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世界回来后》 第1页 [无限流派] 《无限世界回来后》作者:子规成规【完结】 文案: 在乌襄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她被拉入了一个无限恐怖的求生世界,必须要过完终极任务她才可以回到现实。 为了活下去,乌襄在无限世界披荆斩棘十八年,逼着自己从一介软妹,成长为能徒手撕鬼面不改色的大魔王! 终极任务结束后,她在众大小鬼怪喜极而泣的欢送中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这个时间点,她正孤独地过着自己的十八岁生日,蜡烛刚刚熄灭,场景和穿越前一模一样! 而一墙之隔的门外,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她记得自己当时就是因为打开这扇门,触发了死亡条件,才被拉入无限恐怖世界。 想到自己十八年来吃不好睡不好,风餐露宿、与鬼同眠的悲惨经历(误),乌青青一把抄起了桌上用来切蛋糕的塑料刀具,冷笑着向门口走去——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杀千刀的让她有了这该死的性命之忧! 未完待续—— 备注:因为剧情需要可能会设定几个前男友,因为女主刚成年,就……当过家家吧,啥也没发生。 以下为预收:《恒星女神》预想中应该会是热血竞技类的未来小说。 内容标签: 异能 女强 无限流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乌襄 ┃ 配角:沈辛让、萧楠、霍分、宁青阳 ┃ 其它:无限流大佬 一句话简介:我战恶鬼那些年。 立意:力战邪恶,共建和谐社会。 第1章 回来 原来是你 面前是一个造型简单的八寸生日蛋糕,上面插着两根数字蜡烛,1和8。借着昏黄的起夜灯可以看到,烛芯上方还有着缕缕余烟。 显然,蜡烛刚刚熄灭。 乌襄脸上挂着与长相不符的冷漠,眼神幽幽地看着这个蛋糕,记忆瞬间回到了一个久远的节点—— 门外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在她这样想着同时,哒哒哒哒!脚踩拖鞋,快而急的脚步声就从一墙之隔的门外传了进来。 空气弥漫着她熟悉的某种阴冷,乌襄眯了眯眼,脖子生锈一般,迟缓地转动着,将脑袋对向了门的方向。 那个焦急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在快速地朝门口接近。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 乌襄彻底打开了尘封的记忆旧页—— ‘这时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虽然天已经黑了,但这是一个安全的时间,我疑惑地走向了门口,手没有迟疑地按上了门把手。 咔哒,门锁打开,被拉开了一条缝,门外的黑暗十分浓重,声控的灯这一次没有回应开门声,很奇怪,啊……’ 记忆的画面只剩下门外的黑暗,乌襄连外面是什么东西都没看到,就被拉进了那个恐怖的、只有即将死亡的人才会进入的求生世界。 当时知道进入那里的契机后,乌襄当时怎么都想不明白,这门外面到底有什么,才会让她陷入必死的险境。 此时,再次站在这个让自己的命运发生巨大改变的地方,乌襄抿了抿唇,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纤细的手握上那把用来切蛋糕的塑料刀。 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 * 沈辛让蓦地睁开了双眼,正对着他的时钟回归到熟悉的数字【八】,房间本来明亮的灯光开始可见的诡异闪动。 第一百四十三次…… 他心中默念这个数字,面上神情沉稳一片。 不带丝毫犹豫,他站起身,快步朝门外走去。 那颤抖的灯动作定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的往门口去。 反应过来后,动作顿时剧烈起来。 啪!灯灭了一秒。 突然降临的黑暗会让人的眼睛无法视物,但沈辛让却没受到影响一般,手准确无误地握在了门把手上。 咔!门锁打开。 灯也亮了,开始了令人目眩的颤动,然后狠狠灭掉! 像是在愤怒底下人的不按常理出牌。 这时沈辛让已经心无旁骛地拉开房门跨了出去,哪怕门外是比门内更浓稠的黑暗…… 他没有做任何判断,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房门在他身后被顺手带上,咔哒一声,门内静谧了数秒。 嘶——像爬行动物黏腻的声音传出来。 无声无息,门没有动静,但又像是有什么穿透了出来。 沈辛让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还有些走神地回想了一遍自己上次死亡的场景…… 那是他的第一百四十二次死亡。 如果说第一次死亡他是忐忑接受,然后惊喜发现自己重生的话,那么这第一百四十三次重生便足够让他荣辱不惊。 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一直是怎样,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在这一百四十三次重生中,他没有一次走出过这座公寓楼。 而这一百多次死亡中,又有将近三十次是死在身后追他的这只鬼手上,还有一百多次是被这栋楼里的其他鬼怪杀死,而最近十多次,他都是死于离开公寓楼的临门那一步。 这么多次逃亡失败经历死亡的遭遇虽不至于让他自暴自弃,但也让他不由怀疑:他真的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 第2页 二十二岁这天真的就是他跨不过的死劫? 沈辛让出生体弱,容易招一些脏东西,曾被玄门大师断言活不过二十二。 在这之前,鬼物们虽然经常会出现在他身边,袒露垂涎的恶意,但或许摄于大师赠予他的符玉,一直也未近他的身。 所以虽有时会对长相各异到污染眼睛的鬼怪们感到困扰,但也不算难过。 直到二十二岁生日临近的时候,他若有所感,然后瞒着家人独自离开。 对于自己可能到来的死亡,沈辛让确实有了一些似有似无的感应。这种感应很不科学,但世界有了鬼,又哪有什么绝对的科学呢? 与鬼怪有关的事,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无能为力。 即使沈辛让家世显赫,亲人朋友大多有着不凡的身份地位,包括他自己,在某些领域也是为国家重视的人才。 然而在这所谓的灵异事件上,终究是力有不逮。 如果一个人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比起让亲人们直面这种煎熬,倒不如等到事实既定,再用一则消息告知。 只不过他没能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会是这么直接的方式——被鬼怪杀死。 大师赠的符玉还在身上,鬼怪们却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他…… 滋—— 浓黑的阴气撞向他,被玉符挡住。 咔,一道细微的声响。 玉符裂开了。 沈辛让没有去关注它,他知道挡住这一击之后,玉符就会报废,却也为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 楼梯口就在前面,他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背后的鬼物发出吃痛的嘶吼,带着想要将罪魁祸首抽筋扒皮的怨气,阴气汹涌起来! 鬼物要追过来了…… 沈辛让迅速朝下跑去。 在入住这幢公寓之前,他没想到楼里还能有这么多鬼,或许他真的是命里带衰。 不过这种时候,他又不得不庆新楼里不止一只鬼。 鬼怪们残忍凶戾,没有同类相守的感念,它们的地盘意识也很强。 楼下住的是另一只鬼,沈辛让直面过它,如果说后面正追他的那只鬼是豺狼的话,那么这只鬼只能勉强称的上恶犬。 没有意外,在他来到楼下后,背后穷追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它在犹豫是不是要进入别人的地盘追逐猎物…… 但这种犹豫不会很久,同一幢楼里的鬼怪,必然不会没见过彼此。 在明知道对方实力比自己低的情况下,鬼怪们可不会讲究那么多,之所以犹豫也只是慑于这楼里其他更强大的鬼怪罢了。 底层的鬼怪们智商并不高。 比如说这只恶犬,它就会在是先攻击入侵者,还是先捉住那个美味人类的选择中迷茫一阵。 而这段时间也足够沈辛让顺利躲入下一只鬼怪的地盘…… 在奔跑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两侧禁闭的房门—— 这是一幢比较高端的公寓楼,一层的住户不多,走廊狭长,只有五户。 在一百四十三次生与死的挣扎中,他从没遇到过其他人类。 唯有一点,在他每次跑过这段走廊的,就会听到非常清晰的一声咔嚓。 那是门锁被压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开门。 他曾尝试过提前出声提醒,但那道声响始终会出现。 或许那不是人,也或许那人听不到他的声音。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沈辛让跑过去的时候还是习惯性提醒了一声:“别开门!” 而这时楼上的“豺狼”也已追了过来,他几乎能感觉到滑腻冰凉的引起舔舐着背后。 无论经历多少次,这种感觉都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咔嚓,提醒并没有起到作用,门锁拨动的声音如约到来。 杀念磅礴的鬼物比沈辛让更早发现新的人类出现,享用大餐前谁会拒绝一份餐前甜点呢? 背后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寂。 蠕动的黑雾像一张大嘴,保证能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将误入的羔羊吞吃入腹。 “恶犬”这时也出现了,“豺狼”在它的地盘大开杀戒的行为触怒了它。 飘白的裙摆出现在走廊尽头,黑长的头发遮住两边脸颊,惨白发青的脸上,一对填满眼眶的黑眼珠,阴测测地盯着沈辛让和他背后的“豺狼”。 这是一只白裙女鬼。 沈辛让屏住呼吸,他知道自己这时最好保持慌乱逃跑的样子,不要引起额外的注意。 “恶犬”女鬼裂开嘴,抬起的手上指甲瞬间变得又长又利,朝着黑雾扑去! “唳!——” 又长又刺耳的凄厉惨叫突然响起。 余光瞥到被由内拉开的房门,沈辛让瞳孔在黑暗中颤了颤。 不一样了…… 他十分确定,在之前无数次,他没有听到过这么凄惨的鬼叫! 理智告诉自己,好奇害死猫,面对鬼怪时永远不要去满足自己多余的好奇心。 可他在时间的迷宫里徘徊太久,一点点变化都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 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回头—— 白裙女鬼也像是被鬼叫吓到,立在那里没动。 而被黑雾填满的身后走廊,趾高气昂的黑雾竟然像是被击溃一般,一寸寸开始往下塌。 逐渐露出掩藏在后面的真相…… -- 第3页 “原来……是你啊……”清甜的女声先一步传了出来,在走廊回响。 沈辛让汗毛倒竖,以为又是什么新的鬼物出现。 直到走廊早已失去响应的灯在这女声响起后亮了起来,尽管柔和,却也让久处黑暗的沈辛让忍不住眯了眯眼。 因为光亮的出现,那被鬼怪驱使的黑雾尽数散去,也让沈辛让看清了那站在门口的身影,和她手上提着的……鬼物。 似是感应到他的注视,那人转头看了过来。 看清她的面容后,沈辛让被这一系列变化扰起波澜的心神再次被震到了—— 竟然是她…… 第2章 立威 吊死鬼,卒 “原来是你啊……” 乌襄垂下的眼底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嗓音像见着老朋友一般温柔,攥着这节滑腻恶心舌头的手却半点没有放松。 她低头打量这只曾杀死自己的鬼物—— 眼眶暴凸,双颊凹陷,舌头伸长,生前上吊而死。 或许是得到一些机缘,让它有了猎杀普通人类的能力,但其实是个连鬼役实力都不到的小垃圾。 曾经的自己面对这些东西确实是死路一条,倒也不算枉死。 只是在她最初的十八年生命中,从不知道世界上是真的有鬼的,无缘无故被杀,这死得着实有点冤。 虽然因为一个神的游戏,她又活了过来,不过杀她者却不能抹去罪过。 乌襄若无其事地抬眸看了眼两个看客,便淡漠地抬起了握着塑料刀的那只手,不知何时,那只能用来切蛋糕的塑料刀具,在举动间竟泛起锋芒。 吊死鬼瞪得眼睛几欲脱眶,全身都在使力,作为它最有力武器的舌头被这个人类握在手里像是被钢筋禁锢,动弹不得。 它看到了乌襄的动作,却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眼中滑过嘲讽,她难道以为这把蛋糕刀可以杀了它?它可是…… “呃——唔!” 切蛋糕的塑料刀以雷霆之势从吊死鬼头顶刺了进去,那实在的灼烧感从头顶蔓延到了它的整个灵魂,将它眼里的傲慢击溃一空。 吊死鬼控制不住抖动起来,恐怖的眼球上布满恐惧。 不,不要…… 它想求饶,可它根本发不了声。 而且眼前的人类眼底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比鬼怪们还凉薄的冰冷,那刀没入了□□丝鬼的头顶,然后发挥它的威力…… 几道利光闪过,吊死鬼狰狞痛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下一秒,魂体像豆腐一般被平滑地分开,滑落在地上。 场景之恐怖,于见到这一幕的白裙女鬼来说,不异于地狱噩梦! 魂火熄灭,吊死鬼的灵魂彻底消亡。 完成复仇的乌襄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二位看客身上。 被她的目光注视,白裙女鬼只觉自己魂力凝成的身体一软,几乎想要滑跪下去。 女鬼的实力虽然不比吊死鬼,但神智要比它清醒许多,因此才会保持人形。 所以在看到乌襄这么轻易地将吊死鬼处理后,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个自己无法反抗的恐怖人类。 以防造成误解,几乎在乌襄目光移过来的同时,她的獠牙与利爪就迅速收了起来,务必展示自己的无害。 而沈辛让在看到乌襄的剽悍举动后,也是一脸惊愕,久久不能回神。 他可以确定乌襄是人,不仅仅是从她身下的影子,还因为自己和她有过几面之缘。 在住到这幢公寓后,他也曾在楼下偶遇过一次,那时她应该是和她的男朋友约会回来,两个人有说有笑。 而他之所以这么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他曾见过她与外表不符的一面。 乖张、凶戾,是一只被侵犯地盘的幼兽,有着一股狠劲。 想想,那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这才两年,幼兽就已经成长成杀鬼的猛兽了吗? 他眼中一闪而过疑惑,一个人经历了什么,才能在两年有这么大的变化? 两位看客,一个是人类,一个是弱鬼。 而这个人类,虽然时间有些长久了,但神的游戏里时间并不会淡化她现实的记忆,所以多看一眼后,她很快想起来,这是沈家那个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 “你们这是……在聚会?”一人一鬼都没动作,乌襄便主动说了话,目光流转,言语带了几分戏谑。 “……不,不是……”女鬼被震慑住,听到问话,哪怕看似是开玩笑的,也不敢不老实回答。 她有些局促地想要回头,希望身后的人类能够说点什么转移眼前杀神的注意力,又不敢动作太大,整个鬼身僵硬得不行。 乌襄也没太关注她,视线在沈辛让身上流连。 在恐怖世界里与鬼怪们“相爱相杀”十八年,鬼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害怕什么、渴望什么,看一眼基本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 像这沈小少爷,周身阴气环绕,和谐无比,一看就是个做鬼的好苗子。 只要不在没长成时被其他鬼吃了,以后做个一方鬼王没啥问题。 看他现在还是个大活人,身边就围了两只鬼聚餐……嗯,或许不止两只。 乌襄垂眸看了眼地板,拇指摩挲着食指关节,又看向沈辛让问:“你们家怎么放你出来找死?” 乌襄话问得不怎么好听,但就对方这体质,如果不是生在有权有势的世家,早在出生就会被孤魂野鬼叼了去。 -- 第4页 能平安长这么大,他的家族必然对他的体质有所了解。 看他相貌生得唇红齿白,又目光清澈,必然外界说他倍受宠爱的传闻不假,那又为什么放他一个行走的香饽饽独自出门在外?怕死得不够快? 乌襄原本还脑洞大开阴谋论一番。 却见沈辛让缓缓摇了摇头,道:“乌家妹妹,是我自己出来,我家人并不知道。” 听他一语道出自己的身份,乌襄也不惊讶,只挑了挑眉,促狭笑道:“那你还真是勇敢呢,沈家哥哥……” 最后四个字喊得十分缱绻,沈辛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称呼得有些轻浮了,而乌襄回的这“沈家哥哥”四个字更是让他瞬间红了脸。 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两人都小,双方大人介绍时用的就是“你乌家妹妹……”,如今第一次正面交流,竟一时没注意就用了这个称呼。 “我……不好意思,乌,乌小姐……”沈辛让从没遇到过这么窘迫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 乌襄却不打算放他一马,继续逗他道:“乌小姐这个称呼也太不好听了,沈家哥哥你还是叫我乌家妹妹吧,我喜欢听。” 和老油条打交道久了,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乖的。 沈辛让被她弄得很不好意思,却也知道对方这是故意在调戏自己,只因为对方是自己认识的小姑娘,这种调戏似乎也让他起不了恼意。 不过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便只得红着脸抿紧了唇不说话,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开一样。 见他不出声了,乌襄也不在意,从门口走出来。 走两步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拖鞋,眉头蹙了一下,把家里的拖鞋穿来了外面,真麻烦。 想着抬头看向跟根柱子一样立在那里的女鬼,勾手。 原本还庆幸自己没引起注意的女鬼吓得一个激灵,满是黑瞳孔的眼珠子都快翻白了,犹犹豫豫地伸手指指自己:……我? 乌襄睨了她一眼,不客气道:“废话,除了你还有谁?” 指了指身后的屋内:“去我屋里拿双鞋子过来。” 哦哦,好! 见只是让自己做事,女鬼忙不迭点头,唰一下就飘了进去。 转眼就从鞋柜了找出来一双外穿的小皮鞋。 把鞋换上,乌襄又抬抬下巴:“去把鞋底刷了。” 那颐指气使的语气,真是人听人震惊,鬼听鬼暴怒。 女鬼眼眶都瞪大了,不想去干这么侮辱鬼的事,鬼可杀,不可辱! 见她迟迟不动,乌襄危险地眯了眯眼,语气佯装惊讶:“现在的鬼竟然连刷鞋都不会了?那还有什么用?” 那冰冷的语气听在女鬼耳朵里就是,没用了可以去和吊死鬼作伴。 想到刚才那场面,原本还想矜持一下的女鬼僵硬一瞬,不待再催促,麻溜拎着拖鞋钻进屋里。 很快,水龙头打开,水流哗哗的声音响起。 然后是有节奏的“唰唰、唰唰唰”。 “……”旁观这一幕的沈辛让对乌襄的剽悍之处又有了新的认知。 □□了无数大鬼小鬼的乌襄并不觉得这是值得赞叹的事,它们向来欺软怕硬,她不狠一点,它们就要蹬鼻子上脸。 转身,新换上的小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清脆又可爱。 回过神的沈辛让看着乌襄径直朝电梯方向走,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去提醒:“不要坐电梯!” 乌襄头也不回问:“为什么?” 脚步却不停,在电梯前立定,按下下行的按键。 电梯上的数字显示是四,而他们所在的楼层是十。 向上的箭头闪烁三下,电梯开始往上移动。 沈辛让这时也到了乌襄身后,他一脸严肃道:“电梯里也有鬼,比吊死鬼更凶残的鬼。” 他曾选择乘坐电梯,也没有意外地死在了里面。 电梯就是电梯鬼的老巢,虽然乌襄很厉害,但她终究还是人类的身体,如果电梯出事,就算能把鬼杀了也无济于事。 他说得很笃定,这本身就不太正常。 乌襄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依然没有转身,只道:“害怕的话就去我屋里呆着,那只小鬼大概也不敢动你。” 说是大概,那是因为鬼怪嘛,总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毕竟沈小少爷对它们也算大补之物。 沈辛让听出她的话有些奇怪,却没多想。 见她不会听劝告的样子,也知道多说无用。 心底叹了口气,干脆沉默站在一旁。 叮咚,电梯抵达十楼,箭头跳转向下。 电梯门打开,白炽光明亮,正对着门口的是一面镜子,二人的身影清晰地映在里面。 第3章 出来 电梯有镜 乌襄没有立即进去,而是转头在沈辛让身上上下打量。 伸手,沈辛让惊了一下,条件反射刚要后退,她的手就已经掠过他的脖颈处,拿了一个什么东西走。 不自觉抬手摸去,才发觉衬衣领口处少了里纽扣。 乌襄也不解释,捏着纽扣屈指弹向电梯顶部的灯罩。 纽扣飞射,咔、灯罩碎裂,碎片四散掉落,灯光瞬灭。 随着光亮一起散去的还有温度。 那熟悉的粘稠阴凉又蔓延了上来,虽然知道没什么用,沈辛让还是提起了精神。 -- 第5页 而在自己制造的混乱中,那粒纽扣又回到了乌襄手上,在指尖飞速转动。 明明两人都没有走进电梯,但不知为何,镜子里反射出的按键4已经开始闪烁,随后电梯上方显示的楼层也变成了“4”,红光像凶煞的眼睛,明明暗暗。 沈辛让睁大了眼向电梯里望去,电梯里的镜子还显着他们俩的身影。这十分诡异,明明已经没了灯,两人的身影还那么清晰。 他看过去,镜子里的人影也看过来。 他忍不住看入了迷…… “救救我……”镜中人抬起手,目光可怜。 他手臂抬了抬,竟也忍不住想要抬起来。 不行,那是鬼物,他不能受它蛊惑!沈辛让内心竭力克制自己,手臂依然还是在颤颤巍巍向上。 直到身边一声轻哼。 啪 有什么细长的东西抽在他的手臂上。 痛感唤回他对身体的控制力,沈辛让连忙用另一个手压住了自己的手臂,掌下冰凉一片。 “太弱了……”身旁的乌襄一声低喃,不知道是在说谁。 沈辛让眼皮微颤,带入了自己所以有些不好意思,他确实太弱了。 镜子里的鬼影没能将猎物引诱进来,伪装的可怜褪去,只剩下鬼物惯有的狡黠。 它用沈辛让的脸,目光怨恨地瞪着阻挠它的乌襄,连带一旁反射出的乌襄镜像也满目怨恨。 这是一只拥有镜面能力的电梯鬼,乌襄饶有兴趣地回视过去,那鬼像眼中的怨恨越浓,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也越深。 众所周知,鬼怪所拥有的能力要么来源于生前,要么来源于死时。 这电梯鬼既能操纵电梯,又能使用镜面,想必死时的环境也是二者兼备。 电梯里死了人,这公寓楼的负责人却还保持电梯原貌,不是无知者无畏,就是别有用心。 这里是去年刚刚竣工的新楼,开发商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大公司,短短一年时间就聚集这么多鬼,却半点消息都没传出去。 乌襄除了感叹自己之前运气不怎么好,偏偏选中这么一栋鬼楼入住外,对这家公司自然也生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不过这公司有什么猫腻事后另算,这些小鬼什么的还是要清理一下。 她买这套房子花了大半积蓄,要是传出闹鬼,以后想卖出去就亏大本了。 这样想着,电梯鬼那边见两个人类迟迟不进来,自己目前的实力又没办法出去,再恼怒也只能算了…… 静止了许久的电梯门开始朝中间合拢,两个镜像的眼神在越来越小的缝隙里越发慎人。 却在电梯即将完全闭合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嗖地一下飞了进去! 沈辛让只感觉身旁人的手指弹了一下,没看清是什么,忍不住定睛望去—— 只见乌襄双手指尖绕动,看上去什么也没有,但偶尔一闪而过的流光还是让他判断出,那应该是像鱼线一样的东西。 沈辛让不记得刚才乌襄身上有带,那是哪里来的呢? 他感到怪异地皱了皱眉,想到那把闪着锋芒的蛋糕刀,又想到了自己刚才被拿走的那枚纽扣…… 电梯门这时已经完全合上了,如果不是有那根成功潜入的鱼线的话,现在它该是回到自己的起始楼层——4楼。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过去。 电梯上方的数字一闪一闪想要变回10,却故障一般卡壳了,4字剩下一半。 里面的电梯鬼应该也是困扰的,下行箭头快速闪烁频率传达出对方烦躁的情绪。 而造成这一切的乌襄依然气定神闲,就这么站在电梯门前,慢悠悠地抬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拨了一下。 “嗡……” 手指拨在“鱼线”上。 这声音的出现只说明一件事,“鱼线”的两头已经绷紧了。 沈辛让继续观察、思考。 这一头被乌襄抓在手里,那么另一头会被绑在什么地方呢? 他还没想明白,那边乌襄又弹出数根“鱼线”。 这些“鱼线”根本不受紧闭的电梯门影响,就这么准确无误地钻了进去。 与第一根一起,沿着门缝依次排下来,大概一指的距离就会有一根,透明且极度纤细。 如果不是正好站在可以观察到反射光的位置,他肯定不会注意到这层密网。 将这些东西布进去后,乌襄两个手掌张开着,从那些“鱼线”归合的位置可以看出,它们应该都是缠在她手上的,尽管用肉眼什么也看不到。 “旁边去点。”乌襄还记得身旁站着个普通人。 很有自知之明的沈辛让没有多话,快速退到墙壁侧边看着。 在他刚离开电梯门前的范围,乌襄一脚后退半步,脸上表情冷然,纤细的手臂缓慢抬了起来。 看上去轻松又不费力气的动作,在刺耳的嘎吱声响起时有了不一样的视觉效果。 那是电梯门最后的不屈叫声,然后便随着乌襄双臂的舒展而被完全打开。 这还不是结束…… 站到一旁,沈辛让无法直视电梯内的场景,但能看到一角。 那里黑雾翻滚,是鬼物发怒的信号。 乌襄浑不在意,手掌忽地握拳! “吱——”绵长刺耳的摩擦,令人猝不及防,只想捂住耳朵,恨不得从没听到过。 -- 第6页 沈辛让深吸了一口气,耳膜隐隐作痛,目光却不想从乌襄身上挪开。 很荒谬的,他从那个纤细甚至称得上瘦弱的背影上,看到了力量美。 令人无法反抗的力量和美…… 握拳的双手来到了头顶交叉,而随着这个动作,鬼物没什么底气的怒吼也传了出来。 无能狂怒,沈辛让脑子里突然想起这四个字。 他看到电梯里出现一角裙边,在黑雾的遮掩下有些朦胧,但还是足够他辨认出那样式与乌襄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所以,那是镜子?那面在电梯最里面的镜子被拉了出来! 看着离电梯口越来越近的镜子,沈辛让没来由地有些担心,那鬼物会不会碰到她? 电梯鬼从诞生起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类,她想做什么?想把自己拉到电梯外面?难道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杀死自己? 鬼物以魂体存在,它们大多因怨而生,智商也不太高。 它忘了自己电梯门不受自己控制被人类打开时,那一瞬间的心悸,在距离人类越来越近时,眼中的贪婪都快掩饰不住。 正如沈辛让所想的那样,当镜子被拉到门口,一直躲在镜子里的电梯鬼终于忍不住将双手从镜子伸了出来。 只要一秒钟,它就可以将这个人类拉进镜子的世界,到那时它便可以为所欲为…… 镜像的嘴角拉开了,笑容残忍。 乌襄看到了这一幕,也看了对方即将触碰她肩头的鬼爪,青黑、腐朽,气味难闻。 对上鬼物志在必得的目光,她也笑了,比镜像甜美。 电梯鬼嘴角一僵,似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手下动作都迟疑了一瞬。 乌襄却不等它想得更明白,高举握拳的双手霎时压了下来! 手上的动作飞快晃眼,电梯鬼吓了一跳,反射性往后缩—— 缩不、不动? 骤然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手抽不回来,模仿乌襄的镜像面部都有些裂。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乌襄含笑问道。 看着人类的笑,电梯鬼鬼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生寒意。 它张嘴想说什么,乌襄却根本没想听它讲,手指无情地一拉扯—— 哗啦! 镜子碎了。 电梯鬼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游弋,像蛇,又像虫蚁。然后蓦地一紧,啪!它整个鬼横躺在地上。 懵逼抬头,人类正低头用欣赏的目光打量自己,边说:“捆绑技术还是那么娴熟,赞!” 电梯鬼:??? 沈辛让也走了过来,看了眼被绑得扭曲成蛆的鬼物,然后又听到乌襄自夸的话,嘴角微抽。 电梯鬼被制住后,电梯也就恢复了正常。 只是里面被打碎的灯没有恢复,镜子也成了一地碎片。 而原来贴着镜子的那一面,露出了整面扭曲诡异的血色符文。 乌襄摸着下巴打量这看上去就很邪恶的符文,神的游戏被来自各个世界的玩家称作鬼魂之乡,一个原著民为鬼的地方,各类与鬼魂相克相宜的符文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因为能力的特殊性,乌襄对那里的符文也有比较深的了解。 回到现实,发现现实其实也有鬼之后,那么有符文的出现也就不算意外了。 只是对比自己了解的符文体系,这个符文看上去要繁杂许多。 只不过妙言至径,大道至简。繁杂的东西并不意味着高深,可能只是没抓住精髓。(《还金述》) 像眼前的这个符文,究其意义也不过是促使鬼物成长,激发它的凶性,使煞气长居不散。 在神的游戏里,这样的符文不过寥寥数笔就可以画出,哪里耗得了这么多笔墨。 这一方面也说明了神的游戏本身确实要比普通世界高级。 看完乌襄也没准备把这符文留着,总归不是好东西,虽然电梯鬼被束缚了,难保不会有别的野鬼被吸引过来。 在她抬手准备抹去那些痕迹时,身旁咔嚓拍照的声音传来,还伴随有闪光灯。 侧目看去。 沈辛让解释:“家中长辈与玄门联系,他们或许知道这里的异状原因。” 他心底感觉,有乌襄在他这一次应该是可以成功离开。 只是公寓楼这么多鬼必然不是突然出现的,他不确定是因为他的到来,还是只因为他运气不好碰上了,这些都有必要去调查一番。 听到他话中的玄门,应该就是现实里与鬼怪应对的势力,或许是道士之类,乌襄猜测。 不置可否地颔了下首,然后走进电梯。 电梯虽然灯坏了,但还能正常运行。 沈辛让将手电筒打开,跟着走进来。 按下数字1,电梯顺利下行。 电梯鬼匍匐在两人脚下,身体不能动,口也不能言。 随着叮咚一声,“一楼到了。”机械的播报音伴随打开的电梯门响起。 乌襄率先走了出去,沈辛让顿了一下,犹豫地看了眼没动静的电梯鬼,才跨步出去。 人离开电梯,门按程序合上,他没再回头,所以也没看到在电梯将阖的瞬间,墙上的符文融化如鲜血一般流了下来。 而随着符文的消散,被束缚的电梯鬼剧烈地抖动…… 紧闭的电梯间发出微不可闻地震动。 当一切安静下来后,电梯鬼虽不像吊死鬼那般消散,也是褪了一层皮一般,躺在地上,魂体虚弱不堪。 -- 第7页 公寓楼的构造是出了电梯会有一小段走廊,然后才到达出入大厅。 公寓施行刷卡的方式进出,所以两扇玻璃大门还是紧闭的状态。 沈辛让来到这里后就不禁皱起了眉,在他之前的一百四十三次“闯关”中,最后的十多次都是失败在这里。 他没看到杀死自己的是什么东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但他可以肯定,当时自己一层层楼下来,见到的出入大厅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灯火通明,如在人间。 如果不是刚刚的吊死鬼、白裙女鬼、电梯鬼都是他经历过的,他可能会怀疑自己在做梦。 目光移到走在前面的乌襄身上,沈辛让恍惚有种或许是被她吓走了的猜测……毕竟之前的那些鬼怪,在乌襄手上说是不堪一击也不为过。 而乌襄呢,她同样也在困惑这个问题。 刚回到现实,在出手杀了吊死鬼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楼里有一道比较强的气息。 那一定是一只实力至少达到鬼兵的鬼物,有这只鬼物在,楼里的其他小鬼们也就算不得什么。 只是她直接处理电梯鬼下来,半点时间都没耽搁,这鬼却不见了踪影。 跑了? 感受到已经稀薄的鬼物气息,乌襄不怎么爽快地哼了一声,倒也没想去追。 刚回来,还不想做太过激烈的事,算那鬼东西命大。 按下开门的按键,顺利走到公寓楼外,眼前是一个小花园,对面是另一栋居民楼,属于人间的鼎沸声入耳。 各有奇遇的二人皆是不约而同停驻脚步,静静地感受了一番人间的鲜活。 不过这种兴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手机铃声打断。 来电的是沈辛让刚刚用来拍照的手机,信号刚刚恢复,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沈辛让顿了顿,眼底滑过一丝温暖,接起了电话—— “……喂” “嗯,没事了,在昭华公寓这里。” “……好。” 通话只持续了一分钟,挂断后,沈辛让看向乌襄,郑重道谢:“谢谢你,乌……家妹妹……” 称呼在嘴边喊得很含糊。 乌襄莞尔,打趣道:“只是嘴上说说?” “不,当然不是……”俊美的青年生怕被误解,红着脸道:“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或者我们留电话,加、加个微信……” 说着声音又不禁小了,好像在搭讪似的,这样会不会不好……沈辛让第一次懊恼自己不会说话。 乌襄噗嗤一笑,以前的她不喜欢这种乖乖,现在的她却觉得这样的男孩子也很可爱,所以喜好也会变的不是吗? 挥挥手道:“沈家哥哥你别急,我没带手机,不过你沈家家大业大,查到我的号码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冲他眨眨眼:“至于报酬嘛,来日方长,咱们可以慢慢算~” 沈辛让:“……好。” 他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但没有证据。 忍不住悄悄看了她一眼,身边的少女是他一百四十四次重生才等到的奇迹,大概她要什么自己都愿意给,他想。 第4章 扫荡 公寓鬼多 两人从遇鬼到离开公寓似乎都过了半个世纪,但现实的时间只走过了十几分钟,外面繁华依旧,有变化的只是起了交集的二人。 沈辛很快让被沈家的人接走,乌襄也没在外面转悠多久,便返身回了公寓。 虽然把捉鬼留下的烂摊子留给沈家解决,但回去的时候,乌襄也没把电梯鬼留在那里污染环境。要是吓着人,公寓就会传出闹鬼,房价也要下跌,不值当。 拎着电梯鬼回去,大概是她立威太重,白裙女鬼刷完了鞋底竟又兢兢业业地把公寓卫生搞了一遍。 谁不喜欢有眼力见的小弟呢? 目光逡巡一圈,对白裙女鬼的自觉表示满意,将半死不活的电梯鬼丢地上,坐在沙发上,抬了抬下巴道:“说说,你们什么情况。” 见又一只鬼被乌襄拿下,女鬼更加不敢有别的想法。 听到问话,站得笔直。 “回大、大人,我……只是住在这里,从来没、没害过人……”白裙女鬼把乌襄当成专门抓鬼的人,一开口就是表明自己的无害。 也大概是没了沈辛让这个“惹鬼犯罪”的香饽饽在,她的凶性都散了。 杀过人的鬼和没杀过人的鬼,乌襄能分辨得出,所以知道这女鬼没说谎。这也是她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只是搞搞卫生就被放过的原因。 乌襄想问的不是这些,见这女鬼吓得不轻,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直接问道:“怎么死的?” 死…… 鬼不喜欢听到死字,因为这会勾起它们痛苦的回忆,为此大开杀戒也是有可能的。 女鬼的脸先是迷茫了一瞬,然后痛苦地扭曲起来,眼中红芒一闪,尖牙控制不住露了出来,指甲唰地变长。 她这症状有些过了,鬼怪们被提及死亡凶化,要么是无智鬼,要么是觉得被冒犯有意放纵。 女鬼已经恢复神智,仅仅问及死亡就不受控制凶化,显然不正常。 乌襄起身,打开冰箱,从冷冻层里拿出一盒冰块。 冰块刚到手上就变成一滩液体,受到牵引,径直覆在了女鬼脸上。 冰水的降火效果卓越,女鬼冲上脑门的凶煞气焰被扑灭,随手将这些用过的液体甩进水池,乌襄打量逐渐恢复理智的女鬼…… -- 第8页 她眼中的红芒消退,尖齿和利爪却还保留着,瞪着迷茫的大黑眼珠。 乌襄绕着她啧啧两声,换了个问题:“你住在哪里?” 女鬼这一次很正常的回答了出来:“1006。” 1006?乌襄自己住的是1001室,一层五室,哪来的1006? 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低头踹了脚还躺在地上的电梯鬼,问:“你呢?活着的时候住哪儿?” 电梯鬼的真容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经过抹去符文那一遭,他虽然十分虚弱,但意识还清醒。 比起有正常住处的女鬼,他对自己的记忆更模糊,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女鬼主动提道:“之前被大人您杀死的那只鬼,他住在我楼上1106。” 又是06,哪来这么多06…… 这家房地产公司怕不是要上天。 想到这栋楼里她还没来得及打交道的那些小鬼,乌襄问女鬼:“公寓里的其他鬼你都认识吗?” 女鬼有些踌躇道:“认是认识,但是不熟。” 乌襄勾唇一笑:“不熟没关系,认识就行,主要是怕抓漏了。” 女鬼:“……啊?” 随手找了块玉制吊坠,把电梯鬼拘在里面,然后乌襄就拎着女鬼去扫荡剩下的鬼怪。 原本不打算这么急,可从女鬼这里看到了那幕后者的掌控欲,再加上已经跑掉一个鬼物,说不定都已经报了信出去。 乌襄可不想再给那人过来收场的机会,索性今天累点,把那些鬼怪都清了…… 扫荡完之后,乌襄直呼好家伙! 加上死了的吊死鬼,跑了的那只,这楼里一共二十四只鬼,直接把乌襄这一百二十平米的公寓塞成了菜市场。 公寓楼十七层,鬼二十四只,平均下来一层一只都不止。而观这些鬼的外貌,小到五岁,老到七十都有,真是恐怖故事都不敢这么写,居委会大妈见了直呼内行! 居委会大……噢不,是因为不记得自己名字,被乌襄命名小白的白裙女鬼暂时充当了这鬼民委员会登记员的身份,托着本子握着笔,一个个调查过去。 姓名、性别、生前职业、居住场所、有无亲属……详细程度参照第六次人口普查。 当然不是每个鬼都能完整地答上来,像小白这样连自己都记不得的还占了大多数,这样的就只能写个外号。 这些鬼怪凶残的有,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也有,因为乌襄把它们聚集过来的手段稍显粗暴,以至于它们还以为来了个占楼为王的楼大王。 鬼怪本性欺软怕硬,有了强势压制在先,后面让做什么自然是十分配合。 乌襄目光从二十二只鬼身上一溜儿滑过去,也不说话,那些胆小的被她目光扫到皆是忍不住一抖。 谁也不知道这楼大王把它们抓来要干什么,也不是没有心思活泛的鬼想跑,可…… 长得一脸精明相的精瘦男鬼低头看了眼绑在腰上的像“鱼线”一样的东西,无奈歇了念头。 这“鱼线”的威力在被抓的时候他已经领教过,被缠上之后根本没法逃脱。 刚才被丢进这屋里,他还以为“鱼线”已经收回去了,刚刚不过是悄悄往后移了一步,就感觉腰上一紧,还被那实力恐怖的人类关注一眼。 他要是能流汗,只怕当场就吓得滴下来…… 逃是没法逃了,但坐以待毙也不是他马步汀的作风。 那双保持正常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见其他鬼都离乌襄远远的,一副配合小白工作的样子,他脸上挂起谄媚的笑上前。 在他步子刚动时,乌襄的目光就像雷达一样扫了过来。 马步汀脸上表情僵了一下,但还是壮着胆子继续靠近。 乌襄觉得有点意思,这当鬼的,跟做人也差不多,有的鬼蠢,自然也会有的鬼聪明。 像眼前这只一脸奸相的鬼物,显然就是属于智商没怎么受损,还有点小聪明的那一类。 乌襄有些时候还挺喜欢跟这类鬼物打交道,主要是好沟通,它们也比较识时务,省事。 马步汀走了两步没有感觉到腰上的约束力,知道自己的行动这是被默许了,脸上笑容都自然许多。 在乌襄身前一米远的地方站定,马步汀挤着本就不大的眼睛,低头哈腰道:“这位大人,冒昧问一下,您召集小的们过来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虽然言语有些做作,但自觉把自己地位放低一等,能减少对方的攻击性。 乌襄看得出来他的用意,却也不在意这些小事。 抓来这些鬼怪,一方面是保住她的房子价值,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获得一些那幕后者的信息。 有鬼主动跳出来沟通,是她乐意看到的。 当然她的态度也不会因此变得亲和,与鬼怪打交道,震慑远比谈情份来得高效。 “你来这公寓楼多久了?”乌襄淡声问。 这样平静的发问比他一开始以为会喊打喊杀的情况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马步汀头积极恭敬回答:“回大人,我是今年阳历八月来的。” 阳历八月,现在才十月初,满打满算可能就两个月。 可看他这魂体的凝实程度,一点也不像才死两个月的人。 乌襄略一思索,便问:“你怎么来的?” 遇到自己知道的问题,马步汀为求留个好印象,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第9页 “是别的鬼介绍的,我之前是个没有住所的野鬼,上次碰到一只鬼扈,它跟我我说这里在招鬼入住,租金很便宜,只要每月贡献一些鬼力就可以。我也就来碰碰运气,结果……” 说着他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见乌襄掀了下眼皮,明显在等后续,也不敢卖关子,继续说:“结果直接被抓了进来,还出不去了。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一楼那只鬼大将军,听那鬼扈的话,这鬼大将军就是来看守我们的,之前有被骗进来的鬼想跑路,直接被它给吃了,渣都没剩!咱们这些小鬼吓死了,哪有能力反抗,便只能住下了,好在其他条件确实像那鬼扈说的,只要每月贡献一些鬼力,住宿条件还挺好……” 这鬼物嘴中说的鬼扈,听其所做的事,和字面的意思,倒像是被人类驱使的鬼物。 乌襄也没急着去求证这一个名词的含义,而是顺着他的话问:“这些鬼都是和你一样被骗进来的?” “有些是骗进来,有些是抓进来……” 显然马步汀比小白更了解这楼里的其他鬼。 “不过您看那电梯鬼,还有那边跳楼死的小张和李老头,他们就是之前死在这里的缚地灵。我们刚来的时候还连话都不会说呢,现在李老头唠嗑起来我都扛不住……这原住鬼和我们外来的就是不一样,升级起来拍马都赶不上……” 最后这句虽然是酸话,但也说明了一件事,布置这栋鬼楼的人有意在养凶鬼。 小白这时也将鬼名册登记好拿了过来。 接过看了一眼,能记得一些生前事迹的鬼怪不过七八,剩下的那些多半也是魂体受过伤害的老弱病残。 看得出来,聚集这些鬼的人并不在乎它们的资质。 乌襄也不在乎它们的资质,确定这些都不是作恶多端的恶鬼后,便又在自己的家当里找出些含玉的饰品。 玉能克鬼、能养鬼,也能纳鬼。 这公寓楼有问题,乌襄不准备让这些鬼再住回去,便决定先用玉收纳它们。等公寓的问题解决了,再找机会将它们放出去。 第5章 室友 宁青阳 昭华公寓,每层第六室为鬼住房,没有明显入口,紧挨着电梯井,鬼怪们进出也是通过电梯。 除电梯鬼和跳楼的小张、李老头外,鬼怪最早来到昭华公寓的时间可以追溯到一年前。 也就是公寓交房前后,最早到来的鬼竟然是小白。 她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时候来这里,还是从在她之后到来的鬼所提供的信息里知道的。 安置好这些鬼后,乌襄打了个哈欠,她可真是劳累命,刚从恐怖世界累死累活出来,回到现实也还是这样的破事。 说起来,她现在还是学生,京华大学园林专业大一新生,今年九月刚刚入学。 身份骤然回归到学生,乌襄还有些不太适应。 而之外的,乌襄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京都乌家的孙女。 京都乌家,靠如今的家主乌友治发家,早三十年在全华国都是数得上名号的家族。只是随着乌老爷子年纪愈大,体力跟不上,又退居幕后之后,接班的子孙没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跟上时代的发展,导致这些年乌家每况愈下。 在如今这个京都,也只算得上二流家族。 华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按理说一个二流家族的孙小姐过的应该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富贵生活。 那乌襄又为什么会落到只是买一套公寓就要花费大半身价的田地呢? 这就不得不说到,乌家内部那复杂的人际关系了。 乌友治今年有九十六岁,有两任妻子。 与前任妻子育有二子一女,大儿子乌振山,也是乌家名义上的掌权人,实际上是乌老爷子在外面主事的傀儡。 二儿子乌行峰,在自家公司当个总经理,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大志。 女儿是乌家唯一的姑奶奶乌岑,嫁到京都周家,周家的实力在乌岑丈夫的带领下隐有超越乌家的迹象。 第二任妻子,也就是乌襄的亲奶奶,有二子。 第一个,也就是乌家的三儿子乌嵩远,是乌襄的父亲,死于十年前的一场车祸,她的母亲于研碧同车遇难。 四儿子乌元岗,乌襄的小叔,已婚但丁克,婶婶是知名度很高的明星,顾佳。 不过乌家的复杂并不是来自于乌老爷子这两任妻子五个子女彼此之间,究其根源,还在乌友治本人身上。 想到自己那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爷爷,乌襄除了冷笑之外,也没有多余的感情给他。 以前她想不明白那种掉进陷阱一般的恐惧感受来源于哪儿,到神的游戏里历练一趟她倒是隐约想明白了一些…… 总归是那有违天道人理的事。 老而不死是为贼,就是乌友治这个人的真实写照。 * 乌襄买这套公寓时的考虑是为了离乌家远一些,也是因为这里距离京华大学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可以到达学校正门。 大一的时候,学校会要求学生住校,所以乌襄也只有周末的时候来公寓住一下。 明天就是周一,该去学校了,乌襄没打算辍学当个职业驱鬼人,自然还是要按部就班上学的。 第二天,来到学校。 还没到教室,就遇见了室友萧楠,远远看到打过招呼后,萧楠就一脸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身边道:“你猜我昨天看见了什么……” -- 第10页 乌襄疑惑回看,配合问:“什么?” 喜欢八卦的人往往不需要对方说多少话,只要稍稍表达一下好奇心,她们就会叭叭叭自己抖个干净。 萧楠煞有其事地半捂嘴说:“我昨天在东门外的时光餐厅遇到了杨小柔。” 乌襄目带不解,京华大学虽然大,但在一个餐厅遇到认识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杨小柔是她们的另一个室友,和乌襄的关系不算好。准确来说,是杨小柔好像对乌襄抱有敌意,虽然没什么不好的大动作,但偶尔谈话跟带着刺似的。 因为自身的一些原因,乌襄少与人为恶,所以平时也不与她计较,只是也不怎么热衷同她有交集就是。 萧楠继续说:“她和一个大二的学姐坐在一起,你猜她们对面坐着谁?” 这可为难乌襄了,虽然她见着人、听到名字的时候能很快提取出相关的记忆,可让她这样去回忆一个没有任何线索的人…… “我猜不出来。”乌襄如实说。 萧楠跟掌握了一个大八卦一样,十分兴奋:“是宁青阳!那学姐就是美院公认的院花佟欣雅,论坛里一直在猜谁会成为宁青阳学长的下一任女朋友,毕竟号称院花收割机的青阳学长已经空窗半年,也是时候开始他的下一个‘狩猎’时刻了……” 说起八卦萧楠总是比当事人还真情实感。 不过听到宁青阳这个名字时,乌襄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有关记忆浮现脑海后,她脸上表情都不由一言难尽起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宁青阳正是她刚谈了一个月的男朋友来着。 现在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男朋友的桃色八卦,乌襄第一反应是:得!这男朋友一定没法从男德班毕业。 她心里倒没什么不适,毕竟说是男朋友,于她而言那也是十八年前的事。虽然记忆没有褪色,但情感早就不复当初。 更遑论这段恋爱关系的建立本身就带着玩乐的性质,宁青阳是,她也是。 乌襄很快就把这段“八卦”抛去了脑后,走进教室,找个位置做好,做一个遵纪守规的好学生。 京华大学作为华国最好的二座大学之一,课业并不轻松。 她已经脱离这种一心治学的环境太久,讲台前面老教授讲述的专业知识,记忆力能调出相关,因时间流逝带来的生疏感却让她难以吸收。 不禁打了个哈欠,并不打算放任自流的乌襄环视了一圈听得认真的同学,心底叹了口气。 想她当年也是以高分考入京华的学霸,如今竟沦落为一个上课就犯困的学渣? 还好这节并不是低头捡了一直笔然后就再也听不懂的高数课,所以尽管她走了会神,老师讲的东西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 结束一天的课程,乌襄竟感觉比昨晚捉了一晚上鬼还累! 和萧楠在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这时另外两个室友都已经在,女生说话兴致正好时不自觉发出的尖叫穿透门板,让走到门外的二人听得十分清晰。 “小柔,你昨天和青阳学长一起吃饭有没有加他微信?” “我只是陪欣雅学姐去吃饭,人家看上的是欣雅学姐,我怎么好意思……” “也是……你和佟欣雅学姐关系很好吗?” “还不错,刚进部门就是她带的我,她好温柔的……” 听到这萧楠冲乌襄挤了挤眼,一脸八卦得正真实性的得意表情,也没打算偷听人讲话,掏出钥匙开门。 房间内二人的交谈随着开锁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到乌襄和萧楠先后走进去。 林楚面上带笑:“你们回来啦?” 杨小柔抿了抿嘴没说话。 “嗯,”萧楠耷拉着双眼,随口吐槽:“黑色星期一终于过去,这课从早上到晚,太摧残人了……” 大学的课程并不每天一样,九十分钟为一节,中间休息十五分钟,忙得时候一天五节课满满当当,上得京华学霸们头晕眼花。 这个星期一就是如此。 当然也有不忙的时候,像明天周二,那就只有早上两节,其余时间自由活动,算得上有半天假。 林楚一脸深有同感:“你们的周一我们的周五,谁也逃不过。” 寝室四人只是同属园林学院,林楚和杨小柔同专业,乌襄和萧楠是另一专业,因此课程并不相同。 乌襄没有参与寝室交流,径直走到自己的床位前,上床下桌的布置,两天没回来,桌面不算脏。 伸出一个手指在桌面敲了敲,薄薄的一层灰浮了起来,迅速凝成一团滚进桌下的垃圾桶。 “什么东西?!”突然一道女声尖叫。 其他人莫名望去,就见杨小柔瞪着眼睛一脸惊吓地看着乌襄的方向。 乌襄挑了挑眉。 “怎么了?怎么了?”萧楠询问。 杨小柔颤着手指着乌襄脚旁的垃圾桶,“刚才有什么从乌襄桌子上跳到了垃圾桶里,是蟑螂吗?” “你走之前是不是没倒垃圾?”她一边尖着嗓子质问乌襄。 蟑螂是大多数女生的天敌,受到惊吓口不择言可以理解,只是杨小柔这一番话未尝不是带着极大的恶意在揣测乌襄。 乌襄还没说什么呢,萧楠先白她一眼:“瞎嚷嚷什么?” 她起身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垃圾桶,一脸无语道:“什么啊,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哪有蟑螂?” -- 第11页 “怎么可能!”杨小柔不相信道:“我眼睁睁看着它跳垃圾桶的……” 听她说得这么笃定,林楚虽然也怕蟑螂这些,但还是走过去看了看,然后回头无奈道:“小柔,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看错了吧。” 两个人都说没有,杨小柔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下地,伸着脖子探头看过去,套着绿色垃圾袋的垃圾桶里面连张纸都没有,毫无动静。 她不得不相信里面确无东西,那一闪而过的黑影是看错了。 看着乌襄表情平淡的面容,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刚才自己叫嚷的影响,杨小柔撇了撇嘴,没什么诚意道:“不好意思啊乌襄,是我看错了。” 心底带着恶意想:真有什么虫子也是在她那边…… 这样的道歉乌襄都没听入耳,萧楠平日也察觉得到杨小柔偶尔针对乌襄的行为,瞪了瞪眼,替乌襄不平地哼了声。 林楚也不是蠢人,只是她和杨小柔同班又同寝,关系比其他人都亲近,便不好说什么,尴尬地笑着圆场:“明天还有课,我们早点洗洗睡吧~” 杨小柔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对着林楚灿烂笑道:“楚楚,刚才忘记和你说了,青阳学长今天约欣雅学姐这个周末去爬山,我也会去,你要一起吗?” 似有似无的视线飘到了乌襄身上,那得意中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让人想忽视都难。 林楚意外她怎么说到这个,懵了一下回道:“不,不了,我又不是你们部门的,去了都不认识,也太尴尬了。” 杨小柔:“哎呀,这不是部门活动啦,是欣雅学姐单独赴约觉得不好意思,就叫上了我。你说我去当个电灯泡也尴尬,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吧……” 越说嗓门越大,好像刻意炫耀什么似的。 萧楠表情奇怪地和乌襄对视一眼,耸耸肩进浴室洗澡去了,杨小柔这个人约莫是有那个大病的。 乌襄则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杨小柔,只有她知道杨小柔没有看错,扫去的细小灰尘凝聚起来也不过半个小拇大小,丢进垃圾桶的速度很快,一点儿也不起眼。 而杨小柔却看到了,还看得很真切,这说明当时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这边。 联系她后面稍显刻意的行为,乌襄猜测她是不是知道宁青阳和自己有那么一层关系在? 不管怎样,她其实都不太在意。 第6章 其人 宁青阳 乌襄没想着联系那个随时可以吹掉的便宜男友,倒是在这个周三的下午,对方主动约自己吃饭,地址选在一个高档餐厅。 没有拒绝,根据这近一个星期没有新聊天记录的微信界面看,乌襄推测这应该是一顿散伙饭。 算这宁青阳有点节操,在与下一任成事之前,还记得来解除上一任关系。 提前五分钟来到约定的餐厅,就见先一步抵达座位的男人身着灰白条纹的英式衬衫,气质绅士,听到脚步抬头看过来,嘴角一抹习惯的笑容衬得那双桃花眼更是迷人。 触及他眼梢的笑纹,乌襄目光微凝,想起自己当时愿意和这人确认恋爱关系,有一个原因便是,他笑起来很好看。 只是去神的游戏里走了一遭,见识太多笑容越深插刀越狠的事件,对于眼前明显笑得不太走心的青年也有了十分的抵抗力。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乌襄又瞥了眼青年眼角常人难见的青黑,心觉怪异,莫不是因为她开了眼,怎么才刚回来几天就又遇到与鬼物有关的人…… 那青黑的印记有一个好听的俗称——桃花印。 但在专业与鬼打交道的人群中,这个印记全名桃花煞印。 望文生义,能出现煞这个,印记本身必然带有极强的危害。 桃花煞印一般是鬼怪出于情爱等目的种下的。 受印者,也就是宁青阳这是被鬼物看上了啊! 啧……那可太倒霉了! 乌襄投以略带同情的注视。 宁青阳早早地注意乌襄的到来,他面上不显,心底其实也有些奇怪,他暑期心血来潮交的小女朋友,才半个月不见,人还是那个人,气质怎么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虽然确立关系才一个月,而这一个月又因为乌襄开学、军训各种事比较多,他自己也在开学比较忙,以至于两人在确立关系后的交流还不如假期那两个月多。 不过怎么说也有一段时间经常在一起,在宁青阳的印象里,他的小女朋友应该是一个娇弱、温柔的小姑娘,平日说话轻言细语,像一朵纯洁无暇的小茉莉。 来到他面前的乌襄却完全没了那种脆弱的气质,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那双天然怯生生的小鹿眼里只剩一派淡漠。 观察间,乌襄已经施施然来到他对面坐下,目光坦然,没什么见男朋友之后的羞怯,那平静的模样仿佛是来和他谈公事的。 这与他印象里体贴小意的模样大相径庭。 暗道奇怪后,见乌襄没有开口,宁青阳也不能让气氛尴尬。 轻咳一声,温声道:“阿襄,大学生活还适应吗?” 他盯着女生的面部,想从表情变化看看对方是在闹脾气还是别的什么。 “还行。”乌襄对宁青阳没有恶感,所以对于今天这桌散伙饭她接受得也很平静。 在乌襄看来自己给了回答就算是给面子,可这平平无奇的二字回答却让宁青阳更是费解,大概是女朋友交多了,对于女生情绪感知也更敏感。 -- 第12页 漂亮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习惯勾勒的唇角也压平稍许。 他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一个人,女朋友换得勤快,在外的名声却很好,和他恋爱过的前女友也从来不说他坏话。 一方面是因为他这个人出手大方,无论恋爱还是分手,给得都很多;另一方面和他这个人的绅士特质也有很大的关系。 像现在,女伴的情绪明显不在状态,宁青阳就绝不会想着早分手早了事,而是关切一番,想要解决对方的情绪问题。 他一只手肘抵在桌上,身体前倾,多情的眼睛注视着乌襄,面露担忧道:“阿襄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我和你哥哥一块儿长大,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什么事情不要闷在心里,不妨和我说说。 ” 听听半个月前见面还是宝宝呢,现在就成哥哥妹妹了。 若乌襄还维持着之前的人设,这时候应该也只是耍一下小性子表达自己的不满,一来二去,二人或许能重新回归甜蜜状态。 只是现在,已知这是一桌散伙饭,她又对宁青阳没了一点感觉,巴不得早早结束这场关系,那她自然也没必要维持什么贤淑人设。 没有和他你来我往PK演技的兴致,乌襄微微颔首,看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今天叫我来吃这餐饭的意图。” 宁青阳微怔,似是没想到乌襄会这样说话,饶是他在女生中如鱼得水,一时也有些哑然。 乌襄抱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态说:“你不用多想,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宁青阳插不进一句嘴,就听乌襄继续侃侃而谈:“咱们就走一个过场,就如你说你是我哥的朋友,关系便到此为止。之前咱们在一起,彼此的态度都不算认真,如今和平分开也很正常……” 餐点上桌,宁青阳愣神地盯着对面定性完双方关系便认真用餐,不再多说一句场面话的乌襄。 这感觉太奇妙了,他经历的分手场面没有三五十也有一二十了,如此利索地被分手还是第一次,以至于他准备的诸多补偿竟然都有些拿不出手。 大概人总是喜欢探索特别的事物。 乌襄不说话了,宁青阳却没忍住,纠结地问道:“我是有哪里不好吗?” 天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反思自己的魅力。 掀了掀眼皮,咽下嘴里的食物,乌襄不忙不急地擦了擦嘴,才回道:“并没有,只是觉得时机刚好,差不多也该分手了。” “……?” 闻言,宁青阳不禁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 她说的这话,让宁青阳很快微妙的联想到了自己身上,目光逐渐诡异,行家啊!她这是…… 这时的乌襄一脸气定神闲,哪还是他以为的“小茉莉”,敢情她不是花,而是采花人。 行吧,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眼拙,没看清人,宁青阳也没失了风度,无奈道:“灏然知道你这样吗?” 要知道假期刚和乌襄接触时,周灏然可是郑重警告过自己,不要染指他妹,原话怎么说来着—— “你小子给我保持点距离,阿襄单纯,和你不一样……”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宁青阳只想冷笑,这就是那小子说的单纯?呵,他都被玩了还不自知! “我什么样?”乌襄歪头,语气平静问。 “……”宁青阳与她对视无言,莫名看出了威胁的意味。 半晌,认输道:“好吧,阿襄你开心就好。” 心里暗暗吐槽:周灏然那小子果然是个傻白甜,自己妹妹什么性格都没搞清楚。 周灏然是乌襄的表哥,是她姑姑的儿子,关系不错。 餐桌上两人达成高度共识,变成彼此的前任。 在离开之前,出于人道主义,乌襄还是提醒一句:“我学了点面相,看你眼尾带黑,可能会有桃花劫出现,最近最好离女人远些。特别是同龄的……” 已经起身准备去结账的宁青阳动作一顿,扭头看着乌襄不像开玩笑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次见面,她跟变了个人似的,让人难以适从。 而且看面相?这不是封建迷性吗?乌襄怎么研究这东西了…… 不知怎么的,宁青阳心中有些介意桃花劫这个说法,想要再问一下,乌襄却已经自顾自起身往外走。 素养让他无法在餐厅高声喧哗,索性算了,毕竟这只是一句听起来就像骗人的话。 出了餐厅,乌襄没有搭车离开,而是在门边停了一下。 一个身影从门内小跑出来,到门口还张望了一下,像是在找人。 “找我?”乌襄出声。 那人猛地回头,长发披肩的少女斜倚在墙壁上,手臂随性地环在胸前,显然在等他的模样。 脸微红,沈辛让点点头,不好意思笑笑:“担心没追上你……” 乌襄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她回来第一晚碰到的男人,就他这体质,哪怕站在人堆里,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说到体质…… “你现在还敢一个人跑出来?”乌襄勾意有所指笑道。 沈辛让听懂了,解释:“有人跟着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称得上华国最有钱的家族,在招鬼的小儿子身边安排几个能人对于沈家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了然地点了点头,乌襄:“找我有事?” 面对乌襄时,沈辛让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局促,明明面对别的女生他都不会这样。 -- 第13页 从裤侧的兜里拿出手机,沈辛让抿抿嘴角道:“上次你说让我加微信,我加了你没通过……快过期了……” 最后一句话有点小声,乌襄听得却很清楚。 她想起来自己当时确实是说过这话,只是后来用手机的时间不多,微信收一下消息就关了,自然也就错过了他添加好友的请求。 打开手机微信,找到最顶上那条添加信息,日期很新,就几个小时前。 不过点开之后,可以看出来他一共发了有三条添加请求,最早的那条是那晚过后第二天添加的,到现在差不多也是该过期了。 所以请求过期是真,只不过他也没傻到等过期。 含笑通过请求。 他的头像是一张影子的照片,昵称就是名字的缩写:SXR。 乌襄当场给他改了个备注,在他无处安放的目光扫到时,‘沈家哥哥’四个字昭然其上。 轰! 像一朵烟花在心间炸开,冲上脸颊,沈辛让感觉自己从脖子到耳垂都烧得不行。 见他这么不经逗乌襄反而起了兴致,逼他把对自己的备注改成乌家妹妹。 “好、好了……”害羞与紧张让他的双眸带着水润的湿意,好像受了很大的欺负。 被这样的目光“无助”看着,乌襄久违地受到了良心谴责,摸了摸鼻子笑道:“沈家哥哥,以后常联系啊~” 沈家哥哥,以后常联系啊…… 宁青阳刚刚走出门就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顺着声音看去—— 刚刚分手的前女友和一个看起来就秀色可餐的小哥面对面站着,笑得一脸灿烂,再加上刚才那句暧昧的话…… 宁青阳满头的黑线,饶是心理素质强硬也不由被眼前的画面搞无语了。 乌襄这姑娘,真不是一般人呐! 而在他犹豫该走出去还是返身从后门走时,乌襄却是一抬眼看了过来。 真敏锐。 见已经被发现,再避让也没什么意义,宁青阳索性大方走了出去。 沈辛让也听到了走近的脚步,回身看过来,两个男人一照面。 沈辛让没什么表情,他知道这是刚才和乌襄一起吃饭的男人。 面上和乌襄交谈时起的红润迅速褪去。 宁青阳见到他的面容后,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便是一惊:“沈辛让?” 他叫出了名字。 沈辛让迷茫地回视他,显然不记得自己有认识他,不过他倒是记得自己见过他——曾经送乌襄回家的男朋友。 想到这,他脸上的热意冷了下来,牙齿在口腔里轻轻咬了一下。 见他没认出自己,宁青阳也不在意,沈家小少爷体弱多病很少在人前出现,他也只在沈家的宴会上见过他两次,都是露一下面就匆匆离开。 就近看到倒是头一次,而且这小少爷看上去并不是体弱多病的模样,他又是怎么和乌襄在一起的? 满腔的困惑没有人解答。 乌襄冲两人挥挥手,意味深长道:“我要走了,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喊我,只要你出得起价钱……” 看了眼宁青阳,沈辛让情绪不太高地点了点头。 宁青阳则失笑,他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需要求助乌襄呢? 第7章 霍分 科学与鬼 分手这事乌襄处理得不留痕迹,谁也没发现她曾和京华的风云学长有过一次短暂的恋情。 萧楠这姑娘依然热衷于和她谈论各种八卦。 “……那传言真是稳了,今天有人看到青阳学长和欣雅学姐成双成对出入,估计好事将近。” “杨小柔真搞笑,好像跟人谈恋爱的是她一样,遇到个人就要和人吹一波‘金童玉女’,没见过比她更称职的狗腿子了……” 因为杨小柔针对乌襄的事,萧楠一直看她不爽,可劲儿吐槽。 乌襄原本没将这些校园趣闻放在心上,听到宁青阳的新恋情时,便知道他并没有将那天的提醒放在心上。 不过桃花煞印尚浅,暂时也不会酿成大祸,就让他先受一番磨难再说。 上杆子的买卖喊不出高价钱,自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哪里愿意出血解决…… 而萧楠说着就讲到了另一件事:“襄襄你听说没有,育华楼好像出事了!” 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乌襄正在预习,听她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奇怪,转头问:“什么事?” 萧楠手捂着嘴,眼睛滴溜溜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小心地凑到乌襄耳旁道:“育华楼闹鬼!” 闹鬼? 乌襄扭头看她,她一脸言之凿凿点头道:“真的!现在学校都封锁消息,不准人讨论传播这个,我也是从别人嘴里挖出来的!” 萧楠交友范围广,有很多收集消息的渠道,乌襄并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能得学校特地封锁的消息,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这闹鬼具体是怎么样,乌襄让她详细说一下。 见她感兴趣,萧楠也说得更起兴:“有好几个人被困在育华楼一晚上,没能找到出来的路;还有人说见到有鬼影在楼里各层的走廊走来走去,说是在找什么人……听起来都挺吓人,也不知道真假,还好我们专业的主教楼不是育华楼,不过那谁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话到一半,叮铃铃—— 上课铃声敲响,萧楠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子,认真的样子面对黑板。 -- 第14页 周五下午,她们没课放假,乌襄回到公寓。 公寓在她离开的这几天还挺平静,鬼怪们乖巧地呆在玉里,那个逃走的鬼物也没有就卷土重来。 真是有够谨慎的,乌襄心想。 有她回来镇着,不担心鬼怪闹事,乌襄便容许他们出来透透气。 小白一出来就自觉做起家务,还有其他鬼怪帮忙,屋里很快焕然一新,地面一尘不染。 马步汀机灵劲不减,一出来就凑到乌襄面前,“大人,那骗我们过来的鬼有回来报复吗?我们虽然只是一群小鬼,但也愿意尽绵薄鬼力对付那恶鬼!” 他一脸与乌襄同仇敌忾的表情,恨不得立马就冲出去充当马前卒一样,把乌襄都逗笑了。 笑罢,乌襄将他挥开道:“别急,有的是你该效力的时候。” 听到这个准信,马步汀就知道稳了,听上去这位大佬留着他们是做事的,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晚上十一点半,乌襄已经入睡,突然手机受到惊扰一般震动起来。 几乎在手机振动的瞬间,乌襄就睁开双眼,眼中被吵醒的冷意一闪而逝,只剩一片清明。 拿过来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后,没有犹豫接通—— “喂,楠楠……” 那边萧楠的声音有些急切:“襄襄,林楚和杨小柔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打她们电话也打不通,不会出事吧?” 说到另两个室友,乌襄也想起来,周五她们俩是满课,课程结束时间是九点半,十一点半还没回来确实不正常。 一边安慰她别急,一边问:“她们班其他人回来了吗?” 萧楠:“回来了,都说上课的时候有看到她俩,但回来路上没看到……”说着,她话语都犹豫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忌讳。 乌襄敏感察觉,问:“怎么了?” 只听到那边传来咔的一声,像是在开灯。 大概是有了壮胆的,萧楠这才沉声道:“她们上课的楼是育华楼。” 育华楼,闹鬼。 白天刚八卦完,乌襄也没有忘,只是晚上室友就貌似陷入了这个事件,不得不说一句孽缘。 萧楠:“我们要联系辅导员吗?还是报警……” 两个都不是很好的选择,十一点半这个时间不算太晚,只是下课到现在两个小时失联,学校不可能因为这大动干戈来找两个学生。 报警就更没必要,成年人失踪俩小时,根本不会出警。 萧楠这么急也是因为那个闹鬼传闻,心里不踏实,才想找乌襄出出主意。 真要有鬼的话,乌襄也不想去赌这鬼不杀人的可能性,杨小柔这人她看不上,林楚却是个正常姑娘。 想了一下便道:“我去看看。” 听到乌襄这么干脆地就说要去看看,萧楠惊地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害怕,但还是连忙道:“那我也一起去!” 不待乌襄拒绝,她接着说:“育华楼我去得多,她们上课教室在哪我也知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一起去吧!” 乌襄最终还是答应了,主要是就算多个人她也不至于护不住。 与萧楠约好在去育华楼必经的桥头碰面,这个时候校园里已经很少人,十二点就要锁宿舍大门,大家基本上都是匆匆赶回寝室。 乌襄脚程不慢,宿舍离桥更近,她和萧楠也基本上是前后脚到。 碰面之后,看到萧楠旁边还有一个生人,是一个背着大黑背包的眼镜男。 不待询问,萧楠介绍道:“襄襄,这是马院的霍分学长。” 话音陡然转低:“就是他告诉我育华楼闹鬼的事,我想着我们两个女生不安全,就想叫个男生壮壮胆,霍学长很热情就答应了……” 马院,全名马克思主义学院。 学马哲,还鬼神之说……对于这个戴着酒瓶盖眼睛,其貌不扬的学长,乌襄内心是有些佩服的。 霍分也不是内向的人,一开口就是老封建了,只听他用两根手指扶了下镜框,自信满满分析道:“你们也别太担心,我私下里找那些出事的人了解过,他们只是被困在楼里出不来,鬼打墙你们听过没,就是那样……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没事了。” “我猜这楼里的那只鬼应该也不是什么恶鬼,估计就是在找什么人……” 看上去萧楠和这个霍分很熟了,开口也比较随意:“你说得轻松,我们现在是要进去找人,真有鬼的话我们不也出不来?你不总是研究这些东西,就没有好的办法,打破这鬼打墙?” 霍分压压手:“别急,有科学研究表明,鬼魂是源自特殊的磁场感应,假设形成鬼魂的区域有力场,人在没有意识力场的存在时,是有可能不自觉被力场牵引行动的……” 又是磁场又是力场的一通输出,听得萧楠眼冒金星,忍不住打断:“别跟我们讲理论,直接说怎么做就行!” 霍分唉一声,叹道:“萧学妹你就是探索精神不够,不然我们灵异社的大门早就对你打开了……” 萧楠一脸嫌弃:“谁要加入你们灵异社,都是些神神叨叨的奇葩。” “话不是这么说,”霍分一脸不赞同地反驳,“我辈皆是对世界抱有不灭好奇的有志之士,若只耽于对已知世界的了解,与井蛙又有何区别?” 萧楠听这话听了太多次,最开始还会热血沸腾,后面去灵异社玩了几次,知道他们平时就干些什么事之后,整个人都麻了,现在听再多也是岿然不动。 -- 第15页 理智地终止这场无意义争论,举手投降:“我错了,我就是那只坐井观天的蛙,我们先忙正事!” 乌襄听两人的争论,霍分的一些话让她觉得有些意思。 于大多数人类而言,鬼魂之说是荒诞言论,这人却能把它归入未知世界,并且热衷于探索它,这样的思想已经称的上先进了。 “所以霍学长,你解决那什么力场的办法没有?”萧楠把话题拉回到三人大半夜聚到这里的初衷上。 霍分低头,光芒在镜片上一闪而过,面上的表情莫名有些兴奋:“力场与磁场的交叠让人不自觉掉入陷阱,我们只需要在区域之外找一个能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参照就行!” 乌襄听得饶有兴趣,想看他能给出什么惊喜的办法。 萧楠:“什么参照?” 他取下自己背后容量惊人的背包,拉开拉链,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大捆麻绳。 大概是普通棉线两三倍粗细,很大一捆,霍分搬的时候都有点吃力,竟然还背在背上这么久。 “这捆麻绳有三百米长,育华楼外有一棵大树,我们可以把麻绳绑在上面,然后牵着绳子进去。无论力场怎么作用,只要我们收紧绳子走,就一定能走出去!”他话说得铿锵有力。 乌襄突然出声道:“这个有用吗?” 虽然不认识她,但霍分还是热心给出解释:“理论上可行。我和我的社员讨论过,鬼打墙的形成有两种可能,一是鬼魂有能力移动空间,使空间头尾相连,形成永不可逃脱的空间迷宫。显然如果鬼魂有这样的能力,那这界早就不是人类当家…… 那么就剩下另一种可能——鬼魂迷惑了我们的感知,让我们以为自己走不出去。这种类似于催眠的能力是不是听上去就不那么高大上了?我前面说过,力场和磁场是很奇妙的东西……或许鬼魂比我们人类更能感应它们……” 科学抗鬼,因地制宜。 乌襄都想给这位霍学长鼓掌,别看他的方法挺笨,说得还是那一套没有任何实践支撑的理论推测,但她知道,某些时候这样的笨办法还真能起到作用。 当然前提是,育华楼那只鬼只是想把人在里面困一晚。 因为对霍分这个人有些兴趣,想看到他还有什么新奇有趣的点子,她也就没阻止他急于验证自己猜想的动作。 萧楠更加不会说什么,她虽然性格外向,外在表现也跟个傻大姐似地整天乐呵呵,但半夜去“鬼教学楼”拯救失踪的室友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紧张害怕那是肯定的,她现在握着的手机上还把报警电话设在第一位,随时准备拨打求助。 同行的人能有主见地提议该做什么,对她的紧张心情也是一种缓解。 第8章 碰面 指鬼针转啊转 三人很快来到育华楼外,按霍分说的,把麻绳在楼外那棵大树上绑好,打上死结,确定怎么拽都不会松开后,三人抓着绳子依次走进育华楼大门。 作为唯一的男生,霍分虽然身体没那么健壮,但还是当仁不让走在了第一个。 又因为以往乌襄表现得像个林妹妹,在萧楠的强烈要求下,让她走在中间。 将近半夜十二点,校园的人声逐渐归于静谧,育华楼庞大的楼身像一个蛰伏在地的怪兽,阴森地俯视着自愿入腹的人类。 进入楼内后,外面的路灯和远处的灯光就照射不到了,一片漆黑。 一股明显异于屋外的阴冷笼罩着每个人,乌襄细细感应了一下这种感觉在身体前后四周产生的微妙差异,然后抬头看向大厅的天花板—— 由美院设计的艺术吊灯在这个点已不会打开,极具几何美感的灯具组合在黑暗里只有模糊的轮廓,吊悬在空中,像一只只栖息于此的蛛型怪物,在某一刻会扑过来咬碎猎物的喉咙! 这亮光时会带来赞叹的艺术吊灯,此时却只令人心生恐惧…… 怪像乱神,有鬼作祟。 乌襄心知,这教学楼有鬼是没得跑了。 咔嗒! 身旁萧楠抖着手打开早早准备好的手电筒,她不敢用手机照明,怕万一用没电,电话都打不出去。 一边嘟囔着:“想我看恐怖片眼都不眨一下的萧大胆,如今竟然走一下夜路都会吓得手抖,唉……” 被鬼怪影响的地方,人类本就易生恐惧,乌襄安抚地拍了拍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背。 嗒! 突然一束更强烈的光束照了出来,来自身旁的霍分。 萧楠侧头看他,霍分面上带着几分得意,推了下镜框:“作为一个合格的探索者,专业的强光手电筒是必备工具。” 大概是热衷于研究这些东西,他此时显然有些兴奋。 说着还斜目瞥了眼萧楠手上的粉色迷你、灯光只能照亮身前三五米的小手电筒,其比较意思不言而喻。 萧楠原本还紧张地紧挨着乌襄,听到这话不由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不理这位遇到与灵异有关的事件就脑子不正常的学长,和乌襄说话:“我记得她们俩今晚上的课在306教室,我们现在上去?” 306,三楼的第六个教室。 育华楼是一栋C字楼,正门在背上,从右延生的第一个教室开始为01教室,左右各十六个。 凹陷区域连接着后面的怡卉园,经由园林学院有名教授亲自操刀设计,花草树木错落有致、相得益彰,这里也是京华的学生们很喜欢来拍照打卡的景点之一。 -- 第16页 进大厅正对着的就是一个分流式楼梯,育华楼六层高,没有安装电梯,一般从正门进来的学生都是从这里往楼上走。 萧楠说上去显然也是打算走这个楼梯。 乌襄打量一眼栖息驳杂的楼梯口,摇头道:“不,我们从东入口上。” 东入口,也就是01室旁边的楼梯。 她说的很果断,萧楠自然是点头称好。 霍分也没有意见,不过他先牵着绳头先走到了右手边第一间教室门口,用力跺了跺脚,走廊的感应灯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胆大地推开教室的门,手在墙壁上摩挲了一下,啪嗒、啪嗒,两下开关声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强光束在教室里扫一圈,空空荡荡。 他回头和走在后面的两人说:“我们学校教学楼晚上不断电,临时电路出故障的可能不大,看来这育华楼果然有特殊的磁场影响了电流传输,我们今天很有可能遇见传说中的鬼!” 饶是萧楠知道他是个什么奇葩,看到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后还能露出一脸撞大运的表情,也是十分无语。 压低声音喊道:“你都说有鬼了还这么莽撞,知不知道恐怖片里,你这样的都是被首杀的炮灰!” 她也不确定这世界是不是真有鬼,但不妨碍她抱着敬畏之心。 霍分镜片一闪,又从他那个百宝囊似的背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圆饼状带手柄。 手电筒光芒照了一下,才看出这是面镜子,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铜镜。 他拿出的这面铜镜倒是让乌襄多看了两眼,神的游戏里有一项所有玩家都该知晓的基本常识——玉、银器、铜镜、桃木、玳瑁、狗牙、大蒜都是驱邪之物,如果不想在游戏刚开始就遇到开场杀,最好在身上带上其中三样。 只不过驱邪不等于降鬼,如果只是经过普通加工的上述物件,它们只会让鬼怪感到不适,想要避开,并不会产生畏惧。 若要让这些物件带有降鬼的能力,则需要特殊的加持。 像霍分手上拿的这面铜镜,就是经过加持的,上面附着克制鬼怪的力量,应该便是这个世界的玄门产物。 “……这是杜齐飞送给我的好东西!”霍分在给萧楠解释这东西的来历,“他是乌市道冶观的记名弟子,我和他探讨过道教文化,很多观念与我的研究有不谋而合之处。 他们的东西也是经得起考究的,我曾与他一起模拟构建过磁场,在磁力接近某个被我们命名为α的数值时,铜镜就会产生干扰作用,距离越近,磁场就会产生越溃散的变化……” “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了一个指南针一样的东西,透明的玻璃罩下,一枚暗铜色的指针颤颤巍巍。 “我把它命名为指鬼针。” 好不做作的名字,萧楠听得一头雾水,乌襄却津津有味,越发觉得这个霍分是个人才。 “指鬼针一般情况都是保持不动,只有在我模拟出的那个磁力条件下才会做无规律的运动。” “所以这东西能带我们找到……鬼?”萧楠好像听懂了一些。 “错误!”霍分否定道:“它只会告诉我们一件事,那就是附近有鬼。” 萧楠拧眉:“这有什么用?我们总不能四处踩点去找鬼吧?” 霍分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看她,“谁跟你说我们要找鬼了?” 萧楠:“???” 霍分:“看过鬼片没有?鬼怪那么厉害,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对付的?当然是一旦检测到鬼,我们赶紧跑路撤出育华楼啊!” 萧楠瞪他:“那你前面还一脸就要见到鬼好兴奋的样子!” 霍分摇头,摆出‘你不懂我’的表情叹气道:“我那是想见鬼吗?我只是想证明我的研究是有意义的,证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萧楠:“……” 听两个人的对话,乌襄带着笑意道:“那我们直接上三楼吧。” 鬼所在的地方阴气弥漫,一般来说,鬼魂在哪里,哪里的引起就最浓重。 在一楼呆了这么久,也足够她根据附近阴气的变化来判断鬼怪所在的方位。 三人从东入口的楼梯上去,这一次照样是霍分走在前面,他把铜镜卡在胸口,一手抓着绳子和手电筒,一手握着指鬼针。 教学楼里静悄悄,只能听到自己缓慢的脚步和绳子拖拽在地上的声音,时间好像一下子拉得十分长。 萧楠拽着乌襄的衣服后摆,低头盯着她脚下的影子,忍不住问:“我们还没到吗?” 乌襄:“很快就到了。” 大概是乌襄的声音足够镇定,给了她一些安慰,萧楠“嗯”了一声,过快的心跳也逐渐缓了下来。 等过了二楼楼梯口,刚刚踏上上三楼的楼梯时,霍分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呼。 萧楠提起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忙问:“怎么了?” 霍分皱着眉,疑惑地看着手上的指鬼针:“这针……刚才好像转了一圈,可是现在又没动静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不会刚才有鬼经过吧?”萧楠已经没心思怀疑这指鬼针的可靠性,只知道顺着思考,然后把自己吓到了。 乌襄只感觉后背的衣服被拉紧了,无奈反手过去握住她的手,一手凉汗。 也没嫌弃,捏了捏安慰道:“那鬼还没来,别怕。” -- 第17页 不过刚才确实有一些变化,乌襄目光沉沉地朝二楼的走廊看了一眼…… 手掌被握住给了一些支撑,萧楠定了定神:“嗯嗯,我们继续往上。” 霍分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看错,堵在前面没动,被乌襄轻推了一把:“往前走……” 抬步往上,到了三楼,指针依然没有动静。 三楼的阴气比楼下要弄一些,那鬼物应该是刚刚离开。 306室在右手边,三人亦步亦趋走过去,萧楠小声征询:“我可以喊一下她们吗?” 乌襄:“喊吧,没事。” 有了肯定的回答,萧楠壮了胆,却也不敢太大声,怕惊扰什么一般—— “林楚……杨小柔……” 声音称不上喊,但在这种环境里传个二三十米还是很清晰。 第一声没人回萧楠又提高了一些音量:“林楚、杨小柔!” “……是不是不在这儿?”萧楠低声问,又接着喊:“林楚!杨小柔!你们在不在这里?” 这一声之后,安静的空气好像传来不一样的响动。 乌襄骤然抬头望去,用巧力从霍分手里拿过手电筒。 光束直直地射向306教室门口! 霍分只觉手心一空,慌了一下,然后感觉麻绳还好好地握在手里,才松了口气。 只是手电筒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侧的乌襄手里,愣愣地看着她,想要提醒别松开麻绳,不然容易受到磁场影响。 却听到“吱呀~”,在静谧环境里非常刺耳的开门声。 看得出来开门者原本只是想小心翼翼将门拉开,却没想到老旧滞涩的合页转轴并不配合。 门后的人被吓到了,门停留在半开半掩的位置不敢动弹。 “是你们吗?林楚?杨小柔?”萧楠探头看过去。 又是一阵窸窣,大概过了十来秒,或许是应该门口的灯光给了勇气,门后的人终于下定决心探出头来…… 略显凌乱的马尾歪在一边,迎着光看过来,苍白的脸上眼神惊惧。 “林楚!”萧楠喊。 听到呼喊、又看到人,林楚一直被恐惧环绕、冻结的心跳终于活了过来,“是……萧楠!”她抖着唇说。 门哐地一下被打开。 一个身影比她更快跳了出去,看到那个背影,林楚眼神暗了一瞬,却也不敢拖沓,连忙跟着往外跑。 “萧楠!”带着哭腔的尖锐,宛如见到亲人一般。 乌襄看到那个泪眼模糊朝自己等人扑过来的身影,默默朝旁边移了一步。 霍分这个时候也格外灵活,往左边一跳。 站在后面的萧楠顿时无辜地被抱了满怀。 “???” 她懵逼地看着事不关己的俩人,又看了眼那头正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林楚,那么这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善良让她不忍心无情推开正惊惶大哭的室友,可被平时不喜欢的人这样抱着心情还是蛮奇怪的。 她皱了皱眉,这时林楚也走近了,比起身上这个只知道哭的,她看起来还算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面部由于常处于紧张状态而显得僵硬,她着急说:“这里有鬼,真的有鬼!我们要快点离开!” 那样子,仿佛亲眼见过鬼。 闻言,霍分激动问:“你们真的见到鬼了?!” 第9章 宁静 致远 被问起,林楚表情有些崩溃。 回头看了眼空荡的走廊,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快速回答:“没……我没有看到她,但我听到她的声音了,我们快走,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霍分就是再想详细问点什么,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干脆道:“那我们先出去!” 听到要出去,一直埋在萧楠肩头的杨小柔终于抬起了头,她习惯化妆,此时脸上却已黑一片白一片,妆容糊得不行,看起来十分狼狈。 人总是格外关注自己讨厌的人。 抬头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乌襄,不过这时候她也不敢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是撇开眼,也没打招呼。 不过这一次乌襄的目光却是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下。 杨小柔知道自己又是哭又是抹脸,现在脸上肯定很难看,察觉乌襄的视线还以为她在笑话自己,不由暗暗瞪她一眼然后侧过身。 事实上乌襄还真不在意她这张脸是丑还是好看,她多看只是因为才一天没见到,这人脸上竟然蒙了一层灰。 这是死气,更多的出现在重疾缠身、命不久矣的人身上。 常言道:死气过脸,药石无解。 意思是当死气罩过脸后,这个人吃什么药都没用,只能等死。 看杨小柔还能活蹦乱跳,也不像个绝症晚期的人,可她脸上的死气却已过了额头,这是要活不过一个月的节奏。 不考虑正常的生老病死,便还剩下一种可能——阴气入体,有鬼索命。 她很可能被鬼动了手脚。 鬼物杀人,有突然暴毙,自然也有到期即死。 如果是育华楼这只鬼,便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死期罩顶,同行的林楚却半点事都没有。 由此可见,在育华楼之外,杨小柔肯定还遇到过另一只对她怀有恶意的鬼。 想明白之后,乌襄收回目光也没声张,一行人收紧麻绳开始往下走…… -- 第18页 意外顺利走到一楼,光束照到了一楼大厅,林楚松了口气:“还好,这次真的下来了……” 乌襄这次是走在最后面,感受四周逐渐粘稠的空气,看着前面有些激动的四人,暗道你们还是庆幸得太早了。 几乎在五人脚步刚刚踏进大厅的瞬间,两个手电筒的光同时一暗。 “啊!”控制不住的尖叫来自萧楠前面的杨小柔。 骤入黑暗让她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想要找个人抱着,萧楠又成了第一受害者,手臂被抓得生疼! 原本也有些害怕的情绪被恼怒取代,拍了她一下喝道:“闭嘴!” 尖叫停下,萧楠才有说话的空间,紧张问:“这是怎么了?” 突然到来的黑暗让人连近在咫尺的人都看不到,探手往后面一模,没碰到人,担心道:“襄襄你在吗?” “嗯,在这里。”乌襄轻声回应,她站得靠后一些。 听到回应,萧楠稍稍放心,还想说什么。 却听乌襄突然提醒:“手不要松开麻绳。” “啊,我知道,一直抓着呢!”萧楠还以为她在提醒自己。 乌襄却仿佛能看透黑暗底下每个人的动作,点名道:“杨小柔,站在你的位置不要动。” 刚准备走到萧楠身边寻求安慰的杨小柔动作一顿,正要松开麻绳的手也反射性抓紧了。 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乌襄镇住了,又怕又恼,再加上刚才又被吓了一通,忍不住反嘴:“看都看不见瞎嚷嚷什么……” 乌襄眉梢跳了一下,目光渐冷:“找死?” 声音的冷冽程度让杨小柔不禁抖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再说一句真的会死,嘴唇颤了颤,喏喏不敢言。 萧楠见她这就开始固态萌发,顿时也生气地甩开她抓自己的手,“别碰我,自己走!” 林楚安静地站在前方,这一次没有打圆场。 倒是走在最前面的霍分突然举着指鬼针到耳边,嘴里喃喃:“……动了,这次真的动了!” 乌襄的目光不受阻碍,看到那慌张乱转的指针,这人有点东西,指鬼针确实有探测鬼物的作用。 阴气越来越浓郁,鬼物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乌襄眼睫微眯感受这只鬼物的强度,不一会儿便眉峰舒缓。 是一只刚刚摆脱无智状态的鬼物,勉强达到鬼役实力。 鬼怪成型不易,人在死亡之后能够凝实魂魄化为鬼的不过一半。 鬼的起始阶段是无智鬼,或执念或怨恨支撑它们徘徊人间,在这个时期能够觅得修行法门的不到二三数,其余七八数皆随着魂力的自然衰弱而消散。 这二三数的鬼怪有的吸收月华之阴,有的吞噬鬼魂之怨,以此增强自身,掌握影响阳世的力量。而鬼役,不过是鬼怪有能力在人间作怪的第一阶段。 狡诈的鬼哪怕到了鬼役实力,也会小心行事,为自己积攒更多的力量再出来兴风作浪。 “蠢笨”的鬼却是刚刚有了些力量,就迫不及待跳出来,想要解决自己因执念(怨恨)而产生的痛苦。 但每一个与鬼怪打交道的人都该知道一个道理——一只鬼怪“蠢笨”,并不意味它更好对付。 执与怨是促使鬼怪强大的根本,但同时它们也会受制于自己的执怨,执怨强的鬼更容易丧失理智。 “蠢笨”的鬼怪往往拥有更强的执怨,所以它们本能地想要去消除给他们造成执怨的人和物,给人一种它们只会野蛮作恶而不知绸缪的假象。 乌襄有些好奇,这只游荡在教学楼的鬼物有着什么未解的执念或者怨恨,才会促使它刚刚摆脱无智状态就徘徊于此,甚至需要围困无辜的学生。 正想着,那只游走在教学楼的鬼物终于踏入了一楼,众人先是听到走廊那头传来一道如泣似诉的低语。 隐隐约约也听不具体,只能从它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判断,这应该是只女鬼。 萧楠感觉站在前面的杨小柔抖了一下,一声被堵回了喉咙的尖叫和衣物发出的摩擦声有些明显。 想提醒她冷静点,只是听着那在耳边断断续续的鬼语张张了嘴,还是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希望不会引发不好的后果。 霍分手上的指鬼针转动的速度更快了,他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心跳咚咚的声音,分不清这是对于未知的恐惧,还是得证研究的激动。 无论是出于哪一种心情,他都咬紧了牙,同样不敢贸然发出响动。 那鬼物的行走速度不快,或许是因为头悬在头顶时,等待刀落的每一秒都是漫长的折磨。 最先抗不住的是杨小柔,大门近在咫尺,她根本没办法忍受失败在逃出生天之际! 她咬紧唇,目光挣扎地看着前方,即使黑暗让她什么都看不清,但光亮消失前她还记得—— 大门外左手边,而她的前面是林楚。 育华楼真的有鬼,它就要过来了,她不想死,她没有办法…… 眼神中的阴暗越来越浓,杨小柔缓缓抬起了手……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踉跄的脚步。 萧楠只感觉前面拉紧的绳子突然一松,然后便是哒哒哒的脚步,有人跑开了! 意外的事故叫她忍不住“哎”一声,声音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不该发声的,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 第19页 一声懊恼的低咒:“杨小柔!” 是林楚的声音,她被人大力推了一下,差点摔倒,站在她后面的是杨小柔,凶手是谁再明显不过。 萧楠脸色一青,从刚才的响动可以推断发生了什么,伸手往前摸到一阵空,低声骂道:“我靠!她跑了……” 乌襄歪歪头,看着杨小柔义无反顾地奔向大门的方向,哂然一笑。 杨小柔不会想到,她不顾一切奔去的大门已经被一片黑雾环绕,别说门外的场景,连大门是什么样子都看不到了。 这还能是出路吗? 乌襄眼底冷然一片,同是人类,她对大多数人都很宽容。 她一直觉得你可以不是圣人,不是一个道德楷模,甚至你可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我都可以在合适的时候拉你一把。 但你自私、你冷漠,你在危险之中致同伴于不顾,甚至背后捅刀,毫无信义。那么当你再陷入危境,我便可以置之不理。 杨小柔这个人平日里没犯过什么大错,但在这个关键时刻,明知自己的室友是为自己涉险,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却仍是只顾自己逃生,可见其本质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甚至带着恶意揣测一下,她推林楚那一下或许还打着用他们来拖延鬼怪的主意,因此才会一声不响就独自跑了。 生死有命,乌襄不再关注她,而是看向鬼物过来的走廊。 这边闹出的动静,鬼物应该也是察觉到了,靠近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就越来越清晰…… “你在哪儿……致远……我等你天黑又天亮,窗边的鸟儿笑我……我说鸟儿你不懂……” 几人听清楚她念叨什么的时候都不由有些怔愣,这是情诗? “致远与我两情相悦,若至两离,何必相识……” “致远、宁静,宁静致远……” 鬼物念着她那似诗非诗的话来到了大厅。 周身凉意更甚,萧楠发现自己甚至控制不了牙齿发抖,不知是怕得还是冷得。 而这时几人被黑暗包围的视野终于有了能看见的东西出现,可在它出现时就连霍分都忍不住想,还不如不出现呢。 那是一席惨白的身影,头发杂乱地披在脑后,脸上肌肉僵硬,只有那对发红眼珠,充斥着怨恨,让人对上就不由赶忙移开视线,十分可怕。 她身上穿的应该是实验室穿的白大褂,左胸处有一个名牌,上面的名字被血染了色,斑驳不清,垂到膝盖的衣摆更有淋漓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由鲜血吸引目光往下,众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那双下垂的脚尖,对于乌襄前面三个初次见鬼的人来说,冲击不可谓不大! 哪怕心中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萧楠还是忍不住腿软往后退了一步,乌襄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让她不至于跌倒。 鬼怪不是瞎子,几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她也不可能看不到。 当先便是霍分,作为唯一的男士,比起其他女生,鬼物对他的兴趣显然更大。 “致远、致远,我等你一天,七天,又一月……花儿谢了,瓜也熟了……” “鸟儿又在笑我……” “我任它笑,任它闹……只想等你。” “可你总是忙、忙、忙……忙着去这里和那里,就是没有我这里……” “呜……”一行血泪从女鬼眼眶留下。 离她不过半米的霍分被这双血目吓呆了,握着的指鬼针疯狂转动,几乎要坏掉,他都忘记把手放下来。 “我决定……找你……”女鬼声音抽噎,眼珠还死死盯着霍分。 这样的情诗,这样的眼神,很难让人觉得她要找那个致远是因为爱。 “是你吗?致远……”女鬼恨毒地看着霍分。 霍分不敢动,不敢说话。 “是你吗?致远。”女鬼再问。 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向自己提问,霍分就是傻子也知道这时候绝不能回答“是”。 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致远!” 鼻梁上的眼镜都晃歪了。 “……”女鬼瞅着他不说话,只眼珠子干涩地转了转,像是在打量,判断话的真实性。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又开口:“是呢,我的致远本应该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矮了。” 霍分木着脸:“???” 谢谢,本170有被扎心到。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萧楠甚至有点想笑出声。 这鬼还能沟通,霍分本以为得知自己不是她要找的那什么“致远”后,就该被放过了。 结果女鬼并没有走开,反而继续站在他面前道:“我的致远才华横溢,同学们都喜欢他,可他只会对我温柔。关心我、照顾我……” “我一直在找到,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用最怨恨的眼神说着最温柔的话,霍分都快对致远这个名字ptsd了,讷讷回答:“我不知道啊……” “……”女鬼又是一行血泪留下,“是啊,我也找不到我的致远了,那你愿意帮我找到他吗?” 突然被提了一个请求,霍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显然女鬼并不是能听得了拒绝的,他只感觉脖子一僵,好像有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脖子,并在不断收紧。 “你愿意帮我找到他吗?”女鬼发出危险的二次提问。 霍分欲哭无泪,他难道还有拒绝的余地吗?正要无奈同意:“我……” -- 第20页 “他不愿意。” 在这场局势已定的对峙中,清冷的女声打破了既定的结局,也阻止了霍分即将说出口的话。 女鬼嚯地歪头,以一个扭曲的角度看向开口的乌襄,把站中间的林楚和萧楠吓了够呛。 “你在阻止我?”血泪双流的双眼瞪着她。 第10章 出来 院长冯佑林 一般人被鬼怪注视时会有危机笼罩的冰凉感,乌襄平静直视回去,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眼前这只鬼役离想让她感到害怕,还差得有点远。 乌襄走了出来,一边警告霍分:“不要随便给鬼物承诺,一旦你做不到,性命便会不保。” 同时伸手朝他挥了一下,霍分只觉脖子一松,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消失了。 身体没了禁锢,他也不傻,听到乌襄的提醒,连忙转身跑到了她身后。 到手的猎物飞了,女鬼目光阴测地望着乌襄,眼中凶性更甚,声音像一柄利刀不复温柔: “你能帮我找到致远?” 乌襄没有回答,只问:“致远是谁?京华的老师?” 她从女鬼前面风马不及牛羊的话中可以听出一些信息。 女鬼瞪着双眼,危险的黑雾从她身下蔓延,“致远是我的老师,是我的……你们要帮我找到他,我等了太久,等不急了……” 乌襄张手,一枚水滴型玉坠出现在手中,手掌翻转,玉坠飞向女鬼。 那黑雾张牙舞爪还没能翻腾起来,就成漏斗状被吸进了玉坠。 乌襄露这一手不仅惊到了女鬼,也惊到了身后聚到一起的三人。 霍分目露精光,小声对萧楠道:“你这室友不是普通人啊,怎么没听你讲过?太不够朋友……” 他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打得什么主意,萧楠不问也知道。 只是她也很震惊好不好,她一直以为乌襄是个身体不太好的林妹妹来着! 林楚更不用说,她平日与林小柔交好,更加不可能知道乌襄有无特别之处。 女鬼的目光中终于露出了怨恨之外的神情,她迷茫地看着乌襄,语气奇怪地吐出两个字:“……玄师?” 她成鬼不是一天两天,虽然大多数时候独来独往,但也不是没遇到过别的鬼。 玄师这个称呼也是从别的鬼那里听来的,用它们的话就是:我们这些小鬼,弄弄普通人还行,见到玄师可别犯傻,赶紧跑路才是正经的…… 尽管理智时常不在线,但这时候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起了作用。发现自己的鬼力不起作用后,女鬼竟然干脆地转身,往来的走廊跑去! 鬼怪来得不急不忙,逃的时候却火急火燎。 几人只看到她身影一闪,黑雾和着阴凉就如潮水一般退去。 大厅亮了,是手电筒的光。 “走……走了?”萧楠迟疑的声音响起。 乌襄将玉坠重新收好,她本可以留下那只鬼,之所以不那么做也只是想着对方身上没沾人命,也不是什么恶鬼。 经历了这么一遭,对方再想闹事也得多掂量掂量。 教学楼大门就在几米开外,而门口躺着一个人,不用说就是杨小柔。 “这是怎么了?”几人围过去,还不太敢靠近,毕竟鬼也看到了,死人……也不是不可能吧? 乌襄只看了一眼,便道:“没死,只是晕了,打120吧。” 本就阴气入体,又撞了次鬼,脸上的死气都沉了几分,至少得病一个星期。 “哦哦,好!”萧楠的手机一直拿在手上,连忙打电话。 还有些不放心,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脸色苍白的人,问乌襄:“她真没事吗?” 从刚才乌襄直面女鬼的表现,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已经伟岸了起来。 乌襄点头:“撞鬼造成的,休养一个星期,多晒点太阳就好了。” 她真正的问题可不在这上面。 闻言萧楠稍稍放心,不会死人就好。 她还记得杨小柔独自逃跑的行为,对她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也不想给予更多的关心。 就连林楚都没说什么,从安全后她就一直没说话了,只是眼神偶尔落在杨小柔身上带着厌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京华大学离京都第三医院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加上又已经到了深夜,所以救护车来得很快。 不过救护车的到来也惊动了学校的领导,因此杨小柔在一位老师的陪同下送去医院后,他们剩下的四人包括那捆三百米的麻绳,都来到了园林学院院长的办公室。 园林学院院长姓冯,全名冯佑林,外貌来看是个五十来岁,身体发福的普通中年男人。 但学术方面的名头很响亮,是华国风景园林界的著名学者,曾任京都园林局总工程师和技术顾问,最有名的天山风景名胜区保护项目就是由他主导设计。 可以说是每一个园林学子心中的偶像级人物。 看他的样子,头发还有点乱,眼睛里有没睡好的红血丝,应该是刚刚睡下没多久就因为这事被叫醒,匆忙赶了过来。 严格来说,育华楼出事也就是七天前,学校知道这件事后没有太重视,因为有那种经历的学生只有两个人(流言在传播过程中会产生各种变化,萧楠得到的消息有夸张的成分),人身安全也没有受到伤害。 所以校方并未决定封楼,以免造成学生恐慌。 -- 第21页 只是下了一则行政通知,让任课老师提醒学生下课后不要在教学楼逗留。 校方做决定的领导不是冯佑林,他是坚定提议封楼的那个。 与那位坚信无鬼、无神的领导不同,冯佑林因为参与过一个特殊的国家项目,对那个世界有一些了解,所以他知道这世界不仅有鬼,数目还不少。 只是因为当时被国家下了封口令,不可向外界披露那次经历,冯佑林纵有千万的诉求想让领导改变主意,却苦于拿不出一个可以说服人的理由。 无法,他只能紧急联系一个在那个项目中曾交换过联系方式的玄师,想请对方来一趟。 他联系人是在四天前,对方当时听了他的话后便答应来一趟,只是当时那位玄师正在我国南部的另一个国家,他去那边也是受人所托处理一起鬼物伤人的事件。 听了冯佑林转述的情况,玄师觉得情况还比较乐观,就让他不要着急,并说明只要十点后不要有学生滞留在教学楼,问题不大。 玄师约好五天后来京华处理,便挂了电话。 虽然得了承诺,可这事一天没解决,冯佑林的心一天就踏实不下来。 这几天每次育华楼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他都会安排人去楼里催促学生尽早离开,所以这几天都没再出事。 看着四个刚从育华楼出来的学生,形容狼狈的林楚得到他更多的注视,冯佑林说:“学校早就下了通知,下课后禁止逗留在教学楼。” 说着他抬起手看了眼手上有些年头的手表,面上表情严肃道:“现在是晚上十二点二十八分,你们几个人不回寝室,怎么还在外面?” 刚从鬼物手里逃生,面对敬重的师长,恐惧麻木过后的后怕再次涌上心头。 林楚眼眶一红,鼻子一下子就不通畅了,带着鼻音解释道:“院长,下完课我和杨小柔只是去上了厕所,然后就出不去了……” 因为杨小柔拉肚子,她陪着一起去,就在厕所呆了不到十分钟,再出来就愣是没有走出三楼。 听到这话,知道她不是那些听到一些传言就胆大包天去以身试险的调皮学生后,冯佑林的目光也缓和了下来,安慰道:“出来了就没事了。” 又看向状态明显不同的另外三人,:“你们呢?怎么去的育华楼?” 林楚连忙帮忙解释:“她们两个是我室友,和这个……学长是来找我和杨小柔的。” 萧楠平日胆子挺大,性格也外向,见到冯佑林这位专业的殿堂级人物,还挺紧张。咽了咽口水,务必保持口齿清晰回答:“嗯嗯,我看十一点半了她们还没回来,上课的地方还是育华楼,怕她们出事,就叫上霍分学长还有乌襄一起去找一下……呃……” 说完,萧楠就被霍分扯了下衣袖,反应过来自己话中表达的意思好像正好是学校禁止的话题。 虽然他们真的看到了鬼,但学校的领导没看到啊!不会把他们当成造谣的人处理吧? 乌襄却淡定的很,她看这冯院长不像是会计较这些事的人,而且学校真没人知道育华楼有鬼?她看未必。 果不然,冯佑林没有在意萧楠话里有关育华楼的事,让四人坐下谈。 “可以和我说说你们在育华楼遇到了什么吗?”他和蔼地问道。 之前被困育华楼的学生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只知道自己怎么都走不出去。 萧楠有些犹豫地看了眼乌襄,不知道遇鬼的事该不该说出来。 其他人同样一脸犹豫。 冯佑林五十来岁,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搞学术,但好歹是一院之长,不可能这点人情世故都看不出来。 见这几个小娃娃隐隐把这个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当做主心骨,他还有些惊讶。 其他人都等着自己来说,乌襄有些无奈,转念一想也知道他们的忧虑。 从没见过鬼的人陡然见一次,哪里直到其中的忌讳,还是她这个好像对鬼有所了解的人比较好说这件事。 沉吟了一下,乌襄还是实话实说道:“育华楼里有一只女鬼。” 听她说得这么笃定,冯佑林背不禁正了一下,微惊道:“女鬼?你们见到了?” 点头,乌襄继续说:“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很年轻,应该还是一个学生,她的名字……或许带有‘宁静’二字。” “宁静……”重复这两个字后,冯佑林经过岁月磨洗的眉峰逐渐耸了起来。 乌襄一直也在观察这位院长的神情,一个人情绪的变化往往能透露很多语言不能带来的信息。 像现在,她敢肯定,冯佑林对宁静这个名字有一定的熟悉感,他或许会联想到什么。 果然,不一会儿冯佑林的目光就流露出一丝惊骇的锋芒,不过他没有对面前的学生们说什么,而是追问道:“还有其他信息吗?” “她的衣服下摆有大片的血污,出血量很大,死之前可能流过产。”乌襄冷静地说出自己得到的信息。 判断出生前流产当然不仅仅是靠血迹,而是那女鬼身上还附着一份孽力,那是六个月以上非正常死亡胎儿才会附着给母体的。不过这些解释起来也麻烦,没必要细说。 萧楠三人也很惊讶她的话,同样是看到鬼,他们可没有想过这么多,所以乌襄不亏是能和鬼怪对峙的人吗?竟然还能给出分析结论。 -- 第22页 乌襄:“她有一个恋人,名字与‘致远’有关,她在育华楼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叫致远的人,致远的身份……应该是老师之类的……” 冯佑林越听下去,眉间的皱纹越深。 乌襄知道,他想到了女鬼生前的身份,但她没有去问。 问完这些信息后,冯佑林没有再留,嘱咐他们回去早点休息。 只是在他们离开前,他又提出了一个请求:“你们回去后,不要讨论这件事行吗?育华楼的事我会让专业的人士来处理……” 第11章 沈家 子不语 一点十分,四人拒绝了院长让人送的提议,站在教务楼外的空地上。 夜凉如水、场地空旷,一晚上的惊心动魄让人离开明亮之后就不禁有些心慌。 饶是霍分,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学院专业前几的学生,一个唯物的学习者,也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弱弱道:“我后悔了,拒绝你们院长的护送后,我发现我没有想象中勇敢……” 马院的男寝和她们三人的女寝不在同一个方向,也就是说,在这么一个刚刚遇鬼的深夜,他要独自从这里走二十分钟夜路才能回到寝室。 呜……霍分无助地看着其他人:“我现在去求助你们院长还来得及吗?” 那样子着实有些可怜。 最后还是乌襄说先送他回去,才止住了他重新踏进院长办公室的脚步。 没了危险,萧楠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揶揄道:“学长,让三个女生送回寝室,你这待遇在我们学校也算一流了吧!” 霍分顺杆子往上爬:“被三位美女送是我的荣幸,咱们也算共患难了,来加个微信,大家以后再有这样的经历多分享一下啊!” “呸呸呸!谁想再要这样的经历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元始天尊玉皇大帝你们可千万别听他的啊!我们只要平安健康就好!”萧楠连忙大声反驳。 霍分“嘿嘿”一笑,于个人而言,这次经历确实给了他莫大的收获。 加了微信之后,霍分不忘和乌襄打招呼:“乌襄学妹,我看你就不是个普通人,以后如果有关鬼怪的事,我可以向你请教吗?” 乌襄笑了笑,只道:“你可以问,能说的我会告诉你。” 霍分欣然道谢:“好好好,谢谢谢谢!” 将霍分安全送回男生宿舍楼,管理员已经接到通知,虽然带着些许被扰清梦的烦躁,但还是顺利将这个晚归的学生放了进去。 等到乌襄三人也回到宿舍,这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连番惊吓之后,林楚与萧楠终于迎来了迟来的疲惫,三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次日十点,林楚刚睁开眼就听到床下有低声的谈话声,原来室友萧楠和乌襄比她先起来。 “襄襄,既然育华楼真的闹鬼,为什么院长还让我们不要说出去,万一又有同学被困在里面怎么办?”睡一觉之后,一肚子的疑问就压不住了。 “冯院长既然说让专业的人来解决,那么这几天应该就会处理好。”乌襄一边在电脑上查些什么,一边随口回答她,“而且,子不语怪力乱神听过没?” 两人愣愣地点头,听是听过,但具体什么意思还是似懂非懂。 “是告诫我们不要谈论有关鬼怪的事吗?”萧楠问。 乌襄噗嗤一笑,“可以这么说,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不要传播鬼神之说。” “鬼怪多为恶,无知的人知道它们的存在可能还会去信奉它,而鬼怪这种东西,信则昌、不信则衰。 如果把闹鬼当做一件已得证实的事情传播出去,那么那些未曾见过鬼的人也会相信它的存在。恐惧从心底而生,鬼物是最欺善怕恶的,人活在恐惧之中,恰恰会给它们侵袭的机会。” “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也,敬鬼神而远之。”① “所以……这就是建国后不准成精,禁止传播封建迷信的原因吗?”萧楠恍然大悟。 乌襄抿唇微笑:“大概吧。” 说完侧头看了眼斜对面的床位,她知道林楚已经醒了,这段话是在给萧楠解释,也是在说给她听。 在她停下话头后,林楚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低着头,头发凌乱、脸上表情怔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郑重地跟床下二人道:“乌襄、萧楠,昨天真是谢谢你们……” 从昨晚她的叙述萧楠也知道,林楚这是被杨小柔连累了,早不拉肚子晚不拉肚子,偏偏那时候拉。 也只有乌襄知道,杨小柔这倒霉的拉肚子时机未尝没有那兜脸死气的影响,霉运连连也只是其影响之一。 萧楠挥挥手道:“你没事就好,这次还是多亏了襄襄。” 面对乌襄,林楚感到十分惭愧,以前杨小柔对她做得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她都是清楚的,很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那是不对的,只是因为所谓的亲疏远近,而选择视了而不见。 她没有做帮凶,却也做了冷漠的旁观者。 这次遇险,她认为的朋友多次弃她而逃,反而是被她定义为普通室友的乌襄救了自己。 想到这,林楚难为情地道歉道:“乌襄,以前……真的很对不起……” 乌襄没有放在心上,无论是之前的事,还是此时的道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林楚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不可能因为这一个道歉就能让二人关系变好,能得到正常回应她已经很知足了。 -- 第23页 今天是周六,乌襄收拾一下就准备回家。 不过走之前还是提醒二人道:“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与鬼接触会有损你们的阳气。今天是晴天,记得晒两个小时太阳。” 等乌襄离开,刚才默契没有提起某个话题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萧楠:“你等下要去看杨小柔吗?” 林楚犹豫了一下,垂着眼摇头道:“……不去了,你去吗?” 听到她说不去,萧楠还有些惊讶,心思一转,想到什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那我更不会去了,本来就和她关系不好。” 要是再被她抱着哭,真的是要呕死! “既然我们都不去,那就一起出去吃饭吧,顺便去操场晒太阳,那里太阳大,肯定效果更好,顺便叫上霍学长……” 林楚笑着点头:“好!” * 重新回到自己的公寓,屁股都没坐上软沙发,手机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又是电话铃声又是微信提示,吵得很! 看了眼来电提醒:乌晟。 乌晟是乌襄大伯的长子,也是乌家年轻一代的大哥,同时乌家的这一代确定的接班人。 乌襄看到来电人就知道这是老宅那边又有事要叫他们回去聚会了,她与乌晟这个大哥的关系还好。 比起对乌家的厌恶,乌家第三代年轻人的关系意外都还不错。 没什么犹豫接起电话,那头乌家大哥一如往日的板正声音传了过来。 “阿襄,下周六来老宅聚餐,下午六点之前,不要迟到。” 乌襄打探道:“大哥,有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老宅那个老东西总是热衷于搞这些东西,理由五花八门,但别以为这是什么空巢老人的寂寞,以乌襄穿越前知道的一些事情和穿越后的一些猜想看,那老东西邪乎得很。 乌晟也不瞒着她,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大概是因为今年办寿的事。” 闻言,乌襄眼神冷了一下,办寿啊……再没有比老东西更爱办寿的了。 八十五岁之前还只是整岁办席,自打进入八十五岁高龄之后,那真是年年大张旗鼓举办寿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活得久似的。 而这寿宴能得乌襄如此厌恶,自然也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操作。 回想年幼时曾不小心撞见的那一幕,乌襄眼睑低垂,回复那边:“好的大哥,我会准时到的。” 又想了一会儿事,乌襄才点开微信查看消息。 第一条是沈辛让发过来的,说是想请她帮个忙,周二陪他去一趟水城,并言明是有报酬的,一长串零,看得乌襄十分心动。 这一条下面还有一段邀请,大意是他家里人知道是自己救了他,一直想要邀请她来家里吃饭,沈辛让表示虽然自己虽然不想打扰,但因家人强烈要求,还是发来了这段邀请,如果乌襄不想来,直接拒绝也没事。 措辞十分客气,像是生怕她感到为难。 沈家人口比乌家人口简单,家族实力却比乌家强上不少,乌襄没沈辛让想得那么独,沈家的邀请也没达到让她为难的程度。 很爽快就答应了。 她才不会承认,是邀请上面的那串零太合自己心意! 乌襄刚发过去同意的回复,对面就开始正在输入中了,看来手机一直拿在手上。 只是盯着那【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都没见有消息过来,乌襄失笑地退了出去,点开下一个未读消息。 而沈辛让那边,他盯着对话框里的【可以】两个字看了许久,像是想要看出朵花来。 手无意识停在输入框,唰唰几个字打出来又忍不住删掉,纠结起来让好看的眉毛都打了节。 沈夫人第一次从她背后经过的时候还没在意,等到她从厨房切完果盘回来,看到自家幺儿还是这个样子就感觉不对了。 这可是很难见的场景,对于儿子的了解让她没有贸然走近去,而是去到楼上二儿子房间把人拽出来。 沈家二儿子今年二十四,是一个把自己打到了世界冠军的游戏网瘾少年。 网瘾少年熬夜是常识,中午十二点之前都属于沉睡时段,突然被自家亲妈拽起来,沈戊年真是醉了,祈求自家亲妈道:“妈!我早上七点才睡呢,这么早你叫我起来干嘛?困死了,我要回去睡觉!” 对于这个叛逆的二儿子,沈夫人手上也是不手软的,在他胳膊内侧捏了一下。 “嗷……”疼得沈戊年嗷一声叫起来,只是刚叫出声就被沈夫人拍了回去。 “叫什么叫!闭嘴!” 沈戊年顶着一头爆炸狮子头,委屈巴巴憋着嘴:“妈,你凶我还捏我!你果然只喜欢沈小宝!” 沈夫人白了他一眼,“别耍宝!” “哦。”见沈夫人一脸有事,沈戊年迅速立正站好。 沈夫人勾勾手,让儿子低头附耳过来,小声一阵耳语。 沈戊年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求证问:“真的?” 沈夫人严肃点头:“八成把握。” “那现在我们去偷看?”沈戊年也来了兴趣,有关自家跟和尚一样无欲无求的小弟的事,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要上心点。 沈夫人点点他:“不是我们,是你去。” 沈戊年见亲妈只想站在幕后也不乐意了:“只有我去啊……那不好吧?” 沈夫人瞪他一眼,义正辞严道:“我是做妈妈的,能干这种偷窥儿子隐私的事吗?” -- 第24页 沈戊年斜眼呵呵:“我做哥哥的也不能这么对自己的弟弟啊……” 再说了,派人去偷窥难道就不是偷窥了吗? 沈夫人眉毛一竖:“天天打游戏,妈妈让你做这么点事都不愿意,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亲妈扛起孝道大旗,沈戊年瞬间败退,认输道:“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等到沈戊年轻手轻脚走下楼,看到自家小弟还低着头拿个手机、背挺直得跟雕塑似地坐在那里,耳朵还泛红,他不禁嘀咕,只怕跟他妈说的一样,小弟这要不是谈恋爱了,哪会这么魔怔! 搓搓手,虽然在和亲妈争论时正义凛然,但他对自家小弟的私生活还是很有兴趣的。 拿出平时在游戏里打野神出鬼没的操作,沈戊年一步步挪到了沙发背后,沙发背很高,他一米八多的身高蹲下去都没露头。 很好,小弟心思明显在手机里,一点没发现他!沈戊年暗暗给自己比了个耶,然后扶着沙发背,一点点站起来…… 沈辛让拿着手机,输了又删、输了又删,来来回回十多分钟终于回了【嗯,等候你的到来。】十八个字节过去。 发过去后,松了口气,却又开始担心乌襄会不会觉得自己回得太过敷衍,或许该多说些什么……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听赞美的话,我还应该夸夸她吗?只是消息已经发出去,撤回好像不太礼貌。 唉,沈辛让不禁为自己的愚钝叹了口气,他太糟糕了。 而那边乌襄消息也回得很快,是一句玩笑话:【听说你们沈家院子很大,我是不是要走半个小时才能进去啊?】 看到回复,沈辛让弯唇笑了起来,认真回复:【也不是很大,别担心,我会去接你。】 想到只是打字不太直观,便起身往院子走去,准备给她拍张照片…… 等沈戊年小心翼翼站起来,探着头想瞄沙发里的人时,眼前空空。 沈戊年满头问号:“???” 咦咦咦? 回头想要询问在后面观望的亲妈。 只见背后廊道拐角,沈夫人正虎着脸,一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看着他。 “二哥,你在干嘛?”返回准备找个专业相机拍照的沈辛让不解地看着沈戊年趴在沙发背上的奇怪姿势。 沈戊年一拍脑门,回头扯着嘴干笑:“哈、哈,没事,我就拉拉筋,你知道的,我们游戏打久了身体酸痛,需要多拉一下……” 说着就着那趴在沙发背上的姿势,开始做起了拉伸运动,双脚后退双腿伸直,腰往下压…… 动作妖娆,画面实在辣眼。 沈辛让:“……好吧。”你开心就好。 沈夫人看着自家把身子扭曲成蛇好二儿,脑袋生疼,她这是生了个什么玩意儿?真是想气死她呐! 第12章 害羞 仙女夸夸 乌襄和沈辛让约的去沈家的时间是周日晚饭,其他时间她也没出门,食材通过外卖送进来,煮饭有鬼怪来做,她负责吃了睡睡了吃。 在神的游戏里十八年,她没有一刻是睡得好的。 因为无规律的游戏副本刷新时间,玩家们可能在任何时候被拉入恐怖逃生的环境之中,于睡梦中被送进副本突然死去的人不在少数。 乌襄也曾在休息时间遭遇副本降临,好在她平日比较警醒,周身的保护措施一直不曾撤下,这让她抗过了鬼怪的第一波偷袭,安全清醒。 回到现实,最令她满意的就是睡觉这件事。 到了第二天周日,乌襄睁开双眼的时候,日头已经高悬,她睡得整个人都酥了。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十一点,有几条未读微信。 点开看了眼,是萧楠发过来的,问杨小柔有没有给她打电话,紧接着几条说明了原因。 原来杨小柔在第二天就苏醒了,睁开眼就哭喊着有鬼,还想往外面跑。医院好几个护士都差点没抓住她,听说连精神科的医生都过来了。 最后还是冯院长过去一趟,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就安静下来住院了。 只是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病房也不能离开人。那陪她去的老师自然不可能天天给她陪房,便让她找自己的亲人朋友过来。 杨小柔家在比较远的外省,家里人一时也过不来,便只能打电话给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晚的事,她第一个电话也没打给林楚,而是打给了那个被她挂在嘴边的佟欣雅学姐。 萧楠用语音说:“我还以为她和那学姐关系多好呢,结果人因为要出去爬山,直接给拒了!你说这算她哪门子朋友?真是把人笑死!” 后面她又打电话给萧楠和林楚,两人自然都是推脱有事不愿意去。冯佑林院长也是为这事操碎了心,还亲自打电话过来询问,两人想着做亏心事的反正不是自己,就把那天杨小柔做的好事全倒了出来。 在生死相关的时候发生的事,冯佑林也不好劝人大度,便只能给人请了个护工。 萧楠来告诉乌襄这件事,一方面是为了吐槽,另一方面也是问杨小柔有没有打电话给她,并叮嘱她绝对不要心软答应,杨小柔那人就是个白眼狼! 乌襄回了个知道了就把这事放在一边,她没有收到杨小柔的电话,大抵对方也拉不下这个脸来向她求助。 吃了个饭,又玩了会手机,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在家准备一番…… -- 第25页 这一次赴宴虽说是对方感谢自己,但乌襄也想了解一些委托内容,所以打扮上就稍微正式一点。 一身过膝复古的黑色连衣裙,乌黑顺滑的头发挽在脑后,脚下是一双系带的细高跟。 这样的打扮明显冲淡了她身上自带的柔弱气质,毕竟是为了业务,总要给客户一些可靠的印象。 