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般配》 第1页 [现代情感] 《第一般配》作者：木桃逢新【完结】 文案：刚开始成为同桌时，周骜就暗搓搓给杭姿贴了一身标签——世故，心机，不真诚，蔫儿坏。 后来，周骜做了“世故”，“心机”，“不真诚”，“蔫儿坏”的事，只希望和她天下第一般配。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骜，杭姿 ┃ 配角：古言小甜文《撩心》正在更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想和她天下第一般配 立意：成长应该自己掌舵，有成有败，才是精彩 第1章 新同学 2008年。 杭天成在一中外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冰水。 店里的小电视机里，奥运会的热度渐渐褪去，灾后重建依旧备受关注。 他仰头看一眼烈阳，叹气：“今年的军训挺遭罪吧？” 小卖部老板见怪不怪：“嗐，每年都有这一遭。” 又看一眼电视：“比起这些遭灾的伢儿，就不算什么了。” 杭天成短促的应了一声，拿过找的零钱，道了声谢，快步朝站在校门口的少女走过去。 周一下午的时间，校门口见不到学生走动。 少女一身浅蓝色的衬衣连衣裙，浓黑长发梳成马尾，肌肤白嫩细腻。 在黏腻燥热的夏日里，自成一抹清凉景色。 “姿伢儿。”杭天成把水递过去：“喝点水。” 杭姿看到只有一瓶，没急着接：“你不喝吗？” 杭天成摸一把额上的汗：“我不渴。你慢点喝，是冰的。” 说完，他把盖子拧开，再虚虚的合上，递给杭姿。 杭姿接过，嘴没碰瓶口，仰头倾倒一小口，沁凉的寒气一路从喉头坠入腹中。 她看一眼热得满头大汗的杭天成，把盖子拧上递过去。 杭天成摇头摆手：“我不喝。” 杭姿晃一下手里的瓶子：“帮我拿一下。” 杭天成二话不说接过去。 喝完水，杭天成在门卫处做了登记，门卫给办公室打了电话后，才给他们放行。 杭天成连连道谢，带着杭姿去见班主任。 距离高中开学已经半个月了，杭姿是转学生，将会在一中读完高中并且参加高考。 一中的教学楼是个凹型结构，分为南北两栋教学楼。 凹型中间的部分则是链接两栋楼的过道。 多功能教室、音乐室等其他作用的教学间都分布在这里。 杭姿比其他人入学晚，所以她的入学考是单独考的，之后就被分配到了四班。 班主任是一位语文老师，叫做吴娥，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两条线，说话还有些娃娃音，是很显小的长相。 在经过一番客套的开场白后，吴娥直戳重点：“杭姿爸爸，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的情况的先给您介绍一下——” “在我们的学生入校之前，就已经进行了意向选择。所以从高一开始，就会有教学偏向。一班到七班是偏重理，文科课时各科每周只安排一节，八班到十二班偏重文科，课时安排是反过来的。” 杭天成皱了皱眉。 按照规定来说，学校是不能提前进行分科的。 但班主任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只是“意向”。 他想了想，问：“那现在是一定要选，选了就有偏向了吗？” 吴娥手里拿着杭姿第一学期的成绩单和入学考试成绩，转眼看向杭姿。 杭姿发现班主任在看自己，回应了一个没有想法的眼神——您跟我爸爸谈就行。 吴娥笑了笑：“我说了，这个只是意向，并不是阻止学生学习其他科目，您知道现在竞争很激烈，这样也是为了提高学生的竞争力，等到高二的时候，我们还会有一个明确的分班流程。到时候有转科意向的学生还能再选一次。” 吴娥又看了杭姿一眼：“如果杭姿现在想好了，可以立刻决定，如果没有想好，也可以趁着这一年好好考虑，您觉得呢？” 杭天成面露担忧：“都‘意向’一年了，那时候再选一次，是不是就落后了？” 吴娥笑笑：“所以选择还是在您嘛。杭姿应该是个很认真的孩子，确定分科选择之后，一定比现在的成绩更好。” 杭天成听懂了吴老师的意思，也有点头疼的样子。 半晌，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儿，杭姿也看向他，父女两个进行了一场眼神交流。 ——就在这个班？ 杭姿点点头：行。 吴娥看了杭姿一眼，又瞟了眼她的成绩单，没说什么。 之后，两方办完手续，吴娥强调了些重要校规，说了些官方的话，无非是请家长放心把孩子交给学校。 杭天成听得很认真，连连道谢后和杭姿道别。 吴娥带着杭姿去教室，刚走两步，杭天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姿伢儿，你的水！” 杭姿回头，平声道：“我不喝了。”想了想，还是挥挥手：“爸爸再见。” “再见再见！”杭天成连忙跟着挥手。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杭姿的背影，才拧开水瓶子，直接灌完了。 …… “你这个入学时间挑的很机灵啊。”吴娥不仅声音娃娃音，说话的语气也很轻快，不像个重点高中的班主任，倒像个哄小孩儿的幼师。 -- 第2页 杭姿没反应过来：“啊？” 吴娥也不卖关子：“刚好等着军训完了转过来。” 杭姿默了一阵，这种时候，不说话好像不尊重老师。 她想了想，说：“我参加过了。” 吴娥有点意外，转头看她：“嗯？” 杭姿：“我在原来的学校参加了军训，刚刚结束，家里就安排了转学。” 吴娥的眯眯眼眨了眨，“嘿”一声：“那你这肤质占便宜，我们班上那群猴子都晒成什么样了。” 杭姿皮肤很白，今天太阳大天气热，可她似乎不受影响，看着就清凉漂亮。 她不知道该回什么，笑着点点头，心想，新班主任还挺亲和，和之前见到的都不一样。 然而，还没走进教室，杭姿眼睁睁看着吴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吴娥已经全国班主任批发的严肃脸。 都不用她开口，原本弥漫窃窃私语的班上瞬间安静。 吴娥手里的文件夹往敞开的门上一拍：“别坐下面讲啊，来，排着队一个个上讲台讲！” 杭姿站在教室外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她摸摸鼻子，又想，好像也并没有哪里不一样。 控制了教室里的纪律，吴娥把文件夹往腋下一夹，踩着短跟皮鞋一步步走进去。 站在讲台上时，她抽出文件夹，照着讲台又是一砸。 显然，这是对自习纪律不满的态度。 吴娥扫一眼下方的猴子们，直奔主题：“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 说着，她冲还站在门外的杭姿招手，“进来呀。” 杭姿捏着书包带子，一步步走进教室。 一颗颗脑袋都看了过来，安静的教室里，有人发出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夸张的“哇塞”。 杭姿站上讲台，吴娥说：“你自己介绍一下吧。” 杭姿点点头，张口开嗓：“大家好，我叫杭姿，刚刚从B市转学回来，虽然晚了半个月来到四班，但还是希望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和大家相互学习，相互帮助。” 少女声线清冽柔美，意外的动听。 她刚介绍完，不知道谁带了个头开始股掌，紧接着，班上响起一片啪啪啪的掌声。 这阵仗把吴娥都看笑了，低语说了句什么，抬手压声音，继续说正事儿。 她翻开文件夹：“杭姿的宿舍在617，617的寝室长是谁？” 下面响起一个笑嘻嘻的男声：“老师，你说的是男寝还是女寝啊。” 杭姿往声音的来源瞄了一眼。 是个长相很端正的男生，浓眉大眼，玩笑的语气里带着些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晦涩挑逗。 班上响起一阵哄笑，吴娥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吼了一句：“又有你什么事儿啊！” 紧接着，那男生被群嘲了。 吴娥又开始头疼的维持纪律——安静！ 杭姿想，还不到一个月，大家好像都很熟了，这气氛比她想象的热烈很多。 安静之后，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站起来，“吴老师，是我。” 吴娥点点头，对杭姿道：“这是李淼，你的寝室长，等会你跟她走就行。” 又转头对李淼说：“李淼，你辛苦一下，带新同学去宿舍。” 李淼扶了一下眼镜，点头应下。 然后就得安排座位了。 吴娥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第三大组最后一排，又转回到杭姿身上。 杭姿身高有172，在女生里面算高的，这位置肯定得往后排。 “你近视吗？” 杭姿摇头。 吴娥指了指第三大组最后空着的位置：“这样，你先坐那，后期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沟通。” 杭姿其实没什么问题，坐哪儿都一样，可偏偏在吴娥指了那个位置后，她听到一阵诡异的骚动。 不止一个人。 吴娥也发现了，扭头看下面，皱眉道：“又怎么了？” 这次没人说话。 吴娥没打算把这个新生介绍拉得很长，交代完了，她拍拍杭姿的肩膀，“去吧。” 杭姿点头，走向第三大组最后一排。 吴娥叮嘱了几句自习纪律，又盯了一阵，这才回办公室。 刚坐下，背面座的老师打趣道：“真好，来了个门面。” 吴娥便知道是在说杭姿，她起身去打水，回来时笑道：“嫉妒也没用。” 又有一个老师从座位里冒头：“你别说，刚才那女孩长得真漂亮，干干净净的看着就舒服。发型也省心，大概是你们班女生里最标准的。” 一中近几年对仪容仪表查的很严，女生头发达到一定长度必须扎起来，不可以披发。 而非主流刘海流行的这一年，学校对此也是明令禁止的，必须露出额头，碎发得夹起来。 此外，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 这种严苛要求下，要挑出个美女，全看个人素质。 吴娥跟着玩笑两句，继续整教案，办公室里声音渐歇。 …… 四班的座次安排是三人一排，七排为一大组，一共三大组。 杭姿走到最后一排才发现，这一排只坐了一个人，靠窗。 中间和临着走廊的位置都是空的。 杭姿不确定，轻声开口问前座：“请问一下，这两个位置都没人吗？” 前座三人，两男一女，全部转过来。 -- 第3页 女生坐在中间，她点点头：“嗯，这排只有一个人，他去训练了。” 杭姿凭眼缘觉得这女生不错，决定坐在中间，这样前座就是她了。 刚一动作，前面三个人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女生指着她后面的位置：“你要坐这儿啊？” 这个语气，可以直接翻译成另外一句话——坐这儿你可别后悔啊。 杭姿不想刚到新班级就和人闹不愉快，谨慎指了指靠窗的座位：“是他（她）不喜欢和人同座吗？” 女生挠挠头，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的表情。 “不然，你还是靠走廊坐吧，进出也方便。” 靠走廊的前排男生虎躯一震，连忙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像是个给她的座位腾空间，是恭迎大驾的意思。 杭姿不懂行情，谨慎的选择了靠走廊的位置，把中间的位置空出来。 卸下笨重的书包，她开始整理书本。 前座中间的女生转过来，非常热情：“你可以买个书立，像这样的。”指了指自己的，又说：“小卖部就有。不然抽屉塞不下。” 杭姿轻轻说了句“谢谢”，把塞不下的书摞起来摆到课桌左上角。 书放好后，杭姿扯了张便利贴，一笔一画写上还要添置的东西，准备尽快抽空买齐。 一只手从斜侧方伸过来，杭姿抬头，看到斜前排女生把一样东西放在她桌上，神神秘秘道：“你可能会用得到。” 杭姿低头一看，是一副耳塞。 第2章 男人味 耳塞对学生党来说，算是常见物。 想起进教室之前的那阵嘈杂，杭姿又在购物清单上加了耳塞。 随着吴娥的离开，教室里又传来窃窃私语，时不时有目光投向第三大组最后一排。 杭姿旁若无人，眼神都没飘一下，确认了三遍购物清单后，她看了一下表。 现在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到上晚自习前，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就在杭姿仔细分配这一个小时的时候，从后门走进来一个人。 班上的骚动凝了一瞬，然后更甚。 那人一路横穿教室，一直走到第三大组最后一排，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热流夹着汗水发酵的气息停在了杭姿身边。 前座的男生先于她反应，转身在她课桌上敲了两下。 杭姿下意识抬头看他，又在前座的引导下，望向站在身边的人。 是个高个子的男孩，穿一件白色的球服，右手臂夹着个脏兮兮的排球抵在腰侧。 匆忙一眼下，杭姿没仔细看脸，却瞄见他额前碎发都湿了，粘成一股一股挂着水珠。 不像是汗，倒像是粗犷的洗脸方式造成的。 杭姿目光下移，因为骨架大的缘故，他手掌也很大，骨节分明，手指粗长。 三分之一秒的瞬间，杭姿想，这一巴掌下来，她可能会死。 来不及将对方打量完，杭姿已收回目光起身让道。 最后一排几乎靠墙，她不让道，他根本进不去。 刚训练完的人累得要死，杭姿人让开了，可是她的椅子还横在面前。 她刚要去挪，不料他抬脚一踢，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响瞬间盖住教室里的靡靡之音，不适的抽气声从各个角落传来，有人转头看过来。 杭姿对着一道道目光比了个道歉的口型。 声音虽然不是她弄出来的，但是她的椅子弄出来的，她有必要表个态。 好在大家也没太在意，丢个眼神过来，又转回去继续写作业。 整个过程中，只有他旁若无人，大摇大摆走进去，手里的球往座下一塞，歪在座位里，气息尚未平复，稍显粗急。 完全没有打扰了同学学习的自觉。 杭姿双手提起椅子，轻轻放回原处，安静的落座。 这时，他忽然侧身背墙，面向她，抬脚勾出中间座位的椅子，一双长腿抬起，蹬着破球鞋的脚踩在椅子边沿，随便找了本书垫在腿上，又抽了张英语报纸来写。 非常嚣张的写作业姿势。 杭姿用余光瞟见，也没太在意，继续在书册上写名字。 然而，没过多久，可能就五分钟，杭姿的笔尖顿住。 她动动鼻子，眉头轻皱。 好像……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成分很复杂，来的很古怪。 杭姿轻轻抬眼，前座三个人稳如泰山，没有一丝一毫异动。 教室里没有空调，只有四架挂顶电扇乌拉拉的转着，窗户一直打开通风。 那这味道，只能是…… 杭姿保持姿势不动，眼珠悄悄转向自己的新同桌。 他？ 杭姿目光一垂，刚好落在前座女生送她的东西上——一副耳塞，以及当时她那句隐晦的：你可能会用得到。 所以说，这个耳塞，它不是只能塞耳朵…… 但她要是当着他的面把这幅耳塞塞到鼻子里，大概会被他的铁皮坨子打死吧。 想到这里，杭姿倒抽一口冷气，结果吸入了过多复杂气体，险些窒息。 “咳咳……”杭姿轻咳两声，前座立刻有了动静。 三个人先后朝她看过来。 哗啦！ 杭姿的水性笔在名字的最后一笔处划出好长一条道子——前座三人鼻子里那黄澄澄的颜色，俨然是耳塞。 -- 第4页 他们镇定自若的当着旁边这位的面儿，身体力行向她演示防熏臭方法。 杭姿愣了一瞬，旋即压住嘴角，不让它扬起来。 她轻轻转头，望向一座之隔座位的新同桌。 他屈腿踩着椅子，英语报纸搭在大腿上，眼都没抬一下。 燥热的夏日对任性的洗脸方式格外宽容。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像是从水缸里走出来的，这会儿已经风干了。 刚才杭姿没敢多看，这会儿才发现，他长得还挺好看。 她眼珠轻转，看向他桌上摞的书，书口处都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两个大字——周骜。 杭姿瞄了两眼，正要收回目光，却意外地发现，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没动，目光却没再盯着报纸，而是直勾勾盯着她这头。 然后，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 杭姿想，至少要打个招呼，交换一下姓名。 还没开口，下课铃先响了。 像是封印终于得解，教室轰的一下闹起来。 真的只是眨眼的功夫，大家已经全部冲向食堂，教室里剩下不到十个人。 杭姿看了一眼周骜，铃声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他还在写英语报纸。 “杭姿？”李淼走过来：“我现在要回宿舍，你是去宿舍还是先去吃饭？” 杭姿连忙捞起自己的书包：“我回宿舍。” 李淼：“那走吧。” …… 学校的女生宿舍是新盖的，一楼是大食堂，男生宿舍是旧宿舍，隔壁就是小食堂。 李淼先去打了热水，然后才带着杭姿回宿舍，指了她的床位。 杭姿的宿舍有八个床位，只住了六个人。 厕所用隔板隔出两个坑位，也算是有两个洗澡间。 李淼介绍完，连忙去洗澡了。 一中十点下晚自习，十一点熄灯。 有人不想晚上回去排队抹黑洗澡，就会在晚自习之前的这一个小时洗澡。 不过，洗了澡就不够吃饭，想吃饭就不够洗澡。 杭姿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莫名想到了周骜。 看他刚才的样子，好像没打算去吃饭，也没准备回宿舍洗澡。 可能晚上回去也不会洗澡。 简单的收拾完了带的东西，她没洗澡也没吃饭，而是去办公室向吴娥要出校签条。 一中是封闭式管理，除了走读生，住校生平常进出需要班主任签条。 第一天入学的学生难免缺东少西，在吴娥这里有天然的特权。 杭姿拿到了吴娥的签条，转身出了校门。 …… 大课间一分一秒过去，晚自习的预备铃已经打了，杭姿的位置还空着。 前座的田恬往后瞄了一眼，用胳膊撞右手边的杨潼，丢过去一张小纸条。 田恬：新同学还没有回来，是被熏跑了吧。o(╥﹏╥)o。 杨潼用笔点了几下，回她一串：…… 田恬：o(╥﹏╥)o真的要臭晕了，你是男生，你跟他沟通一下吧。 杨潼这回连点点都懒得回复了。 田恬不死心，又把纸条丢给左手边的曾珣。 曾珣正在写化学作业，抬手一拂，纸球哪儿来的滚回哪儿。 田恬：…… 操！怎么不熏死你们两个王八蛋呢。 是不是男生啊，屁都不敢放。 吴娥很快来了教室，站在门口扫了一眼，目光定在第三组最后一排。 这时，一个匆忙的人影从楼梯口跑过来。 “报、报告。”杭姿跑的太急，一手掐腰，气喘吁吁。 吴娥皱眉：“怎么才回来。” 杭姿：“买的东西有点多，耽误了点时间。” 吴娥垂眼，果然看到她右手提着一个大袋子。 她侧身做了个进去的手势：“下不为例啊。” 杭姿轻轻点头，快速穿过走道，回了自己的位置，将袋子轻轻放在地上。 落座时，她有意无意瞄了一眼周骜。 他的英语报纸已经写完了，报纸上面还有数理化的作业。 应该是写完了的放在一起。 这会儿，他正在攻克语文，那本古汉语词典翻的他眉头紧皱。 她悄悄弯腰，在座位下捯饬一阵，半点声音都没发出，也没人注意她。 …… 晚自习有三节，通常情况下不讲课，都是用来写作业的。 杭姿今天才入学，只领了书，各科的作业都是另外订购的报纸和习题册，她没有。 翻了一下明天的课表，她拿出语文书，望向周骜，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同学？” 周骜把古汉语词典翻的哗哗响，理都没理。 田恬转过来：“你喊我啊？” 问谁不是问？ 杭姿身子微微前倾：“你们学到哪里了？练习册和报纸我要怎么买？” 田恬就热情多了，戳了戳杭姿的前座杨潼：“哎，换个位置。” 杨潼看她一眼，嘀咕了句什么，还是乖乖换了座位。 田恬坐在杨潼的位置上，小声跟杭姿划教学进度。 吴娥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大概猜到她们在说什么，也没管。 田恬把教学进度都划完，说到了练习册和报纸。 “那个你跟课代表说一声，加个人头，下次就会连你的一起发，钱应该是交给老师。” -- 第5页 她艳羡的叹道：“今天报纸作业已经发了，你没有，不做也没事。好好享受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光明正大不交作业的机会吧。” 杭姿嘴角轻扬，意识到吴娥还在，又压下来。 讨论学习不能嘻嘻哈哈。 嘻嘻哈哈，一定不是在讨论学习。 “谢谢啊，你先写作业吧。”杭姿没想耽误田恬太多时间。 田恬作业的确没写完，她看一眼她摞起来的书侧边写的名字，笑道：“你叫杭姿啊？” 杭姿点头。 “我叫田恬，左边那个是曾勋，你前面这个是杨潼。” 田恬话语一转，神秘兮兮道：“他们是一对儿——” 杭姿眼珠瞪大。 “——化学课代表。” 杭姿：…… 田恬贼兮兮的笑：“化学两大金刚是我的左膀右臂，你有不懂就问他们。如果要抄作业，就选曾勋的，他字能看。” 杭姿受教：“好的。” 田恬眼神亮了一下。 她觉得这个新来的美女同学懂她的幽默。 两人相视一笑，田恬回了自己的位置。 杨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多会儿，他转身给了杭姿一张化学报纸。 “多的。” 这种统一印刷的报纸题和试卷，每个班都会多余一两份。 身为地位尊贵的课代表，手里多几分富余的作业，太正常了。 可是，说好唯一一次可以正大光明不交作业的机会呢…… 第3章 见面礼 杭姿向杨潼道了声谢，接过化学报纸。 她在B市没有上过衔接班，但是暑假期间已经买了学科资料预习。 几道概念基础题还能对着书写出来，到了思考题就有些费神了。 杨潼又转过来，手里捏着几本笔记：“要抄吗？” 笔记本风格不一，显然不是一个人的。 大家都要写作业，不能一次把全部笔记都给她，所以错开了借。 杭姿笑容真切的接过：“谢谢。” 杨潼：“明天上课之前还就行。”说完又转回去。 曾勋借得是化学笔记，田恬的是数学笔记，杨潼是物理笔记。 杭姿简单翻完一遍，忽然懂了田恬建议她如果要抄作业还是选曾勋的忠告。 杨潼的字…… 杭姿中肯的想，是心意嘛。 接下来的时间，杭姿也不急着做题，而是开始疯狂补笔记。 第二节 晚自习下，教室里轰的闹腾起来。 走读生要回家了，住校生还有一节晚自习。 杭姿甩了甩握笔的手，抬头瞄了一眼。 杨潼和曾勋都开始收书包，田恬和周骜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等一下。”赶在杨潼离座前，杭姿轻声喊住他们。 她弯腰从自己提回来的大袋子里拿出好几个礼物袋，包装虽然简单，但严实。 “谢谢你们的笔记。”杭姿挨个发放礼物，“都是小东西，不值钱。” 前座三人都愣住了。 同班同座之间相互借东西太正常了，没有说谁借个什么还要正式还礼，太隆重，也太奇怪了。 而且笔记才刚借给她，她哪儿变出来的礼物？ 杨潼挠挠头，晃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还是道：“谢谢啊。” 田恬就吃惊多了：“卧槽，你不用搞这些的。” 曾勋没说话，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礼物袋，又望向杭姿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个。 杭姿发完三个，把最后一个推向一座之隔的周骜：“周骜，这是你的。” 周骜已经写完语文作业，整个人是大写的疲惫。 他看都没看那东西，直接拒绝：“不用了，谢谢。” 前座三个人各自对视一眼，杨潼和曾勋还得赶校车，拎着书包就走。 路过杭姿的座位时，曾勋补了一句“谢谢”。 田恬大概是想化解尴尬，说：“杭姿，上厕所吗？” 杭姿点点头，把最后一个礼物袋放在中间的桌子上，和田恬出了教室。 人都走了，周骜合上书，趁着课间，直接趴桌上睡了。 “你不会是趁下午的大课间去买的这些吧？”田恬有些自来熟，问的也直接。 杭姿说：“想着我刚来，借笔记啊赶进度啊，肯定会麻烦你们很多，挺不好意思，就送个小礼物呗。” 田恬挠头：“哎呀，就是借你抄个笔记，真不用。” 杭姿笑一下：“买都买了。” 田恬立马想到杭姿给周骜带的那一份，脸上爬满八卦的神情：“诶，你闻到了吧？” 杭姿没反应过来：“什么？” 田恬没明说，做了个一手捏鼻子，一手扇风的动作。 杭姿作思考状，没说话。 田恬也不意外她的反应，摆摆手：“不用装了，把自己搞成名副其实的臭男人，他也是个妙人！最妙的是，路过乍闻都闻不到，非得是挨在一块，慢慢散发出来的，时间越久越醇厚，我们那块是重灾区，还就熏到我们这排。再往前就闻不到了。你说要不要命！” 杭姿心想，果然是他。 田恬勾着杭姿的手臂往厕所走：“你不知道，周骜是我们班唯一一个体育生，不知道他们搞体育的是不是都暴脾气，反正他这人脾气不好，咱们现在班上人都没认全，他已经换了三个同桌了。而且他一训练回来，那味儿……” -- 第6页 话点到即止。 杭姿问：“体育生？那是要考体校吗？” 田恬摇头：“不知道，不过特长生高考文化分要求不高，听说等到了高三，文科班好多都会去艺考，好像四五百就能上一本，哎呀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怎么回事。” 少女心直口快，话语里却夹着几分微不可察的不屑。 她口中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事，俨然已被她视作投机取巧。 从教室到厕所几步路，田恬已经说到了换座位妙招。 “如果你要换座位，娥姐肯定能理解，只是需要时间。不过我知道办法，一试一个准。” 诚然杭姿还没想的太深远，但她是个合格的捧哏，笑道：“哟，还有妙招呢？” 她在B市呆了几年，多少学了点口音，田恬一听，立马拉开架势，腰一叉：“那可不！” 她的妙招是，全科排名进班级前十，或者单科第一。 手握这样的荣耀，可以呼风唤雨，何况一个换座位的小请求！？ 杭姿挠了挠鼻尖，这次没有接话。 两人先后进了厕所，出来的时候，话题已跳到另一个。 田恬想起来自己喊大美女出来要问什么了，她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八卦之光：“杭姿，你送周骜的是什么啊？” 杭姿回答：“就是普通的小礼物。”顿了顿，又补充：“和你们差不多。” 她给他们送的是水杯。 喝水对身体好嘛。 田恬眼中的八卦之光淡了些，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会送他一瓶除臭剂，哈哈哈哈……” 杭姿：…… 田恬摆手：“开玩笑开玩笑，你先忍忍，等娥姐调剂好了，应该会给你换座位。” 教室近在眼前，田恬又想到什么，拉着杭姿站定：“对了，他的态度你别放在心上，他是体育生，长得又帅，从开学到现在好多女生在他训练的时候送水送巧克力，他都没要。越拒绝越显得高冷，越是把那些无知的少女迷得五迷三道，到你这儿估计是惯性了。” “不过他没拽多久，他体味这个事儿不知道谁给传出去了，这几天来咱们班扒窗看人的女生明显少了。啧啧，谁能想到呢，明明可以靠脸当校草，他非要当移动的生化武器。” “我不信他不知道自己臭，之前曾珣也很含蓄的说过，可他压根不在乎，都两周了，我行我素，差劲！” 所以说，卫生习惯不好，性格有缺陷，再帅都不顶用。 杭姿听得脑壳涨，正愁怎么结束话题，上课铃响了。 她在心里默念一句阿弥陀佛，进教室继续自习。 周骜慢吞吞从桌上爬起来，随意揉了揉脸。 杭姿动作很轻的落座，看了一眼自己的礼物袋。 还剩唯一一份礼物。 她把礼物拿出来，放进中间的课桌抽屉，然后把大纸袋折起来放进书包。 这大纸袋子还花了三块五呢。 借着收拾的动作，杭姿瞄了一眼自己的新同桌。 周骜已经开始做物理作业，明显比那篇文言文顺利很多。 至少，他没再把资料书翻的哗啦作响，拿笔做题的神色，冷峻的像一个胜券在握的将军。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住校生该回宿舍了。 李淼来找杭姿：“走吧。” 杭姿飞快收拾了一下，跟她一起回了宿舍。 周骜默不作声收拾完东西，弯腰捞排球的时候，瞟见了中间空位抽屉里的东西。 他盯着看了两眼，正要起身，忽然发现新同桌的椅子下面挂了一串无纺布袋，连桌子下面也粘了好几个。 以前没这些东西的。 周骜好奇的伸手，把椅子下面挂着的小布袋翻转了一下。 一行黑字印在无纺布袋上，周骜的脸色瞬间黑了。 XX牌竹炭包。 可吸附空气中的甲醛等有害气体及异味。 周骜眼神一沉，又看了眼抽屉里那个礼物包，捞起排球就走了。 …… 回到宿舍，距离熄灯还有五十分钟。 巧的是，周骜在教室的座位是单人单座，在寝室也是一个人住八人寝。 因为他晚来报道两天，进班的时候宿舍都安排好了。 班上的男生人数刚好排完，当时吴娥问他，是愿意插到别班的宿舍，还是单独住，他选了后者。 这一年，宿舍还没有装上热水器，他们得打热水才有的洗。 周骜习惯训练完之后先和队友去吃点东西，大课间的时候都在教室休息。 所以他从来不打热水，洗澡也是用冷水随便浆一浆。 天气还很热，周骜赤身站在厕所里，一盆冷水浇下来。 忽的，他脑子里闪过新同桌椅子下面挂的那一串竹炭包。 其实前排的人也隐晦的表示过，可他每天为了保持训练进度和学习成绩都筋疲力尽，想着是因为天热才这样，天凉了自然就好了，所以一直没在意，只在每天训练完之后疯狂往身上浇水洗汗，谁知道今天来个新同桌，上来就这么直接…… 周骜皱了皱眉，手下意识去皂盒里掏，结果掏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来，上次有个傻逼来借香皂，一借不还。 他不认得人，想着有时间再买一块，然后这个‘有时间’一直没出现。 买新肥皂的事就这么无限延宕，后来觉得不买也行，干脆作罢，就这么过了半个月。 -- 第7页 周骜咬咬牙，从厕所出来，捞过刚脱下来的衣服，又伸手摸了摸昨天洗的衣服。 还有点潮。 他把穿过的衣服丢回椅子上，上床睡觉。 …… 杭姿的宿舍只有七个人，有一个床位是空的。 在李淼的介绍下，她和宿舍其他女生认识了一下。 都是刚刚升上高中的女孩子，热情也客气。 一个个一边暗暗欣赏美女，一边好奇的问她怎么现在才入学。 杭姿说是父母工作调动。 她隔壁床是个叫覃薇的女孩，脸上架着一副眼镜，说话有些口音。 “你是B市转过来的，那是不是本来在B市上高中？” “听说在那里考本地大学，分数线都更低，你不能在那里考试吗？” 杭姿折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笑笑，摇头：“嗯，考不了。户口不好弄。” 覃薇了然：“难怪，那边跟我们不是一套卷子，不能在那考，也没必要在那上学。” 和杭姿隔着一个走道的床位住着叫郭蕊的女生，皮肤很白，也很漂亮。 她话很少，但显然一直在听：“你说话像B市本地人，应该在那边呆了很久吧？” 杭姿还没开口，外面响起宿舍阿姨的嘶吼：“熄灯还有十分钟，不要讲了啊！再讲扣分啊！” 整个楼道静默一瞬，然后是更加轰隆隆的动静——只顾着闲聊的人开始全速洗漱。 话题顺理成章被终止，杭姿松了口气，连忙上床躺下。 顶上的电扇乌拉拉的吹，整个宿舍都很热。 杭姿心静自然凉，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东西。 是个很久的迷你收音机，插耳机调频收听节目。 那时候，能有一个迷你MP3就很厉害，跟着上市的MP4也处在潮流巅峰。 杭天成每个月给杭姿的零花钱足够，但杭姿很少挥霍，迷你收银机便宜很多。 她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听交通音乐广播，有一阵播了个广播剧，她也特别喜欢。 拨弄了一阵，收音机毫无反应。 电池没电了。 杭姿懊恼的拍了拍脑门。 下午出去给新同座带礼物是顺便，礼多人不怪，以后有要麻烦人的地方也好开口，其实买电池才是正经事。 她之所以会忘记，是因为刚刚挑好礼物，转身看到了一小袋活性炭…… 不得不说，她的新同桌，挺有男人味。 作为一个新生，她没道理一来班上就跟新同学闹不愉快。 而且这么尴尬的事，她也不可能挑明了说，所以一看到那个，兴冲冲就拎着去结账。 杭姿叹了口气。 那味道果然有毒，都把她熏傻了…… 第4章 有心机 早晨六点，起床铃准时响起。 六点二十，住校生就必须集结操场，跑完两圈后才能吃早饭。 宿舍的女孩儿们还在闭着眼睛摸衣服，杭姿已经站在水池边洗漱。 她第一个收拾完，出门的时候才六点一刻。 覃薇眯眼看着打开的门，还没睡醒：“她好快啊。” 其他人跟着看一眼大门，嗯嗯啊啊算作回应，都没醒呢。 杭姿的作息一直很规律，且习惯比规定时间更早。 可等她到了操场，看着蒙蒙亮的天和人影稀稀拉拉的操场，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们班站哪块儿。 杭姿叹气，应该等她们一起走的。 正愁着，杭姿瞄见一个正在跑步的身影。 晨跑对住校生来说是清晨的第一道折磨，正常情况下都跟广播体操一样应付。 现在队伍都还没开始整，已经有人在跑步了。 而且身影很熟悉。 杭姿小跑几步，沿着跑道边边走。 果不其然，她看到周骜又跑完一圈，一边擦汗一边走到主席台右边的空地上停下。 他身边已经站了几个人，应该就是他们班集合的地方。 杭姿小跑过去，只认得周骜，“早啊。” 早操规定跑八百米，周骜的任务是五公里，刚跑完，他正叉着腰调整气息，忽然听到一道甜甜的声音，少年的脸藏在晨间的朦胧里，不动声色的沉了沉。 紧接着，脑子里浮现一串挂在椅子下面的活性炭。 他理都没理她。 被无视的感觉多少有些尴尬，旁边几个男生都往这边看。 杭姿发现他们的目光，指了指脚下站的位置：“高一四班是在这里集合吧？” 几个男生对班上新来的大美女相当眼熟：“是这。” 其中一个更是大胆搭话：“你好早啊，是女生里最早的了。” 杭姿干巴巴的笑，点头当回应。 他又说：“你也住校啊？” 杭姿：…… 继续点头。 忽的，旁边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 杭姿顺着笑声看过去，就见周骜抱着手，冷冰冰的往这边扫视。 像是在看两个二傻子。 那男生一碰上周骜的眼神，连忙故作镇定的转过身，主动断了话题。 杭姿觉得他好像有点怵周骜，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由衷感激。 聊不想聊的天比堪比被活剐。 快到时间了，负责晨跑的体育老师拿着哨子站在操场门口拼命吹哨，吹两声喊两句——快点！快点！ -- 第8页 卡点的学生一窝蜂入场。 负责晨跑的班干部开始整队，两条队伍，站位从矮到高。 杭姿作为新生，默默地目测大家的身高，位置一退再退，一直退到最后一个。 一转头，男生最后一个是周骜。 他好高啊。 杭姿想起昨天下午的情形。 她坐着，他夹着颗球站着，宛若大山压境。 周骜目不斜视，直到整队结束开跑，他都没赏过偷看他的新同桌一个眼神。 两圈下来也才八百米，这对杭姿来说真不算什么。 在B市的时候，为了锻炼身体，她每天早上都跑五公里。 晨跑结束，大家用比踩点奔向操场迅猛十倍的速度奔向食堂。 学校原本只有一个食堂，后来扩建了一个更大的，就被学生称为大食堂和小食堂。 小食堂早晚营业，大食堂则是中午和晚上营业。 可想而知，早上营业的小食堂，在晨跑之后会迎来多么汹涌的人潮。 杭姿茫然的看着窗口排队刷卡的学生，想起来她的饭卡还没办。 昨天来的时候食堂办公室没人，吴娥也让她今天去办卡充值。 抱着几分期待，杭姿希望遇到自己的室友。 可她站在门口瞄了半天，除了一模一样的白色校服影子晃来晃去，根本找不到人。 忽的，一个高个子快步走过来。 他手里端着的粥碗已经空了，往回收处一扔，手里还提了个油饼，边走边咽，简直争分夺秒！ “周、周骜？” 杭姿伸出小手，刚准备友好的招招，周骜一阵风似的从她跟前扫过，大步离开。 杭姿的手僵在举起的途中。 她盯着那个匆忙离去的背影，终是皱起眉头。 他是不是……有点讨厌她？ 不对，他非常非常讨厌她。 …… “杭姿？”李淼甩着饭卡走出来，一眼看到她。 杭姿如获救星：“李淼，我没办饭卡，能不能借我刷一下，回教室给你钱。” 李淼大方给卡：“行啊。” 杭姿连声道谢，顺利吃上早饭。 …… 回到教室时，杭姿一眼看到趴在第三大组最后一排睡觉的男生。 好嘛，一大早去跑步，吃饭狼吞虎咽，就为了来教室睡回笼觉？ 如果她恶劣一点，就该走过去重重拖开椅子，吓死这个不友好的同桌。 目光扫过已经有同学开始早读的教室，杭姿歇了这个恶魔心思。 她轻步走过去，拿出钱包数了钱，转身去找李淼。 “一共刷了三块五。”杭姿把钱递给李淼。 又从包里掏了一块巧克力在她桌上。 “谢谢你。” 李淼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忽然连早餐钱都不想要了。 这巧克力可不止三块五。 “不、不用这样的。” 包子面条，请人家吃又怎么样呢？ 杭姿认真的说：“我胃不好，又不认得人，还好遇到你才买到早饭。” 李淼红着脸收下，推推粱上的眼镜，热情起来：“那你知道在哪办卡吗？就小食堂旁边那个旮旯……” 杭姿：“知道，等会就去办。我回去早读啦。” 就在杭姿转身往回走的前一刻，第三组最后一排的人忽然转了个头，面向墙的方向继续趴着睡。 …… 踩着早读铃的声音，最后几个走读生在吴娥的死亡凝视下卑微的走进教室。 吴娥习惯性的把文件夹往讲台上一拍，对迟到者训话：“才高一不着急是吧？等你们到了高三，着急就晚了！后边儿站着早读！” 迟到者终究没能免刑，捏着英语书垂头丧气站到后面来背单词。 吴娥的目光随着几个学生，顺理成章落在最后一排的杭姿身上。 新来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是讨人喜欢的那种漂亮。 吴娥看了一会儿，目光一偏，骤然沉下来。 她拿起文件夹，踩着矮高跟走到最后一排，一手扶着杭姿的椅背，勾腰拍向周骜！ 啪的一声，少年的宽肩窄腰，格外好拍。 杭姿吓了一跳，身子轻轻一抖。 她抬起头，发现前排根本没人转过头，就连田恬都在专心背单词，相当不符合她八卦的性格。 唯一的解释，就是见惯不怪。 周骜皱着眉头懒洋洋坐起来，吴娥细细的娃娃音配着冷冽的语气：“没睡醒回宿舍睡呗，在这儿睡多不舒服啊。” 周骜揉揉脸：“真的啊？” 吴娥眼气笑了，又接连拍了两下：“真的！我让你真的！” 周骜不耐烦的吭了一声。 吴娥气的不轻：“没睡醒就站起来读！” 周骜随便抽了本语文书站起来。 吴娥下巴一偏：“站出来。” 周骜还没动，杭姿已经积极地起身让道——出来罚站吧，这边请。 周骜眼皮一掀，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 罚站早读的队伍多了一个人。 吴娥还没走，半倚在杭姿的课桌边，给出建议：“你们是同桌，就得相互监督，下次他还早读睡觉，你就这么给我拍醒他！” 杭姿错愕的看着吴娥。 前排，杨潼嘀咕：“然后周骜反手一巴掌——”还腾出一只手做了个反扇巴掌的小动作。 -- 第9页 话一出，前座低声哄笑——合着都没落下热闹，读的大声，听得认真。 “笑什么笑！”吴娥虎着脸维持纪律，指尖轻轻拨一下杨潼肩膀：“你说的啊？干嘛坐这儿说啊，上讲台说呗，显得你能讲！” 杨潼一脸惹不起的样子，摇头摆手，埋头早读。 吴娥忽然转头看了杭姿一眼，是看到她刚才吓到一抖。 杭姿冲她笑笑。 吴娥也笑了笑，语气急转直下，变得温和：“继续早读吧。” 杭姿点点头，矮高跟的声音夹在早读声里逐渐走远。 …… 同样是罚站，周骜的罚站就站的比较随意舒服了，捏着书往后面的墙上一靠，动着嘴皮轻声诵读。 读着读着，少年斜眼看向坐在位子上认真早读的少女。 借她笔记本她就专程买礼物，借她刷早点她回巧克力。 对她好的就装的像个小仙女，讨不到好的就落井下石。 十六七岁的年纪，刚刚踏入成熟敏感的端口，又未及步入社会的老练世故，更多人甚至还没心没肺。忽然出现一个特别会来事儿的，很容易被排斥成异类，做作，假，心机重之类的判断形容也随之而来。 周骜垂眼，在心里给出定论：心机女。 杭姿背完一个单元的单词，借着换书的空档瞄了一眼身边的空座位。 她抿唇忍住笑，心想，恶人自有天收。 第5章 挺虎的 早读快结束之前，杭姿盯住教室最前面的饮水机。 下课铃一响，她抄起杯子就往前走。 这时候，坐在最后一排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 动作再快，还是排到热水闸第五个。 冷水闸更多，已经排了八个。 早读果然费嗓子。 饮水机烧的热水有限，就现下流行的乐扣杯来说，根本抗不过三杯的量。 杭姿数着自己的排位，默默地期盼前面四位打水的时候手下留情。 然而，她的期盼在第一个人打水的时候就粉碎了。 这台外形和寻常家用无二的饮水机居然也要刷卡！ 又要借卡？ 老实说，不是很想再开口跟人借。 事实上，杭姿没能纠结很久。 第三个刚开始打，提示灯就跳红了。 排在杭姿前面的女生懊恼抱怨：“打那么多干嘛啊，喝不完还不是澄凉，留点会死啊！” 热水队伍散去，杭姿抱着自己的小水杯，转身就看到排在冷水队伍里的周骜。 他拎着个巨大的水杯，面无表情看着前排同学的后脑勺，仿佛完全没有留意到她。 杭姿喉咙有些干，盯着他思考了两秒。 同一时间，一个模样甜美的女生拿着水杯和水卡，笑眯眯递给快排到的男生：“帮我打一杯嘛。” 男生看她一眼，默默接过水杯和卡，周骜忽然冷冷道：“排队。” 女生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我让他帮我打，又没让你帮忙。” 周骜显然不是什么绅士，他嗤笑一声，话是对着那男生说的：“行啊，你打她那份，你自己这杯排到最后去打。” “你有病吧，管得宽哦！”女生怒了，尖声驳斥。 男生什么都没说，接过卡，真的只打女生那杯水。 女生脸一红，白了周骜一眼，倾身对那男生说：“你打一杯，我分你一半。” 男生一直没说话，他打完水，把杯子递给她，握着空瓶子去后面排队了。 女生又羞又气：“卧槽，我还没嫌弃你，你嫌弃我？” 排队的同学没有一个人发声，但也没有人驳斥周骜。 被迫宽宏大度时，谁心里都不舒坦。 可不讨好的事，谁也不愿意去做。 杭姿回了位置，同时觉得自己刚才想让周骜帮忙打水的想法非常愚蠢。 教学楼距离小卖部非常非常远，是学校不提倡学生没事往小卖部跑的意思。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其他人哄哄的往食堂跑，杭姿往食堂边上的办公室跑。 火速办好饭卡，办公室老师的一句话险些让杭姿原地枯萎。 水卡和饭卡不是一个业务，纯净水是别家公司提供的，找班主任就可以。 杭姿喉咙冒烟，五内俱焚。 所以她一个上午的忍耐到底是为了什么！ 打水的时候多问一句也不用这么折腾了…… 办卡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可这十分钟，足以让高中生的食堂经济餐窗口所剩无几。 杭姿拿着刚办好的卡冲进小食堂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一个面包。 中午的小食堂不营业，位于小食堂对面，紧邻小卖部的就餐室几乎没人。 杭姿是百米冲刺过来的，又累又渴又饿，这会儿也懒得再去大食堂捡残羹冷炙。 她走进空荡的就餐室，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拧开一瓶水仰头就灌。 水位线在不断上窜的气泡中飞快下移，喝完一整瓶水都没用到一分钟。 咚！杭姿握着空瓶重重落在桌上，豪气干云。 一转眼，窗外的走道上站了个人。 隔着干净透亮的落地窗，周骜一手举着个塑料袋裹着的油饼，一条手臂夹着排球，那双墨黑的眼里，夹着几分惊叹，还有几分微不可察的讥讽——看不出来啊，长了张“咕嘟咕嘟”的脸，却拥有“吨吨吨吨”的实力。 -- 第10页 而且，自称胃不好的人，敢这么灌凉水？ 隔窗对视中，杭姿心领神会了周骜的第一层眼神，指尖没控制住力道，塑料空瓶被捏的劈啪作响。 哦豁，更尴尬了。 杭姿神情一凛，握着瓶子的手一寸一寸缩到桌子下面。 周骜眼尾轻轻一挑，举着饼咬了一大口，边嚼边笑，迈步走了进来。 空荡的小食堂就餐室，除了远处坐着几个闲聊的小食堂工作人员，就只有他们了。 杭姿若无其事的啃面包，内心却是：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周骜压根没过来打招呼的意思，朝着另一边走去，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于是，两个同班同座的人，隔着十来排座位，一个啃冷油饼，一个咬冷面包，谁也没理谁。 nice。 冷面包实在难以下咽，杭姿生无可恋的啃了会儿，目光百无聊赖的转悠，自然而然落在了自己的新同桌身上。 小食堂挨着男生宿舍，中午时间短，大家都不回宿舍，吃完饭就直接去教室午休。 她是为了办卡才来这边，那他是为什么来这边？ 杭姿忽然想起他早上从小食堂出来拎着个的就是个油饼，如果彼油饼就是此油饼，早该凉透了。 这就是他的午饭？体育特长生这点东西够吃？ 不对不对，旁边就是男生宿舍，也可能是中午回来拿排球，下去直接去训练。 杭姿思维发散，一瞬间想了很多，直到眼前一道人影掠过，她才发现周骜已经吃完离开了。 他吃东西是真的快，争分夺秒，狼吞虎咽。 这么一想，杭姿觉得他大概率是先吃完饭再回来拿排球。 顺带啃了个冷油饼加餐。 嗯，逻辑通顺。 冷面包实在激不起食欲，加上刚才猛灌的一瓶水已经在胃里打底，杭姿也不吃了。 她用包装纸把面包裹好装口袋里，拿起剩下一瓶水回教室。 回到教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收拾桌子准备午休。 杭姿轻声回到自己的座位，抬眼看去，周骜已经睡着了。 她把椅子搬起来又放下，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午休期间，里里外外都很安静，杭姿收拾好桌子，也抓紧时间趴着睡了。 高中的轻松时刻总是一晃而过，当马克西姆的出埃及记在广播里响起时，午休结束。 一颗颗脑袋从厚重书堆后冒起来，教室里一片此起彼伏的起床气。 周骜皱着眉头坐起来，冷冷的盯着墙顶角落的喇叭。 如果眼神有力量，这喇叭已经是一地碎片了。 再过十分钟就上课了，周骜揉着脸起身想出去，刚站起来，他眉心便压下——出口被新同桌堵着呢。 午休结束的广播声音不小，不可能没醒，可她还趴着。 周骜走到她身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哎。” 没反应。 他又伸脚在她椅子腿儿上踢了一下，分装成小袋子挂在椅子下面的除臭包晃晃荡荡。 “让一下。” 趴着的人似乎长舒了一口气，肩膀有一个明显的大幅起伏。 果然是醒着的。 然而，当她抬起头时，周骜的神情愣了一下。 她脸色不大好，额头甚至浮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杭姿听到了他的话，什么都没说，蜷着的身子坐直，翘起椅子给他让道。 周骜看了她片刻，长腿一跨就出去了。 这胃疼来的有点猝不及防，却又在意料之中。 空腹灌一瓶凉水，中饭也没好好吃。 在B市的时候，她养成了喝热水的习惯，每天都抱着喝。 所以，一个上午没水喝对她来说，会格外的渴，这才一整瓶凉水灌下去。 这样子上不了课，可是她借的笔记还没抄完。 高中任务重，多拖一天，就多堆积一天的事儿。 杭天成和李姿都不知道杭姿有胃病，给她准备的行李里压根没胃药，杭姿自己也因为很久没犯毛病就给疏忽了。 琢磨一阵，她准备先忍一节课，等眼保健操的时候去医务室看看，时间更充裕。 周骜很快就回来了。 他从后门进来，一眼看到蜷在位子上的人。 她不舒服？ 不知怎么的，周骜脑子里忽然响起她早上和李淼说的那句“我胃不好”，紧接着浮现她一口气干掉一瓶凉水的画面。 他还奇怪有胃不好的人喝水怎么这么虎。 现在来看…… 是挺虎的。 周骜放慢步子走过去，这次她挺会来事儿，他还没开口，她已经把椅子拼命往前挪，前倾翘起给他让道。 周骜目光扫过她手臂压着的胃，默不作声的进去坐下。 第一节 课是历史课。 说起来，学校所谓的科目偏向，其实做的挺隐晦。 也不明说进校就分班，可是做了意向选择后，课程的分布就非常明显了。 杭姿进的这个理科意向班，文科各科每周仅有一节。 换句话说，如果这一年结束想换文科，就进度上讲，已经被选择文科意向的人甩了十条街。 耳边是上课铃，前方是夹着历史书端着保温杯缓缓走进来的老师，和已经拿出理科作业开始混时间的同学。 杭姿原本脸色就不好，这会儿更是眉头紧拧。 -- 第11页 时间不多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第6章 真好心 历史课的老师是个胖胖的小老头，慈祥敦厚，对学生们大肆铺开的理科作业视若无睹，优哉游哉的讲课。 杭姿挣扎了一下，还是把历史书收起来，开始补化学笔记。 可是，闹毛病的胃并不允许她无视自己。 一节课过半，杭姿连笔都快拿不稳了。 很久没犯老毛病忽然来一下，实在折腾，好在她这个毛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般情况下吃了药就能缓过来。 杭姿写几个字就停下来呼气，试图利用气息来稳住疼痛。 她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第二节 课间了，这节课下就得去看。 急症不能拖，这是教训，她居然因为回了家反而大意了。 就这么忍了一节课，后面十几分钟，杭姿已经放弃补笔记，悄悄趴在桌上。 好巧不巧的，吴娥来巡了一趟，从后门的玻璃窗上看到了睡觉的杭姿，周骜刚好转头瞄见。 吴娥皱着眉头给周骜使了个眼神——把她喊起来。 就算是理科意向班所以对文科科目不上心也不能睡觉啊。 周骜心里忽然生了趣味，有点想笑。 什么叫天道好轮回！ 吴娥这会儿大概觉得把他们安排成同桌简直是作孽。 一个上午上课睡，一个下午上课睡。 可看着安安静静趴在桌上的少女，周骜那点微妙的趣味又淡了。 人家要真是不舒服闹得，他笑个什么劲。 “哎。”周骜探身拍了一下杭姿的肩膀。 杭姿没睡，只是趴着休息，抬头望向周骜，眯了眯眼表示疑惑——有事？ 周骜看一眼后门，语气不咸不淡，低声道：“吴娥在外面。” 杭姿先是一怔，然后保持着面向他的姿势抽了张纸巾擦脸，愣是揉出些气色来。 纸巾揉入掌中，杭姿起身坐直，怯生生的往后门看了一眼。 吴娥还在盯梢，对上杭姿的眼神，她露了个不悦的表情，完全没了早读时候的温柔耐心。 周骜看不到，却猜的到杭姿现在的表情——一副上课睡觉被抓到的心虚表情。 果然，杭姿像变了个人，翻开历史书认真听讲。 吴娥站了没多久，下课铃就响了。 历史老师对理科意向班大概没抱什么期待，讲到一半的内容戛然而止，合上书往腋下一夹，抄起水杯，留了一句“剩下的下节课再讲”就离开了。 吴娥从后门走进来，径直走到第三组最后一排。 她手里万年不离的文件夹在杭姿桌子一侧拍了一下，淡淡道：“你也被他传染了是吧？” 这个他，指的是周骜。 周骜看了吴娥一眼，也懒得辩解，更别提快缩成鹌鹑的杭姿。 吴娥点到即止，往前面去了。 在纪律和学习态度面前，颜值也不顶用。 杭姿一句辩解都没有，等吴娥走了，立马起身出了教室。 周骜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走出教室，收回目光时，瞄见了她放在桌上的保温杯。 还是空的。 她没卡。 …… 医务室在进校门右侧的办公楼二楼，这栋楼主要是校领导办公的位置，顶层是图书馆。 杭姿顺利找到地方，让校医看了看。 校医很快给出结论，就是急性胃炎，病因是饮食问题。 杭姿记得自己吃的什么药，直接在校医这里报了，开了点。 校医啧啧摇头：“你还挺熟练啊，之前也经常发？才多大啊，至于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比学习更重要。” 杭姿乖乖受教，又记了些医嘱，再三保证会好好吃饭，这才拿着药回教室。 回来的时候还是晚了，第二节 课已经开始上，是物理。 幸运的是，吴娥已经回办公室了。 杭姿顺利进了教室，捂着手里的药回自己的位置。 刚一坐下，前排田恬丢过来一个小纸团。 杭姿打开，上面用圆滚的字体写着话，还画了表情—— 没事吧，吃药了吗？w(?Д?)w。 杭姿眸子一动，有些意外，提笔回“信”—— 已经开药了，小毛病。∩_∩ 田恬回信：那你赶紧吃药，杯子里有水！ 杭姿又是一愣，拿起保温杯晃了晃，还真有水，拧开盖一看，热的。 她抬眼望向前面，田恬正好看过来，用眼神示意她快喝药。 水是田恬打的。 杭姿心里暖呼呼的，冲她比了个口型——谢谢。 田恬冲她挤了一下眼睛——别客气！ 杭姿还是很爱惜身体的，她把热水倒出一些在深口瓶盖里澄凉，翻出刚开的药。 忽然，一道灵光在脑子里闪过，少女的动作顿住。 田恬怎么知道她不舒服，还帮她打了热水？ 她从开始疼到去医务室，应该没人知…… 等等。 虽然很不可能，但在排除所有可能后，再不可能的事也会是真相。 杭姿缓缓转过头，望向自己的新同桌。 周骜坐没坐相，歪靠着墙，左手托腮，右手转笔，却是在认真听课。 察觉到杭姿的眼神，他眼皮一掀，对上她的目光。 比起田恬的关切和友爱，这个眼神可以说毫无温度，甚至可以翻译成——看什么看？ -- 第12页 然而，这对杭姿来说毫无杀伤力。 迎着少年冷漠的眼神，杭姿浅浅一笑，尽显善意。 周骜看了她片刻，垂眼继续听课。 第二节 课下，眼保健操音乐刚起，周骜就捞起排球走了。 杭姿想，他绝对是不想做眼保健操。 后面两节是自习课，高一的自习课尚且自由，基本可以用来写作业。 这也是周骜训练的时间。 杭姿终于有热水喝，三两口就喝光了。 田恬又帮她打了一杯。 “谢谢啊，给你钱……”杭姿低头就掏钱包。 “你得了吧，两杯水而已。”田恬说什么都不肯要。 杭姿想了想，把包里最后一块巧克力掏出来：“请你吃。” 田恬瞄了一眼，大概觉得巧克力没有给钱那么俗，痛快收下：“这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杭姿笑笑，状似无意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胃不舒服？” 巧克力真好吃，田恬舔舔唇，直接道：“刚才娥姐不是说你来着嘛，我好奇问了问，周骜说你是病了，不是在睡觉。”又觉得奇怪：“你生病就说啊，娥姐还以为你在睡觉。” 果然是他。 田恬说到这，忽然露出嫌弃的表情：“别提他，没风度！他说你胃疼去医务室买药了，他拿着杯子去打水，还不小心碰到你的空杯子，我就想你吃药肯定得喝水吧，让他顺道给打一杯，他偏不！我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生。” 田恬真没觉得一杯水是什么事儿，就是气周骜的样子。 所以这杯热水，还是她帮忙打的。 吐槽佑不解气，她哼了一声：“白瞎了这张脸。” 然而田恬的话在杭姿听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他完全可以不管的。 吃了药，杭姿后面就缓过来了，还趁着课间去找吴娥问水卡的事。 水卡是自来水公司跟学校的合作，他们每周都会来给饮水机消毒，因为每次预定后，总有没定的学生反悔来加购，又或者需要充值。 所以，班主任手里都会留几张卡，不过杭姿来得不巧，吴娥手里那几张都散出去了。 “我问问别的班主任那还有没有多的，你晚点再来一次吧。” 说完，吴娥又有意无意提了一句：“虽然是高一，但是学习态度还是得端正点，紧张起来，知道吗？” 杭姿知道这又是在说她上课趴桌的事，乖乖点头应下，离开办公室。 后面两节课，她高效率的补完笔记，差不多已经能衔接上现在的进度。 最后一节课下前，周骜回来了。 和之前一样，他带着一身汗回来，坐下没多会儿，就隐隐有味道散出来。 移动的生化武器，真是非常贴切。 前排三个人已经见惯不怪的采取了自己的防臭措施，没事儿人一样写作业。 杭姿忍不住心道：这人是在身上储了个臭囊，遇热就产生化学作用吗？ 夏天衣衫单薄都这样，到了秋冬恐怕更能捂味儿。 正想着，杭姿无意瞄了周骜一眼，继而愣住。 周骜他，好像不太高兴。 他还是先做语文作业，又是一道文言文阅读，眉头拧得很紧，整个人一个大写的暴躁，却与周围人的态度无关。 上午还好好的，甚至大发慈悲间接帮她打了水，是训练遇到什么事儿了？ 杭姿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当她看着眼前的暖水杯时，心里有些不踏实。 她不喜欢欠别人，哪怕一丝一毫的好意帮助。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后，又是一阵蜂拥。 打水的打水，吃饭的吃饭。 杭姿窸窸窣窣收拾一阵，果见周骜没动。 如无意外，他会一直在教室里面自习。 算起来，恰好补上了他去训练的自习时间。 “周骜，要帮你带饭吗？”杭姿问的诚恳。 周骜好不容易写完语文作业，正在写物理作业，大概因为心情不好，脸色并不轻松，转头看了杭姿一眼，眼神里带了点古怪的审视。 少顷，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教室里不能吃东西。” 杭姿低低的“哦”了一声，离开教室。 她先去吃晚饭，然后打热水，先后婉拒了三个想帮她提水的男生，回到教室的时候，距离晚自习还有十五分钟。 周骜不在教室。 他桌上的化学作业还摊着，像是写到一半被叫出去的。 杭姿思绪一岔，想起来还没吃药，一想到吃药，就想到水卡还没办。 她赶紧掏出钱包去办公室找吴娥。 高一的晚自习，大多任课老师已经下班，但是班主任还得坚守岗位。 杭姿刚拐过连接南北教学楼的走道，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杨老师，你就让我试试吧，我练练就行。” 是周骜。 “你没睡醒吧？打的稀烂，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啊？” “我跟你说啊，就你现在这个状态，别说市里省里的比赛，就是校队淘汰赛你都过不了。” 听语气，是他们队里的老师？ 杭姿大致猜到周骜为什么心情不好，未免撞个正着，她赶紧离开。 到了办公室，杭姿道明来意，吴娥从抽屉里面拿出别班要来的水卡。 杭姿按照卡上余额交了钱，正要走，吴娥又提到了她上课睡觉的事。 -- 第13页 嘱咐的话也就老三样，高一也要抓紧，时间就是生命，要自律。 杭姿连连点头，一脸受教。 终于从办公室逃出生天，她长长吐了一口气。 等她走后，办公室老师闲聊起来。 “这姑娘伢长得真漂亮，吴娥你得看紧点，要是跟上届那两个学生一样，被主任发现早恋，那你就有的忙了。” 吴娥一听，立马觉得班上有个漂亮但成绩一般的女生不是什么好事。 继而哀叹：“这些学生娃娃哦，我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第7章 人情礼 杭姿回到教室时，周骜已经回来了，脸色比之前更不好。 她假装不察，回位子做自己的事情。 晚自习铃响后，没有老师来讲题加堂，大家很自由的继续写作业。 杭姿用一节晚自习写完作业，第二节 晚自习的时候，她把文科教材翻出来了。 兼具两边会分散精力，这也是学校让学生一进校就选择意向的原因。 但现在辛苦些，就能给自己更多选择的余地。 …… 周骜今天的心情格外糟糕，好不容易搞定作业，就完全没心思再看书了。 他习惯性侧身靠墙，长腿一伸，勾过中间的空椅子，屈腿踩上去。 是个相当懒散潇洒的坐姿。 坐好了才意识到最后一排已经不止他一个，周骜漫不经心抬眼看向自己的新同桌。 她安安静静，连一个眼神都没甩过来。 周骜挺满意，正要收回目光，却无意瞟见她正在看的书。 他眉毛一挑，又看了她一眼。 今年这届，学校大胆的在开学就进行了隐形分班。 刚开学两周多，她比大家晚进班，如果有转文意向，干嘛不直接进文科班？ 在理科班补文科，胃病伤脑子？ 想到这里，周骜及时打住思绪。 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收回目光，到底还是翻出书来继续看。 时间一晃而过，最后一堂晚自习下课，剩下的住校生开始收拾东西回宿舍。 周骜捞起排球就走：“让让。” 杭姿前倾翘起椅子，等周骜离开，她正准备收拾，忽然瞄见了那份没送出去的礼物。 她心头一动，飞快收拾好，抓起包包和礼物追了出去。 周骜人高腿长，走得很快，杭姿一路追到楼梯口，他已经到下一层了。 周围人多，杭姿未免有人误会，没敢贸然追上去。 没想，一出教学楼，周骜没走人多的那条道，反而从偏僻的大食堂方向绕路往宿舍走。 杭姿一直在拿捏时机，没想太多，觉得是个机会就追了上去。 才拐过一个弯，周骜竟然没影儿了。 杭姿愣神，扭头张望，他会飞啊？ 一个悠哉的黑影从暗中走出来，插兜站定：“跟着我干嘛？” 杭姿不听声音，光看人影就知道他是谁。 她也没被吓到，思及这人的性格，整理了一下语言才开口：“今天谢谢你。” 杭姿觉得，他不是那种做点好事就等着人感恩戴德的性格。 但他做过的事，也不会遮遮掩掩。 简简单单五个字，没有将今天的事变得暧昧，各自都懂。 果然，周骜沉默一会儿，问：“说完了？” 他的态度让杭姿松了一口气。 她把那个没送出去的礼物：“真的很谢谢你，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礼物，你拿着吧。” 这条路是没有路灯的，隔着夜色，周骜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又是一阵沉默。 进校到现在，周骜好几次碰到女生给他送水送礼物。 他没心思陪这些脑子还没清醒的小女生演言情剧，从来都是冷脸拒绝。 所以杭姿第一天进班，一脸讨好的给邻座们送东西时，他照旧拒绝了。 可今天，周骜的想法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别人借她笔记本，她就送礼物。 之所以连他在内，只是不想单独漏了他造成尴尬，习惯成自然的人情世故。 借她刷卡，她就还巧克力，总之不会让别人吃亏，或者说，不想当占便宜的人。 心机当然还是有的，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他甚至有点恶劣的想，她这样的性格，如果觉得自己占了什么便宜，或者欠了什么还一直还不了，反而会很难受吧？ 然后，周骜将想法说了出来：“我要是不收，你是不是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杭姿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少了点最开始那种疏离冷漠，多了点恶意打趣。 老实说，有点讨人厌。 算着熄灯时间，杭姿没工夫和他浪费时间了。 她又把礼物往前递了递，只说：“真的只是谢谢你。” 虽然只是动动嘴皮子暗示田恬帮她打了一瓶热水，但的确帮了她。 如果她不把这个人情还了，以后都没底气和大家一起吐槽他。 周骜走过来，一把接过，拿在手里晃了一下：“没事了吧？” 杭姿像是完成一件大事，雀跃道：“没事了，再见！” 说完都不等周骜回应，飞快转身跑向女生宿舍。 周骜轻嗤一声，将礼物和排球一起夹在腋下，大步回了宿舍。 -- 第14页 男生洗漱速度通常更快，周骜还是单人单寝。 前一天洗的校服终于干了，周骜赤身站在洗手池边，随便用水揉了揉今天换下来的校服，连洗衣粉都不抹。 倒没人和他借洗衣粉，是他进校的时候就忘了买。 之前他还去别的宿舍借了两次，结果因为洗衣粉特别难清干净，怎么搓都有泡沫，干脆连洗衣粉也不用了。 训练会出大量的汗，他也不是天天换衣服，洗头洗澡都是糊弄，久了生味儿，他自己反而闻不出来。 周骜搓了一会儿，脑子里又浮现出几个小布袋摇摇晃晃的画面，喃喃道：“真麻烦。” 他准备去借点洗衣粉和香皂，等这周放假再去买。 刚走到床边，忽然瞄见杭姿送的那个礼物。 能在椅子下面挂一串除臭包，送的该不会是洗护套装吧？ 催他好好洗个澡？ 周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甚至想，这个大小，那也该是个旅行装。 虽然这女的做事挺膈应人，但也算急人所急。 周骜坐到床边，拿起包装纸，大手随便撕扯几下就扯开了。 当东西从包装纸中露出真容时，周骜挂在嘴角的讥笑忽然凝住。 他捧着东西坐了好一会儿，直接忘了时间。 直到电闸拉下，宿舍忽然一片漆黑，周骜才回过神。 他嗤了一声，抹黑把东西往书包里一塞，衣服和澡都懒得洗，直接躺下睡了。 …… 第二天一早，周骜像往常一样早起半个小时去晨跑。 住校生的晨跑时间，是毕业很多年都挥之不去的噩梦，可今天，他才刚走到楼梯口，就和一个熟悉的身影狭路相逢。 杭姿换了跑鞋，一边走还在一边甩手腕活动筋骨。一看到他，她粲然笑道：“早啊。” 周骜看她一眼，点点头，径自进了操场。 杭姿完全没有跟着他的打算。 她找了个位置认认真真热身拉伸，周骜瞟了一眼，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直到她已经率先开跑，周骜从刚才起就提起的心在一片自嘲中放下了。 他挠挠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也不是全世界的女生都跟恶狼似的把你当快香肉，又想，肯定是进校来被那群女生闹出了毛病，人都自恋了，这可要不得。 周骜身高腿长，后来居上，很快超过杭姿。 杭姿一点不受影响，按照自己的速度匀速跑完五公里，刚好压着学生进场准备晨跑的时间。 两个人站在四班集合的位置，各自拉伸。 周骜不经意瞟了她好几眼，发现她身材是真的好，线条漂亮，玲珑有致。 血气方刚的男孩，谁没从碟片里启蒙过？ 可当周骜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你他妈是流氓吗？ 两人全程没怎么搭话，却并不尴尬，这都得益于他们相敬如宾各自为政的同座关系。 很快，学生集合晨跑，两圈八百米完事后，一窝蜂跑去食堂。 杭姿前一天犯了胃病，早上在小食堂买了两份小米粥。 吃完一份，她包好另一份悄悄带进教室。 周骜早就回教室了。 他侧身靠墙，捏着语文书一角，眼皮一抬，眼看着她把小米粥放进抽屉。 杭姿被抓包，想到他之前的提醒，理直气壮的瞪回去，“我就放着，又不吃。” 周骜嗤笑一下，目光悠悠转回书上，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漠的回应——关我屁事。 杭姿见他没有找茬告状的意思，稍稍松一口气，坐下来后，又把小米粥往里面推了推。 还是藏好比较保险。 教室才来了一半人，杭姿翻出刚办的水卡，喜滋滋抱着热水壶去前面等热水。 她是第一个接热水的！ …… 周骜原本以为，杭姿喝热水是病情需要，原来不是。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喜欢喝水。 一个上午的时间，只要一下课，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打热水。 一节课的精神全靠一杯热水支撑。 人有三急时，熬到下课，憋着急也要先打一杯新鲜的热水，再匆匆忙忙去解决。 周骜有点佩服她，喝水喝出了抽.鸦.片的架势。 中午吃饭的时候，杭姿拿出珍藏了一个早上的小米粥，去了小食堂对面的小卖部。 小卖部有微波炉，是员工用来热饭的，杭姿询问后，付了五毛钱热粥。 捧着热乎乎的粥走向一旁空荡的用餐室，杭姿和里面的人面面相觑。 周骜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握着油饼，面前还有两个馒头，脚边放着排球，看到她来，他也愣住了。 杭姿今天是一下课就过来，热粥总共用了不到三分钟。 周骜不可能先在大食堂吃完再过来加餐。 她似乎猜到些什么，又很快装作若无其事，对周骜点头一笑，准备另外找个偏僻的位置。 “诶。”周骜缓缓开口，沉沉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杭姿看过去，他努努下巴，示意自己对面的位置：“坐呗。” 第8章 改错题 原本冷漠疏离的人忽然主动邀请，天上要下红雨了。 但转念一想，杭姿又释然，他昨天收了礼物，作为新同桌，他们算是成功破冰。 -- 第15页 她大大方方走过去，在周骜对面坐下。 周骜看着她手里的小米粥，就知道是早上藏的那碗。 “你中午就吃这些？”他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杭姿盯着他手里的馒头油饼，如是想。 “嗯。”她点头，认真的说：“小米养胃。” 当周骜主动邀请她坐过来那一刻起，对她的疏离好像也淡了。 他拧着眉，口吻像个古板的长辈在训诫小辈，还夹着点微不可察的嘲讽：“才多大，就把身体搞成这样。” 杭姿搅粥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周骜敏锐察觉她的态度有异，正疑惑自己是不是说过了，就听她笑了一下，也操起过来人的口吻对他道：“说得对，身体不好的确挺难受的，所以你们更得以我为诫，好好吃饭。” 用的是“你们”，所指却很明确。 周骜看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挑眉道：“我啊？” 杭姿有一说一：“听说你是体育生，每天训练，吃这些够吗？” 不止，他早上还给自己加训。 周骜看着手里还剩几口的馒头，笑了一下，吊儿郎当说：“我暑假两个月都在吃喝玩乐，趁开学刮油。” 杭姿想，开学大半个月，这种刮法，都该刮到皮下组织了吧。 周骜话一出口自己都尴尬了，馒头饼子捏吧捏吧就塞进嘴里：“吃完了，先走了。” 杭姿目送他离开，搅着粥慢慢吃完。 周骜回教室的时间很早，恰好吴娥中午在，一看到他，当即把人叫到了办公室。 吴娥桌子有些乱，她想找周骜的体育生资料表，结果翻出一堆杂七杂八的表。 白花花的纸歪斜滑落，恰好露出的那张，被周骜无意扫过，少年已经转开的目光微微一顿，又慢慢转回来。 是杭姿的入学资料，最上面这张，是她分班考试的成绩表。 真的，绝了。 周骜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平的成绩。 Y市中考以等级分计，每科的原始分数都有一个相应的等级分，十分一级。 换言之，61分和69分在原始分数上差8分，但等级分相同。 杭姿的成绩，不能说它差，等级分足够进这所学校。 可是单科拆开看原始分数，哪一门都不优秀拔尖。 周骜不由想到她在自习课看文科教材的事，心觉好笑。 她是还没从初中生的角色里睡醒，还是不知道分科的意思啊？ “看什么呢？”吴娥找到了周骜的资料表，神情严肃。 周骜注意力回笼：“什么事啊吴老师？” 吴娥把他的体育生资料表放在面前，斟酌了一下，说：“周骜，嗯……我们学校呢虽然是算重点高中，但是在特长生这一块的投入和关注并不多，当然你还是可以作为体育特长生参与学习和考试。” “不过，对每个学生来说，这个阶段的每一次选择都非常重要。” “我刚刚和你的教练杨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我不是在替你做决定，但就你现在的状态来说，可能连校际的入队考核都有点困难。” 吴娥翻出周骜的成绩单，还是较为肯定的：“我说的选择重要，是指你精力的偏向。可能你状态不好还坚持走体育生的路线的话，结果会不如你全身心投入到文化课学习来得好，你明白吗？” “当然啊，如果你只是暂时遇到什么事情心情不好，影响了状态，你可以跟老师反映，咱们好好解决。回头你状态上来了，继续走这条路，那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周骜垂眼，没说话。 其实吴娥也有些自己的想法。 周骜的进班成绩排在全班第三，年级二十三，算是可以的。 所以他平时瞎贫，她也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还挺吃这套。 只是体育生的路子不好走，就算考上满意的院校，毕业工作也是一个问题。 但理科专业就不一样了，就业机会相当可观。 “不然这样吧，你有时间的话，咱们聊聊，你看……” “没事了老师。”周骜打断吴娥的话，伸手挠头：“我挺好的，就有点累，能回教室了吗。” 吴娥听出周骜话里的抗拒，适应良好。 她见多了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多少会有点反叛和迷茫。 说简单点，就是脑子还没玩醒。 “行，我今天也就提醒一下，你自己去调整，如果问题解决不了咱们再继续沟通，行吗？” 周骜点头：“谢谢老师。” …… 周骜回到教室后，整个人都很闷，下午的英语和地理直接开始打瞌睡。 英语老师戴着扩音的小蜜蜂，语速很快的开始讲题—— “A啊，亲爱的们，背过单词就知道这个意思都不准确，这是帮你们排除了一个选项好吗？这一题选A的直接拉出去打八十大棍！B，很明显时态不对，那我们现在来分析C和D……” 刚说到这儿，英语老师的目光无意瞄向第三大组最后一排，继而眉头一皱，鼻子里呼出的两道粗气直接炸麦，引得前方一片堵耳吁声。 她抬手指向周骜，话是对着杭姿说的：“那个谁，把他叫起来！” 杭姿放下笔，隔着一个座位拍周骜：“醒醒。” 周骜没睡熟，只是眯一下，他缓缓睁眼瞄向杭姿，杭姿朝前努下巴：“上课呢。” -- 第16页 通常来说，高中老师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纠正一个不愿意学习的学生，因为有更多愿意学的学生在等她，往往中断讲课的一句提醒，已经仁至义尽。 周骜显然对这一套拿捏的很到位，在听到英语老师的提醒后，他连装装样子都省了，安心的继续睡去。 果不其然，看着再度睡去的周骜，英语老师只是皱了皱眉，脸色不好看，却再没为他停下过讲课。 杭姿转着手里的笔，侧首看他一眼，拿过笔记本撕了一张下来，继续听课做笔记。 下课之后，英语老师口头布置作业——整理1到5期报纸错题，课代表检查。 每个学科都有一个错题本，是比较软性的自主性作业。 换句话说，每个人都必须有，但做到什么程度完全看自己，就是个自己对自己负责的事。 老师的检查，也是每周或者每半个月才想起一次，让课代表翻阅抽查。 一般情况下，两种情况会被拎出来说。 一种是做得极好，可以拿出来当范本的，一种是态度恶劣到根本没这东西的。 周骜显然是后者。 他睡眼惺忪的揉着脸，起身要出去。 这次，杭姿没有提前翘起椅子给他让路。 周骜被挡住，眉头一皱，用眼神给新同桌施加压力。 杭姿自动格挡了他不高兴的眼神，转头问：“你……记笔记了吗？” 周骜有点意外，没想到她会管这个。 他斜身倚墙，挑眉道：“你写完了？还有功夫管别人？” 说着，脚踢了一下椅子：“让让，撒尿，很急。” 杭姿没再说话，往前翘起椅子让他出去。 周骜一路走到厕所，刚好听到同班两个男生在吐槽。 抛开发泄性的问候语，主旨意思是，英语错题本课代表检查不过关的，一律通知家长。 周骜解裤带的手一顿，眉头皱起。 对忙碌的高中生活来说，需要请家长的名目，最常见是早恋，打架，在校态度恶劣不服管教。 换句话说，在学校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责，问题重大的时候，就会叫来家长。 所以，作业完成的不好请家长，绝对是小题大作，如果老师在意这个学生，多数会在家长会的时候单独谈话提一提态度问题。 而且，刚进高中不到一个月就被请家长，怎么都不好听。 周骜匆匆解决，水龙头下抄了一把水洗洗手就往教室走。 教室里，英语课代表座位边上围了好几个人，正嬉皮笑脸求神告奶奶想多要一份报纸。 要做错题本，就得先列错题再分析错项。 听力跳过，选择题也简单，可完形填空和英语阅读就很糟心了。 尤其完形填空和阅读是在同一张报纸的正反两页。 又要态度又要方便，这时候就需要多一张报纸，直接剪贴。 有人为了图方便，就想跟英语课代表套近乎，要点多余的报纸。 英语课代表是个文静的女生，被两个男生缠得脸色通红，想笑又忍笑，最后作出烦恼又无奈的样子：“我真没了。” 周骜坐在位子上看了会儿热闹，烦躁的伸手挠头。 本来很简单的事，总有人会搞得很复杂，知识点记下来就行了，硬要搞形式。 无聊。 正烦着，杭姿从后门走进来，手里拿着好几份复印件。 田恬一看，立马嗷起来：“你去复印啦？卧槽我怎么没想到。” 她翻出钱包就要去楼下的文具店。 “不用去了。”杭姿把帮田恬印的挑出来给她，又递过去一份报纸：“谢谢你的报纸，这里我稍微折了一下，没有太用力。” 一旁，周骜忽然瞄了她一眼。 田恬这才看清，杭姿把报纸折了，只露需要的部分，然后拼在一起印，刚好在A4纸范围内。 学校复印是按照纸张算，印半张内容还是整张内容，都是一张的钱。 杭姿这样印，出来的内容排版整齐漂亮，还不浪费位置。 难怪她出门之前找她借报纸，原来是这么用的。 田恬：“折就折了呗，我还想撕了它呢。” 她现在只想给杭姿一个抱抱：“谢谢姿姿！你太贴心啦！” 周骜坐没坐相窝在座位上，忽然笑了笑。 第9章 不想借 两人的谈话被旁边座位的同学听到，开始有人借报纸往文具店跑。 没一会儿，又变成主动把报纸借给别人，希望对方帮自己一起印了带回来。 杭姿回来后才去打水，正坐在位子上喝，忽然察觉身边投来两道直白的目光。 她轻轻舔唇，转过头，周骜侧坐靠墙，单手支颌，正双目无神的盯着她。 杭姿一怔，然后一副想到什么似的样子，歉然一笑：“我也不知道你要不要，就没帮你印。” 周骜眼珠动了动，懒洋洋转过身去趴到桌上，没理她。 他心想，这还是头回看她把打水喝排到其他事情后面。 真稀奇呢。 杭姿对周骜的态度适应良好，开始整理错题本。 周骜趴了一会儿，看着其他人都在整理笔记，终于伸手碰了碰前排的曾勋。 曾勋回头，周骜说：“借下笔记。” 曾勋还没回应，一旁，杭姿捏笔的手忽然紧了紧，眉头皱起来。 -- 第17页 曾勋果断道：“我还没整理完。” 周骜也不在意，又去找杨潼。 杨潼也拒绝了。 还没找田恬，她先声夺人：“我也还在写！” 周骜理都没理她，慢悠悠看向最后一个人选。 看着这位新同桌装模作样认真做题，一副无心窗外事的样子，显然也是一样的答案。 但凡识时务一点，知道自己平时不搞关系还惹人嫌，关键时刻求人没用，这会儿也会闭嘴。 周骜还偏就开口了。 “杭姿。”他懒洋洋的语调里藏着刻意，一字一顿，吐词清晰：“借你笔记看一下。” 杭姿捏在手里的笔动了动，心里叹了好长的一口气。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她转头看向他，老实说，不想借。 可是…… 杭姿瞄了瞄前排，若有所思。 她这个眼神动作，被周骜看得清清楚楚。 他笑一下，直接伸手：“快点啊，用完就还你。” 杭姿捏着笔转了转，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而无声的心里挣扎过程，最后放下笔，拿起放在桌上的两张纸递过去。 周骜接过来一看，眉毛一挑，笑道：“你怎么把笔记写纸上？还每道题都记，你全错啊？” 杭姿平声道：“不是。” 周骜抬眼看她：“对的也做笔记？” 杭姿面不改色：“想对比一下自己的解题思路和老师的解题思路，写的有点潦草，准备誊抄的。” 田恬不想借周骜笔记，可按捺不住八卦的心，竖着耳朵听到这里，忽然转过身，惊喜的对杭姿道：“姿姿你都记啦？借我看一下完型第五题。” 杭姿“哦”了一声，下意识要拿自己的笔记本，又生生顿住。 她慢慢转过头，周骜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捏着那两张字迹潦草的笔记纸，似笑非笑看着她。 杭姿默默地收起动作，对田恬有些不好意思：“我做的是草稿笔记，借给周骜了。” 田恬听到这话，给了杭姿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转向周骜：“借我看下。” 周骜显然不是什么宽容的人，手一收坐回去开始整理笔记，理都没理她。 田恬眉头一皱，刚要开口，杭姿抢先道：“哪题啊，我看看还记不记得。” 田恬也不敢真的惹周骜，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报纸拿过来。 杭姿探头看了一眼，耐心解读：“这题选C，having表伴随。” 周骜伏案整理自己的笔记，嘴角随意的勾了一下。 …… 后一节自习课下，杭姿去打水，往回走的时候表情忽变，三步并两步往回走，伸手就要抢—— 周骜眼疾手快，直接把她笔记本抽走，坐到位子上慢条斯理的翻看。 杭姿看一眼前排，还好人都不在。 她拧眉看向周骜，隔着一个位子对他说：“还给我。” 周骜当没听见。 他猜的一点不错，她做了两套笔记。 一套是根据自己的错处来做的，早就工工整整写在笔记本上了。 另一套，是那两张用来敷衍他的纸。 虽然田恬打趣她进班晚，前面没做的作业都不用做了，但她本人很自觉。 不仅在交钱后把前五期报纸全写了，而且她自己这份错题笔记详细整洁，重点清晰。 如果放在两天前，周骜真的不懂她为什么会做这种事，甚至会误会她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笔记都做两份。 可是今天，看着她借了田恬的报纸，就顺带帮田恬复印，连折痕都要小心翼翼解释，他忽然觉得她这人活得挺累的。 就是那种不想和身边的人闹任何不愉快，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人讨厌，追求表面的完美。 同一件事，别人才刚开始想第一步，她连第十步怎么走都想好了。 刚才下课，她抓着他问笔记的事，不是在关心他。 是怕他找她借笔记。 她和其他人一样不想借。 可是她刚转来这两天，一直在找别人借笔记。 她怕别人觉得她借别人笔记借得挺痛快，轮到别人找她，就不情不愿不痛快了。 所以，她笔记做两份，一份是自己的，一份是囊括全部题目，却略显潦草，用来应付他的两张稿纸。 结果就是，她算借了，但也算没借，至少求了个心里舒坦。 周骜翻着字迹工整排版漂亮知识点清晰的错题本，心想，她大概摸都不想让他摸吧。 可他就摸了，怎么着吧？ 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肤质白嫩，手指纤直，漂亮极了。 杭姿跨越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界限，站到他面前：“还给我！” 周骜轻轻抬眼，只见平时温和漂亮的女孩子，脸上有薄薄的怒意。 他合上本子递给她。 杭姿伸手拿走，回到位上时脸色不大好看。 她不是生气，是尴尬，还是被人当场拆的那种尴尬。 “诶。”周骜懒懒的喊她。 杭姿深吸一口气，做起心里建设—— 他学习态度不端正，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愿意借给他。 帮他做份草稿已经仁至义尽，以后就算不借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我又不是他的学习保姆！ 杭姿定定神，做出总结：我不能慌。 -- 第18页 她面色高冷的看过去：“干嘛？” 周獒单手支颌，冲她手里的笔记本努努嘴：“好好看看呗。” 杭姿莫名其妙：“看什么？” 周骜欠嗖嗖的：“看看有没有被我摸脏啊。” 杭姿硬了，拳头硬了。 …… 周骜虽然欠打，但并不嘴碎。 阴阳笔记的事，他一个字都没再提。 看着伏案补作业的人，杭姿终于放心，撑着最后一节自习课补文科内容。 刚翻开书，杭姿的思绪顿了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今天没去训练。 虽然才高一，但只要确定了方向，时间只少不多。 杭姿对周骜了解不深，可他严重磨损的排球和球鞋，无声的证明着他的态度。 忽的，杭姿想起昨天在教学楼过道听见的话。 ——你没睡醒吧？打的稀烂，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啊？ ——赶紧调整状态，不然别说市里省里的比赛，就是校队淘汰赛你都过不了。 他是因为状态问题，所以今天没去训练？ 而且他今天也很反常，故意找茬撩嫌的样子。 杭姿悄悄瞄了一眼周骜，又很快静下心来。 想踏踏实实的学习，首要一个就是别多管闲事。 谁都会有遇到困惑的时候，也未必什么事都想让别人知道。 杭姿收敛心神，专心做自己的事，赶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下课之前顺利完成各科作业。 下课铃一响，原本安静的教室陡然喧闹，学生们三五成群去食堂吃饭。 杭姿把笔插笔帽里，刚一起身，身边的人同时站起来了。 她偏头看去，周骜两手插裤兜面向她站着，是在等她先走让位置。 那颗放在他脚边的排球大概是被碰到，正在桌子下滚来滚去。 杭姿连忙拿着饭卡水卡从后门出了教室。 周骜站在原地，并没急着走。 他垂眼看向桌子下面的排球，轻轻抬脚，把没有方向滚动的排球轻轻踩住，踢到角落位置不再乱动，才收脚走出教室。 周骜慢悠悠往食堂走，路过排球场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已经结束今日训练的场地，又快速收回目光，加快步伐。 不用训练的日子，他的时间和精力都充沛起来。 先是在食堂吃了饭，然后在对面的小超市买了一块香皂。 提着热水回到宿舍的时候，距离晚自习上课还剩二十分钟。 他懒得在宿舍耽误时间，放下热水和肥皂出门往教室走。 通往教学楼楼梯口的路不止一条，周骜从篮球场穿过的时候，意外瞄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在篮球场外的石板路上。 半人高的灌木丛和连排栽种的香樟树多少阻了些视线，但经过晨跑的训练，周骜已经能很准确认出杭姿的身影。 在路上遇上理应很熟但其实不熟的人该怎么办？ 周骜的选择是放慢脚程，落在她后面，大家谁也没看见谁。 四班的教室在五楼。 说起来，学校的楼层安排也是相当微妙。 年级越低，楼层越高。 有人曾戏言，这是学校体谅高年级压力太大，替他们把爬楼梯的时间省下来看书。 至于刚进校的高一学生，就住着最高层的宿舍，用最高层的教学楼，先爬一年楼锻炼好身体，借以迎接高二高三紧张的高考生涯。 周骜慢悠悠走在后面，心想着她应该已经到教室了。 没想到，就在他走到四楼的时候，杭姿忽然四楼教学区拐弯走了出来，和周骜迎面碰上。 两个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巧，同时愣在原地。 周骜不想和她一起走，就是懒得搭腔说话，碰上的瞬间，他下意识核对了此刻的楼层。 是四楼，没错。 天还没黑，四和五都分不清了？ 杭姿已经率先回神，她冲周骜点头一笑，径自上楼。 周骜亲眼见到她在矜持的爬了两层台阶后，直接变成两阶一步，飞快把他甩在身后。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嗤的一声笑了。 第10章 毒鸡汤 晚自习没有老师加塞讲课，可以自由支配。 一堂自习过半时，周獒弄完了英语错题集，就在他捏着那两张草稿准备递还给杭姿时，忽然瞄见杭姿胳膊肘下压着的课本，俨然是文科教材。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补习文科了。 周骜递送的动作顿在半道，忽然想起来，文科教室就在四楼。 在没有任何求证的前提下，周骜没来由的觉得，她没有走错楼层，就是去四楼的。 可这就很奇怪了。 她在开学半个月之后才转来，对于学校的偏向教学应该很清楚。 如果她倾向文科，完全可以在进班的时候直接分过去。 如果是为了期末考试的文科科目，那更没有必要 一起训练的人说过，选择理科意向班，文科考试都跟玩儿似的，糊弄糊弄就行。 杭姿正在看历史。 她一手手指划着文字细读，另一只手去摸记号笔，摸着摸着，动作忽然顿住。 身边有一种异常的灼热感。 她转过头，当即吓一跳。 原本一座之隔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就这么支着头看着她……的课本。 -- 第19页 杭姿捂了捂心口，对他比口型——干嘛呢？ 周獒眼皮一抬，举起手里捏着的两张笔记草稿。 “还你。” 杭姿面色赧然。 明知道这两张纸只是用来敷衍他的，还煞有介事的还回来。 她怀疑周骜在内涵自己。 没想，周骜像是看穿了她这点小心思，纸往她桌上一放，懒懒笑道：“说了，用完就还的，又不值钱，谁还要你的。” 看着慢吞吞坐回位上的人，杭姿确定，他就是在内涵她。 她对着周骜的背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继续看自己的书。 第一节 晚自习下，杭姿走出教室活动筋骨，顺带想事情。 现在这样靠资料真题和自主预习，肯定比不上老师讲课有效率。 如果能在文科班借到课堂笔记就好了。 Y市并不大，又是按街道划分学区，同一个小学和初中是很常见的事。 但高中不在九年义务教育之内，得凭实力考上，从全市范围划分。 往往是初中之后，就会有大批学生放弃继续读书，这种情况下，一个班有熟人的概率会降低。 杭姿在这里读过小学，本来想碰碰运气去试试能不能遇到熟人。 可等她走到文科教室外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天真。 别说找不到熟人，就算找到了，万一人家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谁，多尴尬啊。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暂时还得悄悄做。 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时间过得格外快。 第二节 晚自习还是自主支配，杭姿继续看书。 差不多看了一刻钟，杭姿忽然抬头，看向里侧的座位。 周骜的位置是空的。 她目光一垂，他的球还在。 杭姿记得，他这颗球是走哪儿抱哪儿的。 没道理人跑了，把球丢在这里。 大概……在上厕所吧。 晚自习和正常上课相比自由很多，想上厕所想喝水都随意。 杭姿前一节课下在想心事没上厕所，这节自习过半忽然有急，她轻手轻脚出去上厕所。 厕所在每层楼最右侧的拐弯处，糟糕的是厕所里面有灯，外面没灯。 所以，杭姿匆匆解决完走出来的时候，直接被一声不吭竖在外面的人影吓得惊呼一声。 那人靠在围栏上，两手插兜，从轻轻颤动的肩膀可分辨，他笑得还挺开心。 是周骜。 杭姿庆幸自己那声儿挺克制，没招来人。 她拧起眉，“你不上自习，躲这儿吓人呢？” 周骜还是那副懒散散的样子，他个高肩宽，在无光的夜色里，真像一堵黑色的墙。 所以脸皮才那么厚。 “谁吓你了？我好好站在这吹风，是你自己吓自己。” 杭姿才不信。 她来的时候可没看到这儿有堵人墙。 其实，周骜的确在逗她，他原本不站这儿，是意外瞄见她，才故意走这来吓她。 但话不全假，他也的确是在吹风想事情。 杭姿躲在夜色里剜他一眼，“我回教室了，你小心被巡逻老师抓住。” 她刚一转身，身后传来周骜戏谑的声音：“路黑，别走错教室了。” 杭姿步子顿住，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他今天的话格外多。 或者说，是废话格外多。 可他明明是在路上遇到也不想多说一句废话的人。 人在情绪异常的时候，就会做出与作风不符的事。 杭姿回头：“你什么意思？” 周骜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啊，比如看到一个桶短了一块板，就必须全都整齐？现在的时间没你想得那么宽裕，别到最后事倍功半，哪头都不讨好。” 杭姿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们同排，她平时干了什么，他看的最清楚。 不可置信，一个放着自习不上在这吹风的人，居然在教她珍惜时间。 要你管——杭姿本想痛快的回应这话，然后转身进教室。 忽然间，她又想起自己在教学楼走廊偷听到的事。 他不训练，也不上自习在这吹风，明显异常。 杭姿转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我听说，年级主任喜欢在这个点突击检查抽烟学生，你确定不回教室？” 这是她第二次提醒了，而且话都在理。 可周骜偏摆出一副受不了啰嗦的样子：“女生真啰嗦。” 杭姿笑了一下，转身离开，周骜跟在她后面。 走过拐角，抵达楼梯口时，杭姿忽道：“下几层楼吧。” 周骜看傻子一样看她。 杭姿伸手比划了一下：“下几层楼，走过去，从那边楼梯上来。” 周骜心事淤积，现在回教室也静不下心。 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就有必要回应一下。 周骜双手插兜，偏头看着她，压低声音：“干嘛，制造机会和我独处？” 杭姿别开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智障。 “随你。”她丢下两个字，自己下楼。 没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他跟了上来。 周骜人高腿长，两人并肩走着，他得放慢步调才行。 这种速度，走回去大概还得几分钟。 -- 第20页 路过文科楼时，周獒心血来潮的问：“你今天来文科班干嘛？” 杭姿不妨他问这个：“什么？” 周骜：“晚自习之前，楼道口看见你，应该不是走错了吧。” “在理科班补文科内容，下课还来闲逛，这么想读文科，入学的时候来我们班干嘛？” 杭姿沉默了一层楼的时间，然后才说，“因为我还没想好。” 周骜想起自己无意间看到的她的入学成绩。 他有点坏心眼的想，她真是名副其实的平平无奇。 可这样说未免伤人，他轻咳一声：“你这样的，是该好好想想。” 杭姿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我这样的？我哪样？ 周骜收到她的眼神，老神在在道：“我呢，成绩不算顶尖，但绝对好过你，我觉得我也有这个资格跟你说两句。” “正常人喝个水还知道冷热，你对着这些科目，连哪些容易哪些吃力都分不出来？” “紧着更擅长的选呗！” 杭姿的目光逐渐深邃，若有所思。 这个平时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人，似乎隐约大概是在给她指点迷津？ 周骜挑了挑眉，不动声色打量她的情绪。 其实他并不是没话找话的人，只是心情不好，恰好遇上似乎和他有同样迷茫的人，好心提点。 忽然，杭姿轻轻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周骜一脸莫名其妙。 笑什么？他哪儿说错了？ 杭姿收敛，认真的说：“我说的没好想，不是指这个。” 周骜得表情里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那是什么？” 杭姿短暂的思考了一下，试着用具体的字句描述：“我是在想，以后更想做什么、要什么。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关乎到最后的结果，所以我想多想想。” 周骜用自己的理解方式听懂了——以后想做什么，要什么，不就是就业？ 大学还没考上，她先想到大学毕业之后的事了，这不是还没走先考虑怎么跑吗？ 他心中暗笑，面上凹得正经，“杭姿，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杭姿心想，肯定没好话。 看在他今天反常的份上，杭姿给他机会：“什么话？” 周骜顿了顿，慎重道：“你好装啊。” 杭姿愣了一下，说：“你觉得认真考虑以后的事情，是在装？” 周骜没忍住，笑出了声：“不就是就业吗？至于说的那——么梦幻吗？” “你以后不如去当那种讲师，专门引导无知少男少女往坑里跳，变得跟你一样装。” 杭姿隐隐约约从这话里听到点批判的意思，她心中疑惑，静听不驳。 周骜以为她被自己的训斥震撼，越发有底气。 “什么身份做什么事，你现在是思考什么宏大人生的时候吗？还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你现在需要的是提升分数考上大学，不是尽在这装模作样劈情操，我服了。” 杭姿终于听出了周骜话中关键，眉头一皱：“你知道我成绩？” 白炽灯昏暗的楼道，她一双黑眸静静看着他，周骜一怔，都没想否认，顺口道：“别多想啊，我没兴趣打听这个，在娥姐桌上无意看到的。” 杭姿眼神微动，顿时了然。 难怪今天开口就老气横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拎不清。 原来是因为这个。 谈到成绩，给他屁股都翘上天了。 周骜确定杭姿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追加告诫：“少喝点劈情操不现实的毒鸡汤，对的时候做对的事才是道理。” 杭姿忽然站定，直直盯向他。 两人刚好走到三楼和四楼的楼梯拐角，远离两层楼的班级。 周獒插兜往楼梯扶手上一靠，心里咕哝，他有说错什么吗？ 第11章 一口闷 周骜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怎么了？” 杭姿凝视他小半刻，慢慢开口：“道理一套套的，没想到您还是个明白人呢？” 周骜顿了顿，逐渐神气：“还行吧。” 又道：“别不分轻重，在四班，你历史一百分都不如物理化学生物及格。” 杭姿：“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我本来就应该有一个学年的时间来接触，适应，选择。学校可以为了升学率、招生率，还有挂在墙上的荣誉来赶鸭子上架，在不能改变的大环境的前提下，我为自己争取最大的选择余地，有什么问题？” 相较于周骜的慷慨激昂，杭姿语气很平，却让周骜听得一愣一愣的。 伶牙俐齿，有理有据，态度坚定。 想不到她这么能说。 杭姿故作叹息：“别人越是急着要我做决定，我越是要抻开时间慢慢想，这大概就是叛逆吧。” 周骜：“……” 杭姿又道：“在某个时间里，一件事具有被允许的可能，那时间就是对的。我想做，也有能力做好，那这件事就是对的。” “在我看来，这就是对的时间做对的事。符合标准，其他因素都可以克服。” 周骜神色微变，忽然觉得杭姿话里有话。 杭姿扫过他身上的球衣：“外人看来多不能理解的事，只要是自己深思熟虑选择去做的，心无旁骛的去做就行。” -- 第21页 “面子上的事，口头上的交代，都是给别人的，只有结果是自己的。” “你看到我在理科意向班补文科，可能我选了文科，也会在文科意向班补理科。” “我没有义务跟每个质疑我的人解释自己的选择，但我为自己负责。” 周骜垂着头，静静地听她讲完，忽然抬首看向她，问：“如果选错了呢？” 楼道里有片刻的寂静。 周骜：“如果选错了，肯定会浪费很多时间。但如果一开始就听过来人的经验，少走弯路，结果不是更好吗？” 少顷，是杭姿不带犹豫的回应：“那就错了呗。” 周骜表情像是喝了一口带屎的鸡汤。 杭姿：“我说我会深思熟虑，但我又没说自己想的一定是对的。” “走运的话，我决定对了，那皆大欢喜。” “不走运的，决定错了，我也有承担后果的自觉，不会被因为这就垮了。” “最重要的是，我不会遗憾。” “别说我们这个年纪，就算是你父亲母亲，爷爷姥姥辈儿，活到他们这个岁数，就不会选错犯错了？”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他们经历过一次次试错总结出的经验。但只适用于他们自己，可以参考，不能照搬。” 杭姿又看一眼他的球衣，语气微变：“如果你能接受过来人的建议，从此不受干扰，一门心思走别人建议的路，那问题也就不存在了，埋头奋斗就行。” “可如果你放不下自己的念头，在兼顾别人建议的同时会分心走神，那不如全力做自己想做的，不然才是真的两头不讨好，两头都捞不着！” 到这，周骜终于确定杭姿话里夹带私活，另有所指。 他眉头一皱，狐疑道：“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杭姿不妨他反攻诘问，脑子一卡，眼神闪烁，抬手挠挠头，含含糊糊说了实话：“你们……走廊上那么大声，谁听不到。我没偷听啊，就路过。” 周骜愣了愣，竟听懂了她指的什么。 他抬了抬手，虚点她几下，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气倒也不气，笑又笑不出来。 他怎么都想不到，原本是想提醒教育她，到头来，哑口无言的那个竟然是自己。 但同时，心里又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杭姿进班开始，做事总爱装模作样，力求表面的尽善尽美，连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明明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她像是多活了一辈似的，老气横秋。 原本周骜不喜欢她这样，可此时此刻，他竟没觉得多讨厌，甚至有点刮目相看。 大多数人接受学校的隐形安排，一是因为家长和学校的建议，二是因为大多数人本来就没有太多明确且坚定的想法，或者说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想法，哪个擅长选哪个。 在外人看来吃力不讨好，浪费时间事倍功半的事，她居然坚定不移，且毫无困扰。 安静的楼道里，周骜忽然吃吃笑起来。 杭姿连忙看向周围，心头一松。 还好没人。 她问：“你笑什么？” 周骜笑得叉起腰，抿嘴收笑，故作严肃：“不是，你刚才说的话——特别有道理，特别振奋人心！” 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杭姿有点想让他闭嘴。 果然，周骜欠嗖嗖道：“什么选择啊、深思熟虑啊，试错承担的，都能成本书了，鸡汤讲师的身份一点儿不辱没你。” 然后话锋一转—— “但如果把这种宏伟振奋的想法和你现在的成绩联系起来，就会有种滑稽的感觉。” 他单挑眉毛：“这叫眼高手低，还是空腹心高啊？” 明明成绩平平无奇，毫无优势，还偏偏一副——我选哪个不是看擅长哪个，而是我喜欢哪个的架势。 名副其实的逼王。 杭姿：…… 周骜把杭姿的沉默当成吃瘪，坏笑一下，努力正经：“你呢，先别高谈阔论。把成绩提起来，那样的话，你再施教的时候，会显得比较有说服力！嗯？” 说完，他双手插回裤兜，笑着越过杭姿继续上楼。 杭姿目光一路追着他，心想，前几分钟还在厕所外面忧郁吹风装深沉，这会儿都能调侃她了。 看来是好了。 “周骜。”杭姿在后面喊他。 周骜已经上了一层楼，闻言站定，回头看她。 杭姿两阶一步追上去：“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周骜挑眉，语气冷傲：“表白就算了，我心里只有学习和排球，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杭姿：…… 她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睁眼时缓缓露出礼貌微笑：“放心，不是。” 周骜露出“哦，是吗”的表情，宽容道：“说说看。” 杭姿转眼四顾，神神秘秘的朝他偏头，压低声音：“如果你期待女同学主动设计跟你独处，麻烦你从今天开始注意一下个人卫生形象，那样或许有可能梦想成真，嗯？” 周骜脸上的得意渐渐消散：…… “啊——还有。”杭姿作恍然状，指了指自己：“我先进去。”又指他：“麻烦你绕回去从那边进教室，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出去和你独处了，也不想让别人误会我口味这么重，嗯？” 说完，杭姿狡黠一笑，转头走进教室。 -- 第22页 周骜：…… 就说她没面上那么乖巧！ 牙尖嘴利损的一批的死丫头！ …… 第二节 自习课下，杭姿趁着有人同行，早早去上了厕所。 上课时间厕所外面有点吓人，她也不想再碰见个厕所外面吹风的。 最后一节自习是住校生自习课。 等教室重归安静的时候，杭姿发现周骜的位置空了。 他是住校生，总不至于是走了吧？ 杭姿忽然想到什么，探身看向他的桌子下面。 排球也没了。 看着空荡荡的座位，杭姿笑了笑，继续看书。 排球场上，周骜热弯身，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起跳扣杀间，状态充足的让裴炼都不敢截。 他叉腰轻喘，看向周骜，“你今天请假不是去休息，是去吃菠菜了？” 周骜皱了皱眉，是不满意他停下来：“继续啊。” 裴炼笑了，做了个暂停手势：“你等等，先别忙。我听说杨教练找你谈话了，怎么回事啊。” 周骜见他不动，干脆自己练发球：“没事。” “没事？没事你请假干嘛。”裴炼比周骜高一级，已经确定考体育特长生。 周骜挥臂发球：“吃菠菜去了。” 裴炼以手扶额，仰头笑了两声：“这个点儿有主任巡逻的，被抓到就完了。” 周骜喘着气：“你让我背锅就行。” 裴炼接球往腋下一夹：“你还知道我也冒着风险啊，一起训练的那么多，你一开始找别人啊。” 周骜笑了一下：“不行啊。”他抬手抹汗：“谁让你是陪练呢。” 裴炼不以为意：“老子是裴炼就得陪你……” 等等…… 裴炼，陪练。 自从进队以来，裴炼最烦谐音梗。 他火了，抬手挑衅的指向周獒：“你完了，给老子等到！” 周骜笑容渐深，摆开架势，等的就是他火力全开。 两个热血方刚的男孩，在入夜的排球场上一番厮杀，万幸没有巡逻主任经过。 下晚自习前五分钟，周骜提前喊停。 裴炼两手抵在膝盖上弯腰喘息：“不行了是吧？跪下来认错老子就放过你。” 周骜笑笑，也不跟他辩嘴，走到球场边坐下，拿过丢在地上的训练包，从里面掏出吃的。 裴炼嗅着味儿跑来，“卧槽，吃独食！” 他一把抓过周骜的包，从里面翻出一整盒士力架，“嚯，满满的能量啊！” 裴炼也不客气，拿出一个撕开包装吃起来。 裴炼好奇：“怎么买这么多，天气热，你都给捂包里，都有点化了，要吃再买呗。” 周骜两口解决一个，觉得有点腻，猛灌一口水：“别人送的。” 裴炼一口甜腻险些卡在喉咙里，诧异转过头，眼里全是八卦之光：“谁？” 周骜露出看傻逼的表情，听语气就知道他在往哪个方向想。 裴炼实实在在激动了一把：“可以啊，进校到现在，每天给你送水送巧克力的妹子一手一脚都数不完吧，谁这么有魅力，让你在拒绝一把妹子之后忽然破例了？” 周骜被他烦得不行：“两码事。” 裴炼不信，“行啊，那你说说，这码事是怎么码的！” 怎么码？ 新同桌见面礼？ 周骜没说话，裴炼也没闲着，兀自嘀咕起来：“话说回来，不管是哪一码，人家知道送这个，就算用心，说不定默默关注你很久了。” 周獒自动忽略“很久了”三个字，被“默默关注”四个字逗笑了。 的确，才第一天进班，就悄默默观察身边的人，表面功夫做的十足。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他训练用的大水杯大喇喇搁在桌上，她可能也会给他送个水杯。 但凡看清这一点，也该知道，她不可能真送什么洗护用品来暗讽。 礼物的事是这样，今天的事也是这样。 裴炼还想挖点送礼人的料，周獒直接又拿一根塞他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裴炼扭头躲开，顺手接过，瞄了周獒一眼，眼底划过几分思虑。 快下课回寝了，周骜一跃而起，捞过训练包冲裴炼挥挥手。 裴炼是走读生，但他就住在学校对面，是租的房子，所以周骜拉他补训拉得理直气壮。 “等等。”裴炼在后面喊了一声。 周骜站定回头：？ 裴炼挎着包，扯着包带走到他面前：“你今天没来，是因为杨教练找你谈话了吧？” 周骜微微垂眼，点点头。 裴炼别开脸嗤笑：“我就知道。”又道：“那你现在拉我补训，是想明白了？” 周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起先他的确有些困惑。 接下来要进行校际选拔，但他最近总是被说状态不好，打的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烂。 吴娥那些话无非是想说，以他的成绩实力，专心提高文化成绩一样有前途，甚至更胜于体育生。 周骜心里很清楚，自己不会走体育生的路子，但进校队的选择，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想做的事。 但是，要兼顾文化成绩和球队成绩，就要付出更多精力，说是吃力难讨好也不为过。 这一点，和杭姿为了有更多选择，兼顾文理有点异曲同工的味道。 -- 第23页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并不为这个选择困惑的态度，他居然真的轻松很多。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小时候学校举办春游，第二天上学不带书带一书包零食，走在路上时会惴惴不安，直到看到另一个同学也背的一书包零食，才会忽然安心。 就算是年少无知的犯傻，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裴炼作为过来人，懂得比周骜多：“如果你这会儿是想明白了，那有些话，我也可以先给你说。” 周骜：“什么？” 裴炼：“其实，这是老杨在每年招新时候的套路了，你知道他通常会和哪种人谈话吗？” 第12章 解心结 周骜皱了皱眉，试着回应：“能力不够的？” 裴炼摇头。 周骜：“能力很强的？” 裴炼：“不准确。” 周骜木着脸簪身：“我走了。” 裴炼一脸“你怎么不按照套路来”的表情，不情不愿揭开谜底：“他会对有潜力很厉害的人说。” 周骜拧眉：“有区别吗？” 裴炼：“当然有区别。你说的能力，是单只运动神经上的天赋，我说的潜力，是指这个人本身就很厉害，不止体育，只要他认真投入，干什么都能干出成绩的那种。” 周骜怔住。 裴炼像模像样叹了口气，说：“都说运动员路子不好走，是，很累，好机会也少。但老杨常说，出了社会就知道，除非你是X二代三代，否则哪条路都难。” “当运动员天赋的确也重要，有时候九成的努力只为了弥补一成的天赋不足。” “可就算天赋差点，只要有决心努力，老杨一样看好。” “但对于那种本身能力很强，干什么都能很出色的人，老杨就格外谨慎。因为对他们来说，很多选择都比当运动员更光鲜，回报几率更大。” “他只是不想看到那些干什么都能干好的学生，在不够坚定的选了当运动员之后，一旦没有得到和心理预期相符的回报，会抱怨当初干嘛选这个，明明干别的能更好。” 周骜心中震动，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楼道里的情形，还有杭姿前一刻说过的话。 【如果放不下念头，在接受安排的同时会分心走神，那不如全力做自己想做的。】 选这条路，可能是一条注定短暂的路，但只要达成目的，至少不会遗憾。 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内陡然喧哗起来，争分夺秒的住校生已经开始小跑下楼。 裴炼正经不过三秒，忽然嘚瑟：“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吗？这完全是因为……老杨也这么试探过我。” 周骜刚有动容的表情瞬间凝固。 裴炼叉腰抖腿，得意道：“不用怀疑，我也是那种人，就优秀，干什么都优秀。” 周骜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冷漠道：“我回寝室了。” 裴炼：“哎……” 刚一转身，周骜不偏不倚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排球场外的灌木小道朝宿舍走去。 他原地站定，忽然笑了。 虽然她说话一套一套，跟毒鸡汤似的，可意外的，这碗毒鸡汤还挺有疗效。 “学长。”周骜忽然转身喊住裴炼。 裴炼十分意外：“哟，这么客气的称呼啊？” 周骜想了想，说：“我记得你是文科生……” …… 杭姿是第一个回到宿舍的。 和周骜有了一番临时谈话，他紧接着不见人，她怕自己哪里说过头了，给他什么不好的影响。 抱着确认的心态，她一响铃就往外跑，想去排球场瞄一眼。 他果然在那。 大概因为今天自习课没训练，所以自己补训。 一眼的功夫，杭姿安了心，直接转头回宿舍。 抓紧时间飞快完成洗漱，她顺理成章成为第一个躺床上的。 窄小的床位，蚊帐一拉，就是一个私密的个人空间。 杭姿把买好的电池换到收音机里，带着耳机闭上眼睛。 耳机里传来交通音乐广播主持柔和的声音，杭姿也陷入沉思。 从顺利入校分班到现在，回到Y市读书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再有变动。 这学期已经开始了，学校名义上是一学年后正式分科，现在弄个意向分科，大大影响了她原本的进度安排。 现在这种成绩，肯定是不能看的。 最多半学期，必须调整过来。 至少不能让他们觉得接她回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 嘈杂疯乱的男寝，周骜的宿舍是难得的一块净土。 裴炼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周骜只穿一条内裤站在水池前，把洗澡前泡进桶里的两件校服捞出来搓洗。 因为放了过多洗衣粉，半桶水上浮的泡沫已经快溢出桶外。 学校有严格的门禁制度，裴炼没在走读生离校的时间离开，走读证也不知道放哪儿了，被保安当做想溜出去的住校生给赶回来了。 反正周骜宿舍有空位，他给家里打完电话后，干脆来借宿一晚上。 看着周骜丢在地上的床单枕套，他挠挠头：“搞半天，你不是在给我铺床啊？” 一个大男生，洗个澡洗了半个小时，从头到脚飘着一股柠檬香走出来。 -- 第24页 又是洗衣服又是掀床单，裴炼本来还挺感动。 小学弟为了迎接他这个学长住一晚这么用心。 结果，显然是他想多了。 他只是纯粹洗澡洗衣服，换个床单被套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周骜单人单寝，日子过得确实不讲究，进来就是股男人味儿！ 裴炼不由感叹，不愧是他的学弟，随他。 他那出租屋，要是没他妈隔三差五去收拾一顿，只会比周骜这儿更有男人味儿！ 裴炼赤脚站在地上，踢脚拨了拨地上的床单：“你这怎么弄啊，我来帮你。” 周骜看都没看他，低声道：“旁边坐会儿，我自己来。” 行呗，裴炼耸耸肩，穿着条四角裤大喇喇往周骜椅子上一座，掏出手机上QQ聊天。 周骜从头到脚大清洗后，又仔仔细细洗了衣服，清了三遍，最后手脚麻利的把床单被罩都换了。 裴炼在边上直笑：“不用搞得这么客气，我就睡一晚，不跟你睡一辈子。” 周骜睨他一眼，下巴朝隔壁的光板床尾努了努：“你睡那边。” 裴炼看向积了薄薄一层灰的床板，一声“卧槽”，直接抱着手机跳上周骜的床。 到了时间，寝室里灯光骤灭。 裴炼干笑两声，开始吐槽：“我就是受不了这个，跟坐牢似的。又不想每天早上紧赶慢赶，干脆在外面住。” “哎，你怎么不在外面住啊，房租真心不贵，还自由！不然咱们合租？” 周骜翻了个身背对他：“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两个身量不小的男生挤在一张小床上真的够呛，裴炼毫无睡意，又凑过来：“那说说士力架捐赠者呗，几年级，哪个班的？我全年级都熟，你刚才该不会是帮她……” 周骜一脚后踢，“不睡就滚！” 裴炼倒抽一口冷气，默默闭嘴。 …… 第二天一早，起床铃响起之前，周骜已经自发醒来。 裴炼一夜没睡好，往常这时候他还在睡，今天是被迫醒来。 他高一住过校，受不了才搬出去，这会儿揉着眼看周骜洗漱，咕哝道：“不是还没打铃吗？” 周骜三分钟搞定一切，准备晨练：“那你继续睡吧。” 说完，他动作迅速的出了门。 操场上安安静静，主持早操的老师开了操场门，周骜开始晨练。 刚跑一圈，裴炼就来了。 他热完身追上周骜，和他一起跑。 周骜气息匀称：“不睡了？” 这种程度对裴炼来说同样是小儿科，他欠嗖嗖道：“我不能忍受和我一样优秀的人，还比我努力！” 周骜直接笑了，“你他妈就是个……” 智障。 周骜加快速度，直接甩开裴炼。 裴炼不甘示弱，加速追上。 两个人都身高腿长浑身肌肉，很快吸引了几个体育老师围观。 杭姿来到操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道上人激烈角逐，场外人激烈点评的场景。 她步子顿了顿，心想，也没有这么早的比赛啊。 周骜眼尖，看到杭姿来的时候，速度当即减了一个档。 裴炼冲前：“芜湖！这就不行了？老伙计你不持久啊！” 周骜骂了自己一句傻逼，同时放弃和傻逼角逐。 裴炼没了对手，一个人跑也没意思，停下来等他。 观战的老师们没看到结果，又因晨练时间临近，兴致缺缺的散去。 杭姿这才确定，老师们只是寻常观战，不是在做什么闲人勿扰的特别训练。 她一如既往热身开跑。 “卧槽，美女！”裴炼用胳膊肘拐周骜：“快看！好漂亮！” 周骜觉得很丢脸：“你行了啊！” 裴炼直接扯周獒的袖子：“跑慢点！等等！” 周骜没理他，照常跑。 杭姿是慢跑，腿长到底比不过两个大男生，就算他们正常跑都比她更快。 裴炼放弃治疗，不想搞得太刻意，认命的跟着周骜跑：“你这种人，会孤独一生的！” 杭姿跑得慢，周骜来得早，以至于周骜跑完五公里前往班级集合位置的时候，杭姿还剩两圈。 裴炼终于可以正大光明欣赏美女了。 “身材真的绝了。所以说生命在于运动，它不是没有道理的！” 周骜条件反射自己那天早上盯着杭姿身材时胡思乱想的东西，眉头一皱，冷声道：“你够了。” 裴炼觉得周骜反应有点过头，心生不解。 而他的疑惑，在杭姿跑完拉伸完走过来的时候，得到了圆满的解答。 “早啊。”她擦着汗，对周骜和裴炼打招呼。 裴炼眼珠子都瞪直了，猛地盯住周骜——你们认识！？一个班的？ 第13章 借笔记 周骜没理裴炼，对杭姿随意点点头：“嗯。” 嗯？！ 裴炼看一眼周骜，又看向杭姿，热情而主动：“嗨，同学！” 杭姿被他的热情冲的一愣，简略的颔首示意。 裴炼笑道：“我不是你们班的。我高二的！” 杭姿抿着唇笑了笑，“嗯。” 裴炼指了指她和周骜：“你知道你们是一个班的吧？” 杭姿：…… 周骜一样受不了了，终于开口—— -- 第25页 “回你自己班！” “我们是同桌。” 杭姿和他的回应叠在一起，同时发声。 周骜愣了愣，裴炼怔了怔。 下一刻，裴炼露出“破案了”的表情，一把拉过周骜低声逼问：“士力架是她送的吧！” 不得不说，裴炼的嗅觉相当敏锐。 可明明一件简单清白的事情，从他嘴里阐述出来，平白就带了点不干不净的暧昧。 周骜皱眉：“你别乱说，人家是个女生。” 裴炼一拍大腿：“真是她！” 声音有点大，杭姿都听到了。 她眼神微动，一些过往的经验让她选择在这时候往边上站站，眼神也移开，离他们越远越好。 “同学？”裴炼的声音由远及近，杭姿微微蹙眉。 “同学？哈喽哈喽！”裴炼又喊一声，杭姿装作刚听到的样子转过头。 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裴炼忽然拿出一条士力架，双手翘兰花指，拇指与食指各捏一边，缓缓将它提到胸口的位置。 一口译制片的腔调配着意味深长的挤眼：“老伙计，这是你的士力架吗？” 电光火石间，杭姿只觉面前一阵劲风扫过！ 周骜三步并两步冲过来，一巴掌呼上裴炼的脸，把他连人带士力架呼得远远的！ 杭姿：…… 裴炼哀嚎着跑远，周骜有点不自在，指一下裴炼的方向：“他不正常，别理他。” 杭姿干笑两声，抱着手臂又往边上走了两步。 你们两个都不太正常。 周骜：…… 真他妈丢脸丢到家了！ …… 晨跑结束后，杭姿去照旧两份小米粥，吃一碗包一碗，趁着人还不多偷运回教室。 她刚把小米粥塞进抽屉，动作忽然顿住，弯腰偏头往里一瞅，然后看向周骜。 周骜比她来的更早，身子斜斜靠墙，一条腿翘起踩在中间的凳子上，正翻着单词表准备早读。 杭姿看他时，他盯着单词表的眼珠动也没动，抖着腿兀自道：“旧的是裴炼的，在他高三复习之前还都行，新的是楼下八班的，每周借一回，记得复印，别手抄，人家上课得用。” 杭姿反应都慢了半拍：“这……这是……” 周骜耐性用尽，嘲讽模式开启：“这这这……这什么这，这是借的，要还的！自己还！楼下八班！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笔记！课堂笔记！ 杭姿抱着一摞本子，看向周骜的黑眸都在放光：“老伙计！” 这熟悉的译制片腔调和陡然变化的热情，让周骜翻书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向杭姿。 杭姿眼眸璀璨放光，满脸都是感激的笑意，“还吃士力架吗？管饱！” 周骜嘴角一抽：“到底是裴炼有毒，还是你有毒啊？” 杭姿丝毫不在意，忍着笑：“喝汽水也行！” “别。那玩意儿腻得慌。”周骜竖手拒绝。 想了想，还是郑重的说道：“不是只有你知道礼尚往来，咱们两不相欠！” 像是怕她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周骜又补了句：“我下午照常训练，要是我不在的时候要检查错题集，你帮我交下，就放在桌上。” 杭姿怔愣的眼神慢慢透出了然。 她点点头：“行。” 周骜言尽于此，抱起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学生们陆续进教室，他生硬的拼读很快融入整片早读声中。 杭姿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背单词的男孩，唇角轻轻弯起。 你也加油啊，新同桌。 …… 下早读之后，杭姿果断把笔记拿去复印。 还好开学才半个月左右，内容不算很多。 杭姿抱着一摞A4纸上到四楼时，想起周骜说笔记得她还，就顺道找去八班。 “同学，能不能帮我找一下你们班的褚明。” 对方眨巴着眼打量杭姿，眼里迅速挤满好奇，嘴上应答：“你等等啊！” “褚明！有美女找你！” 对方站在后门一喊，教室里数十颗脑袋同时寻声转过来。 杭姿的第一反应是：他们都叫褚明？ 一个高个儿白净的男生从讲台处站起身，偏头看了眼后门方向：“等一下。” 杭姿听到回应才看到他，以及，讲台前还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老师。 褚明正捧着一本练习册在在跟老师讨论，后门这位一吼，老师都看过来了。 杭姿表情僵硬，很想用手捂着脸逃离现场。 后门喊话的男声笑嘻嘻道：“美女，褚明在跟老师说话，你等会儿。” 杭姿：…… 如果不是她自己临时起意找来，甚至要怀疑这是周骜一手安排的社会性死亡阴谋。 杭姿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合理的怀疑，如果这时候走，守在后门这位还会再吼一句——褚明你快点，人都要走了！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人终于出来了。 两相一打照面，更多人往这边看。 杭姿这才看清楚，褚明长得又高又白，鼻梁上架着副金属框眼镜，相当俊秀，恐怕是班草极的存在，所以才惹来那么多关注。 杭姿在等待的时间里已经打好腹稿，飞快道：“是我借了你的笔记，刚刚复印完，顺路还过来。那个，帮我借笔记的人说，每周六日可以借我一次，是吗？” -- 第26页 褚明愣了片刻，脸颊忽然泛红，刚才还明朗清润的语调忽然打结：“啊、啊！是！” 杭姿连忙把笔记递给他：“这样，周六下午放假，周日返校。你看是周六离校之前这个时间，还是周日返校晚自习之前的时间你比较方便？这样也不耽误你上课和写作业。” 褚明双手在裤缝擦啊擦，全然不复往日的淡定高冷。 “没事！”他主动道：“你定吧，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杭姿想了一下，“那咱们周六放学之前碰个面，我借一下你的笔记复印，这样我回家也能接着看，会方便一些，可以吗？” 高中上六天，周六下午走，最迟周日下午回。 对大多数住校生来说，这不太完整的一天，纯粹是用来休息放松，补给弹药。 连这个时间也要挤出来学习的，可以说是相当认真了。 褚明眼里笑意加深：“当然可以啊！那……放学在哪等？” 杭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放学了你就在教室看看书，我收拾好马上下来找你，咱们再去打印店。” 下来？ 褚明一愣：“你是理科班？准备转文吗？” 杭姿的情况稍微复杂，一事半刻解释不清楚，也不想解释。 她又问一遍：“快上课了，你看这么定行吗。” 几句话接触，褚明就感觉这女生做事很考虑别人，或者说，让人心里舒服。 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多，可能让对方不舒服，褚明赶紧点头：“可以。” 杭姿是一路小跑回的教室。 一进教室，她放下笔记就要去打水，刚碰到杯子，上课铃响了。 杭姿心中哀鸿遍野。 “噗嗤——”周骜斜靠着墙，手里捧着本书，明明在看书，却像在笑别的。 杭姿看他一眼，暗暗在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 因为没接到刚烧好的热水，杭姿一节课格外难熬。 她焦虑的表现，就是不停的转笔，还老掉。 吧嗒、吧嗒、吧嗒。 周骜单手支颌听着课，眉头已经皱了很久。 当杭姿再一次转掉手里的笔时，周骜在心里长叹一声，认输了。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瓶脉动，放在了两人中间的空位上。 他没有渴了临时买水的习惯，每次训练都是在教室接一大杯带去。 这瓶水是裴炼吃完早饭顺便给他一起买的。 说是睡一晚的价钱。 如果不是裴炼跑得太快，这瓶水已经砸他头上了。 然而，周骜递水的动作完全没有引起杭姿的注意。 她连焦虑都焦虑的很专注。 吧嗒，又掉一次。 周骜终于没忍住，伸手在隔壁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杭姿转过头，目光擦过那瓶无人问津的脉动，望向周骜。 周骜抿抿唇，手还搭在饮料边上，低声道：“很吵。” 杭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即放下笔：“对不起啊。” 周骜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她已经收回目光，不转笔的手转而撑在座椅两侧。 她开始抖腿了，不像是口渴，更像是尿急…… 周骜：…… 他看了一眼还放在两座中间位置的脉动，心中自嘲一笑，懒得管了。 终于，铃响了，老师节奏把握的不错，干脆的下课。 杭姿抄起水杯就往前冲，如愿以偿作为第一人打到热水。 周骜仰头活动脖子，无意瞄见她喜滋滋的表情，又看了一眼还放在那儿的饮料，忽然伸手捞过来，拧开瓶盖猛灌一口，又给盖上。 咚！放下的力气不大，但成功引来杭姿的注目。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杭姿觉得和周骜熟悉了不少，至少从相敬如宾互不干扰的状态，变成偶尔可以问候两句的程度。 她安然捧着保温杯靠在椅背，好奇道：“怎么了？” 周骜侧身靠墙，是个面向她的姿势，长腿屈起踩着两人中间的椅子，腿上铺着一本五三，闻言抬眼瞄她，没好气道：“喝你的圣水吧。” 圣水？ 他又说什么呢？ 杭姿想了想，从抽屉里抽出一个盒子，试探邀请：“要喝吗？” 周骜保持姿势做题，抽空抬眼一瞄，神色微怔。 是盒茶叶。 第14章 已改正 周骜终于知道，杭姿每天热衷抢开水，还因为要泡茶。 杭姿的母亲李姿喜欢喝咖啡，小时候她曾尝过一次，结果睁着眼整夜都没能合上，还出现了心跳异常加速的感觉，特别难受，吓得她再也不敢喝这个。 后来去了B市，压力很大，只能比别人花费更多时间，还经常熬夜看书。 因为不敢喝咖啡，就开始喝茶。 事实证明，喝茶的提神效果很显著又柔和，不像咖啡那么有杀伤力。 早上泡一杯，一节课间复泡一次，到中午茶就淡了，下午开始换成白开水。 这样一天下来，白天都很精神，到了晚上也不会失眠。 可也有副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喝茶喝出了心理暗示，但凡没能喝口茶，她就会犯困不集中。 之前周骜还戏谑的想，她喝水喝出了抽.鸦.片的架势，一节课的精力全靠一杯水支撑。 其实这想法也没错，但支撑她的不是一杯热水，而是一杯热茶。 -- 第27页 嘈杂的课间，两人倚在最后一排，隔着一个位置闲聊。 杭姿三言两语简练说着自己喝茶的渊源，周骜把玩着茶叶盒，忽然说：“胃病能喝茶？” 杭姿把他手里的茶叶盒转了个向对着他：“红茶性温，医生说稍微喝点没事。” 周骜：“你这叫稍微？” 杭姿探身把茶叶盒拿回来：“不喝算了。” 手里忽然空了，周骜指尖搓了搓，轻嗤一声，撑着桌面站起来，扯扯衣摆：“让让。” 杭姿翘起椅子让他出去。 周骜一出去，田恬忽然转过来，坏笑道：“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 杭姿：“关系好？” 当然啦！ 田恬煞有介事道：“开学进班到现在，他一直单人单座，几乎没和班上人讲什么话，你一来，居然聊上了！” 田恬越说越没边儿：“美女就是美女。” 杭姿一本正经：“同桌本来就是交集最多的，不然我们换位置试试？换你也能聊起来。” 田恬的笑容一僵，连连摆手转回去，敬谢不敏！ 第二节 课下是课间操时间，也是上午最长的课间。 杭姿刚随大流走出教室，吴娥忽然过来了：“杭姿，你在教室留一下。” 杭姿点点头，又走回来。 周骜双手插头混在人群里挪动，回头看了一眼。 …… “杭姿，你爸爸今天打电话来了，你给他回个电话吧。”吴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彼时，全国各中学刚刚开始发布初高中生不许携带数码电子产品进校的规定，但依然有学生偷偷的带，比如裴炼。 所以学校经常会突击检查，没收后直至毕业归还。 来学校那天，吴娥就向杭天成讲明规定，杭姿的手机被杭天成带回家了。 从前在B市的时候，杭天成和李姿每天都会给杭姿打电话。 现在杭姿回来了，夫妻两个不至于像之前一样天天打电话，但两三天不联系总不安心。 “姿伢儿，在学校还好吗？缺什么我晚上给你送来？” “听说你们学校早上还要跑步，好累啊。你要是起不来，爸爸妈妈跟老师商量一下，让你别跑了行不？多睡几分钟！” “对了，周六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听着杭天成滔滔不绝的问候，杭姿坐在座位上，嘴角都是扬着的。 不缺，不累，学校离家就二十分钟公交，可以自己回。 她耐心的回答着杭天成的问题，总算安抚了杭天成那颗老父亲心。 杭天成听她报着平安，话题渐渐转到了学习上。 “这两天适应的怎么样？” 杭姿“嗯”了一声：“挺好的。” 杭天成哦了一声，在一阵短暂的静默后，认真地说：“姿伢儿，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原本我们也建议你学理。之前你成绩掉了，没了优势，既然到了这个班，那就一门心思好好的读，从高一开始专攻理科竞争力的确会大很多。你目前的目标就是考大学，等这一阶段过了再考虑下一步，到时候……” “爸爸……”杭姿忽然开口，打断杭天成的话，脸上的笑彻底没了。 杭天成未觉异常，“啊，怎么了？” 杭姿抓着手机，轻轻舔唇，到了喉头的话又给咽下。 她笑了笑，说：“你和妈妈都放心，我会很快把成绩提起来的。那个……我周六晚上想吃糖醋排骨。” 杭天成就是循例啰嗦，一听女儿想吃，什么都不重要了：“行，周六我接你！” 聊到最后，杭天成还是把话题扯回学习上，但这次不是督促，而是开导：“姿伢儿，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只要你状态是对的，踏踏实实的学，哪怕进步一分我们也高兴，好不好？” 面对杭天成小心翼翼的态度，杭姿心头有些发堵。 她把揉皱的衣摆按平，轻轻地“嗯”了一声。 课间操快结束的时候，杭姿把手机还给吴娥。 吴娥一直在观察她，接过手机笑了笑：“聊什么了，我看你又笑又愁的。” 杭姿冲吴娥笑笑：“没事，就是日常嘱咐。” 吴娥说，“正常，这个阶段家长都会比较紧张，但是你也别太有压力，只要认真努力，成绩肯定有起色。” 杭姿一脸受教：“谢谢吴老师。” 课间操结束，学生大潮慢慢涌动回到教室。 周骜从后门进来，看到趴在桌上的杭姿。 他走过去，下意识想踢椅子，可看她无精打采，忽然想起她之前犯病的事。 脚就这样收了回去，改为用手叩桌。 杭姿一动，抬头看向他。 周骜也不催，就这么站着。 杭姿起身给他让位。 周骜迈步往里走，眼睛盯在她身上，语速很快的问了句：“怎么了？” 杭姿摇头：“没事。” 周骜走进去坐下，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一整天，杭姿除了上课写作业，其余时间都在看借来的笔记。 她看的特别认真，手里的笔或是勾画，或是标记难点，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这份趋于沉默的变化，都在她被吴娥留教室之后。 周骜默默观察了她一阵，看她也没多颓丧耽误学习，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事。 -- 第28页 自己还有一堆任务等着完成呢。 于是，两个人都开始各忙各的，谁也不打扰谁。 一天转眼过去，最后一道铃起时，杭姿正在埋头画图。 周骜已经收拾好了，转身见她纹丝不动伏在桌上，又把球放下，安安静静的等。 “杭姿，你不走吗？”田恬收拾好，转身见杭姿还拿着笔，催促道：“教学楼也要锁的！” 杭姿画完收工，把笔记本夹进地理书，开始收拾：“这就走！” 田恬今天耽误了会儿，室友先走了，她索性等杭姿一道走。 隔层楼的学生都在楼道汇集，一起往下。 田恬挽着杭姿的胳膊，两个女生一路说笑。 “杭姿，你是不是和周骜吵架了？” 杭姿一脸迷惑：“啊？” 她哪有功夫和人吵架。 田恬：“你们上午还说话聊天来着，下午就一句话也不说了，气氛好紧张啊！” 杭姿：……？ “没有啊。”她完全没感觉到气氛哪里紧张了：“我和他说两句话就是关系好，不说话就是吵架？你定义事件性质的准则也太简单粗暴了。” 原来没吵架啊，田恬面露恍然，也不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人家不好。 “哎，还有件事儿！”田恬神秘兮兮凑近：“你有没有发现，那股味道好像没了？” 杭姿脑子里全是元谋人北京人：“什么味道？” 田恬做了个夹腋窝的动作，“啧，你懂得！” 杭姿慢半拍反应过来：“哦哦……” 田恬惊喜又感动：“老天爷开眼，他终于知道认真洗澡了吗！” 杭姿有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怎么老关注他啊，这么喜欢他？” 田恬正要开口，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两人身边越过，灵活又迅速的穿梭于人群，下楼脚步飞快。 杭姿：…… 田恬愣了好半天，直到走出教学楼，看不到周骜的身影了，她才虚虚道：“他刚才走我们后面吗？不会都听到了吧！？我不会被打死吧！” 杭姿忍笑，正经道：“不会啊，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哦，对，你可能喜欢他。他要是打你，你就跟他告白，那拳头一准儿舍不得落下来。” 田恬脸一红，追着杭姿打：“别胡说！” 杭姿原本是随口一说，可田恬就揪着周骜这个话题不放了。 “老实说，他长得真的好看，跟漫画男主角一样帅。五官立体又标志，还是搞体育的，身材好，特别有男人味儿……” “啊，我不是说那个男人味啊。其实他要不是脾气太坏，又不讲卫生，估计我们班的女生也得沦陷。” “他现在知道讲卫生，还会聊天，再努努力，就是咱们班班草了！不对，级草，校草也有可能！” 杭姿一路听田恬谈论周骜升级班草校草的可塑性，一句话都插不上。 简直要命。 万幸的是，进宿舍楼后，田恬爬楼爬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歇声。 …… 周骜回到寝室后，第一件事是脱衣服泡桶里，第二件事是洗澡。 新买的香皂和洗衣液都已经到位，他一番折腾忙完，刚洗完的身上又是一层汗。 还没到熄灯的时候，他已疲惫的倒在床上。 床褥被单都换新了，换下来的这周拿回去洗。 周骜躺在床上，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 香喷喷的。 他默了默，忽然笑了声，嘀咕一句—— “我艹。” 第15章 体育课 在初步适应了新生活后，杭姿很快迎来高中生活第一周的第一节 体育课。 独属于高中生活的调味剂之一，就是体育课。 上课不许说话喝水吃东西的严格规定，在体育课上荡然无存。 一节课的安排也很简单，前二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的时间热身及讲学，后面的时间自由活动。 体育老师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集合整队后，周骜拖着一筐排球从操场看台下的体育室走出来。 “从今天开始，我们上排球课，大家要认真对待，这些项目考试是要计入期末总成绩的。” 六十多人的班上，男女数量各掺一半，老师话一出口，站在前两排的女生队伍哀鸿遍野。 周骜是体育生，选班委的时候顺势就给他安了个体育委员的职位。 拥有体育委员的体育老师，很多事不用亲力亲为。 他冲周骜比了个手势：“两圈，热身。” 周骜点头，刚要整队，已经有女生捂着肚子走出队伍，直奔体育老师。 见惯不怪的体育老师连话都懒得说，摆摆手——随便随便。 体育课列队是横四排，女生前两排，男生后两排，每一排也是从矮到高的站位。 杭姿的位置站在第二排边上。 大概是因为矮个子腿也短，所以带跑的时候，往往是从矮个儿那边开始领跑压速度。 可今天周骜整完队，直接走到高个儿边开始领跑。 “看什么呢，开跑了。”周骜走到杭姿前面，随口说了句。 杭姿从看到那框排球的时候就出了神，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周骜一句漫不经心的提醒，她猛地回神抬头，然后做准备。 队伍另一头传来提醒声——怎么从那头开始跑啊。 -- 第29页 也有人是对着体育老师说。 对跑步请假随便放行的体育老师完全没有纠正的意思，随便摆摆手，意思大概是——不指望你们热爱体育，随便跑跑就行。 才跑了一圈，后面传来一声声提醒——慢点！慢点！ 杭姿回头，就见两条退伍拉得老长，最后的足足落下小半圈。 周骜也听见了，他侧身跑出队伍，看了一眼最后，一脸生无可恋，然后没看到似的，继续回来领跑。 一圈下来，掉在后面的几个女生直接回了集合地不跑了。 周骜带着大队伍跑完两圈，气息稳得一丝不乱。 原地热身运动后，体育老师开始讲排球的理论知识和发展经历，大概介绍一遍后，开始教发球和颠球，且精准的点出重点—— 考试内容：发球十个，颠球五十个，对颠二十个回合；成绩计入期末总成绩。 又是一片哀声，甚至有人跟老师打商量，各项折半行不行。 体育老师充耳不闻，带着队伍去了排球场。 排球场空着，只有他们班上这节课。 经过一番仔细的动作分解后，体育老师发放排球，两人一组开始练习。 知道周骜是校队的，老师直接让他当个临时副教，帮着一起纠正同学的姿势。 排球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周骜”“周骜”声。 男生们看在眼里，不知道是酸的还是怎么的，也学女生的腔调，捏着嗓子喊周骜。 周骜的脸色眼见着黑了。 他压根不想当什么体育委员，每次班级出动都要负责整队，课间操要领操，跟傻逼似的。 “手势是这样，用这个位置触球，不然容易受伤！”他不胜其烦，语气明显差了。 找他求助的女生有点怕他，娇滴滴的抱怨：“这个球好硬哦！” 体育老师在旁听到，呵呵一笑：“给你们上课用的已经是软排，他们比赛用的比这个更硬。” 此话一出，惹得一群女生惊叹，还要更硬啊，那真的好硬哦！ 到底是要计入成绩的，发球和颠球得靠个人，但是相互颠球就非常考验队友了。 经过一番简单的训练后，一个白净漂亮的女生大胆邀请周骜当搭档。 结果，她一开口，男生女生都坐不住了。 像周骜这种技术流，搭档简直太占便宜了，于是纷纷涌上来要求搭档。 男生也不调侃周骜了，一口一句“骜哥求带飞”。 周骜烦炸了。 体育老师笑了：“你们都找他，他一个人不是要考五六十场。” 这句话非但没给周骜解围，反而让他变得更抢手。 周骜当然不愿意。 但相互颠球一个人完不成，他总要找个人搭档。 忽的，他看到了站在角落练习颠球的杭姿。 周骜隔着人群指了指杭姿的方向，面无表情道：“我有搭档了，你们自己组合吧。” 顺着他的指向，一颗颗脑袋跟着回头，看到了杭姿，离周骜最近的两个女生低声咕哝了句什么。 周骜懒得再和他们掰扯，捞起一颗球，越过人群走过去。 …… “你干嘛呢？”周骜夹着排球站在杭姿身后，心想，人是真漂亮，颠球是真丑。 杭姿动作很笨拙，或者说很僵硬，而且极其欠缺力道。 周骜服了她：“你上课到底听讲没？” 杭姿回头看他一眼，见边上没人，嘀咕一句：“你管我。” 周骜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想，还真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他看的一点没错。 “不管不行啊。”周骜淡淡道：“我们是搭档。” 杭姿的球忽然颠歪，周骜两步上前展臂一捞，轻轻松松勾到臂中。 她愣了愣，看向一旁已经开始分组练习，还时不时会往这边看一眼的同学们，错愕道：“我什么时候跟你一组了。” 周骜直接丢掉一颗球，准备和她练习：“现在。” 杭姿又看了看旁边，其他人已经找了自己的搭档，多半是同座的或者同寝的。 她刚进班没两天，寝室亲密度还没点满，座次上……也只有周骜往来比较多。 周骜叉着腰站在对面：“练不练啊？” 杭姿接受现实，她想了想，还是先给周骜打预防针：“我可能打的不好，你别跟我急啊。” 周骜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女生普遍这样，一点碰撞就哼哼唧唧，一跑步就捂肚子。 他选杭姿，是觉得她每天能坚持跑步，应该多少对体育精神有点追求。 可不到三分钟，周骜就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又是杭姿发球。 周骜叉着腰站在对面，连接球架势都懒得摆。 砰。 一声轻响，排球以一个绵软的姿态飞了出来，掉地上的时候，离网大概还有个几步距离。 周骜：…… 杭姿躲开周骜的死亡凝视，右手背到身后擦了擦。 周骜头转到一边，舒了一口气，点点头。 他迈步走过来，捞起掉在地上的球：“你是舍不得打它吗？” 杭姿：…… 周骜靠着所剩无几的修养解释：“它呢，不会觉得疼，你用点力，它也不会哭，不信你看——” 说着，周骜把球狠狠往地上一砸，砰的一声巨响，排球弹得比人高。 -- 第30页 “它疼吗？”周骜接住，又是狠狠一弹，“它不疼！” 他是真的凶，又凶又躁，边上正在练习的两组直接抱着球到别处练习。 且他这种毫不客气下女生面子的行为，让怀疑他和杭姿有暧昧的人都直接打消了念头。 刚才主动开口要和周骜组队的女生和搭档说了什么，望向杭姿的眼神有点幸灾乐祸。 暴躁直男面前，再漂亮都是白瞎。 相较之下，杭姿别说尴尬脸红，连脸色都没变，稳得一批。 她擦擦手，平声静气的解释：“我说了，我可能的打不好。” 周骜气笑了：“打不好的人至少打了，你那叫打吗？” 杭姿想了想，说：“不然你和别人组队吧。” 周骜舌尖舔着脸颊内侧， 他把球递给她：“再来一次。” 杭姿劝道：“你……” 周骜执拗的把球又递了递：“再来一次！”脸上笑意退却，是认真的。 杭姿倒不生气，他一个把竞技体育当做发展方向的人，大概真看不惯女生一运动就发作的脆皮症状。 杭姿接过球，周骜叉着腰在边上盯着。 手的姿势，触球位置，甚至站位角度，杭姿都没错。 就在周骜神色稍霁，觉得她会认真一次时，杭姿再次在挥臂时减弱力道，球刚脱手就掉下来。 周骜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说她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他点点头：“行，你牛逼。” 然后抄起自己的球直接走到一边，对着男生群喊了声：“求组队！” 男生群暴起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 最后，周骜凭借着过硬的专业实力，还是轻松找到了新搭档。 杭姿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她也不尴尬，自己一个人继续颠球。 体育老师静静旁观很久，抱着手朝杭姿走了过去。 “怕疼啊？”他对杭姿笑道。 杭姿转过头，“老师。” 体育老师伸手点了点：“不用纠姿势，你姿势都没问题，学的挺认真。”顿了顿，他点出要害：“就是力气不够。” 老师说这话时，边上好几组女生已经投入到练习中。 也有人轻声呼痛，但大多数人都很认真。 他指了指边上：“看吧，没那么可怕，力气蓄足，一下就出去了。” 杭姿抱着球，迟疑的点了点头，右手不自觉的握了握拳。 体育老师忽然意识到什么，问了句：“你手受过伤？” 第16章 送人情 老师一句话，把杭姿问的愣住了，这也能看出来？ 其实老师是猜的。 学校虽然提倡素质教育，但随着竞争压力变大，体育老师的地位其实相当被动。 又想让学生锻炼体魄，又怕逼的太紧真出了事儿，担不起那个责。 所以遇上那种一跑步就请假的，他心已经麻了，无所谓了。 反正期末考试是不可能放水的，自己看着办。 至于杭姿，理论学得很认真，不像是敷衍，但一上手就退却，他少不得有这样的猜测。 杭姿活动了一下手腕：“伤过，但是挺久了，不是这个原因。” 体育老师想了想，又猜：“那是特长艺术生？” 往年都会教到特长艺术生，弹琴的，画画的，但凡要用到手，都特别紧张在乎。 专业需求之外，能不动就不动，一上体育课就自带特权。 杭姿的表情有些微变化，没回应。 体育老师“嚯”了一声：“还真是啊。”又赞同道：“那是得把手保护好。” 杭姿却摇摇头，解释道：“我不是特长生，是以前伤过，疼怕了，平时也从来不碰球类运动……” 她冲体育老师笑笑：“老师，您能再教教我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体育老师欣然应允，就站在边上指点。 事实证明，老师的脾气和耐心好周骜不是一星半点。 又失败几次后，杭姿像是下了狠心，闭着眼猛一挥臂，球腾地一下飞过了网。 “芜湖！”周骜的新搭档暗中观察杭姿已久，发出一声轻呼，“终于发过去了。” 周骜闻言，顺势往那头看了眼，新搭档笑嘻嘻道：“骜哥，对待美女要温柔，看，姜还是老的辣！” 什么跟什么？ 周骜眉头微蹙，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 搭档连忙收敛。 打出第一球的时候，杭姿觉得心口堵着的那种感觉也消失了，继而连三又发好几个姿势标准的球。 体育老师笑着说：“这不是发的挺好的嘛。” 杭姿也笑：“谢谢老师。” 老师：“行，你自己慢慢练，考试的时候还是要有个搭档啊。” 杭姿点头，“嗯。” 虽然上课的排球比专业比赛的要软很多，但几次挥臂下来，杭姿的手臂上很快浮起一片小红点点，不疼也不痒。 杭姿摸了几下，并不在意，继续练习发球。 周骜的新搭档周华鹏眼睛都看直了：“漂亮！” 周骜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心里冷笑。 是挺漂亮，姿势力道恰到好处，球的行迹不偏不倚，但就竞技的角度来讲，对面就是个瘸子都能接到。 花架子。 体育课下，所有人都累得不行，回到教室喝水休息。 -- 第31页 因为用力练习的关系，大家的胳膊上都浮起了小红点。 反正不痒也不疼，一群人索性把胳膊对在一起比谁的红点面积更大，颜色更深。 杭姿坐在位上，看着前头的热闹，笑了一下。 她靠在椅背上，伸出手，五指张合自如，并没有因为练习而受伤。 身边忽然投下一道阴影。 是周骜回来了。 他天天练习，早就习惯了，全班唯独他没事。 杭姿连忙翘起椅子给他让道。 周骜走进去坐下，前面比“伤情”的热闹声不停，他的眼神像在看一群傻子。 一转头，杭姿也在看自己的手臂。 他猛灌一口水，淡淡道：“皮下毛细血管破裂，平时不动忽然受刺激才有的，不用吃药打针，不是大事，过会儿就好了。” 杭姿后知后觉反应他在和自己说话，意外他的心胸比预想的宽广许多，居然没有因为体育课的事情一直生气。 她愣然点头：“哦，好。” 周骜抿了抿唇，到底没再提搭档的事。 …… 时间一晃而过，杭姿迎来了第一个周六。 也是她和褚明约定借笔记的时间。 下午的课结束后，教室格外喧闹，今天走读生也可以回家。 杭姿比谁都快，抓过钱包和一只小袋子就出去了。 周骜还要留校训练，他挂着训练包，掂着球，出来时看了一眼杭姿靠在桌边的手提袋和她的书包。 校排球队并不是报了名参加了训练就是正式队员，还要通过校际选拔赛。 这之后，会有一些市级省级的比赛，含金量高的赛事甚至可以加分，成绩优异者可以申请国家级运动员资格。 之前，教练杨杰盯上周骜，找他谈了好几次话，周骜的状态眼看着越发不定。 可一转眼，周骜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状态不是立马就能提升到最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一天比一天好。 仿佛是印证了裴炼之前的解密，杨教练没再找周骜谈话。 为此，裴炼没少在周骜面前嘚瑟。 多亏了他，才把一个险些失足的少年从深渊里拉出来。 周骜回应他的，是一个狠辣的扣杀。 裴炼猝不及防，跳起来指着周骜放狠话：“老子今儿要你跪着唱征服！” …… 学校的打印室在教学楼一楼的文具店，刚开不久，生意兴隆。 繁忙紧张的高中生活，逛文具店买文具也成了一种闲暇娱乐。 正是周六放学时间，学生们归心似箭，店里的人反而少了。 打印机吐出最后一张笔记，停下运作。 杭姿拿起厚厚一摞A4纸在桌上顿齐，然后分门别类装订，放进袋子。 全弄完了，她把笔记还给褚明：“谢谢你。” 褚明脸颊微烫，“不、不用谢。” 杭姿想起什么，又从袋子里掏出三本崭新的笔记本。 “这个送你。” 褚明意外不已：“送我的？” 杭姿：“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又觉得实用点的东西好，这个总能用上的，你别嫌弃。” “怎么会！”褚明脸更热了：“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几本笔记而已，而且我进校的时候，也找学长借了笔记，相互帮忙嘛。” 杭姿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但该送的还是得送。 褚明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本子挺好看的，回头记笔记，我还得先练练字。” 其实他的笔记已经相当详尽工整，字迹也很漂亮，自成风骨，是高考阅卷老师赏心悦目的那一类。 杭姿笑容微敛，没再说什么，准备回教室收拾东西回家。 褚明也没带书包，杭姿来找他的时候，他拿着笔记就出来了。 两人一起上楼回教室。 褚明：“你是住校生？” 杭姿点点头。 褚明：“是因为住得远吗？我家就在距离学校两站路的康龙路，坐26路，你住哪边，坐几路？” 真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查户口。 杭姿：“我住的挺远。” 褚明：“远？难道要过江？”江那边就是郊区农村了。 杭姿抬手一指：“你到了。” 褚明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两人走的飞快，已经到四楼了。 他笑笑：“那我先回了，再见。” 杭姿：“再见！” 终于分道，杭姿飞快冲回教室收书包回家，刚到四楼，褚明就从走廊拐出来了。 他目光锃亮的看着杭姿：“巧啊。” 杭姿：…… 两人一路同行往校门口走。 路过排球场时，队员正在进行体能训练。 教练吹哨的节奏声吸引了路过的学生频频侧目，几个背着书包的女生正驻足逗留，欣赏男色。 一号：“第二排最左边那个，高一四班的班草，不对，应该是级草！不对！是校草！” 二号：“放屁的级草，你见过八班的班草吗，文质彬彬衣冠禽兽的典范，那才是级草！” 一号：“风格不一样好吧，这个多有男人味儿！” 三号：“噗……男人味儿……哎，我听说四班这个男生特别不讲卫生，身上好臭！” 一号：“体育生肯定流汗多啊，有味道很正常。” -- 第32页 二号：“行啊，你等会去给他送水，自己闻闻看。” 一号。“送就送！” 三号：“等等……朱雅，你的男神刚刚从你身后走过去……” 二号女生朱雅闻言一顿，飞快扭头，然后看到了和杭姿并肩离开的褚明。 “啊啊啊啊……他是不是听见了！哎？跟他一起的女生是谁啊？” “美女啊！” 杭姿忍不住加快脚步。 褚明也听到了。 他皱了皱眉，对杭姿低声道：“几个女生胡说八道的，你别管就行。” 杭姿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点头回应。 同一时间，排球场里的人也看了过来。 “我草，周骜你妹子怎么跟别人走了！”裴炼正和周骜组合对练，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每天训练都会有人围观，周骜见惯不怪，理都懒得理。 裴炼：“不是，明明是你帮她借的笔记，你让他们两个搭线，那人情不就成别人的了！” 周骜两手掌着球，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去。 杭姿和褚明刚好走到拐弯处，很快转向不见。 裴炼一看他这反应，贱兮兮的跑他身边：“怎么样，失策了吧！” 他喋喋不休：“那个褚明和我一个小区上下楼的，按区划分，我俩小学初中都一个学校，现在又考到一个高中，两家就熟悉了。” 裴炼啧啧摇头：“你可别小看他，这小子从小学起就有女生尾随他回家，特别傲，我找他借笔记的时候，靠着一个片区多年的情谊他还不情不愿的，特别高冷。没想到一看借笔记的正主是个美女，居然这么热情！太让我失望了！” 周骜收回目光，漠然看他一眼：“你有完没完？” 裴炼贱笑道：“后悔了吧？” 周骜直接一颗排球砸了过去。 “干嘛呢！”杨教练瞄见这头，厉喝斥责。 谁都知道，杨教练训练的时候最讨厌态度端正，没有任何人可以得到特殊待遇。 周骜和裴炼瞬间息声，老老实实练习。 …… 杭姿和褚明一起出了校门。 通往公交站的路一共有两条，分别到达同一条路线的前后两站，这也是小城市区别于大城市的地方之一。 褚明正想问杭姿走哪条，杭天成从车上下来。 “姿伢儿，这边。” 杭姿看到杭天成，只觉得神兵天降，连忙对褚明说：“我爸爸来接我了，再见。” 褚明愣了一下，眼里略显失望：“再见。” 杭姿转身朝杭天成跑去。 看着女儿小跑而来，杭天成忽然有些恍惚。 上一次见到这种情形，似乎还是杭姿上幼儿园的时候。 一晃眼，她居然就长这么大了。 杭天成和李姿只有一个女儿，从生下杭姿开始，两人的教育理念就达成了高度一致——再苦不能苦孩子，他们就是再难，也得为她保驾护航，让她活得轻松愉快。 杭姿走过来，杭天成顺手接过她的书包：“你妈妈已经回家了，咱们回去就有的吃。” 杭姿坐上车，半开玩笑：“我总算是能回‘家’了。” 杭天成也笑：“可别太失望啊。” 第17章 回家了 杭天成开着车，一路绕进一片旧小区。 杭姿看着车窗外的环境，皱了皱眉。 小区太旧了，别说是停车位，就连小区里的水泥路都有裂缝和翘起。 杭天成把车停在楼下方便转向的位置：“姿伢儿，到了。” 杭姿下车，站在楼下环视一圈，周围一切都显得陌生且简陋。 杭天成带着杭姿上楼，又窄又脏的楼道陷在一片阴暗中，只有等天黑声控灯才能用。 他让杭姿走在前面，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脚下。 李姿早已经买好菜做完饭，杭姿进门时，整屋飘香的温馨。 年近四十还如小女生般的母亲张着手臂，踩着小碎步迎出来：“这是谁回来啦！” 杭姿笑盈盈的扑进母亲怀里，李姿抱住杭姿晃了晃，又拍拍她的背：“赶紧洗手吃饭。” 饭桌上都是杭姿喜欢的菜，糖醋排骨满满一大盘。 杭姿落座，李姿和杭天成已经忙不迭在她手边的碟子里布菜，伴着口头推荐—— “这个有营养，多吃点。” “先喝点汤润一润，多吃菜少吃饭。” “这个烤鸭，你以前很喜欢吃的呀，妈妈买了好多。” 两人的劝饭声截止在李姿的惊呼中—— “呀！这是怎么了。” 李姿放下筷子，握住杭姿的手臂，轻轻转了转：“怎么弄的？！” 杭天成一听李姿的话，脸色都变了：“怎么回事？” 杭姿连忙抽回手臂，尴尬道：“不是，学校上体育课打排球了，大家都一样。” 个人肤质体质不同，有的人手臂上的小红点睡一觉就消了，像周骜那样常年训练的，压根没反应，而杭姿的小红点褪去后，则是成淡淡的青黄紫色。 杭姿摸了摸手臂，照旧不疼也不痒：“过两天就好了。” 夫妻二人这才松了口气，但又立刻紧张起来。 李姿：“你还敢打球呀，忘了受伤那次啦。” 杭天成被妻子勾起回忆，不由得笑了。 -- 第33页 那年，杭姿刚考完十级，恰逢市教育局有领导视察，晚上有表演活动，其中一个是小小演奏家。老师觉得杭姿很适合，就推荐她去面试，最终顺利通过。 