫁到哪个豪门延续家族荣光,就希望我能找个靠谱,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过日子,所以发觉到一不小心把我惯坏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后特别愁,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想,就算有人能看脸看身材把我收了,等认清这是个祖宗也得退货。” -- 第236页 “甚至我爸妈一开始那么不相信你对我真心都有这方面原因,他们觉得你如果不是看中钱和我的家世能带给你的好处,你那么优秀非得找我这个祖宗供起来图啥。”她要不是为了劝解他也不会提起这个茬,这还真是后来妈妈亲口和她说的,让她深切感受到丈母娘看女婿就是会越来越顺眼之余,也为目前的确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自己掬了一捧心酸泪,“如果你继续宠我惯我,什么都不叫我做,等咱们把我家里搞定,曝光我身份那种公布恋情,还会有更多的人这样想,认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得好听,说白了就是削尖了脑袋要嫁豪门。” “我又不在乎。”严筝说。 “但是我在乎啊!”祁姗不给他辩解的余地,“我老公爱我爱得不得了,恨不得命都要豁出来给我了,我明明值得被一个超级优秀的人这样爱,凭啥落到别人嘴里就是个倾其所有换了张投胎券,老公只爱我家钱不爱我的傻缺大小姐。” “我们要想把日子过好,只靠你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也不公平的。”她说着,像每次他做的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虽然还维持着回归时的银色,但仔细看也能看到发根没染的地方灰白交织,心疼得连接下来想说什么都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襟襟鼻子道,“那个,我们晚上要不吃黑芝麻糊吧……” 她说话内容的跨度有点大,一时脑子没转过来的严筝几乎条件反射地说好,然后起身要去橱柜里找黑芝麻,打算拿料理机做完香蕉牛奶后顺便打个黑芝麻糊。 但这一次又被祁姗拦了下来,她在他面前扬扬手机,和林浅的微信聊天界面里赫然存着几道包括黑芝麻糊在内的详细菜谱。 “都说了我也可以做的,你不放心可以在一旁指导,但动手我来。”她把他压回椅子上坐好,“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我老公腰疼呢,还生病了,你凭什么非得把他拽起来干活,不让我尽老婆的责任照顾他?” “料理机下面的刀片很锋利,怕你割到手……”严筝无奈,只能试图据理力争,可惜关心则乱,很快就被祁姗对他展示出的,料理机底端隐蔽得不能再隐蔽的刀片打脸了,“严小筝同学,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脑子,认为它抠出来大概重量不及你脑子的零头,但我也是正经申请进世界第一服装设计学院的,我真的不是个智障,不可能没事把这玩意儿拆下来玩,再割伤我自己。” ……行吧。 严筝没话说了,因为他不太合时宜地想起来,好像当真干出类似智障事弄伤自己的不是祁姗而是他本人……【第三十六章】 于是这场分歧最后还是以他做出妥协告终。 具体怎么做由他自己来决定,至于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又要做到什么程度则交给她去把握。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还是会钻进死胡同,想法会相对极端,所以之前答应过她的事,他说到做到。 当然祁姗的表现也确实没让他太过担忧,虽然因为很多东西都是第一次操作手法相对生疏,但正像她自己不断强调的那样,就算不及他和徐念,能凭本事成为世界第一服装学院研究生的她才不是傻子,只要他肯耐心指导一下,她根本不至于沦落成一个离了他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白痴大小姐。 “喏,核桃红枣芝麻糊!”很快,祁姗的第一样作品上桌,在普通芝麻糊的基础上又按照林浅找白姨要的菜谱添加了核桃和红枣,据说美味之余还可以补气补血,“你胃里有点东西了才好吃药。” 严筝接过她递来的勺子尝了一口,虽然卖相普通,味道却着实不错,对他这种基本不能吃什么正常东西的人来说都清清甜甜的完全不会腻。 “快!夸我!”在他之后祁姗自己也就着勺子尝了一口,确定真是好吃的,脸上的小表情得意极了,“我嫂子第一次做这种把很多东西混在一起的食物都是灾难,莲子没去芯熬出的粥和中药一样。就是你把核桃拍碎了导致核桃仁不是整个的不好看了,不然能直接拿去卖……” 说到这里,祁姗初战告捷的兴奋劲儿稍缓,想起刚才自己苦于弄不开核桃,结果严筝二话不说徒手拍开的行为,有点心有余悸:“你和谁学的啊,我大哥当过特种兵都没这习惯,咱家的又不是纸皮核桃,我还想美团下单个开核桃器呢,一眼没照顾到你直接给拍开了……” 严筝笑:“我身边都有谁你清楚,这么虎的技能你说还有谁能教?” “夏初?”祁姗果断想起这个自己回来时纠结了一路的混蛋,“他有病啊,一个开核桃器才多少钱,他非得教你这个让你人肉开?” “不是……”严筝觉得她对夏初还是有点误解,他夏初哥哪怕再想压榨他廉价劳动力,也不至于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16岁那年找上他,想通过他求取我哥的原谅。一开始他是说什么不想染指我这个烫手山芋的,所以基本每次都是看我从哪里来就把我扔回哪里去。后来应该是他扔烦了,想直接把我吓唬住,便随便抄过办公桌上的核桃,徒手砸了三个,告诉我只要他想,我的脑壳也可以形同这三个核桃。我那时青春期,大概也有点叛逆,和他杠上了,回来路上直接买了十斤核桃,在网上找空手道劈砖的教程照猫画虎,生生砸了三个月,又去找他,当着他的面掏出五个,在他办公桌上拍碎了。我的本意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想吓唬我,我就吓唬回去,没想到我也没吓唬住他,他反而笑得特别开心,说我有点意思,办不办事两说,总之在那之后扔我也不会往太远扔了。” -- 第237页 祁姗垂眸,她听得出他为了不让她心疼着实费了不少心思,比如这个被扔和练习砸核桃的过程,她几乎可以肯定,所谓的扔百分之百是打完再扔,他又不像夏初自幼习武,要在上学之余用三个月练会这个反人类的技能也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 而她听出弦外之音导致的后果就是又有点想哭了,不是单纯地替他觉得委屈,是既想哭又想骂街,骂死夏初那个狗娘养的…… 不过托严筝肯和她说这些的福,她终于想通了之前纠结的部分,那就是夏初为什么会给人透彻和交不透的感觉,又究竟在严穆和严筝的关系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养肉肉,送你回颜值巅…… 在芝麻糊之后, 祁姗又在严筝的指导下做了一汤一菜,都是做法简单也不会让他吃着腻的类型,加上养胃的小米饭, 已经可以称得上丰盛营养的一餐了。 这里在祁姗做饭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那就是孟鑫可能回去又想了想, 觉得只有口头道歉确实不足以让祁姗消气,所以在回家后翻遍了自家所有的电脑和硬盘,终于找到了五年前严筝给他们网店当模特时拍摄的旧图,赶紧传给徐念让她再转发给祁姗, 试图用这种借花献佛的美色让祁姗拿人手短, 一点也好,稍微减少些对自己的怨念。 在没看到照片前, 祁姗对于这种做法是不屑一顾的。 她老公的美照是宝贵,但能拍出美照的人就在她身边, 只要她想, 什么角度什么概念复刻不出来,认为孟鑫只凭这些就想让她大人大量纯属痴人说梦。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点开徐念发过来的网盘链接就是了……然后毫无悬念地, 她立刻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一时间满脑子里除了对孟鑫鸡贼做法的控诉, 就只剩下了时年18岁的严筝那除了惊世骇俗四个字都无法恰当形容的美貌。 一个男人所能达到的颜值上限是什么呢? 祁姗不管别人怎么想, 反正在她看来就是严筝,再具体点, 是21岁刚出道那会儿的严筝。 她老公的确是偶像异类, 不过和私生活混乱人坏心黑无关, 是他在颜值方面的演变趋势几乎和所有现役爱豆反其道行之。 包括B团的其他成员在内,娱乐圈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明星爱豆黑历史都来自出道前或者刚出道没经过什么包装的时候,偏偏严筝是例外, 成为了那剩下的百分之零点一。 他刚通过选秀综艺出现在公众视野时就已经很好看了,好看到即便当年业务能力还堪忧,也依然能在首次节目组公投中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断崖式优势拿到第一名。要不是后来被说他是美丽废物的恶意营销冲了一波,可能连C位出道都是稳的。 那时的严筝是真真正正找不出一丝瑕疵的好看,青春正茂,身上充盈着浑然天成的清透少年感,任何镜头任何角度都无法在这张脸上捕捉到一点缺陷。 倒是后来B团世界范围内大火,他整个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瘦,才开始时不时被恶意镜头抓到状态不好精神疲惫的黑照,也因此出现了诸如“长残”,“配不上B团门面称号”之类的言论。 总之祁姗在没见到这些照片时,以为自己是那个霸占了极品美少年颜值巅峰的女人没跑。 直到她手贱点开了徐念发过来的链接,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误区有多离谱——原来她老公的颜值巅峰根本不是21岁,分明是更加秀色天然的18岁! 其实仔细想想一切确实有迹可寻,严筝颜值下滑的原因无非是被那两个缺德哥哥肆无忌惮的针对压迫透支了心力和身体。 21岁出道的时候他已经在夏初手下摸爬滚打了五年,比18岁刚上大学时多了殚精竭虑,全权接手夏初和炎夏的三年。这直接导致他那时的脸和气质绝归绝,却也已经习惯去掩藏起真实的自己,只表现出可以迎合他人需求的一面,哪怕是私底下他们单独相处,她也很少看到他完全卸掉伪装,真心实意地让喜怒哀乐传至眼底。 想到这里,祁姗原本沉迷舔颜的心渐渐沉淀出五味陈杂的情绪,却不待她再好好将这份情绪消化,屏幕另一边的徐念就用两句看似随口一说的话精准把一切堵回了她的肺管子里。 徐念:我把孟鑫送回家后她就在翻这,说找到了你肯定能原谅她,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免罪金牌呢,没想到是些五年前的旧片子,还没几张精修都是原片……我琢磨她是真被你吓着了,不然也不会病急乱投医,以为但凡你没见过的严筝照片对你来说都是稀罕玩意儿。 徐念:讲真如果不是她一直催我都不想给你发,我们那时学没上几天,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搞网店,这款式配色简直一言难尽,严筝是不是黑历史两说,反正妥妥是我的黑历史了,你随便看看,看完记得删。 祁姗:…… 她和嫂子的关系一贯很好,可这会儿手指真的差点按在了删除键上,当然不是删照片,而是那因为她无视自家老公美貌,出现了不可磨灭裂痕的微信好友关系。 徐念:你是不是也挺无语的,没事,该怪她继续怪,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 祁姗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有在冲动之下真把亲嫂子删除,不过也罕见地回了她一个“微笑”的表情。 徐念:? 祁姗继续回“微笑”:我觉得孟鑫并没有莫名其妙,就是对神仙颜值具备基本的辩识力,倒是嫂子你,当年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 第238页 徐念:[/流汗] 就这样,在和嫂子就对男人的审美问题进行了不怎么和谐的会晤后,祁姗又把注意力调回到了那些照片上,越看越觉得那时的严筝绝绝子,哪怕比较对象是自家已经特别特别出色的大哥都完全不会输的程度。 一般的女孩子如果交到了极品帅哥男友肯定是或多或少有些危机感的,平时更会藏着掖着生怕遭了外面的小妖精惦记,但站姐粉头出身的祁姗显然对此抱有截然不同的心态。 她的想法也很直白,好看的东西不就该和志同道合的姐妹们分享吗?可以安利自家爱豆给别人的事情不做是傻子。 再说简单点,就是这些照片让她爆棚出了异常强烈的晒老公秀恩爱欲望。 “我可以拿我微博发几张吗?”混血女孩儿洋娃娃一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拿撒娇当武器勾他应允的意思溢于言表。 她顶着这副表情卖萌,说什么严筝能不答应,更何况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图,因此无奈归无奈,还是点头遂了她的心意。 祁姗是炒菜煮汤前发的,生得不能再生的原图拿美图秀秀简单调了个色,声明人像半点没P,只不过拍摄时间是5年前,严筝的18岁。 发完便洗洗手继续鼓捣他们的晚饭,等到饭上桌再拿起手机一瞧,果然发现自己的微博再一次刷成了爆点,连带着热搜榜上“严筝18岁”的关键字都在一路往上爬。 “先吃饭。”她又抱着手机心无旁骛,严筝怕饭菜凉了,只能一边提醒一边给她夹菜,“待会儿一准还得应付徐念,她看到你把她黑历史带上热搜肯定和你急。” “那也怪嫂子自己,谁让她霸占了你最美好的年华还完全没有自觉!”祁姗不会真的吃醋,但提起这茬硬凹出了几分娇蛮,不依不饶地扬起下巴颏,“你自己去看我的评论区,这可不是我的个人滤镜,别说粉丝,即便是路人看到都在感叹你过去的颜值堪称天上有地上无。顺带质疑你这人咋回事,本来以为有人出道时比出道后好看就够离谱了,没想到你素人阶段才是最好看的。”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从小长得着急吗,保质期短有什么办法?”严筝一直没有自己这张脸多么出类拔萃的认知,但“长残”这件事被说多了,自己心里有数,“怎么,又觉得上当受骗想退货了?快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和七个客服扯皮。” 他还是那副什么都能拿来温柔说笑的模样,仿佛一切命运的不公平都可以坦然接受,毫不介意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却无端承受了诸多苦难。 然而他越是这样,作为他亲近之人的祁姗就会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复又低头去刷自己的微博评论,觉得热评第一说得特别对——玩梗的各位注意适可而止,严筝23岁都没到,干什么至于青春易逝容颜不再,纯属瘦得太过显憔悴而已。之前觉得他是体质原因天生怎么吃都不胖,现在看这个胳膊折了都想钉块钢板装成没事人往地上砸的主儿大概率是身体真出了什么问题……具体是什么他不说我们也不可能不知道,估计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小姐姐和队友们知,辛苦小姐姐接手这么个不省心的货了,有病治病,该歇就歇,看他喜欢吃什么多投喂投喂,趁着年纪不大赶紧给养点肉回来,不出意外颜值巅峰还能杀回来,我们饱眼福你抱着也不硌。 “老公,抬头。”祁姗很少当着严筝的面叫老公,毕竟二人结婚的时间还短,她更多时候还是会遵从过去的习惯叫名字。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脆生生,一下把严筝叫愣了,不成想自己的怔愣劲儿还没过,便猝不及防地迎上祁姗的镜头,被捕捉到了拿着筷子一脸错愕乖顺的画面。 “这个别发……”严筝知道她想做什么,急忙制止,“妆都卸了气色会差。” “我再给你手工加滤镜嘛。”祁姗作为资深追星狗,站姐的修图操作驾轻就熟,“你说你怎么能天生长这么绝呢,真的轮廓五官全特别完美,我都不敢直接拿美颜相机拍你,因为稍不留神那些乱七八糟的大眼瘦脸功能就会弹出来亵渎你的脸。” “吃不消一键美颜都能被你吹出花来……”严筝摇摇头,“也就是你不嫌麻烦,明明抓到的瞬间全蠢兮兮的还心甘情愿地花大力气P。”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王见王,祁姗VS严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真实的一面有多好多圈粉, 只会无奈祁姗非要发这些不符合他一贯营业标准的东西。 这是他从懂事起就在努力迎合他人留下的创伤,祁姗全看在眼里,也都心疼在心里, 但无妨, 她总会慢慢把那些他过去不敢相信的东西教给他。 她先是身体力行地给微博改了名字, 然后便发了今天的第二条微博。 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在喂了在喂了,姐妹们稍安勿躁,争取让咱家爱豆早日重回颜值巅峰。(PS:已婚少妇不再追其他星,夏影帝粉丝麻烦清个列表, 以后这里是只属于筝筝子的粉丝站子了。)[图片] 她这条微博和上一条一样, 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将“严筝老婆脱粉夏初”和“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两组关键字送上热搜,当然评论区的气氛也依旧和谐得不行。 网友A:谁能想到严筝的第一个老婆粉个站是亲老婆建的呢~[/狗头] 网友B:而且他这是开启了什么开关, 表情咋这么萌,小姐姐果然是宝藏, 总能让我们看到严筝不为人知的一面。[/666] -- 第239页 网友C:果然有些妹子即便恋爱甚至结婚还是不改追星狂热的根本原因是男朋友或者老公不够帅。[/吃瓜][/吃瓜][/吃瓜] 网友D:想知道夏初现在的心情, 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年把这个严穆不要的弟弟捡回来,不然也不会送奖的男主角没了, 首席站姐十年老粉也没了。 …… 当然美中不足也是有的,比如夏初这个如今祁姗看到就会皱眉的名字同样被不少人提起, 关键是即便在已经证明了严筝根本不是什么失格偶像, 更没有人品败坏抢他角色的当下,无端害严筝被网络暴力的他依旧是一副全身而退的姿态, 和之前每一次犯下足以引咎退圈的事情时一模一样。 祁姗现在已经一定程度想通了他为什么能一路开挂的原因, 说白了他从不是什么天选之子, 幸运也只幸运在老天爷让他遇到了不少贵人这一件事上,剩下的都是他靠着近乎冷血的透彻理智操纵了一张张打给这些贵人的感情牌。 大哥做出了他交不透的判断,这没有错, 当一个人根本没长出那颗能被真心换到的真心,他怎么可能拿出真情实感来和别人相处? 但他之所以没和其他没心交不透的人一样,成为众人排斥远离的对象,是因为他的透彻导致他没在被别人交不透的同时也丧失了交透别人的能力,反而赋予了他精准拿捏住每个贵人的底牌,更让他完全免于被“这个人对我这么好,我也一定得对得起他”的道德基准绑架。 他活得好是有原因的,他非但不傻,还是个能利用自身一切优势将人心玩得炉火纯青的人。 他犯了那么多事依旧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也是有原因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立什么样的人设做出什么样的事会在公众和舆论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反馈,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断在强调真性情和智障这两点,真性情用来圈粉,智障属性则用来犯事后搭配那张一旦哭唧唧就让人落不下面子继续他较真的脸洗地。 吃过晚饭也刷够了微博,祁姗一边在严筝的指导下洗碗一边愁,严筝不想动严穆和夏初,认为以后能缓和关系像普通兄弟那样相处最好。 严穆好解决,他怨恨忌惮严筝是自己有心结,按照她大哥出的主意,她帮忙吓唬吓唬,童童姐不一定要全知情,但和她的关系亲近起来后总归会去帮忙软化严穆的态度。 问题就是这个在中间和稀泥的夏初,他从一开始就把所有人的心态摸得门儿清,偏偏没有任何同理心,也不会管别人家里怎么洪水滔天,只想着看热闹顺便让自己的既得好处最大化。 这样一个人,别说做兄弟,哪怕是当普通朋友都要小心被他时不时捅刀。 祁姗愁,是因为严筝不想彻底和他撇清关系的话,以她目前的浅薄见识,自忖拿他没辙,而如果放任他不管,又很难保证他不会在他们解决严穆问题的过程中从中作梗。 所幸她也不需要独立搞定一切,爸爸妈妈一直在告诉严筝他不必再像过去一样,有什么事全自己一个人扛……只靠他们小夫妻搞不定的东西她理所应当可以回家求助。 更何况她亲哥,爸妈的亲儿子祁诺还五迷三道地落在夏初手上,她觉得他们迟早要过来捞儿子,那就不差早一天晚一天顺手帮她和严筝处理个麻烦了。 打定了主意,她晚上靠在严筝身边玩手机的时候就做足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颇为苦恼地找上了自家老父亲,言简意赅地说了下她对夏初为人的分析,分析到最后的中心思想便是只凭自己和严筝想搞定这货有点困难,希望爸爸场外支援帮忙想想办法,至少在他们去掰严穆那股拧巴劲儿的阶段,别让他冒出来捣乱。 女儿为了心爱的人来求,里昂由于小棉袄被人穿走感受到些许失落在所难免,但还是没叫她失望,给宝贝女儿的答复比祁姗曾预期的更加给力——反正她妈妈这周末会去北京处理HOWL冬季发布会的事,他在家里也闲得慌,不如一同前往,就在她和严筝去严穆家的同日同时亲自约谈一下夏初,看看严筝这位把人心玩到极致的干哥哥到底有多大本事。 自家老爸一路走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付夏初这种小打小闹,逼急了顶多撒泼打滚的货色绝对不成问题,祁姗觉得这波稳了,可随后又隐隐有了新的担忧——闹出这么大阵仗她总不好一点不叫严筝知情,但这四舍五入相当于她爸要扣下他干哥哥给下马威的戏码她终归有些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为此祁姗苦大仇深地纠结了两个小时,直到安安静静待在她身边看书的严筝起身去吃今日份的安神药,她才暂时歇了心思,跟过去帮他烧水拿杯子。 “要是你有一天不吃这些药也能好好睡觉就好了。”祁姗能够接受他很大可能需要终身服用精神类药物,甚至他们会因此一辈子都无法拥有亲生子嗣的事实,却始终在心里藏着他能够真正好起来的期冀,“看我这个记性,都忘记问医生你今天吃了感冒药,需不需要调整其他药物剂量的问题了。” 她怕他吃出问题,倒好水便去够手机,想现在问一下,没想到严筝已经将药片掰成两半,告诉她不用再去打扰医生,她晚上和爸爸聊天那会儿他就全问清楚了。 “哦,那就好……”祁姗心里还在琢磨要如何同他提爸爸约谈夏初的事,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他刚刚这番话分明意味着他已经对自己刚刚同谁聊天了如指掌了,“我明明特意把手机背对你了!你都看到了?” -- 第240页 混血女孩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怀疑他长了透视眼一样。 严筝就着水吃完了药,放下杯子后笑得格外宠溺:“没,你转身的时候扫了眼备注名字,是你和里昂先生聊完后他又找了我,说你希望他帮忙料理一下夏初哥,他认为自己直接找上门去不太符合中国人一贯先礼后兵的行为准则,所以希望我代为转告一下,让夏初哥周六上午十点去一趟HOWL总部。” “……”祁姗万万没想到自己纠结来纠结去结果纠结了个寂寞,无语极了,“知道我和我爸要拿你干哥哥开刀,你是不是还挺困扰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但夏初那个人……” 她想把和爸爸说过的话再同严筝复述一遍,让他一并认清夏初的为人,不过思及他曾为夏初找过的借口,又觉得自己强迫他接受这样的事实,对于本就鲜少从亲人那里得到关爱的他来说,着实太过残忍了。 因此欲言又止,也因此垂下眼眸,扁扁嘴唇。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是在乎他拿他拿他当哥哥,但并不是认不清他这个人。”她这般动作,严筝自然明白她在苦恼什么,笑着对她伸出手,招呼她入怀,“他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收留我,别管出于什么目的用了什么手段,他的确是第一个愿意指引我成长的大人,这就是我感谢他,会一直拿他当哥哥的原因,但同时我也清楚他拿我当什么,对我做过不少过分的事,让你心疼了许多许多次。” “但你不是不怪他吗?”祁姗赖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说,他不会委屈抱怨,可她每次想起来都委屈得不行。 “我不怪任何人。”严筝笑着揉揉那颗在自己胸前蹭来蹭去的小脑袋,“可能是从小见多了身边的人互相敌视仇恨,我觉得那样挺没意思的。” “我这样说你大概理解不了。”他叹息道,“但凡真心待我的人应该都理解不了,所以之前心态最极端的时候,为了让你和B团的大家能像我一样不去责怪那些给过我伤害的人和事,我给他们找过不少理由。” “比如夏初夹在中间其实也很难做之类的吗?”祁姗哼出声,“这话你和我嫂子还说过呢,她后来告诉我,要不是那时和你相处还放不开,当场已经把你押到X光室再拍一遍脑CT了。” “她这脾气能忍住,也挺难为她的。”严筝轻轻勾了勾唇角,摇摇头道,“我现在和你说件事,你别生气,我之前为了能够保持神经紧绷的状态,头脑清晰地处理各种工作,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按时吃药,包括病情恶化回到巴黎被你送进医院那会儿,我手里有夏初哥的剧本,还有他打人事件的收尾……你整日整日守着我,心心念念地盼望我能好起来,我却跟中邪一样,每次都是当着你的面把药吃了,再找机会脱离你的视线吐掉……” “我知道……”祁姗听他这么说便低下头,她给他找的医生都是最权威最有经验的,他每日的血项检测摆在那里,有没有好好吃药显而易见,他们见多了像他这种患者为了不吃药会做出哪些举动,毕竟受雇于她,怎么会不叫她知情,“你真的特别厉害,我那时好多次都以为我们不会有一辈子了,更不敢想你能有主动和我坦白这些的一天。” “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是你也一直没有放弃我。”她说她不敢想,严筝又何尝不是,“总之当初伴随着病情恶化,我对于周围事物的认知难免会出现偏差,很多话一开始说给你们听,重复次数多了我反而自己先信了,最重要的是夏初哥真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我的生活里扮演唯一一个会时不时对我好的长辈角色,我无法面对他根本没在乎过我这个事实。” 祁姗专注地凝视着他的脸,不难发现他现在虽然是在说服自己面对接受,眸光里却依旧闪烁着悲切,想要他彻底释怀还需要时间。 现在她再去说夏初的坏话无济于事,所以思忖过后,她决定换个角度开解他:“其实你也没必要太难过,你可以这么想,夏初虽然没把你当兄弟,但摆明了也没把你哥当兄弟啊,你哥对他付出的更多,结果现在的下场比你惨多了。你有我有B团有沐学霸有助理小哥有那么多站在你身边的好人呢,他却连我嫂子二哥那种正经没几年的纨绔大少肯搭理他都是看在夏初的面子……这是不是说明夏初还是对你手下留情了一点?一定是看你比你哥可爱,所以一不小心没下得去太狠的手。” “好像有道理……”她那么努力地逗他开心,严筝眼里的悲切渐渐散去,“夏初哥生性使然,我全当天上掉下来的哥哥没得选吧,以后用合适的方式和他相处就好了。” 说着,他给她看适才和夏初的微信聊天界面,基本和公司通知团建没差的公事公办措辞,告诉夏初周六上午十点HOWL总部,自家岳父有事要亲自找他谈。 “你放心,我爸不会真拿他怎么样的。”祁姗怕他还是会担心,给他吃定心丸,“大概率也是吓唬吓唬,然后把祁诺捞回来,肯定还能胳膊腿一个不少地放出来。” “嗯,里昂先生会拿捏分寸,这点我清楚的。”严筝温温柔柔地笑了,“所以夏初哥交给你爸爸,我猜夏初哥顾虑我哥会认为他已经反水,不会告诉他里昂先生要和他单独聊的事,所以咱们周六大概能见到一个有点慌的我哥,外援关键时刻掉链子,自己还要腹背受敌。” -- 第241页 “听起来好像很值得期待。”祁姗摸摸下巴,她已经等不及让这两个欺负她男人的小贱人吃瘪了。 不成想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周六,一路兴致高涨地开车到了严穆家的别墅小区,居然自己先慌在了见到严穆之前。 “严筝……你哥家这个小区氛围好像不太对……两年前我来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你看青天白日的,半个人影没有……” 严穆家小区本就坐落在近郊一处已经鲜有人至的山景公园附近,据说是笑起来贼甜的童童姐在两个人上高中时说喜欢这座山山顶的日出,他便把所有房子都买在了附近。 如此荒凉的地点再加上时不时造作一下的晚秋寒风,祁姗吞了口口水,觉得这简直堪比古今中外恐怖片主角的作死圣地。 而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她神经过于紧张的缘故,她突然听到呼呼作响的风中传来一阵很有节奏感的“啪啪”声。 “……”向来不是坚定唯物主义者的祁姗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她为什么要把钟馗像八卦图桃木剑之类保平安的东西丢在巴黎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严穆:你们对我脑子里…… 那一瞬间祁姗想到了很多传言, 因为严穆做投资后的每一笔都投得又准又险,他本人身体又一直不太好,所以坊间很多人都在传他是动了邪术, 养了小鬼之类邪乎的东西…… “严筝, 我们走吧, 怎么处理你哥我再想其他办法,咱不能在这地方呆……”祁姗赶忙扯着严筝往回走,毕竟严筝和她不一样,她好歹有一百多斤肉傍身, 可能一时半会儿撑得住, 但他这个小身板绝对不成,那些妖魔邪祟都是找原本身体就欠佳的人上身, 把他放在这里纯属羊入虎口!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原本干劲满满的小姑娘好像瞬间就怂了, 从小接受马克思唯物主义教育的严筝一时间完全对接不上她的脑回路, 而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祁姗之前听到的拍皮球声似乎更近了。 “严……严筝……你什么都听不到吗?就是这个节奏……啪……啪……”惊恐之下, 她越来越紧地抓着身边少年的手臂,不料总算听懂她在说什么的严筝抬手便对着他们面前空荡荡的儿童设施虚虚一指, “你是说拍皮球的声音吗?那边有小孩子在玩啊, 有什么问题吗?” 祁姗寻着他的手指望去,当看见空地上那个仿佛刚才还不存在的小男孩儿时, 早已处于高速运转状态的大脑一秒陷入了宕机状态,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 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到了严筝身上…… …… “小叔叔……婶婶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十分钟后,依旧没从惊吓中缓醒过来的祁姗还是维持着抱紧严筝的姿势,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这就让严筝和身旁才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小男孩儿颇为无奈,“妈妈本来是怕这边地形变动有点大,你们再找不到,才叫我过来迎迎你们的。” 小男孩儿说到这里便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祁姗听着这声叹息,再加上阳光出来,终于看清他有影子,才慢慢试探着回归地面,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瞧小男孩儿的脸。 只一下,就望见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桃花眼。 祁姗一阵无语,得,看来这孩子的身份可以确定了。 严筝和严穆五官中最相像的部位本就是眉眼,那面前继承了这双眼睛的孩子毋庸置疑是严穆那个已满四岁的儿子,严懿。 “我想起来了!你是小宝!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呀!”祁姗对这孩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半前和严筝谈恋爱那会儿,她随严筝来过一次严穆家,见过还被童琪抱在怀里的严懿,听严穆和童琪都叫他小宝,想必是小名。 祁姗的本意是打算在小孩子面前挽回点形象,毕竟刚才把人家孩子当鬼,吓得化身严筝的人形挂件太丢脸了,不料听到这个名字的严懿立马垮了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理都不再理她一下,撅着嘴去游乐设施里捡皮球去了。 “这孩子什么脾气啊……长得这么可爱,性格咋随爹了……”严懿兀自跑远,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的祁姗简直摸不到头脑,想了想只能用基因强大来解释一切,“可怜的童童姐,平时的日子得过得多够呛呀,老公是个疑心病偏执狂,儿子也有样学样,不但喜欢装鬼吓人,还莫名其妙就给人摆脸色……” “其实性格方面,小懿像嫂子更多……”她显然是误会了,严筝摇摇头,给自家绝对称得上聪明懂事的小侄子正名,“他也不是想给你摆脸色,只是……” 他刚想给祁姗解释下其中的缘由,偏偏严懿这时拿到球去而复返,想到有些话到底不适合在当着孩子的面说,又及时住口,让抱着球的严懿在前面带路,他和她跟在后面。 “这里好像确实变动蛮大的吼……”祁姗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去拉严筝的手,她仍然觉得这里的氛围有些诡异,其他不论,光是几人又走了五分钟依旧没看见其他住户这点就很难不让人心中存疑,“周围的邻居都是做什么的呀……大白天的怎么一户户全这么安静……” 她说完这话便瞧见严懿的脚步停了,抱着球回过头,十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是邻居白天安静,是我家没有邻居,整个小区都被我爸买了,我记事的时候开始就看到他在十天半个月一套地从其他住户那里回收房子了,直到半年前吧,最后一个住户搬走,鉴于我家拿所有的物业费,所以开发商干脆把小区规划权交给他了,他是挺开心的,想怎么折腾随便,但超市便利店什么的全被取缔了,我现在想买根棒棒糖都得先学会网购。” -- 第242页 祁姗:“……”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的汉语水平伴随着故地重游一并回到了两年半前,越发不确定自己get到的究竟是不是严懿想表达的意思。 她抬头看看荒凉的周边,决定再问问身边脑子正常的成年人:“你哥是在投资房地产?可这附近看着也不像有增值空间的样子啊……我不懂投资你别骗我,一般人投房产,是以小区为单位,辐射性进行回收的吗?” “这……”严穆如此操作当然不是为了房产增值,严筝却因为这说出来比目光短浅投资失败离谱一百倍的理由卡了壳,还是严懿在叔叔吞吞吐吐的时候及时接过话茬,给她解惑。 “怎么可能,这小区的房子一半落我爸手里的时候房价就开始狂掉了,现在买到河北都比我家房子贵吧。我爸纯粹是觉得自己结仇多,生怕他不在家的时候有人对我和妈妈不利,所以妈妈嫁给他之后便开始危机感爆棚,看小区里谁像图谋不轨就去琢磨人家房子让人全家卷铺盖滚蛋,不知不觉大半个小区都是他的了,剩下的住户一方面不想承担房子继续掉价的损失,另一方面也觉得他有病,和他住一个小区才是怕出事,所以干脆联名找来物业商量,说我爸要是喜欢不如一口价都收了,我爸乐见其成,收完等其他人全搬走后又特意加高了外墙……现在外面全在传我家这里是荒掉的凶宅,像婶婶你今天把我当成鬼的情况,我和妈妈基本每次从小区正门走出去都会遇到。” 祁姗:“……”怪不得她两年半前来这里时就觉得这座小区人烟稀少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当初还单纯地以为是地点偏没深究,如今看来严穆大概那时就已经得手一大半了。 接下来到抵达目的地的一路,她都因为震惊于严穆疑心病的严重程度没有说话,只听身边的少年耐心极了地陪那个好像开启了话唠模式的小朋友聊天,从这一季度的新番动画聊到手机游戏吃鸡和王者荣耀……总之性格像不像童琪还有待考证,但足以让祁姗看出来他对严筝的态度绝对没有继承他爹。 “小叔叔,抱!”她的直觉没错,眼见到了自家别墅的后门,严懿还特意转过身,满怀期待地对严筝伸出手,“你抱我一下咱们再进去,省得我爸看到又会唧唧歪歪。” 严筝听他说要抱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两个哥哥最忌讳他碰他们的孩子,听到后面才明白这个完全优生了哥哥嫂子情商智商的孩子早已察觉到了大人间的亲疏远近,索性趁着现在还远离他哥的视线范围稳稳把人抄了起来:“又长高了,再有两年小叔叔要抱不动你了。” “是小叔叔太瘦了!”严懿得偿所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也叫一旁观摩他们叔侄温馨互动的祁姗惊奇地发现,当这孩子笑弯了那双辨识度极高的桃花眼之后,下半张脸柔和的轮廓分明是更像童琪的。 对严筝表现得友好,再加上笑起来是个神似童童姐的小甜豆,祁姗已经完全不介意他刚才和自己摆过脸色了,心道也许是小孩子认生,她当婶婶的以后多往童童姐这里跑两趟就好了。 “对了,宝贝姐姐让我再见到小叔叔的时候帮她说对不起。”被严筝抱了一会儿,严懿想到妈妈说过小叔叔手臂受伤了,又懂事地主动要求下地,“宝贝姐姐不是故意带我去你们工作室的,我们是跑丢了,她也没想到她爸爸会因为这个打你,小叔叔你别怪宝贝姐姐好吗?” 严懿再早慧也终归是小孩子,他只知道那个挂着他干爹名的混蛋打人很痛,而他成长至今唯一的玩伴宝贝姐姐是无辜的,他喜欢小叔叔也喜欢宝贝姐姐,不希望小叔叔因为挨了夏初的打一并讨厌宝贝姐姐。 但他这句话却同时让两个大人愣住了,祁姗是没想到严筝还因为这种事挨过打,严筝则是意外夏初打他这件事居然连两个孩子都知情了,由于不想严懿担心,几乎本能地出言否认:“没有,宝贝的爸爸没有打我……” “他一定打了!”无奈他再怎么想糊弄过去,严懿也依旧坚定立场,“宝贝姐姐都和我说了,小叔叔你给我们讲故事弹吉他的当天晚上,她爸爸就挂着特别温柔的笑容问她白天和严筝叔叔玩得开不开心,她说开心,你会弹吉他,可厉害了,以后还想去找你玩……结果她爸爸立刻摆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告诉她那太可惜了,因为你肩膀有旧伤的部位一不小心又脱臼了……宝贝姐姐说她最了解她爸爸了,看起来越真情实感往往说出来的话越假,所以让你受伤的人一定是他,他打你了!” “婶婶,我说的是真的!有个叫夏初的人会打小叔叔。”见严筝遮遮掩掩迟迟不肯吐露实情,严懿又转向祁姗告状,“我本来也想和妈妈说,但每次都是刚一提起来就被我爸天南地北地岔开话题,事后还凶我,警告我不许在妈妈面前瞎说有的没的,可是我明明没有瞎说。” 祁姗心情复杂地看着身边的小男孩儿睁着一双和严筝极其相似的桃花眼,因为委屈焦急连眼圈都憋红了,情感上恨不得即刻认下夏初的罪行,然后对那个混蛋破口大骂,但考虑到孩子还小,又不太忍心让他过早见识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居然真的可以这么恶心。 到头来便只剩下了心底涌出的,铺天盖地的憎怨。 怨夏初也怨严穆,夏初造的孽注定不可饶恕,严穆也着实不是什么好鸟,祁姗才不信他自始至终半点意识不到自己和夏初做的事亏心,不然根本不会欺瞒妻子威胁儿子。 -- 第243页 “婶婶……”严懿看不懂她的纠结,只是不甘心没人相信自己,抬起软乎乎的小手想扯她的衣角。 祁姗自己也有小侄子,自家大哥平日里别提多呵护这娘俩,即便小侄子因为年纪小还不会说话,也依然是听到他发出几个模糊的单音都会开心得不行……她同样想不通严穆脑子里到底进了几个太平洋,居然为了一个好像从相识起就一直薅他羊毛的干兄弟凶自己可爱懂事的亲儿子。 却是此时,一道充斥着敌视和愠怒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严大总裁只用三个字便叫她成功顿悟了之前包括严懿为什么会突然对她摆冷脸的一切困惑。 “夏小宝。”严穆唤出这个名字的语气极其熟稔,仿佛在严懿的整个成长过程中,他一直是如此叫亲生儿子的,“忘记我和你说过什么了吗?出了家门别谁都碰谁都让抱,脏。”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姗姗:严穆……好惨一…… 在这次见到严穆之前, 祁姗给自己设想了无数和他针锋相对怼天怼地的帅气瞬间,不料当真直面那双明明和严筝极其相似,却阴鸷得让人不寒而栗的桃花眼还是一秒破功, 本能地后撤一步, 被瞧出她惊慌的严筝不着痕迹地护在了身后。 “很久不见了, 哥。”一方面想转移他无形中施加在祁姗身上的威压,另一方面也念及他到底是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严筝一如既往礼貌地叫人,却惹得严穆发出了一声轻漫的冷哼, 眼角泻出几分狠厉的寒光。 双方的气氛一时焦灼, 直到察觉到外面动静的童琪再次推开门,一边抱起见到救星一般扑向自己的儿子, 一边有点埋怨地瞪了一眼冷脸杵在门口的严穆:“小筝那么忙,好不容易抽出空来过来一趟, 这次还带着姗姗, 你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 童琪和严穆夏初同岁,却因为生了一张显小娃娃脸的缘故外表一点都瞧不出年纪。这一眼与其说是凶, 不如说娇和嗔的成分更多,终究让适才还对他们横眉冷对的严穆渐渐缓和了神色, 虽然依旧没回应严筝的问好, 只兀自转身,对赖在童琪怀里的儿子丢下一句“都多大了, 还总要你妈抱”, 便先回了别墅。 “臭脾气, 横给谁看……”自家老公的拧巴性子童琪再清楚不过,即便不知道他和夏初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也明白他自始至终心里都没过去那道对严筝恶有余胥的坎儿。 刚结婚那会儿她心疼他确实因为上一辈的恩怨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再加上严筝一贯温柔懂事,非但不和他计较,还一直劝她说哥哥这样情有可原,不叫她逼得太紧,她才放任这份拧巴持续到了今天,也尊重严筝的想法,把破除严穆心防这件事全交由他自己去把握。 可如今五年过去,童琪眼睁睁看着这孩子一次次因为迁就两个不着调的哥哥受苦,更别说现在还成家有了祁姗,于情于理她都拎得清,不会再任由严穆只图自己舒坦给他们小两口为难。 因此她看严穆顶着一张气性不消的脸回屋也没理,反而抱着儿子迎向严筝和祁姗,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坐,生怕他们二人好端端地前来,却被严穆那个二货影响了心情。 祁姗抓着严筝的手亦步亦趋地进了门,由于他这几天腰伤复发,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先换完了自己的,然后便作为倚靠立在一边,让他可以稍微扶一下避免腰部过多受力。 他们这番操作熟练无比,换好拖鞋后才发现童琪和严懿都在一旁看,严懿是小孩子,无非很开心瞧见小叔叔和婶婶感情好,童琪却不免回想起网上曾看到过的,那些关于严筝身上有过多少伤的蛛丝马迹。 这孩子一直是凡事精益求精将一切做到极致的性格,生怕自己哪里做不好给其他人添麻烦。本来上学上得好好的,突然半路出家去和一些从小从事这方面的小偶像们同台相较,她不怨他拼,但却没办法同样不去责怪满口答应会照拂他的夏初,和夏初敢说就敢信,放心把亲弟弟交过去不闻不问的严穆。 要知道严筝还不满23岁,才这么小的年纪就落了一身伤病,如果继续现在的工作节奏调养不好,是很容易留下病根的。 “小筝,你腰上的伤……”童琪欲言又止,目光从少年细瘦的腰身扫过,又停在他因为扶住祁姗的动作,从袖口滑出的半截手腕上。 ——真的细得太过分了,完完全全的皮包骨,不但瞧得清青色的血管,连骨节交汇处的形状都清晰可见。 严穆本身身体就不太好,车祸后有段时间沉迷作死,三里屯各个夜店的洋酒几乎一个月开一圈,生生把自己作出了极其严重的胃病,是稍不注意就会胃出血进医院的程度。童琪之前一直以为人瘦成他那样就是极致了,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愣是和比他矮十几公分还有上镜需求的夏初差不多重……可严筝比之严穆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一看就属于病理性的消瘦,要她如何相信他之前说的,只是偶像工作的例行身材管理? 一时间童琪有太多的话想问,但考虑到严筝难得能暂缓工作带祁姗过来一次,她做嫂子的总不好叫他一进门就逼问这逼问那,便只在他洗了手打算过来帮她准备午饭时把他支去了另一边陪严懿玩。 “小懿听说你要过来之后就一直盼着这天呢,家里的事平时也是我一个人忙,用不着你帮衬,你帮我哄哄小懿就成,别让他没事做过来捣乱。”童琪如是说道,虽然初衷是不想严筝辛苦,但讲的也都是事实。 -- 第244页 自家儿子智商随爹,早慧到识字都没用教,在家陪她看带字幕的电视剧便潜移默化地看会了。 她发现这点还是后来瞧见了他拿她手机打《王者荣耀》的记录,不只是会读会写,居然早在三岁半就无师自通地摸索出了打字的诀窍,熟练到能在王者峡谷里挨个敲队友问人家是GG还是MM…… 可这放在别人家孩子身上一定会引起父母重视,恨不得立刻送去各种兴趣班精心培养的天资在他们家却成了最好别让孩子他爸知情的烫手山芋……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夏初家同样智商随爹的夏宝贝年过七岁依然算不懂十以内的加减法。 严穆把夏初当亲兄弟,更把夏宝贝当亲闺女那样疼,他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凭借他给的脑子去打击一直努力学习,却基本没学会什么的夏宝贝吗?因为幼儿园不属于国家义务教育没有强制性,他甚至至今都不同意严懿去幼儿园,生怕儿子不小心学会了什么夏宝贝不会的东西,再伤到别人家闺女的自尊心。 这导致的直接结果便是本就只和爸爸妈妈独占一个小区的严懿根本没有除夏宝贝之外的玩伴,平时不玩手游的时候就是在拼高达,童琪不是不愿意花时间陪儿子,而是她一个网文写手打游戏手残,也着实研究不明白那些复杂的高达图纸,只经常听儿子说小叔叔如何如何厉害,什么游戏都会玩,他们团里还有个安若叔叔,趁好大一面手办墙,据说上面难度很高他自己拼不上的高达都是小叔叔出马搞定的。 “听嫂子的话,这边没那么多活儿,你去陪小懿玩一会儿。”这样想来,又见他迟疑,童琪索性把他推到了严懿的房间门口,“他爸那个脾气你心里有数,自己根本没长哄孩子那根筋,每次我一抱怨还把夏初搞过来,可咱家小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长大越和他干爹八字不合,现在不只是自己不乐意叫小宝和看见夏初不叫干爹的问题,恨不得夏初每次想抱他一下都能闹出人贩子拐孩子的阵仗。” 严筝听她这么说,又低头看看身边委屈巴巴扯自己袖口的小侄子,到底败给了这母子俩,把厨房全让给嫂子,自己被严懿拉进了房间。 …… “啪”地一声,是严懿把房间门关紧的声音,也是和祁姗分坐客厅沙发两端的严穆察觉到那边的动静,生生将手中盘着的那串佛珠掐断串线的声音。 祁姗:“……” 钱是严穆的,她没有立场管他怎么花,可眼看着一串成色极好少说七位数的佛珠手串就此报废,家里再有钱都从小被爸妈教育不能糟践东西的她还是有点不适。 于是她秉承着手串这种东西重新找线串好应该还能用的想法主动弯腰把散落的珠子捡起来,不料捡完还没来得及在茶几上找容器放好,便听另一侧自始至终半点弯腰意思都没的严穆开口:“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是消耗品,一个月至少坏一个,我没有捡垃圾循环利用的习惯,你愿意捡就归你了。” 他这话说得嚣张无比,也好像确实占尽了上风,可祁姗却突然感觉面前这个凶名在外的投资风向标没那么可怕了。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认为严筝不在,从来被他小心保护的她不会再想遇事本能地往他身后躲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见过严筝那种真正强大的人之后,严穆这般暴发户虚张声势的做派根本没办法吓住她。 此时祁姗手里还拿着佛珠,她不是不可以为了表明自己同样不好惹把珠子顺势丢进茶几下的垃圾桶,但她不想在这种事上和严穆争这口无所谓的气,便特意起身,从电视旁拿了干净的水果篮装好,连同断掉的串线一起,重新摆回茶几上,正在严穆面前。 “我说了我和你不一样,没有捡垃圾的习惯。”严穆说。 他摆明了意有所指,嘲讽她在垃圾堆里捡老公,祁姗气归气,更觉得他可笑,毫不退缩地一扬下巴颏:“我妈妈从小就告诉我东西好坏都不能糟践,我无非是看你手不方便,帮你捡一下而已,你要还非觉得是垃圾就自己再丢呗,我拦着你了吗?反正我始终觉得人得对这些和自己不在一个层次的物什抱有敬畏心,你这样容易遭报应。” “你想说我和严筝不在一个层次?以为有你家做靠山,他就有能耐除掉我?”严穆冷哼。 “和有没有我家做靠山无关,他只要想,不是随时可以吗?”祁姗挑挑眉,他既然明说,自己也懒得卖关子,“我爸告诉我,凭你的格局,逮谁和谁结仇,身边人除了一个夏初谁都不敢信,做到今天这个程度就基本到头了,再想往大了干,别说你现在这个身体,再有八条命都不够你爬到足以和严筝相提并论的程度。” “你他妈放……”严穆身边常年聚集着一群毫无涵养可言,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富二代,他本身也是从年少那会儿混到现在,骂人的脏话张口就来,骂到一半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到底还是个姑娘,理论上还是他弟妹,只得生生咽下最后一个字,瞄了一眼厨房里专心做饭的童琪,确定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重新压低了声音开口,“你扯淡,他能让你爸妈瞧得上眼的手段都是老子当年玩剩的,他那点本事,没你家撑腰连夏初那个智障都玩不过,凭这还想和老子斗,我之前动动手指就能摁死他,现在哪怕他能了点,背靠你家狗仗人势,一样别想从老子手里讨到好处。” -- 第245页 祁姗听到夏初这个人名字时稍微拧了拧眉心,因为那个擅长玩弄人心的混蛋确实利用严筝的温柔善良给予了他很多需要用一辈子时间去治愈的伤害,可一来这只能说明夏初没心下作,根本不是所谓的玩不玩得过,二来就算她姑且认了他的措辞,她也不认为手串断前还一直试图联系夏初,试图同这位唯一“朋友”商量迎敌大计的严穆有资格在这方面讥讽严筝。 “你居然到了今天还当夏初是个智障……”祁姗的语气颇为感慨,隐隐还蕴含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 继而看他愣住了,便摇摇头,决定看在他好歹是自家老公亲哥哥的份上给他提个醒儿:“你说严筝玩不过夏初的标准是什么,自己拼死拼活赚的钱到头来都给他花了,还是被他不断透支人脉,自己恶名在外好处全叫他拿了?你觉得他干得好棒棒的时候就没反思过你和他搭伙一路走来的经历吗?严筝才让他薅了七年羊毛,你可是让他薅了将近二十年,他从你身上薅到的钱应该比从严筝那里多得多吧……至于透支人脉,严筝有B团,也有很多你们不知道但是念他好的人,他之前怕那些人被你们一并针对不让他们站出来罢了,倒是你,除了夏初和夏初送到你面前的狐朋狗友,你有一个自己凭本事交到,会拿出真心待你的朋友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是好孩子,也是你的…… 严穆上次见到祁姗的时候, 她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傻白甜,他稍微收敛些恶意便足以将她唬得团团转,真当上一辈的恩怨已经过去, 他和严筝是毫无隔阂间隙的一家人。 如今两年半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在严筝身上吃亏后祁岚和里昂有刻意教导过, 倒表现出了几分与豪门大小姐身份相称的城府,这番挑拨离间的说辞讲得他都要信了。 “夏初是不是傻子我心里有数,但我和他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我俩搭伙这些年, 想在我们中间作梗挑拨的人多了, 你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没他那副两面三刀的德性,我想干掉一些人可能还得多费些工夫。”严穆说, “他唯一不傻的地方就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除了我没人接得了他这个烫手山芋, 而如果他当真背叛我,我摁死他比摁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所以你才谁都不信, 唯独信他?”祁姗现在彻底不怕了, 只觉得严穆挺可笑的,“我先声明, 我可没想离间你和夏初, 这么没品的事你们两个才干得出来, 恨不得把B团全员挨个拎出来告诉他们严筝没安好心,发现不奏效又叫夏初装出一份苦口婆心的模样,和严筝说他光顾着在外撕资源造势, 都不知道家里面翻天了陈酿想架空他……不过你能干出这种事也不奇怪,你根本没朋友,自然没见过真朋友是什么样。”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说,真朋友什么的你不稀罕,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是利益至上,弱者才抱团,像你这样的强者根本不需要拿感情之流虚伪的幌子捆绑谁。”见面前的男人用那双和严筝极其相似的桃花眼流露出不屑的神色,祁姗不等他开口,便抢先勘破了他的想法,“这话你口嗨一下就算了,是不是自己心里都不信?” “我……”严穆想说的话被她噎在了喉咙里,半晌过去才嘴硬道,“我话既然敢放出去,就没什么不信的,但凡我想要的,没有一样不是靠我自己争到手的,包括七年前针对严筝爹妈那对畜牲的复仇,我都是白手起家从没借助过任何外力,单凭这点,从18岁起便一门心思琢磨如何爬上富家千金的床,给自己找靠山的严筝就不配和我斗。” “是吗?那你还跟防贼似的防了严筝七年图啥?”他这句话简直满满都是槽点,祁姗让他气笑了,决定一个一个吐槽,“以及没借助任何外力……你可真够大言不惭的,你还记得我嫂子是徐念吗?你当年怎么欠的徐家人情啊,没有我嫂子的二哥先给你拿了两个亿,后续她爸她大哥又追加了三倍,你哪来的本事在病床上吊着半条命还把严筝的爸妈搞得家破人亡?当然你现在不认情有可原,毕竟徐朗的钱一开始确实不是给你的,他给的是夏初,夏初这方面是有毒,让那时一门心思当网红收割机的徐朗觉得和他玩比和那些网红玩更有意思,在他身上体会到了花两个亿泡百八十个网红都体会不到的快乐,不然他会理你吗?大概和你的唯一交集就是等你把自己作死那天在你坟头开家夜店,然后天天带人在上面蹦迪,否则都报答不了你之前不止一次坑过他钱的大恩大德。” “祁姗!你是在替严筝向我挑衅吗?”严穆注视着她的目光越发狠戾。 祁姗却表现得全然无所畏惧:“我谢谢你,你充其量算一暴发户,才有几年钱,你知道严筝现在是什么身份吗?他左手拇指上那个扳指是我们家族的信物,要不是他舍不得B团的队友们,我爸早把他接回家拿家族继承人的规格培养了,你说话前都不掂量掂量自己吗,想接受霍华德家下任家主挑衅,你够格吗?” 严穆再次语塞,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严筝进门时自己的确在他手上瞧见了那枚扳指,没想到居然是霍华德家的信物,还意味着下任家主之位……可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明明距离他对夏初动手反被打得头破血流,不得不狼狈逃回巴黎还不满三个月,祁岚和里昂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会和祁姗一起被他唬住,不但把女儿交给他托付终身,连继承人的位置都…… -- 第246页 “怎么样,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他把错愕都写在脸上,祁姗琢磨再继续吓,可能待会儿大家在一个桌上吃饭他都要一本正经地担心严筝会想阴招往他碗里下毒了,也便点到为止,看童琪刚好准备好饭菜,立刻整整脸色,做出一副乖巧极了的模样,过去帮忙给午饭上桌去了。 …… “姗姗,你吓唬我哥归吓唬我哥,但有件事你一定得帮我在嫂子面前遮掩过去。”在过来严穆家之前,严筝曾特别严肃地和祁姗说过一个话题,“咱们不能让嫂子知道我抑郁焦虑的病症已经严重到了一辈子断不了药的程度,更不能让她发现我因为并发的厌食基本吃不了正常饭菜。” 他怕童琪了解这件事后会当真对严穆动怒,祁姗理解,可两个人还是为此愁了好几天,因为童琪叫他们过去肯定要在一个桌上吃饭,以严筝目前的情况一口吃不舒服就会吐,平时在家只有他们两个无所谓,大不了吐掉吃点别的,但去到童琪那里,他这么吃肯定会被察觉出问题。 最后他们想到了一个最直接也最白痴的办法,就是像如今这样,干脆只装样子不真吃,反正严筝之前由于参加团综的需要对这方面业务驾轻就熟,无非这次没有镜头切换想将碗里的食物转移出去有点麻烦,这便需要祁姗打配合,如果童琪或者严懿往他碗里夹了什么,祁姗要用最快的速度最自然的手法将这些夹到自己这边消灭掉。 对此祁姗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这周小心控制饮食,好不容易回到中国却一口奶茶甜点火锅没碰,才颤颤巍巍地瘦下去一斤,真照严筝说的执行百分之百一顿胖回来三斤,不过她随后想到自己胖了可以再减,他那个心眼儿比针尖小的亲哥真受不了被童童姐怪罪的打击把自己作死了可没办法穿复活甲,又只能大义凛然地同意了这个计划。 不得不说,他们的策略在刚刚实行时是一切顺利的,小夫妻感情好从对方碗里夹菜吃是情趣,童琪和严懿也不认为有什么奇怪,但伴随着午饭进程过半,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给严筝夹过去的菜一点不落地进了祁姗的肚子,而严筝只挑着碗边没沾任何菜汤的白米饭几粒几粒磕……还看不出这其中有猫腻才怪好吗! “姗姗,你……是从小在国外长大,比较习惯分餐制吗?”童琪发誓,她真不是舍不得给祁姗吃,弟妹吃不饱她做嫂子的再去加菜都没问题,可她倒是让严筝也吃几口啊,他们家小筝那么瘦了,再陪她用这种方式吃怎么成。 听到童琪说这句话的时候祁姗的筷子还停留在严筝碗里,正叉着一块刚才严懿递过来的粉蒸排骨,一时间放下不是拿走也不是,幸好严筝及时解围,用自己的筷子将排骨夹下来,再自然不过地送到她碗里,抬头对童琪笑了笑:“姗姗帮我问她妈妈要来了HOWL这一季度的新品代言,试镜才结束,我过几天要去正式拍代言图,我现在吃得太放纵到时会影响效果,所以有必要控一下。” 童琪:“……” 严懿:“……”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童琪自己的筷子也拿不稳了,盯着对面少年根本找不出一处有肉的单薄身板瞧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转向祁姗求证:“姗姗……你家……你妈妈……觉得小筝这样……胖吗?” 而嘴里还塞着那块排骨,根本比严筝轻不了几斤的祁姗只能堪堪和对面的母子凹了个对脸懵逼,同样沉默了好长时间后,努力想办法帮严筝找借口圆谎:“现在还成?就是服装品牌的代言和其他代言不太一样,会要求代言人比较贴近T台模特的感觉……” 讲真,她这句话说得心虚极了,根本不敢对上童琪的视线,怕这个真情实感关心严筝的小姐姐觉得严筝嫁到她家受委屈,为了代言效果饭都不给吃饱…… 不料她都做好被怼“没见你家哪个模特瘦成小筝这样还要减肥,纯属欺负人,我们好好的孩子不受这份罪”的准备了,感觉到他们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的童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倒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走到碗厨边给祁姗重新拿了一个盘子,从每个菜盘里没动过的地方分出一些放过去,算是落实了祁姗子虚乌有的“喜欢分餐制”习惯。 下午两点,童琪考虑到严筝一直饿着不成,便主动寻了个待会儿要带严懿出门的理由放他们回家,甚至难得板下脸来,没叫委屈巴巴的儿子揭出“他们不需要出门,也没急事”的事实。 “乖,小叔叔难得有空休息,我们让他回家多歇歇。”送走祁姗和严筝之后,她没忘俯身安慰儿子,“我们小懿也知道小叔叔是特别厉害的大明星是不是,平时工作很忙的,要满世界跑,超级辛苦。” 严懿在妈妈温声的劝慰下懂事地点点头,可还是舍不得严筝走:“但我也可以不吵小叔叔的,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都怪爸爸总欺负小叔叔,他才不乐意来咱们家。” “这……”自家的儿子小大人一样,童琪自豪之余也愁得狠,才四岁已经不是她随便编句瞎话能糊弄的程度了,再长大些怎么得了。 而严懿大概觉得偷偷和妈妈吐槽不足以发泄不能和小叔叔多呆一会儿的怨气,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严穆面前,生气极了地质问:“喂,我问你,小叔叔那么好,你为什么总欺负他?” 好歹相安无事地送走两尊瘟神,一直没联系上夏初的严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迎来了来自亲儿子的诘问,混劲儿犯起来,早把童琪一再告诫过他的“不可以在孩子面前说脏话”抛在脑后,没好气地把祁姗捡回来的珠子倒进垃圾桶,发出一声冷哼:“管严筝叫叔,管你老子叫喂,怪不得你干爹看你第一眼就说你和他投缘,说什么都让你随他姓夏,你这出分不清好赖吃里扒外的德性是随他了。” -- 第247页 “严穆,你怎么和儿子说话呢!”自己的宝贝自己最了解,自从学会上网,看到不少人调侃“严穆身体不行,他大概率真是夏初帮忙来的种”之后就特别讨厌这个小名,倒是当爹的严穆脑子有泡,头顶被外界扣了片青青草原还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夏小宝”三个字叫得比取名的夏初都顺口。 她心疼地抱起儿子哄,好不容易哄好送到房间里,再回客厅,看那个人到中年还混世魔王派头十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的男人,简直越看越生气。 “小懿都四岁了,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当爹的样子,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在孩子面前胡说。”童琪从小是乖乖女,上高中那会儿情窦初开,满脑子里都是言情小说和少女漫画的桥段,觉得隔壁班顶着一张清冷校草脸,打起架来人狠话不多的严穆帅得不行,后来两个人当真谈了恋爱,刚好都是认准谁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类型,纠纠缠缠十多年好不容易步入婚姻殿堂,严穆当年那些把她迷得不要不要的性格特质就一个个变成了她如今时不时想把他吊起来打的诱因,多亏严穆待她确实宠,别管心里认不认同她的话,看她生气都会主动服软认错,他们结婚五年才没闹出什么影响夫妻关系的大矛盾。 今天也是这样,看她冷下脸,严穆适才嚣张跋扈的混样立刻不见了,右手由于七年前那场车祸至今没办法做太复杂的动作,便用左手熟练地捏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往怀里拉:“我给他当爹之前只给夏初当过爹,那完蛋玩意儿花我钱的时候管我叫爹,我遇到事儿他一扭头就能给自己换爹,我不天天把他当孙子骂早把自己气死了,又没攒下什么像样的经验……” “那你还让你亲儿子和他姓?”童琪正在气头上,甩开他的手,半点没有吃这一套的兴致。 “小名而已,大名咱报户口的时候想叫,不是被民政局的人否了吗?”严穆见抱不到人索性更老实了些,顺手从桌上抄起手机,又盯了一会儿夏初依旧没有任何回复的微信聊天界面,眉头情不自禁地蹙起,“再说夏初现在有事求我一样管我叫爹,小宝不乐意认干爹可以随他,他爸花好些钱给他买的大哥总得继承吧,那张脸嫩得令人发指,咱俩要是结婚早,现在说他真是我儿子都有人信,标准非物质文化遗产,当弟的跟大哥姓一下有什么毛病?” 他心里正暗骂夏初这王八羔子居然又敢关键时刻给他掉链子,后半句话明显说得心不在焉,一时不查手机上端多了只白嫩嫩的小软手,连声招呼都不打,发力便抽。 “做什么?”严穆吓了一跳,幸好反应快手劲儿也够大,童琪要看手机他不能不给,但好歹抢到了最关键的一秒钟,直接把夏初的好友关系连同聊天记录一起删了个干净,本想抓他措手不及的童琪捧着手机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最想知道的讯息,气得差点把手机砸回他脸上,当即背过身去,任凭他怎么哄都不想再搭理这个人了。 “我和夏初哪个月不把对方拉黑两三次,除了闲扯皮没别的事干,至于因为没让你看到我俩扯了什么就生这么大的气吗?”虽说是自己干的好事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惹恼了,但严穆仍然受不了被她冷落。 他摆明了避重就轻,童琪回身翻给他一个白眼:“严穆,你和我说句实话,关于小筝,你和夏初究竟瞒了我多少?” “严筝……不是,他都那么大了,连婚都能偷着在外面结,你想知道什么不该问他本人吗?哪有他不想说反过来怪我和夏初的道理……”在童琪锐利目光的注视下,严穆心虚地别过头,干笑两声道,“童童,我前半生兵荒马乱,余生没别的心愿了,只想护你和小宝周全,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可小筝也是你的家人啊……”他这话说得童琪心疼,却清楚自己不能再因为这份心疼心软,像从前那样,任凭他将心中无法消散的憎怨加诸在比他更无辜的严筝身上,“刚才我哄小懿,他悄悄告诉我小叔叔胳膊上有很大一片疤,和手腕上拿婶婶名字盖住的那道一样,像是刀割的,新旧深浅都有……还有他在厨房帮我干活的时候我在他刘海儿盖住的额头上也发现了一道疤,七八厘米长的缝合痕迹,是新伤。” 严穆在她说起这些时始终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直到怀中一暖,那个他可以豁出命去守护的姑娘默默将头靠在他肩上:“严穆,小筝是个好孩子,你之前怎么待他的你心里最清楚,他都没计较过你一丝一毫,反而给你找了很多理由,包容你理解你,对你赎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的罪……你是我最爱的人,我知道你没有那么狠的心,你听我一次,别等一切真的万劫不复那天再来后悔,好吗?” 第一百二十章 出来混,让你们一个一个…… 祁姗在和严筝回家的路上收到了童琪的微信消息:姗姗, 我明白你们是怕我担心,有些事不愿意和我说,小筝这孩子一贯心思重, 他不想我了解的事我不问了, 但有什么嫂子能帮忙的你别见外, 直说就行,我知道你也是个特别好的孩子,把小筝交给你我挺放心的……另外他哥这边你们不用太担心,虽然严穆一直试图对我隐瞒, 不过他和夏初怎么对小筝, 小筝又怎么待他们的我心里基本有数,他是哥, 小筝比他小12岁,惯他这么多年够意思了, 以后你要是再看见他伙同夏初欺负小筝, 该怼就怼,不用顾忌我, 我只会给你喊加油,如果看你怼得不过瘾, 我还会亲自下场帮你怼, 今天我已经把他铺盖丢书房去了,因为他坚称小筝那么瘦是上镜需要, 对着夏初三天前啃了一整只烧鸡的直播录屏说像小筝那样吃饭才是娱乐圈明星的日常。 -- 第248页 祁姗在心里对童琪竖了个大拇指后便把这条微信读给了开车的严筝, 果不其然看到少年露出了极其无奈的笑容, 似乎是想让她帮忙劝劝嫂子别操之过急太为难他哥,不过随后又想到她们的立场没错,只是摇摇头, 什么都没说。 “其实今天针尖对麦芒地接触下来,我觉得你哥这人也没那么坏。”祁姗很满意他逐渐学会了和自己和解,不再一味自我勉强去包容别人的错误,因此也不介意对严穆做出公允一些的评价,“我说实话,我今天在他面前表现得挺欠揍的,如果换成夏初绝对当场大嘴巴抽我的程度,他那个和夏初一丘之貉的暴发户涵养居然粗口爆到一半憋回去了,然后特恐慌地看了一眼童童姐那边,好像童童姐怪他一下真能要了他的命一样,单凭这点,在我看来就比对自家老婆都够呛能数出几分真心的夏初强吧。” “这……谁和你说夏初哥和亦晗嫂子感情不好的?”严筝将车行到一处信号灯前,正好趁着等红灯的工夫好整以暇地问道,“人家娱乐圈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他不知道他这副眉眼含笑微微侧过头的模样有多迷人,祁姗只是看着就忍不住跟着笑弯了唇:“这种一听就是独家秘辛的瓜当然是林浅姐姐给我吃的呀,她说夏初当年追顾亦晗就追得莫名其妙,没合作过之前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的两个人,他拿到金马奖之后当场抢了主持人话筒宣称顾亦晗我要追你,据说那段时间连最擅长挖料的狗仔都懵了,因为挖了半天一毛钱时间线都捋不出来,只有夏初自己天天把手机怼到他们镜头前炫耀,看见没,这是我未来女朋友,我马上就能把她追到手。” “嗯,你之前不是认为挺浪漫的吗?”严筝温柔归温柔,细心归细心,可也不太理解祁姗为什么如今会对曾经一度当做恋爱圣经的桥段嗤之以鼻,“因为拉黑夏初哥这个人,所以觉得他追女孩子的套路也讨厌了?” “当然我也不否认这点了……”祁姗的视线沿着他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滑,最后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上,“不过归根结底是这个套路本身就有问题,我过去不懂事加上毕竟没打在我身上,确实一度感觉挺苏挺浪漫的,但后来简淮对我图谋不轨,他真在研究了夏初的全套行为模式后对我用这招你敢信?我不骗你,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你丫早上出门脑子被门夹了吗?” 严筝平时再如何稳重也是少年人年纪,听心爱的女孩儿说曾经的情敌坏话还是忍不住在笑容中添了几分惬悦,这便让祁姗看得更加入神了,像是要触碰什么开关一样摸了摸他的耳垂:“你这样笑起来真好看,是我骂简淮你就会这么笑给我看吗?那我以后多骂骂,你也多笑笑。” “别闹……”严筝笑过之后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太小孩子气了,借着红灯结束要继续开车的原由避开了她变本加厉的揉蹭,“然后呢?林浅还和你说什么了?” “唔……应该说是我俩一起分析了一下夏初的行为动机,最后得出结论,他在做出这种宣言的时候大概率已经瞧出了顾亦晗暗恋他,因为作为上面套路的承受者,只有一种可能不会认为他脑子被门夹了,就是在这之前早已对他抱有好感……所以与其说他喜欢顾亦晗才去追的顾亦晗,不如说是他在想结婚的时间,从所有自己不用费太大力气便能追到的女孩子中挑了各方面条件最优越的一个去践行他所谓的喜欢。” “林姐姐说,正因如此她才每次听夏初拿你和尹志浩攀高枝靠女人上位说事都觉得恶心,分明那个靠女人上位的人是他自己。”祁姗见捏不到自家老公的耳垂了,也就老老实实地靠回座椅上,欣赏这副能直接入画的绝世美颜,“虽然我俩依然觉得你和尹志浩有时候瞻前顾后起来欠打,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只有真的爱才会有顾虑,像夏初那种‘最好’的兄弟出车祸重伤,自己也糊穿地心的时候还有闲心天天给顾亦晗打电话撩骚撒娇要抱抱,只能证明他不在乎严穆也没多喜欢顾亦晗。” 当然这里考虑到严筝一贯容易多想,祁姗还是略去了林浅话中最可怕的部分,便是顾亦晗会吃她的醋并不是一味地拎不清妒忌心重,而是七年的同床共枕,她们都能看清的东西,她也早看清了,她明白夏初这种人的爱和喜欢是什么,更清楚如果夏初追她的过程中祁姗真杀来了中国抢亲追星,对比还有点端着的她和更热情似火年轻单纯,家世也更优越的祁姗,夏初的选择会是什么。 …… 两个人一起回到家后,祁姗怕严筝饿得更久再出问题,先热了瓶牛奶递到他手上,然后才洗洗手翻出菜谱,打算今天煮蔬菜粥给他吃。 “你看,之前你还觉得我做什么都不行呢,这才几天我已经越来越能干了。”通过几天的尝试摸索,祁姗现在操作电饭煲和切菜都熟练多了,把米和菜都下锅后坐陪他一起坐在餐桌前,看他乖乖叼着吸管喝牛奶,“你也越来越好了,有听话地好好休息让我养肉,咱俩都继续加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不对童童姐隐瞒那么多了,这样她不会天天担心也能匀出更多精力搞你哥。我爸出马肯定能把夏初那个王八犊子敲打得明明白白,至少会叫他以后不敢在你们兄弟关系这件事上作梗,没了夏初继续为了自己舒坦加深他的疑心病,再加上他拿着当命的童童姐天天吹枕边风,你哥估计真拧巴不了几天了。” -- 第249页 身边娇俏的小妻子说的正是触手可及的未来,严筝情不自禁地恍神,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够离那些一度以为这辈子无法达成的东西那么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21岁那年的盛夏,邂逅了面前这个将一切幸福带给他的女孩儿。 “姗姗,是你拯救了我。”他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你不喜欢我说自己不堪,但没有你,我和我的生活都不会变得像今天这么好。” 祁姗看看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思忖片刻道:“你还记得你为我写了又废弃的那首歌吗?谢谢我喜欢如此不堪的你……要不要改一改发出来,可以明年三月我生日的时候先发弹唱的视频,然后我记得你们团发过声明,不管是谁的单曲,等团专发售的时候都会在团专里收录一份,正式版刚好可以收进专辑,占个位置还让你们全团省了一首歌的事。” 她都记得的东西,对团里所有事亲力亲为的严筝怎么会不记得,失笑道:“可以倒是可以,但B团从来没烦恼过凑不齐专辑歌曲啊,给你改好弹唱都没问题,能不能最终收录也得看成曲效果,到明年三月份,看质量有没有高到能在专辑里抢个位置的程度。” 就这样,鉴于祁姗对他的话存疑,他打开电脑给她看了截至目前B团所有成员创作好却和成专无缘的歌曲,包括各种段落在内足足填满了三个大容量硬盘,而这其中还不乏一些卖给其他公司其他团足够推出去当主打的歌。 “果然TOP团能成TOP是有原因的……”祁姗过去只觉得严筝工作忙辛苦,看这个架势才恍然,这哪是严筝一个人拼,分明是八个人全拼在了一处,才缔造了三年登顶的奇迹,“你有想过把B团从炎夏独立出来之后的发展方向吗?具体运营模式我帮不了你,但你打算把独立出来的公司建在哪可以和我说,我让我爸给你拿钱买地皮,还有其他公司看哪个制作人编舞老师顺眼想挖……咱不差钱,我爸妈都和我说好了,反正你什么都像样,就让你干最喜欢的事。” “这么大方吗……我要是一不小心干砸了呢?”严筝觉得她这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也可爱,忍不住想逗逗她。 祁姗心情好,毫不介意给他逗:“那就回家继承家业呀,所以你也得稍微努力一点,当不成偶像只能回去给霍华德家当家主了,多惨。” 两个人说说笑笑间电饭煲响起了粥煮好的提示音,祁姗起身去盛粥,正巧手机也在这时传来了象征来电的铃声,严筝瞧见是她爸爸,便在征得她同意后接了起来,按下公放键。 “喂,爸,你那边也结束了吗?我和严筝才到家,我今天又是亲自下厨,煮了超级美味的蔬菜粥!”祁姗把粥盛好后自己先尝了一口,确定味道火候都好才就着勺子把剩下半勺喂给严筝,忙不迭地和爸爸炫耀,“我刚才在严穆家的时候也可霸道了,把严穆怼得没话说那种,绝对没给你丢人!” 里昂原本刚帮女儿女婿解决掉了夏初这个心腹大患,想着听女儿撒撒娇卖卖萌,说句老爸最棒最厉害,不料自家被人穿走的小棉袄一心沉迷给心上人讨公道外加洗手作羹汤,到头来还是女婿在好脾气地等女儿说完后礼貌地向他传达了谢意和歉意。 “辛苦您为我家里的事费心了,里昂先生。”严筝说,“夏初哥一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里昂现在彻底理解妻子为什么会每次一对比严筝就忍不住对女儿揠苗助长了,因为这孩子是真的成熟稳重得过分,他们家姗姗如果不抓紧时间成长一些,在这段关系里怕是只有被当做小孩子哄的份。 “谈不上麻烦,你这个干哥哥某种层面来说还挺有意思的。”这样想来,里昂语气里多了几分对自家孩子的照拂袒护,“傻是不傻,思维模式也确实异于常人,但更多是小聪明,于我而言还达不到会认为棘手的程度。” 于是在里昂的叙述中,严筝和祁姗得知了夏初前去HOWL面谈的全部经过。 一开始这货应该打的是激怒里昂,速战速决让里昂忍无可忍再把他赶走的主意,便以自己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作为借口,在里昂即将步入正题和他谈起正经事前及时叫停,掏出手机点外卖,都是螺狮粉麻辣烫之流气味入侵性比较强的食物,喷香喷香地吃了两个小时。不料里昂从头到尾都是微笑着看他吃,非但并没表现出任何愤怒情绪,还在他即将噎不进去的时候交代身旁的助理将他带去了之前就订好位置的餐厅,理由是已经到了中午,很抱歉因为考虑不周时间定得太早害他没吃早饭,总不能在午餐上再怠慢了他这位客人……再之后就是各色菜式轮番轰炸在他面前,意思再清楚不过,要么吃要么谈,既然你自己选的方式,不妨自己再做个抉择。 夏初是号称拥有异次元的胃,海吃不胖,可他毕竟是人,是人的肚子就有生理极限,再加上他从不是那种会逼迫勉强自己的人,索性这一局认怂,筷子一放,老老实实地和里昂谈。 “算我留他一个把柄,我把我和他这里的谈话录了音,你们要听吗,这些话由我去复述会差些意思,他亲口说出来应该更能代表他的立场。”里昂在询问他们的意见后便通过邮件发过来一段音频文件,严筝用自己的手机接收打开,里面果然传来了夏初那辨识度极高,和他外表一样颇为雌雄莫辨的声音。 -- 第250页 “成,我认输,不玩了。其实我知道您今天找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您全家都觉得是我毁了您女婿的人生,把本来该是天之骄子的一个人生生踩进泥里,要和我讨个公道……这里我先不纠结您大风大浪过来居然还相信什么公道,但您不觉得您这个想法太把我当回事了吗?小筝这孩子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我比您了解他,他和他哥一样,很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悲剧都是从他们生下来那天起就注定的。” “在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严穆这人从我俩相识就是那种极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性子,所以他妈被亲爹后妈害得抑郁症跳楼之后,他满心满眼都是复仇,把他后妈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剑走偏锋雇凶杀他。这些和他有没有遇到我无关,也许我可以花时间花心思把他拉回正路,可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奠定我俩搭伙基础的就是互相利用互为对方赚钱机器的关系,不然谁忍得了长久以往被他怀疑猜忌……只不过时间一长他因为太孤独把自己绕进去了,而我比较理智,之前怎样后来仍然能怎样。” “至于小筝,我承认,他是个好孩子,好到半点不像是严天华和叶娟的种。但还是那句话,再不像他也确实是叶娟第三者插足严穆亲妈婚姻的产物,身世注定了他要把自己的出生归为有罪,性格则决定了他只要活着就会因为这些罪孽自责。我也很忙的,看着他别惹出大事连带着损我的人品已经不枉他叫我一声哥了,没义务一遍遍给他讲道理告诉他你没错,更没义务花大力气帮他掰严穆那个拧巴性子,叫那货认清这个弟弟是好人,接近他不是图谋不轨。” “周晨骁应该跟您说过,我不会做一个真正的坏人,哪怕我打心里没什么道德底线,也长得太好看了所以老天爷认为不需要给我装配良心。”夏初说,“我自认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严穆不遇到我,他还是会执着于复仇,一开始依然会拼命推开童童。我不出现,他更连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而且别管我出于什么心态,他差点被后妈雇凶撞死的时候,是我不离不弃地和他站在一起,要不是我事业爱情双丰收之后突然心血来潮冒出多做点好事积德,给他再续几年命的想法,他都不可能熬到童童捋清一切回头救赎他的那天。” “小筝更是如此,和您透露些没节操的,您想想严穆那群狐朋狗友的圈子,小筝脸长得那么好,这得有多少人和我私下提过想同他玩得更大更刺激的想法啊……是我至少在这方面护着,他才等到了这个嫁到你家机会,毕竟你家再不挑,也没法接受个被京圈纨绔大少爷们玩烂的女婿,对不对?”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夏初,你之前所做的一…… 夏初轻描淡写地揭开的, 是严筝兵荒马乱过往的冰山一角。 少年心绪一乱,似乎是怕这段录音后面扯出更加不堪回首的内容,颇为突兀地给录音按下暂停键, 好半天过去, 才用有些怯懦的声线对祁姗和电话另一边的里昂解释:“我没, 没有过……” “我知道。”爸爸明白严筝情绪上的问题交给她处理最好,不消她做出什么暗示便沉默下来,给她也给严筝留足了空间,让祁姗得以在第一时间握住他无意识下已然捏紧成拳的手, 给予他最及时的安抚, “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不需要他招来那些人再装模作样地卖你人情, 更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严筝贪婪地从她软嫩的手心汲取着温度,可当那些狼狈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还是叫他遍体生寒, 不消一会儿冷汗就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任凭祁姗用了些力气去掰, 指甲还是掐进了掌心,在那里留下一个个泛红的印记。 “爸, 严筝状态不太好, 这些事以后再说,我先挂了。”祁姗见状, 急忙遵照医生告诉过她的话先排除掉可能对他产生干扰的外界因素, 然后整个人附身上前, 试图用拥抱的方式向他更清晰地传达出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一直在的讯息。 “没事了,你做得很好了,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少年被她环住的身体僵硬得恍若失去了提线的木偶, 祁姗心疼极了,不得不一遍遍重复这些根本不需要做出任何论证的事实,只为让他自己也能相信,“你干干净净的,一直是很优秀很好的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事实上他康复过程中的每一次发病,她都是如此陪他走过来的。 其中的酸辣苦楚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幸好她的少年从未让她一个人徒劳地努力,即便每一步蜕变都艰难非常,依旧挣扎着去前行。 大约半个小时,严筝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适才僵硬的身体也恢复了几分活动的能力,只不过想去拿药的手还在抖。 “你今天早上有吃过药,我记得医生交代过,如果你是日常吃了药之后再有症状出现,依据病情的严重情况判断,吃度洛西汀半片到一片……”祁姗先他一步把药拿到手里,仔细回想相关注意事项确定无误后才掰了半片给他,熟练地给他倒来一杯温水,又去洗手间缴了条热毛巾,等他吃好了药,便拿着热毛巾轻轻柔柔地帮他擦去额头上未消的冷汗。 又过了少顷,严筝原本涣散开的视线得以重新聚焦,歉意和愧疚透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并落在面前的她身上,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儿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着这一切。 -- 第251页 “和我在一起委屈你了。”他的心里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像是想努力笑一下,开口却是满满的自责。 祁姗帮他擦干冷汗,他没办法真心实意地笑出来,她便甜甜暖暖地笑给他看:“没有,我就是心疼你,其实很开心能陪着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也很知足。” 此时她已经将毛巾放在了一边,只用手指一处处描摹过他精致完美的五官:“你看你这么好看的,性格也好,温柔体贴会照顾人,还有才华有能力,如果不是你那两个完蛋哥哥锲而不舍地诋毁你,肯定全世界九亿少女都会羡慕我能嫁给你……你有点耐心,以后他们不敢了,我迟早有一天还得当这九亿人的公用情敌。” “现在觉得好点没?好点了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见他眼中阴霾稍散,祁姗帮他捋了捋头发,“我知道你睡不着,就稍微歇一下,我和你一起。” 严筝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虚浮的脚步一时间很难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便任由她扶到了床边,听话地被安置在床上躺好,看她也踢掉拖鞋,躺到了他身边的位置。 “和里昂先生说一下吧,让他放心。”严筝在她的陪伴下闭目养神了几分钟,觉得又恢复了一些,就扯了扯祁姗与他交握的手,让她知予里昂一声,说他这边没事了。 他永远是这样,无论自己再怎么难受,最先考虑的都是会不会因此给其他人造成困扰,祁姗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拿过一旁的手机给爸爸发微信。 ——严筝好些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声,怕你担心他。 祁姗发完严筝交代的话,又加了一个叹气的表情:录音我听着也来气,就先留在你那边,我俩都不听了,爸你直接告诉我结果吧,夏初那混蛋把你女婿祸害得这么惨,你咋帮我们祸害回去的。 里昂应该是一直在等她的信息,几乎在她消息发过去的瞬间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回复的文字便出现在了父女二人的聊天界面上:不怪你们,他说这些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激怒我,你记不记得我刚才和你们说过,他自从进了顶层会议室的门就在一刻不停地点外卖,HOWL大厦的安保标准一贯很高,只有携带工作证的员工才能出入,理论上外卖小哥是不让进的。他应该来之前已经摸清了这点,所以一开始那出点外卖的行为一是想试试能不能让我一气之下再把他赶走,二则是琢磨如果这招不成,也可以让楼下的安保人员习惯去放他叫的外卖小哥上楼,毕竟我总不能让他一遍遍跑下去拿,他叫第三份的时候便问我要来了这个权限。 祁姗皱着眉看到这里,一时间有点没对接上夏初一贯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既不明白他麻痹楼下的安保人员是为了什么,也想不通求饶都来不及的他为什么还要在那种情况下反其道而行,刻意去激怒自家老爸。 直到里昂又发来一个名字:Noah。 父女俩都生在法国长在法国,如今交流起来自然用的是法语,Noah正是祁诺的法语名字,诺亚·霍华德。 祁姗想了想:我知道了,他让安保人员放松警惕的目的是如果见势不妙,觉得只凭自己搞不定了,就让诺亚过来救场。如果安保还和平时一样严格,诺亚根本不可能混上楼,除非他之前就通过不断叫外卖的方式让安保人员对今天楼上叫外卖需要送上去这件事见怪不怪,到时只要诺亚捂严一点,再套个美团背心,就可以畅通无阻地直接上到你们谈话的地方。 里昂很满意女儿现在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越来越强,肯定了她的猜测:没错,他激怒我正是为了这个,他应该在来之前便和诺亚定好了某个时间点,告诉诺亚如果他到时还没从这里出去就要闯进来救他,所以我们正式开始谈话之后他才时不时瞄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如意算盘打得很响,找最合适的时机激怒我,让我对他大发雷霆,最好再做出一些能够威胁到他人身安全的举动,这样诺亚闯进来时正好看到,以诺亚的性格和在意他的程度,绝对会拼死相护,和我示威想动他就要先踏过亲儿子的尸体。 里昂告诉她:夏初这个人是真的不傻,某些方面甚至可以称得上十分聪明,尤为特别的一点是他心理素质极强,再配合与生俱来的透彻和理智……怎么说呢,不奇怪严筝和他哥哥两个聪明人都会着了他的道。 祁姗是打字给里昂的,但瞧见爸爸说夏初确有所长还是扁扁嘴:能把严筝和严穆绕进去的主儿,咱家诺亚那二货落到他手里不得被玩死,后来呢? 里昂很快给她发来后续:我说了,他不傻归不傻,有的也只是小聪明,他将人心玩透有一个前提,就是被他玩的人得愿意掏出一颗真心待他。他尝试激怒我的时候我便猜到他打算干什么了,当然不会让他得逞,诺亚闯进来时正巧看到我让你保罗叔叔给他倒茶,把诺亚那句“想动初初先踏过我的尸体”衬托得格外不合时宜。 祁姗一想那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板上抠出一座埃菲尔铁塔的社死场景,深吸一口气:不愧是老爸,干得漂亮。 里昂终于如愿得到了自家小棉袄的称赞,高高兴兴地照单全收:后来诺亚实在觉得面对我心虚,提出去旁边的会议室等他,我看他底牌放完一时半会儿也折腾不出新鲜法子了,决定遵照中国传统,践行一下“礼尚往来”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原则。 -- 第252页 夏初有一点说对了,里昂确实大风大浪过来,豪门家族间的势力盘结错杂,他是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为人正派,但这并不代表有些手段他不懂不会用,对付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方法,这是他作为霍华德家现任家主的立身之本。 归到他料理夏初这件事上,他早猜到了夏初会试图拿祁诺来牵制他,因此他也给夏初准备了一个回礼。 在里昂投到大屏幕上的监控画面里,夏初瞧见了和他同处HOWL大厦的老婆女儿,母女俩正在里昂下属的带领下朝他们所处的顶层会议室走来。 “妈的……”面对这份大礼,夏初终于撕下装疯卖傻的伪装,展露出了性格中最本真的部分——面对迫在眉睫的危机,他首当其冲的反应居然不是慌,而是一种类似图穷匕见的侵略性,起身瞬间便抬腿劈向投影仪,一击报废机器后又挥起一拳直取里昂面门。 可这一拳最终只停在了距离里昂十公分的位置,那个一直待在里昂身边,一刻钟前还给他恭顺倒茶的助理丝毫不费力气地捏住了他的拳头,自小习武的本能叫他背上寒毛顿起,一下意识到这位助理绝非池中之物,无奈不待他对此刻僵持的局面做出反应,助理就先动了,当机立断将他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按在了里昂面前的办公桌上。 “保罗跟我前曾是我四弟的人,地下场子□□拳闯出的名声,年轻那会儿混帮派,打到整个巴黎但凡和□□沾边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发怵。”里昂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目光轻蔑而讽刺,“夏初先生适才说过,你天性薄凉,不具备寻常人的道德底线,所以做出任何事良心都不会痛……那么看在你好歹给我个面子过来谈的份上,我可以教你一个分辨自己所作所为究竟有没有丧良心的方法。” “你的妻子和女儿就是你最方便的检验标准,但凡你做的事认为被她们全部知晓都无所谓,便说明你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一切操作尚在底线之上,而像你今天这样,生怕我告诉她们你做过什么,更怕你主动认罪的这份录音被她们听到,足以证明你之前所说所做的一切,不配为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晋戛纳影帝严筝。…… 将时间倒退回下午两点, HOWL大楼的顶层会议室内,被里昂的助理保罗死死按在办公桌上的夏初在尝试挣扎无果后,适才嚣张狂傲的攻击性立刻不见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惊慌失措一般夺眶而出, 在一张如玉美人颜的加持下, 比女人垂起泪来更加惹人怜。 “我错了,里昂先生,我不该那样对小筝,我做人一贯没心没品……这是真的, 我之前都是通过看做什么会把别人真的惹生气来拿捏我待人接物的过分底线, 但是小筝……小筝他真的太好了,我做错什么提出多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包容我满足我, 我一不小心……” 夏初作为演员而言最出色的地方便在于他能将一切需要展现的情绪都刻画得极美,拿今日的眼泪来说, 他看似哭得凶, 泪水却都掉在了桌上,剩下的水汽七分沾在睫毛上, 三分融进眼仁里,非但没有折损那双妩媚桃花眼里的一丝清明, 还凭添了几分娇和缠, 是东方美人最勾人的神韵。 一个人要薄情冷血到什么程度才能将身上的一切特质都变成最强力的武器呢……里昂冷眼望着他哭,饶是平生已经见过了太多恶人, 还是为之产生了片刻的心惊。 “我详细查过夏先生的过往履历, 你刚才也承认过, 你生性薄凉,不具备很多普通人身上与生俱来的喜怒哀乐反射,所以你没必要在我和保罗面前哭, 咱们在场三人都知道是假的东西,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里昂这话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表达得十分清楚,一向擅长洞察人心的夏初见这招也没用便立刻不哭了,眨去眼睫上的湿气,索性采取了静观其变的策略,看里昂打算怎么做再决定自己接下来的应对模式。 按照夏初的预判,这里毕竟是中国,里昂再如何对他愤怒也要顾忌法律,不会真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他总归好好地来,也要好好地走,至于老婆女儿,他原本只打算配合该有的气氛对里昂炫耀一下一向引以为傲的武力值,成与不成,他不信严筝会同意牵扯到他无辜的家人。 但他今天注定要失算了,里昂的行事准则便是对付什么样的人便用什么样的手段,既然他当时能在严筝额头上开了个将近八公分的口子依旧全身而退,那么如今自己就一样有办法合理合法地让他品尝到如出一辙的教训。 保罗的军刀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地擦着他眼睑下面的皮肤落下去,夏初因为刀刃上自己的倒影愣了一瞬,继而便是一阵刺痛自脸上适才被泪水沾湿的地方蔓延开,可这下他却连用尖叫引起一墙之外的祁诺注意都不敢了,因为以保罗落刀的位置来判断,只要轻轻转动刀尖,刮破的就不会只是脸,而是他的眼球。 “夏先生最擅长忖度人心,我猜之前能够那么冷静是认为我不敢,那要不要赌一把?”伴随着里昂平静的问话,保罗的刀又向他的眼睛逼近一分,“你在过去的经历里,已经因为别人无法做到你那般没有下限的程度占尽了太多的好处,也是时候该遇到一个能对你狠下心的人,好好教教你做人。” “我猜你想说,让我不要冲动,冷静,严筝不会同意我这么干,不要好心反而做了叫我女婿伤心难过的事情。”夏初看起来是真有些急了,不料开口前便被里昂勘破了心思,“我这样做确实可能会导致类似的后果,但这恰恰是我希望他以后在为人处世方面改善的地方。” -- 第253页 “夏先生应该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将霍华德家的家族信物交给他了,他是由我钦定的下任家主。”里昂解释说,“偶像这份工作他喜欢,不过总归没办法做一辈子,他退下来之后会回来接我的班,这是我和姗姗,和他已经达成的共识。在那之前,我会为了他以后能够胜任家主的位置再教给他一些东西,你这个根本不值得他真心相待的干哥哥,权当第一课。” “别……里昂先生……求……求您……”眼见刀尖已经触到了他的睫毛,夏初怕乱动更会见血,只能破釜沉舟一般祭出最后的杀手锏,“您听我一句,我有比现在让您一刀捅了解气更大的价值!您信我,让您助理停手,给我一分钟,就一分钟,不能让您满意您再动手不迟……” 听他这么说,保罗在里昂的示意下将刀拿远了三公分,但依旧保持着将他压制在桌面的姿势。 “说吧,你要的一分钟,现在还有五十八秒。”里昂抬腕看表,好似在玩弄一只垂死挣扎的幼虫。 但夏初却无暇因为他的轻蔑恼怒,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里昂一口气将他曾对严筝做过的事情十倍百倍还给他都不奇怪,而且还会让他的妻女一并对他的所作所为知情,真真正正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三个月,我让严穆对小筝抱有的一切芥蒂消失,这是只有我能完美办到,而且小筝一直期待的事情。”顿了顿,看里昂似乎不为所动,又补充道,“我这些年因为小筝和B团赚到的钱,我还双倍,啊不,三倍……还有炎夏,我都可以给他,无论您家里能给他资质怎样优秀的产业,那都是小筝的心血,他理应从我这里拿回去。” 他说到这里,注意到里昂眼中的寒意稍散,却不待他稍微松一口气,便听里昂轻描淡写地回复道:“还有三十三秒,然后呢?” “什么然后?”夏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自认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是他冷静一下会后悔自己一口气把价码开得太大的程度。 里昂则从保罗手里接过军刀,熟练地弹开后对准了他的眉心:“想不到的话,我替你继续说,三个月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半年时间,让你自己想办法循序渐进,合情合理地滚出他们兄弟两个的生活,如果办不到我就替你想办法,用我的方式帮你做……严筝和严穆与你而言算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正如你自己也经常在背地里说的,像他们那样乐意给你花钱的傻子,你往街上一站随便忽悠,一年至少捞三个,所以这么透彻冷血的你,应该不会舍不得的,是不是?” …… 里昂毕竟答应了严筝不会当真拿夏初这人如何,所以兵的部分到此为止,眼睑上的伤是他能拿啃鸡骨头不小心划伤做理由骗过祁诺的程度,叫来顾亦晗和夏宝贝后来也只让祁岚出面谈了谈关于下一季度品牌服装赞助的事,说的话做的事之所以看起来特别不留情面,是因为夏初这人对他人心思的拿捏程度简直和严筝的亲哥严穆堪称两个极端,如果不做到这个地步极有可能会反过来被他抓住他们到底会对他不会对他下死手的把柄,至于最后所谓的让他从此不得打扰严筝严穆兄弟的生活,更多也是要看夏初自己的表现。 都说人只有到了失去那一刻才懂得珍惜,如果里昂今日的教训和提出的条件能让他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那么顺风顺水很大程度得益于那兄弟二人心甘情愿地护,在这段缓和他们关系的时间里真心实意地表达出愧疚和忏悔,里昂也不是不可以在三个月期限结束后任由严筝和严穆自己去处理和他的关系,而凭他对这兄弟两个的了解,严筝念他的恩,势必不忍心一刀两断,见面叫声哥打个招呼的情分总有,至于严穆就更不会了,无论如何那都是他人到中年唯一的朋友,恐怕夏初真因为没人接棒去捧,现原形过气赚不到钱了,他都会一边骂一边给张不限额的副卡养这货下半辈子。 这里夏初无论如何都因为答应了里昂的交换条件,去帮忙啃严穆那块硬骨头,导致他突然说起严筝的好话,让严穆一度怀疑他是真的又搞反水那一套,抱上了严筝那条更粗的大腿暂且不表,总之那些乱七八糟的闹心事是一时半会儿波及不到严筝和祁姗这对小夫妻了。 傍晚时分,好歹恢复了几分精神的严筝终于在祁姗关切的注视下喝了小半碗粥,再继续可能会不舒服,祁姗便没让他逼自己多吃,收拾好碗筷后又靠回他身边,看他闲不住似的翻出音乐方面的专业书籍充电,自己则像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在微博上吃瓜刷热点。 “严筝,我问你一个问题行吗?”这原本就是他们之间的日常,但今天祁姗不知怎么有点被他能在工作学习中找到乐趣的模样打动了,刷了一会儿便抬起头来问,“我听尹志浩安若他们说,你们团每个成员的发展路线都是你帮忙制定的,无论侧重的是唱歌演戏还是综艺,你总能帮他们找到最合适且和他们性格兴趣点最契合的那条路,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认为我以后干点什么比较好?” 她这话问得着实有点突兀,严筝在书上做标注的笔停了,笔杆在修长的手指间习惯性地转动一圈,几乎想都不想地答:“你喜欢做什么我就支持你做什么,不过祁总似乎希望你去继承HOWL,你很讨厌那样吗……” “也谈不上讨厌吧……”祁姗思索一下,摇了摇头,“就像有一件事从很小的时候你就知道你以后要去做,然后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在为了有朝一日去完美地做好这件事。我和祁诺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我妈妈给我们两个的规划是让祁诺去继承霍华德家,让我去继承她的HOWL,所以我学画图比学写字还早,祁诺更是在高中阶段就开始被灌输各种各样的企业管理知识。” -- 第254页 “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话音至此,她无奈地一摊手,“我俩都是相关专业的顶尖学府毕业,家里又给了最好的教导和历练环境。可不但我和嫂子同期实习差距立显,祁诺也是到现在都不具备独自操盘什么的能力。通过咱俩的事,他们也开始反思,是不是对子女的生活插手太多反而不好,还是需要给他们更多选择自己人生的空间,所以我爸现在的想法是等你年纪大些,从偶像行业退下来之后,如果有意去接霍华德家家主的位置,就让你来接,不然再从家族中我们这一辈选其他更合适的人作为继任者培养。我妈的HOWL不是家族产业更简单,我嫂子过几年想开了就接手和她自己的公司合并,想不开也不要紧,HOWL里人才济济,没必要非得强压在我身上,为难我也为难公司……现在我妈对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无论什么,得有份自己的事业,做得稍微像样些,别吃你的喝你的又被你惯得没边,剩下的咱俩自己把握,你觉得我适合干点什么?”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听便不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问了,因此严筝也搁了笔和书,任由她往自己怀里钻了钻,引导她思考也帮助她分析:“适合与不适合……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所以你还是应该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去做,祁总和里昂先生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你先想想你喜欢什么。” “唔,我喜欢的,我想想哈……吃和玩?”他的语气太哄太温柔,祁姗一不小心说漏了最不过脑的实话,然后立刻在严筝开口前摇头否定,“不许你说让我把吃和玩当事业,这不是事业,我也不想吃吃玩玩一辈子。” “好,那我们再想想别的。”严筝觉得她这副自我嫌弃的小模样可爱得不行,好脾气地顺着她说,“还有吗?” “还有,追星是不是也不该算……”祁姗又想了半天,几乎把自己从小到大做了会觉得放松开心的事捋了一遍,才勉勉强强又找到了一个有还不如没有的,叹气道,“这么一看我好完蛋啊,都没什么能当事业奋斗的爱好,总不能真全职给你当站姐,靠贩卖亲老公的独家写真赚钱……” 说着说着,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尾音渐轻,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呢喃:“等等,我好像有点门路了……” 她的灵光恍若突然乍现,边捋顺思路边和严筝表达想法:“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我是不能靠贩卖你的写真赚钱,那太不像话,但是我可以自己设计你和B团的周边呀!B团现在世界影响力这么大,但你发现没有,周边产业完全没跟上,你们的专辑里除了碟片只有海报和小卡,官方淘宝店里也只卖专辑,别说文具衣服之类的衍生品,连最基础的手幅应援灯都没有,好多粉丝想要周边只能靠圈内太太凑定金集体发电。” “嗯,其他成员都不太在意这个,再说我这边确实也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周边可以说是另外一条产业链,我一直觉得与其做不精,只为糊弄一下去割粉丝的韭菜,那不如不做……”严筝实话实说,过去他需要忙的事情太多,B团还挂靠炎夏,每一步的审批流程都极其繁琐,有些地方注定无法面面俱到,“你想尝试的话我和其他成员都没意见,主要是祁总和里昂先生那边,你将自己的事业和我的偶像生涯完全绑定,是不是也不太好?” “这就要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了。”祁姗说,“总之你放心,我爸妈是完全支持你当偶像追逐梦想的,咱俩的事业心和能力摆在那里,你身体又不好,也赞同我一定程度上多迁就你一些,即便有异议也是怕我是借你的名气乱搞,沾沾自喜以为做出了名堂,实际就是在消费你消费B团,粉丝都是看在你们和官方两个字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地给我贡献销量。只要我能证明我的产业链规划和设计理念都是成熟且优秀的,足够配得上B团现今在世界范围的名声和地位,他们一定不会反对。” 她的话说完,发现自家老公貌似出现了片刻的怔愣,不解询问后,得到的居然是认为岳父岳母太过纵容他,所以稍微有些惶恐这个有点可爱又叫人心疼的答案。 “因为你优秀到值得最好的一切呀!”祁姗一如往常地给他吃定心丸,继而便重新解锁手机,决定先从调研其他中日韩团的周边品类和质量做起,毕竟有妈妈和嫂子的耳濡目染,她对做品牌的流程门儿清,知道有对比有总结才好确定理念和方向。 她难得热情满满地去搞事业,没想到才刚打开微博搜索框,就被一个挂着【new】标签的词条打断了进程。 ——严筝戛纳最佳男主角提名【new】。 祁姗反复看了几次,还特意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却不待她点开词条看详情,一串象征跨国长途的号码已然跃上她的手机界面。 她还懵着,没多想便按下接通键,听筒里立刻传来了她卡米尔阿姨兴奋的声音:“苏珊娜,我之前不是同你提过,严筝和我的那部电影后期做好后会先送各大电影节再院线定档上映吗?那时我还是估得太保守了,和你和岚姐都只说凭严筝的演技斩获一两座最佳新人不成问题,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一个非科班出身的新人演员,第一次登上大银幕,居然就生生把对于大多数演员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王炸开局的最佳新人奖项跨过去了,戛纳提名的是最佳男主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距离拿奖只有一步之遥,一旦最终获奖,他就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戛纳影帝!” -- 第255页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保护他,谁都不可欺…… 戛纳……影帝…… 祁姗原本就处于懵逼状态的大脑被这两个词彻底敲晕, 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法国的人来说,她太知道戛纳奖的份量了——法国人眼中电影方面从业者的最高奖项,即便放在世界层面也是全球三大电影节之一, 在戛纳上斩获最佳男主角的中国演员屈指可数, 据祁姗所知在严筝这次提名前只有两位, 连被提名过的一并算上也不过五位,而且获奖获提名时都人至中年……总之无论从哪个层面考量,严筝的提名都是开创历史的级别。 “真的是最佳男主角提名?真的是严筝?”