第一次上门,虽然不必要带上贵重礼物,但送一些小东西会让双方交流更加愉快。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一般来说,给女主人准备就行。 乌襄从回来到现在,财务状况与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金和玉给不起,但银子还是能拿出来,几块纯度极高的银疙瘩放在手掌心,不过意念流转,一根造型别致的银簪在她手中瞬间成型。 较之能工巧匠打造的还多了几分浑然天成,根本看不出连接的痕迹。 想到沈辛让那个体质,他的家人估计也会受点影响,便在簪身加了一道辟邪护身的符文。符文玄妙,线条弯曲组合间会形成一种独特的美感,让银簪更具独特气质。 在得到这个能力之后,她平日就是靠塑造这样的小东西来达到练习的目的,有时无聊了还会想,如果是在现实世界,靠这门“手艺”肯定能发大财。 现在真的回到现实世界,靠它发大财没指望,但目前看确实能为她省不少钱。 又塑了一个匹配的盒子将玉簪装好,放进小包里带着,大小刚好。 一切准备就绪,正准备出门,就又收到沈辛让的微信:【什么时候出发?我来接你。】 哟,服务周到啊~ 没理由拒绝,乌襄回他:【现在就可以】 【好。】 三分钟后,微信有新消息—— 【我在门口等你。】 乌襄不禁扬了下眉:【真积极啊,沈家哥哥~】 【正在输入中……】 看着又停滞了的界面,乌襄促狭一笑,还真是不经逗。 出门下楼,刚走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她走出来,车门正好打开,一身西装打扮看上去成熟了许多的沈辛让走了出来。 看到走近的乌襄,大概沈辛让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目光不自觉滑过对方精致的眉眼,柔润的唇瓣,还有被细纱衣领半遮半掩的脆弱锁骨…… 黑裙下面的小腿白嫩纤细,连踩着高跟鞋的脚都仿佛是一样艺术品。 人被吸引的时候,目光的追求便不受控制。 当沈辛让重新与乌襄对视,触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眸,有什么热烈蓬发的东西在他心间炸开了,轰—— 红晕从耳朵开始,满满地溢散到了脸上,然后是脖子,最后没入了喉结下方扣得一丝不苟的衣领。 乌襄走到他面前,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清脆的笑声毫无顾忌地从唇边发出,十分明媚。 沈辛让知道她这是在笑自己,眼神闪烁,心里有些慌,他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心跳砰砰砰砰跳得那么快——这是发病了吧? 在她面前,也太不合时宜,沈辛让暗暗责怪自己。 “我们,上车吧……”声音微不可闻地有些抖,但好在说的是预想中的话,也没有走调。 沈家的司机小吴对于这个能让沈小少爷亲自来接的客人也很好奇,从后视镜里看到是个年轻的姑娘,长相气质无疑都是好的,心里就不禁有些多想…… 等看到小少爷不过和那姑娘说了句话,转身往车上走的时候满脸通红,走路隐约还有点同步。 小吴的八卦之魂涌动: 好家伙,这真是院里的铁树开了花!连家里工作两年的女佣都能认错,一致被沈家上下认定可能单身一辈子的小少爷终究也春心萌动了啊! 这可是大事!要不是两人已经拉开了车门,小吴都想在大院打工人的群里和翠芳、红梅、大铁勺等同事分享这个了不得的消息。 上了车之后,沈辛让和乌襄一起坐在后座,密闭的空间让他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他没和哪个同龄女生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女孩子不用喷香水就会自带的香香味道在鼻尖萦绕,让他忍不住朝她那边侧了下头。 乌襄显然比他要自在地多,侧脸朝外看着车外的景象,手掌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窗外的一缕阳光正好透过车窗打进来,落在她的手背,青色的血管、瓷白的皮肤,在手指的带动下有节奏地跳动。 沈辛让看得出了神,直到乌襄回过头跟他说了一句话,才猛地回神。 “看来你最近没再遇到那些东西,是又得了什么高人指点?”乌襄问。 他周身阴阳调和,已经与常人无异。 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沈辛让抿了抿嘴角道:“没有,只是暂时有一段缓和时期。” 用给他批命的大师话说,就是他的体质天生能聚集阴气,而他作为人类无法消化这些阴气,大师虽能帮他压制,但这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一旦阴气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迎来爆发,届时引百鬼蜂拥而至,他若命定如此,就会被百鬼吞噬。 二十二岁那天就是爆发之日,因为乌襄的到来,他的死劫破了,但这种体质仍未消失。 爆发会带走那些积攒的阴气,但新的阴气还在继续汇集。 -- 第26页 而大师给予他的压制也已经碎了,他需要一道新的压制。 汽车驶进沈家所在的别墅区,一条规划齐整的公园马路,树木成荫,花草丰茂,环境静谧合宜。 在这样的路上车行驶五分钟,就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一座设计感十足的别墅坐立在阳光最好的位置,背后是山,前面是水。 车开过横跨小河两岸的石桥,也正式进入了别墅主人的地盘。 将车窗降下,空气里微风拂面,带来植物和泥土的清香,乌襄眯了眯眼,享受道:“你家安在这地方不错,设计得也很好。” 她自己是学园林设计,虽然课还没上几节,但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沈家这布局一看就是花过大心思。 沈辛让原本还有些担心她会觉得过来耗时太久,现在听到她不吝赞扬的话,也不禁笑了起来。 “这是我大哥亲自选址设计的。” 看着他与有荣焉的神态,乌襄笑了笑,他一看就是家庭和睦的环境里成长的,如果不是这体质,大概也会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车辆一直开到别墅门口才停下,沈辛让先下车,然后还绅士地搀了搀穿裙子的乌襄。 司机小吴将车开走,乌襄则在沈辛让的带领下走进别墅。 刚刚走进去,走过屏风转角就是会客大厅 ,两人刚刚露面,唰唰唰唰——齐刷刷四个脑袋一齐扭头。 画面有些搞笑,礼貌让乌襄没有笑出声。 “……”沈辛让深吸一口气,无奈道:“爸妈,大哥,你们怎么这么早都回来了。” 他记得自己动身去接人前,家里还只有休假在家的二哥在。 不过想到自家人极爱凑热闹的性格,又看了眼视线躲避的沈戊年,大概也猜得到一定是他给其他人通风报信了。 说着,领着乌襄过去,一边给她介绍。 沈辛让的父亲也是沈氏企业如今的掌权人,沈爵,一个中年美大叔,看起来不苟言笑很严肃的样子。 但想到刚才那四个转得相当默契的脑袋其中就有他一个,乌襄无法把他和商场上杀伐果断的企业掌权人联系起来。 沈夫人也姓沈,叫沈芝兰,气质温柔淑婉,从乌襄进来就一直笑得可亲。 沈家大哥沈庚文,简直就是年轻版沈父,连气质都出奇相似。 沈家二哥沈戊年,染着一头奶奶灰头发,身上的衣服潮得绝对不符合当代家长审美。 介绍完过后,沈夫人就忍不住放下客气坐在了乌襄旁边,一边满眼爱怜道:“当年你妈妈带着你,我带着阿让,你们俩都是小不点,这转眼过去,都成了大姑娘了……” 沈夫人这话也不全是寒暄,在乌襄的妈妈还在的时候曾带着她和沈夫人还有沈辛让见过面,那是一个私人聚会,基本上都是富家太太带着自己的孩子。 沈家人好相处,乌襄也不是不会说话的人,相反,她哄起人来,嘴比谁都甜! “我们这么大了,沈阿姨还是这么年轻又好看。我也还记得当时的场景,您与那时都没什么变化。” 谁不喜欢听小姑娘的夸赞,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亲密道:“襄襄是在哄阿姨开心呢,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才是真漂亮,我刚才看到第一眼还以为仙女来我家下凡来了!” 乌襄眨眨眼,一本正经道:“不,仙女只是来找仙女玩。” 沈夫人又是笑得不能自已。 两个女人的互捧听得在场四位男士眼神漂移,不约而同想:难道女人都喜欢听这样不切实际的吹捧吗? 但此时也没人敢出声质疑。 你来我去的的夸夸时间结束已是在半小时后,六人终于可以进入正事环节。 第13章 由来 命数 沈家的大儿子肖父,二儿子则像沈夫人。 沈戊年第一次见面就亲亲热热地叫起了襄襄,倒是沈父和大儿子沈庚文还客气地称她“乌小姐”,客套有礼。 乌襄摆手道:“沈叔叔和沈大哥叫我名字就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沈爵是个生意人,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见乌襄自己都说了,便也顺势改了称呼。 “乌襄,辛让已经跟我们说了,在他二十二岁那一晚,是你救了他,我们沈家不胜感激。 冒昧问一下,你也是玄门中人?” 听前半段话,乌襄第一反应是原来那一天也是他的生日,确实挺有缘分。 而后又听他提起玄门,乌襄摇头实话实说道:“玄门中没有我这一号人。” 因为儿子的缘故,沈父和玄门打交道比较多,对世家中有哪些人接触了玄门也是有所了解。 而乌家,他比较有印象的也只是乌家老太爷,年轻时是个人物,但老了不免犯糊涂,若是执迷不悔,怕是还有遭报应的时候。 他没听说乌家有小辈被玄门看中。 既然未入玄门,那她这能与鬼怪相斗的能力…… 沈父眉头微皱,有些事情还是得问清楚:“那你……是跟在你爷爷身边?” 不用细想这话中的含义,乌襄念头一转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坦然一笑道:“放心,与我爷爷无关。说实话我们家……还没有人敢跟在他老人家身边。” 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乌襄一点没有为家族丑事遮掩的意思,沈家与玄门有联系,沈父对乌家内情的了解指不定比他们乌家人自己还多。 -- 第27页 观乌襄神态,便知她话未说谎,沈父不禁欣赏这个年轻姑娘的清醒,在她这个年纪,能把这些事情看得透彻的人不多。 确定乌襄与乌老太爷无关后,沈父便与她说起了有关沈辛让的事。 沈辛让体质的问题是打小就有的。 在他出生那年不过三个月大,突然日夜啼哭不止,身体日渐虚弱。在无论多好的医院都检查不出原因后,沈父在朋友的提醒下,找到了玄门最有名的相士,宿缘大师。 宿缘大师过来一看便道出了婴儿啼哭不止的缘由,新生儿阳眼已开、阴眼未闭,时常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再加上沈辛让体质特殊,易吸引鬼物,鬼物近身之后,虽迫于天地法则无法对初生婴儿下手,但阴气时常环绕也让会让人感到不适。 婴儿不会说话,便只能通过啼哭来发泄。 起初,宿缘大师也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阴日阴时生人受鬼怪所扰的事件。直到在某一次见到沈辛让面容时,福至心灵,立马起了一卦! 一算之下,竟算出他命有一死劫,万般难渡,只能看天给不给生机。 而也因为这一卦,宿缘大师当场吐了半升血,精神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来时还是个精神矍铄的乌发老头,算完这一卦头发直接花了半边,可把围观的人吓了一跳。 还是大师自己看得开,解释说是窥视了天理命数,得到这样的惩罚也是正常。 当时宿缘大师已成名多年,是玄门数一数二的人物,自然没人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只是在人群散去后,宿缘大师却是又叫沈父过去密谈了一番。 “老夫功力虽未得证无上大道,但在卜筮相术这一道上,还从未遇到过能叫老夫折损寿元的人。你这小儿子来历非凡,恐与天地命数相关……切要好好养护,不可放弃求生的希望。天不绝人,还有变数也说不定……” 这么多年过去,大师嘱咐的话在耳犹新。 沈辛让是他的亲儿子,好好养护本就是理所应当。而不可放弃求生的希望这一点,他沈家这么多年也确实从未放弃过寻找为沈辛让度过命劫的办法。 见了中外能人无数,能看出沈辛让命中大难的人本就寥寥,能提出解决办法的更是无一。 沈辛让独自离开,也是不忍父母再为自己劳心,做了独自赴死的打算。 谁知一场柳暗花明,正在沈家人焦心突然叛逆的沈辛让时,突然收到他自己打过来的电话,死劫——就这么过了。 那时候如坠梦境的感受真是无法用言语描述,多愁善感的沈夫人和沈戊年早就泪流满面,连沈父和沈庚文这样的硬汉都红了眼眶,可见那个电话给他们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而这一切的转变,都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带来的。 沈父目含感激:“你对我们沈家的恩情,我们铭记在心,以后如果有需要我们沈家帮忙的,请不要客气。” 乌襄郑重点头。 心中暗暗感叹,这样情深逾骨的亲情是她在乌家没有体会到的,沈辛让虽然得了那样一个体质比较倒霉,但他很幸运拥有这样的家人。 沈父继续道:“在辛让平安回来之后,我们就联系了宿缘大师……只是大师已八十五岁高龄,身体不好,大部分时候都在卧床修养,能清醒交流的时候也不多。” “就在前天,我们收到了大师弟子的来信,说大师清醒过来听了我们所说的事后,希望辛让找时间过去一趟。 大师当年对我沈家恩情重大,这样一个要求自然不会推脱。只是辛让体质特殊,我们担心会有变故,便想请你陪着过去一趟……” 说着这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中年男人也有些不自信:“他这样的体质始终是个□□,还是要有个好的解决办法才行。” 乌襄愿意来沈家本就是同意了这件事,听到请求自然是满口答应。 吃完晚饭,沈夫人还想留她住一晚,不过乌襄还是以明天早上学校有课,不方便为由推脱了。 临走前,乌襄没忘记把银簪送给沈夫人,看到那支明显用了心思的簪子,沈夫人表示十分喜欢,并表示以后会常佩戴。 乌襄牵着她的手,眨了眨眼说:“不戴的时候可以随身放在包里,保平安的。” 若有深意的话沈夫人秒懂,笑着点头道谢。 回去的时候因为天已经黑了,乌襄没让沈辛让再送,万一遇到什么不长眼的鬼被缠上了,她估计还得再亲自把他送回来。 一来一回过于麻烦。 以他目前的状态,晚上还是适合在这座应和了辟邪、镇宅风水的别墅里呆着,百鬼不扰、诸邪不惊。 时间还早,乌襄索性直接回了宿舍。 一进门就问到一股冲鼻的辛香味,抬头,只见门框上缠着两串大蒜。 寝室内的两人见到乌襄回来十分惊喜。 “襄襄你竟然提前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正在看喜剧片的萧楠从椅子上跳起来,高兴得直跳。 杨小柔还在住院,这两天寝室里就她和林楚两人,白天还好,一到晚上两个女孩子心里还是有点慌,都不敢关灯。 就算寝室要熄灯睡觉了,也要把床下的充电小台灯打开。 现在乌襄回来了,毫不夸张的说,就像阴森的恐怖片里放了个佛光普照的菩萨,一下就让她们的心定了下来! -- 第28页 乌襄也理解她们的害怕,安慰道:“寝室里有我的东西,鬼怪们不敢来的。” 萧楠眼睛一亮:“真的吗?” 乌襄肯定地点头:“当然。” 萧楠:“原来襄襄你的东西这么神,那今晚上我要抱着你那个狗娃娃睡觉!” 狗娃娃是乌襄摆在枕头旁的一个毛绒玩具,乌襄点头:“可以。” 说着,踮起脚尖从床上把它拿了下来。 过手的时候,一道光华从小狗的尾部处快速闪过,萧楠毫无所觉地接过,还抱着蹭了两下,“小狗狗,以后就由你保护我哦~” 其实没什么特别,乌襄只是给毛绒玩具下了一个符文印记,有安神的作用。 一旁地林楚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两人动作,有些意动,却不好意思说。 乌襄也没厚此薄彼,取下书桌侧面挂着的一个小铃铛,同样一道光华打进去…… 递给林楚:“挂在床头就可以了。” 林楚意外欣喜接过,忙不迭道谢:“谢谢你乌襄!” 两人的状态让乌襄心中生了些许感悟,现实不是神的游戏,这里的人类也不是必须要和鬼怪打交道。 萧楠她们俩是典型的普通人,见到鬼,也亲眼看见鬼物的逃离,心中对鬼的恐惧却丝毫未减。 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不具备对抗它们的力量,若鬼怪的存在成为普遍共识,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怖只会夸大想像,可以预见那时人们的恐惧会汇聚成怎样磅礴的洪流! 而这些,都将成为鬼怪生长的养料。 届时鬼怪占人道,便是阴阳颠倒,人间炼狱。 那样的现实……与无限恐怖的副本又有什么差别? 第14章 事出 水城 第二天早上七点,没有早自习的几人还在睡梦中,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最先睁眼的是乌襄,判断了下铃声方向,是林楚那边。 铃声响了五六秒才被困顿的主人接起,而一接通后,那边急切尖锐的说话声就传了过来。 “楚楚你快帮我打听一下,佟学姐是不是出事了?青阳学长呢?他回学校没有?!” 意识还不清醒呢,就被嚷了一通,林楚甚至没分清说话的人是谁。 “什么佟学姐、青阳学长的,你谁啊?”林楚烦躁嘟囔。 那边静了一瞬,像是被这话气到了,过了一会儿才压抑着情绪道:“我是小柔啊,楚楚。” 林楚其实在说完“你谁啊”三个字后,已经清醒了,能把“佟学姐、青阳学长”挂在嘴边的除了她还有谁呢?只是心底不想再和杨小柔打交道,便也没补充什么话罢了。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林楚情绪恹恹问。 杨小柔不是没听出来林楚话语中的冷淡,只是这种时候,佟欣雅和宁青阳没回她信息,她思来想去能够打听消息的人也只有她。 忍着心中对其态度的不满,杨小柔请求道:“楚楚,你帮我去问问好吗?我刚看新闻说昨天有人在绵阳山出事,死者公布出来姓佟……我很担心他们。” 绵阳山就是杨小柔所说的,宁青阳和佟欣雅相约要爬的那座山,山不高,就是一个休闲锻炼身体的去处。 听到是这么大的事,林楚蹭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新闻?哪家的新闻?” “本地都市,刚播出来的!”杨小柔回答地很快,一边催促道:“楚楚你快去打听一下,看青阳学长有没有来学校……如果在的话,你让他联系我一下,他有我微信的……” 林楚原本还有些震惊的,又听杨小柔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表情逐渐奇怪。 她这人就是这样,让别人去做什么的时候理所当然,收到别人的求助却又总是推三阻四。 从未有过的清醒认知浮上了心头,林楚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自说自话:“现在是早上七点,我不知道怎么去打听,你找别人帮忙吧。” 说着不等她回复就挂了电话。 突然被挂电话,那边的杨小柔是多么惊怒她是不知道,但陡然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她也睡不着了。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干脆下床打开电脑,查看本地新闻…… 寝室安静了大概三分钟,只听到倒吸凉气的一声,林楚没控制住音调的惊呼:“我的天!” 乌襄只是猜测出林楚接到的杨小柔的电话,那边具体说了什么还是没听到。 不过察觉林楚接下来的行为,倒是让她有了几分好奇。 从床上下去,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 见乌襄起来了,林楚回头就把杨小柔跟她说的事说了一遍,又侧过身,让她看自己查到的新闻。 新闻上面披露的信息有两点:一是佟某在与同伴宁某产生争执后坠崖,当场死亡;二是嫌疑人宁某当场被警察带走。 “爬个山还出了人命,不会吧……”林楚还是觉得事情的发展太过不可思议,主要是离她太近了,犹记得上周杨小柔还叫她一起去爬山,结果周六出了遇鬼的事,现在爬山的两个人还一个丧命、一个被抓。 这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与林楚自己吓自己不同,乌襄看到这次突然事件之后想的是别的。 以宁青阳家的势力,如果佟欣雅的死亡与他没有直接关系,摆脱牢狱之灾不是难事。问题就在于他遭遇的这个倒霉事,与他眼角的桃花煞印有无关系。 -- 第29页 一般来说,桃花煞印远不到克死与受印者接触的人的地步,可佟欣雅还是死了。 …… 京华大学认识宁青阳与佟欣雅的人不少,这事在学校也引起了一小波讨论浪潮。只是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事再大也就是一个离得比较近的新闻,关注的多了些,别的也没有了。 当地警方很快给出公示,有游客拍到了案发时的完整视频。宁、佟两人发生争执后并没有激烈的身体接触,而二人当时离着悬崖还有一些距离,视频里清楚记录的画面证实是佟某自己跳下去的。 最终,这起命案被定义为一起离奇的自杀事件。 之所以离奇,也就是认识佟欣雅的人表示不理解,佟欣雅家世优越,本身也足够优秀,怎么会因为和男人吵嘴就跳崖自杀呢? 而认识宁青阳的人也不是很相信他是那种用语言把女孩子逼到自杀的人。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有人相信自然也有人怀疑,人言可畏。 大概是想到了这一点,在警方出公示的第二天,宁家就有人来京华办了休学手续。 乌襄暂时没花太多心思在这事上,因为周二的时候她已经和学校请好假,陪沈辛让坐上了前往水城的飞机…… 水城在南,距离京都有两千公里的车程,即使乘坐飞机也需要两个多小时。 小睡一觉之后,飞机很快就驶入了西广地界,水城是西广的有名景区,山高水美、风景秀丽。 而二人要去的终点是一个叫同曦村的地方,下了飞机就有人来接,沈家安排的。 又坐车在山间绕了三个小时,两人到达目的地,一个掩藏在山坳坳处的小村庄,规模不大,但人烟尽有。 因为两人出发得比较早,抵达同曦村时正好是村子里开始做午饭的时候,炊烟袅袅,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从这头传到那头。 接送的人将他们送到村口就离开了,村间道路陡而窄,还常有台阶,不适合车辆进入。 沈辛让拿着手机滑动了一番,和乌襄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 乌襄点头:“好,我不急。” 她一直在打量这座依山而建的村落,青砖黑瓦的房屋自上而下一节一节有规律往下建,越往下那一排的房屋数量也会越多。 最顶上的建筑只有一栋,规模也较之底下的房屋大许多,与其说是民居,更像是一座道观。 因为在吃饭时间,村道上人不多,有也是急急忙忙赶回家吃饭,一时也没人注意村口站着的两个陌生年轻人。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视野。 待他走近可以看出应该才十五六岁,脖子上戴着一枚铜钱,身上穿的是一件手工制作的盘扣灰黑色褂子,裤子也是宽松的灯笼裤。 来到两人面前后,先是看向沈辛让,有些腼腆地询问道:“是沈先生吗?” 沈辛让点头,“你好。” “我叫普佤,师父让我来接你们,你们跟我来。” 叫普佤的少年带着他们走在乡间错落的小道上,偶尔遇到一个村民还会停下来打招呼。 也会有人对他身后两个明显不是村里的年轻人好奇,听到普佤回答他们是师爷爷的客人,村民们便会目带崇敬地看一眼道观的方向,不再多问。 普佤的师爷爷也就是宿缘大师,由此可见,老人家在村里有很高的声望。 村庄不大,从底下走到顶上也就十来分钟。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那一座道馆里面,大门敞开,径直进入,可以看到有香火供奉的三清天尊相。 普佤带他们走旁边的廊道进入后院,宿缘大师、他的师父和他平日就住在这里。 进到后院正好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端着盘子从一间居室出来。 普佤喊了一声:“师父,我把沈先生他们带上来了。” 中年男人面相憨厚,先是站定看了沈辛让一眼,目光似有追忆。然后快步走了过来,声如洪钟笑道:“小沈先生都这么大了,欢迎!” 沈辛让与这人虽没见过,但知道宿缘大师有一个徒弟,近些年与沈家电话联系的也是他。 “不拙大师,您好。”沈辛让微微弯了弯腰,打招呼。 不拙是这一位的法号,他姓毛,名字与法号相同,毛不拙。 听到大师的称呼,毛不拙惭愧摆手:“我修行不精,算不得大师,但年龄与你父亲同岁,叫我一声毛叔就行。” 看得出来宿缘大师这徒弟是一个直爽人,沈辛让从善如流改口:“毛叔。” 毛不拙一边带着他们往会客的厅堂走,一边解释说:“师父他老人家刚刚吃完东西睡着了,会睡一个小时左右,你们从京都赶过来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点……” 宿缘大师身体不便,门派静地不好随便让人进来,照顾他的重任就落到了毛不拙和他的徒弟普佤身上。 两人心思纯善,待宿缘大师如父如祖,平日吃饭都是先服侍他老家吃完了才轮到自己。 沈辛让这次过来是做了三天打算的,等一个小时而已,没什么打紧。 倒是吃饭的邀请,因为他们在车上的时候已经用过便餐,肚子不是很饿。 沈辛让征询地看向乌襄,轻声问:“饿吗?要不要吃点?” 乌襄的目光偶尔会飘向毛不拙出来的那个居室,那里有一道虚弱的气息,死气溢散在居所之中,竟是时日无多的迹象。 -- 第30页 看来这宿缘大师已是寿数将尽。 听到沈辛让的询问,乌襄点了点头:“可以。” 她其实也不饿,只是华国人的饭桌文化也是交流文化的一种,饭桌间的交谈往往能透露很多信息。 第15章 饮酒 醉酒 特别是因为有客人上桌,毛不拙还拿出了一壶陈酿好酒。 沈辛让从不沾酒,在毛不拙斟酒前就推拒了,倒是乌襄闻着陈酿的醇香,眼睛一亮,主动将杯子推了过去。 毛不拙哈哈一笑:“乌姑娘看来也是好酒之人,这酒是我师傅二十八年前酿得最好的那一批,他好多玄门好友想讨要都没给,今天贵客来,必需酣畅共饮。” 沈辛让在宿缘大师这里的地位不一般,连徒弟也主动拿好酒出来招待。 说着,毛不拙端着酒坛的那只手稍侧,酒液稳稳地往杯中倾倒。 圆肚的酒坛有西瓜大小,一般人尚且要两只手齐上才能抱住,毛不拙却能一手掌控,可见其外家功夫不错。 随着清澈的酒液坠入杯盏,那股让人心醉的酒香更是肆意挥洒了出来…… 乌襄赞叹:“这酒够香。” 沈辛让犹豫地盯着那杯几乎满到杯口的酒,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 乌襄突然侧头看着他,先声夺人道:“我已经十八了哟~” 说完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味觉是比嗅觉更直达心灵的感官,那比闻着时浓郁千倍万倍的感受让她不禁满足地眯起双眼…… 那姿态太享受了,仿佛喝下的是琼浆玉液。 沈辛让喉头滚动,有一瞬间竟也想尝尝这是何等美味。 看到这一幕的毛不拙笑着问:“小沈先生要不要也尝一口?这酒和外面的不一样,喝了平心养气,于身体也是大有好处的。” 这一次沈辛让没有干脆拒绝,看了眼喝得起兴的乌襄,又看了眼那个海量的酒坛…… 他是一个相当自律的人,从未做过出格的事,烟酒从来不碰。可此时,看着这酒,他竟有了青少年时期都不曾有过的好奇。 这酒会是什么味道呢?应该会很好喝吧…… 酒杯被推了过去,毛不拙会意一笑,斟酒。 沈辛让端起了酒杯,轻轻摇晃,酒香扑鼻,酒杯在唇前犹豫了一下,只因桌上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就连年纪最小的普佤也是,他没成年,但也偷偷喝过酒,也想看看别人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样子。 乌襄就更不用说了,戏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酒杯和他的唇间,像是在等待看二者接触的好戏。 这样的目光让他有些紧张,耳后微微泛红,手却诚实地将酒送到了唇边。 如渴饮水,那一口酒液进到口腔后,瞬间发声的化学反应让他的鼻腔、双眼都起了反应。 “嘶……”这是想起自己偷喝酒后的感受,普佤替他发出的声音。 鼻子、眉毛、额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因为那一口匆匆下咽还刺激得他呛咳好几声。 “哈哈哈~”清脆悦耳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沈辛让因为身体反应有些难受,心底却是无奈叹息,她果然喜欢捉弄我…… 不适的反应逐渐消退,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眸一圈红润,像是浸了水。 他看着笑得不可自已的乌襄,似是有些委屈…… 这目光让乌襄心颤了颤,良心受到一丢丢谴责,捂了捂嘴,停下取笑。 “第一次喝酒不能像喝水那样,得小口抿,才了体会到酒的妙味。”她眼波流转,提醒说。 第一口的体验很不好,沈辛让本来不想再碰。 但听乌襄这么说,又不禁体会了一下嘴中残留的余味,有一丝隐约的甘甜在吸引他品尝更多。 刨去那种刺激的感受,酒本身的味道并不糟糕。 这一次再举杯沈辛让谨慎了许多,浅浅一口顺着唇缝进入口腔,那样的感受又来了,不过清浅了许多。 眉头轻轻着,嘴不禁咂了一下,倒有点喝酒人的范。 乌襄忍俊不禁。 沈辛让也察觉自己这一声“咂”得有点突兀,脸又红了红,手却又不自觉端着酒抿了一口。 看他好像体会到了喝酒的乐趣,一口一口抿了起来,喝的频率竟比她还快。 乌襄笑了笑没在意,只是打量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小少年普佤,和毛不拙聊天:“毛叔,你们都是这水城同曦村人吗?” 毛不拙恰了一口酒,打开话匣子:“我从小被师父带着,在这同曦村长大,后来出去了一些年,现在基本上呆在这里不会出去了。 普佤倒算得上土生土长的同曦人,这孩子父母去得早,家里没亲人,师父看他有缘,便让我收他做徒弟。” 相士们所说的有缘不是恰好遇到那么简单,乌襄目光滑过挂在少年脖子上的那枚铜钱,钱身光滑透亮,应该是有时常把玩。 而且这钱币的气息给她感受不一般,极可能是一件法器。能携带这么一件法器,少年必有操控它的本事,这么看,他的天赋应该也不一般。 乌襄顺势夸道:“是个少年英才。” 见乌襄谈话老成,言语中对玄门之事也无多的向往,毛不拙却是好奇了。 在他们到来之前,沈父就有和他知会过,沈辛让的同行者是帮他度过大劫之人,毛不拙请教过师父如何对待,宿缘大师只说了四个字:“可为上宾。” -- 第31页 毛不拙自是严格执行师父的话,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酒招待着,说话也从不因乌襄年纪小而轻视。 “乌姑娘你年纪轻轻,能力不凡,是有师承?”毛不拙问了句,目的性不强,并不强求回答。 乌襄自是不能告诉他自己在神的游戏里的遭遇,不过对于玄门内的人,她也不会用跟沈父讲的那一套去敷衍,只道:“曾遇到过一个老道,不说师承,却教了我一些斗鬼的本事。” 接着不自谦道:“天赋尚可,技艺未堕师长颜面。” 毛不拙哈哈一笑,心底只以为是哪个隐姓埋名的高人收了徒,也不追问,又为她斟满酒杯。 二人这边觥筹交错,你来我往,说着行内人的话。 沈辛让不用插话,便一口一口抿着酒杯,喝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他又要举杯喝一口时,突然一只嫩白的手掌挡在了嘴前,酒杯撞在手掌心,推着她的手背往嘴的方向移了一些距离才停下。 沈辛让怔愣地望了一会儿,才强行扭头移开,只见乌襄正支着下巴望他。 酒色浸润下的潋滟嘴唇微微翘起,一张一合……把他眼都看花了,目光直愣愣。 好像听到了好听的声音,不禁愉悦地笑了起来。 “这酒度数不低,喝太快了容易醉。”谈话的间隙,看沈辛让喝得有些猛,乌襄提醒他。 只是话说出来了,对方却跟迷糊了似的,竟然还盯着他傻笑。 乌襄目光微顿,坐直身子,伸手夺他手中的酒杯,他也不挣扎,乖乖放手。 看了眼,毛不拙给他倒了小半杯,现在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酒珠。 毛不拙也察觉了沈辛让状态不对,问:“这是怎么了?” 乌襄朝他亮空了的酒杯,无奈道:“醉了。” “?”毛不拙知道没喝过酒的人酒量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没想到会这么差。失笑道:“这里有客房,可以送他去休息。” 人是由普佤背过去的,普佤看着瘦小,但背起比他高一个头的沈辛让却没怎么费劲。 和他一起将人放进客房的床上,乌襄走出屋外,山间的空气比城市不知好了多少倍,叫人心旷神怡。 她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除了脸颊带些红晕外,也没什么醉意,神色十分清明。 跳上围墙,直直站起,脚下村民往来,笑语交谈,远处山雾环绕,林木成画。 恍然察觉,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这样的安宁了。 * 沈辛让醒过来时候,周身是一阵舒适至极的感受。 他睁开眼,看着顶上的木制房梁,猛地想起自己身处何时何地,记忆最后的画面还停留在饭桌上…… 他喝醉了。 意识到这点让沈辛让不禁脸一红,嚯地从床上坐起。 扭头看外面的天色,还不晚,他应该没睡多久,连忙穿鞋走到外面。 院子的门这时正好被打开,普佤挑着两桶水进来,看到他,笑着招呼他:“沈哥你醒啦。” 沈辛让出门的时候看了下时间,发现距离他们中午吃饭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显然他错过了与宿缘大师的约谈时间。 因喝酒误事是他从未犯过的错误,哪怕面对的是个小少年,他都不禁感到惭愧,不好意思道:“宿缘大师他……” 话刚出口,普佤就笑着说:“师爷爷已经见过乌姐姐,也知道沈哥你喝醉了,说不用着急,等你睡醒了也没事。” 沈辛让脸微红:“那现在……” “现在师爷爷又睡下了,估计还得过一两个小时才会醒。” “哦,好。” 沈辛让懊悔地点点头,没有看到其他人,又问:“他们呢?” 他主要想问乌襄。 小少年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便都回答了:“我师父在后山拉柴,乌姐姐在村里玩。” 在村里玩?听到这个回答沈辛让觉得有些奇怪,很难想像乌襄会在村里玩什么东西。 见他面露疑惑,以为他是想知道具体在哪儿,普佤告诉他:“在村子中间的圩雾泉那边,从观里出去,沿着右边那条路往下走就可以看到。” 同曦村靠山而建,村民的生活用水都是从圩雾泉里打的。 按普佤所说,沈辛让顺着村道下到半腰,就看到有个像小池塘的地方,一块膝盖高的石碑立在旁边,上面写着【圩雾泉】三个大字。 一群半高的小孩围在泉边,那个混在其中的窈窕身影就格外醒目。 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听到少女特有的清甜笑声从那头飘过来,让沈辛让不禁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第16章 老龟 世界精怪 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正围着泉水旁石头上的一只老龟嬉笑。 那龟应该有些年纪了,龟壳比磨盘还大,趴在石头上伸着头也不怕人,偶尔扭头看一眼围观它的人类,那神态竟透露着无奈和宠溺。 沈辛让怀疑自己眼神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在一只乌龟的脸上看出人的情绪。 在沈辛让走近的时候,乌襄欢快地喊他过来,“沈家哥哥快来,这里有只好玩的龟爷爷!” 大概是被调戏得多了,如今当着这么多小孩的面被叫如此羞耻的称呼他竟能面不改色。 同曦镇的小孩们打扮和普佤差不多,他们顺着乌襄的喊声看向沈辛让,目露好奇。 -- 第32页 有胆大的小孩问:“乌襄姐姐,这就是宿缘大师的贵客吗?他是个男孩子啊,怎么会要你保护呢?” 小孩子的话十分天真。 闻言,乌襄翘着嘴角反问他:“那小秋秋你看这个哥哥,他好看吗?” 名叫秋秋的小孩盯着沈辛让,懵懂却诚实地点头:“好看!” “哥哥这么好看,却是个凡人,不像我这个仙女有神力,遇到危险当然要找仙女帮忙啦~”乌襄骗起小孩来没半点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之前她和他们说了什么,对于乌襄自称仙女这件事,村里单纯的小孩子们深信不疑,有几个在她说完之后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秋秋仿佛也懂了,然后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沈辛让:“真羡慕哥哥能被仙女保护,我长大后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旁边一个小女孩却很快表示:“才不可能,秋秋你太黑了,皮肤没有哥哥那么白,仙女肯定只喜欢白白的漂亮哥哥!”说着还向乌襄求证:“乌襄姐姐,我说的对吗?” 看着瘪着嘴唇逐渐委屈的秋秋,乌襄忍着笑一本正经解释:“虽然我这个仙女喜欢白白的漂亮哥哥,但说不定有别的仙女喜欢黑黑的,所以秋秋不用灰心。” 秋秋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以后要去找喜欢黑黑男孩子的仙女!” 还暗暗跟沈辛让较劲:“那个仙女肯定和乌襄姐姐一样又厉害又好看!” “……”沈辛让尴尬望地,装作没听到。 转而看向始作俑者,少女杏眼都弯成了月牙儿,与村里的小孩笑成一团。 心底无奈地叹息,侧目看了眼石头上的老龟,对方的头正好也扭了过来,一人一龟对视,双方竟然诡异有种“同病相怜的感受。 孩子们的游戏继续,沈辛让在圩雾泉边看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在这里玩什么—— 老龟会吐水,能像水箭一般射出去;乌襄也有特殊能力。 一人一龟比赛谁射水射得远,乌襄赢了老龟就得驼一个小孩在水里游一圈;老龟赢了,小孩子们就得每人上前来夸老龟一句话,不带重复的那种。 一开始沈辛让只是惊奇这老龟竟真能懂人意,且愿意陪着一起玩。 也终于知道孩子们为什么坚信乌襄是仙女了—— 看她从泉水池里捧一汪水,手掌一翻转,然后一甩,水就成一股飞射好远,在作为比赛参考的干泥地上留下了一个湿湿的浅坑。 这显然超乎了孩子们对常人的认知,就算是沈辛让也觉得只有那些玄门的能人异士才有这般能力。 后来,看那乌襄和老龟一来一回,随意得很,输赢也是规律的你赢一场,我赢一场。 孩子们欢声笑语不断,输了的时候夸老龟的时候也夸得格外开心,因为孩子众多,每个人都要说,把灰扑扑的老龟都快夸出花来了! 这样神奇的场景还真是人生罕见……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该回家的时候,年纪小的孩子还闹着想要继续玩。 乌襄笑眯眯吓唬道:“孩儿们,龟爷爷也累了,要是让你们爸妈发现你们这样劳累龟爷爷,怕是屁股要开花哟~” 把父母搬出来,孩子们果然不敢再闹腾,老老实实回家。 老龟在村里是受人尊敬的存在,平日里也少游出来,一直在与泉水相通的另一边山洞休憩。 老龟活了很久,村里还没人能说出它的年岁,就连村里现在年纪最大的老人也只知道,在他还小的时候,老龟就在这里了,而那时候他也叫它龟爷爷。 同曦村流传下来的祖训也是要一直供着这老龟,不可让人伤害它。 乌襄这番带着孩子们找老龟玩耍的行为自然是瞒不过村里人的,年轻的父母去问过老人,老人问清情形后抚着胡子笑说:我们是守着它老人家,不是拘着,它老人家愿意,也是孩子们的福气。 回观里的路上,沈辛让心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乌襄应该不仅仅是起了童心,想要和孩子们一起玩耍那么简单。 忍不住问:“那老龟……是有什么特别吗?” 听到他的问题,乌襄微微扭过脸笑道:“沈家哥哥还是很敏锐呢……” 在沈辛让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时,却听乌襄问他:“听说过建国后动物不准成精吗?” 沈辛让愣愣点头,好像是有这么条规定。 “你要知道,人类能在这一个阶段成为世界主宰,就说明他们还是有特别之处。他们的意志一定程度上也会对和他们共生于这个世界的其他存在产生影响……” 沈辛让听着似乎懂了什么意思,顺着她的话道:“你是说,我们国家‘建国后动物不准成精’的禁令真的阻止了那些动物成精?” 这不是对本国文学创作的限制吗? “阻止谈不上,但确实有一些妨碍。”乌襄想起了那些个背景与现实世界十分相似的游戏副本,那更像是现实世界的某个可能出现的未来。 失神不过一瞬,乌襄又继续道:“那禁令也只是一方面,主要的还是整个世界对神鬼精怪的认知在弱化。哪怕那些有宗教信仰的人类,你跟他们说哪里有鬼、哪里有精怪,他们可能还会笑你在说胡话,回你一句科学世界,哪里有鬼?” “人们开始不愿意相信它们的存在,它们也就出现得少了。” -- 第33页 “当然,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也不绝对,少不代表无。像这个同曦村里有老龟,在世界别的地方肯定也有类似的存在,它们或靠自己、或被人类保护,在末法时代求得一线生机……” 乌襄嘴里的世界带着沈辛让所不曾体会过的神秘,与他曾接触过的诡谲也大不相同。他想,或许自己见识到的恐怖鬼怪只是世界的皮毛,每一种存在背后都应该有更丰富的内涵。 “所以,你让那些孩子们夸它,对它也是一种帮助?”沈辛让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乌襄不置可否:“有一部分能产生作用。我们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很多时候都是从初心来看,人类对生灵的认同也是。当孩子们对老龟说出真心的夸赞时,这种认同就会提升,这有益于它的精化。 同曦村与老龟同时代的人类早已化为黄土,如今村民的尊敬大部分来于祖训。而你也知道,在这个浮华于表的世界,人们对于祖辈的信仰已远不如以前,今天还有人把老龟当爷爷,明天就可能有人把它当稀罕物卖了。 老龟没有真正成精,就没有与人类沟通的能力,它与村民的联系只会越来少,它很聪明,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会深入浅出……” 少女穿着小皮鞋轻蹬两下,身形像小鹿一般轻快地跃到了前头。 蓦地旋转回身,笑语嫣然:“你可以猜一下那老龟有多少岁了,给你个提示,可以往大里猜!” 思绪刚刚从精怪世界的联想中抽离,陡然听到一个提问,沈辛让先是猜了一个数字:“三百岁?” 世界已知活得最久的龟是256岁,他想既然能成精应该是要比这个年岁大的。 乌襄比着小拇指指尖笑他:“你的胆子就这么点点大吗?” 最开始被调笑时他还会臊得满脸通红,现在已经能够保持镇定,只有耳垂的一点红润泄露主人内心的小情绪。 沈辛让抿了抿唇又猜:“六百岁?” 这是个一旦发现就会震惊世界的数字,但乌襄听了仍然只是摇着一根手指道:“不对,还差些。只有三次机会,再猜错我就不跟你玩了啊~” 乌襄看着他,眼含笑意等着他的最后一个答案。 被这双如缀星光的眼眸望着,沈辛让目眩地舔了舔上颚,他不禁感到有些紧张,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比他当时参加计算机的世界顶级研讨会,面对众多业界大佬的提问更难。 半晌,他听到自己说出了斟酌几番的答案:“八百岁。” “啊,很可惜——”少女的音调一起一伏,沈辛让的心情也跟着遗憾跌落,又猜错了吗? 他眼神惘然。 乌襄热衷于用幼稚的游戏逗他,话锋一转:“猜对啦!嘿呀~你可真棒!可惜没有奖励~” 陡转雀跃的声音让他沉下去的心又瞬间跳跃起来。 明明也不是一件多有成就的事,可沈辛让发现自己就是突然心花怒放,止不住地开心。 …… 第17章 见面 宿缘大师 回到观里的时候毛不拙正好也从山里回来,院里有堆积成小山得柴火,普佤帮着往柴房里搬。 进入十月后,山里的傍晚已经有些凉了,为了干活方便,毛不拙大叔身上只穿着一件汗衫,底下是一条卷起到膝盖的黑色裤子,脚上穿的还是破了个洞得解放牌军鞋。 再加上他壮硕的体魄和黝黑的皮肤,看上去还真不像个常年修行的人。 沈辛让卷起袖子就要过去帮忙,毛不拙肩头的汗巾擦擦手叫住他:“不用了小沈先生,这些活儿我们很快就可以干完,我师父已经醒了,你现在可以进去。” 宿缘大师房外挂着一枚铜制的铃铛,像被和风吹动,发出和缓的叮叮声。 毛不拙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师父知道你回来了,在唤我带你进去呢……” 看着沈辛让随毛不拙朝宿缘大师的居室走,乌襄驻足在外面没有跟过去,在他回头望来时,摆摆手恬然一笑。 “在小沈先生你休息那会儿,师父已经见过乌姑娘了,这一次他想单独与你见一面。”像是知道沈辛让内心的踌躇,毛不拙解释。 沈辛让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毛叔。” 刚醒时,普佤就和他讲过乌襄和宿缘大师见面的事。 事实上,乌襄和宿缘大师交谈了大概只有十分钟,见到她的第一面,那个如巨木垂朽的老人便笑了,连道三声“好”。 对于这个有真本事的老人,乌襄也是好奇的。她在神的游戏里也遇到过一些和他有相似本事的人,他们也有一个很厉害的名号,叫“预言师”。 预知未来,规避危险,掠夺气运。 在危机四伏的恐怖副本,这类人曾一度受到玩家追捧,捧得高了,一些人聚集了一帮拥趸在副本里横行霸道、烧杀劫掠,无人敢惹。 由预言师组织的势力更是成为其他玩家忌惮的噩梦。 直到第七空间首次开放,末日恐怖降临,首轮玩家考核开始,预言师势力全军覆没。 神的游戏有第一到第九共九个空间,逐个开放,每次空间开放都会有一轮玩家考核,存活者才有资格进入开放空间。 完全通过九个空间的玩家可以向神许愿,可以复活,也可以永存神的游戏。 那一次玩家考核的难度并不大,作为顶尖势力,预言师组织几乎全员进入。 -- 第34页 谁也没想到,不过一次简单的玩家考核,预言师组织直接遭遇熔岩末日,然后全军覆没,连渣都没有剩下。 对比其他玩家正常的鬼怪末日,预言师组织倒像是被神的游戏特地“关照”了一般,聚集了十三个顶级预言师的庞大组织一夜倾覆。 事后便有一个说法在玩家中流传,这是游戏对那些玩家罔顾秩序,肆意在副本中掠夺资源的惩罚。 尽管游戏从来没有明确禁止过杀戮、掠夺,它从此没有给玩家制定规则,所有的选择都在玩家自己身上。 就像玄幻小说里所说的天道—— 尔得尔舍,自有定数。 宿缘大师应该是了解且敬畏这定数的人,所以他活到高寿,而那些预言师只风光了几年。 “小友是有大本事的人,可惜老夫能窥见者已不到一二数……”他边叹息边摇头,但脸上又不见憾色。 和智慧的人交流是一件很享受的事,短短交谈几句,乌襄便看出这老者对自己的命数也是心中有数。 说了些有关沈辛让的事后,乌襄也询问宿缘大师玄门的情况。 气力不继,宿缘大师也只能给她粗略介绍一番: 玄门能较为完整传承下来的的宗派有三门九派,他所在的星合派就是九派之一。 星合派的情况乌襄也有看到,门内包括宿缘大师在内都只有三人,足见这三门九派听起来颇具气势,在这末法时代,实际上规模也就那样。可能就相当于一个民办教育机构,招生还挺困难的那种。 宿缘大师对乌襄说:“小友的能耐着实让老夫见识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可见固步自封不是长久之道……” 明明没有见过,可仅仅是一个照面,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乌襄并不讨厌这种被看透的感受,她想的是如果玄门传承下来的都是像宿缘大师这样人物的智慧结晶,那该是多么绚烂的瑰宝。 还没等她联想更多,宿缘大师最后的叹息就打断了这种美好的想象—— “玄门啊,起起伏伏千年已过,如今似乎又有起来的趋势。可星光闪烁不决,四周晦暗,若不突破,彻底衰败也不远矣……” * 居室内部被一扇屏风分割为卧室和外厅两个部分,毛不拙带着沈辛让绕过屏风进入卧室。 严格来算,这才是沈辛让与宿缘大师的第一次见面。 与父母嘴中形容的高人模样不太一样,如今的宿缘大师仿佛就只是一个久卧床塌的老人,双目闭合,瘦骨嶙峋,被子盖在他身上都很难看出起伏。 吃力而浅薄的呼吸昭示着老人如今的身体状态并不好。 “师父,小沈先生来了。”毛不拙在离床半米的位置放轻声音道。 沈辛让跟着问好:“宿缘大师您好,我是沈辛让。” “你来了,孩子。”老人张嘴发出的声音虽有些哑,却也没有那种有气无力的虚弱感。 不过他的眼睛始终没有打开,只是缓缓抬了手,毛不拙意会地上前搀扶。 从床上坐起来后,宿缘大师的精神气瞬间看起来又好了些,好像刚才随时可能断气的人并不是他。 他让毛不拙把他扶到外厅的椅子上坐下,毛不拙有些犹豫:“可是师父,您的身体……” 宿缘大师摇摇头,语气洒脱道:“老头子我苟延残喘等的就是这一天,既然等的人已经到了,这行将就木的躯体又何须在意?” 说话之流利,仿若回光返照。 “唉!”毛不拙也知道他老人家这是意已决,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将他扶了过去,扭过头的目光深处有难以宽解的悲伤。 沈辛让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似乎也理解了这对话与动作中的特殊含义。 待坐定后,双目依然紧闭的宿缘大师招呼沈辛让坐下,又让毛不拙出去。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才感叹似地开口道:“孩子,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一晃二十二年过去,外人常说,他宿缘这一生辉煌大半,最后却毁在这一次小小的命理观测上。 功力大跌不说,还只能带着弟子龟缩回南部旧地,从此华国再不闻他宿缘的名号。 可笑可叹,他们害怕自己落得与他一样的下场,不愿沾染沈家这份因果,却不知这因果能为他带来多大的好处。 替天争命,为有大造化者…… 坐在那里的宿缘的大师比之躺下的时候,更有了几分高人气质。 沈辛让礼貌低头,真诚道:“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帮助。” 光是那个禁制、那块玉符,就为他之前二十二年不知避免了多少麻烦事。他的家人也是幸得大师的帮助,才能平安至今,不因他被鬼怪所扰。 宿缘大师笑着摇头:“绵薄之力罢了,你能度过那生死大劫,与自身福运也是关系甚大。” 福运……是说他是有福有运气的人吗?沈辛让有些疑惑想。 “在之前,我已经与乌襄姑娘见过。”宿缘大师又说。 说起这,沈辛让不禁有些脸红,他本来也该在那时见宿缘大师的,只是竟然被半杯酒给醉倒误了时间,实在是不应当。 大师闭着眼,看不到他脸上染的红,却也猜得出年轻人脸皮薄,会不好意思,体贴地不多提。 只道:“乌襄姑娘是救你的人,也是有能耐破你命劫的人,你日后恐还需要她的多番帮助。” -- 第35页 想起她时常逗弄自己的模样,沈辛让赧然点头:“我知道了。” “她已与我说了那栋公寓的事,众鬼齐聚,应该是有人恶意作怪。你的体质特殊,对鬼物有独特吸引,那背后之人一旦知道你的体质,只怕不会轻易放弃,命劫虽解,以后还需小心。” 对着淳淳的关怀叮嘱,沈辛让自是连连答应。 宿缘大师又问:“当晚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沈辛让仍觉不可思议,他本不打算将这场经历告诉任何人,可见到宿缘大师后,他直觉应当吐露。 待他将那晚所遇神奇经历与宿缘大师说了后,只见宿缘大师原本微倚在扶手上的身体猛地坐直,惊呼:“竟有这等奇事?” 随后因这动作引发不适反应而咳嗽数声。 见他老人家咳的厉害,沈辛让正要起身上前,宿缘大师却像看到了一般,抬手制止他,自己抚了抚胸口缓和下来道:“无事、无事……” 他眼皮下的眼珠颤动得厉害,像是又睁开,又像是在竭力抑制。 半晌,眼皮才重归平静,叹息:“世界之奇妙,非老夫一生可以观尽……极尽我能已是不易,何必再惹新惑。” 宿缘大师最终道:“明日正午,你再来老夫这儿一趟……” 第18章 仙逝 同悲 远在千里之外的宁家,天之骄子宁青阳满目颓丧,全不见往日俊雅。 宁家三代从商,财富在这一代的宁父手里更是达到了巅峰,家族企业下有关芯片的开发项目更是推动得整个家族蒸蒸日上,俨然有与几大老牌家族比肩的趋势。 可大概是这段时间风头太盛,竟引得人暗中嫉恨,公司被安了暗钉出了几次差错不说,儿子宁青阳这边也牵扯进了命案。 尽管警局很快给了澄清说明,但针对宁青阳乃至整个宁氏企业的风言风语却始终不停,公司公关部门联合法务部告了一批借机生事的网友,却能能抓到他们背后的人。 青阳,那个女孩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外边那些谣言你也不用理会,等去把警局那里的事处理完了,就送你出国!”宁夫人看着双目失神的儿子,心痛得无以复加。 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宁父:“永盛,他们佟家的事查清楚了吗?我们两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害青阳?” 宁父心中也是一阵心烦意乱,公司最近事故频出,令人焦头烂额,家人这边也是一堆事,哪怕这个在商场挥斥方遒的男人也不禁感到疲惫。 他忍住了内心的烦躁,儒雅的素质让他不至于在家人面前宣泄糟糕的情绪,捏了捏鼻梁叹口气道:“他佟家还不至于有这个胆子算计我,无非是有人指使,或是无知地被人当了刀。” 事已至此,宁父不想去抱怨什么,只是目光沉沉地对宁青阳道:“作为你的父亲,我不会干涉你情感上的事,但希望往后你自己能擦亮眼睛看清楚交往的每一个人。现在的你还不到可以轻视任何人的程度,如果看不清,最好能克制自己。” 对于行事一贯和风细雨的宁父来说,这样直白到能算得上批评的话不可谓不严厉。 宁青阳眼睫微颤,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有听进去。 宁夫人犹豫地想说些什么,她心底觉得丈夫这话有些重,却又知道在他教育孩子的时候,自己插嘴一定会引起他的不满。 朝夕相处二十多年,她比谁都清楚,丈夫的性格并不像外在表现得那么温和,别人发脾气是大声发怒,他则是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达到惩罚对方的目的。 这并不是说宁永盛这个人不好,只是宁夫人知道,丈夫将底线看得很重,就算是作为妻子的自己,也最好不要去随意触碰。 在一家人说话的功夫,宁夫人收到一个来电,交谈几句后,挂断电话。 宁夫人:“是老钱他们家,前些天刚从国外回来,说是听说了……青阳的事,想过来看下我们,要拒绝吗?” 家里除了这个事,宁夫人也没有接待客人的心情,她是想拒绝的,只是这个老钱和宁家关系不一般,她才询问宁父。 老钱,全名钱正阳,是宁父年轻时的好友,当时两家实力相当。只是后来宁家在宁父的带领下更上一层,钱家却一直是啃着老本做生意,没有长进不说,近些年还隐有下降的迹象。 虽然两家有了差距,但情分尚存,宁夫人与钱正阳的夫人也常有联系。 听到他要来,宁父第一反应并不是见到旧友的欣喜,而是皱眉。他这个朋友早些年性情还比较好,可越是年纪大了功利心反倒越强…… 这次过来,只怕不是雪中送炭。 虽然心中有些芥蒂,但宁父也没说拒绝,颔首道:“可以在家里一起吃个晚饭。” 他也想知道这个老朋友想干什么。 宁夫人点头,扭头看着宁青阳道:“你钱叔叔的女儿也回来了,那姑娘性子不错,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可以放松些,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人说不好听的话。 她想着都是年轻人,或许能帮忙开解一下儿子。 却不知宁青阳在听到“女儿”二字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像是有些抗拒,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 同曦村位于山沟沟里,村民做饭用的还是柴火,用的电也是牵了好几十里电线才进来的,最近的通信基站在山顶,将将能覆盖住村子。 -- 第36页 打电话信号勉强可以,要想用个网,那体验真是奇差无比。 偶然发现微信上有一个新消息出现的红点,想点进去看是谁发过来的,然后半天没有刷新出来后,乌襄果断关掉手机放弃。 她与发信息的人连2G的缘分都没有,看来出山之前是看不到了,便将手机随手放在一旁,被主人忘记的电量在危险线以下闪烁…… 而发消息的人本来也只是因为心里的不安想要问一下,见对方一直没有回消息也就放弃了,都没打电话去追问一下。 如果他知道就因为自己这一下放弃,差点就丢了性命,只怕这下会连夜买车票投奔过去。 世事总是难料。 这是乌襄和沈辛让来到同曦村的第二天,一早,毛不拙就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一般,带着小徒弟普佤打扫里里外外的卫生。 沈辛让刚起来就被叫去宿缘大师跟前,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乌襄靠坐在墙头,看着底下显得格外安静的村庄。 事情好像是从毛不拙在观门口挂了一面白幡开始,村里早起出来劳作的人们看到醒目白幡,不约而同驻足,然后便是“归家……归家……”的乡音。 孩童们被约束在家里,不许外出闹腾。 老人们朝观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回家布置…… 白幡一面接一面从青瓦屋顶升起,白色,自古以来在华国人心里都与死亡相连系,传统的华人对这个色彩所能传达的情感往往会有更深的感受。 乌襄将目光从底下收回,转而看向那个常有死气缠绕的居室房顶…… 本就庞大的死气团在一夜过后更加猖獗,翻涌起来有要肆溢的迹象,这说明缠绕死气的人在做加速自己死亡的事。 乌襄不错眼地盯着,不知道看了多久,在某个瞬间,只见死气往上窜了一大截,然后‘砰’地炸开!像暗色的烟火,死气,这种带着极为不详色彩的宇宙存在,在生命之终,也爆发了独属于它的绚烂,然后飘飘洋洋,往后面一座有着尖尖屋顶的建筑拢去。 那应该是祠堂一样的地方…… 常人在死去的时候,死气会飘向各个与生前遗憾、怨恨有关的地方盘踞七天,这七天里,执怨最深的地点将有可能凝聚鬼魂。 这一簇死气却是尽数归置灵魂安处,可见逝者生前已没什么遗憾。 绵长的一声吱呀从院子那头传来,循声望去,宿缘大师所在的那个院子门户大开,沈辛让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眼眶还有些红。 他和进去之前没什么不同,可乌襄又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祝福……她嘴唇无声阖动,她知道这是来自那个泰然老人生命最后的馈赠。 那一道划破宁静的开门声仿佛为世界按下了短暂的停滞键,毛不拙手中的扫帚顿住,年少的普佤也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半晌,时间重新走动,毛不拙步履踉跄地奔进了屋内,普佤连忙跟上。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一声恸心唱哭:“吾师去噫——” 这也是同曦村的一种风俗,普佤红着眼睛跑了出来,然后埋头往山下跑去,少年带着哭腔的喊声回荡在村道上。 用的是他们这边的土话,听不太懂,大概是告诉村民有人逝世的意思。 然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沙哑的歌声,唱歌的应该是个老人—— “韭上朝露何易稀,露韭明朝更复生,人死一去何时归?”① 随后各处又有不同的声音同歌,吟唱者男女老少皆有。 同声之歌在山间回荡,声调似悲似眷,听者无不动容! 他们也知晓生老病死都是天理,宿缘大师能活到这个岁数,再无遗憾死去,已是喜丧。 可内心因为死别而产生的悲痛却不是那么容易消散…… 作为一个在相术一道颇有建树的相士,宿缘大师早在邀沈辛让来同曦之际就预知到自己的死亡,对身为唯一亲近弟子的毛不拙自然也会有所交代。 所以在悲恸过后,毛不拙还能有条不紊地为师父处理后事。 星合一派,自三千五百年前第一代祖师创立门派,盛世辅国、乱世护帝星,兴可当一国之师,衰不过隐山而居,道统从未断绝。 同曦村的村民皆为世代星合弟子的眷属,幼小的孩童出生,长大的人离开,坚守的人老去,一代又一代,能坚守在这里的都视星合为信仰。 宿缘大师在同曦村的威望很高,他的仙逝对村民来说无异于亲近、崇敬的长辈离开。 丧歌从日到夜,村民们唱哑了嗓子也不愿意停下来…… 乌襄也曾见过无数次死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她曾恐惧过,也曾悲伤过,可没有一次令她有过今天这样的感受。 当一个人的死亡能引起一个群体的共鸣时,死亡便不是结束。 即使躯体腐朽,而精神的丰碑终将永存。 在宿缘大师生前的要求下,丧事没有大办,毛不拙亲自给师父整理好遗容,将人抱进灵柩放置半天,接受了村民自发前来的祭拜后,就由八个身强力壮的青年抬进了紧挨山体的祖祠。 每一任星合派掌门的灵位都设在这里,宿缘大师的灵柩在这里摆放七天后方可葬入后山。 乌襄和沈辛让原定的离开时间就在明日,她本以为他们会因丧事多停留两天,结果到第二天行程没变不说,走之时,身边还多了个人。 -- 第37页 毛不拙披麻戴孝,领着包袱款款的普佤过来,少年穿的是正常的衣服,只是一身黑色,衣襟的位置别了一小块白布片,意为家中有人去世。 “小沈先生,普佤就麻烦你送过去了。”毛不拙眼里还带着一夜没睡的红血丝,抬手推了普佤一把,让他站过去。 普佤顺力走到乌襄身边,目光偶尔会在院里流连,像是不舍,但应该之前有沟通过,所以也没说不愿意离开的话。 沈辛让点头:“不麻烦,毛叔放心,我会帮您看顾他的。” 带普佤离开同曦村,也算是沈家给予的回报之一。 道别之后,三人走向村口,沈家的车早早候在那儿。 车辆在弯弯曲曲的山路行走,很快从人烟稀少的山区进入相对平坦的地带。 地势变缓,人口也多起来后,最大的变化就是手机信号变好了。 手机刚刚充上电就一连串“叮咚”接连响起,乌襄拿出手机一一点开查看,表情逐渐耐人寻味…… 第19章 来活 卜筮 沈辛让也接到一个电话, 听称呼电话是他爸打过来的。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听沈辛让说了个“在旁边……” 然后那边又说了一段话,沈辛让的表情也随着对方说话的内容而变得严峻, 目光往乌襄的方向看了一眼。 乌襄若有所感地回看他。 “好……”电话挂断,沈辛让脸带犹豫。 乌襄鼻翼轻轻哼出一口气, 声音漫不经心问:“怎么啦?是与我有关的事?” 目光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手指上下滑动。 沈辛让到嘴的话一顿, 见她已经猜到了电话的内容, 便直接跟她讲道:“有人在找你, 他们已经找上了沈家。” 乌襄还看着手机上那几条信息, 听到有人找,还知道她现在是和沈家的人出来了,眉毛都没抖一下, 随口道:“宁家?” 沈辛让惊讶:“你知道?” “唔——”乌襄敲了敲下巴, 扯了扯嘴角道:“只是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宁青阳发过来的,看来他已经出事了。” 她这话说得太明白,沈辛让忍不住追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话问得有些急,乌襄扬起下巴笑道:“你该不会想问这事情和我有没有关系吧?再说了,我这可是离了他千八百里,怎么弄他?” “咳咳,”尴尬地敛了敛眼神, 沈辛让摸摸鼻子,有些心虚道:“没、没有……” 不怪他想多, 那宁青阳与她的关系特殊, 乌襄显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好性子,能手撕鬼怪的人,千里之外弄晕一个前男友也不稀奇……吧? 当然乌襄既然否认了, 他也相信,即便这事真是乌襄做的,沈辛让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甚至只会觉得是那宁青阳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乌襄嗤笑一声,倒也没抓着这事不放,问他:“你爸那边是怎么说的?” 沈辛让:“宁家因为找不到你人,调查之后知道是我们帮你在学校请了假,便直接找上我爸爸。” “听他说是宁青阳昏迷之前喊了你的名字……” 乌襄摁掉手机问他:“他什么时候昏迷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昏迷,今天就找到你这里,动作还挺快。” 沈辛让:“我爸爸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去见一面?宁家家主只有宁青阳这一个儿子,出了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与乌襄无关,最好、也最省事的解决办法就是说清楚。 有沈家在其中斡旋,宁家不至于迁怒她。 听出他的话中意思,乌襄眼波流转,微笑道:“当然要说清楚,你可以让沈叔叔告诉他们航班号,让人来接机。” 沈辛让担忧劝道:“你今天就和他们见面?其实不用这么急,我们可以再安排。” 虽然不管家族事务,但从刚才电话中他爸的语气也听得出宁家家主并不是一个真正好相处的人,他认为见面之前可以有更稳妥的安排。 “没关系啦~”乌襄笑眯眯说,“相信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而且再拖下去,她可能就要去深山老林里抢人(魂)了。 “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让普佤给我来一卦。”看向一直也张着耳朵在听的普佤,“小普佤,卜筮会吗?” 突然被点名,普佤瞪圆了眼睛,然后问:“乌姐姐,你想让我帮你起卦?” “学以致用,姐姐今天就做你出世的第一个客户。”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小银锭子,抛到他怀里,道:“就算我今天的福祸,不用太细,断个吉凶就行。” 拿起那小块银锭,普佤有些局促道:“可我从来没给人算过,而且……” 他伸手想把银锭递还给乌襄,“我还没出师,这一卦就不收钱了。” “不收钱?”乌襄噗嗤一声笑了,“小相士入世尚浅,不知人间规矩,算命不收钱,可是要命?” 一经提醒,普佤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行免费并不是什么好事,连忙把递出去的手收回来,“我……我忘了……对不起,乌姐姐。” 看他吓得,乌襄笑着摇头:“不用紧张,你起卦就是。” 普佤的起卦工具是他脖子上的铜钱,手握铜钱起卦后,普佤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与之前那个腼腆紧张地少年全然不同。 只见他面容严肃,稚嫩的脸庞,眼神却无比坚毅,心神合一,嘴唇开合念念有词。 -- 第38页 铜钱在指尖翻转落下,数次之后,卦象定。 躺在掌心的铜钱外人看不出任何门道,普佤却眉头舒展道:“事遂为吉,诸事顺利,心想事成。” 乌襄拍手,“真是个好的卦象。” 说完,冲沈辛让挑眉道:“你觉得如何?” 沈辛让也是看出来了,乌襄用这一卦向他证明福祸是假,解了普佤离乡的紧张惆怅、和他师爷爷去世的伤怀情绪才是真。 目光不禁一软,跟着拍手捧场道:“很厉害。” 算出一个吉卦,普佤的心情也开朗不少,眼神晶亮道:“乌姐姐要去做的是肯定会成功的!” 乌襄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借你吉言啦,小大师。” …… 与来时同样的路程,一行人抵达首都机场时,刚下午两点,天空却已经有些暗沉,外面的店面还是干的,应该有雨要来。 下飞机沈家的人就过来了,同行的还有泾渭分明的另一波人。 两边还隔得老远,沈辛让就用他那优秀的视力向乌襄点明了来人的身份。 他眉头微紧:“竟然亲自来了……走在左边最前面那个就是宁青阳的爸爸,宁永盛。他儿子的事应该挺严重……” 态度越重视意味着事情越不简单。 沈辛让还是不太放心:“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管能不能帮忙出力,他沈家人的身份都会让对方行事有所顾忌。 乌襄领了他的好意,不过还是笑着拒绝:“沈家哥哥的关心我收到了,不过……那鬼物本来只是想尝一口清粥小菜,要是你去了,就好比端着一盘顶级珍馐在它面前晃悠,你说它会选择吃什么?” 沈辛让注意力还没放在乌襄对自己体质的调戏上,而是—— “宁青阳的昏迷与鬼怪有关?”他问。 乌襄颔首肯定了他的问询。 沈辛让还想问些什么,不过这时对面的人也已走近,便不好再开口。 “乌小姐,你好。”脸色还有些疲惫,宁永盛却依然笑得风度翩翩,年近五十的男人保养得很好,可以看出宁青阳的外貌出色,他的功劳挺大。 气质上也是,宁永盛更像是高配版的宁青阳,比起儿子那种游戏花丛,给每个女孩一个家的绅士温柔,老子的这种逢人带笑,八面玲珑的气质更胜一筹。 起码感受到他的态度后,作为被追着逮的当事人没感到一丝不适。 乌襄弯了弯眼,倒也没受宠若惊,只笑着回:“宁总好。” “我家青阳与你还有你哥哥关系好,不用这么客气,叫叔叔就是。”宁永盛目光如看晚辈,面带和蔼道。 能说这话,显然已经将她与宁青阳的关系调查清楚了。 乌襄也没在一个称呼上面多纠结,顺势改口:“好的,宁叔叔。” 与乌襄说完,宁永盛才跟沈辛让点头打招呼,连一旁的普佤都被他照顾到,认识了一下。 看,这就是成功的商人,目的性强,主次也极为分明。一开始就没有因为乌襄和沈辛让身份地位的差距而先跟后者打招呼,后面也不忘兼顾可能为他带来“收益”的每一个人。 而尽管乌襄看明白这点,也并不会有恶感,只会觉得宁永盛做人极为熨帖。宁青阳大概也是遗传了他爹的部分特质才得了那“女性之友”的天赋。 两边会晤完,乌襄就让沈辛让带着普佤先走,她和宁永盛一起去看宁青阳。 车从机场驶进宁家的居所,京都顶级的别墅区,许多富人都住在这里。 下车之后,司机将车开走,乌襄则跟着宁永盛还有他的助理朝宁家别墅内走。 还没走进门呢,乌襄就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从敞开的大门扑面而来,是香火。 “宁叔叔,你们家有拜神的习惯?”乌襄直接问。 听到询问,宁永盛直视屋内的眼神一暗,停了一秒才回答:“家里出了点事,你宁阿姨觉得可能是有晦气,就请了个道长过来看看。” 乌襄“哦”一声,她不奇怪他们这么快就想到要请道士,她比较好奇的是:“那道士厉害吗?” 宁永盛哂然一笑:“还不知道,也只是试试。” 然后想到什么,临时起意一般问:“听沈总说你对这些事也有了解,不知道有什么看法没有?” 这是挑明,也是试探。 乌襄当然不会认为沈父能跟他说多少有关自己的事情,只笑了笑:“宁叔叔可以先带我去看一下,然后再说看法也不迟。” 她在之前与宁青阳见过面,也知道他被种了桃花煞印,不过那是在发作之前。现在人已经昏迷,桃花煞印肯定也起了作用,具体到了什么程度,还得看了才知道。 而且,祛掉一个桃花煞印,与从鬼怪手里抢回一个人,那价钱可就差得多了。 见比自家儿子年纪还小的女孩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宁永盛不禁暗暗赞赏,就凭这份胆量,他那蠢儿子某个时间的眼光还是不差的。就是后来,可惜了…… 心中的情绪不浮于表面,宁永盛语气平常道:“应该的。” …… 第20章 了解 布置 走进别墅, 设计风格简约大气的别墅内部也映入了眼帘,那些与别墅风格明显不搭的布置也很快吸引了乌襄的注意。 只见别墅的窗户、楼梯口还有各个门口都贴上了黄色的符纸,原本放电视的位置墙壁被一块明黄的布围上, 一张古朴的案桌摆在前面,上面放置一个钟馗相, 相身前有香炉和一桌贡品。 -- 第39页 乌襄闻到的香火味就是从香炉里那还没燃尽的三根香传来的,香的味道有些杂, 品质应该不怎么好, 倒是那贡品准备得很高规格。 粗略一看, 未置一词。 宁永盛一直也在关注乌襄的神态, 见她多看了供桌两眼却不说话,主动解释道:“这是按请来的道长要求布置的,按他的说法要到晚上才能来做法。” 乌襄点头表示知道, 才一晚上功夫就任人搞了这么多事, 看样子宁永盛应该还算信任那人。 要么是经熟人介绍,要么就是他知道对方是有真实能耐。 以宁永盛这个人性格来说,乌襄觉得更可能是因为后者。 客厅由于布置了太多做法的器具,不是好说话的地方,宁永盛便将乌襄带到了书房。 书房在别墅三楼,二楼是起居室,从楼梯往上经过二楼时, 乌襄侧头朝走廊看了一眼。 虽然是白天,但因为天色不好, 所以走廊的灯开着, 不止是走廊,别墅里的灯基本上都是打开的。 家里遭遇晦气灵异的事,明亮的环境可以让人多一些安心, 这种做法是对的。 去到三楼书房后,让助理守在门外,宁永盛这才和乌襄说起正事。 “青阳是昨天晚上十二点出的事……”一点圈子都没兜,直接开门见山这一点乌襄很欣赏,也给面子认真倾听。 因为公司的事,宁永盛这几天一直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昨天十二点到家,突然想和儿子聊一下出国的事,就去敲了他的房门。 最近因为牵扯进命案,宁青阳经常失眠,十二点没睡很正常。 可那天宁永盛敲了好久都没见人开门,敏锐的直觉让他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当即果断地将门撞开。 也好在他时常健身,注意身体的保养,所以虽然年过壮年,但还有力气撞门。 他跑进去之后,发现床上没人,被褥凌乱地展开,便快速地跑进卫生间—— 现在想到当时看到的场景,这个在商战场上再多困难都面不改色的男人仍不禁心有余悸。 “……浴缸里放满水,青阳当时整个人都埋在浴缸里。我过去把他捞起来后,他还呛咳了两声,说了句话,然后就再也没醒过。” 说到这里,宁永盛看着乌襄停顿了一下。 乌襄会意他的未竟之语,“他说了我的名字?”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宁永盛点头:“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只记住了那个名字的读音,后面让人去调查才知道。” 乌襄:“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宁叔叔你应该不会这么果断地找上我。” 宁永盛亲手为她斟了杯茶,直白道:“我查看了青阳的手机,看到了他给你发的消息。” 想到那条她没有及时看到的消息,乌襄了然:“难怪。” 那其实是两条看起来很平常的消息,宁青阳问她:【你为什么跟我说要避开同龄女生?】 还有一句:【如果没有避开会怎么样?】 两条信息都是星期二晚上发过来的,今天已经是星期四。 单看不会有什么,但联系宁青阳最近发生的事,由不得人不多想。 到了宁永盛这个身份地位,已经不会简单地凭第一感觉就去否定一种可能,对于世界未知的部分,他也一直是抱着慎重的态度。 乌襄也不急着解释那条消息的由来,而是先问他:“宁青阳那天是有遇到什么事吗?” “那一天我有个朋友知道我家出了事,前来看望,同行的还有他二十一岁的女儿。”宁永盛很快从那两条消息的内容中,提取出乌襄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一起在家里用完晚餐后,青阳和朋友家的女儿因为从小就相识,所以二人有单独出去散步。不过并没有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别墅附近的小公园走了一圈就回来了……” 乌襄从他的讲述中听出了一些东西:“他们散步时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宁永盛:“青阳掉进了公园里的一个小池子,说是头晕没站稳掉进去的,但我猜测应该跟那个姑娘有点关系。” 年轻人的演技在他们这些老狐狸眼里漏洞百出,只是池子很浅,弄湿衣服不过一件小事,他也没去在意儿子怜香惜玉的掩饰行为。 听完,乌襄一边思索着其中的关键,一边意味深长笑道:“听上去是他的行事风格,也难怪会被下这个咒印,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咒印?”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词,宁永盛目光瞬间锋利,紧盯着一下子属于高位者的气场展现开来。 被这陡然如炬的眼睛盯着,乌襄依然从容,淡声道:“宁叔叔应该也知道上周我与您儿子曾见过一面,那次我就提醒了他最好远离同龄女生,显然他并没有完全听进去。” 宁永盛确实知道宁青阳上周与乌襄有见面,但谈话的具体内容还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能够查到,而听乌襄话的意思,竟然早在那时候,就已经给过他提醒…… 理智上他也知道以儿子的阅历,当时听到那样的话只会觉得莫名其妙。情感上却让他有些火大,但凡那蠢儿子当时再谨慎一点,后面可能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已经发生的事,再去后悔也是无益。宁永盛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心中也基本能确定儿子的这场磨难确实与眼前这个女孩无关,更甚者,对方知道宁青阳身上异状的来由,很可能也知道怎么解决。 -- 第40页 尽管家里已经请来了一个据说是大师的人物,可宁永盛并不是那种愿意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根救绳上的人,因此对乌襄的态度也越发和气。 想法的改变在顷刻间完成,宁永盛看乌襄的目光也由看晚辈,逐渐变成了平视。 他邀请道:“要和我一起去看看青阳吗?” 乌襄点头:“可以。” 二人先后走出书房,门外是宁永盛的首席特助吴助理,在两人走出去后才带上门跟上。 走在后头,觉得前面的情形有些奇怪,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排而行,偶尔交谈两句,看上去宁永盛还是迁就的那个。 他什么时候见过boss有这么重视一个晚辈的时候? 心头藏着困惑,吴特助跟着二人的脚步走到二楼宁青阳门外。 宁永盛抬手敲了下门,房门很快被拉开,开门的是一个保养十分得宜的中年女人,形容憔悴也掩饰不住一身贵气。 不用介绍,乌襄知道这应该就是宁青阳的妈妈。 宁夫人看着门外的丈夫和陌生女孩,表情先是怔了一下。 直到宁永盛介绍:“这是乌襄,她对青阳的情况有了解,过来看一下。” 宁夫人瞳孔震了一下,她自然知道乌襄是谁,也惊讶于丈夫直接把人带到这里来的行为。不过脸上再惊涛骇浪,出于对丈夫的信任,面上还算平静地对待乌襄。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乌襄是吧,你好,我是宁青阳的妈妈。” 乌襄笑了笑回应:“阿姨您好。” 进入房间后就可以看到,这间卧室才是被黄符覆盖的重灾区,窗户上被贴满了不说,连卫生间紧闭的门上都是。 宁青阳呼吸不显地躺在床上,床旁边也是贴满符纸。 走近打量了一下,符纸虽多,但真正能起到所绘符文作用的只有寥寥几张,看来宁家请的这个高人是个贪财的半吊子。 目光上移到宁青阳身上,他双目紧闭着,脸色泛青,已是虚弱之相。 在乌襄走到床旁边时,宁夫人手抬了抬,目光犹豫地看向丈夫,她想阻拦一下,不过在动作之前还是记得先征询他的意见。 宁永盛只摇了摇头,示意妻子不要妄动。 在两人的眼神交流间,乌襄已经走到了床头边,低头俯视宁青阳的面容—— 常人无法看见的桃花煞印已经从眼尾蔓延到太阳穴,像藤蔓一般扎根于头皮之间。 桃花煞印是一类鬼怪特有的能力,它们通常为女鬼,生前耽于情爱,为情而死,死后因情生怨便成痴女怨鬼。 痴女怨鬼做人时只想着情情爱爱,当鬼时也妄想能有一段旷世奇恋。用桃花煞印来选定自己看中的对象,被选中的人在印记去除之前,如果做了使它们执怨加深的事,鬼物的能力就会得到提升。 所以这类鬼厉害的一般生前就性格偏执,十分自我,死后因为这个能力也能很快提升鬼力。 宁青阳遇到的这只痴女怨鬼大概就是其中翘楚,不然也不会仅仅是与同龄女生接触就让鬼怪强大到能促使他离魂的程度。 看了一会儿,乌襄便收回了目光,朝宁青阳出事的卫生间走去…… 第21章 符纸 三十万 宁青阳昏迷之前差点溺死在浴缸, 又在前一天还跌进了水池,两次事故都与水有关,这绝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 卫生间的门缝都被符纸封住, 符纸层层叠叠,跟不要钱似地往上糊! 乌襄懒得一张张撕, 抬手抹了一下,符纸就洋洋洒洒散落一地。 身后传来急而短促的吸气声, 乌襄回头, 见宁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上的符纸。 手微微一顿, 乌襄问了句:“贴这么多黄符, 那个大师收你们钱了吗?” 看宁夫人都能表现出肉疼的表情,乌襄觉得这假黄符只怕不便宜。 只听的宁永盛语气淡淡地说了句:“三十万一张,卫生间的这些黄符花了三千万。” 仿佛没看到那被乌襄随意扫了一地的黄符似的。 乌襄手上推门的动作一顿, 她瞬间理解了宁夫人倒吸气的原因, 饶是她想过要价会很高,但三十万一张…… 这地上撒的哪里是假符?分明是一块块金砖啊! 这报价一出来,哪怕知道这些黄符劣质得很,乌襄也没办法轻视它们。 招手将它们拢在手中,整整齐齐累成一摞,递给一旁的宁夫人,贴心道:“阿姨, 这些……符纸没坏,等下你还可以让人再贴回去。” 宁夫人都没看清乌襄的动作, 就见原本四处散落的符纸突然飞了起来, 然后瞬间乖乖码在她的掌心。 动作机械地接过去,宁夫人还没回过神,只条件反射回答:“哦, 好……” 只有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宁永盛眼里呈现异彩,乌襄露的这一手让他确认的心中的猜测,这个姑娘确实有过人之处才会得沈家特殊对待。 因为比起那些老牌世家来说,宁家还很年轻,所以对于源于传统、乃至非凡的那类人,他的了解十分少。 也不知道这些人内部是怎么个高低划分,但从直觉判断,乌襄该是比他请的那个大师要更厉害的。 内心确认了乌襄的价值,宁永盛自然也对她的话更多几分信任。 而见她对那些黄符的态度,便知道自己多半是花了冤枉钱,不过在未知的领域吃点亏也很正常,宁永盛不心疼花掉的那些钱,他想知道的是这个大师是否是真的大师。 -- 第41页 “这些布置会起作用吗?”他开口问。 “有那么一些,这主要还是取决于那只鬼怪的实力。”弱的话或许能被赶跑,但稍有能耐的只怕还会被激怒。 将卫生间的门推开,半袖的手臂仿佛被一股凉风拂过,鸡皮疙瘩忍不住起了一层。 乌襄目光锐利地看向浴缸的方向,那里有未散的阴气盘踞,似乎因为卫生间门打开而找到了突破口,想要一鼓作气冲到外面去! 没有让它扩散,乌襄手掌展平,轻轻往前一推,无形的空气犹如实质凝滞一晌。 素手一握,一团黑影晃过,瞬间被她收于掌心。 开门时,宁永盛就跟在乌襄后面,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卫生间那迥异于屋内的温度,此时在她的一番动作后,这温度又像是得以回升。 “乌襄,这里……是有什么东西吗?”他盯着乌襄攥起的拳头问。 “鬼怪来时留下的一些垃圾。”乌襄解释,握拳的手指轻捻,再张开时已空无一物。 又环视一圈下水道的位置,向还拿着黄符的宁夫人伸手道:“阿姨,麻烦给我三张。” 此时已经回味过来的宁夫人对她的本事已是深信不疑,立马从那叠符纸中抽出三张递给她。 那道人卖给宁家的黄符不尽相同,宁夫人递给她的时候也没细看,随手拿的三张观上面的符文走势也不同。 乌襄看了一眼,三款黄符,画符人应该是想画:缚鬼符、火云符、止邪符。 都是一些低等的符咒,画符人功夫不到家,注灵不成功,便只是一些废纸。现在却还能二次利用三十万一张卖给有钱人,论起心黑程度,她是拍马不及。 不过乌襄的能力恰恰能够对这些废纸进行再加工,将黄符抖直,捻起食指顺着符文走势滑过,不可见的光华一明一灭,便是完成。 一旁的夫妻二人一直关注她的动作,自己的眼睛不会骗人,明明还是那张符纸,可经过乌襄用手指描一下过后,上面的纹路竟让人有了不可直视的感受。 二人这边惊讶于变化,那边乌襄很快就完成三张黄符的再加工。 手腕一抖,黄符脱手飞走,一张径直飞进浴缸,贴在排水口;一张贴在马桶盖上;还有一张贴在洗脸池的镜面上。 黄符附于物件生效的瞬间,有可见的光辉一闪而过,宁氏夫妻二人只觉周身一暖,卫生间原本的阴冷气氛彻底散去。 做完这些,乌襄又交代道:“那鬼怪可能与水有关,在事情解决之前,宁青阳身边最好不要有水出现。” 强调:“任何水都不要有。” 想起摆放在儿子床头柜旁边的水杯,宁夫人道:“好!” 连忙亲自去将水端出去。 然后乌襄才对宁永盛道:“宁青阳身上的桃花煞印已经发作,唤醒他有两种方法。” “一是我现在就唤醒他,不过他身上的咒印不会完全解除,短时期内不会再有危险,但只要他继续与同龄女性解除就会有触发咒印的可能,鬼怪如果不死心也会再次找上他。 二是等鬼物找来,让那鬼怪把咒印解了。” 毫无疑问,第一种的危险性小,但除非以后一直当和尚,否则反弹的可能性相当大。 第二种在普通人看来则是十足的危险,让鬼怪亲自解除咒印就意味着要直面鬼怪,这真的能做到吗? 尽管心中存有疑问,但既然乌襄这么说了,那么这两种选择在宁永盛看来相当于只有一个选项,他不喜欢留后患。 他目光坚定道:“选第二种我需要做什么?” 如此果断就下了决定,乌襄欣赏对方的远见,客气笑道:“您只需要准备足够的钱。” 这个回答令宁永盛有些意外,很快展眉一笑:“好,如果你能帮叔叔解决青阳的事,我会给你双倍的价钱。” 乌襄眉梢一挑:“双倍?” 宁永盛爽快说:“我请那位大师出手的价格是五百万,黄符花了五千万,我可以给你双倍。” 啧啧,五千五百万的双倍就是一亿一千万呐,开口就是九位数,老板实在阔套! 尽管这数字听得她眉开眼笑,可她并不打算要这么多,伸出五根手指笑道:“就按市场价五百万就可以,我不出售黄符。” 倒不是她为人高义,不喜欢钱,只是财运这种东西也会与人生命运相联系,无故拿得多了,不仅没有好处,还会败坏自己的气运。 或许在宁永盛看来,能救儿子的命,别说一个亿,只怕十个亿他都能面不改色拿出来。 可在乌襄这里,对付一只痴女怨鬼而已,实在不值那么高的价钱。 宁永盛自然能看出一个人对钱财的拒绝是真心还是假意,正因为如此,他内心才更觉得乌襄这个未来可期的小姑娘值得结交,态度更加亲近:“好,你的恩情叔叔记下了,以后有要帮忙的,我宁家也会鼎力相助。” 有了共识,后面的交谈也很顺利。 在被问及是否要让那位大师不要过来时,乌襄拒绝了。 她的意思是,现在的鬼怪实在狡猾,让那“大师”先出手,可能还能激得鬼怪直接跳出来。 不然它一直躲在暗处,万一谨慎溜了,再去抓也麻烦。 外面的天色在乌云的笼罩下提早进入了黑夜,狂风呼啸着,昭示着一场大雨马上就要降临。 -- 第42页 乌襄在宁家吃完晚饭,与夫妻二人一起等到晚上八点。 宁永盛看着手机的表情晦涩不明,他刚刚打了个电话问那个大师什么时候过来,大师那边乐音靡靡,像是在什么不太正经的场所。 而对于他的询问,大师只说到了时间会通知他,却不说具体什么时候。 半晌,宁永盛平静地问乌襄:“现在要去把人请过来吗?” 说是请,但乌襄仿佛听到了这话背后的杀气。大有只要她点头,他就立马派人去将人绑过来的意思。 乌襄摇头:“先不急,那鬼物来得也没这么早。” 第22章 宋辉 女鬼上门 被宁家请来的这位大师大概是时常被人捧着习惯了, 为了保持高人的排面,说是晚上过来,硬是等到十点过去才恩准一般让宁永盛派车去接他。 宁永盛这么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被这样颐指气使对待, 面色倒是不难看,等到那宋辉抬着下巴走进来时, 他还能起身客气地招待人家。 这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一身青色的道袍, 头顶扎着一个道士髻。背后背着一个木匣, 上方露着半截剑柄, 里面应该还有其他东西。就外形来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反正比乌襄随意穿着T恤牛仔裤更像高人。 他名叫宋辉,年轻时被一个隐世的老道看中其天赋,带在身边修行。 可宋辉此人十分贪财, 在修行中经常私自收人钱财办事, 后来因为闯了祸被老道发现其诸多劣迹,遂逐出门下。 老道心善,念及宋辉只是贪钱财,未作恶,因此也不曾收回教授的一身本领。 离开老道后,宋辉不仅没反省自身,反而因为没了束缚, 更是利用自己学到的本事大肆敛财。 机缘巧合之下,因为出手救了一个濒临破产的富商, 宋辉由此打开了进入上层社会的大门。又因为精于钻营, 时常出手解决一些风水、时运灾祸的事件,他也确实打响了一些名声。 在他看来,接受宁家的这次委托, 是他的地位、财富更上一层楼的契机。 宁青阳的人他已经见过,魂魄不稳,是有离魂之兆,他判断对方这是撞了鬼,大受惊吓所致,而他恰巧有处理离魂之症的法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该他攀上宁家往上爬。可惜宁青阳这次的事件没这么简单,他遇到的那只鬼也不是普通小鬼…… 乌襄在神的游戏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无数,除非是那些刻意隐藏实力的强者,大多数人碰面看一眼便能知道他几分底细。 像这宋辉这般,将傲慢写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有身份的人这样的,多半会有些名不副实。 如果他的实力像那些掺假的黄符一样的话,对上那只鬼基本就是送菜。 在乌襄默默打量这位大师的时候,他也同样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在之前来的时候,宋辉有交代过,屋里不要留下闲杂人等,所以宁永盛早早给家里的佣人放了假,只留下自己和妻子守着。 但是此时面前却多了一个乌襄,宋辉那双细小的眼睛不悦地眯了起来,问:“她是谁?” 宁夫人笑着解释:“这是我亲侄女。” 这是事先想好的说辞。 “侄女?”宋辉斜着眼睛打量乌襄,像是有些怀疑。 可乌襄和宁氏夫妇二人都一脸寻常,既是亲戚,宋辉也不好说什么,只道:“要有个什么意外我可顾及不了这么多人。” 宁永盛:“大师不用担心,侄女很乖巧,不会乱跑,您只管做自己的事。” 经营出来的大师,论起话术技巧到底还是比不上纵横商场的宁永盛,言语上讲不出反驳的话,宋辉也只能板着脸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毕竟宁家和他以往打交道的富商不一样,他也不敢把姿态摆得太过。 而后便去着手接下来的事宜,他似乎对自己的布置格外自信。 来宁家之后,只楼上楼下关注了一下自己之前贴黄符的位置是否还保持完好,然后便在钟馗相前续了三根香。 转身语气傲慢跟三人道:“等到十二点,我会动手将上门的鬼物驱逐,在这之前你们最好不要离开客厅。” 这意思是让所有人都呆在客厅,乌襄还记得自己暂时充当的身份,状似害怕担心问:“让表哥一个人呆在楼上没事吗?” 宋辉嘴边的胡须翘了一下,斜瞥乌襄一眼,不以为意道:“他的房间已经被我布上天罗地网,那鬼物敢过去,必叫它有来无回!” 天罗地网?乌襄嘴角不禁抽抽,他说的不会是那些假货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黄符吧?那可真是够吓人的…… 在宋辉故作高冷的态度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越来越接近午夜十二点,屋外暴雨淅沥不止,像是要为即将发生的剧幕配上紧张的背景音。 灯火通明的别墅在这个时间并不阴森,只是十二点一到,电光骤然一灭,身旁宁夫人的低呼传进耳郭。 乌襄感觉手臂一紧,是宁夫人惊慌之下直接抓住了她。 同时,宋辉衣袍一甩,起身厉喝:“来了!” 根据霍分的理论,鬼怪的周围存在特殊的磁场,所以在大多数鬼故事中,灯光突然熄灭,也是鬼怪到来的标志之一。 事实上,避光是鬼怪的本能,白日太阳光会给鬼魂带来毁灭性的伤害,白日禁行是每一个鬼魂都知道的常识。 -- 第43页 到了晚上,百家灯火通明,一般的鬼怪也会避着这样的环境走,如果非得过去,第一件事也是把灯熄灭。 乌襄安抚地搀了下受到惊吓的宁夫人,抬头朝二楼的方向看了眼。 被符咒封锁的地方传来了波动,有一股力量在试图突破它,尝试了一会儿之后,那股力量就放弃了…… 宋辉打开了他一直当宝贝背在背上的木匣,黑暗影响了他的视线,手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两块什么东西,两手用力打了一下。 火光一闪! 一根红色的蜡烛被点亮,沙发这一圈也被昏黄的烛光照亮。 火光摇曳,宋辉护着它快步走向供奉钟馗相的供桌前,蜡烛放在桌面上后,原本有些飘忽的烛火好像一下有了支撑,昂扬向上,烈烈燃烧。 “祖师爷在上,弟子宋辉今日借祖师爷之力,驱鬼除恶,庇佑落难人……” 他嘴里念叨着,手上动作不慢,从木匣中拔出的那柄青铜剑长约三尺,在火上过了一下,火光陡然向上窜了半米! 见到这一幕的乌襄眉毛跳了一下,目光在那青铜剑上流连了一下,然后落到他在木匣里摸索的另一只手上。 只听他嚯一声,抽出一叠黄符,大喊:“巨天猛兽,制服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①祖师助我,尽诛百鬼!” 然后手一扬,厚厚地一叠黄符如天女散花,在空中飘洒! 想到那报价三十万一张的黄符,乌襄嘴角微抽,忍不住低声问宁夫人:“宁阿姨,这些符……” 如果没有乌襄来着一趟,宁夫人肯定不会对宋辉这样撒黄符的行为有过多想法,毕竟对方事先也说过,驱鬼的过程中什么意外状况都有可能发生,使用黄符的数量肯定不会是个定数。 现在嘛,看着对方这不是用自家钱不心疼的行为,饶是宁夫人涵养好,也忍不住额角青筋直跳。 “都是三十万一张……”她回答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都顾不得刚才突然停电,可能有鬼到来的害怕。 果然又是三十万一张,宋辉这一手撒下去,没个三千万怕是结不了账。在捞钱这一本事上,乌襄是彻底自愧不如了。 停电还在继续,宋辉跳大神一般的行为也还在继续。 在乌襄看得眼皮都有些沉重时,突然后背一凉,差点阖上的杏眼往上抬了抬,目光准确无误地看向大门口。 一阵阴风吹过,供桌上的烛火猛地被压低,露出烛芯。 因烛火晃动而带来的光影变化也引起了宋辉的注意,他的动作猛地一顿,双目瞪圆,瞧着竟与那钟馗相有几分相似。 宝相庄严,鬼怪天生就会对这些为人类供养的神像感到畏惧,这具钟馗相显然也是受过很长时间的供养的,所以能被宋辉引动,散发出驱鬼的气息。 背对着众人的宋辉其实内心也有些紧张,他混迹这个行业多年,大多数时候干的都是给人看风水的活儿,只有少数几次遇到过真鬼。 那几次他都是做了十足的准备,鬼物也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鬼,所以基本上只是用一两张从别处买来的黄符,就成功将它们驱走。 这一次的鬼怪想来比之前要厉害些,在来之前他也是下了血本,从一个偶然结识的玄门子弟那里购买了十张杀伤力强大的黄符…… 强作镇定地从木匣里拿出一个罗盘,输入玄力,罗盘快速转动起来,短暂数秒的环绕过后,指针停在了一个方位。 宋辉瞳孔紧缩,猛地转身! 与此同时,像是有一阵劲力极强的大风,别墅的两扇大门被从外至内吹开!夜晚的凉风混着冷雨随之渗透进来,快速侵占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何方小鬼,敢闯人宅,还不速速退去!”宋辉双手紧握青铜剑立在身前,横眉竖目喝道。 鬼怕恶人,越是胆小的人越容易被鬼近身,他显然也知道这一些基本常识,所以才大声呵斥。 空气安静了数秒,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宋辉这边没有别的动作,外面迟疑的鬼物却好像看透了什么…… “呵呵呵呵……”一连串由轻及尖锐的笑声突然在耳边环绕,令人头脑刺痛。 手上的罗盘剧烈颤动起来,这是鬼物在靠近的警告。 宋辉脸上一紧,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狠狠朝身前掷去—— 恶狠狠道:“鬼东西!哪容你放肆?!” 这张黄符一经掷出,就化作一段光影,迅速打向乌襄三人的后方,正是入户门厅那里。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紫光闪耀。 “啊!”尖锐的叫声划破耳膜。 宁氏夫妇已经到了乌襄身边,三人跟着看向那电光闪烁的方向,一道血红的身影凭空出现。 借着未散的光芒,几人都看清了那鬼物显性之后的面容。 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头皮,一身红到极致的古装喜服,在水里泡过一般湿答答的,不一会儿所站之处就汇集了一滩水。 抬头看过来时,青白的脸上,双目怨憎,殷红的嘴角旁一行血淌了下来。 “你这道士把妾身弄疼了呢……”如莺燕婉转的声音似嗔似怨道。 一看这女鬼装扮,宋辉心下暗道不好,着古装喜服明显不是现代人,又是披嫁衣而死,只怕是只厉害的老鬼! 他还算知道自己的斤两,对付这样的鬼物明显不够格。 -- 第44页 而且这一发猛符竟然只叫对方显了形…… 宋辉心底一怯,一只脚不觉往后退了半步。 连语气都有了微妙变化:“这家人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前来伤人?” 女鬼嫣然一笑:“确实无仇无怨,可我与这家公子已私定终生,妾身不过是前来接自己的相公,何谈伤人?” 这话听了不止宋辉脸变,作为宁青阳的父母二人听了也是一脸荒谬。 也是看这鬼还能平和交流,宋辉才能看在主家给得钱多的份上忍着不跑,劝道:“人鬼殊途,你走鬼道,专注自身才是正理……” 鬼怪诡谲多变的性格不是人能随意揣测的,女鬼也没有和宋辉在这里争论人途鬼道的耐心,笑容一收道:“你这道士好生啰嗦,是要阻挠妾身接走相公不成?” 说着她身下的水液活了一般,快速在客厅游弋。 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行为让宋辉始料不及,赶紧又掏出一张黄符,剑尖一刺,黄符炸开!一条手臂粗的火蛇朝女鬼扑了过去! 这一次的攻势却没有之前那么顺遂,地上的水渍升起形成一片水幕,火蛇闯过水幕之后就只剩下零散火星,无力落地很快熄灭。 火符被对方轻松克制,宋辉肉疼地咬了咬牙。眼见女鬼又凶狠地扑了过来,不敢托大,迅速两张降雷符砸出去。 “轰隆隆!”雷电与水起了剧烈反应。 随着耀眼紫光升起的是腾腾水雾,宋辉眼前一阵茫然,女鬼不见身影。只是背后的阴凉感越来越强烈…… 第23章 斗鬼 抽刀断水 混乱中乌襄三人虽然没有被女鬼关注, 但那无差别攻击的水渍却是很快到了脚下。 平日优雅的宁夫人都吓得跳上了沙发,宁永盛扶了妻子一把,以防她摔倒。 感觉到近在咫尺的阴冷污染, 乌襄随手端起了茶几上的那壶茶水。 淡黄的茶水从壶口倾泄而下,却并没有撞击地面, 而是形成一条漂亮的水带,环绕在宁氏夫妇身边。 “这是?”宁夫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太神奇了。 茶水倒完之后, 水带正好环绕成一圈, 在夫妇二人身边忽上忽下。 乌襄随手将那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茶壶砸在地面上, 没有碎响,瓷质的茶壶落到地面迅速化成一滩冰块样的东西,晶莹剔透。 那女鬼弄出来的水渍接触到这块东西就错开了, 一点儿都没有覆盖上去。 乌襄道:“你们就站在这上面, 不要离开,女鬼伤不了你们。” 有了这番操作,夫妇二人对于乌襄的能力哪有不信任的,很快就踩在了那由茶壶变成的“冰块”上,身边又有水带环绕,莫名就有种被孙悟空划了个圈一般的安心。 安置好宁氏夫妇两人,乌襄便将注意力投去女鬼身上。 上百年的痴女怨鬼, 行事狡猾,下手狠辣, 一看便知身上恶怨不少。 这样的鬼怪多以杀戮为乐, 在场的人只怕早就成了她看中的屠杀猎物。 乌襄比较诧异的是,女鬼行事如此高调,是觉得事成之后无人可以对付自己?还是身后有人会帮她善后? 无论哪一种, 乌襄都觉得今晚要是让她跑了便是后患—— 这女鬼,必须要死。 同这边的“悠闲”相比,作为女鬼的主要打击对象,宋辉一个半吊子玄师应付起来实在是捉襟见肘。 一个符纸使用失误,让自己失去视野,差点就被女鬼近身扭了脖子。 还是他狠心一股脑扔出三张黄符,才捞回小命。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抱有能靠这重金购买的十张黄符来出奇制胜的想法在,现在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这女鬼远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 黄符一张一张用掉,女鬼非但没有受什么伤,反倒是被激得凶性更强,那怨毒的目光如附骨之疽缠着他,令人通体生凉。 宋辉内心忐忑地攥紧了手里仅剩的两张攻击黄符……女鬼又消失了,罗盘上的指针也开始疯狂乱转,这预示着女鬼从未离开,只是在准备下一波攻击。 他的倚仗就是身上那些有杀伤力的黄符,如今已见了底,就由不得他不考虑更现实的问题—— 钱财虽然迷人,但命只有一条。 也是这宁家倒霉,竟然招惹了这么一只老鬼……几乎不用思考太多,宋辉就已经做下了独自逃生的决定。 至于受困于客厅的雇主三人——人各有命,他宋辉以后初一十五自会为他们上柱香! 另一手从怀里拿出一张逃跑用的千里符,宋辉目光一狠道:“前辈,我有眼不识泰山,不敢误了您的好事,这就离开!” 说着快速朝大门口跑。 女鬼却并未因为他示弱就放他一马,倒像是占了上风趁胜追击,黑雾一卷,往门口拦去! 他这话是大喊出来的,宁夫人听得清楚,瞪着眼睛不可置信道:“他这是要丢下我们自己跑?” 宁永盛对他这行为倒是接受良好,“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乌襄依然缓着没有出手,某些方面来看,这宋辉能靠自己那半桶水的本事混到宁家面前,就说明他这个人有胆量也有点小聪明,逃跑应该还有后手。 果然,女鬼刚追过去,就听到连着两声轰隆,紧接着就是一道凄厉的惨叫! 原来那宋辉想到女鬼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逃跑的时候始终攥着两张攻击黄符,在女鬼急于留人而近身的瞬间将黄符砸了出去! -- 第45页 女鬼被砸了个正着,攻势被阻,宋辉乘机使用千里符,身影瞬间逃走。 等女鬼缓过神来想要报复,眼前却已空无一人,不由怒喊:“臭道士,再遇到我必杀你!” 经历一场战斗,女鬼那身喜服更显狼狈,面色也因为被宋辉耍了愈加难看。 重返屋内,因为面对三个“普通人”,女鬼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她走到三人面前,目光先是在宁氏夫妇身上转了一圈,目光在触及那一圈水带时还有些不屑。 然后将视线落在乌襄脸上,鬼物的眼神天生就是阴毒的,可她看向乌襄的瞬间还带着不一样的意味……妒忌、贪妄、怨恨,还有恨不得摧毁的杀意。 一个普通的女生看到这一幕怕是早就瑟瑟发抖,可乌襄只是挑了挑眉,一脸平静:“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女鬼有些意外对方的大胆,但那对于年轻貌美女生的恶意却是占了上峰,她直勾勾地盯着这副美丽的皮囊,嗬嗬笑道:“满意,太满意了!我相公最喜欢这样的脸皮……我也喜欢……” 带着不明意味的话语让人细思极恐,乌襄却状似不知,反朝她走近两步,微微往前倾以让她看得更清楚,“你应该有过很多位相公吧?不知哪一个喜欢我这样的呢?还是说……每一个都喜欢?如果这样,可真是太荣幸了。” 这话将女鬼惹怒了,她盯着乌襄过分年轻的面孔恶狠狠道:“我对相公一心一意,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哪有很多相公?你个小丫头再敢乱说,妾身便要撕烂你的嘴!” 话说着是警告,可女鬼眼中几乎要淌出眼眶的恶意却是马上就要这么干的意思。 乌襄浑不在意她的威胁,继续刺激她:“看你现在这功力,生魂吞了至少有五个。你不会以为你之前的相公被你吃了,他们就不存在吧?那做你的相公也真够可怜的,人没了连名分也没有。啧……” 宁永盛和宁夫人离这场面很近,对于乌襄这样放肆挑衅的行为也是感到胆战心惊,特别是在那个嘲讽意味十足的“啧”字一出口,女鬼瞬间双眼煞红。 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杀意,两个普通人心跳都不禁冻结了一瞬。 而乌襄还弯着眼角,佯装天真说:“你行事这么放肆,有想过遭报应吗?” “闭嘴!”女鬼凶戾的尖叫回荡在大厅,伴随着玻璃被震碎的声音。 连护着夫妇二人的水带都被振动了,好像要裂开,好在颤颤巍巍却始终□□。 在尖叫停止后,那水带迅速恢复了正常。 女鬼无暇关注这些细节,她的仇恨全部被乌襄吸引,眼珠子瞪得鼓圆暴凸,使原本还称得上清秀的面容只剩狰狞。 她咧着嘴角哑声道:“今天是我的大好日子,原不想动手,可既然你找死,那妾身便成全与你!” 乌襄没将她这“本打算放你一马”之类的鬼话放在心上,在对方已然暴怒的时候,她在意的是对方的鬼核在哪里。 这只痴女怨鬼当鬼至少有两百年,实力也达鬼者以上,到了这个程度的鬼怪都会有完整的鬼核。 鬼核是鬼魂的核心,毁之必死。 所以它们很多时候会把鬼核藏起来,好比狡兔三窟,这样即使魂体被打散,只要鬼核不毁,它们就不会死。 当然鬼核也不能与魂体相隔太远,像此时,女鬼本体在别墅里,鬼核顶多就藏在别墅外面。 而鬼怪情绪的起伏也会引起鬼核波动,乌襄激怒女鬼就是为了探查鬼核所在的位置。 怒极的女鬼忍不住朝眼前这个不怕死的人类动手。 乌襄也蓦地抬头看向二楼,目光带笑——原来在那里。 这时,女鬼的利爪已经朝她脸上抓了过来。 “小心!”宁永盛惊呼提醒。 乌襄恰好行云流水般的一个侧转身,女鬼利爪落空,在她疑惑这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时,乌襄突然扭头对宁永盛叮嘱了句:“你们不要动。” 然后转身几个跳跃就往楼上跑去。 见她转身就跑,女鬼目眦欲裂追了上去。 追过去之前还泄恨似地朝宁氏夫妇二人挥了一爪,宁夫人吓得惊叫一声,宁永盛第一反应也是抱着妻子以背去抗。 挥完那一爪,女鬼就头也不回去追乌襄,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攻击会对两个人类造成无法承受的伤害。 她没有看到,那一爪打在水带之上,水流都被切断了,却并没有影响内部的人类分毫。 而宁永盛抱住妻子两秒,并没有感觉背后有痛感,迟疑回身,正好看到被切断的水带竟又缓缓连成一线的那一幕。 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想起一句诗——“抽刀断水水更流”,李太白诚不欺我! 谁能想到这个在鬼物手底下护住他夫妻二人的东西,原先只是茶壶里的一壶普通茶水呢…… 宁夫人从惊吓中回神,感动于丈夫舍身护她的行为,同时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感慨:“这乌襄……真是厉害啊!” 宁永盛心中也无比庆幸将她请来了家里,要是没有她,那他们家今晚只怕凶多吉少。 …… 第24章 鬼亡 有预谋 乌襄一口气跑到宁青阳的房间, 女鬼的速度也不慢,跟着她后脚抵达。 到了宁青阳身边,女鬼的注意力很快被他分去不少, 狰狞面色一变,一脸凄怜地就要扑倒他跟前, 还伴随着泫然若泣地一声:“相公~” -- 第46页 真·变脸比翻书还快! 乌襄听了都不禁太阳穴一麻,手臂上鸡皮疙瘩跳得欢快。 当然她也不会让着女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玷污了雇主的儿子, 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抄起一个玻璃摆件就扔了过去。 正好砸在飞扑的女鬼身上。 鬼魂从来都是不怕这些物理攻击的, 因此即使注意到了, 她连躲都没想躲。 哪知一道实在的撞击感从腰腹位置传来, 女鬼脸色一变,再想避开,那东西却好像能变形一般, 突然变长缠着她的腰绕了一圈。 腰上沉沉的份量, 带着整个鬼身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 狼狈地扑倒在地,女鬼趴了一两秒,肩膀突然抖动,然后是令人耳膜刺激的笑声。 “哈,哈哈哈……” 她的上半身扭曲地抬了起来,脖子一百八十度旋转,头发朝两边散开, 露出那张恨毒得似乎要滴血的面孔,瞳孔扩散到眼角, 瞪着乌襄, 语气湿冷粘糊:“原来,你也是那道士一伙的……” 乌襄见多了千奇百怪的鬼物,这点程度还吓不到她, 被对方误认为跟宋辉一伙儿也不解释。 只缓缓走过去,自上而下俯视她,不复笑意,语气冷然:“鬼怪不扰阳间事,不伤无怨人,这是规矩。你当鬼这么多年,滥杀无辜,却还能安然无事,背后有人?” “嗬嗬,你又是哪派门下的小道姑?坏规矩的鬼多了去,还想用道理来降伏妾身不成?”女鬼狞笑不止,目光轻蔑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若现在离开,妾身也不为难你。” 这话还真有背后有人,有所倚仗的意思在。 乌襄哂然一笑,微微俯身,张手附在她的头顶,用同样的语气道:“你若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也能饶你一条生路。” 少女无所畏惧的姿态让女鬼大感意外,她能感觉到压在头顶那只手上传来的压力,好像下一秒就能将她的头颅捏碎。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无法将对方视为一个什么都不懂得愣头青…… 难道这少女知道自己的来历,特地找上门来的?女鬼对自身产生了怀疑。 乌襄也只是神来一笔想要诈她一下,她自己不过刚回来这个世界两个多星期,与玄门的人接触也还是前两天的事,她哪能知道什么阴谋诡计。 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这女鬼行事过于大胆,一点都不像活了两百年的老鬼那般谨慎。 要么她是刚从山里出来活动,太蠢;要么就是受他人指使,来宁家找事。 从女鬼这一系列行为来看,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作为一个恋爱脑的痴女怨鬼,她的脑容量无法支撑她思考太复杂的东西。 想不出来之后,她也不管了,眼睛一红,只想到——甭管怎么回事,只要杀了眼前这个人类就可以了! 滴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被禁锢的女鬼嘴角咧到耳根,阴森一笑,然后便迅速融化,衣服、身体、头发、脸,通通融化低落在地面形成一滩。 叮地一声,变形的玻璃腰带掉在地面发出脆响。 女鬼摆脱了禁锢,又开始隐去身形,房间迅速被水渍淌满。 乌襄直起身,感受到脚底的粘稠,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 若无其事地抬脚然后落下,只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像踩在薄薄的冰面上,落脚后的地面留下黝黑的碎渣。 原本争先恐后想要将她包围的水渍顿了一瞬,下一秒,脚所踏之处所有水渍迫不及待避让。 乌襄嗤笑她:“也就这么点胆。” 吐槽间,张手一招,被重新粘在卫生间门上的假黄符尽数飞回到她手上,不过扫视一眼,乌襄就选中数张可以用的黄符—— 降雷符、驱邪符、治煞符…… 在宁氏夫妇面前还需要意思比划一下,在这只判了死刑的鬼物面前,乌襄只是看了一眼,这一张张刻画失败沦为废纸的黄符就瞬间焕发出耀眼流光。 比起宋辉那天女散花一般的假把式,乌襄将这一叠黄符撒出去,就如撒豆成兵一般,威慑十足。 黄符飞出去后,有序地立在房间各个方位,暗金色的流光闪烁,一看便知威力非凡。 女鬼还在犹豫要如何对付乌襄,这符阵便已摆了出来。 她不是刚诞生的新鬼,对玄门那些人的手段也是有所了解的,这人类少女亮出的这些手段不一般,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没有见机离开。 不过女鬼也知道玄门使用黄符需要消耗自身的玄力,她见乌襄一口气摆出几十张符阵,还要维持它们不立即发动,只怕损耗不小。 时不待鬼,被困在这个房间再拖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战斗的本能让她果断朝着房间中间的乌襄攻了过去! 阴影与鬼同行,如果连鬼物接近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话,那乌襄早就死在神的游戏里。 女鬼以为她是玄门中人,用玄门战斗的方式来揣测她本就是一个大错,现在竟还想近她身…… 如果曾经死在她手上的恶鬼们能活过来话,一定会嘲笑女鬼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 女鬼目光阴冷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类,那脆弱不堪一击的脖颈看起来也不会比常人更坚固,会使那些个东西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抗不住自己轻轻一捏…… 女鬼隐藏在乌襄背后的阴影,志得意满地朝她伸出双手,那指甲青黑的手指快而准地朝人类命门握去—— -- 第47页 光滑细腻的皮肤令她嫉妒,柔软温暖的喉咙…… “去死吧!”在动手的瞬间,女鬼终于忍不住韩出了心中的畅意! 指甲伸长的双手紧握住人类的脖颈,收拢,用力。 所有年轻的,漂亮的生命都该死去,就像她一样,溺在水里,感受窒息的痛苦! 女鬼双目赤红,光是幻想着少女此时正在承受的痛苦,她就觉得爽快极了。 她不会给她求饶的机会,她想。 手下的皮肤迅速僵硬,冰冷,没有了那种毁灭温暖的触感之后,女鬼也从畅快中脱离。 死得太快了,以至于她感到有些索然无味,喃喃道:“竟然这么快就死了,我……” 逐渐缷力松开的双手手腕突然被什么握住,女鬼瞳孔陡然扩张,甚至颤抖起来。 “我抓住你了,呵。”甜美的女声响起,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冰冷的手背上。 明明只是魂体,女鬼却感觉到了由脚底冲上头顶的寒意。 怎么会?!!! “你……”她只觉毛骨悚然,来不及多说什么,就感觉手腕上传来钢铁般的巨力! 天旋地转,砰!她被重重地丢了出去,撞在黄符缔结的墙上—— 轰隆!雷光骤降,没有任何躲避,魂体被电了个彻底,魂体的麻痹让她连散形逃避的时间都没有。 而这还不是结束,不过刚刚回神睁眼,就是铺天盖地的黄符朝她涌来—— 轰!轰隆!砰! 各种声响轮番奏响,女鬼无处可逃,惨叫连连。 在女鬼遭受黄符打击时,乌襄径直走向卧室阳台的位置,推开玻璃门,外面没有任何光,鬼物的到来为这里缔造了特别的环境,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看里面也只是一派宁静。 乌襄伸手在这样像是被黑雾笼罩的环境里搅动片刻,那些无形的东西在她手里过了一道。直到某个本该来到她手心的东西忍不住脱离秩序往外逃时,乌襄眼底利光一闪,双手拢怀,空气里风声大作! 刹那间,乌襄伸手快如闪电在头顶一抓,一块黑色的雾状东西就被抓在手心。 侧头看了眼房内还在不断轰响的黄符阵,乌襄掌心收紧,哼笑道:“现在想逃就没那么容易啦。” 后手被劫,女鬼凄厉的惨叫中隐约还夹杂着求饶的声音。 乌襄不做理会,走到床边,因为女鬼靠近的缘故,宁青阳的脸色比之下午更差,那桃花煞印基本上已经到了结尾的程度,只要女鬼将他的生魂抽出,他的死期也就差不多了。 毕竟本质上女鬼也不是真想要他这个相公,主要是想吃掉他罢了…… 伸出食指,让指甲锐化,轻轻在他眼角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乌襄捏着鬼核抵在伤口上,一根像藤蔓一样的东西被抽了出来,受到吸引一般,它回到鬼核身上缠绕。 有一小段还在乌襄握鬼核的手指上流连了一下,有别的想法似的,被她掐了一把,发出一声尖叫,赶紧缩了回去。 等到所有的印记被抽除,乌襄才将鬼核拿开,至于宁青阳眼角的伤口,一点也不深,等他醒来估计都结痂了。 做完这一切后,符阵里被轰炸的女鬼也被打成了一段没有外形的魂体,死得也差不多了,只是因为魂核未毁,所以还有复活的可能。 乌襄当然也不会让这可能成真,唤出被她带在身边的小白。 看到鬼核的时候,小白还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这东西对鬼物本能的吸引力,让她留下了渴望的口水。 将东西扔给她,说:“吃了它,补充营养。” 手忙脚乱接过,小白双手抓得紧紧,十分护食。那鬼核大概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沦为食物的命运,还想挣扎,却被小白当即立断咬了一大口。 鬼核·卒 鬼者在鬼怪中的等级虽属于下游,但对于小白目前的等级来说,这样的鬼核也不是她能轻易消化的。 所以得了鬼核之后,小白很快又回到玉坠里去了。 鬼核被拿走,女鬼最后一丝魂体也被雷符轰散。别墅的电力呲啦两声后重新恢复,看着被黄符轰加上被女鬼那水渍腐蚀得一团糟的房子。 乌襄耸耸肩想,宁家只怕是必须要重新装修了。 去到楼下,客厅的状况比楼上更惨裂,真皮沙发,实木地板,昂贵的壁画,定制的家具,基本毁于一旦。 房间内恢复光明,如果不是眼前的惨状证实着发生的一切,宁永盛和宁夫人可能会忍不住怀疑那只是一场梦。 看到乌襄安然走下来,宁永盛提起来的心一松,忍不住问:“那女鬼……” 乌襄顺手将水带和那块茶壶铺的地面恢复正常,一边道:“放心,已经死了。” 宁夫人焦急问:“那青阳……” 乌襄将恢复原型的茶壶重新放回茶几,回答:“死之前也把咒印解开了,应该明天就会醒。” 夫妻俩同时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真是太谢谢你了,乌襄!”宁夫人感激道,如果不是她在,光靠那宋大师,只怕今晚他们一家人都要死在这里。 宁家人客气,乌襄也不介意投桃报李,提醒道:“这女鬼背后还有人,不过我没问出来。她找上宁青阳应该不是偶然,宁叔叔你最好想想自己是否有得罪什么人,还是和谁有利益纠纷。” -- 第48页 闻言,宁永盛面色凝重,从公司出问题到宁青阳出事,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一直确定不了是谁。可现在事情既然发展到了要他们全家命的地步,能使出这样极端手段的,无疑让他目标缩小了不少。 宁永盛慎重点头道:“叔叔心中有数,只是后面我担心对方还会使出这样的手段,届时可能还要麻烦你……” “这当然没问题。” 乌襄应允,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们国家对鬼怪之类的事也不是没有把控,如果宁叔叔你有门路的话,可以找人去问问,利用鬼来害人,应该也算是触碰到国家容忍的底线了。” 宁永盛恍然,确实如此,主要是思维还停留在国家禁止封建迷信上,倒忘了世界有鬼作怪的话,国家这么的存在不可能一无所知。 “多谢提醒。”宁永盛再次郑重道谢。 …… 第25章 车库 不详、聂、周沭 处理完宁家的事已经很晚了, 乌襄也没留下过夜,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离开这么些天,留在公寓里的鬼怪们倒也还算安分守己。 虽然乌襄没有禁止他们出来活动, 但也只有精力十足的马步汀喜欢在晚上出门逛一圈,很小心, 没有影响公寓里的人类。 而也就是他这般不得闲的行为,让他对公寓内的一些情况了解得相当及时。 哪户住进了新住客, 哪家的人回来得晚出去得早……这些消息他知道得比物业还清楚。 乌襄刚刚到家, 他就赶忙上前来汇报新发现。 “昨天地下车库被人挖出一个大坑, 看警示牌上是打着故障检修的旗号, 但那个位置根本不可能埋管道那些东西。 我想着过去看看,却隔着还有两三米就过不去了,担心被发现, 我也赶紧回来了。” 因为每天晚上都会出去逛一圈, 所以马步汀很确定前天都没有坑,因此只能是昨天白天有人过来挖的。 既然能阻挡鬼怪靠近,那这个坑有问题是肯定的。 半个月过去,将这栋公寓布置成鬼宅的幕后使者似乎又有了动作,乌襄也起了兴趣,“行吧,我明天下去看一下, 这几天你们也警醒点,不要再乱跑, 有事联系我。” 说到联系方法, 乌襄从宁家离开的时候,把那些废符也带回来了。 里面没有用于联络用的通讯符,但也不是不可以改造, 只是比起在原纹路上面描,更改要更耗一些精力。 十张黄符悬在空中一字排开,黄纸上用朱砂描的符文条理在乌襄的控制下逐渐扭曲变形,成为一个新的符文。 将这些全部改完,再加上天色已晚,又动了次手,乌襄也不禁感到一丝倦意,将通讯符分给几只智商高一点的鬼,交代道:“有什么紧急情况就朝这符纸输送鬼力,我会尽快过来。” 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鬼只知道黄符是用来对付它们的,现在听到自己也可以用顿感稀奇,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才小心收起。 …… 次日是周五,学校有课,乌襄早早起床,先做电梯去了一趟地下一层。 因为也是工作日,早起去上班的人也不少,所以地下车库在这个时间段也不显冷清。和两个结伴而行的白领女士前后出电梯,一出电梯通道就能看到正前方有反光的施工警示牌立在那里。 两个白领也看到了,卷发的那个开口和同伴抱怨:“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地下室也要施工……昨天我开车回来没注意,差点撞上去了。” 另一个短发则是感到奇怪问:“这什么时候开始挖的?我前两天出差没开车,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说起这个卷发女就有些火大,“就昨天弄的,你没看物业群吗?昭华公寓这种高档的小区物业费一年都要十几万,临到这时候,竟然说当初建房子时候地下车库这里没处理好,导致排水不畅,需要重新施工,还要我们业主谅解!真是服了……我谅解他们,谁谅解我花掉的钱?要是昨天我吓得一脚油门开进去撞死了,他们来赔我命吗?” 卷发女显然对昨天被吓到差点出事故的事怨气很大。 同伴劝她:“好啦,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庆幸物业没想瞒着这错误,不然那天下大雨车库淹了,我们才是损失惨重。” 这安慰有效,卷发女笑道:“那惨的也是物业,他们的问题,出了事肯定得他们赔!” 两人交谈着朝右边走去开车,乌襄则径直走向正前方施工的位置。 还没走到,乌襄隐约就察觉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很淡,但也让人不适。 因为施工点周围还堆着挖凿出来的水泥废料,所以警示牌之外还拉了一圈警戒线,走到旁边探头看了眼,一个四四方方的坑,边长大概两米。 坑挖得其实不深,大概才五十公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那坑底已经被一层新的水泥覆盖,好像在刻意遮掩什么东西。 乌襄放慢脚步,佯装好奇地侧头打量,手指轻轻跳动,那一层新砌的水泥微不可闻地震荡了一下。 只是一秒,乌襄便已确定,这底下没有任何东西。甚至从新水泥的轮廓可以推断,底下原本有东西的,只是已经被取走了。 仅剩下浅薄的不详气息,昭示着原本存在于此处东西的不简单。 取东西的人还真是选了个好时机,正好在她不在的时候成了事。 -- 第49页 心底冷笑,乌襄面上依然保持平静,仿佛下来一趟也只是想看看这施工是怎么回事,看完了,绕着走一圈就又重新从电梯上了一楼。 她思索着那会是个什么东西,能释放“不详”的气息,或许它本身就是诅咒之物。 而众所周知,诅咒的咒力强弱与受其影响的人多寡也有很大关系。 也就是说它影响的人越多,诅咒之物向外发散的不详气息就会越浓郁,效力也会越强大。 就另一方面而言,也说明这底下埋着的东西还没到成气候的时候,否则乌襄早在回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何至于让它有被转移走的机会…… 这公寓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乌襄便先去到学校上课。 与萧楠碰面,得知她与林楚这几天状态还不错。 尽管见了鬼,但因为乌襄的存在,两人心里倒没有太大的惊吓后遗症,连冯院长为她们请的心理咨询师都没用上。 中午叫上林楚一起吃了个饭,饭桌上免不了会聊些学校的八卦。 而这阵子,发生在京华大学的事就多了。宁青阳那件事姑且不说,因为宁家和学校的两方干涉,已经没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 萧楠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她压低嗓子道:“化院那个人气很高的教授在课堂上被人带走了,所有由他上的课程全部被换成其他老师……” “人气很高的教授?”林楚想了一下,“你说的是裴教授?” “就是他!”萧楠肯定地点头,“他们学院有人传出消息,听说是因为论文抄袭造假……” 说着自己不禁唏嘘:“都成京华的教授了,还能论文抄袭,胆子怎么这么大呢?” 林楚没有听说这事,对于其他学院的事也不像萧楠这么关心,随口道:“这样的事每年都能在高校发生,也不奇怪啦。” 萧楠摇头:“这裴教授不一样啊,你没看咱们学校官网上的名人堂吗?京华最年轻的教授,被他们化院视为男神门面的存在,你知道论文抄袭这事一传出来影响有多大吗?” 林楚一脸茫然:“多大?” 萧楠被问得一噎:“……” 她只是联系那裴教授在化院的地位夸张地描绘了一下,要真问她具体会有什么影响,她也不知道啊! 看看不理解自己的林楚,又看看同样没有任何惊讶表情的乌襄,萧楠重重叹了口气。 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道:“你们都不懂,反正等着吧,等学校就这事出了公示,估计还会火上微博热搜。” 萧楠大概也没想到,她这一语成谶,不久后京华大学这教授论文抄袭的事不仅上了热搜,还在学术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在这之前,乌襄也没有将这八卦放在心上,她所想的除了公寓底下那被人拿走的不知名东西外,还有即将到来的乌宅聚餐。 乌家这聚餐是一场大活动,十几口人齐齐觐见乌老爷子,光是那场面,想想都够热闹的。 周六,聚会当天。 乌襄刚吃完午饭,就接到表哥周灏然的电话。 “襄襄,我妈问你下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过去?”周灏然的妈妈,也就是乌襄的姑姑,和她爸虽然不是同一个妈生的,但关系很好。 