杭姿平时就很忙，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 而杭天成与李姿严格而不失温柔耐心的教育方式，让她连说不的气性都掀不起来。 可再乖的孩子也有爱玩的时候。 杭姿趁杭天成和李姿出门，瞒过保姆偷偷溜出门玩，结果在小区里和一群孩子玩篮球时折了手。 那次，她疼的哭天抢地，白嫩嫩的小脸蛋布满泪痕，市里的表演自然去不了了。 杭天成和李姿的愤怒，最终没敌过宝贝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学特长的孩子手格外重要，如果涉及专业考试，更得小心翼翼保护。 杭天成和李姿原本有意愿培养杭姿学乐器表演专业，可那次之后，他们改了主意。 特长可以继续学，但是当做业余爱好就够了，不能把整个人生都赌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一场意外摧毁的路上。 对杭姿来说，她虽然不必再花大量时间练琴，但同时也解锁了很多其他课外班。 比如数奥，朗诵，以及书法班…… 也是从那次起，杭姿不敢再随便摸球。 杭天成和李姿把她当瓷娃娃养，别说磕碰，就连一点力气活儿都不让她碰。 回忆往事，李姿不放心的摇头：“上课归上课，但要注意安全啊，哪有这么莽撞去打球的，你看把手打的！” 杭姿：“不痒也不疼。” 李姿：“看着就疼。” 杭天成拉过杭姿的手瞧了瞧，开始打圆场：“这次就算了，不过你妈妈说得对，都是大孩子了，要懂得保护自己，别傻乎乎的什么都往前冲。” 末了，他还是小心翼翼加了句：“真的不疼啊？” 杭姿直接把手伸过去：“你捏两下呗？” “去！”杭天成拨开她的手：“赶紧吃。” 吃完饭，杭天成去洗碗，李姿拨开杭姿的书包和手提袋，扬声问道：“姿伢儿，你换洗衣服呢？” 杭姿端着水果盘从沙发那转头过来：“我已经洗了。” 李姿一愣：“换洗校服洗了？” 杭姿：“嗯。” 李姿走近些：“那你的内衣呢？” 杭姿：“内衣当然要当天就洗啊。” 李姿想想也是：“小件衣服就算了，但是时间这么紧张，校服你可以带回来洗啊。” 三分之一秒的时间，杭姿想到了周骜。 她忍着上扬的嘴角，连忙道：“一周六天，总共只有两件换洗校服，不洗没得穿呀。” 这话提醒了李姿，她一拍脑门儿：“看我这脑子，你等等。” 李姿匆忙回房，出来的时候居然拿了整整五套夏季校服和两套秋冬校服。 杭姿不可置信：“您哪儿弄这么多校服？” 李姿不以为意：“你们校服又不是白给，给钱还怕买不着呀。说起来我就气，那天我也该去送你，这些都能给准备好，叫你爸去，什么都没弄好！” 李姿把校服叠好：“夏天换得勤，一天一套，多的一套给你备用，万一弄脏了临时要换还有的穿，衣服周六带回来洗知道吗，你哪里洗得干净呀。” 说着，她找来干净的衣带给杭姿把校服装好，让她明天带去学校。 很快，杭天成洗好碗，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杭姿总算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怎么住到这个地方来了，那边的房子还不能住吗？” 杭姿原本的家并不在这里。 这个小区太旧，环境不好，出入不便，和杭姿原来的家差得太多了。 李姿和杭天成对视一眼，两人都当是女儿住不惯这种地方，笑了。 李姿：“我和你爸爸平时都在公司或者仓库住，回来的少，是为了放家里搬出来的东西临时找的地方，知道你住不惯，很快就能搬回去了。” 杭姿并不是住不惯这种地方。 她只是没有想过，自己去了B市后，父母竟然会搬出来住在这种地方。 李姿暏了杭天成一眼，没好气道：“当初以为要全家搬去B市，他还想把房子卖了，是我拦着才没卖，只租出去了。现在知道我是对的了吧！” 杭天成年轻的时候做生意赚了点钱，杭姿的家是本市最早开发的别墅区。 和这一年的洋房别墅相比已经旧了很多，并不时髦了，但胜在地段非常好，地价也翻好几倍。 两夫妻原本在准备转户口的事，杭天成的意思是直接把房子卖了，到时候在B市买房子。 但李姿对这里有感情，不想卖房子，夫妻俩一番协商，决定先租出去，等确定到了B市落户买房的时候再处置。 这期间，地价或许还能升值，租金抵了他们现在租房的租金后还有富余，权当投资收益了。 只是没想到，杭姿没能留在B市，自家房子租期还剩半年多，所以暂住在这。 夫妻两人对杭姿的情绪都很照顾，谁也没提落户的事，李姿说：“这边不会住很久，房子到期我们就收回来，你爸爸的意思是重装一下，等你上高二之前，咱们肯定已经搬回去了。” “我们想着你现在住校，就回来一天，所以没换地方，当时搬出来的东西多，搬家又麻烦，你如果觉得这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奶奶或者姨妈家住？或者住酒店？” -- 第34页 真是说风就是雨。 杭姿现在最不喜欢住别人家。 她连忙摇头：“没事，我跟你们住。” 李姿张开手臂：“好宝儿，妈妈抱抱。” 杭姿笑着坐过去，任由母亲抱抱。 杭天成在旁看着，笑着摇头。 吃完水果，杭姿回房看书。 杭天成：“一星期总共一天休息，今天就别看了。” 杭姿：“我进班晚，得抓紧把成绩提上来。” 杭天成皱了皱眉，正要再开口，被妻子扯了一下袖子。 李姿笑着望向杭姿：“看书别太晚，今晚要休息好。小区外面早点很多，明天可以尝尝。” 杭姿乖乖点头，回房看书了。 房间早已经收拾出来，虽然小区外面老旧，但房子里面很干净。 衣服已洗晒干净，整整齐齐叠挂在衣柜，床铺平整，书桌干净整洁。 她以前喜欢的小玩意儿都拿过来了，布置的和她以前的书桌很像。 杭姿刚回来那天，杭天成和李姿都在忙，家里没人，杭姿就住在了奶奶家。 后来直接入学进班，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踏足这个家。 她一点也不嫌弃这里。 坐在书桌前，认真的看完今天的笔记，杭姿伸了个懒腰，缓缓趴在桌上，侧脸贴着桌面，心中无比安逸。 真好。 终于回家了。 第18章 早点摊 第二天是周日，也是返校日，杭姿不到七点就醒了。 她洗漱时，杭天成才刚起。 “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杭姿：“习惯了。” 杭天成迷迷糊糊点头：“行，等我洗漱好去给你们买早饭。” 平时忙，夫妻两个都是直接在外面买早饭。 杭姿擦完脸霜，拿起钱包：“爸爸，你慢慢来，我去买吧。” 杭天成刷牙的动作直接加速：“不不不，你在家，我去，你又不熟这里。” 杭姿笑道：“这又不是深山老林，我还能迷路不成，我拿着手机，有事打电话。” 说完，她又去问还在醒神的母亲李姿要吃什么。 李姿挣扎着坐起来，起床气还没消：“不吃！” 杭姿冲杭天成耸耸肩。 杭天成失笑：“买包子油条配豆浆就行。” 杭姿点点头，捏着小钱包出门了。 走出小区，杭姿边走边认路，出了大门左拐，果然看到一条街都是早点店。 杭姿已经怀念这种味道很久了。 她想吃面条，干脆先将这条街逛了一遍，意外发现最后两家店是打通的。 一边是面店，另一边是……体育用品？ 还能这么混搭？ 时间还早，又是周日，店里还没迎来人潮高峰。 老板瞄见杭姿在店门口站着，大声问：“小姑娘吃什么！” 杭姿走进店里，刚要开口，忽见后厨慢悠悠走出来一个高个儿男生，手里端着一大盆刚切好的葱花，“爸，葱切好了。” 爸？ 杭姿看向正满头大汗煮面的老板，回道：“红油小面。”一边说一边掏出四块钱丢进柜台边的零钱盒里。 周骜动作一顿，倏地看过来，四目相对瞬间，他彻底愣住。 老板看看两个孩子：“你们认识？” 杭姿对老板笑笑：“叔叔好，我和周骜是同班同学。” 周运行一听，当即热情起来：“快快快，随便坐。”又望向周骜，“骜子！你怎么回事，同学来都不知道招待一下。” 周骜：…… 杭姿连忙摆手：“叔叔不用麻烦，让周骜帮您吧，我吃完就回家了。” 周运行在这片住了很多年，这条街做生意的都住一个小区，他对杭姿眼生的很。 “你住附近啊？” 杭姿指了旁边的小区：“就住那边。” 周骜皱了皱眉。 周运行乐了，煮面唠嗑两不误：“巧了，我们也住那边，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杭姿：“我家是刚搬过来的，我之前不在本地，刚回来。” 杭姿声音本来就好听，带着B市字正腔圆的口音，周运行越看越喜欢。 “行，赶紧坐下，这顿叔叔请客。” 杭姿最怕这个，连忙婉拒：“您别，这样儿我以后可不敢来您店里吃了。” 周运行哪里肯要她的钱，摘下一次性手套就要把钱还给杭姿。 周骜忽然上前按住周运行的手：“人家又不是吃不起，别搞了。” 周运行不是第一天知道儿子不善人际讨人嫌得很，作势要打。 杭姿却很感激，在旁帮腔：“是啊叔叔，您该收多少收多少。” 周运行无法，摆手驱赶周骜：“赶紧招呼你同学。” 周骜抬脚往隔壁走：“我过去看店。” 周运行眼一瞪：“看个屁，你先把早饭吃了！” 杭姿坐在一边听他们父子斗嘴，压着嘴角低语：“骜子？” 这种透着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的小名，真是莫名喜感。 …… 做早餐生意很苦，起得早事情多，所以周骜也是一早就开始帮忙，还没吃饭。 在周运行的眼神逼视下，周骜不情不愿走到杭姿对面坐下。 杭姿连忙收笑，露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冲他颔首致意。 -- 第35页 周骜抿抿唇，胡乱点头算是打招呼。 杭姿这碗面，到底是赚了。 简单的红油小面上面堆满了熬得软烂入味的牛肉。 周运行亲自端来，手在厨围上擦了两下：“趁热吃啊。” 杭姿无法，只能道谢：“谢谢叔叔。” 又有客人来，周运行去忙别的，杭姿一转眼，就见周骜捏着筷子一言不发盯着自己。 她看看自己碗里牛肉快溢出来的面，又看看周骜面前寻常分量的牛肉面，想了一下，小声说：“不然，我补个差价？” 周骜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嗤的一声别开脸，又慢悠悠看回来，手里的筷子往前递了递。 “吃吧你！” 杭姿这才看清，他捏着筷子中段，头朝自己，尾朝她。 他是在帮她递筷子，她东张西望没看见，以为他介意她占便宜。 杭姿赧然接过：“……谢谢。” 周骜没好气睹她一眼，又重新抽了双筷子。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吃面。 吃到一半时，杭姿接到了杭天成打来的电话。 “爸爸？我还在吃，马上回来。” 杭天成不是催她，纯粹是怕她在外面会迷路。 “要我在楼下接你吗？” 杭姿哭笑不得：“我认得路。” 周骜看了她一眼，又包了一大口面。 和杭天成通完电话，杭姿加快速度吃完面，抽出纸巾擦嘴，离开时对周运行道：“谢谢叔叔，面条特别好吃。” 周运行连连点头：“好吃再来！” 杭姿脆生生应下，又回头对周骜挥手：“走啦。” 周骜点点头，转头扎进隔壁的体育用品店。 杭姿一路往回走，吃早饭的人渐渐多起来，她根据人数多少来判断好吃与否。 选了一家卖油条豆浆的小店面，现成的油条还剩两根。 可是她更想买新鲜刚出锅的，那种口感更好。 杭姿眼珠滴溜溜转，人跟着往后退，准备等人先把这两根买走。 这样老板就可以给她炸新的啦！ 才退一步，身后忽然响起少年低沉的声音：“申叔。” 被称作申叔的人正忙着给客人找零，一看周骜，笑道：“骜子，吃什么？” 周骜看一眼杭姿：“你买什么？” 杭姿下意识回道：“三根油条，两杯豆浆。” 周骜转头跟老板报数。 杭姿：等等—— 我要买新炸的，你别急啊！ “马上！”老板当即回应，却没给装剩的那两根，而是炸了一锅新的，给周骜装了三根，根根肥美酥香。 周骜接过油条和豆浆，看杭姿一眼：“看我干什么？给钱啊。” 杭姿终于反应过来，飞快掏钱。 老板抬眼一瞄，乐了：“哟，女朋友啊？” 杭姿掏钱的动作一顿，脸有些热。 怎么吃个油条还吃出绯闻来了。 周骜笑了笑：“申叔，这个不能开玩笑啊，会被学校开除的。这是我同班同学，刚好也搬来这个小区。” 申叔看一眼杭姿，呵呵道：“呵！这么漂亮的女同学，我肯定得记住。骜子同学是吧，下回来叔店里，叔给你做好吃的！” 听得出来，这一片的早点铺子都知根知底熟的不能再熟。 杭姿觉得舒心，笑着应下：“好嘞！” 周骜看她一眼，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买好东西，杭姿看向周骜：“你……” 周骜扬扬下巴：“我回家，刚才是顺便。” 言简意赅的解释，杭姿听懂了。他是要回家，看到她买个油条还扭扭捏捏，顺便帮个忙。 杭姿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好像很容易就被他看透。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微尴尬，“我、我也回家。” 周骜：“那走呗。” 见他完全没有打趣自己的意思，杭姿微微松口气，和他一起往小区里走。 “你不在店里帮忙？”杭姿问他。 周骜：“我要去学校训练。” 杭姿讶然：“现在就去？这么早吗？” 论理，周日只要回去上晚自习就行了。 周骜瞥她：“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去。”话多。 行叭。杭姿跳转话题：“你在这边住多久了？” 说来也真是巧，在班上是同桌，回家居然还在一个小区。 周骜却是沉默了一下，说：“很久了 。” 杭姿看出他情绪有异，点点头，自觉的安静下来。 周骜反问：“你呢？我从没在这碰见过你。” 从一大早还能碰上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周骜心里到底生了好奇。 杭姿：“这里是我爸妈临时租的房子，过一阵子应该会回自己家。” 周骜点点头：“难怪。” 虽然在一个小区，但两人的家隔着两栋楼，周骜家更靠里面。 “我到了，再见。”杭姿冲他挥挥手。 周骜随意抬了一下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杭姿上了一层楼，在楼道拐弯处驻足，探身看向周骜离开的方向。 没有人同行，高大的男孩健步如飞，眨眼间就拐向楼里不见人影。 杭姿收回目光，嘀咕道：“怎么这么巧。” …… 买回早点，杭姿就回房看书了。 -- 第36页 杭天成和李姿为杭姿做了工作调整，周日一天都不忙工作，一个帮她整理未来一周需要的衣服和食物，一个忙着做饭做点心。 忽的，杭姿的手机响了。 是□□消息。 【活着全靠吹】：宝贝儿！[亲亲.jpg] 杭姿抿笑，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换了个侧身背对的角度回复消息。 【姿姿不倦】：在。 【活着全靠吹】：活了！你终于活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是关机，□□语音也不在线，今天终于活了！ 【姿姿不倦】：学校不许带手机，平常都关机放在家。 【活着全靠吹】：卧槽，还好你关机，不然被叔叔阿姨接到我就死了，你也死了。 杭姿轻笑一声，继续回复。 【姿姿不倦】：今天不忙？ 【活着全靠吹】：嗐，少了宝贝儿，无心排练。 杭姿轻嗤。说得好像她在的时候就多勤奋似的。 这时，又有消息进来。 【活着全靠吹】：宝贝儿，你寒暑假回来吗？ 杭姿看着好友消息里的“回”字，忽然出神…… 第19章 八卦王 杭姿小学毕业就去了B市，在那里读完了初中。 如果不是这个节骨眼回来，她可能会就此在B市安家落户。 明明逗留的时间不及成长地的三分之一，可不知什么时候，这地方也成了可以用“回”来定义的地方。 【姿姿不倦】：寒暑假时间都不长，可能会比较忙，毕业之前大概都不会去了。 那边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是一条消息。 【活着全靠吹】：对了！你知道吗，高芸被她导师推荐去电视台参加了一档节目，和老师们交流，能学东西，还有宣传意义！ 杭姿眸光一亮，打字动作都快了。 【姿姿不倦】：太厉害了！恭喜芸姐！鼓掌.JPG 【活着全靠吹】：但是听说她和家里有点矛盾。家里更建议出国继续学习或者进乐团提升自己，不想让她瞎折腾。反正他们家里关系硬。当然啊，芸姐实力也硬。 杭姿微微蹙眉，没有立刻回复。 【活着全靠吹】：嗐，其实我觉得长辈说的有道理，芸姐是童子功啊，我们这些业余的和她比是天差地别！努力到现在，就该冲着辉煌气派演奏厅去啊，要跟咱们继续这样搅和着走野路子，也太白瞎这么多年的努力了。 杭姿握着手机，转头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很好，依山傍水的小城市，天蓝云白，难见雾霾沙尘。 杭姿握着手机，纤细的手指在九格按键上飞速按动。 【姿姿不倦】：总归要看芸姐自己的决定，决定了不后悔就行。等芸姐登台演出那天，咱们都去给她捧场！ 消息一发出去，那头忽然炸了 【活着全靠吹】：你丫有脸说！说走就走，芸姐可气你了，昨天吃饭还放话，以后要是演出，谁都有免费票，你自个儿掏钱买全票，我们不认识你！ 杭姿噗嗤笑出声来，心底那份沉甸甸骤然消散。 【姿姿不倦】：应该的！芸姐登台，这点血还是要出的！ 【活着全靠吹】：哟！看不出来啊，从前抠抠搜搜，一块五一袋冰都舍不得买，认祖归宗了居然有了点土豪气质。 【姿姿不倦】：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不瞒你，我终于被皇室的人找到，回来继承皇位了。 对方：…… “姿伢儿，凉拌牛肉加不加香菜？”杭天成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杭姿飞快收起手机，起身去开门：“爸爸？” 杭天成身上穿着围裙，和李姿一起在厨房忙活：“你妈妈想给你弄点牛肉带去学校吃，加香菜吗？” 杭姿摇头，郑重道：“不加！” 杭天成呵呵一笑：“得嘞！” 关上房门回到房间，杭姿飞快结束话题。 【姿姿不倦】：我要准备去学校了，期间不带手机，我回来之后会给你发消息。 作为一只大一狗，对方很懂杭姿现在的状态。 【活着全靠吹】：得嘞，您忙。ps：争点气，三年之后考回来啊！ 回来。 杭姿握住手机，轻轻笑了一下。 …… 吃完饭，杭姿就准备去学校，杭天成坚持送她。 路上，杭天成提道：“马上就是国庆假期了，姿伢儿，想去哪里玩不？” 杭姿：“你和妈妈不忙吗？” 杭天成：“事情是忙不完的，总得偷偷闲嘛，再说，你现在学习紧张，偶尔放松散心也是很必要的。” 杭姿眼珠轻转，手指抠着安全带，想了想说：“还是别了吧。国庆哪儿都是人，我宁愿在家看书。” 听到杭姿要看书，杭天成的笑淡了些许，眼底划过一丝忧虑。 短暂思考后，杭天成小心翼翼道：“姿伢儿，爸爸妈妈不是反对你努力用功，我们也希望你成绩和状态都能上来，适当的压力没问题，但不能过头，好不好？” 一想到当时差点要带杭姿去看心理医生，杭天成的心就难以安定。 杭姿悄悄看一眼杭天成，轻轻点头：“知道了，不然国庆咱们去植物园玩？” 植物园就在本市，开车来回也方便。 杭天成痛快答应：“行！我协调一下时间！” -- 第37页 车在学校外面，太阳很大，一开车门就是一股热潮。 杭天成最受不住热，下车没多久就汗湿了衣裳。 “姿伢儿，喝水不？”他把行李搬出来，望向学校外面的小商店。 杭姿已经直接走过去：“我去买。” 很快，她带着两瓶水回来，一瓶给了杭天成。 杭天成摆手：“我不用，你都带着！” 杭家书香世家，基因都好，偏偏倒杭天成这里长歪了一次。 杭天成不爱读书，但脑筋好使，当年反对家里安排出国留学，毅然决然白手起家做生意，还和李姿结了婚。 大概因为结结实实的苦过，他什么都紧着老婆孩子来，直到后来赚了钱，明明并不拮据，偏把自己苛得紧巴巴，什么舍不得。 杭姿：“买都买了，而且好重，我不想带。” 杭天成当即道：“我给你拎进去。” 杭姿觉得好笑：“您自己瞅瞅，哪个还要家长接送啊，我自己就成。” 杭天成无法，只能目送她进去。 “牛肉今天就吃完啊，吃不完就扔了，过夜不新鲜，吃坏肚子就遭了。” “这个校服带齐了吧，你妈说让你带回去洗，别自己折腾知道吗？” “还有啊……” 杭姿耐心的听完杭天成所有的交代，认认真真点头应下，然后扛着大包小包进学校。 杭天成目送到看不到杭姿为止，抬头看着天，拧开水把一瓶灌了个干净。 “真热啊……” …… 还不到返校高峰时段，杭姿到校时路上没多少人，排球队的训练却已至中场休息。 周骜浑身都湿透了，坐在那汗直往下淌。 杭姿从球场外走过时他就已经看到了，目光漫无目的跟着她走了一段，忽又收回——杭姿路过的位置站了三个女生，正目光灼灼盯着他。其中一个女孩招手叫去队里一个男生，递了水和巧克力，男生接了东西，朝周骜走来。 “周骜，给你的。” 这种情形，教练和其他队员见惯不怪。 周骜侧身拎起自己的超大水壶，拿在手里晃了晃，“谢谢，不用了。” 同队男生受人之托，为难的看了一眼几个女生的方向。 那个女生也看到了，脸色有些尴尬，她的同伴比了个巧克力的意思。 他把巧克力单拿出来：“吃块巧克力呗。” 周骜的回应是再度伸手，在包里一阵掏找，然后找出两支士力架，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意思明确——也不用。 然后丢了一只给身边的裴炼。 裴炼作为“知情人”，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也拿着士力架比了一下：“不好意思啊，可能还是这个合他口味。” 周骜刚咬一口，见鬼似的看了裴炼一眼。 裴炼稳如老狗，撕开包装大口吃起来。 其实，被送东西的人不乐意，被委托送东西的人有时候也一样反感。 同队男生也烦了，“不要算了。”然后走回去还东西。 周骜这种行为，无疑是下人家女孩子面子，那边三个女生脸上的笑眼看着就没了。 送东西的女生说了什么，也不接东西，转身就走。 帮忙送东西的男生也不乐意了，直接走到垃圾桶边上把水和巧克力都扔了。 裴炼热闹看的挺嗨，忽然想到什么：“骜子，今晚我还住你那儿吧。” 周骜虽然单人单寝，但裴炼从来没在他那儿住过，上次纯粹是应急。 他会提出这种要求，周骜用膝盖想都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 “滚！” …… 回寝室放好东西、充卡，忙得差不多了，杭姿提着凉拌牛肉去了教室。 虽然班上有不准带食物的班规，但其实私下里这种行为屡禁不止，有时候堪称猖獗。 杭姿很好的融入了这种氛围中，趁着晚自习还没上，一手叉子一手笔，吃饭写题两不误。 “哇！好香！”田恬嗅到味儿转过来，杭姿大方邀请她一起吃。 田恬手在身上擦两下：“我直接拿你不介意吧。” 杭姿：“没事儿，随便。” 田恬也很注意，只碰自己要拿的那块，仰头丢进嘴里，双目骤然放光。 “哇塞，太好吃了吧，够味儿！” 听到别人的夸赞，杭姿心里有点骄傲。 “这是我妈妈做的，喜欢的话我分你点。” 田恬一点不客气，“真的吗！” 杭姿直接用装牛肉的一次性碗盖给她分了一点。 田恬狂喜捧住，吃的津津有味。 一吃东西，就得找点话说了。 “对了！”田恬神神秘秘凑近：“你知道吗，他——” 她努努嘴，示意周骜的位置：“可能要成为真正的男神了！” 杭姿停笔，又吃一口牛肉，细嚼慢咽：“什么意思？” 田恬讶然道：“你难道没发现吗？不对，我怎么记得好像跟你说过！” 算了，不要紧！ 田恬又说一遍：“周骜啊，移动的生化武器，终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咱们这边就没什么味道了，你就坐他旁边，难道没感觉？” 杭姿：“我鼻子又没长他身上，还每天记着闻他的味儿？” 田恬噗嗤一笑，被逗乐了，她心头一动，大胆问：“杭姿，你是不是和他谈恋爱啊？” -- 第38页 杭姿差点被一口牛肉卡住：“当然没有！” 一中对学生管理很严格，紧张的高中生活严禁早恋，一经发现，后果非常严重。 田恬纯属随口一问，并不当真。 他们就坐前面，杭姿和周骜到底热不热络，他们最清楚。 田恬：“也对，那天体育课他还下你面子来着。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不过！”田恬笑起来：“我们都怀疑他早恋了！男生嘛，以前邋遢，有了喜欢的女生，就注意起形象了！” 杭姿：“谈恋爱？跟谁？” 田恬：“难道你没发现，上周和今天，好几个女生假模假样在我们班外面走吗！” 杭姿嚼着牛肉，无感摇头。 田恬虚点她几下：“你，太不敏锐了！” “之前不是有人传话说周骜身上臭嘛，结果最近风声好像变了，他就又抢手起来。” “我还听说，他一开始训练的时候就有好多女生给他送水送巧克力，他从来没收过！本来以为他不吃这一套，结果最近被发现，他袋子里有一整盒巧克力棒！” 说到激动处，田恬指尖戳桌面，一字一顿：“绝！对！是！女！朋！友！送！的！呀！” “咳——”一块牛肉渣终于卡到了喉咙里，杭姿惊天动地的咳起来。 站在后门口的周骜：…… 第20章 报名表 白天不能说人, 晚上不能说鬼。 田恬瞄见门口进来的人时，表情就像大白天见了鬼。 杭姿去前头接水，一大口灌下去, 总算把这股劲儿压住。 周骜已经坐下了。 和往常一样, 训练完洗了脸, 发梢都在滴水, 但那股浑浊复杂的体味儿到底是没了。 杭姿吃掉牛肉，把盒子盖好丢进垃圾袋, 随着自习铃声响，她继续做题。 周骜在写数学题，黑色水性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是坐姿不对还是怎么的，浑身不得劲。 最终还是侧过身，靠墙抬脚，踩着中间的空椅子，把练习册垫在腿上。 可这个姿势, 就完全面对着杭姿了。 周骜写着写着，抬眼瞄一下。 隔着一个座位, 她看的是生物, 他动作不小, 可她头都没抬一下。 周骜心里那股不得劲更浓烈了。 看着她专心致志的样子，好像无端被比下去似的。 周骜在心里暗骂一句，放下腿换回之前正坐朝前的坐姿。 这一转一转的，杭姿要是还听不到，那就是听力障碍。 她忽然转头, 看向周骜。 周骜的余光敏锐捕捉，明明心里想的是别理，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慢悠悠转过头, 眼角眉梢都挂着傲然，眼神传意——有何贵干？ 杭姿似乎是斟酌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开口：“很吵。” 周骜骤然愣住。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前两天她上课记挂着下课打水，心不在焉转笔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她的。 周骜合理怀疑，她是在掐着点儿回敬。 他抿出虚伪的假笑：“那对不起啊。” 杭姿到底没绷住冷脸，倏地笑开，继续做题。 周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就是在学他之前的样子，以牙还牙。 他做了个“这也行？”的表情，唇角无声轻弯，杂乱的心思莫名间荡然无存。 周骜轻舒一口气，转头做起自己的事情。 三节晚自习下，学生们收拾东西回宿舍。 杭姿顺手把装了凉拌牛肉的盒子扔出去，周骜瞄了一眼那个盒子，抱着球先走了。 …… 第二天是周一，杭姿一如既往晨练吃早点。 还是两碗小米粥，吃一碗留一碗。 周骜比她更快，眼看着她又往抽屉里藏一碗粥，眼底划过一丝疑色。 早读课最后一点时间，吴娥过来了，占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说别的事。 “这周之后就是国庆节，刚刚接到学校安排，国庆节之后，会举行秋季运动会。” 教室里陡然发出一片欢呼。 运动会通常会举行三天，三天不用上课，加上国庆放假，四舍五入近半个月都很轻松。 吴娥被吵得直皱眉，手里的文件夹在讲台侧边猛拍两下。 骤然肃静。 吴娥：“我强调一点，重在参与，所以我希望每个项目至少有一两个同学愿意尝试。体育课代表——” 她的目光追向周骜。 那一瞬间，杭姿甚至听到了周骜认命的叹气。 他懒懒道：“在。” 吴娥：“这周之内必须把报名统计表填好交到体育室，你知道位置的吧!” 周骜含着一百个不情愿点了头。 吴娥：“你是体育委员，要发挥带头鼓励作用，尽量多的劝同学参与进来！” 然后，周骜苦逼时刻就到来了。 课间时间，他抱着手臂靠坐在位置上，满脸不情愿盯着那张报名报半晌，最后还是熬不过身为课代表的宿命，拿着报名表从走向第一组大组第一排。 报名表被放在第一排桌上，“报什么。” 众人摇头摆手，以书挡脸：“搞不起搞不起。” 周骜也懒得多说，一排排往后走。 结果可想而知，他用了一个课间就走完三大组，报名者寥寥无几。 -- 第39页 他就不是什么有耐心好声好气的主，第一节 课下，直接把报名表拍在讲台上。 “表在这，要报什么自己报。”丢下这句，他安然回到位上看自己的书。 高中总会出现这种情况。 小时候引以为傲的班干部身份，在争分夺秒只为提高一分的时候，就变成了累赘。 杭姿看到有人走上讲台，拿笔在上面写了什么，像在自主报名。 她暗想，周骜会被拒绝，未必是大家不买运动会的账，也有的是单纯不买他的账。 但即便如此，收效依旧甚微。 第二节 课是吴娥的课，她一进来就看到讲台上的报名表。 “周骜，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吴娥都被他气笑了：“拿回去！一个个问！同学们的运动天赋就靠你挖掘了！” 周骜面无表情的起身，杭姿连忙翘椅子让道。 她能感觉到，他已经烦透了。 表重新拿回来，被周骜拍在中间的空位上。 他似乎看都懒得看一眼。 杭姿好奇瞄了一眼，田赛项目的报名情况好歹能看，径赛就难了。 尤其是一千五和三千米。 对于体育期末考女生八百米和男生一千五百米都要窒息的高中学生来说，这两样谈都不要谈。 可如果一个班级近六十个人，都没有一个报名的，无论是吴娥在年级组还是届时本班在运动场的记分栏，都会没有面子。 “诶。” 杭姿抬眼，周骜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了过来。 他伸手在没人报名的两栏上点了点，态度好过课间的十倍：“报一个呗。” 杭姿看一眼前方，吴娥正在激情讲课，并没有发现这一角的小动作。 她冲周骜微微一笑，用口型比了两个字—— 上课。 周骜一愣。 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杭姿原本以为，周骜只是心血来潮一提，可没想，他像是赖上了。 中午的时候，杭姿照例喝小米粥养胃，为了瞒着父母，她回家两天吃了不少重口味。 她发病的时候通常都是立竿见影的急症，吃完药就会好很多，现在也已经不疼了，但这种病就是得靠长久耐心的养。 小食堂对面的用餐室照旧空荡，杭姿刚一坐下，对面就紧跟坐了个人。 周骜笑了笑，报名表连同笔拿出来放在桌上，轻轻推向她：“考虑一下。” 杭姿诧然道：“你吃饭还带个表？” 周骜面色平和，把报名表再推了推：“这是身为课代表的职责。” 杭姿颇为意外。 周骜的脾气一直挺暴躁，也不喜欢体育委员的麻烦事。 原以为自己的打趣就是坟头蹦迪，没想到他这会儿脾气还挺好。 但杭姿还是摇头，给了他明确的答案：“不报。” 周骜的脸色终于垮了，且不大相信：“为什么？” 她明明每天都练长跑，体能很好。 杭姿干脆道：“不报就是不报，没兴趣，不想报，你能接受哪个就听哪个呗。” “不是。”周骜往后一靠：“你这人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杭姿笑了：“我好好的吃饭，你偏来逼我报名，谁不讲道理了？再说，班上那么多人，你干嘛紧追着我？” 最后一句话似乎戳中了周骜心里的什么敏感点，他脸色一变：“谁追你了！” 不等杭姿回应，周骜一把抓过笔和报名表起身就走：“不报就不报，不求你！” 杭姿看着大步离开的少年，抿了抿唇，继续喝粥。 然而，让她怎么都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冷战就此拉开。 整个下午周骜的脸色都很臭，进出的时候也不和她说话，冷冰冰的眼神一盯，她就该自觉让道。 对于周骜的脾气，杭姿适应良好，也不招惹他。 下午第一节 课下，她忽然想起带的材料费还没交，赶紧拿着钱包去了办公室。 一中以前的教师办公室只按年级划分，大大的办公室，同年级各科的老师都在一起。 后来翻新了，就按照教科组来分，同一个年级里同科老师在一个小办公室。 环境大大提升不说，相对的隐私也有了。 杭姿一个一个办公室跑，最后才到语文组。 虚掩着的门内传出吴娥苦口婆心的劝道。 “周骜，你是不是觉得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做，是在整你啊？” 沉默的少年没有任何回应。 吴娥沉下气，耐心道：“第一，你是课代表，有这个责任去鼓励报名，第二，就算我真的有心让你来做这件事，那也绝对没有怀着什么恶意。” “开学不到一个月，你已经换了三个同桌，每个人的原因都一样——你脾气不太好。。” “当然，可能是你训练太累，这个原因我不想妄自揣测，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 “你们都上高中了，可能高三还没毕业，很多人都成年了，我觉得包括你在内的很多同学，都已经有了自主处理问题的能力，所以这件事是我来跟你谈，没想过牵扯家长或者怎么样，毕竟家长工作提供你们读书已经很辛苦了，是不是？” 周骜神色微动，终于开口：“老师，我真的搞不来。” 吴娥笑了笑，语气一下子降下去：“不然这样，这周末才交表，如果这周过半你还是一个同学都没劝动，这事儿我来负责，但与此同时，我希望能看到你的努力，哪怕只劝动一个同学。就算咱们各退一步，可以吗。” -- 第40页 话说到这份上，周骜根本拒绝不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点头答应。 就半周时间。 办公室门开，周骜卷着报名表回教室。 杭姿站在拐角处，看着周骜的背影，若有所思。 “杭姿？”熟悉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杭姿回头，看见褚明抱着练习册从历史办公室出来。 杭姿冲他轻轻点头，褚明问：“你找老师啊。” 和褚明一起抱作业的女生走到褚明身边：“快点，要上课了。” 杭姿连忙摆手道别：“我先去找老师了。” 褚明话没说成，看了一眼同行的女生，冷着脸回了班。 杭姿交完所有材料费，上课铃刚好响起。 一回教室，周骜果然又趴着睡了。 杭姿轻声坐下，翻找这节课需要的书，无意翻到了周骜帮她借的笔记复印件。 这些笔记，真的帮了她大忙。 她动作顿住，目光一偏，落在了被周骜丢弃一边的报名报上…… 第21章 小骄傲 这节课, 周骜是半睡半醒度过的，下节自习课就得去训练了。 揉着眼坐起来，他准备去洗把脸。 刚一起身, 周骜的目光无意看向放在桌上的报名表, 脚下紧跟着一顿。 径赛一千五和三千的栏里, 多了两个名字。 杭姿。 周骜瞬间清醒。 他拿起报名表认真看了两遍, 没错，她报名了。 周骜看向她的座位, 没人，目光顺势往前，他扬了扬嘴角。 果然，排队打水。 杭姿在队伍中间位置，前面每打完一杯，她就垫脚探头看一眼，唯恐热水被打完。 吴娥说, 能说动一个人就行。 这不，这个人立马就出现了, 他达标了。 周骜看着手里的报名表, 嘴角又勾一下。 一时高兴, 他拿起笔，把男子组还缺的名额全勾了。 …… 运动会本来就是体育生发光发热的时候。 当天训练中场休息时，裴炼好奇问了周骜的报名项目，周骜大口灌水，想了一下, 悠悠道：“铁饼，铅球……” 裴炼正奇道他怎么没报更擅长的，就听周骜说：“……之外, 其他都报了。” “噗——”裴炼一口饮料全喷出来，茫然的看着他：“你有病啊？” 周骜笑着喝水，也不解释。 裴炼：“骜子，龙精虎猛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周骜的回应是给了他一脚。 忽的，队伍另一端骚动起来，是一个队员忽然不舒服，面色发白坐在了地上。 杨杰当即上前处理，周骜和裴炼对视一眼，也走过去帮忙。 队员被送到医务室，一番诊断后，是急性肠胃炎。 这两天天热，他进食冷热交替还没有节制，一开始只是有点不舒服，因为训练的强度非常大，就发作了。 急性肠胃炎…… 周骜忽然想起来，杭姿今天中午还是在小食堂对面喝小米粥。 “教练。”他心头微动，去找杨杰。 杨杰：“怎么了？” 周骜：“有胃病的话，能进行激烈运动吗？” 杨杰：“那要看你有多激烈，大多数的病都不能进行剧烈运动。” 周骜：“一千五三千这种。” 杨杰见周骜不像在开玩笑故意找茬，也严肃起来：“运动本身是对身体有益的，如果和缓有度，反而能增强体魄，但如果像你说的，身上有病还高强度的激烈运动，那可能就不行。” 周骜忽然想起每天晨跑的时候，杭姿从来不抢道追逐。 她永远都按照自己的节奏跑，不疾不徐。 看得出来，她应该坚持了很长时间，无论热身还是拉伸都很娴熟，身材也是证明。 周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道她是因为这个才不考虑？ 寻常跑步健身，都是按照自己的情况来控制，比赛就完全不同。 那是短时间内和对手进行的一场角逐，长跑更要求有持久力和爆发力。 这对她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高强度。 可如果是这样，她又为什么报名？ …… 训练结束后，周骜直接回了教室。 这个时候，教室里的人都回宿舍或者去吃饭了，周骜回位时伸手挪了杭姿的椅子，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转身蹲下，歪头去看杭姿的椅子。 这一看，心情顿时微妙。 原本在椅子下面挂了一圈的竹炭包，全都扯掉了，悄无声息的，仿佛它们从未来过。 周骜坐回自己的位置，报名报就在他桌上。 他拿起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杭姿的字迹上。 在高考阅卷的条框之下，老师对学生的字迹也抓的很紧，否则，因为机器读不出卷子上的字而失分，那就太可惜了。 杭姿的字清秀又漂亮，字如其人。 是阅卷老师会觉得赏心悦目的那一挂。 周骜看了一会儿，伸手拿出填答题卡的自动铅笔，划去了杭姿的名字，心满意足的准备放下表。 忽的，他的手顿在半空，原本要放在自己桌上的报名表，被他放到了中间的空位置上。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 周骜忽然有点饿，好在晚上小食堂是开放的，可以不用吃正餐，包子馒头管饱。 -- 第41页 他都走出去了，又退回来，顺手捞起杭姿的笔袋压在那张表格上。 …… 在食堂慢悠悠吃完饭，还顺便打了个水，周骜踩着铃声慢悠悠回到教室。 一进门，他便瞄向第三大组最后一排。 杭姿已经回来了，抱着手臂坐在位子上，垂眼盯着桌面。 上面摊着一张报名表。 周骜收回目光，慢悠悠摇回位上。 身边忽然袭来一股热流，杭姿侧首，就见周骜站在椅子边，吊儿郎当道：“让让呗。” 杭姿翘起椅子让他进去。 周骜跨过她的位置，同时展臂一捞，把报名表也拿走了：“你怎么随便拿别人东西。” 杭姿双眸微睁，没想到他还能倒打一耙。 用她的笔袋压着表，她能看不到吗？ 她伸手要去拿那张报名表，周骜飞快道：“大娥来了！” 杭姿连忙收手，下意识看了一眼后门。 根本没人。 前门也没人。 杭姿眼底染了淡淡的愠色，慢慢转头望向周骜，他已经开始写作业。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吴娥真的来了。 “这节自习我们把作业讲一下，不然下周就没时间了。”吴娥径直走到讲台，小蜜风熟练地挂到腰上。 杭姿默默地瞪了周骜一眼，你给我等着。 后两节课，杭姿没理会周骜。 周骜警惕了一阵，察觉她没有再找来的意思，便松懈下来，专心看书写作业。 最后一道铃声响起，住校生该回宿舍了。 教室里的学生陆续离开。 周骜瞄了杭姿几眼，动作快的人已经出教室了，她还在折一个破袋子。 他坐不住了，起身走过去：“让让呗。” 杭姿看他一眼，微笑道：“稍等一下啊。” 前排的田恬正要走，听到声音往后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古怪，“杭姿，走了啊。” 杭姿冲她摆摆手：“拜拜。” 然后继续慢悠悠收东西。 周骜心里隐约明白过来，原来在这等着他。 他清清喉咙，“让让。” 杭姿：“我说，等一等。” 周骜拧眉：“你让我先走怎么了？我凭什么等你啊。” 杭姿手里东西一撂，点点头：“行，你说说为什么划我名字，你现在说，我现在就让你走。” 周骜早就做好万全准备：“还能为什么，我是体育委员，要积极促成班级报名率，但是也要保证等奖率啊。” 杭姿仿佛受到挑衅，缓缓转头盯住周骜，单挑眉毛：“得奖率？” 周骜眼神瞟向斜方：“你自己也看到了，我们班总共才几个人参加，人数越少，越是要派有保证有实力的上。” 杭姿只看到自己的重点：“我、没、实、力？是谁好声好气求我报名因为肯定我的实力的？” 杭姿的态度，让周骜微微一怔。 他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样子。 有点炸毛，又有点骄傲。 隐隐的，心里还有点“这就对了”的了然。 周骜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性格再好，都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骨子里也带着小骄傲。 但杭姿这个人，谦虚小心的有点过了头。 不喜欢和人生矛盾，不找麻烦，整个人一个大写的小心翼翼，以至于初始的人很容易觉得她虚伪世故。 直到这一刻，周骜在她身上看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时，觉得既难得又合理。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似乎骄傲才应该是本体。 他笑了笑，也不急着走，把中间的椅子一拖坐下来。 “行，你行，行的不能更行。但以我的专业来说，你现在可能不适合剧烈的竞技比赛。真让你跑出个好歹来，我可赔不起。” 周骜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她的胃，杭姿准备好的反驳悉数梗在喉咙里。 她怔愣的看着周骜，似乎想不到这种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周骜重新捞起背包和球：“说完了，可以走了？” 杭姿这会儿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慢半拍的站起来让道。 周骜觉得好笑，迈步跨出去：“走了。”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马上就要熄灯锁楼了。 杭姿飞快收好东西，追着跑了出去。 “周骜！” 男孩高挺阔步，杭姿出了教学楼才追上他。 周骜回头：“又干嘛？” 杭姿：“把我名字加回去。” 周骜拧眉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走，杭姿立马追上去。 周骜挺无奈，目视前方机械地劝道：“你是不是听不懂话，你……” “我有数。”杭姿打断他的话：“我是觉得可以才报名。” 周骜神色一定，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其实他还想问问，她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 明明前一刻还“没兴趣”、“不想报”说得言之凿凿。 可这份还没来得及求证的疑惑，就先遭到心底莫可名状的抵触。 仔细想想，她报名了，这个名额满了，他就不用满教室求爹爹告奶奶。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变主意，但对他来说全无害处。 周骜沉默片刻，妥协了，转头继续往前走：“随你。” 杭姿得了准话，还不忘记提醒他：“记得把我名字加上！” -- 第42页 周骜觉得她斗志出奇旺盛，想了想，还是加了句：“就是个普通运动会，娥姐也说重在参与，你悠着点。” 杭姿想到他刚才关于“实力”的言论，加快几步追上去：“那是当然的。不过——” 漂亮的少女带了罕见的俏皮，偏头问他：“万一我拿名次了呢？” 万一拿名次？ 带病上阵，跑个全程都该鼓掌了。 周骜哼笑一声，看向她。 “那老子就扮礼仪小姐，给你颁奖。” 第22章 大赌局 众所周知, 礼仪小姐是要穿旗袍绶带的。 杭姿乐了：“真的假的？” 说话间，两人刚好走到女生宿舍门口，周骜径直往男生宿舍走：“你拿了名次再说吧。” 杭姿看着周骜的背影, 轻轻笑了一声, 低声呢喃：“亏你想得出来。” …… 第二天一早, 杭姿比平常还早十分钟抵达操场。 决定报名, 其实算不上一时冲动。 从前在Y市上小学的时候，她甚至算得上运动会积极分子。 只是后来离开Y市, 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以前的喜好秉性就跟着都收敛了。 所以，这不只是对周骜伸出的“友好援助”，更像是对回家的一种验证。 周骜比杭姿到的更早，她一进来他就看到了，所以，他也知道她比平时来的更早。 周骜没打乱自己的节奏, 只是跑到视线合意的角度时，总会朝那道纤瘦漂亮的背影瞄一眼。 杭姿认真的热了个身, 然后开跑, 先练了一次三千。 周骜跑完了, 就一边拉伸一边默默计数。 然而，杭姿的成绩并不如人意，周骜也看出来，她的确没有逞能，是压着速度在跑。 运动会在假期之后, 算起来还有将近半个月。 所以，她是打算突击训练半个月？ 第一次训练完毕，杭姿比平常慢跑要累很多, 以至于集合晨跑的时候稍稍落后。 周骜看在眼里，落下两步等到她，打趣道：“行不行啊你？” 杭姿看了他一眼，忽然加速追上大队伍。 周骜暗暗称奇，这叫不逞能！？ 也是从这天开始，杭姿的早上和晚自习前的大课间都会到操场训练一次，以至于校队训练的时候，有人议论起了这件事。 “美女，超级大美女！胸大腿长，每天下午下课之后就去跑步，卧槽，简直是风景线。” 裴炼跟着听了会儿八卦，跑来撺掇周骜：“他们说等会要去瞅瞅那个美女，你去不去？” 其实裴炼说这话的时候就没抱多大希望，周骜是谁？出了名的投身功名无心美女。 然而话音刚落，周骜抬手擦了一把汗：“行啊，看看呗。” 裴炼乐了，在他肩上一拍：“可以啊骜子，这是突然通了？” 周骜给了他一脚，“滚。” 下午两节自习课结束，训练也结束了。 一群队员洗了脸，甩着湿哒哒的头发群走向操场，兴致勃勃讨论即将看到的美女。 裴炼熟练地倚老卖老：“别看我只比你们早进校一年，可上上下下有哪些美女，我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 几个队员当然不信。 裴炼眼一瞪：“不信是不是？行，等会儿我背过身，你们就描述几句，我保准给你把姓名年龄班级报出来！” 一群人起哄糗他，周骜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操场入口。 “来了来了！就是那个！”传消息的人忽然猛拍身边人的胳膊，迅速拉来所有人的注意力。 操场入口方向，穿着寻常校服，扎着马尾的白嫩少女熟门熟路走向热身处。 遍洒夕阳的操场，影子被拉得老长，或散步或坐在看台的学生或多或少会往少女身上看一眼。 “卧槽！这个真漂亮！” 裴炼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自觉的背过身去了，“来来来，说说！” “头发黑，皮肤白，扎马尾，眼睛大，身材巨好！” 裴炼吐槽：“怎么一个美女从你嘴里形容出来就这么普通呢？” 这不是美女标配吗？ 有什么特别的！？ “正在热身，还挺认真，绝对是长期锻炼的。” 长期锻炼？ 霎时间，裴炼脑子里蹦出一个选项。 他没急着求证，而是先转头看了周骜一眼。 果不其然，周骜没跟着掺和，只是安安静静看着那头。 答案出来了。 裴炼腰一叉：“我当时是谁呢，这个你们别问我，问骜子啊，他最有艳福。” 同队的一听，全都看向周骜。 周骜是出了名不近女色的，多少女生送水送毛巾都被他挡回去了！ “骜哥，那谁啊！” 周骜面无表情，明显没有被开玩笑的兴致。 大伙儿知道他脾气，也不敢玩的太过，偏偏裴炼头够铁，勾住周骜肩膀，神神秘秘道：“你们骜哥的新同桌！” “哦——” 整齐划一的了然声在看台下的回廊上传开，正是最有力有气的年纪，这声音大到引来一片目光。 杭姿刚走到起跑处，也看了过去。 见他们一群队员站在体育室门口，杭姿没有多想，对着手表掐秒起跑。 “啊，这是在为运动会项目训练吧。”裴炼晃一下周骜肩膀：“骜子，你新同桌报什么了？咱们到时候都给美女加油去啊！” -- 第43页 周骜耸肩拒开他的手，“别闹行不行？” 裴炼：“我就是问问，怎么闹了，运动会不就是一部分人比一部分人加油嘛，你们说是不是！” 在裴炼的引导下，又是一番笑着起哄：“是啊！” 周骜保持着严肃的表情，淡淡道：“一千五和三千。” “可以啊！”裴炼叹道：“果然是热爱运动的美少女。” “卧槽！”忽然有人爆出一声，然后眼神暧昧的望向周骜。 裴炼眉毛一挑：“怎么了许鑫。听说咱们骜哥有这种同桌，羡慕啊？” 许鑫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说：“周骜，我们班邓蕙心你认识吧？上次给你送水的！” 周骜：“不认识。” 他不认识，其他人认识啊。 上次就是许鑫帮邓蕙心递的水，周骜怎么都不要，场面一度尴尬。 许鑫一提，大家都来了兴趣。 “邓蕙心怎么了？” 许鑫笑起来：“邓蕙心也报了一千五，周骜，你到时候给谁加油啊？” 邓蕙心和许鑫都是七班同学，而且也是同桌。 刚开学的时候，邓蕙心好奇他们的日常训练，跟来看热闹，结果被周骜迷得无法自拔。 第二周开始，年级里就疯传周骜不讲卫生，同班的人可嫌弃他。 包括邓蕙心在内的一大批女生就淡了热情。 谁知道就在上星期，又来了一波辟谣。 除去污名的周骜重回男神宝座，和文科班的褚明一度被评委双黄蛋级草。 邓蕙心仗着同桌之便，没少让许鑫帮着跑腿，许鑫不胜其烦。 许鑫这会儿提起她，不乏有看戏不怕台高的意思。 事实证明，大家都爱看戏。 许鑫起了个头，起哄又开始了。 “是啊周骜，给谁加油啊，你给个准话，别到时候咱们喊错了人！” “给谁给谁？” 裴炼乐不可支，用肩膀撞周骜：“骜子，给谁啊，说啊！官方盖章定论！” 周骜难得没有发火，他翘起一条腿踩在看台的大台阶上，懒懒道：“加油有什么意思，来打赌啊。” 打赌？ 这个听起来就很有趣，一群人都凑上来。 裴炼打头：“怎么赌？” 周骜笑笑：“押宝呗，输的人请客吃冰，扮礼仪小姐去颁奖。” 请客吃冰这个还行，一说扮礼仪小姐，一群男孩全炸开了。 “刺激！这个刺激！” 裴炼一个一个指过去：“都不许跑，听者有份，全给我押！” 体育生原本就和体育老师熟悉，加上常来体育室，拿东西跟自己家一样。 那款高叉红色旗袍他们都见过。 许鑫心累道：“哪塞得进去啊，给撑爆了怎么办。” 裴炼就是会玩儿：“这就是喜剧效果，要合身漂亮还有什么看透，就是要反差！要刺激！” 这下，全都逃不掉，都得选一个押。 许鑫忽然说：“我先打招呼啊，邓蕙心小学和初中都是田径队的。” 所以她才会对高中的体育生训练好奇，跟来看看。 此话一出，七成人押宝：“我选邓蕙心赢！” 裴炼一个个记下来，最后轮到周獒。 “骜子，选一个啊。” 周骜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道：“我选杭姿……” 大家先是恍然——美女叫杭姿啊。 然后就听周骜继续道：“杭姿能得名次，我扮礼仪小姐颁奖，请大家吃冰。” 正掰着手机记载下注的裴炼指尖一僵，缓缓转头看了周骜一眼。 周骜挑眉：“怎么了？只说押宝，又没说只能押谁赢？” 旁边的人听来，只觉得周骜损的够程度。 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押别人输。 也只有裴炼这种老油条，嘴角一扬，露出神秘的微笑。 呵，管他押输还是押赢，押的不都是宝嘛。 ……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学生们迎来了入学以来第一个长假，国庆节。 放学这天，教室莫名的躁动，自习课比平常嘈杂数倍。 “杭姿，你国庆节准备去哪儿玩啊？”田恬和前面的讲完话，又来问杭姿。 排球队今天也休训了，周骜窝在座位里写作业，眉毛都没动一下。 杭姿正琢磨着等会复印笔记的事，想也不想就答：“不出门。” 田恬替她失望：“七天啊，你不出去？” 杭姿认真想了一下，回道：“我比较宅。” 田恬一脸受教的转过去，旁边，周骜无声的翘了翘嘴角，下笔更有效率。 放学之后，杭姿照例去找褚明借笔记复习。 褚明好奇的问：“运动会你报名了吗？” 杭姿点点头：“长跑项目。” 褚明双目放光：“这么巧，我也报了三千米。” 杭姿一边瞄着打印机图纸的数量，一边鼓励：“那你加油。” 褚明早就听说了有个新生学妹在操场跑步惹人注目。 原本他对这种事不上心，可现在对号入座，他心头一动：“那你平时训练吗？” 杭姿拿过已经复印好的部分分类装订：“这一星期下午都训练了。” 褚明几乎立刻断定，那个人就是她！ 他又接上了上次的话题：“国庆还有七天啊，这期间你训练吗？你家住哪边，离滨江道近吗，我家在那附近，好多人去晨跑，你要不要一起训练？” -- 第44页 杭姿一听，底气十足的摇头：“很远，不方便。” 褚明紧接着问：“那你准备去哪里训练？” 杭姿：…… 这打印机吐纸怎么这么慢？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店内，径直横进杭姿和褚明之间。 周骜把运动会安排表递给老板：“打印十份。” 第23章 撩人嫌 周骜说完偏头, 一副刚刚发现杭姿的表情：“巧啊……” 杭姿笑笑，“是啊。” 周骜顺势瞄了一眼她打印的内容，恍然道：“哦, 就是这个笔记啊。” 然后才看向被晾着的褚明：“你就是裴炼同小区那个弟弟吧？我找他借的时候, 他说是找你借的。” 褚明无措的看了看杭姿。 杭姿察觉他目光, 连忙解释：“他是我同桌, 是他先找的裴学长，才找到你的。” 周骜眼神动了动, 不自然的吞咽一下。 原来你知道啊。 褚明却是第一次听说。 他一直以为是杭姿认识裴炼，所以裴炼才找来。 “原来是这样啊。” 这时，那边打印的内容也结束了。 老板提醒了一声，杭姿赶忙去结账。 周骜复印的表格也好了。 杭姿把褚明的笔记本还给他的时候，还顺带捎了一瓶鲜榨果汁：“耽误你时间了。” 褚明被她弄得很不好意思，其实第一次的时候，杭姿就送他礼物了。 “你不用送这个, 没多大事。”褚明说话的时候，眼锋不经意朝周骜那边瞟了一眼。 那头, 周骜径自检查着表格, 头都没偏一下。 但若褚明绕到他面前, 便能看到高大的男孩脸上漾着玩味儿的笑。 最后，三人同时走出文具店。 到了教学楼出口外的岔路，前面就是排球场，杭姿看一眼周骜手里的表，好奇地问：“你要去交表吗？” 周骜单肩挎包, 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杭姿就是随口一问，然后道：“那我先走了，拜拜。” 褚明和杭姿站在一起, 也和周骜点头致意：“先走了。” 这架势，活像是他们两个要一起走似的。 周骜又应一声，转身走向通往操场的岔路，体育室就设在操场看台下面。 走出一阵，周骜停步回头，隐约能看到那两人走到校门的位置。 周骜把手里内容有误早就作废的表往书包里一塞，朝校门口走去。 …… 今天杭天成和李姿都不能来接杭姿，她得自己去打车。 褚明带她往车站走，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褚明也不傻，他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进的说话方式似乎让杭姿有些抗拒，路上没有再问隐私的话题。 果然，谈话氛围明显轻松了很多。 “你同桌是周骜啊？”褚明状似无意提了一句。 杭姿：“是啊。” 褚明笑笑：“他挺有名的。” 杭姿心想，你不也挺有名的吗？ 面上顺着话题应道：“怎么有名？” 褚明：“体育生嘛，长得也好，听说训练的时候挺多女生送东西的。” 他扶了扶眼镜，笑道：“艳福不浅呢。” 杭姿又想，不是因为个人卫生问题败了好感吗？ 哦对，他最近开始注意形象，复宠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男孩懒洋洋的戏谑：“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杭姿和褚明俱是一怔，同时回头。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 这长腿怪走这么快吗？这就从体育室回来了？ 褚明脸色当场僵了。 他其实很少背后说人，所谓出师不利，大概就是难得说一回，立马被抓包。 而且，去一趟操场交表再折回来，这么快的吗？ 相较之下，杭姿无论表情还是姿态都自然多了。 周骜早看出来杭姿最怕和人闹不愉快生尴尬。 但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她又比谁都会应付，也不知道在哪儿练就这一身世故本事。 杭姿自动遗忘了前一刻议论的人是谁，讶然道：“你好快啊。” 周骜脸色一沉，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就连尴尬着的褚明都分神笑了一下。 已经是十六七岁的男孩，谁还没私下说过荤话听过荤话。 这种话用在男人身上，绝对不算好话。 可周骜一眼瞪过去，撞上的却是一双笑意纯粹的黑眸，心里那点火气还没升起来，已转为无言的自我检讨—— 人家根本不是那意思，思想能不能别那么龌龊。 周骜没好气的应了一声，脚下的步子放缓了。 两人行变成三人行，褚明的话明显少了。 到了车站，褚明坐的车也不是一路，而且先来了。 “杭姿，走了啊。”他跟杭姿道别，然后给了周骜一个简单的眼神示意。 杭姿冲他摆摆手：“再见。” 周骜双手插兜站在她身边，斜睨一眼，也抽出一只手随意晃了一下。 褚明一走，就剩周骜和杭姿同行。 杭姿垫脚探头盯着站牌看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头。 上次是爸爸来接的她，她还没自己坐过这趟车。 “周骜。”杭姿转头问他：“我们是一个站下吧？” -- 第45页 周骜恢复双手插兜单肩挂包的姿态，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意思是，有话就说。 杭姿：“你下车的时候，能叫我一声吗？我不知道在哪站下。” 其实是她周日走得太急，忘了去家附近的站牌看一眼站名。 周骜听得轻嗤一声，果断嘲讽：“那要是没我，你是不是还得一路坐到终点站啊？” 嗯，谈话氛围开始刻薄。 杭姿有理由怀疑，他是在撒刚才被人背后议论的气。 这也没什么，她也不喜欢被人背后议论，这气她接了。 所以，杭姿好声好气答：“我可以打车啊。” 其实杭天成原本就给了她打车钱，因多年习惯，被她眯着存下来了。 周骜“哟”了一声，学她的B市口音：“那您打车呗。” 杭姿一怔，原本温和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温。 真是自讨没趣，早知道不问了，就跟着他后面走还能走丢？ 很快，他们的车也来了。 周骜跟着人群走到前门，上车前，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杭姿就扯着书包袋子跟在他后面。 偏偏他一回头，她就飞快别开脸，恨不得把“我才没有跟着你”几个字刻在脸上。 周骜眼底划过一丝坏笑，径自上了车。 杭姿尾随其后。 上了车，杭姿反而不慌了。 她对家附近的环境多少眼熟，就算找不到准确站点，看到位置差不多下车就成。 于是，她心安理得站的离周骜远远地，仔细看着车窗外。 周骜发现她站的有点远，若有所思，也站在原地不动。 站点一个接一个的过，就在公交车缓缓拐弯时，杭姿终于有点眼熟。 应该快到了吧。 杭姿东张西望的，不期然就撞上了一双淡然的目光。 周骜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抓着车顶横栏垂下的抓环，正转头看着她这头。 目光相触一瞬，周骜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杭姿立刻别开了眼。 不求你，也不问你。 哼！ 周骜没能启齿的话，硬生生梗在喉咙里。 他挑唇笑了一下，不准备说了。 就在这时，车停在了一个杭姿略略眼熟，但绝对不靠近她家的位置。 周骜一边侧身开道一边说：“麻烦让让，下车。” 杭姿看着走向后门的男孩，又探头看看外面，心里画下一大串问号。 这……到了吗？ 难道是什么她没走过的捷径小路？ 出于对常住民的信任，在司机扬声问出那句“还有没有”的时候，杭姿几乎是条件反射回应：“有！有！” 她跟着挤下车。 好不容易下了车，一抬眼，杭姿撞上周骜诧异的眼神。 她飞快正了正书包，又扯了扯校服，清清嗓子，挺胸抬头站在他身边。像一个微服出巡的路盲公主在暗示护卫——开路吧，回宫。 周骜被她这样子逗得笑出声来，腰一叉，明知故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杭姿有点难堪，但这个不熟悉的路，还得他来带。 她认怂，坦白道：“回家呗，我又不熟悉路。” 周骜眼里透出了然：“啊——回家啊。那你少坐了一站，下一站才是。” 杭姿如遭雷劈。 她怔然看着周骜：“那你下车干什么？” 周骜努努嘴：“附近有个菜市场，我顺手带点菜回家。” 杭姿：“那你干嘛不下一站下！” 周骜有理有据：“菜市场离这站近，下站走的路更多。” 杭姿：“你一个体育生，还怕走两步路？” 周骜：“体育生不是人呐？下田的畜生还得让它喘口气，体育生有点力气就给耗光？” 杭姿无言以对。 周骜看着她这样子，自心底涌起一股疯狂的笑意，又多少掺了些无奈。 打头的时候，他的确有捉弄她的意思，可看她满腹气性的样子，也就打消了念头。 本来想在下车之前告诉她再坐一站，结果她倒好，看都不看他，直接扭脸。 现在自作聪明跟着他下车，怪他？ 周骜叹了口气，指了指前面：“要不然你就在这里再等一趟，就坐一站，要么这点路自己走回去，直走，第一个转角左拐，第二个转角右拐，街边第一家就是我爸的店，这你总能认得路了吧？” 杭姿默默记路，情绪也恢复平静。 她有点懊恼，和他置什么气啊。 “谢谢啊。”慢吞吞吐出一句道谢，杭姿双手扯着双肩包带子往回走。 周骜在她背后笑了一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杭姿严格按照周骜指的路走，果然在拐角看到了他家店铺。 与从同时，她也发现这一站是回家路线中最远的一站。 …… 做早点的铺子到了晚上就变成了烧烤摊，渐渐聚拢的人群预示着夜间的繁华。 烧烤啊。 杭姿舔舔嘴角，放慢了步子。 当年被送去B市，她努力在各种不适中寻找好处。 还真让她找到一样。 可以肆无忌惮吃自己想吃的东西，比如烧烤。 李姿最不喜欢杭姿吃乱七八糟的小食，吃一顿能数落好久。 谁知道，南北之间不止是米面之争，甜咸豆腐脑之争，连烧烤都不一样。 -- 第46页 她有多少年没有吃过本地的烧烤了。 但转念一想，她前脚敢吃一口，后脚就会被家里发现。 啧，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就在杭姿像个乞儿站在路边盯着周骜家的店时，迎面传来男孩戏谑的声音：“想吃啊？请你啊。” 杭姿转眼看过去，周骜从和她相对的方向走过来，手里果然提了好多菜。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 等等！ 杭姿确认了一下他的来向，又回头看自己的来向，最后猛地盯住周骜：“为什么你比我还快？”而且是从对面的方向来的！ 他腿长她知道，可没有这么快的道理！ 买菜还得称斤给钱呢，这都是时间。 周骜额头上全是汗，气息却不怎么急，他笑着“哦”了一声：“菜市场到小区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抵达小区后门，能省很多时间。” 他抬抬下巴，示意她来的路：“你这是大路，远了点。” 杭姿拳头硬了：“有小路你不告诉我？” 周骜挑眉：“你不是喜欢走路吗？再说了，菜场脏又挤，小路还偏僻，让你误会我别有用心，我十张嘴都说不清啊。” 他目光悠远的望向杭姿来时的方向，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还是大路好！” 杭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默默地在心里念“别人讨嫌我不气，气坏自己没人替”。 多走两步而已。对，大路安全，路还好走！ 想是这么想，走的时候，她还是狠狠地剜了周骜一眼…… 第24章 临别礼物 杭姿回家的时候, 家里还没人。 她自己洗澡换了衣服就开始写作业。 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李姿先回来了。 “姿伢儿？饿了没？”她手里提着饭店打包的饭菜，进门就喊杭姿。 杭姿走出来, 帮她接下饭菜, 李姿侧身亮出怀里抱着的另一个包裹：“还有这个。” 杭姿好奇：“这是什么？” 李姿笑了：“寄给你的, 你不知道？” 杭姿意外：“寄给我的？” 李姿：“我正想问你呢, 你认识以前琴行高老师的侄女啊？这是她寄来的。因为不知道我们家地址，就送去高老师那里, 这是高老师亲自送去公司的。” 杭姿小学时候在市区少年宫学艺，少年宫旁边的琴行就是高芸姐姐的姑姑高老师开的。 杭姿捋清楚了，心里一喜，连忙拆开。 李姿凑过来一起看：“哟，是一双鞋。” 这一年的炒鞋风还不算嚣张，但这双运动品牌经典款的跑鞋，依旧价格不菲。 李姿拿起一看：“不错啊。” 她看向杭姿：“你高老师的侄女都研究生了吧, 你们怎么认得的？” 杭姿如实道：“初一暑假我不是没回来么，期间跟着姑姑去了一个公司酒会, 高芸姐姐刚好是公司请的临时乐团负责人, 我在旁边站了会儿, 趁间歇和她聊了两句，问起家乡就知道了。” “后来有时间，她还带我去各个高校参观，跟我讲了很多学习经验。” 李姿听得直点头：“那真是缘分了，这也能让你们认识, 可她无缘无故为什么送礼物啊。” 杭姿眼神轻动，也笑：“可能是送我的临别礼物吧，回来之前她说过一次。” 李姿：“倒是应景, 送双鞋让你走。” 杭姿：“妈妈，我去给高芸姐姐打个电话。” 李姿解了惑，也去忙了：“我把饭菜给你腾出来，你打完了出来吃饭啊！” 杭姿应下，回房打电话。 响了两声，电话接起，嘈杂的声音似被隔去，那头传来的声音略显沙哑：“我是高芸。” 杭姿：“姐姐，在排练吗？” 对方顿了一下，大概是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再接起语气都变了：“哟哟哟，这是谁啊——” 杭姿笑起来，“东西已经收到了，是高老师送来的。” 高芸“啊”了一声，“还挺快。” 杭姿其实也挺好奇：“怎么想到送双鞋了？” 高芸“嗐”了一声：“你初几暑假来着，就那回，我琢磨着送个什么当谢礼，问了一圈儿，谁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知道你挺爱跑步，我一想，跑步好啊，强身健体，脑子一热就买了。” “结果刚买，就被赵庭睿从头数落到脚，说什么送鞋就是送人走巴拉巴拉巴拉，我一想还挺有道理，你这小姑娘人小，心思可老成，回头想多了我还不讨好。” 杭姿跟母亲胡诌的理由，居然歪打正着。 她记得那次帮高芸救场，后来高芸请她吃了一顿大餐。 那也是她到B市后第一次玩的那么开心。 “可是吧，”高芸话锋一转：“谁知道你说走就走，我想着你人都走了，这鞋不是寓意正好么，就给你寄过来了，你试试啊，能穿就穿，不能穿就搁着吧，做个念想。” 高芸说话间，杭姿已经把鞋子拿进来试穿，在地上踩了两脚。 “很合适，很舒服。” 高芸道：“那就成。” 杭姿坐在床边，伸直了腿，晃着脚观赏新鞋：“下周我们学校有运动会，我决定穿着它站上领奖台！” 高芸笑了声，忽然没说话了。 杭姿拿着手机，也渐渐安静下来。 -- 第47页 外面，李姿已经把饭菜收拾的差不多，在催促杭姿去吃饭。 杭姿捂着话筒应了一声：“姐姐，我要去吃饭了，你……注意身体，多休息，别熬夜。” 高芸浅浅的应了一声，“去吧。” 然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玩在一起的圈子里，杭姿年纪是最小的，但高芸很多心里话，都是对她说。 用高芸的话说，杭姿总是更擅长和比自己年长的人相处。 而此刻，杭姿明显觉得高芸欲言又止。 她想了想，说：“赵哥说你现在在关键时刻。如果选好方向，社团是不是就顾不上了？” 那边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下一刻，高芸笑起来：“你还有功夫操心别人啊。你现在每分每秒才是真关键！高考好好发挥知道吗？” 知道杭姿现在争分夺秒，高芸干脆的结束通话。 走出房间，李姿已经把饭菜腾装好了，冲杭姿招手：“来，吃饭啦。” 杭姿刚坐下，李姿把碗筷递给她：“你和高老师的侄女挺熟啊，聊什么了？” 杭姿把高芸的情况说了一遍，李姿听得认认真真，时不时还点头。 末了，杭姿问：“妈妈，你说高芸姐姐怎么发展比较好？” 李姿笑了笑：“这可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杭姿还小的时候，李姿和杭天成考虑过让她走这条路，所以两人多少打听了一些。 乐器专业出身和业余爱好不一样，不是考考级拿几个证书参加几次娱乐表演就算完。 学乐器专业，从小就要打牢基础，这当中既包括理论基础，也包括实践基础。 换言之，一般的孩子可能上一天学，放学回来就关在家里练琴直到吃完饭睡觉，而专业生可能一天都埋头练基功，完了才有功夫稍微补一补文化课。 这样日复一日，为的是有朝一日能登上更大的舞台，积累舞台感，完善表演经验。 更进一步，或者说很多专业人士穷尽一生追求的，是形成个人独特且无可替代的风格，这个看努力，更看天赋。 当极具个人特色且具有艺术性的风格形成时，差不多可以称为大师。 但古往今来，除了别人给予的肯定和赞美，敢自称大师的人寥寥无几。 探索和提升这条路，没有尽头。 所以，付出了这么多，在有条件更上一层楼的情况下，应该抓住机会随主流力争上游。 听完母亲的话，杭姿若有所思。 不想李姿话语一转：“其实，有时候没必要把选择的过程拉得太长，一辈子这么长，不是你选对一次就一劳永逸，或者选错一次就整个完蛋，重要的是选择之后。” “就说你爸吧，年轻的时候任性过，也犯过错，可他从不多想，咬着牙一门心思干。” “咱们最苦那阵子，手底下连工人都没有，他每天早上三点钟起来自己打包。” “有人炒股挣大钱，轻轻松松赚得盆满钵满，他一点都不动心，说那个太虚，不如手里的生意买卖实在，埋头干到现在，一样该有的都有了。” “姿伢儿，你以后也是一样，想好了就选，选了就别轻易变。不管什么事，只要投入精力和时间，一定会有收获。” 杭姿眼神一松，赞同的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好奇她会怎么选。” 李姿见她还在担心别人，笑着给她夹了一块红烧排骨：“你打电话问呗。” 杭姿忽然道：“妈妈，你说鞋子是高老师亲自送来的？” 李姿啃一口排骨：“是啊，还想留她吃饭的，她琴行有事就先走了。” 杭姿：“高老师的店还在少年宫旁边吗？” 李姿：“在的，聊了两句，她还在那。” 杭姿捏紧筷子：“我明天能去看看高老师吗？” 李姿：“当然可以了。” 不等杭姿开口，她先起身拿来钱包：“到底教了你那么多年，别空手去……哎不，干脆定个位置，请高老师吃饭吧。” 杭姿觉得有点隆重了，高老师也不喜欢这样。 “还是带东西吧，高老师要备课排课，时间肯定比较零碎，定位置吃饭反而耽误时间。” 李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她和杭天成抽不开身，让杭姿一个孩子出面又显得没诚意。 “那行。”李姿抽出钱递给她：“就买东西，可能没空送你，你打车过去。” 晚上睡觉之前，杭天成还在忙，李姿和他通完电话，又翻出一盒礼茶和一套茶具。 “姿伢儿，你爸爸让你把这个也带上。” 杭姿点头：“妈妈你快去睡吧。” 李姿的确累的很，近来变动大，活儿也一波接一波，她打着呵欠去睡了。 …… 第二天，杭姿起床的时候，李姿已经出门了，桌上留了早饭钱。 她洗漱完，出门吃早饭。 国庆假期，又是吃早饭的高峰期，小区外面每家店人都很多。 杭姿一路走到周骜家的店面。 “一碗凉面。”她报了名儿，把钱丢进收银台边的纸箱子里。 早上的店里没请小工，周运行做面的时候手会碰到食材，干脆找了个纸箱，大家自行投钱找零。 他抬头一瞄，认出杭姿，立马笑开：“来啦。” -- 第48页 店里现在人多，很多人都是站在外面吃，周运行朝隔壁店喊了一声：“骜子！” 周骜从隔壁店走了过来，穿一套无袖白色球衣和运动短裤，一双人字拖趿得吧嗒作响。 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挠鸡窝头走过来，在看到杭姿时愣了一下。 周运行：“带同学去隔壁坐会儿，面马上好。” 周骜：…… 相较之下，同样是假期，杭姿就体面多了。 白色修身卡通T恤搭配浅蓝色牛仔背带短裤，一双经典款帆布鞋。 马尾利落的束起，额前散着柔软碎发，长腿笔直，直颈纤白，浑身上下都透着青春活力。 周骜觉得老头子说话不经脑子，你倒是热情，也不问人家姑娘想不想去隔壁坐着。 杭姿的确不想太麻烦。她也最怕麻烦别人。可一看到周骜，昨天被他捉弄的旧仇涌上心头，这种伴随已久的心态莫名就淡了。 少女唇角微翘，毫不客气：“麻烦你了。” 周骜又是一愣，看见了她眼里劲儿劲儿的余愤。 他笑了笑，侧身让道：“您请。” 杭姿的面很快做好了。 凉面的口味各有所好，所以做好的面只加基础料，类似香菜榨菜这种辅料，都在另外的自助区。 周骜端着面靠在连接两边铺子的门边：“有什么忌口？” 嚯，少东家亲自服务啊。 但凡换个人，杭姿都不会麻烦人家，但在周骜这，她说：“除了香菜，其他都可以。” 周骜故意吓唬她：“那我随便加了啊。五勺辣椒够不够？” 杭姿随和的说：“你高兴就好。” 其实心里在想——你爸就在隔壁，你瞎搞试试？ 周骜竟看出她眼底的有恃无恐，咬咬牙，给她拌了个经典口味。 杭姿接过面，到底还是客气的说了谢谢，一口吃下去，少女双目放光。 也太好吃了叭！！ 周骜另拖了张凳子坐下，翘着腿用手扇风，别开眼轻笑…… 第25章 她的解释 杭姿吃了几口, 抵了饥，忽然想起正经事，“从这边坐几路车可以到少年宫？” 周骜忽然看她一眼：“你去那干什么？” 杭姿：“去看一个以前的老师。” 就在这时, 周运行忙完一波, 过来问周骜：“我这边大概还要忙个把小时, 你什么时候走？” 周骜顿了顿, 说，：“再等会儿。” 杭姿见长辈过来, 顿时老实又乖巧的放下碗站起来：“叔叔。” 周运行冲她摆手：“没事，他今天要出门训练，我就问下，不耽误你吃，不够来加。” 说完又过去忙。 杭姿坐下，重新端起面，好奇问道：“学校今天还训练？” 周骜眼神古怪的看她一眼, 淡淡道：“不是，和人约好了找附近的地方训练。” 杭姿觉得他挺不容易, 顺口问：“去哪儿训练？” 周骜又看她一眼, 慢吞吞说, “少年宫旁边的体育场。” …… 节假日的公交站人并不多，零零散散几个人，太阳却已经变得灼热。 周骜换了运动鞋，背着单肩包靠在候车棚边，目光盯着小区出口的位置。 没多会儿, 杭姿就出来了。 周骜眉毛一挑，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嗬”。 杭姿左手提礼茶，右手提茶具, 背上还背着个小熊背包。 因为怕跑快颠了东西，只能飞快朝车站走。 远远瞄见周骜，杭姿动作更快了，还没到跟前，先开口：“对不起啊，等久了吧。” 周骜用手扇风，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她，摇了摇头。 没等多久，车来了。 十月份的公交车已经不开空调，杭姿找了个方便下车的通风位置。 周骜扶着吊环跟在她后面，漫不经心坐到她身边。 他把背包丢在脚边，转头见她把东西好好抱在怀里，大概是伴手礼，不想弄邋遢。 车子驶动，杭姿好奇的探头看着外面。 彼时，整个Y市正在积极发动文明卫生城市的建设，除了大力严惩违反交通安全法规的车和行人，最厉害就是挖路修路了。 走了一段路后，路变得颠簸起来。 “都拆了。”到了少年宫附近的路时，杭姿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周骜下意识问：“什么？” 杭姿看他一眼，用下巴示意外面：“以前这里有好多小店，还有小摊，都没了。” 周骜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是一排已经拆毁的街店。 “晚上有。” 杭姿转过头看他：“晚上？” 周骜：“嗯，晚上会有车载小吃摊。” 杭姿好奇道：“这不都拆了吗？” 周骜：“晚上又不动工，念旧的人自己会找过来。” 他想到好玩的，嘴角一扬：“等到晚上你站街头喊一声‘城管来了’，所有车摊会第一时间发车跑路，那场景，特别壮观。” 杭姿嘴角抽了抽，问：“你喊过？” 周骜靠着椅背，懒洋洋道：“我见过。” 那次城管真来了。 他才刚给钱，卖土豆的大叔抓起盒子里五块钱丢回给他，然后直接发车跑路！ 他举着两根竹签，感受着身边一阵阵飘着小吃香的风卷来又卷去。 -- 第49页 五块钱掉在他的脚边，而他慢慢在风中石化。 “噗嗤——”听着周骜讲述这段经历，杭姿没忍住笑出声来。 买土豆都体现人品呢。 周骜冷飕飕瞥她一眼，也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他顺口问：“你去看谁啊？” 杭姿知道他脾气，敛了笑跟他转移话题：“我以前的琵琶老师。” “枇杷？”周骜一脸吃惊，“种枇杷还是卖枇杷？” 杭姿看他一眼，声线平稳：“你无不无聊。” 周骜平时就喜欢拿裴炼玩谐音梗，裴炼为此喷了他无数次，他都不痛不痒。 可今天，他居然有点尴尬，坐姿都不自在了。 明明杭姿没生气，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但周骜就是隐约感觉到她态度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严肃。 仿佛这是个很认真的事，她不喜欢拿着个开玩笑。 忽的，周骜心头一动，脱口而出：“现在还在学？要考特长生吗？” 杭姿眼帘轻颤，按在礼盒上的指尖不觉使力，将纸袋按下一个窝，微微发白。 有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并没有去长篇解释的想法，因为觉得没有意义。 而无意解释的事情，也会在一个不经意间，得到开口的机会，没有意义的事，忽然就想说上两句。 杭姿抿出浅浅的笑，说：“差一点吧。” 周骜：“什么差一点？” 杭姿：“小时候很认真的学过一段时间，老师说可以试着走这条路。可是我太皮了，有次参加活动之前，和小区的孩子一起玩篮伤了手，就没去成。” “因为这件事，我家里觉得如果真走这条路，就像把人生押在一条很窄的路上，万一再出点意外，对人生影响很大，之后就撤销想法，当爱好培养。” “至于我呢，没当成特长生，也没敢再碰任何球类，因为疼怕了。” 周骜眼神一乱：“我又没问你这个。” 杭姿看了他一眼。 他刚才忽然这么问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排球课的事。 那天他真的挺生气，大概觉得她故意让他在全班同学面前下不来台。 虽然这段小插曲在后来被含糊揭过，但她始终欠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杭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说：“那就当是我正式向你解释道歉吧。” 周骜不自在动了动：“什么解释道歉？” 杭姿：“之前排球课上发火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周骜怔住，然后撑足底气，调子拔高：“你还好意思提排球课的事？哦，敢情是我不知道隐情，错怪你了呗。你现在知道解释道歉，早干嘛去了？” 杭姿四平八稳：“就算我那时候解释，你大概也会觉得是矫情借口吧。” “我……”周骜语塞。 忽然间，他觉得杭姿挺了解自己的。 他本来就不喜欢女生一运动就哼哼唧唧的样子。 在当时那个情形下，就算他知道隐情，也会觉得这就是矫情借口。 不是痊愈了吗，玩个球还能玩出心理阴影了！？ 甚至很有可能还会强迫她必须打过一个球，借以嘲讽这种矫情。 他就不是什么耐心温柔的性格。 可更微妙的是，同一件事情，在换了情景后，感受就不一样了。 好比他在此刻听到杭姿迟来的解释，脑子里第一反应不是矫情，而是种豁然开朗的了然。 ——原来如此，怪不得。 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庆幸。 还好她当时没解释，否则以他的狗脾气，肯定要强行心理治愈，和她没完。 等等！ 周骜眼神一变：“可后来你不是打过去了吗？” 杭姿爽快承认：“对啊，打过去了。” 周骜调子再拔高：“那你叽叽歪歪一堆干什么？哦，我教你的时候就是有隐情做不到，老师教的时候就是没大事能克服？” 杭姿包容的看着他，露出和蔼的微笑，然后暴击：“这就是为什么——老师始终是老师，而你是你。”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你大爷始终是你大爷。 周骜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 车刚好入站，广播报站，杭姿眸子一亮：“你说的就是这站吧？我们到了！” 话毕，她提起东西，游鱼一般窜下了车。 周骜：…… …… 一下车，周围入眼一切终于都熟悉起来。 少年宫已经开设了很多年。 除了一般的琴棋书画才艺课，还包括后来才流行起来的跆拳道及各类体育球类运动。 体育场是少年宫建的，和少年宫大楼挨在一起。 裴炼有亲戚在这当老师，所以他们可以在这里找地方训练。 高老师的琴行就挨着少年宫。 杭姿眺望一番，和周骜划定路线：“我老师的琴行就在那边，你要往这边走吧。” 周骜淡淡的“嗯”了一声，手挽着带子把包往背后一甩：“走了。” 他只负责带她下车站，又不是她的保镖。 杭姿目送周骜走远，自己也提着礼物朝琴行走去。 裴炼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周骜就跳起来：“这边！” 周骜听着裴炼的声音，目光却往另一边瞟了一下。 杭姿已经走到琴行门口，她似乎熟得很，直接进去了。 -- 第50页 周骜看了一眼琴行的名字，这才收回目光，跟裴炼汇合。 …… 见到杭姿第一眼，高老师差点没认出来。 她长高不少，脸也长开很多，小时候粉嘟嘟的萌，转眼变成了水嫩嫩的艳。 高老师高兴的不得了，把她带到办公室说话。 琴行已经运营了很多年，又因为背靠少年宫，资源一直很好，现在高老师只负责行政事务，其实不忙。 对于杭姿和高芸在B市认识的事情，高老师格外感叹，最后也只能不断念叨着“缘分”。 聊了一会儿，高老师想趁午休时间带杭姿出去吃饭，杭姿委婉推拒。 “没打招呼就过来已经很耽误您了，还是选个您空闲的时间，我邀请您好好吃顿饭。” 高老师看杭姿的眼神便又多一层感慨。 “当年你刚入学那会儿，边哭边吼还边练基本功的样子，我是没给你拍下来的。现在长大了，礼数也都跟着讲究起来了。” 杭姿笑笑：“看您说的，不是应该的么。” 高老师忽然认认真真看了杭姿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杭姿说请吃饭，可不是“下次一定”的寒暄，而是很认真对了高老师的日程表，避开了国庆高峰期和琴行忙碌的时候，选了节后第一个周六的晚上。 离开的时候，高老师亲自把杭姿送到门口。 她亲昵的拍一下小丫头的肩膀：“下次可不许再带礼物了！” 杭姿甜甜笑着，乖巧应下。 末了，高老师拉着杭姿的手，不可避免的嘱咐：“现在时间很紧，努力之余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等高考过了，你手技还没生疏，再过来这边，我给你补补课！” 从见面开始，杭姿就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毕竟，当初是高老师第一个建议她走特长生的路子。 可是，老师终归是指导建议的角色，当杭姿家里撤销这个打算的时候，她也只能表示遗憾，继而鼓励，不管走哪条路，走得好就行。 上纲上线点说，放弃一条路选择另一条路，就像是背叛了原先的选择一样，也会觉得辜负了老师的栽培和期望。 可现在，高老师主动提起，言辞间仍然是鼓励宽慰居多，杭姿眼眶有些发热。 她咬咬唇，憋出个笑来：“您放心，它一直在跟我做伴儿。” 这说法过于感性，但对于本就感性的高老师来说亦是一份感动。 她笑着点头：“好，那就好。” 第26章 AA付账 从琴行出来, 已经过了午饭高峰期。 杭姿摸摸肚子，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哎，这不是那谁吗？”裴炼看着从少年宫外的琴行走出的人, 猛扯周骜的胳膊。 “哎！杭姿！”不等周骜回应, 裴炼直接招呼起来。 杭姿倒不意外, 站定招手：“训练完了吗？” 裴炼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训练的？” 杭姿还没开口, 一旁的周骜不耐烦道：“还吃不吃饭了，热死了。” 裴炼看他, 又看自己。 刚训练完上半场，两人都满头大汗浑身湿透，手臂里还夹着球。 一看就是刚练完的架势。 裴炼也不好奇了，笑着点头：“是啊，准备吃饭，你怎么在这啊，吃了没？” 杭姿：“我来看以前的老师。” 裴炼眼睛一亮：“你以前也在少年宫上过课？巧啊, 那……” “吃饭了吗？”周骜直接打断裴炼，把杭姿跳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杭姿摇头：“正准备去吃。” “巧了！”裴炼嘿嘿一笑, “我们也正好要去吃饭, 一起啊！” 今天杭天成和李姿都有点忙, 杭姿得自己解决中饭。 杭姿笑了笑，“好啊。” 于是，三个人找了个地道的小馆子吃饭。 裴炼和周骜对这一带很熟，不看菜单都知道招牌菜。 菜单被推到杭姿面前，裴炼大手一挥：“随便点, 我请客！” 杭姿听到“请客”两个字，眼角神经就一跳，她正想怎么回应, 面前忽然一声炸破响—— 周骜手持筷子，狠狠一下把餐具的塑封扎破了，声音之大，引得杭姿和裴炼都看向他。 他的大手粗暴的撕开塑封，头也不抬道：“请个屁客，AA！” 裴炼愣了几秒，然后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你没救了！ 跟美女出来吃饭，你他妈要AA！？ 我们男人不要面子的嘛！？ 霎时间，杭姿如释重负，连忙跟着道：“AA挺好的，学长，就AA吧！” 一个桌子三个人，两个人都要AA，裴炼还能说什么？ 他就没这么尴尬过。 “行行行，先点菜吃吧，饿死了。”裴炼含糊带过，催促点菜。 三个人点了四菜一汤。 菜一上齐，裴炼忍不住搓手：“我的妈呀！杭姿，你明天再来看老师吧！我和骜子平时……嗷！” 没说完的话，全吞入一声痛苦闷哼中。 裴炼看着被狠狠踩了一脚的鞋，当即朝周骜踹了一脚：“你踩我干什么！” 周骜把筷子在到了热水的杯子里搅搅，淡淡道：“吃饭。” 裴炼还想说什么，忽然看了一眼对面的杭姿，又闭了嘴，笑笑：“吃饭吃饭。杭姿吃饭！” -- 第51页 杭姿看着桌上丰富的菜色，选择无视对面两个男生的异常举动：“你们也吃。” 这个年纪的男孩本来就能吃，又因为训练消耗，饭量更是巨大。 附赠的一盆饭，杭姿只盛了一小碗，剩下的全被他们分了。 这还不够，看着盘子里的汤汁，裴炼又要了一盆饭，当场表演了个综合拌饭。 最后，他和周骜一人一个勺，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津津有味。 杭姿觉得自己能就着这画面再吃一碗饭。 真香啊。 也是这时候，杭姿发现周骜的饭量真的不小。 可是在学校的时候，他似乎很少在中午去大食堂吃饭。 在杭姿撞见他的很多次里，他无一例外都在吃早上多买的饼子或者馒头。 裴炼发现杭姿在看他们，抹了一下嘴，笑呵呵道：“不好意思啊，吃相丑了。不过浪费可耻，我们看到有剩的就不舒服。” 杭姿瞄了一眼周骜，他旁若无人的吃，完全没有包袱的样子。 她摇摇头：“不会，看你们吃饭，我都想再吃一碗了。” 周骜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眼桌上的光盘。 裴炼以为她没吃饱：“那再点个菜？我帮你要点饭。” “不用不用！”杭姿连连摆手，“我是说你们吃饭挺香的，看着有胃口，我已经吃饱了。” 裴炼半信半疑：“真吃饱了？你可别客气啊！” 杭姿语气认真的像在对天发誓：“真的吃饱了！” 周骜这才继续大口吃饭。 吃完饭出来，刚好是午后最热的一阵 裴炼抢着结了账，杭姿连钱都准备好了，直接被他推回来。 “是不是不给面子？” 杭姿无奈，只能暂时作罢。 外面还有点热，裴炼嚷嚷着等会一定要喝两大杯鲜榨西瓜汁。 可是最近的饮品店要过一条街，还有一段没有遮挡的太阳路，所以这个想法暂时作罢。 “杭姿，听说你报长跑了？”西瓜汁没喝到，裴炼又开始搞事情。 杭姿目光略过周骜，点头：“嗯，报了。” 裴炼：“那你得练习啊，走吗？一起啊？” 他们手里还抱着球，看样子还会再练会儿。 杭姿探头看了眼，说：“这是少年宫附带的体育场，不能随便进吧？” 裴炼无所谓的挥手：“没事儿，我带你进去！” 他指指自己头顶：“上头有人！” 周骜听得嗤笑一声，杭姿也抿了个笑。 杭姿现在住的小区很老旧，水泥地有裂缝，凹凸不平，真跑起来伤膝盖。 她原本还在琢磨上哪儿找地方训练。 少年宫的体育场的塑胶跑道倒是挺合适。 裴炼打量杭姿一眼：“不过你这一身活动的开吗？不然你明天换一身再过来，我们这个假期都在这边训练。” 杭姿看着露天体育场的方向：“我想先去试试，当是热身。” 裴炼无所谓：“也行，你自己悠着点。那……进去？” 杭姿短暂思索，爽快点头：“成！” …… 难得的小长假，又是午后的时间，露天体育场中间只有两个小班在热身。 跆拳道的道服穿在半人高的小娃娃身上，松垮垮横在腰间的白色腰带，愣是被那严肃认真的呼哈声吼出了黑带气势。 杭姿看得笑了起来。 看台第一排，正翘腿坐着消食的裴炼忽然感叹一声。 周骜看杭姿的眼神被这一声打断，转头看他。 裴炼眯眼赞叹：“真是美的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哎，你说要是每天吃完饭都有这么养眼的画面消食，是不是能多杀几个球？” 裴炼的话提醒了周骜。 他翻出钱包，把自己该出的那份给裴炼。 Ding ding 裴炼笑容玩味儿，明知故问：“干嘛呢？” 周骜把钱塞给他：“AA。” 裴炼没接，慢悠悠道，“原来这个AA，从一开始就没把人家女同学算在内啊？” 周骜：“又不熟，上来就请人家吃饭，尴不尴尬？” 裴炼挑眉：“我是和她不熟，可你都帮人家借笔记，赌人家肯定拿不到名次了，也不熟？” 周骜面无表情的看他，手里的钱又递了递：“要不要？” 裴炼一把抄过：“当然要！” 坚定付账，是身为男人应该有的体面。 但私底下，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裴炼喜滋滋收好钱：“说真的，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要坚持请客吗？” 周骜抿了抿唇，并不想听，捞起球就想走。 裴炼眼疾手快，一把给他薅回来：“就凭你平时抠抠搜搜的作风，我真怕你请人家跟你一起吃馒头喝凉白开！” 周骜家里好歹有两个店面，经营体育器材的店面虽然小，但另外还有出货的仓库，也有对口的合作单位，进项固定，早点铺纯粹是他爸闲不住喜欢折腾，生意更是好得不得了。 周爸对唯一的儿子周骜挺大方，所以周骜并不拮据，手里甚至有点小钱。 可他就是抠。 像是跟自己有仇一样，对自己都死抠。 没想到今天请客吃饭，他大大方方让人家点菜。 虽然是他俩AA，但对周骜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大方了！ -- 第52页 听着裴炼的打趣，周骜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弯起唇角。 “多一个人摊钱更划算，干嘛不吃？” 裴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骜是在解释吃饭这事。 他有点迷茫：“什么个意思啊？” 周骜笑了一下：“意思就是，这顿你不亏。” 差不多消化完了，杭姿开始热身，另一边，周骜和裴炼也开始热身。 裴炼拿出手机：“要帮你计时吗？” 杭姿摇摇头，她也带了手机：“不耽误你们训练，我自己练习就行。” 裴炼也不勉强，“行，那你自己慢点。” 两边各自活动，杭姿准备的差不多了，自己按了计时器，开始练一千五。 背带裤和帆布鞋的确不适合跑步，但杭姿也没拼命跑，纯粹是试试。 一趟下来，裴炼看的直呵呵。 “这速度，骜子你怕是要赢啊。” 周骜看着那头叉腰喘气的少女，没说什么。 杭姿适应了场地，又绕着跑道走了两圈，准备明天换身行头来练习。 四点多的时候，李姿的电话过来了，问她回家没有，晚上会回家做饭。 杭姿连忙说正要回，挂了电话就去跟他们道别。 裴炼问：“那你明天还来不？” 杭姿想了想，又确认一遍：“是真的方便进来吧？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裴炼“啧”了一声：“裴哥从不吹牛逼！你尽管来。” 杭姿这才放心，和他们约定了时间，又和裴炼交换了手机号，一个人先走了。 她一走，裴炼立马捏着手机在周骜面前晃来晃去：“让你不买手机，羡慕吗？我有小美人的电话了！” 周骜的回应是直接杀了他一球。 十分钟后，裴炼的手机响了，是杭姿打来的。 “啊？你在门口？行我马上来，等等啊！” 周骜颠球动作一顿，球掉下来，他看着裴炼：“怎么了？” 裴炼耸肩：“不知道，说让我出去一趟，等着啊，我马上回来。” 裴炼来到少年宫门口，杭姿把两大杯西瓜汁递给他。 裴炼直接愣住了。 杭姿递交完毕，又飞快往裴炼提着西瓜汁的手里塞了什么。 “谢谢学长，之后几天也麻烦你了。” 说完，杭姿抓着背包带子转身就跑。 “哎……”裴炼持茫然状态走回去。 周骜看着他提回来的西瓜汁，若有所思，弯了弯唇角。 裴炼把其中一杯递给周骜，他顺手接了，完全没有平时拒绝别的女生投喂时候的坚贞不移。 裴炼放下自己的西瓜汁，看着杭姿后来塞进来的钱，忽然笑起来。 她还真把自己A上了。 那一桌大部分都是他们吃的，算上这两杯西瓜汁，这顿可不是大赚么！ 周骜看他一眼，拧眉，“有病啊？” 裴炼眼神暧昧的看向周骜，故作高深的抿唇摇头。 “我信了，你俩不熟，真不熟。” 第27章 父女的早餐 杭姿到家的时候, 李姿已经回来准备做饭了。 她穿着围裙，两手一边擦一边迎出来：“回来啦。” 杭姿笑笑：“嗯。” 李姿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怎么乱糟糟的，不是跟你说路上小心, 不用着急赶回来吗。” 杭姿头发乌黑顺滑, 扎成了马尾, 这会儿她辫子松了, 额角碎发都散下来。 她去看望老师，应该是干净整洁的样子。 杭姿如实回答自己报名运动会和训练的事, 她准备明天再去体育场练一练长跑，也有同学作伴。 李姿却是听得心头一惊。 在她看来，运动会就是高中紧张的学历里一味调剂，是用来放松的。 可杭姿倒好，本该放松的时间，也在紧张严肃筹备。 不是神经太紧张根本松不开，就是好胜心太强什么都要争先。 杭姿随口一番话, 在李姿心里激起了无限恐慌。 杭姿中考状况很差，差点去看心理医生。 他们目前最担心杭姿的心理状况, 不敢有任何疏忽。 李姿按下心中不安, 笑着说：“锻炼身体是好事。不过姿伢儿, 别太紧张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而且千万要小心，别练过头受伤了。” 杭姿点头：“放心吧妈妈, 我明天换一身适合训练的行头，练两轮就回来。” 李姿怎么能放心。 等杭姿吃完饭回房后，她就坐在卧室里给杭天成打电话。 杭天成刚从饭局出来, 声音有些醉沉，一听是女儿的事，立马清醒许多。 他安慰道：“以前顾不上，现在姿伢儿回来了，还能有什么事？放心。” 李姿：“你叫我怎么放心！” 杭天成想了想，“这样，等国庆之后我去趟学校，跟老师聊一下情况。” “姿伢儿在学校时间多，如果老师能帮着留意一下，肯定有帮助。” 李姿觉得有道理：“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 第二天一早，杭姿起床的时候，李姿去上班了，她洗漱完毕，看到父亲站在厨房叉腰犯难。 “爸，怎么了？”杭姿问道。 杭天成昨天回来很晚，今天也会晚点去，他挠挠头：“你早上想吃什么？” -- 第53页 往常他们随便垫两口就行，可如果是给杭姿吃的，那就不可以随便。 杭姿想了想，回房拿出自己的钱包，在他面前晃晃：“换衣服出门，我请你吃好吃的！” 杭天成一愣，倏地笑了。 在杭姿的记忆里，像这样和父亲一起悠悠闲闲踩着晨光出门，在一家味道不错的店里吃早饭，大概还是没上学以前的事。 每一个李姿贪睡的早晨，杭天成都会穿戴整齐牵着她出门遛弯，吃一家味道不错的馆子。 然后，她拎着打包好的早餐，杭天成牵着她，父女两个再一起散步消食走回去。 “同班又同桌，现在还同小区？”杭天成吃了一惊：“这么巧？” 杭姿点头：“我也吓了一跳呢。不过就是这么巧。哦对，因为他们训练的缘故，我可以跟他们一起去少年宫的体育场练习长跑。” 杭天成眉毛一挑：“你跟一群男孩去训练？” 杭姿失笑：“您想什么呢！” 杭天成故作正经：“肯定是想这些小子们有没有打你主意啊！我闺女长得这么俊，还不许我担心啦？” 杭姿使出杀手锏：“行，等我妈回来，咱们把这话在她面前再说一遍，听听她怎么说。” 杭姿从上小学开始就有喜欢她的男孩子。 生了这么个漂亮女儿，夫妻两个很自然会担心一些青春期的问题。 对此，李姿暗中下了很多苦心学习，杭天成则是全力配合。 功夫不负苦心人，杭姿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受伤，几乎没有让人特别担心过。 就算在刚步入青春期的年纪离开父母前往B市借读，也一直懂事听话。 不同于杭天成大老粗式的疼爱，只要老婆女儿好就一切都好，李姿面对女儿的问题时，会更严谨。 杭天成这种逗弄言论，在李姿看来就是错误引导。这样会让杭姿在和异性相处时，动辄把对方正常的善意和示好当做暧昧。 一旦这个念头形成，极易自扰，甚至自恋。 要辩，杭天成肯定辩不过李姿，还会被骂的很惨。 最重要的是，杭姿现在的问题压根不是青春期问题。 杭天成立刻认怂：“别别别，我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啊，你们肯定就是同学之间相互帮助！” 顿了顿，又强调：“不许跟你妈说！” 杭姿抿笑，偏偏头：“那行，换你请我吃早饭。” 杭天成爽快答应！ 父女说笑间，已经到了周运行的店面。 “这家我还真没吃过。” 周骜家的店在这条街最末端，杭天成和李姿开车出入，多半在最近的铺子买点带车上，又或者在家里随便吃点，很少走完这条街。 “周叔叔，两碗牛肉面。”杭姿熟门熟路走进去点餐。 刚报完，黛着白帽系着围裙站在锅炉前的人转过身，英俊年轻的脸在高汤锅溢出的白气里若隐若现。 周骜抬眼看她，从容应声：“欸。”下巴朝钱箱子一抬：“零钱自己找。” 说完，他手一抖，团在漏勺里的面入了锅。 杭姿：…… 店面虽然旧了点，但店里干净又整齐。 杭天成跟着走进来，看着锅炉另一边忙碌着的少年，不敢置信：“你同学爸爸这么年轻？” 杭姿：…… 周骜看到杭天成，前一刻还浮于脸上的戏谑瞬间散的干干净净，严肃煮面。 …… 原来是个乌龙。 杭姿刚解释完，周运行就从后厨方向端了一大锅牛肉高汤出来。 杭天成“啊”了一声：“这个才是他爸爸，这个像了。” 杭姿没忍住，抿唇笑了笑。 杭天成还在看周骜父子，不由点头：“这孩子做事很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帮忙，是个好孩子。” “不过……”杭天成偷瞄周围，压低声音：“怎么没看到他妈妈啊？” 杭姿一愣，她还这没注意过这些。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杭姿想了想，猜测：“可能周叔叔跟你一样疼媳妇儿，周骜妈妈在家呢？” 杭天成撇撇嘴：“你就还是个孩子，看什么都简单。” “就因为我疼你妈妈，所以她也疼我。如果有个特别忙特别累的事，我肯定不让她来，但反过来，就算我什么都不让她干，她肯定也会来。” 像是怕杭姿不信，杭天成更神秘了：“你同桌现在也是高中生，还是要训练的体育特长生，节假日自主训练，可以看出他很刻苦，但他这会儿还在店里帮忙，难道不是因为没有人能帮忙了吗？” “而且这种自家经营的店，生意又好，多半都是家里全员上阵，哪里需要往哪里站，就跟你那同学一样，怎么可能单独留他妈妈在家。” 杭天成一语点醒，杭姿略显恍然。 下一刻，杭天成语气一转：“算了，你还小，这些很细的东西不该你想。不过你刚才说你们是同班同学，又是同桌，平时肯定少不了交流。我随口一猜，说不定人家妈妈真有别的安排，你自己多注意点，别主动提，免得闹什么不愉快。” 说着，杭天成忽然忆起往昔，嘲笑杭姿：“还记得你小时候吗？最不会跟别人吵架，还没开始吵自己先哭了，嗤——” “你们的面好了。”周骜放下托盘，动作利落的把两碗面放桌上。 -- 第54页 “谢谢你啊同学！”杭天成抽出方便快，扒拉几下竹刺递给杭姿：“好香啊，快吃！” 杭姿回神，看周骜一眼，跟着说：“谢谢。” 周骜点点头，转身去忙。 面是真好吃，杭天成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不错，下回带你妈来尝尝！” 准备离开的时候，杭天成把擦完嘴的纸巾丢进篓子里，“要不要跟你同学打个招呼？” 刚好店里忙完一波，周运行回归主位，团面搅汤，周骜在一边擦汗。 杭姿点点头，朝周骜走过去：“你这边大概几点忙完？” 周骜原本闲靠着墙，杭姿和杭天成一道走过去时，他下意识立正站好：“啊？” 周运行看了过来，见杭姿身边还站着个成年男人，以为有什么事：“怎么了？” 杭天成连忙自我介绍，周运行一听，忙跟着打招呼，又责备周骜：“这孩子，怎么都不说一声！” 杭天成飞快摆手：“您客气了，周骜平时已经很照顾我们姿伢儿，我们还没感谢，哪能耽误您正事。” 照、照顾？ 周运行明显愣了一下，看一眼周骜。 周骜还愣着。 杭姿解释：“是这样，我报名了运动会长跑，所以这几天会去少年宫的体育场练习。” 她指指周骜：“跟着他们训练的混进去。” 周运行：“原来是这样。这多大个事儿！应该的应该的！” 杭姿又问周骜：“那要一起过去吗？” 周骜总算回过神，无所谓的点点头：“都行。” 周运行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臭小子，说话尽讨嫌。” 周骜动了动脖子，并不反驳。 杭姿和他约好出发时间，和杭天成先回了家。 第28章 为爱发电1 大概是因为换了一身行头, 杭姿第二天的训练，明显比前一天更顺利，成绩相对能看了。 但距离十拿九稳站上领奖台, 还有一段距离。 两个项目各练完一遍, 她擦了擦汗, 走去拿水喝。 裴炼早就瞄着她了, 给周骜使了个眼色，球一丢, 也跑去放包的位置拿水喝。 周骜满脸无奈的看着裴炼，抬手揉了一把脸，慢吞吞走过去。 “今天怎么样？”裴炼仰头灌一大口水，笑嘻嘻的问杭姿。 杭姿：“还行。” 裴炼点点头，“还练吗？” 杭姿看了看时间：“得歇会儿了，打算再来一次，不过成绩应该会受影响。” 裴炼：“个人经验, 冲刺的时候拐弯加速，摆臂, 知道吧？” 他边说边做示范, 才摆两下, 脚边滚来一颗球，周骜走过来，弯腰拎起水壶：“就你这两下子，别耍宝了。” “我耍宝？”裴炼笑了，点点自己跟前：“来来来, 你来个不耍宝的。” 周骜喝完水，捞起球问裴炼：“你还练不练？” 杭姿看周骜一眼，对裴炼说：“你们去训练吧, 我自己就行。” 裴炼笑笑，回去继续训练，走到周骜身边的时候，他嘲讽道：“别扭精。” 周骜没理他，眼神漫不经心飘回那头，杭姿正在拉伸。 刚回到训练场地，两个女生一个男生过来搭讪：“你们好啊，我们刚上完课，看到你们在这打排球。想问一下，你们想打比赛吗？” 周骜收回目光，径直走到网栏另一边，没有搭理。 裴炼倒是回了句：“不好意思啊，训练呢。” 其中一个女孩看了周骜一眼，大胆提议：“我们今年体育课上了排球，特别难，看你们在训练，就想过来取取经，你们不也训练好一会儿了嘛，就当是放松，劳逸结合呀！” 裴炼无所谓，目光看向周骜。 周骜大手转球，干脆拒绝：“不打。” 女孩面露失望。 随行的男生跟着帮腔：“就玩一局，你们两个比较厉害，二打三？” 裴炼想，二打三也是欺负你们啊。 他反应也快，转头看向还在休息的杭姿，笑道：“等着，我再叫个人来！” 周骜眼神一动，眼神追着裴炼而去， 裴炼跑去找杭姿，指着这头说了什么，杭姿顺着他指的看过来，周骜移开目光。 不一会儿，裴炼带着人过来，“三对三，齐活儿。” 他一指杭姿，“她也不是很会，跟我们一组，你们一组。” 两个女生看到杭姿过来，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这个小动作刚好被周骜看到，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主动搭腔的女生又说：“这也不公平啊，我们三个都不怎么会，你们两个专业对口，带一个不会的，胜率也很高。” 另一个女生帮着出主意：“不然你们两个来一个跟我们，薛洋跟你们！” 薛洋就是陪她们来的男生，长得干净斯文。 大概是被拉来的，他面色赧然，似乎只需要等着被分配，并不需要发表意见。 裴炼刚要开口，主动搭腔的女生说：“你们黑白配，赢的人过来换薛洋！” 裴炼笑着看向周骜，伸出手：“骜哥，来不？” 周骜一脸无语。 黑白配的结果，周骜被分配到了对面，主动邀约的女生和同伴眼神交换的更加激烈。 裴炼挪到杭姿身边，一脸贱笑的歪向她：“我没说错吧，我们骜子就是抢手。” -- 第55页 杭姿真诚地说：“抢不抢手暂时不讨论，如果我是你，接下来应该会好好保护自己。” 裴炼看向杭姿，意味深长的装糊涂：“为什么？” 为什么？ 杭姿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真的看不出来，他现在很生气吗？ 另一边，周骜正在安排站位。 虽然说是随便玩一局，但他并不随意。 主动搭讪的女生自我介绍：“我叫秦佳，这是我朋友赵思思，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周骜只管安排好站位，没说话。 赵思思在边上帮腔：“帅哥，不用这么高冷吧，就认识一下嘛。” 周骜站直了些，似乎在思索。 秦佳和赵思思觉得有戏，挤眉弄眼传递喜色。 周骜忽然看向秦佳，声音压得只有她们听得到：“你真想知道？” 秦佳娇嗔道：“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跟旧社会的小媳妇儿一样，一个名字还捂得紧紧的。” 周骜并不生气，说：“你真想知道，可以去问刚过来的那女孩，她愿意的话，就告诉你了。” 短短一句话，像一盆冰凉的冷水泼向两个蓄势待发的女孩，把她们所有的热情和蠢蠢欲动悉数泼灭。 果然！ 她们过来才说两句，对面那个男生就急忙去把远处那个漂亮的女孩叫过来，刚才她们就觉得不对劲，彼此都觉得，百分之九十是这个帅哥的女朋友。 结果还真是。 而且，这位正宫娘娘实力也太强了，她们有心竞争，胜算也很低。 本来就是一时兴起的少年人心性，两个女孩固然失落，但也掩不住八卦灵魂。 赵思思赞叹：“你女朋友好漂亮啊，身材也好。” 周骜低头转球，不承认也不否认。 秦佳就不可避免带了点酸气：“长这么漂亮，还管得这么紧啊？你跟别的女生打球也不行？” 周骜不知道想到什么，弯唇笑了一下，回了这句：“这不是挺好的。” 秦佳和赵思思有种出师未捷反被喂狗粮的窒息感…… 临时组起的排球赛，瞬间失去了三分之一的生气，秦佳和赵思思开始全程划水。 事实上，杭姿和薛洋也是菜鸡，最后直接变成裴炼和周骜的对杀。 这是杭姿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看周骜打球。 两个人实力都很强，挥臂击球的力量感令视觉震撼，她不由想到每次路过排球场时看到的训练场景。 满满的青春荷尔蒙和蓬勃生命力。 “小心！”一直划水的薛洋忽然大喊一声，冲过来拉住杭姿。 杭姿被薛洋带住，身子一歪，险险躲过朝她砸来的排球。 裴炼吓一跳。 和杭姿说的一样，周骜这老狗一腔火气全冲他撒，他就是有三头六臂都有点应付不来。结果一把接歪了，球在他手上飞偏，直直朝着杭姿砸去。 还好没砸到！ 杭姿惊魂未定，暗道不该走神，又望向薛洋，笑道：“谢谢你啊。” 薛洋失笑：“你这也能走神啊。” 裴炼看着这场面，又往对面看了一眼。 球飞的一瞬间，周骜就冲过来了，直到薛洋英雄救美，周骜已经站在网这头。 他反应也快，几乎没有过多停顿，顺势走向落在地上的排球，好像他过来不是为了救人，只是捡球。 裴炼一脸唏嘘，继而长叹：“没力气了，认输。” 临时组起的排球赛，散场也散的突然。 比赛散了，人却没散，大家一起到看台上休息。 裴炼大方的询问女生们想喝什么，他请客。 秦佳和赵思思都是来上课，没有备水，闻言笑嘻嘻的点单。 杭姿拿起手里的水瓶，示意不用。 周骜理都没理他。 薛洋也客气拒绝，走过来坐在杭姿边上，像是经过很久的思考，他问杭姿：“你也在这上课？” 杭姿愣了一下，不答反问：“你们是在这里上课的学生？” 问到了专业领域，薛洋多了几分自信：“嗯，学钢琴，已经学十多年了。” 杭姿：“要考钢琴专业？” 薛洋微微笑起来：“嗯，不出意外会考音乐学院。” 杭姿说：“那你还敢打球？小心受伤。” 周骜耳朵一动，看了过来。 他就坐在杭姿边上喝水，一看过来，杭姿和薛洋都察觉。 周骜笑了笑，和善的开口：“难怪你刚才一动不动，是怕伤着手吧？” 话是实话，周骜语气也没什么不好，可这话是从男生嘴里说出来，就无端微妙起来。 薛洋笑容淡了：“平时适当运动都没问题，是因为最近有考试才不好大动。” 杭姿非常赞同：“那一定要更小心了。” 周骜也很赞同：“对，一定要很小心，下次可别这么耳根子软，被女生哄两句就跟着跑来霍霍。” 坐在看台前排的秦佳和赵思思正在用手扇风，闻言动作一顿，仿佛迎风中了一箭。 杭姿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周骜，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眼神——您客气些，好嘛？ 周骜迎着她的眼神，也回了一个微笑——好的。 “那你呢？”薛洋又绕回来，打听起杭姿。 杭姿大方回答：“我学琵琶。” -- 第56页 薛洋来了兴趣，随口调侃一句：“厉害啊，民乐之王。” 话一出口，前排的秦佳忽然笑了，回头道：“哟，民乐之王呢。那琵琶之外的民族乐器都是小喽啰了？” 一旁，赵思思抬手扶额，又来了！ 薛洋语气渐硬：“又不是我说的，是少年宫的介绍墙说的。” 几人各占一个领域，不争馒头争口气。 秦佳今天在周骜的事上已经失利一回，气性上来，忽然说：“不过说真的，就算贴了这种宣传，琵琶课还是很少，都没古筝一半多，我都不认得几个学琵琶的。” 她看向杭姿，笑起来：“今天好不容易认得一个，同学，我们去琴房玩吧，PK来不来？” 薛洋觉得好笑：“你学古筝的，人家学琵琶，根本不是一回事，怎么PK？” 覃佳也笑：“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呀，怎么样，来嘛？” 周骜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 他顺着动静来源看去，只看到杭姿藏在他们之间的手正捏着他的衣角，一下一下扯。 如果他没有会错意，这应该是个求助的信号。 周骜心底涌起一股了然的笑意。 差点忘了，这位新同桌是个怂包，从来不愿意跟人闹不愉快，更别说这种正面挑衅。 可她怎么就敢和他杠上呢？还不止一次。 觉得他好欺负是不是？ 正想着，身侧又多了一丝异样的触感。 周骜侧首看去，只见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捏了一支士力架。 包装袋的齿边小幅度的在他衣服上刮来刮去，弱小，可怜，又无助——给你吃，帮我。 周骜忍下心中疯狂的笑意，从容的伸手接过。 下一刻，少年结实的长臂抬起，轻轻一勾，揽住了杭姿的肩膀。 霎时间，杭姿犹如一只茫然无措的小白兔，孱弱的撞进少年带着汗味的怀中，呆滞石化。 周骜懒洋洋的笑：“不好意思，比不了。” 第29章 为爱发电2 周骜一把假冒伪劣的狗粮, 塞给了在座每一个人。 薛洋看着他搭在杭姿肩膀上的手，仿佛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脸上的笑彻底淡去。 相较之下, 秦佳镇定很多, 却依旧穷追不舍：“为什么？” 周骜翘起二郎腿, 身体微微倾向杭姿, 更显亲密。 “我们姿伢儿学乐器是为了提高情趣品味，这种带着功利性质的竞技较量和她的学习理念不符, 她就算答应你也不能正常发挥，她不能正常发挥，你就是胜之不武。” 杭姿还没从那句“姿伢儿”的亲昵称呼里回过神，就又被他模似样的吹逼震慑住。 她盯着周骜，眼神浮起惊叹——你可以啊。 周骜笑笑：“而且，我们要回家吃饭了，什么事都没填肚子要紧, 不好意思。” 裴炼刚好提着一手的果汁饮料回来，看到这个情形, 差点把眼珠子瞪飞了。 什么情况？ 他才买了个饮料的功夫, 发生了什么？ 这干嘛呢？ 比赛散场, 话题聊死，周骜凭一己之力，让三位刚认识的朋友选择礼貌退场。 裴炼回过神，连忙把买好的饮料送过去。 秦佳和赵思思原本是冲着周骜来的，最后双双被裴炼圈粉, 走的时候，她们挨在一起愉快的交换了手机号码。 三个人刚道别转身的时候，周骜已经把搭在杭姿身上的手收回,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杭姿知道他在帮自己解围，可是回想和他身体碰撞的情形，便不自在的吞咽好几下。 周骜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搭过她肩膀的手仿佛还残存这温香的触感。他指尖搓了两下，拿出刚才杭姿贿赂他的士力架，滋啦一下撕开，表情美妙的吃起来。 杭姿看到周骜的自在淡定，默默反省之余，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做。 刚才这个情形，他要替她做决定，那肯定得有做决定的资格。 所以他才会忽然搭肩，亲密姿势一拉开，根本不需要特别解释，他就有资格说话。 事实证明，那三个人谁也没质疑他凭什么开口帮她说话。 杭姿思绪转了一圈，那点因为和异性接触而生的微妙感觉荡然无存。 而且，周骜不可能有那种意思，一来，他专心学习和排球的态度挺认真，二来；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她看向吃得倍儿香的周骜，问：“好吃吗？” 花生碎混着巧克力的香甜，周骜闭了闭眼，夸张的赞叹：“劳动换回的食物，果然特别好吃。” 杭姿别过脸，先是笑了一声，然后连声轻笑。 周骜保持坐姿不动，乜斜着眼瞄她，嘴角刚扬起，又僵住，目光寸移—— 斜方位置，裴炼提着剩下三杯鲜榨果汁站在一边，满脸坏笑。 杭姿也看到了裴炼。 裴炼终于不再当隐形人，笑嘻嘻走过来：“说什么呢？” 周骜没理他，杭姿跳过问题，帮忙接下果汁放到一边。 虽然他们拒绝了，但裴炼还是买了他们的份。 裴炼把其中一杯果汁递给杭姿，率先抢话：“我请客，再给钱我翻脸啊！” 杭姿虽然不喜欢占便宜，可她并不轴，裴炼表态至此，她笑着道谢，也就接了。 裴炼见她乖乖就范，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又想起排球赛的事，顺口就问：“对了，你们今年体育课也上排球了吧？” -- 第57页 杭姿抱着果汁嘬了一口，乖巧点头：“嗯！” 裴炼来劲儿了，眼看着杭姿，冲周骜努下巴：“赶紧抱大腿！期末闭着眼都得满分！” 杭姿看向周骜，周骜也看回来，两人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神中同时想起排球课不愉快的回忆。 杭姿一言不发的收回目光，直直盯着前面，抱起果汁猛嘬，直至脸颊鼓鼓，这种可以称之为局促的表现，真是…… 有点可爱。 周骜眼底升起笑意，彻底没了和她计较的意思，终于悠悠开口：“算了，人家眼光高，看不上我这种水平，得老师亲自指导才行。” 裴炼一听，直接愣了。 他纯粹是见缝扎针的搞事情看戏，可从事实来看，眼前这二位的故事，比他想想要多啊！ 杭姿差点被周骜这副酸不拉几的语气呛到。 她飞快咽下甜爽的西瓜汁，含着一丝怨色的黑眸瞪了他一眼。 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裴炼反应过来，开始起哄，他长腿一跨坐到杭姿另一边，一拍大腿：“明白了，怕骜子不行！” 同一时间，杭姿眼神一愣，周骜眼神一冷，不约而同转向裴炼的眼神，一个茫然无措，一个杀气腾腾。 裴炼压下贱兮兮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别误会，我说的是打球技术。” 说完，又眯起眼盯住杭姿：“你好像很懂啊？” 杭姿平时乖巧少话，性子温和，怎么看都是那种不可能在脑子里存黄色废料的人设。 但其实…… 杭姿像是被人窥破了什么秘密，脸颊微微发烫，飞快收回目光：“什、什么？” 周骜的注意力也落她身上了。 他和裴炼一样眯起眼睛打量她，眼看她仓惶掩饰，不由笑了一声：“嚯。” 这一声笑，意味深长，又含了点惊叹的意思——看不出来嘛。 杭姿转头盯他，调子陡然拔高：“学长说的没错，我就是质疑你技术不行，不行吗？” 周骜一脸赞同：“行，必须行。不过你这会儿不该急着质疑我，应该拿手机把你这幅凶神恶煞的表情录下来，但凡你刚才拿出这会儿的三成功力，也不至于对我这种技术一般的人求助。” 说着，他还把吃完的能量棒包装袋捏在手里搓了搓。 包装袋发出的撕拉声，灌入杭姿的耳中，像一只小怪物在哈哈哈哈哈。 “你……”杭姿指尖发力，塑料杯啪的捏陷下去一片。 “哎哎哎——”裴炼日常当和事佬，跳下台阶站在两人跟前：“技术行不行，考考就知道！杭姿，你现在就上场发球，十个球，随便你怎么发，但凡周骜漏一个，我跟你一起嘲笑他！但是呢……” 他嘿嘿一笑：“要是他都给圆回来，说明技术还行，信我，抱个大腿，不亏！” 没等杭姿回应，周骜率先开口：“很不用！我现在就认输。” 他斜睨杭姿，欠嗖嗖道：“我就是技术再好，也接不了不过网的球啊。” 杭姿把果汁重重一放，霍得起身：“行，来啊！” 周骜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别了吧。” 杭姿调子再拔一个度，气势汹汹：“来！” 日头渐烈，却也不及少男少女的姿态鲜活明媚。 杭姿神色肃穆的和周骜各占一方，十个球的机会，她把自己这辈子的刁钻都调动出来了。 然而，高大的少年身形如电，不管她把球击向哪个方向，不管力道轻重，不管是真招还是假动作，他全都轻松迎接。 而被他击回来的球，像是长了眼睛，不偏不倚，力道均匀的降落在她正前方抬臂可接处。 十个球下来，杭姿那一丝被激出来的戾气荡然无存，心里是真心佩服，以及—— 学长说的对，这波大腿抱了不亏！ 周骜接完杭姿十个球，连气都没喘，眼角眉梢都透着王霸之气。 裴炼手背击手心，继而双手一摊：“怎么样？” 杭姿被周骜挑逗的那点气性早已淡去，看向网那头，扬声喊道：“你厉害！” 周骜笑了笑，单手叉着腰走过来。 裴炼趁机道：“早说了，这腿可粗。”又看周骜，语气里带了些告诫的味道：“骜子，面对女同学要友善，你期末带带杭姿不就完了！” 周骜看向杭姿，叹道：“要是再来一盒士力架，也不是不可以。” 杭姿有时候也很识时务，比如现在。 能轻巧完成考试项目，为什么要和自己较劲呢？ 她欣然接受周骜的报价，伸手捏了个OK的手势：“成交！” 裴炼当即击掌高呼：“我现在正式宣布，周骜同学和杭姿同学正式结为——” 周骜一个眼神杀过来！ 裴炼大喘气：“——排球考试搭档！” 杭姿笑了笑，并没有在意裴炼的恶趣味。 …… 中午的时间，三个人像之前一样搭伙吃饭。 吃完饭出来已经是午后，杭姿准备回家。 长跑训练只是一部分日程，她没打算一整天耗在这里。 周骜和裴炼却是要训练到晚上。 “明天我就不来了。”杭姿看了眼手机，和两人说道。 周骜抱着球没说话，裴炼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 第58页 杭姿晃晃手机，笑容明媚，语气轻快，显然很高兴：“明天出去玩，和我爸妈去植物园。” 裴炼点点头：“行，玩的开心啊。” 杭姿和他们道别，周骜说：“路上慢点。” …… 杭姿回家后，立刻给杭天成和李姿发了消息。 夫妇两人知道她安全回家，也好安心工作。 杭姿洗完澡，换上居家服后，就开始写作业看书。 一晃几个小时过去，天色渐渐暗了。 杭姿伸了个懒腰，摸出眼药水滴了几滴，闭眼养神。 忽然，QQ来了消息。 杭姿睁眼拿过手机，是高芸发来的消息。 【高芸】：【图片】【图片】眼熟吗？ 杭姿一怔，连忙回复——你怎么知道的？ 【高芸】：赵庭睿说你之前就看过这两款，我今儿去琴坊帮学妹挑琴偶然看到的，想买？ 杭姿暗暗唏嘘，想买是一回事，价钱又是另一回事。 【姿姿不倦】：太贵了。 【高芸】：哟，回家继承皇位的小公主，十几万不就是零花钱吗？ 杭姿抬手捂脸，无奈的笑了笑。 玩笑话都拿来传，只有赵庭睿那个大嘴巴干的出来。 她随手回了一串点点点。 【高芸】：这把老红木确实不错，属于收藏级了，等以后手头富裕了可以弄一把，你目前的话，这把大叶紫檀的演奏琴够用，也可以拿去艺考。听说你上次问是一万八，我问了问，一万五可以拿。 杭姿看着高芸的消息，转头看向柜子边的琴架，上面搁着一把琵琶，面板已经有些脏旧，还是她考级用过的。 因为没打算学这个专业，加上小学毕业后就被送去B市借读，她一直没有换新琴。 这把琴跟着她去了B市三年，又被背回来，背板最下面多了一条细小的裂痕，至今没修。 杭姿蹲在琴架边，摸了摸那条裂痕，拿起手机打字—— 【姿姿不倦】：谢谢姐，不过我现在得准备高考，暂时不需要。 然后很快收到回复。 【高芸】：没事，我随口一问，这边出货我都会过来看，有好货就会留意。如果以后你有需要随时敲我。那我不耽误你学习了，加油啊。 杭姿坐回桌前，手机顺手塞进抽屉，面前摊着的书本忽然就有点看不进去了。 十月初的夜晚似乎还残存着夏夜的味道，躁而喧嚣。 让人有点想吃烧烤。 第30章 为爱发电3 已经快八点了, 杭姿拿出手机给杭天成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杭天成像是猜到杭姿为什么打电话，接起就道：“饿了吧？我们这边还得要一会儿才完, 你妈刚还念叨你的晚饭, 想吃什么, 爸先给你订！” 这可不巧了么！ 杭姿两手抓着手机, 悄咪咪说：“爸，我想吃烧烤, 你别让我妈知道呗。” 果然，他“啧”了一声：“知道你妈不让你还吃？” 杭姿还不知道自己爸是什么样儿？ 杭天成远没有妻子李姿那么小资讲究，他最喜欢路边摊大排档。 如果能约得二三旧友小聚，各自的孩子在边上嬉笑追赶，一声高喝便乖乖就范，小胳膊笨拙的抱着酒瓶帮忙倒酒，就是男人最简单的快乐。 可惜杭天成从来没机会享受这种快乐, 因为李姿不许。 所以，他回回都只能眼巴巴看几个兄弟拖儿带女吹牛逼。 杭姿往桌上一趴, 久违的跟他哼唧：“想吃嘛……” 杭天成兵败如山倒。 犹豫两秒钟后, 他压低声音：“你知道哪的好吃吗, 想吃什么啊？” 杭姿蹭的坐起：“小区外面好像就有，我去转转！” 杭天成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那我们就不急着回来了，你自己看着买，要是被发现我可没办法啊。钱够不够？” 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杭姿快速解决打完电话，拿起钱包钥匙出了门。 华灯初上, 老小区外面果然热闹。 站在街头看去，晨间铺开五花八门早餐的店铺换上了夜间皮肤，火锅烤串一条龙。 店铺的位置已经不能满足夜行人的需求, 伸缩桌板和大红色的塑料凳在长街铺开。 杭姿已经有一阵没见过这样浓重的烟火气。 她顺着街道走过去，还有小工站在街边拉客，一看她斯斯文文，长得漂亮，眼睛还盯着路边这些夜食铺子，纷纷攻上来—— “美女，吃烧烤啊！里面坐，上菜快！” “美女，炒粉炒饭要不要？” 甚至有人直接来拉：“美女，铁板烧麻辣烫里面坐，马上就能上——” 杭姿在这种突兀的热情邀约中，从眼神拒绝变成身体抗拒。 “不不不……”大可不必！ 她吓了一跳，想把抓在手腕上的手扒拉开。 下一刻，一只大手穿过包围的人群，稳稳抓在她手腕上。 那只手灼热有力，贴着杭姿手腕的肌肤，稍稍往回一带，高大的身体顺势挤过来，轻而易举把拉着杭姿的那只手挤掉，也把围绕在身边的小工们隔开。 周骜还是那身运动球衣，只是运动鞋换成了方便凉快的拖鞋。 他额头上全是汗，另一只手提了一堆食材，懒洋洋冲早已面熟的小工们一笑，“下次一定！” -- 第59页 说着，顺手把杭姿挤出包围圈带走。 杭姿终于“得救”，下意识要回头，身边传来周骜的告诫：“不吃就不看，懂不懂规矩？” 杭姿暗想，真是不好意思，不懂你们这条街的规矩。 未免刚才的情况再次发生，杭姿直接走到了街尾周骜家的店铺。 体育用品店已经关门，早晨的早点铺子变成了热火朝天的铁板烧铺子。 周骜把杭姿拉出来就松了手，然后立刻把另一只手上的菜分出一半提起。 走到店门口，周骜径直入店，周运行正忙着做食物，杭姿意外的瞄到了几个小工模样的男孩子，应该是晚上在这帮忙的。 她想起杭天成之前说的事，细细观察后，还是没有看到类似周骜妈妈的人物。 杭姿默默把这份好奇咽下去，注意力转而落在这条街的其他店上。 吃哪家好呢？ “你站这干什么？”少年去而复返，额头上的汗水擦得干干净净，连打湿的发梢都残留着手指搭理过的痕迹。 杭姿见他又出来，问：“你不忙吗？” 周骜：“晚上店里有小工帮忙，也不那么忙。” “哦——”杭姿点点头，然后转移注意力，兴致勃勃的问：“这条街哪家烧烤最好吃？” 烧烤？ 周骜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眼神漫不经心往她胃的位置扫了一眼。 “你家没饭吃？” 杭姿觉得他又变得不友善了，有一说一：“我爸妈加班回不来，让我自己吃。” 周骜的表情变得更扭曲，顺着问：“你爸妈加班，让你吃烧烤？” 杭姿的眼神破天荒的闪躲了一下，眼珠不自然的朝撒谎那一边转，回应也含糊。 周骜眼睛一眯，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你瞒着你爸妈偷吃的吧？” 杭姿韩式哈笑两声，强行融入些底气：“出来吃饭就是出来吃饭，什么叫偷吃，我爸妈来了我一样吃！” 周骜一针见血：“他们不知道你有胃病？” 杭姿看向周骜，满腹辩词全堵在喉咙口，瞬间语塞。 周骜眯起的眼松开，露出“破案了”的表情。 这一刻，他心里生出一个奇异的猜想。 她爸妈不知道她有胃病的事，她也不打算说，理由之一，可能是吃东西的时候不受约束。 周骜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真行。” 杭姿回过神，当即狡辩：“你别随便脑补奇怪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骜点点头，指了指小区入口：“行，走啊，我送你回去，然后跟叔叔阿姨聊聊你犯胃病的事。” 杭姿刚张口，周骜接话：“啊，对，叔叔阿姨不在是吧？没事，我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走，现在就走——” 他刚迈开一步，手臂被拖住。 杭姿死死拽着周骜的手腕，像是经历了一段复杂的心里建设，深吸一口气。 再抬头时，前一秒的火急火燎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乖巧动人的笑，连语气都温柔了：“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呢？看你，都流汗了，咱们坐下歇歇……骜哥？” 周骜眼角一跳，心里忽然躁动。 刚好座位空了一桌，杭姿二胡不说把他拖过去：“来来来，骜哥，坐下说。” 这是周骜第一次听她用这么江湖气的称呼喊自己，他暗暗哂笑，很给面子的坐下。 店里有眼力劲儿的小工迅速送上一张塑封的菜单表，然后对着周骜挤眉弄眼暧昧的笑。 周骜丢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对方自觉的走远了。 杭姿拿过菜单，兴致勃勃的问：“我在你家吃吧，你家有什么招牌菜，介绍一下？” 周骜把菜单从她手里抽走，并没有被她绕开，直言道：“喝茶，报项目，吃烧烤，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作为患者的自觉？” 杭姿伸手要抢菜单，周骜抬手躲开。 她眼一瞪，像是生气了：“你不做生意了？” 周骜不为所动：“放你在这吃出毛病，我家才真不用做生意了。” 杭姿：“你少咒我，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好得不得了！” 周骜认同：“对，也就偶尔犯一下病。” 杭姿硬气道：“对啊，也就偶尔一次。” 周骜觉得她脑回路异于常人，他一手握着菜单，另一手拇指指腹刮着塑封边沿：“你就没有反思过，小小年纪断不了病根，就是因为你错误的生活方式？” 爸爸预留的偷吃时间已经不多了，杭姿现在就想香香嘴巴，理智逐渐丧失。 她嚯得站起来，劲儿劲儿的宣布：“我去别家吃！” 刚一转身，身后响起周骜懒洋洋的回应—— “吃，你尽管吃，但凡你今天吃一口，回头我就拿喇叭去你家楼下把你今天吃的菜单和你之前在学校偷偷开的药单揉成一段，循环播放！” 真是……烦死了！ 杭姿转身：“你什么时候这么多管闲事了？” 周骜笑笑，凹出几分正经：“不好意思，从小我爸就教我，我们饮食行业工作者，必须对每一个食客负责。” 杭姿还在垂死挣扎：“可我还没有吃饭呀，家里也没吃的，不吃更严重吧！” 周骜像是早就防备她这一招，下巴一抬，“坐。” -- 第60页 杭姿沉默片刻，狐疑的坐回来。 周骜啪一下把菜单拍在桌上，“等着。” 他起身往店里走，像常胜将军将上战场。 店里忙碌，打工的小工来回走动，杭姿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行径，索性收回目光等待。 不到五分钟，一盘热腾腾的炒面放在她面前。 夜色滤镜下，温柔盘踞着的面条根根浸润着丰厚的汁液，小葱花藏在各个角落，飘着勾人馋虫的香。 杭姿大为震撼：“你做的？” 周骜翘着二郎腿，手里搓着一团儿纸巾，擦完了，对着垃圾桶屈指一弹，精准入框。 他淡淡道：“不是我做的……” 杭姿正要点头，就听他稳重的反问：“……难道是你做的？” 杭姿：…… 她竖起大拇指，“真棒！” 周骜深藏功与名，不在意的摆摆手：“吃吧。” 杭姿拿起筷子搓了搓，问：“这有什么说道啊？名字叫什么？” 周骜看她一眼，缓缓报出：“海鲜辣面。” 真是听名字就觉得很好吃！ 可是—— 杭姿左看右看，又试着用筷子轻轻挑起面条，看向他：“海鲜呢？” 周骜嗤笑：“卖你五块钱一碗，你还想吃龙虾还是海参？” 杭姿：行叭。 她捏住筷子卷起一缕吃下去。 恰到好处的咸香过后，又有齿颊留香的微微甜，但…… 杭姿：“也不辣啊……” 周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杭姿：“——但超级好吃！” 这份没有海鲜且丝毫不辣的海鲜辣面，色香味俱全，连分量都刚好。 周骜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当做回应，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第31章 为爱发电4 酒足饭饱, 杭姿掏出钱包。 “不用了。”周骜握着一瓶汽水在手里晃了晃：“请你吃。” 杭姿对他的慷慨颇为意外，她看了一眼店里，还是把钱掏出来。 “这位慷慨的小老板, 我觉得呢, 如果你想请人吃五块钱的炒面, 那么你最好已经先帮忙赚了十块钱。” 周骜顺着杭姿的眼神往回看, 就见父亲正站在料理台前热火朝天的挥动刀铲，汗流浃背。 少年眼神微动, 又看向杭姿放在桌上的纸笔，伸手拿过来：“那就……谢谢惠顾？” 杭姿笑笑：“是我该谢谢招待，我回家了。” “你明天不去了吧？”周骜忽然问。 杭姿：“嗯，后天再去。” 周骜坏笑一下：“要是你后天再遇上来踢馆的，我就要涨价了。” 杭姿愣了愣，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赧然无语：“毛病。” 周骜欠嗖嗖的点头：“嗯, 我毛病，可找有毛病的人挡煞不是更有毛病？” 他微微倾身, 好奇的看着她：“你平时不是挺能掰扯么, 干嘛让我帮忙？” 杭姿看了他一眼, 像是想了一下，诚实道：“因为……对方是个女孩。” 周骜笑了：“为什么是个女孩就要找我帮忙？” 杭姿：“听说，你从进校开始就拒绝了很多女孩，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很懂怎么拒绝一个女孩, 并且一劳永逸！” 如果不是她的语气过于正经，周骜几乎要以为她在反讽，又或者是……试探。 下一秒, 他听到自己问：“那如果挑衅你的是那个叫薛洋的，你是不是就自己上阵了？” 杭姿怔了一下，略带疑惑的看向他。 周骜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一颗心却隆隆加速。 他不知道杭姿说那番话是不是试探，但此时此刻，他知道，他是。 “好歹同桌一场，我的老底大概都被裴炼抖光了，你也别藏着掖着啊。你嘛……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丑，就……长得不错。很多男生追吧？说说，拒绝几个了？” 周骜从没有和女生讨论过这样的问题。 而这种话题，本身就带着独属于这个年龄的禁忌和暧昧。 然而，被问及的少女只是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原本的疑惑神色里，竟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鄙视和不可置信：“你……还数这个？” 周骜生生一愣，一张俊脸像是被人铲了两巴掌似的生热。 他对天发誓，从来没有对这种纠缠上过心，往往是碰上一个忘一个。 但杭姿这话一出，他好像忽然变成一个把拒绝过的女孩当战利品细数珍藏记录在案的超级自恋狂！ 周骜正了正坐姿，反驳：“谁数这个了？” 杭姿无比自然的反问：“那你还问？” 周骜忍不住扶额。 他一直觉得裴炼那个自恋狂是逼王。 但和她这种不经意装个逼的狠角色比，还是太嫩了。 与此同时，杭姿的话似乎侧面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不错，可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周骜的心里，突然就堵了一下。 这种感觉实在古怪又难受，他顺势把话题绕回来：“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那么怂？” 杭姿：…… 周骜觉得自己问到了点子上，开始加料：“虽然你平时也怂，但今天特别怂。” “别误会，我纯粹是好奇，什么原因让你宁愿‘斥巨资’找我帮你挡回去，也不愿意自己回应。难道是因为学得特别烂？” -- 第61页 杭姿捏着个钱包在手里反复把玩，蛮不在乎：“嗯，你就当我学的烂吧。” 周骜乐了，含着瓶口抬臂灌了一口饮料，咂咂嘴：“那你可真是心大啊。” 杭姿抬眼看向他。 周骜伸出另一只手跟她比划：“这么说吧，如果我们训练和比赛都特别烂，出去了可没脸说自己是哪个教练教的，你倒好，学的烂还能大摇大摆去看老师，我要是你老师，肯定拿你当反面教材，看到你就绕道走，你喊一声老师我都觉得是诅咒。” 杭姿：…… 还说她讲话一套一套是毒鸡汤，他才是单口相声优秀演员。 周骜这番半开玩笑半试探的话，让杭姿想起刚刚跟高芸的那通电话。 吃饭之前那股堵堵的感觉又回来了。 周骜挑眉：“是要给你上盘花生米吗？” 杭姿交错的思绪凝了一下，噗嗤一笑，是被逗得。 周骜见她实在没有谈兴，也不问了，主动帮她圆场：“行吧，凭你的作风，大概率上是觉得这种行为不入流又无聊，就不比了呗。” 他已经打算结束，谁料杭姿忽然摇头，否定了他：“不是，情况刚好相反。” 周骜起了一半的身体慢慢坐回去，眼睛看着她，静候下文。 杭姿一边回忆一边讲：“其实，我以前和她们一样，甚至更严重，对乐器有一种高低心理。” 周骜挑挑眉，没有打岔。 杭姿陷入回忆，唏嘘感慨：“那时候，真是集无知、天真、愚蠢和虚荣于一身，觉得除了琵琶，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最后一句，杭姿眯起眼，伸出一只手潇洒的横摆两下，是个睥睨众生的姿态。 周骜第一次见她这么耍宝的样子，忍着笑，稳重的点点头，嗯。 杭姿收起表演姿态，语气恢复正常：“后来，偶然间认识一些很厉害的朋友，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所在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圈子，而这个圈子又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不止技不如人，连思想境界都拉垮，那时候我就想，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噗嗤——”少年实在没忍住，发出不受控制的嘲笑。 杭姿面无表情的将眼神平移过去，含着几分死亡的凝视。 周骜：“我差点以为你是什么隐世高手，因为和对手有类似十六年内不能动手之类的约定，所以忍辱负重求助别人……” 他双手互击，继而摊开：“原来是菜鸡被大佬啄了！” 杭姿盯着周骜，唇瓣紧抿成一条线，艰难的凹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话说的没错，可是，真的好想打死他啊。 周骜看着杭姿的眼神遮掩不住的恼火和尴尬，新鲜之余，也懂得见好就收。 他动身坐直，“好吧，明白了。” 杭姿懒得和他计较，正准备结账回家，周骜偏头：“生气了？那这样，为了表示公平，我也给你爆个料！” 爆料？ 杭姿挑眉，眼中生出的兴趣取代了恼火和尴尬，刚刚离开坐板的屁股又贴回去。 “什么料？不猛不给钱啊。”她半开玩笑的抬抬下巴，指向桌上吃完的残骸。 周骜又拿了两瓶新的饮料开瓶，还讲究的抽了个一次性杯给她满上。 “来，请。” 杭姿看着他这幅样子，好气又好笑，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碳酸饮料的尖刺感在舌尖炸开，爽！ 放下杯子，她催促道：“说吧。” 周骜看她一眼，脸上的玩笑渐渐淡了，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小铺子。 “小时候老师让我们写父母的职业，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乱七八糟编了一篇作文，吓得老师差点报警。” “报警？”杭姿好奇：“写什么了？” 周骜漫不经心回忆：“大概是——别看我爸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其实他是这条街的老大，所有人见到他都要喊一声大哥。这条街也很厉害，大家白天做生意卖小吃，晚上会聚集砍人，争地盘，曾经还砍死过人，就处理在这条街的下水道里。” “噗——”杭姿一口汽水喷到桌上，气泡细密炸开，活像电视剧里被打翻的毒酒反应。 周骜轻轻挑眉，看着她不说话。 杭姿飞快抽出纸巾擦了擦桌子，又用手掩唇，藏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凹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所以，叔叔是不是还有个外号，叫山鸡？” 周骜的面无表情只坚持了两秒，在和杭姿对视瞬间，两人同时触发笑点，一起抖着肩膀笑开。 杭姿：“后来呢？” 后来吗？ 周骜眼神微动，想起后来的事。 后来，在老师的询问下，他坦白撒谎，老师没有报警，改成了家访。 再后来，他慢慢长大，回忆起这件事只当成笑话，与此同时，父亲也变了。 他坚决不允许周骜插手店里的活儿。 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顶多让他帮忙送食材，来了就走，又或者在后厨做装盆分类这种轻便的活儿。 如果是和花钱有关的需求，只要周骜开口，父亲绝对给到最足。 再遇上学校需要家长出席的活动，那更夸张，平时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会在那一天光鲜讲究到吓人。 他交到了关系不错的朋友，想趁周末带店里尝尝父亲的手艺。 结果，周末的晚上，父亲放着大好生意不作，早早关店让他回那边的家，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大鱼大肉准备一桌，活生生把几个朋友都闹拘束了。 -- 第62页 他终于开始懂事，也意识到父亲的变化并不是毫无缘由。 童言无忌，却是大人眼中过不去的坎儿。 “后来，知道自己错了呗。”周骜轻声开口，“所以，同样做餐饮，华丽漂亮的餐厅有它的长处，充满烟火气的小店也有它的特色，和你们的乐器一样，东西不分高低，是人有高低心理而已。” 少年音色低沉温润，语气平稳，娓娓道来。 杭姿听得一怔，若有所思。 入夜也喧嚣的街头，周骜看着杭姿，眼中映着的橙黄灯色盖住了眼底的思索之色。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周骜从来没有和谁吐露过这份心事，可在这一刻，他竟清楚的察觉出自己话里隐含着的那份讳莫如深的小心机。 有意识的靠拢话题，将内容勾扯关联，触发共情共鸣。 他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十分不适。 一只盛了一半饮料的塑料杯举到他面前。 周骜眼珠轻动，看到了端着杯子的手，漂亮白皙。 她完全没有留指甲，修剪的很干净。 顺着手一路往上看，漂亮的少女以夜色为背，灯盏点缀，轻浅露笑。 杭姿端着杯子，作敬酒姿势，“那就，恭喜你甩掉高低心理的包袱，祝生意兴隆！” 她似模似样的压低杯沿，在他直接对瓶吹的瓶口下方碰了一下。 周骜黑眸轻动，溢出笑来，拿起瓶子：“也恭喜你重建三观，祝学习进步，技艺高升！” 然后学她的样子，把瓶口压得更低，在她杯身上碰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被这做作的敬酒礼逗笑了…… 谈话的气氛似乎才刚刚打开，杭天成的电话就来了。 杭姿接起，“爸爸，你们回来了吗？” 杭天成：“我刚把车开出来，你吃完没？你妈刚还念叨着给你打包一份鸡汤回去。” 回来了！ 杭姿人都站起来了：“吃完了，我这就回去！” 周骜看她一眼，默默起身往店里走去。 杭天成：“行，你回去把门锁好，困了就先睡。” 挂掉电话，杭姿才发现面前位置已经空了，刚起身，周骜从店里走过来。 “回去吗？” 杭姿点头。 周骜两手插兜：“走吧，一起。” 杭姿看向店内：“你回家？” 周骜：“这用不着我，平常我也是在家看书。” 杭姿点点头，和周骜一起进小区。 老小区到了晚上连路灯都昏暗，两人一路往里走，杭姿家所在的楼栋近在眼前。 周骜忽然问：“你现在还会练琵琶吗？” 杭姿摇头：“时间紧张，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碰了。” 周骜：“我们要是几天不练骨头都得松，歇个一年半载，大概就直接歇废了，你这个应该是一个道理吧？” 杭姿眼角一跳，忽然福至心灵，想到周骜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他话题一转：“你现在的文化成绩其实挺适合考特长生，听裴炼说学校每年都有这种例子，前两年拼文化分数兼顾特长，最后一年狂补特长，特长生文化分低，保三争一，你……” “我家到了！”明明还有几步路，杭姿直接打断周骜的话：“走啦。” 周骜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往自家楼栋走，边走边嘀咕：“急什么……” 第32章 你变化还挺大的。 回家后, 杭姿重新洗澡漱口，忙完这些，杭天成和李姿还没到家。 她睡不着, 干脆翻出笔记继续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香了嘴巴, 又在和周骜的聊天中多少倾吐了些郁气, 这会儿再看书, 明显集中很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声响, 是他们回来了。 李姿人还没进来，声音先扬起：“姿伢儿，给你带鸡汤了，起来喝点。” 杭姿连忙出来，果然看到母亲提着个打包盒进来。 李姿一看到她就问：“晚上吃的什么呀？” 杭姿想了想，说：“吃的炒面。” 杭天成刚换鞋进来，闻言看了杭姿一眼, 露出“我懂”的笑容。 杭姿收到父亲的眼神，并没有过多解释。 炒面的程度显然好过烧烤, 李姿应了一声, 竟没说什么。 杭姿房门开着, 房间又和父母临着，杭天成回房的时候无意间瞄了一眼，说：“怎么还在看书？都几点了。” 李姿在厨房洗了个干净瓷勺出来给杭姿，刚好听到，愕然望向她：“还没睡啊？” 杭姿已经坐下准备喝汤, 她接过勺子，说：“看困了就睡。” 李姿张口欲言，杭天成冲她摇摇头, 她这才没开口。 杭姿捏着小勺子搅了搅汤，没急着喝。 李姿看见，说：“不想喝就算了。” 杭姿又搅了两下，忽然放下勺子：“妈，爸，我能跟你们商量个事儿吗？” 女儿语气有些严肃，夫妻两个又对视一眼，都走过来。 杭天成拖开两张椅子，拉着妻子坐下：“什么事啊？” 杭姿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出想法：“你们觉得……我考音乐特长生，可以吗？” 短短一句话，夫妻两个都愣住了。 小半刻后，李姿率先回神，“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了？” -- 第63页 杭天成眉皱：“姿伢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是新班级不适应还是有人欺负你啊？这个一定要说啊，千万别憋着。” 杭姿眼角连续抽了好几下。 她才说一句，他们就能发散思维想到这么多。 “不是……” 李姿面露担忧：“姿伢儿，你是不是觉得考特长生文化分数要求相对低才这么想？” 杭姿鼓着腮帮长舒一口气：“真的不是，就是听同学提到这个，多个选择多条路嘛……” 杭天成：“可你这条路就是越走越窄啊。” 杭姿哭笑不得：“先不说我选不选，这条路怎么就算是走窄了？” 杭天成当真和她分析起来：“你忘记小时候准备去比赛，结果临到头把手弄伤的事了？” “准备那么久，心血都在里头了，结果因为手受伤就全部泡汤。” “这人活一辈子，肯定有个磕磕碰碰，爸爸妈妈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就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当然啊，这个音乐家啊，民乐家啊，都很伟大，都是艺术家，可就像那些歌星，走了唱歌这条路，就得保护嗓子，吃吃喝喝啊全都是忌讳，还有那些走梯台的模特，别说崴脚伤腿，就是稍微胖那么一点点，可能立马就会被舞台抛弃……” “专业性太强，就要受到很多限制，你如果喜欢，当成爱好培养，爸爸妈妈绝对支持……” 杭姿觉得自己这个话题开的真不是时候，赶忙收场：“我真的就是随口一问，你们也不用担心。而且不管选哪个，文化课都是基础，我一定会很快赶上来的。” 她一打包票，夫妻两个眼神同时变化——杭姿果然是怕文化成绩提不起来才想另辟蹊径。 杭姿：“对了，确定明天去植物园吧？” 李姿也怕她想多：“嗯，我们明天去，你赶紧睡。” 杭天成想着之后还要和李姿去学校跟老师谈，跟着说：“就是，先别想其他的，明天好好玩一天！” 杭姿点头，捧着鸡汤又喝了几口，重新刷牙睡觉。 等她进房间，李姿看了一眼丈夫，轻轻叹气，杭天成搂住她肩膀：“别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姿伢儿底子好，只要努力，肯定会有起色的。” …… 早就约定过去植物园，所以杭姿已经做好攻略。 一大早，一家人在家里吃了早餐，杭天成去取车的时候，杭姿背起自己的大背包和李姿一起下楼等。 李姿看到后面出来的杭姿，讶然道：“怎么背这么大个包？装什么了？给我。” 杭姿直接躲开，冲母亲耸了耸肩：“不重，没多少东西。” 李姿奇道：“没多少东西你背这么大个包？” 杭姿：“都用得到！” 刚好杭天成开车过来，杭姿卸下书包往后座一扔，先钻进去，李姿咕哝两句，也上了车。 正值国庆旅游高峰期，但凡算得上景点的地方都有不少人，连停车都比往常困难。 杭天成一向是妻女奴，先把母女两个放到阴凉处，然后去停车。 “好多年没来过了，之前的售票处好像拆了，等我停好车去看看哪里买票。” “不用！我知道！”杭天成话音未落，杭姿已经积极接话：“妈妈，你在这等爸爸，我很快回来！” “哎，姿伢儿，你别乱跑！”李姿根本拦不住，杭姿背着笨重的包跑的没了影儿。 杭天成飞快停好车，等他跑回来时，杭姿已经捏着三张票一边扇风一边等他。 杭天成意外道：“你动作还挺快。” 杭姿今天格外高兴，推着他们走：“赶紧的赶紧的，入口在那边。”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无奈又好笑。 在杭姿的带领下，他们迅速进入景区。 原本是杭天成带妻女来散心，可一进园，杭姿把他俩往景前一推，掏出数码相机开始指导：“再站近一点！妈你眼神稍微往右边看，两只手提着袋子放在身前，害羞一点。爸你正面看镜头，稍微抬抬下巴，眼神……放纵一点！” 李姿被她似模似样的架势逗笑了：“在哪儿学的这些……” 杭天成也笑，全程配合。 “妈你别动！”杭姿强调一句，找好角度后，飞快按下快门。 “搞什么东西啊……”李姿有点害羞，和杭天成一起走过去看照片。 木制指路牌下，李姿和杭天成背靠绿荫，李姿身上是素色的长袖连衣裙，双手提着皮包放在身前，微微朝杭天成偏头，浅却溢甜的微笑，含着几分生涩的羞赧。 杭天成穿着短袖长裤，体型保持良好，一只手插在裤兜，一条手臂搭着李姿的肩膀，手掌松松的垂在她肩侧，越发显得李姿小鸟依人。 两个人都不再年轻，可不知道是神情加分还是角度光线加分，竟显出几分青春气息，一下子勾起两人处对象时候的情形。 “你别说，拍的还挺好！”杭天成拿过相继，和李姿挨着脑袋一起看，“洗出来，必须洗出来！” 杭姿拿过相机：“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走，咱们去前面继续拍！” 被女儿的技术挑起兴趣，夫妻两个渐渐沉迷。 杭姿像是不会累，脑子里跟有个数据库似的，一处景对应一个站位姿势。 李姿笑着连连摆手：“累了累了，我当年拍婚纱照都没这么累。” -- 第64页 一听父母累了，杭姿当即收起相机：“咱们吃东西吧，前面有公共桌椅。 杭天成和李姿怎么都没想到，杭姿准备的这么充足，矿泉水，热狗面包，牛肉干，即食红肠，甚至还有带着水珠的一盒生菜叶和小番茄。 “我的乖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李姿就记得杭姿起得早，没想过她是在准备这些。 杭姿吃的正香，拍照也是个体力活儿：“就在家里随便拿的呀，我看吃的还挺多，就每样装了点。” 杭天成咬下一口红肠：“背这么多东西你不累啊？” 李姿附和：“是啊，做事闷不吭声的。” 杭姿：“这不是闷不吭声，这是惊喜！” 事实证明，杭姿安排的节目还不止这些。 她来之前就查过资料，拉着杭天成和李姿去逛的时候，她掏出个小旗子，像模像样跟他们介绍，活像个小导游。 少女漂亮又活泼，讲解时字正腔圆，渐渐吸引了其他游客。 一个年长老人听得直笑，开口问了杭姿几个问题。 杭姿起初还能根据查的资料应付几句，随着对方问的越来越深，只好坦白讨饶：“大爷，我就是带爸妈来逛逛，给他们充当临时小导游，您别可劲儿拆我台呀。” 对方笑起来，这才看向杭天成和李姿，随口聊了几句，待话题扯回杭姿身上时，老人不吝夸赞：“孩子乖巧孝顺，你们有福气。” 杭姿从小到大收到的赞美数之不尽，李姿和杭天成早就习以为常，却依然高兴。 各自还有行程，简单聊了几句后便道别，杭姿这一天的计划也差不多了。 回去的路上，杭天成开车带她们去吃饭，选了李姿喜欢的一家老牌餐厅。 坐下后，杭姿打量周围，说：“这家店是不是翻新过，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杭天成正给妻女倒水，闻言道：“可不是，那阵子你妈妈忽然想来这边吃饭，车都开过来了才发现歇业，给她气的，那天晚上都没吃饭。后来重新开业，她第一个过来订了位置。” 李姿瞪他一眼，接话说：“我喜欢这家店也是有理由的。一家店开很多年，要保持味道还兼具创新是很难的，这家店的招牌菜，这么多年味道就没打过折扣，出的新菜也很用心，而且用料十足，这不比那些小摊小贩大排档的吃马路灰强得多。” 杭天成一听，眼都直了：“你这是在说味道还是说卫生啊？你就是有偏见，真要说滋味儿，多少豪华大酒楼都比不上那些街头巷尾的小店。姿伢儿你说是不是！” 杭姿“吃烧烤”的秘密还维持在父女之间，杭天成冲她挤眼，拉拢战友。 关于这种争论，杭姿从小到大都听麻了。 以往这种时候，她都是和事佬，永远把气氛固定在无伤大雅的拌嘴程度，防止他们争着争着真吵起来。 可是今天，她不由得想起周骜和他家的店，以及他那篇差点逼的老师报警的小作文，嘴角忍不住扬了一下。 李姿敏锐察觉：“你笑什么？” 杭姿顶着父母的目光，连忙收笑：“其实，大牌老店和街头小店，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的事儿，名家招牌菜和大排档本来也不是一个量级，这样比较没意思。” “做生意就是看各家经营的良心几斤几两，要是有良心，再小的摊位铺子也能干净讲究别出心裁，要是没良心，豪华精致的背后是想象不到的龌龊，不该靠一个门面来分高低。” 李姿看着杭姿，眼神里融了几分思索。 倒是杭天成大笑称赞：“说得好，不愧是我女儿，完全贯彻了我们家的生意理念，做生意就是经营良心，李女士，你说呢？” 李姿没好气瞪他一眼：“你们两个一人一句，我哪跟得上啊，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呗。” 这时候刚好上菜，三人都饿了，没再继续说下去。 吃完饭，杭天成去开车，李姿牵着杭姿站在门口等。 “姿伢儿。” 杭姿偏头看向母亲：“怎么了？” 李姿凝视杭姿片刻，忽然道：“真是怪了，明明之前你每年都会抽空回来，看着没什么变化，可今天才发现，你变化还挺大的。” 趁着杭天成没来，李姿站得更近，压低声音：“姿伢儿，你跟妈妈说个实话，在姑姑家住了三年，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呀？” 第33章 “没关系，那就慢慢想。…… 李姿的家庭条件其实不差, 至少算得上小康，但嫁给杭天成，依旧算是高嫁。 不过, 他们的结合并没有戏剧里面那么多曲折和狗血。 早在李姿出现之前, 杭天成已经把人生中的叛逆发挥到了极致, 就差被杭姿的爷爷赶出家门。 反倒是李姿出现后, 杭天成开始收敛，他从创业开始就没要过家里一分钱, 做的是农产品经营，最苦的时候，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忙的饭都顾不上吃。 而他第一次撇开所有骄傲和叛逆向家里低头借钱周转，是在杭姿出生之后。 这一次低头，震惊了全家，连带那些年少叛逆时生过的矛盾和摩擦, 都在为人父母后学会的妥协和退让中，被大家一起心照不宣的抹去。 杭天成生意盘大之后, 连本带利还了自己借的钱, 李姿成为杭家认可的儿媳妇, 杭姿更是乖巧讨喜。 只不过，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单论杭天成，倒也算得上富贵，但要和他上面几个哥哥姐姐相比, 又差了不止一个台阶。 -- 第65页 所以，在立志让杭姿得到最好教育，最光明平坦的前途时, 少不得要求助亲戚。 杭姿的姑姑杭琦玉大学毕业之后没听家里的去留学镀金，直接拿了B市一个大公司的offer，顶着家中的压力一干就是五六年，然后毅然辞职创业，三十岁时和一个实力相当的本地男人结了婚，在B市安家落户，生了一双儿女。 杭姿想在B市落户读书考最好的大学，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要满足借读时间满三年。 