她缓了好一会儿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让年纪这么轻的新人演员拿影帝, 三大电影节的评审团不是好久没这么干过了吗, 一般不都是倾向于将机会留给老演员,新人再优秀都只从最佳新人拿起吗?” “这点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 为此专门找评审团里的熟人问过了,那边告诉我的是严筝的表现太出彩了, 出彩到让他拿最佳新人, 这一届没有一个最佳男主角提名范围内的男演员能压住他,总不能最终获奖名单出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影帝的表现还不如最佳新人,那只会拉低电影节的水准, 我听这个意思, 他最终获奖的可能性少说八成,岚姐掐着这个风口浪尖官宣他当代言人, 带来品牌各方面的收益增幅, 怎么也有十几亿欧元。” 而就在祁姗接起卡米尔电话时, 严筝自己的手机也响了,最先致电过来的不是B团的成员,居然是之前一度对他有偏见的林樊导演。 “戛纳最佳男主角提名, 你真够能的,一边改着剧本,监制着我的电影,一边作着大死给夏初管公司撕资源,顺带自己找了个剧组带薪处理这些破事,还能拿个国际三大电影节的影帝提名回来。”林樊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怎么客气,但明显没有了曾经的恶意,“我儿子先看到的消息,告诉我的时候和我好一通抱怨,说人家的爹怎么生的呢,没有一样不挑着顶尖的给,我给怼回去,你这纯属每一样都在拿命换,他爹要是豁的出去中年丧子他也能……你最近怎么样,至不至于中国时隔二十年好不容易又盼来一个戛纳影帝,把自己作没在拿奖前?” 刚才祁姗和卡米尔的电话严筝只听了个开头,如今林樊突然打电话过来告知他拿了戛纳提名让他本身也有些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格外平静地“哦”了一声,只就林樊最后的关心回复:“还好,我刚结婚,正在为妻子努力活着,感谢您一直记挂我。” 林樊:“……” 即便了解这小子心理方面确实有点问题,但怎么无论他拿提名后的反应还是一本正经说自己努力活的宣言都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他无语这一瞬,手机便易了主,正和他喝酒小聚,适才也一直在聊这件事的韩城哈哈大笑着抢走了他的手机:“严筝,是我,你韩叔,我俩刚说起你拿戛纳提名这个事还打了个赌,我说你知道之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林导非不信,和我强调那可是戛纳,别说夏初那个得得瑟瑟靠卖肉也要打入国际市场的,国内这几个还在拼奖的影帝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冲,之前业内本来最看好廖衍川,演技拔尖也积累得差不多了,结果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比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佛,见天不是做公益就是世界各地闲逛,一年接不上一次戏……我们都觉得中国影坛最近几年也就这样了,没想到你不声不响捞了个戛纳回来,第一次演戏,第一次就这么大的成就,你性子再平和这下也不该能稳住了,结果怎么样,还是你韩叔了解你吧!” “嗯……”严筝应了一声,“那边导演编剧团队,还有一起合作的前辈都很优秀,我运气好第一次出演电影就遇上了他们,其实没有做很多。” 他这番话说得还和刚接起电话时那般从容和缓,几乎和手机另一边的二人完全不像是讨论同一件事,这让看着他长大的韩城都意识到不对了,因为严筝平日里稳重归稳重,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喜怒哀乐的,如果B团取得了什么成绩,还是会跟着队友们笑闹一下,总不至于首当其冲的反应是给自己泼冷水。 “严筝,你还好吗?”韩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后来也遇到了几次严筝出现这种状态的情况,那时只觉得是有些奇怪却没有深究,后来还是林樊亲眼瞧见这孩子发病,他细细回想起来,才把一切端倪对上,“你是不是又……心情不太好?” 心理疾病越严重的人越忌讳别人去拿他当病人,所以韩城使用的措辞只是心情不好,生怕他现在身边没人再被刺激出更极端的举动。 但一贯敏锐的严筝还是立刻察觉出了韩城和林樊的担心,因为怕两位前辈误会,急忙道:“我吃过药了。” 话虽如此说,不过这摆明省略了某些关键部分的答案和他发病之后就是会短时间内情绪麻木的症状只会更叫人误会。 “你现在在哪里?”果然会差了意的林樊当下拿回自己的手机,无论如何要优先确定他的位置。 “我……”严筝这下是真解释不清了,正百口莫辩的时候刚好和卡米尔结束通话的祁姗过来敲凉台的门——之前为了避免互相打扰,他是去到凉台才接起林樊电话的,这会儿忙拉开门把她让进来,盖住话筒简单解释了一下目前的窘境,把手机交给她,让她帮忙解下围。 -- 第256页 “……”还没从得知严筝拿戛纳最佳男主角提名的兴奋劲儿中平静下来的祁姗能说什么呢,只能从八九不离十的未来影帝老公手里接过这块烫手山芋,轻轻“喂”了一声,试图用这方式让对面先冷静一下,明白这边已经换人了。 “你是……”林樊听过祁姗的声音,但这会儿急得厉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严筝手腕上的苏珊娜。”祁姗挑了个能最快让他回想起来的说法,顿了顿,又补充道,“上次和您通话的时候是严筝的女朋友,现在是他老婆,下午他是因为一些状况出现了情绪方面的波动,但问题不大,我一直在他身边,确实喂他,吃,过,药,了。” …… 祁姗也是服了严筝,过往经历的缘故,他好像真的很不善于应对那些真情实感加诸在他身上的关心。 “你还好吗?” “我吃过药了。” 听听这是正常人能想到的回答吗?当然他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个正常人,今天又刚经历了一次发病,虽然没有像最严重时那样出现窒息的症状,但也确实难受了很久,如今即便恢复了一些,依然很难立刻将一切情感反射调度到正常范畴。 “所以确定他现在真没出太大问题,而且和你待在一起,是安全的,是吗?”祁姗又接替严筝解释了半天之后,总算让韩城和林樊两位前辈放了心,继而林樊便因为之前帮严筝骗过祁姗的事沉默了一下,少顷才道,“没事就好,我也是上次让这小子吓了一遭,有点十年怕井绳了,就是之前我去炎夏办事,我还帮他一起扯谎,和你说了好一通瞎话……” “嗯……您不必自责,我知道您是被迫的,他拿那副鬼门关刚走过一遭的模样求您,您但凡不想再把他送回去就没办法不答应,再说他搞这一出只多骗了我两天,他发病后脑子会不太清楚,这是真的,都不想想他过几天一定会回巴黎见我,到时我只要不瞎,他编的哪出谎都不带能瞒过我的。”祁姗说这话的时候还怨念地睨了严筝一眼,惹得她面前的少年不太好意思地拿手抵唇,轻轻咳了一下,“对了,您二位现在打电话过来找他,是工作方面的事吗?他今天还需要再多休息一下,如果不是特别急的话……” 祁姗之前在他养伤期间就给他客串过一段时间的助理,他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算稍微学了一些,至少礼貌得体地和他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周旋不成问题。 但她这副和上次如出一辙的谨慎小心却让林樊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既有点后悔一开始不了解实情的时候确实因为固有偏见给了一心一意帮他打磨电影的严筝很多气受,同时也觉得严筝那小子不像话,身体都熬成什么样了还不知道多歇歇,人家好好的姑娘千里迢迢被他骗过来远嫁,天天还得因为他累了病了操心上火。 “不是工作的事,你放心。我和他韩叔就是看到他拿戛纳提名的消息了,本来想祝贺一下,谁想到扯出这么多幺蛾子。”林樊怕她担心,急忙说清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戛纳今年各种奖项的提名名单出来了,他靠之前在巴黎拍那个电影入围了……” “啊这个……我刚才也看到热搜了……”祁姗听说不是工作,又提起这件超级叫她骄傲的事,语气情不自禁地活泼了几分,“他能拿这个提名也得归功于不少像您二位这样的前辈教给过他很多东西……炎夏那种环境,夏初的态度摆在那里,真的很感激你们还能照顾他。” “其实我之前也……”林樊五十多岁的人了,实在觍不下脸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这种感谢,不料话才说了一半,便被身边的韩城扯了一下衣服。 韩城毕竟是看着严筝长大的,知道这孩子之所以说这样的谎是希望心尖尖的女孩儿看到他活得没那么糟,要道歉可以往后有机会和女孩儿单独说,没必要赶在他今天本就病情反复的时候提及那些会叫他不舒服的过往。 “嗯?您是不是有什么不太方便由我转达,需要我把手机给严筝吗?”祁姗察觉出林樊的欲言又止,以为他是有话想和严筝私下说。 “不是……”小姑娘通情达理的,领会了韩城意思的林樊果断转移话题,“看来严筝也没打算瞒你他在炎夏和夏初那边的处境,那这些话我和你说也没差,他今天不适合因为那些破事闹心,你来听就好……” “严筝这个提名拿得全凭本事,即便到最后拿奖那一步也实至名归,名正言顺,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但夏初和他那群邪教粉丝势必不会甘心,我和他韩叔刚才扫了一眼热搜里面的内容,大批夏初粉丝已经开始刷屏攻占高地,说严筝是抢来的提名,让他还夏初的戛纳影帝……” “脑残!扯淡!”祁姗言简意赅地给这个粉随正主,撕逼撕得臭名昭著的群体盖章,“夏初最近几年的演技都拉胯成啥了,任何一部戏脸上都除了老子天下最美没别的内容。试镜的时候我也在,卡米尔阿姨……卡米尔女士实话实说,告诉他演技有问题,他就嘲讽卡米尔女士是年纪大嫉妒他青春正茂长得好看,严筝是给他做同声传译,卡米尔女士和导演看出他台词功底好,才被发掘的。” 她这句话传递出的信息量稍微有点大,反正足以让人了解到她应该不是随便一个素人,但林樊有分寸,并没有多问,只道:“电影官方发布的片段对比我也看了,再说夏初靠什么拿的影帝,到底多少真本事哪个圈内人不清楚,尤其最近几年,哪怕尬上天粉丝还能跟瞎一样吹是神,但有一句话是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以夏初的为人,很可能会借着这些邪教粉疯起来的势头再买一波营销,坐实严筝就是抢来的影帝,严筝现在的口碑本来只是刚有回升,再经他这一遭怕是……” -- 第257页 “我这边有一段视频,是夏初那次打伤严筝头部的全过程,我巧合看到,在夏初清空炎夏当天所有监控前留了底,我之前交给严筝的时候告诉他我没有备份,结果他当着我的面把U盘格式化了,他舍不得他那个干哥哥,但我还留了一份,想着他哪天想开要脱离夏初和炎夏,有这个能少被夏初撕下块肉来,你看如果现在有需要的话……” “哦,这样,您费心了,要不您待会儿加我一个微信,他这人就这样,总让人操心……”祁姗的手指避过严筝,轻轻点了两下手机侧边的通话音量减小键,让自己答复的话也听起来模棱两可,然后才笑眯眯地道谢,“不过他以后不会再随随便便就被人欺负了,无论是夏初还是严穆,或者其他妖魔鬼怪,因为他结婚成我老公了,我保护他,谁都不可欺!”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手滑点赞,让他哭!…… 善解人意, 知情达理,也不是那种单纯好拿捏的小白兔,最重要的是特别特别喜欢严筝……林樊心里有了计较, 怪不得严筝和她谈了恋爱之后眼里再入不了别人, 纹在手腕上求着盼着, 这么好的姑娘一辈子能碰上一个就是撞大运了,如今好不容易又追回来了,可不得她一点头便赶紧扯证按住了吗? “小姑娘和你说什么了?”韩城看林樊加了人家小姑娘的微信,把视频发过去之后又低头打了好半天字, 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林樊乐了, 把手机往韩城那边一推:“也没什么,和我骂骂夏初, 别说,一个外国姑娘拿汉语骂人还挺溜, 骂得特给劲儿, 总算让我把憋了大半年的气泻出去了。想当初我拿着这份证据找到严筝,看那混小子半条命都快被折腾没了, 还一口一个哥叫丫个罪魁祸首,生怕我手里掐着这个对他干哥哥不利……挺好, 他是得找这么个姑娘, 不然摊上那两个缺德哥哥,骨头渣都得让人敲碎吃干净。” 韩城拿过手机看了看, 也乐了:“而且你发现没, 这小姑娘可不像只能嘴上骂一骂痛快一下的主儿, 叫卡米尔那种国际知名度极高的大影后,脱口而出的称呼是阿姨,还能在剧组陪严筝拍戏试镜, 应该身份不简单。” “这就不归我们管了。”林樊摇摇头,端起酒杯往韩城杯上碰了一下,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等那位未来的戛纳大影帝想开了官宣吧……臭小子,能耐还挺大……” 总之严筝因为获得戛纳最佳男主角提名的事上热搜是晚上七点,半个小时冲上榜一,正像韩城和林樊告诉祁姗的那样,最先抢占高地的是把撕逼当成全部人生目标的夏初脑残粉们,开始在热搜话题和严筝的微博广场上口吐芬芳,说夏初才是真正该拿这个提名的人,严筝纯属一个耍心机耍手段,连干哥哥角色都不放过的白眼狼。 但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放肆很久,因为刚兢兢业业签了两天到,试图给自家爱豆一点正常做偶像体验的严筝粉丝们很快便发现这块自己正努力打地基的地盘又被人屠城了。 眼见着如此欺人太甚的情况发生,你要是严筝粉丝你能忍吗? 如果是曾经的严筝粉丝群体,还真就忍了。 毕竟大家都是事业粉,只要不耽误你爬回来搞事业,别人怎么骂你和我们又没关系,再说你是啥样人我们清楚,你人性那么操蛋,被骂得多过分不都纯属活该吗?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刨除掉那些刻意抹黑的假料,粉丝们后知后觉地发现,严筝作为偶像非但不异类,还可以算一个各方面全十分出色的爱豆。 首先业务能力强毋庸置疑,看脸也的确男星天花板级别,同时又毕业于国内顶尖学府清华,王牌专业三年国奖,学霸中的大学霸……关键他坐拥如此优越的基础条件,却好像从来没把这些当成过他骄傲的资本。 直到现在依旧很拼很努力,前段时间回归他手臂上的护具都没拆,难度那么大的舞台生生一场一场打下来,放眼整个内娱,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爱豆恐怕也屈指可数…… 更何况如今还一定程度证明他并不是如之前传达给大众的那样能对所有恶评一笑而过,虽然他自始至终没站出来声明什么,但肉眼可见的暴瘦和憔悴摆在那里,割过腕的痕迹也摆在那里,和他结婚的小姐姐好像只是开玩笑似的说不想和他一起被骂所以解释这么多,可真的不是因为心疼他,舍不得他继续因为没做过的事挨骂吗? 粉丝们正是察觉到了上面的蛛丝马迹才打算适当向别家粉靠拢,也打打榜让超话里的内容像样点,做做安利发发美照的……结果这还没过两天,居然又被莫名其妙地冲了,冲她们的还是老冤家,她家正主都亲自辟谣道歉过,依然一口咬定严筝就是抢角色的夏初邪[和谐]教。 当然怂一定还怂,对方可是谁家见到都躲,号称三天手撕一个贱婢的撕逼专业户……不过正当她们秉承着尽力而为的理念,打算能抵抗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时,B团团粉,其他成员的粉丝和一些吃瓜路人也开始下场了。 ——看到热搜就知道严筝又要被冲,果然……[/狗头] ——哈哈哈团粉来看我们严筝粉丝的第一次控评战,粉随正主是真的,操作如出一辙的迷,自己发帖善用举报啊,一个个去夏初粉的恶评底下回复,把人家顶上去是咋想的,那就是来骂街的,根本不听你讲道理好吧。 ——艾盼粉丝来提供支援,不就是粉随正主吗谁怕谁?放眼整个B团,你哥唯一不敢嘴的就是艾盼,你们不想想为啥吗? -- 第258页 ——陈团粉来了,大家别光顾着撕,记得带重点,严筝没有抢夏初的角色,这点夏初自己都承认是口嗨而且道歉了,所以无论是现在的戛纳提名还是未来可能真会拿的影帝奖项都更不存在任何抢的问题,注意不要攻击夏影帝的演技,懂的都懂,不同的演员有不同的戏路。 ——路人顺着热搜进来看一眼,讲真夏初好好管管自家粉丝吧,一瞬间分不清哪边是流量小鲜肉哪边是所谓的影帝前辈老戏骨。B团粉丝管理真的牛,那么大的粉丝基数撕起来全是有理有据澄清为主,基本没看见那种上头人身攻击夏初的,反观夏初粉丝,P图发黑照造谣骂人刷屏一条龙……不过夏初本人好像还挺享受被这样一群粉丝追捧的,觉着叫流量实力两手抓……不知道怎么评价,你说他最近几年瞎搞演技下滑飘得厉害,人家说我有钱有颜奖也拿够了,现在就喜欢爆米花大片里秀脸卖肉,人各有志吧…… 总结一下,夏初粉丝是战斗力凶悍,但一个低龄化严重的脑残粉群体体量其实极其有限,至少在B团这种拥有广大路人盘的顶流实力团面前完全不够看,之前能撕完这个撕那个也得益于夏初时不时会买波水军亲自下场,反正他的真粉撕起逼来也和恶臭水军没差,在他确实不缺钱的情况下,能三天手撕一个贱婢倒不奇怪。 不过这一次夏初也不敢了,非但不敢,自己还拼命给渣浪打钱让他们那边降热度删自己脑残粉的作死言论,生怕祁姗一家起床后看到以为是他自己起的幺蛾子,再又把他拎过去教育。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正是他此时的处境。夏初曾经最享受的就是这群脑残粉的追捧,甚至认为粉丝群体照这种趋势发展才好操控,刻意将一群百分之九十五都处于人格形成期的孩子往邪[和谐]教方向引导,如今却着实因为他们这种坚持不懈负隅顽抗,骂得还越来越难听的行为头疼,迫不得已只得真身出山,于第二天早八点发了针对此次抢角色事件的第二条微博。 夏初:都说了没有抢角色,我们兄弟关系好说说笑笑闹着玩的,本来小筝拿戛纳提名我们都挺高兴的事,某些人想拿我当枪使顺便挑拨离间的动机还能再明显点吗?(PS:那时与其说是小筝陪我试镜不如说是我陪小筝试镜,说过多少遍哥不差钱也不差奖,劳心劳力的冲奖片早不拍了,爆米花大片里轻松愉快拿高片酬,还能让全世界知道我好看不香吗?)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将人心玩得极其透彻的人,这时候如果他不发声一味降热度删评,或者只发声再次否认抢角色一事的真实性,以他那些粉丝的脑残程度绝对会继续将事态闹大,说一切另有隐情,他一定是受了委屈导致有些话不能说出口。 他这番操作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给他和严筝树立了一个共同的假想敌,说那些一开始在热搜和严筝微博广场上闹事的是图谋不轨之人派来挑拨离间的水军,这样他的脑残粉们便会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那时是被真正想对他们初初不利的人带了节奏,然后果断当之前骂过严筝和B团的言论不存在,管着是谁,去转移火力,骂那个所谓的假想敌。 就这样,等祁姗和严筝上午九点从一夜好眠中醒来,看到的只有自家相关话题下一片祥和,而夏初粉丝已经又把他那些同期拿过奖的真演技派影帝们挨个拎出来,当成夏初没直说名字的假想敌骂完一圈了。 “不过他这样会不会一并给你和B团拉仇恨呀……这些可都是真的前辈演技派,你和其他成员保不齐以后有可能合作的,万一他们看到以后认为这些四处撕的傻逼里也有你们的粉丝怎么办?”祁姗吃瓜多年已经吃出经验了,捋顺时间线感慨夏初果然精着呢之余,也还有点担心,“尤其这个廖衍川……好像还是顾亦晗师兄,听说以前追过顾亦晗,即便后来顾亦晗和夏初结婚也守到现在,一直单着女朋友都不处……他是不是本来就看夏初贼不顺眼,真当你们和夏初是一丘之貉保不齐就要连坐。” “嗯,应该不会……虽说里面的人过去和我没多大关系,但B团的粉丝运营我一直上心。哪怕基数大,B团的粉圈生态也是出了名的好。那些影帝都出道很久了,现在很少扯流量那一套,粉丝大多是理智粉,再加上时不时会被物色不到新鲜撕逼对象的夏初哥粉丝们拉出来撕一波,所以不会怀疑这里面有B团粉丝的事。”有祁姗在身边,严筝经过一整晚的休顿后已经基本从昨天的发病状态中缓过来了,再自然不过地将那个一大早便往他身上蹭的女孩子捞进怀里,“至于廖影帝……他应该是最不介意的吧……” “咦?为什么?”祁姗一听他的语气立刻明白其中有瓜,眼睛亮了,“难道是他打算退圈了?我看好多人都说他现在也是半退圈状态,基本不接戏,就旅旅游做做公益。” “有空让林浅和你说吧,涉及到他,顾亦晗,和夏初哥三个人的爱恨情仇。林浅和他们关系近,知道得比较详细,反正不是传统意义的两男追一女,电视剧里都不敢这么演。”严筝坏心眼儿地卖了个关子,趁她兴致盎然给林浅发微信的工夫在她唇上偷走一个吻。 “干嘛啊,一大早的……”祁姗不介意给他亲,可这个吻明显是带着情[和谐]欲色彩的,他昨天才经历了一次发病,身体根本没有完全恢复…… “不许想那些有的没的听见没有!这周你都别想了,一周后给我凭份量换车票,我不能总可怜你!”她当下从他怀里跳出来,拉拉睡衣领口,摆出一张教导主任的禁欲脸断绝他的念想,“现在你粉丝都说我是你的福星,娶了我之后什么都来了,我可不想以后变成你的灾星,你一直长不出肉来,她们琢磨过味儿来再当是我没节制把持不住给你榨的!” -- 第259页 “不会的,真有那天我主动和粉丝说把持不住的是我,你是被迫的。”严筝哪里甘心到嘴的肉飞了,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下床,仗着二人在力量上的差距轻而易举地把人扯回来翻到身上,正是她跌跌撞撞跨坐在他小腹处的姿势,可以充分感受到他有多想。 “都说不行了,憋回去!”祁姗有点急了,刚和他复合那会儿她是真的想他想得把持不住,每次他一撩立刻妥妥地上钩,但现在两个人婚都结了这么久,肯定得转变立场为更长远的未来考虑。 可严筝听了她这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简直哭笑不得:“姗姗,我可是你亲老公,箭在弦上了你让我憋回去,憋坏了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这点我觉得咱俩都可以放心,以你泰迪本迪的过往表现来看,你坏也不会是憋坏的,更可能是纵欲过度,坏于肾透支。”祁姗心里舍不得,但为了不给他开这个口子就是嘴硬,趁他因为“肾透支”三个字分神的时候抄起自己的手机翻身便跑。 “想清楚了吗?要开车得先长肉,早上想吃点什么?”她顺利脱身,得意极了地为了二人以后的幸福生活筹谋起养肉大计。 “想吃某个多少次都记吃不记打,见不得她老公行的傻姑娘。”严筝意有所指,果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利让母语不是汉语,需要一定时间去理解他意思的混血女孩儿也愣了半晌,趁机再次把人捞回来,这一次直接压到了身下。 “严筝!你坏死了!”祁姗仍然在试图挣扎。 “一次……就一次……”严筝也不是完全不顾及身体,无奈她只着薄薄一层睡衣在他眼前晃的模样确实叫他想得不行。 “我和你说,以后要是真有粉丝污蔑我榨干你,你就自己出来解释,你刚才说的话,一个字不许差!”祁姗颈间是少年灼热的呼吸,终于还是再一次认命投降,但仍不忘委委屈屈地给自己的自制力正名,“我明明每次都反抗过的……” “嗯……一个字不差……”严筝已经如愿品尝到了她动人的滋味,这会儿当然是她说什么都言听计从。 此时他们都想不到他做出的承诺会在这次欢愉后立刻有了兑现的机会。 祁姗被他拖上床的时候手里拿着手机,二人都情到深处也完全没发现手机已经一并到了被子下,偏偏经历了一系列阴差阳错地误触后,等祁姗再回过神来,就看见手机界面停留在微博APP,自己的账号则在一条极其巧合的博文上点了赞。 733今天把筝筝子喂胖了吗:风波过去来看帅哥吧,是我们拿了戛纳最佳男主角提名的筝筝子呀……好期待这部电影能在国内上,官博发布的每张剧照花絮都太绝了,怎么有人能把简简单单的白衬衫穿得又贵又欲,完全理解电影里的女主,这样的少年谁能把持得住,真的好想占有他“糟践”他让他哭……[/捂脸][/捂脸][/捂脸] 在她一不小心点赞了这条微博后,评论区立刻被其他严筝和B团粉丝攻占。 严筝粉丝A:733点赞了这条,火钳刘明。 严筝粉丝B:手滑吗?如果不是那这姐也太实诚了。 严筝粉丝C:也许姐姐就是故意的呢,向我们炫耀只有她能“糟践”严筝让严筝哭~[/狗头] 团粉D:哈哈哈希望姐姐多少克制一下,严小筝瘦成那样应该禁不住几次“糟践”吧……[/笑哭] 团粉E:楼上有没有想过,严小筝之所以那么瘦,有可能是姐姐一不小心“糟践”过头,生生给榨干的~[/坏笑] 在一片“前排正解”的光辉盛世里,祁姗这个自诩一直严于律己绝不沉迷低级欲望的官方认证老婆粉,彻底靠这个一言不合榨干自己老公的乌龙名号,出圈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自己告诉粉丝,欺负人…… “误会!真的是误会!” 面对瞧见热搜打来慰问电话的各路人马, 祁姗简直欲哭无泪。 “我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怎么可能天天‘糟践’他还把他榨干。” 可显然在比对了涉事双方的表象条件后,并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尹志浩:稍微做个人吧……他不只是你的严筝, 我们B团想一个不少地缔造一个时代呢……而且你快把我们小八那孩子吓弯了知道吗, 要不是还有小浅那种正面例子在, 他已经把女人都是魔鬼当成至理格言贴床头了。 林浅:尹志浩是不是又和你瞎说有的没的了,他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你别搭理他……我这就去问白姨给你要几个补肾健体食谱。 徐念:[链接]慎服!万艾可伟哥的副作用! [链接]女人切记这十条,不要透支你下半生的幸福! 童琪:姗姗……你其他方面嫂子都挺放心的, 但是小筝那个腰和身体……就有些东西确实有种族优势一说, 你从小在法国生活,你听你周围闺蜜说的频率和强度, 小筝可能吃不太消…… 妈妈:明天去配货部报到,白天多搬砖, 晚上早睡。 …… “你看!都是你的错!”祁姗把所有微信消息看了一圈, 气得想拿手机砸他,“现在全世界都以为我欲求不满是吸干你精气的小妖精了!” 严筝接住她丢过来的手机, 试图证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叫她消气:“嗯……但全世界也以为我不太行, 满足不了我老婆了, 这样想有没有心里平衡点?” -- 第260页 祁姗翻了个白眼:“全世界都知道我老公不行,我应该高兴骄傲吗?” 严筝想了想:“好像是不太应该, 不过压到手机点赞这件事纯属意外, 也不是我希望发生的……” “但就是你非得要, 我明明一再说了不可以的!”祁姗委屈极了。 “这难道不该归功于你太好看太诱人了吗,我一个那方面功能正常的男人,怎么把持得住……”严筝故作无辜地眨眨眼。 作为一个表情管理一贯在线的优质偶像, 还是第一次拍戏演技就足以拿下戛纳提名的天才演员,严筝最擅长的便是将外表优势调动到极致,总之在他这一招眨眼杀之后,他是不是把持不住两说,反正祁姗是真有点把持不住了,本就因为刚经历了一场欢愉而发酸的腿更软得厉害,让拿住她弱点的少年轻轻一扯就半推半就地又坐到了他腿上,娇娇软软欲拒还迎地在人家怀里挣扎。 “别乱动,我还没吃饱呢……”严筝的手臂环过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禁锢住,伴随着又没个正经的轻佻话语,修长的手指也撸小猫一样刮弄着她的下巴颏。 但刚才就因为这事闹出了大笑话的祁姗怎么可能继续任他胡来,身体被他圈牢动不了,就一口咬到他不断撩拨自己的手指上,当然咬得不重,重了她也舍不得,只是想他吃痛放手。 最后严筝的确顺着她的意思叫她顺利挣脱,却不是因为这连印记都稍纵即散的片刻厮磨,无非是瞧出自家向来乖顺的猫儿真的动了气,他们之间笑笑闹闹从来都是情趣,她舍不得他疼,他更舍不得她生气。 “别气了,把赞取消当手滑就好了。”又过了一会儿,严筝看她还是腮帮鼓鼓对之前发生的事颇为介怀,便主动凑过去温温柔柔地哄,“你日常在微博上搜搜老公多正常,现在微博的键位安排本来就很容易在滑动过程中误触点赞。” 他这番话说得在理,提出的解决办法也确实是明星发生类似事件的常规操作,可显然不是祁姗想要的处理方式。 她把头偏向另一边,粉嫩嫩的嘴唇也撅起来:“你少装傻,把我骗上床前说过的话这么快就不认账了,琼瑶阿姨说得果然没错,男人长得越好看越会骗人!” “我好歹算是公众人物,公开发表那种言论像什么话,别闹……”她似乎真想让他把那时哄她开心的话发出来给广大网友增加谈资,一向微博里只有商务宣传的严筝再宠她也没办法轻易妥协,“而且你那句话应该是金庸前辈说的,《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告诫张无忌,原句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严筝!”祁姗更生气了,“你这样总揪着文化差异捡我的笑话很过分的!你要知道我在法国长大,能对中国文化了解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我天天和你说雨果大仲马莫泊桑你也懵逼好吗?你知道《卡门》最初不是歌剧,是先有雨果的小说吗?” “这……《卡门》小说的作者不是普洛斯佩·梅里美吗?”严筝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优等生,看到知识上的错误纠错几乎是本能,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了这句助燃效果更甚的话,回过神来后急忙改口,“不对……是我记错了,你说得没错,是雨果。” 然而已经从谷歌和度娘那里再三确认正确答案的祁姗毅然决定在自己的各方面知识达到能直接拉过去参加《最强大脑》的程度前,都一句话不同他说了。 “咳……毕竟我们高考语文会考,中国和法国的高考标准又不一样……再说人各有所长,有些事也是我不知道但你知道的。”半晌过去,严筝小心翼翼修复着祁姗已经稀碎稀碎的文化自尊心,在她终于恢复了几分光彩的期待目光中思忖了半天,认真地道,“比如《乡村爱情》,当初咱们一起看,我有做过笔记,结果两年后还是基本忘光了,你都记得。” “我一个法兰西的豪门小姐,比你更了解《乡村爱情》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祁姗微笑:“严小筝同学,要不是咱们在中国还没来得及领结婚证,我现在都想拉你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 严筝艰涩地吞咽一下,即便知道祁姗在说气话,涉及到离婚两个字还是立刻怂了,垂着眸子陪她保持沉默,生怕越说越错。 两个人一直将这种状态维持到了祁姗动手去准备早饭的时候,最主要的祁姗实在受不了再一声不吭地和他继续抢厨具大业了,便拿铲子一指餐桌旁的椅子,示意他如果不想她火气更旺就老老实实坐好:“我告诉你,在你想到办法让我消气前都不许碰我,也不许靠近我方圆三米的范围。” 她边说边在自己周围画了个圈,跟《西游记》里孙悟空画给唐僧的一样,严筝无奈又好笑:“我就是在想办法让你消气啊……你做饭给我吃,我也做饭给你吃,你不是最喜欢吃好吃的了吗,一直陪我吃那么清淡,确实会影响心情,涉及到多巴胺的分泌,有科学依据的……” 本来就在减肥的祁姗瞅瞅他那单薄得比一副骨架多不了几斤肉的身板,觉得只有距离好像阻隔不了自己想要离婚的冲动,于是对他再次露出“莫挨老子”的微笑,扭过头彻底不看他了。 “那要怎么才能消气,给点提示?”她连吃饭都是抱着小饭碗去卧室吃,甚至不肯和他坐到一张桌上,严筝只得又凑过去,当然有牢记三米警戒线。 他本就长了一张优越非常的脸,声线也是公认的又磁又蛊,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姑娘抵抗得了一个极品美少年拿出捧在手心的柔情温声哄呢? -- 第261页 祁姗刚要情不自禁地放软态度,不料他紧接着补充了后半句话:“除了发微博。” “那就没有了。”祁姗再次哼出声,将脸埋进碗里一门心思地干饭。 “要不……我发,但是不发这句,这句太不像话了,发点别的?”终于,严筝还是又退了一步,“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想我发点和你相关的东西,而不是只有每年生日一段没有文案意味不明的祝福……我不发并不是忌讳让粉丝知道我喜欢你,把我当还单身的偶像那么喜欢……我就是不太习惯把这些表现给别人看……” 自己的小心思都被他看破了,祁姗眨眨眼,承认自己是有点幼稚,但也不认为严筝这样别说微博,朋友圈都完全经营成商务推广的模式正常。 “你是为了哄我开心,逼你自己做出妥协吗?”祁姗问。 “还好……”严筝现在逐渐习惯对她坦诚,因此没有直接给出最顺她心意的否定答案,“真的让我去发也没有很为难。” 他说着便开始编辑文案,编辑好让祁姗一看,怎么说呢……就是多亏没有直接发的程度。 BR-(EIGHT)严筝:因为浏览博文时的失误,@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误触点赞一条微博,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也给关注我们的粉丝造成了困扰,微博内容并不代表她的观点,希望不会再引起大家误解。 祁姗一阵无语:“……你是把这件事当成丑闻在公关吗?” 严筝操持炎夏多年,自然可以设想这条微博发出去造成的影响:“正因为发出来会很奇怪,才从来没有明星专门为了误触事件解释……” “不是,你难道没想过……用正常的夫妻互动把事情圆过去吗?”祁姗生怕待会儿他俩中的谁再一个手滑真把这条发了,赶紧清空草稿箱毁尸灭迹,“你到底是有多不擅长秀恩爱分享生活啊!” “严格来说不算是不擅长……”严筝看她删完也没急着拿回自己的手机,只道,“我好歹给夏初哥公关多年,什么内容能获取粉丝好感度是清楚的,但比起刻意营造人设圈粉圈钱,我现阶段会更倾向于好好做艺,让粉丝们关注作品。” “我们好好生活,也让粉丝从我的作品里获得正能量和价值,得以更好地生活,能做到这个程度,我就很满足了。”严筝这番话说的完全是心中所想,目光坚定而温柔,“如果只是投其所好让自己成为网友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么等流量浪潮褪去后一定会随之销声匿迹,是无法和B团的大家一起缔造一个时代的。”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永远为他人考虑,却始终有自己的坚持和倔强,正如同那时只多不少地还她花在他身上的钱一样,外人越说他贪慕虚荣沟壑难填,他越是干干净净片叶不沾。 祁姗不禁动容,他现在的恪守又何尝不是如此,外界说他虚伪说他假,他偏偏再怎么艰难都没卖过一句惨辩驳过一句自己如何不容易,只通过不断精进业务能力的方式,将一切交给公众和时间去决断。 不过这就和她之前要教会他习惯接受她为他付出道理相同,归根到底她得帮他拿捏好度,作为明星卖虚假人设欺骗大众捞取好处固然不对,但总不能被误解也不发声,更不能对自己的一切讳莫如深到全靠粉丝猜。 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普通人对明星的私下为人肯定会有好奇心,你越遮掩他们越会猜,由于大多数人忌讳他人得知的都是恶劣的部分,很多人势必会往那个方向猜,再加上一些居心不良之人的添油加醋,到头来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和给粉丝带来正能量和价值的初衷南辕北辙。 祁姗之前有试着用自己的微博分享他真实的一面,让他意识到他本来的样子就很好很值得被人喜欢,不过要想一并叫他去习惯展现这些好,还需要他自己主动改变,迈出这一步。 “严筝,你相信我和你的队友们吗?”祁姗问他。 严筝点点头,对她笑:“你们是我最相信的人。” 祁姗很满意他的回答,循序善诱道:“那你就要相信我们的判断,我们正是因为看到了你最真切的模样,才认为你值得,也因为遇到你成就了更好的自己。” “明星作为公众人物,做艺前先做人,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给予他格外真诚的肯定,“你没必要忌讳粉丝看到这些,表现给公众的情况与本人不符才叫卖人设,你是什么样,对待朋友爱人什么样,大家看到的也是什么样,这不算的。再具体点说,既然你默认把对我的感情写进歌里能让粉丝从中感受到爱情的忠贞美好,为什么会觉得和我秀下恩爱,让她们看到我们甜甜的相处日常不行呢?” “你这么说……似乎挺有道理的……”严筝发现自家的小姑娘越来越善于解开他的心结了,不由勾了勾唇角,“那怎么秀你说了算,只要不是把持不住什么的……关注咱们的粉丝还有未成年人,这样不太合适……” “我知道,你不怕掉节操我还怕你因为言论尺度太大被微博封号好吗!”祁姗对中国文化不了解,但毕竟混迹中国社交网络多年,什么会被限流什么会被和谐一清二楚,“即便没吃过猪肉,我可是见了好多年猪跑了,秀恩爱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就这样,在祁姗因为点赞想“糟践”他的微博被推上热搜的一个小时后,兢兢业业的商务推广博主严筝拿自己的微博发出了一段依旧没有文案的视频。 -- 第262页 视频里的祁姗当然没有露脸,随便在咖啡纸袋上掏了三个洞套在头上,为了避免看起来太凶疑似银行抢劫犯,便用彩笔在上面做了涂鸦,无非是(BR)-EIGHT相关的内容,有成员的Q版画,专辑的花体艺术字等等。 粉丝看到就是一个头上套着涂鸦纸袋身姿曼妙的女孩子调整好镜头后,蹦蹦跳跳地来到画面正中,端坐在椅子上的严筝身边,拿卷纸筒客串话筒,在少年宠溺的目光下递到他唇边。 “首先,严小筝同学,请确认你接下来说的一切话全部属实。” “是,我确认。” “那开始我们今天的采访,第一个问题,733平时有没有把你照顾得很好?” “有。” “好,第二个问题,733是不是一个超级温柔的老婆?” “是。” “所以咱们两个中总欺负人的人是谁呢?” “我吧……” 伴随着女孩儿的身体逐渐前倾,两个人的距离也越拉越近,就当粉丝们血糖飙高以为即将发生什么更加甜蜜的互动时,便看见少年一双桃花眼微眯,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镜头,不着痕迹地提了提女孩儿已经垂低的T恤领口,然后才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开口。 “有点皱了,要不你换件衣服,我们再录一遍?” 第一百二十六章 禁忌地下情,你想要的…… 严筝拿下戛纳最佳男主角提名的消息刚在昨天成为爆点, 又因为夏初脑残粉的一系列碰瓷操作引发了一波小规模的粉圈对线,几乎是全网翘首以盼他会针对此次提名说点什么的状态。 万万没想到这位创造了历史的影帝候选在风波过后的第一次发声居然不是感言也不是宣传电影,而是一段……和新婚妻子的“小视频”。 将他设为“特别关注”的粉丝们最先赶到, 磕完糖后来到评论区, 瞧见最上面已经人为置顶了一条堪称秒回的评论。 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某人真是拍戏拍多了, 一个澄清视频还想扯着我多拍几条再挑最满意的,想的美[/哼],姐出镜必须一条过好吗! 而对此严筝的回应也格外言简意赅。 BR-(EIGHT)严筝:回复[@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嗯,你开心就好。 其实措辞内容无非是他们平日里时不时会发生的拌嘴互动而已, 但就像祁姗预料的那样, 一众粉丝从来没看严筝分享过日常生活的粉丝还是磕得十分兴奋。 粉丝A:纪念一下严小筝出道以来的第一条不是商务推广的微博[/狗头],所以戛纳提名算什么, 让我破例的只有我老婆。 粉丝B:厉害了,结婚的人是不一样了哦, 为了证明自己没被老婆糟践哭蛮拼的呢~ 粉丝C:可怎么感觉是被733强迫的, 应该是733为了欲盖弥彰,遮掩自己每天都把严筝糟践哭的事实逼着录的吧。 粉丝D:哈哈哈严筝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也不一定,注意最后的眼神, 还有明明什么都没拍到却非要733重录……这么一看, 有可能被榨干是事实,但把持不住的那个人就是严筝自己啊, 不就是条命嘛[/狗头], 死也要死我老婆身上。 粉丝E:留名!!这条才是正解!!733正因如此才觉得委屈吧哈哈哈, 逼着严筝发微博……讲真,733这身材太辣了,腰那么细胸还那么大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啊[/捂脸], 别说严筝,我一个女的看了都把持不住,盲猜脸应该也超漂亮,不然严筝不会还给套个袋子。 …… 总之因为是历史级别的破天荒,而且着实甜得上头,发出二十分钟评赞就过了万,然后理所当然,这条微博坐火箭一样窜上了热门,很快那些搬好小板凳等着看他拿提名反应的路人们也加入了调侃这位影帝候选的队伍。 路人A:社会社会,夫妻俩这波恩爱秀得好像压根不知道提名这件事。 路人B:看733的回复,貌似是知道的,听粉丝说这位拿啥荣誉都这样,第一次破油管爱豆个人直拍播放量记录的时候还闹过乌龙。 路人C:对对对,我记得之前保持记录的是个韩团成员,国内粉丝翻墙少,消息比较滞后,愣是他记录破了两周,那个韩团成员的国内粉丝还在微博上发断层领先,爱豆王者的安利呢,结果那个团的官博账号看不下去了,在安利下面回复,记录破了,是(BR)-EIGHT的严筝。 …… “我说什么来着,你原原本本的样子多讨人喜欢啊!”祁姗把他评论区翻了一遍后很满意自己一手帮他挽回的粉丝口碑和路人缘,“而且你不再任凭外界误解,有一个相对正面的舆论形象,粉丝们也开心呀!虽然话都是说粉丝要多关注作品不必太在意明星的私生活,但有谁希望自己粉的真是个人渣?之前一再强调只粉业务能力,时不时置顶爱豆行为与粉丝无关,甚至逼急了不得不和黑粉一起骂这身业务能力配你可惜明摆着是无奈之举,现在我爱豆是偶像天花板,全中国最年轻的戛纳提名获得者,工作认真为人谦逊还特别特别宠老婆说出去多好听。” “嗯,好像是这样。”她说的这些严筝过去不是不懂,只是从小到大都活在否定和罪恶感中的他从来不敢想居然有一天能卸去所有伪装,就作为他自己被这么多人喜欢,“为了你,为了B团的成员们,也为了这些支持我和B团的粉丝们,我会做得更好的。” “已经很好了。”祁姗喜欢他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却也不忘提醒他不可以太辛苦,“你这个年纪能有现在的成就特别了不起了,当务之急是把身体再养好一些,你看不只是粉丝,路人也都在说你太瘦了,大家觉得你是人渣的时候还能开句玩笑当是你自己乐意作的,现在知道你其实是那种没什么不良嗜好的优质偶像,你再不保重身体,她们肯定多想担心的。” -- 第263页 “各方面都做得更好,当然也会更健康的。”严筝在她温柔的诱劝中补充道,“让所有关心我的人放心,更让你放心。” …… 在严筝确定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男主角提名的一周后,HOWL便正式官宣了严筝这个新一季度代言人,不只是代表中国或者亚太地区,而是货真价实的全球代言人。 世界范围首屈一指的高端时尚品牌,第一次接触便拿下全球代言人的位置,然而却没有人将一切归咎于严筝幸运或者高攀,反倒是HOWL的竞争品牌们纷纷在感慨HOWL下手快狠准,怪不得迟迟不肯公布代言人,原来是憋着大招,就等戛纳各奖项的提名出来,让经济效益最大化。 因为时间确实有些紧张了,所以严筝紧接着便前往HOWL拍了代言图和宣传片,在试镜时也算小小一鸣惊人的祁姗则作为本次的特邀造型策划全程陪同,乐此不疲地又体验了一次和顶流爱豆谈地下恋的禁忌快感。 “真的,你还是稍微收敛一下。”徐念带着孟鑫前来观摩时瞧见的正是这一幕,混血女孩儿几乎清退了严筝身边的所有化妆师,自己却越靠越近,即便严筝为了避嫌一直在往后躲,都拦不住暧昧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悄悄滋生,“严筝如今对外的感情状态是已婚,老婆是前夏初站姐733,你是HOWL的老总千金,法国豪门霍华德家的大小姐苏珊娜·霍华德,以你的家教和涵养,不该做出对有妇之夫图谋不轨动手动脚的事。” “可我就是他老婆啊!”祁姗也很委屈,这么好看的老公就在面前,她一直忍住没亲上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嫂子你说,我同样是法国人,名字也是苏珊娜,公司里的人看到我对严筝的态度这么特别,真的不会觉得这其中有猫腻,比如我就是那个和他隐婚的733吗?” 她的语气里居然还藏着点甜蜜的小期待,听得徐念眉梢一挑,毫不客气地给她泼冷水:“他们要是看出来了,对你和严筝有好处吗?” “也是哦。”祁姗如梦初醒般点点头,总算理智归位,给严筝化完妆便功成身退,没有一并抢掉拍摄助理的活儿继续往严筝身边赖。 “咦,你在画的这是……”孟鑫见安静下来的祁姗又观摩了一会儿拍摄进度就拿出一个速写本涂涂画画,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 看在那些照片的份上,祁姗现在对她的意见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反正不是什么必须得藏着掖着的设计,索性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她看:“没啥,严筝之前发那个和我秀恩爱的视频,为了不露脸,我不是在头上套了个纸袋吗,本来就是为了不太像抢劫犯所以在袋子上做了涂鸦,但B团的粉丝们好像还挺喜欢的,一些淘宝商家还扒我的图做盗版周边,我琢磨与其让那些盗图的商家粗制滥造骗粉丝钱,还不如我自己开几个定制,不为赚钱,至少保质保量……但既然要做,总不好把当时随手画的东西腾下来就做,还需要细化完善一下。” 祁姗之前就有完善B团周边产业链的想法,这次也可以算是试水,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把这件事做出名堂。 孟鑫在一旁看着她画,毕竟是世界第一的服装设计学院出身,基础审美和绘图的专业度毋庸置疑,细节把控和创意也是市面上其他家明星周边的代理厂商比不了的。 其实祁姗做设计做品牌似乎总差着的那点意思从来不是她基本功不牢或者态度不够认真,而是作为服装设计师或者品牌主理人终归需要拥有一套自己的时尚经,而这的源泉便是对服装设计发自内心的热爱和性格中独道的几分叛逆。 正像祁姗自我剖析的那样,她过去在这条道路上走的每一步都是妈妈给她铺设好的,她又和徐念那种表面乖顺却心有猛虎的姑娘不同,她由内而外都是个听话孩子。 长这么大只叛逆过两次,一次是青春期追星了夏初,但抢亲计划失败了一次就没胆子筹谋第二次,反而给自己找了注定有缘无分的借口,之后安心当个脑残粉;第二次是和严筝谈恋爱,但也一直为各种事情妥协,直到意识到她再不有所坚持,那个她深爱的少年就真的撑不下去了,她才鼓起勇气在所有人面前牵起了他的手。 可以说严筝不但是她的底线,也是解放她所有胆怯禁锢的魔盒钥匙。 从一开始的每一次过稿灵感都来源于他,到永远能为他打造出最适合又惊艳的造型,再到现在随手涂画关于他的周边都满满是细节和创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条属于她的路已经越来越清晰,在这条路上,她一定会和她的少年一起走得很远很远。 “姗姗说等你这边都完事了去地下车库G区找她,那边离办公区比较远,一般很少有员工把车停那里。”拍摄基本结束的时候,徐念借着拿衣服的名义抓住他身边没人的空挡过来说,“我是不知道分头回家再腻歪能差多少,偏得抢这一个小时……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我知道了。”严筝选择性忽略了她后面的吐槽,只对她礼貌地笑了笑,标准小偶像撕漫美少年的营业调调,让发自内心觉得自家老公那种硬汉兵哥哥才最帅的徐念翻了个白眼,心道在对男人的审美上,她和祁姗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达成共识了。 但压根没想在这方面同她达成共识的祁姗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就对了。 她掐准时间,提前半个小时便早早等在了约好见面的地点,为了称得上她家老公的世界巨星身份,专门问爸爸要了辆超跑,铁了心要将自己打造成那种开豪车泡当红大明星的名媛大小姐。 -- 第264页 “嗨帅哥,赏脸兜个风呗~”当卸了妆换回自己衣服的严筝快步在她所说的区域寻找她的身影时,突然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女孩儿故作轻挑的话音。 “……姗姗?”严筝闻声回头,猝不及防地瞧见自家乖巧了25年的小妻子在超跑旁生硬地摆着欧美名媛炫富拍照的标准姿势,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地……笑出了声。 等等……这个反馈不对! 祁姗在等他的半个小时间凹了好久造型,自认万无一失了才下定决心实践,顺便给被她调戏的他脑补了很多“惊艳”“娇羞”的反应,总之最后一定要被她扯上车亲——这是她给他化妆时就一直在想的事,忍耐得可辛苦了。 哪里想到第一步便出现了偏差,严筝既没有惊艳也没有娇羞,他后来应该是察觉出她这样做不是为了逗他笑,因此很努力地忍住笑走到她身边,却还是在和她对上视线的一秒后,再次笑出了声。 “严筝!”这比他第一次笑还要恼人,祁姗气得要捏起小粉拳捶他。 “抱歉,我作为偶像通常表情管理都会在线,碰到再好笑的事也该忍住的。”严筝让她捶了两下,才把那只根本不舍得用力的小拳头抓在手里,用最深情的眼神说出最欠揍的话,“除非忍不住,你真的……咳……我不是故意的。” 他又清了清喉咙,总算将那抹笑意彻底压了下去,只剩下桃花眼里满溢的宠溺和戏谑,像是在看一个偷穿了妈妈高跟鞋的小姑娘。 “你够了!我可是比你大两岁半呢!”祁姗觉得自己这个姐弟恋谈得真和别人家不一样,别人家和弟弟处对象都是生怕对方会对自己太依赖长不大,她却好像一直被严筝当小妹妹那样宠,是她自己都要时不时自我提醒才能想起这份年龄差的程度,“你要有点和姐姐谈恋爱的自觉。” “和姐姐谈恋爱……有什么区别吗?你教教我?”严筝喜欢宠她,即便嘴上答应把她当姐姐,语气却还是哄得不行。 “就是让我更主动啊!”祁姗被他哄惯了,丝毫没注意自己不知不觉就再次落到了被动的状态,“反正你不许笑了,去车旁边站好,姐姐要把你按在跑车上亲。” 也就是严筝脾气好愿意陪她玩,看她碍于身高差垫了两次脚没亲到都不着急,直到她第三次吸取教训,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低,才从善如流地含住她的嘴唇。 “早知道让我嫂子顺便告诉你别卸唇妆了,亏我给你化妆时特意挑了我喜欢味道的唇釉……”祁姗扯着他亲了半天,餍足之余还是有点小遗憾。 “巧克力的?想吃巧克力了?”严筝的喉结滚动,回想了一下唇釉的味道,贴在她耳侧去咬她的耳朵,“走,载着你撩到的小明星,去买想吃的巧克力。” “我要减肥呢!”祁姗因为他的提议心动,可想到自己至今还徘徊在三位数的体重,不免又有些纠结。 “减什么,又不胖。”严筝在她纤细绵软的腰上轻掐了一下,果不其然直接掐酥了她的身子,当下也顾不得还要竖什么姐姐人设了,被他反过来压在身下,言传身教究竟什么才叫按在跑车上亲。 “别摸那里,我腿都软了……”祁姗被他亲得哼哼唧唧,呼吸也越发灼热急促,一时间两个人独处缠绵时才会说的私密话情不自禁地往外冒。 “软不好吗?地库,跑车,风流债……不是你想要的吗……”娇妻在怀,一颦一笑都在勾着他往那处想,严筝当然乐意陪她闹这一番。 却不料一个沉稳的男声会在这时突然叫出祁姗的名字。 “姗姗?” 祁姗和严筝都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赶忙分开后便看见一个清俊英朗的男人正面色复杂地望着他们,似乎是想出于礼貌对严筝笑一下,无奈并不是公众人物也没练过表情管理的他实在没办法对着此情此景笑出来。 “严筝,很久不见。” 第一百二十七章 前情敌,现大舅哥。…… 虽然早就是大舅哥和妹夫的关系, 但周晨骁上次见到严筝还是五年前,只有十八岁的少年有着那个年纪独有的意气风发,却能将一切压在他身上的事情处理得比任何大人都井井有条。 在特战队中军功赫赫的周晨骁看出他秉性不坏, 所以即便那时二人是情敌, 他还确实为了诱导徐念变心用了一些不太好的手段, 周晨骁也并没有如一贯恩怨分明的徐念那样记恨他,但那时周晨骁想的只是就此了断,万万没料到自家一直被母亲护在温室里的傻妹妹走出温室后干的第一件大事便是阴差阳错地和他谈了恋爱。 “姗姗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是个小偶像,她说对她好, 可我总觉着好像不太靠谱。” “就……相处二十天东西都搬人家那里同居了……然后搞得也没心思实习上班, 妈愁得不行,说是逮到机会便会溜出去, 天南地北追着人家谈恋爱。” 周晨骁和祁姗的相处时间也不算长,严格意义来说只有十岁到十一岁被母亲接去法国的一年, 以及后来他和徐念结婚她在HOWl实习, 一向同徐念要好的她时不时会来家里蹭吃蹭喝蹭住……但男人总归对自家妹妹这种生物是有保护欲的,具体表现为小时候见不得她因为老实(傻)被表亲们欺负, 长大后听说她疑似又由于脑容量不够被坏小子忽悠也浑身不自在。 所以为什么祁姗第一次恋爱时包括周晨骁在内的全家人都没往严筝身上想?认为凭严筝的谨慎程度绝对会早将他们家的人口调查清楚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是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个十八岁便已然表现出惊人城府, 仿佛一切情绪都克制理智的优等生少年谈起恋爱来会是这么一副痞里痞气的放荡做派。 -- 第265页 这中间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周晨骁那时就觉得蹊跷, 当然如今他认为不对头的地方很多都得到了验证,只除了严筝那豁出去死祁姗身上的架势——这个是真没被推翻, 甚至时隔两年半后变得更为□□, 都不怪他家念念总觉得长期以往, 用不了两年严筝大概就会被祁姗彻底榨干。 作为一个男人,他倒不至于和徐念一样,真当是祁姗多欲求不满, 还没有长远眼光地打算一口气透支掉未来几十年的幸福,他就是对严筝这种明摆着有他本身自制力堪忧的因素,还由于种种表象,无形之中全让他妹妹在旁人眼里背锅的行为非常不爽。 “大……大哥……我说我想尝尝他唇釉的味道你信吗?”偏偏祁姗还脑子一抽,和严筝分开后找了个鬼都不信的借口。 周晨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想把她拎走,让她就此远离身边坏小子的想法:“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祁姗艰难地吞咽一下,鉴于自己和二哥祁诺的智力水平,她脑子再宕机也不至于搞不清楚几乎透支了妈妈肚子里所有智商存额的大哥提出这种问题时想要的答案。 “不信哈哈哈……我觉得也是……”她干笑着试图缓解如今尴尬的气氛,就效果而言毋庸置疑是让一切变得更加尴尬了,“那个……严筝……” 实在不知所措的她习惯性地去扯身边少年的袖口,期待自家一贯擅长在各种场合发挥情商优势的老公能帮她解围。 无奈如今的严筝只比她更加窘迫,毕竟作为一个具备基本道德基准和良知的人,严筝自己都觉得在有插足人家感情未遂前科的前提下,还被原情敌也是现大舅哥抓到在地下车库和人家妹妹乱来不像话。 于是三人只能保持着沉默,直到祁姗实在受不了这种面面相觑的煎熬气氛了,仗着自己在大哥那里拥有仅次于嫂子的特权,便大着胆子把严筝往跑车上一塞,努力将脸上的微笑维持到跑车敞篷降下来的最后一刻:“大哥,我家里还煮着汤呢,一会儿该熬干了,没别的事我们先撤了,你继续等嫂子哈,回见。” …… “咱们的动作一看就不是仅局限于尝唇釉。” “你陪我工作了一天,什么汤也不可能一天熬不干,就差晚上几分钟干了……” “咱们开车跑路前还没经过你大哥同意……” 祁姗哪里还有心思兜风,回家的路程开了一半才听到严筝开口,这个一向心思缜密会顾全所有人心情的少年似乎懊恼得不行,他自然不会怨她刻意勾他,只会埋怨自己考虑不够周全,没能好好和周晨骁道歉不说,还在最该表达歉意和感谢的人面前做出这种不着调的举动。 此时正巧赶上一处红灯,祁姗侧目看去,方才意识到身边的严筝和她这种家人间玩闹的窘迫不同,他是真心实意在后悔和自责,更生怕他本该尽一切努力在大哥那里扭转的印象经此一遭越抹越黑。 “严筝。” 混血女孩儿深褐色的眼珠凝在爱人无意识下已经捏紧成拳的手上,熟练地在他眼神聚焦的地方打了个响指,将他从那些时不时就会把他拖进深渊的情绪里唤回来。 “想什么呢,那是我大哥,没那么严重的。” 严筝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笑容,试了几次终于对她扯了扯嘴角,那句“不正因为是你大哥才严重吗?”没能说出口。 “唔……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真正的家人不是像你和你哥那么相处的?”短暂的红灯过后,祁姗重新发动跑车,专注看路的同时也不耽误帮她老公开解心结,“家人是最亲密的关系,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成为彼此依靠的存在,这种关系你只要放松自在,怎么舒坦怎么来就好……” “像我和B团的成员们那样?”严筝顺着她的思路想。 “应该说是成员们对你,还有他们之间相处那样。”祁姗循序渐进地引导道,“你不要害怕,你如何如何那些亲近的人就会讨厌你了,不会的。我打个比方,你会因为安若脑子不太好使讨厌他吗?还有你们当宿舍那个别墅,他和明硕经常东西乱丢,自己的找不见了直接去哥哥们房间里拿,你总不会觉得艾盼每次拎着他们耳朵骂是真舍不得东西想让他们滚蛋吧?” “他们无非小孩子心性,自己要买什么也会一起想着哥哥们,很懂事的,没有一味给其他成员添麻烦,要大家包容体谅……” 他听祁姗说安若和明硕的缺点,几乎下意识地替这两个弟弟说话,瞧见她无奈地撇了一下嘴角,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他家姗姗和他说起这些的目的一定不是想和他吐槽他最重要的朋友们哪里不好。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其实诸如你队友那些希望和你更亲近的人反而会困扰?”祁姗叹了口气,决定更换角度切入,“对你来说B团的成员们已经算得上最能让你放松相处的人了,但你知道吗,依然是艾盼有时想拎着你骂,却害怕他一个口不择言你再想不开走心的程度。” “……会吗?”严筝从小懂事惯了,也习惯不给人添麻烦,一时间既搞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惹了和安若明硕一样孩子气的祸,也不懂自己哪有那么可怕,艾盼一个惹急了夏初都敢指鼻子骂的人怎么偏偏怵在他这里。 “当然了。”祁姗清清嗓子,努力将艾盼的声线和心情诠释得更到位一点:“诊断一次下得比一次重,结果药不吃饭也不吃,过去上来那个劲儿顶多反锁门自己在屋里鼓捣,我们把他门锁卸了刀全扔了恨不得刮胡子都跑外面就完了,后来简直立志于让自己死得到处都是,想的那些个死法能一个人演完四部死神来了,每次看医生把他这条命抢回来,我心里都特别想骂街,但我敢骂吗,我骂什么他能当真什么,我不夸张地说,我营业时候的表情管理全是在他这儿练出来的,整天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 第266页 “包括今天我大哥也是的。”见他陷入沉思,似乎有些理解了,她便又添了一把火,“你以为我大哥今天想这么轻易放过我吗?他看到那种场面,出于护犊子的心态是会怪你一下,不过我保证就一下,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咱俩平时到底是谁四六不着,就能想通肯定是他妹妹我主动搞的幺蛾子,你至多算从犯。然后好歹是我哥哥,当然得说我两句,比如我都多大了还胡闹,你的身份是明星,虽然地库这个区域一般没什么人来,但总得顾虑一下有可能躲在暗处的狗仔记者,这么冒失像什么样子……” “你是说,他顾忌我在场才没说吗?”严筝不太确定地问。 “是呀!”祁姗好不容易又等到一处红灯,停下车小猫一样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肩膀,“你那副模样好像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一样,我大哥也摸不准你这个病,他能不怕自己像平时那样训我两句,结果我没怎么样,再害你觉得都是你的错想不开吗?” “你放轻松一些,其他人和你相处也会更轻松的。”祁姗给自己上面的一番说辞做完总结后又话音一转,“再说咱今天本来就没那么理亏,你别看我大哥和嫂子说我归说我,他们自己分明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周晨骁好歹是国家的军官,行的正坐的端……就算是一家人,这样说也不好……”当年他去插足徐念和周晨骁的感情确实一定程度事出有因,但那时感受到的差距却是实实在在的,他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能不负徐念父兄的交待,把徐念从那样优秀的一个人身边抢走。 不料祁姗接下来的话不但打破了他那段每次想起都会自责的回忆,还一并打破了之前他对周晨骁的固有印象。 “我说实话而已,行的正坐的端是对外,回到家一样会对老婆耍流氓啊!我刚来中国在HOWL实习那会儿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活色生香的嫂子,恨不得天天往嫂子家跑。结果没过两个月,我大哥在完全没告诉我一声的情况下直接把家门的锁换了,嫌我一过去就会侵占主卧赖着嫂子睡耽误他办正经事。”即使后来自己还是靠软磨硬泡拿到了新钥匙,但祁姗自那以后便长了眼力,一般不会挑大哥轮休在家那几天打扰了,“你不要不相信,太远的咱不说,就刚刚,我嫂子肯定和你吐槽我非得抢这半个小时,为什么不能等分头回家再该干嘛干嘛了,但咱们在楼下碰见我大哥了,部队轮休回来衣服都没换,直接杀过来接我嫂子,你觉得这说明什么,等不及想抢半个小时的人只有咱俩吗?” “你这么说,确实……”严筝忽略祁姗又一次滥用成语,想到适才见到周晨骁确实是一身没换的军装,只是太慌了,完全没去思考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那你大哥不会觉得我这个人不够可靠……不值得你托付终身,是吗?” “你真表现得四大皆空,半点不馋我的身子他才会劝我再慎重考虑一下好吗?”祁姗深吸一口气,“但也和你可不可靠没关系,他会怀疑你是不是像嫂子和他吐槽的那样,早被我榨得一滴不剩,往后都不太能行了。” 严筝:“……”所以他很有可能不行这点,在她家那边已经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情了吗? 他再一次沉默下来,哪怕被认为靠不住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很负面致命的评价,但不行似乎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祁姗和队友们,包括现在的粉丝们都总在提,不过这却是严筝第一次认真将长些肉列为接下来的重要战略目标,虽然凭他现在的身体和心里状况的确有些难度就是了。 “帮我接下手机。”他兀自思考,直到祁姗开口打断,示意他从她的包包里拿出正在响铃的手机接起来,“是谁呀,现在打电话过来?” “……徐念。”严筝将手机拿在手里,好一会儿过去,眼看再不接就要自动挂断才硬着头皮上滑接通键开启通话模式,“姗姗在开车……你是找她有什么事吗,我不方便听的话你可以十分钟后打过来,我们很快到家。” 他自是看不到,他这种明明已经成为一家人,却依旧商务得不行的言谈让坐在周晨骁副驾上的徐念翻了个白眼,也就是习惯了,又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很难掰过来,所以他想礼貌随他的便,反正她亲嫂子范儿该拿一样拿就好了。 “其实也没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先通知你们一声,我和晨骁也快到你家了,主要是晨骁挺好奇姗姗什么汤能煮一天不干锅,钟钟被妈接走了,我回去也没有孩子玩,想找点热闹看。” “……”严筝在周晨骁面前还放不开,但在祁姗刚刚那些话的加成下,面对这个总在他涵养底线上反复横跳的老同学,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您不觉得您作为一位母亲,现在的想法和做法都有点叛逆吗?” “这和当没当妈有什么关系,我19岁就离家出走和未来老公同居了,一直挺叛逆的呀!”徐念终于挑衅成功,声音带着笑意,“剩下的见面再说吧,你确保一下姗姗按照导航路线把你载回家就行,晨骁本来不让我提前打电话的,因为怕姗姗手一滑能把去巴黎的机票订了,一刻不等地直接调头奔机场。你别看我们家姗姗从小到大体育不及格,逃命的时候分分钟能上演生死时速,晨骁说小时候她和祁诺一起惹妈生气,从来都是祁诺跑不过她然后被妈逮回来打。” -- 第267页 “才不是我嫂子说得那样!”见严筝对着已然挂断通话的手机沉默良久,祁姗忙不迭把情急之下从他裤子口袋里顺来的手机退出携程软件还回去,底气不足地替自己辩解,“说的好像我一切潜力都靠怂激发一样,我只是比起祁诺目标更明确,祁诺是想跑赢那些替妈妈抓我们回来的仆人,这咋可能实现,我就务实,我从一开始便只想跑赢他,反正妈妈揍他一顿之后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轮到我一般只剩下说服教育了。” 严筝从后台点开已经在支付倒计时的两张机票,无语是真的,总觉得她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她是不是目标明确都完全不影响她在逃命方面天赋异禀的事实。 不知怎么的,他唇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似乎又一道束缚着他的枷锁轰然崩塌。 他可以想到他的女孩儿是怎么一点点长大的,不只是停留在字面上的保护和疼爱,就是很亲密的一家人,孩子偶尔会调皮胡闹,大人气不过会扯过来打两下吼一句,但毕竟是自己无条件爱着的儿女,打骂两下自己反倒先舍不得了,是打哥哥的时候被妹妹看到会在一旁偷笑的程度。 “你爸难得回家,连句整话都不会说,我为什么要生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出来?” “严穆就差一巴掌打我脸上了,你还巴巴地往他身边凑,好赖不知!” “这也学不好那也学不会,我还指望着你和严穆斗,你不是喜欢贴他身边摇尾巴吗?他砸花瓶的时候你躲什么啊,有本事把那个少年犯送进去,你妈和你姐还能过几天消停日子。” …… 曾经压在他心底的诅咒一条一条粉碎,他不会再被这些东西影响伤害,因为他现在不但有了自己的家,也有了会真心相待,接纳他包容他的家人。 “没关系的,你不是说了吗?那是你大哥,没那么严重的。”严筝在机票的付款界面按下取消键,盘算着待会儿要说的话,“我会好好道歉,我是他妹夫,你大哥人又那么好,应该可以原谅我吧……” “嗯,也对。”二人说话间已经到达公寓下方的车库,祁姗将车停靠进车位,一边叹气一边将钥匙拔下来,“这和我还是有点慌又不矛盾,你说我现在回家煮锅水,告诉他这就是我煮了一天还不干的汤,他能信吗?” 严筝话语一滞,他觉得周晨骁大概率会让事情平顺地过去,但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祁姗不可以再把她亲大哥当傻子糊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车,严筝刚要牵祁姗的手,不料余光瞥见一道寒光。 “姗姗,小心。”严筝首当其冲的反应便是推开祁姗,然后才是向后一避,堪堪躲开那把几乎擦上他脸颊的刀子,“你……不,你们是什么人?” 严筝一手护住祁姗,冷眼打量着四周呈合围趋势聚拢过来的人。 可那些人没有半分回答他问题的意思,手握武器尽数攻上来,不像是图财,下手完全不留情,仿佛毫不介意伤及他们性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和大舅哥的恩怨两清。…… “严筝……”从小被父母好好保护的祁姗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呼唤身边少年名字的声音都带着惊恐的颤。 所幸作为她仅剩依靠的严筝不见丝毫慌乱,当机立断击退了那几个离车最近的打手,然后便立刻将她塞回车里, 确定车门锁好才将刚才从她手里顺来的车钥匙从车窗缝里丢进去。 “严筝, 小心啊!”祁姗暂时安全后也依然拎着心, 特别是瞧见那些打手前赴后继地冲过来,锋利的刀子好几次擦着严筝的脸颊划过去。 “关紧车窗,打110,报警。”对方人数有些多, 严筝不便回头, 只在卸掉那把将车窗划出“咯吱”一声响的刀后背靠着车门说道,“别慌, 单凭这几个人,没有将我如何的本事。” 他这句话是对祁姗说的, 却成功让对面为首的打手缓了动作, 顺便还叫停了手下的小弟们。 “靠卖脸卖屁股傍上富家千金的小白脸,一家子一套上位路数, 倒挺敢在你金主面前吹牛逞英雄的。”打头的混混老大冷笑一声,“正好, 我们老板交待的就是毁你这张脸, 当着你金主的面更好,我们顺手拍下来, 没准老板瞧见你金主把你一脚踢开的现世报还能给我们加钱。” “毁我的脸?”严筝总算弄明白这些人刚才的攻势为什么会大多往自己脸上招呼了, 却不待他细想对方怎么会说出“一家子一套上位路数”的话, 就不得不再次避开一记取向他面门的拳头。 “110……报警……”此时被他锁在车内的祁姗只是听外面的动静拨号的手指便怎么都不听使唤,终于等到电话接通,自己都没注意嘴里飙出的是母语, “au secours!(救命!救救我们!)” 中国的军警系统是致力于让警察小哥们多学习外语,以便能够更好地帮助那些遇到麻烦的外国友人,但对于法语这种小众语种,绝对不可能随便一个派出所的接线员就能听懂。 “Can you speak English?”接线员小哥试图寻找共同语言,纯属字面意思。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我会说中文……”这里毕竟是中国,严筝应该是出于不想惹麻烦的想法,不敢下太重的手直接让对面失去再战的能力,这就一定程度导致他在还要护住祁姗周全的情况下很难脱身,而这些打手又经验丰富,不断试探下似乎看穿了这点,铁了心想用人数优势消耗他的体力,让祁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和我老公被人袭击了,拿武器动刀的,好多人……七八个……地址……” -- 第268页 祁姗话说到一半,就见那个离自己车门最近的打手被人整个掀飞了出去,当然掀飞他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赶到,她家特战队退下来的亲大哥,周晨骁。 “别……姗姗还在车里,她害怕。”对比严筝的束手束脚,周晨骁出手极其利落,三下五除二便打得交手过的几人再无还手之力,却不成想被他摘出战局的妹夫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释然,反而更为紧张地脱口说出一句制止,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巴黎能三分钟解决掉安东尼手下的严筝今天却打得仿佛闹着玩一样。 ——什么明星身份担心把事情闹大会麻烦全是次要的,身边还有一个从小到大没见过这种阵仗的祁姗,他怕自己狠起来的模样吓坏她才是重点。 于是理顺他思路的周晨骁无语了一下,偏偏车里始终没受到半点伤害,却几乎吓得要哭出来的祁姗让他根本没办法责怪严筝的做法是多此一举。 “……你非得把我二十五岁的妹妹按照五岁小孩儿的方式养吗?”周晨骁一个扫肘,绕住对方的脖子向后压,顺势右膝重重顶在那人腰窝,一下便让他双腿软了下去。 “姗姗,别怕,闭上眼睛,很快就没事了。”然而忙着安抚祁姗的严筝一边还用肩锁夺掉了一个打手的刀,根本无暇细听他说话的内容,总算下手狠了些,却也是将人按在地上,确保是祁姗在车里绝对看不到的角度,“什么?” “……没事。”周晨骁还能说什么呢,明明看到自己妹妹被人捧在心尖上该高兴才对,但面对这种恨不得能将人哄得智力倒退的宠,他笑不出来。 两个人好像互相都没GET到对方想表达得意思,但却完全不影响他们配合默契地优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不多时,为首的混混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妙——本来严筝一个人已经够难搞了,现在又来了个更能打的,更别说身上还穿着军装,他们不过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老板让装作不经意说出的话也说完了,总之这单不算亏,真和这两个硬茬子拼命犯不上。 “别打了,撤。”混混头子一扯身边倒在地上呻[和谐]吟的小弟,其他小弟见状也纷纷交换了眼神起身,地上散落的刀和棍子都顾不上捡,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往车库出口的方向逃。 可惜他们到底选错了路,此时安全出口处停了辆G系吉普,一个只看外表分外软萌的姑娘好巧不巧从副驾驶上跳下来。 “别挡路!”混混头子跑在最前面,胳膊抡起来狠狠推过去。 不过这个粉团子一样的小姑娘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应声跌倒,反而是他推过去的手被死死限制住再也抽不出来。 “你……”混混头子难以置信地低头,发现如铁钳般禁锢住他的竟然是一只软嫩白皙的小手。 “上个这么和我说话的人,端了架AK47壮胆呢!”徐念眨眼对他笑,露出两颗乖巧可爱的小虎牙。 伴随着“咔嚓”一声,等严筝和周晨骁追出来,看到的只有四散而逃的混混们,以及被徐念卸了条胳膊,稳稳压在地上的混混头子。 “其他人吓跑了,我就逮到一个,聊胜于无。”见他们过来,徐念拎着自己的战利品丢到脸色极其复杂的严筝面前,“你是不是真虚了啊,就这还等着我和晨骁给你解围。” “……”严筝看看混混头子再看看地面上她一路拖人过来的痕迹,总之就是觉得他家姗姗根本捶不疼人的小粉拳非常美好…… “那个……我这警还继续报吗……”或许是夫妻间的确存在心有灵犀,这边严筝刚想到祁姗,那边看危机已经基本解除的祁姗便举着已有两条派出所未接来电,第三条也正在待接通界面的手机蹭到严筝身旁,“这种事理论上是要警察小哥们介入调查一下的,但咱俩的身份和关系是不是不太方便被外人知道……” 她生长在法国,凭外媒无孔不入的调性,和警察一起赶到的可能性都存在,所以担心自己的身份会因此曝光情有可原。 可周晨骁和徐念作为中国公民,尤其周晨骁还是国家的军官,对国内军警系统这方面的自信还有。 哪怕经济文化确实在趋于多元化,很多东西的原则也不可能动摇——譬如无论严筝是多大的明星,曝光祁姗的身份能引起多大的关注,在警察的眼里他们也只是这起暴力事件的受害者,笔录该录照样录,但绝不可能转头去网上说什么,这是作为警察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做不到的话是要被追责的。 不料他们还没来得及叫祁姗接起电话实话实说,严筝已然拿过祁姗的手机按下接通键,对负责接线的警员说了个欲盖弥彰的谎:“抱歉,我妻子是法国人,刚来这边不不太了解一些电话不能乱拨,我们刚才在看电影,她入戏有点深,给您添麻烦了,我们没遇到危险,挺安全的。” “诶!”徐念之前就最看不惯他这副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的做派,如今虽然知道一切都是他成长环境的锅,不过这都到了带武器械斗严重威胁人身安全的程度,他还摆明一副不希望警方介入调查的态度真的合适吗? 向来有一说一不喜欢卖关子的她几乎要去抢严筝手里的手机,幸好周晨骁注意到了他眼里晦暗不明的神色,考虑到他可能有其他计较,便适时地拦在二人中间,任凭他在诚恳道歉后挂断了电话。 “姗姗在法国长大不了解情况就罢了,他这不相信谁呢,人家警察小哥都很负责的好吧,怎么可能去曝光受害者的隐私?”周晨骁之前是特战队队长,包括现在也在579团当团长,手底下不少兵转业后都去做了警察,因此哪怕知道严筝大概率只是习惯谨慎处事,还是不想他拿娱乐圈那些乌七八糟的规则往一贯尽职尽责的人民公仆们身上套。 -- 第269页 “念念……”周晨骁无奈,只能再拦,然后便见严筝把手机递还给祁姗后,兀自走到那个刚才被徐念暴力制服,正缩在墙根里瑟瑟发抖的混混头子面前。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见钱眼开,有眼不识泰山……”混混头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说,雇我们的人是……” “不重要。”那边徐念和祁姗听到他说重点都竖起了耳朵,没想到严筝这个直接受害者却叫停了他的坦白,“你站的起来就走吧,回去告诉你老板,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到明年年初,我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混混头子之前被徐念卸了一条胳膊,疼是真疼,但也不至于站都站不起来,他也是个有眼力见的,明白在场的几人中唯独严筝有放他走的意思,赶忙挣扎起身,生怕这唯一一人也后悔了一般,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所以晨骁你刚才不让我插手是看出他不是不信任警察,只是圣母心又泛滥了?”徐念十分无语,对严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交给警察,什么来路也无所谓,要是还有下次……” “我既然打算继续在娱乐圈里混,肯定还有下次的。”不同于徐念的焦急,严筝的语气格外平静,“说的是毁容,应该是又挡了哪个对家的路吧……放心,之前也有过,不是什么大问题。” …… “这么说偶像真是高危职业?” “即便没有夏初和严穆,也是随时面临生命危险那种?” “我是有所耳闻,但没想到能玩这么大……怪不得最近各大官媒都在抨击娱乐圈乱像,简直都没王法了……” “主要也是严筝他们在其他国家知名度同样很高,尤其日韩,真为了抢资源往死里搞。B团当年参加那个THE KING,好像一开始弄个中国团过去就是为了当对照组,没想到直眉瞪眼奔着冠军去了。我听陈酿说节目的主办方之一,一个本打算拿节目捧新团的老牌娱乐公司先是找他们说给钱让他们找理由退赛,发现说不通居然直接让节目组制造舞台事故,该推过来的台子没推,害得严筝直接从三米多高的台子上翻下去了。” “也就是严筝被夏初摔了好些年,踩空后立刻反应过来,才只摔裂了肩膀,要是换其他人直接后脑勺着地,绝对可能搞出人命的……” 乘上上楼的电梯后,两个女孩儿因为之前发生的事心有余悸地凑在一起感慨,严筝和周晨骁这两个之前有过摩擦的男人则一左一右分站在电梯两角,都既没有接徐念和祁姗的话,也没有互相说什么。 “姗姗,你先带他们进去,我打个电话。”走出电梯时,严筝习惯性地让了所有人走在最后,看祁姗已然轻车熟路地领着哥哥嫂子找门输密码,他反而刻意放慢了脚步,临将祁姗的包交过去之前还顺走了夹层里的烟,“我现在脑子有点浑,提提神。” “啊好……”祁姗一边打开门让徐念和周晨骁进去,一边从他手里接过包,知道他如果不是心情特别受影响势必不会在自己大哥嫂子面前碰烟,有点担忧地说,“是处理刚才的事吧……那个……你少抽一点,会伤嗓子的……” “好,我知道。”严筝对她笑笑,看她关上门后才捏着烟盒走向公寓楼层的吸烟区。 “好了,别太担心。”大约过了十分钟,徐念见祁姗别说搞点什么糊弄他们心思歇了,连拿拖鞋参观房间都叫他们自理,自己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忍不住出言安抚,“B团大风大浪过来,既然是对家,怎么处理严筝心里一定有数的。” “嗯……”祁姗抿抿嘴唇,凭她陪他养病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她总觉得只是对家找事不会让他如此心烦,不过她总不好实话实说一并让哥嫂操心,只得故作无事地起身,汤是没有了,便去冰箱里给徐念和周晨骁拿饮料。 “我有点忘了刚才锁没锁车,下去看一眼。”眼见着心不在焉的亲妹妹递给他一瓶女士专属的功能饮料,周晨骁无奈地拧开瓶盖直接给了徐念。 徐念喝了两口后心里了然,自家老公根本不可能犯这种粗心大意的错误,出门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严筝,而有些事比起她和祁姗在场,可能让他们单独去说更为妥当。 “姐,我话再说最后一次,不要再想什么扶正当阔太太,我和姗姗都不可能成为你破坏他人婚姻的底气。” “是,对方找上门了,当着姗姗和她家人的面。你说人家过分……你考虑过你本来就是没理的一方吗?明年元旦之后,我会亲自去趟挪威,接你和孩子回国。” “怨我自私?只管我自己?我这些年管你的还少吗?你现在花的钱有多少是你找那个人渣给的,又有多少是我给的?我在我哥和夏初哥眼皮底下拿这么多钱给你,你想不到他们会怎样猜忌忌惮我吗?” “你说孩子不能没有爸爸,这话说出来你说出来是不是自己都不信?孩子的爸爸管过孩子吗?你自己都没怎么管过孩子……谢尔已经快六岁了,明年要上学,琳恩也四岁了,她听得懂别人叫她没爸爸的野种。” “这不是你真嫁过去当上正房太太能改变的,妈的事情还没教会你吗?她争了一辈子,犯了那么多错,最后的下场是什么?我们是怎么长大的,别人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 “别再让你的孩子走我们的老路了,我向你保证,回国后你该怎么样依然可以怎么样,你生活的成本我来负担,孩子我也会管,你什么都不用费心。” -- 第270页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现在开始收拾东西,我一定是会把你和孩子带回来的。” …… 周晨骁在吸烟区找到严筝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烟雾缭绕中的少年疲惫地靠在墙上, 他从不是脾气不好,会动不动同人动怒的人,如今说到情绪激烈处却也忍不住加大了音量。 眼见一支烟即将燃尽,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将还燃着火星的烟尾整个攥进手里,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严筝!”周晨骁怕继续下去他会受伤,急忙一把抓住了他枯瘦如柴的手腕。 军人从未疏忽训练的力气迫得严筝瞬间松手,愣愣地看了周晨骁半晌,刚才的烟加上如今突兀滞住的呼吸,一下子陷入了剧烈的咳。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怕我一巴掌下去,你…… 五年能令一个人改变多少? 周晨骁皱眉看着止不住咳的严筝, 印象中意气风发,哪怕明知道徐念的心意,却仍让他感受到十足危机感的少年似乎半分影子都瞧不见了, 如今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单薄嶙峋, 因为咳得厉害, 一节一节背脊骨的形状在宽大的T恤下隐现,然而他的眼神却比外表的枯槁更让人痛心,凝满了疲惫和无力,几乎看不出这是一双少年人的眼睛。 家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他静静立在一边, 一时间空荡荡的吸烟区除了严筝的咳嗽声, 还有手机那边的女人依稀可以听清的喋喋不休。 “小筝,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 因为帮我存在一定风险,你不想冒险……傻的是我, 以为别人都会变, 只有你不会,我可以放心依赖你。” “你之前一直是这么告诉我的, 咱们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亲姐弟啊,你都不理解我不帮我, 你让我怎么办?” “中国是严穆和夏初的地盘, 你聪明你有能力,现在你还有祁姗家撑腰, 你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他们, 可我不一样啊, 我还带着两个孩子……我们总不能连个能护着我们的男人都没有。” “为什么你现在变得一点都不肯想我的苦衷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周晨骁到底听不下去了,他一言不发地从严筝已经咳到没什么力气的手里拿过手机,考虑到严筝未必希望他听到太多, 只忍无可忍地叫停了严薇薇没有一句不过分的埋怨和控诉。 “你说够了没有?” 军人沉稳有力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去,一下子喝停了女人的强词夺理和无理取闹。 “您是……” 严薇薇的娇纵胡闹向来只敢冲着严筝,归根结底是仗着严筝心软,听不得她哭和诉苦,最后总会妥协,毫无怨言地满足她的要求再帮她把捅的篓子补好。 父母接连入狱后,她即便当着为人不齿的小三,却一直被严筝这个弟弟保护得很好,和不明身份的外人横,她从来没有那种胆子。 周晨骁握着手机沉默片刻,此时严筝已经渐渐止住了咳,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和他手里的手机,似乎是想要回去,却又碍于二人尴尬的关系,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果类似的情景发生在周晨骁和其他人之间,他一定会把手机还回去,毕竟他不喜欢强人所难,更没有干涉别人的私事给自己找存在感的习惯。 但现在一方面严筝是他的妹夫,像刚才那样咳他妹妹看到不知道会多心疼,另一方面他也看得明白,严筝已经做得足够多足够尽心尽力了,别说严薇薇胡搅蛮缠扯出的所谓私心,分明从头到尾都只在为她和孩子们的未来考虑……这种情况他于情于理都没有立场袖手旁观,任由严薇薇拿那些不识好歹的话往严筝心里捅。 “严筝刚才咳得很厉害,你听到了吧?” 周晨骁的声音听不出太过分明的喜怒,却让严薇薇不敢生出一点狡辩的心思,只能艰涩地回答他的问题:“嗯……我之前也劝过他别抽烟抽得太凶……” “是吗,那你不知道姗姗原本都快帮他戒掉了吗?如果不是心里特别难受,他已经不会碰烟了。”周晨骁的声音冷淡,偏偏每一个字都透露出足以叫严薇薇战栗的寒意,“我是祁姗的哥哥,也是严筝现在的家人,不是很看的惯你这种欺人太甚的行为。” “欺负他……我没……”严薇薇知道祁姗有两个哥哥,因为不知道现在同自己说话的是哪一个,也不敢贸然叫人,“小筝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故意让他为难,我们就是……” 她吞吞吐吐欲盖弥彰,周晨骁便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知道你看没看出来,他现在各方面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乐观了,所以姗姗和我们家里人都认为让他养好身体才是当务之急,不会再同意他像过去一样,花费很多精力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他刚才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我们的底线,你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算了,既然你这么不想回来,那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请自己负责,不要再来打扰严筝的生活了。” 这话说完,他几乎不给严薇薇任何胡搅蛮缠的时间,果断挂断电话,过了一会儿,确认严薇薇确实没有那个再拨回来的胆子,才把手机还给严筝。 “姗姗很担心你,回去了。”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稳重平和,可严筝却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转身留下的背影,并没有跟上去。 “我没打算插手你处理你姐事情的方式,就是看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无理要求无非是仗着你一贯的纵容,既然要怎么安顿她你已经决定好,那总得有人让她意识到你不会无下限包容满足她,然后她才会乖乖听你的安排。”周晨骁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或者母亲和里昂先生会当真对严薇薇采取强硬态度,又停下脚步解释了一下。 -- 第271页 “我知道……”严筝俯身捡起之前掉落在地的烟头,刚才本就咳得喘不上气,也许是大脑还有些缺氧的缘故,看着烟头从指尖滑向垃圾桶的抛物线,居然恍惚间觉得如今的一切和五年前重合了。 那时他帮夏初撕到了一部特种兵的剧,是国家有政策倾斜的重点项目,不但主创团队精挑细选,取景也实打实地去了北京周边的特战队基地。 就是在这里,他发现默默喜欢了半年多的徐念已然心有所属,正是队里年轻有为的队长,周晨骁。 那时严筝就意识到这个男人是他的对立面,正直,坦荡,身上有赫赫战功,是阳光下最赤城磊落的模样,名副其实的大英雄…… “严筝?”少年将烟头丢进垃圾桶后久久地伫立在原地,周晨骁只能又不放心地折返回来,开口唤他回神,“还好吗?” “对不起……”但他得到的却是一个南辕北辙的答复,少年就这样在他面前深深弓下身子,将这句迟到了五年的道歉说出口。 严筝前二十三年的人生为太多不该属于他的错误忏悔赎罪过,只有周晨骁和徐念,才是他最该感到抱歉的人。 他都没来得及好好看清自己的心,便被不成熟的羡慕和不甘冲昏了头脑,无论有再多的理由,他都是那杆一度曾对他们造成过伤害的枪。 可周晨骁不但在他当年对徐念承认错误后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他,现在还接纳他作为妹夫,会在他有难处时毫不犹豫地对他伸出援手。 也许大度如周晨骁不会在意他有没有明确表达过歉意,不过他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该为曾经伤害过这么好的一个人愧疚道歉。 “严筝,我不知道夏初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当年决定不追究你的理由。”周晨骁记得祁姗说过他腰上有很严重的伤病,看他弯腰自然下意识地着急让他起身,扶了两次没扶动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看你后来经历的事情,他应该没和你提过,那我不妨再对你说一次,我放过你是因为从来不认为你是个坏人,觉得你配得上一个光明的未来,不该如那些希望你背锅的人所愿,将以后漫长的人生赔在一件根本不该你承担主要责任的事上。” “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我没怀疑过这点。”周晨骁说,“你做到了,足以向所有人证明我当年的判断是对的。” “我……成为一个很好的人了吗?”严筝之前设想过最好的结果便是周晨骁能够接受他的道歉愿意原谅他,从不敢想伴随原谅一并而来的还有这份沉甸甸的认可。 周晨骁眉宇舒展,声音比之刚刚更带着几分笑意:“很好了,姗姗和祁诺确实有点被妈惯坏了,换个人我不会这么放心地把妹妹交过去。” “是吗……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比起一味去埋怨自己菲薄不配,他更应该向前看,去感谢那些愿意去给予他真心的人,这是祁姗教会他的,“我会对姗姗好一辈子,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 “对了,还有一件事,可不可以拜托你?”二人一前一后地往公寓的方向走,严筝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开口。 周晨骁眉梢微微挑起:“不想姗姗和念念知道刚才那些人找上门来和你姐姐有关?” “是……”严筝慢慢舒出一口气,多亏周晨骁刚才适时地抢过电话帮他搞定了严薇薇,他的情绪才不至于被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姐姐磨得失控,“姗姗知道会担心,怕出岔子很可能再去找祁总和里昂先生帮忙,让他们出面和对方家族的人谈……但这种不光彩的事,里昂先生是霍华德家的家主,总不能和人家说我女婿的姐姐是你养在外面的外室,你买我个面子别追究,我们这就把人接走,还是我以个人名义处理更合适些,等元旦之后把他们接回国,就没事了。” “理是这个理……不过还涉及到两个孩子,豪门家庭看重子嗣,你要一起带回来会不会有些难度?”周晨骁对严筝的办事能力有数,因此这话与其说是担心倒更像是提醒。 “还好。”严筝思索一下,多少有些自嘲的语气,“豪门家庭也不是看重所有子嗣,我小外甥外甥女是混血,如果不是我姐姐想拿孩子当筹码偷偷生下来,那边根本不会同意让她留下,现在我外甥已经快六岁了,长这么大没见过爸爸几面。” “没办法,孩子是可怜,但既然你已经决定要把他们接回来,也不算坏事。”周晨骁听出他是想起了同样被第三者母亲当做筹码生下来的自己,主动转移话题,“钟钟已经会说好多话了,我和念念都想不通随谁,专门喜欢和漂亮的哥哥姐姐玩,等你外甥外甥女过来如果乐意带他玩,他应该挺开心的。” “谢尔和琳恩很乖,一起玩一定没问题,就是他们不怎么会说中文,容易把正在学说话的钟钟也带跑了。”之前的经历如何不好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的严筝已经逐渐学会同自己和解,“姗姗说钟钟本来就因为法国待的那段时间说话时不时往外冒法语单词,再加上挪威语,他不懵你和徐念都该懵了。” 他们再自然不过地一边交谈一边拉开门,这副场景却着实惊呆了正坐在沙发上一愁一劝的两个女孩儿。 “嫂子,我这是愁出幻觉了吗?你快打我一下。”祁姗动动耳朵又揉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看到听到的都是事实。 徐念伸出胳膊,想了想还是没有打,而是翻来覆去挑了个肉比较软的部位,抱以招牌的“核善”微笑送到祁姗面前:“不,还是你来打我吧,不然以我的力气和你的身体素质,我怕我一巴掌下去,你可能会死。” -- 第272页 第一百三十章 好看!露额头yyds!…… “所以你和我大哥……就前后出去那么一小会儿, 你们到底说什么了?”在当真用一锅下了整颗鸡蛋和西红柿的水把哥哥嫂子糊弄走后,祁姗总算问出了这个纠结了好久的问题,“我和嫂子知道大哥可能是出去找你的, 但他那个训兵训惯了的硬脾气, 你还动不动就不解释不辩解道歉三连, 我们都觉得你俩对接上脑回路的概率和小行星撞地球差不多,结果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你大哥人很好,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严筝迎着她不解又困惑的模样忍俊不禁,先把锅里煮熟的鸡蛋捞出来, 剥壳切碎后拌进土豆泥里做沙拉, 又将芯已经煮透的西红柿切成几块,加了土豆, 洋葱,胡萝卜和牛肉做了罗宋汤, 配上两个炒菜, 很快便将营养齐全凉热兼备的丰盛一餐上桌,“有点做多了, 本来打算留你大哥嫂子吃饭的,没想到你这么着急送他们走。” “才不是只有我, 分明是嫂子也急着回去审大哥。你俩真把我俩吓着了, 差点以为门一关误入了平行世界,然后都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我和嫂子打了个赌, 看谁先问出来你们的谈话内容, 分开审问避免串供。”他好像还有点遗憾似的,祁姗闻言故意摆出了一张大小姐的娇蛮脸,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听见没,不许嬉皮笑脸的,问题很严肃,你舍得让我输吗?” “你这么说……按道理说不该舍得。”她一只手拿一根筷子端坐在餐桌前等吃饭简直像小朋友一样,严筝顺势挖了一勺土豆泥送到她嘴边,看她含住勺子露出餍足的表情,才继续说道,“但徐念那种能靠平A撂倒恐[和谐]怖[和谐]分[和谐]子的女壮士要是输了,咱大哥应该比我不好过,所以我决定让她赢了。” “严筝!”祁姗嘴里含着土豆泥,口齿不清地吼他。 “真的就是我道歉,道谢,然后他原谅我也认可我了而已。”严筝用拇指帮她她沾到嘴边的鸡蛋碎屑,笑笑地将刨除掉不能说部分的实情告诉她,“吃饭吧,我还答应了他会对你好一辈子,不信的话等吃完饭你和徐念对一下。” …… 祁姗:所以……真是一模一样的? 徐念:连字都不差几个,除非他俩在外面顺便把口供对好了,不然有隐瞒的可能性不大。 祁姗:……行吧,那嫂子,咱俩这次算平局? 徐念:[图片][图片][图片]来,对着我豆沙包大的拳头再说一次? 祁姗:……刚才手滑打错了,你赢了。 徐念:好了,让我赢一下而已,至于这么不情不愿吗? 徐念:不就是答应让我家品牌给严筝赞助点私服吗,我家现在也是国内排得进前五的潮牌,他穿出去不会跌份的,总比之前除了他队友送的那几件就从炎夏翻出什么穿什么强吧。 祁姗:不是……他穿可以,关键是算我输的话,就没人帮我看周边品牌的策划案了。 没错,祁姗和徐念挂的赌正是这个,如果徐念先从周晨骁嘴里套出实情,那么就借用严筝打个活广告,日常出街多穿穿徐念家331品牌的衣服,反之如果是祁姗先搞定了严筝,那么徐念就帮忙看看她已经写好的B团周边策划案,提些改进意见,避免直接送到妈妈那里再被瞧出大问题直接打回来。 徐念:又没说不帮你,好歹也和我们家推广人相关,你准备好策划案,明天早上孟鑫去给你们送衣服,让她顺便去拿过来,我们这几个一起创立品牌的都帮你过一遍。 祁姗:嫂子最好了![/爱心][/爱心][/爱心] 嗯,既给严筝送衣服又帮她看策划案的嫂子最好了,祁姗直到第二天打开那扇把孟鑫迎进来的门之前还是这样以为的。 不成想门一拉开,就和孟鑫以及门外似乎把他们全部款式搬来的几个壮汉搬运工凹了个群脸懵逼。 “我大概起床的姿势不对,等我回去重新起一下。”祁姗想都不想,吓得立刻要立刻关门。 然而门外爆仓的衣服已然入侵了室内,原本正在看书的严筝追出来一看,也顿时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这完全还原了芭比豪宅衣帽间配置的二十几个大尺寸滑动衣架都推进来能放在哪里。 “为什么这么多?”严筝昨晚从祁姗那里听说徐念要给他赞助衣服,想到这能一并帮她的品牌提升知名度便没有拒绝,但祁姗并没有说是这么多啊…… “为什么你们住的这么小?”孟鑫也懵得很,徐念告诉她的是已经搞定严筝这个推广人了,让她挑些品牌里适合严筝的衣服今早送过来。 严筝那可是能把论斤卖的衣服穿出高奢感的人,孟鑫琢磨这基本不用挑,于是只排除了几件设计本身就不太好看的压版货,剩下的时间则亲自去到库房选了五个能背能扛的健壮小伙子,以为国际巨星和豪门大小姐住的肯定是能跑马的别墅,索性把给门店准备的滑动衣架一起装车送过来,打算直接推进他家的衣帽间。 可现实却让她惊呆了,这间四五十平的小公寓别说衣架,光要堆下这些衣服都很有难度。 “不是……巨星你这是为了写歌或者演戏在体验生活吗?”孟鑫为了挤进门不得不先让小伙子们再把衣架和衣服搬下去,“您二位这身价,住得这房子怎么能还没我家狗大呢……” 她一个北京大妞一贯心直口快,有一说一讲得也是事实——学得起服装设计能培养孩子进清华美院的家庭没有家境差的,孟鑫家虽然不比徐念和祁姗这种豪门,但当年拆迁也让她家在西五环趁了栋楼,她妈做主给家里养了八年的狗子打通了一层,严筝如今的小公寓真不顶人家狗屋的六分之一。 -- 第273页 严筝知道她是想不通,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因此只有点无奈,倒是祁姗想起了那些夏初拿严筝当狗的言论,脸色不太好看地哼了一声,没再一次把她拉黑全仰仗她审美观还在线,打电话给嫂子问为什么没提前告知她自家房子小,得到不觉得严筝和周晨骁一样穿什么都好看的答案时立场坚定地反驳了一下。 最后迫得严筝实在拿这堆衣服没办法,只得让孟鑫又装车送去了(BR)-EIGHT买来当集体宿舍的别墅,正好当之前他没少穿队友们衣服的礼尚往来。勉勉强强让她过了一把直接推衣架进衣帽间的瘾是次要的,关键是刚好撞见了来这边取东西的尹志浩和林浅,孟鑫心头困扰了好久的八卦疑云总算烟消云散,把一切安顿好后就摆出一副遛弯大爷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五个血气方刚的健壮大小伙子,心满意足地背手走了。 “你这嫂子和她身边的人也挺有意思的。”林浅和尹志浩一起目送她离开后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反正不着急走,便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孟鑫刚才送来的衣服,“对了,严筝戛纳红毯的造型你确定好了没有?” “啊?红毯?这么急的吗?”祁姗最近是凭借一腔热血全权接管了严筝造型师的活儿,但她毕竟不是B团工作室的人,接触不到多少工作邀约和行程,严筝也不会允许别人催她,大不了和过去一样等工作室的人忙完其他人的造型再随便找个差不多的牌子借,借到什么穿什么就完了……因此听到林浅提自己又掰着手指头一算,她才恍然现在距离戛纳电影节已经满打满算不足半个月了。 “这好歹是你家严筝的第一次电影节红毯,总得上点心啊……”林浅看她真是一副迷糊的样子,语气和劝慰粗心小妹妹的大姐姐一样,“别忘了严筝现在最大的对家是夏初,哪怕他自己现在不敢起幺蛾子,那群脑残粉可没一个省油的灯,没作品买红毯到处硬蹭装看不见,还非得吹神颜天仙走红毯都没人敢和他合影……就不想想过去哪个心肠好和他合影的第二天没因为各种被艳压的通稿上热搜,那么多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再上杆子当洗脚婢不是有病吗?” “这是真的,之前小浅刚拍完一部脱贫攻坚的戏,角色需要本来就瘦了很多,拍摄又是实地取景,天天风吹日晒,结果电影节上正找着位置呢就被夏初拉去和他们夫妻合影,第二天全网营销号都在说小浅又黑又瘦像人家颜霸夫妇的洗脚婢。”这件事发生时尹志浩和B团都没出道,但心里的女神明明是敬业却被人这么诋毁还是让他暗暗气了很久,甚至参加选秀综艺那会儿还因为严筝挂着夏初干弟弟的名一度瞧他不怎么顺眼,“尤其顾亦晗作为小浅的闺蜜还拎不清,后来我俩在一起了,小浅和我说原本顾亦晗打算因为夏初买这种通稿至少一个月不理他,结果没过三天便又有说有笑地一起出现在她面前了,问就是夏初哭了,自己也知道他做得不对,但美色惑人太吃这个颜,问小浅能不能先原谅他一次,他一再保证过没有下次了。” “所以如果我不在严筝的造型上多下点功夫,严筝很可能就是他脑残粉们这次的火力输出点……”祁姗被林浅和尹志浩说得慌慌的,她有些疏忽是真的,但能出现这种疏忽归根结底也是对严筝的颜值有足够的信心,她老公这么好看,即便现在瘦得有些过分了,只要不是太死亡的角度也基本能驾驭得住……不过需要和夏初正面对狙又是另一回事,那混蛋人性确实次到家了,脸却是谁都不得不承认能打,她必须得肩负起让她老公各方面都漂亮赢下来的重任。 于是接下来几天,严筝除了吃好喝好养好气色,闲下来的时间基本都是在各种试衣服试妆中渡过的。 严筝刚拿了HOWL的代言人,品牌肯定是要HOWL的,这点毋庸置疑,但绝不能随便扯件当季新品就上身,首先需要契合他主演电影的基调,然后考虑到他会和剧组里的其他人一起走这个红毯,也要一定程度考虑和别人造型放在一起的和谐度,最好还能修饰一下他过于单薄的身形,不然在戛纳那种本来就世界巨星云集的电影节里,很容易被本就高壮健美居多的欧美明星们衬托得细弱。 “我们好像真得换个大点的房子了……”祁姗看着小公寓里几乎堆满了的衣服,考虑到严筝的工作性质,诚恳提议,“我不是嫌弃这里,但咱俩以后工作生活都有需要,我做周边会打版绘图之类的,你写歌弄乐器也不能每次都跑工作室,还有你毕竟是大明星,我也是个想每天漂漂亮亮出门的女孩子对吧,衣帽间也是必须的……” “嗯……我正好有做房产方面的朋友,等年末这段时间的事忙完,我正式歇下来,你整理一下需求,让他带我们挑个房子。”严筝坐在一堆衣服里,乖巧地当她的专属模特,“我最近各种音乐版权的收入都没有夏初哥薅羊毛,虽然答应了你主要精力放在养身体上,但放在银行里落灰也不像话,所以我还是闲下来没事的时候零零散散弄了些短投和股票,不算很多,在北京友情价弄套合你心意的房子总是够的,就是按照你之前的生活品质,装修大概不太够,所以装修的资金交给你想办法,这套房子不卖,咱们偶尔回来住住算情趣,我们换个大点的家。” “好呀!”他渐渐不再因为接受她和她家里的好意惶恐,祁姗开心极了。 而笑过之后,她突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随手撩起的刘海儿,当即丢下手里的衣服,在手上沾了点发胶,把刘海儿整个抹了上去。 -- 第274页 “好看!露额头yyds!” 第一百三十一章 获奖感言,感谢我的妻…… 一般额头长得不够好或者五官比例有些不足的人会选择用刘海儿弥补缺陷, 但严筝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他整个面部骨相都非常优越,前额自然饱满, 眼部轮廓深邃, 鼻梁高挺流畅, 如果加上刘海儿不但会削弱他眉眼和骨相的优势,一些照片还会因为角度的关系,让刘海儿的阴影落在他几乎不输欧洲面孔的眼窝上,某种程度上加重了人的城府感。 “你看, 露额头好看的。”祁姗拿过一面镜子证明给他看, 开心得像个同心爱娃娃玩换装游戏的小孩子,觉得机智的自己又解锁了她家小王子更帅气的模样。 可严筝照了照, 却晃晃头,再次让刘海儿垂下几撮:“不行的, 额头上有疤, 镜头足够高清连缝过几针都数得出来,化妆遮不掉, 会被看到。” 祁姗听他这么说,帮他打造出新造型的热情一下被浇灭了大半, 一时间神色悲切, 心疼地用柔软的指腹按上那条长长的疤。 “真是太便宜他了……”祁姗想到爸爸说过,保罗叔叔有帮他们讨回来一点, 便是拿军刀在夏初眼睑下面的位置划了一道, 可那种能叫他用啃鸡骨头不小心划到褶过去的伤大概用不了几天就瞧不见痕迹了, 和这烙下去的二十多针怎么比呢,“依我看应该和阿紫对康敏似的把他整张脸划花,他不是和康敏一样自负美貌吗, 看他会不会也被镜子里的自己吓死。” “嗯?这次说对了,最近看了很多书?”严筝知道祁姗说的是气话,这种动用不法手段报私仇还伤人性命的做法只会说说过嘴瘾,实际拎得清也不可能做,因此只是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往别处拉,不想她气坏了自己,“怎么,开始对金庸感兴趣了吗?” “也不算,就瞎看。”祁姗能在读书方面得到他并不违心的夸奖还是挺高兴的,“你是公众人物,以后咱们如果公布恋情,我应该也会和你一起出席一些活动,除了《乡村爱情》之外一开口就掉渣多丢人啊……但我现在也是兴趣为主随便看看,看书学习这种事我之前特别讨厌,因为从小都被我妈妈逼着,后来瞧见你喜欢就想会不会也挺有意思的,所以试了试,怎么说呢,我妈不逼我的话也还行。” “你这么努力地配合我的生活步调,我是不是也应该更配合你一点?”祁姗为他做的努力和改变严筝都看在眼里,让他越来越认同那句日子是靠两个人一起过好的之余,也萌生出了一些要和她一起享受生活的想法,“等年末舞台忙完也歇够了,我让你找些地方带我吃吃喝喝玩玩好不好?” “如果你不觉得是负担的话当然可以呀!”他已经习惯了在人生的路上不停奔跑,现在愿意停下来歇歇,和她一起看看路边的风景,她当然欣喜极了。 严筝将她激动的模样尽收眼底,笑着拿指节刮了刮她的脸颊:“那先这样决定,明年从元旦到陪你过完生日我都不考虑工作方面的事情了,你生日之后B团和炎夏的经济约刚好到期结束,我和成员们着手创办新公司,你继续做周边品牌,休息好了也能更好地面对新的挑战和开始。” …… 也许是很快便能带上巨星老公一起出去玩这个想法的激励效果太强,祁姗很快便想到了一个折中的造型方案,就是依旧将大部分刘海儿上梳,不过在侧面鬓角部位留下几捋,不但可以遮住那道显眼的伤疤,还平添了几分不羁的少年感。 “衣服的话……你还是太瘦了,非得往衣服里面垫东西撑身板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会导致很吃照相角度,除非你时刻瞄着镜头营业,不然就容易被拍出端倪,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要不要试试叠穿?” 祁姗这个念头一起,便果断拼出了几套look,在严筝一套套试过后选了白色打底衫+古典风丝绸刺绣衬衫+藏蓝色毛呢西服的搭配,将少年的清冷贵气淋漓展现之余,也和他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带到左手无名指的婚戒相得益彰,他们还不能肆无忌惮坦诚身份地秀恩爱,但她总乐意在他身上藏些他们看见便能会心一笑的小心思。 一旦模特是严筝,她的时尚感和美学经就会飙得人害怕,这点是祁岚和徐念都认可过的。 于是电影节正式开幕这天,当那个本就在此次戛纳备受瞩目的少年和卡米尔一道走下保姆车踏上红毯,他立刻成为了现场所有镜头的焦点。 网友A:卧槽严筝这个颜!!! 网友B:要命了不愧是我大TOP团的当家门面,回眸那一下我死得透透的。 网友C:直播声音可以再大点吗?看口型严筝和现场工作人员说的好像都是法语……太可怕了,他到底哪来的精力学那么多门语言啊,现在已知的就是中日韩英法,都是能和当地人无障碍交流甚至说台词演戏的程度……娱乐圈里假学霸太多,只有严筝这个真得令人发指。 网友D:话说今年的戛纳红毯好和谐……有没有人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祁姗虽然也跟着回了趟巴黎,但为了避免被无孔不入的狗仔抓到真实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没跟去现场,只守在严筝下榻的酒店里刷直播,看到这条弹幕的时候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 网友问今年少了点什么? 都确认这种变化是和谐的了,少点什么还用问吗? 祁姗乐,是因为这个问题能被提出来就足以说明那位一贯喜欢在各种红毯上刷存在感的知名毯星,此次戛纳真的360度全方位被她出色的老公碾压了。 -- 第275页 甚至没有媒体肯将镜头施舍给他,连带着路人们也只觉得今年似乎缺个没作品蹭红毯的跳梁小丑,连他的名字都懒得想懒得提。 当然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局面,除了严筝的确耀眼得足以引起全场聚焦外,也得益于这着实是夏初最低调的一次红毯。 现在对于夏初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兑现和里昂的约定,修复严筝和严穆的关系然后圆润地滚蛋,至于其他有几率加剧祁姗一家对自己敌视程度的事情当然要尽一切可能避免。可以说要不是怕缺席这次电影节和他的一贯作风大相径庭,反而引起自家老婆和网友们的怀疑,他是宁可之前买红毯的钱白花也不想过来的。 “夏初这次低调得我险些没找见他,别说,没他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我还有点不适应。”严筝和剧组的人坐在一起,刚才便看到卡米尔好像在四处搜寻什么,现在听她提起夏初才恍然——虽然夏初号称打入全球市场后迄今为止只有大小银幕上跑龙套的份,但各大电影节里绝对是全世界娱乐圈都眼熟的存在,毕竟他一直秉承的理念就是买来的红毯不走回本很亏,所以各方面行事都高调得不行。 别的明星走三十秒他恨不得在上面逛游十分钟是最基本操作,造型方面也尤其用心,他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便是一张脸生得比女人更艳更美,所以妆容服装也通常往雌雄莫辨的艳丽方向靠拢,男星再帅再英挺也从来不是他的对标对象,立志艳压在场所有女星才是他踏足红毯的究极目标。 卡米尔和导演一开始注意到他正是去年的威尼斯电影节,粉红色的吊带蓬蓬裙被他剪短做了上衣,一双修长美腿则被裁剪合体的白色西裤包裹。卡米尔当时正在和导演商量电影的选角和相关事宜,正巧瞥见扎着半丸子头,眼尾还挑了几枚爱心的夏初拎着件根本没打算穿的西装小外套,碰碰跳跳地在红毯上踩音乐鼓点……他们那时正愁找不到年龄与演技同时符合标准的演员,这位确实美得超越了年龄和性别的中国影帝便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们男主角的第一候选人。 想起当年瞎得那一下,卡米尔长舒一口气,将目光放回到身边真正将夺目一词诠释得名副其实的少年身上:“你过去是不是没少在他造型上下功夫,他这副老老实实穿男装的德性,说他是现场保安都让人心里犯嘀咕,主办方是不是今年缺钱,不是特别图便宜都不可能找的人跟小鸡崽有一拼。” 严筝明白卡米尔此番形容一定程度带入了个人的主观滤镜,便只是笑着摇摇头,殊不知观看直播的网友和粉丝们又因为他这轻浅的一笑阵亡了一片少女心。 ——马上就要公布奖项了,你紧张不? 他又同卡米尔说了几句话,突然感觉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在振,按亮屏幕后发现是祁姗发来的信息。 严筝嘴角的笑意更深,打开微信回道:还行,本来也没抱太大期望,刚才卡米尔女士又引荐我见了几位前辈,作为演员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和那些明明自视颇高却故作谦虚的人不同,严筝从骨子里就是个虚心谦逊的人,之前由于过分自我否定会导致很多人在同他接触后觉得他虚伪,如今当他逐渐学会正视自己,就是一个少年最未来可期的模样。 酒店里的祁姗看看平板电脑上的直播场景,又看看手机微信界面上他回复的信息,甜蜜又骄傲地笑了起来。 她想,他怎么这么优秀呢,一个人要多强大,才能踩着遍地荆棘走到今天的花团锦簇。 她又想,她怎么这么幸运呢,如此优秀的一个人,现在就是她的老公,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一人。 “下面宣布,本届戛纳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奖项,获得此项荣誉的男演员是——《巴黎旧梦》鹤若的扮演者,严筝!” 伴随着直播中铺天盖地的欢呼声,祁姗在大屏幕上看到了那个同样充填了她满心满眼的人。 ——严筝严筝严筝! ——戛纳影帝!严筝太棒了! ——真的拿影帝了!恭喜中国最年轻的戛纳影帝严筝! 不只是现场,直播弹幕上也刷满了严筝的名字。 而就在这众星捧月的关注和掌声中,那少年在礼貌接受了周围剧组人员的道贺后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地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实至名归的高台。 周围的目光有赞叹,有倾羡,也有眼红和嫉妒,可他自始至终没有为任何一道视线停留。 从颁奖人手里接过影帝奖杯,他像从前每一次做的那样,面对所有他该表达谢意的人九十度鞠躬,十分谦恭的姿态,背脊却挺得很直,一如电影里出身卑贱却犹自带着傲骨的鹤若,是泥泞中绽放的最后那片雪沙。 喧闹的现场似乎被他的气魄感染,渐渐安静下来,皆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他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里已经不见了过往的迷惘和阴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致远的平和温雅,仿佛千帆过尽,荣辱遍历,他所坚持的本心却从未变过。 “首先谢谢导演和电影的主创团队给予我的这次机会,谢谢卡米尔女士,作为演员的前辈真的教导了我很多,谢谢剧组里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电影能有今天完美呈现在银幕上的效果离不开每个人的努力。” 戛纳是法国的电影节,所出演的也是法国的电影,严筝开口率先说出的是一段格外流利的法语,稍微停顿一下之后,才将接下来的话用中文说完,“也要感谢我(BR)-EIGHT的队友们,是他们一次次在我遇到困难想要放弃时鼓励我坚持下来。我们的队长陈酿说过,B团中个人所获得的任何荣誉都是属于团体的,这点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依旧如此。” -- 第276页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妻子,谢谢你愿意候我过低谷,此刻我终于可以兑现对你的承诺,往后余生,做为一个很好的人,守护你一生一世。”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条件随你提,我想再和…… “怎么样, 心里是不是恨得不行?老天爷是长眼睛的,善恶有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眼见台上少年长身玉立, 已然褪去枷锁一飞冲天的模样, 和他们夫妻坐在一起的林浅借着周围喧嚣的掩盖, 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严筝能得到这个影帝是好事,角色给你,以你的演技和积累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待会儿不要闹脾气, 要去好好祝贺他, 听到没有?我和爸之前不是也和你谈过吗,你最近几年的戏路规划确实有问题, 我知道你小孩子心性贪玩,但宝贝都大了, 你也该长大些了。好在你现在醒悟也来得及, 你依然这么好看的……当年我嫁给你的时候我爸妈就觉着过两年你脸不嫩了自然而然会成熟琢磨充实自己转变戏路,没想到你跟拿防腐剂当饭吃似的, 不但把严穆熬成叔,一晃儿严筝都熬得像你哥了。” 注意到他双眼放空似乎在发呆, 身边的老婆以为他终于开始反思自己近几年的事业规划懊恼虚度的光阴, 也不由得温声安抚。 而先后接收到这两番言辞的夏初咂摸咂摸嘴唇,认真地体会了一下心里的滋味, 发现除了早餐吃的草莓马卡龙和开心果可颂外, 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为什么要恨严筝呢?严筝他妈撬的又不是自家老妈的墙角, 有一说一待他也一直不错,关键他本身其实是个没什么事业心的人,之前撺掇粉丝骂人无非是觉着生活太无聊想找点乐子罢了……顺便随便搞点什么给严穆看, 证明自己还拿得住严筝这个人。要他记住谁叫什么是男是女都很难,更别说还要记住人家哪里好哪里不好费心思去嫉妒羡慕。 他又为什么要懊恼沮丧呢?都说了他没事业心,选择当演员顶多是干了这么多年认为这行活少钱多,凡事又有人擦屁股比较好混,如果卖肉夹馍能让他活得一样轻松愉快,他今晚从巴黎回国就可以一趟高铁再买去东北,三天内在夜市支个摊。 没错,他的人生观其实很简单,想做什么事就去做,挤兑谁爽便去挤兑谁,怎么干开心舒坦就怎么干。 不是很熟的人觉得他智障心大,熟悉的人以为他透彻理智,看不惯他处事方式的人骂他自私冷血,他老婆全当他是没长大……所有人都在从自己的角度去忖度他怎么想,却不知道他根本懒得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纠结些纠结了也不会有改变的事有用吗?看看身边的情况,挑个最人生赢家的姿势在上面躺好就完了。 所以面对林浅脸上恍若苍天有眼大仇得报的快意,他打了个呵欠,问了个更现实也更迫在眉睫的问题:“中午你啥安排,去找小筝吃午饭还是跟着我和亦晗?” 转头面向自家老婆,35岁的大男人甜笑侧目的模样比正值青春期的少女更加纯美明媚:“亦晗,诺仔说香丽榭大街上好吃好玩的可多了,待会儿让他当导游带我们吃吃玩玩好不好?” 还有比林浅狠狠一拳打在棉花上更让人无语的事情吗?顾亦晗表示还真有,就是像她现在这样,她为什么要想不开,以为夏初会被严筝这种后来居上的演技和成就刺激到呢?凭她老公的大脑运算能力,可以思考的未来至多到今天下午吃什么,至于演技和事业什么的,反正他一直有躺着便能引来各种人给他送钱的谜之狗屎运,以他的一贯调性,会care的可能性很小。 “你!”顾亦晗毕竟在身边,林浅只能气得暗暗咬牙。 “我和小浅刚才看到几个好久没见的前辈,待会儿肯定要去打招呼的,午饭我们两个一起解决,你去和祁诺玩吧,记得跟他跟紧一点,别又跑丢了。”顾亦晗则摇摇头,在心里告诉自己,娱乐圈里婚变乱搞如家常便饭,她能有一份岁月静好的婚姻已经足够幸运了。 “知道了。”老婆训话,夏初立刻摆出一脸足以被林浅在心里唾出花来的乖巧萌,低头瞄了眼手机上的锁屏时钟,“时间也差不多了,等正式散场的时候肯定人多,我先去个厕所,然后就不回来找你们了,你先去忙,我回来给你和宝贝带礼物~” 话说罢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忽闪忽闪地眨眨长睫,直到顾亦晗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在他侧颊亲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蹦哒走。 依照夏初一贯的自我为中心性子,刚才说要去玩肯定是要去玩的,可当他从厕所出来,又远远望了一眼那个已经结束合影,却依然被各色名流包围的少年,心里又突然有了其他的计较。 ——夏初,童童刚压着我看了一遍电影官方放出的所有花絮,我他妈本来憋着一颗骂街心去看,看完了居然反倒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了。 ——你说他这么能耐随严天华和叶娟谁啊,妈的第一次演电影,第一次能全凭本事拿个影帝回来。其他暂且不论,你心里是多没逼数,四处宣扬是他抢你的,角色给你你能演过他,你俩摆那儿挨个试镜,没个三百年白内障基本上都选不上你。 ——你最近不总和我提那个假设吗,假如他从来对咱俩没坏心……你一开始说我以为你他妈又想和我玩出门认贼作父,耍够了再回来低头叫爹那一出,不过现在看来,我真觉得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 -- 第277页 ——他这演技可不像一觉醒来突然打通任督二脉学会的,瞧他现在的程度,他能演过你不是一两天,真要抢你角色没必要等到今天,你还在国内混那会儿应该就能抢。童童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我旁边说,他要真藏着歹心,凭他的本事和咱们以往对待他的态度,早八百年就得和咱俩翻脸。 ——这话放在过去说我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觉着你这傻逼他撅就撅了,他有自知之明,心知肚明惹不起我,触我逆鳞我能搞死他。不过现在怎么说呢……我他妈也有自知之明啊,就算之前对他能不能搞过我存疑,如今他背靠祁姗一家,还不只是上门女婿,祁姗她爸亲儿子不要也敲定他当继承人,他摆明了将咱俩这些年给他受过的气十倍百倍还回来的能力都有。 ——对了,小宝怎么说他胳膊上不只祁姗名字盖住那一道,貌似除此之外还割了挺多次?上次童童把他弄家来,他油盐不进一个小时溜着碗边磕了一圈米饭你敢信?还有细看电影花絮,他确实有时候眼神发直……妈的这些如果不是装的,和我妈当年病入膏肓那会儿的症状一模一样……你说他不能真让咱俩挤兑出毛病了吧? 这是他和童琪双管齐下掰了严穆那头犟驴一个月后,严穆刚刚发给他的消息。 什么影帝,什么演技,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去买肉夹馍也不能让摊主多给夹两块鸡柳的东西他确实找不到在意的理由,他发呆只是因为看到了这些。 明明每一句都意味着他离功成身退,兑现和里昂的承诺又近了一步,可一想到严穆严筝兄弟和解后会发生的事,夏初好像根本没办法拿“像这样乐意给我花钱的傻子我出门往路边一站就能骗仨”作为理由,说服自己断得毫无留恋。 ——严穆,我们再做个假设哈,就是万一……万一严筝从来没想拿咱俩如何是真的,他和你妈得上一种病也是真的……你会怪我这个很可能直接把他逼出病来的罪魁祸首吗? 鬼使神差地,夏初给严穆回了这条消息。 然后正像他预料的那样,严穆先送了他一串省略号,继而破马张飞舞马长枪地痛骂了他一通,骂够了才告诉他,少特么自我加戏,他算个屁的罪魁祸首,充其量是大款身边一狗腿子,靠管大款叫爹,大款指哪他打哪过活。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用不着他慌,哪怕一切属实祁姗家追究下来也有自己在他前面顶着,让他有那个胡思乱想的闲工夫不如多读两本书充实下贫瘠的脑子,演技一时半会儿提不上来没办法,要是严筝往后彻底不管他,连剧本都看不懂就有点过分了。 “还叫我充实脑子,也不知道谁是傻子。”夏初又看了看微信App上的聊天界面,很识趣地没去打扰严筝维护那些对于他自己和B团发展都十分必要的人脉,只默默站在最外围的地方,等他身边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双手在面颊上一推,人工摆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恍若之前的矛盾全不存在一般,步履轻快地走到他面前。 “小筝,方便找个地方和我单独聊聊吗?” 夏初没被里昂找上门的时候往往会出于想让事态更有趣的心态做得越狠措辞越亲密,这次却连哥哥的自称都省了,七拐八拐带他找了个没人的化妆间,又谨慎地关好门,这才讨好地递上手机,给他看严穆适才和自己的聊天记录。 “所以你是来和我汇报任务进度的吗?”严筝逐条看完,觉得夏初非得挑现在找他说这件事也挺有意思的,之前他因为情绪失控的缘故没能听全夏初和里昂先生的全部交谈内容,不过祁姗和里昂先生后来都有告诉他协商结果,大致怎么回事他清楚。 “算是吧……”夏初的目光稍微躲闪了一下,努力将自己的姿态放低,“我答应祁姗的爸爸三个月……不是缓兵之计空头支票,我可以做到的。” “嗯。”虽然同哥哥和解一直是他的夙愿,但尚且拿捏不准夏初此番专程来找他的目的,严筝便没有立刻表现出欣喜,应过声后果断抓住了夏初过去不拿他当人的证明,“如此说来,你三个月就能办成的事,你拿着当幌子,生生晃了我七年?” “啊这……也不是……”夏初被他忍让惯了,如今突然遭了一下怼,难免话音一滞。 然而却不待他想好一份更加圆全的说辞,严筝清清冷冷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夏初哥,你想说什么直说比较好,我不认为我们两个到今天还有什么卖关子的必要。” “有道理……”夏初抬头看天,慢慢呼出一口气,再将目光收回到严筝身上时已然没有了躲闪的意思,“那我直说了,你岳父和我的约定还包括缓和你和严穆的关系之后,让我从此远离你们的生活,和你们兄弟二人全都划清界限再不往来。” “小筝,你没必要原谅我,你瞧我碍眼以后也可以不用再见到我,这都不是事儿……我和你交个底,你这七年确实半点没捂热我,你对我来说自始至终只是个方便好用的许愿机。我留你在身边无非是看重你好使唤,使唤你能让我活得尤其爽。”夏初说到这里,似乎是觉得严筝各方面都堪称登峰造极的一个人,能把生活过得如此操蛋怪讽刺的,发出了一声不太合时宜的轻笑,“但我不想和你哥掰,我也琢磨不通因为什么,就当我思前想后,觉着再找个能被我忽悠将近二十年,还嚼不出味来的傻子有难度吧,条件随你提,我想再和你做个交易。” -- 第278页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快点回来好不好,我想…… “你这七年确实半点没捂热我……” “你对我来说只是个好用的许愿机……” “我留你在身边是看中你好使唤……” 夏初生性使然, 如今的严筝明白这就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他愿意明说意味着今天找过来没有恶意,甚至他因为舍不下哥哥, 甘愿进一步退让这点已经超过了自己和里昂先生之前对他人性的评估。 可严筝这颗肉长的心仍然无法避免地因为他再无掩饰的话语抽痛了一下, 暗暗自嘲亏得自己之前和里昂先生说起这件事, 还想当然地表示即便他良心未泯,往后也只有见面叫声哥的情分,没想到人家更绝,上来便直说用不到叫哥, 以后更没必要见面给彼此找不自在。 夏初良心未泯是真的, 却不是冲着他。 他在这位一度对着掏心掏肺的干哥哥眼中怕是连条狗都不如,毕竟一条狗养七年也有感情舍不得丢了。 严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化妆间里走出来的, 只记得自己面对夏初难得放低了姿态的恳求,说了跟他七年, 除了因为祁姗动怒那次之外最重的一句话。 “和我做交易?你觉得我现在缺什么?你又能带给我什么?” 他几乎用尽了身上的全部力气才让紧绷的喉咙发出与平时别无二致的声音, 让擅长洞察人心如夏初也没能第一时间勘破他的痛心和悲切。 “之前和你做交易的不是我,你现在不想断的人也不是我, 你因为这种八竿子打不到我身上的事找我做交易不可笑吗?更何况你目前手里的筹码也只剩下祁诺了,这点不需要我操心, 那是霍华德家的长孙, 时候到了你肯定要完好无损地送回来,推得比我和我哥更远。我看在好歹叫了你七年哥的份上提醒一句, 距离你和里昂先生约定的期限结束还有不到两个月, 有什么本事得抓紧时间用了, 我倒不介意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水花。” 严筝一直走到附近的吸烟区才稍微缓回一些神,一摸口袋没找到烟,才想起今早出门时祁姗根本没叫他带烟过来。 是啊, 她又怎么会想到他过来出席电影节还会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呢? 那……要出去买吗? 他脚步往会场出口的方向迈,心里却有点犹豫。 他抽烟是粉丝和路人都知道的事,被媒体和记者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保不齐还能因为这次的抽烟造型再上次热搜。 不过问题也在这里,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做什么都是反面教材的偶像异类了,现在虽然还没有,但等他身上的争议更少一点,很可能会引起一些未成年粉丝的效仿。 先避免在镜头前抽,等真戒掉了再正式和粉丝们说明一下,顺便告诫大家吸烟有害健康,轻易不要碰,这本来是他和祁姗和成员们约定好的。 就为了一个待他不如狗的夏初,值得他破戒吗? “你就是严筝啊,让我想起你哥高中刚给我当小弟那会儿了,有点意思。” “卧槽这核桃,你巧劲儿都没用,就生拍啊,牛掰,哥敬你是条汉子。” “身上的伤是你爸的债主们打的?我就说你昨天干嘛去了……啧啧,你一天没堵我车还整得我有点不习惯。” “要不这样,正好我刚才又打跑了一个陪练,你与其在外面挨别人的打,不如在这儿挨我的打,现阶段就是我要打的人其他人不敢打,你被我打个一年半载再出去,一般人也打不过你。” “不是……哥承认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哥错了还不行吗?你和我较劲可以,你和你自己较什么劲,一身伤就这么走回去?上车。” 严筝不是贱骨头,从一开始便上杆子捧过一颗真心给夏初这个非亲非故也无冤无仇的人糟蹋,是在他父母双双获罪进监狱,姐姐跑路,又对哥哥赎罪无门的时候,夏初认下他当弟弟,给了他一处尤为可贵的容身之所。 心底五味陈杂的情绪翻涌,已经站在会场门口的严筝眼看就要从追着他拍的镜头中扒出一条缝隙去买烟,一个人却率先挤了进来,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 “严筝!”随之一道女声焦急地响起,等他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确定真是他本人,声音的主人——卡米尔明显松了口气,对手机里还保持着通话状态的人说,“没事了,人找到了,看起来没出问题。” “麻烦让一让,我们剧组约了庆功宴,要来不及了。”严筝还愣着神,这位戛纳电影节的熟客影后便在同周围一番周旋后将他摘出了人群,扯着他一路推上自己的保姆车,在那里他还瞧见了同样满脸焦急的林浅。 “你们……”严筝彻底懵了,他跟夏初离开这一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林浅会在卡米尔车上,她们之前不是完全不熟吗,还都急得不行又是什么情况? “嗯,貌似没受伤,头发不知道,指甲是一片都没少。”林浅也在打电话,将他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一遍才把手机递过去,“你要把所有人吓死了知道吗,尹志浩让你接电话。” 伴随着他亲挚友几乎能穿透他脑仁的高分贝输出,严筝总算搞懂了如今一切迷惑事件的原委。 “你这人怎么回事?平时干什么都行干什么都能,合着唯独遇到夏初就降智?你怎么想的和他走,看到有镜头晃到他把你领走我们全傻了,关键还没人拍到后续……那可是夏初,多少次把你打进医院,前段时间照你头上来那一下差点害你把命搭进去,和他去镜头拍不到的地方,你疯了吗?” -- 第279页 …… 尹志浩说:“亏我临走前我还拜托你多照应一下小浅,怕她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有些人手脚不老实给她亏吃,你倒好,还不够让小浅帮忙操心你的。” 在他之后,艾盼把手机抢了过去:“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人家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不能和坏人说话更不能跟着走,你算什么学霸你,这么点事都学不明白。” 他说这话的时候大哥俞承泽也在一旁帮腔:“我看以后少放他单独出去,熊孩子一个。小八和明硕闯祸都是小打小闹,忙内line里就他愁人,时不时给开个大的。以后再有什么电影节邀请他参加,咱干脆别一个个脸皮那么薄,买七张红毯票跟过去,有人问就说自费来当保镖的。” 总之手机转了一圈,眼见安若哭了半天也没哭出个所以然,是陈酿最后接管了通话权。 “夏初怎么会挑在戛纳现场找你麻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方便让我们知道吗?” 陈酿出道很早,十二岁便顶着天才童星的光环,误打误撞进了大众视野。偏偏没有显赫的家世加持,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至今见过了太多的世态炎凉,所以整个B团里他不是和严筝关系最亲密的,却是最能理解严筝,也最能帮衬严筝承担事情的。 “其实也不算找麻烦,我现在基本不买他的面子了,不挑今天这种我不好躲也不好避的时间,他上哪去抓我的人?”严筝心中适才因为夏初而笼上的那层阴霾此时已经在队友们的关心中慢慢消散,声音淡然平和,“姗姗爸爸不是和他说,他缓和了我和我哥的关系再圆润地滚蛋就可以考虑放他一马吗?他过来找我说舍不下我哥,想和我再做个交易,让我在姗姗爸爸那里替他求个情。” 这一次他没有一味对成员们隐瞒,却还是模糊了那些真正让他介怀的说辞,虽然这对于了解他,也了解他和夏初关系的B团众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效果。 “对夏初你不比你哥付出得少,他那种狼心狗肺的人,记谁不记谁全看他自己的心情,他执意不肯放过你哥,对你哥来说也未准是件好事。”陈酿安慰他道。 “我明白。”严筝可以想到他的队友们此刻一定正紧张兮兮地聚在一起,生怕他依照过往的脑回路,再把一切归结于自己做得不够所以活该捂不热夏初的心,“他刚找我挑明的时候是有点寒心,不过这会儿想想觉得也挺好的,16岁,我走投无路遇到他,他收留我,让我觉得我没有被全世界抛弃……现在我有姗姗,有你们,还有很多关心我的朋友和长辈,也不是很需要他这个所谓的干哥哥继续我眼前刷存在感了。” “我哥的事,我帮他最后一次,欠他的我早还清了,没有扯平一说。”这是第一次,严筝将身上的负罪感卸掉,正视之前的所有恩怨,“权当为了我哥。我哥和我不一样,小半辈子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真断了,他顶多别扭个一年半载,等找到更乐意给他花钱的傻子能三天之内把我哥忘干净,倒是我哥,没有他就彻底没朋友了。” “……”即便听他还能说笑是件挺让大家宽心的事,但B团的成员们在听闻那位严大总裁凄惨的人际关系之后,还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评价。 “你能想开就行。”和其他成员一起沉默了半晌,陈酿挂断电话前不忘嘱托,“我们这边先不说了,你赶紧给祁姗回个电话吧,是她先注意到夏初把你带走的,然后再怎么打手机都打不通,把她吓得差点直接报警,让防爆警察过来封锁现场进行地毯式搜寻。” “……”都说风水轮流转,陈酿这话说完便轮到严筝无语了。 他现在就觉得他这群队友一个个脸长得那么能骗人,却除了他和尹志浩外恋爱经历都一片空白是有原因的——居然连兄弟再大也大不过老婆的道理都想不通,他家姗姗知情还跟着着急呢,他们有必要抢这几分钟扯着他客串一圈知心姐姐吗? “找苏珊娜吗?给。”严筝刚把林浅的手机物归原主,不待拿出自己的拨给祁姗,卡米尔就丢给他一枚蓝牙耳机,示意他塞进耳朵里,“苏珊娜知道你队友有不少话要和你说,特意没让我打扰你们,也不许我先挂断电话,说听着你的声音比较安心……真是,之前她还是用中国号码打过来的,跟你拿了影帝,因为你打的跨国长途就不用花钱一样。” “咳,回头给您充话费。”严筝用轻咳转移话题,塞好耳机后轻轻唤了一声“姗姗”。 少年的声线极尽温柔,音色的每一分都透露着让人安心的气息,可电话另一边的祁姗却久久没有答音。 “姗姗,你别慌,我都好好的。对不起,我在会场将手机调了静音,后来他找上我,也没顾得上看手机……是我没考虑周全,让你担心了。” 他知道她害怕,现在仍然心有余悸,所以先报了平安,然后才放缓了语气,轻轻柔柔地哄。 “乖,不怕了,老公在呢……” 发现他被夏初带走后她就一直紧绷着神经,后来卡米尔阿姨找到他了,她心绪稍安,可还是满脑子都是那一个个可怕的假设。 刚刚祁姗之所以让B团的成员们先劝了他一番,一来是知道他们和她一样担心,二来也是她在大致听懂事情的经过后,觉得有些话由他们来说可能更有助于他解开心结。 但纵然有再多的思虑也拦不住她心底的恐惧仍旧在不停蔓延,她忘不了夏初上次在他额头上开的口子,将近八公分,二十多针,差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要了他的命。 -- 第280页 电话那边传来了女孩子低低的啜泣声,受了莫大委屈的小猫一般呜呜咽咽的。 “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想看见你,我要你抱抱我。”祁姗哭得可怜极了。 “好,你在酒店门口是不是,站在那里不要动。”保姆车拐过最后一道弯,严筝瞧见了酒店正门旁边,那个举着手机失魂落魄的小身影。 “咯吱——”一道急刹车的声音响在身后,祁姗含着眼泪怔愣地回头,正好看见她忧心不已的少年拉开车门跳下车,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她身边,将她紧紧圈入怀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给他的生日礼物。…… 没有什么能叫停一对拥吻的情侣, 除了追车而来的狗仔。 祁姗迫切地渴求这份只有他能带来的安全感,但余光瞥见街角那几辆正鬼祟停靠的车辆,还是任由少年遮好她的脸, 护着她先进了酒店。 但就算二人的反应快, 还是被拍到了几张缠绵在一起的背影。 顶流偶像, 新晋戛纳影帝,甜蜜恩爱的年轻夫妻……这些流量密码叠加在一起,自然照片一经上传便刷爆全网,推特, 脸书, 微博……没有一个主流社交网站不是爆点头条。 网友A:急着去庆功宴[/狗头],戛纳影帝打脸来得真快。 网友B:733真是外国人?[/惊讶]看头发是深褐色也不像染的。结合严筝手腕上的纹身是法文……难道就是法国人?所以严筝是为了追回媳妇方便才接的戏, 顺便拿了个影帝吗?[/笑哭] 网友C;还有谁和我一样注意到车上一起下来的林浅了[/让我看看],莫非酒店里除了733, 尹志浩也在? 网友D:哈哈哈楼上别说了, 咱私底下YY一下没关系,小心有黑子截下来当实锤。声明一下, 没有!昨天晚上尹志浩那傻子录完《歌王》综艺下班回家还被拍到了呢,又戴送过林浅同款的那个帽子, 只能说傻人有傻福吧, 看林浅不排斥和B团走得近,傻子也许有戏。 这里另一对被网友们提到的主角如何做想暂且不表, 位于热度中心的严筝和祁姗倒是一派岁月静好, 进到酒店房间锁好门后便不约而同地继续起适才的亲吻, 等腻歪够了,严筝就把祁姗抱到沙发上,自己则去浴室缴了温热的湿毛巾, 帮她把哭花的小脸擦干净。 “还怕吗?”严筝一如既往地温柔细心,确定他的小姑娘从身到心都没有异样了,才刮刮她仍有些泛红的鼻尖,轻声询问。 祁姗摇摇头:“看到你好好地回来我就不怕了,我知道我这样挺没出息的,差点真报警说恐袭叫防暴警察,但看见你被夏初带走,我满脑子都是你头上那个口子。之前他嘴臭我,你只是反驳一句就遭了那样的毒手,现在你拿戛纳影帝站在台上那么风光,他还一直四处宣扬是你抢他的角色,这能不恨吗……不只是我,B团的大家也慌了,怕那混蛋狗急跳墙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至于,陈酿不是告诉过你吗,上次是我没狠下心来,不然就算我折了只手,他都没从我这里讨到便宜。”严筝笑着让她宽心。 “至于!”祁姗却不依,“我大哥说他确实花架子多身手就那么回事,但他下手可阴了,一个私下切磋都能为了取胜往我大哥受过伤的眼睛里扬沙子,你当时真多余给他拦那一下,让我大哥按着他脑袋往地上砸一下世界就和平了。” “对了,他和你提那个事,你真打算帮吗?”说到这里,祁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音一转。 严筝知道她说的是夏初不想和他哥再无往来,温声道:“帮吧,反正里昂先生之前也说看他表现,他虽然表现得对我挺绝情的,不还念着我哥吗,关键我哥除了他也没别的朋友,小懿目前除了宝贝也没有其他朋友。” 祁姗:“……” 虽然心知肚明严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她一时间还是被这横跨父子两辈的极致透支人脉大法惊呆了。 “这样一看,是不是觉得我哥也有点惨的?”自家小姑娘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解她心思纯善的严筝见状便故意逗她。 “哼,他活该!”祁姗心里是冒出了一点点不合立场的同情,但想到他和夏初一丘之貉给了她老公那么多气受,坚决嘴硬不承认,“童童姐和严懿更可怜!我觉得童童姐那么聪明一定早就看穿夏初是什么样的人了,不然也不会我三年前刚和你处对象那会儿,瞧见我执着给夏初当脑残粉就一次次欲言又止,还有严懿,童童姐把他教得那么好,又聪明又懂事,结果就因为亲爸不靠谱交友不慎,天天被关在鬼屋一样的小区里,连幼儿园都没得去……” “哎呀,这么一说,我更觉得你不应该帮夏初这一次了,要是这层关系不断,他闺女再脑子随他,继续什么都学不会,等严懿六岁了,你哥干脆学也不让上怎么办?”祁姗要把自己说急了,“以你哥别人家闺女是亲闺女,自己家儿子如同充话费送的这个尿性,我觉得他干得出来。” “那我嫂子会立刻和他离婚领小懿走,让他爱死不死……”严筝凭借过往对童琪的了解,果断做出合理猜测。 “真的吗?”祁姗好像突然被挑起了兴趣点一样期待地眨眨眼,“那你去帮夏初这一次吧,我同意了。” “……”虽然严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既然暂时达成共识,就先这么办吧。 -- 第281页 …… 戛纳电影节结束后,严筝和祁姗是搭乘私人飞机返回中国的。 不是祁姗不想带严筝在巴黎放松放松玩一玩,也不是严筝觉得拿了影帝咖位就不一样,只有私人飞机才衬得上自己的身份,纯粹是因为严筝现在热度太高,追着他私生活拍的狗仔也太多。 严筝对外的感情状况是已婚,被拍到和妻子同游同乘没什么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祁姗,她虽然从不像其他欧美国家的名媛一样喜欢在社交网站上炫富刷存在感,搞得自己这张脸人尽皆知,但架不住那些没事就在社交网站上炫富刷存在感的名媛们都认得她,一旦严筝老婆是她这个消息在欧美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传开,势必会让包括爷爷在内的霍华德家人听到风声。 如今家族内部暗潮汹涌,严筝在爷爷眼里也只是个受了刺激胆大包天的精神病,贸然暴露这些肯定是不明智的,所以留给他们的选择只有继续藏起祁姗的身份,然后慢慢等待时机成熟。 “如此说来咱们的婚礼也遥遥无期了。”里昂和他们讲清利弊后严筝都表示理解,并不认为自己一个偶像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布恋情了,霍华德家却迟迟不肯公开承认他这个女婿是受了委屈,祁姗从巴黎回来后却开始时不时沉不住气,“本来领证就让尹志浩抢咱们前面去了,我还想婚礼肯定是咱们先,没想到现在粉丝对他很可能真想追林浅这件事认可度越来越高,有个一年半载足够他摆平剩下那点舆论,承认恋情官宣婚期办婚礼一条龙,咱们却卡在这儿了。” “没办法,情况不一样。”她急着办婚礼让他们的关系昭示天下,严筝觉得开心甜蜜之余也有些无奈,“志浩和林浅的问题说白了是娱乐圈规则默认偶像不能谈恋爱,认为年轻偶像一边交女朋友一边靠经营男友人设圈钱是欺骗粉丝。不过粉丝仔细考据一下就会发现,志浩其实和我一样,从上选秀综艺那天起便没卖过男友人设。有女友粉没办法,他又没我这么极端,逼急了豁出去让全世界当我是人渣。但他女神是林浅这点参加选秀时已经明确填在资料表上了,成团出道后也一直朝着实力派歌手和音乐制作人的方向走,单看音乐方面,拿的奖取得的成就比我更多,再加上有我婚都结了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只要给粉丝时间让她们想通自然也会送上祝福……咱们要应对的不主要是你家里吗?” “也是。”祁姗只是看人家用不了多久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有点着急了,尹志浩和林浅能顺利修成正果她也是为他们高兴的,“算了,先不想这些烦心事,接下来你们还有好多年末舞台,然后最重要的,要给你过生日了!” 一个多月后的12月31号,正是严筝的23岁生日。 毕竟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过生日,祁姗当然重视得不行,即便答应了他不大办,依然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他一个最圆满的生日会。 “舞台结束大概晚上七点,回到酒店最快也要七点半,然后还要卸妆换衣服……唔,这么算时间完全不够,看来游戏环节得省掉了……不对!我一开始为什么要安排游戏环节啊,本来他们舞台结束已经很累了,他也不喜欢吵吵嚷嚷的……”严筝他们为年末舞台排练的这段日子,祁姗几乎将不改周边品牌策划案的时间都用在了给他谋划生日会上,结果到头来方案推翻了一次又一次,眼见都应该开始筹备所需物件了,还连自己要送什么礼物都半点眉目没有。 ——你们之前有给他送过生日礼物吗?都送什么啊? 她实在想不出,无奈之下只得向B团的成员们求助。 不料答案到手,是标准的说了等于没说,甚至说了还不如没说。 俞承泽:想过送,但第一年刚进炎夏,他让我们务必和他保持距离,不然怕严穆和夏初以为我们是他搞进来图谋不轨的心腹,拿我们开刀。 陈酿:第二年舞台开始多了,生日当天赶上录《THE KING》决赛,从台上下来他拿钢板封住的那边肩膀就一点不能动了,直接医院里过的。 尹志浩;第三年就是今年,你没和他复合那会儿他花式尝试各种能搞死自己的方法,我们之前看他那副身体和心理都快熬干的模样,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今年生日,所以也没闲心想。 ——那你们今年打算送什么,现在决定好了吗? 祁姗一路看下来无语极了,便又换了个问题。 艾盼;决定好的话上面三个就不会和你废那么多话了。 明硕;艾哥正解,一针见血! 盖曦秋;我们说正经事呢,小孩子一边玩去,别插嘴。 安若;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筝哥今年才23岁诶!之前总有种他长兄如父的错觉,其实根本没比我大多少嘛!那简单了!姗姗嫂子你听我说,我们是同龄人,我喜欢的筝哥一定喜欢!我要把珍藏的全套炮姐手办送给他! 祁姗除安若之外的六人:…… 祁姗不至于像安若那样,幼稚地以为只要送出自己最心水的东西严筝便一定也会喜欢,但安若的话倒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她与其去搜肠刮肚地想送什么能讨他欢心,不如想想对于严筝来说最看重的是什么。 首先她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然后大概就是B团成员们和他的偶像事业了。 祁姗想到之前二人也商量过换房子,严筝说闲下来的时候让做房产生意的朋友带她去选,挑一套她各方面都满意的就行,不过这毕竟是他们两个的家,要他们两个一起满意。 -- 第282页 ——看,我打算送这个。 又过了两天,祁姗在自己和B团其余七人的小群里发了一串钥匙的图。 ——我们现在这套小公寓离你们宿舍还有工作室太远了,他这段时间准备舞台两边跑我看着都觉着辛苦,所以我在工作室附近买了套房子,你们宿舍对面的小区,等装修好我们搬过去就方便了。 这样一想,祁姗超级佩服自己的机智体贴,一下子同时解决了生日礼物,新家,和他跑来跑去导致工作生活不方便的问题,一石三鸟。 不料她的礼物照片发过去三分钟,一向比淘宝自动回复更敬业的七个客服却没有人回她。 ——我送这个不好吗? 祁姗想了想,打字道。 ——虽然是有点贵,但他现在没有那么别扭了,也渐渐学会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她终于看见了陈酿的回复。 陈酿:[图片][图片] 陈酿:我们知道,所以我们也在想,这三年出于很多原因,一直没能为他做些什么,组合的事还叫他操心最多…… 陈酿:年后和炎夏的合约到期,我们肯定要出来单干的,他之前赚的钱被夏初薅得差不多了,可他基本没让夏初有机会一并薅到我们的钱,新公司出资于情于理都该我们拿他那一份。 话的确是好话,也全在为严筝考虑,可祁姗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这是…… 陈酿:新公司的楼盘合同,在……你们目前住的公寓附近。 第一百三十五章 粉丝都在看呢,开心就…… 以B团和祁姗家里的经济水平, 都选择买房子买楼盘作为生日礼物不算尴尬,尴尬的点在于双方选择的地点。 B团成员们将新公司选址在了严筝和祁姗目前在住的小公寓附近,而祁姗则把新房子置在了他们当来做集体宿舍的别墅对面小区, 这两个地方分处北京三环和五环对角线, 直线距离都有二十几公里。 艾盼:不是, 你们怎么突然打算搬家了?之前他拿这小破公寓当命一样,严穆不放心他手里有固定资产,他愣是顶风作案,把这个电费都是普通住宅三倍, 也没有任何升值空间的商务LOFT买断了, 每次他差点把自己搞死一遭,也得陈酿把他扯过去住两天才能平静下来, 他能舍得搬走? 成员们正是考量到严筝不可能动这一点才毅然决然选了这个地址,豁出去被黑子说脱离了炎夏就穷得吃不上饭, 新公司挑了五环一圈最便宜的地界。 道理是讲得很通顺没错, 可祁姗作为女孩子听得有槽要吐。 祁姗:等会儿,你们直男情商都是负的吗?他拿着当命的怎么可能是个房子, 分明是我好不好!因为我们第一次谈恋爱就是住这个小公寓,里面有很多我们的回忆, 分手后他才一度靠回到这里续命。现在我不但回到他身边, 我们婚都结了,还会共同经历更多开心快乐的事, 他和我为啥不能一起换个大房子住舒服点…… 祁姗:你们才是, 好多粉丝都说你们买别墅当宿舍, 生活工作大都在一起是内娱独此一份团魂,结果你们选的新公司地址离宿舍二十多公里,你们想一想, 他能乐意唯独自己方便,让你们天天组团堵在早晚高峰的高架桥上吗? 她一想到以后可能会有粉丝在五环高架上堵到这群炙手可热的少年偶像们就脑壳疼,关键是只要被堵了一次,一定会引来更多人蹲点,到时候保不齐B团就要再创造个以一团之力加剧北京交通拥堵的历史。 双方一时间都对彼此的脑回路理解无能,所以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由总算捋清乌龙产生原因的陈酿打下几段回复。 陈酿:话说,祁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宿舍也是要换的…… 陈酿:买现在的宿舍是考虑到这里离工作室近干什么都比较方便。但工作室在炎夏里,虽然夏初说过要把炎夏赔给严筝,但咱们都清楚严筝的性格,他一定不会要。 陈酿:当然这也不可惜,毕竟里面都是严穆安插过来不干活专门监视他的眼线,不重组拿到他手里就是继续靠他一个人撑,又鸡肋又辛苦,重组也需要耗费大量精力,犯不上。 陈酿:总之我们以后是不打算和炎夏扯上关系了,那继续离那么近,和里面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就不太好……夏初那人不能用正常思维忖度,可能撞见我们也不会尴尬,但我们一不小心碰见他会觉得挺晦气的。 于是这八个严筝最亲近的人都以让严筝工作生活更方便为目标买来的礼物,到头来因为两处地点的选择都有很大问题,又只能被一起提前送到了严筝面前,让他交给那个搞房地产的朋友,帮忙想办法处理掉。 “这……都是五天前成交的……成吧,我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你们娱乐圈里的人买房产都这么草率的吗?我明白你们赚的多,但这买房子和挑大白菜一样也不太像话了。看对眼当场刷卡付全款,过两天看不顺眼了又卖……当这是天猫,还得给你们配个运费险和七天无理由退货?”严筝当着他们的面给那位朋友打电话,结果电话那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传来了一个甜美悦耳的女声。 “女性……朋友?”祁姗知道严穆和夏初再堵,严筝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脉朋友,但这位用赵老前辈的话说,听声音至少含糖量四个加号的女孩子,居然和严筝是那种能够互相调侃的亲近关系吗? -- 第283页 “一百块钱,赌严筝待会儿吃不了兜着走。”艾盼看祁姗听见这些后明显阴沉下来的脸色,看好戏一般对身旁的陈酿挑了挑眉。 可还不待陈酿搭话,就听严筝开了公放的话筒里切换成了一个明显带着愠意的男声:“宝宝,已经五分钟了,让他没别的事挂了吧。大家都是结婚的人,就算你说对你有恩,是过命的交情,但他怎么说也性别男,他老婆不在意我还在意呢,告诉他房子的事我能想办法帮他转手,不过像他们这么玩至多回本,想顺便赚点纯属天方夜谭。” 艾盼:“……” 祁姗:“……” “艾哥,一百块。”陈酿对艾盼一伸手,无视艾盼瞬间凝固的表情别开脸嘀咕,“你说炎夏这地儿风水还挺不错的,咱搬走是不是也有点可惜,我这大早上过来往练习室一站就掉钱。” ……依誮 “这么说,刚才的女生是你清华的学妹?现在画漫画,难道是美术学院的,那不就是我嫂子的直属学妹吗?你真没有大一追我嫂子失败后大二又在美院物色新学妹吗?”他们白天需要排练,祁姗即便心存疑虑也不好扯着他追问个不停,还是严筝看出她一直垮着张小脸,趁着休息主动过来解释了一下。 可他解释之后祁姗却想得更多了,似乎是打算表现得大度一些,话里话外的酸劲儿却怎么都藏不住:“你说实话,没关系,咱俩已经结婚了,听电话里那个男人的意思,她也结婚了,所以你俩有没有过事儿都过去了,我不生气。” 说是不生气,却连腮帮都气得鼓了起来,一下子脑补了一出失意少年徘徊在初恋的学院,意外邂逅了注意他已久,早已芳心暗许的美丽少女戏码。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就算严筝因为嫂子和其他烦心事不会生出太多再谈恋爱的想法,但那么好看一个男孩子时不时就失魂落魄地在自家教学楼前晃,哪个女生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眼看她沉浸在自己的脑洞里越陷越深,严筝无奈地给她叫停:“小脑袋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中国有个社会主义特色政策叫做贫困大学生帮扶……” “贫什么帮扶?那是啥?”祁姗的汉语水平已经很不错了,但涉及到专有名词还是会搞不清释义,就是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组合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简单点说,就是那时我把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被生活毒打的原因归结于我和生我的父母坏事做太多了,于是一直想力所能及地做点好事给自己适当积德,她是我资助的贫困大学生。”严筝进一步解释,“虽然只资助了一年,第二年她就遇到现在的老公了,知道我经济条件也不怎么样,时不时便和我提,要不要她反过来再资助下我。” 祁姗:“……”她还能说什么呢,原来所谓过命的交情是没有这层关系就会步入失学少女的行列吗?是她这个出身豪门的大小姐见识浅薄了,像严筝他们这种需要为学费和生活奔波的可怜孩子看来真没工夫动那些乱七八糟的旖旎心思。 距离严筝生日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伴随着各种年末舞台和颁奖盛典逐渐拉开序幕,同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严筝那位嫁了有钱人的贫困生学妹让她老公帮忙,把两处理论上都不怎么好出售的房产卖掉了,坏消息则因好消息而来,就是在严筝不可能直接收下这两笔卖房子钱的情况下,祁姗和成员们要送生日礼物的想法基本上都宣告破产了。 “严筝直说让我们好好排练准备舞台,这就是给他也给粉丝最好的礼物,如果因为其余的事情分心导致舞台上出现失误,才是让他生日过不消停。”陈酿告诉祁姗,“也确实如此,B团今年又拿了不少奖,日韩的那些年度大赏不出意外全稳,欧美方面公告牌纯靠数据说话,已经锁定了最畅销歌曲和最佳乐队组合两个奖,剩下的格莱美,去年是提名,今年获奖可能性很大……以B团现在所处的位置,明年又和炎夏合约到期即将抽出来独立,数不清多少人盯着,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这么说,你们是应该舞台优先……”让严筝过一个像样的生日固然重要,但祁姗不至于拎不清舞台对于B团的重要性,“算了,具体怎么过生日又要送什么礼物交给我来想,你们专心和他一起好好筹备舞台。” 又过了五天,似乎已经想到主意的祁姗在她和B团其他成员的小群里发了一份已经完善周全的周边品牌策划案。 ——你是打算把策划案当礼物送给严筝吗? 这天刚好要录制韩国KBS电视台的《歌谣大战》,成员们下台便看到了这条消息,联想到严筝对组合发展的重视程度,都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似乎只能代表祁姗一人,毕竟他们也没在策划案上出力,蹭着当所有人一起送的算怎么回事。 没想到陈酿刚把这条消息发过去,另一边的祁姗就像猜到他们的想法一样,很快便秒回道:这份策划案还差最后一点东西,就是要给你们每个人的Q版形象配置一个专属小萌物,设计到周边上可以代表你们的粉丝一起出现和形象互动,方便增加萌点和品牌辨识度。因为我想夹带私货,所以严筝的我已经画好了,在第十页,是一只很像我的猫,剩下的我想让你们自己来画,你们喜欢的动物,家里养的宠物,或者你们钟意的物件,甚至不是大家日常生活里熟悉能看到的东西……全都可以,不用花费很多精力画得多细致,就要你们真实想法的涂鸦,画好发我,我来增添细节设计最终稿。 -- 第284页 ……这,还可以有这种操作吗? B团的成员们都没学过画图也没做过品牌,但既然祁姗说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利用舞台间隙画好交了稿。 “鹿,象,狗狗……噗,尹志浩这个小狐狸太像林姐姐了吧……还有安若的……炮姐是什么鬼啊……”因为成员们都不是专门学设计的,所以祁姗需要将画中的主要特点提取出来,再绘制出能代表每个成员最突出特质,也符合他们想表达东西的标志萌物角色,“算了,满足你吧,给你画个小硬币,让你得到炮姐指尖跃动的电光。” 赶在严筝生日的前一天,祁姗为他准备的这份生日礼物终于顺利完成,并且通过了妈妈和嫂子的双重审核。 严筝生日当天也有舞台,美国时代广场巨星云集的跨年演唱会,作为罕见的亚洲面孔受邀,一如既往的高品质视听盛宴,上台即引爆全场,说是炸台子一点不为过。 “每次看你们拼这么厉害都觉得怪吓人的……”祁姗理所当然也跟去了现场后台,看他们结束表演走下舞台时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赶紧帮助理小哥给他们拿水拿外套,打完下手立刻守到严筝身边,知道最近高密度的舞台已经让他的腰伤复发,便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休息室的沙发上,不用他再动作,自己去拿了毛巾,帮他把脸上的汗擦干。 “有休息过来一点吗?”过了一会儿,祁姗见他原本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靠坐在他身边,仰着头对他笑。 “嗯,好很多了。”严筝身体还很疲惫,精神倒还好,半屈起修长的手指蹭蹭她靠在自己肩上的脸颊,“你最近一直跟着我们跑,也辛苦了。” 三言两语,小夫妻甜蜜地相视一笑,B团的其他人见怪不怪,唯独尹志浩抬头看天,他家女神姐姐有国内元旦晚会的行程,所以他们没办法像严筝祁姗这样待在一起跨年,见别人秀恩爱搞得他怪想媳妇的。 “对了,生日快乐呀。”眼见尹志浩出门去给林浅打电话,祁姗也觉得腻歪得差不多了,便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他,“这次没有乌龙了,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这是……”严筝活了23年,还是第一次从别人那里正式收到一份生日礼物,过去他以为自己并不会因为这种小孩子才看重的仪式感表现出太幼稚的欣喜,直到心底莫名涌出一阵暖意,以至于礼物盒子开到一半,手指就僵硬得有些发抖。 “筝哥,你是要哭了吗?”团里最喜欢搞怪的明硕适时地凑过来,也成功吸引了休息室里其他成员的注意力。 “没有……”严筝嘴上否定,声音却难掩的哑和紧,策划书翻看到一半,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正对上明硕的手机镜头,“明硕,别拍……” “是生日直播,因为想让你收到更多更多的祝福,让这个生日成为更珍贵的记忆。”这显然是他们计划好的,祁姗从礼物盒子里拿出了策划书外的一张定制小面具,趁直播开启的倒计时结束前带好,粉丝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便是身材火辣的面具女孩儿亲密地依偎在一反常态慌乱局促的偶像少年身边,周围的队友们也纷纷进入镜头。 “慌什么啊,不只是我们,粉丝也都不知道怎么帮你庆祝生日。想搞生日应援,结果你瞧见苗头让工作人员联系B团各后援会负责人,统一告知不要浪费公共资源……”陈酿在他头上揉了一下,将他原本便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揉乱了一块,配上他怔愕的表情,倒显出几分不合时宜,却与本来年纪相称的可爱。 “第一次生日直播,开心吗?”不知什么时候打完电话回来的尹志浩顺便拎回一个蛋糕,正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促狭地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粉丝都在看呢,开心就笑一笑,太感动笑不出来的话,那……哭一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生日直播,真正的他有…… 生日直播, 这对于其他偶像来说再寻常不过的操作,之于出道不久便被打上失格标签的严筝来说,却是真真正正的初体验, 不但自己之前从没做过, 甚至赶上其他成员开生日开直播, 他也一贯躲在镜头外,生怕粉丝或者路人看到他会说些不好的话,他往不往心里去两说,让开直播的成员本人尴尬就不好了。 “别一直愣着, 说话。”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他明白祁姗和队友们这样做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现在被很多人喜欢着,也值得这些喜欢, 但迎来艾盼丢过来的眼色,还是满脸的愕然和不知所措, 似乎是想拿出官方营业的模式, 但身边是有说有笑的祁姗和队友们,弹幕里也是语气轻松欢快的粉丝们, 不用别人说,他自己都知道不合适。 “抱歉, 我没有准备什么, 也不是很擅长这种……”不过一直沉默不像话,他被艾盼催得一慌, 下意识的道歉脱口而出。 ——怎么突然道歉, 是不是我们一直说想要生日福利才开的直播, 其实已经很累了啊…… ——最近舞台密度那么大,一定很累吧……严筝好好过生日,不要勉强自己了。 ——我们以为像别家粉丝一样做应援, 让你拥有正常的爱豆体验你会高兴才这么干的……反而给你带来困扰就算了。 瞧出他面上露出的难色不似作假,本来兴冲冲点进直播,只想陪他一起开开心心过生日的粉丝也渐渐转变了弹幕的风向。 -- 第285页 这…… 一边是明明会因为被粉丝认可而欣喜,却生怕自己表现得无趣叫大家扫兴的低姿态爱豆,另一边是试图投其所好,却由于可参考的物料太少,根本摸不清爱豆私下里喜好,只能靠猜靠蒙的一头雾水粉丝。 B团的成员们几乎怀疑继续按照这种情势发展,用不了五分钟便是严筝再次道歉关直播,然后自责自己没做好,而粉丝群里的大家在他下播后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心情为他庆生送祝福,只会反思是不是想多互动一下,让他知道现在被很多人关心喜欢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严筝更中意之前那样和粉丝互不打扰,除了作品其他都与你们无关的相处状态…… “和大家一起过生日,接受很多很多祝福,会让你觉得很麻烦吗?”幸好最擅长开解他的祁姗就在近旁,她没有直接告诉他会怎样不会怎样,只和平时一样循序善诱地让他自己说出那些潜藏在心底的答案。 “不会。”镜头照不见的地方,她握住了他的手,丝丝让他安心的温度透过二人贴合在一起的掌心传递过来,一点点消弭了他的紧张和无措,让他得以勇敢地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那看到粉丝们这么热情,让这么多人意识到我才不是瞎两次,也没有在垃圾堆里捡老公,你开不开心?”祁姗侧目望他,精致的小面具遮住了她的面容,严筝和屏幕另一端的粉丝们都只能瞧见女孩儿俏皮勾起的嘴角。 “嗯,开心。”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严筝也跟着笑了,看到他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弹幕里的粉丝很快便一并恢复了轻松愉快的氛围,发现他好像是真的很温柔脾气很好,慢慢也多了一些调侃的说辞。 ——妈惹,谁能想到严筝不摆营业人设的时候会是腼腆挂的呢? ——严小筝用不着害怕啊,我们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哈哈哈,别说了,一会儿又慌了733和其他成员还得费心哄。 ——救命,居然觉得他这样挺可爱的,和上次发733审他的视频一样,问什么答什么,多一点真实想法都不想表达。 ——733多问问啊,虽然让我们看三个小时默片也不是不可以。 “要不你直接告诉大家你有什么顾虑好了。”看他已经放松了很多,祁姗索性应弹幕里粉丝的要求,在大家都乐见其成的揶揄氛围下逗他。 严筝依然不怎么适应用自己本来的性情和粉丝互动,但祁姗要他做的事情都会老老实实做好,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明硕直播开得太突然,我没什么准备……当然生日直播要做什么也是清楚的,不过你们和大家好像又不希望我那样做……归根结底我本来就是个挺无趣的人,所以……” 他的局促是真的,话说到一半却听到头顶传来“噗嗤”一声笑,正来自号称他挚友的尹志浩。 “志浩。”严筝窘迫又无奈,一双桃花眼瞪过去,发现不只是尹志浩,其他成员也都是一副拼命忍笑的样子。 “他急了,屏幕前的严筝粉丝注意截图,直播开始五分二十三秒,严筝急了哈。”大哥俞承泽紧随其后“落井下石”,“信哥一句,你只要当直播镜头不存在,平时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无趣这个词就和你不沾边,粉丝看你花式社死三个小时都挺有意思的。” “哈哈哈筝哥你现在这个表情……”明硕果断把镜头调转,怼到严筝面前拍了个特写,“好像真在思索怎么花式社死三个小时逗粉丝开心一样。” …… 不管怎么说都是第一次生日直播,也是第一次试着将自己原本的一面展现给粉丝们看,即便祁姗和队友们一再告诉他值得,已经将曲意逢迎四个字深刻入骨子里的少年依然会情不自禁地惶恐,所幸周围这些他最亲近的人一点点破除掉了他的担忧和不安,屏幕另一边的粉丝也给予了最耐心的等待。 “明硕说我打游戏很厉害……没有……上大学也不是校队的,是和校队的同学比较熟,偶尔去当陪练……” “最近在看什么书,给安利一下……我一般看书不太有针对性,翻到什么看什么,也不会太认真地做读书笔记……做得最认真的,可以算电视剧吗?算的话是《乡村爱情》,因为733喜欢……哦好,这个不能说,知道了……” “感觉我很好说话的样子……为什么小八和明硕那么皮还超级听我的话……我不清楚啊……应该让小八他们自己说,其实我也不觉得他们听我的话……” “想要粉丝福利……可以在看我拼高达和看我打游戏中二选一吗?如果是手游王者荣耀,就我们几个组3V3随便玩,我一边打游戏一边拼高达也可以……” 严筝说这些当然不是为了显摆什么,无非是他兼顾其他繁杂琐事和夏初专属游戏代练好多年,一边打游戏一边干活做事的一心二用大法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觉得粉丝既然都想看,那同时满足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粉丝们便见识到了自家爱豆那自认为没什么大不了,实际上却足够直接拉到中国达人秀参赛的王炸打游戏手法。 虽然拿的是小号好像没什么战绩,但在敌对一方明硕,艾盼,安若三人明显没放水的情况下,上去就一挑三把对面清光,趁着人家复活数秒,同队的尹志浩,陈酿冲上前推塔的空档,自己退回水晶开始拼高达的操作也太秀了! -- 第286页 ——除了666不知道评价什么,所以严筝高中的时候没被哪个电竞队挖走是因为学习成绩太好了吗? ——明硕刚才不是说了吗,他问过,严筝给的答案是那时候电竞行业不热,开出的工资还没拿个高中毕业证送外卖多。 ——然后进了清华也没选择进校队,原因是玩电竞拿的学分不如实验室里写SCI多……讲真,帅哥你长这么大没因为过度凡尔赛不自知挨过打吗? ——大家都在关注游戏,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严筝这个拼高达的手法也很可怕吗?安小八你老实交代,你晒的高达架子上有多少是你自己拼的,又有多少是你筝哥给你拼的,图纸看过一眼就好像能全默住了一样,都没看第二眼。 ——哈哈哈前面的怕不是忘了严筝在清华机械工程专业拿了三年国奖,全国的学霸聚集地,基本得科科接近满分再加上学生会和科研成果的加分才行,工科生表示工图那种变态学科能考90分以上的都不是人。 祁姗和B团的成员们看他专注做手上事情的时候一如往常那般保持着沉默,便主动承担起了和粉丝互动顺带时不时逗逗他的活儿。 他们也发现了,就像严筝之前是通过做多于说让他们看清他有多好一样,比起去和粉丝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走心,他更适合像现在这样,不多说什么,只是将他原本的生活态度展现给粉丝看,自然会叫大家明白自己粉上的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 “筝哥,粉丝们说看够你欺负我们虐菜了,让我们切蛋糕,想看你吃东西。”两局游戏结束,高达也拼出了大概轮廓,安若瞧见弹幕里的新一轮大势所趋,有点为难地看向严筝和祁姗,“这……行吗?” 得益于祁姗一直在帮他调理,严筝最近已经不像病情最严重那会儿一样只能靠蛋白棒和维生素补剂过活了,可架不住他之前放任焦虑和抑郁并发的厌食症存在太久,不但熬虚了脾胃,还诱发了极其严重的习惯性呕吐,现在依旧是稍微吃不舒服一点就会吐的程度,而奶油蛋糕这种甜甜腻腻的食物,怎么看都不会在他的安全食谱里。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下播切蛋糕了!”眼见严筝由于这突如其来的棘手问题流露出片刻心虚,祁姗急忙帮衬着找台阶下,“要吹蜡烛许愿的,被太多人围观严筝都想不起要许什么了。” “对,我们严筝还放不太开嘛……”祁姗之后,陈酿也打起圆场,“别闹,先下播等吃蛋糕再开什么的……你们怎么回事,弄得跟我们会不给严筝吃一样……不用监督,我们吃多了都怕胖,只有他胖了最好,我们尝几口,剩了全是他的。” 此时严筝,祁姗,还有B团的成员们一心想的都是如何不引起粉丝怀疑安全下播,谁都没注意到严筝适才问工作人员借来,还停留在游戏界面,直播软件也没关的手机正在不断接收到一个组队申请。 ——快看,有人发组队申请诶! ——咦?不是说这个号没怎么用过是新号吗?好像是之前加的好友。 ——开门呀是你的初初小可爱?这不是夏初的号吗? 夏初打游戏是娱乐圈明星里出名的人菜瘾大,时不时便会开直播,叫几个有意退役后往娱乐圈发展的电竞选手哄着他玩,所以知道他这个ID的人不在少数。 严筝现在用的号确实是个没打过几场比赛的新号,但之前申请下来就是为了放在一起排位给夏初刷段位,所以加过好友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这时候发组队申请过来,是他想打游戏随便在好友列表里找在线的人发申请吗,还是…… 严筝这边的气氛一时焦灼,偏偏自己扣在一旁的手机恰在此时传来了代表来电的振动。 “我出去接个电话。”在看清来电号码的备注后,严筝脸色微变,但碍于直播镜头还开着,也只是附身和近旁的陈酿低声交代了一下,然后便攥着手机出了门。 “不会是夏初吧……大过生日的,他想干什么啊……”祁姗刚才看到夏初一而再再而三地发过组队申请脸色就有些黑,如果不是在直播早发作了,这会儿难免在确定把音量压到手机录不清后怨气颇重地嘀咕。 “不是……”不成想尹志浩却否定了她的猜测,祁姗刚才离得远没能看清,他和陈酿却晃到一眼,那串明显是国际长途的数字上只备注了一个字。 ——姐。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内忧外患。 “小筝, 23岁生日快乐呀。” 距离严筝和周晨骁先后对她说了重话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这期间严薇薇一反常态地没有主动给严筝找过一次麻烦,只在严筝询问她回国准备进度的时候老老实实地告知, 似乎是被他和周晨骁所讲的道理说服, 不过凭严筝对这位一母同胞亲姐姐的了解, 认为她意识到祁姗家的人不好惹,之前对付自己撒泼打滚那一套在这里注定胳膊拧不过大腿才是更为关键的原因。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没想过能在今年生日等到她对他的怨气消散,因此当接起电话来听到这句生日祝福, 他居然恍了一下神, 莫名对着年长自己四岁的姐姐生出了“熊孩子终于长大懂事”的谜之欣慰感。 于是他轻轻“嗯”了一声,鉴于严薇薇之前口不择言对他说过更过分的话, 现在她既然主动表达出想借生日机会缓和关系的想法,他自然也会给个台阶下。 -- 第287页 “我在推特上看到你和祁姗还有队友们直播的片段了, 仔细想想, 你在家里的时候好像都没像样过次生日……现在看到你能这么开心,姐姐也觉得这样挺好的……”严薇薇听出他不打算计较上次差点因为她被气到发病的事情了, 言辞便更恳切了一些,“就是好像又瘦了, 你现在还是不能好好吃东西吗?” 这倒是句难得的关心, 哪怕严筝心知肚明这其中应该有一部分她想通回到中国后只能仰仗他的成分在,还是没有辜负这份问候:“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严重了, 可能是最近舞台多消耗大吧。” “哦哦, 那就好。”严薇薇果然讨好气息很浓地笑了笑, 再之后这对已经很久和谐交流内容仅限于要钱给钱的姐弟就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更准确地说是严薇薇不说话也不表现出结束通话的意思,而她不挂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搞得严筝不好挂电话。 “姗姗和我队友们还在等我回去切蛋糕,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等你和孩子们回国后再说吧。”又过了一会儿, 严筝想清自家姐姐的一贯行为路数,适才刚因为片刻欣慰而暖起的心又冷了下去,无奈地道,“你是又缺钱了吗?缺多少,我待会儿打给你。” 严筝以为是她眼见着即将回国也没改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心道再纵着她这两天,一切等她平安把孩子带回来再说,却不料严薇薇并没有像曾经那样因为他答应给钱立刻表现出欣喜,反而更加吞吞吐吐起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猜谜卖关子。”这下严筝的声音也冷了下去。 然后就得到了一个周晨骁提醒过他,他这段时间也最担心会发生的答案。 “小筝,你是对的,那混蛋根本就没爱过我,他听说我要走一句都没有挽留我。”严薇薇的声音一下子带了悲恸的哭腔,“而且他也不允许我带走孩子,我本来不想给你添麻烦的,甚至都想把他给我花的钱全还回去换我和孩子回国,可他还是不同意,最后许是被我缠得烦了,说琳恩我可以带走,但是谢尔不行,我去打官司也没用,就算不用他家里出面运作,也没有法官会把孩子判给一个毫无独立经济能力的外国女人……你有办法让祁姗家里出面吗?那混蛋的正妻不好相与,她也有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善待谢尔和琳恩的。” …… 也许因为面临着迫在眉睫的骨肉分离,严薇薇心底的母爱终于被点燃了,她在电话里哭得越来越大声,哭到最后好像终于明白了只有这个一直被她用亲情裹挟的弟弟是最一心一意待她好,而又最没有义务只是任劳任怨做这些的,连知道祁姗家里不喜欢他管自己的事,但求他和霍华德家帮她最后一次的话都说出了。 “小筝,我不会再要你的钱了,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如果不是我一直让你拿钱给我,严穆不会越来越忌惮你,你也不会生病熬坏身体……”严薇薇的语气悲切无助,如同溺水之人想将手伸向岸上那个唯一能挽救自己的人,却怯于再一次将对方拖下水,“对不起,是姐姐错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根本不会来求你,我明白的,即使祁姗喜欢你,霍华德先生器重你,我也没有立场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我做出让他们不高兴的事……” “姗姗和里昂先生没有嫌弃我的家世和家人,他们只是不希望我为不值得的人一味付出。”严筝早已习惯去迁就哥姊,别说这次还从严薇薇嘴里听到了道歉和忏悔,就是盼望她能理解自己的苦心都一度只是奢求,所以不管她以后会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能有这份心都叫严筝说不出责怪她的话,“不过这件事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好解决,我想想吧,未必需要姗姗家里出面。” “好,都听你的……”似乎只要严筝能帮她要回孩子,严薇薇已经不求其他了,直哭到嗓子都哑了才哽咽道,“那……小筝,你会亲自过来处理这件事吗,就算你能在那边安排好一切,我也怕……” “不用担心,我过去一趟把你们接回来,这不是之前咱们说好的吗?”不待严薇薇的话说完,严筝已经给了她肯定的答复,“今年最后一个舞台已经结束了,因为很可能得打官司,所以我不能那么快,需要再做些准备……你这段时间先表现得顺从一点,别触他们家逆鳞,也别声张,最迟一月中旬,我不会让你和孩子们受到伤害。” 此时严筝深知稳住严薇薇的重要性,因此即便明知道事情棘手依然优先让她安心,挂断这通电话后才慢慢呼出一口气,盯着通话记录页面的号码和文字备注,好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是啊,他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严薇薇的金主家在挪威当地很有势力,不只是有钱,还涉足毒[和谐]品和赌[和谐]场的生意。既然敢碰一般人不能碰的,足以说明一定程度通过钱[各种]权[和谐]交[和谐]易获得了警方的保护伞。严薇薇的身份说好听了是外室,说不好听了无非那边有钱有势人家里再常见不过的地下情人,不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极有可能也不是唯一一个,这种身份悬殊的情况要从对方手里抢回孩子,如果他当真不打算借助霍华德家的势力,几乎是彻头彻尾的不可能事件。 那……要和姗姗说去求里昂先生吗? 严筝长这么大几乎没遇到过什么靠谱的长辈,直到因为和祁姗确定了关系,他第一次从她爸爸那里收获了一份来自父辈的关爱。 -- 第288页 他如果去直说自己的难处,可以肯定里昂先生一定会以霍华德家的名义给予他一切所需的帮助…… 但他真的可以这样吗?欧洲上流社会的圈子只有那么大,暂且不论对方妥协后会不甘心,恶意出去散播消息导致他和祁姗暴露的可能。就算里昂先生能想办法摆平家族里的非议,霍华德家现任家主的女婿有个在外当情人的亲姐姐这种事,也会让整个霍华德家的家族形象受损。 严筝又思索了片刻,仗着自己当初计划端掉霍华德家三房时有埋下一些人脉,便一个一个打电话过去,终于在一位打过不少棘手官司的资深律师那里稍微摸到了门路。 “挪威当地虽然对贩[和谐]毒走[和谐]私的政策比较宽松,但挪威只有那么一小块地方,论面积还不如你们中国的一个省,能贡献多可观的市场?他手里的货不可能完全不流入其他欧洲国家。”律师告诉他,“欧洲的高度一体化有一点好,就是当你在一个国家的境内触犯了法律,基本别想拿另一个国家的国籍当免罪符,只要你能证明他家的生意也渗透到了一些禁毒条例严苛的国家,凭你的本事甚至可以直接做掉他家,再悠哉悠哉地办你想办的事。” “太久了,我没那么多时间,”严筝想到自己花了整整两年布局都没能端掉霍华德家一个最不中用的三房,便由此见得那些盘根错节的欧洲豪门绝对没有他曾经认为的那么败絮其中。如今情况紧急,又涉及到他姐姐和孩子,他不敢赌,“您有渠道的话,证据还请尽可能帮我拿,价钱好商量。另外最近两个月,应该有挪威那边的买家买过我个人的详细行程资料……不,您不需要一并拿这个证据,我是希望您帮我联系一下买家,说有利害关系一致的人知道她正在苦恼什么,想找机会和她谈谈。” 没错,严筝此时想到的最优解就是尽可能多地拿到对方触犯法律的证据,当然只凭这些想和对方家族硬碰硬的胜算很小,所以他打算捏着这些当筹码,先去接触那位曾雇人给自己毁容的正房太太——也许他姐姐的金主会想留下孩子,但他不认为那位正房会大度到乐意抚养丈夫和其它女人的孩子。这就意味着只要他表现出一定的威胁性,对方便很可能在权衡利弊后同意合作,只要他姐姐和孩子能够在正房的里应外合下顺利乘上返回中国的飞机,至少人身安全就有了最基本的保障。 目前看来这的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但真正实行下来怕是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一想到这些,严筝便徒劳地摸了摸自己以前习惯放烟的左边裤子口袋,他烟瘾又有点犯了,虽然此刻身处时代广场跨年演唱会的后台,想买都没处买。 “找烟吗?”不料他才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只白皙纤细,保养得当的手就再适时不过地将一盒烟递到他面前,他顺手接过后才猛地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中文,那盒烟也是他最常抽的牌子。 “虽然我刚才找你组队你一直不理我,但看在你叫了我七年哥的份上,不用谢。” 等等,这个声音……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正迎上一双他看了七年,与他自己双眼极其相似的桃花眸。 “夏初哥……”整整七年亲哥哥一样的存在,哪怕如今已经证明他过往的一厢情愿都是笑话,严筝脱口而出的称呼还是哥。 而眼前被他唤做哥哥的男人在听到他的话后居然慢条斯理地笑了,不是那种居高临下轻蔑嘲讽的笑,就是轻描淡写地舒展眉眼,白肤红唇,明眸善睐,一如既往地至纯至艳更胜少女,甜美又无害。 “冰淇淋要化了,先接一下?” 见他久久愣在那里,夏初先是对他扬了扬烟盒外另一只手擎着的圆筒冰淇淋,继而在他伸手后不由分说地将烟塞过去,舌尖带着几分餍足刮过冰淇淋球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蛰伏多时,终于等到猎物露出破绽的肉食凶兽。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的交易请求,我接受…… 纽约的元旦前夕已是深冬, 即便演唱会后台位处室内,没有空调加持的安全通道里依然寒意彻骨,以至于身着薄薄一层演出服又在这里站了许久的严筝试了几次都没能用冻僵的手指擦着打火机, 最终还是羽绒服棉帽全副武装的夏初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脆筒, 拍拍手掸掉碎屑, 又把刚才和烟一并递过去的打火机拿回来,带着格外友善的笑意帮他点了支烟。 “怎么样,好受点没?”也许夏初确实没在乎过他,但又确实是了解他的, 仿佛只要夏初想, 就能随时触碰到他心底最柔软的部位。 想当年16岁的他正是因为夏初开玩笑似的一句“我们两个眼睛也像,你要不先认我做哥”, 便任劳任怨地当了七年的狗。 如今刚满23岁的他面对这般分寸拿捏正好的关怀同样差点破功,不得不多吸了两口烟才压下眼底的动容, 用听不出太多情绪的清冷声音反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美国一年一度的盛典, 时代广场演唱会后台的演员休息区,怎么看都不可能随随便便放个没有受邀的人进来。更何况他也想不通夏初又没有相关工作, 好好的元旦不待在国内,千里迢迢跑来美国所欲为何。 夏初摸摸下巴, 特意挑了个不会被他呼出烟气呛到的位置站好, 用格外真诚的语气开口道:“就是想到今天是你生日,你跟我这么多年我都没给你过次生日, 既然你以后不打算搭理我了, 我琢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 第289页 “你不是刚刷了微博应该都不记得我今天生日, 说人话。”严筝毫不留情地揭穿这句听个开头便知没有半个字真的虚情假意。 “趁着亦晗去参加元旦晚会,宝贝也被外公外婆接去过节,没人看着我干嘛的时候来问你要不要再考虑下我上次的提议。”夏初一摊手, 像是觉得他如此直白无趣一样,“本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混在观众堆里堵到你们,没想到运气不错,碰到个黑大哥把我当成他粉丝了,不但带我进来,还请我吃冰淇淋……你突然一问我有点蒙住了,那大哥叫啥来着,人挺好,我一不小心给忘了。” 确定这货不至于给他或者B团生出什么祸端,没那个闲情逸致听他扯皮的严筝扭头就走。 “诶小筝!你别急着拒绝啊!确定不再考虑一下了?”他人高腿长,快走几步便和夏初拉开一段距离,迫得夏初只能小跑着跟在后面,边跑边试着叫住他,“其实你刚才和严薇薇打电话时我就在!” “所以?你想拿帮我处理我姐的事当交换条件?暂且不论你那点斤两够干什么,我让你帮我办事不怕你背后再给我捅刀子吗?”严筝原本不准备答话,直到夏初绕到自己前面,正拦在窄窄一条的通道上,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应对。 夏初转转眼珠,放着他后面对自己人品的质疑不答,只先证明自身价值:“我承认我看起来确实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没有主动帮你平事的能耐……但我可以给你打下手呀!我打下手挺厉害的,不信你去回顾你哥的发家史,思索一下没有我他是不是不太可能短短十年做那么大,顺带还反手把你爸你妈端了?” 严筝为了摆脱纠缠准备的说辞被这句反问噎得一滞,因为他稍一做想就发现事实居然正如夏初所说。 即便夏初从来没插手过哥哥的任何一桩生意一次投资,甚至自己专业上的剧本都要别人给讲给看,但要不是夏初跟在哥哥身边各种兴风作浪,搅乱那些生意场上的水,如一匹孤狼的哥哥根本不可能趁乱浑水摸鱼让一切利益最大化,更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别人手里抢生意后下一次依然有机可乘。 可这一切是没有代价的吗? 严筝现在看得清清楚楚,哥哥之所以会成为孤狼,夏初绝对功不可没。透支人脉这种手段他自己虽然也深受其害,不过夏初最成功的实验对象却是哥哥——这个没心的混蛋甚至在哥哥从天之骄子沦为残废,活都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打着“你不能因为爱童童就自私,去耽误人家好姑娘一辈子”的旗号什么都不叫嫂子知情,哪怕嫂子察觉出端倪想要回到哥哥身边,也一直从中作梗。 “长大了呢!”少年清冷透彻的眸子好似能将自己的一切花花心思照得无所遁形,夏初不得不干笑着别过头,发出一句不明所谓的感慨。 “可以把路让开了吗?”严筝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 夏初侧过身,却在他走过自己身边时再次开口:“话说小筝,你既然认定我人品次人性操蛋,想没想过当年你哥被你妈雇凶撞个半死,我为什么没反水,反而选择和他共进退?” “为什么?”严筝走出两三米后又停下脚步,夏初说的这点确实也是他一度想不通的地方,后来便只当是这货反正怎样都不太有所谓所以一时心血来潮,也多少念着一些和哥哥的情分。 夏初沉吟片刻:“你能想到的理由我不重复了,说你想不到也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我那时除了在你哥身上赌一把也不太有其他选择。” “我是可以反水,转身去向你妈投诚,或者去抱其他更粗壮的大腿,但我投过去你妈会善待我吗?我在严穆命都快没了的时候把他舍了,哪个长脑子的人会收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狗腿子?”夏初见他皱眉,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而且那时我还在追亦晗,虽然严穆早在我一开始缠上去的时候就告诫过她,说别看他和我这么多年交情,他死我跟前我都不带掉一滴眼泪的……不过难道不正是因为有严穆损我的话在前,我只要在这基础上稍微表现出长一丢丢心,便能让亦晗认为我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吗?” “你是破罐破摔了,想让我了解到你的人性其实比我认知中的更加操蛋吗?”严筝冷笑。 “我这个人注定要当人生赢家的,字典里没有破罐破摔一说。”夏初仰起头,对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我想告诉你的是,想绑住我绝不反水不是不可能,条件有二,首先我要除了你没有其他选择,其次也要我稍稍有点舍不得你落到太惨的下场……恭喜你小筝,就在刚才,你都达成了。” …… 夏初:小筝,你真不打算再考虑一下了吗? 夏初:你和严薇薇那通电话我听了个大概,咋说呢……我觉得不是能简单解决的事。你想想祁姗天天跟你粘在一起,你又不打算让她知情,肯定需要个人帮你跑外勤吧…… 夏初:我挺能干的,不骗你!尤其擅长给人做狗腿子,指哪打哪! 夏初:十二点前,我保证你今年生日严穆会向你表达出一定程度的和解意愿!虽然这本来就是我欠你们的,但你这么好的孩子,咱要保持本心对不,不能学得太卸磨杀驴…… 夏初:我要的不多,你不搭理我也不再拿我当哥我都认了,我不就是想继续当你哥的狗腿子吗?你仔细想想,即使有你出现转移了我注意力的原因,但最近几年我是不是对你哥还行,钱没花他多少,爹照样叫…… -- 第290页 夏初:要不这样,你只要点个头同意和我做交易,直到咱俩把事儿平完,你在我这儿也有相同待遇。想再大几辈儿都行,我管你叫小祖宗,但你得注意以后别在你哥面前说漏了这段,不然我叫了他好些年亲爹,相当于一并给他认祖宗了。 夏初:小祖宗? 因为严筝和上次一样,最后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所以当他回到B团的休息室后便收到了数条来自夏初的微信轰炸。 不过正面对祁姗和成员们关切询问的他现在并不打算搭理这个求着求着开始跑偏,将主要矛盾转移到伦理梗的前干哥哥就是了。 “严薇薇……你姐姐,是找你有什么事吗,说了好长时间……”外面冷,祁姗几乎一瞧见在他推门进来便立刻迎上去,拿自己一双软软暖暖的小手握住他已然有些冻僵的手指,深褐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难道你要把她和孩子接回来的事情又有变故了?” “算是吧。”自己打着接电话的名义离开那么久,如果否认得太彻底反而可疑,所以严筝眼眸微垂,神色间稍稍流露出了一丝苦恼,“主要是孩子回来的各种手续问题,我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认为我姐没放弃中国国籍,孩子回来后想办个旅行证在这边上学就不会太繁琐,但两个孩子在挪威当地也属于私生子,到现在都没个能落地的身份,所以……” “啊这个,好像是挺复杂的。”祁姗想到自己听爸妈提过,她和祁诺刚出生那会儿他们有过不让孩子完全放弃中国国籍的想法,但无奈中国政策里根本没有双国籍一说,连旅行证之类能让他们享有一些中国公民待遇的证明都有父母必须全是中国国籍的要求,那是给在外务工一不小心把孩子生在国外的双华人夫妇准备的。 到头来她和祁诺只能成了如今彻头彻尾的法国人,这还是他们家世清白,父母是中法两国双双认证合法夫妻的情况,换作严筝顶着私生子名号的小外甥小外甥女只会更加麻烦。 “行了,大过生日的,这也不是着急的事,要愁等明天再愁,今天别想了。”见这对婚都没结多久的少年夫妻一本正经地操心起别家孩子的落户上学问题,尹志浩急忙插进来给二人喊停,“刚才你出去接电话不久我们就下播了,毕竟粉丝点进来是为了陪你过生日的,你这个主角不在,让她们大眼瞪小眼听我们扯闲篇儿不像话,但蛋糕一直没切,等你许愿呢,赶紧的,小八等吃蛋糕等得眼睛都蓝了。” 严筝听罢他的话又看看果然一脸期待的安若,从善如流地不再提那些子虚乌有的烦心事,拉着祁姗的手一起被队友们簇拥回沙发中间,同他们笑笑闹闹地吹蜡烛许愿。 “希望B团越来越好,每个人都越来越好!” “希望合约到期前炎夏别起幺蛾子,新公司一切顺利!” “希望明年世界巡演能去更多地方!” “希望严筝新一年多吃饭多长肉!” “希望寿星健健康康,B团长长久久。” 本来是他在所有人祝福下虔诚许愿的环节,却因为时间特殊,正赶上元旦前夜,新旧年的分界点,一不留神便成了大家集体许愿的盛况。 “筝哥的愿望是什么啊?”馋蛋糕馋了好久的安若总算在他亲手切好后如愿分到了仅次于祁姗第二大的那块,已露棱角但依然写满了孩子气的面庞上只有再纯粹不过的欢欣喜悦。 严筝心底漾起几分不合时宜的羡慕和无奈,默默看了看自己面前那块仅限于摆着看烘托气氛的蛋糕,模棱两可地说:“就一切顺利吧……” “严筝,你看,童童姐给我发信息了,她和小懿祝你生日快乐!然后也提到了你哥,说他虽然还嘴硬,不肯承认自己这些年愧对你,伙同夏初做了很多欺负你的过分事……但心里已经在反思了,不只前几天去查了B团和炎夏的合同,知道你们这次不会续约以后没说什么,小懿和他提想咱们再过去要和小叔叔玩时也没反对,就丢下一句随你的便。” 他晃神的一下,祁姗紧接着告诉给他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夏初还真帮童童姐把你哥那个拧巴劲儿掰过来了……也挺有毒的这人,怪不得我爸说他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个聪明人,你和你哥着他的道情有可原。” “是啊……”严筝抬手将她鬓角处适才被面具刮落的碎发掖到耳后,温温柔柔地对她笑。 纽约时间11:50,距离新一年到来还有十分钟,夏初终于收到了严筝的回信。 ——正如你之前所说,这件事很难办,你确定要为了我哥搅和进来吗?凭你刚才对他之于你算什么的描述,失去他的那点寂寞值得你这样做吗? 这…… 夏初一向是个想做什么便会果断去做的人,太纠结的问题他不会也懒得想,现在严筝突然和他确定行为动机,倒是有点…… ——算了,你既然追来纽约又说了那么多话,我也赌一把,认为你目前刚好闲得没事做,让他值得一下权当解闷。 不待夏初弄清楚问题的答案,或者说弄清楚究竟要不要去思索一下这个答案,严筝又发来一段文字,直接叫停了他难得想要调动人情神经的势头。 ——你的交易请求,我接受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但愿不会出现考验你良…… 夏初一贯是个做什么全凭兴致高低的人, 大概根本没思考过为留住他哥做而这些,怎么会比轻轻松松站到街边捞下一个傻子更让他高兴的问题。 -- 第291页 严筝也便点到为止,直接将同意交易的结论告诉他, 顺带给他下达了第一个任务, 立刻买机票, 时间最近的飞机回国,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他来过美国,还和自己有过接触。 夏初:小祖宗,机票我能买, 但不被任何人发现有点难, 因为我还带着祁诺呢……当然如果你认为有可能和你抢家产的都不算人,就当我没说。 夏初:他其实还好, 只要我开心陪我干啥都行,也不会过问我原因, 更不会出去乱说。 夏初:你要还是觉得不行, 我再想想办法?比如拿走他的护照把他随便往哪个贫民窟一丢啥的?他那么大个人应该饿不死,至少咱俩办事儿这十天半个月撑得过去。 夏初:然后等完事了, 你琢磨一下留着他到底有多大风险,风险大的话咱干脆谁也别再提这个事了, 当啥都没发生过, 这个人头当我给你补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哈。 严筝:…… 他要不还是取消这笔交易, 顺带也真让他哥和这货掰了吧, 没朋友就没朋友, 总比时不时被唯一的朋友插刀强。 夏初:开玩笑的,霍华德家的长孙,敢扔我不想活了? 夏初:放心, 我没告诉他是过来找你的,说为了新一年拿奥斯卡的美国梦能实现,所以来当地跨年讨个好彩头。 夏初:虽然他压根不知道啥是彩头,我也不知道明年奥斯卡承办场地在不在纽约。 夏初:不过都不重要,你看我扯了好些有的没的是不是没那么心烦了?我知道让你和我一样根本不知道着急上火是何物不现实,但你也别太愁了,我确实是个挺邪门的人,摆着我当吉祥物都有运势加成。所以这次我帮你大概率能成,说句实在的哈,我瞧你现在这身板还不顶你哥抗造呢,你先把自己急出个好歹,就算我还有心帮你,也没本事一个人把严薇薇摘回来。 后面的话虽然带有明显的关心意味,严筝却一句没回。 想摆摆冷脸,人为给他增加点难度,让他事后回到哥哥身边继续当狗腿子时能由于这份情谊来之不易,对人更真心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严筝到底做不到和他如出一辙的无心无情,怕自己稍不留神便会又真心实意地被他的逢场作戏绕进去。 B团和祁姗是在元旦第二天启程返回中国的,私人飞机专程接送,当然这一次也有十分充分的理由,因为夏初的乌鸦嘴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应验了一部分。 如今身体状况似乎真不顶严穆抗造的严筝在经历了十几天高密度舞台,只穿薄薄一层演出服在气温逼近零下的后台走廊冻了半小时,又碍于烦心事接连两天睡不足两个小时的三重重压下,并没有很意外地生病了。 二号早上一起床便觉得脑子发晕,强打起精神和大家去机场的路上几乎把早餐吃的那点东西吐了个干净,祁姗察觉出他状态不对去探他的额头,是不需要体温计就能确认病情的程度。 “其实不用私人飞机,才十个小时多一点,我在飞机上睡一下就到了。”闹得如此兴师动众自然不是严筝的本意,但他这话都不用祁姗反驳,B团的成员们已然七嘴八舌地将他这份逞强掐灭在了萌芽阶段。 先是俞承泽说:“什么十个小时多点,自己去看看时间表,全程没有误点情况发生还十三个半小时呢。” 尹志浩紧随其后接道:“就是,你要有一睡十多个小时的能耐,都不至于天天磕着安眠药还生生把自己熬病了。” “他纯属是心里没数。”他们说完,艾盼精准吐槽,“都烧成什么样了还想装没事人,哪怕他敢上航空公司敢接,全程十多个小时他这么病怏怏地过来,估计不等咱们下飞机他就能再冲几个各大社交网站的头条,正好让他粉丝好好瞧瞧他身体到底怎么个情况,他这大影帝平日里都把演技用在哪儿。” 总之因为成员们都在,祁姗这次并没因为劝他费什么脑筋,需要她操心的也就是一个电话打给爸爸说明情况要飞机,等飞机来了再把已经被安若扛上去的他安顿好而已。 “还是睡不着吗?”私人飞机的环境比普通航班舒适很多,爸爸知道严筝病了还特意派了有床和独立房间的一架,可吃过药躺在床上的严筝好像还是没有睡意,让祁姗看在眼里,情不自禁有些担心,“你姐姐和孩子的事别着急了,我大哥带过那么多兵,肯定有转业后进到地方派出所的,等回去咱们让他帮忙问问,先把政策全搞清楚,然后再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孩子按时入学,今年九月呢,时间挺充裕的。” “嗯……”严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想的却是上飞机前那位办事律师发来的,目前帮他拿到的证据。 讲真不是证据太少不足以让对方感觉到威胁的问题,恰恰相反,是证据太多了,以至于严筝在接收到这些的时候便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这家人好像从头到尾都没为遮掩犯罪痕迹费过心。 没错,明目张胆,知法犯法。 换句话说,他姐招惹的这家人比他之前认为的更是恶茬,甚至不需要像安东尼·霍华德一样打擦边球钻法律空子,偏偏还有不被多地警方追究的底气。 这便意味着他行事的每一步都必须极其谨慎小心,因为稍有差池就可能害严薇薇和两个孩子遭遇到生命威胁。 …… 回国后,严筝又开始想办法在祁姗眼皮底下找机会把该吃的药吐掉了。 -- 第292页 他知道这样不好,但缓解抑郁焦虑的药物就是会一定程度减慢他的思维,镇静安神的药也会让他脑子昏沉,现在情况的紧急棘手毋庸置疑,他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休息和睡觉上。 于是当终于退烧的他和祁姗借口要去工作室取东西,同夏初在炎夏再次会面时,基本不会太把别人死活当回事的夏初都被他憔悴的状态吓了一跳。 “小筝,你让我想起陪你哥发家的时候了。”夏初早有准备似的从办公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一起沿着桌面滑给他,“我一直挺不理解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事情比舒舒服服地活着更重要吗?” 严筝从烟盒中磕出一支烟,在夏初困惑探究的目光下点燃,放于唇间吸了一口:“我们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舒舒服服地活着,只不过每个人对舒服的定义不一样。” 正如严穆之前没办法当亲生母亲被渣男小三逼死的仇恨不存在,兀自去把心爱的姑娘追到手,没心没肺地开启幸福生活一样,严筝如今也没办法抛下严薇薇和两个孩子不管,那会成为他心里一辈子的疙瘩。 说白了人是感性生物,往往会把安心看得安身更重要,倒是夏初的存在比较特殊,普通人为情感所扰时总会赌气萌生出对理智绝情的极端渴盼,只有他将这些完全照进了现实。 “还是买最近的机票,你尽快去趟挪威。”涉及到个人三观的东西,严筝不打算和他辩出个所以然,敷衍着答了一句便给他下达了一项新任务。 “卧槽小祖宗!你不是打算让我想办法把严薇薇和孩子偷渡过来吧!”夏初吓得差点遵照刚才烟盒和打火机的轨迹滑着跪到他面前,“咱交易的内容可不包括这个啊,你家祖传不拿命当命,可我不一样!我是身手不错,娃娃腿的底子野蛮生长的路子,长这么大没少瞧谁不顺眼大嘴巴抽谁……可严薇薇招惹的这家人明摆着不是惹急了顶多还我一嘴巴的类型,你再恨我也不能让我把命搭进去吧,你要这么玩我不干了,你哥爱咋咋,我出门左转忽悠其他傻子去了。” “你出门左转是我哥的投资公司,以里面人对你人性的认知,不出意外你能忽悠到的傻子还是只有我哥一个。”严筝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说,“你想多了,要是把你空投过去就能把人偷渡回来,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花这么多心思了。我让你过去是需要你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前提下帮我带个东西给我姐,因为很贵重,走快递不但慢而且不安全。” “这不是霍华德家的……”夏初低头看看严筝递给他的那枚扳指,正是霍华德家象征着家主之位的信物,脑袋一麻差点用牙咬这种智障的方式鉴别真假,“……是真的?” “我有必要让你千里迢迢送个赝品过去吗?这是姗姗和里昂先生之前交给我保管的,毕竟代表霍华德家,我和姗姗的关系不方便曝光,怕被懂的人认出来,总不好天天带着它世界各地跑,所以我和姗姗说先收起来,不见几天她应该不会发现。”严筝打掉他拿到就往嘴里塞的手,“我和你提过的那个正房太太,现在已经通过一些渠道取得联系了。对方和我猜测的一样,并不想留下谢尔和琳恩碍眼,不过毕竟是我姐破坏人家婚姻在先,她也不甘心以德报怨,平白无故帮我们这一次,所以叫我过去详谈,想看看我能开出什么样的筹码……” “那你让我提前去把这个交给严薇薇是为了……”夏初不解,既然严筝很快就会去到挪威,要交为什么不能亲自交,让自己跑这一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以防万一。”严筝说,“如果对方只是想从我这里捞到些好处无所谓,只怕事情再有变数,如果我……反正真有什么意外发生,我姐有这个信物傍身应该能暂时护住她自己和孩子们的周全。到时还要仰仗你别太丧良心又送我一次釜底抽薪,抓紧这段时间去找姗姗和里昂先生,我是不想把他们和霍华德家拖下水,但真到那一步,也由不得我选了。” “又不是要我陪你玩命,我倒也不至于那么缺德……”夏初挣扎了好半天,才没把这枚扳指和背后那点不吉利的可能一起丢出去,“可是小筝,我这样做,应该不会害了你吧……” 严筝笑了:“你害我的已经不少了,左右都不差这一桩。” “也是。”夏初把信物扳指收进手心,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抬眸对他说道,“太危险的你自己做,我也不违心说什么同进退之类的话了。不过咋说呢……你最好一切小心,我承认你没捂热过我,但我一直知道你是个挺好的孩子,秉承着从小受到的素质教育,只要别牵扯到我的利益,我从没希望你落到多惨的下场……这是真的,即使咱俩以后形同陌路,你也不再认我这个哥了,也不变。” “是吗……”严筝叹了口气,许是连日周旋于各种利益集团的殚精竭虑加持,他居然又因为夏初这句难得走心的话动容了一下,只得赶紧抽了两口烟压下这片刻的混沌思绪,摇摇头道,“那就但愿你之前所说的玄学加成有用,不会出现考验你良知的那天。” 第一百四十章 等一切都好起来,陪你一…… “你们也真行, 之前说好了这些年末舞台结束就飞机游艇走起世界各地浪,你还扯着我兴冲冲地规划了好几天路线,结果真等完事了又哪都不去, 开始一门心思操心别家孩子的上学问题了。”当严筝借口去工作室取东西和夏初在炎夏会面时, 祁姗也正为了严薇薇两个孩子的落户上学问题打电话给徐念, 结果正事没说两句,就遭到了来自亲嫂子的吐槽。 -- 第293页 “孩子的事其实也不着急,主要是严筝累病了嘛,我带他出去玩是想他放松的, 又不是拉着他赶行程, 肯定得他先把身体休养好。”祁姗自己想想这件事也觉得槽点挺多,所以把嫂子的吐槽照单全收, 无奈地叹气道,“他现在这身体真挺愁人的, 我每次刚把他养出点肉就会出幺蛾子给我掉回去, 之前打年末舞台的时候粉丝全在说,他几乎是肉眼可见地一场比一场瘦。再加上舞台都结束又病了一遭……他不肯上称我也不知道他多沉了, 反正回来上飞机,别说他们团安若那个天天撸铁的小傻子单手就把他拎上去了, 我给他调整枕头的时候抱了他一下, 觉得我一从小体育不及格的姑娘用点力都能给他抱起来。” “所以呢?没有他一旦稍微好一点你就扑过去榨的一份功劳吗?”徐念说。 “嫂子!”这种色迷心窍的锅祁姗才不背,刚要又羞又气地反驳, 便听到门外传来有人输密码的声音, 急忙和徐念说明情况要挂电话, “门在响,应该是严筝回来了,嫂子咱先聊到这里哈, 外面冷,我去看看他冻着没,顺便给他倒点热水喝。” 从正式复合到扯证再到如今此刻,其实祁姗也就陪伴了他小半年的时间,但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儿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操持家务给他照顾了。 严筝心事重重地打开门,第一眼就迎上了女孩儿灿烂的笑容,欢迎主人回家的小猫一样扑过来,被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后便心满意足地把脑袋靠在他胸前蹭了蹭。 再迷醉不过的滋味,却令现在的严筝心中五味陈杂。 他想,她这么好,他怎么又会舍得骗她呢? 可再一想他要做的事和做事要用的手段,却还都是不得不对她说谎的程度。 “严筝……你是不是除了孩子的各种手续问题,还有其他心事啊……”祁姗见他换好衣服在沙发上坐好后端着自己倒给他的那杯热水许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忍不住提出了这几天一直困扰自己的疑问,“我没有逼你说的意思,就是有点担心你。” 身陷囹圄时爱人的温声关怀有多动人? 过去再如何难熬都未曾试图去依赖任何人的严筝眼中似有一丝脆弱闪过,很快又消失不见,低头泯了一口祁姗为他倒的水。 “没什么。”严筝说,“就是这几天一直生病,不但拖累你照顾我,还哪里都不能去,所以有点焦躁吧……毕竟让你等了我这么久,之前说好年末舞台结束就和你一起出去玩的……” 所以他在纠结的是没能立刻兑现承诺陪她出去玩? 祁姗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只见少年眼里的愧疚不似作假,心疼之余居然一下子有点哭笑不得了。 “噗,傻不傻?”她目光一嗔,揶揄地拿话训他。 严筝愧疚不能陪她开开心心出去玩是真,但原因却不只是生病,因此没有答话,只是贪恋地注视着她笑靥生动的娇美面庞,看她亲昵地靠过来,将头轻轻枕在自己肩膀上。 “出去玩不是重点,有你陪才是。”此时二人的脸近在咫尺,祁姗便顺势扭头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你别着急,这次耽误了几天少去一两个地方不要紧,我们还有下次,下下次,等我帮你把身体养得棒棒的,你每次休假都可以出去玩,我们一辈子那么长,有的是时间看遍这世界上的风景。” “是啊,我们还有一辈子,”严筝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托起她小巧的下巴颏,深深吻下去,“等一切都好起来,一定会有的。” …… 这天之后,严筝又老老实实地在家待了五天,打着养病的名义处理着该处理的事,然后在一月10日装作事出突然一样和祁姗提出要再去美国一趟——前几天的时代广场跨年演唱会,他出去接严薇薇电话的时候其实还偶遇了一位在美国很知名的音乐制作人,这位制作人听说B团和炎夏的合约即将到期独立,立刻表现出了一些想合作的意愿,就在昨天,他翻邮箱时看到了制作人发来的邮件,说正好过几天他们圈子里有个聚会,要叫他去美国具体聊一聊。 “所以你好不容易才把身体养好一点,又要去工作了吗?”祁姗一封封翻看那个音乐人发给他的邮件,“而且他这邮件的内容,好像也没咋提音乐的事……我以女人的视角来看,更像是他看上你这个人了……你说他不会有那个意思吧……” 这当然不能怪祁姗多想,因为适才那些只是严筝为了能亲自去挪威找到的离开借口,邮件原本也不是发给他的,而是那个把夏初带进演唱会后台的黑大哥发给夏初的。 美国知名音乐制作人是真的,以至于正当严筝苦恼该想什么理由从祁姗这边溜走,没过一会儿就等到夏初发来一串邮件截图时,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夏初的严筝都吓了一跳。 ——Monster.P?你怎么会和他有往来? 夏初发来的只是缩略图,但仅凭图上的只言片语,也足以证明这位在美国名气地位都能排进前十的音乐制作人,和他那半个音符不认得的前干哥哥是十分熟稔的关系。 夏初:你忘了我说过是一个黑大哥带我进的后台吗?就是他啊! 夏初:我当时是忘了他叫啥名了,虽然现在也没记住吧……但我一直不太会记别人名字,并不耽误很多人记住我啊,我这么好看的。 夏初:我不认识英语,但祁诺看了说是邀请我去美国玩的,刚好没写明称呼,你不是懂点那个拷贝还是照镜子啥的黑客技术吗,你给原封不动拷你自己邮箱里,当邀请你的呗,不就能骗过祁姗了吗? -- 第294页 夏初说的这个技术叫镜像,不是单纯地转发,而是通过ip地址的转换盗取,将对方收到的邮件从发件人发件地址到邮件内容进行直接裁切转移。 严筝大学时没少为了给夏初练游戏号去校电竞队当陪练,里面很多队员的专业是计算机,耳濡目染便学了一些技术,后来某天因为夏初想搞几个邮件糊弄自己老婆,表明他最近几年事业还行,不至于砸大价钱买资源还砸不出响,严筝有在他面前展示过,没想到时间事件一变,轮到严筝拿同样的法子糊弄自己老婆了。 “算了,好像也是挺难得的机会,那你去吧……”正当严筝一边因为欺骗祁姗愧疚,一边又有点怕她识破里面有猫腻的时候,他家总会体谅他的小姑娘主动做出妥协,“看Monster.P的意思,应该酒店之类的都有统一安排,我这张脸不能露,那应该也不太方便跟过去了。” “嗯……”严筝有点庆幸Monster.P为了拉满夏初的好感度做了最周全的安排,省掉了他要编其他瞎话去说服祁姗留在国内的麻烦,“不会很久的,就三天,至多不会超过五天,等我回来,我们再收拾一下,就出发去玩。” “好呀!”祁姗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我等你,我要带你去好多好多地方玩。” 1月12日,严筝按照和那位正房太太约定好的时间,启程去挪威。 当然为了避免引起祁姗怀疑,他选择中途在纽约转机,顺便在机场和早早等在那里的夏初交换了行李箱。 “你要我带来的东西我都按时送到了,怎么样,我当狗腿子是不是挺靠谱的?”夏初看他检查完行李箱内的物件后便殷勤地凑过来,“你微信的账号密码我也记好了,每天发你准备的文案给祁姗报平安没问题,都是你过去帮我公关宣传时候的日常操作,我肯定不能把五毛一条,括号里删掉啥的带上。” “嗯。”严筝将行李箱重新锁好,突然回头看了夏初一眼,“不管你帮我这次的目的是什么,都多谢你了。” “你这突然说谢……我还有点不适应……”碍于是自己上杆子有事相求,夏初这段时间一直把他当祖宗供着,供得久了,凭他万事不上心的记忆力,都快忘了这个少年曾经对他予取予求了整整七年,感念他随手施舍的每一点点好。 想到这里,夏初半开玩笑地说:“要不你再最后叫我一次哥?” 他这话说完自己先笑了,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二人之间早没有了所谓的兄弟情分,不料严筝只是稍稍一愣,继而便像之前每一次叫他那般平静地开口:“夏初哥,谢谢你。” 严筝坐在纽约飞往挪威的飞机上时还在想,他怎么还是让那个被他身边人统一盖章成不值得的干哥哥说动了呢,是因为他这次确实在尽心尽力地帮自己吗,还是他不经意说出的,同自己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想起了当年和哥哥……亦或是他的那句,担心害了你,不想你落到太惨的下场? “不会有问题的,已经准备得足够完备了。”飞机起飞前,严筝最后确认了一遍手机和行李箱里的电脑和文件,“还要好好地回去,陪姗姗出去玩,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 当地时间1月13日上午九点,严筝下飞机先给严薇薇打了电话,之前夏初来送信物扳指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严薇薇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他得先和她见一面,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好。 “行,那就在奥斯陆的Mesh咖啡厅,太远的地方我也不太方便走。”严薇薇和他定好了见面地点。 可当严筝如约前往咖啡厅,却自从进门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人太少了,就算奥斯陆地处郊区确实不繁华,但中午十二点,正值上班族午休,怎么会硕大的咖啡厅只有区区十几个人……关键这些人明显也不像吃饭喝咖啡的样子,大多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时不时看向正门的方向,直到他进来…… 因为之前和安东尼?霍华德的势力有过接触,所以严筝对诸如此类的危险气息具备着很强的识别能力。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走到一半便转身向回,不料左侧脚踝猛地一软,他低头,只见那里多了个鲜红的血洞,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而那个原本在吧台里擦着咖啡杯的侍者刚好丢开手中的洁白绸绢,慢条斯理地带着咖啡厅里的十几人聚拢过来,原本绸绢遮掩的手中握着一柄冒烟的手枪。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他得活着,他的姗姗在…… “薇薇安, 所以说,你弟弟和霍华德家的苏珊娜小姐,是恋人关系?” “那还真是巧啊, 我不但娶了霍华德家伊娜夫人的女儿, 还……爱上了下任家主的姐姐。” “薇薇安,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如果为了你……你想过没有,你弟弟如果以后真继承了霍华德家, 他也是需要平衡家里人关系的, 我为了娶你和汉娜离婚,他以后和霍华德家三房势必势同水火。” “我去和汉娜说了, 汉娜希望以后能和你和平共处,也可以接受谢尔和琳恩享有和她的孩子一样的身份, 她已经做出退让了, 你也稍微妥协一下,当为了我, 不可以吗?” “这件事处理起来有些复杂,你弟弟之前就和三房一支有过摩擦, 我说句冒昧的, 他用了挺多不好的手段,但因为背靠现任家主里昂, 所以最后霍华德家老爷子知情了也不了了之, 让汉娜家和整个三房都受到了很答损失。” -- 第295页 “他还年轻, 手段难免极端些,现在有你这层关系,汉娜已经帮你同三房一支周旋过了, 安东尼先生,伊娜夫人和弗兰克先生都有接受和解的意思,问题是你弟弟自己,他这么急着让你带孩子回去,一定是摸清汉娜的身份了,他想将三房赶尽杀绝,可能还要连带我一起。” “我们想叫他过来谈谈,但你自己也试探过他的态度了,你实话实说是讲不通道理的,所以能不能请你……先将他骗过来,按照我和汉娜说的做,我们是一家人,你需要我,谢尔和琳恩也是需要父亲的,是不是?” 严筝现在还不知道,这场针对他的局从那日地下车库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袭击就开始了,他设想了千万种情境,做了最周全的部署,却唯独没想过亲姐姐会一并成为设局的人,甚至直到身处险境的此刻,他想到的第一种可能也是严薇薇想带孩子偷跑的事败露,甚至都顾不上脚踝处伤口的疼,只想抽身出去,护她和孩子们周全。 眼见着对方的人从四周包抄过来,严筝把手中的提箱砸向那个手里有枪的“侍者”,趁着他被砸中一个趔趄,包围圈也出现一个缺口时果断突围出去。 可惜他现在面对的人显然和那日地下车库中的混混不是一个等级,意识到他不打算束手就擒,这些训练有素的打手果断对他采取了更强硬的措施。 严筝是从16岁起就在父亲的债主和夏初手下摸爬滚打,多年千锤百炼下身手,反应速度,甚至对疼痛的耐受度都是一等一的,却也架不住这群□□打手武器齐备又抢占先机给他造成了可以直接影响到行动的伤,不多时便被耗尽了体力,按倒在地。 “瞧着小白脸一个,没想到还挺能打。”一个之前伪装成客人的打手擦了擦流出的鼻血,直接走上前去掰过严筝的脸瞧,入目的一张即便沾了血污也依然精致清冷的少年脸庞,甚至那点伤和血还为他平添了几分病美人的凄艳美感,就算打手是男人也依然惊叹于眼前少年霁月般的风华,“我在老大那儿看见过他姐,别说,真没长出他这副模样,怪不得老大也就和他姐玩玩,他能爬上霍华德家大小姐的床呢。” 