后来她爸妈出事,年幼失怙的那段时间,也是这个姑姑把她接去家里照顾。 只不过后来,也就是乌襄十六岁那年,她与姑父周家那边的亲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为了省去麻烦,就独自搬了出来。 不过住的也是乌姑姑的房子,直到上大学前她用积蓄自己买了房子,才搬出来。 说起来外面的人不觉得,乌襄自己却是好多年没见到姑姑了,也有些想念,因此爽快答应道:“好的,要麻烦姑父开车来我这边接一下。” 周灏然跟乌襄说话也很随意,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们女孩子化妆费时间,早些准备啊,我们下午四点过来接你。” 这表哥倒还是记忆里那不拘小节的样子。 “嗯,好。” 等到下午四点,乌襄打理好后出门,姑父周沛永的车已经停在了公寓外,一辆白色的SUV,因为名义上是家庭聚餐,家里孩子又多,所以开车的是姑父本人。 姑姑乌岑坐在副驾驶,后座是他们的大女儿周沭和小儿子周灏然,二女儿因为在国外所以没来。 上车后,乌襄笑着一个个打招呼:“姑姑、姑父。” “沭姐姐你这是刚回来?” 周沭一直在港市那边打理家族的分公司,一年到头也很少回来,这一次看到她乌襄还有些意外。 周沭是个外表素雅的温柔美人,对乌襄柔柔地笑了笑道:“嗯,正好有一个项目要和这边对接,就回来待几天。” 坐在中间的周灏然则冲乌襄挤眼作怪,做着嘴型:‘假的,她在撒谎!’ 乌襄目露不解…… 第26章 港市 风波 周灏然瘪着嘴小声道:“大姐明明就是被狂热追求者吓回……哎哟!” 话还没说完, 就被一旁的温柔姐姐敲了一个爆栗,捂着头痛呼。 车内空间就这么大,坐在前头的乌姑姑也听到了蠢儿子的话, 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姐本来就为这事烦心,你还拿出来说, 该!” 乌襄眨眨眼,姑姑这态度倒证实了周沭被狂热追求者吓回来这事的真实性, 不由关心问:“沭姐姐, 这是怎么回事?” -- 第50页 听她问起, 周沭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眉眼发愁地叹息一声。 还是乌姑姑替她解答了这个问题。 原来周沭长得盘正条顺,在港市那边不乏追求者。只是她一心为事业,从来没想过在那边与谁发展什么亲密关系, 因此对外一直是果断地拒绝。 这样的处理方式让她省去了很多麻烦, 在港市的名声也十分不错。 只是总有那么一些脑子不太正常的,你跟他谈拒绝,他还以为自己在玩欲擒故纵的情场游戏,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地死缠烂打。 在这样的少数人中,绝大多数周沭可以利用家族的势力解决,可也有那种极少数的情况——靠家族势力也没法轻松解决的。 她这次遇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对方来自盘踞香港大半个世纪的大家族, 是在整个港市都能称作地头蛇的存在。 这个家族也是周沭在打入港市市场时,挑选的第一个应当交好的对象, 最开始几年本来都挺好的, 分公司的发展也很顺利。 直到去年,那个家族的长孙从M国回来,在一次聚会上见到周沭之后, 竟然一见钟情开始了热烈追求。 一开始因为顾忌两边的关系,周沭的态度也不好太冷漠,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但对于邀约都是能推就推,这样的态度其实也把拒绝表现得很明显了。 结果那人愣是跟没看出来似的,热情不减,还明目张胆开始干涉周沭的交友。 在一个异性朋友受到对方的威胁后,周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把人约出来郑重地拒绝一番。 只是拒绝并未起效。 那人行为竟变本加厉,甚至在圈子里公开放话,说周沭是他的女人…… 周沭外柔内刚,本就是一个事业心极强的人,哪里忍得了一个男人将自己视为附属品的宣言,当即就联系对方家族的掌权人,也就是那人的爷爷。 自大或许是一脉相承,对于自己孙子的行为,他爷爷不说支持,但也是笑呵呵全不阻止,还说孙子年轻气盛,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老的小的都是这个模样,在港市的公司又限制了周沭不能和他们撕破脸,只能忍着斡旋。 这次也是实在受不了了,才回来避避难。 主要也是那人这次做的事情太过分了…… 说起这事来,乌姑姑也是气愤不已:“那小子真是无法无天,竟然在酒会上给沭沭下药,要不是沭沭警醒,一直带着保镖,只怕真着了他的道!” 听到有这事,乌襄也不禁睁大了眼,现在都2021年了,还有二世祖敢干这种事?他是笃定港市是他的地头,别人真拿他没办法吗? 因为家庭和睦,亲人有爱,即使后来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周灏然本质上还是个有些单纯的人。 初听到大姐遭遇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炸了,恨不得立即冲到港市把那个煞笔暴打一顿,要不是家里人拦得快,他机票都买好了。 现在又把那煞笔干的事听了一遍,周灏然脑子里还是噌噌噌往上冒火,一拳头砸在掌心道:“我早说了这种人就是欠揍,我们找人把他打一顿吧!最好把三条腿都打断!” 在家长面前口不择言的周灏然再次得到一个爆栗,这次是乌姑姑亲手敲的。 “襄襄还在这儿呢,说的什么鬼话!” 反应过来小表妹就坐在旁边,三条腿什么的好像不是她该听的话,周灏然一手捂头,一手在嘴边拉拉链给自己禁言。 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瞧着倒像是她不在这儿就可以说似的…… “……”乌襄嘴角抽了抽,装作没听到。 因为在姑姑面前一直表现得乖巧懂事,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在他们眼里自己可能还是个单纯小姑娘。 不过对周沭的这些个没法理清的糟心事,她也有了些别的想法。 “沭姐姐” “嗯?”周沭问声看过来。 目光对视的时候,乌襄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有些憔悴。 但在没有鬼怪影响的时候,她也很难从一个人的面相看出什么,看来自己并没有看相的天赋。 术业有专攻,乌襄不会但有人会。 “沭姐姐,听说港市那边盛行风水,你在那边有听过吗?”她先是试探性问了问周沭对这种事的接受度。 周沭以为她只是在转移话题,让大家的情绪不要一直陷在那些事里。 笑了笑,顺势回答:“他们那边确实比较信这个,入乡随俗,我们分公司在选址的时候也是专门请那边有名的大师看过的。” 她自己在那边这么几年,怎么说呢,有些事光是听着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荒谬,但真的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世界很大,不是你不了解的事就是不存在。 风水能够盛行,也是因为它是真实且有用的。 只言片语能看出一个人的态度,从周沭的话里,乌襄听出她并不抵触,那这就好办了。 她笑着说:“我认识一个朋友,正好会看面相,是有正经师承的。你遇到的这些事如果没有好的解决办法的话,不如去问问他?” 看面相? 听到这话,不仅是母子三人,连前头开车一直没参与交谈的周姑父都不禁从后视镜看了眼乌襄。 先是周灏然激动道:“襄襄你说的天桥底下算命的那种吗?你是不是被骗了?骗钱了没?” -- 第51页 乌姑姑也是担忧道:“襄襄,现在诈骗的人各种各样多有,算命的看相的,还有人说自己是秦始皇再世呢,你可别信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话听得乌襄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认真道:“不是骗人的,沭姐姐。” 看着小姑娘正色的脸,周沭心中一动,比起激动反对封建迷信的妈妈和弟弟,在港市熏陶了几年的她对看相这事的接受程度显然更好。 而且乌襄她了解,乖巧聪慧,并不是那种轻易上当受骗的人…… “是哪个道观里的大师吗?”周沭问。 “算是道观,不过已经隐世蛮多年了,前阵子他刚从山里出来,现在应该在沈家,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乌襄没有细说“大师”的来历,不过说到沈家,还是周姑父反应快,“是兆日集团那个沈家?” 乌襄:“是。” “那大师与沈家的关系是……”乌姑姑也听出来了,如果和沈家有关,那乌襄受骗的可能性就不大。 “是沈家恩人的徒孙。”简单介绍了一下两边的关系,周姑父和乌姑姑也很快接受。 周姑父一锤定音:“那就麻烦襄襄你引见一下,能看出点什么也好。” 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全,他原本已经打算另外派人去接管港市的公司。 只是因为那公司是周沭一手组建,现在因为这个事就要退出,她自己不甘心,父女二人因为这事也起了几场争执,一直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如今既然有别的可能,便都去试一试。 车内几人很快就“看相”这事达成了统一意见,只有周灏然没有跟上事情的发展。 “诶?爸妈你们怎么也封建迷信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封建迷信要不得吗?” 新时代的青年停留在刻板认知上迟迟没转过弯。 没有人理他,乌姑姑说起另一件事:“襄襄你十八岁生日也快到了,咱们办一场成年礼怎么样?” 乌姑姑说的是她的阳历生日,乌襄在乌家过的生日一直是阳历这个。 因为幼年时期和父母生活在一个南方小镇,那里的人们一直是过阴历,所以她那时也是。 后来到了京都,由于对父母的一些念想,她不想自己生日的时候太过热闹,便一直用的是身份证上的阳历日期作为生日。 “姑姑不用了,到时候我去姑姑家给我做一顿大餐就好。”乌襄拒绝了乌姑姑的好意。 乌姑姑也知道乌襄不是那种喜欢铺张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哪家千金过成年礼不得大办一场?她心疼自己的侄女才会有这个提议。 其他人也跟着劝了几句,都被乌襄撒娇拒绝了。 “姑姑,我又不会跟您客气,我是真不想那样啦~” 看出她是真的不愿意,乌姑姑也只能罢了,捏捏她的小脸叹道:“一转眼我们家的小姑娘都十八了,时间可真快……” 车辆驶进乌家老宅,车内热闹的气氛逐渐冷却下去,乌姑姑见到乌襄时满脸的笑容,一看到车外熟悉的景象,也立刻消弭。 连周灏然也不敢在这时候耍宝搞笑了,怕触到他妈的霉头…… 乌家老宅坐落在京郊,火云山别墅区。 据说早些年家宅还在市中心,后来因为乌家资金出了状况,不得不把寸土寸金的老宅卖了来周转。 虽然成功盘活了家族企业,但老宅已经被拆了,于是乌老爷子就在市郊买了大块地皮重新建了家宅,至今又有了三四十年。 这块地皮离京郊的火云山很近,环境什么都很好,后面又被开发成别墅区,价值倒是又噌噌上去了。 比起曾去过的沈家别墅,乌家这老宅的位置更隐秘一些,小时候乌襄就不太喜欢来这里,树木丛密,房子隐藏在里面,总给她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乌老爷子似乎就喜欢这样的环境,即使设计师建议他砍掉一些遮挡阳光的树木,他也不愿意。美名其曰:与自然多接触可以长寿。 而结果长寿是长寿,但是否是因为与自然接触那就值得商榷了…… 乌襄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第27章 乌家 渊源 一行人进入老宅别墅后, 乌姑姑和周姑父走在前面,三个小的随后。 进去之后,乌姑姑先是环视一圈, 表情不甚热络:“这会儿都在啊。” 偌大的客厅里坐着四个人,其中两个外貌比较相似, 体型瘦削的中年男人,白发多一点的是乌家老大乌振山, 也是乌襄大伯;年轻一点的是乌家老二乌行峰, 也是乌二伯。 坐在两人旁边的分别是两人的妻子, 大伯母杨雪, 二伯母叶秋然。 看到进来的人,大伯母杨雪热情招呼:“小妹,你们来了, 还带着襄襄呢。” 乌襄和周沭、周灏然上前给这些长辈问完好后, 就坐在了一旁。 乌姑姑问:“其他人呢?” 她问的是那两家的小辈。 大伯母微微一笑:“被老爷子叫走了。” 乌姑姑目光有了些异样,言语带着并不针对在场人的讥诮:“这是年纪大了急着叫人上跟前尽孝呢……” 大伯母笑容敛了敛,并不接话。 一旁的二伯突然叹了口气道:“小妹,你这次不要再和老爷子吵了。” 乌姑姑脾气可不好,听到不乐意听的话,不快也就摆在了脸上。 -- 第52页 轻呵一声:“你是让我像你们一样捧着那老家伙吗?” 话越说越肆无忌惮,周姑父都忍不住拉了拉一回老宅就变身炸药包的妻子, 大伯也出声呵斥:“乌岑!那也是你爸爸!” 乌姑姑并不被兄长的呵斥吓到,反而双手往胸前一环, 冷笑:“乌振山你这么激动干嘛?别整得好像收了他多大好处似的, 扪心自问,你不怨他?” 这话说得可扎心了,乌大伯六十多岁的年纪, 本来早就应该独掌家族大权,可这些年却一直被九十多岁的父亲压着,半点没有掌权人的威严,暗地里甚至已成了上流社会的笑话。 他又哪里敢拍着胸膛说自己对父亲毫无怨恨? 周灏然坐在旁边瑟瑟发抖,每次他妈来乌宅就会变成这样,怼天怼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与这相比,在家时的样子简直是温柔至极。 乌大伯被亲妹妹这么怼了一通,闷气也冲到脸上,再加上身体不好,竟还气得剧烈咳嗽起来。 大伯母连忙给丈夫拍背,待他缓和了些后,忍不住埋怨小姑子道:“小妹,你大哥也是为你好,怎么能这样说呢?” 乌姑姑斜眼一瞥,相处几十年她能不知道这大嫂是什么人?论起对乌老爷子的怨气,对方绝对不比自己少。现在和她大哥这么维护那老东西,怕是无利不起早…… 想着,她看了眼一直冷眼旁观的二嫂,阴着副脸,也不说话。虽然对方常年臭脸,但今天格外臭,显然这脸不是摆给她看,那就是对着今天心情不错的大房了。 莫不是利益分割不均? 能让平日关系还算密切的两房反目,乌姑姑只想到了这个可能。 尽管都是自己亲哥哥的事,她却没什么掺和进去的兴趣,只冷声回道:“管好你们自己就行,少管我。” 说完,双手环胸不再说话。 进来屁股都没坐热,乌姑姑就先跟自己俩亲哥哥吵了一架,这也是他们乌家的常态…… 姑奶奶和娘家离心,基本上只有表面的情分在。至于为什么有事还要回来,大抵也是要还了年轻时所受的气,即使自己恶心,也要让仇人不好过。 对这样的场面乌襄早已见怪不怪,乌姑姑和乌家的这场官司还得追溯到三十多年前,那时的乌姑姑还是个天真的姑娘,虽然生母早逝,但上有两个亲哥哥,继母也不苛刻,所以过得还是十分自在。 直到二十岁那年,平日并不亲密的父亲突然想起了她,好像醒悟这二十年的亲情缺失,想要培养与女儿的感情。 会时常关心女儿的生活,也会给她准备礼物,送她想要的任何东西。 这让一直隐隐渴望父爱的乌岑受宠若惊,谁会怀疑父亲对自己的好呢?当时因为这突然回归的父爱,她连做梦都会笑醒…… 直到半年后,乌友治,也就是乌老爷子突然给她介绍了一个人,那是他的朋友。一开始乌岑还没察觉到什么,等到回去乌老爷子问她对那人什么想法,有没有好感之后,乌岑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却不能接受,乌岑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竟然想把自己介绍给一个比她大了三十多岁的人,激烈地抗议。可乌老爷子并不是询问她的意见,而是做了决定,要把她送给那人,甚至为了防止她逃跑,还把她关了起来。 那时的乌岑才恍悟,这半年的父爱竟然是以她的人生为代价,那一刻她对于父亲所有的幻想都消失了。 而对于两个亲哥哥……被关起来的时候,她曾向他们求救,可竟然全都劝她不要反抗父亲。 只有当时十四岁的三弟,也就是乌襄的爸爸,发现这件事后帮她逃了出去。 也幸好她当时有男朋友也就是周姑父,并且家世不差,她逃出去后立马就找到了周姑父,得知她的遭遇后,周姑父也十分心疼,半点没有退缩。 周姑父一边掩护乌岑不被乌老爷子的人找到,一边想办法让家里人去与乌家确定二人的关系。 因为严格说来,当时的周家是稍弱于乌家的,如果只是简单地上门提婚,乌友治可能不会答应。周姑父也不是蠢人,和乌姑姑商量了一个虽然狗血但着实有用的方法——奉子成婚。 有了孩子,即使是乌友治也不能强求,而且太激烈的话,“卖”女儿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便只能做罢。 如今三十所年晃眼而过,对当年的事乌姑姑依然不能释怀,所想的也不过是能隔应到那老东西她就开心了。毕竟在华国的传统的观念里,父母对孩子施加的恶,真正能够报复的也只有少数…… 屋内冷凝的空气直到门外热闹的人声传进来时才被打破。 “是姑奶奶来了!” “真的是姑奶奶,还有襄襄姑姑!” 两道清脆的童音交叠着跑进来,欢呼雀跃。 乌襄怀里一重,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团子扑进了怀里,双手把她提起来抱在怀里,乌襄笑盈盈道:“这是哪家迷路的小公主,好漂亮啊~” 怀里的小团子用甜糯的声音一本正经回:“是乌晟家的。” “哈哈!”乌襄被逗笑了。 后面跟进来的小团子爸爸一脸无奈宠溺。 另一个小炮|弹团子则直直冲进了乌姑姑怀里,大嗓门喊:“姑奶奶!姑奶奶!” 饶是乌姑姑冷着个脸也不由被他喊化了,伸手将他接住,连声笑答:“欸、欸!你这小捣蛋鬼刚去哪里啦?姑奶奶刚进来都找没到你,特地买的蛋糕都没人吃,急死我了。” -- 第53页 “我跟爸爸钓鱼去了,爸爸好厉害,掉了一条好大的鱼,等下做给我吃!”小炮|弹团子满脸得意说。 乌姑姑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着问:“那我们小炎炎是不是要留肚子吃鱼?” 乌炎还没说话,旁边的乌灵儿反应很快,大眼睛眨巴眨巴:“哥哥喜欢吃鱼,我喜欢吃蛋糕,姑奶奶带我去吃蛋糕吧~” 机灵的小姑娘把乌姑姑萌得不行,把乌灵儿也抱过来,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好,姑奶奶买了灵儿最喜欢的草莓蛋糕,让你灏然叔叔去拿。” 听到妹妹先一步得到蛋糕,乌炎小脸懵了一下也急了,“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蛋糕!” 乌姑姑逗他:“那你爸爸钓的鱼怎么办?” 乌炎的小脑瓜被问纠结了,嘟着小嘴:“那就,那就……” 那犹豫地样子显然两个都想要。 最后还是乌灵儿救了他:“笨蛋哥哥,你可以让爸爸把鱼养起来,我们明天再吃!” 乌炎眼睛一亮,看向爸爸:“可以吗?爸爸!” 乌晟已经习惯了儿子的蠢萌操作,点头:“可以。” 乌炎咧着小嘴,高兴地笑了起来:“好耶!” 转头又缠着乌姑姑:“姑奶奶你有没有买我喜欢的蓝莓蛋糕?” 蓝莓与草莓,两个小家伙把自己的喜好安排得明明白白。 谁会不喜欢萌萌的小孩子呢?乌姑姑笑眯了眼:“有有有,你们两个小家伙喜欢的,姑奶奶都买了!” “谢谢姑奶奶!”拿到自己喜欢的蛋糕后,小家伙们一人给了乌姑姑一个么么哒。 乌姑姑攻击欲望急剧下降,屋内的和谐气氛一直延续到乌老爷子进来。 乌晟是带着孩子先回来的。 乌老爷子穿着一身暗色的老年唐装背着手走进来,背后跟着一群后辈。 他今年已经九十六岁,步履却稳健得很。外表丝毫看不出是个快百岁的老人,一头白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眼睛深邃,看上去依然有神,不夸张地说,他的精气神比六十三岁的乌大伯还要好。 大概是刚刚孙辈们说了什么中听的话,走进来的时候脸上表情不像平时那么严肃,隐约还能看到笑意。 这个样子不管谁看到,都会以为他是个和气又有魅力的老头,谁又知道他家里还有一滩稀烂的账呢?乌襄略带讽意想。 而见到乌老爷子,乌姑姑刚才被两个孩子治愈的笑脸瞬间又拉了下去。 翻脸之迅速,周姑父见了都不禁扶额。 对于乌姑姑这个女儿,乌老爷子此时倒是没什么其他想法,虽然平时被怼被气,但除了骂几声外好像就拿人没办法了,每次家里有什么事还是会去通知她。 也正是他的这种作态,才让乌姑姑更加耿耿于怀,心寒彻底。 当年的那件事一旦成了就会毁了她的一生,作为父亲的乌友治在事后却还能若无其事,又回到一开始父女相处的状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让乌姑姑觉得自己在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心里,可能只是一个可以用来利用的工具,没得用的时候,也就没有维系感情的必要。 一屋子儿孙,乌老爷子看了眼后到的乌姑姑和周姑父,笑道:“沛永你们也来了。” 周姑父点点头,不甚亲近但礼貌地喊了句:“爸爸。” 乌姑姑自然是没喊,她冷着个脸没张嘴嘲讽他已是看在有晚辈在的份上。 乌老爷子也不在意这些,或者说在场的人能引得他在意的几乎没有,他是一个特别自我的野心家,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 他从来不为当年对乌姑姑做的那件事后悔,只是遗憾没能成功,令他损失了一个带着乌家往上爬的大好机会。 亲情这些东西,在他心里其实永远排在野心之后。 第28章 筹划 寿宴预备 来老宅参加聚会的人已经到齐, 乌老爷子吩咐厨房半个小时后准备开餐,然后就把二代的几个长辈叫去书房,留他们一群三代的年轻人和四代的两个小朋友在楼下。 二代的长辈之间可能有些龃龉, 但在以乌晟为首的三代年轻人之间,关系却都还好, 不说如亲生兄弟姐妹,但阴谋算计什么的也没在彼此身上施展过。 大概也与乌家这一辈人比较有个性, 除了老大乌晟之外, 没有一个人将心思放在家族企业上有关。 大伯乌振山有二子一女, 大儿子乌晟作为乌家公认的准继承人就不用说了, 小儿子乌桓,乌家排行第五,是一个痴迷极限运动的日常作死选手, 性格比较叛逆, 这一次因为去国外参加一个赛事没有回来。 女儿乌晶,排行第二,是一个将所有精力投身于祖国教育事业的特级教师,目前在京都某知名高中担任班主任,生活那是真的朴素,清高也是真清高,所以她根本没将乌家的财富看在眼里。 二伯乌行峰有一子一女, 女儿乌胧,排行第三, 一名人民警察, 走的是刑侦的路子,当初是背着家人去考的,考上之后家人反对也没用了。可以说一名非常有主见的奇女子。 儿子乌朗, 排行第四,如今是娱乐圈的当红明星,前几年是在常年挂在热搜上的顶流小鲜肉,现在因为年纪大了开始转型往演员的方向走。 乌襄还有一个小叔,小叔虽然结婚了,但没有小孩,所以她是乌家最小的那个。 -- 第54页 这一群职业、性格大相径庭的人坐在一起其实没什么共同话题,交流的业务非是一些关心生活的话。 年龄最小的乌襄也是被关心最多的。 先是大哥乌晟:“阿襄你刚进大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的?” 乌襄简单回答:“都挺好,同学都很好相处。” 然后是二姐乌晶:“你学的是园林设计?我有个同学在你们京华任教,教的也是园林方面的课程,你遇到问题可以找他,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乌襄笑着点头,她这二姐专注教育却并不迂腐,也知道在当今这个大环境下,哪怕是学生,有人照应与没人照应差别还是挺大的。 三姐乌胧则仔细打量了一番乌襄柔弱的小身板,摇摇头说:“我们局里最近会有防身教学的课程,家属可以免费参加,我给你报个名?” 乌胧自己是脱去外套就极具肌肉线条的健美身材,加上一米七五的身高,妥妥是个御姐。她的审美也是以力量为主,自家妹妹柔柔弱弱,她不会看不惯,只会觉得小孩子身体不好而关心。 乌襄这下不能点头了,不过不用她开口拒绝,她亲弟乌朗就出声阻止:“姐,你不会想让阿襄变得和你一样吧?你可别祸害我们家唯一的小娇娇啊!” 那嫌弃的口吻不愧是亲弟弟。 而如愿以偿的,乌胧眉毛一横揍了他肩膀一拳,看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同款嫌弃的口吻:“不然像你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走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弟弟。” 乌朗不服:“怎么不好意思了?我是见不得人吗?我才不好意思和别人说你这个男人婆是我姐姐!” 乌胧眉毛一挑,英姿飒爽道:“男人婆?乌朗,看来你是很久没练过,皮痒了。” 乌朗背后一凉,双手比叉,色厉内荏拒绝:“练……什么练?咱们长大了,都是文明人,不兴动手那一套!” 乌胧眯眼冷笑:“呵,出来吧你!”丽嘉 说着就拽着他的衣领子把人拎了出去。 乌朗这位平时风光无限的大明星在自家亲姐手下发出破音惨叫:“乌胧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明天有通告要出镜!” 两人出了门,还能听到乌胧的回答:“放心,今天不打脸。”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高低起伏的痛呼。 屋内留下的人对这一幕也习惯了,很多有姐姐弟弟的家庭,弟弟小时候都没少挨姐姐揍。不同的是,一般家庭姐姐长大了就不动手了,毕竟打不过弟弟,而这一条规律在乌胧乌朗家里却是不存在的,因为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乌朗一直都是打不过的那一个。 周灏然环抱着自己,怕怕道:“还好大姐你们不像胧姐那样,朗哥太可怜了……” 周沭瞥了眼,不想搭理这个同样不省心的蠢弟弟。 “阿胧和阿朗虽然性格全然不同,但关系是真的好。”说话感慨的是乌晟的老婆严莉莉,两人算是商业联姻,但在一起后因为乌晟这人比较顾家,性格也好,所以两人夫妻关系也挺和睦。 不过可能是因为她本身也来自大家族,家族内部争权夺利的事情比较多。 进入乌家这个人口众多的家庭后,心态也没有转变过来,总担心这些兄弟姐妹会和乌晟争夺乌家的继承权,因此平日相处也是亲近不足,客气有余。 一般时候,她重点的防范对象是在两个男丁——也就是老四乌桓和老五乌朗身上。 乌桓常年在外面浪,倒不受什么影响。 而因为乌老爷子近些年很喜欢搞家庭聚餐,乌朗和她见面的次数便多一些。 见得多了,不可避免的交流也就多,严莉莉话里话外反反复复的一些试探让乌朗不胜其烦。 主要是她有些自作聪明,总认为自己的试探不露痕迹,可乌朗常年在娱乐圈闯荡,什么样的人精没见过?哪里看不出她的那些小伎俩,只是觉得没必要所以不去计较罢了。 而出于职业天赋,乌胧细心且敏感,护短又脾气比较直,偶尔看到这位大嫂又开始阴阳怪气自家弟弟了,就会出声怼回去。 所以严莉莉和二姑子乌胧的关系不好,有时连表面的客气都维持不了。 对于亲大姑子乌晶,严莉莉曾想过去拉拢一下,不过也碰到过软钉子,因为乌晶根本不想搅和到这些事里去,只会觉得烦。 处处碰钉的严莉莉依然没有看出来这乌家的家产在年轻这一辈人的眼里并不是香饽饽,后面还试图拉拢过乌襄,只是当时乌襄正处于对乌家十分抗拒的时候,根本没给她接近的机会。 所以可以看出,严莉莉这个不太和善的大嫂在众人心中也不会得到多少敬重。 在她说完那句感慨后,乌晟就目光略深地看了眼妻子,眉峰也轻微地皱了皱。 严莉莉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笑道:“要是阿桓也能回来就好了,你们大哥每天在公司忙得不行,他回来了还能帮帮忙,给阿晟分担一些压力。” 又是这样的话,好像真的希望阿桓能回来进公司似的。这话又偏偏选在乌胧姐弟离开的时候说,未尝没有试探其他人想法的意思。 乌晶在教两个小孩认字,当做没听到。 周沭柔柔一笑,也不接话。 乌襄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做声。 -- 第55页 只有周灏然听到“阿桓”两个字,单蠢地笑呵呵道:“我前天还和桓哥联系了,他说下个星期比赛结束就能回来,好像会休息半年。正好大嫂你不是想他进公司嘛,等他回来就可以把他抓进去!” 在他眼里,进公司就是为家族当牛做马的开始,一点都不觉得是好事,因此还挺幸灾乐祸。 可这话严莉莉听在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根本不是真想让乌桓进公司,现在听说他要回来,还是半年那么久,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笑得都不那么自然了,“是么……那等他回来,可以商量一下。” 周灏然还积极地给她出主意:“大嫂你可以先跟外公说,外公决定了,这样桓哥进公司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跑都跑不掉,哈哈!” “噗嗤~”周沭被亲弟弟这没眼力见的模样蠢笑了,实在没憋住。 严莉莉表情一僵,几乎以为周灏然是在故意坑她,只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道:“嗯嗯,以后再说吧。” 乌襄也笑着微微摇头,她这个大嫂喜欢耍小聪明,周灏然这种天然系的倒成了她的克星。 乌晟则表情不太好地看向终于消停下来的妻子,又向没有和妻子计较的弟弟妹妹投以歉疚的目光,他是一个喜欢周全的人,无论是对妻子还是对亲人。 他也和妻子说过无数次,不要把乌家视为己有,他们兄弟姐妹的关系是平等的。如果不是家里没人愿意进公司,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想接手家族的企业,只是作为大哥责任心比较强,才选择担起这一重任。 他的内心想法大多和严莉莉说过,不过她没太听进去,虽然没有做出过分的事,但总是这样明里暗里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影响家庭和睦,着实让他苦恼。 没了严莉莉找事,兄弟姐妹几个又聊了几句日常,乌胧姐弟从外面回来,楼上谈话的长辈也下来了。 乌老爷子走在前头,面上还有着未散的气势,刚才应该发过火,脸色看着有些吓人,两个小孩都不敢嘻嘻哈哈了。 随后是面上有明显喜色的大伯夫妇,大伯还能稳住情绪,大伯母却是昂首挺胸,像一只刚刚战胜的孔雀,笑容满面往下走。 与之对比二伯夫妇两人就像是被打败的那一个,二伯本就虚弱的身体垂得更低了,脸带苦相,郁气不散。 二伯母脸上的表情也冷到了极点,她比二伯快走两个台阶,身上压抑着怒火,都不想去管身体不好的丈夫。 走在最后的是乌姑姑和周姑父,两人情绪倒没有太大的改变,像是看了场戏出来,不痛不痒。 乌襄,包括其他人都察觉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不然气氛不会这么诡异。 而联系能引得大房二房有如此大情绪差异的,乌襄只想到一件事——乌家的继承权。 乌家的继承权会落到谁头上,是一场延续了几十年的冲突。两兄弟资质平平,都没什么上进心,但在继承家业这件事上两对夫妻却格外热衷。 年轻的时候两房明争暗斗不断,都没分出个结果,因为乌老爷子一直不放权。 如今两兄弟都六十来岁,身体也不太好,几乎以为熬不到接手的时候,关系也都好了许多年了,乌老爷子却决定放权。 毫无疑问,这对老年兄弟的关系怕是又要遭遇冰点。 “在我九十六岁的寿宴上,我会在各界名流汇聚之际,宣布乌家的下一任接班人,即日起正式接管乌家。我手中乌家的股权届时也会公布分配情况……”乌老爷子在饭桌上扔下这个炸弹。 联系刚才书房出来时各人的脸色,不难猜出既定的接班人是谁。 严莉莉脸上瞬间抑制不住的喜色,乌家传到他公公手上,公公身体不好也没几年好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给乌晟。 环视了一圈桌上的人,乌老爷子沉着脸问乌晟:“你小叔那边怎么回事?” 乌晟:“小叔现在在藏省拍戏,说是在爷爷您大寿之前可以赶回来。” 乌老爷子这才脸色和缓地点了点头,目光又转了一圈停留在乌襄身上,目光瞬间深远,似在追忆什么,转瞬又收敛了视线去看其他人。 被注视的时候,乌襄正在低头吃饭,但她有察觉,也知道那道目光来自于谁。 她没有抬头,嘴里咀嚼着私厨精心烹饪的食物,却感受不到一丝美味。 黑色的眼眸逐渐幽深,她想,这老东西难道终于舍得认命了? 她暗暗摇了摇头,不会的,野心家永远不会有认命的时候,他一定又在筹划让他获得更大利益的事…… 第29章 周家 感谢信 乌老爷子的寿宴在下个月二十七, 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在老宅聚完餐后,乌襄就坐周姑父的车回去了,拒绝了乌姑姑让去她家里住一晚的邀请。 抵达公寓之后, 收到了一条很长的感谢信,来自宁青阳。 大体上意思就是在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以及后悔没有听她的忠告,言语都挺诚恳。 信中还交代了一些有关他那次事的后续:佟欣雅这人, 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 根据调查在回国半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生, 绘画天赋一般, 那水平别说进京华美院,连普通的艺术院校都悬。 可就在回国高考前的那半年像突然开了窍一样,无论是专业还是其他科目成绩, 直线上升, 一举考进京华。也是因为之前一直待在国外,国内没什么人知道她的经历,只以为她本就这么优秀。 -- 第56页 其他人不知道可以理解,佟家人却默认了这种变化就有些意思了。具体虽然还没有调查出来,但佟家这个家族总归是有问题的。 宁青阳将这些事说给她听,也是受了他爹的吩咐,想看看乌襄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长段文字的背后附着两张对比的照片, 分别是佟欣雅回国前和回国后,前者可以看出里面的女生皮肤有些黑, 双目无神, 脸上的五官也比较普通,是扔在人堆里一点也不起眼的那种。 后者勉强能和前者看出一点相似之处,就像是开了十级美颜, 整个人发生质的改变。皮肤、五官,包括气质都大大提升,是那种一眼就能将人吸引的美女。 从科学的角度,整容无法做到这样程度。 不用动刀,就让外在得到显著提升,乌襄在神的游戏里也曾做到过。通过一场游戏后,玩家会得到积分,积分可以购买游戏商城的东西,也可以提升自身,外在变好看不过是身体素质优化的一个顺带效果。 这个佟欣雅显然不是通过身体素质优化来实现的,那么还有一种可能—— 她与某种存在达成了交易。 这种存在可能是神也可能是鬼怪,乌襄更倾向于是后者。 她问了宁青阳一件事:佟欣雅跳崖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宁青阳回想起那天的事都会觉得后怕,谁能想到前一刻还跟他甜言蜜语的女孩,下一秒就突然疯了一样让他发誓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呢? 也是她的状态不对,引起了宁青阳的警惕,在她靠近的时候赶忙往外远离了两步,否则他觉得那天摔下悬崖的可能会是他。 不过想到对方跳崖前,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宁青阳抖了抖,继续打字—— ……她坠崖之前还还说了一句话,像是:相公,妾身很快就会来找你……我吓到了,也没来得及去抓住她…… 看完宁青阳的叙述,这佟欣雅说话的语气已经和那天的女鬼很相似了,当时可能就是被附身的状态。 女鬼死了,佟欣雅也死了,想要知道更多的什么也只能从别的途径着手。 乌襄提醒:你可以查一下在佟欣雅发生变化前,银行卡有没有大额的流水,她没有的话,再查一查她的家人。 单单只是鬼物作怪不会闹这么大,背后一定还有人在插手这件事。 和宁青阳聊完,因为周沭的事乌襄又联系了沈辛让,询问普佤的去处。得知他已经在沈家的安排下进了一所私立初中学习,便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次日接到电话,听到是乌襄要请自己起卦,普佤答应的很爽快。 不过考虑到他刚进学校就请假不好,和周沭那边也通了气后,便约到下个周六。 因为不是很正式的会面,地点就在周家。 乌姑姑一家居住在繁华地段的大平层,是有名的富人聚居地。周家的人员关系的复杂程度比乌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如今的掌权人是周姑父,但权利却是从周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他的二叔手里夺过来的。 在夺权过程中出于情理考虑,周姑父并未对二叔一脉赶尽杀绝,还留了几分面子情分在。一开始他们一家人也都住在老宅,周二叔那边年纪大了似乎也还有别的想法,装傻不愿搬离,有着隔阂的两边住在一起闹出了一些事情,周姑父便索性带着家人在外面买了房子安家。 不住老宅有不住老宅的好处,起码身边只有自己亲近的人,过得是要舒心很多。 最初乌襄是和乌姑姑他们一起住在周家老宅,后来闹出的事把她也牵扯了进去,当时正好是进高中的时候,她干脆选择了住校。 后面乌姑姑一家人搬出来,她也只会在节假日来住一段时间。 所以尽管他们才搬来这里两年时间,但乌襄对这地方还算熟悉。 先和普佤碰了面,意外发现沈辛让也在。 接受到乌襄询问的目光,沈辛让目光闪了闪,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有点事要和你讲,顺路送普佤过来。” 态度再坦然点就不会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乌襄略带好笑看他,嗯哼一声:“原来只是顺路啊~” 那带着别样意味的语调让沈辛让再次没憋住,晕红了脸,气虚地“嗯嗯”两声。 人都来了,乌襄自然不能让他在外面等着,三人一起朝小区内走去。 这里的楼盘属于高档住宅区,每一户都配有入户电梯,三百平米的大平层,住起来体验并不比别墅差。 乌襄有门禁,知道密码,在物业也是有身份信息的,所以只是打电话知会了表姐周沭一声,便领着两人径直进去。 得知乌襄和来看相的人已经到了,乌姑姑也很快在门口迎接。 见到乌襄三人后,乌姑姑还困惑了一瞬,在她看来能看面相的一般都是长胡子戴墨镜的老头,可乌襄身边只有两个男生一个比一个年轻。 难道那人没来? 虽然心里有疑惑,乌姑姑还是热情地将人迎了进来。 “阿襄你们来了,快进来坐。” 周沭随后也过来,和她打招呼:“阿襄。” 随后目光在身后的沈辛让和普佤身上划过。 沈辛让外表出众,气质不凡,观衣着便知道不是普通家庭的人。 旁边的普佤少年皮肤有种常年被日晒的黑,身上的衣服也是他师傅特地给他准备的道服,知道今天是要给人起卦,为表重视特地穿出来的。 -- 第57页 比起乌姑姑,她还见过一些港市有名的风水师,虽然成名的大多年长,但偶尔他们身边也会带着一些年轻人,听闻是徒弟。 普佤的打扮,给人的感觉让她联想到了那些人。 乌襄介绍道:“这就是来帮沭姐姐看面相的,叫普佤。” “这是沈辛让,我朋友。” 沈辛让冲二人点头:“你们好。” 普佤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出来接活,也有些紧张,不过出于职业敏感,在知道自己看相的对象是周沭后,少年清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周沭脸上,眼神认真,像是在分辨什么。 也是普佤年纪还小,换个成年人这样盯着自己看,周沭怕是忍不住要冷脸。正是小少年的眼神太过纯洁,所以周沭只是奇怪了一瞬,倒没有不好的感受。 “先去屋内坐。” 招呼众人进去坐下后,乌姑姑和乌襄道:“你姑父今天公司有事,去公司了,要等下才回来。” “灏然昨天打了一晚上游戏还没醒,不用管他。” 刚说不用管他,周灏然就挠着一头鸡窝一般的头发从房间里出来,双眼浮肿,有气无力抗议道:“妈,我不是说叫你喊我吗?怎么又不用管我了!” 一边嘟囔:“还好我迷迷糊糊听到声音,差点就错过了。” 说完也不在乎形象,用手抹了把脸就走过来,一屁股坐到乌襄旁边。 那大开大合不拘小节的动作,叫坐不远处的沈辛让眼中的光都暗了暗。 周灏然没有自觉,手顺势就搭在了乌襄肩膀上,吊儿郎当道:“小阿襄,大师在……” 话还没说完就被乌姑姑提着耳朵拎了起来,嫌弃不已:“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这么邋遢你还好意思出门!赶紧给我去洗脸换衣服!” 周灏然出来还没潇洒三分钟就被赶了回去。 教训完儿子,乌姑姑才坐下来说正事。 “这位……”她犹豫了一下称呼,“小师傅,看相是怎么个流程?” 尽管内心依然很难相信这些,但既然已经决定要来看,不管是不是看乌襄的面子,乌姑姑都会给人足够的尊重。 普佤礼貌道:“阿姨,给我和这位姐姐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就好。” 看相要想准确,就比较看重气场。 首先要避开人多场合,因为人太多会影响对方的心态。这会儿周沭身边有她的亲人,心绪难免会受到干扰,所以最好避开。 情绪起伏较大时也不能看,情绪会影响人的气色和外在,看相便容易出现偏差。不过这时候周沭已经回来了半个月,心中的郁闷也被家人开解了不少,所以心情还算平和。 “好,那就去书房,那里安静,隔音效果也好。”乌姑姑很快做好安排。 等到周沭和普佤先后进去,房门合上,乌姑姑脸上才浮现忧愁的神色。 乌襄安慰道:“姑姑你别担心,沭姐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而且沈家和普佤的门派都有业务往来呢,他是这一辈业务水平最好的那一个,不信你问沈辛让……” 半真半假的话乌襄张口就来,听得一旁的沈辛让懵了一下,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接话道:“是这样没错。” 他还没有过这种帮别人说谎的经历,脸颊有些烧,都不敢却看乌姑姑是否有怀疑的表情。 乌姑姑还真没怀疑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会骗自己,只是在听到沈家两字时惊讶了一下,转目看向沈辛让,目带恍然道:“那小沈你就是沈家的小儿子吧?” 沈辛让微笑点头:“是的,乌阿姨。” 乌姑姑:“这些年你很少出现在人前,我都没认出来。” 又认真打量了他正常有红润的脸色,道:“你这是身体好了吧?” 沈辛让:“嗯……是。” 对外的说法,沈家一直是以小儿子体弱生病为理由不见外人的。乌姑姑倒不认为他们在骗人,毕竟说自己家孩子体弱多病又有什么好处呢?现在见沈辛让看起来健康的样子,也只以为是病治好了。 只是她比较好奇侄女是怎么和对方认识,一个被沈家保护得严严实实,深居浅出的小少爷,一个乖巧柔弱(大雾)的小姑娘,两人不像是会有交集的人。 试探性猜测了一句:“你们是同一个学校?” 知道姑姑好奇什么,乌襄随口又编了个真假掺杂的理由:“不是,沈辛让是我邻居,上次晚上回家没带钥匙,幸亏他帮忙。” “这样啊……”小年轻之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缘分,乌姑姑似懂非懂地点头。 转头对沈辛让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小沈,我们家阿襄有些迷糊,一个人住在外面能遇到你这么个好邻居,也让我们放心不少。” 沈辛听着有些惭愧,乌襄找的借口是他帮了她,实际上却是她救了自己的命。让他坦然承受这份感谢实在做不到,却也不能给乌襄拆台,便只能微红着脸囫囵点头。 乌姑姑看着这年轻人不骄不躁的态度也是越看越满意,脾气好、长相好、家世也好,还和他们家阿襄这么有缘分住同一个地方…… 沈辛让僵硬地承受着乌姑姑越来越“慈祥”的目光打量,行差踏错的紧张感拉扯着他的脸部肌肉。 小心地瞄了眼乌襄,对方几乎瞬间察觉,将目光移过来,与他对视,眼中笑意盈盈。 -- 第58页 像是在问:怎么啦? 他忐忑的心顿时像挨了一锤重击,把踌躇一下击散。 沈辛让挺直腰背,被打量什么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能承受了…… 第30章 算命 陈家不良 周灏然捯饬好自己从房间出来, 发现客厅只剩下三人,作为主角的他姐已经不见了。 冲乌姑姑急哄哄问:“妈!妈!我姐呢?” 乌姑姑正用丈母娘挑女婿的眼神看沈辛让呢,见自家儿子毫不稳重的行为, 随手抓着沙发上的抱枕就砸了过去:“瞎嚷嚷什么?闭嘴过来!” 用一个搞怪的姿势接住抱枕,周灏然讨好道:“来了来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 挨着亲妈坐好,周灏然正经了些, 看看他妈又看看乌襄:“怎么回事啊?” 乌襄冲书房那边抬了抬下巴:“已经进去了, 应该不要多久就可以出来。” 这就已经进去了?周灏然一脸茫然, 他刚出来的时候只粗略看了眼访客, 除了表妹和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外,好像还有个小孩。 现在小孩和他姐不见了,不禁惊讶:“算命的是那个小孩?” 乖乖!现在算命的都这么低龄化了吗? 乌姑姑推他一把:“什么算命的, 会不会说话?尊重点叫人家小师傅!” 乌襄笑着说:“普佤很有天赋, 年纪虽然小,但能力不比那些出名的大师差。” 周灏然不知道什么是出名的大师,见乌襄言之凿凿的模样,也不好唱反调。 心里却犯了嘀咕:阿襄怎么一副受封建荼毒很深的样子,应该还没上大当吧?还有他妈也是,不是也不信这些吗?怎么好像也快陷进去了,这封建洗脑术竟厉害如斯?!…… 自认为众人皆醉我独醒, 周灏然暗想自己一定要坚定立场,务必要做最后的清醒者! 看他眼光闪烁, 乌襄就知道他肯定没信这件事, 不过也没急着去解释。 话语都是苍白的,只有事实摆在他的面前才会推翻固有的认知。 过了半个小时,书房门打开。 这次是普佤先出来, 周沭慢了两步,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那是情绪变化所致。 乌姑姑关切上前:“沭沭,怎么样?” 周沭摇了摇头,“我没事,妈,咱们过去说。” 坐定,周沭先是看了眼普佤,目光中带着敬畏。 然后非常严肃地对乌姑姑道:“我要回港市一趟。” “不行!”掷地有声地拒绝,乌姑姑嘴张了张,同样的话到了嘴边却让别人抢了先。 扭头一看,才发现丈夫正站在门口,公文包还提在手上,脸上肃然一片。 显然他刚进门就听到了女儿说要回港市的那番话,并且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她的想法。 “爸……”周沭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表情却并没有因为父亲的不同意而松动,“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周姑父本来已经决定不再让女儿去趟港市那滩浑水,他连代替她去接管分公司的人选都想好了,可是现在看到女儿坚定的目光,他犹豫了。 半晌,赶回家的周姑父也坐了下来,他不想做一个□□的父亲,决定听听女儿“必须要去的理由”是什么。 “爸,港市那边的事有人在推波助澜,我不回去才是合了那些人的心意……分公司是我一手建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内部的关系,您就算派个信得过的人过去,没有半年只怕也难以将那边稳定下来。可半年时间,已经足够那边尘埃落定……” 港市内部形势复杂,近些年因为国家大环境的变化,港市的老牌势力不得不面对成熟强大的外部势力渗入冲击。 一部分老牌势力觉得是外人动了属于自己的蛋糕,对于外来势力持排挤态度。更甚者有多家联合,抵制、击垮外来者。 周沭在带人进港市之前是做过功课的,她选中了港市对于外来者态度比较和善的陈家作为合作者,就是为了规避一些乱像。 通过多方面的经营,周沭成功和陈家达成合作关系,一开始也如她所期望的,因为有陈家的存在,那些极端排外的势力也没有找上她,分公司得到了很好的发展的机会。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陈智雄,陈家的嫡长孙,在一次宴会看到周沭后,展开了半年的疯狂追求,还做出了下药这样的卑劣事。 周沭一直想不明白的是,难道港市和大陆的思想观念有这么大区别,作为互惠共赢的合作者,他陈家怎么就敢容许自家人对她做出这番失礼的行为? 她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在港市的地界,陈家和其他任何一家合作,都不会比和她周家合作得到的更多,这是她的诚意。 在和陈家合作之后,还有其他本土家族给她抛了橄榄枝,因为感激于陈家在她初来时的帮助,她都拒绝了。 在回京避难的这么些天,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自身,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女人,即使作为一个掌权者,也不可避免这样的事?如果在港市的不是她,而是个男人,会不会…… 自我怀疑会让人失去自信,再加上家人的担心,她一度想要不算了,反正有那陈智雄在,她过去了公司也只会更糟。 如果不是今天普佤为她看相,点出关键,她可能还会陷入这种没有出路的乱麻之中。 官禄宫被乌云笼罩,且囤积已久,事业浮于虚华的外相,目前已陷入反噬期,若不做改变的话,恐怕会功亏一篑。 -- 第59页 在普佤做出批语的时候,将这些话自己在心里用通俗的语言翻译一遍后,周沭突然就醍醐灌顶般地想通了—— 商人逐利是本性,如果不是因为利益,周沭也想不到更多陈家放任后辈乱来的缘由。 总不能那陈智雄是天生的坏种,陈家打算给他擦一辈子屁股……如果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就是这个样子,那也太可笑了。 “……爸,那陈家就是一条不叫的狗,他将自己掩饰成和善的样子,就是打着引诱我们上钩,然后吞噬我们的主意!一开始,我们就在与虎谋皮……”她脸上冰冷一片。 那陈智雄对自己如此放肆,未尝没有陈家在后面指使,可能就打着把她逼走的主意! 港市那些排外的势力将自己对于外来者的厌恶表现在面上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陈家这种,将自己伪装成革新派,打的却是将人吞吃入腹的主意。 听完女儿的话,周姑父震撼过后,怒不可揭地拍了一下茶几,实木的桌面震动。 “陈家,真是好样的!” “爸,这些年和陈家打交道的是我,我必须要过去,撕下他们这层虚伪的人皮!”周沭再次表达了自己非去不可的决心。 见自家温柔的大姐被气成这样,周灏然同仇敌忾,愤慨不已:“大姐,我和你一起过去,我给你当保镖!” 乌姑姑也是又气又心疼,抓着周沭的手没有说话,她想劝她不要过去……可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她是亟待高飞的鹰,向往的是天空,而不是低矮的屋檐。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给予她支撑。 愤怒过后,周姑父也很快就思考解决办法,无疑作为分公司创建者的周沭回去才是帮助最大的,而之后的布置…… 他目光沉沉,终于决定:“好,你回去。” 明知是龙潭虎穴,却还要放女儿去,作为一个父亲,他十分痛心。 “不过我会派李阳和你一起去。” 李阳是周姑父的首席特助,当年夺权,他居功至伟,能力自是不用说。周姑父把他派给周沭,也是想为女儿提供更全面的保障。 “嗯,好。”周沭知道这不是孤战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点头同意。 在周家一家人的沉重气氛稍缓后,普佤出声:“危险之中,挑战与机遇并存,周姐姐你过去之后不妨等上一等,人疑我定、我定人乱,必露马脚。” 周沭神色稍定,慎重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小师傅提点。” 港市的事,乌襄鞭长莫及,作为亲人,她也只能给表姐一些小的帮助。 临走之前,乌襄牵过周沭的手,银光一闪。 周沭只觉手腕一沉,低头看,手腕上被带上了一个银色的细手镯,镯面光泽饱满,花纹精致。 她不解:“这是……” 乌襄:“港市那边奇事不少,这手镯是普佤的师父开过光的,很有用,沭姐姐你不要取下来。” 听说是小师傅的师父开过光的,周沭顿时肃然起敬,保证道:“好,我不取!” 她小心的抚着镯子,没有看到身后的普佤脸上一片纠结。 等到三人上了车,普佤才忍不住跟乌襄道:“乌姐姐,以我师父的功力可能没办法给物件开光。” 乌襄哈哈一笑:“没事,就是借你师父的名头用用,那东西我自己给开光了。” “哦,那就好。”听到不是自家师父开的光,普佤松了口气,庆幸师门门牌保住了。 他虽然是拜毛不拙为师,但平日都是跟着师爷爷学习玄门道术,对自家师父的水平他也很了解,用师爷爷的话说就是:朽木难雕,此生能开一窍便是万幸。 毛不拙今年五十岁,道术一途,至今一窍不通。 第31章 黄松 二十年前旧案 两人先送普佤回了学校。 然后送乌襄回公寓路上, 沈辛让说:“关于我们所住的那栋公寓,最近调查出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关于公寓的事,乌襄还是比较有兴趣:“说说……” 从昭华公寓活着走出来后, 思维回归现实世界的轨道,这背后的不正常之处很快就被发现。 不说以沈辛让的家世, 不可能让他的这一次死里逃生的遭遇被轻拿轻放,就沈辛让本人来说, 他的身份也让他的人身安全受到国家特别保护。 被誉为华国当代最有天赋的计算机工程师, 代号S, 因以一己之力开发域网【绝对领域】而出名。绝对领域被挂在世界有名的骇客论坛上, 接受世界各地的骇客攻击三个月,无一人可以攻克,随后S主动撤下【绝对领域】。 S一战封神, 被骇客们称为最强之盾。 而这场让S封神的游戏, 其实只是沈辛让进入国家视线的一块敲门砖。 沈家有钱有势,鬼怪却不会顾虑这些,沈辛让也不忍让亲人一直为自己的安危操劳,索性靠着一技之长为自己找了个铁饭碗。 沈辛让能安稳这么些年,和国家的重视保护也是分不开的。 死劫那天,如果不是他感觉死期将至,又刻意隐藏了位置, 国家与沈家的人怕也是早就找了过来。 回去之后不免要向国家方面交代自己的去向,公寓发生的事他也没有瞒, 不过有关乌襄的却没有细说, 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对于公寓鬼物盘踞的现象,国家很快就派人暗访过,没有发现鬼物, 但鬼物活动的痕迹却还在。 -- 第60页 随后调查公寓的背景,由此有了一些发现…… “昭华公寓是由黄松集团出资建造的高档公寓,离高校和高新技术开发区很近,入住的大多是在开发区上班的白领等高薪人群。”像乌襄这样靠着经济实力买下来,又是学生的只是少数。 “黄松集团的创始人黄松早年靠开典当、寄卖起家,开过拍卖行,开始的时候也干过文物倒卖的勾当。后来国家在这一块管控得比较严,公司差点破产后,黄松决定转行,他眼光不错,一眼就看中了房地产行业。将所有资金投进去,建房卖房,二十年时间,黄松集团的房产遍布全国,黄松本人也成了千亿富豪。” 听到这里,乌襄察觉矛盾之处,不得不打断一下:“在我国,文物倒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禁止的。这黄松既然没有进去,还好好地成了千亿富豪……是没有证据?” 沈辛让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当年秦西省有一宗惊动了中央的文物倒卖大案,线人确定了交易地点,在实施抓捕的当天,所有的文物变成当代工艺品,因为证据不足,被抓捕的人也当场释放。” 三言两语的背后,案件的诡谲之处尽显。乌襄不认为能够卧底在这些文物走私犯中的人分不清当代工艺品和文物的区别,不然警方也不可能凭他的只言片语大力开展行动。 可既然当时的现场文物全部不声不响换成了工艺品,那么那些人一定事先得到了消息,才能完成这次替换。 “参与这次行动的工作人员根本不相信他们能将文物移走,当时的交易地点被人二十四小时盯梢,对方没有转移的条件。可即便工作人员隔离了现场,掘地三尺,却依然一无所获。” 乌襄目光驻留在他脸上,突然好奇道:“这些应该不是对外公示的消息吧?” 沈辛让轻咳一声,略带赧意:“用了一些手段。” 这样的手段严格意义来说是非法的,因为当地把卷宗卡得紧,他只能破例。(此为玄幻世界,现实世界绝对禁止哦!) 乌襄只是随口一问,她本不需要知道消息的来源,只要确定真实性即可。 听到他这紧张的回答,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昭华公寓囚鬼这件事本来就让开发商的身份蒙上了阴影,现在它的背景让这重阴影更重了。 “还有更多信息吗?”乌襄问。 沈辛让迟疑了一下,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文档让乌襄看。 然后指着上面的图表数据说:“这些是我自己在网上查到的数据,做了筛选统计。” 乌襄扫过手机上那张信息简单明了的表格,看下去,目光逐渐凝重。 沈辛让一边讲解:“黄松地产在全国有三百八十四处房产,从居民住宅到酒店公寓,再到商业大厦,都是他们会开发的项目。在这些楼盘建筑里,二十年间发生的命案共有四十五起,高峰期在2010年前后,两年时间死了十二个人,近两年比较少,只发生过两起命案。” “但总的数据对比与黄松地产同等规模的另一家老牌地产公司……二十年间,他们属下的房产发生的命案只有四起,两厢对比,差了十倍不止。而后者的概率才是与全国大数据比较接近……” 这样惊人的数据,但凡之前有人发现,只怕已经吵得沸沸扬扬。 “死亡原因知道吗?”乌襄冷静问。 沈辛让点开另一张表,上面的文字就比较多了,第一列是时间,第二列是地点,第三列则是命案发生的简述。 2001年6月12日,东广省荔县隆华小区,夫妻争执,丈夫失手杀死妻子。 2002年9月10日,秦西省洋县黄江水岸,入室抢劫,屋主被从楼梯退下,颅内出血死亡。 2002年…… 2003年…… 2003年…… 2003年…… 一整夜拉下来,都是人命,触目惊心。死亡原因都再正常不过,在今天来看即使被曝在网上,可能也只会引起一阵唏嘘惋惜,多的热度也没有了。 一条条看完,直到最近—— 2020年…… 2020年11月3日,西江省…… 2021年4月26日,藏省…… 2022年3月1日,北河省石市光合大厦,一女子因劳动纠纷跳楼而亡。 纤长的手指点在屏幕上,想到什么,乌襄皱眉:“就只有这些?” 沈辛让严谨道:“这些都是有在网上留下讨论痕迹的,如果一开始就不为人所知,那就不在统计范畴内。” 是这样那就说得过去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还在乌襄家里的那两只工地鬼没有统计在内,他们是在楼盘在建的时候死的,消息肯定被限制,才没有传播出去。 而如果还有类似工地鬼这样情况的话,那么真实的死亡数据肯定远远不止明面上的四十五起。 黄松集团有问题是肯定的,那么这背后的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敛财?应该不止如此…… “这些数据我已经提交给了国家,也引起了重视,上边的意思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觉得呢?” 一般来说,国家要找一个人直接上门就是,不过沈辛让在中间拦了一手,他觉得以乌襄的性格不会喜欢主动权在别人手上,于是先来问一下她的态度。 如果她不想直接接触国家层面的话,他还可以帮忙周旋一下。 -- 第61页 乌襄目光微转,没答应也没拒绝,转而说起其他事:“黄松地产,在京市的房产有哪些?哪些最近有施工你能帮我找出来吗?” 调查黄松地产在京市有哪些房产这件事很简单,现在沈辛让的手机里就有数据。 不过查哪些房产有施工……沈辛让想了一下,点头:“给我十分钟。” 房产内部的施工很少有在网上出公示的,了解的渠道就受到很大的限制。 不过特事特办,想要了解这些内部消息最直接的渠道就是打入与之息息相关的业主群体。 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跃动,屏幕的光反射在他那张造物者垂怜的脸上,熠熠生辉。 乌襄看了会儿也走了神,她原本就猜测,有能力将整个公寓打造成鬼乐园,那幕后使者的能量肯定不一般。 现在证实确实牵扯到一个全国闻名的大集团,而且可能还得追溯到二十年前…… 乌襄不禁揉了揉额角,一瞬间她有种又回到了【神的游戏】的错觉,面临着一个又一个亟待解密的隐藏谜底。 不同的是在游戏里那是必须要解决的事,现实里她却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只是真的可以视而不见吗?不说她一回来就毁了对方的布置,对方不可能忽视这件事,就说她自己,能容许这个可能将现实变成另一个游戏场的后患存在?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麻烦找上门,一刻也不得闲。 十分钟过去,沈辛让抬头:“结果出来了。” 乌襄看过去。 “黄松地产在京市有八处房产,大部分在靠近北河省的京郊,市区有三处,一处是昭华公寓,一处在沿湖路富人区,最后一处是个相对老一些的小区,五井园。富人区是人们通俗的叫法,因为那里地段好,房价高,有能力住在哪里的一般都非富即贵;而五井园就建得比较早,有十几年了,在当时肯定不错,不过时代发展日新月异,新式住宅层出不穷,五井园也就显得老旧了。 “施工的是五井园?”略一思索,乌襄便得出了结论。 沈辛让脸色有些凝重:“不错,施工日期就在我们从昭华公寓出来的第二天,上个星期六已经竣工,理由是小区水管老化进行改造。” 施工从那么早就开始,结束的时间也很巧,乌襄记得,那正好是她去地下车库查看的第二天。 “你跟上边说一下,明天晚上八点,五井园可以见面。”乌襄说。 这显然是临时决定的,联系刚才乌襄让自己所做的事,沈辛让郑重点头:“好,我会告诉他们。” …… 第32章 九处 五井园 五井园早些年也算得上一个有档次的小区, 规模比较大,附近又有小学,所以入住率一直很高。 随着这几年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 新式房产快速更新换代,有钱的一批人选择搬进更好的小区, 现在五井园的住户有一大部分是外地来京。 有的为了孩子读书把房子买在这里的;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五井园公交站、地铁站都在门口,一些拖家带口的上班族也选择把房子租在这里。 总得来说, 这个小区的人口流动性较其他小区要大一些。 乌襄和沈辛让说的是晚上八点与国家那边的人在这里见一面, 时间才到六点, 她已经独自坐地铁到了小区侧面的一条商业街上。 因为另一边是学校, 这条街上的铺面多是做的吃食,找了一家门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面馆进去,点了碗面坐下。 这个时候来吃面的人不少, 有些穿着随意, 一看就是住这附近的。 普通人的饭桌上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在外面吃饭,沉默反而比较尴尬,所以那些结伴而来的总不免要说些什么。 乌襄侧头看了眼坐她旁边桌的两人,是两个穿着舒适广衫的中年男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面,她正好听了一耳朵。 体胖的那个嗦了口面, 一口正宗的京腔出来:“嗐,你说这事儿弄得, 咱落个里外不是人不是?” 另一人一脸忿忿接话:“那可不, 六栋那窝囊爷们儿只知道打女人,他女人也是个不知好赖的,真他妈活该!” 见同伴火气上来, 胖的那个反而劝他:“算了算了,下次甭管她喊多惨,咱当没听见就是。” “老子懒得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打死得了,都不是好东西,¥%%¥……”男人骂骂咧咧。 胖子男人继续劝了两句,等同伴火气下来了,两人又说起了一些家常闲话。 等两个男人把面吃完,乌襄也起身结账。 走到外面,看到两个男人从小区侧门进去,乌襄歪了歪脑袋,低声自语:“难道这就开始了?” 随后也跟着走了过去。 五井园小区租户比较多,物业管理程序也比较简陋,白天的时候大门直接敞开,车和人都可以直接进去。 乌襄很顺利就进入了里面,这小区进进出出的人太多,根本没人在意她是不是生面孔。 因为已经到了傍晚,乌襄径直向小区里出来散步的人问到休闲广场所在的位置。 有休闲广场的地方必然少不了一个人群——广场舞大妈。 乌襄走过去的时候顺便看了下每栋楼墙壁上标注的信息,一、三、五、七、九栋在左边,二、四、六、八、十栋在右边,中间是小区的主路。 -- 第62页 走到休闲广场时,大妈们三三两两已经站在那里聊天,人还没来很多,广场舞也没开始。乌襄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像一个吃完饭出来散步的普通住户。 大妈们闲着时候就喜欢聊些新鲜八卦,才坐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三处小集体在说六栋夫妻吵架的事。 一个阿姨愁眉苦脸道:“昨晚你们听到没?六栋那两个又开始了,我瞅着早晚得出事,那老爷们儿下手多很?我今天碰到小何,她后脖子全都紫了!” 旁边另一个明显跟她认识的阿姨也凑过来:“宋姐,你就住他家楼下,打成这样你们家没听到?” 宋姐看了她一眼:“听到了还能怎么样?你看那帮忙的老王,现在还被追着要医药费呢,我们就是看不惯也没法插手啊!” 其他人也同仇敌忾:“那是,人家夫妻的事我们是管不了。小何也是,怎么就不识好人心呢?” 听得出来,这几位还比较热心,她们对对话里那个叫小何遭受家暴的主人公也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并不带什么恶意。 倒是另一边的几个大妈说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 “你别以为六栋挨打那女的就是什么好人,一个巴掌拍不响,他男人为什么天天打她,总归是有原因的!” “就是,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这女的就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到个男人就笑眯眯,这谁家男人受得了?” “可不,所以说女人啊……还是得本分!” …… 听到这一群体的聊天,乌襄抬头望了望天,想洗耳朵,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污染。 休闲椅上坐了半个小时,还不等她去打听什么,这些阿姨的聊天就给她提供了海量信息。 发生在这五井园小区的也不是什么很新鲜的事,就是住六栋的一户人家,是两个月前刚搬进来的,刚搬来的时候就时常听到争吵声。 一开始谁也没在意,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吵架这事谁家都有,只是这一家吵得激烈一些罢了。 直到大概三个星期前,那一家突然就从吵嘴上升到砸东西,噼里啪啦什么东西砸地的声音都有过。 最先受不了的就是住在楼下的宋姐,你说待自己家好好的,突然楼上一声震响,吓不吓人?她上去敲了几次门,最开始还是好声相劝,可是没什么效果。 后面宋姐干脆找上了物业,物业上门说了那夫妻俩,两人好了两天,可第三天又开始故态萌发,物业说了几次也烦了,干脆让宋姐报警。 可邻里邻居,宋姐又不是那种能下狠心的人,也就一直犹豫忍受着。 到了一个星期前,两夫妻吵架砸东西还不够,竟然打了起来。 男女的力量差距还是蛮大的,第二天女人出现的时候,嘴角青了好大一块。更严重的是三天前那次,女人惨叫十分慎人,小区有些居民担心出事,还过去了一趟。 对话中帮忙的老王就是那时候去的,门撞开后,女人正被打得鼻子出血,双眼也是肿得不行。 哪个大老爷们儿看得上那个压着女人打的男的?拉开后,老王和另一个青年都忍不住揍了他一顿。 最后连警察都过来了,这事才算完。 而令老王愤恨不已的就是他们都帮到这地步,警察来了,女人竟然不愿意警察把他老公带走,还说是家务事。 这种事当事人不追究,警察也没办法,只能口头上教育一下就撤了。 没有被带走,却好像助长了男人的嚣张气焰,追着帮忙的人要医药费不说,打他老婆也变本加厉,这三天六栋就没消停过。 从这些阿姨的话中可以听出来,那六栋两夫妻关系不好是一直都有的事,只是最近开始动手事情才严重起来。 乌襄并不确定这事与自己这次过来的缘由有无直接关系,决定等约好的人过来去那六栋看看。 …… 七点四十五,天已经全黑,路灯点亮,大妈们的音乐来到最嗨的时候。 外套口袋震动,被音乐声掩盖的手机铃声响起。 乌襄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 “喂……” ——“乌小姐是吗?” “是。” ——“国安第九办事处,我们已经到了五井园小区地下车库F0671这边……” 听到对方报的位置,乌襄挑眉:“我现在也在小区里,我过去找你们。” 挂断电话后,乌襄径直走进六栋。 已经入秋,京都的夜晚温度会明显降低,甫一步入六栋入户大厅,那比外面更冷一度的阴凉瞬间瞬间附着在皮肤表面。 背后升起的寒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乌襄浑身的肌肉紧了一瞬,敏感的体质令她感受到这种温差时,毛孔本能收缩。 将外套拢了拢,乌襄走进电梯。老旧小区的电梯灯光因为太久没换而呈现并不明亮的光,偶尔闪一下,在没来过的人看来可能还有点惊悚。 电梯叮咚,抵达地下一层。 电梯门刚刚打开,一股更加沁骨的凉意扑面而来! 中间还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气息,与昭华公寓地下一层那股不详的气息很相似,只是更加浅淡,如果不是她对这类气息感知强烈,可能都不会意识到。 处在这种环境之中,柔嫩的皮肤瞬间自动蒙上一层光泽,将阴冷阻挡在外。 -- 第63页 地下室没有开专门用来照明的灯,出了电梯室骤然转暗,只好开手机的手电筒来照明。 车库里停的车并不多,因为车库卖价比较贵,租的话每个月也要不少钱,对于五井园小区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划不来的,所以有车的人情愿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车位里。 将手电筒照向车位顶部的牌,上面写着:F0732。 她猜的没错,六栋的地下车库就是F区。那自称国安的人一来就直奔这片区域,想来之前一定做过功课。 乌襄所在的位置是F区中部,而国安的人在她的左手边。 绕过一面承重墙,几个隐隐绰绰的身影在视野中出现。 大剌剌释放的手电筒光芒也吸引了对方注意—— “是乌小姐吗?”有人提声问。 车库空旷,还有回声。 乌襄缓步走近,一边回答:“是我。” 两边人碰面,乌襄只身一人,对面两男一女。 “你好,我是国安九处孟庭,他们两个是我同事……”一个领头的高个男人自我介绍。 “九处邓芙。”唯一的女生一头短发比较高冷。 “初次见面,乌小姐你好,我叫黄龙华,江湖人称虫哥。”自称虫哥的男人外形胖胖,笑眯眯。 三人过来时是做过伪装的,有点像便衣民警,如果走在外面,别人可能也以为是三个普通青年,根本不会和神秘的国安联系起来。 乌襄快速扫过一眼后,冲三人点头致意:“我是乌襄。” 孟庭同样打量面前过分年轻的少女,脸上表情认真。 他认识沈辛让,对他的事迹也知道一些。 这次牵出一桩有极大社会危害的大案,对于昭华公寓的另一位当事人,即使沈辛让有意在减小她的存在感,九处负责人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不一般,派他们三人前来接触。 一是探下底,二则是打着招揽人才的主意。 在如今这个人心生戾,鬼怪横行的世道,玄门势力应势而起,在对付鬼怪这一事上,他们有着悠久的传承。 而与之相对是刚刚立国不到百年的国家,在早些年的探索时期,受国运影响,连鬼怪都蛰伏不出,国家也未能足够重视。等到生息恢复,异谈迭起,才反应过来原来稳定国家的挑战除了人本身,还有那些不散的阴魂。 而比起有较完整传承的玄门宗派,国家在这些领域的了解却有着很大空缺,无奈只能求助这些门派势力。 可一个门派的传承都有其私密性,帮忙驱鬼还好,共享传承却是没有一家愿意。国家无法,只能以一些利益作为交换,与玄门换取了一些不动摇门派根本的知识。 三十年前,国家正式成立特殊事务处理所,归为国安九处,专门处理此类事件。 三十年过去,九处的规模逐渐扩大,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部门。但随着鬼怪出现频繁,玄门入世重新在外活动,凭着在玄术方面更强掌控力,隐隐有脱轨的趋势。 早些年两边还能友好合作,近几年他们这些公派人员却得捧着那些人,求爷爷告奶奶,许以重利才能央得他们出手。 九处的负责人虽然察觉到这种畸形的发展是不利于国家的,但厉害的人才基本在玄门,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在民间招揽,看看有没有沧海遗珠。 这次乌襄出现,又确定与玄门无关,负责人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为国效力的人才! 孟庭出来之前,负责人特地找他谈过话,一旦确定乌襄符合招揽要求,可以尽最大诚意邀请…… 第33章 木盒 挖出 乌襄也没想到, 这才和国家那边搭上线,对方就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而她这次主动将国家队的人约来这里,主要也是为了引起对方重视黄松集团的这次事件。 至于是否会暴露她自己的特别之处, 她从来没想过掩饰什么,自然也不在意这些。 “乌小姐, 我们脚下就是五井园小区这次施工的地点。”孟庭说。 他昨晚已经从沈辛让那里得知碰面地点选在五井园的理由,具体原因却不清楚。 所以他们来到五井园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行找到施工所在, 想要探查一番。 来到地下车库, 与鬼怪打交道比较多的几人几乎是一进来就察觉到了异常。 未散尽的阴气让本就阴凉的地下车库温度更低, 用来感应鬼怪的装备却只有微弱信号, 显然感应并不理想。 要么是鬼怪隐藏得比较深,要么就是鬼怪已经离开。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说明这五井园小区被鬼怪光顾过。 在地下车库转了一圈, 实在找不到更多的信息后, 三人回到施工地点,然后电话联系了乌襄。 脚下就是施工地点,国家队三人却一无所获,乌襄暗忖,这国家队的实力比他想象中要差一些。 她脚尖在地面碾了碾,触感坚实,显然新铺水泥已经干硬。 “这样的施工, 在昭华公寓也有一处。”乌襄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在场的人却瞬间懂了。 孟庭目露讶异:“底下有东西?” 乌襄颔首:“嗯。” 孟庭立刻回头望了虫哥一眼。 对方看了看肩头一个探头样的仪器, 摇头回答:“没有, 探测仪什么都没发现。” 探测仪是九处用来检测鬼怪踪迹的重要仪器,之前少有出错的时候。 -- 第64页 可乌襄笃定的语气也不像无的放矢,孟庭皱了皱眉, 不得不考虑另一个可能——底下的东西能屏蔽探测仪。 很快,他抬头跟乌襄道:“我这就叫人来把地面挖开。” 水泥地面,他们三人过来没有带可以处理的工具,想要挖开还得找专业人员。 见他这就准备着手处理,乌襄一边感叹他觉悟高,一边摇头道:“ 不需要这么麻烦,你们站远点就行。” 三人:??? 施工处已经被抹平,铺上新的水泥,在黑暗中不明显,只有手电筒照过去的时候才能看出新旧差异。 在乌襄的示意下,三人退到新水泥痕迹范围之外。 她所有的行为都是理所当然,尽在掌握的状态,不知不觉国家队三人自己都没发觉就按她的指示去做了。 等到做完,虫哥一脸不可思议:“老大,这姑娘什么来头?我们需要这么听话吗?” 因为能力特殊且已经超出常人,无论在哪里,像他们这种身份都自带傲气,哪有见第一面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孟庭虽然回过神后也有些惊讶,但反应没虫哥那么大,低声稳重道:“别急,先看她准备干什么。” 三人安静观察。 就见站在原地的乌襄突然抬起双手,手掌朝下,缓慢地与地面平行移动。 孟庭三人一直用手电筒给那边打光,看到乌襄奇怪的行为,顿感奇怪。 “乌小姐这动作……怪神的。”虫哥嘀咕,他其实想说的是这动作有点像跳大神。 刚说,身旁的邓芙突然扭头瞪他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虫哥心里嘀咕她太紧张了,却也没再说话,继续看。双目刚刚凝神,只感觉眼前花了一下,然后—— “嘶!”他倒吸一口气。 他震惊地看着突然像波浪一样起伏的地面。 这……这是什么能力? 站在前面的孟庭同样目露震撼—— 坚硬的水泥地面随着乌襄挥动的手上下起伏,翻腾颠倒,像是要把底下的什么东西掀上来一般! 孟庭进九处十年,参加过近百次与鬼怪有关的任务,与玄门打交道也不少……可从没见过有哪个人能像眼前的少女一样,仅靠一双手就让坚实的地面成浆。 紧盯着这一幕的孟庭还来不及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来解释这一能力,就看见一个尖角从翻滚的灰浪中突了出来。 他眼皮一跳,心脏猛地收紧!仅仅只是一个角露出来,他就感受到从那东西上传来的莫大威胁。 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他果断从腰包里掏出一张净符,一边提醒队友:“后退!” 虫哥与邓芙都是孟庭几年的老队友,这个时候也是默契十足,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往后跃去。 孟庭手上的净符瞬间在手上爆开! 一道清流凭空出现,身前隐隐萦绕的阴气荡然一空,清流依然没有消失,牢牢挡在三人身前。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里一定有及其恐怖的东西,孟庭看了眼身侧的队友:“准备!” 邓芙双手在腰侧一抹,两柄锋利的弯刀握在手上。 虫哥低低应声:“好嘞!” 背部已经压低,做出攻击的态势。 而在那边的乌襄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她感觉到那个东西在抗拒浮出地面,以至于还废了她几分拉扯的力气。 等到水泥泥浆将东西送上来,那浅薄的阴气瞬间膨胀数十倍,浓浓的不祥气息从那个漆黑的长木盒上发散出来,一股接一股。 它先是朝最近的乌襄绞杀过去!成形的黑雾瞬间缠住她的双腿,一直缠绕到腰身的位置,还想继续往上…… 兀地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抓住,再不得寸进。 黑雾与手掌僵持数秒,发现无法攻陷后,终于转换目标,扭头冲向不远的三人。 速度太快,孟庭三人刚刚还在为乌襄担心,转头那鬼东西就到了自己面前。 巨大的冲击接连砸在三人面前的清流上,每一下冲击都叫清流薄去一寸。 “什……么东西?”温度仿佛瞬间降了二十度,虫哥说话时牙齿都不由开始打架。 孟庭面色凝重地看了眼躺在乌襄脚旁的木盒,然后握紧了从腰后拔出的手\枪。 经过改造的手/枪可以中伤鬼怪,但他不保证能对眼前这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雾起效。 净符释放的清流能够抵挡的力量也有限,不过三轮冲击,就溃散一地。 没了阻挡,黑雾呼啸着扑来! “嘭!”一声弹响。 坠着银光的子/弹与黑雾迎面相抗,并用火力成功阻止了它的进攻。 见子/弹能起到作用,孟庭松了一口气,这说明黑雾与鬼怪有关,还在他们可以对付的范畴。 身边一道身影闪过,是邓芙挥舞双刀冲了上去! 刀光闪烁,每一下都砍在黑雾身上,却给人一种与金属相交的铿锵质感。 冷兵器并不能给黑雾造成多大伤害…… 意识到这点,孟庭与虫哥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攻了上去。 孟庭的武器是□□,每一次射击都是朝着黑雾成型的头部。 虫哥的武器就是他的拳头,他的拳法颇有章法,应该是有专门学过。 瞬息间,三人已与黑雾斗得不亦乐乎。 乌襄则乘机走向那被她弄出地面的木盒子,比成年男人的手臂还要长一寸的盒子通体黝黑,上面用暗红的笔触勾勒出扭曲的花纹,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生不适。 -- 第65页 看得不太清晰,想要走近,腿却被绊住。乌襄不由眯了眯眼,摁在黑雾上的手微微用力。 咔嚓、咔嚓! 细微的声响一声接一声,那边专注打斗的人听不到,只是感觉黑雾狡猾的动作有一瞬间迟缓。 他们没有漏掉这个机会,更猛烈的攻击倾泻而出! 黑雾却果断开始后撤,三人愣了一下。 “看那边!”邓芙出声。 其他人顺着她的提醒望去,只看到乌襄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木盒面前,她弯腰伸手将木盒拿了起来。 似乎没看到背后席卷而至的黑雾…… “乌小姐!”孟庭高声提醒,手上的枪瞬间瞄准,却因为担心误伤而不敢开枪。 邓芙这时也毅然提着刀追上去。 冷兵器比热武器更具克制力,她只希望那位乌小姐能坚持住。 双刀交叉,以雷霆万钧之势劈了下去! 想象中的顽强地方并没有出现,那已经将乌襄整个包裹的黑雾突然变得脆弱不堪,她用尽全力的一击畅通无阻地劈进黑雾内部。 邓芙脸色变了变,手上的肌肉绷紧,想要收敛刀势,以免误伤其中的乌襄。 她竭力了,刀落下的速度却只是稍缓…… 邓芙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这边刀刃已经落到了实处。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是不是已经误伤了人,就听到一声疑惑的音节。 “嗯?” 刀锋之下有什么东西拦住了,邓芙想收刀都做不到。 而在她惊诧之时,面前的黑雾突然想被什么吸走,眼前的一幕让她蓦地双目圆瞪。 只见她的刀被两根纤细的手指夹着,刀面反射光线映在手指上,让她有种错觉,那手指好像跟刀一般锋利…… “原来是你的刀啊。”看到自己抓住的是什么东西后,乌襄两指卸力放开。 黑雾被乌襄抓在手上的木盒子收了回去,没有了威胁他们的黑雾,其他人也都走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孟庭盯着变得“无害”的木盒问。 听到这个问题,乌襄垂眸看了眼木盒,即使它已经跟死木头没两样,可想到拿到它的一瞬间,她看到的东西。 乌襄似笑非笑答:“大概是只死得不甘心的老鬼,想找机会复活呢。” “嗯?”孟庭没听明白。 木盒却像是被刺激到了,竟然在乌襄手上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三人皆是吓了一跳,差点没直接上家伙。 却只见乌襄将木盒往地上一砸,抬起一只脚,重重踩了下去! 嘭!木盒砸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被一只小皮鞋牢牢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如果不是还能听到盒子里传来撞击声,他可能以为这木盒又在装死。 这时,孟庭已经没有木盒刚出现时那种心悸的感觉。 对这个从地底“挖”出来的东西,他也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他还没说话,乌襄指了指自己脚下道:“看到了吧?” 孟庭愣了下,点头:“看到了。” 乌襄继续说:“这东西是从五井园底下捞出来的,你们也没有异议吧?” 孟庭摇头。 乌襄微笑:“很好,既然你们都见证了,那这东西我就带走了。” 孟庭懵,等到乌襄把外套帽子上的系绳扯出来,他才反应过来:“等、等等!乌小姐……” 将木盒用绳子绑好,拎在手上,乌襄:“还有问题吗?” 孟庭见她随时要撤的样子哭笑不得,无奈道:“乌小姐,你手上这东西……” 乌襄摇头拒绝:“这个不能给你们,也不是我不愿意,主要是怕你们还没带回去,半路就被它搞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随意,孟庭听在耳里却是背后一凛,他直觉乌襄说的是真的…… 第34章 周通 孟庭怀疑 孟庭无奈暂时放弃了脑中那一丝多余的想法, 拦下乌襄解释道:“盒子的事先不说,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和你了解一下昭华公寓的事……” 乌襄停下脚步,“昭华公寓啊, 那里的鬼已经被我收了,至于别的……起因也就是我手上这个东西, 它之前就在昭华公寓来着。” 孟庭小心地看着被她随意拎着的木盒,眉头皱紧:“他们这样做……是有什么目的吗?” 乌襄将手上的木盒转个圈提高了点, 眼皮一掀哂笑道:“刚不是说了吗?养它啊, 以凶煞之气来重聚鬼身, 想更强一层呢, 这老家伙野心挺还大。” 之所以说是重聚,因为这是一只被散了鬼身的老鬼,盒子里有它的鬼核。 乌襄这样说孟庭就理解了, 面色也不禁凝重起来。 那些人帮助一只鬼怪来重聚鬼身, 用的还是那种阴邪手段,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只会更加不堪。 “虽然获益的是这个老鬼,但从昭华公寓到五井园,那什么黄松集团在这里面扮演的可不是阿猫阿狗的角色,你们最好把他们盯紧点。”乌襄又说。 孟庭一脸严肃点头:“我会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跟上面报告。” 乌襄提醒他:“用人来炼煞,这栋楼里居民已经开始被影响了,你们最好有人来处理一下。” 由于那幕后人是临时选了这里作为昭华公寓的备选, 动作比较匆忙,较之以前的潜移默化, 这一次也激烈许多。 -- 第66页 即使东西已经被她拿走, 但受到蛊惑的人心不是那么容易解除影响。 想到进这个小区之后听到的一些消息,孟庭反应过来,点头:“我知道了, 我们马上就去处理。” 以往他们的任务里也会遇到被鬼怪影响的人,消除影响也是他们的任务之一。 而最终,孟庭还是没有直接和乌襄说出招揽的话,而是认真道:“乌小姐,这个木盒兹事体大,一旦失控,恐会造成混乱。我建议你能把它送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乌襄笑着打断了,半开玩笑的语气道:“停停停,孟先生,我叫你们过来可不是和我抢东西的。你说这个东西会失控的问题,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保准不让这老鬼有再活过来的机会…… 至于上交,不是我怀疑你们,我怕你们把它带回去,一个不好就把自己人全都污染了。” 后半段话说得就不太客气了。 虫哥往前一步,怒气冲冲:“你怎么说话……”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邓芙拉了回去。 孟庭面色未变,只是打量乌襄的目光增了几分锋利,从刚才短暂的一场战斗就可以看出,她的实力在自己三人之上。 可实力强,再加上她特立独行的个性,也意味着更高的危险性。 以他的性格其实并不喜欢这种不可控的强者…… 五井园的事乌襄能做的已经做完,不过和三人组分开之前还是与他们加了微信。 将埋在五井园的东西拿走,肯定会引起注意,不过因为有国安的人介入,这锅暂时也可以让他们先背一背。 在乌襄离开后,看着空荡的车库,三人对视一眼。 虫哥小声嘟囔:“这丫头好狂……” 邓芙瞥他一眼:“她很强。” 虫哥不服:“那也太不给咱面子了!” 邓芙不想跟他说话。 “这里剩下的事是叫人来处理,还是?”虫哥问。 孟庭想了想,“我们先上去一趟。” 既然乌襄特地提醒楼里的居民已经被影响,事情应该发展到比较严重的地步,他们最好还是先去看一下。 五井园六栋,粗暴的打骂声再次从窗口传出来。 附近的人们早已见怪不怪,除了嘀咕几句抱怨之外,再没有人靠近。 不过在六栋那户人家内部,今天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男主人喝醉了酒,比平常更凶狠易怒,反应却也更迟钝。 他随手抄起一根晾衣杆狠狠打在女主人背上,女主人抱着头,呜咽着蹲在沙发旁。 她害怕、恐惧,却也憎恨着这个男人,背上的疼痛不断地勾起她这些天来痛苦的经历。 她不是没想过逃,可逃过之后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她自己的家人却还劝说她忍让。 “你长得一般,又没学历,他愿意将你带到京都一起生活,你还不满足?” “打你几下怎么了?你不还好好的……” …… 那些说话的人影挤在她脑子里,不知怎的竟然和眼前这个恶魔男人重叠到了一起。 女人呆滞地盯着地面,空洞的眼神逐渐凝聚暗沉。 “臭/表子,老子打死你!”男人高大的身影,高高举着晾衣杆靠近。 女人瞪大双眼愣愣看着,仿佛已经忘记了反抗。 不过幸运的是,男人被茶几的一角绊倒,摔在沙发上,晾衣杆也脱手跌落到地上。 男人醉得太厉害,摔了一跤就动不了,趴在沙发上嘟嘟囔囔骂难听的话,眼睛迷迷糊糊就要闭上。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盯着如死猪一般瘫倒的男人,女人眼中的暗沉化开,显露出一直被她掩藏在心底深处的怨恨。 这个男人,只有在动不了的时候才不会打她,才会放过她…… 真不希望他再醒过来,想着,女人就“呵呵呵呵”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她摇摇晃晃站起,朝厨房走去,挑挑拣拣一番,最后拿起了她用得最顺手的那把刀。 刀面反射出她青紫的面容,她麻木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行尸走肉般朝沙发上的男人走去…… “啊!”一声惨叫冲破天际。 居民们被这惨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怎么打得这么激烈,很快又察觉不对! 这惨叫怎么像男人发出来的? 三人刚刚从地下车库出来,就听到这声惨叫,暗叫不好,连忙往上奔去…… 一刀下去,只砍在男人右边肩膀,鲜血迸溅。 刀刃撞在骨头上都卷了,女人脸上被鲜血溅到,又面无表情将刀提起。 被剧痛惊醒的男人恢复了一些意识,本能地想要挣扎,可他发现四肢已经被捆绑,他面朝下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背上坐着一个人。 他惊惶地“啊啊”叫着。 女人置若罔闻,第二次举起刀,有了第一次经验,她的手更稳了。这一次她瞄准的是男人的腿…… 嘭!门被从外向内撞开。 在来人“等等”这句话喊出口后,满身鲜血的女人抬头看向来人,冷静地落下最后一刀。 笑容残忍:“你们来了。” …… ——死者四肢都被砍断之后才被杀死,这是一起极为残忍的虐杀。 第二天傍晚,乌襄从孟庭发来的消息得知了六栋事件的后续。 -- 第67页 他们去晚了一步,人没有救到。 事情发生这么快确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说明对方被打乱节奏之后,行动已经开始急躁了。 孟庭与乌襄联系还有一个疑问:[我很奇怪,凶手所受的影响已经解除,为什么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悔意?是还有我们没注意到的东西吗?] 看到他的问题,乌襄很快给了回答: ——[那东西所起的也不过是一个诱导作用,女人遭受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她反抗杀人也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 而这才是那些人的用心险恶之处,人这一生有无数次在善与恶之间做选择,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尽管这一切都出自他们的本心,对事情的结果,木盒起到的却是推手作用。 悄无声息的,人心的恶被放大,行为少了顾忌,最终酿成惨案。 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即便“诱因”被解除,被影响的人也不会发现不对。 因为她只是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却又没敢做的事…… 将乌襄给自己的回复转述给九处的负责人听之后,本该离开的孟庭站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 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概是乌襄从他这里听到事件的后续后,表现得太平静了。 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女,为什么可以把人命看得这么淡? 而且想想她给的回复,那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得知命案发生后该有的状态吗? “怎么,还有事?”人一直在办公室门口不走,案桌后的负责人终于抬头问。 孟庭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向着顶头上司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果她知道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早点阻止呢?明明当时我们只要快一步,那个人就不会死……” 九处的负责人名叫周通,他是最早一批来到九处的成员之一,十三年前前任负责人出任务陨落,他接任成为一把手。 孟庭这人是他亲自招进来,周通了解他的性格,在部队呆了四年,又当过八年人民警察,在一些事情上坚持可以称得上固执。 像这次的命案发生后,他习惯性地就要去追究与案件有联系的每一个人的行为动机…… 国安九处这地方和普通公安岗位不一样,与鬼怪打交道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又哪里能事事都用人类的方法来解决呢? “孟庭呐,”周通语重心长地将他叫回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是不想错漏每一个疑点。可是那乌小姐也是人,她无法预知下一刻会发生的事……” “可是老大,她并不像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孟庭还是想不通。 周通压了压手,打断他的话,不赞同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以因为自己没能做到最好而反省,但绝不可以用我们的标准去要求无关的人,否则,那就是苛责。” 孟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知道自己抓着这个不可得证的点不放并不理智,或许是他的心态依然没有转变过来,不想放过每一个可能的、无论是道德上还是法律上犯罪…… 见他一脸沉思,一时半会儿也不像能想明白的样子,周通摇了摇头,“乌襄那边你不要去接触了,我会另外派人过去。” 得到这个命令,孟庭愣了一下,很快点头:“知道了,老大。” 他此时的心态确实不适合再与那位不一般的乌小姐沟通。 此刻的乌襄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过于“淡定”的态度让人起了怀疑,不过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就是。 她的经历比较复杂,不合常理之处太多,如果所有的不合理之处都要找个理由来解释的话,那未免太累。 倒不如就让人这样怀疑着,这样双方也能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长久合作下去…… 第35章 手臂 许宁静 回到公寓后乌襄发现马步汀、小白在内的好几只鬼都不在, 顿时感到有些奇怪。 马步汀闲不下来往外面跑不稀奇,小白却是个喜欢宅的,怎么连她都不在? 而且不见的几个鬼都是有点实力的, 很难不去想他们这是一次团体行动。 随口询问打扫卫生名叫桂花的阿姨鬼,阿姨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紧张的样子可见生前也是个胆小的,乌襄便没为难她。 马步汀很机灵, 想来不会闹出什么大麻烦, 乌襄也不急着见他们, 便决定先处理自己的事。 带回来的木盒被她放在身前的茶几上, 这东西有那么点邪气,打开之前她得做一些布置。 无疑在现在这个秩序的世界,水是她能利用的最方便的工具, 容易得到, 也容易处理。 让阿姨厕所的水龙头打开,水流哗啦啦,还没冲进水池,就被牵引至外面。 乌襄抬手点了点,如绳子一般细长的水流便自发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形成完整的回环之后,她五指张开—— 啪! 水流炸开, 瞬间结晶。 眨眼间,整个房间被一层冰膜笼罩。 留在屋内的鬼怪们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到了, 阿姨的孙子, 那个六岁的小鬼头跳了出来,哇哇叫个不停。 “是冰公主!她是冰公主!奶奶……”小鬼兴奋地抓着阿姨的手喊叫。 那咋呼劲儿可把阿姨吓得不轻,连忙捂住孙子的嘴, “小明,你快别喊了,别吵到大人,安静!” -- 第68页 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乌襄,生怕她生气。 乌襄笑了笑,手掌微动,一个冰晶奥特曼在手上成型。 奥特曼飞到小鬼面前,他被自己奶奶捂住嘴发不出惊呼,但那双葡萄似的圆眼睛里却已经溢满了惊喜。 双手不自觉地伸了出来,冰晶奥特曼飞到他的手上,入手是实在的冰凉。 阿姨不知所措地看着乌襄:“这,大人……” 乌襄挥挥手,“拿回去玩。” “谢……谢谢。”阿姨局促地道谢,她还是有些怕乌襄。 小鬼却没想这么多,他高兴说:“这是迪迦!谢谢你冰公主,我好久没有买过奥特曼了!” 阿姨带着自己兴奋的孙子回到玉里,其他出来看了下热闹的鬼也都回去后,乌襄才向木盒伸手。 指尖触碰到木盒的瞬间,金属制的锁扣给人的感觉却是灼烫的。 乌襄收回手,两指摩挲,指尖余热还在,都有点烫红了。 不高兴地耸了耸眉,“这么不识抬举?” 冷哼一声再次坚定地伸手。 指尖第二次触碰锁扣,灼烫的感觉还在,不过手指的主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感受到,两个手指捏着那个小巧的铜锁,使劲一捏。 轻巧地“咔”一声,锁被打开。 一鼓作气揭开盖子,一道黑影猛地冲她脸冲过来! 另一只手反应极快往上一抬,“啪”东西撞入手心。 “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乌襄嘴角下弯,她不太喜欢不识时务的……鬼。 手掌微紧,被攥在掌心的鬼核痛苦难耐,发出含糊不清的一声怒吼—— “你是谁?!” 乌襄对这愤怒充耳不闻,注意力被躺在木盒里的另一个东西吸引。 “啧……”她为所见发出轻叹。 那是一条男人的手臂,白皙如月、冰肌玉骨,线条完美得像是顶级匠人精心雕琢而成。 与还残存活力的鬼核不一样,这手臂安静躺在木盒里,没有呈现任何诡像。 但它又是真实的,一条真实的、取自人身上的手臂。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人封印在这个木盒里。 它的主人是谁? 乌襄思索间将手探过去,还没触碰到,就感受到了一道斥力。 与此同时,那手臂表面有黑色的纹路浮现,这黑纹给人的感觉与在五井园停车场传出到的不详的气息同源,比之掌心鬼核身上沾染的更是多百倍不止! 看来这才是“罪魁祸首”…… 指尖微收,乌襄握着鬼核的左手举到耳边,乌黑的发丝无风自动。 有意识一般,分出一缕钻到她左手掌心,将整个鬼核缠绕。 那恢复了意识的鬼核老鬼还在叫嚣:“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敢动我,就是找死……” 发丝一收一拽,老鬼最后的狠话便消失在浓密的黑发之中。 乌襄扭了扭脖子,发丝柔软地从肩膀滑落,丝毫看不出藏着什么的样子。 但凡有个鬼看到刚才那一幕,怕是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鬼吓人的事虽多了去,但它们哪里见过人的头发“吃”鬼这种恐怖场面? 腾出了手,乌襄目露兴味地盯着手臂瞧,那些黑纹被触发之后,便一直没有消退。在手臂上交错弯曲的痕迹,像寄生的藤蔓,看着有些碍眼。 “看上去是养煞中的重要一环……”乌襄低语,“这些东西——” 她双手同时朝手臂压去,斥力再现。 不过因为她一开始就多使了几分力气,所以直接抵到了手臂上方一指附近方才停下。 她的靠近像是激怒了那些黑纹,色彩骤然变深,甚至隐隐有涌动的趋势。 如墨的黑衬得那肌肤的颜色更是透白如雪。 掌心传递过来的感受是痒,甚至有些刺痛,手底下有东西在伤害她以阻止靠近。 不过这一次她没再退步,手指成勾,锋芒如刺! 指尖一寸寸陷入排斥的立场,然后以无可反抗的力道徒手抓住手臂两端。 她占上风,那黑纹气势大败,竟瞬间在手臂上隐没不见踪影。 看上去是不愿与她正面交锋,而选择蛰伏。 乌襄暂时也拿它没什么办法,便专注在手臂上。 入手冰凉刺骨,给她的感觉比起温润的玉髓,更像是一块寒冰。 是因为内里蕴含的阴气太过浓郁所致,如果握住它的是个普通人,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是哪具千年老尸的胳膊?乌襄心里琢磨着。 光是一部分躯体就能藏着这么多久聚不散的阴气,它的本体必然已经死了上千年。 而千年的时间过去,尸身又还能保持这般完好,这尸体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乌襄就着这已经突破它抵御的功夫,又不带任何猥/亵意味地将手臂每寸皮肤摸了个遍…… 终于确定,在别处能催化腐化的阴气,在这具尸体身上却成了天然的防腐剂,让一切保持着最完美的形态。 黄松集团用这东西只是为了给那老鬼重聚身体?那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在乌襄思索这背后的动机时,她布下的冰罩被人触动,是马步汀那几只鬼回来了。 动作利落地将手臂放回去,木盒重新合上扔进卧室床头。 随手解除封禁,冲门外道:“进来。” -- 第69页 …… 鬼怪们自带穿墙技能,他们出去回来也从来没走过门,这一次也是。 马步汀打头想一头钻进来,结果嘭一下就撞到了实处。 他反应也快,连忙拦住后面的鬼:“等等,大人应该有事,我们先等一下。” 身后众鬼都跟听他的话,乖乖没动。 等听到那一声“进来”,马步汀才嘿嘿一笑,冲身后一个忐忑的女鬼道:“别急,我先去和大人说一声。” 外出的鬼怪们回来,乌襄对是不是自家鬼的气息还是分得清,多了一个外来鬼,在她的感知里也是十分明显。 等马步汀进来,一脸谄媚地来到她跟前,不等他说话,乌襄问:“上哪里捡了只鬼回来?” 马步汀到嘴边的说辞被吞了回去,张着嘴一脸震惊,显然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乌襄已经知道他带了生鬼回来。 他倒是很快反应:“大人英明!是我之前认识的一只鬼,她遇到了点麻烦,想来我们这里避一下。” 在乌襄手底下这么久,他也知道她不是那种随便对鬼喊打喊杀的玄师。 乌襄没做表示,他继续道:“事情是这样的,许宁静是京华大学的鬼,最近那边来了个玄师想把她收了。她也没做过什么恶事,那玄师动手就要杀鬼,追了她一个月,把她逼得没办法,只能来外面避一下。” 听到“许宁静”这个名字,乌襄就抬了抬眼,宁静? 等他说完,意味不明地哼笑:“是么?” 见乌襄脸色不太对,马步汀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的自作主张,心里一个咯噔,正要找补一下。 却见乌襄下巴微抬:“你把她带过来。” 这就允了? 马步汀一边想着乌襄这是不计较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一边往外面走,将友鬼喊进来。 跟着马步汀进入这个屋子,许宁静才吃了玄师的教训,也不敢乱瞧,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 屋子的主人,唯一在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类少女第一时间就出现在视野。 看到对方的面容后,许宁静懵了一下,不久的记忆回笼,然后脸色猛地一变,转身就要往外跑! “哎?喂!许宁静你干嘛?”马步汀连声喊她,她头也不敢回。 埋头穿墙,嘭一下又反撞了回来,反应不及,跌坐在地。 “来都来了,跑什么?” 背后,人类漫不经心的声音令她抖了抖,忍不住侧头怨念地看了眼马步汀。 他这哪是帮她?明明是把她送入虎口! 马步汀莫名:咋,咋滴啦? 许宁静打从那次在育华楼想要驱使几个人类帮她做事,被一个隐藏在其中的玄师吓走之后,就开始了近一个月东躲西藏的生活。 虽然追杀她的和吓她的不是同一个人,但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一伙来着。 如今骤然见着这吓她的,自然第一反应是跑。 遗憾的是这一次她没能跑掉…… 想到这一个月被追杀的痛苦鬼生,自以为身处绝境的许宁静怒了,这些玄师肆意对他们鬼喊打喊杀,都不是好东西!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拼死一搏! 众鬼一脸懵逼地看着许宁静双目流血,獠牙毕露,不明白这话都没说呢,怎么就要拼命了? 小白绞着手不知所措,想要把她喊醒:“宁静,宁静……” 马步汀也是一脸愁:“这怎么回事?许宁静你清醒点……” 凶化的鬼理智会直线降低,根本听不到他们呼喊。 乌襄无声地叹了口气,这鬼也忒不经吓了。 不过也不打算让她继续恶化下去,招手之下,围绕屋子的冰块全部拢于女鬼周身,光芒一闪,那在怨念升腾时溢散的阴气瞬间被吸收。 而许宁静本想蓄积力量决一死战,突然没了力量,自己还被困在这奇怪的冰块之中。 蚍蜉之力,何以撼树? 她不禁悲从中来…… 第36章 悔恨 利用 看她脸上血泪哗啦啦地流, 乌襄看得眼睛都疼了,摆摆手:“行了,又不怎么样你, 这么害怕干什么?” 悲伤的情绪还在凝聚,猛地听到这话, 许宁静血泪猛地一停,不可置信:“你不杀我?” 女人是水做的, 女鬼是血做的。 乌襄无语:“你既然没害人, 我闲着没事杀你做甚?” 听她亲口说不杀自己, 许宁静的情绪紧绷到极致, 她本能地怀疑乌襄是在骗自己,可她又有什么值得被骗的呢? 还是在众鬼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下,许宁静确定乌襄不是那种随便杀鬼的人后, 才终于可以平静沟通。 “原来你和那个玄师不是一伙的……”误会解释清楚, 许宁静擦了擦脸上的血痕,不好意思道。 乌襄不在意这个小插曲,对她话中的玄师比较感兴趣。 只问:“你说的玄师,是在那一晚之后遇到的?” 许宁静这下很配合,点头说:“我知道玄师不好惹,碰到你之后我就决定先不去育华楼了。因为平日也能在别处活动,就另找了一处地方呆着。 谁想没几天那个玄师就找上门来, 见面就说我为鬼做恶,要化厉鬼什么的, 拿着一把剑就开始砍我……” 她说着也挺委屈, 追杀她那玄师跟认定她作恶多端似的,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 乌襄却想起那一晚和院长冯佑林见面后,他有说会请专业人士解决。 -- 第70页 难道这玄师就是所谓的“专业人士”? 可许宁静身上并无恶怨, 没杀人也没干罪大恶极的事,那人见面就要杀她,手段未免太粗暴。 莫非现世玄师对鬼的态度就是打杀了事? 不,应该不至于。 乌襄否定了这种猜测,联系许宁静话里说的,问她:“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恶事?” 问的是育华楼之前,不限于杀人那种大恶。 许宁静连忙摇头,“我刚恢复意识不久就去了育华楼,从来没伤过人,唯一一次……” 说着她羞愧低头:“……也被你阻止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乌襄便一直盯着她,一只弱鬼想要在她眼底演戏还是有些难度。 看出她不是说谎后,乌襄心知其中应该还有别的牵扯。 便道:“既然你没做错事便安心在这儿呆着,明天我会回学校打听一下情况。” 等到允诺,许宁静惊喜道谢:“谢谢你,麻烦了!” 虽然准许了她的留下,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 “你在育华楼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说起这个,许宁静又有些控制不住表情,她咬牙摇头:“没有,他从学校离开了,如今我也感应不到他在哪里。” 她会主动离开学校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只是离开之后不仅没找到人,反而更加迷失了方向。 有玄师追杀,她也不敢到处乱跑。好在她还记得有认识的鬼在学校附近,因此直接找过来投奔。 许宁静是一只刚刚有能力做怪的鬼,她的实力还很弱,所以有很多关于鬼本身的认知,她了解得还没乌襄多。 像她这种执怨不散,且有明确报复对象的鬼,在报仇之前活动范围会受限制。也就是说,她能够顺利离开学校,与她要找的人不在学校了有很大关系。 而出来后她没有失去理智在外界作乱来找人,还知道先投奔认识的鬼来保护自己,这说明了一件事—— 她要报复的人已经遭受某种报应,她的执怨也得到了部分消减。 在育华楼事件之初,乌襄想着这件事挺好解决,冯院长那边又能请到“专业人才”,把这女鬼的执怨消了便是。 可到现在一个月过去,女鬼许宁静却找到了她这边,看似好解决的事也出了问题。 “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乌襄直接问。 “……裴、致、远!”说起这个名字时,许宁静恨得咬牙切齿,也再次忍不住血泪直流。 许宁静和裴致远的故事有些狗血,听起来像是年轻有为的教授与有天赋的高材生学霸之间的锦瑟和弦。 只不过教授有家室,而学霸对此一无所知。 她为了教授付出一切,将自己全心的研究成果送给他,呕心沥血写的论文也署他的名,为他孕育生命……直到一切真相暴露。 她流产、承担骂名、等不到解释、崩溃自杀。 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扮演着幡然醒悟回归家庭的好男人角色,他依然是高等学府被追捧喜爱的风云教授,头衔名誉众多,照片高列名人堂。 以后还会有新的女学生慕名加入他的项目,继续被他剥削一切。 死前,许宁静一直期望能等到他来到面前解释,可直到死她都没能等到。 她从高楼跳下,重重地砸在地面,她的骨头裂开,血肉成泥。 死亡的瞬间,她后悔了,也清醒了,可什么都晚了,只能带着无穷的怨恨变成鬼。 她活着的时候什么也没做,现在死了,她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听完她的故事,乌襄内心唏嘘,神情却依然冷静:“所以你想要的公道是什么?杀了他?” 讲完自己的遭遇,许宁静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狰狞,她恨得声音发抖:“我不会让他这么简单死掉,他骗了我,害死我和我的……孩子。” 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一团黑气萦绕,是未散的婴灵,还没有成型。 “我要让他失去在意的一切,背负肮脏的骂名,体验我遭遇过的一切痛苦,然后粉身碎骨而死!” 愤怒与怨恨这样的极端情绪很容易让鬼怪失去理智,许宁静发出凄厉的嘶吼,她又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乌襄抿了抿唇,冰块再次爬上许宁静的身体。 能吸收阴怨之气的寒冰可以唤醒理智,她赤红的双目逐渐恢复黑白…… “呜……”她掩面痛哭起来,“我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真蠢,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去死……明明做错事的是他!” “我好后悔……呜……” 她一声声控诉与悔恨的话,在场没人能给她回答。 乌襄甚至不想去分析在这个故事里,那个叫裴致远的男人和许宁静各占几分错,想这些都毫无意义。 “报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她垂眼俯视,平静问她:“但是你又有几分决心呢?” 许宁静目含期盼抬头:“你可以帮我吗?” 她的声音急切:“如果你能帮我的话,我愿意付出一切!” 闻言,乌襄微微一笑:“但愿你真的有这么大的决心。” 她接下了许宁静的请求,就像在神的游戏里接受鬼怪的委托一样。 说起来,在副本里,鬼怪的执怨是十分容易触发的任务之一。 -- 第71页 而眼前的鬼,是她回到现实之后的第一单“任务”,希望能给予她好的回馈。 …… 要想获知学校的消息,室友萧楠显然是个很好的打听对象。 乌襄刚刚把裴致远这个名字说出来,萧楠先是想了会儿,然后突然在电脑上一通搜索—— 惊呼:“艾玛!这不就是那个裴教授嘛!” 乌襄:“嗯?” 萧楠:“哎呀,上次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吗?就化院那个很年轻的裴教授被带走调查的事。咦?昨天官网上还出了通知,看来是有了结果。我看看怎么说来着——” “论文作假、作风不正,被革除在校职位,永不录用……我去!这裴教授怎么除了学术造假外还乱搞男女关系啊?” 看着看着萧楠自己倒先激动起来了,甚至忍不住拍桌子骂道:“这裴人渣,都有老婆孩子了,还在学校勾搭小女生,真不要脸!” 乌襄走过去,让她让一下,点开这则通报详细看了下。 是有人举报,而且举报时间很巧妙,就在育华楼出事后的第三天。 结果出来是在昨天中午,裴致远正式从京华大学除名。 因为官网上大部分是教务通知,还有学校的宣传,所以短时间竟也没人注意到这则通报。 “也就是说这裴致远除了被开除外,也没有更多的实质性处罚。”乌襄说。 萧楠叹口气:“我们国家这块没有相关法律限制,除非有论文原作者去告他。而且生活作风这种事又没有证据,学校的措辞都这么保守了……我们这些吃瓜群众也只能从道德上谴责这种人。” 乌襄摇摇头:“那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萧楠不明所以:“什么不够?” 乌襄笑笑:“没什么,上次冯院长给你打电话你有存吗?有的话给我一下,我有点事想找他。” 萧楠点头:“有的,我发给你。” 拿到手机号,乌襄就拨了个电话过去,得知冯院长在办公室。 她说:“我这里有关许宁静的事想跟您聊一下,您有空吗?” “……”那头沉默了一下,大概是被惊到了。过了一会儿还是道:“你来我办公室。” 乌襄欣然应道:“好的。” * 第二次来到这里,乌襄依然闲适。 而对于上次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乌襄,冯佑林这一次见到,更是有一种她和普通的学生很不一样的感觉。 再加上之前那通电话提到了许宁静,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乌同学,请坐。”招呼人坐下,冯佑林也不卖关子,很快进入正题:“你认识许宁静?” 乌襄的回答同样直接:“昨天之前还不太认识,但今天算是认识了。” 冯佑林目光一震,艰难地思考她这话的意思。 “你……又见到她了?”这个又字用得很精髓,显然他完全理解了乌襄所说的话。 “嗯。”乌襄简单回应,不过看这位老院长担心的神情,她还是补了句:“并没有出什么事,那位……学姐找我,也只是因为她自身遇到了一些困难,想寻求帮助。” 冯佑林眉峰微皱,“她向你寻求帮助?她的事学校已经给了处理,还不满意吗?……她在哪里?还在育华楼?” 对这一连串的疑问,乌襄摇头:“是在学校外遇到的,不过现在不是她满不满意的问题……” 年轻的学生跟他讲起鬼怪的事情一脸淡定,冯佑林认真问:“那是什么问题?” 乌襄:“不知道是不是您找来的那位玄师,他一直在追杀许宁静。她并没有害过人,感觉自己很无辜,所以托我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闻言,冯佑林目露讶异:“有人在追杀她?是不是误会了,那位玄师确实还在找她,但没有想杀她的意思。因为……” 他犹豫了一下,见乌襄面色如常,一副对鬼见怪不怪的样子,那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着了。 “你那位叫杨小柔的室友,她现在出了问题,随时有生命危险,那位玄师是想找许宁静出来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听到杨小柔的名字,乌襄恍然记起了一些被她扔在脑后的事。 许宁静如果是因为这事被惦记,那她真是背大锅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冯佑林说那位玄师没有想杀许宁静,而许宁静言之凿凿就是遭到了追杀。 如果两边都没说谎的话,那这中间或许还掺杂了一些东西。 乌襄替许宁静解释了一句:“杨小柔的情况跟她没关系,你们找错鬼了。” 她一脸笃定的样子,冯佑林正要问她怎么知道。 乌襄紧接着又问:“您找的那位玄师还在学校吗?” 冯佑林:“他就住在学校门口的酒店。” 乌襄:“还得麻烦您替我约他晚上见一下,我们可能需要当面解除一些误会。” 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冯佑林也想看看这位学生想干什么,干脆地点头同意。 第37章 玄师 秦至典 夜晚八点后, 乌襄用一枚玉耳坠装着许宁静来到园林学院教务处。 教务处老师们都已经下班,只有院长办公室还亮着灯。 径直上楼,敲门进入。 办公桌前, 院长冯佑林和一个年轻男人正在交谈。 见她来了,两人同时看过来。 -- 第72页 “乌同学你来了。”冯佑林起身为两边介绍。 “这是来解决我们育华楼事件的秦至典, 秦玄师。” “这就是托我约你来一趟的同学,乌襄。” 这位秦玄师的打扮倒是不像宁家找的那位大师, 还在正常人的范畴。 乌襄点头致意:“你好。” 秦至典也在打量乌襄, 从冯院长那里得知京华大学有个遇鬼的学生想见他一面, 他是惊讶的。 而听说了详细经过后, 他第一感觉就是,这位同学一定不是普通人! 他有怀疑是不是同行,可想了想和门各派有能力考进华国首府的弟子, 又确实没有个叫乌襄的。 因此未见面之前, 他便充满了好奇。 秦至典来自玄门三大门派之一的玄清门,他的师父是门派长老方和清。冯佑林这次邀请的是他师父,不过因为在外国的事出了意外,没能及时赶回来,所以他这个还留在国内的弟子就顶了上来。 来之前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个简单的女鬼复仇事件,要解决也很简单。 可是来了之后事情却又变得麻烦起来。 首先就是要找的那女鬼,他在育华楼发现了浓厚的阴气, 蹲了足足一个星期,都没等到她出现。 意识到守株待兔行不通后, 便开始主动在育华楼找。又找了足足一个星期, 育华楼被翻了个底朝天,却都没有女鬼的踪迹。 他再次意识到一件事,那女鬼或许已经不在育华楼。 他开始在学校各处寻找, 可每每找到一个地方,他最后都只是白忙活一场,连鬼的影子都没看到。 在昨日,将所有可能存在鬼的地方一一排查,一无所获。 秦至典得出一个令他这样有耐心的人都不禁心浮气躁的结论:那鬼已经离开了学校。 所以他这一个月来干的都是什么事啊?遭遇职业生涯滑铁卢的秦至典不禁抬头问苍天。 也因此除了对乌襄这个人好奇之外,对她能带来让他苦寻一个月的对象这件事,他是无比激动的。 “那个……许宁静也来了吗?”他期待问。 见他这副模样,乌襄心中差不多排除了是他追杀许宁静的可能。 将许宁静放出来,果不其然,看到秦至典时她眼神陌生,并不认识他的样子,显然之前也没遇到过。 而秦至典看到乌襄这一手用玉饰纳鬼,眼睛亮了一下,一脸艳羡。 不是所有的玉都可以收鬼,能容纳鬼的玉又叫养魂玉,品质有比较高的要求,还需要镌刻上专门的符文,加以蕴养。 这比一般的法器还难得,他也只在他师父和几位长老手里见过。 心中对乌襄的身份又有了一些新的评估,她应该有些背景,不然也不会这么随意拿出这种好东西。 乌襄这时也指着秦至典问许宁静:“追杀你的玄师是他?” 许宁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隐隐有些退缩,但还是肯定地摇头:“不是他,追杀我的人还要矮一点,也没他这么年轻。” 秦至典:??? “什么追杀?”他懵逼。 乌襄点头:“不是就好。” 见她没理自己,秦至典再次开口追问:“你们在说什么?是有谁在被追杀……”他的目光移向许宁静:“你吗?” 玄师修天罡正气,身上自带令鬼怪不适的气息,他给许宁静的感觉与追杀她的人是有相似之处的。 许宁静沉默地躲在乌襄身后,不愿靠近秦至典。之前她把乌襄也认作玄师,可这时她却发现乌襄是不一样的,起码她身上没有让自己抗拒的气息。 乌襄替她回答:“大概二十天前,有一个你的同行一直对她紧追不舍,不杀她不罢休。” 秦至典也看得出来许宁静并不是那种犯过杀人禁忌的鬼,碰到这种他们玄门的人第一反应应该是超度,而不是直接打杀。 “是什么人?”手段竟然会如此粗暴。 乌襄轻笑:“她不知道那人什么来路。不过既然那人跟你没关系,那这事就有点意思了。” 秦至典不解看她。 乌襄暂不解释,问他:“听冯院长说,你以为杨小柔身上的死气跟许宁静有关?” 秦至典点头承认:“我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 他苦笑:“显然不是。” 在见到许宁静之前,被“耍”了一个月,他猜测许宁静可能实力比较强,才能屡屡避开他的搜索。 杨小柔身上有死气索命,她又在育华楼遇了鬼,所以他第一反应肯定是往许宁静身上联想。 可在见到许宁静之后,这种猜想瞬间就被推翻了。许宁静的鬼力不强,必然做不到上述事情。 把许宁静这个对象排除后,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京华大学里还有另一只鬼,对吗?”他望着乌襄道。 乌襄“嗯”了一声,“之前是有,不过那只鬼已经死了,杨小柔身上的死气大概跟那只鬼有关。” 听到她说那只鬼已经死了,秦至典惊讶,“死了?” 乌襄看向冯佑林:“院长您或许有印象,在那个星期天,绵阳山出了一起事故,我们学校有个学生坠崖而死。” 冯佑林微惊:“那件事竟然也与鬼怪有关?” 他印象深刻,当时在学校闹了一阵风言风语,还是学校大力压下来的。 -- 第73页 乌襄没说宁青阳的事,只道:“那只鬼在佟欣雅身边有一段时间了,正好杨小柔和她走得比较近,那死气因她而起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没有说得绝对,但这个可能的提出也让冯佑林与秦至典有了新的视角。 大概是想起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件事,冯佑林唏嘘感慨:“如果是这样,那经济学院那位同学还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乌襄不置可否,严格来说宁青阳受的其实也不算无妄之灾。 秦至典突然拧紧了眉:“要是给杨同学下咒的鬼已经死了,那她的血光之灾可不好解决。” 说着,他朝乌襄看了两眼,心里感觉哪里有些违和。 察觉到他的谨慎的目光,乌襄冲他露了个无声的笑容。 明明是很普通的笑容,如果他心里没别的想法,可能也不会想多。可正是心里有一些未解的线团,看到那笑容的瞬间,他第一反应是她有问题。 她像是在故意朝他卖出破绽,想看他能不能抓住。 这让人感觉很危险…… 秦至典定了定神,把来这里一个月和今晚从乌襄这里得到的信息从脑子里一一梳理一遍。 猛然,他察觉了一个矛盾点—— 突然出现的第二只鬼怪,从她嘴里凭空出现,让他这一个月的“忙活”有了没有进展的理由,因为他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可这第二只鬼,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秦至典看乌襄的目光逐渐从不解变为警惕:“难道你早就知道……?” 他怀疑她早就知道杨小柔身上发生的事。 乌襄被他陡然犀利的小眼神逗乐了,唇角上咧,饶有兴味反问:“知道什么?” 她不严肃的表情让秦至典更加确信自己猜测的是真的。 但他不理解:“杨小柔不是你室友吗?你知道她那样了为什么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乌襄没有反驳他话里对她行为的指认,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这位玄师,虽然是室友,但我和她的关系没你想象得那么好。” 一旁的冯佑林从他们俩的对话里听出了什么,这位老院长比秦至典冷静多了,拍了拍他的胳膊,“小秦,你不要激动,事情可能有些误会,我们慢慢说。” 又对乌襄道:“乌同学,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小秦也是太着急了。” 乌襄没说什么,有些时候她确实是见死不救的人呢。 在冯佑林的圆场下,两人之间的气氛没有继续变得尖锐,而是平和地坐了下来。 冯佑林也没有去问乌襄为什么要对杨小柔的事置之不理,只是客气地问乌襄:“你觉得杨同学的事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道德上他也觉得杨小柔抛弃同学独自逃命的行为需要受到谴责,但毕竟是条人命,他不可能在知道有挽救可能的时候什么也不做。 乌襄算算时间,杨小柔体内的死气也到了起作用的时候。 而这就是的根结本就不是她非要杨小柔死,置之不理也只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罢了。 不过既然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院长亲自说了,她也愿意给个面子。 “具体怎么样还得看看再说。” 转头问秦至典:“杨小柔现在有什么反应?” 秦至典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霉运不断,不出五日便会出现血光之灾。” 竟然还有五天,乌襄略感意外,她以为就是这两天了。 那应该是这人做了什么…… “既然不急,那就明天去看看吧。”乌襄不紧不慢道。 冯佑林点头同意,秦至典虽然想早点解决这个事情,但意识到乌襄并不是那种会被道德绑架的人后,他便也没多说什么。 说完杨小柔,乌襄来到这里还有另一件事。 “院长,化院的那位裴教授被学校开除后去了哪里您知道吗?” 她这么一问,冯佑林瞬间领会她这是为许宁静问的,一只鬼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许宁静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迟疑了一下,面色有些为难。 