所以，杭天成和李姿想了很久，决定把生下来就没离开过自己身边的女儿送去B市借读，吃住都是杭琦玉安排。 杭琦玉早已不是当初只身北漂的小姑娘，如今也算家大业大，不多杭姿一人份的床位和口粮，但杭天成坚持负担全部费用，不要姐姐一分。 杭琦玉和丈夫都很忙，自己一双儿女都读的寄宿学校，抛开吃住，她能给杭姿的关心几乎为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少亲人照顾关心的原因，一向身体很好的杭姿开始频繁生病发烧。 起先她都一个人熬着，是杭琦玉出差回来意外发现她在床上躺的快昏过去，这才没瞒住。 杭天成和李姿轮流过去看过她几次，撇下繁重的工作，等她康复才走。 杭姿听话懂事，大概是学会了照顾自己，之后两年很少再生病，照旧认真读书，成绩名列前茅。 此外，她每天和父母联系，说着自己每天的安排，循规蹈矩，没有任何问题。 可到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她的状态又开始不对了，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成绩下滑，精力不集中，直到她中考考砸的时候，这事终于瞒不住了。 杭琦玉雷厉风行的把所有可能影响杭姿的因素排查了一遍。 可最后送到杭天成夫妇面前的结果是，杭姿是所有师生眼中的好学生，诸如早恋，逃学，追星等等影响中学生学习心思的原因，她一样不沾。 咨询心理医生的结果，可能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这么远，产生了应激反应。 最初的生病，是生理上的抗拒反应，在家长的忽视下，身体虽然好了，但心理上的病因埋下了隐患，最后在中考将近的压力里爆发。 破船还有三千钉，杭姿的成绩虽然一落千丈，但也只是从尖子生沦为中上的程度，中考成绩虽不理想，好歹能在B市上一所不错的普通高中，继续借读。 为了让杭姿落户B市，在更优渥和宽松的条件里考上最好的大学，杭天成和李姿吃了不少苦，光是李姿为了转户口就走动了不少地方，还频频碰壁。 就在杭姿已经入校参加军训时，夫妻两和女儿进行了一次认真的谈话，做了新的决定。 他们把杭姿接回了家，接下来三年就在Y市读书。 杭琦玉没有干涉弟弟家事的爱好，她本身就很忙，再三确定之后，她亲自陪同把杭姿送了回来，且表示可以为杭姿请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为她接下来三年的心理状态进行辅导，算是她身为姑姑，在对侄女照顾上的疏忽表示的歉意。 可杭天成和李姿拒绝了。 接回杭姿，看着她和以前一样听话省心，有说有笑，甚至毫不回避自己中考上的失利，坦然表示自己一定会重新找回状态时，他们怎么都没办法把她往心理医生那里送。 如果杭姿的成长和教育上真的有疏漏和错误，那这个疏漏和错误，只能是他们造成的。 于是，杭琦玉回到B市，杭姿回了家。 杭天成和李姿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决定的事也不会再瞻前顾后。 杭姿回来后，他们基本不提B市的事，对于杭姿也多是安抚鼓励为主。 但是，这并不代表李姿对杭姿心理的症结全无好奇。 女儿虽然回来了，可如果隐患还在，面对竞争更激烈，压力更大的高中生活，她再失利的话，影响的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之前李姿的确没有留意，直到今天再看杭姿，她觉得女儿变了很多。 从前，都是他们对她无微不至，把她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从小到大，杭姿都是个快乐无忧的小公主，从来都不需要为琐事操心。 今天，明明是要带她出去散心，她居然反过来为他们安排一次圆满的出游，吃喝玩乐面面俱到，好像做惯了这种事，就连交际和思维方式都变得很老练。 杭琦玉照顾杭姿三年，李姿当然感激，但事关杭姿，她不得不多想一层。 “妈妈，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杭姿觉得母亲这话问的莫名其妙，而且不利于家族和谐：“我在姑姑家住了三年，吃喝都是最好的，她工作很忙，但我每天下晚自习之后，她都会让司机送我回家。” “姑姑虽然严肃了点，但是讲道理，心也很好。姑父很和蔼，弟弟妹妹又很听话，我上哪儿受委屈啊。” 李姿眼神微动，笑着又摸摸她的头：“妈妈当然也感激姑姑，但就像你说的，姑姑平时比较严肃，我怕她的处事方式会让你觉得陌生不适应，明明都是好心，但你心里还是有了委屈。既然没有，那就最好，等你以后有了本事，别忘了姑姑这几年对你的照顾。” 顿了顿，又道：“也别跟你爸爸说，免得让他多想。” 杭姿：“放心，我知道。” 李姿又笑，“别说，今天你解说的时候，字正腔圆的，还真好听，你以后要是做个讲师什什么的，学生肯定爱听你讲课。” -- 第66页 听着母亲的话，杭姿不由想起周骜之前调侃她的话—— 【你以后不如去当那种讲师，专门引导无知少男少女往坑里跳，变得跟你一样装。】 少女脸一沉，严肃驳回了这个建议：“我才不当讲师。” 李姿笑起来，话题渐渐转了：“那你想干什么？” 杭姿眨眨眼，看向身旁的母亲，声音变轻：“我还没想好。” 李姿握住她的手，母女两个站在街头，甩着手，等着车：“没关系，那就慢慢想。” 杭姿看着母亲含笑的侧脸，忽然抱住她的手臂，歪头靠上李姿的肩膀。 李姿一怔，转头看她，“怎么了？” 杭姿抱得更紧：“就是觉得……回家真好。妈妈，我特别想你，也想爸爸。” 李姿闻言，眉头竟皱了皱，神色渐渐复杂起来。 她伸手摸摸杭姿的头，只说了句：“这不是都回来了么……” …… 回去的路上，杭姿靠着母亲的肩膀睡着了。 她今天又是准备行程，又是上蹿下跳拍照导游，真是累坏了。 到家后，杭天成把杭姿叫醒，让她回家洗了再睡。 杭姿整个人大写的懵逼，指哪儿走哪儿，几乎是闭着眼睛回了家，然后抱着衣服去浴室冲洗，回房倒头就睡。 杭天成洗完澡进房间的时候，看到李姿坐在床头，手里翻着今天拍的照片。 他毛巾一丢，凑过去挨着坐下：“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英俊不减当年？” 李姿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又笑了笑，没有说话。 杭天成又点了点屏幕：“这张好看，咱们洗出来挂着吧。” “老公。”李姿忽然开口：“之前不是说，等假期之后去学校跟姿伢儿的老师聊聊吗？” 杭天成一怔：“是啊，怎么了？” 李姿笑笑：“我一个人去吧。” 杭天成不解：“为什么呀？说好一起去的。” 李姿试着安抚他：“之前我不是一直在为户口的事走动吗？忙的晕头转向的，对姿伢儿其实疏忽了很多。现在头疼的问题都没了，手头的事情也理得差不多，时间相对就多了。你最近要忙房子装修，仓库还要搬迁，多得是地方要操心分神，姿伢儿学校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杭天成想了想：“我还是去吧，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李姿眼神一厉，调子拔高：“你这人怎么这么拧巴呢，我让你省心是害你啊！” 杭天成一秒认怂：“行行行，你去你去！” 李姿看他一眼，神情骤然放柔，和气协商：“大不了我去了之后，老师说什么，我都一字不漏的传达给你，行不行？” 杭天成最受不住她这套，蓄足气势把她按到床上，恶狠狠答复—— “行！你说什么都行！我的老婆大人！” 第34章 拼命和见义勇为 去过植物园后, 李姿在家休息了一天。 杭姿在家吃完早饭就开始看书写作业，吃午饭之前，她给裴炼打了个电话。 裴炼早就和周骜去体育场训练：“来了给我电话, 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 杭姿跟李姿打招呼, 吃完饭下午去训练长跑。 李姿无奈：“你真是闲不住。” 话是这么说, 可杭姿要真一直窝在家里看书，李姿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吃完饭, 杭姿换衣服出门，李姿提醒她：“早点回来吃饭。” 杭姿：“嗯！” 李姿：“小心着点啊。” 杭姿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好——” …… 杭姿抵达少年宫门口的时候，裴炼刚好出来，冲她招手。 一走进，裴炼眉毛挑起：“你怎么又买东西。” 杭姿把顺路带的两杯鲜榨西瓜汁递给他：“给你们补充能量。” 虽然相处时间短，但在周骜隐晦的提点下，裴炼大致知道杭姿的行事作风。 裴炼接过提在手里, 手一挥：“走吧。” 杭姿进来的时候，周骜就坐在跑道边的看台上, 手里握着个巨大的水壶仰头猛灌。 裴炼把果汁送过去, 吆喝道：“外送到！” 周骜目光扫过那两杯果汁, 顺势落在杭姿身上。 杭姿远远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直接走向另一边。 “来，你的。”裴炼把其中一杯分给他，在边上坐下。 周骜接过没急着喝，只是握在手里。 两人在看台上坐着休息的功夫, 杭姿已经在对面开始热身。 “你别说，还挺认真。”裴炼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杭姿。 周骜瞥他一眼, 手里的果汁往边上一放，跳下大台阶：“还看，训练！” 裴炼看着面无表情走向排球场的周骜，嗤嗤笑了一声：“护食。” …… 杭姿刚去B市那阵，大概是因为水土不服，结结实实病过几次。 身体康复之后，她养成了跑步健身的习惯，一坚持就是两年多。 从那以后，她很少再有伤风感冒之类的毛病，身体也变得轻快，除了因为大意不慎酿成的急性胃病，基本没有任何毛病。 为了避免突然剧烈运动引得旧疾复发，她严格把控训练节奏，经过几次适应后，她觉得可以发挥实力跑一次。 站位，掐表，起跑，跑道上飞奔的少女，成了一道明媚的风景线。 -- 第67页 “卧槽，可以啊。”裴炼一把接住传球，顺势往腋下一夹，单方面暂停：“骜子，看见没，一次比一次好。” 周骜淡淡朝那边扫了一眼，还是那句：“你还练不练？” “不差这一会儿！”裴炼果断拒绝，朝周骜走了几步，抬起手，拇指向后一指：“诶，她知不知道我们打赌的事儿？” 周骜心想，她是不知道队里有什么赌约，但他和她之间，倒是有一个赌约。 他说：“我闲得？跟她说这个？” 裴炼乐了：“那她这么拼命干什么？老实说，运动会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就是消遣，就算练习也是临时抱佛脚热热身，像她这样儿的，我第一次见，要说她没点奔头，我可不信。” 周骜笑了：“那你觉得，她奔着什么去的？” 裴炼击掌一摊：“奔着你啊！” 周骜神色一怔，竟然无言以对。 裴炼观察入微，坏笑起来：“真叫我说中了？” 他压根儿不等周骜回答，一拍大腿笑起来：“我就知道！” 周骜还沉浸在他一时脑热跟杭姿打的赌，难得慢了半拍：“知道什么？” 裴炼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开窍的二愣子，他耐心的掰起手指跟他分析：“送你吃的，是不是投其所好？配合报名，算不算忠诚拥趸？现在还这么拼命，一副不拿名次不罢休的样子，是不是在你面前表现？” 周骜听着他的分析，眉头慢慢皱起来，若有所思的看向跑道上的身影，疑惑道：“你也觉得，她练的很拼命？” 裴炼持肯定态度点头：“相当拼命！” 他用肩膀撞了撞周骜，坏笑打趣：“想不到啊，你这不声不响的，还挺厉害，人家小姑娘为了你这么努力。” 周骜没说话，眼底溢出几丝冷笑。 为了看他穿旗袍绶带颁奖，她真的在拼命啊。 …… 杭姿练完之后，走到一边拉伸，刚好裴炼和周骜也练得差不多了。 裴炼笑嘻嘻走过去：“感觉怎么样？” 杭姿嘴里含着水，有序分次吞咽，吞完最后一口，点点头：“我自己觉得还行，一千五可以保持在五分以内，奔四分半，三千奔十四分半。” 裴炼连连点头：“这个体能可以了，放心，我肯定给你加油！” “走不走啊。”周骜站在几步之外，不耐烦的催促。 杭姿偏头，目光越过裴炼看向周骜。 他今天是训练的不顺利吗？怎么这么暴躁。 裴炼瞪了周骜一眼，转头又冲杭姿笑：“别理他，就这德性，加油啊！” 杭姿笑起来：“谢谢。” 裴炼指一下出口方向：“走吗？” 杭姿点头：“我差不多了，准备回去。” 裴炼：“一起？” 杭姿点点头，和他们一起出了少年宫。 裴炼不顺路，出来之后就要分道扬镳，剩杭姿和周骜一起去公交站。 路上，周骜摆着个冷脸，眉头紧拧着，一脸看什么都不爽的表情。 杭姿从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周骜不说话，她索性塞起耳机听英语。 公交车很快到站，停稳后，两人夹在稀稀落落的人群里，同时走向打开的前门，周骜腿长，很快走到前面，两人之间隔着两个人。 就在杭姿准备混着人群上车时，手臂忽然被人握住，那只手大而灼热，猛地一扯，杭姿瞬间穿过两个人的距离，到了周骜身边。 霎时间，拽着她的少年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凶狠野气，一手抓着她，另一只手隔开中间阻碍，长腿一抬踹向人群中的某个人，人瞬间被踹出队伍。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快到让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天气还有些热，这人却穿一件灰色T恤，外罩蓝色长袖衬衫，被踹的跌坐在地时，身边赫然掉了把很大的木制镊子，镊子头还缠了黑色的防滑胶带。 “抓小偷！”少年中气十足的一吼，终于把无措的群众震醒了，连杭姿都跟着怔了一下，转眼看着掉在地上那把大镊子，又看看自己拉链半开的腰包，脑子里慢悠悠转悠过来——这把大镊子，刚才可能正在往她腰包里探。 小偷反应更快，几乎周骜一吼，他立马抓起工具跑了，而且相当熟悉这一代路线，三两下没了踪影。 公交司机每年不知道碰上多少这种事，现在人跑了，他直接道：“人跑啦，上车上车。” 众人回神，纷纷刷卡投币。 司机一边盯着刷卡交钱，一边碎碎念：“包包放身前，上车都别挤，贼爱钱，还爱挤——” 杭姿投了币，听到司机的话，一副受教的样子，傻乎乎的点点头。 周骜瞄她一眼，没好气的笑了一下。 杭姿听到他笑，转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个点车上空位足，周骜放慢一步走在杭姿后面，见杭姿找了后排一个两座空位坐下，眼神漫不经心的，步子却很精准的朝她身边的位置走。 “小伙子！”路过前排一个大婶身边，她忽然和周骜搭话：“刚才你真勇敢！”说着，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等周骜回应，她往里一座，把外面的位置让给他：“来，坐这儿。” 三分之一秒的时间，周骜朝杭姿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短短一眼后，后面传来声音：“阿姨——” -- 第68页 大婶和周骜一起回头，杭姿甜甜一笑，指了指还站着的大男孩：“我和我哥哥一起的。” 少女嗓音柔软，清甜动听，猝不及防的喊他哥哥。 周骜一手抓着座靠顶部的扶手格，一手拽着单肩包的包带，掌心生汗，又热又滑，喉结上下轻滚。 大婶反应过来：“哦哦，这是你哥哥啊，小姑娘，你哥哥真勇敢。” 杭姿面不改色，笑容依旧：“谢谢。” 她看向周骜，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哥，来坐。” 周骜维持了半天的冰霜脸忽然破冰，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走过去时无声的朝她比了个口型——有病。 把周骜从路人大婶的热情中拉拔出来后，杭姿没急着把耳机塞回去。 “刚才，谢谢啊。” 周骜抱着包，张着腿，坐姿歪垮，“也谢谢你。” 这句谢真是兼具敷衍与真诚。 杭姿笑了一下，重新带起耳机听英语。 周骜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回话，借理袖子的动作顺势瞟过去，然后看到她耳朵里塞着的耳机。 少年眼神轻闪，慢吞吞放下手，换了个坐姿，抱着包开始闭眼养神。 忽的，他听到身边传来她的声音—— “芸姐？” 周骜闭着眼睛，眼珠动了动。 她在打电话，单方面的对话全落在他耳朵里。 “我在一中，怎么了？”是个疑惑的语气。 “什么时候？”又惊又疑。 “假期结束之后我们有运动会，那几天应该比较轻松。” “没关系，学校本来也有很多人悄悄带手机的！” “好。那你……好，知道了。”最后一句，情绪隐约低沉。 杭姿挂断电话，耳机从耳朵里掉出来都没反应，握着手机出神。 忽的，身边响起少年懒懒的告诫：“娥姐三令五申不准带电子产品，你确定要以身试法？” 杭姿侧首，就见周骜歪着头看向自己，明明笑着，语气却正经：“我们班规很严的。” “你听我讲电话？” “你声音大的直接往我耳朵里灌，是我想不听就能消声的吗？” 杭姿拽紧自己的小手机，眼神警惕又防备：“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周骜静静的看了她两秒，抿出一个欠嗖嗖的微笑：“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第35章 还有比她更蔫儿坏的女生…… 杭姿静静的看了周骜两秒, 然后翻出包里所有的能量棒递给他。 周骜挑了挑眉，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配合。 本来就是句玩笑话，他伸手拿了两根, 随意晃了晃, 意思明确——到位了, 请放心。 见好就收的态度显而易见。 杭姿目光轻动, 一言不发的把其他的收回包里。 “挺认真啊。”周骜把玩着手里两根能量棒，一半打趣, 一半肯定。 杭姿听出他指的是长跑训练的事，敷衍的商业互夸：“你们也很认真啊。” 周骜：“我们认真是应该的，你认真是冲什么去的？每天花几个小时来回训练，一本笔记都能看完了……” 杭姿觉得他这个略带嘲讽的语气来的有点突然，也有点没道理。 她眉头一皱，小声抗议：“不是你说报名的人本来就不多，要是拿不到名次还丢脸吗？” 自从上次夜谈之后, 周骜就没把她当成什么乖乖女。 她在别人面前怂，实际上不知道多能杠。 可他都准备好一肚子的话陪她杠了, 唯独没料到她开口就是王炸, 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挤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逐渐弱势的反问句：“我——说的？” 杭姿逐渐理直气壮：“嗯，你说的。” 周骜舔了一下唇，眼神别开，又转回来，语气忽然硬朗, 开口一个三连：“你复印那么多笔记看了吗？作业写完了吗？还有你之前装模作样说要想的事情想好了吗？” 不等杭姿开口，周骜抢先示意她先听他说完。 “别多想，我不是吃多了闲得慌关注你, 我们同桌，又碰巧住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的情况我就是不想看也看的很清楚。” “站在同学的角度，我给你一个中肯的建议——与其花里胡哨大包大揽，不如选定一样脚踏实地的做，你现在这个状态……” 周骜把杭姿从头扫到脚，神情凝重又严肃，犹豫片刻后，冷声定论：“太浮躁了。” 兼顾文理已经很吃力，埋头赶进度还来不及，她却为了个无聊的原因，把时间浪费在对她毫无意义的长跑训练上，难怪成绩一马平川。 什么都插一脚，到头来就是什么都干不好。 听着周骜的话，杭姿忽然十分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少年神情严肃，明明满口训诫的话说的一点儿不客气，却与初见时那个冷漠疏离的样子判若两人。 大概就是那种，用最冷的语气，说最暖的话吧。 其实，周骜也说不好自己脱口而出这些话的背后藏着什么私心。 一方面，他们处在一个微妙相似的境地里，他不希望她说辞圆滑，行为却大打折扣。 选了什么就把什么做到最好，选择本身才有意义。 另一方面恰好和第一面相反——她这人世故心思多，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有超出想象的成熟老练，总像是藏了很多事，以至于就算她的实力摆在眼前，周骜心里依旧打鼓，万一她就是干一样成一样呢？他要是在她面前穿女装，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吧！？ -- 第69页 所以违心的操起训诫口味，试图让她分清轻重，放弃花时间训练。少年讳莫如深的小心思里，是对一时脑热许下承诺的抗拒。 察觉杭姿的目光，周骜按下复杂的心思，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更加云淡风轻。 然而，当他对上那双黑亮璀璨的眼眸时，却拧起眉头。 “你笑什么？” 杭姿收了目光，却没压住笑，慢悠悠靠回椅背，车窗外随车速倒退的景色在她眼中一一掠过，笑着笑着，就笑出了声，越笑越收不住。 不是，她到底在笑什么？ 周骜正要开口，车到站了，不等播报响起，杭姿忽然轻轻拍他，笑意未收的催促：“愣着干嘛，下车！” 周骜难得在她面前慢半拍，等两人下车后，杭姿包包一背，看向他时还在笑。 周骜憋不住了：“你到底笑什么？” 杭姿观色最是敏锐，变脸式收笑，反问他：“我笑了吗？” 周骜倒是被她气笑了：“你没笑？” 杭姿摇摇头：“没有啊。” 行，你能。 周骜包包一挂，大步往小区方向走。 然而，步伐神速的高大男孩儿在冲了几步之后，借着调整挎包的动作慢下来，最后变成双手插兜从容徐行，始终和杭姿保持着不偏不倚的十米距离。 杭姿两手拽着斜挎在肩上的运动挎包，眼盯着周骜的背影，就这么跟着。 从下车站回家不经过街口的周家小店，两人一路进了小区，杭姿的家近在眼前。 “周骜。”杭姿忽然扬声喊他。 声起瞬间，前方的高大身影立刻停步，周骜懒洋洋的转身，语调清冷正经：“干嘛？” 早在周骜转身之前，杭姿已经收起全部笑容，表情里只剩凝重与思索，周骜都愣了一下，不由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又说了重话。 杭姿双手拽着包带，一步一步走向高大的少年，渐渐拧住的眉头，让她看起来像是每一步都夹着叹息。 周骜心里打鼓：“你……” “刚才，我认真的想了一下你说的话。”杭姿打断他的话，轻轻抬头迎向他的目光。 少女黑眸灵动，布着忧色的眼底，似乎有另一种情绪快要蜂拥而出，偏偏她语气仍沉—— “你的建议很中肯，但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这番态度，把周骜都整严肃了，他站直了，认真看向她：“什么。” 杭姿轻轻垂首，像在酝酿，周骜一点也不急，静候下文。 下一刻，少女轻轻抬首，白嫩漂亮的小脸上，凝重与思索随着抬首动作消失殆尽，当周骜重新看进那双璀璨黑眸时，只见到满满的斗志。 同样充满斗志的，还有她劲劲儿的宣示：“小孩子才做选择题，而我，全部都要。” 夕阳西下，少女明亮的黑眸和虎虎生威的握拳动作，让少年眼中所见，全是一片盎然生机，勃勃不败。 “其实，你也不用管想太多。”杭姿放下手，两手背到身后：“旗袍绶带，你穿定了。” 实在忍不住了，杭姿噗嗤笑出声，唇角扬起，明眸皓齿，灿烂的笑直晃人眼。 在周骜反应过来之前，她伸手做了个“拜拜”手势，转身走进楼道。 周骜的目光受她牵引，一路目送，直至少女背影隐在楼道的暗色中后，他终于回神，一股羞愤交加的情绪从脚底一路上涌直冲天灵。 他原地叉腰，气着气着又笑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果然是为了看他穿女装才这么拼命！拼命到连学习时间都花进来了！ 还小孩子才做选择，怎么着，学习成绩和他的女装她都要是吧！？ 周骜心肺灼烧，恶狠狠抬头瞪住眼前这栋楼，像是在瞪她。 还有比她更蔫儿坏的女生吗？ 没有！ …… 杭姿回家时，李姿的饭已经快做好了。 她飞快洗了个澡，穿着宽松舒适的居家服，扎着丸子头走出来。 李姿：“饿了吧，快吃。” 杭姿坐下：“爸爸不回来？” 李姿笑笑：“他最近有点忙，原本的仓库要拆了，要选新址。” 杭姿捏着筷子戳了戳米饭，说：“让爸爸别太累了，我们又没外债也不缺钱，等我高考完了，还可以去兼职。” “你省省吧。”李姿想也不想就打断：“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李姿的话说的温和，杭姿却心头一堵，再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索性埋头吃饭。 吃完时，李姿抢先道：“碗放着就行，歇会儿，等会吃水果。” 杭姿擦了擦嘴：“我去削水果。” 李姿无声的打量着杭姿，扬声阻止：“叫你歇着，当心把手划了。” 杭姿已经打开冰箱：“妈妈，你想吃什么？” 李姿无奈，“你想吃什么就削什么。” 杭姿也不问了，捡了几样都爱吃的开始削皮切块。 她动作很利索，三两下搞定，又洗了水晶盘子分装，李姿洗完碗擦着手出来时，杭姿已经回房，茶几上水晶盘子里有序摆放的水果，盘边摆着一支小银叉子。 李姿看了片刻，端起水果走向杭姿房间。 “姿伢儿？”她轻轻叩门，杭姿很快来开门。 -- 第70页 “怎么了？” 李姿：“不吃水果吗？” 杭姿：“我已经吃了，这是你的。” 李姿一愣，又探头：“还在看书吗？” 杭姿点头：“看一会儿，今天会早点睡的。” 李姿点点头：“注意眼睛休息。” “知道。” 李姿退出来，坐在沙发上，她看着手里的果盘，笑了笑，捏着叉子一口一口吃完。 房间门再次被叩响时，杭姿正在整理地理知识点，她飞快抓过物理练习册盖在上面，过去开门。 “怎么了妈妈？” 李姿想了想，忽然问：“姿伢儿，你琵琶是不是坏了？” 杭姿当场愣住，下意识看了一眼木架方向。 她现在的房间很小，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已经占了全部，以至于搁置琵琶的木架格外惹眼。 李姿：“上次你忽然说想考艺术特长生，我和你爸都吓了一跳，我们原本说好不走这条路的。不过我们都觉得，把它当成爱好培养也不错。” “我看你把琴摆在外面又没怎么碰过，想帮你擦擦灰，就看见底下好像裂了。裂了多久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呢？我这段时间刚好有空，我帮你拿去修补吧。” 杭姿从小到大所需所用，夫妻两个都是尽力满足，但她很少挥霍，对自己的一切所有物都很珍惜。 这把琴是她考试的时候用过的，虽然是练习琴，但也是他们陪她千挑万选，又得老师肯定选出来的，她特别珍惜。 第一次练到断弦时，她手被断弦弹到，疼是肯定的，可她吭都没吭一声，仔仔细细拿出替换弦，麻利的换了新的。 所以，当李姿发现杭姿任由这把琴裂了却不管，心里吃惊又意外。 杭姿的沉默只维持了短短一瞬，很快恢复常色。 她冲母亲笑笑：“不用了。” 李姿一愣：“啊？” 杭姿：“它这样放了很久，可能修好音色也不对了。我准备把它当做收藏纪念，先专心准备高考。就算以后有时间有兴趣想重新捡起来，应该也会买个新的，您就不用操心了。” 李姿反应了片刻才回神：“啊……也好。” 她不再打扰杭姿看书，只劝她早点睡，注意眼睛休息。 杭姿回到书桌前，略略出神。 今天下午，高芸打电话给她，说最近会来一趟Y市，看望姑姑高老师，也顺便到她学校看看。 大约也就一分钟，李姿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个防尘罩。 “别管我，你做你的。”李姿麻利的将防尘罩轻轻扣上去，一转头，杭姿看是看着这头。 她笑笑：“家里虽然不像北方那么多雾霾灰尘，但是久了也会落灰，你想让它看着你高考，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啊。” 母亲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一番话，竟精准又柔软的触碰到了杭姿的小心思。 杭姿心绪涌动，对着母亲笑道：“谢谢妈妈。” 李姿也笑，又故作不满：“一家人谢来谢去的干什么……” 第36章 老子回去把你屁股打炸！…… 随着假期过半, 假期余额开始告急，假期返校后，还有几天才是运动会。 杭姿一大早起来, 先翻着日历数了一遍日子。 运动会之后, 月考应该也快来了。 在察觉文科的敷衍教学后, 她借和田恬闲聊得知, 理科意向班月考不考文科内容的。 杭姿坐在书桌前，陷入沉思。 即便当下就业和专业不对口的情况比比皆是。但如果就业意向具有很强的专业性, 分科选择还是很关键。 那天她头脑一热提出想考音乐特长生，的确只是一时冲动。 在见过真正日复一日训练，童子功扎实的专业班子之后，她就知道被放弃的这几年或许会是永远都追不上的差距。 比她优秀的人，还比她努力。 可是，她是真的喜欢，如果要选择, 她更愿意未来的工作方向和民乐有关。 但具体走什么方向可以让这个理想持续稳健的发展，怎么选可以提前筑基, 她还没想好。 那天她和周骜说的没想好, 指的也是这个。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 成绩的确重要，但如果在追求成绩的同时，能给这个成绩赋予更有价值的意义，学习本身才有了意义。 不过，她要考虑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现在的成绩, 的确还拿不出手，但这个提升的过程，还需要一个巧妙的过渡。 另外, 高芸忽然一个人来Y市，语气又遮遮掩掩，应该是她的事处理的不顺利。 掰着手指头算算，要操心的事还真不少。 “哎——”杭姿往桌上一趴：“我才这个年纪，怎么一天天尽操心……会容易老吧。” 可是，再麻烦也得一件件来办。 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鼓劲后，杭姿嗖的坐起来，习惯性转头，看向安稳靠在立架上的旧琵琶。 因为被母亲罩了防尘罩，它看起来更安详了。 杭姿笑了笑，在心里说——我不后悔。 …… “妈妈，我出去训练啦！”杭姿一边戴帽子一边穿鞋，腋下还夹着个水杯。 吸取了教训，她今天多穿了一件外套，又把腰包穿在外套里面。 李姿正在客厅收拾：“好，路上小心——” 杭姿心中一阵熨帖，精神抖擞的出了门，抵达之后，训练也很迅速。 -- 第71页 “嚯。”暗中窥探的裴炼球都不接了，注意力直接转移：“骜子，看见没，可以啊。” 周骜训练的很认真，但并不代表他没留意杭姿那头。 不得不说，她的进步真的肉眼可见，尤其最后加速蓄力越来越猛，她体能真的不错。 周骜脑子里浮现老旧楼房下少女斗志蓬勃的狠话，拳头硬了。 “骜子，”裴炼坏笑着看他：“礼仪队的旗袍，有没有你码啊？” 周骜一颗球直接丢过去：“滚！” 杭姿完成今天的训练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她走向还在训练的两人：“我走了，你们慢慢练。” 裴炼：“今天这么快，胸有成竹了？” 杭姿将肩上的背包提了提，笑道：“差不多了，练完回家看书，走了，拜拜！” 周骜听得清清楚楚，眼尾挑了一下，扭头看时，杭姿已走出一段距离。 裴炼捡起球在手里转，冲周骜挑挑眉：“骜子，她是不是准备转文科啊？” 周骜做了个暂时休息的手势，走到背包边捞起两个水壶，丢了一个给裴炼：“不知道。” “不知道？”裴炼灌了一口：“你都帮人家借笔记了，你不知道？” 周骜：“我又不是她保姆，还什么事都鞍前马后照顾打点好？顺手一帮的事……” 裴炼笑而不语。 是，顺手一帮的事，可也没见你对别人顺手过啊。 “不过她这样不行啊，犹豫不决的，浪费时间还吃力。” 周骜抹了一把汗：“你们这届，还有上上届，不都是一年之后才正式分班？你那时候觉得吃力吗？” 裴炼还真的想了一下这个问题。 “我们那时候知道高二要分科，很多人在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就已经有倾向了，下学期的时候，选文科的在理科课上自习，选理科的在文科课上自习。” “学校大概是觉得这个情况比较多，所以今年干脆在你们身上开个先例。” 周骜咽下口中的水，拧上瓶盖，忽然问：“那你觉得，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裴炼难得正经一回，中肯评价：“各有利弊，但应该利大于弊” 两人走到大台阶边上坐下中场休息，裴炼手里玩着水壶，“这个年纪，很多人脑子里都还是一团空白。” “我们从进校就被灌输，要抓紧时间，要自律，要高效，因为高考是一座万人竞争的独木桥。” “有的人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但对更多人来说，只知道要过这座桥，根本没想过自己这座桥通向是什么方向，所以高考之后，多半会陷入极度的放松和狂欢。” “而对有目标有方向的人来说，这仅仅只是开始，他们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裴炼眯起眼睛：“是不是觉得我讲人生哲理的样子，超帅！” 周骜一脸不适的别开目光，仰头喝了一口水：“以后不要说和自己气质不搭的话。” 裴炼叹气：“如果你有一家子从事教育行业的爹妈长辈，你也能闭着眼睛说一箩筐的哲理。” 裴炼的母亲和父亲都是高校老师，这所少年宫也有他家亲戚。 “哎对了，杭姿是什么情况？她入学选了理科又自己兼顾文科，这样很吃力，而且很容易被甩十几条街。 ” 周骜想了想，说：“本来我也不懂，但听了你的话，多少有点启发。” 裴炼眼睛蹭的一亮：“怎么说？” 周骜看着远处操场上一群被拉来上跆拳道的小朋友，淡淡道：“不是太没想法，就是太有想法。” 裴炼完全没听懂，慢悠悠发出一道疑惑：“——蛤？” …… 两人短暂休息后，又练了会儿，快五点的时候才走出少年宫。 分道扬镳后，周骜坐公交回家。 已经快到夜市上摊的点，周骜没有往家里走，而是转道往铺子方向走。 经营早市和夜市的小吃街，白天多半是关门。 这会儿，街上的店相继开了门，打临工的小工帮着摆桌椅，瞬间铺满整条人行道。 周运行穿着短袖和大裤衩坐在门口和临着的几个老板侃大山。 他个高身壮，长得也周正，往那儿一座，还真挺有老大的派头。 几个男人在抽烟，周骜记得，父亲以前烟瘾也很大。 但现在，他一支都不沾，每天忙碌充实，好像连闲下来抽根烟的功夫都没有。 不知聊到什么，几个男人哄笑开，隔壁几个老板的媳妇儿纷纷循声而出，半吼着召唤自家那口子回来准备干活儿。 几个被婆娘管着的男人叹气摇头，周运行倒是笑呵呵在安慰，忽的目光一转，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周骜，大手一会儿：“哟，儿子！” 周骜这才笑了，背包一甩，迈步走了过去。 “怎么过来了？”周运行顺手从冰柜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他。 周骜：“回去也没事，顺道过来看看。” 他接过瓶子，随手在桌边一磕，盖子嘣的飞出：“有什么要帮忙的？” 周运行给他整笑了：“这里哪个不比你利索，赶紧回去，别给我添乱。” 周骜坐着没动，问了句：“食材都够？” 周运行这才看了他一眼，浓黑的眉毛一挑：“有事啊？” -- 第72页 周骜笑了：“我怎么就有事了？” 周运行也不纠结：“行，没事就行，这儿不需要你，回去吧。” 周骜彻底没什么好说的了，站起来挠挠头：“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周运行忽然想起来什么，走到隔壁店，提过来一个袋子。 袋子上是一个运动潮牌的logo。 周运行低头看周骜的鞋：“搞运动的，鞋子最重要。你这鞋才穿一年吧，都成什么样了。” 周骜盯着袋子，没有立刻去接：“你买的？” 周运行“唷”的一声笑了：“我个老爷们儿哪想的到这么细，你妈送来的。” 他轻叹一声，脸上的笑容略有些不自然“你妈是嘴硬心软，嘴上反对你选体育特长生，可还记着你每天训练，需要一双好鞋。” 周骜腮帮一紧，“不用了，我鞋还能穿，坏了我自己有钱买。” 周运行人高马大，和蔼的时候是真和蔼，凶起来也是真凶：“怎么了？你妈给你买鞋子，你好好地耍什么脾气？” 周骜脾气也上来了：“什么怎么了？我不需要。” 周运行不跟他啰嗦：“拿着回家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中气十足的一吼，店里的小工都吓了一跳，一个个悄摸摸溜出去干活。 周骜紧咬牙关，一把扯过袋子提手，转身就走。 父亲的声音追过来：“试穿一下，不合适还得拿去换！给她打个电话，敢耍脾气老子回去把你屁股打炸！” 周骜深吸一口气，忍住满腹对骂腹稿，大步流星朝小区走去…… 第37章 “现在想换了吗？” 周骜回家之后, 随手把袋子丢在门口，回房拿睡衣去洗澡。 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洗了整整十五分钟，从浴室走出来时, 他一边擦着头, 眼神一边往大门方向瞄。 走到房门口时, 周骜步子一顿,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折回门口, 把袋子提进房。 他拿起室内的座机电话，拨了个号码，才响一声，他又给挂了。 不到十秒，电话响了，来电显示的号码就是他刚才拨出去的。 周骜等了十秒，还是接通电话。 “有事吗？” 那边顿了一下, 旋即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周骜，鞋子试过了吗？” 周骜违心撒谎：“试过了。” 付蕊“嗯”了一声：“最好走两步, 如果不合适一定要说, 穿脏了也没关系。” 周骜：“还有事吗？” 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道：“周骜，妈妈前两天跟吴老师联系过，你……” 周骜心一沉：“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谈话的氛围眼看就要陷入冰点，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一个人接听。 “你好，我是倪斐。” 听到这个名字, 周骜几乎要把话筒捏碎。 对着这个男人，他没必要表现礼貌风度，语气更冷：“电话还给我妈, 不然就挂断。” 对方似乎很轻的笑了一声，态度依旧平和：“我代你妈妈转告你两件事，第一，据说你们第一次月考之后会开家长会，我们已经和你父亲协商过，将由你妈妈为你出席。第二，我朋友说你选了单人宿舍，学校是封闭式管理，如果有缺什么，可以……” 周骜挂断了电话，顺手扯了电话线，目光盯住床边的纸袋，一股邪火涌上心头，一脚踹飞了袋子。 在床上躺了会儿，家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周骜爬起来，坐到书桌前准备看书。 他的宿舍一团糟，家里的房间却干净整洁，书桌更是一尘不染。 除了父亲周运行，没人会整理这些。 桌面的书立里一排书，书立边上是他两岁时候的全家福。 周骜盯着看了会儿，伸手拿过相框，抽出藏在这张照片之后的另外一张照片。 后面这张也是合照，照片比全家福更旧，旧到连里面的人都像和现在隔了一个世纪。 照片上，一群青春正茂的男孩子站在一起，背后是一座老旧教学楼，楼顶竖着五星红旗。 最中间的男孩浓眉大眼，相貌周正。 他身高最高，却蹲在中间，手里托着颗排球，正开怀大笑。 再仔细看，不难看出这是一场比赛刚结束拍的照片，周边同龄的少男少女无一不是看着他们，仿佛他们就是宇宙中心。 周骜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把照片塞回去，放回原位。 他长舒一口气，抽出数学习题册开始刷题。 要兼顾训练成绩和文化成绩，会比别人更辛苦，但他不后悔。 …… 国庆假期转瞬即逝，假期最后一天下午，住校生需要返校。 因为下周就有运动会，杭姿斟酌了一下，和母亲商量带手机的事。 李姿：“你们老师不是说学校禁止携带数码电子产品吗？” 杭姿老实点头：“一发现就会没收，说是毕业才还。” 李姿：“那你还带？” 换在平时杭姿当然不会带，说是毕业还，这不还有三年呢，谁知道毕业是什么光景。 她只带个十几块钱的迷你收音机，掉了坏了还是没收了都不心疼。 “我接到高芸姐姐的电话，她说最近会来Y市。平常我学习紧张，肯定见不到，刚好下周有运动会，会相对宽松，说不定能见上……” -- 第73页 杭姿点到即止，凑到母亲身边双手合十：“您让我带吧，运动会之后我就不带了。” 杭姿很少对父母隐瞒什么，独自离家的三年，她反而会主动和他们说很多自己的生活。 杭姿想带手机，李姿全无她会沉迷手机之类的担心，只是好奇。 她和这个叫高芸的女孩子交情似乎很不错。 可是杭琦玉从没有多提过姿伢儿的交友情况。 李姿目光微动，笑道：“这样吧，手机你带着，等见到她了，问她留多久，如果你下周回家她还在本地，你请她到家里来吃饭！” “吃饭？”杭姿讶然：“您不忙吗？” “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李姿又道：“再说了，人家专程来看你，你就想隔着校门跟人见一眼呀？当然要有东道主的姿态呀！” 杭姿爽快点头：“好，我倒时候问问她！” 看着母亲温柔带笑的模样，杭姿心头一软，上前抱住母亲：“那就得辛苦你了。” 眼前的少女，俨然是开朗健康的样子。 李姿笑笑，拨一拨她额前的碎发：“又说傻话，赶紧去收拾吧。” 杭姿欢呼一声，回房收拾东西。 李姿心觉好笑，又扬声嘱咐：“手机放好，被没收了我可不给你买新的。” 房间里传来少女脆生生的应答，好嘞！ …… 返校的下午，周骜和所有周日下午一样，早早来到学校，开始准备训练。 体育生的路不好走，训练也是争分夺秒，不比文化生轻松。 运动会之后，排球队会举行校际赛，确定校队队员名额，淘汰掉不适合的人。 他必须留下。 “可以啊。”杨杰拿着训练生体测本一一记录测试结果，到周骜这里，他眼盯着本子，淡淡道：“小长假没废，保持的不错。” 周骜甩了甩汗，猛灌一口水，“还行。” 还行？ 这语气，乍听真分不出是谦虚还是骄傲。 杨杰又笑一声，继续测下一个。 周骜正喝着水，目光偶然瞄见校门方向通来的小道上，杭姿正提着一堆东西走过来。 少女身量玲珑有致，纤细却不娇弱，大包小包提在手，脚下还步步生风，这都得益于她坚持不懈的假期训练。 小长假没废且有成效的，不止他一个。 忽的，走近排球场的少女顺势往场中看了一眼，在人堆里瞄见了周骜。 她似是笑了一下，周骜看见了，脚下一动就要走过去。 下一秒，前面的人影先于他冲了过去。 裴炼顶着一众队友的目光和杭姿打招呼：“这么多东西，要帮忙吗？” 杭姿摇头：“不用，你们赶紧训练吧。” 裴炼一副“要死了”的表情：“哥哥训得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故意来跟你说两句喘口气，你配合一下行不行。” 裴炼生的周正帅气，偏偏一股痞气将帅气死死压住，让人往往更注意他的性子，也容易熟悉。 杭姿和他们来往一个小长假，算是熟悉了。她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低头找了找，然后翻出几块巧克力：“给，打打气。” 裴炼一声怪呼：“这几句话说的可真划算。” 杭姿笑笑，目光往场内瞟了一眼：“你教练盯着你呢，赶紧回去吧。”说完，又拎起行李离开。 裴炼带着战利品回来，引起一阵怪声哄笑。 杨杰没好气瞪他一眼，手里的文件夹作势要往他身上拍。 裴炼哇哇躲到周骜身后，周骜冷着脸正要甩开他，忽觉背后的人浑身一僵。 下一刻，裴炼拉过周骜的手，一本正经把所有巧克力全部放进他手里，不苟言笑道：“我不爱吃甜的，都给你吧。” 说完，他自动自发走到花坛边深蹲跳。 周骜皱了皱眉，转头望向场外。 排球场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扎马尾的少女，圆脸小巧，马尾高翘，精致可爱。 她两手拽着书包袋子，嘴里叼着支棒棒糖，看向这边的眼神带着几分冷静的打量。 周骜挑了挑眉，原来是她来了。 他转头看裴炼，果然，这厮一秒正常，训练的比谁都卖力，还装模作样去指点别人。 圆脸少女看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无趣，转身顺着小路往宿舍走。 “林俏找你？”人走远了，周骜走到裴炼那头，随口问他。 裴炼神情一凛：“讲道理，我觉得她应该是路过。” 不等周骜开口，裴炼难得的俊脸一沉：“好好训练，不要整天想女孩儿！龌龊！” 周骜露出个“卧槽”的表情，冷笑一声，继续训练。 …… 花季里的少男少女时常冲动消费，所以，大多数人一周领一次生活费，充值校园卡刷万物，但要是充值遇上高峰期，排队就很浪费时间。 杭姿为省掉这个时间，按照自己的月花销，办卡的时候充了一学期的钱，收拾好就直接去食堂吃东西。 晚上营业的只有小食堂，都是包子面条清粥之类的。 杭姿在粥窗排队，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同学，你能借我卡吗？” 杭姿回头，见到一个圆脸高马尾的可爱女生。 她举起手里一袋手撕牛肉，包装袋边沿挡到鼻梁，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排队的人太多啦，我卡里又没钱，用这个跟你换好嘛？” -- 第74页 杭姿摇头：“没事，我帮你刷，不用换。”就一碗粥而已。 她买完自己的粥，又把自己的卡给了身后的女生。 “那我刷啦？”女生捏着杭姿的卡扇风。 杭姿：“刷吧。” “这是你说的啊。”话音未落，女孩瞄准了刚好没人的面窗，飞奔而去，扬声点菜：“一碗炸酱面，加干子！卤蛋！鸡腿！” 少顷，她满载而归，走到杭姿跟前，再次举起自己的零食，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现在想换了吗？” 杭姿看一眼她手里的零食，缓缓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第38章 可恶，居然被她装到了！…… 杭姿扫了扫女孩手里的手撕牛肉, 伸手接过。 女孩弯唇一笑，朗快道：“你同意换是吗，那我去吃啦！谢谢你！” 说完, 她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杭姿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提着粥走出食堂。 女孩抬眼一瞄, 又垂眼继续吃。 然而, 不到五分钟，杭姿去而复返, 把一只塑料袋放到了女孩面前。 女孩一愣，不解的看向她。 杭姿：“面加配菜一共十一块，你的手撕牛肉四十五，抵掉饭钱，这些是剩下的。” 袋子里都是零食，有零售的香辣卤蛋，卤干, 盐焗鸡翅，以及一排养乐多。 零食加她刷掉的晚饭, 刚好四十五。 杭姿冲她笑笑, “慢慢吃。” 看着她离开, 圆脸女孩儿眨巴眨巴眼，慢慢回神。 她拨了拨袋子里的零食，拧起眉头，表情深沉。 可恶，居然被她装到了！ …… 返校日的时间比较充足, 杭姿喝完粥，抓紧时间打了两瓶水才回教室。 毕竟在小长假的尾巴，人心还没收, 教室里略显嘈杂，也没有老师或者班主任。 杭姿来时周骜已经在教室了，中间的空位上被人随意丢了几块巧克力。 杭姿拖开椅子坐下，看了巧克力好几眼，最终还是忍住好奇，安静写题。 教室里瞬间安静时，杭姿的余光瞄见后门站了个人。 只能是吴娥了。 等等，巧克力！ 杭姿娇躯一震，试图不动声色拿本书把它盖住。 周骜动作更快，大手一抓，面不改色把巧克力塞进自己抽屉。 杭姿瞥他一眼，松了口气。 吴娥冷着脸巡视一圈，直到教室里安静的只能听到纸张翻页声才满意的离开。 她的出现也给了大家一个讯号——今天晚自习班主任在岗，时刻小心。 第一节 课下，杭姿照惯例去接热水。 “晚上还喝这么多水，小心水肿。”回来时，周骜刚好出去，随口这句。 杭姿正对着杯口吹吹，愣了一下，转头见周骜已经走到后门口，悄悄白了他一眼。 要你管。 周骜从厕所出来，边走边甩手上的水，途径楼道口时，一个人忽然凑近：“周骜。” 声音是个女生。 楼道昏暗，周骜看不清她的脸：“你谁？” 对方有些紧张，却也大胆：“我是七班的邓蕙心。你知道许鑫吧，我和他是同桌。” 周骜眼神微冷，脑子里已经能铺开十来种她接下来会说的话。 邓蕙心又近了一步：“那个，我报了运动会的一千五，今天在操场练了一下，总觉得最后冲刺提不起劲儿，你们排球队是不是经常体能训练呀，你能不能指导指导我？” 周骜扭头就走：“没空。” “等等！”邓蕙心不死心，一路追过来：“周骜！” 她这一声儿有点大，好几个人看过来，当中也包括刚从后门出来透气的杭姿。 周骜拧了拧眉，转身回头。 邓蕙心还不是空手来的，她把藏在身后的一盒士力架拿出来，依旧表现得落落大方：“不要你白教，这是学费！” “哇塞！”田恬忽然冒头，吓了杭姿一跳。 她激动的扯扯杭姿的手臂：“士力架原主出现了！这是第一轮投喂完了来补货的吗？” 士力架·杭姿·原主：…… “我不爱吃这个，太腻了。”周骜再次拒绝，直接进了教室。 邓蕙心脸上终于挂不住，赶在打铃前离开。 热闹散去，田恬摸着下巴一阵思索：“感觉又不像。你觉得呢？比如他们是故意演戏，让大家觉得他们不是一对，其实暗度陈仓？” 杭姿指了指天：“你夜观星象测测呗……”说完，弯唇一笑，捧着热水杯进教室。 田恬还在原地继续分析：“估计就是她，他们就是装的！” …… 第二节 自习开始后，吴娥很快来教室转了一圈，转完就回办公室了。 她一走，杭姿就把生物书换成了地理书。 总有人想当然觉得，文科就是死记硬背，比理科简单多了。 其实文科的思考模式一点也不简单，记诵只是通关基础，不是高分唯一。 就说地理，非得在脑子里有一个全面立体的解图，一旦判错方向位置，这题就废了，更别提那种开局一张图，内里含陷阱的套路。 杭姿慢慢皱起眉头，是不是买个地球仪会比较方便？ 一旁，周骜的目光无声的收回来，原本躁动的心逐渐变得平静。 -- 第75页 比起一开始就做好选择，她兼顾两科的决定显得十分不明智，且拉垮效率。 但是，她付出的努力超出别人两倍还不止。 比起其他女生在学习之余说八卦逛文具店买零食的课外乐趣，她唯一的消遣，就是在下课的时候飞快接一杯热水，捧着水杯站在后门的走廊边观赏绿木，吹着瓶口小口嘬饮。 彼时，周骜便支着下巴靠在位上，一边看着后门方向，一边暗搓搓想，把保温杯换成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瓷缸，再给她披个外套，她就是老干部本部。 时下的学生，尤其女生，做什么都爱三五成群。 上厕所，吃饭，打水，好像谁落了单，就显得孤僻异常。 偏偏她就这么干。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水，一个人上厕所，周骜再清楚不过，这种行动方式最有效率。 但她并不孤僻，谁和她说话，她都能很快融入，精准掐住话题，相谈甚欢。 可也并不热衷，下一次，她依旧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计划做事。 唯一让她主动坚持的，就是兼顾两科的学习，以及她报名的长跑练习。 老实说，看起来非但不另类，反而挺酷，酷得一旦心生躁意不太集中，会忍不住看她，然后会自然而然静下来，变得集中。 虽然不知道她努力的结果怎样，说不定会打脸，但只要她还在心无旁骛的坚持决定，他就没道理被一个女孩儿给比下去。 周骜收回目光，轻轻舒了舒气，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 三节自习一晃而过，杭姿被一颗地球转的头昏脑涨，毫不恋战的收拾东西走人。 周骜平时动作就快，今天才刚起身，她已经蹿到了后门。 他愣了一下，紧随其后出教室。 杭姿迫不及待走出教学楼呼吸新鲜空气，还没吸两口，身后传来懒洋洋的打趣：“跑的挺快啊。” 杭姿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偏头笑了一下。 周骜身高腿长，优哉游哉行至她身边同行。 “发通知了，运动会周四开始，周六结束，准备的怎么样了？” 杭姿：“差不多。” “差不多是差几多？” 杭姿眼尾微挑，品出了他话中暗藏的几分突兀的关切。 说突兀，是因为他不该这么在意她的事。 但有因在前，虽然突兀，也不是不能理解。 杭姿倏地轻笑，语气豁达：“行了，之前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周骜：“额？” 杭姿心想，还搁这儿装呢？ 她耐着性子把话说全：“之前说但凡我有名次你就那什么，跟你开玩笑的。就算我拿了名次，你也不用那什么。” 所谓那什么，就是指女装大佬了。 周骜一怔，油然而生一种除了承认这个动机也没有别的动机可以解释的无语感。 杭姿见他不说话，权当是默认了。 男孩子哪个不要面子的？ 球队里一群同龄男孩，玩笑荤素不急，真要来这么一回，大概能被笑到毕业。 杭姿：“现在放心了？” 周骜瞥她一眼，轻轻嗤了一声，加快步伐，一个人走到了前面，很快就不见踪影。 杭姿笑了一下，步调不变的继续往女生宿舍走。 同一时间，两双目光已经悄悄落在她身上—— “呐，就是她！”同在四班的赵珊挽着老同学邓蕙心，帮她认人。 邓蕙心紧紧盯着杭姿的背影：“这就是周骜的新同桌？” 赵珊：“嗯，你应该白天来看，长得可漂亮了。” 邓蕙心眉毛一挑，故意问：“那你觉得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赵珊求生欲极高：“她那种长相都很有迷惑性，听说成绩烂的要死，你——综合指数更高，而且长得也很漂亮！”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杭姿更漂亮，但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张脸，邓蕙心虽然长相稍逊，但性格和成绩都能弥补，会更加分出彩。 邓蕙心眯起眼睛，恍然想起什么：“她是不是也报长跑了？” 赵珊：“这个我没留意，我明天帮你看看报名表。” 邓蕙心如临大敌：“我听排球队的人说，有个高一美女每天在操场跑步，会不会就是她？” 赵珊不怎么爱运动，大课间吃饭打水还来不及，谁有功夫看美女啊。 她茫然摇头：“不知道。” 邓蕙心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还有什么能指望你的！” 得知初中同学赵珊就在四班的时候，邓蕙心高兴惨了。 闺蜜在猎物班级内部，同桌在他的训练队伍，她手握一线情报轻而易举！ 可现在…… 赵珊见好友面露茄色，连忙道：“如果真是她，那也太妖了，像这种长得很漂亮的女生一个个都是勾引男生的高手，希望你的周骜不会那么肤浅，能在你和她之间看到你更有吸引力的内涵。” 邓蕙心被她逗笑，故意翻眼道：“你得了吧，我才不跟这种人比……” 气氛重新愉快起来，两个女孩手挽手一起回宿舍…… 第39章 毛病！！！！！…… 凭邓蕙心对周骜的执着, 一般不会放弃任何能接近他的机会。 起初，她也曾四处打听周骜的行动轨迹，得知他每天晨练加训, 她跟来过。 -- 第76页 可是, 周骜训练就是训练, 从不分心, 身高腿长，眨眼就把邓蕙心甩得老远。 加上他时间掐算的正好, 跑完就到集合时间，邓蕙心连句话都说不上。 经历了几天，她忍痛放弃了。 追帅哥机会多的是，早上多睡几分钟它不香吗！ 加上后来听说周骜卫生习惯不好，是移动的生化武器，邓蕙心直接放弃了他。 虽然最近有复萌之相，但还不至于到要她放弃早上睡觉的程度。 之前, 同队的许鑫没少把邓蕙心的这些小心思讲给周骜听。 所有人都知道许鑫的同桌明恋周骜，但周骜从没回应, 冷漠的很。许鑫在帮送东西上贴了几次冷屁股, 渐渐也不爱说了。 …… 次日一早, 周骜照旧早到操场晨练加训。 没多久，杭姿也来了。 她站在单双杠的位置拉伸热身，没急着上跑道，周骜能感觉到她朝自己这边看来。 果然，在他又跑完一圈接近单双杠位置时, 杭姿已经站到跑道边，眼盯着他，欲言又止。 周骜放慢速度, 停了下来，都不用他问，杭姿已经抓住机会开口：“耽误你几分钟行吗？” 周骜叉腰调整气息，言简意赅：“说。” “咱们比一场一千五吧。” 周骜面无表情的看向她：“你对输有什么执着的追求吗？” 就算她天天训练，也不可能赢他。 “或者——”杭姿给了他第二个选项。 她抬手示向除了早操老师和他们之外便空无一人的操场：“你再找一个人来跟我比。” 周骜：…… 好像别无选择了。 可他偏要无中生有：“你跟我有什么可比性？下午大课间来操场，多得是人跟你比。” 杭姿：“然后等你和你的队员来围观？” 周骜下意识张口反驳，又在听清她的话时突然梗住，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气蒸腾上脸，无形间拔高了少年的音调：“你能不能别那么自恋！” 杭姿淡定得很：“说我长得还行，肯定有不少男生追的那个，不是你吗？” 周骜：“……”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自然的语气说出这么自恋的话！ 如果眼前人是裴炼，周骜的脚已经招呼过去了，可她是杭姿，周骜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别开脸笑了一声，边笑边点头，转身走向跑道起点，又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看见杭姿没动，扬声道：“走啊，不比了？” 这是答应了。 杭姿小跑着追上去。 其实周骜明白杭姿的意思，她平时在这儿正常训练都能被围观，要是专程找个女生来比一场，热闹程度会成倍增长。 在一些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女生磁场里，她大概率会被往不好的说法上推。 比如她赢了比赛，会被说故意找技术不如自己的，输了比赛，又可能被说成故意找长相不如自己的，只为在来围观的男生面前卖弄姿色。 又比如在班上，她主动和哪个男生搭话，就是关系不一般，她不和别人说话，就是高冷。 拥有被瞩目的先天条件，往往使得一举一动的动机都被放大。 她并不是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察觉，相反，心细得很。但大多时候，她只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决定或者执行一件事。 周骜自问算得上自律，可也会忍不住频频关注她，然后加倍督促纠正自己。 一种不知名的原因，让他不愿在她面前落下一乘。 两人站到了起跑点，周骜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两个从体育室拿来的计时器，递给她一个。 他脚尖点地活动着脚腕：“自己掐自己的，公平公正能做到吧？” 杭姿点头，“行。” 周骜笑：“说吧，要我让你几分钟？” 几分钟？ 杭姿暗想，你看不起谁呢？ 不过找他比的确有悬殊，想也知道赢不了。 “是不是我要你让几秒你就让几秒？” 周骜不可一世道：“行啊，也没什么难度。” 很好，你这个逼王。 杭姿：“那就一秒吧。” 周骜挑眉：“一秒？” 他暗暗想，你这个逼王。 杭姿：“是啊，赢我一秒，或者输我一秒。” 周骜慢慢笑了，像是在纵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点点头：“行。” 约定达成，两人作起跑姿势，周骜发号施令。 “跑——” 两人起跑状态都很好，周骜在身高上就有优势，起跑的快冲后很快拉出距离。 杭姿紧盯着他的背影，加速追赶，在两百米范围内把距离拉到两个身位。 快四百米的时候，起跑的冲刺已经消耗的差不多，杭姿开始有了倦怠感。 她紧紧盯着周骜的背影，稳着呼吸，始终把和周骜的距离稳在两个身位之间。 差不多过半的时候，杭姿已经适应了倦怠感，就在这时，周骜竟然加速了。 原本两个身位的距离被拉得更开。 杭姿死死咬牙，开始加速，硬生生把原本的距离又拉回来。 周骜没有再次加速的迹象，两人的距离维持了一段时间，杭姿也利用这段时间消化了新一轮加速带来的倦怠感。 一千二百米。 马上就要到冲刺时间，杭姿加速摆臂，提前开始加速。 -- 第77页 到现在为止，周骜还没使出全力，但还不至于一点消耗都没有。 所以，当杭姿的身影闯入余光，继而越过他，把领先的距离拉开两个身位的时候，他当时就愣了一下。 刚才他故意溜了她一把，她很快追上来保持距离。 现在她更快。 这一瞬间，周骜回想起她刚才的话—— 【赢我一秒，或者输我一秒。】 其实这不是给他设的要求，而是她给自己设的目标。 不管他是全力以赴还是故意放水，目标就是输他一秒，或者输他一秒。 周骜知道自己使出全力的最好成绩，以她现在的程度，想只输一秒的目标都是做梦。 可是，让她做做梦又能怎么样呢？ 周骜嘴角轻扬，再次加速，轻松超过了杭姿。 最后一百五十米冲刺。 杭姿几乎没有保留，可这一次，她再也没办法拉近距离。 两人一先一后冲过终点，也先后掐出成绩。 杭姿一手捂着心口平复气息和心跳，一手抬起看成绩。 4分38秒。 当周骜回头看去时，见到的就是握着表的少女倏地睁大眼，先是露出几分惊讶，被喜悦填充，没高兴两秒，又很快压下，却依旧抑制不住嘴角上扬，明眸璀璨的样子。 “看！”她把成绩亮给看，周骜挑眉，也笑了：“嚯，可以啊。” 他没有故意说好话，在全员体育课划水的现况中，这个成绩真的很好，再努把力，都超过国家级运动员的资格标准了，可惜她不是体育特长生…… 这个念头在脑中生出的瞬间，周骜忽然想起裴炼之前说过的话—— 有的人能力强大，不管选择做什么，都能做出成绩。 当时听这话，顶多是一点触及心事的动容以及喝鸡汤滋味。 直到今天，看着面前喜却自收的少女，周骜感觉自己在无形中做了一个见证。 从她在少年宫的跑道训练开始，到今天为止，她一次比一次好。 虽然本身就有底子，但就她的身体情况来说，还真的……挺励志的。以至于连带她曾经说过的话都变得更加可信，那碗鸡汤，似乎也不毒。 “问你呢，发什么呆啊。” 杭姿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周骜眼珠一动，略略回神：“啊？” 她再次举起自己的成绩亮给他看：“你的呢？看看。” 但凡努力付出过，多少对目标有执念。知道结果时，也就完成了一段心路历程，然后是整理，收藏，继续奔赴下一段旅程。 反过来，如果不知道答案，会不会成为一个小小的执念，始终挂心？ 周骜垂眼看着面前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少女，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我的啊……” 他慢慢抬起手，把显示屏亮给她看。 杭姿连忙凑过来，一眼的功夫，她眼中流露出遗憾：“怎么没有成绩？” 周骜不动声色的把手指从复位键上移开，懒懒笑道：“不好意思啊，忘了掐。” 杭姿却是盯住他悄悄挪动的手指，表情渐渐消失：“编，接着编。” 她指着复位键：“你消成绩了是不是？” 周骜作惊讶状看向手里的秒表：“原来这是消成绩的？我刚才按的就是这里，可没看到成绩，以为按错了，所以才说没按……不好意思。” 杭姿心情复杂。 他一个体育特长生，去体育室跟进家门一样熟悉，会不知道表怎么掐？ 他真的觉得她特别好骗吗？ 杭姿稳住气息，还是想知道个结果，故意激将：“是因为领先不到一秒，觉得你体育特长生的面子挂不住，所以把成绩抹了？” 周骜咧嘴笑着，就是不回答。 这人真是…… 杭姿没能知道结果，心里无端升腾起一股无名火，秒表往他手里一塞，扭头就走。 身后响起周骜的轻笑声，杭姿拳头又硬了。 真是欠。 周骜噙着笑去体育室还东西，杭姿简单的拉伸了一下，算着早操集合时间，她在操场慢走。 当操场的入口开始有学生走进来时，杭姿回到了自己班级的集合点。 周骜也没跑了，就站在那等着。 杭姿看也不看他，隔着几个人的距离，自己活动脖子肩颈。 周骜抹了抹嘴，总算压住那抹笑，朝她走了过去：“哎，生气了？” 这次，杭姿没讲客气，大大方方给了他一个白眼。 周骜看的清清楚楚，挑了一下眉。 以她不愿得罪人的性格，在刚认识的时候，是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这是不是侧面证明，他们的关系已经很融洽了？ 周骜没忍住，笑了一声，又清清嗓子；“行了，我就直说吧——” 杭姿眼尾轻挑，重新看向他。他果然是知道成绩，故意掐掉的吧！ 这时，已经有两个同班男生走过来，周骜朝杭姿微微倾身，压低声音：“成绩，我真的不知道。但你至少能知道，我是你永远追不上的男人。” 杭姿看着他，脸上的好奇和期待彻底散尽，别开脸深呼吸一把，在心里恶狠狠的骂—— 毛病！！！！！ 第40章 她真是个大聪明！ 周骜万万没有想到, 和新同座的第二场冷战就此拉开。 -- 第78页 杭姿不理他了。 其实，杭姿的冷战很讲礼貌，必要的沟通她并不抗拒, 比如要给他让道, 或者要通知转达什么正经事, 但除了必要的沟通, 再无任何怡情的闲谈。 这他妈就很扯淡了。 周骜感受着同座间骤然冷却的氛围，心里忽然有点烦。 他长这么大, 拒绝过的女生有一箩筐，可还没哄过女生。 该说点什么？ 她这人看着乖巧，其实嘴巴利索得很，要是他主动示好，她却冷场，会不会很丢脸？ 思来想去仍然无果，他开始有点后悔早上耍那么个小心机。 随着冷战时间拉长, 周骜甚至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给她留这么个悬念。 难道这个没能知道的答案，会叫她记一辈子吗？ 更操蛋的是, 他当时心念一动, 直接把成绩给抹了, 自己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到底有没有赢她一秒，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本能的，又不想胡诌个假的来偏她。 第一节 课下，李淼从后门走了过来, 手里抱着新一期的语文阅读报。 路过杭姿位置时，她推了推眼镜，笑道：“杭姿, 你妈妈来了啊？” 杭姿刚拿起保温杯准备去打水，闻言一愣：“我妈妈？” 李淼和她同寝，又是语文课代表，刚才去语文组拿报纸的时候听见了吴娥和李姿在谈话，两人言辞间提及杭姿最多，想也是杭姿家长。 李淼：“对啊，你不知道吗？而且你妈妈好漂亮啊……” 杭姿心里又惊又疑，还是冲李淼笑了笑，匆忙说了句“谢谢”就出了教室。 周骜斜坐着，半边身体靠着墙，目视着杭姿从后门走出去。 前排，田恬好奇拉住李淼：“多漂亮？” 周骜手里转着笔，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真是哪里都有你。 李淼摇着头形容：“漂亮，而且很有气质，杭姿绝对遗传了她妈妈！” 周骜暗暗想，那可不止。 然而，看着空荡荡的邻座，周骜目光游转，落在了她拿起又放下的空杯子上…… …… 杭姿感到意外。 如果母亲要来学校，应该会告诉她才对。 她一路找去语文组办公室，果然看到母亲和班主任吴娥从办公室走出来。 “姿伢儿？”看到杭姿找来，李姿一样意外。 杭姿轻轻吐一口气，露出笑走过去：“你真的来了。” 李姿对班主任笑了笑，伸手揽住杭姿：“你怎么知道的？我刚准备请你老师告诉你的。” 所以，她们是谈完了？ 杭姿：“我室友看见一个漂亮阿姨在办公室，一听提的还是我，就告诉我了。” 吴娥“啊”了一声，对李姿笑道：“应该是刚才来拿作业的课代表，也是杭姿的室友。” 李姿笑着说：“也好，不用辛苦吴老师了，您去忙吧，我跟姿伢儿说两句就走。”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先说着，我去一趟班里。”吴娥拿着万年不离手的文件夹朝教室走，越过杭姿时，还冲她轻快的赞美一句：“你妈妈真漂亮。” 等吴娥走远，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李姿神神秘秘朝她偏头：“没有把你偷偷带手机的事情告诉班主任，不用急。” 杭姿失笑。 李姿不开玩笑了：“给你带了些吃的，还有校服！哎，你怎么只带了三套，让你全带上的呢！” 不提还好，一提杭姿就头疼。 她每天都会跑步锻炼出汗，实在没有勇气把它们堆五六天然后带回去，都怕乘公交的时候会窜味儿。 多带一件，防止天气不好来不及干就够了。 “妈，衣服够穿，您不用担心。” 李姿默了默。 杭姿离家之前，最简单的家务他们都很少让她碰。 她笑笑：“行，你长大了，自己有主见，不觉得耽误时间就行。” 说完又拎起一只小袋子，里面装着葡萄糖水，云南白药喷雾和创可贴。 “你们这周运动会吧？老师说你报的两个长跑项目都是班上没什么人报的。” 李姿压低声音，小声问她：“是不是因为和体育委员同桌，不好拒绝才报的？” 杭姿真是由衷的佩服她，才来没多久，这种细节都摸到了。 “当然不是。”杭姿看着那袋药，岔开话题：“其实运动会的时候会有医务室的老师在场，东西都有的。” 李姿不这么想：“自己提前准备，有备无患！不过我倒是希望你用不上。” “对了，我还带了些凉拌牛肉和水果，你拿去吃。” 杭姿无力又好笑，“教学楼区域不能带吃的！” 李姿一副恍然又侥幸的样子，“还好我包的严实，看不出来！你藏着吃！” 杭姿：…… 李姿：“这里还有两件外套，这个天气啊……” 杭姿索性不再插嘴，耐心听着母亲把所有的话说完，才出其不意的问：“妈，你刚才跟老师聊些什么了？” 李姿愣了下，又立刻道：“还能聊什么，当然是聊你了。之前你爸送你到学校，马马虎虎缺这少那的，我早就想来一趟了，看看你住校还缺什么，顺便了解一下学校的环境。” “哦。”杭姿点点头：“那你现在要回去吗？” -- 第79页 李姿：“怎么，舍不得我啊？” 杭姿笑了：“开车来的吗？” “嗯。” “回去路上小心点，开车别打电话。” “知道了！” 杭姿还想送她到校门口，李姿拒绝了，“我又不会迷路，你先回去，别耽误上课，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其实李姿更愿意杭姿带着手机，这样找她更方便。 杭姿遗憾点头：“好吧。” 李姿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高老师的侄女喜欢吃什么呀，我提前准备准备。” 杭姿眼神微动，笑笑：“芸姐经常跟团表演，挺注意身材，不用做太多，也麻烦。” 李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行，我有数了。” …… 杭姿刚走到楼道拐弯处，上课铃响了，吴娥从教室走出来。 “吴老师。”杭姿大包小包，相当惹眼。 吴娥走了过来：“和妈妈聊完啦？” “嗯。” “行，快去上课吧。” 杭姿暗暗松口气，庆幸于吴娥没问她袋子里有没有藏吃的。 任课老师还没来，她直接从后门进教室。 吴娥看着杭姿进教室，眼底浮起一抹思索。 她回到办公室，放下手里的文件夹，翻出杭姿的分班考试成绩和中考成绩。 仔细看了一阵，吴娥把东西收好，自言自语：“那就观察观察吧……” …… 杭姿一进来，周骜就盯住她了——眼神明亮，嘴角上扬，心情比出去的时候好。 科任老师很快到班，杭姿来不及整理母亲送来的东西，先找书上课。 一节课尚未过半，杭姿习惯性的去摸水杯，拿起水杯的一瞬间，她想起课间根本没去打水，又被水杯沉甸甸的重量拉回思绪。 咦？ 谁打的？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声很轻很轻，却极富提示意味的——“咳。” 杭姿目光轻动，侧首看去。 空座的那头，周骜半斜着身体，窝在椅背和墙的夹角里，一脸正经的听课记笔记，杭姿看去时，他似有所感，眼皮一抬，漫不经心的看过来。 杭姿看着他，晃了一下手里的水杯。 ——你接的？ 周骜挑了挑眉，维持着淡定的表情，奈何眼角眉梢透出的那股劲儿，让人觉得他就差用手里的笔在脸上写上“不用谢”。 杭姿晃了晃手里满满当当的水杯，轻轻旋开盖子，小呷一口。 茶是二道，热乎劲儿却是新鲜的。 维持了一个早上的冷氛围，似乎随着热气蒸腾而出融化消散。 杭姿轻轻咂嘴，唇角弯了一下，心满意足的继续听课。 周骜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收回目光继续听课的同时，心情豁然开朗。 …… 下课之后，杭姿趁着教室没老师，把母亲带来的零食给大家分了分。 除了巧克力和饼干，还有田恬称之为神的凉拌牛肉。 李姿很细心，凉拌牛肉包装严实不撒汁，还塞了好几个一次性手套。 杭姿索性用手套兜牛肉，一人分了点。 “啊！！！这个我吃过！超好吃！！”田恬激动的凑上来：“谢谢姿姿！” 她刚嚎完，杨潼和曾勋也分到了，两个男孩尝了一口，眼神都亮了。 真的很好吃。 杭姿给其他人分的时候，周骜就在位上翻书转笔，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周骜，你的。” 被翻过来的一次性手套里兜着五分之一份的凉拌牛肉。 并不比别人多，也不必别人少，无比自然的送到了他的跟前。 前排三人默默吃着肉，不约而同的想到杭姿第一天送小礼物的情形。 周骜这人我行我素，下人面子的时候不分男女。 一秒钟的时间，田恬已经做好决定，如果周骜拒绝这份牛肉，她就死皮赖脸的要过来，既省了杭姿尴尬，也饱了口福！ 她真是个大聪明！ 下一秒，周骜矜持的伸手接过，客客气气：“谢谢。” 杭姿偏偏头，轻快回复：“不客气。” 曾勋：…… 杨潼：…… 田恬：！？！？！？！ 噫！？好像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第41章 干得漂亮！ 母亲李姿忽然来校和老师谈话的事, 杭姿多多少少留了心。 但一直到运动会之前，吴娥并没有什么异常举措，连找她谈话都没有。 随着运动会接近带来的躁动和兴奋, 杭姿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 运动会前一天下午, 排球队的训练都暂停了。 各班体育委员被叫到体育室开会, 带回了项目安排表和名牌布。 周骜简单介绍了项目安排, 然后把名牌布拍讲台上，各人自取。 正是下午的自习课, 教室里没有老师，大概是不想等着下课之后挤在一起翻找，开始有人走上前去拿自己的名牌布。 渐渐地，跑前面的人越来越多，本就不多的名牌布很快被拿光。 杭姿在写生物作业，头都没抬一下。 下课铃一响，她第一个抄起瓶子就去前面, 顺利接到课间的第一杯热水才慢悠悠走上讲台，然后愣住。 她的名牌布呢？ 杭姿四处瞅了瞅, 这东西总不至于还有人多拿吧？ -- 第80页 她也不急, 扫了一圈没看到, 转身回位上，又再次愣住。 印着“杭姿”的名牌布，就放在她桌上。 她拿起名牌布，看向周骜，他正拿着笔在表上勾画有本班比赛的项目, 到时候要提前提醒有项目的同学检录。 “你帮我拿的？”杭姿坐回位上，随口问了一句。 周骜悠悠道：“您都包揽两个大项目了，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代劳的。” 杭姿转头看过去。 周骜说话时并没有停下手里的事情, 专注的侧颜还挺帅。 她垂眼看手里的名牌，笑了一下，折好放进书包。 没多久，班主任吴娥到班视察，强调了运动会的纪律要求。 以往常常有学生在比赛期间回到教室写作业看书，在接到了好几个强调中学生体能素质的文件后，学校作了硬性规定，运动会期间学生不允许私自离场，所有人教职工也要去操场。 “平时叫你们抓紧时间，没见你们多紧张，现在给你们机会好好放松，别跟我装模作样的又跑回来看书写作业。运动会就是运动会，如果让我发现谁偷跑或者提前回教室，等运动会结束我一个个找！班委到时候随机点名数人。” 说完，教室里一阵稀稀拉拉的回应声。 周骜摸着下巴看了一眼杭姿，她正拧着眉头专心致志在看什么。 他换了坐姿，把视野开的更大——是日历表。 下课之后，大家蜂拥去吃饭打水，周骜今天不训练，叫住杭姿：“吃饭还是打水？” 杭姿：“打水。” 周骜：“不吃饭？” 杭姿：“看时间够不够。” 周骜顿了顿，说：“……要帮你买吗？” 杭姿愣了愣，手上收拾的动作不停，新奇道：“你？帮我买？” 周骜：“今天不训练，时间足够。而且……”他理直气壮：“不白吃你这么多零食。” 李姿带来的零食，她这两天都给周围一圈分完了，周骜也分到一部分。 杭姿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算的。” 周骜站起来，两手插兜，耸耸肩：“跟你学的。” 杭姿又愣住。 她奉行有来有往，很少单方面接受别人的好意和帮助，做事多想一层，避开对方爆点。 时间久了，难免让人觉得亲和却难亲近，总隔着一层。 她其实并不心机。 那些过于周全的客气和热情，其实是划清界限的疏离。 周骜这话听似是客气，细细咂摸，其实有点回敬的意思——你体验一下自己的处事方式。 …… 见杭姿若有所思，周骜身子一斜靠住墙，欠嗖嗖的笑：“怎么样，听着挺烦的吧？” 杭姿眼神轻动，怔然看向他。 其实，她从前并不是这样和身边的人相处。 相反，以前的她没心没肺，对别人的照顾和好意来者不拒，却从没想过应该回馈什么。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包容你的没心没肺和天真。 所有的成熟和世故，都是在一次次不经意的错误中学来的。 这样的处事方式未必真的好，但容错率高，甚至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不快。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笑嘻嘻的告诉她，这种相处方式，挺烦的。 周骜似乎有些不耐烦，敲墙催促：“赶紧的，去晚了什么都不用吃了！” 一声催促，让杭姿的心里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轻轻抿唇，问：“你请客？” 周骜拉长了音：“是——我请客！你怎么这么啰嗦？” 行，这是你说的。 杭姿张口就报：“一碗炸酱面，配卤干，卤蛋，一只鸡腿，还要一碗酒酿小丸子！” 周骜的眉尾慢慢挑高。 你还真不客气。 他自己一顿都不会点这么多。 杭姿故作天真：“怎么？多了？” 周骜舔舔牙，笑了，伸手虚点她几下。 “行，你要吃不完，我亲自塞你嘴里！” 他摆手让杭姿让开，走出去后，又催了句：“动作快点，小食堂对面找我。” 杭姿看着他大步走出教室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飞快收拾了一下摊开的书和本册，拿着钥匙和卡出了教室。 打水的位置靠近小食堂，为了方便，大家会在早上上操的时候把热水瓶提下来放到宿舍一楼，打水的时候就不用再回宿舍。 虽然偶尔会有误拿或者误伤破瓶的情况，但就省时省力的角度来说，完全没毛病。 因为洗澡要用很多水冲着洗，杭姿一般打两瓶。 细白的胳膊拎着水瓶，刚出水房就差点和人撞上。 对方是个高壮的男生，长得挺周正，杭姿还没说什么，他先急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没受伤吧？我、我帮你拎回吧。” 杭姿刚要阻止，一旁传来个笑嘻嘻的声音：“刚哥——” 裴炼一手插兜，一手伸着走过来，直接勾住对方的脖子：“刚哥，干嘛呢，调戏学妹啊？” 魏刚瞪了他一眼，眼神的意思是“闭嘴”。 “欸？杭姿！”裴炼转头看过来，做出一副意外的样子：“巧啊。” 杭姿忍住笑：“嗯，巧啊。” 就在这时，一颗脑袋从裴炼身后探出来，好奇的打量杭姿。 -- 第81页 是她？ 杭姿记起上次在小食堂的经历，冲她笑了笑。 裴炼顺着杭姿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笑脸顿时垮掉，一个移步躲开，“你往哪儿站呢？” 少女指了指自己和杭姿：“不介绍一下吗？” 裴炼一副要死了的表情：“你问周骜啊，我又不熟！” 她脸上写着“你骗鬼”的神情，转眼又看杭姿。 杭姿心领神会，主动道：“我是杭姿，高一四班。” 她偏偏头，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竟也亲和热情：“我是林俏，高一十二班！” 十二班？ 杭姿听褚明说过，文科班原本只有四个班，而且没有实验班。 相反，理科有六个班，一班和二班默认为实验班，一班整体成绩更好。 后来有家长认为学校不重视文科教学，于是，文科加了两个班，全年级一共十二班。 有趣的地方在于，理科两个实验班，一班比二班好。 文科则相反，不仅把实验班设在后面，而且据说十二班比十一班好。 下一秒，杭姿迅速想到，明明林俏是实验班，他俩还很熟的样子，为什么裴炼不找林俏借笔记，反而找褚明？ 她可从没见过裴炼和褚明走在一起说说笑笑。 魏刚夹在一群熟人里面，自觉没趣，瞥了裴炼一眼：“我先走了。” 裴炼笑：“行，刚哥慢走。” 魏刚又看杭姿一眼，笑笑：“不好意思啊。” 杭姿摇头：“没事。” 魏刚走后，杭姿率先道：“那我先回宿舍了。” 裴炼点点头：“你慢点啊。” 告别之后，杭姿赶紧把水提回寝室。 谁想，等她走进小食堂对面的就餐室，裴炼的声音再度传来：“杭姿，这边！” 她循声望去，只见进门靠窗的四人座已经坐了三个人。 裴炼和林俏坐在一边，周骜原本背对着杭姿，听到裴炼的话才回头看来。 好在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里面没多少人。 杭姿绕过椅背坐到自己的位置，周骜长臂一展，把她点的晚饭送到她面前。 杭姿扫了一眼，好得很，一样不少，实在。 裴炼在一边添油加醋：“知道骜子多护食吗？我刚才想夹颗卤蛋差点被他把手打断！” 周骜一抬眼，眼里的冰渣子能把裴炼捅成筛子。 杭姿笑着挫筷子：“那当然，给你了他还不得再买一份儿，这不符合他朴素的风格。” 裴炼更乐了：“不愧是同桌，还不到一个月，你已经把他的尿性摸得这么清楚！” 周骜面色不善的转过头看向杭姿，“你是说我小气？” “怎么会。”她指着自己的晚餐：“小气的人能下血本儿买这些吗？”又看向裴炼和林俏，挑了一下眉：“是不是？” 林俏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但笑不语。 裴炼更来劲儿：“骜子虽然执着守财，但绝对不小气！杭姿你放开了吃，吃不垮他！” 杭姿是真的饿了，搅和搅和面条就开吃。 周骜还挺细心，虽然面条略微有些坨，但酱汁很充裕，就算放了一阵，还是很容易和开了。 她大口吃起来，周骜想提醒她一句慢点吃，奈何面前杵着两个人，张了的嘴又闭上。 林俏忽然开口：“杭姿，慢点吃，吃太快对胃不好。” 周骜看过去，林俏察觉他目光，也看过来，还挑了一下眉，满含戏谑——是这个意思吧？ 周骜一怔，居然被林俏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也是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裴炼这种性格，为什么看到林俏就像见了鬼似的。 杭姿咽下口中食物，扫了眼桌上，发现他们都吃完了。 她想到什么，忙说：“你们不用等我，先走吧。” 裴炼显然对“周骜帮女孩子买饭”这种奇景感到新奇与不舍，“一天都埋在教室里，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等你吃完一起回去呗，都顺路。” 林俏乖巧附和：“对呀，你慢慢吃。”又凑近了些，一本正经道：“你长得好漂亮，吃东西都好看！” 杭姿：…… 她捏了捏手里的筷子，笑着点点头，随你们吧。 周骜一手支着头，一手捏着筷子戳吃完的空碗，又忽然放下，起身：“那你自己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他说的是“我们”，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周骜直接捞起裴炼：“走，有点事问你。” 裴炼被抓走，林俏肯定也要跟着的。 她飞快拿起搁在桌上的卡包钥匙，对杭姿挥挥手：“那我们先走了哈！” 杭姿原本还想，既然支不开他们，事情明天再去办也行。 结果周骜一次性把两个人都拎走，她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 第42章 “高高瘦瘦的吧。”…… 杭姿回教室的时候, 晚自习早就开始了。 万幸吴娥正忙着筹备运动会，难得没有来查班。 杭姿悄摸摸回位，刚一坐下, 就感觉有两道目光投过来。 她转头看去, 对着目光的主人比了个口型——怎么了？ 周骜拖着下巴, 目光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 又转回去继续写作业。 -- 第82页 莫名其妙。 杭姿见他没什么要说，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第一节 晚自习结束, 伴随铃声响起，教室里变得喧闹。 杭姿起身去打水，一只硕大的水杯和水卡被推了过来，周骜单手托腮，懒洋洋笑道：“帮个忙呗。” 杭姿二话不说，拿过他的水杯往前走。 这会儿接水的人不多，她抱着两杯水回来, 把他的大水桶递过去。 周骜心安理得的接过：“扯平。” 杭姿没听懂：“什么扯平。” 周骜旋开杯盖喝了一大口，咂咂嘴：“互帮互助, 扯平了。” 杭姿反应了半天, 似乎明白了, 他说的是带走裴炼和林俏的事。 已经铺垫到这儿了，周骜玩着水杯上的系绳，漫不经心的问：“所以，您什么事这么神秘，得把我们都支开才能去做？” 杭姿挺意外的, 猜测归猜测，确定他故意为之后，心情不免变得微妙起来。 一个男生, 心眼儿比女生还多。 在宫斗剧里，他应该能活到大结局，还活的很好叭。 杭姿淡定的看他一眼，说：“没什么，去了一趟八班。” 八班？找褚明？ 周骜直接问了出来：“你找褚明去了？” 他问完就笑了，笑里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酸：“你和褚明已经到了要偷偷摸摸见面的地步？” 他还能更扯吗？ 杭姿合上杯盖，闭了闭眼，调整气息。 不和他一般计较。 她问周骜：“你觉得我当着林俏的面说我要找褚明借资料，结果会怎么样？” 周骜正懊恼自己多管闲事把裴炼和林俏带走，听到这话忽然愣住。 他和裴炼太熟了，有的事不问也知道。 林俏和褚明一样是和裴炼一个片区长大的，但因为双方父母关系更好，所更亲近。 用裴炼的原话形容，林俏的眼神在他看来就跟长了手脚似的，每次打量他都像是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非常下流！ 如无必要，裴炼绝对不会轻易招惹林俏，但如果林俏找来，他又认命的跟陪。 杭姿点到即止，周骜已经明白了。 裴炼放着更熟而且身在重点班的林俏不找，转而去找心高气傲的褚明，这就不对头。 要让林俏知道……的确不好说。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周骜的心情在一瞬间像是坐了过山车，这会儿跌宕已过，逐渐恢复平静，再看杭姿的时候，不免多了点想法。 他和裴炼熟悉，知道内情很正常。 可她第一次见林俏，几句话就掌握了要点，还贴心的帮裴炼避过一场劫难。 就——挺聪明的。 侦探剧里也能活到最后一集吧。 周骜心情一松，眼角眉梢都带了笑，假装恍然大悟，很敷衍的股掌：“厉害、厉害，我居然都没想到。” 又拿起水杯，一本正经的冲杭姿作敬：“敬您。” 听着他不走心的夸赞，杭姿难得高冷一回，理都没理他，捧着热水杯出门透气。 周骜坐在位上，托着腮扫了一眼前面，很好，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他漫不经心的转眼，看向站在走廊上看着远处的背影，眼中的笑意忽然淡了些。 所谓兼顾，其实并不长久，最多一年，就得作出决定。 然后，在这个决定下，奔赴自己的未来。 …… 后面两节自习依旧是自主安排，放学铃响后，住校生回宿舍就寝。 周骜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趁着人还没走，大声道：“明天老师布置赛场，早上不晨练。” 话音还没落，顿时涌起一阵欢呼。 不上早操，起码能多睡二十分钟，棒呆！ 周骜看向杭姿，她似乎只是被眼前的热闹渲染，弯了弯唇，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样子。 他轻轻舔牙，忽然想起之前帮她借到笔记和请她吃炒面的事。 也不是不会活泼雀跃的女生，可大多数时候，她简直稳得一批。 周骜忍不住想，她这种性格，以后上大学谈了恋爱，肯定很难哄。 男生大多喜欢娇娇软软甜美漂亮的那一挂，要是她遇上个浮躁又花心的男生，看上她的脸和身材，却觉得她的老成一点也不可爱，没两天准得分手。 周骜越想越远——也不知道她被分手的时候，会不会崩溃的大哭大闹，揪着男生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平时的稳重冷静整段垮掉。 等等。 周骜醒神，嘴角压了下来。 她和别的男生合不来分手大哭大闹，自己有什么好乐的？ 毛病。 …… 高中生活里难得可以放松的运动会，俨然已经被当成操场三日游。 杭姿洗完澡出来，就听到室友叽叽喳喳商量着明天早上要买什么零食。 “忽然好想吃好丽友派，那种甜死人的幸福感！” “我喜欢吃薯片，瓜子也行，经得起吃！” “我要买辣条，一边看帅哥一边吃！双重辣感！” 不知道谁开了个头，话锋忽然转了—— “对了，听说他们体育特长生身材都超好，浑身肌肉！” 寝室里一阵哄笑，大家开始谈论自己喜欢的类型—— “肌肉男有什么好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比较喜欢高高瘦瘦的，书香气的那种。” -- 第83页 这是实话，目前的大行情里，身材硬朗壮实的男生其实并不吃香。 反而是那种高高瘦瘦的更讨人喜欢，哪怕不是最帅的。 “杭姿，你喜欢什么样的？” 覃薇发现杭姿在听，嘴角都扬着，大胆发问。 大美女眼光都高，她很好奇杭姿会看上什么样的。 覃薇一问，其他人都看过来。 杭姿在洗衣服，忽然被问到喜好，她随口道：“高高瘦瘦的吧。” “啊啊啊——”大家异口同声起哄：“你也喜欢这样！” “就说嘛，谁喜欢肌肉男啊！” 杭姿笑了笑，没有搭话，话题随着结果的趋同被揭过。 下一秒，宿舍阿姨的咆哮传来，大家彻底息声，加速洗漱。 …… 虽然早操因为运动会暂时取消，但杭姿还是准时醒来。 她轻手轻脚洗漱完，轻轻抽开门闩，背着包包出了宿舍。 时间还早，食堂里的东西相当富余，供选种类多不说，而且新鲜热乎。 杭姿在粥窗买了一碗小米粥，又买了一块土豆饼和一个鸡蛋，转身就看到周骜坐在进门位置，一碗汤面吃的呼哧呼哧。 小食堂还没几个人，周骜已经吃完最后一口，忽然抬头，刚好看见她。 他挑了挑眉，好像之前没发现她似的：“这么早。” 杭姿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没你早。” 周骜瞥一眼她的早饭，“哟，自己吃的时候这么简朴？” 杭姿小脸一垮，抿了抿唇。 一大早就要引战吗！ 啪。 杭姿力道没控制好，直接把塑料勺的柄给捏破了。 “哇。”周骜发出一声夸张的喟叹：“厉害。运动会要是有捏勺子的项目，你能保二争一。” 杭姿唇瓣轻颤，忍无可忍。 “……滚！” 周骜从善如流端起空碗：“这就滚。”他把空碗放到回收处，出了食堂。 杭姿捏着个破勺子，难得反思了一回。 怎么就对他爆粗口了？ 而且他这种脾气，居然没发火反击？ 不对，他有什么反击的立场？ 先撩者贱！ 反思完毕，杭姿去窗口重新拿了个塑料勺，回来时，桌上多了一盒牛奶。 杭姿微愣，连忙放下勺子走出食堂，只见周骜挂着单肩包快步离开的背影。 路上往食堂走的人开始变多，杭姿张开的嘴又闭上，转身回了食堂。 她拿起面前的牛奶看了看。 还是热的。 …… 按照学校的要求，运动会开始之前，各班整队入场，进入划分好的看台位置。 然后，运动员在操场整队，由礼仪队举牌令入场，开启开幕式。 杭姿一进教室，已经有人在讨论。 “是旗袍啊，哇塞，好漂亮！” “听说前几届还有穿水手服的，超级可爱，但这两年都换成旗袍了。” 在校期间，所有人都只能穿校服，春去冬来，大家都是一个色调。 以至于运动会上出现个穿旗袍或是水手服的礼仪小姐，都能引起极大地关注。 反过来，能被选中成为礼仪队，穿和大家不同的衣服走出来，也是件很长脸的事。 于是，话题顺理成章转移到了学校礼仪队选拔。 “听说是进校开始选，担任礼仪到高二退队，再由高一的新队伍取代，循环往复吧。” 所以，运动会的礼仪小姐都是高二的学姐，等运动会之后高一组了新礼仪队，她们就可以光荣退休了。 “杭姿，你要不要去参选礼仪队啊！”有人转过头来，笑着问杭姿。 杭姿笑着摇头：“不用了。”哪有功夫啊。 “啊，那太可惜了，你要去肯定是队长！” 随着一人起哄，另外几个人也跟着撺掇。 对呀对呀，去了稳赢。 “你们安静点行不行？别人还要早读呢。”这一个颇不耐烦的声音从第一大组传来。 赵珊进教室已经好一阵，她是站闺蜜那边的，一看杭姿当着周骜的面惺惺作态就觉得不舒服。 “人家不想参加，你们凑什么热闹啊。”上赶着捧臭脚。 赵珊的阴阳怪气顺利搞僵教室的气氛。 被怼的几个低声咕哝几句，各自回位，也有人偷偷瞄杭姿。 明眼人都能感觉到，赵珊像是在针对杭姿。 但杭姿稳得很，别说口头回击，就连表情都没显出异常，淡定的做自己的事情。 没人愿意惹麻烦，闲话不说就是了。 热闹散去，周骜敛眸，手里的转笔已经停了好一会儿。 他忽然想起来，最开始找她报名的时候，她是直接拒绝的。 她为什么改变主意愿意参加，周骜心里早已有数。 而她原本为什么拒绝，他到这一刻才忽然有了些领悟…… 第43章 妈的，太气人了！ 因为运动会的缘故, 一节早读课才上一半就被叫停。 吴娥懒得在今天和这群心都飞了的猴子们讲道理，干脆提前开始准备。 “早读下了之后直接去操场，跟着体育委员走, 在我们自己班的位置坐下, 周骜, 你知道位置吧？” 周骜：“知道。” 吴娥：“你拿班旗, 大家都跟你走。等到操场找到自己班位置后，报了项目的同学把东西放在看台上, 还是跟着周骜走，去跑道上列队，准备运动员进场，听明白没？” -- 第84页 全班齐声回应，吴娥满意的点点头，又看一下手表：“行吧，现在要上厕所要接水的赶紧, 别到了看台又一个个跑去上厕所，我提醒你们啊, 每个年级都有纪律委员, 不准随便下看台, 不准满操场跑！” 稀稀拉拉的回应穿插在零零散散出教室的人/流中，吴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班主任真是个催人老的工作。 到操场后，大家按照体育课的队形分四排落座，周骜拿着运动员名单开始点名，然后带着本班运动员走向跑道的候场位置。 杭姿走在人群里, 百无聊赖，索性开始打量周骜。 运动会可以有，但花时间的入场式训练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只能根据报名的人来列一个入场方阵队, 大家按照他的安排站位就行。 他大概是爱出汗的体质，这一会儿的功夫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虽然对体育委员这个职位无感甚至觉得麻烦，但真正履行职责的时候，抱怨归抱怨，事情却是一件不落的做好。 杭姿暗暗想，除了嘴巴欠一点，他其实的确算得上优秀。 兼顾成绩和训练，自律又刻苦。 她甚至觉得，那些女孩子没白迷他，值得。 “杭姿。”周骜点了点女生二队最后一个位置，抬眼便落在她身上，连一个寻找的过程都没有：“你站这。” 杭姿连忙走过去站好。 “别走神，会掉队。”周骜忽然低声说了一句，等杭姿反应过来，他已经往前走——最前面，穿着旗袍的举牌领队笑盈盈看着周骜，他一走进便对说了什么。 这个领队应该是高二的学姐，从分到他们班之后，眼神就没从周骜身上挪开过。 周骜低头在手里的表上画勾，也回了句什么，领队小姐姐笑容更灿烂了。 杭姿眯了眯眼，心想，真是快香肉，走哪儿都招人稀罕啊。 这时，一道人影越过几个班的阻隔，来到杭姿跟前：“杭姿！” 是褚明。 斯文俊秀的男孩并不在乎自己一路穿行而来招惹了多少目光追随，只看着面前的少女。 “我问过了，一千五和三千在明后两天安排，你找给你送水的人了吗？” “啊？”杭姿还没听说过这个：“什么意思？” 褚明目光一亮，“你不知道吗？比赛的时候严禁看台的人随便下来，但是参加项目的运动员可以找一个同班或者认识的人，帮忙留意检录时间，在比赛的时候拿东西送水。” 比赛还要准备个跑腿的？ 杭姿真没听说过这个，难道是她听要求的时候听漏了？ 就在这时，一道懒散而沉冷的质问声传过来：“同学，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周骜一手拿着表，一手转着笔走过来。 显然，他也不在乎自己凑上来会带来多少目光。 一时之间，明里暗里的目光都聚焦在四班队伍末端。 褚明看到周骜，暗暗咬牙。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周骜很碍眼。 褚明推了推眼睛：“仪式还没开始，和朋友说说话没什么吧？” 没什么？ 吧？ 周骜别过脸，发出自己的招牌嗤笑，又看回来：“让你满场乱窜，各班还要体育委员维持纪律干什么？你能有点纪律吗？” 褚明被他说的十分尴尬。 放在往常，他当然不会做这种事，可周骜是她同桌，难保他不会暗地里近水楼台。 事实上，褚明想错了，周骜从来不暗搓搓搞事情，他都是正大光明搞事情。 他看向杭姿：“我今天项目多，帮我送个水，顺便拿点东西，明后天你项目我还你。” 一句话直接锁定了两个人未来三天的关系。 而且，周骜差不多报了一整个运动会…… 褚明眼都瞪直了：“你……” 就在这时，广播里响起了催促声——开幕式即将开始，各班方阵队请做好准备。 周骜从来没觉得学校的大喇叭这么悦动听过，他理直气壮的冲褚明瞪回去，没有开口，意思却非常明确——现在能回你自己班了吗？ 褚明怎么都没想到，周骜四肢发达，可头脑一点也不简单。 阴的很！ 也许是陷入了尴尬，周遭那些原本不被在意的眼神，忽然在褚明心里拉高了存在感，好像全操场的人都在看他。 少年隽秀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红，“杭姿，我先回去了。” “好。”杭姿从容微笑，仿佛能自动屏蔽一切尴尬。 周骜偷偷瞄她一眼，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句，厉害。 随着大喇叭的催促，各班很快呈方阵队站好，周骜在整队完毕之后，自动隔绝了领队小姐姐热切的眼神，老神在在站到男生一队最后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杭姿的旁边。 看到他站过来，杭姿心生好奇，转头看了一眼后面五班的队形。 别人班都是体育委员拿班旗站在第一排，他倒好，把旗子给了第一排的男生，自己站后面来。 周骜忽然转头看她，开始阴阳怪气：“八班还在老后头，你要不往后走走？这么看脖子酸。” 杭姿眼中浮起一丝诧然，又在看向他时尽数收敛，红唇轻抿，微笑点点头，规矩站好。 在周骜看来，这就是一副“我忍你，不和你计较”的态度。 -- 第85页 他皱了皱眉，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 然后，这些烦躁化作了出口的话：“你要是嫌我多管闲事，等仪式结束我就帮你把褚明叫回来，你俩就组个搭子，送水陪跑拿东西加油，你们随意。” 杭姿神色一正，连忙道：“我谢谢您了。” 这语气也可以翻译成——大可不必！ 她又没瞎，怎么会看不出褚明的热情，周骜挡这么一下，她当下只觉得松了口气。 只是，现在变成她和周骜组搭子…… 周骜从杭姿的语气里听出拒绝的意思，前一刻的烦躁立马又变作一阵迷之轻快。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察觉前排的女生头动了动。 他眯了眯眼，心中透亮，这是在偷听啊。 各年级间永远不会少的就是八卦绯闻，他是尝过个中滋味的。 他一个大男生被指指点点就算了，至于杭姿…… 周骜悄悄瞄她一眼，心下笃定——大概也是在舆论中心磨练过的大佬。 可是，他被人指指点点瞎脑补，还能冷着脸怼回去，她呢？ 不知道在哪儿养成一副不敢和别人闹不愉快，处事小心翼翼的性子，要是也被议论、说酸话，她有胆子怼回去？ 得了吧。 周骜想，说不定只能默默憋着，面上表现得很老练，回头躲起来哭。 心思细密的少年挑了挑眉，忽然朝杭姿偏头，故意压低声音，却又足以让前排听见：“你也别多想，我拒绝人的次数肯定比你多，这方面经验比你足。刚才你应该不愿意吧？不然我也不多管闲事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白帮你。” “你不想跟那个八班级草霍霍，我呢，也不想累死累活完了还没个清净。” “所以呢，咱们干脆内部消化一下，你占我的搭子名额，我占你的，一举两得，省得被那些人烦。” 杭姿一愣，眼中再度浮起诧异之色。 怎么说呢，周骜很少会把别人的喜欢恋慕当成资本炫耀，相反，他为拒绝这件事伤透了脑筋。 女孩的颜面和长久的清净注定难以共存，有时候明明不是他先招惹，到头来还要被阴阳怪气数落一顿。 可他刚才说话的语气，透着些若有似无的嘚瑟和高傲——运动会都还没开始，他好像已经预见了大批少女朝他蜂拥而来。 没有得到回应的周骜忽然觉得她今天反应总慢半拍，心不在焉的。 他无语的朝天翻了一眼，丢给她一个眼神——麻烦您挪眼看看前面。 这次杭姿看懂了，她转看去，瞬间心领神会。 比直面尴尬更可怕的，是被别人的脑补包围。 懂了。 杭姿轻轻吞咽，稍微酝酿了一下，然后厚着脸皮学他：“也是，挺烦的，就这样，谢谢啊。” 虽然慢了半拍，好歹是合上拍子。 周骜弯了弯唇角，配合演出，语气冷淡：“嗯。” 听听，真是不情不愿，万不得已。 前排，偷听了全过程的女生在心中疯狂尖叫，贴在裤缝的手都不由得握成拳头—— 什么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就是！ 多少人借着运动会找人帮忙检录拿东西送水的事暗地里搞暧昧！ 多少少男少女苦哈哈比完赛却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中意的人给别人送水递毛巾！ 这俩各占男女市场大头，居然在这儿内！部！消！化！ 因为嫌吵！？太麻烦！？ 她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告诉闺蜜！ 这就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吗？ 妈的，太气人了！ 第44章 这个林俏，忽然就变得不…… 回到看台时, 杭姿腿都站酸了。 这时，班长忽然站起来：“吴老师说，没报项目也不用帮运动员拿东西送水的同学, 每人每天三篇广播稿, 当天有项目的运动员不用写稿子, 帮运动员拿东西送水的可以少写一片。” 话音未落, 已经响起一片哀嚎——太阴了吧！怎么现在才说！ 杭姿终于知道，找搭子的事, 周骜压根没说。 她不由得想起他当初统计报名时候的苦逼经历。 但凡他把这条列出来，也不至于收效甚微。 后悔声弥漫了整片四班区域。 早知道就报个名了，哪怕是划个水也比在看台上写广播稿好！ 再说了，坐看台上看帅哥美女，哪有直接在比赛场地看得劲啊！ 不，还有希望！ 只要成为运动员的小打杂，就能少写一篇！ 于是乎, 在班上寻找运动员，嚷嚷着“带一个”“带一个”的呼声此起彼伏。 “喂！能走了吗？”一只大手在眼前划过, 杭姿眼神一动, 看向面前的人。 因为要比赛, 周骜更习惯穿自己的训练服，所以刚去看台下的体育室换了衣服回来，结果就看到杭姿盯着一群闹腾的人发呆。 周骜确定，她今天就是慢半拍：“你这反应，我还能指望你帮我听检录信息吗？” 杭姿看他一眼, 中肯的说：“放心吧，我听不听得到，问题不大。” 周骜眉毛一挑：“哦, 我请你打个下手，到头来什么都是我自己干，那我要你干嘛？” 杭姿不打算和他站这儿掰扯，转身拿了自己的小熊腰包，又在看台前的纸箱里拿了两瓶水抱怀里：“赶紧走！检录！” -- 第86页 她凶凶的，周骜却听得心中熨帖，人五人六的边走边嘱咐：“跟紧点儿，免得我找不到人。” 杭姿觉得自己活像是跟在他后头的小丫鬟，可看着他神神气气的，倒真像个要出征的将军，再想到他这三天有项目，就歇了斗嘴的心思。 算了，给他留点力气比赛吧。 周骜第一个项目就是高一男子组一百米预赛，但项目安排是从高三男子组开始比。 他在检录处核对完信息，分到赛道信息，刚一转身，杭姿已经在身边站着了：“给我吧。” 她手里已经抱了两瓶水，还拎了装着他外套的手提袋，单从这会儿的表现来看，绝对算得上兢兢业业。 周骜压了压嘴角，面色平静：“还有一会儿，你可以找个能坐的地方等等。” 杭姿却是目光一偏，弯唇笑道：“裴学长。” 裴炼已经走过来了，一手勾住周骜脖子，目光盯着杭姿：“哟，你和骜子组搭子了？这小子就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回头你比赛记得加倍使唤回来！” 杭姿看他是一个人，好奇道：“学长没找同学帮忙拿东西送水吗？” 裴炼当即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啧，我哪有骜子这么好命。” 周骜屈肘就是一拐，裴炼早有防备，贱兮兮靠他身上，腰杆儿柔韧的挪开，“哎，打不着！” 杭姿被逗笑，拿出怀里多的一瓶：“学长，给。” 裴炼受宠若惊，伸手就要接，同一时间，另一瓶水也递了过来。 霎时间，裴炼俊脸一僵，几乎是毫不犹豫转了方向，接住林俏递来的那瓶水。 杭姿看着身边的少女，心中诧然。 她是飘过来的吗？ 下一刻，她手里也空了。 杭姿转回目光，就见周骜拿走了她手里的水，拧开喝了一口。 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唇角轻轻翘了一下。 “杭姿，你报了一千五和三千对吧？”随着林俏开口，送水那一瞬间的死亡气氛骤然散开。 她亮晶晶的眸子盯住杭姿，眼里带笑。 虽不是杭姿这种惹眼的艳，却也自成气质。 杭姿点头：“嗯。” 林俏忽然来劲儿，目光炯炯的盯着她，认真而诚恳：“我也报了女子组三千米，不如这样，单看我俩的成绩论输赢，如果你赢了我，从今往后你可以独家拥有给裴炼送水的机会！” 裴炼疑惑皱眉：“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的独家？” 林俏一个眼刀砍了过去。 裴炼毫不犹豫：“你有。” 周骜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杭姿笑了笑，直接把另一瓶水塞给林俏：“不用，你赢了。” 说完，她冲周骜指了一下看台——水没了，她回去拿新的，然后转身离开。 周骜心领神会，目送着她。 林俏站在原地，狐疑的看着杭姿的背影，又慢悠悠转头盯住裴炼，继而叹气。 “废物，连个女孩子都留不住。” 裴炼倏地瞪大眼睛，满腹委屈无处诉。 林俏眼珠一转，落在了周骜身上，又看到了新希望：“如果拿你当赌注呢？” 她答应的几率会不会变大？ 周骜这会儿懂了，林俏不是在吃杭姿的醋，她就是想和杭姿比一比。 讲真，他真的不太懂这个女生的脑回路。 或者，一般男生都很难懂她，除了裴炼。 他心觉好笑，不答反问：“你干嘛一定要和她比？” 林俏显然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她握拳击掌，“对，拿你试试！”说完转身去追杭姿：“杭姿，杭姿，换个赌注呢……” 周骜：…… “完了完了完了……”裴炼勾着周骜的肩膀，眉头皱起。 周骜正想问他这林俏是怎么回事，就听裴炼说：“她这是盯上杭姿了。” 周骜皱眉：“什么意思？” 裴炼幽幽的说：“没有及早向你介绍林俏的尿性是我的疏忽。骜子，你知道林俏是十二班第一名吗？” 十二班是文科实验班，第一名的成绩无疑很厉害，然而周骜并不在意：“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裴炼忧伤的摇摇头：“也是，你眼里哪还能看到别人。你只需要知道，林俏顶着这副可可爱爱的嘴脸，骗了不少人。” 周骜眸色一凝：“骗人？什么意思？” 裴炼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你可能没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林俏这个人，你以为她对你有意思的时候，其实她可能只是想和你比个高低，然后站在胜利的制高点把你踩在脚下，证明你多么的不堪，然后愉快的奴役。” 周骜觉得荒唐，语气也沉了：“你别告诉我，她想赢杭姿，然后像使唤你一样使唤她？” 裴炼摇头：“不，完全相反。当你以为她是来踢馆找茬的时候，其实她可能只是想通过赢了你，来散发自己的魅力，然后让你心甘情愿和她做好朋友。她的座右铭是——‘我们女孩子喜欢的，就一定要搞到手’！” 周骜：…… 这特么……　　 Ding ding “那要是杭姿输给她，却没有被她散发的魅力吸引上赶着要跟她做朋友呢？” 裴炼：“那就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 “学长。”周骜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全无开玩笑的样子：“是朋友才先跟你打招呼，如果杭姿不愿意被打扰，你是绑也好，扛也好，别让林俏骚扰她。” -- 第87页 周骜平时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他上回喊“学长”，还是帮杭姿借笔记。 裴炼五官都快皱到一起，都没顾上打趣周骜这番护犊子的话：“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 不多时，两人原路返回，杭姿怀里抱了两瓶新拿的水，远远看去，两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纠缠，有说有笑的。 林俏刚回来，一个瘦高的男生就冲了过来，他似乎不大高兴，可面对林俏还是忍住了：“马上就是高二组，再就是高一组了，帮我拿一下手表吧。” 林俏一拍脑门儿：“哦呦，我都忘了。” 她原本也是有搭子的呀。 周骜和裴炼对视一眼，相继无语。 杭姿笑了笑，柔声帮腔：“同学，我们去拿水了，一直盯着赛程呢，你放心，不会耽误你比赛。” 周骜和裴炼眼见着原本心存抱怨的男生彻底熄火，嗫嚅道：“算、算了，回来就行了。林俏你拿好，千万别弄丢了。” 林俏敷衍的点点头，然后继续转头看杭姿，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周骜瞥见这一幕，忽然想到裴炼那句——她们女孩子想要的，就一定要搞到手。 这个林俏，忽然就变得不太顺眼…… …… 轮到高二男子组了，林俏终于撒开杭姿的手臂，屁颠颠跑跑道边看裴炼。 周骜抱着手晃悠到杭姿身边，漫不经心的问：“裴炼说林俏挺难缠的，虽然不知道你已经厉害到连女生都能招惹，但如果你觉得麻烦……” “你等等。”杭姿拧眉看向他：“你先解释一下，什么叫我连女生都招惹？我招惹谁了？” 周骜凝视她片刻，“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周骜算是懂了，她们女生的脑回路各有千秋。 “行，我多管闲事。”他抿着唇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可刚背过身，又顿住，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内心挣扎，还是转了回来。 这次他没和杭姿废话，直接说：“林俏脑回路不正常，你要是被她缠得烦就直接说，也不用顾及裴炼的面子……” 话是这么说，可周骜对杭姿并不报希望。 她压根不敢和别人闹不愉快，多数时候都是和气带笑的样子。 想到这，他忽然加重语气：“胆子大点，把你冲我的那点脾气也分点给别人！” 杭姿眼神一动，直直的看向周骜，抱着矿泉水的手不自觉的按紧瓶身。 周骜觉得自己的提点仁至义尽，再说就显得婆妈了，丢下句“去边上等我”就朝候场的大队伍走去。 周围时不时有目光注视过来，杭姿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投向正在比赛的赛道。 她的位置并不靠前，入眼是一堆堵在跑道边的人，什么精彩都看不到，可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前方，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唇角慢慢弯起来…… 第45章 “我以前，可能对她有些…… 运动会的项目里, 径赛似乎总比田赛热闹。 发令枪响，众人齐冲，尖叫声与加油生便随之而来, 热烈的情绪如浪潮般翻滚在整个操场。 往日里的少男少女, 无论勇敢或胆怯, 张扬或卑微, 都可以在这片浪潮声中明目张胆的宣泄。 “周骜加油！加油加油！” “许鑫冲冲冲——” “啊啊啊啊三班不一般！三班不一般！” 周骜比赛的时候，杭姿已经走到靠近跑道的位置, 前面还隔着一排人。 就在加油声最热烈的时候，一个女孩冲到杭姿身边站定，两手圈在嘴边，对着赛道大喊：“周骜我爱你！” ！？！？ 杭姿一怔，转头看去。 夹杂在鼎沸声中的示爱，轻易便被淹没，但站在她身边的一圈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止杭姿, 好几个人都转头看过来。 邓蕙心心跳很快，有点紧张, 又有点发狠做了件大事儿的畅快。 她就是故意走到杭姿身边喊的, 这是她和闺蜜商量之后作出的决策。 这样一来, 可以直接跟杭姿表明立场，但又避免交锋。 当然，如果能膈应她一下那就更好了。 她早就听赵珊说了，这个杭姿在班上特别装，高兴的时候就和哪个男生讲几句话, 把对方哄得脸红心跳，不高兴的时候就扮高冷，故意惹那些男生抓心挠肺, 私底下讨论她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意思。 这种女的最恶心了。 就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有恃无恐呗。 如果她能在这种女的的魔抓下把周骜搞到手，那她可太能了！ 在收获一圈惊讶的眼神后，邓蕙心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 但她并没有松懈，目光直勾勾盯着终点处拔腿就跑——她要赶在周骜的搭子送水之前送水！ 邓蕙心跑了，杭姿还站在原地。 她真的吓到了，尤其当她看向邓蕙心，却意外发现年级主任就站在不远处时。 勇士，这真的是位勇士。 拜田恬这位八卦大事所赐，她对学校关于早恋问题的处理有些了解。 和风言风语没有实际的流言不同，这种明确心思单向表态的，如果对方不愿意甚至觉得自己被骚扰，轻则请家长，重则警告处分。 如果是双向达成，情况就更严重了，如果不想被开除，其中一方必须主动转学，没有商量。 -- 第88页 据说，这是有过真实案例的—— 从前，有一对儿公认的郎才女貌的学长学姐，一个是体育委员，一个是班长。 两人感情特别好，情不自禁在晚自习后于黑漆漆的楼梯间拥抱，倒霉催的被年级主任撞到。 不到一个星期，学姐转学了，她和学长约定考同一所大学，学长从此再也没分心，专心高考。 杭姿很少八卦这些，但当田恬讲到这的时候，她还是好奇了一下这个故事的结局。 田恬不负所望，摆摆手道：“嗐，两个人上了不同的大学，再也没联系过。” 故事的结局，学长学姐并没有感情笃深的携手走进一所大学。 两年时间，两人已经有了各自的新圈子，新朋友，甚至新方向。 而这段曾以为深情不渝的感情，结束的悄无声息。 没有争吵，没有误会，只有沉默的心照不宣，眼看着它无疾而终。 杭姿一个走神，脑子里已经想了许多。 等她看到怀里抱着的水，反映过来朝终点走去时，才走两步就停下。 终点处，周骜一出跑道就被热情的少女们包围了。 他站在一圈矿泉水、功能饮料，纸巾、湿纸巾中，精准的找到了不远处的杭姿，眼神很冷。 由于杭姿的不作为，周骜微微别开脸，像是做了一个决定，又像是为了表达点什么，竟随便拿了一个女生的矿泉水，说了声“谢谢”，拧开就喝。 被接受的女生当即捂着嘴笑，在一群略略失落的眼神凝视中，抑制不住的溢出胜利者的雀跃。 周骜又看了杭姿一眼。 隔着一段距离，杭姿手臂夹着水，冲他做了个摊手动作，无辜又无奈，可眼神里的促狭和肢体语言完全不是一个意思，仿佛在说，您这情况，需要什么送水的搭子？ 周骜竟然还读懂了。 在他的死亡凝视下，杭姿抽出一瓶水拧开，慢悠悠喝了一口。 同一时间，高一男子组第二组也比完，四个刚冲刺完的男孩走出赛道，一边捏着衣领轻抖，一边寻找着自己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的搭子。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秉着资源合理分配的原则，杭姿拿起怀里另一瓶水，冲不远处凝视着这头的周骜晃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其他人。 意思顺利的传达到那头，周骜唇线紧抿，在心底爆出一声怒吼——艹！ 他转身就走，留一圈女生在原地面面相觑。 “同学，喝点水吧。”杭姿顺手将水递给一个距离最近的选手。 被送水的男孩目瞪口呆，指了指自己：“给，给我的？” 杭姿点头：“嗯。” 男孩嫩脸爆红：“你为什么给我送水啊？” 杭姿：“你不渴是吧？” 男孩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接过，笑着说：“谢谢啊。” 两人的对话引来其他男孩围观，有人开始起哄：“美女，我也要水……” “美女，我也要！” 杭姿摊摊手，言简意赅：“没了。” 起哄的人不死心：“我要你怀里这瓶。” 杭姿脸上的笑淡了些，眼神淡淡的看了起哄的人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就朝自己班的看台走去。 起哄的男生没得到回应，被其他人嘻嘻嘲笑，他脸色涨红，低声骂道：“艹，装什么装。” 噼啪—— 不远处，周骜静静地围观全程，手里的矿泉水盖虽然没爆开飞出去，但瓶身因为变形发出尖脆的响声。 “啧啧啧。”和周骜站在一起的裴炼眯眼看着杭姿的背影，“我以前，可能对她有些误会。” 他看向周骜，拇指一翻指向杭姿离开的方向：“我怎么会觉得她是个腼腆又亲和的人呢？就刚才那一瞬间，你感觉到没，那种高冷又潇洒的姿态，没有拒绝百八十个都练不出这种气势！” 说着，裴炼露出贱兮兮的笑：“敖子，不是看不起你，这方面人家搞不好是你爸爸！你以后要是再有困扰，可以跟她取取经，说不定……” “滚！”周骜忽然爆了一句粗口，迈步朝杭姿追去。 裴炼没说完的话活活卡住，看着小老弟追向小姑娘的背影，他嘿嘿笑了两声，摇着头去别处观战。 …… 杭姿回了看台，在看台中央摆着的大白板上查看赛事安排。 每次运动会后都会评选优秀班级，评选依据则是根据各班的整体分数，即运动员的成绩计分，各班看台文明打分，以及各班入选广播站稿件的加分。 周骜是高一男子组一百米预赛第一名，毫无悬念的进入下午的决赛。 今天上午还有一个400米的项目，也是径赛最后一个项目。 心里有数后，她往四班的方向走，转眼就看到已经回了看台，就坐在她后面的周骜。 他瘫在座板上，校服外套盖身上，连头兜住，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养神。 只是这么远远看去，已经有了“生人勿进”的架势。 杭姿轻手轻脚走上去，试图减少存在感。 但失败了。 才刚坐下，身后立马传来动静，周骜发出被打扰的烦躁声，扯了校服丢在身边的空位上。 场上比赛还在继续，为了逃避写稿子，看台已经空了好多人。 杭姿后知后觉的想，她应该坐远点儿的。 -- 第89页 但晚了。 身后忽然又有了动静，余光里伸过来一条长腿，杭姿转头，只见周骜从后座位置直接跨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他也不废话，往椅背上一靠：“你跟我说说，刚才干嘛呢？” 杭姿：“我……” 周骜转过头，直勾勾盯着她。 杭姿：“……没挤进去。” 周骜不为所动，冷冰冰拆穿她：“真实点，把‘进去’两个字去掉。” 杭姿：…… 这还没完。 周骜手一伸：“水呢？” 杭姿：…… 行吧。 周骜似乎在忍耐，紧抿着唇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又转回来。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搭子？啊？我请你干嘛来了？” 杭姿好声好气的说：“讲点道理，大家都刚跑完，你这边洪涝成灾，人家滴水不落，我还跟着你那头去挤，这不合适。” 周骜忍无可忍，调子拔高：“这是水的问题吗？——好，就当是水的问题，你不会动动脑子吗？越是这种情况，你就越是该冲上去把其他人都挡开，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而她们为了不尴尬，就会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其他没有的人！不比你去送更强？” 一瓶水撩起一群臭男生的兴趣。 他气势汹汹的，语气并不算好，可杭姿一路听下来，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竟然……很有道理的样子。 看着杭姿露出恍然大悟的傻样子，周骜升至半道的火气噗呲一下，系数化作青烟。 明明还想撒撒火，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他别开脸释放了一下笑容，又硬生生沉下脸转回来：“你明后天有比赛是吧。” 杭姿愣了一下，点点头。 周骜叹气，“行，对于你这种人，只有比较才能让你自惭形秽，明天就让你看看，一个合格的搭子应该是什么样的。” 杭姿：…… 第46章 有戏！ 距离周骜下一个项目还有一个半小时, 刨去提前检录的时间，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恢复体力。 彼时，热闹已经从径赛赛道转移到了操场中央的田赛项目, 正在举行的是高一高二女子组和高三男子组跳远。 赛场外围了一圈人, 时而爆出一阵欢呼, 从杭姿这个角度看去有点远, 看不到精彩画面。 忽然，杭姿藏在小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吓了一跳, 做贼似的左右四顾，确定没有老师走动才掏出手机。 可是，在看台上接电话也太冒险了。 忽然，一件宽大校服兜头飞来，等杭姿反应过来，她和手机都被盖住了。 外界的光线从薄薄的校服孔缝挤进来，撑起了内里幽暗的光亮。 鼻息内充斥着年轻男孩的味道, 有浅淡的汗味，却并不难闻。 杭姿的第一反应是, 如果是半个多月前的周骜把外套往她头上盖, 这就是谋杀。 校服外传来周骜淡淡的提示：“赶紧接, 我帮你看着。” 杭姿回过神，把身子往下滑了滑，学周骜刚才那样，作出靠在位上睡觉的假动作，接起电话。 她小小声的：“喂——”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 又朗声笑起来：“我的妈呀，大白天的你这做贼的语气，有高中生那味儿了。” 是高芸。 杭姿扶额, “别顾着笑了行吗？我是冒着被没收手机的风险接你的电话！说重点，你是不是到了？” “哪能儿啊，我坐的可是绿皮火车，这会儿还候车室呆着呢，无聊，就给你打个电话，” 火车？杭姿惊叹，“坐什么火车呀，睡不好又吃不好？”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知道祖国多少人民每天穿梭在这条路线上么，也不怕引起公愤。” 杭姿皱了皱眉，又问：“几点的车？什么时候到？” “晚上九点，大概明天早上吧，我先去姑姑哪儿报个到，然后去找你。哎你中午能出来吗？姐姐请你吃饭！” 杭姿：“嗯……我试试吧，来了给我打电话！” 简短的通话很快结束，杭姿却已开始为明天怎么白天出校门发愁。 她已经不是刚刚进校的新生了，现在想要开条出校门的，理由必须无懈可击！ 杭姿扯下校服，被闷得微红的小脸从下滑的校服边沿露出来。 她一动作周骜就看过来了，因为衣服盖着头，她拉扯时，带得鬓边柔软的碎发都跟着铺了一脸。 她也不扒拉，鼓着下唇朝上吹气，吹一下，粉腮就跟着鼓一下，似乎是在惆怅的思考什么。 周骜看在眼里，手指不自觉的搓揉起来，忍住了心中想伸手帮她把碎发扒拉一下的冲动。 他拧开水喝了一大口，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了？” 杭姿终于伸手自己把头发扒拉好，语气都融了愁苦：“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我中午出校？” 周骜挑眉：“你那个姐姐要来了？” 杭姿点头。 “想出去吃饭？” 再点头。 周骜收回目光，无情抨击：“那你不用想了，这种理由在娥那里行不通。” 杭姿反唇相讥：“我傻吗？当然会想个合适的理由！” 周骜很不合时宜的笑了一声，融着满满的嘲讽。 “你不傻，但你也得搞清楚，班主任无时无刻都在和学生斗智斗勇。你以为千锤百炼的理由，她可能已经听过一万次。” -- 第90页 “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大多数学生的亲戚都是在他们在校期间没的。” 杭姿的脸都垮了。 那怎么办？难道要上演铁窗情，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 这时，周骜的语气峰回路转：“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有戏！ 杭姿娇躯一震，侧向周骜坐着，漂亮的黑眸明亮溢彩：“什么办法？” 周骜好笑的看她一眼，也侧向她坐，煞有介事的说：“平常你想出校门，那只能靠班主任签条，可现在是运动会啊，看看——”他下巴一抬，示意杭姿看向操场。 “体育老师们啊，平常躺平了任由其他科目占课，换课。可到了运动会，大大小小的事全得靠他们安排指挥。平常在讲台上指点江山的各科老师往这一站，表都未必会掐。” 周骜竖了个大拇指：“今天，这里，体育老师，位高权重！” 他的语气忽然就拽起来，翘起二郎腿，语气充满暗示：“你自己去找娥姐肯定没戏，但如果体育老师临时有什么安排，又或者缺了什么，需要借两个学生跑一趟，跟班主任打声招呼，他们签的条，一样管用……” 周骜这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内容是—— 如果杭姿自己去找体育老师，那就和直接找吴娥没区别，她和体育室又没交情。 可是，他有。 他们天天跟体育室打交道，一见体育老师就嘻嘻哈哈，熟的不能更熟。 凭他和教练的关系，总能把这条儿给磨过来。 即便周骜没明说，杭姿也完全懂了。 这事儿，得靠他。 杭姿多数时候是不想麻烦别人的，但少数时候，不得不麻烦，还是得麻烦。 而且，如果周骜不想管这门闲事，他压根儿不会说出来。 他说了，那就有商榷的余地，商榷了，就得摆条件，利益互换。 周骜自问提示的很明显，却没等到杭姿的回应。 他也不慌，一拍大腿站起来：“挺无聊的，我下去逛逛。” “等等！”杭姿忽然伸手挡在他面前。 周骜站着，压了压嘴角，满含耐心的垂眼看去：“昂？” 见他停下，杭姿收了手。 她深吸一口气，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来，露出笑容，连语气都柔了八度：“我刚才仔细的反省了一下自己。今天上午，我这个搭子的确很不称职。” 周骜的眼神略显玩味：“昂，所以呢？” 杭姿：“我这种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懂得反省。不用您亲自示范，我下午就改！不，我现在就改！” 周骜笑起来：“那怎么好意思。” 杭姿抿唇，语气里挤满了真诚：“客气了！” 周骜挑挑眉，转身朝看台下走，杭姿哪儿敢耽误，抱着周骜的校服外套，又在前面顺了两瓶水，小尾巴一样跟上去。 “你和体育老师熟悉，要条儿肯定没问题，可老师不认识我啊，到时候我需要露面吗？” “我需要另外想一个理由给体育老师吗？”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老师商量呀？我真的不是催你啊，只是芸姐难得来一次，明天她来的时候，我最好是已经能出去了，要是明天临时要条儿，会不会……晚了呀？” 周骜忽然站定，猛地转头瞪她。 杭姿反应飞快，当即神采萎缩，语气和善：“我真的不是催你……” 很多事拖则生变，她恨不得现在就已经拿到签条！ 周骜磨着后槽牙，真心好气又好笑，此外，还有点手痒。 裴炼说的没错，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让他觉得她是个内向胆小又与人疏离的人？ 这不是挺会来事儿吗？ 耍起狡猾心思来，一般人哪儿受得了！ 光这张灵活辗转于示弱与示好之间的脸蛋，都让人想狠狠rua一把。 他想着要放点狠话，又或者吓吓她，可真的看着她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周骜对自己这种复杂又纠结的心情感到无语，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杭姿却不敢再啰嗦了。 反正他大概率不可能骗她，先把眼下的事做好再说。 这会儿没有径赛项目，两人过了跑道，一前一后在操场上晃悠。 就在这时，一个扎马尾戴鸭舌帽的女生朝周骜走了过来：“你是周骜吧？” 周骜一愣：“呃。” 女生还没开口，另一个跟着跑过来了：“周骜！” 邓蕙心从后扑倒马尾女孩身上，亲昵的勾住她的脖子：“你刚才一百米好厉害啊。” 马尾女孩张口还没说话，邓蕙心又说：“你等会还有个四百米吧？还有下午的一百米决赛，加油啊！” 马尾女孩看了邓蕙心一眼，脸上的笑容淡去，伸手把她从身上卸下来，拉开距离。 跟你很熟吗？表现什么啊，就你知道周骜的项目时间？ 邓蕙心面不改色，干脆往前一步靠近周骜：“你怎么不歇会儿啊，不会影响下一场比赛吗？” 马尾女儿接二连三被抢先机，已经有点烦了。 她忽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下午的比赛加油啊！” 周骜没兴趣品析面前两个女生正在进行怎样的明暗角逐，他在默默数数：“三、二……”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 第91页 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周骜两手插兜，神情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 杭姿抱着周骜的外套和矿泉水，对两个女孩歉意一笑，转头看向周骜，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刚才过来碰见你们教练了，好像有事情找你。等会的四百米得提前二十分钟去检录，你要不要先去教练那边问问什么事，然后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邓蕙心一看是她，表情管理逐渐失控。 还真是个跟屁虫啊，哪里都有她，说她对周骜没点意思鬼都不信！ 马尾女孩原本还在打量杭姿，无意瞟见邓蕙心的表情，顿时悟了，看杭姿的眼神便警惕起来。 周骜瞥了杭姿一眼，学她公事公办：“啊，这样啊。行，我去看看。” 杭姿随手一指：“那边，我带你去！” 周骜压着笑，迈脚就走，大有把这摊子丢给她处理的意思。 杭姿冲两个女孩颔首微笑，像总裁身边的高级秘书：“那我们先走了。”说完也跟了上去。 周骜一直留意着背后的动静，听到杭姿追上来的脚步声，他露出满意的微笑，两秒钟后，他忽然想起什么，笑容瞬间垮了。 杭姿跟来时，他转头盯住她：“我忽然想起来……” 杭姿态度诚恳的迎上他的眼神，您请说。 周骜语气不善：“早上比赛之前，你在那儿发呆，连我的检录信息都没听到，我就随便说了你两句，你怎么回我的？” 第47章 . 10.01【一更】 吃人嘴软 怎么回的？当然是—— 【放心吧, 我听不听得到，问题不大。】 这是句大实话。 但凡对他有点关注的女生，谁不是把他的项目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忘了自己的项目更好, 她们可以借机主动提醒, 既彰显自己的关心和热情, 又制造了搭话机会。 不过, 大实话这会儿也不能说了。 杭姿思绪转了一圈，对周骜露出疑惑的神色：“我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呀。” 周骜的眉毛倏地一挑, 非常意外。 行啊，现在都会赖了？ 他朝她走了一步，直勾勾盯着她，就差把“你继续编”四个字刻在脸上。 男孩的气息裹挟着晴天的热烈袭来，眼神竟让杭姿有点遭不住。 少女的唇瓣一抿一松，一松一抿，仿佛挤了许多话在嘴边, 却又迟迟不知该吐什么。 周遭的喧嚣似乎在一瞬间与他们拉开了距离，这一眼的对视, 时间被无限拉长。 仿佛过了很久, 却只有几秒, 杭姿闭了闭眼，妥协的舒呼出一口气，转身就走。 “去哪儿？”周骜懒洋洋的喊。 杭姿站定回头，无比诚恳地说：“去把您接下来的项目，刻进我的DNA里。” 周骜没再喊她, 只是忍着笑转向操场方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插兜的手抽出来，掌心的滑腻变得清凉, 他在身上随便擦两下，顺势叉腰。 又是不错的一天。 …… 休息的差不多，四百米开始检录。 这次不用周骜提醒，杭姿全程跟随，寸步不离，直至周骜跑完出赛道时，她也是一马当先冲上去扇风递水。 这时候，不同人之间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和他被一群女生的慰劳物包围都不知道该怎么突破不一样，因为过于心安理得的享受以及杭姿十级妥帖不掉链子的服务，两人契合到让人很难掺和进去。 最重要的是，杭姿往周骜身边一站，就是郎才女貌的顶配。 这时候谁想掺和进去，抗压能力必须先提升十倍，更别提周骜全程都只配合杭姿。 输了。 邓蕙心抱着两瓶水站在远处，脸色很不好看。 闺蜜赵姗就站在她身边，小声安慰：“别不高兴了。” 邓蕙心很不服气：“你不是说他们平时在班上不怎么说话吗？” 赵姗无奈地说：“她这人就这么装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大家都在各自的教室，她还是近水楼台，看不到别的人也就没威胁。结果运动会冒出这么多喜欢周骜的，她肯定就紧张了有危机感了呗！” “我跟你保证，就算周骜跟她表白，她也绝对不会接受。” 邓蕙心看了闺蜜一眼，是个让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赵姗：“这种人喜欢备胎啊，吊着暧昧着才有意思！真把窗户纸捅破身份定下来了，还怎么跟别人暧昧？” “都是他们这种人的套路，没明确关系可劲儿暧昧，风向一不对就装清高！” “你放一万个心，他们绝对不可能在一起。周骜真的和她表白，那他在这个女的眼里的趣味就没了，顶多是继续吊着或者直接撇清，这时候也是这段暧昧的天花板了。” 邓蕙心气死了：“她什么东西啊，也配让周骜当备胎！” 赵姗连忙环住她肩膀，轻轻拍着哄：“好了，实在不行你换个呗。没必要。” 邓蕙心咬唇，短暂的沉默后，她做了决定：“我想表白。” 赵姗眼里升起浓厚的趣味：“哇塞，不会吧？” 短短几秒，邓蕙心更坚定了：“对，我就要表白。” 少时看情爱，总是自诩比天高，比海深。 又充斥着许多成年后回头来看，只觉得是自我感动式的仪式感。 比如“喜欢就一定要说出来”；又比如“我喜欢你，但和你无关”。 -- 第92页 邓蕙心紧紧抱着怀里的水，重重道：“既然他们不会捅破这层纸，那我来捅。我不想这么有始无终的，就算要喜欢别人，这一段得先有个说法！” 赵姗竖起大拇指：“勇士！我看好你！” …… 杭姿的十级服务不是吹的。 上午的项目结束后，大家齐刷刷涌向大食堂。 和往常不一样，今天大家都已操场为起点冲刺，路程相同的情况下，想抢到前面买好饭菜就得靠速度。 早在散场之前，裴炼已经来约周骜吃饭，还让他叫上杭姿，据说是林俏的意思。 周骜不知道林俏为什么对杭姿这么有兴趣，还是答应了。 结果时间一到，周骜才刚站起来，杭姿已经款好自己的小包包，跳起来就是一个百米冲刺——“你占座，我买饭！尽量靠窗！” 看着杭姿绝尘而去的背影，周骜再度刷新对她的认知，摸摸鼻子，自言自语：“厉害。” 周骜人高腿长，速度也快，走进大食堂的时候，靠窗位置还几个完整的四人座。 他占了个距离窗口最近的，一转头就看到端着一个大餐盘的杭姿小心翼翼走出队伍。 大食堂的午饭大致分为两个档次。 一种是铁盘套餐，一勺一个窝，量就那么多，荤素自己搭配。 一种是营养小炒，用精致的小碟子装成一份一份，味道比大锅菜好，价格也更美丽。 杭姿想让周骜帮忙，也是真心真意的下血本，五荤三素摆满了一大托盘，差点没端起来。 周骜下意识要过去帮她，才迈一步，又停下来。 一种莫可名状的少年心思，让他退回座位上，把包卸下来放到一边，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眼底荡着浅浅的笑意。 裴炼和林俏一进来就看到了周骜，走过来时，两人顺着周骜的眼神看到不远处步履艰难的杭姿，裴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卧槽！？” 好得很，吃饭跟人AA，吃食堂让人女生买饭还让人自己端过来。 他是想靠实力孤独终老吗！？ “来了。”周骜闻声转头，早已收了原先的表情，把放在坐板上的包顺手放到靠窗一侧的桌上，淡漠又高冷，“坐吧。” 林俏还看着杭姿那头，忽然“霍”得笑了一声。 周骜和裴炼同时转过头，下一秒，周骜眼里的笑意荡然无存，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你坐哪儿？”褚明接过杭姿手里的餐盘让她指方向，看着餐盘里过盛的食物，笑道：“天，这么多？别告诉我是你一个人吃的。” 杭姿买的太多，端着走路都得小心翼翼，便没顾上找人。 这会儿眼睛得空，她一边瞄两边的靠窗位置一边说：“不是，和同学一起吃的。”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落在前放某处，招手喊话：“这边。” 其实这是多此一举，周骜就是盯着她走过来的。 下一秒，还没反应过来的褚明手里已经空了，他一抬头，就看到周骜轻轻松松端着大餐盘站在跟前。 褚明原本就是偶遇杭姿，看她不方便过来帮忙。 这会儿周骜接手，杭姿连忙说：“你赶紧去买饭，晚了就没了。” 周骜慢条斯理的搭腔：“是啊，今天是运动会，人更多，赶紧去吧。” 话是很有道理，但…… 褚明眼神沉了沉，转身的背影到底有点不甘心。 目送走褚明，周骜端着餐盘带杭姿去座位，“你怎么买这么多？” 杭姿看他一眼：“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周骜一愣。 她现在对他可以说非常放肆了。 可是，并不是很想纠正。 周骜嗤笑一声，还真不说话了。 到了位上，只有林俏在等，裴炼去买饭了。 她“哇”了一声：“你怎么买这么多？” 杭姿笑笑：“一起吃。” 话音刚落，裴炼甩着饭卡绳带走回来：“你喜欢的冬瓜没了，花菜也没了。” 杭姿冲他招手：“没事，我买了，一起吃吧。” 裴炼一听，立马看向杭姿买的饭菜，发出和林俏同款的哇呜声，都不用招呼就自觉入座。 …… 营养小炒虽然贵，但米饭是免费的，满满一大桶放在窗口边，摆一摞不锈钢碗，个人视食量自取，无限量续碗。 除此之外，还有免费的紫菜汤和米酒，交替供应。 这回周骜主动很多，一个人去盛饭拿餐具。 杭姿买的足够四个人吃了，她把菜盘摆上桌，说：“周骜说中午和你们一起吃饭，今天食堂人肯定多，我就先买了。不够我再去买点。” “够了！”林俏阻止，“很多了！” 很快，周骜带回四人份的米饭和餐具，以及四碗紫菜汤。 裴炼活生生给整拘束了：“你们都一步到位了，我们就这么吃是不是不太好意思？” 林俏就随意多了，帮着分了烫饭和餐具，“那你看着我们吃。” 我特么！裴炼瞪了林俏一眼，恨不得带她一起钻桌子底下。 人家跟你很熟吗？ 杭姿学林俏的语气打趣他：“是啊，你不吃就看着我们吃。” 同样一句话，换个人说效果就格外不一样。 裴炼来了精神，坐下就抓起筷子：“啧，都这么熟了，不客气不客气！” -- 第93页 周骜没好气笑了一声。 他完全了解杭姿这番殷勤从何而来。 吃人嘴软，看来这张条是非得给她弄到了…… 第48章 . 10.01【二更】 一夫当关，万夫莫…… 四个人就着五荤三素愉快的吃起来。 正吃着, 裴炼和周骜讨论起运动会之后的校际赛。 裴炼：“放轻松，高一没几个新生进队，我们也不是专门的体校, 三个年级加起来的能组成一支队加候补就不错了, 每年都是和兄弟学校一起拉几支队伍摸个底, 你稳的。” 杭姿看了他们一眼。 林俏以为她没听懂, 口头注释：“他们体育生进队也要摸底考试，跟分班考试差不多, 不合适的会劝退，让他们专心攻文化分。” 杭姿点点头，若有所思。 裴炼趁机搞事情：“杭姿，到时候来给骜子加油呗！” 周骜夹菜的动作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杭姿问：“可以观赛吗？” 裴炼：“当然可以！” 杭姿爽快点头：“好，到时候多带几个同学去看，给你们加加油。” 周骜眼动了动, 还是什么都没说。 吃完饭，四个人各自回教室午休, 因为杭姿动作迅速, 所以他们算是较早一批回教室的。 刚一回来, 杭姿便急吼吼拿杯子接水。 周骜在位上一通收拾，眼睛却盯着前面。 杭姿回来时，他已经搭建好午休的小窝，准备睡觉。 “周骜。”杭姿捧着水杯，靠坐在椅子上, 忽然喊了他一声。 周骜侧脸趴在桌上，懒洋洋掀开眼皮，正好就看着她。 杭姿想了一下, 说：“我记得运动会之后，马上是月考。” 周骜沉默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是个疑惑音——所以呢？ 杭姿：“校际赛是不是和月考挨着了？” 话音未落，周骜懒懒半掀的眼全睁了，黝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一座之隔的少女，墨瞳下藏着躁动的情绪。 杭姿见他一言不发，不免反思自己是不是多事了。 周骜是兼顾排球队和文化成绩的，如果要比赛，肯定会加训，月考复习时间大概率会打折，所以平衡时间合理分割就显得尤为重要。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已经可以称得上融洽。 刚才裴炼提到校际赛的时候，她不由得想到这个，所以就问了。 转瞬之间，趴桌的男孩压下了那点躁动的情绪，嗤嗤笑起来。 杭姿眼珠一转，莫名其妙的看向他，笑什么？ 周骜保持着趴睡的姿势，因为半张脸埋在堆叠的校服外套里，声音也嗡嗡的：“你还有功夫担心别人呢？” 他的脑袋在臂弯里蹭了蹭，倦音更浓：“我们月考是不考文科的，到时候你准备上文科考场还是上理考场？” 还真是……一针见血。 杭姿当即就收起了自己的那点关心，硬声道：“要你管。” 周骜笑了一声，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低声喊她：“杭姿。” 杭姿也把校服外套叠好准备枕着睡，没有理她。 “喂。”他又喊一声。 杭姿抿抿唇，分了一个眼神过去——说。 周骜唇角一勾，说：“要你管。” 说完，他转头朝向另一边，舒坦的睡了。 杭姿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 好得很，谁也别管谁。 …… 午休之后，周骜满血复活。 下午的一百米决赛，他毫无悬念的拿了第一名。 杭姿兢兢业业的当着小跑腿，递水递纸巾，一夫当关，万夫莫挨。 很快，广播里通报了一百米决赛最终成绩，且让获奖运动员前往领奖台。 周骜上午的四百米也是第一名，冠军加分非常可观，照这个趋势，能给文明示范班级的评选加很多分。 吴娥早就在领奖台等着了，看到周骜，当即笑着迎上去攀着他的肩膀说话。 杭姿没跟着凑热闹，站在看台上眺望领奖台。 吴娥说了什么，周骜听得很是认真，还点了点头。 穿旗袍绶带的礼仪小姐分别拿着奖状和鲜花过来，周骜熟门熟路站上去拍照。 刚拍完，吴娥走了过去，跟他合照。 杭姿想，刚才大概也在说这个。 拍完照，周骜又跟吴娥说了什么，吴娥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指了一下看台方向，然后转场去看班上其他猴子们的比赛。 周骜今天的项目已经比完，回到看台后再也没挪过屁股，一直瘫倒下午散场。 下午半场结束后，学生们纷纷散去。 白天虽然不用上课，但是晚上的晚自习依旧，各科的练习册作业也是照常布置。 住校生事多，周骜没拉着杭姿去吃饭，彼此自由活动。 杭姿打了两瓶水，回宿舍后先洗了个澡，涂了母亲准备的芦荟膏。 趁着时间还多，她又打了两瓶水放在一楼，晚自习回来再洗一次。 最后，她踩着铃声进了教室，在吴娥面无表情的凝视下回到位上，镇定自若开始仔细。 一整天下来，老师不比学生轻松，这时候基本不会再插堂讲课。 吴娥巡视了两圈，确定所有人都在认真看书写练习册后就回了办公室。 -- 第94页 杭姿习惯性先写数学，然后是理综各科。 第一节 自习下，盖笔，合册，抄起水杯往前走，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回到位上，杭姿一边吹水浅呷，一边揉着脖颈活血。 忽的，她动作顿住，目光落在桌面上。 已经有班主任签名和时间的出校签条正正当当摆在面前，学生姓名栏还是空的。 其价值对住校高中生来说，无异于一张还没写额度的支票。 杭姿拿起签条左看右看，跟鉴宝似的，周骜嗤笑一声：“是真的，不信你对光看看，还有浮水印呢。” 杭姿：…… 这人就是没法好好说话。 杭姿赶忙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仔细叠好放进卡套里，然后才问周骜：“你怎么弄到的？” 周骜斜坐翘腿，拽里拽气：“地上捡的。” 杭姿：…… 她看一眼前面，压低声音：“只有一张？” 周骜笔尖一顿，掀眼看她：“一张不够，你还想包月？” 杭姿抿抿唇，转了回去。 她就不该开口的。 周骜看着她脸上的惊喜笑容一点点淡去，无趣的坐回去，忽然有点烦躁。 明明想要潇洒点回应，不能显得帮点小忙就急吼吼邀功，又不能让她觉得得来很轻易。 可他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地上捡的。 显得得来非常随意。 ——一张不够，你还想包月？ 得意又自大，估计还挺欠打。 艹，能不能重来一次啊！ 就在周骜心烦意乱之际，杭姿忽然又看过来：“周骜。” 少年的杂乱心绪瞬间凝固，转眼看去时，撞上一双温和带笑的黑眸。 杭姿看着他，认真又真诚：“谢谢。” 周骜愣住，拇指指腹一遍又一遍别过书口，页码在指尖飞速增加又归零，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前一刻计较纠结的事情，忽然都变得无所谓了。 周骜勾唇，淡淡道：“多大点事，客气了。” 杭姿又笑了笑，点点头，转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 杭姿用前两节晚自习写完所有练习册，最后一节用来复习文综。 彼时教室里已经走了一半人，吴娥也不会过来了，周骜搞定了所有练习册，眼神便忍不住往边上瞟。 看到杭姿胳膊下压着的书页一角时，周骜怔了怔，当即收回目光。 莫名其妙的，心里竟然有些发堵。 周骜舔了舔唇，试图忽视这种感觉，抽出语文练习册温习错别字题。 很快，可能还不到五分钟，他忽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心里的情绪根本压制不住，看不进去书，写不出来题，全部精力都围绕着这股情绪。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绪杂乱，他甚至生出“如果从来没有接触她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没接触就不会胡思乱想，不会分散精力，不会偶然一瞥就生出一通胡思乱想。 第一次正面自己心里隐晦的企盼，少年并无什么喜悦与兴奋，更多的是烦躁和懊悔。 因为现在这个时候，他无法为这份企盼做任何事情，甚至不能，也不该为它分出精力。 “啪！”笔被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瞬间掀起一片唏嘘声。 一颗颗脑袋循声找来，看清肇事者，又一个个转回去，嘴里嘀咕着含蓄的骂语。 “有毛病啊。”田恬皱了皱眉，继续写题。 周骜前排的曾勋当即把已经拖得很前的椅子又拖了一下，别说抵着周骜的桌子，就是椅背和桌沿之间还能放一个拳头。 周骜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短暂的释放而平复，反而更暴躁。 换座位吧，现在换座位，说不定就不会乱想了。 周骜乱想着，眼神一偏，发现杭姿握着笔，正偏头看着他，明亮的黑眸里并没有责备和不耐，更多是温和的询问。 周骜喉头一滚，抓起笔随便点了一下压在手臂下的语文练习册——没事，写题写烦了。 他真的只是胡诌的，可杭姿竟然毫无疑色，在得到答案后，竟露出诸如“原来如此”、“合情合理”的神情，收回目光继续写题。 周骜看在眼里，忽然觉得更堵了…… 下课铃响，住校生回宿舍睡觉。周骜觉得自己必须立刻出去透透气，顺便整理思绪。 这种状态是绝对不应该的。 他刚站起来，杭姿忽然看向他：“等一下。” 她的指尖依次滑过排在书立里的高矮有序的书籍本册，然后停在某处，抽出一个笔记本来。 “给你，” 周骜垂眼一看，是一本语文笔记本。 第49章 . 10.01【三更】 他今天是不是受什…… 对于周骜写语文作业写到暴躁这一点, 杭姿深信不疑。 刚认识周骜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看到他写语文作业时的暴躁样子。 周骜被她搞得有点无措：“干嘛？” 杭姿知道他成绩不差，不需要救济, 但她还是说：“你要是不嫌弃, 可以看看。” 搞笑, 我需要看你的笔记？ 周骜下意识想开嘲讽, 可看着她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活生生咽了回去, 身体先于意识接过笔记本，他闷声道：“谢谢。” -- 第95页 杭姿摇摇头：“不客气。” 如果这点笔记能缓和他以后写作业的暴躁感，也算是值得。 她利索收拾好东西，跟着大部队走出教室。 周骜不想和杭姿一起出去，干脆坐下等其他人先走。 今天没时间训练，他没带排球，目光转来转去, 还是不由得落在面前的笔记本上。 与此同时，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是她的本子, 她的笔记。 还有……她的香味。 等教室的人走的差不多时, 周骜也准备离开。 鬼使神差的, 他把笔记本一起卷走了。 回宿舍后，周骜飞快完成洗漱工作，趁着熄灯之前拿着杭姿的笔记本躺到床上。 虽然是女生的笔记本，但是并不花哨，淡紫色净色封面, B5尺寸，一厘米厚。 相当实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或是床帏的空间狭小, 又或是他刚刚洗完澡热气蒸腾刺激分子运动，这本平平无奇的笔记本，竟然散着让人躁动的香气，周骜脑子里无端蹦出四个字—— 活色生香。 “我草！” 他忽然把本子丢到一边，背过身抱住头，哀鸣一声。 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 冷静点，它只是个笔记本！ 周骜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毛病，平息一阵后，慢慢转回来，重新拿起笔记本，漫不经心的翻开。 翻着翻着，周骜的动作变缓，眼神也变了。 正看的认真，啪，灯熄了。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这折腾的一天，结束在男孩低低的骂语里。 …… 运动会期间没有早操，但周骜和平常一样早，省去跑步的时间，他飞快吃完早饭去了教室，窝在座位里翻看杭姿的笔记。 与其说是笔记，不如说是题集。 看到错音字和病句整理的时候，周骜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虽然是题集，但并不是题海堆砌，入选例题都很典型，知识点明确考点清晰，走马观花看下来，他已经看到好几道自己遇见过的相似题型。 默写没别的，就是扎实记诵，但是阅读理解一篇古文一篇现代文就需要一些解题思路和技巧。 周骜最烦的就是语文的阅读理解。 他实在不懂门前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个也是枣树这种文句怎么就激发了阅读思考。 至于古文，简直是暴躁战场。 笔记里，秀丽的字体总结着最常见的通假字和文言文句式解读。 例文是直接复印粘贴的，护眼色的记号笔勾划过文中字句，标记解题思路。 入学才一个多月，笔记本已经写完一半。 粗略过完一遍，周骜改变主意了。 他可能需要复印一份。 忽然，周骜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直接解决了他昨晚的焦虑和堵心，越想越可行。 杭姿进教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周骜乖乖看笔记的情景。 她笑了一下，走向自己的座位。 “来了。”周骜早就留意到她进教室了，他双手拿起笔记：“这个，能不能给我复印一下？” 杭姿放下东西就准备去打水，“可以呀，随便。” 拿起杯子的瞬间，她动作顿住，晃了晃已经接满的杯子，然后看向周骜。 周骜笑着说：“礼尚往来。” 杭姿笑了一声，回位坐好。 她来的也早，教室里还没什么人。 周骜不想耽误时间，翻出早就准备好的题：“哎，你看一下这题。” 杭姿偏头看去，是字音题。 周骜：“这是题目，这是答案。” 杭姿瞄了一眼，“这题答案错了吧，A的读音都对啊。” 周骜撇撇嘴，一脸无奈的样子：“最烦这种。” 杭姿看他一眼，猜测的问：“你昨天是因为这个烦？”指的是他昨天写题忽然暴躁的事。 周骜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不然呢，你说这些词平常又用不上，记它干嘛？” 杭姿：“你上街买菜付钱也不会用数学公式啊。” 周骜调子拔高：“我的意思是……”等等，你在争个什么劲儿：“……行吧你说得有道理。” 杭姿想了想，耐心道：“笔记不是记完了就完事儿了，语文更多靠积累，记好的笔记多看几遍，这些就是送分儿题。” 周骜挑了挑眉，觉得：“那个……” 杭姿看过来：“嗯？” 周骜：“你……理综行不行？” 杭姿：？ 周骜试图用最自然的语气表达：“我觉得你语文还不错，借你笔记就当是你辅导我，要是你理综或者数学有困难，也可以问我。其实……理综挺简单的，绝对比文科死记硬背简单！你可以问我，别的不敢吹，保证让你上班级前十。” 说完立刻强调：“而且你不是还没决定吗？如果继续留在理科班，理综也不能掉吧？” 杭姿听着他自荐辅导，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周骜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她会不会看出自己的意思。 但其实他完全想多了。 杭姿想的是，周骜这个人，包袱是不是太重了？ 刚坐同桌的时候，因为意外听到他和教练谈话，又在厕所外面偶遇，她一时感慨和他说了些开导的话。 -- 第96页 结果，他的第一反应是——你这成绩，还敢我在这装逼？ 也许男孩在意面子，他尤其在意。 作为班上成绩前三，年纪里排名靠前，还兼职级草的身份，居然要请她一个成绩不如自己的人辅导，在自尊心稍稍受挫之后，就得立马找补，把自己拿得出手的成绩亮出来。 这番操作的中心思想是，你需不需要我辅导一点都不重要，但我很优秀，你必须知道。 杭姿的思绪转了一圈，心里有了底。 虽然兼顾两科到现在，她唯一的难题就是时间不够，暂时没有什么特别的困难，但就这么拒绝他，他肯定会觉得更没面子，而且不知道还会想什么方法来找补。 算了。 杭姿在心里小小的妥协，点头：“不会很耽误你吧？” 周骜精神一震，“不！会！” 杭姿：……行吧行吧。 “那……我以后遇到不懂的就问你？” 周骜：“……现在也可以！” 必须让她的理科成绩尽快提升，最好第一次月考就有质的飞跃！ 现在？ 