严薇薇毕竟人在挪威,两个孩子也不怎么会说中文,所以严筝是认真学过挪威语的,甚至应用自如的时间比熟练掌握法语更早,现在这群打手带有明显侮辱论调的话语他听得清清楚楚。 可现在显然不是为面子争一口气的时候,严筝审时度势后只是垂眸敛下眼中翻腾的情绪,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被这群人蒙上眼绑好塞进了车里。 …… “怎么样?他来了吗,那个严筝?”此时的诺德特姆宅邸,女主人汉娜?诺德特姆见丈夫结束与手下打手的通话,不由焦急地凑上前问。 “来了,也已经被咱们的人逮住,在送来这边的路上了,让四叔他们做好准备吧。”诺德特姆家现任当家的亚摩斯?诺德特姆嘴角擎着一抹笑,轻佻地揽住妻子投怀送抱的腰身,“听四叔和岳母的描述感觉是个城府挺深的人,对他姐倒是不设防。” “也未必,万一就是急了呢,想快点把他姐和两个孩子弄回去,然后对我们三房赶尽杀绝。”亚摩斯这番话似乎在肯定严薇薇在这次计划中起到的作用,即便知道她只有被利用的份,汉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你这爱在外拈花惹草的毛病也该改改了,特别是外面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你看看这次招惹到多大的麻烦头上了,还是我……” “行了,你去看看周围,哪个男人没几个逢场作戏的情人,你家老爷子老婆就娶了四个。”她又提起这个,亚摩斯便松了扣在她腰间的手,“我也是有分寸的,玩玩而已的女人不哪个都没领回家碍你的眼吗,要不是亚洲女人体质特殊怀了也不怎么显,她瞒到快生我都没发现,也不至于搞出那两个杂毛小崽子……再说没有我凑巧搞上她,你们三房的仇,也不能报这么痛快,是不是?” …… 正如亚摩斯同汉娜说的那样,他撺掇严薇薇欺骗严筝的话无非别有图谋的蓄意哄骗,一来霍华德家三房不可能在吃了那么大的亏后还选择和解,二来与三房各方面利益深度绑定的诺德特姆家也不可能真因为严薇薇和严筝的关系选择骑在三房和现任家主里昂中间,要知道里昂一贯看不惯他们家的买卖和处事方式,之前没少因为生意问题在欧洲的一亩三分地发生摩擦。 严筝是直到被打手们拖进诺德特姆宅邸,带到等候多时的安东尼?霍华德面前才大致理清了一些思路,虽然没往被严薇薇插足婚姻的对象是祁姗表姐方面想,但已然猜到了早有积怨的霍华德家三房和诺德特姆家利益相关,以及自己这次很可能被亲姐姐骗了这两件事。 那一下子,即便不合时宜,严筝依然觉得自己可悲。 他活了二十三年,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安稳稳,家人都能平安康顺的家,可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却什么都没能改变。 小时候妈妈一心希望他的出生能挽回爸爸的心,顺便也能作为她和姐姐的依靠未来和哥哥斗,一旦她提出的要求有一点没能完成都会遭到训斥和体罚。 爸爸总是不在家的,他那么心疼谢尔和琳恩有那是他亲外甥外甥女,他也确实喜欢小孩子的缘故,又何尝不是在他们身上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 第296页 严筝的童年没什么幸福的回忆,仅存的只有爸妈不在家时,姐姐有时会带他一起玩,偷妈妈不允许他们多吃的小零食分给他……然后当他被夏初绑走受伤,哥哥带他吃的那顿饭,以及事后他因此被妈妈打,从来看他目光都带刺的哥哥沉默送来的药膏。 结果现在这些仅剩的美好记忆似乎都碎裂掉了,当他被作为哥哥最好朋友的夏初打破了头,哥哥甚至没有深究这背后的原因便将一切怪罪到他身上,也自始至终没有关心过他受伤严不严重,伤在头上会不会有危险…… 严筝事后没有去追究,因为他认为严穆的漠然和恨意情有可原,是他妈妈害死了严穆的妈妈,又差点毁掉了严穆的人生。 但为什么一直强调他们一母同胞,该是彼此最亲近亲人的姐姐也要对他做出这种事情? 严筝脚踝处的伤口一直没经过处理,刚才一路被拖行过来,在沿途留下了鲜红刺眼的痕迹。他悲哀地看着这些从自己身体里流走的血,恍惚间觉得流逝的似乎不只是他本就不怎么旺盛的生命力,还有很多支撑着他一路走到今天的东西。 他脸上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被对面的安东尼看在眼里,满足畅快之余却也有些心惊。 安东尼和他所属的三房之前就与严筝爆发过不少次直接或间接的冲突,印象中的严筝狠戾果断,年纪轻轻却好似能将一切运筹帷幄,令自己的每一步反抗在他布下的局中都显得幼稚可笑。据伊娜所说,后来即便他以一副恍若要将自己熬干的姿态与她对峙,依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沉着冷静得可怕……这样一个仿佛连命都可以拿来做赌注的少年,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作了那么多孽,现在终于知道怕了?”当然落到他如今境地的人也没几个还能保持冷静,想不通原因的安东尼只能当他是被眼前翻盘无望的局面所慑,冷笑一声,“你是挺能耐的……不过也对,你要是不表现出足够可观的价值,凭你的出身,里昂也不会为了绑住你为他做事舍出亲女儿来,还将信物一并寄存到你那里,许个以后让你当家的空头支票。” “信物……”严筝听他提及这个词兀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脆弱无助散去,眼神瞬间凝满了肃杀,“你们是不是拿走了我交给我姐的信物……还给我。” 那是祁姗和里昂对自己信任的证明,严筝从未在乎过那枚扳指背后代表着怎样的权势,他只知道不能辜负这份信任,但凡他这条命在,就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片刻前还因为瞧见了严筝狼狈一面而洋洋得意的安东尼毫无防备,只见面前脚踝被击穿,也遍体鳞伤的少年突然向他扑来,哪怕起身瞬间就被周围训练有素的打手按住,依然在挣扎未果后凶狠地望着他。 “还给我。”严筝好像根本感觉不到身上伤口痛一样,只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安东尼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如今危机解除依然心有余悸,嘴唇颤动几下,用恶狠狠的语气开口:“你想得倒是够美的,看你这么宝贝我们家的信物,怎么,真当里昂给你这个,你就踏踏实实准备当下任家主了?” 严筝不答,便听安东尼轻蔑地发出一声冷笑:“你知道你之前那次针对我们三房,里昂是怎么在老爷子面前和你撇清关系的吗?他说你是个丧心病狂的精神病,因为纠缠苏珊娜不成恼羞成怒,怪我们三房时运不济,撞上你想揪霍华德家人报复的枪口。” “你姐说你和苏珊娜是已经拿了结婚证明的关系,里昂也确实把这个交给你保管了,但那又如何?你公布已婚闹得沸沸扬扬,苏珊娜自始至终有表现出一点愿意让外界知道你妻子是她的意愿吗?”安东尼说,“我身处霍华德家,想嫁豪门攀高枝的人见得太多了,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想尽办法被家族承认身份,因为只有那样才是真的稳妥了。里昂那时既然在老爷子面前那样说你,就注定这辈子不会让你和苏珊娜的关系见光。结婚证明也好,信物也好,无非是看你可以利用的空间大,等过几年他拿你把我们全除掉,将他自己和他儿子的路铺平,你就是一枚弃子。因为你和苏珊娜的关系没见过光,不会有人知道她和你有过一段,所以苏珊娜根本不会有任何损失,顶多是年纪大了点,但霍华德家家主的女儿,三十几岁也不耽误被门当户对的男人踏破门槛。” “仔细想想,对里昂来说确实没有比你更好用的稳固地位道具了,处事方式绝手腕儿也毒,又有前科,等将你剩余价值榨干后他再直接出面除掉你就好,还能得个仗义出手的伪善名声。更何况我听说你好像是真的有病,你无法给苏珊娜留子嗣,也免去了她再嫁时的罗乱。”安东尼啧啧两声,“人不是不可以做白日梦,但就凭你的条件还妄想有朝一日继承霍华德家,未免太可笑了。” “我没想过去继承什么……”因为得知严薇薇的欺骗,严筝的情绪一度处于崩溃边缘,这会儿虽然明知道安东尼说的没有一句是真,但还是无法避免大脑在这番话的添油加醋下一片混沌,隐隐只剩下要把祁姗好好交给自己的信物再好好拿回来的执念,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但那是她给我的,无论如何,我不会允许任何闪失……” 都说人在不顾一切时能爆发出无穷的潜力,他说到这里居然猛地发了力,连会不会再因此受伤都不假思索,生生从压制着他的打手手中挣脱,踉踉跄跄却又速度惊人地将手伸向安东尼。 -- 第297页 又是“砰”地一声,严筝似乎是在自己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迷惘倒地,本来距离安东尼仅剩咫尺的右手一片血肉模糊。 所谓十指连心,适才的子弹生生打烂了他连带无名指和小拇指在内的半边手掌,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濒临溃散的理智回笼,也叫他想起了比信物更重要的东西。 ——他得活着,得好好地回去,他的姗姗在等他回家。 “疯子。”刚才严筝的手指距离他不足二十公分,以至于手下情急开枪,安东尼自己身上都溅到了严筝的血。 他复又打量了一下地上好似终于耗尽了攻击性的少年,半是恼怒半是发泄地对手下们命令道:“给我打,只要不打死,就照死里打。” 第一百四十二章 活下去,回去找她。…… “想学打架要先学挨打, 只有在挨打时尽可能降低自己所受的伤害,你才可能等到对方露出破绽反击的那一刻。” “一味格挡没有用,你当对方是傻子吗?看到你还有力气格挡只会下更狠的手, 你要让他打, 避开要害的部位, 牺牲最少的血条让他打到爽。” “眼神!你稍微注意点眼神,ok?别学的和你亲哥似的,让人觉得妈的这人有毒打不服,不过叫你们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傻逼get和我一样, 能将一切阶级敌人用叫爸爸打倒的神仙境界是有难度。那哥给你想一招, 尽量避免和别人对视……你试试,不然三天两头把你打进医院哥也挺有压力的, 还得给你报医药费。” 反正是老大的命令,安东尼手下以烧杀抢掠为乐的打手们自然乐得狠狠教训他这个所谓靠脸上位的“小白脸”, 拳脚疾风骤雨般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严筝消失很久的求生欲终于因为想到祁姗而挣扎上线,居然还一并忆起了夏初曾将他当做人肉沙袋时的调[和谐]教。 降低所受的伤害……严筝不着痕迹地偏过头, 让对方的攻击更多落在后背和四肢的位置。 不要一味格挡……他索性卸掉了拦和躲的力道,像是再没了抵抗力气一般, 被其中一个打手狠狠一脚踢到了地下室角落。 “先停手, 老大说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别真给打死了。”看他蜷缩在墙角, 不但脚踝和手掌上的枪伤不住流血, 喉咙里还一下一下地咳出血沫子, 另一个年纪较大的打手急忙给身边几人叫停,“我去看看情况。” 注意眼神,不擅长装怂就尽量别与人对视……被扯着衣领从地上拽起来时, 严筝低垂着眸子,将桃花眼中的清冷和肃杀敛去,好似连给予反应的意识都要失去了。 “看刚才那个和老大叫嚣的架势以为是多硬的骨头呢,也是我想多了,一个靠脸爬女人床上位的小白脸再硬能硬哪去,打够没打够都先这样,和老大汇报去。” 伴随着地下室的门“嚯”地打开又“砰”地关死,严筝终于得以艰难地松了口气,试着稍微活动一下以便感知身上伤势的严重程度。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得益于他及时放软态度,这些打手的毒打没给他造成太过严重的伤害。 但他脚踝和手掌部位的枪伤严重且止不住血是真,他本就有伤的腰和肩膀因为承受了不少打击疼得一阵阵发麻也做不得假。 “要不叫个医生进去看看吧,我明白四叔您和这小子积怨已久,恨不得现在就让他死,但依照咱们的计划,不是还需要他活着吗?”此时的宅邸正厅,亚摩斯饶有兴致地透过监视器观摩地下室里气息奄奄的少年,若有所思地对刚刚换好衣服的安东尼说,“让他录下承认被里昂利用又抛弃的视频,一举撕毁里昂在外经营多年的伪善口碑,也在你家老爷子那里扳倒这个现任家主什么的……” “你在教我做事?”刚在严筝那里表现出失态的安东尼没好气地瞪过一眼,看亚摩斯赔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别生气自己没那个意思,才冷哼一声,差了手下去叫医生,看看这个死不足惜的小子到底是不是在装死。 “我现在要给你手上和脚上的伤口消毒,疼是一定的,但再不处理一下你手脚废掉是轻的,继续流血的话你这条命都可能保不住。”□□手底下的医生见多了严筝这般因为种种原因遭到老大惩戒的人,知道留他一条命的急救需要做到什么程度,因此也不可能大发慈悲地给他用什么止疼和麻醉,“你为难我没用,我做完事好和老大交差,你也多留点力气想想怎么和老大求饶。” 严筝力气用尽似的虚弱地应了一声,任凭酒精冲刷掉伤口的脏污,连接着伤处的肌肉因为剧烈的疼痛情不自禁地绷紧。 “好了,你再休息一下,老大那边你也多顺从点吧,好自为之。”医生都喜欢听话不给自己添麻烦的病人,尤其严筝还生了一张出色的少年皮相,这让负责给他看伤的中年女医生同他说话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劝慰。 却不料她正打算收拾药箱离开时,刚刚还听话忍耐疼痛的少年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你……”医生吓了一跳,幸好严筝失了太多的血没什么力气,她轻轻一挣便挣开了。 “我有焦虑症和抑郁症……现在好像要发作了,甲丙氨酯或者卡利普多……我发病时喘不上气……”严筝声音艰涩地开口,仿佛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一样,“求……求您……再这样下去,我会死……” 安东尼那句“只要打不死”和现在派医生过来给他保命的举动让严筝意识到他们应该出于某种目的还需要他活着,果不其然在他提到死这个词后,医生没过一会儿便在请示了安东尼和亚摩斯后给他拿来了药。 -- 第298页 “可惜了,看来咱们打算给他扎两针,利用成瘾性逼他就范这条路堵死了。”亚摩斯透过监控看见医生喂他吃了药,手指捏着甲丙氨酯的药瓶仔细看标签上的说明,“四叔您有一点说对了,他还真是个疯子,病到需要用到这种药的程度,如果咱们再贸然给他注射刺激神经引起兴奋的东西,很大概率会直接弄死他。” “也罢,不用就不用,本来也是怕他宁死不从才想的主意。”安东尼冷哼一声,“也是我高估他了,一个精神病能有多坚定的立场,反正你那小情人儿不是也没急着问你要人吗,大不了多关他两天,等他自己受不住了找我们谈条件。” 亚摩斯和安东尼自是想不到,他们这一决策正中严筝下怀,严筝的病情确实有发作迹象,但并没有严重到必须立刻服药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的程度。 他这样做首先要避免的便是他们为了利用他达成某种目的而对他实用精神类毒[和谐]品,其次也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他在来这边前虽然没有想到情况会如此棘手,但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已经将那些足以让诺德特姆家接受警方调查的证据设成了今晚二十四点自动发送的邮件,如果他出意外不能及时取消,这些罪证就会以匿名形式发送到多个能够为诺德特姆家所作所为定罪的当地警察局和中国驻地大使馆。 “下午一点半,还有十个半小时。”严筝刚才去抓医生的手腕是为了去看她的腕表确认时间,“算上警方赶到的路程……也就是说至少要坚持十二个小时吗……” 如今严筝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透支到了极致,又身处封闭幽暗的地下室,所承受的折磨痛苦溢于言表,不得不靠默默数秒计算时间来稳定情绪保持意识。 可他却比任何一次濒临死亡都更加坚信自己得活下去,原因无他,只是他的姗姗在等他回家,他要陪她一辈子。 …… “嫂子,我总觉得有点担心。”收到第一条由夏初代发过来的报平安微信后,祁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阵不安,甚至觉得电话里都说不清,只得亲自去到嫂子家里,刚好周晨骁在部队没有轮休,姑嫂俩便在哄睡了小侄子后躺在床上聊天,“虽然发来的信息还有聚会照片都挺正常的……但……” 具体哪里不对劲祁姗也说不上,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无非气氛有点太和谐了…… 她之前有问过B团的其他成员,被Monster.P邀请的事他没同任何人提起过,要知道严筝从不是藏私的人,如果真是很难得的机会,绝对会让尹志浩,艾盼这些音乐创作主力一起去的。 当然例外情况也不是没有,就是这场聚会本身便涉及一些利害交换,他一直不希望成员们接触这些……可这又与聚会明显一片祥和的实际情况不符。 “要不你给严筝打个电话问问?”徐念看她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索性建议道,“你刚才给我看的照片不像有问题,但听听他的声音你应该能安心点。” “我刚才打了……但那边信号不太好,接起来好半天都断断续续,然后他就挂了,和我发微信说酒店在郊区,位置比较偏,没信号……”祁姗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可能是我们好久没分开了,所以我才有点想多了吧……” “算了,说点别的,嫂子你说我们第一站去日本好不好?那边好多温泉,他腰不好,去疗养一下应该不错……”似乎是为了给自己转移注意力,她便主动把话题引向了轻松愉快的方向,拖着徐念继续规划起她和严筝的游玩路线,“可惜那边的饮食生冷偏多,我们最好找那种能自己做饭的民宿,或者干脆包带温泉的酒店,想吃什么直接让那里的厨师做……” 徐念有一搭无一搭地刷着手机陪她聊天,聊得倦了便双双睡下了。 因为家里还有小孩子,所以第二天她们都醒得比较早,祁姗睡醒时看了一眼枕侧的手机,不多不少刚好是清晨七点三十分。 北京时间七点三十分,也正是挪威的凌晨一点三十分。 此时诺德特姆宅邸中除严筝之外的人基本都处于熟睡中,却突然被外面刺耳的警笛声吵醒,先冲出来查看情况的打手小弟们很快便被全副武装的警察制服,然后更多的警察鱼贯而入,将这群准备趁着小弟们拖延时间转移警察注意力跑路的罪魁祸首们逮了个正着。 “地下室里还有人!” 伴随着警察破门的声音,数到44352秒意志力也濒临极限的严筝慢慢抬起头来,听到警察问询他是否还能站起来,似乎是想积蓄些力气起身,不料刚发力双腿便是一软——不只是因为脚踝处的伤,事实上他的脚踝好像都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就是单纯地腰腿全用不上力,最后只能任凭警察将他抬上担架,送入附近医院后见他意识已经不清楚了,便从搜剿来,疑似主人是他的手机里找到了通讯录唯一一个号码,备注了姐姐称呼的严薇薇。 “请问是严筝先生的姐姐吗?” 严薇薇此时还做着谈判顺利,她作为功臣从此在诺德特姆家和汉娜平起平坐的美梦,突然接到这个电话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当她根据警察提供的地址赶到医院,看到急救室里遍体鳞伤已然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少年,她更是吓得说不出一句整话。 “小筝……小筝……你别吓姐姐……”严薇薇不顾警察和医护人员的阻拦冲到严筝身边,想去抓他的胳膊,却只摸到了少年被厚厚纱布包裹,小半边已经瞧不出原本形状的枯瘦手掌。 -- 第299页 严薇薇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是自私,遇到事情永远优先考虑自己,但严筝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从没想过去害他,至少从没想过将他害得这么惨,“小筝……” 她哭得惊惧又慌张,而病床上的严筝似乎终于被她唤回了一丝意识,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和她说了一句话:“信物盒子……你有没有一起给他们……下面……有纸条……是姗姗……打给她……” 他不想牵扯到祁姗和霍华德家,可他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样的决定,因为他不想死,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那个女孩儿将他这条命看得更重。 “好……好……盒子在……”严薇薇彻底慌了神,急忙折回自己家拿盒子,可当她把嵌在本该属于霍华德家信物位置的玩具戒指丢掉,下面那张被她翻出来的纸条自然也早不是了原本的内容。 “喂?现在挪威时间应该是凌晨三点吧……居然这会儿打电话过来,一看你就没有夜生活,啧啧,真可怜。”对面的声音不是祁姗,而是那个前几天刚从中国跑来挪威同她见面,说好要将信物给她,最后却临时起意,叫她回去后发现盒子里只剩下一枚玩具戒指的男人,夏初。 “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你会感谢我的。”当她事后打电话去质问,夏初在电话里言笑晏晏地告诉她,“小筝还是对你没有清晰的认知,像你这种坏不到份上怂倒是到头的傻逼,别人都知道你有,你还确实有,是保不了你这条命的。因为人家随便忽悠一下你就‘瘸了’,然后失去利用价值被宰了灭口。只有别人知道你有,偏偏让你没有才有用,这样没人能从你手里忽悠来,为了继续忽悠只能暂时留着你。” 严薇薇当时恨得牙痒痒,可如今的情境居然完全映照了夏初的话,亚摩斯和霍华德家的三房既然能对严筝下这种毒手,就足以说明他们之前告诉她的什么和解什么协商都是假的,可想而知如果她真像他们交代的那样,从夏初这边拿到戒指立刻交过去,自己和孩子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夏初……你说的对……真出事了……小筝他……”她如今已经彻底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记得夏初来找她时还说过一句,他这次之所以帮严筝,除了确实有事相求外还有一点不想小筝因此落到太惨下场的心思。 事到如今,她没有祁姗家和严筝其他熟人的联系方式,所能倚仗的也只有夏初了:“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救救小筝……”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夏初……你这个疯子!…… 严薇薇选择去求助因为当年她妈妈策划严穆车祸一事而和自己过节颇深的夏初, 除了担心严筝的伤势外,也是怕在挪威一定程度手眼通天的诺德特姆家现在被警方带走调查只是警局一日游,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到时凭她带着重伤的严筝和两个年幼的孩子, 想必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却直到这时, 她才从夏初口中得知了这个被她伙同外人欺骗的弟弟究竟为她做了多少。 “冷静!你能不能先冷静点?信不过我你总该信得过小筝吧!我知道你金主牛掰,但牛掰的前提不是他没惹到小筝吗?你以为小筝之前没考虑过直接让他家完犊子再把你和孩子摘出来吗?只不过这闹出的阵仗太大,怕牵扯到在欧洲一亩三分地势力也很大的霍华德家,而且耗时会很久, 怕孩子牵扯在里面太久留下啥心理阴影……你搞清楚一件事, 他那么轻易被你忽悠过去不是因为他好骗,是没想到连你都会操着你那抠出来不够二两脑子算计他。”夏初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 偏又带着几分临危不惧的镇静,“说句实话哈, 我早觉得他得倒霉在这上面, 就和我当年觉得严穆做事那么极端,再不挑着大道走, 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套麻袋打一顿丢去沉护城河。” “这么说……我和孩子们,还有小筝……短时间内都是安全的吗?”严薇薇没心思听他扯些有的没的, 事到如今只是特别后悔, 为什么之前没有听严筝的劝,明明过去已经有无数次证明过了, 只有他是一心一意为了她和孩子好, “但是小筝他伤得很重, 手上脚上都有枪伤,身上也有很多伤……你能联系一下祁姗吗?他让我找祁姗……” “嗯……可以呀。”电话那边的夏初短暂沉吟了一下,“小筝在拿你金主家犯罪证据的时候挺庆幸你没参与过他家生意, 虽然我觉得人家是嫌你脑子不好使……总之他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你作为情妇肯定也得被调查调查录录笔录啥的,然后发现里面确实没你的事,你还拿着中国国籍,肯定直接把你和孩子遣散回国,到时候你一起把小筝带着……不用担心不方便的问题,霍华德家会派私人飞机过去。” “啊,好……”事到如今严薇薇只能选择相信夏初,而接下来的事情也确实如他所说,警察第二天只是简单问询后便准许她带着严筝和孩子先回国,而她也如期等到了应该是霍华德家派来的私人飞机。 “小筝……是姐姐对不起你……你再坚持一下,如果祁姗怪你的话……”接连发生的大事让严薇薇根本无暇思考为什么祁姗会明知严筝重伤也没有随飞机来接,只生怕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严筝在路上出闪失。 可当她在许久没有踏足的故土降落,严筝也被飞机上的乘务人员抬下来,她意料之外没有看见祁姗,只瞧见了坐在一名非裔外国人副驾驶的夏初。 -- 第300页 “夏先生,Boss问您还有没有其他要求,真的帮您把朋友接过来就可以,飞机不用留给您玩一段时间吗?”后座的翻译在同雇主说了两句话后,立刻用汉语向夏初传达出那位非裔外国人,Monster.P的意思。 严薇薇带着孩子和严筝候在车外,越野车隔音好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只透过挡风玻璃望见夏初眼梢一挑,抬手从Monster.P的衬衫口袋里摘出副墨镜戴到自己脸上,轻而易举便哄得对方哈哈大笑,最后乐呵呵地带着翻译下了车,而他自己也给车熄火后打开车门,稍稍拨弄那副刚刚带上的墨镜,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从容不迫地打量着他们。 “祁姗呢……”严薇薇四处搜寻不见祁姗的身影,身边的女儿也像察觉到危险一样抱着她的腿哭起来。 夏初想了想说:“他自作主张把自己祸害得这么惨,祁姗和霍华德家当然会生气呀,赶紧上车,瞧小筝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也跪不过去谢罪,你先带孩子去哭吧,让你这闺女别搁这儿嚎了……欸宝贝儿,停,Stop!听叔叔说,留着点眼泪待会儿和你妈一起哭……” 夏初着实生了一张漂亮脸蛋儿,人至中年皮相上也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以至于严薇薇前几日同他在挪威见面时,她几乎不敢认眼前这个明艳更胜少女的男人是比自己大了整整八岁的夏初…… 当这样一个超越了年龄和性别的极品美人面带微笑同小孩子说话的时候,很少有处在外貌协会时期的小孩子会不听他的话,可惜担心他们会因为身世复杂而在挪威遇到危险的严筝早教过他们要怎么辨别好人和坏人。 妹妹琳恩因此惊恐地避过他伸来的手,哥哥谢尔则果断拦在他和妹妹中间,他也害怕,可是舅舅说他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和妹妹。 “和严穆家的小崽子一样,一点都不可爱。”夏初自忖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也便收回了想逢场作戏在小孩子头上摸一把的手,转而去把严筝从担架上搬下来。 “你不许碰舅舅,舅舅会疼。”谢尔不怎么会说中国话,因此这句话中一半还夹杂着挪威语,怕他听不懂又上前去扯他的袖子,当然夏初听懂也不会对他要做的事产生什么干扰就是了。 “谢尔!”严薇薇见夏初抬手,了解他这人基本没什么不打女人孩子的底线,急忙唤回儿子,不知所措地看他把严筝搬上了车。 “我不碰你舅舅,你舅舅会死呢。”见他们没有跟上车的意思,夏初这话与其说是对孩子说的,不如说是在提醒严薇薇。 严薇薇已经彻底慌了神,浑浑噩噩地带着孩子上车,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夏初把车越开越偏,停靠在了一处她在北京住过二十年,听都没听过的荒芜小区里。 “这是哪里……你要干什么……小筝得去医院……祁姗呢……” 严薇薇更害怕了,恍惚间忆起了七年前自己第一次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可怕的时候——那会儿正逢严穆被她妈妈雇凶所伤出车祸,她妈妈带人去医院确认严穆的情况,本以为不会有任何阻碍的妈妈带着数个保镖,却被他这个印象里只会智障一样跟在严穆身后的狗腿子堵在了门外。 “严穆这条命现在只有我说了算,谁他妈再敢往前一步,老子豁出去坐十几二十年牢,让他下半辈子吃饭有人喂!”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犯法,也不怎么在乎icu里严穆是死是活一样淡定地将取回的外卖放好,回身便一句废话没有地将那个离他最近的保镖踹飞,就那么全无所谓地笑着,对在场的所有人放出掷地有声的狠话。 严薇薇当时没有跟去,可根据妈妈回来后的描述,她觉得夏初那天的笑容应该和今天如出一辙。 “夏初,你这个疯子……”夏初将车停好后不再同她说话,只恍若没听到两个孩子哭喊一样又把严筝搬下车,直接踹开门,走进了离车最近的那处别墅,“小筝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也说过不想小筝落到太惨的下场,你这么做……” 严薇薇赶紧安顿好孩子跟上去,进去便发现这里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人居住了,前任住户应该搬走得比较急,硕大的房子里乱成一片,而此时夏初正将严筝放在主卧里那张前房主留下的双人床上。 “小筝是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但他不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夏初处理完这一切,早有准备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锁了主卧的门,“我从来没希望过他落到多惨的下场,但你扪心自问,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和我关系大吗?” “生怕他有歹心,他越长大越防贼一样防他的人是严穆,我使唤他薅他羊毛闹得越狠,严穆看着越放心。他这身伤也不是为了去捞我和我家闺女弄的,我中间还帮了他不少,其他跑腿打下手的忙暂且不论,没有我自作主张扣下他打算交给你的霍华德家信物,你现在能带着孩子好好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吗?”夏初说到这里,居然也没了立刻走人的意思,就站在客厅里,默默看了一会儿刚才亲手锁上的门,“你们,包括祁姗和她家里,都误解不相信过他,只有我没有,我从他堵在炎夏车库门口拦我车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好孩子,举手之劳能让他稍微活好点的事情也都做了。” “我知道……是我更对不起小筝……”严薇薇哭了起来,“你再救救他……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 第301页 “你没好好听我刚才说的话。”夏初的视线终归没在门上停留太久,很快便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笑容也重新回到了脸上:“我帮他的前提是四个字,举手之劳。最后这次是例外,因为我有事求他办,说白了是一场交易。现在我做的早超出了我们的交易内容,是他说五块钱一斤我给他十块钱三斤的程度,关键是再继续的话,我们的利益也是完全冲突的了。” “冲突……什么意思?”严薇薇被他绕得发晕,只得不断强调严筝再不去医院的后果,“小筝真的伤得很严重,你先送他去医院再说不行吗?” 她情急之下便要去开那扇她根本打不开的门,夏初倒也没拦,悠哉悠哉地任凭她推了半天,兀自语气平和地开口:“我之所以要与他交易,是因为祁姗家里觉得我是那个毁了他人生的人,让我在想办法修复他和严穆的关系后圆润地滚出他俩的生活……老子简直特么的日了狗啊,我开始管严穆叫爹忽悠他给我平事的时候严筝才六岁,我觉得我做人已经够不要脸了,祁姗她爸这尼玛简直把脸皮当鞋垫子甩了。” “当然上面是我的心理活动,我做人和严穆严筝最大的不同就是识时务,所以当时栽再大的跟头也认了,事后去找小筝提出要再同他做笔交易,只要他想办法让我尽完工具人义务以后不用和严穆掰,条件随他开。” 严薇薇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哭到泪水干了,便茫然地看着夏初那张艳极若妖的脸。 “说得再清楚点,我本来就已经在祁姗家里的黑名单里了,要是他们再知道是我暗搓搓地帮他惹出现在的烂摊子,结果还导致他变成了这样,你觉得我的下场会是什么。”夏初不躲不避地和她对视,“严薇薇,你也是一样的。我不信祁姗家没有告诫过你不许再得寸进尺,拿姐弟情裹挟严筝为你做更多的事。祁姗家要是了解真相,你摊上的事只会比我更大。听懂了吗,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从这一刻开始按我说的做,风波过去之后,小筝没做到的事我替他做,算仁至义尽不枉他叫我这么多年哥,我保你和孩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这……”夏初的话太过理智透彻,一定程度喝散了严薇薇心底的惊惧,后知后觉地考虑起他适才所言的利害,将一切对祁姗和盘托出的后果。 是啊,明明祁姗的哥哥已经警告过她了,这次归根结底还是她利用了严筝的好意,仗着他对自己不设防将他骗了过去……这般情况,可不正如夏初所说,一旦祁姗家知晓了其间一切,她的事只会比他更大…… “走吧,我再找个地儿安顿你和孩子。”夏初重新戴好从Monster.P那里顺来的墨镜,“和小筝道个别吧,这孩子生在你们家,一辈子怪操蛋的。” 他说罢,迈开步子先走了出去,好半天没等到严薇薇跟出门便回头看,居然瞧见了那个无助站在客厅正中的女人在抖,抖着抖着整个人突然发了疯一样冲向那道已经落锁的主卧房门,似乎想依靠自己微薄的力气再把门凿开。 “严薇薇!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夏初已经费了太多口舌,如今耐心耗尽,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她跟前,一把扯住她砸门的手,半分不留情面地将她狠狠摔在一旁的地板上,“让事情败露,咱俩吃不了兜着走,你能得到什么好?” 严薇薇一个弱质女流被他这个武替出身的练家子摔得不轻,可一想到所谓的“道别”和“一辈子”背后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按捺住发颤的声线,与他针锋相对不肯示弱:“那你想怎么不暴露,放任让小筝去死,从此再没人知道咱们做过的事?” “他是我弟弟,我已经做错了那么多事,我怎么能……”严薇薇边说边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可“120”三个数字她到头来只拨完了两个,拇指刚刚放在“0”上,手机已然被夏初粗暴地抢走,面无表情地丢到客厅的墙壁上摔碎。 “夏初……你疯了……小筝也是严穆的弟弟啊……他不是那么狠的人,要是知道你杀了他弟弟……”严薇薇颤声说,“你也犯法了你知道吗?你在杀人……” “把他骗去挪威的是你,给他造成这一身伤的是你金主,再退一步讲,决定去管你这些闲事的是他自己,我从头到尾都是他说什么就干什么,唯一自作主张的事救了他姐姐和外甥外甥女的命。我一根指头没动过他,你凭什么说我杀人?我杀的哪门子人你跟我讲?”不同于语无伦次的严薇薇,夏初的每一句反驳都有理有据,“他头七气不过想抓人索命都轮不到我……除非他自己不想好好活,也看想好好活的人不顺眼,但这种情况没理的是他,阴曹地府自会派人收了他,轮不到我操心。” 注视着严薇薇又惊又怒瞪大的双眼,夏初慢慢笑了:“小筝曾问过我,就为严穆这个理论上我往街上一站,一天能捞仨的傻子,值得我费这么多心思吗?我当时没太想通,反正一贯挺讨厌纠结这些的,所以后来也没细想……现在看来,我好像意外地,能更费心一点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她是最了解他的人。……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深知自己退一步严筝就会没命, 严薇薇终于鼓起勇气和他对峙,“你总不能也关我一辈子,只要我出去就会把一切公诸于众, 我要你身败名裂, 到时候祁姗和她家里都不会放过你的, 严穆……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 第302页 “是吗?”夏初转转眼珠,做出一副好似在思索的模样,微微偏了偏头,桃花眼弯成新月, 对她绽放出明媚的笑靥, “那就等你身上也背了小筝这条命,还有胆量做这些再说咯~” “你!”严薇薇气极。 “友情提示, 你的孩子还在我车上,弟弟和亲生的崽二选一, 你留下来不一定救得了小筝, 但你两个官方身份都没有的孩子被我这个疯子带走就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她的表情呈现出一种矛盾的狰狞,夏初便拿手指点点下颚, 替她做出一副好困扰的模样,“考虑清楚的话就上车吧, 我说了, 只要你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小筝没做完的事我会替他做好的。” 夏初这次的目的地是炎夏, 位于大厦地下一层的(BR)-EIGHT专属练习室。 “这里……”严薇薇内心五味陈杂地被他推了进来, 入目的就是墙上少年们的海报和角落里堆叠整齐的乐器和专辑。 “年前他们就表现出了到期不续约的意愿, 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舞台,应该就等着合同快到期一并来收东西了。”夏初随手拿起地上的吉他拨弄两下,似乎是被明明拿在严筝手上能弹出美妙旋律的乐器在自己这里只会发出危房拆迁般悲鸣的事实骇了一下, 又放了回去,“鉴于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在炎夏地位尴尬了,所以他们的练习室一般也不会有人动。你们先在这儿待个三五天,琢磨你差不多能听话了我就放你们出来。不排除祁姗家找到小筝后会再花大力气找你,不过也不要紧,我在美国那边刚交了现成的朋友,我会抓空档把你们空投过去,你带孩子在那边待到风波彻底平息,然后想留哪国都随你。” “你所谓我能差不多听话,指的是差不多可以拖死小筝,让我背上我弟弟的命吗?”严薇薇没心思听他畅想的美好未来,只是悲恸地环顾着这间承载过她弟弟和其他少年梦想的练习室,深知愤怒和叫嚣无用的她只得将姿态放到最低乞求,“夏初,别这样,求求你了……小筝也跟了你七年啊……你看,他那么优秀的,他才刚刚结婚……只要你愿意改变主意救救小筝,无论是祁姗家还是严穆那里,我都可以担下一切……不关你的事,我会告诉所有人不关你的事……” 严薇薇情急之下跪倒下来扯他的裤腿,可丝毫不为之所动的夏初只是厌恶地看着女人的眼泪鼻涕在他裤子上留下痕迹,抽了两下未果后眼神便渐渐冷了下来。 “严薇薇,我不是小筝,我比他更了解你,知道你就算这一刻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凭你也没本事在严穆和祁姗家面前撒这种一辈子的谎。”夏初俯下身来,突然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粗暴地将她从自己腿上拽下来,“虽然我长这么好看导致出厂时老天爷一不小心忘了给我装配良心,但我还是不想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所以别逼我做更坏的事了,行吗?” …… 料理好不知怎么良知突然上线的严薇薇,夏初面临的第二个挑战就是祁姗,他的计划是发严筝准备好的文案到第三天,以严筝的状况应该也撑不到第四天,然后他可以给祁姗奉献一出老公突然音讯全无的戏码,等祁姗和霍华德家后知后觉地查清他这几天到底去干了什么如今人又在哪里,他们找到的总归不会是活人。 “妈的,冒充别人和别人老婆发暧昧微信,我应该不属于做了对不起我老婆的事吧……”夏初的脑回路确实清奇,一边是严筝这条活生生的人命正在消逝,一边想的却都是自己这样做算不算对婚姻不忠的问题,“算了,严筝之前自己让我代发的,他都不觉得是我给他扣绿帽,那应该我也不算对不起亦晗。” 这样想来,他仅剩的那点负罪感也不见了,拿出平日哄自家老婆的热情,专心客串起祁姗的三日老公。 而祁姗明确感觉到不对也正是以此为分界点。 “嫂子……我真的觉得有问题,不只是对大众,严筝平时和我聊微信也没有这么热衷于分享他看到玩到的东西……当然他本身也不乐意玩什么……游艇泳池趴什么的,就算Monster.P有安排他也顶多应酬一下,自己穿戴整齐眼睛也绝不乱瞟那种……他怎么会给我拍这些?”祁姗这几天都住在徐念家,心里的疑虑积多了便把最近两天和严筝的聊天记录给嫂子看,“而且他一直不肯接我电话这点也很奇怪……说是信号不好,可网络感觉并不卡的样子,为什么连条语音都不回我呢……” “嗯……你这么说确实……”徐念皱眉看完,她和严筝认识的时间更久,印象里那个少年一直沉稳得过火,这两天的内容怎么看都有点过于活泼了,“你有问过他队友们吗?会不会是他因为有事要忙,怕自己的微信几天不在线再错过什么工作,所以交给他哪个队友代理两天,瞧见你一直发逗你玩呢?” 祁姗心事重重地摇摇头,首先她可以肯定团里的成员就算贪玩如安若和明硕也不会和她开这种玩笑,而且她今天上午还看见艾盼在她和他们的小群里吐槽,说严筝重色轻友,溜达到美国这么多天,他们做兄弟的发消息一概不回,就搭理她这个老婆…… “不对!嫂子你等我一下,我现在给他打个视频。”祁姗越想越觉得诡异,看看表确定美国那边正是晚上十点,只要别涉及到什么不健康的夜生活该结束的活动都结束了,果断发送视频邀请。 ——严筝,不管你在干什么,现在接视频,让我看看你! -- 第303页 ——你是不是又对我说谎了?你根本不在Monster.P的聚会里,或者你在去过聚会之后又去了其他地方? ——我刚才的视频邀请是被你按掉的,我知道你在看手机。 ——你接一下视频好吗?我担心你,你骗我就骗了,又不是第一次,我不怪你,就让我看看你…… 到头来真正操作账号的夏初自是不可能接这个视频,却也意识到了事情出现了变故,当机立断将手机格式化,索性再想其他办法拖延时间等严筝死透,先提前进入了下一步彻底失联的计划。 “你现在能确定这里面哪些是严筝发的?”因为事情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周晨骁也在接到徐念的电话后和部队请假赶回家,同样将聊天记录从头看了一遍后问祁姗道,“在他拒绝你的视频邀请,你又发过去那些消息以后,他就再没有任何答复,手机也打不通是吗?” “嗯……”祁姗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凭借自己对严筝的了解,精准把那几段他一开始为夏初准备的文案挑出来,发现收到最后一条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便努力按捺住焦急的心情,试图拿侥幸心理和自家特战队退下来的大哥确认,“这能证明至少截止到昨天下午,他都是安全的吗?” 她的眼里除去担忧只有满满的期冀,希望在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显而易见,但身处特战队时期执行过很多反恐任务,也跟不少国际恐[和谐]怖[和谐]分[和谐]子打过交道的周晨骁根本没办法在这时候说出哄她开心的话。 “未必,或者说大概率不会是这样,我看了聊天记录,觉得除了这几条外的其他文字不出意外都出自同一个人,这说明同你联系的可能早就变成了这个人,不是严筝。”周晨骁分析道,“我怀疑是严筝认识的人,他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及时和你联系,又怕你会担心,所以提前将一些文字交给了这个人,让他代发。” “严筝认识的人……能够帮忙代发信息的关系……那只有B团了啊……”祁姗想不通,“我刚才也联系过B团了,都不是他们,严筝的微信号里有不少商业机密,他防范意识也很强,陈酿说被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惜妈和里昂先生刚好因为家族里的事回法国了,不然……”徐念想到前天突然接到霍华德家老爷子传唤,回去处理家族紧急事宜的祁岚和里昂,“偏偏事情都赶到一起去了,刚才姗姗打了电话都是忙线。” “要不我们报警?”祁姗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似乎是愁得没有办法了,便抬起头对徐念和周晨骁说道,“虽然严筝出事的地点大概率在美国,报完警后可能还要往上申报,然后联系那边的大使馆,但在找总比我们干等着强……” “也只能这样了。”周晨骁摇摇头,他是带过一些兵转业后进入了警察系统,但天高皇帝远,在美国找人也帮不上忙,“或者姗姗你在美国有什么熟人吗?有的话也可以帮忙打听一下,严筝那么出名,如果在哪里照过面,可能会被拍到。” “我想想……”祁姗沉思片刻,突然灵光一现,“我想到了,我没有,但是严筝有,叫木泽楷,是严筝大学时候交到的,隔壁北大的朋友,目前在哈佛读书。” 祁姗虽然没有严筝现在的微信号,但过去上学那会儿的微信号他倒是留给她了,登上后还真翻到了木泽楷,赶忙发了条消息过去说明情况,让他帮忙问问周围追星的女同学,有没有人关注到严筝近期出现在美国的消息。 她的信息发过去是北京时间的下午一点,也是纽约的凌晨,所以直到北京时间的晚上八点半,身处纽约木泽楷起床才回了他们的信息。 木泽楷:严筝失联了?还是在美国? 木泽楷:我们实验室里基本没有女生,我帮你们去其他专业打听打听。 木泽楷:他前几天来这边参加那个时代广场跨年演唱会的时候还和我说抽空见一面,结果演唱会结束和我说病了,等有机会我回国的吧…… 木泽楷:他那个破身体养好了吗?美国和中国那么远来回折腾什么呢,还失联…… 祁姗之前就听严筝说过,木泽楷是那种双眼只能照见学术和真理的人,平时都不怎么和女生说话的,现在让他去满学校找追星女生问娱乐圈八卦着实有些为难他,可她一时间也抓不到其他人了。 北京时间凌晨十二点,木泽楷终于给她回来了消息。 木泽楷:我问了,没人听说严筝来美国的事,但你之前和我随口一提的Monster.P,应该可以确定他没和严筝有交集,因为有狗仔拍到他这几天没干别的,就带着个亚裔姑娘四处玩……没有拍清楚脸的照片,但是短头发,身材挺高挑的。 “夏初!”祁姗赶紧上推特一搜,入目的是Monster.P和那个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身影并肩走在一起,而很多狗仔抓拍的所在都是“严筝”给自己发过照片的地方。 夏初生得骨架纤细,只看背影跟个高挑点的姑娘基本没差,这和木泽楷说的也吻合。 “他为什么会拿到严筝的微信号,这……” 祁姗懵了,没想到就在这时,她白天打了很久电话都没有接通的爸爸居然挑着现在给她回了过来。 “爸,出事了!严筝出事了!”祁姗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知道,严筝出事了。”电话另一边的里昂声音沉重,“我和你妈妈这次被你爷爷叫回来,是因为你四叔的事情,在挪威地界,被跨国警方证据确凿地联合抓捕,我见到他之后,他说严筝因为他姐姐的缘故也参与其中……甚至警察闯进去的时候严筝也在,他……在诺德特姆家的地盘,遭受了你四叔和汉娜的丈夫,亚摩斯·诺德特姆的严刑拷问。” -- 第304页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那么好,为什么要经…… “姗姗, 你是不是和晨骁还有念念在一起,让他们听下电话。”情况紧急,里昂和祁岚人在法国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再赶回国内, 但他不认为自家被温室花朵一样呵护长大的女儿在承受了这么大的冲击后还能好好听他说话。 不料他等来的不是周晨骁或者徐念的声音, 也不是女儿惊慌失措的号啕大哭, 确实眼泪止不住流的祁姗就在哥嫂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生生压住了声线中的颤,用极其沉着冷静的语气对里昂说道:“是,大哥嫂子都在,爸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直接同我说吧, 我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他在哪里, 要去什么地方找他。” 三分钟后,祁姗挂断电话, 擦干眼泪抬起头来, 与周晨骁和徐念同步如今的情况:“安东尼说警方对他们实施逮捕后一并带走了严筝,按理说严筝是受害者该直接送进医院的, 爸问过相关人员,得知警察们确实这么做了, 但严薇薇, 就是严筝的姐姐,在自己身上的调查结束后给严筝办理了出院。根据爸在挪威那边托人查到的出境记录, 她直接带着两个孩子和严筝来了中国, 不出意外现在人都在国内, 严筝伤势严重,不太可能继续辗转去其他地方,大概率就在北京。” “我去附近派出所报案, 既然在北京,医院都有公安系统联网备案,只要查一下最近几天北京城区的医院收诊记录,应该可以找到严筝。”周晨骁立刻想到了效率最高的办法,“念念你在这里陪姗姗,没关系的,在国内找人不难的。” 没错,周晨骁,徐念和祁姗一度认为按照国内信息的透明程度,想找个身上带枪伤的重伤患者,还是严筝这种大明星不难,但等到了清晨六点,负责立案的民警却给了他们一个叫人失望的答案。 “哥,真的是全北京医院一家家排查,人命关天的事,不可能有医院隐瞒不报。”周晨骁报案的时候为了立案审查速度更快便拿出了军官证,派出所里的民警也没把他当外人,处理案件尤其上心,“根据你对你妹夫姐姐的描述,感觉不像是那种有胆子不把人命当回事,敢自作主张不送医院延误治疗的人,所以有没有可能事件里还存在第三人?” “第三人……夏初……”民警的话给了祁姗三人提醒,严薇薇自私归自私,但确实不可能狠心到无所谓严筝这条命……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太可能做到对人命无动于衷,筛选严筝周围的人,可能冷血到这种程度的只剩下一个确实和事件有关的人,夏初。 “我让我二哥联系夏初。”徐念翻出手机要拨电话,不成想通讯录界面打开却遭到了祁姗的阻拦。 “嫂子,我觉得我们不能提前让他得到消息,不然保不齐他会想其他办法和我们周旋,严筝伤得那么重,禁不起他再转移去别处了,我知道他家在哪,你和大哥陪我走一趟,我们直接杀去他家。” 此时的祁姗他们虽然已经对夏初的人性有了差不多的认知,但也不曾想他会有目标明确,就是想让严筝将一切带进骨灰盒的胆量,他们以为他充其量只是拿摆明了因他一份力变成这样的严筝无法,打算先藏在家里,看看有没有可能把严筝身上的伤养好些再说。 但当他们来到夏初家的别墅,只看到了一副和他们设想中完全不沾边的景象。 ——北京这会儿刚下了一场雪,别墅小院里也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夏初非但没表现出一点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正开开心心地陪女儿夏宝贝在院子里堆雪人。他们身边还有一条带着LV项圈的金毛犬,嘴里叼着同样昂贵的骨头玩具,亲昵地绕着父女俩跑圈。 “贝贝,别叫,是爸爸认识的人。”夏初这张脸生在他身上都漂亮得不像男人,夏宝贝这个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姑娘自然也生得粉雕玉琢,见狗狗察觉到有外人要去扑,便主动抱住了大狗的脖子,声音糯糯地安抚,把狗哄乖了才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面前,温顺礼貌地叫“祁姗阿姨”。 这…… 祁姗上次跟着严筝和尹志浩来这边接林浅的时候的确曾与这孩子打过照面,一贯喜欢小孩子的她到底没办法对着一个无辜的孩子摆脸色,可现在必须抓紧一分一秒的情况显然也让她没有那个再去哄孩子的闲情逸致。 “宝贝,阿姨找你爸爸有急事要说……” 祁姗说这话时眼睛已经落到了接替夏宝贝逗狗的夏初身上,没想到先回应她的不是夏初,而是一个不知何时已经抱着家里的波斯猫站在别墅门口的漂亮女人。 “祁姗,你这次过来……是专程来找夏初的吗?” …… “房子就这么大,你们要是觉得能藏得下严筝这个大活人可以进来随便搜,我家其他房产的门禁也全在这里,夏初这几天没拿过,你们信不过我说的话可以一并拿去一套套找。” “夏初和祁诺去美国过元旦我知道,因为我去参加元旦晚会,宝贝去外公外婆家了。他最近几年确实贪玩,我爸每次见到他都少不了一顿训,所以他没跟过去。那大元旦的,你让他一个人守着套空房子过吗,反正他觉得去当地跨年能讨个好彩头明年拿奥斯卡,那去咯。” “他遇到Monster.P正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严筝他们B团在台上又唱又跳都没拿到的人脉,他怎么随便溜达一圈就被当成粉丝硬塞福利了,可能是长得好看吧……” -- 第305页 “严筝找他DOWN邮件的事我也知道,他还和我嘚瑟说一定是严筝没有,所以想从他这里搞一份见见世面,至于给你客串老公这件事……夏初?” 顾亦晗将他们迎进去之后便就他们的每一个质疑给出了完美的解释,直到祁姗说起怀疑这几天替代严筝和她聊天的人是夏初,才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一旁早已把自己凹成乖巧表情包的自家老公。 “报告老婆大人,是严筝让我这么干的。”夏初收到她的眼色立刻毕恭毕敬地举手汇报,“他微信账号密码弄得跟什么似的,没在游戏里当过十年八年盗号狗绝对搞不来,我玩游戏从来都是被盗号的那个,能知道肯定是他主动给我的啊……他和我说每天发他写好的文案,然后见机行事,陪祁姗聊天,原因别问,和我没关系。我发誓我一毛钱心都没走,从身到心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瞎说一句天打雷劈。” “嗯,就是这样了。”顾亦晗很满意他的表现,意有所指地对祁姗说,“我老公做过什么,在做什么,以后要做什么,都不会对我有一点隐瞒,以你的立场大概不太容易理解,但我能告诉你的是,有我在这里,他不会说谎的。” “顾亦晗,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不是闹着玩的事,严筝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人找不见了,夏初掺合在整件事里,你们夫妻关系再好,我们都不是来这里听你秀恩爱的。” 虽然过去祁姗也和自己当笑话一样提过,就因为当年不长眼追星了夏初,顾亦晗至今还会一本正经拿她当情敌这件事……但徐念听完顾亦晗这副表面像是在解答他们的问题,实际字里行间更多是宣誓主权的说辞还是要炸了,觉得这位恋爱脑的大影后现在还有心思吃醋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不料她的愤慨刚说出口边被顾亦晗针锋相对地怼了回来:“那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只允许祁姗护犊子,因为找不到她老公便声势浩大地拿我老公是问,不允许我也护犊子,知道夏初脑子不好使辨不过你们,顺便替我老公出个头吗?” “顾亦晗你……”徐念可以肯定,就在顾亦晗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看到夏初笑了一下。倒不是那种幸灾乐祸或者奸计得逞的笑,更像是严筝重伤失踪的事完全没发生过,单纯在星星眼地感慨“我老婆怎么这么飒这么帅”。 “他们夫妻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亦晗平日里恨不得把那个在外欺男霸女的王八蛋当朵娇花护,偏偏夏初也没有寻常男人会情不自禁在老婆面前逞英雄的认知,乐得装出一副柔弱娇花的样子刺激她的保护欲,等她什么时候护不住力不从心了,再背地里自己运作把事情解决,让亦晗觉得他能逢凶化吉是傻人傻福长得好看活该运气好。”当祁姗他们一无所获地离开夏初家,打电话和林浅确认夏初夫妇的反应像不像有猫腻时,林浅叹了口气道,“夏初那人我至今看不透,说话内容是真是假都不会给出什么正常人能想通的反馈,我这边能打包票的只有亦晗,我认为她话说的不客气是真,但应该是没说谎的。无非是看你们态度强硬,怕夏初怂得一批被冤枉吃亏……她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毕竟涉及到严筝一条命,她如果知情不会帮夏初隐瞒。” “所以……还是没有线索,一切又回到原点了吗?”祁姗在和林浅打这通电话的时候已经渐渐压抑不住声音里的哭腔,回到车上发现此刻距离爸爸告诉她的,严筝被严薇薇从医院带走的时间点已经过了整整72个小时,终于情绪爆发,抱着徐念放声大哭起来,“嫂子,我好害怕啊……我真的还能找到他吗……你说为什么好端端的又发生这种事……他那么好……为什么一直要他经历这些……” 而此时的炎夏地下室里,还有另一个女人也在为了同一个人哭泣,只不过比起埋怨命运不公,她更多是在怨恨自己。 “小筝……我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不听你的话……我怎么会去相信夏初……都是我害了你……”严薇薇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砸门,可任凭她怎么砸,不但门和门锁纹丝不动,甚至由于地点是练习室,装修时便有专门提升过隔音效果,即使她砸到双手通红哭到声音沙哑,也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妈妈,吃点东西吧……”求助无门的她一时间哭得悲恸而绝望,还是小女儿琳恩扯了扯她的袖子,把夏初关他们进来前随手从办公室里抓的那把速食小面包递过来,“我和哥哥尝过了,这个是好吃的,妈妈吃……” 严薇薇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入目的就是面前乖顺可爱的女儿,她又低头数了数女儿递过来的小面包,发现这两个同样下了飞机就没吃过东西的孩子居然懂事到兄妹俩一起小心翼翼地分了一个,把剩下的全留给了她…… 她心情复杂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心知肚明这当然不会是她教的,她在挪威时满心满眼都是怎样把那个自始至终当她是玩物的男人栓牢,真正把他们教得这么好的,只会是那个在二人小时候便懂得将她爱吃的零食全部推到她面前,乖乖说“姐姐吃就好,我不爱吃”的少年。 他纵容了她那么多年,对她说过最重的一句话就是告诉她不想孩子们走他们的老路,所以再怎么工作繁忙都会保证每周和孩子们打个视频,给两个孩子足够多的爱和关注,呵护他们长大。 想到这里严薇薇更是悲从心起,她甚至想,如果这时有人能去救救严筝,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拿自己的命去换都在所不惜。 -- 第306页 “妈妈,你不要哭了,虽然那个坏叔叔把我们关起来了,但是舅舅会找到我们的。”谢尔见她一直哭也不肯接妹妹送过去的面包,便也凑到她身边,拿软乎乎的小手帮她擦眼泪,“舅舅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来救我们的。” 谢尔还小,他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在安慰妈妈,却只让妈妈哭得更凶了,根本没意识到严薇薇其实是边抱着他哭边下定了决心。 她想,她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出去,她不能接受以后两个孩子再见不到舅舅,舅舅也正是被他们妈妈害死的事实…… “对……我不能放弃……小筝……我一定得救他……” 严薇薇胡乱擦干眼泪,把心一横,更加用力地砸起门来。 “有人吗!这里有小孩子!夏初把我们锁在这里了!帮帮忙放我们出去!” 地下练习室里没有窗户,所以严薇薇也判断不清自己砸了多久又喊了多久。 就在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她万念俱灰之际,一个属于小女孩儿的稚嫩童音在门外响起来。 “里面是有人吗?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这个声音……有一瞬间,严薇薇怀疑自己是哭得缺氧幻听了。 直到声音再次响起:“你们是谁呀?为什么会在严筝叔叔他们的练习室里?” “我……”严薇薇的声音哑得厉害,嘴唇徒劳地动了几次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失声了。 然而不待她清好嗓子再次开口,外面的小女孩儿已然先她一步开启了所谓的救援计划。 “阿姨你别急,稍微退后一点,我想办法放你们出来。” 伴随着门外传来“砰”地一声巨响,被吓了一跳的严薇薇急忙护着两个孩子后退,继而便眼睁睁地看见那个她砸了好久都纹丝不动的门在这声响后肉眼可见地震颤了一下。 “门有点硬,跆拳道整个劈有点劈不动……”小女孩儿的声音听起来困扰极了,“阿姨你再退后点,我拿泰拳试试,看能不能直接在门板上凿个洞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求生欲能让人爆发出多…… 因为B团在炎夏地位尴尬, 所以出于保险起见严筝有专门加固过一切和他们有关房间的门和锁,此时外面的小女孩儿虽然呈现出了远超她年纪的暴力力道,但一番操作后也没有太显著的效果。 “如果是爸爸的话应该就可以了, 要不阿姨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我去找爸爸过来。”三分钟后, 已经把自己所会招式都试了一遍的小女孩儿停下攻势,和所有年幼的女孩子一样,遇到难处首先想到的是爸爸,哪个父亲都是女儿的大英雄。 “你爸爸是……”但严薇薇看着面前三分钟就比她努力了数小时承受到更多伤害的门,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爸爸是夏初呀!”小女孩儿的声音自豪极了, 却是说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哎呀, 我都忘了我爸爸是这里的老板了,爸爸应该是有钥匙的, 阿姨你稍等下哦, 我让爸爸把你们放出来。” 严薇薇:“……” 通过这孩子几乎和身体素质呈反比趋势的智商,她觉得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妈妈, 她爸爸就是那个把我们关起来的坏叔叔,是吗?”正当她对此感到无语时, 一旁说汉语虽然还有些困难, 但听基本不大有问题的琳恩扯了扯她的衣角,用挪威语委委屈屈地问道, “她也好凶的样子, 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琳恩只有四岁, 哪怕平时没有什么同龄小朋友一起玩,不过正常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有多大力气还有数,再加上外面明显超过这一阈值的怪姐姐还管妈妈又气又恨的夏初叫爸爸, 这会儿害怕极了。 “这……”严薇薇摸摸琳恩的头,然而不待她说些安抚女儿的话,护妹心切的谢尔便用不怎么熟练的汉语底气不足地和外面的夏宝贝叫嚣:“喂!你不许去!你爸爸是坏蛋!你再敢叫你爸爸过来欺负我妈妈和妹妹,我就……” 他本想说他就等出去后对她不客气,可一来严筝把他教得很好,知道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该欺负女孩子,二来就门外女孩儿爆表的战斗力来看,他认为自己能欺负赢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他气鼓鼓地欲言又止,一门之隔的夏宝贝也不干了,她一直觉得她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又好看,又会演戏,功夫又好,能赚来好多好多钱,还不会像严懿的爸爸一样,因为赚钱经常在外面忙。 她家里总是忙工作的反而是妈妈,爸爸会花好多时间陪她玩,一起哄猫猫溜狗狗,一起做游戏,教她功夫,一起买玩具买漂亮的小裙子……就算有时会发生不小心打坏了别人这种事,可妈妈说那是爸爸有和她一样是小孩子调皮任性的一面,她长大爸爸也会长大的…… “你爸爸才是坏人!我爸爸最好了!” “我爸爸确实不好,可是你爸爸更过分!就是他把我们关在这里!趁我舅舅受伤了不能来救我们,就打妈妈!你等我舅舅休息好的!” 严薇薇听着两个孩子煞有介事地吵起来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却也从夏宝贝吵架的说辞中判断出这孩子似乎正义感尚存没被夏初教坏,想到凭自己很难出去,索性秉承着反正也不会更糟的想法,病急乱投医一般插进话来。 “宝贝……你是叫夏宝贝吗?”她在开口时都觉得自己可笑,居然将最后的希望赌在一个小女孩儿,还是夏初的女儿身上,但走投无路的她也是真的无法了,因此在得到夏宝贝的肯定答复后,绞尽脑汁斟酌着不和孩子心里“爸爸最大”理念相悖的措辞,“你不要去找你爸爸,你爸爸因为一些事和阿姨产生了误会,所以把阿姨还有弟弟妹妹关在这里了,但阿姨和弟弟妹妹都不是坏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严穆的人?” -- 第307页 “认识呀,是我干爹。”夏宝贝觉得门里面的男孩子不吵了就是被说服了,便开开心心地回答起严薇薇的问题,“阿姨你要我找干爹过来吗?” “嗯……其实阿姨这边也不是很着急,你不要和你爸爸说是阿姨让的,找点理由叫他带你去找干爹,然后单独和干爹说,你干爹的弟弟,亲弟弟也被你爸爸藏起来了,一个废弃的别墅小区,地点很偏……”严薇薇考虑到一切顺利的话等夏宝贝见到严穆也要再过六七个小时,以严穆疑心病的严重程度决定去探明真假又保不齐要多久,严筝现在的情况一分一秒都很关键,必须以那边优先,“你要和你干爹强调,他弟弟受伤了,很严重的伤,不快点送到医院会有生命危险,让他无论如何先把人找到……” “等等……阿姨你是说严筝叔叔吗?”夏宝贝努力把她说的这长长一段话记住,记着记着突然理清了其间关系,稚嫩的童音瞬间溢满了担忧,“严筝叔叔受了很严重的伤……怎么会……” 严薇薇自是不知道,智商虽然有短板,但情商和身体素质一样优越的夏宝贝已然通过之前爸爸打过严筝叔叔的事实和她明显有隐瞒的语气察觉出了她有所顾虑的方向。 可那毕竟是她直最喜欢的爸爸,她一时间无法相信事情就是自己猜的那样,只应承下来会尽快和干爹说,跑上楼先去找爸爸了。 “去哪里玩了?” 毕竟祁姗他们的焦急不像有假,事后又接到了林浅的电话,所以顾亦晗在帮他怼了一波后也出于想让事情快些结束,不叫他蒙受不白之冤的心思动用自己的人脉找人去了。 这正好给了夏初过来确认严薇薇情况的时间,但考虑不能把年幼的女儿一个人丢在家,便一起带了过来。刚才他在练习室门外看了一眼,确定这边三个活着,没有需要一并毁尸灭迹的风险,就又上来玩电脑了,心想反正大厦里女儿熟,地下室B团那边在上次那件事后也不会主动去了,自己转转玩玩没什么。 现在看女儿玩够回来,他熟练地把夏宝贝抱到自己腿上,也不管会不会坑队友,就让她在键盘上“QWER”地乱按。 他们这样打不可能不输,很快敌方便推到了己方高地,但他面对界面不断弹出的队友举报信息也全不在意,反而心平气和地将手伸向办公桌上的零食筐,拿了两枚棒棒糖剥开糖纸后一枚塞到嘴里,另一枚递给了女儿。 “好吃吗?”女儿腮帮鼓鼓吃糖的模样可爱得不行,夏初笑着帮她把头上有些歪掉的蝴蝶结发卡扶正。 夏宝贝含着糖点头:“爸爸这里的糖糖最好吃了,但宝贝问爸爸在哪里买的,爸爸一直不肯说。” 夏初沉吟一下,倒不是他想和宝贝女儿故意卖关子,但这糖是他和严筝他们B团巡演去到法国时从严筝行李箱里翻到的,他后来提前回来也有严筝因此真对他动了怒的缘故……说是祁姗送的,但明明他那个天天磕蛋白[和谐]粉维生素片的食欲自己不拿过来吃也浪费了。 ——可惜了,他后来也没从他嘴里问出来这糖是哪里买的,宝贝这么喜欢他都没地方补货了。 夏初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着和想法背道而驰的话:“爸爸会魔法呀,这是只有爸爸会变,专门给宝贝小天使吃的。” ——也许事情都结束后,他能想办法从祁姗那里套出来?比如逢年过节想买点上供之类的……严筝说是她送的,她应该最知道去哪里买, 如此想来,夏初手中刚刚还因为起了点心事有些食不知味的糖又香甜了,和宝贝开开心心地吃完,讨论起了晚饭去哪里吃的问题。 “我想去干爹家,要吃干妈做的糖醋排骨!”夏宝贝没忘记刚才答应严薇薇的事情,抓住时机一脸天真地和爸爸提议。 碍于心智有限,寻常小孩子说谎是很难骗过大人的,某种意义上继承了夏初性格特质的夏宝贝是个例外,虽然只有七岁,但这份能够坦然对真实想法进行掩饰的强悍心理素质一时间连擅长洞察人心如夏初都骗过了。 “去你干爹家……也行。”夏初把原本扣在桌上的手机翻过来,上面赫然陈列着数条来自严穆的未接来电,眼见正好进了一条新的,他顺势接起来。 “刚才打游戏呢……我不是早和你说过我打游戏的时候天塌了也得等我这局打完吗,这是原则问题,我技术菜归菜,但从不主观意识上坑队友。”夏初漫不经心地点掉电脑屏幕上的举报提醒,嘴上大言不惭地往自己头上戴从来和他本人人性不沾边的高帽,“啥?祁姗是不是找过我了?是啊,带着周晨骁和徐念……你说念念那小妮子早些年被徐朗带去找咱们玩的时候多乖啊,糯米团子一样谁看着都想掐一把,现在整个让周晨骁调[和谐]教成了一悍妇,拍桌子那一下我差点给她跪下……啥玩意我这熊色(Sai)见谁跪谁,我铁骨铮铮一东北大汉,你告诉你别动不动就侮辱我人格啊!嗐,小筝那个事儿,还不是怨我前几天手贱,他给我个陪聊的活儿,我琢磨价开得高反正也闲就顺手接了。我当时还想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哪有威逼利诱雇人和自己老婆搞对象的……” 他这番话一如既往说着说着便跑偏了重点,不着痕迹地引着严穆沿偏了的重点夹枪带棒地将他骂了一通,中心思想都集中在埋怨他心里没数脑子还不好使导致又惹出事上面。 -- 第308页 夏初习以为常似的一边听他骂一边开了袋薯片,等到他骂爽了终于想起对一旁应该全程在听他们对话内容的童琪说:“童童,我承认我那时话是说得有点过分了,不该气性上来在祁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说严筝自己策划一切,伙同她家和严薇薇搞事的可能性更大,就为了先除夏初再除我……但咱平心而论,就夏初这种智障,你怀疑他有头脑有胆量把重伤的严筝藏起来不离谱吗?非要在我和他们的猜测里挑一个真的,是不是我说的还概率高点?” 夏初咯吱咯吱地嚼着薯片,约莫严穆今晚十有八九又要睡书房了,才适时地开口打断,仗着严穆那个死傲娇心里还因为弟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着急,打着“翻出严筝帮你洗脱嫌疑”的旗号要他过去详细说说事情经过,借坡下驴地搞定了他和闺女的晚饭。 “亦晗也去忙了,宝贝跟着我,说想吃童童做的糖醋排骨,我俩现在过去,你家还有排骨不,没有我买好带过去,省得你家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买什么都不方便。”夏初如是交代严穆后就带着宝贝到地下车库提车,电梯路过B团练习室那层时谁脸上都表现出异样。 而当父女俩抵达严穆家,夏初自然立刻被严穆扯进书房商讨严筝现在可能在哪里的相关事宜,夏宝贝则若无其事地和严懿玩到了一起,等心事重重的童琪开始在厨房洗排骨时才拉着严懿蹭过去。 “干妈,我能和小宝出去玩吗?”严懿讨厌别人叫他夏小宝,只除了夏宝贝,宝贝姐姐叫他小宝他从来不会反驳。 “嗯……去玩吧。”童琪心中所想都系在下落不明的严筝身上,再加上自家小区里早没了其他住户安全得很,也便遂了两个孩子的意。 夏宝贝乖巧极了地对干妈绽放出笑容,这个笑直到她和严懿一起走出家门才慢慢消失。 “宝贝姐姐,你慢点,你走这么快我要追不上了。”严懿比夏宝贝小了三岁半,小区地形虽然熟,但也跟不上比他身量高一截,一路在前面小跑的夏宝贝。 夏宝贝闻言放慢步子等他,却提不起什么兴致去回复他的话。 通过适才爸爸和干爹干妈的对话,她可以判断严筝叔叔人不见了是真的,不过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爸爸是那个藏起了严筝叔叔的坏人,所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把练习室里阿姨的话告诉给其他大人。 她觉得自己应该先去确认一下——如果阿姨没有说谎,那根据描述严筝叔叔被藏的地方大概率是干爹家的小区,所以只要她在这里仔细找过了没人,就能证明爸爸还是她最喜欢的爸爸,并没做过不好的事情。 严筝被夏初关在这栋废弃别墅以后并非意识一直不在的,重伤衰弱的身体和濒临崩溃的精神虽然让他无暇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事,但伴随着生命力渐渐从这具破碎的躯壳中流逝,他越发清晰地知道着一件事,便是继续坐以待毙的话会死,他不想死,他的姗姗还在等他回去。 说来讽刺,他那么多次以为厌倦了这人世想要结束这条命,那么多次埋怨陈酿他们多此一举救他回来,如今真的离死亡近了,也没人救他了,他居然变得尤为惊恐那一刻的到来。 他想,他才刚刚结婚,都没能陪祁姗进行一场新婚旅行,甚至没有等到自己的婚礼,他看不到他的新娘身着婚纱向他走来的样子了…… 严筝从不是个自私的人,过往的二十三年人生几乎一直以他人的感受优先,但现在他想到的只有他自己和祁姗,他明白把事情搞砸到这种程度注定会让太多人失望,真死了便可以一定程度赎清罪孽也无需再面对这些,却还是无法抑制心底要活下去的想法,无论如何,即使苟延残喘,依然想活。 求生欲能让人爆发出多可怕的力量? 严筝在挪威入院的伤情鉴定是右手无名指小指及部分手掌撕裂缺损,脚踝肌腱撕裂伴随外踝骨粉碎性骨折,第五腰椎爆裂性骨折,左八肋右九肋骨裂,全身组织挫伤十几处,失血800ml以上…… 如此严重的伤势,所造成的疼痛早已超过了普通人的承受范畴,再加上很多处伤在足以影响行动的功能性部位,按理说该是一下都不能动的。 可原本就患有精神类疾病的严筝不但强撑着不叫意识消失,还生生拖着残破的躯体翻下了床,发现怎么都打不开锁死的门后又爬到房间的落地窗前,试图拿屋里找到的厚瓷烟灰缸打破玻璃求生。 其实他看到了,玻璃外还有一层防护围栏,就算他砸碎了窗户应该也没办法翻出去,但这真是他的最后一线生机了,是以他还是拼尽全力去砸,左手没有力气了就换右手,任凭断指处没怎么愈合的伤口又在一次次冲击下渗出了血,每牵动一下都疼得彻骨。 到头来他根本记不清自己砸了多久,只在窗户终于出现裂痕后也听到了有人路过说话的声音。 “宝贝姐姐,游乐设施都不在这边,这里是南区,除了空房子什么都没有,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严筝的神志已经很不清楚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这个声音是谁,只恍若去抓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烟灰缸朝着窗上已经出现裂痕的位置扔过去。 “咔嚓”一声,玻璃窗应声碎裂,飞出去的烟灰缸则刚好落到了正挨栋房子查看异况的夏宝贝面前。 -- 第309页 “宝……宝贝姐姐……”严懿吓了一跳,他已经很久没在小区里瞧见爸爸妈妈之外的活人了,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了夏宝贝的胳膊,惊魂未定地看着不远处破了一个洞的别墅落地窗。 而夏宝贝只是冷静地甩开他的手,独自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烟灰缸,白白嫩嫩的小手被上面触目惊心的血迹沾红了一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她的少年,真的为她拼…… 正如童琪之前所说的那样, 严穆根本不是多狠心的人,接到祁岚的电话后他是愤慨过严筝一次次对他摆出那副要赎罪的模样,却又一次次去帮和他过节颇深的严薇薇, 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更是自食恶果纯属活该, 可当他在童琪手机里瞧见祁姗发过来的,严筝在挪威那边的粗略伤情鉴定,他没受过伤的左手都是抖的。 他不知道严筝带着这一身伤还能挺多久,他甚至突然产生了严筝去帮严薇薇的理由不重要这种他过去看来荒谬至极的念头……但他如今的确是这么想的, 哪怕严筝是真在谋划什么对他和夏初不利的事情也无所谓, 他希望这小子能活着同他们死磕,毕竟严筝来到他和夏初身边时才16岁, 没能把这个弟弟教好,他和夏初本身都难咎其责。 “你, 从现在开始, 一句闲篇儿不要扯,说你到底在这件事里掺和了多少, 最后一次和严筝取得联系是什么时候?”夏初跟他进到书房后一如既往插科打诨没个正经,终于让心急如焚的严穆耗尽了耐心, 指着他的鼻子, 好半天才酝酿出骂他的措辞,“你丫……要不是认识你快二十年了, 知道你就一没心没肺的傻缺, 我看你这副摆这副德性也得和祁姗家一样, 觉得是你他妈幕后伸的手爪子。” 夏初摸摸下巴颏,从容坦荡地将他急迫的神色收于眼底,有点想应景地表现出慌张, 可搜肠刮肚只能调动起一种情绪,便是自己这段时间为了缓和他们兄弟关系所实行的计划好像挺成功的,才短短三个月不到效果就这么好,他真的有点牛掰…… 所以他最终只是无辜地眨眨眼,半分不心虚地起身给严穆倒了杯水,摆出一副狗腿的嘴脸递过去,“亲爹,你消消气别着急,祁姗家怀疑怀疑肯定会意识到高估了我的智商,你对小筝有没有做对不起咱俩的事没信心,但对我的脑子总得有信心呀!” 短短一句话,不着痕迹地将二人谈话的主要矛盾从严筝的安危过渡到了自己会不会因此被祁姗家误会上。 严穆气得当下想拿水泼他,可再看他那副根本听不懂人话的智障蠢样,又觉得自己跟个傻逼计较不像话,举着杯子一指门的方向:“滚。” “得嘞,我去帮童童做晚饭,我排骨买多了,再给你加份山药排骨汤?”夏初听话地滚了,一溜烟工夫就闪现到书房门口,赶在严穆真把杯子丢过来前果断关门,然后便听到已经被自己抵到了背后的门板上传来“咚”地一声响。 “啧啧,当个爹脾气这么大,活该小宝不待见他。”夏初虽然心知肚明严穆是确定他把门关死才下手扔的,依然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夸张地给自己顺气,演够了才笑嘻嘻地抬起头来,本想借着这个话题再和厨房里的童琪扯两句皮,没想到伴随着他轻佻的一眼望去,居然看到还穿着围裙的童琪下意识地护住手边的夏宝贝,异常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 “噗,童童你做个饭至于吗,搞得跟防爆演习似的。”夏初不明所以,他在三个人读高中时也追过童琪,后来被严穆得手自己没追上,他便反过来称之为“黑历史”和“年轻没见过世面”,两个人至今维系着“损友”和“闺蜜”的关系,说起话一直没有太多顾及,“那啥……童童你是不是把什么东西烧糊了,看我干嘛,好大的糊味,你回头看看锅。” 夏初边说边向她们走来,结果不但女儿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要抱抱,面前这个在少女时期便敢在他们聚众打架,自己见势不妙先行开溜,严穆则被人拿刀捅伤后拎块砖头给人开瓢的女人还颤抖地对他举起了手中的菜刀。 “你不要过来!”即便他停下脚步不再有更近一步的意思,童琪还是揽着夏宝贝节节败退,直到背后顶到厨具台再无可退,才对他发出惊惧的宣判,“夏初,你这个杀人犯!” …… “是我爸爸,他把一个阿姨和两个比我小些的孩子关在炎夏大厦,严筝叔叔他们的练习室里。” “阿姨说也是他把严筝叔叔藏起来的,在一个废弃别墅区,我听阿姨说的时候就猜到了,如果阿姨没有说谎,那大概率指的是干爹家的这个小区。” “我刚才带小宝去找,南区13栋别墅,里面扔出了这个。”夏宝贝说到这里,把那只染血的烟灰缸放到被她说话内容深深震惊的童琪和严穆面前,“是严筝叔叔,他在那里!我一路确认过了,只有那栋别墅里里外外都锁了门,我打不开……小宝还吓坏了一直哭,所以我只能先带这个回来。干爹干妈,你们快去找严筝叔叔,那个练习室里的阿姨说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别墅落地窗上也确实有好多血,他一定流了更多的血!” 当一名父亲因为将重伤患者私藏这种危害他人生命的举动遭到女儿大义灭亲地指认时,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反正夏初是漫不经心地摆出一副投降的姿态,被严穆和童琪逼到沙发上端正地坐好之后,既不狡辩不反驳也没有半点要为此责怪女儿不分亲疏远近戳穿他恶劣行径的意思。 -- 第310页 最后和他对峙无果的严穆和童琪决定先跟着宝贝去找那栋别墅,他还默默走在了最后,眼看严穆因为当真瞧见了血迹准备强行破门,才适时地刷出存在感,不声不响地递上一串钥匙。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严穆似乎直到用钥匙打开门的这一刻才敢确定真的是他策划了一切,原本在他身后的童琪已然焦急地越过他跑到严筝身边确认情况,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严大总裁却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相伴十八年,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好兄弟,好像过往漫长的岁月从未让他认清夏初此人。 但夏初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异于常人的理智透彻让他清楚地明白这份自己一度试图保住,同严穆的所谓兄弟情义在今天之后就会荡然无存,可真正让他受到些许冲击的事却不是如此,是当一切发生,他居然能够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并且毫无情感过渡地萌生出了关于“下一步要如何做才能苟下来继续当人生赢家”的实用性思索。 他本以为他愿意为了严穆做这么多意味着他在乎严穆,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严穆之于他而言大概也只是个和严筝一样方便好用的许愿机,他做这些事压根不是为了谁,纯粹和过去做其他事一样,他觉得有意思他想做。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房间里触目惊心的血痕着实震慑了严穆,他无法想象严筝在被夏初锁进来的这段时间经过了怎样痛苦的挣扎求生,才在夏宝贝找到这里时得以丢出那只烟灰缸。 夏初努力尝试去和他换位思考,可依然想不通他为什么面对眼前可以直接糊脸的真相还要这种问毫无价值的问题,于是只能赌上自己二十年的演技,泫然若泣地抬起头来,配合地说出一个他大概想听却根本不可能相信的谎言:“我不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钥匙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车上了……严穆你相信我……” “夏初你……”严穆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回答会是这个,那句“你现在还把一切当闹着玩吗”的质问被他一秒止住的眼泪噎了回去。 夏初摸摸自己的鼻子,轻巧地一耸肩,恢复了一开始全无所谓的模样:“讲真,你与其和我较真不如抓紧时间去看看小筝,我确实没想到你家连命硬这种玄学Buff都能祖传。严薇薇把只做了简单急救的他从医院扯出来快四天了,不吃不喝持续掉血还能有力气往出砸烟灰缸……但不排除是回光返照,所以他想说啥你赶紧去听听,别听不着他最后叫你声哥下半辈子怪遗憾的。” 严穆又惊又怒地听他用与平常别无二致的玩闹语气说这些,但碍于严筝情况紧急是事实,也没工夫再搭理他,迈着心痛的步伐走向那个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关注过的弟弟。 “没事了,严筝……有我在,有哥哥在,不会让你有事的。”此时童琪正在一旁哭着打急救电话,夏宝贝也懂事地安抚着同样哭得不能自已的严懿,严穆时隔十九年,终于再次朝那个缩在窗边,瞳孔已然涣散的少年伸出手。 可惜这一次再没有了曾经那个忍着膝盖跌破的疼痛,乖乖走到他身边的小男孩儿,遍体鳞伤也筋疲力竭的严筝面对他即将触碰到自己的手只是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严筝现在没有力气了,意识也快不在了,他甚至认不清人了,只隐隐知道面前的人不是那个支撑着他咬牙坚持至今的女孩儿,他想到自己还要留着这条命去见她,不敢再去相信其他人了。 “严穆,你别动小筝,我刚才试过了,哪怕是先缓解他紧张的情绪……但没用,不只是身体,他精神也崩溃了,他身上伤口太多,你别强迫他,再害他牵动伤处……”打完急救电话也通知了祁姗的童琪适时地叫停了严穆迟来的愧疚举动,夫妻二人连同夏宝贝和严懿两个孩子,一同焦急地等着救护车和祁姗赶过来。 因为严穆家所处的位置实在太偏,光救护车开进来就足足用了半个小时,而当祁姗在周晨骁和徐念的陪伴下匆匆赶到,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已经被医护人员抬到了院子里,正针对身上的伤进行紧急处置。 “严筝……严筝……”在没找到他之前,祁姗恨得要命,巴不得立刻让那些伤害他的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这会儿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地挤进医护人员的缝隙中,看到他的一瞬膝盖便软了,泪流满面地跪倒在一旁,不知所措地握住了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一个还活着的人手能有多冰呢?祁姗呆呆地看着少年身上已经覆盖了不少保暖措施,依然被这彻骨的冰寒激得一阵阵发抖。 但即便如此祁姗也不敢撒开他的手,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跟上救护车,看医生又为他上了呼吸机和输液袋。 “不要怕,姗姗,他身上没有致命伤,不会有问题的。”由于不放心祁姗一个人就一并跟上救护车的徐念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一定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祁姗听着嫂子的话点头,眼泪却还是不住地往下掉。 她也知道这时候需要她稳住不能慌,可她太害怕也太难过了,害怕那个如果她再迟几个小时找到他的后果,也难过他所经历的一切——她的少年啊,真的为了再见到她拼尽全力了。那间关了他三天的主卧里窗上,门上,地板上都有格外清晰的血痕,他刚刚也是一直撑到看见她才肯稍微合眼的。 -- 第311页 [冷……好冷……] 祁姗抽出被徐念握着的那只手,拿手指一点点擦拭着他脸上的污渍和血迹,然后便瞥见他半分血色都不剩的干裂嘴唇在氧气面罩下轻轻动了一下,她依据口型判断他是在喊冷。 “医生,他冷,我抱抱他行吗?”祁姗心疼得要命,在得到医生的肯定答复后立刻伏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口,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纵然他不再给她任何反馈,也试图用这种方式将自己身上的热量传递到他身上,令他稍微暖和些。 “诶,这位小姐你等一下,能问下你和伤者夫妻的关系吗?”救护车是直接开进急诊的,停车后医护人员们便紧锣密布地为严筝安排进一步治疗和检查。祁姗自然全程跟着忙跟着跑,但徐念跳下救护车前却被刚刚跟车的医生之一叫住了。 “我是伤者妻子的大嫂,有事吗?”徐念担心严筝也担心祁姗,急着追上去的她一时并不清楚医生为什么要选在这时候叫住她。 医生叹了口气,片刻纠结后决定先将可能的最坏结果告知给伤者家属:“怎么说呢……希望你们稍微有些心理准备,伤者的情况可能不像你们想的那么乐观。他的血压,心跳都低到了临界值,四肢冰凉一直在打冷战体温却高得吓人,再加上你们说他受伤后并没有及时接受治疗,而是出于一些原因被关在了长期没人打扫的别墅里长达72小时……我们怀疑他这些症状有很大可能来自于脓毒血症。” 徐念平日里是个比祁姗冷静太多的人,可听医生提到“脓毒血症”四个字还是懵了。 周晨骁之前在特战队担任队长,她也曾为了和他谈恋爱追去特战队,他需要忙部队里事情的时候,闲来无事的她便会去找驻地军医院的军医姐姐们聊天,这个病她是有所耳闻的。 脓毒血症是由于治疗延误,伤口感染等等因素导致的细菌、病毒进入体内,进而引发全身炎症致多个器官衰竭的可怕病症。 严筝刚刚如果是因此陷入休克状态的,那死亡的可能性高达60%。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几乎拿命换来的一切…… “重度脓毒血症?死亡可能性60%?怎么会?” 当详细的检查结果出来, 面对血液毒素含量直逼常人二十倍的具体指数,不但祁姗和徐念吓傻了,紧随其后赶到的周晨骁, 林浅和B团成员们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件事。 可惜现实偏偏如此, 严筝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 又在诺德特姆家糟了一通折磨,免疫力最薄弱的时候被夏初丢到一年多没人打扫的废弃别墅里,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被细菌病毒入侵伤口造成重度感染? 严筝几乎只在急诊转了一圈便直接被推进了ICU,不一会儿病危通知就和手术协议一起递到了祁姗面前。 “截掉右手无名指和小拇指?还有可能进一步截去部分手掌?筝哥是爱豆啊……他的手指还要弹吉他的……”安若凑过去看到一半便哭了起来, 然后立刻被身边的陈酿扯到了一旁, 避免他说出更加刺激祁姗情绪的话。 “截吧……保命要紧。”祁姗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协议上落笔的后果,她的少年再也没办法在她每年生日时弹吉他祝她生日快乐了, 可眼下的情况清除感染严重的组织避免炎症进一步扩散才是最重要的,比起再也听不到他弹吉他, 她更怕从此失去他这个人。 不过这真的只是开始, 伴随着病危通知一道道下,病房外的他们等来了更多噩耗。 首先是因为脓毒血症造成的凝血功能障碍导致手术过程中出现了控制不住出血的状况。 然后是腰椎, 严筝腰上本就有伤,这次承受打击后第五节腰椎直接爆裂性骨折。他脚踝被子弹击穿后之所以没感觉到太多疼痛, 正是因为骨折的腰椎骨压迫了神经, 立刻手术清除碎骨和感染病灶是必须的,关键是即便抓紧时间进行治疗感染趋势也抑制住了, 他未来能够修复破损神经的利率也很小。再通俗些说, 哪怕他命大熬过了生命危险, 以后腰以下瘫痪的可能性也非常大,他才23岁,是一度立于偶像巅峰的存在, 可别说还有机会回到舞台,他大概都没办法站起来了。 祁姗签这份腰椎手术协议时拿笔的手在不停地抖,笔尖正要落到家属签名处的那一刻接到了爸爸的电话,说是已经联系好了北京医疗条件最好的私人医院,各种外科和脓毒血症相关的专家也准备就绪,让他们这边抓紧时间和现在的医院说明情况,先控制住病情和伤势的恶化,更具针对性的治疗等那边专家会诊后再说。 强撑到现在真的是祁姗的极限了,如今听到爸爸的声音,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怎么办,严筝要死了。”祁姗小时候差点被五姑家的表姐汉娜按在喷泉中淹死都没有现在这般委屈和绝望,“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女儿哭得如此心碎里昂当然心痛,但已然从安东尼和汉娜那里探明所有经过的他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女儿的问话。 严薇薇告诉他孩子被诺德特姆家扣下,他才不得不为了姐姐和孩子只身前往危机四伏的挪威,却不想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会伙同外人骗他。 他怕姐姐在其他家族做情人的事会给祁姗和霍华德家造成不好的影响,才没有请求他们的帮助,哪里料到霍华德家的害群之马早便牵扯其中,尤其是同他早有积怨的三房,他们就是想他死,以此报复里昂在家族中夺势。 -- 第312页 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在守住法律底线的前提下做了最万全的准备,遭受那般非人的折磨依然拼尽全力活下来,甚至还殚精竭虑保全了严薇薇和两个孩子,可他再怎么算无遗策,又如何能算到他一度当成亲哥哥,也待之问心无愧的夏初会恶劣到在这时对他落井下石。 还有作为他亲哥哥的严穆,正是他在一开始得知幕后黑手可能是夏初时,还在严筝和夏初间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夏初……不然凭严穆对夏初做事习惯的了解,应该不难猜到夏初藏人的地点是自家小区。早些将他救出来,总不至于让情况恶化到如今的地步。 祁姗现在问里昂这件事里严筝做错了什么,可难道不正是因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才叫那些真正做了错事的人害至今天的境地吗? “姗姗,不会有事的,里昂先生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会让严筝挺过这一次的。”当严筝从一个ICU转移另一个ICU,一直陪着祁姗的徐念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安抚,“乖,听嫂子的话,咱们先不哭了,等严筝恢复意识你要进去看他的,看到你哭得这么伤心他该心疼了。” 祁姗不知道第几次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无奈再怎么点头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沿着脸颊往下淌,直到终于被严穆亲自从炎夏地下室里放出来的严薇薇连片刻修整都顾不上便急匆匆地赶来,几乎一见到祁姗就崩溃地跪到了她面前。 “对不起,祁姗……是我……都是我又蠢又坏,我害了小筝……”严薇薇一贯自私,可如今的一跪却不是在祈求宽恕和原谅,她是真的自责,恨不得祁姗能立刻打她一顿给严筝出气,“是我的错……小筝那么好那么懂事……一心一意为我考虑,为我不求回报地做了那么多事……该遭报应的是我啊……小筝不该承受这些的……” 她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连什么时候面前已经没了人都没注意。 “医生刚才出来把祁姗他们叫进去了,应该是要和他们商量严筝的治疗方案。”严薇薇哭得喉咙沙哑,正当她即将再次陷入失声境地时面前突然多了瓶水,是同她一起赶来的严穆丢给她的,“都是咱们没资格再去参与的事,刚才还在那边医院我就跟过去了,结果被B团的成员们堵在外面,虽然没明说,反正是不需要我现在再去装好哥哥献殷勤的意思,然后严筝他们队长给了我钥匙,对我说如果没事做,就去炎夏把你和孩子放出来。” 严薇薇抱着水还止不住抽泣,好半天才恢复了些许发声的能力,哑着嗓子对严穆说:“小筝是个好孩子,之前是我一直问他要钱,亚摩斯后来不怎么管我了,我又一直花钱大手大脚,他不想我和孩子过苦日子……” 严穆则摇摇头,颓然地坐到了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不重要了,问题一开始就不在他,在我。他找上夏初那年才16,我知道夏初不只一次把他打进医院,我他妈脑子有坑,居然还一度觉得挺好,认为打跑了省着罗乱,打不跑也可以威慑他不敢乱来……后来更是我纵容夏初一步步把他逼出了焦虑症和抑郁症,他活都快活不下去了,我还拿最大的恶意去猜忌他,说白了是我心里清楚,真磕起来我他妈在他手底下屁都不是。严天华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他逼得我妈抑郁症自杀,后来我因此离家出走,他怕我对他不利就拼命给我使绊子,一次次把我往绝路上逼……结果到头来我做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事,严筝哪有半点像他,最像他的人分明是我……” 严筝曾经最希望的事情便是能替父母赎清对哥哥的罪,让哥哥对他释然,也对自己释然;姐姐能不再对不道德的“上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踏踏实实抚养一双儿女……现在所有渴盼已然切切实实地发生。甚至更近一步,连兄姊之间你死我活的敌意都有所缓和,正面对面地好好说话…… 可这几乎是他拿命换来的,严穆和严薇薇不是突然变得能够谅解对方了,只是因为他们过往的所作所为将本该最无辜的严筝推进了今日的万丈深渊,他们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继续这份敌对关系。 “我手机号留给你,你在这里守着吧,有情况通知我,我还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二人又一同在医院的走廊里待了五分钟,然后严穆率先起身,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刚才顺手从炎夏翻出来的备用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后递给严薇薇。 “好……”严薇薇又擦了擦眼泪,心情复杂地接过来,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抬起头来,“你急着去处理的是夏初吗?他那人其实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非但一点不傻,还……” 还什么,严薇薇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撕去智障伪装的夏初所带给人的感觉。 她在挪威这些年,又是给掌管□□家族的亚摩斯做情人,自然见过不少穷凶极恶的坏人。可那些人好像都和夏初不一样,非要说区别的话,就是他们的恶大多是后天环境造成的,用寻常人的思维可以忖度其动机和目的,但夏初的恶更像是天生骨子里带的,不被常识和情感束缚,没有顾虑也没不太有畏惧。 “我怀疑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严薇薇说。 “他什么都干得出来,我见识过了。”严穆冷笑一声。 他和童琪之前第一次跟车去医院的时候因为情况紧急没能顾得上他,到了医院被堵在门外才抽出空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开始还不声不响跟在他们车后面的夏初连人带车加上女儿夏宝贝都不见了。 -- 第313页 童琪看他坦荡面对自己罪证被揭露出来时的表现,几乎怕他把刚刚“出卖”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何,毕竟据说夏宝贝刚出生那会儿,他曾经因为嫌弃女儿一两个小时就要哭闹一次吵到自己和老婆睡觉,趁着老婆浅眠时把才一个月的夏宝贝抱到二楼空房间锁好,等顾亦晗惊醒发现女儿不见了,幼小的夏宝贝已经被饿得哭哑了嗓子,后来还发高烧,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 想到这里,严穆更觉得自己愚蠢,为什么祁岚都打电话过来明确提醒了,他依然会鬼迷心窍地为夏初狡辩呢?那混蛋分明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连对象是亲生女儿都干得义不容辞。 “怎么样,夏初的电话打通了吗?”严穆回到车上便如是问童琪道。 童琪忧心忡忡地摇摇头,她可以不管夏初的死活,可夏宝贝一直那么乖那么可爱,她和严穆夫妻俩是真心把她当亲女儿疼的。 “走吧,先找个地方安顿这几个孩子,然后去夏初家。”严穆上车关好车门,车上除了他和童琪,还有严懿和他刚才一并从B团练习室里解救出来的,严薇薇的两个孩子。 童琪点点头,考虑到现在已经很晚了,将三个孩子托付给别人也不放心,索性给自己的爸妈打了电话。 而当他们驱车前往童琪父母家的时候,夏初家别墅的门已经“嚯”的一声被人粗暴推开。 “夏初!”从林浅那里得知了一切真相的顾亦晗风尘仆仆地破门而入,可入目的并不是多么严阵以待剑拨弩张的场面。 她的小家一如既往温馨祥和,夏宝贝正坐在沙发上悠荡着两只小脚丫,给那条名为夏贝贝的金毛犬梳毛,而那只被夏初起名成夏宝宝的波斯猫则盘在电视前拿手柄打游戏的夏初腿上,愉快地打呼。 见她在外忙完回家,父女俩像是所有事情都不曾发生一样,不约而同地扔下手边正在干的事跑出来迎接她。 “妈妈!抱!”夏宝贝笑容甜甜,乖巧地抱住她的腰蹭了蹭。 “老婆!抱!”在女儿之后,男人脸上挂着和女儿如出一辙的笑容对她张开手臂,将她们母女俩一并揽入怀中,怀抱一如往日那般干净温暖。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严筝重伤,不治身亡?…… 童琪和严穆是在夏初家门口遇到顾亦晗和夏宝贝的, 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家别墅的外台阶上,哭得悲痛不已。 然后他们就在夏宝贝和顾亦晗嘴里听到了那些几乎每一句都能佐证夏初此人有多可怕的说辞。 夏宝贝说:“我们本打算跟着干爹干妈你们去医院,但半路爸爸突然和我商量, 说他做错事了, 大家都很怨他, 现在也不想见到他了,所以我们过去之前需要想想赔礼道歉的办法。” 顾亦晗说:“于是他便带着宝贝回家了,小浅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真相之后我都没想到还能在家里找到他,可他简直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好好地回家, 还照常喂了猫和狗。” 夏宝贝说:“因为我们回到家时宝宝和贝贝饿了呀,爸爸一直告诉我说要做有意义有作用的事, 我们饿着宝宝贝贝问题也不会解决,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便和他一起先给宝宝贝贝做了猫饭和狗饭。” 顾亦晗说:“是,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不该流的眼泪不流, 愁了没用的事不愁……严穆出车祸,我们两个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他都把我说服了, 让我想想他哭天抢地要死要活是不是半点用没有还亲者痛仇者快, 那他为什么不能每天开开心心地好好活?” 夏宝贝说:“喂饱了宝宝和贝贝之后,爸爸问我严筝叔叔是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说是的呀, 所以爸爸你这次真的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他说他知道错了, 又问我如果他之后去好好道歉,那么好的严筝叔叔有没有可能原谅他,我想到爸爸上次一不小心把严筝叔叔打伤了, 严筝叔叔也没有怨他,就告诉他,会的,严筝叔叔特别特别好,前提是他必须诚恳道歉。爸爸答应我了,和我说那目前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继续像往常那样就好,妈妈今天在外面也很辛苦,等妈妈回家要去抱抱妈妈。” 顾亦晗说:“我进家门的一瞬间都怀疑今天是愚人节,小浅和他约好了逗我玩,他真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打游戏,抱我,抱宝贝……他也和我说不用担心,像往常那样就好,但告知我的理由是他会处理好一切,问我记不记得恋爱那会儿他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童琪问。 顾亦晗悲悲切切地笑:“严穆命都要没了的时候,我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还能那么稳,问他是不是得过且过,其实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化解眼前的危机,他说严穆是会被打倒的,他不会,他确信自己做得到,让我对他多点信心。” 严穆听到这里便咬牙:“他是做到了,四两拨千斤,用谁看来都匪夷所思的方式,事后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运气好……他现在什么意思,他快把严筝害死了,觉得还有办法若无其事,以后继续回去做他的人生赢家?” 顾亦晗无助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甩了他一巴掌让他滚,他没再说什么就听话地滚了,然后我也打不通他手机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要起什么幺蛾子。” …… 严穆自然不可能再任凭夏初胡来,接下来的两天几乎为了抓出他这个人把整个北京翻了个底朝天,然而不待他因为他们之间除徐朗外的共同人脉都在这种关键时刻倒向夏初震惊多久,严筝那边便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 第314页 “小筝的情况又恶化了。”严薇薇哭着给他打电话,“第一次手术清创后全身的血几乎都抽出来透析换了一次,消炎针和抗生素也一直在用。可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免疫系统顶不住,今天血液检查又发现了新的感染源,必须尽快安排下一次清创……因为怕加重炎症,医生不敢给他用麻醉,是生生在他身上割肉剔骨啊……他今天早上缓醒过来一点,可鼻饲打进去的东西都吐,他完全吃不进东西,医生说继续这样下去别说愈合创口提高免疫力对抗感染,他用不了多久身体都会彻底熬干的……” “妈的!”炎夏总裁办公室里,严穆挂断这通电话后突然一把抓起桌上的零食筐,在一旁徐朗欲言又止的注视下愤慨地砸向了面前的白墙,“亏老子高看他一眼,他丫想的锦囊妙计就是抛妻弃女原地跑路?就仗着其他人人性次不到他那个份上,干不出拿他老婆孩子当人质的事?除了我给的副卡他不是号称赚多少钱全部上交给顾亦晗吗,丫个街哪来的钱跑路?有本事给老子藏一辈子,但凡有露出马脚的那天,我让他百倍千倍还严筝受的苦!”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因为夏初才和严穆成为朋友的徐朗被他这一下砸得抖了三抖,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只觉得魔幻,但细细一琢磨,又好像一切早有端倪。 夏初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得太不可思议了,至于严筝……他好像都没来得及按照妹妹徐念的意思,因为那些不分青红皂白骂出的难听话和那孩子说句对不起。 “严穆,你想不想听听我是怎么看待夏初的?”徐朗被他扯着跑了两天,这会儿在严穆“你敢说他一句好话我连你一起恁死”的杀人目光下叹了口气,“我从认识他那天起就觉得他挺奇怪的,我年少轻狂那会儿喜欢四处结交狐朋狗友,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好像干任何事都随心所欲,但一件一件摞到一起,又能让事态朝着对他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你丫能捡重点说吗?”严穆懒得听夏初是如何一步步成为人生赢家的,没好气地打断他。 “重点是你别找了,咱俩认识的人里没有能摸清他想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事的,尤其是你,你让他忽悠快二十年了。”徐朗无奈地和他对视,说出这个他一时间难以接受的悲哀事实,“严筝那个情况人都要没了,你现在不去守着你弟弟,为这种注定没结果的事和他相爱相杀个什么劲儿?” “你以为我不想去守着严筝吗?可他还需要吗?严薇薇一直在医院,但无论是祁姗,徐念,还是B团的成员们都没让她靠近过严筝。他们是严筝亲近的人,不可能不恨我们这两个将严筝间接害成这样的哥姐,而且因为严筝在精神方面还有焦虑和抑郁的病症,见到我们也可能刺激到他的情绪。”严穆说到这里不禁自嘲地别过了头,“我也不知道……但这好像是我如今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但他们也没赶严薇薇走,不是吗?”徐朗没有直接反驳他的话,只兀自说道。 严穆一愣:“什么意思?” “严筝不是你,不出意外半点希望你为他复仇的心思都不会生出来,也不需要你这么做。”徐朗索性说得更清楚了一些:“念念是我看着长大的,护犊子的时候炸毛归炸毛,但也是嘴硬心软。祁姗更不用说,祁总当真公主养大的,京圈沪圈的大小姐排排坐,我从来没见过比她更真善美傻白甜的,B团的成员们我具体不太了解,但严筝拿他们当真兄弟交,眼光肯定比你好……他们都不是完全不通人情的人,看你和严薇薇诚心愧疚忏悔,不可能狠下心让你们滚。” 严穆听了他的话立刻大彻大悟起来,连催带赶地让他一路把车飙到了严筝所在的医院,然后果然在病房那层的楼梯间撞到了默默守在那里的严薇薇。 ——她让走不走,赶也赶不动,外面又是冬天不可能一直把她堵到大门外,因此短短两天她已经从勉强让进医院大厅到可以在楼梯间等不碍眼的地方待待了。 “你怎么过来了,找到夏初了吗?”严薇薇也不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是严穆之前离开时表现得跟不把夏初碎尸万段誓不罢休一样,现在急匆匆地赶回来,严薇薇自然以为有了眉目。 “没……”严穆一噎,也在台阶上挑了个地方坐下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琢磨祁姗家要逮他早逮了,怕她家有其它计较,我这边先拿他开刀不合适。” 严薇薇“哦”一声,她再傻也瞧得明白,祁姗家现在还没下手制裁夏初绝非是有什么顾忌,无非是家族内部的事情耽搁加上目前的当务之急是严筝的病情和身体,严穆这就纯属没玩过夏初铩羽而归了,但现在戳穿他也没什么意义,因此没再继续话题。 “严筝怎么样?”二人沉默少顷,严穆便开口问出最关心的事情。 “还能怎么样,没有新状况出现都算好消息了。”严薇薇抿了抿嘴唇道,“血液含菌量每分每秒都在往上飙,肯定是尽快进行下一次清创的好,但小筝的身体透支得太厉害了,连着弄怕受不住,所以暂定明天上午,今天晚上看看能不能稍微让他吃进点东西,好歹补充下体力……” “嗯……”严穆话音滞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主要问题是心理吗,我妈那时候就是,觉得她活着拖累我干脆不想活了,所以吃什么都会不自觉出现清除症状……医生没在他面前提过他哪怕痊愈也大概率会瘫痪的事吧,别什么时候以为他睡着了随口在病房里说,他要是知道……” -- 第315页 “摆明了会刺激他情绪的事,医生哪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严薇薇觉得严穆也是想的有点多,他都能考虑到的事情,里昂请来的名医们又不是傻子,“小筝恢复意识的时间本来就不是很长,现在吃不进东西也更多是生理因素,脾胃虚加上食管反流造成的习惯性呕吐,不过……” “不过?”她说到一半不说了,严穆不解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严薇薇踌躇后摇了摇头。 她想,毕竟只是她直觉的东西,以严穆的情商,她不认为如实告知,他能用不添乱的方式面对这个似乎有些匪夷所思的猜测。 严薇薇没告诉严穆的是,哪怕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严筝应该也差不多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了。 要知道他自始至终没用过任何麻药,上半身清创的伤口那么疼,腰以下却完全没有知觉,他一贯心思缜密的一个人,会考虑不到那个可能吗? 不过他主观上好像仍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很努力地在求生,严薇薇虽然没被获准进入病房不了解具体情况,但她瞧见这两天一直哭个不停也茶不思饭不想,任凭徐念怎么劝都没用的祁姗,在今天早上严筝恢复意识同她说了一会儿话后就主动去吃饭了,说她还要照顾严筝,陪他好起来,总不能先熬垮了自己。 严薇薇不知道本身便患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严筝是如何在这种普通人看来都无法接受的打击下坚持下来的,她只希望老天爷能开眼一次,去为难谁都好,不要再给他更多的苦难了。 …… “初初,严筝的情况好像很不好,我们怎么办啊?我了解我爸妈,严筝别管死活,等他情况确定后都不会放过你的,现在他们就在老宅,对待三房的态度真像要清理门户一样,严筝没几天好活的话,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花开两朵,此时被严穆遍寻北京仍不见人的夏初正和祁诺待在一起。 严穆找不见他就对了,因为他根本不在北京,甚至不在中国,而是当晚离家后便即刻和祁诺一同启程来到了巴黎,地处料谁都不会想到他会能主动撞过去的,霍华德家的眼皮底下。 “初初……”祁诺和祁姗一样被爸妈呵护着长大,虽然因为是男孩子时不时会给些历练,但如此明目张胆地忤逆父母也是第一次,这会儿慌张得不行,“霍华德家的老宅就在隔壁区,巴黎也有很多人认识我,我真觉得我们在这里太危险了,我知道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这也太冒险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夏初一边拿PS打游戏一边吃着刚才拜托酒店服务员买回来的甜甜圈,抵达存档点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你们这边的甜甜圈好吃,上次没吃够呀,万一过几天你爸妈真把我怎么样了,我这叫死而无憾。” 祁诺:“……” “对了,我之前交给你的,你们家那个信物你是不是还随身带着?”不多时,夏初吃完最后一个甜甜圈嗦了嗦手指,貌似不经意地说道,“是不是还挺好用的,趁着外界都知道你家内乱,你拿着浑水摸鱼,整个巴黎地界儿想知道点啥消息都畅通无阻?嘛……虽然我觉得虎毒不食子,严筝再怎么讨你爸妈欢心,他们也不至于因为你一起掺合进这件事就把你如何。但咱俩这关系,我过瘾也不能亏着你啊,你全当提前过把当家主瘾,爽不爽?” 祁诺心情复杂地点头,他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夏初,除了喜欢他觉得他长得好看之外,还因为爸妈之前在完全没有知予他一声的情况下直接把这枚信物给了严筝。 祁姗说过,她从小便在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继承HOWL接受精英培养,这点祁诺也是,只不过他身上的担子更重些,爸妈希望他继承整个霍华德家,是拿下任家主的规格教导他的。 祁诺曾经对此没什么执念,甚至被逼得紧时会埋怨爸妈守着丰硕的家底怎么不多生几个,这样他们选择多,他也乐得早早退出,当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公子哥儿,每天拿着家里给的零花钱世界各地浪……可有过这种想法并不代表他从小就为之奋斗的目标突然被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夺走,他能够心安理得心理平衡。 这大概便是他对夏初所有感情的初衷,一开始只是很大部分的颜狗想追星,加上很小部分对爸妈和祁姗的叛逆心。 ——祁诺的想法很简单,反正他们已经觉得他和严筝比一文不值了,那他索性更差劲一点,玩物丧志沉迷追星,追的还是他们都讨厌的一个星。 可当他真的追来了中国,狗皮膏药一样贴上这个以脾气暴躁出名的大影帝,他震惊地发现自己非但没被打被讨厌,还被夏初带着,过上了他向往已久的,无忧无虑的浪荡纨绔生活。 是夏初带他认识过去爸妈绝对不允许他交的那种朋友,玩爸妈绝对不允许他玩的那些东西,让他明白生活不止有追赶遥不可及目标的苟且,还有及时行乐逍遥自在的诗篇,现在更是把爸妈已经送予他人的家族信物还到了他手里。 “初初,你别难过,顾亦晗不在了,严穆也不在了,但我会一直在的,我爸想动你就得先踏过我的尸体,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祁诺认真地看着夏初,许下承诺,“明明是严筝自己惹的三房和诺德特姆家,他拿你和严穆的关系当筹码要挟你拖你下水,我理解你一定是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将他藏起来的,你很无辜,没做错什么。” -- 第316页 夏初自己在脑袋里过了两三遍他的话,才堪堪搞清楚他这番脑补的逻辑,继而便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夏初仰起脸对他笑了起来,小女孩儿般明媚无邪:“有句话我曾经特别想对严穆说,不过他现在不配了,配你比较合适。” 祁诺激动地望着他,众所周知严穆曾是夏初最好的兄弟,虽然他觉得自己和夏初的关系可以在兄弟层面上更进一步,但如今已经能和严穆相提并论,他还是超级开心。 夏初帮他整整衣领,用异常标准的普通话对祁诺说了一句以他目前的汉语水平无法理解其深意的话:“你真棒,可真是个大聪明。” 这话说完,他到底忍不住笑出了声:“别慌呀诺仔,我长得这么好看,老天爷怎么舍得为难我呢?你刚才不是说严筝要死了吗,我们先发制人抢个先机怎么样,按照他人已经没了处理。” 严筝第二次清创手术和血液透析的效果依旧不理想,上午十一点手术及后续处理结束,晚上八点体温便又升了起来,血项检查结果显示是再一次感染,比第一次反扑得更快更严重。 就在祁姗和B团的成员们都为此揪心时,一个名为“严筝重伤不治身亡”的词条伴随着炎夏官微发布的一封讣告火速登顶热搜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瘫痪了整个微博的服务器。 第一百五十章 他都没放弃,也没有人会…… 严筝是在转入现在医院的一天后渐渐缓醒了过来的, 他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能醒来便意味着他之前的一切坚持没有白费。 可这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到底只维持了须臾,随后而来的就是伴随着意识一起回归的剧烈疼痛。 他的身体明明已经虚弱到极致提不起任何力气了, 这种疼却还是让他全身战栗, 如果不是察觉到监测数据变动的医护人员们立刻赶来, 及时按住了他勉强能动的上半身,甚至不排除他会在本能挣扎的驱使下将自己生生从病床上翻下来。 “请不要乱动,我们知道你很疼,特别特别疼, 但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宜用止痛和镇静, 你得忍耐一下,稍微忍耐一下……” 医护人员们经验丰富, 一边尽可能对他进行安抚一边示意身后的助手赶紧拿来束缚带,知道在没有外力辅助的情况下只凭伤患自身的意志力根本对抗不了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料眼下这个被他们按在病床上, 过往病历还显示患有重度焦虑和抑郁病症的少年在听到他们的话后居然全凭自己一点点卸掉了挣扎的力道, 等助手拿着束缚用的医疗设备去而复返,看到的场面早已不再焦灼, 反而是医生们正难以置信地试图一点点松开按在他身上的手,一时间除了少年枯瘦左手背上跳动的青筋, 没有任何表象能证明他此刻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严筝!”在他的情况稍稍稳定后,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祁姗终于被获准可以穿着无菌服进入icu探视,她几乎是踏入病房的瞬间便朝着他的病床扑过去,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溢满了心痛和庆幸。 ——心痛他承受的一切, 也庆幸他撑过了第一关, 他没有丢下她一个人,现在又可以睁开眼睛温柔地看她,似乎还想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摸摸她的头。 “姗姗, 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的……没想到又给你添了麻烦……”为了能让他稍微和她说说话,医生在确定短时间不会出问题后就暂时撤去了他的呼吸机,“我不是故意又不珍惜自己的……现在还不太有力气……等好一些了再和你详细解释……行吗?” 他现在还是很疼,甚至因为一并骨裂了两根肋骨的缘故,花费力气去说每个字都是疼的,不过率先想到的依然是她会不会因此失落难过,生怕她觉得自己白白努力了那么久,却没能让他意识到他的生命对她来说有多珍贵。 严筝想让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哪怕他搞砸了一切是事实,现在也恨自己恨得要死,但他发誓没有动过一点想死的念头,他记得承诺给她美好的一切,不管怎样他都想活下来,和她一起经历那些。 他发现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应该是又为他哭了很久掉了很多眼泪,不禁想抬手摸摸她的头。 可他也是一点力气都不剩了,这只手最终只颤抖地抬起了一点,即将落回床面时被她双手捧住,珍而重之地抵到了自己的额头。 “我都知道的,你没做错什么……”祁姗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医生规定了探视时间,她只能挑重点优先让他安心,“你很厉害了,短短十几天就将一切处理得那么周全,即便后来出现了好多变数,还牵扯到霍华德家的三房,你都没有让坏人如愿,好好地保住了你姐姐和两个孩子,你真的是你小外甥和小外甥女的大英雄,你按照约定把他们带回中国了,你也是我的大英雄,同样记得我们的约定,好好地回到我身边了……” 祁姗说到这里,说到“好好地”三个字,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但她强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只继续对他说着一些他曾经一度渴盼如今都已切实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吗,你姐姐知道错了,虽然她办出那么拎不清的事咱们不能轻易原谅她,但以后应该会努力做个好妈妈不会亏待孩子了。还有你哥……情况有点复杂,反正是夏初又坑了你一次,你现在这么疼他至少要负一半责任,你哥知道后愧疚得不行,不知道怎么补偿你就天天杀在外面逮夏初,恨不得吆喝得全北京都知道他和夏初掰了,他再见到夏初就生剥了这混蛋的皮。” -- 第317页 “总之你别担心,一切都好起来了,就是你身上还有点伤得先养好,我家那么有钱,包了大医院呢,一定会很快让你活蹦乱跳起来。”祁姗不擅长说谎,所以说着说着便不得不松开了他的手,怕他从她颤抖的指尖察觉出端倪,“就是陈酿他们得多等一段时间才能把你拉回去工作了,你全好了也得先陪我出去玩,你答应我的,我们要去好多好多地方,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好……”严筝对她笑笑,毕竟是个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终于忍不住和她确认,“我学会依赖你了,是不是?没有一个人乱来……” “是呀!”祁姗明白他还是怕之前不声不响孤身前往挪威的行为会叫她介怀,也对他绽放出笑容,“你做得很好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 走出icu后祁姗大哭了一场,因为她也骗他了,她根本找不到能把他完全治好的医生,即使勉强帮他保住性命,也补不回他的手指,更没办法让他重新站起来回到舞台了。 但哭过之后她还是从嫂子那里接过饭盒,就着眼泪大口大口吃。 她想,既然骗他这个事实改变不了,那么便想办法少骗他一点吧,他拼尽全力活下来了,她一定得好好照顾他把伤养好,前提是她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要是她先把自己熬病了,他肯定会自责担心的。 她又哪里知道,笑着目送她离开的严筝在icu的门关紧后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是何等敏锐的人啊,安东尼给他造成伤势的严重程度他心中有数,按理说他身体再虚弱都不该是必须待在icu里实时监测各种指标的程度,这就说明他的情况绝对不乐观。 祁姗说夏初这次坑他直接改变了严穆对他对夏初的态度,证明夏初这次坑他的程度不轻,保不齐给他造成了什么足以致命的问题。 严筝想到这里又用力侧过头去看自己被纱布包得看不出原本形状的右手,许是他之前便一直服用精神类药物的原因,他不是很能感受到基于中枢神经功能的幻肢痛,所以也不会误以为那部分肢体还存在,他能感受到的只有伤口上真真切切的截肢痛,他的手指没有了,再加上他连半点疼痛都察觉不到的腿和祁姗说起“活蹦乱跳”一词时躲闪的目光……别说回到舞台,他真的还能走路,还能站起来吗? 严筝自嘲地想,他拼死拼活熬了23年,无非是想替父母偿还对哥哥和哥哥生母的罪,现在严穆肯原谅他了,可真的不是因为他已经连本带利地彻底还清了吗? 他拿手指和双腿还了严穆那只因为车祸丧失了大部分功能的手,拿余生被同样的病折磨还了他生母的死,他太想干脆把这条命也一起还掉了,因为对于他和严穆生母这样的病人而言,死了反而更舒服,更何况他以后还要拖着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只会承受比严穆生母更多的痛苦,拖累更多的人……他已经还了那么多,不想继续多还了。 但他随后又想到他的女孩儿适才对他露出的笑容,她最讨厌他说谎骗她,如今却自己都说起了谎言,她没有嫌弃他再也无法为她弹吉他,也接受了她未来要一直照顾他,被他拖累一辈子的事实,只为了他能怀揣着全会好起来的希望活下去。 包括B团的成员们和她的家人,刚才ICU的门关闭前,他瞧见了早早等在那里,就为了能够及时确认他情况的队友们和徐念。 他们都希望他活下来,纵然B团的辉煌不会再有大家可能迎来分道扬镳,纵然他以后非但不能好好呵护祁姗,还要让作为霍华德家大小姐的她因为嫁给一个瘫痪的残废被戳一辈子脊梁骨。 ——比起对所有认为他欠债要还的人道歉,他更应该去感激那些愿意给予他真心和关怀的人。 这是他同她在法国领结婚证时做出的决定【第九十三章】。 ——他这条命从此归祁姗所有,但凡她希望他活,他就会好好活。 这是他那日在徐念的见证下他对她许下的承诺【第九十二章】。 思及往日种种,他心中有了计较。 现在誓言后半段说要护她平安喜乐,一世无忧可能已经做不到了,但总不能一并作废了前半段,不然他怎么对得起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儿曾愿意郑重其事地将自己的一辈子托付给他? 是以死这个念头只是稍纵即逝,他最后选择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努力地配合治疗求生,晚上再吐也稍稍吃了点东西,第二天上午便迎来了第二次清创手术和血液透析。 可所有人都期待的病情得到控制并没有实现,感染症状还是出现,而他的意识也因为高烧又一次变得模糊起来。 “最主要的问题是腰,有些病灶集中在骨头上,所以仅仅清除皮肉创口上的炎症意义不大,只能再进一步……”医生对他进行了紧急救治后就把严筝腰椎骨组织的病毒化验结果递给祁姗和B团的成员们看,“其实到了这种程度,结合他的身体情况,我们不是很建议继续……” 医生考虑到他们的心情,因此没有将话说得太满,但祁姗等人结合语境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很建议继续?你们想说什么?他那么疼那么难受都在坚持,你们让我们放弃然后送他去死吗?”医生会诊的会议室里,艾盼听完这话最先坐不住了,“他那么优秀,那么年轻,他老婆还在这儿,他凭什么要死?” -- 第318页 “艾哥!”眼见艾盼越说越激动,几乎要起身和医生拍桌子,尹志浩和陈酿赶紧一左一右按住他,让他多少冷静下来一些后陈酿才用乞求的语气对医生开口,“不能再想想办法吗?他才刚刚过了23岁生日,确实太年轻了……而且您各位也知道他还患有抑郁症和焦虑症,不只是身体上的,他心里也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他现在还在求生真的特别特别不容易。” “苏珊娜小姐?”医生说不通艾盼陈酿他们,无奈之下只得重申利害再一次和祁姗这个雇主的女儿征求意见,“我们医生知道这样做不只对严筝先生,对你们来说也太残忍了,可事实就是他这么虚弱的身体很大可能熬不过治疗期,在骨头上清创会让他比现在经受更大的折磨,我们是依据这些才做出的判断,认为与其让他一遍遍经历那些大概率得不出结果的痛苦,倒不如……” “我明白的……”祁姗清楚医生想表达什么,可她不想听,便主动打断了医生的话,拍板做出决定,“再试试吧,艾盼说的对,他都没放弃,我们也不能放弃他。” 而他们在医院里愁,自然也有人在医院外愁。 “童童,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因为严穆不方便麻烦祁姗他们给他准备地方一起住在医院,所以开车来接他的童琪刚把这个近两天也憔悴了不少的男人迎上车,便听他如是对她说道,“我好像永远在错过,永远在后悔。都怪我固执己见听不进你劝我的话,之前伤了你,现在又伤了严筝……你还愿意给我补救的机会,可严筝他不给我了啊……你说中了,他是个好孩子,如今留给我的只有追悔莫及……但明明该万劫不复的是我,严筝又没做错,为什么是他去承受这些?” 他心里难受,童琪闻言默默抱住他,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因为犯下大错失魂落魄,不知该做何弥补的孩子。 “小筝那么好,你要多相信他一点,他不会记恨你的,一定会给你机会让你补偿他对他好的……”好半天过去,童琪看他悲痛的心情慢慢平复,说出的话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他还有姗姗,他多喜欢姗姗啊,也经历了那么多才在一起,不会舍得丢下她一个人的……” “是啊,他不是我,他知道对于祁姗来说最重要的是他活着……”严穆苦涩地应声,恰好这时手机振动响起,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徐朗的来电。 “怎么了?”严穆此时除了严筝已经什么都不想操心了,接起来听他居然问出“炎夏官微账号目前在谁手里”这种不分轻重缓急的问题,便想直接甩下一句“谁知道,你有病吧”挂断。 “哎,别挂别挂。”徐朗瞧他的反应就明白他是误会了,急忙开口制止,“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情,但你赶紧上微博,看看热搜第一的爆点,我不是开玩笑的,刚才服务器都瘫痪了,才恢复不到五分钟……严筝这会儿到底怎么个情况,不是你这边走漏的真实消息,那十有八九是夏初起的幺蛾子打算先发制人了。” 严穆现在听到夏初两个字都恨得不行,打开微博app后赫然瞧见热搜第一位挂着“严筝重伤不治身亡”的词条,更是整个脑袋“嗡”地一声,一阵恶寒从头蔓延到了脚。 “妈的,丫个不得好死的疯子!”严穆点开那份发布自炎夏官微的讣告,想到严筝如此危急的时刻,这其中蕴含着一份怎样恶毒的诅咒,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都只想立刻撕烂他的狗嘴剥了他的狗皮。 “来吧诺仔,开始我们的表演。” 与此同时的法国巴黎,夏初刚往眼睛里滴完足量的眼药水,不再管微博的洪水滔天,转而打开了西柚TV,正是徐朗担任CEO的直播软件。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以这副模样开直播,我知道很丑,可是我……”夏初说到这里便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掩面哭泣,非但不丑,还很巧妙地营造出了一种悲恸戚然的氛围感,“小筝的事……很突然……是的,大家也都很震惊……我会给出一个解释的……稍微等我一下好吗……我真的太难过了……也不清楚现在要怎么办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起为他讨公道。…… 炎夏官微发布的讣告内容简洁而官方。 我司艺人, (BR)-EIGHT成员严筝先生,因重伤不治,于昨日晚8:52分在北京逝世, 时年23岁。受伤原因系私人因素, 逝者已逝, 还请大家给予理解和尊重,勿妄加揣度。 另,鉴于严筝先生生前并未留下遗嘱,我司愿与其夫人, (BR)-EIGHT剩余成员共同协商处理其音乐版权, 商务合约,身后事宜等问题, 希望尽快达成共识,再次诚挚感谢社会各界多年来对严筝先生的支持和喜爱。 谨此讣告。 ——炎夏传媒有限公司, 1月21日 “这他妈不可能是他写的!老子认识他这么多年, 上高中那会儿写不明白作文,出来混看不懂剧本, 没有我和严筝他就是个屁!他不可能写出这种咬文嚼字的讣告!我他妈倒要看看现在恨不得整个业内都知道我和他掰了,还有谁在帮他!” 严穆在看到这篇文字后几乎立刻断定执笔人不是夏初, 但当他和徐朗真的揪出了背后的团队, 却惊讶地发现不是别人,正是他打主播“虎哥”时“虎哥”和战队背后的公关公司。 “对家?什么情况?”这下别说是严穆, 连全程跟进过那件事的徐朗都一脸懵逼, 毕竟任谁也想不通那时在炎夏手里吃了大亏, 一度沦为业界笑柄的这家公关公司怎么一回身在这种危急关头站进了夏初的队伍。 -- 第319页 不料进一步探查后,他们得到了一个更匪夷所思的答案。 被他们逼得不得不吐露实情的公关公司老总坚守的最后底线就是绝对不说和夏初现状有关的任何消息,就因为那次事件他的公司面临危机, 是夏初主动找到了他们,提供了一笔尤为关键的周转基金。 “夏影帝说他什么都不懂,打人只是想自卫,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证明自己自卫没错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公关公司的老总说,“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圈里传的一点都没错,他只是个挂着总裁名的傀儡,幕后是严筝,是你们其他人,我想让你们狗咬狗,所以我把这些添油加醋地告诉他了,结果我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我说了半天他最后只回了我三个字,没听懂,然后转了我一笔钱,说虽然不懂但是觉得我好像是受害者,那就行了,他认为他在这件事里好像起了不太好的作用,根据人品守恒法则急需破财消灾,所以给我结个善缘……” “怪不得他丫的打记者打粉丝打其他艺人四处惹事,到头来落实到评价只有一个轻飘飘的‘真性情’,他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我和严筝的傻逼赚钱机器,忽略他才是惹事的源,只看到我们为了给他平事无所不用其极。”严穆直到这时才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人至中年没有一个除他之外的亲密朋友,无非是他对严筝使用的透支人脉方法,早便在自己身上践行过了。 甚至可以追溯到他,自己还有童琪读高中的时候,他当着风风光光的校霸,手下小弟成群,明明二人惹的事打的架大多数都是他开的头,最后却背锅的是自己,冥顽不灵的是自己,被所有人当成不良少年忌惮的是自己,连老师和家长都只当他是个脑子不好使,因为身手好被自己忽悠到身边使唤的二傻子。 “祁姗其实都和我说过。”严穆想到这里,终于将一切一一对应上了祁姗那日来他家说的话,“严筝找过来的时候才16岁,我居然把我16岁的弟弟推给这样一个人祸害,是我把严筝害成今天这副模样的。” 徐朗在一旁看着严穆,同情严穆的遭遇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他觉得自己虽然不及严穆但也很可怜,想他年轻的时候有两大爱好,一个是和狐朋狗友玩,另一个是和漂亮小姐姐玩,后来他发现和夏初这个疑似漂亮小姐姐的狐朋狗友玩比前两样加起来都爽,于是莫名其妙就把花在狐朋狗友和漂亮小姐姐身上的钱都花给他了。 由于气氛不太合适,接了说没用的也怕严穆打人,所以徐朗一个小时内按掉了三通来自自家直播平台的电话,等到第四通再打来,看振动也能把严穆搞烦才下车接起来,直说自己忙得很,但凡不涉及到平台倒闭就憋着等他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工作人员大约沉默了三秒钟,似乎在评判事件量级,然后看徐朗还没来得及挂电话,便抓了重点一口气把事情说完,“是这样的徐总,倒闭不至于,只是服务器瘫痪了,如果服务器瘫痪就会倒闭那微博应该比咱们倒得快。但服务器瘫痪是因为刚才夏初开了直播,我们看您最近似乎挺急着找夏初的,所以想请示下我们是优先封他的号,优先查他的IP地址,还是优先修服务器呢?” 徐朗:“……” 片刻后他也怒了,被严穆咆哮了几天后他也对来电的工作人员咆哮起来:“就为这你请示了我一个小时?没有我公司是不能转吗?和着我拿钱请你们过来只是听呵儿的?有这一个小时你们是不是三件事都干完了?” 工作人员:“……所以我们现在先干什么?” 徐朗继续咆哮:“查他的地址!能多细多细!然后封号!把他刚才直播连弹幕的录屏数据发我一份,我还不信了,一个高考总分不过百的智障能憋出多大的招!” 说完这些,似乎发泄得差不多了,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服务器咱也顺便修修哈,妈个鸡总不能让外面逮到话柄,以后说咱服务器质量还不如微博,那真离倒闭不远了。” 等徐朗拿到工作人员从后台数据库调出来的夏初直播录屏,毫不夸张地说,他再回到车上面对严穆时头皮都是麻的。 “严穆,我和你说个事,你别打人……你先搞清楚,夏初跑了咱俩关系还在,是不是基于我妹妹老公的亲妹夫是你弟弟,你把我也打跑你身边是不是就只剩下夏初留给你的二五仔了?”为了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徐朗不得不先给严穆打足量的预防针,“你想清楚了吧,确定想清楚了吧……行,那你来看看这个视频。” 严穆在他说有的没的时便已经不耐烦了,本打算心烦意乱地接过来扫一眼拉倒,没想到进度条刚过半整个人就炸了,碍于之前确实答应了徐朗不能打人,所以干脆把除打人外能发泄自己愤怒的事都干了一遍。 他先是摔了徐朗的手机,摔完依然不解气,果断指着徐朗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是傻逼吗?夏初那个王八蛋的号不封你留着过年,你还在这儿巴巴地跟我讨论怎么让他付出代价呢?结果你自己家的平台看不住,让他播出这?” 其实不怪严穆会生这么大气,因为夏初播出的内容简直完美诠释了“恶意满满”和“颠倒黑白”两个词。 他先是一边哭一边对外公布了祁姗的身份,添油加醋地讲了严筝的两次“上位”史,奠定了严筝此人狼子野心挤破头也要把自己嫁入豪门的基本调性后,才将话题转到了严筝这次受伤的理由上。 -- 第320页 说严筝是尝到了甜头,于是和在挪威当小三的严薇薇一拍即合,为了能够在霍华德家地位更稳,索性要帮严薇薇斗掉人家的正妻,成为名副其实的豪门阔太。没想到对方是当地□□妥妥的硬茬,偷鸡不成蚀把米,逃回国的时候都没人形了,还怕祁姗和公众知道了这件事让之前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非得让他给找个避人的地方修整养伤…… “我不知道他会死……我害怕……” 让夏初按照剧本演电影电视剧毋庸置疑是有难度的,他作为演员最独道的天赋也不在于此,真正令他这个武替出身的横飘脱颖而出的是他擅长将每一种神态都诠释得极美,只要严穆或者严筝告诉他一个场景该做什么表情,台词重音又要落在第几个字上,他就能利用自己的美貌将100分的戏呈现出120分的效果。 今天也是如此,伴随着他断断续续传达出的恐惧,大颗大颗的眼泪沿着他那张如玉的美人颜滚落,慌得恰到好处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不会忍心去质疑他这份害怕的真实性。 “我也找不到其他地方,就想到了严穆家的小区……我太慌了,真的……之前都是他说什么我听什么,尤其这次我除了听他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结果就在三天前,祁姗还是找到他了,没救过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再怎么解释他们还都说是我……严穆大概是怕自己同样受牵连,也没帮我说过话,我……” 严穆正是看到这一段直接摔了徐朗的手机,刺激他的除了夏初混淆是非的说辞,还有碍于严筝口碑回升的时间还短,此时弹幕上已经有不少的吃瓜路人见风使舵一般信了夏初的话。 ——卧槽这瓜硬核,所以说做人真的不能只长得好看,还要有脑子啊,夏初这明摆着摊上事了。 ——怪不得严筝之前把那个什么苏珊娜的脸藏那么严呢,原来是怕说什么也要嫁入豪门的锤暴露,不好运作洗白。 ——讲真严筝这纯属自作自受了,夏初除了脑子不好使倒是挺无辜的…… ——听夏初的意思,是不是人身安全也受到威胁了?霍华德家我听说过,好像在法国也涉及到一些□□生意,害怕害怕…… ——我的妈,怪不得讣告特意强调了愿与其夫人协商的一堆……给个保护吧,简直飞来横祸,太惨了。 “等等,他的号你已经封完了吗?”严穆缓了一会儿总算压下了些许气性,细细回想夏初这一系列看似很迷的操作和引发的网络言论趋势,越想越觉得不对。 徐朗被他问得一愣:“封了啊,我在下面接电话的时候就让封了,你刚才不也说对付他这种王八蛋晚封一秒都是傻逼吗,我总不能真把他留着过年吧!” “操!”严穆见他这副猪队友而不自知的模样只想立刻把刚刚答应他的事作废,琢磨反正他脑子已经拉胯到这个份上了,再挨不挨顿打区别不大,“你他妈手怎么那么快,你简直是跑步前进再来一大跳往他套里蹦知道吗?” “啊?”徐朗听这话直接懵了,“他给我下套了?他给我下什么套了?” 严穆没好气地解释:“夏初直播里强调的重要一点就是现在他处于一个没有任何人肯帮他的众叛亲离状态,说我都为求自保和他划清界限了。你想想你之前和他也是出了名的哥俩好,现在他正直播诉说自己的‘遭遇’,你一句解释没有‘咔’就把他账号封了,你要是吃瓜群众是不是立刻觉得他说的这部分内容属实?进而还会更倾向于相信其他的部分?” 徐朗瞠目结舌地张了好半天嘴,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一个自己一直以为是智障的二傻子,现在居然可以给他一下套一个准。 “那我再通知工作人员给他解封?”好半天过去,试图思索解决办法的徐朗揉揉已经发酸的下巴,和严穆征求意见。 “迟了,先这样吧……这一局算他丫赢了。”严穆那双与严筝极其相似的桃花眼阴鸷得怕人,“看他这么浪,应该是忘了论玩舆论游戏老子是他祖宗,敢撞这一块也是他头铁,正好,看我弄不死他。” …… 既然选择暂时按兵不动,严穆和徐朗便决定先折返回医院,约定好把这些破事私下解决,千万谁都别嘴松在祁姗和B团成员们面前走漏了风声。 然而他们还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B团好歹也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三年,成员们单拎出哪个,随便编点料出来都能国内外社交平台上爆一圈,怎么可能不存在自己的关系网? 即便这几天大家都因为无心顾及严筝之外的事没上过网登过微信微博,不过这份讣告发出的半个小时后,仍拦不住他们从各自被打爆的手机里还原出了整个事情的全貌。 “畜牲。”严筝这会儿才刚刚经历了第二次清创手术,如今病情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大家本就因为医生建议放弃一事揪着心,这会儿瞧见夏初这个罪魁祸首还目的不明地拿如此恶毒的假料博眼球,不说艾盼,明硕,安若几个一贯不太能沉住气的,连性情克制如陈酿都忍不住骂人了。 可一个摆在他们眼前的事实就是,无论他们再怎么骂再怎么愤怒,在目前舆论形势越发失控的前提下,他们作为公众人物,该回应的东西还是必须站出来有凭有据地进行回应。 因此陈酿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微博的草稿箱,开始编辑文案。 -- 第321页 万万没想到他的文案编辑到一半,就看见祁姗红着眼圈急匆匆地从走廊另一边走了过来。 “祁姗,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是医生又说了什么吗?这样,让大哥和志浩先跟你过去看一下,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这可是严筝放在心尖上,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的姑娘,现在严筝人不在她身边,陈酿几乎下意识地给手机锁屏,生怕这些糟心事影响到她让她更加伤心难过,但祁姗却先他一步,把自己手机上微博app的热搜榜单摆在他们面前。 “这……你别操心了,我们其实正在想回应的方式……”陈酿见她还是知情了,别过头目光稍做躲闪,继而便沉下气来,坚定地对祁姗说,“放心吧,他过去护我们不证明我们是草包。我是B团的队长,于公我不会允许有人肆意诋毁我的队员,于私严筝也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他受的苦和罪,我势必让那些伤害他的人如数奉还。” “嗯,交给陈哥,也交给我们。”在陈酿之后,尹志浩也说,“虽然严筝一直希望能一个人承担所有让我们一心一意追求梦想,但我们的梦想从来都是八个人一起创造的奇迹,B团一路走来,我们没让他孤军奋战过,现在他倒下,我们也有能力把一切担下来,你没必要顾虑太多,就好好陪着严筝,你在他的希望就在,再痛苦再难受也才能坚持下来。” “我明白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并没有不信任你们。”祁姗这几天的心情大起大落,她心知肚明没有他们这群严筝的好朋友帮衬着,自己可能早就崩溃无数次了,她也清楚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他们没有一定的底气,不可能对她许出空头支票……但他们是严筝的队友严筝的朋友面对这种情况义不容辞,她作为严筝的老婆,看到老公被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欺辱,难道不是更应该站出来吗? “严筝的状态不稳定,医生短时间内不会允许我进行第二次探视。”她说到这里,神色苦涩地看了看icu的方向,“更何况夏初在发讣告后还开了直播,直接揭出了我的身家背景,所以回应的事可能由我出面更合适……你们的能力我相信,但我也没有那么没用,算我一起,我们一起给他讨回公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当狗……总归要看主人…… 夏初将这份虚假讣告发出来的高明之处便在于利用最短的时间占尽了所有能占的先机, 他也许是不懂那些五花八门的公关技巧,可他懂人心,懂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用最快的速度笼络到最多的人心。 祁姗反复将陈酿编辑好的文案看了两遍, 不得不说心思缜密如陈酿确实做到了有凭有据地反驳了夏初的每一条谎言, 可比起夏初后来声泪俱下“真情实感”的直播哭丧, 显然没办法让吃瓜路人和粉丝产生与夏初那一出同等力度的情感共鸣。 “你是说,我们得和他一样,把严筝的伤口一道道扒出来撕裂给公众看吗?”听祁姗说完这些话,尹志浩沉痛地攥紧了拳头, “祁姗,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严穆被严筝的妈妈雇凶撞掉半条命的时候夏初确实是这么干的, 哪怕后来严筝的妈妈已经付出代价进了监狱,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犯事就把这些拎出来卖惨, 让大家觉得他陪严穆走过来不容易, 对他报以最大的宽容。” “直到严穆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主动表示受不了,放出狠话让夏初再卖惨可着自己身上的卖, 别扯他这边,他钱多得到死都花不完爽得很, 不惨也不需要同情, 夏初才因为自己身上找不到惨可以卖偃旗息鼓。”严筝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严穆难咎其责,尹志浩提及这些当然不是同情严穆, 只是身为严筝挚友的他清楚这对性情南辕北辙的兄弟至少有一点是像的, 那就是他们都是将自尊看得极重的人, 哪怕惨是真的,他们也不想拿这当武器去博取大众的同情心。 “浩哥说的没错,筝哥之前也很不容易, 伤病,割腕,抑郁症,焦虑症……哪个拿出来都能让大众对他宽容些,可他一直坚持一码归一码,希望被原谅接受是因为他做得足够多足够好。”尹志浩之后,安若也哽咽地说,“夏初不在意严穆心里怎么想会不会难受,但我们和他不一样啊!医生说筝哥……那这些便相当于是他守了一辈子的东西……我们总不能在他没办法为自己发声的时候替他做决定把一切都毁了。” “嗯,我明白的。”祁姗是最了解严筝的人,再看这份文案时除了感慨她的少年能一路坚守下来有多难得多可贵,也从陈酿他们字里行间的克制中看出了这七个朋友确实不枉严筝拿出一颗真心,全心全意地相待,“我也没打算卖惨,卖惨只是打动人心的方法中最低级最方便的一种而已。严筝不屑,我也不屑,这样,这些凭据先交给我,我思索下怎么换种表达方式,把严筝该得到的公道讨回来。” …… 炎夏讣告发出的时间是1月21日周六的晚上10:00,夏初开直播哭丧是隔日的凌晨4:00,可以说是只考虑到怎么最方便舆论发酵,完全不把微博程序员和各娱乐营销号的编辑当人,自己人在巴黎也当别人和他走相同的时区,所以吃瓜群众高潮归高潮,各方直接因为他导致加班的打工人却早顶着黑眼圈在心里把他骂上了天,管他哭得有多情真意切都不是很想在自己负责编纂的内容里遂他的心意给他添一把火。 而祁姗的回应首先顾及到的就是这点,她选了周一早上的十点,正是忙碌了一整个周末的打工人们悠哉悠哉地吃完早饭端着杯咖啡坐到工位上开始愁选题的时候。 -- 第322页 至于她回应的内容也没有像夏初一样上来便将感情牌拉满,告诉所有人他有多慌多无助,而是选了最理智的开场,先认下了夏初揭开的,那些关于她真实身份的说辞。 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占用公共资源,我是733,三年前和严筝恋爱又分手,不久前又同他复合结婚的前夏初站姐。中法混血,中文名字是祁姗,或许大家现在更熟悉的是我的法国名字,是的,我是苏珊娜·霍华德,现执掌霍华德家的里昂·霍华德之女。 她这番开篇能带给公众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她此刻是严肃且理智的,不像夏初,即使大家后来被他打动是真,一开始点进来几乎大半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大半夜喝多了胡说八道。 在这之后,她直接艾特了夏初的微博,将自己此刻的凛然无惧和过往同严筝一起的问心无愧展示给所有人看。 ——@夏初,就算经历了很多,严筝也从未以最大的恶意去忖度人性,得益于你用如今的所作所为证明了你已经突破了生而为人的下限,我能够在不破坏这份底线的情况下为他讨回属于他的公道。 夏初聪明的点在于他不但懂得如何最大程度利用公众的同理心,还对自己擅长什么又不擅长什么拥有极其精准的判断。 他擅长把虚情假意演得真切,却不擅长也根本整理不出什么能够证实自己言谈真实性的物料,甚至细细去考究,他有些话说出来自己都是前后矛盾的。 祁姗选择的正文切入点便在于此,她先是质问夏初既然把严筝两度同她谈恋爱形容成了小明星削尖脑袋想嫁豪门,又宣扬了半天她家如何有钱有势只手遮天,那她爸她妈是傻吗,不但看不穿这个套路自家女儿的小明星不安好心,等小明星冒着他们全家之大不韪把自己作死了,还不庆幸女儿从此远离了一个人渣,非得挨个去揪和事件有关的人帮小明星报仇。 ——我和严筝的第一张结婚证是在法国领的,我父母都认可,都不知道我被他们娇惯得傻兮兮的,怎么第一次谈恋爱就捞回来了这么优秀的女婿,这之后我来中国也是他们同意的,乃至HOWL全球代言人的位置,也是在他没获得戛纳影帝之前我妈妈就决定给他的。 这便看出祁姗选择空出周日一天周一再进行回应的第二个好处了,那就是给了公众足够的时间去平复被夏初挑起的情绪,等最初的激动和愤慨过去,祁姗现在质问夏初的很多也正是他们心里冒出的疑问。 包括夏初直播后半段为了让自己显得重情重义一直在重复的“小筝,哥哥对不起你”“你那么小就跟着我,我没让你明白什么才是对的”“不要怪小筝,他人不在了,来怪我吧”……看似是希望大家不要言辞那么犀利,逝者已逝,我愿意替他承担骂名,实际造成的效果分明是进一步诱导舆论,让大家骂严筝之余不忘安慰他“初初别伤心了,有些人的坏是娘胎里带的”“你已经尽力了,好好的”…… 可若真像他表达的那样,他给了严筝最好的一切,花钱出力让严筝活得和富家小少爷没差,又有哪个富家少爷会从18岁开始便琢磨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利益呢? ——严筝不喜欢卖惨,也不希望拿自己过往的经历去干扰公众的判断,所以我现在能告诉大家的只有他过得很辛苦,一直一直,每一天都很辛苦。 最后,祁姗没忘记他们这边的底线,因此并没有直接揭出那些严筝一直讳莫如深的伤疤,而是选了另外一种方式去让公众感受到他们的痛心。 ——他不是自作自受,从未想过帮姐姐“上位”,去挪威是为了将姐姐和外甥外甥女平安带回国,大一些孩子快要到上学的年纪了,他希望能给孩子们一个安稳的家和一个幸福的童年,没有借助我家的势力是顾及姐姐的身份不光彩,怕我父母因此失了脸面。 ——他目前也没有死,虽然情况确实不好,但无论是他还是我和B团的大家,我们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过去放弃。我不知道夏初先生,你作为一个人,在已经干了那么多亏心事的前提下为什么还能散播出如此恶毒的谣言……啊对,我忘了一开始就说过,你不配当人,那我们也不废话同你讲道理了,现在已经委托律师将状告你诽谤造谣严筝的律师函发送到你邮箱了,还请及时查收聘请相关律师。你可以说我家手眼通天即便在中国也没有打不赢的官司,但我相信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相信司法能给你我一个公正的审判。 祁姗这条回应自然是征求过祁岚和里昂同意的,他们人在法国,因为家族事宜和老家主的态度脱不开身,只能最大程度地提供人力物力支持,也对她做出承诺,事已至此,不管严筝未来情况如何,霍华德家认可他这个女婿不会有悬念,任谁都不能质疑。 她将微博发出后,不同于夏初只能抓些炎夏内部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和平日玩得好的京城纨绔们背书,站在祁姗一边的除了B团和成员们各自的人脉,还有不少韩城林樊这样圈内德艺双馨的老前辈以及卡米尔和《巴黎旧梦》导演等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的影后名导级人物。 当然这也不是哪边站队的人来头大哪边就有理的事,毕竟夏初从一开始着重强调的一点就是自己被祁姗一家针对众叛亲离,真正让大多数路人不再摇摆选择倒向祁姗一方的还是严薇薇和严穆的发声。 -- 第323页 严薇薇先是在微博申请了账号,通过审核发布的第一篇微博便是认错,说正是自己鬼迷心窍,拿带不回孩子当借口,把心疼外甥外甥女的严筝骗到挪威给了歹人可趁之机,回头又蠢得不可救药拿不安好心的夏初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才害得重伤的严筝又耽误了治疗,伤势恶化到了如今危及性命的程度……她自认愧对严筝愧对祁姗,不敢奢求祁姗和严筝情同手足的队友们原谅,选择说出这些话只是不想一错再错,让从来没做错任何事的严筝一边在治疗中承受身体上的伤痛,一边还要为子虚乌有的罪名遭人误解唾骂。 在她之后,本来是和祁姗他们分别针对这件事进行处理的严穆也终于放弃了优先平息舆论和揪出夏初的人,转而去说出实情证实祁姗的话。 严穆:@夏初,我欠你的我还,你欠严筝的你还。祁姗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不是一个好哥哥,这些年不但没有尽到哥哥的义务,还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让作为弟弟的严筝迁就了很多,他一直是个好孩子,是我辜负了他没能好好待他。 好歹当了将近二十年的兄弟,别管夏初出于什么目的,也的确在严穆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到了他身边,因此严穆最后给夏初留了几分体面,没有像私下里那样直接破口大骂他是人渣,但却直言不讳祁姗所言是事实,结合严薇薇的说辞相当于彻底盖章了夏初一开始的那份哭诉从头到尾都是谎言。 又因为祁姗那篇微博和后续律师事务所公布的调查进度还列举了不少证据,所以没过几天舆论形势便反转了过来,只是夏初并没有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哭着跪回来认怂,反而当祁姗一方的证据和律师函都不存在一样,索性不再理自己身上那些洗不白的黑料,转而一门心思地爆起了严筝和B团的料。 模式还是一如既往的真假参半添油加醋,从严筝早年为了给他抢资源动用的下作手段,到俞承泽在韩国被雪藏的真实原因是霸凌同期,再到艾盼出道前混地下rap场就是地痞小混混……层出不穷。 他这一系列操作一度连捧他出道的严穆都看懵了,想来二人搭伙多年严穆也给他运作了数次兴师动众的洗白,但从来没教过他像今日这般瞧着理亏撕不过便跟逼急了的疯狗一样胡乱咬人。 直到又过了两天,他们后知后觉地发现舆论的风向又一次发生了变化——一些路人哪怕找不到祁姗长文中的漏洞,也不认为夏初说的都是真的,但秉承着天上掉下来的瓜不吃白不吃的心态,同样不再一味把夏初后续的每一条爆料都当做谣言。 B团和夏初最大的不同就是成员们除了严筝之外都是妥妥的正能量偶像,严筝的出色运营加上大家确实都严于律己让其他人身上基本没留下什么黑历史,这就导致那些五花八门的黑料别管真假都足够吸引人眼球,不多时便出现了诸如“夏初不干净,严筝和B团也好好不到哪儿去”,“娱乐圈日常狗咬狗而已,真情实感站队是傻子”之类的言论。 “他这是破罐破摔,打算搞一出鱼死网破吗?”徐朗近几天专职陪严穆处理夏初这些破事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根本不敢想祁姗和B团的成员们一边还要承担陪严筝治疗的压力会有多煎熬,“国内各大平台因为他造谣诽谤板上钉钉都把他号封得差不多了,结果你敢信他跟没事人一样转战ins和tiktok了吗,真,半点不受影响,挨骂心态堪称一绝。一边继续造谣一边还蹭tiktok热点玩变装cos,真就除非咱堵他门抓到人不然别想消停呗……妈的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帮他搞得虚拟ip地址啊,还法国巴黎,怎么最大程度恶心人这点也是让他玩明白了。” 听徐朗吐槽的严穆沉默不语,经过这段时间和夏初的斗智斗勇,他已经很少就夏初相关的事下断言了,因为他越发深切地意识到即便相识近二十年,他也从未真正了解过夏初这个人,更棘手的是他们之中好像还真没有谁是能摸清夏初行事动机和轨迹的。 严穆的判断八九不离十,毕竟不只是他和徐朗,祁姗,徐念,B团的成员们,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大致能看穿夏初想法的周晨骁都被这货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打法搞得焦头烂额……可他们却都忽略了一个人,那便是一直待在icu,刚刚熬过了第三次清创手术危险期的严筝。 “夏初……是不是最近在外面惹了一些事,让你们挺困扰的?” 这天医生总算再次允许祁姗进来探视,眼见他的小姑娘憔悴得下巴颏都尖了起来,严筝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现在说话和呼吸肋骨骨裂的地方依旧会疼,可和腰椎上刮骨的痛处比起来,这点疼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祁姗本来正因为适才好不容易喂了他两口饭,结果他又吐了着急上火,猛然听到他说这些,第一反应就是要出门叫医生,质问他们不想办法平稳他的情绪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拿些他们好好的人都为此烦心的事叨扰他。 “不是医生说的……医生只会想办法让我多摄入点营养少疼一点……”几乎她的表情刚起了一丝变化,严筝便立刻识破了她的想法,“是我太疼了……只能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大致猜到了他是怎么坑的我……被你和B团的大家知道后……面对你们的怒火……他又会做出哪些应对措施……” “我们没有让他为所欲为!”他不会随便在她面前说疼,这会儿虽然是拿来当借口,但想必也是在腰椎上清创后疼极了,祁姗望着他腰上插满引流管,几乎瞧得见森森白骨的创口差点掉下泪来,扁扁嘴说,“他一开始想先发制人博取大众同情是起了不少幺蛾子,可那些纯属胡说八道,我和B团的大家都有理有据地进行反驳了,不但发了律师函,连你哥哥姐姐都下场锤他。你别担心,现在全网都觉得他是撒谎精,我们没让他赢!” -- 第324页 严筝将她报喜不报忧的倔强模样尽收眼底,喘息了一会儿才积蓄起说下一句话的力气:“可他应该也没有输……不是吗?” “夏初的思维模式异于常人……普通人很难摸清他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这么做……我虽然也不太清楚他做事的行为逻辑……可他会做什么大致是可以猜到的……”严筝说到这里,好似是有些喘不上气,又好似是刻意停顿了一下,“不管怎么说……只有我给他当了七年的狗……作为一条狗……想生存下来……总归要学会看主人眼色的……是不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帮帮我……好吗?…… 经历了那么多事, 严筝如今已经可以心态平和地提及那段被夏初当成狗的过往,可祁姗看着他被伤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衰弱身体,回想起他曾经有多耀眼多优秀, 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边哭边拼命摇头。 “你不是狗, 他才是狗!”她说罢,泪眼婆娑的眼眸里含了痛入心扉的恳求,“别想这些了,好吗, 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一心一意地好起来, 和B团的成员们创造更多奇迹,和我去很多很多地方, 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严筝凝视着她的目光极尽柔情与不舍,她憧憬的种种美好他又何尝不想, 只可惜他真的是一个太敏锐的人了, 他能够从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中察觉到自己的情况非但没有在一次次痛苦的手术和透析中好转,还在持续不断恶化着, 也能够从医生不断重复的鼓励和安抚中听出其间欲言又止的弦外之音。 哪怕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辜负祁姗和那些期待他活下来的人, 不过他也得为那个他和他们都不想接受的可能做准备, 在当下只有他差不多可以摸清夏初要做什么的情势下,他不能任由那位前干哥哥如之前每一次剑走偏锋一样得偿所愿, 拿自己根本不在乎的东西换走他守了一辈子的坚持。 “姗姗……我不想留任何遗憾……”严筝没有明说他知道了什么, 只模棱两可地向祁姗传达出这句最能表达他此时此刻想法的话, “帮帮我……好吗……” 于是祁姗好不容易才装出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进到病房里看他,最终还是心事重重地从icu中走了出来。 “他怎么样?精神状况还好吗?” “小筝有稍微吃进一点东西吗?是不是依旧疼得特别厉害?” 见她心不在焉地往下脱着防护服,在icu外等她的徐念和童琪赶紧迎上来, 果不其然瞧见了她哭红的双眼,便又双双沉默下来,心道是严筝情况不好,也就没再说什么会加重她难过情绪的话。 “你也别太担心了,他腰椎上的创口都见骨了,还不能用任何麻醉和止痛,只能生扛着,晨骁不是说了吗,他带过那么些兵都没几个能受住这种,提不起精神在所难免。”过了一会儿,徐念率先安慰道。 “是啊,严穆把自己胃病作得最严重那会儿也基本吃什么吐什么,有一次他把自己喝个半死倒我家门口了,我琢磨给他喂两口水醒醒酒,结果喂进去的是水,他一口一口给我吐的都是血,我那时觉得他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我给养了这些年,居然还一点一点养回来了一些,现在只要吃东西注意点,基本不会出问题了。”在她之后,童琪也说,“小筝不像他哥,他一直那么懂事,知道什么宝贵自己该做什么,也会站在别人的立场想问题,你的苦心他看在眼里,会努力好起来的。” “嗯……他确实,一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祁姗神色恍惚地被她们拉到病房对面的长椅上坐下来,脑海里回想的却是刚刚在病房里同严筝的对话。 “帮帮我……姗姗……” “我要做什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和夏初谈谈……” “不行,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们都没办法和他取得联系,你哥一直在找他,翻完北京翻上海,翻一切他有人脉有关系的地方,连他爸他妈所在的东北老家都找了……那二老人倒是不错,可能也是因为收了你哥这个干儿子以后,你哥待他们就比夏初那个亲儿子上心得多,听说他在外面干出这么多作孽事,一直道歉一直懊悔,说但凡再见到夏初那个孽种,便二话不说打断他的腿,可是……总之如果我们能把他揪出来,也不会至今还任凭他胡作非为。” “我是说……我能想办法联系到夏初……但需要你帮我带个人过来……” 祁姗在听他说出要的人是谁后完全一脸懵逼,根本不清楚他要如何操作,因为想不通,所以也拿不准究竟要不要按照他的说法带人过来。 直到童琪告诉她这句严筝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话,才终于叫她下定了决心。 “童童姐……你帮我,帮我和严筝一个忙可以吗?”她深吸一口气,对童琪提出一个自己看来都匪夷所思的要求,“你能带小懿过来吗?我知道小懿还小,看到严筝这样可能会吓到他,但严筝……他在病房里大概猜到了外面发生的事,他说他有办法找到夏初,前提是要小懿帮个忙……” …… 听说严筝要通过严懿找夏初,最震惊的人还要数严穆,经过这段时间因为严筝身体状况的担惊受怕,严穆首当其冲的想法已经不是质疑自己找了那么久的夏初严筝要怎么通过自家儿子一个小孩子找了,只是觉得那个把这些糟心事告诉给严筝的人怕不是脑袋里进了三吨水,连他弟弟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心休息都没数吗?让严筝每天那么疼还要因为夏初的破事殚精竭虑是安的什么心? -- 第325页 “祁姗说的?”严穆认真思索了半天,想到除了医生似乎只有祁姗一人进过病房和严筝说话,一时间即便心知肚明做哥哥的背地里讲究弟妹的不是有失体面,依然忍不住质疑祁岚把女儿养得如此傻白甜还放出来搞对象是坑害别人家心智正常的大小伙子,“她总共进去两次陪了严筝四十分钟,说点什么不好,就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聪明一次非得让严筝知道知道夸她句好棒棒?她想让严筝夸她倒是说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啊,不过严筝大概清楚自己找的老婆长了多大的脑仁,她说都解决也不会信。” 童琪在一旁望着这个浑了小半辈子的男人沉默不语,觉得严筝知不知晓祁姗智商区域脑仁的大小还有待考证,她倒是对她老公情商区域脑仁的大小有了越发清晰的认知。 ——果然夏初那个狼心长在狗肚子里的混蛋唯独对和他断交表现出一丝不舍是有原因的,因为那货能忽悠到的傻子虽多,像他这样被忽悠二十年还嚼不出味来的傻子也属于罕见品了,老祖宗的话说得好,物总是以稀为贵的不是? “怎么可能是姗姗说的,以为谁都和你似的?”童琪想起了严穆刚得知严筝哪怕救回来也大概率会瘫痪的时候,她都不知道他是凭借多没逼数的心态在气氛凝重的祁姗和B团面前说出瘫就瘫了,不用他们为难,大不了人救回来算他的,他愿意养严筝下半辈子这种话的。 童琪当时人在一旁,一下没看住便让他说出这,她可以确定严筝他们团那个叫艾盼的少年几乎立刻对出一句“想养严筝你算老几”的口型,最后为了排除两伙人先在外面爆发一波冲突的可能,队长陈酿才不由分说地把练习室钥匙塞到严穆手里,让他如果没别的事做就先去炎夏,把他妹妹严薇薇和无辜的外甥外甥女放出来。 “小懿,过来一下,妈妈有事和你说。”想到这里,童琪也懒得再同他解释,转头去叫客厅另一边,正同严薇薇的两个孩子玩在一起的严懿。 如果把时间倒退半个月,童琪绝对不会想到严穆会有同意这两个孩子进入自家家门的一天,可严薇薇在北京没有住处又大多数时间待在医院,两个孩子毕竟还小需要人照顾,童琪琢磨与其一直丢在自己爸妈那里还不如一并带回家,她和严穆提了之后,严穆许是想到还需要仰仗医院那边的严薇薇同步严筝的消息,居然并没反对。 小孩子之间搞不清楚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严薇薇教他们认人后便亲亲近近地叫大舅舅大舅妈,又由于三个孩子过去都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即使彼此间语言还不怎么通,也仍然没用多久就熟稔地打成一片……严筝从未疏忽教导的谢尔和琳恩很爱护这个血脉相连的小表弟,而自家儿子只要不听表哥表姐说夏宝贝的坏话也乐意分享自己的玩具和零食给他们,顺带再客串个小老师,尽地主之谊教他们说汉语。 童琪看到他们一起玩时总会想,最希望见到这种其乐融融画面的人莫过于是严筝了,可偏偏…… “妈妈,有事吗?”严懿听到妈妈叫他便丢下手里的玩具迈开小短腿跑了过来,他跑得有点急,谢尔和琳恩怕他摔了急忙紧随其后,来到童琪面前后乖乖巧巧地用汉语叫大舅妈。 童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琳恩的头,然后才对严懿说道:“是这样的,小叔叔有点事想让你帮忙,你愿意明天跟妈妈一起去趟医院,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小叔叔的吗?” “咦?我可以去看小叔叔了吗?”那天严筝被抬上救护车送进医院后严懿就再没见过他了,只知道小叔叔流了很多血,受了很严重的伤,后来他和表哥表姐追问妈妈,妈妈也只告诉他们小叔叔现在需要休息,他们过去会打扰到他。 如今妈妈终于答应带他去看小叔叔了,严懿开心极了。 可与他的欣喜相对,听懂了她们母子说话内容的谢尔和琳恩却都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大舅妈,我和哥哥也想小舅舅,小舅舅不想见我们,是因为我们不够乖吗?”谢尔大一些,会明白大人有自己的计较,琳恩却已然委屈巴巴地垂下了眸子,小心翼翼地请求童琪道,“那我们不露面吵他,就跟在小懿后面去偷偷看看他,也不可以吗?” 正如同严懿担心小叔叔一样,谢尔和琳恩也担心小舅舅,童琪还放在琳恩头上的手轻轻落到她肩上,主动蹲下来,和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平视,温温柔柔地对她说:“当然不是,琳恩和谢尔也是乖孩子,只是小舅舅的身体还没有全好,医生不允许他见太多人……本来之前只有小舅妈一个,但他知道小懿那时被吓坏了一直哭,求了医生好久医生才同意的。你们最乖了,都不哭也不叫小舅舅操心,是不是?” 这…… 琳恩想到自己刚见到严懿的时候他确实哭个不停,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努力表现出坚强的样子:“嗯,我们不哭,等小舅舅好起来医生同意让他见更多人了,我和哥哥再去看他。” 严筝能够好起来,这是现在所有人的希望。 童琪迎着孩子们期冀的目光慢慢呼出一口气,和严穆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先哄着他们先回房间了。 第二天一早,应严筝的要求,严懿在妈妈和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套上不合身的防护服,带着自己最常用的游戏手机,拉着祁姗的手,进到了严筝的病房。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比你更什么都做得出…… -- 第326页 严穆和徐朗这段日子几乎翻遍了北京上海所有夏初可能藏身的地方, 可依然一无所获,便足以说明夏初此次藏得深藏得隐蔽,在无数事实证明他绝不是一个单纯智障的前提下, 要找到他毋庸置疑不是件容易的事。 严筝此刻不仅说能找, 还要通过严懿一个孩子找, 任谁听来都会觉得匪夷所思。再加上严懿再怎么早慧也才刚满四岁,哪怕祁姗之前有特意交代过医生要将严筝身上能遮的开放创口都尽可能遮好,大人们还是没怎么对他能不哭不闹好好完成严筝交代的事情寄希望。 甚至连带严懿进ICU的祁姗都这样想,她之所以同意他的要求更多是因为那句格外痛心的“不想留遗憾”, 想着他做完想做的事后不管结果如何过几天都告诉他一切顺利, 却没想到那个连日卧于病榻,昏迷比清醒时间更多的少年在她如约带来严懿后, 竟然再一次在他们眼前将所谓的不可能一个个变成了现实。 严懿见到严筝后确实哭了,一并守在病房里, 原本就觉得是病人和家属胡闹的医护人员见状几乎要立刻勒令祁姗再将孩子带走, 可严筝却看穿了严懿哭不是因为被他身上的伤口吓到,只是担心他怕不能再见到他, 于是便在制止医护人员后轻轻对严懿笑了笑招呼他过来,用这种方式让严懿产生了“小叔叔非但不会死, 还在慢慢康复”的错觉, 没过一会儿便止住了眼泪,最后好好坐在医生搬来的小板凳上情绪平稳地和他说话。 而他接下来找夏初的办法也着实是祁姗等人不曾设想过的, 他现在还是太虚弱, 每说一会儿话就要停下来稍作休息, 他在哄好严懿后也是如此,好半天过去才重新积蓄起说话的力气,然后才让严懿拿出了他特意交代要带进来的手机, 示意严懿打开常玩的王者荣耀,问好友列表里那个“开门呀是你的初初小可爱”在不在。 “咦?宝贝姐姐的爸爸……不对,夏初那个混蛋竟然在!”严懿惊讶极了。 就算大人们没有明确和他解释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最近每天都会听到终于醒悟过来的爸爸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夏初这个人,表哥表姐也同他说了不少夏初所做的恶行,聪慧如他便大致想明白了小叔叔现在会这么疼,有一大半的责任都要夏初来负,因此之前他再不愿意叫干爹也念夏初是宝贝姐姐的爸爸,如今却只觉得他根本不配给那么好的宝贝姐姐做爸爸。 “奇怪,现在才八点半,宝贝姐姐之前说他从来没有十点前起过床的。” “因为他们那里不是早上吧……”严筝心里的又一个猜测落实,勉强扯了扯嘴角,对严懿说道,“小叔叔手不太方便……帮小叔叔陪他打一局吧……” 祁姗听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想通他要做什么了,可还是对夏初能否答应严懿的组队邀请存疑,毕竟他既然选择躲起来就是清楚隐匿行踪能让他在这场博弈中占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优势,虽然公然登自己的大号打荣耀这点不是正常脑回路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但他没准就是想出其不意钻这种常人想不到的空子呢……毕竟严穆和徐朗找了那么久,确实谁都没往游戏这方面想。 “他万一不同意怎么办?是不是重新注册个新号更好……” 祁姗刚提出自己的疑问,便听到严懿的手机传来了那边同意组队申请的提示音。 这…… “夏初自己技术菜……好友只加确定能抱大腿的大神……让他现实中记住一个人的名字都很难……加过小懿这点可能他自己都忘了……”严筝轻声对她解释道,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虚弱了,开语音对面可能听不清他说什么,就让严懿在选好英雄后将话筒音量开到最大。 “下路走起,辅助注意别抢人头哈!”这边严筝和严懿都没有说话,其他人遍寻不得见的夏初已经开好了语音,用招牌雌雄莫辨的嗓音证实此时操控账号的正是本人。 “小叔叔,怎么打啊……”严懿全程按照严筝的指示进行操作,夏初选了AD就果断抢走辅助位,此时夏初已经一马当先冲到了下路塔下,他却因为小叔叔没再说话还待机在自家水晶旁边。 “卧槽,辅助你他妈小学生啊,不跟AD你打算在水晶待到躺赢?走下啊!” 夏初和严穆一样,都是高中一路混过来,尤其是打起游戏,即便过去开着直播也没几次是嘴里干净的。 总听妈妈因此教训爸爸的严懿听着觉得刺耳便不自觉地拧起了那副像极了严穆也像极了严筝的眉眼,而严筝也开口说了他今天同夏初的第一句话。 “不好意思……不是小学生……陪你玩的人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 如果不是夏初,严筝可能根本不会因为耽误治疗截去手指面临瘫痪,更不会患上脓毒血症,不但要忍受一次次清创和透析的痛苦,痛苦之后还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恨其他人作为旁观者看了都恨得不行,可作为直接受害者的严筝却声线极其平静,仿佛公正的法官在宣判一个和自己全无关系的罪人。 “你放心……你的讣告没成真……和你说话的……是个你敢强退……就举报到你号没了的活人……” …… “妈的!就一个破号!他心里是多没逼数,不清楚一旦被我找到我能当场剥了他的狗皮吗?居然……生生没退?”等祁姗领着严懿出来,将严筝对付夏初的经过如实告诉给候在外面的众人,最先炸起来的便是严穆,“不对!他现在仍然能打进去游戏就很诡异!还坦坦荡荡登大号!这尼玛什么构造的脑回路!” -- 第327页 “不!我觉得严筝能摸透他的想法更诡异!”在他之后,等着看严筝怎么在病床上揪出夏初此人的徐朗也炸了,“夏初这人脑回路异于常人不是一两天,严筝他是个正常人啊,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一步步推演出夏初的反应并且做出应对?” 祁姗听着他们的话,凝视着又一次陷入紧闭的ICU大门没有做声,思及严筝为此付出的代价,她多想她的少年从来都勘不破夏初的心思,没那么通透也不需要锻炼得那么聪明,就普普通通安安稳稳地长大,然后遇到同样普通的她,两个人一起过平凡的小日子…… 将时间倒回到二十分钟前,正当祁姗也以为夏初根本不会管号的死活大概率会选择果断强退时,在严懿的强力辅助下刚完成了双杀的夏初却一如严筝所料,只淡定地呼出一口气,带着几分笑意地对严筝说道:“成,你赢了,不枉哥早就觉得你比你亲哥能成事。最近怎么样,老实说我没想到你能救回来,讣告发出去不是咒你哈,是觉得你充其量这两天的事,哥不是和你说过哥注定要当人生赢家,字典里没有破罐破摔一说吗,那琢磨干挺着等祁姗家让我身败名裂也换不来你诈尸活过来,不如先下手为强能抢点舆论先机先保住我自己咯!” “你不许胡说!小叔叔才不会死!你死了小叔叔都不会死!”在严筝情况确实不好的当下,他这话说出来几乎和之前的讣告一样恶毒至极,所以不等严筝反驳他什么,原本只负责打游戏的严懿便急了,想到小叔叔那么疼,说话都没有力气了,情难自禁地带着哭腔回击,“我爸爸说你这种十恶不赦的坏蛋不得好死!” “擦……真特么找个小学都没上的陪我打啊……”夏初听出是严懿,似乎是觉得严筝这边的人员配置挺有意思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小宝你转述得一看就不到位,你爸才说不出这么文明的话呢,他只会大骂我是缺德带冒烟的王八蛋,恁死我之后一秒不耽搁,即刻把我黑透腔的心肝脾肺肾丢去喂狗。” “……”确实每天都能听到自家老爸在客厅里如是骂一遍的严懿一下被噎得语塞。 “哈哈哈……”夏初却兀自笑开,终于找回了在严筝那里失掉的场子似的,语气轻挑地继续对严懿说:“行了,怪干爹走得急没和你好好道别,我们小宝可乖了,想干爹没?” “你!”他字里行间的恶意叫一旁的祁姗听来都差点压抑不住怒火,更何况严懿只是个心疼极了小叔叔的孩子,几乎当真被他气哭,眼泪在眼圈里委屈巴巴地打着转。 “你现在只有这点本事了吗……欺负小孩子都乐此不疲……”幸好严筝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毕竟是给严懿撑腰,便用力咳了两声,让自己的声音稍稍恢复些中气,“小懿是被我叫来帮忙的……你想玩哪一出不妨直接把矛头对准我……” “你的意思是你陪我玩?”他声音微弱说话断续,夏初哪里会猜不到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已是强弩之末,“你们一大群人是彻底没辙了吗?你都这样了还把你祭出来耍,这算啥,队友祭天,法力无边?” 严筝不理他乍一听都是在胡侃扯皮的表面文章,只揪着弦外之音的重点说:“果然如此……无论是我哥和徐总……亦或是姗姗和陈团……他们再怎么利用舆论反击……其实都没给你带来什么困扰……名声……口碑……甚至官司打赢判你赔光身家……你都不在意……反倒是他们……因为你反泼过来的脏水……被推入越发困窘的处境……你从一开始……就是在拿无所谓的东西……去和别人重要的东西赌……这才是你自始至终……立于不败之地的真正原因……” “所以?”夏初应该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能将自己看穿到如此程度的人,原本丝毫不做停顿的回话语速凝住了半晌,过了一会儿稍作思索,再开口时声调中也不由自主地少了几分自由散漫的调侃,“我承认你分析的有点道理哈,不过我这个人怎么说呢,压根没什么在意的东西。我老婆和女儿算,但我对你们的人性有信心,知道无论我造出多大的孽,你们都不会让她们连坐把她们如何。我父母大概也算,可惜是相同的道理,你信不信我从此跑路人间蒸发,你哥骂归骂我,回头来还会屁颠屁颠替我给他们养老……剩下的我自己都找不到了,你还能比我更了解我吗?” 他这番话满溢着肆无忌惮的神气,严筝听完却仍然表现出不动声色的岿然:“嗯……我暂时也想不到……现在有点没力气了……再说吧……我今天联系你其实不打算说太多……无非想告知你两件事……一……我知道你目前人在哪……身边还带着祁诺……二……我希望你能有所觉悟……讲真……我觉得我要死了……现在说不定比你更加什么都做得出来……” 该说的话说罢,严筝便真像泄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一样筋疲力竭地阖了眼,如此举动着实吓坏了严懿,瞬间什么游戏什么夏初全不想了,手机“啪”地砸在地上,不管不顾地哇哇大哭起来。 “小叔叔!你别吓我!你不能死!求你了!不要死!”严懿哭喊着要去摇晃他的胳膊,幸好一直守在一旁的祁姗赶忙上前制止,然后就瞧见病床上那个虚弱的少年好似缓回一点精神般又慢慢将眼睛睁开,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和缓。 “呜呜呜……小叔叔你故意吓我……”严懿哭得伤心极了,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不要死……我不要没有小叔叔……别死……” -- 第328页 “没事的……小叔叔唬他的……已经好很多了……不会死的……”严筝再次咳了两下,桃花眼里久违地染了几分促狭,长睫闪动,眸光莹莹地望向祁姗,“你呢……是不是也被吓到了……” 祁姗目不转睛地回望着他,哪怕他现在真的瘦到脱相了,她也依然觉得他是好看的,尤其是他含着笑逗她的模样,恍惚间竟然给了她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等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脸上已经和严懿一样哭满了眼泪。 “你坏死了,让小懿哭,也让我哭!” 她边哭边嗔,可心里终归是欣喜的,不仅因为他有了心思气力逗她,还因为他通过亲自出马成功反击夏初这件事证明了他还是那个可以给她不断创造奇迹,缔造一切不可能的少年。 她想,他那么厉害,势必不会被区区一个脓毒血症打倒,总会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等一切风波过去再把她拥入怀中。 “严筝……你会没事的……”隔着防护服手套,她轻轻握住了他没有受伤的左手,哭过之后试图对他笑一笑。 “嗯……”严筝动情地注视着她还闪烁有泪光的双眼,轻浅地应了一声。 “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一定……”祁姗顿了顿,给他也给自己打气一般坚定地说道。 但这一次,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严筝的应声,少年不知何故又在她和严懿面前合上了眼,他们唤他的名字也没能让他重新睁开。 “让一下,病人情况不对!”就在这时,不待他们的情绪有任何铺垫过渡,察觉出问题的医生已然快步上前将他们拉开,那些监测着他生命体征的仪器也随之响起了极为刺耳的警报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只是害怕。 第三次直接从骨头上进行清创后情况原本是有所好转的, 一连三天血液内毒素含量都在可控范围内让一心盼着严筝能平安熬过这一劫的祁姗等人大悲大喜,却不料这一切只是清创更彻底造成的假象,病情的又一次恶化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医生也不得不又一次和祁姗重提了之前的建议。 “苏珊娜小姐, 我们知道您不愿意放弃, 可您丈夫每天经历的痛苦远比您想象的多,您不要只看他表现平静,他是太能忍也真的没力气了。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其他医院的普外科看看,那些比他伤势轻得多还用着止痛的患者都是怎么喊疼的, 更何况他需要忍耐的还不只有康复过程的疼痛, 麻醉都不能上的清创手术和透析是能给他暂时续命,但真的也只是暂时续命而已, 以他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撑到自身免疫力提上来的,您继续坚持只会导致他在煎熬中把最后的生命耗尽, 对患者本身来说太残忍了。” “要不听医生的话……别再继续了……”听完医生的话, B团里最先表露出退缩意愿的是明硕,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艾盼一把扯住衣领, 遭了一通双眼发红的质问。 “你小子疯了,严筝一直拿你当亲弟弟, 护你和小八护得我们都看不过眼, 你以为你综艺开心果的称号是白来的吗?你忘了他第一次伤到腰是因为什么吗?就是你,你前公司见钱眼开给你签了那个要人命的综艺, 说是让你当个运动跑酷少年, 结果为了博眼球一个个关卡弄得跟夺命逃杀一样。” “后来严筝问夏初借钱一口气拿下了咱们所有人的经济约, 你那个作死的综艺合约也跟着过来了,是你死切白咧地求他,让他帮你想办法解约, 因为太苦了节目组不干人事。你想过没有,他刚欠了夏初一大笔钱,他还要给组合筹备新专辑,哪来的钱付你的解约金?周旋到最后的结果是他去替你,因为那时候公众恨他,节目组同意换人后索性遂观众的意愿变本加厉地折腾他,大半夜灯都没有的隧道,整整二十节台阶他一点防备没有地滚下去了,结果曝光出来你粉丝还骂他抢你资源纯属活该,后来要不是那傻逼节目组越搞越大被其他受伤艺人撕凉了,这茬他都洗不白。” 艾盼说到这里,扯着明硕衣领的手已经有些抖了:“他对你那么好,摔伤之后我和陈酿去接他,他见到我们第一句话是挺好的,幸好摔的是他,你是舞担,摔你一下就毁了……你小子还有良心吗?他让你摔个跟头都舍不得,你现在要他的命?” “那是我哥,我也不想啊……”明硕被艾盼生生扯了一个趔趄,可这会儿他连稳住身体都顾不上,说出想放弃之后自己的情绪也爆发了,“可是我不想他这么疼了,我从小学跳舞磕碰多我知道,手指头骨折做完手术麻药劲一过还得疼个把礼拜呢,他右手截掉了两根手指啊,还不能缝合,隔几天就重新豁开清一次创,关键这还不是最疼的,他腰上那么大的见骨伤口我都不知道会有多疼,我不希望我哥那么疼了有错吗?” “都别吵了,听祁姗的。”眼见着他们的冲突即将升级,一贯温和的陈酿不由分说地加大了音量,将他们喝住后才语气沉痛地对祁姗说,“你来选吧,你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你怎么选我们都接受,我相信严筝也会接受。” “好……”祁姗接过这枚沉甸甸的选择按钮,说她任性也好,自私也罢,她真的还承受不了失去他的痛苦,于是便给了医生一个与他们规劝内容截然相反的答案:“继续吧,让他再试试。” …… 因为严筝吃不消太过密集的手术,定好下次手术日期是半个月之后的2月10号,他们的任务便是一边尽可能稳住炎症的扩散速度,一边想办法增强严筝的体质,让他在这段时间恢复得多些。 -- 第329页 可当经过抢救的严筝在一天后悠悠转醒,面对满心满眼只想着他能吃进点东西的祁姗,他首先和她提起的却是之前没能说完的关于夏初的所在:“他和祁诺在巴黎……你别激动……急着让里昂先生翻遍巴黎揪出他们……他们之前能摸清咱们这边的动向……说明他已经把信物交给了祁诺……巴黎是信物能发挥最大效用的地方……祁诺护他……知道他被里昂先生抓到的后果……一定会亮出信物闹得巴黎满城风雨……多事之秋再给你们家其他人可趁之机……” “我……”经过上一次突然陷入昏迷的一遭后,严筝已经没办法脱离呼吸机太久了,说着说着话就突然失声,重新带上呼吸机后咳了几下才勉强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埋针的左手背稍微用力,掌骨的形状便和手背的青筋一样根根分明。 可纵然身体状况恶化到如此程度,待他稍微缓和过来,还是示意祁姗再将氧气面罩取下来,让他把话说完。 允许他把想做的事力所能及地做好,这本是祁姗之前基于他的具体情况自己答应他的,但这会儿瞧见他呼吸奄奄却一门心思顾着思考庞杂琐事的模样,同样一直承受巨大压力的她还是一下子崩断了脑袋里的那根筋,手颤抖地覆在氧气面罩上半晌没动,然后便突然发作一般,“啪”地一声将带进来给他的饭盒重重扫到了地上。 [姗姗……] 严筝说不出话来,只能徒劳地动了动嘴唇,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失措的愧疚。 其实不怪严筝此时会慌,他真的很少见到祁姗这般生气的模样,印象里只有三年前她破门而入发现他割腕的一次,而那时他还能让她打一巴掌解气,现在却连稍微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他明明已经那么疼那么难受了,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怒火,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脸颊上还是只有对于她的痛惜,对比起来祁姗知道自己此刻的行径过分又不可理喻,但她真的忍不住,尤其是回想起他昏迷时自己做出选择的心情,就更加忍不住。 “你非得现在说这些吗?你知不知道我和B团的成员们为了保住你这条命付出了多少努力?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能啊,我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半死不活地躺在icu里还能运作?我告诉你,现在真没人稀罕你做这些!夏初确实在真真假假地往所有人身上泼脏水,他连顾亦晗的面子都不买了,说嗨了直播里大讲特讲尹志浩和林浅姐姐的恋爱史,微博热搜最近十天B团霸榜,全是夏初爆出来的料!可我们不在乎了,大不了以后没有B团了所有人一起退圈!只要你活着什么都无所谓!我们宁可你把那些想着公关想着撕逼的精神用在怎么吃进一点饭上!” 祁姗明明不想的,偏偏整个人的脑子像宕机了一样,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说什么:“结果我们殚精竭虑地想让你活下来,你就这么回报我们?你要是已经活够了你和我直说行吗,免得我们生生拖着拽着再脏了你轮回的路!” 她说到这里已经无助地号啕大哭起来,像是宣泄情绪又像是自己都不敢相信刚刚说出了多么伤人的话。 她只是太难过了啊,哪怕知道他已经很努力地去配合治疗奋力求生了,可还是受不了他所谓不留遗憾的背后,蕴藏着怎样绝望的可能。 最终为了避免她的崩溃进一步刺激到严筝,她被医生强行从病房里拉了出来,赶紧送到徐念身边,希望一直陪着她的徐念能够尽快让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姗姗,我知道你难受,没事了,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徐念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像安慰小孩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严筝的错。” 祁姗把脸埋在徐念身上不住地摇头,哭得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一遍遍重复:“我不想他死……我不能没有他……” 到头来她和徐念几乎都对她哭了多久失了概念,直到她红肿的双眼流不出眼泪,喉咙也干哑得无法再发出哭喊, “嫂子……我其实心里都明白的。”一口气将情绪宣泄干净以后,祁姗心里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酸楚和苦涩,“就算的确在操心夏初的事,他这次也没有不想活,也一直把活下来当做重中之重……” “他只是没得选了,他那么敏锐,在icu里都能摸透夏初会造出哪些孽,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将面对怎样的九死一生……他活了二十三年,很可能快活完他这一辈子了,从来都是那种会顾全他人心情,将一切做到尽善尽美的人……他没办法接受那个最坏的结果发生时身后只有一地鸡毛洪水滔天……他希望无论如何我都能好好的,B团也能好好的……” 说着说着,祁姗的声音已然打起了颤,“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对他发火……他明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耐着痛苦,和那么严重的心理疾病作斗争,就为了拼最后一线的希望……听我说出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话该多伤心啊……” 徐念沉默着听她自责,她明白祁姗一直压抑的情绪积累到了临界点,却无法否认严筝会因此徒增多少煎熬,也怪他们这些陪在祁姗身边的人,没能及时察觉到她快要撑不住了,才酿成了今天她一不小心将所有委屈发泄到严筝身上的恶果。 眼见一切已经发生了,徐念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抱着祁姗安抚,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稍微感受到一些慰藉。 -- 第330页 “苏珊娜小姐,您心情稍微好一些了吗?”不料二人正一筹莫展,适才强行将祁姗拉出ICU的医生突然走到了她们面前,与祁姗说话的语气虽然还不减往日的恭敬,却因为她刚刚在ICU中的举动,多了些几不可察愤懑。 他们做医生的当然理解家属陪伴病人治疗时承担的压力,也清楚这位家中有钱有势,恨不得能一口气叫来全国脓毒血症方面专家的外国大小姐一定从小娇生惯养,长到25岁嫁为人妻估计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挫折,能做到如今的程度已经十分难得……可作为近些日子和严筝接触最多的人,他们明白那个外表瘦削文弱的少年是更为难得的存在。 要知道像他每天承受如此多痛苦的病人不想活,求着医生和家属说想死是常态,他却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想放弃的意愿,似乎只要外面的祁姗和队友们希望他活,他便会竭尽全力拼到最后一刻。 就在刚刚,医生把祁姗拉走后又回到病房,生怕支撑着严筝坚持至今的意志力会伴随着祁姗的崩溃一并分崩离析,少年却也仅仅是在短暂地沉默后拜托医生不要因此去责怪祁姗,说是他怕时间不够太急了,才又叫祁姗产生了他不想好好活的错觉。 “我之前抑郁焦虑发作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她害怕……”严筝断断续续地同医生说,“她清楚目前的情况我如果不想活……一切就都结束了……” 医生是脓毒血症方面的专家,心理疾病相关不是很懂,只知道诊断结果像严筝这么严重的病人不得不靠终身服药来压制心底不断冒出的负面想法,而在止疼麻醉都不敢给他用的现在,他精神方面的药物也跟着断了很久了。 即便如此,他要求自己转述给祁姗的话中,最重要的一句也是告诉她,他记得和她的每一个约定,他从未比此刻更想活着,他想陪她好好地活一辈子,一起去体验更多美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许他毁了我,又毁了…… “病人说昏迷了那么久, 好像是有点饿,但拿不准您会不会因为他吐就觉得他是不想吃不想活,如果是那我们继续给他下鼻饲管, 如果您想通点了, 我们还是建议您给他做一些, 毕竟他再克制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人,看到您愿意做给他也不生气了,应该会食欲更好些吧……” 医生在传达完严筝的话又附加了几句诚恳的建议和感慨。 “他挺了不起也已经拼尽全力了,我不夸张地说, 我从医三十年没见过这种病人, 他是头一号,如果真像您认为的那么不想活, 他撑不到现在。” “其实我觉得严筝的做法可以这么理解,向最好的方向努力, 也做最坏的打算。”陪她回家做饭的时候, 徐念如是对祁姗说,“我把你今天对严筝发火的事和你大哥说了, 他是这么和我分析的,然后让我不被问就别告诉给其他人了, 不然童童姐和B团的成员们虽然人都挺好的能理解你, 但肯定也会觉得你有点不懂事了。” 祁姗电饭煲里煮了粥高压锅里还煲了汤,站在厨具台前发着呆, 神色略有些茫然地说:“我应该是心里一直对他有怨气吧……虽然他刚在医院醒来时问过我怪不怪他, 我说没有……” “那你怪他什么?”徐念问。 “还能是什么, 就是去管严薇薇的闲事把他自己搭进去……”祁姗叹了口气,“明明过往已经有好多事证明他那两个哥哥姐姐不值得了,他过去缺爱守着他们施舍的一点点好涌泉相报可以理解, 但我后来恨不得拉着全家人对他好了,他为什么还要为不值得的人掏心掏肺呢?” “是有点难理解……”徐念沉吟片刻,想了想道,“那咱们试下换位思考,你是他,祁诺是严薇薇,你别看夏初现在这个和祁诺同生共死的劲头,估计真让他渡过这次的风波,祁诺反手就能被他随便丢在哪个街头讨饭,祁诺做了哪些事你有数吧,你大哥那么冷静的人都有反手抽死他的心了,他也挺不值得,但你某天走上街发现了翻垃圾桶的祁诺,你能当做没看到,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吗?” “我又没让他完全不帮……”祁姗设想一下那个场景,发现自己确实不能,“他有难处也可以对我说啊,霍华德家家大业大的,我让爸爸出面就好了,他去找夏初算怎么回事?” “嗯,然后那时严筝已经继承了霍华德家,承载着整个家族的荣光,祁诺却因为年轻时做的蠢事成为了整个巴黎上流社会的笑柄。”徐念继续做出假设,“严筝不是没办法让祁诺回归家族,过上差不多的生活,可那样他和整个家族都可能受到非议,你虽然不想祁诺活那么惨了,但你优先想到的会是甩给严筝让他帮忙运作吗?” “这……我是会纠结……”祁姗兀自绕了半天也给不出那个违心的通透答案,只能不死心地辩解,“哎呀,嫂子你这些说白了都是假想,又没有真实发生……” “不过这就是严筝必须要面对的抉择,”徐念不让她逃避,把严筝的难处摆给他看,“再怎么样严薇薇都是他血脉相连的姐姐,更何况还有两个乖巧得不行,拿他当大英雄一样的外甥外甥女,严薇薇找的借口是孩子拿不回来,他能不着急吗?可严薇薇在诺德特姆家的身份是外室,情人,但凡还有其他办法,他不希望里昂先生替他出头都说的过去,他肯拿出信物当最后一层保障,被警察从诺德特姆家救出来后直接让严薇薇找你就足以说明他明白对于你,对于你们的未来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 第331页 “他让夏初帮忙也不是信任夏初,恰恰相反,是因为夏初开出的条件更像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只有夏初是他不怎么介意卷进来的。他一直有防着夏初,没让那货接触过计划的核心,只是他没想到夏初胆子那么大,霍华德家的信物都敢换,偏偏严薇薇那个脑子,慌不择路时居然不听他的话,转而去拿夏初当救命稻草。” 徐念说到这里,对上面那长长的一段话做出总结:“姗姗,你得清楚一点,严筝之所以会做出这些选择,是因为他是个人,是个很好的,也值得你喜欢的人。” “就像易地处之,你也没办法做得那么绝情一样,一个人,一个很好的人,是不可能彻底拎清一切人情世故的。”徐念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也许和家里断干净是能活得舒坦些,直接让你去求里昂先生也能轻松解决一切事情,可你想想他如果真是那种能毫无心理压力做出这种事的人,和你分手后干脆忘了你不是更舒坦吗?妈当年是铁了心毁他的星途,可凭他的能力,就此退圈不管B团其他人的死活不是口碑跌入谷底后最轻松的解决办法吗?你还能等到和他在一起的这天,B团还能有如今的辉煌吗?” “可那是因为我们值得呀!”祁姗扁扁嘴,“严穆和严薇薇……” “你们不是一直值得。”徐念打断她的话,“B团是怎么出道的?和那些日团韩团从练习生开始就彼此陪伴共同成长不一样,纯粹一个卖噱头的综艺,观众看脸随机投出来的。成团时背后不仅有团约,还有原本公司的个人约。一言概之,大家原本只是八个定好了一年半后各自离职的同事,他不先拿出一颗真心换,谁是傻子吗上来便把他当亲兄弟?还有你,你们开始谈恋爱时你真有那么喜欢他吗?你无非是觉得有他当男朋友追星方便他也对着你好,要是没有他一遍遍把心剖给你看,你会像现在这般没了他自己都不想活了吗?” “更何况怎么说呢……严穆和严薇薇也未必有你想得那么不值得。”讲真,恩怨分明如徐念其实不是很想说那两个不靠谱哥哥姐姐的好话,但他们这段时间的反思和忏悔她还是看在眼里,“童童姐和我说过,严穆现在最恨的就是找到严筝那天没趁着还能抓到夏初的人,捡起地下的玻璃碴子捅死他,欠他的大不了自己这条命也不要了赔给他……还有严薇薇,之前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毋庸置疑,可严筝这次受伤,医院大厅多冷啊,她不吃不睡在那里守了两天,知道你和B团不想看见她,等陈酿看不过眼了让她上去都不上。” 严穆和严薇薇最近的表现祁姗也看到了,因此说不太出反驳的话,就默默垂下眸子,看高压锅下跳动的火苗。 “能真正把一切拎清的人也不是没有,夏初就是,不过你再看看他干出的事,他都不算个人了,如果严筝和他一样,你确定你还会喜欢他,还敢喜欢他吗?”徐念看她似乎有想通一些了,便缓和语气,指了指已经响起程序结束提示音的电饭煲,“这次的事谁都不希望发生,可变数真的太多了,里昂先生身处家族中都没察觉到的三房异动严筝怎么预判?他厉害但他不是神仙,他力所能及地做过最周全的部署了,你把一切错误都归到他身上是不公平的。我再给你举个例子,这和你大哥在特战队参与反恐行动,却在行动中受伤,我不去怪天杀的恐[和谐]怖[和谐]分[和谐]子,反而怪他怎么不小心点怎么不能把任务丢给别人有什么区别?” “好像是这个道理……”祁姗把粥盛出来后又去看汤,搅动一下发现里面的食材还不够软,又盖回去加大火力,先把装好粥的饭盒放到了徐念面前的餐桌上,叹息一声,“虽然严筝一直说他对你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喜欢,不过我总觉得嫂子你那时如果肯喜欢他,他未必不会在相处过程中变得特别特别喜欢你……那他的日子大概会好过很多,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是在外受了委屈,那么疼那么难受了,拼着一条命回来还要被我莫名其妙地吼。” 徐念只是想让她意识到之前埋怨严筝的观点有失偏颇,万万没想到她自责起来非但自己的老公舍不得要了,还要一并祭献上她亲哥的老婆,抽了抽嘴角道:“不,我能像现在懂这么多事得益于你大哥从来不介意放手让我成长。我之前倒追了你大哥将近一年是为什么?是因为他觉得我从头到脚都是一娇生惯养的姑娘,吃不了当军嫂的苦!我证明给他看如果连我都不能,那全体军人都不要讨老婆了,他才同意和我在一起的。要是我真和严筝在一起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凭他巴不得老婆除了可爱一无是处的宠妻理念,我也废了。关键我废起来还比你杀伤力大,你急了顶多骂他一顿,我可是会上手打人的,你想想我这个从小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能徒手撂倒恐怖分子的身体素质,他今天是不是已经被我原地送走了?” “应……应该是……”祁姗想想自己每次观摩嫂子和人动手的经过,擦了擦额头上泌出的汗,“那个,嫂子你坐着吧,我去看看汤……” 说完这话,混血女孩儿便忙不迭地起身去看锅,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如今已经可以有模有样地洗手作羹汤了。 徐念摇摇头,语气像是欣慰又像是感慨:“别急啊姗姗……路还长……都会好起来的……” …… 等祁姗做好饭又回到严筝的病房,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就刚才的无名火道歉,然后才拎着重新装好的饭盒默默坐去他面前,忐忑地望着他那双已然深深凹陷的桃花眼,一再强调了他心情不好不想吃也没关系之后,才轻声问他还有没有一点胃口,能不能稍微吃进一点东西。 -- 第332页 “医生没有告诉你……是我有点饿……想吃你做的东西吗……”摘下氧气面罩的严筝像之前的事没发生一般,一如既往温柔地对她笑,“只是怕我吃了再吐会让你误会……我也不想的……” “我知道,你脾胃太虚弱了,都不是你的错。”祁姗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头,一点点试着帮他把枕头垫高,“这样吞咽大概会省力些,就是不知道你的肋骨和腰会不会更疼……” “还好……”严筝阖眼感受一下,肋骨只是骨裂,不至于完全无法移动,是真的还好,至于腰……反正怎样都是那能要命的疼,疼得几乎认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伤病的他有时甚至在庆幸如今第五节腰椎以下没知觉,不然看创口的大小范围他怕不是会承担加倍的疼。 严筝今天真是有努力压抑想吐冲动,可当祁姗勉勉强强喂完他小半碗粥,还是再也抑制不住胃里翻汤倒海的灼烧感,最终连酸水一并呕了个干净。 “对不起……我……”他愧疚地看着祁姗在帮他漱过口后熟练地清理着地上的污渍,“你别难过……等我稍微缓一下……” “没事,你不用那么勉强自己……”他才刚刚吐过,哪里会有胃口再吃东西呢,祁姗把一切收拾好又翻来覆去地洗了手,用酒精棉擦了几次才从医护人员手里接来新手套带好,重新坐回他身边,言辞诚恳地肯定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你已经很棒了,是拿我家钱的医生都认为我刚刚对你发火的行为是欺人太甚的程度,我嫂子也说我了,问题主要在我,因为我明知道可能发生什么,却始终无法接受任何不好的结果。” “我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祁姗又有点想哭了,然而这次不是怨他,只是愧疚和自责,“你说我怎么总是这样啊,三年前你割腕那次也是,我在你需要理解和肯定的时候骂你再捅你刀子,你是不是特别痛心特别怨我?” 她今天哭得太多,眼睛已经肿得不像样了,严筝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怨她:“没有……我不会怨你……” “是啊……你说过的……你没怨过任何人……”祁姗抽了抽鼻子说,这是第一次,她提及这点时没有一丝抱怨,因为一切都属于那个她喜欢的他,她不能只享受他宽容秉性带来的好,欣喜他能包容理解三年前妈妈毁他的那次,半年前爸爸差点逼死他的那次……却不接受他一并去宽恕原谅其他人。 不料她表现得能够坦然接纳一切了,严筝倒回了她一句着实出乎她意料的话:“我过去是不怨任何人……现在不怨的只有你……” “不是哄你……是这段时间在病床上……你和B团的成员们怕我死……我也挺怕自己会死的……”严筝似乎是想再对她笑一下,最终还是仅仅发出了两声虚弱的咳,“怪讽刺的……我都觉得是老天爷惩罚我过去不珍惜性命……他一次次救我回来……我一次次想方设法去死……” “不是的,你只是生病了……”祁姗不想听他责怪自己,连忙摇头说道。 “嗯……于是我便有点怨那些害我生病的人……他们不只伤害了我……还让关心我的队友们担惊受怕……害我心爱的女孩儿哭泣掉泪……”严筝嘴里实实在在地说着怨,眼睛里却闪烁着再温柔不过的光,“害我不得不躺在这里……每天生怕自己闭上眼睛就没机会再睁开的人也一样……我知道……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回到舞台上了……我和成员们的梦想和憧憬不复存在了……我也不能陪你去很多很多地方……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了……” 听他断续又沉痛地讲出这些话,祁姗心中恍然,她的少年依旧是那块澄澈温润的玉石,可在玉碎珠沉的今天,他因为瞧不得将他视若珍宝的人痛惜绝望,才沿着裂开的痕迹化成了一把泣血的刀。 “所以去处置夏初,不任他胡作非为,既是为了保护成员们,也是因为你怨他,对吗?”祁姗扶着他重新躺平,他现在真的太瘦,也太轻了,仿佛只剩下一具行将就木的枯骨,靠着对人世的眷恋和不舍,一分一秒挣扎于生与死的边缘线上。 “是……我纵容了他整整七年……我可能都没有下一个七年了……我不想……什么都不做……任凭他毁了我……又毁了我珍视的东西……” 话说至此,许是因为激烈的情感在胸腔中跳动,他呼吸的幅度也大了一些,祁姗连忙帮他带好呼吸机,握着他没受伤的左手,静待他缓和疏解。 这次没有要很久,不多时他就得以调整呼吸对她说完了想说的话:“姗姗……我不想他得逞……也想活下去……所以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一个人做到了……帮我好吗……你和成员们一起……帮帮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不想死,别一个个哭…… “我能为你做什么?我们能为你做什么?”祁姗这样问道。 严筝想了想说:“你之前不是说……夏初已经说出了志浩和林浅恋爱的事吗……他爆出来的料应该真的不多……就从有点真的开始吧……” 在他做出决定的当天下午, 尹志浩和林浅便一前一后发了微博,首先声明的肯定是不想在严筝人还身处ICU的时候分心,可事实却是因为夏初持续泼来的脏水, 他们和严筝也在不断受到打扰, 继续放任夏初胡说八道一来会浪费公共资源, 二来B团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离不开严筝的付出,他们总不能在严筝无法再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时候让他的全部心血毁于一旦。 -- 第333页 因为这件事更多需要尹志浩和林浅本人操作,一直由祁姗转述可能会出差池,所以严筝特意求医生帮忙让尹志浩进了病房, 要亲口和他交代一些话。 可当尹志浩跟在祁姗身后进入ICU, 瞧见了病床上那个虚弱至极的少年,他却突然什么都不想听了, 只在第一时间背过身去,没叫严筝瞥见他再怎么努力去忍, 依旧越来越红的眼眶。 要知道尹志浩进来前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 严筝被找到时他第一时间赶到,他以为病情再怎么不乐观也不会比那时遍体鳞伤的残破模样更糟, 却不料他居然真的看到了更糟的情况。 刚被医护人员抬出废弃别墅的严筝至少还能看出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现在真的好像只剩一副苍白的枯骨, 随时都会耗干最后一滴血一般, 勉强靠身上繁复的仪器延续着岌岌可危的生命。 尹志浩想,凭什么呢, 严筝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要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而把他祸害至此的人渣还在兀自逍遥。 同时他也恨自己,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成为人渣刺向严筝的其中一把刀,他算什么挚友,明明现在该是他想办法为严筝做些事情的。 “才多久没见……怎么连你都和小八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他一时间情难自已, 倒是病床上的人像过去那般发出漫不经心的调侃,声音微弱,却同之前每一次抓到他出糗一样,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我看起来很糟吗……”严筝努力笑了一下。 尹志浩明白他不想看到自己哭,深吸一口气也勉强对他笑出来:“还成,反正不耽误祁姗觉得你好看,你婚都结了也不需要其他女友粉了。” 他避重就轻地说完,两个人都因为这句任谁都知道是假的谎言沉默下来,准确地说是祁姗轻车熟路地帮他带上呼吸机,尹志浩默默等他喘顺了气,再说接下来的话。 其实严筝要交代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尹志浩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具体怎么措辞怎么引导舆论走向他都清楚,严筝只需要告诉他哪些内容该重点说,哪些内容要模糊罢了,但因为严筝没办法一口气说很多话,尹志浩还是在ICU里呆了整整二十分钟。 “出去先别告诉其他人我的情况……”尹志浩离开病房前,严筝没忘嘱托最后一句,“尤其是小八……他趴门上嚎……怪影响我睡觉的……” 这自然也是一句谎言,满身的伤那么疼,又没办法吃安眠药,他除去实在熬不住陷入昏迷,又能正常睡多久呢? 可尹志浩还是说:“行,那你抓紧时间吃东西长肉,不然等你情况好点转去普通病房,小八看到一样扒着你的门嚎,普通病房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顶ICU,到时候你更没得睡。” ICU的门关闭后,尹志浩没有违背严筝的意愿,面对迎上来询问严筝情况的其他成员,他只欲盖弥彰地丢下一句“还可以,不算太糟”,然后便借口给林浅打电话,转身拐进了医院楼梯间的安全通道。 正像夏初曝光出来的那样,尹志浩和林浅互生情愫的时间并不是短短几个月,而是整整三年。 今天却是林浅印象里尹志浩第一次哭,也不告诉她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在她接起电话许久没听到声音,担忧地叫他名字后发出了格外压抑的低泣。 “小浅……严筝大概真的撑不过来了……”时间在尹志浩的隐忍哭泣中静静流淌,良久良久,久到另一边的林浅也跟着哭了,才听到他用绝望的语气对自己说,“我特么恨不得也剁了夏初的腿和手指,再杀了他给严筝偿命……可这样他也还不清啊……那是严筝,一手缔造出(BR)-EIGHT的偶像天花板,中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戛纳影帝……他那条贱命换得了吗?他凭什么换?” 他的怨恨和愤怒林浅都懂,事实上林浅的悲痛也不比他少。 上次她和尹志浩与严筝祁姗一起吃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林浅十六岁进入娱乐圈,见多了圈内情侣的逢场作戏和利益交换,祁姗和严筝望向彼此时眼中的光几乎是她能想到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她想不通这样恩爱的少年夫妻,为什么会被命运如此戏弄,只甜蜜了短暂的时日,就要面对这般残酷的分离。 “志浩,有些事注定是我们再如何歇斯底里也无法改变的……”又过了一会儿,林浅先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才艰涩地对尹志浩说,“我们去做我们能做的事情吧,别让严筝的苦心白费……” 于是便有了公诸于众的两篇微博,尹志浩和林浅承认恋爱,已婚和领证都是事实。 ——所以夏初爆出来的料不全是空穴来风吗? ——顶流偶像天团光婚就结了俩,(BR)-EIGHT666,夏初这波厉害了,你们让我滚蛋我就把你们一起带走。 吃瓜路人一开始瞧见相关热搜一定会这样做想,可当真正点进去,读完尹志浩终于不再有任何顾忌道出的真相,却只剩下了同那日看到祁姗长微博如出一辙的震撼。 因为尹志浩在认下夏初所谓的三年暧昧史属实的同时也一并交代了所谓“暧昧”开始的原因,正是夏初本人做下的孽。 是夏初为了让严筝众叛亲离一直在B团的成员中挑拨离间,轮到尹志浩时找到的突破口便是他心里一直倾慕的女神林浅。 夏初的话尹志浩至今记忆犹新,告诉他好好听话就女人,名气和钱都有,毕竟林浅是顾亦晗的闺蜜,夏初撺掇一下顾亦晗,搞一出成人之美再轻松不过,不听的话也无所谓,反正他们这个团不识抬举的不是一两个,无非林浅会如何他也说不准了。 -- 第334页 尹志浩的说法同样有理有据,他后来迫不得已去求严筝帮忙想办法,和严筝两人殚精竭虑地与夏初当真去黑林浅的攻势周旋,期间便拿到了不少夏初买水军买营销号的证据。 “暧昧”开始的契机就是林浅揪出了严筝和尹志浩这两个总在她被莫名势力针对时默默为她挺身而出的人,逼问出真相后便成了朋友。 林浅的母亲本是小有名气的油画家,被父亲抛弃后一蹶不振,因此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男人,是尹志浩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如果是这个大男孩儿的话,她大概率不会让母亲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可即便两个人在相处中早已互生情愫,尹志浩碍于自己的偶像身份也没有一鼓作气将一切挑明,他只是坚持在实力派的道路上前行,一直锲而不舍地洗女友粉,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在粉丝们的祝福下娶回自己心爱的姑娘。 