乌襄笑着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院长,您告诉我们与否与之后的结果并没有必然联系。当然,我可以向您保证的是,我们要他付出的代价,并不会超过他所作所为造成的后果。” 她这话也是在告诉冯佑林不会直接要裴致远命的意思。 看着自始至终都从容淡定的年轻人,冯佑林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道:“这件事我知道得不详细,裴致远被京华开除,国内的大学也不会聘请他,他在国内的事业基本已经毁了。他人目前应该还在京都,我有听人说他最近打算出国,可能是想去国外定居……” 说起来比较惭愧,学校能查到也只有裴致远论文造假的事,这还是有往届的学生主动站出来指认的结果,旁的事情却没有证据。 因此裴致远受到的最重惩罚也就是被京华大学除名、并向学术界揭露了他不端的行为。 而听到裴致远打算逃出国,许宁静顿时急了,魂体都有些不稳,她可不确定自己当鬼之后有没有能力漂洋过海跟过去! 乌襄睨了她一眼,按了下她的肩膀,手动将魂体稳定下来。 “急什么,这不是还没走嘛。” 她对乌襄还是保持着敬畏心,闻言也不敢表现得多躁动。 -- 第74页 这边的事讲完,秦至典便问:“杨小柔还在医院,你什么时候过去?” 乌襄:“明天我有课,下午五点半之后吧。” …… 第38章 病房 小人之心 杨小柔一度以为自己要疯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遇到了这些…… 一开始,她以为撞鬼会是她人生最可怕的经历,可这两天的遭遇才让她知道什么叫绝望! 喝水被呛、吃饭被噎, 出门坐电梯遇故障,走楼梯崴脚, 连在病房门口路过都能被掉下来的灯泡砸到头。 这样极不寻常的倒霉程度让她无可避免地联想到育华楼那只鬼,杨小柔满心恐慌地觉得一定是她诅咒了自己! 她那一次本就被女鬼吓破了胆, 又遇到这种诡异的事件, 心理防线几乎崩溃。 她想起自己之前那个医院的时候, 冯院长曾带了个奇怪的男人来看她, 他看她的目光复杂,隐隐有些同情。 之后即使她状态好了些冯院长也不说让她返校,反而安排她进了这所私立医院。 他当时的说辞是让她好好养病。 杨小柔那时也没多想, 她自己确实还有些抗拒学校, 便默认了这种安排。 可这两天的倒霉遭遇过后,那天那个男人的神情竟然清晰浮现在她脑海。 他一定知道什么! 杨小柔忍不住给冯院长打电话,她害怕地将自己这几天遇到的事说给他听,并期望得到一个安心的回答。 那天她再次见到了冯院长和那个男人,他一脸不忍,那个男人看着她表情凝重。 两人虽然为了不让她心慌,没有告诉直接告诉真相。 但在二人离开之后, 杨小柔光是通过他们的神情脑补,就足够令自己惶惶不可终日。 这样紧张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那天晚上, 杨小柔见到了一个人, 是那个人主动找上她的。 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想活下去吗?” 当时的杨小柔已经吓破胆,脑子里空白一片,惨白着脸回答:“想、想……” 男人告诉杨小柔, 不想死的话,就要按他的话去做。 心神不定之下,杨小柔很快就被男人的三言两语蛊惑,将他看作救命稻草。 “好,我一定会按照您说的去做!您一定要救救我!” …… 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杨小柔,乌襄都有些被她的状态惊到了。 她长相不差,平日化个妆也是能被人叫女神的程度。 可乌襄此时眼前看到的却是一个形容苍白、骨瘦如柴的女人,头上缠着纱布,脸颊凹陷,已经瘦脱了相。 按理说那死气并不会直接作用在她的身体上,所以她这个样子应该是受心理影响比较大。 而比起乌襄见她时候内心的冷静,杨小柔显然更难以接受她的到来。 她不可置信问:“院长,她就是你说的会来帮我的同学?!” 她的态度激动得有些奇怪,冯佑林说:“乌同学是你的室友,你身上的状况她已经知道了,或许可以帮到你。” 听到这番说辞,杨小柔艰难地对上乌襄那双平静的眼眸,内心五味杂陈,质疑的话脱口而出:“她怎么可能会帮我?” 这话的针对性太强,一旁的秦至典突然就理解了昨天乌襄所说“我和室友的关系没你所想的那么好”是什么含义。 他微微皱眉,不悦地看向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的杨小柔,她都是个将死之人,有什么矛盾会比命还重要? 冯佑林心底也是不断摇头,这个女同学的性格太过极端。 拿出一院之长的气势,盯着杨小柔道:“乌同学是我特地请过来的,你配合一下。” 杨小柔还没蠢笨道想与全世界为敌,冯佑林都发了话,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是那望着乌襄的眼神,依然带着极大的不善。 乌襄连场面话都懒得跟她说,见她不再说废话了,便凝目扫过去。 那张脱相的脸竟已经被死气没到了下唇两指,与笼罩整脸只差一线距离。 这简直是离死就差临门一脚,就是下一秒来个天降横祸也不稀奇。 这其实是有些不寻常的,如果给杨小柔下死气的是那只痴女怨鬼,她已经死了,这些死气应该也会被削弱才是。 而显然,杨小柔身上的死气并无半点变弱的趋势,难道下死气的不是那痴女怨鬼? 乌襄心下奇怪,侧头问秦至典:“你有采取什么措施没?” 应该是采取了的,不然这杨小柔不可能还安然坐在病床上。 秦至典果然点头:“房间里布了个正义阵,对她身上的霉气有冲减作用,但十分有限,治标不治本……” 顾及当事人也在面前,他没有说完的话是:如果还找不到解决方法,至多再过两天,杨小柔必死于非命。 乌襄领会到他的未竟之语,不再多问,往前一步靠近病床。 杨小柔瞪着她一脸抗拒:“你想做什么?” 乌襄面无表情,伸手快速地在她耳后点了一下。 杨小柔吓一跳,惊叫:“啊!你要干嘛!” 身体猛地往后一弹,因为太虚,一个动作就让她剧烈喘气。 乌襄已经收回了手,想做的事已经做到,自然不会在意她的行为。 看着指腹上粘过来的那一丝死气,在场的人除了秦至典看到她的动作好像有察觉什么,在另外两人看来,就是乌襄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在琢磨什么。 -- 第75页 杨小柔在育华楼那天早早晕了,也没看到乌襄的表现,此时她根本不相信对方是来帮助自己的。见她这故弄玄虚的动作,心里更是厌恶得不行! 想到那个人说的话,杨小柔心中更加有了底气,不高兴道:“院长,乌襄与我一直有些矛盾,您确定她过来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在学校里面遇到鬼,命都差点没了,您不想办法去把那鬼消灭,却陪这个……千金小姐胡闹,难道有钱真可以为所欲为?” 她义正辞严的一番话说完,把一心为她着想的冯佑林都搞无语了,他实在没跟上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 倒是乌襄轻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特地跑来医院一趟,就是为了嘲笑你?” 杨小柔昂着头看她,冷笑:“难道不是?” “很有想象力。”乌襄挑眉一笑,“不过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我没那么多闲心。” 又是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好像她是只卑微的蝼蚁。杨小柔就是厌恶极了她这一点,如果不是投胎投得好,她凭什么这么傲气? “我一直知道你看不惯我,因为宁学长对吗?”杨小柔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虚伪地笑道。 听到她提起宁青阳,乌襄反应过来:“所以你一直看不惯我是因为宁青阳。” 自己用来刺激对方的话,又被反过来还给自己,杨小柔愣了一下,然后恼羞成怒大喊:“你在胡说什么?!” 乌襄依然一脸淡定:“不知道佟欣雅死前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佟欣雅的名字一出来,霎时像一盆冷水把杨小柔的怒火浇熄,她有一瞬间慌张,可对上乌襄看透一切的目光,她梗着脖子喊:“我有什么心思?佟学姐和宁学长本就般配,我为她们高兴还来不及!” 声音越到后面越大,像是在证明什么,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乌襄摊手:“哦,是吗?那你们的友情还真是让人感动呢~” 杨小柔:“……” 这阴阳怪气的话让她一时语塞,都忘记自己开始的目的是什么了。 旁观的冯佑林和秦至典已经被当代女学生之间的言语交锋震惊,不明觉厉。 还是身为一个教师的职业素养占了上风,冯佑林关心问:“怎么样,有办法吗?” 乌襄回答:“有。” 简短的一个字给了冯佑林信心,他微微松气:“那就好,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乌襄:“单独准备个空房间给我就好,里面除了床别的都不要放。” 冯佑林连声道:“好好好,我马上准备,什么时间要?” “房间准备好了我就可以开始。” 竟然这么快速,冯佑林有点不适应这效率,还是连忙道:“行,那我这久去让人准备。” 说着就拿出电话快步往外走。 人都走到了门口,杨小柔才反应过来:“什、什么?院长,你难道真信了她的鬼话吗?” 冯佑林听到了这话,但走出去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便坚定地踏出了房门,甚至加快脚步头也不回。 “???”杨小柔懵了,然后便是抓狂。 她不相信也不想乌襄能帮自己,她已经有了救自己的方法,难道到时候她自己好了还要感谢乌襄不成? 她无法接受那样的事发生,当即激烈反对:“乌襄你到底想干什么?谁要你救了!别给我猫哭耗子假慈悲,赶紧给我滚!” 要乌襄是个医生,碰上这种患者,早就转身走人了。 但她来这里不是发善心的,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前,就让杨小柔叫嚷两声,她反正无关痛痒。 而她能无视,病房里的另一个人却听不下去了。 杨小柔的行为真是打破了他对正常人的认知,忍不住呵斥道:“够了,她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求你!你要是能耐现在就给我出去,看能不能活过三分钟!” 男人的吼声更具威慑力,杨小柔继续抗议的话到了嘴边都被吓了回去。 反应过来还想说点什么,又记起这人刚说让她自己出去,想到这几天出了病房之后的遭遇,不禁抖了抖。 虽然有了那人给的东西已经好许多,但她已经有了阴影,顿时什么话也不敢说。 冯佑林安排的动作也很快,半个小时后就过来通知:“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层尽头。” “那行,我们这就过去。”乌襄说。 秦至典起身,杨小柔却还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乌襄笑:“这是无声的抗议?” 杨小柔扭头,眼神恨毒:“这时候还让我去外面,你想害死我吗?” 对她的“负隅顽抗”,乌襄觉得有点意思,轻声道:“宁愿在屋里等死也不愿尝试一下,是觉得自己一定死不了吗?” 好似随口一问,听在杨小柔耳朵里却别有意味,嘴唇抖了一下,又很快抿紧。 她转过头不去看乌襄,冷哼:“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可能把命交到你手里。” 这是打算“誓死不从”了。 乌襄笑意渐深,看向眉头锁成死结的秦至典,“秦玄师,你觉得怎么样?” 见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秦至典便知道她是不可能主动再劝了。 他能觉得怎么样?来都来了,自然不可能任这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做决定。 -- 第76页 冷着脸上前。 杨小柔以为他也是来劝自己,背过身打定主意不听。 结果脚步一直来到了床边,她感觉到不对,刚要开口:“你……” 话刚开了个头,脖子后面一疼,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秦至典的动作干脆利落,乌襄鼓掌:“真爽快啊。” “……”秦至典木着脸,拿床被子将杨小柔裹着扛在肩上,表情十分嫌弃,“走吧。” 将人打晕是个很省事的方法,秦至典只恨自己出手晚了,听这人说了这么多废话。 第39章 逼问 心理破防 来到安排的空房间, 里面除了一张病床外就是四面白墙,应该是临时腾出来的,白墙上还残留摆放过东西的印子。 将人放床上, 秦至典问:“接下来还要我做什么?” 乌襄:“在门外守着就好,别让人进来打扰。” 闻言, 秦至典没多说什么,听话退出房间, 靠着门口的墙站立, 一脸沉思。 门咔嚓合上, 里面没什么动静。同样站在门外的冯佑林背着手在门口走了几个来回, 实在无法探知屋内的情况。 忍不住问低头想着什么的秦至典:“小秦啊,你觉得乌同学能把杨小柔治好吗?” 秦至典抬头,往旁边看了眼紧闭的门, 摇头:“我不知道。” 他的内心也充斥着很大的不确定性。 这种不确定有小部分是对乌襄能力的怀疑, 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的特质。 从昨天见面的第一印象看,她依自己的喜恶行事,并不是那种常规的具有信念感的玄师,也不会将救人视为自己的责任。 就杨小柔对她的态度看,他也很难相信乌襄是真心想救人,只是因为别无他法,只能让她来试试。 “唉……”冯佑林叹口气, “京华最近也是多事之秋。” 又问他:“你师父那边怎么样了?有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吗?” 秦至典心里也想叹气,垂头道:“还没, 那边出了点麻烦, 师父一时半会儿还脱不开身。” 要不然也不会派他这个还没出师的徒弟单独过来解决京华的事,可惜他辜负了师父的期望,连这点事都没做好。 在这边两人交谈间, 屋内的乌襄却没急着拔出死气,这事对她来说很容易,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她之所以搞得这么神秘,一是得为自己做点掩饰,掩人耳目;二是还有些事要问一下杨小柔。 杨小柔意识回归的时候只感觉后脖子一阵酸痛,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一片白。判断出这是天花板后,眼珠子转了一下,就看到背对着她站立的一个长发身影。 因为天色已经昏暗,房间里又没开灯,那人无声无息站着,让精神衰弱的杨小柔吓了个激灵,喉咙里冲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啊!” 身影闻声转了过来,齐腰的长发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 杨小柔恐惧地瞪大双眼,直到看到那张背光朦胧的面孔。 分辨出面孔的身份是乌襄之后,恐惧瞬间转化成汹涌的恶意,用最激烈的语言喷薄而出:“你疯了吗?这是什么地方?你这是绑架!我要报警!” 乌襄注视她,无视她义愤填膺,面无表情的脸上,双眼像一汪死水。 杨小柔被盯得久了,激动的心情犹如被下了一场雪,声音都不自觉停了下来。 意识到这样的乌襄与她平日的样子完全不同时,杨小柔背后出了一层汗,等她察觉到,汗都凉了,背后又湿又冷。 她再次紧张起来,喉咙发干:“你,你想干什么…” 乌襄垂眼,语气轻飘飘道:“说说你和佟欣雅的事。” 如果在平时,杨小柔肯定要恶言相向。 可此时这个环境下,她即使心里带着恶意猜测乌襄问这话的用意,面上却不敢直接表达出来。 她支支吾吾:“不就是一个社团认识的朋友,关系又比较好吗?这有什么好问的……” 在渐黑的天色晕染下,乌襄背光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冰冷,她勾了勾唇角,似带讥讽:“朋友?你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品质值得她另眼相待?那个社团一年招新至少二十个人,除了你,佟欣可再没有和谁走这么近过。” “你!”听到乌襄话语中对自己的轻视,杨小柔愤怒望她。 乌襄不给她狡辩的机会,继续道:“你并不是一个会真心喜爱同性的人,却一次次在我面前夸赞佟欣雅,是希望我嫉妒她?或者……” 在杨小柔逐渐僵硬的目光下,乌襄毫不留情地揭露她的内心:“你觉得我应该自惭形秽?” 她哂然一笑,令人无可逃避的目光投射在杨小柔脸上:“我们曾经见过对吗?在上大学之前。” 在她问出这句话后,杨小柔的表情瞬间崩了,她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其实不难,杨小柔对她的敌意从第一天就存在,而她又对宁青阳有意思,还知道乌襄和宁青阳在恋爱,这一点也就不难推出。 不过乌襄不会好心给她解释这些关节,只淡定地说出自己的结论:“所以你这是用我的存在当了接近她的敲门砖,然后用她来打击我?那可真够聪明的。” 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最后一句话绝不是夸奖。 自己刻意算计的一切从被算计者嘴里吐露,用的还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口吻,杨小柔只觉得分外难堪。 -- 第77页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把我抓来这里?我可以向你道歉……” 这个时候倒是能屈能伸了。 乌襄无声地笑了笑:“说你聪明怎么又犯蠢了呢,你觉得我废这么大力气把你你过来只是为了听一句没价值的道歉?” “……”杨小柔愣了愣神,她有些怀疑面前这个气质危险的人是不是乌襄。 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发生在学校的社会新闻,如果乌襄是那种隐藏的反社会人格的话,那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无异于在挑衅。 杨小柔心底一慌,小心开口:“那你想要怎么样?” 见她已经被吓老实了,乌襄“唔”一声道:“那就从最开始讲起吧,你是什么时候见过我,然后生出这么丑陋的嫉妒心思。” “……”杨小柔抖着嘴唇,却不敢对她的人身攻击说出反驳的话。 天色太暗,房间太安静,空荡的四周将她的负面情绪放大,恐惧反反复复,终究还是在她的大脑盘踞。 她老实说起了实话:“是在暑假……” 据杨小柔所说,她是在一户人家里做家教时,见到了一起来找户主大儿子的乌襄和宁青阳。 她一说那户人的身份,乌襄也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户主姓黄,大儿子黄兴昊也是宁青阳、周灏然一起玩的一波人。当时她已经和宁青阳确定恋爱关系,被带着去找黄兴昊玩,当时黄家是有一个给初中小儿子补课的年轻家教来着。 不过只打了个照面,连介绍都没有,乌襄也不记得人。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只是这次简短的碰面,让杨小柔这个从偏远地区过来,寄人篱下又自尊心受挫的姑娘内心起了多大的波澜。 在杨小柔讲述这次简单的碰面时,她的表情隐隐含着不忿,显然那让她记忆犹新。 她忍不住感慨:“你运气真好,能被青阳学长那样的人看上……” 而她,明明已经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却还要自己赚取学费。所谓的亲戚把她当上门打秋风的,连给打工的人家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一个初中生动不动就威胁要赶她走。 只有宁青阳对她抱有善意…… 所以她嫉妒能够站在宁青阳身边的乌襄,她以为对方是那种靠外貌吸引男人的莬丝花,直到在开学宿舍里遇到她。 乌襄不是想象中的花瓶,和她一样考上了高等学府。 认知与现实的偏差不仅没让杨小柔产生愧疚,反而更加深了她对乌襄的厌恶,一直针对她。 乌襄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历程,但大概也猜的到导致她对自己态度的缘由。 不过即使知道,乌襄也不会对她的所作所为表示谅解,受害者本就没有为加害者换位思考的义务。 乌襄冷淡道:“说说佟欣雅这个人。” 有了前面这些铺垫,杨小柔也不那么激动,说实话冷静下来后,对现在的乌襄她还是怕的。 现在要说的又是已经死了的佟欣雅的事,光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都让她不寒而栗。 “佟欣雅学姐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对我们这些刚进学校的新生都很耐心,她家世好、长得又漂亮,大家都喜欢她。” “都喜欢她……那你呢?”乌襄的话里带着洞察人心的锋利。 杨小柔颤了颤,内心更怕,“我……我偶然在她手机里看到了青阳学长的照片。” 她心虚地撇开头,没有直接回答。 “哦……” “从青阳学长高中到大学的照片都有!”她大概是以为乌襄还在意宁青阳,生怕她不信,“真的,我还看到了你和青阳学长的合照,你们当时在游乐园,不过那应该是偷拍的。” 乌襄确实和宁青阳去过游乐园,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我看到之后和学姐说了你和我是室友的事,然后她就和我关系近了起来,偶尔也会和我打听一下你的事情。” 说着又怕乌襄误解,保证道:“我也没说什么……你除了上课就是在教室,周六也不在学校,所以我对你的了解也不多。” “后来……”她说话的声音有些虚,“佟学姐突然就和青阳学长认识了。” 具体怎么样都被她心虚略过,基本上也就是她对乌襄被撬墙角幸灾乐祸的那些事。 她还找补似地说了句:“佟学姐对青阳学长的喜爱有些可怕,我有一次发现她连青阳学长用过的杯子都收了起来,不给别人再用。我有提醒过青阳学长,可惜他没听进去。” 她期望用这句话来得到乌襄的认同,放过她。 可乌襄只是笑了一下,“你是怎么提醒宁青阳的?” 杨小柔不理解这笑的含义,回答:“我不好说得太直白,就只把这件事讲给他听了。” 就这?乌襄撇了撇嘴。 难怪宁青阳听了不在意,他可能还以为是自己魅力太大,妹子爱他爱得不行,根本不会往更可怕的方向去想。 不过从某方面来说,宁青阳也算命好。 “你这样为他,他领情了吗?” “青阳学长是个好人,他值得更好的。”杨小柔毫不犹豫说。 “……”乌襄也不由被她这句话弄无语了,她这护着宁青阳的态度,活像个中毒已深的脑残粉。 似乎是释放了自己一直压抑在内心的动心,即使乌襄没再问,她也主动讲了起来…… -- 第78页 第40章 浮现 灵婆社 “佟欣雅不是个正常人, 绵阳山出事之后我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不是青阳学长的错!说不定就是佟欣雅想要在青阳学长心里留下磨不灭的印象故意设计的,她这么爱他, 像个变态,为了她去死也是有可能的……”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 哪里还有刚才对佟欣雅的推崇。明明什么事实都不知道,却不惜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朋友”。 她还在自语:“要是我那天也去了就好了, 我一定不会让她接近青阳学长, 她这么恶心……事后我想联系青阳学长告诉他真相, 可是学长把我拉黑了, 都是因为佟欣雅,她死了活该!” 见她越说越放肆,乌襄目光猛地一宁, 然后伸手快速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杨小柔只感觉眉心一股清凉, 理智瞬间回归,正在诅咒的话戛然而止。 她仓皇地捂着嘴,满眼惊慌无措:“我、我……”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刚才所说的话都是她内心深处最恶毒的想法,她从来没想过把它说出来。 可是刚才她没有任何防备就倾吐而出,事情因果说得十分全,事后连狡辩的说辞都组织不出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看着乌襄,整个人害怕得发抖, 她还以为是乌襄做了手脚让她控制不住自己。 或许是心思用了太多在邪门歪道上, 到了该有智商的事上,却蠢得不像是个能考上京华的。 乌襄也不安抚她,就着她这股惧怕劲, 冷笑:“你该问问你自己是不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别被卖了都不知道。” 乌襄的斥责如惊雷在耳边鸣想,杨小柔心志本就不坚定,听这话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那个突然出现自称能救她的神秘人。 她内心起了怀疑的同时也很快反应在面部表情上。 看她那一脸异样,乌襄心中“哦豁”已然明了。 看她这样子,还真有人来找了。真是阎王来敲门,大开门迎客,生怕自己死得不够早。 不让她有继续犯蠢的时间,乌襄说:“那人不会跟你说能救你,许了你一些好处,光靠一张嘴就让你相信了吧?” 杨小柔表情难看,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看来是这样。”在对方敢怒不敢言的注视下,乌襄嘲讽得不遗余力,“啧,你好缺心眼哦。” 说完森然一笑,“知道佟欣雅是怎么死的吗?” “……”杨小柔想说她是自杀死的,但有预感乌襄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她啊,一开始可能和你一样,突然来了一个人说能救自己,傻乎乎地就信了。却连那是人是鬼都不清楚,最后死了别人还得揣测她在用命干坏事呢。” 一番含沙射影的话听得杨小柔面红耳赤,她能考上京华大学,一直是别人眼里的聪明人,现在被嘲讽智商,只觉得愤怒异常。 她辩驳道:“我有什么办法?我连出门都不行,随时可能有个天降花瓶砸死我,我不相信他说能救我的话,还能相信谁?难道就躺在病床上等死吗?!” 乌襄嘴唇掀起薄凉的弧度,“冯院长呢?他为了你奔前跑后还不值得你信任,有了自救的法子也不向他求证,是因为对方不让你说出去?还是觉得得了天大的好处,不想和人分享?这世上傻子没你想得那么多,别为自己犯蠢找借口……” 杨小柔所有的借口都被乌襄无情揭穿,被骂得神情呆滞。 沉默了一阵,她低头颓丧道:“是一个蒙斗篷的男人找的我,他说我倒霉的遭遇是因为被霉神看中了,我这种体质特殊,他可以帮我把霉气驱逐出去,并留下神力为我所用……我会变得更好看,更聪明,被更多人喜欢……” 其实就是再简单不过的骗局,世人被这种骗局所骗,与其说和智商有多大关系,倒不如说是因为人心贪妄。 而既然对方为杨小柔设计了这样一场骗局,那他必然也有所图。 “他让你做什么?”乌襄思路清晰问。 到了这时候,杨小柔就是再有顾念也只能如实坦白,她伸手在自己的脚腕处摸索一番,两只手用力拽,想要把系在脚脖子上的什么东西扯下来。 因为身体变差,气力不足,根本扯不动。 乌襄瞧着都着急,弹了下手指帮她一把。 结实的绳索突然断开,杨小柔还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将东西拢在一只手掌心,递到乌襄面前。 那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乌襄从她手上将东西将东西拿过来,上手感受了一下。 珠子通体冰凉,上面有许多小空,孔与孔是连通的,内里结构像一些地底生物的窍穴。 光是想象它呈现出来的样子都让人有种不适的感受。 “那人让我一直把这个东西戴着,说是能吸收我身上的霉气。还嘱咐我把东西藏好,不要被冯院长带来的那个男人看到。我穿着病号服,没什么地方好藏,于是把它戴在了脚腕上。” 闻言,捏着小珠子的乌襄心道:只要是个懂行的就看得出这珠子是个邪气十足的玩意儿,走正道的人根本不会用它,也难怪要特地交代别让秦至典看到。 天色暗了下来,杨小柔抬头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见她没说话,小心道:“戴上这个东西后,我曾经偷偷出过病房,都没有出事,好像真的有些效果……” -- 第79页 乌襄摇了摇头,不给她抱有侥幸的余地,“如果有用的话,他在给你这个东西的时候就该带你走了。” 这种布满窍穴的珠子,她虽然没见过,但从珠子上面传出的气息也大概可以推出它的作用。 无非就是聚集阴气罢了,适合死人带,活人带了也会向死人靠近。 杨小柔不再敢提出质疑,只说:“那个人和我说是这珠子作用需要时间,叫我这段时间就呆在这里不要走,也不要让冯院长他们来帮我,只等到三天后时机成熟,我就可以离开。” 乌襄笑:“三天,这个时间很巧,不用别人来救,你自己就可以凉凉。” 听到这,杨小柔已经顾不得追问乌襄怎么了解这些,只急迫求证:“你的意思是三天后我就会死?” 乌襄:“冯院长他们没和你说?被死气笼罩,从开始倒霉的那天起,你就时日无多。” 杨小柔如丧考妣,无法接受自己活不过三天这件事,喃喃自语:“没有,怎么会这么快……” 她焦急起来,突然想到什么,朝乌襄的方向伸手。 乌襄侧身避开。 杨小柔抓空的手落在床沿的栏杆上,顾不得痛,她哭着祈求道:“冯院长说你能救我,是真的吗?你可以救我……求求你……” 对她此时的可怜姿态乌襄视若无睹,表情冷静:“在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在和佟欣雅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想清楚点,这决定了你能不能活下来。” 冷淡的女声在这时候比任何劝解的话都有用。 杨小柔嘴里不停念叨:“我想,我这就想,我什么都告诉你……你不要放弃我……” 杨小柔捂着脸,脑子里有时一片空白,有时又是一团乱麻,一时间没有想起任何有用的东西。 忍不住用拳头砸自己的脑袋,“快想,快想啊……” 大概是砸脑袋的那两下起了作用,她终于能从今天格外迟钝的脑子里提取一些信息—— “佟欣雅她带我去过一家灵婆社……” 灵婆社?这又是乌襄陌生的名字,不过她没急着询问,而是听她继续说。 有了具体的事件记忆之后,杨小柔叙述起来也顺畅许多:“她跟我说曾经在灵婆社许愿能和青阳学长在一起,愿望实现了就要去还愿。她和店主很熟,还免费让我体验了一次许愿仪式……很奇怪她竟然会信这些。” 虽然她话语里有着对这些文化的不信任,但乌襄抓住重点:“你体验了那个许愿仪式?” 杨小柔点头:“佟欣雅一直劝我尝试,我就没有拒绝。” “许愿仪式又是怎么回事?” 杨小柔对这个细节回忆得有些困难,她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说:“就是对着一个神像许愿,还要上供什么的……” 乌襄:“什么样的神像?” “……我不记得了。”杨小柔揉了揉额头艰难道,是真的没印象,连这个仪式里她具体做了什么事都不太记得。 不想的时候不觉得,回想起来当时在店里的一些场景,心底窜起一股凉意。顿时更是后悔怎么跟迷了心智似地,听佟欣雅的话进了那家店。 又见乌襄没再开口,她忍不住问:“是、是不是这个仪式有问题?” 乌襄没有给她回答,只问:“灵婆社在哪里?” “同济路牧人街……多少号不知道,店面在一个巷子里,周围都是算命算风水的店……” 得到了想要的讯息,乌襄便不再与她多聊,使了点手段将人弄晕,着手准备解决她身体的问题。 杨小柔体内的死气与宿缘大师将死时产生的死气不一样,它源于一股致死的“诅咒”力量。因此前者不可逆,后者却有挽救的余地。 祛除死气首先就要解决“诅咒”。 按通常方法,应该是找到施咒者,让其出手解除。 就目前看来,这种方法显然行不通。好在乌襄能力特殊,对这类力量天生带有克制作用,她只需要拔除诅咒力量,然后抽出盘踞杨小柔体内的死气,一切便迎刃而解。 唯一麻烦的也只是怎么处理死气的问题,诅咒的力量还可以被她重新利用,死气却是唯一不可为生命所用的力量。 无论是人还是鬼,死气都是削弱他们的存在。死气一经产生,便不可自然消散,唯一能抵消它的只有生机。 如果只是将诅咒力量抽出,那些还留在杨小柔体内的死气也会迅速蚕食她的生机,要抵消已产生的这些,她的寿数至少削减五十年。 也就是说如果正常情况杨小柔可以活到八十岁,经此一遭她就只能活到三十岁,余生还是缠绵病榻的那种。 因为死气夺去的将是她最黄金的五十年。 第41章 又遇 欧洲宗教 乌襄可以救人只救一半, 但那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随着手掌的移动,根植于杨小柔体内的诅咒力量自下而上抽出。 那股浓黑不详的力量绕着白皙的手臂往上,像是迫切想要寻找新的宿主, 却在延伸到肩膀时,和飘然舞动的发丝缠绕到了一起。 黑的发与黑的力量, 二者扭曲到一起,相互纠缠, 不分你我。 等到发丝重新归于脑后, 慵懒地晃动间, 那黑的力量便已不见踪影, 只有发丝的颜色更加黝黑发亮,仿佛汲取了足够的养分,变得饱满而有光泽。 -- 第80页 于夜色下, 乌襄不被人看见的眸色里一晃而过餍足。 低低的喃语从唇间传出:“还可以……不知道本体怎么样……” 因为事先交代过房间里不要有多余的东西, 所以抽出死气时她也没什么顾忌。 刚从人体内抽出的死气侵蚀性极强,就是乌襄也不敢随便被沾染上。 小心地引导它来到空旷点的地方,乌襄在发丝间一抹拿了个东西在手上,然后往那方向一扔。 刚刚摆脱禁锢的鬼核还来不及放声大骂,就无可反抗地跌进了令它核心战栗的地方。 被夺去好不容易积攒的鬼力,本就虚弱的鬼核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竟然在迅速衰败。 老鬼慌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死气不会理解它的恐慌,死气的存在就是为了夺去生机。无论是活的躯体, 还是“活”的灵魂。 乌襄冷眼观望,对老鬼的惊惶视而不见, 她只在意死气被抵消多少。 一只老鬼即使只剩下鬼核, 它的寿数也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可以比的。所以在抵消掉死气后,鬼核气息虽然变弱,但也没到垂死的地步。 只不过老鬼被刚才的经历搞怕了, 死气消失,鬼核跌落在地,它也不敢做任何逃跑的尝试。 直到乌襄重新将它抓到手里,它才战战兢兢表示臣服:“大……大人,您有什么吩咐请和我说,在下万死不辞!” 它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被死气侵蚀了,还以为是乌襄自己使出的力量,用来震慑它让它听话。 不亲身处在其中是体会不到死气带来的恐怖,老鬼不想再体会第二次,甚至后悔自己一开始的狂妄。 这老鬼倒挺能屈能伸,看来死气还挺有妙用,可惜像这种有现成死气抽出来用的机会不多。 “你最好能做到。”借机敲打了一番,乌襄便重新用头发将这鬼核收了起来。 杨小柔体内的死气和诅咒都以解除,将屋内的粒子重置了一次消除痕迹后,乌襄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开门声,等在门口的秦至典和冯佑林同时看过去。 乌襄面色如常走出,不等他们发问,说:“一切顺利,人明天会醒。” 秦至典继续充当苦力将杨小柔抱回原来的病房,乌襄将那个神秘人的事跟两人说了一下,交代道:“让她继续在这里住,看三天后那人会不会来。” 然后又问秦至典:“你知道灵婆社吗?” 秦至典听这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华国疆域辽阔,除了几大耳熟能详的门派外,小门派根本数不清,更有许多没记录在册的。 想不出个所以然后,他摇摇头回答:“好像听过,但没什么印象,是有什么事吗?” 见他不知道,乌襄摇了摇头,打算明天独自去那什么牧人街看看,所以也不和秦至典细说,敷衍道:“没什么,随口一问。” 秦至典一噎,知道她是不想告诉他,却也没有办法。 乌襄的事已经做完,与两人告别后就准备离开医院,走到一楼大厅却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对方从对面电梯出来,也一眼看到了她,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阿襄?你怎么……也在医院?”宁青阳惊讶问。 他单方面有一个多月没见乌襄,蓦地在医院碰到,突然得很,心底还有几分尴尬。 比起他,乌襄的心态倒是自然,她笑了笑回答:“有点事来看个人。” 宁青阳让旁边一起的人稍等,然后走到乌襄面前,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之前都没当面和你道谢,现在有空吗?找个地方一起聊聊?” 看样子是临时起意,但应该确有正事要和她说。 乌襄看了下时间,才八点,时间还早。正好佟欣雅的事与他也密切相关,同意点头:“可以。” 两人达成共识,之前和他同行的年轻男人看出他们已经交谈完,也走了过来。 年轻男人冲乌襄礼貌一笑,然后一手搭在宁青阳肩上,饶有兴趣问:“青阳,这位是?” 看两人间随意的态度,应该是好友。 宁青阳当然不能介绍这是自己前女友,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道:“我恩人。” 年轻男人:? 以为他唬人的,啼笑皆非道:“这又是什么时兴的套路关系?” 说真话他不信,医院大厅人来人往,也不是可以详细解释的地方。 宁青阳无奈换了种说法:“这是灏然的妹妹,乌襄。上次见面时你在国外出差,没见到。” 他说的上次是乌襄刚高考完,周灏然组了个局带她去玩,他的好兄弟们除了徐林岳都到了的那一次。 又对乌襄说:“这是徐林岳,这家医院是他们家的。” 听到说是周灏然的表妹,徐林岳笑容一展,热情道:“原来是表妹啊,上次没能见到,实在是太遗憾了!” 得知他也是周灏然的“狐朋狗友”之一,乌襄客气地点了点头,倒也没把他说的遗憾放在心上,他们这群人的一贯喜欢在嘴上哄人。 宁青阳:“阿襄你吃饭没?” 这个点按理说是吃了的,他也只是顺口一问。 结果乌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后知后觉想起:“我还没吃,找个能吃东西的地方谈吧。” 宁青阳:…… -- 第81页 有点好奇她来医院是看什么人,晚饭都忘了吃。 体贴的性格让他很快定了个既能谈话还能吃东西的地方。 徐林岳没有一起去,在宁青阳和乌襄并肩朝外走时,他还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宁青阳这厮不会看上了兄弟的妹妹吧?兔子都不吃窝边草,那也太缺德了……” 他还不知道宁青阳早就“啃”过了,是朵霸王花,能把兔子吓老实的那种。 到了地方,是一个隐秘的私人会所,八点多了还有客人进出,会所内部环境古色古香,舒适优雅。 宁青阳出示了一张金色的会员卡后,服务员就领他们去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点了些吃食,服务员便退了出去。 两人相对而坐,宁青阳俊美的脸上还有些惫意,看来痴女怨鬼给他造成的阴影还没淡去。 那双时常充斥潋滟光芒的桃花眼也沉静下来,气质也与他父亲越发相似。 乌襄小抿了一口茶水,先一步开口问:“你今天去医院是干什么?” “检查身体。”宁青阳回答。 自从遇鬼的事解决醒来后,每个星期他都被他妈催着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生怕有什么没发现的后遗症。 乌襄看一眼便知道,他身体的问题应该是没有,有问题也是在心理上。 一语道出:“失眠?” 宁青阳愣了一下,苦笑承认:“确实有点。” 手指敲了敲杯身,乌襄微笑推销:“或许你需要一张静心符,安心定神,保你全晚睡眠无忧。” 宁青阳真是无法将眼前的乌襄再与之前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联系起来,摇头失笑,“是无效退款的那种吗?” 乌襄冲他举杯:“当然,正经生意,童叟无欺。” 宁青阳也爽快,颇为认真道:“那我先拿十张。” 竟是连价钱都不问。 水杯在手掌中转一圈,乌襄笑道:“别急,我还没现货,不过最迟明晚你可以叫人来取。一万一张,十张给你打个熟人折扣,付我九万就行。” “老板大气!”宁青阳十分捧场,甚至当场就拿出手机给她转账。 九万外快入账,乌襄感觉自己这良心生意还有得做,高兴道:“别人也需要你也可以介绍来买,我这里的比那三十万一张的假符划得来多了。” 说到三十万一张的假符,宁青阳也想起了自家被骗的事,笑了笑说:“那个宋大师被找到了。” 乌襄挑眉:“钱呢?也追回来了?” “嗯,”见她感兴趣,宁青阳也细说给她听:“我爸听你的联系联系上了国家部门,正好不知道怎么处置这宋大师,就把他交了上去。听说他这行为也数大额诈骗,被专门关起来了。” “这样……” 与乌襄所想的差不多,国家对这类半吊子的玄师也有一套专门的制约措施。 听完顺带的八卦,切入正题。 宁青阳告诉她这些天调查到的新线索。 从佟家资金的流向这条线,刨除那些用来迷惑视线的,他们发现资金最终汇入了欧洲的一个宗教账户,用的是捐赠的名义。还想继续追查时,却受到了阻挠…… 背后有某个欧洲势力的干预,宁家虽然也有欧洲市场,毕竟不是本土企业,想要突破这样的干预还有难度,无奈只能暂时收手。 不过欧洲那边的线索断开,佟家这边却露出了些马脚。 首先就是佟欣雅出事之前,佟家的家主也就是佟欣雅父亲的账户里进了一笔九位数的巨款,用的是遗产赠予的名义,来自欧洲的一座庄园变现。 而令人在意的是买下这座庄园的人身份,定居欧洲二十年的华人富商,曾与宁氏芯片的对头公司有过合作。 这些看似没有错误的点并不能作为二者勾连的证据,但是被宁永盛第一时间找到的宋大师这个人,他曾经给那家对头公司看过风水,但双方闹得并不愉快。 用宋辉的话说就是,那么大一个企业扣得要命,不及宁总千分之一大方。 宁永盛并没有被这彩虹屁哄住,他想的是,宋辉已经被对家这么大个公司拒了,但他在业界并没有传出任何不好的名声。 宁永盛不相信是对家仁慈,那么对方就是故意的…… 或许宁氏、宁青阳出事就是对方一个精心策划的局,从很久之前,所有的角色都被他们安排好,只等一场爆发。 “国家那边已经开始调查,但对方手段不一般,你之前帮我们家的事不一定能瞒过他们,你要多小心。” 宁青阳还问她要不要给她安排几个保镖,被乌襄果断拒绝了。 开玩笑,有了保镖就算真出什么事,最后谁保护谁还说不一定呢。 灵婆社的事乌襄也顺带和宁青阳说了下,毕竟是和佟欣雅有莫大的联系,他宁家去查的话,或许还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 转眼便到了杨小柔与神秘人约好的日子。 那人大概是自信的,这三天间并没有再在医院出现,秦至典和乌襄决定今晚守株待兔一次。 杨小柔的病房做了隔离的布置,外面的人不能轻易进去,也无法轻易得知里面人的状态。 考虑到杨小柔这人心理素质不行,让她配合的话有些强人所难,便干脆让她昏睡过去。 乌襄和秦至典分别站在病房的两个对角,他用了一张敛息符,又借着床帘的遮挡,很难被发现。 -- 第82页 乌襄站在窗户那边的角落,人藏到窗帘后面,调动周身的粒子往身上覆盖…… 秦至典惊奇发现并不厚实的窗帘竟一点起伏都没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他走近看了一定会发现,窗帘后面的墙壁呈现一种诡异的流动状态,乌襄半边身体被覆盖,与墙壁融为一体。 这种隐匿方式真的是闻所未闻。 等到夜色渐浓,连人声鼎沸的医院都开始沉寂下来,私立医院的隔音效果不错,偶有几声响动也达不到扰眠的程度。 等到时针抵达划过凌晨十二点,来到二与三之间,这正是人们睡得正熟的时候。 值班的护士趴在桌上偷得一会儿睡眠,病房里其他病人的鼾声正大,一个黑影堂而皇之走过时没有任何人发觉,连保安室的监控里都是一片空白。 乌襄的精神还挺好,脑子里反复练习物质变换的过程,这并不是一件无聊的事。 在将眼前的窗帘不断分解重塑时,病房外的微妙变化让她若有所感,目光刚刚透过窗帘看向门口。 静音门锁就被无声拨动了。 白色的门板在安静中被推开一条缝,不断扩大,直到能容一个人进入。 黑影一闪进入,门微不可闻地“咔哒”合上。 病房内的气氛有一瞬间凝滞! 乌襄皱眉看向秦至典躲藏的方向,几乎能感觉他的呼吸堵塞,他太紧张了。 那黑影十分谨慎,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像是心中察觉到什么,在犹豫是不是该离开。 这不仅是对方的内心拉锯,也是守株待兔二人对时机判断力的考验。 乌襄心如止水,身前人眼无法观测到的尘粒开始游离,透露出她并非毫无准备。 那人太谨慎了,如有实质的目光扫射房间的各个角落,还没发现什么实在的东西呢,脚步已经往后撤退一步,一只手也背到了身后。 “呲……”轻微的布料摩擦声突兀出现。 乌襄目光一凛,这道声音是从秦至典躲藏的方位发出,暴露了! 当即不再犹豫,手臂一展,窗帘便铺天盖地地朝那人盖去! 而神秘人在警觉有异在声音出现的同时,手已经同时往门握把压去…… 自觉坏了事,秦至典也不敢抱有侥幸心理,虽然慢了半步,手上黄符三张果断飞掷出去! 以神秘人的反应,他完全可以原路退出,避开这些攻击。 可纹丝不动的握把却断了他的后路,都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先应付来到面前的攻击。 以他的判断,自然是那三张黄符的杀伤力更大。 手臂一挥,一丛火焰凭空而起,席卷向空中的窗帘。 另一只手在背后一拔,长剑出鞘,寒光点点。 挽着剑花,顶端闪烁气浪流光,正对黄符破去! 他手下有些真功夫,在剑招的作用下,那黄符还没打在他身上就在半途生效,他仅仅只受到一些余波冲击。 有了这一遭交手,神秘人也不再犹疑,紧接着就出手反击! 长剑一凛,正要朝秦至典杀去。却突然背后一阵风袭来,心跳微停,持剑的手条件反射往后劈—— 剑下一软,并无实质的碰撞感。 不敢再无视来自背后的危机,神秘人侧身望去,那张被他随手用焰火打发的窗帘毫发无损,此时还裹着他的剑张扬舞动,像在嘲笑他一般。 “什么东西?”他不禁发出疑惑。 眼中忌惮升起,手上出现一张与秦至典相似的黄符,果断打在窗帘上。 轰!威力更大的火焰拔地而起,瞬间冲上天花板,火路向四面扩散。 这神秘人似乎是故意想闹出些大动静,不过在他进来后,这个房间已经被乌襄与外界隔绝,连电路都已切断,他的算盘必然落空。 而火焰附着在窗帘身上燃烧,火光也照亮了整个房间。 看清楚和自己面对面站立的是一个陌生少女,神秘人还在猜测她的身份,以为是华国哪个大门派出来的。 光亮也让乌襄二人更容易看清这神秘人。 宽大的帽沿能遮住他眼睛以上的部分,火光将他下半张脸照得通明,偶尔一抬头的动作,也足够人觊得他的全貌,看上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有一道横贯全脸的疤。 乌襄自然是不认识他,倒是秦至典好像有点熟悉感。 他质问:“你是什么人,竟敢以玄门的名义作恶!” 男人冷哼:“玄门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窃德窃运的伪君子!” 说着阴险一咧嘴角,一道暗光出其不意飞射向秦至典。 那不知是什么东西,速度奇快无比,秦至典想到要防御时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就要撞到他身上,突然眼前一暗。 那用来保护病人隐私的窗帘不知怎地被拉到了他面前,一张一缩,转眼就以一种奇怪的形态飞到乌襄身边。 团成一个球的床帘蠕动着吐出了一个东西被她伸手接住。 低头看了眼浮在手上,像破抹布一样黑漆漆又粘糊的东西,明明不是活物,却还有起伏,像极了她曾见过的某种恶心存在。 而深知这是什么东西的男人见她就这么抓在手上,瞳孔都不由缩了一圈。 他的内心升起一个认知:比起秦至典,这个陌生的少女才是让他觉得危险的人物。 -- 第83页 他没有时间来观察更多,乌襄手掌反转,那连他都不敢随意放置的东西便不知被收到了何处。 随后到来的是一道危险凝视。 男人的另一只手再次背到身后,对危机的敏锐感知疯狂提醒他离开,行走在黑暗世界的狂徒,保命永远是本能。 不等二人行动,他握住剑柄的手陡然松开,背在背后的手猛地朝前一甩! 轰隆隆几声紧促的闷响,烟雾升腾,瞬间就他的身影掩盖。 “不好,他要跑!”秦至典高声提醒。 乌襄不打算放人离开。 裹住剑的窗帘展开,刚才还烧得正旺的火焰熄灭,窗帘完整无缺,房间重归黑暗。 窗帘拉长拉宽,将整个被烟雾笼罩的地带包拢住,然后收缩。 男人布出迷雾后,本来想破门而出,可真这么做后才发现自己想简单了,门并不是锁死,而是变成了无法撼动的整体。 破开的黄符失效,大力撞上去也被弹了会来,肩膀上的疼痛反馈出他的力量并不小。 忍不住啐一声国骂,他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小任务里翻船,从踏入这个门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 收紧的窗帘不断压缩他的活动空间,剑已经被他丢了,男人从腰背拔出一把匕首,不抱希望地向头顶的窗帘刺去,果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而站在外面的乌襄看他在里面挣扎时冒出的一个尖角,也猜到他在里面干了什么。 目光往地上移动,落在遗弃在地的长剑身上。 念头一起,剑便被吸到了手上。 秦至典这时也有了过来,见她拿着剑又望着男人被困的方向,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背后一凉,连忙劝道:“这……会死人的吧?” 乌襄看他,眉微皱:“你没杀过人?” 秦至典大惊失色:“当然没有!” 听她的语气,怎么好像他没杀人还不正常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他是正经玄师,一直都遵纪守法的啊! 乌襄很快意识到自己想岔了,这里毕竟是和平世界,对待人与对待鬼全然不同,她可以杀鬼,却不能随意杀人。 调整心态后,乌襄也接受良好,不过手里的剑也没放下。 在秦至典惊恐的目光下,她径直将剑刺向了鼓鼓的窗帘包。 被困的男人正在想法子出去,一把剑就贴着头皮穿了过去,吓得他汗毛倒竖。 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剑插进来又拔出去,开始从各个方向刺他。 无论他怎么躲,在这狭小的空间都会被瞄准,最开始只是衣服被划破,然后开始划破他的手臂、腰侧、腿部的皮肤。 就在上一秒,那锋利的剑刃穿破他的肩胛骨,血液喷射。 对方这是在戏耍,也是在警告他不要负隅顽抗,否则随时可以取走他的性命。 痛与折磨不断消耗他的斗志,行动力逐渐迟缓,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此时的处境比任何一次险境都要艰难。 终于,男人脱力地跌倒在地,或许他还存着一些力气,但已生不起继续反抗的念头。 失血过多让他大脑恍惚,迷糊间那蒙着他的诡异布料散开了,夜色还是一样黑。 有不清晰的对话传入耳: “他真的不会死吗?” “当然,我已经给他留手了,这要能死,也太弱了吧……” 太弱了吧……太弱了,意识到这是说自己,神秘人心一梗,彻底晕了过去。 秦至典吓一跳,连忙去探了下他的脉搏,虽然有些弱,但还在跳动,松了口气。 看着这个糊成血人的男人,秦至典竟觉得有些同情,又敬畏地看了眼乌襄,碰上她,也是这人命不好。 病房里只有杨小柔的病床还保持完整,她什么都不知道,睡得正香。 其他地方跟被洗劫了一样。 被乌襄利用的帘子虽然还能复原,但没必要。火烧黑了半个天花板,被人看到可能会觉得他们在玩火。 要想扫尾扫干净,还得交给专业人士。 乌襄一个电话打给孟庭,不过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接电话就道明了乌襄的身份,看样子是九处那边换了个人和她接触。 乌襄也不深究,只将这边的事说了下,半个小时后就有一群穿制服的人抬着担架来处理。 神秘人自然也是由他们带走,秦至典身处玄门,随他师父和九处打过交道,因此由他过去讲明情况。 第42章 巷里 黄纸 同济路, 牧人街,一条很老的街道,旧时代的痕迹在这里保留得相对完整。 有古玩、周易、祭祀用品、红白喜事铺等, 人来人往并不冷清。 乌襄沿着一条街看过去,到了一个风水巷。 沿途的小巷不少, 有些是胡同,有些是民居, 只有这条风水巷自成规模。 不过乌襄往里面走了个来回, 并没有看到什么灵婆社。 一个中年算命老板走出来, 头上戴着瓜皮帽, 鼻梁垮垮地架着一副圆框墨镜。 他店里这时没生意上门,出来透透气,看乌襄走了个来回没进店, 一时兴起出声招揽:“小美女要算点什么?” 乌襄本就打算找这边的商户打听一下, 既然有人开口招呼,就顺带问了:“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灵婆社的地方?” -- 第84页 “灵婆社?”老板习惯性反问一句,转而推了推眼睛笑道:“你说的是那家弄西方玩意儿的店吧,那可不巧,刚关了差不多一个月,现在新店都开起来了。” 关了?乌襄抬眼:“搬走了?” 老板说得有些幸灾乐祸:“是倒闭, 也不知道是哪屋的败家子在国外学了点东西就铁着头开店,还在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家伙面前摆弄。这不, 开了半年都没有, 直接就倒了!” 见乌襄听了他的话一脸沉思,还以为她就想着进那家店。 劝说道:“小美女,洋鬼子的东西那都是骗人的, 你要想算点什么,要不要来叔叔店里看下,首单给你打折!” 乌襄对算命没兴趣,倒是看他家店里还有祭祀用品出售,便抬脚走了进去。 顾客入门,有生意来,老板脸上更加热情,正要招呼她上座。 却见乌襄在她摆放黄纸的区域踱了几步,目光不太满意。 “小美女想买黄纸?”老板开门做生意,判断客户需求的眼力见还是有。 “嗯。”乌襄轻应一声,问:“黄纸种类都在这里?” 老板习惯性推销:“我们家的黄纸颜色正,质量好,价格也不贵,很多人都找到我家来买。” 乌襄摇头:“纸张粗糙,杂质太多不适合画符。” 听到她说是要画符,老板懵了一下,他还以为是用来折纸钱祭拜亲人,没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还挺封建迷信。 好在他这小破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品质好的黄纸自然也有,只是平时没摆放在外面。 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买着玩还是干嘛,老板也不打算拒绝送上门的生意。 只是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小美女,这好的黄纸我这都有,可价格也有高有低,你……” 乌襄略一颔首:“拿最好的。” 老板眼睛一亮,得!这口气是个不差钱的主!连忙道:“好嘞!” 矮胖的身子意外灵活地闪进后屋,过了四五分钟,抱着一个两尺长一尺宽的箱子走了出来。 光是木盒的外观就很上档次。 老板小心将它放在桌子上,擦了把虚汗,言语诚恳道:“小美女,我老林家在这风水巷做了一百多年生意,不坑你说,这黄纸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 做工用料那都是顶级,当时的叫价是一条大黄鱼一刀纸,这些年在我手里零散卖出去过三张,价格换算过来是一千一张,卖的也一直是这个价。” 怕乌襄不知道珍贵之处,补充道:“现在已经没人产这个,现在是有价无市。” 普通黄纸八块钱一斤,这一千块一张的黄纸卖得比黄金还贵。 让他将盒子打开看了眼,从色泽看确实是难得的佳品。他的那番说辞乌襄却是听听就过去了,这“孤品”在他手里买了这么些年才卖出去三张,可见市场不怎么样。 毕竟愿意花这么多钱来买黄纸的人不多,不是真的画符,那些假符哪里用得上这么大成本。 “这里是多少张?”乌襄捏起一张在手上搓了搓,手感也不错。 听到价格眼睛都不眨一下,反而在问量,老板知道自己这是碰到了大客户,脸颊的肉兴奋地抖了起来,回道:“原本是一整打,在我和我父亲手里卖掉了一些,如今还有九十张。” 敲敲桌面,“我全要了。” 老板瞳孔扩张,心里开始被乘法表,一九得九、九十、九百、九千,不对,九万! 我的老天爷啊,这一单就九万块,可比他每天五十块钱一卦来钱快多了! 心里激动,老板还记得打包,一边喜滋滋想今天他真是财运亨通,碰到了财神爷! 财神爷张嘴还没完,“朱砂,烟墨有吗?” 黄纸、朱砂、烟墨是画符必备的三样。 “有有有!”老板忙答,很有眼力见道:“也是要品质好的?” 乌襄点头。 老板又是一阵忙前忙后准备,等她出去,提了一手东西,钱也花了六位数。 灵婆社没找到乌襄也不算意外,阴沟里的老鼠总是很有警惕性,稍有点光亮,就会吓得它们四处逃窜。 至于逃到了哪里……相信华国相对完善的工商制度会为它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 宁家搬去了一个新的地方居住,公司的问题开始逐步解决,宁永盛难得有了和家人共进晚餐的时间。 自闹鬼的事解决后,又得乌襄提醒,这一个月事情处理得十分顺利,让他之前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再加上今天刚刚抓住了一个对手公司派来隐藏很深的商业间谍,宁永盛心情可以说十分不错。 关心儿子道:“身体状态恢复得怎么样?” 宁青阳有些走神,听到询问慢半拍点头:“……爸,我还不错,没什么问题。” 宁永盛哪里看不出他的心不在焉,不过他是个开明的家长,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事事掌控,所以便装作没看到。 倒是宁夫人还不放心,“是不是在家闷太久?要不要去外面散散心?” 自醒来后,宁青阳除了去做检查,其他时间都呆在家里。虽说她也担心儿子出门又会出什么事,但这样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好。 宁青阳笑了笑,宽慰母亲的心:“妈,你别担心,我人呆在家里还是能跟外界联系,没你想得那么难。只是课业落下了一下,正好趁着在家的这段时间补上。” -- 第85页 宁青阳今年大四,只有几门深入课程,大部分时间都是要用来实习的。 宁永盛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直接问:“暂时不打算出国?”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宁青阳微怔,但还是点头:“我想先读完最后一年。” 主要是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就算去了国外也学不进什么,倒不如先沉淀一年。 宁夫人惊讶地张张嘴,她没想到儿子突然不想出国,想劝点什么,丈夫却轻描淡写地应了句:“你自己有成算就行。” “……”宁夫人抿紧了嘴,就之前那个事,虽然没人来她面前说什么,但总有些风言风语传到耳里。 她曾经优秀的儿子,现在在别人嘴里就是一句“那个闹出了人命的”,她每次听着了都是戳心窝地疼,要是宁青阳留在国内听到这些该多难受! 明明自己一家才是受害者…… 一想起,宁夫人眼眶就不禁心疼泛泪。 注意到母亲低头擦眼睛的动作,宁青阳心中叹了口,转移话题:“我昨天去体检碰到了乌襄。” “乌襄?”宁夫人对乌襄的印象极好,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在医院?” 宁青阳:“嗯,是去看人的。” 又对宁父道:“我昨天跟她聊了一下,她说今天会给我一些能促进睡眠的符纸。” 两夫妻那天已经见识过真的符纸威力,宁夫人破涕而笑道:“那敢情好,正好青阳你这阵子都睡不好,要是能起作用,我们得好好感谢人家。” 宁青阳:“嗯,我知道的。” 等到晚饭吃完,乌襄那边也来了消息,让他过去拿黄符。 叫司机开车送他过去,乌襄已经等在小区外。 乌襄打着哈欠将十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符递给他,交代:“这玩意儿不防水,你就睡觉的时候把它放在枕头底下就行,一个能用一个月。” 她一脸困意,表现随意,宁青阳虽然不了解怎么画符,但也猜得到不是信手拈来的东西。 为了他这个前男友,竟然还要这样劳心费力,阿襄还是善良,宁青阳心底油然而生感动。 并主动提出:“画这个太费神,价格会不会太便宜了?” 乌襄哈欠打到一半就听到他这自发要求提价的话,眼睛都瞪圆了:还有这种冤大头呢? 心底想了一下,不足两千的成本,她画这种静心符也就一个念头的事,卖一万有四倍多利润,买家还觉得她吃了亏。 啧,乌襄眼神复杂,没有顺势涨价,只道:“静心符是最简单的,所以价格比较便宜,其他的价格会贵一些。” 宁青阳:“你这里还有其他黄符?” 乌襄颔首:“大部分都是斗鬼的,普通人没法用,少部分普通人适用的是驱邪、镇宅、醒神之类……” 这也是为什么乌襄会犯困的原因,绝不是因为画了几张静心符,而是她一鼓作气把买回来的九十张黄纸全部裁掉画完了。 这效率,但凡有个玄门懂画符的人在这里都得骂她一句怪物。 也是宁青阳不懂,所以他也没想太多,只听到乌襄说手里还有符之后,大气地把能用的各来一打。 又是五十万到账,乌襄看宁青阳的目光跟算命店老板看她差不多了。 这就是财神爷啊! …… 第43章 王府 沙斯特罗 第二天乌襄又接到九处的电话, 还是昨晚接电话的那人。 “乌小姐,昨晚你抓住的那个人交代了一些事,您有空过来一趟吗?我们处长也想见一见你……” “当然。”乌襄欣然同意。 为了不惹不必要的麻烦, 乌襄将审讯那神秘人的事交给国家,现在有了结果, 她自然是要听一下的。至于与九处的领导见面,这也只是顺带的事, 不麻烦。 挂断电话之后, 那边很快就安排了人来接。 车辆穿过大半个京都, 到达那个神秘的部门。 下车之后, 乌襄打量四周,面上带着诧异。 接她的人,也就是与她联系的那位, 名叫苏素, 是后勤这一块的总负责人。 她笑着说:“每个第一次来的人都会被我们的选址惊讶到。” 乌襄收回目光,对她笑道:“这地方,确实让人意想不到。” 一座前朝亲王的府邸,气派的朱漆大门外面已经打上了文物保护的标识,入口在后门。 两米宽的院门旁边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招牌,打的是古建筑研究的名义,一般人看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华国大多数有些年头且被列为保护遗址的建筑都有这么一个牌子。 虽然做的是伪装,但安保措施做得还是不错, 进去的人需要虹膜认证。 因为乌襄的到来, 苏素会有一次带人进入的权限,当然乌襄也需要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刷一下,识别通过。 在即将跨入内部时, 乌襄脚步一顿,微微抬头朝院内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见她突然停下,苏素奇怪回头:“怎么了?” 乌襄勾勾嘴角:“没事,走吧。” …… 府邸内部,一个昏暗的房间,穿着前朝服饰的年轻男人摇晃折扇的动作突然停下,随后躺在贵妃榻上的身体轻飘飘立了起来,姿态诡异非常。 房间的另一个男人正在案桌前写着什么,察觉他的动作,头也不抬问:“怎么?” -- 第86页 “府里来了个有意思的人儿。”年轻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尖,腔调奇特。 案桌前的男人停下笔,揉了揉持笔太久的手腕,淡声道:“客人已经来了,要一起去见见?” 年轻男人折扇遮面,带着男人少有的媚意,呵呵一笑道:“那便去罢。” …… 跟在苏素后面穿过一个花团锦簇的院子,就步上了一条木檐长廊,两旁有假山好石、亭台湖泊等景色,在她这个园林人的审美里,称的上极佳。 并且从草木生长的姿态看,这个庭院应该也是时常有人打理。 苏素给她坐了个简短的介绍:“这里只是我们九处的分部,总部的闲杂人比较多,老大就带着我们搬来了这里。” 她嘴中的老大就是九处的负责人。 “这是一座烨朝的老宅子,里面有许多院子,像我是专职后勤,就待在天仓院那边。之前和你打过交道的孟庭仨人是天戟院的……我们老大在主院,那个院有些特殊,没有名字……我现在要带你去那里,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起这个主院时,她语气有些讳莫如深,一副不能多说的样子。 乌襄想起自己刚进院门时感受到的那道气息,正是从她们要去的方向传来的,猜测与她忌讳的东西有关,对今天的这一趟也多了几分兴趣。 来到主院,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突兀的空白拱形门头,上面本来应该写些什么,但因为院主人任性,没有任何笔墨在上面留下痕迹。 苏素走到院门口就停下脚步,比了个请的手势:“乌小姐,老大已经在里面了。” 乌襄颔首,也不问她为什么不能进去,爽快地独自朝里走。 比起途径看到的风雅景色,主院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刚刚走进拱门,乌襄敏感的鼻子就捕捉到了一缕花香,甜腻的味道。 院里没有种花,这气味是从屋内传出来的。 走上台阶,步入堂门,花香更加浓郁,一副栩栩如生的富贵牡丹图印入眼帘,花姿雍容,簇拥绽放,引人瞩目。 乌襄暗想,难道九处的老大是位喜好明艳的女士? 不过从屏风后出来的长衫中年男人打消了她刚刚升起的一丝猜测,从男人的气度看,他应该就是苏素口中的那位老大。 他身形瘦长,脸上戴一副老式圆框眼镜,气质儒雅,说是大学钻研学术的教授都行,叫他老大反倒是有些身份错乱感。 “乌襄,你好。”透过镜片,男人的目光礼貌地打量了一番,便友好伸手:“我是国安九处的处长周通。” 乌襄回以微笑:“你好,周处长。” 这算是一场比较正式的会面,说起来早在沈辛让从昭华公寓平安出来,度过二十二岁死劫的时候,周通就想和这位破劫之人见一面。 不过沈辛让从中拦了一手,他便缓了缓心思。 后面乌襄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另一桩影响较大的豪门事件中,周通这才和沈辛让言明想和乌襄接触…… 随之五井园的事情发生,这一次她又揭露了一场外国邪教渗透国内的阴谋。 这一桩桩,不断加深他对乌襄好奇的同时,也反映出这个年轻少女能力的不一般。 这次见面,知会医院那神秘人的后续是一回事,主要是他想了解一下九处有没有招揽她的可能。 “很感谢你为社会稳定做出的贡献。”周通颇为真诚道,他这可不是场面话,就乌襄插手的那些事,但凡有一件任其发展下去,都会给社会造成极大威胁。 跟站在红旗讲台上接受表扬似的,乌襄矜持笑道:“也不是义务劳动,收的报酬也不错,算不得什么大贡献。” 听她说得这么直接,周通笑了,过后又不禁怅然道:“在业界,以你的收费标准,对于那些遭难的人已经算得上活菩萨。可惜菩萨太少,活人难渡……” 乌襄大概知道他在意指什么,但她并不了解内情,便也说不了什么。 周通未尝没有借着话头来试探她的意思,见她面色坦然,心中又多了些思忖。 转而道:“你昨天抓到的人今天凌晨就清醒过来了。” 乌襄抬眼:“他有交代自己的来历?” 虽然那人说的是华国话,但昨天看了他斗篷下的脸,有点像婆娑国那边的人。 周通:“倒也不用他交代,许多国家都挂着他这张脸的通缉令,婆娑国邪术师沙斯特罗,华国与婆娑国的混血。不过他已经销声匿迹十年,这次突然在我国境内出现,帮他入境的人能量不小。” 是婆娑国人,还是华国与婆娑国混血。 乌襄想到他昨晚叫嚣的话,问:“这人也在华国待过?” 这也是周通正要说的:“他的母亲是当时婆娑教的一名教母,父亲是玄清门的一个玄师。” 婆娑教是婆娑国的国教,而教母为侍奉婆娑神的侍女,地位仅次于教主。 而玄清门也是玄门最大的门派,秦至典就来自于此。 乌襄微微讶异,没想到那人还有这样的来历。 “在他出生后,也一直和他父亲待在玄门。直到他十八岁那年,玄门爆出一宗丑闻,有玄门弟子利用亲子缘系,来夺取天赋修为……”周通继续说。 乌襄自然而然接口:“那个玄门弟子就是他爹?” 周通点头,“不错,后来不知怎地他在婆娑国的母亲也知道了这件事,就走外交部那边要求将人带走。” -- 第87页 出了这样的事,做母亲的要把孩子带走,这事于情于理玄门那边都无法拒绝。 “到了婆娑国那边沙斯特罗好多年都没什么消息,直到十年前,他杀死自己的母亲潜逃,被婆娑国发布国际通缉。” 乌襄:“他这次来华国应该不是为了私怨吧?” 周通继续道:“被国际通缉后,沙斯特罗逃往欧洲一个小国家,被一个叫圣女教的教廷收纳,这次来华国是为他们处理后续麻烦。 这些年圣女教在欧洲发展很好,有人请圣女教出手对付沈家,正好他们对华国也有想法,顺势达成了合作……” 圣女教是披着光明外皮的邪教,他们会特地吸收邪术师加入,经常和欧美的一些资本家勾结,为他们干一些阴暗的勾当。 华国对邪教的态度一直是抵制的,对于这种已经定性为恶的教廷自然是持打击态度,所以想到悄无声息就被对方潜到家里,周通就不禁对那个引狼入室的蠢货咬牙切齿。 “可惜那些人谨慎得很,每个人的任务都有单方面的上线,底下不会互通。” 所以即使抓到了沙斯特罗,却也没办法知道上佟欣雅身的那只痴女怨鬼是怎么和对方扯上关系的,因为他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乌襄觉得惊讶的是:“欧美那边就放任圣女教发展?” 而且听他话的意思,在现世,像沙斯特罗这样的邪术师还不少。打从回到现世,世界观被推翻之后,她发现现世鬼怪猖獗的情况反而与游戏副本越来越像了,这显然不是好的现象。 周通:“那边的形势比较复杂,资本之间牵扯比较多,在为圣女教护持的大资本联手操作之下,还没有能狠下心动它的势力出现。” 说打底也是因为利益没有损害到自己头上不着急。 乌襄哑然失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听某个副本的【形成史】。那些被玩家们当故事听,大骂脑残的设定,她竟然在现世里听到了翻版。 心觉荒诞的同时,一种奇妙地感应涌上心头。 她突然站了起来,眉头一下收紧,看向周通的目光有刹那的锋利。 “他们会失控。”她下定义一般对他说。 被少女盯着看的那一下,周通肌肉都不由紧了紧,像是被某种危险生物盯上的本能反应。 放松下来,他暗暗为对方的威势心惊。 又听到这样笃定的话,周通叹了口气无奈道:“在那些人看来,风险只要不是百分之百,就值得他们为利益冒险。” 他感到庆幸的是他们华国的体制与那些国家不同,财阀资本虽然强大,但总归还得以国家利益为先。 但世道如此,犯浑的人还是有,不然沙斯特罗也不会有机会入境。 华国能维持如今的相对平静的局面已是不易,而有些国家早已人鬼不分。 乌襄着实没有想到华国之外的世界还有这样的危机,圣女教的出现让她想得比较多…… 像这种既能蛊惑人心,又与鬼怪勾结具有强大摧毁能力的组织,一旦成熟,必然会如蝗虫过境一般对外扩张。 一个世界是整体,即便华国能够坚持本心不被污染挺到最后,那么等到疆域之外皆为鬼土,他们能够继续支撑的时间又有多少呢? 意识到的这一刻,乌襄的心冷静到了极点,她的思绪抽离到了身躯之外,仿佛又回到了神的游戏。 【人心贪婪,当绝大多数人被眼前的利益遮住双眼,失去判断力,在与鬼怪的交锋中就落了下风……人类被鬼怪残杀,被同类背叛,最终走向灭亡。】 这是乌襄进入神的游戏,通关第一次副本任务时,游戏留下的结语,有且仅有这一次有结语。 她不知道别的玩家是否记得,但随着她通关副本的数目不断增加,这段话反而在她脑海中愈发清晰。 恐怖副本里皆是末日,而造成这样末日的原因,鬼怪只占三成,余下七成都是因为人心叵测。 第44章 斋礼 世荣大厦,杨蔓 “……现在我们国家的压力也不小, 外面怀着不良居心的势力对我们虎视眈眈,内部也有人蠢蠢欲动。国家正是缺人之际,乌襄你虽然年轻, 但能力不俗,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志向, 来为国家做事?” 谈起国外的危险形势后,周通顺便说起了招揽之事。 乌襄回神, 问他:“玄门呢?” 见过宿缘大师之后, 在她的印象里, 玄门的实力应该不错, 而且听毛大叔说,这玄门近些年也是复起之势,并不像人才稀缺的样子。 莫非两方关系不好? 周通接下来的话一定意义上也是肯定了这一猜测。 “玄门啊, 有志之士倒是不少。不过玄门清贵, 说服他们为国家所用并不是易事。而且玄门有三门九派,各门各派理念不尽相同,想要把他们统筹起来,那可能得三清天尊显灵才行。” 看来是已经做过尝试,且失败了。 乌襄:“那现在玄门与你们九处的关系是?” 周通:“算是互不干涉。九处以官方的身份处理影响社会的案件,玄门弟子可以自行接手民间委托,双方有解决不了的事也可以请求对方协助。” “之前倒是有一个联合处可以供双方合作, 不过因为一些事,如今这个联合处基本上是玄门的人在管理。” -- 第88页 说着, 他倒是直言不讳地道出了一些辛秘:“这两年两方的关系有遇冰趋势, 玄门想要在国内掌控话语权,国家显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乌襄了解地点了点头,这依然与华国的体制有关。 玄门这这些组织换而言之就是一些商业集团, 他们能力强且在当今社会有很大的发展潜力,但是国家能让这样的集团掌控一部分权利,当国家主人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权利在谁手里,保证的才是谁的利益。玄门的领袖如果想不清这点,那时代给他们崛起的机会终究也会错失。 与九处接触之后,周通这个人的处事方式和整个九处的理念都与她比较相合,又因为对这世界的一些意外发现,乌襄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就当给自己提前找了份工作。 只是给了一个期限:“等我大学毕业吧,这几年我有私人的事情要处理。不过如果你们有什么……危险的任务也可以叫我,报酬嘛,就五折吧,那百分之五十当我纳税了。” 听到乌襄狂妄地说有危险的任务可以叫她的时候,周通从她脸上看到的是自信,显然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且不是盲目的。 再听后面又是打折,又是纳税的话,周通不禁笑言:“那真是谢谢你了……” 周通:“既然你已经答应,那我先给你办个编外人员的身份证,以后出入这里也方便。等你大学毕业,再来正式入职。” 事情谈完,准备出门离开,不过临走之前,乌襄突然侧身朝屏风后面眨了眨眼,笑道:“来之前就觉这小院不太寻常……白日伤身,院主人还是早些回屋内休息比较好。” 说完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周通看着那潇洒的背影,怔然一秒,然后扭头看向屏风,身着花色锦袍的年轻男人从后面走出来,站在阴影下。 一边快速打扇一边“哎呀呀”道:“小姑娘家家眼神怎地恁尖?本王这么安静没做声,都被她发现,啧啧……” 周通笑着摇摇头,问他:“斋礼,你觉得她如何?” 被叫斋礼的年轻男人眼尾一翘,目光还直勾勾盯着乌襄刚刚离开的方向,弯唇笑道:“该是比你找的那些榆木疙瘩有意思,长得也好看,瞧着就心情好。可惜衣服穿得太俗,小姑娘穿鲜艳些不更好看吗……” 听着他越说越偏,周通无奈打断:“她才十八岁,能把一个国际通缉犯轻松拿下,那秦至典在玄门中已算优秀,经那一遭也对她推崇备至,你觉得她会是受哪位隐世高人指导?” 斋礼眼皮一翻,白翘着手指点他脑袋道:“小通通啊,你从小就是这副肠子打弯的样子,想太多。你管她师出哪里?那丫头看起来就是个有主见的,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你要硬去找人师父,探求太多,小心把她气跑了!” 被个看起来比自己年轻的人指头教训,周通接受十分良好,还弯了弯腰笑着解释:“我知道了,我这不是想着缺人,要是能把她师父也请过来就更好了……” 斋礼冷哼道:“玄门都是群老顽固守着,现在的年轻人没那么古板,你找个机会把老东西暗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为君者心慈手软,何成大事?” 听他又开始暴君论,周通内心汗颜,面上肃着脸强调:“斋礼,现在是新社会,没有君王,我们也不兴干这违法乱纪的事!” 斋礼听他这一套也听烦了,转身就走,嘴里骂骂咧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该愁死你!” 周通无奈,跟着走进去哄这祖宗…… * 杨小柔事件的后续交给了国家队,她本人体内的死气虽然已被抽除,但身体的亏损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补回来的。 听萧楠说,杨小柔办了一年休学,本人却没在学校露面,东西都是老家来人帮她收拾走的。 乌襄听了一耳朵便略过去了,她虽然救了杨小柔,却并不在意是否会得到一句感谢,因为救她,就跟随手捞起了一只在水里挣扎的蚂蚁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她回到公寓,许宁静期期艾艾望着她,欲言又止。 乌襄拿起手机,点开联系人,“放心,我记着你的事,等我先把那个裴志远的地址找到。” 听到这话,许宁静也按捺下了心中的着急,老实等待。 乌襄要找裴志远的所在的位置方法很多,但都没有找一个人来得方便。 ——【沈家哥哥,在不在呀?】 一条目的性极强的微信发过去,不到一秒那边就开始正在输入了。 ——【在,怎么了?】 回信息的速度满分。 ——【麻烦你个事哦……】 ——【好。】 事情还没说就答应得十分爽快。 乌襄笑着发了条语音过去,调戏的口吻——“答应得这么快,就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那头【正在输入】了好久才回过来一条三秒钟语音。 “……你不会。” 短促的三个字,让她能想象出对方说这话时眉眼会呈现怎样局促的状态。 有点可爱。 乌襄抱着手机眉开眼笑,开心了便不再逗他,和他说了下找裴志远的事,沈辛让依然是一个【好】字痛快答应。 【事情办好了请你吃饭】 沈辛让:【好。/可爱/】 看着多出来的那个表情,乌襄又忍不住笑了,都会发表情了,有进步。 -- 第89页 沈辛让那边的消息反馈得很快,不愧是靠一技之长拿到国家铁饭碗的人,两个小时不到,有关裴志远的信息就来到了她手机上。 详细到他取得了什么成就,又犯了什么错,哪些荣誉在什么时间被收回,都一一在目。 而越近时间的信息越多,住址、电话、每天的消费场所,家庭成员的来往,以及与国外某大学接洽的过程,购买的航班信息都有。 乌襄首先看了眼机票信息,上面除了裴致远之外,还有他老婆孩子的名字,看来就像冯院长说的,他这是做好了全家移民的打算。 航班的信息就在下个月一号,只有十天不到。 而他现在的居住地点是一家酒店,他原先的房子在学者云集的教师村,打从学术不端的事情被爆出来,他的名声也就臭了,自然不敢再回去遭受唾骂。 决定移民之后,那套房子已经挂在网上出售,裴致远和老婆孩子就常住酒店。 大概是为了离开方便,酒店离国际机场很近。 临到要走了他倒是舍得,选了一家五星级,对客人隐私保护得很好的酒店。 只不过他招惹上的是一只厉鬼,这种保护还真没什么用。 在沈辛传过来的消息中,有这么一条比较值得注意—— 裴致远和一个叫杨蔓的女人交往密切,在出事之前,两人通话频繁,一天多的时候就有四五个。 出事之后这个频率不仅没变少反而更多了。 不过两人的微信上却没什么记录,不知是出于习惯只用电话交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唯一一条有用的是一个时间和地点:明天下午六点,世荣大厦XX餐厅。 裴志远回了个【OK】。 那是一家有名的法国餐厅,微信发出的时间正好是昨天,所以今天六点,裴志远会和这个叫杨蔓的女人见面。 “杨蔓……”听到这个名字,许宁静当时就不平静了。 乌襄:“你认识她?” 许宁静表情复杂说:“当时我帮裴志远写好论文向【衍生】投稿,杨蔓就是负责审核的编辑。” [衍生是国内著名的学术期刊] 按许宁静所说,因为论文投稿的原因,她比裴志远更早认识杨蔓。 可从沈辛让传来的通讯记录看,杨蔓和裴志远的联系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前。那时候许宁静还只是个高中生,而聂志远也还在读博,没有毕业。 这样看,许宁静认知里的两人是通过自己认识的这一点,显然被蒙蔽不轻。 并且杨蔓又是编辑这个身份,想到自己为裴志远做嫁衣写的那些论文,许宁静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被愚弄的愤怒瞬间激发得鬼气翻涌…… 这做鬼啊,就是太容易上头,稍微被刺激一下就恨不得暴起杀人。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鬼明明执怨也不难消除,却总是一下子走了歪路霍乱人间然后被人灭掉的原因。 乌襄一张黄符糊到她额头,透心的凉意从头顶窜到了脚底。 许宁静发红的眼珠子瞬间发直,鬼气跟断了电似的迅速回落。 恢复理智的许宁静双眼都快成斗鸡眼,盯着额头上垂下来的黄符尾巴,伸手一抬一放,想把那令鬼不舒服的玩意儿撕了,又不太敢上手。 乌襄的话阻止了她的动作,“先贴着吧,这符不影响你行动,就是在你上头的时候拉回些理智。” 也省得见到那罪魁祸首,她又一个控制不住直接冲上去把人撕了。 许宁静艰难地放下手,老实答应:“哦。” 时机赶巧,既然这杨蔓有问题,又正好今天两人都在,择日不如撞日,乌襄决定下午就去会会那裴致远。 顺带地问了下沈辛让那边有没有时间,才说完要请人吃饭,这不就机会来了。 那边回复很快:【有。】 乌襄:【那就下午六点,世荣大厦XX餐厅。不要迟到哦~】 沈辛让看着那复制粘贴过来的时间和地点,终于没忍住回了一串点点点。 虽然有些小郁闷,沈辛让也猜得到乌襄这肯定是有事要做,体贴道:【我来安排吧。】 乌襄笑眯眯答应:【/比心/】 世荣大厦在午阳区,在大学城南边,开车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乌襄身份证上还差几天成年,没驾照自然也没买车。但她其实是会开车的,游戏副本里什么环境都可能有,为了逃命,马路杀手也能变成狂野赛车手。 这阵子天天往外跑没车还挺不方便,乌襄打算等身份证一成年就去把驾照考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打个车过去时间差不多正好。 乌襄这次从装玉坠的盒子抓了一把,放进衣服兜里叮叮当当。 把玉坠当房子的鬼物们跑出来一脸懵逼。 乌襄点了那天和许宁静一起过来的几只鬼,说:“今天出门搞事,你们几个一起去。” 众鬼眼泛精光,对这样的吩咐求之不得,他们平日就喜欢往外跑,但因为实力不济也不敢走远了。 现在有乌襄罩着,虽然只是去隔壁区,对于这些鬼来说也相当于工费旅游了,都兴奋不已。 因为是下午,外面日光还很足,鬼物们暂时还不能在外面冒头,便一个个回到玉坠,由乌襄揣着出门。 世荣大厦坐落在一片繁荣的商业区,她这一路过来幸运没有堵车,所以比约定时间还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 第90页 发个微信问沈辛让到了没。 【五分钟。】 五分钟后,沈辛让的大长腿就出现在视野。 他确实长得很好看,逆着光而来,身形的轮廓得到完美勾勒。 路人频频回头望他,他目不斜视,眼神只专注在台阶上轻点脚尖的少女身上,略显冷淡的眼眸霎时泛起清波。 乌襄视线上移,与他对视,歪头挥手,眉眼弯弯:“阿让今天真好看。” 轰! 像是一朵蘑菇云在心间炸开,刚刚觉得自己足够镇定,可以抗住乌襄当面喊“沈家哥哥”这样羞耻的称呼,一声亲密地“阿让”又叫他破了功。 乌襄从台阶上跳下去,到他面前,满意地瞅着他耳朵尖充血般的通红,像是偷吃了腥的狐狸,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继续促狭喊他:“阿让,你耳朵好红啊,是不是偷偷涂了胭脂?” 沈辛让条件反射抬手往耳朵上一摸,发烫,可以想象出有多红。 他低头看着少女恶作剧成功的表情,抿了抿唇,轻声否认:“……没有。” 然后扭头看向别处,吸了口气,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要逛街吗?” 乌襄很知道适可而止,可不想一次性把人逗恼了,下次就没这么有意思。 顺着他的话点头:“好呀,你陪我吧。” 说起来这还是她从游戏里回来后第一次逛街。 倒也没想特地买些什么,只是走走看看,碰到喜欢的,就直接买了下来。 沈辛让从小因为体质原因,也没陪谁逛过街,这也是第一次。 跟在乌襄后面走走停停,偶尔在她询问自己意见的时候夸一句好看。 但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为什么手环上显示的步数不到五千,远不到他体力的极限,他却隐隐有种脚底灌铅的沉重感,目光已经忍不住被店铺外面设立的休息椅吸引。 那里坐着的都是男性,他们也是陪自己的妻子/女朋友/女性朋友来的吗? 看了眼还兴致勃勃,体力充沛的乌襄,沈辛让再迟钝也知道这时候说休息绝对是个错误的提议。 于是,在毅力的支撑下,他又陪着把偌大的商场三四层逛了两个来回,在他开始怀疑定制鞋底的舒适度是否符合人体力学的时候,终于乌襄看了眼手机—— “哎呀,已经五点四十了,我们得走了!”话语透露出意犹未尽。 沈辛让松了口气:感恩马丁?库帕。(研发出移动电话的科学家) 第45章 杨蔓 决心 法餐厅的座位是沈辛让安排的, 两人相对坐下之后,在他们侧面,隔着半镂空的隔断是另一桌客人, 桌上这时只坐了一位时髦的女性。 习惯保养又化了妆的面部看不出具体年纪,但从一个人的眼神却能大概推断, 这位女士的年纪应该在四十以上。 她看起来有些烦躁,眼神频繁看向门口, 像是在等什么人。 餐厅环境优雅, 还会有舒缓的小提琴演奏, 即使隔得很近的两桌, 一般也不会有人特地去听别人在讲什么话。 乌襄自然地将目光从女人身上收回,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这就是和他约好的那位?” 沈辛让点头,说:“两人关系不一般, 她今晚定了酒店, 想要达到目的的决心很强。” 这是在知道乌襄把吃饭的时间定在今天后,他又在杨蔓身上查到的。 乌襄目带兴味:“那今晚就有好戏看了。” 在时间一步步朝六点靠近,隔桌的杨蔓女士已经忍不住掏出手机想要拨打电话的时候,一个穿风衣的男人走了过来,男人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发型有特地抹过发胶定型,从身形到相貌, 确实算得上英俊潇洒。 和沈辛让对视一眼,确定来人就是那位裴志远教授。 他走到杨蔓对面坐下, 而几乎在他靠近的同时, 乌襄口袋里的一颗玉坠就突然开始发烫。 可能是因为静心符没有撕掉,又或许是没有亲眼见着所以还能忍一手,许宁静的情绪波动很快又压了下去。 旁边裴志远坐下后也说出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话:“蔓姐, 我现在很麻烦,我们不应该见面的。” 他的神情颓丧,似乎已经被近些天的麻烦折磨得焦头烂额。 杨蔓注视着他,表情似怨非怨:“我倒是想体谅你,可我怕再忍着不见你,以后就没机会了。” 男人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安慰:“怎么会呢,我们十多年的感情,我多爱你你还不知道吗?” 杨蔓心中有气,把他手一拍,哼声道:“真爱我,你就不会偷偷把机票买好,倒是记得把老婆孩子带上。可我呢?你想过我没有?” 听到她说机票的事,裴志远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买了机票?” 见他这个样子,杨蔓更是生气,冷笑:“你那个好老婆早就在外宣扬要移民,我还傻乎乎等着你来告诉我,谁知道你一直不说。前几天找航空公司查了一下,倒没想到你不声不响机票都给买好了。” “怎么,现在用不上我,打算把我甩了?” 见她一脸质问,裴志远虽然气愤老婆往外炫耀的行为,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惹怒杨蔓。 再次握住她的手,任她怎么挣扎拍打都不松开,一脸愧疚道:“蔓姐,我也是没办法了,京华把这事做得很绝,业界已经没有哪所大学愿意聘用我,我不出国还能怎么办呢?至于为什么要瞒着你……” -- 第91页 “唉!”他叹了口气,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纠结一番才说出口:“如果我告诉你,你是不是会放下一切跟我一起出国?那你的事业怎么办呢?你现在正是上升的关键时期,我怎么忍心让你放弃你奋斗了这么多年的事业……” 能坐到杨蔓这个位置,自然不可能随便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事业,当然她也不会把这话说出口。她对裴志远确实是真爱,要不然也不至于为他钻研这么多年…… 裴志远这话也说到了她心坎里,她无法抛弃事业陪他一起出国,却也不愿意独自留在国内。 想到他最近遭受的苦难,杨蔓内心一软,忍不住回握他道:“致远,你不要出国好不好?国外这些年的环境也不好,还不如留在国内,我这边也可以帮你周转一下,你可以去企业工作,你学历这么高又这么优秀,他们都会抢着要你的!” 杨蔓自认为这番考虑已经十分周到了,可裴致远一听,脸上温柔的表情却有一瞬间僵硬,眼底一闪而过不耐。 他能想不到这条路?可只要他留在国内,学术的污点也会一直伴随他。即使有企业卖杨蔓面子接纳他,待遇必定也会被挤压。 从考上大学之后,他的命运就已经被改写,哪里还愿意回到被人瞧不起的日子。 唯有出国,离开这个存着他卑劣记忆的国家,他才可以继续风光下去! 他的内心已经坚定,但面对杨蔓这个曾一手将他捧起来的女人,他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打算。 面上溢起柔情的笑容,“蔓蔓,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我刚刚才出了事,那些企业又怎么会愿意聘用我。尼菲斯学院的麦昆教授给我发来邀请,只要我过去,他愿意让我加入他的项目……我先出国避下风头,学习两年,等有了拿得出手的成就再回来,那时候我们还和现在一样行吗?” 裴致远这个男人很知道女人喜欢听什么话,即便杨蔓发起邀约之时就决心要将他留下,可听完这话之后,她的决心松动了。 …… 乌襄竖起耳朵听完两人的对话,只能感慨一句:这裴致远不亏是靠女人起来的男人,手段一套一套的。 沈辛让不比乌襄,他只隐约听到只言片语,但看乌襄表情的变化,也猜得到她应该是听得听清楚。 那边两人“互诉衷肠”完毕,相携离开。 乌襄放下手中的水杯,“杨蔓定的酒店你知道在哪儿吗?” 沈辛让:“知道。” 乌襄起身:“走,我们去他们隔壁开一间。” 沈辛让惊愕:? 两人驱车来到那家酒店,刚进酒店门,衣服兜里的玉坠再次烫了一下,显然裴致远他们已经先一步到了。 不知道沈辛让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拿到了杨蔓隔壁房间的房卡:1219。 杨蔓订的是1217。 “天已经挺晚了,你跟我一起上去吧,完事了我送你回去。”乌襄和他说。 她说的时候没感觉,但旁边正好有人经过,听到这虎狼之词,眼睛跟雷达似的扫了过来。 先是疑惑一个漂亮的姑娘家怎么说话这么老到,等看到一旁沈辛让的长相后,那眼神……暗含敬佩。 可以啊老妹儿,拐了个极品! 乌襄对目光比较敏感,看到这路人老哥的眼神,她疑惑一秒,然后奇怪秒懂。 “……”天可怜见,她说那话时,内心真纯洁无比! 大哥即将擦肩而过时还冲乌襄比了个大拇指,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嘿嘿”。 乌襄满头黑线。 见她盯着个陌生人瞧,沈辛让奇怪:“怎么了?” 乌襄看他一脸无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眼睛一眯,大声道:“没什么,走,上去喝茶。” 沈辛让不解:“喝什么茶?” 这家酒店的茶很好喝吗? 前头还没走远的大哥发出爆笑,狂拍同行人的背:“卧槽哈哈哈你听到没有,她把做那事说成喝茶,现在的妹子有东西啊!” 这大哥笑声如雷,这下好了,原本什么都没听懂的沈辛让看她的目光都带了点特别的意味。 乌襄瞪着那个敦实的背影:……就很生气。 上一个敢嘲笑她的人坟头草都三米高了,老哥你知道吗? 杨蔓开了个房间把裴致远喊过来必然不是想盖着棉被纯聊天。 进了他们隔壁房间,乌襄把众鬼放出来。 有沈辛让在的地方对鬼物们而言就像摆了一盘红烧肉,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没闻到味,但光是看着就让鬼垂涎三尺。 而看到这些鬼,沈辛让也看着十分面熟。 小白就不必说了,当时与他一起见证了乌襄的出现。 然后那只瘦小的青年鬼,他见过他,不过那时候的他基本上没有人形,只有一个脑袋保持完整,也因此沈辛让还能根据那个脑袋的样貌辨认出他。 还有那边那个老头,有一次被追上天台摔死的经历就是拜他所赐;站他旁边那个看起来憨厚的男人使得一手搞锤子,他躲墙后面都能被打死…… 除了那穿白大褂的女鬼,这一屋子鬼竟然都是他认识的。 不同的是,他在昭华公寓遇到他们时,各个凶神恶煞,一见到他就化身厉鬼,为了争夺他的血肉甚至鬼鬼相残。 此时,除了小白,没有一只鬼对他有记忆。虽然感受到了他体质的吸引,忍不住偷偷瞄他,但每只鬼都还保持着完整的人样,十分克制。他几乎从未和鬼怪有这样平和面对面的时刻。 -- 第92页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乌襄在…… 察觉到流转在沈辛让和众鬼间的微妙气氛,乌襄伸手捻起肩头的一缕头发,掐断,发丝在指尖扭结成股,另一手将他的手腕执起。 被她的手指触碰时,沈辛让身体有片刻僵硬,但也乖巧地任她动作,耳尖再次悄悄爬上一抹红。 只见那已成绳状的发丝灵活地在他手腕绕一圈,头尾相连,接壤成一体,大小正好紧贴着他的手腕,手腕转动间与这发丝成的手绳摩擦,带着些许痒意。 乌襄还没解释用意,在他带上这手绳后,众鬼的态度便完全改变。 如果说刚才沈辛让还是他们眼里的一盘红烧肉,现在这红烧肉就是变成了绿色,鬼物们不仅没了食欲,连多看一眼都怕自己被毒死。 这也是乌襄吸收了那老鬼鬼核的力量之后,头发才具有的效果——令鬼感到危险的震慑。 从神的游戏回来,她的能力虽然没有失去,但被改造过的身体却回到初始状态。要知道她这一头发丝,曾经也是被鬼怪谈之色变的存在。 众鬼关注视线的消失,身为被注视的当事人,沈辛让感觉最为明显,无疑不再被当食物一样看着,他也自在许多。 抚摸着手上这根特别的手绳,仿佛能闻到上面残留的与少女同源的香气,润红了他的眼角。 她对我真好,是不是……沈辛让目光跟随少女的身影,忍不住胡思乱想。 第46章 攀咬 开始 晚上八点, 乌襄让马步汀潜入隔壁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马步汀很快回来,捂着眼睛一脸受到污染的表情,用他夸张的语言说就是:两人搂在一起看电影, 不时说一些肉麻的甜言蜜语,动作有时还挺伤风败俗, 毕竟两人都是有家庭的人。 他说这话时也没避着许宁静,她此时看上去倒还挺冷静, 脑袋上贴着静心符, 安静地站在窗口, 面无表情的样子, 连小白都不敢靠近她,一看就是心里憋着火。 只要她不冲动,乌襄也不会管她会不会积太多怒气。 沈辛让说:“这家酒店八点之后不会主动敲客人的门。” 也就是说八点后只要他们不弄太大动静, 没人会来打扰。 这条信息可有用了, 乌襄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然后招呼众鬼,准备行动。 隔壁1217房间,裴志远和杨蔓已经洗完了澡,两人穿着浴袍依偎在沙发上观看一部浪漫爱情电影。 电影里男女主你侬我侬,电影外两人也耳鬓厮磨。 杨蔓依靠着爱人的肩膀,看着电影里男女主人公为即将到来的分别依依不舍,她触景伤情, “致远,我真的不想你离开……” 裴志远虽然看着电影, 但心思其实已经飘远, 杨蔓对他出国这件事的抗拒程度超出了他的判断,他知道这个女人的手段,如果不想出现什么意外, 他只能哄着来。 亲了亲她的头顶,他知道对方喜欢这种温情的动作,语气温柔道:“蔓蔓,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我想要我们有更好的未来,我必须往上走……” 杨蔓觉得自己成了个为了爱情任性的小姑娘,转身搂住他的脖子不依不饶:“可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魅力这么大,去了国外还能记得我吗?” 裴志远在这事上是绝对不会让步的,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信誓旦旦道:“蔓蔓,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现在出国很方便,你可以去找我,我也可以回来找你,这不会成为分开我们的理由!” 说着,就吻了上去…… 两人缠绵到了一起,逐渐有拉闸关灯的趋势。 情到正浓的两人都没有听到,卫生间不知什么时候有嘀嗒的水声出现。 阴凉的风从没有掩合的卫生间门缝泄了出来,杨蔓只感觉半脱衣服的后背有些冷,想要说什么,裴致远以为她还要说让他留在国内的话,便又堵住她的嘴。 两人亲得难舍难分,马步汀从水管爬出来的时候眼睛都要看瞎了。 噢,麦艾斯! 这才晚上八点,这对男女也太性急了吧! 紧跟在他身后过来的就是小白,他可不想污染女孩子的眼睛,鬼力一放,房间的灯呲哩擦啦闪两下,彻底灭了。 女人发出一声尖叫。 男人也被突然的停电吓萎了,咽下到嘴边的粗口,摸黑将女人从身上扶起。 “别怕,可能是停电了。” 杨蔓稍稍冷静,疑惑:“五星级酒店也会停电?” 真是闻所未闻。 裴致远伸手去摸茶几上的手机,桌面过分冰凉,他起先还没在意。可当手下传来粘糊的触感时,他感觉到不太对劲…… 是水撒了? 茶几上刚才确实放了两杯水,可他不记得有把水打翻,难道是刚才……太投入了没听到? 裴志远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去摸手机。窗帘被拉得很严实,以至于停了电到现在,他依然一点都看不清,只能伸手往记忆里大概的位置摸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论他的手移到那里,那一片都是黏糊糊的。一个茶几才多大,手机随手放在上面,需要找这么久吗? 意识到不对,裴志远感觉心底一寒,心脏一下子被紧张拉扯了起来。 他刻意忽视这种不同,想找点能让他安心的东西。 “蔓蔓……”他呼唤杨蔓。 -- 第93页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裴志远慌了,“蔓蔓?杨蔓!你怎么了?” 他伸手往刚才杨蔓所在的位置抓去,抓到了一只手,他松了口气,语气有些严厉:“杨蔓,你在干嘛?不要吓人!” 杨蔓没有说话。 裴志远有些恼怒,抓她的手不禁用力,“这个时候你别玩了!” 那只手无力地被他抓着,不反抗也不出声。 裴志远将手收紧,手掌的感觉冰凉刺骨,像死人一样。他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猛地将杨蔓的手甩开,自己往后退,背靠茶几,嗓子跟堵了东西似的,突然说不出话。 他颤抖着手,想要再去找自己的手机,他现在很需要光。 手再次覆在茶几上,刚一落下,那种让人生厌的粘糊感就迅速缠了上来。裴志远喘着粗气忍耐着,他的脑子里白茫茫一片,突如其来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神。 他甚至闻到了一种很恶心且令人作呕的腥味,他想屏住呼吸,可渴望氧气的本能又迫使他的肺泡不断胀收,满鼻腔都是恶心的味道。 在头晕目眩之时,他的手终于摸到了一个硬物。 是手机!裴志远惊喜地将它抓过来,按亮。 黑暗的房间里终于有了光,裴志远这才鼓起勇气再次去叫杨蔓:“蔓……” 另一个“蔓”字还没出口,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失了声。 只见刚才还和他亲密无间的女人躺在血泊里,一只手无力垂下,另一只手扭曲地卡在沙发背上,那双失去生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啊——”短促的惊叫从他喉间冲出。 他吓得整个人跳上茶几,又滑倒,狼狈地翻到在地。 顾不得疼痛,他连滚带爬往远离尸体的方向跑。 砰!慌不择路地撞到一个背对着他的人身上。 被撞的人纹丝不动,他被反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处于惊惶失神的状态,裴志远条件反射问:“你是谁?” 背对着他的身影长发齐腰,白色的衣摆垂到膝盖,从衣摆到她裸、露的腿上都有暗色的污渍流淌。 问完之后,裴志远才意识到这人的出现有多么诡异。 不给他收回问话的机会,许宁静发出低低的笑声,“我是谁?” “三年没见,裴老师……别来无恙。” 随着她的转身,裴致远的神情也从害怕变成惊恐万分。 “许……许……”他瞳孔放大,整个人都颤抖,却始终喊不出那个冲到喉咙口名字。 许宁静两眼森然,皮笑肉不笑:“致远,你这是忘了我的名字?我可是时时刻刻记得你,宁静……等你等得好苦。” 已死的人再次站到自己面前,裴致远被刺激得头皮发麻,慌乱地大喊大叫起来:“不……不要,你别找我!” 许宁静逼近他,表情逐渐狰狞:“我为什么等不到你?他们笑我为娼妇,骂我不知廉耻,你为什么不来帮我解释?” 裴致远不敢看她,慌张狡辩:“我……我没办法,他们都拦着我……不让我去。” 看着这个永远不知悔改的男人,许宁静眼神冷到了极点,“他们是谁?” 他们是谁……裴致远目光一转,不假思索指着那边横死的杨蔓尸体:“是她!是杨蔓不让我找你!她威胁我……” 这样漏洞百出的借口听得许宁静大笑:“哈哈哈哈,竟然是这样——” 笑声骤止,许宁静一巴掌狠狠打过去。 “啊!”男人惨叫,脸上出现四道血痕。 附着鬼力的伤口可不止是痛一下那么简单。 “这个回答我不喜欢。”许宁静恨毒的盯着他,继续质问:“你明明结了婚,为什么还要来骗我?” 这是她生前一直想要问他的话。 可裴致远这个人死到临头了,依然不知道诚实可贵。 “宁静我对不起你!”他痛哭,“我太喜欢你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是我害死了你……” 他跪在地上磕头忏悔。 看他这副做派,许宁静没忍住又给了他一脚,“滚!别恶心我!” 她痛斥道:“你和杨蔓早就勾结在一起,是你们害死了我,我不会放过你们!” 听到她知道自己和杨蔓的事,裴致远血泪模糊的脸僵了一瞬,“不,宁静……和我没关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你死的啊……” 面对变成鬼的许宁静,裴致远怕极了,生怕她不管不顾杀了自己报仇。 慌不择言大喊:“是杨蔓!一切都是杨蔓策划的,你第一次发表的那篇论文被她看中,是她让我接近你……” 这就是她曾深爱的男人,卑劣、软弱、毫无担当。 看看,前一刻还跟那个女人你侬我侬,这一刻就可以卖了她。 许宁静看向沙发上瞪着双眼“死不瞑目”的杨蔓,笑得瘆人,缓缓问:“你承认他说的一切吗?” 裴致远还以为她这是对自己说的,正不解,身后沙发的方向传来动静,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去。 只见刚才还是尸体一具的杨蔓好生生地站在那里,脸色铁青看着他。 房间的光很暗,杨蔓一身白,那样子跟许宁静没差。 裴致远再次被吓得不轻,“杨……杨蔓!” 杨蔓看着这个令她感到陌生的男人,内心痛苦,刚才他的声声诋毁与推诿都被她听在耳里。 -- 第94页 她无法接受自己心心念念爱着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软弱的男人!这简直是对她十多年付出的莫大讽刺! “裴致远,你有没有心?”她眼中带怨。 第47章 报应 互殴 裴致远神情恍惚:“蔓……蔓蔓, 快救我,许宁静回来了,救救我!” 他这软骨头的样子更叫杨蔓愤怒, 她忍不住扑过去打他,“你是不是男人?裴致远, 你个懦夫!” 被打得很痛,却也让裴致远看清了杨蔓的样子, 她没死, 她还活得好好的。 裴致远心怀侥幸地扭头看, 许宁静还在那里, 目光阴测测地盯着他们。 凉气再次从头顶灌入,裴致远一把把杨蔓推开,然后对着许宁静扑通一声跪下—— “宁静、宁静, 冤有头债有主, 利用你这事是杨蔓做的,去你的住处散播谣言的也是她!是她逼死你的,你要报仇快找她!” 许宁静任他像疯狗一般攀咬。 如果说杨蔓一开始只是对这个男人感到失望,见到他的这番动作后,她的心里瞬间生恨。 背后,只有她能听到的鬼语还在放肆讥笑她: “这倒霉婆娘,她男人想让她替他去死哈哈哈!” “活该活该, 谁叫她心肠这么黑!” “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她害宁静的时候就该知道要有报应。” “让她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鬼怪们的话也不是能随便听的, 在“报应、去死”等词语的循环下,杨蔓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崩了。 她疯狂冲了过去,将裴致远这个大男人推倒, 骑在他身上给了他一巴掌! 裴致远还没反应过来,她第二巴掌又打了下去。 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畜牲,你就是条白眼狼!我做的那些事哪些不是为了你?你以为自己不动手就干净了?我要是该死,你就该千刀万剐!” 杨蔓发了狠,都顾不得对鬼怪的惧怕,她抬头冲许宁静喊:“许宁静,我承认我干了那些事逼死了你,但你别以为这畜牲就是个好东西。我只让他哄你帮他写论文,是他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把你哄到了床上……” “后面你怀孕想要和他结婚,他知道自己玩大了兜不住了,就让我来给他擦屁股……我做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可他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好!” 裴致远被打得有些懵,在杨蔓把他的底快抖了个干净时,终于清醒。 意识到她说了些什么后,裴致远一把将她掀开,狠狠地回了一巴掌。 哪怕已经被吓得够呛,男人的力气都比女人强上数倍,杨蔓被打得整个人都翻了过去。 “贱人!你害我!”裴致远愤怒地瞪她。 杨蔓被这一巴掌打得悲从中来,她哭嚎尖叫着扑去,“畜牲!你个畜牲我和你拼了!” 两人撕打在一起,动起手来丝毫都不手软。 看着这场狗咬狗的闹剧发展成这样,许宁静内心升腾的戾气逐渐平静。 鬼气扩散,正在撕扯中的两人动作越发阴狠。 乌襄是在两人满头是血的时候走进来的,男人抓着女人的头往茶几上撞,女人捞起一个玻璃杯向男人头上砸。 “泄恨吗?”乌襄问她。 许宁静死死地看着他们,半晌重重点头:“泄恨!” 乌襄继续问:“要杀了他们吗?” 许宁静目光沉沉,然后摇头:“不,死只会让他们解脱。” 乌襄微笑:“正好,在你们玩得开心的时候,我也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我想这会让他们活得更加精彩。” …… 1217房间的门九点钟被打开,路过的客人看到门口趴着一个人,身下一滩血吓得慌忙报了警。 警察到来发现一对重伤昏迷的男女,身上伤痕累累。经调查两人为情人关系,而事故发生为两人斗殴所致。 裴致远的老婆刚刚接到通知赶过来,就被警察扣留。 有热心群众举报,她有与境外势力联系,出卖国家重要信息的嫌疑,证据已经传到了局长邮箱。 当裴致远从医院昏迷醒来,看到一圈一身正气的警察,他当即就哭了,大喊:“有鬼,酒店有鬼!” 几名守在这里的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颇有资历的老警察警告他道:“裴致远,装疯卖傻并不能帮助你逃过调查!” 裴致远还没弄清楚状况,就稀里糊涂经历了一次审讯。 嘴巴不严,一不留神就在经验老道的刑警面前漏了底。 “所以,你对你妻子与境外反华势力联系一事是知情的,对吗?” 裴致远分不清是疼还是慌,头上直冒冷汗,他想挽救什么,摇头:“不……不,我没有,我不知道……” 老刑警直接将一张照片摆在他面前,上面有她的妻子和他,还有一群外国人。 他们在参加一次聚会,背后有一个偌大的标志,那属于一个国际著名的反华势力。 事实摆在面前,裴致远脸色煞白,再说不出一个否认的字。 在华国,就是小学生都知道这个符号就是罪恶,所有华国人民都应该抵制。 裴致远这一生傍附了三个女人,一个是他的老婆,在贫苦时为他提供富足的生活;一个是杨蔓,为他的事业鞠躬尽瘁;最后一个是许宁静,为他奉献了自己的才华。 如今她们一个面临牢狱之灾,一个事业全盘崩溃,一个连命都没了。 -- 第95页 裴致远的下场也不会好,与境外反华势力勾结的事虽然是由她老婆主导,但他并不无辜。 而除了国家法律对他的制裁外,在外界,一篇国内高校教授伙同著名期刊主编窃取学生论文的文章快速在网上发酵,引发了一轮学术规范纠察。 而裴致远与杨蔓在这个世界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 等裴致远等人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之后,许宁静来到乌襄面前。 恨的人遭受了报应,她心中的执怨也完成得差不多。 鬼怪因执怨痛苦,也因执怨强大。 执怨消减,支撑他们逗留人世的力量也会消失。 许宁静身形淡了许多,内心却十分平和。 “我很快就要走了。”许宁静对乌襄说。 她能感觉到自己能够逗留在这世界的时间不多。 乌襄颔首,“看来你对那些人的下场很满意。” 许宁静咧了咧嘴角,却并没有太多高兴情绪。目光看向窗外的人间灯火,最终只是悠悠叹了口气。 收回目光,问:“我能给你什么东西作为报酬?” 她其实很疑惑,作为一只鬼,她孑然一身,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给她的。 乌襄微微一笑,眼神落到她的腹部,缓缓伸出手,“不是你给,是它。” 在许宁静惊讶的目光下,一缕黑色的雾气从她腹部飞出,在她身边眷恋地绕了一圈,然后落到乌襄手上。 她鬼目圆睁,身体僵硬,“这,这是……” 乌襄看她一眼,“你有一个爱你的孩子。” 闻言,许宁静猛地颤抖,本能地想要把乌襄手心的那团黑雾抢回去,只她刚有动作,就被莫名的压力禁在原地。 淡化的鬼形刚开始有凝聚的趋势,被乌襄一句话打散: “这小鬼好不容易有机会解脱,你还想让他继续受痛苦煎熬不成?” 许宁静不可置信:“它……是怎么回事?” 她的孩子在生前就已经没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死后,它竟然还会在自己的肚子里。 “六个月以上的胎儿死亡后会有一小段意识在母体身边停留,它们只为最后感受到母亲的气息,然后消失。”乌襄托着那一团被怨气滋养的鬼胎,一边给她解释。 “你是流产之后死的?”她问了句。 许宁静目光哀伤:“……失去孩子的那天晚上,我跳了楼。” 是当天,那就难怪。 “它还没有散去,就吸收了你死时聚集的阴气,又感应到你内心的怨恨,所以陪你留了下来。” 听到这,许宁静悲伤不能自已,她怀孕的时候非常期待孩子的出现,哪怕后来裴致远躲她,她也从没想过不要孩子。 她爱这个孩子,并不会因它父亲而改变,它没了,她才心如死灰。 此时得知这个孩子也同样爱着自己,许宁静泪流满面,看着乌襄祈求道:“我能抱抱它吗?” 这个孩子没有在世上存活一天,它所有的情绪感知都是从许宁静这个母亲身上感受到。 在许宁静急切的心情下,窝在乌襄掌心的小家伙也传达出想要与母亲亲近的念头。 乌襄又没什么看人求而不得的癖好,要做的事也不急这么一会儿,自然是成全它们。 将小家伙放到许宁静捧起的手心,只交代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身上的鬼气泄露会被它吸收,这对它并不好。” 许宁静含泪点头,一边深呼吸控制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捧到脸旁。 泣不成声:“豆豆,我的豆豆……你原来一直在妈妈身边,妈妈爱你……” 小家伙一鼓一鼓地回应着这种热烈的爱。它只是一段发育不良的意识,它最能够感应的情绪是爱与恨。 爱让它舒服,恨让它痛苦。从母亲身上传来的爱意仿佛让它回到了还在母体内茁壮生长的时候,那是生命的开始,一切都很美好…… 乌襄惊讶看到鬼胎竟然自发地开始褪去满身鬼气,浓黑的色彩一点点变淡。 以往,她也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鬼胎的消散一靠自愿,二还需要他们任务者的推动(类似于超度)。 可眼前这只鬼胎在它母亲的身边竟在自发完成这一过程,乌襄若有所思。 许宁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觉得手中的份量在变轻,好像马上就要消失。 她求助地望着乌襄。 乌襄神色复杂,“这是好事,胎儿的魂魄并不完整,留在世上只会沦为没有智慧的怪物,还可能还会被别人抓走利用。它在你手中消散,也只是回到原点,等待再次聚集成人的机会。” 许宁静知道乌襄没有骗自己,她从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开心的情绪,它在向往这种变化。 “它就要离开了对吗?”许宁静喃喃自问自答,“早就该走的,是我拖累了它……” 压抑的黑色尽数褪去,露出了底下灵魂原本的色彩。 纯洁的白。 它一闪一闪从许宁静手中升起。 许宁静抬头望着,痴痴笑了起来:“它真可爱,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豆豆……慢点,等等妈妈……” 在一声声的呼唤中,她的身影也开始变淡。 乌襄静静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魂魄由实到虚,往未知的方向飘去。 -- 第96页 魂魄的归处在虚无,所有人死后都该去往那里。 只是有些人走得快,有些人走得慢,但最终,他们都要去那里。 在乌襄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看到有一抹亮光冲了过来。 抬手接住,看着那枚接触掌心之后迅速融化,然后被吸收的晶体。 感受到身体的强大变化,乌襄失笑,“本以为要做个亏本买卖,没想到还是个有信用的孩子,也是值了。” …… 第48章 来接 鬼怪存在之思考 许宁静离开后, 公寓众鬼都不免有些消沉。 小白总是看着窗户外面出神,那样子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马步汀一直是只比较积极的鬼,沉默了三天之后, 终于忍不住问乌襄: “大人,许宁静她是死了吗?” 乌襄当时正在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反问:“她不是早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马步汀深吸一口气, 鼓起勇气问:“小的想问的是她做鬼之后, 报了仇, 就这样死了吗?” 乌襄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 看他:“人死如灯灭,魂魄回归天地本就是规则,她早就死了不是吗?” 在她跳楼的那天, 灵魂离开躯体, 死亡便是既定的事实。 “可是……”马步汀想反驳,“那怎么能一样呢?虽然没法像活着的时候那样自在,但做鬼也挺好的,要是连鬼都做不成,那不就什么都没了吗……” 乌襄哼笑看他:“你真觉得做鬼挺好,而不是想做的事做不了,没办法只能做鬼混日子?” “……”马步汀被她这话问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才支吾道:“有些事……也不能强求,过了就算了。” 乌襄才不信他的鬼话, 他要真能这么潇洒, 早就投胎去了,哪里还会做鬼做得有滋有味。 她也不多劝,只提醒道:“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人活着这一世也就几十年, 现在不抓紧时间把事情解决,以后你即便改变主意,那些人都死光了,事情可就麻烦太多。” 也知道他突然感到慌张是因为什么,她笑了笑,又道:“你别以为许宁静走了是件坏事,你们这些滞留在阳世三年五年浑浑噩噩的鬼可都没她那么好的运气。” 做鬼做得越久,人性也越难保持,也容易“忘记”自己滞留人世的初衷。 鬼因执怨而生,“执怨”根深蒂固,便折磨自身愈甚,解开也就愈艰难。 马步汀本来想询问鬼“死”之后的事,却不防被乌襄的话勾起了深埋心底的东西,一脸愁容离开…… * 阴历十月十四,阳历十一月二十九日,乌家老太爷九十六岁大寿,于老宅广晏宾客。 宴会前一天,乌襄接到九处苏素来电。 “乌襄,黄松集团这次会有人来参加乌老爷子的寿宴,可能来者不善,你要小心。” “知道了,多谢提醒。” “我们也会有人进去,如果有意外,可以打这个电话131****4561。” “好。” 挂断电话后,又安逸了几天的乌襄从沙发里起身,扭了扭脖子,活动一下筋骨。 听苏素的意思,黄松集团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了她,不然也不会特地来提醒。 不过被发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没有想过刻意隐藏自己所做的事,两次坏了对方的好事,要是他们还一无所知,她都要怀疑这么个大集团发展二十年是不是靠的运气。 更别说,她还劫了他们一个挺宝贵的东西——那只大有来头的手臂,现在还躺在她的床下面,孜孜不倦地释放为鬼怪所喜的气息。 如果不是她封存得比较彻底,这栋楼的鬼怪们只怕早就被勾得“狂欢”起来。 也可能是她封存得太彻底,所以那些人竟从来没来她家里找过。 想着乌襄面色带着些遗憾,她还挺希望有人找上门的,守株待兔可比主动出击轻松省力。 京都的气温进入十一月份后就只剩下个位数,宴会当天,天气并不好。 天空阴沉,没有太阳,冷风吹在人皮肤上,已经极具寒意。 宴会定在晚上,刚吃完中饭,乌襄就接到了乌姑姑的来电。 宴会之前,乌老爷子总喜欢把人聚起来先开个家庭会议。讨论的也就是宴会会来些什么人,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多和人打交道,以后好合作什么…… 乌姑姑的意思是,他们小辈没必要跟着大人去这么早,等晚上宴会开始前周灏然会过来接乌襄一起过去。 乌襄问了下周沭会不会来。 乌姑姑说,她现在港市那边正是关键时候,离开不得。 说着她还念叨:“来不了也好,来了我还得担心。那老东西不做人,阿襄你去了就和灏然待在一起,千万别自己一个人乱走……” 乌姑姑是觉得自己家姑娘大了,担心她们遭遇自己当年那样的破事。 挂断电话后,乌襄想的是乌姑姑自年轻那会儿就离开了乌宅,她对内里的藏污纳垢其实并不了解…… 周灏然在下午四点半过来接她,像这种宴会一般开始在六点半,虽然有准备吃食,但去的人其实吃不了多少东西。 他这么早过来,也是考虑乌襄一个女孩子需要做造型,还可以带她先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和周灏然过来的还有一个人,熟人,在医院那天和宁青阳一起的那人。 -- 第97页 徐林岳。 从后座上车,刚刚坐下,副驾驶位的徐林岳就转身过来打招呼:“哈喽妹妹,又见面了!” 乌襄记忆力一直很好,很快将对他的印象从记忆里提取出来,微微点头致意。 他今天的发型比之在医院时变化很大,头发被染成奶奶灰,乱蓬蓬得,像个中二少年。 大概是见乌襄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头上,徐林岳抓了抓脑袋低头让她看得更仔细,笑眯眯说:“听说现在的年轻女孩都觉得这个颜色很帅,特意染的,好看吗?” 看出他这是故意来找话聊,乌襄笑了笑,还没说话。 正在开车的周灏然一巴掌把他脑袋推了回去,“徐林岳你小子坐副驾驶有没有常识?老实点,安全带快点系好!” 徐林岳撇撇嘴,“要不你停车,我和妹妹一起坐后面?” 听他一口一个妹妹,周灏然黑着脸一脚油门,忍不住骂道:“你TM闭着眼叫谁妹妹呢?那是我妹!” 徐林岳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吐槽:“你丫忒小气,是不是兄弟?你妹妹我妹妹有区别吗?” 周灏然冷笑:“区别大了去了,我有妹妹你有吗?” “……”头顶三个铁汉哥哥,从没体会过有个可爱软软的妹妹是什么滋味的徐林岳酸了,不想理他。 转而又和乌襄搭起了话,“说起来,妹妹……” “咳咳!”周灏然死亡凝视他,一字一顿道:“我妹叫乌襄,有名字。” 并不想把好友惹毛,徐林岳见好就收,举手“好好好,乌襄,乌襄。” 乌襄望他。 “你跟青阳很熟吗?”徐林岳对两人的关系很好奇。 那天宁青阳用“恩人”两个字打发了他,任他怎么追问都不解释清楚。 他倒不是怀疑乌襄“恩人”这个身份,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宁青阳认她这个身份…… 乌襄看他止不住飘过来的小眼神,回答:“一般熟。” 周灏然听到徐林岳提宁青阳时就感到奇怪了,现在乌襄好像还真和人有交集似的,连忙插话问:“阿襄,你跟宁青阳怎么有联系?” 到底是朋友,考虑到他最近的遭遇,周灏然没有表现得太嫌弃。但自家温良的妹妹和一个花花公子认识,这怎么都不让人放心。 乌襄自然不会提及那一段小小的恋情,轻描淡写的口吻道:“一个学校碰到过,一起吃过几次饭。” 他们是一个学校这件事周灏然是知道的,可竟然还一起吃过饭?他眉头皱了起来,紧接着开始一问三连。 “为什么吃饭? 吃的什么饭? 吃完饭然后呢?” 徐林岳受不了了,翻白眼道:“周灏然你够了啊!乌襄是个大姑娘了,有自己的社交自由,你搁这审犯人?” 他自己也是被头顶三个哥哥管得严,在碰到这种家长式关怀时,替人难受的毛病立马犯了。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周灏然清了清嗓子,柔声道:“阿襄啊,咱们女孩子在外面就是要保护好自己,你别看有些男的长得人模狗样,他们内心可不纯洁了!所以碰到这种人,咱们就得离得远远的,不要多给眼神!” 这是乌姑姑对周灏然耳提面命过无数次的话,乌襄早早地一个人住在外面,做大人的又不能时时刻刻管着,只能交代儿子多注意。 乌姑姑与乌襄的爸爸关系最好,她一直把照顾乌襄当做自己的责任,当年乌襄从周家搬走,她一直认为是自己没照顾好,内心愧疚。 因此即便乌襄没和他们住在一起,她也要三五不时去看她。 乌襄一听他的话就知道肯定是从乌姑姑那里传来的,笑了,半真半假道:“嗯,我知道,没想和他谈恋爱。” 因为已经谈过了。 她语气淡定,说起来也不像有什么心思,周灏然稍稍放心,“对嘛,虽然你现在也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但找男朋友还是得多挑选一下,长得好是必须的,思想品德也要作为考察标准……” 他噼里啪啦说一通,旁边的徐林岳噗嗤笑出声:“思想品德……你这是选男朋友还是选少先队员啊?” 一撩头发,挤着眼跟乌襄说:“乌襄,你别听你哥的,他自己都单身二十多年哪里知道谈恋爱的事。你们现在小女生都喜欢追星,我那边还有家娱乐公司,底下有很多年轻帅气的练习生,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好的?” 周灏然一手肘将人顶开,“徐林岳你别给我搞事,把娱乐圈的人介绍给阿襄,你脑子有坑吧!” “娱乐圈怎么啦?娱乐圈帅哥才多,又不是各个乱七八糟,我肯定给妹妹介绍干净的嘛!”徐林岳不以为意反驳。 “呸!”周灏然啐他,“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个娱乐公司的人前几天刚闹出丑闻,我妹这么乖,才不进你们娱乐圈大染缸!” “诶不是,你说的那丑闻是对家公司搞我们好不好!那个员工只是倒霉碰上,警察都证明了,你别瞎说!” “谁知道真假,反正不准把我妹带进去!” 两人为了给乌襄找对象的事吵吵嚷嚷闹了一路。 坐在后座的乌襄看了眼窗外靠近乌宅的景色,揉了揉额头无声叹了口气。 终于到了。 人们说三个女人等于两百只鸭子,他们两个男人至少得有四百只,实在聒噪。 -- 第98页 第49章 宴始 雄竞 乌家的这次宴会和往年有些不同, 因为乌老爷子要宣布家族继承人上位这一重要消息,寿宴也就多了一层商业意义。 不止合作的企业,京都一些有名望的家族都有派人前来道贺。 像周家这样的姻亲家族自然是作为家主的周姑父亲自来, 而像宁家那样比乌家高了一个层次的,竟然是家主宁永盛携独子宁青阳一道前来, 这么给面子倒是让到场的宾客惊奇不已。 出来待客的乌大伯也是没想到,虽然两家的经营的领域重合处不多, 但到了这个级别, 在外投资也是常有的事。 沈家如果是看上了乌家的什么项目想要投资入场, 他肯定会把这视为一个大机遇。 以为是自家有项目被看中才引来了这位资本大鳄, 乌大伯吩咐助理去和乌老爷子说一声,便端起酒杯热情迎了上去。 宁永盛进门扫视一圈,没看到乌襄, 又见乌大伯过来, 便让宁青阳去找熟人,自己和乌大伯客气寒暄。 宁青阳与周灏然很熟,和乌家的人却不怎么认识。只看到了他父母的身影,正在和人聊天。 在他和周灏然一伙玩的群里面,有几个说今天会过来的,都没看到人,可能是人还没到。 经历了生死一遭, 宁青阳暂时也没有与人交际的兴致,索性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乌家这个宴厅有一个拐角休息区, 参加宴会的人很少会来这么偏的地方。 他走过去的时候却看到有人已经坐在了那里, 听到脚步那人抬头。 两人一对视,都不禁沉默了半晌。 坐着的人目光清冷,不像会主动说话的样子, 宁青阳摸了摸鼻子,走过去打招呼:“好巧,你也来了。” 沈辛让点头,见着宁青阳,他首先想得是对方怎么会过来,是不是乌襄邀请的? 不过很快心底就否认了这个猜测。 他虽然不常外出,但对外面的事了解得其实也不少,特别是与乌襄有关的。 在他刻意的留意下,他知道宁青阳与乌襄那段短暂的恋爱关系早已结束,之前遭遇了与鬼怪有关的事,也是乌襄帮忙解决的。 所以,宁青阳这次来参加寿宴,很可能就是看在乌襄救命之恩的面子上。 而他一过来就找清静的地方,宁家来得应该不止他一个…… 脑子里自然地出来一通分析,沈辛让的神情也逐渐淡定,并大方地往里面挪了挪,让对方方便坐。 宁青阳本意是另找个地方一个人呆着,但人已经挪了位置给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一个场合里有两个人,不说话就会冷场。 虽然情绪不高,但习惯性的宁青阳还是不希望气氛太尴尬。 主动找话题道:“你也是刚来?” 沈辛让低头看了眼时间:“嗯,比你早十分钟在这里。” “你们沈家就你一个人来了吗?” 宁青阳奇怪的是,沈辛让一直因为身体不好被藏在家里,现在怎么还出来参加宴会了?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是,一个人。”沈辛让抚摸着手腕上细黑的手绳,一板一眼回答。 乌襄给他的这根手绳很有用,之前偶尔还会有鬼不自觉跑到他附近,戴了这根手绳后,鬼怪们都开始避着他走了。 这次也是知道乌襄在这里,又有九处的人在附近,沈家人才放心让沈辛让一个人晚上呆在外面。 