杭姿干笑一声，半天只酝酿出一句：“下次一定。” 周骜心里微微失落，又肃起脸：“别嬉皮笑脸的，马上就要月考了，紧张点。” 杭姿：…… 他今天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 运动会第二天，省了前一天的开幕仪式和入场仪式，比赛时间更早，当天的项目数量也比前一天多。 杭姿的1500米就在今天，周骜的两百米就在她前面。 早读结束之后，大家先后前往操场。 杭姿刚打完一大杯温水，回来就看到周骜变魔术一样从座位下面提起来一个医药箱。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周骜一一清点里面的东西——创可贴，云南白药喷雾，藿香正气水，急速救心丸，绷带，碘伏，棉签…… “你……”千万别说这些是给我准备的。 周骜清点完毕，盖子一合，郑重的望向她：“放开了跑，死了都能给你救回来。” 杭姿：……您真是不能盼着我点好啊。 到操场后，周骜大喇喇把医药箱放在位子边上，翘着腿坐在后面。 杭姿还记着他的项目在前：“你提前半个小时下去，先热身一下再去检录。” 周骜：“嗯。”然后看她一眼，说：“你也一起热身。” 径赛赛道就一个，两百米之后就接着一千五。 杭姿点头应下，心里却开了小差，手捂住腰包里的手机。 这个时间，高芸应该已经到Y市了，就是不知道她会几点钟过来。 因为今天要比赛，所以杭姿没有到处跑，和周骜一直坐在看台，直到两百米检录前十分钟。 “走吧。”周骜率先起身，弯腰就要拎医药箱。 杭姿实在看不下去，伸手过去按住他：“求您收了神通吧！医务室的老师还在那儿呢，你提个大药箱满场走，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 周骜皱眉：“他们什么感受？” 杭姿：…… “你一定要拿是吧？” 倒也不是。 周骜慢悠悠抱手：“我这不是得给有些人做做示范，让她看看标准的搭子是什么样么。免得比赛完了，有人说我还不如她。” 杭姿就差指天誓日了：“我保证，这个人绝对没有再开口的机会！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周骜挑眉：“是吗？” 杭姿郑重的点头。 周骜不动声色的扫过杭姿的身体。 如果不带医药箱，她又恰好跑的昏倒或者摔倒，他应该……抱得动。 “行行行，麻烦。”周骜撒开手，率先走下看台。 杭姿回头看了一眼大药箱，又把它往座位里面挪了挪，这才跟上去。 周骜领着杭姿去了看台下面的体育室里面热身，体育老师都在外面忙活，体育室反倒没人。 他跟进了自己家使得，蹦蹦跳跳，还捞出个排球垫了两下。 门没关，杭姿和他互不干扰，在另一边压腿活络关节。 这时，周骜的教练行色匆匆走进来，大概是忘了拿什么，周骜打了个招呼，杨教练看到他，想起什么，嘱咐道：“中午别走啊，货来了会打电话，到时候我叫你。” 周骜还没回应，他已经抓起桌上另一只电子表小跑出去，全程都没发现站在另一边准备打招呼的杭姿…… 周骜看着杭姿的呆样子，轻轻笑起来。 杭姿敏锐的问：“你中午干嘛去？” 第50章 . 10.02【一更】 漂亮，非常漂亮。…… “你问这个干嘛？”周骜莫名其妙, 一个投篮姿势把排球丢回框内。 杭姿看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并没有再追问，可心里却忍不住琢磨。 虽然他和体育室的老师熟悉, 但学校之所以把门禁卡的这么严, 就是担心住校生在校期间随意外出发生意外。 熟归熟, 只要是老师, 都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随便放水。 万一真把他们放出去出了什么事，签条的老师是要负全责的。 所以, 他一定是找了什么理由混了张条。 门房的保安只会核对假条的名字和学生证外加老师签名，所以只要假条不写名字，就能给她用。 “你愣着干嘛，让你来乘凉的？”周骜见她没动，皱眉催促：“赶紧热身！” -- 第97页 他这个人，就算是好意也表现得凶巴巴。 杭姿适应良好，“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了, 周骜得去检录，可他想着的却是杭姿接下来的比赛。 “等会你先在终点等我, 我比完之后陪你去检录处。” 杭姿点头。 “你之前只是自己训练, 还没和那么多人一起站上赛道过, 千万不要一开始就急着抢道，很容易撞到受伤，别嫌我啰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要着急抢道、不要着急抢道、不要……” 往日里多说一个字都嫌麻烦的男孩开启了喋喋不休的模式, 原来也可以这么唠叨。 杭姿并没有打断他老父亲般的啰嗦，轻轻扬着嘴角耐心听完。 因为有了前一天的铺垫，今天他们两个搭档, 已经被认了眼熟。 杭姿等在终点的时候，昨天还一起在这蹲周骜的女生全都不见了。 “杭姿。”褚明穿着身运动服走了过来，“你今天有项目吧。” 杭姿想起来，他之前说过自己也报了长跑。 1500是从女子组开始，男子组排在后面。 “嗯。”她点点头，“下一个就是。” 褚明笑起来：“加油啊！” 杭姿：“谢谢。” 褚明：“你以前跑过这种吗？” 杭姿以为他指的是正经的比赛，如实说：“很少。” 褚明这段时间不止练了长跑，还在网上看了一些跑步的小技巧。 他觉得自己发挥的时候到了，连忙清了清嗓：“其实我也很业余，不过还是有些小技巧可以跟你分享，像这种1500的比赛，一开始的抢道非常重要……” 杭姿听着这话，忽然噗嗤着笑出来。 褚明脸一热，习惯性推推眼镜：“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杭姿摇头：“没有，刚才看到个好玩的场景……” 她纯粹是想找个理由遮掩，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当。 果不其然，褚明面色一凝，失望又尴尬：“这样啊……” 我跟你讲话的时候，你在看别处吗？ 杭姿暗自叹气，面上露笑：“这边比赛快开始了，一起看比赛吧。” 褚明兴致减半，扯了个笑：“……好啊。” 操场是四百米一圈，两百米的赛道要过半程。 两人站在终点处，谁也没留意到，起点处的周骜隔着半个操场，目光精准的落在了他们身上，枪响的瞬间，他起跑慢了。 激烈的径赛迅速在操场上掀起一波加油浪潮，冲刺赛结束的很快，周骜连决赛都没进。 “你干嘛呢？！”裴炼全程观赛，周骜一出赛道他就踹过来：“裁判的发令枪不是你喜欢的款式是不是？” 高中运动会并没有特别规定参赛人员的资格，体育生这时候就是用来全程发光发热的。 周骜昨天的成绩能让吴娥在年级不重花样的吹一星期，今天连决赛都没进，落差实在有点大。 “周骜。”杭姿也过来了，她没谈成绩，先递水：“喝点吧。” 周骜眼一抬，目光擦过杭姿，落在了和她一起过来的褚明身上。 褚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在他看来就是幸灾乐祸。 周骜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无名火，老子就是走个神，你嘚瑟个屁呢？ 他拿过水拧开盖猛灌一口，水涌得太凶，从他嘴角流出来，顺着脖颈一路入了衣领，瞬间在浅色的运动服上晕开一抹暗色。 年轻的男孩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特别像漫画里那种…… 打住。 杭姿礼貌的别开眼睛。 一旁，裴炼忽然眯起眼睛，极为刁钻的捕捉到了杭姿的小动作。 他看了眼周骜，忽然明白了什么…… 周骜一口气灌了半瓶水，拧上盖子，声音都被水润温了：“走吧。” 这语气，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刚才的成绩。 杭姿回神，转头和身旁的人道：“我也要去检录了，先走了。” 裴炼笑嘻嘻的摆手：“加油加油！” 褚明也想跟过去，这时，一个身材壮实的男生跑了过来：“褚明，我要开始比赛了，你帮我拿下手表和水吧。” 周骜一看就知道了，懒洋洋笑道：“你搭子来找你了，这会儿比的是铅球吧？” 铅球是径赛项目，在操场中央，如果要陪自己的搭子比赛就不能站在赛道边看比赛。 不等褚明回话，杭姿先道：“你先过去吧，你同学比赛，你得在旁边看着吧？” 如果是周骜这么说，褚明肯定要呛上两声，可这人是杭姿，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褚明十分低落，“哦……好吧，那你加油，我尽量去看你比赛。” “褚明，明哥！咱么能走了吗？” 周骜看着褚明身后崩溃催促的男同学，心情豁然开朗，转身走向检录处，冲杭姿勾手：“走。” 杭姿和褚明打了个招呼，跟着周骜走了。 褚明站在原地看着二人走远，颓丧的叹了口气。 …… 检录完成后，周骜朝杭姿伸手：“东西给我，帮你拿着。” 比赛马上开始，杭姿把学生证放进腰包，连着外套还有矿泉水一起递给他。 忽然，她想起什么，神神秘秘凑近了些：“我手机在包里，你小心点，别离手！” -- 第98页 周骜瞥她一眼，嗤得笑了，傲娇的说：“丢了我给你买一个。” 杭姿无语：“不是这个意思，我怕我比赛的时候芸姐到了给我打电话。” 电话…… 周骜眼尾轻挑，正要开口，腰包里忽然一阵震动。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周骜：“是不是你芸姐来电话了？” 现在？ 杭姿看了眼起点处，裁判已经拿着喇叭在喊人了，就算真是高芸打来的她也走不开。 教职工都在操场，站这儿打电话等于自爆。 周骜当机立断：“你不介意的话，我找个地方……帮你接一下？” 时间来不及了，杭姿飞快思索，作出决定：“那就麻烦你了。如果芸姐还没到，你就说我比完了给她再回一个，如果她这会儿已经到了，你能帮我去校门口接一下吗？至少碰个面，让她在校门口的麦当劳坐会儿，别让她一直干等。” 现在去校门口？那她的比赛就赶不上了。 周骜蹙眉道：“我又没见过你姐姐，她长什么样子啊？” 杭姿：“漂亮！非常漂亮！校门口最漂亮那个就是她！” 周骜：…… 这时，广播也开始了：“请参加1500米项目的选手到检录处集合，比赛即将开始。” 周骜无法，“行，你赶紧去，注意安全，你姐姐这边我处理，放心。” 杭姿点点头，“谢谢啊。”说完，她跑去集合了。 周骜撑着比赛没开始，小跑着穿过跑道出了操场。 操场之外人并不多，周骜走入小林道，找了个隐蔽处找出杭姿的手机。 电话已经挂断了，周骜摸出手机的时候，掌心都热了一下。 这是她的手机。 周骜甩甩头，摒除杂念翻开手机，未接来电里显示的果然是高芸，他连忙回拨。 手机响了一声就接听了，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声音：“杭姿？” 周骜喉头轻滚，试图用最平稳的声音回答：“你好……” 对方默了一瞬，周骜甚至能想象对方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通话名字的动作。 下一秒，高芸又惊又疑：“这……不是杭姿的手机吗？” 周骜轻咳一声：“那个……她现在在比赛，走不开，我是她同……同桌。” “啊——”高芸恍然大悟：“没事没事，我也刚到校门口，让她不用着急，我随便逛会儿。” 已经到了？ 周骜听到了操场一声枪响，加油助威声一波接一波。 他再不犹豫，转身朝校门狂奔：“姐姐你等一下，我马上到！” 周骜不到一分钟就跑到了校门口，脑子里只有杭姿的一句形容依据——漂亮，非常漂亮，校门口最漂亮的。 他四下张望，脑子里像是塞了个秒表，一边计算着赛程剩余时间，一边找寻着目标。 到底是哪个啊！不是说到校门口了吗？ 就在周骜打算直接回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快的打招呼：“嗨？” 周骜立马转身，然后呆住。 眼前的人高挑纤瘦，比杭姿还高半个头，戴鸭舌帽，短发，黑T，工装裤，球鞋…… 最夸张的是脖子上还戴了条链子，链子下挂着的是个骷髅头。 周骜脑子里再度回想起杭姿的形容——漂亮，非常漂亮。 的确很漂亮，没有化妆的五官相当精致。 可配上这身打扮…… 是个帅哥啊。 第51章 . 10.02【二更】 “谁这么虎……”…… 高芸的打扮, 让周骜看得心头一沉。 学生时代的班上，多少会有一个娘娘腔，同时, 也有那种长得明明很漂亮的女生, 穿衣打扮却更偏男性化, 甚至故意压低嗓音说话。 后来, 她们交上了女朋友。 杭姿平时沉稳成熟，可一遇上这个姐姐的事就格外在意紧张,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帅？ “你是杭姿的同桌？”高芸一开口就完全暴露了。 她只是作了男装打扮，但并没有故意把自己的声音都男性化，如果闭上眼睛听，就是个温柔姐姐音。 高芸的声音打断了周骜的胡思乱想，他一个激灵——比赛要结束了！ 时间不等人，周骜飞快道：“对，是她让我出来找你的, 我们学校出去对面有个麦当劳，姐姐先在那里等她吧, 1500是上午最后一个项目, 比完我们就放了！” 高芸看出周骜有点着急的样子, 爽快道：“我知道了，你让她不用着急，你也别着急。赶紧进去吧，现在应该还不能出来吧？” 的确。 周骜点头：“那我先进去了，您再等会儿。”说完他转头就跑。 高芸隔着校门看着周骜狂奔而去的背影, 叉着腰笑出声来。 您？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喊的就怪老气呢？ “小王八蛋，不是看你帅, 给你头打歪……” …… 周骜一路狂奔回操场，1500米已经结束了。 终点处围了一圈人，隔着一段距离，周骜看到全天驻守操场的校医朝那头飞奔。 杭姿！ 周骜脑子一懵，什么都没想，拔腿就往那头跑。 他没想错，刚结束的1500米有人受伤了，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人。 周骜一边狂躁的在心里骂傻逼，一边用力拨开人群往里冲。 -- 第99页 又不帮忙，堵这儿干什么！ 他冲的太狠，以至于被拨开的人都露出诧异的神色看过来。 就在周骜拨开最后一层围观群众冲上前，一句“没事吧”脱口而出时，人愣在了原地。 哭的梨花带雨的邓蕙心诧异又惊喜的看着紧紧张张挤进来的男孩，差点捂住嘴尖叫！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关心则乱！平时装的再高冷疏离，其实心里是很关心的。 从站上跑道开始，邓蕙心就在偷瞄跑道边上，周骜根本没有看杭姿的比赛，他们还是搭子呢！ 可是一听说她受伤，他就直接冲出来了，这说明了什么？ 单恋的少女一旦展开想象构思剧情，棒子编剧都得递笔请教。 邓蕙心心跳加速，双夹滚烫，脑子嗡嗡的都快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 之前，她觉得周骜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怀着这份青春疼痛准备告白。 就算被拒绝，对她来说也是一段圆满的青春初恋。 可是现在……她未必会被拒绝啊！ 从周骜出现到邓蕙心看清他的脸，前后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三十秒，邓蕙心已经完成了一系列心理活动，开始想到周末要用什么借口提早出门和他约会…… 周骜呢？ 看到坐在地上被校医按着脚的是邓蕙心时，他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然后，一秒比一秒更平静。 是那种情绪达到顶端后忽然蒙圈，然后一片空白的平静。 他无声抬眼，目光快速扫过围观人群，继而定在自己的正前方—— 杭姿抱着瓶水站在那儿当围观群众，微蹙的眉头大概是在担心对方的伤势；她边看热闹边喝水，大概是因为之前曾因猛灌凉水刺激了胃，所以采用的是小口多次的饮水法。 让人忍不住怀疑她可能还缺一把瓜子。 杭姿察觉周骜的目光，转眼看过来，还冲他笑了一下。 她好着呢。 周骜紧紧抿唇，拳头硬了。 这时，校医转头张望：“来个同学帮忙吧，一起把她送到医务室。” 邓蕙心抓准时机，弱弱的向周骜求助：“周骜，你能送我一下吗？” 周围有两人的熟人，不由发出一阵阵怪里怪气的“喔喔”声。 一旁的教职工厉声呵止：“干什么呢？有项目的去准备，没项目的回班级坐好，怎么都围过来了，看台都没人了，你们都是哪个班的！”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醒悟，作鸟兽散——回个屁，饭点了，食堂抢饭去！ “周骜……”邓蕙心咬着唇，红通通的眼盯着周骜。 校医也在催促：“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周骜。”杭姿忽然喊了他一声。 周骜心头一动，抬眼看去。 杭姿冲他笑笑，指了他手里：“我包还在你这……” 周骜静静地看她一眼，舔了舔唇，点头。 冷静点，本来就是你弄错了。 虽然她一副事不关己让人想直接打死的样子，但到底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给你。”他把手里的东西丢过去，转身和校医一起送邓蕙心去医务室。 邓蕙心满眼激动，第一次像个胜利者一样看了杭姿一眼。 杭姿接过包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周骜的情绪有点冷，陡然撞上邓蕙心的眼神，她愣了一下。 邓蕙心弯唇一笑，傲然收回目光，小鸟依人的任由周骜和校医把她放上担架。 周骜刚抬起担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杭姿一眼，冷冰冰道：“在麦当劳。” 言简意赅，杭姿完全懂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周骜头也不回的走了。 杭姿站在原地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拧起眉头。 老实说，有点——怪不爽的。 …… 邓蕙心会受伤，是因为看到了原本就一马当先的杭姿在最后居然还能加速冲刺。 当时她的倦怠感已经很强烈，还坚持加速抢道冲刺，结果左脚拌了右脚，自己扭了不说，还带走后面一个同学，结果为后面的同学垫了一下，以至于伤势加重。 到医务室后，校医让周骜帮忙把她挪到床上，等校医去拿药酒的时候，周骜转身就要走。 邓蕙心顺势抓住他衣摆：“周骜，你能不能帮我买个饭啊？” 她羞怯的看着周骜：“为了谢谢你，我请你吃饭。” 周骜木着脸说：“不用谢，我还有事，先走了，麻烦你放手。” 怎么又这样！ 邓蕙心心里一堵，你刚才冲过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校医走了过来，周骜直接扒开邓蕙心的手转身离开。 “周……”邓蕙心看着大步离开的男孩，咬咬唇，告白之心越发坚定。 从医务室所在的楼出来，两步路就到校门口。 杨教练已经等在那儿，看到周骜，对着他肩上就是一拳头：“跑哪儿去了！等你半天！” 周骜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教练，刚才帮校医送了个伤患去医务室。” 杨杰瞥他一眼，打趣道：“女孩吧？” 这事真是……不提还好，一提又蹿火。 他懒得多说，催促道：“走吧。” 杨杰笑了笑，带着他出校门。 保安要查看周骜的出校签条，周骜眼神一动，假模假样在身上翻找假条。 -- 第100页 杨教练是急性子，“杨杰，体育室的，带个学生去搬货。” 保安室的保安必须对全校教职工眼熟，他认出人来，当即放行：“走吧。” 周骜点点头，和杨杰走了出来。 杨杰没好气道：“都说直接就带你出来了，你还非得让我跟你班主任打招呼专门签张条，现在用上了吗？多此一举。” 周骜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我不是怕自己被拦下来，耽误你事儿嘛。” 杨杰哼笑一声：“你是觉得我没这么大脸吧？” 他犹不解气，点点周骜：“等会儿你给我多搬两组！” 运动会原本还有一个跨栏项目。 但是后来考虑到高中生弱鸡一样的体质，跨栏项目就取消了。 可是政策年年变，在高中生打吊瓶高考的消息频频爆出后，教育局对学生的身体素质有了更高的要求。 本来今年运动会就要把跨栏加回来，结果之前的器材堆在体育室后面，又脏又锈。 于是，学校拨款购置了一批新的跨栏，要求尽快把这个项目放回运动会。 运动会是体育老师的发光日，也是苦难日，大会期间绝对是教职工里最累的。 新购置的跨栏刚好今天到，杨杰在体育组猜拳输了，吃饭的时间，其他人去吃饭，他来搬货。 周骜就是这时候挺/身而出来帮他干活儿的。 对此，杨杰到不怎么意外。因为这批器材就是从他爸那儿出货的。 周骜的殷勤在杨杰看来，属于帮自家生意售后。 出了校门，杨杰打了个电话，结果那边还得半小时才能到。 挂了电话，杨杰说：“放心，虽然是你家的生意，可是跟我做事就没有吃亏的。走，先请你吃顿饭，吃饱了再干活儿，想吃什么？” 周骜摸摸鼻子，他想，垃圾食品还是少吃点，对身体不好。 然后，他说：“麦当劳。” 杨杰当即眯起眼睛：“你们小孩怎么都爱吃这种垃圾食品，又贵又不好吃，我陪我儿子吃，回回吃完都犯腻。” 周骜看他一眼，悠悠道：“杨哥，你这么占我便宜，那我不吃都不行了。” 杨杰气笑了，伸脚作势要踹，周骜闪身一躲，相当灵活。 他指着面前的混小子：“走走走！吃！不撑死你别出来！” …… 其实，周骜误会杭姿了。 她一路找来麦当劳，在里面转了整整两圈都没找到人，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坐在窗边的高芸主动叫住她。 当她看到眼前出现的人时，愣了足足有半分钟。 这是……谁啊？ 高芸笑起来，伸手摘了鸭舌帽，堆在帽中的长发瞬间滑出。 原来，她扎着马尾辫，把辫子从后向前翻，然后才用帽子压住。 乍眼看去，就像个刘海凌乱有型的短发帅哥。 杭姿回神，拔腿就朝她跑，高芸顺势起身，张臂就将小旋风般奔来的少女抱住。 “我以为我们要好久才能见……”杭姿激动地呜呜，语气逐渐娇软。 高芸仰头直笑，又觉店里的人都在往这边看，不由偏头低语：“行了啊，赶紧放开。丢人。” 杭姿依言放开她，这才有功夫从头到脚打量她，奇道：“你怎么这副打扮啊？” 高芸长得很漂亮，又高挑纤瘦，一向是走长发披肩长裙加身的温婉女神风格，跟谁都是温和客气，像邻家大姐姐。 可今天的高芸，简直判若两人。她故作不知往后站了一步：“怎么，不好看？” 杭姿用两根手指捻起她脖子上那个夸张的骷髅头链子，好笑的说：“您现在才开始走非主流吗？” 高芸“啧”了一声，拍掉她的手。 时间紧张，可不能浪费在贫嘴上，她催促杭姿：“赶紧去点餐，饿死了都。” 换在平常，杭姿肯定不会带高芸吃快餐，但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其他出餐快且适合坐着说话还离学校近的地方。 她很有效率的点了餐，服务员打完菜单，报了价格，杭姿还在低头翻钱包，高芸已经给了钱。 杭姿：“不行，这顿我请。” 高芸懒得和她废话，捉着她往临窗位置一推：“边儿坐着！” 杭姿被拿捏得死死的，只能乖乖去找座儿。 没几分钟，高芸端着餐盘过来，“赶紧吃，吃完你还得回学校。” 杭姿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高芸敏锐道：“怎么了？” 杭姿故作没劲：“想着你来了我的地方，我就是东道主了，结果还是你忙前忙后。果然，到哪儿都是你的主场。” 高芸被她逗笑了：“你这话说的！好歹大你这么多岁，跟我出来还能让你操心？” 杭姿故作惊讶，双手托腮往前凑，眨巴着眼打量她的脸：“看不出来啊，大几岁来着？” 高芸受不住，轻轻推她的脸：“少跟我贫，今儿还有人对我称您呢，你说大几岁？” 杭姿奇道：“你们对谁不是您长您短的，这是习惯用语。” 高芸瞪她：“当我傻呢？人都快跟我哈腰作揖了……” 杭姿没忍住笑了一声：“谁这么虎……” 高芸无意瞟了一眼进门方向，眼神微变。 她抬起一只手搁到桌上撑住下巴，冲着那个方向跟杭姿挑眉：“他。” -- 第101页 杭姿一怔，顺着高芸的目光指示回过头，就看到和杨杰一起走进来的周骜。 杭姿：…… 第52章 . 10.02【三更】 主动示好一次，应…… 周骜还没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临窗座位的两个人。 虽然没有近距离观察, 但他明显能看出杭姿的不一样。 说话的时候动作变多，幅度变大，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活泼起来。 这和她面对别人的时候完全不同。 一进门, 他就被高芸盯上了, 再然后, 杭姿也看了过来。 基于礼貌, 他下意识点了个头，高芸认出了他, 隔着一段距离冲他笑笑。 谁想，杭姿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和高芸说话。 周骜狠狠一愣。 在他的记忆里，杭姿见谁都是客客气气带着笑，还从来没有这样的表现，一个猝不及防的冷眼。 她不对劲。 周骜感觉出来，高芸也察觉到了。 看着茫然无措的男孩在男人的催促下转身去点餐, 高芸眯起眼睛：“什么情况啊？” 杭姿还没从操场上那股劲儿里缓过来，完全是本能反应。 被高芸一问, 杭姿有些局促：“什么什么情况？” 高芸笑了一声：“我就是瞎了, 闻着味儿都能闻出你不对劲来。没记错的话这是你同桌吧, 刚才就是他接的我；要是没你的授意，他能来么？” 杭姿刚才是真的挺不爽，现在面对高芸，她没有多想就把操场的事情坦白了。 末了，她拧起眉头：“他这人脾气一直这样, 大多数时候我都觉得没什么，可今天就是很莫名其妙，你说, 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听着杭姿的话，高芸想到了校门口一心牵挂赛场，发足狂奔的男儿。 她早就过了少女时期的梦幻和天真，很多事儿串起来一想就明白了。 平常时候无所谓，那是平常，今天他身边不是多了个戏搭子么。 你这是化学反应，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高芸暗想，我的错，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思维不由自主的发散，她甚至回忆起了自己高中时候那些小暧昧，然后感叹的想，也只有站在现在回头看的时候，才能大大方方去感叹与怀念。 但对当下的高中生来说，这种事却不能太过于去强调，剖析，甚至提倡。 还得捂得紧紧的，跟地下工作者似的。 这么一想，长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可以完全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爱己所爱，憎己所憎，何必去羡慕他们那点青涩又笨拙的暧昧？ “芸姐？”没等到高芸的回应，杭姿喊了她。 高芸微微蹙眉，一脸高深莫测的点点头，说：“是挺莫名其妙的。” 杭姿偏了偏头，你刚才真的是在思考这个吗？ 中午的时间不多，接下来高芸没和她再开新话题，催促她赶紧吃。 杭姿隐约感觉到今天谈不了什么，就问：“你来这里呆今天，周六还在吗？” 高芸毫不犹豫：“在。” 杭姿愣了一下。 虽然高芸研究生刚毕业，但在以前，就算她不忙学业也一定是在乐团接商演排练，很少会有这么长的清闲时间。 杭姿悄悄打量她，总觉得她这一趟跟放飞自我似的。 想到这，杭姿主动邀约：“你难得来一次，我妈妈想请你到家里吃饭，就这周六。” 高芸挺惊喜：“请我？” 杭姿想起重要的事，严肃强调：“我爸妈不知道我假期跟你们玩的事，也不知道我跟你们一起接过商演。我说是跟着姑姑去酒会，在你的商演认识的，聊开后有了高老师这层关系，一来二去才熟的。” 高芸挑了挑眉，一点也不意外，轻轻笑出声来：“不算谎话啊。” 她们的确是从商演开始真正认识的。 高芸默了默，问：“不过话说回来，杭姿，等你过了这三年，到了大学不那么紧张了，还会继续吗？” 杭姿脸上的神情渐渐淡下去，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敛去眸色，手指捏着习惯，搅弄着可乐杯里的冰块。 “应该……不会吧。我爸妈都觉得，当做爱好就够了，还是得有自己的主业的……” 高芸想了想，说：“这是他们的看法，你自己呢？有试着和他们商量吗？” 这次，杭姿毫不犹豫的摇头：“不用商量。”她冲高芸笑，“我们没有冲突。” 她说的太自然，也没有强颜欢笑的样子，可高芸还是觉得不对劲。 不过，她自己也是一堆糟心事儿，谁不是糟心着糟心着就走过来了？ 这样一想，高芸也释然了，给了彼此足够的空间：“行，你觉得好就好。周六是吧，有空，我来学校接你，和你一起回家。” 杭姿脸上的笑意顿时明媚：“真的吗？或者我可以把地址给你，你直接过去，省得多跑一趟麻烦。” 高芸挑眉：“怎么了？我提前体验一把接孩子放学的感觉行不行？” 杭姿：…… 这时，店里另一头的两个人已经吃完了。 杨杰拿过喝完的可乐杯，仰头倒了一嘴冰，一边嚼一边往外走：“赶紧的。” 周骜刚才被杭姿冷了一眼，整顿饭吃的都有点莫名其妙的。 这会儿杨杰一催，他飞快朝另一边瞄了一眼，可杭姿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 第102页 周骜闷闷的应了一声，跟着杨杰出了餐厅。 高芸撑着下巴提醒：“你同学走了。” 杭姿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回学校。 她微微皱眉，心想，出来就是为了吃顿快餐？ 难道真是凭交情混的一张条儿？ “还看！”高芸轻咳一声，惹得杭姿回头。 她忍下心中那点打趣的意思，催促道：“赶紧吃，吃完回学校。” 杭姿看了一下时间，真不够了。 高中生的时间真紧张啊，一杯咖啡闲聊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她提醒高芸：“周六你一定要来啊，去我家吃饭，如果你不嫌弃，也可以住一晚上，第二天我带你去……” 她的话戛然而止，高芸好奇：“去哪儿？” 杭姿眼神轻动，微微一笑：“去吃好吃的早餐店。” 高芸来了兴趣，“好啊！” …… 约定好了时间，两人很快吃完，从餐厅出来时，高芸坚持把杭姿送到校门。 “我把你叫出来的，肯定得看着你好生生走回学校，别啰嗦，走。” 两人顺着长长的坡道往上走，高芸随口说起社团里其他人的近况。 杭姿原本听得很认真，可当拐过弯道，学校的大门近在眼前时，杭姿忽然停下。 高芸反应还挺快，见她落后一步，当即回头看去，然后顺着杭姿的目光，转而看向校门的方向—— 校门口停了一辆箱型货运车，司机并着另外一个师傅正接力卸货。 保安室的小推车被借来，周骜把短袖卷到肩头堆着，握着小推车的手柄把刚刚装满的一车器材拉进学校，与此同时，杨杰拉着空推车从学校里走出来，继续装货。 这一批器材，似乎只有他们俩吭哧吭哧来回搬运。 高芸不明所以：“怎么了？” 杭姿眼神微动，弯唇笑了笑，摇头：“没事。 …… 周骜搬完所有器材后，杨杰让他去体育室的折叠床上睡会儿：“你下午还有项目吧？” 他还记着杭姿中午那个冷眼，摇头：“我回教室。” 杨杰也不勉强他，“回去赶紧歇会儿，今天谢你了。” 周骜笑了笑：“是我该谢杨哥。” 杨杰无所谓的摇摇头：“行了啊，一顿快餐就把你打发了？下回带你去吃点好的！” 周骜谢的不是这顿快餐，不过也无谓过多解释，打完招呼，他飞快朝教室跑去。 距离午休结束铃还有十多分钟，教室里安安静静。 其实，趴桌睡并不舒服，常常一觉醒来手麻脖子酸，肯定是没有折叠床睡得舒服的。 周骜从后门走进来，意外的发现杭姿没睡觉。 一片匍匐身影中，她坐那儿看书就显得格外明显。 同样，周骜一进来，杭姿也注意到了。 她几乎要以为他中午不会回来。 两人眼神撞上，周骜飞快垂眸，大步走了过去，杭姿两手按在桌上，小心翼翼翘起椅背让他过。 周骜跨过这段狭小的位置，回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坐在那儿发愣了。 她到底为什么给他冷眼？ 难道是因为他送邓蕙心去了医务室？ 不，不可能，她压根没心没肺的，还找他要包呢。 那是他语气不好？可那时候他根本没说什么啊。 是态度不好？ 这之前，周骜不是没有对杭姿耍过脾气。 仗着她不敢和人公然闹掰，冷战冷眼来的那叫一个随意。 可这一次，当他意识到她真的生气了，甚至接到了一个突然的冷眼时，他居然莫名其妙且不受控制的开始自我反省，想要在抽丝剥茧的细节里找到关键，然后立刻解决破冰。 周骜清楚地意识到，他一点也不想和杭姿闹不愉快，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惹她生气。 午休铃快响了。 周骜默默地想，主动示好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吧？ 抱着这样的决定，当午休结束铃响起的瞬间，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做好准备。 然而，当周骜转过身准备和杭姿搭讪时，一瓶功能饮料递到了他面前…… 第53章 . 10.03【一更】 她没生气？…… 一中午没睡的少女脸上不显疲惫, 反而露着浅浅的笑容，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周骜愣了愣，接过水拧开瓶盖, 松松合上, 又给递了回去。 杭姿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意识到他会错了意。 虽然这样很不礼貌, 她还是没忍住，别开脸笑了一下。 周骜：？ 杭姿飞快收起笑容, 回头接过水，把拧松的瓶盖又给拧上，拧得紧紧地，再递回去。 周骜智商归位，明白了，是给他的意思，不是让他帮拧瓶盖。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没生气？ “赶紧拿着。”杭姿晃了一下手里的饮料, 周骜慢半拍接过，“……谢、谢谢啊。” 杭姿摇摇头：“是我该跟你说谢谢。” 周骜的神情在瞬息之间变幻莫测, 心情也像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不、不用谢。” 见杭姿拿着东西准备去操场, 周骜忽然叫住她。 “你……还好吧？” 杭姿回头看他一眼, 若有所思，回道：“挺好啊，怎么了？” -- 第103页 周骜信她才有鬼，他抄起水瓶和外套跟着走，故作不解的嘀咕：“你们女生脾气还真怪, 前一秒生气翻白眼，后一秒又笑嘻嘻装没事……” 杭姿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心头一动, 慢慢转眼看向身边的高大男孩。 在操场的时候，她的确因为一瞬间的微妙感觉冒了点情绪。 但在看到校门口那一幕，大约猜到那张出校签条是周骜用什么名目弄来时，那点莫名其妙的气性更是立刻烟消云散。 从头到尾，她好像就只在餐厅的时候挂了点儿脸，可也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呀。 杭姿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人是吃砒霜长大的吗，说话眼力都这么毒…… 经过一番小小的心理活动后，很快镇定。 反正不承认就对了。 她平静又快速的反问：“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周骜挑了挑眉，心里觉得好笑，你当我瞎了吗？ 如果是之前的他，一定会觉得对这种事坚持掰扯简直无聊又幼稚。 但这一刻，他就是这么无聊又幼稚—— “少装，你以为我没看到，你还跟我翻白眼儿了。哎我就奇怪了，我哪里招惹你了？” 猜测归猜测，真正得到证实，杭姿不免心中惊讶，真被他看到了？ 两相对峙的时候，谁先松了那口气，谁就输了。 她面不改色的平移目光盯住他，一脸“我不懂”、“别乱说”、“那不是我”的表情：“没有，你看错了。” 周骜气笑了，咬着牙正欲再掀唇斗，可就在他张口瞬间，杭姿仿佛感应到什么，一个眼神杀了过来！ 她直勾勾盯住他，平时总是温和带笑的一双眼睛，此刻逐渐溢出威胁与暴躁——没完了是吧！ 这样陌生又意外的一面，让周骜硬活活愣了几秒，回过神时已经错过最好的开口时机。 杭姿一个人走到前面了。 看着她的背影，周骜没急着追上去，他慢吞吞跟在后面，若有所思。 …… 因为上午最后一个项目发生了小意外，加上又是饭点，所以一千五的颁奖挪到了下午。 一千五三千报名的人本来就不多，加上高中学习紧张，除了住校生的晨练和体育课的应付差事，几乎没人会每天花时间跑步。 杭姿一直有跑步的习惯，体能底子摆在那儿，加上近半个月的对口训练，第一名得的几乎没有悬念，周骜甚至觉得，她这样还不能拿个名次，他都替她不值。 下半场刚开始，广播里开始通报一千五的名次，并且催促前三名到领奖台前准备陵江。 “杭姿！叫你了！”吴娥就叉着腰站在四班看台前的过道，笑着冲杭姿招手。 班主任的高兴显而易见，又是第一名，这下他们班能加好多分。 杭姿应声点头，飞快放下手里的外套和包包走下大台阶。 周骜就坐在她后面，全程留意她。 他还记得他们之间那个赌约——但凡她能得到名次，他就扮礼仪小姐给她颁奖。 可是后来，她对他说，那只是个玩笑，不用当真，她不需要。 这会儿，他就盯着她不说话。 并不是不敢履行约定，而是心里莫名蹿了股劲儿——我就看你会不会叫我履行约定。 事实证明，杭姿完全不记得他们的赌约，甚至连一个揶揄的眼神都没分给他。 周骜顿时陷入一阵矛盾的纠结中——要他穿女装，他肯定是不愿意；可压根不提，又像从来就没把这个约定当回事，没放在心上似的，偏偏他一直记着，一直关注，且颇为上心。 周骜有点暴躁，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杂心思特别多。 居然连这种事都能纠结。 越想越憋屈，周骜有点坐不住，干脆起身走下看台。 吴娥已经去了操场中央的领奖台，等着和获奖学生拍照，周骜没走过去，就站在跑道另一边暗中观察。 杭姿是第一名，也是个儿最高的，往那一站，边上的眼神不自觉就落在她的身上。 在周骜的认知里，胆小卑微的人，哪怕赢得掌声，也常常会表现得十分拘束不够大方。 杭姿刚进班的时候，整个人一个大写的小心翼翼，是连折了别人的报纸都担心对方会不高兴的那种人。 不爱喜欢和人闹不愉快，很少生气，见谁都笑嘻嘻的。 但其实，她并不怯懦，也并不好欺负。 又或者说，她的客气和忍让，只是用来区分熟悉与亲近的参照。 比如他们这段时间相处上的氛围变化，又比如她每次提到那位姐姐时的兴奋和活泼。 从刚才走廊上她的那道眼神开始，周骜思绪发散，一时间想了很多。 因为在少年宫遇到那几个人，她曾无意说起自己以前对乐器有高低心理，然后被大佬啄了的事。 她说，她以前也像那个女生一样，甚至比她更严重。 虽然她的过往周骜没能旁观，可他看过电视剧啊。 电视剧里类似她这种情况的角色，多半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有点小本事却没登峰造极的设定。 如果不是为主角出场升级做铺垫的炮灰，就是陪伴主角升级打怪的气氛组，讨喜可人的配角。 周骜偏心的把她归类到后者。 所以，当时的她大概是那种——有点小傲娇，又有点小嚣张，张牙舞爪的把自己喜欢的高高捧起，然后被大佬重重打击，一蹶不振，最后决定重新做人。 -- 第104页 再深想一层，让她长成那种性格的家庭，应该是无忧无虑，充满宠爱欢欣的地方。 这一点，从他仅见过一两面的杭天成身上可以得到些佐证。 然而，她刚进班时候的样子和她原本的性格写照，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 人总是会在成长中改变，但改变并不等于有些内在东西的消失， 即便慢慢长大，懂得了道理，修缮了性格，埋在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永远不会变，在合适的时间一经催发，它们又会显现。 广播押着思绪的节奏适时地响起：“第一名，高一四班，杭姿。” 在围观人群的欢呼与掌声中，站上领奖台的少女跃入男孩的视线。 明亮的阳光打在所有人身上，却唯独照亮了她的笑容，映在他的眼中。 隔着重重人影，周骜静静凝视着杭姿。 直至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那么恰合时宜…… 第54章 . 10.03【二更】 又惹到她了。…… “卧槽！你居然躲这里！”随着忽然出现的裴炼一声怒吼, 周骜的思绪顺理成章被打断。 裴炼一副“被我抓住了吧”的愤怒表情，抓着周骜就是一顿啄—— “骜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冰呢？旗袍呢？鲜花呢？兄弟们还在等你呢！” “男子汉大丈夫, 说话要算话啊, 不然大家要笑话你的！” 林俏背着手跟在裴炼身后, 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周骜面无表情的看他们两个一眼, 嫌恶的把裴炼从身上摘下来。 他倒是记着和杭姿的打赌，却忘了和队里的人还有一个赌约。 这时, 林俏的声音从旁传来，居然是帮周骜解围：“没关系啊，明天不是还有3000吗？你们打赌也没说明必须是每场都这样吧？” 裴炼转头给了林俏一个眼神——千载难逢，别扯后腿行不行！ 林俏平时都只跟着裴炼屁股后面转，今天一反常态，眼神一直粘在周骜身上。 她无视裴炼的眼神，绕到周骜身边：“哎, 想不想赢他们？” 这话说得，好像她和周骜是一个战营似的。 周骜看她一眼, 没有急着表态, 倒是裴炼跟着急了：“又有你什么事儿！” 林俏：“他不是你好兄弟吗？我在帮你好兄弟逃离女装火海啊！” 周骜想, 得了吧，好兄弟都是用来坑的。 裴炼更急了：“好兄弟才要用心的坑啊！” “那不行。”林俏冲他翻了一眼，“我都和杭姿打赌了！” 周骜和裴炼齐齐愣住，异口同声：“赌什么？” 林俏把裴炼刚才那句还了他，劲劲儿的：“又有你什么事儿？” 裴炼气的不行：“你好好地干嘛老招惹杭姿？人家跟你不是不同班又不同科。” 林俏忽然得意, 左右晃晃脑袋：“那可不一定哦！” 周骜眼神一动，看向林俏：“什么意思？” 林俏偏偏头：“她好像想转文，还找我借笔记来着。” 说着, 她轻哼一声，傲娇的说：“我的笔记是谁想借就能借的吗？所以我们打赌，除非她三千米赢我，不然想都别想。” 那一瞬间，周骜好像泄了气，眼帘一垂，神色淡了许多。 裴炼还不知道她们之间有这么一茬，好奇地问：“那要是她输了呢？给你什么？” 林俏双手合十，美滋滋道：“请我吃一个星期的饭呀！” 裴炼以手扶额，“你特么就欠已这一星期的口粮是吧？能不能提点有格调的条件！” 林俏就跟他对着干：“巧了，我什么都不缺，就缺她一个星期口粮！” 裴炼伸手虚点她几下，无可奈何。 两人正斗着嘴，周骜忽然低声开口：“你们就这一个赌约？” 林俏注意力转移，点点头：“对呀。” 周骜舌尖轻轻舔牙，已经做好决定。 他看向裴炼，拿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林俏说的对，又没具体赌是哪一场。今天上午的比赛还有人受伤，说不定比赛结果也受到了影响，所以，赌局以明天那场为准。” 林俏立马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上道！ 裴炼看林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叛徒，林俏却盯着周骜，给他打强心针：“你放心，我今天看了杭姿的比赛，是有些实力，但想要赢我还差了点。” 她自信满满的跟周骜挤眼睛：“跟我混，你放心！” 裴炼受不了，在一边和她掰扯起来，林俏转身就是一顿削。 两人鸡飞狗跳的，周骜置身其中，整个人静的过分，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她又在借资料。 跟褚明借不够，现在还跟林俏借。 对着他时答应得好好的，会跟他请教理科科目把成绩补起来，转身又疯狂填补文科。 骗子。 …… 杭姿领完奖，和班主任一起合影才被放走。 没走两步就迎面冲过来的林俏捕捉，她后面跟着裴炼和周骜。 “可以啊！”林俏大加赞赏：“有点实力。” 杭姿顺手把奖状和巧克力金牌给她玩儿，目光落在她身后走来的两人身上。 裴炼急吼吼越过林俏，来找新盟友：“杭姿，我不能再隐瞒你了，你知道周骜这厮多损吗？他跟我们队里一起打赌你们比赛结果，他赌你拿不到名次！” -- 第105页 杭姿笑容一怔，然后慢悠悠转过眼，意味深长的看向周骜——您，几个意思呢？ 她甚至想起之前偶然在操场看到他和同队在看台嘻嘻哈哈的场景。 所以，那时候他们在打赌？ 周骜猝不及防被卖，丝毫不慌，甚至大大方方迎上这个眼神——怎么着？ 林俏眼珠转来转去，幸灾乐祸的感受着气场变化。 裴炼觉得自己挑拨成功，开始自荐：“我就不一样了，我一直坚定的压你赢！杭姿，你明天一定要加油！但凡你能拿个名次，周骜这货就扮礼仪小姐给你颁奖！刺不刺激！” 林俏在一边插嘴：“胡说，明明是赢了我！” 裴炼反驳：“两码事！这是咱们队里的事，你这个又是一回事！” 林俏撇撇嘴，有点不服气。 听他们你来我往的闹腾，杭姿轻轻吐出一口气，微笑道：“没关系……” 她的回应引得三人都看过来。 杭姿的目光略过周骜，看向裴炼和林俏，保持着笑容，说：“都一样。” 她看了一下看台方向：“我先回去歇会儿，你们继续玩吧。”说完就干脆离开。 看着杭姿的背影，连裴炼都觉得，她和平常好像不太一样…… 林俏最先反应过来：“等等，什么叫都一样？怎么一样法？” 裴炼眼珠一转，也坏笑起来：“意思就是……”指向周骜：“我们的赌也好，”又指林俏：“你们的赌也好，都一样——赢不了！” 最后三个字，他还真吼出了点忠实拥趸的气势：“反正我就赌杭姿会赢！” 周骜什么都没说，他刚才就在旁边，把杭姿的表情原原本本全看在眼里。 那种陡然掀起的气势和气场的转换，明明笑着的眼里却充满杀戮的气息都昭示着一个事实。 又惹到她了。 可是，相比中午惹到她时的惊愕和无措，以及不希望再惹到她的想法，这会儿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他竟然生出一种抓心的好奇和蓬勃的期待。 她不是没脾气好拿捏。 相反，在因为熟悉而散去的疏离感后，藏着她原本的样子。 他在无意间窥见冰山一角，又在好奇中想要看到更多。 她完全放开不再小心拘谨，也会带着脾气说话做事，甚至小小嚣张的样子。 他期待的要命。 …… 今天下午是周骜唯一没有项目的半天，杭姿回看台后，他也没了兴趣转悠，跟着回去坐着。 杭姿闲着没事，正抱着笔记本写旅游攻略。 高芸好不容易来一次Y市，她没时间陪她玩遍，但可以告诉她哪里好玩。 周骜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一眼就瞄到了她正在写的东西。 “你这条路线，能把人坑的晚上都回不来。” 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纠正，杭姿握笔的手笔尖一顿。 下一秒，她一笔划掉刚写的路线，在旁边作了个待定记号，准备等方便的时候用手机再查。 周骜翘着腿等了会儿，终于意识到她又开始了。 冷战。 好奇和期待是一回事，不能真闹僵又是另一回事。 周骜默默把活了十七年的脸皮都叠加在这一刻，瞄了一眼她身边的空位，没有直接跨过去，而是礼貌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友好的称呼她：“同学。” 杭姿握笔姿势再次顿住，拧了拧眉。 这一天天，戏还挺多。 可她依旧不理，继续在笔记本上写攻略， 周骜非但不生气，还笑了一声，毫无求生欲的问：“这下，你算生气了吧？” 这一刻，杭姿的心情既惊愕又恼火。 这世上还有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人吗？ 行，要说是不是，那就说。 她转过身：“是啊，还有事吗？” 周骜暗暗的给自己再添三层脸皮，故作无辜：“你又生什么气？” 又？ 杭姿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好想对着他的脸抡两拳。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选择把话说明白。 “周骜，我们俩也坐一个月同桌吧？” 周骜点头：“嗯啊。” 杭姿的笔指向自己：“我很差劲吗？” 周骜眼神一乱，好像这样被她盯着会暴露什么，他避开她的直视，咕哝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 好得很。 杭姿缓了缓气，严肃的说：“我还以为咱俩打个赌就是闹着玩，没想到您在外头开了个局呢？我是有多差劲，能让您用这么大的牺牲来赌我一定输？” 周骜被这番话说的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 年轻的男孩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和女孩子闹矛盾，未必一定是谁对谁错。 很有可能是因为，面对同样一件事，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同频道，动机和考虑完全相反。 周骜有点慌了。 这一刻，什么刺激她了解她都特么成了扯淡。 她这种错误的认知太要命了。 可让他更无措的是，这事儿压根没得解释。 他开始懊悔当初为什么要装逼说这种话，直接大大方方正面支持自己的同桌哪里有问题？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杭姿竖手示意他闭嘴。 -- 第106页 “不用道歉。赌了就赌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不难吧？” 周骜的伪装全面崩盘，语气软下来：“我真是说着玩的……” 他更在意另一件事：“而且你千万别因为这个事去拼命比赛，今天那个受伤的女生你也看到了，可大可小的，别开玩笑！” 邓蕙心。 记得。 杭姿自我平复了一下，露出和善的微笑，说：“周骜，我觉得我不会输……” 周骜正要点头肯定她的实力，杭姿的表情骤然一冷，劲劲儿放话：“因为颁奖的女装，你一定得穿。” 第55章 . 10.03【三更】 “呸！渣男！男人…… 又冷战了。 周骜简直特么的服了。 晚自习的时候, 杭姿全程屏蔽他，任由他怎么扯天，她都能三言两语结束话题。 周骜碰了一鼻子冰, 暗暗地想, 冷暴力绝对是贯穿青少年人生的不正之风！ 可不管他怎么想, 自己跟别人押她输是事实。 心烦意乱的用前两节课霍霍完习题, 周骜决定利用最后一节课解决问题。 于是，当最后一节自习铃响起, 杭姿从外面放风回来，周骜神情肃穆的抱着一摞英语报纸，起身坐到了中间位置，一本正经的说：“给我讲题。” 经过前一次冷战，周骜多少有些经验。 她生气归生气，但原则性的事情不会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比如同学之间相互请教学习上的问题。 果然，杭姿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 抽出自己的错题本丢了过来，然后埋头看起地理。 周骜心里一咯噔, 大意了。 他握着杭姿的错题本, 顺手放到自己桌上, 转身又抽来一本语文的《读写天地》：“这篇文言文有点难，能不能帮我翻译一下？” 杭姿从地理题里抬起头，目视前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转过头, 她静静的审视着他。 周骜底气十足迎上她的目光——就不信这个还能用错题本来打发我。 杭姿手里的笔转了两圈，目光看向前排。 曾勋和杨潼都走了，田恬最后一节晚自习去了室友的位置旁边, 两人挨在一起仔细。 他们周围暂时没有窃听危机。 杭姿点点头，放下笔：“有什么话就说，别浪费时间。” 得，她倒是看的通透。 周骜也不想用文言文翻译浪费彼此的时间，本册一合，开门见山：“你要是因为打赌的事情生气，我现在跟你道歉，然后跟他们取消打赌，穿女装还是请客老子都认。” 杭姿眼珠一转，藏起几分狡黠。 她放下笔，认真的问：“所以，你后悔打赌了？” 这时候不表衷心什么时候表！ 周骜毫不犹豫：“都谈不上后悔，就是哥们儿在一起的玩笑，我都没当真，早忘了！” 杭姿露出恍然的神情，奥——您都忘了呢。 下一秒，杭姿冷不防发问：“那林俏呢？” 周骜活生生一愣，“……啊？” 杭姿竟笑了一下，笔轻轻点在本册上，开始把他往坑里推：“那么早的赌局你已经忘了，那下午林俏的这个赌局不还新鲜着么，你不还是做了一样的选择？可见这个想法简直刻在你骨子里，忘不忘记，碰上了都只想选我输，是吧？” 周骜茫然。 他好像被带沟里了。 杭姿完全没给周骜解释的机会：“如果我们才认识几天，相处的气氛也不好，你怎么做我管不着，可我们是同桌吧？这一个月来，多少也能算朋友吧？我和林俏比赛，你居然不站我这边！” 周骜直接就傻掉了。 所以，比起他跟队里打赌她会输，她更生气和林俏的比赛他站林俏？！ 她是气这个？！ 杭姿收回目光，紧紧捏着笔，还在碎碎念：“居然不站我……” 刹那间，周骜的心绪变得非常复杂。 那种明明正在焦虑，却有千百只蚂蚁爬上心头的感觉，让他一边为自己愚蠢的言行后悔，一边忍着难当的心痒不要笑出声。 余光瞥见她气呼呼的侧脸，冷暴力的威力在此刻彻底崩盘。 她一本正经跟他掰扯这种时候应该站谁以及碎碎念的模样在脑海中一遍遍重演，心尖上的蚂蚁都开始跳探戈。 这他妈……太可爱了。 心跳隆隆作响，周骜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他差点没忍住站起来对着她大声嚷——站你！不站你站谁！以后都站你！一辈子都站你！ 然而，当那股澎湃的情绪消减，他想到了自己当时为什么默许了站林俏。 因为如果她赢了林俏，就可以借到林俏的笔记。 沸腾的热血忽然转凉，周骜脸上的情绪跟着淡下来。 他看一眼认真补地理的杭姿，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 许是这句道歉夹杂的情绪和前一刻有很大的不同，杭姿转头看了过来。 周骜扯了个笑：“你说得对，我应该给你加油鼓劲的。” 如果错过这一次，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以同桌的立场身份来给你加油。 周骜侧身在包里捣鼓一阵，然后摸出一根巧克力棒放到她桌上。 “所以，你好好加油比赛，千万别让我好过。” 说完，他抱着自己的东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抽出物理练习册写题，再不打扰杭姿。 -- 第107页 杭姿盯着眼前的巧克力棒，唇角轻轻勾了一下，顺手把东西收进包里，继续看书。 周骜留意着她的反应，垂眸间也勾了勾唇角，转头做自己的事。 …… 虽然运动会期间取消了早操，但其实除了第一天要布置场地准备开幕式所以无法使用跑道之外，之后两天就松懈了。 至少有锻炼意向的学生照旧可以进去跑两圈。 所以，当周骜拌着碗里的面，看着杭姿和林俏一起从门口走进来，脸上带汗气息微喘时，他直接愣住，面条滋溜溜从筷子上滑下来都无知无觉。 “哎，周骜在那边！”林俏买好早饭，一转身看见移动的筹码，连忙腾出手拍杭姿的手臂。 杭姿万年不变一碗小米粥，不同的是，她今天多买了两个肉包子，一个鸡蛋。 林俏端着早点跑过去，抢先一步抢占了周骜斜对面的位置，然后对杭姿招手：“来呀！” 杭姿看了看周骜身边和对面的位置，最后选了他对面的位置。 周骜忽然觉得林俏顺眼了不少。 “你们一大早去跑了？” 杭姿点点头：“嗯。” 林俏就比较热情，话也多：“那当然，你猜谁赢了？” 周骜惊道：“你们还比了？” “嗯！”林俏眉飞色舞，主动公布答案：“而且就目前成绩来说，不分胜负哦！ 这个答案，把两人今天比赛的胜负结果渲染的极有悬念。 周骜偷偷瞄杭姿一眼，她吃的有点快，但吃相并不粗鲁，倒像是饿的。 想想也是，几天运动会下来，她白天基本都是满场跑，很容易饿。 周骜忽然加快吃面速度，对面两个女生才吃一半，他已经抹嘴起身了。 “我吃完了。” 他把餐具放到回收处，去了小食堂隔壁的小卖部，不到三分钟就返回食堂，在杭姿里面放下一杯牛奶：“比赛加油，吃慢点。” 林俏正在积极地和杭姿分享比赛经验，见状愣住，抬头看周骜：“不请我喝吗？” 周骜捞着单肩包带往肩头送了送，理直气壮道：“你是我同桌吗？” 杭姿咀嚼的动作一顿，两腮鼓鼓的看向周骜。 周骜冲她笑了一下，眼神里传达着只有两人之间才懂得深意——你看我今天站的准不准？ 他就是回来送牛奶的，送完又走了。 “太小气了！太小气了！裴炼说的一点没错，他真是个大抠逼！”人一走，林俏发作了。 杭姿连忙道：“别生气了，我请你喝。” “这不一样！”林俏坚定道：“这是他作为男生缺失风度的问题！他送出来的时候都不觉得尴尬吗？” 杭姿吃着包子，含含糊糊道：“可能……只要他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吧。” 林俏怔然，又有点意外的看着杭姿：“你能接受？” 杭姿想了想，诚实的说：“毕竟尴尬的不是我嘛。” 林俏睁大眼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转回去继续喝粥，嘴里嘀咕道：“你切开了也是黑的啊。” 杭姿吃着粥，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出来之后，她果然给林俏买了一瓶牛奶。 林俏傲娇的接过：“我声明啊，你是你他是他，你不可能帮他弥补错误！” 杭姿从善如流的点头，晃晃自己手里的牛奶，笑容温柔又动人：“赶紧喝了，比赛加油。” 林俏被迷住了。 真的……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性格也很nice！ 因为教学楼不能吃东西，两人手里的牛奶又是玻璃瓶，喝完了不好处理，干脆围着篮球场散步消食，喝完了再回去。 两个人明明是即将同上赛场的对手，却毫无剑拔弩张的架势，且林俏因为咽不下那口气，一直在数落周骜，他小气，没风度，脾气坏，卫生习惯还不好。 尤其说到小气，那真是可以扩成三个大章节。 比如，因为小食堂饭菜普遍比大食堂便宜，而且也能吃饱，他就扎根在小食堂吃。 还有他们国庆的时候出去训练的时候，如果不是裴炼将就不了，他自己一个馒头就能搞定…… 杭姿原本当个闲话听，任由林俏发泄不快，听到这里时，她忽然一愣：“啊？” 林俏把她的反应理解成不可置信，挑眉道：“你也无法想象吧？” 因为杭姿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这会儿的神色又有些微妙，林俏眼珠转了一圈儿，慢慢回过味儿来，语气一转：“哎哟，是我问得多余了，毕竟你也不是被小气对待的那一个！” 杭姿没有反驳林俏的话，反而有点走神。 她想到了国庆假期和他们一起训练搭伙吃饭那两天的情形，他表现得并不小气。 “杭姿。”林俏忽然轻轻装了一下杭姿的肩膀，终于让她回神：“怎么了？” 林俏神神秘秘的坏笑道：“周骜他，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啊？” 没想到，林俏的大胆戳破非但没有让杭姿陷入尴尬羞涩的状态，反而让她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这股神韵，绝对是周骜亲传了。 “俏俏。”杭姿嗓音动听，这样软绵绵的喊人时，莫名就多了一股亲近的感觉。 她转头看向林俏，中肯的说：“人类三大错觉之一的临床表现你已经有了。而且，你觉得周骜喜欢你都比他喜欢我更可信。” -- 第108页 说完，杭姿一口喝掉最后的牛奶，走向篮球场外的垃圾桶。 林俏愣了一瞬，对着杭姿的背影说：“你怎么能肯定？他亲口说不喜欢你了？” 杭姿头都没回，清澈的嗓音拉成懒懒的调子笃定的回道：“嗯，说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载着巨大的信息量朝林俏袭来。 少女在原地呆愣几秒，脑子里已经自动自发开始拆分解析这句话—— 请问，什么情况下一个男生会对一个女生说，我不喜欢你。 答，这个女生告白的时候。 请问，为什么一个男生不喜欢一个女生却还会对她好？ ①：他觉得对方很好而自己的行为可能对她造成伤害，所以进行弥补。 ②：他想给人家一种自己身不由己的错觉，借以吊着人家继续搞暧昧，呸！渣男！ 答案出来了。 当林俏再次看向杭姿的背影时，竟然有些心疼。 被拒绝了，还要装出很看得开的样子，接受他不以爱情为名的好意。 杭姿她，一定伪装的很辛苦吧。 这一天，周骜一如既往带着班上的人前往操场的看台，准备最后一天的比赛。 裴炼忽然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勾住周骜的脖子就把他带离到人少的地方一通猛啄。 “杭姿跟你表白但是被你拒绝了可你还想继续跟人搞暧昧就一直对她好吊着人家是不是！” 他欺身把周骜抵到角落，恶狠狠道：“别想撒谎！我手里可都是一线情报，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忽悠过去的！” 不等周骜回应，裴炼面露失望的松开他退了一步，“呸！渣男！男人之耻！” 周骜面无表情的盯着裴炼，从眼睛里打出几个问号：？？？？ 同一时间，林俏正拉着杭姿在操场溜达。 两人今天都有项目，不用苦哈哈留在看台写稿子。 杭姿觉得和林俏挺聊得来，说说笑笑挺开心，而林俏纯粹是想帮杭姿走出爱情的苦海，带她上操场看帅哥洗眼睛以新换旧来了。 “那个那个！腿部的肌肉线条太绝了！动起来肯定比周骜有劲儿！” 杭姿机械的转过头看向林俏，表情茫然又无措。 林俏毫无察觉，又瞄准一个：“那个！好像是高三的，目测比周骜还高一点点！信我，比周骜高，肯定也比周骜长！” “嗷嗷嗷嗷嗷——还有这个，他刚才撩衣服扇风了，有腹肌，连裴炼都没有的东西，周骜肯定也没有！！要不要我过去帮你沟通一下，让他再撩一次？” 杭姿：？？？？？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靠近站在操场上看男人的两位少女，一个站到了杭姿的左边，一个站到了林俏的右边。 同一时间，林俏看到了杭姿身边的周骜，杭姿看到了林俏身边的裴炼。 两位少女眼神轻动，正正对上，于一秒之间达成一致—— 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 林俏面带笑容的看向裴炼：“咦！你来啦！” 杭姿轻轻吞咽，也看向周骜：“……咦，你来了。” 裴炼：“跟我过来。” 林俏：“哦。” 周骜：“下一个项目就是三千，过来准备检录。” 杭姿：“哦。” 第56章 原来，我已经这么能惹你…… “高一女子组三千米预决赛即将开始, 请运动员到检录处报道。” 广播响起时，杭姿已经跟着周骜到了检录处。 虽然三千米报名的人少，但因为是预决赛, 所有人一次跑完, 所以检录处依旧占了不少人。 杭姿从腰包里拿出学生证准备去排队, 一抬头, 周骜正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就在这时，广播再度重播赛事进程, 检录员也开始对照名册找人。 “给我。”周骜伸出手，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发难的意思。 杭姿看他一眼，把包和水都递给他，正要过去，周骜忽然说了句：“注意安全。” 杭姿点头：“知道了。” …… “杭姿！”林俏很快过来了，后面跟着一脸发泄不足的裴炼。 周骜一看他表情就知道, 哪怕刚才占尽上风，这货也很难在林俏面前讨得好。 他轻轻转眼, 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 裴炼虎躯一震, 斜睨过来, “笑什么笑？被女生目测比别的男生短，你很得意是吧？” 你这么说可就要开战了。 周骜脸色一沉，全然没有刚才听到两个女生对话时候的从容淡定：“傻逼。” 裴炼刚要反击，检录员刚好念到杭姿的名字，周骜眼睛看过去, 话却是对着裴炼说：“别吵！” 都还没来的开口的裴炼：…… …… 杭姿和林俏已经列队了。 林俏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杭姿，笑嘻嘻的和她打着商量：“等会咱们一起冲吧！” 这种话就和“明天我们一起不交作业”、“这次考试我们都不复习了吧”一样，回答了也是扯淡。 杭姿活络着手脚腕, 忽然侧首睨了她一眼，嘴角跟着轻轻勾起。 林俏从没见过杭姿露出这种表情，有点坏，坏的捉摸不透，她心里打鼓：“到底怎么样嘛！” 杭姿点头：“行啊，一起冲。” -- 第109页 选手已经相继在跑道就位，整个高一女子组，参赛的人还不到二十个。有人为了抢占先机，拼命往前站，杭姿倒是无所谓，站在了一个没人挤的位置。 林俏本来想占个好位置，可见杭姿不挤，她觉得自己不能被比下去，也跑去她身边站着。 “你的对手是我！” 面对着林俏正面的宣战，杭姿想了一下，忽然说：“你爱哭吗？” 额？这是什么鬼问题？ 林俏当场否认：“鬼才爱哭！” 杭姿点点头：“那就好。” 选手就位，裁判准备发令。 一旁，观赛的两个男孩都面露紧张。 因为长跑比赛起跑的时候很多选手喜欢抢道，也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时候。 尤其是周骜，看到杭姿很听话的找了没人挤的位置降低了意外风险，他还挺满意。 可一看林俏挤过去，他脸就沉了。 多危险啊你这傻逼，离她远点！ 然而，现实并没有让他担忧他太久，选手就位后，裁判上台，发令枪响——砰！ 霎时间，整个操场掀起一阵呐喊狂潮，又在几秒种后掀至顶峰！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裴炼一连七个“卧槽”，视线追随第一名冲刺的身影，移动的非常的快。 “啊啊啊啊——那个第一名好快啊！” “卧槽，这是之前在操场训练过的美女，她好强啊！” 周遭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周骜后知后觉的收起自己老父亲的担心，目光投放到跑道上时，居然绕了大半圈才找到已经在第一的杭姿。 在已经甩第二名大半个操场的基础上，她还在冲刺，眼看着就跑完了第一圈。 这已经不是角逐了，这是单方面吊打。 周骜呆愣愣的看着跑道上判若两人的少女，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碎碎念：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和她比过，还溜过她，她的实力他知道！ 可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也让他第一次认识到，她实力隐藏的太稳了。如果没有林俏那个赌局，特么的可能会一直隐藏到毕业！ 原本，长跑比赛是一个两头热，中间平的过程。 开头的冲刺决定大致成绩，最后冲刺允许存在翻盘。 可是像杭姿这种开头领先第二名将近一圈的，她的爆发力和体能直接延长了开场的热烈，甚至在她直接超了最后一名的时候掀起了更强烈的欢呼。 第不第一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就想看她能超几个！ 可就在杭姿越过最后一名时，忽然减速了。 最后一名被第一名超了，大概自己都觉得是奇耻大辱，虽然还没到最后冲刺的时候，她还是趁着杭姿减速冲刺了一把，甚至往前超了一个人，变成倒数第二名。 新的倒数第一眼看着第一名就追在后面，想也不想就加速。 一时间，最后两名的角逐变得非常精彩，观众这边也迎来一片失落—— “啧，一开始冲得太快了吧，已经到极限了。” “肯定啊，哪有一开始冲一圈的，三千米啊！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跟你赌她会越来越慢，进前三都悬。” 有人开始明晃晃的嘲笑：“还是开场太装逼了……” 好些人就是站在周骜身边说的，邓蕙心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别提多爽了。 她殷切的看向周骜，希望他能看明白这女的有多装逼，与此同时，她还得防着杭姿假装昏倒骗取周骜的紧张。 这可不是她胡乱臆想，她见过这种情况！ 为了抢风头，明知道自己赢不了了，干脆先漂亮的表现一下，然后假装摔倒或者晕倒退出比赛。 这样一来，就算没有赢得名次，也不能一口咬定是实力不济。 尤其杭姿昨天的一千五还拿了名次，她要是这会儿装一下，肯定会说自己状态不好，或者今天忽然不舒服。 这种女的最会演了。 到时候周骜非但不会失望，肯定还会心疼。 啊啊啊——真是想想就烦！ 邓蕙心盯着场内，对身边几个小姐妹说：“姐妹们，我的幸福就靠你们了！只要她摔倒或者晕倒，你们必须赶在周骜之前把她捞起来，别让她占周骜便宜！” 她话刚说完，就发现小姐妹们并没有回应，抬眼一看，小姐妹们的目光悉数投向跑道的方向，跟随者目标加速移动。 同一时间，场上再掀浪潮—— 邓蕙心一愣，连忙转身，眼珠倏地瞪大，“卧槽！” 她又加速了！ 杭姿减速了大概三十秒，这三十秒的时间，原本在第二名的林俏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也顾不上赛程安排，提前加速冲刺，眼看着就要追上杭姿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杭姿又加速了，加速得非常明显，直接一口气超了最后八名！ “卧槽！”除了这句，裴炼暂时说不出别的话来。 如果说刚才杭姿超人，只针对最后一名，逼的人家就算为了面子也不能落后，那么她这下连超八个，一下子平衡了被超人的心理—— 嗐，这么多人都被超了，无所谓了。 除了第一不是还有第二第三，她们争别的不行吗？ 当然不行！ 林俏眼睛看着杭姿再度加速，脸上的痛苦面具又加了一层。 -- 第110页 她就是为了和杭姿争第一才站在这个赛道上的！ 林俏也不急躁，三千米和一千五不一样，它的倦怠期会更长，像杭姿这样一直冲刺是肯定不行的。 她甚至很快得出了杭姿的战术—— “玩心理！这特么绝对是玩心理！”裴炼一拍大腿，无比肯定的对周骜说。 先溜对手，把对方溜得崩溃，破罐破摔放弃和她角逐转攻其他目标。 当然，这必须在有一定体能基础的情况下才能实现，比如她这种常年跑步的。 周骜并没有回应裴炼。 他的视线锁死了二度加速稳坐第一的少女，忽然想起了填报名表那个晚上。 得知她可能有急性胃病，虽然指标重要，他还是把她的名字划了。 可她追着一番理论，说，她觉得可以才报名。 后来，她趁着假期练习，一次比一次好，甚至在后来主动找他比赛的时候拿到了很好的成绩。 周骜一直以为，他看到了她的极限。 但其实，她看到的只是她给自己设的极限，是她觉得在这个范围之内都可以随便造作的极限。 人多少都有点好斗心理，可是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一次越过这个极限。 不得不承认，她自控力真的很强。 但明明是这么强的自控力，还是崩在一场因为他站错队的赌局里。 短短一瞬间，周骜的心情经历了意外震惊、后悔懊恼，最后收于一丝莫可名状的窃喜。 原来，我已经这么能惹你了？ …… 第二次加速之后，场上唯一还有机会角逐的只有第二名的林俏。 是的，自认为看穿了杭姿肮脏的心理战术，林俏认定她玩不了几轮就得脱力。 只要在她自以为稳操胜券彻底降速的时候，就是她彻底超过她抢过第一的时候！ 这场长跑精彩一直延续，连体育老师都挤在一起观赛，一边赞赏，一边叹息。 看看，这就是现在高中生的身体素质。 第一名肯定不用说，底子很好，已经没有悬念了。 第二名也不错，甩第三名一百米左右，但是节奏有点失调，没有第一名那么稳。 至于没有锻炼意识，被班主任赶鸭子上架送来比赛的，只能说坚持下来就是自己的冠军了。 很快，一直冲在最前面的杭姿进入到了倦怠期的匀速跑。 林俏等的就是这一刻！ 然而，当这一刻来临时，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失控了。 明明想要加速，身体却只能机械的保持着现有的速度跑，一道道凉气直袭肺腑，周围的声音都渐渐消失，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粗粝又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隆隆的心跳声。 其实不只是她，包括杭姿在内的所有人都进入到了倦怠期，相继减速，彼此之间的差距在这个阶段基本没有特别大的变化，赛况逐渐胶着。 一般情况下，比赛到了这个时候都会相对冷清点，有人甚至会去做别的，只等着冲刺再来看。 可周骜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杭姿身上。 不止是他，很多人都在看杭姿。 同样是倦怠期，但是常年锻炼有一定体能基础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我觉得她跑的好轻松的感觉。” “这双腿真的绝了……” 一个体育室的女老师趁机开始跟学生安利：“不需要羡慕啊同学们，我跟你说，坚持锻炼，每天抽时间来操场跑两圈，你们的体态也一样会变得非常漂亮！” 这话果然吸引了好些人。 “老师，锻炼真的能把体态变好看吗？” 女老师恨不得拍胸脯打包票：“绝对是这样啊！”她一指一马当先的杭姿：“你们看那个女同学，长得还挺漂亮的，可如果她是个含胸驼背的样子，腿也是个圈的，你们还觉得好看吗？” “相反，哪怕长得，啊，没那么好看，但是你体态看着很漂亮，一样会很抢眼！只要你们坚持锻炼，热爱锻炼，都能和那个美女一样！” 这可真是一剂强而有力的安利，已经有人开始约着下午的大课间来跑步。 周骜听得清清楚楚，忽然嗤得笑了一声。 能和她一样？ 狗屁。 第57章 杭姿顺着这只手看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裁判举起最后一圈的提示旗时，平静了许久的操场重新躁动起来。 “要冲刺了，要冲刺了骜子！”裴炼不是林俏的搭子, 眼看林俏进入冲刺阶段, 还是从裁判席抽了两瓶水准备找周骜一起去终点接人。 一转身, 哪里还有周骜的人？裴炼目光向前推移, 果然看到了已经站在终点的周骜。 “啧。”裴炼摇摇头，也不急了, 反正林俏没这么快，他干脆慢悠悠的走过去。 赛道边重新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呐喊加油。 嚯—— 当身边再掀震惊时，裴炼吓了一跳，屁颠颠挤到赛道边看热闹。 最后的加速冲刺，每个人都在拼命，但胶着很久的差距想要轻易翻盘已久很难, 反过来，一旦有非常明显的冲刺翻盘情况, 那绝对是刺激视觉神经和听觉神经的双重效果。 而杭姿的最后一次加速, 连体育老师都激动了, 握着秒表一边看时间一边握拳大喊。 为了避免选手在冲过终点后因为脱力倒地影响到后面的选手，裁判会安排人在终点等着，只等选手抵达终点时迅速把人搀扶送离赛道，以保证选手比赛的安全。 -- 第111页 这时候，选手事先找得搭子就凸显出了其重要性。 “第一名要到了！准备扶一下！” 裁判话音未落, 一个高大的男孩已经站上终点之后的赛道。 此刻的周骜再也不是那么静静旁观的看客，他完全陷入了最后的高/潮里，握着拳头高吼加油, 吼得面色涨红，握拳的手臂青筋暴起，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仿佛要通过视线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注入给她，帮她跑完这最后一段。 终于，在杭姿冲过终点线那一瞬间，裁判按下表，发出一声惊叹的“芜湖”。 同一时间，周骜飞奔上去把她扶住往边上带：“还有人要冲刺，站边上点。” “别别别！”杭姿忽然伸手把他推开了些：“别碰我……” 周骜一愣，原本圈着她的手赶紧给松开，脸更红了…… 不、不是，他又不是在占便宜，他…… 杭姿一边平稳气息一边说：“你箍得我有点难受，借我搭一下手就行，我自己能站……” 周骜翻天的情绪瞬间被抚平，他抿了抿唇，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果然是能自己站稳的。 他干笑一声，努力用最自然的语气夸赞：“你可以啊，裴炼说好多跑完三千的女生都直接倒了，一到终点直接被背下场，你还站得住……” 杭姿底子再好也不是铁打的，虽然稳稳站着，但声音已经虚了：“还行，挺得住。” 仿佛是为了验证周骜这句话，第二名的林俏冲过终点时，差点双腿一软直接给大伙儿表演个提前拜年，还是裴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把人架离赛道。 林俏之后的其他选手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有一个在终点线之前直接昏倒了，场面一度混乱。 而林俏被裴炼带离跑道后，自暴自弃的躺在了草坪上。 裴炼在旁边暴躁跳脚：“起来！刚跑完别躺着坐着！站起来稍微走动一下！” 林俏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太累了，心脏像是要从喉咙口跳出来，还有点恶心反胃，任由裴炼在旁边生拉硬拽，她自滑来滑去死赖着不起。 裴炼没办法，只能弯腰捞她，一边捞一边喊：“来个人帮忙，把她弄起来！” 就在这时，林俏的目光无意扫过某个方向，眼神大变。 她伸出两只手抓住裴炼的手臂，十足了吃奶的劲儿想站起来。 可是她的身体因为极度脱力后骤然躺平完全软了，手上没力，脚下打滑，蛄蛹了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骜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手臂一轻，杭姿已经跟没事人一样在终点裁判席边拿了两瓶水朝林俏走去。 视线追过去，只见林俏欲哭无泪的想站却站不起来，好不容易被裴炼一把拉起来箍在怀里，两条腿都在打颤。 她的对面，杭姿已经捋平了气儿，稳稳当当站在她面前，递过去一瓶水：“别躺着，让人扶着走会儿。也别坐，屁股会变大。” 林俏倏地瞪大眼，水汽在明亮的眸子里氤氲而生，裴炼当即向周骜投来求助的目光——赶紧把你家这位带走！这不是刺激人吗！ 周骜失笑，还没来得及过去救场，裁判处忽然爆出一阵惊呼。 吴娥兴冲冲朝杭姿走了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可以啊杭姿，破纪录了！” 女子组三千米的校记录，被杭姿打破了。 而破纪录是在得名次之外可以额外加分的殊荣，吴娥不高兴才怪。 她高兴的直蹦，对杭姿也格外关心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身上都还好吧？” 杭姿被班主任的热情冲的晕头转向，怅然失笑：“老师我没事，稍微走会儿就行，先不回看台了。” 这有什么问题！ 吴娥连忙转头张望，然后精准锁定距离最近的周骜：“你！过来！扶着杭姿慢慢走会儿，千万别让她这会儿就坐下来，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马上找医务室的老师！” 周骜怔愣着走过来，在吴娥的监视下，迟疑的伸出手臂：“你、你扶一下？” 杭姿：…… 吴娥简直没眼看：“算了，要你有什么用，我来！” 周骜：…… 班主任盛情难却，杭姿还是由她扶着在操场上慢走。 还没走两步，后面爆出裴炼惊恐的声音：“你、你别哭啊——” 杭姿和班主任同时回头，就见到又坐回地上的林俏抱成一团，连埋在膝盖上，哭了。 如果说输掉比赛是耻辱，那么杭姿破纪录的结果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哭了！输就输了你丢不丢人！” 然后是一阵鸣笛般的：“呜——” 裴炼一掌拍在脑门，愤恨的转头瞪住周骜，看看你家那个干的好事！ 瞪也是白瞪，周骜压根没搭理他，眼神一直跟着杭姿游移。 “那是林俏吧。”吴娥认出来，跟杭姿笑道：“刚才就在你后面，追的可紧了！” 她看向杭姿，有点大开眼界：“你是不是练过长跑啊，虽然咱们现在的学生身体素质都在下滑，但是你的成绩是真的很不错，你妈妈上次来还跟我说你身体不好，让我们在学校稍微留一些呢。” 忽然提到李姿，杭姿一下子收敛了大肆放纵后的畅快，说：“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才要锻炼。现在比以前好很多了。” -- 第112页 吴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杭姿一眼，状似无意道：“对了，马上就是月考了，也是你进校第一次集体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一刻，杭姿终于从班主任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运动会期间吴娥连看台上少了多少人都管不过来，怎么这会儿忽然聊起她的成绩了？ 结合前面的对话，杭姿直觉这事和母亲之前来学校的事有关系。 她眼一动，瞄见远处还在哭得裴炼上蹿下跳的林俏，胆子一肥，笑了笑说：“娥姐，不是您说运动会期间就专注运动会的事嘛，您这会儿问月考也太扫兴了，还好我项目都没了，不然都没兴致继续比了。” 吴娥略感错愕。 在她的印象里，杭姿从入学开始就很腼腆斯文。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千米把她的拘束都跑没了，居然连班主任都敢打趣。 不过吴娥觉得孩子说的也没错，而且大会之前是她自己跟学生们三令五申，什么时候就干什么事，这话问得的确不合时宜。 然而，她故作凶相：“小丫头片子嘴巴还很利索啊！行，我不管你了！”说着作势要撒开她。 杭姿求之不得，指了指不远处的林俏：“娥姐，我去看看我朋友。” 林俏是文科第一，就算是吴娥理科班主任，同在一个教学组，多少能听说。 一听杭姿和林俏是朋友，吴娥心头微讶，留了个心眼：“行，我扶你过去。” “不用！”杭姿客气拒绝：“我已经没事了。” 运动会毕竟还没结束，吴娥也不能一直陪着她，想了想，点头：“那行，你自己走走，如果跑完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跟校医反映啊。” “知道了。” 目送着班主任走远，杭姿暂时压下心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转身朝林俏走去。 裴炼还在劝，“姑奶奶你别哭了，就是一场小比赛啊…… 一抬头看到杭姿走过来，裴炼如获救星：“杭姿我求你了，帮我劝劝，我觉得她这辈子的眼泪都要在今天流完了……” 听到裴炼的话，林俏飞快的抬起头，那张圆圆的脸蛋上果然满布泪痕，眼角鼻尖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杭姿见状，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间，刚反应过来她的随身物品都交给周骜了，一只大手捏着一包纸巾从斜里伸过来。 杭姿顺着这只手看过去，看到了周骜。 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时，他挑了挑眉，仿佛在问——你不是找这个？ 杭姿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接过纸巾。 她在林俏面前蹲下，忽然凑到林俏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泪眼婆娑的少女不知道听了些什么，先是一怔，下一秒，眼里星星点点的泪光忽然就变成了气势汹汹的明光，载着卷土重来的战斗力和精神气。 她微微退开，看向杭姿的眼神似乎在问——你说真的？ 杭姿抿着唇笑，把手里的纸巾递给她。 林俏顾不上嘤嘤嘤了，抓过纸巾就开始擦眼泪，搭着裴炼的手吃力地站起来。 原地满血复活。 杭姿指了指自己班的看台方向，说：“我先回去歇会儿，等会找你。” 林俏重重点头：“嗯！” 杭姿笑了笑，转身离开，林俏看着她的背影，目光炯炯有神。 安慰半天无果的裴炼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他看向周骜，用眼神发出疑问——这尼玛是说了什么啊？ 问也是白问，周骜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跟着杭姿回了看台…… 第58章 不管了不管了………… 三千米第一名还打破女子组校记录的荣耀加身, 杭姿一回看台就被小伙伴围住了。 有人递水，有人送巧克力，有人对她刚才的比赛赞不绝口。 那些之前酸她到操场跑步是故意惹眼卖弄装样子的声音, 在实力面前毫无悬念的碎为粉齑。 开玩笑, 你卖弄个第一名看看？还是你能装一个新纪录出来？ 甚至还有人是因为听了体育室的女老师那番话, 兴冲冲来请教杭姿怎么跑步能变得和她一样。 周骜回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周围坐了好几个女生, 再外一层，几个男生也看着这边。 那一瞬间，周骜居然觉得她像一个正在主持记者问答的外交部发言人。 接收着许多不同的问题，抽丝剥茧迅速分析出最简单准确的回答，然后从容微笑的说出来。 是标准的“和你不熟，纯粹客气”嘴脸没错了。 这一刻，周骜心里莫名生出一种自认为与众不同的优越感来, 这种优越感让他心情愉悦，没有过去打扰小女生们的茶话会。 他随便找了个边上的位置坐下, 目光落在台下的跑道上, 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回放刚才的比赛。 想不到, 真的想不到，她藏得这么深。 所以放过的狠话，做的保证，从来不落空，实力爆发的一瞬间, 还真……挺迷人的。 正当周骜沉浸在同桌的魅力中时，广播适时地响起—— “现在播报高一女子组三千米径赛的结果……” 三千米出结果了，要颁奖了？ 周骜心头一动, 立刻结束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一刻。 一千五的时候，他不是不敢履行赌约。 -- 第113页 是因为她不仅早早单方面解除了打赌，甚至连领奖那一刻都没想起来这件事儿。 他甚至很不争气的想，哪怕你丢个眼神过来揶揄我呢？ 至少可以证明，和我有关的事情曾被你放在心上过。 这一刻，周骜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微妙的抗衡心理。 他明明知道杭姿在哪个方位，甚至听到了几个女生正积极地喊她去领奖。 可他就是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和尊严面子没关系，也不是想赖过去，但如果你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我屁颠颠捧着自己的尊严去给人取悦，贱得慌吗？ 于是，周骜就这么抱着手臂神情沉冷的坐着，吓得刚刚回到看台发现位置被占了的男生为难的站在一边不敢打扰。 ——大哥，你坐我位置了。 周骜岿然不动的凝视前方，留意着一旁下台阶的声音，直至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视线。 她说话时，两手正梳理着头发，也不知道手指头怎么几扭，黑亮的长发从皮筋撑起的圈中滋溜一下抽出来，一个蓬松却不显乱的马尾就扎好了。 简直是魔术。 “周骜，你知道领奖台在哪里吗？” 杭姿问的略显随意，好像真的只是寻常发问——如果领奖台不是设在操场中央最显眼的位置，随便瞄一眼都能瞄到的话。 他抬手一指，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瞎了？ 杭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恍然的“哦”了一声，回过头时，戏谑着说：“原来你知道啊，那我就不怕你等会找不到地方了。” 周骜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时，杭姿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几步跑下去走向领奖台。 他嘴角弯了一下，然后，在疯狂上涌的笑意里渐渐合不拢嘴。 目光一偏，他终于看到了这个座位原本的男生。 对方也站了好一会儿，四目相对时，他像是忍不住了：“这是我座位……”我水和外套还放这呢。 周骜的脾气不好，在班上已经不是秘密。 倒不是说谁怕了谁，只不过争分夺秒学习的高中生活，谁也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闹不愉快。 到头来耽误的还是自己的时间，影响的是自己的情绪。 不想，周骜双手搭上对方的肩膀，笑容和善可亲：“不好意思对不起……” 他居然跟人竖了个大拇指：“你这位置很好，一级棒！” 对面的男生被他的大手拍的一晃，直到周骜冲下看台还没回神。 就、怎么个意思呢？ …… 杭姿连续拿了两个长跑的第一，其中一项还破了记录，自然引起很多人关注。 褚明早就在这里蹲点了，手里还拿了个相机，准备帮她拍照。 杭姿盯着他的相继：“这是你自己带来的？” 难道不怕被没收吗？ 褚明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我跟班主任说了，多拍点照片和视频，以后如果要做班级文化宣传或者毕业纪念册，这些都可以当素材。” 吴娥也过来了，站在领奖台边喊杭姿：“赶紧过来，要拍照啦！” 杭姿连忙跟褚明打了招呼，往领奖台走。 三千米的比赛，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林俏和理科一班的一个女生，三人一站上领奖台，边上顿时围了一圈拍照录像的学生。 杭姿大开眼界——合着全都在运动会偷偷带了手机！？ 就在这时，尖叫与惊呼声在看台下的体育室附近响起，朝着这个方向一路传染增加。 一颗颗脑袋循声望去，无一例外加入到了尖叫浪潮中，一道魁梧的艳影在鼎沸人声的拥簇中闪亮登场。 排球队的队员几乎全部到齐，全部笑得前俯后仰，又自动自发充当起保镖隔开想要涌上来的人群，乍一看，还以为是女明星出街。 “我的妈呀——”吴娥尖细的声音直冲天际，却也不可抑制的捂着嘴笑起来。 人群瞩目的忠心，最大号的旗袍被男孩饱胀的肌肉充成了紧绷贴身的紧身衣，他只脱了上衣，领口至胸口的盘口实在扣不上，便随意散着，变成了翻折的款式，露出一小片胸肌，袖口的包边线紧紧箍着肩臂。 周骜腰腹劲瘦，好歹让他成功把自己套进了这件旗袍里，可是胯却是实实在在粗了一圈，以至于已经开高叉的旗袍又被捞上来一截，在腰部堆起褶皱的同时，露出了旗袍下的白色运动短裤。 在听到尖叫声时，杭姿隐约猜到原因，但当视觉的冲击迎面而来时，她还是下意识捂住了嘴，眼里写满惊诧和震撼。 简直……不堪入目。 面对无数人的围观，周骜浑似没脸没皮似的，扯了扯身上并不舒服的旗袍。 起哄的队友直接从已经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仪态全无的礼仪小姐手里拿过鲜花和奖状递给他。 周骜面不改色的接过，又正了正绶带，他到底没穿那双高跟鞋，可是球鞋配旗袍的搭配显然更辣眼。 “第三名，高一一班……” 周骜居然一点也不敷衍，特别认真的按照流程做事。 “第二名，高一十二班……” 周骜还没走到林俏面前，林俏已经不支倒地，笑到没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快乐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她自己的赌局已经输的底裤都没了…… -- 第114页 周骜勾勾嘴角，冷笑一下，按照流程给她颁奖。 “第一名，高一四班，杭姿。” 当主席台正中的广播员遥遥念出名字响彻操场时，周骜的神情变得比刚才更认真，好像穿在身上的不是一身辣眼睛的女装，而是他的戎装。 “恭喜你。”站在领奖台下的男孩，第一次抬头仰望。 他说的很认真，是真心地祝贺。 杭姿的确被他这一身装扮辣了眼睛，可是，当他挺胸抬头站在跟前，顶着无数人的嘲笑送上奖状和鲜花时，杭姿暗暗地想，这个场景，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事实上，不止她一个人不会忘记，那些滤镜碎了一地的女生们已经在尖叫了。 “我的妈！我以后再也没办法直视旗袍和周骜了……我的男神碎了……” 赵珊碰了碰邓蕙心的手臂，“哎，你不是说要告白吗？什么时候去？” 从杭姿毫无悬念夺冠，比赛后还屹立不倒甚至自由来去起，邓蕙心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 而现在，她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只刚吃了屎的苍蝇，并没有回答赵珊的问题。 如果让别人知道她跟这样的周骜告白了，她可能会被笑道毕业，甚至被质疑品味吧…… 另一边，褚明已经惊呆了。 回过神来时，他几乎是立刻抬起手中的相继聚焦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在了周骜给杭姿递花的瞬间。 …… 排球队的队员太过活泛，加上热闹引来了很多教职工，经过一番解释，大家很快就知道这是在打赌闹着玩。 学生时代似乎常有这样的事，因为学习太紧张，难得有一次放松的机会。 所以，当机会来临时，老师们总愿意给予更多的包容，甚至纵容。 比如，对满操场拿手机拿相机的家伙睁只眼闭只眼。 又比如，对这种辣眼睛的场景一笑置之。 孩子嘛，这个年纪不闹，等到了他们这种社畜年纪，也闹不起来了。 最重要的是，开个运动会，学生伢们倒是欢快了，他们却快累死了……不管了不管了…… 第59章 今天杭姿请芸姐吃，下次…… 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下午, 还有最后一个保留项目，4*100的接力赛，除了学生报名参加之外, 全校教职工也要参加比赛。 学生比赛按照班级划分, 教职工比赛则是按照年级组和科目组划分, 所有关于运动会的纪律事项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这种比赛注定会引起所有人主意。 一瞬间，所有学生要么在操场赛道两边围泉, 要么在看台的栏杆上翘首以望。 砰！发令枪响，赛程一棒接一棒，加油声一波压一波，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儿给自己喜欢的老师加油。 周骜站在杭姿身边，第一次看到她不顾形象的大声尖叫。 像是一种畅快的释放和宣泄。 他看的直笑，跟着她一起喊。 她给哪个老师加油，他就给哪个老师加油。 这一刻, 还真有了点恣意青春的味道。 散场时已经临近放学时间，热闹过去的操场恢复了平静, 各班打扫着自己座位区的卫生, 完了之后, 很多班级都集合到国旗台下合照留恋。 周骜已经偷偷瞄了杭姿好几眼。 可这时候她又变成了那个不争不抢的样子，任由其他同学先选好站位，才慢吞吞站到最边上。像个老领导一样背起手，微微弓起身子，方便后面的男生露出头。 周骜的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直接坐在地上，班牌瘫在腿上，其他人在他身后呈阶梯状站位。 拍照的是隔壁班的老师, 站位完毕后，吴娥也站到另一边的最边上，随着拍照老师的发令，大家相继举起手比了2，喊着茄子。 忽然，周骜说了句：“哎后面的别踩我啊！” 他扭头往后看，目光顺理成章的略过最边上的少女，看清了她的样子。 她和所有人一样，举着傻乎乎的2，笑容浅浅淡淡，却最好看。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哎哎不行，体育委员你眼神都偏了，在看哪儿呢？！” 站在周骜正后方的女生一脸涨红，她这个位置很容易被后面的力道挤到，自己也不清楚有没有踩到人家，就直接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后面有人挤我！” 吴娥一听，连忙道：“都别挤啊！”多危险啊！ 拍照老师建议：“再来一张吧，刚才那张有同学没看镜头。” 话音刚落，周骜站了起来：“等等等等，我不站这儿了，我怕被压死。” 他利落的把班牌交给自己身后的女生，拍拍屁股就往吴娥那边站。 可是吴娥站在第一排女生的最边上，后面还有一排女生和两排男生，他这个个头只会挡到后面的人。 吴娥拍了他一下：“就你事多！站后边去，别挡人！” 周骜从善如流的“哦”了一声，默默往后退…… 拍照老师不断调整着角度和焦距，终于在学生全部状态在线，光影效果完美的瞬间按下快门。 “齐活儿！”他完成任务一样把相机递给吴娥，两个老师聊起了放学后教职工开会的事。 开会开会，天天开会，学生走了他们继续开会…… …… 要放学啦！ -- 第115页 快乐的运动会之后就可以回家，再没什么比这个更快乐的啦！ 而此刻，杭姿的快乐要直接加倍。 她的小家长来接她了！ “杭姿，这边！”高芸盯着校门口，一眼认出杭姿。 长得漂亮就是好，哪怕清一色穿校服也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颗星。 杭姿是和周骜一起出来的，当周骜看着完全换装之后的高芸，终于明白自己误会了杭姿。 高芸今天恢复了正常的打扮，长发披肩，显得温柔娴静，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长袖碎花裙穿在她身上，穿出了最高级的清新风。 的确很漂亮，学生时期的风头绝对不亚于杭姿。 但对周骜来说，对美人止步于惊鸿一瞥的欣赏，心里再没别的波澜。 因为两人是一起出来的，高芸这一招手，把两个都招过去了。 好吧，周骜是贴了三层脸皮跟过去的。 不过高芸看他们一起过来，并没有显现出什么异常表情，很自然的跟周骜也打了招呼。 她是来接杭姿的，指了一下身边的车：“上车。” 杭姿愣了一下，难怪看她一直挨着这辆车站：“你租车了？” 高芸：“我姑父的旧车，他换了新车，这辆旧车在车库吃灰呢，我给开出来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杭姿身后的周骜，眼神示意——我们准备走了，你怎么个说法？ 周骜完全看懂了这个意思，却没急着解释，而是看向杭姿。 杭姿说：“姐姐，我和他住得近，能带他一块儿吗？” 高芸爽快的说：“这有什么什么问题，上车，我一道拉回去！” 周骜原本还想讲讲客气，最后，他半推半就上了车。 两人往后排一坐，高芸就从后视镜里投来死亡凝视：“你俩拿我当司机呢？” 杭姿二话不说就要换到前面，她又拦住：“得了得了，就坐那儿吧，折腾，安全带！” 杭姿又乖乖坐回来，低头系安全带。 周骜全程围观，暗暗地想，这姐姐看着温柔，说话做事可真够张牙舞爪。 单看杭姿在她面前乖巧听话的样子，她们又是在B市认识的，难道她这副性子是因为在这个姐姐的压迫下养成的？ 男孩的思绪一旦发散，绝不会轻易向女孩认输。 他忽然对她以前的生活充满了好奇，想知道更多。 可是，周骜显然想多了。 虽然高芸和杭姿更熟，但整段路程中她并没有忽视周骜，比起和杭姿许久，她说到最多的还是高中生活。 一番谈话下来，周骜不得不佩服高芸的社交能力。 她可以轻松的把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容纳进同一个话题里，几句话下来就能让氛围破冰。 这种感觉和杭姿在班上处理人际关系的那种假客气不一样，高芸的段位显然更高。 至少这十几分钟里，周骜有种自己也和高芸很熟的错觉，而不是像杭姿那种，越亲和越疏离。 敏感的少年悄悄记下了高芸这号人物。 因为高芸不熟悉杭姿现在住的小区，里面的路段也不好，所以在周骜的指挥下把车停到街头拐角处的一小片空地。 “我爸有时候卸货就会把车停在这里，芸姐车停在这，我爸还能帮忙看着。” 高芸这才知道周骜家开了两间店。 在看到准备出夜市的店面时，高芸眼睛都亮了：“还有宵夜！？” 这个时候，周骜就表现得相当会来事儿了：“芸姐喜欢吃宵夜吗？我家菜品挺多的，多半都是回头客！” 高芸兴趣大增：“吃！当然要吃！杭姿这丫头总说你们南方的宵夜就是夜生活的主角儿，我可要好好尝尝，不能光听她吹嘘了。” 周骜笑了笑：“那还不简单，你随时来，我……”他忽然瞄了杭姿一眼，说：“我用我的压岁钱请你吃！” 话一出口，杭姿眼神轻动，无声的看了他一眼。 高芸疑惑了：“你家的店，你还出钱呢？” 周骜理直气壮：“我又没帮家里赚一分钱，请朋友吃饭当然照常给钱。不过芸姐别担心，我请客折扣肯定更多，吃不亏。” 高芸看周骜的眼神顿时都不一样了。 这小子还真是上道啊。 这时，李姿打了电话过来，问杭姿走哪儿了。 杭姿：“到楼下了，马上到家。” 挂了电话，她还没开口，周骜抢先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杭姿请芸姐吃，下次我请芸姐吃。” 杭姿默不作声收起手机，暗暗地想，你倒是喊得顺口，跟你亲姐似的。 高芸则是彻底的喜欢上了这个帅小伙子：“行，我记住你家了，回去之前一定来吃一回！” 周骜爽快应下，两方达成约定，利索的话别。 …… 得知高芸要来吃饭，李姿一大早就去买了最新鲜的食材回来处理，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把高芸都给吓着了。 李姿却客气的说：“我问姿伢儿你喜欢吃什么，她也不说明白，我就每样都备点，小芸你随便吃点。” 高芸慌忙摆手：“这么多菜哪儿叫随便呢，阿姨您快别忙了。”她左右看看：“叔叔不在吗？” 李姿：“他这会儿还在忙呢，回不来。你们先吃，不用管他。” 杭姿钻进厨房帮忙准备餐具，又被李姿推了出来：“你赶紧招呼客人，这里用不着你！” -- 第116页 高芸跟着说：“阿姨您不用忙，我们自己来就行。” 李姿哪里肯，把她俩往餐桌前一按，鞍前马后给张罗好了。 杭天成不在，就只有她们三个一起吃饭。 李姿对高芸很热情，问了很多B市的事情。 高芸早就是个人精了，一看李姿热络亲切，杭姿却默默吃饭，顿时就懂了。 她也不慌，应答如流，愣是半点链子都没掉。 大学在哪里读，什么专业，期间有什么成绩，有过什么经历经验，和杭姿的交集，半真半假的，十分能唬人。 眼看着杭姿心不在焉的一粒米一粒米夹着吃到香喷喷的大快朵颐，高芸就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去了。 末了，李姿对高芸赞不绝口：“真厉害啊，年纪轻轻就有这么丰厚的舞台经验。” 她又看了看杭姿：“姿伢儿以前学琴的时候，就是你姑姑高老师带的，那时候高老师还建议她发展成专业，可惜最后还是没成，现在想想，要是我们支持她坚持学下来，现在就能跟你这样优秀的前辈学到很多，还挺可惜的。” 高芸聊欢了，渐渐失去理智：“阿姨您这话说的，没什么可不可惜的，我们是相互学习！杭姿的台风可一点……” “咳——”杭姿突然被一粒米卡了喉咙，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李姿吓坏了，又是倒水又是拍背，神色里全是紧张和关心。 高芸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慢慢合上嘴巴，祈祷着李姿关心则乱忘了她刚才的胡说八道。 好不容易等到杭姿把这股劲儿缓过去，李姿才松了眉头坐下。 下一秒，她看向高芸，微微一笑：“你刚才说杭姿台风怎么？你见过她登台？” 第60章 这嘴怎么就这么贱呢………… 高手, 这是个高手。 高芸终于意识到杭姿那种让人放下戒心想要亲近的属性是从谁身上遗传过来的了。 李姿长得漂亮，温柔大方，虽然第一次见面她也问了很多, 但是内容不会让人觉得越界, 谈话方式更是轻松愉快。 她甚至觉得, 如果李姿请她吃饭是想了解杭姿在B市的几年里超出家长视线之外的生活, 那她未必猜不到自己和杭姿可能通过气儿窜过供。 可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虑或者异样，把谈话气氛把控的非常和谐, 成功的让高云飘了，继而露出破绽，直接被击破。 这不是高手是什么。 好在高芸反应快，张口就说：“我姑姑！姑姑那儿有很多学生的录像档案，我闲着没事儿翻过。我就是觉得，杭姿学过，也有点天赋, 等她高考之后，也可以发展成兴趣, 到时候我们还是能交流学习的。” 李姿作恍然状“哦”了一声, 笑着说：“这倒是, 姿伢儿从小学的不少，但我觉得她还是最喜欢琵琶，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跟你交流学习的，还得麻烦你了。” 杭姿垂着眼没说话，高芸只好笑着点头。 好在后面没有再出现类似话题, 都是李姿在说杭姿小时候的事，高芸听得直乐，杭姿也眼见着放松起来, 一顿饭终归是宾主尽欢。 饭后，李姿拦下想要帮忙收拾的杭姿，让她好好陪客，自己进厨房忙活了。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高芸今晚会在这里住一夜，李姿提前准备好了新的毛巾和脱鞋，甚至连睡衣都准备了新的，过水烘干，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高芸看着特别感动：“我的天，你妈真好，你可真幸福。” 杭姿看着母亲准备好的东西，笑了一下，语气里竟然有些骄傲：“那当然。” 高芸睨她一眼，没好气在她脸上拧了一下：“当谁没妈呢！” 她开着玩笑，杭姿却不太能笑得出来，想也知道是因为饭桌上的事情。 高芸有点不懂，她瞅一眼外面，又把房门合上，这才问：“你没跟我说，我也不好多问，但我今天看你反应有点大，未免我再不小心说错话，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不能让叔叔阿姨他们知道你在B市帮我们商演的事？” 其实杭姿就救场一次，更多时候她都是来帮忙打杂，或者趁机跟其他人交流学习。 而且商演多半是周五晚上或者周六日，一旦定了时间，她一定会先把学习任务安排好。 高芸不觉得李姿是那种只看重成绩分数，会把杭姿课外生活一刀斩的家长，更何况杭姿的成绩一直都很好。 但杭姿只是摇摇头，平静的说：“就是怕他们觉得我会因为这些耽误学习。” 高芸脱口而出：“所以你直接回老家？回来就不耽误了？” 杭姿竟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因为考不了呗。” 高芸一怔：“你户口没转过去？” 杭姿扯扯嘴角，叹气说：“哪儿那么容易呀。” 高芸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认识杭姿的时候，她已经在B市读书，大家熟悉之后一直相处的很好。 快中考的时候杭姿就很少来帮忙了，都知道她学习紧张，所以大家都当正常。 没想到再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居然已经回老家了，招呼都没打一声！ 现在听杭姿这么一说，高芸隐约冒出个猜想来，心里跟着咯噔一下。 要是这种情况，那还真不好说…… 她搂住杭姿的肩膀：“回来考也一样。姐姐不怪你了，以后有什么好处照旧给你留一份儿。” -- 第117页 杭姿噗嗤一笑，脸上的愁绪瞬间散开：“谢谢您嘞。” 李姿刚忙完厨房里的事，手机就响了，她接完电话来找杭姿：“姿伢儿，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杭姿扒着门框：“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李姿穿着外套，眼神正找着什么：“一点小事儿，你们困了就先洗澡睡觉，我和你爸一起回来。” 杭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茶几边拿起钥匙递过去。 李姿一笑，接过钥匙：“谢谢宝贝。” 杭姿：“路上慢点。” “知道！” 李姿离开后，家里只剩下高芸和杭姿两个人。 高芸突发奇想：“哎，出去逛逛？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没？” 杭姿：“市里正在重整市容，你能找到一段完整平坦的街道都不容易，这还是片老小区。” 言下之意，没有。 高芸灵机一动：“那咱们去宵夜。” 杭姿失笑：“我们才刚吃完饭啊……”要宵夜也得先消化呀。 高芸却来了劲儿：“你就今晚能稍微歇会儿，明天又得去学校，等你下周回来还是这一个晚上的空档，选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天！咱们先散步消食，然后再补个宵夜！就去周骜家！” 那小子还欠她一顿呢！ 其实，杭姿原本就想好好招待高芸，现在她时间紧张不能如愿，只能退而求其次，圆满她的想法。 杭姿拿出手机：“我先跟妈妈发个消息，免得她回来看到我们不在。”然后一通编写，当然不能说是出门吃宵夜撸串儿，而是散步聊天消食。 高芸见她这样，忍不住想笑。 说她坏吧，出门还知道打报告，怪乖巧的，说乖巧吧，想法路子又一套一套的。 李姿很快回了消息，让她出门注意安全，记得带钥匙。 …… 周六的晚上，夜市最是热闹。 两个漂亮姑娘一走出小区便引来不少目光。 高芸是在B市长大的，还真没见识过杭姿家乡的夜市，忍不住望向热闹的小吃街。 “别看！” 高芸愣了一下，转而望向杭姿，“啊？” 杭姿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的路：“不吃就不看。这是规矩。” 她迎上高芸的目光，满脸无奈：“要是你因为乱看被人盯上拉过去开桌消费，我可拽不住。” 高芸咋舌：“这是夜市还是黑市啊……” 杭姿想到什么，眼里忽然涌起笑意，语气也变得神秘：“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这条街，白天看起来就是一条平平无奇的老街，可到了晚上……” 高芸逐渐凝神，嗯嗯，你说，我有在听，晚上就怎么了？ 杭姿：“还是一条平平无奇的老街……” “有病吧你！”高芸气笑了，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脑袋。 两人正笑闹着，没有察觉街边一桌正在聚会的男孩你推我搡，最后终于派出代表走了过来：“美女……” 两人齐齐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孩笑着说：“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东西？” 他的身后，一桌同龄男孩翘首以盼，眼神无声交错，似乎在商议谁是谁的目标。 高芸虽然比杭姿大很多，但她长相显小，非常占便宜，对这种事的处理更是驾轻就熟。 “行啊，不过我是下楼来等男朋友的，他马上就到，介意一起吃吗？” 男孩一噎，目光下意识转向安静乖巧的杭姿。 杭姿微微一笑，偏偏头：“我男朋友去买水了，可以带他一起吗？” 男孩当场丢盔弃甲，尬笑着回到那桌，和兄弟们汇报战果。 顿时，一桌男孩发出失望的叹息声，却又夹着几丝了然——本来嘛，大晚上的怎么可能有两只单身大美女独自上街？太不现实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芸姐，杭姿。” 高芸和杭姿回头，就见周骜一手插兜，一手拎着一瓶水站在几步之外。 他在她们后面，似乎也是刚从小区出来。 确定是她们，周骜迈步走了过来，“出来宵夜吗？” 两人都没回答，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拎在手里似乎还没开封的纯净水。 周骜敏锐察觉两人的目光，直接把手里的水递到两人面前：“你们要喝水吗？这瓶我还没喝，你们先拿着，我再去买两瓶。” 话音刚落，刚才搭讪那一桌的男孩走了一个过来，勾住：“骜哥，可以啊！”然后暧昧的眼神在周骜和杭姿之间扫来扫去，明晃晃的写着——很有手段嘛！ 周骜一脸茫然，尤似无措：“啊？” 对方正要说下去，高芸实在没绷住，捂着肚子直笑。 周骜向杭姿投来疑惑不解的眼神——什么情况？给解释下呗？ 杭姿：…… 这嘴怎么就这么贱呢…… 高芸到底多吃几年米，也不能让杭姿无穷无止的尴尬下去，收了笑打圆场：“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刚才讲到个笑话，和水有关。我们刚吃完饭下来消食儿，这你朋友啊？” 话是对周骜说的，周骜忙说：“哦，是一个小区的朋友，家里也在这条街做生意。” 他像是猜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给身边的男孩使了个眼神。 对方显然很识趣，说了几句客气话礼貌退场，转身奔回自己那桌。 -- 第118页 杭姿毫不怀疑，接下来他们大概率会讨论“周骜的女朋友”这个话题。 最终，高芸还是没受住周骜的盛情邀约，拉着杭姿一并去了周家店里续摊。 三人落座，周骜豪气的把菜单拍到桌上：“随便点。” 高芸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们家有什么招牌菜？不然来些串儿吧！” 高芸边问边点，明明从小不怎么吃辣的人，现在无辣不欢，戳戳这个瞅瞅那个，分分钟点了不少。 “杭姿，你吃什么？” 杭姿刚吃完，这会儿并不饿，吃太撑对胃不好，可又不想败了高芸的胃口。 周骜却说：“她已经点过了。” 高芸一愣：“啊？什么时候点的？” 没一会儿，高芸点的东西都上齐了，杭姿面前，是一杯还带着温度的大麦茶…… 第61章 . 10.09【一更】 “不过，我不会放…… 可当周骜放下茶时, 杭姿只是若有所思的怔愣一下，然后说了声“谢谢”。 周骜本人呢？ 好像更不觉得这是什么暧昧，心安理得的承了这句道谢, 大大方方坐进靠近杭姿的座位里, 还冲高芸推荐哪个更好吃。 高芸隐隐觉得, 应该是之前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才让他们有了某种默契，以至于他俩各自都能大方坦荡处之泰然, 可从第三方的视角来看…… 暧昧的亲密感都快溢出来了好吗！ 最后，高芸还是选择看破不说破，跟着周骜的介绍品尝美食。 南方的烧烤和北方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首要一个就是分量。 高芸点了一份玉米，拿到手才发现并不是一支玉米，而是细细的小签子穿的一行玉米粒儿……也就两口的事儿吧。 好吧，味道相当不错，非常有味儿。 杭姿这会儿毫无战斗力, 捧着温温的麦茶小口嘬，高芸便邀周骜一起吃。 周骜也不客气, 反正是他请客。 吃东西必不可少聊天, 高芸和周骜聊起了门店生意, 继而得知周骜是体育生，进一步聊到他的日常训练。 “了不得啊。”得知周骜参加过的比赛和拿过的奖，高芸啧啧赞道，就连杭姿都是第一次听说。 高芸到底比两个小孩年长许多，不自觉就端出了过年的长辈架势：“体育生的路可不好走啊, 你家里有这方面的经营，以后是想回来继承家业，还是有别的打算？” 周骜一直表现得健谈又亲和, 简直和他在班上的形象判若两人。 可当高芸问到这个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眼神都沉了沉。 高芸正处在一个选择阶段，甚至和家里闹了些矛盾，周骜这个反映，她简直像是看到了自己。 不止高芸，连杭姿都看出些端倪来，她甚至下意识想到了周骜从来没露面的母亲。 周骜并没有一直沉默，他忽然看了杭姿一眼，笑笑说：“其实，我还没想好。” 【我还没想好】这五个字铿锵有力的敲在杭姿心头，她眼神轻动，又看了周骜一眼，恰好撞上周骜投来的眼神。 双方目光交汇瞬间，周骜挑了个略显嚣张的眼神，好像在说——这台词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专利不是？ 不想这话竟让高芸陷入沉思，半晌，她放下手里的串，想要瓶啤酒。 杭姿心头一动，想到高芸来这里的最初原因，立马给周骜使了个眼神。 周骜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骨子里觉得女生喝酒不太好。 而且高芸今天的装扮和气质，实在不像会在路边吹瓶撸串的人。 所以，当高芸要酒时，他下意识想看看杭姿的态度，结果收到了她催促的眼神。 这是……给她酒的意思？ 周骜不明所以，可还是乖乖去拎了瓶常温的啤酒来。 高芸表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平时喝酒吗？” 周骜诚实的回答：“不喝。” 高芸叹气，“那姐姐今天给你上一课。冰，才是啤酒的灵魂。” 周骜转眼看杭姿，杭姿淡定地说：“我很早就上过这节课了。” 周骜抿抿唇，输给她了，转身又换了瓶冰的来。 高芸熟练地开瓶，到底没豪放到对瓶吹，只用小小的塑料杯倒了一杯，半杯还都是泡沫，一口喝下去，活活喝出一口闷掉二两白的架势。 大概是因为在心里憋了太久，白天又一直笑呵呵的，高芸像是终于绷不住了一样，褪去了所有笑容，沉默的喝着啤酒，酒不醉人，但借酒浇愁的仪式感却是拉得满满的。 喝了两杯，她终于想起边上还有弟弟妹妹，苦笑一下：“对不起啊，本来想高高兴兴的，我是不是扫兴了。” 周骜沉默片刻，转身又加了两瓶有灵魂的啤酒。 杭姿拍了拍肩膀：“尽管喝，我扛得动，今晚睡我家，我帮你跟高老师保密。” 高芸噗嗤笑了，手指一下一下点着他们两个：“懂事，讨人喜欢。” 她又灌了一杯，酒液下肚，仿佛冲开了紧闭的话匣子，她话又多了起来。 这次没聊别的，只聊自己，从四岁启蒙学琴到放弃文化课精修专业，再到这些年的坚持不懈。 就算是刚刚认识的周骜，听完这些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更别说是杭姿。 高芸把玩着手里装着啤酒的塑料杯，浅浅一层白色泡沫被她荡来荡去。 -- 第119页 “我上面好几个哥哥姐姐都很优秀，从小按照家里规划的路一步一步走过来。老实说，在有经验的人领导下，真的可以少走几个弯路，甚至有时候还能直线超车。最后走上最光鲜的舞台，得到最权威的肯定，甚至面对所有人的时候，能理直气壮给自己打上‘专业’的标签。” “我从来没有否定过这条路，没有否定过他们。” “可是对的路从来不只有一条啊。”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但对我来说，在我做一个选择的时候，家人的影响非常非常大。” “我最开始学琴的时候，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可那时候，我有他们全部的支持，就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不怕比我厉害的小哥哥小姐姐，不怕练琴的枯燥和乏味，甚至不怕输。” “可是现在，不管我得到多少志同道合的朋友的鼓励，只要我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失望又质疑的眼神，我就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的好难。” “在他们看来，草台班子就是不伦不类，注定在专业班底面前被吊打，至于还没完全沉淀升华就急着商演赚钱，那更是自甘堕落，明明家里也不缺这点钱。” “大概艺术家都有一份执着又清高的追求吧，又或者，等你的名气足够响亮，资历足够受人仰望的时候，该有的也就都有了，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就是目光短浅……” 说到这里，高芸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随着她态度一转，谈话的氛围都跟着卸下了几分沉重。 高芸笑了笑：“我这两天想了很多，想要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我想通了。” 杭姿：“怎么解决？” 周骜从杭姿的态度里看出了几分在意和紧张，也跟着打起精神。 高芸伸出一根手指头，虚点几下：“很简单，就是要在坚持自己选择的情况下，扭转他们的看法。” 这话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高芸忽然问杭姿：“你知道，会造成他们这种想法的症结在哪吗？” 杭姿想了想，说：“专业和不专业，权威和不权威的区别？” 高芸耸耸肩：“差不多。” “与其说追求的是专业和权威，不如说，在他们眼中只有这些才是有价值的。但凡没有站上最有价值最具权威的舞台，就是浪费生命。” “但我不觉得。”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自己的民族乐器成为最流行的风潮，评判有没有价值的标准不再陷于专业和不专业的区分，不会执着于雅和俗的高下，所有人都能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取自己喜欢的风格，那会是一种什么情景？” 高芸神情里的那点伤感和挫败渐渐散去，眼中逐渐散发出光芒：“那时候，民乐，甚至整个民族文化就都不再是前辈们小心守护藏在门槛后面，却又被年轻一辈渐渐遗忘甚至看做老古董的东西。我们很可能会得到一个百花齐放，谁都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去尝试和传承，既可以向历史和前辈们致敬，也可以为自己骄傲的时代，甚至不用刻意的经营，就能实现文化输出，所有的目光都会瞩目于我们！” 周骜纯粹是个门外汉，可当他听着高芸从失落到激昂，从颓废到振奋说出的这些话，心里居然觉得很燃，更别提是杭姿。 这一瞬间，她心里怦的一跳，一个想法嗖得冒头又骤然潜下，快到都没能及时捕捉到全貌。 而她清楚的感觉到，这个想法，是为了一直没有想好的决定而生。 高芸说了一大通，仰头灌了一杯，对两个弟弟妹妹抱歉说：“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也没管你们爱不爱听。” “不会。”周骜摇头：“虽然我不懂艺术，但是我觉得芸姐说的很对，我们老祖宗的东西很多都非常有传承价值，民乐只是其中一部分，想要实现那种情景，又不能只靠民乐崛起，而是方方面面的文化都被大家看到……” 被大家看到…… 周骜一番话，就像一把小勾子，把杭姿冒头又消失的想法从意识里一点点勾了出来。 就是因为大家还没有看到！ 可是现在的大环境还不具备毫无门槛且挣足目光的渠道，或者说，缺少一个去展示的平台。 所以，还需要更多人先把这条渠道开拓出来。 少女的眼神逐渐清明，涌出笑意，也在心中默默作下一个决定。 “芸姐。” 高芸和周骜先后看向杭姿。 杭姿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给她倒了半杯，又举起自己的大麦茶：“虽然朋友的支持未必能帮你抵住家人的态度，但一定能帮你在实现愿望的路上添砖加瓦！我相信你的愿望一定能成真，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不只有你一个人为了这个愿望而努力！” 也许是因为杭姿这番话同样鼓舞人，也许是喝下去的酒开始起劲儿，高芸整个人兴奋起来，直接抓起酒瓶，“好！” 响亮的一声，引来周边不少目光，可是围桌而坐的三个人谁也不在乎，各自举起手里的酒水，潇洒干杯！ “为梦想干杯——” 第62章 . 10.09【二更】 “绝对是最有心机…… 高芸还是喝多了。 周骜都服了, 架势拉得像是千杯不醉，结果两瓶就上头。 杭姿怕高芸晚上会难受，让她先坐着休息会儿, 自己去买点酸奶和蜂蜜, 周骜顺理成章承担了暂时照看的责任。 -- 第120页 高芸撑着脑袋闭眼小憩, 周骜就坐在一边盯着。 这时, 隔着几个店铺之外的一家店里走来一个斯文干净的男孩，客客气气对周骜说：“兄弟, 刚才那瓶水你好像还没给钱。” 周骜紧张的看了眼高芸，见她还闭着眼，这才松口气。 “兄弟，我就这条街的，还能赖你吗？” 就是看你在这条街做生意才让你先把水拿走了，不然你以为你能走？ 对方显然有些为难：“对不起对不起兄弟，我是新来的, 又只打晚上这会儿工，你只说等会儿给, 也没说等会儿是等多久, 一两块钱本来也没什么, 可不能让老板觉得我不靠谱啊……” 周骜家也请小工，看对方的气质，多半是附近大学刚开始打夜工的学生，还没混成老油条，正是青涩又小心翼翼唯恐出错的打工新人。 杭姿快回来了, 他二话不说，起身往店里跑，在钱盒子里掏出两块钱, 刚一转身，就看到原本在闭眼养身的高芸正在给对方递钱。 对方收到了钱，客客气气礼貌退场。 周骜捏着两个钢镚儿，整个人傻掉了。 下一秒，高芸撑着脑袋转过头来，略带醉意的眼好整以暇的看着站在几步之外的周骜。 周骜有种小心思被窥伺的羞耻感。 他轻轻吞咽一下，艰难的走了过去，在高芸的凝视中不太安稳的坐下。 仿佛是担心周骜不会社死，高芸悠悠的补了一句：“老实说，我见过不少对杭姿有意思的男生。追求方式，有大胆的，有浪漫的，有新潮的，有用心的……而你——” 这已经不是询问试探了，而是直接盖棺定论。 他正要辩解，就听高芸笃定地说：“绝对是最有心机的。” 周骜：…… 高芸慢慢坐直，继续揶揄：“我就说哪有那么多巧合。可以啊小伙子，心机耍的很别致啊，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想想也是，杭姿刚胡说自己男朋友去买水，他就拎着瓶水一脸无辜的走过来。 周骜抿着唇，毫无反击之力，忽然，他看到杭姿从马路斜对面的药店里走出来，一个决定在心中油然而生：“姐姐，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这种句式高芸听过不少，多半是跟她搭讪的。 但今天对方显然不是冲着她来的。 高芸笑了一下，摇摇头：“小学弟，姐姐可不想做早恋的提倡者，你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周骜非但没有被拒绝的羞耻，反而理直气壮起来：“就是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才要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高芸眉毛一挑，慢慢懂了他话里的深意。 他听了杭姿刚才的话，认定杭姿以后会一直和高芸保持联系。 得先留个联系方式，才能在以后发起攻势啊。 再看面前这个少年时，高芸不免刮目相看起来。 通常跟她要联系方式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失败，今天的周骜，显然成了那珍贵的十分之一。 她笑了一下，侧身拿过自己的包，掏出手机。 周骜早就准备好了纸和笔。 时下的点菜还不留行线上下单，还是手写下单，一般小店都是纸笔俱全。 高芸先写了一个号码，然后又写了一个号码。 “这个，我的。”又点点第二个：“这个，她的。”小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周骜飞快折好收起来，语气真诚：“谢谢芸姐。” …… 杭姿买完东西回来，周骜直接把她们送到了楼下。 回家之后，杭姿先让高芸去洗漱换衣服，自己进厨房帮她泡蜂蜜水，又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了洗衣机。 洗完澡的高芸酒醒了很多，一进房间就盯上了杭姿的琵琶：“诶，这儿居然摆了把琵琶，我都没留意，什么时候的？” 她看向杭姿：“我能试试吗？” 杭姿捧着一杯蜂蜜水进来递给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琵琶，说：“可以。不过它有点裂了，可能走音了也说不定。” 高芸扒开防尘罩一看，果然裂了。 “你们这边儿气候挺不错的，怎么会这样？”这一看就是气候干燥裂开的。 杭姿坐到床边，两手撑在身侧，眼盯着琵琶：“当年去B市的时候，我其实挺舍不得走，和爸妈商量之后，就把它带走了，大概是想当个念想吧，让它陪我出远门。” 高芸微微蹙眉，也坐到床边，抱着琵琶拨了拨弦。 果然，四弦音都跑了，她试着调音，半天都没找准：“怕是真跑音了，怎么不保养呢？” 杭姿眼一垂，像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高芸心里咯噔一下，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是看着杭姿这样，有些话又不得不说。 “之前我就当你是个小孩儿，可怎么都没想到和我最谈得来的居然是你。现在想想，你这不是少年老成，是心里攒事儿太多，别人的烦恼在你这里轻易就能得到共鸣和包容。” 说着，高芸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可现在不是你胡思乱想的时候，心里多少事儿都先放放。” 杭姿这才露笑，点点头：“知道。” 高芸没问杭姿的琴什么时候坏的，也没问她为什么不修，原封原样给放回去后，她往床上一倒：“累了，睡觉。”结果手碰到放在枕头边的硬物，拿起一看，是支迷你收音机，肉眼可见的便宜货，估计不超过二十块。 -- 第121页 如果不是问了姑姑，高芸都不知道杭姿家里其实一点都不拮据。 可在她的印象里，人在B市的杭姿非常省钱，吃最简单的，用最便宜的，一切不必要的花销能省则省。 但看她家里的氛围，绝对不是在女儿出远门的时候会亏待她的样子。 这事儿，估计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这么一想，高芸觉得挺不可思议，她活了二十好几年，才终于开始体会到人生的烦恼和逆境，现在的小孩，这么小心思就这么密了吗？ 简直甩她十几条街啊…… …… 第二天是周末，也是返校日。 杭姿起来的时候，父母都还在睡，她和高芸轻手轻脚洗漱完，一起出门吃早饭。 毫无悬念的，还是去周骜家吃面。 高芸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忽然想起来，之前你留我的时候就说，第二天要带我吃什么来着……”她冲杭姿一笑：“说的也是这家的早餐啊？” 杭姿爽快回应：“是啊，周骜家的面可好吃了！” 高芸眼珠一转，含糊嘀咕：“你一个劲儿的吃给吃腻了，以后几十年怎么办呢……” 杭姿没听清：“啊？” 高芸一本正经的摇头：“没什么。” “你们的面好了。”周骜端来两人的面，刚一放下，杭姿就瞪直了眼睛。 “明明都是牛肉面，为什么芸姐的牛肉这么多？” 周骜看着杭姿，理直气壮的回复：“已经给你多舀一勺了，知足点儿。” 这话是实话，就算杭姿比高芸的分量少，也绝对是十足十的一人份，甚至超出分量。 看着转身回去帮忙的周骜，杭姿面露疑惑：“你们俩关系还真是突飞猛进。” 高芸一个劲儿忍笑，跟她装逼：“可能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杭姿：……行叭。 今天是返校日，高芸准备再把周骜和杭姿送去学校，但周骜有训练走得更早，和杭姿时间对不上，杭姿也不想麻烦她。 “已经体验过接孩子，送孩子其实也差不多，就省了吧。你不是来玩的吗？如果有同学或者朋友在这，还能攒个局。” 这话提醒了高芸，她还真有几个人要见见。 “你确定不要我送你？要是这次说再见了，就真的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杭姿笃定地说：“只要你换号码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咱们的联系就不会断。” 高芸笑了：“说的也是，保不齐以后我还得拉你一起干大事！” 杭姿：“当然！” 于是，高芸吃完早饭就离开了，杭姿则是准备返校的东西。 正收拾着，李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靠在门口：“姿伢儿，你在B市和高芸姐姐她们一起演出过吗？” 她连套话都省了，单刀直入的问。 杭姿手上的动作一顿，短暂的静默后，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坦然的点头：“嗯，是商演。” 李姿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甚至笑了一下：“还真是这样啊……” 杭姿轻轻舔唇，又说：“那双鞋，其实也是芸姐想答谢我送的，可是之前觉得送鞋寓意不好，就压着没送，换成请吃饭，后来我回来了，她觉得寓意刚好，就补上了。” 李姿定定的看着女儿，认真地说：“这样很好啊。我和你爸爸从来没有反对你继续学琵琶，练习也好，商演也好，就当是课外生活的一部分，还能锻炼一下你的能力，你也不能每分每秒都用来学习。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杭姿站在那没说话，眼神也不敢看母亲。 李姿走了进来，帮她把剩下两件秋冬装叠好，仔细塞进包里：“妈妈还以为，你是因为太孤单没有朋友，所以一直不适应。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这个原因。” 李姿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好像只是一个寻常的感叹。 收拾好手头的东西，她站直身子面向杭姿，又帮她理了理校服的翻领：“还好，现在知道你在那边其实交了很不错的朋友，也没有我以为的孤单，我心里好受些了……” 杭姿眼神一动，终于看向了站在面前的母亲：“妈……” “老婆——看到我昨天带回来的文件夹了吗！？”杭天成一声高喊，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李姿表情一松，两手搭着杭姿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好了，赶紧收拾一下，下午就要回学校了。” 说完，李姿转身出去：“放到卧室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敢随便扔！” 杭天成不以为然：“这不自己家么……放哪儿不一样……” 杭姿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脑海里全是母亲刚才的眼神。 直到李姿的声音再次传来，问杭姿准备带什么菜去学校的时候，她才终于回神。 简单的答复了一下，杭姿打开抽屉，拿出了手机。 运动会已经结束，从这周开始，她恢复了上学期间不碰手机的规矩。 趁着父母在外面忙，杭姿拨开手机翻盖，找到了姑姑杭琦玉的号码，开始编辑消息…… 第63章 . 10.09【三更】 你觉得杭姿这个人…… 去学校的时候, 杭姿强硬的拒绝了父亲送她，原因无二，杭天成实在太累了。 之前他们以为要结束这边的生意, 所以在筹备清仓, 后来又不走了, 要继续留下。 -- 第122页 选新址、装修、调整内部结构, 一堆事情扎在一起，乱上加乱忙上加忙, 国庆都没休息几天。 “算了，随她吧。”杭天成车钥匙都拽在手里了，却被李姿拦下来。 她看了杭姿一眼，从包里拿了钱给她：“你这大包小包赶公交太累了，打车去吧。” 杭姿：“不用了，我有钱。” 李姿眼神微敛，点点头, 爽快的收了钱：“行，记着我的话啊, 打车去。” 杭姿乖乖点头, 吃完午饭后包包一背, 提着东西就出门了。 杭天成实在太累，回房补觉去了，李姿站在门口听了一阵楼道的声音，拿起钥匙轻手轻脚跟着出了门。 杭姿一路走出小区后，熟门熟路去了公交站。 好在公交车来的挺快, 这会儿等车的人也不多，她顺利的上了车，还找了个座儿。 李姿就站在公交站十几米之外, 眼看着杭姿乘的这辆车开走。 她第一次眼见为实的肯定，那个从小就被他们呵护长大，没吃过一点苦的女儿，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可能，还不止一星半点。 …… 运动会已经过去，能光明正大放松嗨森的时光一去不复返，杭姿一进教室就看到吴娥冷这张脸站在讲台前，还没开始晚自习，教室里安安静静。 如果说高中生必须做到收放自如，那么班主任就是把握收放程度的一把尺。 运动会之前她有多倡导大家放开怀抱去闹，这会儿就有多严格的要求所有人收心。 “月考马上就要到了，废话我也不多说，只希望你们的成绩是对得起平时的付出和努力的，毕竟你们是为自己学习，不是为了我或者其他人。” 教室里更安静了。 周骜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吴娥抱着手臂站在前面，目光一路跟着周骜，若有所思。 周骜人还没坐下，她忽然说：“周骜，出来一下。” 明明叫的是周骜，杭姿手里的笔却顿了一下，分神了一秒。 “哦。”周骜短促的应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汗，放下包出去了。 吴娥没在教室门口，而是站在更远一点的走廊拐角。 周骜挠挠头，迈步走了过去。 “老师……” 吴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运动会的时候，我跟你们教练聊了几句，他说你最近状态回来了，而且国庆七天假，其他队员或多或少都有松散，但你有进步。” 吴娥笑了笑，拍拍面前的大男孩：“可以啊，很不错。” 周骜又挠挠头，干笑道：“谢谢老师。” “谢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帮你努力的。不过话说回来，专业成绩很重要，文化课也一样不能落下，校际赛和月考时间有点撞，你得好好安排时间，别顾此失彼。” 周骜的态度端正了很多：“我知道。” 吴娥点点头，似乎是想了一下，忽然问：“那个……你跟杭姿也同桌一段时间了，你觉得杭姿这个人怎么样？” 周骜心里一咯噔：“啊？” 吴娥挑了挑眉：“怎么了？” 周骜反应也快，马上露出一副“您怎么会问我这种问题”的不解神情：“杭姿？长得漂亮算吗？” 吴娥气笑了，手里的文件夹顺势往他身上一拍：“少跟我贫！” 周骜也笑：“不是，我不是实话实说吗？那她不漂亮？” 吴娥笑容一收：“漂亮也不能有歪心思，你们现在还是学生，主要任务是学习！” 周骜歪垮垮一站：“娥姐，你觉得我每天都这样了，还有力气使歪心思吗？” 这倒是实话，至少杨教练那边对他的进步是肯定的，至于文化课有没有落下，还得看月考之后。 不过，周骜这种大方坦荡的态就已经降低了吴娥的防备和警惕，所以接下来的话她也问的很直接。 “是这样，杭姿是后进班的，很多情况我这边也了解的不够。你们是同桌，日常接触肯定更多，我也是想从各方各面多了解一下大家的情况。” 周骜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糙心眼儿。 他无辜又茫然的看着吴娥：“杭姿……脾气挺好。” 吴娥一听，心里暗想，那可不，都能忍了你。 不过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些。 “那……学习上呢？你觉得她的状态怎么样，平时跟得上吗？” 何止跟得上，一个人打两份工，除了吃喝拉撒全投入到里面去了，他都自愧不如，树为榜样。 可下一秒，周骜的小心思开始活动起来。 现在只是意向分班，之后还有一个正式分班。 一般情况下，班主任是不乐意看到班上有人转走的，除非是难管刺儿头问题学生，又或者是已经盖棺定论没有潜力，留在班上也是拉低平均分那种。 杭姿肯定算不上问题学生。虽然刚开学，学生情况还不能定论，但马上就是月考了，如果让吴娥知道杭姿平时特别的用功努力，可到头来月考成绩并不理想，杭姿在吴娥这儿就算盖了第一重棺。 到时候，她要是提出想转班，吴娥可能连留都不怎么用心留。 周骜觉得，他必须在吴娥这里为杭姿保留一点“潜力”。 心思转了一圈，周骜已经有数了。 他为难的掏掏耳朵：“我平时真不怎么关注别人，不过我每次训练进出都要从她旁边过，杭姿……不算……特别……刻苦吧……” -- 第123页 吴娥皱了皱眉，问：“怎么个说法？” 周骜更为难了：“娥姐，你这搞得我好像在别人背后说坏话一样。” 吴娥懂了，当即保证：“你尽管说！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尴尬！” 周骜瞬间有底气：“哦，那应该一般吧，正常状态，女生嘛，动不动聊八卦吃吃喝喝的，也就那样。” 吴娥顺利接收周骜给的讯息，点点头：“行，我大概了解了。” 周骜话题一转：“娥姐，你该不会转身又找别人问我吧？我事先声明啊，我之前跟大家处的也不好，你要问什么直接问我，我肯定跟你坦白！” 吴娥简直受不了他这股贫劲儿，给气笑了：“赶紧滚回去！” “诶！”周骜劲劲儿应声。 等周骜回去之后，吴娥也进了教室，她背着手捏着文件夹，漫不经心散步到第三大组最后一排。 杭姿正在写数学题，吴娥淡淡的瞟了一眼就走了，她毫无察觉。 周骜悄悄转过头看了一眼，为什么娥姐好像挺关注杭姿的？ 很快，周骜就没心思关注班主任了，他觉得杭姿有点不对头。 进教室的时候，因为吴娥在，所以班上一直很安静，可等到第二节 晚自习下吴娥走了，教室开始闹腾的时候，杭姿还是安安静静做题。 最重要的是，她课间居然没有一次去接水。 这就不对劲。 最后一节自习之前，周骜假模假样拿起自己的大水桶，路过时问她：“要帮你打吗？” 杭姿居然在走神，愣了一下才摇头：“不用了，不渴。” 多新鲜呐，你什么时候喝水是因为渴了？ 那不是你的精神食粮吗？ 周骜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前面打了水。 整整一个晚上，杭姿几乎没怎么说话，下课铃一打，她捞过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教室往寝室走。 周骜赶紧跟上，隔着几步路的距离走在她后面。 “杭姿——”林俏在人群中发现了她，兔子一样蹿过来。 她好像已经忘了战败的耻辱，张口就问：“你不是说下午找我的吗？怎么没来啊？” 杭姿“啊”了一声，恍然道：“哦，对不起，我忘了。明天再去找你方便吗？” 林俏无所谓的说：“当然可以，随时来，我言出必行。” 这应该是打赌借笔记的事情。 林俏本来就活泼，和她在一起不担心没有话题。 回去的路上，她跟杭姿说起裴炼新鲜出炉的丑事，杭姿有在听，也会作出反应，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有些心不在焉。 林俏隐约察觉，却没追问，径自嘻嘻哈哈的，两人一路进了宿舍。 周骜看了一眼女生宿舍的大门，心里几乎已经确定了猜想。 …… 第二天一早，杭姿照旧早起锻炼，周骜就坐在双杠上盯着她。 显然，她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从锻炼到集合晨跑，还是昨天那个死样子。 周骜很不能适应。 而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上午第二节 课。 这节课是吴娥的课，她进教室后没急着上课，而是说了一件临时开会通知的事。 “前不久发生的大地震，大家应该都知道，当时我们这边也是有很大的感应的。现在学校想组织一次捐款活动用于灾后重建，这个事情我交给班长去做，这周六之前把数目交上来。” 吴娥强调的说：“这个捐款纯粹是个人爱心，你能力多少就捐多少，数字不会在班上公开。” 距离大地震已经有一阵了，但因为造成的损失巨大，灾后重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所以，除了最初那一批来自祖国四面八方救济救命的捐款捐赠，之后也一直有相关方面的捐款。 吴娥这话一说，多少在班上造成了些小骚动，周骜敏锐的发现，杭姿没再低着头看自己的。 她盯着台上的班主任，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果然，一下课她就走出去拦住班主任说了几句什么，吴娥面上微微一讶，又很快点头。 这一刻，周骜生出了探索的心思。 她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必须弄个明白。 然而，还没等周骜把杭姿搞明白，他自己的事儿先来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物理老师忽然来了班上，直接找到周骜。 “周骜，你中午放学去校门口一趟。” 科任老师和班主任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至少科任老师不会每天带着显微镜观察学生状况，他们只负责把各自的科目教好就够了。 所以，科任老师来班上跟学生谈该学科之外的事情，就很引人注意。 果然，物理老师一走，田恬转过头来：“你跟老赵认识啊？” 周骜显然已经知道是为什么，脸色不太好看，睨了她一眼。 田恬背后一凉，觉得自己踢到铁板了，干笑两声，转了过去。 于是，周骜和杭姿这一排整个气压都变低了…… 第64章 . 10.10【一更】 “送你了。”…… 中午下课后, 周骜难得去了人挤人的大食堂，慢条斯理的吃了一顿饱饭，然后才慢吞吞走向校门口。 一中虽然是封闭式管理, 但有些学生的家长中午会来送饭。 学生没别的地方吃饭, 就隔着铁栏一个里面一个外面将就着吃。 -- 第124页 周骜刚转过弯就看到了倪斐停在校门口的车, 相当显眼, 他还没走到车门就开了，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倪斐是一个非常注重时间观念的人, 自然看得出周骜是故意让他等了这一会儿。 如果周骜是他的下属，大概已经被骂的狗血淋头，但直到周骜走到铁栏跟前和他面对面，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吃了？”倪斐直接问。 周骜两手插兜，漫不经心的：“嗯。” 倪斐笑了一下：“本来还想带你出来打打牙祭，这会儿是你自己没口福。” 周骜木着脸：“吃不起。” 倪斐笑容微敛，省了热脸贴冷屁股的环节, 直接说：“今天来找你，还是为月考家长会的事情, 上次你直接挂了电话, 你妈妈其实挺难过, 当然，她也不知道我今天来找你。” 周骜嗤的一声：“那我要是告诉我妈你常来骚扰我，你们会离婚吗？” 这一刻，他像是最叛逆的少年，说着最尖酸刻薄的话。 倪斐这才失了笑容, 变得严肃起来：“周骜，你很快就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不该一直用小孩子的眼光去看, 我不是在对你说教，而是提醒，免得等你真正成熟的时候，会后悔这些年这样对待你的母亲。” “我怎么对待她了？”周骜的声音陡然放大，惹来许多目光。 离他们最近的一对母子直接换了个地方吃饭。 倪斐不是来和他吵架的，但这小子真的很让人上火：“你可不喜欢我，但付蕊是你的母亲，本来就有关心照顾你的义务，你不应该这样拒绝排斥。而且你别忘了，当初你父母离婚的时候，你是判给……” “你他妈闭嘴行不行！”周骜直接炸了，一脚踹在铁栏上，发出好大一声震响。 门口的保安都被惊动，指着这边：“那个同学你干什么？还有没有点校纪校规了！” 周骜正在气头上，恶狠狠的瞪过去，又硬生生愣住，前一刻还燃烧在他眼中的愤怒和恶意分分钟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浓烈的耻辱感。 周骜飞快收回目光，脸色十分的难堪。 倪斐敏锐的察觉异样，转头看了过去。 挨着门房的小门边站了个很漂亮的女生，应该是刚从小门进来，又被刚才的动静吸引着看过来。 倪斐看了杭姿一阵，目光又转回周骜身上。 他大概也知道今天谈不出个结果，只能继续重申那些话：“如果你讨厌的仅仅是我，那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你随时可以私下找我。但是你母亲很爱你，也很关心你，你父母的婚姻的终止，并不代表对你的爱也终止。月考之后的家长会，你母亲会出席，希望你不要把今天对我的行为对向她……” 周骜不等他说完，扭头就走。 杭姿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下意识走了过来，倪斐还没走，忽然叫住她：“同学。” 杭姿转头看去：“您叫我？” 倪斐微微一笑：“你是周骜的同学吗？” 杭姿迟疑的点点头。 倪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麻烦你稍等一下。” 他转身走到车边，从里面提出来一个袋子，回到铁栏边，把袋子从铁栏缝隙塞进来。 “这是给他准备的东西，能不能麻烦你转交给他？” 她伸手接过：“可以。” 倪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老实的说：“杭姿。” 倪斐笑笑：“杭姿同学，谢谢你。” 老实说，面前的男人彬彬有礼，高大帅气，是很难让人恶语相向的类型。 可是想到周骜的排斥态度，杭姿有点不确定自己这样算不算多管闲事。 “如果……他不收呢？” 倪斐轻笑一声：“如果他不收，你也不怕东西有毒，就自己收下。谁吃不是吃。” 杭姿：…… 真是没想到，出趟校门的功夫，给自己揽了这么个活儿。 杭姿抱着东西进教室的时候，周骜的位置是空着的，之后一整个午休他都没回来，直到下午上课才睡眼惺忪的走进教室。 杭姿看着他的鸡窝头，猜想他应该是找了个能躺下睡觉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放在自己座位下面的袋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总不至于迁怒到她，像踢铁门一样给她一脚吧。 一整个下午，杭姿沉默不语，周骜冷中带怒，最后一排的气氛让田恬这个八卦王无所适从。 第二节 课下，周骜捞起排球就要出去，杭姿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拦，无声示意——等会儿。 周骜前一秒还是低气压，这一秒却瞬间破冰，甚至带着点意外和惊讶。 好像她不应该会主动说话的样子。 杭姿没工夫分析他的微表情，弯腰把袋子捞起来送到他面前：“上午那个叔叔让我帮忙送的。” 杭姿见过周骜的父亲，加上杭天成的提醒，对周骜的母亲有天然的敏感度。 上午这个情况，她多少有点猜测，却没深挖。 果然，周骜一看到袋子脸就沉了。 下一秒，杭姿直接往后缩了一下：“东西是无辜的，我也是无辜的。” 周骜还没攀升到点的情绪停滞一瞬，看着她傻乎乎的怂样儿，不像之前那么死气沉沉，嗤得一声笑了。 -- 第125页 杭姿眼神轻动，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应该不是会迁怒的样子。 她把手里的袋子送了送：“拿着。” 显然，周骜的友善只针对她，并不包括她手里的东西。 手里的排球一转，他长腿一跨走了出去：“送你了。” …… 周骜训练结束后，最后一节自习还没下。 他像往常一样，趁大军未置，先去小食堂吃了点东西，然后打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裴炼。 “骜子！”裴炼一手勾住周骜的肩膀，八卦的问：“你和杭姿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周骜眉毛一挑：“你又瞎比比什么呢？” 裴炼从背后亮出一个袋子：“人家都送你礼物了！” 周骜一看那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脸色顿时沉了：“不要。” 裴炼显然已经被林俏那篇“拒绝与暧昧”的言论洗脑了，啧啧摇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人家大概是被你拒绝出经验来了，都算好了你可能又不要，还说你如果不要就给我……” 周骜毫不犹豫：“那你就拿着吧。” 裴炼叹气：“这么好的女孩子，你真是暴殄天物……” 然后打开袋子埋头一阵翻找：“不过这个男士内裤你真的不要吗？我俩是一个尺寸吗？” 刹那间，周骜脑子里像是被绷断了一根弦，嗡嗡的。 他看向裴炼手里的袋子，果然看到他掏出一盒男士内裤，盒子上印着商品图，还是平角的。 下一秒，周骜脑子里回荡起自己刚才装逼跟她说的话—— 送你了。 你了。 了。 他一把抓过袋子，拿来吧你！ 看着周骜一手抓袋子一手提水瓶离去的背影，裴炼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青春期里多变的少男心思吧…… …… 周骜火速回到宿舍，把袋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一通检查。 还好，除了内裤袜子这种男孩子贴身的物件儿，剩下都是些补充能量的进口零食。 周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杭姿拿着他的内裤的表情，就有种想把那个装逼的自己锤死的冲动。 坐不住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直奔教室，可进了教室才发现杭姿人不在。 与此同时，教室里正在讨论捐款的事。 虽然吴娥说过捐款数目没有严格限定，也会在班上保密，私底下可能还交代了班长一些保密措施，但这个躁动的年纪就没有守得住的秘密。 所以，就算班长已经很小心的记录，还是被好奇的人瞟到了一些。 “我草，太有钱了，捐这么多！” “真的假的，你多看了两个零还是少看了个小数点？” “你不信你自己交的时候去看啊！” 周骜对班上的八卦并没有兴趣，可他前座就坐着班上最大的八卦王，有些事不打听也能知道。 田恬信息交流完毕，兴冲冲跑回来，也忘了周骜的低气压，张口就问：“周骜，你知道杭姿捐了多少钱吗？” 周骜眉毛一挑，用最不八卦的语气问着八卦：“多少？” 田恬深吸一口气，伸出五根手指，语气像是在揭幕五百万开奖结果：“五千，杭姿捐了五千！” …… 吴娥才刚宣布捐款，住校生顶多带一周的伙食费，多半都是找走读生借，然后下周再还。 可杭姿态度积极，吴娥上午才说，她下午就交了。 周骜当即想起了中午在校门口看到杭姿的情景，猜想她上午应该是找吴娥要出校签条，学校外面就有一家银行，她去取钱了。 一中的学生，家境有贫有富，但在捐款上并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能上三位数是有心，能满四位数就算出彩，几十不过百的比比皆是。 五千绝对是大数目了。 如果家里有心帮助救灾的，父母早就通过别的方式捐赠过，让孩子在学校出这么一比，不是有心救灾就是有心攀比。 这也是吴娥宣布匿名捐款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据说也是之前发生过的先例，不是学生之间攀比，而是班主任之间的较劲。 大概是一个班有土豪学生一掷千金，直接拔高了班上的人均捐款数，导致另一个数目不及的班主任在自己班大发雷霆，把自己的虚荣转化成学生道德爱心缺失的罪名，后来被曝光，还遭到了学校的处分。 学校鼓励学生献爱心，但不希望捐款成为一种虚荣攀比，以至于给老师以及学生造成压力。 前面的讨论还在继续，有人觉得杭姿好有钱，有人觉得杭姿好能装逼。 周骜定在座位上，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一座之隔的位置。 很快，晚自习开始了，吴娥来教室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杭姿的座位上。 周骜心头一紧。 杭姿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第65章 . 10.10【二更】 全都和你脱不了关…… 杭姿没回来, 吴娥发现了却没说什么，周骜猜测多半是请了假。 可她的水杯和书包还在，应该不是请假回家, 可能回了宿舍。 吴娥在教室站了大概一刻钟就走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大家对班主任的行动轨迹有了一定的分析能力。 比如她带着手提包来巡察晚自习, 多半是巡查完就要回家了。 -- 第126页 如果她带着文件夹来的, 出了教室大概率是回办公室，这就意味着她接下来还会突击教室。 所以, 当吴娥拎着手提包离开的时候，教室里的气氛骤然松弛，翻书声都变大了。 