如果不是夏初因为严筝一次稍有忤逆的举动决定拿B团开刀,奉劝林浅不想被牵连跟着一起糊就赶紧划清界限,林浅也不会一气之下直接拉着尹志浩扯了证。 尹志浩承认,冒偶像之大不韪隐婚是自己的错,他并不想为自己的错误辩解,但他必须说出真相,真相不是林浅私生活混乱专爱睡小鲜肉,也不是他和严筝一样,只挑对自己事业有帮助的女人爬床……他对粉丝的亏欠他还,往后可以不再作为偶像活动,但B团的其他成员清清白白,严筝清清白白,林浅清清白白。 尹志浩最后说不再当偶像是真心的,与严筝的相处让他学到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做人要问心无愧,做错事要弥补,欠的债要还,他去做制作人也好,专职给别人写歌也罢,是可惜了他的声音,但他愿意用这种方式弥补一部分不明真相的粉丝为他付出的感情。 不过当粉丝和吃瓜路人回顾他一路走来的事业规划和对待女友粉的态度时,又怎么会如此不讲道理呢? B团没有一个人是卖人设的单纯偶像,作为主唱的尹志浩更是如此,B团歌曲创作的三座大山就是他,严筝和艾盼,艾盼更偏向于嘻哈曲风和RAP,而专辑主打歌的编曲和制作工作基本都是由他和严筝完成的。 可以说尹志浩去掉偶像标签也是世界顶尖级别的唱作人,早脱离了靠卖萌忽悠粉丝打钱的恋爱禁止偶像范畴。 他只是没像严筝那么极端,干脆把自己塑造成人渣让粉丝们敬而远之,但他比严筝更甚的一点是,早在出道综艺填资料表的时候就明确表示过自己的女神是林浅,后来再参与什么综艺采访被问及相关问题,答案也只有林浅林浅林浅,不希望粉丝对我抱有类似爱情的憧憬,我喜欢的类型是影后林浅。 在他和林浅本就有不少CP粉的加持下,他们这波公布恋情非但没有徒增夏初说出那些谣言的可信度,还让很多人意识到夏初为人差劲绝不只体现在这次害得严筝生死未卜一出,早在B团刚签入炎夏时,他便为了安插眼线动过祭献老婆闺蜜的主意,后来严筝忤逆他的事虽然没有展开细说,但看他一直活得爽歪歪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这得是一个怎样恶劣的一个人,才能为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并拿想报复对象的队友出气? “放心吧,尹志浩和林姐姐那边一切顺利,好多粉丝都说他们也好甜是神仙爱情……”第三天上午,祁姗进ICU时带了手机给他看粉丝们鼓励的话语,“另外还有不少粉丝担心你,让尹志浩和林姐姐别气了,帮我照顾好你,不知道你情况好不好。” “嗯……我挺好的……有力气公关呢……”严筝说出的话故作轻松,一句到尾声线却有些颤,“夏初那边……有什么新动向吗……” “就依然不太受影响似的,和过去一样晒脸晒腹肌晒吃喝玩乐,时不时开个直播继续造谣……虽然现在骂他的人已经占绝大多数了,说他杀人诛心不得好死,但总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亦或是B团原本的对家,说夏初爆料的内容即便有水分,可尹志浩和林浅的事足以说明该有的事还是有,凭夏初的脑子,短时间内无凭无据杜撰不出那么多东西,含添油加醋成分罢了……”祁姗说到这里,忍不住建议道,“要不让我爸……” “放心……这次也会需要里昂先生帮忙的……不到时候……”严筝的身体无法活动,脑子却一直有着计较,他知道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不只有夏初,而且假设最坏的结果成真,他希望铺平的也不只B团的路。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祁姗问,“严穆分析夏初现在的举动是想最大程度让你和B团的对家集火,那些之前看你们风光就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你们这下彻底完了的人,他现在冲动劲儿过去,脑子有点上线了,说他们发家那会儿夏初最惯用的套路就是这个,生意场上哪有没有敌人的人,严穆想对付谁夏初便跑出去宣扬得人尽皆知,凭一副智障模样让看对方不顺眼的人觉得他是一把可以用来对付那人的枪,结果自己才是中了套路给夏初和严穆当枪。” “我哥……还在找夏初背后……行动的逻辑啊……”严筝抬起眼,看点滴架上通过静脉注射进他身体里的营养液,这几乎是他现在唯一可以从外界摄入营养的方式了,“让他别掺和了……咱们这边人手挺足的……我没打算用他帮忙……” “你是也有点怨他了吗?”严穆之前刚愎自用给严筝造成了那么多伤害,这次也曾一度帮夏初开脱,寻常人就是会怨会恨,祁姗动容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年,似乎很难相信到了这么艰难的时刻,他还在坚持着去转变心态变得更好。 -- 第335页 “反正不需要他帮……有比他更知道怎么帮我的哥哥……”严筝说,“今天下午吧……你问问医生能不能也让陈团进来一趟……” “陈酿?”祁姗在他说其他哥哥的时候愣了一下,听到陈团两个字才反应过来,“啊,好……” “对了……你和陈团说……让他千万别哭……”严筝想到前日尹志浩的反应,语气满是惋惜和无奈,“我不想死的……别一个个提前哭给我看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求您,我不想她再哭了…… 因为要交代的事情比上次更多, 所以这次陈酿进入icu的时间也比尹志浩更长些,应严筝的要求确实没哭,可最后却是严筝都忍不住对他说“要不你还是哭吧”的程度, 因为用严筝的话讲, 他极力克制的模样简直比真正哭出来更像是自己人已经没了。 而当到底哭了一通的陈酿走出ICU, 他带给了所有人一个足够震撼的消息,他说他要立刻回一趟他们作为集体宿舍的别墅,严筝让他去自己房间的书柜里找个硬盘,里面的物料证据不出意外可以对夏初如今造谣内容的七成进行针对性辟谣公关。 “他脑子还清楚吗?确定不是在说梦话?”听过陈酿的话, 一手捧出夏初创立炎夏, 也缔造过不少公关神话的严穆几乎怀疑严筝是被痛苦的治疗折磨得彻底崩溃,已经分不清理想和现实了。 毕竟徐朗再不中用也有一句话说得在理, 夏初这人的大脑沟壑就和正常人长得不一样,作为一个正常人能在他做出一些事后摸清他的行事逻辑做出应对已经很不容易了, 严筝说这件事如果是属实, 那简直相当于提前了不知道多少步预判了那货的奇葩思维模式,怎么可能做到呢? 不过他的质疑最终还是被陈酿当真取回的硬盘彻底击溃了。 他全程沉默地蹭着陈酿的笔记本电脑看那些条理清晰的辟谣物料, 在他心知肚明夏初这段时间造了哪些孽的前提下,足以让他意识到严筝所谓的七成还是保守估计, 实际上夏初八成以上的造谣都赫然被囊括其中。 “他说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出, 之前深陷抑郁和焦虑的泥潭,是怕万一哪次死成了我们没办法脱离炎夏, 后来和祁姗复合, 当真决定带我们走, 也知道你和夏初势必不会让我们相安无事地离开……所以他平时睡不着觉便会想想真磕起来夏初会往我们身上泼哪些脏水,然后再想应对方法……”陈酿看着看着眼眶又酸了,他知道这些是严筝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来的了然和透彻, 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对严穆说,“只是他没想到事态会严重到足以让你悔悟,所以这里除了应对夏初的公关策略,还有应对你的……” “所以他不想我帮忙,是怕我觉得他过去果然对我有二心吗?”严穆苦笑,“都这个时候了,我不至于那么拎不清,不会……” “都这个时候了,你会不会无所谓了。”刚才陈酿只是想打开文件夹给成员们看,原本也是严穆自己凑过来的,这会儿见他自作多情,索性打断了他的话,合上笔记本电脑,“他不想你参与是知道我和其他成员不想接受你的愧疚承你的人情,他也不后悔防你和夏初,凭如今的局面,他只后悔没防得更多些。” 说完这话,陈酿便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严穆,直看得情商堪忧的严大总裁会意,主动远离退至不会打扰他们的位置,才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给成员们分配各自的任务。 鉴于目前的情势,严筝一个人其实已经做完了百分之八十的工作,剩下需要成员们完成的无非把夏初造过的谣从文件夹里挑出来,带证据编辑文案,由陈酿统一发布辟谣微博,最后再汇总一下文件夹里没有囊括的,反馈给人在ICU里的严筝。 “咱们第一批辟谣发出后不只粉丝,路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应对夏初的胡扯,咱们会进行如此官方的回应,之前的一些对家和披皮黑也说不出话了,成员们还在持续整理第二批,第三批,都会尽快发出来的……这些是你上次说要的,没包括在文件夹里的谣言。” 陈酿再进入严筝的病房是三天后的清晨,这一次没哭,只是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将事件结果同步给严筝:“我其实觉得可以不用继续回应了,因为被你漏掉那些的离谱程度简直是营销号都不敢这么编,比如说你惯小八是因为他是你养的小男宠,你有摆平谁的需要就放出去睡别人,没有便留着自己在家暖床……几乎他前天晚上说第二天一早就被小八粉丝认领,弄了个调色板,说夏初爆料的情节线摆明了是照自己两年前发在lofter上的架空虐恋地摊文学扒的,还附赠一句开篇明明白白写的不要上升真人,夏影帝你不只偷梗还当真事说过分了。” “嗯……那辟谣这条的时候联系一下这位粉丝……问问能不能借用下调色板……”严筝没直说好或不好,只用这种方式表明辟谣还不能就此止步的决心,“我们不是辟给夏初看的……是那些等着我们一蹶不振的人……他们不出意外已经开始接触夏初了……为了能让夏初从我们身上撕下更多肉来……给他提供更多的金钱和舆论支持……” “像严穆说的,其实是夏初在利用他们当枪?”陈酿有点想明白了,虽然心里不怎么情愿,但为了严筝能少费些脑筋,依然主动和他提议,“要不让严穆帮忙吧,他好歹和夏初厮混了将近二十年,会比我们更懂夏初的套路。” -- 第336页 “陈哥……你是不太相信……能全由自己处理好吗……”严筝一针见血地戳穿他话语背后的想法,“觉得我哥能守着夏初这唯一一张烂牌打出王炸……有些事由他来做……会做得更好……” 陈酿愣了一下,没想到严筝这时还有闲情逸致讲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陈哥……我很相信你的……”严筝微微侧了头,落在陈酿脸上的视线饱含着笃信和慰勉,“如果我因为一些事……无法陪大家走下去了……你一定可以引领B团创造更多奇迹……我从未怀疑过这点……” “别说了……”陈酿这次进来前是真不打算哭的,如今眼眶却又热了,“B团不会没有你,我知道我这个队长是怎么来的,B团的辉煌是你一手缔造的,我争不动也抢不动,我……” 陈酿和严筝不同,童星出身的他对自己的定义一直是个除了幸运别无所长的人,小时候走在街上莫名其妙被星探相中是幸运,后来不温不火许多年,以第一名的成绩成团出道也是幸运。 要知道他在之前的公投中一次都没拿过第一,只不过那时呼声最高的严筝因为各方面业务能力还有待提高,给那些心仪选手惨遭淘汰,心怀不甘的观众们当了活靶子,再加上营销号和节目组一通添油加醋的炒作,愣是群情激愤地感染了一群没怎么看过节目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进来投票,莫名其妙把他票到了第一名C位出道。 最后陈酿原本的经纪公司都觉得见鬼了,迷信的老板恨不得把办公室里的锦鲤图片卸下来换成他的照片,网上一时间也尽是“转发这个陈酿,大考小考抽卡抓娃娃全都有”。 而等正式出道,乃至后来被严筝整团买断签进炎夏,他的人气又回到了队内中游,其他成员都有清晰的长处,标签和个人定位,甚至之前一度被唾弃成人渣的严筝,也是妥妥的门面ACE,以表现力一骑绝尘的舞台教科书,而他从头到尾就只是个队长,以对组合的贡献程度来看,还是挂名的那种队长。 “严筝,你太看得起我了。”严筝之前发病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前总会找陈酿交代一番,这点已经让陈酿不是很理解了,“我不像大哥,出了名的综艺暖男,会照顾人会生活会做菜梗又多;也不像艾哥桀骜rapper,一己之力带火了中国的说唱领域;咱们团卧虎藏龙的……曦秋表演科班出身戏演得好,你没拿影帝之前,好多人都说他是内地新生代男演员第一号人物来着,志浩的声音条件和创作能力,明硕的舞蹈,甚至小八……他拿你当目标,各方面都越来越好……没有你,我哪来的本事管好这些优秀的队员,我甚至都没有野心,觉着当个挂名的队长,每天和优秀的你们一起工作生活,就很幸福满足了。” “可团综里大哥做好料理……是你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默默清理台子收厨具……艾哥性子冲……你总能及时察觉到……帮他打圆场……曦秋时不时有进组需求……我顾不到太细枝末节……你会给他协调各种档期……我和志浩编曲制作后就不管了……很多歌曲的收尾工作都是你完成的……”严筝说到这里,目光中除了感激,还蕴含了满满的信赖,“陈哥……我一直以来的经历……让我习惯去揽下一切……凡事只靠自己……你是第一个……可以让我安心去依赖一些的人……会觉得是你的话……都会做好……没关系的……” 于是不争不抢随遇而安了二十四年的陈酿,终于因为严筝的鼓励和信任,说出了最狠最决断的一句话:“你放心,我是队长,但凡有我在,就没有任何人能拿我的队员如何,你说找证据的渠道方法我记住了,会尽快补足文件夹里没有的部分,该辟谣的东西一条都不会漏。” 含泪离开ICU后,陈酿便紧锣密布地开启了这场舆论战的后续工作,在严筝构建的地基上建起了更加坚固的堡垒,不管是夏初还是其他试图趁此机会将B团一举拉下神坛的牛鬼蛇神,都没能从中得到丝毫可趁之机。 可一开始看到他们反击还觉得开心,认为这意味着严筝情况好转,大家是有精力分心才开启和黑恶势力对峙模式的粉丝们却慢慢察觉出了不对的苗头。 虽然伴随着严筝和严穆夏初的过往,B团和炎夏的纠葛被越来越多地披露出来,舆论情况确实越变越好,路人和各色媒体也越来越多地站到了B团这边,但B团此番倾尽全力地杠上夏初和一众对家,某种程度就好像那边已经不存在严筝这个生命旦夕的重伤患者了一般。 ——陈团,可以了,没有什么人还相信夏初的鬼话了,这几天推特,INS和TIKTOK也陆续以散播谣言的理由把他账号封了……可以和我们说下严筝的情况吗?我们都很担心啊,报个平安好吗? 渐渐的,陈酿发出的辟谣微博评论区便被诸如此类关心问询的声音占据了主流,粉丝们继续响应偶像,声明归声明,反黑归反黑,但最在意的显然是祁姗那条微博后再无消息的严筝。 毕竟现在大部分真相都因为陈酿的辟谣和越来越多之前迫于夏初淫威不敢发声的人站出来声援而水落石出,粉丝们可以确定的不仅是那少年的无辜和优秀,还有他一路走来的艰辛不易与过往所经受的种种不公。 他才刚满23岁,同龄人刚刚步入社会,大多数人还处于时不时和父母撒撒娇,能收到家里零花钱的年纪,他却已经在两个所谓哥哥的苛待下摸爬滚打了整整七年。 -- 第337页 被一次次当沙包打进医院是常规操作,除了基础的生活开销,他们抢走他辛苦赚来的每一分钱,平日里让他分文不取地运营硕大的炎夏传媒,他急需用钱买下B团成员经济约的时候却逼他签下天价对赌——成员们的经济约只要三千万,对赌协议规定三年期满(BR)-EIGHT不能给公司带来三亿的净利润,他就要一个人偿还剩下的部分。 严筝不忍心让成员们和他一起过苦日子,一开始不仅没让他们知情,还骗他们说公司不抽他们的成,实际上则是先让队友们拿钱,自己再殚精竭虑地补亏欠公司的部分,后来还是B团其他人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却发现负责整个团队运营的他非但不买车不买房,连日常的衣服都永远在捡品牌方资助的穿,才好说歹说定下拿个人抽成的协议,虽然炎夏和夏初依然会找其他理由逼迫他当赚钱机器再薅走他的合法收入。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巨大精神压力让他患上了极其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他一身伤病,吃不进饭,暴瘦,一次次割腕不得不去做皮肤修护手术……好不容易才苦尽甘来,等回了那个将他拉出苦海的女孩子,却又一次被那些不断问他索取的亲人们拖入深渊,他们吸干了他的最后一滴血,又把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他丢在废弃的别墅中痛苦求生。 人心都是肉长的,粉丝和大部分善良的路人吃瓜到这里已经吃不动了,他们只希望那少年的苦难到此为止,能够撑过这一劫,往后岁月和队友们,和心爱的女孩儿一起迎来新生,幸福快乐地生活。 所以他们急于向陈酿和其他成员求证,要知道他有没有如大家期望的那样好起来,他们的殷切祈祷有没有奏效。 可深知粉丝们想得到什么答案的陈酿又要如何给他们答复呢? 他怎么忍心告诉那些怀揣着美好愿景的人们严筝的情况不但没有一丝好转,还在持续恶化着? 今天是2月1号,距离之前定好的第四次清创手术还有十天,只能勉强靠血液透析维系病灶不扩散太厉害的严筝却已经滤不出多少能用的血了,早在两天前那次透析就不得不从外界补充了将近800cc的血液……按照医生的说法,这无异于宣告严筝的生命进入倒计时,能不能撑到下次清创手术都是个问题,就算撑到了,十之八九也下不来手术台。 人真到了这一刻总是有预感的,更何况是严筝那般敏锐的人,对此他的选择是继续求生,只不过求生之余,他也抓紧着每一分每一秒去践行自己要达成的事。 “里昂先生……这一次……让我放手去做吧……我没时间了……我舍不下她……不想她再遇到这种事了……” B团的危机在陈酿的运作下趋向尘埃落定后,严筝将电话打给了里昂。 “您念家族中的每个人都是您的兄弟姐妹……您希望她以后能同您和祁总一样……在这些人间游刃有余地周旋……可我不想……我舍不得……求您了……我不想……她再哭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亲手为一切做个了结。…… 里昂和祁岚这些日子一直被家族中的事务缠住脱不开身, 情感上恨不得立刻让三房那些将他们女婿害至如此的混蛋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但里昂上面毕竟还有老家主,他和祁岚夫妻一来需要为之前的谎言和后来应允祁姗嫁给严筝这么一个出身卑贱, 黑历史遍地, 又患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中国小偶像做出解释, 二来也无法越过老家主直接对三房出手,偏偏本不参与这些事的四房也趁机蠢蠢欲动起来,似乎铁了心要坐收渔翁之利,不但在他们处理三房事宜的时候频繁施绊, 还仗着老家主的现任妻子是这位四太太, 时不时便在老家主那里吹里昂作为现任家主有多么失职的耳旁风。 里昂和祁岚陪这群人斗了几十年,祁岚甚至一直想让儿女继续承担这些, 为此几乎在他们出生时便擅自决定了他们的人生,这会儿却切切实实萌生出了退意。 因为一切真的不值得, 他们的女婿在这场争端中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们的女儿哭泣无助……可他们作为父母,却连去到女儿身边, 一家人共同度过难关都做不到。 到头来还是那个一直将女儿捧在手心的少年在弥留之际对他们发出恳求,希望能够做完之前被他们掐灭在半途的事, 燃尽最后的生命, 铺平女儿未来的路。 “别多想了,你得陪姗姗一辈子呢, 不用你说, 我和阿岚也不放过三房那些人, 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好伤……”里昂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一句说出来也无从兑现的空头支票,可他, 他们家已经亏欠了严筝那么多,他又要如何收下这染血的最后一份礼物? 不料远在中国,几乎一直缠绵于病榻的少年却一语道破了他和祁岚此时身陷的窘境:“不只有三房……还有四房……您将信物寄存到我这里以后……我没贪图过那个位置……但我不想姗姗为这些事烦心……想过让家族安定下来……您以后将家主之位交给祁诺……也不必有后顾之忧的方法……” “交给我做吧……我探听过您父亲从他的兄弟姐妹那里……夺取家主之位的过往经历……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也未必不允许您动其他人……只是他要家族体面地存续发展……我活不久了……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明明每个字都昭示着自己的悲惨结局,严筝还是自始至终保持着极为平和的语气,“您成为家主这些年……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布局和积累……只差我这最后一步棋……” -- 第338页 里昂还想再说什么,不成想会听到对面呼吸衰弱的少年毅然在话语末尾加了最郑重其事的三个字:“爸……求您……” 严筝的父亲早在他18岁那年便因为非法集资,无力偿还巨额债务等罪名被执行入狱,之前迟迟不肯改口也是不想自己这个老赖和小三的孩子贸然将这两个称呼放在那么优秀的两位长辈身上。他本希望能等自己做得更好些,彻底摆脱原生家庭带来的负面影响,再心安理得地成为他们家庭中的一员,不过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他希望作为祁姗的丈夫,最后为她和她的家人做一些事。 “姗姗大概不会再遇到这么好的孩子了……”里昂被他说动了,将自己这边已有的布置和资源告知给他后便沉痛地挂断了电话,对一旁已然泪流满面的祁岚说,“姗姗能找到他同他在一起是姗姗的幸运,可他找到姗姗,真的不是上天看不惯他的过分优秀,给他的其中一道劫难吗?” 之前那次孤身抗衡三房,严筝在里昂倾霍华德家之力的围追堵截下尚能搏出一线生机,如今里昂甘愿将整个家族的资源人脉都交到他手上,他自然没让里昂失望,短短十天不到就让霍华德家彻底变了天。 瞧出老家主的底线只是这几个不争气儿女的性命,便也只给他们留了条命,最终不仅将和诺德特姆家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安东尼夫妻和汉娜投入监狱,剩下安东尼的子女和伊娜弗兰克等人也举家逐出家族,回收财产的同时更斩其爪牙,让他们落入一无所有也无人再敢帮他们东山再起的境地,甚至已经嫁人的丽雅都因为丈夫怕受其牵连,面临着签署离婚协议的无情协商。 当然他此举也足以让年轻气盛的四房意识到即便自己的母亲是那个正陪在老家主身边的人,霍华德家如今主事的人也不再是年迈的老家主。 眼见三房之后便轮到自己,四房哪里还生的出忤逆的心思,纷纷主动认怂示好,如此一来惩戒虽免不了,总好过和三房一样被家族除名,自此失去巴黎上流社会的入场券。 这天霍华德家的老家主久违地叫来里昂夫妇共进晚餐,两道前菜后也不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只闲话家常一样道出如今陪着他的四太太恳求他出面制止里昂继续为难自己儿女的行径,声线平和地询问里昂看待此事的态度。 “我以为您看得出来,目前操盘这件事的不是我。”里昂对老家主恭敬了大半辈子,如今因为严筝的种种决策,他也完成了同老家主最后的权力交接。他自然还敬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是生养他的父亲,可比起继续顺从老家主,现在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确保他的女婿能够顺利完成未尽之事,不让那孩子在这个给过太多伤害的世界再留有遗憾。 老爷子点点头,放下刀叉喝了口汤道:“女人懂什么事,你继续按照你的想法做吧,肃清家族这件事早就该做,树木只有剪去乱枝才能长得更好,我对你的其他处置没意见,就觉着那个精神病小子单纯当个弃子有点可惜了……你也是,放苏珊娜去下这最后一步棋也不怕她以后喜欢不上别人了。” “那如果他没死成,您同意苏珊娜就这么嫁给他吗?”鬼使神差的,即便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里昂还是问道。 老家主被他问得怔愣片刻,少顷便哼笑一声道:“亲爸欠债入狱,亲妈插足别人婚姻还杀人未遂,亲姐在诺德特姆家当情人,亲哥是中国投资圈出了名的强盗流氓?而且我听说他这次救回来也是个子嗣都不能给苏珊娜的残废,你打算让苏珊娜和这样的人绑定一辈子?” “父亲,您这话……”祁岚无法否认老家主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可这会儿她实在听不得有人说那孩子丝毫不好,尤其是借由那些根本不该他承担的错误和骂名。 哪里想到她反驳的话没能说完,老家主就又意味深长地摇摇头:“如果是别人,我会觉得能问出这种问题是你疯了,不过这小子……你让他先有命活下来再说。” …… 2月10日,这天原本是严筝定好要接受第四次清创手术的日子,不过因为医生强调他这次手术极其危险,有很大可能性无法从手术台上下来,他却还差着最后一件事没做完,便暂定延后到2月15日,正好也让他和祁姗一起过完第一个,也十之八九是最后一个情人节。 “本以为……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能给你一个开心快乐的回忆……”将霍华德家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之后,严筝的精神好像因为未了的心事再少一桩而又衰弱了几分,他察觉到了,因此恨不得祁姗进到病房的每分每秒都将视线凝到她身上,“结果却连亲手为你准备礼物……都做不到了……” 祁姗安静地坐在他病床边,同样深情专注地望着他苍白的脸庞,依然想哭,却渐渐学会忍住眼泪,可以坚强地笑给他看了。 她笑着说:“没事呀,我已经有礼物了,你能陪我过节,是最棒的礼物了。” 她也依然是不甘心的,希望他们不止这一个,还有很多很多个情人节,但歇斯底里后到底学会了接受,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他们所有人都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所以与其将所剩无几的时间用到埋怨命运否认别离上,不如抓紧最后这段时日,陪伴彼此不留遗憾。 “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说完了自己的礼物,祁姗捧起他难得没在输液,却枯枝一样的左手,“你之前总是随便想一下就说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想要,这次要认真想了,想好和我说,我现在就是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但凡你开口,多离谱都可以,我全给你。” -- 第339页 她这话说出口和严筝二人俱是一愣,继而便双双意识到之前为了不给他丢人看了不少书的她,如今已经鲜少由于搞不清中国典故闹笑话了。 她正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女孩子最优秀美好的模样,可惜那个一直用耐心和爱呵护她成长的少年却没办法继续见证这份美好,陪她走过接下来的人生了。 祁姗想到这里便险些没能忍住将落未落的眼泪,最终还是严筝提出想和她在中国再扯次结婚证,才堪堪憋回了哭腔,想起他们回国后一直忙东忙西,的确迟迟没补领那份在中国的结婚证。 “结婚证需要夫妻双方到民政局现场才能领……我知道我这样不方便……”严筝提出这个愿望后怕给他人添麻烦的想法就习惯性地冒出来作祟,但随后考虑到自己心里还有更多注定只能是奢求的渴盼,便不想放弃这唯一一个有实现可能的愿景,几乎是有生之年第一次任性,“姗姗……想想办法行吗……我想……至少在中国……也作为你的合法丈夫……” “没问题,我来想办法。”无论在哪里,都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伴侣,不只是他,祁姗也希望如此,所以遇到再大的困难也决定去克服,“还有吗?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吗?” 严筝想了想,似乎是时候实行最后一步计划了,便道:“这个不算情人节愿望……不过可以算是一切的收尾……欠我的……我都讨回来了……会让你和B团成员们难过的……也都没有了……往后的日子……你们好好的……” 严筝最后让祁姗委托律师起草的是一份全新的律师函,收函人依旧是夏初,只不过不同于之前依靠赔钱便能解决的诽谤,造谣,打人致伤等罪名,在严筝彻底断去所有能为他所用掀起风浪爪牙的现在,严筝这次选择提出的诉讼理由是涉及到刑事犯罪的谋杀未遂。 没错,夏初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故意将严筝关进废弃别墅中隐匿,害重伤的严筝延误治疗危及性命这件事并不只需要遭受道德的谴责,也确确实实是犯了罪的。 也许夏初可以狡辩说他没有给严筝造成过任何二次伤害,一根手指头都没再碰严筝,但根据中国法律的相关条款,严筝一方只要能给出确因他的行为导致伤势加重的证据,就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胜诉给他定罪。 严筝今年二十三岁,几乎生命的三分之一都忍让这位干哥哥,临了却选择一并讨回夏初对自己的亏欠,是因为他不想祁姗和B团成员们这些在意珍视他的人每次想起他,都由于害他性命的罪魁祸首还在兀自逍遥而伤心难过。 他必须要夏初付出代价,给陪伴他至今的爱人朋友一个交代,亲手为一切做个了结。 对此严穆没说什么,毕竟严筝的生母叶娟当年就是因为相同的罪名被他送入监狱的,就造成的结果而言,夏初比叶娟更加恶劣过分,他罪有应得。 林浅联系了顾亦晗,顾亦晗也没说什么,事实上顾亦晗已经在筹备离婚相关的事宜了。这位一度以为自己遇到良人,二十三岁便嫁为人妇的大影后终于在亲密关系的滤镜碎裂后,看清了很多一早便存在于她婚姻里的问题——也许夏初是爱她的,但这份爱绝非普通人认知中男女忠贞不渝的爱情,毕竟夏初此人也不只是单纯的透彻和脑回路异于常人那么简单,他对朋友,对爱人,对喜怒哀乐的认知都表明他是人性根里的一些东西出了问题。 讽刺的是夏初演艺生涯中唯一不靠任何人帮忙便诠释得极为到位的角色正是一位天生坏种的变态反派,在她父亲执导的电影,和她搭了对手戏。 一切都该结束了,一时间所有人都这样以为。 直到接收了律师函的夏初在2月11日清早主动联系了严穆,开口依旧是那副毫无畏惧的模样,问他严筝现在还能不能接电话,直言和他没什么可说,倒有点话想再和严筝聊聊。 “你想认怂?想求他哭给他听?仗着他心软,想让他最后放你一马?”严筝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严穆是没办法当和夏初近二十年的生死交情不存在,可他同样不会允许夏初时至今日还拿捏着别人的善良为所欲为,“别想了夏初,他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我欠你归我欠你,可那是我亲弟弟的一条命,我一定得让你偿。” “停,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正当严穆放完狠话,终归又不太忍心,想和夏初说他坐牢也好服刑也罢,自己会代为照顾他的父母妻女时,夏初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说想找小筝聊聊,不是我认为我要完犊子了,是我看他做的事,觉得他大概人之将死,脑子不太清楚了,念在我们兄弟一场,他叫我那么多年哥,准备给他提个醒儿,让他别做傻事。” “你什么意思?”严穆没绕过来,他怎么都想不通,如今被告上法庭的是夏初,即将面临牢狱之灾的也是夏初,夏初还口口声声说是严筝在做傻事的自信从何而来。 “嗯,我时间多得很,不过小筝应该时间不多了,所以我和你长话短说。”严穆听到夏初那边传来了撕食品包装口袋的声音,想必是真的有恃无恐,而他接下来一边咯吱咯吱吃零食一边拿满不在乎语气说出的内容也确实佐证了这点,“严穆你看哈,虽然小筝让我身败名裂保住B团是真,平息了霍华德家的争端,断去祁诺再拿指环搞出事的可能也是真,但他是不是忘了一件挺重要的事,即便祁诺利用价值没了,人可是还在我这边呢!” -- 第340页 “你想拿祁诺当人质?你他妈还是个人吗?”夏初最近的种种行为一再刷新了严穆对于一个人人性底线的认知,几乎怀疑这货逼急了会从祁诺身上拆点零件寄回来。 “呃,你想哪去了,诺仔那么好,我怎么舍得?”事实上压根没急的夏初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所谓人质的意思,惊叹普罗大众真和自己思维有壁之余,也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只是我舍不得诺仔,诺仔更舍不得我呀!所以看到祁姗的律师函之后,他决定回中国说出真相了。在祁岚和里昂决定将家族信物和下任家主之位交给小筝之后,他恨小筝恨得要死,所以他不惜千里迢迢来到中国接近我,打算利用我对付小筝。你还记得在关小筝的别墅门外,我对你说的话吗?严穆,我不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钥匙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车上了……那么,你愿意相信我的话了吗?” 第一百六十章 我活不了……你也跑不了…… “我不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钥匙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车上了……严穆……你愿意相信我的话了吗?”夏初将这句话重复到第二次, 委屈无助的哭腔已然满溢着惊惧和慌张,正是因他过于“情真意切”的语气险些又被带进沟里的严穆堪堪理智回笼,给手机开启通话录音功能的时候。 “夏初, 现在还搞这一套有意思吗?”严穆听出他是打算让祁诺去顶罪, 气愤归气愤, 却也清晰地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从他嘴里套出他亲口认罪的证词,这样才能避免他得逞,“严薇薇可以作证,她和孩子在机场只见到了你, 是你先把小筝关在我家小区的13栋别墅, 又把他们母子三人囚禁在炎夏地下一层,(BR)-EIGHT的练习室里。” “严穆, 咱俩将近二十年的交情,你信她不信我?”不料夏初完全没有上套, 说出的话既不露马脚, 也不着痕迹地让严穆认清真磕起来他这边有的是筹码,“明明那天诺仔是和我一起的, 我们一趟车的那个什么P……我们在美国认识的一个黑大哥,还有他带的翻译, 都可以作证!我看小筝全身是伤满身是血我人都傻了!对了, 你忘记我晕血了吗,咱俩上高中那会儿, 你和人打架, 锁骨让对面一玩命的拿刀砍折了, 我吓得一下头没敢回跑得比兔子还快,还是童童拎块砖头和人拼命去了……我刚演戏的时候,道具血浆都做了好久心里建设呢!” “滚蛋!谁知道你是真晕还是假晕?”夏初过去确实一直告诉自己他晕血, 高中他临阵脱逃那次就找的这个理由,严穆一度深信不疑,甚至顾亦晗生夏宝贝时都因此没敢让他进产房陪产……不过结合自己被他玩了这么多年的经历,严穆更愿意相信夏初那时纯粹顺嘴找借口,后来话已经放出去了总不好再说不晕,他对顾亦晗也压根没爱到非得进去陪产的程度。 “当然是真晕啊!我能容忍的极限是医院体检抽我管血化验,这哪有假的啊?”夏初没想到两个人那么长时间的兄弟情,互相之间的信任已经触底反击到他说实话严穆都要质疑,嘴里的爆米花立刻没有那么香了,“我可以去医院开证明,可晕可晕了!” 严穆听他提到这种具备官方论证效果的证明薄唇便抿成了线,似乎一时也没能想通他在真晕血的情况下是怎么一个人将遍体鳞伤的严筝搬进自家小区的。 最终通话在双方各执一词的对峙中告于段落,等严穆稍微冷静了一下,为了找漏洞而回听这段录音,发现几乎是可以直接拿去给夏初无辜做伪证的程度。 “他晕血应该是事实……”正当他继续纠结夏初是否晕血,思考有没有可能是那货虚张声势让他们自乱阵脚的时候,一旁被他叫来询问具体经过的严薇薇苦笑一声,“Monster.P带着翻译送他到机场之后,他顺手从Monster.P的衬衫口袋里抽走了墨镜,我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当时以为他只是出于习惯,和忽悠到手的男人调情……” 这话说完,她和严穆便都沉默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祁诺自首,动机明确言辞凿凿,夏初不但能找到Monster.P和翻译作证,又可以开具自己晕血的证明,他们这边守着严薇薇这唯一一个具备刑事能力的证人,根本告不赢。 “还会有其他证据的……小区监控和炎夏的监控……门上锁上的指纹……”当他们将这个消息告诉给祁姗和B团,陈酿眼见人证方面找不到突破口就想到了物证,可一番折腾后却得到了更让他们失望的结果。 ——首先是严穆家小区的安保和监控,他过去疑心病的严重程度不是盖的,因此早让物业该撤的撤该拆的拆,理由是信不过保安,也怕这种能记录童琪和严懿行踪的东西自己没功夫看,落到别人手里反倒埋下安全隐患;其次是炎夏的监控,叫来保安队长一问才知道,原来早在夏初打破严筝额头的那次后便被那货全楼拆除了,因为当他打完人去消监控得知林樊已经偷偷录走了一份,觉着这玩意存在的威胁比意义更大;最后是别墅锁上的指纹,拿去相关鉴定机构检测之后是在上面找到了夏初的,可祁诺的却比夏初的更多,鉴定机构的工作人员分析这柄锁可能正是祁诺买来并且亲手装上去的。 看似是凭夏初的智商不可能思虑周全实现的面面俱到,偏偏在一连串有意无意的巧合作用下,铺设成了如今只要祁诺心甘情愿认罪,他们便拿夏初没辙的局面。 “邪了门儿了,结果他到头来还搞了一出长得好看运气就不会太差?”他们一番取证无果后,听说此事的徐朗吐槽过后又沉默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对严穆提议,“要不,你们直接告诉严筝事件都解决了吧,这样好歹能让他安心……” -- 第341页 徐朗知道严穆现在禁不起刺激,因此没有直言最后那个“走”字,可严穆还是被他的言下之意点着了火,隔着电话都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你什么意思?让我们忽悠着严筝把他送走,然后当没有这个事了,放夏初丫个祸害在外面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合着不是你亲弟弟让他害死了是吗?我他妈也应该早点认清你,你和他认识的过程根本和他糊弄那些只看脸性别都无所谓的老色批没差,帮做伪证的做伪证帮顶罪的顶罪,你怎么着,是他安插在我们中间负责和稀泥的?” “靠!严穆!我婚都结了你说什么呢!”徐朗体谅他心里又烦又恨需要宣泄口,但一来自己一个笔直笔直的直男,当年再怎么被夏初坑也只把那货当兄弟当朋友,从没抱过不可告人的想法,二来自己这段时间也出人出力,严筝是他亲弟弟也是自己妹夫的亲妹夫啊,因为算漏了一步全盘皆输的结局谁愿意看到,“我说让你放过夏初了吗?我说的是让你们先在严筝面前把谎撒圆了,大后天那次手术会有什么结果咱们心里都有数,你想让他知道他殚精竭虑那么久,愣是因为夏初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没玩过吗?把你搁他身上你合得上眼睛吗?” 他这番话严穆一个字不想听,偏偏每个字都是直戳他痛点的事实,最后其他人也没想出另外的办法,只能确实如徐朗所说,由祁姗告诉严筝一切顺利,接下来只要她带着律师和证人严薇薇如期出庭,基本便可以当庭宣判夏初的罪。 “是吗……夏初见到律师函立刻怂了……这么简单就打算认罪了啊……”可严筝像有所预感一样,听祁姗说都已经解决,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嗡动,声音微弱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果不其然在他家从来不擅长说谎的小姑娘脸上瞧见了一丝慌张,虽然真的不剩什么力气了,还是想逗逗她,“也好……最近一直让大家在外面跑辛苦了……省去你们再去拿一趟证据的麻烦了……” 祁姗听他艰涩地说完这句话,一时间难免茫然不知所措起来,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察觉出自己有说谎的端倪,想用这种话术套出实情。 恍若一只受到惊吓忙着找角落把自己塞进去的小猫…… 严筝将她这段时日难得生动一次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不知道多想如从前一般掐掐她的脸颊,再趁她赌气将人一把揽进怀里哄,可惜现在连活动一根手指都办不到,只能贪恋地望着她,试图将这份生动记得更长久一些。 “夏初这个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知道的……”严筝直看到自己双眼酸涩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突然庆幸自己现在声线微弱,不会叫她听出字里行间的心酸苦楚,“他应该主动联系过我哥了……等开庭直接摆证据打他措手不及……都没叫他担惊受怕一次……太便宜他了……姗姗……你帮我问我哥要下号码……拿你手机拨回去……” 其实严筝大可以让严穆拿手机进来,帮他直接和夏初取得联系,只是如今的他实在不想分出宝贵的时间让严穆表达悔意诉说道歉,那些祁姗在一旁听了会跟着伤心难过的东西,与他而言早便无关紧要了。 至于严穆,他在祁姗问他要号码的时候也难得情商上线了一次,没有不知好歹地提出进病房去看看严筝,只从来电记录里调出一串代表国际长途的数字,然后就默默坐回了同样再没机会等来弟弟谅解的严薇薇旁边。 此时包括拿了号码去而复返的祁姗在内,都没人知道严筝打算和夏初说什么又能去哪里拿证据,甚至漫不经心接起他电话的夏初也仍然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一如过去七年每次对严筝做出过分行径那样,亲亲切切地叫“小筝”。 “怎么样,是不是回光返照一下有点想通了?”夏初的话听起来插科打诨全不设防,实际却滴水不漏地防着他们录音,“咱有一说一,诺仔是嫉妒心作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任谁好好地当着大少爷等着继承家业,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妹夫把一切都抢走也得心态崩了。更何况祁姗家其他人对你挺不错的,你人没了的确可以不再管身后的洪水滔天,但临了临了把你老婆的孪生哥哥送进监狱也有点过分了。” “嗯……有道理……”严筝好似并不意外他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理他的胡搅蛮缠,只兀自说想说的话,“夏初……你信不信……我能找到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人所为的证据……” “别闹,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你从哪里来?”夏初听他的话便笑,“当然祁姗家有钱有势,凭空捏造未必不行,中国不行把我绑去法国判也行……那我无话可说,你们赢了,我草根小市民斗不过只手遮天的资本家,我认输。”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仗着还出了周晨骁这个军人的祁姗一家不会当真不择手段去将他如何,因此格外有恃无恐,直到严筝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好像与之前交谈内容毫无关联的话题:“夏初……你知道吗……顾亦晗……正在想办法和你离婚……” “啊……”夏初原本悠然自得的声音闻言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很快又恢复如常,“这么不相信我吗……” 他这句话如果放在法庭上当证词,听起来像在质疑顾亦晗为什么不愿相信他是无辜的,可严筝知道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顾亦晗为什么不肯相信他有处理好一切的能力,明明他已经做到了的。 -- 第342页 “你是在想事件结束后……怎么把顾亦晗追回来吗……”严筝一语道破他此时的想法。 “不行吗?”已经有足够多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夏初也不意外会被他看穿,坦然承认自己如今和藏起他的事败露时一样,自己就是那种不需要浪费精力过渡情感,能第一时间开始思考事情解决办法的人,“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总得好好活不是?” “没错……”严筝思及自己期待祁姗和队友们做到的,是真心表示赞同,虽然赞同的范围并不包括夏初,“那如果死的人不甘心……放某个活着的人好好活……你想过怎么办没有……” “等会儿,你这话有点绕,我捋捋。”他本就说话断续,刻意晦涩化的表达让夏初反应了将近十秒钟才想明白,“简而言之,你想拉我垫背呗?小筝,都这时候了,咱现实点,别和你哥当年似的,憋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劲儿愣给自己气活了。” “别慌……我活不了……你也跑不了……”不知是严筝笃定的语气还是顾亦晗要同他离婚的消息给了夏初些许冲击,这位一开始还从容自若的大影帝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话语措辞也多了几分玩笑人间之外的攻击性,足以让严筝判断出他是有些慌了,“别人没有……但你一定和顾亦晗摊过牌吧……你说如果她那时便下定决心要离开你……为了顺利离婚摆脱你的纠缠……为了女儿的抚养权……会不会给你说过的话录音取证……”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切恩怨到此为止。…… “不可能, 亦晗……喜欢我,甚至比祁姗喜欢你更多。”夏初险些说出一句“不可能,亦晗不会录这种能将我送进监狱的东西”, 说到一半醒悟过来这话一旦出口无异于一句赤[和谐]裸[和谐]裸的罪证, 立刻回神改口, “小筝,说句老实话哈,我现在真觉得你这么死了有点可惜,你要早点让我看到你有这一面, 保不准我会比舍不得严穆更舍不得你。” “免了……我舍不得的东西太多……轮不到你……”严筝忆起自己在纽约机场最后叫他的那声哥, 怎想得一语成谶,无论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还是自己这条命如今都到了尽头, “你之前不是说……你在意的东西我们都动不了吗……不巧……我还知道一个你最在意……却即将被我夺走的东西……那就是你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你得舒舒服服地活着【第一百三十九章】……你难得对我说的一句真心话……我记住了……你放心……我死了……你也别想活得太舒服……” 说完这句话,严筝便让祁姗挂断了电话, 慌留给夏初自己去慌, 他只是渴盼地望着祁姗,好似一个终于完成了同家长的约定, 等待收获奖励的小孩子。 “姗姗……对不起……我过去骗过你很多……也对你许下了很多无法兑现的承诺……”祁姗见状就心痛地半蹲在他病床边,摸着他的脸, 听他一字一句艰难地开口说道, “幸好还做成了一桩……该还的还……该清的清……你看……我不会再迁就不值得的人了……我把一切都了结了……这样你们以后想起我……都不必为我感到委屈了……” 他花了人生的前二十三年向不值得的人妥协,偿完那些所谓从出生便压在他身上的债, 又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为值得的人而战, 背负着饱含善意的爱和希望前行。 直到这一刻, 祁姗才忽然想通了,严穆和徐朗以为他恨夏初,夏初不付出代价他就无法安心闭眼的想法从一开始便错得离谱。 严筝和豁出命都要拖仇人共赴地狱的严穆不一样, 他拼尽生命最后时光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想伤害谁讨回什么,他无非是不想再让她和B团成员们这些他珍视,也珍视他的人遗憾难过了,他至死仍是那块温润澄澈的玉石,是祁姗见过最美好的样子。 “林姐姐,稍微等一下……”是以祁姗在林浅拨给顾亦晗的前一秒叫停了林浅即将按下接通键的拇指,不是她认为严筝心里会继续拎不清舍不得夏初那个人渣,而是她在意识到严筝能够舍得后,觉得他把这份证据拖延到最后拿是有其他的计较。 毕竟他刚才已经告诉过她了,顾亦晗再念及对夏初的感情也至多是不会主动拿出来,一旦林浅笃定她有去要,她就一定会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早拿来握到手里分明是更为保险的举措。 “你刚刚也说了,之前骗了我好多事,这次别再骗我了好吗,为什么呢,你还在顾虑什么?”于是祁姗去而复返,将自己是如何勘破他心思的思考如实相告,她也终于不再是那个凡事只能站在他身后,依靠他遮风挡雨的女孩儿,见他似乎纠结于说不说,便主动对他笑笑,凭借自己对他的了解猜测道,“是因为夏宝贝,对吗?” 祁姗做出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严筝在这段时间几乎想全了所有善待过他,也对他有所恩惠的人,唯独漏下的只有那个帮他抢回了这最后一个月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她在发现受困于炎夏地下室的严薇薇母子后冷静地骗过了夏初,又更冷静地想出了让夏初将她带去严穆家的办法,他或许早死在了那栋无人问津的废弃别墅里。 她才只有七岁,明明严薇薇选择向她求助只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她却真的找到了他,也救了他的命。 严懿之前进到ICU里帮他用打游戏的方式联系夏初时曾悄悄求过他:“小叔叔,你身体好了之后能别连宝贝姐姐一起怨吗,夏初是坏人,你怎么怨他都不过分,但宝贝姐姐不是的,她说她知道夏初根本不打算道歉了,也很后悔没有早点发现夏初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不然可以早点找到你的……” -- 第343页 但凡见过夏宝贝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像夏初,因为她确实从长相体质,到对学习的苦手,再到远超同龄人的透彻理智都和夏初如出一辙。 可严筝却看得出来,这孩子和夏初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身上除了继承自父亲的种种,还难能可贵地保留了一份从母亲那里遗传来的感性和同理心,甚至有时夏初看着她的时候都会难得由衷地发出感慨,多好,她没那么像我。 严筝是真的很感激夏宝贝为他抢来这最后一个月,也明白自己一旦用这一个月将夏初送入监狱,对这孩子来说无异于是揭穿了爸爸罪行的她亲手将爸爸送进去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父母入狱后被戳脊梁骨的滋味,他不想这个救了他的善良小姑娘在承担这些的同时还要一次次质疑自己那日举动的正确性,毕竟夏初和他的父亲不同,良知再怎么先天缺失也是真待她和顾亦晗好,能做到今日这个程度未必半点没有想让家庭回归平静的原因。 “严筝,可以了。” 他之前纠结了一个月,还是选择给一切一个善恶有报的结局,让那个他深爱的女孩儿可以在没有他陪伴的日子,了无枷锁的向前走。 可她到底在最后一刻看穿了他的想法,将选择的按钮重新交回到他手上,温柔地对他说;“无论是善意或恶意,你都为别人想得足够多了,我刚才同B团的成员们商量过了,我们都希望这次你能自己选。如果你恨极了夏初,想让他血债血偿,我们就帮你告,倾其所有都让他家破人亡牢底坐穿,反之如果你怜惜夏宝贝,我们也愿意尊重你的选择。虽然不够,但夏初也算付出代价了,如今落得妻离子散声名狼藉,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信老天爷会继续那么不开眼,让他如之前每一次那样绝处逢生否极泰来。” …… 确实,在挂断和严筝的电话后,夏初维系至今的镇定自若终归一点点龟裂开来,他再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否定这段时间他的一切谋算都在严筝眼里无所遁形的事实,偏偏一向看人透彻的他根本无从猜测严筝的想法,那少年即便虚弱如斯,也一步步算无遗策地切断了他的所有退路,温水煮青蛙一般,不知不觉便将事件引到了他始料未及的境地。 严筝说的会是真的吗?亦晗真的那时就狠下心离开他了吗?她那么爱他,怎么舍得呢? 夏初刚打算自我安慰一切只是严筝为了引他说出证词而设下的圈套,可随后又想到他和顾亦晗在这之前也曾有一次闹到离婚的经历。 那时夏宝贝刚刚出生,他觉得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东西总是哭闹,吵得他们夫妻没办法睡宿整觉太讨厌,便想当然地认为丢到其他房间没什么大不了,哭累了就不哭了,结果害得婴儿时期的夏宝贝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后发起了高烧,几乎刚出院便又被送回去急救。 顾亦晗很爱很爱他是真,他毕竟是她从少女时期便憧憬期冀的存在,可天平的另一端如果放着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另当别论,当确认女儿的父亲是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疯子,她当然会在第一时间选择保护自己也保护孩子。 夏初现在是看不穿严筝,不过不至于一并看不穿同床共枕七年的顾亦晗,他回想起自己来巴黎的前夜,自以为势在必得便同她交底的那天,她脸上的确出现了从震惊到惊恐又到坚定的神色过渡,不难想通严筝所言大概率是事实。 那,是事实了,然后呢…… 从来不喜欢为难自己的夏初茫然地打开了手机上的《王者荣耀》,本想先打两局游戏冷静一下,却在登录界面意外地被“密码错误”弹窗卡断。 “……妈个鸡,改我密码。”夏初懵了一下,片刻后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骂一句,想到自己还有小号,索性挨个输入试了一遍,却发现之前给他代练游戏,熟知他所有大号小号密码的严筝好像已经让人把这些账号一个不漏地改了密码。 “初初,你要不……给顾亦晗和夏宝贝打个电话?”他正思索接下来还能干点什么开心一下,猝不及防听到身旁的祁诺怯怯地开口。 夏初不解地看他一眼,似乎不明白这个口口声声说愿意为他做一切事,也确实为他做了一切事的傻小子为什么会如此突兀地提议他打电话给“情敌”。 “打给她们说什么,亦晗在气头上,等我把手头这些破事搞定,她也消消气的。”夏初丢下手机揉揉脸,刚准备揶揄祁诺不愧是基佬,对直男怎么哄老婆一窍不通,却因为指尖异样的触感呆住了。 而他也通过祁诺接下来的话验证了这件他迟迟无法相信会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祁诺摇摇头告诉他:“我也不知道初初你该说什么……但是你好像哭得很难过……” 是的,夏初哭了,有生之年第一次在自己不想哭的时候哭了。 自从小时候发现哭能作为叫人心软的武器后,夏初便一直维持着对眼泪的收放自如,他总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哭,哭成最漂亮最具杀伤力的样子,让每一滴泪水都有落下的价值。 可惜到了今天,当他急匆匆地跑到卫生间看清自己的哭脸,却发现他失控崩溃泪流满面的模样,和那些一度被他嘲讽成活不明白的傻缺一样,一点都不好看。 “初初,你别哭了,我去自首,去告诉全世界是我做的,不关你的事。”祁诺追上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我喜欢你,你笑一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 第344页 ——诺仔……我舍不得你……可我好害怕……救救我……我不想坐牢…… 这话几乎到了夏初嘴边,他知道只要他像以前哭得那么好看,祁诺就会义无反顾地赶在法院传票到来之前为他去搏最后一线生机,不料说出口的却是另外一句:“滚吧,滚回去找你爸你妈,跪下来道歉求他们和祁姗原谅你,再去严筝坟前给他磕个头,你对老子没用了,别逼老子打人,继续杵在这儿碍老子的眼。” 他话说得狠戾,到头来却手都没抬一下。 当然祁诺也没有走,两个人就这么不知所措地坐在酒店套房的地板上,祁诺陪着夏初一遍遍地试图打通顾亦晗的电话。 “为什么不肯接电话,你想离婚就离婚,想录音就录音,想把录音交出去也随你,我又不会制止你,宝贝和严穆还有童童揭穿我,我不是也没怪她吗……”夏初说着说着居然又莫名其妙地哭了,“已经这么讨厌我了吗……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像你爱我那样去爱你,可我真的每天都在告诉自己,要很努力地对你和宝贝好……” 除去吃饭睡觉,夏初几乎一刻不停地打着电话,直到巴黎时间2月13日的晚上六点,也正是北京步入2月14日的零点时刻,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如期而至。 ——玫瑰是我偷的,你无法接受的事情是我做的。 ——完全没爱过你是假的,希望你不会忘记我是真的。 ——我有枪的话,可以保护你,也可以杀了你。 ——但我最后还是会偷偷把它扔了,踉踉跄跄地跑向你说我好怕。 如今已经没有人帮夏初写文案了,高中三年都没弄清楚八百字作文怎么写的夏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向顾亦晗传达自己此刻的心情,空白一片的脑袋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曾经看到过的一段香水广告词。 也许是所谓的共鸣,他这种演了十几年戏还需要提词器的本质花瓶居然生生将这段话记到了现在,稍微改得应景些便通过短信的形式发给了顾亦晗,即便知道自己的号码大概率已经进了对方的黑名单,还是说了一句她基本不太可能看到的“情人节快乐”。 “人生赢家体验卡结束。”夏初其实在发出这条信息时还是抱有希望的,又等了半个小时没有回音才破罐破摔地向后一躺,将自己摔到地板上,号称从不后悔的他第一次发出了类似后悔的感慨,“真是……早知道就不捡他回来了,这样我应该能一直当人生赢家的,他也至少能活着……都那么多次证明我不值得了,干嘛非得考验我的人性啊混蛋……” 没想到他才刚刚躺平,就遭了祁诺一通大力的摇晃。 “初初你快来看!苏珊娜她发微博了!”祁诺恨不得直接把手机怼到他脸上,也就是他的美貌货真价实,但凡有一块假体存在估计都压不住想当场抽这小子一顿的冲动。 “怎么着,祁姗公布律师函决定一鼓作气送我去坐牢了?”哪怕放在一天前,夏初面对这种情况随口胡说的内容都会是“怎么着,严筝总算完犊子,真讣告出了?”,今天却不知为何再次嘴瓢。 “没……我拿不准……你看她这话发的……是不是在说严筝做主,决定放过你了?”祁诺仍然不是很擅长读写汉语,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也不太确定自己理解的是不是祁姗想表达的意思。 “说啥玩意,你用波棱盖儿想都不能啊!” 夏初一个鲤鱼打挺从地板上弹起来,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刚想对祁诺这个望文生义GET不到汉语精髓的国际友人开启一番嘲讽,结果一眼看到了长微博中“尊重严筝意愿”和“一切恩怨到此为止,望夏初先生好自为之”字样,愣是舌头碰牙,狠狠咬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中国扯证,新婚快乐。…… 北京时间2月14日零点时刻, 祁姗登录自己的账号,发布了她在这场风波中的第二篇微博。 第一篇字字泣血,反正夏初已经撕破了所有的脸面, 她便也不再遮掩, 让谎言下的一切真相浮出水面, 拉开了这场关乎生死和人性的战役序幕,这一篇则是从她始从她终,昭示着尘埃落定,所有都结束了。 …… 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 大家情人节快乐, 我是祁姗, (BR)-EIGHT成员严筝的妻子。 事情发酵到现在,首先对这段时间所有选择相信支持我, 严筝和B团的人表示感谢。无论是粉丝朋友们,媒体朋友们, 还是愿意为我们发声的圈内前辈同僚, 谢谢你们的关心和关注,正因为你们在, 给予了我们很多帮助和信任,正义才没有缺席, B团得以保全, 严筝也不至于带着遗憾和那些不属于他的骂名走。 是的,我们赢了, 为他讨回了该有的公道, 让全世界知晓了他是一个多好的人, 却到底没能留住他。 2月15日,明天,是他第四次清创手术的日期。他希望拼这最后一次, 可说真的,他的身体早透支到了极限,三天前开始便依靠鼻饲都打不进任何东西,仅凭静脉注射的营养液甚至无法维持他的心脏跳动为身体供血。而且他身上的伤口也在继续感染,他身上不剩多少肉,几乎烂掉皮就是骨头,这次手术的结果会是什么,我们和他清楚。 很无奈,但我们尽力了,他也尽力了,至少最后这段日子,没有人留下遗憾……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这么说,如他所愿,让记挂我们的人看到我们好好的,并没有很绝望很难过……可惜至少从我的立场,我做不到。 -- 第345页 他才23岁,是个那么努力那么优秀的人,顶着数不清的压力和苦难缔造了难以复刻的成就和奇迹,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偏要如此残忍地对他,即便手指,双腿……我们什么都舍弃掉了,只要他活着,都不肯稍微垂怜下我们的恳求。 当然现在说得再多也无力改变什么了,今天将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情人节,总归是要留下一点快乐回忆的。 我和严筝决定今天去补领那份在中国的结婚证了,感谢在我们将难处告知给附近民政局后,那里的工作人员给予了最大程度的理解和支持,愿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将上班时间提早一个小时,专门为我们开辟绿色通道。 三年时间,两本结婚证,在一起分手复合,从北京到巴黎再回到北京,我遇到严筝前从未想过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会这么绚烂璀璨却须臾即逝。 就在刚刚,严筝问我,后不后悔遇到他,好像自从遇到了他,他总是让我哭。 我告诉他说不后悔,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我之所以总会哭总会伤心,是因为他一直将我捧在手心里,让我活成了世界上最幸福最让人羡慕的姑娘,我才会在每次有人出现试图破坏这份幸福时悲愤难过。 我没那么傻,让我哭的人不是他,我清楚。 也许有些人已经看出来了,这二十几天我和B团所做出的抗争中同样有他一份力,他顶着身体的每况愈下,一边奋力求生,一边倾其所有为我们做了这些。 我知道我此时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相信,但他确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们才做这些的。 坎坷至今,即便从未被世界善待,他也没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恨意,这是真的。 他拼命给自己和B团声辨,让伤害他的恶人付出代价,只是想竭尽最后一点气力,尽可能为我和B团斩去未来岁月中会束缚我们的枷锁,希望没有他的日子,所有他在乎,也在乎他的人能够好好地向前看向前走。 我不敢说他是完人,也无法否认他做过错事,我能告诉大家的只有他已经在自己能够做到的范畴内将一切做到了最好,易地处之,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比他做得更好。 所以我怎么会后悔呢,他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了,我很幸运能同他相遇,相知,相爱。 明天还要早早出发去民政局,不想说更多了,最后给大家一个交代吧,算有始有终。 经过商议,我和B团的成员们决心尊重严筝的意愿,让一切恩怨到此为止,不再任凭事件发酵追究更多的人。 夏初先生的行为毋庸置疑已经构成犯罪,我们这边也掌握了足够胜诉的证据,但严筝没有忘记自己是因为夏宝贝才获救抢回这一个月的。 他不想一个无辜又善良的孩子在此次事件中背负上他曾经背负的东西,望夏初先生好自为之,毕竟你再遇不到第二个如严筝这般,愿意对你宽容至此的人了。 木已成舟,不准备放更多东西去佐证我的说辞,想相信我们的人会相信,不想相信的人也多说无益,这是他教会我的,无愧于心,自浊自清自安然。 …… 正像微博里交代的那样,她给了所有事情一个结局,却是一个和所有人的希望背道而驰的结局。 那个一手缔造了中国男团传奇,年仅二十三岁便登上戛纳授奖台的少年陨落在了他最美好的年纪,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为所有人的错误埋单,过早地燃尽了他年轻的生命。 在看过这篇微博后,几乎全世界都在沉痛惋惜,尤其是B团和严筝的粉丝们,他们不敢相信,无法接受,继而歇斯底里。 ——凭什么啊,夏初去偿命吧,去偿命都不够,那是严筝,那么那么好的严筝,你偿不起。 ——老天爷是瞎了吗,为什么非要他死啊,真的是世界以痛吻他,他却报之以歌,他是神仙可是他下凡已经经历过足够多的劫难了。 ——他有抑郁症焦虑症,他在无法注射麻醉的情况下一次次接受清创手术,他吉他弹得那么好是名副其实的舞台教科书,被截去手指面临瘫痪依然在努力求生……他该有多想活啊,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呢? ——严筝,下辈子别那么优秀了,不需要很帅气,普通点就好,不需要很聪明,快乐点就好,不需要你去体谅所有人的难处,会生气会和人吵架也没什么。不必上清华也不要进娱乐圈,就好好地生活平凡地长大,最好祁姗也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你再找到她,柴米油盐开心吵闹地过一辈子,这辈子你够美好了,可是不幸福,下辈子可以不那么美好的,但一定要幸福。 最终还是作为(BR)-EIGHT队长的陈酿转发了祁姗的这条微博,避免了情绪激动的粉丝们继续将事态影响扩大。 (BR)-EIGHT陈酿:事已至此,大家不要再气再怨了,他不希望看到这些,他今天要去和老婆领结婚证了,说点祝福的话吧。 看到陈酿的话,粉丝们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少年一直以来对待所有苦难的讳莫如深,也想起他一个人咽下委屈每一次在舞台上的九十度鞠躬,到底渐渐消散了戾气,心里难受归难受,还是含泪送上一句句祝福。 ——733和严小筝领证快乐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祝福733和严筝,狠狠幸福好吗,一定要幸福。 ——明明有好多话想说的……长长久久,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本来应该说的…… -- 第346页 在这些祝福中,还夹杂着顾亦晗发布的一条微博。 歉意,愧疚,后悔……所有情绪五味陈杂,这位终于愿意坦诚自己爱错了人的大影后在此郑重地说了抱歉。 抱歉自己的丈夫做出了那般恶劣的事自己却一度为他申辩,抱歉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勇敢地向公众揭露一切,同时也公布了那段确实存在于她手机里的录音。 这不是林浅要求她做的,毕竟祁姗已经决定尊重严筝意愿不再追究更多了,她只是不想丧了最后的良心。 夏宝贝当时能够勇敢地站出来向严穆和童琪告发夏初,她作为夏宝贝的母亲也该更决断一些,那个在她14岁饰演小郭襄时一柄长枪翩若游龙,惊艳了她整个少女时光的红衣少年,终归不是她心目中神雕大侠一样的大英雄,为她带来的盛世烟花背后只有数不清无辜之人的血泪。 顾亦晗说,日后只要祁姗改变主意要向夏初讨回这一笔血债,自己愿意随时配合调查,提供所有能够提供的证明。 她这条微博一经发出自然也引来了数十万级别的转评,一时各大社交平台的热门博文除了事件相关几乎完全找不见其他,可位于舆论漩涡中心的两个当事人祁姗和严筝却谁都没再管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只是安静地陪伴着彼此,哪怕知道明天一早要去民政局拍结婚证照片,最好稍微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依然谁都舍不得合眼片刻。 “姗姗……你听话……不要为我守一辈子……那太久也太辛苦了……再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勇敢地在一起……”死亡在一分一秒地逼近,严筝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到底说出了这句埋在心里已久却始终舍不得说出的话。 “那我如果再也喜欢不上别人了呢?你这么好,对我无微不至,我喜欢过你,还怎么去喜欢其他人?”祁姗捧着他的手边哭边摇头,“不会了,我不会再像喜欢你这样去喜欢其他人了。” 此时的她哭得悲恸而绝望,严筝很感激她明知余生漫长还愿意许他一份永远,可也清楚自己不可以那么自私,等时间冲淡悲伤后,他还是希望他的小姑娘能走出阴霾,幸福快乐地度过没有他的一生。 “那就找个你不讨厌……也能和我一样喜欢你的人吧……”严筝说,“你也这么好……这个人一定会有的……” 祁姗继续摇头,严筝也没有逼她立刻给出答案,他选择现在说出这些话无非是因为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他不想祁姗以后好不容易走出情伤也遇到了符合条件的人,却因为受困于过往怕他难过导致又一次错过。 等时间一晃儿到了清晨六点半,太阳照常升起,医护人员便直接进到病房,如之前商议好的那样,帮祁姗给严筝包好伤口换上拍照合适的衣服,连人带呼吸机一起抬上救护车,直接用救护车将他们载到了附近的民政局。 “慢点,小心些,时间充足,不用着急。”民政局到岗的工作人员见救护车按照约定时间停靠到单位门口赶紧迎出来,刚要上前帮忙,就因为瞧见那个被随车医生小心抬下车的少年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由于严筝和祁姗不只情况特殊,身份也比较特殊,因此经过民政局领导的协调,今天调来加班的三位工作人员都或多或少好感(BR)-EIGHT甚至是(BR)-EIGHT的粉丝。 少年偶像命途多舛,理应未来可期却巅峰陨落,这真是一件太值得惋惜的事了,她们昨天都哭过,然后擦干眼泪想今天力所能及地为偶像做最后一件事,只是怎么都不曾料到印象中风华霁月的少年如今会落得这样一副日薄西山的模样。 ——他才23岁,褪去染色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本就是那种瘦削过分的单薄身形了,经过这最后一个月的煎熬折磨,几乎只剩下一具枯骨。明显看得出身上有很多地方都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并塞进寻常的男士衬衫里,还是空荡荡的好似罩袍,连那张一度被调侃配他人品可惜的俊美脸庞都完全脱了相。 迎出来的办事员小姑娘一下又哭了出来,她不敢想象自己一个粉丝都这么难过了,祁姗作为一路陪伴严筝走来的恋人此刻正经历着一场怎样无力的心碎。 “抱歉,严筝让我问一下,他是不是有点吓到你了,会很为难吗?”她不停地擦眼泪,继而便看到虚弱如斯的严筝在短暂摘下呼吸机后同祁姗耳语一句,那个从未在网上露过脸的漂亮混血大小姐就半点高高在上架子都无地来她身边,哪怕自己也才哭过不久,眼圈红红的,还是语气温和地对她说,“不好意思,我们知道这样挺任性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爱豆,有点激动。”办事员小姑娘急忙擦干眼泪,一边抽鼻子一边摆正胸前的工牌,努力拿出职业素养对他们笑,“我爱豆真人比照片好看,你也好看,特别好看。” 到了拍照片的环节,由于严筝无法脱离呼吸机太久腰部也没力气坐不住,祁姗不得不用最快的速度撑着他拍了一张,即使知道以他们目前的状态一定拍得很丑,也着实没有像其他夫妻那样多拍几张选一选的可能了。 “恭喜啊,新婚快乐。”当几个工作人员把结婚证递到祁姗手里时再次哭成了一片,她们中工作时间最长的五年,最少的也满了两年,这确实是她们身处这个见多了欢声笑语的岗位,经手承办的最痛心的一张结婚证了。 -- 第347页 祁姗接过这两枚本该象征着幸福新生活开始的红本本也险些掉下泪来,幸好最近哭多了,已经渐渐学会了要如何忍住眼泪。 “对了,喜糖可以给我们两颗吗?”最终她只是揉揉酸涩的眼睛,指了指工作人员身后摆在办事桌上,提供给新人们讨个吉利的喜糖,“他吃不下什么东西了,不过刚才看到,觉得好歹过来领次证,自己的喜糖总有必要尝尝。” “啊,好。”三个办事员小姑娘赶忙拿来装糖的盒子,要不是祁姗极力推脱说两颗就好,几乎要整盒塞到她手里。 一番选择后,祁姗拿了草莓和玫瑰味的两颗回到严筝身边。 玫瑰的花语是爱情,而草莓花的花语则是如果给这份爱加一个期限,是永远。 “要哪个?”祁姗把两颗糖摆到他面前,听他用微弱的声音选了草莓的,便细细剥开糖纸,喂他吃了草莓糖之后自己吃掉了玫瑰糖。 严筝如今的肠胃几乎虚弱得丧失了消化食物的能力,吃什么都会吐,祁姗把糖喂给他以后也做好了他只能尝尝味道,很快就会呕出来的准备,不成想这次许是因为糖果背后沉甸甸的意义,他居然没有吐,咳归咳,却慢慢含化,吃完了一整颗糖。 “好吃吗?”回程的救护车上,祁姗难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欣喜笑容。 “嗯……”严筝也对她笑了,一时间觉得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那用在这里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一天后的2月15日上午九点,他被推入手术室,进行这场百分之九十九可能都撑不到结束的清创手术。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撑过去了,不会离开…… 有一句话叫做“当你开始死去, 全世界突然爱你”。 2月15日这天是严筝接受第四次清创手术的日子,伴随词条“世间再无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一次次刷爆各大社交网站的头条,人们终于在回顾他短暂一生的过程中, 迟来地意识到这个一直背负着骂名和非议前行的少年究竟优秀到了怎样匪夷所思的境地。 高中时被他带着改邪归正考入重点一本, 现在已经进入世界500强大厂工作的前不良少年说, 严筝的存在几乎是个悖论,他的出身,成长经历,遇到的人和事……他有一百种长歪的理由, 却始终是最出淤泥不染的模样。哪怕夏初从那时起便让他代练游戏账号, 拿他当沙包时不时就害他受伤请假,他的成绩也没掉出过学年前十。他聪明有天赋仅仅是原因之一, 关键是他也付出了足够多的努力,他们这些本来只是逃课去网吧打游戏, 后来却因为从身到心服他这个人, 反被他带入正途的小混混知道,他会挑代练账号的空档刷题做卷子, 除非夏初让他伤到了惯用手,否则他请假也不会漏掉作业和功课。 大学四年与他同班, 见惯了他品学兼优, 也从不吝啬帮助他人的同学说,将严筝打上清华混子标签的人其心可诛, 高考七百分以上的全北京才有几个, 严筝入学时候的成绩就是货真价实的专业第三, 他们清华的国奖又不是看脸发,需要他学习成绩,科研成果, 对学校贡献面面俱到才行。更何况他还从不像其他卯着劲儿拿国奖的小心眼儿学霸一样,只允许自己好,看谁可能威胁到自己都巴不得把那人拉下来,他们班,他们专业,乃至隔壁北大,谁有学习上的问题请教到严筝,他都会乐此不疲地帮忙解答,每逢期末,过来听他画重点的人恨不得能坐满整个阶梯教室。 将电影定到春节档,路演时对着监制栏严筝二字泣不成声林樊和韩城说,这不是因为严筝人要不在了才追给他的,他本就应得,从剧本到拍摄再到宣发,他对这部电影的付出远比一个合格的监制更多。没有他,电影绝对不会呈现出如今路演场场爆满口碑也居高不下的盛况,片头部分在制作时已经做好了,按照之前的打算,是准备首映时一并请他到场给他个惊喜的…… 他的一生过于瞬息即逝,以至于当人们将他所取得的成就一一列出,根本不消花多少力气去评判就会发现他非但不是什么洗白成功的失格偶像,反而是无可复刻的丰碑和传奇,只是直到世界失去他,人们才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起来。 有自认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路人见状嘲讽道,严筝要是看到这一幕该觉得多可笑,你们之前干嘛去了,现在这群悼念他的人里又有几个不是当年根本没搞清楚真相便疯狗一样网络暴力他的“雪花”呢? 当他这条微博登上热门后,下方评论点赞最多的却是一名粉丝的回复:不会的,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他有多好。他为了能让夏宝贝健康成长,连直接害他性命的夏初都轻描淡写地宽恕了,他是真的没在怨任何人。如果看到大家今日的忏悔和缅怀,他会理解那时的网友也是被太多的东西带了节奏,是有一些人网暴他纯粹为了发泄戾气宣泄情绪,但总归是想伸张正义的人更多,接下来的日子为了不辜负这些爱和喜欢,他会更加努力地前行。 这位粉丝已经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个人最好的模样写在这段话里了,可祁姗和B团的成员们在陪伴严筝走完这段去往手术室的路程后却明白,那少年甚至比这段话描述的更加可贵。 他叮嘱队友们要继续好好做艺,因为他的事情,B团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公众同情的红利期,就像当年严穆一场车祸死里逃生后的夏初一样,犯了错误会更容易获得原谅,取得成就也无需怎么运作便会被无限夸大。 -- 第348页 他相信这些同他一路走来的队友们不会如夏初那般被这份红利迷了眼露出多难看的吃相,但人总是有惰性的,尤其B团拼搏至今走过的每一步都伴随着举步维艰和披荆斩棘,此番劫后余生的轻松模式太容易让人动摇了,这就需要他们坚持本心,即使八人变成七人,又有太多势力等着他们在红利耗尽之后被后起之秀取代,也要实至名归地守住偶像巅峰的位置。 碍于之前夏初锲而不舍的薅羊毛行为,他手里没剩下多少可以立遗嘱的资产,唯一的房产是那套小公寓,他留给了祁姗,毕竟里面有太多太多属于他们的回忆。 剩下的就是每年可以带来大量收益的歌曲版权,应他的要求,受益人里除去理应在列的成员们还附加了谢尔和琳恩的名字,这样便无需严薇薇操心,也足以让兄妹二人衣食无忧地从小学读到大学,他没忘记自己对严薇薇许过只要她把孩子带回来,他就会管他们到大的承诺,因此哪怕他人不在了,他答应过的事也依旧作数。 最后,临进手术室,他拜托尹志浩将一份他亏欠已久的礼物交给了祁姗。 “他说这首歌是欠你的,他改好了,本打算在你今年生日亲自唱给你听,可惜没机会了,就把谱和词交给我,让我作为挚友帮个忙,替他录完送给你。”眼睁睁看着手术室的门关紧,尹志浩哽咽地对祁姗说明这份礼物的由来,“但是陈哥陪我在录音棚里录了三个通宵,我没有一次能整首唱完,到头来只能靠后期七零八落地剪……你怨我吧,我也觉得我这个挚友当得挺够呛的,之前不只一次拍着胸脯和他说但凡有困难找我,告诉他哥哥不好意思求弟弟怕担不住事,我和他同龄不需要有顾虑,结果他一辈子仅求了我一件事,我还没办好……” 祁姗边流泪边摇头,听着耳机里传来这首本该由他亲自唱给她的歌,许是自己已经哭得太凶的缘故,她根本听不出尹志浩极力克制哭腔的部分了。 严筝上午九点被推进手术室,一时间手术室外除了压抑的哭泣声什么都没有。 不是大家不渴盼奇迹发生,而是经历过无数次希望又失望后,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那少年大概真由于过分优秀遭到了上苍的嫉妒,要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何在这种赌命运的事情上他从来没得到过任何眷顾。 本着这样的心情,当下午一点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祁姗几乎抱着身旁的徐念哭晕了过去,仿佛只要她不听,就可以当她的少年还没有离开她。 可是她哭着哭着,周围居然渐渐安静了下来,她又哭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耳鸣了,耳旁除了自己的哭声,好像只剩下了徐念和医生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我不要他死……我不能没有他……”祁姗哭到缺氧的大脑无暇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只出于本能似的抗拒着徐念和医生要告诉给她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他活着……” “姗姗!不许哭了!你听医生说!听我说!冷静一点!”徐念见自己和医生来软的劝慰半天无果,终于不得不军嫂气魄上线,突如其来的一声吼虽然呵停了祁姗的号啕大哭,却也险些把操刀了近四个小时手术的主刀医生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呜呜呜……有人凶我……他在的时候从来不允许别人凶我的……”然而即便如此,祁姗的眼泪和哭喊也只暂停了不到半分钟,继而就因为受到委屈哭得更凶了,不过脑地胡言乱语道,“没有他我怎么活啊……他说好要保护我一辈子的……” 徐念:“……” 主刀医生:“……” 最后还是祁姗把自己哭得没有力气了,徐念和主刀医生才得以将严筝没死,虽然过程很惊险,但总算挨过了这次手术的消息同步给她。 “骗人的吧……严筝……没死?”祁姗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回想自己和严筝一路走来的恋爱经历,根本不敢相信这百分之一不到的幸运生存几率会降临到他们两个头上,一时间只当是自己哭得太凶,让徐念和医生不得不编瞎话稳住她的情绪,“嫂子,你们不用骗我了,他都好久吃不进东西了,哪怕没有手术,身体也基本上熬干了。昨天去扯证,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见到他都吓了一跳,他说想拼最后一次,可他撑不过去了,我知道的……” 祁姗说出这句话的声音满溢着无奈和苦涩,说完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身旁的徐念和B团成员们注视着她的目光中没有如出一辙的悲痛和难过,反而一个两个都是那种喜忧参半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等等……难道严筝……是真撑过去了?”祁姗瞧见完全藏不住心事的安若都不哭了,语气开始不确定起来,“不可能的……他身体那么虚了,手术过程中一点意外都可能致命……” “但这次手术怎么说呢,恰好没有太意外的情况发生。”医生看她终于能好好听人说话了,主动为她解释道,“可能正是因为他身体太虚了,病毒细菌繁殖又都是需要养料的,所以这次感染的程度本来也不如前几次那么来势汹汹。我们给他实施手术时便发现了,这次不需要去除掉特别多的组织给他造成特别大的创伤。不过他凝血功能差是真,手术过程也确实发生了出血不止的情况,只是得益于他心脏同样不太有力气跳了,血液流速快不起来,总之依靠不断从外界补充是撑到了手术结束……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没有一刻放弃求生,我不夸张地说,我从医几十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病人,他要是最后能活下来,相当于是凭意志力生生把血液中的毒素熬死的。” -- 第349页 “是吗……他一直没有放弃……”祁姗今天已经哭得够多了,这会儿听过医生的话依然觉得鼻尖一阵阵酸涩,她想到了这次手术前他们所有人的态度,由于没人觉得他能撑下来,因此到了手术前夜,连一直不愿意认命的她和艾盼都产生了“与其让他痛苦地死在手术台上,不如干脆取消手术,从现在开始上止痛麻醉叫他最后过几天安生日子”的想法。 甚至直到刚刚,她都无法相信他挺过这一次是有几率发生的真实事件……换句话说,是他们这些口口声声要他坚持的人先放弃了,他却坚定地一个人奋战到了最后,为不舍他离开的爱人和朋友缔造了又一次的奇迹。 “我能去看看他吗……”祁姗又感恩又心疼,接过徐念递来的纸巾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抬起头问医生道。 没什么悬念,她得到了医生的否定答案,严筝这场手术九死一生,保险起见得在无菌ICU里监测到情况稍微稳定,自然是不方便家属进入打扰探望的。 可重新燃起希望的祁姗却没再因为严筝活下来的可能性依旧渺茫而去求医生让她见他最后一面,此时的她仍然不觉得他们会得到命运之神的垂青,她相信的只有严筝,相信她的少年还会给她呈现出更多的奇迹。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严筝的病情在注射消炎药的加持下没再出现恶化的趋势,伴随着他的意识回归,还发生了另外两件让祁姗倍感安慰的事情。 一件是尹志浩在林浅的陪伴下又把那首歌重新录了一遍给她,林浅把U盘交到她手里的时候还不忘埋怨尹志浩之前那一出搞得忒没出息,说明明严筝改过的词和编曲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和向往,结果他倒好,生生给唱出了遗作的绝望和不舍,尤其是高潮的高音部分,唱不上去就老老实实说唱不上去,愣是降了两个八度换成带哭腔的气音算怎么回事……, “这次是我看着他录的,唱不上去也拿出吃奶的力气给老娘嚎。”林浅吐槽完尹志浩不忘交代祁姗这次可以安心听,“他进录音棚前我都和他讲清楚了,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给自己加戏,人家严筝摆明了只用你一次,等恢复好了肯定还得亲自再给祁姗唱一遍,你欠人家那么多人情还打不打算好好还了?再不抓紧时间还人家可用不上了。” 另外一件则是祁岚和里昂终于带着那枚失而复得的信物一起回到了中国,家族里的事尘埃落定,里昂告诉祁姗说,严筝现在就是霍华德家板上钉钉的女婿了,不管爷爷赞同与否,他做的了主,只要严筝活下来自己也有意愿,这个家主的位置他什么时候想坐都可以坐上去,哪怕再站不起来也不容许旁人质疑。 “祁诺终于失去利用价值被夏初连人带信物一起扔了?”祁姗心情复杂地看着这枚信物,哪怕是出生仅差三分钟的孪生哥哥,提起祁诺也不太有好气儿,“做了那么多孽,活该。” “这……我们也很意外,夏初是和祁诺一起去到老宅归还信物的,然后看到你爷爷要因为祁诺在外滥用信物罚他,而我和你妈妈又没制止,便当场打伤了你爷爷派去将祁诺带走的保镖,救下祁诺跑了。” 里昂直到夏初当真对保镖出手,赤手空拳地跳到手持电击棒的保镖背上,半分犹豫没有地拿牙齿当武器,精准将对方的喉咙咬得鲜血淋漓后,才意识到自己过去也着实小看了这个拿捏了严筝整整七年的干哥哥。 从小生活在中国?家庭和睦父母疼爱?出手虚招子居多,至多小打小闹?根本没有伤人性命的胆量? 某种程度是对的,因为当这些表象被悉数撕扯殆尽后,夏初仿佛自己都在害怕那副肆无忌惮也彻底失去了畏惧和弱点的真实面目。 “因为我从小就有见血激动的毛病,所以我爸我妈一直让我按照别人晕血的反应标榜自己。”夏初夺下电击棒后轻轻舔了舔唇齿上沾染的血,看得出在努力克制,却依然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笑容一如往日那般烂漫无辜,电击棒却闪着火花放肆地在护住里昂和祁岚的保罗眼前比划了一圈,“我上次就想说,大叔你的做法很危险诶,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考验我的人性,我真的特别特别困扰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认爸妈,有家的孩子过…… “想绑住夏初绝不反水是有可能的……只不过不是他自己所谓的……除了那个与他绑定的人他再无其他选择……而是他自己是那个人唯一的选择……”当严筝从祁姗那里得知这件事, 是如此评价的,“他大概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有很重的英雄情节……和普通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一样……他天生长了那张脸又荣辱观和道德感缺失……反倒尤其希望当英雄当救世主……所以年轻时征过三次兵……后来也尤其舍不得我哥这个除了他一无所有的朋友……” 2月20日是这一年的春节,祁姗终于在春节当天被医生准许进入ICU探望, 当然一切得益于清醒过来的严筝病情稳定也感觉到饿了, 从医生那里得知已经到了春节, 便询问医生能不能让祁姗进来给他送点应景的吃食,也算奖励自己好歹撑到了新的一年。 按照中国传统习俗,春节是要吃饺子吃鱼的,不过碍于严筝虚弱的脾胃, 这些不好消化的东西肯定不能吃, 祁姗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给他喂了半碗饺子汤,看他慢慢喝下去没吐, 才又试着喂他喝了两口鱼汤。 -- 第350页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无非是连餐前垫两口都谈不上的量,放在许久没有正常吃过东西的严筝身上却足以让他和祁姗欣喜, 因为这意味着他在一点点好起来, 伴随着新一年的到来,他们终于迎来了充满希望的新开始。 祁姗自己也是把饺子带进病房里吃的, 吃完后看了看表,发现时间还充裕医生也没进来赶人, 就收好饭盒坐到他身边, 喋喋不休地给他讲外面的事。 说前几天所有人都以为他撑不下去的时候几乎全世界都在缅怀他,本来她和陈酿打算等他情况稳定些再将他熬过来的消息告知给公众的, 结果安小八那个沉不住气的倒霉孩子在两天前, 也就是医生告诉他们他恢复意识后就情难自禁地发了微博。 字数倒是不多, 只有八个字两行“我筝哥!奇迹发生了!”,事后觉得不妥还搞了个秒删,但依然三分钟冲上热搜, 一时间外界都在猜测他到底怎么样人还在不在,其他人被逼得没办法,才不得不由她出面发声明,说他凭借连医生都惊叹的意志力撑过了这次手术,未来如何还不好说,但他们都愿意相信属于他的奇迹没有结束。 “嗯……我情况又好了一点……可以吃东西了……待会儿你再登微博说下吧……让大家别担心好好过年……”严筝似乎自己都无知无觉,经过这近一个月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经历,他能够以更加坦然的心态接受来自外界的善意了,“老实说我自己也挺意外的……虽然手术开始前一直和医生说我不想死……不过真醒过来的时候……甚至不确定我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挺玄学的……我总觉得有咱们领那个证的加成……还有之前吃的那颗喜糖……”严筝能吃进东西了也恢复了一些力气,配合地伸出左手来,让他家的小姑娘喜滋滋地拿双手捧住,放在心口的位置。 “嗯,所以今天一早,B团的成员们就组团杀过去给坚守在工作岗位的工作人员发红包去了。那天接待咱们的三个小姑娘有个安若本命的,结果第一次见偶像还没来得及激动,偶像直接给她跪下了,我说着是不是感觉挺浪漫的,然而并没有,因为她偶像一边哭一边说的是感谢她给他哥的再造之恩,幸好人家小姑娘是妈粉,好大儿给妈跪一下没啥。”祁姗现在提起这件事依然怪无语的,“我爸妈过来之后我也带着他们专程过去谢了一把,还有你哥,差点二话不说砸过去几千万要给人家民政局旧楼翻新,结果当场被门口保安怼回来了,说他们那是政府机关,他有几个破钱也不能当成观音庙给捐菩萨像啊……” 说起严穆,又说起他那个堪忧的情商,居然还能顾忌到夏初爹妈亲儿子犯事跑路肯定心情不好,大过年的真如夏初所说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给别人爸妈尽孝去了,祁姗才一并说起了不知道跟着夏初死去哪里的祁诺。 “霍华德家的长孙……不要紧吗……”虽然可以想通夏初不会轻易舍掉祁诺,但严筝也有些意外他能做到这种程度,要知道他当年为了严穆都没这么豁的出去,“你爸妈应该也很担心吧……毕竟是和夏初……” “生完养那么大的亲儿子,担心肯定有。”祁姗听他这么说,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过祁诺这人咋说呢,他从小就有个特点,头特别特别铁。我单说头铁你可能理解不到位,这样,我给你举两个例子。一个是我俩小时候玩电子游戏,我玩一遍通关便不玩了,他因为怀疑其中一面墙能穿过去有捷径,愣是在接下来的五年锲而不舍地操纵人物去撞墙,一边撞还一边在各大游戏论坛上发那面墙一定有捷径的分析。天天发天天撞,到第五年可能是负责开发游戏的程序员受够了,终于在一次版本更新中真给他搞了个捷径出来,无非穿两趟街,省不到二十秒的事,但总算让他舒坦,心安理得地退坑了。第二个是我爸在他十五岁那年为了培养他的投资头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炒股。一般人炒股肯定看行情看企业资质吧,他不,只选他自己喜欢的。我啥都不懂可我看到那一连串冒绿光的股票都觉得他脑子被驴踢了,结果他告诉我,能做出他喜欢东西的企业一定是潜力股,眼看着冒绿光还不救像话吗,你不救我不救过两天被强制退市了怎么办?” “他是想操盘吗……”凭严筝的商业头脑,再结合祁诺从小接受精英培养,后来又进到巴黎高等商学院就读的金牌履历,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我家是有钱,可我爸妈又不是你哥那种喜欢拿钱打水漂的人!”祁姗直接否定了他试图让一切合理化的猜测,“练手而已能给他多少钱,总共十万欧他操个屁的盘?说白了他就是那种学书本讲案例和自己实干完全分家的人……当然这点我也不太有资格埋汰他,毕竟我之前也好不到哪去,我俩申请大学的时候学校老师结合家世再看我俩的过往成绩都乐坏了,真以为虎父无犬子我俩是什么旷世奇才,亲自一教才发现货不对板。” 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好转,祁姗便提得起兴致和他说有的没的了:“总之你知道祁诺头铁就行了。也挺邪门的,他这副德性,按理说我爸妈再护也该遭到些社会毒打了,偏偏每次铁到最后,结局都还将就。游戏是把人家程序员搞烦了,那几支股票虽然他买完一年就退市退得只剩一支了,可单这一支,是个电玩厂的,他掐了三年,愣是因为厂子濒临倒闭的消息爆出来掀起了一波老玩家的情怀,他虽然没怎么赚,但十万欧拿走也十万欧拿回来了……因为时间太久,我爸妈全不记得这件事了,直到他把钱摆他们面前吹嘘自己投资眼光好,我爸别的没说,只看智障似的回了他一句,十万欧放银行三年利息多少你算了没。” -- 第351页 “这么说……祁总和里昂先生……是知道他执着管不住……所以听之任之了吗……”因为被亲生父亲留给债主抵债后严穆曾拿了五千万帮他赎身,所以不得不在大学期间就开始零零散散帮人做代理投资中间商赚差价的严筝在祁姗解释后仍旧很无语。 “一方面吧,反正祁诺头一直铁一直有狗屎运走。你和你哥那么多年掏心掏肺没捂热的夏初,也不知怎么轮到他头上还冒出良知来了。”虽然有句话叫傻人有傻福,得便宜的也是自己亲哥,可祁姗仍然为严筝不平,“我爸说夏初那下直接对准保镖颈动脉啃的,好悬没搞出人命来,仿佛你好不容易给他放了,他完全不介意因为救祁诺再折进去一样,之前教训过他的保罗叔叔都惊了,按理说这人的过往履历平顺得一批,不该杀起人来半点不怵的……” “好了,那是我爸妈的亲儿子,他们会自己操心的。”见严筝听完来龙去脉似乎更不放心了,祁姗只能又多说了一些,“不管是不可能不管的,但他们都觉得祁诺也是时候经历点挫折了。这次正好,路是他自己选的,所以特意和派过去盯梢他们动向的人交代了,说只要祁诺没被夏初打死就不用管,没钱讨饭去,讨不来活该饿着,哪有帮着外人把亲妹夫往死路上逼的,干的都不是人事,这要还能继续惯纯属他们做父母的一起拎不清。” “嗐,不说他们了。”祁姗什么时候提起这茬都气,气着气着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开始一眨不眨地盯着严筝看,直看得严筝不明所以,问她怎么了才说,“他们爱咋咋,倒是你,你怎么又叫回里昂先生和祁总了?前几天不是刚改口叫爸了吗?我妈还等着你一并改她那份口呢,你咋还连叫完的爸都不认了?” 严筝一怔,他知道祁姗同他说话的思维跨度一贯很大,但一来上次见证时隔已久,二来也着实没想到她能一下子跨到这里,难□□露出些许迟疑,回想起祁姗所谓的那次改口。 他的确叫了里昂一声爸,只是那时情况特殊,他以为自己没几天好活了,弥留之际哪里考虑得了那么多,一时间脑子里除了“不想死”三个字,便只剩下了要真正作为她的丈夫,为她和她的家人做最后一件事的执念。 他说出“爸”这个字,是因为再不叫就没机会叫了。 这已经算是改口了吗,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叫都叫了,你这副表情怎么回事,又不打算认账了?” 祁姗舍不得真在这会儿凶他,可腮帮还是鼓了起来,目光也带了几分娇缠的嗔,认真思考了半晌,义正言辞地对他说:“你怎么能这样呀,我爸妈那么大年纪,本来刚把亲儿子养废已经很难过了,你作为女婿咋能改个口还忽悠他们玩啊?你这叫……啊对,叫卸磨杀驴知道吗!” 严筝:“……” “你干嘛又这么看我?我现在中文水平可厉害了,没用错的!” 他望着她的眼神“莫名其妙”又和过去她搞错什么汉语典故时如出一辙,祁姗难免心虚了一瞬,迅速将该四字成语的字典释义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确定从词意到词性都没用错才说:“你想想你那几天干的事,如果说你哥当年能勉勉强强算剩半条命,你绝对属于最后一口气都有进没出了。就这居然说啥都要帮我家摆平三房和四房,但凡脑子正常的岳父谁豁的出去亲女婿这么搞,还不是你那声爸叫的,我爸听你叫完鼻子就酸了,我妈在一旁也哭得不行,谁家的孩子谁不疼呢,你叫爸叫得那么情真意切,你有什么请求他可不都得答应着?” 其实祁姗话虽如此说,心里却也清楚他心思向来重,势必不会轻易迈过这道坎儿,因此并没寄希望于他会立刻给出什么明确的答复,只想和过去一样,打算用多揶揄几次的方式潜移默化地解开他的心结。 不成想严筝会在沉吟半晌后直接赞同了她的说法:“也是……咱们结婚证都扯两个了……再不改口是有点说不过去……等我再好些吧……能见他们了……当面改口……” “又怎么了……我答应改口也不行吗……”发现身边的女孩儿再次愣住了,自己也不太清楚怎么就突然能做到把一切想通的严筝情不自禁地轻轻勾了下唇角,仗着精神同样有所恢复也有力气像过去那般逗她了,便道,“难道本来只想客气一下……没想到我真会答应……所以现在骑虎难下……不想把爸妈分给我……又不好反悔了吗……” “瞎说什么呀!”祁姗意外归意外,他乐意改口当然开心还来不及,才不会后悔,“巴不得你立刻改口呢,以后是咱爸咱妈……” 祁姗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声线渐弱,片刻后就是话音一转,擎起他的左手,换了个十指交握的姿势道:“干脆这样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累不累,有力气再说会儿话吗?” “嗯……还好……”因为之前身体亏得太厉害,严筝骨裂的肋骨基本没怎么长,这会儿依旧是需要呼吸机辅助才能喘顺气的程度,但总归好转些了,不至于衰弱得每说一句话都必须歇上几次,“要我做什么花力气的事吗……” “花不了太多,大除夕的咱一大伙人待医院不像话,所以我不是让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吗?B团的成员们各回各家,我爸妈就去我大哥家和他还有我嫂子一块过年了,他们肯定都特别担心你,我本打算待会儿出病房再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顺便拜个年……”祁姗边想边说,“你如果精神还好,要不我现在打,让你直接和他们说说话,顺便也改个口?” -- 第352页 祁姗这想法冒得颇有些突兀,于是轮到严筝愣了。 他承认自己的心态确实有所转变,没有曾经那么自卑怯懦了,可心里建设做得再好,也需要时间去适应新的相处模式不是,改口又不是小事,他们如此想一出是一出真的没问题吗…… 严筝突然有点后悔刚才逗她那一下了,刚要认怂坦诚自己还没做好准备,求祁姗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家向来行动力极强的小姑娘已然拨通了电话,风音仅响过一声,那边应该早在等电话的祁岚立刻接了起来。 “姗姗,你从ICU里出来了?严筝有稍微好些吗,能多少吃点东西了吗?”由于祁姗给手机开了公放,这份来自长辈的关怀得以在第一时间传达给严筝,让作为母亲稳固地位的工具出生,又饱尝了至亲冷漠的他不禁动容,依旧苍白的嘴唇抿动。 终于,他的最后一点顾虑消弭殆尽。 他想,他慌什么呢,如今在电话另一头揪心的不只是她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啊!正像祁姗一再告诉他的那样,他不是爹不疼妈不爱的小可怜了,他有家了,是受委屈有爸妈心疼的幸福孩子了。 “妈……” 当这个称呼说出口,仿佛标志着他的心防和不安彻底溃散,严筝长睫垂至眼睑,轻而缓地吸满一口气,以便自己的声音能够听起来气力更足些,然后才满载着感激和恳挚继续将话说完。 “我是严筝……您别担心……我已经好很多了……您和爸……还有大哥和嫂子……好好过年……新年快乐……”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意外之喜,他的心理疾…… 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 祁岚做了一辈子女强人,如今却因为女婿的一声妈破防,愣是在电话另一边哽咽了好久才颤声应出一声“欸”。 “妈……您别哭……姗姗陪着我呢……都挺好的……”第一声“妈”叫出来以后, 好像接下来的一切都不那么困难了, 严筝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原来早就被祁岚和里昂当成一家人了, 他们没有觉得他不配,曾经没有,现在他需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了,依然没有。 “行了, 你把电话给姗姗接吧, 你劝没用,越劝妈哭得越厉害。”又过了一会儿, 自己也渐渐意识到好像说出的安慰只能起到反作用的严筝听到了徐念的声音,“我和晨骁听你叫声哥嫂也怪不容易的, 上次是你和姗姗在巴黎扯证, 这次是你对妈和里昂先生改口顺便……倒也是扯证之后,怎么着, 一个证换一次?那下次再想听你叫嫂子,是不是还得再把你俩运个新地方扯新的?” “念念。”虽然知道她是开玩笑, 不过周晨骁还是认为徐念挑严筝还虚弱的时候说这些有点胡闹了。 “嫂子, 你干嘛总欺负严筝啊!”只是他着实多虑了,严筝脾气好也不太有力气回应这个玩笑是真, 但他家胳膊肘早拐出去的妹妹才不会允许亲老公吃亏, 果断把手机截过去, 不满地给老公撑腰,“改口要拿红包好吧,我改口叫童童姐嫂子的时候她都发了, 严穆就算了,他拿多少都没戏,反正你和我大哥至今一分钱红包没拿,严格来说叫两次也属于赊的了。” “那他打算要多少?”徐念问。 “世界大明星加上嫁豪门的水平,嫂子您看着给呗!”祁姗想了想说,“反正童童嫂子是把严穆给过夏初又销户的那张副卡重新申请给我了,说只要严穆账户还有钱我就能无限刷,她这两天去查了这张卡的流水,发现严穆过去背着她每年都得花个把亿养野男人,她不让我花回来她心里不舒坦。” 徐念:“……”怎么回事,她之前是不是对外表看起来很正常的童琪有误解?这个笑起来甜甜的小姐姐看得上严穆绝不只是瞎,这执着于用撒钱来证明自己家有钱的鬼才思维简直和严穆天造地设。 就这样,这通新年电话总算在不怎么伤感的氛围中落下帷幕,然后刚弄哭了祁岚的严筝又因为祁姗的一条微博弄哭了广大对他更多消息翘首以盼的网友。 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爬上来报平安,严筝的情况又好了一些,他能吃进东西了,喝了半碗饺子汤,还喝了两口鱼汤,没有吐!他让我告诉记挂着他的大家,好好过年别担心,他在一点点好起来,新的一年会更好的! 天地良心,祁姗这次半点让更多人哭着过年的打算都没有,无奈她这条微博发出后,仍旧赚光了粉丝和路人的眼泪。 一部分人是开心哭的,他们都为严筝和祁姗感到欣喜,看到过去那个总会温馨甜蜜地在微博晒严筝日常的733回来了,确实严筝的情况也越来越好,正像祁姗两天前告诉大家的那样,少年的奇迹没有结束,一直在继续。 而更多人还是觉得难过,哪怕祁姗是报了平安,可字里行间却满满都是他们一路走来的不易——半碗饺子汤,两口鱼汤,吃进去不吐已经可以让祁姗这么开心,那之前所谓吃不进东西的时候,真的是全凭意志力熬吗?而且祁姗一贯喜欢拍严筝的照片分享给大家,这次拍的却只有空碗,难道不意味着严筝的情况好转有限,就算远景或者手,胳膊之类的局部都可能会引来新的担心吗? ——严筝是不是还很疼很难受,一定是的对不对?733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严筝,我们不要紧的,你们好好的就行,要好好的。 ——他真的好温柔啊,身上那么多伤那么疼,还让733发微博和我们报平安,新年愿望都给你们,继续幸福地在一起呀,拜托了。 -- 第353页 ——有时候真的希望他别这么温柔了,不然也不会被那么多人和事情伤害,可那就不是严筝了。他正是一路踏过荆棘才来到我们面前的,奇迹少年加油,不管你以后会不会选择留在这个给了你太多伤害的娱乐圈,你都是无可替代偶像天花板,是我们会一直喜欢的严筝。 许是考虑到今天是春节,让小夫妻分开跨年太不近人情,医生便特许祁姗在病房里多待了一会儿,ICU病房里没有其他娱乐方式,祁姗便搬来小板凳,近近地坐到他病床边,一边给他读这些饱含着祝福和善意的评论,一边两个人一同等待着跨年时刻的到来。 “嗯……这条你回一下吧……”读到有网友提及关于他未来在娱乐圈去留问题的时候,严筝想到他刚恢复意识那会儿陈酿曾托付医生告诉给他的一句话,“虽然我也想不到以我的情况等痊愈了继续留在B团留在娱乐圈里能做什么工作,但陈团和我打过包票,说这次帮我把B团保住以后他飘了,觉得我办得到的事他能办,我办不到的事他未必不能办,所以我是他队员他说了算,只要我还有继续当偶像的意愿,哪怕我以后站不起来,他也能想办法让我坐着上台,在他主动和我认怂承认没辙前,我应该不会退团也不会退圈……” 陈酿拜托医生转述这句话时祁姗也在,讲真当时听归听感动归感动,可从头到尾只当陈酿这么说是为了鼓励他,万万没想到她老公会把这种怎么想都不可思议的允诺当真。 “就算是想鼓励我再坚持一下,陈团作为队长,答应成员们的事情也不会轻易食言。”严筝见她面露迟疑,自然明白她的纠结所在,“如果不是陈团,哪怕我之前思虑部署得再周全,夏初四处造谣往B团身上泼脏水的事也没那么容易摆平。” “这我当然知道……”祁姗过去和B团成员们的私下接触基本仅限于在微信群里看他们吐槽严筝,因此除了真心待严筝好和每个人的大概性格也感觉不出其他,直到严筝重伤病危人在ICU的这段时间,她才意识到她老公交朋友的眼光有多好。 不但有心,还有能力,真遇到事没有一个是靠不住的。尤其是陈酿这位只比严筝大一岁的B团队长,不怪严筝敢说出即便往后没有他,B团依然能在陈酿带领下创造更多辉煌的话,如果将严筝定义为险中求胜引领B团披荆斩棘杀出血路的人,那陈酿绝对是他后面不声不响稳住团队,也永远作为他坚实后盾的重要存在。 陈酿从来不是那种会随口做出承诺,最后达不成也无所谓的人。 只是严筝伤的位置是第五节腰椎,别说跳舞,他连更基础的走路,站起来都做不到了……祁姗想不到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人要怎么继续偶像事业,据她所知之前也有一些因为意外受伤的日团韩团成员,就算伤势远不如严筝严重,休养好后日常活动也不影响,但都无一例外因为舞蹈动作受限告别舞台了。 “你不是说我总会给你创造奇迹吗,试试这次还能不能?”祁姗的神色既怜惜又忧虑,说也奇怪,严筝这时本该由于自己同样意识到不现实开始沮丧,不知为何却仍然能真心实意地笑给她看,“反正你会如实告诉粉丝是陈团说的,到时候做不到不得不退圈也不丢咱俩的人。” “有道理。”祁姗满眼都是他此刻露出的笑容,担忧的心思终归渐渐消弭,觉得以后可能面对的一切困难都没什么大不了,便十指如飞地给这位粉丝打下回复。 ——退圈暂定不会2333,他还想作为B团的一员重新回到舞台呢~陈团答应他了,坐着也让他上台,所以他在努力让身体好起来,自己也很期待痊愈的那天,想看陈团会用什么方式兑现承诺。 祁姗打下这条回复时已经过了十二点,虽然依照习俗很多地方的人都会在今天通宵守岁,但严筝毕竟是个身体虚弱的重伤患者,祁姗熬得起他也必须按时休息,因此相关网友的评论她是在一步三回头地被医生带出病房后才看到的。 ——画重点!不退圈!还打算回到舞台!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严筝值得!陈酿值得!B团值得!全世界最好的(BR)-EIGHT!!! ——(BR)-EIGHT就是BRIGHT+EIGHT呀!磨难过去了,八只接下来也请继续闪耀地走花路吧,严小筝多吃东西养好身体,等新专等舞台等演唱会! ——那些落井下石酸我团巅峰已逝,说白了还是昙花一现快消偶像的人闭嘴好吗,(BR)-EIGHT出道后被唱衰的还少吗,结果还不是一路逆风翻盘杀成TOP,你认为匪夷所思不代表B团做不到。 当然其中也不是完全没有不和谐的声音,比如一些眼红B团过往成就的对家粉会将这番话曲解成“想钱想疯了”和“这都不退等着以后靠卖惨混圈吗”之流的讽刺。 只是这次都不用祁姗亲自下场去辩解反驳,很快便被正愁不知道能为严筝做些什么的粉丝和见不惯如此优秀的少年继续遭到误解诋毁的路人凭借“说霍华德家的女婿图钱混圈,宁怕不是疯了”和“严筝要卖惨早卖了,虽然我们不介意买,可卖惨这件事严筝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不会”的理由怼到闭麦。 