注意到他的动作,宁青阳目光跟着落在那根奇怪的黑色手绳上,正好奇他这么珍重的样子,手绳有什么特别…… 沈辛让却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立马将衣袖往下扯了扯,盖住手绳。 “……”宁青阳看着他的动作无语,这么小气的吗?看一眼都不行。 沈辛让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意思有多明显,抬眼疑惑,似乎在问宁青阳这样看他是什么意思。 宁青阳扶额,头次觉得自己的社交技能不太成熟。 他主动转移了话题,“你和阿襄是怎么认识的?” 那次见到他和乌襄说话的样子,直觉有些不一般。 听他问这个,沈辛让眸色有些深,舌尖在嘴里打了个转,语意模糊道:“小时候就认识。” 这话说得有点加深羁绊的意思,但事实上他也没说谎。 宁青阳也就四个月前才认识乌襄,不知道她小时候认识那些人,也不会怀疑沈辛让在骗自己。 毕竟他只是随口一问,这种事有必要撒谎吗?没有必要吧。 可看沈辛让说这话时隐隐抬着下巴,脸上似乎有些自得,像是在和他比较什么。 宁青阳眯了眯眼,诡异地沉默了数秒,然后突然故作惊讶笑道:“之前都没听阿襄提过呢。” 沈辛让内心扑通扑通,面上却纹丝不动,微微侧头淡定道:“阿襄确实不是那种随便把私事往外说的人。” “……”宁青阳无语,这是暗示乌襄和他关系不亲近? 要不是已经分手了,他真想把谈恋爱的证据甩在这人面前给他开开眼! 而且这沈小少爷什么意思,对着他暗戳戳拈酸吃醋? 想想都要气笑,他自己也是,跟着一起在这幼稚地比较什么? 手机铃声将他从这种诡异的雄竞氛围中解救出来,接通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宁青阳朝沈辛让看一眼,“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 第99页 起身随意说了句:“我先走了。” 沈辛让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起身朝外走时也跟着站了起来。 宁青阳看他:? 沈辛让敷衍微笑:“我也休息够了,出去看看。” 宁青阳:“……” 他肯定猜到了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 寿宴请的大部分是乌家的合作伙伴,来的人大多也会带上自己的家属,所以晚会上年轻女孩也不少。 两个相貌俊逸的青年先后走出来,不少女孩子都投来了关注的目光,有些聚在一起小声讨论他们的身份。 两人却都没在意这些,径直朝门口走去。 大厅门口,三人正好走进来。 乌襄一席黑色纱裙走在中间,比两位男士矮了大半个头,气场却丝毫不弱。 三个人不知道说起了什么,两边的两个男人隔着她互相呛声,乌襄无奈两手同时推了一把,将他们分得更开。 乌襄:“我们已经到了,你们是想堵在大门口吵架吗?” 已经能看到宴厅里的客人,两人好歹还知道注意场合,同时噤了声。 而看到他们,宁青阳看了眼同自己亦步亦趋的沈辛让,表情郁闷。 徐林岳还走过来拍他肩膀,“兄弟,来这么早,够积极啊!” 因为刚才在车上聊过宁青阳,周灏然现在看他眼神还有些复杂。 特别在他满脸笑容特地和乌襄打招呼的时候,周灏然心中的警戒呜啦啦拉响。 宁青阳这厮的外貌气质都是女孩们喜欢的,他可不想自家妹妹也成为这些女孩中的一员! 大步跨到两人中间,将乌襄身影挡了个严实,皮笑肉不笑冲宁青阳呵呵:“青阳我可想死你了!” 宁青阳被他的假笑瘆到了:“……” 你别过来,我害怕! 落后一步的沈辛让自然地走到乌襄面前。 看到他,乌襄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家里收到邀请,家里人只有我有空。”他矜持地撒了个慌。 这话漏洞太多,乌襄甚至不知从何开始吐槽。 挑眉“哦~”了一声,不拆穿他,笑道:“那等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晚上正是鬼怪盛行的时候,就他这移动的红烧□□质,万一召来一只大鬼,只有她那缕头发可能不起作用。 听到她说要送自己,沈辛让眼睛发亮,欣然点头:“好。” 那边还被拦着的宁青阳看见这一幕牙根都酸了,而周灏然这个傻子还防贼似地看着他,他真想摁着他脑袋往后看,究竟是谁在对你妹心怀不轨你不知道吗?! 迫于自己之前和兄弟妹妹谈恋爱这事做的不地道,宁青阳只能默不作声,眼睁睁看着俩金童玉女相谈正欢,并肩往里走。 还是徐林岳敲着周灏然肩膀提醒:“哎哎哎,你看那谁啊?怎么和咱妹妹处挺好?” “什么咱妹?说了是我妹!”条件反射驳了他的称呼,然后看过去,看到沈辛让的侧脸,周灏然立刻想起了那是谁。 语气平淡:“哦,是他啊……” 这么冷静?不是这个妹控的性格啊。 徐林岳奇怪:“和乌襄走这么近,你不管管?” 周灏然挥手让他想看热闹走开,不以为意道:“阿襄已经是大姑娘了,交点同龄朋友不挺正常嘛。” 宁青阳被他这可耻的驰名双标现场震惊了。 徐林岳同样不服:“……你刚在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灏然斜他一眼:“那是经过我妈亲自盖章认证的优秀妹夫候选人,跟你们两个衣冠禽兽不一样。” 他这话把两位都得罪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扑了上去,一个卡脖子、一个抓胳膊,拖着他就往后院去。 “兄弟,原来在你心目中我们就是衣冠禽兽啊!”徐林岳冷笑。 宁青阳笑眯眯:“灏然,我们得好好聊聊。” 周灏然一时不备被两人制住,脱不开身,只得大喊:“喂喂喂,宴会要开始了,你们别破坏我的造型!” “不担心,我一个电话就能叫一批造型师过来,事情解决后随你挑!” “不不不,哎哟……”痛呼声传远。 男人之间总喜欢闹一些力量“对决”的幼稚事情…… 第50章 你来 西装男人 乌家的寿宴某些时候也是上流社会的之间的一道笑谈, 由于乌老爷子太热衷于举办寿宴,贺寿的人是一年比一年敷衍。 只是今年有宁家家主亲自到来,让来参加寿宴的人忍不住怀疑, 乌家这场宴会除了乌老爷子决定宣布退休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大动作要进行? 一时间打电话, 发信息的人都不少,等到宴会正式开始, 不少人都亲自赶了过来。 细数在场人的身份, 竟比乌老爷子九十大寿那年还隆重! 乌襄和沈辛让进去的时候还看到了早早离开家族, 一年到头难得回来几次的人。 比如那位沉迷极限运动的二哥乌桓, 他此时正被大伯母拘在身边,一脸不耐。 见到乌襄迫不及待地过来打招呼,还没说两句话, 就又被大伯母抓回去和她那边的亲戚说话。 乌襄爱莫能助, 转身往另一边走。 又意外看到小叔乌元岗和小婶婶顾佳,他们一个是导演,一个是影后,两人居住在海市那边,与老宅这边联系更少。 -- 第100页 往年的寿宴都是不出席的,今年竟然来了,尤为稀奇。 乌家人长相都不错, 乌小叔今年还不到四十,身材也保持得很好, 正是一个男人最具魅力的时候。和作为影后长相明艳的小婶婶站在一起, 可以说是一道俊男靓女的风景线。 只不过他虽是乌襄爸爸的亲弟弟,但算起来乌襄见他的日子还没见乌老爷子多,自然不存在亲近可言。 因此即使瞧见了, 乌襄也只是出于礼貌上前问了声好便准备离开。 乌小叔却突然叫住她:“……乌襄。” 他脸上复杂的神色让乌襄有些不解,“怎么了?小叔叔。” “你已经过了十八岁是吗?” 乌襄微笑点头:“是,前不久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乌小叔目光追忆,“都已经这么大了,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乌襄的父母是在她六岁的时候去世的,比起有这么多亲人的父亲,她对母亲那边的了解很少。 记忆里有关母亲的画面大多数都已模糊,而她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听乌小叔说她和母亲长得像,乌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遗憾道:“真的吗?可惜我都记不清了…” 乌小叔淡淡地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从一旁的妻子手上拿过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乌襄:“你生日的时候叔叔婶婶没来,这个,就当补上的礼物。” 乌襄接过这个无从拒绝的礼物,巴掌大的盒子是偏沉红木色,里面装的应该是中式饰物之类的。 给完乌襄这个礼物,乌小叔状似无意道:“这宴会每年都办,也没什么重要的。阿襄你要是觉得无聊了,也早些回去,女孩子太晚在外面不安全……” 他这话说得挺让人意外,一场正规的宴会,又是在“自己家”,怎么还会担心安全问题呢。 看着他认真叮嘱的样子,乌襄歪了歪脑袋,点头应声:“好,我知道了。” 交代完,乌小叔就身体力行表现不要在外面多待这件事,也不知会任何人,夫妇俩就匆匆往外走,好像过来一趟就只是特地给她送个礼物。 乌姑姑注意到这边,走过来。 “你小叔这是走了?”她问。 乌襄手上还拿着木盒,自然地垂在身体一侧,回答:“应该是吧,他没说……” 乌姑姑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走得好哇……老东西知道了肯定生气,气死才好。” 乌襄:“……” 在与乌老爷子作对这件事上,乌姑姑永远冲在第一线。 寿宴主人公还没出现,贺寿的人就退了场,以乌老爷子的性格,大发雷霆是少不了的。不过到时候承受这怒火的,估计还得是乌大伯和乌二伯两兄弟。 乌姑姑对自己这两哥哥也不心疼,想想那画面,笑得更开心了。 在乌襄和人打招呼的时候,沈辛让就在一旁,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等人离开,他拒绝了几个想找他要微信的女生便走了过来。 乌姑姑看到他很是高兴,“小沈啊,这是来找我们襄襄玩呢?” 完全无视这是一场寿宴,人家是来参加晚宴的。 沈辛让觉得乌姑姑这说法和他内心的想法是一致的,礼貌含蓄的点了点头。 “那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姑姑不打扰你们~”乌姑姑意味深长地笑着离开。 宴厅人多声杂,两人走到阳台。 刚刚出阳台门,夜晚的凉风就吹到没被衣服遮挡的皮肤上,凉意袭来。 已经经过一次体质改造,乌襄还不觉得多冷,肩上就被披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 看向只着衬衣和薄马甲的沈辛让,衣服单薄被风吹着紧贴身体,他的身体线条没有想象中那么瘦弱。 “你自己不冷?”乌襄还记着他的‘身体不好’人设,两手捏着衣襟,大有他冷就立刻脱下来还他的意思。 见她一脸认真,沈辛让脸上郁闷一瞬,解释:“我每天都有锻炼,所以身体素质还不错。” 毕竟身体好的话,遇到鬼逃命也会更容易点。 “哦。”乌襄突然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两下。 猝不及防被捏,沈辛让懵了。 乌襄还评头论足:“真的有不错的肌肉啊!” 目光一转,滴溜溜往下落到他腹部。 那诡异的停顿位置让沈辛让浑身一紧,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更是不自觉朝一侧偏了偏,不敢承受这么直接的目光。 见他的动作,乌襄“噗嗤”笑出声,不怀好意问:“阿让,你这是躲什么啊?” 沈辛让目光游移,并不想回答这个拿他寻开心的问题。 乌襄笑哈哈拽着他胳膊,不让他逃避。 说来惭愧,比力气沈辛让还真比不过她,只能跟受气小媳妇一般盯着她,不做声。 看她笑得动作太大,披在肩头的外套快要滑落,还要伸手帮她往上提一下。 少女眼睛一眨,像是看到了还能继续试探的信号,锲而不舍追问:“说实话,你有腹肌没有的?不要不好意思嘛,我就问问不告诉别人哈哈……”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 沈辛让被这笑声感染,抿紧唇角不住上弯。 被她逼问得无可奈何,才从唇缝里挤出一个“有”字。 但凡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可以看出,他看她的目光有多宠溺。 -- 第101页 只有面对她,哪怕是被捉弄、被调戏,他的心情都是甘之如饴。 可惜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还没得到持续就被打破,有人朝阳台这边走来。 是一个黑西装的男人,看到阳台上已经站了人还有些惊讶,然后歉意一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乌襄笑意微收,目光不着痕迹地将男人打量,一眼便看出对方不太好的伪装。 或许是为了符合他商业精英的身份,男人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干练。但在乌襄这样随时随地玩材料物质的行家眼里,平光的镜片只会暴露他的异常。 他的西装,看上去合身,但细节并不好,肩膀处有些紧绷,买的时候应该是将就了。 而且观这人一些细微的动作,抬手抬到一半被衣服束缚然后放低手的位置,显然他还没适应穿西装这件事。 以乌老爷子的性格,来这场寿宴的绝对是有身份的人,或者任比较高职位的商务人士。 这个人想要扮成精英,倒是弄巧成拙了。 一瞬间的打量,得到诸多想要的信息后,乌襄便收回了目光。 自然而然地挽上身边人的胳膊,客气道:“谈不上打扰,你也是要来外面透气?” 男人点头一笑,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包烟,示意:“出来抽烟透透气。” 理由很充分,如果他放在乌襄身上的目光没有久到有些失礼的话,这个回答的可信度要高上不少。 不过既然他说要抽烟,作为女士自然不会愿意再待在这里。 乌襄抬手:“我们正好要进去了,请便。” “好,谢谢。” 两人在阳台与男人错身而过,似乎只是一次简单的偶遇。 被乌襄挽着,沈辛让有点紧张,但知道这样的动作应该是有别的用意,所以他也尽量配合表现得亲密的样子。 走进宴厅,乌襄脚步顿了一下。 沈辛让侧头:“怎么了?” 乌襄伸手在他背后轻触了一下,收回手,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事,不过为了安全,你今晚上得一直和我待在一起。” 闻言,沈辛让眼角微弯:“……好。” 他本就是为了乌襄而来,一直待一起……求之不得。 两人回到宴厅时,看到作为主人公的乌老爷子已经出现,正和宁永盛说话。 宁永盛今天的来意不是为他,对乌家的情况有所耳闻,因此对乌老爷子,也只是保持面上的热闹。 而乌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就像他健朗的身体一样,他的心始终是活跃的。 从宁永盛亲自带儿子过来这件事上,他就敏锐地嗅到了不一般的气息。 宴厅门口的事很快传入他的耳朵,孙女能站在几个优秀的年轻人身边,也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尽管他需要暂时放下乌家这个担子,但并不影响他先推一把手,为以后的利益获取开辟新的渠道。 与宁永盛客套完,乌老爷子目光一转就落到与周灏然站一起的宁青阳身上。 语气和蔼:“宁总,那就是令子吧?” 宁永盛顺着看过去,笑了笑,“不错。” 乌老爷子一脸感兴趣的模样:“一表人才,和你年轻时很像。”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每一句话都带有目的,这乌老爷子突然夸起他儿子,绝不是临时起意。 宁永盛依然笑得温雅,“还不够成熟,要走的路很长。” 滴水不漏的回答让乌老爷子笑意加深,他的岁数几乎是宁永盛的两倍,在言语的你来我往中,对方却丝毫不落下风。 真是让人羡慕的年轻人…… 乌老爷子不再拐弯抹角,“宁总怎么有空亲自过来?” 宁永盛:“青阳很久没门,带他出来散散心。” 绝口不提自己是因乌襄而来。 乌老爷子不满意这个说了等于没说的回答,暗道宁永盛果然是只狐狸,难怪能抓住时代的机遇,力压群雄,成就一段传奇。 他目光在宾客中逡巡,找到那个被他忽视彻底的孙女,却见到她旁边还有一位与她颇为亲密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面如朗月气质矜贵,并不像无名之辈。 乌老爷子皱眉,问在一旁的大儿子,“和乌襄站在一起的是谁?” 乌大伯看过去,眼神迷茫,“没见过这个年轻人,可能是阿襄的朋友……” 他其实是想说男朋友的,只是在父亲面前,习惯了说话不那么直白。 乌老爷子脸色一沉,厉声训他:“我要的是准确的回答,寿宴由你负责,怎么能连来的是谁都不知道!” 他习惯把所有事都握在自己的掌握之下,可他的儿子都是赶一下走一步的庸人。 被当着外人的面训斥,乌大伯臊得满脸通红,却也不敢反抗父亲的权威,连忙快步离开去查证年轻男人的身份。 乌襄有感觉到乌老爷子看过来的视线,但等到他移开了才抬头望去,正好与宁永盛对视。 对方向她举了下酒杯致意,乌襄回以点头微笑。 然后转身,“走吧,我们站远点。” 正事还不到时候,可以先看戏。 两人离开乌老爷子的视线范围,也没看到后来乌大伯匆匆赶回来的身影。 他附在父亲耳边将查到的内容一说。 乌老爷子都不住惊讶:“那家也来了人?” -- 第102页 乌大伯点头:“是不常出来的小儿子。” 知道沈辛让的身份后,乌老爷子沉思一瞬,不知道打开了什么新思路,主动结束了和宁永盛之前的话题。 “宁总,希望以后有合作机会。到时间了,我要去后面准备,你请自便。” 宁永盛微笑:“好,您老万寿无疆,我也去找熟人说说话。” 两人分开,一些话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第51章 分配 乌晟赢家? 宁永盛离开确实是去找熟人说话, 不过找的却是乌老爷子刚才提及的孙女。 “本来想借乌老爷子办寿的机会和乌襄你聊聊,来了却发现还是不太合适。”宁永盛来到乌襄面前说。 他本打算和乌襄聊一下佟家的事,他有调查到与佟家接触的欧洲教廷, 可之后再深入就遇到了极大的阻碍,显然有庞大的欧洲势力在维护这个教廷。 与他关系比较好的某个欧洲合作伙伴知道他在调查后, 暗示他最好不要再继续下去,否则可能会触动到不可招惹的势力。 得到这样的提醒, 作为一个谨慎的商人, 宁永盛自然也不会一意孤行。 他找乌襄就是想听听她对这件事有什么见解。 只是来了之后, 与乌老爷子见完, 他深觉这个时机并不好,所以便只是过来和她打个招呼。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乌襄表示理解, 一般家庭也不会像乌家一样办宴会整得跟鸿门宴似的。 她笑了笑又道:“宁叔叔, 青阳学长身体刚好,应该去些年轻人多的舞会,老人家的寿宴不适合他,最好还是不要待太晚了。” 听她这么说,宁永盛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这话听着好像在逐客,但他知道乌襄应该只是在提醒他, 今晚乌家可能会有事发生,而且和鬼怪有关。 既然如此, 为了宁青阳身体着想, 确实不宜在这里多待。 情绪敛去得很快,宁永盛果断做了决定:“好,正好今天还有公事要处理, 等乌老爷子致辞完,我也要走了。” …… 宴会很快到了寿星公说话的环节。丽嘉 乌襄与沈辛让站在底下人群中,看着乌老爷子在台上发表讲话,面无表情。 九十六岁还精神矍铄,不像一般高龄老人那般干瘦,看着不比身边的两个儿子老多少,因为心情好,面上甚至还有红光。 从乌襄有记忆起,似乎每年办寿宴就是她这个爷爷最开心的时候。 办寿吵吵闹闹有什么好开心的呢?小孩子稍一吵闹就会板着脸发脾气的老头,难道还会向往热闹? 乌襄回忆起刚到乌家的那一年,父母刚刚去世,骤然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她十分害怕,也不敢亲近这个喜怒无常的爷爷。 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样,大房子里来了许多人,他们嘴里对乌老爷子说着讨喜恭贺的话。也有人好奇她的身份,由此说起她的父亲,一脸惋惜,劝乌老爷子节哀不要伤心。 那时小小的乌襄对大人的世界还不太理解,但她听到那些人说起父亲的时候,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她第一次有些讨厌这个拿父亲当谈资的爷爷,默默不高兴地离开人群,去了安静的地方。 她独自玩了一会儿,不想再回到那里,便自己找路回休息的房间。 对小乌襄来说,乌家很大,大到她都不认识路。 一路乱走,她走进了一幢安静的房子。那里的灯很暗,房间也很安静,她走在里面能清楚听到自己的脚步。 她想找一个人问路,听到二楼有声音,便懵懵懂懂地走了上去。 二楼上去是一条漆黑的长廊,尽头有一个房间的门半掩着,昏黄的灯光漏到走廊上。 她不太记得当时自己的心境是怎么样的,或许有些害怕,又或许好奇,她朝着那个房间走了过去。 轻轻地,小孩子也会知道不要惊动别人。 当他走到那个房间门口,准备探头朝里看…… “你在干什么?” 背后传来的冰冷声音将小乌襄吓一跳,她转过身,乌老爷子目光阴冷地盯着她。 她吓得不敢动弹,瞪着眼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沙哑的嗓音像故事里泼洒毒药的邪恶巫师,小乌襄被他的影子罩住了,脑子一阵晕眩。 “巫师”和乌老爷子交谈。 “她看到了?” “应该没有,东西还没拿出来……” 乌老爷子像蛇一样的眼神在她身上移动,没有感情地说:“也是个麻烦……” “她怎么样?”他问那人。 “……她?”沙哑的声音有些惊讶,转而嗬嗬笑了起来:“你倒是真舍得。” 他打量着小乌襄颤巍瘦小的身影,啧了一声:“不好不好,太小了,看上去身体也不行,容易死……不好处理。” 乌老爷子冷漠回:“这样啊,那就算了……” 小乌襄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那里的,浑浑噩噩,回去之后就发烧生了病,梦里全是有人面目狰狞地说话: “她怎么样?” “看上去身体也不行,容易死……” “不好处理……” “算了。” 醒来后,恐慌与惊惧交错之下,乌襄“丢失”了那段记忆,在乌宅开始三天两头生病。 一次因为佣人不用心,也有小乌襄故意放任的因素在,她烧成肺炎,在医院住了一个月院。 -- 第103页 终于被乌姑姑发现带走,“体弱多病”的毛病才改善一点。 但因为不时还要回乌宅,她也不敢让自己表现得太健康。 她太小了,甚至不敢像外界求助,只能根据他们的话,一点点伪装自己,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健康,不至于成为不麻烦的人。 被拉进神的游戏之前,乌宅就是笼罩在她头顶的阴影,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躲避、逃离那里…… 意识从曾无比恐惧的回忆里抽出来,乌襄脸上依然平静。 乌老爷子正在宴会上宣布完将乌家正式交由乌大伯接管,还公开公布了自己名下的股权分配。 这里得说到乌氏集团的股份构成,乌老爷子独占百分之六十一,两个儿子各持百分之五,女儿乌岑持百分之三。 剩余百分之二十七为其他股东持有。 从股权持有情况就可以看出,乌老爷子对自己的寿命是多么自信,九十六岁高龄还死死抓着绝大部分股份,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突然离世会给企业造成怎样的动荡。 而在乌老爷子的代理律师诵读出他名下股份的分配情况后,不止在场的人哗然,紧跟在乌老爷子身边的乌大伯脸色也是一瞬间变了。 ——百分之六十一的股份,其中百分之四十一给长孙乌晟,乌大伯和乌二伯各百分之五,乌姑姑百分之二,他身上留存最后百分之八。 无疑,这场股权的分配乌家大房是最大获益者,但这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 乌大伯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惊讶,错愕不解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他无法理解这个决定,明明之前说的不是这样…… 可乌老爷子性格本就霸道,压根不会给他解释什么。 就连站在底下的乌晟都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四十一的股份,一旁的妻子严莉莉难掩惊喜,他却蹙起了眉。 “外公又想干什么?”周灏然察觉不太对劲。 在乌老爷子宣布完这个股权分配后,宴会上在场的乌家人脸色没有一个是好看的。 乌襄目光越过人群落到乌晟身上,他正受着众人注目,神情并不轻松。 就像她清楚知道老东西是条毒蛇,在老宅待的时间更长的乌晟其实也有察觉自己爷爷的怪异之处,只是他不知道乌老爷子具体在做什么。 从乌老爷子这次突然的举动下,他感到有些不安。 在宴会上扔完这个令所有人意外的重磅消息后,乌老爷子就把宴会的主持交给了乌大伯,然后以要交代事情的名义将乌晟喊了去。 大伯母虽然也很惊讶这个结果,但股份最终是落到她儿子头上,不是别人,所以很快就恢复从容,笑容满面在人群中交际。 路过大受打击,形容萎靡的丈夫,不忘提醒他注意形象。 又催促儿子赶紧去找乌老爷子,她笑得一脸端庄:“去吧,你爷爷看中你呢!” 乌晟:“……” 他一点都无法感受到和母亲一样的喜悦。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显然也没有理由拒绝前去倾听乌老爷子教诲。 在乌晟脚步沉重去找乌老爷子的路上,乌襄拉着沈辛让过去跟他说了两句话。 “大哥,恭喜你。”她一边祝贺他,一边勾了勾手指,在沈辛让背后升起了一团看不见的雾团,快速而不着痕迹地转移到了乌晟身上。 乌晟显得很苦恼,揉了揉额头,“阿襄,这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别人听了可能还会以为他在凡尔赛。 乌襄却很理解他,走到僻静的地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的符纸递给他。 这次乌襄没有模糊它的作用,认真交代道:“大哥,去找爷爷的时候把这个贴身带着,藏隐蔽点,保命的东西。真发生了什么事,就呆在原地不要动,很快会有人过去……” 乌晟接过这个小小的三角符纸,如果是平常他肯定会奇怪乌襄怎么会信这些,或许是今天心绪太过不安,他只是奇怪了一瞬便郑重收好,勉强扬起笑容:“我会带着的,谢谢你阿襄。” 等乌晟离开,乌襄看了看身边的人。 那眼神,沈辛让几乎以为她就要打发自己离开。 好在她只是看了一会儿,然后道:“你和我一起去外面逛逛吧。” 提起的心落下来,“好。” …… 第52章 老头 迷晕 乌襄两人穿过一个小树林, 深秋的夜晚寒气很重,制止了沈辛让又准备脱外套给她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出声。 沈辛让只觉手腕一阵温热, 是乌襄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惊愕之下,便觉周身的寒气骤然一空, 皮肤表面像是覆盖了一层柔柔软软像水一样的东西。 这种感受十分奇妙,像是穿了一件完全贴合身体轮廓的衣服, 行动间却不受任何阻碍。 这是一层由林间雾气凝成的薄膜, 隔绝寒气只是附带的作用, 主要还是用来与环境融合, 达到隐匿的目的。 两人如常行走,动作也没有刻意放轻,衣物的摩擦、脚踩地面的声音却都已经消失。 乌襄的目的明确地朝着乌家主栋后面走。 那里有一栋单独的只有乌老爷子可以出入的楼, 晚辈如果未经允许, 就是踏足楼外的院子都不行。 从前,乌襄每次来乌宅都是远远绕开,因为她恐惧这里。 而哪怕是现在,仅仅靠近,她的皮肤表面都本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弱小时期留下的阴影,如果不去直面它,就会一直盘踞在她体内。 -- 第104页 她能感觉到躯体在抗拒继续往前, 可越是如此,她内心越是充斥着某种扭曲的兴奋。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粉碎自己恐惧的机会?而她的机会近在咫尺。 乌襄脚步轻快地朝那幢布满阴霾的楼房走去…… * 乌晟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 成家立业这两项人生最重要的任务他全部都已完成。 在乌家的第三代, 他是当之无愧的大哥。 在企业内,他的实权甚至比名义上最高职位的父亲还要大;在公司大部分人心里,他也是最有希望带领乌氏集团向上的掌权人。 而也正因为他与乌氏的羁绊足够深, 他才能清楚地知道,乌老爷子对整个乌氏的掌控达到了多么恐怖的地步。 他可以这么说,即便他在乌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一旦他有哪个决策得不到乌老爷子的认可,他老人家一句话,百分之八十有投票权的股东都会站出来反对。 乌老爷子今年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比往年差,他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缘由,才会让掌控欲这么强的乌老爷子主动将乌氏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给他…… 乌老爷子找他谈话的地点在那幢不被轻易允许踏入的楼房。 他三十七岁,在老宅住了二十多年,那期间从没踏进过这里。 整个乌家,只有他父亲和二叔进去过。 儿时不是没有过好奇,只是还没走进里面就被发现,受到近乎严苛的惩罚后,便再也不敢好奇。 随着年岁长大,他不是没想过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偷偷问过父亲,父亲怒斥他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他并不怕父亲,可当时父亲发火的神态却令他不禁胆寒,仿佛他站在了一条绝不可越过的高压线外,一旦越过去,就会万劫不复…… 他压抑自己不再问,可无法控制不去想,渐渐地,他对那幢楼感受就掺杂了一丝道不明的恐惧。 乌老爷子的人将他送到后院口,剩下的路由他自己走过去,方砖石路,照明的灯盏也无法驱散他内心的不安。 手不由自主的按在腰侧,裤子旁边有一个并不实用的小口袋,两指宽,放乌襄给的三角符纸正好。 希望真能一切平安…… 站在大门前,乌晟还在祷告一般心想。 在他进入大门之后,并没有看到院子的东侧,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摸了进来。 那人无声地嘀咕:‘乌家究竟什么来路?这地方也感觉有点邪乎……’ 他循着乌晟移动的轨迹而来,在楼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选择了潜入。 而乌襄和沈辛让是等前面两人都进去之后才姗姗来迟,并且两人也没急着进去,先无声无息绕着这楼转了一圈。 出口有二,前后各一。 窗户共二十二,前八后十,左右各四。 乌襄每经过一个连通里外的出口或窗口,就停顿个几秒钟。 沈辛让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见她将手轻轻附在墙面上,一扇没有关严实的窗户就轻悄悄自动合拢。 接受到他好奇的目光,乌襄半捂着嘴,小声解释:“把门都堵了,等下瓮中捉鳖。” 她眼冒精光,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沈辛让不知道她具体要干什么,但不影响他支持行动。 同样压低声音,“需要我把监控黑掉吗?” 乌襄眼光一闪,在他胳膊上轻轻敲了一拳,“可以嘛,这套路你都懂!” 沈辛让抿唇一笑,一脸纯良掏出了手机…… * 乌晟进入这幢与主楼格局一般无二的“禁地”之后,按乌老爷子吩咐的,他独自来到二楼书房。 安静的长廊,皮鞋脚跟与实木地板敲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老爷子的书房在与主楼同样的位置,他怀带着忐忑走过去。 房门敞开,走到门口的乌晟一眼就看到了端坐书桌背后的乌老爷子。 而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奇怪黑袍的老人。 老人虽是站着,但神态太过从容,看起来比乌老爷子更像这个房间的主人。 第一眼看到,乌晟就对这个老人的感官不好,对方的目光太过放肆,打量他的时候,让他有种自己不过是案板上的一块肥肉的错觉。 “爷爷,我来了。”进房间后,他对乌老爷子说,也是为了打破这种令人不适的气氛。 “这位是?”他询问。 乌老爷子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听到他说来了就随意地一抬手,让他在旁边的会客沙发上坐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年近四十,在这里的他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紧张又局促。 鼻尖闻到一缕似有似无的木香,他不太喜欢这味道,但这木香,又好像能缓解他的不安……他胡思乱想着。 在他坐在沙发上后,两个老人旁若无人地聊天。 “这就是你那位大孙子?”黑袍老人的声线沙哑,像在锯木头,听得人喉头难受。 “嗯,比那两个儿子强一些。”乌老爷子依靠座椅后背,眼神不知道望着什么,眼珠子一动不动。 看到他的样子,黑袍老人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在犹豫?” 乌老爷子凝聚的眼珠子蓦地一转,盯着他,“不,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黑袍老人像树皮一般粗糙的脸往上拉了拉,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味,“我懂,不忍心和犹豫都是人之常情。” -- 第105页 乌老爷子哼了一声,像是在坚定自己的想法,“成大事者,何须不忍。” 乌晟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很奇怪乌老爷子叫他来这儿的目的,就这样晾着他? 外面的宴会还在继续,乌老爷子似乎也不是真心找他来要说什么事。 乌晟皱了皱眉,觉得坐在这里有些难受。 他坐在沙发上辗转,准备起身,双腿使力,臀部刚刚离开沙发,就感觉头脑一阵晕眩,没控制住又跌了回去。 “这……”乌晟感觉到不寻常,扶着额头看向乌老爷子。 两个老人一站一坐,皆是用同样冷漠的目光看他。 “爷爷,你们……”他撑着沙发扶手,有些慌。 黑袍老人嗬嗬一笑:“你孙子着急了。” 乌老爷子不说话,看过来的眼神复杂。 乌晟不是傻子,他甚至有种心底的恐惧终于得到证实的宿命感。 但是他不明白,他忍着难受,“爷爷,您……究竟想做什么?” 大脑的晕眩没有减少,他还能勉强说话,而他的四肢的力气在迅速消失。 “你是我唯一看重的孙子。”乌老爷子终于开了口,“你和你父亲一样孝顺,爷爷虽然老了却还不想死。” “现在时代发展这么快,我还有更多的事想要去做,我们乌家也应该更加壮大。你的父亲和叔叔不行,你也还差了一点,你们都不如我,乌家还需要我……” 如果说这番话的乌老爷子只有六十岁,乌晟一定会钦佩他的勇气,并鼎力支持他。 可他今年已经九十六,这样疯狂滋生的野心只会让人觉得可怕。 乌晟好像听懂了这话的深层意义,他想问:人怎么可以一直抵抗死亡?就算他能活到一百岁,那之后呢?他难道还能活到两百岁吗? 可看着对方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贪婪的目光,他的心底升起了某种荒诞而可怕地猜想。 他、他……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 乌晟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手指死死扣着沙发的表面,想要为自己积攒一些力气。 黑袍老人一步一顿朝他走来,笑容令人生寒,“孩子,你比你父亲聪明,可很多时候,糊涂的人才能少受痛苦。” 听他提起,乌晟想到父亲和二叔之前也来过这里,他们是不是也遭受了什么事情? 乌晟目眦欲裂,他想质问那个披着人皮的野兽,虎毒尚不食子,他作为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丧心病狂? 可他的气力已经被药力消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终于忍不住软了下去。 他的意识尚未完全失去,模糊间感觉自己飘飘浮浮,被移动到了别的地方…… 第53章 密室 瓮中捉鳖 这是一个被各种符文脉络填满的密室, 赤红的朱砂画在墙上,地面上,笔触之间的勾连带着凶狠的力度, 给人的感觉十分邪气。 而在密室的中间摆放着两张床,床的摆放位置很巧妙, 以两张床的所在位置作为中轴来看这些杂乱的符文,竟然还能觑得对称的规律。 乌老爷子走到其中一张床面前站定, 另一张床, 两个漆黑的鬼影抬着乌晟将他放了上去。 黑袍老人在密室靠近门口处的唯一一块净土上站着。 乌老爷子突然抬头看他, “冲霖, 我们认识是不是也快六十年了?” 被叫冲霖的黑袍老人神色恍了恍,然后抖着嘴角道:“不错,今年是第五十八年。” 乌老爷子目露追忆:“希望以后, 我们还能像当年一般携手共闯。” 闻言, 黑袍老人有一瞬间表情怪异,突然笑道:“老乌,你在担心我坑你?” 正如他所说,他们已经认识快六十年,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真实想法。乌老爷子难道真会突然想起过往的日子有感而发?不,他只是担心自己。 乌老爷子笑着否认:“怎么会,这世界上除了你, 再没有谁可以得到我的全心信任。” 对这番话,黑袍老人半阖着眼不予置否, 只摆了摆手道:“太怕死也不是一件好事, 你快去罢。” 他确实不会动什么手脚,这个法阵是他的心血,他比谁都希望这场法事能成功。 乌老爷子最后望了他一眼, 然后缓缓在床上躺下,四道束缚手脚的铁环同时出现将他禁锢。 两张床,一对爷孙各躺一边。 在两个鬼影退出来后,黑袍老人解下了身上的外袍,露出底下只着单衫的身躯,那是与他的面容极不相符的健康躯干。 一张老脸的脖子以下,肌肉虬结,堪比经常经常健身的年轻人,这画面十分诡异。 只见老人双臂快速挥舞,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缔结某个古老复杂的印记。 随着他动作的进行,由朱砂所画的符文活过来一般,发出曳曳红芒。 地面,墙面,甚至床腿往上延伸到床板背面的纹路都亮了,像人体内错综复杂的血管,给人以流动的错觉。 黑袍老人是这个法阵的启动者,法阵的运行也全靠他维持,一旦他撤去力量,法阵就会失效。 这也是为什么乌老爷子在开始之前要额外说那一番话的原因,生死系于他一手,怎能不让人担心? 当法阵完全被启动,一道作用于灵魂的拉扯力从床底传来,清醒躺在床板上的乌老爷子发出痛苦的吼叫。 -- 第106页 如果不是一开始做好准备,用铁环束住手脚,只怕这种极痛之下,他已经忍不住逃下床。 隔壁,遭受着同样事情的乌晟却一句痛呼都没发出。 忙着惨叫的乌老爷子没有发现,掌控法阵的黑袍老人却是很快发现不对。 那迷药的功效远不到可以让人毫无知觉的地步,遭受这么大的痛苦,早就应该恢复意识…… 除非,他并没有受到抽魂的影响! 黑袍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默默加大了那边的力量输出,增加的力量刚刚传递过去—— 轰!突然一道暗力撞击的闷响,连带着地面都振动起来。 老人目露惊骇,看着那突然出乌晟整个罩住的金色护罩,感觉到上面散发的气息。 “高级符……他身上怎么会有高级符?” 这个意外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而乌老爷子那边的抽魂已经开始,不可能再塞回去,那么整场仪式就不能停下。 黑袍老人已经无暇去思考这张高级符出现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只能命令两只鬼仆速速去将那护罩击破。 否则仪式无法进行下去,被抽出魂魄的乌老爷子等不来容器,就只能原地化鬼。 可这张高级符纸还有反弹攻击的作用,无论两个鬼仆以多大的力量打上去,都会以同等的力量还击。 两相对抗之下,密室内共鸣不断,以地面墙板这样的震动程度,外面只怕都有感应。 黑袍老人却别无他法,他得维持法阵这边,自己撤不开手,靠鬼仆的力量去击溃那个护罩恐怕得耗不少时间。 在这样左右为难的境地下,密室外面的机关却被人触动…… * 跟在乌晟后面潜进楼里的男人还没等找到有用的信息,就发现对标记的人失去了感应。 鬼蝶跟个无头苍蝇似地乱窜,让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留下的东西被人发现了。 快速将楼里各处搜一遍没找到人,男人正准备撤退,他这次过来的目的本就只是探虚实,也不需要跟人正面对上,不宜有太大动作。 只是在他转身朝外走时,突然感觉地面一颤。 像地震一般,他吓了一跳。 这震动并不强烈,一下之后停了一小段时间,又嗡嗡嗡嗡震个不停。 这不像地震,倒像是哪里有人在撞击什么东西,力度很大,以至于震感传到了外面。 男人面色犹豫,他找遍这栋楼都没看到人,现在又有动静出现,只说明这楼里一定有他没有发现的地方。 线索送到了眼前,让他放弃不现实,男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朝震感传来的方向走去…… 在内部震动开始的时候,乌襄已经领着沈辛让穿墙到了楼里面。 当物质为一体时,乌襄的能力可以为她带来物质各个部位传来的信息,当然前提时她所拥有的力量能支撑她感应那么远的距离。 就好比一座一千米长的桥,她站在桥的这头手触桥面,她可以知道桥那头有多少车轮滚过。 而如果这座桥有二十千米,以她现在的力量,最远能收到信息的就只有五千米处有多少车轮压过。 再远也不是就毫无感应,只是会比较模糊,好比她知道八公里处的地方有东西过来,却分不清是人还是车。 距离越远则感应越弱。 这栋占地面积不超过一千平方的楼远不到她感应的极限,楼的轮廓就像一个三维立体图形出现在她的脑海。只要墙体地面受到影响发生了波动,那么从哪里传出来震动、哪里有人走过都一目了然。 “看”到了一串脚印在向震源上方靠近,乌襄收回了打算直接打开某面墙的手,决定等一等。 五分钟不到,那人的脚步停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墙面轰隆隆有规律的颤动,看来那人成功找到了打开密室的机关,出现在往下的楼梯口。 那个机关其实不难找,布置的人可能只是为了防范普通人进来,男人让鬼蝶嗅了一下哪里有生人的气息,没一分钟就找到了那个放在书架上方,像收藏品一样的铜色油灯。 轻轻旋转,书架就朝两边分开,露出了后面的暗道。 男人很谨慎,他没有立即进去。 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人出来查探,而底下的震动声还在继续,他这次让重新嗅到印记气味的鬼蝶飞在前面往下走。 像他这种人,早些年跟人下过墓,这种没灯的暗道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担心的也只是底下的人会不会发现他…… 扶着墙走过一个拐角,一心担心前面情况的他并没有发现,密室入口的书架正在悄然无声合拢,两边的墙壁缓慢地凸出,然后环抱相连,再无出口。 “这下好了,两边到了一起,得打起来!”乌襄拍着手兴奋道。 沈辛让没有她那样的全知“视角”,但这并不妨碍他替乌襄高兴。 他放下手机说:“乌家所有的监控记录将会在今晚我们离开这里后清零。” 乌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不吝啬鼓励道:“干得不错~” 楼里的动静被乌襄封锁,楼外乌老爷子安排看守的人丝毫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今夜他们将为自己带来一场“狂欢”。 乌晟的意识是在一连串砰砰砰地响动下醒来的,他双眼还没完全睁开,眼前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时近时远地晃荡。 -- 第107页 等到视网膜上清晰地投射出那东西的样子,乌晟被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 只是因为药力的余效还在,又有铁环束住手脚,没能成功坐起,就又重重跌了回去。 背砸在坚实的金属质床面上,疼痛让他清醒。 眼睁睁看着那个模糊一团的黑影朝着自己冲撞,然后被围着的一圈光膜弹开…… 发现有这圈东西是在保护自己后,乌晟短暂地松了口气,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被自己的亲爷爷算计迷晕,彻底昏过去之前乌晟是做了极坏打算的,现在醒来发现情况比他想象得已经好了很多。 乌老爷子在他不远的另一张床上痛苦嚎叫,那狰狞的模样看得他心悸不已。 房间画满的符文他虽然看不懂,但是能感受到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在靠近脚那头出口处比划着奇怪动作的老人,对方正死死地盯着他这边。 坚持着看了一会儿后,乌晟意识到,在攻击保护自己这层护罩的怪物,正是受那个老人操控。 他背后顿时冷汗涔涔,乌老爷子认识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手脚还被捆着,什么都做不了,挺着的脖子开始酸痛,乌晟终于坚持不住躺了回去。 两只怪物还在攻击护罩,护罩颤巍但始终□□,这给了他一些安慰。 不由思索怎么会有这东西保护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来之前小妹乌襄拦下他,给了他一张三角符纸的事。 乌晟惊讶,难道那符纸真有这样的奇用?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想到这个之后,在他放置符纸的腰侧部位竟然隐隐发烫…… 第54章 一擒 移魂换体,化鬼 就在这时, 那头的老人不知感应到什么,突然转头看向身后,冷哼道:“什么东西也敢来老子的地盘撒野?” 一只手召一下, 两只怪物立刻放弃攻击,朝他身后飞去! 而在怪物离开后, 老人停下了动作,目光审视地在两张床上来回移动。 他目光阴沉, 最终下了决定, 冲还在承受痛苦的乌老爷子道:“老乌, 你运气不好, 竟然在这时候出了意外。我会给你留一刻钟时间,届时如果还不能顺利,今天这事就算失败。之后, 我会将你转化为鬼……” 乌老爷子虽然痛苦, 但也一直在关心这事的进程,现在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 嘶吼从他喉间挤出:“不!不能失败……我要……活!” 老人面无表情,“我已经尽力,倒是你这孙子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张高级符,莫不是知道你的筹划所以一早做了防备?” 乌老爷子艰难地将脑袋扭向乌晟那边,看到那个明晃晃的护罩,目光痛苦中夹杂着难以置信, “阿……晟,打开……它, 打开它!” 乌老爷子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 只能冲乌晟吼叫。 乌晟当然不会傻到听他的,从被算计那一刻起,他便不会再把这个人当爷爷。 他不止冲自己下过手, 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乌友治还动过他的父亲和二叔。 乌晟不知道他们具体受到了怎样的伤害,但想起两人都总是不好的身体状况,便很难不去恨这个心比禽兽还狠的爷爷。 他恨声骂:“你不是人,你就是条披着人皮的狼!” 乌老爷子可怖地瞪着双眼,可他无法对出言不逊的孙子做任何事。 那头的老人注意力没再放在两祖孙身上,他侧着耳,倾听通道里传来的动静…… 潜入的男人在察觉鬼蝶开始发抖不肯前进时就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一阵阴风从里面吹出。 他果断转身就跑,连鬼蝶都来不及召回。 一路攀爬楼梯往上,背后危机如影随形。 当一道刺痛的感受从心头传来时,他知道鬼蝶死了,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背后的鬼怪实力绝对不低! 他手上攥紧了一张千里符,只等出了外面,就立马用了它逃命! 连滚带爬冲到了顶上,拐过最后一个拐角,漆黑模糊的尽头让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道巨力符附在手臂上,他速度不减地撞了上去。 砰! 撞上无比坚硬的墙面,他被弹了回去。 男人瞳孔惊恐地放大,他想不明白自己进来时明明确认过,这里的门就是书架,并没有其他更坚实的东西,怎么会变成石墙呢? 而就这么一撞一停的功夫,背后的鬼仆也追了上来。 阴寒的鬼爪极为凶残地朝他心窝掏去,男人心提到了喉咙眼,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 “哎,打架就打架,别杀人啊。”一道女声突兀地出现。 男人惊愕地回头,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看到有人在那里,那么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是怎么回事? 更关键的是,就在刚刚那两个鬼仆的手,差一点就要插进他的胸膛。可现在,他跌落在地上,那紧跟在他身后的两只鬼物呢? “你们两个是什么鬼东西?”女声再次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在靠近。 男人小心的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乌襄也不管他,越过他,走到了被禁锢的两只鬼仆身前。 它们被嵌在墙壁上,没有五官、没有外形,仅仅是一团乌漆吗黑的玩意儿。 这是鬼?乌襄仔细看了后觉得有些奇怪。 -- 第108页 显然,这两个勉强能被称为鬼的东西并没有智慧。它们甚至不能说话,只是在被乌襄压制的时候挣扎着想要脱逃,从动作可以看出这两只鬼怪还凶狠地想要反击。 “算了。”乌襄叹了口气,“先去里面吧。” 匍匐在地的男人差点以为她要当没看自己。 乌襄将手机灯打开。 灯光的出现瞬间照亮了这条漆黑的通道,男人这时再畏畏缩缩趴着就太自欺欺人了。 他扶着墙壁站起身,黑西装外套蹭了明显的灰尘,因为逃跑时动作太激烈,肩胛处都拉开了缝。 抬起头,正是在阳台上遇到的那个男人。 而对上乌襄似笑非笑的表情,男人差点没又给吓趴下。 “你,你……”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黄松集团?”乌襄说出四个字。 男人看着还在墙上挂着的两鬼,被这么一问真想给跪下,白着脸:“我我我……是,是!” “是就好,”乌襄笑,“找过来了就先等着吧,过会儿再来叫你。” 说完,乌襄就把手上的手机递给沈辛让拿着,然后牵着他往下面走。 男人怔愣往下走的背影,乌襄存在感太强,他都没注意这条狭窄的楼梯上竟然还有另一个人。 那么,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的脑子仿佛生了锈,直到乌襄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脑筋才继续活动。 她竟然就这么把他丢在这里,那两只鬼仆也被墙壁死死囚在里面,没有谁抓他,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男人已经把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丢在了脑后,他不知道这个乌家的小姐是什么来路,但他不傻,她那样子绝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决心要跑的男人连滚带爬往上面走,刚才撞一下没撞开他还以为是自己忽略了什么,打算仔细找下机关。 可当手摸到那墙面特有的粗糙质感,并在门框的位置都没摸到缝隙后,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这门是被人封死的。 而是谁做的,已经不言而喻。 男人提着心往后退,满心迷茫,在这个狭窄的通道内,他没有任何放法可以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破开这道门。 男人只能往选择往下走,可是这别无他法之下的选择却让他的境地变得更艰难。 刚刚一条腿踏过刚才待的位置,就感觉脚下一软,像是踩中了稀泥。 慌乱之中,男人连忙收回脚,可那“泥”却顺着他的腿爬了上来,直到将整个小腿包住,便迅速变硬。 一切发生得太快,男人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瘫坐在上级台阶上,右腿膝盖以下被硬化的水泥裹住。 他发出恐惧的呼吸声,身体一动不动,都不敢伸手去碰那条腿,害怕手也被石化。 乌襄不紧不慢地往下走。 沈辛让问:“把那个人丢在那里没事吗?” 乌襄嘴角微勾:“下不来又出不去,不用担心。” 两人很快就到了密室,面前还有一道紧闭的铁门,打开就可以直面密室里的景象。 而到了这里,乌老爷子的惨叫已经可以听到了。 乌襄挑了挑眉,也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竟叫得这样惨烈。 走近,乌襄伸手覆在铁门上,一个洞口出现,眨眼间就扩大成一道拱门。 此时,无论是门里还是门外的人都能看到彼此。 乌襄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好爷爷,像条狗一样趴在那里。身旁站着一个奇怪的老头,一手摁着他的脑袋,阴煞之气翻滚。 乌老爷子的形容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双目暴凸、双颊凹陷,身体也缩水一般萎缩。 但他还活着,张着嘴惨叫,凄厉至极,可想而知所受痛苦必定也非同一般。 乌襄眉头微皱,她倒不是心疼这个作茧自缚的老头,只是看到那个奇怪老人正在做的事,她察觉了一些东西…… “抽魂化鬼。” 他们来得这么明目张胆,老人不可能看不到,两人还穿着参加晚宴的礼服,出现的时候却连衣服都没乱。 老人对自己的鬼仆很有自信,两人这么顺利地过来,那俩鬼仆必然是不敌他们一合之力,这两人的实力可以预见。 又听乌襄张嘴就道明了他所做的事,老人面色凝重,声音沙哑:“不知两位是哪派弟子?” 这么独具特色的声音瞬间就和乌襄记忆里的重合上了。 她打量着老人,梦境里无法反抗的邪恶巫师,真看到了才发现不过尔尔。 她有些失望,语气恹恹道:“一个曾被你恐吓到的小可怜罢了。” 老人神色一顿,他看不出乌襄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身体防备地往后靠了靠,不顾乌老爷子的痛苦感受,默默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而在乌襄说话的时候,乌晟也听到了,猛地抬起头,看到她的身影,顿时惊呼:“阿襄!” 听到乌晟喊自己时,乌襄笑着挥了挥手:“大哥,你看起来还不错。” 虽然人还被绑着,但人好好的,没受什么伤害。 在这种紧张情况下听到这话,乌晟哭笑不得,忙提醒她:“小心那个老头,他要把爷爷变成鬼!” 躺在这里这么久,见了这么多不科学的东西,在老人和乌老爷子说帮他化鬼的时候,乌晟没有任何迟疑就相信了。 -- 第109页 在他的此时的认知里,鬼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乌老爷子变成鬼,再加上那个邪气老人,他们可能都跑不掉! 乌襄笑着说了声“好”,动作却依然不紧不慢的,她看了眼地面的符文,又看了看两张床的位置。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冲着警惕望着自己的老人道:“你这本来是打算给乌友治移魂换体?” 移魂换体,顾名思义就是将活人的灵魂塞到另一具躯体内,在小说里一般叫夺舍。 而在现实,这是要遭天谴的邪术。 第55章 二擒 岩石巨人 老人钻研了大半辈子的成果被人一眼看穿, 他对乌襄的忌惮越深:“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可以肯定,就算是玄门那些不常入世的老东西来了,如果不推演个几天是绝对不知道这法阵作用的。 而眼前这个少女仅仅只是看了一眼…… 除非她见过这样类似的法阵, 老人内心对乌襄身份的怀疑层出不穷——更或者,她年轻的身体里住的就是一个老怪物! 老人自以为看清了一些真相, 他看乌襄的目光也逐渐狂热起来。 “不知道是阁下哪位志同道合的前辈?” 老人前言不搭后语,乌襄有一瞬也有些迷糊, 不过看他那把她当成某种先驱对待的疯狂模样, 她又懂了。 还感到有点恶心。 手腕的银镯子褪到掌心, 化作一条韧性十足的软鞭, 电光火石间啪地就朝两个老头子抽了过去! 冷声道:“我今年十八,你这老怪物叫谁前辈呢?” 老人虽有警觉,但她动作太快, 想要躲已经来不及, 只能只手提着乌老爷子残破的身体挡了这一下。 这一鞭打在活人身上伤害一般,但如果被打的是鬼,那便会伴随有灼烧的痛苦。 乌老爷子化鬼已经化了一半,体内阴气聚集,被这一鞭抽打竟有打散的趋势。 化鬼的仪式被打断,老人忌惮乌襄,也不敢轻易继续。 乌老爷子得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颤颤巍巍地睁开双眼,瞪着老人目光恨极, 声音嘶哑如从地狱爬起的恶鬼:“谷冲霖……你, 害我!” 老人,也就是谷冲霖并不将他这仅有口舌之快的恨意放在心上,他继续盯着乌襄, 防备她的下一步动作。 而打断这化鬼仪式后,乌老爷子周身迅速聚拢的死气引起了乌襄注意。 就前面已经提过,死气这东西,如果不是有了性命之忧它也不会轻易出现。 就乌老爷子身上聚集的这些死气看,竟比宿缘大师死的时候还多,让这老东西死上个七八回都有余了! 死气不会轻易散去,累计了这么多乌老爷子还不死,只能说他用什么手段压制了死气。 而唯一能与死气抗衡的只有生气…… 乌襄看着他的目光逐渐幽深,冷不丁道:“乌友治能活这么久,是你帮的他?” 谷冲霖依然坚信乌襄就是抢了别人身体的老怪物,虽然她并不友善,但说起他研究的东西,这个老疯子还是自豪道:“当然,与天地夺寿数,为我辈修行之根本!” 乌襄哂笑:“夺天地寿数?你确定这夺的不是他人寿数?” 自己精心研究数年才找出来的路,又被乌襄说透,谷冲霖对她的身份更加确认。 他冠冕堂皇道:“父子亲缘属于天理伦常,父母之恩为天地所证,子还父恩便是天经地义!” 他将这番歪理说得铿锵有力。 而从这话也能听出,乌老爷子多出来的寿数究竟是从什么人身上取得。 乌襄目光落在还在怨恨盯着他的乌老爷子身上,化鬼过半才止,已成活死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她问了一句床上的乌晟也想问的话,“夺取儿子的寿数,乌友治活着不会不安吗?” 谷冲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他哈哈大笑:“不瞒前辈您说,当初我能想到用‘子还父恩’来规避死亡,还是多亏了乌友治的提醒。” 说着他还有些遗憾道:“十几年前他还有个儿子,本可以用他来进行移魂换体,可当时乌友治不知怎么的起了一丝怜悯之心让人跑了。那小子也狡猾,跑到外地隐姓埋名。过了几年,就收到人出车祸死了的消息……” 这说的是哪个儿子已再明显不过,乌襄眼底冷意聚集,语气平静异常:“是吗?” 谷冲霖俯视冲他龇牙咧嘴的乌老爷子,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所以您说,仁慈有什么用?现在他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孙子,有机会重新获得年轻的身体,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功败垂成。” 说着他还感叹了一句:“这人呐,狠就得狠到底,否则天也不会再帮他……” 说完,谷冲霖自认为很有诚意了,他抬头期待地看着乌襄道:“前辈,我看您与这具身体融合得如此完美,这……也是来自您的血亲吗?” 他用一种隐晦的看作品的目光打量乌襄,在他的研究里,即使换了身体也会有一系列的不良反应,可眼前的人似乎很健康。 是这位前辈有什么独到的手段吗?谷冲霖希望能得到指点。 “呵~”乌襄发出低低的笑声,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目光轻飘飘地打在他身上。 谷冲霖不明所以,背后有点汗毛倒竖的感受。 不等反应,又听乌襄道:“一个人和自己能不能称为血亲我不知道,但是我和你身边的这个人倒是有点关系。” -- 第110页 谷冲霖一愣。 只见乌襄手指点在束缚着乌老爷子的铁环上面,铁环融化,乌老爷子瞬间恢复自由,朝谷冲霖扑去。 乌襄没说完的话继续响起,“血缘上来讲,他是我的爷爷,而你刚才所说那个遭了车祸的儿子,正是我的父亲。” 谷冲霖被乌老爷子扑了个正着,还没等他将人扯下来,就听到这话,他彻底呆了。 乌襄含笑望他:“怎么样,惊喜吗?” 回过神的谷冲霖震怒不已:“你骗我!” 他以为乌襄是故意如此,好套他的话。 乌襄耸耸肩,脸上表情挑衅。 谷冲霖咬牙切齿,抬手就准备将趴在他肩头啃咬的乌老爷子甩开,却感觉手臂一僵。 低头,只见肌肉暴起的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缠上了一根根铁丝,铁丝极细,尖头一端插进了血肉他都没有发现。 另一只手也是同样的情况。 谷冲霖目光大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攻击路数,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乌襄还站在他的面前,看他的目光,却已像看死人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谷冲霖不敢再心存侥幸,双臂猛地往上一抬,血肉被铁丝拉出一条条可见骨的血痕。 摆脱束缚后,猛地往后一跃! 年老的外表,身体却像一只雄鹰,苍劲而有力,也不知是怎么修炼的。 谷冲霖心中确定,从一开始,乌襄就是在耍他。 愤怒的火焰在心中堆积,他不再说话, 从身后抽出一沓黄符,扬手一撒—— 看他那表情便知这符纸不简单,恐怕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乌襄自己倒是不怕,只是这处空间还有普通人,心神瞬间专注,抓紧时机手指朝下一压! 只见符纸刚刚飞在半空中,还没发挥作用,就突然受到重力作用一般,垂直往下落。 接触到地面后,像是陷入泥浆,转眼就被吞没。 谷冲霖愣住了,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而乌襄也不打算再给他更多的出手机会,又一招手,身旁三个岩石巨人拔地而起。 这些岩石由岩块组成,与地面一个颜色,体型比谷冲霖还要魁梧,它们向着谷冲霖包围而去! 看着三个突然出现的石头怪物,谷冲霖眼神变了变,面上惊疑不定:“你究竟是哪家的弟子?” 乌襄不知道他这是又产生了什么联想,自然不会给予回答。 岩石巨人看似笨重,动作实则敏捷,很快就冲到谷冲霖面前举起铁拳砸去! 一开始谷冲霖也不敢直接去接,但是每每他想用符纸对付时都会如刚才一般失败,他想不明白,只能靠身体抵抗。 虽然年事已高,但他的身体确实健壮,在三个岩石巨人的围攻下坚持了好几个来回。 只是以血肉之躯对抗坚硬的岩石,终究不敌,一旦巨人们的拳头砸在他的身上,便是骨头尽断! 谷冲霖想要跑,可但凡他想要依靠速度离开岩石巨人的攻击范围,地面就会出现一道道阻碍,将他推回去…… 最后,他无力的躺在了地上,手脚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弯折着,乌襄不打算现在杀了他,确认他再没有反抗能力后,便将岩石巨人收了回去。 半人半鬼的吴老爷子似乎还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在刚才打起来的时候躲在一旁,现在局势已定了,他便再次朝着谷冲霖扑了过去! 像野兽一般用牙齿啃咬,用爪子撕扯,本就受伤惨重的谷冲霖发出凄惨的叫声。 乌襄走到乌晟旁边,替他解开铁环的捆绑。 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乌晟身体还有一些僵硬不适,缓慢地从床上下来,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密室。 曾经狼狈为奸的两个老人,正在互相残杀。 他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妹妹,从未想过,柔柔弱弱的小妹,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阿襄,今天的事,幸好有你,不然……”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面色沉痛,刚才谷冲霖说的话他都听在耳里,他的爷爷利用他父亲和二叔来换取自己的长寿。 他求助的看向乌襄:“阿襄,父亲和二叔那里……” 对于这事,从乌老爷子身上沸腾的死气可以看出,那些被夺去的寿数全部用来压制死气,必然已经被消耗,想要还回去无异于天方夜谭。 她遗憾地摇头道:“乌友治能活到96岁,至少有30年的寿命是从大伯和二伯身上偷来的,而寿数的消耗不可逆……” 也就是说乌大伯和乌二伯会短寿,这也是为什么生活在一个富贵的家族,他们两人才六十上下,身体却比七八十岁老人还差的原因。 在问的时候乌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个回答,他还是不免悲伤。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他不能理解顾老爷子所做的一切…… 人真的可以为了活着抛弃所有吗? 第56章 何益 人面蛊 在乌老爷子咬死谷冲霖之前, 乌襄及时将两人分开,然后把他们和楼梯里困着的那个男人一起拖到外面。 三人被随意扔在地上,样子是一个比一个惨。 见到乌老爷子和谷冲霖之外的第三人, 乌晟奇怪问:“这是谁?” 乌襄随口道:“一个邪恶组织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 第111页 乌晟原本对这人还有些好奇, 现在听乌襄这么说,顿时把他和谷冲霖画上了等号, 嫌弃地站远了些。 西装男人一脸如丧考妣, 像是无计可施认命了一般。 乌襄打算把这人交给九处, 她对黄松集团并不了解, 要挖掘出有用的信息还得专业人士。 而在联系他们之前,乌襄跟乌晟道:“大哥,乌友治这边没了, 晚宴那边的事还得你去操持一下。这些人, 就先交给我处理吧。” 乌晟点头,他离开已经快两个小时,在散场之前乌老爷子和他一直不出现可能会引起猜疑。而乌家发生的这个事是绝对不能外泄的,最后看了眼人不人鬼不鬼的乌老爷子,乌晟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乌老爷子虽然在外面安排了人守着,但以移魂换体这件事的禁忌程度,大概率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所以乌晟就这样走出去也不会受到阻碍。 等人走了,乌襄便拨通了来之前苏素给她的那个号码, 通知人过来扫尾。 电话挂断没两分钟, 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男人翻墙进来,看到一屋子或站或躺的人,呆了一瞬。 从他到来的速度之快可以看出, 在打电话的时候,人应该就在附近。 年轻男人很快回神,客气地和乌襄挥手:“嗨,乌小姐,我是杨子杰。” 乌襄看他的样子还觉得有些眼熟,穿着又比较正式,很可能是在宴会上有打过照面。 “你刚才就在外面?”乌襄问他。 “嗯,对!”杨子杰挠着头不好意思说,“宴会上很久没看到你人,我担心出事,就找来了这边。可是很奇怪,在你打电话之前这栋楼跟封死了似的,我怎么都进不来。” 乌襄笑眯眯:“这样吗?那这些人还挺厉害的。” 知道实情的沈辛让:“……” 乌襄也不解释,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西装男人,问:“这个就是黄松集□□来的人,他们来了几个人?” 杨子杰看她自然的态度,一边觉得有些奇怪,一边还有些为自己在人都被拿下了才姗姗来迟的行为感到羞愧。 先是皱着盯着西装男人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飘到他的腿上,看到他凄惨的样子不禁咧嘴一笑,“就他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熟人。” 他话音刚落,一脸颓丧的男人眼皮都不禁抖了一下,虽然很快稳住,但乌襄还是捕捉到了这丝异常。 杨子杰盯着西装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走过去。 男人的身体不由往后缩了缩,只是被那条石化的腿拖累着,就是再缩人也还是在那块地方。 杨子杰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冷笑道:“就知道你们这些狗东西喜欢藏头掩面,给你们准备的好东西我都随身带着呢~” 他另一只手从腰后侧掏出一管蓝色的液体,咬掉瓶塞,在西装男人逐渐惊恐的目光下,半管液体从他额头浇下。 蓝色的液体有些粘稠,而且散发出浓郁的异香。 闻到这香味后,西装男人表情裂了,“不你……” 刚开口,喉头就不禁滚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反胃,好像有什么要从口腔冲出来。 男人两腮鼓得老大,竭力压制着本能的生理反应。 他的手想要去捂住嘴,却被杨子杰一把打开。 无奈他只能屏住呼吸,冷汗从额角滚落。 出现了意想中的反应,杨子杰紧盯着他:“别想抵抗,你们应该很清楚那些东西有多喜欢这味道!” 事实上西装男人就算再抗拒也是徒劳。 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从他的胸腔开始,像是有东西在里面钻,一鼓一鼓。被衣服遮住的地方看不真切,但裸露在外的脖子却是不时出现一个指头大小的鼓包。 而很快这鼓包就继续往上,竟是进到了他的口腔。 紧闭的嘴两边肌肉在这种可怕时候终于失去了控制。 西装男人“哇”地一声干呕,整个人呈现出张嘴窒息的姿势。 可除了口水从嘴角淌下,他什么都没吐出来。直到又是一声反胃至极的呕吐声响起,男人的五官受到极限拉扯,然后一条暗粉色的肉虫从他嘴里爬了出来…… 这画面一经出现,也就乌襄还能淡定看着,沈辛让眼神往旁边飘了飘,将视线放在她身上。看她一脸淡定,又尝试地看了看,发现还是不能忍受,默默挪到了少女斜后方。 摸了摸胸口,这才有安心的感觉。 杨子杰还握着半罐蓝色液体放在男人脸上,在肉虫出现的时候他的脸肉眼可见地青了。竭力忍耐,才没有本能地把手收回去…… 暗粉色的肉虫只有一指长,背后的花纹像一只眼睛,如果不是出现方式太过骇人,以它的外表在同类中应该称得上好看。 “这是人面蛊。”不想自己太过注意一条虫在人脸上爬行的酸爽感,杨子杰和乌襄解释这虫的来历,“以人面为食,会将被下蛊人的外貌变成它吃掉的人面模样,苗疆那边常用它来达到易容的目的。” “蛊?”这东西乌襄只在故事里听过,原来是真的,觉得有点意思。 她看向他里的蓝色液体,“人面蛊喜欢这个?” 杨子杰:“嗯,蛊虫大多喜欢同类相食,人面蛊尤为喜好吞噬同类,这是人面蛊碾磨成的尸液。” 就像杨子杰说的,这人面蛊相当喜欢这蓝色的同类尸液,在西装男人脸上四处爬动,将尸液舔舐得干净彻底。 -- 第112页 然后循着气味,爬进了杨子杰手中的试管中。 人面蛊乖乖爬进试管,杨子杰也松了口气,小心将瓶塞堵好,然后将试管妥善放进腰侧一个四方的小包里面,之前那尸液也是从那里拿出来的。 “这蛊虫和一般的虫有很大不同,它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直接通过皮肤进入体内,所以最好不要用手去碰它们。” 说着他又拿起手机看了眼,“人面蛊取出来后,这人就会在十分钟内恢复本来面目。” 在他说话的时候,西装男人已经头朝下匍匐在了地上。 恢复的过程虽然疼,但应该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乌襄只看一眼便知道这人还在垂死挣扎,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无声地笑了笑,她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西装男人还没想好对策,就感觉身体下的地面突然起伏翻滚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一道推力自上而下,他就被整个翻了个面。 愣愣地与盯着自己的几人对上视线,男人无力地发现,他的双手双腿都陷进了地板里,动弹不得。 十分钟,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捏脸,其他人看着他从这个模样完全变成另一个模样。 乌襄觉得“蛊”这东西还真挺神奇。 等到男人的面容完全恢复,就听杨子杰一声惊呼:“何益!竟然是你!” 被叫何益的西装男人的本来面目更加平平无奇,是一个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人。自知无路可逃,他也不再假装成什么样子,面无表情仰躺着。 乌襄:“你认识这人?” 杨子杰额角有青筋暴起,咬牙道:“之前我们去秦西调查,那边有人介绍了一个当地人,就是他。既然他与黄松集团有关,那我们去那边的目的肯定泄露了……” 说着他脸色越发不好:“糟糕,我们还有人在那边,可能有陷阱!” 说着他连忙拿出手机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 听他话的意思,九处之前已经派人去秦西省那边调查黄松集团的事,现在可能是行动泄露,还有被对方设套的危险。 打完电话回来,杨子杰说:“乌小姐,这个人可以交给我们吗?我们需要在他身上审问一些东西……” 乌襄颔首:“嗯,你们带走吧。” 本来就是打算交给他们的。 “多谢体谅,等下苏姐就会亲自过来拿人。”杨子杰感激道,又看向一旁的另两个人:“他们……” 他问的是乌老爷子和谷冲霖。 乌老爷子窃人寿数,有违天和,之前是靠着特殊的手段遮掩,现在魂体已经半出窍,只要去到屋外,立马就会遭受天谴。 乌襄留着他也只是不打算弄脏自己的手,就让天雷收了他最好。 而谷冲霖这个人,和乌老爷子就是共犯,他造的孽肯定不少。 乌襄打算看看九处的人对这种人是怎么处理…… 九处的人来得不慢,开的是一辆外观普通的七座车,不过来的不止他们,后面还跟了一辆黑色轿车。 因为有乌晟的配合安排,两辆车进来得很低调,没被人发觉。 现在窗户边往底下看,杨子杰看清后面那辆车的车牌号后,目光奇怪:“怎么他们也来了?” 两辆车停在楼外,下来两拨人,前面那拨有苏素在,显然是九处的。 黑色轿车里下来三个人,都穿着一身统一古朴的白色制服,行走时昂首挺胸,走到九处几人面前,那脑袋隐隐有抬得更高的趋势。 “后面那些是谁?”乌襄问杨子杰,很明显他也是认识那些人的。 虽然认识,但杨子杰一脸抗拒,并不欢迎那三人到来的样子。 杨子杰:“是联合处的人……” 联合处,顾名思义,联合作战处,是隶属于九处的一个小分部,但是并不由九处直接管辖。 由国家和玄门共同组建,主要解决需要双方共同协作来解决的案件。因为一些历史渊源,这一任负责人来自玄门,名义上的上级部门九处只有请求协助的权利。 “他们玄门平时最不屑和我们一起处事,这是来干什么?”杨子杰不解自言自语。 乌襄目光有些微妙:“原来这就是玄门呐……” 倒是跟她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第57章 寻人 联合处 两拨人在地下短暂地会晤, 隔着一段疏远的距离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就一前一后往里面来。 杨子杰的手机嗡嗡叫了两声,他拿起手机一看, 脸色迅速垮了下来。 抬头迅速对乌襄道:“那三个人来者不善,他们打着捉拿叛徒的名义掺进来的。” 叛徒?乌襄看了看屋内的几人, 能被称作叛徒的之前肯定也是玄门的人。 首先可以排除她自己、沈辛让、杨子杰还有乌老爷子。 那么剩下的是这个何益,还是……谷冲霖? “应该是谷冲霖。”说这句话的是沈辛让。 乌襄抬眼, 略感意外:“你怎么知道?” 沈辛让:“玄门筑武门的长老正好排在冲字辈, 和这谷冲霖的名字有些像。” 说到这个“冲”字, 杨子杰也想起了什么, 眼睛看向瘫在地上的谷冲霖,嘴里碎碎念:“卧槽!这还真有可能,现在负责联合处的人叫聂冲阳, 就是来自筑武门, 和这老头只怕是师兄弟!” -- 第113页 说着他也着急起来,看向乌襄:“乌小姐,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赶紧把这老头藏起来?” 乌襄不着急,她比较好奇的是:“玄门权利这么大?谷冲霖在外面犯了事,不接受国家惩罚,还能被他们把人领走?” 杨子杰苦着脸:“原则上肯定是不行的,可玄门那些人阴得很, 总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都能想到他们等下会说什么……” 他将眉毛一竖,捏着嗓子学了起来:“为了防止我门派绝学外泄, 这人我们筑武门必须带走, 谁要是敢阻拦,那就是意图窥探我门派绝学!你们想挑起玄门与国家不和……” “和”字音节刚刚落下,两声咳嗽从背后响起。 杨子杰瞬间收音, 嘴角拉平,一脸再正经不过的样子。 随后门口出现一个身影,正是接到信过来的苏素。 她盯着杨子杰的背影有些一言难尽,显然刚才那些话她听到了一些。 杨子杰眼观鼻,鼻观口,装作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 一行人鱼贯而入,将还算宽敞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九处来了四个人,除了苏素之外还有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气质像是部队训练出来的。 因为有其他人跟来,苏素进来后也没急着和乌襄开口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 而玄门那边三人刚进来,一眼就将目光投在乌老爷子和谷冲霖两个老头身上,打头的男人似是不能确定什么,一句话不说直接就走近去查看。 那目中无人的姿态,显然没将在场的其他人放在眼里。 乌老爷子面目全非,谷冲霖也被啃得满脸是血。 “这……哪一个才是谷师伯?”为首的男人转头询问另二人。 二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入门的时间比较晚,都没见过这位据说是脱离了门派的长老。 “要不问一下?”一人提议。 男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微微附身过去。 满身血污的人身上肯定干净不到哪里去,他眼里滑过嫌弃,也不想靠得太近,便先是现在两步远处,冲谷冲霖喊了句:“是谷师伯吗?” 谷冲霖虽然受伤惨重,但还没有像乌老爷子那样失去神志,听到这个称呼,即使眼前被血糊得一片模糊,求生的意志还是让他迫切地想要回应。 他张开嘴——却发现嘴根本张不开。 想要抬手——手也一动不动。 他甚至连摇头的姿势都做不到,只能呆呆地看着那道影子在没得到回应后移去旁边,向乌老爷子问了一样的话…… 这三人打从进来,没和任何一个人招呼,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开始找人。 乌襄淡定如同看戏,在苏素投过来歉意的目光时,还回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事情都处理完了就知道来摘桃子了?且先猜着吧,能从她手底下把人带走,算她输。 由于第一个人跟个呆子似的,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男人只得将目光放到旁边另一个张牙舞爪,明显神志不清的人身上。 “是谷师伯吗?”他凑近了想分辨清楚些。 本来是不抱希望的询问,可谁知刚说完,那本来只是瘫在地上龇牙咧嘴的乌老爷子突然张嘴大喊一声—— “啊!” 然后猛地窜起,朝他扑了过来。 配合着那张像鬼一样的面孔,看起来就很可怕。 虽然猝不及防,但男人反应力不错,一个后翻侧身躲开,抬起的腿顺便还把乌老爷子踢了回去。 不过因为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男人也不敢踢得太重,只将他踢退了几步。 以乌老爷子此时的状态,显然是不会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他被踢回去后,反被激起了更大的凶性。 他扭了扭脖子,牙齿一咧,闪烁着不合乎他年龄的锋芒,两只成爪状的手指尖泛黑。 男人看出来不对,皱眉:“谷……他身上怎么会有鬼气?” 没有人给他解答,男人目光锐利地朝一开始在房间的乌襄三人身上看去。 乌老爷子却没有给他提出质问的时间,龇着牙又朝他扑去! 玄门几人连忙应战,“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地吗?金师兄,我们要不要先把他……” 男人抬手阻止了他没说完的话,严肃道:“师父让我们将谷师伯活着带回去,别伤到他!” 三人实力一般,最能制约乌老爷子的杀伤力黄符不能随便用,而对一般鬼有禁锢能力的黄符在半人半鬼的乌老爷子身上还要大半折。 三个体力并不太好的年轻玄师打得束手束脚颇为狼狈。 为首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冲旁观的人喊:“苏组长,快让你的人帮我拿下他!” 苏素佯装不解问:“林玄师,这人也不是很厉害,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问这些,男人脸色顿时难看。 却又因为还需要对方帮助,只得回答:“这人极可能是我师叔,我不能伤他!” 苏素依旧不慌不忙,一脸为难的样子:“是一点都不能伤到吗?那挺难的啊……” 半化鬼的乌老爷子腐朽的身体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他敏捷得过分。 因为要分神和苏素说话,男人一不留神就被在肩膀上抓了一道口子,要不是同伴拉了他一把,这一爪只怕得落他头上。 -- 第114页 肩膀上的疼痛让他心里火气上涌,又见苏素还在拖延迟迟不出手,咬牙道:“苏组长,你们快点!” 苏素原本也只打算让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蛤/蟆人吃点教训,见差不多了她正准备让身边的人出手…… 乌襄看出她的打算,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抱歉了,怕是不能给你们出手相救的机会。 那玄门的三人正满心想着,九处的人根本不敢对他们见死不救! 却不料刚这么想完,三人就感觉脚下一顶,还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人已经被从窗户口扔了出去。 哗啦!玻璃撞碎。 “啊/啊/啊啊!” 三道男声合唱。 然后紧跟着一道身影也跳了出去。 苏素吩咐人去帮忙的话到了嘴边,就这么干巴巴地咽了下去。 她连忙走到窗边,夜色中三人砸在外面的低矮的景观树上,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大的伤害,很麻溜地就站了起来。 微微松了口气,要是人和她在一起出什么事,回去又要扯皮。 而随后,一个矮瘦的身影像猫一样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 隐隐听到几声国骂。 见几人没了事,苏素回头看乌襄,虽然刚才三人出意外的速度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但通过排除法其实不难猜出出手的是谁。 倒也没怪她动手,苏素只是介绍了底下三人的身份: “为主导的那个叫林通之,是筑武门掌门的弟子,另两个高的叫贺通宗,矮的叫曹通炆,也都是筑武门长老的弟子。 因为和国家的约定,他们玄门需要派有能力的弟子在联合处工作三年,有点像服役,这三个人目前就属于被玄门派来服役的人员。” 闻言,乌襄了然点头,笑道:“放心,不会让你们难做,他们出不了事。” 尽管她这样说了,苏素却还是不怎么放心。 因为她感觉到外面的气氛有些异常,风大在这个季节的夜晚也属正常。可外面这全本还月朗星稀的,突然开始黑云压城、闪电霹雳,这就很不对劲了。 对着她,乌襄也没想卖什么关子。 含笑解释道:“是天谴,外面那老头做了些天理难容的事,现在正好是清算的时候。你们的人也别下去,看着就好。至于那些人,年纪轻轻,被雷劈几下应该也是不碍事的……” 苏素:“……” 说的话她都有听懂,可被劈几下真的会没事吗? 所有人都走到窗边,隔着那几扇破开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狂风呼啸,倾斜而下的天际威能让旁观者都感受到了压力。 林通之在这压力出现时就感受到了不对,抬头看到天空明月隐藏、云层厚叠,不时紫光带着轰鸣闪过。 他脑子一僵,转头盯着正对着他两位师弟穷追猛打的乌老爷子半晌,突然大喊:“不好快跑!天谴要来了!” 两人听到他的呼喊皆是大惊失色,天谴在所有正统玄门人心里那就是行事的一杆底线标尺,触及了那是有毁身灭形危险的。 现在听说天谴要来,几人那真是往外跑都来不及。 因为乌老爷子跟疯狗似地,紧追他们。 林通之心知若任他黏着,等天谴下来,他们肯定会受到殃及。 这下涉及自身,他也无法顾及这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谷师伯了…… 第58章 天谴 李代桃僵 “动手!”他朝另两人大喊。 两人会意, 不再顾及,几张黄符裹挟着粗暴的力量打在乌老爷子身上。 伴随着数声击打的翁鸣,乌老爷子在几个身揣凶器年轻人手里都没抗过三招, 就轰然倒地。 虽然一时下了狠手,但也不是真想将人打死。 令乌老爷子失去行动力后, 玄门三人迅速往远处撤。 刚刚转身,天边耀眼紫光一闪, 惊雷轰隆, 手臂粗的闪电直劈而下! 一瞬间空气都凝滞到了顶点, 在这种天罚之下, 万物都油然生惧。 三人只觉耳边一声巨响,背后传来巨大的冲击力——三人扑倒在地。 屋内的人虽然也感觉到压力,但没受到什么冲击。 乌襄抬头看了眼天上打开的那个天窟窿, 比她在神的游戏里见过的要清晰许多, 威势也更大。 她若有所悟,原来一个还算健康的世界,贯彻世界意志而存在的天谴也会比那些千疮百孔的世界更有压迫力。 轰鸣的雷电直直劈在乌老爷子身上,形成一个紫色的光球,中间裂纹一般的白光时隐时现。 被笼罩其中的乌老爷子发出了比化鬼时更凄厉的惨叫! 做人时,因为亲缘恩报,死气被掩, 他所犯下的罪恶没有被天地发现。 成了半鬼之后,死气尽显, 天谴对鬼怪的惩罚本就毫不留情, 这一场加罚的天雷降下,能抗过的鬼怪万中无一。 求生的本能让乌老爷子还想做些什么,他的身体被雷电击溃, 他的魂体却自发地开始继续化鬼…… 比起正常的鬼怪,半人半鬼虽然能减免一些东西的杀伤力,但也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身体还如活人一般,如果受到致命伤也就死了。 天谴之下,旁人无法干涉,若乌老爷子真有那悟性能绝地重生,脱胎化鬼,抓住时机逃走,那今天便是天不亡他。 可他有这样的命吗? -- 第115页 即便有,那就让她来亡他吧。 乌襄一手扶着窗框,望着外面的眼底一片冰冷。 苏素接触这一行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但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看到。 她知道天谴,某种意义上而言,玄门延续这么多年,以伏妖降鬼为己任,大的方向没有错误,天谴的存在居功至伟。 这个人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招得这样声势的天谴,苏素有些庆幸,这样的人如果被林通之带走还活下来,只怕也是一个祸害。 心中不由祈祷这雷能劈得再猛烈些,直接劈死他得了。 也是巧,她这边刚想完,天上的雷电就像是受到挑衅,又狠狠砸了一道下来! 把乌老爷子好不容易蓄积的力气劈得稀散,雷电焦灼他的□□,净化他的灵魂,以如此严苛的惩罚震慑着每一个意图越界的修行者。 乌老爷子的气息弱了下来,那雷电形成的光球内里越来越纯净,在这样的自然……或者说是天地力量的清洗下,那由贪婪、罪恶交织的躯壳与灵魂只留下了最本质的能量,回归天地间。 即使最后雷电散去,看着那片草木依然完好的地方,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对最后一幕的回味之中。 或胆惧,或敬畏。 就连那一开始趾高气昂的玄门三人都忘了要质问九处袖手旁观的事。 一瞬间的感悟还需要往后无数次地思考来加深理解。 有的人重视,就会在心中反复体味。 有的人却过之即忘,只因心念失衡,修行的初衷早已不纯粹。 回过神来后,林通之三人一边庆幸于自己跑得快,不然万一那天雷漏了两道到身上,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一边也暗暗猜测,这疑似谷师伯的人究竟干了什么,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虽说是疑似,其实林通之内心已经偏向于认定这被雷劈死的就是谷冲霖了,主要也是因为他师父的一番话—— “你谷师伯性格桀骜,且喜欢行危险之事,当年也是因为门内对他的质疑声颇大,他才会一气之下脱离师门。他这次遭遇生死大劫,你们找到他后务必将人活着回来,毕竟是你师祖唯一的儿子……” 林通之脸上有些发苦,师父他老人家也太看得起他了,他哪有能耐从天谴底下抢人? “苏组长,你们在这次活动中罔顾同伴安危的行为,我们会如实上报!”重新返回楼上,林通之将枪口对准了苏素,冷着脸说。 苏素压根不会被他吓到,点了点肩头一个摄像头一样的装备,皮笑肉不笑说:“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有视频录下,熟黑熟白,相信上面会有判断。” “你!”林通之被她的态度气到,但心里其实是虚的。 毕竟在他靠近之前,那疑似谷师伯的人可一直好好躺着呢,他都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喊话的时候把人刺激到了。 虽然气虚,但因为一直以来优势地位,即便对方手里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林通之也并未多担心,只是因为少了向对方问责的借口而有些生气罢了。 “苏组长果真如传言一眼,做事谨慎,不过是一个接人的任务也要时刻开着摄像。”他阴阳怪气地冲苏素拱了拱手。 话说着像夸人,但听起来更像是在内涵人谨小慎微。 这种程度的讽刺,苏素根本不放在心上,笑了笑:“还行,正常工作流程而已。” 其实任务中开摄像这个行为,也是为联合处这些人弄的。 之前有一次两边合作的任务,过程中出了岔子,起因是联合处那边的人先违反规定,然后九处这边跟着也犯了事。 到了惩罚的时候,因着双方都有错,当时兼任联合处周通倒没想着要追根溯源罚个你重我轻的意思,打算两边一起罚。 哪知道玄门的人竟然反咬一口,说是九处的人先挑事。 因为没有证据,两边争吵不休,闹到最后惩罚的事不了了之,联合处却和九处分割,负责人由玄门的人来担任。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周通也意识到任务过程中需要监督,于是往后无论是不是联合行动,九处的任务人员都会配上摄像装备。 林通之从苏素这里讨不到好,便将目光落到了地上还躺着的另一个谷师伯疑似人员上。 那个最有可能是的人已经死了,但他并不想就这么失败回去,那不如就把这个人带回去?省得让师父以为他做事不尽心…… 想到这里,林通之伸手指着谷冲霖,“这个人是我谷师伯,我要带……” “你说他是谁?”带着冷意的女声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林通之寻声望去,看向首次在他面前开口的少女,眼睛眯了眯:“你是谁?” 乌襄掀了掀眼皮,目光讥诮:“这里是乌家,你指的那个人是我亲爷爷,而我姓乌,你说我是谁?” 乌襄看都没看躺着的谷冲霖,真假掺半的话张口就来。 那说话的模样太过自然,林通之震惊了:“他是你爷爷?!” 乌襄:“不然呢?还会是你谷师伯?你谷师伯不会叫谷冲霖吧?你连自己的师伯都不认识吗?他不是刚被雷劈死,还是被你们带出去的呢……” 林通之被这一连串反问句给砸晕了,虽然他心底也认为刚才死的人是谷师伯,但绝对不希望这时候有人确定地指出来。 -- 第116页 这样他该怎么随便抓个人去应付他师父? 林通之青着脸,“你爷爷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谷冲霖一身肌肉,怎么都不像个普通老人。 乌襄一脸不忿道:“还不是你那什么谷师伯!不知道骗我爷爷吃了什么药,身体虽然变年轻,但人也瘫了,还险些被他咬死!” 说着,乌襄像是一个要为自家爷爷讨回公道的孝顺孙女,指着三人骂道:“既然你叫他师伯,那你也是跟他一样的邪魔外道?快告诉我你们那鬼门派叫什么名字,我爷爷成了这样子,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三人还从没被普通人这样指着头骂过,邪魔外道什么的,这个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可三人脸刚刚一变,乌襄就喊:“好啊,你们害我爷爷成这样,现在又想害我不成?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我们乌家倾家荡产也要闹得你们不得安宁!” 三人都是玄门的天之骄子,出去都被人捧着拱着,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而且谷师伯能遭天谴,对这家人做的是只怕也不是什么小事,他们玄门本来就禁止残害普通人,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们筑武门的名声只怕也要没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后退。 林通之:“苏组长,既然我门叛徒已经被天雷劈死,那我们几人就可以安心回去复命了,这里就交由你们扫尾,我们先走一步……” 三人离开时脸色阵红阵青,好不狼狈。 等人开着车走掉。 “哈哈!”杨子杰最先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都笑出来了,冲乌襄比着大拇指道:“乌小姐,高哇!我还从没见过他们这个样子,解气!” 人都走了,乌襄也收起了义愤填膺的表情,淡定道:“也是心理素质太差才会被吓到,但凡多试探一下,也不会这么容易被骗。” 闻言,苏素目光闪了闪,低头看向地上满脸是血的人,微微惊讶:“所以这真是他们要找的人?” 乌襄笑而不语。 杨子杰看看苏素又看看她,脸上逐渐:震惊?jpg “李代桃僵啊这是!”他惊呼。 谷冲霖最终还是由九处带走,和那个何益一起。只是在走之前乌襄先把人废了,毕竟也活了□□十年,这样的老东西说不定还有后手,她又不能时刻盯着,还是废了省事。 当然离开的这个过程,九处名义上还是只带了何益回去,至于“乌老爷子”当然是留在乌家养老。 苏素向她保证,在程序走完之后,以谷冲霖犯下的事他绝对无法活着出来。 在世界玄幻的那一面,惩罚可比法律上规定的还要严苛得多。 第59章 告知 张彦鸿 这一晚, 因为火云山地形的原因,天谴形成的雷电给外界造成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打雷的时候宴厅里的客人们也听到了, 但没多在意,只以为是要下雨了。 而火云山之外的人却是清楚看到了盘踞上空十分钟之久的雷云, 闪电从天空劈下的画面还被人用手机拍摄到。 最后雷云散去,月亮重新出现。 有网友戏谑称:这干打雷的景象, 说不定是哪位道友在火云山顶渡劫。 底下其他网友接梗接得不亦乐乎。 ——既然瞒不住了, 那我就大方承认了。没错, 这个劫是我度的! ——不知楼上道友是哪个境界, 本尊今年化神明年就可以飞升了。 ——大家见笑了,体内能量太多,不小心露出来些, 吓到大家还请多担待…… 第二天还有京都气象局出来科普:干打雷不下雨的原因有哪些? 总得来说虽然引起关注, 但人们很快用自己的方式转移了焦点。 而在当晚除了人类看到这场异象,火云山外还来了一群山林野怪,它们有的是好奇,有的则是担心会有影响自身的灾害出现。 为首的是一只民国老鬼,来之前他还派了一只小鬼送来名片以示拜访。 质地厚硬的小名片,竖排印刷,中心工整地印着主人的名字:张彦鸿。 “张彦鸿……”看到这个名字, 苏素有些惊讶:“他怎么会来这儿?” 乌襄:“你认识?” 苏素神色比较平静,“打过交道, 为数不多安分守己的鬼。” 听上去还挺好相处。 乌襄接过名片, 接受了来人拜访的请求。 见到苏素嘴中这位“安分守己”的鬼时,对方的形象跟她想象得差不多,是只干净体面的鬼。 他的出场也不像其他鬼一样, 带来阴风阵阵,周身鬼气收敛得极好,一般的玄师瞧见了都不一定能立马分辨出他是人是鬼。 由此可见,这只鬼实力不俗,起码比之前遇到的痴女怨鬼强,等级在鬼兵以上。 他死的时候年纪应该才三十来岁,面容还年轻英俊,脸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看上去斯文秀气,一身简朴的中山装也被他穿出了修身正行的风范。 他若说自己的身份是民国学者,那也是有人相信的。 不过那张名片上写着的头衔却不是文人学者,而是——荆北督军。 一省督军,那在民国时期也是一个大军阀了,外表看上去却只是一个无害的文化人。 见到乌襄等人,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脚步。 温和笑道:“听到雷声的时候我还担心是否出了什么变故,现在见到苏组长,心倒是安定了。” -- 第117页 说话如和风细雨,让人听得舒服。 苏素回以微笑:“这边出个任务,都已经解决了,没什么事发生。” 听到这个回答,张彦鸿点了点头,目光转而落到乌襄身上。 冲她致意:“乌襄小姐,你好。” 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乌襄有些意外,“你见过我?” 张彦鸿从容一笑:“不,这是第一次见到。” 乌襄觉得有点意思,意味不明:“哦?” 张彦鸿不紧不慢解释:“大概半个月前,有人……或者说有鬼,来找我打听有关你的事。” “黄松集团?” 他颔首肯定:“那鬼为之服务的人类公司确实是叫这么个名字。” 这张彦鸿的态度坦诚得过分,乌襄勾了勾唇角问:“这火云山是你的地盘?” 前面就说过,鬼怪们的地盘意识很强,其他鬼怪想要来他们的地盘做什么事,不经允许那就是视同宣战。 张彦鸿谦虚道:“算不得我的地盘,承蒙此地众鬼认可,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山主,平日也就揽些杂事在身罢了。” 乌襄当然不会当真以为他在这火云山的地位就像话里那般随意,没有实力做依靠,鬼怪们可不会闲得没事给自己找个老大管着。 “乌家的这些事你也清楚?”乌襄还挺好奇他对火云山这地方的掌控有多强,以至于黄松集团直接找他来打听自己。 张彦鸿:“你说的是谷冲霖帮乌友治找他儿子借寿的事?” 乌襄笑了,看来知道得很清楚。 讲起这事张彦鸿倒是有了联想,“想必刚才那惊雷就是他们引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否还活着?” 他说话直接,乌襄也不避讳:“乌友治死了,谷冲霖也快了。” 张彦鸿了然,高兴说:“苍天有眼,说明这世道还有希望。” 听到这个消息,他是真的高兴,就像他所经历的那个动乱年代,尽管旧的王朝已在腐朽中走向衰亡,但新的秩序正在萌芽,亟待与民更始。 现如今,国家的清明已至;相信不久将来,世界也将迎来乾坤清朗。 听他的话,乌襄总有一种他在憧憬什么的感觉。 等这位山主离开,苏素一行压着两个人回去,寿宴也接近了尾声。 乌老爷子只在开场时出来一下就再也没露过面。这件事虽然让他们好奇,但毕竟权利已经分割完毕,也没人要特地去找他。 等到送走最后一位宾客,一直提着笑脸的乌大伯终于忍不住垮下了脸,对乌晟道:“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 乌晟从乌老爷子那里回来后,突然和他说老爷子今晚不会出现了。 乌晟苦笑保证:“爸,我会给你个说法,而且这件事……” 他看了眼在另一边的乌二伯:“我想二叔也有权利旁听。” 他说的很严肃,乌大伯刚才在晚宴上被亲爹安排完又被儿子安排的火气都往下降了降,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乌晟:“爸,等下我、你,还有二叔一起去书房再说好吗?” 见他坚持,乌大伯也无法,只得点了点头。 等到将扫尾工作交代完,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二点。 乌晟叫上乌二伯:“二叔,麻烦您一起去趟书房,我有些事需要告诉您。” 而作为今天的输家,对着这个平日他还挺喜欢的侄子,乌二伯实在难有好看的脸色。 听到说要找他说事,还以为小子是急着立什么规矩,他是一点想去的心思都没有。 只是因为软弱的性格,让他无法直接说出拒绝的话。 倒是一旁的妻子语气不太好说:“阿晟啊,都这么晚了,你二叔身体也不好,现在只想回家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听到拒绝,乌晟愣了一下,看两人的脸色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误会了。 哭笑不得:“二叔,是有关爷爷的事,很重要!” 听到是乌老爷子有关,乌二伯拒绝的心思动摇了一下,迟疑地看向妻子。 二伯母脸色又阴了几分,只是乌老爷子在这个家积威犹盛,把他搬出来她也无话可说。 只是对得了“大便宜”的乌晟,忍不住迁怒,,要笑不笑道:“原来是老爷子的事……阿晟你也真是的,早说啊,老爷子的事再晚我们都得听一下。省得别人还以为我们做得比谁差,没孝心……” 被这明里暗里挤兑一通,乌晟头都疼了,他本来就在为怎么和他们说乌老爷子做的事苦恼不堪,实在没多余心思应付了。 匆匆对乌二伯道:“您忙完了就先过来吧。” 说完就转身去了楼上。 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二伯母更是气不顺,“拿老爷子来压我们,好大的威风!” 听她越说越上头,乌二伯小声道:“算了算了……” 二伯母白他一眼:“没志气!” 乌二伯喏喏不敢反驳。 书房,两兄弟先后进去,乌晟已经一脸沉痛地坐在里面。 “爸、二叔。”乌晟起身。 见他情绪不对,乌大伯奇怪问:“阿晟,你把我和你二叔喊来是有什么事?” 乌晟目光缓慢地移到两人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面孔上,他隐约记得小时候他们的身体还很好,他还能被父亲抗在肩头奔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连正常生活都有问题呢? -- 第118页 他有些记不清了…… 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做体检父亲和二叔的身体都没有大问题,可还是每况愈下。 医院给出的结论是天生的,因为两兄弟都是这样,他们都以为是基因问题…… 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最终的病因,竟是出在他们兄弟俩的亲生父亲身上。 这世上,为了孩子付出自己生命的父母不少,但为了自己长命残害子孙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乌晟想说的话在心里已经斟酌了千百遍,可无论哪一句,临到话出口又觉太残忍。 他犹豫着。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乌二伯试探问:“阿晟啊,是老爷子交代你要和我们说什么吗?” 乌晟闭了闭眼,然后看着他摇头:“二叔,是有关你们身体健康的事。” 身体健康? 这话让俩兄弟都很意外,没有谁会不在意自己的健康,可也这么多年了,两兄弟早不奢望能有什么起色,现在乌晟突然提起又是什么意思? 乌大伯不抱什么希望问:“是医院研究部那边有什么进展?” 因为两兄弟的身体问题,乌家有专门投资一家医院,研究部就是为两兄弟的健康服务的。 已经开了头,乌晟后面要说的话也就流畅了,“今晚,爷爷将我叫到后面那栋楼,我见到了一个老人,他们将我弄晕,带到一个密室……爷爷他想要占据我的身体,要不是阿襄帮了我,我可能已经死了。” 等到乌晟将乌老爷子和谷冲霖今晚所做的事说给他们听,兄弟俩皆如听天方夜谭,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谷大师和乌老爷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乌二伯脱口而出的话让乌晟惊讶,他问:“你们也见过那个人?”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毕竟这么多年了,应该是见过的,只是他竟然从未听父亲和二伯提起过。 乌二伯目光闪了闪,一副失言的样子。 见他不说话了,乌晟焦急道:“二叔你不要被他骗了,你和我爸的身体成如今这个样子,就是他一手导致!” 乌二伯愣愣望着他,脸上依然是无法相信。 连他的父亲乌大伯都说:“阿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和你二叔很多次身体发病,都是靠谷大师才挺过来的,不然以我们的身体状态,可能还活不到现在。” 听着父亲的话,乌晟捂着脸,双眼泛红,心中恨意增生:“所以乌友治就是用这样的借口将你们骗去的吗?” 竟是叫爷爷都不愿再叫。 乌大伯被他这模样吓到,“阿晟,你……” 乌晟无比认真地望他:“爸你们相信我,我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乌友治能活这么长寿是因为他偷走了你们的寿命,他早该死了!您和二叔本来也可以活得更好!” 一字一句道出的现实让乌大伯和乌二伯如闻晴天霹雳。 乌大伯嚯地起身,脸色煞白,抖着嘴唇道:“这不可能,老爷子在哪里?我去找他!” 乌二伯表情惶惶,跟着起身,也是一脸想要去要个说法的意思。 乌晟只收到乌襄通知说:国家那边来人,乌老爷子这事会由他们接手,人已经被带走了。 想起那个疯狗一般恐怖的老人,乌晟摇了摇头:“他作茧自缚遭了报应,现在已经没有神志,被国家抓走了。” “抓走了吗……”都被国家的人抓走,那这件事基本上不会有假。 乌大伯脸上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他在乌老爷子的威压下活了大几十年,刚才也是靠着一腔愤怒才想去质问。 现在见不到人,这种由愤怒快速积攒的情绪很快退去,又讷讷地坐了回去,心头茫然一片。 乌晟还是很了解自己的父亲,但他无法怪他,有乌老爷子那样一个父亲,但凡硬气点他的日子可能会更难过。 二叔也是。 他叹了口气,“这件事国家那边接手了,爸、二叔,你们是受害者,我才被允许告诉你们。但这些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妈和二婶那里都不行……至于乌友治,对外就说他身体不行送去疗养院了吧。” 这一场谈话带来的信息太多,就算乌晟不说,他们也是不敢说给其他人听的。 乌友治是他们两人的亲生父亲,说出去也只是让自己本就平庸的人生增添不光彩的一笔罢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难言的苦痛,这一刻,他们只想抱头痛哭。 除了彼此,又有谁能真正理解他们? 等到书房里的人出来,还等在门外的众人看到一个奇异的场景。 乌晟走在前面,乌大伯和乌二伯搀扶着彼此,面色皆是带着大哭之后的狼狈。 小辈们惊呆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人的妻子惊愕了一瞬,然后不约而同地将两人扯开,拉到两边—— 大伯母:“乌振山你怎么回事?” 二伯母:“乌行峰你是不是疯了?他们父子欺负你了?” 类似的剧情在两边同时上演。 乌大伯:“行峰可怜啊……”我也可怜。 乌二伯:“你别这么说,大哥人很好,他也是个可怜人……” 大伯母:“……” 二伯母:“???” 刑侦出身的乌胧不声不响地摸到乌晟身边,小声问:“家里是不是出事了?我刚在外面看到有警务车过来。” -- 第119页 乌晟看她,知道自己瞒不过这个妹妹,“是出了,但不能说。” 乌胧理解地点头:“我懂,保密协议。” 说着还自顾自推测道:“是不是爷爷出事了?我以前老觉得他老人家不像个好人,难道后面那栋楼真被他拿来干违法的勾当?” 听她越说越接近事情真相,乌晟连忙打断:“行了,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快走离开。 他没看到乌胧还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竟然没说我胡言乱语,还急着走,脚步凌乱,这是心虚啊……” 乌朗凑过来:“怎么样姐,问出什么没?” 将他脸推开,乌胧摸索着下巴继续沉思。 那边周灏然在喊:“襄襄呢?有看到襄襄去哪儿了吗?” “她已经回去了。”是乌晟回答。 “哦,好吧……” 第60章 绳损 四合院 寿宴那天晚上, 乌襄送沈辛让回去,坐的是他们沈家的车。 坐在他旁边,余光一瞥注意到到他手腕上的手绳有些异样。 将他手捞过来, 把手绳转了个圈,乌襄目光凝了凝, 发现内侧有了些不明显的斑驳痕迹。 沈辛让原本还因她突然动作有些紧张,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些痕迹后, 他也惊了:“怎么会这样?” 他确定昨天都没有这样的痕迹, 难道是今天在哪里他不小心把它磨坏了? 乌襄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 手指在手绳内侧摩挲, 指腹底下是一种坑洼的触感,这是被什么腐蚀了。 神的游戏里,每个玩家拥有的能力都是为对抗鬼怪而生, 而与鬼怪诞生壮大息息相关的除了执怨外, 还有便是阴气。 手绳对外用以震慑鬼怪,对沈辛让唯一的作用只有约束他体内的阴气。 现在在没有外力攻击的情况下,手绳受损,那只能说明他体内的阴气正到了蓬发的时候,其量已超过手绳的承受能力才会有产生腐蚀。 不过,有这么快吗? 这时已是深夜,正是百鬼活动之时, 如果贸然解开手绳还不知道会引出多少鬼怪。 乌襄拧了拧眉问他:“最近有感觉哪里不一样吗?” 沈辛让愣了一下,自打有了这根手绳之后其实每一天都是与原来不一样的。 那些生于混沌的黑影, 从黑暗中发出的嚎叫, 即使在他戴着宿缘大师赠予的玉符时,都能遇到。 天生聚集阴气的体质让他天生体温偏低,就是在炎热夏季, 他的身体都自带冰凉。 可有了乌襄的这根发丝织成的手绳后,那些不知名的存在就好像远离了他,他的体温也越发接近常人。 而如果说这阵子还有什么异常…… 沈辛让转动手腕想到了什么,道:“有了你给的这个东西后,我这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过鬼怪,只有前天……” 沈家人一直还在寻找为他彻底解决体质问题的方法,前天南城一位隐世修行多年的大师来京,沈父接到消息就托人介绍带沈辛让过去见了一面。 大师在京都的胡垄口,沈辛让与那个大师见完面的时候感觉手腕烫了一下,当时有警觉地查看,可并没有发现什么,手绳在当时也是完好。 听完,乌襄若有所思。 手绳发烫,无疑是遭到了外界试探。 她的发丝当时是吸收了一只老鬼的鬼核,才具备这力量,她的发丝能震慑的也只是在这老鬼等级以下的鬼怪。 而根据那鬼核的强弱,可以判断老鬼等级在鬼兵以上,散形之前应该有鬼夫长的实力。 那如果是这样,那只在胡垄口试探沈辛让的鬼怪实力可能和老鬼一样,甚至比它更强。 所以手绳腐坏,沈辛让体内阴气聚集速度加快是一回事,被那鬼怪攻击了也是另一重要原因。 “你们找的那位大师在胡垄口做什么?”乌襄问。 “胡垄口那里有一片大规模烂尾楼,已经停工快十年,前些时候有一个主播跑去做户外直播,人失踪了……” 和主播同行的还有一些有同样探险爱好的人,而主播的身份似乎还不一般。他的家人因为一直找不到人,就利用早年的关系将这位大师请了出来。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作死的人。 乌襄了然道:“他们将直播时间选在了晚上?” 沈辛让点头。 有一只那样的鬼怪在,一群胆大包天的人敢跑进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乌襄一边又截下一缕头发给他换了一条新手绳,一边道:“那地方恐怕不太安全,你以后还是绕着那边有走吧。” 伸手摸了摸断发的位置,思考着还是得再找个好些的法子才行,不然每次手绳坏了就来换,她多少头发都不够用的。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想英年早秃。 沈辛让虽然不知道那边具体怎么回事,但听乌襄这么提醒,也猜得到恐怕不简单。 他点点头,说起一件另外的事:“我年前要去一趟藏省,得麻烦你陪我一下。” 乌襄看他:“公事?” 详细的因为保密协议不能多说,沈辛让只道:“一个国家项目需要我帮个忙。” 乌襄也不多问,“好,去的时候通知我就行。” 将沈辛让安全送回家,再次受到沈家人的热情欢迎,不过时间太晚,她还有事,便只打了个招呼就让司机送她回去。 -- 第120页 回到公寓,乌襄先是给苏素去了个电话,知会了一声胡垄口的事,提醒他们关注一下。 然后便拿出小叔送她的那个小木盒,拉开卡扣,里面是一块红丝绒布,红绒布里放着一枚银色厚实的钥匙。 将它拿在手上观察,可以看到表面有一些自然氧化的痕迹,不是新的。 这是什么钥匙? 带着疑惑,乌襄直觉将那块红丝绒布揭开,底下果然还有东西。 是一块金属质的铭牌,表面颜色有些斑驳,看上去比钥匙还要旧上许多。 上面文字以隶书纂刻,写着书妍二字。 书妍,这是她妈妈的名字。 乌襄目光微变。 将铭牌拿到手上,入手冰凉的触感,指尖触碰到背面,乌襄发现了什么,将它翻转。 背后竟然是一道符文,笔触圆润,以头衔尾,呈环抱之势,这是一道“护”字符。 显而易见,这是玄门产物。 难道她妈妈与玄门有什么关系? 乌襄想立刻打电话给她小叔,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时间已晚,理智让她按捺下来。 将两样东西都拿出来,盒子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乌襄盯着那空空的木纹底,突然伸手点了一下,然后稍稍用力往侧方一拨,底面木板滑动,露出一个两毫米不到的隔层,里面只放着一张薄薄的卡片。 将卡片抽出来,细密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吾爱襄襄: 当你看到这封短信的时候,我与你爸爸或许已不在人世,但不要伤心,生死本就是人生必会经历的一件常事。 而我和你爸爸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拥有了你,能陪你生活那么些年,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遗憾? 我们给你留下这封信的目的很简单,希望在你十八岁的时候,无论我们有没有在,都可以给你补上一份成年礼。 当然有一些事你长大了,爸爸妈妈也要嘱咐你一番,你爸爸那边情况复杂,能离开就离开吧。至于妈妈这边,早些年因为任性,离开你的外祖已久,到后来更是不敢前去相见…… 那块身份牌是妈妈生下来时,你外公亲手刻下的,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去南城朔水找他。 悄悄告诉你:你外公虽然有点凶,但内心其实很柔软! 见到他就代替妈妈给他敬杯茶,妈妈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了…… 才写这么些竟然就要写不下了,你爸找的东西也太次了! 那就这样吧—— 死生致别,无他求。 惟愿吾儿无灾无难…… 乌襄捏着这张薄纸的手微微颤抖,她没想到收到的竟然是她妈妈的亲笔信,那个只存在在她记忆里的温柔女人。 即使相貌已经模糊,温柔的声音却曾经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她眼眶不禁湿润,将这封信看了又看。 在这些轻松诙谐的文字里,那些在记忆里淡去的父母印象仿佛重新生动起来…… 收到这样一封信,乌襄暖心之余,又想到了当年的车祸。 毫无疑问,那场车祸只是一场意外……高速路上,一辆大货车突发故障,巨型轮胎以极高地速度正好撞在乌爸爸所开的车上。 车辆被轮胎的冲击力带得失控,撞向路边围栏,夫妻两人经抢救无效死亡。 唯一的意外是,乌襄当时也在车上,她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 这样的车祸根本没有设计的可能性,那么她妈妈又为什么会以这样恬淡的口吻来说死亡? 就好像她一直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以突然的方式死去,所以才会特地留下这样的部署。 而只有时刻生活在死亡威胁之下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谁给了他们死亡威胁?让她以至于连父亲都不敢去见? 乌襄一瞬间想了很多种可能,可究竟是什么,又始终缺少一个依据。 这封简短的信件里,只提到铭牌,并没有介绍木盒里钥匙的作用。 乌襄思忖答案应该在她小叔那里。 次日,电话联系到乌小叔,她还没说明打这个电话的用意。 乌小叔就率先开口:“阿襄,你来一趟玉湖路红杏里,我带你去个地方。” 看来,他也在等她的这个电话。 红杏里是一个地标建筑的名字,曾因一部电影《等红杏》而出名。 乌襄到的时候,乌小叔已经站在那个有着革命意义的雕塑广场旁边。 她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乌小叔脸戴墨镜,穿着长风衣,在十一月的寒风里冷得直跺脚。 看到她,连忙迎过来,“阿襄!” 红杏里这边属于老城区,多的是胡同院子,还有着许多从上上个世纪就传下来的民居。 有些已经被国家收为公有,作为文化遗产保护着。而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由私人所有。有的人已经离开了这里在别处安家置业,有的将这些标准的四合院改造出租,还有的装修一番,收取门票供人参观。 乌小叔领着乌襄穿梭在小弄子里,越往里走,四合院的规模越大,外观也越显气派。 两人在一个梨木做的大门前停下,门上挂着一把拳头大的锁,锁身已经有些生锈,看锁孔的大小,与昨晚她拿到的那枚钥匙差不多。 不用乌小叔提醒,乌襄拿出带在身上的钥匙插进去,一扭,锁口打开。 -- 第121页 上前帮忙推开大门,乌小叔说:“这套房产是你爸爸走之前交给我保管的,让我在你十八岁后交给你。” 乌襄恍惚,原来这就是她妈妈提到的成年礼——京都的一个四合院,还真是一件贵重的礼物。 走进去,从大门入,又过二门,才到内院。青砖黑瓦的房子干净整洁,看上去时常有人打扫,但没有居住的痕迹。 庭院中间栽着一株海棠树,正是落叶的季节,地面铺了浅浅一层,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跟随乌小叔走进正房,可以看到里面已经翻新过了,新亮的家具、实木的地板,内里简单却不失温馨的装潢处处透露着用心。 “这是小叔你装修的吗?”乌襄问。 她爸妈已经离开十多年,十多年的房子不可能还有这么崭新。 意外她观察力的敏锐,乌小叔笑了笑说:“今年年初刚装修好的,小叔就是个穷导戏的,没你爸爸这么阔套,送不起四合院,就送你一套装修吧。” 说是这么说,但乌襄也看得出,这间四合院有这么大,装潢材料和家具用的又都是上等品,再加上老城区还有许多遗留的水电改造问题,这一套下来恐怕得花上近七位数。 乌小叔是个文艺片导演,不像商业片那样有赚大钱的项目,所以本身并没有太多钱。 像他这样一年拍戏下来,估计还没有身为影后的妻子赚得多,七位数绝对算得上巨款。 乌襄:“谢谢小叔,破费了。” 听到她的道谢,乌小叔目露惭愧:“这些年我这个做叔叔的见你都见得少,更别提照顾,实在有愧于你爸爸的委托。” 乌襄见他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问他:“小叔,你当年和爷爷吵架,然后离开家,是因为我爸爸说了什么吗?” 乌小叔在乌家相当于一个传说,听说年轻的时候因为导演梦想和反对他的乌老爷子大吵一架便从乌宅搬了出去。 乌小叔显然没想到乌襄会问这个问题,来不及掩饰的目光就差写上四个字:你怎么知道? 在乌襄直白的眼神下,乌小叔“咳咳”两声,“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昨天晚上爷爷被送到疗养院去,恐怕时日无多了。”乌襄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乌小叔果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 这语气绝不是出自对老父亲的关心。 乌小叔又皱紧了眉头:“那老东西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样?你们平时注意点,可别被他骗了!” 果然,他对乌老爷子抱着非同一般的警惕。 乌襄心中的某个想法越加明朗,再次回到那个话题:“小叔,你对爷爷这么仇视,当年是有发生什么事吗?” 这个问题一出,乌小叔立刻反应过来,忍不住用一种全新地目光打量她,这是他第一次见识看似乖巧的侄女的另一面。 说话言近旨远,叫他一个需要常常和文字打交道的人都没想到。 很快他又欣慰地笑了,乌襄父母皆亡,她也只有更厉害才能把自己保护得更好。 思及此,他便也不觉得乌襄这样有什么不好,只觉心疼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小叔会告诉你的。” 乌襄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但察觉他的目光,心下微暖,笑道:“我就是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爸爸会突然离开乌家,就连小叔你也和家里疏远?” 乌小叔的记忆回到那个时候,他刚成年,和同学去甘省采风,突然接到乌老爷子的电话,让他回去一趟。 当时他的事基本已经结束,只有收个尾就可以离开,乌小叔也没察觉什么不对,自然是准备回家。 只是在车上,乌襄父亲的一通电话扰乱了他的心境。 “……三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应该已经离开了京都,用的也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提醒我老东西可能会派人来带我回去,让我绝对不要回家,说老东西已经疯了……” 当时的乌小叔肯定不能理解这样的提醒,他虽然犹豫,但没有改变回家的行程。 不过因为知道自家三哥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乌小叔还是多了个心眼,嘱托自己同行的伙伴,如果他回去后一个小时没有给他微信报平安就直接报警。 靠着这一层措施,在见到乌老爷子和谷冲霖后,乌小叔察觉异常,立即就借事和乌老爷子吵了一架,然后离开了乌家。 “我不知道老东西具体想做什么,但他身边的那个人很邪气。后面我又和你父亲通过一次话,他语焉不详,只是让我不要靠近乌宅,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你奶奶去世的时候给我留了一些遗产,当时我又正好成年,生活有保障,索性就离开了乌家。” 他的职业需要经常外出找灵感,其他人也只以为他天□□自由,所以竟也没有发现乌小叔是在逃避乌家。 “直到那年你爸妈突然带着你准备回来,他们联系我,说要安排好你的去处,路上却出了意外,只来得及将那个木盒交到我手上。 当时老东西还想让我回去,不惜以家产来引诱我,我不好现身去要你的监护权,便只能找到岑姐帮忙……” 看出他对没能亲自完成乌爸爸遗愿的事依然愧疚在心,乌襄安慰道:“姑姑对我很好,这些年我过得也很不错。” -- 第122页 她倒是没想到多年前的旧事还有这样的内幕在里面,乌老爷子这些年倒是一直没停止过对子孙后辈的摧残。 令她意外的是,他的父亲似乎是从乌老爷子手上逃脱,然后才提醒了差点也遭毒手的乌小叔。 那么她的父亲,一个普通人,又是怎么在乌老爷子如此缜密的部署下逃脱出来,似乎还发现了其中内幕的呢? 就像她母亲与玄门有着不一般的联系,她的父亲仿佛也有着不普通的一面…… 第61章 人死 尸蛊 乌襄是在从红杏里回去后接到苏素的电话, 何益死了,刚刚提出来审讯,没半个小时就死在了审讯椅上。 专业人士给出的检查结果是中蛊而死, 原来何益身体内不止有人面蛊,还有一只能够控制他生死的蛊虫。 “我们事先已经预想到了这种情况, 本可以避免!可联合处那些酒囊饭袋竟然自负到凭视频就判断何益体内再无蛊虫,连亲自前来查看一番都不愿意, 要他们有什么用?……” 苏素也是气急了, 才会忍不住在电话里和乌襄吐槽这些。 乌襄听着虽然也觉得那什么联合处十分不靠谱, 但还是冷静问她:“人死的时候你们在审什么?” “在昭华公寓的事传上来之后, 组织就派了一批人去秦西省调查,昨晚抓了何益就立刻提醒那边,可今天还是失去了联系。 因为所去的位置也是这个何益带去的, 组织一边派人前去支援, 一边想从何益这里挖出些有用信息。可刚刚问到有关村落的事,何益就双眼暴凸而亡……” 他们甚至来不及做任何挽救措施,何益的尸体就迅速变成干尸。 听着像是被下了禁制一样,触动即死。这蛊虫,还真是个防不胜防的东西。 乌襄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苏素:“人还在冰柜里冻着,担心产生异变, 一直有人守着。” 她没说的是,联合处那边一直想把尸体要过去研究, 而因为他们的过失, 这个要求被周通强势拒绝。 