田恬照惯例跑去好朋友的座位边上一起晚自习，周骜周围几乎都空了，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 周骜有点静不下来。 他原本最喜欢独自占一排没人打扰，可当身边的位置忽然空了，心里好像也跟着空了一个角落。 周骜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晚自习的任务, 确定两节自习足够搞定，然后轻手轻脚的溜出教室, 一路狂奔出教学楼, 直奔学校的小卖部。 他买了一大袋子零食, 多半是酸甜口，外加一瓶温温的牛奶，然后来到女生宿舍门口。 虽然已经上晚自习了，但依然有人进出宿舍，有提早回来的, 也有拖拖拉拉现在才出来的。 周骜盯上一个女生，箭步上前：“同学，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陡然被一个高大的帅哥搭讪, 对方有些拘束：“什、什么事啊？” 周骜回忆了一下，说：“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到617？” 说完，他直接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牛奶和一袋牛肉：“麻烦你跑一趟，这个给你。” 还好他买的多！ 对方显然不图她这点东西，纯粹是懒：“帅哥，我住二楼，617在六楼呢。” 周骜心一横：“你怎么才能帮我送？” 就在对方开口之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学，我刚好住6楼，帮你带呗。” 周骜愣住，猛地转过头，果然是杭姿。 她流了很多汗，气息也稍微有些不稳，周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操场入口，懂了。 找到正主，自然就不用别人帮忙，打发了那个女孩，周骜看向杭姿：“你什么情况？” 杭姿反问：“什么什么情况？” 周骜：“你晚上请假了？” 杭姿点头：“嗯。” 周骜笑了：“别人请假是因为有事情或者不舒服，你请假是来跑步的？” 杭姿抹了一把汗：“今天状态不好学不进去，就去操场消耗体力，回去直接洗洗睡。” 你何止今天状态不好？ 从来了就不对劲！ 周骜问什么杭姿就答什么，可等她说完，再看看站在面前的男孩时，眼神里不可避免带上几分审视：“你这是……” 周骜丝毫不慌，理由都是现成的。 “那个……我不知道袋子里有什么东西，裴炼找我我才看到的。你别误会啊。” 误会我给你塞男士内裤！ 他把手里的东西一提：“那个就不送你了，换成这个吧。” 他这么一说，杭姿就很好理解了。 大概是，他一脸装逼的送了她一袋子东西，结果里面有男士内裤。 她让裴炼转交了那袋东西，自己晚自习直接消失，视觉感官上活像是被他那盒内裤吓跑的。 至于补送这袋东西，就像是他找她要了语文笔记，还要送上理科辅导作为回报。 他身上的装逼包袱一直很重。 虽然推测的合情合理，杭姿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一笑，周骜就呆住了，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感慨，她到底不再愁眉苦脸，又会笑了，跑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他把手里的东西一提：“要不要？” 话是这么问，可眼神分明在说，你不要试试看？ 杭姿敢说不要吗。 她乖乖接过：“您破费了。” 周骜却是忽然警惕起来，看了看周围，轻咳一声：“你跟我来。” 杭姿不明所以，跟着他一路回到操场，走上看台。 这个点儿体育组的老师早就下班了，操场上连一盏灯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周骜找了个隐蔽又便与观察操场动向的位置坐下，又拍拍身边的空位：“坐吧。” 杭姿懂了。 晚上时不时会有年级主任巡逻，他们大喇喇站在女生宿舍门口说话，简直就是天然的靶子。 而且，他这会儿跑出来，八成是没有请假的。 杭姿没急着坐：“我刚跑完，先站会儿。” 周骜也不勉强，收回手交握在一起。 杭姿主动问：“你不回教室？” 暗沉的夜色里，周骜挑了一下眉：“你刚才在这儿发泄精力？” 杭姿觉得他语气有异，只点点头：“嗯。” 周骜举起双手，交握垫在脑后：“我以前不高兴的时候都会去我家楼下的游戏区玩秋千，不是我吹，全小区几十个小孩，可东西区的秋千加起来才四个，超级抢手，要不是我手段够硬，根本抢不到。” 这语气还挺自豪。 说完他叹了口气：“你就好了，不高兴是条路就能跑，可我上哪儿找秋千去……”学校都是封着的。 一句话把两个人的情绪都给摊开了。 杭姿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诶，打个商量呗。”周骜冲她抬抬下巴。 杭姿：“什么？” 周骜：“上午的事情，别跟别人说。”他碰了一下杭姿手里的袋子：“记住，吃别人嘴软，拿别人手短。” 杭姿失笑。 就算不拿他东西，她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可为了让他安心，她还是郑重的点头：“放心，我回去就把嘴巴缝起来。” -- 第127页 周骜往椅背上一靠：“那就好，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妈和我爸离婚，找了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再婚，他以后都没脸来学校给我开家长会了。” 他这番话说的太坦然，以至于杭姿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从周骜上午的反应来看，这件事在他心里应该是很敏感的存在，怎么样都不像是可以轻易谈论的。 事实上，不止是杭姿，周骜自己心里也是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跟别人说这种心事，可话一出口，他非但没有感到懊悔，对这件事的敏感抵触反而淡了。 甚至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喜欢憋着，而是没找到可以说这番话的人。 杭姿沉默了片刻，终于走了过来，在周骜身边的位置坐下，手里的袋子顺势放在脚边。 两人就这么坐在看台上，目光落在前方的一片漆黑中。 忽然，杭姿缓缓开口：“对不起啊。” 周骜莫名其妙：“对不起什么？” 杭姿笑了笑，无力的说：“一般情况下，我应该得跟你说点什么，可是我自己都没理清楚，暂时不知道该跟你说点什么。” 她果然是有心事的。 周骜作出不在意的样子：“啧，这个年纪谁没点小心思，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我说。事先声明啊，我不会安慰人，顶多当个称职的垃圾桶。” 杭姿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周骜以为她其实是抵触的时候，忽然听她问：“你撒过谎吗？” 周骜一听就笑了，大喇喇靠在椅背上：“那可多了去了，你想听哪个？” 杭姿没回答，又问：“你觉得，存在‘善意的谎言’这种说法吗？” 周骜想了一下，有一说一：“撒谎就是撒谎，只看被骗的对象理解或者不理解你的立场。” 杭姿有点意外的看了周骜一眼，没想到他这么会抓重点，让谈话过程简单又轻松。 周骜笑了一下：“所以，你骗谁了？” 杭姿眼帘一垂，不说话了。 周骜点点头，并不追问，直接岔开话题：“你怎么捐了那么多钱？” 这话让杭姿又是一讶：“你怎么知道？”班主任不是说数目保密吗？ 周骜嗤笑起来：“你动动脑子，钱是班长收的，她又没有三头六臂，还能把每个人的眼睛都捂着？” 杭姿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愿意这事被公开。 周骜问：“你有亲戚在灾区？”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牵连到自身，又或者真的心善感性，都不会这么阔绰。 杭姿在意的只是捐款数目的匿名制度不够严谨，对这个问题本身并不抗拒。 她摇摇头，坦白的说：“事发之前，我正对一件事情犹豫不决，直到天灾发生，看到了很多惨象，才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说着，她叹了口气：“有时候反思一下，感觉就像是……苦头都给别人吃了，教训却是我得了，怪怪的，所以……” 懂了。 所以想捐款弥补一下，当做自己在这件事情中得到启发的感谢。 周骜被她逗笑了：“我该说你善良还是单蠢呢？” “这人活着，本来就会因为周边发生的事情得到启发和感悟。道理是对的就记住，教训有价值就接受，” “在既定的事实上得到启发和感悟，怎么就成了踩在别人的痛苦上自己得利了？” “哦，你非得体验一次饥荒才知道浪费可耻，非得死一次才知道生命可贵吗？” 杭姿心里那点感性瞬间被周骜搅了个稀巴烂。 她木着脸：…… 周骜看她一眼，收敛了点：“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的发生能促使你下定决心，可能也会有另外一件事促使你做同样的决定。只是这件事情先发生了，所以没必要太上纲上线分析自己那点细枝末节的心里。” “你们女生就是心思多，什么事儿都要拆成三五七八份来分析，难怪你那么会做阅读理解。” 杭姿：“周骜。” 她声音有点冷，周骜脖子一凉，安静下来。 杭姿冷冷盯着他，结果没绷住，神情一松就笑了：“你才该去当讲师。” 周骜想起来这是之前跟她开过的玩笑，也笑起来：“也行啊，跟你当同事……”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孩忽然一个猛虎扑食，杭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周骜按着脑袋藏到了位置下面。 杭姿整个人一个大写的懵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周骜紧靠着挨挤在看台走道狭小的空间，被前面一排的椅背挡的严严实实。 “嘘——”像是猜到她要开口，周骜飞快提示：“有人来操场了！” 杭姿直接抿住唇，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很荒唐。 真是见鬼了，明明什么都没做，活像是要被捉奸似的…… 捉奸？ 当这个奇怪的字眼在心头冒泡，身边男孩的体温都变得灼热起来。 周骜也好不到哪里去。 拜这个座位的良好视野所赐，操场口那抹电筒光亮起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几乎是凭着本能把她一起按到座椅下面。 然而，比起不知道巡逻到哪里的老师，手掌的触感反而更让人心跳加速。 杭姿的脖颈细长，肤质细腻温热，他的大手贴上去，轻轻松松就握住，很容易联想到老家刚刚出生的小奶猫，提溜着脖子就能整个儿拎起来那种…… -- 第128页 “我、我们要藏多久？”杭姿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么猥琐的事。 周骜觉得手掌都要出汗了，再这么待下去实在不妙。 “不、不然，我去看看？” 杭姿轻轻舔唇：“你不会被抓吧？” 周骜：“他抓到我能把我怎么样？顶多是逃晚自习。” 这话提醒了杭姿，“那还是我出去吧。” 周骜连忙按住她：“你出去干嘛？被抓住怎么办？” 杭姿理直气壮：“我请假了呀！不舒服来操场走走，也不算翘晚自习吧？” 周骜一愣。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说着，杭姿脑袋一矮从他手里溜出来，“在这等我！” 她站起来，看着还缩在那儿的周骜，忽然恶向胆边生，在他后颈上按了一把：“藏好！” 周骜整个人往下沉了沉，脸都憋红了。 杭姿偷笑一下，大大方方走出去。 万幸的是，巡逻的老师已经走了，杭姿转了一圈，解除警报。 她走回看台，“出来吧。” 黑漆漆的看台上，一个黑影蛄蛹着钻出来，大概动作急了，不知道撞到哪里，咚的一声响！ 杭姿愣住，噗嗤着笑了一声，实在没忍住，干脆叉着腰放声笑起来。 周骜捂着脑袋走下阶梯，本来心里窜一股火，可看她乐不可支的，他心里的火立马就散了，双手插兜走过去：“笑什么笑。” 杭姿笑得肚子都疼了：“我就是觉得，你在这个操场，故事太多了。” 风光在这里，骚气在这里，现在，连狼狈也在这里。 周骜没好气看她一眼。 是啊，故事太多了。 全都和你脱不了关系…… 第66章 . 10.10【三更】 “学长，能送我吗…… 痛快笑了一阵, 走出操场的时候，杭姿只觉得神清气爽，居然比跑五公里还舒坦。 周骜眼见着她情绪变化, 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 “周骜。”杭姿忽然开口。 周骜看向她：“嗯？” 杭姿脸上映着操场外涌进来的灯光：“你犯过些什么大错没有？” 这个问题就问到点子上了。 周骜诚实的说：“那太多了。” 哦, 这样啊。 杭姿：“那……最严重是哪种？” 周骜：“你觉得, 我们俩定义‘严重’是一个标准吗？” 说的也是。 杭姿换了一种询问方式：“有被赶出家门那种程度的吗？” 嘶—— 周骜眯了眯眼, 捕捉到了杭姿话里的重点：“你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到要被赶出家门的地步了？” 杭姿眼神一收, 略显心虚：“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周骜虽然没有对杭姿的心事刨根问底，但是前前后后揉在一起想想，多少能捕捉到一点端倪。 “放心吧。”周骜懒洋洋走在杭姿身边：“凭咱们的交情，你要是被赶出家门，我肯定在自家铺子里给你留个铺盖，山珍海味没有，一碗面还是能管饱的, 不用报答，洗碗就行。” 杭姿：“……我谢谢您嘞。” 周骜一甩头：“客气。” 杭姿像是想了一下他的话, 又轻声笑起来：“你说的啊, 我记住了。” 周骜抿笑：“嗯, 记好了。” 操场距离女生宿舍不远，未免出了操场又撞上一个巡逻老师，两人采取先后离开的策略。 第一节 晚自习已经快结束了，杭姿问：“你该不会连后面两节晚自习也翘吧？” 周骜挑挑眉毛：“我是那种没事就爱翘课的人吗？” 杭姿丢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行了, 快走吧。”周骜斜靠在操场门口，等她先走。 杭姿：“那我走了。” “等等！”周骜叫住她，手里的袋子一送：“你的东西。” 杭姿看一眼他手里的零食袋, 伸手接过：“谢了。” 周骜把袋子递给她，手又放回兜里：“别还我什么啊，翻脸的。” 杭姿抿唇一笑，点点头，转身离开。 周骜眼盯着她一路出操场回宿舍，才慢吞吞走出来往教学楼走。 杭姿回了宿舍，先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放在床边的手提袋，一时兴起翻了一遍。 温过的牛奶早就已经凉了，剩下的零食多半都是酸酸甜甜小零食。 很难想象，他一个大男生在小超市里选一堆漂漂亮亮的零食是什么场景。 杭姿靠在床头，心情并没有因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重新消沉。 相反，有些决定一旦做下，剩下的就是卯劲儿朝目标冲。 杭姿深吸一口气，通体舒畅，她把东西收好，睡觉之前喝掉了牛奶，等到晚自习结束，李淼和覃薇等人挽着手说说笑笑回来时，杭姿已经睡着了。 所有人一进寝室瞬间安静，彼此作了个嘘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去洗漱。 …… 进入高中以来的第一次月考，无疑是受到重视的。 毕竟，在受初中毕业两个月放纵的影响下，各人入学考的水平具有一定的参差。 而在进入高中紧张学习一个月之后的月考，显露出来的水平会相对更真实。 对学生来说，想要在老师眼中成为有潜力应该继续关注的苗子，就得靠着月考的成绩来博得目光。 -- 第129页 当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月考时，杭姿和周骜无疑成为了最忙碌的两个人。 一个兼并文理，一个兼并文武。 因为对彼此的情况一清二楚，所以在备考阶段，两人偶尔也会相互帮助。 “这些是纲内所有提到过的错音字，标红是易考点，每天读一遍巩固熟悉。”杭姿把更新过的笔记给周骜刷新。 周骜蹙眉：“你确定？” 杭姿慢慢抬起头，眼神里透出一股莫可名状的傲娇：“别后悔就行。” 周骜抿了抿唇：“我背。” …… “英语作文例文十五篇，全都是经典百搭句式，背下来怎么都能编出来一篇了。” 周骜：“就没有死记硬背之外比较取巧的方法吗？” 杭姿：“有。” 周骜：“说说看。” 杭姿：“作弊最取巧，要帮你纹在身上吗？” 周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天晚上之后，杭姿的状态节节拔高。 她的学习风格概括起来大概是：基础需牢，效率要高，分配精力，绝不死磕。 周骜甚至隐隐约约的觉得，她身上有了些变化。 不再是刚刚进班时那个面对人际关系小心翼翼经营的女孩，当她身上的壳子一层层剖开时，她比想象中更吸引人，更耀眼。 这个时候，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质疑过她的成绩水平…… …… 可是，耀眼的女孩也有了自己的难处。 她需要一个地球仪。 第二节 课下，周骜捞起排球准备去训练，路过杭姿的座位，发现她满稿纸画球。 笔触含着几分躁意。 他笑了一声，意外的收到一记眼刀。 高大的男孩眉毛一挑，多新鲜呐，你也有学到暴躁的时候啊。 他点点头，中肯的称赞：“画的不错……” 杭姿正愁没地方发泄，当即往后一坐，抬起的椅子脚瞬间落下，电光火石间，周骜长腿一抽，完美避开。 手中排球嗖的一转，他嘚瑟勾唇，转身出了教室。 杭姿劲劲儿的瞪了一眼他的背影，收回目光继续画球。 …… “砰！”周骜一个扣杀，顺利结束了一场训练赛。 杨教练宣布休息五分钟，裴炼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周骜灌着水，好奇地问：“你们文科生是不是人手一个地球？” 裴炼大大喘了口气：“啊？” 周骜：“地球仪！是不是学地理都要地球仪？” 裴炼随口道：“有当然最好。” 周骜想了想，问：“地理难吗？跟物理比呢？” 裴炼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你的胜负欲已经蔓延到这个地步了吗？” 水喝完了，裴炼准备再去买一瓶，抽出饭卡时，周骜眼尖的看到他钥匙串上有一个迷你地球仪。 “这个哪里买的。”周骜顺手拿过他的钥匙在手里把玩。 裴炼看了一眼，干着嗓子说：“林俏送的，你问她去。” 林俏？ 还是算了。 周骜作势要把迷你地球仪摘下来。 裴炼一个饿虎扑食抢过来：“干嘛呢！” 周骜理直气壮：“学长，能送我吗？” “你说呢！” “我说能。” “滚！自己买去！” …… 训练结束，周骜吃完忙完回到教室，却发现杭姿已经坐在那儿了，以前就很有效率，现在更有效率。 她两手捂着耳朵隔绝着大课间的噪音，唇瓣轻轻动着，还在背书。 周骜走过去敲敲她的桌子。 她连眼都没转，自动自发翘起椅子让他进去。 周骜舔舔嘴唇，默不作声的跨进去。 晚自习时，杭姿高速高校完成了其他科目的作业，最后一节自习全留给了地理。 周骜隐约觉得，自己下午好像惹到她了。 于是，同样用两节自习完成了所有作业后，他勇敢挪到中间的空位上，敲了敲杭姿的桌子。 杭姿正在自己画的球上分析题目，几乎是皱着眉头看过来的。 周骜小小的轻咳一声，“那个……需要帮忙吗？” 两分钟后。 “对，转，转，注意轴心位置，转歪了！” 化身工具人的周骜举着自己的工具排球，共同组成了人工智能地球仪。 杭姿一边转着周骜的排球一边看题，慢慢露出恍然的神情：“啧，这就对了！” 周骜看在眼里，心里的复杂一重叠着一重，发出了好长一声叹息…… 第67章 “争取朝我的考场靠拢。…… 月考如期而至, 各班需要按照年级组下发的座次安排布置考场。 万幸的是，考场布置比杭姿想象的简单，据说除了期中期末考需要搬运桌子, 月考只要空出座位, 按照贴在桌子左上角的名签坐就行。 这就省事儿很多了。 不过书籍本册还是得收拾起来装箱, 不能像往常一样堆在桌上。 周五下午的大扫除, 大家都在教室里收拾。 男生的东西一向很简单，三两下就收拾完了, 报纸试卷都是叠吧叠吧一塞。 女生就完全不同了，一个科目下能分出好几个本子，A4B5大小不同，课堂笔记课外摘抄错题整理面面俱到；报纸试卷要分开归纳整理，风琴包、翻页文件夹，标签贴红橙黄绿类目分明。 -- 第130页 周骜三两下把自己的东西收好，抬头看向杭姿, 她已经准备去吃饭了。 桌面上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张纸片都没留下。 她每科都有笔记本, 但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分类。 两个风琴包一文一理负责卷子纸张分类, 报纸习题叠得整整齐齐, 一只小夹子就全部擒住，简单利落的令人发指。 她不是今天才急吼吼开始收拾，而是平时就整理好了，这时候直接装箱就行。 周骜默默地看了一眼她的桌椅，跟着出去吃完饭。 …… 周六放学的时候杭天成来接杭姿去奶奶家吃饭。 中秋节已经过了, 杭天成因为工作太忙，这顿饭就顺延到今天。 一进门，屋里已经来了许多亲戚长辈, 相当热闹。 杭姿挨个儿叫了人，等杭天成带着李姿去跟长辈说话时，她便去了哥哥姐姐那边。 因为杭天成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们结婚时间相差大，导致杭姿这一辈的姊妹们年龄相差也很大。 最大的大哥已经结婚生子，最小的弟弟妹妹还在上初中。 代沟肯定有，但坐下来一起说说话还是挺融洽的。 杭姿中考的事情早就在家里传开了，大概来之前都得到了家长的耳提面命，一个个看到妹妹都是笑眯眯的，聊得都是吃喝玩乐，谁也没提这事儿。 不过，这里面并不包括和杭姿玩得最好的姐姐杭婕。 快开饭之前，大哥的教育话题终于暂停，大家得以喘息，杭婕成绩把杭姿拉到院子里摸头。 “苦了你了，在姑姑家住了三年。都瘦了。” 杭婕是杭姿三爹的二女儿，三爹读完书之后就去了S市落户发展，杭婕是在S市长大的。 因为相聚的时间少，缺乏了充裕的时间让这两姐妹吵嘴，她们每次见面都无比愉快融洽。 两姐妹坐在藤编秋千上晃晃荡荡，杭姿不以为然：“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杭婕小脸一沉，严肃的盯着杭姿：“姿伢儿，你变了！” 杭姿面不改色：“哪有？” 杭婕痛心疾首的说：“你是不是在姑姑家住了三年就叛变了！” 杭天成这一辈，从老大杭天建一路下来，事业各有高低，性格脾气迥异，而杭琦玉绝对算是女性长辈里最不讨小辈喜欢的那一挂。 杭家二老在养育子女的问题上，多少有些男女不等，但这种不等并不是在物质上。 比如儿子想要创业，想要闯荡，那都是正常的，但女孩子始终要在父母的身边才稳妥。 于是，老大老二想去哪里都可以，老幺杭天成作天作地二老也挺了过来。 唯独对杭琦玉，二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彻底放手。 杭姿这个年纪的小辈不清楚，但她大哥杭准却是早有耳闻。 姑姑当年拒绝去家里安排的国家留学，孤身一人前往B市闯荡，差点把家里都掀翻了。 可家里怕影响她女孩子的名声，二老再生气也不对外人讲，只盼着她吃了苦头就能自己回头。 倒是后来杭天成作天作地也闹了一通，成了杭家内外逢年过节都拿来说道的谈资。 后来，杭琦玉真的一路闯了过来，日子逐渐安稳，家庭也幸福，大家竟像是忘了，早在很多年前，杭家这个女儿才是真正的魔王。 作为姑姑，杭琦玉很少会像其他婶婶一样亲切带笑的陪小辈们玩，在她眼里，如果谁犯了错，诸如“她/他还是个孩子”和“她/他还小”这种话只会火上浇油，让她批评的更狠。 同样的事情，换了大爹二爹骂人，爷爷奶奶一定站出来护犊子摆威仪。 可要是姑姑骂人，爷爷奶奶都插不上嘴。 就是这么可怕。 而面对这样可怕的姑姑，杭姿在她家一住就是三年！ 杭婕忽然捧住杭姿的小脸蛋：“看看，这么个小美女，要是变得和姑姑一样，以后准哥、沛哥还有我的小孩，肯定一看到你转身就跑，你就是最可怕的小姑姑和小姨！” 杭婕煞有介事的恐吓着杭姿，仿佛她已经成了姑姑的接班人。 杭姿本来想替姑姑解释两句，可一看到杭婕炯亮的小眼神，涌到喉头的解释变成了一阵无力的轻笑。 杭婕将这个反应理解成说教成功，满意的拍拍她的肩膀：“你懂就好了！女孩子一定要可可爱爱才讨人喜欢！” 说到“喜欢”，杭婕眼珠一转，一秒转换话题。 她撞了撞杭姿的肩膀：“诶，跟姐姐说说，有没有男朋友啊？” 杭姿快被她闹得跪地求饶了，笑起来：“有啊。” 杭婕眼睛一亮：“长什么样！？家住哪里？你们开始多久了！” 杭姿眯了眯眼，一本正经的说：“你说的是哪一个？” 杭婕安静了一妙，一双卡姿兰大眼睛逐渐睁大，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渐渐上涌：“你……还有还几个？” “嗯。”杭姿点点头：“语文的性格比较温柔内敛，数学和物理呢，有点不解风情，但只要掌握到原理，就能直接切入重点，很好沟通；英语吧，有点小洋气，喜欢小资情调；生物比较单细胞，挺可爱的……” “你够了啊”杭婕眼里的惊喜全数消散，非常失望：“我说的是活生生的人！会牵手会打啵啵会拥抱的人！你完了，你真的一点情趣都没有了！” -- 第131页 杭姿的原本的确是开玩笑，可听杭婕这么一说，脑子里竟然略过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下一秒，她听到自己说：“好吧，那我很认真的跟你介绍。” 杭婕眉毛一挑，眼神是半信半疑的。 杭姿有点愣神，心里好像矛盾的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阵营告诫她点到即止，另一个阵营却在帮她措辞，并将这些话推了出来：“就……暴躁，非常暴躁。但又给人一种力量上的安全感……” 杭婕还没听完，一巴掌拍在脑门，忍不住了：“你玩上瘾了是吧，不就是体育吗！？” 杭姿：“……” 杭婕已经没兴趣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了。 她现在很确定，小妹妹杭姿就是个书呆子！ “懒得跟你说，我进去了！” 杭婕踩着重重的步子回了屋里，杭姿目送着她离开，目光一转，落在了正荡着的秋千上。 周骜的脸不由的浮现在脑海，还有他劲劲儿的自夸—— 【我以前不高兴的时候都会去我家楼下的游戏区玩秋千，不是我吹，全小区几十个小孩，可东西区的秋千加起来才四个，超级抢手，要不是我手段够硬，根本抢不到。】 真是看不出来，他这么暴躁一体育生，喜欢的居然是这么浪漫的东西。 杭姿在心里默默念着，忽然又笑起来，喃喃念着：“体育啊……” …… 很快到了饭点，保姆阿姨来请大家入席，家里的长辈们做了一桌，小辈们另设了一桌。 因为大哥杭准已经是成了家有孩子的人，特别被提拔到了长辈桌，剩下杭姿她们这些还在读书的扎在一起说悄悄话。 大姐姐杭珮在F大读大二，她悄悄瞟了一眼在长辈桌推杯换盏的大哥，然后跟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 下周姑姑要回来，到时候说不定还有一场家宴，大家很快又会见面了。 那一瞬间，杭姿觉得桌上的气氛都凝了一瞬。 家庭聚会其实气氛很好很不错，但如果要见的是姑姑，那就要令论了。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拍尿玩泥巴的年纪了，一个个都懂事了，要是姑姑一个兴致起来把他们教到跟前问起近况，还真要好好措辞。 大家原本没想过提杭姿中考状况不好的事，但这会儿顾不上那么多了。 杭婕戳戳她：“你跟姑姑住了三年，关系肯定比较亲，到时候你就冲在最前面！为大家接下所有炮火！” 如果是以前，杭姿一定会和大家紧密的联合在一起，可是现在换了一个角度来看，才发现原来的自己有多么的天真。 姑姑她，其实没这么可怕。 …… 这一天的聚餐之后，杭姿第二天就返校了。 因为有月考，李姿给她准备了好多小零食，甚至想中午给她送饭。 杭姿委婉地拒绝了。 其实学校食堂味道很不错，吃的也都是热乎的。 李姿见状，就没再坚持，比起月考成绩，夫妻两个更在意她的精神状态，谁也没提分数，只让她尽力就好。 考试这天，一下早读吴娥开始催促大家上厕所检查文句。 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安排是按照分班考的成绩排的，周骜的考场在一班，杭姿的考场在五班。 拎着文具袋走出教室的时候，周骜叫住杭姿。 “加油。”周骜漫不经心的挑挑眉：“争取朝我的考场靠拢。” 杭姿笑了一下，用眼神回应他。 好的，你这个超级逼王。 第68章 迟来的学霸 考试似乎比日常上课要过的更快, 一眨眼，入学以来的第一场月考就结束了。 而所谓的效率天花板，大概就最后一场考试刚结束, 第一场考试的成绩已经在晚自习开始之前传出来了。 “雾草！我们班作文最高分, 56分！” “真的假的？ 一般情况下, 作文能上50分, 基本就算是相对优秀的文章，能到55及以上, 多半是扣在卷面或者错别字上，满分作文则相当罕见，不是轻易能给的。 而作文能上50，基础部分也相对扎实，差不多可以保底过百，毕竟除了试卷第一大题的基础部分，占比相对大的阅读题型里也包含不少对基础部分的考察。 要是阅读理解的高阶题型也能拿下, 语文成绩就相当能看了。 很快，这个56分的高分得主也被公布了。 是语文课代表李淼, 也是杭姿的室友, 据说是有人翻完一整沓试卷得出的结果, 相当权威。 李淼分班考的时候语文成绩就很突出，从作文水平看得出来她平时有一定的阅读积累量。 所以分配班干部职位的时候，吴娥直接点了李淼。 于是，第一节 晚自习顺理成章被用来讲月考语文试卷。 这时候，大家再次意识到高中的紧张感以及月考是多么的家常便饭。 不像小学初中的大考, 考完了之后得等呀等，等好几天才能看到成绩。 月考的成绩压根连点悬念都没有，就像是随手做的练习册。 下午大课间吃饭的时候, 周骜跟在杭姿后面出了门，“喂。” 杭姿回头，就见周骜两手插兜走了过来：“嗯？” 周骜经过她身边，脚下没停步：“请你吃饭。” 请吃饭？ 杭姿跟上来：“为什么请我吃饭？” -- 第132页 周骜偏了偏头，想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学语文可能真的有点天赋。” 考前她给得字音笔记和默写押题居然中了！ 其实这不算玄学，月考考纲都是近期所学，不会超纲。 但当他回忆起她在笔记上干脆利落划出的重难点的样子并且督促他每天一遍时，会在心里不由自主的为她镀上一层考神之光。 厉害，真的厉害。 至少这次考试他对基础题非常有把握，不是像之前那样，看哪个都似是而非，半猜半赌。 “哎，这次作文你写的什么？”周骜没有考后巴巴对答案的习惯，但是想到刚才教室里议论的作文最高分，他忽然对杭姿的作文产生了兴趣。 “你觉得你能得多少分？” 杭姿站在窗口琢磨要吃什么，闻言心不在焉的回：“如果审题没毛病，应该不会低吧。” 不会低？ 周骜挑了挑眉，你还真有自信啊。 这次的作文中心主旨是梦想需要努力，因为是语文组老师命题，多少有点敲打新生的意思。 见周骜没说话，杭姿回头看了一眼，补充着说：“而且我写的议论文。” 这话让周骜笑了：“哟，你写的议论文呢！”谁不会似的。 高中语文作文在近年来的高分作文的框架引导下，俨然已经有点八股文的架势了。 提到作文，首推议论文，格式都近乎固定，没别的原因，容错率最高。 开篇一通修辞，多半是排比，引出中心思想，然后开始摆论据，这时候就是拼论据积累的时候了，每写一个论据小结一次中心，一篇作文差不多摆两到三个论据，完了再来一个大总结。 套用这种公式，但凡勤快点被几个论据，审题正确，作文这块就不会有大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在高考阅卷时，命题直接排除诗歌体的选择后，文言文作文能满分脱颖而出。 大概阅卷老师看议论文也看的心都麻了。 不过，如果一篇满分作文是议论文，那绝对是有非常明显的优势。 所以，杭姿这话的意思翻译一下就是——我审题没毛病，而且写的议论文，稳得很。 虽然是周骜请客，但杭姿还是选择喝粥。 周骜眉毛一挑：“再买点吧，传出去别人得说周哥对你小气。” 杭姿捏着塑料小勺搅着小米粥，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所以谁这么无聊传这个？ 周骜不死心，捏着饭卡扇风：“你吃太少了，再吃点。” 杭姿专心喝粥，说：“最近不能吃坏肚子，喝点粥就行了。” 周骜笑了一声：“月考的时候我看你不是能吃能喝的么，现在考完了倒是想着要忌口了？” 杭姿喝粥的动作一顿，忽然抬眼看过来。 她的眼神很平静，却看得周骜心里一跳，隐隐生出打嘴的冲动。 他们虽然已经算得上是熟悉的朋友，可还不是每天一起吃饭的关系。 她习惯独来独往，非常有效率。 按理来说，他不可能知道她每天是怎么吃的。 可是最近，他早上跟她去小食堂，中午跟她去大食堂，隔着几个座位的距离，她吃什么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同一时间，杭姿想的却不是这个。 她突然记起来，最近吃饭的时候的确看到过和他身形一样的人。 因为时间匆忙，食堂人又很多，她并没有专程走过去打过招呼，往往是一眼掠过就继续自己的节奏。 所以，那个人的确是他，而他……似乎对她颇有关注？ 周骜觉得这个气氛尴尬的都快让他自燃了。 至少现在这个阶段，他完全不想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质，也不应该变质。 “怎么了？问你呢，怎么这会儿想起来要忌口了？你还有比月考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选择岔开话题。 杭姿闻言，眼神轻轻动了一下，前一刻的思索瞬间散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低头又喝一口粥，不答反问：“上次你说的话还算话吗？” 周骜甚至都不问自己说得哪句，直接回：“算。” 只要是对你说的话，什么时候都算。 杭姿笑了一下：“好，那等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一定来投奔你。” 周骜一愣，慢慢体会了她话里的深意。 合着你还真有大事要做？ 看着她闲闲喝粥的样子，周骜把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如果不是主动想说的话，还是不要追问了。 他举起左手的包子咬了一大口，又提起筷子开始搅拌炸酱面：“行。” 一个敢说，一个敢应，少男少女的约定，就此达成。 …… 吃完饭，杭姿回宿舍拿水瓶，因为男寝更靠近水房，周骜在水房磨磨蹭蹭接了半天水，终于看到她走了过来。 周骜早就发现了，遇上主动表示可以帮她提水的男生对她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很难想象，她看着纤细苗条，一双小胳膊居然能轻松拎起两大瓶开水，走得稳稳当当。 这就很不符合她的外貌人设。 可也正是她这种有效率的实力展示，击退了不少有意表现的好色之徒。 看着杭姿提两瓶水离开的背影，周骜心满意足的勾勾唇角，轻轻刷了一下卡，正在流淌的热水戛然而止。 -- 第133页 刚好满瓶。 他拎着自己的水瓶往宿舍走，今天又是和平的一天。 …… 好在月考期间没有布置其他作业，所以晚自习用来讲试卷也不用担心作业写不完。 吴娥踩着晚自习上课铃声来时，手里的文件夹夹着厚厚一沓试卷，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就把手里的试卷丢给了就近的学生：“发了。” 被委任的学生立马兴冲冲发放，吴娥看了一眼：“多分几个，你一个人发到什么时候！” 老实说，发试卷比发作业本有意思，因为可以顺便看看其他人的成绩。 班主任一发话，就注定他不能独享全班成绩的欣喜，该生遗憾的把试卷分给了其他人，几个人很快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手里的试卷哗哗翻飞，最后落在自己的主人面前。 很快，其中一个人走到了杭姿这排，手里的试卷略过杭姿，丢给了一座之隔的周骜。 周骜斜靠墙坐着，杭姿就在他的视线内。 他长臂一伸拿过自己的试卷瞄了瞄，撇了撇嘴。 119。 基础题都拿下了，默写也全对，他又翻一页，好嘛，作文45。 满分150的卷子，110左右还算不上多么出彩的成绩，但周骜并不在乎，这不是他的拉分强项，只要保证不拉跨就进行了，这个分数他还是能接受的。 但是……他得先看看杭姿的分数。 周骜眼一挑，“你的呢？” 杭姿满脸无助的看向还在发卷子的人，耸耸肩，布吉岛。 周骜就盯着发卷子的人看。 可是，眼看着他们一一发完手里的卷子回了位上，杭姿依然没等到自己的卷子。 她看向周骜，摊了摊手，我卷子呢？ 周骜皱皱眉头，建议道：“举手问一下吧。” 杭姿乖乖点头，正要举手，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抢了先：“报告。” 周骜一听到那声音眼神就沉了，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他！ 褚明手里捏着一份卷子，在得到吴娥的允许后快步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吴老师，因为先给其他班的老师送了复印件，耽误了一阵。” 吴娥笑笑：“没关系，我这边还没开始讲。” 褚明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吴娥：“辛苦了。” 褚明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却在转身走出教室，路过窗户口时，精准的看向了第三组最后一排，眼里载着满足的笑意…… 周骜转着红色水性笔，低声问：“那是你的卷子吧？” 杭姿想，全班都发了，那应该是是她的吧…… 一瞬间，周骜脑子里生出了很多邪恶的猜想—— 褚明这货已经变态到这个地步了？ 偷她卷子？ 就在这时，吴娥走上讲台，手里拿着褚明送来的卷子：“先跟大家公布一下，这一次我们班语文考试的第一名是杭姿，141分。” 哗—— 班上一阵骚动，一双双目光先后投来。 周骜转笔的动作一顿，机械的转过头看向杭姿。 下一秒，吴娥把试卷一转：“她的作文也是全年级第一，58分，写的非常不错，被整个语文组的老师借去复印，现在才送来，来，杭姿，你的卷子，我们先讲前面的题，等讲作文的时候再分享一下你的作文。” 吧嗒。 周骜手里的笔一滑，直直掉在桌上…… 第69章 就很气！非常气！…… 58分是什么概念呢？ 立意绝对没问题, 文章结构完美，措辞上乘，加上杭姿一手好字, 卷面分绝对拉满。 周骜毫不怀疑, 这缺的两分, 是老师怀着两份鼓励希望她不要骄傲, 且不想在第一次考试就把评分标准怼到天花板的用意扣掉的。 141是什么概念呢？ 除了占比较大的作文，就是磨人的阅读理解了。 扣掉开篇的基础题和阅读理解里的基础题, 要在很讲悟性的理解题里得分，差不多得是出题人肚子里的蛔虫那种程度。 这个记住公式就能解题的概念不同，毕竟一千个读者里有一千棵不一样的枣树。 你可能两次遇到考同一个公式的数学题，却不可能两次遇到同一种思路的阅读理解。 阅读拿分，太讲天分了。 不止是周骜，几乎所有人看杭姿的眼神都变了。 这一瞬间，大家不约而同为她加上了学霸滤镜。 开讲试卷之前, 吴娥又干了件事儿。 她把试卷往讲台上一放：“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在你们走进这所高中起, 竞争就已经开始了。每一次的月考, 就是你们在遇到关键评估时候的‘平时成绩’, 这样，我也不一一报分数，我就让你们宏观上感受一下。” 吴娥一双眯眯眼在镜片后反射出精光：“100以上，110一下的同学举个手。” 短暂的静默后，教室里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举了手。 紧接着, 吴娥一级一级报出，大家对号入座举手，差不多能对这次语文成绩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尤其是清楚自己处在班上什么层次。 一番举手下来，110-120这个阶段的人数最多，其次是，100-110。 能上130的寥寥无几，140以上只有杭姿一个独苗苗。 周骜跟着班主任的示意举手落手，面上波澜不惊，心里都快呕死了。 -- 第134页 119，一分，就差一分！ 但凡多得1分，他就是120，举手的时候好歹能上一个档次。 同样是临界，隔壁的141哪怕刚出头，她也是140级别，一枝独秀。 这一刻，周骜完全没办法用“没关系这不是我的拉分项”来安慰自己。 他甚至想起了刚开学的时候在走廊上对她说过的话—— 【我呢，成绩不算顶尖，但绝对好过你，我觉得我也有这个资格跟你说两句。】 好过谁？好个鸡脖啊！ 他妈的恨不得现在找个洞钻进去！ 就很气！非常气！ 周骜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在语文上激起这么强烈的斗志。 超她，必须超她！ 杭姿的作文的确是最普遍的议论文，但是对于梦想和努力这种写烂了的题目，她的立意和论据都相当新颖，加上巧妙的修辞运用和丰富的词句积累，文章行云流水，相当出彩。 最后，吴娥亲自读了杭姿的作文，且把复印件张贴在后面的黑板上，鼓励大家读一读，进一步参详议论文的高端写法。 一下课，杭姿，哦不，应该说杭姿的试卷就成了香饽饽，以田恬为首，大家相继借来传阅。 用田恬的话说：“我就想看看140的卷子长什么样儿！” 杭姿呢？该干嘛干嘛，抢热水，出教室透气，老干部本部作风依旧不变。 周骜默默看在眼里，那点儿比拼心忽然就淡了，变成了一种莫名的自豪。 ——我眼光真的不错。 然而，这种微妙的小心情很快就被破坏了。 第二节 自习课下，褚明又来了！ 这次他可不是借送东西为名装模作样来刷存在感，而是大大方方站在后门，还找了个人传话。 只听坐在后门的男生朝着教室里大吼一声“杭姿！帅哥找！”，一双双目光唰唰唰就看了过来。 杭姿正在小口喝水，转过头看向后门，就见到褚明笔直周正的站在那里冲她微微一笑，手里还拿了个文件袋。 下一秒，她水都来不及喝，飞快合上盖子走了出去。 褚明的目光落在她的方向，随着杭姿动作，他看到了从她身后投来的目光。 冷冽且警惕。 褚明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新鲜的舒畅感，为自己终究站上了一回胜利的小高地。 他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完全忽视斜靠在墙角的少年满脸的不爽，只微笑着看向走来的少女。 “不好意思，因为刚刚考完要收拾东西，所以现在才弄到。” 杭姿哪里会跟他计较这些，她盯着褚明手里的文件袋，连连摇头：“不不不，是我麻烦你了，谢谢啊！” 褚明笑笑，并不在意：“你要是考前要，我还真不行，可是现在都考完了，好找得很。” 他看向杭姿的眼神带上了光：“杭姿，你是不是打算……” 话没说完，一个友善的声音从杭姿身后传来：“诶？这不是褚明吗啊？怎么来我们班玩儿了？” 周骜直接比杭姿多走了一步，站位更靠前，两手环胸一抱，像是看不到杭姿一样，直接往斜侧一靠。 杭姿站在门边，他一靠过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站位变成周骜正对着褚明，杭姿被他挡在了身后。 褚明的拳头硬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 又不是来找你的！ 这时，杭姿的小脸从周骜的肩膀处探了出来，笑眯眯的说：“谢谢你啊，明天请你吃饭。” 周骜一脸清纯的好奇着：“怎么了？” 不等杭姿回答，褚明抢先回说：“这有什么好谢的，说不定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同班同学”四个字的信息量太大了，周骜当场愣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被褚明成功捕捉，清秀的男孩脸上越发露出势在必得的愉悦。 他看向杭姿：“你先写，等老师讲解完，我把笔记借你。” 周骜似乎已经猜到了褚明给杭姿送的什么，电光火石间，他的思绪飘得更远了。 运动会之前的一天下午，他请她吃饭，还碰到了裴炼和林俏。 她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他干脆帮她支开裴炼和林俏，后来才知道她是去找褚明了。 如果没有猜错，她那天就找褚明要了这个。 周骜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砸了一颗大石头似的发沉发疼，好在他管住了表情，扯了一下嘴角，一副“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你们慢慢聊，我去厕所。” 褚明看着周骜散漫的背影，嘴角轻轻勾了一下，这才看向杭姿：“娜就这么说定了！” 没想杭姿竟然走神了，如梦初醒般：“啊？” 褚明看着她这样，眼里那份胜利的得意忽然就淡了。 但他还是微微一笑，耐心的说：“我说，讲卷子的随堂笔记，我之后再给你。” 杭姿这才听清，连忙说：“没事，我不着急。” 褚明想了一下，说：“你这次的语文成绩真的很好，其他科目呢？” 杭姿的眼神扫过周骜离去的方向，说：“得等卷子发了才知道。” 褚明居然听出了几分敷衍的味道。 就算卷子还没有发，但凡出了考场，对自己多少都有个大致的评估的。 -- 第135页 少年的眼轻轻垂下，终于歇了热情：“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嗯。谢谢你。” 褚明摇摇头：“不客气。” 目送褚明离开后，杭姿在走廊上站了会儿。 周骜一直没回来，她暗暗想，大概在上大号？ 直到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自习课重归自主安排时，周骜才慢悠悠回到教室。 杭姿已经把褚明送来的文件袋拆开了，周骜路过时有意无意瞟了一眼，虽然早就猜到了，但亲眼看到那套文综试卷时，他才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看得开。 心里跟堵了块石头似的。 吴娥已经走了。 按照语文组的这个效率，其他科目的老师基本上都要连夜批改试卷，早点讲完就能早点开启下个单元的新内容。 最后一节晚自习，教室里重新响起窃窃私语。 但是这些都没影响到杭姿，她全神贯注写着褚明送来的文综卷子。 周骜难得没有歪垮垮坐着，他正面朝前，面前摊着月考语文试卷，手里的红色水性笔一转一转。 运动会之前，他知道她兼顾两科，还分出精力去练习长跑，曾说过她不务正业，很可能鸡飞蛋打。 那时候，她劲儿劲儿的和他放话——小孩子才做选择题，而她全都要。 到最后，她长跑不仅夺冠，还破了纪录、语文成绩稳坐第一，甚至优秀到快要名满全年级。 可是她呢，根本来不及去得意炫耀，才刚刚下了理科战场，又转身投入文科战场。 从开始到现在，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空响炮。 而他，可能对她存着一个天大的误解。 想到这里时，指尖打转的笔忽然顿住，被他捏在手中。 周骜觉得有点不对劲。 开学的时候他曾经无意瞄到过杭姿的入学成绩，说一般都算是抬举她。 那就真是不偏不倚踩着线进来一中的。 开学才这么短的时间，中间还穿插了运动会，突飞猛进哪有这么容易？ 又不是在拍什么超能力的电影。 如果吴娥知道她是能考出这种成绩的独苗苗，进班第一天就会认认真真给她安排一个座位，而不是随手一指，指到他的旁边。 电光火石间，周骜福至心灵，想起了她样子古怪的那几天，以及那晚在操场她说过的话—— 【你觉得，存在‘善意的谎言’这种说法吗？】 【你犯过些什么大错没有？】 把整件事情连起来想，周骜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孩，默默的想：你应该，不至于吧…… 第70章 “朋友的事情，不是闲事…… 因为各科老师连夜改卷子, 接下来两天，其他的试卷都相继发下来。 继语文141之后，杭姿凭着134的英语和129的数学, 让两位老师科任老师记住了她的名字, 且毫无疑问的会在接下来的学习中将她列入重点关注对象。 然而, 在登顶学霸宝座的这条路上, 她多多少少被绊了一下—— 理综成绩出来之后，杭姿的生物拿到了94, 可是物理只有71，化学更跌，踩着及格线低空飞过。 相对的，周骜生物96，物理88 ，化学82。 虽然语文拿到了气人的119，英语105姑且不算特别难看, 但数学却直冲140。 仅凭着理综的拉分，直接抵消了杭姿在语数外上的优势不说, 总分算下来还险压她一分！ 周骜一边偷瞄杭姿的试卷, 一边在心里噼里啪啦按着计算器。 简直……扬！眉！吐！气！ 可是, 他这份气势还没坚持半天，就在双重打击下溃不成军。 第一重来自科任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商量好的，在排名出来以前，各科都会在讲试卷之前以举手的行事让大家宏观上感受一下自己的成绩排在什么位置，然后是一套异曲同工的说辞—— 觉得自己考得很好是吧？ 这是什么考试？你进入高中以来的第一场月考！ 高考是什么？ 高考是你三年所学的全部内容, 这是一个量级吗？ 这当中，又以生物老师最为犀利。 其实这次班上上90的人特别多，一抓一把, 与此同时，不及格的也有一把，整体成绩呈现了一个鲜明的两极分化。 个中原因，恰恰是因为试卷特别简单，简单到只要认真看过书，背过知识点就能答得出来，对，背了就行。 生物老师来这么一手，直接把那些还没从暑假的浮躁里脱身的一帮人给刷出来了。 而高分根本没必要得意，只能说你这段时间的学习，达标了。 末了，生物老师还是单拎着周骜表扬了一通，每天训练还能扎扎实实学到96分，多么难得！ 然而，周骜脑子里只萦绕着“特别简单”四个字，一张俊脸表情麻木。 所以说，这次月考试卷整体都不难，上600的人不少，考的不是知识，而是态度。 …… 第二重打击，来自杭姿。 在各科都开始讲卷子时，褚明按照约定及时为杭姿送来了答案。 杭姿已经把文综卷子写完，也自主批改。 自己改卷子很难有一个严格的评判，尤其碰到需要大篇幅回答的主观题。 这时候，杭姿就相当简单粗暴了，她先过一遍答案，圈出关键词，自主批改历史和政治的主观题时只看时间、事件和原理的关键词，但凡没有关键词全部两笔叉掉。 -- 第136页 就这种批改方式出来的结果，政治94，历史89，地理差点，72。 其中，她的政治选择题全对。 周骜原本在边上偷瞄，最后装都不装了，趁着自习课的自由直接挪到中间座，拿过她的文科试卷翻来覆去的看。 看到最后，他忍不住问了句：“所以你化学为什么这么差？” 杭姿想了一下，捏着错题本认真地说：“时间不够，还是得放弃一门。” 这句轻柔的回答，犹如一道惊雷在周骜头顶劈下。 好得很，放弃一门的程度是踩着及格线低空飞过，让你集中火力，你得上天吧？ 可是，一想到她放弃的科目，周骜的心又沉了沉。 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所有努力来挽留她，可是他的意愿，在她已经做好的决定面前能有几斤几两重？ …… 月考的班级排名是在两天后出来的。 周骜进班时是全班第三，这次月考退了两名，变成第五。 但因他情况的特殊性，这退步的两名不仅没有被质疑状态，反而得到了吴娥当着全班的表扬。 毕竟，在体育课全员划水的情况下，周骜在高强度的训练下还能保持文化课的基础，这绝对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杭姿以一分之差位居周骜之下，成为了吴娥第二个大肆表扬的对象。 原因无二，杭姿比所有人晚两周入校进班，中间还积极参加了运动会，在这个前提下，她直接从班级排名中下层一跃而上位居第六，足以证明态度端正！ 两个同时被表扬的人，因为同桌的关系，令这份殊荣直接加倍。 看看，这就是模范同桌！ 希望所有同学都能像周骜和杭姿一样，对待学习能够沉下气，脚踏实地。 下课之前，吴娥还说了一件事——年级前一百名的排名会在高一教学组办公室外面张榜，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自己去看看。 下课后，前排三个直接转过来对他们竖起大拇指，牛B！ 田恬更是兴冲冲的建议：“我们去办公室那边看看排名吧！” 杭姿的成绩肯定能进前一百名，可她却摇摇头：“我还有点事，你和其他人去看吧。” 周骜暗暗地想，可不是，光是整理错题本就够忙了。 田恬就是想凑个热闹，杭姿不去，她也兴致减半，干脆说起这个荣誉榜。 据说，以前考试之后，会把全年级的排名都展示出来，谁得底裤都不留。后来学校遭到家长反馈，认为分数和成绩是孩子隐私的一部分。 公布全体学生的分数或许能对名列前茅的学生起鼓励意义，但未必会对排名落后的学生起到激励作用，相反，这很容易让人感到挫败。 家长找茬投诉起来，什么都能说出花儿来。 后来，学校作出了调整，留下鼓励作用，砍掉激励的用意，只公布前一百名。 这样一来，只要有心爬榜的学生自然会努力上榜，没上榜的学生也不至于被公开处刑。 杭姿在教室里听着田恬说学校的八卦，全然不知回到办公室的吴娥翻出了她的入学考试成绩，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拨通了李姿的电话号码…… 排名出来之后就是家长会，时间在周六下午。 因为事前就说明过，所以大多数人已经做好准备，除了个别发挥不好的数着日子唉声叹气。 周骜以为，杭姿绝对不算是这个行列里的，但随着家长会临近，她之前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隐约有复萌之相。 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母亲付蕊重新组建家庭之后，他和母亲的交流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三句话就会暴躁不耐烦。 一时间，第三大组最后一排又陷入了低气压。 田恬看在眼里，啧啧感叹：“他们成绩不差啊，也怕开家长会吗？” 曾勋和杨潼对视一眼，各自耸了耸肩，鬼知道。 大概学霸都对自己严格要求吧。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周六家长会。 按照吴娥的安排，第二节 课下之后，所有人去校门口接自己的家长，带到班上就可以离开了。 可是周骜一下课就捞起排球，明显是去训练的样子。 碍于上次操场夜谈的记忆，杭姿留了个心眼，跟在他后面出教室。 果然，他压根儿就没往校门口走，直接去了排球场。 “周骜。” 杭姿小跑着追上去，周骜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笑着说：“你平时也没这么爱管闲事吧？” 杭姿认真地看着他：“朋友的事情，不是闲事。” 朋友。 周骜眼帘轻垂，又蓄着笑意抬起：“谢谢你啊，好朋友。” 他脚下一动又要走，杭姿快他一步挡住。 换在以前，周骜已经皱眉头不耐烦了，可是对着她，他连一个坏表情都做不出，只能无奈又无力的笑道：“姑奶奶，你放过我行不行？” “我就说一句。” 面前的少女眼神坚毅，这不禁让周骜想起来，她是个决定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人。 他心里一软，笑着退了两步，作认输状：“好，你说。” 杭姿缓缓平稳气息，“如果你母亲是一个不负责任不配成为母亲的人，你一定会毫无负担的忽视她。” -- 第137页 “一句说完了。”他耐心的提醒她，转着球要走。 杭姿这次没拦他，而是飞快地说：“但她不是，所以你对她施加坏情绪之后都会在心里后悔，明知道会难受还非要这么做吗？” 仅仅走出一步的男孩生生顿住，整个人像是迎面中了一箭。 杭姿转头看了他一眼，率先朝校门口走去。 她并不能左右周骜的决定，该怎么做，还得看他自己。 况且，她今天可能也是泥菩萨过江，并不能分给他太多的精力。 抵达校门口时，几乎高一的学生都堵在这儿了，大校门已经打开，外面全是家长，里面全是学生。 杭姿没跟着挤，随波逐流的寻找着。 “姿伢儿。”轻柔又熟悉的声音从靠近小门的位置传来，杭姿转头一看，是母亲李姿。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李姿穿了件驼色风衣，画着浅淡的妆容，看起来优雅极了，只是那张脸上，并没有一贯的笑容，更像是笑不出来。 杭姿轻轻吞咽，没事人一般走过去跟门卫出示了学生证，让母亲进了校门。 “我们去教室吧。” 李姿看她一眼，扯了个笑容：“嗯。” 刚一转身，杭姿看到了混在人群里的周骜。 他还是过来了，只是不像其他人一样热切地寻找着自己的父母，而是垂着头跟着挪来挪去，等着被认领。 一眼过后，杭姿收回目光，带着母亲朝教室走去…… 第71章 “傻逼。” 家长会之后就直接放学了, 杭姿对母亲说：“老师说家长会我们不参与，只有你们在教室，等会我先回宿舍收拾东西, 你这边要是提早结束, 我们就在女生宿舍门口碰面, 要是你……” “你回宿舍歇着。”李姿打断了她的话, 语气依旧温和：“我们这边结束，我去宿舍找你。” 杭姿的表情淡了些, 但乖乖点头：“好。” 说话间，母女两已经走到后门处，杭姿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来指过去：“我的座位在那里。” 李姿瞟了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杭姿舔了一下嘴唇, 低声应下：“嗯，那我走了。” 李姿进教室后, 杭姿站在后门边上没动。 很快, 周骜也回来了, 跟他一起回教室的，是一个模样十分干练的女人。 他也把人带到后门就不走了，眼神瞟过杭姿，指了指自己的位置：“我坐那边。” 因为新任丈夫倪斐在学校有熟悉的人，所以付蕊对儿子在校的情况很了解。 不然, 周骜哪能那么容易一个人住一个大寝室？ 这里面多少调动安排，既要显得合情合理，又含着对他的照顾, 付蕊是不会在他面前一条一条数的，但周骜未必不清楚。 母子两个心照不宣，却也并没有因为这份隐晦的关心和照顾让关系变得更融洽。 付蕊锁定了周骜的座位，点点头：“你先回宿舍收拾一下，开完会我带你去吃饭，晚上我们去……” “你先开完会再说吧。”周骜打断了母亲的话，一手插兜一手托着排球，转身就走。 付蕊看着儿子的背影两秒，进了教室。 杭姿在一旁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心里的感慨一重叠着一重，慢吞吞的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走到拐角处，靠着墙的熟悉身影闯入余光范围，她步子一顿转头看去，是周獒。 刚才一副“一心训练无心接人”的样子，这会儿倒是散漫起来了。 杭姿问他：“不去训练了？” 周骜面不改色的回：“今天不训练。” 这是坐实了自己刚才是故意找借口不接人。 杭姿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迈步走下楼梯，周骜无比自然的跟上。 两人都接到了回宿舍待命的消息，方向一致。 可是到女生宿舍门口的时候，周骜忽然说：“走两圈，有事问你。” 杭姿看向他，只见周骜冲操场方向扬了扬下巴。 家长会要开两节课，据说各科老师都会上去说一嘴，时间相当充裕，杭姿点头：“行。” 这个时间点，距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闲散在外的学生不少，都是今天要开家长会的。 两人走进操场，这里也有许多人绕圈散步，西斜的日头将一道道身影拉得老长，周骜踩在光影之间，单刀直入：“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这话换个人来听多少有点莫名其妙，但杭姿是明白的。 怎么说呢？ 如果要从孩子的身上来探究原生家庭的影子，那周骜并不像在糟糕环境下长大的孩子。 周运行在杭姿的印象里是个热心健谈的叔叔，一人兼两店，每天忙的不可开交。 从这点看，他应该很难把周骜照顾的面面俱到，一般情况下，被忽视的小孩很容易叛逆，踩在青春期的敏感点，做出许多稀里糊涂的事。 可是周骜没有。 除了脾气暴躁一点不知道随了谁，他自律，认真，勤奋，能吃苦。 他把父亲的辛苦和令人心酸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并且以行动予以回报。 无论是他小时候不懂事写的日记为日后带来的悔意，还是她在请客吃饭上随意的一句提醒却被他牢记，都是最好的证明。 -- 第138页 因为认同，才会改变。 这样一个男孩子，基本上可以为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且盖上“懂事”印章。 也是这样一个男孩子，能玩能闹，也会开玩笑，虽然偶尔嘴巴欠一点，但那份细致和隐晦的温柔，或许就是来自他的母亲。 他并不是怀着对女性的憎恨一路走来，对女生的排斥仅限于她们对他正常生活的打扰。 再结合那天晚上他自嘲般倒出的心事，前后就能连贯起来了。 他爱自己的父亲，也爱自己的母亲。 他唯一愤怒的，仅仅只是父母离婚和母亲再婚这件事。 而在父母离婚这件事中，他明显更偏向自己的父亲，同时因为这份情绪，对母亲再婚这件事有了更浓厚的排斥感。 本质上，他并不怨恨自己的母亲。 基于这个前提，他对母亲作出的任何逆反行为，都会在事后于心中生出后悔。 只不过，他父母为什么离婚，他为什么不怨恨母亲却又逆反她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于周骜家庭情况的猜测，杭姿在心里过了一遍，到嘴边时，长篇的解释变成了一句简单的装逼：“所以呢，服不服？” 我一语破的，服不服？ 周骜都洗耳恭听了，不妨她搞这么一句，瞬间把“无语”两个字贴了一脸。 你特么真是…… “傻逼。” 杭姿眉头一拧，不高兴的说：“你怎么骂人呢。” 周骜轻松的笑着，也不为自己辩解。 走了半圈的时候，周骜忽然说：“你出来之前，桌子都收拾好了吗？” 杭姿一愣，看了他一眼。 周骜笑了：“看我干嘛，问你呢。” 他问的收拾好没，可不是单指干净整洁这个层面的意思，从她入学开始，瞒着这个瞒着那个的事儿可不少。 但凡读过几年书，多少受过家长会恐惧的支配，谁不是守着自己的小秘密，在这一天夹紧菊花做人？ 杭姿说：“收拾的挺好啊，桌面干净整洁，视线干净开阔。” 周骜瞥了她一眼，心说，你就在这儿跟我贫吧，有什么事儿你可别哭。 “等会家长会完了，你是不是就直接回去了？” 杭姿迈步的节奏顿了一下，眼神轻垂：“大概吧。” 大概会被扫地出门吧。 周骜对这个答案不予置评，两人走完一圈，他主动说：“算了，回寝室了。你也回去吧。” 杭姿点点头。 两人都琢磨着家长会之后怎么面对自己的母亲，走出操场后就分道扬镳。 往常的周六，杭姿中午吃完饭就会把要带回家的东西收拾好提进教室。 但她今天什么也没收拾，一回宿舍就躺下了。 没多久，李淼和覃薇几个也回来了，大概是在外面溜达累了，也对往床上躺。 李淼见杭姿在寝室，主动聊起了这次语文考试，每次提到分数她都会夸杭姿，可惜年轻的心思很难完美的掩饰，虽然她的夸赞和笑容都努力表现得真切，却依旧掩藏不住背后的失落。 放在以前，杭姿是看不懂，或者说根本看不出来的。 可是离开家几年，在陌生的环境下生长，以前不懂和不曾察觉的，都在眼里变得清晰可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家长会终于结束了。 一些家长根据孩子的偏科情况，主动去找科任老师谈话，吴娥作为班主任，更是热门的私聊对象，当中也包括付蕊。 李姿并没有心情和老师谈话，可就在她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吴娥主动叫住了她，转身跟身边几位家长说了抱歉之后，率先走到李姿面前。 “之前您跟我反映的情况，我也在这段时间有了观察，她身边的同学都说她的状态很轻松，没有任何问题，这次月考肯定不能直接反应高考情况，但她的起点已经比很多人高，您可以放心，以后我也会多留意。” 李姿对吴娥微微一笑，感激的说：“辛苦您了。” 吴娥摆摆手：“应该的。那我先去跟其他家长聊了，咱们保持联系。” 李姿点头：“好的。” 走出教学楼，李姿问了一下路就直奔女生宿舍。 宿舍门没关，杭姿正在和其他人聊阅读积累的事情，转头见母亲站在门口，她连忙站起来：“妈妈……” 李姿笑容温和：“不好意思同学们，打扰你们了。” 大家连连摆手，向李姿问好。 李姿一一应下，看向杭姿：“都收拾好了吗？” 杭姿：“……光顾着说话，忘了，我现在收拾。” “不着急。”李姿笑了笑：“我第一次来你学校，咱们到处走走，等会一起回来收拾。” 杭姿表情微僵，又很快露笑，乖巧的说：“好。” 已经是放学时间，不时的有家长找过来接孩子回家，宿舍里到处都是人，操场上的人反而都走得差不多了。 杭姿猜到母亲有话要说，干脆带她到操场来说话。 “上去坐会儿吧。”李姿今天穿的高跟鞋，走久了会累，两人走上看台，在第一排坐下。 太阳已经落下，头顶的天幕渐渐蒙上沉色，在逐渐陷入寂静的操场上，李姿主动开口了。 “姿伢儿，你跟妈妈说个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你爸爸？” -- 第139页 李姿开口的一瞬间，杭姿搭在身前的手便拽成了拳头。 见杭姿没有立刻回答，李姿又问了一遍：“那我换个问法，你是不是，骗了我们？” 第72章 . 10.16【一更】 我也会心疼你们啊…… 李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从杭姿出生到现在, 她自认付出了全部的心血，而杭姿也从来不负期望。 所以对于杭姿，她有着十足的信任感, 无论发生任何事, 她都不会在第一时间怀疑杭姿。 李姿拉开手提包, 从里面掏出三张试卷丢在杭姿面前：“这是什么？” 杭姿垂眼一看, 是她出教室之前放在抽屉最外面的文综试卷。 试卷被认认真真答过，改过, 甚至有个不错的成绩。 基于对家长会的重视，很多家长会在老师讲话时做笔记，她把纸笔都放在预先安排的位置，只要母亲寻找纸笔，就会发现这些试卷。 李姿舔了舔唇，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之前让你读理科，是因为考虑到以后的就业问题, 我以为我们达成了一致，可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 文理分科先不提, 你要是不喜欢, 我们可以再商量，可是……” 李姿如鲠在喉，憋得眼眶都红了，无比艰难的把心里的怀疑说了出来：“你说实话，中考真的是因为心理状况不好才考砸的吗？” 周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片刻后, 杭姿摇头，竟然回答了：“不是。” 李姿有点受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大声质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杭姿长这么大以来, 从没有见到母亲有过这样的怒火，她努力让自己冷静的面对这个情况：“妈……” “不，不对……”得到了确切答案的李姿依旧不能相信这是杭姿能做出来的事：“心理医生都很专业，你就算是装的也很难骗过所有人的眼睛……” 忽的，李姿像是找到了真凶：“杭琦玉是吗？是不是杭琦玉帮你这么做的？” 不等杭姿回应，她已经兀自点头，“对，只能是她。要不然别说是我和你爸，就是她那一关你都过不了。” 她做了这样的猜测，却又不能理解：“可为什么啊？她为什么教你做这种事？”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她，我要问个清楚，她为什么教你这些！” 李姿有些失控，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杭姿深吸一口气，跟着站起来对着母亲的背影大声喊：“不是姑姑教我的！是我求姑姑帮我的！” 李姿如遭雷劈，脚下软了一下，不可置信的转过身：“你说什么？” 杭姿深吸一口气，率先为姑姑澄清：“从头到尾，姑姑没有授意我做任何事，是我想回家，求姑姑帮我想的这个办法。” 只有出具不可抗的理由，证明她不再适合继续留在B市读书且需要回到原来的环境，她才能回来。 李姿朝她走了两步，眼神仿佛在重新的审视她。 “你、你想回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了让你留在B市，我和你爸爸付出了多少？你现在跟我说，你骗我、骗你爸爸，拉着你姑姑骗所有人！就是因为……你想回来？” “三年了，你已经在那里借读满了三年！只要我完成落户的手续，我就可以随父母迁户！可以找更好的高中，让你拥有更强的竞争力，只有这样你才能有更多的优势以后走最少的弯路！” 最后一句时，李姿近乎嘶吼，眼泪因为激动抖了出来，又立刻别过脸擦掉。 此时此刻的她，既愤怒又惊讶，还有满满的失望，很多事情也都变得可疑：“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前两年就已经有这个主意了？” 杭姿刚去B市的头一年生过几次病，每次都是发烧。 他们都当是水土不服，因为心疼女儿，夫妻两个就轮番撇下工作去陪她。 那时，人在病中的杭姿不止一次呜咽着说想回家。 现在想想，她这份心思怕是早就种下了，最后居然任性到拿中考开玩笑！ 李姿越想越生气，对杭姿也越来越失望：“我李姿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跟我们开这么大一个玩笑，我甚至有点怀疑以前是不是太放纵你，太娇惯你！” “这三年我们为了你有多拼命你不在乎，你自己的人生被耽误你也不在乎……” “你以为你是在糊弄我们吗？错！你是在糊弄你自己，你赔上的是你自己的人生！” 李姿情绪逐渐崩溃，捂着嘴哭了起来。 “那你们做到了吗？”面对这样的母亲，杭姿冷不丁来了这样一句。 李姿的情绪凝了一瞬，缓缓抬起眼。 这一刻，杭姿终于以一个从未有过的姿态站在母亲面前。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始终没有哭出来，但摊开手掌，却可以看到一道道充血的掐痕。 凝视着母亲的眼睛，她平静的复述了一遍：“那么早送我出去借读，剩下的条件由你们来争取。可是三年时间都过去了，最后的条件，拿到了吗？” 李姿慢慢放下手，呆呆地看着女儿，很显然，杭姿对他们的情况清清楚楚。 到接回杭姿之前，他们都还没能顺利迁户，接回杭姿之后，她的状况不适合再独自去一个新的地方读书，这件事才彻底作罢。 -- 第140页 杭姿继续说下去：“听姑姑说，您当初其实也想出来闯一闯，甚至拿到过B市一家大企业的入职邀请，企业内部每年都会提供一定数量的应届生的落户名额。” “如果当初您没有遇见爸爸，改了选项，可能今天您已经在那个城市安家落户，而不是为了让我成为一个占便宜的高考移民焦头烂额。” 杭姿认真的问李姿：“所以，您后悔过留下来吗？” 其实这个答案，无论是李姿还是杭姿都很清楚。 她从来不后悔。 虽然没能闯出去看到多姿多彩的世界，但留在这里，嫁给杭天成的她，见到了幸福圆满的家庭全部的样子，她根本没有后悔的机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您教我的，最重要的，是选择了不会后悔。” “你选择和爸爸扎根在土生土长的城市一起打拼，从一个小小的店面发展成今天的规模，那是你们为了自己的人生付出的努力。” “现在你们绞尽脑汁想陪我去的地方，却只是我一个人的未来。” 由始至终，杭姿表现的都很平静，这些话仿佛在她脑海里酝酿了很久很久，一遍又一遍，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是那么的流畅平顺。 其实，这些年来不乏有类似的家长想帮子女占据优势，但也只为应对高考那一阵，等过了这阵，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可是杭天成和李姿不是，杭姿一旦去了B市，以后八成会留在那里就业成家。 他们是真的打算陪着杭姿一起去到那个新城市，陪着她学习和生活，让她永远活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为她保驾护航。 生意换个地方一样可以再来，哪怕前期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甚至阻碍，他们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把杭姿送出去时，他们一样心如刀割难受得要死，可也告诉自己，就这几年而已。 几年之后，一切还是像以前一样。 以至于他们谁也没想到，这番周到的打算被女儿搅了个稀巴烂。 李姿声音有些发抖：“这是你要担心的事吗？你是学生，只要把学业保证好，其他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我们为你做了这个决定，难道还会拿你的人生开玩笑吗！没有到最后一刻，就还有争取的机会！” 杭姿当即说：“是，你们当然不会拿我的人生开玩笑。所以才会那么早就把我送出去，换取更充裕的时间来达成目的，同时也可以让我更早的适应新环境。” 近年来，国家对高考移民的现象开始有了严厉的打击，不仅开始完善户籍和学籍制度，对于高考移民，一经发现，可能会直接取消高考资格以及一系列严厉的惩罚。 杭天成和李姿希望杭姿的路能走的更顺畅，但不会选择让她冒险。 最圆满的方式，就是他们正常迁户，让杭姿作为子女随迁，之后读书升学都会变得顺利，但随着奥运会的举办和各种城市发展政策的完善，这个想法逐渐变得困难。 三年前，李姿甚至想过出国留学再回国，争取留学生落户资格。 可是手头的事情实在太多，杭姿刚到B市又处处不适，她不得已打消念头，准备想别的办法。 诸如此类的计划还不少，而杭姿很清楚，随着时间和心血投入越来越多，就越是不可能轻易放弃。 如果第一优选受到阻碍，他们一定会拼命寻找其他的方法，到了最后，他们会不会不顾一切作出任何决定，谁也不知道。 杭姿看向母亲，终于忍不住眼泪了：“可是……我不想要这样。” 涌出泪眼时，杭姿有点控不住情绪，但她依旧强忍着把话说完：“十二岁以前，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们。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过去，我都会为能成为你们的女儿感到庆幸！” “我很珍惜被你们照顾爱护的感觉。但同样是为了我，如果每周都能吃到您做的菜，听你和爸爸为我加油鼓劲，我可以充满干劲，拼尽全力去做任何事！” “可是当你们为了一个机会去想办法找关系，挖空心思卑躬屈膝，我就像被绑了铅块一样，一步都走不动！” 李姿心头猛震。 如果不是今天得知真相受了刺激，她永远不会对女儿说出诸如“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你付出了多少”这样的话。 可现在看来，杭姿根本是清清楚楚，而李姿已经猜到是谁告诉杭姿这些事了…… 她颤声道：“我们对你好，在你眼里成了绑架是吗？” “不是！”杭姿终于吼了出来，情绪渐渐激动：“我喜欢也感激你们的关心和照顾，可我不希望你们付出很多，甚至超出本身的能力，只是为了让我走一段捷径！” “我想要去的地方，可以凭自己的实力去，想得到的东西，可以凭实力去争取！” “因为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都在背后支持我！我也……只需要这样……” 杭姿抬眼看天，被情绪充红的眼睛不断地滚出眼泪。 她飞快的抹掉：“在我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你们全部的照顾和护航的年纪，我被迫长大懂事了；在我长大懂事之后，就没办法再心安理得接受你们不计成本的付出……” “我怕做错，怕失败，怕自己不配你们这样付出！” “我更怕听到你们小心翼翼的安慰和笃定我可以做到的鼓励……” -- 第141页 “我……我也会心疼你们啊……” 杭姿放声哭了出来：“我很想你们，因为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们……我不习惯新环境，不习惯新的人，我每天都想要回家……” “地震的时候，报道的镜头里全都是失去了亲人的人，我忽然特别害怕。” “我想回来，想和你们在一起……” 李姿伸手扶住了走道的栏杆。 而走道之下，是一条长廊，周骜坐在正下方的长椅上，手里的一包纸巾几乎要拽烂了…… 第73章 . 10.16【二更】 “我不会安慰人，…… 今天注定是不欢而散的一天。 周骜走出校门的时候, 两手插兜，只带了个钱包。 母亲已经离开，现在回去老头子肯定要炸, 他这周不打算回家了。 学校外的餐饮小店常年营业, 周骜找了家吃过的馆子, 才刚坐下, 就在校门口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因为李姿把车开来，杭天成是自己打车来的, 可是家长会已经过了，他又没有学生认领，所以被拦在了学校外面翘首以盼。 周骜想到了操场上那一幕，起身走了过去。 “叔叔。” 杭天成握着手机，给妻子打了不下十个电话都没人接，正着急着，看到周骜如见救星。 “噢噢, 我记得你！”杭天成一把握住周骜的手臂：“你是姿伢儿的同桌吧。” 周骜面不改色的点头：“今天不是阿姨来开的家长会吗？叔叔您怎么也来了？” 来不及解释了，杭天成：“同学, 能不能帮叔叔个忙, 带去进学校？我有要紧的事找杭姿和她妈妈！” “没问题。”周骜二话不说, 从钱包里抽出学生证，领着杭天成过了门房的检查。 杭天成边走边打手机，最后一次，李姿终于接了。 “你们现在哪儿？宿舍门口？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杭天成拍拍周骜的肩膀：“同学, 宿舍怎么走？” 周骜：“我带您去吧。” 杭天成这会儿顾不上客气，一边道谢一边跟周骜走，两人绕过排球场外的小道, 很快抵达女生宿舍门口，杭天成一眼看见独自朝着这头走来的妻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怎么就你啊，姿伢儿呢？” 李姿非常疲惫的样子，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操场入口。 杭天成便明白了，她们两个刚才肯定说了什么。 “你们……” 李姿摇了摇头，打断杭天成的话：“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先就这样吧……” 杭天成想到什么，转头跟周骜说：“同学，再麻烦你一次，杭姿在操场，你帮我跟她说一句，我先送她妈妈回家，晚一点我再来接她！她就在学校呆着哪儿都别去，等我啊！谢谢你！” 说完，杭天成转头追上已经走远的李姿，扶着她往外走，“先回家，我有事跟你说。” 周骜两手插兜目送着夫妻两人走远，这才转身朝操场走去。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操场上几乎没人了，周骜迈着长腿，两阶一步登上看台，慢悠悠走向不远处安安静静坐着的少女。 余光里多了一道阴影时，杭姿出神的状态被打断，身边响起悠悠的调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进步了几十名考六百多被骂哭的，家里很严格啊。” 杭姿别过头抹了一下脸，万幸夜色罩得视线没那么清晰，她现在的样子应该不至于太难看。 其实，想要继续骗下去并不难。 她完全可以压着成绩一点点进步，作出是因为回了家，状态一点点好转的假相。 可是母亲太精明了，大概早就从哪里发现了端倪。 加上她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想法，所以不想把精力放在无谓的欺瞒上，才会在这次的月考全力以赴。 她早就做好了和母亲摊牌的准备。 只不过，直到亲身经历一次，杭姿才理解到高芸说的那种感觉。 就是因为家人太亲了，存在的意义太强大了，所以很难做到不动如山冷静平稳。 杭姿不想说自己的事情，反问周骜：“你还不走？” 周骜大大方方往座位里一靠，坦白的说：“这周不回了，不然得被我老头唠叨死。” 杭姿心头一动，她记得带母亲去教室的时候，听到周骜的母亲说过放学带他去吃饭。 不用问，他肯定又逆反了。 但他说不回家是因为周叔叔会唠叨，这就有点深意了。 或许，周叔叔早就接受了这件事情，甚至何以和前妻和平相处，但周骜还没接受。 “想什么呢？”周骜坐起来，手肘支着大腿：“哎，肚子饿吗？” 杭姿摸了一下肚子，老实点头：“有点。” 周骜直接站起来：“走，哥请你吃饭。” 他顺手把杭姿也拉起来：“仗打完了，该补充军粮了。” 杭姿想了一下，这周她大概不会回家，等到下周，爸妈差不多缓过来了，她再请姑姑出面说说情，这件事情应该可以揭过去。 这样的话，她得去校外的超时买点水果牛奶之类的补给品。 学校每周多少会有几个不回家的住校生，除了食堂不开火，宿舍水电都是正常的。 两人走出校门时，周骜说：“你爸让我转告你，他先送你妈妈回家，晚一点再来接你，你要不要先给他们打个电话再去吃饭买东西？他来了又要怎么联系你？” -- 第142页 刚才杭天成急急忙忙留完话就走了，想的不够周到，周骜顺口补上了。 杭姿想了想，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打了个电话。 周骜发现她是记得父母电话的，拿起就拨，都不带犹豫的。 电话很快接通，杭天成那头异常的安静，只有他的声音。 “姿伢儿？” “……哦哦，你赶紧去吃饭，千万别饿着。我……我大概……” 杭天成没琢磨出具体来接的时间，杭姿直接说：“爸爸，我这周……就先不回家了。衣服我都有换洗，不回家也没关系。等会我去超时买点水果牛奶就行了，你们不用担心。” 杭天成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说：“那你……” “就这么决定了。”杭姿果断拍板，停顿了一下，她声音放轻：“爸，对不起。” 挂了电话，杭姿冲周骜笑了一下：“走吧，去吃饭。” …… 这头，杭天成和李姿已经回了家。 李姿坐在沙发上，心力交瘁，回来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过。 杭天成挂了电话，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你出门之后，姐姐给我打了个电话。” 李姿终于有了反应，她抬眼看向丈夫，神情里有不加掩饰的愤怒。 到这一刻，她都觉得是杭琦玉对杭姿说了什么才让她作出这么大胆的事。 “她说什么了？ 杭天成：“说了些……关于姿伢儿的事。” 一听和杭姿有关，李姿的神情缓和了些：“什么？” 杭天轻叹一声，把从杭琦玉那里听来的事娓娓道出—— …… 周六的晚上似乎天然有一种放松感。 周骜还是选了先前选的那家小馆子，领着杭姿熟门熟路找来。 “别看这家店小，菜做的地道下饭，点吧。”他大方的把菜单转向杭姿。 杭姿今天也算是经历了一场硬仗，情绪大动后独自越发咕噜叫。 她随口点了几道菜，对面用热水浇餐具的周骜动作一顿，抬眼看她：“我让你点，就是让你点自己喜欢吃的。” 她点的几道，都是国庆时候一起吃饭周骜点过的菜。 这明显是在照顾她的口味。 杭姿把菜单放到一边：“这几道菜我也吃，就是不知道这家做的怎么样了。” 这话也不算撒谎，自从开始注重健康后，杭姿就再也不挑食了，什么菜都能吃两口。 周骜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盯着杭姿看。 男孩的眼神太过直白，杭姿想忽视都不行：“你看我干嘛？” 周骜继续盯了她片刻，才说：“我忽然想起来你刚进班时候的样子了。” 杭姿偏头想了想，“什么样子？” 周骜如实说：“看着特别别扭不舒服。” 杭姿愣了一下。 现在想想，刚进班的时候，周骜的态度的确不太友好。 原来……真的是因为她讨人嫌啊。 周骜悄悄打量杭姿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下去：“你说你，找人借了什么，就一定要还回去，还得不低于对方给与的程度；拿被人东西的时候，跟在手心捧了个玻璃娃娃一样，就怕弄坏了惹别人不高兴。” “我就不懂了，报纸折一下怎么了？桌子不小心往前挪了点怎么了？人家都还没说什么，你先紧张起来了，你说好不好笑？” 杭姿认真的听着，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对方说的的确就是自己之前的行径，可是现在回过头看，周骜口中描述的那个人，居然让她觉得无比的陌生，同时，也让她猛然想起来，从前的自己其实并不是这样。 发现杭姿没说话，周骜稍微收敛了一下，故意逗她：“怎么，说不得啊？你不会要哭了吧？” 他眼四处瞅了瞅，落在隔壁着，长臂一伸，直接把一整盒至今拿过来放她跟前。 “我不会安慰人，不过纸巾管够。” 杭姿噗嗤一声笑起来：“我在想——” 周骜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嗯嗯，你想什么，说。 “——我这样就这么招你讨厌，要是让你看到我在这之前的样子，可能会更讨厌吧……” 这句话激起了周骜极大的好奇，他眉毛一挑：“什么样子？” 正值饭点，刚点好的菜还要一点烹饪时间，杭姿默默地酝酿了一阵，在骤然放松的心情下，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自己之前的事情。 这点事儿，还得从她刚离开家那年说起…… 第74章 . 10.16【三更】 你不会心疼他们的…… 杭姿离开家的时候刚满12岁。 在此之前, 她几乎没有长时间离开过父母，被杭天成和李姿照料的无微不至，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也不为过。 所以, 小公主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处境, 满以为就像到一个新地方旅游一样, 见到的是新事物, 也是有趣的事物。 事实上，最初的杭姿也的确是这样明媚阳光的心态, 加上她长得漂亮，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一度赢得了新老师和新同学的喜爱。 可是，有些变化带来的坏情绪，是潜移默化的发生的。 首要一个便是生活习惯。 虽然在姑姑家吃穿都是最好的，但忙碌的长辈和过于独立的弟弟妹妹，终究让杭姿有些无所适从, 甚至笨手笨脚。 -- 第143页 她不知道衣服该怎么收纳分类才能在找的时候更加方便快捷，甚至自己亲手叠起来的衣服, 翻遍整个柜子都找不到。 杭姿从小留长发, 一头黑发又密又亮, 这把漂亮的头发在母亲手里时，可以是蓬松可爱的高马尾，也可以是精致巧妙的发辫，变化无穷，样样精致, 但到了她自己手里，就是一头散发。 她真的会因为扎头发扎到哭起来，愤怒的丢梳子扯皮筋, 把头发梳不好的罪过都归咎到它们身上。 可脾气发完了，头发还是得梳，万般无奈下，杭姿找到家里烧饭的阿姨，谁想干惯了烧饭打扫这类活儿的阿姨手劲儿大的出奇，根根发丝都拉扯着头皮，皮筋抻到最后一圈，她还能再抻开一圈。 两天下来，杭姿每次一松头发，就觉得发根连着头皮一阵生疼。 这件事让她窝在被窝里哭了好几晚上。 而思念这种情绪，从小事发酵，慢慢深入到生活里的方方面面，杭姿的变化也由此开始。 因为长得漂亮又讨巧，杭姿大多数时候是讨人喜欢的，甚至有不少男孩子向她示好。 但不排除有些女孩子对她抱有敌意，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做是故意张扬。 放在以前，杭姿会忽视这种声音，专心做自己的事。 可在新的学校，她开始讨厌听到这种声音，且逐渐沉迷于被关注，被当做瞩目的中心的感觉。 她明知道不对，却不再拒绝那些对她示好过的男孩子，甚至沉浸于他们送早餐送午餐，随叫随到的感觉。 而这种心理，在她因为不习惯北方的大风天，第一次被吹到发烧时攀升到了一个顶点。 因为发烧，杭姿只能请假在家休息，病中的可怜模样，很快让父母来到了B市陪床照顾。 这对杭姿来说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后来病好了，父母也要回去忙了，杭姿心中失落。 回到学校后，她收到了很多同学的问候，同桌闺蜜甚至帮她把笔记都抄好了，更别提那些心心念念盼着她早点回学校的小男孩。 大病初愈的杭姿，小脸微微发白，整个人安安静静，竟意外的得了一个“病美人”的称号。 这也是杭姿第一次发现生病的妙处。 只要生病，父母会来照顾她，同学会更迁就她，在爱慕她的男孩子眼里，她更受瞩目。 她开始喜欢“病美人”这个称号了，甚至就算病好了，也时常装的很柔弱的样子。 因为柔弱，所以她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大家的照顾，也无度的消耗着自己在最初时收获的好感和友情。 渐渐地，她会因为同桌没有帮她抄笔记生气，会对男孩子送的食物和饮料挑三拣四，甚至故意让自己生病，借此让父母来到B市照顾她。 更糟糕的是，为了维持自己“病美人”的称号，装出虚弱的样子，她饭也不好好吃，最后因为饮食不规律得了急性胃病。 说到这里的时候，杭姿主动的停了片刻，看了周骜一眼。 菜已经上了好几道，可是周骜几乎没怎么动，仿佛没了胃口。 他神情复杂的盯着她，脸上写满了“这种女的我一拳可以打十个”。 杭姿忍住笑，为他讲述故事的下半场—— 这样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一次矛盾中爆发了。 杭姿在有“八卦聚集地”之称的厕所意外的听到了同桌在说自己的坏话，她气得要死，冲出去和对方理论。 同桌也是被父母呵护宝贝长大的，因为杭姿一开始来班上开朗又健谈才玩在一起，并不是依附她的小奴隶，凭什么被被呼来喝去的使唤？ 两个女孩子当场吵起来！ 这番争吵惊动了整个年级，初一有名的病美人在和人吵架的事一阵风似的传开！ 喜欢杭姿的男孩子闻风而来，为了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竟把同桌女孩推倒，造成对方膝盖和手肘擦伤，至此，事件的性质瞬间上升了一个高度，惹来老师的介入，也把日理万机，在各个城市来回飞行的姑姑杭琦玉传唤到了学校。 杭琦玉终于注意到了杭姿的异常。 根本不需要盘问什么，杭姿这种段位在杭琦玉眼里根本不堪一击，明确所有情况后，杭琦玉前后联系一想就全都明白了。 之后，杭琦玉先行处理了受伤学生的情况，稳住了对方的家长，然后跟老师阐明情况，为杭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把她带离学校。 杭姿永远不会忘记那一个星期自己是怎样过来的。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要兜不住了，会被告知父母，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魔怔了一样做的事说的话，杭姿心里不受控制的感到惧怕。 可她没想到的是，姑姑并没有把事情告诉爸爸妈妈。 奈何姑姑太忙了，就算有心处理她的事，也不能完全脱开工作。 当天晚上，杭姿被姑姑带去了一个应酬的场合。 这是姑姑第一次带着她工作。 彼时的杭姿还是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成人世界充斥着虚伪言行的场合？ 坐在高档的餐厅包厢，对着一桌子摆盘精致价格昂贵的菜肴，杭姿像一只白灼虾般缩在姑姑身边，紧紧皱着小眉头。 她烦死身边没话找话的夸她还时不时碰一碰她的阿姨，更烦那个躬身站着高举酒杯说着虚伪吹捧话的油腻男人。 -- 第144页 这样的场合她一秒都不想多呆，连东西都没吃几口。 出了局，杭琦玉打电话让助理开车来接，没有回家，而是在一个附近的公园停下吹风散酒气。 入冬的天气，外面非常非常的冷，干冷。 杭琦玉买了两个香喷喷的烤地瓜，和杭姿坐在沙坑边的秋千上一起吃。 随着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杭姿也冷静下来，得以回过头去看自己的种种作为，简直不忍直视，甚至有种那不是自己的荒唐感。 她捧着烤地瓜，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往外掉。 杭琦玉忽然说：“刚才很不适应吧？” 杭姿吸吸鼻子，点点头。 是的，不喜欢。 杭琦玉沉默片刻，说：“如果我告诉你，在很多你看不见的地方，你的母亲和父亲，为了让你能有富裕无忧的生活，就扮演着那场酒局里你最讨厌的角色，你心里有什么感受？” 杭姿眼神一震，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她。 杭琦玉撇嘴一笑：“很奇怪吗？你爸从小就调皮捣蛋，把读书当成混日子，要不是你爷爷奶奶那几年按着他的头逼他读完了书，家里又小有薄产，单凭你爸的条件，在你妈妈那一众追求者里面还真不够看的。” “可他也是真有骨气，说要给你妈妈幸福，卯起劲儿就开始干，一干就是这么多年。在你面前，他可能是个风趣，开朗，耐心又温柔的父亲，但在其他场合里，他也会点头哈腰说尽好话，做着被你看不上的行为，只为了多拿一条资源。” “听你爸说，你从小就很喜欢这个城市，教你琵琶的老师就是这里出生长大的。” “他们很早就在你的未来做打算，为了把你合理的送来这里，他们没有一刻不是在想办法找关系……” 杭姿听着姑姑描述的父亲和母亲，心中像是被投入巨大石块的湖面。 她眼泪吧嗒吧嗒掉，带着哭腔问：“姑姑……你不能帮忙吗？你不就在这里吗？爷爷奶奶，大爹二爹，不能帮帮他们吗？” 杭琦玉看她一眼：“你爸年轻的时候，书读的一塌糊涂，事做的一片稀烂，干过不少糊涂事儿，气得你爷爷奶奶差点把他赶出家门。” “娶了你妈妈之后，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完全跟家里和解。直到你出生。” “为了让你和你妈妈过得更好，他得把手里的生意盘大，当时他有了和你一样的想法，希望家里能帮帮他。” “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光是我们这一辈的兄弟姊妹，各人的路都有很大的差距，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再亲的兄弟姐妹，也不能把对方背着往前走啊。” “你爸回家的时候，我们都在场，当着你爷爷奶奶的面，你大伯质问他，今天为了让你们母女过得更好，就希望家里能帮一帮，那以后，你想读个好的学校，想有好的工作，想有更顺畅的人生，他是不是也打算一次次找人帮忙？” “如果他不自己站起来，给你们把这片天撑起来，谁也帮不了他们。” “当时，你爸爸说了一句话，他说——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帮帮他，他会自己站起来，这辈子，他再也不会求家里任何事。” 结果不言而喻，跟家里借了一笔钱后，杭天成盘大了生意，步上正轨后，他连本带利还了家里这笔钱。 “也许是因为当初的承诺不允许他示弱，也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今天付出的辛苦，只是作为父母，想为儿女铺一条锦上添花的路而已，这是他们的意愿，不是我们的责任，所以他们也从来没有开过这个口。” 杭琦玉看着杭姿，语重心长：“自己的路靠自己走，不应该指望任何人，这个道理没人教你吗？就算没人教你，你就不心疼他们的吗？” “为了满足自己的意愿，一次次把他们招过来，你不担心他们会累垮吗？” 杭姿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过度震惊的状态中，努力的消化着这些信息 这时，杭琦玉又问：“知道为什么没有惊动你父母吗？” 杭姿捧着渐渐凉掉的地瓜，摇了摇头。 杭琦玉笑了笑：“因为你的行为乃至思想，我全都能理解，我甚至觉得这不能怪你。” 她伸出手，比了一个半米高的高度：“你长这么大，一直被他们保护的好好地，有他们护着，你的世界顶多这么高，对外界的接受能力也只有这么大，以至于你仅仅只是暂时告别了他们的悉心呵护，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所以你会不自觉的用别人的关注和照顾，来弥补他们缺失的那一部分。可你扪心自问，这有用吗？” “这个城市里有很多人，有的人在家里是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但走出家门来到这里，就算在梦中被房东赶出来流落大街，也能用着有各种故障的手机跟父母说，只是刚刚和同事吃完宵夜，马上就回去睡觉。” 杭琦玉收回手，仰起头：“当头顶的那块天花板拿开的时候，人生就没有上限了，你以为自己快不行的时候，抻一抻筋，结果还能摸到更高，紧接着，你的视野会更高，能力会更强，对一切事物的接受范围也更广。” 杭琦玉转头看向杭姿，伸手扫了一下她的头。 “那时候，你再回头看，就会发现，梳个头都能被看做劫难还气哭的自己，有多好笑……” -- 第145页 第75章 . 10.17【一更】 “你爸妈真敢想，…… 接下来一周, 杭姿都留在家里，杭琦玉唯一的要求是，别闲着没事做。 她可以看书, 可以练琴, 甚至学着把藏在枕头底下的内衣洗一洗, 或者把吃完饭的碗洗了。 杭姿一直以为自己会迎接一场风暴套餐, 写检讨挨骂都是套餐之一。 可这样的情况，实在超出她的意料。 也是这一周, 她认认真真的学习了没有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时，自己应该怎么生活。 读书学习是学生的本职，而在学习之外，饿了就吃饭，冷了就加衣，东西乱了就整理，脏了就清晰, 很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难。 她甚至在做饭阿姨手把手的教导下，学会了人生第一碗蛋炒饭。 吃着自己做的蛋炒饭, 杭姿想起了自己之前作死闹出急性胃病的事, 心中异常懊悔。 如果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 又凭什么要求别人珍视爱护你？ 她开始下决心，一定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从那以后，她养成了跑步锻炼的习惯。 姑姑虽然很忙，但每天回来都会和她聊会儿天, 问一问她白天做过什么。 起先杭姿没敢问，直到一周过半，她终于鼓起勇气询问姑姑关于迁户的事情。 她想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多麻烦。 为此, 杭琦玉对杭姿有些刮目相看。 娇生惯养不知疾苦小公主居然能听进她的那些话，并且有了自己的思考，这已经是进步。 她很认真的跟杭姿分析了现在的发展形势以及不同的落户方式，终于让杭姿明白，以父母目前的条件，想要顺利迁入并且让她随迁，顺利读书升学，其实是有些难度的。 此外，他们这些年一直都在Y市，人际关系，亲情牵绊，乃至于他们自己的人生都是在那里走过，而他们现在想陪着杭姿来新的城市学习生活，就需要作出许多割舍。 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大的牺牲。 杭琦玉根本不担心杭姿的升学问题，在她看来，杭姿最大的问题不是高考的竞争力，而是她和父母之间的关系。 这次的事情已经证明，被保护的太好的她，根本经不起一丝风霜雨露，脆弱的就像菟丝花。 她并没有干涉别人家庭教育理念的兴趣，都是个人选择罢了。 可你既然保护了，最好是密不透风的保护下去，永远别让这个壳子裂开。 但这世上，谁能一辈子陪着谁走下去？ 事实上，杭姿的领悟能力远比杭琦玉想的要强。 她主动提出，是不是可以让父母放弃这个打算，高考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她愿意凭自己的实力来走，不管结果是什么样的，她都愿意承担。 没想到，一向佛挡杀佛的姑姑，竟在这件事上犹豫了。 理由很简单，杭姿才来多久？现在有这样的想法，杭天成和李姿一定觉得是杭琦玉怂恿的。 到时候非但没有正面效果，很可能还会起到一些不利于家庭和谐的反效果。 其次，也是比较现实的问题，万一杭天成和李姿在这个节骨眼真把事儿办成了，方方面面也都到位了，杭姿再闹着放弃，也实在没有必要。 对她来说，重点在于她有没有意识的去思考自己和父母的关系。 当她能够自主成长，杭天成和李姿接下来的取舍，自然而然会随着她的改变而改变。 重点只在她。 杭姿被说服了。 她非常笃定，自己现在反对，父母一定不会答应，甚至觉得是姑姑的教唆，也只能是姑姑。 所以她决定先缓和一段时间，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和进度，再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走。 不过在此之前，杭琦玉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关于她在学校惹得事。 不用多说，杭姿经过一系列反省，已经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多么荒唐，她像是大梦初醒一样，都不敢承认那些是自己做的事。 甚至在很多年以后，这段经历都被她奉为黑历史，谁提跟谁急。 杭琦玉给了她两个选择。 第一，如果没办法面对，她可以帮她转学，去了新的学校，有一个新的开始，过去种种直接忽视。只不过忽然转学，肯定会引起杭天成和李姿的质疑，这一点，杭姿要自己去处理。 第二，回到学校，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真正的风平浪静重新开始。 杭姿选了第二种。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独立的面对和处理自己的麻烦。 当着全班人的面，她向同桌鞠躬道歉，认认真真说出对不起。 哪怕同桌已经和她撕破脸并不买账，她也丝毫不介意，且明确表示，如果因为这次受伤引起任何不适，她都会负起责任。 从这天起，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会把别人的关心和照顾当做理所当然，相反的，外界的施加的好意和帮助，她一定会立刻还回去。 她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永远避开对方的爆点，安安静静，世界和平。 至于那些对她示好的男生，她一个一个明确拒绝，且以绝对的成绩实力让他们一一退场。 当然，她还是会听到一些不好的议论，但是不会再觉得生气，甚至能像以前一样，跟谁都和和气气，她本来就不喜欢吵架，更不喜欢跟人闹不愉快。 -- 第146页 就这样，她安安静静度过了初中的三年，每天保持着和父母联系，时常和姑姑谈话。 她学会自己的贴身衣物自己洗，会做些简单的事物充饥。 就算没有别人帮忙，她也能把房间整理的整整齐齐，早上起来，扎一个最简单的马尾就好。 杭琦玉并不限制她的课外生活，她因此认识了一些很厉害的朋友，见识到了更广阔的的圈子，变得越来越内敛成熟，几乎不再掉眼泪。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杭天成和李姿还被一些复杂的问题绊在Y市，一场地震灾难却率先到来。 那是杭姿第一次直面生命的脆弱。 她震惊又害怕，难过又庆幸。 死去的那些人，在原本的社会里，有站得高的，有站的低的，可灾难对他们，是无差别的选择。 多少人奋斗了一生的成绩和地位都在一夕之间化作废墟，多少人懊悔灾难之前还有不曾和解的争吵、没有解开的误会、没有说出的话。 那一刻，杭姿一点也不希望父母再为她不计代价的付出。 罹难的人已经没有机会了，可活着的人还有。 她不要捷径，也不需要头顶的庇护，只要他们好好的，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熟悉也喜欢的生活，继续自己的人生。 剩下的路，她可以自己去闯。 她不想再观望等待，她想回家。 …… 桌上的菜已经上齐，杭姿一边吃一边讲，整个过程中，她语气轻松，已经能很平静的去面对过去，可周骜却听得情绪复杂，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得还没杭姿多。 他定定的看着杭姿：“然后，你就骗他们自己生病，就这么回来了？” 虽然“骗”这个字不太好听，但杭姿还是承认了。 事实证明，她并不后悔这个决定。 父亲和母亲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工作上，他们有早年签订的长期合约，有很难彻底交割的利益，生活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们熟悉的，还有那么多亲人朋友。 他们不像上头几个兄弟一样，从成家时就离开了家乡，在另一个地方安家落户。 像他们这样，为了能更好的陪伴之女，从一个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离开，太难了，也太不现实了，正常人谁敢这么干？ 对此，周骜只是震惊的表示：“你爸妈真敢想，你也真敢做。” 难怪她说可能会被赶出家门。 对父母来说，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到头来破坏计划的，也是她。 其实，杭姿隐约能感觉到，计划被搅黄这件事对父母来说未尝不是松了一口气。 或许他们那时候在想，这一定都是注定，都是命，算了，不折腾就不折腾了吧，在杭姿的健康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不过，在意识到这点之后，杭姿对他们的愧疚也越发深厚。 哪怕她的初衷是不希望父母为自己过度付出，欺骗始终是欺骗。 周骜想了一下，忽然问：“问你个问题。” 杭姿看他一眼：“问。” 周骜眼神微动：“你就这么喜欢B市，一定会考那里吗？” 杭姿认真的想了一下：“嗯，我很喜欢，所以会拼尽全力去考。” 周骜默默地记下了这个答案，语气逐渐添了几分感叹：“说真的，我长这么大，只有你的父母，是我见过最疼爱孩子的。疼爱到，可以毫不犹豫把自己的人生都拿来给你铺路的地步。为了你的健康，又可以果断的放弃所有付出过的努力。如果不是把你疼到骨子里，还真做不出来这种事。” 他眼帘微垂，逐渐低落：“不像有的父母，为了自己的喜恶，可以抛弃一切。” 杭姿看了他一眼：“其实，我倒宁愿他们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 “够了啊。”周骜抬起头来，不满的盯着她：“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们俩就是两个极端，没有可比性。我随口感慨一下，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样子，让杭姿选择不再说下去，转而道：“菜都凉了，赶紧吃吧，吃完去超市……” …… 同一时间，老旧狭窄的客厅里，杭天成也把姐姐杭琦玉电话里说得话全部转达。 杭姿离开家之后真正的样子，她曾经的变化，成长，以及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全都道尽了。 末了，杭琦玉表示自己很快会回Y市一趟，如果他们有什么话想说，可以当面来谈。 李姿坐在沙发上，很久没有说话。 倒是杭天成，很多事情他都是第一次听说。 坐在沙发上，他抬头看着这个老旧的客厅，忽然笑了一声。 李姿抬眼看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笑什么？” 杭天成耸耸肩，如实说：“就是觉得……我们总想着，只有姿伢儿这一个女儿，咱们得护着她，得把她以后可能遇到的所有后顾之忧都先扼杀在摇篮里，可该用心的地方，还是疏忽了。” “这几年，换房子、搬家、清厂、交割。光是看B市的新楼盘和新厂地址，咱们就见了不下十个中介，当中还吵了好几次。” “你呢，人到中年还要竞争上岗，平时最讨厌我喝酒应酬的一个人，这会儿倒是自己上阵去通关系，甚至想跟一群应届生去抢一个名额……” “到头来，也不知道是我俩为姿伢儿忙了一通，还是她给我们上了一课。” -- 第147页 杭天成淡淡的说着这几年的经历，那些辛苦奔忙，真的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李姿静静地听完，垂下头，无力又无奈的笑了…… 第76章 . 10.17【二更】 你是不是有点冷暴…… 外面的天色黑沉沉的, 李姿反倒从原先的颓然中清醒过来，多了几分精神。 “你不去接姿伢儿吗？”李姿想起来杭姿还在学校。 杭天成摆摆手：“太晚了，她今天也大概不好受, 想在学校住一晚。现在接回来, 你想好跟她说些什么了吗？” 李姿就不说话了。 杭天成代为做决定：“我是这么想的。迁户的事情在我们这算彻底翻篇, 现在姿伢儿已经回来了, 在学校也熟悉了，不如就让她安安心心读下去。” “姐姐那边, 咱们稳着情绪谈。毕竟……她有些地方说的也有道理。” “有时候，我们以为为了她掏心掏肺，什么都先她一步想到，但有时候，一些更细致更关键的地方反而疏忽了。到头来，也说不好是好的影响更多，还是坏的影响更多。” “至于以后的事情, 先不想那么多，你觉得呢？” 李姿垂着头想了一会儿, 轻轻点头。 …… 杭姿吃完饭, 就去了学校附近的超市买水果和牛奶。 周骜今晚也不回家, 两手插兜跟她后面晃悠，很神奇的，两个人就这样逛起超市来。 看着杭姿的背影，周骜不由得想起刚才吃饭时候听到的故事。 老实说，他真的很难把现在的杭姿和过去那个作精联系在一起。 可是细细一想, 又觉得很稀奇。 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保留作精体质，以后还会不会有作一作的机会。 反反复复想象了好几遍，他居然完成了一轮自我说服, 觉得她离家那段时间的作精样子……挺可爱的。 这个想法让他菊花一紧，感到不可思议，他是不是有病啊？ 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周骜赶了两步走到杭姿身边，“除了水果和牛奶，还买什么？”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一边算着自己钱包里有多少钱。 杭姿认真的琢磨了一下，说：“没了吧，我每周回家补给的也就这些。剩下的学校里能买。” 周骜“哦”了一声，又转话题：“今晚，你宿舍只有你一个人？” 杭姿：“应该是。” 周骜眼珠一转，坏笑着说：“你会不会怕的睡不着啊？你想想，今天整栋楼都走得差不多了，要是晚上你在楼道里听到什么脚步声，多吓人。” 嘶—— 杭姿眉头一拧，面色不悦的盯过去。 你做个人行不行！ 周骜被她一瞪，像是被无形的眼刀砍了一下似的，做作的踉跄两步，靠在货架边，捂着心口作出虚弱的样子。 杭姿觉得他又要作妖。 果不其然，周骜动作无力的抬眼看她，连声音都虚弱了：“你看我这样……像不像一个‘病美人\'。” 霎时间，杭姿的背后仿佛升起了一座千年冰山，让她周身都散发出冷冽的凶气。 少女的眼神一点点沉下来，脸都黑了：“周骜。” 周骜虚弱的“嗯”了一声。 杭姿拳头硬了：“我跟你说以前的事，不是为了让你时不时拎出来笑话我一回的，别闹了！” 周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虚弱的讲起条件来：“也行……那人家明天早上要吃老杨生煎，还要吃隔壁的油条，还要吃隔壁的隔壁的豆浆……冷的不可以哦，一定要热的。” 你死定了！ 杭姿火气上涌，伸手要捏他的嘴，我让你叭叭！ 周骜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学起了裴炼那种贱兮兮的腔调：“诶~打不着！” 你看我打不打得着！ 杭姿气急，捏着拳头作势要捶他。 “哎哎哎，小同学，别在这闹啊，东西都乱了！”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导购阿姨及时冲了出来：“这些东西都是要摆好的。” 说着，阿姨犀利的眼神扫了扫这俩孩子，露出了并不赞同但又见惯不怪的表情。 杭姿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和周骜还穿着校服，这周边商贩大概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瞬间有种给学校丢人的感觉，脸蛋噗得红了，飞快抽回手转身就走。 周骜掌中一空，看着少女丢盔弃甲的背影，又慢悠悠转过头，理直气壮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姨，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 杭姿直到走出那个货区才慢下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校服，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时，身后传来戏谑的声音：“平常挺稳重一个人，怎么这点事儿都经不住呢。” 杭姿小脸一沉，转过头去，果然是周骜跟来了。 忽的，她眼神一错，落在了周骜刚刚路过的一个货架，不知道想到什么，噗嗤笑了一声。 周骜挑了挑眉，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脸色眼见着就沉了。 整齐的货架上摆着一排竹炭除臭包。 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周骜转回来，抬手往后一指：“原来是在这儿买的？” 杭姿一愣，有点意外。 她进班第一天就被不大讲究的周骜熏晕了，赶着大课间的时间跑出来买了一串除臭包挂座位上了。 -- 第148页 可这明明是偷偷做的，按理说周骜应该不知道才对！QAQ！ 杭姿的反应被周骜全数看在眼里，他忽然觉得她其实特别好懂，尤其有些时候，心理活动全写在脸上，他的脑海里忽然有了点她以前单纯无知的娇气包样儿。 周骜笑起来，劲劲儿的说：“看什么看？你那点小心思能糊弄谁呢？糊弄不了你姑姑，糊弄不了你爸妈，也糊弄不了你哥我！” 杭姿气的腮帮子一鼓：“别哥长哥短的，咱俩指不定谁大。” 周骜忍住蜂拥上来的笑意和忍不住夸赞她的冲动，硬凹住严谨人设：“行啊，来比比看，我91年12月18。” 91的？ 那还……真的比她大啊。 周骜朝她走了一步：“你呢？” 杭姿皱皱眉头，不情不愿的说：“93年。” 周骜眼神一动，问：“详细点。” 杭姿还没理解这货的意图：“93年比91年小，还不够清楚吗？” 周骜耐心的逼供：“严谨点，小多少都算清楚，省得以后有人喊哥都喊得不情不愿的。” 杭姿被激得脱口而出：“93年6月24！你慢慢算去吧！”说完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周骜心甘情愿领了这记白眼，无声微笑，非常清楚。 …… 虽然是周末，但是学校依旧有严格的门禁管理，两人买完东西就老老实实回了学校。 两人穿过排球场外的小道，直达女生宿舍门口。 周骜把手里的塑料袋还给杭姿：“赶紧回去吧，晚上别再往外跑了。” 杭姿点点头：“你也是。” 周骜想了想，还是嘱咐的说：“回去早点睡吧，别想太多。明天早上带你去校门口吃炒米粉，特别好吃！” 杭姿笑起来：“好，明早八点。” 周骜也不反驳，他作势往男生宿舍走，才走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杭姿已经走进宿舍了。 他笑了一下：“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 其实，周骜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杭姿回了宿舍，用一早打好的热水洗了个澡，早早就躺下了。 她脑子里放的空空的，什么都没想，很快就睡着了，以至于第二天也很早就醒了。 这是她头回一个人睡寝室，的确，周日早晨的女生宿舍，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听得到。 她不紧不慢的洗漱，走出宿舍的时候刚刚七点半。 宿舍外，周骜靠着栏杆等在那里，居然比她还早！ “你……” 周骜似乎刚跑完，秋季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侧过头看到了她：“来了。”他头一偏：“走吧。” 杭姿几步追上去，小声嘀咕：“我还打算跑会儿的……” 周骜不容置喙的说：“行了，你的小身板儿已经足够扎实了，一天不跑不会散架。赶紧填饱肚子。” 说着，他看了杭姿一眼，问：“你今天也不回去吗？” 杭姿说：“下午就要返校了，还回去干什么？” 周骜：“就直接等到下周再回？” 杭姿：“我觉得，等缓过一个星期，有些话大概就能心平气和的说了。” 周骜当即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大掌往额头一拍：“卧槽……” 杭姿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了？” 周骜不吐不快：“杭姿，你是不是有点冷暴力的倾向？” 杭姿被他说的一愣：“冷、冷暴力？发生矛盾的时候让大家都冷静一下再谈，怎么就是冷暴力了？” “怎么不是了！？矛盾就是要当时发生当时解决，越拖越麻烦！而且你就对我使用过好几次冷暴力！你不承认是吧？” 杭姿一个头两个大，这男生怎么无理取闹呢：“我、我哪有……” “你哪里都有！就上次，我俩跑了一场一千五，就因为我一个无心的疏忽没掐时间，你就跟我冷战，还有林俏那次，是，作为同桌，我的立场可能有点歪，可我马上就弥补了啊，你呢，又冷战。这不是冷暴力是什么！” 周骜言之凿凿，根本不容她狡辩反驳：“你要觉得我错了，你跟我吵一架，骂我一顿都行，哥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吵过了骂过了，我再给你道个歉，不比你憋个高冷范儿玩冷战好得多？” 杭姿发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骜这么上纲上线的叭叭。 他叭叭起来，真的太厉害了，以至于她愣了小半刻才回神：“啊……哦。” 周骜不满的挑眉：“你啊什么啊？” 杭姿醒神，磕磕巴巴表态：“就……就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周骜一阵死亡凝视：“好像？” 杭姿握拳，掷地有声的表态：“简直，太有道理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校门口，杭姿乖巧的应声终于让周骜满意的点头：“行，看在你悟性这么高的份儿上，早饭我请。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后不管谁犯了错，你要再搞那么一套冷冰冰的战术，你……你看我惯不惯你！” 杭姿简直被他搞无语，笑着认输：“好，我……”话音戛然而止，杭姿的目光落在校门口的方向，微微变化。 周骜敏锐察觉，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校门口，心里陡然一个“卧槽”！ 现在还不到八点，大门栅栏是合着的，只有靠近门房的小门开着。 -- 第149页 李姿还穿着昨天那身大衣，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学校外面，正看着这个方向…… 第77章 . 10.17【三更】 那里离家太远了……… “妈……”杭姿一看到母亲, 下意识朝那个方向走过去，留周骜在原地慌得一批。 卧槽她妈妈怎么这么早来了！？ 她妈妈看到他们一起走出来会不会误会什么？毕竟她们昨天的矛盾都还没解决！ 要是她们母女在校门口闹起来他该做点什么好？ 心里虽然慌，周骜还是跟着杭姿一起走了过去, 短短一段路程, 他就拿定了主意。 本来就没什么, 大大方方就好, 要是她妈妈被火上浇油要动手，他就帮她挡了！ 然而, 周骜这番心理活动在李姿的态度面前显得有些多余了。 李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等两人走近，她率先问道：“这么早就出来了，是要去吃早饭吗？” 没有质问他们为什么会一起出来，也没有质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关系。 杭姿点点头：“嗯，想去吃学校外面的炒米粉。” 李姿闻言，笑着说：“我早上做了点吃的带来, 你们要不要一起吃点？” 周骜错愕的看了杭姿一眼，杭姿脸上也是一样的意外：“啊？” 李姿被杭姿的表情逗笑：“不是你说想吃我做的饭吗？” 她的语气太过温柔, 温柔到根本无法和昨天愤怒又失望的指责她的那个母亲联系在一起。 杭姿从母亲的态度里窥伺到了一些讯息, 迅速反应过来, “……好啊。” 她这才想起来介绍周骜：“妈妈，这是周骜，我的……” “你的同桌。”李姿竟然抢了白，细细数来：“这次考试，他比你高一分, 排在你的前面，你们两个已经被吴老师捆在一起表扬了很多遍了。哦对，周骜的父亲在我们现在住的小区外面开了两家店, 平时对你也很照顾，这些你爸爸跟我说过。” 李姿望向周骜，温柔笑道：“你好啊，我是杭姿的母亲。” 周骜看着李姿和杭姿有六分相似的脸，忽然变得笨拙起来：“阿、阿姨好！” 李姿：“以前都是姿伢儿上你们家吃早饭，不知道你先不嫌弃，今天也尝尝我的手艺。” 周骜飞快摇头：“不会！谢谢阿姨！” …… 入秋的早晨是有些凉意的，两人在李姿的招呼下上了车，在后排排排坐，由李姿发放食物。 李姿做的东西不少，有软乎乎的菜包和奶香馒头，香酥金黄的鲜虾生煎和香菇鸡肉饼，连粥都熬了小米粥和青菜玉米粥两种。 东西都用分装的保温桶温着，拿出来的时候还热热乎乎。 李姿给周骜每样都分了一点，却只给杭姿倒了一小碗小米粥。 杭姿捧住小米粥，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李姿开口说：“胃不好就不要空腹吃重油重味，先喝点小米粥润一下。” 杭姿：“妈妈……” 李姿的眼神里终于带了一丝怨色：“你姑姑都已经说了，放你一个人在外面真是要不得，好好的身体居然弄出病来。接下来你得好好养着，千万别再高考的时候发病。” 姑姑…… 杭姿的神色逐渐了然，乖乖捧着小米粥喝起来。 李姿目光一转，看向周骜时又恢复了温柔笑意：“不知道你也在学校，东西都不多，我再下车买点吧，你们刚才想吃米粉是不是？” 周骜连忙拦住：“不用了阿姨，这些东西够了！” 杭姿也跟着说：“是啊，够多了。” 李姿没拗过他们，便没再下车。 这段早饭吃得异常的和谐，周骜也从李姿的眼神里看出了点意思，他三口并两口吃完，边擦嘴边开车门：“阿姨，我早上还要训练，就先回去了。谢谢您的早饭，改天你们来我们店里，我请客！” 李姿愣了一下，只见周骜长腿一跨就下了车，关上车门，转身朝她们挥挥手，转身进了学校。 车里只剩下李姿和杭姿。 李姿看着周骜远去的背影，忽然道：“这小孩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杭姿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个，她心不在焉的道：“没有，我们就是同学。” 李姿看她一眼：“真的？” 杭姿被母亲的这个反问闹得有些难受，“妈，你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放在以前，同样的问题，如果杭姿说不是，李姿根本不带怀疑。 看着女儿受伤的样子，李姿没好气的说：“既然怕当放养的小孩，怎么还敢撒谎呢？” 杭姿难受极了：“对不起……” 李姿心里动容，终于松了语气：“先吃，吃完了再说。” 杭姿哪里有胃口。 可一想到这些东西是她一大早做好送来的，又怎么都放不下。 车里一时没了说话的声音，杭姿安安静静吃完饭，和李姿一起收拾了一下，这才坐到副驾驶。 这次的谈话，依旧是李姿起头。 “姿伢儿，姑姑是不是跟你说过爸爸年轻时候的事？” 杭姿想了想，如实点头。 谈到杭天成，那必定就是他差点和家里闹翻被赶出家门的事了。 李姿笑了笑：“但是姑姑一定没有跟你说过妈妈的事吧？” 杭姿一愣：“什么？” -- 第150页 李姿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昨天你问我，有没有后悔过留下来，可能你觉得，我留在这里，是因为你爸爸的关系，其实不是，我是决定留在这个城市之后，才遇见你爸爸。” 杭姿侧向母亲，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详细真实的说法。 李姿看着她，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谁年轻的时候心不躁呢？那时候，我很想出去看看，可是……你外公和外婆强烈的反对。他们希望我在毕业之后，能回到家乡安家落户。” “你问我有没有后悔过，其实有的。或者说，人多半会对没有得到过或者经历过的事物念念不忘。是因为遇上了你爸爸，有了我们这样一个家，有了你，才让我觉得，年轻时候的梦想只是一点无足轻重的遗憾，我也从来没有有过拿现在的生活去换那个未知的想法。” “妈妈是我们那一代里少有的独生子女，你外公外婆会有这样的要求，一开始我不理解，就算留下来也不情不愿，知道我有了你，我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到你们这一代出身，独生子女的身份几乎成了一个时代的标志。” 李姿看向杭姿，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高考并不是你的终点，相反，那只是一个起点。你应该知道，如果只是想让你在高考里得到更多有利的条件，我们其实不必全家跟着你一起去一个新的城市生活，是不是？” 杭姿点点头。 这件事，昨天周骜也提到过。 放弃自己现有的一切去迎接新的开始，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李姿伸手摸了摸杭姿的头：“你从小就喜欢B市，那里有最好的学校，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机会。如果你以后能留在那里发展，一定会有很精彩的人生。可是……那里离家太远了……” 李姿眼眶微微发红，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抉择的时候：“这些事情现在说给你听，你一定没有办法理解，我知道的，因为你还没有走到那个时候，你不知道这种选择会让人变得多么无助。” “爸爸妈妈总会老的，可能……我是说可能，以后有什么难处，需要你在身边。可是杭姿，爸爸妈妈经历过的事情，不想你也经历。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你也面临一样的选择，那我们更愿意先做出抉择，让你避免这样的选择。” 所以，他们愿意陪着她去她所在的城市生活，她永远不必面对两难的抉择，加上杭姿的升学也需要户籍条件，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他们顺利迁户搬家，在她喜欢的城市安家落户。 杭姿眼眶充红，声音也颤了：“你们怎么会这么想？如果……如果我最后没有留在那里呢？难道我去到哪里，你们就陪到哪里吗？你们自己的生活呢？” 李姿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露出笑容：“没想那么多呀……我就知道，你小的时候，会盼着你快点长大，可你一眨眼长大了，又觉得太快了……” “怕你以后要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连个靠得住的亲人都没有；怕你被人欺负，我们离得太远，什么都不知道；更怕有一天，你因为我们妥协，又在后悔的时候怨我们，姿伢儿，爸爸妈妈从来不是你的负担，我们只想你好……” 杭姿实在受不了，扑到李姿怀里，眼泪疯狂的涌出来，涩声的说：“你们本来就不是！” 李姿舔了舔嘴唇，眼泪无声的滑下，她伸手抱住杭姿，轻轻地拍她的背。 心绪的涌动和眼泪的作祟，让杭姿言语艰难，她却无比认真地说：“就这一次，以后我不会再骗你们，对不起……” 李姿轻轻笑开，点头时，滑到下颌的眼泪掉进了杭姿的头发里，她说：“妈妈相信你。” 大约过了十分钟，母女两个的情绪都稳定下来，李姿给杭姿擦了眼泪，又拿水给她喝。 杭姿捧着矿泉水瓶小口的喝，忽然听母亲说：“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但有件事妈妈得问清楚。姿伢儿，分科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有想法？” 杭姿喝水的动作一顿，老实的点头。 李姿：“你想读文科？” 杭姿再点头：“我已经想好以后的方向了。” 李姿不理解：“那当初进学校的时候，为什么还到了四班？四班是偏理科你知道吗？” 杭姿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闷闷的说：“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你们。” 第78章 “这很好啊，恭喜你！”…… 杭姿的话让李姿狠狠愣了一下。 她想起杭姿刚回家那阵, 的确是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问她想读文科还是理科，她却反问他们的意见。 李姿和杭天成满以为她是年纪还小，没有这么周全的打算, 所以结合时下的就业情况, 建议她选择理科, 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乖得不得了。 只听杭姿说：“我故意装病，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当时我想, 我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只要让我回来，我可以什么都听你们的。绝对不会再惹你们生气，不反驳你们……” 李姿被她这番话说的又气又急：“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想呢！” 她冷静了一下，又问：“那你为什么又偷偷补习文科呢？不还是更偏向文科吗？” 不, 其实不是。 一开始的时候，杭姿的选择的确是遵从父母的意愿。而且……演戏演全套嘛, 她当初回来的时候, 是一个精神上刚刚遭受创伤的人设, 要是忽然积极又周全的为自己规划起来，不就露馅了么。 -- 第151页 所以入学那天，她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事找我爸”的甩手掌柜姿态，就这么被安排到了四班。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彻底妥协了。 就像她当初说的那样, 她还没想好以后往哪个方向发展，一时间又不能和父母捅破。 所以，为了维持当下的局面以及给自己留下后路, 她选择明面留在四班，暗地兼顾两科，并且给自己一段时间来想清楚以后的方向。 按照原本的计划，哪怕她想好了方向，且需要改变选择，也该是用一种缓和且合理的方式，让父母赞同她该选项，而不是像这次月考一样，放开了去考，都不带遮掩，直接弹射上升，还故意把文科试卷留在抽屉让母亲发现。 之所以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她不想再瞒了。 高考本来就是一件需要倾注全部力气的事情，她不能，也不该分出力气出来跟父母周旋。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想好自己的方向了。 所以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等着这一天的摊牌，甚至早早的跟姑姑通了气。 李姿凝视女儿片刻，缓缓地叹出一口气，整个人以一种轻松的姿态靠在椅背上：“算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 杭姿微微错愕，又略带惊喜的看向母亲。 这是……同意了？ …… 周日的上午，学校外面几乎没有人。 周骜靠在校门口的铁栏边，转头就能瞄见停在校门口那辆车。 他心里算着时间，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车门开了，杭姿和她母亲下了车。 周骜立刻站直，左右张望寻找掩体。 李姿原本打算接杭姿回去吃个饭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带点东西来。 可是杭姿嫌当天来回太麻烦，约定了下周六按时回家。 李姿拿她没办法，只能准了，她双手搭上杭姿的肩膀，为她整理了一下校服的翻领，忽然涌上一股气性，沉沉的说：“我只见过孩子嫌父母没用，不能在学业和工作上帮到自己的，就没见过你把父母往外推的！” 她抬眼看向杭姿，一字一顿道：“记住你今天的选择，要是以后遇到了难题和挫折，又后悔没有我们一直护着你，你就……你就活该！” 杭姿刚忍住的眼泪又要激增了。 真是奇怪，明明已经很久不当爱哭的小孩了，可是一到父母跟前，轻易就变回了爱哭鬼。 但是，即便眼泪染红眼圈，她也依旧坚定：“我不会！你们放心！” 李姿轻轻吞咽，垂眼点点头：“行，我们放心。” “那……我先回学校了。” 李姿又抬起头：“等等。你……下周六回家，想吃点什么？” 迎着杭姿的目光，李姿没好气的笑了一声：“不是你自己说的，我们费大力气张罗那些事儿，不如一家团聚在一起，给你做点好吃的来得实在。下周回来，想吃什么？” 杭姿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噗嗤一声笑了。 她认真的思考了会儿，当真报了一串菜名儿。 李姿一一记下，说：“下周放了学，早点回家。” 杭姿重重点头：“好！”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杭姿真的要回去了。 她刚刚转身，李姿在身后喊她：“姿伢儿。” 杭姿回头看过去，李姿也看着她，她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全力以赴，加油！” 那一瞬间，杭姿觉得有一股力量直入天灵。 她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也冲着母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妈妈！”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初升的朝阳将晨间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杭姿走在学校的小道上，越走步子越是轻快。 直到一道戏谑的声音从旁传来：“哟哟哟，这小步子，要蹦上天了。” 杭姿循声望去，就见周骜走在隔了一个灌木丛的另一条小道上，和她并行向前。 他都不用问，看表情就知道杭姿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笑着说：“警报解除了？这么高兴。” 前一秒，杭姿的确因为母亲的态度感到心情轻松舒畅。 可这一秒，她雀跃的心情凝了一瞬，只轻轻点了个头。 周骜敏锐的察觉，心生狐疑。 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怎么又这样？ “周骜。”杭姿站定，扬声喊他。 周骜懒洋洋的回：“说。” 杭姿：“我中午请你吃饭！” 周骜轻轻扬眉，呵呵笑了：“今天周日，中午的食堂不开火，只有下午返校时间才有吃的。” 杭姿从兜里拿出钱包，冲他扬了扬，“出去吃，地方你选，菜品你挑，我请客！” 周骜暗暗“嚯”了一声，看来是真的解决了麻烦，高兴坏了。 周日的上午学校人很少，这也是一周之内为数不多可以随意进出学校的时间段。 周骜毫不客气的选了学校对面一家购物广场里的自助小火锅。 68一位入场，畅吃畅饮。 已经是深秋时节，吃火锅的选择显得相当的明智。 两人选在靠窗的位置，杭姿看着外面的行人都穿上了长袖秋装，忽然问：“你们大冬天也一样训练吗？” 周骜瞥她一眼：“你冬天就不学习了吗？” 杭姿：…… 她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他没法好好聊天的设定，笑了笑，选择不反驳。 -- 第152页 周骜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了，追着问：“干嘛？担心我训练感冒？” 杭姿看了他一眼，抬手用公筷往两人各自的锅里夹了肉放进去：“你先过了这次的校际赛再考虑冬天训练的事吧。” 这话提醒了周骜，下周二就是校际赛了，真的和月考无缝切换。 “怎么样，准备的还行吗？”杭姿笑着问。 周骜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校际赛里，我们和二中那场是主场，你来看吗？” 杭姿涮着牛肉：“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就是两节自习课的时间。” 杭姿：“那敢情好，指不定娥姐还会组织咱们大家一起给你加油。” 周骜神情一敛：“那是挺好。” 却听她又说：“不过，就算娥姐不组织，我也一定去给你加油。” 周骜心头一跳，直直的看向她：“你说真的？” 杭姿点头：“嗯。有些人当别人的同桌，比赛加油都站错位，我要不是不趁着这次机会示范一下一个合格的同桌该怎么站位加油，可能以后就没机会了！”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周骜瞬间把什么排球校际赛忘得一干二净，愣愣的：“什、什么意思？” 杭姿想，这事儿迟早要说，之前她还冲他嚷嚷，身为同桌就该有同桌的待遇，这件事上总不至于让他最后知道。 杭姿包了一口肉，美滋滋的吃掉，一边下新的肉一边问他：“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在走廊上说话的场景吗？” 当然记得！ 周骜现在回想起来，都恨不得把当初那个不识庐山真面目的自己按在地上抽。 “记得。” 杭姿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还是挺有心的。 “那时候我跟你说，之所以兼顾文理两科，是我自己还没想好，我觉得如果做对了选择，对未来一定有助益。不想那么匆忙的听着过来人的经验直接决定。” “不过现在我已经想好了。” 周骜已经猜到答案了：“你……要转走了？” 杭姿冲他笑起来：“是啊。” 周骜：“什么时候？” 其实这问题很没有水准。 虽然学校有一个明确的分班时间，但是基于及时止损的原则，一旦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这个期间也是可以直接协商转班的。 像杭姿这种情况，怕是文科班会争着抢着要，但凡她做好了决定，就没必要继续在这个班呆下去。 学生的生活也会有固定的氛围，哪怕只是隔了一个班，遇见的人和事都会不同。 原本再熟悉的人，都会变得越来越没话讲。 就像学校传说里那对原本约好上一个大学最后恋情无疾而终的学长和学姐。 也是这样一个年纪，当最重要的目标摆在面前时，所有的心思和感情，都不能越过它。 周骜觉得自己喉咙里像是梗了个什么东西，亲自选的小火锅瞬间失去了香气。 像是经过了长达一个世纪的酝酿，他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赞道：“这很好啊，恭喜你！” 杭姿始终保持着微笑，也接受了他的祝贺，她轻声说：“谢谢。” 第79章 你咬我啊？ 这一顿, 周骜吃了很多很多，多到走出餐厅的时候，他觉得碰一下肚子就能吐出来。 杭姿吓得不轻：“如果吃不下就别硬塞, 这样很容易把胃撑坏！” 周骜一手勾着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 一手扶着腰, 活像个孕妇, 还劲劲儿的说：“你管我。现在不吃回本，等你走了, 我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再敲你一顿饭。” 杭姿没好气的笑了一声：“你就差我这口吃的？” 周骜挑眼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是啊，就差你这口，不服咬我。” 杭姿白了他一眼，可见他忍着那股难受劲儿还要嚷嚷，又有点心疼，就说：“怎么寻常的转班到了你嘴里跟生离死别似的？我把话放在这里, 等你有空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敲我一顿饭！” 这句话无疑成了一个承诺, 让周骜在短短几秒内忘了难受, 他正色看向杭姿：“我真的虽是能找你请客吃饭？” 杭姿想了一下, “倒也不全是。” 周骜的脸顿时就垮了：“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大方！算了！什么狗屁同桌情，都他妈骗人的！一顿饭就试出来了！” 杭姿气笑了，“喂，物理还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是你同桌, 你就不是我同桌了是吧？凭什么每次都要我请客？你不能隔三差五请回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周骜瞬间变脸，冲她笑起来，豪迈的比了个OK：“没问题！” 两人都笑起来, 闲聊着朝学校走。 已经过了十二点，有早早在家吃完饭的住校生先后抵达学校，但这还不是返校高峰期。 杭姿中午吃的多，一路走回学校，居然有点犯困，她打算回宿舍睡个觉，下去再去教室。 周骜也表示要回宿舍，两人抵达女生宿舍门口，他忽然叫住杭姿。 “所以……是校际赛之后？”他这个问句没头没尾，杭姿却听懂了。 他问的是转班时间。 杭姿想了想，点头：“嗯。” 这一刻，周骜的心里乱成了一团，仿佛有无数个小小的自己，在心中分成两个阵营。 -- 第153页 如果杭姿已经想清楚，她现在就可以转，可为什么偏偏等到校际赛之后？ 就、就只是想作为同桌帮他加油打气吗？ 有些事，周骜从前没兴趣想，后来不敢想，现在满脑子都想，却不敢泄露一点。 万一、万一不是呢？ 可、可万一是呢？ 他不会耽误学习的，相反，如果她也是这么想，她们可以约定一个目标共同努力！ 一件事情总有两面性，都有例外的！ 问她，问她为什么。 “周骜。” 杭姿率先喊了他。 周骜的心跳差点停了：“嗯？” 杭姿像是想了一下，才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可能……会涉及隐私。” 她、她要问什么？ 周骜不知道，可他并不想打断她：“你问。” 杭姿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朝他走了两步。 仅仅是她这两步，已经足以让他浑身发热，背后隐隐冒汗。 他、他从来没谈过恋爱啊…… 如果确定了关系，以后要怎么平衡学习和恋爱？ 艹，这么会这么麻烦！ “你……为什么想当体育生啊？” 杭姿的问题，犹如一盆冷水，对着周骜兜头泼下，浇灭了他所有旖旎的假相。 男孩眼中的热火慢慢灭去，杭姿误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过了界，连忙解释：“其实我看得出来，和我努力维持文理科平衡一样，你也在维持球队成绩和文化课成绩。” “但是你不会不知道，对特长生来说，文化分是达标线，是有资格进入理想学校的第一道门槛，如果你真的想选体育生，还是得把更多精力放在专业上吧？” 杭姿的话相当犀利的点出了周骜现在的境况。 一个人不可能有永远用不完的力气。 这才第一次月考，周骜的文化课成绩已经从第三掉到第五，随着训练程度的递进，高一高二高三学业内容的累积，越到后面东西会越多，那时候他还能不能双管齐下，真的不好说。 杭姿轻轻舔唇，很认真的说：“我可以理解你心里还有犹豫，所以像我一样，给自己留一条路，可我当时也说过，这个选择的时间不是无穷无尽，可以一直耗下去的，你总要趁早做个决定，然后把精力专注的放在一点上。” 周骜静静地看着杭姿，勾唇笑了笑。 那些从没有讲给别人听的话，轻易就说了出来：“其实……我没想当体育生。” 杭姿一愣，表情逐渐错愕：“……啊？” 周骜笑容渐深，语气毫不犹豫：“但是我有必须选它的理由。” 这话就更莫名其妙了，不是自己的意愿，但又必须要选？ 杭姿用了自己的理解方式：“是你家里……” “喂。”周骜温和的打断了她：“说好只问一个的，你超标了。” “而且。”他叉起腰，偏头看着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事情理清楚，你就不能消停两天，就这么喜欢操心呢？” 杭姿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骜却转身离开：“赶紧回去睡吧，晚上见。” 下午他不回教室，要训练到晚自习上才会回去。 杭姿没急着进宿舍，她看着周骜的背影消失在通往男生宿舍的小道拐角，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你早点作出决定，别太辛苦啦。 …… 周骜从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全部消失了。 他表情木然的走进男生宿舍，回到自己的单人单寝，一头倒在床上。 结果这一撞太厉害，波及到了被食物灌满的肠胃，他差点呕出来，连带着那股忍了很久的难受，也在这一刻细细密密的爬上心头。 他看着帐顶，心里想，还好刚才那几句话没问出口。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是自以为能一辈子作伴走下去的。 可还不是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她转班之后，说不定会到八班，然后有一个新同桌，可能就是储明那样的。 还记得刚做同桌的时候，他对她真的没什么友好态度。 这么糟糕的开局，都被她一力扭转了，更别提那种本身就好相处的人。 会不会等她有了新的同桌，就会在心里有对比，然后意识到他有多糟糕？ 他们只做了一个多月的同桌，从陌生到熟悉，这点情分，够支撑多久呢？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走着走着走散了，会不会比从来没有走在一起更难过？ 要是这样，还不如从来没有越过界线。 周骜眼神一动，撑着身体坐起来，在校服外套里掏啊掏，掏出饭卡。 可以刷万物的饭卡，绝对称得上是学生时代最亲密的东西。 周骜以前的饭卡就是一张裸卡，不像其他人那样，仔仔细细放进卡包，和钥匙串刮在一起。 现在，他的卡包换成了一个皮质不透款式，开口的位置是暗扣设计。 打开暗扣，从里面抽出饭卡，一张纸条随之掉出来。 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体，写着两串电话号码。 周骜每日一遍记诵，比看语文笔记还勤快，完了又仔仔细细塞回去。 少年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其实，他不是没有机会。 他的机会在未来。 如果人生走到这里需要一个短暂的分叉，他希望眼前这个终点是没有遗憾的。 -- 第154页 …… 杭姿回寝室之后倒头就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返校高峰期即将到来。 她赶紧下楼打了两瓶水提回来放好，因为中午吃的太饱，晚上应该不会再饿，她拿了个超市买的小蛋糕，快步走出宿舍，直奔教学楼。 路过排球场外的小道时，球队的的训练已经开始了。 杭姿不由放慢了脚步，边看边走。 周骜练得很认真，连眼神都没偏一下，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可这一片地方却充斥着热血与汗水，大概是全校最热火朝天的一角。 杭姿笑了一下，收回目光，走向教学楼。 几乎是她刚走，周骜的眼神就往她的方向瞟了一下。 总算结束一轮力量训练，周骜拎起大水壶猛灌一口，然后问裴炼：“你方便找林俏吗？” 裴炼一脸吃屎的表情：“一般情况下我不想找她。” 周骜想了下，说：“我有点事想问她。” …… 周骜训练完先回了宿舍，虽然天冷了，汗消得快，即便有味道也不会像夏天那样疯狂肆虐，但是周骜已经养成了洗澡换衣服的习惯。 回了宿舍先浇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脏衣服泡进桶里，出来的时候，还有富足的时间吃饭。 等他进教室的时候，吴娥已经坐在讲台前了。 周骜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位上的杭姿，又看了看吴娥。 吴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视线公平的扫过每一个人。 杭姿的成绩绝对属于老师会关注的那一挂，要是让吴娥知道杭姿要转班，一定会以挽留为主，那她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悠闲自在的巡视。 周骜忽然感受到了一丝自欺欺人般的安慰。 好像她不提，就永远不会有这件事一样。 他心情复杂的走向座位，杭姿一直在认真整理错题，头都没抬，却在他还有一步的距离时忽然抬起了椅子的后脚给他让路。 熟练地仿佛演练过千百次。 周骜心里一阵难受，却又夹杂着几分愉悦。 路过她后面时，他没有忍住，飞快拽住她的马尾，握着那顺滑的发尾轻轻一拽。 杭姿“嗷呜”一声抬起头，声音很小很小，却足以在安安静静的教室里引来关注。 周骜浑似不觉，大喇喇做到位上。 吴娥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只当是周骜粗鲁撞到了人家小姑娘，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面上什么都没说。 杭姿捂着马尾，转头愤愤的盯了周骜一眼。 周骜欠嗖嗖的挑眉——你咬我啊？ 第80章 加油——” 毛病！ 杭姿懒得理他, 继续整理错题本。 因为已经明确了方向，接下来就可以有针对性的去学习，她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周骜的恶作剧没有得到回应, 心里又得意又失落。 而这种复杂的情绪, 在再次看到杭姿时, 莫名其妙的镇静下来。 她不止是一个目标, 还是到现在为止，他最想通往的方向。 周骜正了正坐姿, 水性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忽然想起杭姿对他说的那些话——我可以理解你心里还有犹豫，所以像我一样，给自己留一条路，可我当时也说过，这个选择的时间不是无穷无尽，可以一直耗下去的…… 而他的回答是, 我没想当体育生，但是我有必须选它的理由。 这话并不是在敷衍她, 更不是在故意装逼卖关子。 在认识她以前,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方向坚定到绝对不会回头。 可这一刻, 周骜意外的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 否则，为什么会在累到要死的时候，依旧选择兼顾，依旧坚持……保留另外一种选择？ …… 几天的准备时间很快过去, 校际赛如期而至。 这期间，杭姿恢复了每天晨跑的习惯，每次到操场的时候, 也必然会看到任务量比她更重，甚至主动加量的周骜。 两人之间仿佛已经有了种默契，那是一种互不干扰各自执行的安静模式。 和杭姿猜测的差不多，吴娥为了鼓励周骜，特许大家可以在自习课的时间去赛场给周骜加油，不过这个特许并不是强制性，毕竟对争分夺秒的高中生来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更何况，虽然周骜在运动会的时候真的非常给力，成绩实力也让人无话可说，但本质上他还是那个没什么耐心，对人冷漠的暴躁少年。 所以，当吴娥放话之后，前前后后顶多十来个人出了教室。 杭姿扫了一眼教室里的人员数量，扯了扯嘴角，然后带着自己的东西走出教室。 事实证明，虽然四班本班的人出来的少，但真正到了排球场，才发现这里围观的女生真不少，而那个大胆的穿着肉色打底裤，套了件白衬衫格子裙，拿着啦啦球蹦来蹦去的，不是邓蕙心是谁？ 运动会之后，邓蕙心对周骜的热情似乎消减了一阵子。 至于原因，杭姿觉得自己大概知道。 不过就像大家对周骜的运动会光环会随着时间逝去变淡，碎掉的滤镜，大概也会在一天天的重新粘黏中恢复。 杭姿没有特别打扮，也没有啦啦球小喇叭之类的加油道具。 可当她把大大的医药箱往面前一放时，就已经是全场的焦点。 -- 第155页 周骜的眼神一直在场外场外游走，看到她时，他先是一喜，然后心一沉，表情复杂的走了过去。 杭姿手里的医药箱，他妈的怎么这么眼熟？ 他的视线平移到少女的脸上：“你跟医务室借的？” 杭姿抿唇一笑，打开医药箱，里面除了两瓶小号的饮用水、巧克力能量棒，跌打损伤擦碰类的伤药几乎一应俱全，连创可贴都是大号的。 给他参观完，杭姿盖子一盒，在周骜逐渐僵硬的表情里豪迈挥手，鼓励道：“放开了打！打折了都能给你救回来！” 周骜慢慢仰起头，大掌捂住眼睛，嗷叫一声，听起来像在懊恼自己曾经的行为遭到了“报应”，可是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 “骜子！”裴炼在喊他，比赛快开始了。 这是一场筹备已久的入门赛。 过了这场比赛，才能得到是否适合走这条路的鉴定。 杭姿并不清楚周骜为什么会选择一条自己从前根本没想过的路。 可是人生从来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人真的傻到一条胡同走到黑。 当他意识到走不下去的时候，只要还能重新振作寻找新的出路，那么，这条未知对错的路，试试也无妨。 她没想过劝他什么，唯一能说出口的，大概就是留在这个赛场上，最热烈的呐喊助威。 “加油——” 多神奇啊，那么多道声音传到耳朵里，周骜竟然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她的方位。 可他并没有分心。 整场比赛下来，因为双方的充足准备，打的异常激烈热血。 女生们终于明白体育老师上排球课的时候看她们垫着软排还哼哼唧唧的表情是从何而来了。 