总之包括严筝的身体状况在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正月初七这天,已经能吃一些固体食物的严筝刚让祁姗喂完一碗小米粥,就从医生那里得知了如果病情维持好转趋势没有反复,那近两天便可以对他身上的开放性创口进行缝合的消息。 -- 第354页 “确认没有再次清创的必要就不耽误缝合伤口了,这样疼痛会减轻很多,要是继续观察血液中的毒素含量能维持在相对稳定的范畴,进一步加些止疼药也没问题,还有他之前那些抑郁焦虑的毛病,该吃的药都可以吃,算是熬出来,身体和心理全不用硬撑了。” 医生为严筝苦尽甘来能好受些感到欣慰,不料严筝反倒在听过他的话之后愣住了。 说已经习惯了疼痛是不可能的,他现在也能感受到身体上的疼每分每秒都在叫嚣,顶多是因为承受时间太久让他变得更擅长去和痛感共处了而已,不过他的精神状态是真的还好,甚至不是医生提起,他都差点忘了已经很久没有服用过精神类药物的事实。 “有点奇怪……我总感觉我现在不吃药……好像也没什么……”严筝记得自己抑郁焦虑最严重那会儿,白天花式想着死晚上吃着安眠药也一宿宿睡不着,但如今也不知是不是“活下去”的暗示对自己施加多了的缘故,他好久没有主动去触碰死亡这个人生选项了。 “是哦……你最近一点没吃过治疗抑郁焦虑的药,可是好多你过去想不开的事情反而水到渠成地想开了。”他一说祁姗也觉出不对了,抬头问医生道,“医生,我问一下哈,有没有这种先例,一个人在治疗脓毒血症的过程中顺便把抑郁症和焦虑症也治好了?” 医生沉默一下,他是治疗脓毒血症方面的专家,术业有专攻,心理层面的东西真给不了她准确答案,只能依据过往行医经验告诉她没有,但鉴于严筝接受治疗至今已经为他带来了太多意外,他也没接手过几个患有心理疾病的病患,还是建议祁姗等严筝身上的伤口缝合,人也能转入普通病房后,再找权威一些的心理医生进行诊断。 正月十五元宵节,缝好伤口又在ICU里观察了两天,确定各项指标都没出问题的严筝终于被医生获准转入了普通病房。 尹志浩之前没说错,(BR)-EIGHT的忙内安若大宝贝在终于得以好好打量他筝哥以后果然将扒门哭的戏码照进了现实,关键是以他标准金刚芭比的强健体魄,愣是上了三个哥哥都没把他薅下来…… 最后还是病床上刚摘下呼吸机不久的严筝轻轻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勉强止住眼泪,又听到严筝说“过来”,便抽抽搭搭地蹭到严筝身边,扁着嘴喊“筝哥”。 B团的成员之间感情都很深,但安若的确是最依赖严筝的人,他被原本的三流公司忽悠进去成为练习生的时候才15岁,随B团出道时也才19,没定性的孩子年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是严筝一步步带他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于他而言也一直充当着无所不能的哥哥角色。 他一直以严筝为目标,希望以后能成为和严筝一样优秀厉害的人,可他把自己练壮去保护喜欢哥哥的想法最终也没能成行,有人毁掉了他哥哥的人生,他却什么都没能做。 “多大的人了,看我转个病房而已,至于哭成这样吗?”严筝刚刚摘掉呼吸机,说话的气息还不太稳,却丝毫不耽误揶揄他。 安若强忍着眼泪说:“至于啊,我本来是高兴,可高兴了一会儿还是难受,又难受又委屈,觉得你那么好,不该这样的……” 考虑到严筝的心情,安若模糊掉了“这样”是“哪样”的描述,可在场的人却都跟着沉默下来,正如安若所说,为他度过这一劫开心之后,更多是思及他本该如何耀眼夺目的遗憾。 他是偶像天花板,是舞台教科书,是唱作全能的门面ACE,是年仅23岁便拿下戛纳影帝的人……他曾是那么未来可期,如今却瘫痪在床,失去了手指和行走的能力,瘦得全身骨节可见形容枯槁,原本就白了很多头发经此一遭几乎生长得盖过了黑色的部分。 安若也想接受这个现实,想感恩命运网开一面让他活了下来,但怎么能甘心呢,他有那么多理应拥有的东西都被夺走了啊…… “没什么委屈的,已经很好了,会越来越好的。”眼看安若说着话的工夫便又要哭出来,严筝却格外平和地摇摇头,叫祁姗和B团的成员们惊奇地发现他轻浅勾动唇角含笑的模样依旧是好看的,不仅局限于皮相,而是更深层次的,当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重新焕发出光彩的时候,刻入骨子里的出尘矜贵。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能做到这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他却比这更加难得,兀自将苦痛融成了歌,活成了世界都为之惊叹的存在。 他不觉得委屈不是妥协和认命,而是坦然地接受,并且怀揣着没有结束,他依然可以继续闪耀的期冀前行。 祁姗望着这样的他,感慨爱慕之余却也情不自禁地再次想起了两天前的疑问——一个患有严重抑郁症和焦虑症的人真的能拥有如此健康积极的心态吗? “按照他过往病历来说的讲不通,不过他现在的心理状况至多算轻度抑郁,确实不需要药物辅助调节了。”等她找来那位里昂之前联系到的,自严筝上次从巴黎回国就一直负责帮他进行心理治疗的权威医生,又经过了一番诊治评估,医生如是告诉她,“怎么说呢,他最近的事我也有关注,放在别人身上讲不通却被他变成现实的东西不是一两样,所以苏珊娜小姐您倒不必太过震惊,毕竟您丈夫可是被外界誉为奇迹美少年的人,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包饺子给你吃。…… -- 第355页 “非要给出一个科学解释, 可以理解为长期处于濒死状态刺激了他体内的5-羟色胺和去甲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给他下丘脑上的相关受体建立了新的反射机制。”心理医生对严筝和祁姗说,“但太微观的东西谁解释得清, 尤其是人心理的层面, 倒不如换个更通俗的说法, 濒死的体验让他意识到死亡这件事非但不是解脱,反而蕴藏着太多未知的可怕,一下子激活了他潜意识里的求生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这段时间应该时常在心里反思自己过去寻死的行为愚蠢, 是不是?” “嗯……”严筝低头看看左手臂上那一大片即便做过皮肤修护手术依旧十分显眼的割腕痕迹,其实有点羞于在祁姗面前提及这些, 毕竟贪生怕死不是褒义词,虽然他如果不是将这个词践行到了极致, 应该也没机会撑过一次次清创手术, 硬是拿这条命把体内的病毒和细菌都熬死了。 “怕死还不正常吗,正常人都怕死, 无论之前遇到什么事活得有多难,但只要活着, 未来就可能经历很美好的事。”严筝绝对属于那种极其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可心理医生毕竟应对他这类患者经验丰富,又接诊他很久了, 自然能通过他神色语气的细微变化摸透他的想法, 笑着调侃道, “也挺好,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至少占了一头,你现在并发的厌食症状应该也没有了, 只要肠胃受得住,大概率不会再因为心理问题吐,比较方便你给自己养点肉回来,省得伤再好点能坐轮椅了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硌得慌。” “你看,你能吃好吃的了,你刚醒过来的时候说饿不是错觉。”感激地将医生送出医院后,再回到严筝身边的祁姗笑容里满载着对未来的期许,“等你再好些,我就可以推着你去很多很多地方了,你答应我的,一起出去玩,一起吃好吃的,都还能实现。” “是啊,医生说的没错,只要活着,未来就可能经历很美好的事,我不会像过去一样每天都在怀疑自己质疑我为什么要活了,也不用担心被随便一点小事诱导发病,让你不得不一遍遍对我重复那些明明很简单的道理了。”严筝也特别感慨,“我现在感觉到的就是实实在在的快乐,过去则会一边开心一边想很多,比如这个问题解决了真的没有其他问题了吗,我现在肆无忌惮地开心真的可以吗,想一想又不开心了,然后又开始思索我为什么不能开心得久一点,我不开心让你也不开心了……” “呃……你原来每天想那么多吗?”祁姗被绕得有点晕,本想在他头上揉一把以表达自己对这枚大脑一直承担如此庞杂工作量的钦佩,发现他头发有些长了,便从自己头发上摘了根发绳,帮他在头顶扎了个不影响躺枕头的小丸子。 “我现在不染头发是不是没法看?”严筝老老实实地任她动作,等她扎好扶他躺回去才问,“以后如果能回去当偶像倒省去染前漂一遍的过程了,什么颜色都不耽误直接上。” 祁姗本来正因为他的白发心疼,听他这么说便“噗嗤”一下笑出来,提醒他道:“想回去当偶像得先养肉,没听刚刚医生说吗,你现在这么瘦轮椅都坐不了太久,别到时候陈酿好不容易想到能让坐着上台的办法了,你却再连一场演唱会都坐不下来。” “好,听你的。”虽然严筝现在照不了镜子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不过既然是任谁看到他都会吓一跳的程度,想必应该是瘦得不像样了,如今能不担心厌食症跑出来捣乱的话,当然也想快点把自己喂健康些。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当祁姗顺势问严筝今天想吃什么时,严筝思考片刻便说了饺子,算是弥补他除夕当天只喝了饺子汤的遗憾。 “那今天还是元宵节呢,你欠今天的元宵打算什么时候吃啊?”祁姗嘴上笑着打趣他,当然心里也清楚他这么虚的脾胃又有习惯性呕吐的毛病,就算厌食症不会作祟也不能太飘,像元宵那么不好消化的东西肯定一时半会儿消受不了。 也许可以问问童童嫂子怎么给他养养?祁姗想起童琪说过严穆胃病最严重那会儿几乎到了三天两头胃出血的程度,后来自己不想着作了她都给调养得差不多了。 “严筝比他哥乖多了,养起来应该也更容易吧……”祁姗这样一想就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为了庆祝这个全新的起点,便没去嫂子家里拿现成的饺子,而是仗着自己最近半年来厨艺见长,信心满满地买来食材打算对着网上的教程亲自包。 嗯,然后严筝飘没飘她不知道,她确实是飘了,等她把煮成了“真,饺子汤”的一盒糊状物摆到严筝面前时,她犹豫再三,也没说出那句“我怕你吃纯固体的食物不好消化,所以特意帮你在汤里搅开”侮辱她老公的智商。 “我说我下到锅里的时候它们还是整的你信吗?”祁姗发誓这句话没有一点虚构成分,虽然包得不怎么好看,但她确实是拿皮包住馅儿以后才一起倒进锅里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二十分钟我再一掀开锅就变成这样了。” “没事……理论上我吃着更安全。”会出现这种问题的人一般都是第一次包饺子,他家小姑娘为他辛辛苦苦地学习包饺子,又辛辛苦苦地做好送到他面前,严筝不管怎么样都会捧场。 可“捧场”两个字说来容易,当祁姗战战兢兢喂他到三口,他还是没忍住干呕的冲动,趴到病床边吐了个干净。 -- 第356页 “严筝!你怎么样,是太难吃了吗,要不要紧?”他一吐让祁姗立刻慌了,赶忙扶住他的肩膀避免他肋骨和腰的部位受力,幸好他吃得不多也没什么可吐的,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掉就没事了。 “真有这么难吃吗?”祁姗收拾好又帮他漱完口后,索性自己也坐下来尝了一口,怎么形容呢……反正她一个吃嘛嘛香的正常人想忍住咽下去不吐都有不小的难度…… 于是祁姗折腾了一溜十三招,最终还是返璞归真回到了向嫂子求助的模式,只不过碍于如今宝贝严筝宝贝得不行,生怕他出一点闪失的爸妈正住在大哥家,自己今天的行为一旦让他们知道绝对得被训一顿狠的,她选择联系了另一位嫂子。 “呸!确定这是给人吃的?祁姗你什么意思,合着你把严筝救回来是为了让他死在自己手里?心理医生说他厌食症没了不那么容易吐了,你就想试试把他弄吐的下限在哪里?”难得她主动表明有事相求,所以这次不但童琪煮好饺子后立刻赶来,连带这段时间只有“弟弟再爱我一次”一个诉求的严穆也欠欠地跟过来了。 这就导致被童琪养得极其嘴刁的严大总裁在好奇尝过祁姗的“真,饺子汤”后连吞咽的动作都没试着做,碰到舌尖当即吐了个干净:“哪怕是把饺子煮碎也不该是这种味道啊……你……是和馅儿的时候把养鱼水加了吗?” 如果面前的祁姗不是他亲弟妹,严穆绝对已经爆粗骂街了,可差点成为他骂街对象的祁姗也很委屈。 “明明都是已经验证过,在严筝安全食谱里的东西,鸡蛋,茄子,西红柿,豆腐,木耳,松露,虾仁,鱼肉……” 祁姗掰着手指头一样样数,难吃归难吃,好歹是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她一没求着严穆来,二他试吃前自己也给他打过不好吃的预防针,所以肯定不甘心此时他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大郎吃药”的潘金莲。 “我做之前有上网查过教程,但那都是给肠胃正常的人吃的饺子,馅儿里面加入好多调味料,酱油,耗油,味精,料酒……还都很大量,他清清淡淡能吃舒服就不错了,哪能吃这么重口的饺子?更何况馅儿的材料都是韭菜,芹菜,葱,香菜这些味道比较特殊的蔬菜,我自己吃的时候是觉得还好,不过我怀疑是经过什么特殊手法处理了,鉴于手法我没搜到,肯定不敢贸然往里面放。我琢磨反正饺子馅儿都是把好多种东西剁碎了拌在一起,他确定吃了不会吐的东西又不多,干脆都加了呗。我是先把馅儿做熟再和的,和之前每一样都尝了,真的直到那时味道都是正常的,接下来就和烤披萨一样,拌在一起包进皮里了,我保证一个多余步骤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煮好后还是翻车了,我怕饺子皮硬不好消化,还特意煮了两倍时间呢……” 严穆:“……” 童琪:“……” 怪不得面前饭盒里的东西会如此诡异,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食材剁碎了拌在一起,再配合煮二十分钟成面糊糊的饺子皮熬成汤,还除了一点点盐之外没有任何调味料,不诡异就有鬼了好吗! “所以童童嫂子,我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呀?”祁姗见他们听了自己的话以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作为一个生长在国外,饺子没少吃,但从没包过的富家小姐确实想不通,“你这个饺子也挺清淡的,严筝吃应该没问题,你是怎么包的啊,咱俩有什么步骤不一样吗?” 童琪思索一下,觉得压根没什么一样的地方,真解释起来也是个大工程,便对祁姗笑了笑:“我家离这儿远,虽然饭盒保温,不过再搁久了也容易凉,你乖,怎么包饺子回头嫂子再教给你,你今天先送进去给小筝吃,太晚吃的话该不好消化了。” “我想想怎么说你会好理解一点。”等祁姗端着童琪送来的饺子回到病房,严筝看出她仍在因为自己包出了特别难吃的饺子困扰,便在细嚼慢咽地吃完一个饺子后对她说,“煮饺子和做菜不一样,你想饺子是要直接下到水里煮,咱们吃的时候面皮里面也会渗入汤的对不对?” 祁姗点点头:“是啊,面皮又不是塑料布,肯定不防水,而且一咬一包汤的饺子也更好吃嘛!” “所以饺子馅儿里的味道同样会煮出来,真正吃的时候会比刚调出的馅儿淡很多。不像烤披萨,披萨上你放多少料就是多少料,烤完咸淡也不会有太多变化。”严筝循序渐进地继续给她解释,“拿嫂子包的这个饺子来说,咱们吃着清淡,但你之前忌惮的那些调味料其实一样都不少,无非放的量比标准缩减些……另外试图给馅料搭配创新的想法虽然值得鼓励,但怎么说呢,咱们中国的饺子诞生很久了,广为流传的馅儿却只有那么几种也是有原因的。” “是因为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沮吗?”祁姗明白了,随口借用了一个《出师表》中的典故,这倒是没用错,恰到好处地传达出了之前同样有人像她这么尝试,不过都因为不好吃而没有下次的意思,顿了顿,又问,“你好像也很擅长包饺子,过去包过很多吗?” “不算多,就是大学的时候,像冬至之类该吃饺子的节气班级会组织活动,我是班长,负责牵头的,自己包不好也不像话,刚好由于每顿饭都去蹭食堂免费的紫菜蛋花汤和那里的叔叔阿姨比较熟,便去学了几天。”严筝心理疾病严重那会儿不喜欢提及大学的事,觉得自己脏了清华百年学府的金字招牌,现在一方面是心结解开,另一方面也是他这次出事,之前学生会共事过的同学自发地组织了好多校友,共同为他录制了加油视频,让他意识到自己从来不是黑粉所言的清华之耻,即便他现在人在娱乐圈发展,母校也始终认可着他的努力和成绩。 -- 第357页 “等我手上的伤好了,教你包饺子吧。”严筝对祁姗笑笑,“虽然包得不多,但也算深得清华食堂的真传,缺两根手指可能会有影响,不过应该影响不大。” “好呀!”她过去想和他学些做家务的窍门都需要费好多心思先做他的思想工作,如今他愿意主动教祁姗当然开心极了,可开心开心着却又叹了口气,迎上严筝不解的目光便略有些沮丧地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发觉我以后想把你照顾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大概得继续跟我摸爬滚打一段时间了。” 总之就是祁姗本来以为凭借自己已经掌握的生活技能,等严筝伤好后完全可以应对两个人单独生活中的种种问题,把他们的小家经营得像模像样,但事实却是她连饺子都不会包,如何去照料一个无法走路的人更是一窍不通。 “没关系,我要学的东西也有很多,比如缺了两根手指怎么写字用餐具包饺子,下半身瘫痪如何让自己的生活基本自理,医生和我说过,甚至起床,翻身,上轮椅这些看起来很基础的……都需要从零开始学。”严筝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注定会给祁姗添很多的麻烦,不过比起因为注定没办法做到的事情自我厌弃较劲,他现在会更倾向于和祁姗一起努力,找到适合他们二人的生活节奏。 晚上八点,喂严筝吃完饺子的祁姗又发了一条分享严筝康复进度的微博。 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严小筝说想补吃春节的饺子,有完整地吃下三个,也没有吐!(PS:再次感谢童童嫂子@晋江苹果树上的橘子跨越半个北京提供饺子,辛苦惹[/笑哭]~严筝说好吃,等手好了一定教会我包饺子,到时候再请嫂子来家里,也包饺子给你吃~) 第一百六十七章 爷爷造访。 祁姗这条微博一经发出自然又是热搜和十几万转赞的待遇, 网友们等她恢复老婆粉日常晒老公的模式很久了,纷纷在这条微博下同她分享喜悦。 网友A:前排恭喜严小筝转入普通病房!严小筝可棒了!733也可棒了!祝我们的奇迹少年早日康复! 网友B:姗姐今天发严小筝照片了吗?没有[/笑哭]。这就证明肉还没养到位,请二位继续~ 网友C:楼上说养肉是认真的吗[/捂脸哭], 一米八三的大男人欸, 一顿三个饺子不继续瘦就不错了, 而且还要长伤口呢……唉,虽然不太合时宜,但还是好心疼啊…… 网友D:只有我注意到733艾特了童琪吗?还叫了嫂子,是和严穆和解了吗? 网友E:[/狗头]艾特童琪和严穆有什么关系呢, 橘子大大是除了瞎人特别好的小姐姐, 严筝三年前被夏初和严穆推出来挡枪那会儿橘子大大就有帮严筝说话,说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严筝是特别好的孩子,为此还有不少人专门去人家晋江的文下面刷负分, 后来应该是拗不过严穆, 才编辑了一下,改成“善恶自有评断”了, 等风波平息了,B团和严筝的动态也经常点赞。 网友F:[/狗头]所以橘子大大什么时候和严穆离婚呢?顾亦晗都离完了, 还剪了据说夏初最喜欢的黑长直, 攻得一批,那些过去说过她没辨识度的一扭头全“晗哥求嫁”了, 橘子大大不考虑一下? “咦?顾亦晗和夏初已经离完婚了吗?” 祁姗评论翻到这里便去顾亦晗的微博看了看, 果然瞧见一条离婚声明, 公布离婚协议说自己已经和夏初和平解除婚姻关系,希望夏初先生好自为之,余生不再有愧于人……工作室则在转发这条微博后晒出一张顾亦晗的最新照片, 利落的短发搭配精致的五官,任谁都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锋锐凛然的美感。 祁姗从小跟随祁岚辗转各色秀场,不难看出她这般明艳大气的长相确实更适配短发帅气风,至于之前为什么一直走不怎么适合自己的文艺女神风……也许真是夏初喜欢的原因? “夏初前两天带祁诺回了趟国,居然没再纠缠,利落地和亦晗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祁姗好信儿地向林浅询问具体经过,林浅如是告诉她,“我本来不放心打算带志浩过去撑人场,结果被截胡了,刚好赶上廖衍川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野回来,非说他陪着去。” “哇!有点浪漫怎么回事!”祁姗想到自家妈妈说过,她和前夫离婚,爸爸也是堵民政局门口抢人的,“顾亦晗短发的确挺飒挺好看的,看前一刻还是自己老婆的大美人被比他强很多的男人护在手心里,夏初这下该悔该恨了吧?” “啊?”可林浅听完她解气的宣言却愣了,不太确定地问,“祁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混血女孩儿不明所以:“不是廖衍川一直喜欢顾亦晗,哪怕她嫁给夏初依然情根深种,女朋友不交老婆不讨一直为她守了好多年吗?后来因为见不得心爱的女人天天在自己眼前和别的男人秀恩爱,圈都差点退了吗?” “……”林浅沉默,片刻后似乎在守住祁姗的节操和告诉她真相间做出了抉择,深吸一口气否定了她的话,“你说的是营销号的版本,但廖衍川……他守的还真不是亦晗……他……算了,我明说好了,夏初才是那个让廖衍川心心念念没齿难忘的人……” “……”林浅这话一出,当即轮到祁姗沉默了,她回想起严筝上次和她说起那三人关系的讳莫如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位廖大影帝,是个弯的?他跟顾亦晗去离婚是打算当场接手夏初?” -- 第358页 “那不至于……他虽然早年给夏初让资源,等夏初热衷在好莱坞跑龙套后又干脆为了避免大众借着抬高他贬低夏初,戏都不接了,但好歹往四十上数的人了,夏初人性如何也不可能被他捂热这点还是清楚的。”林浅说,“大概是考虑到夏初和顾亦晗离婚后两个人很难见面了,所以想同他心口的朱砂痣白月光告个别吧……” “然后呢?”这古早耽美虐文的剧情听得祁姗肝疼,只觉得角色定位似乎是炮灰女配的顾亦晗十分可怜。 “然后据亦晗说,也不知道夏初怎么想的,离婚当天穿了一身红,和廖衍川对他一见钟情时候的衣服特别像,他那张脸也邪门,跟不会老似的,可以说完美复刻了和廖衍川第一次产生交集的场景。廖衍川见到他眼睛便移不开了,等夏初离婚证扯完,这货跟自己才是夏初的前夫哥一样,在民政局外拉着祁诺那个‘现任’的手交代了半天,就是既觉得祁诺傻看不穿夏初的为人居然真跟着走,又羡慕他能这么傻,毕竟现在夏初身边的人是他,自己却只能一味错过……反正祁诺是当这位老大哥让他照顾好夏初听的,一直和廖衍川说,哥,你放心,初初交给我,我会让他过好日子的。搞了半天两个人抱在一起哇哇哭,夏初就在一旁边看戏边和亦晗说了一句让她想当场打爆他狗头的话。” “……夏初说了什么?”祁姗此时已经不是在单纯地吃瓜了,祁诺可是和她出生仅差了三分钟的双胞胎哥哥啊,她已经在双胞胎神奇感应的加持下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尴尬了。 林浅:“夏初说,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还可以找我,我不介意再为你飞回来一趟,机票和这次一样,不用报。” 祁姗:“……”这种大概率结婚离婚证钱都要她掏的男人,顾亦晗第一次是怎么想嫁的。 “再之后廖衍川完全忘记自己是过来干嘛了,看夏初和祁诺没开车过来,格外殷勤地提来自己的车,载那俩人去机场了。留亦晗在原地骂街,我和志浩过去接她的时候还在骂。”林浅和顾亦晗是大学舍友,印象里是第一次见到文艺世家出身顾亦晗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无奈道,“往好处想,托这些的福,亦晗原本那点伤感半分不剩了,回来的路上只和我说了一句话,啥他妈的爱情不爱情,搞事业养女儿,老娘往后独自美丽。” “也挺好的,谁年轻的时候没瞎过呢……”祁姗意有所指,挂断电话坐回严筝病床边还特别感慨,虽然爱情和婚姻从来不是女人一生的全部,但能遇到一个好人嫁对人真挺重要的。 “这么看我还是幸运的,18岁打算乘的那趟飞机一年只晚点一两次,刚好被我赶上了,等23岁终于如愿来了中国,就一屁股坐你车上了。”祁姗眨眨眼,庆幸极了地望着严筝,“我其实没有顾亦晗聪明,更不如她努力,结果却阴差阳错地跳过了夏初的坑,一下被你接住了,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优秀老公,我得多好的运气,稀里糊涂给捞到手了。” 如果放在过去,严筝的回应一定是“只有你这么想,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如今伴随着病情好转,伴随着越来越多认可的声音出现,他逐渐学会了去正确地认识自己。 因此他只是动情地回望祁姗:“如此说来我也很幸运,我是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才同意去参加选秀当偶像的,结果一不留神天上掉下来一个这么好的老婆,多难得,我们幸运到一起去了。” 在征得严筝同意后,祁姗第一次在微博上分享了他们二人从相识到相恋的经过,让网友为当年少年少女明明干干净净地谈恋爱却被只图自保的严穆和夏初运作成睡粉不平之余,也嚼着这口现在尝来依旧甜掉牙的老糖磕上了头。 当然上完头也有一些人表示只吃老糖不满足,求733再发点新糖,而且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因为掐指一算,如今距离祁姗3月24的生日只有半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了。 严筝过去两年都会掐点发弹吉他唱歌的视频默默给她庆生,考虑到今年的情况,这份保留节目应该没有了,不过却是第一次他能陪在祁姗身边的生日,还在他又一次缔造奇迹劫后余生之后,按理说即便他身体没好不能帮祁姗大办,也该好好庆祝一下的。 ——合照合照!!我团谈恋爱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啊,虽然不靠恋情炒作这点别家羡慕都羡慕不来,但也请考虑一下CP粉的感受,733还会分享严筝的日常,尹志浩和林浅那对承认恋情的微博之后一点点互动都没了,尹志浩二傻子醒醒,再这样下去营销号大概要说你娶回女神没乐呵两天,扭头又让林影后踹了[/捂脸哭]。 粉丝们表示自己要的不多,你们好好过生日好好在一起,同个框让我们看到你们挺好的就行。 只是她们不知道,关于祁姗的生日,严筝根本没工夫思考 到合照发糖那一层。 一个首要问题摆在面前:他需要送礼物!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当然得为他的小姑娘准备惊喜,可如今他这个只能躺在病床上的身体状况,别说给她买什么做什么,恨不得吃的每口饭喝的每口水全要她送到嘴边,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又能给她准备出什么像样的惊喜呢? “你不是给她写了首歌吗,之前你让我唱的。要不让小八想办法把录音设备给你搬病房去,你自己再给她录一遍?”当他找来刚陪林浅回完老家过完年的尹志浩商量,尹志浩脱口而出的便是这个,但随后稍一过脑思考又被他自己否决,“好像不行……你现在气息依然虚,说话都时不时提不上气,再说病房收音效果也不好,虽然你唱成车祸现场她一样不会嫌弃,但你为了一个生日礼物拼成这样,她大过生日的还得忙着心疼你……” -- 第359页 “是啊……”尹志浩说录歌他不是没考虑过,但正如尹志浩后面所说,以他现在坐不起来,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连翻身都得靠人帮忙的状态气息不可能上来,想完整录完一首歌太不现实了。 不过这首歌原本就是答应她要作为今年生日礼物的,说好和前两年一样他自弹自唱送给她,到头来吉他没有了,唱歌也没有了…… 最终还是严筝被医生准许看手机后从手机文件里翻到了那份她作为他生日礼物的,B团周边品牌策划书的电子版。 按照二人原本的计划,度假回来她生日过完便去申请品牌商标,和已经合约到期独立出来的B团一起注册公司,然后他回去做偶像,她则肩负起运营周边品牌的重任,夫唱妇随,一起做喜欢的事情事业爱情全都要。 不成想天有不测风云,现在度假企划完全泡汤,她的生日却迫在眉睫…… 这时便看出严筝心态转变的好处了,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他想作为B团一员继续偶像事业,那祁姗的策划案也势必会择日实施,和成员们共同创立只属于B团的公司流程比较复杂,需要他身体再好一点大家一起从长计议,但周边品牌和其他业务关联不大,他为什么不能先把周边品牌注册公司,作为祁姗的生日礼物呢? 严筝想到做到,他想到自己账户里还有一笔预算作买房子的钱,和祁诺不同,他从不认为钱掐在手里不赔就是赚,所以有零零散散拿来做定投和股票,现在回收加上近几个月的歌曲版权分成,差不多三千万,其中两千万还是依照原计划,由他联系朋友换成别墅钥匙,剩下的则可以当做资本攒家公司送给祁姗。 因为他动不了,所以只能负责提供钱和联系相关人脉,剩下的外勤自然还要拜托成员们,幸好之前应对夏初的经历让他们组合内部对这种协作模式驾轻就熟,虽然时间紧了点,但顺利赶在祁姗生日前搞定了一切程序。 等到她生日当天,终于能够稍微撑着自己坐起来的严筝在一早见过陈酿后手里便多了个盒子,二人一起吃长寿面当早餐时轻描淡写地交给了她。 “生日快乐啊,姗姗。”他温柔地对她笑着。 又经过了半个月的调养,他虽然碍于还是吃不下太多东西和需要营养愈合伤口的缘故没长回什么肉,但气色总归是好了一些,配合那双漂亮桃花眼里恢复的光彩,隐隐拾回了几分过往清隽美少年的模样,让嘴里还叼着半截面条的祁姗情不自禁地看得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惊又喜地接过盒子,正要迫不及待地打开,注意到他笑容中的促狭,方意识到自己嘴边还有半截面条没吸也没咽,赶忙吞进嘴吃完,含羞带嗔地瞪他一眼。 “怪不得最近陈酿他们过来你都不让我旁听你们说话,是为了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呀!”祁姗清楚以严筝的性格就算没办法兑现唱歌弹吉他的约定也会想办法送她别的,因此他找理由将她支走时都老老实实顺他的意,“是什么呀?” 她将盒子放到腿上兴奋地打开,以为会是首饰香水之类的物件,毕竟他人离不开病床也不太能动,可以托陈酿他们买来作为老婆生日礼物的东西十分有限。 讲真这些女孩子的玩意儿她不缺,但严筝送的却还是期待。 毕竟严筝和严穆那种土嗨土嗨的暴发户不一样,审美一向在线,过去只能捡品牌方送的衣服穿都叫人瞧不出寒酸,B团刚并入炎夏时没有像样的造型师,他也为成员们提供了不少经典的造型概念。 可盒子打开她却愣住了,因为盒子里还真不是什么需要审美的东西,只有一串钥匙和一张纸。 “钥匙是咱们新家的,之前本打算让你整个北京多看几个地方挑一挑,但我那个资助过的贫困生学妹和她老公在知道了我的事情后表示别挑了,凭我的情况,地段,是否繁华,小区里有多少花哨的场所都是次要。关键得环境好,周围残障设施齐全,方便咱们两个生活出行。我问过成员们了,他们也认为以我优先些没问题,只要不是咱家原本那么偏,工作室和宿舍选址全可以跟着咱们的住处走,是我锻炼锻炼能一个人用轮椅安全往来的地方最好,因为他们谁都不想某天工作间隙一刷手机就看到我摔在哪里被粉丝捡去医院的新闻。” 严筝先解释了钥匙的由来,然后才伸出左手,将那张印有公司营业执照的纸从盒子里拿出来,郑重其事地对祁姗说:“还记得吗,本来是我们规划的一部分,陪你把今年的生日过完就将周边品牌的策划落地,现在也是唯一能实现的部分了,注册资本一千万,你别嫌寒酸,最近不太有精力赚钱,买完房子只剩这么多了。” “啊这……”祁姗不是不想感动感慨,他那么在乎自己的偶像事业和B团,如今愿意将梦想的份额分给她,她本该说些什么去回应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可此刻脑子里的想法却十分不合时宜,尽是他诚恳表明“只剩这么多”的后半句话。 “……你怎么又倾家荡产送我礼物了啊……”祁姗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确实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恋爱时候的蓝宝石项链是其一,算进后来他们在巴黎扯证,他还她爸妈的医药费加戒指钱也没毛病。 有个古早的恋爱哲学问题是,作为女人,当一个有一百块愿意给你花九十块的男人和一个有一万块愿意给你花一千块的男人共同出现在你面前,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 第360页 祁姗承认对于自己这种从小到大没差过钱,不管你家有没有钱,反正都没我家有钱的富家小姐而言,一的确比二浪漫很多……但真的,这样的浪漫桥段恋爱时来一次就够了,都结婚了还一次次搞,她现在莫名有种他们一个豪门千金一个世界大明星,生生把日子过出农民工夫妇的钱只够买一个馒头,丈夫舍不得吃全给妻子吃的心酸感觉。 “你这会儿账户里是只剩零头了吗?”祁姗问。 “原本是。”严筝想了想答,正当祁姗准备松一口气,以为他心里还有数,有留一部分当本儿近些日子又赚了些的时候,严筝微笑着告诉她一个更可怕的事实,“现在零头也没了,我拿去给你定了蛋糕,小八说北京有家专做定制蛋糕的米其林餐厅,蛋糕又漂亮又好吃,好多明星结婚都在那里订婚礼蛋糕,但也有点贵……主要我觉得我最近能吃的东西变多了,或许可以跟着你们稍微尝一点,这是咱们第一次一起吃的蛋糕,需要隆重些。” 祁姗:“……” 所以倾家荡产说轻了,一穷二白才是他现今的真实状态吗? 二人说话间严筝的手机响了,正是负责配送蛋糕的人,说车已经到了医院楼下,让他们下去拿一下。 “蛋糕挺大的,小八,你和姗姗下去拿吧。” 送都送到了,定制的也不能退,祁姗只能听他的话和摆明了掐点来蹭蛋糕的安若下楼取。 果然二人在医院门口瞧见了一辆里面摆着大大蛋糕的商务车。 “您好,我们来拿严先生定的蛋糕。”安若见车窗车门都是关的,便带好口罩墨镜去敲车窗,等车窗降下瞧见一名须发皆白的外国老者立刻愣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您这么大岁数还来中国打工送外卖啊?” 老者:“……” 老者车里的翻译:“……” 他好像还想多问两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幸好同样看清了老者面容的祁姗赶紧拉住他,规规矩矩地站好后也不敢看老者的眼睛,纠结半晌,才用法语怯生生地叫了声“爷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勇敢筝筝,不怕困难!…… “父亲怎么会突然来中国?”爷爷的突然造访令祁姗措手不及, 慌乱之下只得赶忙打电话给自家爸妈求助,但等里昂和祁岚匆匆赶来,却只瞧见女儿和B团最小的孩子安若不知所措地守着两个蛋糕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严筝病房的门已然落锁, 进入其中的是谁不言而喻, “姗姗,你怎么在外面……你就让你爷爷带着翻译……直接进了严筝的病房……” 祁岚最近没少因为自家子女的事情烦心,因为让她省心的真的只有一个没在她身边长大的周晨骁,剩下的祁诺跟入了□□被洗脑一样, 在他们和老家主面前毅然跟着个能用牙咬断别人喉咙的疯子跑路, 简直震慑她和里昂的三观;眼见严筝病情好转,本该是全家人都高兴的事情, 祁姗这边的问题同样不安分地凸显了出来。 说白了还是小女孩儿心思重,当然熟知女儿秉性的祁岚没有奢求她像别人家得知丈夫会瘫痪的贤惠妻子一样, 从现在开始便有远见地和医生学习各种护理技巧, 祁岚只希望她能多少意识到一些严筝未来会面对很多困难,需要亲近之人帮忙分担的事实, 她不能再和过去一样遇到什么问题都优先想到推给严筝,等严筝将问题逐一解决后还要负责把她哄开心了。 在这次赶来前, 祁岚以为祁姗前几天搞出“真, 饺子汤”把严筝灌吐,被徐念瞧见微博质疑, 不是医生揭穿就坚决不承认的行为已经胡来到极致了, 没想到今天老家主几乎把来意不善写在了脸上, 她还做出了连自己和里昂驱车赶来的十五分钟都没撑住的事,别说帮严筝去和老家主周旋什么,居然任凭老家主领着翻译杀进严筝病房, 乃至给门落锁。 “姗姗,你这……”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本来总会在祁岚严格要求子女时打圆场,给予他们更多包容的里昂都看不过眼了,“我们不是在电话里交代了很快会过来,让你先陪爷爷说会儿话吗?” 考虑到老家主和祁姗同在电话另一端,里昂不好将话说得太直白,他以为自己年满二十六岁的女儿可以听懂。 毕竟老家主不是什么和蔼的长辈这点她是清楚的——这位于二战之后,整个法国风雨飘摇之际从父辈手里接手家族的上任家主,可是踩着不知道多少古老家族的残骸令霍华德家异军突起延续荣光的,即便里昂在接手家族后为了顺应社会和时代的发展一直致力于家族产业洗白,但也无法否认老家主掌家时霍华德家确实黑白钱权道道沾道道通,年轻时的老家主单论狠戾程度甚至不输他的第四子安东尼。 里昂对自家父亲的行事做派有数,那日虽说口子开了,被问及严筝如果活下来能否正式作为祁姗的丈夫得到家族承认时含糊其辞,让他先活下来再说,但这绝非是愿意做出妥协的意思,无非看严筝确有能力有些惜才罢了,大概率没考虑过严筝真有撑过这一次的可能…… 里昂正因如此才选择在处理好家族事宜也拿回信物后第一时间前往中国,就为让其他世家看到他作为霍华德家现任家主对待女婿严筝的态度,想着哪怕老家主事后表示不认,也能将事态控制在他们家族内部。老家主当年再如何叱咤风云如今也八十多岁了,此番肃清家族又完全被里昂接手了手中的剩余权势,外界该看谁的眼色不言而喻。 -- 第361页 只是里昂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老家主会亲自千里迢迢地来到中国,还没让他们任何人得到消息,反而直接杀到严筝的医院,挑了早上八点这个除了祁姗他们谁都不太可能在的时间。 “阿岚,去叫医生过来,开病房门。”里昂几乎一下子想到了最坏的可能,那就是老家主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想和他们讲通什么道理,他带进去的翻译也不只是个翻译,如今严筝这个动都不能动,身体又虚弱至极容不得一点闪失的状态,要想弄出点意外太容易了。 “二十六岁的人了,心里就不能有点数,得亏我和你爸车速快,严筝真出什么事有你后悔的。”祁岚急忙问医生拿来门禁卡,递给里昂后还不忘板起脸来让祁姗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也不知道你随谁了,从小到大一直怂,知道爷爷在家里说一不二,每次带你去见爷爷都不敢说话直往我和你爸身后躲,这要是放在过去,你盼着严筝护你不是不可以,但严筝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你只考虑你怂你腿软,想过你缩后面去了他怎么办吗?” “我其实没有那么怂……”祁姗被妈妈训得蔫头耷脑,扁扁嘴想替自己辩解一下,“我一开始也想硬着头皮拖延时间等你和爸过来,可是……” “可是什么?”祁岚见从她手里接过门禁卡的里昂半点再帮她教育女儿两句的意思都没,迁怒地瞪了一眼这个女儿都快把女婿作没了,还不耽误他继续宠继续惯的男人,自己的女儿自己教,“你想想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如果不碰到严筝,我和你爸是不是都不知道被退货多少次了。” “叔叔阿姨,其实这次……你们真的误会姗姗嫂子了……”安若眼看祁岚和里昂要留女儿原地反思自己进去解决老家主的问题,虽然很开心严筝终于有长辈疼了,但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实事求是地替祁姗解释一下,“姗姗嫂子的爷爷非要进病房我们拦不住,但我们的确是想拖延到您二位救场来着,你们想,即使姗姗嫂子怂,我怕我筝哥有三长两短也不能怂啊。是筝哥自己要求的,姗姗嫂子的爷爷提出说要和他单独谈谈之后,他便主动让我们出来了。” “是严筝说同意单独谈话的?”此时里昂手里的门禁卡距离门上的感应区不足十厘米,因为安若的话却生生顿住,没再往前一分,问道,“他怎么说的?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 “就是我和安若拗不过爷爷非要见严筝,只能带他上来,一起进到严筝病房里。”祁姗说,“然后爷爷也不说话,只挑了病房里靠窗户的那个沙发坐下,让翻译从抽屉里翻出病历给他详细说说……” “为了确定我们有没有说谎,看严筝险些救不回来是不是真的吗?”里昂想得通老家主此举为何,自己的父亲一辈子见多了子女对他阴奉阳违,再加上自己问过一句“如果他没死成,您同不同意苏珊娜就这么嫁给他”,肯定会引得他主生疑,“之后呢?直说要和严筝单独聊?” “差不多……看过病历后,爷爷感慨了一下严筝命大,接下来对话的也不是严筝,就让我和安若先回避,说有些话想单独和严筝说。”祁姗是从小便没有正面忤逆爷爷意思的胆子,不过这会儿到底是不放心严筝的心思占了上风,打算用严筝现在身体状况不稳定,出现突发状况身边只有外人在场搞不定做理由留下陪严筝,让爷爷有什么话和他们夫妻俩一起说……没想到爷爷表态后严筝只让她帮忙调整枕头抬高病床角度,她都做好就让她和小八依照爷爷所说先回避,是应允爷爷单独沟通的意思。 “我也怕爷爷会做什么,暗示他说别逞强,你万一出问题该吓到爷爷了,可是他坚持,最后我只能把急救铃塞进他手里和安若出来了……”祁姗告诉里昂和祁岚他们这会儿并不是全无防范,“我知道我这么干挺不可理喻的,但他站不站得起来我都相信他,他不会再明知可能威胁到人身安全还执意去做什么事了……” 这……倒是事实。 里昂闻言微微皱眉,那张即将刷开门的门禁卡又被他收回手里。 “里昂?”哪怕确如祁姗所说,但归根结底还是终止这场会面更保险,祁岚不解他的迟疑。 “我在想既然是那孩子自己的主意,我们是不是不要打乱他的计划比较好……”里昂叹了口气,“老实说如今那孩子很多事比我看得更透更远,再给他一点时间吧,如果十分钟后依旧没有动静,我们就进去。” …… 而此时的病房内,严筝一边滴水不漏地应对着老家主的试探,一边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 “在思索自己还需要坚持多久?苏珊娜什么时候才能叫来里昂帮你解围?”经过适才短暂的锋芒相教,老家主自忖虽没占据上风却也给他施加了足够的压力,他此刻的镇定和不动声色不出意外只是表象,内心绝对已经出现了动摇,“这就受不住的话,你扪心自问,单凭此类小打小闹的能耐,值得霍华德家为你破那么多例,招你一个残废当女婿吗?” “其实也没有特别受不住……”严筝拿手肘稍微撑了下床,让枕头稍微往腰的部位滑了滑,意识到只凭枕头垫高不足以缓解腰椎由于吃力时间太久造成的疼痛,便先抬起头来,迎上老家主流露轻蔑神色的眼神,桃花眼中的恭敬和礼节性笑意不减,“嗯?您指的不是腰吗?” -- 第362页 老家主:“……” 严筝:“实不相瞒,腰确实有点受不住了,可以麻烦您的翻译过来帮我把床放平吗,因为骨头和皮肉创口都没怎么长合,我现在还不太能久坐,失礼了。” “放肆!霍华德先生坐着同你说话,你还想躺平了回答吗?”严筝这话一出,那个确实不仅仅是翻译的男人立刻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合体西装下是训练痕迹明显的精壮身材,一双有力的手仿佛只要轻轻放在少年细弱的脖颈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他到底不能违背老家主的命令行事,因此也看穿了这点的严筝非但半点惊慌都没,还又用平和的语气对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调节床角度的扶手在右侧床下,向后掰就好,麻烦您了……我以为霍华德先生选择这个时间来见我,会对我的情况有所心理准备,刚才您帮忙翻译病历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医生的确不建议我坐太久,说会压迫到更多神经,影响后期恢复。” “你!”翻译既不能当真自作主张将他如何,也不甘心任凭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小子差遣,只能下意识地看向老家主,询问他的意思。 “还影响后期恢复,说的好像你恢复好就能再站起来一样。”老家主与严筝的视线交汇片刻,言语间虽轻蔑不减,到底还是让翻译去放床,“据说你让苏珊娜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表明态度,宣称往后还打算继续当偶像,也不打算退出娱乐圈,怎么,想用这种方式转移仇家的视线,等里昂帮你把步入欧洲上流社会的路铺平?你觉得如此异想天开的借口会有人信吗?” 老家主这番话基于的是他自己对于严筝一系列做法的理解,以为严筝是怵了,取得里昂的认可后便想坐享其成,而一个一门心思躺在豪门功劳簿上从此毫无作为的人势必不值得他们霍华德家破例,冒着被其他家族耻笑的风险招他入赘。 不料严筝依旧不见半点被戳破心思的惊慌,哪怕碍于伤势原因说话的气息不足,偏偏没让话音中的镇静平和和不卑不亢散去:“我想您大概误会了什么,不退团不退圈只是我未来的事业规划,是否异想天开两说,但不是任何事情的借口。” “里昂为了让你少遭质疑,连我们家族的信物都准备提前交给你了,明知顺势坐稳苏珊娜丈夫的位置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你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废会选择回不可能有你容身之所的娱乐圈?”老家主几乎被他“胡言乱语”的诡辩气笑了,“你要不先整理下思路?或者干脆等里昂过来,看他能帮你想出什么说服我接受苏珊娜嫁给你的理由?” “我的思路很清晰,娱乐圈还有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也要试过才知道。”严筝此时平躺在床上,他看不见老家主的表情,一字一句却精准回击了老家主的质疑,“是站着还是坐着,我不认为我想做的事情会受到影响,就像无论您是否接受姗姗嫁给我,其实也不太能影响很多人已经将我作为姗姗的丈夫看待了,不是吗?” “你这小子,是在对我示威吗?”老家主想到自己手里最后的权力正是在严筝的运作下才完全过渡给里昂的,冷哼一声,“我劝你最好不要仗着里昂欣赏你就太有恃无恐,哪怕我现在确实没什么插手家族决策的资本,但想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您是想制造点‘意外’让我从您家消失吗?”严筝平静地问。 “你这副身体,出点‘意外’又不奇怪,我是里昂的父亲,是苏珊娜的爷爷,但凡和今天一样先下手为强,他们事后再捶胸顿足也只能认命,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老家主对翻译使了个眼色,翻译立刻会意,离严筝的病床又近了几分,无形地传递出压迫感。 但当翻译低头看向严筝的脸,仍然没能从少年温润的眉眼中瞧出一丝丝紧张和无措的情绪,面对极有可能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性命威胁,他甚至还轻轻笑了。 “姗姗会很难过的,她大概再也遇不到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了……这也没关系吗?”严筝慢慢呼出一口气,他现在也看不到墙上的挂钟了,不过得益于之前被安东尼关在地下室的数秒经历,他对时间流逝的判断极其精准,想到外面里昂和祁岚应该已经赶到,留给他单独应对老家主的时间不多,索性一语道破了老家主的真实想法,“您不用吓唬我,我知道您不会这么做的,对了,您刚才是不是提到我是因为爸的赏识才有恃无恐?我现在可以给您一个确定的答案,不是的。” “当然我也不是不在乎我这条命……”严筝说完这段不短的话后稍作停顿,喘息一下缓去胸腔的疲惫感,继而才赶在老家主就他的行径动机做出评断前开口,“我过去是不太在乎生死,只要能给姗姗带来一点好处,都不介意拿命去赌……不过现在不会了,意识到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我活着,我就变得挺怕死了。” “至于您所谓有恃无恐的理由……”严筝沉吟片刻,说道,“认为您足够宠爱姗姗,此番前来对我没有特别大的恶意,更不会对我做什么,算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想给你一个孩子。…… “十分钟了……里昂, 我们进去吧!”病房外,已经等过了十分钟的祁岚再次催促里昂,“咱们赶来时父亲已经进去了十五分钟, 这前前后后将近半个小时, 万一……” “嗯, 我们进去。”既不见人出来也没听见急救铃响同样让里昂有些慌,拿起门卡便要去直接开门,不料他才刚刚起身,病房门忽然“豁”地打开, 他手中还拿着蓄势待发的门禁卡, 和翻译打开门后迈着悠哉步子走出来的老家主面面相觑。 -- 第363页 “也是邪门了,能把时间掐这么准。”老家主嘀咕一句, 扭头回望了一眼身后严筝的病床,声音洪亮地喊道, “小子, 你入赘进霍华德家这件事我认可了,你不死心想回去当偶像也随你的便, 但别忘了你今天答应我的,从现在开始算, 我给你一年时间, 蹦哒不出名堂就给我把命留好了老老实实回来继承家业,我们霍华德家的信物没有白拿的, 没那种随便你折腾多久, 也不存在后顾之忧的好事。” “对了, 那孩子我明天让科诺给你送来,怎么养你和苏珊娜商量着办,你非得留中国那自己想办法教他中文。”无视病房外里昂等人的错愕, 老家主又补充道,“臭小子,里昂和你一般大的时候都没胆子和我谈这么多条件。” 老家主话说完便领着翻译下楼了,当然临走前没忘祝祁姗生日快乐,只是早已懵逼的祁姗直到老家主走远才格外茫然地应出一声“哦”。 “严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爷爷都和你说什么了?”老家主离开后,里昂作为亲儿子势必要跟上问个究竟,留下祁岚,祁姗和安若火急火燎地进到病房,再三确认严筝哪里都没事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却仍然想不通这短短二十五分钟发生了什么,尤其是从小见到爷爷都呈现秒怂状态的祁姗,几乎要怀疑严筝是不是瘫痪后一并获得了轮椅王者X教授的精神控制超能力了。 然而事实毋庸置疑不含任何玄幻元素,严筝在筛选掉老家主一再叮嘱他不能说的部分后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平平无奇的答案:“也没说什么,无非爷爷之前觉得我不怎么靠谱,聊过之后有所改观,认为我也没那么不靠谱,反正当个不让霍华德家败在咱们这一辈儿的工具人还成……鉴于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比我更成的工具人,所以和我约好如果一年内我的偶像事业发展顺利,他就遂我的心意,等我玩够了从偶像一行退下来再考虑接手家族产业的事。反之如果不顺利,像夏初之前那样再怎么砸钱砸人脉都没用,既上不了舞台也拍不了戏,那趁早回去跟着爸在欧洲豪门圈子里混脸熟。” 祁姗:“……” 祁岚:“……” 安若:“……” 他们是真的想说什么,又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这个答案乍一看瞧不出哪里不合理,但仔细一想,又处处都不怎么合理。 “中间还有些交流内容老家主不希望别人知道,作为他在我这里妥协了很多的交换,我答应他不会告诉旁人了。”严筝见他们陷入沉默,又补充道。 于是祁姗三人又都觉得合理了,除了祁岚一再交代严筝有困难要说别瞒着爸爸妈妈,了解严筝不会轻易泄露别人秘密的祁姗和安若都没再继续这一话题,转身去病房外拿回蛋糕,虽然出了些波折,但一年一次的生日还是要开开心心过的。 “姗姗嫂子,你爷爷这个蛋糕不会法国做好空运来的吧?”安若今天可饱口福了,不但吃到了他撺掇严筝订的,北京首屈一指的米其林蛋糕,还吃到了更高端的,明显定制都没有这种口感,得请顶级甜品师才能做出来的豪门限定蛋糕,“你爷爷凶归凶,对你挺大方的呀,你过去的生日也这么过吗?” “23岁之前吧……”祁姗想到大学没毕业也没随妈妈来中国实习之前,她和祁诺的确每年都要在祖宅举办盛大的生日派对。不过后来去到中国也遇见严筝,因为她每年生日都会被一份珍贵的礼物搞得哭唧唧,所以即使没过多久她又回到巴黎深造读研,也开始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推掉生日派对之流劳民伤财的活动了,“毕竟我爸是霍华德家的现任家主,爷爷不重视我和祁诺的生日不体面点说不过去。” “也是。”安若端着蛋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们B团的成员虽然现在除了严筝之外都是标准的YoungRich,但过去最好也只是小康家庭出身,听祁姗说起豪门世家的种种计较仿佛是发生另一个世界的事。 ——果然和豪门适配性优越甚至一言不合便被请回家当下任家主培养的筝哥是神啊! 安若这样想着,吃完手边的一块蛋糕又去切第二块。 却发现只象征性陪祁姗吃了几口蛋糕的祁岚已经起身要走了,不禁困惑地问,“阿姨,你不陪姗姗嫂子多待会儿吗?” “不了,阿姨在这里你们放不开,而且姗姗爷爷那边我也不太放心,跟姗姗爸爸一起去看看。”祁岚虽是笑着同安若说话的,笑容中的苦涩和忧虑却藏不住。 安若自是不解,等祁姗出去送祁岚,严筝也和他提起“祁诺”的名字才恍然大悟。 祁诺和祁姗是龙凤胎,生日也是同一天,哪怕确实做错了事,可作为母亲的祁岚想到自己疼爱了二十六年的儿子今年别说生日蛋糕,怕是饭都没得吃依然免不了会心疼。 只是这份心疼到底不便在被祁诺所伤害的严筝面前提起,只能先找借口离开,不去破坏女儿女婿的好心情。 “筝哥,你考虑过祁诺如果被夏初扔了惨兮兮地回家,你要拿他怎么办吗?”安若提及这点有些担心。 他倒不是信不过里昂和祁岚待严筝的真心,但祁诺毕竟是亲儿子,严筝再优秀他们再心疼也只是女婿。他怕现在他们全家口口声声说让严筝继承家族,把严筝捧上那个位置做好多事,到时祁诺一悔悟,严筝所做的一切又全成为别人做的嫁衣了,之前严筝让他多看经典电影电视剧,人之常情,好多片子里都这么演。 -- 第364页 “不知道,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严筝想了想,不甚在意地笑了,“反正真轮到我操心霍华德家的事也是很久以后了,大概从开始操心那天起便会琢磨下一个甩锅给谁……现阶段先考虑怎么继续当偶像,一年时间不算短,我觉得足够我给自己找到新的定位。” 当在外面安慰了妈妈好一通的祁姗心情略有些沉重地回到病房,正听到严筝和安若两个人就未来偶像事业的发展路线进行“和谐”而“热烈”的讨论。 安若说:“筝哥,我觉得你多虑了,你初始的团队定位就是门面,男团门面是干嘛的,只要摆着好看就行了!所以按这么说你之前才是一不小心走偏了,咱现在回归正途完全没问题!你需要操心的就是如何多吃饭把自己喂回颜值巅峰,然后是站着摆还是坐着摆其实影响不大,你想,你细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他说的好像十分在理,因此成团三年当了两年全能ACE的严筝对他报以了格外真诚的“称赞”:“嗯,挺有想法的,不过那摆我本人和摆我的人形立牌有什么区别?人形立牌还能站着,干脆我退团让人形立牌当你哥好不好?” “筝哥你要是哪天坐累了也不是不可以!”安若难得被严筝夸一次有想法,丝毫没察觉出他在说反话,左手在右掌上一落,“让你回去当偶像而已,也没什么难的嘛!咱大Top团随便想想办法就有了,我要打电话和陈哥说,是我帮你想到的办法,我多棒!” 严筝没制止他,于是他喜提本就因为此事发愁的陈酿一句更加真诚的“称赞”:“安小八你怎么这么棒,你这么棒我都觉得咱们团容不下你了。要不你退团,没有你拉低平均值,咱团的智商肯定又能占领高地了,想到办法让严筝重返舞台指日可待。” 祁姗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看着严筝终于活出了几分少年人的肆意鲜活,她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便觉得没必要因为未知的苦恼烦心,他们已经拥有了最好的现在,即便未来还可能遇到困难,在越来越好的他们面前也会迎刃而解。 “要不要也吃点蛋糕?我把奶油刮掉只吃蛋糕胚,如果觉得腻咱们再吐掉,试一下?”3月末的天气还没有完全回暖,因此怕凉到严筝害他生病的祁姗是在病房门口把手搓热才回到病床边的,发现方桌上的蛋糕已经被安若吃了不少,便从赠送的一次性餐具盒中拿了新的刀叉和盘子,问严筝有没有食欲真的吃一些。 “好啊,试试看。”严筝不再厌食后体会到最大的好处就是食物对于他来说不是只有腻或者不腻,吐或者不会吐这种是否能帮助他维系身体健康的评判标准了,吃东西也不再是生存压力,他变得又可以品尝美食的味道了。 所以即便有些东西他的脾胃还消受不了,他也不介意去尝试,然后如祁姗所说,不舒服大不了吐一吐,调节脾胃这件事本身也需要食物种类多样化,只要别碰刺激性和不好消化的东西就问题不大。 为了方便他吞咽,祁姗把他的枕头稍微垫高了一些,确认他躺舒服了才端过那块新切的蛋糕,细心地将上面的奶油刮干净。 当然出于避免浪费的考量,刮去的奶油她没扔,而是边刮边就着叉子吃掉了,吃完将蛋糕胚分割成小块喂给他之前还故作哀愁地抱怨,说这根本没过多久,她茶不思饭不想那会儿掉的肉已经反弹得七七八八了,要是自己能把肉长完直接转移到他身上就好了。 “姗姗嫂子,这件事要是能实现肯定轮不到你,我们B团七个人得排队给他匀。”安若听到这里便在一旁插嘴道,“尤其他任嘛不进磕了一年蛋白棒和维生素补剂的时候,我们真绝望到以为除非科学进步研发出用别人替吃自己能吸收的技术,不然他这人完了。” “能产生这么离谱想法的肯定只有你,别带全员。”严筝出言吐槽。 “我不是咱们团的一员吗?我这么想代表咱B团有人这么想,咱们团魂牛掰是公认的,什么叫团魂,就是所有人一条心呀,那四舍五入相当于大家都这么想,没毛病。”安若脖子一梗,亮晶晶的鹿眼配上调皮气息十足的小虎牙,有理有据地狡辩道,“反正我们没想到你有一天能兴致勃勃地主动说想吃蛋糕是真的,姗姗嫂子爷爷送来的那个是按照法国标准做的,有点甜过头了,你大概不行,不过咱们定制的这款有特意交代少糖少油,我觉得不甜不腻,你尝尝。” 严筝右手断指上的伤口同样没长合,左手没伤却也没什么力气,因此只能麻烦祁姗喂到嘴边,小夫妻之间没有太多忌讳,祁姗用的正是自己刮过奶油也就着吃完的叉子。 “还好吗?”祁姗喂他吃完一口后便忐忑地关注着他的反应,等他从这久违的间接接吻中回过神来,并不勉强地说了句“好吃”,她才欣喜地又插了一块喂给他。 当天晚上,祁姗在微博上同翘首以盼了一天,只等她更新动态的网友们分享了新的喜讯。 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图片],给我过完生日的严小筝账户……[/捂脸哭][/捂脸哭][/捂脸哭],好消息是他居然能吃蛋糕了,吃了三分之一个拳头那么大!把我和@(BR)-EIGHT安若高兴得吃完了整个十二寸的一层,为了把咱爱豆重新喂回颜值巅峰我们真的牺牲太大了[/再见]。 当她晒出的好消息不再细细品来尽是心酸,网友的评论也跟着开朗活泼了很多,除了夸严筝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多“666”,也有不少人对她和安若这种“伤敌0.1,自损1000”的陪吃行为表达了善意的调侃。 -- 第365页 “姗姗,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今天的最后一个礼物。” 严筝看她发完微博又对着网友和粉丝的评论私信傻笑了半天,终于决定抓住今天的尾巴将那件很重要的事告诉她。 “什么?”祁姗眨眨眼,“你不会打算把你账户里仅剩的几十块钱当红包发给我吧?打住!我和你说大可不必!虽然你现在离不开病床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但你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啊,我一个勤俭持家,分不出去的蛋糕都拿回家放冰箱,留着每天当早餐的好姑娘,在你这种行为的加持下简直犹如那种三句话让男人给我掏了三千万的极品渣女。” “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我账户里还有66.8,挺吉利的,你喜欢,给你发过去了。”他边说边拿起手机转账,都不给祁姗制止的时间,她的手机便响起了代表红包入账的“哗啦啦”音效。 祁姗:“……” 所以他并没想送这个,她刚才那句话就不该说是吗? 她悲伤地将头抬起四十五度看病房窗外的月亮,半晌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你原本打算送我什么?” 严筝彻底完成从倾家荡产到一穷二白再到身无分文的蜕变后便踏实地将手机放到枕边,考虑到自己要说的话可能会给她造成很大的冲击,索性示意她先坐,等她坐稳自己也下定决心了,才用尽可能平和的声音开口:“一个孩子……” “……啥?”那一瞬间,考虑到严筝如今和未来的身体情况,祁姗怀疑自己幻听了。 “一个孩子。”严筝又重复了一遍,桃花眼认真地注视着祁姗,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是我白天答应你爷爷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章 天上掉下来的好大儿。…… 关于孩子的问题, 早在她决定同严筝复合的时候妈妈就找她谈过,当时心理医生诊断严筝需要终身服用精神类药物,出于对孩子负责的考量, 他们肯定是不能要孩子的, 所幸那会儿他们身上也没有继承家族的重任, 想着过去爷爷那一关也克服下心里的遗憾便没事了,要过养孩子的瘾大不了撺掇徐念生二胎,正好一胎不是个像徐念的女孩儿让周晨骁一直觉得可惜……再不济还有祁诺,他作为霍华德家的长孙肯定要肩负起延续家族的责任, 她和严筝挑个可爱的借来养两天完全不是问题。 只是没想到世事会如此无常, 一眨眼祁诺都弯到姥姥家和男人私奔了,而严筝也货真价实地成了爸爸和爷爷都认可的家族继承人。 祁姗在今天正式满了二十六岁, 哪怕是普通人家已经出嫁的闺女,也到了该被娘家婆家一起催生的年纪, 更何况她还身处看重子嗣的贵族豪门。 当然如果她和严筝都身体健康, 顺势要个孩子没什么,甚至严筝的偶像事业都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毕竟早在严筝拿戛纳影帝说感谢妻子那会儿便有不少粉丝评价他的人生履历如同按下快进键了。 说别人拿出吃奶的力气,三四十都未准能全搞定的事, 他一个23岁的小偶像, 清华念了,SCI发了, TOP当了, 影帝拿了, 婚结了……接下来再有喜事估计就是733官宣怀孕有娃了。 但现在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便是严筝根本没有健康到足以要孩子的程度。 他受伤没脱离危险时她压根没有闲情逸致生出这方面心思,现在想来老天爷大概就是不打算让他们有娃, 好不容易严筝的心理疾病痊愈不需要吃药了,结果又摊上瘫痪这种糟心事,腰椎第五节爆裂骨折造成的下半身半点知觉都没,他们别说要孩子,以后怕是那种事都…… “你告诉爷爷咱们还能……”祁姗考虑到这涉及男人的尊严,所以没敢说得太直白,又考虑到医生应该也没刻意和他提起过相关话题,他会这样同她商量,大概率是真以为自己再恢复一下那方面能行,便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地找了其他借口,“你现在身上的伤都没全好,身体也虚弱,我知道爷爷肯定催你了,但这不是着急的事对不,我们先把身体养好……” 祁姗一贯不擅长在严筝面前掩饰情绪,尤其今日的状况还比较特殊,几乎在他提到“孩子”两个字的时候她脸上就已经浮现出了格外复杂的纠结神色,弄得本来想起这事儿还有点郁结的严筝都调动不起感伤的情绪了,一不小心在她充斥着同情和怜惜的目光下笑出了声。 “你……”祁姗哪里料到他会笑,当下自己跟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茫然无错地凝望着他笑起来格外美好的样子,忽然觉得他能一直这样笑给她看的话,自己守一辈子活寡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不行’,我知道。”严筝笑够了,就温柔又感激地冲她眨眨眼,说出那个她一直在嘴边却为了照顾他心情一次次咽回去的词,“我腰以下都没知觉了,得多没生理常识的人才能以为自己还行。” 她一直讳莫如深的东西被他如此坦然地直言不讳,祁姗想表现得欣慰一些,无奈嘴唇却扁了扁,不知怎么就有点想哭了。 她想,她的少年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人,他们也该有可爱的孩子完整的家庭,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凭什么呀? 她又想,严穆当年废了只手都要死要活,推开童童嫂子让明明放在心尖上的姑娘一次次痛苦心伤,他得多强大,才能像今天这样接受一切,充满希望地陪她继续以后的生活? -- 第366页 想着想着她已然落下泪来,趴在他病床边哭得抽抽搭搭。 “好了,老公‘不行’而已,至于这么伤心吗?”他活下来情况一天天好转后她就很少哭了,今天又哭成这样,叫严筝心疼她必须和他一起承担面对之余,也觉得她为此掉个不停的眼泪有点可爱,故作停顿思索片刻后续道,“也对,你是得伤心,之前徐念总说你榨我,往后你想榨都没得榨了。” 于是祁姗在他的提醒下又回想起自己过去不只一次拿“不行”调侃他的玩笑话,越回味越觉得他今天真的“不行”保不齐有自己口无遮拦的玄学BUFF加成,哭得更加悔恨难过了。 结果祁姗就这么在哭唧唧中度过了自己26岁生日的最后时光,等哭好拿过手机一看,发现已经十二点已过,又破罐破摔地趴回严筝床边:“完犊子,我今年是哭着把生日过完的,明年该倒霉了。” “嗯……赶在25岁最后把眼泪流光,等步入26岁便一直开心了,不是挺好的吗?”严筝知道她乐意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索性顺着她的意思编了一套吉利的说辞,总算把他的小姑娘哄开心了,抽了床边柜上的纸巾把眼泪擦干,才好整以暇地想到自己哭泣的根源是听他提了孩子,问他既然明知自己不太行,那答应爷爷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我先声明!你可不能答应爷爷让我和别人生孩子,我这辈子只是你的人,你行与不行都是你的,我不要生养其他男人的孩子。”祁姗问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一凛义正辞严地和严筝约法三章,“他怕霍华德家绝后可以把祁诺抓回来当生育机器,反正祁诺干出那么多混蛋事活该,跟着夏初更没好日子过,我不干,没得商量!” “呃……你想多了……”严筝有点无奈她怎么一下想到了那里,他再“不行”也是男人,男人总归是对自家老婆有占有欲的,他大度不到让祁姗去怀旁人孩子的程度,“是收养。出于门当户对和稳固彼此势力的考虑,你们霍华德家的女儿不是一直有很多联姻到其他豪门家族吗,你爷爷说的这个孩子妈妈一边有霍华德家的血脉,刚好他亲生父母因为一些原因无法继续抚养他了,本来咱们还年轻,收养孩子有点早,但这孩子已经十岁了,再长大怕不容易培养感情,所以你爷爷的意思是咱们先把孩子留下,不管怎么说能条件如此合适的孩子都不容易遇到,被咱们赶上是缘分。” “啊……这样……”知道爷爷没打让她生别人孩子的主意,祁姗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一半,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即使自己的贞操得以保全,严筝所言的也绝不是能叫她松气的状况,立刻又把气噎回去,总之就是觉得严筝这最后一份不要钱的生日礼物开得非常大。 …… 第二天上午,昨日随老家主同来医院的翻译便准时将孩子送了过来,倒不是要他们当场签收养协议孩子也即刻认爸妈,无非先见个面熟悉一下,看对不对彼此的脾气。 严筝今年才23岁,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10岁孩子,他居然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安,该睡的觉照常睡该吃的早餐照常吃。 倒是昨晚连夜去了趟徐念家找爸妈哥嫂求助的祁姗彻底慌了,不但当时选择性忽略了妈妈和嫂子第一次当妈都比自己如今小,扯着她们的手语无伦次地诉说了半宿自己还年轻不想当妈,翌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赶回医院的时候还跟奔赴刑场英勇就义一般,知道的能想通她是由于即将面见天上掉来的好大儿紧张,不知道的百分之百以为今天是世界末日,下一秒就是地震海啸丧尸,她要开着地球奔向宇宙…… 可中国有句俗话说得好,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再如何慌也至多扯来爸爸妈妈和哥哥嫂子作陪,孩子都过来了总归是得见的。 就在这样颇具逼上梁山意味的情势下,她和严筝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名为安德尔斯的男孩子。 一副标准的欧洲白人面孔,浅棕色微卷的头发,蓝灰色的眼睛,是个无论谁看到都会认为漂亮的孩子。 不过应该是从小没有生活在法国的缘故,他的法语并不熟练,临时抱佛脚学的几句汉语更无法用于交流,最后还是得知他来自瑞典的严筝祭出了和瑞典语沟通无碍的挪威语,才叫在场的几人弄明白这孩子好好的霍华德家血脉,为何会沦落到被老家主找收养人家的地步。 简而言之,男孩儿是因为一场意外失去父母的,之后就被警方送进了当地福利院,好歹身上流淌着霍华德家的血,老家主得知消息后给接了过来,本打算在巴黎找个靠谱的人家收养,正巧祁姗这边就婚姻大事的问题给他来了个先斩后奏,考虑到严筝腰椎以下完全瘫痪不能给祁姗一个孩子,索性直接带来中国,让他们看着顺眼的话便留下,养大了算他们自己的孩子。 “才这么小,就遭遇了好多不好的事啊……”祁姗原本对这孩子的到来接受无能,看他举手投足间小心翼翼的拘谨尽显,明明只有10岁是同龄人调皮的时候,却礼貌乖顺得叫人心疼,又听闻他凄惨的身世才动容了几分。 她虽然从小得父母宠爱是温室里娇生惯养的花朵,但她每次思及过往都会心疼的严筝不是,和这孩子一样,严筝也是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庇护被放逐到需要看人眼色的成人世界,这般如履薄冰地活着,现在的很多悲剧也是因为那时没有遇到靠谱的大人造成的。 -- 第367页 如此想来,祁姗便狠不下心再把这孩子丢回去,随便他被什么样的人家收养过什么样的生活,确实是闪过一丝“反正按照爷爷的意思迟早得收养一个孩子,不如留下这个乖巧的往后也省事”的念头。 当然通过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相处熟悉,似乎也昭示着她这日头脑一热的决策是正确的。 因为安德尔斯真的是个太懂事伶俐的孩子了,许是和严筝一样过早见识到世事冷暖的缘故,他格外珍惜这次可能有家的机会。 明明别人家收养孩子的父母都要费心去做孩子的思想工作,想办法让孩子去适应陌生的环境融入新的家庭氛围,他们家却正好相反。不说祁姗完全没有做妈妈的概念和觉悟,似乎有所准备的严筝也由于伤势没好全身体没恢复无法给他太多关注和照顾,倒是年幼的安德尔斯自己肩负起了让新爸爸新妈妈习惯自己存在的重任。 鉴于双方还不是正式的收养关系祁姗和严筝又常驻医院,所以安德尔斯既没急着改口也没任性地赖在他们身边添乱,只乖乖跟着老家主留在这里照顾他饮食起居的翻译生活,然后风雨无阻地让翻译叔叔每天都送他来医院看看。 祁姗作为一个单身时被爸妈哥嫂宠,恋爱结婚后又被老公宠的姑娘,虽然年过26岁还这么说有点不要脸,但的确大部分时间都拿自己当个“宝宝”,所以一开始内心对于这种时不时一走出病房便能看见安德尔斯的事情是相当排斥的。 敏锐如安德尔斯自然察觉得到,于是就主动坐到不会碍祁姗眼的地方默默拿ipad听汉语课,什么时候祁姗兴致来了招呼他过去说话才靠得近些,祁姗不应允严筝不叫他更不会进到病房去打扰严筝的休息。 渐渐的,等祁姗看到他不会再别扭了,居然莫名生出一种他真有点像严筝的感觉。 严筝是中国人,安德尔斯是纯纯的白种人血统,这份相像指的肯定不是外表,而是脾气,性格,为人处世方式这些比较内在的东西。 祁姗没见过16岁的严筝,可听他说起过16岁起便为了获得向哥哥赎罪的机会一次次去拦夏初的车。她结合严筝的秉性,越想越觉得当年的严筝应该和现在的安德尔斯如出一辙,也许他们根本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徒劳能不能打动对方,却还是全力以赴地迎合讨好,只因为他们真的太想要个家了。 冒出这样的想法之后,哪怕祁姗还是一时半会儿进入不了母亲的角色,但已经不是太介意安德尔斯未来成为自己家中的一份子了。 “要不你们真收养他吧。”到头来连一度认为让才23岁的严筝和26岁的祁姗给个10岁孩子当爸妈是胡来是祁岚和徐念都表明了妥协的意思,在她们看到祁姗每天给严筝送个饭都丢三落四,安德尔斯的书包里却塞满了纸巾,湿巾,毛巾,餐具等等祁姗忘记频率比较高的物件之后…… 而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终于要拥有一个新家的安德尔斯像往常一样,吃过午饭便让照料他生活起居的翻译叔叔送他来到医院,懂事乖巧地在自己每天固定的座位上坐好,见祁姗还在病房里陪严筝,也没有主动去闹去吵,只从随身的双肩包里拿出ipad和做笔记用的本子,戴好耳机开始上汉语网课。 “你……安德尔斯?亚摩斯和汉娜不是被……你……” 为了避免祁姗从病房里出来后叫他听不见,安德尔斯只戴了单侧耳机,因此当走廊尽头有人用再熟悉不过的母语喊出他的名字时,下意识抬起头的他猝不及防地将整张脸撞入了那个电梯旁边女人的视线。 ——是爸爸的情人,也是即将收养他的严筝先生的亲姐姐…… 安德尔斯再如何早慧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被带着两个孩子来探望严筝的严薇薇识破身份后又怕又慌,本能地丢下ipad往走廊另一侧的安全通道跑。 可他又不是运动神经天赋异禀的夏宝贝,凭小孩子的腿长又如何跑过大人呢,没跑出多远就被快步上前的严薇薇抓住,一时间对他亲生父母的愤恨涌上心头,严薇薇扣住他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生生将男孩儿白皙细嫩的小臂掐出一道红印。 没错,安德尔斯根本不是来自瑞典,只不过因为瑞典语和挪威语互通,不是长期生活在当地的人听不太出分别,他才按照太姥爷教给他的,谎称自己来自瑞典。 他妈妈一边有霍华德家血脉倒是真,他的亲生母亲正是汉娜·霍华德·诺德特姆,在私宅对严筝严刑拷打的罪魁祸首,亚摩斯·诺德特姆明媒正娶的正妻。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些说辞,我不是第一…… “祁姗, 为什么这孩子会在这里,他……”严筝养伤的这段时间,严薇薇和严穆因为过去做的错事一直没被祁姗允许进入严筝的病房探视, 当然禁令只针对他们本人, 童琪和严筝的小侄子小外甥小外甥女并不包括在内。 所以严薇薇一直是带儿女过来自己等在门外的, 今天却气得再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推开病房的门将安德尔斯扯到了祁姗和严筝面前。 “你干嘛突然进来,我不是说过只可以孩子进来吗?”祁姗原本正和严筝商量收养安德尔斯的事,被她这半分征兆没有的生闯吓了一跳, 低头看看严筝, 确定他没有一并吓到,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随后又瞧见了被她把胳膊都掐出了红印儿的安德尔斯,哪怕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听这孩子叫妈, 也难免被激得有些护犊子, 登时面色又是一凛,“你还打我家孩子, 你……” -- 第368页 祁姗赶忙把安德尔斯从她手里解救出来,发现严薇薇不再掐着, 他胳膊上的红印儿没多久便消了, 并没有严重到留下淤青的程度,却仍觉得有点心疼, “原来如此……他是那个被老家主送过来给你们收养的孩子……”严薇薇听祁姗用“我家孩子”称呼安德尔斯, 又瞧她完全不似做假的紧张模样, 总算大致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智回笼虽然不再恨得咬牙想让这孩子立刻为他亲爸亲妈造的孽付出代价,眼神却依旧恶狠狠的, “你们霍华德家,怎么能对小筝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关于祁姗和严筝要□□这件事严薇薇是知情的,听童琪说是老家主做的主,从瑞典弄来一个带霍华德家血统又刚好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让祁姗和严筝收养,算是他做出妥协,不但认可严筝这个女婿又同意里昂定他为家族继承人的交换。 严薇薇当时没说什么,虽是外室,不过她好歹在诺德特姆家沉浮数年,知道欧洲世家重视子嗣,严筝这般情况能破例得到家族认可已经是他自己足够优秀再加上祁姗一家也做出退让的结果了……他们甚至足够尊重严筝,没提一句让祁姗同别人生子再拿回来养的试探。 就算为了霍华德家以后不会沦为其他家族的笑柄和谈资,他们夫妻俩□□都是迟早的事,她和严穆那会儿也只担心10岁太大怕养不熟,但一来他们没有对严筝和霍华德家指手画脚的资格,二来严筝也有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傍身,只要这孩子聪明一些,总归不会对他和祁姗生出什么异心。 只是她着实不曾想这个孩子会是安德尔斯,纵然险些让严筝丧命于脓毒血症的罪魁祸首是夏初,可无法否认的一点是,一开始给严筝造成这些伤的人正是亚摩斯和汉娜。 严薇薇现在提这些没有想摘出自己全部甩锅给别人的意思,她承认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她难咎其责,如果没有她将严筝骗去挪威,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她只是恨自己也恨亚摩斯和汉娜,和恨自己一样恨亚摩斯和汉娜,是他们在诺德特姆家的宅邸打断了她弟弟的手指和腰椎。 严筝养伤的这段时间严薇薇一直在忏悔,也做好了祁姗不会原谅她往后再不让她见严筝的准备,她活该她自作自受无话可说,但她愿意尽可能地去赎罪,就像严筝曾经对严穆做的那样。 因此即便祁姗不反对严筝继续给她钱供给她和孩子们的生活,她也谢绝了这些好意。没有一技之长和工作经历的她甘愿白天去便利店打工,轮休的时候再从网上接些挪威语翻译的杂活儿养活自己和孩子,暂时想不到自己能为严筝做什么,便力所能及地将孩子们照顾好给他们好一些的生活,让他不再为此操心。 不过她又如何想到,正是这个原因才叫只有晚上有时间带孩子过来的她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和一贯下午待在这里的安德尔斯碰面,如果不是今天琳恩刚好在电视上看到了一道适合严筝吃的菜,她陪女儿做好,想着严筝脾胃虚不会太晚吃饭,就和便利店的同事调班,带着一双儿女在下午来到医院,她怕是要蒙在鼓里更久。 “我们霍华德家怎么了?你别转移话题,安德尔斯一直很乖,他哪里惹到你了,我还没怪你欺负我家孩子呢,你凶什么凶?”祁姗见严薇薇凶自己也凶起来,过去她神经粗没及时察觉,害严筝受了这个自私姐姐好多年的气,已经让她埋怨自己不够机灵很久了,现在轮到安德尔斯自然不允许她干出这种祸害完一个再祸害另一个的事。 亏她看到严薇薇最近有努力工作尽心尽力养孩子以为她是诚心悔过,至少比那个只会一门心思打钱,听童童嫂子说,现在还天天在严懿面前拿脏话骂夏初,甚至因为严懿曾被他自己一意孤行冠名夏小宝,时不时还要迁怒一番的严穆强。 但严穆再不可理喻也只针对自己儿子,有妈妈撑腰的严懿一喊妈绝对一秒怂,严薇薇这出门打别人家身世已经很可怜了的孩子算怎么回事? “祁姗,你和小筝……是也不知情吗?”严薇薇重新步入社会工作后也稍微长了些脑子,见祁姗遭她质问后依然护安德尔斯护得格外坦荡,又思及祁姗对严筝的在乎程度,便在心里否定了之前的猜测 “知情什么?”祁姗冷着脸问。 严薇薇神色肃然,不顾一旁的安德尔斯已然惶恐得快要哭出来了,果断揭穿了他的真实身份:“十岁,刚好在这时候冒出来被霍华德家捡回去,这个孩子,他根本不是什么霍华德家遗落在瑞典的血脉,他是亚摩斯那个混蛋和汉娜那个贱女人的亲生儿子。” …… 要知道在严薇薇说出这句话前,安德尔斯是被祁姗护在怀里的。 在他的记忆里,爸爸只会从他很小的时候便以“锻炼”的名义逼他观看各种□□行驶规则对人惩处处决的场面,他害怕他不想看一次次大哭也不会心软放过他,妈妈同样不会站出来维护他,反而在爸爸嫌弃他不争气出去找其他女人的时候埋怨他胆子怎么那么小那么没用……这是第一次,他被保护,他觉得自己要有个像样的家了…… 可当严薇薇道出他的身份后,他被推开了,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用了半个月时间,好不容易才慢慢亲近起来的祁姗注视着他的目光一下子又充满了戒备……比二人还不熟的时候更甚。 安德尔斯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妈妈入狱爸爸跑路后他被警察叔叔送到当地福利院,在那里他因为前□□少爷的身份不受其他孩子和看护老师的待见,被排挤被为难,因为知道他们的有色眼镜情有可原,无论日子再难过他都没有哭,这会儿却哇地一声哭了,因为他辜负了太姥爷费心为他找到的养父母,他没有像自己曾经自不量力以为可以达成的那样,留到严筝和祁姗身边,弥补他们因为爸爸做错事无法有亲生孩子的遗憾,他又没有家了。 -- 第369页 安德尔斯哭得自责又难过,直到听见有人用挪威语对他说了句“别哭”…… 那个明明优秀到了极致也温柔到了极致,却因为他爸爸再无法走路的少年在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后,又换作汉语告诉了祁姗和严薇薇一个掷地有声的事实。 他说:“我知道安德尔斯是谁的孩子,但那又怎样,我们收养他之后他就是我们的孩子了。老家主在和我商量收养他这件事的时候便已经知予我安德尔斯的身世了,是我认为如果在当下明说,无论是姗姗你,亦或是爸和妈都无法接受他,才自作主张和老家主提议暂时对你们做出隐瞒……全是我的主意,别怪孩子。” …… “小筝,我知道你心肠好,你不想因为他父母对你犯下的罪责去迁怒孩子,再加上他毕竟由霍华德家老家主亲自送过来,你拒绝会显得不识抬举让祁姗和她父母为难……可孩子和猫猫狗狗不一样,你看它们在外流浪可怜,捡回来好好养就成你的了。你没有过孩子你不知道,别说他这种十岁才被收养的,多少婴儿时期被养父母带回家的孩子,长大懂事了还刨根问底非要回去寻亲生父母呢……” 严薇薇和祁姗看他一副明知事实如何却好像全无所谓的模样都是一惊,随后严薇薇也顾不得祁姗给她下过的禁令了,走到病床旁边苦口婆心地劝:“更何况这孩子……你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吗,诺德特姆家是挪威当地的□□,他三四岁的时候便开始旁观他爸爸怎么折磨人对人行刑了,他不可能是善茬,你对他再好他也不会记你的恩,你不能养这样一个孩子啊……” 而当祁姗将安德尔斯的身世告知给祁岚和里昂后,这对见多了豪门家族勾心斗角的夫妻同样持反对意见。 他们在第一时间赶来医院,见严筝半分不打算信严薇薇的邪,便也好言劝道:“严筝,你姐姐的思维模式是相对自私了一些,但这次她说的没错,□□的事情确实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父亲也是老糊涂了,这样的孩子霍华德家都不能留,怎么能不但领回来还连哄带骗地让你们收养呢?你放心,这件事是父亲乱来在先,我和里昂做的了主,我们把孩子退回去,你觉得相处久了有感情,我们就给他找个条件好些的福利院,算仁至义尽。霍华德家嫁出去的女儿不少,你和姗姗以后需要□□,我们可以找知根知底的血脉过继。” 严筝不想同意,他同祁岚和里昂说,孩子不是物品,安德尔斯他是有感情的人,没有被送来送去不行退货的道理,他说之前大家明明都很喜欢这孩子,现在所谓“十岁养不熟”和“怕他念自己亲生父母”的问题已经通过过往半个月的相处验证过了,安德尔斯很乖很懂事也没有半分等他那个被通缉跑路的亲生父亲再回来接他的想法。他一直在安安心心地学中文,哪怕已经十岁明知转学来异国他乡会面临很多困难,他也叫过一句苦说过一句想回家不想留在他们身边……这都是安德尔斯珍贵的地方,不该因为他爸爸是亚摩斯妈妈是汉娜便全盘否定。 可惜他说得再多道理讲得再清楚,碍于他如今是个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残废,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祁岚和里昂将安德尔斯带走,祁姗也没有制止。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等晚上其他人离开,严筝和祁姗原本充满了欢笑温馨的晚餐时光变得出离沉默。 严筝是发愁自己一时想不到办法去说服其他人相信安德尔斯,不太有心情说笑,祁姗则更多是心虚,刚才爸妈强硬将安德尔斯带出病房时她明明看到他由于着急唯一能动的左手已然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知道他不同意,却还是站到了爸妈的一边,没有替他帮安德尔斯说一句话。 回顾两个人一路从恋爱到分手到复合又到结婚,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明确表达出就算与她意见相左依然不想妥协的意愿,可就是这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偏偏是祁姗没办法顺他心意的情况…… 这样想来,祁姗心虚之余更多了几分愧疚,片刻分神就倒溢了饭盒里的汤,她自己是本能地弹开没受什么伤,溢出的汤汤水水流满了半个床边柜,又滴滴答答地沿着边缘淌到地板上,顷刻间便一片狼藉。 “纸巾……我记得在这里……咦,用完了,我去找安德尔斯……” 已经形成的习惯有时就是如此可怕的东西,当祁姗手忙脚乱地从床边柜中翻找纸巾要将一切清理干净,却发现抽屉里的纸巾盒空空如也后,几乎下意识地要奔到走廊里问安德尔斯拿新的,走到病房中间才意识到门外早没了那个总会哆啦A梦一样从书包里拿出各种她所需物品的男孩儿,悻悻地回到严筝的病床边,看他愣愣地对着一地一桌的汤渍发呆。 “我知道安德尔斯看起来像个好孩子。”祁姗说,“一点都没有他亲生父母亚摩斯和汉娜的影子。” “我也知道你说不怨恨任何人是真的。”稍微停顿一下,祁姗继续说,“就像你能为了夏宝贝放过夏初一样,即便安德尔斯的父亲正是那个对你严刑拷打,打断你腰椎和手指的罪魁祸首,你也不想因此连坐安德尔斯……这是你最难能可贵的地方,我承认无论严薇薇,我父母还是我都做不到,可这不只是我们无法接受安德尔斯的理由。” “那理由是什么?”严筝的声音依旧很平和,祁姗怕他怄气不开心,其实还真没有,他永远不会生她的气,更何况这又不是怄气能解决的问题。 -- 第370页 “嗯……是安德尔斯这孩子本身的隐患吧……”祁姗思索了一下说,“你想他爸爸是挪威□□中都出了名阴险狡诈的亚摩斯,妈妈是八岁便狠到能为了一条裙子不惜把我按到喷泉里淹死汉娜,严薇薇说他从小就接受□□教育大概率是真的,亚摩斯和汉娜干得出这种事。” “他不长歪的概率太小了。”祁姗也不想以恶意忖度一个孩子,无奈事实如此,“再说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你不觉得他懂事得太过头了吗?暂且不论他都不会吵闹任性要东要西,你想想你和他父母的恩怨,不只是亚摩斯和汉娜害你残废,安德尔斯也因为你家破人亡啊!一个孩子,明知道你是那个让他从富家少爷沦落成孤儿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心安理得地再认你做父亲?是不是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确实长歪了也另有所图,他应该听爷爷说过你是霍华德家的继承人,知道此时选择跟着你才最有利……他甚至很大可能心里是恨你的,你身体不好他又一天天长大,我们不能留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 祁姗说完,便出去找护士拿纸巾了,本想趁这段时间让严筝单独待一会儿思考一下人心险恶是不是这么回事,不料等她去而复返,刚要弯下[和谐]身子清理刚才弄洒的汤,突然听到严筝用一种凉而悠远的语气开口,“姗姗,你知道吗,这些说辞之于我并不是第一次听……” 祁姗清理桌面的动作一顿,困惑地抬起头来,就看见严筝自嘲地笑了:“被所有人认为长歪的概率太小,听话懂事得太过头,一定有所图谋,朝思暮想最想做的事就是报复让我家破人亡的人……我上一次听到,它们全是用来形容我自己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说他是自己摔下来的…… “我妈插足了我哥父母的婚姻, 害我哥的妈妈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后来因为我哥越做越大,眼看出手报复她和我爸指日可待, 她索性先下手为强, 雇人制造了一场车祸, 想直接撞死我哥以绝后患。我爸从来不是好人,靠入赘进原配妻子的娘家捞到第一桶金,后来原配家道中落,他不但没有帮衬, 还直接踹掉原配领回我妈。他在做生意方面也偷税漏税, 做假账套空公司股东和投资人的钱,我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 一直耳濡目染的也是我爸回到家中衬衫上又沾了哪个女人的香水味,我妈嫌弃我为什么不能争气一点去和我哥斗去讨我爸的欢心, 脾气那么软也不知道随了谁。” 关于严筝的身世, 祁姗已经从太多人口中听到过无数添油加醋的版本,这却是第一次, 他愿意自己将这些伤口撕开给她看。 “我爸欠债跑路后,我天天被我爸的债主追, 身上背着我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的债,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觉得一切的源头是我父母对我哥的亏欠, 想从源头开始, 一点点把欠别人的东西还清……挺奇怪的对吧, 我从小在如此不堪的家庭长大,接受着父母几乎按头往歪路上引的教育,我居然能意识到他们做错了, 接近夏初和我哥真的是为了赎罪。” “你们现在都在埋怨我怎么那时没遇到靠谱的大人,偏偏撞到夏初手里……但事实是那时无论靠谱与否的大人,都不相信我没有任何报复或者图谋不轨的心思,夏初是唯一一个信我的人……我原本当局者迷也思考过为什么只有他会信,现在看大家对安德尔斯的态度,觉得大概不是他那种脑回路完全不按正常人长的家伙根本没办法完成逻辑自洽,给我的行为找到顺理成章的动机。” “……你这么一说确实……”他不类比讲出这些时祁姗还不觉得他和安德尔斯的处境有多像,听他一条条将自己的经历和安德尔斯身上发生的事做出对应才如梦初醒,却也只当他是对安德尔斯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情,不想他因此给自己埋下引狼入室的祸根,“可那是因为你太难得了啊,我们都这样想,就因为这是常理,我想你往后平平安安的,咱们不能去赌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一旦安德尔斯留在我们身边的动机不纯,那样的后果我承担不起。” “那你认为夏初决定去信我是在赌吗?”严筝问。 祁姗一愣,便听严筝继续说道:“他不是,他不会放任让自己不幸的可能存在。他只是看穿我了,觉得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他手心里翻不出太多名堂。如果不是遇到你,他的判断半点不错,我会兢兢业业给他当一辈子狗,心甘情愿榨干自己的最后一滴血供养他。” “你想说你愿意相信安德尔斯也是因为你看得穿他不是坏孩子,长大后也不会长歪吗?”祁姗依旧很担心,摇摇头说,“严筝,他才十岁,又是接受黑帮教育长大的,他爸爸至今通缉在逃,未知的问题太多了,就算是你,又怎么看得透那么远的事情?” “姗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能把夏初逼到绝路上的人。”过去从来只是祁姗对他一遍遍重复他有多优秀,这也是第一次,严筝用格外笃定的声线告诉祁姗他做到了什么又能做到什么。 “是……可是……”他愿意认可自己祁姗很开心,不过一时不明白他强调自己赢了夏初所言为何。 迎着她不解的注视,严筝说:“这代表现在我能看穿的东西,夏初未准看得穿,他能看穿的东西,瞒不过我。” “你的意思是七年前夏初既然能精准对你做出判断,现在轮到你和安德尔斯,你也不会失误吗?”祁姗听懂了一些。 -- 第371页 “差不多吧。”严筝看出她虽然仍有迟疑,态度却不像一开始那么坚决了,显然是因为他的话出现了一些动摇,便再接再厉地说道,“你之前不是很好奇我和老家主谈了些什么吗?我一直告诉你是老家主不想别人知道的事,作为他在我这里妥协了很多的交换,我得帮他保密。” “嗯……”祁姗想不通他怎么又将话题扯到了这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现在可以向你透露一些,但好歹老家主和我明说是他要带进棺材里的东西,你给我们个面子,就不要和别人说了。”严筝纠结片刻,由于找不到更合适的劝解说辞,只能选择部分对祁姗如实相告,“太具体的原因我不清楚,但当我意识到这点去和他确认,他给出的反应足以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他选择爸作为继任者并不只是爸在他所有孩子中最为优秀的缘故……他没有你们认为的那般不念人情,其实很疼爱爸,也很疼爱你和祁诺,疼爱到纵然如今祁诺跟着夏初跑了,你也选择了我,他更多也只是作为一个爷爷,担心你们这两个孙辈会过得不幸福。” “老家主不想外界和爸自己在知晓这些后觉得他能离经叛道到娶了妈后依旧坐稳家主的位置有这方面因素。”严筝这样解释道,“反正霍华德家的荣耀对于他来说远没有你的幸福重要,所以当我向他证明我即便站不起来也有能力给你幸福护你周全,他接受了我。安德尔斯是他带过来的,不是为了让咱们有个孩子傍身顾全霍华德家的面子,只是为了让咱们过得更好……他不会为我们送来一个隐患。” “当然他原本也有些担心,和你们一样,怕看走眼,很犹豫……是我通过视频和安德尔斯交流后,告诉他没问题,我见过天生的疯批坏种,那个险些咬断他保镖脖子的夏初,是去你大哥特战队取景拍戏,跟着那里的军区首长参观完境外恐怖分子的凶残手段,还能下意识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受害女子喊出一句好腿的人。安德尔斯不是的,确实是个好孩子,你爷爷选择相信安德尔斯,也选择相信我,才有了第二天安德尔斯被翻译送过来的事。” “姗姗,我确定我不会看走眼。”见祁姗已经被他说动,严筝用更加不容置疑的语气添了最后一把火,“你要知道我有多珍惜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多珍惜我这条好不容易才留下来,要陪你生活一辈子的命。我不是在赌,更不存在输的可能,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 第二天,祁姗思虑再三还是选择站到了严筝的一边,赶在爸妈将安德尔斯发配回法国前又去了趟他们借住于此的徐念和周晨骁家,好说歹说才将孩子带了回来。 当然一切能进行得如此顺利也得益于周晨骁在接触过安德尔斯后做出了和严筝相同的判断,十年身处特战队在一线打击犯罪分子的经历让周晨骁对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的眼神十分熟悉,而安德尔斯毋庸置疑和此类恶人不同,他提起父母对他的教育时只有不知所措的愧疚和恐惧,足以说明他的善良秉性并没有被不堪的成长经历泯灭殆尽,他大概率真如严筝所言,是个像极了严筝,也和严筝一样难得的孩子。 而经此一遭再次回到祁姗和严筝身边的安德尔斯也终于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了之前一直怯于被人知晓的小孩子一面,他跟在祁姗身后进入病房,看到严筝第一眼就哭了,边哭边努力去忍,越忍越哭得停不下来,最后只得惊慌地停在病房中间不敢进一步靠近,生怕过去努力做个好孩子的他已经被嫌弃了,现在哭得这么烦人,会让祁姗再次改变主意,又将他送走…… 一个一贯乖巧的孩子哭起来杀伤力有多大?反正祁姗是被曾经不但把他推开,还一度想把他丢回福利院的负罪感充填得满满的,想说些什么安慰,但碍于二人之间语言不怎么通,只能求助地望着严筝,希望他能用挪威语告诉安德尔斯别哭了,他以后便是他们的孩子,不会再被舍弃丢远了。 可明白此时的安德尔斯就是需要发泄情绪的严筝并没有急于去制止,只等他哭好了,才把这个懂事的男孩子叫到自己的病床边,抬起已经活动无碍的左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 “还难过吗?”严筝注视着他一如在注视小时候的自己,他对安德尔斯做着自己过去一直期待能有人对他做的事情,好像直到此刻才彻底完成了自我救赎的最后一步。 正像安德尔斯没有做错任何事一样,他也没有,哪怕他们的父母确实做了很恶劣的事,他们也并非生而罪恶。 他们作为独立的人,从一开始便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人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他们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严筝花了整整二十三年去弄清楚这点,为此付出了无数沉痛的代价,如今轮到安德尔斯,他只愿这孩子能更早解开枷锁,从现在起就如其他孩子一样,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我不是难过,我也不想哭……严筝叔叔,对不起,我让你费了那么多心思,我之前还对苏珊娜阿姨说了谎……我……”安德尔斯说着说着又要哭了,“谢谢你们不怪我,也没有赶走我……” 他真的和过去的严筝一模一样,除了对自己稍有错处没做好的事情感到抱歉,便是会认真感念他人随手施加过来的每一分恩惠。 严筝温柔地对他笑笑:“让你对苏珊娜阿姨说谎的是我,你不需要感到抱歉,你很听话,没做错任何事,也是特别乖的孩子,我们喜欢你才留下你,可以成为一家人是彼此的缘分,不存在谁谢谁的说法。” -- 第372页 “那苏珊娜阿姨不怪我之前没有告诉她实情吗?”安德尔斯不太确定地问,回过头不安尚存地望着祁姗。 由于他和严筝之前一直在说挪威语,所以完全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的祁姗只是突然听到安德尔斯叫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迎上了安德尔斯小心翼翼的视线,整个人一下懵了,好半天过去,直到安德尔斯在她的久久沉默中再次慌张起来,才想起对严筝发出了一声东北大妮儿的困惑:“……啥?……他刚刚这是说了些啥?” 严筝:“……” 安德尔斯:“……” 于是这对爸妈和孩子年龄差加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重组家庭面临着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那便是需要一门三人都能用于交流的通用语言。 “对不起……我学习汉语的速度太慢了……”安德尔斯虽然近半个月来都在努力学习汉语,但毕竟之前完全没有基础和语言环境,汉语还是出了名的难学,因此现在仅仅是刚学完拼音开始接触偏旁部首的水平。 “要不我学一下挪威语?”祁姗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稍纵即逝,随后对上严筝和缓关切的眼神拿出手机一百度,发现世界十大最难学语言挪威语赫然在列,至今连公认简单的英语放在国内大概都过不去四级的她评估了一下自己在语言方面的天赋,从入门到放弃只用了半分钟。 “不然我先学法语,我法语基础好一些……”为了能早日实现同祁姗的顺畅交流,安德尔斯提议道。 不过这也被严筝否决了,因为安德尔斯既然要随他们留在中国生活,汉语就是一定要学的,这时如果再为了祁姗去花费大量精力学习也很有难度的法语,显然是他们做大人的有点欺负孩子了。 最后还是严筝想到了严薇薇家同样母语是挪威语在学习汉语的谢尔和琳恩,一起给三个孩子找了靠谱的老师,而他反正在病房里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肩负起了给孩子们进行课后辅导的任务。 得知严筝的安排后,三个孩子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过去没见过面,谢尔和琳恩并不知道安德尔斯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只一知半解地被妈妈告知这个和他们同说挪威语的小哥哥以后是小舅舅的孩子了,可以和小舅舅家的哥哥一起学习还每天能见到小舅舅他们超级高兴;和他们不同,安德尔斯对于几人的血缘关系知情,但他已经决定做严筝和祁姗的孩子了,便也没对谢尔和琳恩提起什么,只是特别照顾这两个现在算他表弟表妹,实际上是他亲生弟弟妹妹的孩子。 啊对,安德尔斯现在也有了中文名字,随严筝姓严,全名严昭珩。 这时便看出父母文化素质高为人也靠谱是多么重要了,“昭”出自《诗·大雅·云汉》的“倬彼云汉,昭回于天”,是明亮、光明的意思,既是严筝对他的期许,也纪念着改变了严筝人生轨迹的(BR)-EIGHT,““珩”则有稀少而珍贵的横玉之意,祁姗总说严筝是玉石,现在严筝就将这个字送给像极了他的安德尔斯,希望这孩子能够坚持本心,向阳而生。 总之得知小舅舅给收养的表哥取了这个名字,差点用“夏小宝”这个和夏初家猫狗瞧不太出分别的名字上户口本的严懿表达出了格外眼巴巴的羡慕。 除了孩子们,严薇薇也在心有余悸地接送自家孩子上完两天课后表示了“真香”。 孩子们的时间表是上午来医院,拿空病房当教室上课,午饭后去严筝的病房里做课后作业顺便一起玩,晚上安德尔斯跟着祁姗和严筝在医院留宿,严薇薇便利店下班后过来接谢尔和琳恩回家。 这意味着她不但可以每天平白无故地来两次医院,打着给孩子们吃的名义,她还可以在没有班次安排的时候理由充足地做些东西送过来给严筝。 如此过去两周,当祁姗终于允许她时不时进病房和严筝说两句话了,她再看一开始给她提建议叫她拿美食做突破口的安德尔斯也顺眼了很多,是送饭时候会专门多给他带一个大鸡腿的程度。 只是有人欢喜也有人忧,严穆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有钱,还有老婆和祁姗关系很好的加成,居然会在获得祁姗原谅同严筝缓和紧张关系的进程上落到中年再就业妇女严薇薇的后面,这还有天理吗? 他知道严薇薇归根结底是借了两个孩子的光,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碰壁后便越看家里那个一天到晚打游戏,医院不去,幼儿园也懒得念,更别提看两页书的小崽子越不顺眼。 “姗姗,你要不让他进去看一眼小筝吧…… ”童琪不会再放任自家男人人至中年还摆出那副混世魔王做派去刁难祁姗和严筝,会如是说无非是看祁姗对严穆和严薇薇的态度已经缓和了很多,“明明之前给小懿起名叫夏小宝的是他,不让小懿学习怕刺激到夏宝贝的也是他,现在想通了又开始责怪小懿,气性上来口无遮拦,骂他亲儿子是不是真因为叫过好多年夏小宝认贼作父了,那个不学习天天抱着手机打游戏的劲头谁都不像只像夏初……我家小懿也是喜欢和他较劲,明白他想像严薇薇一样借着孩子让你和小筝心软,索性自己也沉住气不过来了,他讨厌什么样偏表现成什么样,就和他死磕……” 童琪如今提起家里那一大一小便满脸愁容,应该是严穆直到明确获得严筝谅解前都不打算让全家人消停。 “行吧……”祁姗不想为严穆妥协,但毕竟他心态失衡也有自己先给严薇薇开了口子的原因,帮他求情的人又是隔三差五给她和严筝煲汤送吃食的童童嫂子,不但小有成效地让严筝长回了一些肉,连带她和安德尔斯都跟着吃圆了不少。 -- 第373页 更何况严穆还要时不时欺负笑起来小甜豆一样的严懿出气,明知道过去严懿有多讨厌被叫夏小宝,现在还为了自己嘴上痛快说严懿像夏初,“那童童嫂子你让他上来吧,但约法三章,一旦他说什么做什么让严筝不开心了,就没有下次,这次也得立刻走。” 于是,严穆终于拿到了朝思暮想的严筝探视许可证。 可人走到门口却又脚步停住犯了难,因为凭他一贯堪忧的情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解禁,他对进去后要和严筝说什么帮忙做什么全无准备。 “祁姗,再商量件事儿,你能先不进去,让我单独和严筝说会儿话吗?”严穆的手明明已经放到了病房的门把手上,依然越想越无所适从,尤其再思及身边还要加上祁姗这个一直关系紧张的弟妹,就更慌得手足无措。 “您不觉得您的要求有点得寸进尺吗?”祁姗当着他的面翻起一个大大的白眼。 但随后考虑到让严穆这种死要面子的人在旁人围观的情况下说出低头道歉的话还不如杀了他,如果她不再妥协一点很可能造成他进去后和严筝面面相觑一言不发,最后严筝无奈让她送客的结果,到时他回去一怨自己没准顺带还免不了折腾严懿,童童嫂子仍然得愁……便只能又退一步,挥挥手算是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拉着童琪往病房对面的长椅上一坐,叫他趁她没反悔前自己赶紧进去把想说的说完。 此时的祁姗和童琪都没想到,严穆这人能离谱到进入病房不到一分钟就搞出了大事件。 病房中一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钝响突如其来,听得外面的祁姗和童琪心里“咯噔”一下,而等她们赶忙撞开门一看,也赫然是让二人脑仁充血的一幕。 只见严穆似乎自己也被吓到了一般,正不知所措地退至玄关处,至于本该在病床上好好休养的严筝却已然摔倒在了地板上,下半身无法动弹的他自是没办法再将自己挪回床上,事实上他连起身都做不到,没有伤的左手不得已用力攀着病床的边缘,只为稍稍撑起一些上半身,免于以太狼狈的姿态趴在地上。 严穆:“我说他是自己摔下来的,你们信吗?” 他说着异想天开鬼都不信的话,祁姗倒回了他一个极具现实主义的动词—— “滚。”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他可能不会瘫痪。…… “童童, 祁姗不信我你总得信我,我真没动严筝,一根指头都没动。” 祁姗绝对是看童琪面子才没当场大耳刮子招呼到他脸上, 可严穆却半分识相的意思都没有, 童琪扯他也不走, 只是锲而不舍地“狡辩”。 “我进来时候就看到他自己试图下床,我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过去有没有这么干过,但我怕一出声吓到他再害他摔了,便没敢靠近也没敢说话……结果你们都看到了, 他还是摔下来了, 我正在思索是先把他扶起来还是先出去叫你们,先出去叫你们要怎么解释他摔下床与我无关的问题, 你们就进来了,我发誓这是全部经过, 有一点隐瞒天打雷劈。” 出于隔音的考虑, 祁姗为严筝选的这间病房玄关处有一截小长廊,躺在病床上的严筝视角有限, 确实不会在有人进入病房时第一时间注意到来者。 不过思及严筝下半身完全瘫痪,根本不可能做出自己尝试下床的举动, 严穆这番话在祁姗和童琪看来还是不具备任何可信度。 “缺不缺德啊你, 他什么地方没让你顺心你说两句还不行吗,你摔他干什么, 床那么高, 他腰和手指上的创口刚长合, 骨头断裂的地方还得继续养呢!”祁姗赶忙上前去将严筝扶起来,骨头具体如何看不到,但发现他的膝盖和手肘都摔青了, 心疼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抱着严筝替他委屈得不行,“你怎么样,是不是摔得特别疼,你别怕,咱们以后不会再放他进来了……我在这里,不会叫你有事的,我这就叫医生过来,检查一下有没有摔坏哪里……” 祁姗说着便立刻按响呼叫铃,弄得只能任由她紧紧抱住,好几次欲言又止的严筝直到被匆匆赶来的医生抬到床上推进CT室,都没找到开口说话告诉她们一切是误会的机会。 而等他一套全身CT扫下来,再连人带结果一起从CT室里出来,他那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锅从天上来”的亲哥严穆已经由于更多人闻讯而来,作为众矢之的经受到更加变本加厉的拷问了。 “严穆,我希望你不要再试图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只想知道你摔严筝的原因,他脾气那么好,之前又一直忍让你……”首先是被祁姗喊来给女儿女婿撑腰的里昂祁岚夫妇,质问到这里似乎想通了什么,冷冷说道,“原来如此,是因为他不再像过去一样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半分不敢忤逆你的意思吗?严穆,你这段时间所谓想取得严筝的谅解,是想往后他好起来让他继续回去当你的狗吗?你是不是真以为你和严筝有血缘关系,就不可能落到和夏初相同的下场?” “怎么可能……我……” 严穆在里昂的问责警告下百口莫辩,一旁正好过来送孩子上课,一度以为他是和自己一样诚心忏悔的严薇薇也全当之前基于严筝的和解不存在,不再给他半点好脸色:“说白了你是还因为我妈咱爸对不起你那些事记恨我和小筝,认为我们欠你的呗?那你直说好不好,忽悠我们和祁姗相信你想对小筝好有意思吗?就为了趁着我们放松警惕进去摔他一下?当年你离家出走时也是,对不起你的是爸和妈,你和爸对峙,花瓶举起来不敢砸爸,反而往才6岁的小筝身上招呼,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整个一欺善怕恶的怂货!” -- 第374页 “严薇薇你讲道理,我当时如果真想砸严筝花瓶会只碎在他脚边吗?是他非得往我和严天华身边凑,我砸过去那个花瓶是警告他这里没他的事让他离远点……我哪想到碎片弹起来能把他手划破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严穆确实情商堪忧,好不容易有了反驳几句的机会,居然不想优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反而揪着曾经的旧事越描越黑。 