现在两边还在为这事扯皮,九处的意思是这次必须要追究相关人员的失职,联合处自然还是护着那个蛊师。 听到尸体还在, 乌襄很快道:“我去你们那儿一趟,想看看何益的尸体,你帮我申请一下吧。” “好。”苏素答应。 等苏素将乌襄的要求说给周通听,周通只稍一思索便道:“可以,你叫上符酉一道过去。” 符酉来自南城苗疆,与玄门那个以蛊闻名的驭灵派不同,他们这一脉世代以家庭为单位聚居。 他们的居住地多为村寨,驯养蛊虫也是为了在深林自保,一个村多以一到两种蛊出名。 早些年因为战乱,传承遗失不少;近些年年轻人又多出走去外面的世界,导致能够继承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与广收门徒、专门传道授业的驭灵派相比,南城苗疆一派正在走向没落,即使出了有天赋的年轻人,也很少有会在这一途坚持走下去的。 符酉就是南城苗疆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他学遍了苗疆所有村寨的蛊术,为了更高的追求走了出来。 一次为了去险地捕捉毒虫,他差点遇难,是周通正好路过救了他,并向他抛出橄榄枝。 因为符酉的家人在战争年代曾被革命军所救,所以他接受邀请,成为了九处一员。驭灵派的人也看中天赋,曾招揽过他,不过他并没有答应。 …… 乌襄来到九处,就看到苏素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对襟长衫,外套马褂的少年,他的左耳带着一只银耳环,乍一眼就让人看出他一定是来自少数民族。 不等她询问,苏素就介绍道:“这是符酉,来自六组,专门做研究,之前破除人面蛊的试剂就是他做出来的。因为要看的是何益的尸体,保险起见,还是他和我们一起去……” 这话一听就知道这少年是九处招进来的高端人才,既然如此,“何益体内那蛊虫,他没有发现?” 她问这话没有什么轻视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当面问。 苏素也知道她不是那种人,解释说:“蛊虫在人体内很难被发现,小酉之前做的也不是这方面的研究,只有驭灵派那里有一门秘术可以判断,只是……” 说到这,苏素又想叹气了。 一旁的少年安慰说:“素姐你放心,我这里已经有了思路,我很快就可以找到方法,以后再也不用靠那些人!” 显然,符酉和九处的人很合得来,对于被玄门控制的联合处印象也是极差。 三人前往放置何益尸身的冷冻库,这地方建在地下室,地面上就是他们研究六组的院子。不过平时在这相当于总部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做什么危险性比较大的研究,六组在郊区还有更大的实验室。 之所以把何益的尸体放在这里,也是为了防止联合处那群人过来抢人,这里有周通罩着,他们还是不敢太过分。 符酉带着两人往下走,来到一个银白色的安全门外面。 和看守的人验明权限后,放行,三人进去。 冷冻库里并不全是冰冷,只有那些放尸体和重要样本的冷冻柜里才有冷气。 走进去,可以看到三面都是长方格子的抽拉冷冻柜,中间摆放两张蓝布单人床。 符酉走到正对面标着H13编号的冷冻柜前,将抽屉拉开,何益的尸体就在里面,包着裹尸袋,接触外面的空气直冒冷烟。 -- 第123页 符酉虽然定位是个研究人员,但从小留在深山老林里走,无论是体力还是力量都不错。 两只手一拎一放就把尸体放在了单人床上。 拉开拉链,因为快速干枯而面目全非的尸体出现在眼前。 看着蜷曲得只剩下一半身高的尸体,苏素“咦?”一声,“他是不是又变小了?” 隐约记得上午刚死的时候,虽然尸体缩水了,但也没现在这么夸张。 符酉倒是知道原因,他冷静说:“变化确实还在继续,那不知名的蛊虫在他体内还没出来,恐怕是要吸干尸体的最后一丝养分。” “而且处在冷冻环境下,蛊虫还这么活跃,说明这只蛊虫对寒冷应该有很强的抗性。” 蛊虫同样具有昆虫的特性,大部分情况下,低温并不是适合它们生存的环境。 可也有极少数的情况,就像何益体内的这只,对寒冷有抗性。而这种,它们一般本身就生长自寒冷的高山,或者高纬度地区。 这是一个不错的发现,可以为他很大程度缩小筛查范围。 乌襄以前没遇到过蛊,但遇到过和眼前这一幕相似的情况。 那是在一个愚昧的山村里,当地人觉得人死后不应该将腐坏的臭味留在世上,就会把尸体扔给山上食腐的一种虫子吃,山村的村民将这种虫子视为能净化肮脏的圣虫。 因为山村人也不多,一开始只是投喂尸体倒也没什么大碍。 可后来村里来了一个邪道,蛊惑村民们用活人来献祭“圣虫”,以使“圣虫”得到更强的净化能力。 随着一个个活人惨死,原本只是普通食腐类的虫子被怨气污染变成尸虫,开始主动觅食活人。 乌襄做任务的时候,尸虫已经养成了,村子里每晚都会有一个人被尸虫吃掉,他们玩家进入副本同样也是尸虫的觅食目标。 因为虫子进入到体内,最开始没人知道原因。 死者的样子就像何益的尸体一样,快速干枯,即使死了也不会停止。 后来他们是怎么发现虫子的呢? 活着的玩家在村民将死亡玩家的尸体扔到后山后,又偷偷带了回来。 他们完整地看到了尸体死亡三天的变化过程。 躯干越来越小,皮肤底下的血肉快速消失,最后连骨骼也变成一碰即碎的灰质,一只巴掌大,长着锋利的口器的虫子便破肚而出。 那虫子速度极快,玩家们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它跳起来咬死了一人。 它从伤口钻进死者体内,新的尸体发生着同样的变化。 “进入人体的蛊虫大多数时候是寄生的,在寄主死后还能继续汲取宿主身上的营养,这样狠毒的蛊虫已经很少见了。”符酉一边观察一边说。 在古代,哪怕是死,人们也十分重视身体的完整性。如果不是有着极大的仇恨,一般也不会下尸骨无存这样的狠手。 “也不知道他们这些蛊术是从哪里来的……”符酉伸手想要去掰开尸体的眼皮。 乌襄拦了他一下,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我来。” 哪怕苏素都被乌襄这自告奋勇的行为惊到了,符酉也不觉这有什么不对,他无所谓道:“行。” 乌襄手指微不可闻地点了下空气,然后没有迟疑地触碰到那几乎完全凹陷进去的眼眶上。 说是眼皮,还真是说得客气了。 底下空洞洞什么也没有,显然眼珠子已经没了。 而那勉强能称作“皮”的地方,干得如同一层薄纸。触感粗糙又冰冷,但凡她再使点力,它就破了。 “还有东西吗?”符酉盯着她的手指问。 摇摇头,“没了。” 乌襄也没收回手,而是继续往上触摸到头顶。 颅骨算得上人体最硬的骨头之一,可乌襄仅仅是触碰这里就感受到它的脆弱。 不过半天时间,骨骼就在快速变质,那么这只虫子会不会比尸虫更强呢? 蛊虫与一般的虫最大的不同就是,它进入人体后可以做极好的伪装,如果不是受到特定的刺激,它不会有任何异动。 即使是现代的科学手段,也无法检测出它的存在。 若是放开手去探,乌襄也不是不能找到蛊虫所在。只是它寄居的毕竟是人体,与普通的墙体、地面不一样,她还没强大到能分解人体再重组,必然会给这具尸体乃至蛊虫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而杀死这只蛊虫也不是三人来这一趟的最终目的…… 第62章 出现 狡猾 “按照这个速度, 不用到明天,蛊虫就会吃光寄体。”符酉双眼发光,看上去十分兴奋, 他没见过有哪知蛊虫像这只一样生命力这么强又这么贪食的。 这可能是一只极具凶性的新品种! 作为一个后勤人员,苏素就要谨慎许多, 比起新的发现,她考虑更多的是还是安全问题。 “吃完寄体后, 蛊虫会怎么样?”她问。 符酉:“看这只蛊虫的求生欲, 恐怕不会等死, 而是迫切地寻找下一任寄主。” 因为不知道蛊虫脱离寄体后活动力如何, 所以在蛊虫离体这个过程中,必须要有人守着,以防被它溜走。 而守着的人还得保证自己不会被蛊虫入体。 在场的三人都不想错过, 便都留了下来。 “要不要从他们作战部再喊几人过来?”苏素问。 -- 第124页 “不用。”说着, 符酉拿出一个香炉一样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盘腿坐在前面。 苏素还有些忧心,她听符酉那么说就觉得这蛊虫肯定不一般,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她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乌襄也觉得人不要太多比较多,人多了反而给这不明来路的蛊虫更多可乘之机。 她问符酉:“蛊虫有什么共同惧怕的东西?” 世上蛊虫的种类没有人做过统一归纳,但若硬要找出一个共同惧怕的东西, 那就只有—— “火。”符酉说出一个所有蛊师都知道的回答,“所有的蛊虫都会怕火, 蛊师们处理废蛊的手段也是用火将它们烧成灰。” 只是这个手段明显不能用来对付潜入人体的蛊虫, 总不能把人也一起烧死。 既然有怕的东西,那就不是那么难对付。 乌襄今天出门没有带黄符,便问苏素:“你们这儿有没有现成的黄纸和朱砂?” 与鬼怪打交道, 这些东西自然少不了。 苏素点头:“有,你要的话我叫人送点过来。” 问她也是问对人了,作为管后勤的组长,物资也是由她管理,这东西要多少都有。 给外面的组员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将东西送到门口。 苏素过去将东西拿过来,一踏裁剪好的黄纸,还有一钵调配好的朱砂墨。 乌襄接过黄纸看了一下,又用手指在朱砂墨表层点了点,感受了一下,品质比她那天花大价钱买的还要高上一等。 她笑道:“你们这里好东西还不少。” 苏素也笑:“所以啊你早点加入我们,这些好东西也少不了你的。” 将黄纸放在地上一字排开,乌襄单膝跪地,食指在盛朱砂墨的碗钵里一点,透着红晕的墨汁染上指腹。 手指快速落在黄纸上,以指代笔一点一竖皆笔画不断。 直到行云流水般的最后一笔收回,黄符流光闪烁,已是成符。 如此往后,同样快速地点墨、落指、挥墨,一道又一道成符的光芒闪烁。 苏素已是目瞪口呆,她曾经也和九处年轻的组员们一起去上过画符的课,即使是授课的老师,画符的成功率也不过三五成。 听那老师传授技巧时说,画符需要手稳、注力稳、念头通达,三者缺一不可。 前二者还可以通过练习来达成,后者却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古往今来的画符大家又称它为“悟性”。 念头通达,下笔有神。 乌襄这十成十的成功率,悟性得到顶了吧?还真是神了…… 画了两张天罡正气符之后,又画了十来张小火铃符乌襄才停手。抹干净手上的墨汁,站起身,将还没有用完的材料还给苏素。 火铃符是从玄门道术火铃咒中演变而来,属于高级符咒,可布乾坤火阵,净化邪鬼,杀伤力十足。 乌襄画的小火铃符则属于删减版,威力不及正版火铃符,但依然属于声势浩大的大范围符咒,火焰可以瞬间充满这个冰库,一旦蛊虫想逃,火焰足以将它吞噬。 将两张金光闪闪的天罡正气符分给两人,乌襄说:“将这张符放在身上,可以防止蛊虫近身。” 天罡正气符主要是针对邪物,乌襄不确定蛊虫属不属于邪物一类,但既然能存于尸身之中,本身必然已染上阴秽之气,而只要是阴气天罡正气符都会阻止它靠近。 其他的小火铃符则被她贴在墙面四处,尤其是有缝的门上,四个方位各有一张。 苏素接过天罡正气符,符纸刚刚入手,就感觉周身一暖。 定目去看上面的符文,只觉眼睛酸胀难耐,本能地就想避开视线。 见她在揉眼睛,乌襄提醒说:“这张黄符的等级有点高,并不适合你看,折起来贴身放着就好。” 符文里面蕴含了一种深奥的力量形态,有着非常严苛的等级划分,如果本身领悟不到位,就贸然去阅读高等级符文,严重的可能会产生精神混乱。 神的游戏会将玩家的身体数据化,精神力也有一个确切的数字来表现。 乌襄的精神力阀值很高,她曾遇到一个稀有的高级符文,当时能力不够,她本该放弃领悟。只是恰好遇到危机情况,令她不得不铤而走险…… 那一次越级领悟虽然侥幸成功,她也活了下来,但几乎有半年时间,她使用能力时都会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原来是这样……”苏素点了点头。 她虽然没有听过这样的理论,但确实在画符的课上,有些学员简单的都没学会,就偷偷去画更高级的攻击符。 结果自然是浪费了材料不说,还被反噬力坑得吐血,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一度成为课堂上老师用来警告学生别乱来的反面教材。 符酉半眯着眼将符纸对折四下,问乌襄:“我不需要这符,但我可以留下吗?” 他常年与蛊虫打交道,寻常也会给自己下蛊,像此时,他的体内就有一只护身蛊王,别的蛊虫根本不敢进他的身体。 乌襄无所谓耸肩:“给你了就随你自己怎么处理。” 符酉:“谢谢。” 然后便将这张符交由苏素收好,“出去后再给我,我拿给宗哥看看。” 宗哥是六组专门研究画符的人。他们搞研究的人就是这样,看见什么新奇没见过的东西,总想着好好研究一番。 -- 第125页 冷冻库已经被布置好,三人安静等待。 大概在距离他们进来三个小时后,一道轻微的碎裂声从摆放尸体的位置传来。 乌襄最先抬头,脑袋微侧,让耳朵更清晰地捕捉声音传来的方位。 符酉默默地揭开面前小炉的盖,然后往里面投了一株暗红色的草,里面传来咬动叶子的咀嚼声。 就听尸体那边的响动静了一瞬,然后陡然又加快了咔嚓咔嚓的速度。 尸体呈现已出一种营养极度流失的灰色,看起来既恐怖又脆弱。 这种状态也是在向几人传递一个信息:蛊虫要出来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黑色的虫子陡然穿破尸体的皮肤,弹跳力惊人,高高跃起,径直朝着符酉身前的小炉冲去! 炉身被这只已养得体肥的蛊虫撞得晃了晃,符酉手拿着炉盖,在它进去后眼疾手快往上一盖一扭,小炉封死。 已经用炉将蛊虫封住,符酉脸上神情却并不见放松,他紧盯着炉身。 钻进去的蛊虫只安静了片刻,里面就传来了某种诡异的沙沙声,像是有无数只锋利的足肢在炉壁上爬动。 这声响停一下响一下,让不明真相的人很难猜测里面是什么情况。 但等到里面再次长久安静下来的时候,符酉脸色突然一变,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声道:“不好,它要出来了!” 在他刚说完的下一秒,小炉就剧烈抖动起来,像有东西在里面疯狂撞击! 炉身侧翻在地,旋钮扣住的炉盖也落了下来,黝黑的炉口什么也看不到。 符酉从腰间又拿出一株暗红色的草,只见他小心地朝炉口那边挥了一下。 咚! 圆形的炉边晃动,一只黑色的钳子从炉口探了出来。 乌襄耸了耸鼻翼,她似乎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腐臭气味。 符酉见自己拿着的这草能起到引诱蛊虫的作用,另一只手拿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笼子。 手指一勾,将笼子底部的门打开,将那株草放进笼子里,然后小心地像翻到的香炉靠近。 乌襄眉头轻拧了一下,目光始终落在炉口。 突然眼前黑影一扇,符酉只觉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惶,就听到啪地一声,有什么被砸在了地上。 眼前再次恢复明亮,符酉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是乌襄一闪来到他的身前,替他打掉了那只冲他面门而来的蛊虫。 “它竟然骗我!”符酉觉得不可思议,他拿的这株草名叫萝桑草,是捕捉蛊虫时最常用的诱饵。 他没想到这只蛊虫竟这样狡猾,假装被萝桑草诱惑到,实则是想要攻击他! 因为被乌襄打落在地,三人这才见识到蛊虫的真面目。 黝黑的甲壳,扁扁的身体,让它看起来像一只变异的鲎。 探出炉口的钳子来自它那条常常的尾巴,在面对三个庞大的人类注视下,它的身体旁边凸出一圈锋利的齿角。 它静立着,却给人一种与猛兽对立的危机感。 乌襄眯着眼打量这传说中的“蛊虫”模样,问旁边的符酉:“蛊虫就是这个样子?” 怎么跟她之前见过的“圣虫”这么像? 符酉也有些迷茫,“也不都是这样,这个样子还是挺稀罕的。” 他心中也是有困惑的,眼前这只黝黑的甲壳类虫子给他的感觉已经跟寻常蛊虫相去甚远,他感觉到危险,也不太喜欢这种。 “要不杀了算了,总觉得留下它会对我的那些小宝贝不利。”符酉小声说。 他原本对这只蛊虫很感兴趣,见到后却瞬间改变了主意。 乌襄眼睫微垂,“既然你不需要了,那这只虫子就让给我来研究一下吧。” 说完,她背后的发丝无风飘舞起来…… 第63章 捕捉 大龙村月圆夜 这只神似“圣虫”的蛊虫似乎有着不低的智商, 在偷袭被乌襄打落之后,它就对这个人类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尾端那只咬合力惊人的钳子正对着乌襄,示威一般开合。 而乌襄一旦往前踏一步, 它就像还没斟酌好是否能有一战之力,底下短细的足肢快速往后爬行, 等到乌襄停下,它也停下。 符酉啧啧称奇:“怪聪明的。” 确实聪明, 在这种时候, 它但凡鲁莽或是想逃都已经被拿下。 而只有这种僵持的状态, 才会让乌襄对它多几分顾忌。 因为还想活捉它, 乌襄想得就会多一些…… 她想起了那个控制“圣虫”的邪道,作为最终的boss,他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操纵着无数“圣虫”对村落发起进攻。 虫子在他的手底下乖巧听话, 让向东就绝不往西。 玩家们奋死杀死邪道后,虫子们吃饱了又没有新的指令,便自发往老巢退去。 任务到杀死邪道已经结束,乌襄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跟着虫子们进了山林。 到了那个如乱葬岗一般,遍布残骸的地方。 在这里,死人随意抛尸, 活人生生被啃噬而死,怨气早已将其变成了一个鬼场。 而在鬼场底下, 有一处用鲜血浇灌的繁复祭纹, 虫子们安逸地围绕着它休憩,如同倦鸟归林。 乌襄把那祭纹的样子记了下来,然后一把火烧了那个还在继续孕育恐怖的山林…… 后来她掌握的符文多了, 隐约也能推测出祭纹的作用,大概就是用来驯服那些虫子所用。 -- 第126页 乌襄伸出一根手指,空气在指尖底下泛起涟漪。 蛊虫的脊背都弯成了弓,好像随时都能弹射出去。 乌襄自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指尖下的涟漪形成了一个偌大的圆盘,蓦地往下一压,蛊虫高高耸起的背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它被压了下去,身体底下的足肢慌乱地舞动。尾端威胁力十足的钳子猛地往上一搅,可是乌襄的手指并不是直接触碰它的身体,自然它什么也没有触碰到。 看上去就是这只蛊虫很轻易地被乌襄一根手指禁锢住了,但其实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这只蛊虫的力量很大,指腹在重压的作用下都已经隐隐泛白。 为了不让它有逃跑的机会,乌襄的头发瞬间拉得好长,如游蛇一般,径直朝着被压在地上的蛊虫身上绑去。 一缕绑头,一缕束缚住它灵活的尾端,还有一缕头发发尾锋利,形似一柄刻刀,在蛊虫的背部快速地刻画起来。 蛊虫的背部十分坚硬,两相接触之下,发出金属一般的摩擦声,尖锐刺耳。 符酉和苏素已经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刻画的过程很快,等到结束,乌襄快速在自己的手指上画出一道伤口,一滴鲜红的血液嘀嗒落下,正好滴在蛊虫背上。 血液流淌,顺着刻画的纹路,完成了祭文的激活。 暗色的红芒亮起,原本还在挣扎着想要摆脱头发束缚的谷种身体僵直了一瞬,然后疯狂的扭动起来。 本质柔软的发丝差点没有将它捆绑住,好在乌襄及时令发丝的尾端深深扎进地面,发丝表面硬化才将蛊虫牢牢地困在原地。 大概十分钟过去,蛊虫消停了下来,一直呈现攻击姿态的尾端无力地耷拉在地面。 “它这是怎么了?”符酉问,乌襄对这虫子做的事和他驯服蛊虫时完全不同。 蛊虫现在的状态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活力十足。 这也是乌襄第一次使用这个祭纹,她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等等看,如果死了就把它烧了吧。”乌襄随口说。 而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刚才还无力在地上躺尸的谷种,突然就支棱了起来。头抬得老高,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呢! 符酉/苏素:“……” 这表现也太夸张了。 苏素不由问:“它能听得懂人话?” 乌襄也觉得有些惊奇,见那只蛊虫身体颤抖着,而她脑子里竟然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它在害怕求饶。 这还真是……够有意思的。 又说了几句话实验,乌襄发现这虫子仅仅能听懂她说的话,还得是那种表意简单的。 乌襄招了招手,头发裹着那只蛊虫,恢复到了原来的长度。 苏素好奇的看着她的头发,想要上手摸一下,又不太敢。 乌襄笑着让头发主动去碰了一下她的手指,把她吓一跳连忙收回了手。 乌襄哈哈一笑,“别担心,这只是我的能力之一。” 苏素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能力,惊叹:“太神奇了!” 这只蛊虫处理完,符酉便又把何益破碎的尸体放回了冰柜。 “联合处那些人要是再来抢尸体,就给他们。”他不怀好意说。 苏素笑着点头:“是个好主意。” 三人从冷冻库出去,符酉从苏素手里拿回来那张天罡正气符,便和乌襄道别去找自己的同事。 苏素和乌襄则去找周通。 还是上次那个院子,不过这次是两人一起进去。 周通也在等着两人的消息,见到她们,只略一打量,便笑着道:“看样子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苏素笑着说:“是乌襄比较厉害。” 周通:“那只蛊虫捉到了?” 乌襄在肩头点了点,一只又黑的虫子爬了出来,扬起尾端的小钳子向周通打了一个招呼。 周通微微惊讶:“看上去还真有点吓人。” 他又问:“符酉那小子没想着要?” 他对蛊虫有多着迷他是知道的。 苏素解释说:“好像跟他想要的蛊虫有点不一样,他自己放弃了。” 乌襄补充说:“这只虫子可能更像是鬼虫。” 鬼虫,受鬼气、怨气、阴气、煞气等污染的活虫。 闻言,周通重新打量这只黝黑的虫子,他一根手指头在右眼上一抹,手指移开眼中有暗金色的光芒闪过。 被这样一只眼睛看着,小虫子又像是感觉到威胁,不安地想要回到乌襄头发里去。 看了大概一两秒,周通重新闭上眼睛,再睁眼,便恢复了正常。 “这虫身上阴气很重,可能是在凶煞之地养出来的。” 他问乌襄:“你这样带着不会受影响吗?” 乌襄摇头:“没事,我惯常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早就习惯了。”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周通便不再多劝。 乌襄问:“何益被抓,黄松集团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 周通回答:“那边的人很谨慎,应该已经把何益当成弃子。” 想也是,在他体内放了这么毒的一只虫子,恐怕也没想过让他被抓之后还能活着回去。 乌襄‘哦’一声,没什么感情感叹道:“属下的命都不要了,真无情。” 说到黄松集团,便讲起了之前派人去秦西省调查的事。 -- 第127页 “到现在那边依然还没有联络上,恐怕是遇到了危险情况,我已经派人向当地的玄门求助,但现在两边的关系并不和谐,不能全然靠他们那边。苏素,你看一下最近九处还有谁没有出任务,再派一队人过去支援。” 乌襄说:“你们什么时候派人过去,可以叫我一起,我也想去那边看看。” 周通很信任乌襄的能力,笑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苏素也道: “估计就是这两天,出发的时候我通知你。” 乌襄爽快答应:“好。” 转而又问起了胡垄口的事情。 说起这个,周通还有些忧心:“胡垄口那边已经被玄门接手,不由我们管。你所说的有一只鬼夫长的事情,我已经提醒他们了,希望他们能够听得进劝告……” 乌襄点点头,心想这玄门与九处的关系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阶段,如果不能处理好,到了关键时候可能会酿成大错。 * 秦西省,太和山大龙村,孟庭带着一队人已经来这里快一个月了。 二十年前有一个将军墓在这里被盗挖现世,墓中文物悉数被盗,只留下一个墓穴空壳。 而与这场文物大案有密切相关的正是当时还只是家拍卖行的黄松集团。 孟庭被周通派来这里,是因为在调查黄松集团的时候,他们发现当年没能以倒卖文物的罪行将黄松制裁,但二十年间,黄松集团已经将墓穴旁边的地全部买下。 尽管有些经过几道手,不是由黄松直接拥有,但只要还有迹可寻,以国家的力量来调查这件事,便再清晰不过。 从调查出的信息看,早在文物倒卖案件不了了之的第二年,黄松就在做这件事。 不过当时出头替他拿下第一块地的是他的一个远方表哥,如今这人在他的一家分公司里做总经理,深得他信任。 人不可能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花费心思和钱财,黄松围绕这以被文物局接管的墓穴所做的事必然也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周通将目标定在这里,也是联想黄松这人堪称传奇的发家史,想查清楚这墓穴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队长,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那老头说什么月圆之夜将军墓会出现一条直通墓底的通道,如果真有这事,那之前怎么都没人发现?”虫哥裹着厚实的棉衣,撞门进来的时候,本就不太结实的老木门叫他撞得发出艰难的咯吱声。 孟庭正和另一人在看图纸,见他这么火急火燎的样子,皱眉道:“这房子是我们找老乡借住的,门要是坏了,你负责修。” “修修修!坏了我肯定修!”虫哥一脸烦躁,“这都是小事,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孟庭对面戴眼镜的小伙儿问:“看到什么了?” 虫哥几步迈到他们面前,一屁股坐在炕上,双手撑着膝盖叹了口气,“我在村子后面的坎坡上看到了领我们到这儿的老头。” 小伙儿:“老杨头本来就是这村里的人,看到他有什么好稀奇的?” 虫哥瞪他一眼,“还没说完呢!” 小伙儿递手:“行行行,您继续!” 虫哥:“我们来着村子里也快一个月了吧?我每天都出去,这里的人也认得差不多了。可刚才看老杨头和一个面生的年轻女人在那里说话,鬼鬼祟祟的,女人还给了他一包黑袋子装的东西。” 他猜测说:“你们说老杨头不会和那何益一样,是黄松集团贿赂来忽悠我们的吧?” 听他这么说,孟庭也起了疑心,“有去打听女人是什么人吗?” 虫哥一拍大腿,显然没想这么多。 “是他的女儿。”回答声从门口传来,是慢半步回来的邓芙。 她和虫哥一起看到那一幕,在虫哥气冲冲来找孟庭的时候,她先去村里打听了一下。 女人是老杨头在省城工作的女儿,老杨头年轻时离过婚,女儿跟了她妈妈,跟这边平时关系不是很亲近,也难得回来一趟。 虫哥坚决认为他们在进行不正当交易的表情松了一下,“难道那女人只是在给老杨头拿生活费?” 孟庭摇摇头,“还是有些反常。” “可惜现在这山里没了信号……”不然可以直接让外面的人查一下。 大龙村的信号在昨天晚上就中断了,孟庭等人当时还吓一跳,以为有诈。等到第二天一问村里人,却发现他们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原来大龙村经常出现这种与外界信号隔绝的情况,通常发生在月圆前后,村里的老人都说这是大将军要出来巡视领地,不准人们打扰。 孟庭等人使用的是卫星通讯,即使在深山老林都有信号,现在遇到这种状况,也只能说明那大将军墓果然有问题。 在我国传统的观念里,农历每月十五和十六都是月圆之夜。 “按老杨头的说法,最迟后天,他说的那扇门就会打开,这两天让咱们的人不要单独行动,等晚上去看看什么情况。”孟庭尽量妥善地安排好。 第64章 邢火 武力沟通 农历十月十五, 下午三点,乌襄接到紧急通知,立刻前往秦西省太和山。 “我们已经取得了他们失联前最后的位置定位, 位于太和山内部,我们的人会直接过去。”苏素说。 乌襄:“行, 我随时可以出门。” -- 第128页 苏素:“五分钟后会有车到你家楼下接你去机场。” …… 因为行动紧急,所以九处这次派的人是直接搭乘直升机过去。 乌襄到的时候九处的人已经到了, 苏素站在直升机外面, 看到她连忙招手。 过去后, 苏素向里面一个戴墨镜的男人道:“邢火, 人来了,这就是乌襄,她会配合你们一起行动。” 叫邢火的男人墨镜下的嘴角拉得笔直, 目光透过镜片落在乌襄身上, 带着一丝锋利,他语气冷淡地“哦”了一声。 因为是临时任务,苏素也来不及多和他计较态度什么的,回头跟乌襄道:“这是三组作战部的人,这些人脾气有点怪你不用搭理他们,有什么事回来再处理。” 听上去很难相处的样子。 乌襄点了点头,让她放宽心:“我知道了, 不用担心。” 飞机里面已经坐了两排十四个与邢火同款冷酷表情的人,身上的衣服有点像部队作战服, 一眼望过去就感觉酷酷的。 乌襄穿的虽然也是运动服, 但色彩在这一群迷彩绿里面也过于鲜艳了。 没有人说话,乌襄直接一屁股坐在位置比较宽敞的邢火旁边。 不是她感觉敏锐,是在坐下的瞬间, 两排装扮统一的人几乎同时以不明显的十五度角朝她这边微侧。 那努力让余光来看她的样子实在好笑,而身边的这一位的气压也在显著降低。 乌襄顿了顿,还是装作没看到。 “皮松了想在飞机上练练,嗯?”身旁低沉的声音发出威胁警告。 话音刚落,那两排十五度角朝过来的脸又齐刷刷摆了回去。 由此可见,这个叫邢火的男人十分有威慑力。 教训完了自己好奇心多余的属下,男人双手环胸,侧过头打量新人。 看上去很年轻,这是还在上学吧?年纪不大,胆子挺肥。 墨镜底下的眼神嫌弃:“苏素让你过来的时候没交代你要懂点事?” 乌襄转头,缓缓望他:“懂事?” 邢火发出一声轻嗤:“看来是没受过社会的毒打的学生崽。” 乌襄笑了,“怎么说?” 邢火用手指了指那两排人所在的位置,语气嚣张:“菜鸟,就该坐那边——” 又弓起食指敲了敲椅背:“这儿,是老子的专座。”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等着乌襄自觉坐过去,年轻人嘛,特别是女孩子都脸皮薄,他可没有怜香惜玉的癖好,是男是女在他这里都没特权。 而被他直称为“菜鸟”的那群人听到他的话连耳朵都不敢张了,一副生怕被殃及池鱼的样子。 还主动地往里挤了挤,长条凳上空出一个一人位。 乌襄没有动,她倒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不过不太想顺着来。 邢火的行为就像一些特殊地方的训新传统,新人刚来的时候要吃几个下马威,这样有利于管理。 可乌襄又不是他手底下的人,这一套在她这里行不通。 她笑了笑问:“这飞机是你的?” 邢火眉毛一挑,“不是。” 乌襄微微往后靠了一点,学着他的样子,将眉毛挑得高高的,“既然不是你的,那我坐哪里都可以。” 被她这话气笑了,邢火哼笑一声:“小丫头挺有种,苏素没告诉你老子是谁?” 在他说这话时,乌襄的手机正好叮咚一声,是苏素发来的信息。 拿起来看一眼,巧了,长长的一段话就是给她介绍身边这个人的。 一目十行看完,乌襄缓缓抬头,嘴边吐出四个字:“战斗疯子?” 邢火:“……” “噗……”这是不知道谁没忍住发出的憋笑声音。 邢火微微咧起一边的嘴角,抬起一根手指将墨镜拨下来,露出的双眼盯着乌襄,目光危险。 乌襄也不怵他,回视,还淡定地点评了一句:“这称号听起来……嗯,挺如雷贯耳。” “呵。”邢火看了眼她手上的手机,像是知道是谁给她发了信息,哂笑道:“苏素还真是照顾你,之前她往我这儿送小崽子的时候可没这么操心。” 乌襄:“你把这称作照顾?” 她歪了歪脑袋,笑得客气:“我以为这只是常规的信息传递,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任务来的,了解一下彼此的情况也有益于合作。” 听她侃侃而谈,邢火表情怪异地反问了一句:“合作?” 乌襄微笑:“虽然你可能有所误会,但我出现在这里不是作为你的属下来的,我们的关系准确来说就是合作者。” 邢火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哈哈笑了一声,然后突然起身,高大的身体在这个运输机里显得有些逼仄。 他低头,再次俯视坐在座位上的乌襄,脸上表情烦躁:“老子需要与别人合作?他们搞什么鬼!” 这怒火并不是从乌襄,而是冲安排这件事的人。 邢火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他大吼:“你个孙子又给老子找事!老子不是早就跟你讲过二组只要服从命令的人来,你又给老子找了个什么人?是你女儿吗?想来老子这里镀金?!啊?” 他这一下化为暴龙,也让乌襄体会到了刚才微信里苏素介绍他时说的“脾气暴躁,非常易怒”是怎么一回事。 他似乎以为乌襄是被塞进来丰富履历的,对着电话那头一阵狂喷。 -- 第129页 好不容易停了一下喘口气,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男人眉毛一竖,又要发怒,“你在说什么屁话?她既然不是你女儿你还让老子听她的意见?!凭什么?” 不知道那边给了个什么解释,男人脸难看得紧竟然还是忍下来了。 他看了眼始终安静坐着的乌襄,半眯起那双天然带凶的眼睛,威胁道:“最好是真的,她要是敢拖后腿,老子回去要你好看!” 电话挂断,邢火踱到乌襄身边,脚步来回,目光始终在她身上打量。 这对乌襄也没什么影响,刷着手机头也不抬,随他。 突然,耳旁一阵风袭来! 对危险的反应本能已经深入骨髓,乌襄一个歪头躲过,腿同时朝袭击的人踢去。 腿鞭没有任何蓄势,就是这么看似随意一脚,无论是高度还是力度,都叫邢火惊讶。 格挡的下臂位置残留一股麻意,他来不及估计这力度究竟有多大,乌襄的下一波攻击已经迎面到来。 手扶椅面,以被格挡的一条腿为轴心,扭身踢腿,带着更强气势的腿风哗地冲他侧脸而去! 啪!邢火再次用手格挡,这一次却是明显感觉到了痛意。 他意外地看着这个身体看上去没二两肉的女生,竟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而且她的格斗实力与战斗意识都不缺。 又是砰砰砰几个回合交手,邢火迅速收回了一开始点到为止的想法,他扭着脖子兴奋道:“小丫头,有点东西。” 乌襄也有些意外他的身体力量,在没有“奖励”来优化身体素质的现世,这人却拥有不输于那些强化战士的实力。 这或许说明,在体格的锻炼上,他是真的具有天赋。 她倒是不介意和他多交会儿手,毕竟战斗这回事,多练才不会手生。 不过现在这场地却是不太适合,两人的力量都非同一般,在这运输机里打起来,怕是在给飞行员增加压力。 驾驶员已经在询问舱内是不是有异常情况了,二组的队员也顾不得害怕老大迁怒,连忙将两人分开。 “不能打了,再打下去咱们要坠机啊!” 邢火正斗志昂扬呢,不过乌襄比他理智,顺势停了手,又有队员隔着,他也没办法。 只能约战:“下了飞机,咱们好好来一场!” 乌襄不打包票,“有机会的话。” 其他人见两人这样,对老大邢火倒是不意外,可这新来的小姑娘竟然能和他战个平分秋色,这让所有人吃惊不已。 而在两人约完战后,还有人偷偷给乌襄比加油的手势,很想看到邢火挨揍的样子,不知道邢火知不知道自己属下内心的愿望。 因为打了这么一架,邢火也不再看乌襄哪哪儿不顺眼了,还主动邀请乌襄坐下来聊天。 “小丫……咳,乌襄是吧?”喊人都知道客气了。 乌襄颔首。 邢火问:“你是哪个组的?应该不是一组吧,孟庭那小子古板得很,肯定不会收你这个未成年。” “……”乌襄觉得他说话挺有问题的。 首先,“我已经成年了,不久前。” 其次,“你所说的孟庭要不要我跟我是否成年也没关系,我现在只是九处的临时人员,还没有正式加入。” 最后,乌襄奇怪问:“我来之前,苏素没和你说过我什么情况?” 听到这个问题,邢火表情疑惑地想了一下,不确定道:“可能说了……” 脸变得嫌弃,“那时候老子正在训练,谁有空听她叽叽歪歪!” 这自己不听还理直气壮怪别人的样子,难怪苏素介绍他的时候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怨气。 而听到她说自己没有加入任何一个组,他又兴奋起来:“没加入别的组那就好,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个好苗子,要不要来我们二组,老子保证给你训成天下第一强!” 我为什么要变成那什么天下第一强?我又不想…… 乌襄果断拒绝:“不要。” 邢火脸色一垮,又变得凶起来,“为什么?” 乌襄不把他这变脸绝活当回事,但还是给了个理由:“我没想当天下第一强。” 谁知听到这话,邢火比听到拒绝还激动:“你竟然不想当天下第一强,为什么!!!” 乌襄:“……” 我要是想当天下第一强才奇怪好吧。 可她显然是跟这个中二病已深的男人讲不清的。 在被他对着耳朵讲了半个小时关于成为天下第一强是战士毕生追求的最高荣誉之后,乌襄麻了。 她不得不装了回逼,用一句话让他消停—— “我还没碰到能打赢我的人,等那个出现了我再去考虑这个问题吧。” 邢火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你好嚣张。” 乌襄还有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无语:“……” 这话你应该对自己说吧? 第65章 进山 老杨头 运输机在太和山脚下降落, 下了飞机,二组的个人自觉把物资背好。 乌襄也有一套备用物资,几乎有她半人高的大背包。 邢火说话依然很直接:“既然你不是那种走不动路的弱鸡, 东西就自己背吧。” 乌襄没说什么,将背包背好, 看了下山林入口,“我们离确定的位置有多远?” -- 第130页 这个时候,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天黑。 邢火拿出来一个银色的圆盘样东西看了眼, “直线距离二十公里, 考虑到山路崎岖,这个数据可能还要乘以两倍。” 他转头对所有人吩咐道,“今天就是十五号, 我们目标是在四个小时内抵达目的地, 在十二点前与一组的人会合,所有人准备!” 在邢火一声令下,二组所有队员猛地将精气神提了起来。 “出发——” 十六个人呈一字型,有序从一条小路进入。 对普通人来说艰难的山地行走,对这群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来说不是难事,只是随着时间越晚,天光越暗, 行进速度难免受到妨碍。 特别是到了夜晚,山间温度急转直下, 降过雨水的树叶上面还挂着冰冷的雨水, 人走过刮一下,雨水顺着反弹的力道飞到人脸上脖子上,真是冰到了骨子里。 而除了自然温度带来的寒冷, 弥漫在山林间的还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迷障。 山林多雾,迷障也多是自然形成,一般只会给人在判断方向的时候增添一些障碍。 这里的迷障看上去也是如此,不过唯有一点异常,随着湿潮的气息附着在人身上,这迷障让人的步伐都不觉得变沉重了一些。 起先,她并没有察觉到一点,因为进山林的时候她已经将这些湿气与冷气隔开,所以并没受到影响。 如果不是前面的队员步伐、气息都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化,她可能都不会发现。 乌襄走在队伍中间,她的前面是一个身材偏瘦的年轻队员,她和他交谈过,知道他这是第一次出任务。 但是能进到九处的二组,就没有弱的,即使没有经验,毅力与耐力也远胜于普通人。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虽然是快速行军,但这还远不到这些人的体力极限。 前方年轻队员的却突然脚下一滑,身体不稳就要往旁边翻到。 乌襄连忙伸手扶住,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紧绷得有些过了。 年轻队员也没想到自己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不好意思说:“谢谢。” 说完,连忙调整好,就要继续走。 乌襄皱眉将他喊住:“等等。” 随着她出声,前面的人也停了下来。 邢火在前头问:“怎么了?” 乌襄抓住年轻的手臂,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嗷!”没有防备的,酸麻还一阵胀痛的感受从手臂传来,年轻队员忍不住嚎了一声。 “肌肉劳损,运动过量。”乌襄说。 年轻队员一脸懵:“运动过量,我吗?不会吧……” 他有感觉到不适但还没意识到是体力的问题,一个小时的山路行走才多少运动量?他虽然不是队里体力最好的,但也绝不可能差成这个样子啊! 因为对自身身体情况的自信,他只以为这种不适是由于初次参加任务而产生的心理上的压力。 直到走他前面的队友突然说:“诶别说,今天还真是感觉不一样,就走路一个小时和平时体能训练有得一拼了!”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这种感受。 意识到不对,邢火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休整十分钟。” 然后走来乌襄这边,问:“怎么回事?” 乌襄:“森林里的瘴气有些问题,先别急着走。” 邢火刚才也听到了队员们说体力消耗变快的事,不过他疑惑的是:“我怎么没感觉?” 除了湿冷的温度让他不喜欢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多的不一样。 年轻队员吐槽:“老大你就是体力无限的怪物,消耗是一倍还是两倍对你来说都没差吧!” 邢火斜眼看他,“呵呵”一笑,“老子是怪物?” 感受到威胁的年轻队员被他的冷笑吓了个激灵,连忙给自己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他对于邢火体力无限的说法虽然过于夸张了,但有一说一,无论是体力还是实力,他们这些人加一起都不够邢火一个人打的。 绝对的实力与永远不会消减的战斗欲才铸就了他在众人心中的战斗疯子形象。 乌襄察觉了些许不同,重新认识他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 肩上一缕头发突然缠到他胳膊上,在他条件反射要挥手之前,乌襄喝了一声:“别动!” 一个大活人,头发却比那些长发女鬼还灵活,邢火感受胳膊上传来的冰冷,比这山林的环境还让他难受。 强忍着想要绷紧肌肉将它崩断的冲动,皱眉:“你这是搞什么?” 乌襄看他的目光更奇怪,“你属虎,是端阳正午十二点生?” 邢火目光犀利:“你知道?” 乌襄收回头发,摆手道:“别激动,只是看出来的。” 极阳之人,百邪不侵,可以说是鬼怪天生的克星。 可人体讲究阴阳调和,一个人如果是极阳体质,就说明阴气在他体内没有任何存在空间。古人常认为这样的人命格极硬,易克父母亲人,所以多将这类婴孩弃养。 当然这种做法在懂命数的人眼里是十分愚昧的,一个人的命不可能完全由生辰决定,扶养者的品行,后天的经历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 邢火这么在意他的生辰,多半是曾经受过这类偏见。 乌襄说:“山间的瘴气应该是与阴气有关,你感受不到是因为体质,阴气无法入体,所以不受影响。” -- 第131页 她这样解释过后,邢火神色缓了缓,“你的意思是有鬼怪在作祟?” 乌襄:“不一定是作祟,但有阴气成瘴,总归是证明了确实有鬼怪在这处活动。” 山林间有野鬼不稀奇,稀奇的是聚集的阴气达到了影响环境的地步。 “你们有带净符之类的祛阴辟邪符吗?”乌襄问。 “有。”邢火点头。 乌襄:“一人拿一张贴身上,一个小时换一次。” 邢火吩咐下去:“按她说的做。” 一人贴上一张净符,短暂修整后队伍继续前进…… * 大龙村是个常年封闭在山林深处的村子,对于大部分村民而言,每个月十五十六这两天都是关门闭户的日子。 老人常说,他们这里是被阎王设下鬼门关的地方,每到月圆之夜,鬼将军就会出来巡逻,兵戈利刃相接,冲天的厮杀声叫人闻之胆寒! 因此只要入了夜,就家家闭门不出。 九处一组的一行人都聚到了孟庭屋子里,虫哥拍了拍身上的灰,他是从窗户口翻出来的。 “那家奶奶太操心了,生怕我出门,硬是等我假装睡着了才去睡,憋死我了。” 他借住的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带着孙子,老太太人很热心,虫哥嘴里虽说是抱怨,但脸上表情并没有嫌弃。 孟庭:“掩护做好没有?别被老太太发现你离开了。” 虫哥拍拍胸膛:“放心,这事儿我哪能忘记!” “那就好。”孟庭又看向其他人,一组他这次带了四个人过来,除了虫哥和邓芙外,还有负责勘测的眼镜小伙周铭、会秦西这处本地话的付洪。 他们这次来的任务本来是想直接进入二十年前那座被盗的墓穴查探,可联系当地的文物管理部门,却被告知墓穴十年前发生了一次坍塌,入口被封死,无法再进入。 虽然正常的路走不了,但文物管理局的人告诉他们可以找找当初盗墓贼走的道,二十年过去,当年经手这件事的人早就忘记了具体位置,只知道大概就在大龙村这一带。 大龙村,这个落后而普通的山村,村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能走出去的人很少。 据村里的老人说他们的祖先是被安排在这里的守墓人,守的正是太和山底下这座大将军墓。 大将军墓的主人名叫从讹,为五国乱战时代的一员大将,曾率大军屠万人城,号万屠大将军,其名可止小儿啼哭。 孟庭几人在大龙村附近找了快一个月都没有发现盗墓贼留下的痕迹,因此也只能将希望放在老杨头所说的月圆之夜。 时间走过八点的时候,外面除了更安静外,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六人轻手轻脚地朝村外走,之前老杨头有带他们去过墓穴入口会出现的位置,几人都记得路。 十五的晚上,月亮已经出现,即使没有等,路面却还看得清晰。几人刚刚走出村子,突然看到路边有一道黑影,还没喊,对方就先出了声。 “咳咳,”老人特有的粗哑嗓音,“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今晚肯定要出来,老头我特地等着你们嘞。” “老杨头?”虫哥往前一步,打开手电筒照了一下,确认是他。 孟庭不动声色问:“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 老杨头佝着背,双手揣在衣袖里,干瘦的脸在寒夜里冻得有些僵硬,缓缓道:“……我就来交代你们几句。” “这大将军啊,凶恶得很,你们进去了害怕的话就赶紧出来……” 孟庭脸色一凝,连声问:“大将军?他在哪?您见过吗?” 老杨头抹了把脸,嘿嘿怪笑一声,好像他问得问题有多好笑。 “这大将军墓里自然有大将军,他可威风哩!” 老杨头不知道是不是不太清醒,说的话没头没尾,听起来一时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虫哥性子急躁:“老杨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给我们讲清楚啊!” 老杨头却摆手:“我哪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敢去看那些……” 说着脚下匆匆往村里走。 虫哥还想去拉他,却被孟庭拦下,“算了,这时候再逼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我们先去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 第66章 月圆 信号弹 以日为阳, 以月为阴,月圆之夜也是一月阴气最盛的时候。 以月华为食的鬼物精怪往往也会在这时候出来修行,所以月圆夜在山林间的行走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乌襄一行人大概在十点半的时候已经接近目标位置,虽然还处在山林之中, 但他们已经走上了有人行走过的小道。 大龙村,很可能就在附近。 而在一个小时前, 众人发现通讯设备出现了信号失联的状况。 “孟庭他们失去联系可能不是出什么事, 而是因为身处的环境没有信号。”结合此时的情况, 邢火分析说。 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还记得之前在育华楼的时候, 那个叫霍分的学长提出了一套有关鬼怪改变环境磁场的理论。 如果一只鬼怪的力量足够强大,那它大范围地影响通讯信号也不是难事。 一个小时,以他们的脚程, 行进距离并不短, 一只鬼怪能影响的范围有这么大的话,它的实力…… 乌襄抬头朝山林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问邢火:“一组的人来这边具体是做什么?” -- 第132页 邢火显然也不是个能说清楚的,叫了组里一个看起来稍微文雅一点的青年过来给她解释。 “黄松集团内部管理十分严格,我们的人很难渗透进去,所以处长就派一组的人来源头调查。他们本来是要联合公安部那边进墓穴查探,可是这墓十年前发生了一次坍塌, 入口被封死,如果想要重新打开就得动用炸药……” 而这样做会对墓穴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只是走正常流程, 已经接管古墓的文物局那边也不会通过这样的方案。 “他们一组的人现在还在找机会进墓穴,从他们传回去的信息看,契机就在今明两晚, 所以老大才让我们务必在今晚十二点前找到他们。” 因为时间紧,乌襄只知道是来找人,却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而听完详细,她敏锐察觉到青年话语中时间点的特别,“为什么说是今明两晚?” 青年说:“听他们的意思是要等月圆之夜,这个时候那墓穴的通道才会打开。” 月圆之夜,通道打开。 一听到这两个关键点,乌襄目光一沉—— 鬼怪总归是鬼怪,它或许可以影响磁场这些非实质的东西,却绝不可能让坍塌过后的墓穴有一张新的大门,因为有些东西是它们怎么都无法改变的。 比如路边的一块石头,鬼怪可以让人们恐惧它,却依然不能改变它只是一块石头的事实。 如果孟庭他们传回来的消息是真的,那么这个“打开的通道”很可能不是人走的,而是供鬼出行的鬼门。 尤其是在月圆之夜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点,阴气至盛,若不是与鬼有关,何至于选在这个时候? 若真是鬼门,那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走的了。丽嘉 若无万全准备,一旦跨入,轻则生魂不稳,重则被摄走魂魄。结果怎样,全看开这扇鬼门的人意图为何…… 想到这里,乌襄拿起手机看了眼日历,农历十月十五,而今年的农历十月是小月,只有二十九天,也就是说真正的月圆之夜其实就在今晚。 乌襄将心中的猜测告诉邢火后,严肃道:“……如果打开的真的是鬼门,我们必须在他们进去之前把人找到!” 邢火也知情况紧急,他从腰侧拿出一把手/枪样式的东西,朝天开了一枪。 伴随着一声尖鸣,幽蓝色的光芒直冲向天际,然后像烟花一般炸开,在天空中持续了半分钟光亮。 “所里考虑到在外面无法联络的情况,我们每人都有一把信号枪,蓝色表示暂停行动,希望他们可以看到。” 在有正事的时候,邢火还是足够冷静。 信号枪这个装备确实不错,不过这是在森林里,在不确定一组人具体位置的时候,这信号会不会被对方接收到还是一个未知数。 也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信号枪上。 乌襄抬头从树枝交错的缝隙里看到蓝色的信号光芒消逝后,对邢火道:“如果开的是鬼门,那么鬼门所在的位置必然开在阴气最重的地方,我对阴气比较敏感可以先过去,你们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寻找……” 她提出的可能性虽然比较高,但难保没有意外的情况,所以最有效率的还是两边同时进行。 听到乌襄打算独自行动,邢火面露不赞同:“这里不是普通的森林。” 又没有联络信号,一个人行动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乌襄坚持:“鬼门大开的话,没有准备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会被拖进去,他们等不起。” 她都这样说了,邢火狠狠地皱了下眉,看她:“你这丫头说得头头是道,还挺唬人。” 听他丫头丫头地叫,乌襄笑得意味深长:“这都是经验。” 见她一副老成的样子,邢火不由“嘁”了一口,但也没再反驳什么。 抬手在队伍里点了三个人出来,“他们仨是队伍里除我之外体力最好的,你要自己走的话就带上他们,真有意外,还能有个帮手。” 三个人确实如邢火所言,气息是一群人里最稳重的,和他当然没得比,但也很强就是。 乌襄也不想多耽搁,点头道:“可以。” 又多说了一句:“人我会完好还给你。” 听到这承诺一般的话,邢火笑了,抬手想像拍自己属下一样去拍乌襄的脑袋,不过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没有着落的手干脆在自己刺猬一般的寸头上抓了一把,疑惑:“奇了怪了,小丫头怎么比老子还有江湖气?” 乌襄摆摆手和他们告别,转身带着三个人钻进森林。 因为离开了大队伍,乌襄的速度又提升不少。 后头的三人也没想到走了这么久她还能加速,对视一眼后,也没空说什么,埋头跟上。 拦在前面的树枝与杂草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拨向两旁,没有形成任何阻碍,一路畅通无阻,目标明确地朝森林的某个方向飞驰而去…… 夜渐深,月高悬。 在太和山的背面,有一处陡而峭的悬崖,月华当空泼洒而下,正好浇在整面悬崖壁上,像一块银色的宝玉。 孟庭五人已经来到了悬崖上面,夜晚山间的风很大,五人躲在一块巨石背面,搂紧了身上御寒能力没有那么强的棉衣。 虫哥冻得龇牙咧嘴:“山里晚上也太冷了,白天来的时候都没感觉……” -- 第133页 与他冻得不顾形象不同,邓芙神情没什么变化,斜倚着石头站立,见他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的样子,提醒道:“别缩太紧,等下有状况身体会活动不开。” 虫哥搓了搓手,看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佩服道:“芙妹,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怎么你就那么抗冻呢?是不是性格比较冷的人就不怎么怕冷?哈哈哈……” 他说的冷笑话没有引起任何共鸣,最后自己干笑着收声。 孟庭和周铭正在讨论晚上与白天有什么变化。 周铭:“阴气上涨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条指数线,等到十二点很可能会有异象出现。” 他面色有些担忧,因为不知道出现的究竟是老杨头说的墓穴入口,还是别的危险的东西。 孟庭的脸色同样凝重,阴气的上涨证实这地方有异的同时,也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带来了更大的危机。 以巨石为点,将五根驱魔锥钉进地面,五张诛邪不侵符打在上面,紫色的光芒流转,这一套护身法阵才算激活。 他嘱咐其他人:“生命第一,真有什么不对,记录下来后赶紧往山下撤。” 四人纷纷应好。 五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大龙村已经有一段距离,他们是翻过了一个山头才来到这边。 正百无聊赖抬头望天的虫哥突然大喊:“卧靠,山那边怎么冒蓝光了,我们是找错地方了吗?” 孟庭迅速望去,因为山头的阻挡,他们只能看到小半边余光,持续了半分钟,光芒消退。 他起身,继续望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几人道:“这是信号弹,我们的人过来了。” “信号弹?”虫哥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东西,因为用得少,他一时都没想起来。 周铭念叨着:“红色是求助,黄色是预警,蓝色是……” 邓芙接了他的话:“暂停行动。” 虫哥:“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接下来会有危险?” 几人看着孟庭,等他决策。 其实不用多想,孟庭道:“他们应该是失去了联络信号,所以找过来,既然这么匆忙就将信号打出来,情况可能比较紧急。” “所里那边是知道我们在等今晚的,他们在提醒接下来的事情有变。” 信号传递的信息毕竟有限,孟庭等人虽然提高了警惕,并不打算贸然进入那什么通道,但人依然等在原地没有离开。 将摄像头摆好,调整好角度,确定真有什么情况也能最大限度地记录下来后,五人坐在法阵中间,等待着…… 第67章 洞穴 真假?村民中邪 在世界的四季轮回、昼夜交替间, 十二永远是一个特殊的数字。 它往往是旧事物的结束,却同时也是新事物的开始。 十一点过去,悬崖的风开始发出异样的呼嚎, 空气里本就很低的温度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背后的汗毛都像是本能感觉到危险,根根倒数起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目光朝悬崖上方看去。 月华如流水倾泻而下,在悬崖上方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容器将其吸收, 让原本呈现银白色反光的悬崖显得都暗淡了几分。 这个过程持续了几秒钟或者几分钟, 人无法清晰地感知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回神。 虫哥疑惑地压着嗓子问:“哪来的马?” 听这声音甚至不止一匹, 隐隐约约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转头张望,可悬崖上除了他们几个人依旧什么也没有。 刚刚收回视线,又突然“嗖”地一声!他背后竟然有箭矢穿破空气的声音传来! 虫哥吓了一跳, 慌忙往旁边一躲, 动作之大差点就要跃出阵圈,被孟庭眼疾手快一把抓了回来。 将他摁倒在地,喝醒他:“这是幻觉,不要离开这里!” 虫哥怔愣抬头,看着孟庭严肃的面容,这才恍然—— 背后哪有什么箭? 可刚才那种被瞄准,下一秒就要穿透脖颈的危险感受依然还残留着余韵在他心头。 他皱着眉, 怀疑:真的是幻觉吗?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踏地的声音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密集, 从背后像汹涌的洪水,涌了过来,此时真是千军万马!让人有种马上就要践踏在自己身上的恐怖感。 虫哥被孟庭压着, 又竭力按捺下自己想要躲避的本能,干脆将头埋在胳膊里面,紧闭双眼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 马蹄声终于来到了他们身边,连风都好像被带了起来,尘土在脸上肆虐,耳膜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杂音。 战马嘶鸣、鼓声大作,兵戈挥舞间发出烈烈风声! 弓起的背部能清晰感受到马蹄从上面跨越而过的气流,虫哥颤抖着身体,用毅力来坚持埋头不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风声渐悄,战马声远去,那随时可能将他踩踏而死的威势也随之散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孟庭喊他:“黄龙华!” 虫哥这才身体僵硬地抬头,明明什么实质的伤害都没发生,他却感觉全身的肌肉在拉扯着抗议。 孟庭四人围着低头看着他,脸上担忧。 邓芙对他的状态不解:“你看到了什么?” -- 第134页 虫哥才是费解,他刚才真是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们怎么跟什么都没经历一样? 提着嗓子问:“你们难道没听到吗?马蹄、嘶吼,还有刀剑的声音……” 孟庭回答:“听到了,但那都是幻觉。” 虫哥木着眼无法苟同,大口喘着气道:“说是这样说,可那感受太真实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乱马踩死!” 又见几人始终无法感同身受的样子,虫哥颇显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连灰都没拍,就着急问:“不是,你们都听不到吗?那些马奔跑的声音,还有人在喊杀!” 他的表现太真实了,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孟庭拍拍他的肩膀,“冷静点!我们都听到了,但可能和你不太一样……” 虽然同样有风,有马,有兵器,可那种感觉并不真实,只要坚定一点根本不会被迷惑。 所以其他人都没有像虫哥一样,仿佛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造成这样的差异?孟庭拧起眉头思索。 不过他们没有过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悬崖上方的异状还在继续—— “那是……墓穴入口?”邓芙眺望那悬崖的上方,低声呢喃。 一个拱形洞穴出现在悬崖上方,正好和悬空的位置接壤,背后取代空旷处的也成了郁郁葱葱的山体。 这浑然一体的模样,如果不是几人清楚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可能还会以为这里本就是如此。 洞穴一看就不是天然形成,边上有一圈砌砖,内里黝黑,借着还在的月光,可以看到深处隐约有一扇门。 一直寻找的东西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五人心中没有一丝欣喜,只觉得诡异异常。 它看起来太真实了…… 周铭看了看手中的阴气探测仪,指针一动不动。 “是坏了吗?”他用力晃了晃,还是没有反应。 邓芙从地上捞起一颗石子,用力朝洞口边掷去。 高速射出的石子带出风声,撞到石壁上产生回音,最后反弹滚落在地。 “不是幻像。”她说。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继续等在外面吗?”虫哥询问孟庭。 孟庭并不打算贸然进去,他摇了摇头:“等一等。” 他打算等支援的人过来,看一下他们是否知道什么。 只是在支援的人到来之前,他们却等到了一群意外来客。 “快点走!给大将军做事还磨磨蹭蹭,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一个粗犷的声音恶声恶气喊着。 “哎哟,哎哟……”另一个声音唉声叹气直叫唤:“省得了喂,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刘家的,你快闭嘴吧,等下吵醒那些官大人,有你好果子吃!”一个老妇人低声劝他。 一队人从他们来时的林子钻出来,七嘴八舌说着话。 看清楚他们的面貌后,虫哥不禁喊出声:“宋大娘!” 那絮絮叨叨劝人闭嘴的竟然是他借住那户人家里的老太太! 而其他人也都是他们在这大龙村见过的熟人,来了竟然有二三十号人。看他们的形容衣着,披头散发,有些人外面袄子的扣子都扣错了位,像是匆忙间出来的一样。 虫哥的那一声“宋大娘”声音不小,可这群人跟没听到似地,旁若无人地从孟庭五人身前走过,径直朝那洞穴的方向去! 走得近了,就可以看出这些不知怎么出来的村民面容呆滞,嘴里说的话跟设定好的程序似的。 在他们走过的时候,虫哥动手拉了其中一人一把,那人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可说话的声音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喂!醒醒,你们不能往前面走了!”虫哥摇晃着那人,想要叫醒他。 那人却歪着身子,一副还在朝前走的样子,自顾自道:“万屠大将军把事情交给我们这些草民,那真是天大的荣幸,若我做得好了,说不定能赏我个一官半职,那就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前面有人发出嘲笑:“大铁牛你真会想,就你这大字不识一个的蠢样儿,大将军看不上你!” 这个被叫大铁牛的男人不服气反驳:“读书有什么用?这天下那是大将军这种会打仗的人打下来的,我大铁牛虽然目不识丁,大有得是一把子力气……” 两人为了这事争论起来,还差点扭到一起打架,其他人又是拉又是劝才把人分开。 邓芙说:“他们不对劲,我记得这个人,是村长的侄子,名字叫刘勇,不是什么大铁牛。” 而且他喊着自己有一把子力气,但看身形,其实很是瘦弱。 “中邪了,这怕都是中邪了!”虫哥喊着,一边问孟庭:“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放他们进那洞里去吧?” 这些都是普通人,自然不能放任他们进那危险难辨的奇怪洞穴。 孟庭看了眼脚下布置好的护身法阵,没有多犹豫,“将符贴好,去把人拦下。邓芙你和周铭留在原地,如果有意外准备接应。” “好。”/“好!” 孟庭三人给自己贴上护身黄符,走出法阵外阻拦村民前进。 只是用言语劝阻根本无法让村民回应。 虫哥:“队长,人太多了抓也抓不住,干脆打晕得了!” 孟庭看了眼那些人,还是稳妥道:“年轻点的直接打晕,年纪大点的绑起来。” -- 第135页 因为来之前考虑可能要下墓,所以背包里面都带有麻绳,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在村民进入洞穴之前,三人配合着将所有人拦了下来。 因为靠近了洞穴,孟庭顺势往里面看了一眼。 目光穿过黑色的迷雾,一瞬间好像看到了里面。 他神情恍惚了一瞬,然后就感觉耳旁有人在喊他:“大铁牛你快点,官大人在门口等着,让人等急了小心砍掉你的脑袋!” “来了……”脱口而出的回答让孟庭怔住了,脑子里迟钝地思考。 大铁牛?我是大铁牛……我要去给大将军做事,我要当大官光宗耀祖…… 嘶! 贴在胸口的黄符无火自燃,瞬间烧成灰烬。孟庭被烫了一下,挣扎地清醒了一瞬:我不是…… 可是外面的声音还在喊:“大铁牛你力气大,来帮忙抬一下!” “好,来了!”孟庭高声回应抬步就朝里面走。 他没有听到背后呼唤他的声音:“队长你干嘛?快回来!” 眼看着他就要一脚踩进去,离他还有十来米距离,手上还牵着一串村民的虫哥眼睛瞪得老大,惊慌喊:“不要进去!” 邓芙已经在往这边跑。 可是孟庭这状况发生得太突然了,谁也没有想到仅仅是走在外面,多看一眼也会被这洞穴蛊惑! 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一根弦上,要来不及—— 在孟庭的身影就要融进那黑暗的洞穴之时,一道黑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背后刮了过来…… 第68章 村民 迷惑 像一个巴掌, 呼地一下就将孟庭扇到了洞穴外面。 邓芙连忙将人拖回来。 那黑影将人扇出来后,就轰地一下散去,只留下一个巴掌大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在空中奇怪地顿了一下,然后像受到牵引一般又往回飞了回去。 一只白皙的手掌将其握住, 石头发出一声似在讨饶的怪嚎,那手不知怎么将它翻转了一下就不见踪影。 邓芙抓住孟庭, 看向来人—— 和上次见面时差不多, 一副平常无害的样子, 即使在太和山这样的凶险之地, 对方好像也只是随意地出来串个门。 “乌小姐!”虫哥对她的印象还很深刻。 乌襄冲他点了点头,笑道:“看来我没有来迟。” 她出现得太过及时,即使上一次见面不算太愉快, 邓芙和虫哥见到她还是高兴的。 周铭和付洪两人没见过乌襄, 但听过她的名字,好奇地看了两眼后就去帮邓芙搀扶孟庭,顺带安置那些或被捆住或被打晕的村民。 虫哥则负责上前同乌襄交谈,“你怎么会过来这里?”他很惊讶。 乌襄随意道:“最近遇到的事和这边有关,就过来看看,搭的是你们同事的顺风车,他们比我慢一点, 应该也快到了。” 话刚说完,通往悬崖的入口处又有脚步声传来。 树叶拨动, 三个人先后钻了出来, 都是一副疲于奔波的样子,看到这边人都在后,一股气松了下来, 开始扶着膝盖喘气。 对二组的这三人虫哥显然是认识的,见他们来了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休息,虫哥走了过去,拍了下一个人的肩膀问:“怎么回事啊老贺?这次的支援行动是你们仨接下来的?” 被叫老贺的队员缓缓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别急,“呼……容——我,喘——口气,先。” 他们三人一直是跟着乌襄走的,最开始还好,可后来不知道她是不是感应到什么,竟然开始提速,他们几个得全力狂奔才得跟得上。 用冲刺的速度跑了三十分钟长跑,中间有几次如果不是乌襄留了提示,他们可能都得跟丢! 而看看乌襄,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他们却喘如狗。 这人和人的区别咋就这么大呢?老贺在第二个人这里开始怀疑人生了,第一个是他们老大邢火。 不愧是能和邢火打得有来有回的女人,他是服了。 因为有之前替许宁静完成执怨,获得现实“任务点”的缘故,乌襄的身体素质较之刚回来的时候有了较大的提升。 但能够这么赶山路还不费力,主要也是从神的游戏里带出来的能力的一个小妙用,让身体变得更轻巧,就像一阵微风在森林里穿行。 乌襄看了眼立在前方,吸引人进去的洞穴,又看那看了那一地着魔似得想要过去的村民。 “这些人是哪来的?”她问。 “都是大龙村的普通村民,本来在家里休息,不知道怎么都跑了出来,跟他们讲话都听不到。”虫哥回答。 他又将这里本是悬崖,洞穴是因为异象出现的事跟乌襄讲了一番。 如他所言,这里本来是悬崖,那么这洞穴就不可能是真实存在的。而能制造出这样以假乱真的场景,这背后的鬼怪实力,恐怕得是鬼将军或者往上。 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吗?怎么会养出这样强大的鬼物…… 乌襄问三人,“你们有告诉邢火我们已经找到人的信号吗?有的话就快点把他们召过来。” 老贺:“有的,我这就打。” …… 看着红色的信号弹在天空中划出螺旋的形状,邢火又低头忘了眼前方仅一步之遥的村子,果断掉头:“他们找到人了,走!我们过去汇合!” 白日还有人烟的村子夜晚只剩寂静,虫鸣鸟叫都不曾听闻。 -- 第136页 而在村子深处,一处低矮的房屋里,浓郁的鬼气在屋子里肆虐,一个还残存生机的老头匍匐在地上,气若游丝地祈求着:“鬼大人,村子里都是给大将军守墓的自己人啊,放了他们吧……” 屋子里那张太师椅上,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坐在上面,太师椅一摇一晃,影子里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 “哈哈哈哈这个好玩,这个好玩!” “还是做人好,听说外面的世界现在好极了,老子也要去享受享受……” “自己人?咱们的自己人都是鬼,那些人送进去很快就是自己人了哈哈哈哈!” “终于出来了,外面的味道可真美妙~” 形形色色的声音从这一团黑影里传出来,光是听着,就让老头的神情更加恍惚…… 过了一会儿,有敲门的声音响起。 影子顿了一下,塑出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形象,它瓮声瓮气道:“进来。” 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个女人。 如果虫哥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这女人就是之前他看到与老杨头说话的女人。 女人推开门的手微不可闻地抖了抖,见到鬼怪后,眼底藏着害怕,却还是上前道:“大将军知道您今天会出来,他的意思是让您不要贪玩,事情做完了直接去找他。” 听到大将军的名号,鬼怪青白恐怖的脸裂了一下,有一瞬间竟像是孩童的哭脸,不过很快又变成了凶狠的样子,不耐烦道:“知道了,我合百做事,大将军只管放心!” 说完,黑烟一卷,鬼影已从太师椅上消失。 鬼怪走了,女人这才敢将目光放到底下的老头身上,目含不忍,连忙过去试探了下鼻息,见还有气,便把人搀扶起来朝屋外走去…… 悬崖洞穴。 邢火等人到的时候,孟庭已经醒了。 看到孟庭一副不太好的样子,邢火跳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嘲笑道:“老孟啊,这是怎么啦?全队上下最先倒下的竟然是你,看来还得加练。” 孟庭苦笑揉着额头,倒也不跟他计较,“还好你们来得快,这次的任务不简单。” 邢火正了正神色,问他:“怎么回事?” 孟庭脑子里还有些后遗症,嗡嗡地,他一边尽力回想,一边和其他人讲述自己的感受—— “当时很奇怪,我的耳旁总听到有人在说话,他喊着大铁牛,而我觉得自己就是大铁牛,不自觉就开始回应他……” “贴在身上的黄符起了效用却并没有唤醒我,在被推开前,我心里还在真心想着光宗耀祖的事。” 明明不是那个人,却完全以那个人的思想在思考,好像如果没醒过来,就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一样,这种未知的影响太可怕了。 而在那种状态下,他的身份是大铁牛,村长家的侄子也被叫大铁牛。显然,大铁牛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那大铁牛是谁? 周铭说:“你们还记得那些村民过来时说的话吗?我记得他们好像是说要为大将军做事,而这地方能被称作大将军的只有……” 他的目光朝洞穴方向看去,“墓的主人,万屠大将军从讹。” 虫哥:“所以大铁牛是曾经被这大将军驱使的人?” 周铭:“反正跟他脱不了干系。” 听他们说话,乌襄让虫哥将详细的情况说了一下,想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还醒着的村民面前。 即使被捆住,他们脑袋始终扭曲朝着洞穴的方向,面无表情,嘴里还程序化地说着一些话。 仔细去听,隔在两头的两个人说的话还对上了。 “大丰啊,等从里面出来,你帮我家虎子打张床吧,他过完年就要讨媳妇。” “好嘞由婶,木头材料我家里都有,出来就给虎子打,保准耐用又好看!” “那真谢谢你了大丰。” “都是乡里乡亲的,客气了由婶。” 跟有剧本似的,这些人的任务就是把剧本里的台词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而说到台词,比起相信是鬼编纂出来的,乌襄更认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这些村民只是在重复一些鬼怪生前经历过的事…… 这样的事必然不是随机选取的,它应该与鬼怪们的死因有很大关联。 抬头看向洞穴,如果说这就是月圆之夜会出现的墓穴入口,那鬼怪们生前去到这座墓里又发生了什么呢? “哎,这些人里怎么没有老杨头?”正在清点村民人数的付洪突然喊。 众人围过来。 邢火:“老杨头是谁?” 虫哥:“就是告诉我们月圆之夜来这里可以进墓的人,也是大龙村的村民。” 付洪疑惑道:“村里年纪比较大的基本都在这里,老杨头怎么不在?” 虫哥一捶手掌心,恨声道:“我靠,他果然有问题!这些村民不会也是他搞过来的吧?我们赶紧回去逮他!” 邢火:“你们说的大龙村不会就是山头那边那个吧?我们刚从那边过来,没听见什么动静。” 孟庭抬手示意虫哥稍安勿躁,“他如果有问题也早跑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些村民安顿好。” 大龙村那边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贸然把人送回去肯定不行。 乌襄提议:“就留在原地等天亮吧。” 这些村民晕的晕,迷得迷,要把他们全带出去没几十号人还真不好做。 -- 第137页 到时候进了森林里也不安全,倒不如原地等待,以不变应万变。 布置一个大型的法阵,只要材料后对乌襄来说也不难。 安排人守着后,乌襄来到洞穴外面。 “你打算进去?”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邢火跟在后面问。 “来都来了。”乌襄淡定道。 邢火:“你不是说这不是人走的吗?” 小姑娘胆子恁大。 乌襄目光在洞穴深处留恋,感受着那种意志被侵袭的痛意,她笑了笑:“常人不走鬼道,非常人可以一试。再说它们这是在请君入瓮呢,不进去又怎么见得到?” 闻言,邢火哈哈一笑:“巧了,老子也不是常人,这鬼道也来走走试试!” …… 第69章 石佣 黑烟 因为洞穴有影响人意志的力量, 并不适合九处的队员们大批进去。 最后证实能够抵御住这种影响的除了乌襄外就只有邢火。 “看来就只有我们两个进去了。”邢火挥着胳膊活动身体。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留他们在外面看顾,省得这些村民又出什么事。”乌襄说。 将后续的事情交代好后, 两人站在洞穴面前,因为体质原因, 邢火受到的影响很小,只是恍惚了一下就恢复正常。 他盯着入口的方向, 目光狠厉道:“让老子来会会你们!” 乌襄淡然一笑, 提步朝里走。 外面的人只看到他们并排往里走, 刚刚踏进洞穴范围, 人就不见了踪影。 “他们人呢?”虫哥问。 “别慌,这洞穴本就是幻境,他们应该只是进了里面。”孟庭沉稳道, 随时如此说, 但他心里的担忧不比任何人少。 而在乌襄二人的视角,墓的入口在洞穴深约十米的地方,是一扇厚重的石门。一旦进入了里面,周围爆表的阴气与鬼气就像饿了半个月一般,疯狂地缠了上来。 乌襄肩头的发丝一抖,这些阴冷的气就被隔绝于周身之外,难以靠近分毫。 邢火则什么都不用做, 那些气刚一触碰他就被灼热的阳气烫散,空气里传来惨叫一般的□□。 邢火摸了摸手臂, 嘀咕:“这里怪凉快的……” 极阳体质使他的身体即使在寒冷的冬天, 内里都是燥热的,可在这里呆一下就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清凉。 大概真的是上帝给人关了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他这在人类中遭人厌恶的命格, 却也是最为克制鬼怪的。 乌襄提醒他:“收敛一点,鬼怪们受不得激,等下进去被针对也挺麻烦。” 他相当于有了一个抵御鬼怪攻击的护盾,但除了鬼怪的攻击之外,这世上能伤害到人的方式还有许多。 邢火咧嘴一笑,食指点了点额头:“了解!” 石门没有称为两人的阻碍,在他们走到门前时,就轰隆一声自动打开。 “还真是请君入瓮。”邢火哂笑,大步迈了进去。 这时一条砖砌的墓道,在石门打开后,漆黑的墓道两旁轰一下亮起火光,一直延伸到墓道那头,非常长的距离,隐隐约约还有“吨、吨、吨”的声音传来。 越往里走,那“吨、吨、吨”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他们来到第一个耳室的位置,左右两边,对称的两个耳室里面各摆了一个青铜样式的大摆件,是一架等高的战车,墙壁上还有一副颜色鲜艳的壁画,画的正是战士出征时战旗飘扬,战马拉着战车奔腾前行的画面。 乌襄伸手在墙壁上触碰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着那崭新的战车,她说:“这些,都是新的。” 新的? 邢火看她,拿出一个手电筒在摆件上仔细照了照,土黄的颜色,显然还没经过氧化,边角也很锋利。 如乌襄所说,这些东西都是新的。 “这墓……”邢火疑惑,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会通往真的墓地,可假的里面东西弄这么新是为什么? 乌襄颔首:“先继续往里面看看。” 或许是因为墓主人身份比较高,这个墓的规格很高,隔一段路就会有摆放殉葬品的耳室,殉葬品里金银珠宝,青铜器具数不胜数,比之那些有名的皇陵都不差。 虽然财宝的数量令人咋舌,但两人也没忘记在现实里,这是一座已经被盗空的古墓。 两人继续往前,越接近主室,则墓道越宽敞,那“吨吨吨”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进入主室需要沿着墓道穿过角室,那吨吨吨的声音正是来自角室。 一路太过顺遂本就不寻常,这角室发声的东西极可能有危险。 两人对视一眼,邢火从背后的包里抽出一根暗金色的棍子,他握在手里很轻的样子。 但乌襄一眼就看出这玩意儿是实心的,普通人可能拿起来都费劲。 他轻手轻脚地走在前头,带着与高大体型不相符的灵敏,像一只正在观察猎物的猎豹。 贴着墓道的墙壁,他靠近角室小心地探头望去。 当角室里那个“吨吨”作响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时,他本能地往后一缩。 而随着他的动作,从角室飞出来一把钢刀,旋转着劈进了邢火对面的墙壁。 但凡他动作慢一步,那钢刀削掉的就是他的脑袋! 突如其来的危机在意料之中,同时也在意料之外。 角室里等着他们的不是鬼怪,而是一只石佣。 -- 第138页 坚实的外表雕刻出肥头大耳的外形,头上蒙着红巾,每走一步,地面都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它从角室转角走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墙壁上拔出自己的钢刀。 邢火跳回乌襄身边,快速道:“这是个侩子手,刚才的声音是它在给另一个石佣斩头……” 看到这个画面时他还挺无语,这墓主人该有多重口,才会在自己的墓穴里布置这样的东西。 在古时候,能做刽子手的一要身体强壮,二要心理素质够高下手够狠。 而斩多了人之后,其身上自带的煞气也是一种为人所惧的大恶。 那大将军在自己墓穴里放这么个东西,恐怕也是要利用这种恶。 邢火问:“怎么弄?走还是打?” 他握紧手中的棍,心里更偏向于打,只是在墓穴里,乌襄看上去比较专业,所以听听她的意见。 乌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威武石佣,昏黄的灯光打在脸上,一片冰冷。 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反正只有这一条路,往前走。” 这是要打的意思。 棍子在手中舞了个圈,邢火高声道:“好嘞!” 说完人已经冲了上去。 高高跃起一棍打在石佣头顶,十成十的力道成功让看起来坚不可摧石佣头顶裂开一条缝。 只不过石佣不是人,它没有痛觉,不过一条裂缝,并不影响它反击胆敢挑衅自己的人类。 手上比真实尺寸还要厚上一寸的钢刀,带着特有的重量重重地挥向邢火! 铿! 钢刀与金棍相接。 金属生撞时会产生极强的震荡,邢火虎口微麻。 乌襄这时也几个跃步冲了上来,在邢火与石佣相抵的时候,一拳头砸在它头顶的裂缝处。 看起来没什么力量的拳头,砸下来的时候速度却十分快。 眼前的一幕让邢火不禁瞪大了双眼,只见那坚硬不催的石佣头部,突然如流沙一般塌陷下去。 尽管震惊,但邢火反应不慢,手上金棍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它流沙化的头部插了进去,一扭一搅,石佣整个头部开始溃散。 乌襄继续攻击,踢腿一踢,抬手一斩,见是她攻击到的部位,石佣都会发生不同程度的沙化。 邢火的棍法也精准地跟上,不到一分钟这个凶悍的“刽子手”便轰然倒下,化成一地粉末。 而在“刽子手”彻底失去行动力的时候,一道细长的黑烟迅速窜逃入了墓穴顶部。 顶部很高,昏暗的灯光还照不到那里,只有一片黝黑。 乌襄没防着那东西,叫它跑了,抬头望了眼头顶,目光幽深。 战斗结束,邢火将金棍往背后一手,走过来,目带异彩地看着乌襄:“你那是什么能力?也是玄门秘术?” 玄门中总会有一些特别的战斗方式,他们将其称为不外传的秘术,邢火见识过,可惜对方并不想和他多交流,所以他也不是太了解他们的攻击路数。 只是看乌襄使出来的招数,杀伤力比之秘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方式与那秘术又有几分相似,才有了这个疑问。 乌襄没见过什么玄门秘术,随口问他:“玄门秘术是什么?” 邢火:“呼风唤雨,控火驭水,可以不通过黄符施展,是很神奇的招式。” 他至今都没弄清楚那是怎么做到的。 而听他的形容,乌襄有些意外,听着有些像玩家在神的游戏里获得的能力。 她问:“玄门会那些的人很多吗?” 邢火答:“百里挑一吧,他们对秘术的修行要求很严格,首先得是门派精英弟子,然后还要有足够的天赋才行。” 曾经有门派的人用秘术来诱惑他加入,他拒绝了,玄门的规矩他不太喜欢,还是九处自在。 两人交谈间已经走进了角室,目光看到里面的场景后,乌襄道:“出去再细谈。” 当务之急,先解决这些脱缰的“死刑犯”…… 宽大的角室像是一间关满重刑犯的牢房,邢火刚才粗看一眼只注意了斩头的刽子手,却没有看到旁边跪着的两排等待斩头的石佣。 刽子手在的时候,它们老实跪在那里,与正常石佣无异。 可刽子手死了,它们所受的压制好像也没了。 在乌襄和邢火走进来后,竟然齐刷刷瞪着那对鼓鼓的假目看了过来。 背后轰隆一响,然后哐地一声,一张铁门掉了下来,正如大牢里的那种,将他们的退路封死。 只见那些犯人同时站起,一个个豹头环眼,朝两人围了过来! 这样的包围显然不是友好交流,乌襄数了数,左右一共有十八个犯人,再加上中间那个砍了头的也站了起来,十九个。 “攻击腿,先左再右,老办法。”她和邢火说。 “行!”邢火盯着这群大家伙,重新抽出金棍,棍身冷光闪烁。 他笑得战意盎然:“十九个陪练,在外面可没这种配置!” 两人一前一后迎上了行动稍显迟缓的石佣们,身影在里面快速穿梭,每一次配合攻击都有一只石佣趔趄倒下…… 放倒最后一只石佣后,两人站在墓室中央,满地少了腿的石佣还在顽强地挥舞着拳头。 乌襄走到其中一个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它的头部敲了一下,石佣的身体瞬间僵硬,然后从被指尖触碰的位置开始一轮震荡。 -- 第139页 震荡产生的波纹让它表面发生扭曲,而在这种变化发生时,这只石佣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其他石佣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从各个方向,脑袋同时扭向这边,凸目死死地盯着乌襄,透露出森然的气息。 好像在某处,有一双恶毒的眼睛透过这些石佣,盯上了乌襄。 乌襄看了一眼这些诡像,淡定继续手上的动作。 当石佣体内那躲无可躲的黑烟冲她面门冲来时,乌襄笑了,头发从两边往前一搅。 “抓到了呢。”她哂笑道。 被发丝束缚住的一条黑烟像蛇一样疯狂扭动,却始终无法挣脱束缚。 乌襄先不管它,继续朝其他石佣看去。 而这些一直盯着她的石佣在与她目光接触的刹那,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头顶同时窜出一道黑烟,逃命似地飞射进墓室顶部。 乌襄莞尔,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邢火吐槽:“它们好胆小。” 邢火:“???” 它们是谁? …… 第70章 合百 伏 这座将军墓是以回形建造的, 虽然没有其他迷惑人的岔路,但需要绕经四个角室之后,进入侧室, 然后才能进到墓主人所在的主室。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乌襄二人雷厉风行清理角室的行为,在后面几个角室再遇到石俑之类, 都没有暴起攻击,平静得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石俑。 两人顺畅地来到墓穴中心。 将军墓主室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侧室, 墓室中心都摆着一口石棺, 比之主室稍小, 但看上面刻画的花纹, 以及屋内摆放的陪葬品,可以推测左边应该是殉葬的姬妾之类。 而右边的石棺颜色黝黑,像是特地刷了某种黑色的涂料, 上面刻画的与其说是花纹, 更像是一个个叠加起来的符文。 乌襄认识的符文不少,可从这些看似混乱的叠加符文里,几乎有一半是她无法分辨的。 而可以分辨的这一半中,符文的作用多为镇魂、 聚煞、合阴之类,而使用这一类符文的人也多为邪恶之辈。 看到这个的时候,乌襄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她回来的第一天,在昭华公寓电梯镜面背后看到的那个符文, 就像是石棺上符文的删减版。 而二者的风格有诡异的相似之处。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邢火站得离石棺远远的,这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因为是极阳体质, 邢火对阴气说敏感不敏感, 但有些时候,他对阴邪的危险感知却是极为敏锐的。 “不知道,但总归不是好东西。”乌襄没有去碰它, 因为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墓穴,即使打开它,里面也不会有她想看到的东西。 “去主室。”她说。 主室的空间最大,里面的布置也最豪华,墙面上画着工程宏大的壁画,内容依然是以战争为主题。 讲述的大概是一个将军奉命出征,打到敌国王城,最后铁血屠城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显然就是墓主人万屠大将军,在壁画上是一个身披铠甲,身形比旁边人都要魁梧的壮汉。 画这壁画的应该是一个很有功底的匠人,不止将这大将军画得威武非凡,连屠城时的场景都如实记录。 将士们冲进城里,烧杀劫掠,城里百姓痛苦哀嚎,尸体铺满了城内的街道,鲜血染红了商铺的台阶。 整个就是一人间地狱! 古代将士屠城虽然也受人唾骂,倒还可以以时局所迫作为借口,可这明晃晃把它当为功绩展示出来炫耀的,只会证明主导屠城这人从内至外就是一个杀戮狂魔! 画面太过真实惨烈,光是看着就让人极度不适。 乌襄转头,将目光落在墓室中央最大的这口石棺上,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掠杀者,若是成了鬼,必然也是独霸一方。 邢火将壁画看了一圈,嘴里忍不住唾骂:“我靠,这人是不是有病?” 能够在国家的队伍里做事,他内心的正义感必然比较强,看到这样凶残的记录画面,实在是难以接受。 而在邢火骂出那句话后,壁画里魁梧的大将军突然将脸转了过来,一对虎目瞪着他。 邢火只觉肩膀一沉,好像有什么压力一下子压在了他头顶。 随后那大将军背后正拉弓射箭的将士突然调转箭矢的方向,朝着邢火一拉一放,一根羽箭带着锋利的气势飞射而来! 这样的变化与那石佣有异曲同工之妙,邢火扛着压力用力一扭身体,躲过羽箭。 紧接着却又是嗖嗖数声,四面八方都有弓箭冲他射来! 怕是因为邢火出言对墓主人不敬,这背后的鬼东西又开始搞事了。 乌襄帮着拦下在她那边的羽箭,长发卷着箭身一甩,以更快的速度插回墙面。 光滑的壁面被反射回来的肩头扎出一个深坑,正好在射箭那个士兵的眉心。 不出所料,又是一道黑烟飞出。 而壁画里能够行动的任务却越来越多,就连那些作为受害者的百姓,也纷纷恶毒地盯着两人,但凡手里有把利器,都被扔了出来。 壁面里面的人物众多,突然一起搞事,让人不胜其扰。 乌襄一边精准地破坏那些人物画像,一边注意黑烟最后的归处…… 在察觉它们都汇集在某个点附近时,乌襄接住新的羽箭后,没有急着掷出。 -- 第140页 她另一只手在箭身一抹,光芒一闪而逝。 瞄准观测到的那个点,乌襄用十成的力气射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朝头顶攻击,邢火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这一路走来彼此也有了默契。 跳至她背后,手中棍子一扫,将飞过来的“暗器”尽数扫落,让她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 乌襄凝目抬头,看着羽箭没入黑暗,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顶上传来时,她才露出笑意。 “藏头露尾的鬼东西,敢出来见一见吗?”她放肆用言语挑衅。 一般来说,越厉害的鬼越受不得激,能为邢火一句话弄出这么大阵仗的这只,本身就没有什么好耐性。 果不其然,一张巨大的鬼脸在墓室上方出现,自上而下俯视胆敢冒犯它的人类,扭曲的五官疯狂而冰冷。 仅仅是被看着,乌襄就感受到了那持续想要侵入意识的恶意,与在洞穴门口的同源,却汹涌许多。 邢火并不曾接触到这一层面,但由于是极阳体质,天生就对阴气有极强的抵抗性。 他本能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然后大喝一声:“啊!” 热烈的气息从他身上发出,周围的阴气荡然一空。 鬼怪大概也没想到进来的是两个这样的人类,巨眼的焦点聚焦到邢火上,眼中的怨毒像是能滴出水来。 乌襄抬手凭空挥画,几秒连笔,一个金色的符文浮现在空中。 素手一挥,符文径直打向鬼脸。 察觉到威胁,鬼脸猛地一缩,想要避开,符文却兀地变大,金光大盛! 耀目的光芒悉数打在鬼脸上,令它无所遁形。 这是一道去伪还真的符文,作用就是消除一切伪装,令隐匿者显形。 鬼怪想躲在这墓穴背后操纵一切,乌襄却不喜欢被耍着玩,既然是特地来找它的,便面对面打一架好了。 鬼脸在金光的照射下扭曲变形,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黑暗,仅仅是一瞬间,看起来可怖而巨大的形象就只剩下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符光将它锁定,它移到哪里都是自带灯光效果。 邢火举起金棍,做出标准的投掷手势。 微微后侧,上臂带动前臂爆发一掷!金棍身上的光芒像一柄附着火焰的利剑,直插向鬼怪。 由极阳者所用的武器必然也会带有他的气息,灼烫触及阴寒,嗞啦一声,反应剧烈。 阳气会让鬼怪痛苦,被迫显形后就立即承受一击,从它身上发出的声音似咆哮又似□□,听起来像是有许多人在一起哀嚎。 看着这团本质就是没有形体的鬼物,判断出它的来历后,乌襄眉头轻皱了一下。 这种鬼物并不是自然形成,甚至本质上也不是诞生自某一个人,它是众多怨气的结合体,是世间最难解脱的鬼怪之一。 因为它的执怨多而杂,连确认数量都难,更别说是去消除。 同时也因为这种特质,它又是强大的。 鬼怪同样自信自己的强大,它为杀戮而生,厌恶一切鲜活的生命,面前的人类就是它此行的猎物。 “合百怨之苦,筑无间地狱!” 墓室内所有的火光骤然一暗,气温低至极点。 鬼怪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无穷无尽地鬼影出现了,观其外表,它们有的是平民百姓,有的是王亲贵族,有的是战场士兵。 它们的身影填满了墓穴的每一处,狞笑着,朝两人伸手,想要将他们拉入地狱。 身处被包围的中心,乌襄神色淡定,对被眼前突然爆发的鬼潮惊到的邢火道:“你体质特殊,只要心神坚定不被迷惑,鬼怪们就无法近你身。” 邢火点头表示知道,目光冷凝地看着鬼群,在滔天阴气的逼迫下,周身气息一沉,无师自通地运用起了体内阳气对抗。 这就是天赋,也难怪那玄门的人想要招揽他。 见他有了自保的能力,乌襄也放开了手脚。 上前一步,背后发丝张扬,那些鲜血淋漓的手还没触碰到她的身体,就被发丝一拖一拽,转瞬消失。 这些鬼魂应该大多来自于被屠城中的遇害者,生前凄惨死去,死后还被炼制成这样的怪物,究其来历可以说是可怜至极。 可乌襄不能升起半分怜悯之心,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炼制而成的鬼怪,从新鬼诞生的那一刻起,作为“原料”的旧鬼本我就已经失去,留下的只有极致的恶与怨。 一旦乌襄心生怜悯,就会被怨鬼乘虚而入,利用她的不忍,将她也变成同类。 指尖一个接一个清扫恶灵的符文画出,带着净化的力量每落入一个地方,那处的鬼魂就会被打散。 不过片刻,刚刚还挤着鬼魂的墓室就被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鬼怪想要用鬼海战术将两人拿下的打算也没有成功,气极,鬼面怒焰高涨! 终于,它忍不住大骂:“大胆贱民!擅闯大将军居所,还敢抵抗,尔等须以死谢罪!” “须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 万鬼齐喊,声势恸天,震得人意识一阵错乱,仿佛要灵魂出窍。 邢火抹了把脸上被震出来鼻血,摇摇脑袋将眼前的幻想晃走,冷喝一声:“老子是新时代的公民,跟你们这什么鬼大将军可没狗屁联系,吃老子一棒!” -- 第141页 说完,便化被动为主动,提着金棍,追着那些鬼影打了上去。 乌襄的头发已经变得很长,它们穿梭在墓穴各处,交错间如同巨网,在她行走时起伏波动。 鬼怪不是没有注意到这无处不在的发丝,它也试图遏止,可只要被其触碰,鬼力就会流水一般被吸去,无奈只能避着走。 最开始它们还有比较多的活动空间,可随着发丝快速扩张蔓延,等鬼怪意识到的时候,众多魂体已经被这发网分隔在了不同的间隙。 而等发现不对时,便为时已晚。 它只听到那个一如既往淡定的女声问:“你们那个大将军呢?” 合百想笑,人类不会天真的以为她问什么自己就会答什么吧? 诡谲的声音回答:“大将军无处不在,你最好现在收手,奉大将军为主,在……方可获得一线生机!” “哦,原来它不在这里。” 在这没有起伏的回应过后,那张松弛的发网突然绷紧了一瞬。 合百只感觉众多分散的魂体身上传来了类似雷击的痛麻感受,下一秒就失去了对魂体的感应。 它震惊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鬼力凭空去掉了四分之一。 错愕出声:“什么?” 第71章 真墓 鬼王书 “你对我做了什么?!”恐怖的声音向罪魁祸首发出质问。 如果它和五井园底下那只只剩鬼核的老鬼见面的话, 老鬼一定会告诫它:“永远不要对这个人类大魔头发表质疑,老实听话就好。” 可合百不知道,它还在疯狂地叫嚣着追究原因。 乌襄听得烦了, 发网又是一荡,又是四分之一的鬼力消失。 鬼叫戛然而止。 乌襄笑得无害:“第二个问题, 你们大将军人呢?” 合百:“……” 乌襄轻声问:“你这是在宁死不屈吗?” 在她内心倒数三秒的时候,合百终于妥协回答:“……不知道。” 它是真的不知道, 它作为这么多年,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诚实。 可那让鬼魂产生应激反应的女声再次说出三个字——“真遗憾。” 下一秒, 令鬼又慌又在意料之中的, 第三个四分之一鬼力也没了。 日尼玛你是人吗?! 合百心底疯狂咆哮,余下的鬼魂脸色青到了极点,如果怒气有点数的话, 它头顶一定在狂+999! 靠着仅存的理智将到嘴边的怒骂憋了回去, 合百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们进来?”乌襄继续问它第三个问题。 这一次合百没了犹豫,跟倒豆子似地都抖了出来:“我刚苏醒,就接到大将军的命令,让我将来寻找他墓地的人类永远留在这里……” 乌襄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刚苏醒啊,那你醒来后见到大将军没?” 合百:“没,是一个人类转达的命令。” “人类?” “就山那边的那个村子, 有个长头发黑衣服的女人。” 说到山那边的村子,邢火都到了村庄跟前, 根据描述应该就是那一个, “大龙村?” 合百:“好像是这个名字。” 可惜乌襄和邢火两人都不是一组的,自然无法根据这一句话来判断那个女人是谁。 乌襄继续问它:“大将军把你唤醒是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合百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为了大将军的大业, 永生不死,做天下之主!” 像是在喊口号。 乌襄哂笑:“做天下之主?” 都已经成鬼了,也就无所谓死不死。可天下之主?如今的天下可不止一个中原,它这天下之主做的是哪里的主? 合百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乌襄半耷着眼皮道。 那些残存的魂体不约而同打了个激灵,像是害怕因为没用被乌襄杀死,开始可怜兮兮地求饶:“这位玄师小姐,小人不过是受命于大将军的一个小喽啰罢了,对他的事情真的知道不多,小人刚刚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做坏事呢……” “我们这些人生前都只是贫苦的老百姓,死后无法解脱,也被困在此地,还请小姐绕过我们……” 那些是老妇人、孩童、弱者的魂体皆露出饱受苦楚的神态,让人见了就不由生出怜悯之心。 它们也不激烈地喊叫,就低低地祈求饶恕,目光凄然。 听着耳边的声声诉苦,邢火已经面带不忍,手里的武器紧了又松。 乌襄闭上双眼,像是在犹豫不决,只有遍布在墓室内的发丝纹丝不动。 而在两人受到影响的时候,鬼魂们脸上可怜到极致的表情突然开始扭曲,在乌襄和邢火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变成一派冰冷。 一个个魂体开始变淡,消失,归拢成一个黑影,然后蓦地往墓穴出口移动! 它逃跑的姿势很果断,却也无暇关注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乌襄已经睁开双眼盯着它,眼眸中哪有半点被迷惑的神采。 邢火晃了晃脑袋,回过神,看着乌襄,无声地用眼神询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乌襄将发丝收回,只留下一缕附在空中,直直地指向合百离开的方向,她提步往前走,邢火也紧跟其上。 顺着发丝的指引,两人原路返回,回到了进洞穴时的入口。 -- 第142页 这时石门已经呈现关闭状态。 “撞开?”邢火询问。 乌襄伸手在石门上摸了一下,“不用。” 让邢火站过来点,然后抓住他的胳膊猛地往前一撞,邢火反应不及,回神时人已经到了门那边。 漆黑一片的地方,胳膊上还抓着乌襄的手让他稍稍放心。 “怎么这么黑?”他从背包侧面摸出手电筒打开,光亮出现,照亮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条石砖堆砌的通道,应该很久没有人走过,地上灰尘很重。 “这是哪里?”他将手电筒抬高照向远一点的地方,甬道很长,照不到尽头。 乌襄:“你不觉得这里有点眼熟吗?” 眼熟?邢火不记得自己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这么长的一条路,跟刚才那墓道似的…… 等等,墓道! “这是真正的墓穴?!”他惊讶问。 无疑,刚才那个墓穴就是鬼怪弄出来的假东西。而仔细看看,这处通道的长度,宽度,包括地上石砖的形状都与他们之前走的那条路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很新,而这个因为时间留下了陈旧的痕迹。 “不出意外这就是那个被封死的将军墓了。”乌襄肯定了他的猜测,“走吧,继续去里面。” 走过同样的耳室,看到了那架已经氧化成人们熟知颜色的青铜器战车,墙上的壁画也褪色很严重,空气里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继续往里走,与之前同样布局的回形墓道,角室里的砍头台上,刽子手里的钢刀将底下跪着的犯人石俑头身分离,旁边还跪着两排等待行刑的犯人石俑,只是这一次这些石俑没有能站起来攻击他们。 邢火用手电筒照了照它们的眼睛,圆圆的凸出来,却没有之前的诡异感。 “它们这是不会动了?”他问。 “吓破了胆,估计是不会再动了。”乌襄回答。 穿个四个角室,再次来到侧室。 侧室里犯里的石棺也和之前看到的一样,上面刻画的符文也保持一致。 邢火拿着手电筒找了一圈:“那鬼东西躲哪里去了?是在这棺材里?” 乌襄在黝黑的棺材上拍了拍,仿佛能感受到底下某个瑟瑟发抖的气息。 她笑了笑:“我们先去主室看看。” 主室放着墓主人的石棺,厚重的石棺要推开估计都挺费劲。 邢火将手电筒递给乌襄,拍了拍手道:“我来。” 前后弓步,双手扶住上沿,深吸一口气,肌肉绷紧用力—— “隆隆”声响起,石棺顶部成功被推动。 当石棺被完全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映入眼帘。 那个大将军的尸骨并不在里面,里面只有一些陪葬的零散物品,值钱的估计也被之前盗墓的带走了。 看着空空荡荡的石棺,邢火失望道:“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 乌襄探头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棺头的石枕上,这个石枕其实不太符合万屠大将军这个人的身份,以在之前假墓穴里看到的奢靡之风,这里至少得是个玉枕。 抬手在上面轻轻画了一个圈,手指一勾,石枕翻向一遍,底下中空的部位露了出来。 里面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本古书。 能让这大将军放在脑袋底下的,即使不值钱,肯定也特别的意义。 “是什么?”邢火凑过来看。 只见书封面上竖写着三个字——《鬼王书》 鬼王书,顾名思义就是写鬼王的书。 而鬼王,在鬼怪中可不是什么能随便出现的鬼存在。 乌襄目光变了变,将书拿出来,翻开…… 见书的扉页只写了一句话:吾生为人皇,死后当做鬼王。 这显然是以鬼王的口吻说的,何其狂妄的自述。 书不厚,以古文书写,每页的字数不多,乌襄粗略看了两眼,书里倒是以第三人称在描述。 鬼王所在的朝代是暨朝,他的身份正是暨朝的最后一任太子。 暨朝,那是存在于华国传说里的朝代,后世多将它写在神鬼故事之中。 那个时代的鬼王…… 乌襄暂时将书合上,放进背后的背包里。 跟邢火道:“走吧,去找那只鬼。” 两人重新返回放置黑棺的侧室。 在邢火又准备着手推棺盖之前,乌襄先出了手。 在石棺一端拍了一掌,严丝合缝的棺盖就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顺滑地朝另一端滑开。 她的动作太突然,连邢火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躲在棺内的合百。 黑棺里只有一面幡和一个令乌襄眼熟的木盒。 幡上翻滚的气息与合百一般无二,在开棺的瞬间,整个幡身都被吓得跳了起来。 不过还没能出来,就被令它恐惧的发丝再次缠住。 乌襄这一次截了一断头发将它捆住,然后将注意力放在木盒身上。 臂长的木盒,手触碰在上面时有熟悉的灼烫感。 乌襄指尖微动,一层隔绝的防护附着整个手掌,然后坚定不移地将木盒捞了起来。 背后由二组友情提供的背包里面还有满满的物资,里面正好有用来紧急用的绳索,将绳索拿出来在木盒上绑了一下,像网兜一样兜着,又可以背在背上。 背包丢给邢火:“帮我背一下,我拿这东西。” -- 第143页 邢火接过没说什么,官方设计的背包本就考虑了一人携带双份物资的需要,所以可以垒在一起。 不过他见乌襄连木盒打都不打开就直接背着,感到好奇:“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乌襄将东西在背上背好,回答:“一个危险的东西,我先带走。” 邢火与孟庭不一样,因为一路来对乌襄的印象,即便听到说这木盒是危险的,他也不会想说必须要自己把控着。 只是道:“到时我会和我们处长说一声。” 乌襄点头:“嗯。” 进这古墓两人一共拿了三样东西:书、幡,还有木盒。 书和木盒都被乌襄拿着了,还剩一面邪气四溢的鬼幡,因为被乌襄的头发捆着,所以里面的鬼怪合百弄巧成拙把自己给困在了里面。 将幡递给邢火,“之前的鬼就在里面,你拿着吧,外面那些村民的状态还需要它来解除。” 接过鬼幡,邢火抓着幡杆转了一圈,看不出这东西还有什么特别。 他是没什么感觉,困在幡里的合百却是感到一阵烈阳般的温度在幡内空间烧了起来,虽然不至于烧死它,却也难熬得紧。 乌襄是给完之后才想起来他这个体质的问题,不过即便想起来了也没想把幡拿在自己手上,这鬼怪狡猾,让它吃些苦头先。 “我们出去吧……”她说。 第72章 内容 欲界乃仙都 与乌襄二人在真假墓穴内消耗的时间相比, 孟庭等人所在的外界时间流逝更快。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五点,村民们即使没被打晕的也因为疲惫而睡了过去。深秋的大山里气温极低,九处的队员们烧着火堆, 用带着的睡袋给他们盖上。 孟庭看了眼天上那轮即将在西边落下的圆月,那因它而出现的洞穴已经隐隐有变淡的趋势。 “他们怎么还没出来?”虫哥蹲下又站起, 目光盯着洞穴的方向,语气焦急。 在场的人和他都是差不多的心理, 他们也不知道墓穴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只能无能为力地干着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虫哥已经忍不住往洞穴附近移动想要看清楚那里到底有什么特别时, 那随着洞穴一齐出现的山体突然晃了一下。 并没有震动,只是像投影出现信号接收问题那种,图像拉扯, 仿佛马上就要消失。 虫哥大惊失色:“这这这……不会要没……” 话还没说完, 就听到一个女声从下面传来:“是这里吧?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另一个男声回答:“应该没错,除了这里也没别的地方是悬崖了。” 伴随一句感叹“这破悬崖还挺高”,山体蓦地消失,悬崖重现,一个身影高高跃起,然后潇洒地落在悬崖边缘。 虫哥离得最近,到嘴的惊呼变成:“啊……邢火?” 邢火起身, 冲他哟嚯一声,然后返身将手往下一递一拉, 一个在他的映衬下稍显娇小的身影也爬了上来。 两人掐准这个时间出现, 九处其他人都惊喜地跑了过来。 二组的人围着邢火,“老大你没事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回来!” “老大世界第一,这世上能打赢他的还没出现!” “老大果然牛逼!” 邢火被一群队员吹得满脸春风, 一个个拍过去,大笑:“哈哈老子当然是无敌的!” 孟庭等人则走到乌襄身边,他们也看到了她背后那个眼熟的木盒,不久前,他们刚见过差不多的一个。 “这究竟是什么?”孟庭神色复杂问。 乌襄没有立即给出回答,而是看了会儿邢火他们的互动,然后才笑着道:“这或许可以说是一个拼图,我得找到它的每一个部分才能告诉你这是什么。不过它是危险的,你们应该远离它,不要对它好奇……” “那你呢?”孟庭追问。 “我?”乌襄笑容不变,语气坚定道:“它威胁不到我,而我又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不受它的威胁,所以目前,它只能在我手里。” 孟庭无言,终究还是没有继续探究。 一群人又回到村民的位置,寒冷让他们的脸上呈现病态的苍白,可没有一个人能清醒过来。 邢火拿出鬼幡,问乌襄:“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乌襄让他继续持着,“这些村民是受它的影响变成这样,怎么解决它会知道的。” 邢火看了看手中外表与普通旌旗无异的鬼幡,换位思考一下,这只鬼真的会自愿出手? “它愿意解决吗?”他深表怀疑。 乌襄若有所指道:“如果它不愿意你就时时刻刻拿着它吧,睡觉也带着,让它多接受阳气的沐浴……” 听到她说让自己带着这从棺材里拿出来的东西睡觉,邢火表情抗拒,还没嫌弃地表示什么,就见手中的鬼幡突然鼓了起来。 绑在上面的发丝自动散开,退到幡杆处,上面的幡布彻底放开,在也风中扬了起来。 众人只感觉周身降临了一道更深的凉意,检测鬼怪的装置滴滴闪烁红灯。 在大家条件反射提起戒备之时,乌襄淡定道:“看,这不就同意了吗?” 随着幡布的飞扬,昏睡的村民身上升起一缕缕黑烟,和在假墓穴里看到的很像。 等到所有的黑烟都被吸出来,然后往鬼幡飞去的时候,乌襄从中劫了一手,消灭掉那些黑烟,落到幡杆处的发丝又像蛇一样往上爬,将整个幡身困了个结实。 -- 第144页 邢火看着捆得跟条棍似地鬼幡,觉得还是自己本来的武器大气又好看。 “我还要拿着它吗?”他也猜出来自己拿着这东西应该会给里面的鬼怪造成一些伤害。 乌襄:“随便,回去了交给你们周处长就行。” 大龙村的村民们是在一个小时后醒过来的,醒来后看到自己在这荒郊野岭确实慌了一阵,不过因为人比较多,邢火等人又穿着制服还带着国家的身份牌,所以很快安定了下来。 将人都送回大龙村,毫无意外,老杨头和他女儿都已不见。 周铭说:“信号恢复了,这边的事已经上报上去,很快就会有人来处理。” 2021年的华国,天网无处不在,去哪里都需要实名信息,想要查一个老人的踪迹不算太难。 而在那万屠大将军的墓穴里,没有找到他的尸骨,那只蛊虫也没有在这大龙山感应到同类的信息,显然,在这股势力在其他地方一定还有基地。 乌襄带着两样东西回到自己的公寓,睡一觉起来才查看它们。 用与上次同样的方法将木盒打开,里面也是一条手臂,同样的冰肌玉骨,与另一只明显是一对,来自同一具躯干。 而这一条手臂上的气息比之前那一条要淡一些,可能是阴气被那只鬼物吸收了的缘故。 一条手臂养一只大鬼还绰绰有余,不知道身体的主人该强大到什么程度。 乌襄两个木盒摞在一起收起来,然后开始细细阅读那本《鬼王书》。 鬼王觉,生前为暨朝太子,却不被帝王所喜,后弑父上位,为皇三年,逢天都恶鬼作乱,暨朝国破,觉自缢殉国。 后人一直称他为太子觉。 太子觉有治世之能,在位期间选贤任能、勤政爱民,只生不逢时,当时正值阎罗沉睡之际,众鬼越狱而出,霍乱人间。 暨朝天都作为人族之首,成为恶鬼重点破坏的地方,太子觉无法以凡人之力致胜众鬼,便只能随国缢亡。 人间受恶鬼霍乱十年,十年间生灵涂炭,到处是骸骨残尸,说一句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太子觉便是在这时候再次出现,他依旧以觉为名,自称:“生为人皇,死当鬼王。” 最开始从阎罗地狱逃出的恶鬼并不将他当回事,直到他吞噬北部夜叉部落,强势夺回前朝首都,自立鬼王。 从此开始了他百年征战的生涯,目光所达之处,尽归王土。 所有的鬼怪都是他征战的对象,或者臣服、或者死。 第一百年,他成功了,世间所有的鬼怪都臣服于他,一百年鬼怪霍乱人间的乱像彻底结束。 而百年时间,人类在这百鬼争王的时代,一直都只是在夹缝中求生。 太子觉一统天下的时候,人们一度以为这世间将彻底阴阳颠倒…… 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太子觉并没有通过讨伐人类来进一步巩固他的统治,而是约束众鬼,禁止它们在外作乱。 人类获得久违的休养生息,但他们时刻都担忧着鬼王哪一天对他们动手…… 就这样又过了百年,人们发现世间游离的鬼怪越来越少,偶尔遇到,也不过是新生的鬼物。 没有人知道太子觉和他征服的那些鬼怪去了哪里…… “吾与吾师曾遇太子觉,正值黄昏时景,余晖泼墨,碧波泛舟,闲来垂钓,其身飘飘似山外仙人。 吾师问之何处? 其倚坐舟边,叹曰:久不见日,今一见,欲界仙都也! 言罢,便舟行远去。 吾师闻言久久驻立,待湖面无影,深鞠一躬答礼。” “吾今年花甲重开,世间已重复清明,犹记太子觉之身姿,真仙临世噫!” 这写在最后的便是写书人自己的感想了,看上去对于鬼王,他内心是赞扬居多的。 这本书仅仅是做记录用,除了保存得比较完好外并没有别的神奇地方,那万屠大将军却将书这样郑重地放置又是什么用意?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激发了他也想成为鬼王的野心? 应该不仅仅是这样浅显的理由。 乌襄将书重新翻开数页,泛黄的书纸停留在太子觉接受万鬼朝拜的那一页。 铲除最后一只强鬼势力后,太子觉的鬼王地位已无可撼动。他将地址定在羲和山,勒令所有的鬼怪前来拜见…… 而羲和山万鬼朝拜鬼王事件也是人类最后一次知道那些鬼怪的消息。 羲和山……手指在这三个字上点了点。 乌襄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羲和山是神话里人类的起源之地。 也是如今华国的丘人岭,原始森林,地处华国中部。 而民间还真有些关于这太子觉的神话故事,不过是经过一番艺术加工的,人们传言他是阎罗的转世,肃清人间后就带着众鬼重返了地狱。 地狱是什么样? 她曾经历过无数的末日世界,大多数地方鬼怪毫无秩序可言,当然也有一些特例,不过那里已经没有人类存在了。 那个世界的至高统治者就是一只鬼王,众鬼在他的管理下与神的游戏合作,为玩家们开始一场别开生面的副本游戏。 这是少有的福利副本,玩家们即便是任务失败,只需要付出一些身外之物就可以免除死亡。 如果真有地狱存在,有一个那样的管理者,人间或许也会清明许多…… -- 第145页 第73章 求助 平安夜 他们从太和山回来不久, 国家那边也很快调查出了结果,老杨头已经被找到,在秦西省城的医院里, 不过人已经中风,照顾他的人是护工。 调查的人在附近蹲守了一个星期, 才把前来看他的女儿抓获。 他女儿叫李小梅,在被抓的时候本来还叫嚷着自己没有犯事, 是合百一见到她就毫不留情把她卖了。 因为合百被抓, 在她眼里这样厉害的鬼都没逃过, 自己这样的肯定也跑不掉, 所以后面的审问都挺配合。 原来二组的人在太和山遇到老杨头,又被引导在月圆之夜前往悬崖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她十几岁就随她妈离开大龙村去了外面,二十六岁那年认识了黄松的表哥, 给人做了情妇。因为大龙村的特别, 她凭着本地人的优势,自告奋勇为黄松表哥处理太和山的事宜。 那些土地的买卖都有她经手。 不过对于他们买下这地是做什么,李小梅也不太清楚,只能根据自己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回答:“他们说要彻底占据太和山,以后那就是什么圣山……我听不懂,黄陂林他们一般也不会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事。” 黄陂林就是黄松的表哥。 李小梅在黄陂林那里地位不低,很得他信任, 虽然不知道有关太和山的具体事宜,但他一些违法乱纪的事迹却是清楚的。 趁着黄松集团那边还没反应过来, 九处又联合相关部门把黄陂林抓了过来。 黄陂林这个人和李小梅不同, 跟在黄松身边一二十年,做得都不是安全的事,自然没那么容易被吓住。 等到调查的人将他犯法的证据都找到, 摆在他面前,他依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只有在见到合百时才恶狠狠地威胁了它一句:“大将军不会放过你!” 合百被抓了这么久,每当表现出逃意时,就被那个满身阳气的男人折磨得够呛。 它从墓穴苏醒后唯一见过的“自己人”就是李小梅,自然也不认识黄陂林,见这个弱鸡人类也敢抬出大将军来威胁它,这几日积攒的怒火瞬间冲了出来! 鬼脸狰狞扭曲,化作獠牙,朝黄陂林咬去! 看守的人也没想到合百会突然发难,等反应过来时,合百化出的那张巨嘴已经将黄陂林的脑袋包了进去。 他们不知道头被鬼咬住是什么感受,但看黄陂林连连惨叫,身体挣扎的样子也知道肯定很痛苦。 几人束手无策,直到把邢火找过来烫了一下,合百才松口。 而黄陂林被吐出来时已经脸色发青,奄奄一息的样子,瞪大的眼睛看到合百就恐惧得仿佛马上就要断气。 他这样子也让审讯人员找到了新的审讯方法,原来怕死啊,那就好办了…… 对于这种可能会给国家、社会造成极大危害的恐怖分子,他们可没有仁慈可言。 后来,一旦黄陂林不配合,审讯人员就把合百带出来,吃了几次苦头后,黄陂林嘴松了。 乌襄是从周通那里知道后续的。 “那个大将军野心不小,想以太和山为中心建立鬼域。因为我们这次的行动,太和山的事情暴露,黄松已经失踪了,如今集团的事都是第二大股东在接手。” “据黄陂林所说,之前大将军已经前往仄乙山,与当地的一只占山的大鬼共谋……只不过我们的人随后过去打听了一下,山间的鬼怪并没有看到外来鬼进入,想来他的信息也不完全准确。”周通说。 仄乙山,乌襄想了一下山所在的位置,好像在滇云省境内,是我国西南方向。 鬼怪想要隐匿行踪只要躲进深山老林,要被找到也挺难。 不过一时找不到也不用着急,乌襄道:“只要它野心不死,就还会有再出来的时候。” 周通叹道:“确实是这样。” 只是事情一天没解决,这事就是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时时刻刻不能放松警惕。 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时间转眼走到了十二月末,星期六,正好是圣诞节前夕,平安夜。 乌襄难得有兴致给家里的众鬼准备了一顿香烛大餐,也是蹭蹭洋人的节日氛围。 十二点刚过,一条微信消息打破了今晚的平静。 发信人是霍分(马院灵异社学长),消息内容很简单——SOS!报警! 后面紧跟着是一条定位——碧玺庭。 看到这个地址的时候,乌襄还感到陌生,查了一下,出来第一条信息就是:碧玺庭荒野别墅,闹鬼。 看到这儿,乌襄眼皮跳了跳。 霍分怎么会去这种地方?又是为了探索新世界? 不带期待地发了一条询问信息过去,果然没有再得到回应,而他发过来的这条微信也像是事先设定好的。 乌襄一边起身,一边拨了个电话给萧楠,问她霍分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平安夜萧楠也还没睡,她回道:“听霍学长说平安夜他们社里和隔壁帝大会有一次联谊活动,好像也是做鬼屋探险之类的,我当时还劝他别搞这些来着……” 世上如果没鬼玩玩也没关系,可真的有鬼还去玩这些,那不是作死吗? 她从乌襄这通电话里听出了些什么,小心问:“不会真出事了吧?” 乌襄镇定道:“没,只是刚看到霍学长的邀请信息,找你问问怎么回事。” -- 第146页 萧楠松气:“没出事那就好……” 挂断电话后,乌襄就立即在手机上喊车。 碧玺庭所在的位置挺偏,在郊区,没有司机接单,乌襄加价一百五才有个司机愿意去。 上了车,司机都忍不住问:“小美女,碧玺庭那地方晚上黑得紧,不安全,你去那里干什么?” 乌襄随口道:“有同学在那里手机没电回不来,我去接他。” 司机哦一声,好心问:“这样,那要我等你吗?那边车也不好打,返程我不加价,正常收你车费。” 乌襄笑了笑,“不用了师傅,我还不知道我那同学具体在哪里,得去找他,倒是您把我送到了后就赶紧回市里,中途也别停车,这晚上确实不安全。” “哎,哎!”司机应声,也不好强求。 只是细细琢磨乌襄刚说的话又觉得哪里不对,欲言又止地在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回。 乌襄当做没看到,她也不能详细解释什么。 等到了目的地,乌襄下车之前看了眼窗外,突然又对他说了句:“师傅,等下不要多逗留,赶紧回去。” 在这样的深夜氛围,车外一片寂静,这话中暗含的意思令司机握方向盘的手都不禁抖了抖。 他在心中反复默念富强民主科学。 等到乌襄下车带上车门,他忍不住又从反光镜看了她一眼。 独身的少女披散着长发,在这荒野无人的地方站着,像是察觉到他在看,抬眼对视。 黑黝黝的眼珠看得司机心中一瘆,脚下条件反射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乌襄不知道自己把司机吓了个够呛,见人走了也稍稍放心。 刚刚下车,空气里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并不寻常,这也是她劝司机不要逗留的原因。 真有鬼怪出没的话,独行的司机也容易被盯上成为受害者。 打开手机定位,她下车的地点距离霍分发给她的定位还有五百米。 她这里是碧玺庭的大门口。 而碧玺庭与闹市其实就隔着一条河,所以虽然没有路灯,但就着对面传过来的光线,也不算完全黑暗。 当时这里本来是要开发成河景别墅区,因为后期开发商资金断裂,别墅还没竣工便破产,工程搁置,由于各方面原因周边也一直都没发展起来。 它与胡垄口那边的烂尾楼就是京都两大标志性烂尾工程。 顺着导航提示,乌襄从大门口进去往里走。 空荡无人的废弃别墅区安静得吓人,那些只有空壳架构的房子漆黑的窗口,像一双双怪物的眼睛,盯着擅闯入地盘的人类。 乌襄一只手举着手机,间或看一眼路线,手机的光打在她脸上,表情淡定,仿佛只是一次随性的出游。 她倒不是没觉察这里气氛的阴森,只是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很多比这还恐怖的地方她都是一个人独行。 只要那鬼怪不是强大到她不可战胜,那么该害怕的就不是她。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她在一栋外表看上去与其他房子无异的别墅面前停下。 手电筒的灯光照在房子门前的柱子上,上面有一个痕迹斑驳的门牌:B-14。 在碧玺庭闹鬼的传闻里,出事的这正是这栋别墅。 据说是当年在预售买了别墅的业主过来闹,工地杂物多,一个老太太摔了一跤,脑袋磕台阶上,当时就没气了。 乌襄在台阶下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去,弓起手指敲门。 三下之后,门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好像没人。 乌襄耐心地又敲了三下。 咚咚咚! 半晌,有轻微的锁口被压动的声音从内侧传来,是有人在里面转动了门锁。 大门静悄悄地往里开了一条缝,诱惑着人推门进去…… 乌襄无声地咧了咧嘴角,看来别墅里的存在对她的到来也很“欢迎”,那倒也还算省事。 第74章 游戏 鬼屋 霍分所在的灵异社每一学期都会组织一次社团活动, 一般都是以聚会的形式,大家各自讲一下听到过的灵异故事。 今年平安也本来也打算这样举行,只是副社长收到隔壁帝都大学一个朋友的邀请, 说要去鬼宅探险。 因为亲身经历过鬼怪的缘故,霍分本来不想同意, 只是主动加入灵异社的社员们胆子本就比较大,他们对无聊的聚会失去了兴趣, 反而一致觉得这个鬼宅探险很有意思。 霍分也不能一票否决, 在网上查了一下对方所说的鬼宅, 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去探过, 也出了视频,除了比较考验人的胆量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发生。 他猜测这别墅传出来闹鬼也只是网红们为了博取流量传出来的噱头。 所以最终他还是同意了, 定在平安夜, 和隔壁电竞社的人一起前往鬼宅探险。 是的,与他们一起的是帝都大学电竞社的同学,他们也是准备平安夜搞活动,最开始是定在鬼屋,后来不知怎地那副社长的朋友觉得不够刺激,就提议去真的鬼宅。 出发之前,霍分有些心神不宁, 突然想到了乌襄。 因为还没去呢,就麻烦别人好像也不太好, 霍分就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求助消息, 只要十二点他没有取消,这条信息就会自动发出去。 