比赛的排球比她们上课用的更硬，可当它们飞射在赛场上时，简直像是男孩子们手中最小巧的玩具，那种力量感的贲张带来的视觉震撼，简直过目难忘！ 最终，作为主场的一中获胜，而周骜无疑是对内的重炮手。 邓蕙心嗓子都叫劈了，拉着闺蜜赵珊的手又蹦又跳，疯狂喊周骜的名字。 杭姿看在眼里，居然有点欣慰。 看起来，他女装的黑历史可以就此遮盖了，至少不会被笑到毕业。 人影交错间，杭姿看向了排球队的方向，意外发现周骜正看着这头。 视线对上时，杭姿冲他竖起大拇指。 周骜看的清清楚楚，他挑了一下眉，抓着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胡乱擦了一下脸，瞬间凹出一副傲娇表情来，仿佛在说——这不是正常发挥么。 这是安排在本校的第一场比赛，却不是全部的赛事。 接下来几天，周骜偶尔也会随着校队去外校比赛，有时候是下午的比赛，有时候上午下午都有，他可能一整天都不在，全Y市的高校比赛全部结束，已经是周六下午的放学时间。 因为体育老师还要回校开会，所以外出比赛租的车直接把人拉到校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只有杨杰和周骜。 彼时，已经有学生先后离校。 杨杰一边往里走一边数落周骜：“别的住校生，今天早上就把东西打包好带着了，那边比赛散了就直接回家不好吗？你是缺心眼儿还是比赛不累啊？我都说了可以把东西直接带着，你还非得回趟学校。” 周骜的眼神飞快的扫过从教学楼走出来的身影，敷衍的回应：“忘了。” 杨杰服了他，行，您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也不是麻烦他跑回来一趟。 “那你自由活动吧，这段时间比赛辛苦了，明天不训练，等周一来了再复盘。” “知道了。”周骜迫不及待和杨杰话别，然后飞奔冲向教室。 楼梯上全都是下楼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往上冲，好不容易进了班，果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周骜正准备转身离开，动作忽然顿住，又转了回来。 他看着自己的书桌，迟疑的走了回来。 这一个星期他几乎没怎么上课，落下的课业肯定很多。 高中一节课的笔记容量很大，他已经打算比完赛找人复印。 可现在，他的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叠本子。 语数外物理化，漂亮的秀气字体为每一个本子标注了名目，翻开来看，全都是笔记。 这几天他落下的笔记，全都在这里了。 周骜的眼眶忍不住一热，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收英语错题本找她借笔记那回。 那次，她根本不想借他，可又怕前座的人觉得她找别人借笔记就痛快，轮到她自己借出就扭扭捏捏，于是，她用了两张笔记草稿打发他，其实自己的错题笔记早就做完了，而且做得很漂亮。 这次，她没再打发他。 可如果让他选，他宁愿时光永远停在她递给他两张草稿纸的时候。 心口莫名的疼了一下，像是一个隐晦的催促和提醒。 周骜把所有笔记本小心翼翼收到了书包里，背起就跑。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这时候从宿舍走的都是磨蹭的那一挂。 抱着渺茫的希望，周骜在女生宿舍门口等了一阵，并没有等到。 事实证明，现实的偶遇比电视剧里低的多了。 周骜认命的离开学校回家。 他上周没回来，心里很清楚，这周回来肯定遭到老头子一顿雕琢。 -- 第156页 但他没空管这些，先回家放好了书包，然后来到了杭姿家楼下。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事实。 他连她住几楼都不知道。 …… 杭姿回家的时候，李姿和杭天成还没回来。 家里的茶几上留了纸条，他们回家去谈房子的解约问题了。 杭姿原来的家，因为当初准备离开，作为周转临时租了出去，杭姿回来的时候，还有半年才到期。 但是经过这些事后，李姿和杭天成打算安安心心留在这里陪着杭姿。高中时间紧张，杭姿也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所以无谓再等这半年。 杭姿放下纸条，迅速的洗头洗澡，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 刚回房间，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愣了一下，难道他们这么快就谈完回来了？ 不对，如果是父母，他们有钥匙啊。 到底是老小区，又没有认识的人，一时间各种入室抢劫的画面涌入杭姿的脑海。 她轻轻吞咽，在厨房拿了菜刀挪到门口。 好在小区虽然老旧，房子装修也一般，但大门是有猫眼的防盗门。 杭姿屏住呼吸瞄出去，只隐隐约约看到一片黑影。 楼道里是声控灯，这会儿根本没亮，也看不清人。 杭姿越来越怕，她慢慢伸手，拧了一下反锁钮。 门外，周骜先是听到一声“咔哒”，门反锁了。 然后，从里面传出一声响亮的“哈！” 楼道的声控灯亮了。 下一秒，反锁钮扭了回来，门被打开，杭姿举着一把菜刀怔愣的看着他：“怎么是你！？” 周骜：…… 第81章 “再见。” 楼道里安安静静, 隐隐的，还透着一股滑稽的尴尬。 周骜把刚才的环节连起来一想，大概明白了。 这时, 短暂的声控灯灭了, 楼道里又陷入一片漆黑, 只剩杭姿背后的灯光。 周骜飞快的扬了一下嘴角, 又忍住这种疯狂的笑意，抬脚一跺, 灭掉的灯重新亮起。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杭姿手里的刀：“你这个欢迎方式，可真够吓人的。” 话音刚落，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杭姿面露惧色，周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转身把她护在身后，看向楼梯口探上来的脑袋。 一个中年的阿姨看了眼杭姿的家门，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周骜, 问：“小姑娘，你认识这个男伢儿啊？” 杭姿不明所以, 点点头：“是我的同学……” 对方似乎是消化了一下, 然后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对后面的人说：“是来找人的！” 这阿姨后面居然还跟了好几个，都是楼下的住户。 “哦哟你这个同学好吓人哦，一家一家敲门，我们还以为是小偷来踩点了……” 周骜：…… 警报解除，阿姨们作鸟兽散, 周骜表情艰难的转过身，迎上了杭姿满含笑意的眼。 她适时地予以回击：“你这个登门方式，也挺吓人的……” 周骜拼命压下了尴尬的感觉, 大方一笑：“那我跟你道个歉。” 杭姿好气又好笑，转身从鞋柜里摸出一双一次性妥协放在门口：“进来吧。” 进、进来？ 周骜心跳加速，迟疑的往里面探了探，一向牛逼无敌的男孩，这会儿竟然无比局促：“叔、叔叔？阿姨？打扰了……” 杭姿已经放了刀回来，站在过道上叉起腰，歪头看他：“我爸妈不在家。” 周骜：…… 最近是什么黑色尴尬日吗？ 趁着杭姿去倒茶，周骜飞快换了鞋子，还谨慎的闻了一下脚，确定没有味道才走进来。 杭姿把倒好的水放到茶几上：“坐啊。” 周骜“哦”了一声，坐到沙发上，目光却在打量着这间房子。 很老旧的户型，装修也很普通。 男孩的目光转啊转，看到了茶几上的纸条。 不是他想偷看，而是东西就摊在他面前，上面的话言简意赅，信息明确。 周骜心头一沉，看向杭姿：“你……要搬家吗？” 杭姿也看到了那张纸条，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摇摇头：“应该算是回到自己家。之前我跟你说过吧，这里是我爸妈用来过渡临时租的，现在他们已经决定安心留在这里继续经营，也希望让我早点回到熟悉的家里，所以打算提前半年解约，今天就是去和租户谈这件事。” 周骜听着，忽然笑了一下。 杭姿好奇道：“笑什么？” 周骜说：“没什么，就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杭姿：“什么微妙的感觉？” 周骜没跟她卖关子，直接说：“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吧，其实……我家原本不住在这里，在Y市，我还有一个家。” 杭姿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是你妈妈现在……” 周骜摇头，“是我和我爸妈的家。” 周骜的父母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婚的。 当时，周骜判给了母亲，而母亲把房子留给了父亲，又分了一笔钱给他。 父亲并没有卖掉那个房子，而是在开的店面附近租了现在的房子，一住就到现在。 在周骜简介的叙述里，杭姿渐渐迷惑。 什么情况？ “你……判给了母亲……但是是跟着父亲长大的？” -- 第157页 周骜两手交叠枕在脑后，往沙发上一靠：“不错啊，挺会听重点。” 杭姿以为自己问到不该问的核心区域，就转了个话题：“那你以前的家在哪儿？” 周骜张口报了地址。 杭姿一听，距离她家不远也不近，公交车两三站就到了。 那也是一片不错的楼盘，整体比她家这边新。 “等等。你比我大，买的却是更新的楼盘，那你出生的时候住在哪里？” 周骜挑了挑眉，觉得她异常的会抓重点。 “在我妈的老家。她和我爸不是一个地方的人。” 哇塞，这个情况就复杂了。 所以，周骜的妈妈是跟着周骜的爸爸来到Y市，两个人可能还经过了一番打拼，以至于周骜出生之后才买下了后来这个房子，然后，他们离婚了？ 周骜被判给了母亲，然后……跟着父亲长大了？ “喂。” 周骜忽然喊她。 杭姿的注意力从思绪里拉□□：“啊？” 周骜笑笑：“既然聊到这里了，就互报一下地址吧，剩的以后回来串门，还要一层楼一层楼敲。” 杭姿抿抿唇，“你等我一下。” 她起身往房间走，不一会儿拿出纸笔。 她一笔一画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家庭住址，联系电话，末了，还加了一串企鹅号。 “你有手机吗？”杭姿抬头问他。 周骜盯着她写字，脑子里想到的是教室里的那些笔记。 他的声音温柔许多：“如果需要，也可以有。” 那大概是还没有。 很正常，学校里虽然有人偷带数码电子产品，但更大一部分学生还是被管的很严，没有手机。 杭姿把联系方式递给她，又递了张没写的纸：“你也写一下给我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表现得太过落落大方，周骜觉得，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在她面前根本站不起来。 他勾勾唇，也写了自己家的地址，只有一个家庭住址。 杭姿拿过一看：“你没有□□账号吗？” 周骜诚实的说：“之前我哥好像给过我一个，可是我没时间上，有点忘了。”他挠挠头，下次给你补上。 杭姿笑了笑，准备把东西收好放回房间。 周骜忽然有点想看看她的房间，倏地站了起来。 杭姿愣了一下：“怎么了？” 周骜像一个失去了思考的机器人，大脑下发什么指令，他就执行什么：“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生的房间，好奇行不行？” 好、好奇？ 杭姿眼神微乱，第一个想的竟然不是拒绝。 “你、你等一下。” 她转身快步回房，站在房门口瞄了一眼。 万幸的是，有母亲细心打理，她的房间相当整洁。 然而，当杭姿检查完自己的房间后，思绪忽然凝了一下。 等等，你在干什么？领着一个男孩子参观自己的房间？ 会不会有点过了？ 与此同时，杭姿想到了重点。 她转过身，手掌按在门框上，拧着眉头问：“所以，你挨家挨户敲门来找我，就是想看看你从小到大都没看过的女生房间长什么样？” 如果说刚才说出那番话是一时脑热，那么这会儿的周骜已经清醒了。 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他笑了一下，作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我说什么你都信是吧？” 不等杭姿回应，他已经先行说：“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我对你的房间一点兴趣都没有。” 杭姿：…… 果然，刚才到底在想什么？自作多情了吧？ 杭姿默默反省了一下，对面，周骜又开口了：“我是来跟你说声谢谢的。” 杭姿一愣，看向几步之外的大男孩。 周骜两手插兜，表现得很自在，可是兜里的一双手已经紧握成拳：“笔记我看到了，谢谢。” 这一刻，杭姿也想到了之前借英语错题笔记的事。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变化，真是奇妙。 “还有……”周骜清清嗓子，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杭姿面前。 据说“从小到大都没接见过的女孩子的房间”近在咫尺，周骜却没工夫瞥上一眼。 他垂眼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右手慢慢从兜里伸出来：“回礼。” 话音落下，他举起手，从手掌里掉出一个迷你地球仪钥匙环。 地球仪是合金镀金的材质，算不上多名贵，就连地球仪上面的标志也只有最粗略的大陆海洋板块以及几条重要的经纬线，却胜在制作精致，手指一拨，就可以转动地球。 “去了新的地方，也别忘了老朋友。” 这一刻的周骜，再也没有最初知道她可能会离开的暴躁与挽留。 因为这是她的选择。 而他唯一能做的，是追逐，或者放弃。 杭姿接过地球仪，轻轻笑起来，认认真真点头：“放心，不会忘记。” 周骜两手重新放回兜里，站也站不老实，抖着腿含含糊糊道：“我，必须是你同桌排行榜里的No.1，不能有任何人的排行超过我。” 杭姿：“……” 周骜：“万一你去了八班，我劝你离那个储明远点，我可不想看到你因为早恋被赶出学校。” 杭姿：“……” -- 第158页 “还有！如果你的新同桌因为我名气太大说我坏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尽情发挥你对着我的那股子脾气，给我狠狠骂回去！这才是身为曾经的同桌应该有的革命友谊……” “周骜。”杭姿轻声喊他，轻而易举的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大男孩。 这一瞬间，杭姿脑子里掠过了很多很多的回答。 可是看到面前的男孩掩盖在无理取闹下的细腻情绪，她冲他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说：“一起努力。” 周骜好不同意撑起的气势就这样一点点散去。 他舔舔唇，随意点点头，转头朝门口走，一手撑着墙面换了鞋。 穿好鞋子，他站在门口看向杭姿：“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开。 杭姿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抿唇笑了一下：“再见。” 第82章 . 10.23【一更】 新同桌 杭姿提出转班了。 吴娥从不敢相信变成痛心疾首, 开始从各方面找原因，又找各种劝说理由，其中“立刻更好就业”这句话, 她没说麻, 杭姿都要听麻了。 奈何杭姿心意已决, 又有父母支持, 整个手续办下来那叫一个效率速度。 因为杭姿时提前转班，所以单独进行了一场考试, 结果出来之后，她被分配到了12班。 这个结果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她真的是在我们班读了一个月的学生吗？” “卧槽这也太牛逼了！月考才刚结束吧？她上了红榜的……” “绝对的牛人，几天复习就把一个月的进程赶上来了，这是以后的状元吧！” 周骜靠在座位里听着这些惊奇言论，轻轻的笑了一声。 只看到结果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里面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有的人三五成群在食堂里边吃边聊的时候，她已经放下筷子准备回教室；有的人用一节自习写一门作业, 她已经用一节自习完成一半作业，有的人秉着劳逸结合的理念把时间安排的从容有度时, 她却是在拼命压缩时间, 加塞内容, 高速旋转。 没有一天练成的学霸，也没有靠着天赋就可以轻松超越所有人的说法。 每个人都需要努力，而最可怕的是，原本就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 看尽这些的周骜, 从很早以前就觉得，她要是这样都反响平平，他都忍不住为她不值。 还好, 至少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 也有人来打趣周骜——哦豁，你没同桌了。 又或者是——这么厉害一个大美女，会不会是被你气走的？ 毕竟在杭姿之前，周骜已经换过三个同桌。 对此，周骜的统一回应是，不理这些傻逼。 而他的态度，越发让班上的同学觉得自己猜的是那么回事。 于是，被周骜气走的同桌名单，又增加了一个，偏偏还是个尖子生。 这风声不知道被谁吹到了吴娥的耳朵里，吴娥本来就很想不通，往年选择文科的学生，要么是一开始就选择更有兴趣的文科，要么是立刻读不下去了才选择文科。 可是杭姿根本不存在这两种情况，她在理科班的成绩已经算不错了。 结果因为这个说法，吴娥又找了杭姿一次。 杭姿万万没想到，班主任会这么执着。 可当她听出吴娥话中隐晦的提示，表示如果她只是因为同桌的原因选择离开四班，那她作为班主任，接下来一定会慎重的安排她。 杭姿简直哭笑不得。 首先，她很严肃的表示，自己的选择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只是自己选择的方向属于文科范畴。 其次，周骜没有任何问题，相反，一起坐同桌这段时间，彼此之间都有互帮互助，她想多了。 吴娥无功而返，刚好班上到了换位置的时候。 以前班上换位置，都是月考之后按照学生的成绩自主选择位置。 结果这事儿又被家长反映了。 如果考差的学生每次都只能选别人不要的，沦落到边缘地带，那可能就永远都没有机会靠前了。 老师不胜其烦，干脆改了一个最公平的换位置方式。 每次月考之后，组别更换，同时前后排更换。 换言之，就是一组到二组，二组到三组，三组到一组，与此同时，第一排去到最后一排。 这种轮换方式，就没有了区别对待，你有机会把整个教室方位都坐遍。 可是四班目前的排座情况有一点尴尬，那就是周骜多出来的这一排。 就在这时，周骜主动找了吴娥。 全班只有他一个人一排，他这排在二三组还行，去第一组就直接堵了后门。 而且他是体育生，训练回来会打扰同桌，他自己也嫌麻烦不想搬桌子，想一直留在这个位置。 这样一来，既不用再考虑给他配一个什么样的同桌，更不用重新安排班级位置。 老实说，周骜这个态度，吴娥是可以理解的。 在再三跟他确定那个位置没问题后，吴娥准了。 于是，当全班开始轰轰烈烈搬桌子换座位时，只有周骜一个人优哉游哉窝在原地，眼神落在一座之隔的空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彼时，杭姿已经来到新班级。 从她走进班上的一瞬间，顺理成章的引起一片目光关注，林俏的眼神已经亮了。 -- 第159页 来了！她真的来了！ 十二班采取的也是三人一排分三大组的座次，满满当当坐了六十三个人。 杭姿进班之后，老师重新调整了座位安排。 第一大组和第三组改为两人一排，一共八排，中间四组合并，四人一排，也是八排。 这样刚好坐下六十四个人。 班主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名叫程训，教地理，还说着一口拗口的普通话。 他让杭姿跟大家打招呼。 杭姿背着书包，一步步走上讲台，迎着几十双目光，少女自信而精神。 “我叫杭姿，是从四班转到十二班的新文科生，希望在接下来近三年的生活中，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共同进步，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学。” 话音刚落，班上响起一片掌声。 可这片掌声里，却夹杂着小声的唏嘘—— “我觉得她说话有点装腔作势的。” “我也这么觉得，她说话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呵呵……” 程训抬手压了压，示意收声，然后说：“这样啊，杭姿是理科班转来的新同学，虽然在过去一个多月的学习里非常努力，凭实力进了我们班，但是课程上多少有点掉队，月考刚过嘛，我想这个月先让一个成绩好点的同学带带她，等到杭姿适应了之后，就和大家一样了。” “所以，杭姿你先坐在……” 话音刚落，林俏蹭的一下举起手：“老师！坐我旁边！” 林俏现在的同桌是个面相斯文的男孩，对于同桌的叛变，他似乎一点都无所谓，程训更是对林俏的性格了若指掌，脸一沉：“哪儿都有你！” 这一瞬间，杭姿想起了自己刚进四班那天，好像也是被一个男孩子调侃，引得吴娥这么说了句。 然后，周骜就回来了。 现在想想，明明相处的时间都没占到学期的一半，为什么会觉得已经相处了很久呢？ 真是奇怪。 班主任都这么说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明确表态的。 但这并不代表每个人都欣然接受毫无意见。 “我靠，老程凭什么给她排林俏啊，这不是偏心吗？” “你去红榜看了没，她在理科班排名前几的，月考完了就转班了，说真的，我觉得她可能是一匹黑马。你说要是个吊车尾的，让林俏当同桌辅导一阵也就算了，他妈的这么牛逼还给她安排林俏，我不懂……” “我也不懂。我只知道张金平跟林俏坐了一个多月的同桌，从进班的第二十名飙到十二名。哎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怎么就考到我们班来了？” 当升入高中，开始频频被“未来”、“前程”这样的字词激励，敏感的少男少女终究多了许多复杂的考虑。 如果多一个优秀的人，就代表自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在这个班级原本的排名将被动摇，然后，彼此间的相处氛围会变得相当微妙。 哗啦—— 厕所冲水声响起，杭姿面不改色的从厕所里走出来，在门口排队洗手。 刚刚议论过的两个女生一眼认出她，飞快对视一眼，连忙转身就走，手都不洗了。 回到教室，杭姿准备下一节课的东西。 林俏忽然说：“别管别人，你高考是为自己，又不是为别人。” 杭姿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林俏。 虽然平时跳脱想一出是一出，但谁还没点细腻心思？ 林俏也不例外。 见杭姿这么看着自己，她完全不把对方当外人，凑过来：“我没待过理科班，不好以偏概全，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好像天生就有那种是非体质，只要我待过的班，一定会有些喜欢嚼舌根的人。舌头那——么长！” 杭姿失笑，平静的说：“我知道。” 林俏把她的平静看成上道，满意的点点头：“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 “刚进班没多久，有个哈批把分班成绩从老程那里搞来了，结果月考成绩一出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沾了我的光，你别看他是个男生，心思比头发丝还细，自尊心一发作的时候，就自动忘记了他找我借过多少回笔记和昨夜！我借笔记还借出仇来了，跟欠他一样！” 林俏越说越气，最后看向杭姿：“现在用你换掉他，我简直赚大发了！” 她一撩头发，冲杭姿挑了一下眉：“别的我不敢保证，笔记你随便借，问题你随便问，我绝对比你前一个同桌强一百倍。” 说着，她向杭姿伸出手：“欢迎来十二班！” 杭姿面对着林俏的热情，忽然想起了周骜之前那番主权宣言。 她笑了一下，握住林俏的手：“多多指教。” 林俏心满意足：“应该的！” 第83章 . 10.23【二更】 “当然要去！”…… 学生时代, 即便只是换一个座位解散同桌关系，都能让原本亲密熟悉的关系被冷却，更别提是直接换了班, 连学习环境和氛围都不同的情况。 久而久之, 你熟知的人我并不认识, 我身边的趣事, 你无从得知。 自从杭姿转班后，周骜彻底的投入到了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活。 训练场, 宿舍，教室，他像是不会累，却也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 他从来没有走下那道楼梯，穿过一个个陌生的班级去看一眼她现在如何。 -- 第160页 因为不需要。 一旦熟悉了她的行事作风，食堂有她，水房有她, 就连训练场外的小道上，也能看到她。 而关于她的事, 哪怕不用刻意打听, 也能时不时的听到。 裴炼近来春风得意, 如脱牢笼，整天都很撒欢，他勾住周骜的肩膀，兴奋的跟她说：“杭姿牛逼，真的牛逼！” 周骜一边拉伸一边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个牛逼法？” 裴炼嘚嘚瑟瑟的说：“你难道没有发现, 最近我身边少了个鬼影？” 周骜偏头看他：“你说林俏？” 裴炼一拍大腿，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不错，就是林俏。 据说, 努力争取到杭姿这个新同桌之后，几乎是毫不留私的拿出了前辈的姿态，努力帮助杭姿适应文科学习，努力适应新的集体。 万万没想到，杭姿和新同学相处远比她想的游刃有余。 她不仅不会因为别人的偏见感到受伤，反而让对她有偏见的人幡然醒悟。 而她的手段，就是绝对的实力。 因为之前一直都有补课堂笔记，所以杭姿真正缺乏的，只是一个系统又全面的学习氛围。 最可怕的是，特么的效率太高了。 写作业快，背书快，吃饭快，打水快，好像什么做什么她都可以从容的快人一步。 不到一个星期，她已经不需要林俏的任何辅导，且完全跟上了进度。 以前，林俏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劳逸结合，绝对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长久以来，她这种学习理念也在领先的成绩上得到了老师和家长的认可。 可是，她明明从心底里觉得杭姿很拼命，但真正去观察她的时候，又觉得她很悠闲——试问真正埋头苦学不敢浪费一秒钟的人，有谁一下课就泡杯茶到走廊上看风景；热播的电视剧一问就知道；别人聊什么话题都插得上嘴；甚至三分之一还会关注少年宫的演出？ 于是，打着杭姿转文之后成为引领她前进曙光的林俏，反过来被杭姿影响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效率是不是太低了。 其实她可以更快更好的完成当天的任务，那不就有更多时间自己支配了吗！？ 这几个星期以来，她开始细密的观察杭姿的日常，欲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完成一轮新的升华。 终于，在第二次月考之前—— “我发现了杭姿的秘密法宝！” 某个中午吃饭的时间，林俏难得约了裴炼一回，拉着他去找周骜一起吃午饭。 作为杭姿的前同桌，周骜在林俏眼里多少有点参考价值。 她偷偷摸摸摸出自己的手机，找出几张照片，照片上拍的是茶叶盒。 “周骜，杭姿以前也每天都喝茶吗？” 周骜埋头吃饭，看都没看她，随意道：“嗯。” “破案了！”林俏一拍桌子，面前餐盘都震了一震，裴炼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帮她把拍翻的筷子摆回去。 林俏：“是不是喝茶的缘故？我查了一下，喝茶好处还真的挺多，提神醒脑啊，暖身养胃都有，可好像没有看到增强记忆力之类的。” 她望向二人：“你们说我要不要也喝点？” 裴炼失笑：“不是，杭姿的魅力这么大？你现在已经点粉丝行为了。” 林俏用一种看外行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我觉得吧……”林俏叽叽喳喳间，周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抽出至今擦嘴，含糊道：“你还是别喝了。” 林俏不解：“为什么？” 周骜端起餐盘就往回收处走：“你脑子里的水已经够多了……” 林俏慢慢瞪大眼，蹭的起身就要冲上去，裴炼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 …… 回了教室，杭姿正准备午休，林俏气势汹汹走进来往位置上一坐。 “周骜这个混球！” 杭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林俏看向杭姿：“你说实话，你是忍受不了和他坐同桌才转的班吧？我问裴炼了，这傻逼一进班就气走了三个同桌，你走之后，他又是单人单座了！” 杭姿拇指指甲轻轻抠了一下屈起的食指，还是没有说话。 “气死我了！”林俏把外套叠吧叠吧，趴着睡觉。 杭姿的目光慢慢转向她，忽然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 并不疼，但林俏还是捂着脑袋转过头来：“你叫我啊？干什么呀？” 杭姿整理着自己的午睡小窝，一本正经的摇头说，“没事，你头上有个飞虫，我掸走了。” “哦。”吃饱喝足的林俏有点困了，转过头继续睡。 杭姿偷偷笑了一下，也趴下睡觉。 时间一晃而逝，第二次月考来临，又是一场兵荒马乱的战斗。 一周之后，红榜公出，敢跑去看的八成都是有信心能上榜的。 “卧槽！”四班的人看完理科排行，随便瞄了一眼文科榜，直接叫了出来。 第一名，高一十二班，林俏。 第二名，高一十二班，杭姿。 虽然知道十二班是文科实验班，也是最好的一个班，可是杭姿才转过去一个月吧？ 这特么还是正常人类吗？ 很快，这件事在四班传开，又从四班一路传遍理科班，再传到文科班。 -- 第161页 “牛逼啊杭姿！” “大佬请收我一拜！” 大多数人都意识到，晚了一个月进班的少女，是个文理通吃的学霸。 但也有不好听的声音—— “我草，林俏是不是有什么buff体质啊，谁跟她坐一起谁就坐火箭往上窜啊！” “你们发现了吧？我也发现了！张金平没了林俏学霸当同桌，这次直接掉了五名！卧槽……” 还有人直接跑林俏面前上眼药—— “林俏我都想和你坐同桌了，我好羡慕杭姿啊……” “哇林俏，你直接把杭姿捧成第二名了，下次她会不会就是我们班第一了……” 可林俏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比谁都清楚杭姿的能力有多强，光是自律和效率这两点，就不是这群眼红嘴酸的傻逼能赶得上的。 谁也不是真的傻白甜，但谁也不想天天阴谋论。 至少林俏对着杭姿的时候，林俏是要多坦率就有多坦率。 她撑着脑袋转头盯住杭姿，啧啧摇头：“之前我只是被你的美色所迷，可是现在，我好像连你的内在一起爱上了。完蛋。” 说话的时候，她的手还在杭姿的马尾上一撩，又一撩。 杭姿抬手把长长的马尾拨到另一边，眼不离书：“你喜欢我哪点，我改。” 林俏立马说：“我喜欢你不和我坐同桌。” 杭姿目光抬起，思考了一下句式，无奈的笑了笑，又垂眼继续看书：“我也想和你坐同桌啊，不过老程应该不会允许。” 这是实话。 班主任是真心希望所有学生成绩都能提上来的人，毕竟这和他自己的成绩挂钩。 杭姿这次的成绩仅次于林俏，两个人都是尖子生，按照资源合理分配的原则，让她们分别和成绩相对不足的同学同桌，带动共同进步才是对的。 所以接下来换座位，两人继续同桌的可能性不大。 林俏突发奇想：“你说我们同桌这么久，都没一起吃过饭。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天大课间我们一起吃饭吧！让裴炼请客！再叫上你的前同桌，就当是庆祝我们同桌一个月纪念日！” …… 人来人往的就餐室，四人一座的长桌上摆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裴炼支着脑袋一脸不解：“不是，你们俩的同桌纪念日，为什么要我请客？” 林俏抬眼看他，裴炼立马改口：“也不是说不行……”又看向去买饭的两个人：“怎么还没买完……” 窗口这边，杭姿和周骜分别排两条腿，杭姿排粥窗，周骜排面食窗。 最后这波买完，两人一道回了对面的就餐室，裴炼已经饿得翻白眼儿了。 说是同桌一个月的庆祝，其实就是找理由大吃一顿。 林俏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爸昨天来学校给我送棉袄，里面还有你的，是你妈让帮忙带过来的，她这两天好像挺忙，没空给你送出租屋。” 裴炼习以为常的点点头：“谢了。” 杭姿看向周骜：“现在天已经这么冷了，你们还是照常训练。” 周骜一直留意着她，一个月没有在这种视角看到她了，他笑了笑：“不然呢？” 杭姿怕冷，早就穿上了薄薄的毛衣和保暖内衣，外面套的是秋季校服。 可他们的训练是不可能穿的厚厚实实的。 杭姿想了想，只说：“注意身体。” 周骜笑了笑：“知道。” 吃完这顿饭，大家各回各的班。 一个神秘的身影鬼鬼祟祟跟在他们后面，等进了教学楼之后，她熟门熟路在四楼转向，找到了闺蜜邓蕙心。 “真的假的？他们又在一起吃饭了？” 赵珊点头：“我亲眼看到她和那个林俏拉着排球队里另一个高二的学长一起吃的。” 邓蕙心有点烦：“她都转走了，怎么阴魂不散的？” 赵珊问她：“那你还打算告白吗？我觉得周骜好像对她不太一样。” 运动会的时候，邓蕙心的确对周骜的滤镜碎了一地。 可是随着时间逝去，她的滤镜又重圆了。 毕竟看来看去，优质的真没几个，她以前就是田径队的，对体育生有天然滤镜。 听到赵珊这么说，邓蕙心咬咬牙：“当然要去！” 第84章 . 10.23【三更】 你们什么都不跟我…… 学生时代, 很容易因为成绩生出慕强心理，不分男女。 如果一个女孩子长得漂亮招人喜欢，那一定会有人多人酸溜溜。 但如果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最拿得出手的不是外表, 而是成绩实力, 说真的, 酸都酸的没底气。 所以, 自从两次月考之后，杭姿奠定了学霸的地位, 邓蕙就很少拿杭姿的脸说事，甚至很是发奋了一段时间，像是受到了激励。 之后杭姿转班，她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这下他们俩就彻底是两路人了。 可现在，杭姿转了班还和周骜藕断丝连，邓蕙心忽然找到了新的发泄点。 仗着漂亮成绩好, 就不把校纪校规放在眼里？之前是同桌，两人有来往就算了, 现在什么都不是, 居然还走这么近, 谁看不出来有问题？不害怕是吧？ 这一刻，邓蕙心为青春献祭画下圆满句号的想法又复苏了。 就算周骜不喜欢她又怎么样？喜欢他是她的事，和谁都没关系，谁也没资格阻止！ -- 第162页 喜欢就是要大声说出来！ 于是，邓蕙心做了决定。 她要在元旦晚会上跟周骜告白！ …… 其实, 每年不止有元旦汇演，其实还有新生欢迎会。 但是今年发生了不好的灾难，所以学校把迎新晚会取消了, 改成了校内捐赠活动。 这样一来，元旦晚会融入了大家没能举办迎新会的遗憾，越发让人期待。 这天，班主任程训趁着自习来教室走了一趟，然后把杭姿叫了出去。 彼时，杭姿已经换了新的座位，是个性格腼腆但很温柔的女孩子，也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 她正在跟对方用稿纸演讲数学题，闻言只好先中断，起身走出教室。 就在杭姿猜测班主任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的时候，对方拿出了她入学时候填过的资料表。 “我看你写的兴趣爱好，你还学过乐器啊？过十级没有？” 杭姿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说：“程老师，乐器十级就是个基础，关键看的是日常练习和台风经验，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 程训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一两首曲子肯定还是能弹得出来呀！是这样啊，元旦汇演呢，学校的意思是，需要认真搞，但是也不要花费太多时间搞，一个班出一个节目，教职工出两个节目就差不多了。你看你能不能负责我们班的节目啊？” 杭姿想了想，迟疑地问：“班上没有别的同学学乐器了吗？” 程训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直接跟她兜底了。 有是有，不过演出节目这个事，不可避免的涉及到排练问题，这里面是有时间成本的。 班上还有几个同学，一个学葫芦丝，一个学二胡，但是这次月考成绩都不算拔尖，就算他们愿意，家长未必愿意。 试想一下，成绩没上去，倒是忙着搞学校的活动，肯定不太好。 至于另外一个，就是林俏了。 林俏学的是钢琴，但是这又考虑到了舞台布置问题。 学校的意思是不要搞得太麻烦，她要是钢琴独奏，光是搬琴就很麻烦。 不止如此，为了节目简洁些，学校的意思是建议各班推出单人演出，一个人筹备一个节目肯定比一群人筹备一个节目要顺利，矛盾问题更少。 所以学校连语言类节目的小品都砍了，只给诗词朗诵一个选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杭姿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程训见状，又说：“当然啊，这不是强制原则，如果你实在不方便，那我再问问别的同学。” 老实说，有点像是以退为进。 杭姿本来不是什么扭捏的人，也不是没登过台。 她想了想，再打一剂预防针：“我不是不可以，就是……总之，要是您不担心我演砸，我愿意。” 不担心！完全不担心！ 程训抓到了壮丁，一件事儿就算了了，末了还不忘记叮嘱杭姿，也不用为这个花费太多的时间，稍微练练能连贯演奏就行。 杭姿干笑一下，点头答应，可是等回了教室，她又开始犯愁。 她琵琶还坏着呢。 一下课，林俏就跑来问她什么事儿，杭姿如实告诉她，结果她一转头就跑去找裴炼了。 原本是想跟他们说杭姿要负责班上节目的事，结果这一趟去了，却带回另一个消息。 “受伤了？”杭姿的目光从习题册里抬起来，面露诧异。 林俏点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本来他们这样每天训练，偶尔也会受个小伤，不过裴炼说，周骜好像是膝盖受了伤。是训练过度造成的。” 杭姿怔然，半天才问：“那、那严重吗？” 林俏摇头：“校医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学校可能负不起责，已经通知了他爸，好像已经接走了。” 杭姿微微走神，若有所思。 林俏摆摆手：“哎呀，我看裴炼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还没说多久，上课铃响了，林俏一溜烟儿回了自己的座位。 老师快步走进来，直入主题开始上课，杭姿坐在位上，竟然难得的走神了。 …… “你问骜子啊，其实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事，就是他最近挺拼命的，至少比刚开学那阵拼。”裴炼刚刚完成今天的训练，用毛巾擦着汗。 他一向爱开玩笑，可是看着杭姿严肃的神情，这会儿也说不出玩笑话来。 “你放心，真的没事，体育生谁没个磕磕碰碰啊，等他缓过这阵，把节奏重新调整一下，肯定没问题。” 杭姿没问出个所以然，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回了教学楼，去办公室外面的公告栏上看红榜名。 果然，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周骜还勉勉强强挤到前面，这次月考，他直接掉了半程。 所以裴炼说他最近训练特别拼命，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偏向，准备铆足劲儿加强专业？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像那种盲目无度去极限训练的人啊。 难道……是有什么事？ …… 杭姿的猜测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也相当接近了。 周骜被周运行接走之后，先去医院挂了专科检查，确定只是过度训练造成的轻微劳损，只要好好休养是可以恢复的，周运行总算松了一口气。 -- 第163页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念叨着接下来的休养。 首先就是不能让膝盖受凉。 天气越来越冷，他们训练还穿着单薄的队服，受伤程度直接影响到训练，也和膝盖受凉有关。 此外，周运行还查了不少关于热敷的细节，连日常坐的椅子高矮都考虑到了。 周骜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忙，除了配合检查，几乎一言不发。 察觉到儿子的异常，周运行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落下病根，连忙说：“没大事，男子汉大丈夫，坚强点，这都能好。” 周骜眼神轻动，扯了扯嘴角：“我没担心这个。” 周运行打着方向盘，笑了一声：“那你闷不吭声的，我当你是吓着了呢。” 周骜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就是忽然觉得，您还挺关心我。” 周运行“吁”了一声，颇不赞同道：“我是你老子，那关心你不是很正常！” 周骜很给面子的笑了一声，片刻后，他又说：“不止吧。” 周运行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周骜想了想，回答：“你疼我，不止因为你是我老子，还因为，我是我妈留给你最后的东西。” 周运行一愣，又笑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怎么就是个东西了？” 周骜懒洋洋窝在车座里，“嗯”了一声：“我不是个东西……” 周运行人长得五大三粗，可心思一点不大意，他一边看前面，一边抽空看了周骜一眼，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父子两个很快到了家，刚到楼下，等待已久的付蕊已经冲了过来。 她满眼都是周骜，焦急道：“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呢？” 周运行在付蕊面前出奇的好脾气，耐心解释了一下。 付蕊还没听完就打断了，直接做决定：“不行，你不能继续住在这边了。”她转头看了一下这栋老楼：“你现在的膝盖需要休息，这种楼梯要少走。周骜，你去妈妈那边吧，上下坐电梯更方便。” 话音刚落，付蕊的电话响了，她接起一听，周骜便立刻冷了脸。 是她的现任丈夫倪斐打来的电话。 电话没打完，倪斐的车已经开进来，就停在付蕊的车旁边，他下车后去了后车厢，翻出一个轮椅推了过来：“因为要的急，只找到这个，虽然不是新的，但是功能都齐全。” 周骜差点给整笑了：“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坐吧。” 倪斐对周骜的态度适应良好，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倒是周运行，“啧”了一声：“你怎么说话的？” 周骜：“我说话就是这个调调，所以还是不去别人那惹人嫌了。累了，我先回去了。” 周运行正要冒火，付蕊一个眼神过去，对方便偃旗息鼓。 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疲色，可看到周骜一个人扶着老旧积灰的楼梯栏杆往上走时，又立刻冲了过去，不容分说的扶住他：“要走就慢慢走！别着急！” 周骜心里憋着火，下意识就想甩开。 下一秒，脑子里却响起杭姿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你母亲是一个不负责任不配成为母亲的人，你一定会毫无负担的忽视她。 但她不是，所以你对她施加的坏情绪之后都会在心里后悔，明知道会难受，还得要这么做吗？ 这条手臂，愣是没甩开。 付蕊感觉到了周骜的变化，越发小心扶着他走。 楼房太旧了，以至于楼道很窄，站不下第三个人，周运行只能寸步不离跟在后面，微微张开手臂护着他们母子两个。 倪斐本来还跟在后面，看到这个画面，他适时地停下，片刻后，他转身走出楼道，就在楼下等着。 周骜进家门后才发现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冒出一股得逞的快意，可是这份快意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付蕊打断。 “周骜，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多年的经验周骜，父母又要躲着他谈话了。 其实，谈话这个描述都算客气了，一般情况下，他们会直接吵起来。 在他们离婚之前那几年，他都是在他们的争吵声中度过的。 记忆里，和父亲吵架的母亲非常凶，争吵的话语里，十句有九句都是数落他。 周骜的脸沉了下来，转过身：“有什么话就当我的面说罢，毕竟你们每回躲起来说，我也听得清清楚楚，还得装没听见，挺麻烦的。” 这话一说，付蕊的脸色微微发白。 周骜假装没看见，大大方方在沙发上坐下来。 有时候他真的挺不懂这些成年人，每次有个什么矛盾，装模作样的背着你说，可心底里又希望这些事即便不告诉你，你也能自动自发变得懂事明理。 真是搞笑了，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还想我懂你们？ 怎么懂？ 靠算的吗？ 周骜的态度明确，这是在付蕊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 她点点头，没有再支开周骜：“你马上也要成年了，有些事情，我们的确不该一直避着你，而且这事关你的前程。骜子，我希望你很认真的审视一下自己的选择，你真的想走这条路吗？你真的喜欢吗？” “辛苦，危险，未来的境况也很难说。如果这不是唯一的选择……” “这就是唯一的选择。”周骜毫不犹豫的打断，他定定的看向母亲：“我觉得这样很好。” -- 第164页 付蕊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语气渐渐变了：“如果我不允许呢？” 第85章 . 10.24【一更】 小伙子，这里都是…… 不准？ 周骜笑了一下：“那就没得谈了呗。” 他说的过于轻巧, 反倒激怒了付蕊。 可她的怒火并不是朝着周骜，而是朝着周运行：“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现在这又算什么？你一定要把儿子毁了你才高兴吗！” 周运行生生梗住，半个字都辩白不出来。 周骜一下子燃了：“你们已经离婚了, 他已经不是你丈夫了, 你丈夫在外面, 你这套脾气该对着谁对着谁去, 别在别人家撒泼！” 不想，他这话又把周运行惹火了, 照着周骜就是一脚：“你跟谁说话呢！” 付蕊一看周运行这样了都还敢对周骜动手，也火了：“你他妈干嘛呢！他受伤了你不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怪他，还不是你把他教成这样了！” “都他妈闭嘴行不行！” 周骜忽然怒吼一声，彻底震熄了争吵声，他冷笑一下：“这个家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他冷然看向付蕊，嘲讽道：“我真宁愿你不来。” 说完，他径直冲回房间, 狠狠关上门。 房门震的轰响，旋即而来的是一片死寂。 周骜坐在书桌前, 几乎是立刻从心底细细密密涌起懊恼与难受。 可这种感觉没有坚持几秒, 又在付蕊进来的时候悉数冷却。 付蕊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周骜, 也不走近，只说：“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他也完全同意。周骜，在妈妈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能对你做出一切让步, 我不是在逼你懂事，也不是逼你理解，但妈妈相信, 你不是完全不明白的。” “人不能靠着感情用事来活，更不能代替谁活，妈妈比谁都希望你能活出自己的样子，活得比谁都好。” “以往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但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我不同意你选择体育特长生，如果有必要，我可能会强制安排你离开。” 周骜冷冷地看向她：“我不会走。” 付蕊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对他的态度做出任何回应，转身出了房门。 门外，周运行一直站在那没动，付蕊合上门走到他面前，态度非常冷静。 “离婚的时候我就说，以前的事，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 “可是周运行，你真的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吗？为什么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却要儿子来帮你弥补呢？” 周运行动了动嘴，可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付蕊也不想和他多说。 “当初我答应让周骜跟着你生活，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会照顾不好他，而是我希望能把对他的伤害减到最小！” “这些年，你照顾着他很辛苦我明白，我对然不在这个家，但我永远是他妈妈，就算累到没时间吃饭睡觉，只要他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赶过来！我从来没有想过刻意的去渲染这份辛苦，可是它完全被无视，被否定，是不是……也挺让人心寒的？” “我给你钱你不要，我送的东西他也不要，可我想问你，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是不是当初……我、我完全失去自我，无论现实是什么样我都无条件妥协，我今天才有资格站在你们父子面前？我才有资格听他喊一声妈妈，我才有资格站在这个‘别人的家’说话！？” “小蕊，你别激动……”周运行眼眶泛红，他频繁舔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付蕊竖手示意他闭嘴。 “周运行，这件事没得商量。我给的自由是有限度的，不包括让他感情用事的去浪费自己的人生。就算他现在闹上了天，我也得给他拽下来。当初法院明明白白把他判给了我，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是他的法定监护人，接下来的一切，我会替他安排，至于你，我希望你能真正尽到你该尽的责任。” …… 周骜的假一请就是三天，眼看着距离周六只剩一天，杭姿到底按捺住了探望的心思，打算周六回家的时候去他家看看。 可就在周五下午，林俏带回来一个大消息。 “杭姿，周骜要退队了！” 杭姿一愣：“为什么？” 林俏摇头：“裴炼说的，不是他本人来退队，是他妈妈来学校跟校队商量的。” 她开始发挥想象：“我觉得是因为这次受伤吧，他们排球队日常训练强度大，周骜这次又退了几名，还受了伤，他妈妈肯定就反对了。” 杭姿想了想，问：“那他本人的意见呢？” 林俏笑了：“人都没来，有个屁意见，裴炼不是说他是因为过度训练受伤的吗，搞不好家里正因为这事儿闹呢。依我看，他八成都还不知道自己妈来了这么一手。” 杭姿：“那他们教练有挽留吗？” 林俏摆摆手：“这都是去留随意的事，而且你想啊，教练要是强行留下，那还不得对学生负责到底啊，担不起那么重的责任的，毕竟关系到前程呢！而且周骜成绩那么好，如果不打排球，说不定都能上985，211！” 她支着下巴八卦起来：“你说啊，周骜那种暴脾气，要知道他妈背着他干这事儿，会不会直接杀到学校来？” 事实证明，林俏还真有点乌鸦嘴。 -- 第165页 几乎是付蕊前脚刚跟学校沟通了这事儿，周骜后脚就杀来了，直接冲到排球场跟教练说，他不会退赛退队，等康复了就回来训练。 紧随而来的付蕊终于顾不上身份，和他当面争执起来。 气氛最紧张的时候，付蕊直接放话：“你不止要退队退赛，而且你还得转学！你别忘了，你的户口还在我这里，你是要回自己的地方高考的！接下来得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反对也没用！” 这事儿一阵风似的在年级间传开，杭姿这才知道，周骜也是这所学校的借读生。 她站在排球场外，看着那里激烈的争执，而周骜并没有看到她。 同一时间，邓蕙心也听到了周骜可能要转学的消息。 这个下午的大课间，她饭都没吃，坐在教室里抹眼泪，为自己即将无疾而终的青春哀悼。 …… 晚自习上课之前，林俏意外的发现杭姿在收拾书包。 她好奇走过来：“这才几点啊，你就要收拾书包了？” 杭姿说：“我请假了。”说着，她抽出荷包里由程训亲笔签名的出校签条。 林俏睁大眼睛：“你怎么了？” 杭姿笑笑，说：“没事啊，今天想回家一趟。” 林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那你路上慢点。” 杭姿请了一个晚自习的假，直接打车回家，到家的时候都还没到七点，这个时间，距离杭天成和李姿下班回家还早得很。 她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姿伢儿，你到家了？” “嗯。” “我们这边晚上还要盘货，可能会晚点，你探望完同学要早点回家啊，带着手机，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我探望完就回家 。” 挂了电话，杭姿拿着钱包出门，先去了小区外面。 原本她想买什么补品或者水果，可走到那条熟悉的街上时，意外的发现周家的门店今天关门了。 今天是周五，对高中党来说是寻常日子，但对成年人来说却是一周放松的开始，这个时候关店不作生意，多少有点不对劲。 杭姿不急着买东西了，她返回小区，回忆上次周骜留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 她敲了好久的门，屋里没人开门。 杭姿想了想，又赶忙回了一趟家，翻出周骜之前留给她的地址，拿上手机，重新出了门。 她直接打车到了周骜在Y市曾经的家，这里距离她自己的家也不愿，离开几年，街道的风格既熟悉又陌生。 杭姿找去之前，先给裴炼发了一条短消息询问情况。 这时候应该都在自习，就在杭姿以为裴炼可能要很久才能回复时，消息已经来了。 ——我草，你这消息来的真是心有灵犀！ 杭姿眼角一跳，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裴炼回复：这货真的敏锐，他妈前脚赶来，他就嗅着味儿追来，两人吵了一架，然后他就走了。就在刚才，我被老杨叫去办公室了，一看，班主任和他爸妈都在，骜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难怪这会儿这么快回复消息。 杭姿问：你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吗？ 裴炼也很无奈，说到底他和周骜只是在训练队一见如故才玩到一起，对周骜的往事还真知道的不多。 ——老杨也问我有没有什么可以找到他的方法，可我真不知道…… 杭姿看完消息，又好气又好笑。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玩失踪这一套！？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迟疑的望向这片小区。 不然……去看看？ …… 晚上七点到九点，正是放了学的熊孩子们的狂欢时刻。 随着楼盘的不断开发和完善，这片号称Y市最优选居住地的小区也不甘示弱的把小区环境设施翻新完善。 以前的东西区各有一个沙坑，再就是简单的单双杠和秋千。 这些年过去，沙坑被填平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健身器材，还有孩子王首选——组合滑滑梯。 但即便如此，秋千依旧是孩子们最梦幻的玩具，所以，当它被一个看起来很凶的哥哥占领，还不按照小区游戏规则每个人坐五分钟就下来，一度引来了许多稚嫩的怨念。 终于，这些怨念召唤来了正义的家长。 “小伙子，这里都是小朋友玩的，你不能一个人霸占一晚上啊。让这些小朋友们也一起玩一下嘛！” 周骜脑袋抵在秋千的铁索上，面无表情的盯着说话的人。 有人气不过，有人却不想惹事。 “算了，说不定脑子有问题，你别一点小事儿在这争了，孩子还在这呢。”说着，抱着自家孩子去找别的东西玩。 就在对方还想据理力争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少女不知从哪个方向跑了过来，张口就对着霸占秋千的少年说：“哥，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你的轮椅呢！？” 愤怒的家长：？？？ 委屈的孩子：？？？ 周骜：…… 杭姿神情焦急，戏演的非常投入：“对不起，我哥哥最近膝盖不好，可能还需要手术和长时间的疗养，他心情不好，轮椅也不在身边，他是不是脾气不好冲撞大家了？不好意思啊……” 讲道理，长得漂亮真的会让人在意第一眼生出好感。 -- 第166页 杭姿身上还穿着学校的校服，清爽的马尾发型露出光洁的额头，漂亮的小脸上露着真切的焦急和歉意，在场都是有孩子的家长，结合她话里的信息一想，再大的气性也消了。 甚至于，他们望向周骜的眼神都带上了同情。 啧，小小年纪怎么搞成这样。 周骜：…… 没人再强迫周骜起来让位，更没人指责他这样不对，不仅发难的人歇声，就连周骜旁边那个位置的小孩都被家长抱走了。 对方还很体贴的说：“没事啊小伙子，别太难过了，你好好开导你哥哥，还这么年轻，肯定会恢复健康的！” 之后一句是对着杭姿说的。 杭姿感激的向众人点头道谢，等人散去后，她大大方方坐在了周骜旁边那个位置上。 她拽着秋千的铁索晃了两下，由衷地感慨：“果然抢手啊，不用点智慧，还真坐不上。” 周骜阴郁的心情，再看到她一同猛如虎般的操作后一扫而空，听着她装模作样的感慨，他别开脸，轻轻笑了两声…… 第86章 . 10.24【二更】 我觉得你不会是任…… 看到杭姿出现的那一刻, 周骜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看着她投入的演着戏，把周围的家长唬的一愣一愣，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一瞬间心里冒出的诸多疑惑, 又在接踵而至的心声中得到答案。 ——上次去她家的时候, 还是她转班之前, 那时候他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 和她互换了住址信息，她当然知道这个地方。 ——之前他们在操场上聊天的时候, 他主动提到自己喜欢小区的秋千，大概是她找来了，发现家里没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来这里。 她的出现在意料之外，但细细一想，好像又是情理之中。 周骜兀自笑完，转回头看她, 故意问：“你不是应该在上自习吗？现在连翘课都学会了？” 杭姿眼神轻动，舔了一下嘴唇, 理直气壮：“合法出校！” “我今天有点事需要回来一趟, 结果回来之后收到了学长的消息, 说你下午在学校闹了一通之后居然不见了，你爸妈现在都找到学校去了，正到处跟你熟悉的同学打听你可能会去哪里。” 杭姿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什么事儿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这么大的人了, 还玩失踪。” 周骜看着她，直接说：“你都知道我在学校闹了，难道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杭姿一愣, 隐约觉得今天的周骜不太一样。 褪去了那层暴躁不耐烦的壳子，他其实也有冷静又犀利的时候。 她决定一步步来：“是因为选择的事发生的矛盾吗？” 周骜无力的笑了一下：“好像有关，又好像没关系。” 杭姿面无表情的说：“你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周骜看她一眼，说：“你会找来这里，是因为我上次跟你说过我喜欢小区的秋千吗？” 那时当然。 毕竟这里是他和爸爸妈妈共同的家，而今天的矛盾，又是来自于他和他的父母。 杭姿对他了解并不多，只能从已知的信息里搏一搏运气。 结果博中了。 可是她没回答，只是看着周骜的眼睛，等着他的下文。 周骜笑了一下，果然接着说：“我只是随便跟你提过一次，你有心，自然就找来了，可这里，是他们以前每天都会抽空带我来玩的地方。我没躲啊，也没玩失踪，我就在自己家楼下，可是等了这么久，他们谁也没想到这里。这个地方，好像成了我一个人的回忆。” “杭姿……”他眼神认真的凝视着面前的少女：“我真的很羡慕你。” “你有那么和睦的家庭，你的父母把你当成唯一，可以为了你毫不犹豫的作出任何妥协。” “你得到的关心和爱，已经多到成了一种负担，我从来没想过，有人居然可以希望自己的父母不要为自己做太多事。” 杭姿静静地听着，抿唇笑了一下：“那你想体验一下吗？” 周骜笑笑：“说得好像我说想就能真的试试一样。” 杭姿：“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处在我的位置，应该会跟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周骜无声的看向她。 杭姿对着他微微一笑，声音温柔的像寒夜里的一抹温泉：“因为我们都一样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爱少了会深处渴望，爱多了，也会成为负担。但在同样的前提下，作出的选择和结果，其实早就可以预见。” 杭姿抿了抿唇，大胆试问：“你……是因为介意爸爸妈妈分开了吗？” 周骜眼帘轻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更像是默认。 杭姿两手撑在坐板上，晃了晃小腿：“可是，爸爸妈妈也有自己人生啊。他们也有自己的理想和热爱，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血缘关系的确是这个世界上很奇妙的一种关系，会让父子，母子之间拥有天然亲密，且难以割舍的关系。” “但是与此同时，大家也是独立的个体。如果父母对孩子的成长更多是包容，那反过来，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多一分理解呢？” 周骜嗤得笑了一声，虽然还是那副怏怏的样子，但这一声“嗤”，已经有了点昔日的调调。 “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 第167页 他挑眼看向身边的少女：“你爸妈恩爱和睦，你当然可以张口说出理解包容这种话。如果……我说如果，叔叔阿姨忽然有了矛盾，要分开，你的家破裂了，你还能这么平心静气的说这种话吗？” 杭姿张口就说：“如果矛盾已经出现了，难道我每天看着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掀锅砸碗，明明大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再也没有任何亲密和默契；明明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气氛冷的让我都咽不下去，这就好了吗？” 周骜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杭姿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转而说：“之前你说我这个人做作，说我跟谁好像都亲近不到一块。可我觉得，人和人之间最美妙的关系，不是过分的亲密，又或者刻意的保持距离，而是一种自然而然恰到好处的状态，这种状态会随着你的经历，收获和成长发生改变。” “就像我爸爸喜欢吃大排档，我妈妈喜欢老牌餐厅，谁也不强求谁改变，这就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状态。” “又好像他们在对我的事情上，如果他们付出不计成本，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负担，可与此同时，我又离不开他们的爱，也很珍惜被他们疼爱的感觉。再没有达到那种恰到好处的状态之前，他们的付出只会让我觉得辛苦，而他们也未必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结果。” “我的经历告诉我，人和人的相处里，一旦有一方处在超出自己承受范围状态下不断给予或者被给予，那么这段关系一定不能长久，无数个出现的时候可能细小到看不到的矛盾，都会在日积月累里膨胀，直到爆发。” “然后，我们会做出选择，让这段关系恢复到让彼此都解脱，恰到好处的稳定状态。就好像我爸爸妈妈终于放弃不计一切帮我铺路，而我只要有他们的陪伴和爱，自己就能好好走下去。” “又像你的父母，可能在他们做出选择之前，连看都不愿意看对方一眼，彼此之间只有矛盾，争吵，但是在做出选择之后，随着法律关系的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争吵没有了，矛盾没有了，甚至还可以坐下来一起吃顿饭，聊一聊你的事。可如果有人试图打破这种平衡，是矛盾也回来了，争吵也回来了……” “杭姿。”周骜平静开口，带了点好奇和意外的表情看向她：“你在我家装监控了？” 杭姿暗暗定心，看来猜对了。 她笑了一下，微微扬首：“服不服？” 周骜勾勾唇：“不错，才个把月的时间，你这个忽悠人的讲师属性又升级了。” 居然步步到位，说的话就跟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戳人心。 “可是……他们是平衡了，不会再吵架了。可我没有家了。” 杭姿：“一个最简单的假设，你父母发生了矛盾，且这个矛盾根本化不开，继续在一起，对他们彼此都是折磨，甚至是一种牺牲，只为了让你有一个……外表上看起来健全的家。一年两年，你大概可以欣慰于是自己和他们的羁绊保住了这个家，可是五年十年，你慢慢长大懂事，已经可以一个人很好的生活，也把他们那点拙劣的演技看的透透的，你还能心安理得吗？” “甚至于，你也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孩，小家庭发生了不可化解的矛盾，你和你的另一半也走到了那一步，你会不会想到自己的父母？” “如果你选择了分开，要怎么面对他们这些年为你的坚持？” “如果你选择把他们当作楷模，效仿他们一起走下去，真的不是把一个悲剧延续到了下一代吗？” “你咒谁呢？”周骜不悦的打断她。 他都还没成年，恋爱都没谈过，她怎么就谈到离婚了！？ 而且！ “我不会！”周骜劲儿劲儿的反驳：“如果我选了和谁在一起，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努力化解，我愿意让步，我不会轻易建立一段关系，又轻易的损毁！” 少年的气性里，不乏有对父母憋藏多年的怨念和不满。 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年轻心境，总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处理得比他们好。 “这很好啊。”杭姿语气一转，轻松接话：“你看，至少从这件事里，你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要认真审视和对待一份感情，已经刻在了你的DNA里。” 她看向周骜，忽然问：“你一直坐在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你们一家三口为数不多的共同记忆，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吗？ 周骜不妨她忽然问这个，点了点头。 杭姿抿抿唇，说：“就好像你说的，叔叔阿姨之间的关系随着他们的选择，回到了一个稳定的点上，但你还没有。你一直留在过去，对你来说，过去的一切都很重要。” “可是在我看来，叔叔阿姨没有找来，并不是因为他们已经忘了过去的事，而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关于你，有比这个秋千的回忆更重要的事，比如你健康，还有你的未来。” “你因为他们没有细致的留意到这个地方就心灰意冷，连带着他们对你付出的关心和在意，对你身体健康紧张，未来前程的重视，都选择视而不见了吗？” “周骜，你唯一欠缺的，不是父亲的爱，也不是母亲的爱，而是向前看，向前走的意识。” “叔叔阿姨都已经在向前走，只有你还留在过去，对一道解不开的矛盾题煞费苦心，你留恋过去那种模式的爱，所以抗拒他们换一种方式的爱。你不是失去，只是不接受。” -- 第168页 周骜忽然抬头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忍耐什么，手掌轻轻捂住膝盖。 杭姿眼神一动，忽然想到了他选择体育生的事情，再联想周父的营生，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这是他心里在意的另一桩事。 不过她选择适可而止。 “周骜。刚才那个假设，我觉得你不会是任何一种。” 周骜目光直直的盯着前面，没有看她，声音有些压抑：“为什么？” 杭姿作认真思考状，然后弯唇一笑，语气温柔的说：“因为，在母亲做了自己不喜欢的选择的前提下，依旧会在对她耍完脾气之后后悔，又怎么舍得看到她为了自己委委屈屈的活下去呢？” 那一刻，周骜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热流倏地涌上来，鼻头猛地发酸，眼睛又胀又涩，整个人破防了似的。 他低下头捂住眼睛，再也不看她…… 不知道过多了多久，身边再次传来少女温柔的询问：“需要我帮你联系爸爸妈妈吗？” 第87章 . 10.24【三更】 永远别说一个男生…… 周骜用杭姿的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等他们通完电话, 杭姿有些不解：“你人在这里，为什么说回那边？” 周骜在手机里对他们说，他在外面, 马上回家, 这个家, 指的是那边的旧小区。 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还给杭姿，扶着秋千链锁站起来：“送你回家。” 杭姿一愣, 其实她想说她自己也能回去，他膝盖不好，不如在这等父母过来。 可还没张口，周骜已经迈开步子，同时伸出手：“喂，扶一下。” 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杭姿没想那么多，连忙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周骜几乎半个身子倚了上去, 所以说男孩真的体量真不是开玩笑的，明明他看着一点都不胖, 可是肌肉和骨头里跟灌了铅似的, 杭姿才扶着走了几步就憋红了脸, 嘴里却说：“慢慢来，一步一步走，不着急。” 周骜看在眼里，嘴角浮起一抹坏笑，心安理得的任由她搀扶。 或者说, 卑鄙的享受着这一刻如偷来般的亲近。 可是这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另一件事慢慢压住了。 两人走出小区，在路边等出租车。 周骜沉默了一下, 忽然说：“我爸妈离婚之后，我妈就另外落了户，我是跟着我妈的。她这次不止是要帮我退队，可能还会安排转学。” 杭姿愣了一下。 原来，周骜妈妈不是本地人。 当初她和周骜爸爸结婚，房子写的是他爸爸妈妈的名字，他出生后，和父母在一个户口上。 离婚的时候，周骜被判给了妈妈，付蕊也很干脆，Y市的这套房子直接给了周运行，自己回到了出生地重新购房，把自己的户口迁了回去，而周骜作为子女随迁。 可是，年幼的周骜对离婚的概念还模模糊糊，却已经知道，如果他跟着妈妈离开这个城市，那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他拼命撒泼，用尽一切手段留了下来。 老实说，这点真的和杭姿去了B市那一阵有点异曲同工。 外人大概很难理解，一个坚决要离婚，且顺利的得到了儿子抚养权的女人，她妥协了。 从那开始，她频繁往返两地，哪怕重组了新的家庭也没有变过。 而周骜呢？他在不知道母亲已经重组家庭的情况下，看着父亲越变越好，看着母亲时常会回来，满以为自己凭一己之力挽救了这个家。 他以为，一切很快就会回到原点。 直到他知道，母亲早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那个男人，看一眼就觉得是和母亲一路的人。 他比父亲冷静宽容，比父亲帅气高大，甚至比父亲更细心。 可是周骜不服气。 他开始渐渐埋怨母亲。 他把离婚的全部原因归咎到母亲身上。 是因为母亲嫌弃了父亲。 周运行早年的时候，是学校里的体育生，一度想成为职业运动员。 可是他为了付蕊放弃了。 和她组建家庭，努力营生，买下了第一套房子，有了第一个孩子。 没想到，婚姻到这里居然戛然而止。 这件事，周骜还是无意从老照片里得知的。 所以，他会因为小时候不懂事的一篇作文耿耿于怀，也会细心观察到父亲的变化，然后心里难受。 他不懂，为什么明明是母亲先离开了这个家，父亲却和颜悦色的接受了，永远用那么卑微的姿态来面对他们。 父亲不曾有过的自尊心和骄傲，在周骜心理替代性的复苏了。 这才是他选择体育特长生的原因。 所有人都说这条路难走？ 他偏要走！ 这条路没前途？ 他非得挣出前途来。 但其实，这的确不是他的梦想啊。 更可笑的是，他自以为是的执拗，从头到尾，都被母亲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 可到他受伤之前，她都没有强行阻止过。 也是在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周骜才明白，除非他放弃高考，放弃人生，不然这件事，他还真拗不过母亲。 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里，她真的已经给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和理解。 他并不是全然无感，所以才会为自己的行为暗自后悔。 -- 第169页 …… 这份心事，周骜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哪怕早就被父母看在眼里，他也梗直脖子不承认。 说到最后，他笑了一下：“我就是……想给我爸长点脸。我想用自己的出息跟我妈证明，她想错了。” 杭姿安静的听着，这次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但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周骜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 因为从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一面用体育生的身份来自以为是的证明，一面又极力的争保文化课的成绩。 在潜意识里，他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或者说，他早就有了答案。 可事实上，即便他真的把这条路给走出来了，也只是证明他可以。 他或许能让父亲骄傲，但他影响不了母亲的选择。 他左右不了父母的选择。 “现在想想，我好像不比你强多少。” 周骜看向杭姿：“你觉得，我应该听我妈安排吗？” 杭姿一愣，望向面前的男孩。 他的眼神很认真，又像在认真里投入了点别的东西。 这件明明该他自己深思熟虑，和父母讨论的事情，他却在问她。 杭姿眼帘轻垂，慢慢的在脑子里摒除杂念，反问：“阿姨有说过，如果你跟他回去之后，她给你安排的是哪个学校吗？” 这个付蕊还真提过，周骜垂了垂眼，如实报出校名，而杭姿的答案，他已经猜到了。 果然，杭姿点点头：“这所学校我听过，强度虽然高了点，但是升学率很可观，他们的试卷全国闻名。老实说，比一中都强。如果你能进去，的确会更有保障。” 周骜扯扯嘴角，忽然说：“怎么事情到了别人这里，就这么不一样了？当初是谁跟爸妈嚷嚷，希望他们不要为你做太多事？” “这不一样。”杭姿平静摇头，否定了他的假设。 “在超出父母能力范围的情况下，就不应该任由他们付出，更不该无度索取。但是在父母有能力给你更好的选择，而你也应该这么选的时候，干嘛要跟自己的人生过不去呢？” 杭姿看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高考竞争有多大吗？” “可是要转学。” 周骜几乎是不假思索说出这句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杭姿。 就在这时，路上来了一辆出租车，杭姿眼神一动，飞快伸手拦下。 她不能耽误太久，还得赶紧回家呢。 周骜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两人就这么安静的上了车。 车子驶出一段，周骜选择跳过刚才的话题，问：“你说今晚有事才回来，什么事啊？” 明天就周六了，什么事等不到明天？ 杭姿张口就说：“哦，不是有元旦汇演吗？是这方面的事，我提前回来问点事。” 周骜听出玄机：“你要登台？” 杭姿笑笑：“是啊，被抓壮丁了。” “演什么？” 杭姿：“除了琵琶，我也不会别的啊。” 周骜愣了一下，他还没见过她弹琵琶。 然后就听杭姿说：“可是我的琴坏了，可能要去老师那里借一把。可是别的琵琶上手还要揉一阵，我怕弹不好。” “没事。”周骜立刻说：“我去给你捧场。” 杭姿心头一动，反问：“你说阿姨会给你办转学，如果你答应了，会是什么时候？” 这一瞬间，两人好像从杭姿转班那会儿的角色上调换了一下。 上次，是她要转班，他要比赛。 她等到了他比赛结束之后才转班。 这次，他要转学，她要登台。 可他这个情况，到时候还不知道在不在。 “当然。”周骜不假思索的回答：“如果真的要走，肯定得给你捧完场再走。” 杭姿听着这话，心里多少放心了些。 不是因为周骜说要来捧场，而是他的言辞态度里，对母亲的安排似乎已经没有了抵触。 两人很快到了小区门口，杭姿先下了车，然后扶着周骜下车。 她心里还有点打鼓，要是在这里碰上他的家长，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万幸的是，一路走进小区，周骜把她送到了楼道门口都没碰到任何人。 “你一个人行不行？” 周骜却是两手一插兜，坏笑着说：“永远别说一个男生不行。” 说完，他一瘸一拐自己往家走。 杭姿站在楼道口看了很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才转身回了家。 希望今晚他能和父母好好谈一次，然后彻底想通吧…… 第88章 . 12.25【一更】 你一个人太无聊，…… 周骜也不知道找他找到了哪处的天涯海角。 总之, 他回来的时候家里都没人，过了十几分钟，他们才一起赶回来。 他也没浪费这当中的时间, 先快速洗了个澡, 然后坐在沙发上热敷膝盖。 正敷着, 周运行和付蕊急匆匆的开门进来了。 周骜下午离开的时候情绪很冲动, 但等两人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他无比平静的样子。 周运行和付蕊对视一眼, 最后由付蕊先走到周骜身边坐下，周运行在另一边坐下。 少顷，付蕊伸手按住周骜手里的热敷药包：“我来吧。” 周骜抬眼看了母亲一眼，短暂的沉默后，他松开手，任由付蕊来操作。 -- 第170页 周运行在一边看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来的路上, 两人已经重新又谈了一次。 他们都明白周骜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他现在可以因为一时想不通, 就拿自己的前程来开玩笑, 但万一他在这条路上走不通, 后悔了呢？ 那时候想回头，都要比一般人走好大一截弯路。 所以，付蕊希望周运行能真正认真的劝周骜一次。 没想到，她正帮周骜热敷着，他忽然问：“妈, 我一定要转学吗？” 付蕊何其机敏，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周骜态度上的细微变化。 他不再是直接回绝，而是改成了一种略带商量性质的询问。 不过付蕊并没有因此让步, 这件事她不可能让步。 她手里的操作不停，非常认真的说：“骜子，如果妈妈只是单纯的跟你作对，很多事都不需要妥协。没有父母不想给自己的之女最好的环境和条件。这件事情也是我和你爸爸一早商量好的。首先从高考规定上讲，你只能回去，其次从我们的出发点，也希望你能拥有更好的环境氛围，最后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 “我的话可能不好听，但是……除了因为气我，怨我，我真的想不通你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所以，你可以说出来，我们好好协商，好吗？” 周骜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是不是我答应你的安排，在我成年以后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自主安排？我想到哪里上学，我想走什么样的路，你都不会操控干涉？” 付蕊如闻天籁。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可以和周骜这么平和的谈话。 付蕊眼眶隐隐泛红，却极力忍住，对周骜微微一笑，语气郑重犹如起誓：“只要不是你一时冲动意气去做的事，只要是你深思熟虑，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才决定去做的事，我都支持。” 周运行一听，连忙举手：“我、爸也支持你！” 周骜的目光在父母之间逡巡，忽然理解了杭姿的话。 他不缺父爱，也不缺母爱。 他欠缺的，只是向前看的意识。 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过去，所以抗拒他们换一种形式的爱。 在杭姿面前忍下来的眼泪，忽然在这一刻失了控，周骜低下头，双手捂住脸。 周运行一个大老爷们儿，很少有这么感性的时候，一看周骜疑似在哭，整个人都慌了，正要开口，付蕊忽然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摇了摇头。 周运行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周骜到底不是什么脆弱玻璃心，过了那阵情绪上涌的阶段后，他吸吸鼻子，飞快收住。 “妈，我想跟爸说会儿话。” 付蕊二话不说，飞快帮他把今天的护理做完，又和周运行一起扶着他到床上躺下休息。 “那……我先回去？你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如果是以往，当周骜听到母亲说“回去”时，一定会内心燥火，然后发生矛盾。 可是今天，他竟然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说法，甚至问了句：“你自己开车吗？” 今天他才在学校闹了事情，他们肯定找了他很久，累得很。 付蕊一愣，像是有些不适应周骜这种态度，脱口而出：“不是，你叔叔在楼下等我。”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然而，周骜只是点点头：“路上慢点。” 这回真的是受宠若惊了，付蕊差点就要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 等付蕊走后，周运行拖了张凳子坐到周骜身边，语气里不乏欣慰：“骜子，真的长大了，看把你妈吓的。” 周骜扯扯嘴角。 周运行：“行吧，想说什么啊？” 周骜垂眼想了想，冷不丁冒出一句：“爸，你真的很喜欢妈吧。” 这话把周运行问得愣住了。 老一辈的父母，似乎都格外羞于和孩子说些感性的话，什么爱啊爱的，根本不会挂在嘴上。 周骜的话让周运行无所适从：“好好地你说这个干什么，小屁孩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周骜语气微沉：“妈离婚了，很快又找到了合适的人，有了新的家庭，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是……每次见她，她都变得比前一次更漂亮，更精炼能干。” “我大概是有点不服气吧，替你不服气，因为我知道，你还是很喜欢她，所以你把她不喜欢的烟戒了，明明家里不差钱，可你每天从早忙到晚，那栋房子她给了你，一点纠纷都没有，断的干干净净，你没卖，又不住，是怕触景生情吧……” 周骜忍了忍眼泪，笑道：“所以我就使坏，你舍不得让她不高兴，我就气她，把她离开你之后变好的地方都破坏，是不是挺幼稚的……” 周运行慢慢的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 周骜话锋一转：“爸，为什么你会和妈离婚啊？”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周运行的心底事。 一瞬间，那些过往的回忆都蜂拥了上来。 男女结合的伊始，都是浪漫又美好的，但在经历了一起奋斗，一起成家，一起生育后代之后，有的人依旧热血向前，有的人却发生了变化。 周运行就是那个变了的人。 之前有个玩笑话，如果一个英俊青年忽然变成发福的中年男，多半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 因为，他们的奋斗心在安家立室之后就夭折了。 -- 第171页 房子有了，老婆有了，孩子有了，何必再出去披荆斩棘？ 安安心心一点点经营小家，把小日子过的悠闲自在不好吗？ 如果两个人想法一致，那当然没问题，但如果一个已经歇了菜，另一个却还斗志满满，目光直接往前扑了二十年，把孩子的成长一点一滴都打算好了，那她就不会停下来，每一天都是新的奋斗。 于是，有了矛盾，有了不合，最后，从细微的裂痕变成了被斩断的婚姻。 周运行和付蕊，就经历了这么一个寻常的过程。 但周运行之所以对付蕊的选择毫无怨言，是因为在那段矛盾最激烈的时候，他给予付蕊的伤害远比周骜想象得多。 他曾怀疑付蕊之所以不安于室，是因为背叛了婚姻，外面有了人。 甚至为此闹得非常难看，让她失去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如果不是倪斐在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她的努力就真的白费了。 这些，周运行从来没有对周骜说过。 就像付蕊说的那样，他未必不知道周骜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 可是，男人自尊心和骨子里的劣根性让他选择装聋作哑，以及一丝莫可名状的庆幸。 用通俗又恶劣一点的意思解释就是——这是他儿子，子承父业，儿子为老子争光，有什么不对？ 只不过，这种想法在看到拼命训练的周骜和妻子失望的眼神时，又变得不堪一击。 直到今天，周运行还是选择对周骜坦白。 “骜子。你妈妈到底是你妈妈，她一直都很关心你，一直都在了解你。” “但爸爸想跟你说，只要你活得好，那就是给爸爸长脸。” “离婚的事，你妈妈没有错。这段婚姻里，是我先让她失望。是我觉得，结了婚就该安安分分，又把这种想法强加给她。可是，在我们结婚之前，我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当然喜欢你妈妈，不然怎么会跟她结婚，又生下你这么好儿子。” “你妈以前总说抽烟对身体不好，有了空不如钻研点有用的活儿，别没事儿就叫一批朋友到家里打麻将。那时候我不听，还和她大吵一架。” “现在我不抽了，嘿，气色都变好了，有时候被那些老烟枪一熏还真有点受不了。” “再说打麻将，你那些牌桌上的叔叔伯伯们，哪一个颈椎不疼的？最能打的时候，能从早上八点打到第二天转钟，骨头都僵了。现在我不打了，每天忙活一天，是又活络筋骨又赚钱……” 周运行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她数落我的，就没有错的。” 周骜咬了咬牙，低声道：“既然能改变，当初为什么没有找妈妈复婚？” 周运行表情彻底僵住，伸手在头上挠了一下，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但其实，这个答案想一想就知道了。 从来没有停下的妈妈，让爸爸在懊悔中念念不忘，也同样在别人眼里绽放光彩。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她当初大概是彻底寒了心，才那么决绝的不回头。 短暂的沉默后，周骜忽然喊他：“爸……” 周运行抬起头看他。 周骜笑了一下：“以后我要是去了妈那边，你一个人太无聊，也……找个伴吧。” 第89章 . 【二更】 临别“礼物” 这话触了周运行的底线, 他瞬间满血，张口就喷：“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管好自己的学习，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大概是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重, 他又立刻说：“这辈子我有你妈一个就够了, 我有房子, 有店, 还有你这个儿子，每天都忙得很, 隔三差五因为你和她见一面，聊聊近况，就够了，这日子我挺满足的。” 周骜忽然嗤笑一声，两手交握垫在脑后，打趣起来：“你是我以后会不会跟你一样？看上了谁就再也看不到别人，要是没能在一起, 宁愿自己孤家寡人一辈子……” 周运行毕竟是个传统的老父亲，一听就作势要打：“你特么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 这场谈话, 最终在和谐的氛围中过去, 而周骜要转学的事情, 也从四班向外散射流传开。 付蕊是个行动派，加上这件事情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很早以前就在筹备，周骜越早回去越早适应，于是, 一通手续办下来，到周骜被通知新学校的入校考试时间，都还没用上一个星期。 新学校入校考试, 安排在一中元旦汇演之后的那天，也是新学校元旦放假之前。 换句话说，他元旦汇演那天可能就已经走了。 “是真的，他书都搬走了！” 赵珊跟邓蕙心说到这事儿的时候，有鼻子有眼的：“不过听说他好像还因为膝盖的事情在Y市接受治疗，毕竟回了老家，就算要看医生，也得有详细的病历情况吧。” 邓蕙心的少女心已经碎成一瓣一瓣了。 青春疼痛文学里，怎么允许女主角还没出场男主角就先散场了？ 而另一边，趁着又一周的周六，周骜一大早就在楼下堵住了杭姿。 他知道她要去老师那借琴练琴。 周骜盛情邀请杭姿去店里吃牛肉面，一碗面端上来，内容比之前请高芸吃的还多了一倍。 但这不是他找杭姿最主要的目的，两人很快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对话—— -- 第172页 “手机号？“ “存了。” “家庭地址？” “不会变的。” 周骜非常满意杭姿的表现，又说：“那个Q.Q号我又找了一下，彻底找不到了。” 杭姿摇摇头：“没关系，有手机和联系地址就够了。无心联系的，就是面对面坐着都说不上一句话。” 这倒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次的离别，周骜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甚至没觉得自己要离开。 这当中，或许有杭姿转班铺垫了一下，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私心。 继续要求留在这里，一定会被追问原因，以付蕊的性格，一定会追查原因，要是扯上她，那就没完没了。 其次，他想向她靠拢，那他或许、应该……努力比她更优秀。 他们说的没错，他应该率先抓住所有有利条件，这样才有选择的余地。 唯一遗憾的是，两次离别都太匆忙了，以为会有一段漫长的拉锯，结果在家长的高效率下，进行的那么的快。 杭姿问：“寒暑假会回来吗？” 周骜笑了一声：“说寒暑假是不是早了点，我下周就回。” 杭姿一愣：“下周？” 对啊，下周是元旦汇演。 “你不是要走了吗？” 周骜挑眉：“到底同学一场，又是元旦晚会，我总得好好跟同学告个别吧，还有杨教练，裴炼，之前我爸妈来学校，我又在队里闹了一阵，觉得得有个交代。” 杭姿心头一动：“所以，新学校……不当体育特长生了？” 周骜看了她一眼，忽然卖了个关子，用她之前的语气说：“我还没想好。” 杭姿：…… 那你慢慢想，想到高考，让监考老师帮你一起想！ 吃完面，杭姿得抓紧时间去练琴了。 她找高芸要了张当年她在校庆弹过的曲谱，捡现成的练，效率还挺高。 “哎。”杭姿刚走出门店，周骜晃悠着走出来，叫住她。 “怎么了？” 周骜笑笑：“好好演啊，我到时候要去看的。” 杭姿笑了一下，勇猛放话：“瞧好吧你！” …… 于是，一直到元旦汇演之前，杭姿向班主任申请了暂时走读的证明。 走读生可以提前一节晚自习下课，因为老小区隔音效果不好，高中生放学又晚，晚上是不适合练习的，和高老师商量好后，杭姿借了琴行钥匙，出校就直接去琴行练琴，直接等到杭天成下班再去把她捎回来。 看着她这股劲儿，杭天成都替她累：“吃不吃得消啊。” 可杭姿一点都不累，越练越精神。 对此，杭天成和李姿只能一笑置之，给她加油鼓劲。 得知杭姿找高芸借了谱子要重操旧业，赵庭睿还专程致电恭喜。 他劈头盖脸就问了句：“哎，是不是芸姐校庆那首谱子，后来又被拿去炸街的那个！？” 杭姿头皮一麻：“对。” 赵庭睿哈哈大笑，一拍大腿：“我草，这个好！我跟你说，这曲子还是我当时推荐给她的！够燃！够中二！最适合在晚会上搞气氛！我现在就跟你打包票，你们元旦晚会的气氛，由你承包了！哎对了，上次炸街我还拍视频了，要不要一起发给你搞气氛？” 杭姿：……谢谢不用。 …… 元旦晚会这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上午上半天课，下午开始，教学楼前的升旗台就开始安装舞台了，虽然没有酷炫的舞台灯光，但是平地而起的LED大屏幕还真有点露天电影的氛围。 得知杭姿代表十二班出节目，吴娥酸的不行。 这本来是他们班的宝贝啊！ 居然一言不合就去了十二班，又出人又出力。 血亏！ 前面几个班的节目都异曲同工——独唱，独舞，单人朗诵。 学校还有要求，不能唱爱情主题的情歌，不能跳街舞或者钢管舞这种。 于是，独唱唱《同一首歌》，独舞跳扇子舞，单人朗诵，直接找首名诗背一背。 在一片祥和到快让人睡着的氛围里，杭姿登台了。 几乎是主持人报幕声落，一抹红影走上台时，台下瞬间燃了。 天气已经很冷了，杭姿居然穿了一身旗袍，中国红！ 一向扎成简单马尾的头发整整齐齐的盘成丸子头，剪裁合体的旗袍完全把她的曲线勾勒出来，又媚又娇，她还化了一个淡妆！ 我草草草草—— 台下只剩这个声音了。 杭姿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很快有帮手来摆话筒。 杭姿简单的指挥了一下话筒的位置，就连琵琶上都粘了一个。 这期间，周骜直接从最后一排的位置站了起来。 他原本想安安静静看完表演，然后忽然出现，给她一个中肯的评价。 可是这会儿，他已经坐不住了——这群傻逼太挡视线了。 周骜从来没有看过杭姿弹琵琶，也不知道在高芸的那些描述里，她原本是什么样子。 然而，当伴奏的第一个音符响起来时，周骜眼中倒映的那一抹红，就已经截然不同了。 “哇哦——” 当《霍元甲》的鼓点前奏响起时，气氛已经爆了。 没有人可以抗拒周杰伦，如果有，那就打一顿！ -- 第173页 不到长城非好汉，不爱杰伦是混蛋！ Ding ding 琵琶清晰而独特的音色，无论是单挑的铮铮杀气还是轮扫的雄浑气魄，丝毫不输伴奏原代的鼓点节奏，二者融合一瞬，气氛组，到位了！ 周骜曾听过高芸听过“台风”这个词，原本他是不懂的，可是看着昔日总是温和带笑，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少女在激昂尖叫声中弹奏着令人血脉沸腾的曲子，却丝毫不受周边影响，完全沉浸在曲子的韵味之中，表情时而冷峻时而显柔，不止是周骜，所有人都迷醉在了这一刻的画面里。 后来，当这一届的学生每次背诵《琵琶行》时，一定会回忆起这一幕，台上用绝对的实力撑起了一台晚会全部高.潮的少女，以及台下此起彼伏的——霍霍霍霍霍霍霍！ 杭姿的十二班节目原本就靠后，她之后就只剩下两个教职工的节目。 一曲奏罢，杭姿从火热氛围中脱身，冷的直打哆嗦，赶忙去厕所换衣服了。 同一时间，周骜正在满场找她。 杭姿没找到，他先被付蕊找到了。 “明天就要去那边考试了，今天老师同学也见了，晚会也看了，赶紧走吧。” 周骜眼神四处飘，就是找不到人：“不是还有两个节目吗？” 付蕊哭笑不得：“最后一个班都表演完了，不差老师那点诗朗诵了，我想让你看，可是飞机不等你啊！从这到机场，不堵车还要一个小时呢！” 杭姿换衣服的时候因为怕妆擦到衣服上，所以格外的小心，就磨蹭了点。 等出来之后，不少人拉着她说话，问她学了多久的琴，还会弹什么曲子，以后什么时候能再谈。 杭姿一一应下，目光找寻着周骜。 奇怪了，他不是说今晚会回来吗？ 杭姿因为要借琴，上午就请假出去了，中午一回来，场地开始布置，有节目的学生也集中在一起训练，所以周骜从回学校就没碰上她。 就在杭姿用眼神找人时，一阵阵怪叫声从观众席最后一排一直向前。 杭姿转眼看去，一眼看到了观众席最后的周骜，还有他面前的……邓蕙心。 同一时间，两拨人分别走向这两人。 一方是周骜的妈妈，她似乎刚刚和周骜的原班主任吴娥交涉过，听到风声赶过来，另一边，是直奔邓蕙心的教导主任。 好家伙！所有人直接好家伙！ 邓蕙心她真是个勇士，在周骜转学之前，来学校的最后一天，跟他表白啦！ 谁都知道，一中校规严明，如果有这种明目张胆告白的，两个里面必走一个！ 可邓蕙心会赶时间啊，就赶在周骜转学的端口，不用学校处分，他们就会走一个！ 教导主任直接把邓蕙心带走了，而周骜也在一脸错愕中被付蕊带离了是非之地。 目睹一切的杭姿，两手插兜，看着周骜渐行渐远，笑着点点头。 好，很好。 第90章 时隔六年，她又回来了。…… 元旦晚会的闹剧产生的热度, 维持了将近半个月。 周骜已经转学，学籍都不在这儿了，教导主任就是有天大的神通也是鞭长莫及。 但邓蕙心就不同了, 她直接被公开处刑——除了警告处分, 还在元旦之后的第一个升旗仪式上念了检讨。 一通操作下来, 学生对她眼熟倒也没什么, 顶多是到哪儿都成了红人，被人打趣两句。 但在所有老师这里上了黑名单, 后果就完全不是想象中那么回事儿了。 就一句话，今天她能喜欢这个男孩子，当众表白，明天也能喜欢别的男孩子影响学风。 她就是个早恋隐患，有潜在动机。 最后，她不仅被换了同桌，原本的男同桌变成了女同桌, 还时不时会被老师交出去谈话，聊一聊进来的学习状况。 甚至每次有老师在班上强调学风和学生纪律时, 邓蕙心都有一种被一道道视线活剐了的感觉。 之所以只维持了半个月, 是因为半个月之后, 邓蕙心主动转学了。 年轻天真的心态，终究无法承受冲动行为造成的一切后果。 当初有多冲动热血，坚定不移做这件事，离开时便有多后悔懊恼。 “太讽刺了……”从和杭姿一起玩，林俏也学她下课到走廊上眺望远方, 看看绿植养眼。 这会儿，她举着一个雪丽糍小口的啃，跟杭姿八卦：“你知道吗？听说她之所以会喜欢周骜, 是因为跟他们班一个体育生是很多年的同学。好像叫什么许鑫吧。她去看许鑫训练，就喜欢上了周骜。之前她给周骜送东西，都是那个许鑫帮忙，两个人还是同桌。” “结果，就这事儿闹出来之后，他们班上男生都不敢跟邓蕙心走得太近，就怕被老师盯上成为下一个怀疑对象。” “邓蕙心来学校搬书收拾行李的时候，给全班每个人都送了一个笔记本当告别礼物，还说了好些感动的话，后来裴炼他们训练完，从女生宿舍路过，刚好看到她一个人提着两个大袋子走出来，那袋子还特别巧的破了，裴炼指给许鑫看，许鑫跟没看见一样直接走了！” 课间时间，杭姿万年不变捧着保温杯小口的呷，听着林俏的一手消息，她皱了皱眉：“就算真的送一程，也没什么呀，哪用紧张到这个地步？” 林俏挑了挑眉：“你和我想一块去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搞得这么紧张，肯定是心里有鬼！”然后摇头唏嘘：“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第174页 杭姿眼神一沉，竟然点了点头：“说的没错。” 林俏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周骜有没有跟你练习过？你不知道，裴炼都快把他骂翻了。这货不当特长生了，就把他们这些曾经同甘共苦一个月的兄弟都忘了！你说他都转学了，居然都没买手机联络老同学，连一封信都没有！” 杭姿笑了一下。 “你是对名校有什么误会吗？” 周骜转学不假，可是到了那所学校，只会被管的更严。 买手机，想屁吃呢？ 可能连写信的时间都没有。 林俏眼珠一转：“哎，你听说过我们学校以前的传闻没有？那个被迫转学的师兄和师姐。” 杭姿点点头：“听过。” 我草！ 林俏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她：“你真的是认真学习得出的成绩吗？我怎么觉得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八卦？” 杭姿想起了以前和周骜坐同桌的生活，前排的田恬，那可是移动的八卦全书。 “怎么了？” 林俏感慨道：“说真的，我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只觉得一股现实的气息扑面而来，就不懂那些人跟着遗憾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新的环境，新的人，新的故事，一个人很容易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我以后绝对不会异地恋，异地恋就是完蛋！” 杭姿眼神轻垂，嘴角轻轻提了一下，是个略显无奈的笑。 “谁说不是呢。” 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 当初离开家去B市的时候，她也有很多一起度过了六年的小学同学。 那时候她是名副其实的小公主，和大家相处的都非常好，甚至有好几个朋友知道她暑假就会走，还专程去送她。 他们依依惜别，交换了电话号码，地址，说好要一直写信，经常打电话。 起初的时候，的确是往来过几封措辞幼稚的信件，可慢慢的，昔日的同学有了另外的圈子，不说立刻就关系疏远，但那种拥有共同生活圈的默契，终归是没了。 林俏说的很对。 离别的时候，我们总以为什么都不会变。 可当发现很多人事都变了时，却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俏提了这一茬，杭姿忽然想了很多以前的事，包括进入高中，和周骜同桌的那一个月。 周六放学回家，她忽然把那把开裂的琵琶从防尘罩中解脱了出来。 李姿正在给她切水果，听到调音的声音，走过来一看：“怎么又把它翻出来了。” 调了半天都差点味道，杭姿把琴倒下来放在腿上，摸到了那条裂痕。 之前杭姿为了元旦晚会表演的时候，李姿和杭天成是看在眼里的。 她真的很喜欢琵琶，且乐此不疲 李姿心头一柔，把水果放到一边，挨着杭姿坐下：“你又舍不得，怎么发现坏了的时候没修呢？” 当年给她买这把琴的时候，杭姿非常的珍惜，都是自己护理。 所以得知琴坏了时，李姿曾感到意外。 杭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把这最后一块过往揭开。 当初她被告知要独自前往B市上初中时，心里非常的不舍的，所以选择把它一起带走。 在B市的时候，这把琴就像是一份乡情的寄托。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那边的气候那么干。 以往在家的时候，李姿总会叫她开窗通风，可是B市不仅干，而且灰尘非常多。 同样的东西，在家摆一个月，可能只有非常非常薄一层灰，甚至看不到灰层。 但在B市，只要一通风，那就是一场小型沙尘盛宴，都用不上一个月，一周就落满了灰。 她初来乍到，对什么都不习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琵琶不仅落了好多灰，底部还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 怎么说呢？电视剧里常常会借用这种手法，一样东西碎了，裂了，可能代表一场即将来临的灾难，以及一个人的崩溃。 她把琴看做感情寄托，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让它脏了坏了，那种感觉对幼小的心灵来说，真的……天崩地裂。 好难过啊。 起先，她是不敢告诉姑姑，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可以弥补。 没几天，她又很中二的想，算了，就当它是在祭祀过去的幸福吧。 就这样，这琴一直放到现在。 李姿听得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现在后悔不？” 琴坏了就修，这和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一样，寻常事件，寻常处理，怎么什么事儿都能和情绪牵在一起，还非得给它按上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杭姿完全理解母亲的心情，这也已经是她的黑历史了。 但想一想，也没有那么遗憾。 这毕竟是一把练习琴，如果以后要登台演奏，还是得再换把。 李姿一听，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这样，等你高考结束之后，我给你买把新的。” 杭姿面露喜色：“真哒？我先说好啊，我已经看过了。” 李姿耸耸肩：“无所谓啊，看没看好，只要是你喜欢的就行。” 杭姿眼珠滴溜溜的转，欲言又止，李姿乐了：“怎么？很贵？” 杭姿比了个数字：“十八万。” 李姿瞪大眼睛：“十八万？镀金的啊？” -- 第175页 杭姿乐得直笑，“其实一万五也行。如果我靠上了理想的大学，您送我那把一万五的，至于那把十八万的，我自己挣！怎么样？” 李姿深吸一口气，气势忽然雄壮：“只要你努力过没有遗憾了，等高考完，十八万就十八万！” 杭姿大吃一惊：“那可不行，您得再抠多少年酱油钱才攒的出下一个十八万啊。” 李姿作势要打：“你又听你爸胡说八道是不是！” 母女两个笑闹一阵，歇声时，杭姿又把防尘罩放了回去。 其实，她今天看着这道裂痕，只是忽然觉得，环境的影响，真的很大。 那些变化发生的时候，可能无知无觉。 所以，还是不要多想啦！ 加油！ …… 到第一个学期的尾巴时，天气已经很冷了。 体育课除了项目考试，还有大多数人的噩梦——男生一千五，女生八百。 杭姿的排球拿到了90分，唯一扣掉的十分，是十个发球发歪了。 但到了八百米，她简直所向披靡。 看体育成绩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当初那个答应让她期末抱大腿的男孩。 谁能想到，第一个学期结束，他人都走远了。 自从他转校到现在，只寄回来过一封信。 上面同时问候了排球队众人，以及她，还是裴炼拿着信找来的。 信上附有新学校的地址，但没有手机号。 杭姿想的不错，付蕊对他挺严格，学校更严格，他到现在还没买手机。 杭姿单独回了一封信，然后再也没有回信。 其实很好理解，高中生就连寒暑假都是斩半，更别提每天发不完的试卷，报纸，习题册。 慢慢的，杭姿不会再每周路过门房的时候去看装信的木盒子，那里面总共没几封信，好多还是寄给学校老师的。 第一个寒假来临之前，杭姿搬家了。 但不是自己的家。 因为房子出租过，杭天成打算重装一下再住回去，大概半年时间。 但考虑到杭姿需要一个好的环境，所以他们另租了一个离家近的小区，方便监督装修。 跨年那天，杭姿的手机几乎被祝贺短信塞爆。 她近乎麻木的点开一封封群发短信，喃喃念叨：“什么时候手机的短信信箱能没有上限啊……” 寒假过去，高一下来临。 杭姿在专攻文科之后，只用了一个学期就彻底坐稳了学霸宝座。 就很奇怪！谁也没看她天天埋头学，倒是有人记得她每天课间都去外面喝茶转悠，悠闲得很，可她就是成绩好。 为此，杭姿先后进行过国旗下讲话两次，班级巡回演讲两次，各科老师恨不得把她解剖了来研究她的学习方法，然后均匀的渡给每个学生。 高一暑假那年，杭姿已经回了自己的家，重新装修过的房间干净明亮，非常舒适。 暑假时间比寒假长，杭天成忽然告诉她有一个为灾区献爱心的义演可以报名，问她有没有兴趣。 义演是在市中心举办的一场晚会，会有捐款环节。 灾后重建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需求。 杭姿二话不说应下，然后每天上午都会先去市中心的场馆集中练习，然后再赶回来完成当天的学习任务。 太阳很大，她被晒得降了一个色号，李姿惊呼着买了一大瓶防晒喷雾，每天盯梢一样等着在她出门时喷她。 暑假过去，高二来临。 老师开始频繁的表示，这一年是个分水岭，不想掉队，那就要更加拼命。到了高三，很快就会结束全部学科，然后开始系统复习。 于是，当学校想方设法砍寒暑假时，大家只能认命。 高中生活似乎都是这样，每次回想，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字，任务特别重，时间特别紧。 细细掰开，则会发现，其实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食堂，教室，宿舍或者家，像一条流水线，一切都是常规操作。 而置身其中的学生，并不觉得这多么窒息。 往往是多年后再回过头来看，会不约而同的感叹——当年条件那么苦我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分数出来那天，有人欣喜有人迷茫，有人在撕书狂欢，有人在收书重来。 也是那个夏天，在漫长的假期开始时，杭姿背着琴包，率先到了B市。 时隔六年，她又回来了。 还是一个人，一把琴。 当然还有…… “欢迎回来！”早就在机场等着的高芸对她张开手臂，看着完全长开的大美人，给予了最热情的迎接。 杭姿忍不住笑起来，手中的行李箱撒开，上前回抱住她…… 第91章 开学 杭姿是提前来B市的, 受高芸邀约，来参观她的工作室。 高芸原本还想给她安排住处，但是杭姿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还是住姑姑家。 杭姿的高考成绩拿了一项单科状元, 虽然不是省状元, 但考上志愿学校绰绰有余, 最后一次去学校找老师拿通知书的时候，她的半身照片和简介已经在荣誉栏里刷新出现了, 旁边就是林俏。 林俏后期发力很猛，好几次都超了她，一年前，裴炼考来了B市的体大，一年后，她也考到这个城市，但是因为方向不同, 所以和杭姿并不是一个大学。 -- 第176页 刚刚解放的青春少女林俏并没有尽情玩耍，而是兴趣满满做起了兼职。 杭姿受她启发, 和姑姑一番商量, 达成了给今年升高中的弟弟妹妹当家教的合作, 报酬就是她提前去北京后，在姑姑家吃住两个月。 杭琦玉拿她一点都没办法，三年过去，昔日的小公主越发有想法。 所以，杭姿来了B市可没有想象中那么闲, 白天她至少要四个半小时的课，语数外主科，每门一个半小时。这样算下来, 她能出来的时间只有下午到晚上八点之前。 之所以是八点，是因为高芸的工作室和姑姑家距离太远了，在庞大的B市交通图里，杭姿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来回至少三小时。 赵庭睿听得一脸唏嘘：“到家十点都不到，你是不是还没从高中生的角色里走出来啊，嗨啊！” 说这话的下场，就是又被高芸喷了。 赵庭睿趁芸姐不注意，偷偷跟杭姿挤眼睛：“没事儿，等你开学交了男朋友，到时候多远都有人送，那时候咱们再嗨。” 杭姿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高芸在杭姿高一那年就决定不接受家人的安排，独自出来开了一个工作室。 在杭姿的询问下，高芸表示，工作室的日常运营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商演，也是工作室的主要来源。 杭姿点点头：“那另一部分呢？” 高芸说：“还没想好。” 她这话跟很多人都说过，包括工作室的正式员工和兼职员工，大家的统一反应是：“……” 可杭姿听完，却笑了一下，说：“那就好好想。” 高芸眼神一动，看了她一眼。 杭姿收了笑容，认真地说：“我也觉得要好好想想。不止是商演，不止是盈利，应该……还有些别的东西，要表达出去。” 这句话，让高芸陡然间想起了几年前和她还有一个男生在小摊上吃饭的场景。 她笑起来：“现在你也回来了，说不定就多了个人帮我一起想。” 杭姿挑眉：“我可是很贵的，不做白工。” 高芸大笑起来，不轻不重的给了她一拳：“你是钻钱眼儿里了是吧？不过你放心，从我成立这个工作室开始，就给你预留了一份合同，你要是不怕我们野路子毁前程，无任欢迎！” 说是这么说，杭姿毕竟还是个都没报道的学生，现在有多大的想法，那也只能先兼职着。 看到杭姿买了新琴，高芸手痒的上手试了一下，无论音色还是弦的手感都非常棒。 “可以啊，没少上手练吧？” 新琴到手都得把弦揉开，这暑假才刚开始，她每天肯定没少练。 杭姿诚实的点点头：“到底学了那么多年，不能说丢就丢了呀。” “挺好。哎对了……”高芸拿出手机给她找了好几个谱子：“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先连连这几首，商演的曲风差不多都是这些，另外这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写的一个小谱子，表现形式还是个粗略的想法，如果你愿意试试，我把她改成齐奏，你看行不行？” 杭姿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给她打预防针：“我当然愿意，就怕时间不够练不出来，我现在有不少基本功要捡，而且开学之后，可能时间更不规律……” “哎行行行——”高芸直接打住：“我现在又不是让你签卖身契，更不是跟你谈什么项目合作，没什么捆绑的说法，就问兴趣，兴趣懂不懂！而且你要是真的忙，咱们就各自找时间单独录，完了合成一下试试。” 杭姿再不犹豫：“那我愿意！” 说是这么说，真运行起来，杭姿很快就忙的连一开始计划好的旅游都泡汤了。 她是一旦决定做什么就会认认真真投入的性格，弟弟妹妹的成绩不算差，但她还是会在头一天先做好教案和大纲计划，等把这件事做完再练琴，一天眨眼就过去了，和高芸都是视频联系。 一眨眼，两个月暑假过去，杭姿完成了自己的家教任务，捡起了基本功，也把曲子练熟了，行李箱一拖就去上学。 这天，杭琦玉和丈夫特地抽了空来送她。 一道道横幅在校园里拉开，杭姿的日常用品床单被罩都是一早买了，在姑姑家过了水晒干叠好带来的，所以，当新生们沉迷于摆在通往宿舍的道路两边的地摊时，杭姿已经拿了新生材料包前往寝室。 床位都是安排好的，杭姿的床尾靠窗，杭琦玉看了一圈，皱了皱眉：“你选学校之前怎么不考察一下硬件条件呢，这连空调和热水器都没有。” 杭姿无所谓的笑笑：“可是学校好啊！” 姑父笑了一下：“小姿是吃精神食粮那一挂的，你就甭操心了。”然后才对杭姿说：“周六周日有空了随时回来，让你姑姑给你好好补补物质食粮。” 杭琦玉白了一眼：“我哪有那闲工夫。”又冲杭姿一笑：“让你弟弟妹妹给你做饭洗衣服报答你两个月的师生情！” 再次来姑姑家，杭姿的感受和六年前第一次来很不一样。 总的来说，是她先改变了，再看别的事物时，就都焕然一新了。 她也不客气，脆生生道：“好！” 杭琦玉和丈夫是看着杭姿这头落定好了才走的，杭姿铺被子已经非常熟练，等她完成的时候，第二个室友到了。 毕竟是第一天，谁也不认识谁，大家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点了个头之后，居然没有别的话了。 -- 第177页 可就在杭姿收拾的差不多准备去食堂逛逛时，身边响起一个好奇的声音：“请问你这种圆形的衣架是哪里买的？” 杭姿顺着对方所指，看到了自己专门用来晾晒贴身小衣服的兜网衣架。 这种衣架一共有三层，但是她每天都洗，一次晒不了那么多，所以拆了两层下来。 杭姿二话不说，从柜子里翻了一层拆卸的递给她：“这个有好几层，我只用一层就够了，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以用绳子穿起两边挂到晾衣杆上。” 对方先是被杭姿的颜值惊艳了一把，然后双手合十，啪得一声响：“谢谢你啊！好人一生平安！” 她也不多客气，拿过去开始改造，不一会儿，她想起什么，蹲行李箱边上捯饬一阵，然后摸出一罐东西放到了杭姿桌上。 “我妈亲手剁的辣椒酱，我总共就带了三瓶，送你吃！” 杭姿不畏辣，这个辣椒酱一看就很好吃，可她还是看了对方一眼，含着笑问：“那你够吃吗？” 对方眼珠一转：“我要是先吃完了，我就再来吃你的！” 杭姿笑了笑：“好，那以后一起吃饭。” 对方眼神一亮，是一种契合的惊喜，主动自我介绍：“我叫万思颖，你呢？” “杭姿。” 万思颖转身去收拾：“你等一下，我快饿死了，等会儿咱们一起去食堂！” 于是，杭姿快速的收获了第一枚室友。 去食堂的路上，两人相互沟通了一下，发现彼此同系但是不同班，万思颖学的是新闻，杭姿学的是传播学，但是公共课和专业课有重合，大课堂说不定还能碰到一起上。 事实证明，万思颖的确很适合她的学系，明明都是刚进校，可是她已经拿到了各种通知，几点在哪里集合，教室位置在哪里，全都清清楚楚。 看着学校里的一张张生面孔，万思颖对大学充满了期待：“我们学校好多帅哥美女啊，一直听说艺术系是颜值才艺天花板，但是我觉得，但凡你还在我们新传界，我们就不会输！” 杭姿权当乐子听了，不反驳也不赞成。 吃完饭回到宿舍，另外两个室友才刚刚收拾好，看到她们回来，都只是浅浅点了个头。 事实证明，人和人之间的出场顺序很重要，后面两个来的室友大概是一起到的，中间也经历了杭姿和万思颖之类的谈话，两个人之间明显更熟悉。 于是，入学第一天，四人寝室就发生了一个微妙的关系分化。 新生资料包里有当天安排，甚至还有一张校园地图，上面标记了逸夫楼所在位置。 时间一到，另外两个一言不发先走了，万思颖掐着时间催促杭姿：“走吧！” 杭姿正在听高芸发来的demo，连忙扯了耳机，带上资料一起出门。 没想到，到逸夫楼之后，两人刚分开，杭姿一进教室，就看到了先到的两个室友。 所以，这个四人寝室，只有万思颖一个是外班，她们三个是一个班…… 六目相对，对方很快收了目光继续低头看手机，就差把“我们不熟”写在脸上。 杭姿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自己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新学期，新气象啊…… 第92章 江湖人称，姿哥。 事实证明, 在这个看脸的世界，拥有颜值是不可能低调的。 第一次晚班会的时候，辅导员把固定台词说完之后, 就到了固定环节——选班干部。 刚刚开学, 很多零散的事情需要有班干部帮忙完成。 可是, 一整班刚从紧张的高中校园生活走出来的学生, 似乎处在“班干部浪费时间”的惯性思维中，在辅导员询问三遍之后, 一直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辅导员也不废话，直接点兵点将。 “杭姿？”对照着名册，辅导员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大美人，笑了笑：“我看你资料上的曾任职位写了班长，当过几年？” 一双双眼睛向后望去，又不同程度的折射出惊艳的神色。 其实早就有人看到杭姿了，可是看到一个大美人自己独自坐最后一排, 气质更像隔壁艺术系的，都有人没把她当一个班的, 更有甚者, 觉得她是班上谁的女朋友, 来这等人了。 被点到名的杭姿乖乖站起来，“当过。” 何止是当过，从高二开始，杭姿的成绩开始稳定，且一骑绝尘, 班长会有些事务性的工作，很多人都不愿意浪费时间，最后是程训直接点的, 完全没有人反对，这个班长一直当到毕业。 辅导员点点头：“那行，你就暂时当咱们一班的班长。”然后看向其他人：“当然啊，因为大家刚刚入学，需要有班干部帮忙联络一些事情，所以今天必须定下，等到一连个月之后，我们会重新选一次，等大家适应了大学生活，也有心在大学试一试班干部这个身份，到时候可以踊跃上台竞选。” 这么一说，大家自然没意见。 之后，辅导员又相继定了副班长，学习委员，男生委员，女生委员，以及各寝室寝室长。 而当杭姿被点到名的时候，有人发现她们寝室只有三个人。 其实这个现象并不罕见，半晌也有几个宿舍是和同系其他班学生拼的，但重点在于，人家亲事不管有几个人，那都是团结的坐在一起的，但她们寝室是杭姿一个人坐在后面。 -- 第178页 “哇靠，美女好高冷啊。” “我也觉得，要是她在我们寝室，肯定很降温。” “我觉得有点装逼诶，一个人坐在最后面，搞得跟不是我们班似的。” 作为一个在舆论中浸淫多年的老江湖，杭姿很快意识到自己为了避免尴尬选的这个位置，反而更尴尬了。 她都不用问，看一眼旁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一瞬间，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种习惯，比如坐公交，或者说进入一间需要选择座位的室内，她会下意识选最后一排。 她靠在座位上，脑子里划过一个身影，轻轻地笑了一下。 …… 虽然第一天进校入班有了点小尴尬，但是，在接下来半个月里，杭姿直接用实际行动让所有人扭转了对她的初印象。 开学之后是有很多繁琐事情的，正式上课之前要发书、本册；不知道是不是学校教务系统出了问题，他们这一届的学生都入学了，据说是学号还没上完，不仅学生证没发，就连教务系统都无法登录，更别说看课表选课。 于是，建群，拍下纸质课表发群，每次上课前通知三遍教室位置，等学号终于上完，一个寝室一个寝室挨着发学生证并且通知登录教务系统选课。 这些，全都是班长来忙。 与此同时，他们还要军训。 当初辅导员点兵点将的时候，倒的确选了个副班长，为了方便传消息，所以副班长是男生。 可这男生对杭姿一见钟情，又因为第一天就被老师同时点为男女班长，心里莫名其妙就开始滋生缘定三生这种遐想。 开学事情本来就繁琐，结果这货不管收到辅导员什么任务，都先撺掇杭姿一起开个会。 就他们俩，班长开会。 美其名曰，先统筹规划，再效率执行。 事情虽然繁琐，但并不难，这货絮絮叨叨讲不完，常常讲到一半就直接话题延伸开始聊别的，然后一聊就聊到饭点，这不，得一起吃个饭。 杭姿为了合作上不闹矛盾，前几次都去了。 但这会一开下来，对她来说是又浪费时间又耗费精力。 直到有一天她回宿舍，被同寝室另外两个女生询问是不是在和副班长谈恋爱，她头皮都要炸了。 从那之后，事务性的消息她会直接给副班长转发过去，交代一声，然后自己撸起袖子开始干。 发书那天刚好是周末，老天爷很挑时候的下起了雨，成功的让发书工作变得更加困难。 杭姿给就近的男生寝室发消息，问有没有人能来搬书，结果无一人回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军训都训瘫了。 送书的师傅只负责卸货，不可能帮忙搬运，现在还是毛毛雨，要成大雨书都废了。 杭姿当机立断，直接去综合楼杂物室找了个板车，装车捆绳推到男女生宿舍门口，来来回回一共走了六趟，就那么巧，她刚搬完，群里有动静了。 副班长其实有点感觉到杭姿的拒绝，因为气不过，在宿舍里面说她高冷装样子，自己也就玩玩，没什么兴趣，所以他故意装作没看到消息，就看她会不会热情点找来。 结果，分别从男女宿舍楼走出来的男生女生看着盖着蛇皮口袋的一大摞书和美女班长，全都傻了。 老实说，没有男人不喜欢美女，而大多数人不追，不是因为没兴趣，而是觉得自己肯定没戏。 谁还没点尊严？找个合适的一起能开心的不好吗？干嘛高攀人家女神把自己当凳子给人踩？ 可看到这一幕，谁都没法把杭姿和高冷娇贵的女神联想在一起了。 因为是周末，又下雨，所以通往综合楼的路上没什么人，杭姿一个人搬了六趟，居然都没个帮忙的，可她什么都没说，先在女生宿舍交代完，又绕来男生宿舍，让男生委员点一下数目，她去办公室找老师要两份名单来，两边对着名单发书比较清晰，说完，小胳膊捞起板车就往综合楼推。 这要是还站得住，就不是男人了。 副班长这会儿什么都没想，冲出去直接截了板车，让杭姿去女寝那边，他把车还回去之后会把表给她送过去。 杭姿虽然不介意干活，但也没抢活儿的爱好，说了句“辛苦”，转身就往女寝主持大局去了。 副班长很快拿了表回来，这次，他居然特别干脆，一句废话都没说，转身回了男寝。 据说，那天之后，副班长再也没有在宿舍说过关于杭姿的风凉话，但杭姿能感觉到，那天之后，副班长在做事效率上，进步了很多。 这之后，杭姿又先后下发学生证，一个寝室一个寝室走，顺带演示如何登录系统选课，无论事情大小，她全都做的井井有条且效率极高。 慢慢的，大家全都习惯了有事在群里喊班长，辅导员都不用，就喊班长。 因为大家都知道，杭姿无所不能，什么事都能高效率解决，极大程度为大家解决了问题。 杭姿新买的智能手机就没有一天消停过，为了不吵到室友，她都设了静音震动，即便如此，也没有一次漏掉消息。 都是各个学校尖子生考进来，即便最初的时候各含一份傲气，也都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变成了和气，甚至是非你不可的依赖。 就这样，杭姿以一己之力奠定了自己无可撼动的班长地位，这种地位甚至超出了颜值的限制，升华成了一种新的亲密，江湖人称，姿哥。 -- 第179页 就这样，经历了第一周军训，第二周正常上课的半个月适应期后，属于大学生活的各种校园活动先后拉开了序幕，篮球赛、足球赛、羽毛球赛、刚刚成立的学生会组织的主持人大赛，礼仪队竞选、辩论赛接踵而至。 杭姿宿舍三个人，万思颖参加了啦啦队，另外两个是袁琪和方慧，手拉手报名了辩论赛。 学校活动一开，回宿舍都不带见人影的，不是正在综合楼一楼挥汗如雨的跳操，就是在逸夫楼的空教室开会讨论立意。 “姿哥，你什么都没报？”方慧和杭姿相对，吃惊的转过身，半个身子倚在椅背上：“你就没去看看？” 虽然开学第一天有了点尴尬，但是经过半个月相处，哪怕杭姿从来没有刻意去经营，方慧和袁琪也都接纳了她，一口“姿哥”喊得贼溜。 杭姿笑了笑，说：“我哪儿有空啊。” 方慧来劲儿了：“你去参加礼仪队啊，主持人对也很适合你，姿哥你就适合主持大局！” 杭姿把谱子一和，笑了笑：“谢谢啊，我有事，参加不了。” 方慧也不问什么事，点点头：“姿哥你开心就好。” 这时，杭姿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杭姿笑了一下，走出寝室接电话：“哟，今儿有空呢。” 电话那头，林俏似乎张口要说什么，刚蹦出个单音节就像是被人捂了嘴，继而传来一阵窸窣杂音。 杭姿以为是信号不好，走到楼道最边上的窗口打电话：“喂？听得到吗？” 三秒钟后，传来林俏闷闷的声音：“听见了。” 杭姿：“怎么了？” 电话这头，林俏斜了一眼在她边上张牙舞爪的裴炼，目光一转，又看向几步之外的高大男孩，没好气说：“最近有空吗？” 第93章 . 10.30【一更】 “你们真的分手了…… 最近有空吗？ 怎么大家最近都很有空吗？ 杭姿都不用想, 直接说：“没空。” 林俏眼中划过幸灾乐祸的笑意：“哦，没空就算了。”说着就要拜拜挂线。 还没动作，那高冷身影一动, 竟然走了过来。 嚯, 急了啊？ 这头, 裴炼就贴着林俏的手机在听, 他站直看她一眼，两手指虚戳一下自己的眼, 又转过方向对着林俏的眼虚戳一下——老子看着呢啊，好好说！ 林俏趁机在他边上捏了一把，裴炼一个不妨，嗷呜一声怪叫。 杭姿吓了一跳：“谁啊？” 林俏拿着手机转身走向一边：“过路的，没长眼睛，摔了一跤。” 杭姿笑了笑，权当玩笑：“赶紧说吧, 今儿不是周末，等会儿就该熄灯了。” 林俏眸子一亮, 放大声音：“啊——你们快要熄灯了！？” 这下, 周骜终于忍不住了, 眼神无比诚恳，指了一下自己的腕表，又做了个走路的手势。 裴炼也终于重拾了求人的姿态，双手合十朝她拜拜。 林俏吃软不吃硬，冲裴炼做了个鬼脸, 这才奔了主题：“是这样，这不是开学了吗？我前两天打听了一下，发现咱们这届考来B市的校友还挺多。” 说到“校友”两个字时, 林俏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面前的男孩。 三年过去，他更高了，还更帅了。 明明放弃了体育生的路，身材却一点没坏，黑色连帽卫衣穿出清瘦感，但一撩袖子一绷膀子，那肌肉线条，简直是女娲用美工刀精心雕刻的作品。 就是这么个仅仅在栏杆边站了五分钟就被不下十个女生搭讪的人，只是紧紧盯着她手里的手机，仿佛那不是一个手机，而是他的生机。 林俏终于消了玩心，继续说下去：“B市不是特别多名胜古迹嘛，大家好像在约着周末定期周边游，除了旅游景点，还有所有有名的高校，咱们也都走一遍。这不比那些群友驴友约着玩靠谱么，大家都是校友老乡，知根知底的，安全！” 杭姿“嗯”了一声：“祝你们玩得高兴。” 林俏一愣：“你不来啊？” 杭姿刚收了一条群消息，是辅导员发的关于运动会的安排事宜，她匆匆扫了一眼，然后继续打电话：“这位宝宝，我六年前就来过这个城市，一住就是三年，加上小时候来这儿旅游的次数，我都能当个临时导游了，你觉得我还需要玩一遍吗？而且……” 没等杭姿把下半句说完，林俏一拍手边的栏杆：“太巧了，我们就缺你这么一个靠谱的导游！” 杭姿：“……” 林俏一边瞄周骜一边开始哼哼：“我知道你们学校除了你们这个招牌系之外就数艺术系最牛，什么一八零大帅哥，一百八十厘米大帅比啊，你肯定应付不过来，可是咱们同学情也很可贵啊……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玩吗？” 此话一出，周骜的脸色都变了，从出现就安静有礼貌的男孩，忽然伸手拉过林俏拿手机的手腕，开了免提。 “你够了啊。”杭姿声线冷清又慵懒，乍听还以为她不喜欢被开玩笑，可顿了顿，她语气一转，略带揶揄的说：“我们学校，一米八的帅哥都归一百八十厘米的大帅比了，哪有儿我的份儿。” 这话，三个人全听到了。 周骜的脸一凝，渐渐发黑。 林俏“啊”了一声，一边看好戏一边惋惜：“你是抢了没抢着，还是刚到手反被抢了？” -- 第180页 杭姿也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不重要，都过去了，我祝他们幸福。” 这一刻，周骜的脸色彻底黑了。 杭姿这边的时间快不够了，她还得趁着断网断电之前把运动会的事情理一遍，于是说：“周边游的事情我真得看时间，除了上课和学校的事，我周末偶尔还会去芸姐那边。不如这样，自由自愿原则，我有空就去，实在没空，那你们就玩得高兴点。” 林俏“哦”了一声，说：“是这样的，听说你们学校每年都有好多帅哥美女，社团招新各种比赛的时候最热闹，那周边游里不是还有个游高校嘛，我们把第一站定你这里了，到时候你应该在学校，好班长，一顿饭的时间总该有吧。” 杭姿现在听到“班长”这个称呼就心累，无奈的笑叹一声：“行，时间行程定好了告诉我一声，要是来我们学校，一准给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姿哥，你怎么在这打电话啊？小心感冒！”B市风这么大，太容易中招了！ 由于良好的人缘和远播系外的名声，杭姿时常会被认出来搭讪，就算是相处最为妙的女生关系，在她这里也多半是和谐又融洽。 杭姿冲对方笑笑：“很快就回去。” 对方忽然笑了，八卦的问：“姿哥，在和男朋友打电话啊，是不是篮球队那个？” 杭姿捂住话筒，也不客气：“赶紧走！”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你最好穿件外套再站这儿，当心被吹感冒了。” 好不容易哄走一个，杭姿接起电话，却听到林俏一声疑惑的反问：“姿……哥？” 杭姿都听习惯了，老气横秋应了她一声：“诶~” 传达完中心思想，挂掉电话，林俏感慨着摇摇头：“她变了。” 裴炼：…… 周骜：…… …… 目的达成，周骜压了压帽子，两手插兜：“不打扰你们，我先回学校了。” 裴炼和林俏不同校，在林俏高考结束那天，两人修成正果。 今天原本约好了吃饭然后出去通宵，结果裴炼来的时候，居然带了一个老朋友。 林俏刚看到周骜的时候，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当年，周骜虽然转学了，但是关于他和邓蕙心的故事却流传了下来，而且是和过去那对学长学姐一起，被归类成了反面教材。 看，学校可不是再跟你闹着玩儿吓唬你，违反校纪校规，做学生不该做的事情，后果非常严重。 所以，当林俏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他最后有没有和邓蕙心在一起的时候，周骜身上那点旧友重逢的礼貌原地消亡。 可他终究不再是过去那个动辄暴躁的男孩，只是开始扮高冷。 林俏本来就跟他没什么交情，干脆不搭理，专心跟裴炼撒狗粮，以至于周骜离他们越来越远。 最后，裴炼终于提到把都在B市的校友老同学聚起来，大家可以拟定一个周末周边游的计划，这才算是把周骜此行的目的抖了出来。 刚上大学的学生，玩心正处于逐渐扩容的端口，林俏当即来了兴趣，先联系了一圈其他校友，最后才到杭姿。 不是林俏和杭姿关系不好，相反，她对杭姿已经算是了解，也知道她从开学就一直投身班级事业，加上她还要去那个什么工作室，几乎看不到她闲下来。 以她高效率的性格，如果跟她说，我们打算出去玩，那就是一个还没成型的构思，她八成会把自己先剔除计划。 相反，如果把能去的人都约好了，计划定了，时间商量了，再直接告诉她，那她拒绝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果然，得知这个周边游团都成型了，杭姿并没有拒绝，她说有时间就参加，绝不是托词。 可正因为之前打了一圈电话，以至于到杭姿的时候，周骜那种异常的表现就体现出来了。 两人晚上还有活动，周骜又知情识趣的早早退场，林俏看着他的背影，用胳膊肘拐拐他，问：“他是不是……专程来找杭姿的？” 裴炼揽着她的肩膀，眼珠一转，“我怎么知道？” 林俏拔高调子：“你不会用眼睛看吗？” 裴炼：“那你看出来了？” 林俏：“这不是很明显吗？你瞎了？” 裴炼笑笑，忽然朝她偏头，神神秘秘道：“宝儿，那你觉得，骜子有戏吗？” 林俏神色微秒，缓缓开口：“有——” 裴炼双目放出八卦的光芒，正要和自家宝宝聊聊这么个“有”法，就听林俏忽然爆发：“——个屁啊！” “这货转学当天和邓蕙心世纪大告白你忘啦！？他俩现在还在学校反面教材档案库绑着做宣传呢！” “别跟我说什么别人缠上来的甩都甩不掉这种理由。我们姿宝儿，那是没人缠吗？那是没人喜欢吗？” “人家高中期间可没有任何绯闻！她虽然不能改变别人的想法，但她就是能明确表态，让别人对她的喜欢都带上一份不随意打扰的尊重，只有故意明明享受被追捧又故意吊着不给结果的渣渣才会用这种‘哎呀我也不能逼着人家不喜欢我’的理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渣男是怎么想的！要分开的时候觉得没戏，就干脆又痛快的甩开，现在自由了，发现在一个城市又有可能了，心思又活了呗。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他脏了！不配！” -- 第181页 这话简直双关，裴炼彻底没脾气，连忙开始用今晚的节目和活动引开她的注意力。 林俏的话其实没说完。 最气人的不是这货平时跟杭姿搞得好像很熟，走的时候居然跟别的女人世纪大告白，最气的是他真的把曲终人散的戏码上演的那么透彻！ 周骜转学之后，除了最开始送了一封信，后面就几乎失了联。 林俏还记得，当初裴炼拿着一封提了杭姿的信过来找他们吃饭之后，杭姿问什么时候回信，可是裴炼那时候已经高二了，每天忙得很，一时半会儿没把回信的事提上日程，杭姿就没再问，记了地址自己回了一封。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林俏还是发现，从那以后，她多了个习惯。 就是路过门房的时候，往那个装信的破木盒子里看一眼。 学校收的信件都是放这里，学生自取。 这绝对不是她的臆想或者猜测！ 林俏曾经为了和杭姿做好朋友，仔细观察过她的兴趣爱好，又为研究她的学习方法留意过她日常的举动。 反正，在周骜转学且寄来那封信之前，她可从来没有看信箱的爱好。 所以，林俏逮着机会就跟杭姿一起喝茶聊人生，姿姿不倦的跟杭姿传输诸如“环境使人改变”，“人走茶凉是常态”，“人生就是在不断送往迎来”这样的洒脱思想。 看着杭姿完全没有因为这场小别离影响心情，顺利完成高中学业，还取得了好的成绩，考上理想大学，林俏深感欣慰。 被裴炼哄了一阵，林俏成功被抚平，但还是告诫道：“你可不许帮他。” 裴炼将人一搂，坚定立场：“那！不！可！能！而且今天你说的这些，我也一个字不说，咱们就是局外人，安安静静看着就好。” 这下轮到林俏疑惑了，她眨巴眨巴眼：“为什么？” 裴炼那还不是张口就来：“那是因为，就算骜子真的发现自己是因为和杭姿又有了可能才专门冲着人家来，那他哪里做的不好，得他自己悟出来才能真心改正，至于他哪里好，咱们更没发言权，杭姿觉得好，那才是真的好。”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林俏被说服了：“行，就这么办！” 正值热恋的小情侣很快忘我的展开了晚上的活动，不再讨论这件事。 另一边，周骜赶着最后一班地铁，终于回到了学校。 他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走在校园小道上，拿着手机点开Q.Q。 毫无例外，又是99+的各种消息。 从毕业交换了联系方式开始，他一连收到不少告白短信，一些新学校里他都没什么印象的女生，张口就说喜欢了三年，甚至有来到同一个城市的校友，旁敲侧击的问他地址，问他专业，周骜就是再不敏锐，也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然而，面对一列表的红，周骜看都没看一眼，只盯着被置顶的那个账号。 号是毕业有了手机之后第一个加的，可当他主动加上后，到现在为止，一条聊天记录都没有。 于是，这个过于安静的号扎在一堆红色消息提示里，心情就那么微妙的烦躁起来。 退出软件，周骜惯常的点开短信消息页面。 在智能手机开始横扫手机界时，更方便更快捷还更省钱的交友软件轻易胜过了短信息的枯燥。 短信列表里有不少垃圾短信广告，也有陌生号码打招呼，而备注了杭姿名字的号码里，只有他发过去的一条消息：这是我的新号码。 发这条消息的时候，周骜鬼使神差的去掉了署名。 这番近乎别扭的操作，或许是因为，比起直接发一句“我是周骜”，却久久得不到回应，这种一看就很正经的打招呼方式，谁看了都应该会先问一句“请问你是谁”，就算他在表明身份后依旧得不到回应，至少能让对话页面显得不那么凄惨…… 可是事实上，就连这条消息，都没得到回应。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委婉的让林俏打这个电话。 最近正是招新比赛的高峰期，R大的学校内也张挂了着各类海报横幅。 周骜刚走到宿舍楼下，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孩怒气冲冲走了过来，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周骜抬手一挡，轻轻松松把对方隔开了。 他皱皱眉头：“你有病？” 对方义愤填膺，怒吼道：“周骜，你他妈就是个眼瞎心瘸的大傻逼！长了张人脸都不会干人事儿吗？看到女孩子为你折腾为你付出，你觉得很爽很满足是吗？” “小婵今天一天都没吃饭，这样下去她会死的，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你记住，你放弃她，就是放弃了这世上最愿意对你付出，最爱你的人！” 周骜：…… 你特么跟哪个电视剧学的台词？ 女孩放完话，转头就走，才走两步，又猛的回过头：“我记住你了，我不会让你好过！我不会在让我们学校出现第二个小婵！” 周骜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宿舍，懒洋洋嘀咕：那我谢谢你…… 周骜宿舍在一楼，这个点回来，宿舍里就只有一个舍友，其他两个还在图书馆，这才刚开学，他们已经在准备四级考试了。 剩下的这个叫胡立信，和周骜对着，两人点头打了个招呼，胡立信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他：“那个……” -- 第182页 周骜转头：“有事？” 胡立信：“你看论坛了吗？” 周骜挑了挑眉，大概猜到什么，弯腰拎起热水壶准备去擦个澡：“没。” 胡立信本来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哦”了一声，在周骜进厕所之前，忽然说：“不、不然你有空还是看看吧。” 周骜又是一声懒洋洋的应和，很快响起了水声。 等擦洗完，周骜一边泡脚一边看论坛。 果然，就没一句好话，图文并茂，引起一片键盘侠的群愤。 周骜嗤笑一声，退出论坛。 胡立信一直在暗中留意他，他推了推眼镜转过头：“那个，你和万婵的事，真的假的啊？” 其实，男生八卦起来，也没女生什么事儿了。 周骜想都不想，说：“真的。” 胡立信眼里写满了震惊：“你们真的分手了？” 周骜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又说：“哦，这个是假的。” 胡立信被他搞糊涂了：“什么意思啊？” 周骜往椅背上一靠：“我们连手都没牵过，哪来的分手。” 第94章 . 10.30【二更】 “我想死你啦！”…… 事实上, 辅导员发给杭姿的不止运动会安排这一件事，还夹杂各种比赛宣传和准备。 其中又以班级篮球赛任务最为紧迫。 通常新生篮球赛，会先以班级为基准结队参赛, 先系内赛, 然后校际赛, 新生篮球赛之后, 就是校队招人，这时候, 就是从新生篮球赛里挑选合适的苗子，进了校队，就是和外校比赛了。 比赛的大致情况，杭姿第二天就给体育委员发了消息，第二天第一节 课之前，体育委员就跑来杭姿身边坐下：“姿哥，人齐了。” 杭姿还挺惊讶：“这么快？” 体育委员咧嘴一笑：“开玩笑, 配合姿哥工作啊。” 杭姿也笑了笑，说：“行, 那你让大家好好准备一下, 至于横幅, 啦啦队和饮料之类的准备我和副班负责，如果日常需要训练，可能还得麻烦你多看看。” 体育委员：“小意思，你放心。”说完，他又看了杭姿一眼, 笑嘻嘻打起商量：“姿哥，商量个事儿呗。” 杭姿：“什么？” “是这样啊，今天我们才去体育部开过会, 说到赛事流程，因为现在是系内班级比赛，所以到时候会在场边摆记分牌，然后是比赛的两个班各出一个裁判，相互帮对方计分，本来啊这肯定是我的活儿，但是那天，你能不能代表我们班去给对方计分？” 体育委员说话的时候，杭姿的手机一直在嗡嗡响，她还没拿起手机看，体育委员就瞄了好几眼。 老实说，杭姿这个班长当得大家都很信任，也很省心，不等杭姿回答，体育委员马上说：“要是你实在没时间，我们肯定不勉强，就是觉得您不是我们班排面么。让你去，我们有面子！” 副班长成竞追杭姿失败之后，很快交了一个新的女朋友，但即便和女朋友打的再火热，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谈恋爱耽误正经事，哪怕都是班上一些琐碎的小事。 成竞尚且如此，更别提半晌其他对杭姿评价出奇一致的男生女生。 在大家眼里，杭姿已经成了班上的门面代表，谁也不会去轻易拆牌，同样，如果有外人想伸手来碰，那他们都将化身娘家人一般的存在。开玩笑，我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班花也是你们想摘就摘的？ 所以，篮球赛想让杭姿出面去计分的想法，绝对不是体育委员一个人的私心，而是大家共同的心声，是一种含着骄傲和嘚瑟的期待——该让外面那群天天吹艺术系颜值天花板的井底之蛙该开开眼界了，我们新传人也有女娲娘娘精品制造！ 杭姿想了想，说：“你们第一天比赛的时候，我肯定要去现场看看物料准备的怎么样啊。不计分行不行，我就在旁边当啦啦队。” “那不行！”体育委员耿直摇头：“你都去了，还差计分那点功夫？”说着，他一拍胸脯：“这样，所有杂活儿我办了，你就负责美美的坐在那儿翻记分牌就行！” 不管怎么样，第一场比赛她肯定要去走一趟的，于是，杭姿松了半口：“这样，第一场我会过去，顺便记个分，但是篮球赛从周五开始，又安排在下午下课之后，一时半会儿还比不完，我不能保证每场都能去还看全程。” 言下之意，顶多第一场必去，剩下待定。 体育委员倒也不轴，挠挠头：“行！” 说完，他忽然瞄了杭姿一眼。 杭姿觉得谈话到这里已经差不多，这才拿起手机看消息，忽然察觉对方还没走，又扣住手机看回来：“怎么了？” 体育委员嘿嘿一笑：“姿哥，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你会化妆吗？” 杭姿：…… 对方连忙摆手解释，绝对不是姿哥你不够美，完全是因为……姿哥你可以更美！ 很多底子好的女孩子，素颜就非常能打，但如果是走清纯挂，会出现上了妆反而不惊艳了，甚至有点艳俗。 可杭姿显然不是这一卦，光看身材，她就和清纯系没关系。 加上早上要跑操，每天奔赴各大教学楼和综合楼之间忙于琐事，杭姿除了日常护肤，基本不化妆，头发也是个简单的马尾，穿衣风格更是T恤长裤，怎么方便怎么来。 -- 第183页 班上男生都觉得杭姿如果很认真的打扮一次，绝对艳杀全场！ 体育委员表达完自己意思，笑笑：“姿哥要是想化妆但是没工具，别怕，我们众筹给你买化妆品。” 杭姿单手支颌，侧着脑袋看向他，笑容渐渐淡了：“再穿个晚礼服怎么样？” 所以说，干部当久了，一个眼神都能震住人。 体育委员瞬间求生欲暴涨：“不，姿哥你人来就行，什么都不用准备！”说完立刻礼貌退场。 这边聊完，消息又来了，是林俏。 【杭姿，时间定了，我们一共八个人，这周五下午来你这边，你怎么安排呀？】 怎么也是周五？ 这周五篮球赛就开始了。 没等杭姿多想，上课铃先响了，杭姿给那边发了个回去再聊的消息，暂时放了手机。 今天上午满课，下课之后，杭姿迅速去食堂买了个饭，顺便给万思颖打包了一份，一回寝室就看到正在咸鱼瘫的万思颖，不是闲的，是累的。 “啊——你终于回来了！”万思颖身上还穿着啦啦队的排练服，一把抢过午饭开始吃。 杭姿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你们啦啦队都能赶上半个舞蹈学院的训练程度了。这么拼？” 万思颖从饭盒里抬头：“你是不知道啦啦队的胜负欲有多强！我这吃完了休息会儿，中午还得去集合一次，复盘上午的训练，然后安排下午的集合。” 杭姿忽然想起篮球队物料准备的事，顺口问了万思颖。 万思颖张口就来：“没问题啊，我们这边经常和学校球队一起出赛，像队服、横幅饮料这种，都是有固定的供应商的。能打折！” 最后三个字才是重点。 万思颖最近正和啦啦队唯一一个男生兼副队打得火热，一拍胸脯：“现在正好是新一轮采购的时候，我帮你问问，能不能一起订。” 杭姿双手合十一拜：“辛苦！” 万思颖冲她一个wink，“客气。” 完成了一件事儿，杭姿这才翻出学校的介绍手册，然后找了几个能当景点的标志性建筑，一一给林俏发过去，还附带了一张学校的地图，紧接着是学校外面味道不错的馆子。 【我周五下午没课，但是班上有比赛，可能要过去一趟，你们玩多久，晚上还有活动吗？】 杭姿要么没反应，一反应消息霹雳啪啪的来，林俏险些没看过来。 裴炼就挨边上，啧啧摇头：“我忽然真的想请杭姿当导游了，这也太细致了。” 林俏认同的点头，然后在裴炼的催促下，把这些截图发给了周骜。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的瞬间，周骜立刻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从排球场上走下来，于众目睽睽之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查看消息。 一起打球的几个男生都看傻了。 有人问出来：“你打球怎么还揣着手机呐，不怕弄坏啊？” 周骜迅速浏览消息，又把手机放回去，神色淡定：“等消息。”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是一样的调侃和疑惑，这是什么消息这么重要？ …… 万思颖这边进行的非常顺利，因为跟着学校一起订了队服和其他物料，杭姿在把预算压到最低的情况下，把排面撑到了最大！ 本来他们班几个男生虽然都打篮球，但谁也不敢说专业，结果这一下，全都打了鸡血似的，直接约着每天早上去晨跑，临时抱佛脚也先练练体力，结果早操一散，就看到杭姿也开始跑了。 见鬼了，几个大男生跟着她跑了三千米，一边喘的不行，一边跟没事儿人一样。 奇耻大辱！ 然后，他们就又加了夜跑，五公里！ 时间一晃到了周五。 基于学校人性化的安排，周一到周三课堆到让人怀疑人生，从周四开始就松活活很多，周五就直接半只脚踏进了周末。 不过，也有一些反人类的课程安排，比如周五一天只有下午第二节 有课。 杭姿今天只有上午一二节的大课，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林俏他们已经到了学校。 据说搜罗集合来的八个人里，除了林俏、裴炼和另外一男一女是以前的同校同学，目前都在不同的学校，剩下四个都是Y市老乡，两个在二中，一个在附高，大家一拍即合就约着来了。 杭姿看完消息，手指点着数了两遍，回消息：还有一个呢？ 林俏却再没有回消息。 等杭姿下课的时候，林俏大概是听到了学校的铃声，踩着点给她发了一个微信定位。 是她推荐的那家万香园，因为包含很多种菜系，所以如果是集合出游，可以照顾到很多人的口味，因为受众就是来聚会的师生，所以除了小贵没其他毛病。 “姿哥，下午什么时候集合啊？” 走出教室，体育委员并这几个要出赛的队员过来，因为下午没课，所以这会儿问清楚。 杭姿看了一下时间：“东西还在我寝室放着呢，这样，比赛五点半开始，我五点回宿舍，然后把东西搬下来，你能跟我一起搬到篮球场吗？” “没问题！” 杭姿点点头，又晃了一下手机：“有事发消息给我就行！” 说完，她急匆匆走出教学楼，直奔校外的饭店。 周五的中午，不少人即将出笼，校外一片热闹。 -- 第184页 因为正门正对着对面的商业街，得过个马路，杭姿被红灯拦住，刚站定等了一会儿，一个男孩朝她走了过来：“同学？” 杭姿转头看去，是个高个帅哥，面白斯文，他笑笑：“你是C大的学生吗？” 杭姿迟疑的点点头。 对方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白牙：“我第一次来你们学校，请问画廊怎么走？” 所谓画廊，是他们学校一条被美术生占领的花园走廊，平时会有很多美术生在那写生画画，播音系的也喜欢去那儿开嗓练功，算是校园一景了。 杭姿简洁明朗的为对方指了个路，可对方有点心不在焉，杭姿刚说完，他笑着举起手机，上面是已经调出来的微信界面：“那个……能加个微信吗？” 杭姿作为东道主的热情瞬间斩半，她微微一笑，把手里的手机往包里一塞，“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再见。” 刚好绿灯亮了，杭姿头也不回的过了马路。 万香园就在正门出校对面的街上，人.流量极大，来往都是人影。 就这样，杭姿只顾着盯着万香园的大门口，和早早独自等在街口的高大人影擦肩而过。 周骜早就看到她了，也看到她被搭讪的场景，当时他就忍住没过去，而是直挺挺的插兜站在这，甚至她过马路走来时，藏在帽檐下的一双眼也直勾勾盯着她。 我就看你什么时候看到我！ 事实证明，她瞎了！ “喂——”男孩转身扬声，“去哪儿啊！” 他这一声喊，好几个人看过来，而真正被喊的人，却是在又走了几步之后，猛然一怔，慢慢的停下来。 那中漫不经心的调调，自动自发和杭姿记忆里的一道道声音重合—— “喂，可以走了吗？” …… “喂……要你管。” …… “喂……请你吃饭。” …… “喂……说好只问一个，你超标了。” 杭姿站定，这一幕像是电影里被拉长放慢的画面，比昔日的少年更高大，更笔直，更英俊的人一寸寸的映入眼帘。 记忆里，杭姿只看过他穿校服和队服，以至于面前穿着米色卫衣配黑色连帽运动马甲，还戴一顶鸭舌帽的高大男孩，竟然无法与记忆中的样子完全重合。 好像是他，又不像是他了。 当杭姿看过来时，周骜主动迈着步子走过去，在她两步之外站定时，他伸手抬了抬帽檐，露出的眼中，克制的温柔压抑着重逢的狂喜：“不认识我了？” 杭姿眼神轻动，正要回应，另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杭姿——” 而杭姿已经已经预料到要发生什么，她连忙转身，任由林俏扑了个满怀。 “我想死你啦！” 杭姿被她冲的退了一步，周骜神色一惊，下意识抬手要护，可杭姿很快站稳，他这个动作，倒是被随后出来的裴炼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勾着笑走过来，把林俏从杭姿身上卸下，揽肩勾住，“行了啊，就你一个人跟她熟是吧。人骜子可是二十分钟之前就在外面等着了，那会儿怎么没见你这么殷勤。” 林俏考完那天晚上就跟杭姿打了电话，她和裴炼在一起了，志愿也是B市，而且十拿九稳！ 杭姿觉得，这事属于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面对他们两个，她尚且能如常的打招呼，但在听到裴炼后半句话时，还是垂了垂眼，藏了些情绪。 