祁姗本来这次的事就仍然在气头上,听他还拿那种“划破手纯属他自找”的语气编排当年才六岁的严筝,根本听不进他有什么理由有多少借口了,如果不是被身旁的徐念力量压制,真会当即扑上去抓花他的脸——反正这货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张和严筝眉眼相似的脸值钱,她给抓花大概还有助于帮童童嫂子透过现象看本质。 这眼看要从动嘴演变成动手,连亲嫂子童琪都事不关己地双手抱怀,摆明了认为他亲哥因此被打都活该的架势让刚出CT室的严筝险些因为着急再一次把自己从病床上掀下来。 幸好医生眼疾手快及时往床边一拦才没叫严穆的罪状又多了一桩,然后便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很可能会创造更多医学奇迹的少年,将他连人带病床一起推了过去,总算暂时转移了祁姗等人的注意力,纷纷担忧地看向他,生怕他那么虚弱的身体被严穆这一下摔出好歹。 “医生,他没把哪里摔坏吧,我看他摔得挺重的,膝盖和手肘着地的位置都青了,他的腰,肋骨还有脚踝……”祁姗赶紧从医生手里接过X光片子看,陪严筝养伤这么久,她已经从一开始片子正反都分不清的医学小白蜕变成如今基本可以看出他伤势如何有没有好转的资深陪护了。 确定他原本有伤的那几块骨头状况良好,她稍稍松了口气:“得亏最近有多少给他养回一点肉能起些缓冲作用,不然像之前完全皮包骨的状态这一摔没准得出多大事呢……” “姗姗……我有肉没肉长的也是骨头,哪至于摔一下就出事……”她恨不得拿自己当易碎物品一样,严筝闻言无奈极了,“床又不是很高,杯子掉下来都摔不碎……” “我不管,那你也摔疼了呀!”他如今在祁姗眼里可比易碎物品金贵多了,毕竟杯子碎与不碎都不会疼,她家宝贝老公会疼啊,“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放这种不安好心的家伙进去了,这次的事也和他没完,太过分了他,电视剧里处处针对小可怜女主的恶毒女配都没有这么恶毒,仗着你站不起来就这么欺负你。” 严筝:“……”怪不得他觉得这个桥段哪里眼熟,原来他老婆又把他带入成小言女主,自己要当霸道总裁了吗? “姗姗……你误会我哥了,他没动我,如果不是你和嫂子后来闯进来听到你们说话我都不知道他进来,是我自己摔的……”严筝也是服了严穆,他被推进CT室拍骨片前前后后一个小时,愣是这点事情都没掰扯明白,看现今的局面还妥妥是罪证落实的发展趋势。 可随后,他便切身体会到他哥虽然情商有问题,但至今没把锅摘掉绝非只该从自身找原因,因为他自认逻辑通顺陈述出的实情也并没有人相信。 “你不用再帮他辩解了。”祁姗说,“我知道你是大度,认为反正没出事便不想和这种人计较,但咱得意识到一点,对坏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是哥哥你是弟弟,你过去纵容忍让他那么多年已经够意思了,他至今还得寸进尺活该付出代价,你又没招惹他,他凭什么平白无故地摔你一下啊?” 严筝见一味拆解事情经过没用,只得从动机入手,试着换种方式证明她猜测中的不合理性::“真不是我哥……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他非得求你让他进去摔我一下图什么?” “那夏初当年照你额头砸那一下图什么?”严薇薇看严筝事到如今还在帮严穆找借口,想起他这些年为了拿钱给自己,让自己和孩子们过上优渥的生活,在严穆和夏初手里受了多少窝囊气,自责之余也狠狠翻给严穆一个白眼,“小筝,你不用再帮他遮掩了,依我看他之前纯属为了把自己摘出去才一个劲儿强调说他没认清夏初,他也是受害者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实际上从头到尾都和夏初是物以类聚一丘之貉,摔你一下保不齐就为给他的好兄弟出气呢,觉得夏初是因为你才妻离子散在国内人人喊打待不下去的。不然你想他搞爸和妈的时候那么大能耐,干什么至于轮到夏初就哑火,让你养伤都养不消停,自己屁事不干,光眼巴巴看着你一个人扛夏初那个疯批?” “艹,严薇薇你他妈说的是人话?”俗话说得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没少为了痛快嘴拿夏初给亲儿子添堵的严穆让严薇薇如出一辙的口无遮拦气得一时间忘了这会儿让自己沉冤得雪才是当务之急,不顾一旁还有里昂,祁岚和徐念,当场为了撇清和夏初的关系爆出粗口,“什么叫我屁事不干?我天天杀出去抓夏初你没看到吗?我恨不得吆喝得全北京都知道老子但凡逮到他就剥了他的狗皮!” “哦,那你逮到了吗?”严薇薇过去还当他没功劳有苦劳懒得和他计较,这会儿听他居然拿这种半点结果没有的事邀功便哼笑一声,“我告诉你严穆,你少在我家孩子面前说脏话,我们学汉语学得好好的,教坏了你赔得起吗?” “我……”严穆低头看看严薇薇身边一直乖乖叫自己大舅舅的谢尔和琳恩,声音一滞,再开口时虽然语气依旧不善,措辞倒是文明了很多,“……我是主观上想爆粗吗?还不是你空口白牙污蔑我到现在依然包庇夏初那个王八蛋在先?” -- 第375页 “我怎么污蔑你了?你扪心自问,自从你放出话来说要抓夏初过去多久了?”严薇薇一叉腰,据理力争,“从一月份小筝出事开始,说好一个月,结果一个月之后又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又一个月,你搁这儿演《无间道》呢,一晃儿已经五月份了!法国同性婚姻法律承认知道吗?再有几个月没准他都把和祁诺的结婚证拍你脸上回来和小筝抢家产了!啊对,他中途甚至还回来离了趟婚,廖衍川都抓到活的了,你愣是赶到机场的时候他回美国的飞机刚飞走,哪来那么多巧合啊你和我讲,你再说没有你舍不得故意放水的原因?” “那不是因为他一直带着祁诺,在巴黎时也是祁姗爸妈亲自给放走的吗?我逮夏初剥皮前也得考虑一下万一祁诺拦夏初前面,让我先剥他的怎么办吧?”严穆被严薇薇的诘问噎得接二连三的语塞,半晌回味过来,谁都有资格说他不做事,唯独严薇薇没有,果断回怼“别管我最后有没有把夏初抓回来,我好歹还在抓,你干什么了?合着费劲巴拉养活你自己和俩孩子,不再问严筝要钱就叫做事了是吗?你自己的孩子你该养,嫌我逮不回夏初你逮个活的回来给我看看啊,你那个把严筝手指和腰椎打断的金主还在逃呢,你如果逮到他有悬赏,十万欧小一百万人民币,照你这俩孩子养一个月都顶不上我家严懿给手游充一次值的培养方式,足够你把孩子养到成年。” ……说句实在的,严穆和严薇薇如今吵归吵,但不知是不是前段时间统一战线加上到底有血缘加成的原因,居然生生吵出了妹妹吐槽哥哥,哥哥反过来揭妹妹短的欢喜冤家感。 严筝不难看出他们相处起来早不似过去那样形同水火势不两立,因此除了脑仁被他们吵得有点疼之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索性让他们先吵着,自己叹了口气,对一旁看了好半天热闹的医生说:“可以麻烦您去调一下病房监控吗,这件事应该只凭口舌说不清了。” “成。”医生热闹瞧得差不多了,乐呵呵地摇摇头,带着笑意揶揄严筝,“我们做医生的碰上你这种病人也挺够呛,情况不好的时候搞得一伙人吵,现在情况好了还搞得一伙人继续吵,本来腿上恢复知觉是一件挺好的事,没准复健效果好都可能不会瘫痪了,你要不自己试那一下是不是不会起这么多幺蛾子,眼瞅在医院待小半年了,有情况叫医生都记不住……” 医生说着说着,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准确说是当他说到“不会瘫痪”几个字后,原本各吵各的各执一词的众人便不约而同地被震慑得再说不出话来,一个个皆目瞪口呆惊讶不已看着他也看着严筝,把仅仅是如实道出检查结果的医生都看得心虚了起来。 “那个……我……还去调监控吗?”这群人毋庸置疑没有一个好惹,不知所措的医生只得向严筝求助,低头迟疑地望着那个和他同处视线焦点,却泰然自若的少年。 似乎,也许,差不多,不用了……? 调监控不是严筝的目的,让大家好好听他说话,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是。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说明自己好好地养着伤,怎么就任谁看都觉得匪夷所思地把自己从病床上掀下来,不料耳侧忽然响起“哇”地一声。 ——他的小姑娘一如他刚撑过第四次清创手术的生死劫那般,死死抱住他,哭得泣不成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她值得更好的我。…… 按照医生的说法, 腰椎骨折造成的瘫痪归其缘由是椎骨断裂造成的内神经损伤,导致骨头长合后受损神经也很难修复,进一步才诱发了下肢知觉的丧失。 可这里的很难修复并非意味着完全没有修复概率, 严筝有一点很幸运, 便是第五节腰椎骨折严重归严重, 但更多是外层保护骨骼的碎裂,脊椎并没有彻底截断,得益于此,运动和感觉的主神经也并没有受到无法修复的损伤。 “所以我们一开始就只是说他即便保住性命也有很大概率瘫痪。”医生重申过去的诊断, 摇摇头道, “但是……” 但是什么,不用医生说在场的祁姗等人也明白, 但是那时病危通知一张张下,因为留住他这条命都是奢求, 他们根本不敢奢求他能更近一步, 不只是活下来,还有希望摆脱下半生与轮椅相伴的命运。 “都过去了, 总之是好事。”医生见他们沉默下来,不再提那些旧事, 主动转移了话题, “也有之前为应对脓毒血症,针对腰椎骨的清创做得极为彻底的原因, 再加上频繁急救的电刺激, 可能对神经元生长有一定促进作用……很多种因素叠加在一起,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腰椎以下包括双腿是能够恢复一定知觉的。” “嗯,我哥进来的时候我是感觉到了脚踝的部位疼,之前鉴于我腰椎以下不会有感觉, 更不可能下地走路的考虑,我脚踝那里不是只采取了最保守的治疗,让骨头和皮肉伤自然长合吗,如果是下半身痛觉正常的人,放任踝骨缺损的地方不管肯定会痛……但我之前给伤口清创都没感觉,完全和不是自己的脚一样,所以前两天刚开始疼的时候我以为是错觉,今天又有点麻,我才决定沾地试一下,没想到手臂上力气也弱,挪到床边没撑住,直接栽下去了。”严筝接着医生的话说,“不过如今怎么说呢,虽然确定是能恢复一些知觉的,但具体能恢复多少,能不能再近一步恢复运动能力都不好说,医生说的不会瘫痪只是最好的情况,但肯定也不会完全和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 -- 第376页 医生在一旁看着严筝格外平静地和身旁的众人如实阐明情况,避免他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过于激动,觉得他们此般病人和家属的相处模式也挺有意思的。 毕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家属迁就病人的情绪,确诊瘫痪时不敢告知,怕病人受不了残废的打击丧失求生欲望;得知有恢复的可能后也会小心措辞,生怕最后无法打到病人预期又给病人心里带来落差…… 他们却是完全反过来的,那个分明优秀到极致,会被再也站不起来的重击夺走太多的少年,不但在整个确切知道自己会瘫痪的康复期没让那些关心他的人为此费过一点心,当如今其他人都因为那个做梦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的期冀欣喜若狂时,他依旧能心态平和地认清现实和理想的距离,不焦不躁地接受成与不成的一切结果。 虽然这和他仍然会向着最好的方向拼尽全力并不矛盾就对了。 等大家的激动劲儿过去,严筝将自己如果想让恢复程度尽可能高所需要做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们。 毋庸置疑不可能是什么都不干躺在床上就可以了,而是从前期必须接受的,各种修复神经和骨骼组织的手术开始,后续还要经历十分艰难的复健。 在他说完后,适才他再怎么泼冷水都难掩愉悦心情的众人终于又不约而同地素整了脸色,尤其是当医生强调哪怕尽到最大的努力将这些能做的都做一遍,他重新可以行走的概率也满打满算百分之五之后。 “百分之五……是不是太低了……” 好半天过去,先开口的是祁姗。 她掰着手指头把他接下来需要做的手术数了一遍,发现光腰椎就有少说三次,需要打钢钉填充植骨的脚踝另算……按照医生的说法,这是为了他以后真恢复到可以走路的程度做出的准备,因为他即使能走也不会走得太稳,如果不将脚踝处伤势的影响降到最低,真走起来不知道一天得摔多少次。 可他真能走路的可能性那么低,不说他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元气的身体受不受得住如此折腾,就算医生会想办法规划手术频率,一切以他受得住为前提,祁姗也舍不得已经在养伤阶段苦苦煎熬了数月的他为了一个小概率事件再一次次豁开本都愈合了的腰椎和脚踝,承受更多的痛苦了。 “其实无论你还能不能站起来,我们都可以开开心心地做想做的事。”祁姗说,“比起让你疼,我情愿你不去拼了,我们之前说好了不是吗,等你好一些,我就推着你出去玩,我们去好多好多地方,吃好多好多好吃的,然后陈酿帮你想到坐着上台的办法……这些都不受影响的。” 她说白了是心疼他,不忍心他重新经历一遍断骨重塑的苦,严筝明白她的心思,却还是摇了摇头,坚定又温柔地望进她眼睛里:“姗姗,我知道你不介意我瘫痪,不介意照顾我一辈子,我站也好坐也罢,我们都会很幸福,但我还是想为更幸福一些做出尝试。你想,如果我恢复得好可以走路了,那去到喜欢的风景,我们便可以一起散散步,如果只恢复到能站起来的程度,我也能自己下床上轮椅,去节省掉一些麻烦,就算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于我而言总归会更心安理得地让你推着我,至少我为我们能够生活得更好尽了全力,就像我之前执意要接受第四次清创手术一样,只有这样,才不管结果如何,往后想起来都不会有遗憾。” 祁姗默默听他说完,将“不会有遗憾”五个字重新体味了一遍,突然意识到这番她曾一度以为代表放弃的说辞, 恰恰意味着他势必全力以赴的坚持,向死而生,无愧于心,她的少年正是秉承着这些难能可贵的信念,将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奇迹捧到她面前。 就这样,他们最后告诉医生的结论是不但要治,而且该接神经接神经,该打钢钉打钢钉,还要按照他以后能跑能跳的标准治。 而当他们这些消息告知给年后就被严筝赶回去工作,也正紧锣密鼓筹备新公司的B团成员们时,别人无非是感慨和担忧,好不容易想到让严筝坐着上台方式的陈酿才是真的心情复杂。 倒不是他不满严筝有几率站起来不早说,让他费心费力想出的办法一夜之间多了毫无用武之地的可能,只是他作为B团队长,此番风波平息后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夸下海口说过一句“B团一个不会少,一定对所有成员负责”的话,所以基于严筝不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的现状考虑,他又不得不从现在开始耗费脑细胞,分别针对诸如“严筝能站起来”,“严筝能稍微走一段距离”,“严筝行走无碍,但走不稳容易摔”等等情况进行更加周全的思考。 值得一提的是,B团的新公司虽然还没有名字,不过支撑其他成员工作的业务模块已经基本完善得差不了多少了。 能进展如此神速的原因除了严筝和成员们付出了不少辛勤努力外,也得益于夏初当年跑路去巴黎时选择的获取资金方式。 严穆曾质疑过夏初一直对外宣称赚多少钱全给顾亦晗,按理说自己封了给他的副卡,在祁诺也被里昂和祁岚及时掐断经济来源的情况下,这两个人根本不该有钱活得那么滋润搞出那么多事。 严穆过去认为是夏初对顾亦晗也没那么真心,妻管严只是人设夏初一直有藏私房钱,却不料这点他还真有点想多了,夏初有没有藏私房钱的心两说,藏不明白一百块以上的钱是事实,因此他们钱的来路确实不是私房钱,而是抵达巴黎后发现二人身上所有现金加上银行卡余额只够买两个汉堡的夏初为了当天晚上不用露宿街头,让祁诺连夜在朋友圈上把严穆退出后股权全由自己掌握的炎夏传媒卖了。 -- 第377页 没错,跑过去才一拍脑门想到没钱,连夜卖,朋友圈。 某种程度来说祁诺的确是个商业鬼才,包括所有艺人合约,出品的电影电视剧网剧版权,手里掐着的各种作品影视游戏改编权,甚至每年带来净收益就能够上亿的B团,完全对传媒行业没有概念的他因为时间紧任务重,没做任何调研便将市值规模在国内数得上前三的炎夏传媒加上楼一共才开出了五亿人民币的价格。 其离谱程度以至于他消息一打出来,这段时间仗着和夏初厮混拓展到的中国朋友圈全惊了,所有人都当他是喝多了愣是三个小时无人问津。 直到严筝那位贫困生学妹的老公通过自己的人脉听说了这个笑话,碍于自家老婆和严筝的革命战友关系,他对夏初和祁诺的脑残行事作风多多少少有所了解,怕再拖下去会有想渔翁得利的人反应过来一切不是玩笑去捡便宜,赶忙联系了祁诺。 继而又因为学妹和严筝一样经历过在食堂免费蛋花汤锅里捞干货的艰苦岁月,深谙砍价之道,闹到最后简直和地摊买大白菜似的,见面先砍一半再四舍五入去零头,以更匪夷所思的两亿价码当场成交。 但当时他们这边乱成一锅粥,学妹和她老公也没拿这件事打扰他们,只力所能及地默默维持企业正常运转。 等严筝的情况稳定,B团同炎夏的三年合约也到期,他们有工夫思考夏初据说净身出户跑路到美国,解约后续事宜是不是该找理论上接手炎夏股权的顾亦晗谈,学妹才带着老公拎着一兜水果姗姗来迟地来医院探望他,顺便也告诉他和B团的成员们,她老公一个房地产商,接手传媒这行是真一脸懵逼,摸石头过河两个多月能不赚不赔已经尽力了,你们要再想不起来这茬,我们就顶不住要处理产业遣散人员拿楼盘干别的了。 两个亿的价格是真不贵,除严筝外的B团成员们平摊,直接从学妹老公手里拿下来都很轻松,可他们这边刚打完款,转让合同还没来得及签,得知了此事的严穆便匆匆赶来,二话不说又把两个亿给他们打回了账户,陈酿说往后不打算让公司业务那么杂,把其他艺人合约和手头各种版权转让出去足够几倍回本都不理,只说后续能回多少全归他们和严筝,这是他欠严筝,严筝也应得的。 陈酿等B团的成员们一开始并不太想承这份人情,怕拿了之后严筝如果不想和严穆和解到他所期待的程度会不妥,还是一旁随严穆一同前来的童琪告诉他们:“不用想那么多,给你们就别退了。咱一码归一码。这钱严穆该拿,你们想想两个亿别管中间经手了谁,反正如今落在谁手里吧,他是不是纯属给自己过去将近二十年的愚蠢买单?再说夏初当年婚礼已经薅他一个亿了,那会儿他还没钱呢,从场地到婚纱再到婚戒全让他出,要不是我俩结婚的时候我想一切从简,他非不同意,被逼急了道出自己结次婚总不能不如买个伴郎位值钱,别说我,顾亦晗都不知道是他拿的那笔钱,离婚证比结婚证贵,他这次份子多随点没毛病。” 童琪不把一切理顺B团的成员们还没太绕过来这个弯,听她说完才纷纷如梦初醒,考虑到谁拿这两个亿都相当于做东让夏初薅了一笔,索性遂了严穆的意,让他最后再当一次冤大头。 于是凭借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公司和楼盘就全有了,将不需要的业务去掉再更名即可,甚至宿舍都不用搬,鉴于学妹老公猜到他们大概率不会搬家,所以后来为严筝和祁姗选的房子同样在附近,还一并满足了严筝必须得出行便利的要求。 讲真,严筝在倾家荡产给祁姗过完生日后本来打算安安心心当小白脸吃一段时间软饭的,无奈事实到底不允许他如此,B团成员们出去忙各自工作的这段时间,他在不耽误休息的前提下只干了一件事,便是秉承着对公司艺人和旗下产业负责的态度,给他们找合适的下家。 鉴于夏初和祁诺本身卖得便宜加上自己又没掏钱,他的确是将接手公司靠谱作为唯一标准的,钱多钱少都是次要,但即便如此,等他将这些合约七七八八处理好再一查账,发现到手的还是有将近五十个亿,是哪怕当初贫困生学妹的老公原价从夏初手里收都净翻十倍的程度。 严筝长到23岁,经手这么大数额的钱不是第一次,但能如此踏实地将这么多钱握在手里还是第一次,偏偏当他提出要和B团的成员们平分时还遭到了成员们的一致拒绝。 当然他们也有言之成理的理由——毕竟炎夏这些年其他产业和艺人的运营他们没插过一点手,接受他平分赠送过来的新公司股权已经足够证明他们之间的情谊了,本就是他这些年辛苦操持炎夏所得的钱只有他自己有资格拿。 “所以你根本不是嫁豪门,你本身就是豪门……”祁姗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富家大小姐,可她一直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如果不是跟着严筝,真没在自己账户里见过如此一笔巨款,“你才23岁,纯白手起家逆风翻盘赚了这么多,你信不信你如实将你的条件在欧洲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公布出来,明知道你站不起来,也有大把的豪门世家想把女儿嫁给你。” 严筝听了她的话便笑,他知道她摆上明面说的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第一次腰椎神经修复手术在三天后,她到现在还是舍不得。 “可我娶的不是一般的豪门小姐,我老婆是全世界最善良最可爱的女孩子。”严筝把眼里满是忧虑的她招呼到自己的病床边坐下,用终于有了些力气的手揽她入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她值得啊,值得更好的我。” -- 第378页 第一百七十五章 泰迪要回来了?!…… “你值得啊, 值得被我喜欢,值得最精彩的人生。【第八十五章】”这是祁姗曾经对严筝说的话。 如今严筝也告诉她:“你也值得,值得更好的我。” 病房的下午祥和静谧, 少年夫妻就这么拥抱着彼此, 享受着这份在二人共同努力下终于得偿所愿的幸福时光。 三天后, 严筝的手术如期进行,也许是上天终于不忍心再去为难这个优秀少年的缘故,从手术过程到手术结果都十分顺利,严筝刚从麻醉中苏醒时还觉不出什么, 等麻醉的效果散尽, 他第五节腰椎以下的创口和原本有伤的脚踝都感受到了更加清晰的疼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术确如医生所言, 是极其成功的。 “但伤口疼了你是不是会很难捱呀?”祁姗为他高兴的同时,也舍不得他疼, “要不我问医生拿点止疼药过来?” 不料刚刚经历一场手术, 声线还有些软的少年会在病床上对她眨眨眼,将步子已经迈出一半的她又叫了回来:“也还好, 我接受清创手术的时候过比这疼得多,而且那会儿是一边疼一边绝望, 这次还疼得挺开心的。本来体验疼痛也是感悟生活的一种方式, 所以先这样,等我感悟够了再让你拿。” 祁姗:“……”相信她, 如果脑袋里的问号可以在头顶具象化出来, 那她一定已经成为表情包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婆粉站姐, 她当然不会独享自家爱豆的迷惑行为,打开微博发现不少自从得知了他要进行修复手术便一直担心的粉丝们早开启了问询模式,就将手术成功的好消息和某人任性故意不吃止疼药的操作一起分享了出去, 配图选了昨天手术前夜,严筝吃过饭安静地透过病房窗户看月亮,被她抓拍到的侧脸。 自从严筝稍微长回一点肉,好歹只看脸恢复到了可以靠角度和PS挽回B团门面尊严的程度,祁姗便再次踏上了晒爱豆也晒老公的征途。 虽然期间也有翻过车,因为她技术有限不会P脸之外的其他身体部位,导致粉丝们依然能从他细弱的手指和手腕上瞧出端倪,但总归还是如严筝所愿,达成了将他情况越来越好这件事传递给粉丝们的目的。 “粉丝们有说什么吗?”她是在严筝身边发的微博,虽然故意没给严筝看,但他基本可以猜到她会发什么。 祁姗点开评论区,眼仁滴溜溜地转:“说你欺负我,明明我是心疼你才打算给你拿止疼药,结果你非但一点不领情,还发表迷惑言论把你花容月貌的老婆变成表情包,坏死了。” 严筝眼眸含笑,觉得她的小心思可爱极了,轻巧地勾了勾唇角道:“粉丝们才不会这么说。” “谁让他们被你对外的纯良人设蒙蔽了呢,不知道你私底下只面对我的时候有多坏!”祁姗娇蛮地一昂下巴颏,摆出一个比刚才更像表情包的叉腰姿势:“再说我也是你粉丝,我这么说的,你有意见吗?” 严筝唇边的笑意更深:“没有,给你个亲近爱豆的机会,今日份的疼痛体验到此为止,不要其他止疼药,要只有你能给的,过来亲亲我。” …… 等时间一眨眼来到五月中旬,在经过医生允许后,祁姗第一次推起轮椅,赶着春天的尾巴带又调养了半个月,身上的手术伤口也已经合口,基本不会再疼的严筝出去转了转。 严筝其实有好多地方想去,比如如今正式更名成“BR∞”的炎夏传媒,比如他们全权委托给贫困生学妹和她老公装修的新家,比如他们一起给已经顺利落上户口的安德尔斯和谢尔物色的小学,以及隔壁严懿和琳恩正就读的幼儿园…… 但这些毫无悬念都被医生以“想太多”三个字否决,他最终只能任由祁姗推着在医院院子里转了转,然后陪着终于架不住粉丝要合照呼声的祁姗在树下煞有介事地自拍了整整十五分钟…… “已经很好了,还要拍吗?”严筝虽是艺人,但自拍营业这件事从过去便一直随缘,简而言之就是如果有队友非要他拍,他才随便过去入镜一下,根本不懂祁姗这一拍十五分钟几十张,在他看来第一张和最后一张其实不太有分别的意义在哪里。 可祁姗却在调整了刘海儿后又将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了他们,显然是觉得适才拍出来的照片一个能用都没有。 “满足一下粉丝的好奇心而已,没必要这样的。”严筝作为偶像,有镜头打过来时摆出最佳的表情和仪态几乎是本能,因此陪她拍完了这张才无奈开口,“干嘛弄得跟小媳妇儿见公婆一样?” 严筝这句俗语原文是“丑媳妇儿见公婆”,因为他家小姑娘才不丑,所以他改掉了最前面的一个字,可本来汉语就有很大进步,最近又因为陪安德尔斯学习夯实了一遍基础的祁姗自然知道原版是什么。 别说,和她此刻的心态还真严丝合缝,她觉得自己毕竟是第一次在严筝粉丝面前露脸,过去又一直被传肤白貌美颜值超高,种种因素叠加,她当然怕达不到粉丝预期,再让她们产生她不够好看,更不值得严筝为她付出那么多的想法。 不过这毋庸置疑是她多虑了,首先付出是相互的,真心喜欢严筝心疼严筝的粉丝哪个没为他们的神仙爱情流过泪,根本不可能因为她不好看嫌弃她,更何况她这种任谁见过都会惊艳的混血儿颜值真心无论怎么拍都拍不出丑。 -- 第379页 “唉,怪你还是太瘦,你看,我一个人拍明明好好的,和你同框立刻胖二十斤,显得脸可大。”祁姗又拍了几张,终于在只有自己一人对着镜头找角度时发现了华点,“而且因为咱俩要一起,我也不能开美颜,严重影响了我的自拍体验!” 严筝的脸本就是立体精致的一挂,即便不似现在过分消瘦的时候也是五官比例极其完美吃不消任何美颜效果二次扭曲的,这便导致在现今世面上的美颜相机功能有限,无法精准识别出同框二人谁需要美颜谁不需要的情况下,祁姗想悄咪咪给自己加瘦脸的计划不具备任何践行可能。 “要不我们回去拿软件单独P?”她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好像真愁得很,严筝只能帮她想办法。 可他这话一出就被祁姗否定:“P我不P你?这举动如果放在两个女生身上是公认的绿茶婊行为好吗?我不要,我要拍咱们两个都好看的!你往前一点,我要躲你后面显脸小……” 祁姗说着让他往前,不过知道他坐轮椅不方便,便自己站起身来绕到他后面,拿左手轻轻托腮,手肘倚在轮椅背上,总算经由遮挡效应和近大远小的成像原理拍出了自己满意的照片,但还没等她进一步调色,已经好久没机会掌握主动权的严筝已然微微偏头,在那个一门心思漂漂亮亮出镜的小姑娘脸颊上落下一吻。 “干嘛呀?吓我一跳!”祁姗与其说是抱怨倒更像是娇嗔,不但半分躲的意思都没有,还欲拒还迎地凑得更近了些,将自己红润娇嫩的嘴唇也贴了过去。 “陪你拍了那么久还不能讨点奖励吗?”她总说他坏他欺负她,分明每次被欺负心里都是欢喜的,严筝自然知道她希望他做什么,索性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正面,任凭她喧宾夺主地将一条腿的膝盖搭在他双腿中间的轮椅座位上,一只手调皮地遮住他的眼睛,俯下身吻他。 人的感官都是相通的,当剥夺了其中一种时剩下的总会变得更加敏锐一些。 严筝今日便是如此,她拿左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右手则与他完好的左手十指交握,仿佛一片黑暗中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可以被感知到的她,让他情不自禁地抬起了缺损的左手,摸索着探上她光滑的脖颈,一点点下压,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这样深深吻过了,按照两人过去的接吻习惯,发展到这一步后都会是水到渠成的鱼水之欢,祁姗是身体软到一半才想起他们往后都不可能再有这方面交融的,为了避免他察觉到自己身体上诚实的反应再因什么都给不了她沮丧,急忙要作势弹开,却不料正在此时,她感觉到膝盖部位顶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严筝……你……你……” 那一下子,祁姗如惊弓之鸟般骇得一动不敢动,好半天过去,直到迎上严筝全无觉察困惑不已的目光,她才甩甩头堪堪回过神来,仗着严筝下半身的感觉还不是很灵敏,又趁他不注意将膝盖往前蹭了蹭,试图对刚才的触感进行确认。 可严筝毕竟才做了一次神经修复手术,针对的又都是主神经束,就算一时激动产生了一些生理上的应激反应也势必不可能维持多久,所以这次祁姗并没有碰到什么东西,叫她又难免开始怀疑刚才的一切是自己因为太想才产生的错觉。 那……不如让医生再针对那方面功能做一遍检查? 祁姗这个念头在脑袋里须臾闪过,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决。 要知道早在严筝各方面功能健全的时候,祁姗疑似欲求不满沟壑难填,丝毫不介意将亲老公榨干的一系列行为就遭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声讨,现在她都不敢想自己再因为这种事将严筝推去给医生检测,她家里人严筝家里人,甚至医院的医生们会怎么想,又会以为她对虚弱的严筝做了什么才有了此番没节操的发现。 更何况还涉及到严筝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不行”着实是件有辱尊严的事,万一……万一医生验证后表示一切真的只是她的错觉,那一定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在她面前表现出能够坦然接受这个残酷现实的严筝,会不会因为得知她还是想,又不能给她而陷入自责和自我否定的漩涡? 于是祁姗最后只故作无事地对严筝笑笑,反正自拍臭美的心思是没了,索性推上严筝的轮椅,两个人一起回了医院。 到头来还是被她一路推回病房的严筝通过她回程时满心满眼的纠结,以及她在帮自己把身体搬回病床前露出的迟疑自己察觉出了端倪,也不知这份坦荡佛系是好还是不好,并没有什么自尊受挫感觉地问她一次次欲言又止的是不是那方面相关话题。 “果然你也有感觉的是吗?!”本就不擅长掩饰心事的祁姗听他主动提起一下子振奋起来,跳过去捧起他的脸在额头上亲了一口方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急忙侧过头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当真对他邪念未消的内心。 然后她也在严筝那里得到了一个叫她有些失落的答复,少年无奈地对她摇摇头,告诉她自己并没有感知到什么异样,不然也无需回顾她的表现后才想通她要说什么。 “啊……也没关系,本来夫妻做到最后也都是亲人了……有调研数据证实的!八成十年以上的两口子那方面生活的次数一年不超过五次……”祁姗生怕他由于无法满足她难过,急忙惊慌失措欲盖弥彰地向他表明自己如今也佛,认为当灵魂伴侣足矣,根本没有继续馋他身子的想法。 -- 第380页 可她那点小心思又怎么能瞒过严筝呢,几乎是她解释得越急严筝越能确定她想,虽然面对这种自己也无能为力的事情,他遗憾归遗憾,并不会当真去让心情受很大影响就是了。 “要不场景复现再试一次?”祁姗说着说着几乎又要和上次提起这个一样急哭了,反倒是更直接受害者的严筝还能提起兴致逗她,“省得真能行你再白哭一场。” “少不正经了,要哭也是你哭!如花似玉的老婆摆在面前不能碰不能吃!”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强颜欢笑的痕迹,这也消弭了祁姗的担忧,当下憋回眼泪瞪他,“而且你可别忘了,咱们还有开车标准呢!你照现在这个架势,大概率恢复后也一年半载没戏!” “嗯?”严筝不解。 “一百一十斤!”祁姗祭出这个他几乎没怎么达到过的体重线证实他之前都是在无证驾驶,现在被禁止上路妥妥天道好轮回,“人家正常你这么高的大男人都要一百五十斤的,你长得好看也不能再降低标准了!你知不知道就为了不让你显得太柴,B团的其他成员也得长期把自己控在一个不健康的体重呀,尹志浩最近和林姐姐上那个生活综艺,到中期就开始说不能太放纵已经胖很多了,林姐姐当场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其他男嘉宾对比自己看他也一脸懵逼,一问才知道他这个和你差不多的身高,胖完八斤才一百三十五,这时弹幕里都在飘,真是他不站在你身边之后才发现他原来也这么瘦的,一度以为你们团除了你都是正常体型,结果最近分开工作一看,简直安若之外全员纸片人。” “啊对,还有安若,过去好多人都调侃他是金刚芭比,搞了半天人家孩子的肌肉半点不夸张,标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而已,纯属让你们这群纸片人哥哥衬出来的。”祁姗说到这里又补充道,“我每天收到的私信三分之一都是在催我加快投喂速度,问我喂到多少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仍然瘦得和天天吃不饱饭一样。” “嗯……可能和基因有关,我本来也不是很容易长肉吧……”严筝模棱两可地说,“我哥胃病挺严重的不做参考,我姐据说怀孕到八个月都不太显,不然谢尔和琳恩也保不住……” “……”面对这番红果果的拉仇恨说辞,再想到二人一开始谈恋爱他也身体健康的时候,天天陪她胡吃海塞的他最多也只长到126斤,多吃总会体现在体重秤上的祁姗还能说什么呢…… 她毅然决然地决定既然自己未来有没有肉吃不能确定,就多给粉丝们发点福利好了。 于是她破天荒地接连发了两条微博,其一自然是收获了很多“郎才女貌”夸赞,让粉丝们千呼万唤使出来的合照;其二则是一条和他们之前“审讯”视频形式十分相似的新影像。 不再往头上套袋子的祁姗一本正经地问严筝自己有没有天天变着法儿地给他做好吃的,他至今没把肉长到位是该怪自己还是怪他…… “其实有长肉的……”可严筝这次没像上次一样一味地顺她说,而是格外真挚地狡辩道,“偷着长,已经胖了不少的。” “那你觉得现在有多少斤?”祁姗眨眨眼睛问。 “一百多……大概……?”严筝说到这里,语气已经有点心虚了,为了遮掩这份心虚便笑,“肯定比你重吧……” 祁姗一挑眉,二话不说将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让了出来,直接出门问护士小姐姐要来一面体重秤放上去:“我今早刚称的,50.1,你只要没仗着好久不能上称说谎就至少可以和我打平局,不是已经学会自己上轮椅了吗,再给你一个在粉丝面前表现的机会,坐过来称。” 严筝不想称,但他拗不过祁姗,只能半推半就地撑着床沿将自己的身体挪到凳子上,让粉丝们欣喜的是他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并不困难,气力方面确实恢复了很多,不过等接下来看清称上的数字时,屏幕外的粉丝和屏幕里的祁姗还是都一瞬间化作了“笑容一秒消失”的表情包。 ——47.6…… 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的确能看出长了点肉之后才刚过95斤是什么概念? 反正是叫祁姗突然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最瘦那会儿护士换床单,自己能一把将他抱起来根本和爱情加成或者力气变大无关……如果换成自家嫂子那种能徒手撂倒恐怖分子的女壮士,扛着他跑个八百应该都不会有问题! 第一百七十六章 提名奥斯卡。…… 相信祁姗, 她真是纠结再三才决定将这条视频发出去的,而严筝也一再制止,因为这个数字连他们自己都完全没有料到。 “95斤……咱哪怕不和你这么高的男人比, 这都是我的体重下限了好吗?”祁姗一双软乎乎的小手先后在他手臂和大腿上捏了几把, 发现只捏到了硬邦邦的骨头, 又不死心地撸起他身上病号服的袖子,将二人的手腕放在一起比对,终于绝望地确定了电子称向她呈现出的就是事实,“我真觉得最近有把你养胖了一点, 你之前脸都脱相了……” 胳膊和自己老婆差不多粗还全靠骨头撑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并不长脸, 严筝闻言默默将袖子放了下来,想了想道, “我也觉得,其实是有长一些肉的。” “不!没有肉!”祁姗承认通过自己的努力有把他养得健康了一些, 听到肉这个字却还是立刻跳起来否定, 他不给她看便捏起自己胳膊上的肉为他诚恳举例,“你看, 这才是肉,你身上全是骨头, 都能看到皮下面骨头的形状!” -- 第381页 “嗯, 别发了。”严筝拿过她的手机想删除这条视频,“粉丝们看到该担心了。” “不许删, 我要发!”他的拇指已经按在了删除键上, 祁姗急忙一把将手机抢回来, 悲愤难当地表示不能再欺骗自己也欺骗那些“忠言逆耳”的粉丝们了,“怪不得我每次发你照片,粉丝们都说好瘦说好心疼, 我还自我感觉良好地让她们夸帅夸好看就行了,埋怨她们为什么看不到我明明已经很显著的投喂成效……原来人家是对的,小丑竟是我自己,你这谁看了不觉得瘦得心疼,还没我重呢……” 祁姗说着说着,想起自己刚才的邪念,更加自责了:“我现在觉得我妈我嫂子过去经常劝我那方面要节制不能总榨你也很有道理,讲真咱俩复合那会儿你也没比现在多多少肉,十斤不能更多……你哪有力气禁得住我三天两头要啊……” “过去真还行。”现在既然已经“不行”了,严筝觉得怎么也得给曾经“行”的自己正正名,“现在‘不行’也和瘦不瘦不太有关系……” “我觉得很大可能有关!”祁姗今天三观整个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说什么都表示怀疑他也怀疑人生,“如果我刚才感觉到的是真的,你觉得凭你这个虚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身板,是不是有反应也有不了太久,气力方面都撑不住。” “手机给我,我要发微博!不是有好多明星都发体重记录让粉丝监督自己减肥吗,我也要立贴为证!”祁姗纠结归纠结,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小拳头握得斗志昂扬,“让他们做见证,一定得把你养胖养健康,公布这个数字就是为了提醒我距离目标还有多远!” 就这样,她把这条一秒变身表情包的视频发了出来,而她发出来的后果就是把粉丝们变成了和她一样的表情包,然后果断把“严筝体重”的关键字送上了热搜,接下来不只是严筝自己和其他成员的粉丝,几乎引发了一场全网催严筝长肉的热潮。 网友A:想到林浅的白眼,不知道自己老公上杆子陪挚友瘦成纸片人图啥[/笑哭]。 网友B:所以尹志浩为什么说自己胖,原因在这里[/狗头],快比严筝多出一半了,多可怕。 粉丝C:B团的其他成员你们醒醒[/捂脸哭],你们该做的不是自己减肥,是把严筝喂胖啊! 粉丝D:想分十斤肉给帅哥,我都没有95斤,我爱豆95斤。 粉丝E:安小八全团智商担当实锤[/狗头],唯一的明白人。 …… 最终祁姗从网友和粉丝们的殷切渴盼中get到了足足的动力,正当她打算退出APP从一顿丰盛的午饭开始践行自己的承诺,便眼见着一条带有调侃意味的新回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她评论区的热门。 Qiu子要当733的颜值粉吖:上一次拿戛纳提名发小视频,这次拿奥斯卡提名发新的小视频,不愧是我顶流天团的门面大人,一个提名换一条视频,不然不给看[/666]…… 奥斯卡提名?什么鬼? 祁姗一愣,退回微博主界面向下一滑,居然看到一个挂着“新”字标签的关键词做火箭一样窜到了热搜首位,正是“严筝 奥斯卡提名”七个加粗的宋体字。 严筝和卡米尔共同出演的《巴黎旧梦》确实在送选国际三大电影节之余也一并送选了奥斯卡,所以祁姗这次倒没和上次突然得知严筝斩获戛纳最佳男主角提名时那么没出息,险些吓得扔了手机。 直到她点进词条,她多灾多难的手机才“啪”地一声掉在了病房的地板上。 如果不是她从小不爱学习,妈妈给按到书桌前都会想方设法地发呆愣神,导致她的双眼视力至今保持5.0,完全没有一点点近视痕迹,她绝对会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严筝不仅仅凭借“鹤若”一角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他和尹志浩一起为电影创作的主题曲居然也同步入围了本届奥斯卡的最佳原创歌曲奖项,这意味着他不但是中国影史上第一位本国籍的影帝候补,也是奥斯卡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同届双提名! …… 一位年仅23岁的中国艺人荣登这般举世瞩目的高度本该是值得所有国人骄傲庆贺的事情,好巧不巧的是严筝刚刚因为只有95斤的体重上了热搜…… 两件事连在一起,再想到哪怕是如今瘦到浑身见骨,堪堪能将身体从床上挪到椅子上也是他努力熬过痛苦的恢复期,又坚持接受神经修复手术的成果,网友和粉丝们一时间怎么也说不出祝福的话,只恍若隔世地忆起那少年在舞台和戛纳领奖台上曾是多么未来可期的模样。 在严筝斩获双提名的新闻下,热评第一是一位一语道破了所有人心声的粉丝:他腰椎上的修复手术很成功,身体在一天天好起来,他创造历史在一届奥斯卡拿下演戏音乐两项提名,无法否认两个都是好消息,却哪个都让人笑不出来。仔细想想,应该就是不甘心吧,不甘心他明明那么优秀卓越年少有为,却沦落到如今连未来有希望磕磕绊绊走路和每天不会哪里痛能舒舒服服活着都是奢求的地步,严筝真的太“狡猾”了,他怕我们哭,永远只让我们看到好转和希望,让733告诉我们他不会退团,一定重新回到舞台,他仍然可以和队友们一起为了梦想努力,给我们带来更好的作品,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东西改变……可怎么会没有改变呢,他再也没办法跳舞,没办法弹吉他,更没办法演戏了…… -- 第382页 许是那些关心着他们的人都是出于这种心态,才使得严筝即便这次取得了更大的成就又彻底创造了历史,他和祁姗的手机也始终安安静静。 等到了傍晚,祁姗正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严筝吃着晚饭,才收到了妈妈格外小心翼翼的一条微信,说是从卡米尔阿姨那里得到的消息,严筝这次直接凭借在电影中的突出表现拿下了奥斯卡的两项提名,问她严筝现在的心情怎么样,会不会还是有点难过,毕竟比一无所有更加残酷的是曾经拥有,放谁过来都接受不了这种巅峰众览后的谷底骤降。 祁姗瞥了一眼对面正安安静静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拿勺子喝汤的少年,眼眸低垂,给妈妈回:还好吧,因为我也没告诉他,他又不像我,一有空便喜欢抱着手机刷八卦,上午我俩出去转了一圈,下午他回来就陪着孩子们做作业了,其他人应该也怕他心里不舒服,所以没人打电话过来,刚才严薇薇来接谢尔和琳恩回家同样只留下了煲好的汤,看得出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嗯,先别说了。 祁岚输入又删除几次,最终发过来的只有短短两句话。 ——你好好陪他吃饭,让他多吃点,多补充营养才能养好身体。 祁姗放下手机后又扒了两口饭,然后才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默默看严筝拿残缺的右手擎着筷子,将自己刚才夹到他碗里的饭菜一点一点吃掉。 他的情况比之过去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他开始在菜色上有自己的喜好,遇到喜欢的食欲总会好些,如果在手机上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吃食也会求祁姗给他做帮他买,他们就像其他会一同探索美食的年轻小夫妻一样,能够越来越开心地享受一起生活的每一天…… 祁姗陪他熬过了无时无刻都在自我怀疑的抑郁症和焦虑症,见过他因为并发的厌食症对任何食物都食不知味,又经历了差点失去他的崩溃绝望,这样的生活于她而言一度像在做梦般美好。 可正如今日被奥斯卡提名打破的,所谓他们已经足够幸福的假象一样,祁姗甚至觉得自己和严筝是被这操蛋的生活PUA了,都忘了凭严筝的天赋和努力,他本该收获怎样绚烂的人生,成为多么耀眼的存在。 “好吃吗?”祁姗已经吃好了,看他碗中本来也没有盛多少,如今吃了好久却还剩下小半碗的饭。 他右手不只截去了无名指和小拇指,还有连接着这两根手指的四分之一手掌,说是不太提供主要功能的部位,实际上他在伤口刚愈合拆下绷带时连握筷子都会滑,和把身体搬上轮椅如出一辙,能达到今天为他日常提供方便的程度都是他一再辛苦练习的结果。 还有吃饭也是,他真的很努力地在吃了,长不胖可能是有一部分他基因使然的原因,但最重要的因素是他仍然吃不多,吃进去的也由于消化功能太弱无法很好地吸收营养。 毕竟他曾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没怎么吃过正常饭菜,要把那段时间亏空和由于厌食并发症频繁去吐熬坏的脾胃调养回来显然不是一件能够一蹴而就的事。 祁姗看过饭碗又抬起头来看他,他一如既往温柔地对她笑着,在她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颔首告诉她“很好吃”,虽然他刚刚吃的都没有近来已经开始同他们一起吃饭的安德尔斯多。 “爸爸好看吗?祁姗阿姨总是看着看着就看呆了。”安德尔斯也吃好了,主动把自己和祁姗用完的碗筷叠放整齐就和祁姗看严筝,他再懂事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还不能完全读懂大人眼神里的意思,全当祁姗阿姨在惯例对着爸爸的脸犯花痴。 自从被谢尔和琳恩问起他既然已经成了小舅舅的孩子,为什么迟迟不叫小舅舅爸爸,他和严筝便一拍即合地改了口,至于为什么叫祁姗还是阿姨的原因也无它,纯粹是祁姗自己不同意,她表示她不是严筝,听一个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半大孩子管自己叫妈暂时还肝颤,建议安德尔斯先叫她老公一段时间爸爸让她适应一下角色转换,什么时候她觉得可以了再通知他一起改自己那份口。 讲真,祁姗这个拒绝当妈的理由离谱极了,连徐念得知后都忍不住吐槽,这也就是孩子不是你亲生的,否则就你适应角色的这段时间看你怎么再把孩子塞回肚子里…… 可架不住严筝乐意惯她宠她,安德尔斯喜欢这样的家庭氛围,因此也有样学样地帮严筝一起惯她宠她,三个人顺其自然地维持着这种大家都觉得自在的相处模式,严筝和安德尔斯彼此熟悉后比起亲生父子的感情也不差什么,祁姗和安德尔斯之间倒像姐弟多过像母子,有时安德尔斯甚至会跟着严筝一起逗她,将她逗毛了自己又不会哄,就可怜巴巴地去求严筝出马,反正祁姗阿姨只要看到他爸爸的脸,再大的气都能立刻消一半。 今天也是如此,安德尔斯本以为自己戳破祁姗的颜狗行径会惹起她小性子,不料此时根本没有玩闹心思的祁姗直到他话说完好半天才有些恍惚的回神,嘴唇开合发出的呢喃比起想让安德尔斯知道,更像是重申给自己和严筝:“你爸爸当然好看,亚洲第一男团的当家门面,全世界九亿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看呆有什么奇怪的,可以离这么近看他,哪个女孩子不会看呆?” 祁姗明白如今再怎么去惋惜难过都改变不了现状,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所以才迫切地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负面情绪消弭,告诉自己也告诉严筝他还是那么好那么优秀,她嫁给他还是那么幸运那么让人羡慕。 -- 第383页 可她这会儿真的太委屈也太压抑了,以至于安德尔斯只是和往常一样同她开玩笑,她就将所有情绪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让原本温馨祥和的晚餐氛围也出现了不太和谐的凝滞。 “咳,有感而发……你们都吃好了吧,我收桌子。”见严筝和安德尔斯都愣住了,祁姗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注意到严筝的筷子也停了,便站起身来,打算用干活的方式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无奈她心一乱手也乱了,眼见着桌子上的餐具剩菜没收就去扣桌面下的折叠机关,要不是严筝眼疾手快地将桌面托住,床上的被褥和被褥下的严筝怕是已经遭了殃。 “祁姗阿姨?”安德尔斯被适才桌上餐具倾倒的架势吓了一跳,待到惊吓平息连忙伸出两只小手帮严筝一起托桌面,他知道严筝身体虚弱,希望能让他省些力气。 “姗姗……”严筝看她把机关扣回去之后也没再继续收桌子,终归多多少少看穿了她的心事,轻轻叹息一声安抚道,“没关系的,别不开心,都挺好的。” “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希望她能开心,祁姗眼圈红了,一边重重点头,一边努力忍住眼泪,扁着嘴唇对他说,“你要知道你还是光彩夺目的样子,偶像天花板哪怕掉了一点点漆也依然是黑酸们望尘莫及的偶像天花板,95斤也不怕,你骨相优越,脸上稍微添点肉就可好看了。” “嗯……”把他喂胖几乎是祁姗的夙愿,严筝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种无论他多瘦都好看的说法,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里面有水分就是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回复祁姗些什么,没想到他们两个大人相对无言时一旁的安德尔斯会率先开口。 “祁姗阿姨……你是觉得爸爸继续维持现在的体重你会比较有安全感吗?”安德尔斯眨眨眼,语气十分为难的样子,“我大概明白你怎么想的,一定是今天爸爸拿奥斯卡双提名的消息闹的,因为爸爸太优秀了,你怕爸爸长肉变得更好看会招更多女孩子喜欢对不对?唔……虽然我也和爸爸一样希望你开心,但你不可以这么任性呀,爸爸已经瘦得不健康了,我才一米四,我都有七十斤呢……你别怕,爸爸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我向你保证,哪怕爸爸长胖一点更帅了,之后碰到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身材好,比你厨艺好,比你会照顾人的女孩子,也绝对绝对不会变心的!” 祁姗:“……” 严筝:“……” 片刻后,悲切已然消散大半的祁姗面无表情地看看安德尔斯又看看自己的手,让不让他叫妈再议,怎么就突然手痒想打儿子了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又可以帮老婆拧瓶盖了…… “严昭珩!”祁姗柳眉一竖, 觉得自己如果有一天靠当表情包出圈了绝对是这父子俩的锅,“什么叫比我年轻,比我漂亮, 比我身材好, 比我厨艺好, 比我会照顾人?合着因为我不让你叫妈,你就想让你爸给你换个让叫的呗?” 安德尔斯见果然把她惹出了小脾气,立刻跑到严筝身边求保护求救场:“我可没这么说,不管叫什么, 只要爸爸还是爸爸, 妈妈就只能是你,这是爸爸亲口说的。” 这句话倒中听得很, 祁姗的视线顺着安德尔斯的手飘到了被他抓着胳膊的严筝身上,发现少年如今这副温柔含笑的眉眼, 即便她不带任何老婆粉滤镜去看, 依旧是格外好看的模样。 她无法否认过瘦和头发白了大半对他造成的影响,可这终归只让他比起自己的颜值巅峰差了一些, 正像她自己刚才情急下说出来的安抚话语一样,偶像天花板哪怕掉了一点漆也依然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偶像天花板, 他的五官依旧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骨相也优越得连她这个白种人混血都忍不住惊叹,再加上他霁风朗月般孑立于世的出尘气质, 谁又能盖章他终归只是昙花一现, 煊赫一时呢? “你知道你拿奥斯卡提名了……谁告诉你的?”祁姗走上前去撩起他的额发, 亲了亲他额头上那道之前一直遮掩,最近却由于头发渐长总被她梳上去扎丸子,已经习惯去露出来的疤。 “孩子们啊, 上午咱们出去遛弯,他们不是跟着老师上课吗?昭珩说课间休息的时候他们本来好好在一边玩,结果老师看着看着手机突然跳起来了,和他说他爸要拿奥斯卡了。”严筝的声音听不出沮丧,只是很平和地回答她的问题。 “……然后下午你看着他们做作业,他们就和你说了?”祁姗一想也是,这时能全无顾忌将这件事告诉给他的应该只有孩子。 严筝点点头:“是啊,我一开始还挺想不通的,为什么这么好的事都没人打电话过来给我道喜,弄得昭珩以为他爸爸说自己如今在娱乐圈人缘好是吹牛,我都怪没面子的……” “我没有!”听到严筝叫自己,对新名字适应特别良好的严昭珩赶紧反驳,表示自己才没有怀疑过爸爸,“我是觉得爸爸太厉害了,其他人都没有爸爸厉害,所以在妒忌爸爸!” “别把人想那么坏,大家都对爸爸很好的。”严筝右手和坐在他病床上的祁姗握在一起,就用左手招呼他过去,有模有样地给他讲道理,“爸爸下午不是告诉你了吗,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看谁都像有坏心眼儿也不对。” “我知道,会变成大伯那样,伯母说那个夏初跑了之后他一个朋友都不剩了,想去交新朋友,但因为之前逮谁和谁结仇坏事做得太多,也没人乐意搭理他。”严昭珩的话让祁姗无语了一下,看来严筝下午教育孩子时是拿他哥当了反面教材,“我现在也不这么想了,但我并没有怀疑过爸爸呀!” -- 第384页 “爸爸逗逗你祁姗阿姨玩而已,下次注意。”严筝安抚好儿子又望向祁姗,“然后下午和晚上你也像没有这件事一样,昭珩就以为你是因为我又拿下奥斯卡的提名,所以有危机感了。” 祁姗:“……”怪不得自家的好大儿刚才中法夹杂地说了那么一堆,这下逻辑倒是对上了。 “那些护士姐姐之前就总喜欢背地里议论爸爸帅嘛,说现在瘦归瘦,但五官特绝,关键CT一遍遍扫描验证过的,整张脸一个地方都没动过,如果不是爸爸,都不敢想有人能纯天然长出别人整都不敢整的样子。”严昭珩眨眨眼睛,格外无辜地对祁姗说,“我以为祁姗阿姨你一定也听到过,然后就会有危机感,有几个护士姐姐也挺好看的呢,又会照顾人,还有男人都喜欢制服诱惑的说法……” “嗯……嗯?”严筝本想通过多多表达让还处于汉语学习阶段的严昭珩练习口语,因此平常都让他中法掺杂着和祁姗说话,伴随他汉语方面的学习进步以及祁姗也同他越来越熟稔,现在他想说的祁姗基本都可以听懂,直到今天听他表达出这个明显不该属于他词汇范畴的专有名词,严筝才是一惊,“制服诱惑这个说法,谁告诉你的?” 爸爸问自己,严昭珩向来知无不答:“严懿小表弟呀,他总陪大伯母看电视剧,平时也经常和网上的大人一起打游戏,懂好多我,谢尔和琳恩不懂的东西了。” 严筝:“……” 祁姗:“……” 讲真,他们觉得严穆比起交朋友,童琪比起瞧严穆交不到朋友的热闹,这夫妻俩可好好管一下孩子吧。 最终严筝在当天晚上的八点罕见地登录自己的账号发了条微博。 @(BR)-EIGHT严筝:过往是耀眼韶华,更衬未来的绚烂辉光。无惧未知,砥砺前行,长路漫漫亦璀璨。 他知道有太多人在惋惜在遗憾,在想本该如何如何,也替他担忧未来,认为他再怎样都无法延续曾经的辉煌,甚至连带B团的巅峰也只留在了过去——那个冲出亚洲,在世界乐坛创造无数奇迹的B团势必再无法重现那为无数人称道的八人八色。 要知道如今B团虽然创立了新公司,除严筝外的成员们也陆续回归到了原本的工作节奏中,但别说原定于今年八月的成团四周年新专和新一轮世界巡回演唱会,成员们似乎连合体都仅限于小范围,基本全在各忙各的了。 追过日团韩团的粉丝都知道,伴随着成团时间渐久,各个成员的发展路线稳定,总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这意味着成员们往后会更注重个人发展,当然碍于粉丝情怀,不会直说解散单飞或是如何,但组合的存在会愈发流于形式,最后一批旧人上岸,将团体市场让给更年轻的新人。 讲真,团粉入坑的粉丝从领取粉籍的那天起就没想过B团能特别到无视这条偶像男团的客观规律,只是一切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又是以严筝瘫痪的这种极端事件作为开端让她们着实接受不能。 因此才即使相信严筝和B团的承诺,知晓自己应该还能看到B团合体的场面,也更倾向于将那当做严筝给偶像生涯的交代和B团彻底结束的告别演出。毕竟她们知道凭那少年的心气,明知无法继续跳舞演戏,又是真的不缺钱,肯定不会像其他出于各种原因无法继续原本工作的明星一样,死乞白赖地留在娱乐圈,靠消耗过往名气登各种综艺圈钱。 在看过严筝这条微博后,怎么说呢,她们的心态更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纷纷留下加油鼓劲儿的话语是真,更顾忌他和祁姗的心情不再往他们能看到的地方发表达遗憾的词句,可到底心里不信,话说出来全当哄他们也哄自己开心。 不料接下来却发生了两件让她们震惊不已的事情。 一件是《巴黎旧梦》的官方微博和Facebook在中网外网同步发表了一份中英法三国语言的声明,呼吁奥斯卡评选学院在为最终获奖影片和演员投票时不要考虑本片是男主角严筝先生影坛绝唱的因素,强调这是严筝先生本人的意愿,首先他认为靠委员会众位评选的同情拿下这个奖项并不值得骄傲,更是对其他在本届电影节参选的提名者不公平,其次他也从未打算让演艺生涯止步于此,他希望以后也能继续作为偶像,歌手,演员,为大家带来更多更好的作品。 简而言之,这份声明是向全世界所有关心他和B团的人展现了他不会放弃偶像和演艺事业的决心,他既然喜欢做音乐,喜欢演戏,喜欢和队友们一道向着更高的目标奋战努力,便没有任何人能给他的星途判死刑,要坚持走下去这点,他讲出口不是为了给予谁安慰,是他认真思考权衡后做出的决定,现在的困境也只是他即将缔造新奇迹的起点。 第二件则是基于第一件,因为这条声明的发布,毕竟是第一次做演员出演电影,拍摄后期也由于种种杂事和自身精神身体原因多多少少影响到成片效果的严筝最终仅在最佳男主角的角逐中止步于提名,倒是后来他和祁姗复合后精神状况也有所好转,邀请尹志浩一起为电影创作的主题曲真正获了奖,让全世界再次为B团两大音乐创作主力的可怕唱作实力惊叹之余,一时间也引发了诸如“本以为尹志浩娶回个影后,往后就是林浅参加各大电影节的红毯专属挂件了,不成想反倒是他先让林浅成了自己的奥斯卡红毯挂件”之类的调侃。 -- 第385页 没错,鉴于奥斯卡颁奖典礼当天正处于严筝第二次腰椎神经修复手术的恢复期,他自然不能到场,奖项也只能由尹志浩一个人取回,虽然这并不耽误他给一直关注担心他的粉丝和业内朋友们另一个惊喜就是了。 他让祁姗掐着颁奖典礼的结束时间发布了第三条小视频,内容首当其冲是恭喜自己也恭喜尹志浩拿奖,对奥斯卡组委和一直支持他们的粉丝表达感谢,然后便就拍个剧情向MV都全团NG次数最多的尹志浩居然阴差阳错成了B团杀上奥斯卡红毯的第一人进行了调侃,都说完就看向坐在他身旁,却格外罕见一句话没说的祁姗,目光温柔视线专注,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严筝眉眼真绝了,怎么可以这么漂亮,明明是超级精致超级清冷很有距离感的一张脸,笑起来却特别温柔啊! ——之前那些说祁姗肯照顾一个瘫痪的残废一辈子,一定隐忍了很多,之后有得熬的人打脸不?帅哥这个笑啊,他愿意每天笑给我看的话,我也心甘情愿照顾他一辈子啊! ——而且我们严小筝还有钱,重组炎夏变现出来的钱能有多少心里没数吗,严穆退出后夏初屁事不管,全是严小筝一个人赚的。 ——具体数字严筝不说我们不知道,反正看HOWL控股信息的变更,他是一口气将丈母娘公司里那些乱七八糟家族注入的股份都收回来了,把老婆未来如果想继承家业的路铺得平平的。 ——求求营销号别再说严筝嫁豪门了,我们严小筝妥妥是小说中的轮椅霸总男主照进现实好吗,这叫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 等祁姗和严筝发布微博之后再回看这段视频,便看到弹幕清一色是粉丝们发自内心的彩虹屁,让祁姗因为自家老公依然优秀自豪之余,也深切地意识到自己真不能因为严筝身体上多了局限就惰性使然地躺平,不然还是会像妈妈和嫂子之前担心的那样,被严筝远远甩在后面,身上除了一个严筝老婆的标签再无其他。 想到这里,祁姗很庆幸自己陪严筝休养的这段时间没有什么都不做,她有将B团周边品牌的策划一点点落实,积极和嫂子学习运营网店的各种方法技巧,也基本敲定了第一批上架的周边品类和设计图。 将时间拉回到他们拍摄视频时,祁姗接收到严筝的笑容和眼神后也和后来观看视频的粉丝们一样心动极了,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身体依偎过去,促狭地对他眨眨眼:“有事情求我是要表达诚意的,好好和姐姐撒个娇,不然不帮你。” “别闹,咱们之前说好的剧本不是这样。”严筝哪怕确实比她小了两岁半,但从来没有自己在谈姐弟恋的自觉,更何况如今对着镜头,待会儿录好了还要给粉丝看,他不可能落下面子满足她的无理要求。 “咱俩每次拍视频不都没按照剧本来吗?姐姐和你不一样嘛,是临场发挥型选手~”没想到祁姗见他不就范,傲娇的小表情就立刻摆出来,将“坐地起价”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你不撒娇不求我可不帮了哈,走了,你自己想办法。” “诶!”她作势要起身,严筝急忙拉住她,他虽瘦,可好歹是个男人,稍微恢复几分力气祁姗便不可能较得过他,只能挣扎没两下就被他拉到怀里,又羞又恼地埋怨他为什么越来越“坏”,一点都不可爱,“坏死了”。 “因为你喜欢啊!”她刚才不给他留面子,严筝这会儿也果断戳破她的真实想法,她说他“坏”,他便更“坏”一点给她看,“我这样不比乖乖求你问你叫姐姐香吗?” “……”祁姗盯着他眉梢轻挑的模样看了半晌,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当然顾虑到过会儿有粉丝看,也不肯将自己被吃死的一面暴露得太彻底,索性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行吧,谁让我比你大呢,让着你……我和你讲,你拿不到影帝一点不冤,你看你天天耳濡目染我怎么撒娇言传身教,却到现在都演不明白,是不是还得再接再厉?” “好,听你的。”严筝不知道屏幕外看到他如今状态的网友和粉丝会怎么想,反正他确实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表现让祁姗先相信他往后会走得更远了,于是笑意加深了些,见祁姗已经在他面前站好并且微微弯下了身子,就伸出手勾住她的脖颈,手臂肌肉微微收紧,像是要发力的样子。 ——啊啊啊,亲上去!!!这是我们可以免费看的吗!!!! ——人家奥斯卡领奖台上好多情侣夫妻热吻,尹志浩那傻子却连台都没让林浅上……果然还是严小筝懂我们,亲亲亲!!! ——吓得我赶紧看了一眼进度条,还有好长,应该不会虚晃一枪后面都是黑屏吧,如果是你俩绝对会被举报到封号。 视频播放到这里,弹幕上的粉丝已经疯狂地刷起了爱心和尖叫拟声词,没想到接下来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既不是黑屏也不是拥吻,而是……严筝他站起来了! 是的,即便还需要借助祁姗的力量,即便站也站不太稳,但他确实是跟着祁姗一起站起来了。 这个一度立于偶像顶点的少年终于在第二次修复手术复健后,在全世界粉丝的见证下又一次站到了他心爱的女孩子面前,漂亮的桃花眼现出比以往更加夺目的光亮和神采,让他整个人都焕发出了过去一味营业时不曾有过的勃勃生机。 “亲亲我。”祁姗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仰视过他了,如今得以再次抬头看他,只觉得他仍然那么好看,一举一动仍然那么牵动她的心弦。 -- 第386页 “今天肌张力似乎有点高,腿弯不下去。”严筝试了一下,不再总是勉强自己的他懂得了来日方长,没在她和粉丝们面前逞强,“以后情况再好些补给你,还有其他要展示给大家看的东西呢,先扶我坐回去,嗯?” 严筝自是不知他这轻轻一声“嗯?”有多磁多蛊,是哪怕明知他有主儿,这份温柔也只会属于祁姗一人,依然可以让观看视频的女粉们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的程度。 可接下来等待这群粉丝却是尖叫后的瞬间失声,因为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偶像剧生生在一秒内转换成科幻剧的魔幻剧情。 只见祁姗扶严筝坐回床上之后,那个俊逸非凡的白衣少年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继而便轻描淡写地从床边柜上拿起一个看上去就很复杂很高大上的金属器械,轻车熟路地扣在了残缺的右手上。 “伤口愈合后姗姗有想过帮我定制义肢手指,但目前市面上的产品基本都只停留在还原外表,真活动起来甚至还有点碍事的阶段。我刚好躺在床上有点闷,大学时的专业也相关,于是试着做了这个。”严筝用再平和自然的语气说着让所有粉丝都瞠目结舌的话,“这只是一个概念原型机,原理是利用纳米机械对神经电信号进行传导,让义肢能够按照使用者的意愿活动,碍于时间和设备条件原因,待完善的地方还有很多……” 他是真心实意地想给屏幕外的粉丝们解释这其中的科学性,而包括祁姗在内的99.99%粉丝也是真心实意地一个字没听懂,全程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再次用左手抄起一瓶饮料,右手机械手指随手掌的动作自然弯曲夹住瓶盖,用一种“捏爆你狗头”的方式将瓶盖连着瓶口一起薅了下来。 “咳,力度控制的机制还没考虑清楚。”他拧完就把那瓶死无全尸洒了大半的饮料递给了身旁神色复杂的祁姗,如同论文答辩一样,微笑着对着镜头做出总结说辞,“但总之,在家里条件比较宽裕,允许喝一半扔一半的情况下,又可以帮老婆拧瓶盖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起变得优秀。 如果说奥斯卡颁奖典礼举办当天, 有什么新闻能力压奥斯卡成为世界各大社交平台的头号爆点,那绝对是本届奥斯卡最佳原创歌曲奖的得主之一严筝,在失去手指后自主研发出了过往人们只在科幻片中见识过的黑科技义肢, 真正贯彻了“学好数理化, 走遍天下都不怕”观点的硬核输出。 “我大学写关于纳米机械技术的论文时就曾设想过应该可以应用到智能义肢的领域, 后来在法国拍戏休养时,霍华德家注资的一家相关产业创业公司也曾为了攻克如何让义肢能够和原生肢体一样接受大脑传递过来的神经电信号购买过我的专利,不过公司层面开发到试验再到上市都需要时间,我这边算是刚需, 于是便自己先试了试……” 严筝将饮料递给祁姗后并不避讳对观看视频的网友和粉丝们解释自己为何会突发奇想自制义肢的来龙去脉。 “在此感谢母校实验室的老师和同学, 没有嫌弃我脱离一线科研团队很多年,当我带着设计思路和简要图纸找过去时给予了相当程度的重视, 后期零件的生产,打磨和组装也帮了很多忙, 同时也要感谢哈佛创新实验室, 愿意将最新技术的测试数据无偿提供给我。” “今天先说这么多,谢谢大家看到这里, 谢谢一直以来对我和B团的支持和等待。” 伴随着严筝对粉丝及清华哈佛两大科研团队的诚挚感谢,视频到此为止, 而看完视频后的粉丝和网友却在短暂的懵逼后彻底炸了锅。 网友A:卧槽!!!谁能不说一句严筝牛掰呢!!!觉得733和严筝在一起受委屈受苦的歇了吧!质疑霍华德家认下严筝勉强, 严筝婚后肯定在老婆家地位尴尬的也歇了吧!欧洲豪门这些年的瓜还少吗?多少大小姐所谓门当户对地嫁了,婚后老公出轨, 家暴, 破产……闹到最后不是忍气吞声将就过就是一打好几年离婚官司。733嫁得这么好别家都要眼红死了好吗?质疑霍华德家宝贝严筝是做戏欲盖弥彰的纯属脑子有病见不得别人好。那可是集名校高材生, 世界巨星,国际影帝,百亿身家的大总裁, 科学家名头于一身的严筝啊!733这姑娘的运气真叫人羡慕不来,投胎投到霍华德家又漂亮身材又好还养尊处优就罢了,少女时期不懂事当追星狗还能给自己追回一个优秀得令人发指的老公,尤其她一开始追的并不是严筝是夏初啊……简直是小白为了一张垃圾R卡入坑,结果出新手村就爆了全服唯一一张顶级限定SSR。 网友B:管严筝叫清华混子的进来打脸了!自家爱豆会解个二元一次方程都敢吹学霸人设的也进来打脸了!严筝真奇迹少年,出道的时候你以为这只是个顶着学霸人设的“普通”美少年,结果他证明我可以把我所在的团打造成世界顶级偶像天团;当你认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偶像天花板时,他23岁第一次演戏便拿了戛纳影帝和奥斯卡提名,证明他演戏也牛,是创造中国影坛历史的天才演员;当他巨星陨落,所有人都开始遗憾他本该光辉绚烂的星途即将止步于此,他又回去搞科研自给自足给自己造出了能拧爆黑酸狗头的义肢手指……大佬还申请专利不[/笑哭],属实是改变世界的技术了。 网友C:霸总严小筝:奥斯卡我给你三秒钟,再不给我奖我就去找诺贝尔了。 -- 第387页 粉丝D:想到自己这学期挂掉的高数,我有什么资格做严筝粉丝,学习去了[/捂脸哭]。 粉丝E:现在都想不通当初自己哭个什么劲儿,我爱豆怎么可能退圈退团啊,这种神仙退了内娱往后数五百年都没有代餐了。 校友F:清华学子悄悄过来说,严筝前段时间确实有和祁姗来学校,各个系开大会明令禁止去打扰围观,说人家来是为了捐楼捐实验室……我们当时只以为是优秀校友回报母校的日常操作,现在看同为清华人我们的格局也太小了[/笑哭]。 终于,严筝让全世界他和B团的粉丝见证了他没有被眼前的困难打倒,那句“长路漫漫亦璀璨”他践行得很认真。 说实在的,这本是一件值得他和祁姗欣喜庆祝的事情,但祁姗刷完手机一抬头,看到面前已然回归再接再厉的节奏,正认真在论文网站浏览最新文献的严筝却有点笑不出来。 倒不是她担心严筝又太拼身体受不住,事实上严筝现在已经能很好地掌握工作和休息的节奏了,也渐渐学会留足空闲享受生活了。 他会将目标量力分割成每一天的计划,今天的计划完成了不再想着加快进度赶着做第二天的事,而是陪她陪昭珩,和他们聊聊天或者让他们推他出去转转,如果哪一天因为思路受阻没能完成既定计划也不会因此自责,只会调节自己转换思路去做点别的,比如给他们B团偏重演戏方向的盖曦秋和跃跃欲试也想逐梦演员圈的安若筛筛剧本,自己写写歌填填词之类……也许是他如今习惯了将目光放长远到一辈子的缘故,他不再着急焦虑了,就不急不慌地为自己要做的事情努力,脚踏实地心态平和地将一件件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变为现实。 他非但没有因为身体上的局限一蹶不振,还越来越优秀,成了比过去更加优秀夺目的模样。 祁姗笑不出来,是因为她每天陪伴着这样厉害的严筝,她愈发深切地感受到了她家好大儿所言的危机感。 毕竟她是不可能将严筝藏在家和医院里一辈子的,一旦情况越来越好的严筝能被她推出门去做更多的事,那么好的他便不会只引得医院里的小护士对着他的脸犯花痴了。 祁姗回想起自己陪严筝回到他的母校,中国至高学府清华的时候,那几个被校领导叫来帮忙接待他们的学妹一见到严筝便满眼都是钦羡和惊艳,等到了严筝曾待过的实验室,见到了至今还拿他当得意门生,由于他落下残疾熬坏身体心痛不已的老师和几个至今在深造,一口一个筝神叫他的同学,她也从那个叫潘衡的男生嘴里得知了今年他们机械工程系新生的女生比例有创造历史那么多的事,就因为女生们都想看看培养出严筝学长的专业教些什么,生生把其他理工科专业馋到哭。 “你说你当初追了一年愣没追上的那个姑娘是咋想的,真心的,要不是后来你自己开记者发布会证明属实,你大一和我们说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你为了拒绝那些告白女生找的借口。还上学那会儿你多帅啊,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哈,你现在对比那几年颜值巅峰都能打对折了,那还不耽误在娱乐圈里一杀一片,关键你不只有脸,性格也好,你想你这么帅这么讨女生喜欢为什么咱专业男生没一个嫉妒你的,因为别说女生,你好起来我们都想嫁,谁能信你有追不上的姑娘?不过我估计别管她当年怎么想,如今看你年纪轻轻就妥妥一身价百亿的世界巨星也得肠子悔青……” 刚见面时潘衡还顾忌严筝的大明星和豪门女婿身份相处起来多少有些拘谨,等闲聊说开,发现严筝还和过去一样,半分认为自己飞黄腾达和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的架子都没有,才一如久未谋面的老同学见面一样叙起旧来,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地提起徐念:“算了,错过你她抱憾终身,错过她对你来说还是件好事,不然你后来也遇不到祁姗这么又漂亮人又好的老婆,你俩这才叫男才女貌,天赐良缘,不对的人没成就没成了。” 正如祁岚不想自己和周晨骁的母子关系被圈内人以及周晨骁和徐念的朋友们知晓一样,因为其间缘由解释起来太复杂,更容易引起他人误会,严筝也会出于周晨骁是国家的军官,暴露太多恐影响到他和徐念正常生活的考量,不想他追过的姑娘是徐念,现在二人已经成了侨亲这件事为太多人知情。 所以他听罢潘衡的话只是神色释然地笑笑,模棱两可地回:“我家姗姗是好,但不至于当年没追上人家,如今就背地里讲究人家的不是,她还是个挺好的姑娘,据我所知后来嫁给初恋,过得很幸福。” 潘衡是个标准的理工科直男,可他仍然看得出严筝说出那姑娘很好,不会后悔,如今很幸福之后,他身旁的祁姗脸色就不对了。 不清楚祁姗对徐念不可能存在恶意的他只从人之常情考虑,觉得严筝这种在老婆面前表达对初恋诚恳赞许和祝福的行为太作死,赶忙将话题扯远,说起刚得知他出事那会儿他们实验室的几个老师都炸了,尤其是一度想让严筝跟着自己读研读博,在纳米机械领域做出一番成就的曹老师,特别后悔当初怎么他说走自己就放他走了,不然哪至于他被他们送出校门时好好的一个孩子,让娱乐圈里那群王八蛋折腾得命都要没了…… “娱乐圈里也不都是坏人。”严筝说,“同样有好多前辈帮我,我队友们也都挺好的。” -- 第388页 “反正你就是这副记谁都记好的性子。”潘衡和他大学同窗四年,寝室还是对门,自然了解他的脾气秉性,“要不是看你现在有老婆撑腰没人再能欺负你了,你这次回来曹老师说什么都不能放你走了,让学校拨款把整栋楼的台阶全抹平了也得留下你。” 听着他们又有说有笑地聊起学校里的其他老师和同学,祁姗适才垮下来的小脸总算慢慢缓和下来,但一再见证严筝并没有自此一蹶不振,依旧是那个为人称羡,能够吸引无数优秀女孩儿视线的天之骄子之后,祁姗确实感觉到了一阵心底油然升起的危机感。 当然这份危机感的源头不是信不过严筝的为人或者二人之间的感情,她再清楚不过,严筝对她是没有任何要求的,她做好做不好做什么甚至什么都不做在他眼里都是最好的。可她和严筝作为公众人物,这段关系势必会更透明,也处于更多人的审视下,她希望自己在其他人眼里同样是足以与严筝相配的,而不是外界和那些仰慕严筝的女孩子在对她愿意与严筝患难与共的滤镜褪去,复盘她的优点时恍然发现她从头到尾只是一味在要求严筝问严筝索取,实际除了外表家世没有一点能够衬得上严筝的长处。 ——不能只想着舒舒服服地躺平看严筝去拼去创造奇迹了,我也要再努力一点才行。 祁姗暗暗下定决心。 而正是这份决心,让她也紧随严筝的脚步缔造了一个奇迹,就是在618淘宝大促,也是周边品牌网店开业的当天,创下了店铺单日营业额反超徐念所创服装品牌的壮举,成交量和资金入账一度飙得祁姗自己都害怕。 其实此时距离祁姗刚来中国,每隔几天便会听妈妈拿徐念做榜样念叨她一次不过三年,三年时间,那句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能和徐念一样优秀,因为她遇到了严筝相爱相守,已然成为了现实。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重新学会走路。 祁姗的爸爸是推动霍华德家做出变革, 使其在新时代浪潮的冲击下依然立于不败之地的里昂·霍华德,妈妈是凭华人身份,在时尚之都巴黎开辟出一方天地, 将品牌做大继而一步步推广到世界的祁岚。作为这二人的孩子, 即使祁姗经常自嘲妈妈肚子里的智商大概率都被大哥长光, 轮到她和祁诺打来打去就只能抢零头,她毋庸置疑也是不笨的。 这点从她读书时期成绩一直不错,以及后来被第一次失恋刺激,努力几个月就成功申请了巴黎顶级服装设计学院的研究生便可见一斑。 至于为什么过去一直做什么都没做出名堂, 有妈妈一边严格要求一边又舍不得放手, 和爸爸从来没寄希望于她和祁诺做出多大成就,只希望他们快乐成长的原因, 更得益于她的退路一直在,她心知肚明有爸妈做后盾, 自己做不成做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 顶多只有回家挨顿训的程度。 讲真,虽然做周边品牌的的确确是祁姗喜欢的事情, 不过她一开始同样是给自己想好了退路的,那就是做一做发现她依然不是能运营公司管好员工的那块料, 便将自己手里的策划书和设计图样品等一起转给嫂子徐念, 让她在自己的331品牌下再拓展一个子品牌“331X(BR)-EIGHT”。 她甚至为这种知难而退的行为想好了合理的借口——毕竟B团那么火影响力那么大,正如严筝之前说的那样, 做不好或者做出来只为圈钱不如不做, 那与其她磕磕绊绊地让喜欢严筝和B团成员的粉丝们为爱买单, 不如把一切交给已经很有品牌运营经验的嫂子,两边一个是中国新兴潮牌势头正猛,一个是中国走向世界的顶流天团, 也算是旗鼓相当合从连衡,她不想完全躺平就入个股,偶尔以特邀设计师的身份画两张图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个想法她自然也没瞒着家里和严筝,但正和严筝后来手里有钱了,便打着方便妈做决策的名义,实则是怕他从偶像一行退下来回去继承家族后她无事可干,想她万一有心继承HOWL,就优先将公司内部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一并清理了一样,他还是在她生日当天送了公司给她,仿佛她能为想做的事努力到什么程度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动了想做的念头,他便会毅然决然为她创造最舒适的条件。 严筝宠她,不夸张地说比父母更甚,因为父母至少还会在她做不成做不好后训她,严筝则完全不会,他甚至心里都不觉得她做不成是有问题的,怎么看她都是优秀是好,是他眼里完美极了的小仙女。 严筝的过分严以律己宽以待她让过去的祁姗几乎和严筝成了一条线上的两个极端,严筝会无限逼迫自己去将一切做到尽善尽美,时时刻刻崩紧神经,准备随时应对各式各样可能突然砸到他身上需要解决的事件,祁姗却是拖延症重症患者的代表,每次都要有什么事刺激一下方能血脉喷张地努力几天,几天之后遇到了挑战,便顺其自然地决定先放一下,放着放着就直到下次激励事件发生才会重新拿起来。 她也不是不愿意做事只有躺平才开心,但可能是过去干什么都有人督促的原因,她不太能全由自己安排好休息和工作的时间。 在看到严筝用短短四个月的时间站起来捡回专业造出义肢手指回收HOWL股份重组BR∞公司,俨然一副要将她曾经那句“九亿情敌”的戏言变为现实的架势后,祁姗终于在危机感的加持下决心从根源改变自己身上的问题了。 -- 第389页 而有些事真的是践行起来才发现不难的,她并没逼自己必须一天工作多少多少小时,只是以已经走到了中间的严筝为基准,他在忙他的事情时她也忙她的事,他忙完他们便一起放松做点什么,加上基本跟着他们两个时间线走的严昭珩,一家三口都在整整齐齐地越变越好。 这样做了一段时间以后,祁姗居然发自内心地觉得一天到晚赖在严筝身边无所事事地刷手机对她没有过去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做成周边品牌,成为九亿少女羡慕归羡慕,也各方面都认可的头号老婆粉才最有吸引力。 就这样,治好了拖延症的祁姗最终决定将网店的开业日期定在淘宝618大促当天,仗着自己的微博也有将近一千万粉丝是天然的宣传平台,积极分享自己决定创立周边品牌的心路历程,时不时抽样品给粉丝,一方面收集反馈进行完善另一方面也为店铺开张正式开卖预热。 为了尽可能将周边品牌做好,祁姗是不排斥去接受爸妈和嫂子帮助的,也许是有些富二代为争一口气选择自己创业时完全不借助家里的关系,但祁姗不是,她清楚不砸B团的招牌,乃至更进一步和B团相辅相成比什么都重要,至于有没有问家人借力这点……站在巨人肩膀上摘到的果实就不是果实了吗?爸妈嫂子乐意帮她,她老公愿意给她出资,她自己同样付出了努力,最后能得到的大家都满意的成果,谁又能否认她的成功呢? 这里暂且不表她爸妈派去监视祁诺的人最新传回的消息,说她那和她选了截然相悖路线的孪生哥哥恨不得将爸妈供他上的学都忘光,和夏初一拍即合把卖炎夏的钱通通砸进了一处纽约富豪区的豪宅,目前正面临租不出去出不了手装修都没钱的窘境,反正祁姗是在618开业前就为B团和自己的周边品牌赢得了相当不错的口碑。 周边产品有设计感质量好做工精美是最重要的因素没错,关键祁姗也并没有像其他贩卖偶像周边的公司一样,将价格标得虚高,以至于618预售价打出后她每天都会收到类似“姐姐你是不是从小在法国上学所以数学不好”“姐姐你不是再倒搭钱吧,你这样我们不敢买,怕量大了把严小筝买破产”的质疑。 对此祁姗的回应十分实在,她告诉粉丝偶像周边的价格构成说白了是设计成本+制作成本+情怀溢价,那些一顶帽子一个应援手幅卖几百块的多是情怀溢价,专门售卖给粉丝最大程度将粉丝对偶像的爱快速变现。 但这些对于她和B团来说没必要,B团的目标是一个时代,他们希望现在支持他们的粉丝往后也能一直在,并不想短时间透支粉丝们的喜爱然后圈钱走人。更何况她也知道B团的粉丝多是学生,这个年纪又不赚钱,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诱导他们花费大量时间精力金钱在追星上本来就是不对的,那叫她们能力所能及买起需要的东西就很重要。让她们可以因为喜欢B团获得快乐和正能量,成为更加优秀的人,才是包括严筝在内的B团成员们作为偶像希望向粉丝和社会传达的东西。 当然祁姗也有像粉丝们保证,她真的只减少了情怀溢价的部分,并不存在赔钱赚吆喝的问题,材料和质量好确实会导致成本高些,不过她家里就是做时尚品牌的,各路供货商和工厂都熟,全可以拿到友情价,她老公再有钱她也不能当败家子不是?这是原则问题,他们也和别人家夫妻一样,是要过日子的。 祁姗的这条声明攀上热搜后,配上B团的号召力一下子在娱乐圈里掀起了“正能量追星”的浪潮,更将不少原本只是路人粉的网友圈成了死忠,因为越深入了解便越会发现这个团火有火的道理,是真的值得。 等到618正式开卖当天,新粉老粉们没有任何悬念地蜂拥前来支持,几乎店铺中一半的商品都在上架一个小时内被清光了库存,可以说祁姗的周边品牌店之所以只有618一天超了徐念潮牌旗舰店的营业额,是因为从第二天开始她店里根本处于一种无货可卖的状态,只剩下一个邮费补拍的链接,成交量还在不断往上飙。 祁姗是数学不好,可看到一些明明没有抢到商品的粉丝还在十个二十个地买邮费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赶忙让客服下架了邮费链接,然后发微博告知粉丝不要继续以打赏的方式支持了,她和B团不缺钱,没必要如此迫切地给他们打钱。 结果这群铁了心和B团双向奔赴的粉丝们给了她一个十分叫她感动的答案,说她们当然知道她和B团不差钱,所以只此一次,支持她新店开业以后和严小筝一起搞事业,大不了算进严筝给清华捐的实验室和楼里,不是做谁的粉丝都有机会一并给中国科研进步出力的。 这……祁姗自己去检查了下后台入账,发现粉丝们确实比较听话,并没有拿出倾家荡产的劲头一口气拍很多的人,就在同严筝和其他成员商量后决定留下这些善意,虽然也没有直接揣进自己的腰包,而是鉴于粉丝们说想给中国科研出力,严筝大学时又有过资助贫困生的经历,再一次联系了清华校方,将这笔钱捐助给了今年入学家里有困难的新生。 “你们这么大手笔做慈善,弄得我老公一想到你还勒紧护腰带资助过我一年,都不好意思管你们要装修钱了……”严筝第三次神经修复手术之后,因为暂时不考虑进行下一次手术,也便秉承着择日出院的打算联系了之前全权委托她老公装修房子的贫困生学妹,可不待严筝与她客套两句,明白他为什么打电话过来的学妹就在主动告知了装修进度后表示装修费算了,毕竟他一个残障人士都回报母校回报社会了,算是他校友也受过他恩惠的她还问他计较那点装修费不像话。 -- 第390页 “行,那帮我谢谢你老公,等我出院以后找个你们有空的日子请你们来家里吃饭。”严筝听出学妹的老公是有意结交的意思,从之前对方在他们焦头烂额时仗义出手便可见这人不错,也没有拒绝这条伸过来的橄榄枝。 “对了,房子现在……无障碍设施特别完备了吗?”说着说着,严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完备呀!”学妹清楚他行动不便,全当他是在为以后生活便利别出麻烦进行确认,“一楼二楼到车库全有无障碍电梯,家里所有过道都留得足够宽,只要您老改造轮椅的时候悠着点,别弄得和你哥天天往大马路上开的那辆防弹越野似的,就过哪儿都没问题,也特意规划过防滑和障碍物的问题了,你放心,我们拎得清,你这么一个光微博粉丝数就上亿的大明星,真把你摔个好歹被你粉丝扒出来是我老公公司承包的你全套装修,那我们妥妥得被骂上热搜!” “不至于,我最近没少摔,估计等我复出,粉丝看我摔着摔着就习惯了。”严筝说。 “……”学妹沉默一下,总觉得这句话槽点有点多,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你没少摔?你干什么了没少摔?之前夏初总打你给你打出抖M倾向了?还是你发现身体快好了你老婆对你不如以前上心了,于是为了重新博取老婆关注准备把自己再摔坏?” “你脑洞能开得现实点吗?”学妹的职业是漫画家,思路一向天马行空,有时严筝也挺困惑的,想不通她老公一个做房产做实业的当初怎么会被她吸引,“比如我在学走路什么的……” 学妹一愣:“啥?” “我在重新练习走路。”严筝重复了一遍,“我刚才就想说,其实无障碍设施也不用那么完备,我现在进展还可以,虽然未来完全和正常人一样健步如飞不可能,大概每天早上起来都需要开盲盒,看状态好不好是能坐能站还是能走,即便状态好可以走,平地摔也基本会成为日常,不过十有八九不必一辈子待在轮椅上了。” “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学妹觉得他粉丝给他起“奇迹少年”这个代号真的贴切,他这人简直真实活成了别人脑洞都不敢开那么大的程度。 深吸一口气,学妹努力保持微笑:“……重装掏钱,谢谢惠顾。” 180. [最新] 大结局 予她星河璀璨,万丈辉光。 作为一个大学阶段曾为了省饭钱, 在食堂提供的免费蛋花汤锅前苦练如何捞干货的贫困生,学妹表示再钦佩他的正能量偶像行为也只能赠一次装修,第二次免谈, 他不及时同步康复进度怪他自己, 她老公虽然有钱也不能陪他这么造。 而作为一个教她还能用这种方式省钱的资深贫困学长, 现在也很有钱的严筝告诉她没必要拆了重装,就这样吧,挺好的,反正他又不是每天都能站起来, 也不能站不起来的时候索性在床上瘫一天, 该工作生活还是得工作生活,无非按照盲盒开出的状态不同对要做的事情进行调整罢了。 “所以人家日剧里是扭蛋男友, 你是盲盒男友?”学妹设想了一下他如今的状态,“听你的描述, 感觉你老婆每天早上起床都很刺激。” “以后大概是吧, 现在只是看我以各种姿势把自己摔下床。”严筝语气轻松,仿佛已经坦然将普通人看来惨兮兮的日常过出乐趣一般, “你老公选的地板质量怎么样,如果没过几天我给砸出坑来包返修吗?” “18mm厚的顶级黑胡桃木。”学妹翻了翻她老公的采购单, 又登微博看了看祁姗最近发的站姐视角照片, “您老这小身板,让你老婆问问你现在住的医院包不包你返修比较实在。” 严筝听她的话便笑, 告知她出院入住的日期后就把电话挂了, 毕竟他们两个都是有家室的人, 她老公在那边沉不沉得住气两说,反正他家的小姑娘是自从她上次来医院探望,发现她和徐念一样属于只看外表甜甜软软的可爱型女孩子, 每次她再说完正经事拉着他闲扯皮就会比电话另一边的她老公更早催促他们没事说就别浪费电话费和时间。 “今天不是只说了正事吗,看,还不到三分钟。”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当严筝挂断电话再抬头看祁姗,发现她还是垮着一张小脸,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写着不开心,便只得无奈地把她招呼过来,给她看刚才的通话记录,不多不少刚好2分57秒。 “但你刚才对她笑了呀,你笑起来可好看了。”祁姗乖乖走过去坐到他病床上,小脾气上来摆明了要他哄,“不许说你是打电话你笑得再好看她也看不见,她看不见总听得见,你声音还好听呢,听见你笑就能脑补出你笑起来是多好看的模样,她画漫画的最擅长脑补了。” “嗯……那我下次再联系她的时候不笑了?”严筝发现他家小姑娘自从开始做网店,自己和各式各样的合作方周旋后,强词夺理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祁姗嘴唇嘟嘟地抿了抿:“好像也不太好,她老公还赠了咱全套装修呢,咱对人家摆冷脸不合适。” “所以怎么办呢?”她亮闪闪的深褐色眼珠儿转啊转的,一看就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严筝便从善如流地问。 祁姗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沿着他高挺的鼻梁下滑,像是在抚摸一件昂贵的工艺品一般,一寸寸描摹他精致的轮廓五官:“其实很简单啊,我这个人很好满足的,你对她笑一次就回来对我笑十次,如果觉得十次有点多笑起来脸僵,也可以直接亲亲我,亲这里。” -- 第391页 她边说边奉上自己的唇,出于避免自己动情的因素考虑,她如今已经可以熟练掌握浅尝辄止望梅止渴大法了,不料今天却被严筝圈住了腰身,少年抱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眼含促狭地让她感受他身体上绝对不是幻觉的变化。 “你,你可以了?什,什么时候可以的?”如此重磅惊喜下,祁姗语无伦次起来。 “其实最近半个月被你勾起兴致的时候都有。”严筝将她翻到了自己身上,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引诱她共赴极乐的光,“怎么样,除了亲再赠你点别的?就是这次真要你在上面了,让我省点腰。” 祁姗深吸一口气,她馋他这口肉不知道多久,哪里能顶住这种诱惑呢,当即俯身深吻下去,觉得事后再被妈妈和嫂子说色[和谐]欲熏心都无所谓了。 …… 当然作为一名合格的老婆粉站姐,祁姗自己吃肉肯定不能忘记给姐妹们闻闻肉香,清理好二人一番云雨的痕迹后,她还是让严筝笑了十次给她,通通拍下来发了微博。 如果说现今内娱有谁次次都能凭借站姐发的照片登上热搜,那绝对非严筝莫属了。 标注着“严筝 十连拍”的关键字只用了二十分钟便窜上了热搜榜单,网友们在感慨严筝又帅气质又绝笑起来怎么可以这么温柔这么干净之余,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严筝终于剪了头发,顺便还把白了大半的发色全部染黑这件事。 ——严小筝黑发好看!真是好多年不见的顺毛黑发[/捂脸哭],简直要梦回B团成团夜了。不过现在就染头发没问题吗,染发膏会不会对身体有伤害呀? 面对粉丝们的关切和担忧,祁姗选择将严筝即将出院的喜讯分享给大家。 733是筝筝子的老婆粉吖:大家放心,染发有问过医生,确定不会问题才染的。而且用的也都是纯天然染发膏,因为要出院所以某人的偶像包袱上线了嘛~虽然咱们粉丝没有谁不知道他头发白了一大半~[/狗头] 严筝出院当天,祁姗又在微博上分享了一段小视频,内容是严筝从轮椅上站起来,慢慢走到他们曾自拍过的那棵树下。 彼时是早春,少年坐在轮椅上,哪怕努力打起精神,依然难掩眉宇间的憔悴。 如今已是盛夏,那个曾被医生下过诊断,重新可以走路几率微乎其微的少年到底赌赢了所谓的百分之五可能性。 虽然他身形依然单薄瘦削得过分,既走不稳也走不快,可这对于一个险些因为脓毒血症丧命,又腰椎爆裂性骨折,下半身一度半点知觉不剩的人来说,已经十分难得了。 祁姗的配文是:他说,已经可以走了,等再走稳一点,就可以走上台给大家唱歌了,如果可以再走快一点,有合适的剧本也可以试试看,他愿意继续努力,大家也愿意继续为他等待,那么便没有什么不可能。 似乎正映照着祁姗这句话,严筝出院以后创造奇迹的步伐仍然没有停止。 先是他毕业近两年,脱离一线科研团队三年有余后,好像全不费力似的找回了当年钻研学术的状态,以一种在校生都望尘莫及的质量和效率将又一篇纳米机械领域的SCI附同专利一起发表。 据祁姗那条表面像是在吐槽,其实炫老公嫌疑明显的微博讲,当他拿着申请专利所需的材料找到BR∞的法务部门咨询时,几乎是整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一起给他凹了个“群脸懵逼”表情包,因为人家签的聘用合同写得明明白白,他们需要负责的只有影视音乐版权等等娱乐圈相关的事宜,老板你一言不合跳到科学技术板块我们承受不来。 然后伴随着祁姗分享的日常中他的情况越来越好,有时盲盒开得好甚至能够行走无碍,各种诸如电影,电视剧,代言,杂志拍摄的工作邀约也纷至沓来。 他推脱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可能定好了工作日期,到时盲盒开启失败在床上瘫一天都无法成为借口,所有找上门来的甲方态度全好得令人发指,一个个表示找他就是有心里准备,代言广告和杂志拍摄随你的状态调日期,电影和影视剧同样用不到你费心费力赶场,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可以每天早上等你通知,当天能拍则拍,拍不了你歇一天也问题不大,我们给你找十个八个各种角度的替身让他们替你拍,你来人让我们往主演名单上贴名字即可。 说实在的,这般养尊处优的待遇要是放在现今娱乐圈的大部分艺人身上,百分之百会瞧着差不多的工作都接,接完如果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尽善尽美地完成,大可以和甲方商量坐着轮椅出席活动或者拍戏让替身上后期再抠图处理。 毕竟他的实际情况摆在那里,无论是粉丝还是甲方都该对他多些宽容的。 可严筝至今留在娱乐圈真的只是为了圆梦而已,他不差钱,再稍微大言不惭地讲句心里话,他如果想,便立刻有其他N种方式更多更快地来钱,那点酬劳他看不上。 于是他几乎把那些瞄准他身上的流量,目标明确想收割他粉丝的工作都拒绝了一遍,然后在自己的微博上置顶了一条“感谢抬爱”的博文,声明鉴于本人身体原因,希望将所有状态好的时间都用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因此除岳母家的HOWL以及同B团成员一起之外不接任何代言和平面拍摄工作。影视剧或者电影如果剧本是戳中自己兴趣点并且确定能胜任的,会在身体状况再好些后考虑接触,现阶段因为有更优先的事情要处理,所有工作都不予考虑,希望各位前辈同僚海涵。 -- 第392页 这条声明一经发出,可谓将那些说严筝复出是和当年严穆一样要钱不要命的黑酸对家打到脸肿。 众所周知娱乐圈来钱最快最容易的就是商业代言和平面拍摄,随便去溜达溜达摆几个POSE再喊来自家粉丝氪金支持就好,可严筝直言这两样不碰,至于影视剧本也必须是合他心意他也确定能保质保量演完的,可以说是真的出于热爱才留下,也爱惜羽毛到极致了。 而在这条微博下,他同样不忘补充,说不需要将他捧得多清高夸得多了不起,然后再去以这些标准要求其他艺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么幸运,能只为了喜好和梦想工作的。 在粉丝和网友一片对他其他决策没意见但幸运是什么鬼的“声讨”下,严筝的工作邮箱确实消停了一周,一周后关于工作邀约的邮件却以更加凶猛的架势反扑而来。 只是不同于第一批大多是图他热度图他流量的,第二批再来的就是一些图他演技和敬业程度的导演和编剧了,他们想自己的作品做好,怎么看这被戛纳和奥斯卡同时认可过的演技都眼馋,因此丝毫不介意将自己的角色和剧情向更贴合严筝的方向调整,提前发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先不说接不接,你忙里得闲扫几眼总成,如果觉得感兴趣,那我们可以先排队等你档期。 这些导演互相之间也是通气的,自然知道严筝即便以后开张接戏,那点档期也不可能够大家分,于是纷纷八仙过海一般想尽办法让自己往别人前面排。 这其中最特殊也最倒霉的便要数严穆那些中戏导演系的同期了。 没错,这位如今在投资圈叱咤风云的严大总裁即使对导戏一毛钱兴趣没有,当年考虑到娱乐圈里的第一桶金好捞,还是在通过了中戏的自主招生后,毅然决然地在那里的导演系晃悠了四年。 也是信了严穆锲而不舍单方面宣布自己已经取得了弟弟的原谅,现在他们兄弟关系特别好的邪,这群严穆的同学们一开始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把严穆从尘封了十几年的黑名单里拉出来,连这货当年为捧红夏初做出过不少压他们的戏,黑他们的演员,抢他们提档日期……等等半分同学情谊不讲,无所不用其极的恶劣行为都顾不得,全当自己是向艺术献身,大义凛然地去撞严穆想交新朋友的枪口。 可他们的忍辱负重落到严筝这里只得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要知道他的工作邮箱祁姗也会看,看到哪封有注明和严穆有关,根本没有同他和解意思的祁姗只会当机立断把邮件删除顺便清空垃圾箱,然后再让童童嫂子想办法“委婉”地告知那些导演,严穆这人唯一可能对他们存在加成的用法就是和他划清界限,划得越清被另眼相看的概率越大,毕竟这证明你明辨是非三观端正,创作者的三观决定作品的三观,我家严筝得演三观正能给粉丝带来正能量的戏。 就这样,严穆交新朋友的路比过去更难走了,因为祁姗让童琪传达的毫无疑问是严穆这人的人性过去操蛋,现在也依然操蛋,我老公这辈子不可能同他和解的意思,已知他又玩了他们一次,害他们差点面都没着便被影帝大大拉黑,那谁再搭理他不是有病吗? 关于娱乐圈里的风风雨雨,严筝知晓,只不过由于一切有自己的规划,大多一笑了之,并不打算给予什么关注就是了。 7月16日,距离B团成团四周年纪念日还有一个月的这天,(BR)-EIGHT的官方微博没有任何征兆地发布了一条距离第四张正规专辑发布还有三十天的倒计时图片。 关于四周年的第四张正规专,这是早在B团三专发布不久后便在一些成员口中得到过证实的企划。但在此次预告打出前,基本所有粉丝都不敢想去年到今年发生了那么多事,这张专辑还能如期和大家见面……尤其根据微博内容,与专辑发布一起进入倒计时的还有一场将于鸟巢举办的四周年演唱会。 陈酿在转发官微微博时顺便解释了一下,说由于严筝的身体原因,世界巡演暂时战不动,但发布新专当天举办一场回归演唱会不成问题,反正针对严筝盲盒开出的不同状态,他这边都准备好了应对方案。 8月15日,是(BR)-EIGHT成团四周年的日子,也是他们第四张正规专辑发布,将要在鸟巢举办回归演唱会的日子。 自从祁姗的周边网店开业,粉丝们总调侃咱B团的周边物美价廉哪里都好,唯独供货量堪忧,每次出新品都要设闹钟抢,就这还不一定能抢到。 可她们关于周边的种种抱怨在这次抢过演唱会门票后便不复存在了,因为和演唱会门票相比,周边的供货量已经可以称得上十分良心了。 至少周边还能让她们走到付款那一步付不付得上两说,轮到演唱会,简直是很多粉丝刚一刷出票务界面就只剩下明晃晃的“售罄”标志了。 有粉丝如是评价这种“能超越我的只有我自己,比B团周边卷得更厉害的是B团演唱会门票”现象:亏我开卖前还想要抢什么什么位置的票,琢磨坐哪里才能最大程度看清我爱豆的脸,也是我想多了,有票就不错了,谁给你时间挑座位啊! 当然如此热度下,这次演唱会也几乎从彩排开始便吸引了各路媒体的空前关注,毕竟都不用其他,只凭严筝哪次彩排坐着哪次彩排可以站起来走路的模糊路透就可以轻轻松松赚取千万点击量,不挤破头拍是傻子。 -- 第393页 在这群不想当傻子的人中,没有人比做短视频和直播平台的徐朗更懂这其中隐藏的巨大经济价值,再三思索确认自己不如严穆可恶后,他动了让亲妹妹徐念帮他拿下B团本次演唱会官方直播权的心思,甚至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连徐念的那份说辞都帮忙想好了,找的“你们粉丝那么多,不能让那些没抢到票的粉丝太失望”作为理由,一再声明保质保量价钱随开附赠后期分成,B团吃肉他们平台蹭汤喝就行,但在他一味强调“大家是一家人,有钱理应一起赚”,却一不小心忘了自己还欠严筝一句对不起之前,他连徐念和周晨骁那关都没过。 等到了万事俱备的演唱会当天,对于B团来说也是毫无悬念的天时地利人和,首先是凌晨发布的新专辑在各大音乐平台空降即霸榜,一如既往从词到曲到成员造型再到MV全部高水准,让原本由于这次准备时间太短,专辑制作太赶,严筝站不起来等等客观因素将预期降低的粉丝们着实惊艳了一把。 ——我好像明白怎么回事了! 有粉丝在B团官微下评论。 ——咱们以为这张专辑只准备了不到两个月,但实际根本不是两个月!你们去对其他成员MV里的造型和以这个造型出席活动留下记录的时间线,B团分明是从严筝宣布不退团不退圈的时候便开始为四专做准备了!团粉女孩儿哭了,这才是团魂啊!那时就有空出严筝的镜头,从那时起准备的就是八个人一个都不少!这下严筝康复的半年时间其余七人不合体也说得通了,他们眼里只合体七个人根本不叫(BR)-EIGHT! 因为想通了这点,好多粉丝在演唱会开始前便哭得稀里哗啦,然后抢到票的幸运儿早早进场等候偶像们登场,碍于手速网速种种原因没抢到票的粉丝也纷纷打开直播软件,虽然有点埋怨严筝怎么那么轻易就和当年同夏初称兄道弟的徐朗达成了和解,但考虑到这么庞大的观众数量软件居然没卡没崩,徐朗本人后来也公开道过歉了,就暂时歇了骂街的心思,和现场的粉丝们一同期待着B团此次还能带给大家多少惊喜。 ——大哥粉头发好看啊啊啊!!!第一次看大哥染这么艳的颜色!!!泽粉一本满足! ——艾盼快被这群怼脸拍的记者烦死了吧哈哈哈,不过帅哥甩脸子也是帅哥~ ——陈团陈团!!!单片眼镜我死了!!!从此小说里的斯文败类男主都有脸了!!! ——我说爱豆曦秋比演员曦秋好看会被打吗[/狗头]? ——志浩是又瘦回去了吗?[/捂脸][/捂脸][/捂脸]成员们也都还是好瘦啊,果然不先把严筝喂胖的话其他人是不敢胖的……明明有点肉的时候更好看。 ——就是,我们明硕进团时还在长身体呢,最后差0.5愣是没长够一米八哥哥们不反思一下?给孩子都饿得不长个了[/狗头]。 ——哈哈哈饿得不长个真相了,成团的时候小八明明比明硕矮,现在比他筝哥都高了。 ——严筝……昂,严筝今天不能走路吗?好像下车就让安小八背起来了。 ——我看到站了一下,应该是人太多怕被挤摔了吧,安筝CP是真的233,安若真是走到哪里都致力于让他筝哥出门不带腿……想起严筝出院当天,安若特别激动地发微博艾特严筝,说以后要保护好哥哥,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捂脸哭]。 ——就离谱,然后严小筝第一次在回复微博时带表情,和他手动再见,强调自己比他大不了两岁[/笑哭]。 …… 提前入场坐在第一排的祁姗混迹于其他粉丝中间,一边等待演唱会开始一边刷着直播和弹幕,看到严筝平平安安地进入了演唱会后台才稍稍落下一颗悬着的心,不过随之想起严筝将要在这场演唱会为大家展示的东西,她的神经还是再次紧绷起来。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毕竟严筝和成员们都说好一切以身体优先,绝不做冒险和逞强的事情了。 祁姗这样想着,后台的严筝紧不紧张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的手心是泌出了汗,不得不用深呼吸的方式平复自己的心情。 北京时间8月15日的晚上八点,演唱会如期举行。 这场所有人都守候了太久的演唱会自然是一场极致的视听盛宴,台上的B团王者归来,台下的粉丝尖叫狂欢,看那八人一举击溃所有质疑,将“B团没有结束,属于我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这句宣言传达给全世界。 唯一让粉丝觉得有些可惜的是严筝今天好像确实是状态不怎么好,直到最后一首歌,也是新专主打的首次舞台前都是用坐着的方式陪成员们完成演出的。 虽然这并不意味着舞台的观赏度降低…… B团重新编舞了所有表演歌曲,而陈酿想出让严筝坐着上台的办法也不是把他一个人丢在最后当背景板,而是借鉴了很多音乐剧的表现形式,让严筝依旧作为舞台的一部分,贡献了其他唱跳团不可能复刻的精彩声音配合效果。 ……但没能看到他好好地走路,总归是有点遗憾的。 不过她们又怎么会想到,接下来他们会在严筝身上看到比走路更不可思议的奇迹。 “可以吗?确定可以吗?”最后一首歌即将开始,大屏幕的投射镜头切换到了队长陈酿和坐在舞台正中的严筝身上。 “我试试,不保证中间会摔在哪里。”严筝笑着对陈酿说,也许他还是瘦,眼窝有些凹陷,身形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单薄,可没有人能说他这个笑是不美好的,千帆过尽,他一直是那个惊艳过无数人时光的少年。 -- 第394页 终于,他在陈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迈着尽可能稳健的步伐,向等待已久的队友们步步走来。 严筝要做什么,伴随着舞台灯光熄灭又重新亮起,B团八人以成团夜的经典队形亮相,精准地传达给了在场的每一个粉丝。 原来他今天是可以走路的,他的情况没有那么糟,他还在越变越好。 原来他之前一直坐着不是站不起来,而是在节约体力,等着最后的新专主打,四周年的回归舞台,他要B团整整齐齐。 “我还能跳舞吗?” 将时间回退到严筝刚可以磕磕绊绊走路的时候,他曾这样问过医生。 医生打量着面前对未来期待满满的少年:“如果换个人这么问我,我会让他倒倒脑袋里的水,别异想天开,但你的话……你试试?” 尝试着在状态好时恢复舞蹈训练后,严筝关于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做到也是存疑的,只是和之前一样,但求了无遗憾,竭尽所能地努力,没想到老天爷像是要将前二十三年亏欠他的幸运一口气还给他一样,在演唱会开始的五天前,他第一次没有任何跌倒地配合队友们完成了整只编舞。 因为怕粉丝们担心,也算是专门为这场演唱会准备的惊喜,所以他直到登台都没让包括祁姗在内的任何知情人透露风声,只等这一刻,他将要在全体粉丝的见证下再次书写奇迹。 这首歌名为《辉光》,终究成王的少年们首次桀骜地将“王者君临,我们已成为撕破黑夜的光”写进歌词,八人一起,向更高的巅峰发起冲击。 严筝曾经是以卓绝表现力著称的舞台教科书,这一次比之过去当然是有差距的,他没办法完成有难度的舞蹈动作了,需要腰用力的部分也会力不从心,可他确实跳下来了,有惊无险地跳下来了。 这一首歌结束后,安若激动地背起他跑遍了整张台子,不停地对粉丝重复这是我筝哥,我筝哥是最棒的偶像,他无可取代。 很多很多年后,当粉丝们回顾起这场演唱会的时候,还会对其中的一个个名场面记忆犹新。 安若放下严筝后其他成员立刻聚了过来,簇拥着严筝如同簇拥着那个引领他们登上胜利王座的王者。 ——在韩国当了7年练习生,因为是中国国籍被排挤被针对,一次次错失出道机会的俞承泽说:“如果不是严筝,我不会知道我可以,我们中国的偶像可以。” ——曾是地下rapper,从未想过自己会作为偶像被世界所知的艾盼说:“我很少夸人,不过严筝是传奇。虽然现在挑起食来,没人陪他吃就立刻食欲减半这点也挺欠揍……算了,欠揍的传奇也是传奇,谁家的哥哥line都有想把忙内line吊起来打的时候。” ——北影表演科班毕业,以偶像身份出道后,是在严筝的帮助下才做到乐影双栖,没有荒废表演事业的盖曦秋说:“严筝是我见过最牛的人,没有之一。” ——从来都以严筝挚友自居的尹志浩听了他的话便冲他和严筝不甘示弱地挑挑眉:“曦哥你没看到我赢了严筝好几次吗,结婚证是我先扯的,奥斯卡现场是我先去的,他家说法多,婚礼也要我先办了,以后生娃……” 他话说得没个正经,盖曦秋作势追着他打,作为舞担的明硕在他们跑开后才来到严筝面前,不顾严筝的阻拦掀开了他换了数套衣服却一直遮得严严实实的袖子和裤腿,露出下面贴着绷带都难以完全掩盖的青紫痕迹。 ——“奇迹是怎么练成的?”明硕说着,声音已经哽咽了,“他可以走路之后就找到我,一点点练,一点点筛他还能做的动作,和编舞老师沟通怎么走位才能不拖我们的后腿,其实直到上台前我们准备的都还是两套方案……我筝哥,他做到了!” 接下来便是被粉丝们戏称为王见王的一幕。 ——在队员们之后,B团的队长陈酿什么都没说,只伸出手臂默契地与严筝相碰。如果说严筝是那个成就了B团和其他成员梦想的人,那陈酿毋庸置疑是那个成就了严筝梦想的人。这次的四周年回归,这场空前盛况的演唱会,在严筝去做义肢,去积极复健,专注于如何让自己以更好的状态重回大众视野时,是陈酿操持了一切,严筝向世界证明了他没有倒下,他可以再次回到他热爱的舞台,而陈酿也向世界证明了他才不是所谓的挂名队长,B团并不是只有一个严筝……一切尽在不言中。 伴随着舞台上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台下的祁姗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在此刻和身边所有B团的粉丝一样,为这一场视觉盛宴,为少年们一路走来的坚守和努力泣不成声。 按照彩排的流程,演唱会即将宣告结束,可出乎祁姗和粉丝们意料的一幕却发生了,已然一片漆黑的会场居然响起了一个祁姗再熟悉不过的前奏,继而一道追光打下,位于追光正中的祁姗出于本能地向后躲闪了一下,却被身旁B团成员们早便安排好的观众推上了登台的楼梯。 祁姗从未身处过如此万众瞩目的位置,这会儿慌张比惊喜更多,直到她看见更多的追光打来,在她面前铺成了一条光芒璀璨的路,路的那一头是她的少年,唱着那首他为她而作的歌,向她款款走来。 ——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却始终记得你给予我的希望。 这是他切实经历过的折磨和困境。 ——很幸运春去秋来,等到与你人海中重逢。 -- 第395页 这是他们在巴黎演唱会再遇,他立于她面前,像护佑着她的神明。 ——余晖未别,你是我执手相望的惊鸿。 这是塞纳河边,她将他从死神手中夺回,从此他们的命运再次牢牢地绑在了一起,他说她是他执手相望的惊鸿,他又何尝不是她一生一世的倾心? ——往后余生,愿为你将星河裁剪入梦,此刻心动即永恒。 …… 终于,他来到她面前,潮水般的掌声和祝福中,他深情又温柔地与她相拥。 祁姗亦紧紧抱住他,耳旁的一切喧嚣褪去,仿佛整个世界突然安静,只剩下一路相伴走来的她和他。 只剩下,他破除万难,为她奉上的星河璀璨,万丈辉光。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