他定下的人选就是乌襄,她是知道鬼怪的人, 一旦收到他这条消息必然会重视。 -- 第147页 这本是临时起意才有了这番布置,而此时,在他被困在别墅的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留了后手,让他还能心怀希望,而不是绝望地等待鬼怪的屠杀。 “霍分,你不是说过了十二点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吗?怎么还没来……”一个女生蹲在墙角抱着双膝无助地问。 霍分正和身边的男生捣鼓着一面铜镜,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道:“现在才十二点刚过,我求助的那人就算过来也要时间,你坚持住……” 他不太确定会不会有人来,因为只是一条定时发送的传送消息,变数太多了。 毕竟是十二点,可能乌襄没有看到,也可能看到了报警还需要走流程,许多东西都要花费时间。 只是众人现在的情绪都很低,他还是希望大家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实在不行,就撑到天亮吧…… “只有十分钟了,等下那只鬼又会来找我们,被找到的话,呜……”女生忍不住哭了起来,“韩燕死得好惨,我还不想死……呜……” 韩燕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一个女生,之前死了。 女生压抑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沉重的气氛扩散开来。 他们一行十三个人过来探险,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九个人,其他四个人有的失踪,有的在他们面前惨死,每个人的心头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 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吼道:“烦死了,就知道哭!哭能够让鬼放过你吗?傻逼!” 压抑的恐惧让他口不择言地发泄着怒火,女生被他吓了一跳,哭声堵在喉咙里,惊慌无措地看他。 也有人看不过这人的暴躁,出声道:“胡浩天你够了,付雅只是害怕,你对她凶什么?有胆子冲出去对鬼凶去!” 被叫胡浩天的是一个很胖的男生,他冲出头那人冷笑:“墩子你TM还会怜香惜玉呢,我看到时候鬼要抓人的时候,你有没有胆子替她去死!” 见他跟疯了一样逢人就怼,墩子本来还在地上坐着,豁一下站起身,高大的身体堵在胡浩天面前,瞪着他道:“你小子遭疯狗咬了,几个意思?” 胡浩天虽然壮硕,但身高却比他矮了近一个头,被一个比自己高大的人逼着,他也有些气虚,别开眼道:“什么几个意思?” 墩子心里的火气已经被他挑了起来,继续骂:“本来老子不想在这时候计较这些,可要不是你一直乱跳,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出事!历哥不弄你那是历哥大气,你以为你心里那些小九九我们看不出来?没屁点本事的男人,心眼还特小,呸!” 被对着脸喷了一顿,胡浩天顿时也顾不得两人的身高差距,气得上手推了他一把,怒声道:“你tm说谁没本事?” 墩子就等着他动手呢,握着拳头当即回了他一拳,“说的就是你这个没本事的孬种,游戏游戏打不好,尽给人惹麻烦,还只会甩锅!你算什么男人?” “啊!”胡浩天被喷得狗血淋头,大吼一声也挥着拳头打了过去。 两人突然就打了起来,在旁边的众人也顾不得沉默,连忙过去拉架。 “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内斗,怕死得不够快?” “墩子算了,他就这臭脾气你别跟他计较……” “胡浩天你别闹,快给我住手!” 这架拉得,听这些话就知道众人其实还是站在墩子这一边,主要是这胡浩天太没大局观了。 九人中有七个男生,四个男生拉他们俩都差点没拉开,还是一直靠墙站着面无表情的一个男生突然出声:“够了。” 声音不大,正在气头上的两个男生却是听得清楚。 墩子先住了手,看了眼出声的男生,点头道:“历哥,这丫的太气人了!” 像是在给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而胡浩天侧目望向男人,往前冲的力气也卸了下来,推开拉他的人,整了整被扯歪的衣服,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 隐约有点怕那个男生的意思。 男生名叫历安辰,是帝都电竞社联盟战队的主力队员,带领战队在大学联赛连续夺得两年冠军。因为人长得帅,技术又好,在帝都大学也是一风云人物。 说起来胡浩天这次会吵着要来鬼宅,其实也与他有些关系。 同属一个队伍,历安辰因为长相和技术一直备受战队粉丝追捧。而作为上单位置,与历安辰同一时间加入战队的胡浩天却是不受重视的那一个,他总觉是历安辰靠着一张脸夺去了其他人的荣誉,所以总看他不顺眼。 而历安辰也不是好惹的人,高中时也是校霸级的存在,靠着极高的体育天赋考入帝都大学,平时虽然看起来不凶也不狠,但如果有人主动招惹,他下手也不手软。 胡浩天曾经就是触过底线,又挨过教训,平时也只敢暗搓搓地针对,等历安辰开口了,他也不敢怎么样。 历安辰也是清楚他这似勇实怂的本质才没在一开始制止,只是后面事情发展得有些过分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还闹出点人祸。 “霍分,你找的人靠谱吗?”他看向霍分问道。 “靠谱的,如果那个学妹看到了我发的消息她一定会重视,她和鬼打过交道……”霍分用力点头,想给他们更多信心。 ……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房间的门咚咚咚被敲响,好像在催促他们出去。 -- 第148页 众人看着彼此,最后将目光落在霍分和另一个男学生身上。 霍分低头看着手上疯狂转动的指鬼针,低声道:“它又来了,正寅。” 何正寅也一直盯着他手上的指鬼针看呢,在指针高速转动的时候,他的眉头也皱成了死结。 “如果不想惹怒它,叫它大开杀戒的话,我们最好还是先遵守它的规则……”他努力回忆家里人曾告诫自己,遇到鬼怪该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保住小命的那些话,和其他人说。 “出去吧,这扇门也挡不住它,我们一直躲在房间里也无济于事。” 其他人还有些犹豫,因为直面鬼怪真的太可怕了。 还是历安辰先走到门口,“走吧,反正都是要面对的。” 说着,他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 只要门打开,他们就会再次回到那个由鬼怪主导的游戏房间,在那里他们所有人都需要参与一场游戏。 寻找——鬼。 他们需要在半个小时内找到鬼,找不到的话,就会随机有一个人受到惩罚。 之前,他们这些人已经进行了四轮,没有一轮成功,之后他们也永远失去了四个同学。 而对于这个游戏,他们依然毫无头绪。 鬼怪来无影去无踪,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它在哪里呢? 怀着如丧考妣的心情,九个人再次找到了恐怖开始的地方,也是这栋废弃别墅的大厅。 “亲爱的同学们,轻松的休息时间已经过去,马上新一轮的游戏又要开场,让我们……” 咚咚咚! 清晰的敲门声打断了鬼怪膨胀的表现欲。 它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分辨什么。 在场的人类听到这敲门声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有人就忍不住看向霍分,他们忍不住期待。 会不会,会不会是……来救他们的人? 鬼怪被打断的声音很快又再次响起,“真是个有趣的夜晚,还有人想和你们一起参加这场游戏,让我们一起欢迎新到的……羔羊!嗬嗬嗬嗬~” 鬼怪的笑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他们注视着大门的方向,那里本来紧闭着无法被打开,而现在却由内而外开了一条缝。 有人不禁走过去两步,他心想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跑出去! 不过身边人很快将他拦住,摇了他一下,“你疯了?……它怎么可能让你平安跑出去!” 那人从逃生的诱惑中惊醒,也意识到自己想得天真了,小心地看了眼楼梯的方向,默默将脚步撤了回来。 而这时,别墅的大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等她的面容被识别。 “乌襄!” “乌襄?” 一前一后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前者是惊喜,后者是难以置信。 第75章 恐惧 游戏 乌襄推门进入, 扑面而来的鬼气迅速席卷了她的周身。 在她有意的放纵下,进入别墅的大门悄无声息合上,仿佛从来没打开过。 一群被困在别墅里的人影随之出现在她面前。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乌襄循声望去,不意外看到霍分的身影, 而另一个…… 目光在那个人身上停留,蹙眉细想。 在那人逐渐难看的眼神下, 她终于喊出了那个久远的名字:“历安辰?” 虽然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但见她竟然一副刚刚记起来的样子, 历安辰还是没好气道:“辛苦你还记得起来我。” 与他有关的记忆浮上心头, 乌襄微不可察地尴尬了一瞬:“……你怎么也在这里?” 历安辰,她的前前任,高中时期的初恋。 如果说和宁青阳谈恋爱是顺势而为, 那么和历安辰恋爱就有着她刻意算计的成分在。当时年纪小, 思想有些走歪,觉得自己撼动不了乌家这个庞然大物,就想借助其他人的势力。 而家境优越的历安辰恰恰就是这个人选。 尽管后来她迷途知返,及时止住了这个不成熟的计划,但在某些程度上,她确实可能有点伤到这个敏感的少年的自尊心。 而现在因为两人不对等的时间差,她刚才的健忘行为估计又给人刺激到了。 “你该问问你自己, 怎么会跑这里来?”看她还一副悠闲的样子,历安辰眉头皱得死紧, 眼神中多的是担忧。 虽然两人的恋爱关系确实是以不太愉快的方式结束, 但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历安辰回头看之前的自己也有不成熟的地方,所以再次见到乌襄, 除了担心她也进到这个鬼地方外,并没有别的不好情绪。 说起这个,乌襄道:“这事等下再解释。” 转头看向霍分,询问:“霍学长,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看他们这一屋子人,形容都挺狼狈,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似乎已经遇到了不好的事。 霍分也没想到历安辰竟然也认识乌襄,他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走到乌襄面前,小声道:“这别墅里有鬼,我们来了十三个人,有人死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死人这件事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压力。 有十三个人,屋里却只剩下九个,也就是说有四个人遇难了。 乌襄冷静地环视一圈,然后将目光落在楼梯口,那里就是鬼气最浓郁的位置。 -- 第149页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问。 霍分继续回答:“这鬼说要我们做游戏,让我们来找它,半个小时为一轮,没有找到就要接受惩罚。之前我们已经进行了四轮,现在新的一轮也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那无处不在的鬼声再次响起,“既然新来的同学也已经知道了游戏规则,那么游戏要开始了各位,快点找到我吧,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嘀、嘀、嘀,开始计时的信号在每个人心头响起,鬼怪再次隐没。 霍分没想到自己只是和乌襄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也会成为游戏开始的信号。 他喉咙哽了哽,对其他人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虽然有人心里会不舒服,这确实是没人会预料到的。 历安辰实事求是道:“即使你没说那个话,鬼也不会任由我们拖延时间。” 乌襄也说:“它们很喜欢玩这种挑拨离间的把戏,不用在意。” 鬼离开了,在不知道的什么地方等着众人去寻找。 大厅里只留下包括乌襄在内的十个人。 有人问霍分:“你不是说会有人来救我们吗?难道就是她?” “……”霍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乌襄确实是他求助的人,但她艺高人胆大只身前来也是他没想到的。其他人不了解乌襄,如果他说是的话,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消极情绪。 当然这个问题也不是逃避就可以略过的。 其他人虽然难以置信,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来救援他们的就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学生。 “疯了吧!她一个人来干什么?送死吗?”有人情绪几近崩溃。 这个无解的游戏没有通过的可能,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外界的救援上,而现在这个希望也破了。 在他们无处宣泄的压抑与恐惧情绪就要爆发之际,乌襄清冷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慌什么,对付鬼怪而已,带很多人过来有什么用?陪你们在这里玩到天亮吗?” 有人还没听懂她的话,忍不住吼道:“你说得轻巧?你能对付鬼吗?” 乌襄目光平静:“能啊。”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寂。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不信任地开口:“你能对付鬼?” 乌襄掀着眼皮看他,“不然呢,我大老远跑这里来做什么?和你们一样作死?” 这无差别的嘲讽让在场的人都不禁羞愧,可不就是作死吗?好好的平安夜在哪里玩不好,跑来鬼宅探险,结果真撞上了鬼,命都快没了。 何其寅是在场唯一有家学渊源的人,他凑到霍□□边问:“这学妹,真行?” 因为之前冯院长交代,他没有和别人讲过育华楼的事,现在既然都见到了,也没什么好禁言的,霍分点头:“育华楼那次也遇到了鬼,是她带我们出来的。” 育华楼闹鬼的事何其寅也有所耳闻,他知道那天晚上霍分去了育华楼,只是因为霍分自己没提,他以为那晚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是他亲身经历的话,那乌襄的可信度便直线上升。 其他人对乌襄自称能对付鬼这件事也是将信将疑,除了暂时相信她,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弄?”一开始指责乌襄的那人问。 乌襄:“不急,你们可以先跟我讲一下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最后来给她讲解的依然是霍分。 他们一群人是在下午大概四点钟来的碧玺庭别墅,他们还带了食物和帐篷,因为约定是要一起在这里过夜。 吃了晚饭,一直到晚上十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十点过后,有女生说想上厕所,几个女生结伴去了一楼的卫生间。 一切的恐怖就从这里开始。 在客厅里的众人只听到连续的几声尖叫,等他们冲过去时,四个女生全部晕倒在地上。 男生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把女生们抬回客厅。 没两分钟,她们就醒了过来,问她们卫生间发生了什么,每个女生的说法都不一样。 一个说在卫生间镜子里看到恐怖的鬼脸;一个说厕所墙里面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 第三个则说她踏进卫生间的时候,人就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最后一个说自己晕倒之前感觉有一只手抓破了她的心脏。 她们每个人都吓得不轻,醒来后直喊要回家。 听完这些天方夜谭的话,一开始其他人还以为是女生们在合伙恶作剧,可霍分手中转动的指鬼针让他迅速否认了这个可能。 他当即招呼大家离开这里,在其他人还在试图劝阻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女生们已经冲到了门口。 四个人拉着大门,可门锁早就坏了失去上锁功能的大门纹丝不动。 众人终于察觉到不对,涌向大门口,确定大门真的打不开。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用力去撞也无济于事。 另几人试图通过窗户,砸破没有防盗窗的玻璃出去,只是窗户也一样变得坚不可摧。 他们所有人被困在了这栋别墅里。 一切异常的表现,再加上霍分信誓旦旦说真的有鬼来了,众人的心中的恐惧开始滋生。 -- 第150页 等到鬼怪真的出现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被拉入了这样幼稚又凶残的游戏中。 第一轮的时候,没有人把心思放在这个游戏上面,所有人都不敢乱走,深怕自己被鬼抓住。 半个小时后,没有完成游戏的众人等待着鬼怪的惩罚。 第一个死亡的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女生,她靠着墙,害怕得喊叫,然后被墙里伸出的一只手穿破心脏。 正如她一开始看到的那样…… 房间里的人还没从死了人的惊恐中回神,第二轮游戏开始了,这一次再没人敢消极应对。 可游戏听起来容易,只需要找到鬼。可鬼本就是神出鬼没的东西,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何其困难。 霍分的指鬼针在这时候无时无刻不是在转动,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无法为提供准确的信息。 第二轮的时间过去得很快,他们自然没有成功。 而这一次受惩罚的仍然是一位女生,她在经过一片玻璃时,人被拖了进去。 她是昏倒前看到镜子里有鬼的那个女生。 接连的两场惩罚都与在卫生间昏迷的女生有关,其他人很难不在这个基础上接着联想。 而唯二剩下的两个女生也被这个可怕的规律吓得六神无主。 接下来死的会是她们……所有人包括她们自己都以为会是这样。 就在令两人绝望的第三轮游戏结束后,第三次惩罚降临了。 一个觉得自己不会死的男生放松了警惕,他打开了一扇房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众人自以为找到死亡规律的时候,鬼怪可能还在背后嘲笑他们的自作聪明,用事实来告诉他们,所谓规律在它这里什么都不是…… 第76章 找鬼 外来 怨毒、狡猾, 以及热衷于玩弄人心都是鬼怪的特征。 乌襄并不意外他们遇鬼之后的经历,因为类似的,她在神的游戏里也经历过无数次。 只是在一些被神的游戏接管的守序副本, 鬼怪们的行为也得遵循规则。 而在现实世界,它们更像是在那些开荒副本里的鬼怪, 以玩弄、猎杀人类为乐。 “你能帮我们找到它吗?”有人期待地望着她。 找到它? 乌襄抬眼,目光平静看着说话那人, 直看得他眼神闪烁, 以为自己提了个多么过分的要求。 她却轻描淡写道:“那就试试吧。” 说是试试, 乌襄就真的像众人之前那样在别墅各处逛了起来。 不过在这之前乌襄还是给了他们一些护身符, 还特地交代了一句:“别弄丢了,这是真的能保命的东西。” 她不希望自己都特地跑来了一趟,还会被鬼怪弄走几个人。 众人接过这护身符,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只觉周身阴凉冰冷的气息都消退了好些,在惊慌恐惧中发麻的手脚好像也恢复了正常。 这仿佛也使得乌襄的身份更有可信度,众人看她的眼神愈发热切。 让其他人在客厅等着,乌襄喊上霍分一起四处看看。 而得知乌襄就是霍分找的捉鬼人士后,还没太能接受她这个身份转变的历安辰竟然也主动站了出来,“我和你们一起。” “可以。”乌襄爽快答应。 对这位前前任的态度,她还是偏正向感激的。 虽然当时她打着利用他的家族对付乌家的主意没有得逞, 但事实上,和他在一起那段时间, 也让她在学校避免了一些霸凌事件, 使她的高中生活平静了不少。 三人先是朝别墅二楼走去。 从楼梯口上去,木质的楼梯,脚踩在上面还会吱呀作响。楼梯口是乌襄进门时感应到鬼气最浓重的位置, 这个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走上平平无奇的楼梯,进到二楼。 别墅虽然是烂尾楼,不过当时正兴起精装房,所以里面的硬装基本已经完成。 只是因为时间过去了挺多年,再加上没有人打理,里面的东西老化,所以看起来陈旧了些。 二楼的走廊是开放的,从上面可以直接望到一楼客厅。 底下的人目光也一直跟随着三人移动,期待着乌襄真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二楼一共有六个房间,左右对称分布。 靠左边的是主人的起居室和书房。 里面摆着一张与这个风格大气别墅不太搭的 简陋床铺。 “应该是之前来这里探险的人带进来的。”霍分说。 “之前有很多人来这里?”乌襄问。 霍分点头:“我来之前查了,C站有关碧玺庭探险的视频就有二十多条,有挺多up主跑来这里直播。” 乌襄:“哦?人都平安回去了?” 霍分再次重重点头:“反正在那之后每个人都还在继续更新。” 也是因为确定了他们没事,霍分才敢同意社员们过来。 可哪想到二十多个人来这里没出事,他们一来就遇到真鬼,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倒霉还是怎么…… 闻言乌襄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别墅里的鬼怪可能是最近刚来的。 怀揣着这种猜想,乌襄将每个房间都推开看了看,基本上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特别。 “这游戏,你们之前几轮都是怎么给出答案的?”她问。 这次回答她的是历安辰,他说:“第一轮我们没有给出答案,有人死了。第二轮我们依然不知道,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说它在卫生间,答案依旧错误。 -- 第151页 但因为前两个人的死亡方式看上去和她们看过的场景有关联,所以第三轮我们给的答案是从剩下两个场景中选择,二选一我们还是错了……” 而死了三个人后,场景只剩下一个,如果规律真如他们所想,这个游戏也该结束了。 可第四轮结束,他们又失去一个同伴。 显然鬼怪给出的提示也是假的。 这只鬼还真是恶劣啊…… 在讲这些的时候,历安辰一直在观察乌襄,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听到这些可以说得上可怕的事情竟好像习以为常了。 历安辰不由回忆她以前的样子,想到什么,突然面露怪异问:“你是什么时候学的捉鬼?” 这也是在他听完乌襄自我介绍后,一直憋在心头的疑惑。 刚才在下面,人太多,不好说这事,现在除了他们俩就只有霍分在,他才问出口。 听到他这个问题,不知怎么的乌襄想起了自己曾经营造过的怕黑人设,虽然现在不用再继续维持,但如果直接说人设是装出来的也不太好。 乌襄沉默了一瞬,然后道:“高三那年开始入行的。” 听她一本正经的语气,历安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是吗?” 乌襄继续往前走,语气坚定:“嗯,就是这样。”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不是她也得说成是。 一旁的霍分只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左右看了看,没有做声。 历安辰不是必须要在这种情况下讨论出个什么,听到回答后也不说话。 三人继续往三楼走,将同样没有特别的三楼逛了一圈,三楼本来有一个大的露台通往外面,现在因为别墅被封死,门也打不开。 乌襄只试探性地拉了一下门环,没有拉动后就收了手对两人道:“可以了,我们下去吧。” 她好像真就只是随意看了一下,但又很淡定,一点都不着急。 “乌襄,有发现什么吗?”霍分忍不住问。 乌襄:“有一点点小发现。” 楼下的众人也在焦心地等着他们回来,看到三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都迎了上来。 “怎么样?有找到线索吗?” “学妹我们可以出去了吗?这里太可怕了!” “半个小时就要到了……” 所有人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堆积到了极点,他们无比迫切地想要离开。 乌襄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别急,再等等。” 这只鬼怪的隐藏能力很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乌襄打算等它出现的时候再动手。 她神情始终淡定,其他人还以为她已经找到了游戏的答案。 一个人忍不住问她:“你找到鬼的位置了吗?它在哪儿?” 乌襄看向他,这个人她记得,就是刚才问她能不能找到鬼的那人。 不过她还没说话,历安辰先接过话头,不耐烦道:“胡浩天,你话很多?” 之前历安辰都是一副不和他计较的样子,现在突然发难,胡浩天脸僵了一瞬,很快又不太自然笑道:“只是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而已。” 乌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读高中的时候,历安辰还没现在这么内敛,学校里的人都不敢惹他。 没想到读大学了,好像威力也不减。 乌襄觉得有些意思,笑了笑,却还是给了这个叫胡浩天的人回答:“你如果很想知道鬼怪的位置的话,等它出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它在哪里。” 胡浩天愣了愣,一时没转过弯她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其他人也是不明觉厉的样子,都没有再问。 只有秒懂了的霍分和历安辰两个人嘴角抽了抽。 所以她在上面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所谓的游戏答案。 游戏的答案自然是没有。 乌襄在别墅里找一番也只是想确定这鬼是不是诞生自这栋楼里,以及它有没有一丝遵守自己游戏规则的可能。 事实证明,都没有。 它不是别墅的原住民,它也没藏在别墅的哪个部位,它或许仅仅是喜欢看这些人类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然后一个个绝望死去。 半个小时时间到,到了它验收自己“恶作剧”成果的时候。 溢散在房间各处的鬼气再次往楼梯的方向聚拢,乌襄稳住没动。 这鬼东西开口了,“我可爱的同学们,现在又到了提交答卷的时候,那么现在……有谁可以告诉我吗?” 所有人将目光和希望都投注在了乌襄身上。 鬼怪仿佛也能感受到人类的期待,它语调戏谑,像是在俯视垂死挣扎的蚂蚁,“由你来回答吗?新来的羔羊小姑娘。” 乌襄看向楼梯处,歪头给出了一个令众人陷入无限惶恐的回答:“我没在别墅里找到你。” 这个回答令屋内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在人们瑟瑟发抖下,鬼怪嗬嗬笑着说:“你没找到我啊,小姑娘……那么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名叫付雅的女生已经害怕地躲在了地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一副不好面对的样子。 其他人脸上表情也是张皇至极,惩罚马上就要来了,谁也不知道它会降临在谁的头顶。 乌襄目光虽然一直看着楼梯口,但其实一直也在感受着每个人身边气的变化。 在那个叫胡浩天的男生刚刚感觉到窒息,好像有一双手在掐住自己的脖子时,乌襄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伸手在他背后拍了一下。 -- 第152页 胡浩天只觉脖子一松,瞬间又恢复了呼吸。 他捂住脖子咳嗽,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就听到身旁传来一道女声:“跑什么?来都来了。” 声音离他很近,胡浩天还以为是对自己说的,刚想扭头去看,就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 随后楼梯那边传来鬼怪气急败坏的怒吼:“玄师!你们果真阴魂不散!” 第77章 荆州 凌肃派 乌襄只想速战速决, 可没空听它多哔哔。 在确定它的位置后,手上的攻击便毫不留情地打了上去。 那鬼怪一开始还没把这年轻的人类当回事,以为乌襄是玄门那边派过来找它的。 哪知一轮挨打下来, 本就受伤的魂体竟然有更加崩裂的趋势。 这不是它想的那种派来当炮灰的小喽啰! 乌襄也是打完它之后才发现它的实力和它的气息不太相符,像是受过伤。而从它把她认作玄师那痛恨的语气可以听出, 这鬼东西只怕是刚从哪个玄师手底下逃出来。 暂时止住了直接捏死它的想法,乌襄将它团吧团吧捆成一坨, 然后又吸了它一半鬼力。 然后才将这连人形都难维持的鬼东西提起来, 问它:“你之前受过伤?” 鬼东西还在怒吼:“要不是爷爷我被那狗玄师坑了, 今天也不会叫你捡了篓子!” 见它还敢大放厥词, 乌襄顺手就拍了它一下,不轻不重的巴掌打在它身上,本就艰难维持的鬼体瞬间又淡了几分。 乌襄冷笑道:“上一个我叫爷爷的人连灰都没剩下, 你也想试试?” 被打得头晕眼花的鬼东西闭了嘴:“……” 鬼怪本质上就是这种吃软怕硬的东西, 你用嘴巴说一千句万句都没用,只有展示足以掌控它生死的威慑力,它们才会老实。 而这个鬼东西也是狡猾,听乌襄说话的口吻,就断定她不是那些正统玄师,混话不敢说了后,竟然转而和她套起了近乎。 “小姑娘, 你看我也不是故意把你拉进来的,咱们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 非得喊打喊杀?” 它倒是能屈能伸。 乌襄只默不作声地又拍了它两巴掌, 打得它鬼力消散。 鬼东西“哎哟哎呦”叫唤起来,好不可怜:“你放过我吧,我藏着好多财宝, 只要你今天放了我那些东西全都是你的!” 打商量行不通,它开始利诱起来。 乌襄手顿了顿,似乎被打动了一点点,表情又像是不太相信:“就你这样的野鬼还有财宝?” 鬼东西一听她说话了,就感觉有戏,立即不遗余力道:“我才不是野鬼,我可是有正经墓地的!我的墓里财宝无数,还没被那些不长眼的盗墓贼光顾呢……” 乌襄顺势问:“你墓在哪里?” 鬼东西十分谨慎,挤成一团的身体上,两颗圆溜溜像眼睛一样的东西转了转,然后含糊道:“就在荆州一带……” 荆州,建国之前的称呼,就是如今的荆北省。 这鬼东西还有自己的墓地,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达官显贵。 “随便报个地址就想糊弄我?你墓在荆州,跑来京都做什么?”乌襄依旧一副不信任的样子。 她这假装的怀疑也是有依据的,有墓地的鬼其实不宜离开墓地太久,从荆州到京都这么远距离,一般也只有那些鬼力强盛的大鬼才敢这么干。 鬼东西算是厉害的鬼,但能称作大鬼的,那起码在鬼将军以上了。 它也知道自己这话在懂行的人眼里漏洞百出,但尽管它习惯鬼话连篇,自己来自荆州这话确实一点假都没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鬼东西只能耐心解释:“……荆州来了只大鬼,叫什么将军,一来就要我们荆州的鬼服从他,我不愿意,差点被他打死,就逃来了北边。” 它还强调:“不过我的墓地位置很隐秘,还没有谁能找到,离那鬼将军占的位置也很远,我们只要悄悄过去就不会被发现。” 乌襄可不是真贪图它的财宝,那些东西就是给她,她还嫌晦气呢。 不过听到它说到什么将军,刚从太和山回来的乌襄心里暗忖,不会这么巧吧? 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那什么将军很厉害?” 鬼东西想了一会儿猜到才道:“……也还好吧,只是他手下的鬼比较多,看起来比较厉害而已。”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往保守了说的,大概是担心把乌襄吓到。 “哦,”乌襄佯装没听出来,突然又问:“你的墓地在丘人岭一带?” 丘人岭位于荆北和南城的交界处,鬼东西刻意说是在荆北估计也是想把她引到荆北界内的山川去想,却不及脱口而出的将军鬼却暴露了它墓地的真实位置。 鬼东西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 它想不明白乌襄是怎么这么快就猜出来的。 乌襄当然不会好心解释那鬼将军背后的渊源,冷漠地止住了这个话题。 最后审问一般问它:“那四名学生在哪里?” 听到她问起四个人,鬼东西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闭口不言。 乌襄也不强求它出声,只是冷漠地看了它一眼,然后拎着它往外走去。 守在客厅的众人不知道楼梯那边发生了什么,只在乌襄走过去那一会儿听到了鬼怪的嚎叫,还有一些像是撞击的声音,然后就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无声。 -- 第153页 历安辰还走过去看了看,可楼梯那边什么都没看到。 又焦急地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木质的楼梯上再次传来了吱呀的走动声。 所有人的心跳都提到了喉咙眼,他们不知道出来的会是什么。 直到乌襄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们才像溺水的人重新获得空气,重重地呼吸起来。 而令所有人无法忽视的,他们也注意到了乌襄手上提的东西。 圆圆的,有瑜伽球那么大,黑乎乎的一坨,仔细看又好像能看到这球表面有一些令人心生寒意的褶皱,像是把一个不规则的东西硬生生挤成了一个圆球。 有人抖着嗓子问道:“这是什么?” 乌襄也不瞒着:“将你们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那不就是鬼吗? 众人目瞪口呆,顿时吓得止住了想要围过来的脚步。 历安辰问了她一句:“你没事吧?” 乌襄摇了摇头:“没事。” 霍分和何其寅都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在乌襄恶作剧地抬起来往他们的方向举了举,还是控制不住本能的反应,往后退了退。 乌襄笑说:“知道怕就好,以后可不要随意来这种地方冒险。” 霍分羞愧地抓了抓脑袋:“这次麻烦你了,乌学妹。” 乌襄提醒他们这一句也是因为这现实鬼怪之事愈发频繁了起来,他们对这些事物好奇,且有探索精神值得鼓励。 只是自身毕竟只是普通人,一些行为还是在安全的范围内进行比较好。 走到大门口,因为鬼东西的鬼力被她打散了大半,禁锢整座别墅的力量也在消失,大门这一次很顺利就被拉开了。 同学们蜂拥而出,虽然外面是一片黑暗,但比起别墅内部,依然让他们感到无比安心。 “有信号了,终于有信号了!”有人喜极而泣,“我活下来了,呜……” 乌襄站在大门口,等所有人都先出去。 她直接跟历安辰道:“你能叫车把他们都送回去吗?” 历家这个家族也属于华国比较老牌的势力,只是近些年将市场开拓在其他的亚非一些发展中国家,在国内比较低调罢了。 历安辰爽快点头:“可以。” 不过看着她似乎不打算马上走的样子,他看了看身后的别墅,问:“你要留在这里?” 乌襄:“嗯,后续的事还要处理,你们先走。” 历安辰犹豫了一会儿,目光还在又被合拢的别墅大门上徘徊,似是不忍:“那这里面……” 心知他是问那四个同学的事,乌襄宽慰他道:“这次的事确实是意外,这鬼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你们只是不巧碰上。等下你们先离开,后续事情会有人来处理……” 狂喜过后的同学们这时也回味过来,最终出来的只有他们九人,那四个同学已经永远留在了这里。 喜悦的心情顿时冷却下来,不一会儿便有压抑的哭声响起,他们还只是学生,还无法接受这样血腥的经历。 接人的车来得很快,将他们都送走后,乌襄通知的九处的人也过来了。 不过这次又有其他人和他们一起过来。 三辆车,因为出了人命,所以处理了后续的人比较多。 苏素是从第一辆车下来的,与她同一辆车从另一边下车的还有一个老先生。 老先生身上穿的是传统的盘扣褂子,因为人很消瘦,褂子在夜风里吹得鼓起来,显得有些空荡。 他下车后,先是抬头朝乌襄这边看了一眼,不是在看她,而是看别墅本身。 一脸严肃念叨着:“血煞冲天,死魂以散,这阴鬼作恶多端呐!” 苏素走到他身边招呼道:“于老先生,我同事就在前面等着。” 老先生点头:“好,过去看看。” 看着两人走过来,乌襄也走下台阶。 苏素给她介绍:“乌襄,这是南城凌肃派的大家于肖韫老先生。” 凌肃派,也属于玄门三门九派之一。 不过因为这个门派的人更喜欢于山林修行,不喜俗世,在玄门中的存在感也比较透明。 苏素上一次和这个门派的人打交道还是在十年前,那时国家要统计玄门门派,凌肃派就派了一个弟子过来登记,然后就再也没见他们在京都这边活动过。 而于肖韫老先生是凌肃派的上任掌门,如今的掌门是他的大弟子。 与一些沽名钓誉的人不一样,这位老先生是真正为民除恶的大家…… 第78章 前科 胡垄口 老先生来自玄门, 看得出来苏素对他的态度和对之前那些玄师全然不同。 乌襄上前礼貌问好:“于老先生您好,我是乌襄。” 因为她手上还提着那只鬼东西,于老爷子字目光自然落到她手上, 和蔼点头道:“这是你捉住的?” 手上的鬼东西之前还一直在她耳边软磨硬泡,希望她能放了自己, 可在这个老先生出现后却突然一句话不说开始装死。 乌襄点头:“动手的时候发现它已经受了伤,可能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省了不少力气。” 闻言, 于老先生目光严肃地打量鬼东西, 然后伸手在它黑乎乎的身体上摸了一下, 苍劲干瘦的手行动十分迅速。 只听到鬼东西受到攻击一般,控制不住“嗷”地嚎了一声。 -- 第154页 老先生收回手,冲它怒声道:“果然是你这只肮脏鬼!” 鬼东西也知道自己这是暴露了, 竟破口大骂:“阴魂不散的狗玄师!去你大爷@¥¥@#¥#¥……老子要吃……” 乌襄不知道它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鬼喊鬼叫地开始膨胀,像是要做拼死一搏。 不必其他人做什么,她已经一巴掌拍了上去。 鬼东西聚集的鬼力再次被打散,发出无力的哀嚎。 乌襄单手捏着它提起来,冷声问:“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处境有什么误解?” 将不死心的鬼东西彻底压下去后,乌襄问苏素:“这只鬼已经杀了人,直接弄死还是怎么?” 对于这种无缘无故杀人的恶鬼, 她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 苏素看了看于老先生。 他老人家也在打量乌襄,夜晚的碧玺庭只有车的灯光在照明, 但他却觉得眼前的女娃娃有几分熟悉感。 听她张嘴就是要杀鬼, 语气凶悍,于老先生惊讶之余暂时放下了这种感受,抬手道:“小姑娘, 现在还不行,我得向你借它来问一些事。” 他语气客气,乌襄也不急便道:“可以,不过最好别让它有逃跑的机会。” 于老先生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铜箍,样式有点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儿,“缚怨箍,戴上它这鬼就再也不能调动任何鬼力。” 鬼力是鬼怪行动的支撑,一旦失去鬼力,就像没油的车子,动都没法动。 乌襄将手上的鬼东西递出去,于老先生接过,顺手就把缚怨箍套了上去,只比手镯大一些的缚怨箍碰到鬼怪后,自动变大,一涨一缩,就把它捆了个结实。 于老先生客气道:“多谢。” 乌襄颔首:“客气。” 于老先生带着鬼东西去到后面,那里还有几个稍年轻的人,看上去应该是他的晚辈,将鬼东西递给其中一人后,那些人就围在一起进行着什么仪式。 “还记得之前你和我们说胡陇口那边有鬼的事吗?”苏素道。 这才过去多久,乌襄当然记得,她还是因为沈辛让手上的发绳被腐蚀了才注意到的。 苏素此时突然提起这个,难道—— “这只鬼就是胡陇口那只?”她问。 苏素点了点头:“不错。” 乌襄看她:“怎么回事?” “一个月前,有一群年轻人带着直播设备去到胡陇口烂尾楼宿营,就和今天的这些人差不多……” 年轻人中有一个是百万粉丝的主播,所以从开播到深夜,一直有人在看。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主播还在和弹幕聊天,却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主播就离开去查看怎么回事…… 人离开了,直播还开着,只是画面的场景只有帐篷。 十分钟过去,主播一直没回来,直播又突然中断,有弹幕观众猜测是不是出事了。 有人赶紧联系官方,得到是信号中断的缘故。 信号中断,一般是指在非正常情况下关闭了直播,在当时直播前面没人,所以可以理解为网络信号没了。 有性急的观众立马就报了警,因为出事地点在烂尾楼,有一定危险性,警方接到报警后当即就派了人过去。 从主播离开直播画面到警察赶到,时间不到半个小时,烂尾楼里却已经没了任何人,只有一些帐篷、生活物资,包括那个直播的手机还完好地放在支架上。 人不见了,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警方没有任何头绪,直到知道失踪主播是一个富二代,家里有一家上市公司,警方还在怀疑是不是一起绑架事件。 不过主播的家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曾经和玄门打过交道,在这起离奇的失踪案发生后,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请玄门的人来帮忙。 于老先生就是被主播的家人请过来的。 而听完这个介绍,乌襄也意识到,这于老先生就是沈辛让那天见的南方大师。 苏素继续说:“一开始因为有玄门的人掺和进去,我们九处就没去那边。也是后来于老先生亲自找过来我们才知道,他老人家在烂尾楼那边感应到了鬼怪的存在,只是鬼怪擅隐匿,一味地去搜查无异于海底捞针。 凌肃派的弟子就在烂尾楼外布好天罗地网,本打算找机会将那鬼引诱出来捉住,哪知道联合处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硬是过去掺和一脚,惊动鬼怪不说,还叫它逃出了烂尾楼。” “京都这么大,这阵子我们一直在各个有异闻的地方寻找,没想到正好被你碰到了……” 一个月过去,那些年轻人能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但活要见人死要见识,请于老先生来的那家人的意思是务必要找到自家人的尸体,而这鬼,最好也是能消灭为之报仇。 这个所谓的联合处倒是很喜欢做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事情。 乌襄眉头微皱问:“你们打算就放任联合处这样?” 现在世道乱象四起,人类中间一旦多出现几个脑子不清醒又掌握权力的,真出什么大的岔子,那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苏素叹了口气,“是该解决了,所里最近会有动作……” 人心都是被养大的,一味纵容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于老爷子那边的事进行得很快,他走过来道:“苏组长,还须麻烦你再和我们去胡陇口那边一趟。” -- 第155页 自从来京都被那些玄门同行拖了后腿后,他老人家是气怒之余也对这些年玄门的发展失望不已。 也因为那件事,比起那些不靠谱的同行,他还是更愿意相信九处一些。 苏素:“好!” 她问乌襄:“那是先送你回去还是?” 乌襄:“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她也想看看这烂尾楼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之前鬼东西向她极尽讨饶时,可没说过一句有关胡陇口的事,她还以为它是从荆北直接就到了碧玺庭。 果然鬼东西的话一句都不可信,最多只能听半句。 胡陇口与碧玺庭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好在现在已是凌晨,没有堵车的情况,一个小时就到了。 这里是高楼群,林立的楼群在夜色下远远看去像一棵棵直通云霄的铁木,而在“铁木”之下,尽是阴影,给人极度压抑的感受。 于老先生说:“当时我一来,就察觉这些楼房建造的问题很大。我们华国人住房一般都会讲究一个风水,坐向旺是吉,坐向衰就有凶兆。 虽然现在的人大多不信这些,但开发商在建造房屋的时候还是会图吉利,一般也不会反着来,可观这些楼房的走势,全部在衰向上,即使建成了,人住进去只怕也会经常出事。” 乌襄跟着他的话观察,确实,很少有开发商会将楼房建成这个样子,楼与楼的相对位置,正好将一天中能被太阳照射的地方都挡住。 瞧着不像是给活人住,如果住户是死人的话,倒是考虑得很周到…… 而走近了可以看到这些楼的外形也不太规整,四角各有一个小于九十度的夹角,像那种开着血槽的凶器,不知道设计这楼的人当时是出于什么考虑,但住进去的人一定会觉得十分压抑。 鬼东西跟她说是一路从荆北逃过来,好像是误闯入京都,可从它逗留的位置看,倒像是早有预谋。 此时拎着鬼东西的是一个叫于老先生师爷爷的年轻人,于老先生叫他“甚木”。 到了这烂尾楼外,甚木和其他几名弟子就结成了一个人阵,中间摆着一个手机支架,正是主播失踪当晚用的那个。 暂时失去意识的鬼东西也被放在手机支架旁边。 “天令归我心,九天追人魂,掌手轮三春……”① 一段咒语念完,一道荧光从地底升起,朝烂尾楼内部飞去。 “速速跟上!”于老先生老当益壮,看到这荧光后,立马快步追了上去。 其他人也连忙跟上。 荧光移动的速度不快,只是它走的是直线距离,追得人却没办法跟着它不走人和弯路,直接“翻山越岭”。 而烂尾楼里面的地面也不是平整,各种建筑废料还堆积在路上。 眼看着荧光越肥越远,最后还是乌襄说了句:“我去追,你们小心点。” 说完脚下一蹬就直接踩着一面矮墙翻身进了楼里,这里的房子完成度比碧玺庭低许多,连门都没装好的毛坯房,倒也方便了乌襄的行动。 从内部穿过大楼无疑节省了很多时间。 荧光在空中飘飘荡荡,一直到了这庞大的烂尾楼城中心位置才开始往下落。 乌襄站在废楼的三层阳台上往下看,底下是一个尚未完工的喷泉广场,中间的雕塑都只是一个仅有轮廓的半成品,蓄水的池子干涸,底下一片泥泞。 而荧光最后落下的位置就是在这篇泥泞之中。 乌襄从阳台一跃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地面。 走到喷泉池旁,她环顾四周,耸立的高楼环绕,阴影成牢。 它囚禁的又会是谁? 第79章 地底 祭坛 没等多久, 其他人也赶来了这边。 走近这个被包围的温泉池,每一个人都不同程度地感觉到不适。 于老先生叹口气道:“之前经过这里还没这么大感受,看来又有什么未知的变化发生了。” 乌襄指着池底道:“那道光就是消失在这里。” 荧光的作用是用来追踪那个支架的主人所在位置, 之前因为没有抓到鬼东西,寻人的力量不够, 所以一直没有进展。 而现在提示指向地底,也难怪找人时会一无所获, 谁也不会想到在没有任何施工痕迹的情况下, 人会到地下去。 于老先生对苏素说:“苏组长, 要麻烦你联系人来挖一下。” 苏素点头:“好!” 随即拨了个电话出去, 很快就有一辆挖机开了过来。 伴随着机器轰鸣的声音,中心那座看不出是什么的半成品雕塑被推倒,水池被挖开。 时间这时已经到了凌晨的四点, 烂尾楼仿佛是一座不被天光照射的荒城。 坑越挖越深, 温度也越来越低,在开挖机的师傅都感到心慌的时候,终于一直站在旁边的于老先生招手,“停下!可以了!” 挖机师傅停下机器,众人围到已经挖了二十来个平方的坑边。 在灯光的照射下,一个与泥土颜色迥异的东西显露在人前。 那是什么东西的一角,微微上翘, 有点像木头。 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拿着铁锹跳了下去,沿着它的轮廓开始铲掉泥土。 暴露的部分越多, 也让人看出来, 这是一个棺材,就是华国人实行土葬时最常用的那种。 在两人准备直接上手的时候,于老先生连忙喊道:“别用手碰!” -- 第156页 两人停下动作看他, 老先生对身旁的徒孙们使了个眼神,五个年轻人就都跳了下去。 他们客气地跟两人道:“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两人从坑底上去,甚木与其他师兄弟道:“开始吧……” 几人同时往身上派了一张黄符,周身光芒一闪,四周汇聚的阴气顿时被驱逐。 他们分散在已经完全显露的棺材周围,一人站一角,甚木则站在中段,手上黄符三张,在棺盖顶上拍下,阴气与阳符对冲之下,激起卷土飞沙的气浪! 坑边的人被扑面而来的尘土逼退几步,乌襄身边气息一定,尘土便绕过她往后飞去。 只听到一声昂扬的“起!” 坑底光芒大作,五个年轻人齐齐动手,将棺材抬起扛在肩上,如后如履平地一般快速从坑底跑了上来。 “轰”棺材被放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而搬完这个棺材后,几人又再次下去坑底,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又挖出了四具同样的棺材。 齐齐的五具棺材并排摆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底泛凉。 乌襄问苏素:“在这里失踪的是几个人?” 苏素看着棺材回答:“五个。” 于老先生目光沉沉地走过去,让五名弟子退下:“你们让开,我来开棺。” 甚木犹豫地看了看老先生,没让,“师爷爷,还是我们来吧。” 见他没有听话退下,于老先生眉头一竖,“开个棺而已,硬要你来做什么?” 老先生瞪着眼的时候,甚木还有些怕地缩了缩脖子,不过还是坚持道:“出来前师父交代过了,不能什么是都让师爷爷你做,我们做弟子的要服其劳……” “你师父懂个屁!”于老先生脱口而出。 甚木张大眼眨了眨,嘴巴还小声提醒:“师爷爷,注意形象……” 于老先生目光游移了一下,然后咳咳两声,瞪着他道:“还不是你小子不听话!” 开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无论里面有没有鬼,开棺的瞬间会有尸毒逸散而出,首当其冲的开棺者。 也是因为有危险,徒孙俩才会起争执。 看这一直表现得和蔼的老先生都不顾形象了,估计在这事上他也不会退步,让自己的徒孙去冒这个险。 乌襄便当了一回和事佬,出声道:“我来吧。” 两人同时看过来,于老先生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不好做这事,老头子我有经验,还是我来。” 乌襄走上前,“老先生,虽然我年轻,但在开棺这件事上,经验还是有的。您不必担心,在场再没有比我更适合做这件事的了。” “这……” 于老先生还在犹豫,乌襄已自发上前。 走到第一口挖出来的棺材旁边,没有任何迟疑抬手,沉重的棺盖很轻松就被她单手推开。 棺内猛地窜出一道黑烟,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乌襄站在原地没动,推棺盖的那只手一翻,黑烟一点都没跑出来,就被整个拍回了棺材。 乌襄垂眸往里面看了眼,然后往后看向苏素。 其他人不明所以。 只听她道:“可以叫人来收敛尸体了。” 其他人听到里面有尸体,虽然也在意料之中,但也不禁围过来查看。 手电筒打着往棺材里一照一瞧,几乎同时,所有看得人都青着脸移开了视线。 棺材里的画面过于血腥残忍,死者浑身□□,四肢被钉在棺木内,从从挣扎的五官可以看出,他被钉在里面时还没有完全死去。 有人忍不住发出干呕的声音。 “师爷爷,这……”甚木也没见过这么残忍的场景,面色有些苍白。 于老先生表情沉稳,他与鬼怪打交道这么多年,如果还会被吓到,那真是白长这把岁数了。 拍拍徒孙的肩膀,安慰道:“都是邪魔歪道罢了。” 在众人看第一口棺材的时候,乌襄继续去开剩下的四口。 里面的尸体与第一口棺材里的死法如出一辙。 每一个打开时,都会有一道黑烟窜出,那是死者在生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之后积攒的一缕怨气,仅仅是对第一个打开棺材的人造成伤害。 这样的死亡方式,自然不可能留下灵魂什么的,一丝怨气也被凶手利用,他们何其可怜,而凶手又何其可恨! 尸体正在当前,根据失踪人的照片对比,第一具棺材里的,正是主播。 而作为目前唯一已知的凶手本尊,鬼东西再次被提了出来。 从无意识的状态弄醒之后,第一眼看到眼前的状况,它惊到失语:“你们、你们……” “你这恶鬼还不从实招来!你们究竟是在筹划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于老先生怒目呵斥道。 鬼东西还在喃喃:“你们怎么可以把王的祭品挖出来……你们将受到惩罚……” 竟有些神乎其神。 它所说的王是谁?这些人是祭品? 乌襄将目光重新投注在坑内,那边于老先生还在试图从鬼东西身上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只是鬼东西明显是拒不配合的状态。 坑底挖出那五具棺材的位置大概在底下两米处,挖掘机挖的深度也差不多只有三米。 乌襄跳了下去。 脚底的泥土干燥坚实,透过鞋底都能传过来刺骨的冰凉。 -- 第157页 而因为夜间温度本就奇低,让人一时也有些分不清这种冰凉是否属于正常的自然温度。 半蹲下来,伸手贴近地面,掌心感受地面的温度更加直观。 在冰冷开始侵袭手掌的时候,乌襄掌心微动,坚实的泥土瞬间变得松散,所有的尘埃粒子都在发生微小的颤动。 坑上面的众人只觉脚下的地面在震颤,这种感觉由小逐渐变大。 “怎么回事?” “要地震了吗?” 虽然震动还不到影响他们平衡的地步,但如果真是地震的话,也挺让人担心的。 只有苏素将目光落在悄然去到坑底的乌襄身上…… 天快要亮了,从交错的楼宇缝隙间可以看到,朦胧的天光在昏与昼的交替之际蓄积了最为磅礴的力量,等待着散满人间。 “这小姑娘在干什么?”于老先生这时也注意到了乌襄的动作。 只见她单膝虚跪着,一条手臂撑着地面,表情肃然。 天顶的光骤然亮了,乌襄抿了抿唇,与地面接触的手掌猛地用力一抬,那些在她的影响下颤抖的尘埃也随之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更大的“沙尘暴”来了。 还在疑惑震动来源的人们回头看去,巨大的深坑已经被一片旋转的黄色取代。 庞大的气流带动着他们的衣物哗哗作响。 而那些沙尘却全都聚焦在旋转的风流上,没有任何一粒泄露出来。 黄色的“沙暴”越卷越高,像是一堵厚实的泥墙,没有人可以看到里面的乌襄。 直到泥沙风暴席卷到几乎与四周的高楼齐高后,在乍亮的天光之下,这些黄泥以一条近乎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众人还没从这样的“神迹”中回神,清脆的巴掌声唤回了他们的注意。 声音从更深的坑底传来,只见乌襄站在一块圆形的石块上面,泥土被完全抹去后,露出了它灰白平整的岩表。 乌襄拍掉手中沾染的尘土,低头俯视这深埋在地底的的石头,从它规整的形状看,显然,这也不是自然形成的。 而且它的表面还有着清晰的刻纹,刻纹特殊的走势方向有五个尖锐的角,角的方向也正对着那五口棺材挖出的位置。 像是一个祭坛…… 头顶的人将手电筒的光打在上面,乌襄也被亮光照着,听见上方传来于老先生的声音,“小姑娘,你往旁边挪一挪。” 乌襄抬头,于老先生正在徒孙的看顾下探着身子朝底下看,他严肃的表情,似是在辨认什么。 乌襄朝旁边走,让他可以看得更清楚。 “……”于老先生一边看,嘴里一边念着什么,旁边的人只听清楚了一句话:“这是五鬼请神……” 五鬼请神又是什么?不止其他人,连甚木几人都没听懂。 于老先生果断转身,对苏素严肃道:“这是一场邪祭,苏组长,我们不能留下这个东西!” 第80章 相认 外公 五鬼请神, 于老先生也只是在先人流传下来有关法阵的记载里看过相关的描述,里面并没有讲解具体的画法,只是说明其作用—— 心怀邪道者, 以五名惨死者的生气与怨气作为祭品,来召唤出某些强大的存在。 最开始这个祭阵的出现还是在人类以部落聚居的时期, 人们遭遇重大灾难时会牺牲自己来召唤“神明”拯救自己的部落。 后来这一祭阵被邪恶的人利用,用惨死者作为祭品, 召唤出的凶残嗜杀的恶神。 如今连早已失传的古老祭阵都出现在人前, 于老先生不免忧心, 又会是什么人把这销声匿迹数千年的邪阵重新带回人间? 听于老爷子讲完事情的严重性, 乌襄与苏素也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乌襄低头脚底在祭坛上迅速抹了一下,那些原本清晰的纹路瞬间模糊。 苏素也叫负责摄像的人删除记录,务必不要留下完整的影像。 这石头祭坛与喷泉水池差不多大, 整块的岩石也不好搬上去, 索性由乌襄动手,直接把它搓成了灰。 深坑被重新填平,天已经彻底亮了,外头的日光正夺目,这座牢城却被交错的楼宇阴影掩藏于暗光之中。 “这里不能再留着了。”离开烂尾楼时,苏素最后看了眼那些冰冷的高楼道。 乌襄亦是若有所感,“浪无风不起, 你们的事恐怕又要多起来了。” 这并不是一句预测,而是事实。 在这个世界, 鬼和人, 阴和阳,那都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如今鬼怪复苏,人族却势力分散, 若任其发展,怕是会有颠覆人间的危机到来。 * 这一年,无论是对乌襄、沈辛让,还是华国乃至整个世界都是特别的一年。 她在时间的缝隙里被拉去神的游戏,有幸活着回到现实。 他在那一天重复了一百四十三次死亡,才遇到一个可以将自己带出死亡轮回的人。 华国在灵异面的内忧外患也在这一年达到了最尖锐的时点。 世界各地异闻叠起,人们逐渐对现存的世界观开始产生怀疑…… “那只鬼交代了,它们鬼怪中有一个致力于让鬼王降世的组织,烂尾楼那边只是他们选中的地点之一……” 鬼王啊,再次听到这个称号,乌襄直觉这应该就是鬼王书里写的太子觉。 -- 第158页 “这些鬼怪唤鬼王降世是为什么?觉得鬼王可以带它们让鬼怪掌控世界?” 苏素默认了她的猜测,“据那只鬼所说,鬼王五千年前曾经统治过世界,它觉得只有鬼王重新出现,他们鬼怪才能再次成为世界的主人。” 这个介绍应该就是太子觉无疑了。 不过……再次成为世界的主人?乌襄眉尾挑了起来。 如果那本鬼王书不是虚假记载的话,鬼王在征服诸鬼后,也没有统治世界吧?甚至可以说,鬼王一统世界才是鬼怪没落的开始…… 那鬼东西又不是生自那个时期,哪来的这么自信以为? 苏素继续说:“它上头有一只鬼领导它们,说是当年鬼王征伐世界的部下之一。” “鬼王的部下?那不是至少也当了五千年鬼了?”乌襄有点不那么相信。 一般鬼存在人世五千年,不消散的话也该疯了。真能清醒存在五千年,那得强大到什么程度?何至于做这些事还畏畏缩缩。 苏素也觉得难以想象五千年的鬼是什么样子,平时有只百年鬼出来作乱都令他们焦头烂额,要是来只五千年鬼,世界直接毁灭算了。 “那鬼东西是这么说,它好像很确定的样子,说那什么领主二十年前才苏醒,感应到鬼王的意志,要唤醒鬼王重现百鬼无禁的时代。 ” 一副被洗脑不清的样子。 乌襄:“那什么领主在哪里?” 苏素:“荆北一带,具体在哪里它也不知道。” 审问鬼东西进行得挺难,它对背后那只鬼推崇备至十分忠诚,即使最后在重刑下魂体破碎,也没能吐露太多有用的信息。 荆北,又是荆北,莫非也在丘人岭? 乌襄问她:“于老先生现在还在京都吗?” 苏素:“还在,不过估计明天就会离京,你找他老人家有事?” 乌襄点头:“他们门派在南城,和荆北也挺近,想向他问一些事。” 苏素了然点头:“他们在朔水,那确实离荆北很近,就隔着一座丘人岭。” “朔水……”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乌襄很是意外。 “怎么了?”苏素不解。 乌襄垂了垂眉眼,问她:“在朔水的玄门门派多吗?” 苏素:“朔水不大,就只有他们凌肃派一家在。” “这样啊……”乌襄目光逐渐深远,低声喃喃:“那于这个姓应该也不多……” “什么?”苏素没听清。 乌襄摇头笑道:“没什么,你把于老先生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好。”苏素马上就拿出手机发给她。 分别前,乌襄将那本《鬼王书》递给她,“你把这个给周处长吧,之前在太和山带出来的,可能和最近的事情也有点关系。” …… 分开后,乌襄就拨通了苏素给她的那个号码。 接通刚刚说一句“喂”,那边顿了一下突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乌襄连忙问:“是于老先生吗?” 那边的咳嗽猛地一提,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一样,很快那边就传来了着急的询问:“师爷爷你怎么了?” 好一阵慌乱之后,才有人再次拿起电话。 “你好,哪位?”是甚木接的。 乌襄:“是我,乌襄,于老先生没事吧?” “啊,是乌小姐啊,我师爷爷刚才是有些激动,现在没事了。你有什么事吗?” 乌襄将来电的用意说了一下,那边甚木转述给于老先生听,很快给出答复:“当然可以,我们可以明天中午一起用个饭。” “好的……” 挂断电话后,乌襄还有些忧心,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刚才那咳嗽听着还挺吓人,别有什么事才好。 想着,觉得不太安心,乌襄又拿出朱砂黄符画了好些康健符,准备明天带给老人家。 而于老先生在挂断电话后,还有些恍惚地问甚木:“甚木呐,刚才那打电话的真的是那叫乌襄的小姑娘,不是……” 甚木叹了口气,虽然他年纪小,但也清楚他老人家这样问的原因,回答道:“师爷爷,真的是乌小姐,她是有事找我们,明天见面。” 于老先生其实也知道不会是他想的那个电话,可心里还是不免存有幻想,现在幻想被打破了,老先生的精气神都丧了下来,嘴里不住说:“可真像啊,上次怎么没听出来……” “不,样子也是像的,只是妍妍今年也该四十一了,不是小姑娘了……” 听着老人家的自言自语甚木眼眶都不禁红了,只希望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师姑可以好好的,不然老人家怎么受得住打击? 第二天,乌襄去了于老先生他们住的酒店。 见面之后,在亮光处看着她的面孔,于老先生只觉得那种熟悉感更强了。 甚木拉了拉他老人家的衣袖,示意别这么盯着人看,等下把人都弄尴尬了。 乌襄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在他看着自己出神时,心中的猜测更加明朗,直言问道:“于老先生是透过我在看什么人吗?” 听到这么问,于老先生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确实,小姑娘你和我……一个故人很是相似,上次看还没觉得,这次你穿了件绿色的外套就更像了,她也很喜欢绿色,常常说自己是森林的女儿……” -- 第159页 说起这位“故人”时,于老先生就有些停不住嘴。 乌襄也不打断,只听他老人家如数家珍地说着“故人”趣事,她的眼前好像也出现了一个年轻鲜活的身影,她温柔又美丽。 等到停下来的时候,老人家情绪还在其中,端起桌上的茶水,掩饰心中的怅然,然后看着乌襄叹息一声:“你和她真的很像……” 乌襄眼窝微热,同样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才问:“这位故人……是您的亲人吗?” 话匣子已经打开,于老先生也不含糊了,点头:“是,她是我的女儿。” 乌襄笑:“她有您这样的父亲一定很幸福。” 于老先生再次叹了口气:“哪里幸福呢,她都不认我这个父亲了……” 话里好像带着怨气,但深思下去,其实是悲伤的。 乌襄心中也叹了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实不相瞒,我的妈妈生前也一直对她的父亲感到愧疚。”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说起自己的事,于老先生若有所感地抬头,目光颤动。 “她年轻的时候和父亲吵了一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原本只是一次很正常的争吵,等气消了,和好也会是很容易的事。 可不幸运的是,在离家出走的过程中她遇到了一些事情,或许是因为有生命危险,她不想把危险带给家人,便一直没能再回去见自己父亲,即便后来结婚生子都没有能回去。 在我七岁那年,她和我爸爸一起车祸去世了,直到前阵子看到她留下的书信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外公,而她一直挂念着的也是希望我能代替她和外公说一句‘对不起’……” 听到这番话,于老爷子不禁坐直了身体:“孩子,你的妈妈叫……” 他还没说完,就见乌襄将一块铜质的铭牌放在了桌面上。 熟悉的样式令于老先生几乎是颤抖着将它夺在了手上,抚摸着上面熟悉的名字,还有背后那由他亲手刻下的符文,他浑身止不住地战栗着,那是由于极大的情绪变化而引起的生理反应。 甚木和旁边的师兄弟看了眼乌襄,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扶着于老先生,“师爷爷您不要激动,我们慢慢来,乌小姐还在这里呢……” 或许是听到乌襄,于老先生沉浸的情绪才有了片刻缓解。 他缓缓抬头,眼神是某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沉寂,哑声道:“这是你妈妈的东西?” 乌襄不忍地点头:“……是,她叫于书妍,她的老家在南城朔水,她来自南城。” 每说一句她的眼眶都红一分,最后甚至忍不住带上了抽噎声。 于老先生一直看着她,仿佛看到自己曾经鲜活的女儿,手里的铭牌握得紧紧的。 听她说完,一行浊泪夺眶而出,几乎失声喊道:“那是——是我的妍妍啊……” 旁边围观的几兄弟也是跟着抹泪,他们都知道于老先生等自己的女儿回来等了多久,现在听到等的人早已死去的消息,心里该是何等的沉重悲伤! 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① 人生最大的苦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①:为《西游记》中的选话。 第81章 墓园 岳伶峰,墓地异 两爷孙相认, 如此起伏的情绪伤害最大的还是于老先生。 如今他已年近八十,常年郁结于心的身体也并不好。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乌襄,听闻女儿去世的消息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气力, 现在能够好好的,还是因为他现在还有个外孙女。 乌襄将事先准备好的康健符贴在他身上, 暖流汇入丹田给了他力量。 眼珠子颤了颤,也有了一丝神采。 又休息了一阵, 他老人家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 情绪虽然已经平复下来, 但悲伤还在心中萦绕。 “孩子……”一开口竟又是忍不住的哽咽, 于老先生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妈妈她……去世了后, 你又是在那哪里生活?” 听乌襄话里说的,七岁那年父母就离世,那这么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面对老人家关切的询问, 乌襄只是简单说了下:“我爸爸这边还有很多亲人, 之前一直住在姑姑家里,他们对我很好……” 至于乌老爷子那些藏污纳垢的事,乌襄不想让他担心,就半句也没提,只说和这个爷爷关系不好。 虽然乌襄谈起自己的情况时没有说任何不好的地方,但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却能有这样的本事和气度,哪里会是在顺遂的环境下培养出来的…… 乍一认回外孙女, 于老先生本来想将人带回南城。 不过听乌襄说在京华大学读书,又在给国家做事, 既然她这么出息, 他也不好因为过度关心将人约束了。 便只是道:“那等放假了就去外公那边看看吧,外公带你去你妈妈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乌襄笑着答应:“好的,外公。” 说到去南城, 乌襄也没有忘记自己今天过来的另一个目的。 她说:“外公,今天能和你相认也是意外的收获,而我今天找您还有另一件事。” 对初相认的亲外孙女,于老先生自然是有求必应:“你说。” “我听苏素苏组长说您的门派在朔水,离丘人岭很近,不知道您听没听过有关‘太子觉’的事……” -- 第160页 乌襄刚刚说出太子觉这个名字,于老先生就惊讶道:“太子觉,后暨鬼王?” 历史上把百鬼现世,暨王朝灭亡之后,有一段人族没有新王的时间,称为后暨。 乌襄也有些讶异他老人家竟然这么快就知道她说的是谁,“您知道他?” “与门派祖上有些渊源,倒是襄襄你……”于老先生感到意外:“你怎么会知道鬼王觉?” 如今这世上,除了他们凌肃派,应该也不会有谁还记着太子觉。 门派祖上与太子觉有渊源,那不是凌肃派延续至今也有五千多年了?乌襄心想。 又将之前在太和山的经历说了一下,“……那个鬼将军的墓里放着一本鬼王书,上面有写太子觉的生平,而看那鬼将军的目的,似乎是打算效仿太子觉,成鬼王,一统众鬼乃至人间。” 一听有鬼藏着这般野心,于老先生面色一凛,勃然怒色:“太子觉活着时当得仁君,死后也是还人间清明,这劳什子鬼将军贪婪无度,毫无自知之明,有什么资格与太子觉相提并论!” 由此可见于老先生对太子觉的评价十分高。 他接着又道:“门中书阁里有记载,早些年我们凌肃派丢了一批书籍,其中就有先祖太师亲笔为太子觉写的传记,你说得鬼王书很可能就是那本……” 原来那书的作者和他写到的师父就是她外公的祖师,乌襄不得不感慨一句缘分。 “因为一些事,我已经将书给了九处,如果要物归原主可能还得过阵子。”乌襄说。 摆摆手,于老先生道:“不着急,这书能找到本来也在意料之外,书如果能有用处,自然是先紧着国家这边。” 乌襄笑着点头:“那我替他们谢谢外公了。” 于老先生也笑:“这事哪用得着道谢。” 乌襄继续问:“既然您了解太子觉,那想必也知道他是在丘人岭一带隐世,您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吗?” 于老先生对太子觉的认识来自里门里的一个传统,背诵颂歌。 颂歌是一个系列的诗歌集,一共有十二本,记载了从凌肃派立派至今,经历所有朝代,得门派认证的值得赞颂的人和事。 歌颂太子觉的就在第一本首页,每一个入门的弟子背得最多的就是【鬼王得道】,里面歌颂了太子觉的事迹,在最后加以艺术手法加工,将太子觉隐世之后描述为他因为功绩甚大,得道成仙而去。 而歌里也提了一句得道成仙的位置—— “岳伶峰。” “岳伶峰是丘人岭西北侧的一处险峰,周围地势险峻,之前有不少人想去上面都出了事,后来好像就被封住了,禁止私人进入。” 听到外公说起这个岳伶峰,她也有些印象。 记得好像是前几年,这个岳伶峰发生了一起事故,一群十二个热衷探险的驴友想要征服丘人岭最为险峻的山峰,可进去了半个月都没人出来。 后来有亲属报警,搜救队进去,却只找回了三个半疯半傻的活人和九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当时对这起事故各种各样的猜想都有,虽然警方对死者给出的死亡鉴定是被野兽啃食,但因为仅剩的三个活人疯了,所以民间有人传闻是这些人冒犯山神,受到了惩罚。 具体怎样不可知,但如果岳伶峰就是太子觉最后隐世的地点,那可能真有点特别之处…… 事情谈完之后,于老先生目光暗淡了一瞬问:“襄襄啊,你爸妈的墓地在哪儿?我过两天就要回去了,离开前想见见你妈妈……” 乌襄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去了她妈妈的墓前情绪估计又会有很大波动。 似是看出了她的顾及,于老先生又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就是去看看她,去了这么多年,我这个做父亲的才过去,她不要怪我才好……” 老人家的自愧让乌襄忍不住难过,“妈妈哪里舍得怪您,她一直很想您,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她肯定早就回到您身边了。” 于老先生哎哎点头,“你妈妈平素就很孝顺……” 乌襄:“您明天有没有空?有的话我陪您一起去看看妈妈。” 于老先生眼眶泛花:“有的……” 这一天乌襄索性也没回去,就陪着于老先生在酒店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于老先生特地穿了一脸暗绿色的衣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就要去见自己分别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他希望好好的,让女儿看看他过的得不错。 乌襄父母虽然当年出车祸的位置并不在京都,而是在苏省来京的高速上,但因为警察联系到的人是乌家这边,所以两人的遗体自然也是被运了过来的。 墓地选在天逸墓园,还小的时候是乌姑姑带她去,后来大了点每年她都会自己来几次。 乌襄和于老先生还有甚木几师兄弟来到了父母的墓前,今天其实也是她回来后第一次来,算起来已经有十八年没来过了。 她怀念地看着墓碑,并葬的墓碑上只有一张照片,还是她爸爸才十几岁的时候。 这件事其实有些奇怪,无论是行李还是手机上她父母两人都没有当时的照片,他们一家人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于老先生也注意点这个异常,压下来到女儿墓地之后翻滚的思绪,“他们的照片……” 墓地的环境很好,把夫妻两墓地安排在这里的人显然是用了心,不可能在照片的事上敷衍。 -- 第161页 “我爸妈他们都没有当时的照片。”乌襄说。 于老先生深思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但心底已经决定要去调查一下女儿和……女婿当年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墓园呆了一下午,于老先生挨着墓碑絮絮叨叨和女儿说了许多话,期间几次都忍不住声音沙哑。 京都的冬天很冷,天色也不早,老先生这才在乌襄和徒孙们的劝说下依依不舍地起身准备离开。 因为蹲了很久,起来的时候有些血流不畅,身体晃了一下。 乌襄连忙扶了他一把,而也在这时,她的手碰了下墓碑…… 很多时候她的能力都是在自己有意的控制下保持静止状态,而刚才,因为担心外公她松了一下,而那一下却让她“看”到了意外的东西。 将正要收回的手又重新放了回去。 乌襄半垂下的眼眸中如有惊涛骇浪。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停顿,于老先生问了句。 “没事,”乌襄抬眼笑了笑,面色如常,“我们回去吧,可能要下雪了。” “好……” 将老爷子送回酒店,告别之后,乌襄回到家便给乌小叔去了个电话。 “小叔,当年我爸妈去世,后事是您处理的吗?”她隐约记得是这样,但因为在墓园看到的事,她必须得确认一下。 乌小叔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回答:“是,接到你爸妈车祸的电话后是我去处理的。” 乌襄:“那我爸妈他们火葬之后,也是您看着入墓的吗?” “是,当时你爷爷不管,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操手的。是出什么事了吗?”乌小叔关心问。 乌襄笑着说:“没有呢,就是今天去墓园看了一下爸妈他们,随便问一下。” “好吧,如果有什么事就和小叔说……” “好,谢谢小叔。” 挂断电话后,乌襄目光沉沉。 小叔说他是看着她爸妈入的墓地,这一点她不会怀疑。 而墓地也没有被二次挖掘的痕迹。 那么,她爸妈的骨灰呢? 第82章 火锅 港市后续 墓园的事成了积压在她心头的一大困惑。 她曾想过一个荒诞的可能, 会不会她的父母并没有死……但理智很快将它否定,父母车祸时的样子她还有印象。 那么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转眼就到了元旦节,乌姑姑叫她去家里吃饭, 表姐周沭也从港市回来了。 问及港市那边分公司的情况,这一次周沭的神情轻松了不少。 “已经重新步上了正轨, 这一次真是多亏了阿襄你介绍来的那位小大师。” 乌襄笑笑:“是沭姐姐你吉人自有天相。” 周姑父虽然一直在京都这边,但港市的情况也一直都有关心了解。 他看上去也很高兴, 冲周沭举了举酒杯, “陈德雄大势已去, 那陈氏集团垮塌只是时间问题, 阿沭你这次做得很好。” 得到父亲的肯定,周沭开心地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元气满满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那陈家也是时运不济, 因为那长孙胆大包天下药的行为, 周沭一回到港市就从他那边着手调查了一下,发现陈家竟然还与港市一个规模比较大的黑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查到的时候周沭恨不得立刻就把他举报上去。 这些年国家在扫黑除恶这块查得很严,港市虽然是特区,但近些年本就着重受到关注,所以才会不断有帮派解散或者洗白转型。 周沭也是没想到这陈家看着好像挺配合国家改革,内里依旧腐烂到骨子里。 不过她还是记着普佤的话,没急着去做这些事, 而是静静等待着转机的出现。 半个月前,港市的高层官员发生变动, 周沭多方打听之下, 确定这个变动的原因就是为了打压黑恶势力。 正好有一个机会让她见到了负责调查的人,她果断将手上完整地证据提供了上去。 也是巧,新来的执政人员刚准备铺展计划, 找第一个有足够震慑力的目标,相关的线索就被递到了手上。 陈家除了明面上那些娱乐公司、房地产等企业,暗地里那些夜总会、赌场才是他们生意的大头。 周沭递上去的是那些涉黑的场所,而国家的人顺着往下查,还查到了陈家通过这个黑势力洗钱、贩D等极恶劣的罪行。 那些夜总会、赌场相继被关闭,洗钱被查,D品交易被举报,这一桩桩都让陈家的黑暗帝国快速崩塌。 他们曾经还恬不知耻地上门找周沭帮忙,周沭当时只婉转地回绝了。 对于这种在港市盘踞了这么多年的老毒蛇,谁知道他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周沭虽然不想让他们好过,但也不想让自己处在危险中,所以自然也不会去他们面前落井下石。 在周家吃完饭离开,乌襄又收到沈辛让的信息,说请她吃饭。 用的借口是——谢谢她送的手绳。 那字里行间的拘谨感,主人绞尽脑汁想出这些话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正好乌襄这阵子也绷得挺近,和他出去吃饭放松放松也挺好。 欣然答应。 约好的时间在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半,两人坐在一家火锅店里。 本来订的是环境比较好的西餐厅,不过乌襄突然想吃火锅,就临时改道来了这家老字号。 -- 第162页 西餐厅的安静与火锅店的热闹是全然不同的两种环境。 不能说孰好孰坏,只是在此时的心境下,乌襄更喜欢这种热闹罢了。 沈辛让今天穿的还比较重视,因为之前打算去西餐厅,西装领结都穿好了,是沈母知道他跟乌襄出来压着他特地打扮的。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西装大帅哥最后身姿挺直地坐在了人声鼎沸的火锅店。 沈辛让只在家里和家人吃过火锅,来火锅店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火锅店不讲究所谓的用餐礼仪,客人们高谈阔论,觥筹交错好不自在。 沸腾的汤锅咕噜,人们谈到兴起哈哈大笑,配餐的服务员穿梭在挤挤攘攘的大堂,不时喊一句:“客人让一让,客人小心烫,客人麻烦看好自家的孩子……” 沈辛让还看到有一桌的年轻女孩们指着他捂嘴偷笑,想来也是觉得他这身打扮不太适合火锅店的气氛。 他倒没有哪里不自在,甚至感觉不错。 要知道,大多数时候他能体会到的喧闹,就是在夜深的时候百鬼哭嚎。 他们恐吓,威胁甚至叫嚣着想要吞噬他。虽然对这些东西,他诡异地没有产生害怕的情绪,但太多了也会让人止不住烦燥。 而火锅店的吵闹则不一样,它来自混杂的食物味道,来自人们高昂的情绪倾吐,这些交杂在一起的信号,给人带来的感受却是暖烘烘的。 环境使然,他不由将脖子上精致的领结取了下来,放在餐桌上,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粒扣子,让正式而严谨的气质散去。 乌襄正在点菜,抬眼看到他的动作,笑着问了句:“是不是不太适应这里?” 沈辛让摇摇头,“没有,这里挺好的。” 见他面上是真的从容,乌襄觉得很有意思,将点菜的平板转向他那边,“你点点自己想吃的东西吧。” 沈辛让接过,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他的口味很淡,只加了几份素菜。 乌襄看了眼,在平板上点击提交。 不一会儿就有服务员将汤底和配菜送了上来。 食物下进沸腾的汤中,红油的香辣和菌菇的清香不停刺激着味蕾。 在等待食物熟的过程中,乌襄开始打量沈辛让。 与同龄的富家子弟丰富的生活经历不同,沈辛让就像童话里生活在高塔里的王子。他性格温柔、谦逊,即便生活从一开始就给了他巨大的磨难,可他的性格却始终没变过。 犹记得刚回来的那一次见到他,被鬼追逐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是淡定的,脸上没有惊慌与恐惧,只是在看到她的时候才露出惊讶。 而最后安全从公寓里走出,想想碧玺庭那些人劫后余生的举动,再想想沈辛让…… 好像无论是命运还是他这个人,都有这世上独一份的奇特。 她好奇问:“你会生气吗?” 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让沈辛让困惑地看了过来,“什么?” “被鬼怪包围甚至威胁生命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愤怒吗?”乌襄具体道。 很多人在遇到这种命运不公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怨恨不公是每个人的本能。 她想知道沈辛让是不是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绪。 结果他只是淡淡地回答:“也还好,我算是幸运的,有这样的体质,但家里还有条件护住我,所以说不上命运不公。” 乌襄托着下巴盯着他,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 她的目光逐渐深沉:“那如果死了呢?”丽嘉 在她的注视下,沈辛让睫毛抖了抖,顿了一下,似叹了口气而后才轻声说:“死,其实也不可怕。” 听清他的回答,乌襄竟然有种不太意外的感觉。 沈辛让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他求生不是出于本身的意志,所以才能在危险的环境下从容。 而他也不会求死,因为这世上还有羁绊他的东西,例如亲情。 他很像当下人们喜欢说的一个词:佛系。 只是佛系的人自在随心,沈辛让的心却与他的行为处在截然相反的地方,而他也不会觉得这种活法有任何不舒服。 乌襄想他一定也知道自己的“怪”。 不过乌襄没有再继续与他深入剖析,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 沈辛让小心地打量乌襄,见她没有对自己的异常表现出任何不喜,像是刚才只是说了再正常不过的一个话题,内心也暗暗松了口气,有些高兴。 知道自己没有害怕这个情绪后,他曾经去查过,科学研究上说这是一种基因疾病,可沈辛让总觉得应该不是这样。 就像在昭华公寓里,几乎每只鬼怪都有杀死过他,可后来那些鬼怪被乌襄收服,再见到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任何波澜。 与其说是他生活在鬼怪的阴影之下,倒不如说他看鬼怪的视线是居高临下的。 就像是大象从来不会在意拦路的蚂蚁,即使在重伤之际被蚂蚁啃食而亡,复生后再次见到,依然不会将蚂蚁视为大敌。 而越是了解鬼怪这一存在,他心里还会升起怜悯之心。 怜悯什么呢?或许是怜悯他们身死之后还必须在人间逗留,不得安息。 不像他…… 像他什么?沈辛让飞远的思绪被乌襄唤回。 -- 第163页 “你说要去西疆那边,时间决定好没有?” 沈辛让:“要过完年。” 乌襄:“行。” 锅里的汤料翻滚,食物熟了。 乌襄从辣锅这边夹了一块藕咬了一口,辛辣的味道混着藕的清甜在舌尖炸开,两口把它吃进肚。 “快吃,等下煮烂了口感就没这么好。”她招呼沈辛让道。 “嗯。”沈辛让应了一声,也动起筷子。 这家火锅店的味道不错,食材也很新鲜。 不经冷冻牛羊肉卷下进去十来秒钟就可以捞起来,肉片吸收汤汁后又是另一番饱满的味道。 见她吃得香,沈辛让也不禁胃口大开。 他看上去不太喜欢吃辣,仅仅是在乌襄的建议下尝了一口辣锅里的毛肚,刚吃两口脸上就开始冒汗了。 唇边辣得一片潋滟,跟抿了胭脂似的,猛灌了一大口水还不见好。 乌襄笑着拦下他打算继续吃完的动作:“你还是吃你的鲜菌锅吧,也太不经辣了。” 沈辛让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能吃辣,之前不是没吃过,但大部分还是北方人的口味,辣度不高。 这家火锅店的辣锅是正宗的川省口味,辣度自然也不是一般不吃辣的人可以承受的。 乌襄能够吃辣还与她妈妈有关。 南城是出了名的能吃辣的省份,在她印象里小时候的饭桌上红的绿的辣椒是每道菜必不可少的点缀。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即使很小就来京了,她吃饭也偏爱辣的味道。 想起这些不可避免地就又想到墓园的事。 乌襄喝了一口桌上解辣的酸梅汁,突发奇想问沈辛让:“你说这世上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在把本来存在的东西变不见呢?” …… 第83章 夜谈 一只猫的可爱之处 沈辛让本以为乌襄只是随便一问, 可在抬头时却看她眉头微蹙着,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他先是反问了一句:“跟鬼怪没有关系吗?” 乌襄“嗯”一声,轻声道:“没有它们的痕迹, 再说不过是一些尸骨遗骸,鬼怪哪里会特地盗取这些东西。” 尸骨遗骸……听到这个词, 沈辛让愕然望她。 所以她问这话的意思是有人的遗骸被盗了吗? 而且她既然这么问,也就可以排除人为的可能。 又不会是鬼…… 沈辛让若有所思道:“也许这世上还有另一些不被我们探知到的力量。” 就像普通人不知道世上有鬼, 他们可能也不知道世上还有另一种存在。 他能说出这话让乌襄有些意外, 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没错, 这世上确实还有不被他们探知到的力量, 不然她也不会在生死之际被拉进神的游戏,出来后直接回到最初的节点,改变必死的命运。 她有时也会想这世上会不会真有神的存在, 祂们居在世界之外, 以一种独特的视角俯瞰世界。 神不会在意一个人的悲欢喜乐,能得它青睐的应该是世界本身…… 思考间,有一刹那,脑子里纷杂的信息好像在这个时刻被一根线理顺了,那些找不到原因的怪异之处—— 为什么她的父母会对死亡有一种终究会到来的宿命感? 为什么他们如此匆忙地突然决定回京? 为什么他们的骨灰会凭空消失…… 一个看似荒诞却又合理的猜测在她脑海里成型。 乌襄将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然后对沈辛让道:“有兴趣跟我出去旅个游吗?” 话题的跳转速度之快让沈辛让有些跟不上节奏,“旅游?” 乌襄笑着点头:“嗯, 现在就走,要一起吗?” 沈辛让:“……” 他从没干过这种毫无准备的事, 但当乌襄邀请他的时候, 他竟然连多想一秒都没有,直接答应了。 六个小时后,两人到了苏省一个县城的汽车站。 走出汽车站, 看着这个与记忆里迥然不同的地方,乌襄问身旁的人,“苏省有山靠海的地方只有这里?” 沈辛让肯定地点头:“盐湖县咏月山,一山之隔就是黄海。” 乌襄跟他说完出发旅个游后,就给了一个模糊的画面。 盐湖县也是沈辛让根据她给出的“有很大的海”,“山也很近”,“翻过山就到了人很多的地方”这些信息查出来的。 正是傍晚时分,站在汽车站门口就可以看到东边那座突兀的山,看到山的形状,乌襄又有些眼熟,觉得这应该就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 “那可能是这些年变化比较大……”她说。 记忆里的地方破破烂烂的,说是县城其实和一个镇差不多。 而如今看,竟然连高楼都有了。 “现在我们去哪儿?” 乌襄:“时间晚了,先找个地方住一晚,等明天再到山那边去。” 找了当地一家好一点的酒店,在前台开房的时候,前台问他们是要开大床房还是标间。 沈辛让尴尬不已,正要说开两间房。 乌襄却眯了眯眼先一步道:“开个标间吧。” “好。”对这个回答前台也不意外,一起出来的年轻男女她看得多了,基本上奔放一点的直接就大床房,矜持的呢就会选择标间,开两间房的才是稀奇情况。 拿到房卡,走进电梯,乌襄才颇为正经地解释说:“生地方还是谨慎一点好。” -- 第164页 他的体质毕竟还是个定时炸弹,万一有什么意外,隔着一面墙她不一定来得及。 沈辛让:“……好。” 虽然乌襄说的这个理由很合情合理,但想到两人要住在一个房间里,他就不免感到局促紧张。 倒不是因为抗拒,并且私心来说,他肯定是希望多和乌襄待在一起的。 可如果是因为他的原因,而让两人必须绑在一起,这一点会让他有种卑劣的窃取感,好像自己在给别人制造麻烦。 这种歉疚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乌襄点了外卖两人吃完,沈辛让还规规矩矩地坐在房间的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桌上的一本杂书,这是酒店放在客房给客人打发时间的,书还很新,显然除了沈辛让也没谁真的会在酒店里翻开这样一本书。 看着他端正的如同好学生上课的姿势,乌襄停下了准备去浴室冲个澡的动作,饶有兴味地坐在了他对面。 而在她坐下,目光盯着他后,沈辛让本就缓慢的翻书的动作是彻底停了下来。 在神的游戏里,危机无处不在,玩家们只考虑怎么样活下去的几率最大,男女大防必然远远地排在生命安全后面。 所以即便回到了现实,她依然不会觉得男女共处一室是一件多么过火的事,毕竟以她的实力,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只是她没想到,这件事给沈辛让造成的困扰看上去挺大的。 在他连目光都停留在书页的某一行开始停滞不动后,乌襄终于出声道:“阿让,你在紧张吗?” 与心有好感的女生共处一室,沈辛让一直自以为镇定地掩饰着自己紧张的情绪,只是在乌襄盯着他看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无法控制地一片空白了。 那些方正的文字投影在视网膜上,他的大脑却好像失去了分辨的能力,就像是出现bug,重复运行重复出错。 直到那一声“阿让”响起,才将他从这死循环中解脱出来。 他茫然抬眼,对上乌襄笑盈盈的目光,脑子里所有的错误代码自毁一般,炸出绚烂的烟花! 房间的灯是柔和的黄色,从头顶笼罩在整个人身上,沈辛让却突然觉得这灯光应该再暗一些,照得人着实有些热。 他望着乌襄,张嘴:“嗯……” 对面的人笑出了声。 沈辛让这才反应过来乌襄刚才问的是——“阿让,你在紧张吗?” 他回答“嗯”。 这真是……好蠢的回答。 在他忍不住自我厌弃的时候,对面的乌襄却突然往前倾了倾,目光认真的样子像是要把他看得更清楚些。 “阿让你觉不觉得自己像一只猫?”她似在感叹。 “猫?”沈辛让不解,想象不出这种可爱的生物和自己的共同之处。 “一只害羞却又诚实的猫。”乌襄给他加了两个形容词。 沈辛让依然无法把这些词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乌襄托着下巴笑道:“你明明很喜欢我……” 在沈辛让睁大眼睛看过来时,她摇着一根手指自信道:“这可不是我自做多情哦,虽然我捉弄了你很多次,但因为你给出的反馈是正面的,所以我才会一直逗你啊!” 能把自己“恶劣”的行径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也只有她了。 沈辛让脸颊再次一热,眼中却一闪而过笑意,他知道乌襄说的没错,她对自己的那些行为,他没有产生任何不喜的情绪,甚至甘之如饴。 或许也因为她说的够直白,沈辛让抿了抿嘴唇好奇问:“这跟你说我像……猫,有什么关系吗?” 这是默认了她的前提呀,乌襄笑眯了眼,继续道:“因为你确实很容易害羞嘛~而说你诚实是因为,虽然每次都害羞,但从来没有因为害羞退却过,很忠于本心啦。 你看要是一般的害羞的话,我今天叫你出来你是不是就会犹豫?可是你没有让我等哦,说走就走,真是只勇敢的猫猫!” 沈辛让快要不能直视猫这种动物了。 就如乌襄说的,虽然这个话题让他有些羞耻,但依然想要知道——“那猫……”是为什么? 乌襄手指在桌上划着猫的图案,圆圆的脑袋、尖尖的耳朵,“因为它很敏感吧,就像你一样,一点点距离的拉近都会引起很大的反应……” 沈辛让眼睛跟着她的手指移动。 乌襄在它的头顶点了点,头也不抬问:“但是猫猫其实不讨厌这种靠近,对吗?” 沈辛让奇异地有种她在点自己头的感觉,听到询问的时候,他反应很快摇头:“不讨厌。” 乌襄噗嗤一笑,眉毛高高挑起得意看他:“我就说吧,猫猫喜欢谁也是这个样子,从不掩饰。” 沈辛让只觉心头压着的某种顾虑一下子被卸去了,他望着乌襄,唇边忍不住跟着扬了起来:“你说得对,他不想掩饰。” 因为怕对方看不到。 心里某种看不见的负担好像一下子卸了下来。 见他正常了,乌襄挥挥手道:“那我先去洗澡了猫,哦不,阿让。” 如果她的笑容不那么促狭,沈辛让可能会相信她只是嘴瓢喊错了。 不过就像乌襄之前说的,即便是故意,他也觉得……欢喜。 因为在意,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便都会是特别的。 -- 第165页 躺在床上的时候,与心中的姑娘隔着一米的床距,能听到彼此呼吸声的起伏交错。 窗外的灯都熄灭了,而他的内心却一片阳光普照。 直到一声询问传来:“还不睡吗?” 他条件反射闭上双眼,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掩耳盗铃,自己睡没睡乌襄应该是很清楚的,便又睁开眼小声道:“嗯,马上就睡了。” 乌襄困意朦胧道:“明天要早起,小心起不来……” “好……”沈辛让应声,头朝着乌襄的方向,缓缓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呼吸平缓起来。 而对面本来像是已经睡着的乌襄却清醒地睁开眼,嘴角露出称得上温柔的笑意…… 第84章 小楼 麦冬草 次日一清早, 乌襄就和沈辛让进了咏月山。 这里以前是没有路的,因为山那边就是临海的悬崖,对于盐湖县的人来说, 真没什么去的必要。 近几年是因为这届政府想靠旅游业带动当地的发展,所以给修了一条路到山那边的咏月涯。 咏月涯座于大海之上, 风景确实不错。 不少外地人也会提前一天爬上咏月山,然后次日清早到咏月涯看日出。 乌襄本来以为会和上次去太和山一样走山路, 在本地人的指引下看到那天宽敞的柏油大马路时, 她都不禁沉默了。 恍惚记起, 以前每次来外面, 好像都是爸爸背着她,要走很长很远的路,两旁的树影在她眼中快速后退。 不想才过去十来年, 山里面都修了这么好的路。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常, 沈辛让询问。 乌襄深吸一口气摇头,“没事,只是看到这条路,突然不太确定能不能找到那地方了……” 政府都把这咏月山发展成了旅游景点,那她儿时的住所如果被“拆迁”了她应该也不会惊讶。 难得见她有这种丧气的情绪,沈辛让安慰道:“我们先进去找找吧,咏月山只开发了咏月涯那边, 其他地方还是自然保护区,不允许随便破坏的。” 听他这么说, 乌襄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糟糕了, 咏月涯如果是在她记忆里那个高高的地方的话,那她小时候的家离着还有点距离。 “那走吧……” 两人沿着爬山的路往上走,咏月山不大, 却也不是那种一个小时就可以爬上去的小山。 因为目的不是游玩,两人脚程都没放慢,大概三个半小时后,他们就到达了山顶。 山顶有一个宽阔的眺望台,往另一边走底下看,大海尽收眼底。 咏月涯也在山的中上段位置,从眺望台沿着长而蜿蜒的台阶下去就可以到达。 迎着海风看向那个尖尖的悬崖角,像海豚的喙一般,再次与记忆里的画面对上。 看着乌襄似在怀念什么的表情,沈辛让问:“是这里吗?” 乌襄颔首笑道:“是,我们找到了。” 那些曾经随着年岁增长而模糊的记忆在看到熟悉的事物后,又逐渐清晰起来。 循着记忆里从家到咏月涯的路线,乌襄目光移向山脚下的某个点…… 今天是元旦三天假的最后一天,再加上阳光明媚,相约来咏月涯爬山的人不少,所以这眺望台上还挺热闹。 乌襄转头对沈辛让道:“走吧,我们换条路。” 为了防止游客好奇,进到森林里发生意外,主路上一般都设有围栏,即使有不方便设的,也会立一个警告派,提醒游客不要越线。 乌襄要去的地方不在这主路上,不可避免地要跨过这些东西,在人多的地方这样做影响不好。 等走到有条隐约可见行走足迹的小路前面,乌襄拉着沈辛让,趁没人过来,赶紧钻了进去。 沈辛让只感觉身体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不自觉在乌襄的带动下奔跑了起来。 明明是在道路坎坷的林间,他却觉得自己身体轻得像是一阵风,不费什么力气就在森林里快速穿梭着。 小时候,乌襄从没想过自己住的地方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可直到此时重返这条路,她才发现,原来以前只道寻常的东西竟也是非常独特的存在。 当那座隐藏在树木丛密处的小楼露出尖尖一角时,乌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宿命感。 她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即使她的父母一直在避免她探寻曾经。 沈辛让没想到乌襄要找的地方是处在深山之中的一栋小楼。 因为久无人居住,小楼四面已经爬满了植物,但整齐的布置还保留着主人离开之前的模样。 看着乌襄径直朝被藤蔓缠住的院门走去,沈辛让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这里会是什么地方,目光微微一颤,他跟了上去。 院门只有半人高,四周的篱笆也只是为了阻挡森林里一些野生动物的进入。 进到院子里后,乌襄目光逡巡在各个角落,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些画面。 她想起来了,这边被疯长的杂草掩盖的地方是她妈妈的菜园,每到收获的时候,硕果累累,她都会提着小篮子跟妈妈一起摘菜。 这一个被树藤爬满的大架子是她的秋千,她曾经坐在上面,被爸爸推得很高很高…… 而这里,房门口的大柱子上,有一个清晰的划痕,那是她六岁的时候量身高爸爸做下的记号。 或许主人走的时候本就没想过自己会回来,大门合上却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推开了。 -- 第166页 小楼有两层,面积不大,但功能区很齐全,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二楼是卧室和书房。 十多年过去,家里物件的摆放位置还能与记忆里一一对上,乌襄走到一面靠墙的大柜子面前,与整面墙等高等宽的柜子看上去像药房里售卖中药材的抽屉柜,分成了许多个小格子。 乌襄随手打开一个,里面放着一块石头。 不规则的石头看上去与路边上任何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乌襄却隐约记得,这应该是她带回来的。 用爸爸的话说就是——“这是襄襄的第一个战利品,我们把它收藏起来,以后都是宝贝。” “战利品”,这是一面收藏战利品的书柜。 不止是她的,还有她父母的战利品。 乌襄的记忆里又多了一些东西,她开始一个个打开其他柜子,可除了放她的东西的,那些柜子都变空了…… 记忆里那些镶着宝石的小刀,会发光的小球,金光闪闪的徽章……全都不见了。 最后一个柜子里放的是一株枯萎的小草。 乌襄正要略过,她的头发突然抖了一下。 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朝那株草扑去! 在它就要扑到时,乌襄抬手一抓,将它捏在了手心。 提起来晃了晃,“阿毛,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着急?” 阿毛,那只蛊虫的名字,乌襄随便取的,反抗也没用。 阿毛瞪着它两只豆眼,肢足舞动,不断向乌襄传递“好饿好饿”的情绪。 打从有了这蛊虫后,乌襄还真没想过特地给它找什么食材,只是从符酉那里领了些适合蛊虫吃的口粮。 阿毛不喜欢,乌襄也不管它,饿了自然就知道吃了。 如今一株放了十来年的枯草也能引得它这么激动,看来也是憋狠了。 乌襄点了点它背上的壳:“急什么?又不跟你抢,我先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另一只手将那株她以为没用的枯草拿了起来。 也是前面看了太多“没用”的东西,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普通的草类根本不可能放了十多年还保存得这么完整。 叶片虽然已经带着枯黄,但茎部还能看到点点绿色。 显然,它的生机并没有完全失去。 乌襄盯着它看,努力想从记忆里提取有关它的信息。 但小时候很难将注意力放在这些东西身上,乌襄实在没想起这是不是自己的“战利品”。 不过她想起了另一件事,有一段时间妈妈天天在菜园里照顾她的瓜果蔬菜,爸爸抱着她在旁边看。 乌爸爸笑着说:“以后咱们全家养老,都靠你种的这些菜了。” 妈妈从地里抬头,笑容自得:“等把这些卖出去,就给阿襄买大房子!” 小时候乌襄不懂,追问:“大房子是多大?” 妈妈笑着逗她:“比我们家还大好多好多!” 小乌襄傻傻跟着乐呵:“那是好大哩~” 记忆里她不知道父母究竟是做什么的,但他们确实给她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 那要是种什么“菜”,才能买下呢? 乌襄再次回到院子里,被杂草覆盖的菜园已经看不出原貌。 唤出阿毛,乌襄指着菜园道:“去里面找找,还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阿毛尾巴动了动,像是没感应到什么,不太乐意进去。 乌襄知道它什么鬼德行,直接动手给它扔了进去。 脑海里阿毛的情绪瞬间抓狂,不过也拿乌襄没办法。 过了一会儿,就在里面悉悉索索爬了起来。 出来的时候,身体下面还抓着一株像人参一样的东西。 食指粗细,上头缺了一块,一看就是被阿毛咬的。 它将东西拖到乌襄脚下,然后就眼巴巴看着乌襄手上那株草。 显然,这株小人参对它的吸引力不够。 将东西从地上拿起,掐断一根须,手指搓了搓,尘土去掉,放在嘴里嚼了嚼,确实是人参的味道,尽管长得并不怎么好。 菜地里能出现人参,看来她妈妈种的也不是普通菜。 而沈辛让这时也走了过来,他打开手机给乌襄看了一张植物图片。 根茎的样子跟她手上的草很像,乌襄:“这是?” “麦冬,一味很常见的中草药。” 在农村道路两旁随处可见。 阿毛对这随处可见的草药这么执着,对于人参却不屑一顾,这其中的差异必然不是因为它喜欢吃麦冬。 在阿毛热切的目光下,乌襄掐了这株麦冬尖端的一小截叶片放进嘴里。 没有想象中的干、苦,嚼起来好像还残留着水分,嚼完后嘴里会有余甘。 而吃完之后,身体似有一股暖意出现,等到她想细细体会时,又很快消失了。 是不是吃得太少了? 还没等她思考出什么,就感觉手腕一紧,原来阿毛察觉她的意图,担心她把整株草都吃了,急急忙忙跳到她手上阻止。 那着急的样子倒真是验证了,这麦冬草是个好东西。 乌襄垂下眼睑道:“不会少了你的。” 说着就将这株草递了过去。 阿毛有如饿狼扑食将麦冬草叼了过去,那口器像搅拌机一样,迅速将比它大了几倍的草吞吃入腹。 -- 第167页 乌襄只是吃了一点就感觉到暖意,她想看看阿毛吃了一株又会有什么变化…… 第85章 系统 爸妈 阿毛开始蜕壳了, 很神奇的,就是在它吃下那株麦冬草后,乌黑的贝壳就开始变灰变厚, 然后它整个身体开始缩成一团。 如果不是与它的联系还在,乌襄可能以为它这是要中毒身亡了。 最后还是沈辛让在网上找到了一种与它类似的虫子, 才知道原来它这是在蜕壳。 从这个变化的速度看,估计用不了一天时间就会结束。 这算是一个小意外。 因为蜕壳变成了沉甸甸的一坨, 乌襄便把阿毛放在了门口的一个小柱子上, 然后转身回去屋内。 她妈妈能将一株普通的药草种得比人参还珍贵, 这已经完全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 她相信, 她的外公一定也不知道母亲有这样的能力。 那么离开南城后,她的父母究竟经历了什么? 乌襄继续在房间里寻找他们曾留下的痕迹。 以成年人的眼光重新看这个家,她再次确定, 父母离开这里就做好了再也不会回来的准备。 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生活的原样。 他们仅仅是收拾整齐了些, 没有给这些东西做任何护理,仿佛只是临时出了一趟门,一两天就会回来。 而事实上,他们前往京都是为了将她托给那边的亲人照顾,绝不仅仅是一两天就可以解决的。 正是因为这样矛盾的处理,才更加印证了她父母已经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 卧室衣柜里的衣服放了十年,挂了十年, 乌襄好像还能看到父母穿着它们时的模样。 床头柜上摆一幅褪色的彩笔画,稚嫩的线条勾勒出一家三口。 蓝色的爸爸, 绿色的妈妈, 还有小小的她。 这张画取代照片被放在了相框里。 乌襄拿起相框,用手抹去玻璃面上的灰尘,画看起来更清晰了些。 上面除了身份特征明显的三个人外, 背景还有她所在的这栋小楼。 乌襄看着画的目光凝了一下,在三人中间,代表乌襄的小人头顶,还有一个圆圆的长着翅膀的小东西。 线条比起旁边的要浅许多,好像是为了特地体现这东西的某种特性。 对于这幅画的存在,乌襄的记忆是空白的,所以无论她怎么回忆,都无法想起有关这个小东西的任何片段。 人会对某样东西完全失忆吗? 如果只是普通的东西,乌襄不会多想,可这幅画被父母如此重视地摆在这里,那么她想,她的脑子里不应该一片空白,仿佛从来没做过这件事。 她的神情过分冷凝,沈辛让都忍不住走过来问:“怎么了?” 他看到了她手上的画,也已经猜到了这座小楼和她的关系,见她表情不对,还以为有什么不好的发现。 却见乌襄只是摇了摇头,“先找找看。” 说是找找,但她甚至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只是凭直觉判断,如果她想知道有关父母的事,那么线索只有在这个家里才能找到。 两人分头在放各个屋里搜寻,乌襄刚找完父母的房间和自己小时候的房间,就听到楼上传来沈辛让的呼唤—— “阿襄……” 乌襄走出房间,就看到他灰头土脸地从阁楼上下来。 三楼是放杂物的阁楼,十多年没人打扫,积累的灰尘绝不是一星半点,他衣服上头发上都被蹭了一层灰,好像在灰尘堆里打了个滚。 乌襄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衣服上轻轻掸了一下,那些灰尘就汇成一团滚落在地。 一边问他:“发现了什么?” 沈辛让将手上的东西递到她眼前,乌襄低眼看去—— 那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滑盖手机,十多年前的标准款式。 沈辛让将它们拿出来只有一个原因,两个手机都处于待机状态——过去了十多年,它们竟然还有电。 乌襄接过手机顺手一按后,也发现了这点。 手机屏幕亮了,没有设密码,星号键解锁。 抬头看了眼沈辛让。 不必她问,沈辛让说:“我没有解锁。” 他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一个这样非同寻常的手机,他不会因为好奇就去动它。 乌襄点点头,然后手指在手机按键上点动起来。 那毫不迟疑的解锁动作看得沈辛让颇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 解锁过后,手机屏幕跳转到程序界面,一行黑底白字填了出来。 【检测到新的激活目标,检测是否录入……】 在目光触及这行文字时,乌襄便瞬间感觉身体被一道似曾相识的力量笼罩。 她动弹不得,可她的心里并未产生慌张的情绪。因为她的记忆很快提醒她,在哪里她遇到过与之同样不可反抗的力量…… 神的游戏。 而承受这个过程的不止是她,还有同样看到了这行字的沈辛让。 看似漫长的禁锢过程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恢复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将目光转向手机屏幕。 【一号检测者,未通过。 原因:灵魂已被标记为通关者,禁止二次筛选。 二号检测者,未通过。 原因:灵魂%$%*…,发生未知错误,筛选不予通过。】 在这样两条消息弹出来后,乌襄还来不及思考更多,脑子里就响起一阵滋啦的电流声,然后出现了一个声音—— -- 第168页 【这世界竟然还有通关者,唔……哪里来的?】是一种萌萌的童音,像是刚刚从沉睡中醒来,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不太清醒的困顿。 乌襄对这样的操作再熟悉不过了,熟练地在心中询问:【你是系统?】 在神的游戏里也有一个系统,负责给玩家门发布任务,施行奖罚,答疑解惑,但是之前那个系统的声音更像高冷御姐。 【嗯……你很懂嘛~】萌萌的声音清醒了一些。 乌襄好像能看到一个小萌物揉着眼皮睁开眼睛。 还没等她继续说话,就听脑子里那童音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啊!!!】 小孩子正常说话的时候很软很糯,尖叫起来却能要人命。 乌襄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被它叫破洞了,忍不住皱眉。 却听它慌里慌张道:【小小小……小阿襄!你是小阿襄!】 惊讶至极却非常确认的口吻。 乌襄:“???” 小阿襄,是喊她吗?听起来这是认识她,还很熟的样子……看来自己确实丢失了一部分儿时的记忆。 而且从这系统对她熟稔的语气可以推测,画里那个长翅膀的小东西很可能就是它。 不用她问,这系统就情绪激动跟倒豆子似的将有用的消息全抖了出来。 【完蛋了啊!千躲万躲小阿襄你怎么还是被选中了呢?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你爸妈,呜呜呜……我真是太没用了……】 【我早该想到的,这种事情躲了没用,早知道你还是被选进去了,我还不如当年就守着你呢……】 虽然这个系统意外情绪化,说话还没头没尾的,但因为它的出现又提及了她的父母,反倒是确确实实印证了她心中那个荒诞的猜想—— 爸爸妈妈和她有过类似的经历,他们曾去过和神的游戏差不多的地方。 【我爸妈曾经也是被选中的人?】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乌襄还是问了一遍。 听到她问起父母,系统哇地一下哭更大声了。 【我的妍妍……我的岗岗……他们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滋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太激动,电流声卡了一下它就没了声。 乌襄:“……” 她也没想到一个系统的情感竟然会这么丰富,想到神的游戏里那个永远冷冰冰的系统【洛神】,她无法想象“她”哭到掉线的样子。 手上的手机这时也黑了屏幕,乌襄按了一下,没有反应。 在沈辛让看来,乌襄是在手机出现一段莫名其妙的文字后,就开始发呆了,然后手机就彻底没电了一般黑掉。 这又是一件有违常理的事,他可以肯定以十年前,甚至是今天的技术,都不可能让一款手机持续待机十年。 而且刚才的感受也很不一般……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属于这世界的力量在,他心想。 手机没有反应后,乌襄抬头看向还不明状况的沈辛让,目光略带深意。 暂时不必应付系统,乌襄这才有空思索手机上传达的信息。 刚才系统是在检测他们是否达到某个条件,她是因为曾经是神的游戏的通关者所以被排除,那么他又是因为什么呢? 二号检测者,灵魂、未知错误,筛选不予通过。 他的灵魂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乌襄还没有能看透一个人灵魂的能力,这世上有些人或许可以,就像宿缘大师,他们这类人精通命理,想必有看出什么。 被乌襄用剖析的目光看着,沈辛让眼睫颤了颤,不明所以:“是有什么吗……” 乌襄摇头又点头,而后笑道:“或许是有点什么,不过我不知道,你自己……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沈辛让侧了侧头,明明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可他却奇异地懂了。这件她和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是与他有关的,那么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那可真是太多了…… 沈辛让看着乌襄,这一刻,他仿佛与她的那个未知世界共通了。 他也笑了起来道:“不急,以后……我们终究会知道一切。” 第86章 车祸 油罐车 等到阿毛都蜕壳完成了, 系统还没有回来。 蜕壳的阿毛壳变得漆黑透亮,外表上也有一些改变,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吓人, 反而挺酷。 将还在洋洋得意自己新外形的阿毛收起来,乌襄道:“要走了。” 天色已经不早, 不想在这里过夜的话,他们就得离开了。 不过在走之前, 乌襄当着沈辛让的面用控物的能力将整栋楼的灰尘席卷了一遍, 地面、家具焕然一新。 沈辛让对这些“神奇”的能力的出现也接受良好, 或许在他连自己都不曾触及的心底深处认知——这样的能力不过也是世界的常态之一。 走时, 除了两个手机,乌襄只带走了那副画,这是她和父母唯一的一张“合影”。 将大门合上的刹那, 乌襄仿佛懂了当年父母带她离开这里时的心境。 既然以后不会回来, 那就让它保留着记忆的模样和时光一同老去。 离开咏月山后,两人也没在盐湖县多逗留,直接买了晚班的机票,连夜回了京都。 因为是在晚上赶路,这一路能够看到的鬼魂也多了起来。 光是在机场就有四五只,都是别处游荡过来的野鬼,基本上都是些没什么意识的失智鬼。 -- 第169页 有一个中年鬼刚恢复了些神智就不怀好意地跑到女厕所, 运气不好,碰到了刚好进来的乌襄, 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就被丢了出去,仅有那一丝神智也被打没了,变得只知道和其他失智鬼一样在机场大厅漫无目的地游荡。 沈辛让也能看到这些鬼, 他没有在这么晚坐过飞机,所以不知道机场也会有这么多鬼。 “这些鬼留在这里没事吗?”他有些担忧问。 “没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会自己消散。”乌襄说。 这样的鬼基本上都是附近死的人,或许是意外,或许是病死,因为内心还有挺强的求生意志,所以死后也会执着地在人间逗留一阵。 它们会被活人的气息吸引,像机场,火车站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就会吸引它们过来。 只不过作为失智鬼,离开自己的遗体太久,魂魄都会受到阳世的灼伤。除非是像刚才那只中年鬼,恢复了一点意识的,还要知道趋利避害,那鬼魂就还可能有更进一步成长的可能。 以目前的状态看,这些鬼最多逗留个三五天就会消散了。 不过也不排除也运气好的,会遇到其他契机。 乌襄当然也不会因为担心它们成了气候出去为非作歹,现在就去把它们都消灭。 人与鬼双方的关系跟人与人其实没什么不同,强势了或者弱势了都不行,万事都讲究一个平衡。 虽然沈家有人来接,但保险起见,乌襄还是决定把沈辛让平安送回家。 寒冬腊月,京都深夜的温度只有零下十度,今年还好像格外冷一些,窗外的飘起了鹅毛一般的雪花,明早估计就可以看到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车辆行驶在环城高速,因为下雪,车速会慢一些,但深夜不堵车的话,到沈家也用不到一个小时。 而风雪天气,地面打滑,意外发生也是正常的事。 乌襄眼皮跳了一下,先是感觉到一股死气开始聚集。 然后前座的司机一脚急刹,系着安全带的身体都重重往前倾了一下。 “怎么了?”沈辛让问。 “不好意思小少爷,前面好像出事故了,有车在倒车。”司机连忙解释。 透过挡风玻璃,风与雪呼啸而过,在车灯照射下,只能看到前车的车屁股,距离可能就一两米,而且那车竟然还打着双闪在往后退。 “这怎么退啊,后面还有这么多车……”司机估计都郁闷了,因为刚才这一下停顿,后面本来还隔着一段距离的车也赶了上来,正好堵在后面,要倒车显然不现实。 眼看着前面的车就要撞上来,感受到似要越来越凶猛的死气,乌襄果断出声:“熄火下车!” 说着,已经自己拉开了车门。 “啊?”司机还没反应过来。 沈辛让快速又重复了一遍,“听她的,熄火下车,快!” “哦,哦哦!”自家少爷都说了,司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下车,但还是利索地把车系了火,打开车门往外走。 下车后,三人扯到了路边上。 前面倒车的人见他们竟然下车,还打开窗骂骂咧咧,意思是他们没有眼力见,堵他路。 有路怒症的人骂起脏话格外刺耳难听,饶是沈辛让这样温柔的人都不禁冷了眼,“你身后的车价值一千六百万,你只管撞,撞上了我们自然会追究你的责任。” 因为晚上,那人还真没注意在后面的是辆什么车,听到沈辛让说一千六百万,吓得嘴里没停的脏话都囫囵咽了回去。 眼睛小心地瞄了眼后视镜,确认车的牌子后,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在那人怂得摇上车窗后,沈辛让自然也不管他,只是看向目光眺望前方的乌襄,“怎么回事?” 前方的车已经堵了两三百米,闻着冷空气里掺杂着刺鼻的味道,乌襄脸色一凛道:“不好,是油罐车!” 说着快速在沈辛让和司机身上拍了一张金刚符,又把阿毛丢给他,“你们俩快点往回走,叫后面的车赶紧下车离开,油罐车车祸可能会爆炸!” 阿毛顺着乌襄的意图跳到沈辛让肩上,沈辛让只觉肩上沉了沉,却无暇其他。 看乌襄转头就要往前面走,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等等!” 乌襄看他。 沈辛让抿了抿嘴唇,郑重道:“你很厉害,但是一定要小心。” 他知道情况紧急,却还是想要说这句话。 乌襄弯了弯嘴角:“放心。” 说完,便快速往事故发生的方向靠近,那里死气正在蓄积,还没到爆发的时候,但若是晚了,今晚怕是要死不少人。 一边快速往前,一边凝聚声音传递到每一辆车内,“所有人赶紧下车往后撤,前面可能会有爆炸,不要管车,命才是最重要的!” 一些靠后的人看不到前面的情况,还以为是普通车祸,现在听到是油罐车,顿时吓得不行。 清醒的人果断弃车逃往,不清醒的人却还在犹豫,寄希望于事情可能没那么糟糕。 而乌襄也没办法把每一辆车的人都拉过来,提醒完后,快速穿行着往最前方跑。 距离五六十米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事故现场,油罐车侧翻在旁边的隔离带上,储存的柴油流了一地。 而在油罐车不远处,一辆小轿车也已经烧了起来。火光包围了整个车身,隐约可见驾驶座上有一个人,生命特征已经没了,死气的第一轮爆发应该就是因为他的死亡。 -- 第170页 流淌出来的柴油马上就要与着火的汽车接壤,而在事故的附近还有三辆发生了二次连环事故的车横着,看那些别车的状况,随时也可能燃起来。 而车里还有人在。 因为乌襄的提醒从车上跑下来的人看到她还要往前面走,有个好心的大叔喊她:“哎小姑娘你快别过去了啊,危险!” 乌襄侧头看了一眼,见他手上还提着个灭火器。 走过去,“叔叔,灭火器借我一下!你们快点往后撤,我是专业的救援人员。” 她的面容太过年轻,实在不像是什么专业救援,可她说话的语气表情太过认真,让人忍不住相信。 大叔还在判断的时候,乌襄已经从他手上夺过了灭火器,并用巧力推了他一把,“快跑吧叔叔!” 也是情况紧急,大叔也没办法,只能跟着混乱的人群往后跑。 跑出一两百米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夜晚的天空被烧烈的火光照亮,那个小姑娘不会真的不怕死跑过去了吧? 他没办法想更多,因为他一旦停下,后面逃命的人就开始催他不要挡路…… 神思不属间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都好像晃了起来! 然后就听到有人在惊惶大喊:“爆炸了快跑啊!” “跑啊!” “救命!” 有人呼叫,有人哭喊,将本该寂静的深夜吵成一团乱麻。 人们在惊惶逃命之时,又听到了一声更大的爆炸声。 “轰!” 火光一下被冲得老高,这寒冷的冬夜,人们竟然感受到了热意。 “呜~呜~”呼啸的警笛响起,有救援的消防车、警车和救护车赶到了。 可来得及吗? 这场爆炸来得太快,从事故发生到爆炸,所用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在这样的爆炸下怎么会有人生还? 大叔站在安全地带,回头看着火光冲天的方向,想到那个逆行的姑娘,心里只觉惋惜。 不止是他,连前来救援的人都不觉得事故中心还会有人生存,救援的命令也是围绕疏散群众和遏制油罐车发生再一次爆炸展开。 人群中,或许只有沈辛让还坚信,在这场爆炸里一定还会有人出来。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火光那边,司机在他耳边叨叨:“乌小姐怎么办,她出来了吗……” “会的,她会出来的。”他回答得冷静且坚定。 只有握紧的手掌,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不安,他头一次希望自己也能像乌襄那样厉害,而不是和现在一般只能在后方无力地等待着。 陆陆续续还有人从爆炸那头跑过来,他们形容狼狈,脸上被熏黑一片,带着死里逃生后夹杂的痛苦与喜悦,瘫坐在地上大哭。 沈辛让听到有人说:“哎,这人不是刚才出车祸的那个车主吗?他也跑出来了,真好!” 沈辛让耳朵动了动,看向最后跑出来的那一波人,男男女女有六个,身上还带着不知是车祸造成还是后面匆忙逃难时导致的伤痕。 医生护士连忙过来,将情况严重的人抬上担架,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还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着。 他只是大口喘着气,脸上残留着死里逃生后的惶恐,身体看上去没受什么大的伤害。 沈辛让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问:“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还有其他人吗?” 男人呆愣着双眼,不知是不是还没从这样惊险的情况下回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转了下眼珠子看向沈辛让,抖着惨白的嘴唇道:“是,是一个女生……她救了我们,把我们扔了出来,她……她人呢?谢谢她……” 男人动作迟缓地转着脑袋,寻找他嘴中的那个“女生”。 嘴里还在喃喃:“人呢,人呢……” 他一副受刺激不轻的样子,显然直面爆炸给人的影响太大,理智还没恢复。 沈辛让一听他描述的就知道是乌襄,能将事故中心的人都救出来,她一定也会没事的。 他再一次坚定着自己内心的判断…… 第87章 救援 系统重新出现 乌襄会出事吗?自然没有。 只是赶到事故现场时, 她面临着一个选择,是先救被困的人,还是先处理已经被点燃了的满地柴油。 选择后者能尽快遏止爆炸的进一步爆发, 可一旦有什么意外,即便是一次小爆炸, 也不是脆弱的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她可以保证自己无事,却无法保证分散在各个地方的所有人。 在人命关天的时候, 所有的选择又好像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无论如何都得先保证这些人能够活着。 死气在空中酝酿, 一旦成型, 就会瞬间夺走这些人的生命。 这仿佛是给乌襄接下来行动的倒计时信号,也来不及想更多,乌襄提着灭火器直接走到事故车辆面前, 用灭火器喷灭燃气的明火, 然后徒手拆掉了变形的车门,将里面被困的人拉了出来。 