林俏不服气的挣开她，一把挽住杭姿的手臂：“走，就等你点菜了。” 杭姿能感觉到周骜走了过来，他什么都没说，就安静的跟着。 她收敛心神，问：“干嘛等我，你们先点啊。” 裴炼笑嘻嘻的说：“这不是有人不准吗，你没来我们哪儿敢动啊。” 林俏当即转头瞪了他一眼，裴炼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她这才回过头，对杭姿一笑：“对呀，你没来，我怎么可能让他们点菜！” 杭姿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她现在算知道，第八个人是谁了。 走进包厢，剩下五个人正在聊天，果然是一拍即合的伙伴，谁也不跟谁生分，等到杭姿一进来，里面的聊天明显有一个短暂的停滞，眼神全都落在最后来的大美人身上。 杭姿应对这种场合已经算是游刃有余，几乎是走进来的一瞬间，她已经换上自己的专属营业笑容：“不好意思，刚下课，应该先帮你们点好菜的，不好意思啊。都饿了吧。” 来之前林俏早就说过是来这边找同学，一般这种情况，都会默认在校一方是东道主，加上地方也是杭姿推荐的，这么说完全没毛病，五个人回过神，都很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周骜眼盯着座次位置，正要不动声色走过去，林俏忽然越过裴炼，直接把杭姿推到主位，“今天最重要的导游到了，您先上座！” 然后，距离杭姿最近的一个男生顺势坐在了她的另一边，裴炼看了一眼慢半拍的周骜，无奈的坐在了林俏的另一边，就这样，周骜直接被挤到了边缘地带。 他也没说什么，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从来这里就一直戴着的帽子终于摘了下来，也让同行的另外两个女生看清了他的全貌，眼里划过惊艳的神色。 班级聚会的时候杭姿就来吃过一次，找服务员要了两份菜单，她顺势推给左右两边的人：“这边菜系还挺全，喜欢什么吃什么就点什么，别客气。” -- 第185页 林俏一听，轻轻撞了她一下，揶揄道：“你这口气，是要请客啊？” 杭姿笑笑：“饭可以请，但是下午我班上有篮球赛，可能没办法陪大家一起玩到晚上，不过我们学校和周边有意思的地方我都整理出来发给林俏了，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略过每一个人，包括周骜。仿佛他和这些人没有区别。 周骜就一直看着她。 她还是见人就和和气气，温柔带笑，可不同的是，以前看她，会觉得那种亲切浮于表面，实则根本难以接近；而现在的她，显然把这套吃的特外透彻，如果不是和她当过同桌有案底记录，周骜几乎真的要觉得她就是这么平易近人，温和可亲。 几年时间，她不一样了。 第95章 . 10.31【一更】 对不起，兄弟，我…… 除了林俏和裴炼之外, 陈宇中和王嫚也是他们一中的校友，不过他们一个是一班，一个是八班。 听到杭姿的名字, 两人瞬间就知道是谁了。 陈宇中：“你是高一元旦晚会表演节目的那个吧？琵琶精！” 王嫚：“啊, 原来是你啊！我们体育课是杨英教的, 就那个女老师, 她每次都要提你！” 杭姿从高一进校就因为常年保持锻炼被体育老师标记认识了，加上她成绩好, 运动会还很踊跃，毫无疑问成了正面教材——看，人家成绩为什么那么好，因为有一个好的体魄！ 陈宇中也认识杭姿，他就坐杭姿身边，笑了笑：“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毕业的时候，学校刚刚刷新的光荣榜上, 她可是排面。 因为是同校，所以无论是吐槽以前的校园生活还是提到某某老师, 都是一点就通, 气氛无比活跃。 正聊得火热, 杭姿忽然看向陈宇中旁边的两个人，一个是二中的鲍鹏，一个是附高的邱蕾。 因为不是同校，所以两个人听得多说的少，但因为气氛好, 两人也都是频频被逗笑。 她笑了笑，无比自然的嫁接话题：“对了邱蕾，你们附高有一个叫程亮的语文老师, 你认识吗？” 忽然被cue，邱蕾先是一愣，然后做恍然状，可她还没开口，旁边的林俏一拍桌：“程亮，我想起来了……”然后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邱蕾似乎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其实，他是我们高一的语文老师！” 杭姿和林俏对视一眼，说起了程亮来一中当交换老师的那一年。 高考是学生们之间的竞争，也是学校和学校，老师和老师之间的竞争。 一中是Y市的老牌重点高中不错，但是老牌从来不是坚不可摧的金字招牌，不断更新进步的教师资源和学生力量才是为学校争光的重点。 加上Y市发展很快，很多后起的学校也在扩充了师资力量之后，开始具有竞争力，其中就包括二中和附高，最后，冲到最前的几所学校之间便开展了各种较劲，其中又以附高和一中最尖锐。 谁都想成为Y市重高之最。 但是在这种尖锐的竞争之下，又会有些和谐交流，比如教师交流学习。 高二的时候，杭姿他们班上换了一个语文老师，就是从附高来的。 怎么说呢？这位程老师，张口闭口都是附高的学风如何如何，我在附高时如何如何，要是遇上个态度不端的，就直接是“你这要是在附高如何如何……” 整个人一个大写的目中无人。 以至于很多学生都会在他开口一瞬间在下面默默怼回去：那您回附高去呗。 别说，人家还真是盼着早点交流学习完毕回到附高。 但与此同时，程亮又是一个非常认真地语文老师。 哪怕他每天念叨着自己的老东家，表示自己只是交流学习的老师，以及总用附高来比对他们一中，但是在教学态度上，依旧是相当认真，只要有疑，他都能尽力解答。 这下，邱蕾终于参与到讨论了，她竖起手：“姐妹，信我，他回了附高之后，每天挂在嘴上的都是他在一中交流学习的经验，大概在你们那怎么说，回来了就换个主语说，老套路了……” 顺理成章的，鲍鹏也加入到了讨论。 毕竟前几名的学校都会交换老师，好巧的，鲍鹏曾经和裴炼有过同一个数学老师。 话题的包容性渐渐变强，共通话题也越来越多，从自己学校的奇葩老师到高三日常卖惨，最后大家直接开始吐槽高考的试题。 而这期间，周骜始终像个局外人，却又一字不落的参与着倾听，眼神更多时候都落在不动声色掌控节奏的杭姿身上。 “周骜，你呢？”猝不及防的，杭姿将话题转到了周骜身上。 可是回过神来，这又在情理之中。 她本来就是这样，当很多人处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能谁都照顾到。 随着杭姿这么一问，那边的王嫚和邱蕾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欣赏起这个身材脸蛋都一绝的帅哥。 周骜张了张口，居然没想好要说什么，他还问了出来：“什、什么？” 杭姿仍然笑着，亲和的说：“我们几个都是Y市高中，和你不在一个地方，你那边高中气氛怎么样？” 彼时，话题早已不限于同校范围，大家都好奇起来，“对啊，我听说你们学校超级严格，那个班上打吊瓶上自习的图是真的吗？” -- 第186页 周骜“哦”了一声，也学刚才大家那样，开始说起自己学校的生活。 而真实情况远比他们想的更紧张。 在一中的时候，他们以为八人寝室已经很挤，但是在周骜的学校，时十六人大通铺，寝室内没有厕所和洗澡间，得去一层楼最边上才能解决洗漱问题，据说是为了锻炼学生的时间观念。 不想排队迟到，就要一天比一天早去抢位置。 除此之外，像早自习都硬生生挤出两节，变成早早自习和早自习，晚上晚自习上四节这种，都是常规操作。 试卷练习题肯定是跑不掉的，但最让人窒息的还是学校的学风。 没有老师会对你有没有带手机有没有看杂书分心这种事费心，因为没有人会这么做，而这所学校，据说是很多复读生的首选。 这样一来，学风上算是被死死拿捏住了。 周骜三言两语，把过往平铺直叙，杭姿偶尔看他一眼，安安静静的听。 等周骜说完，旁边几个都唏嘘叹息，就算是自诩学风赛高的附高学生都服了。 邱蕾：“老实说，我觉得你们学校完全可以做成那种专门针对复读生再战的学校，不然一般人进去多搞心态啊。” 周骜却不以为然：“看个人情况，如果你的定力和想法都很坚定，去了反而能很快适应环境，进步也很大。” “诶，不对。”邱蕾指了指杭姿和林俏三人，“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又指了指周骜：“你都没在Y市读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杭姿眼神一动，伸手拎起面前的茶壶给大家添水，裴炼顺势回答：“嘿嘿，不知道吧？” 他一把勾住周骜的肩膀：“这哥们儿也是我们一中的，可他一个学期没读完就转学了。而且他当时还在校排球队……” “排球队！？”王嫚被关键词激发了一些记忆，不可置信的指着周骜：“你、你是不是那个……七班！邓蕙心！你就是那个世纪大告白。” 周骜如受重锤，无措的看了杭姿一眼。 杭姿端着茶杯，垂首小口的呷，压根儿看不出表情。 林俏的眼底溢出了浓烈的八卦神情，想笑又不敢笑。 裴炼的手慢慢从周骜身上收回来。 对不起，兄弟，我不该多嘴的。 可惜晚了。 同校的全都想起来了，连陈宇中这种理科实验班的都知道。 “啊，你就是那个为了和七班女生告白转学的排球队员！” 周骜：…… 这他妈都是什么鸡脖玩意儿？ 林俏扑哧一声，笑得很是开心，杭姿转着手里的白瓷杯，也微微露笑，端足了吃瓜群众的姿态。 周骜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直接否决：“没有的事，我是正常转学，和那女的没关系。” 陈宇中和王嫚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裴炼终于站了出来：“啧，这事儿你们可以问杭姿啊，她和周骜一个班，还是同桌呢！” 同班？同桌？ 四双好奇的眼睛转向杭姿，怎么回事儿？说说呗！ 杭姿冲四位外校同学微微一笑，从容的放下茶杯：“我就读了一个月理科就转班了，我和林俏是一个班。我觉得还是裴师兄比较清楚，他们两个在球队关系比较好。” 四个人就像四颗皮球，带着心中的好奇被踢来踢去，就是没人给个准确答案，以至于露出了相同迷惑的表情——好、好错综复杂的关系。 周骜终于懂了什么叫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他定了定神，主动开始解释。 其实她和杭姿差不多，在一中只有两个多月的生活，真要说起来其实很快能说完。 而且他的的确确和邓蕙心没有任何交集，解释起来更是轻松简单。 等他清晰地阐述完之后，四个听众的表情直接从兴奋八卦变成一言难尽——流言猛如虎啊！ 原来就这么简单个事儿，居然被归档成反面教材絮叨了这么久。 陈宇中笑了一声：“那你这个可真够冤的，要是你那时候真有个女朋友，估计要被这事儿气的分手。” 王嫚摇摇头：“得了吧，就我们学校老师，抓早恋跟抓什么似的，就是有心也只敢等毕业好吗！”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周骜眼珠一动，看了杭姿一眼。 由始至终，杭姿都一副听八卦专用表情，周骜自认为把当天的乌龙情形讲得很清楚了，可是她好像没什么大的反应。 他笑容有点僵，可很快又想通了。 就算她完全不在乎也没关系，过去的就过去吧，重点在将来。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吃完之后，杭姿自觉的肩负起了东道主的义务，先给大家来了一杯校外必点饮品，然后带着一行人开始游览学校，她时时刻刻都笑着，声线温柔动听，对一些意义特别或者有些历史的建筑介绍信手拈来。 今天天气很好，难得没有雾霾，酒足饭饱后，端杯饮品，晒着柔和的太阳闲闲晃悠听听故事简直不能更舒服。 “哇——”走到一半，王嫚看向C大的球场。 高高的绿色铁网圈起的场地，羽毛球、排球、网球应有尽有，持拍挥臂的大男孩们身高腿长，健硕有力，姿势帅气，满场都是行走的荷尔蒙。 再往前走，操场上还有很多正在拉伸的舞蹈生。 -- 第187页 女孩们苗条纤细，有条不紊的拉伸训练，简直自成一道风景。 这下论到鲍鹏和陈宇中两个男生难以转眼了。 杭姿的学校虽然综合排名不算数一数二，但是新闻传播和艺术是门面大系，非常有名，她以高分选择这所学校，摆明了是冲着专业来的。 周骜只扫了一眼操场便收回目光，趁着其他人注意力转移，他加加快两步走到杭姿身边。 感觉到有人靠近的时候，杭姿本能的侧首看去。 周骜出来后重新戴上了帽子，平常他习惯把帽檐压低，可杭姿看去时，他下意识把帽檐抬高，一双浸润着温和笑意的眼正正对上她的。 可杭姿并没有过多欣赏他的这个细微举动和温和的表情，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着前面。 周骜捏着手里的柠檬茶，指尖一个用力，“啪”的一声，把杯身捏陷一角。 杭姿挑了挑眉，目光又转回他脸上，仿佛在问——？ 周骜心跳疯狂加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可是一靠近她，他根本不受控制。 “现、现在每天还跑步吗？” 利用过往记忆来暖场，嗯，没错。 杭姿看着他，忽然嗤笑一声，那种调调里的神韵，简直似曾相识。 只听她懒洋洋问：“那你现在每天还吃饭吗？” 问的什么屁话呢你？ 周骜：…… 第96章 . 10.31【二更】 “杭姿，你在生气…… 如果说在饭桌上的时候, 周骜觉得杭姿有种置身事外毫不在乎的感觉。 那么此刻，他完全颠覆了这种想法。 她是什么人？见人三分笑，能说就不吵, 不喜欢和别人闹矛盾, 以至于会让人误会她软绵好欺负, 可如果真的惹到她, 又会被她立刻回敬。 如果他们今天的关系直接倒退成了陌生人，她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甚至, 她这种语气态度……有种……说不清的微妙感。 周骜非但不介意杭姿的态度，甚至笑了：“挺能坚持啊，那……身体还好吗？” 杭姿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你今天是打算来看老同学，还是打算来敬老院慰问的？” 周骜就是个迟钝的傻子，也能感觉到她的态度有异。 可他什么都没说，眼中渐渐溢笑, 转了转手里的饮料杯，唇角勾起, 终于也有了点调侃的味道：“中气十足, 看来吃喝都挺好。” “杭姿, 我想到前面那个小坡上拍照！”王嫚和邱蕾手挽手走在一起，看中了一个斜斜上坡的小道，背后是一幢砖红瓦房，虽然不知道是用做什么的建筑，但是特别复古有味道。 杭姿想起来自己包里有个小微单, 当即点头：“行，我给你们拍。” 说着，她从肩上滑下单肩包带, 单手掏出相机，就在杭姿刚要叫住林俏帮她拿饮料时，手里那杯饮料已经被人抽走了。 杭姿手里一空，转头看向握着两杯饮料的周骜。 他这个动作做的太自然了，迎向她的目光时，连表情都自然，笑着说：“我帮你拿着，你去拍照吧。” 杭姿将背包挂回肩上，说了声“谢谢”，就过去帮两人拍照了。 可是王嫚和邱蕾手里都有包，嫌提包不能摆poss，就问：“谁能帮忙拿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杭姿眼看着一道黑影从身边略过，为了帮两位女同学拿包，顺势把两杯饮料放到一只手里，因为都是柠檬红茶，所以瞬间分不清谁是谁那杯。 男孩子的手真是大，箍着两大杯饮料，还能稳稳当当接过女孩子的包。 可对着另外两个女孩子，他早没了紧张慌乱，顺手一接就站到一边，半句废话没有。 两个女孩一愣，同时在心里为周骜的绅士度点了赞。 杭姿若有所思的看了周骜一眼，然后帮两人拍照。 鲍鹏和陈宇中没有特别浓厚的拍照欲，但到了标志性建筑前，还是会拍个打卡照。 不得不说，艺术氛围浓厚的学校真的很有看头，一趟逛下来只能说不虚此行。 因为是用杭姿的相机拍照，她习惯性拍完看一眼，然后说：“今天的照片等我回去导入电脑在发给你们。” 王嫚笑了一下：“你好周全啊，还带了相机。” 结果这话提醒了杭姿，她说：“我平常也不带，因为下午我们班有篮球赛，我得到场，顺便帮同学拍点照片，到时候也好做班级相册。” 众人恍然点头，但又很快挖掘重点。 王嫚问：“那你不跟我们继续玩了吗？” 邱蕾也说：“明天不是周六吗，今天本来约好了玩通宵的。” 玩通宵？ 刚进大学，不少人都约着玩通宵，夜场游乐园，包夜网吧，以及各种狼声尖啸的KTV。 可杭姿几乎不熬夜，到点就困，也从来没跟人出去通宵过。 她有点犹豫：“这个……” 虽然相处才一阵子，但杭姿待人处事上很容易博得好感，长相性格都戳审美，几个人都希望她晚上继续跟着一起玩，周骜站在一旁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俏看出大家的挽留之意，干脆帮她出主意：“这还不简单，你篮球赛顶多一小时吧，我再给你放宽点，一个半小时！你这边结束再跟我们玩下半场，你看行吗？” -- 第188页 王嫚跟着说：“你今天带我们玩也辛苦啦，还请我们吃饭，晚上就不在这边，也不用你操心什么，一起玩就行了！” “是啊，一起吧。” 这时候拒绝实在扫兴，而且明天就是周六，除了等会的篮球赛，杭姿暂时没别的事。 她想了想，爽快答应：“好。” 鲍鹏问：“你们篮球赛，我们能去看吗？” 这个主意不错！ 一起去看比赛，看完了就一起出校门展开夜间娱乐，完美！ 杭姿：“看当然能看，今天周五，好多人都离校去玩了，学生会那边还担心观众不够呢。不过你们都想看吗？如果不想看的话，我找个地方给你们歇会儿。” 结果大家表示要行动就一致行动，看球赛也挺刺激的！ 王嫚问：“杭姿，你们班有帅哥吗？” 杭姿笑了笑：“有，一米八，大帅哥！” 听到一米八这个词，周骜眼角跳了一下。 几个人一拍即合，而陈宇中早就等着机会了，他忽然掏出手机：“不然我们建个q.q群，互加好友吧。” 邱蕾笑了：“现在都用微信了，你怎么还在用q.q啊。” 说话间，林俏已经拉好了Q.Q群。 因为都是同学，连两个外校也是在贴.吧上加的q.q，联系的时候自然就用了这个。 林俏：“用什么都能联系，不用太在乎细节啦！” 因为是林俏拉群，也不用特别找人，进群之后各自都备注了姓名。 杭姿正在装相机，就没有拿手机出来看。 这时，陈宇中走了过来，“杭姿，加个微信吧？” 周骜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然后，他眼看着杭姿面不改色把相机装进包里，然后说：“不好意思啊，我不用微信。” 陈宇中还挺惊讶：“你连微信号都没有吗？其实申请一个很方便的，我感觉微信做的更简洁，而且隐私性更好。” 杭姿点点头：“行，我回去下一个看看。” 陈宇中也没太在意，反正已经有了Q.Q号，要微信只是因为最近玩这个正盛，他以为女孩子都会赶潮流而已。 因为杭姿要先回宿舍搬东西，她不可能让今天来玩的朋友帮忙干活儿，干脆让林俏带他们先去篮球场占个好位置，反正比赛也快开始了。 林俏爽快答应，她记得篮球场的位置，当即领着大部队往那边走。 杭姿打算先回宿舍，她正疑惑手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就见完全没有跟随大部队的周骜站在了面前，手里两杯饮料已经快被他捂热乎了。 他歉然一笑：“刚才帮忙拿东西，这两杯混在一起了，分不清哪杯是你的。” 杭姿拿出手机，在手里把玩转着，说：“送你喝了。” 周骜那句“我再请你喝一杯”就这么被她堵死。 就在这时，杭姿的手机适时地亮了起来。 微信标志的绿色消息在锁屏界面出现。 杭姿习惯性拿起一看，然后意识到面前还站了个人。 她抬眼看去，果然见到周骜正挑眉盯着她的手机，察觉她目光，又悠悠抬起来，眼里充满了戏谑——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不是玩的挺溜吗？ 杭姿逐渐淡定，微微侧过身划开消息，果然是体育委员发来的，快五点了，问她现在在哪。 她赶忙低头回消息，同时，走远的大部队传来了林俏的声音：“周骜——你干嘛呢？” 周骜冲那边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然后回头看向杭姿，手里的手机已经准备好了，朝她递过去：“加个微信呗。” 杭姿刚回复完消息，手机往兜里一放：“工作号，不加私人。” 周骜：“……” 杭姿看了一眼那边：“赶紧过去吧，我回宿舍了。”说完，她转身朝宿舍走，才走两步，周骜从身后慢慢跟上来，就走在她边上，想忽视都难。 杭姿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看他，一脸无奈：“我回宿舍。” 你想参观女寝的愿望怕是不被允许。 周骜看着她，一脸淡定：“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搬东西吗？我帮你。” 杭姿眼神轻动，还是拒绝了：“不用，班上的男生就在楼下等，我上去般就成。赶紧过去吧。” 周骜今天的脾气居然出奇的好，无所谓的笑笑：“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他们在楼下等，我就不能在楼下等吗？多个人多双手，我帮忙一起搬过去呗。” 杭姿默默顺了口气。 行叭，以前他是嘴里没一句好话，现在他是耳朵听不出好话。 她抬眼看向面前的大男孩，明确拒绝：“真的不用。您今天是客人，和他们一样是来玩的，用不着你出苦力，赶紧过去，找不着路我不会给你带路的，别给我添麻烦。” 就在杭姿再次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周骜的声音—— “杭姿，你在生气吗？” 第97章 . 10.31【三更】 “那就不用联系……… 周骜这句话, 成功的把杭姿钉在原地。 杭姿抬起手机看了一眼。 现在是16:50，从这里一路跑回宿舍，五分钟足够。 杭姿看向周骜：“我生什么气？” 她说这话的时候, 语气平和, 换个人来听, 绝对听不出一丝异样, 甚至会觉得她有点无辜。 是啊，她怎么了？ -- 第189页 可周骜才不吃这套, 他两手插兜走到她面前，“我又不傻，我请客喝饮料你不要，加微信也不加，像甩瘟神一样恨不得一脚把我踹的远远的。” 杭姿神色一正：“我哪有？” 周骜顺势拿出手机送到她面前：“那你加啊。” 杭姿：“有事直接打电话，比打字发语音有效率的多。” 周骜：“那没事呢？” 杭姿：“那就不用联系……” 周骜眼神一黯，举起的手机慢慢垂落身侧, 却听杭姿补了一句：“这不是你的风格吗？” 还没来得及失落，他先愣住, 总觉得这话有点问题。 什、什么意思？ 时间快到了, 杭姿最后看了他一眼：“不跟你废话了, 别人还在等我。别跟来。” 说完，杭姿夹住包包一路小跑奔回宿舍。 周骜站在原地，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渐渐紧锁。 不对啊…… 杭姿回到宿舍，体育委员和参赛的队员果然已经坐在一楼的沙发上。 “姿哥！”看到杭姿跑回来, 体育委员上前打招呼：“不用急，篮球场近，你慢点。” 杭姿点点头, 又看了一眼其他人：“你们现在这等会儿，我上去搬物料。” 说完，她小跑着上了楼。 说来也是巧，杭姿大学宿舍也是六楼，不过她常年跑步，上上下下几趟倒还撑得住，可几个男生看得就很不好意思了。 一楼有自动贩卖机，体育委员刷了一瓶脉动：“姿哥，辛苦了。” 杭姿顺手把那瓶脉动放到原本准备好的一箱功能饮料里：“不用，留给你们，比赛加油啊！” 几个男生无话可说。 凭实力拒绝暧昧，姿哥最牛逼。 杭姿今天还是一身休闲打扮配马尾，可这上上下下几套，身上出了汗，衬出一双笔直长腿的黑色小脚裤也沾了点灰印子，拍了两下没拍掉。 “你们先去，我上楼换个衣服。” 杭姿这么一说，大家完全赞成。 体育委员虽然被拒了饮料，但也是见惯不怪，还笑着打趣：“姿哥，换裙子吗！我们筹钱帮你买！” 几个男生跟着应和，但都没有恶意，纯粹搞气氛。 杭姿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无奈笑了笑，扭头就走，理都不理。 老实说，她怎么可能没裙子，从小到大，母亲李姿不知道买过多少公主裙，高考之后，李姿更是动辄拉着她去逛商场，教她怎么打扮自己。 可是B市离Y市太远，杭姿又是一个人坐飞机先来的，之后每天都来回跑，为了简装上阵，带的都是舒适百搭便于行动的衣裤，打算等以后换季再一点点带衣服过来充实衣柜。 她倒是有一条白色修身连衣裙，但刚来学校那阵还能穿穿，现在这个天已经穿不上了。 上楼的时候，手机开始震响，是林俏在群里跟周骜喊话—— 【你跑哪儿去了？不会是去女寝了吧你个变态！】 【赶紧来啊！不然不给你留位置了！】 …… 然后是裴炼，也问了几句周骜在哪，又顺带给周骜指了指路。 片刻后，周骜终于冒泡，但只发了一个简短的回复—— 【来了。】 杭姿一边上楼一边盯着这个账号，指尖点开了他的头像，进入资料界面。 时下各种网络名横行的当口，他的昵称十分简单。 【周。】 杭姿一路下拉，其他资料栏都是空的。 这也不奇怪，很少有人会在资料栏里写真实信息，他这种性格，懒得写也正常。 可是下一秒，杭姿的手指一顿，目光落在了电话号码那一栏。 一个完全不写任何信息的人，居然写了一串手机号码。 再然后，杭姿眼神直接变了。 她和周骜不是陌生人，而是好友关系。 这个群明明今天才拉，刚才大家互相加好友的时候她没看手机，更没有加过周骜的好友。 杭姿点进和周骜的对话框，两人的对话果然是零，明明是好友，可是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忽然间，杭姿想起集体上机填志愿那天，班主任程训很贴心的准备了一个联络本，就守在机房门口，每个到校的学生都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其中就包括□□号。 如果说初三的时候，大家还能有闲情逸致买美美的同学录，一人一张发出去让大家写，那么到了高中，这已然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负担。 有心联系的，总能得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所以，快毕业那阵，班上几乎没人公然发同学录让人写。 所以班主任才想了这个办法，他把信息收集好，在高考后建了个群，他是群主，又把所有留了q.q的同学拉进群，这样一来，想私下加好友的同学可以直接从群里操作。 杭姿进群之后，刚刚改了备注，立马有好友申请。 一开始她还因为设置了加好友条件，所以耐心的一个个通过，一个个打招呼。 可渐渐的，不止有自己班上的，连别的班，甚至高一届已经毕业的学长都开始加，询问她要填哪里的志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挺暧昧。 她每天打开手机都有好友申请，无论是开场白还是对方的意思几乎都一模一样，但她已经没有耐心一个个去问你是谁，甚至连申请审核都取消了，加好友直接通过。 -- 第190页 她不好拒绝别人的申请，但是她可以潜水装死。 同样的道理，手机号也是。 难道，周骜的号码是那时候一窝蜂加进来的？ 杭姿再次点进资料栏，看着空荡荡的资料栏里只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退出□□点开电话簿，尝试输入号码前几位，但并没有历史记录的电话蹦进来。 这个号码没有通话过。 杭姿又点开短信，用同样的方法检验。 这一次，她还没输完，手机已经识别了这个号码，在下方弹出一条她曾收过的这个号码的信息。 【这是我的新号码。】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货真的懒到这个程度，又或者是高估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居然连个署名都没有。 忽然间，杭姿从心底涌起一股急火。 怎么，我看字迹猜署名？ 再一看，发这条短信的时间是……高考刚结束的时候。 这股急火又灭了下去。 回到寝室，只有万思颖在，其他两个照旧去了图书馆。 已经是五点十分，还有二十分钟比赛就要开始了。 万思颖觉得杭姿有点古怪，问：“你怎么了？” 杭姿看了她一眼，开口就问：“你……能借我条裙子吗？” …… 比赛还差五分钟就要开始的时候，对方的裁判已经坐在记分牌桌前了。 比赛的队员已经套上宽松的对付，饮料药品横幅一应俱全，就是少了排面。 “体委，姿哥还来不来？” 体育委员想了想，说：“姿哥说来的。” 言下之意，杭姿不会临时变卦。 就在体委准备再给杭姿打个电话的时候，身边忽然发出一阵“哟呼”的呼声。 “姿哥！” 来了！？ 体委连忙转头，在看到来人时，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一向外套长裤小白鞋的杭姿，居然穿了一身……学院风JK。 暗红色和深蓝色的搭配把原本就白皙的肌肤衬托的近乎发光，膝上两公分的褶裙下，一双腿笔直纤长，以往随意扎起的马尾，被扭成了一个俏皮的丸子头，不知道是梳的匆忙还是丸子头原本就该搭配那种略微的蓬松凌乱感，柔顺的碎发沿着漂亮的发际线软软垂下，随着走动轻轻向后飘飞。 杭姿还是没化妆，可是天然的白皙肤色和极显健康的淡淡红唇，简直秒杀一切素颜妆心机妆。 还有什么比天生的更能打！ 这就是日系漫画里走出的少女叭！ 杭姿找万思颖借了这一身裙子，唯独没有借鞋子，勉强穿了自己的小白鞋来赶场。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这身搭配有什么问题，结果刚到场上，就被体委恭敬的请到了记分牌座。 “姿哥，别的都不说了，一班有你，感恩！谢谢！我们会全力以赴的。”说完，体委一抹脸，英勇上场。 林俏找位置时是问清了比赛场地才占得，就在一班的这头，她睁大眼睛看着焕然一新的杭姿，啧啧称奇：“她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个了！啊啊啊啊她好适合啊！” 陈宇中和鲍鹏也看着杭姿，直男式夸奖：“素颜美女。” 人群里，周骜斜了两人一眼，沉着脸朝杭姿的位置走过去。 双方裁判都到位了，五点半，比赛开始！ 杭姿其实不懂篮球，也不知道犯规和加分的点，可是为了当好这个记分员，还特地查了一下篮球的规则，绝对算是兢兢业业了。 但其实，新生赛班级赛的实力参次不齐，参赛队员又是刚认识没多久，半点默契都没有，很难打的精彩，说白了，就是一群菜鸡互啄。 所以裴炼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我草……” 他一个打排球的都能看出这比赛有多水了。 可他也不想想，这种比赛，有几个人是对比赛绝对的热爱，纯粹冲着比赛来的？ 那都是冲着人来的！ 开赛不过十分钟，杭姿这边几乎集结了大半场的目光，剩下小半场是盯久了眼睛涩正在歇息。 “两分！”杭姿坐在最佳观赛点，默默分辨着裁判的手势，计分的活儿干的越来越熟练。 可她并不知道，隔壁坐着的男生听着她默默念规则，一双漂亮的眼睛认认真真盯着场上的菜鸡比赛，每当裁判给出手势都严阵以待的分析解读。简直……可爱死了！ 男生轻笑一声，趁着场上打得热闹，低声问：“你不懂篮球吧？” “啊？”杭姿转过头，因为分心而浮出片刻怔然的神色。 男生看的心猿意马，更来劲儿了：“别紧张，我帮你一起看，你们班得分翻牌子我会告诉你的。” 杭姿正要开口，周围忽然爆出一阵惊呼—— 正在抢球一个男生一掌拍在球上，似乎是打到了对方的手，力气又过猛，球直接飞出来，精准的朝着记分牌的方向砸来！ 围观的人当即后退，杭姿因为坐着，动作就慢了一拍。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挡在了杭姿之前，扬手一拍！ “砰”的一声震响，篮球直接被拍回场内，因为那力道太猛太可怕，球直接砸在地上，然后又从地上弹射飞向另一个方向。 杭姿慢慢放下挡在面前的手，就见周骜慢慢收回右手，轻轻转了一下手腕。 他像没事人一样，把球拍开后退了回来，却顺势挤开记分牌桌边的人，以一个不容置喙的姿态站在了她的身边…… -- 第191页 第98章 杭姿在心里释怀了。…… 篮球赛结束的时候才刚过六点半。 围观群众一一散去, 也有人边走边偷瞄记分牌座位边的黑帽帅哥。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这个身材，这个击球力度, 简直绝了！ 当然, 那个被他护着的美女更好看！ 比赛结束, 体育部的人过来收拾东西, 杭姿顺势退开，周骜就跟着她移动。 “没事吧？”刚才还在比赛, 事情又发生的太突然，杭姿到现在才开口。 周骜两手插兜没事人一样，嗤笑一声：“虽然我现在不是体育生，但那几年也不是白练的。” 是，何止不是白练，他一向是很受器重的重炮手。 可是数年不练，他这骨头架子早就不能和当初比了。 “姿哥。”体委走了过来：“我刚跟班副说了声, 东西不用你搬回去了，班副宿舍就在一楼, 我们回宿舍的时候直接搬他那儿。” 这对杭姿来说自然是省了事儿, 她刚要开口, 体委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放心，点数、拍照、上传，知道的！” 这些都是班费买的，杭姿对于班费的使用一向很严谨。 体委忽然笑了一下，略带揶揄的说：“您就放心去玩儿吧。” 杭姿一愣：“啊？” 体委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裙子, 又看了一眼就是瞎子都能感觉到和她很熟的周骜，说：“虽然姿哥是为了和朋友出去玩才穿了裙子，但我们都当你是为我们加油换的裙子。”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杭姿总觉得他把“朋友”两个字咬的颇有深意。 这一刻，杭姿甚至能感觉到周骜打量的眼神正投射在自己身上。 “呃……”怎么会有一种尴尬的感觉？ “杭姿，完了吗？可以走了吧？”林俏适时地到来，到底打破了这一刻的尴尬。 杭姿如获新生，连忙点头：“不过……我可以先回去换身衣服吗？” 周骜眼神下移，看了眼她身上的裙子。 老实说，她真的不挑衣服，就算是上午那身最普通的休闲打扮，也依然能在人群一眼认出来。 林俏不理解：“换了干嘛啊？你穿这样好看！比刚才那套强多了！” 不，一定要换掉，似乎只有换了这身衣服，才能把那种奇怪的心情和感觉一起褪掉。 “我很快，十分钟就好，你们在楼下等等我！” 没办法，林俏只能答应。 杭姿飞速回了宿舍，把一身裙子换下来，之前的衣服沾了灰，她选了件浅色针织衫配牛仔裤，在外套了件薄毛呢外套。 下楼的时候，刚好用了十分钟。 “走！出笼放风！”随着林俏一声欢呼，这次活动的夜间生活就此拉开。 晚上的安排是林俏刚才趁着篮球赛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商定的，原本打算去欢乐谷夜场，但是夜场只道十点，就算打车过去也要浪费不少时间，无法值回票价，于是改成了骑行+宵夜。 杭姿学校附近有个人工湖公园，地段挺大，公园里面到了晚上张灯结彩，还有人练滑板轮滑和街舞，很适合骑行欣赏夜景，最重要的是，这附近还有一家很有名的大排档。 这个点去绝对爆满，加上中午吃得很饱，所以大家决定彻底消化一下再续摊。 彼时还没有满大街都能看到的共享单车，但是只要是具有游览价值的地方，都会有自行车租车服务，押一张身份证就能租，单车三块钱一小时，双拼五块钱，四座十块钱。 为了方便和娱乐，大家愉快的选了两辆四座。 因为配置是四男四女，选位的时候，林俏毫无悬念黏在了杭姿身上，裴炼自然过来了，然后，周骜也过来了。 对面四个也挺有自觉，他们跟人家四个毕竟不是同校的，而且这边组队也很谈得来，于是两辆车一起出发。 林俏原本想挨着杭姿坐，毕竟对坐中间隔着一个操作台和转盘，结果她刚一动作就被裴炼拎着后领子放在了身边：“跟我坐。” 林俏：…… 周骜就没什么迟疑了，等裴炼和林俏入座后，他无比自然的坐在了另一边的空位上，转头看向杭姿，挑了一下眉：“是要我请你吗？” 杭姿轻轻抿唇，跟着上了车。 踩踏板的力气活顺理成章被男孩子包揽，对面鲍鹏那一车气氛很快热络起来，还跟林俏他们挥手问要不要比赛。 林俏扬声跟他们对话几句，让他们小心，自由活动就行，然后对方就一马当先冲到了最前面。 终于只剩几个老熟人说话了。 林俏是不乐意给周骜牵线搭桥的，但有裴炼镇守在旁，她也捣不了什么乱，而且她敏锐的发现，杭姿比上午安静了不少。 这是当然的。 上午她是东道主，又要顾及所有人，所以什么时候都处在活跃氛围的第一线。 可她们都是老同学了，裴炼更是不用她操心，她就省了那份操心，安安静静看起夜景来。 看了眼周骜，这货恨不得把眼睛珠子抠下来粘到杭姿身上，踩两下就要瞟几眼，几分钟过去，林俏撇撇嘴，干脆拿手机出来和裴炼自拍，第一次放弃了粘黏杭姿。 同坐一辆车，两边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了。 一边蜜里调油，一边安安静静。 忽然，杭姿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副班长成竞刚回了宿舍，看到了送去的东西，给她打声招呼。 -- 第192页 杭姿回了消息，一转眼，周骜还盯着她。 她抿了抿唇，忽然调出那条很久很久以前收到的短消息，手机界面一转，对向周骜。 周骜看到了她刚才一翻到底的动作，也顺势瞄到了她短信列表里无数没有备注的号码，曾经不解的困惑，忽然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杭姿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给周骜看完他发的那条消息，她开门见山：“你是因为不会写信格式所以才不写的吗？你知道什么叫署名吗？” 周骜看着那条消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不是，我没说，你就不能问一句吗？” 杭姿深一口气，忍了，然后退出他的消息界面，直接把自己的消息列表划给他看。 这么好的机会不看是混蛋！ 周骜立马盯住屏幕一目十行，可她才划两下，他就像是被戳了气的球，眼神里的底气慢慢瘪了下去。 虽然知道她肯定收到过不少搭讪短信，毕竟他也收到过，可是……这他妈也太多了！ 现在的男生都这么爱撩的？ 而且，他们在发送打招呼的消息时，似乎用的是和他一样的套路。 直接介绍自己，对方可能鸟都不鸟，如果隐藏一下身份，对方大概率会因为好奇问一句，一来二去不就聊上了吗？ 周骜所有的狡辩都烂死腹中，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可能……是不太会写信。” 天地良心，杭姿记忆里的周骜，什么时候这么做小伏低过。 绷着的冷脸终于松开，杭姿噗嗤一笑，彻底破功。 周骜呆呆地看着她，又在下一秒回过神，也笑了。 杭姿把他的号码调出来，在姓名栏备注了他的名字。 周骜看着她的动作，眼底的笑容温柔而满足。 这茬完了，杭姿又把q.q里他的账号找出来，手机同样对向他：“这又是什么时候加的？” 周骜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什么。 他们今天才进了一个群，她大概率是发现了两人的好友关系，然后又从资料列表发现了手机号码。 无措半天的人像是终于找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节奏，往座位里懒懒一靠：“这个……它也是你的问题。” 杭姿好不容易破攻的笑容差点给他重新气绷着，“我的问题？” 你再说一遍！？ 周骜无所畏惧的挑挑眉：“不是吗？你说你怎么这么随便？但凡你设个验证信息，那不就对上线了吗？谁知道你这么没门槛，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加。” 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加是吧？ “那你是阿猫还是阿狗呢？” 这时候的气氛，已经远比刚见面的时候强。 周骜挑着唇角，大胆的从杭姿手里抽出手机，运指如飞，亲自改了自己的备注，又把手机塞回她手里。 他的备注名是：我是你骜哥。 杭姿看着这个中二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有了点从前的熟悉感。 从重逢起梗在心里那点在意，都在这两句话里烟消云散。 他不是从来没有联系，是她先没有留意的。 至于信…… 杭姿在心里释怀了。 听他描述在新学校的状态，用兵荒马乱四个字描述都不过分。 这种氛围下，谁还有闲情逸致写信？ 算了，现在不是又联系上了吗？ 至少并没有成为一个莫名其妙从人生里消失的人。 就在这时，一只手机屏幕杵到了跟前，界面调出了微信画面。 杭姿顺着拿手机的手，一路向上望向男孩的脸。 周骜举着手机，贱兮兮笑了下：“同学，现在能加个微信了吗？工作号也行。多个联系方式，避免失联。” 杭姿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摸出自己的手机。 滴，两个原本陌生的账号，成为了好朋友。 第99章 演戏也不知道演全套。…… 骑行结束之后, 一行人如愿抵达大排档，等了半个小时后才入座。 大概是因为高中三年绷得太紧，以至于忽然放松时, 心里很自然会向往放纵。 几个乖宝宝聚在一起, 商量着喝点小酒, 放纵一下。 周骜听到要喝酒, 挑着眉毛坐在一边没说话，就看着几个人把一张过塑酒水菜单翻来覆去的看, 最后慎重的点了啤酒。 一人一瓶的量，活活被他们整出了一人一箱的架势！ 林俏举起手：“老板！点单！” 等老板拿着纸笔过来，林俏连连点菜，到酒水时，比了个数字：“八瓶！” 这个挑战极限的数字竟然没有引起老板的注意，林俏有些失落。 很快，八瓶啤酒被送上来。 当啤酒摆在面前的时候, 杭姿不知道想起什么事，笑了一下。 周骜看在眼里, 忽然想起之前她明明有胃病还打算一个人偷偷吃烧烤的事情。 看来她在B市的那三年, 远比她描述的要精彩。 就在这时, 隔壁着也来了新客，为首的男人跟同行的人商量：“怎么着？先来两箱？成！” 很快，老板兴高采烈搬来两箱，咣的一声，就放在靠近杭姿这桌的角落。 出笼的大学生们：…… 周骜就在边上看着, 忍不住连声笑起来，他探身伸手，一手提四瓶, 全拢到自己面前，也不要开瓶器，信手在桌边一扣，蹦的一下盖子就弹开了。 -- 第193页 “来来来，大家畅饮啊，畅饮！”他不无揶揄的一瓶瓶发下去，围坐一圈的少男少女宛若幼儿园里等阿姨挨着打菜的小朋友，一一接过酒瓶。 很显然，和隔壁着一比，“畅饮”两个字就有一种滑稽的感觉。 林俏抿抿唇，挽尊的说：“不够再点！” 大家两两对视，都没绷住，跟着笑了。 周骜一圈啤酒发下来，最后才轮到他身边的杭姿，可是磕开第七瓶时，杭姿已经伸出双手准备接酒，周骜却顺势将酒瓶往自己面前一放，最后那瓶没开的，直接放到了自己座位的另一侧，深怕杭姿抢了似的。 周骜举瓶猛灌一口，终于解了骑车的渴，然后对着伙计喊：“来两个旺仔，要温的。” 杭姿还保持着双手接酒的姿势：？？？？ 周骜忽略了她，看向其他同伴，无比自然的解释：“她有胃病，不能喝酒。” 你才有病！ 杭姿：“我能喝。”说着低头就要找被周骜藏起来的那瓶。 刚好伙计送来了两罐旺仔，周骜一边拦着杭姿，一边示意对方放杭姿面前。 “别闹啊！”周骜抬手将她脑门一抬：“但凡我今天没倒下，你都别想喝一口。” “你！”这一瞬间，杭姿仿佛回到了两年多以前那个晚上，被他蛮横拦着不许吃烧烤的情形。 “有本事你给我炒面去！” 周骜瞥她一眼，笑了：“想吃炒面啊？” 杭姿拧着眉头，不满两个字已经写在了脸上，一副你今天不交炒面就别想拿我酒的架势。 周骜笑意渐深：“那你就慢慢想吧……” 共同的记忆让两个人自然又契合的你来我往。 但在旁人眼中，这简直就是一份快要爆棚的暧昧…… 这…… 这一顿，杭姿真的一滴酒都没碰到。 闷闷的灌完两罐旺仔，她咂咂嘴，还挺好喝。 然后周骜又给她要了两瓶温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嘴里还在劝：“畅饮，畅饮啊！” 其他人忍笑忍得很辛苦，杭姿憋火也憋得很痛苦！ 她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胃病了，升学宴的时候甚至还喝过些酒，她可以！ 众所周知，纯吃饭不下酒，一顿饭吃完其实很快。 他们九点半入场，吃完还没用到一个小时。 宿舍十一点关门，就算是距离最近的杭姿赶回去都有点悬，更别提其他人。 这时候，林俏拿出了早早计划好的外宿计划，也是大家一早计划好的—— 去包夜！ “这家网咖真的很nice，呐，这个包厢，科幻风格装修，有空调暖气，大沙发枕头毯子，不过是个十人座，听说是打游戏专用包厢，服务周到，连线吧台点单，送到门口。饿不着冷不着，玩累了还有地方歇会儿！” 高考之后，很多人都会有一个放纵的时候，以往什么没玩过没碰过的，这时候都会卯这劲儿玩，连包夜这种但凡上了年纪想都不敢想的事，干起来也是相当带劲。 暑假的时候，林俏跟着裴炼玩了一款竞技类游戏，稍微有点上瘾，之所以会连线到鲍鹏和邱蕾，也是因为组过队的战友关系。 另外两个同校校友虽然不是战友，但也有自己喜欢的游戏，大家一拍即合，最后看向杭姿和周骜。 球赛的时候他俩离得最远，还没来得及征求他们的意见。 周骜两手插兜：“我无所谓。”然后看向杭姿。 杭姿笑笑，“我也无所谓，正好我回宿舍也要用到电脑，就去那儿吧。” 周骜眼动了动，毫不意外。 她从来不会扫人的兴。 于是，一行人轰轰烈烈杀向网咖。 预订的包厢是五五对坐的布置，一行人按照喜好依次落座，林俏和裴炼挨在一起，鲍鹏和邱蕾抱团，四个人坐了一排，剩一个位置。 杭姿习惯性选在了和那个空位相对的位置，也在边上。 下一刻，蓄势待发的陈宇中抢先一步坐在杭姿边上。 周骜刚脱了个外套，一转头就看到自己预想的位置被占了，然后王嫚顺势坐在了陈宇中另一侧，对着剩下两个位置，将目光投向周骜。 周骜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转身走到杭姿对面的空位坐下。 王嫚看了看周骜的方向，又看了看正在和杭姿低声说话的陈宇中，耸了耸肩。 “你平时玩什么游戏？”陈宇中打开电脑，网咖的电脑游戏很全，他顺利找到自己一直玩的那一款。 杭姿正在包里找钥匙，低着头说：“俄罗斯方块算吗？” 陈宇中笑起来：“我的天，这也太古老了？你喜欢那种升级养成的网络游戏还是竞技类的？” 杭姿找到了钥匙，翻出挂在钥匙上的U盘，冲对方淡淡一笑：“没玩过。” 陈宇中来了兴致：“不然我教你吧，竞技类比较有意思，考验操作和意识，升级网游很多都烧钱……” “不了。”杭姿晃了晃手里的U盘：“我还有点事情没有做完，你们先玩吧。” 陈宇中叹为观止：“你来网吧干活儿？什么呀？写稿子吗？” 杭姿：…… 她回了一个营业微笑，选择不解释。 对面，周骜的电脑连开都没开，他直勾勾盯着杭姿刚拿出来还晃了两下的钥匙，忽然笑了一下。 -- 第194页 “啧……兄弟，不行啊。”裴炼就坐在周骜旁边，刚好游戏死了，正在读秒复活，撒开鼠标看了周骜一眼，满含打趣。 周骜瞥他一眼：“玩你的。” 裴炼悠悠叹气，偏过头，声音压低：“别人都在玩，就你在这当望妻石。要我说，你干脆打直球，是死是活好歹是个结果，不比在这望穿秋水的强？” 周骜的回应，是把他的脑袋推回去，不发一言。 他刚才看到了，杭姿钥匙上挂着的，还是高中时候他送的那个迷你地球仪。 很多人上大学的时候，会把家里的钥匙和大学宿舍及其他作用的钥匙分开，避免一次掉钥匙，连回家都没得用。 杭姿显然是这样。 那串钥匙上，只有一把大钥匙，一把小钥匙。 按照常理推测，大概一把是大门，一把是什么带锁的柜子所有。 剩下的，就是一个U盘和那个迷你地球仪。 她换钥匙的时候，把地球仪一起换过来了。 “这是谱子吗？”陈宇中第五次探头过来的时候，杭姿的不适感已经快溢出来了。 她选边上的位置，就是不喜欢坐在中间，左右都有人那种感觉，讲的是一个隐私感。 虽然文件不是什么机密要闻，但是有颗脑袋不打招呼就转过来，总有种被窥伺了隐私的感觉。 很不爽。 “杭姿。”不等杭姿开口，周骜忽然从对面站起来，“有点事问你。” 杭姿一愣：“啊？” 你能有什么事要问我？ 周骜一脸“这事儿很重要，必须赶紧解决”的严肃走过来，敲了敲陈宇中的肩膀：“哥们儿，换个座位行吗？” 陈宇中：…… 杭姿问他：“什么事？” 周骜默了默：“谱子的事。” 杭姿一听，眉毛微微挑起，看了周骜一眼，然后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 王嫚看着这个情形，指了一下自己边上两个空位：“陈宇中游戏都登陆了，这边还有空位，你们到这边吧。” 周骜一听，果然不再找陈宇中换位置，直接把杭姿U盘退了：“过来。” 杭姿抿了抿唇，满心好笑，还是转头对陈宇中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关了面前这台电脑，换到另一头最边上的电脑。 这次，周骜就坐在她旁边。 杭姿重新开机，插上U盘，周骜也跟着她开机，却压根没问什么“谱子的事”，一个人玩起俄罗斯方块。 杭姿打开文档的时候瞄了他一眼，心想，演戏也不知道演全套。 第100章 你还敢更不要脸点吗？…… 如果说吃饭的时候, 大家还只是看出两人之间有暧昧，那么随着周骜这一出以及杭姿的配合，陈宇中已经隐隐有点懂了。 奋力争取是一回事, 不知情识趣又是另一回事。 谁也不愿意做别人两情相悦里的那个小丑, 强行坚持, 多少有点自欺欺人。 陈宇中在脑子里想了一遍, 笑了一下，开始专心玩游戏。 杭姿开始看谱子。 这些都是高芸这些年挤着所有营业之外的时间写的, 除了曲谱本身，还有很多演绎想法，都一起写在边上。 当然，目前这两首完全被她当做玩票手笔，所以直接给杭姿看，让她提意见和想法。 杭姿顺着草稿上留着的网址和关键词先简单翻了几篇论文，又根据自己的想法查了些资料, 然后在电子文档里面一一标注补充。 整个过程中，周骜没有打扰到她哪怕一秒钟。 这一刻, 两人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各自为政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杭姿在不被外界打扰的情况下, 轻易就投入到了自己的事情中。 而她这种状态，周骜就是不用看就知道。 不过，杭姿一向作息规律，一到点就精力告急开始犯困。 周骜就是这时候转过头来的。 “欸。” 杭姿正在揉眼，闻言转过头, 一只手还按在眼睛上，看起来有一种倦懒的可爱。 周骜朝沙发的方向努努嘴：“累了就去歇会儿呗。” 杭姿顺着他指得方向看了一眼，明明动心了, 却还是摇摇头：“没事。” 一大群人呢，她往这上头一躺倒是舒坦，其他人要是也想躺躺呢？ 几双眼睛盯着她一个人睡得喷香？ 周骜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来：“困了你就赶紧躺会儿，定个闹钟躺会儿就起来，免得等会扎堆困，一个沙发怎么分？” 这么一说就很合理了。 趴着睡容易血液不循环手脚酸麻，靠着椅子睡也不舒服，而有时候深度睡眠十分钟比眯眼养神半小时还管用。 杭姿又看了一眼沙发，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周骜指了一下：“那我先去睡一个小时。” 周骜点点头。 杭姿起身，看到对面一排人玩的正起劲儿，笑了一下，赶紧定闹钟。 人往沙发上一躺，小毛毯往衣服上一盖，那就是比其他睡姿要舒坦。 周骜看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包，伸手拿过，眼神瞟了一下旁边的人，很好，没人注意他。 他一本正经的拿出“我只是给她送个包”的姿态，悄悄起身走向沙发的方向。 殊不知她一转身，裴炼和林俏的脑袋就悄悄挪到显示屏之间的空隙里，将目光投射过来。 -- 第195页 周骜轻手轻脚走到沙发边，高大的身影在杭姿身上投射下一片淡淡的暗影。 他弯下腰，手里捏着包往她脑袋边上的空位放，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 真就眨眼的功夫，她已经睡着了。 牛逼。 周骜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转身的时候，所有人依旧在各玩各的。 他轻轻挑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杭姿在一个小时后被闹醒。 这个时候，大家都有点困了。 只见裴炼挠着头走过来，把原本只能容纳一个人横躺的沙发两翻掀开，沙发瞬间变成了一个沙发床。 杭姿：…… 变成沙发床之后，如果只是安静躺下，能躺四五个人。 除了杭姿，剩下的人都没睡过，裴炼和林俏率先躺到中间的位置，林俏指了指自己和裴炼两边：“大家纯睡觉啊，女生可以睡我这边，男生睡裴炼那边。” 说完，两人麻利的躺下睡了。 紧接着，邱蕾和王嫚打着哈欠睡到了林俏这一侧，鲍鹏挤到了裴炼另一侧。 陈宇中大概不想这么挤在一起睡，直接趴着睡了。 杭姿睡觉的时候，整个包厢还挺热闹，键盘鼠标咔哒咔哒个不停，结果她醒了，全世界都安静了。 哦不，也不是。 她转头看向还坐在位置上玩俄罗斯方块的周骜，走了过去。 “你不睡会儿？”杭姿坐下，两手揉了揉脸，幸亏她回宿舍换衣服的时候顺便把淡妆一起洗了，不然这么熬一夜，明天说不定会爆痘。 周骜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转向杭姿：“你睡好了？” 杭姿拍了拍脸，还真不困了。 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这么睡一个小时，能再顶好一会儿。 周骜笑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睡不着，才好啊。 周骜摸了一把脸：“诶，想不想出去走会儿？” 杭姿看了一眼满屋子躺下的人，“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我们出去，他们怎么办？” 周骜笑了一下，大手直接探向陈宇中：“喂，哥们儿。” 是的，陈宇中还没睡着，他抬起头，用一种“你能不能厚道点”的眼神看了周骜一眼。 周骜背着杭姿，对陈宇中笑得挺嚣张：“我们出去一下，帮忙带个门。” 毕竟大家的值钱东西还在屋里呢。 陈宇中无声的瞪了他一眼，“行。” 周骜这才看向杭姿，下巴往外一抬，走？ 杭姿拿了外套和包包，和周骜一起走出包厢，陈宇中默默地把门所得死死的！ 回来的时候别想我给你们开门！ …… 包厢外面的网吧也从黄金时段的喧嚣退了出来，只剩些许执着的敲键盘身。 两人先后走出网吧，沁凉的空气袭来，的确挺醒神。 周骜和杭姿都传回外套，两人各自双手插兜，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 这个点外面已经没什么人，周骜走在杭姿身边，原本想找点话题，可眼神无意一瞟，她似乎在想事情。 周骜直接问出口：“想什么呢？” 杭姿眼神轻动：“啊？” 周骜笑了笑，没有重复刚才的话。 杭姿自己回味了一下，自动识别了他刚才的话：“哦，我在想芸姐给我的几张谱子和她的一些想法。” 还真在想别的。 周骜：“哦，芸姐，我也好久没见她了，她现在在哪儿？” 这话纯粹是屁话，从他有手机开始就跟高芸重新联络了，对方居然也没忘了他。 杭姿把高芸的情况说了一遍，但其实，周骜早就自己问候过，可能比杭姿知道的还多。 “啊，这样啊。”周骜眼珠子转了转：“我记得高一那个元旦晚会你还登台表演过，说真的，还挺是那么回事啊……” 周骜最后一个尾音还没落下，就看到走在身边的杭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自己。 还记得那次元旦晚会呢，看来真是印象深刻啊。 周骜也不怵，直接反咬一口：“杭姿，你说我们好歹也是曾经的搭子，那天晚上你怎么就玩忽职守了呢？” 杭姿：…… 你还敢更不要脸点吗？ “我？玩忽职守？” 也是，当初运动会的时候，他俩一拍即合，打的就是一个相互帮助对方屏蔽干扰的主意，内部消化了。 怎么着这个搭子关系还是不会随着运动会结束消亡是吗？ 周骜咬死了话：“不然呢？老子当时都快被吓死了，你知道回去之后，我妈抓着这事儿盘问了我多久么？”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解释自己和邓蕙心的关系了。 杭姿心头一松，莫名也不想再提了。 周骜看了她一眼：“你……介意啊？” 杭姿一愣：“啊？” 两人之间有了一个短暂的对视。 下一秒，周骜忽然伸手将杭姿的手臂一拽，杭姿一个趔趄撞了过去，和差点撞上的电线杆子擦身而过。 一道低沉的笑声响起，周骜松开她：“看路啊。” 杭姿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是看他看的走了神，脸颊有些发烫。 她是怎么了？一点都不稳重！ “哦……”杭姿应了一声：“谢谢。” -- 第196页 周骜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商场大楼悬挂的电影院标志，忽然说：“想看电影吗？” 杭姿表情一皱：“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周骜挑眉：“谁说的？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想了很久的？” 杭姿默了默，心想最近好像是有几部不错的电影可以看看。 B市的夜晚的确挺冷，光是这风就够劲儿。 他们这趟出来，陈宇中锁了门，回去的时候少不得又要叫醒一个人来开门。 怪麻烦的。 “行啊，你想看什么？” 周骜眼底浮起笑意，拿出手机临时找片，嘴里却在说：“我倒是一直在选，就是没选出来，你看看？” 杭姿不疑有他，凑过去和他一起选了一部……动画片。 临时买的票，午夜场座，人居然还挺多，两人一路晃悠过去，周骜打算买小吃饮料，被杭姿拦住：“太晚了，不吃了。” 周骜看她一眼，收了钱包：“你说不吃的啊，被说骜哥小气。” 杭姿笑了笑，眨眼的动作多少有点倦意。 很快，两人入场，厅内最好的位置基本上都坐满了，周骜选了最后面一排。 来电影院看电影，正经人谁坐最后一排？ 可是杭姿似乎无知无觉，跟在他后面入座。 电影院黑下来的时候，周骜听到了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真的想很久了。 想和你一起看一场电影，一起逛一条景色不错的街，还想…… 周骜慢慢转过头，凝视着身边的少女，然后嘴角一僵。 得，又睡着了…… 第101章 那就是迟早的事咯！？…… 第一次周末周边游结束后, 周骜主动把杭姿送回学校。 一路上，两人轮番遭受着林俏的消息轰炸。 【不讲义气！居然偷偷跑去看电影！】 【下次我们就办个电影局，挑个好片多的日子, 在电影院泡一天, 不叫你！】 周骜对这种谴责完全免疫, 扫一眼就关掉了, 倒是杭姿看着消息，面色赧然。 她哪儿看了什么？ 周骜后来又挑了一场电影, 她就又睡了一场。 多年来养成的生物钟已经成了不可抗力。 而且，下次她就未必有时间了。 周骜一路把她送到宿舍楼下，他看了眼她的宿舍楼：“那……我先走了。” 杭姿点点头：“谢谢你送我。” 其实完全不用送的，可是她完全拗不过他。 “小事。”周骜两手插着兜，嘴上说要走，脚下却一动不动。 这让杭姿不太好直接转身就走。 她迟疑地问：“还有事？” 周骜像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有点饿。” 他摸出钱包：“你们学校可以收纸币吗？” 杭姿抿了抿唇, 懂了。 周末的食堂一楼只开一半数量的窗口，供应量也有限。 杭姿把饭卡递给他：“想吃什么自己买。” 周骜接过饭卡, 在手里晃了晃：“我可买了啊！” 杭姿：“您敞开了吃。”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骜直接点了两碗炸酱面, 两个大肉包子, 一杯豆浆，一根油条，满满一大堆放到桌上，面前都堆满了。 杭姿搅着一碗温温的青菜粥，心想, 这些东西够她一直从早上吃到中午，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安安静静的吃着粥。 正是吃早饭的时间点,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疑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姿哥？” 杭姿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转头看去，果然是班上几个男生，她笑了笑，大方打招呼：“早啊。” 对面，周骜旁若无人的吃着面，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值得老子抬眼”的架势，果然引起了杭姿同班男生的注意。 说话的男生叫吴新鹏，是班上的宣传委员，平时没少和杭姿工作交接一起办班会搞活动。 几个男生眼神稀奇的在杭姿和周獒之间转来转去，手指虚虚划拉一下，神情暧昧：“姿哥，这是……” 男朋友？ 杭姿顺着对方所指看了眼对面的周骜。 周骜若有所感，抬头看了她一眼，满脸无辜：怎么了？ 杭姿眼中目光微变，眉毛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笑着看向同班男生：“高中同学，也在这里读书，趁周末过来找我玩儿的。” 周骜咀嚼的动作一顿，又看了杭姿一眼。 这个解释可以说相当官方了，但凡有点八卦心的都不会相信。 可万万没想到，几个男生一听解释，全都一副“原来如此”、“完全了解”的释然模样，打完招呼就去窗口排队买早饭了。 连个暧昧的疑惑音都没发出来。 周骜那点小心思，直接胎死腹中。 杭姿看向他，没事儿人一样，笑着说：“赶紧吃吧，不是饿吗？不够再买。” 周骜又怎么会明白，杭姿仅凭一个多月的劳心劳力就树立了一个坚不可摧的耿直形象。 她不玩暧昧，大方坦荡，如果现在面前坐的是她的男朋友，她一准儿承认，如果她说是老同学，那就只会是老同学。 没人怀疑她。 而且，如果对方真的是暧昧对象或者男朋友，哪会这么直接回答他们，早就打哈哈应付过去了。 -- 第197页 所以，就是老同学，没毛病。 看着几个男生干脆的离开，周骜干笑一声：“你在班上人缘还挺好。” 杭姿面不改色的搅着粥，“不然呢？好歹辛辛苦苦为大家服务了一个多月，要是外面儿见着还跟陌生人一样，不是太不值得了？” “也是……”周骜干笑一声，继续低头吃东西。 杭姿轻轻咬着塑料勺的边沿，看着周骜的眼神里有一丝审视。 没有实现小心机的某人在吃完早饭后，终于要告辞了。 这次，杭姿主动把他送到学校门口。 “下周想去哪儿玩？”周骜问她。 杭姿默了默，并没有直接回答。 周骜眼神一动，迟疑地问：“你是不是……不准备继续参加了？” 杭姿看他一眼，只说：“看情况吧。” 这个情况具体是什么情况，周骜觉得自己大概了解。 他笑了笑：“行。” 学校门口只有公交站，地铁还要走好长一段距离才到，周骜走到公交站牌边的时候，学校门口已经看不到杭姿的身影了。 他靠着站牌，自嘲的笑了一下。 怎么，还想让她也当个望夫石，站在校门口痴痴地看着你吗？ 杭姿的确走了。 一觉醒来的室友发现她夜不归宿，在宿舍群炸了，问她人在哪里。 唯恐她遭遇了什么意外。 杭姿连忙回消息，还发了自己的定位。 然后，她收到了三份早餐点单。 帮忙带一下，谢谢。 杭姿还能怎么样，一个个去买呗。 可是，她还没走到食堂，手机就传来了新的微信消息。 她以为是室友添加的早餐信息，点开一看—— 【我是你骜哥】：【图片】.JPG 幽暗的电影院里，她歪头熟睡，脸上映着电影屏幕的幽光。 镜头对着她的脸，拍下了她的睡颜。 下面配文——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杭姿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路。 如果单单从这张照片来看，大概会当做是对方在恶作剧。 可事实上，杭姿在电影结束醒过来时，是靠在周骜肩膀上的。 当时她没睡醒，一脸懵逼，周骜揉着肩膀满脸嫌弃的说：还好电影只有一个多小时。 杭姿睡觉很老实，很少会大动作。 照片里的她，安安静静窝着，明显是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着的，还是和周骜座位相反的一方。 所以，她会中途换边，甚至靠上他的肩膀，真相只有一个…… 杭姿眼中眸光流动，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然后直接退出消息框，并没有回复这个消息。 周骜一路都在等回复，以至于上了地铁之后，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消息被屏蔽了。 他中途下地铁跑上地面，信号满格，通信正常，可就是没有回信。 他舔了舔脸颊内侧，心里有点恼火。 什么情况？ 是没看到消息，还是看到了不想回？ 她是不是生气了？ 还是…… 周骜心烦意乱的重新进了地铁。 之后一个星期，杭姿重新投入到各种忙碌中。 这当中，辅导员在最近一次的班会上重新进行了一次班干部选举。 结果大家都习惯了原来的班干部，没什么新的人竞选，尤其是班长。 就在辅导员打算直接让杭姿继任的时候，杭姿却主动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张导，我接下来可能有别的事情要忙，班上的事我怕忙不过来。” 张导是肯定杭姿能力的，虽然班干部工作细碎麻烦，但是在评优评先的时候是有优势的，而且杭姿成绩不错，要冲奖学金很容易。 于是，辅导员又在班上重申了一下班干部的意义。 可是杭姿还是坚持卸任。 没办法，班长的人选只能重新选了。 袁琪和方慧和杭姿开玩笑：“姿哥，你是不是要撇下一切专心谈恋爱啊？” 杭姿一愣：“什么谈恋爱？” 袁琪：“我听吴新鹏说的，你早上和一个巨帅的大帅比在食堂吃饭！据说还不是我们学校的！” 吴新鹏…… 不愧是宣传委员，什么事儿都能宣传。 杭姿笑了笑，没有回答。 “真的啊？”袁琪和方慧睁大眼，倍感意外。 一起住这么久，别的不敢说，对于杭姿做事的认真和专注，她们深有体会。 杭姿被她们追的没法，想了一下，说：“还早着呢。” 早着? 那就是迟早的事咯！？ 我草草草草！ “什么样的帅比啊！在哪个学校？近吗？你们什么时候再见面，需要我们把关吗？” 就算杭姿些人，那也是班上名副其实的班花，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采摘的！ 杭姿实在怕了她们：“你们放心，如果我有什么情况，你们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袁琪和方慧对视一眼，这才在彼此满意的眼神中放过了她。 这还差不多。 周四的晚上，杭姿刚回宿舍，就接到了高芸打来的电话。 “可以啊。”高芸开头就是一句夸赞：“我就是让你给点建议，你这都能写篇论文儿了！” -- 第198页 杭姿已经把文件发回给高芸，闻言笑了笑：“对你有作用才算没白干。” “有！必须有！”高芸果断肯定了杭姿的能力：“哎，姿儿，你现在练的怎么样，到水平没有，我这随时可以给你派单的。等你练出来了，我想找你合作。” 练习？ 杭姿看了一下狭窄的宿舍，在这练肯定不行，大家都得休息。 那只能回姑姑家了。 她说：“可以，我想试试。” 高芸高兴坏了：“没白疼你！” 这边商量完，林俏那边又来了。 这次的周边游有新人进来，会比第一次更热闹，预定计划是爬山，露营！ 杭姿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抱歉地说：“这次我可能去不了了。” 第102章 但在那一刻，我已经知…… 高芸的工作室目前接的都是商业酒会的演出, 酒会源于欧美，所以主办方的需求基本都是西洋乐。 “你看看这个。”杭姿把新找的资料给高芸看。 “随着智能机横扫手机市场，马上智能手机的APP研发也会迎来一个高潮, 其中就包括手游的兴起。” 杭姿从小学到高中玩的游戏对染不多, 但是身边不乏有游戏爱好者。 一下课, 大家多少会聚在一起讨论升级情况。 其中又包括XX西游、仙剑、以及各种网络网页类型的仙侠游戏。 古风游戏少不了场景和音乐, 而这部分的音乐，一直都是民乐发光发热的地方。 最后, 杭姿拿出的是一份最新的游戏资讯。 “其实，就工作室目前的情况来说，想在内容上实现转型或者兼容，最主要考虑的是盈利稳定可持续的问题。之前你想过靠筛选商单类型来慢慢实现转型，但一来，你们之前的接单经验已经奠定了一个基础风格，二来这个过程效率非常低, 因为机非常少。” 最后，杭姿指向自己罗列出的一批游戏：“所以, 如果要转型, 首先要转变市场。” 目前工作室有合同在身的都是高芸亲自挖来的专业生, 就连合伙人也是她以前的同学，基本上都有主修乐器和辅修乐器。 所谓术业有专攻，对他们来说，单是个人练习和集体排练都要花掉大部分的时间，说到专业内的话题能滔滔不绝, 但这之外的敏锐度就不够了。 高芸之前也挖过几个行政管理和运营方面的人才，但是这些金子很快就闪耀到了别人的眼睛，被高价挖走。 跳槽这种事在寸土寸金的B市数见不鲜, 道德绑架就没意思了。 后来高芸又走招聘渠道找了几个，结果根本无法契合，矛盾连连。 小工作室在大多数求职者来看都是履历上的踏脚石，除非有绝对的热爱，否则忠诚度非常非常低。 后来，高芸辞退了这两个人，现在除了财务和行政招了人稳着，在运营方面全是她一个人在想办法。 关于这点，她和未婚夫不止一次的产生过矛盾。 未婚夫觉得，既然是一份工作，只要对方能胜任，能把班子带起来就已经足够，为什么一定要在情怀和爱好上也有一定要求？ 在商言商，高芸的未婚夫并不算有错。 但他不懂。 高芸并不是拒绝商业化的演出，毕竟谁都要吃一口饭。 但她并不想做出一个里里外外都纯粹是商业形象的企业。 只有拥有一份情怀和热爱，在规划和想法上，才会融入更多有温度的东西。 对此，未婚夫完全无语，觉得她过于感性，但是高芸坚持了下来。 和杭姿聊完，高芸很快来了想法，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杭姿现在还不能算是内部人员，她也没跟着去凑热闹，就自己一个人在高芸的办公室上网看资讯。 没想到这个会一开就开到九点，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又累又饿，但是每个人眼里都有兴奋的光芒，杭姿看到这个场景，就知道他们一定是有了好的想法。 “杭姿，我们准备一起出去吃个饭，你也来吧。”有人热情的邀杭姿同行。 高芸拿了手机过来，刚好听到对话，意味深长的看了杭姿一眼，“不了，她有人找。” 杭姿一愣：？？？？？ 高芸笑了一下，神神秘秘的说：“你出去看看呗，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是。” 杭姿心里一咯噔，迟疑的起身走出工作室的小楼，然后看到了夜色里，安安静静靠在石墙边的高大人影。 她一出来，人影就动了。 “你怎么来了？”杭姿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周骜。 今天是周六，按照林俏他们的计划，他现在应该在山上看星星。 周骜走到她面前，亮起了右手提着的东西。 “今天学校临时有事，去不了了。刚好芸姐之前一直说的枣糕在我们学校边上开了新店，我就买了点送来。哦对，她说过你也在这里，我就多买了点，尝尝？” 杭姿非常惊奇：“你……”什么时候和芸姐关系这么好了？ 周骜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挑着眉毛说：“芸姐又不是只认识你一个人，我刚来B市的时候，她还帮过我忙，就准你来找芸姐玩，不许我来看望孝敬？” 话音刚落，高芸的声音从杭姿身后传来：“哟，这可不敢当。” 周骜的目光擦过杭姿看向她身后，笑着打招呼，又把枣糕拿出来一份，剩下的全部递过去。 -- 第199页 这熟悉亲切的样子，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杭姿看着周骜，眼底升起一丝疑惑。 高芸和工作室的人邀请他们一起吃饭，周骜却摇头：“不了，我是吃了才来的，而且学校有门禁，这边回去挺远的。” 这倒是实话，随着近年来高校大学生在校事故频发，学校对学生的监管也越来越严格，查寝有无故夜不归宿者，除非早就和辅导员打过招呼说明去向，否则会有处罚。 高芸和其他人也是这么过来的，相当理解。 “我帮你叫个车吧。” “不用了。”这次，居然是杭姿开的口：“我也要回去了，我们一起走就行，你们赶紧去吃东西吧。” 高芸并没有勉强，说了句“路上慢点，到地方发消息”之后，就带着其他人直奔订好的餐厅。 等他们走了，周骜和杭姿大眼瞪小眼：“我送你回学校。” 杭姿想，你送我回学校，自己是准备露宿街头吗？ 她摇摇头：“没事，直接去地铁站吧，我们方向不一样。” 周骜眼神微垂，又把手里纸盒包装的枣糕亮出来：“好歹这么远提过来的，给个面子，先把这个吃了呗。拿着这个挤地铁也很麻烦吧。” 杭姿看了一眼，点点头，也好。 周骜立马找了个最近的麦当劳。 众所周知，快餐店最方便的就是一盒薯条可以坐一下午。 于是，当周骜往点餐口一站，张口就要两个全家桶的时候，杭姿直接出面拦住了他。 “一个甜筒谢谢。” 点单的小姐姐看了两人一眼，说：“我们家第二个半价。” 杭姿从善如流：“那就两个。” 周骜看她一眼，垂了垂眼，没说话。 甜筒很快打好，两人一人一个，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慢慢吃。 等离开收银台，周骜才慢吞吞抱怨：“我一路过来早就饿了，吃点东西不行？” 杭姿啃着甜筒，看着窗外，平静的说：“大晚上吃这么多，你也不怕油着？” 周骜：“我吃得下，你管得着吗？” 杭姿看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行啊，你去点吧。” 周骜有点拿不准她什么意思，心一横正要去加购，就听杭姿悠悠地说：“我吃完这个甜筒就去找个地方吃烤鱼。啧，想很久了。这个天，吃个热乎乎的烤鱼，再煮点菜，棒呆！” 听着杭姿陶醉的描述，周骜动作一僵，居然又坐了回来。 杭姿瞥他：“咦，不吃了？” 周骜毫不犹豫：“你要说吃烤鱼，谁还吃这个？哎，我学校旁边有家烤鱼味道很不错，你……” 说到这，他又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过吃完你可能就来不及回宿舍了……” “没关系。”杭姿从冲着周骜微微一笑：“我今天不回宿舍。” 周骜盯着杭姿足足五秒，五秒后，他一口把冰淇淋干的只剩脆皮壳：“走！” 结果被这一口冰的直接戴上痛苦面具。 杭姿觉得好笑，出了麦当劳，举着甜筒小口慢慢吃，走到地铁站的时候刚好吃完。 这个点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差不多四十分钟后，杭姿来到了周骜的学校。 周五的晚上，学校外面格外热闹，小吃街人声鼎沸，全是来搓宵夜的。 周骜熟门熟路找到了烤鱼店，“就是这家。” 杭姿一看，果然人气高，这个点了还有将近三四桌的登位。 “你是等这家还是另外找一家？” 杭姿遥遥头：“没关系，就这家吧。” 两人达成共识，在门口坐着等位。 周骜顺口问起了她去芸姐工作室的原因。 杭姿也没什么好隐瞒，把自己跟芸姐的一些想法说给他听。 周骜虽然不是这个圈子，但听总能听懂：“所以你们想做游戏音乐？” 杭姿摇头，耐心跟他解释起来，从高芸的初衷谈到未来民乐的兴起。 “其实不止是民族乐器，整个传统文化是很大的一部分，想要让它彻底的立起来，单靠一方面不够，但是如果有人牵头，一点点带动更多，未来一定会很可观。” 杭姿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映着灯光，却独有一份灼热明亮。 那是她的热爱。 虽然不能用绝对专业的技能来为这份热爱发光添砖加瓦，但她显然已经找到自己的方式。 她可以帮助它被更多人看到。 这才是她选择这个专业的初衷，也是她在很久以前想到的未来的。 少女认真投入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迷人。 周骜看的有点发呆，怔然里带着好奇的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些的？” 杭姿想了想，说：“其实很多人开始学特长的时候，老师只能简单的测试你的基本条件和大概的天赋领悟，不能绝对断言你适合或者不适合。” 她还记得当时被父母带着去琴行的时候，刚好是六一儿童节。 按照惯例，少年宫的六一儿童节都有专门的节目，会对外开放，邀请家长观赏。 杭姿在一排排乐器里走来走去，挑的眼睛都花了。 老实说她条件不错，基本音准没问题，指间距拉得开，节奏感也没毛病，那时候，少年宫最火热的课程是钢琴，基本上家里有条件的家长都更愿意让孩子学习钢琴。 -- 第200页 优雅，高尚，气质一绝。 就在杭天成和李姿忙着咨询是不是可以有更专业的测试方法得出孩子适合什么类型乐器的时候，杭姿百无聊赖的摸索到琴行后面的练琴室。 在那里，她看到一个正在练琴的姐姐，她怀里抱着一把琵琶。 那时杭姿第一次近距离现场感受一首琵琶曲带来的震撼。 “那种感觉，用现在所学的词汇来形容，大概是——从它第一个音响起的时候，酥麻，浑身酥麻，然后血液沸腾，轻而易举被它牵动左右的感官情绪。但在那一刻，我已经知道，我喜欢它。” 就在杭姿刚刚说完，一个尖冷的声音从两人边上传来：“周骜，这就是你劈腿的小三啊？小婵为了你绝食，还在医院挂点滴，你倒是带着小三来吃烤鱼，也不怕被鱼刺卡死吗？” 周骜：…… 杭姿：…… 第103章 所以，它可以成真吗？…… 这一刻, 周骜真的觉得哔了狗了。 眼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一见到他就跟疯狗见了骨头一样咬的李婵的室友。 而周骜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女孩的尖锐话语很快惹来一众围观群众，她的目光也从周骜身上转移到了杭姿身上：“哟, 劈腿我们小婵, 还真让你找了个人模人样的小三。” 杭姿静静地看着对方撒泼, 哪怕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眼神也是无波无澜的平静。 可是周骜不能忍受。 他嚯的一下站起来，冷冷盯着对方：“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杭姿看了周骜一眼, 目光落在他的袖口。 她想，他要冲上去动手，她可拉不住啊。 然而，周骜的反应显然让对方很是意外又震惊，给杭姿一种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但是周骜的反应她却是第一次看到。 果然，女孩像是受了刺激, 又像是踩了爽点，眼里迸射出畅快的冷厉和恨意：“哟？急了？李婵不吃不喝要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急呢？” 杭姿盯着女孩, 心里默默倒数。 下一秒, 女孩的炮火把杭姿也包进来：“是她没有这个小三会勾引人, 没有她长得漂亮，没有她这么不要脸是吗？你们俩还真是一个渣一个婊！你们都来看！这两个渣男贱女，一个玩弄我室友的感情逼得她差点自杀，一个明知道对方有女朋友还插足，就是一对元凶和帮凶！不要脸！” 当代大学生, 哪个不好吃瓜。 围过来的一圈人很快开始低声议论，手指在几个人之间来回的滑动，像在和旁边的人分析关系。 这个声音最大的, 可能是打抱不平的。 这对帅哥美女，就是劈腿渣男和新欢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真登对！ 当有人表现出这类意思时，又很快被身边的人纠正三观—— 你还真三观跟着五官走啊！ 挣得再美再帅，劈腿插足都不要脸好嘛！ 周骜的脸色已经极尽难堪，一双手紧握成拳，脚下一动就要冲上去让对方闭嘴。 说时迟那时快，他刚要动作，袖口忽然被人一拽。 他脑子飞速旋转，知道是谁在拽自己，转头看了杭姿一眼。 杭姿就站在周骜身边，面对对方的血喷，她简直比周围的吃瓜群众更淡定。 然而，当杭姿开口的一瞬间，周骜直接傻在了原地—— 杭姿：“我原本还以为，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孩，把爸妈精心养大的身体随意糟践的人已经不怎么样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厉害的。请问一下，李婵知道你借她的名义来找茬吗？你明明也喜欢他，怎么连用自己的名义说话的底气都没有？” 和周骜一起傻掉的，还有面前的女孩和吃瓜群众。 杭姿本来是那种让人觉得很舒心养眼的美，一旦她收敛起媚感，背后竖个手电筒那就是正道之光。 当街被人血喷，不慌不忙，连一丝心虚慌张都没有，开口就像一个威严的老干部。 高下立现啊！ 杭姿站在周骜身边，顺手挽上他的胳膊：“我们高中认识的时候，您和李婵还不知道在哪呢，怎么，就因为异地恋十恋九分，非但插足都没有心理负担了，插足失败自暴自弃还成受害者了？还真敢把道德绑架表演成姐妹情深呐？！哦不，没有私心才是道德绑架，你这样的，是借刀杀人把？” 什、什么情况啊这是？ 有人开始理顺逻辑，就是说，人家这才是原配，异地恋而已，这位叫嚣的小姐姐和她的室友看中了这个帅哥，就像钻空子，结果失败了，那个叫李婵的受不了，自暴自弃还要自杀，然后这女的也喜欢人帅哥，跟着一起失恋了，大概不想把自己暴露在风口，所以借姐妹的名义来抨击这男的。 杭姿在B市生活多年，一开口就字正腔圆，不用字幕都能让围观群众清晰听明白她说的什么。 周骜从来没有看到过杭姿露出这样的姿态。 记忆里，她是个跟谁都不愿意闹不愉快，不是没有怼人的本事，她怼他就挺利索，只是不想。 所以，除了他自己，周骜几乎没有见过她和任何人动真格。 对方已经被杭姿说傻了，可意外的，她竟然没能像刚才一样威武反驳，还口吃起来：“你……你……” 杭姿：“如果你真的心疼的你的好姐妹，最好的办法是让她清醒振作，可你做了什么？假公济私抹黑别人，借她的名义来宣泄自己的嫉妒和不满，这种情况下，你只会让她陷入被辜负被伤透的心理暗示里，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凶手不是别人，而是你。” -- 第201页 周骜看着面前威武霸气的少女，一时间竟然连怒气都无影无踪。 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 似乎对周骜的反应有所察觉，杭姿忽然露出一种爱怜的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没事了。” 杭姿这个充满安抚性的动作做得太自然，对围观群众来说，简直不能更有冲击！ 试问一下，哪个渣男贱女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仅没有半点嚣张惹人烦的气焰，还让人觉得养眼动人，甚至磕到了的感觉？ 这哪是什么渣男贱女被当街抓包？ 根本是正宫上门脚踢插足者，拳打搞事人的肃清活动啊！ 下一秒，杭姿的话印证了众人所想。 她效仿对面的少女一样扬声道：“大家都看到了，如果有L大的同学，麻烦帮我男朋友做个见证，他已经有主了，如果有一天我俩掰了，他会大大方方告知单身身份，到时候，欢迎所有对他怀着健康且善良爱意的姐妹们接手他，但在此之前，希望其他有心插足的姐妹们能陈总爱打消念头，不然脸上不好看的，大概只有你了。” 最后那句话，她明显是对着对方说的。 咔嚓咔嚓。 滴滴滴—— 几乎所有人都拿出手机，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 杭姿气场一开，对方显然不是对手，加上录像拍照的人越来越多，她皱了皱眉，转身走了。 剩下周骜和杭姿，周围的气氛更活跃了。 “美女，牛逼！” “小姐姐，你太厉害了吧！” 不过眨眼之间，杭姿已经收敛。 这烤鱼是没法吃了。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对围观群众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伸手排开人群离开。 周骜总算回过神，拔腿追了上去！ 杭姿走的并不算快，周骜很快就追了上来：“杭姿！” 他拉住杭姿的手臂，道歉脱口而出：“对不起啊。” 杭姿面向前方沉默了两秒，转过头来，却是个柔和的浅笑：“搭子嘛，应该的。” 周骜已经涌动到心尖的情绪，因为她这轻描淡写的回应凝了一瞬。 他的手僵了片刻，还是从她手臂上滑落，安静的走在她的身边：“烤鱼不吃了？” 杭姿：“嗯，不吃了。” “你还没吃饭吧。” 杭姿抬起手里一直掂着的枣糕：“这个没吃完，还能垫垫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她前一刻才笑了，可是周骜觉得她的语气有点硬。 没了那种温柔的调调。 “你……你刚才说的……挺厉害的。你怎么会说她喜欢我？” 被李婵缠上的时候，周骜不是没有看懂过对方的那点小心机。 可是不动心就是不动心，他都视而不见。 但这女的不一样，杭姿说的那些，周骜想都没想过。 杭姿笑了一声，语气有点凉薄：“哦，我猜的。” 周骜一愣：“猜的？” 杭姿：“就算她是姐妹情深，也是一种偏激且不健康的感情。我更偏向她是借题发挥这种可能。我的确没证据，随便激她两句，顺便扳回局面。” 她顿了顿，看向周骜：“虽然是有点随口胡说混淆舆论的动机，不过你看到了，是她先开始的。” 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喷，还引导舆论的嫌疑。 她真的很无辜啊。 虽然她不提倡以牙还牙这种同样偏激的手段，但是没道理躺平了任人污蔑血喷。 而这番话，竟然让周骜有点重新认识了她的感觉。 高大的男孩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女：“那……其他的呢？” 杭姿：“什么？” 周骜：“其他的，也是骗人的？” 杭姿略略回忆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说的“其他的”指的什么。 她的脸色着实算不上有多温柔，淡淡的“哦”了一声：“不是说了吗，救急。你别介意。” 杭姿说完就要转身，周骜忽然再次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把人定在原地。 “要是我介意呢？” 杭姿眼尾一跳，顺着周骜抓住自己的手看向他的脸。 周骜无比认真的看着她，男孩喉头轻滚，试图把话音咬的清晰明白：“我不希望那些话只是救急的假话，可、可以吗？” 我不介意你用这样的说辞。 但我介意它是假的。 所以，它可以成真吗？ 杭姿看着面前的大男孩，心里一波柔软挤着一波恼火，还有点郁闷。 谁也不是泥人捏的，都有三分气性。 悄摸在学校搞了这一出，要不是她及时反应，这回儿已经被喷成筛子了。 说是死里逃生都不为过。 这话说的，可真会挑时间啊。 让人忍不住想用双手将你拥抱的同时，又想用双脚对你施暴…… 第104章 嫂子太牛逼了！ 周骜回到宿舍的时候, 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这非常罕见。 正值周末，寝室里几个学霸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在寝室刷美剧。 看到周骜整个人摊在椅子上仰着头看天，全都愣住了。 虽然平时话很少, 但是到底在一个宿舍, 大家一番眼神交流后, 由胡立信率先发言：“周骜, 你没事吧？” -- 第202页 话音刚落，周骜忽然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 介于小打小闹和凶狠自扇之间的程度，听着多少会有点疼。 这真的不对劲了。 胡立信：“怎、怎么了这是？” 周骜眼珠一动，嗖的一下坐了起来：“你上次说的那个论坛，链接直接发给我。” 胡立信一下子就懂了。 就是周骜和那个李婵爱恨情仇的论坛啊。 胡立信分分钟把链接发给他，周骜沉默的打开，越看脸越黑。 “你们谁有这个李婵或者她朋友、同班同学的联系方式？” 李婵？ 另外两个显然对八卦一点都不感兴趣，茫然的看向胡立信, 胡立信也是束手无策。 请问我怎么会联系得上您的暧昧对象呢？ 周骜今晚真的烦透了，可烦到极致, 他还是先去厕所洗了个澡, 带着一身水汽爬上床躺下。 躺倒床板上那一刻, 周骜整个人像是从一种紧绷的状态中走了出来，连带着一直绷着的失落情绪，也开始在松散的状态下恣意折磨起人来。 就在刚才，他实在没忍住，隐晦的把憋在嘴里很久的话说出了口。 站在对面的少女久久凝视他之后, 却是平静问出：“什么意思啊？我不太懂。” 她好像真的在疑惑，又隐隐约约掺杂几分戏谑。 周骜分不清，只知道话再不说出口, 他得给自己憋死。 他曾经觉得，如果真的到了说开那一天，那他一定要发挥自己一辈子的文学才能，把表白表出新的高度。 然而，当浑身血液沸腾叫嚣的当口，他的告白平凡而普通，甚至在回味的时候想拼命摇一摇自己，质问一下自己高中三年的语文积累是积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他说的是：“杭姿，我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是“请做我女朋友”、“请和我在一起”。 高大的男孩在这一刻放下全部的骄傲和自尊，单方面的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和渴望。 试问告白之后还能有几种回应？ 要么yes，要么No。 排斥情绪浓重一点的，大概也会把No换成滚。 可是杭姿，她就是有那个本事，给出了第三种答案。 “哟……”她笑着唏嘘：“我怎么记得你说过，我绝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呢？你这转型还挺快的。” 周骜：……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而是和她翻起旧账。 偏偏这么凑巧，她的手机响了，是她姑姑打来的电话。 杭姿今天的确没打算回学校，但也不是他设想的那样会住在外面。 她回姑姑家。 杭琦玉下班回来发现她还没到，所以打电话来问。 杭姿简单的回应了几句，表示马上回到。 周骜在旁边听着，心一截比一截凉，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今晚不会有他期盼的答案。 果然，杭姿接完电话，直接从前面的话题跳到了话别。 如果是平常时候，没有任何不愉快的前奏，周骜一定选择把话说清楚，是死是活有个结果。 而他之所以在关键时刻退却，没有继续追根究底，而是安安静静把她送上车，仅仅是因为她说话的时候，那抹看似温和的微笑下，似乎……藏着火气。 他见过她全部的笑容，轻易就分辨了出来。 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又想，最后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从今天开始，我可以正式追你吗？】 结果一直等到他进宿舍，杭姿都没有回这条短信。 他懊恼至极，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什么“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种混账话。 懊恼到给了自己一嘴巴。 这张贱嘴，该解释撇清的时候装他妈高冷沉默，不该说的时候瞎几把乱说！ 他甚至一点都不为杭姿的态度感到不满。 他对自己很不满。 你特么就是活该！ 可是，放弃是不可能的。 周骜也不完全傻，如果杭姿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她会在第一时间拒绝。 就像她曾经对待褚明，对待学校里遇见的搭讪的人，以及她不喜欢却试图追她的人。 周骜就认了这个死理。 她没有拒绝。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浮于表面的笑，有颇具深意的玩味，还有薄薄的怒。 唯独没有排斥。 她……更像是在闹情绪。 可是要怎么做啊？ 发了消息也不回。 要死要活总得指条路啊。 这个晚上，周骜在无限的纠结懊恼中睡去，可杭姿却有点失眠。 她来到姑姑家，和大家打了招呼，又借口太累早早回了房间。 奈何洗漱后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像是播放幻灯片一样，从第一天打照面，那个浑身是汗水还积蓄着怪味道的少年，到今夜站在面前，明明身材高大却尽显卑微，眼中含着无尽企盼的大男孩，一一映入脑海。 他会在她胃疼的时候，用一种迂回又别扭的方式表达关心；会考虑到她的情况拒绝她报名参加运动会；会在她比赛之前准备全套的急救用品；会出卖劳力帮她弄到出校的签条…… 还有很多很多，她曾经看见的，又或是在不了解他的心意时不曾多想的。 -- 第203页 可是…… 哼！ 她握拳锤了锤床，还是有些介意他在对待别人的感情时不够严谨的态度。 同样没有经验的少女，只能凭着情绪来做决定。 这么简单的事，还要她手把手代教吗？ 抄作业都不会吗？ 所以，不是不想答应，只是很不受控制的拿了个翘。 想着想着，杭姿的情绪也有点乱了。 她甩甩头，让自己保持冷静。 先就这样吧，可别乱了阵脚，明天还要去芸姐那边继续帮忙呢。 杭姿看着躺在书桌上的新琵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晚安哦。” …… 周骜睡觉之前，想的是明天一定要把自己身上那些烂事儿给处理干净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起来，隔壁寝室的居然先找上门来，有认识周骜的，都在给他看昨天深夜八卦论坛里面翻天覆地的反转。 之前，有人发帖贴了几张艺术系大一新生李婵打点滴的照片。 照片上少女生的白净纤瘦，大概是因为病了，打点滴的时候，一张小脸卡白卡白。 然后，发帖的人指责了始作俑者——计算机系的大一新生，周骜。 这个发帖的人大概很看过几本言情小说，措辞相当有水平，直接把周骜塑造成一个集邮海王。 周骜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李婵任何明确的表态，在文章里直接被写成，海王手段高超，一个字承诺不说，就让一个女孩爱他爱的如痴如醉，甚至愿意为他放弃生命。 这种半真半假的说法，让周骜觉得解释起来很费力。 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低估了高考这个分水岭后人生的变化。 如果这是在高中，谁敢发这种帖子，根根不需要他多嘴，会有正义的教导处出面处置。 虽然年级间总是有流言，但那种捕风捉影的程度，基本不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周骜习惯性保持沉默。 但是现在，学校不管这些了，只要你不闹出人命，权当爱情板块的特色吧。 这就很日泥马了。 结果，昨天深夜，真正的正义伙伴出面，以一段总时长不超过三分钟的视频，把一段“正宫回归手撕插足小三，三言两语击退搞事者”的视频发上了网。 尤其是杭姿最后那段主权宣言——我俩现在要是断了，你也不像前面这两位这么偏激不健康，欢迎接手，可他现在还是我的，你们就别想了，不然最后难堪的，只会是你。 太燃太炸了！ 简直为广大高中之后就开始异地恋的正宫娘娘们争了一口气！ 成功率再低的异地恋，也不是插足的理由！ 滚吧你！ “周骜，这才是你一直保持沉默的大杀器啊！你太牛逼了！不，嫂子太牛逼了！” 然后，周骜要找的李婵，竟然主动找上了门。 周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纤瘦高挑的女孩子楚楚可怜的等在那里。 看到人走出来，她先是一喜，又露出难过的表情。 周骜面麻心麻的走过去：“来得正好，我也正要找你。” 李婵小脸一白：“对不起，可、可以让我先说吗？我……我已经知道曹遥做了什么……” 周骜到今天才知道，她那个室友叫曹遥。 搞事精。 李婵：“我昨天和她吵了一架，我们决裂了。” 她眼眶红红的：“一开始，我只是很喜欢看你跑步，可是看着看着，就看入迷了，是曹遥跟我说，你总是在跑步的时候看和你一起跑步的女生，我们就一起去了……” “你等等。”周骜两手插兜：“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看这种言情小说，而且这件事情让我女朋友很不高兴，我觉得既然我们两个本来也没什么，还是让我先说，行吗？” 李婵轻轻一颤，眼里最后一道希望的光也灭了…… 第105章 “给个机会呗。”…… 如果说前一天正义使者上传的视频让局面翻盘, 那么正主亲自下场的解释，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和最高的效率结束了这场闹剧。 李婵实名发言，表示自己的确是因为感情问题没有照顾好自己, 但是这是她自己的情绪问题, 周骜从头到尾没有对她有过任何暧昧的表示。 结尾, 李婵甚至呼吁大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 再受感情困扰，也不该伤害自己的身体。 这个结论, 让话题一下子拔高了一个层次，一个八卦楼活生生被歪成了大学生励志故事分享楼…… 至此，周骜躺在宿舍的床上，畅快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把论坛链接转发给了杭姿。 “笃笃。”放在桌上的手机亮出消息提示，杭姿正坐在桌前练琴，余光瞟见。 她放下琵琶拿过来一看, 指尖轻点，画面跳转至论坛。 少女一目十行, 看着看着, 竟笑出了声。 下一刻, 消息又进来了。 【我是你骜哥】：不错吧？ 杭姿笑容一收，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安了只眼睛。 杭姿稳住自己，回道：不错，很励志。 周骜显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把这个消息发给她, 是一个表态。 所以，他直接话题一转：今天什么安排？ 单刀直入，非常干脆, 没有对前一天的话题穷追不舍，也没有故意暧昧，而是试图以一种极其自然地方式将自己嵌入。 -- 第204页 杭姿耐心的回复消息：今天都在姑姑家，明天上午回学校。 消息来时，周骜已经控制不住兴奋，握着拳在床上一顿乱弹，伴有闷闷的愉悦声。 椰丝！ 她没有疏离我！ 胡立信转头看向把床撞得蹦蹦响的周骜，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都是男生，谁没在成长过程中用五指姑娘探索过自己的身体。 可是……他探索自己的时候，都这么大动静吗？ …… 当周骜下床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之后。 他一手扶着床梯子，一手插兜低头穿鞋，忽然察觉胡立信投来的目光。 他抬眼看去：“干嘛？” 胡立信推了推眼镜，摇头，没什么。 周骜也没在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胡立信原本以为他要去约会，毕竟人帅妻美。 可一看他把电脑都背着了，胡立信刚刚升起的那点八卦之心又灭了。 这个姿势，那只能是去图书馆。 胡立信想的不错，周骜出门后直奔图书馆，在专业类目的图书室找了个位置坐下，直接开始干活儿。 虽然追人很重要，但学业也一样重要。 周骜甚至有一种迷之笃定，如果换了杭姿，她也一定是这么处理。 他的确想追她，但如果为了追她反而放弃其他一切，她会瞧不上他的。 所以，当她说出今天的安排时，周骜就完全放心了。 她说在练琴，那就雷打不动一定是乖乖练琴，除非被原则性或者意外的事务打断，否则就是天王老子也约不动她。 就是稳。 让人倍感安心。 盯着正在启动的电脑屏幕，周骜眼里堆着笑。 想要追她，至少要配得上她啊。 …… 杭姿练琴的时候很专心，以至于两个小时之后，她撑着喝水歇手的功夫才瞄了一眼手机。 和周骜的对话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句她的行程交代。 他只回复了一个“了解”。 杭姿笑了一声，刚要把手机放回去，接连进来好几个消息。 全都是高芸发的。 经过合伙人一致决议，高芸高效率的找到了几个有游戏音乐外包工程的公司，又从中筛选了风格契合的两家，目前正在沟通，与此同时，还有以工作室名义刚刚注册的智能机APP交友讯息平台的各种账号。 以前大家都流行写部落格，但随着微博的上线，短讯息高效率的展示方式，很快分走了原本部落格的流量。 同样落寞的，还有在杭姿他们高中时候最流行的人人网。 高芸的方向分为两部分，一个是业务方向的调整，一个是日常运营的上线。 熟归熟，但是杭姿到底不是合约在身的员工或者合伙人，高芸和她再熟，也不可能让她以外人身份介入工作室的运营，多半是通过聊天形式跟她将一些大概的结构变化和构思。 其实都不用高芸顾虑，杭姿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该问的她会问，不该问的、要求的，她根本不会触碰。 最后说到了线上运营这部分。 目前为止，大家想到的内容是日常分享，以及一些商单之外，余兴之中的表演。 高芸说完，想问问杭姿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 杭姿自己只学了一个琵琶，但是民族乐器博大精深，远不止琵琶这一脉精髓。 杭姿想了下，认真回复—— 首先，虽然是日常运营，但是不能真的当成闲散日记流水账，应该是以“日常”为氛围，有目的有针对性的输出内容。 杭姿想的是，通过日常的晒出，对工作室现有的民乐器类目做一个专题性的介绍和趣味教学。这样的话，再放出正式的演奏节目的时候，观众网友至少知道，你摆弄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杭姿的话瞬间戳中高芸，对方恨不得从手机屏幕里转出来亲她一下。 “术业有专攻，不愧是大新传一枝花！” 下一秒，高芸又发来消息：“这样，咱们只出大方向，剩下的具体节目就各自分了各自筹备，我这边儿是已经打算找你合作的，就之前定的那首，不叫你吃亏，权当一回临时工，发工资，你看成么？” 杭姿乐了：“那敢情好。” 两人都是爽快人，一拍即合。 等全部聊完，天儿已经有点晚了，家里的阿姨开始准备晚饭。 今天杭琦玉和丈夫下班的挺早，还赶上和杭姿吃了顿饭。 吃饭的时候，杭琦玉忽然问：“你今年国庆没回家啊。” 杭姿正咬着一块糖醋排骨，闻言赶紧咬断含住，点了点头：“嗯。” 杭琦玉忽然笑了一下。 杭姿觉得古怪：“您笑什么呀……” 杭琦玉摇摇头：“你这刚上大学，你爸妈的心都跟着你飞过来了，前两天还打电话给我，旁敲侧击的问，你刚入学就忘了家，国庆七天都不回去，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人让你舍不得走……” 杭姿心里一咯噔，果然，杭琦玉眼一抬，好整以暇的定着杭姿：“所以呢，你是谈恋爱了？” 杭姿差点一口排骨直接吞下去，她飞快嚼了两下，端起鲜榨果汁喝了一口：“当然没有！” 还差点。 杭琦玉又笑了一下：“我猜也是。你要是谈恋爱了，周末哪儿有功夫在这边儿练琴呐，早不知道上哪儿玩儿去了。” -- 第205页 姑父笑着问：“不过，小姿在学校应该很多人追吧？” 杭姿脑中闪过那天晚上的画面，她笑了一下，大方承认：“还行，不是很多。” 姑父爽朗笑起来：“我就知道。不过小姿，你现在虽然还小，感情的事还是要好好考虑，如果说高考是分水岭，那大四就是分叉口，很多人都是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杭琦玉一听，直接反驳：“走散了就证明不是那路人，散了也就散了。趁年轻赶紧多谈谈，多见几个人，好过目光短浅吊死在一棵树上，成长是怎么来的？看书看来的啊？实践才出真知！” 姑父眉头一皱，端着饭碗声讨起来：“是吗，那请问一下，你交过几个男朋友。” 杭琦玉半分不怵：“您别扯我，您这么谨慎的人，前女友也不少啊？合着您每次考虑都觉得对方是一路人，走着走着走散了才发现自己想岔了是吧？那我觉得您这考虑也没什么意义啊。” 很好。 姑父深吸一口气，饭碗一放，直接拉开辩论架势。 杭琦玉哪儿能怕他，两人你来我往，一顿饭的功夫，话题已经上升到了人类繁衍是爱情结晶还是生而为人的义务…… 边缘人杭姿飞快扒了几口饭，放下碗筷礼貌退场。 还没走到房间，她实在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周骜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来的。 杭姿接起，话音里还带着笑，可电话那头的男声却载着疲惫的慵懒：“什么事这么高兴？” 杭姿关上房间门，没打算和他交代：“没事。” “哦。”周骜也不追问，转而问：“你……元旦回家吗？” 元旦？ 杭姿想到姑姑刚才说的话，觉得自己要是一直等到寒假才回家，家里二老大概就要炸了。 她干脆回道：“回。” “那……一起？” 杭姿握着手机，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半天没听到回音，周骜轻咳一声，也很直接：“给个机会呗。” 杭姿一向是个不爱在感情问题上拖泥带水的人。 但是她到现在才明白，这种事情，得分人。 她在电话着头捂着嘴无声的笑，可是放下手说话时又恢复了严肃冷清：“什么机会？” 电话着头的男孩愣了一下，拿开手机看了眼自己在通话的人的确是“小宝贝”，终于后知后觉的品出了点深意。 艹。 她不会在跟我玩暧昧吧？ 第106章 “他们两个不是在谈恋…… 因为杭姿开始缺席周边游, 林俏的电话就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问杭姿为什么不一起玩了。 杭姿把自己接下来的安排简单的说了一下，林俏惊了：“你才大一就跑出去找工作了？不对，这算是兼职吧？卧槽, 你需要兼职？” 杭姿也不好和她解释太多, 只说：“差不多吧。” 林俏语气古怪的“咦”了一声：“你没来这两次, 周骜也没来, 我们还以为你俩私奔搞小活动了呢。” 私奔？小活动？ 也差不多。 还挺暧昧。 杭姿思绪回拢，正经的辩解：“没有啊。” 林俏：“那你以后还跟我们一起玩儿吗？我们等本市玩遍了, 就准备往临市发展了！” 杭姿：“嗯……我目前会比较忙一点，先把这阵忙过去吧。之前不是说好了自愿自由嘛。” 林俏肯定不会强迫她呀！ 就是觉得少了她有点不得劲。 一个话题结束，林俏又开启了新的话题：“对了，你元旦回家吗？我国庆没回去，我爸妈快念叨死了，可怜我，三天假期还得紧赶慢赶。” 怎么都问这个？ 杭姿失笑：“回。” “那我们一起！” 这……杭姿想起某个人的热情邀约, 他这次元旦也会Y市。 她忍住笑：“行啊。” 林俏：“那你怎么走？” 杭姿：“订机票吧，去机场也方便, 而且时间短。” 的确, 坐车都是六个小时起步, 太折腾了。 两方一拍即合：“行！” 最后就是重点了—— “对了，我组织了一个元旦的同学聚会，打算先回学校看老师，然后逛逛学校，最后一起吃饭, 你怎么说！” 毕业生回校探望老师，通常是刚毕业那一两年最为频繁。 随着毕业时间越久，班级聚会变成了关系好的小团体聚会, 最后再变成几个人的亲密约会。 最后剩下的人，是时间筛选后，经久不变的感情。 当多年以后，杭姿再回头看时，才不免感慨，那个原本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终于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自己的痕迹，而我们会去到更多崭新的地方，开启新的故事，留下新的意义。 回到那里，不再是每年的执着。 它留在记忆里，存在和朋友偶然交谈的内容里，便是最后存在的方式。 但此刻，新鲜出炉的毕业生·杭·优质校友·学姐·姿，对回学校这件事情充满了期待。 她爽快答应。 林俏很满意：“那就这么决定！咱们一起回去，然后一天聚会，再一起回来！” 通完电话后，杭姿把和林俏商量好的航班消息发给了周骜。 手机这头，周骜第一时间点进去买好了票。 -- 第206页 【我是你骜哥】：我去学校接你。 杭姿看了眼，摇摇头：别来，直接去机场。 虽然不能一起多走会儿，但周骜很满意了！ 自从感觉到杭姿好像自动遗忘了自己那天说过的话，可是又没有疏远他，疑似暧昧时，周骜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了一晚上。 他从来不喜欢跟人暧昧。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原来对于偏爱的人，自己可以双标到这个地步。 不就是暧昧嘛，行，他奉陪！ 于是，赶在元旦回家之前，周骜认真的上网查了一下男女之间怎么暧昧，甚至虚心的找了几个韩剧刷了一下。 可惜了，他几乎是木着脸看完全程。 就这么对视一眼，靠一下，碰一下，音乐一起，镜头特写一拉，就开始了？ 还有那种碰到敏感部位，特么的真的不是耍流氓？ 看不下去了，他还是靠天分发挥吧！ 赶在元旦之前，周骜熬了几个大夜，和同组人协商敲定并且提交了一个比赛的初赛作品，到元旦前一夜，他行李箱一拉就跑了。 彼时的B市已经相当的冷，还是那种干冷，风一吹过来，真的是刀子拉脸，毫不夸张！ 据说大风天气的气象就是从这里发明出来的。 上车之前，周骜顺手在校门口拿了瓶热牛奶，捂在怀里上了车。 结果，等他风风火火赶到机场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二、三、四、五……一排人。 陈宇中和王嫚也一起走。 裴炼最先看到他，招手吆喝：“这边！” 杭姿正在看手机，闻言转头，短暂的瞥了周骜一眼，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周骜：卧槽…… 他先朝裴炼走了过去，因为东西少可以直接带上飞机，省了托运。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裴炼被问到，一脸迷茫：“啊？不是杭姿跟你说了吗？” 周骜拳头都要硬了。 她就发了个航班信息过来谁特么知道是六人行啊！ 但不重要！ 他位置和她挨着呢。 这么一想，周骜又很快平复下来，大大方方走到杭姿身边坐下。 同校另外两个在第一次游玩就被打过预防针，没放在心上，可是裴炼和林俏眼里却透出了不同的八卦颜色。 一瓶牛奶忽然出现在视线里，挡住了手机屏幕。 杭姿转头，就见周骜靠在座位里，举着牛奶，眼盯着她：“过来吃饭了吗？” 杭姿：“等着吃飞机餐。” 周骜眉头一皱：“这家公司的飞机餐不好吃。” 说着，直接把牛奶塞她怀里：“垫一下，我去帮你买点吃的。” 周骜作势要起，杭姿直接伸手把他拉回来坐下：“真的不用，我妈准备晚饭了，回家还得吃一顿。” 这么一说就懂了，周骜这会儿回去，周运行一准儿也要准备饭菜。 不过这提醒周骜了，他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裤腿儿：“说起来，你搬家啦？” 搬家？ 杭姿莫名其妙的看向他：“没有啊。” 周骜一脸“你就跟我编”，“就是你写给我的地址，根本就是假的。” 杭姿放下了手机，给整笑了：“是要邀请你去做一回客吗？” 周骜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坐姿都正了：“你说真的假的？我明明……” 杭姿眼神轻动，似乎察觉到什么：“你明明怎么？” 事到如今，周骜也不打算瞒着了，“就高一那年寒假，我刚转走的那个寒假。你家……我去过，根本没人，都搬空了！” 杭姿慢慢露出恍然的表情，像是在忍耐什么，好气又好笑：“所以呢？你不会打电话吗？” “我……” 这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高中那会儿，真的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骄傲和坚持，就很中二。 比如在选特长生这件事情上，又比如喜欢的女孩告诉自己的地址竟然是假的，当然也可能是真的，但她搬家了居然也不知道告知一声，这不就是没把他当回事儿吗！？ 放下吗？不可能，然后就自己跟自己扭着，还有些讳莫如深的小心思——我看你什么时候联系我说搬家的事。 介于周骜的表情实在太一言难尽，杭姿放弃和他掰扯。 她叹了口气：“同学，房子曾经租出去给别人住，收回来自己住的时候，装修一下，是什么很难理解的是吗？” 周骜所有的纠结和感慨都在这一刻凝固，一起僵掉的，还有他帅气的脸。 什、什么玩意儿？ 装修！？ 是的，他在第一个寒假招呼都不打，想着给她一个惊喜，结果碰上了人家房子装修。 那时候，杭姿和爸妈搬到了附近一个小区，方便查看装修进度。 杭姿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您还有什么想控诉的？ 周骜：…… 这算什么？缘分天注定，追女朋友靠自己？ 周骜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懊恼火气。 如果现在能穿越时空，他一定把几年前那个傲娇的自己打一顿，然后在他耳朵边大吼一句：打电话啊啊啊！ 看着身边的人露出这种神情，杭姿的眼神柔和些许。 原来，你回来过啊。 下一秒，她又恢复高冷的姿态，开始明知故问环节：“所以，你干嘛一声不吭跑回来？” -- 第207页 周骜心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他觉得自己很丢脸，很不拉风，所以用高声调掩饰自己的不拉风：“找你请吃饭，想蹭饭行不行！” 他一喊，好些脑袋转过来，动静有点大了。 杭姿轻轻抿唇：你居然用这么大的声音跟我说话！ 她唇角冷感的勾了一下：“行。”说完把怀里的牛奶塞回给他：“您委屈下，先拿这个垫着！” 然后没了下文，低头继续看谱子。 周骜愣住了：怎么忽然就冷淡了…… 两人你来我往，完全没有留意到一边对他们暗中监视的裴炼和林俏。 这小两口靠在一起，悄咪咪的盯着那边，表情逐渐迷惑。 林俏：“他们两个不是在谈恋爱吗？” 裴炼：“是啊，论坛上是他们自己承认的，没看错啊。” 林俏眯眼：“可为什么……” 裴炼迷茫：“感觉这么怪呢？” 林俏：“你说他们亲密吧……” 裴炼：“社交距离却很礼貌。” 林俏：“你说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吧……” 裴炼：“对话又很亲密……” 林俏摇头：“可是……又不像是暧昧，哪有这么硬邦邦的暧昧……” 裴炼也不懂：“但也不像清清白白，你看骜子那个眼神，就差粘人家身上了……” 虽然不清楚那个视频里两个人为什么会那么表态，但是观此情景，小情侣得出了一个答案。 这俩，怕是还没成哦。 第107章 卧槽卧槽卧槽…… 杭姿想的没错。 得知了她元旦回来的消息, 李姿掐着她进家门的时间点摆上了最后一道菜。 杭姿眼睛都瞪直了：“这么多？” 李姿：“饿了吧，赶紧洗手吃饭！” 杭姿无奈摇头，可又不能拂了母亲的心意, 老老实实洗手吃饭。 杭天成还没回来, 杭姿一问, 才知道出差去了。 杭姿高中的时候, 家里的生意已经重新步入正轨，李姿和杭天成下定决心安安心心留在Y市生活养老。后来一家人搬回了这个家, 日子过得越发滋润。 于是杭姿说：“其实你们现在不用那么辛苦，家里不缺钱，也没有特别要花钱的地方，等我大学毕业……不对，说不定我不用大学毕业就能养你们了！” 这话把李姿逗笑了：“还有嫌钱多的呀？” 不过这也提到了正茬，李姿一本严肃的说：“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想让我和你爸能自己把日子过的舒服了, 所以我们现在只有两个目标，第一呢, 先给你挣一笔嫁妆, 等你以后毕业成家了, 我和你爸就去周游世界，去旅游，你那些带孩子呀换尿布的事情，可别想着我们，我们没空。” 这话, 前半段还严肃，后半段就是故作严肃了。 杭姿听到“嫁妆”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在扶额, 听到他们要旅游，连忙给李姿夹菜，说：“千万别，你们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千万别想着家里，我那份嫁妆也不用了，我投资给你们旅游……” 李姿被逗笑了，伸手点了她的脑袋。 吃完饭，母女两个出门散步。 这边的环境可不是当初租的那个小区能比的。 虽然是Y市较早开发的高档楼盘，但在质量上绝对好过后来许多掺水还价高的楼，加上杭姿家里装修期间，整个小区绿化和硬件设施都翻新了一遍，至少住下来更舒服安静。 “姿伢儿，跟你说个事儿。”问了些杭姿在学校的事情后，李姿握着女儿的手，转了话题。 “我和你爸爸最近在看几个新楼盘，都挺不错的，你现在也成年了，我们就想给你买栋房子，就在Y市。” 杭姿一愣：“给我买？” 李姿：“你先别慌，听我说。别看你现在才大一，这日子快的就跟一眨眼似的。给你买房子，不是为了把你拴在这里，逼着你提前做选择，考虑要不要回来，真的，以后你想去哪里，都是你自己决定。” “但是呢……我们觉得吧，这里到底有你的一截根。等你以后成家了，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是不是……也可以偶尔回来住一住呢？退一万步说，你不会回来住，那这也是你的一个硬资产，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会遇见多少困难，这里永远有一个你可以栖身，暂时休息的地方。” 李姿不是来跟杭姿讨论这个问题的。 “我和你爸已经决定了，最近也看了不少地方，只是跟你说一声。你也别跟我们犟，你现在是还没真正走出去过，不知道天高地厚，别的事情都随你，但这件事情，听我们的。还有啊，寒假回来，你要开始学车了。” 言下之意，车也是必备了。 其实，在李姿和杭天成眼里，他们给的已经算最少的了。 杭姿上头那些哥哥姐姐，哪个不是小小年纪就有各种资产铺底，硬生生把他们供出起跑线一大截的。 他们要是连这点底气都不给杭姿垫上，真要叫外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看轻她家姑娘了。 杭姿忽然凑上来抱住母亲：“谢谢妈妈，还有爸爸。” 其实资产到了她手里，她要留要还都是很简单的事，没必要在这会儿争个不休。 李姿被她闹得受不了：“哎哟别在外面拉拉扯扯的，就跟你说个事儿，你搞这样干什么。” -- 第208页 杭姿却是很严肃的盯着他们：“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有出息的！到时候连本带利给你们养老！” 李姿哈哈笑起来，母女两个又溜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杭姿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手机，一回来才发现群消息都快爆了。 是林俏拉的聚会群。 毕竟没办法保证全员参与，所以林俏很有效率的能参与的人拉群组织活动。 “明天早上九点集合。”说完又“嘁”了一声：“这明明该是你这个班长的活儿！” 杭姿也很无奈，她这阵都很忙，如果不是林俏提到回学校，她压根想不到这茬。 但她回复：你不知道我当了两年班长，就等于当了两年吉祥物么。 林俏哈哈大笑，因为这是实话。 说完，她又补了句：“你不介意还有外班的人吧？” 外班的人？ 杭姿第一时间想到了周骜。 他既然跟着回来了，又知道有聚会的事，跟来很正常。 于是回：当然没问题。 定了时间和活动，杭姿出门跟母亲说了一声。 然后，李姿说出了这个阶段的母亲都会说的那句话：“才回来又要往外跑，你是顺便回来看我们一眼吧？” 杭姿：…… …… 第二天一早，杭姿定了七点钟的闹钟起床穿衣梳洗。 南方都是室内比室外冷，今天天气特别好，杭姿选了款奶白色宽领毛衣和露腿短裙，外面一件驼色大衣，套上打底裤，小靴子一蹬，镜子里的少女看起来就很冬天！ 李姿知道她一早要出门，所以早起给她煮了碗面。 杭姿盯着母亲煮的面，忽然想起了周骜家的面。 不黑不吹，是真的好吃。 “你怎么就穿这么点？”李姿伸手去摸她的腿，杭姿连连躲：“我穿了！这是光腿神器！” 李姿没好气在她腿上拍了一下：“作妖。” 吃完早饭，杭姿直接打了个车去学校，因为放假，一路都很通畅，抵达学校还没用二十分钟，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似乎还没有人来。 因为要进学校，杭姿专程找出了毕业证和学生证，因为目前学校的封闭式管理都非常严格，杭姿当年转校来这里的时候，出示证件都不够，一定要打电话给学校里的老师，由老师亲自出面领进去。 没想到，杭姿在出示证件之后，保安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哎你不是那个……光荣栏？” 荣誉栏就在校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保安叔叔偶尔没事儿就会在保安亭附近溜达，俨然已经是荣誉栏的常客。 “同学回学校看老师啊。” 杭姿连连点头：“嗯，我们还有还多同学都没到，我能先进去逛逛吗？还是要给老师打电话。” 保安查看过证件之后，问了一下杭姿以前的班主任和科任老师，杭姿一一答上，保安大叔大手一挥：“进去吧。不过教学楼还有学生在上课，你不要打扰教学。” “好嘞！” 于是，杭姿顺利进入学校。 高中的假期总是折半再折半，元旦假期只放元旦当天，所以今天学校照旧上课。 杭姿到底才刚刚毕业，走进学校的这一刻，她脑子里浮现出以前上学走这条路的情景。 从校门进入教学楼的路，从教学楼去食堂宿舍的路，还有操场，排球场…… 杭姿最先来到荣誉栏前，一眼扫到了自己和林俏的照片，这便是文科榜，旁边还有理科榜。 “杭姿？” 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杭姿回过头，眼底划过一丝意外。 …… 快九点的时候，返校的人先后在校门口集合。 林俏来的算是准时的，她是群主，自动自发就成了领头人，“还有谁没到？” 周骜已经到了，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杭姿不在，他皱了皱眉，拿起手机给杭姿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杭姿似乎正在和谁说话，语气里还有没散去的笑声：“喂？” 周骜一听声音就知道在外面，“你在哪？到了吗？” 她说：“我到了，刚才还没人，就在附近随便逛了逛。” 几乎是杭姿话音刚落，从校门南边的斜坡开上来一辆车，汽车喇叭声响了一声，在话筒里和话筒外同声同步。 周骜转头看去，果然看到杭姿走过来的身影。 下一秒，他的目光一移，看到了和她并肩同行的人，脸色倏地沉了。 “杭姿！”林俏看到小姐妹，高兴地挥挥手，然后跟着看到了和杭姿一起来的人，心里爆出一声惊天“卧槽”！ 她转头看向裴炼，裴炼显然也看到了，他的表情比林俏更精彩，如果要用语言描述，那就是连续的：卧槽卧槽卧槽…… …… 其实林俏知道储明要来，但她不知道这两人这么迅速的凑在了一起。 事实上，杭姿并不知道储明会来，她以为林俏昨天问那一句，是在指周骜。 高中的时候，储明在那个世纪大告白之夜后，像是重振旗鼓了一样，对杭姿重新热情起来，这当中甚至发生过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他想转班到十二班。 可是，他这种转班和理转文的性质不太一样，不仅关系到学校对于学生资源的合理分配问题，也关系到班主任之间的协调。 -- 第209页 好在储明没有那么冲动，而是先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杭姿。 结果可想而知，杭姿毫不犹豫的选择劝退他。 储明知道杭姿全都懂，可她还是装作不懂，用常理跟他分析。 一时冲动下，储明直接跟她告白了。 杭姿当然没有接受，也正是她的果断拒绝和那一次月考的超常发挥一骑绝尘，把第二名都甩了五六十分，让储明彻底歇了这份心思，开始专注于学习。 之后，储明没有再主动找过杭姿，两人唯一的交集，是拍毕业照那会儿，他拿了个相机，想跟她合照。 杭姿今天来得早，没有想到储明也参加了聚会，而且来的一样早。 毕竟是老同学，也都毕业了，在储明的主动邀请下，两人逛了一圈学校，然后出来在附近逛了逛。 期间，储明手机来了好多消息提示。 他是个有涵养的人，怕杭姿介意，解释是女朋友的消息，刚在一起没多久，正热乎着。 元旦两人各自回了家，对方知道他要参加同学聚会，立马警惕起来。 毕竟什么死灰复燃啊，劈腿啊，不都是同学聚会闹出来的吗！ 杭姿当然不介意，让他先回消息，两人往校门口走的最后这段几乎没怎么说话。 然后，她就接到了周骜的电话，没讲两句，已经看到了人。 嗯，臭着一张脸。 第108章 浑身酥麻，血液沸腾。…… 杭姿和储明一起走过来那一幕, 让十二班好些同学都吃了一惊。 储明嘛，他们都认得，有一阵他经常来找杭姿,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不找了。 现在他们一起出现, 难道…… “他们是不是已经在谈了？”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好奇的八卦, 越猜越来劲：“我觉得很有可能！” “没有！”周骜忽然出声, 吓坏了几个女生。 林俏正在点名，大家便聚在一起, 有几个人看了过来，包括杭姿。 周骜神色一松，清清喉咙，眼神直视前方，话却是对着几个女生说的：“我觉得没有……” 少女们：……长得是挺帅，可是好像有点暴躁的亚子。 也许是因为毕业后的第一次返校，对大家来说都有点激动, 早上九点全员到齐，无人缺席。 “咱们进去吧, 我来之前跟老程打电话了！”话音刚落, 只见教学楼里跑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还是一样的POLO衫配加绒皮夹克，跑起来动作笨拙，隔着远远的距离就朝校门口的学生吼起来了：“来了来了！” 几个十二班的一看到就笑了。 学生时代，一个班上一定会有被吐槽的老师，从穿衣打扮到讲课的习惯动作。 可是等到离开这里, 这些都变成回忆的一部分，重新见到时笑出来的心情，其实早已不是当初那种戏谑的吐槽, 它更像是一种亲切的存在，能勾起记忆里最纯粹美好的年代。 “天哪老程又不剪头发！我打赌，这绝对留了超过三个月！” 林俏拉着杭姿一阵飞快吐槽，杭姿轻轻笑着，和大家一样怀念的看着匆忙赶来的昔日的班主任。 有班主任牵头，进校门就非常方便了。 “走走，先进来！”程训带着毕业生进校门，杭姿习惯性不跟人挤，往边上站了站，无意瞥见门房边上那个放信的木箱子。 周骜早往杭姿身边站了，看她看了一眼信箱，他眼神微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杭姿？”储明已经走到前面，发现杭姿没跟上，转头喊了一声。 可他刚喊完，就收到了两道不善的目光。 周骜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如果给他一根针，他大概想把储明的嘴巴缝起来。 然而，今天的储明再也不是昔日处处被压制的少年。 他大略扫过两人，又看了眼那个信箱，垂了垂眼，转身先走了。 “喂。”周骜两手插兜，懒洋洋喊她一声。 杭姿收回目光，转头看他。 周骜朝前努努嘴：“都走远了。” 杭姿看过去，果然掉队了。 但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我记得……” 周骜立马看向她，你说，我又在听。 然而，他的目光太直白火热，杭姿反而说不出口，她心里有些小小的懊恼，迈步往前走。 “算了……” 周骜皱了皱眉，也看了一眼信箱，男孩眼中划过几丝复杂的神色，大步追了上去。 按照一中的安排，学校今天才开始放假，程训是从自习课上出来的。 其实以程训的资历，怕是不知道有过多少届毕业生回校探望，但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习以为常的麻木和应付，相反，他直接定了学校外面一个味道很好的平价馆子，要请大家吃饭。 大家当然不肯，高考结束后，所有都松懈了，从搬书搬东西回家到等成绩，等通知书，再到疯玩，一眨眼暑假就过去了，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认真的摆过谢师宴。 大家今天回来，也有请老师吃饭的意思。 结果老程快人一步，先给定了。 “说什么鬼话，你们毕了业也是我学生，哪有老师让学生出钱的！” 程训说一不二，跟大家约定好了时间，他现在还得把自习守完，在此期间，大家可以在学校或者附近转一转，时间到了直接去报道。 -- 第210页 大家乖乖应下，等程训一走，就有人在问林俏蛋糕的事。 林俏比了个OK：“昨天就定好了，说的是12点送来，我打个电话重新定个时间！” 这次一起来的还有外班的几个人，本来是跟着来凑热闹玩一把，结果看到12班的计划这么周全，他们也想去找自己的班主任补个谢师宴了。 林俏提议，“我是提前跟老程打了电话的，要不你们现在去看班主任，要是他没时间约不了饭局，你们就好好聊聊，要是他们也没事儿，一起约来吧，老程跟年级组的老师关系都挺好，大不了你们把饭钱给不上呗。” 最后这句有点玩笑的感觉了，但对方心动了。 “就这么决定！” 几方人一拍即合，立马分头行动，储明也去看自己的班主任了。 人一走，剩下的除了周骜，都是12班的。 虽然都是同班，但内里多少分亲疏，各有小团体。 大家彼此打了招呼就开始各自行动。 林俏原本是要跟杭姿一起逛的，结果被裴炼一把拎走了。 林俏不服反驳，裴炼怅然失笑：“小祖宗，你行行好吧，骜子眼神都要吃人了。” 林俏悄悄瞟了一眼站在杭姿身边的男孩，不由抖了一下，抱住裴炼的胳膊就跑了：“那你和我去吃小食堂的炸酱面！” “今天就放假了，小食堂肯定不开火……” “嗷！失算！” …… 林俏懊恼的声音渐行渐远，剩下周骜和杭姿站在原地。 距离校门口最近的就是排球场，杭姿看向那个方向，抬手一指，笑着说：“要去看看吗？” 周骜顺着她指的看过去，眼底多了几丝柔软。 曾经，他在这里挥洒过不少汗水啊。 “行。” 两人一路走过去，谁都没说话，等到了排球场，杭姿忽然说：“我记得高一那年，咱们还因为打排球吵了一架，后来，也不知道谁说要包揽我期末排球考试成绩，结果还没履行，人就走了。” 周骜看她一眼，笑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教你两招？” 杭姿摇摇头：“谢了。”她这次说得明白：“我的手近期伤不起。” 周骜嗤了一声：“那也算是伤？”不就长了几个小红点么。 有了这个开头，杭姿脑子里忽然涌出很多和周骜的回忆。 真的很奇怪，明明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可至今为止，这些记忆都没褪色。 两人在排球上逛了会儿，走上球场外的小道，直通女生宿舍，然后是操场。 杭姿遗憾的看着小食堂方向：“本来想回来吃一次面的，可惜时机不对。” 周骜：“这有什么，下回挑个合适的时间再回来呗。” 杭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骜目光落在操场入口，忽然说：“上去走走？” 操场啊——杭姿目光悠远，也是个很有故事的地方呢。 两人拾级而上，走进操场。 这个时间，操场上基本没人，连体育室的门都紧锁着。 周骜凭借着自己两个月积攒的经验得出结论——去功能楼开会了。 杭姿背靠着体育室门外的墙，笑了一下。 周骜察觉她的沉默，神情微敛，默不作声的靠在了门另一边的墙上。 从头到尾，他只和杭姿做了两个月的同学，一个月的同桌，毫不夸张的说，这里面有一半的记忆，和这个地方有关系。 可是，此时此刻，站在这个地方，周骜根本无暇去回忆什么过去。 如果更重要的事情没能做成，空有这些回忆毫无意义。 “你记不记得，运动会之前你练习长跑，曾经找我比过一次？”高大的男孩盯着跑道，忽然发问。 杭姿眼神一动，点了点头。 实力悬殊的一次，多亏他放水。 “记得。” 那次他还耍了她，故意按掉了自己的成绩。 下一秒，却听他说：“其实那次，我是故意把成绩按掉的。”他笑了一下，侧过脸看她，流畅完美的下颌线条让他看起来完全褪去昔日的暴躁和嚣张，变得沉稳内敛，还有几丝数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骜根本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因为，我想吊着你，让你一直记着这件事。你想着这件事，就会想到我。” 话音未落，周骜忽然迈步朝杭姿走过来。 那一瞬间，杭姿似乎能听到自己忽然加速的心跳，以及意识到他这段开头背后的用意。 她靠墙站着，指尖无措的在墙面上轻轻摩挲。 一抬眼，周骜已经站在她面前，像是认输服软，又像是自嘲：“我觉得，我好像尝到了那种没听到结果，提着一颗心始终放不下的感觉……当初，不该逗你的。因为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周……” “八分五十九秒。”周骜直接打断她的话：“我至今为止，最好的一次成绩，是八分五十九秒。” 杭姿一愣，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 周骜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说一个时间，随便几分钟，只要在这个时间之内我跑完三千米，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回应？” 只是给一个回应，可以是答应，也可以是拒绝。 -- 第211页 杭姿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的狡猾。 如果真的要她来定这个时限，为什么先报出自己最好的成绩？ 以这个时间为界，定多或者定少，本身上就探出了她的一点态度。 杭姿轻轻抿唇，眼神直直的迎向他：“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该定多还是定少？” 周骜笑了一下：“随你。” 居然又把球抛回来。 杭姿哪能就这么认输：“好，也别说我欺负你。就按照你迄今为止最好的成绩来吧。” 其实这有点欺负人，周骜早就不是体育生了，没有针对性高强度的训练，要维持最好的成绩并不容易。 所以，杭姿只是在说气话。 然而，还没等她把那句“要是跑不了就别跑，你可以直接问我，我现在就给你回应”说出来，周骜果断把外套一脱，兜头丢向她，转身上跑道。 年轻的男孩活力十足，仿佛永远耗不尽：“这是你说的！” 杭姿一惊，手忙脚乱的把衣服扒拉下来，却见他已经完成了最简单的热身，握着手机拔腿就跑。 “周骜！”杭姿气急，你赶着去投胎吗！这么想跑死吗！ 周骜真的是在往死里跑，他越跑越快，边跑边笑，仿佛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刻，这一个答案上。 杭姿看了一分钟就觉得不对。 他真的是疯了，完全不讲究技巧，真的是奔着这个时限去的。 杭姿心跳有点快，除了紧张，还有担心。 他根本没有好好热身，这样很容易受伤。 同一时间，杭姿甚至想到了很多热身不到位剧烈运动造成猝死的案例。 “周骜！别跑了！停下！”杭姿试图叫住他，可是他根本不听。 疯劲儿消耗了大半后，周骜不可避免的进入了倦怠期，然后，杭姿眼睁睁看着他减速了半圈，就以更汹涌的冲刺速度开始加速。 “真是疯子……”杭姿嘴里这么念着，眼眶却有些发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杭姿几次想直接拦截周骜，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他的体格，还真不是她能控得住的。 终于，跑过终点线时，周骜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他第一次这么不顾技巧，只冲时间，以至于停下的那一刻，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周骜！”杭姿心差点从胸口挑出来，飞快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还好，他眼睁着，脸色也没有苍白，更没有吐什么东西，就是倒着。 但杭姿依然不敢乱动他，只能问：“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躺在地上的男孩喘着粗重的气息，眼里只剩她。 他咧嘴一笑，嘴动了动。 杭姿听不清，干脆俯下身侧耳来听：“你说什么？” 周骜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清晰咬字的说：“就是觉得，浑身发麻，血液沸腾……” 杭姿顿住—— 那天他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琵琶。 她跟他说了第一次去琴行，听到有人弹奏琵琶的感觉。 【从它第一个音响起的时候，酥麻，浑身酥麻，然后血液沸腾，轻而易举被它牵动左右的感官情绪。但在那一刻，我已经知道，我喜欢它。】 周骜眼中的少女缓缓转过头，两手撑在他身侧，与他四目相对。 男孩眼中是热烈的爱意，毫无遮掩。 你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我浑身酥麻，血液沸腾。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喜欢你。 第109章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这…… 操场上的风有些凉, 可人却热。 杭姿保持着俯身向下的姿势，脸颊倒影在男孩眼中，一寸寸泛起红晕。 周骜的眼中, 慢慢漾开笑意。 “杭姿, 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 不是耍赖, 而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陈述。 又像铁打的事实，不容狡辩。 杭姿痴愣的眼神一动, 双手一撑就要坐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骜双臂一收，稳稳抱住才起一半的少女；再收，杭姿两手力气不支，整个人砸回周骜身上。 老实说，杭姿一点也不重，更不胖, 但这种姿势砸进周骜怀里，依旧砸的周骜闷哼卷腹。 杭姿的脸埋在他颈间, 周骜这个声音让她再度愣住, 然后以一个比刚才决绝十倍的力道要挣脱出来。 真是抱歉哦！我这么重！砸坏你了！ 她一动周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快三年了，他终于大大方方的流氓了一回，死死抱着她不许起来，却又舍不得把她滚到下方，毕竟地上脏。 杭姿挣扎不开, 脸色完全涨红，小拳头无力的砸着男孩肌肉坚硬的臂膀：“放开！不是砸到你了吗！” 周骜起先只是浅笑，最后忍不住, 放声大笑出来，杭姿再动的时候，男孩忽然大力出奇迹，直接抱着她坐起来，中间还把她掉了个方向，改为横抱窝在他怀里。 看着眼前好不容易掉进自己怀里的小宝贝，他没忍住，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晃啊晃：“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明明大多数时候都是成熟稳重，连想事情都比同龄人多一层理智，可是在很多地方，依然保留着小女生的情绪和调调。 真是可爱死了！ 老实说，杭姿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坐在他的怀里，被他手脚并用的圈着，她居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只能傻傻的被他抱，被他捏，被他逗。 -- 第212页 “你……”杭姿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颗行走的番茄，“别闹！” 原来恋爱是这种滋味，在隆隆加速的心跳间，理智忽然失效，冷静查无此项，喜不喜欢，身体会给出最诚实的答案。 周骜的眼神从紧张到狂喜，看着杭姿时，像是发现了一个宝藏。 天知道他肖想这一天已经多久了。 他所有的踟蹰，彷徨，犹豫，不安，自我怀疑，都在大胆跨出这一步的时候荡然无存。 而走出第一步后，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心里演练过千万次，让他游刃有余，轻松掌控。 这一点，他们两个好像完全相反。 “喂……”周骜慢慢收了笑，低声喊她。 杭姿别开脸不愿意看他，周骜就探着脑袋追她的目光：“现在才想起来害羞了？说啊，你不是要回答吗？赶紧的，就两步常规环节了，走完去吃饭！” 杭姿眉头一皱，终于带着疑惑转过头来：“什么常规环节？” 都已经抱上了，再要他含蓄那就不可能了，两情相悦，什么不能说。 周骜咧嘴笑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就，你跟我说，你也是喜欢我的，然后我们两个就算在一起了，接下来……” 男孩眼神下移，裸露而直白：“就该亲嘴儿了……” 在杭姿逐渐睁大的眼睛里，周骜开始不要脸的催促：“快点啊，电视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我知道你没谈过恋爱，我也没谈过。都是第一次，就别装了，我们虚心的跟着前辈的套路走不是挺好的嘛？” 真是……够了！ 杭姿的脸还是红的，不过这次是被气的。 她一把推开他的脸，直接往地上按：“滚——” 这点力道压根制不住他，可是周骜还是配合的呀呀倒地，然后遗憾的看着到嘴的鸭子自己爬起来走了。 “杭姿——” 已经站起来的少女气呼呼往操场门口走。 周骜就不起来，也不管地上多脏，四仰八叉躺着，扬声高喊打商量：“不亲，那回应一下总可以吧——” 她走的更快了。 周骜侧过头看着她的背影，终于认输：“不亲了！也不说了！你好歹拉我一把啊——” 杭姿终于停下了。 她转过身，还大喇喇躺在地上的男孩懒洋洋的高呼：“好累啊，要宝宝拉我才能起来——” 宝宝？ 恶不恶心！ 杭姿下意识在心里吐槽，可这份吐槽，却蘸满了甜丝丝的蜜。 周骜一副你不拉我我就不起来的决绝姿态，这一次，终于轮到杭姿认输。 她怎么走远的，又怎么走回来，一直走到他面前，没好气的伸出手。 周骜咧嘴笑开，一把握住她的手，蹭一下就跳起来了！ 杭姿真的只是单纯的拉他一下，看他站起来就打算收手，结果周骜一手握住她的手腕，被抓的手换了个方向，改为牵手的姿势，牵住就不放了。 见她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周骜眉毛一挑，欠嗖嗖的说：“怎么？示爱不干，亲嘴儿不要，牵个手也不行？” 杭姿想……想打爆他的头！ 他还能更煞风景一点吗！ 不管怎么样，这牵了的手是松不开了。 杭姿吐槽归吐槽，人生第一次正经谈恋爱，当然是甜蜜更多啊。 所以，她复杂的嫌弃脸还没坚持几步路的功夫，就已经全是笑容了。 “嚯……”周骜偷偷瞄着她，把她的反应都看了个尽，他捏了捏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挺高兴啊？终于把我搞到手了吧？杭姿，你是不是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心里特别想要？千万别害羞啊，还没出去，现在补上也是可以的。” 一次两次，杭姿是真的紧张无措，但凡事都有一个适应过程不是？ 虽然她现在满心都是抑制不住的快乐，可多少比刚才稳了。 她收住笑，终于转头看向他，“周骜，你不要脸的吗？” 周骜打蛇随棍上：“要脸还娶什么媳妇儿？尤其像你这样的，就得丢掉包袱，丢掉面子，丢掉尊严，轻装上阵跟那群一样不要脸的全力竞争！” “你……”杭姿第一次在他面前语塞。 好吧，论不要脸，她比不过他。 少女别开脸，成功的把扬起的嘴角压下来，这一次，周骜显然有所收敛。 他看着她红透的耳朵，明明还想再逗一逗，可到底舍不得，也不敢了。 大概是因为她初中曾经因为私心利用过一些男孩子的好感，所以在后来的生活里，她非常注意和异性的相处尺度，这也是为什么她从不暧昧。 和不喜欢的人暧昧，只会让她想起自己那段黑历史。 她引以为戒，再不敢犯。 所以，当周骜意识到她没有明确拒绝自己，仿佛在暧昧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把握。 别看她长得一副恋爱老司机的脸，其实是个母胎单身。 第一次嘛，可以理解。 羞点就羞点吧，不要就不要吧，他自己选的人，认了。 再说，人都到手了，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慢慢磨合，慢慢走近。 两人各自体验着初恋的心情，转眼已经走到操场门口，刚好碰到了林俏和另外几个同班打算来操场。 说时迟那时快，杭姿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直接甩开了周骜的手！ -- 第213页 一路走过来，周骜知道她不抗拒了，也舍不得一直捏着她，早就松了力道，结果一甩就被甩开了！ 下一秒，面前的一行人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呆呆地盯着这两个人；被甩开的周骜眼珠瞪圆，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死盯住杭姿；杭姿看着迎面而来的同学们，表情呆滞。 视线圈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形。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裴炼，他打着哈哈站出来：“不好意思！走错了！走错了走错了！” 然后不等其他人反应，一手勾住媳妇儿，另一边长臂一捞，直接拢着其他几个人转身离开，嘴里还在碎碎念：“刚谈、刚谈，还在害羞……各位担待一下……” 人走远了，操场门口只剩下这对刚成的小情侣。 刮过的风，有些喧嚣。 周骜直接朝她逼近一步，不高兴的语气直接溢出来了：“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不想被人发现？想搞地下恋？还是要矜持的搞什么考察期？ 然而，杭姿眨巴眨巴眼，无措的看向新鲜出炉的男朋友，略带歉意的说：“这、这是高中学校啊……条、条件反射呢……” 嗯，想当年，一中真的是不遗余力的打压早恋。 一经发现必须转走一个的校规，到现在都因为有真实案例，明晃晃的高悬于学生头上，成为了强有力的威慑。 走在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校园，不自觉的就带入了以前的氛围呢…… 周骜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的变化，可谓是相当精彩。 从不可置信的震惊，到疑惑的失落，再到听到答案的怔愣，最后是又气又想笑的纠结…… “你……” 老子真是……要拿你怎么办啊…… 杭姿赔了个笑，这回主动把手放到他的大掌里，以行动表示决心：来，牵吧！ 周骜这会儿不讲客气了，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老子看你还甩不甩得开！ 这还不够，男孩阴恻恻的盯住她：“从今天开始，你这个条件反射要换一换了。” 至少要换成，不管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是想着扑到我怀里吧！？ 不然老子这个男朋友是纸扎的啊？ 杭姿眨巴眨眼，好学聪明的少女谨慎老实的点点头：“哦。” 周骜刚刚受到了创伤，这会儿有点得寸进尺，他倾首凑过来：“那亲一下。” 杭姿飞快抿住唇。 少女心中疑惑。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这么……急吗？ 第110章 你摸着良心说说，我们…… 走出操场的时候, 杭姿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周骜牵着她，问：“看什么？你还落了个男朋友在操场？” 杭姿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她只是忽然有点感慨。 明明前一刻走进操场的时候, 他们俩还是清清白白的关系, 怎么再走出来的时候, 身份就变了呢？ 人生的变化转折和惊喜, 还真是不可预料的。 接下来，周骜大大方方牵着自己有生以来第一个女朋友逛学校。 两人来到国旗台下。 这里是他们以前周一升旗和日常大课间做广播操的位置。 周骜短暂的松开了杭姿一会儿, 改为揽住肩膀。 他抬头望向鲜艳的国旗，一本正经的说：“你好，还认得我们吗？以前我们也站这里。介绍一下，这是女朋友！” 杭姿不忍直视的别开脸。 周骜见她不配合，晃了一下她：“赶紧介绍啊。” 杭姿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有毛病。” 谁有毛病。 周骜仔仔细细跟她剖析自己现在的心理—— 你看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一中！ 早恋修罗场，一中！ 往前推两年，但凡他们之间有这种感情, 那结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可现在，他们回到了这里, 用一段已经合理合法合时宜的恋情, 对严肃的国旗台宣布恋情, 简直……扬眉吐气！ 以及一种贱兮兮的嘚瑟：欸~我们现在谈恋爱了，来抓我们啊？抓不着！ 周骜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何止要对着国旗台宣布恋情，等会我们再依次去教学楼、综合楼，食堂、排球场一一公布恋情。哎对了，年级主任还在吗？我们要不要专程通知他一声, 然后让年级主任祝福我们一下？” 杭姿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的叛逆期，是维持时间太长到现在都没退, 还是潜伏时间太长现在才发作？” 周骜笑着看向她，忽然倾首袭向她的脸颊。 杭姿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捂住脸——混球，这是国旗台啊！ 可是周骜并没有耍流氓亲下来，他在她脸颊边停顿了一下，直接探到她耳边，愉悦的声音说：“我是高兴。” 杭姿终于回过味来，他是故意在逗他，脸颊又开始飘红，肩膀一耸，直接逃出他的大手掌，快步往前走。 雾草。 周骜陡然捞了个空，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再一次捕住了逃跑的女朋友。 这次他不敢再肆无忌惮的逗她了，连声说好话：“好好好，不要了不要了，咱们就自己守住这份喜悦，自己祝福自己行了吧？” 说着，他又把两人的手扣起来，开始手牵手逛学校。 -- 第214页 教学楼这会儿还有学生在上自习，两人并没有跑上去打扰，在楼下转了一圈，就遇上了其他人。 林俏说：“你们出不出去啊？老程约的是下午，中午我们自己吃？” 有老师和没有老师在场气氛是不一样的。 这本来也是他们聚会的其中一个环节。 杭姿说：“我都可以。” 来了！ 她话音刚落，周骜当着林俏和裴炼的面大大方方露出两人十指相握的手，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的笑：“我听宝宝的的。” 宝宝…… 林俏的表情裂了一下：…… 裴炼：你知道自己这副几百年没吃过猪肉的样子有多幼稚吗…… 杭姿：“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宝宝宝宝的，太肉麻了。 就算是杭天成和李姿，也只有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才会叫她宝宝。 周骜侧首看她，一副“可以商量”的表情，他想了想，然后改口：“姿宝儿。” 姿宝儿 老实说，还是个很肉麻的称呼。 可是杭姿的心却不可抑制的被戳动了一下。 他的语气，就像是父母喊她姿伢儿时一样的亲近，可一字之差，又让这份感情多了些不同的诠释。 杭姿抿唇笑了笑，这次没再纠正。 林俏低声对裴炼说：“要不中午吃饭别带他们了吧……” 裴炼：“晚上也别带了吧……” …… 最终，一行人在学校门口集合，连着外班几个，在学校附近吃了一顿火锅。 因为吃火锅也是要的包间，所以时间非常充足。 吃完饭之后，大家嗑着店家提供的瓜子，吃着水果，还有人摸出一副牌来吆喝着组局。 几个外班的同学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班主任，因为今天时间凑巧，所以最后决定大家在一起吃。 这样一来，他们这会儿也不急着散局，干脆聊聊天玩玩游戏，等到时间差不多再出去逛逛，最后在晚餐地点集合。 这时，有几个人悄悄走到林俏身边，低声询问杭姿和她身边那个帅哥是什么情况。 这也很好理解，早上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杭姿明明是和储明一起来的，结果自由活动结束之后，储明要么自己一个人玩手机，要么跟他们八班的同学说话，并没有再和杭姿凑在一起。 反倒是那个大帅哥，忽然就和杭姿黏糊在一起了。 她们猜测，杭姿可能刚刚和储明分手，然后转头又和这个帅哥玩在一起了。 这才符合她这种长相的作风。 恋爱老司机！ 林俏和裴炼对视一眼，然后给出答案——不用猜了，杭姿和储明有没有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她和这个大帅哥，确实是刚刚有的什么。如果哪位想不开打算过去吃点狗粮，千万别齁死。 这个答案依旧让大家大吃一惊。 虽然和储明没什么，但杭姿凭着一两个小时就和这个大帅哥搞在一起了，这也太快了！ 美女果然天生擅长怜爱…… 羡慕。 这头，凑着脑袋一起研究牌数的两个人并没有感觉到异样的目光。 杭姿受邀和大家一起斗地主，她平时很少玩，但知道怎么玩，牌一上手，周骜就把脑袋架在她肩膀上，以一个无比亲密的姿态无声地宣示主权。 紧接着，杭姿觉得这牌简直玩不下去。 每次轮到她要出牌的时候，周骜都会先她一步把牌抽出来丢出去。 可怕的是，他抽的还都是她打算出的。 她侧首看他，他就用一种得意的表情冲她笑，仿佛在说——是不是很懂你？ 杭姿直接把牌递给他：“你来？” 他这会儿又揣着手不动了，一颗脑袋稳稳地长在她的肩头，“我就看看，不说话。” 那你也别动手啊！ 接下来，周骜真的不动手了。 他开始发出一些靡靡之音。 每当杭姿要出牌时，他要么“喔”一声，要么轻轻吹一身并不扰人的口哨，男孩滚烫的热气被杭姿感知的非常彻底。 终于，完了三把之后，杭姿主动退位让贤：“你们来你们来……” 她本来也不热衷这些，干脆拿出谱子开始在大腿上空弹练手。 周骜跟着她撤退，屁颠颠的坐在她身边，拿过桌上摆着的水果，用小叉子一个个叉起来喂到她嘴里。 杭姿练的认真，也不碍着嘴，顺势就吃了一个。 东西到嘴里她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周骜一眼。 真没想到，从前一副狗脾气的男孩，谈起恋爱来居然这么…… “……粘人啊。”杭姿直接说了出来，倒不是嫌弃，而是感叹。 周骜看了她一眼，先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放下手里的小叉子，表情严肃起来。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来来来，你摸着良心说说，我们才在一起多久？” 杭姿愣了一下。 周骜：“半天时间都没有吧？你看裴炼和林俏，刚在一起那一阵，感觉天崩地裂都分不开他们，这叫热、恋、期！你再看看你！你热了吗？” 周骜把她上下一扫，忽然委屈：“你是不是有那种一旦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就会立刻失去热情的大病？” 杭姿连忙竖起手，语气很是温柔：“是我的错，当我没说，行了吗？” -- 第215页 周骜抱着果盘，委委屈屈的哼了一声。 杭姿嘴角抽了一下，又没忍住笑起来。 真是够了！ 她捏起一根小叉子，从果盘里叉起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呐。” 周骜前一刻还委屈不满的表情在看到那块苹果时，立马转成了“这还差不多”的满意笑容。 杭姿顺势又喂了他几个，他来者不拒，全都吃了。 真是好哄。 喂完了，杭姿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请示道：“虽然在热恋期，但我可以再背一会儿吗？” 周骜砸吧砸吧嘴，宽大的放行：“去吧。” 杭姿感激的点点头：“谢谢男朋友。” 周骜嘴角一抽，忽然觉得她也挺能演。 就在杭姿重新开始看手机时，周骜眸光一转看向另一个方向，眼里的热情笑意变成了冷漠的防备。 那头，储明早已经没再看手机，也没玩牌，他安安静静坐在那，正看着这头的两个人。 周骜可还记得早上那点事，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入主中宫，名正言顺了。 示意，他把手往杭姿身后的椅背上一放，身体微微倾向她，又是一个宣示主权的意思——看什么看？ 储明眼神轻动，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漠然的垂下眼。 他用鲜明的态度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傻逼。 没多久，储明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然后走出了包间。 周骜看着他离开，心里一点儿也不在意他要干什么，继续给杭姿喂水果。 来，啊—— 第111章 “你挂吧。” 在火锅店包厢耗了一大部分时间后, 一行人准备出去走走，来最后一波消耗。等到时间点了直接在老程订的店里集合。 周骜名正言顺的霸占了杭姿接下来的时间，愉快地和她开启了成为男女朋友之后第一次的逛街的体验。 走出店外, 周骜忽然拉着杭姿走的特别快, 杭姿到底比他矮一些, 被拖得几乎要小跑。 等走出一段, 她一拳砸在他肩头：“你干嘛呢！” 周骜警惕的看了一眼，发现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来, 又轻松的嗤了一声，那眼神仿佛在说“还想跟老子斗”。 杭姿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就见储明一个人往回走的背影，已经走出很远。 她瞬间明白过来，刚才储明应该是想过来，可是周骜跑得太快，储明大概以为他们是有意在躲他, 他就又转身走了，看背影, 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袋子。 面前忽然横了一个高大的身躯, 杭姿目光一抬, 就看到了周骜的脸。 他：“还看？” 老实说，他今天实在有点上头了。 杭姿很明白情侣间刚刚在一起时候的兴奋和喜悦，她自己也是高兴的。 但是在面对感情时，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她更希望是一种细水长流和水到渠成的状态, 她并不喜欢大起大落。 就好像和周骜认识的这几年。最初的不友好，她平静接受，之后的短暂磨合, 她为之欣然。 他转学后很快没了音信，她虽然失落于他招呼都不打就从生活里消失，可依旧要踏踏实实走自己的路；他在几年后重新出现在面前，袒露着所有的感情，她也会情绪起伏，小心思一个叠一个，但对她来说，牵手的那一刻，这段感情就像是被上了一道保护封层，将以一个稳定的状态持续下去。 所有的小欢喜和小幸福，心照不宣，安安静静的去理解和感受就够了。 这一点，周骜完全相反。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浑身上下的喜悦和激动，都想要在这一夕之间全部挥洒完毕。 可是，没有人可以永远保持新鲜和激情啊。 如果一开始太过激动新鲜，那么以这一刻为起点，时间和新鲜度将会是反比例的递减关系。 在杭姿的小心思里，幸福和喜欢是可以根据一定的距离来合理切割慢慢品尝的。 但是这种方式，在周骜身上似乎并不适用。 她想，这大概就是新一轮磨合的开始吧。 “怎么了？”周骜发现杭姿过了那阵之后，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静。 他心里一跳，开始打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其实他想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其实还没想明白、还有些犹豫、甚至……还不那么喜欢。 并不是他想得多，仅仅是因为，眼前的人，是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肖想的人。 她是鲜活的理想，是比他当初想为父亲争口气这件事更坚定的方向。 从头到尾，都是他更主动，他把她当成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但他也清楚，在她的心里，有很多很重要的东西，包括那把她背来背去的琵琶。 周骜并不介意，至少在她伴侣的这个位置上，他占了全部，这就够了。 可如果连选择他都不是她最坚定的想法，那实在让人……有点难过啊。 杭姿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大男孩从兴奋到安静，眉尾轻轻挑了一下。 她轻轻抿唇：“我在想……” 周骜紧紧盯着她，你在想什么？ 杭姿：“乐呵了半天，你渴不渴？” 周骜：？ 杭姿被他牵着的手晃了一下：“嗯？” 软软的音色，夹带着有若似无的娇态。 -- 第216页 她……她在撒娇？ 周骜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醒过神：“等、等会又要吃饭了，你确定喝了东西还吃得下去？” 杭姿被他提醒了一下，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也是。” 周骜觉得她有点没话找话。 她刚才肯定不是在想这个。 接下来一阵，周骜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兴奋了。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杭姿身上，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的情绪。 杭姿只觉得被他盯住的半边脸隐约有升温的迹象，就算她没有身临其境去感受他心里忐忑的活动，大概也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很快到了和老程约定的吃饭时间，大家准时赶到了下一个集合点。 酒席上一旦有了长辈，那么听训听教育就成了必不可少的环节。 可是这次，没有人表现出不耐烦或者听够了的无奈样子，或许大家心里也清楚，这样的聚会，聚一次少一次，等到他们走得足够远时，想回到这种氛围里，反而变得不可能。 程训也很感慨。 这不是他教的第一届学生，但他从加入工作开始，就一直感激着教师这个职业。 都说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早熟，知道的越来越多，心思越来越拐。 但真正踏入社会走上一圈，不难发现，最单纯的，还是这些自以为什么都懂已经长大的孩子。 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最单纯最热血的那股劲儿。 程训说到动情的地方，主动举起酒杯。 “我跟其他老师不一样，你赚得多，赚的少，忙碌还是悠闲，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希望，在你们以后每一次面临选择的时候，不管是选择事业，理想，还是伴侣，都不是为了妥协，希望你们，永远保持一股热血，向你们奋战高考一样，冲就对了！” 大家都有些动容，纷纷起身回敬，周骜看着身边的杭姿，弯唇笑了一下，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散席的时候，程训喝的有点高，大家一起帮他叫了车，又用他的手机给师母打了电话，这才目送着老师离开。 活动结束，大家也各回各家。 周骜牵着杭姿：“我送你回家？”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有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送她回家，也分送到门口和送到家里。 周骜也不清楚，杭姿现在有没有告诉家里人的打算。 这次杭姿没有扫兴，捏了一下周骜的手：“那……谢谢男朋友。” 周骜嗤的一声笑，故意牵着她走了一大半短，美其名曰饭后消食，最后才打了车。 上车之后，杭姿问：“你学车了吗？” 周骜一愣：“学车？”他高三毕业的暑假就把驾照考了。 “你要学车？” “嗯。” “我教你！” 杭姿立马纠正，“当然要去学校学呀！“ 驾校有正规的场地，也很安全。 周骜被她这副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其实他纯粹是觉得，她平时就很忙，两个人又不在一个学校，她还要把课余时间拿去学车。 他们和同城异地恋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难不倒他。 “行，你想在学校那边学还是家里学？” “我妈妈打算让我暑假的时候回家里学。” 周骜一听，立马改了想法：“行啊，我陪你！” 如果是在学校，她肯定会选学校附近的，他往返也很麻烦，主要是耽误时间。 但如果是在家这边，这不就是天然的约会吗！ 杭姿以为的陪，是指和她一起学，也没多想，爽快的点头：“我回去找找这边靠谱的学校，回头发给你。最好是离我们家都比较近，出行方便的，对了你有防晒霜吗？没有也没关系，可以用我的……” 真是奇怪了，谈情说爱的事，她比谁都含蓄，一句告白都不肯多说。 可是说起日常的事，她又比谁都积极认真。 周骜靠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少女，眼里全是满足。 是他想多了吧…… 周骜原本打算把杭姿送到小区门口，结果她一下车就拦住他：“我都到了，你直接坐回去吧，这边这个时候不是很好打车。” 周骜没说什么，点了一下头，跟师父报了自家的地址。 看着车转道离开，杭姿两手插兜往小区里走。 刚走两步，手机响起了视频邀请。 她拿出一看，果然是周骜。 接通视频，周骜的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有些不清。 杭姿边走边问：“怎么了？” 周骜已经靠在座位里，语调懒洋洋的：“女朋友不让我上门，我总得看着你进门啊，别耽误时间，赶紧往家里走。” 杭姿把周围露给他看：“我们小区的安保很好的。”路灯明亮充足，无死角监控监视。 周骜“哦”了一声，不再多说，但也不挂视频。 从下午开始，杭姿就已经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好像是被她说了，一下子蔫儿了。 她也不挂视频，举着手机一步步走到家门口，然后给他看了一眼门牌：“到了哦。” 半晌，视频里又传来一声懒懒的“哦”。 就在这时，手机里进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杭姿连忙对周骜说：“我先挂一下，你到家了给我打电话好吗？” -- 第217页 周骜盯着视频，说：“你挂吧。” 来电持续不挂，也没有任何诈骗电话的标志，杭姿先行关掉视频，接听电话。 “您好，哪位？” 电话里那头安静了片刻，传来储明的声音：“你好，我是储明。” 杭姿：“储明？有事吗？” “那个……方便告诉一下你家的位置吗？我有点事想找你。” 第112章 至少今天，应该哄他高…… 听储明的语气, 似乎有什么事情很着急要说。 杭姿想起了下午那会儿他曾经追过来的场景。 虽然她和储明交集不多，但他不可能在有了女朋友的前提下还作什么妖。 杭姿想了想，把小区的位置发给他, 她就在小区门口的保安亭等着。 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的保安亭在夜间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储明来的很快, 大概还不到二十分钟, 这让杭姿怀疑他是从学校直接打车来的。 和她预料的一样, 储明这么晚也要赶过来，是要给她送一个东西。 “这个……是你的东西, 我觉得放在我这里不合适。” 杭姿疑惑的接过他手里的牛皮纸袋打开，里面只有两个东西。 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因为杭姿本身对信件有些敏感，所以率先抽出新。 看到信封上的署名时，她狠狠一愣，无措的看向储明。 如果是两年前的储明，大概连站在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到了今天，他觉得应该有个说法。 “对不起, 这封信……是我拿走的。” 当初, 周骜刚刚转走后, 曾经写来一封信。 不过，当年懵懂羞涩的少男少女，连写信都不敢明目张胆，把所有人都问候了一圈，最后才简短的提到了杭姿, 还是裴炼拿着信找来的时候，杭姿才知道有这封信。 后来，她打算跟着大家一起回信, 可是裴炼的效率太低了，杭姿一权衡，干脆记了地址，自己回了一封。 那封信里，她加粗醒目的提到了想要考去的城市。 其实那时候，杭姿隐隐约约能感受到自己对他离开的舍不得。 也许是因为不合适的时间，让她选择把刚刚发芽的苗头又给按下去，也许是因为听说了学长学姐的故事后，她并不敢轻易的做什么约定。 所以，接下来最大的目标，是她唯一能说，也唯一被允许说的话。 总要先有一致的方向，才有重新交集的机会。 可是，这封信迟迟没有回音。 这才是她一次又一次去看信箱的原因。 然后，在一次又一次说不清的失望中，慢慢接受他成为又一个因为距离拉开而从人生中消失的人的事实。 可原来，事实并不是这样。 储明的动机也很简单。 当初，周骜临走前和邓蕙心的世纪大告白传遍了全校，那时候，储明觉得周骜是因为和杭姿没戏才转攻别的女生。 有一天，他看到周骜原来的队友跑到十二班，把杭姿叫出来看信。 他那时候才知道，周骜人走了，可是还在纠缠杭姿。 杭姿还回了信。 后来，他每天都会早一步比杭姿去看信箱，还真让他等到了周骜的回信。 鬼使神差的，他拿走了那封信，却没有拆开过。 他也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在作祟，但当他察觉，周骜和杭姿因为没有回信时，这段联系居然就这么断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 如果真的那么执着，怎么会因为一封信放弃？ 可是，等他自己亲身经历一段感情的时候，才终于明白，看客永远能以更理智决绝的姿态来评断，但真正身处局中，哪怕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异常敏感。 那个年龄的他们，大概所有的勇气都灌注在了那一封信里。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不能因为这一刻的失望一蹶不振，所以要在失望发作之前先把情绪埋起来，然后精神奕奕去开启新的旅程。 于是，在旁人看来，好像他们谁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储明的眼神有些闪躲，根本不敢看杭姿。 “其实，我昨天只知道你会参加，不知道还有他，今天看到他的时候，我挺震惊的。” “你应该听说过以前学校那个学长学姐的故事吧？” 杭姿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储明却从这一声里听出了点冰冷的感觉。 他心头一动，有些意外的看向杭姿。 高中三年，她别说是和谁红脸吵架，就连小情绪都不会随便施放。 这也是储明把她当做理想型的原因之一。 这样的女孩子，漂亮，温柔，优秀，大方，和她在一起，大概会是一件很温暖开心的事。 但他到最后才知道，就算温暖开心，也和他没有关系。 都已经坦白了，储明也没打算再掖着藏着：“其实我现在看以前读书时候的感情，会觉得很幼稚，那种……因为和谁坐得近，因为和谁谈得来，因为谁成绩好就生出的喜欢，很容易因为换一次座位，新的人加入，以及成绩变化而跟着变化。” “那是一种……不成熟，不负责的感情。” “但是……他好像颠覆了我对‘早恋’的认知。” “这种事，好像还是得看人……” -- 第218页 储明努力的活络了一下气氛，表情难看的笑了一下，语气却沉下来：“真的……很对不起。做了这样的事情。所以，看到你们兜兜转转，还是走在了一起，我真的祝福你们。” “如果你们以后要请大家喝喜酒……” “应该不会请你。”杭姿淡淡的开口，打断了储明的话。 她扯扯嘴角：“大喜日子的，何必扫兴呢。” 储明愣了一下，等他慢慢回味出杭姿话里刻薄的滋味时，竟然笑了出来。 “杭姿……我以前，可能真的并没有真的认识你吧……” 杭姿已经完全没有交谈的兴致了：“如果你没别的事，我想先回去了。” 这样的态度，可以说是冷漠至极。 不过，这些都在储明的承受范围内，在杭姿离开前，他赶着说了句：“我知道你很生气，所以另外一样东西，算是我微不足道的赔罪。祝福你们，我是真心的。” 这次，不用杭姿多说，储明自己先离开了。 赔罪？ 杭姿再次打开袋子，看到了那张照片。 她拿出照片一看，原先还没看出端倪，直到她眼神定在某处，整个人都愣住。 下一刻，那年那天的记忆零零碎碎的蹦入脑海，一一拼凑，从画面到声音，渐渐完整—— 运动会开始前，她发现储明拿着相机大摇大摆丝毫不怕被老师发现。 “这是你自己带来的？” “我跟班主任说了……以后如果要做班级文化宣传或者毕业纪念册，这些都可以当素材。” 画面一转，到了运动会结束的时候，每个班级都要拍照留恋。 储明的相机在各班之间相互借用，然后到了他们班。 四班所有人聚在一起，呈阶梯状由矮到高站位，场面一度混乱。 周骜是体育委员，原本是举着班牌坐在地上，可是—— “哎后面的别踩我啊！” “哎哎不行，体育委员你眼神都偏了，在看哪儿呢？！”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后面有人挤我！” …… “再来一张吧，刚才那张有同学没看镜头。” “等等等等，我不站这儿了，我怕被压死。” 少年装模作样的站起来，拍拍屁股把班牌丢给第一排的学生，主动站到了班主任身边，然后被班主任嫌弃的往后赶。 照片最后一次定格时，她安安静静挨着身边的女生，微微笑着。 他就站在她身后，对着她的头顶比了一个兔子耳朵，露出无比帅气爽朗的笑容。 ——茄子！ 杭姿从没有见过这张照片，因为在那一个月后，她就转出了四班。 很快，周骜直接离开了学校。 看着照片里笑容明朗的少年，杭姿忽然加快脚步回家，直接躲进房里拆看那封迟来的回信。 整整两张纸，往日一写语文作业就头疼，一碰作文起稿就暴躁的少年，认认真真写了两整夜的信。 没有直白的语言，全都是细细碎碎的唠叨。 从她的胃病，到各种说不上是养生还是折腾的小习惯，再到跑步要注意的细节，他全都啰嗦的强调了一遍。 他说，他也会考到B市，却并不是什么头脑发热的宣言，而是在放弃体育生的路后，仔仔细细研究了自己以后感兴趣的方向。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他说，他也要好好的想。 暴躁的男孩，大概把自己一辈子的细腻温柔都用在了这封信上。 可她没有看到这封信，他也没有等到这封的回信。 他们终究还是败给了年轻的青涩和敏感，把所有杳无音信当做了隐晦的拒绝。 可还是会忍不住想起。 所以，加上qq却不主动打招呼，发一条短消息，还要委婉的摆个小心思。 那种小心翼翼试探，又忙着遮掩自己的笨拙，居然让人……有点心疼。 更进一步，杭姿想到了今天的周骜。 他明明高兴的恨不得把天都捅破，却因为没有在她身上看到同等的喜悦，一下子回到了那种踟蹰憋闷的状态。 杭姿忽然有点后悔了。 至少今天，应该哄他高兴才对啊。 她做的，好像还是太少了。 …… 去洗漱之前，杭姿先给周骜发了个视频邀请。 刚发过去就被接起了。 周骜满头满脸都是水，高高举着手机不敢往下挪，一手拼命的摸脸：“姿宝儿！” 杭姿一看这画面，脸蛋倏地涨红，手忙脚乱挂断：“我我我、我等会再发来……” “哎哎！”连洗澡都怕错过消息，刚从淋浴里冲出来的男孩眼看着视频被挂断。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心里一凉：完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在耍流氓！？ 第113章 “叔叔，我是杭姿。”…… 周骜飞快洗完澡, 终于等到了女朋友的再次来电。 看到杭姿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周骜就忍不住高兴，“姿宝儿。” 杭姿一看他衣服穿的整整齐齐, 多少自在了些, 笑了笑：“还没睡啊？” 周骜：“不是你说等会给我打的吗？” 所以当然要等着。 杭姿笑意更浓, 主动说：“周骜, 我想你家的面了。” 周骜：“行啊！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 第219页 周运行到底没有卖掉和付蕊结婚时候买的那套房子，周骜离开Y市之后, 每次回来看周运行，都是住在这边的房子。 不过，周运行不肯放弃自己的小事业，他已经忙习惯了，所以周骜不在的时候，他都一个人住在那边，方便照顾店面。 两人飞快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 然后互道晚安。 依依不舍挂了电话，周骜躺在床上, 整个人像是在做梦。 不可思议, 他居然真的和杭姿在一起了。 她是他女朋友了！ “芜湖！”穿着短袖短裤的大男孩在床上一个腾起, 被子一角落在了地上。 他伸手一扯裹住，脸上的笑根本压不住。 “大晚上你鬼吼鬼叫干什么！”周运行推门进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 周骜张口想说——您儿媳妇儿明天要来！ 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压下。 他们才刚刚开始，好像还没到告诉家长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还得看杭姿的态度。 能在一起他已经没有遗憾了，剩下的事情, 可以交给时间慢慢来！ “没事。”周骜老老实实裹好被子：“我睡了。” 周运行因为儿子回来，今天没开夜市，但明天还得早起，丢了句“毛病”就回房了。 第二天一早，周骜比闹钟醒的还早，他一边穿衣洗漱一边算着从这边去杭姿家的时间，而这时候，周运行已经出门了。 可就在周骜捣腾完毕迅速出门的时候，被站在楼下的少女吓得愣了一愣，然后飞快的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 杭姿还是昨天那件大衣和小靴子，但是换了打底的针织衫和小裙子。 黑亮微曲的长发扎成蓬松的马尾，元气十足，比朝阳更动人。 杭姿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接男朋友去吃早饭，时间刚刚好。” 她…… 周骜的眼神空了一瞬，仿佛是靠着本能走近她，再伸手。 杭姿牵住自己的男朋友，和他一起往外走：“我发现你们这边交通也挺容易的，走过去可能有点晚，你想的打车还等公交？” 周骜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只说：“听你的。” 杭姿：“那就等公交吧，这种小长假，车不好打，但是公交人少。” 周骜：“好。” 两人到了车站，杭姿看着站牌，笑了一下。 周骜也笑了，却问她：“你笑什么？” 杭姿想了想，说：“你还记得，要到哪一站下吗？” 周骜一愣，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杭姿第一次乘公交从学校回那边的租房，可她忘了看那边的站牌名，所以不知道自己要到哪一站下，就为这事儿，两人还斗了几句嘴。 周骜眼底铺满温柔，故意说：“也是好多年没坐了，有点忘了。” 杭姿挑了挑眉：“是吗？忘了？” 周骜郑重的点头：“嗯，忘了。” 杭姿觉得他也挺能扯，清清嗓子，说：“那行，你跟好我啊，看到我在哪站下就跟着我在哪站下。” 周骜特别的乖：“行。” 两个心知肚明的人对视了一眼，各自笑起来，周骜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杭姿感觉到男孩手上陡然加重的力道，什么都没说，任由她牵着。 上车之后，杭姿问起了周叔叔的境况。 她还没忘记高一那年周骜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他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周骜一五一十的告诉她，爸妈是彻底分开，再也没有可能的，他去了妈妈那边之后，的确看到了倪斐身上有很多爸爸不具备，却又是妈妈更欣赏喜爱的部分。 不过，在他心里，还是自己的老头最帅最牛。 因为离婚之后的周运行，真的改了很多很多的毛病。 他再也不会抽烟喝酒，哪怕周围坐一圈儿老朋友一个接一个劝，他也坚持奉行原则。 他再也没有享受安逸的人生，而是让自己一人兼两职的忙碌着。 他还是那副一点就燃的脾气，但如果真的是他冲动说错做错，他不会再把男人的面子看的比天还大，硬撑着不肯承认。 杭姿听得很认真，说：“我觉得，叔叔这么努力的改变，再过不久，应该会遇见更合适的人，到时候，不管是忙碌还是清闲，你在或者不在，他身边都有一个人相互作伴了。” 周骜听着女朋友的话，扯了扯嘴角，并没有解释。 不会的。 至少在他能想象到的未来里，父亲都很难走出来。 他并不是因为对这段婚姻释然才作出的改变。 相反，那是他迟来的道歉。 以前周骜总想着父母复合的时候，排斥且敏感他们身边接近的人。 所以他不懂，为什么父亲可以坚持只爱母亲一个人，用这么多年的改变来道歉，母亲却能痛快的转头找了别人。 可现在他才意识到，对于他们这样的情况来说，有伴侣反而是好事。 至少这样，能证明他是真的走出来了，而不是在对一段已经不能挽救的感情忏悔。 周骜这样想着，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杭姿身上，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这个人换成是杭姿呢？ 他们走到了结婚那一步，组建了家庭，却因为他的错毁了一段婚姻，他能眼睁睁看着她找到更好的人，自己也干脆转身寻觅新的人生吗？ -- 第220页 不，他想都不敢想。 至少在他现在可以想到的人生里，他都舍不得。 这么一想，周骜竟然在一瞬间对父亲多了一丝理解。 难道他们老周家的男人，都又直又轴？ …… 两人熟门熟路找到街角那家店时，周运行已经忙开了。 杭姿刚要走过去，手上就被带了一下。 她停下，从自己被拉住的手看向周骜，用眼神发出询问：？ 周骜轻轻舔唇：“你……介意这么过去吗？” 杭姿眼神动了动，诘问道：“你是还不饿吗？” 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却也是最体贴的答案。 霎时间，周骜只觉得一股暖呼呼的热流从心头化开，他稳稳牵住她，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爸——” 周运行听声辨人，还没看过来，先开口问：“这么早来了，吃什……” 话音随着目光转过来戛然而止，周运行拿漏勺的手狠狠一顿，愣愣的盯着和儿子手牵手站在一起的少女，然后皱起眉头。 很眼熟啊…… “哎、这、这不是那谁吗！”周运行人长得周正俊朗，中气十足，声如洪钟，一句话惹来好些人往门口看。 杭姿有一种社死的感觉。 可她还是顶住了其他人的目光，含笑看向周运行：“周叔叔好。” 已经不用解释了，看这站位，看这牵起的小手。 明白了！ 周运行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这小姑娘以前住这的时候他就喜欢，长得太俊了，居然还真被他家的臭小子套住了！ 周运行二话不说，直接把两人请到隔壁店：“周骜，你先招待这个……” 杭姿接话：“叔叔，我是杭姿。” “对！小杭！我记得！嘴瓢没说清楚，我记得我记得！这怎么能忘呢！骜子，小杭吃什么啊？” 杭姿扯了一下周骜的袖子：“别让叔叔太忙了，咱们就简单吃一碗面。” 周骜还从来没见过老头子这么激动高兴，一时间也挺高兴，偏头跟杭姿咬耳朵：“你就坐着等吃吧。” 说完，他撸起袖子驾轻就熟的过去帮忙。 还没走近就被周运行推了回来：“你到底会不会啊！好好招待人家，我这儿不缺你！” 周骜：…… 周运行飞快给前面的客人煮了面，然后给儿子和未来儿媳妇煮了两份，端出来的时候是两碗素面，周运行悄悄跟周骜说，“到后面去打，多打点肉！” 于是，杭姿得到了一碗牛肉近乎堆尖的牛肉面。 周运行趁着得空的时候跑过来，笑呵呵道：“怎么样，还和胃口吧？” 杭姿吃的小嘴儿油亮，津津有味：“还是那个味道，好吃！” 周运行伸手碰了周骜一下：“今天我早点关门，中午带小杭回家吃饭吧！” 还没等杭姿发话，周骜就先皱眉了，他连忙把周运行推到另一边：“我们俩才在一起一天，哪那么快上门，你别吓到人家，她会不自在的。” 周运行一听，立马点头，“也好也好，慢慢来嘛。我记得小杭也是Y市人啊，她和她爸爸来咱们家吃过面吧，她爸爸长得还挺俊的！” 周骜哭笑不得：“对，就是那位。” 周运行：“那这样，你中午带她出去吃点好吃的。你身上有钱没，对女孩子女朋友可不能小气啊！”话音未落，他转身要去给周骜拿钱。 “不用！有钱！你忙你的！”周骜一把将人拽回来：“求您了，爸！保持一下平常心行不行！” 周运行还没说话，目光错开周骜落在他身后，四五十岁的男人居然局促起来，举起手冲那边招了一下：“不够再加啊！” 周骜回过头，就看到杭姿端着面完，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盯着他们这边。 因为嘴里还吃着东西，她只能认真又虔诚的点头回应。 好哒！ 那堆尖的牛肉已经被她吃了大半。 周骜眼神温柔，心里更温柔。 真好，这么能吃。 让人想把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都找来喂给她吃…… 第114章 真是能亲！ 杭姿很给面子的把一大碗面都吃掉的结果, 就是她根本吃不下午饭了。 周骜一脸不信，“你不会是在跟我讲客气吧？” 杭姿哭笑不得，捂着肚子：“你摸摸, 现在还胀着呢？” 摸就摸！周骜一手捂上杭姿看起来依然平坦但真的已经胀鼓鼓的肚子。 下一秒, 两人都僵了一下。 真是奇怪, 明明隔着好几层衣服, 可是男孩的大手掌覆上来时，竟然真的有一股灼灼热流渗透, 让人清晰感知。 杭姿还从来没有和异性这样接触过，反应过来的脸慢慢生红。 周骜本来是想撤回手的，毕竟才在一起第二天，他就对着女朋友动手动脚，太下流了。 可是手像是不听话一样，依恋的贴在她身上，舍不得挪开。 杭姿察觉, 看了他一眼。 周骜心一横，盯着她问：“怎么, 不是你让我摸得吗？” 杭姿红着脸, 好气又好笑：“那你摸完了吗？” 周骜这才老老实实把手收回去。 杭姿：“我明天打算在家里陪爸爸妈妈, 后天早上赶早班机回去。” -- 第221页 周骜毫不犹豫：“我跟你一起。” 杭姿想说的不是这个，她说：“所以，明天就不能和你一起玩了。” 周骜愣了一下。 老实说，刚刚有了这么大的突破，他恨不得天天和她黏在一起。 这个理论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热恋期嘛！ 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 周骜挑了一下她的下巴：“你怎么老爱跟别人反过来呢？别人都是女朋友追着男朋友要陪，男朋友安慰女朋友，到你这儿就变成你在安慰我了。其实, 我也很忙，明天要陪我爸开店，所以你千万别想我。” 杭姿抿着唇笑起来，把耐心发挥到了极致：“我是想说，我今天好好陪你。说吧，你想去哪儿？” 周骜脸上那点故作轻松的戏谑原地凝固，男孩看着少女的眼神逐渐幽深：“你……想去哪儿？” 杭姿一副听从安排的坦然模样：“随你。” 周骜其实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和她呆在密闭的空间里！ 他们的常规流程都还没走完呢！ 这就跟签完合同没盖章一样，总吊着，不踏实！ 而且……他本来也想。 说他流氓他也想！ 周骜把她往怀里一带，他低下头抵着她的脑袋，因为那点讳莫如深的小心思，让他选择半真半假的吓唬：“那我要把你往家里带呢？怕不怕？” 杭姿看了他一眼，偏了偏头，认真的问：“公交，还是打车？” 周骜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打车！ …… 周骜带杭姿回了以前的家，也是他现在回Y市会住的家。 杭姿早上无意听到周运行说中午回来做饭，满以为家里有人，进来才发现根本没人。 她原先并没有多想，只是随口问了句：“叔叔还没回来吗？” 周骜弯腰给她拿一次性拖鞋，闻言站起身，邪邪的笑了一下：“啊，原来是以为我爸在家才胆子这么大跟我回来？那你想错了，一般情况下，他那边得收拾到下午，还得提前准备明天的食材，你说他回不回得来？” 杭姿恍然大悟，周运行会那么说，是因为要留她吃饭，结果后来周骜说带她出去，周运行自然就不会这么早回来。 杭姿心思过了一圈，一抬眼，面前的大男孩正直勾勾盯着她。 她故作不知的问：“不请我进去吗？” 周骜眼神动了动，慢吞吞侧身：“您请——” 杭姿笑了一下，一边观察着周骜家里的布局，一边寻找他的房间。 虽然现代住房打着户型更舒适更适合居住的口号，但其实早年很多良心楼盘都有着不错的格局，周骜的房间是正朝南。 和大多数男孩子的房间一样，色调冷硬，没有什么别出心裁的小设计，也没有诸如小公主、小王子这种主题风格的布置，大概是很多年前买的房子，所以软装已经有些过时，但是干净整洁，东西齐全无损，就是中规中矩的男孩房间。 杭姿刚要走进去，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男孩整个怀抱的温度，远比一只手掌来的灼热。 杭姿只觉得有温热的气息喷急促吐在颈边，暴露着行动者紧张的情绪。 她声音很轻：“怎么了？” 周骜歪头埋在她的颈间，目光盯着她侧脸细腻洁白的肌肤。 一说话，气息更热：“除了我妈，我房间还没有别的女生进来过，不知道为什么，你往这里一站，我忽然挺紧张的。” 杭姿任由他抱着，动了动脑袋：“胡说，逢年过节的，你的姐姐妹妹不来吗？” 周骜沉默了一下，片刻后才说：“我爸妈离婚后，我妈为了尽快断开，房子直接给了我爸。我爸挺难过，又舍不得把房子处理，所以后来很多年的时间里，我都是和他一起住在你曾经住过的那个老小区。” 所以，逢年过节，亲戚也是往那边走。 这边的房子，只有这几年才有了人气儿，周运行则是两边换着住。 杭姿忽然有点心疼身后的人。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向，周骜顺势用手臂圈住她的腰，把她牢牢锁在怀里。 杭姿微微仰头看他，想了一下，忽然说：“你……是在跟我卖惨吗？” 周骜痴痴地看着她的眼睛，连辩解都省了：“那你买账吗？” 杭姿的眼睛里含着笑，她从周骜的怀抱里抽出一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 少女轻轻踮脚，在他的唇上主动又温柔的碰了一下。 这个举动就像是赛场上示意行动的信号枪，周骜根本不用提示，在杭姿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后，忽然将她一抱，两步走进房间，长腿一勾带上门。 咣的一声，房门紧合，杭姿的背贴上白色的墙壁。 周骜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杭姿紧紧闭上眼，两只手朝后贴着墙。 周骜的手臂忽然上移，抱住她背的同时，也用自己的手臂隔开了她和冰冷的墙壁。 这个小小的举动，竟让杭姿心间一暖，原本向后贴的手，无师自通的也抚上他的背，周骜如受鼓舞，几乎用一种要把她揉进怀里的力道加深着这个吻…… 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之后。 杭姿面颊绯红，双眸水盈，坐在周骜的腿上小声喘息。 真是能亲！ 周骜心满意足的抱着杭姿坐在椅子里，还会恋恋不舍的轻轻啄她。 -- 第222页 杭姿微微侧身面向他，因为坐在他身上的缘故，让她也能居高临下的看他。 “还没亲够呢？” 周骜理直气壮的反问：“这怎么可能够？” 杭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周骜心里直接开始打鼓。 “怎、怎么了？”是不是他刚才太浪了？还是他亲的如狼似虎让她觉得恶心？ 这、这可不能啊，他才敢尝到这种要命的甜啊！ 虽然是牛肉味的甜，可他喜欢！ “周骜。”杭姿柔声喊他。 周骜把脑袋往她面前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巴巴：“嗯？” 杭姿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是不是……还不太习惯有我？” 周骜一愣，一时间居然听不懂这话是好是坏：“什么意思啊……” 杭姿往他身上靠了靠，一点点讲给他听：“难道不是吗？好像我们在一起之后，不管做什么事你都特别紧张在意，也会想很多，就好像……根本没有适应身边有了一个我。” 周骜还是听不出这话里的情绪。 但如果杭姿现在能说出一句——这种相处证明我们不合适，我们还是分开吧。 他能当场疯给她看。 “不是，你……你为什么这么说啊？我那是因为高兴，我……我喜欢你啊。因为喜欢你，中间还闹这么多事儿，我差点都不敢抱希望了，你……” “你看，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是不是？” 周骜：…… 杭姿脸上带着笑，语气是能安抚人心的温柔：“我也喜欢你啊，因为喜欢，所以我会很快的把你融入到自己的生活。我们不是临时搭伙过日子，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一起出门，一起游玩，一起吃吃喝喝，这种相互陪伴的日子。” “每一次在一起的时间，对我来说都是很高兴的事，所以我应该不会因为新鲜，因为还没有适应，就像是要一次把所有的期待和热情都用完，唯恐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少女眼神温柔的安抚着周骜：“我觉得，以后的机会多得很呢。” 周骜喉头一滚，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太高兴了，太激动了，还会不自觉的把自己的行为和她的反应放在一起做对比。 他不是喜欢胡思乱想犹豫不决的人，但如果和她有关，他总是双标的很彻底。 “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没关系，我可以改的。” 杭姿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明明刚刚才有过激烈疯狂的热吻，周骜却觉得，她主动的一个吻，胜过他全部的火热。 “我没有不喜欢，我只是想……尽快被你接受。接受到——平和的把我当成生活里最自然存在的一部分，不可或缺，但也不和其他事相互影响的程度。” “我想和你用这种稳定平和的方式，一起度过很多很多年。” 第115章 “我女朋友……” 　…… 周骜觉得, 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听过最动人的情话。 少女的一字一句，暗含着温柔的安抚，像是看到了他的不安和躁动。 周骜忽然抱紧了杭姿, 脸埋进她怀中。 杭姿脸蛋微热, 但没有推开他, 轻轻垂眼, 就看到他的发顶。 周骜发质有些硬，像他这个人。 抱了一会儿, 周骜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杭姿不解：“怎么了？” 男孩从她怀中抬起头来，一双大手还圈在她的腰上，鼻间全是属于她的淡淡香气。 “我女朋友……” 杭姿认真的看着他：嗯？ 周骜眯了眯眼，由衷赞叹：“身材真好。” 刹那间，杭姿的表情僵硬了几秒，等她缓过神他到底是为什么忽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只觉得刚才被他埋过脸的位置跟滚了碳火一样灼灼生热。 “你……” “流氓！” 她再也不要他抱了，扭动着要站起来。 周骜哪里能依着她, 稳稳地把人箍在怀里：“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杭姿被他的逻辑逗笑了：“你耍流氓, 还要我讲道理？” 周骜笑看着她, “不是你说要我用平常心看待有你这个女朋友的事？那反过来，你也得用平常心看待……”笑容明朗的大男孩，眼中溢出几丝玩味的笑意。 他凑到她耳边：“你在男朋友眼里，相当诱人可口的事实。” 诱人可口？ “我是什么吃的吗！” 周骜笑得更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你的确是可以吃的。 杭姿的表情有些紧张，凭她的程度来说，今天能这么主动…… 等等。 周骜微微一怔,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天的杭姿从早上开始就格外的主动。 主动来找他，主动和他一起去见父亲，甚至明明知道他心里那点小心思，还温柔的配合。 以她的程度来说，今天完全可以称作大胆。 可她还是做了，一件一件，仔细又温柔。 “姿宝儿。”周骜轻轻喊她。 感觉到他没再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杭姿也没再挣扎，柔柔的回应：“嗯？” 周骜冲她笑了一下：“都听你的。” “嗯？”杭姿一愣。 周骜耐心的重复：“我听你的，咱们就好好过，慢慢过。不过……好歹也让我先高兴两天行不行？我真的挺高兴。” -- 第223页 杭姿心头一暖，笑了：“嗯！” 周骜笑里生邪：“那再亲一下。” 嘴唇还红肿着的少女毫不犹豫把他推开：“滚——” …… 假期的最后一天，杭姿没有和林俏他们赶回B市，她和周骜重新买了机票，最后一天各自留在家里陪伴父母。 李姿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角眉梢表现出来的都是高兴，更别提杭天成了。 临走的时候，李姿给杭姿包了一堆吃的，倒不是给她带去学校，而是给她带去杭琦玉那边。 杭姿周末偶尔会去姑姑家，这些李姿都清楚。 当年那件事，她和杭琦玉心照不宣的和解了，其实李姿只希望杭姿好，其他的对她来说，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是不是带的有点多了？” 因为杭姿自己带回来的箱子太小，李姿给她买了个新的， 杭天成瞅着那个笨重的大箱子：“怕是带不上飞机，还得托运，多麻烦啊。你看她小胳膊小腿儿的，一路上多麻烦。” 李姿一听，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连忙又把装进去的往外拿，“我还是寄过去吧。” 杭姿觉得麻烦：“没关系，我送去姑姑家就行。” “这么多，你怎么拿？” 杭姿想着托运也不花力气，就是有点耗时间，而且路上还有周骜，需要搭把手的地方，他一个男孩子肯定是够的，于是她不假思索的说：“没事儿，我搞得定！” 杭天成抱着怀疑的态度，李姿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等到杭姿去洗漱的时候，杭天成嘀咕着还是寄送比较方便，李姿忽然笑了一声：“说不准有人帮忙呢。” 杭天成一愣：“谁？” 李姿耸肩：“你问你女儿呗。” 杭天成又不傻，他当年追李姿可没少用招数，帮忙，巧遇，想方设法约会。 “你该不会是想说，姿伢儿谈恋爱了吧？” 李姿还是那句话：“你问你女儿呗。” 杭天成“嘶”了一声，最后还是摇摇头。 “算了，她这个年纪，就该好好地谈两场，多见见外面的男孩子，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再说了，孩子自己不想说，他们强行去问好像也不合适。 万一她什么情况都没有，就是纯粹想锻炼一下臂力，这不就显得他们当家长的疑神疑鬼么。 “算了，等她自己来说吧。” 杭姿周一上午时间充足，抵达B市后完全可以先去姑姑家一趟。 天还没亮，她被杭天成送到了机场，父女俩简单话别，杭姿就进去了。 杭天成等会还要开个会，没时间留太久，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孩子从一辆车上下来，脚下生风的跑了进去。 杭天成愣了愣，这孩子，好像在哪儿见过。 …… “我天，这么多。”周骜围着杭姿转了两圈：“你是要去姑姑家过年呐？” 吐槽归吐槽，等到托运行李的时候，他又比谁都自觉，主动拉过行李。 杭姿由衷地想，有男朋友真好。 从Y市到B市也就两小时的航程，两人都起得早，干脆在飞机上补觉。 “欸。”周骜动了动肩膀：“靠靠呗。” 杭姿看他一眼，从善如流的靠上去。 少女软软的发丝摩擦在肩头，周骜心里一阵感慨。 回去的时候他们还在闹别扭，回来的时候就完全是另一个故事了。 他笑起来，拨过杭姿的脸，在她额头上“啾”了一下。 杭姿正困着，刚酝酿出睡意，直接被他“啾”得吓醒了：“嗯？” 周骜舔了舔唇，只觉得她可爱死了，伸手把她的脑袋按回肩膀：“赶紧睡！” 杭姿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继续酝酿睡意。 周骜痴痴地看着她，他想，真是捡到宝了。 …… 元旦回家是临时计划，杭姿以为自己耽误了进度，可等她回来联系到高芸的时候，才发现她那边的进度比她想象的还慢，不仅慢，还和她设想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按照他们之前商量的计划，整个工作室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划分区域，策划节目。 但是这些或专业或接近专业的业余班子，一旦投入策划，就越滑越深。 就拿高芸来说，她主修的是琵琶，又因为琵琶是民族乐器里相当有代表性的乐器类，所以她越想越复杂，恨不得在初登场中就能面面俱到的展现她想展现的东西。 “不可能。”杭姿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她这个想法。 “芸姐，你最丰厚的经验就是登台，跟过团，也有过个人演奏，但其实无论是哪一种，你在当时面对的，是要通过这把乐器来传达曲子里面的东西。但是现在，你是要通过表演来让人认识甚至接受你演奏的这把乐器。这就像每首曲子传达的东西都不一样，你也不可能一次就把一把乐器的底蕴全都表达出来，更不可能一次就让所有人都认识甚至接受。你得慢慢来。我们需要一个过程。” 高芸一心只想完成一场完美的表演，这会儿倒是虚心。 她翻出好几首自己写的谱子，“我大概懂你的意思，所以，你说的过程，是不是指从通俗到深入？那你觉得这里面哪几首比较合适？之前我就说过想和你齐奏，效果上会比较饱满，你不用管我，这些我都OK，你可以按照你的意思选选看。” -- 第224页 杭姿抿抿唇，放下手里的谱子：“我仔细看过，你的谱子写的都很用心，我看过都很喜欢，也上手练习过，和你一起表演完全没问题。但是……” 高芸不解：“但是什么？” 杭姿顿了顿，坦白的说：“但是我觉得，还可以更通俗。” “更通俗？” 杭姿试着跟她解释：“如果我们现在进行的是一场业内人士的演奏会，那专业性毋庸置疑，可是芸姐，你要想想你是为了什么才创办这个工作室，所以你们最重要的，是考虑你们的受众群的专业程度。所以我建议，这些创作型的作品可以押后，你们可以先通过得到授权，改变翻奏热门曲目，先吸引一批粉丝，给工作室积攒一点热度。” 高芸的眼神逐渐疑惑，并没有了最初那种热烈激情的样子：“你的意思是……” 杭姿深吸一口气，用通俗易懂的话翻译了自己的话：“蹭热点。” …… 在周骜的眼里，杭姿每次来高芸这里，都是兴高采烈的。 可这次她出来的时候，送她的高芸脸上的笑容没那么多了，两人简单的话别后就各自转身。 杭姿双手揣兜，一抬头看到了靠在一盏路灯下面的男孩。 她当即卸下脸上的疲惫，笑着朝他走过去。 周骜把人抱进怀里，第一句就是：“怎么看着有点不高兴？” 杭姿一愣，“啊？” 周骜摸摸她的脸：“没事儿，走，先去吃东西！” 说着，他也不问别的，拉着她就去了最近的一家高分餐厅，把人按到椅子上坐好，他严肃的说：“天大的事，你也得给我好好吃饭。” 第116章 “喜欢看，你管得着吗…… 自从过完元旦, 周骜和杭姿正式过上了同城异地恋的生活。 利用聊天软件保持联系，通过视频电话以解相思基本成为这场恋爱的主要形式。 杭姿知道周骜最近和几个同学在参加APP设计比赛，获奖者不仅可以得到奖金, 甚至可以跟院里申请成立项目组, 如果被资本方看中, 还可以直接获得投资或者直接收购。 为此, 这一周周骜要么是泡在图书馆写东西，要么是跟小组在空教室讨论开会。 同样, 周骜也知道杭姿卸下了班干部的职务，除了保持成绩之外，她全部的心思都扑到了高芸的那个工作室上。 大概是因为早年轻易的放弃，多少成了她心里一道浅浅的坎儿，所以，她只能以业余爱好者的身份，尽最大的努力来延续这份热爱。 虽然各自都很忙, 但两人约定好，如果没有突发性世故, 原则上他们需要保持一周至少一次的见面频率。 这一点周骜也和组员协商过。 毕竟都还是学生, 谁也不是超凡脱俗的铁人, 所以一个晚上或者一个半天的放风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杭姿，她虽然一心扑在工作室这头，但到底不是正式员工，顶多算个用爱发电的编外人员。 不过，这位编外人员, 今天好像有点电力不足。 周骜守着她吃完了大半碗玉米南瓜粥，期间又零零碎碎给她夹清淡的小菜。 直到杭姿真的吃不下时，他才端过她吃剩的, 稀里哗啦全给收拾了，点的菜愣是一点没浪费。 杭姿原本有点低落，可周骜吃的太香了，轻易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看人吃东西都能解压舒畅。 周骜察觉杭姿的目光，抬起头：“你看我干嘛？” 杭姿顺口说：“喜欢看，你管得着吗？” 周骜挑了挑眉，抽出一张纸巾擦嘴：“那你看的是我，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真是吃饱了，都有力气斗嘴了。 杭姿看了一下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再晚点就赶不上宿舍关门了。 如果换在平常，周骜肯定爽快应下。 但今天就是瞎子都能看出她不太高兴。 这种时候，同城异地恋的糟心就体现出来了。 明知道女朋友不高兴，却连想安慰她，都要考虑一下门禁时间。 当然，不止是安慰，他想她快想疯了。 可是这两者本就不冲突，所以周骜就大胆的提了。 “欸，带身份证没。” 杭姿表情一凝：？？？？ 周骜笑起来：“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杭姿：…… …… 虽然确定了恋爱关系，但是杭姿从来没有想过两人的关系会跟坐了火箭似的发展。 诚然她脑子里真的没有什么守旧观念，如果水到渠成文火慢炖的习惯也算的话。 而且，她今天的心情，真的没有经历和他来点什么情侣间的小温存。 可是，一直到周骜牵着她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她拒绝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站在房间门口，周骜捏着房卡刷开房门，杭姿看到了一间双人标间。 她面露诧然的看向周骜。 周骜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眼神，眉毛一挑：“看什么看，我又不会吃了你。” 杭姿：…… B市的冬天，室外简直无法生存，周骜麻利的打开暖气，又把两人的东西规整了一下，然后整个房间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毛病才说：“要不要先洗个澡？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杭姿：…… -- 第225页 他的语气实在太自然了，她几乎有种和室友一起来澡堂子洗澡的感觉。 杭姿有点尴尬。 虽然浴室是单独一间，但是上来就要她洗澡，多少要适应一下。 周骜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来：“刚才有点没吃饱，我去楼下买个煎饼垫一垫，你半个小时够不够？” 杭姿懂了他的意思，轻轻点头，完全够。 周骜干脆利落的拿着手机钱包出了门：“把门反锁，我回来之前谁也不给开。” 杭姿觉得好笑，她是什么好骗的小女孩吗？ 等周骜一走，杭姿立马开始洗漱。 B市不仅冷，而且多尘，大风。 杭姿以前两天洗一次头，现在来了这边，只要出一趟门，就必须洗头。 周骜出去之后，她也顾不上尴尬，钻进浴室飞快洗漱。 最后，她只用了二十分钟就结束战斗，周骜还没回来。 外面可太冷了。 杭姿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结果手机铃声在门口响起。 她一愣，赶忙去开门，周骜就靠在门边，手里倒是的确捏着个煎饼果子的包装袋，正一下一下把它捏成个纸球。 周骜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侧首一看，笑了：“哟。” 杭姿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侧身让他进来。 周骜转身走了进来。 杭姿洗完澡之后，头发还湿哒哒的，身上穿回了自己的衣服，一般情况下，她不会碰酒店里的衣服。 “我吹个头发，很快就好。” 周骜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心想，他真的已经足够正人君子了，偶尔要点甜头，不过分吧？ 男孩笑着跟了进来，从后面轻巧拿过杭姿翻出来的吹风机，“我来。” 你来？ 杭姿眼里露出诧异，可是看他握着吹风机不肯撒手的样子，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周骜站在杭姿身后，比她高出一个头，男孩子的头发短，一般用不上这玩意儿，他虽然仔细，但依旧笨拙，就抓着湿法一缕一缕湿法慢慢的吹。 杭姿做事讲究效率，这幅画面看起来很浪漫没错，但这事儿让他做起来真浪费时间。 “要不……我给打个的，你善后？”她好心的建议。 周骜到底是第一次给女孩子吹头发，虽然他只是想珍惜和女朋友为数不多的腻歪时间，但如果把宝贵的时间全用在吹头发上，他也觉得不理智。 “给你。” 杭姿接过吹风机就开始干活儿。 她直接弯下腰，把头发倒过来低着头吹，后颈，两侧，前额，先把大致的水吹干。 周骜靠在门边，安静的看着她露出的白皙脖颈，束起袖子露出的纤细手腕，还有她弯腰的时候，针织衫里勾勒出的纤瘦腰肢，他舔了舔唇，礼貌地别开目光。 差不多七分干的时候，头发基本蓬松顺滑了，杭姿放下吹风机，随意用手抓了一下头发，瞬间打理直顺。 她看向靠在门边的男孩：“来嘛？” 周骜动了，拿起吹风机：“当然来！” 有了杭姿打底，后面的流程就顺利多了，周骜按照她的吩咐，吹风机从上往下吹，一边吹一边用手指捋顺发丝。 热风将少女发丝的香气吹散，明明是酒店里最一般的洗发膏，周骜却觉得这味道混合了杭姿身上原本的香味，变得勾人。 男孩的手指爱怜的搓揉着少女柔软黑亮的发丝，趁着杭姿不注意，他偷偷放到鼻间闻了一下。 嗯，真香！ 吹好了头发，周骜也要洗澡了。 他把杭姿推出浴室：“不准偷看啊。” 杭姿：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她转身去了自己的单人床上，翻出手机开始充电，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 手机上有好几条微信消息，杭姿打开一看，是高芸发过来的。 她发了两段长文字，第一段是对讨论时候自己的激烈用词道歉，第二段，是希望她目前还是以学业为重。当然，她的专业是毋庸置疑的，等到她拥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之后，她们一定会有合作的机会。 看着这段文字，杭姿想起了高中时候和高芸一起吃饭聊天的场景。 如果只是畅谈理想，恣意规划，谁不是兴致勃勃，转眼就描出一整张蓝图。 可只有等到真正开始实践交锋，才发现观念上的错差是不可逆的。 一旦有了观念差别，很多事情就谈不拢了。 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刚刚进大学的学生，没有经验，没有资历，哪那么容易对别人的宏图指手画脚？ 交情归交情，但关系到人生理想和追求，谁都不愿意轻易让步。 杭姿握着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打开自己的微薄，盯着自己从来不经营的，只是偶尔点开看看新闻的账号发呆，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子里慢慢成型，以至于浴室的水声停了她都没留意到。 浴室的门被打开，周骜就穿了个裤头走出来。 杭姿下意识抬眼看去，一双眼猛地瞪直，结结实实一波视觉冲击。 周骜虽然早就不当体育生，但是他多年来坚持锻炼，以至于昔日的努力依旧在身上留下了痕迹。 他很高，肩宽腰窄，长腿完美，走路动作的时候，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力中凹出了完美流畅的线条，让他看起来高大又紧实，而每一寸线条，都在勾勒他的性感。 -- 第226页 他旁若无人的走出来，脸上不知道是被洗澡水烫的还是被热气熏得，也有些发红。 换下来的衣服被扔到了一边的沙发上，他顺势滚上了床，两手垫着后脑枕在床头，坦然的和杭姿对视。 杭姿终于回神，飞快别过脸。 “把衣服穿好再出来啊！” 第117章 可能不够专业，但足够…… 周骜起先也有点不自在, 可是他平常在家也这样，不是因为她在才故意这样。 而且，看到她紧张害羞, 他怎么就那么想逗逗她呢。 这样想着, 他眉毛一挑：“怎么了？我又不暴露。” 你这还不暴露！ 你…… 杭姿直接背过身去, “关灯睡觉！” 眼不见为净。 周骜见好就收, 用脚勾来被子：“行行行，我盖上了！” 杭姿回头瞟了一眼, 见他赤身赤腿儿直接盖着酒店的被子，顿时有点不能接受：“你要不要穿件衣服。” 周骜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把心放到你肚子里，老子没这么禽兽。” 杭姿愣了愣，知道他误会了：“不是……我是觉得，酒店的被褥不如家里的干净，之前我看过报道, 有人住了黑心酒店，身上都长疹子了。” 听她这么一说, 周骜挑了挑眉, 往她身上看了一眼。 所以, 你穿的严严实实出来，不是防着我，是在防着被褥不干净啊。 男孩子是真没那么多讲究，至少周骜是，他叹着气坐起来, 伸手去够自己的秋衣秋裤：“行，我穿！老子下次带你去住五星级酒店，入住之前先给你把床套被褥杀个毒, 行不行？” 嘴里虽然叨叨，可衣服还是穿好了。 正要躺下，杭姿欲言又止。 周骜敏锐察觉，怅然失笑：“又怎么了？” 杭姿指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不等头发干了再睡吗？” 周骜摸了一把头发。 无论是非主流横行男生们总爱留一些遮眼刘海的时代，还是到了大学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各种烫发开始打理自己的年纪，周骜始终是一抖干净利落的短发，两侧板寸长短，头顶略长一点，额前短短的搭一层。 是杭姿在学生时代看惯的男生发型，透着一份阳光和干净。 但她觉得，周骜不爱折腾头发，和爱不爱美没关系，纯粹是懒。 否则他也不会在洗澡的时候打湿了头，擦都懒得擦。 哦不，他是直接擦枕头上。 这一次，杭姿连商量都省了，直接下床去把卫生间储物柜的吹风机拿出来，在床头插上电，对隔壁床的男孩招招手：“过来。” 周骜撇嘴一笑：“呐，是你让我过去的啊。我是清白的啊。” 杭姿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作势就要去拔插头：“不吹拉到。” 说时迟那时快，周骜几乎是一步跳到对面床上，吓得杭姿一声轻呼。 周骜背对着她盘腿坐好：“赶紧的。” 杭姿轻叹一声，打开吹风机为他吹干脑袋。 男孩子头发短，吹起来也特别的快，周骜没洗头，就是洗澡的时候溅到的水，没一会儿就吹干了。 关掉吹风机，她一边探手去拔插头，一边说：“睡觉的时候脑袋得吹干，不然会头疼。” 周骜顺势躺下来，两手交叠垫在脑后，目光追着少女的身影一路进了浴室，等了一会儿，又追着她一路到了床前。 杭姿走到床前才发现，他躺着不动了，嘴角擒着坏笑，仿佛就想看她怎么办。 杭姿看了眼隔壁空着的床，作势要走过去。 周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轻轻一带就把人拉回来坐到床沿。 他勾着嘴角：“都一起进来了，你要跟别人说我们没睡一起，也没人相信啊。” 杭姿瞥他一眼：“我有病吗？逢人就说这个？” 周骜不死心：“那……要是咱们进来的时候被谁看到了呢？” 杭姿：…… 她就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周骜觉得，尺度到这里就可以了。 她本来就是个慢热的人，习惯细水长流，调情可以，强迫就没意思了。 这么想着，周骜笑了一下，松开她的手：“跟你开玩笑的，让你让你。” 说着他坐了起来，屈起腿就要下床找鞋。 还没来得及动作，面前的少女忽然靠了过来，脑袋不偏不倚的抵在他的右肩上。 周骜的动作顿住，下床的动作慢慢收起，又坐了回去，单手向后撑着身子，右手无声的绕到她的后背，轻轻拍了一下，又一下。 杭姿并没有抗拒，反倒闭上了眼。 看来今天的心事的确分走了她太多的精力。 周骜勾了一下嘴角，偏头在她耳畔低语：“其实，这么撑着有点累，咱们能先躺下来吗？” 杭姿的眼睛睁开，情绪难辨的看了他一眼。 周骜正色道：“那听你的，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最终，周骜还是在杭姿的床上躺了下来，杭姿坐在床边，像是经历了一个短暂的犹豫，她咬咬唇，也在周骜身侧躺下。 少女的娇软身躯入怀时，在周骜心中画下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他之前也抱过她，可原来，同样是入怀，抱进怀里和躺进怀里，感觉居然这么不一样。 -- 第227页 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的沉溺在这种感觉中，毕竟怀中的少女实在有点沉默。 他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低声喃喃道：“怎么了？” 杭姿一开始没说话。 周骜耐心极好，就这么安静的陪着他，绕到她身前抱住的手掌搭在她的手臂上，会轻轻的拍击她，像是一种哄逗安抚，也是让她知道，他没有睡着，有什么话随时可以聊。 终于，杭姿动了一下，说：“周骜。” 周骜声音很轻，也很清醒：“我在。” 杭姿在他怀里转了个向，改为面向他：“今天，我和芸姐有点小争执。” 就知道。 周骜笑了一下：“那，说一下？” 杭姿点点头，显然是闷坏了。 其实，真的只是小争执，高芸甚至没有说什么重话。 但是她坚定的态度，已经预示着商议的失败。 “那时候，我还在上初中，刚接触到芸姐他们的时候，她还是个学生，也招揽了好一批有共同兴趣爱好的校友和同好，都是芸姐在各个学校看比赛，看表演挑出来的人选。那时候她还没有正规的工作室，但是凭着她的人脉，已经可以接一些小商演。” “当时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所以遇见芸姐，在他们的小团体内打打杂，帮帮忙，我觉得身心都很放松，我也以为，自己看到了为了热爱的东西奋斗发光的人是什么样子。” 周骜安静的听着，忽然笑了一声：“啊，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鸡，就是这时候被大佬啄的？” 杭姿愣了一下，也笑了。 这不是杭姿第一次提起高芸的事，在他们当年第一次谈心的时候，她就简单的描述过。 “你还记得啊。” 周骜在她颈窝蹭了一下，唇瓣擦过少女细腻的脖颈，热气氤氲：“你的事，我哪件不记得。” 杭姿脸上漾着笑，继续说下去：“从那时候，到高中那会儿，再到今天，我一直以为，只要志同道合，什么困难都不算难。可没想到，才第一步，我们就有了分歧。” “其实，不管是当初比赛、表演，还是后来芸姐给大家拉商演，严格上来说，都是非常正规传统的演奏。专业之外，可以玩笑，可以打闹，但专业之内，所有人都有一颗敬畏的心。专业的人，总是以在传统领域游走为荣，既存着热爱，也存着一份骄傲。但热爱的人，仅仅是凭着热爱去演绎，未必敢说自己专业。” “我想，这大概就是最大的隔阂吧。” 杭姿扬起小脸，看着面前与自己呼吸交融的男孩，眼神纯净到没有一丝杂念。 “周骜，我可能帮不了芸姐什么忙了，或者说，她暂时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周骜与她四目相对，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姿宝儿，你一开始，也是因为喜欢你的琵琶，喜欢民乐，所以才和高芸他们走到一起的吧？” 杭姿乖乖点头。 周骜笑了：“所以啊，可能在一些观念上，你们有分歧，往严重点说，大概有点分道扬镳的意思，但我觉得吧，只要你们热爱的东西是一样的，为了这份热爱想要达成的目的也是一样，那就会有殊途同归的一天。大概就像，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奔着想和对方在一起的目的，我们终究走在了一起。” 杭姿噗嗤笑了，不给面子的吐槽：“一点都不像。”根本就是两码事。 周骜眼神温柔的看着她：“那我再打个比方，这就有点像……我们以前打比赛。如果一个队的队友还好说，有默契，有套路，彼此知根知底，但要是打那种区域性的联合赛，那就要命了。跟你不熟系的人组队，每个人都有想法，自诩专业，骄傲的要命，谁也不服谁，分歧自然就出来了。” “可是到了最后，我们还是会为了最后的目标慢慢磨合。谁更专业，谁更骄傲，都不比一场比赛的胜利更重要，更引人在意。所以，你应该庆幸你们只是方式不合，而不是从一开始，从目的上就敌对相反。那才是让人难过的事啊。” 周骜捏了一下她的脸：“他们可以用他们方式来努力，你也可以坚持你自己的方式。”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可能不够专业，但足够热爱。” 周骜一番话，在少女眼中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她呼吸微促，一向沉稳自信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忐忑：“真的吗？” 周骜心动的要命，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比真金还真。我陪着你，帮你见证。” 第118章 “不许亲，还没洗漱！…… 周骜原本以为, 如果这个晚上注定是个难眠之夜，那也是因为爱人在怀却要克制的失眠。 他万万没想到，之所以难眠, 是因为他把原本失落的少女给整亢奋了。 从来不提倡熬夜的少女直接从被窝里跳出来, 拿过酒店的便签纸和笔开始写策划。 周骜支着脑袋在一边看着她, 十分无奈的笑了。 二十分钟之后, 深夜恶魔准时抵达。 烤串儿，炸鸡, 还有两大杯饮料。 杭姿打了鸡血的在那写写画画，周骜就用筷子把串串撸下来，然后一个一个夹给她吃。 她还挺挑，不吃肉，就吃点烤素菜。 周骜失笑：“你又不胖。” 杭姿坚持的摇头：“现在开始我要克制。” -- 第228页 周骜虽然没闹懂她为什么现在开始要克制，但还是随了她。 等他吃完，看了一眼杭姿, 好家伙，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东西。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睡了。 周骜叹了口气, 转身打给前台——再送一份纸笔过来。 很快, 前台送来周骜要的东西, 周骜拿了纸笔，往旁边的沙发上一躺，书包往腿上一掂，一手拿手机，一手握笔, 开始整理之前小组讨论还要完善的地方。 于是，第一次共处一室的小情侣，就这么各占一角, 各忙各的，一转眼就是三点钟。 周骜从不当体育生开始就没了熬夜的禁制，甚至在高考最后那一阵，因为压力的太大，心里太忐忑，还会整夜整夜失眠，到了大学更是没了顾及，为了压缩任务把周末空出来，熬夜都成了家常便饭。 三点多的时候，周骜的手机显示电量不足，他正要掏充电器，动作忽然顿住。 坐在桌子前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周骜觉得好笑。 我当你是多能熬。 他轻手轻脚放下东西走过去，弯腰试探。 杭姿显然是困极了，最后一个字最后一笔，被她拉出老长一道痕迹。 周骜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睡眠质量极好的少女纹丝未动，好在她是枕着手臂睡得，脸蛋上没有印上痕迹，倒是受伤印了点墨迹。 周骜给她把被子盖好，转身去整理她今天写的东西。 杭姿的字体很清秀，哪怕是快速写出来的字，比划也丝毫不乱，反而有点龙飞凤舞的气势。 周骜简单的翻了几张，眼神微微一变，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少女。 看不出来啊，脑袋不大，想法不少。 周骜又翻了几张，心里大概有数了，帮她把稿件整理好后，周骜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她身边一起躺下。 再次躺在一张床上，周骜却没了之前占据整颗脑子的旖旎想法。 他伸手摸了一下少女柔软的黑发，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又忍不住凑上去从背后抱住她。 有人同床共枕的异样感到底惊醒了熟睡的人，杭姿微微一动，喉头溢出几声软软的轻哼声。 周骜的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嘴唇靠近她的耳畔。 他声线低沉，像在熟睡少女耳边的催眠。 “姿宝儿，加油。” 那歌词不也唱么——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有奇迹。 就算单枪匹马，也能杀出血路。 因为前一天熬了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距离退房只剩一个小时。 杭姿手忙脚乱的要起床，被周骜一把拉了回来卷回被子里。 杭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身边趟着个异性，着急忙慌想起床也是有点尴尬的感觉，她轻轻捅周骜的腰：“赶紧起来呀……” 她调子软软的，还带着几分急切的请求，周骜越听越不想做人。 “杭姿，讲点道理行不行，我迁就了你一晚上了，你给我点甜头呗。” 杭姿捂住嘴：“不许亲，还没洗漱！” 在这方面，她包袱也挺重。 周骜坏笑着把她掉了个个儿，改为从背后抱着，一双手绕到身前，刚好停在她胸口。 “嗯，不亲，那摸摸行不行……” 杭姿：！！！！！ 她跟一条活鱼似的反弹，结果撞到了男孩在晨间变化的身体，动都不敢动了。 杭姿脸红的跟滴血似的：“你怎么耍流氓啊！” 周骜因为她挣扎，所以改为松松的抱着，任由她挣出一个挣扎的空间，他笑了两声：“谁耍流氓了，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这叫坦白的爱。” 呸！不要脸的坦白！ 就在杭姿准备起床的时候，周骜的语气忽然正经起来：“姿宝儿。” 杭姿被他逗得脸红心跳，直觉他又说不出什么好话，按着他的手没搭理。 周骜也不在意，径直说：“我看你昨天打鸡血似的，接下来是不是又要忙了？” 杭姿一愣，思绪回拢，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骜笑了一下：“没关系，你忙你的，我也不闲着。不过，你忙的时候，也别忘了我呗。偶尔想想我，再给我点儿甜头，我就能一个人回味好久好久。真的。” 杭姿失笑：“说得你跟个望妻石似的。” 周骜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如果望的是你，那我也是颗最幸福的石头。” 到这一刻，杭姿才后知后觉周骜话里那点小心思。 可一想到和他真的很少有机会能见面，那点青涩的羞耻感又淡了，连按着他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她默了默，嘟囔道：“要多大的甜头呀？五分糖？七分糖？还是全糖？” 感觉到按着自己手的力道松开时，周骜眼中升起一股意外与惊喜。 自己的女朋友，讲客气就是侮辱人了。 他气息逐渐灼热，一双大手探进杭姿的衣服里，埋头吻进她的颈窝，含糊道：“我选直接齁死……” …… 走出酒店的时间，刚刚好过十二点。 杭姿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去。 周骜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把人送回学校。 不过回去之前，杭姿转道去了一趟姑姑家，把自己的琵琶背了出来。 -- 第229页 今天周末，家里只有弟弟妹妹，周骜站在门口，两人猛一看到这么个大帅哥，拉着杭姿就不让走，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杭姿没办法，干脆的承认了。 结果两个小家伙二话不说，拍着胸脯保证——姐姐放心，我们肯定帮你保密。 周骜一听到“保密”两个字，眼角就抽了一下。 等杭姿出来，他没好气哼了一声，杭姿忍着笑，偏偏头：“下周带你来姑姑家吃饭？” 周骜眉毛一挑：“你有时间？” 杭姿一本正经：“毕竟，再忙也要给你点甜头嘛。” 周骜瞬间受到会心一击，整颗心酥酥麻麻的。 原来，当你拥有了一个会认真记下你说的话，还会认真执行的女朋友时。 呼吸的空气都是全糖的。 之后，周骜把杭姿送回了学校，在宿舍楼下拉着她亲了一下，路过的人无不多看一眼。 几乎当天下午“新传第一美女有男朋友了，对方还是个超级大帅哥”的消息就在校园论坛上传开了，甚至还有人拍了照片。 杭姿被舍友cue到，点开论坛看了看，然后转发给周骜。 没多久，周骜回复：今日份甜点+1，感恩【爱心.JPG】 杭姿抱着手机笑得收不住嘴。 …… 其实，和高芸的分歧虽然在杭姿意料之外，但仔细想过后，又在情理之中。 高芸并没有完全否定她的想法。 毕竟在业务转型上，她和工作室的合伙人商议后，都达成了一致。 高芸够专业，有人脉，她有那个底气和资本拉一队人干得风生水起。 但也正因为她的专业、人脉和资本，加上这么多年的坚持，使得她的站位已经有些高，所以她会专心策划线上运营宣传的部分，甚至耗费了很多的心血，所展现出来的都是绝对的专业和传统风格。 她认为杭姿蹭当下火热曲目的做法很low。 那不是演奏，就是机械的翻奏音符，跟传统的琵琶曲简直相差不止三个台阶！ 可是在杭姿看来，很多事情都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现在不是一场专业级的音乐会，而是要让原本很多不懂人开始接触，懂得。 否则为什么传统名曲一直存在，却只火热于考级考试的名录上，很少出现在各个音乐平台的热门榜上？为什么他们当年学特长的时候，各类高端洋气的西洋乐成为首选，连课都排的更多？ 因为在以前，传统乐器和当下流行，始终还隔着一层壁垒。因为最火热的流行曲，随便一首都能听到钢琴，吉他，小提琴一类的伴奏。 不过，现在和以前相比，又有一些不同了。 在各个音乐软件上，开始有了一个小众分区，叫古风。 很多喜好古风的业余歌手，会自行填词，翻唱一些古风曲目。 而从几年前开始，一些优秀的华语乐坛歌手，专辑里已经有了非常动人的国风曲目。 这些婉转动人的调子，古色古香，让人听来回味无穷。 这一年，版权意识还不够严谨醒目，各个平台的管理也相当松懈。 更没有那种专门盯着版权问题帮人打官司讹钱的工作室出现，所以各种翻唱翻奏，都可以随意上传，当然，这里面又涉及一个营利和非营利的性质的区别。 杭姿目前属于为爱发电，再三甄选之后，她选定了一首周总的曲目，开始干活！ 第119章 当然不会和你分手。…… 杭姿的第一个表演视频, 是室友万思颖帮她拍的。 她没有很好的收声道具，只能用手机录制，在宿舍录制两遍都不满意后, 她挑着一个晚上的时间去了教室里。 晚上的教学楼有不少空置, 教学楼锁门前学生都可以自由来这里自习。 万思颖一开始完全是觉得好玩儿, 连男朋友都抛弃了。 可等到一曲录完, 万思颖完全陶醉了。 “我靠，我超喜欢周董这首歌, 你翻的太好了吧！味道全有了！” 杭姿笑了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周董这首曲子很有中国风，曲调缓缓动听，改变翻奏难度不大，但越是简单的谱子，越是能在基本功上听出差别来。 音色的质量，音韵的内涵, 都是造成听众最直观感受的重要元素之一。 所谓练琴怪圈，不在于曲子难不难, 而是一旦练了很多遍, 就会开始打手, 跟着了魔一样一遍遍出错。好在，经过一遍遍反复练习润色，这首曲子总算是录完了。 不过，杭姿没有太多功夫享受赞誉，她一共用了两部手机录制, 一步架着录，一部拍特写，所以她还得摸索着自己学剪辑。 回去的路上, 万思颖反复的滑动视频进度条，专门挑了几段给杭姿看：“以前读‘犹抱琵琶半遮面’，总觉得那种画面羞羞媚媚的，可是今天我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被你带进去了。你绝对是大师！” 杭姿毫不犹豫的否认自己：“当然不是。” 她拿出手机，翻出刘德海大师年轻时候弹奏《十面埋伏》的视频。 万思颖还没从杭姿的现场表演里缓过神来，看完之后完全吃下了这波安利：“啊！这首曲子我以前总是听前奏，都是在一些影视作品里面，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这么大一段儿，你别说还真有点毛骨悚然的。” -- 第230页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男人弹琵琶是不是更占便宜啊，就这指力弹出来的音特别带感。” 杭姿收起手机：“那也不能这么说。”她又列举了优秀的女性演奏家，她们不仅自己优秀，还在文化传播上有很大的贡献。 万思颖：“真的很好听！哎我跟你说过没，我小时候特别爱看电视剧，就属于披床单剪蚊帐那一挂，哎哟电视里那仙女一飞，可把我激动坏了！我就想学跳舞啊，然后我妈被老师一宣传，跳拉丁了，因为当时市里好多拉丁舞的比赛，有些含金量高的比赛还能在升学的时候加分。” 杭姿笑了笑：“一样。我们那时候也挺多这样的。” “那你怎么学琵琶了？” 杭姿想了想，说：“喜欢就学了呗。” 万思颖由衷道：“羡慕。” 回到宿舍，杭姿紧锣密鼓的开始剪辑。 这一年，简单好用又热门的剪辑APP还没有太多，杭姿电脑里也没有下载专业剪辑软件，她用的是Windows live，电脑自带的一款超级简单的剪辑软件。 可惜术业有专攻，就算再简单，第一次上手难免笨手笨脚，熬了一个小夜才出了个半成品。 直到周五的时候，成品被发到了杭姿用自己的身份在各个平台注册的账号。 她的账号统一叫“姿姿不倦”。 万思颖早盯着她了，视频一发布，她就立刻给啦啦队的姐妹，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宿舍，甚至校园论坛都安利了一波。 杭姿录制的地点是在教室，所以在校生一眼就能认出来。 很快，杭姿的班级也看到了这条视频。 “我草，姿哥你不当班干部之后开始投身艺术事业了，你真的不是艺术系来我们新传界卧底的吗？” “姿哥牛逼！好听！” “姿哥，什么时候上中央大剧院表演？我们现在就开始攒门票！” 玩笑话越说越没边，后面几乎是无脑吹了。 杭姿干脆也放开了接受玩笑，说：“比起攒钱，你还是先练手速吧，我怕你到时候票都抢不到。” 这下班上气氛更火热。 倒是杭姿的辅导员紧张兮兮的来找她谈了一次华，问她先是放弃了评优评先的班干部，然后又开始捯饬这个，看起来捯饬的还挺好，该不会是想转系吧？ 没等杭姿回答，辅导员就开始跟她分析现在学校对转系条件卡得很死，又声情并茂的劝道，不要轻易放弃传播学啊！ 杭姿失笑，再三保证自己是在尝试教学案例，试图活学活用，辅导员这才放心的离开。 毕竟是系内门面，成绩又好还多才多艺，可不能便宜艺术系。 杭姿直接在系内小火了一把，名气渐渐向系外发展。 好些学长开始打听杭姿整个人，从同班、室友，多方多面开始尝试接触。 就在这时，发布过杭姿视频的所有平台下，都出现了一个ID叫【骜骜乱叫】的评论。 他的头像是一张极其帅气的正面照，帅到发骚。 这直接让人联想到网上那种顶着帅气照片，爱在夜深人静时给女性发“头像是我，聊吗”的那种人。 特么的一看就不是真人！ 而这个【骜骜乱叫】之所以会引起注意，是因为他非常高调的在女神的视频下面流言—— “我女朋友真棒。” 而杭姿在这条评论出现没多久，亲自下场，在众多评论众把他捞起来，回复—— “谢谢男朋友。” 于是，网友们炸了。 真的是男朋友！？ 那头像可能是真的哦！ 真的这么帅！？ 网上一片热闹，可杭姿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单单一个视频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她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第二条视频的拍摄。 这一次，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B市绝对算是一个在历史上拥有悠久历史的城市，那么多景点，必须利用起来！ 她当即联系了林俏，问他们周边游还在进行没有。 林俏很快回复，最近大家有点忙，考试的考试，回家的回家，没怎么走。 杭姿想了想，问她有没有时间和兴趣来帮帮忙。 林俏最近游戏玩腻了，和裴炼也腻歪的差不多了，立马兴趣浓厚的答应，转头开始规划路线。 不过，这就不太适合周末和小长假出发了。 景点的人能挤爆，得找工作日的空闲时间，而且收声装备和录制装备也得换换了。 杭姿想到就去做，开始扒拉自己的小金库。 当初在B市三年，杭天成给的生活费不少，零花钱还是另算的，可是杭姿很少乱花钱，非常非常地节省，以至于后来回到Y市，身上已经算是小有薄产，多少敢看上万的琴了。 不过毕业的时候，李姿履行承诺买了新琴送给她，倒是帮她省了这笔钱。 就在杭姿打算去摄影器材店逛逛的时候，周骜来找她了，还带了礼物。 今天是周日，两人约好晚上一起吃个饭，周骜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杭姿脸色都变了，直接退回去：“我不能要。” 他送的是一个微单相机，问了很多家店，也查了资料，属于适合拍视频好上手的那种。 除此之外，连收声话筒，可折叠收纳的补光板，补光灯，各种支架都给她准备好了。 -- 第231页 杭姿直接看愣了，他这出手就很专业啊。 周骜摇摇头：“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哥哥赚了钱，给你鸟枪换炮，弄个更好的！这个你先将就着用用。” 还将就？ 想想她的第一条视频，用两部手机在教室里拍摄。 “你、你买这个给我干什么？”杭姿觉得很意外。 周骜搂着她的腰，枕在她肩膀上：“想买就买了呗，怎么，你用不上？” 杭姿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她到现在还记得，高中时候的周骜，勤俭的令人发指。 很少去大食堂吃饭，一双破球鞋穿很久，如果不是学校发了校服，且勒令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他大概能一件T恤穿到老。 更别提一起出门训练的时候，裴炼说的那些事。 总之，周骜应该是一个很节俭的人。 “你这格局，窄了啊。我又不准备把钱带到棺材里，那肯定得用在刀刃儿上啊！存钱干什么？不就是用来追女朋友的，你是我女朋友，我给你花钱怎么了？” 没等杭姿回复，周骜忽然沉下脸，开始阴阳怪气：“你该不会想说——‘啊~等到以后分手的时候，会有经济纠纷’这种话吧？” 杭姿：居然完全无法反驳。 介于面前的男孩太过严肃，求生欲使她摇头：“当然不是！” 当然不会和你分手。 周骜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东西往她怀里一推：“所以……” 他的语气一转，不由得多了几分温柔的鼓励：“我不懂琵琶，也不懂什么艺术追求，文化输出，实实在在就是个门外汉，如果说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大概也就这个了。老子可不是光喊口号的人，说陪你，那就是精神和物质的双重陪伴，你拒绝任何一个，都是拒绝我。” 杭姿怔怔的看着他。 他现在去应聘什么讲师之类的，一定可以很快上岗吧。 东西已经买了，周骜态度又很坚定，而杭姿也的确需要。 她心里一阵感动，圈住男朋友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甜甜的亲亲。 “我一定会加油的！” 第120章 “把东西放回去，然后…… 吃完饭, 收完礼物，周骜的意图就暴露出来了。 他下巴抵在她头上站在她后面，几乎是叠在一起, 慢吞吞推着她的肩膀往她的宿舍走。 “把东西放回去, 然后收拾睡衣。” 高大的男孩在耳边温热低语, 杭姿秒懂。 又是一周没怎么见, 男朋友只能活跃在网络平台下方的评论区，多少有点委屈。 但是！ “你觉不觉得……我刚收了你的礼物, 然后跟你出去……” “啧，怎么有点……那种交易的感觉。” 周骜的脚尖差点打了杭姿的后脚跟，他握着少女的肩膀一掰，迫使她侧过身与身后的他对视。 周骜凝视她片刻，真诚的建议：“那你其实可以再要点。” 杭姿眼睛倏地睁大，抬脚就往后猜——你还来劲了是吧？！ 周骜机敏一躲，朗声笑着继续推着她走, 带着求生欲求饶：“开玩笑开玩笑……” 完了又嘀咕一句：“你脑子里怎么就能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杭姿：…… 最后，杭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睡衣和内衣, 背着包出门的时候, 室友一个个发出了“咦喂”的怪笑声。 杭姿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谈恋爱的事情, 承认的很大方。 但就算这样，对于她夜不归宿，依旧会遭到全寝室打趣，她们甚至会很好奇的问她，周骜这种身材脸蛋都一级棒的帅哥, 是不是连床上质量都那么好。 每每这时候，杭姿只能落荒而逃。 好不好她都没试过啊！ …… 原本以为今天还是去酒店，可是当杭姿被周骜带到学校附近的时候, 却是直接和校外的各种便捷酒店擦身而过，直接进了学校对面一个居民小区。 杭姿脸上慢慢露出疑惑的表情，直到周骜牵着她站在三楼的门前掏出钥匙，她终于回过神。 “你、你住这里？” 周骜：“不然呢？入室抢劫啊？”说话间，钥匙已经拧开了大门。 是一间很简单的一居室。 据说，这个小区的住户大致分为两类，一个是附近学校的教职工，一个是附近学校备战考研的学生，像周骜这种刚上大一就搬出来的新生倒是不多。 周骜是这周才搬进来的，屋里有基本的配套设施，宽带也接好了，他的电脑和日常用品都在这里。 “宿舍不住了吗？” 周骜：“住啊，两边都可以住。” 他宿舍的床位还保留着，是跟辅导员申请了，也和家长沟通过，得到允许搬出来的。 杭姿：“你……” “你你你什么你……”周骜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奇怪的事情。 比如为了和有洁癖的女朋友温存专门租了个房子。 “你想多了。”周骜在她脑袋上轻轻推了一下。 大学宿舍说到底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门禁，比如熄灯断网。 周骜这次和同学合伙参加比赛，经常要一起讨论开会，一忘记时间就被关在门外。 断电断网更不方便。 大一的课程还是有点多的，要兼顾学业和课外活动，就必须把每天的时间都利用起来，他干脆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 -- 第232页 当然，也可以带女朋友来玩，这是附加福利。 周骜推着杭姿到房间，示意她看床上那套粉嫩嫩的四件套。 “全都洗晒过，晒了整整两天，不信你闻。” 杭姿心中五味杂陈，转头看他一眼：“那真是……辛苦你了。” 周骜屈指在她下巴上勾了一把：“应该的。” 事实证明，虽然是老旧的小房子，但是五脏俱全，洗漱一类比在快捷酒店舒服多了。 而且周骜明显打扫过，连厕所的墙壁角落和马桶都能看到明显的刷新痕迹。 整个浴室飘着一股淡淡的芳香剂的味道。 杭姿忽然感受到了周骜那种细腻的心思，会让人觉得身心舒适。 洗完澡出来，她发现周骜窝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看手机，眉头皱得紧紧地。 “怎么了？”她擦着头发走过来，眼尖的瞄到周骜飞快滑掉手机程序的动作。 “没事，你洗完了？”他丢掉手机站起来。 杭姿点点头：“你要洗吗？” 一周就这点相处时间，周骜连忙点头：“我现在就去。” 房间里已经有了暖气，杭姿穿的还是夏款的短袖短裤睡衣，她走进房间，发现房里还有一个没拆封的吹风机。 很显然，是他不会用的东西。 杭姿心头一暖，拿出吹风机吹头发。 周骜洗澡速度堪称战斗，大概没到五分钟就出来了，杭姿有了上次的经验，根本不看他。 周骜心有灵犀，故意走到她面前：“躲什么？” 杭姿眼神一乱，意外瞟到了他修长结实的一双长腿，分明穿着运动短裤。 她抿了抿唇，转向另一边继续吹头发。 周骜看了眼她的手机，还好端端放在一边，他略略松了口气，拿过她手里的吹风机：“我帮你。” 也不是第一次了，杭姿属于那种一旦适应就能很快游刃有余的类型。 自家男朋友，不用白不用。 周骜很快帮她把头发吹好，还仔细的用手指梳理了一下。 等两个人各自忙活完，已经快十点了。 刚刚躺到床上，杭姿就被拉进了一个坚硬火热的怀抱，周骜的亲吻落了下来。 可真是把他欠坏了，他拼命地汲取着属于杭姿的气息，在她身上落下痕迹。 手指控制不住解开了她的纽扣，才一颗，周骜的手紧紧捏着下一颗，却没有着急动作。 “姿宝儿……”火热的唇亲吻着她的嘴唇和脸颊，他喃喃的喊她。 杭姿心跳很快，呼吸都快跟不上节奏，轻轻嗯了一声。 “宝宝……”他的称呼更亲昵，一下一下重重的亲她，像在请示，又更加焦灼的等待回音。 “姿宝儿……” 他一遍遍的喊，杭姿只能一遍遍的回应。不用周骜说，她都能觉得他快爆炸了。 终于，周骜的手伸向床头柜，从里面拿出另一盒同样还没拆包装的东西，无声的在杭姿面前晃了晃。 杭姿眼神迷蒙，脑子却很清醒。 她说什么来着？到底是谁满脑子想的有的没有的！ 他该想的一样不差，居然还鄙视她！ 杭姿眨了眨眼，被他亲出来的迷蒙之色渐渐淡了些。 她眯了眯眼，学着室友那种怪腔怪掉：“这——是什么？” 是什么？ 周骜差点被她气笑了。 要老子一个字一个字指着教你读吗！？ 她就是故意的。 就算箭在弦上，周骜也没冲昏头脑，谨慎的问：“你们家，有……婚前必须守的观念吗？” 这问的相当隐晦了。 毕竟他们才刚刚在一起，虽然他已经肖想很久，但是她始终要有一个接受过程。 要不是她还没到年龄，他现在的条件也不够，真想原地结婚。 周骜脑子里一下子想了很多。 从杭姿的自身意愿到两家的家庭条件，甚至是他现在的能力。 没想到，杭姿紧紧只是指着盒子上的字，重复了一遍问题：“问你呢，这是什么？” 周骜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细细密密想的东西，和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他喉头滚了一下，声音有点发哑：“你说是什么？” 杭姿躺着，偏偏头，一脸天真：“我不知道呀。” 你特么…… 玩呢。 周骜气笑了，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荤话。 杭姿眼珠一瞪，脸蛋噗得红了。 “你……” 周骜挑了挑眉，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杭姿慢慢露出复杂的表情：“你脑子里怎么就能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这句他说她的话，被她原原本本奉还。 周骜堵了一下，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她是在调侃还是在拒绝。 谨慎使他冷静，拿出盒子时有多气势汹汹，收回的手势就有多局促：“那……让它再放放。” 就在周骜狼狈收势的时候，杭姿终于笑了。 周骜耳朵一动，又看回来。 少女眼中满满都是促狭的味道，哪里有半点抗拒和尴尬。 被打压的雄风瞬间重树，周骜翻身到一边，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抽出一个，撕拉一声，戴上装备，然后转身和她滚进了一个被窝。 杭姿轻呼一声，是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凶。 -- 第233页 周骜按住她，“我忍过了，但是你先动手的……” 像是战前的宣言，话音没落，周骜已经亲了下去，开始鏖战。 …… 停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地上丢了许多纸团。 杭姿被周骜用被子裹起来，打横抱到客厅里。 她头发散乱，脸颊飘红，整个人动都不想动。 其实周骜比她更累，可还是先把纸团收拾干净，然后把床单换了。 全部收拾好了，才回到客厅把人抱回来，在床上放好，自己也钻进去，整个过程，两个极累的人并没有说太多话。 最后，周骜抱着杭姿，杭姿抱着小软枕，两人沉沉睡去。 这一夜，周骜居然做了很多梦。 梦到第一次见到杭姿的场景，梦到了学校的操场，甚至梦到了教室里悬挂在椅子上的那一串除臭包。 梦境最后，他蹲在杭姿的椅子前，愤怒的一边扯除臭包一边嚷嚷：“老子不臭！老子不臭！” 正愤怒着，他睁开了眼…… 和他一起沉沉睡去的少女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翻手机。 周骜的眼神慢慢聚焦，意识也跟着清醒，下意识反应——不好！ 第121章 周骜真的已经做到了极…… 手里的手机被抽走时, 杭姿顺势看向身边坐起来的人。 周骜随手把手机放到一边，把她拉下来一起躺着，抱进怀中嘀咕：“一大早就看手机……” 杭姿已经已经穿上了睡衣, 周骜只穿了个裤头, 他手脚并用把杭姿卷进怀里, 睡眼惺忪的往她颈窝埋：“宝宝, 你真棒！” 杭姿：…… 事实证明，小说电视里的确是骗人的。第一次的周骜, 生涩不说，还挺莽撞。 两个都不太适应的人闹得筋疲力尽，并没有一大早再续上昨夜鏖战的意思。 所以，周骜纯粹是过过嘴瘾。 杭姿转头看了他一眼，手机不看就不看吧，她动了动手臂：“我饿了。” 周骜立马睁眼，“穿衣服, 我们学校外面有几家早点铺子味道不错。” 两人一拍即合，麻利的穿衣服洗漱, 牵手出门。 周骜反锁门的时候, 杭姿拿起手机随便翻了翻, 周骜一转身就给夺了过来，随手揣进自己羽绒服的衣兜里。 杭姿：……？ 周骜把手一伸：“要它还是要我。” 杭姿：…… 她从善如流的牵住面前温暖干燥的大手。 这个场景对周骜来说，就像美梦成真一样。 在清朗的早晨醒来，没有特别着急的事情要赶着去做，和喜欢的人一起牵手出门, 再吃一份味道不错的早点。 仿佛提前过上了婚后生活。 “吃完早饭我就回学校啦，你不用送我，我坐地铁回去。” 杭姿抽出一次性筷子, 交叉哗啦掉小刺，周骜端着一堆东西回来时，她把筷子递给她。 周骜愣了一下，闷闷的说：“我送你回去。” 杭姿看他一眼，笑了一下，当做默认。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吃完早饭。 在周骜的强烈要求下，杭姿在吃完早饭之后，和他手拉手逛了一趟超市，买了些她专用的日用品放在他租的小屋里，以后她再过来，就完全不用再收拾东西。 等置办完了这些，杭姿就准备走了。 才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周骜忽然拉住了她。 “杭姿。” 他居然很正式的喊她的名字，而没有沉溺于自创的种种亲昵叫法。 杭姿神情自然：“嗯？” 周骜觉得，这事儿她迟早得知道。 他舔了舔唇，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你现在做的这些，就是你想做的吗？” 杭姿定定的看着他，认真的点头：“嗯。” 周骜轻轻抿唇，然后用一种“我就是你永远的坚强后盾”的语气说：“那你就好好去做，像以前一样，别人的看法都无所谓。反正我永远支持你。” 他往前走了一步，给她把衣服的拉链往上拉了拉，一把马尾梳溜一下：“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同城异地恋已经很难了，难得用上的地方就不要客气。想我了就打电话，有委屈，有什么事都别憋着，都告诉我，行吗？” 杭姿唇角动了动，慢慢向上扬起，是个恬静又动人的微笑。 “知道啦。” 进了地铁之后，因为信号本来就不好，所以杭姿也没用手机，周骜把她一路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告别的时候，他忽然抱了她一下。 这个拥抱久久没有散，他伏在她耳畔，很小的声音和她说话。 “姿宝儿，从我喜欢你开始，就觉得你是最优秀的。” “很多我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是你陪着我想明白的。” “所以，就算我们在一起了，我也怕自己不够好，会配不上你。” 杭姿忍着笑，拍拍他的背：“什么啊，恋爱滤镜吗？那要是等这层滤镜碎了，我在你心里不是什么都不算了？” 周骜笑了两声：“绝对是十级防护，一辈子不破防。什么事儿都破不开。” 年纪轻轻的时候说“一辈子”总是显得不够稳重。 可杭姿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忽然就不想管太久以后的事，欣然接受他在当下捧出的赤诚爱意。 她轻声说：“那我就放心了。” -- 第234页 分开之后，杭姿走进宿舍楼，拿出手机登陆了自己的各个平台账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评论不再是一水的夸。 偌大的B市，人才济济，多得是牛逼的尖子生，一个新闻传播的美女只因为弹了一首琵琶翻奏的流行曲就被吹上了天，多少会引来一些质疑的声音。 首当其冲的就是本校的艺术系。 这网友话也干脆，直接甩了艺术系表演专业的系花，系花学过跳舞，学过钢琴，硬件条件超一流，绝对是可以和杭姿一较高下的等级。 然后，对方从长相的高级程度，气质板块，甚至群众评价，多方位的把杭姿压了下去。 该网友：就这？也值得你们吹上天？ 这还算有理有据的。 剩下的就是纯挑刺了。 当中似乎夹着几个乐器专业的学生，还是本家。 网友1：这指法一看就是业余的呀，你们到底是怎么闭眼吹的？ 网友2：只有我一个人听出来好像有一个音弹错了吗？ 网友3：真的过了，那些嚷嚷十级证书的，你们到底懂不懂啊，小学就能过十级了！ 而这些评论下面，都出现了一个叫“嗷嗷乱叫”的网友。 在杭姿的记忆力，他是个一点就燃的火爆性子。 可是他在各个评论楼上蹿下跳，没有爆一句粗口，而是很细心的阐述杭姿的准备过程和心路历程，好像他全程都站在旁边看了一样。 可惜，他似乎还不懂爱抬杠的网友的尿性。 他这些分明压抑着脾气努力和气的回复，直接引起了新一轮反驳。 网友1：认真就牛逼了吗？认真努力最不值钱，有价值的意见才能带来提升。 网友2：你自己都说业余了，那我说业余不也是实话吗？你高.潮什么？ 然后周骜再也没有回复。 这也是他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都偷偷摸摸心不在焉，又说那么一大通的原因。 他不想让她看到这些评论。 杭姿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小跑着回到宿舍。 她一点也不觉得受打击。 相反，从她把自己的视频上传到各个平台开始，就做好了褒贬不一的准备。 虽然话语不同，但是拨开语言的外壳所体现出来的情景环境，好不夸张的说，她也算从小经历到大了。 可是在周骜的眼里，她仿佛像一尊瓷娃娃，经不起外界这些质疑和挑剔。 他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的想要帮她排除这些不利因素，但其实，她也可以努力的让自己刀枪不入。 杭姿收起手机，只觉得心间万丈豪情。 毕竟一切才刚刚开始呀。 …… 这之后，杭姿调整了自己的更新频率，改为半个月更新一次、 一周一次对她来说其实有些紧张。 毕竟对她这种非音乐专业的学生来说，扒谱的同时还要在原定旋律上融入琵琶本身的特色，就已经需要仔仔细细琢磨，很难机械输出。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是单一的演奏。 随着作品一个个被更新出来，她在拍摄上花的心思是肉眼可见的变化。 从最开始只能在晚自习的教室里用两部手机拍摄，到渐渐有了专业工具，学会打光，学会取景构图，学会分镜，她所呈现出来的在不仅仅是一首曲子，而是一场视觉和听觉同步进行的盛宴，更加显示出几分专业的味道。 而杭姿发布的每一个视频的简介位置，除了注明原作出处之外，道具，摄像，剪辑，都会一一列明。 细心的人发现，起先的道具和剪辑都是杭姿本人亲自下场，中间偶尔会换成其他人，但渐渐的，他们都成了同一个身份。 【男朋友】。 有细心的网友挖出来，在评论里嗷嗷叫起来：小姐姐好可爱！摄像和剪辑居然直接写了男朋友，好奇男朋友！ 这条评论瞬间被顶到第一，大家嗷嗷叫着希望下次视频能看到勤劳的男朋友露脸。 杭姿把这条评论截图给周骜，可把他乐坏了。 这段时间，周骜已经跟着杭姿见过姑姑姑父，也认识了姑姑家几个小家伙，关系甚至打的还不错。 杭琦玉知道杭姿在干什么，偶尔还会关注，更别提她的弟弟妹妹。 这事很快在杭姿家中传开，杭姿的视频直接在家族群被一一转载。 紧接着，李姿和杭天成也知道了【男朋友】这号人物。 大一的暑假，周骜满手是汗的提着一堆东西，跟着杭姿登门拜访。 大概是提前看了太多知乎帖子，周骜紧张的差点去背一些见家长常规题目的答案。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姿和杭天成对于他的登门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却并没有抓着他问东问西。 对此，周骜感到很错愕，甚至只觉觉得，叔叔阿姨是因为完全没有想过杭姿会和他有进一步发展，所以也没想过问。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直接冒冷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被未来岳父岳母直接pass。 中途，杭姿来了一个重要的电话，到一边去接，周骜觉得时机来了。 “叔叔阿姨，我对姿……我对杭姿是认真的。而且我很认真的规划过我们的将来……” 周骜虽然一直都在帮杭姿打下手，但他完全没有打乱自己的节奏。 -- 第235页 随着智能机的普遍，他和几个同学一起参加比赛得了奖，那个试手的APP最后被以一个不算特别高的价格收购了。 指导老师觉得他们被资本家忽悠了，但其实这是他们深思熟虑做的决定。 他们现在还是学生，很多东西都还不成熟，而且那不是他们最终的方向。 所以拿到钱之后，他们按比例分配，反倒各自分得了一些本钱。 接下来周骜打算试试手游行业，与此同时，他还了解了一下各种理财。 杭天成和李姿起先还露着笑听，可听着听着，渐渐就觉得不对味儿了。 周骜给人的感觉是，他对自己选择的方向，未必抱有十足的热情，更别提什么情怀和梦想，但都是赚钱的。 以至于通篇听下来，倒是让两人直观感受到了他赚钱的决心。 杭天成和李姿对视一眼，没有当场说穿，只是在杭姿接完电话回来之后，悄悄跟女儿提了一句。 这话让杭姿都愣住了。 其实，周骜真的已经做到了极致。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但只要她要做新一期节目时，他一定会过来帮忙。 他研究了所有的专业装备，一个人悄悄学了专业剪辑，不遗余力的为她宣传。 他用行动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用最大的努力来陪伴她。 可听到母亲说的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把所有的心血放在了更新上，却很少专门腾出时间来去了解周骜，了解他的梦想，他的情怀，他想要实现的人生。 她更不知道，他居然在这么努力的赚钱。 杭天成和李姿也是被周骜这孩子吓到了，在他表态后，也立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们不是不看好他们，而是因为，这是杭姿自己的选择，他们可以把关，可以建议，但是不会左右安排。 最重要的是，他们瞧着周骜挺好的。 爸爸是本地人，知根知底，就算真的走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杭姿也不算外嫁。 表态完，又开始安抚——你们现在还年轻，多接触一下磨合一下，不急于谈婚论嫁是好事，毕竟人生还长。 结果周骜刚放松的神情又紧了起来。 第一次见家长结束后，杭姿送周骜出门。 走到小区门口，周骜打算叫个车，手机被杭姿按住。 她静静地看着他，说：“我们聊会儿天吧。” 第122章 “会赚钱，会顾家，会…… 杭姿的认真态度, 让周骜的脸色变得十级严肃。 “是不是叔叔阿姨跟你说什么了？他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杭姿笑了一下，拉着他走回小区，在一条长椅上坐下, 掏出手机给他看。 “看这个。” 周骜看了一眼：“这不是你做的公众号吗？” 杭姿这个专业还真不是白学的, 她完全发挥了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精准分析受众, 在私人平台上，她发布自己的个人视频, 而这个公众号，是她和室友方慧、袁琪做的课题。 公众号主要面向当代大学生，又以三个人各自不同的方向，分成了三大板块。 大学生的日常和学习、写实的现状、梦想分布。 日常和学习板块比较轻松，多以迷惑新闻为主。 写实现状多半是毕业就业向，当中还细分了一个防骗板块，会更新很多应届生职场骗局。 梦想分布, 这个就有些主打情怀，也是杭姿负责的半块。 因为她自己踏上的这条路, 就是一曲浪漫的成年童话。 用周骜的话说就是——可能不够专业, 但绝对足够热爱。 杭姿收起手机, 抱住他的手臂，脑袋一歪靠上去：“对啊。” “今天妈妈问我手里做的事，我回答的头头是道，可他们问起你的事，我居然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她紧了紧怀里的手臂：“我这个女朋友当的太不称职了！” 周骜眼神一动, 笑笑：“我卖设计的奖金的事，导师因为对那个APP感兴趣觉得我们不值得还把我们骂了一顿，你不知道？” 杭姿：“额……” “我最近在研究手游你不知道？” 杭姿：…… “我股票赚了点小钱、跟我爸学了点家里的生意、最近还接了个兼职, 你不知道？” 杭姿不说话了。 周骜在她下巴上勾了一下：“你都知道啊。所以，你还想知道什么？” 杭姿抿了抿唇，坐直了看向他：“你没有特别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周骜想了想：“你是指，像你一样打了鸡血要去做的事？” 杭姿点头，你的梦想啊！ 周骜眼中目光闪烁，靠在长椅上沉默了一会儿。 “你还记得，我上一次像你一样，打了鸡血也要去做的事是什么吗？” 杭姿当然记得。 是为了打排球。 曾经，杭姿真的以为他疯狂热爱排球，但其实，他打排球，坚持做体育生，是为了他父亲。 是延续梦想，也是为了证明。 做他父亲这样的人，一样能有出路。 那份抉择，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任性和中二。 周骜起了个头，杭姿就懂了，没有再追问。 但周骜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当初你跟我说的话，其实大部分都是对的。” -- 第236页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家散了这个事实。” “我以为，爸爸妈妈之所以成为爸爸妈妈，是因为他们是独一无二的选择，爸爸和妈妈在一起，才是最正确的。” “当年，我妈想再拼一把的时候，我爸成了绊脚石。” “后来，等我爸后悔，再也不肯让自己歇下来的时候，我妈已经不需要了。” “我以前有个很朴实的念头，那就是男人手里一定得有钱，不然娶到了喜欢的媳妇儿，都没法让她安心过日子。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攒钱，我怕人生路上会发生一些措手不及的意外，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它能抵挡大部分的灾难。” “我想，如果以后我自己组建家庭，至少，我不能让另一半因为经济的原因对我产生不信任，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 周骜看向杭姿，眼神很平和：“杭姿，我坚持相当体育生那年，是想替我爸争口气，也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幼稚的，对我妈的报复。当我放弃的时候，是因为想靠近你，想和你在一起。” 杭姿狠狠一怔。 周骜有点无措的垂眼，自嘲的笑：“听起来我好像跟个变态一样。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胡思乱想，我不是什么偏执人格，就是……” “周骜。”杭姿侧身面向他：“不用说了。” 她都明白。 周骜摇摇头，继续说下去：“姿宝儿，可能你需要知道一下，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热血的理想，不是所有人求得，都那么崇高伟岸。至少在我看来，能把一个家庭好好保护起来，经营起来，就已经要花很多心血……” 周骜看向杭姿，这一刻，他好像从昔日狂放不羁的少年，一瞬间长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说：“我想要的，就是一个完整的家，我不介意为这个家努力经营，我只希望它稳稳当当，永远不会破裂。” “不过……”周骜话锋一转，眼里攒了点笑：“现在又有了点不一样。” 杭姿偏偏头：“怎么不一样？” 周骜：“至少，我看你表演的时候，真的觉得美，不止是你美，还有我们国家博大精深的文化，都很美。看你热真又热血，会觉得这些努力都是有意义的，可能不是立竿见影，但再过五年，十年，一定会有变化。” “我没有特别的梦想，工作来了就做，有钱就赚，在能力范围内，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到最好，然后……享受生活，这大概就是我原定的人生。可是，这段人生因为有你的参与，变得特别美。” “我喜欢的人，在做很有意义的事，我每帮一点，就等于我也在做有意义的事。我觉得，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杭姿脸有点红，连忙打住他。 “你别无脑吹，其实……我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来做事，我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已经很好了。”周骜笑起来，找到她的手握住，捏了一下，再给一层肯定：“真的很好了。” 我没有特别的梦想，大概只会为自己爱的人生出梦想。 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意义。 杭姿轻轻抿住唇，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当然，也不看我有多厉害的男朋友。” 周骜轻笑：“多厉害？” “会赚钱，会顾家，会照顾人，还会哄我。” “可惜就是没什么大志向。” “谁说的。”杭姿抬头看他：“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以后一直都没有。我觉得，你总会遇到自己也很想做的事情。” 顿了顿，她伸出手指强调：“不是指外遇喔。” 周骜哈哈笑起来，捏了一把她的脸。 “行，借你吉言！不过，我其实不会太遗憾。” 杭姿握住他的手：“这不是遗憾不遗憾的问题。而且，梦想哪来的贵贱，谁说经营一个圆满幸福家庭就不算是梦想了？一定要登上月球，造福人类，才配称得上是梦想吗？” “你看看现在离婚率多高，不都是因为经营家庭是在太难了吗！” 杭姿拍拍他的肩膀：“先不谈你以后可能会想做点什么，就说你现在想的，可能都是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一般人根本不敢想的大难题。” 顿了顿，杭姿又肯定道：“而且，想赚钱，也是梦想啊。我觉得这也是大部分人的梦想吧。” 周骜挑眉：“那你呢？视频里的小仙女也想赚钱。” 杭姿立马露出一副“你到底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不然我们拼死做公众号招广告，又接单新闻稿是为什么？亲爱的男朋友，你知道玩古风国乐有多烧钱吗！” 周骜愣了一下，诚实的说：“我以为你们在做课题……” 杭姿改为揽住他的肩膀：“我呢，没有什么视钱财如粪土的情操，未来非但不可能啃老，还得肩负养老养孩子的重任，我为什么不想赚钱，我恨不得一下子赚很多钱，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更上一层楼！” “等等……”杭姿愕然的摇摇头：“越说越觉得你可能直接选中了一条通往人类幸福大门的正确大路。” 周骜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抓住她大胆攀上他肩膀的手，将她的胳膊绕下来，反客为主揽住她的肩膀：“好说！我负责物质梦想，你负责精神梦想，是不是忽然就完美了？” -- 第237页 杭姿眼珠转动，看向身边的男人。 嗯，不是以前的暴躁少年，也不是重逢时的变扭大男孩。 现在的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呢。 周骜迎向她的目光，渐渐聚焦在她的唇上，然后慢慢靠过去。 “咳——”一声熟悉的咳嗽声惊醒了杭姿，而周骜的余光刚好错开杭姿看向出来的方向。 那里，杭天成和李姿手挽着手，呆呆地站在那里。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从长椅上弹起来，稍息立正。 李姿扯了杭天成一下，杭天成又连连清嗓，和老婆转身往回走：“你们继续……” 周骜：…… 杭姿：…… …… 杭姿没有团队，永远用自己的节奏来做自己的节目，当然，她的作品依旧褒贬不一，但她却在这种环境下稳步上升，粉丝越来越多。 到大二这年，杭姿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校园网红，走在街上会有学生迎面而来要合照那种。 最重要的是，杭姿打卡过的周边，居然带起了一波小小的大学生周边游，同时又涌起好一批艺术生效仿。 二胡、竹笛、中国鼓、古筝、古典舞、吉他、街舞，甚至有中西合作。 很快，这个圈子就从杭姿的一枝独秀变成了百花齐放。 但杭姿依旧作为领头人，在次年的全国大学生艺术节中受到了邀请，希望她能做开场嘉宾。 很快，杭姿又接到了另一份邀请，来自高芸的工作室。 第123章 “很高兴和你合作。”…… 这一年多的时间, 高芸的工作室也一直在运转。 但其实，即便没有杭姿，他们内部也依旧有矛盾。 高芸和合伙人只能对工作室的运营事项决策拍板, 但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内, 谁也不让谁。 而这一点, 高芸又缺乏一些统筹能力, 当所有人迫切的想表达自己的东西时，整个内容都做的很乱。 与此同时, 相继涌出的同行网红占领了大部分的流量，这让工作室的人心都开始变得浮躁。 甚至有人觉得，他们一开始就该先以招揽流量为主，而不是一本正经的做教育频道。 太不吸引人眼球了。 高芸就在这时想到了杭姿。 …… 杭姿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高芸的工作室，倒不是因为之前的不愉快让她拿乔，纯粹是没时间。 周骜牵着杭姿的手走进会餐室时，长长的桌上一溜铺开全是美食。 炸鸡炸虾披萨小龙虾, 还有一箱啤酒。 不像是来约谈合作，更像是在开什么庆功宴。 而放在欢迎仪式上来看, 绝对算是热烈欢迎。 周骜撇嘴一笑, 偏头跟杭姿说悄悄话：“按照一般的剧情走向, 你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摆出那种打了翻身仗的女王气场？从前对你爱答不理，现在根本高攀不起。” 杭姿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含糊着说：“可闭闭嘴吧你……” 周骜觉得自己的女朋友脾气实在太好了。 他现在还记得她当初被高芸否定后有多难过呢。 换成别人，周骜难免要小小的记一笔，但这个人是高芸，他到底还是妥协了。 毕竟当初他要追杭姿的时候, 芸姐也没少开绿色通道。 所以他陪着杭姿一起来了。 …… 杭姿以前也来过，但这一次绝对是她最受热捧的一次，连久违的赵庭睿都跟参加爱豆见面会一样用过来：“可以啊！你现在都成网红了, 之前还说芸姐以后演奏买不到门票，我看下次见你也要预约了吧？” 赵庭睿毕业之后就进了金融行业，天天专注钱生钱的行当，已经很久不碰竹笛了。 今天也是高芸有心热场，把以前杭姿在B市认识的人都找了过来。 杭姿还是个小初中生的时候，就跟着他们赶场打杂，赵庭睿就是那时候认识杭姿的。 老实说，就杭姿这个颜值，但凡她当时不是在B市借读，而是实实在在的本地人，年龄上再大几岁，赵庭睿就要违背校纪校规对她下手了。 除此之外，也和杭姿本人有关。 明明还是个稚嫩的小姑娘，但是在男女交往上的界限相当明确。 赵庭睿不是没有接触过一些玩暧昧的女孩子，所以很敏锐的察觉，杭姿就是不一样。 所以从开始到现在，赵庭睿对杭姿始终是大哥哥一样的存在，就连杭姿回了老家，两人的联系也仅限于网上聊天吐槽。 赵庭睿是爽朗帅气那一型，往杭姿面前一站，下意识就要伸手扫扫她的头。 手才伸出去，就被两道死亡射线给盯住了。 周骜一手揽住女朋友的肩膀，另一只手直直的握住赵庭睿抬起的手，捏住，假模假样握了两下：“你好，我是杭姿的男……未婚夫，周骜。” 赵庭睿噙了个玩味的笑，从善如流的和周骜握了握手，开口却说：“男未婚夫？未婚夫还有女的吗？” 说话间，他已经将周骜上下扫了一眼，眼里充满了好奇。 高芸连忙出来打圆场，催促大家入座就位，什么都没吃饭重要，有事吃完再说！ 杭姿忍着笑，拉着周骜一起入座。 周骜满脸不高兴，掰开一次性筷子，一边哗啦一边跟杭姿嘀咕：“什么人啊，上来就动手动脚的。” 杭姿：“你别瞎脑补啊。” -- 第238页 周骜把筷子递给她：“我怎么就脑补了？他想伸手摸你是我脑补？” 杭姿选择不辩嘴。 周骜气性果然消了，给她夹了一只炸虾：“只准吃两个啊。” 杭姿看他一眼，心里半点气性都激不起来。 周骜这个人，大概真的有点说到做到的本事在身上。 两个人深入谈过一次之后，他开始放开手脚研究怎么赚钱，与此同时，也肩负起了两个人的恋爱生活里大部分的琐事。 比如杭姿的饮食。 他始终忘不了她胃不好的事情。 其实杭姿的身体底子很好，又常年坚持锻炼，当初急性胃病纯促是自己作出来的，但周骜依旧不敢小觑。 她忙，可以，但必须按时吃饭，嘴馋，也可以，但必须定量。 在一起这么久，他已经习惯在她吃饭的时候叨叨两句，杭姿从来不会觉得烦，相反，会觉得他很可爱。 …… “芸姐，那就是杭姿的【男朋友】？” 赵庭睿挨着高芸坐的，一顿饭下来都在八卦这个。 其实八卦的何止他一个人，在座的每一个都看过杭姿的视频。 虽然现在起来了很多同行网红，甚至有开始模仿杭姿，其中有一个就是盯准了杭姿【男朋友】的人设，也在视频制作里面加入一些感情线索，激起观众的兴趣，引得一些小粉丝嗷嗷乱叫，但时间一久，货真价实的感情和工业糖精做出来的视频渐渐出现了明显的区别。 杭姿无论请多少人出力，她的重心都在自己筹划的内容和表演上，周骜就是一抹实实在在的绿叶，那种有意无意的出境，反而更容易引得粉丝自己找糖吃。 相反，故意在节目里营造人设，加入人工糖精，很容易把这一块放大，整个视频都偏向了打感情牌的方向，反而忽视了内容的质量。 所以杭姿绝对是应了那句话——一直在模仿，从未被超越。 高芸看了赵庭睿一眼：“怎么？羡慕啊？” 赵庭睿眯起眼睛：“不是，就是觉得，好像和视频里面表现出来的感觉不一样。” 高芸笑了一下：“那你觉得应该是这么样？” 赵庭睿如实说：“我就这么说吧，看视频和那些花絮，我还以为杭姿的男朋友应该是个腼腼腆腆，白白嫩嫩的男孩子，脸上挂个眼镜，三句话就脸红，但很细心，也很耐心，脾气还好，不然怎么能打下手打的这么好呢？但这位……” 后面的赵庭睿就没说下去了了。 大家心里也都门儿清。 这位，和想象中差得太多了！ 人高马大，把杭姿一揽入怀，活像小霸王和他的小娇妻那种画风。 周骜一直有运动，身材挺好，整个人看起来很能打的样子。 他动起情绪，会让人觉得暴躁，他冷着脸不说话，又让人觉得冷漠。 就这么一位，你能想象他是那个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男朋友】？ 这网络和现实的差距也太大啦！ 饭后，其他人凑完热闹继续干活，赵庭睿和另外几个来热场的吆喝着打牌。 杭姿因为要和高芸单独聊事情，所以让周骜跟他们一起玩。 来到高芸的办公室，她给杭姿到了杯热茶，然后把赵庭睿的话复述了一遍。 杭姿一听到周骜，脸上就挂着浅浅的笑。 高芸不无感慨：“你看看，这就是网络和现实的差别。网络上盖上一层神秘面纱，谁都能遐想万千，可真实的真相往面前一杵，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杭姿认真的听着，脸上笑意不减：“类似的事也很多啊。” 就拿她的视频来说。 因为拍的太美，内容也很讲究质量，真的一度带起了琵琶热，很多人都想开始学习，当做爱好培养。 但大多数人打头聚会问一句——多久能练成您这样？ “就算有底子，从扒谱改编，到练习，再到一遍过，也要好多天的准备。但当它成为作品发布到网上的时候，就只有两三分钟。大家很容易被这两三分钟的美打动，但却会被两三年的入门时间劝退。” 高芸的眼神逐渐变得有深意。 她微笑着说：“其实，我应该再为当初的事情跟你道个歉。” 杭姿的笑容凝了一瞬。 高芸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收到了全国大学生艺术节的邀请，其实我也通过渠道得到了机会，我希望你在原本的受邀基础上，能和我们再来一次合作。”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当初我那么否定你，甚至不认同你的看法。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流量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能定人生死。老实说，我是有点想蹭你热度，但如果有一天我们也做起来了，欢迎你蹭回来。以及，如果你现在想嘲笑一下我，我绝对欣然接受。杭姿，很抱歉。” 杭姿静静地听完，笑着摇摇头。 “芸姐，不是这么说的，不一样。” “从一开始我对自己的定位就挺明确。我只是一个业余的，用爱发电的选手，因为我就是这样的立场，所以我面向的，是和我一样立场的人。” “但这不是终点。” “学海无涯，这条路也不会有尽头，我这个业余选手，只是想用一种更轻松的方式让所有人都认识到我喜欢的东西，或许在这些人里面，还有很多值得挖掘的种子。” -- 第239页 “但是我能传达的东西始终有限，终究需要更认真又专业的人来升华完善。” “当然，如果我能在自己黔驴技穷之前先升华自己，我也很乐意去做那个专业的人。像你们一样！” 她笑笑，伸出手：“很高兴和你合作。” 第124章 小风波 杭姿接受了高芸的邀请后, 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彩排练习。 相较于可以剪辑的视频录制，现场表演的舞台活动要求会更高，所以, 除了练习曲目外还有整体的三次彩排, 而前期的彩排又非常的麻烦, 常常一耗一整天, 走台两分钟。 周骜本身也有事情要忙，不能全程陪她, 两人见不了面的时候就用视频联系。 这天，周骜刚从图书馆出来就给杭姿发视频，想问她现在在哪。 可视频发过去一直没有人接，周骜以为她在彩排，转而打给高芸，这下接通了。 “芸姐，你们在哪儿呢？杭姿和你们一起吗？” 高芸说了声“稍等”, 像是换了个地方，才开口：“你找杭姿？” 这不废话吗？ 周骜不是第一次找不着杭姿转打高芸手机询问情况, 所以他很容易就察觉高芸语气有异。 “芸姐,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如果杭姿在边上, 麻烦你把她叫过来一下。” 高芸却是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说：“杭姿现在……在休息。” 周骜的心沉了下来，他原地站定，平声道：“你们在哪儿？” …… 全国大艺节的彩排场地在市内的大礼堂，高芸说了很多, 也解释了很多，可周骜只听到一句。 杭姿的节目被砍了。 说起来，这个艺术节是B市的大型文化艺术汇演活动。 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讲, 相关部门会下发文件到各个高等院校，经过宣传后，由院校内先行选拔，将选中的节目层层递交，这当中还会再筛选两轮。 到最后呈现在大艺节的节目，说是千挑万选都不为过。 同样，能被选中登台，也是一件相当荣耀的事。 而杭姿，是作为近年来异军突起的网红而受邀的。 换句话说，她直接跳过了最残酷的选拔。 有人翻出她以往的作品，指出了很多不足的地方。 直言她只会翻奏蹭热度，什么火翻什么。 长得漂亮，穿一件好看的裙子，翻奏流行曲目，就算良心作品了？ 最后，对方一封信直接发到相关部门，认为凭网红的流量就能走后门不经过筛选考验的价值观与节目宗旨不符，真正的专业人士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强，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开场？ 对方说的有理有据，甚至指出杭姿还和另一个入选乐团有合作演出，她这就是在占用资源。 周骜赶到礼堂的时候，杭姿就坐在礼堂外面的花坛石阶上抱膝坐着，脑袋枕在膝盖上，头偏向礼堂的方向。 周骜心里一堵，放慢了脚步靠过去，掏出纸巾拽在手里，挨着她身边坐下来。 杭姿感知很敏锐，几乎是周骜刚坐下，她就转头看了过来，还挺惊讶：“你怎么来了？” 周骜跟着愣了一下。 她脸上并没有哭过的痕迹。 “你坐这儿干什么？”周骜顺势插兜，把握在手里的纸巾又塞了回去，语气轻松的笑笑：“来接女朋友呗。” 杭姿眼神一动，直接问：“你知道啦？” 按照往常的排练进度来看，她根本不可能这么早离开。 一定是他知道了点什么，所以赶了过来。 周骜没想到杭姿问的这么直接，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我老早就觉得这个艺术节浪费时间了，你看你，每天一早就过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耗着，真正上台的时间都没等得多。” 周骜伸出手臂把她搂进怀里：“姿宝儿，东方不亮西方亮，咱不灰心啊！你吃饭没，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杭姿：“我带了东西来吃，现在还不饿。倒是你，过来没吃饭吧，我陪你吃点呀。” 周骜准备了一路的安慰，到头来大部分都憋在肚子里。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带着杭姿找了个就近的店吃饭。 杭姿的确已经吃过了，但在周骜的邀请下，她就陪他吃点菜。 周骜接到消息就赶过来，饿得不行，狼吞虎咽吃了三碗饭。 杭姿看着他吃，反倒把胃口吃开，又要了一碗米饭。 周骜忍着笑，把脸埋进碗里，杭姿脸一热，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他的脚：“笑什么呀。” 她声音很低，尾音微微上扬，周骜快笑翻了。 刚好这时候饭来了，他连忙帮忙端：“没有没有，我哪儿敢笑你，我巴不得你多吃几碗饭！”说着，把菜都往她面前挪：“多吃点多吃点，不够我们再点。” 杭姿摇摇头，这就够啦！ 她吃饭的时候也认真，周骜并不打扰她，撑着下巴看着她。 杭姿很快吃完，周骜给她倒水漱口，仔仔细细把人伺候好了，周骜问她：“晚上是回学校还是去我那里？” 杭姿故意冲他眨眨眼：“你都来接我了，我回学校，这像话吗？” 周骜失笑：“你又在胡思乱想奇怪的事情吧！？” 杭姿从善如流的点头：“是，你没有，我有，行不行？” 周骜：“行！你想把我怎么样都行！千万别憋着，尽情来！” -- 第240页 …… 杭姿原本没打算吃饭，没有抵抗住馋嘴诱惑的后果，就是她吃多了。 “陪我走会儿吧。”杭姿的手钻进周骜的手掌，周骜顺手握紧：“行啊，往哪走？” 杭姿牵着周骜回到了礼堂外面。 周骜看了她一眼，低声问：“心里难受吗？” 杭姿吸吸鼻子，抱住周骜的手臂，“多少有点失落吧。” 周骜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能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杭姿笑起来：“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周骜垂下眼，心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高芸也说，事情发生之后她就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其实事情并不完全针对杭姿，节目组内部也有些矛盾。 当初提出杭姿开场这个方案的人，就是因为看中近来民乐网红的流量热度，想着把艺术节噱头搞大，得到更多关注，后来也通过了。 现在忽然被砍，杭姿的定位固然是一部分原因，但内部的协调和矛盾，未必不是导火索。 可是，当结果被告知的时候，就证明对方站住了脚。 周骜比谁都看得清楚，从杭姿决定开始做视频起，对内容的把控从来都是认真又严格。 除了曲子本身的演奏，还有拍摄的场景，光照，角度。这些东西全部融合在一起，变成一个精彩的视频。 她也是靠着认真做内容一点点积攒到现在这个程度，或许她现在还不算最好，但至少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好。 可现在，她被否决的原因之一，恰恰是她选的方式在专业领域看来，就是哗众取宠——她只是一个懂点皮毛，穿着漂亮裙子，顶着好看脸蛋来吸引粉丝，蹭流行曲热度的业余网红，根本算不上是艺术。 这才是她难过的事。 周骜搂紧她：“这有什么，哎不是有白居易还是谁，一个大诗人，作诗还专门问老婆婆听不听得懂吗？你说人家大诗人他是没写出过千古名师吗？不是啊，人家那叫雅俗共赏，比那些曲高和寡的格局就不一样！” 杭姿听得噗嗤一笑，转头看他：“看来笔记看的还挺认真。” 高中的时候，周骜曾找杭姿借过语文笔记，上面写到白居易的时候，就加了这么个批注。 是上课的时候老师兴之所至提及的，她也就随手一记。 杭姿觉得，像周骜这种一写语文作业就暴躁的人，大概没有闲来无事就读两首诗的爱好。 周骜一怔，然后恍然：“原来是在这儿看到的，我刚才就想我是在哪里看过……” 说着，眉头一拧：“不是，你别带歪话题行不行，不管在哪看见，道理它就是这么个道理！” 杭姿微微倚着他，悠悠道：“所以啊，有人质疑白居易那些诗与其说是通俗易懂，不如说是粗浅微俗，是专给文化程度不高的人听的……” 周骜：…… 怎么会有这么事儿的人！？ 他张口还想安慰，杭姿及时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我已经没事了。真的！”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周骜，蓄满了“I\'m fine”的真诚。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艺术节的节目都是层层筛选审查，当时工作人员找到我的时候，我还挺吃惊。任何汇演因为意外砍节目塞节目都是正常的，我早就有准备了。” “而且，我在芸姐组里的名额没有被斩呀，我还有机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骜也不遮掩了：“那你刚才一个人坐外面，在想什么呢？” 杭姿头靠在男朋友肩上，也很坦白：“我在想节目单。” 周骜挑挑眉：“什么意思？” 杭姿：“你看过春晚吧，为了达到合家欢的效果，一台节目层层筛选，风格包罗万象，为的是让受众年龄跨度更广。汇演的节目单也是这样。” 周骜撇嘴吐槽：“春晚？我都多少年不看那玩意儿了。以往唯一有点期待的小品都越来越没意思，你这话都是抬举它。” 她的眼神里渐渐溢出些期待：“我只是想说，我挺想看一台全部由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组成的演出。我们几千年的文化，本身就包罗万象，一样可以又唱又跳，有说有笑，精彩夺目，老少通吃！” 周骜含笑看着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有。” 杭姿笑了：“这么肯定？” 周骜：“要打赌吗？” 杭姿目光轻动，转过脸去：“不赌。” 周骜追着看过去：“干嘛不赌？你可以先选，赌注丰厚。” 杭姿嘴角扬着：“迟早会有的事，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赌？” “行！”周骜拉住她：“走，回家。” 第125章 . [最新] 大结局 传统文化之光，永不熄灭。…… 其实周骜是有点小人之心在身上的, 毕竟当初高芸就是因为和杭姿观念不和才分道扬镳。 后来高芸看中了杭姿的吸粉能力和带动的反响，主动找她合作，结果现在刷了下去, 跟打脸没两样, 如果高芸在这时候跟着抽身, 那对杭姿来说就是双倍打击。 事实证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天晚上高芸就跟杭姿打了个电话, 打头一句就是告诉她，合作的节目也取消了。 彼时，周骜正靠在床头改PPT，一看到来电显示就凑了过来，贴着手机背面拧着眉头听。 -- 第241页 杭姿先是愣了一下，好在高芸很快就解释了。 他们也退出了大艺节。 “这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明天有空的话过来一趟, 我跟你详谈。” 挂了电话，她和周骜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阵。 周骜：“所以, 怎么个说法？” 杭姿摇摇头：“不太清楚。我明天先过去看看。” 周骜：“我陪你！” 第二天, 周骜陪着杭姿到了高芸的工作室。 “你先看看这些。”高芸翻出一些收藏起来的视频, 都是随着网红流量发展起来，发布在各个平台的视频，玩什么的都有，水平参差不齐。 杭姿没明白：“你整理这些是要做什么？” 高芸笑了笑，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是我们决定退出艺术节的原因。” 高芸找的视频, 多半都是民族乐器爱好者用自己的个人平台发布出来的小视频。 虽然他们没有组织和团队，但依旧卧虎藏龙，往往闲弹几段就获得极高点赞的视频。 “其实, 与其说我是冲着艺术节去，不如说我是冲着你去。” “如果我们的目标是站上艺术节的舞台，甚至站的更高，得到更专业的肯定，我从一开始就不会一个人走出来。” “这些视频里，有好些我都觉得很厉害的老师，再看看下面的留言，我的一些感受会和留言说的不谋而合，但他们很多都不是行内人。” “就算是不懂音乐和艺术的门外汉，也有自己定义喜欢和不喜欢，好听和不好听的准则，这就是他的艺术，艺术没有固定形式。” “你的每一期视频我都看过，所有的进步和用心我都清楚。” “艺术节对我们的目标来说并没有意义，如果说一定有，那大概也是看看有什么可以挖的好苗子。不过想想，真正的好苗子谁跟野路子混呢。” “至于你，既然艺术节把你拦在门槛外，只能说明这个方向不在你的受众范围里，哪里起步就回到哪里，多得是人盼着你出更好的作品。” “杭姿，我们都很喜欢你的表演形式，真的很美。而且也是看了你的视频，我多了很多想法。所以，不知道你这个业余琵琶手，愿不愿意跟咱们这些野路子正式合作一回？咱们放开了玩，玩回大的！” 周骜在边上一字不漏的听着，当高芸说完这话的时候，杭姿的眼神都精神了。 他心头一松，看着她神采奕奕，他也跟着笑了。 最终，杭姿并没有因为艺术节的小小挫败就受到打击，她变得更忙了。 高芸之前就有一些原创曲目，但都是琵琶曲谱，现在她有了一个很大的构思，很多曲子就不能直接用了，得重新写。 在之后长达两年的时间，杭姿几乎是全国跑的状态。 她每天固定的事情，除了吃喝拉撒，就只剩练琴，学习，还有谈恋爱。 周骜也变得忙碌起来，没办法时时刻刻都陪她跑。 但是比起以前，他明显觉得现在的杭姿越忙越精神。 “我忽然很庆幸，你还宝刀未老。”抽空打视频的时候，周骜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杭姿刚洗完澡出来，头上还裹着毛巾，闻言皱眉：“什么意思？” 周骜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插兜：“大概也只有当年能兼顾文理的你，练就一身一心多用的本事，才能在今天兼顾恋爱和事业吧。当然，这也得选个能配合你的。换了别人，眼看着漂亮的女朋友一有空就四处跑，身边又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标致小哥哥们，哪能沉得住气？一准儿得吹！” 杭姿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傻逼，好像他自己每天也很闲就等着她来翻牌子似的。 “是啊。”杭姿学他阴阳怪气：“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分开，最长的记录，三年都不用联系，你说是不是？这要是换了别的女朋友，能忍这么久？三天就吹了。” 视频里，男人的俊脸一怔，凑近了些：“你那么早就对我有邪念了？” 杭姿：？？？ 周骜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还好你那时候藏得深，要不然，我在新学校三天都待不住，爬也要爬回来的！” 杭姿抱着手机笑起来。 然而，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杭姿跟高芸合起来搞事情后，她自己的账号更新频率就下降了。 一般来说，如果长期不维护自己的账号，是很容易流失粉丝和流量的。 这时候，认真制作值得反复品味的视频，优势就显现出来了，杭姿的粉丝粘性极大，也产生了五花八门的催更—— 【网友1】：小姐姐今天更新了吗？没有。 【网友2】：好久没有看到小姐姐更新了，是男朋友罢工了吗！？如果是，那是不是代表我可以上岗了？ 【网友3】：什么？传下去，姿姿分手了，现在所有适龄男士都可以公平竞争！比赛开始了请踢我一屁股。我先复习一下往期视频。 原本杭姿还没留意到，是周骜先看到的。 那天她刚回B市，立刻就被周骜截到了他那儿，洗完澡，两人窝在床上，周骜诚恳的建议：“其实你未必要断更，你可以试试发vlog，或者发文字动态，别躺尸。” 杭姿听着这话，说不感动是假的。 一直以来，他们两都是各忙各的，周骜如他所言，不管选的什么，最大目标是赚钱。 -- 第242页 即便如此，他依旧关注着她的一切，然后给些粉丝角度的细腻想法。 可她呢？光是在路上就要用掉很多时间，到了地方大家一起开会彩排，更是不得闲。 等回了学校，就要立刻投入到学习里。 公众号大部分交给了另外两个室友，但她的板块依然有一定的工作量。 这还算好的，等到快毕业的时候，毕业设计也是一个费时费力的事。 “你看着我干什么？” 杭姿捧住他的脸：“我觉得我应该定时关心你的日常，怎么样，今天也日进斗金了吗？” 周骜被她逗笑了，在她脸颊狠狠亲了一下：“想查账就直说，不用这么委婉。” 说到这个，周骜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其实算一算，大学过的也挺快，你有什么打算吗？” 杭姿歪头冲她笑：“干嘛？也想查我的账？想看看我烧了多少钱，能不能搭伙过日子吗？” 周骜在她腰上捏了一下，杭姿连连躲。 “正经点行不行！”周骜斜睨她，眼底藏了点微妙的羞涩：“你要是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们这个我也不懂，也不会支招。不过我看你热乎劲儿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消散，说不定毕业了也得继续发光发热，就是说……其他的方面，你有没有打算？” 其他的方面？ 杭姿眼珠转了转，懂了。 她轻咳一声：“那你呢？你先说说，我参考一下。” 周骜环着杭姿，慢吞吞说：“那我爸……他最近在看房子。他说，不管我最终回不回去，至少在Y市有落脚的地方，有根在那儿。” “巧了。”杭姿转头看他：“我也有根在那儿。” 周骜乐了：“那你什么打算？想回去，还是……” 杭姿眼神微动，没有说话，周骜察觉异样，晃了晃她：“怎么了？” 杭姿：“你还记得高一那年我妈找来学校的事吗？” 周骜点头：“印象深刻。” 杭姿叹气：“原来只有真的身临其境，才体会到我妈妈当时的顾虑。” 周骜笑了一下，玩着她的头发没说话。 “不过……”杭姿看向周骜：“我好像也没有到需要焦虑的地步。” 周骜：“怎么说呢？” 杭姿：“因为他们经历过，所以会避免我也陷入同样的困扰里。在他们有条件支持我的情况下，我是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的，等到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当然也会回到他们身边。这么一想，我不是更应该心无旁骛的专注现在吗？” 周骜眼里含着笑，静静地看着她。 杭姿：“怎么了？” 他摇头：“没什么。”手臂却收的更紧，将她抱在怀里。 …… 所谓地大物博，大概就是到了杭姿大四这年，跑过的地方加起来还没到全国的一半。 原因无二，视频的拍摄和制作，真的是一项非常耗时耗力的工作。 从前她一个人单干，更新频率最快也是半个月一期。 而和高芸的工作室合作后，随着参与的人员越来越多，非但没有提高效率，反而更耗时。 原创曲目的产出周期，不同主题的讨论设定，以及参与人员的档期调整都是问题。 其中，成本更是不可或缺的关键问题，素材拍摄完毕后，后期剪辑工作也相当繁琐。 到大四这年，杭姿迎来了忙碌紧张的毕业时刻，与此同时，一个更名为“汉乐私坊”的工作室以“四时佳音——夏”为主题制作的视频投放到了各个平台。 四时佳音，是通过选取全国范围内春夏秋冬季节内最具代表性的地点，以民族乐器合奏出的曲目。 视频一经投放，首先是被很多官方组织关注，得到了大量的转发和好评。 因为杭姿和工作室是合作关系，所以作品也可以在标注合作方式后，以她的名义发布在个人平台，于是，之前活跃于网络平台的民乐网红也蜂拥而至。 【网友1】：这是憋了个大招啊！ 【网友2】：太美了！太美了！！此生不悔入华夏！！ 【网友3】：啊！我去这里旅游过，这个取景和曲子太搭了！ 很快，杭姿原本呈缓慢增长的粉丝量，忽然迎来了一次暴增。 工作室更是一炮而红。 发布还不到一周，高芸给杭姿打来电话，因为视频在网上大受喜爱，引来了本市媒体想要对他们进行采访，这无异于又是一波流量宣传。 彼时，杭姿正在疯狂的做毕设，遗憾的表示自己可能没办法参加，结果高芸直接杀到学校，给她拾掇一下就拎走了：“采访能要多大点时间，你算半个门面担当，不能缺席！” 报道出来之后，很快被杭姿的两个表弟表妹传到了家族群。 杭姿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李姿还专门提到了这件事。 临近毕业，大家各奔东西，都在寻找就业机会。 可是杭姿只苦于时间不够用——自己的个人平台需要更新，合作的项目还在继续。 不仅如此，因为这波粉丝暴涨，已经有好几个广告找上门。 也就是说，如果她打算继续做下去，未必不能当作主业。 可是，李姿并没有具体的询问：“你一直都很有想法和分寸，无论你做什么选择，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但如果有什么困难，也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 第243页 杭姿握着手机，眼眶有些热，轻轻地“嗯”了一声。 …… 因为事先就和家里达成了一致，所以毕业之后，杭姿和周骜都留在了B市。 周骜凭着丰富的专业经验，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工作。 其实，他一开始打算自主创业，但是被杭姿阻止了，以他选择的行业，其实更适合到大企业先积累经验，多看多学。 最重要的是，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以后能相对的更自由，兼顾杭姿和家庭。 杭姿的理由也很简单，近几年之内，她大概会留在B市，他完全不用这么着急。 于是，在大四分手潮的端口，两人却是很顺利的协商完毕，快速拍板。 杭姿从宿舍搬了出来，和周骜住在了一起。 她在校期间和室友经营的公众号粉丝量非常高，随着自媒体时代到来，盈利竟然也很可观。 因为后期杭姿精力分散，而她自己的个人账号也需要经营，所以几个人协商之后，保留了杭姿原本负责的半块，同时又创建了一些新版块，账号的主要运营工作，交给了另外两人。 可是，随着之后的短视频及各类网络平台的崛起，公众号反而渐渐落寞。 杭姿和高芸的工作室当机立断，趁着短视频上升期入驻平台，很快吸粉无数。 与此同时，其他平台的运营规则也日渐完善，在杂乱低俗的内容被清理之后，优质的视频内容越发脱颖而出，在各个平台占据流量榜单，成为自媒体世代的赢家。 而杭姿和高芸的工作室，都在这个大环境下，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B市拥有大量的机会和资源，杭姿凭着日渐丰富的经验和成熟的专业技能，加上优秀的形象，接到了很多的商业表演及广告，虽然她没有像同龄人一样坐班通勤，但是忙碌程度有过之而不不及，常常是周骜加完班回来，她还埋头在书房整理新视频策划、筛选广告。 某日，周骜难得休息了一天，看着杭姿太忙，大发慈悲来帮她读私信箱。 不读还好，一打开，除了粉丝留言、广告商来信，居然还有花式表白求交往的。 这表白还挺硬核，都不是光用嘴，还带打赏。 不过杭姿没动过这些钱，也没搭理过。 可周骜炸了。 “不是，私信都不用审核吗？平台不是有很多审核员吗！？这种流氓就要立刻封号关起来！居然还让他们跑人家私信箱里面乱吠！” 杭姿正抱着小本子写谱子，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 周骜盯住她，幽幽地问：“我们都这么熟了，不妨坦白一点，你有没有一瞬间被这种流氓私信打动过！？” 杭姿笑了一下，偏头凑过去：“那你不如先告诉我，你们公司的小姑娘那么鲜活主动，你有没有一瞬间被打动过？” 周骜本来就长得帅，不说话的时候更具有迷惑性，加上他从事的是技术活，一下子就让小说里面的技术大神有了脸，搭讪的、送饭的、表白的，那可比她的私信箱精彩。 他唯恐杭姿不知道，当成吐槽说给她听。 杭姿听完，立马就给他整了张合照，还仔仔细细放进相框，让他摆工位上。 合照里，笑容明朗的男孩狠狠地亲着女孩的脸蛋，女孩笑着，脸被亲得嘟起，鲜活的美几乎要从照片里溢出来。 这照片一放，果然在无形间击退了很多怀春少女。 没多久，有人认出了杭姿，随着杭姿网络ID的曝光，周骜【男朋友】的身份传遍全公司。 直到有天杭姿难得有空，给周骜送了一次午饭，周骜就成为了全部门和相邻部门同事羡慕的对象…… 周骜一听杭姿这么说，立马歇声，笑眯眯的退下，然后舔着嘴角帮她清理信箱。 周骜没有太多的恋爱经验，但是这么多年，看也看了不少。 和杭姿在一起之后，明明两个人都长着一张不安全的脸，日子却一天比一天稳定安心，即便不问，他们也知道对方忙碌投入时的状态。 他喜欢看杭姿认真的样子，喜欢看她乐观又顽强，积极又努力。 和她在一起，即便生活和工作并不是完全一帆风顺，偶尔也会出现小糟心，但他觉得自己没有颓废消极的理由。 …… Ding ding 祖国70华诞这年，杭姿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国风音乐人。 而随着“国风”一词的火热，崛起的不仅仅是民乐区。 舞蹈，汉服，国漫，太多太多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化开始在这个时代重新被传承，被赋予责任和意义。 一个由“姿姿不倦”和“汉乐私坊”联动发布的，以“千年华夏”为主题，为祖国庆生的视频，也一度成为各平台排名第一的热门视频。 还是原创曲目的民乐合奏，场景却是有史以来最宏大的。 它涵盖了祖国所有最具代表和历史意义的山河名都，有婉约灵动的江南，粗犷无际的沙漠，壮丽奔腾的河海，巍峨雄壮的山峰。 每一个地方，都是制作团队亲自前往，一遍遍演绎，一帧帧剪辑，严谨的历史考据，精美的汉服服饰，在高.潮跌宕的乐章中展现出一幅幅华美画卷。 这支视频，仅仅是拍摄就长达半年，更别提爆满到让剪辑师都发晕的素材。 视频一出，直接被官方平台转载，好评如潮。 -- 第244页 【网友1】：真的看哭了，我不懂每年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往国外跑，我们自己的大好山河不香吗！？又有多少人真正走遍过？ 【网友2】：破防了家人们，给制作组加鸡腿！好几处航拍都太美了！ 【网友3】：N刷，中毒了。 彼时，杭姿刚刚忙完B市和Y市两边房子的装修，正在研究软装。 周骜回到家，飞快洗了个澡，然后兴冲冲的抱着她一起看视频。 这一年，弹幕已经成为了网络视频的主要乐趣，很多人看视频没有弹幕都会觉得寂寞。 而这条“华夏千年”的视频里，有一条呼声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跪求上春晚！ ——就是就是！这才是我们想看的节目！ ——太美了！这可比春晚舞台上那些中不中洋不洋的歌舞好看多了！ 周骜把视频反复看了无数遍，他的手机屏保和锁屏画面全都是杭姿的宣传照片。 如果说以前他是为了支持杭姿，那么现在，他绝对算是头粉。 在杭姿所有的动态下，永远有一个叫做【嗷嗷乱叫】的助理ID。 而现在，【嗷嗷乱叫】已经从男朋友升级到老公，经粉丝认证，真实可信。 “怎么样？这是群众的呼声，好好准备一下，说不定真的就上春晚！” 杭姿窝在他怀里笑，轻轻摇头：“上春晚还真不一定。” 周骜不解：“为什么？” 杭姿耐心给他解释，虽然网络平台上聚集着一批非常优秀的人，但是就官方来说，他们拥有的是更加专业的团队，是由从小就走专业路线的精英组成，全国上下有名的乐团舞团，都会在这种时候发光发热，仔细看看所有春晚节目的开场字幕介绍就知道了。 如果官方要筹划这种节目，还要从网络上找人，那要专业的团队情何以堪？ 但是…… 周骜歪头看她：“但是什么？” 杭姿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但是，如果我们能让更多人认可这种传统文化的美，带起一股热潮，得到主流媒体的认可，由官方组织筹划，那我们的努力就没有白费。网络平台的呼声再大，都不如官方引导的影响大。” 不久以后，杭姿和“汉乐私坊”开始收到了好些电视节目的邀请，作为节目的其中一个环节，正式被大众所熟知。 但类似春晚这样的晚会邀约却少之又少。 就像杭姿所说的那样，全民性质的晚会节目，要的是绝对的影响力和知名度，不是网络平台上某一个区域的热度就能捧起来的。 周骜虽然有点失望，但并不妨碍他继续支持，在杭姿的参谋下，他还趁业余时间学了竹笛，目的是要和杭姿合奏一曲！ 时间一天天过去，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年的春节，H省的春晚一改往年风格，以占比极大的传统风格节目在诸多春晚中脱颖而出，其中又以“唐宫”主题的舞蹈节目等爆红网络。 紧接着，在接下来的元宵晚会上，又以充满历史文化传统风格的节目再度爆红，由此拉开了H省文化牛逼症的序幕。 杭姿第一次看的时候，几乎看哭了。 当年被大艺节删掉时的愿望在这一刻圆满，以至于第一遍看完之后，是无数遍的重刷。 周骜陪着她看，几乎能背下节目单。 国人对国风的认可，再也不是网络一隅的圈地自萌。 在各个领域，无数爱好者的共同努下，传统文化终于以崭新的面貌重新活跃于大众视野。 传统文化之光，永不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