被困在这里的有五个人,其中有一个男人是因为自己的朋友被座位压住了腿出不来,一直在外面想办法救人。 乌襄拆车的动作迅捷到令所有人咋舌。 等所有人都被救出来,火已经烧得比人还高,那辆最先烧起来的小轿车成了一个火球,已经看不到车形。 被救出来的人还在惊慌失措, 不知该做什么时,就感觉背后一道巨大的推力, 然后人就飞了起来, 像是被人投掷了出去。 -- 第171页 从飞到空中到落地,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有人落地后还呆呆站着没回神,直到那道女声再次提醒:“还不快走?” 几人这才疯狂往外跑, 身上的疼痛已经全都感受不到了。 将所有人都送走之后,乌襄独自面对这个瞬息间就恶化到了很危险程度的事故油罐车。 第一轮爆炸是因为火焰蔓延引炸了旁边的几辆事故车。 火焰席卷在她的周身,停留在半米开外的位置,目光所及尽是炙热火光。 天边汇聚的死气并没有完全消散,它逗留在那里,仿佛知道后面还一次收割生命的机会。 乌襄快速朝隔离带移动,在这没有多余条件可以利用的环城高速上,此时最佳的可以用来掩灭火的东西只有泥土。 不过即使是她,要调动足以掩盖这么大范围火灾的泥土也需要时间,更不要说还要考虑到不能影响地底的土地状况,以免引起塌陷。 手掌接触到地面,底下的泥土迅速沙化翻滚着,这是比上次在碧玺庭更紧急的情况,黄色的的沙龙卷短短数秒就窜起了十几米,呼啸着朝张狂的火焰扑去! 也就是在这时候,事故的第二次爆炸发生了,是从油罐车身上传来的,地面震动,火焰疯长! 乌襄漆黑的眸子倒映着通红的火光,心里冷静地从地面震动的频率估量着这次爆炸的威力,外面那些已经逃出去的人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 但必须避免油罐车的下一次爆炸,否则这油罐车爆发的威力就会如同云爆弹一般,将方圆数百米的生命瞬间吞噬! 在乌襄打算不计一切代价再次蓄起更大的沙暴的时候,高亮的警笛从外面传来。 是消防来了。 专业的人士,会带来更专业的灭火设备,这让乌襄在这样紧迫的环境下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她手上的动作却也没停,只是考虑到影响,升腾的沙暴降到了不到一米的高度,迅速覆盖被油液倾撒的地面。 消防队员比所有人都知道油罐车起火爆炸会带来多么大的危害,进入这巨大的火场之前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来后却发现内部的火焰并没有很密集,这为他们直接给油罐车灭火节省了不少时间。 数十名消防队员秩序进入,看到火场内部情况的队长也是松了又紧,快速分配任务:“油罐车已经发生了一轮爆炸,必须尽全力阻止二次爆炸!……高压水枪给罐身降温!……泡沫消灭明火!” 乌襄没有出去,只是运用自己的能力给他们的设备增加了一些准确性,用沙土悄悄地熄灭其他地方的余火,为他们减轻一些压力。 油罐车身上的火焰一点点被压了上去,明亮的火光逐渐黯淡,但人们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喜欢过这种黯淡。 “灭了,灭了!” 撤离到更远处的人们发出欢呼。 等到消防队员们平安出来,所有人的疲惫在这个深夜一扫而空。 直到天边还在浠浠落下的雪花打在脸上,一片冰凉,才让他们惊觉寒冷。 雪越下越大,也为劫后余生的人类熄灭了最后一丝火灾复发的可能。 消防队员们在现场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有人忍不住道:“今天这事看着好危险,却格外顺利。” 队长严肃提醒:“不能放松警惕,不是每一次都像今天一样。” “是,队长!” 有清理地面残留的有害物质的队员惊讶道:“这里怎么这么多泥沙?” “爆炸冲上来的吧……” “是这样吗?”泥沙出现的位置基本都在起过火的地方,清理的队员想不太通。 在火灭的时候,沈辛让就发现乌襄出现在了人群里,她看起来挺好,除了头发上有一小撮焦痕。 沈辛让给她捏起来的时候乌襄才发现,烧焦的位置触感很不一样。 “竟然还是被烧到了。”乌襄用随意的口吻说,然后用手捏了一下,那一段就断了碎成了粉,只留下正常的头发。 沈辛让却无法像她一样随意,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承认一件事,乌襄并不是万能的,就像今天火焰可以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吞噬她的头发,他担心在下一次会有更多她无法防备的危险的出现。 他不想到时候他只能和今天一样无能为力地在后面等待…… 乌襄没有注意到他的思绪,她正抬头望着天空。 因为火灾被解决,天边盘踞的死气便只能带着不甘消散,乌襄抬起自己的双手,她从没想过要特地去做些什么,可她发现自己能做的事确实很多。 就像今天她救了一些人的命,如果明天要救更多人的命她还会去做吗? 她想她会的。 【滋啦~小、小阿襄……你真的长大了,哥哥好欣慰!】 突然上线的系统让乌襄一时无言,不过—— 【哥哥?】 【嘤~我忘了小阿襄你全都不记得了,我是你哥哥乌玖,你小时候总是缠着我找我玩的呢~】 乌襄确实不记得,没有一点儿印象的那种,不过既然它说了,乌襄也就顺势问了问:【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这……这……】自称乌玖的系统支吾起来。 它应该是知道原因的,只不知道是不好说还是不能说。 乌九转移话题:【小阿襄你今天做了件好事啊,和你爸爸妈妈一样都是善良的人,你真棒!】 -- 第172页 听着这把她小孩子一般夸赞的话,乌襄无奈拉了拉嘴角。 乌玖丝毫没觉得和已经长大的乌襄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对,以它这种存在对时间的感知,十年也不过是一次短短的休眠。 乌襄依然还是它内存记忆里那个可爱的喜欢听夸奖话的人类小姑娘。 或许是从接触到这个系统后,她感受到的一直是带着亲近的善意,又因为它与父母有很深的联系,所以对于它,乌襄有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宽容。 潜意识里,她也不想用任何激烈的手段从它那里套取信息。 因此只是随意问道:【你之前是怎么了?掉线了吗?】 【呃……】乌九说话的方式,包括语气真的很像个人类了。 【出了一点小意外,就像是你们电脑很久没开机突然打开有很多东西需要更新一样,我需要更新的东西有点多……】 其实也有当时太激动的原因在,它们系统表达激烈的情绪也是很烧cpu的! 乌襄虽然不知道它们与电脑那些系统具体的不同在哪里,但要更新这件事她还是知道的。 神的游戏经常也会和现实的游戏一样进行更新,每次更新都会开启新的副本,还会对过往玩家遭遇的各种类似bug的存在进行修正。 而负责引导玩家的系统在每轮更新之后也会发生一些改变。 不过与这叫乌玖的系统不同点在于,神的游戏是所有玩家共用一个系统,而这乌久似乎是独独和她父母绑定的。 她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你是专属于我爸妈的系统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是奖励哦~】 明明是个系统,乌玖说话的语气习惯性像它的声音一样软萌萌的。 奖励啊…… 【所以你们……也是要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和鬼怪有关吗?】乌襄试探问。 或许是因为乌襄本身已经有过经历的原因,这并没有触及到不可言说的领域。 能说的乌久对乌襄也是知无不言,【在检测时,小阿襄你作为通关者被排除,是因为你所经历的‘游戏’与我所属的同为[无限恐怖]域下的类目,鬼怪可是组成恐怖必不可少的元素呀!】 乌襄点头,也就是说她的父母其实和她经历了差不多的事情,只不过她活下来了,而他们遗憾留在了那里…… 第88章 求生 系统,选择,天赋 【我爸妈他们……当年是任务失败了才死的吗?】 将沈辛让送回家后, 回到公寓的乌襄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墓地的骨灰凭空失踪,只有神的游戏这般存在才能做到。 谈及她爸妈,乌玖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 好似又要开始哭。 听到这起势的声音,乌襄头疼无奈道:【没别的意思, 我也是从无限世界出来的,自然理解里面的机制, 我只是单纯想知道他们的死因。当然, 如果你不能说也没关系……】 乌久酝酿的哭声一噎, 良久才讪讪出声:【……这样啊, 那还是可以说说的。】 它还以为小阿襄想知道父母的死因是决定杀回去报仇呢,以前妍妍给它看的那些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所以它才一直想将她父母死因这件事混过去。 现在见她这么冷静, 乌玖隐约还有些自豪, 它家的崽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子就是不一样! 它倒不是觉得为父母报仇这件事不好,而是就乌襄父母的死亡原因来说,报仇这件事其实没有意义。 虽然直至今天乌玖依然会为乌襄父母的逝去感到遗憾伤心,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再加上当年那夫妻俩当年也是死得其所,所以谈及的时候,它其实也能冷静下来。 【你爸爸妈妈确实是在一场任务里丧生的, 那是一次能获得[扭转点]的终极任务。】 终极任务这个概念她知道,因为她就是过了终极任务才回到现实的。 不过…… 【[扭转点]是什么?】 系统乌久并不奇怪乌襄为什么会不知道[扭转点]是什么, 无限恐怖域下任务世界万千, 开发出来的目的也不尽相同。 它解释道:【[扭转点]是本世界命运扭转的节点,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在现实世界存亡之际, 规则给予世界的一次转危为安的机会。】 改变世界存亡的机会,乌襄都不禁惊骇于这个定义本身。 而因为这个定义引申而出的信息也是让人不得不为之震撼—— 【你的意思是现实……我们这个世界也有毁灭的危机?】 乌久坦然道:【不错,不然你父母也不会以自身的生命为代价,只为获得这一个[扭转点]。】 结果是他们虽然死了,但任务却完成了。 乌襄:【任务是什么?】 乌久:【给一个处在灭亡点的世界带来新生的希望。】 以一个世界的重生的机会,来换取本世界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个交易不得不说,很公平。 乌襄为父母的伟大自豪的同时,也关心着一个问题:【那现实世界[扭转点]出现了吗?】 乌久:【这恐怕没人知道,或许已经出现,或许还没有,但在某个能影响世界存亡的关键时刻,它一定会出现,为世界带来一线生机,这是规则对优秀任务者和他们所属本世界的回馈。】 乌久话中的“规则”有点像是神的游戏里一直被玩家们视为禁忌的“神”。 -- 第173页 她,包括其他所有玩家都是在必死的条件下被拉入游戏的,进入副本完成任务,获取报酬,乃至得到最后重回现实的奖励,一次次都是和“神”交易的过程。 而她的父母则有些不同。 【我爸妈是怎么进入[求生]的?就像之前一样检测通过就可以进去了吗?】乌襄问。 乌久:【那只是第一步,之后还有很长的条例,需要检测者自己同意了才行。我听你爸妈说过,当时你妈妈是因为好奇进去的,你爸爸则好像是当时遭遇了危险,别无他法,只得选择同意。】 乌襄猜测她妈妈那时候可能正好和外公吵完架离家出走,而爸爸会遭遇到危险,除了乌友治也没别的原因了。 大概这些无限恐怖对活人和死人权限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她父母进去时需要自己同意,她自己当时被拉进去可没谁问过她想不想。 而且还有一点很大的不同。 【我爸妈他们每完成了一次任务都可以回来现实吗?】乌襄问。 【对,一般来说他们一到两个星期他们就会进一次任务,任务时间不会消耗现实时间。】说着,乌久又讲起了一些她记忆里并不知道的父母的一面。 【听你妈说,你爸爸在生你之前就是个刷分机器,别人是能少进就少进,恨不得把任务周期拖到最大。他是没任务还要找任务去做,最狠的时候,一个星期进了七场,在那一批任务者里很有名气。也是后来你出生了,担心自己真出什么事,留下你们娘俩没人照顾,这才惜命了一些……】 也是世事无常,谁能想到都在他们快要进入养老生活时,[扭转点]任务出现了。 在【求生】世界里有一个共识,他们所有被选中的任务者都来自有灭世危机的世界,即使他们进来时的原因各种各样,而一旦了解【求生】的本质之后,他们所有人都会把[扭转点]视为自己的最终目标。 得到[扭转点]的世界玩家才能脱离【求生】。 [扭转点]任务出现的时候,规则并不强求任务者进入,可对于乌襄爸妈来说,这其实是个没得选的选择。 他们有了小乌襄,还有亲人活在现实世界,在他们有能力的情况下,是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大后面对的是一个和任务世界一样千疮百孔的末日世界。 乌襄理解他们的选择,正是因为同样见识过那样末日世界,她才深刻明白一个正常、秩序的现实世界是多么美好。 【小阿襄,你爸妈之前一直想让你做一个普通人,远离有关鬼怪的一切。他们愿意自己成为献身者,却不愿意你有任何牺牲,这或许就是你们人类一直所说的爱……】乌久似在感慨。 【可从我的角度理性分析,你受祝福而出生,便注定不会普通……】软萌的童音说着这些话,像远古时候的生有宿慧的智者。 夜近天明,乌襄带着系统回到家,眯着眼躺在床上,听它絮絮叨叨,偶尔轻声问句:【什么祝福?】 【就是在那次S级的任务里,你爸妈救了一个人间神,那是个送子娘娘……】 送子娘娘被人类禁锢,为了他们的贪欲做法,差点堕落成为恶神。 是乌襄父母捣毁了那个组织,解救了送子娘娘,临别之际,送子娘娘送了一道祝福给乌襄的妈妈,然后才有了她。 乌久也是在那场任务之后被奖励给两人的,它的编号为59,被乌襄爸爸取名为乌玖,一直认为自己是乌襄的哥哥。 这一天,乌襄接收了很多新的信息,直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才将它们整理好重新归档。 而在她醒来后,乌久也第一时间感应到,床头柜上的滑盖手机一闪一闪童音在脑子里响起。 【早安,小阿襄,雪后天晴,适合出去看雪哦~】 【早安。】乌襄揉着眼睛起床,拉开窗帘,太阳打在人的脸上,光亮温暖。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外面除了被清扫的街道,其他地方都是白茫茫一片,楼下已经有小孩子随着大人在堆雪人打雪仗,欢声笑语十分响亮。 乌襄还没说什么,乌玖已自顾自瞧着津津有味,还给楼下打雪仗追逐的小朋友呐喊。 “哎呦乖乖,你跑慢了啊,再快点就打到他了!” “左边!左边左边!妈诶,你是左右不分不是……” “快快快,手挥高一点,用力——咂!嘿,就是这样,干得漂亮!” 见它看得这么起劲,乌襄索性洗漱穿好衣服也去了楼下。 昭华公寓其实很少看到小孩,因为大部分都是为学习为工作奔波的年轻人,听那几个带小孩下来玩的年轻父母交谈。 言语的意思差不多,都是舍不得和孩子分开,情愿自己苦点累点也要带在身边。 他们平日也没有这么多时间带小孩下来玩,也是因为昨天刚加完元旦节调休的班,今天星期天放假又碰上下雪,才带小孩出来玩一下。 【真是一群有责任心的年轻人。】乌玖感慨说。 听它用萌萌的童声说出这么老成的话,乌襄都不禁笑了。 问它:【怎么没见你检测他们是否符合标准?】 乌玖:【这个原因就多啦,首先咱们检测也是有触发条件的啦,手机没打开就默认为待机状态。其次他们都只是普通人,系统不会对他们起反应的。】 乌襄微讶:【只会选定特定人群?】 -- 第174页 乌玖解释:【你应该知道,像你们这些被选中的人,大部分一开始并没有与鬼怪相抗的力量,是后来通过完成任务,获得奖励才激发了各种各样的能力。】 乌襄点头,确实如此,她刚进去时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遇到鬼只能拼命逃亡。 乌玖继续道:【但这种能力其实不是规则赋予的,它只是激发了你身体的潜能,让你可以将沉寂在体内的天赋以各种力量形式释放出来。】 乌襄:【天赋?】 乌玖:【是的,那些能力其实是你们与生俱来的,没有天赋的人根本不会被规则选中。】 听完它的解释,乌襄若有所悟。 第89章 探讨 沈辛让的异常 既然说起了有关检测的事, 乌襄接着问:【见到你的那一天,除了我之外你还检测过一个人……】 虽然那天只顾着哭去了,但对于系统来说, 对一个人有无印象可不是靠是否和他有无交流来决定的。 【你说的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吧,长得挺帅, 比你爸爸……差那么一丢丢啦。】乌玖这话说得有那么一点不太坚定。 但看得出来,它一定是乌爸爸的粉。 乌襄:【……】 她当然不是要探讨沈辛让和她爸谁帅的问题。 【检测的结果是不予通过, 因为未知错误, 似乎是灵魂有什么问题, 你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吗?】 【唔……】乌久顿了一下, 像是在检查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咦】一声,接着道:【这个人竟然抵抗了系统的检测!】 抵抗,这是个很有对抗性的词。 乌襄可以确定, 自己在被系统检测时其实是处于一种不可违抗的状态, 那么沈辛让又是怎么做到抵抗的呢? 乌久也觉得这是件十分奇怪的事。 在它所属的【求生】无限恐怖域筛选任务者,具有天赋是必要前提,而在检测过程中也有三大标准—— 【混乱值】 【善恶值】 【韧性】 灵魂像一个巨大的存储器,一个人有关以上三个标准的数值都能在灵魂中找到答案。 【混乱值】取决于一个人制造杀戮的多少,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但同时混乱值还会受韧性的影响,韧性越高,一个单位杀戮对应的混乱值就越少。 【善恶值】是一个人做善事与做坏事的比例, 【1】是平衡数据。 【韧性】则代表人的坚韧程度,数值越高越能坚守本心。 检测其实是一个根据过往经历分析的过程, 全部分析完毕, 才能得出以上三个数值的准确数据。 而在沈辛让的那次检测中,数值最后停留的结果是【0.01,199, 101】 因为检测还没结束,所以这个数值其实也不准确,他的各项数据始终在不停地上下起伏。 只不过在这个数据之后,系统的检测受到了干扰,有一道力量阻止了检测的继续。 乌玖:【虽说检测的是系统,但赋予我们检测权利的其实是规则,而能反抗规则的,按你们人类的说法,只有与规则同维度的力量。小阿襄,这个人你确定他是人类吗?】 乌襄能确定沈辛让是个人类,但检测如果真像乌玖说的会得出这样匪夷所思的结论,那么他可能还真存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一面。 心中反复审视那三个数值。 乌襄问:【什么样的事会被判断为杀戮?我走在路上踩死了一只蚂蚁叫杀戮,还是我从菜市场买了一条鱼杀了吃叫杀戮?】 系统对这类事的判定上还真有一套严苛的依据:【得看这件事是否从本心出发,你走在路上看到一只蚂蚁然后踩死它,这叫杀戮。你走在路上,路上有一只蚂蚁,你不知道自己踩死了它,这不叫杀戮。你为了吃买了一条鱼杀死,这也叫杀戮,你买了一条鱼为了虐待它而杀死它,这是更大的杀戮。】 【你做这件事,反馈给你自身的是什么,就是我们判断混乱值的依据。毕竟嘴可以骗人,身体的反应也可以骗人,甚至思想都可能会骗人,只有本心不会。】 乌襄了然地点头,浅显点来说,这就跟古时候杀猪的屠户身上自带凶性一样。尽管是为了生计干活,但干得多了,人不免会受到影响。 杀戮会影响人心。 乌襄:【我能看到我的数据吗?】 乌久:【可以的。】 乌襄自己的数据其实细想之下也有些吓人—— 【39,121,89】 乌襄想了一下,【杀鬼也是杀戮?】 乌久笑了:【当然啦小阿襄,还是那句话,从本心出发。】 乌襄也笑了,懂了一般道:【这样看,韧性倒好像成了我们的阀值。】 乌玖毫不吝啬夸赞:【你答对啦~真棒!】 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杀了人之后就放纵自己继续犯下恶行,从杀人那一刻起,他们的本心就已经受杀戮影响,变得混乱。 而乌襄想着自己89韧性,又想到沈辛让那跳跃的101韧性,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她的坚韧来源于在神的游戏里十八年的历练,那么他又是因为什么呢? 乌襄当即就拨了个电话给他,轻松的口吻问:“阿让啊,你有杀死过什么东西吗?无论什么。” 接到电话,听到这个问题,沈辛让只是惊讶了一下,还真就仔细回想了一番,然后确定回答:“没有,我没有杀死过什么。” -- 第175页 乌襄弯了弯眼,带着笑意:“真的吗?要仔细想想哦,小时候捏死一只蚂蚁也算的。” 沈辛让虽然不了解这个问题的用意,但还是又想了一下,然后认真回答:“真的没有。”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同样听到了通话内容的乌玖嘀咕:【年轻人挺坚定嘛……】 寻常人听到这样的问题是肯定没法在这么短时间内给出准确的回答的,毕竟谁都有记忆模糊的时候。 而且沈辛让回答得还是“没有”。 如果他没有制造过杀戮,那他混乱值里的那个数字0.01又是怎么来的? 以他坚韧值高达101计算的话,这个0.01代表的真实杀戮单位应该不仅仅是一只无意踩死的蚂蚁那么简单。 乌襄:【那个检测,是进行了多少然后被打断的?】 乌久摊手:【这是无法确定的,不到检测结束的那一刻,即使是规则也无法知道一个人的灵魂深度。】 不知道啊,那这个问题就又陷入了瓶颈。 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沈辛让那边给出的信息是准确的,那么这个“0.01”的数值一定来自于他自己不知道的经历,并且0.01可能还只是被那道力量打断检测的完整数据的冰山一角。 而造成这种原因的,或许是像她这种在其他空间走了一遭,有了特别的经历。 又或许是在生命诞生之前…… 【灵魂会直接转生吗?】乌襄不强求回答问。 乌玖顿了顿:【……这个问题触碰到系统答疑的权限了。】 以乌襄通关者的身份,系统和她吐露信息的限制已经很少了,现在竟然出现,乌玖都感到惊讶。 乌襄:【好吧,看来是一个禁忌的问题。】 在华国的传统故事里,灵魂转世投胎是最常用的设定。 而在现实,地狱早已不复存在,人死后的灵魂归宿也在虚空,不存在转世。 那么在五千年前,鬼王书里所写的阎王沉睡之前,地狱犹在,会如传说故事里那样有六道轮回吗? 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但乌襄直觉那个从五千年前影响至今的鬼王会给她答案。只是不知道他是已经归了虚空,还是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沉睡,等待再次苏醒。 …… 返回公寓之后,乌玖又和乌襄说起了别的事。 【小阿襄,你在住的地方养这么多鬼做什么?】 乌襄:【只是暂时让他们呆在这里。这些鬼当时是被算计来到这幢公寓,在解决他们执怨的契机出现之前,也不好随便放出去。】 乌玖煞有其事道:【那是要早点把他们解决比较好,鬼怪最是善变,今天还对你友善,明天就可以暴起杀人。】 【我看你这里都是小鬼,出不了什么大事,就交给我吧,我帮你把他们的执怨找出来!】 听它自信满满的口气,乌襄沉默了一瞬,然后问:【你还能和鬼交流?】 乌玖理所当然道:【大家都是意识体,又没有沟通阻碍。】 乌襄:【……你被它们知道存在,这样没关系吗?】 系统不应该是要隐藏自己的吗? 乌玖:【如果还在[求生]里那肯定不行,现在这不是在外面嘛,我小心点不会被规则发现的。】 说着它还嘀咕:【这些小鬼连它们自己是什么都说不清楚,又哪里会猜得到我是什么……】 乌玖说是要负责和鬼怪们沟通,还真就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形象出现在鬼怪们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长着翅膀,一团毛绒的萌物,乌襄很快就想到了她画的那幅画。 原来画中长翅膀的小东西就是乌玖。 公寓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团可爱的东西,众鬼都不禁出来看稀奇。 他们好奇乌玖是什么东西,有猜是小精灵的,也有猜是哪只鬼特地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就像乌玖自信以为的,没有一只鬼将它与本世界外联系起来。 瞅着蹲在乌襄肩膀上,翅膀轻扇的小萌物,马步汀捏着下巴一本正经猜道:“我听人说山林间会藏着一些精怪,有智慧,会通人语。看这小东西机灵的样子,可能就是山间的草木成精了吧!” 说完还向乌襄求证:“大人,我猜对了吗?” 乌襄还没说话,乌玖就自己跳出来认了这个身份,“对了,对了!不过我不是什么小东西,我叫乌玖,是小阿襄的哥哥。” 听这小萌物自称是乌襄的哥哥,而她又一脸默认的样子,马步汀瞬间推翻了心中以为乌玖是宠物的想法。 其他鬼见乌玖开口说话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哎哟老天爷,它真的会说话啊,我这还是头次见……” “长这么可爱是什么花成精了吧?” 乌玖也很会抓住机会和它们打成一片,听他们议论起自己的品种,还兴致勃勃地凑过去,自吹自擂道:“那是,我的本体是世上最漂亮的!” “那是什么?鸽子兰吗?我看你圆圆的,和它有点像。”有鬼猜道。 “我觉得是鹭草,你们看它还有翅膀,像不像鹭草的花……” 还有猜它是碧光环,凤仙花的,反正都是些很可爱的花。 乌玖逗了他们一会儿后,就认领了鸽子兰,没别的原因,鸽子兰和它拟化的形象比较相近。 见它和众鬼这么快就拉近了距离,乌襄笑了笑,心想它应该是最有温度的系统了…… -- 第176页 第90章 飞机 贺启林,老太太 时间转眼就到了年尾, 学校放了寒假。 乌襄去乌姑姑家住了两天,和她说了认回外公的事,并打算今年去那边过年。 乌姑姑嗔怪道:“怎么这么大的事不早些和我们说, 在京都的时候也没和他老人家见一面。” 乌襄解释:“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不适合京都的天气, 等来年天气暖和了,再约着见面也不迟。” 乌姑姑哎一声, 关心道:“你外公那边还有什么亲戚?” 乌襄:“就他老人家一个了, 不过他是有道门的人, 那边还有一些徒子徒孙。” “道门啊……”因着之前周沭的事, 乌姑姑对这些人感官很好,“那挺好。” 因着是乌襄一个人去南城,她还有些不太放心说:“阿襄啊, 这毕竟是第一次去, 要不我还是让灏然陪你去吧……” 说着又自己否定了起来,“不成不成,让个小辈陪着去还是不太礼貌……” 一屋人看着她自言自语,然后一锤定音:“得!也不用约明年,今年我们全家就陪你一起去南城,正好拜访他老人家!” 周灏然最是跳脱,也是这个决定最忠实的拥护者, “我同意!我还没去过南城呢,正好去玩一下!” 周姑父无奈地看着说风就是雨的妻儿, 问:“那过年怎么办?” 乌姑姑理所当然道:“也在南城过呗, 反正今年沭沭她们两姐妹都不回来,家里就我们仨也没意思。与其留在这里应付那些牛马蛇神,还不如陪襄襄去南城!” “好吧。”周姑父被说服了, 不过,“得等我先把公司的事布置好。” 人不在京都的话,有些要本人出面才能谈的事就得调整一下了。 乌姑姑摆摆说:“那你快点。” 说完就兴致勃勃拉着乌襄去看南城有什么好玩的旅游攻略了。 乌襄也是哭笑不得,她这次去南城除了陪外公外,还是为了丘人岭的事,哪知道一人行变成了一群人行。 还好她是真的外公在南城,不然只是找借口的话,这谎还真不好圆。 已经决定了,就将出行日期定在了一个星期后,也就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三这天。 乌玖没有跟去,它说要和公寓里的众鬼一起。 和外公那边说姑姑会一起过来拜访后,那边也表示了热烈欢迎。 十二月二十三,一行人大包小包坐上了开往南城的飞机。 作为提东西主要劳动力的周灏然都坐下了还忍不住抱怨:“妈,咱们不是都寄了二十几个快递出去吗?为什么还要提这么多东西,就不能一起寄出去?” 乌姑姑横了他一眼:“东西寄过去归寄过去,我们上门手里不提点东西像样吗?再说这才多少东西,平时让你别天天打游戏多锻炼身体你不听,现在白长这么高个子还好意思来和我说提不动,丢人!” 周灏然被埋汰得抬不起头,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多啥嘴啊!他家太后是能随便抱怨的吗?! 认怂飞快:“好好好,我错了妈,我也没说东西重提不动……” 刚上飞机旁边的人都被这“母慈子孝”的场景逗笑了。 一个衣着讲究的老太太笑道:“你家这小年轻还好,肯做事,我家混小子几个,一听让干什么人就跑没影了。” 坐她旁边的年轻人带着墨镜,闻言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服,看墨镜下的表情似乎还不乐意听这话。 “奶奶,你说哪个混小子呢?”他撇着嘴说。 老太太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没说你呢,乖孙。说的是你那几个不听话的哥哥。” 乌襄抬头看向这祖孙俩,两人的打扮非富即贵。 老太太眉目和蔼,手上握着一串佛珠,看起来倒像是个好相处的人。 旁边的年轻人虽然带着墨镜,但发型衣饰都十分时髦,遮住眼睛的脸轮廓也给人一种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注意到乌襄打量的视线,年轻男人头抬起,墨镜下的目光射过来,带着不悦拉下了嘴角。 乌襄只是觉得他眼熟所以多看了两眼,倒也没别的意思,见人不乐意被看,也就收回了视线,靠回座位。 从京都飞南城需要两个半小时,乌襄闭上眼睛不再关注旁事。 一直到飞机即将降落,广播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一旁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是老太太手上拿着的那串佛珠断了。 佛珠一颗颗滴溜滚落,有些迅速隐没在座椅下。 佛珠对于老太太的意义或许是不一样的,她解开安全带着急想要弯腰去捡,正在下降的飞机却突然颠了一下,老太太身体往前一倾,头正好撞在前座椅背的硬处。 事情发生得太快,一旁的年轻男人抓住她的时候已经撞到了,只能着急喊:“奶奶你没事吧?” 老太太哎呦哎哟痛呼,嘴里却还喊着:“佛珠,佛珠……” 她孙子急着看她怎么样,喊道:“奶奶你赶紧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别管你那些佛珠了!” 老太太急得脸都红了,伸手还想要去捡地上的珠子。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安慰道:“老太太你别急,现在飞机在降落,您这样容易摔倒,等飞机落地了我们帮您一起捡。” 断了佛珠的老太太肉眼可见地六神无主起来,她被孙子扶着坐在座位上,眼睛还紧紧盯着地上的珠子,生怕它们不见了似的。 -- 第177页 乌襄与她就隔着一条过道,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她打盹的困意也清醒了,看到一粒珠子正好滚在她脚边。 她眼神不错,可以看到这指甲盖大小的珠子上面还被刻了一些东西,不像是为了美观纂刻的,倒像是那些有特殊含义的梵文。 她脚轻轻动了动,拨得珠子翻滚几圈,换了个面对着她。 这一面就将那梵文看得更清晰了些…… 因为佛教的一些梵文与符文也有相似之处,为了任务乌襄曾经也学习过一些,所以看清这枚珠子上刻有的梵文后,乌襄很快辨认出它的意义—— 消业,消除人在尘世间种下的不良根源,避免来世报应。 一个生活富裕的老太太为什么会带这种消业的佛珠,还把它看得这么重要? 乌襄再次扭头看去,心神不宁的老太太眉头皱紧,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有些刻薄,此时哪里看得出第一面时给人的慈眉善目感受。 飞机平稳落地了,空姐走了过来,询问老太太需要什么帮助。 头等舱的客人,考虑到散落物品的价值,空姐很快和飞机里的客人们沟通,要延迟一下下飞机的时间,然后几名空姐快速过来帮助老太太拾取掉落在地上的佛珠。 因为飞机已经停了,乌襄解开安全带,弯腰把脚边那颗佛珠捡了起来递给空姐。 “谢谢。” 一递一接的功夫,佛珠上手之后,乌襄也能确认这佛珠确实是有佛力的,应该是有高僧开过光。 这时椅子底下的佛珠也被找了出来,空姐捧着佛珠跟老太太确认:“是十颗对吗?” 老太太急忙接过来,一颗颗仔细看过了才点头:“对对,是十颗,是十颗,一颗都没少。” 年轻男人道谢:“谢谢,麻烦你们了。” 空姐冲男人笑得甜美:“不客气,贺先生。” 像是认识他。 佛珠失而复得的老太太小心地将它们捧在手心,连年轻男人想帮她收好都不愿意。 年轻男人无奈道:“奶奶,你这样拿在手里等下我们下飞机掉了怎么办?还是放口袋里吧。” 听到会掉,老太太这才小心地将佛珠贴身放在口袋里。 下了飞机,乌襄几人在出站的时候又看了那个老太太和年轻男人。 不过这时候他们身边围了一群人,一些年轻女孩兴奋喊:“贺启林!贺启林!” 年轻男人的墨镜还没去,身边围了保镖,一脸笑意地跟女孩们挥手打招呼。 老太太也是女孩们的关照对象,“是贺奶奶,贺奶奶我好喜欢你!” 老太太又恢复了那和蔼的样子,笑着冲她们招手:“启明星,小星星你们好啊~” 引得女孩们发出更加兴奋的尖叫。 “贺启林?”听到这个名字,周灏然不禁侧目。 乌襄看他:“你认识?” 不过看这阵仗显然是明星,难怪她觉得眼熟,可能在那部电视或电影里看过。 周灏然提着两手的东西,艰难回头看了眼,确认了什么:“我去!刚才在飞机上这么久我竟然没认出来,真是他!” 乌襄:“???” 周灏然解释:“还记得上次外公办寿那天和我一起去接你那人吗?” 乌襄:“……徐,林岳?”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周灏然点头:“没错,就是他!” “这贺启林就是他对家公司的,上一次他们公司一当红小花闹出不好的绯闻听说就是着了这小子的道,被骗了感情不说,事业也一落千丈,这是个狠人。” 乌姑姑偶尔也喜欢看一些娱乐圈的八卦,听到周灏然说起这个,她也想起来自己看过一部电视剧,贺启林就是主演。 “……怎么长得跟肖飞不一样了?”乌姑姑嘀咕。 肖飞是贺启林在电视剧《飞花》里扮演的角色,一个民国有志青年,贺启林就是靠着这部剧的军官扮相迅速圈粉火起来的。 这一次偶然的遇见并没有在一行人心里留下多少水花,乌襄比较注意的也只是那串刻上了“消业”梵文的佛珠。 到了南城机场,周姑父已经把行程安排妥当,有人在机场外等候,会直接开车送他们去朔水。 朔水距离南城机场也就一个半小时,凌肃派因为靠近丘人岭所以位置要偏一些。 周姑父本来打算在附近的县城定酒店住下,不过于外公知道后,直接邀请他们住在门派内。 凌肃派虽然坐落在山中,但规模并不小,因为与当地政府也有联系,每年他们还会挑选五到十个孤儿到门派内培养,人多房子也多,所以不缺住宿的地方。 而在政府那边,凌肃派的身份除了是道门组织外,也算得上福利组织。 丘人岭分为内山和外山,内山就是古羲和山,从东南往西北延伸共有峰头十八座。 乌襄这次来要找的岳伶峰就是这十八座中最险峻的一峰。 而凌肃派处在内外山交界的地方,是一个山谷,有一条大河绕山穿过,河的下游就是朔水河,朔水以河为名。 到朔水的时候,于外公的弟子就出来迎接了,论她妈妈这边的辈分,她应该叫这个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师叔。 男人叫付止言,是于外公的关门弟子,据说也是凌肃派如今的战力最强者,不苟言笑,气势不凡。 -- 第178页 见着他,连周灏然这么个喜欢嘻嘻哈哈的人说话都不由正经了起来。 因为山中道路崎岖,车不能入,常人难走,所以他们一行人需要乘船进去。 由付止言带着几个弟子帮他们把行李和同时抵达的邮寄礼品搬上船,乌姑姑在乌襄的搀扶下进到船舱,啧啧称奇地参观起来。 “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木船,这应该不是用发动机的吧?” 木船造型古朴,内里也很简单,没有看到多余的现代设备。 而在众人上船后,那几个帮忙搬东西的弟子就自发分散去了船头和船尾,那里有船桨。 付止言似乎也不太习惯和人交谈,因此只是刻板地解释:“划桨有益于修行。” 乌姑姑不懂他们这是修的哪门子行,还以为是为了锻炼身体,看那些弟子个个身强体壮,划起浆来也毫不费力的样子,若有所思“哦”一声,然后将目光移向自家儿子。 正在喝水的周灏然背后一凉,瞬间体会到这目光的含义,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差点喷了出来。 考虑到正对面就是他妈这个危险人物,他硬是憋着憋着吞了下去,脸都涨红了,拖长音调喊:“妈——我喝水呢,你吓我干嘛?” 乌姑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看你一眼也能吓到你,有没有点男子气概?” “……”这跟男子气概又有什么关系? 周灏然警惕地瞪着眼,心里咯噔咯噔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妈的下一句就来了—— “小付啊,我这儿子就是没什么力气,我看你们这划船修行好像挺有用的,可不可以让他也试试?” 让周灏然更加生无可恋的是,付止言似乎把这当做客人的合理要求在认真考虑。 他盯着周灏然看了一会儿,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直看得他不禁双腿并拢摆出了小学生上课的标准乖巧坐姿。 在他内心无限祈求“拒绝拒绝”的时候,付止言点了点头:“可以。” 周灏然木了。 划船进山要四五十分钟,虽然说是划船锻炼身体,但乌姑姑还是把这当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毕竟来都来了,怎么都得让儿子体验一下。 周姑父也主动报名想要尝试一下。 划船这件事就是,看的人觉得很简单,但只有上手的人才知道不容易,力量、技巧还有共同的节奏,都是决定一条船能否朝目的地方向快速行驶的重要因素。 周姑父尝试了十来分钟就下来了,阻止了也想跟着下来的儿子。 “这事儿挺有意义,你和这些年轻人一起划,别偷懒。” 周灏然欲哭无泪,爹妈都要磨练他,他还能怎么办,只能跟着划了! 好在旁边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交谈几句也就熟悉了起来,听他们说一些山里趣事,划船这件事也不那么无聊。 船舱内坐着的就只有乌姑姑夫妻俩,乌襄还有付止言。 周姑父看着外面青山伴绿水的秀美景色,感慨道:“真好像进入了一幅画。” 乌姑姑笑着点头:“以前出去旅游看山看水,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船绕过三道大弯,驶过一个稍窄的峡谷,岸边的景物也开始平缓,已经能看到一些建筑物,隐约好像还有斥骂声在回荡。 船头的弟子笑道:“听着像是十三叔在骂人,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又犯事了。” 另一个弟子跟着笑说:“我猜一定是毕修那小子,他最喜欢搞事!” 在他们说笑间,船靠边驶向一个简单的渡口,停了下来。 而在船停了后,那头拐角处也出现了一队人,他们朝这边走来,走在前头的赫然就是于外公…… 第91章 庙会 祈福 看到乌襄, 于外公十分高兴,“襄襄啊,你们来了。” 乌襄笑着唤他:“外公。” 又介绍乌姑姑一家给他, “这是我姑姑姑父,还有表哥, 之前我就是受他们照顾。” 于外公感激地对乌姑姑他们道:“这么多年,真是谢谢你们了……” 乌姑姑爽朗笑道:“哪里的事, 阿襄是我亲侄女, 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说着又惭愧道:“之前不知道这边还有您在, 不然一定是要帮她找到您的。” 于外公摆摆手, 叹道:“世事无常,这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事,好在如今已然相认, 这便很好了。” 两边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很快就和谐起来。 交谈完后,因为身体原因,于外公不适宜久战,就回房休息,由他的弟子,也就是凌肃派如今的掌门带着几人参观门派内部。 凌肃派如今有常居弟子一百一十三人,这些多是年幼尚不到外出上学年龄的, 年老于门派中养老的,中年负责在门派内管事的人。 其余在名册上的还有一百四十五人, 他们有的外出历练求学, 有的在外经营其他生计,但逢年过节或是门派中有什么大事,他们都会回来。 这个藏在山中, 却有两百多人的门派在玄门也属于中上。 而凌肃派的门派建筑也十分分明,靠里面的是有着历史沉淀的古建筑,即使历经千年色彩褪去,但从那些雕花轮廓间依然能窥见当年是何等磅礴大气。 靠外面的则是近些年新建的建筑,联排的两层小楼,虽然简化了外表,但因为设施齐全,后来的弟子基本上都住在这里。 -- 第179页 还有练武场、精心室、藏书阁这样的功能区,参观完后乌姑姑甚至动了把周灏然送进来的想法。 看着这跟武侠小说一样的地方,周灏然还真有些意动,可惜凌肃派跟少林寺那种能收俗家弟子的不一样,入了派就是真的要修行的,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可不行。 周灏然也知道让他在这里呆一两个可能还好,呆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的,没有游戏没有网,那他肯定受不了。 陪姑姑一家逛完,他们去房间休息的时候,乌襄就去找了于外公。 见她独自过来,于外公也知道这是为了正事。 他说:“你上次和我说起太子觉的事,回来后我又查了一下,太子觉此人成鬼之后已无人可敌。若非真成仙而去,以他的仁心,必然也是令自己远离于世,以免受鬼心所惑危害人间,不能自已。” 于外公这样说也是因为除了在野史传说里有成仙一说外,玄门存有的正经记载,还没听说过有哪个人或者鬼真能成仙的。 乌襄点头:“若是这样,那他还真极有可能沉睡在哪里。” 因为鬼存于世是因为执怨,所以没有鬼会主动求死。而以当时的情况,太子觉如果是被别的鬼杀死,天下怕早已再次大乱。 若只是沉睡,那这点倒是说得过去了。 只是想到还要鬼怪试图召唤他,一个沉睡了五千年的鬼王如果被唤醒,他还会保留他的仁心,对人间没有任何想法吗? 乌襄无法保证,也没有谁可以保证这一点。 “看来还是要在那些鬼得逞之前找到太子觉才行。”她说。 令于外公忧心的是:“这事做不好容易弄巧成拙。” 怕就怕那些鬼东西本来没找到,他们找到了反而给它们提供了线索。 到时候真被鬼怪趁机唤醒鬼王,那…… 乌襄理解外公的担忧,可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你不去做就是坐以待毙,你真做了结果可能也不会更好。 但是乌襄依然坚定道:“比起到时候遗憾,我还是希望做好现在能做的事。” 在她的信念里,知道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却什么也不做,是错。担心犯错而犹豫什么也不做,也是错。 见她如此,于外公恍惚一瞬反而欣慰笑了:“……好孩子,你是对的。我们修行的人,得天地造化,若遇事畏缩连敢为天下人先的勇气都没有,那天又何须上进我?” * 因为刚到这边,乌襄也不急着现在就过去查看,陪着乌姑姑他们在凌肃派和附近的山里游玩了两天,就到了腊月二十四,南城小年。 在以前,小年就意味着人们要开始准备年货了,庙会的举行也是有贸易这一意义在。 随着现代生活水平提高,购物方式越来越多,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家已经把年货备齐了。但因为庙会作为传统文化流传了下来,所以人们又开发出了更多的庙会活动。 比如将朔水本地的一种戏曲搬出来进行游演,一出戏从接头唱到街尾,引得人们一路跟随。 还有各种好玩的好看的,当地的特色小吃也在路边上支起了摊,有玩的人边看边吃,好不热闹。 而这一天与凌肃派的关系在于,庙会最后会有一个祈福环节,政府请的凌肃派的玄师来举行。 凌肃派在朔水城里也有设立一个道观在,叫凌肃观,会有弟子常驻在这里负责和政府接洽,偶尔也能接到一些遇鬼上门求助的事。 接下祈福这活儿,也只是多发展一个业务罢了。 就像人类最初是以部落的形式存在,玄门的前身与那些巫师、部落祭司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祈福对于玄师们来说只是一件十分基础的教学实践。 而祈福的方式也有很多,最简单的就是将福运符施加在祈福的人身上,这种没什么别的限制,只要用了就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带来好运。 不过人的运气其实是捉摸不透的,此时增了,往后便会减,所以如非特殊情况,一般人也不会想要图简单去用福运符,副作用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发,得不偿失。 凌肃派派来举行祈福的弟子自然不能用这种方式,他们五个弟子踏着规律的步伐、齐声念着古老的颂文,心神在这一句句吟诵间达到心定神静、抱元守一的程度。 这时候的群众似乎也能感应到仪式的肃穆,喧嚣嘈杂的人声逐渐安静下来,耳边只听得见那声声引人入胜的吟诵。 随着站中间的弟子高高一挥手,似唱非唱的腔调高吟一个“祈——”字,那些心中存有祈求的人就不自觉闭上了双眼,在心中默念那些令自己渴求、迷惑、无法开解的事,希望得到一个圆满。 仪式进行到这里祈福便已经结束,不过那些人能否得到好运还不一定。 无论是人还是生灵,一生中会得到许多也会付出许多,只得不舍并不符合这世间规律。 从部落到如今,几千年的文化积累,玄门人心中已经有了共识,往往善良的人更容易得到祈福术的反馈。 当然善良并不是我祈福了,我为了得到福运,立马就去做好事,这么简单的行为,具体如何可能就得参照乌久的“本心”之说了。 仪式结束了,那五名弟子也没有离开,用与他们同行来庙会的一个长老话说就是:“平日总在山里修行,与外面的人接触少,这机会难得,让他们磨练磨练,以后自己出去也不会被人骗。” -- 第180页 所谓磨练,就是这些弟子们会继续留在祈福台上给人们答疑解惑,有些相信或者将信将疑的人会带着自己的问题来寻求帮助。 在这场短短三个小时的庙会上,这些弟子们就可以见识到人生百态…… 凌肃观在当地人心中声望很高,即使上面只有几个年轻的弟子,想找他们答疑解惑的人还是排了很长的队伍,里面不乏有一些衣着精致,看起来有权势有学识的人。 若不是真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处,这些人大概也不会来这里寻求帮助。 在乌襄还看着前面的时候,眼睛早已四处光顾的周灏然突然指着队伍后方道:“哎那不是飞机上的老太太吗?旁边那个戴口罩的是贺启林吧?” 乌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队伍的后面站着一个穿着讲究的老太太,身边有一个高个儿戴帽子口罩的男人陪着,看身形就是那天飞机上遇到的贺启林。 他们在队伍后方,隔得有些远,看不太清晰,但从老太太站立的姿态看,似乎有些丧气。 联系到飞机上她怪异的行为,乌襄心想她这两天莫不是遭遇了什么事? 佛珠无缘无故断开并不是好的征兆,上面又是消业那样的梵文,真有什么反噬也是有可能的。 乌姑姑和周姑父打算继续去庙会逛逛,问乌襄和周灏然要不要去。 乌襄打算等在这里看那老太太什么情况,所以摇摇头:“我不去了。” 周灏然也道:“妈,你就和我爸过二人世界去吧,喊我和阿襄干啥!” 乌姑姑笑着白了他一眼,不过她确实是打算和丈夫过过二人世界,两夫妻干脆地离开。 周灏然还和乌襄吐槽:“你看我妈假不假,她根本不想咱们去,还来问问问!” 乌襄抬头目光落到他身后,“姑姑你怎么回来了?” 周灏然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回头,看到背后根本没有人,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看着笑得不能自已的乌襄,忿忿指责:“阿襄你变坏了,竟然骗我!” 乌襄无辜道:“我是锻炼你嘛,万一下次姑姑真的回头了,你反应不够快怎么办?” 周灏然:“……” 听着还挺有道理。 第92章 不解 前往岳伶峰。 贺启林和他奶奶并不是只有两个人过来的, 他们还带了保镖,不过因为刚才保镖去前面交涉去了,所以他们都没发现。 直到两人陡然从排后面的位置, 走到正数第六个,而原本站在正数第六个人拿着手机一脸欣喜地往后面去。 估计那人也不是真心想求问什么, 队也没再排直接就走了。 其他人也看出来他们这是用钱买了个位置,虽然心里有些膈应, 但看他们还带着保镖, 也只敢低声抱怨两句没素质。 接待老太太的还是个熟人, 正是之前陪于外公一起去京都的甚木。 走得近了, 乌襄也看清了老太太面上的神情,一脸憔悴,像是一晚没睡觉一样, 目光中还透露着惶然。 她走到甚木面前, 身后的保镖就将后面排队的人拦在两米开外,贺启林跟着礼貌解释:“不好意思各位,我们问这事有些隐私,不好让人听到。” 他态度好,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而即使人都隔开了,老太太还是不住看向两边,一脸犹豫道:“道长啊, 我们可以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说吗?我可以加钱!” 甚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倒不是介意老太太的态度, 而是今天这答疑解惑原本只是简单的问答, 可看老太太这架势,似乎还挺复杂。 后面还排着这么多人,甚木抬头往乌襄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主要是看一旁的赵长老,大抵是想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可赵长老说是磨练他们就真不打算管这种事,侧过脑袋,让他自己决定。 甚木也是第一次来庙会,见赵长老不管,又看了看其他师兄弟,见他们也没有忙不过来,这才冲老太太道:“加钱倒不用,您随我去后台吧。” 后台有一个休息室,甚木领着老太太和贺启林去了里面。 看到人走了,乌襄问赵长老:“赵师伯,您不去看着?” 赵长老摸了摸嘴巴边上的胡须,笑道:“襄襄你是看出了什么?” 见他这个模样,乌襄就知道他心中应该是有数的,便简单道:“之前见过那老太太,她手上带着一串有消业效用的佛珠,不知道是为什么事消业。” 如今不过几天,就要找来这里,只怕也不是小事。 赵长老点点头,“甚木那孩子向来稳妥,应该会问清楚,等人出来罢。” 等人出来,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小时。 老太太被贺启林搀扶着先出来,神情比之进去之前更差了。 那贺启林嘴里还在安慰:“别急奶奶,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回去京都再找一次聂大师,他肯定有办法!” 老太太依然仓惶:“可大师上次说……” 贺启林按了按她的手:“没事,我还有办法……” 甚木在两人后面出来,眉头皱得死紧,跟碰见了什么大难题似的。 等贺启林一行人离开,甚木这才走到赵长老面前道:“赵师叔,刚才的老太太这事,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长老打断他:“你先继续去上面,别的事回门派再说。” -- 第181页 甚木:“哦,好。” 他又重新坐回了祈福台。 乌襄见周灏然在摆弄他的手机,看手机上的画面,正是刚才离开的贺启林二人。 “你拍这个做什么?”她问。 “毕竟是遇上了,又是贺启林这人,怎么着也得帮我那兄弟报个信,让他查查中间有什么鬼。”周灏然回答。 倒不是他事多,而是在飞机上和这里,那老太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再加上她又是贺启林这个狠人的奶奶,那他还不帮兄弟一把,他可太没意气了! 乌襄微微一笑:“让他查查也好,可能真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 得到乌襄肯定,周灏然更起劲了,“是吧,要是真查出来有用的,回去让徐林岳请我们吃大餐!” …… 回到凌肃派。 甚木和赵长老细说那对祖孙的事的时候,乌襄也在场。 本来她也是想找个理由听一下,结果不等她提,赵长老就把她喊了过来。 美名其曰:“多见识见识涨涨经验”。 实则挤着眼,一副“我知道你也想听八卦”的表情。 赵长老这老顽童的样子真是让人忍俊不禁,乌襄虽然确实不是为八卦来的,但……就假装是吧。 甚木转述了从老太太那边听到的事。 原来大概十年前的时候,老太太的大孙子生了小孩,接她过去住。住的第一天晚上,老太太听到小孩子在哭,就起身去抱。 因为没开灯,老人家眼神也不太好,抱着小宝宝走的时候一不小心绊倒,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婴儿头正好撞在尖锐的桌角,当场丧命。 按老太太的说法是她自己也摔晕了,还在医院住了一个月。 醒来后,她一直愧对自己的大孙子一家,错手害死曾孙女的这件事也一直折磨着她的内心。 三年前的时候,老太太突然频繁的在夜里听到小婴儿的哭声,这哭声让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即使睡着,梦里也是一片哭声,声音十分凄厉像是在找她索命。 老太太一度被折磨得进了医院,后来是从一个大师那里求了一串佛珠,这症状才消失。 可在上次坐飞机时佛珠突然断了,佛珠就好像失去了作用,哭声再次在晚上出现,老太太也是被折磨得没办法,听说朔水有个道观很厉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过来的。 而甚木当时给她的显然不是好的答复,所以他们才会那个样子离开。 甚木说:“每当我询问那老太太细节的时候,总感觉她在逃避什么,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我也看不出什么,只能让他们等等……” 玄师在帮人做法事的时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是十分重要的,一旦宿主隐藏了关键信息,信息差可能会给法事带来极严重的反噬后果。 赵长老点头:“你没有贸然答应下来是对的,人在描述与自己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着重在对自己有利的方面。那老太太这件事肯定不是错手害死一个婴儿这么简单,看她后面还会不会来吧……” 这一看,还真没把老太太给看来,也不知道她是放弃了,还是像他所以所说找到了别的办法。 * 趁着过年前,乌姑姑和周姑父还去朔水附近的几个城市游玩了一番,周灏然被他们塞进了凌肃派弟子的“锻炼身体”队伍,每天跟着早起晨练、划船、进山。 乌襄则以陪乌外公为由,找时间去了一趟岳伶峰。 岳伶峰地处丘人岭西北侧,因为之前的事故,一直是不允许进入的禁区。常规的入口外有专门的森林保护人员看守着,负责劝退那些抱着侥幸心理的驴友。 乌襄此去是为探寻一些有关鬼王的线索,并不想大张旗鼓惊动他人,所以进去的时候也是从隐秘的方位走的。 和她同行的还有师叔付止言,之前于外公听乌襄说起鬼王的事后,就是派他去的岳伶峰进行勘测。 说起正事的时候,这位付师叔的言语表达能力就好了不少。 “丘人岭缘自古羲和山,是传说人类起源的地方,自古不少权倾天下的人都想把自己的墓地选在此处,以昭示自己毕生功绩之大。” “不过真正能在丘人岭建墓的人其实在少数,首先就是因为这里的地质,近水的土壤松散潮湿,以古代的技术很难让墓洞长久留存。” 以古人的思想,没人希望自己死后还出现塌墓这种事,所以即使有人多人希望能在丘人岭建墓地,但真正能将想法实践的还在少数。 这么看,烂尾楼的那只鬼东西能将墓建在这里,生前可能还真有点权势。 见乌襄能听懂自己说的这些,付止言也不再进一步解释,继续道:“丘人岭十八峰,岳伶峰最为险峻,壁立千仞,从侧面看像一柄直插下来的巨剑。” “在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眼里,这样的山峰走势都是避之不及的。” 锐器可斩鬼可杀人,平凡之辈与锐器接近,皆会被其锐利所伤。 乌襄:“意思是说岳伶峰没有坟冢?” 付止言点头:“不错。” “几年前那次普通人入岳伶峰的事故,付师叔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乌襄问。 说起之前那次事故,凌肃派因为地处丘人岭,当时也是被委托过寻人的。只是当时恰逢南方有大鬼作乱,门内的中流砥柱都去了,留在门派内的小弟子也做不了太多事,等最后找到的时候那些驴友的下场已十分惨烈。 -- 第182页 付止言也是去了南方的,他说:“我们当时不在,回来之后也去岳伶峰查看了一下,并无什么异样。只是这次……” 随着他的话,两人沿着河流划行的小船到了一个瀑布口,船无法再往上走,他们只能下来步行。 他顿了一下,先下船提醒说:“小心路滑,这里青苔很多。” 乌襄应声,一边身形轻巧稳健地落到地面。 一个人的步伐、动作往往能透露其功夫的深浅,见乌襄在这样常人难以下脚的地方都走得很从容,付止言欣赏地点了点头:“基础功夫不错。” 乌襄笑了笑,随着他掀开茂密的草丛,进入山间。 第93章 登顶 从羊峰 走上路面之后, 付止言继续之前未说完的话:“因为之前师父去北京的事,这次探岳伶峰之外我又去其他几峰看了看,发现与岳伶峰临近的有一峰名叫羊从, 内里草木生阴,虫鸣极少, 也鲜少遇到野兽野禽。人走进去只觉头昏脑胀,似有幻觉出现……” 那羊从峰有两个峰头, 侧面看像【从】, 正面看却像羊的双角, 因此得名。 “我在里面行了三日, 却并未找到阴气生出的源头,恐怕有厉害的鬼在此盘踞。从这峰给人的感受看,我倒觉得当时出事那些人进的可能不是岳伶峰, 而是这羊从峰。” 剑毕竟是刚阳正器, 历来有斩邪祟之力,不太可能造成人疯癫至死的后果。 倒是这羊从峰,连林间草木都被阴气感染,必定有一段时间曾经盛行阴气,以鬼力制造诡像,才更符合常理。 至于为什么最后找到人的位置是在岳伶峰脚下,这就得看那些人当时遭遇什么了。 从乌襄最近得到的信息看, 不少鬼怪都在这丘人岭,因此听到付止言说这羊从峰的事, 反而觉得这个说法更接近事实的真相。 而这些鬼怪齐聚在丘人岭, 为了什么已不言而喻。 以两人的脚程,穿过重重山峰,来到岳伶峰脚下时时间已是正午, 他们天没亮就从凌肃派出发,光是过来就花了六个多小时。 尽管将这样的行程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走个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走到。 付止言:“现在是正午,阳气正烈的时候,要现在上去吗?” 岳伶峰如一柄直插进山脉的巨剑,本就阳刚至极,在正午阳光的加持之下,好像度上了一层金光,让人望一眼都觉得目眩不已。 乌襄眨了眨眼,觉得还可以接受。 “付师叔您受得了吗?不行我可以先上去一趟。” 正午虽然是岳伶峰阳气炽盛的时候,但也正是在这个极致的时刻,她才可能探查到平时难以发现的地方。 付止言笑了,这笑容隐隐有些傲气,这位被全门派上下誉为第一人的师叔这才展现出他凌云的一面。 “阿襄你能上去,师叔自然也会随行。” 乌襄一拍额头也笑了,“是我多虑了,走吧。” 这付师叔说起自己在羊从峰的经历都一脸平淡,又哪里会怕这一点点阳气的灼热。 两人往上峰上爬去。 进了岳伶峰,就感觉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一些,山脚下的树木也更加繁茂,欣欣向荣的样子。 乌襄更加理解了付止言所说,之前那些人不是在岳伶峰出事的原因。这样的地方,一般的邪祟都只敢避着走,哪里还敢在这里害人? 上到顶峰,太阳像一个炙热的圆盘挂在头顶,孜孜不倦地向底下传递它的能量。 在这一年最冷的时候,乌襄的皮肤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她心想或许只有邢火才能比一比,看是他热还是这峰顶更热! 岳伶峰的峰顶和其他山峰一般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只有几株山松树顽强地伫立在石缝处。 付止言显然是上来过的,他指着山顶一块直立的岩石道:“岳伶峰原本叫岳凌峰,后因锐气太过改名岳伶,通乐伶。传言太子觉飞升的时候有仙乐奏响,这石块又像一个奏乐的伶人,所以将此峰命名为岳伶峰。” 乌襄看向那个被说是像奏乐伶人的石块,沉默半晌。 说实话,以她并不贫瘠的想象力,这块石头给人的感觉除了在太阳的照射下比较耀眼外,她着实难以将它与身姿婀娜的伶人联系起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乌襄走近这块伶人石,身上在上面摸了一下。 岩石是世界的证明,它比所有生灵的年岁都要久远。鬼王飞升的事迹已经流传了五千年,但这块岩石绝不止存在五千年。 当组成岩石的每一粒尘埃开始颤抖,乌襄的意志随着尘埃感受到它的每一个部分,从上而下,从外至里。 在刚刚触及岩石与山峰接触的部位时,她就感觉石身震荡了一下,然后有一道带着警告地力量涤荡了她的心神。 乌襄只来得及惊鸿一瞥那内里纷杂的能量符文,然后整个人就被震到了一边,脑子里嗡嗡作响。 付止言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他也没有感觉到山体的异样,只看到乌襄被从石块旁边弹开,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反应迅速地过去接了她一把,将人平安放下后,看她脸色惨白,一脸严肃问:“发生了什么?” 乌襄刚刚平复脑子里那种被震慑感受,就感觉眼眶一阵模糊,然后鼻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淡定地抬手将眼中的血痕抹去,见付止言一脸关切,乌襄示意自己无事:“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被警告了。” -- 第183页 双眼都流血了,虽然很快被她抹干净,付止言还是皱紧了眉头:“真的没事?” 虽然刚才脸色惨白了一瞬,但这么一会儿功夫,乌襄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绕着伶人石转了一圈,没有再触碰,边走边摇头道:“是我自己莽撞了,只是收到警告,并没什么伤害。” 见她一切正常,付止言这才稍稍放心,不过眉头依旧没有放开,似自言自语道:“这岳伶峰真有不寻常。” 他也通透,并没有追问乌襄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们修行的人常说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你看到了是你的缘分,但一旦说出去就会受到惩罚。 这岳伶峰若真藏着不可泄露的天机,追问反而会害了乌襄。 “现在我们要做什么?”付止言问。 乌襄最后看了眼这块伶人石,她摇了摇头道:“他不许我们看,那就不看了。看这个样子,那些鬼怪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我们回去吧……” 付止言仿佛听懂了乌襄说的那个“他”是指谁。 点头:“嗯。” 两人干脆地离开,按原路返回往凌肃派走,也没去看其他峰头。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座被付止言判断有鬼的羊从峰内部,阴气重重的古墓里,百鬼成兵。 一个横眉怒目,身长九尺的大鬼坐在最高处,他高大的身材外穿的是造型古朴的漆黑铠甲,腰侧还挂着一串骷髅头,普通人大小的骷髅头被他带着仿佛只是一串饰品。 底下匍匐着一众小鬼,在他的怒气下瑟瑟发抖。 一鬼鼓起勇气抬头,害怕道:“领主大人,那万屠手底下有十三鬼夫长,不是我等不尽心,实在是敌我实力悬殊,这才让他们把修志峰抢了去……” 修志蜂也是丘人岭十八峰之一,而这鬼所说的鬼夫长来自于鬼怪的实力划分。 从失智鬼到步入修行的鬼役,之后是鬼者、鬼兵、鬼夫长,然后是鬼将军、鬼王。 鬼将军以上才能被称作大鬼,鬼将军底下以鬼夫长为尊。 而鬼夫长也有强弱之分,鬼百夫、鬼千夫,鬼万夫已是近鬼将军的实力。 小鬼所说万屠手底下有十三鬼夫长,其中就有一个鬼万夫和六个鬼千夫。 反观它们自己这边的战力,皆是上面的领主仇帝扯着鬼王大旗,威逼利诱召过来的。虽也有八个鬼夫长,但其中五个都只是鬼百夫,鬼万夫更是一个没有。 原本还有一个鬼千夫,被仇帝派出去完成任务,现在也杳无音讯。 有鬼夫长在,以下的鬼力都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在抢地盘的时候,这边便以悬殊的战力输给了对面。 领主仇帝却并不喜欢听这些理由,他虎着脸,磅礴的鬼力冲击着底下众鬼,让他们的身形都开始扭曲起来。 翁翁震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怒气道:“我王当年还是鬼夫长时就敢以一己之力挑杀鬼将军,如今你们不过是面对一些同级,就落败而归。如此愚蠢,以后如何能得我王看重?” 说着他站了起来,九尺高的鬼体像一座小山,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到匍匐在最前方的小鬼面前,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上去,底下小鬼魂身尽散。 小鬼发出凄厉的惨叫,仇帝却怒视其他鬼怪:“一群废物!” 小鬼的魂体越缩越小,最后只剩下魂核,也被仇帝一把捞起,扔进了嘴里。 嘎嘣的咀嚼声让古墓内安静无声,众鬼低着头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处死的鬼。 将鬼核吸收完后,仇帝狰狞一笑:“废物就只配成为养料。” 说完,就又回去了古墓内部。 其他逃过一劫的鬼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也不敢说什么,慌忙往外走去。 等到领主仇帝看顾不到的地方,几只鬼夫长再次聚到了一起,心有余悸道:“……老李跟了领主这么多年,竟然就这么被吃了。” 另一只鬼不忿道:“领主当时招我们来的时候,可没说让我们去以少打多,打输了还要被吃!” “唉,早该知道的,之前……还只是打杀一些下面的鬼,我还当是立威,现在连我们这些鬼夫长都不放过了。” “你们说……要不我们逃了吧?”一只鬼小声提议。 另一只鬼拍了它一下,“你敢说这个不要命了?上一只想逃的鬼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 那鬼叹气:“可待在这里迟早也是个死啊……” “不然投奔到万屠那里去算了……” 这个话一出,众鬼瞬间安静下来,看看彼此,谁也没再说话。 第94章 调查 秘术,贺老太 到了农历新年这天, 凌肃派一改朴素的风格到处挂了喜庆的灯笼,小弟们穿着新衣服喜气洋洋逢人便道“恭喜恭喜过年好”,衣兜里塞满了长辈给的压岁红包。 乌姑姑一家还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 看着这些小孩子叽叽喳喳,只觉喜爱得不行。 早先听说这里有道恭喜的习俗, 乌姑姑在外面玩的时候特地买了许多红包,看到小娃娃、年轻人就塞。 年轻人自觉长大了还不太好意思收, 还是乌姑姑豪爽说“不收过年不开心”, 这才连忙结果, 道一声谢谢。 朔水的过年饭是在中午吃的, 凌肃派在门派内过年的弟子足足有一百九十五人,摆了有二十桌。 -- 第184页 天晴正好,宽敞的练武场摆上这些桌子还绰绰有余, 近两百人围在一块儿吃饭, 热闹非凡。 也是在这场团聚的过年饭上,于外公将乌襄正式介绍给门派上下弟子。 早先乌襄过来的时候,弟子们其实就接到消息是于外公的外孙女找回来了,不过还有不少人没见过她。 现在正式见面,年长的弟子们替于外公感到欣喜之余,也纷纷用红包表达了对乌襄到来的欢迎。 乌襄收到了来自姑姑姑父的,于外公的, 师叔师伯的,还有周灏然以及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师兄的红包。 她也没想到自己今年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红包叠起来厚厚一摞, 两只手的拿不下。 只得哭笑不得先将收到的红包放在一旁,然后才将准备发给小孩子的红包拿出来。 凌肃派如今挑选弟子的方式与以前已大不相同,古时候的人们讲究拜师学艺, 即使凌肃派处在深山,依然还有不少人跋山涉水将孩子送过来,其中不乏有达官贵人家的子弟。 后来玄门隐世,知道凌肃派的人少了,招收的弟子也只限于附近的村镇,不少还是家里人觉得养不起才把孩子送过来的。 到了现代,人们生活有了保障,愿意将孩子送进这种传统门派的人就更少了。 直到几十年前鬼怪复出,国家需要扶持玄门起来,于外公见当时因为各种因素失怙失恃的孩子很多,索性就和政府商量,门派可以接收一些孤儿来培养照顾。 让福利院儿童的未来生活有保障也是政府一直关注的问题,很快就和凌肃派达成共识,每年凌肃派都可以派人去南城各地的福利院挑选五到十周岁儿童作为门派的新生力量。 当然这个挑选必然是有所依据的,而这个依据也并不是单纯以是否健康来决定。 上前来跟她见面的孩子很多,有的活波胆大,有的腼腆害羞;有的身体健康,也有的有一些小小瑕疵。 但从这些跟她问好道恭喜的小孩子身上,她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一丝灵气,无疑他们都很适应在门派的生活。 吃完饭,乌襄就问了于外公这个问题:“您在挑选那些孩子的时候看重的是什么呢?” 于外公回答:“天赋与品性。” 品性这一点她理解,不过天赋这个词,她在很多地方都听说过。 “您怎么知道这些孩子有没有天赋呢?”她问。 于外公笑了:“其实很简单,在玄门招收弟子的时候有一种点灵符,有天赋的人往往只要教一遍他们就会把符点亮,而没有天赋的人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毫无反应。” 乌襄:“那有没有那种尝试了几次才点亮的?” 于外公点头:“也有,不过这种一般属于比较愚钝的,虽有天赋,但若是在玄门修行,未来难以有成就,还不如做个普通人。” 见她有兴趣,于外公还拿出来一张点灵符给乌襄看。 点灵符上的符文十分简单,在普通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圈。 乌襄将符纸拿在手上,几乎不用怎么想,符纸上的符文就发出莹莹光芒。 于外公说:“你看,在你我手里,让这点灵符亮起不过一个念头,可有些人终极一生也无法体悟,这就是修行入门的门槛。” 乌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点灵符虽然简单,但与其他符纸的不同点在于,激发它的符文时需要持有者为它提供一个单位的能量。 而普通的低级符纸在画完之后就可以发挥效力,根本不需要外界再提供能量。 像驱邪符、镇邪符之类都是被动作用,低级五行符也只需要将它们展开掷出,连普通人都可以操作。 当初设计这点灵符的人在符文一道的造诣必定不低,而后世能画出这点灵符的人至少要到中级符师的水平才行。 透过这小小的点灵符,乌襄仿佛能看到玄门鼎盛的某个时代,那个时候的玄师们经历的想必也是个百花齐放的盛世。 思绪从点灵符上抽回,乌襄又问起了另一件事:“外公,我听人说在玄门中有一类人可以修行秘术,这秘术指的是?” 凌肃派也是玄门一大派,对于这秘术作为前掌门的于外公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说起来的时候他却很随意,似乎并不将这视为门派不可外传的秘密。 “所谓秘术,不过是一些试图推行古法的人弄出来的噱头罢了。” 乌襄:“古法?” 于外公:“在部落时代,独行的巫师以脚丈量天下,他们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将自己视为天地的化身,在每个部落都留下神的种子,也就是后人所说的祭司。” “巫师的力量与生俱来,他们只需要感悟天地,就可以获得力量。而祭司则是通过侍奉他们来得到力量的赐予……” “古法就是以巫师的方式来修行。” 以巫师的方式来修行,他们是想在现代培养出一个巫师? 于外公目带讥诮继续道:“那些人不过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开始膨胀罢了。先不说这如今的天地灵气早已远远不如千万年之前,就说这巫师当时可是将众生视为侍奉自己的奴隶,最后被人族灭绝的。” “他们想重现巫师,也得看众生允不允许……” 听完于外公说的话,乌襄默默捂紧了自己的马甲。 她只觉自己在神的游戏激发的能力,或许与这巫师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不过她又不得不承认于外公说的话是对的,人类天生具有反叛精神,他们不需要任何凌然于自己之上的存在。 -- 第185页 了解完秘术的本质,乌襄说:“我听说修行这秘术也是看的天赋,这样的天赋怎么能知道呢?” 凌肃派并未有这样的秘术修行,不过说起天赋的检测,于外公想了一下道:“或许是通过极限的求生反应。” “我们玄门与鬼怪相斗的方式基本是使用符纸,在使用高等级五行符之类时,对某一元素更亲近的人在使用这类符纸时会爆发出更大的威力。” “届时就可布置出此类危险环境,人进去后如果能够逆转伤害的力量为自己所用,那便是有天赋。” 检测方法这么刺激的吗?乌襄眉头一跳,“那如果逆转不了呢?” 于外公目光沉沉道:“是死是伤,那就看命了。” 这样的方式还真是一点都不人道,挺过来就是“神”,挺不过来就是一具尸体。 …… 过完年初二,因为周姑父公司有事所以乌姑姑和他先回了京都,乌襄和周灏然在于外公这里住到正月初八才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周灏然刷着手机,突然诶嘿一声。 乌襄看过去,就见他一脸“卧槽”的表情。 乌襄:“怎么了?” “查到了查到了,这么大问题,这还是人吗!”周灏然语无伦次。 他这么激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乌襄拿过他手机看了眼,上面是徐林岳发给他的长段信息,是关于那贺启林祖孙的。 看完乌襄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都已经2022年,还有这种事? 贺启林的奶奶,那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一直想要个儿子却连生了四个女儿,婆婆埋怨她,丈夫也冷落她,她自己都想儿子想得封魔了。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一个游方道人,道士说她命里是五个女儿的命,一旦生了五个女儿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子了。 要想生儿子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不能有第五个女儿。 也不知老太太怎么理解的,当她第五胎生出来是个女儿之后,刚出生的婴儿当天竟然直接摔死了。 她自己说是看护不小心,但当时听过那游方道人说的话的邻居们都猜测女婴是被她自己摔死的。 只是当时乱得很,法制也不健全,没人能管得了这家事。 说巧不巧,第六胎老太太真生了个男孩。 后头老太太又生了四胎,两胎女婴死了,两胎男婴活了。 这事乍一看好像那游方道人真神了,但只要稍微冷静去看就知道,那只要第五胎女婴不出生就一定会生男孩的话不过是一场话术骗局。 这些事是徐林岳那边花钱从贺家曾经邻居口里挖出来的,用邻居的话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女的全死了,就活下来男的?我看她怀孕的时候就神神叨叨,多半是疯了……” 而老太太孙子家被她失手摔死的也是一个女婴。 周灏然抖了抖不寒而栗,搓着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道:“不会是真的吧,咋这么可怕呢?” 想到那串消业的佛珠,乌襄道:“你可以让徐林岳再查查那老太太最近有见过什么人。” 如果那些女婴的死都是老太太故意为之,那她所受的孽力反噬可不小。 她在朔水没有得到帮助,必然还会再去找那个给她佛珠的人。 乌襄也想知道,京都是什么人在帮她…… 第95章 旧事 马步汀执怨 回到京都就收到了乌玖的热烈欢迎。 【你回来啦, 小阿襄~】乌玖高兴道。 【嗯,回来了,新年好。】乌襄也笑着说。 【你们这些天怎么样?】她问。 因为乌玖之前是主动要留在公寓, 说是要和公寓里的众鬼交流交流,乌襄就没带它去朔水。 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也不知道它的进展如何。 乌玖:【我们也挺好的,新的一年都给自己定下了新的目标呢?】 乌襄挑眉:【新目标?】 乌玖再次化出长翅膀的小精怪形象, 喊道:“马步汀你快出来!” 很快, 放置玉石的置物架旁出现了一个鬼影。 “来了来了!”马步汀回应。 见到乌襄时, 笑呵呵地问好:“大人新年好。” 乌襄点头:“新年好。” 乌玖信誓旦旦道:“我和他们商量好了, 今年就去把那些执怨都解决!” 乌襄看看它,又将目光移到马步汀身上,“第一个是你?下定决心了?” 马步汀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当时许宁静离开的时候, 他还跟乌襄说做只鬼也挺好,现在竟然主动要做会令自己消散的事。 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重重点头:“嗯,决定了,要麻烦你了大人。” 乌襄不知道乌玖是怎么引导他们的,但能让这些鬼想通还真是挺厉害。 乌襄:“把你的事说说……” 马步汀有一个令她都不禁感到意外的身份——编剧。 他出生在甘省的一个小县城, 从小父母离异,亲缘单薄, 长大后抱着对故事的热爱, 独自来到京都谋生,梦想写出一个能被拍成电影的剧本。 他没什么背景,想要打入编剧这个圈子其实很难。 但他又是幸运的, 因为一次活动,他投稿了一个短剧本,被一个有名的编剧前辈看重,将他提携到了身边。 这位编剧待他很好,在他生活和工作上都提供了许多帮助,让从小缺爱的马步汀觉得他比自己的亲生父亲还像父亲。 -- 第186页 也因为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关爱,马步汀把这编剧前辈当做亦父亦师的人对待。 在得到编剧前辈的赏识后,他也逐渐从默默无闻连吃饭都困难,到能在业界接到一些不错的工作,并获得了一些肯定和名气。 尽管生活变好了,他内心的梦想依然没有改变,他想写一出能搬上大荧幕的剧本。 知道他的梦想,编剧前辈不仅没责备他好高骛远,反而不断鼓励他,让他坚持。 有了被他视为亲人支柱的前辈鼓励,马步汀投入最大热情和心血的作品诞生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写的是故友相逢,情感弥坚的故事,渗透的却是马步汀对编剧前辈孺慕的情感。 写完这个剧本之后,马步汀兴奋不已,只觉得这是他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作品,写完当晚就迫不及待地拿给编剧前辈去看。 编剧前辈一如既往和蔼可亲,看完之后不仅夸了他,还主动承诺说要帮他找制片人来将它拍成电影。 得到肯定的马步汀不疑有他,当即就把原始剧本留在了那里,带着满腔欣喜回家。他想即使没人愿意拍也没关系,等他以后赚钱了要把这个故事拍出来…… 这一等就等了一年。 一年后,一部名叫《他乡遇旧知》的电影上映,广受好评。 马步汀是在其他人的恭喜声中知道这件事的。 “恭喜啊小马,你师父又有一神作出来,票房这是要爆的节奏!” 马步汀满心疑惑,他并未听说编剧前辈有作品要上映,而且听到这部电影的名字,和看了的人讨论的一些似曾相识的情节,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当即就去电影院买了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这部电影的,熟悉的情节令他浑身发抖,被最亲近人背叛的不解和愤怒几乎要吞噬他。 走出电影院的第一时间他抖着手拨出了那个电话,嘟嘟嘟的忙音仿佛在嗤笑他的愚蠢。 他内心不愿相信这个可怕的事实,还在自欺欺人地为背叛者寻找理由。 因为情绪不稳、心神不宁,走出电影院就出了车祸,当天就没了。 等他从浑浑噩噩中恢复意识,他已经做鬼做了有好一阵。 刚清醒时他就去找过那编剧前辈,不过还没走近他家就被一道驱邪的力量弹远了。 活着的时候愚蠢无能,死了也是只没什么用的鬼,马步汀自暴自弃地走了,成了一只游荡的野鬼,直到被骗进昭华公寓。 他的故事听起来真是惨得不行。 乌襄道:“你还挺想得开。” 又是被抢走了心血,又是没了命,若换作她睚眦必报的性格,怕是要跟人死磕。 马步汀苦笑:“也不是想得开,是没办法了……” 乌襄笑而不语,真没有办法?她看未必,不过是内心还存着一些幻想罢了。 “那个编剧是叫余晓华吗?”乌襄问。 《他乡遇旧知》这部电影她正好看过,大概在三年前上映的,好像出来七天就破了当时的票房第一。 马步汀点头,“是,就是他。” 乌襄大概能猜到马步汀内心不甘的点在哪里,一个待他如子的前辈,之前一直照顾她帮助他,却在利益面前选择毫不留情地背叛他。 他不愿去怀疑之前的好是出于虚情假意,所以只能把自己困在阳世。 而最直接简单的解决方法,其实就是他做鬼刚恢复意识时做的,找上门去和那余晓华当面对质。 不过因为当时受到阻碍,所以他退缩了。 如今要做的也不过是继续之前没有做的事,去找那余晓华罢了。 “他住在哪里?”乌襄问。 “之前是在西庭公园,现在我不知道了……”因为一直在逃避活着时候的事,马步汀也在刻意避免接收相关的消息,所以他还真不知道余晓华现在会在哪儿。 好吧,本来也不期望从他这儿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乌襄打了个电话给周灏然,问到徐林岳的号码。 那边接到乌襄电话的徐林岳惊讶极了,“襄襄妹妹啊,是有什么事吗?” 乌襄:“想和林岳哥你打听一个人。” 徐林岳:“谁?” 乌襄:“一个编剧,余晓华,你知道他家的住址在哪里吗?” 余晓华很有名气,她一说徐林岳就知道,“他啊,你找他有事啊,他家地址我还得问问别人,不过明天有一个颁奖盛典,你要是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乌襄想了一下,“也行。” 和徐林岳约好后,乌襄就上网查了一下明天是有什么颁奖盛典。 ——【金玉奖】 这算是国内含金量最高的电影奖项,而余晓华这次是以评委的身份出席。 近几年余晓华再没有新作品出来,坊间传闻《他乡遇旧知》是他的封笔之作,也是封神之作。 如今他多出现在一些综艺上,《他乡遇旧知》也经常被拿出来夸赞,都说写作人消耗的是情感,余晓华到晚年还能写出这样情感充沛的作品,他本人必定也是一个赤忱热烈的人。 看着屏幕里余晓华含笑自如地收下这些夸赞,马步汀依然很不能理解:“他不是这样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他以前是那样的呢? 马步汀开始回忆以前与余晓华相处的画面,他笑容和蔼,待人平和,经常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出现。 -- 第187页 那时他看到余晓华笑就觉得安心不已。 可如今对比那笑和屏幕里他接受不属于自己夸赞时的笑容,竟一般无二。 马步汀只觉寒从心底起。 金玉奖的颁奖盛典是下午六点半开始红毯仪式,徐林岳作为公司老板也会出席走红毯。 说起来徐林岳身份还挺多变的,本来是医学院出身,接管了家族的医院,后来不知怎么又对娱乐圈感兴趣,跨行开了家娱乐公司,在医院也只是个挂名老板。 因为这个老板帅气又年轻,在网上还有挺多粉丝。 乌襄也没想到他存在感这么高,和他一起走红毯的时候,闪光灯咔嚓咔嚓没停,红毯外还有人在大声喊他名字。 “林岳林岳,让我心悦!”口感都搞出来了。 听得乌襄汗颜,“你真没出道吗?” 徐林岳潇洒拨了下额前的刘海,笑得比那些练习生还标准,一边和那些粉丝挥手致意,一边回答乌襄,“哥虽然不在道上,但道上还留着哥的传说~” 乌襄:“……” 他不出道,是内娱的损失。 红毯走完,落座之后,徐林岳和一些过来的熟人客套了几句,被问及乌襄的身份时,只道是自家妹妹。 听到这个介绍,妹妹前面还加了“自家”两个字,那肯定不是随意找来的女伴,所以虽然乌襄看着面生,但其他人也不敢慢待。 坐下后,徐林岳指着在他们隔着过道的左后方一个中年男人道:“余晓华就在那里,我来之前跟他讲过了,等颁奖仪式结束就可以找地方聊聊。” 余晓华已经过了六十岁,但外表看上去可能只有五十上下,那张脸看着挺可亲,倒是不知道做事还能这么阴。 乌襄说:“不用特地找什么地方,这里有休息室吧?找个空房子就行,就问他点事。” 听她这随意的态度,徐林岳意外看过来,推翻了心里之前以为是小女生崇拜老男神的想法,惊讶问:“妹妹啊,他惹着你啦?” 倒不是怕她闹事,徐林岳提醒说:“今天这颁奖盛典是全网直播的,虽然你不在娱乐圈混,但真被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抓住什么点,其实也挺烦人的。” 乌襄感受让他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事。” 不过全网直播?那还真是巧了…… 第96章 对质 休息室 八点, 奖项已经公布完毕,可以提前离席。 那边的余晓华倒是给面子,直接走了过来, 看着乌襄笑道:“这就是徐总你说的那个想见我的妹妹吧?” 徐林岳点头,知道乌襄找他不是什么和平的事后, 也不瞎热络了,直接道:“是找你有点事, 我们去后台谈。” 休息室他之前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见这么仓促, 余晓华面带惊讶, 不过徐林岳身份不一般, 他也不好拂了人面子,便没说什么跟着过去。 他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等到走到休息室门口,徐林岳打算进去, 被乌襄一把拉住:“林岳哥, 要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下,我跟余……老师说点事,很快出来。” 徐林岳默了默,让他待在外面多少有些不情愿。 想他徐林岳读书的时候给逃课爬墙的周灏然望风,如今当了老总还得给他妹望风,这莫非就是宿命? 见乌襄堵在门口真不打算放他进去,徐林岳无奈扯了扯嘴角:“好吧……” 余晓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什么事情不能让作为牵线人的徐林岳进去听? 不过已经走到这里,乌襄又只是个女孩子, 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事, 余晓华眉头微皱走进了休息室。 门在眼前被合拢关严实。 徐岳林郁闷地拿出手机骚扰周灏然:[我被妹妹卸磨杀驴了。/沮丧/] 很快收到回复。 周灏然:[/醒醒/你哪有妹妹?] 徐林岳:[/斜眼鄙视/我说的是襄襄妹妹!] 周灏然:[……你丫有妄想症不是?说了多少次那是我妹妹!] 徐林岳:[/你来打我呀.jpg/] 周灏然:[说正经的,阿襄找你什么事?] 徐林岳:[她找一个编剧,好像要找人麻烦, 要兜底不?] 周灏然:[阿襄才不会无缘无故找人麻烦,那编剧肯定有问题!你们在哪,我过来撑场子!] 徐林岳:[你过来有什么用,阿襄都不让我进去围观。] 周灏然打字飞快:[我是亲哥,跟你能一样?] 徐林岳:[/呸呸呸/] 虽然对周灏然不要脸的言论唾弃至极,徐林岳还是把地址发给了他。 在等人到来的时候,他还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门上听了听,自然是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徐林岳皱眉疑惑,这地儿隔音效果有这么好? 毕竟他现在管着一家公司,被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在偷听也太损形象了,不甘地站直了身体,站在门口,心里跟猫抓似地好奇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能说些什么呢? 进入休息室后,乌襄先是打量了一下余晓华这人,通身的老艺术家做派,看起来还挺风光霁月。 不过从乌玖的提示中,她可以知道这人身上还带着驱邪的东西,从他松开一粒衬衣纽扣的脖子那里可以看到一段红色的绳子,大概是挂着玉佛之类的东西。 她也不寒暄其他,开门见山道:“你是《他乡遇旧知》这部电影的编剧?” -- 第188页 这话问得不太礼貌,余晓华碰到过无数人询问他和《他乡遇旧知》有关的事,早已能从容面对。 不过或许是今天的场地和人都透露着来者不善的意思,他这一次就表现得没那么自然了。 他盯着乌襄看,像是想要分辨出她的意图。可乌襄始终面无表情,根本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有用的信息。 等他自己都觉得停顿的时间有些久之后,才回神一般点头:“不错,《他乡》是我写的。” 听他承认了,乌襄才继续发问:“写的是你自己的故事?” 余晓华这次回答的很快,因为类似的提问他听过很多,也回答过很多次,每次讲出来都像是背出了一份标准答案。 “是也不是,故事本身与我的经历并不相同,不过里面投入的却是我真实的情感。我曾经有一个……朋友……”说到这里,他像是触景生情一般情不自禁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我与他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但情谊就像电影里的两位主人公一般赤忱热烈,我们将彼此视为知己亲人。” 说到动情处,他的眼里还泛起了波纹。 乌襄却不为所动,宛如一个无情的提问机器:“你那位朋友呢?” 余晓华的情绪像是彻底被这句话引动了,他喉头滚了一下,艰难伤感道:“……他去世了。” 乌襄步步紧逼:“因为什么去世?” 余晓华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正常人不应该是体贴地给他一个缓和情绪的时间吗?为什么眼前这个女生还在追问? 他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女生身上传来的压力,几乎没有让他表达其他情绪的空间,他只能被迫回答:“……是车祸。” 他不自觉抓了把胸前的衣服,想要结束这场对话,可他还没开口,就见对面一直面无表情的女生突然抬眼看他笑了一下。 “真是让人遗憾,那你想再见到他吗?”乌襄问。 若是余晓华问心无愧,他肯定不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正是因为心中并不坦荡,听到这话时,他额头上都冒了汗。 那虽然勤于包养但依然皱纹可见的眼皮抖了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恐惧,他看向乌襄:“你什么意思?” 看出他竭力隐藏的东西,乌襄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在害怕?” 余晓华唰地站起,脸上怒容浮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看在徐总的面子才过来,但小姑娘你似乎很不懂得分寸!” 说着他快速转身往门口走,如果第一步脚没有踉跄一下,可能会更理直气壮一点。 他快步走到门口,大力拉门,第一下没有拉动,紧接着又是压又是掰,好一会儿门都纹丝不动后,他蓦地转身,呼吸深重、脸色有些白。 瞪着乌襄:“小姑娘,非法拘谨在我国可是犯罪,我劝你不要冲动!” 说完就回头继续大力拍打门板,一边喊:“徐总我知道你在外面,你快开门!” 一门之隔的徐林岳还在疑惑休息室的隔音效果怎么这么好呢,哪里会听到他的喊声。 余晓华喊了好几声,没有任何人来帮他开门,他转身,乌襄正像看小丑一般在看着他挣扎。 “……你究竟想做什么?”余晓华沉着脸哑着嗓子问,汗水花了他脸上的妆容,显得很是狼狈。 他之前还可以把这当做小女生的恶作剧,可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余晓华不得不把这件事往严重了想。 他虽然已经六十岁,但因为平日也有健身,所以身体素质并不差,起码对付一个柔弱的小女生还是绰绰有余。 他一步一步危险地向乌襄靠近,威胁道:“小姑娘,你现在开门放我出去还来得及……” 乌襄稳稳地坐在那里,不仅没有惊惶,反而还哂笑着说:“你们看,他在威胁我啊……” 你们? 她在和谁说话?余晓华目光不由看向这个并不大的休息室四周,除了他们二人并没有其他人,心里咯噔一下。 在这细思极恐的氛围下,只听一道幽幽的声音喊他:“余晓华……” 这声音让他熟悉又陌生,从他刚才看过确定没人的侧面传来。 条件反射望过去,猝不及防看到那个曾让他夜不能寐的身影,余晓华瞪大的双眼几乎要凸出眶来,颤抖着手指着他:“你……马、马、马步汀!” 休息室的灯闪了闪,暗下去一个度。 马步汀的半边脸都笼罩在阴影里,看起来阴森又吓人,他自嘲地拉了拉嘴角:“你还记得我啊……师父。” 听到这曾经日日在耳边回响的称呼,余晓华彻底跪了,腿软,扶着旁边的椅子才没彻底瘫下去。 他胆子其实也不是那么大,或许是年纪越大对人死之后的鬼魂之说更加忌惮。 马步汀仅仅是现了个身就几乎把他吓破胆。 “这么怕鬼,做亏心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一天呢?”乌襄说。 “我我……我没想他死,他……他是车祸死的,真的跟我没关系……”余晓华求助地看向乌襄,希望能从她那里获得帮助。 乌襄:“他的死确实不是你害的,但你敢当着他的面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余晓华当然不敢说,接到马步汀死讯的时候,他也十分惊讶,当即就调查了事情的原委,得知他是看完电影出的车祸,他也想象得出是因为什么,不然他这几年也不会一直担惊受怕,还花高价买了些驱鬼辟邪的东西。 -- 第189页 想到这,余晓华伸手往自己脖子上摸去,他还有大师给的佛牌,那一定可以保护他! 可是手在脖子上摸了个空…… 看到他动作的乌襄冲他扬了扬手上刚捞过来的佛牌,“你在找这个?” 看到自己一直贴身带的东西被她拿在手上,余晓华想要伸手去抢,却忘记自己腿还软着,一下彻底跌倒在地。 嘴里还喊着:“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佛牌通体润滑,上面刻着规整的梵文,一看就是真正懂的人弄出来的。 乌襄给马步汀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自己的事。 没了最后的保障,面对成了鬼的马步汀,余晓华心里防线瞬间溃败,几乎他问什么他都如实说了…… 第97章 段落 新途 原来从马步汀投出那个短剧本开始, 余晓华就看中了他的天赋,之后的关照提拔都是刻意为之。 当时的余晓华已经好多年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圈里已经传他江郎才尽, 他迫切需要一个好的剧本来升华他的晚年。 当然他也不是确定马步汀就一定能写出惊为天人的剧本,他同时还选中了好几个年轻人。 只是最终最成功的是马步汀罢了。 一切如他计划的那样, 靠着马步汀对他的信任和情感,他拿到了剧本, 也成功了, 让自己在业界的地位再次提升一大截。 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人直接出车祸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 他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死了好,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乡》的剧本是他剽窃的。 然后才是恐惧,他担心马步汀做鬼来找他…… 现在马步汀真的来找他了。 余晓华痛哭流涕祈求道:“小马我对不起你, 我真的没想害死你啊, 我当时本来想给你经济补偿的……” 马步汀冷漠地看着他,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他曾经尊敬爱戴的师父的影子。 他所珍惜的情谊一开始就是出于算计,那对眼前这个男人他也升不起任何情感了。 有关鬼怪的事情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不过做错事的人却得受到惩罚。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周灏然已经赶到了,正和徐林岳商量是不是该破门而入,保护阿襄。 现在见门从内打开, 两人同时看过去,就见先出来的是余晓华。 脸色苍白, 身体竭力的样子, 如行尸走肉。 周灏然正要冲上去抓着他领子质问,就被徐林岳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别急别急,咱妹在后面。” 乌襄是在后面出来的, 样子和进去前没什么两样。 看到周灏然也在,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周灏然委屈:“有事怎么不直接找你哥,找外人干什么?” 乌襄:“……” 外人徐林岳:“……” 想打人。 余晓华走出来后脚步没停,径直朝前面正在举行闭幕式的前台走去。 看他那不太正常的样子,徐林岳好奇问:“他这怎么了?” 乌襄颔了颔首:“还债呢。” 徐林岳没听懂,不过很快就知道怎么回去,只听前台主持人的报幕声突然换成了一个沙哑的男声—— “我是余晓华,在这里我要向大家澄清一件事,电影《他乡遇旧知》是我剽窃了他人的作品,原编剧名叫马步汀,在三年前电影上映当日车祸去世……” 这场典礼全程直播,不止在嘉宾席上引起轩然大波,正在观看直播的网友也是被惊掉了下巴,不到五分钟,微博热搜就爆了。 这简直能当选娱乐圈今年最大的丑闻,还是在金玉奖这么一场电影人的盛典上,由剽窃者本人亲自爆出。 事后不少网友大骂余晓华无耻,同情已经逝世的原编剧,同时他们也不禁猜测是什么样的雷锋才能让余晓华亲自上台自爆。 看他当时的样子,上台之前好像就受了一轮“折磨”,真是大快人心。 各界都出来唾弃余晓华的行为,他的名声彻底臭了,曾经的作品都被下架。 徐林岳和周灏然都觉得十分奇怪,“阿襄你怎么做到让他自己去自爆的?” 乌襄只和周灏然似是而非说了句:“你忘记我外公是干什么的了?” 周灏然双眼逐渐睁大:“真的有这么神奇的能力吗?” 徐林岳不明所以:“什么什么?你们讲的什么东西,和我也讲讲啊!” 周灏然睨他一眼,抬着下巴道:“天机不可泄露!” 那欠扁的模样,气得徐林岳当即狠K了他好几下。 将两人的打闹拦下来,乌襄问徐林岳:“林岳哥,上次那个贺启林的事你有查出什么新东西吗?” “贺启林啊……”说起他,徐林岳也正经了些,“就上次你们说他在朔水,没两天他就回了京都,我让人跟了他们一段时间,发现他和他奶奶经常去京郊的一家寺庙。不过那个寺庙不对外开放的,没有允许进不去,也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 寺庙…… 乌襄捏了捏还拿在手心的佛牌,之前从余晓华那里得知,他这块佛牌是经贺启林介绍买的,看上面梵文的笔触和那天从那老太太佛珠上的也有相似之处,可能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是个什么和尚?竟然把钱赚到娱乐圈,做得也尽是助纣为虐的事,六根忒不清净了。 -- 第190页 和两人分别后,乌襄回到公寓,马步汀就迫不及待地从玉里出来,他的魂体已经淡了许多,一副飘飘欲散的样子。 他的眼神平静了许多,和乌襄道:“大人,我自由了。” 乌襄:“看来你马上就要走了。” 马步汀笑了笑点头:“我活着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候是写出《人生何处不相逢》,死了最自在的时候就是现在。我之前总以为做了鬼还要去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早就死了,我怕的不是未来的死亡,而是已经发生的死亡。因为不甘,所以我成了鬼。现在我的不甘没了,我也可以坦然离开……” 他的魂体越来越薄,公寓的众鬼纷纷出来和他道别。 小白不舍地拉着他的衣角。 马步汀拍拍她道:“别伤心,我只是先你们一步走上那条路,那是另一个开始。” 马步汀的魂体彻底离开了,就像那天的许宁静一样,去到虚空归处。 给乌襄留下了一丝因果。 马步汀的离开给了其他鬼怪很大的勇气,他们似乎也意识到,去探寻心中所想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当然并不是每一只鬼都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直面自己的执怨,他们或许只是受马步汀影响,激起了一时的冲动。 往往这些还没到乌襄面前就被对鬼怪了解无比的乌玖劝了回去。 在又送走了两只鬼怪之后,说是过完年就要走的沈辛让直到正月二十九这天才给乌襄打来电话。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像是累狠了一样。 “阿襄,今晚上我们就要出发了,你可以收拾一些东西,很快就有人来接……”他的工作性质和九处差不多,很多事情就是接到命令就要立马去做,不会有什么准备时间。 乌襄也不多问,痛快答应:“好。” 挂断电话就迅速整理了一些必备物品,不多,只装了一个而二十寸的行李箱。 二十分钟后,有电话打了进来,接她的人到了。 和上次去太和山一样,来接的人直接将她送到了戒备森严的军用机场,先一步到那边的除了沈辛让外,还有一些学术人士,几位年纪稍老的看起来有些面熟,像是曾经在一些重要的新闻报道里看到过。 乌襄不算最后一个到的,后面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来了。 如果有见识的人看到,应该可以发现,在场的人物称是华国脊梁也不为过。以他们在各自领域所取得的成就,跺跺脚都能引起行业风暴。 乌襄隐隐猜测,这次的行动或许与即将面试的某项国家重要成就有关。她走到沈辛让身边,打完招呼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安排。 乌襄和沈辛让是被安排第一批出发的,同行的还有六人,其中一个头发全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十分受在场人的崇敬。 老人似乎也是认识沈辛让的,看到他就走了过来,“小沈,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沈辛让谦逊道:“何老,这是我应该做的。” 寒暄过后,何老将目光落到乌襄身上,智慧的人从不会以貌取人,他很快猜测出乌襄的身份。 “这位是那边派来保护你的?” 何老说的那边就是九处,到了他们这样的存在,很多向普通群众隐藏的秘密早已不是秘密。 乌襄冲他老人家笑着点了点头。 沈辛让给他介绍:“是,这是乌襄。” 乌襄这次能一起过来,就是通过九处走的调配流程。 何老笑道:“小同志这么年轻就能接下保护小沈的重任,可见也是少年英才,未来的国家栋梁。” 乌襄佯装不好意思道:“您过奖了。” 因为在场都是有权限的人,说话时也就随意了一些。 大概是看到乌襄联想到了什么,何老道:“之前有欧洲那边的消息传出来,弗国那边似乎有与公众公布那些存在的意图,他们的政府已经和那些存在的首领接洽了。” 而何老一个科研人员,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的原因在于—— “弗国似乎有意通过……开发异能武器,这些武器的针对性极强,对人类的危害力也十分高,小乌同志,你觉得他们这样做可不可行?” 乌襄十分惊讶,“还有这样的事?” 和鬼怪合作研发“异能武器”。 她虽然不知道这所谓的异能武器是什么东西,但听何老所说,这东西对人类的伤害很高,对鬼怪的影响却没说,想必也是不太严重的。 那弗国开发这样武器所针对的是谁已不言而喻。 “这简直是在玩火。”乌襄说。 何老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认为,这弗国历来喜欢做一些逾越底线的事,要是真被他们做成了,怕是会给他们自己带来灭顶灾难。” 乌襄表情严肃道:“不止,如今正是鬼……它们的复苏之际,弗国如果把这种武器做出来,无异于把刀子递到了它们手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屠刀什么时候举起来,就看它们什么时候不满足现状……” 见她很知道弗国所做的事会带来多大危害的样子,一直想找个相关人士了解鬼怪这种存在的何老还特地让人调了下座位,坐到乌襄和沈辛让旁边,想与她深入交谈此事…… 第98章 袭击 爆炸 “听你的意思, 它们对我们人类并不友好?可它们曾经不也是人类吗?”何老问。 -- 第191页 “不错,它们曾经生而为人,又保留着生前的记忆, 死后不考虑存在的形式,确实与人类差异不大。”乌襄说。 “不过就像人会从一个善良的人变得凶恶残忍一般, 它们比人类更容易由好变坏。” 何老正襟危坐,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为了解释方便, 乌襄也不再刻意略过那个词, 只是压低了声音道:“一部分人之所以能成为鬼, 比那些死了不能成为鬼的人, 只多了一样东西——执怨。” “有些人会以为它是身前的遗憾,但其实不然,执怨是比遗憾更深更执着的怨恨。这种执着的怨恨会催生它们内心更大的欲望, 人类尚且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 更何况是鬼。” 何老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鬼怪必然是与我们人类势不两立的存在?” 乌襄摇头:“倒也不是这么极端,您也知道,对于一个群体我们会用它们大多数个体具有的特性来定义共性,但总会有例外的情况。” “鬼怪可能在某个时段对人类是抱有善意的,只是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影响,他们的信念发生了动摇。而它们中也会有一些信念比较强,一直亲近人类的存在……” 如果一味将鬼怪视为对立的存在, 那也会是人类灾难的开始。 这么一说何老也懂了:“那关系处理和人与人也差不多,亲近或者敌视, 都不可一概而论。” 乌襄笑说:“就是这么个道理。” 弗国现在的问题在于与鬼怪过于亲近, 缺少戒备,这样一旦鬼怪又生了别的心思,给他们带来的将是灭顶灾难。 无论任何, 在考虑一个群体的存在意义时,人类想的首先应该是保护自身,然后是两全。 乌襄问何老:“不知道现在各国对弗国研发这种武器是什么态度?如果听之任之,恐怕后患不小。” 何老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欧洲和弗国一样抱有这种心思的国家还有几个,他们似乎是打着让弗国探路的想法。” “美洲那边还在持观望态度,不支持也不反对……” 华国虽然是反对,但毕竟还是别国自己的事,鬼怪的兴起又很突然,还真找不到什么理由干涉进去。 现在的情况等于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弗国做这种火中取栗的事,还没谁可以限制。 乌襄敲了敲膝盖,“那是挺麻烦。” 交谈间飞机就要抵达目的地了,乌襄最后和何老道:“您那边有没有他们研发的武器资料?有的话可以给我看一下吗?我看看有没有应对方法……” 何老虽然通过交谈已经知道乌襄不凡,但听到她随意地说出找应对一种武器方法的话,不由惊讶地看了眼沈辛让。 见他点了点头,何老深深地看了眼乌襄,笑着应道:“好,好!” 到达西疆,一片无人的荒漠,一个基地。 下了飞机,基地的人员很快将他们带到自己的休息室,一个小单间,乌襄和沈辛让的紧挨着。 “我们会在这里待一个月左右,条件比较艰苦,要辛苦你了。”沈辛让说。 乌襄看着他笑道:“这对我不算什么艰苦。” 真正艰苦的是为了研究废寝忘食的人。 这里的居住条件虽然比较简单,但比起她曾经经历过的已经算是享受级别了。 沈辛让这次接受的任务时间会比较长,还是不分昼夜的那种。这也是他需要乌襄这次跟着来的原因,白天还好,夜晚鬼怪出没,危险性增大,而这次的任务不能出现任何差错,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不被打扰。 西疆虽然地广人稀,但鬼怪的数量其实不少。 多少古国在这里建起又湮灭,光是古墓,地底之下就不知埋了多少。再加上那些不喜与人接近的鬼怪也会往西疆迁移,所以在辽阔无人的地方,深夜突然从远处游荡来一只野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工作开始后,乌襄就尽职地守在沈辛让身边,他做事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待在一旁,偶尔感觉到有鬼怪在靠近基地就会起身驱逐一下。 变故发生在半个月后,乌襄正在陪沈辛让在地底,他要给一套发射设备编写程序。 两人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从地面传来,对视一眼后,沈辛让手上的动作没停,却很快按通了身旁的一个通讯设备。 过了大概四五秒才接通。 那边的人呼吸有些喘,听到沈辛让的询问,他抖着嗓子道:“有……气球袭击了基地……” 沈辛让皱眉:“气球?” “对,好大的人皮气球,你们不要出去!” 乌襄也听到了这话,人皮气球……她拧着眉起身,如果人皮气球是她想的那东西的话,那他们不能再留在底下。 “你整理一下,我们上去。”她说。 沈辛让也意识到事情不一般,快速结束手上的事情,看了看屋内,然后将一个重要的芯片取下带走。 “可以了,走吧。” 两人准备上去的时候,不少感觉到爆炸的人都出来查看情况,何老也在。 看到沈辛让二人,走了过来:“小沈,收到了什么消息?” 沈辛让拨通得比较早,他们这些人都没能联系到上面。 “是袭击。”他脸色沉重道。 何老愕然,华国如今已是世界大国,他无法想象怎么会在国内遭受袭击。而且基地属于要地,外面都是有部队把守的,什么样的力量才可以靠近? -- 第192页 乌襄说:“何老,我们人必须往上面撤,不能待在地底下。” 因为乌襄这段时间的存在感一直很低,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都不一定注意得到她,现在陡然听到她说话,有人惊讶:“你这小姑娘哪来的?” 也有人对她的话反驳:“上面有袭击更加不能去地面,我们的基地都是有防空设计的,地下才是最安全。” 他这话也没错,如果遇到空袭,基地底下足够深,又有良好的空气过滤系统,可以很大程度减小伤害。 可这次的袭击并不是普通的空袭,乌襄已经感觉到了阴气的靠近。 刚才之所以没有察觉,应该是那人皮气球处在高空,并不在她的感应范围。 这时候和这些人起争执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她拿出九处的工作证,亮明身份:“国安九处,乌襄。” 然后言简意赅道:“地面上的不是普通空袭,留在地底只会被困住,请各位配合快速往地面撤离。” 听到乌襄都表明了身份,何老也意识到这次的意外是与鬼怪有关,他是项目的总工程师,立即决定道:“听小乌同志的,我们网上撤离!” 乌襄来自国安的身份还是给了在场的人员信任感,再加上何老发话,这次没人再说什么,有序通过电梯撤离。 在场真正和鬼怪打过交道的只有沈辛让和她,上面的情况会更复杂一些,乌襄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符,又把阿毛唤出来,交给沈辛让道:“我要先上去,你在后面如果有什么变故,这些符随便用,都是有伤害的。” 沈辛让知道情况紧急,必须要乌襄先把上面稳定住才能保护这些研究人员,郑重点头:“好,我知道。” 将电梯三面都贴上黄符,以免磁场受到影响停止运行后,乌襄领着第一批人来到地面,这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 有研究人员立马打开手机手电筒,嘀咕:“是电路故障了?” 乌襄让他们先不要乱走,然后看着电梯往下…… 何老本来想和沈辛让一起断后,被他拦了下来,劝道:“何老,您快上去吧,乌襄给了我保障,我不会出事。” 其他人也纷纷劝何老先走,这个国家项目是何老扛起来的,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在众人的劝说下,何老只能先上电梯。 第二趟电梯往上运行后,他们还剩下五个人,需要等下一趟。 看着数字一个一个跳跃,突然又是轰隆一声,这一下比之前威力更大,电梯门都震动起来,没有准备的人扶着旁边的墙才站稳。 有人慌张道:“电梯不会出事吧?” 沈辛让提着心往电梯看去,通红的数字在2m的地方停顿了一下,他们几乎以为电梯要受爆炸影响停下来。 却幸好,只是停顿了一两秒,电梯顺利地上到了0m地面的位置。 沈辛让松了口气,手上捏紧的符纸也松了松,耳朵里听着同事庆幸的欢呼。 “还好电梯□□住了!” “是刚才那小姑娘贴的黄符起作用了吧?” “黄符不是封建迷信吗?是咱们的电梯质量好吧……” 电梯在0m处停留了大概六秒,电梯里的人走出去后,电梯又开始往下运行。 叮咚,电梯门开了。 沈辛让落在最后,看着研究员们迫不及待地往电梯里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最后一个进电梯的沈辛让脚下一顿,目光逡巡地看着电梯里的另外五人,都是眼熟的面孔,他们脸上带着紧张,和终于踏进求生门的欣喜…… 第99章 幻境 上地面 沈辛让又将目光落在了贴在电梯壁上的符纸, 在排气系统的气流作用下,黄纸微微飘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留在后面的都是比较年轻的研究院, 在安静的电梯空间,有人忍不住说:“也不知道上面是个什么情况……” “部队应该支援过来了吧, 我们离这么近……” “沈工,你怎么不说话?”有人凑到沈辛让身边。 感觉到那种令人汗毛倒竖的凉意, 沈辛让没有理会地闭了闭眼, 然后轻声唤:“阿毛……” 阿毛从它的肩头爬了出来, 小钳子紧张地戳了他一下。 那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小东西“啊呦”一声, 有些兴奋道:“这是哪里来的小虫子,真可爱……” “爱”字话音刚落,沈辛让已经睁眼抬手, 一张黄符就被坚定地贴到了那人额头上。 “轰!” 火焰腾地一下, 瞬间将那人卷成了火人。 “啊啊啊!”凄惨的叫声从火焰中传出,那人在地上打滚,“救我,好烫,救我!” 密闭的电梯里,其他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震惊住了,知道鼻尖闻到一股焦味, 才有人惊恐质问沈辛让:“你做了什么!” 他们紧紧贴着墙壁,看沈辛让仿佛在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沈辛让冷静地面对他们的恐惧与厌恶, 目光在剩余的四人身上滑过, 眼里一闪而过疑惑。 他再次唤了声:“阿毛。” 阿毛蹲在他的肩头,听到喊声,往前爬了一点, 两只经过蜕壳依旧只有绿豆大的眼睛瞪着四人,目露凶光,钳子威胁地挥舞着。 沈辛让背后就是电梯门,他没有抬头去看顶上停滞的数字,也没有看地上哀嚎越来越小的火人,在四人惶恐的眼神下,他反手一张黄符贴在了电梯门上。 -- 第193页 “呲啦!” 紫色的电流快速在电梯箱内游弋,紧靠着电梯壁的四人也被电得浑身发抖,他们死死地看着沈辛让,好像在怨恨他怎么会这么心狠! 阴寒的气流再次席卷他的周身,沈辛让抓了一把黄符,狠狠地朝四人身上掷了过去! 瞬间多色的光芒填满了电梯,夹杂着多声鬼嚎。 在这样的力量冲击下,他背后一空,电梯门开了。 阿毛再次敲了敲他的肩膀,沈辛让迅速往后一跃,出了电梯,就听到另一头,有人着急在喊:“沈工你去哪儿了?” 刚才他就见过的四张熟悉面孔已经站在了电梯里面,而第五个人…… 沈辛让快速询问他们:“之前我们的人都来集合了?” 听到这个问题,四人懵了一瞬,“都来……来了吧?” 仔细想想,一人突然道:“不对,杨琦没在!” 杨琦和他们几个都属于助手,“之前他在机械室搬什么东西,刚才人没来!” 听到在机械室,沈辛让让他们在电梯里等着不要出来,然后快速去找人。 机械室里,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台切割的机器倒在一旁。 可能是爆炸发生时,正好在搬东西,没站稳,运气不好被砸晕了。 沈辛让快步走过去掐人中将人弄醒,这位叫杨琦的长相正是刚才在他耳边说话那人。 果然鬼怪不会无缘无故多弄个人出来。 杨琦醒来后看到沈辛让还没弄清楚状况,迷迷糊糊道:“我这是怎么了?” 将人扶起来,沈辛让快速道:“有袭击,我们要撤离,快走。” “哦……哦哦!”不明状况的杨琦被拽着跑到电梯口,看到自己的四个同事。 其他人看到他十分高兴,“杨琦你刚在干嘛?我们差点就把你落下了,叫出来集合的通知你没听到吗?” 杨琦揉着鼓了一个包的脑袋,郁闷道:“我被砸晕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七嘴八舌给他解释了一通,杨琦这才知道自己这是好运才被想了起来,连忙跟沈辛让道谢:“真是多谢你了沈工。” 沈辛让摇头:“人没事就好。” 想到那些独独围住他的鬼物,沈辛让摸了摸手上再次出现腐蚀痕迹的发绳,脸色有些凝重。 电梯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顺利抵达地面和其他人会和。 而在他们离开的地下,阴气像洪流蔓延到了每一处地方,只有贴着黄符的电梯还坚持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到了地面之后,人们才发觉问题的严重性,像他们这样重要的基地,一年四季就没有全黑的时候,现在陡然到来的黑暗,真是让人心慌。 手机冰冷的光芒给不了他们任何安全感。 有人小声问:“基地的其他人呢?” 基地研究人员只是少数,更多的是安保人员,他们都是职业的军人。 “应该就在不远。”乌襄说。 只是因为鬼怪的一些伎俩,让隔得远些的人感觉不到彼此,就会觉得孤立无援罢了。 乌襄抽出一张符纸,指尖在上面画了数笔,然后折成一个千纸鹤的形状,手指轻转,千纸鹤燃烧着飞了起来。 重任看到这只小小的火鸟都惊讶不已。 刚才乌襄的动作也没避着任何人,他们不知道这时什么歌原理,怎么突然就烧起来,又飞了起来呢? 火纸鹤的出现缓解了众人心里的一些恐惧。 “这是魔术吗?”有人问。 “不像,你看这纸鹤旁边根本没有可以让它飞起来的东西,一张纸也无法燃烧这么久。”另一人理性考虑。 火纸鹤飞在众人前面,暖暖的火光驱散了粘稠的黑暗,让人感到安心。 乌襄:“我们跟着它走。” 这纸鹤是一张组合黄符,既能寻人也能照明。寻得人也没有特定对象,只要是人就可以。 一行二三十个人跟着火纸鹤走,不到一百米就在一个监控室看到了两人。 询问之下才知道两人刚才一直被困在监控室,也出不去。而隔着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又在同一个建筑内部,从地底上来的人也没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他们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这太奇怪了,敌人这是研究了什么限制五感的武器吗?”有研究人员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这,何老就想到了弗国研究的那个武器,今天这事又有鬼怪参与,只怕他们被袭击的方式就是和那武器有关。 他叹了口气,“小乌同志,麻烦你过来一下。” 乌襄走过去。 何老说:“我看今天的事恐怕和弗国研究的那武器有关系,之前你找我问那个武器的资料,我还没给你,现在我就说给你听听,你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乌襄点头:“您请说。” 何老:“弗国研究出来的武器名叫使魔一号,形状像一个巨大的气球,可以不断地往地面投射炸弹,炸弹的威力倒是其次,被爆炸波及的人会很快陷入幻境。而且这种气球式样的武器反制能力很强,很难被摧毁……” 乌襄边听边点头,何老所描述的与她所知的人皮气球有一些不同,但会将人带入幻境这一点倒是大差不离。 人皮气球是一种鬼怪类型,它们会将自己膨胀得像气球一样飞在空中,一旦发现人类,就会紧缠在他身后,继续膨胀,直到爆炸。 -- 第194页 这是一种很不讲道理的鬼怪,看到人就缠上去,然后将人炸成血沫。炸完之后还会形成一定范围的幻境,人类一旦在幻境里迷失很快就会成为人皮气球的下一个猎物。 在那个人皮气球泛滥的末日世界里,刚刚接触这种怪物的玩家拿它没有任何办法,遇到就只能等死。 后来是怎么发现人皮气球弱点的呢? 有一个玩家被缠上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怒从胆边生跳起来就拽着那人皮气球揍了一顿。意外发现人皮气球除了贴自己贴得更紧外,也没有更多反击,见行动这么顺利,玩家一不做二不休感到不爽了就开始打它。 或许是打着打着就打跑了恐惧,他发现在他越不怕死的时候,人皮气球的膨胀反而停止了。 它不膨胀就无法爆炸。 后来那个玩家带着不再膨胀的气球到了其他人面前,告诉这个消息,众玩家这才从被人皮气球支配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人皮气球以人类的恐惧为食,当失去恐惧这种来源之后,不必玩家动手,它们自己就会像漏气的气球一般变成薄薄的一张皮,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伺机吸收新的恐惧力量。 如果有人遇到了这样的一张皮,对付它们比一般鬼怪还要简单,只要普通的一把火就可以把这漏了气的人皮气球烧死。 在了解它的人眼里,这不过是一种不入流的鬼怪。 可不了解它的时候,即便是身怀绝技的玩家也会被它轻易杀死,更别说是在现实世界的普通人,他们心底生出的恐惧都会被人皮气球吸收,最后成为杀死自己的利器。 在基地的人皮气球还被人类愚蠢地改造过,杀伤力只会更大。 乌襄罕见地升起了怒气,若与虎谋皮的后果只是反噬自身,那她肯定不会多管。 可这已经是在拿整个人类的命运在开玩笑,末日到来的后果,那些人承担的起吗? “基地有多少人?”乌襄问。 两个负责监控室的年轻人回答:“守卫力量和研究人员加起来五百八十二人。” “好。”乌襄庆幸自己这次出门符纸带得多,还从苏素那里要了一些。 众人看到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叠什么扬手往外撒,只觉眼前一花,黄色的纸就跟天女散花似得在空中飞舞,那些纸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反重力地飘悬在空中。 还不等人们发出惊叹,那些符纸就自发折叠起来,最后成了与纸鹤一般的模样,火焰腾地升起,上百个火团飞到了空中。 乌襄手指虚空一点,这数量庞大的火纸鹤就像流星一般往四周飞射出去…… 转眼间,大厅里就只剩下一开始的那一只火纸鹤,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一场绚烂的错觉。 众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何老才开口道:“小乌同志,这是……” 乌襄解释:“基地里人比较多,我们一个一个找过去可能来不及,那寻人的纸鹤会先一步找到他们,上面有我带去的信息。” “好,好……”何老高兴道:“能快点找到其他人再好不过,小乌同志,这次多亏有你在……” 第100章 追逐 往西 飞出去的纸鹤很快就带来了反馈信息, 除了个别落单的,基地内的人分散在七个地方。 其中有军人的有四处,三处是纯研究人员。 军人那边还比较稳定, 纯研究人员的那边状态不是很好,看到一群燃烧纸鹤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要不是纸鹤里被乌襄留了声, 他们还没被人皮气球怎么样,怕是要先被自己人的纸鹤吓不轻。 将各处分散的人安抚下来, 让他们不再向外发散恐惧的情绪后, 乌襄这才着手准备对付人皮气球的事。 她问监控室的人, “你们身上有配枪吗?” 随时问, 但眼神已经落在了他们鼓鼓的腰侧。 两人对视一眼,手摸向腰侧,犹豫道:“有是有, 可是……” 枪这个东西, 华国管制得很严,一个军人的枪自然也不能随便借出去。 最后是何老发话:“万事从急,就先借给小乌同志吧,有事我担着。” 有了何老的话,其中一人这才解下了腰间的□□。 乌襄曾经用过枪,虽然不是同一款,但用法大同小异。 熟练地拆下弹匣, 看了下里面的子弹数量,手指在上面划了一下, 流光在每一颗子弹上滑过。 她伸手:“多的子弹也给我吧。” 见她熟练的样子, 两人也不担心她走火了,干脆地将身上备有的子弹都拿出来。 有了枪就有了远程攻击的武器,乌襄给每人分了一张黄符, 交代道:“接下来你们只要留在这里,不出去就没事。” 然后单独对沈辛让道:“之前给你的黄符你还有吗?” 看他的样子刚才在底下应该已经遇到了鬼。 沈辛让点头,掏出自己身上剩下的黄符给她看了眼,“还有很多。” 乌襄看了下,“应该也够了。” 不过,他身上的阴气又有泄露的迹象,看样子又报废了一条发绳。 又薅了一截头发给他戴上,乌襄道:“事情不是很麻烦,我去去就回。” 沈辛让拦了她一下,递给她手机,“这个给你。” 他给她的是他自己的手机,堪比掌中电脑的那一台。 乌襄疑惑接过,“什么?” -- 第195页 低头看到手机上的画面后,她默了一瞬,然后抬头给他比了个赞赏的眼神,“这也能被你弄到,很厉害嘛~” 手机上的是一段视频,上面显示的正是弗国进行新型武器实验的画面。 那个偌大的气球一样的东西不断地朝地面投射炸弹一样的东西,画面里轰隆声不断,拍摄视频的是个外国人,发出混杂着各种脏话的惊叹。 画面短暂地结束后,跳转到一个监控画面。 夜色之中,比普通热气球还要大的人皮气球晃晃悠悠从天空降下,悬浮半空,即使在黑白的色彩下,人皮气球上那被拉扯到极致的五官和身体呈现出极度狰狞的模样依然被看得分明,它瞪着被它视为猎场的基地,眼里阴毒的光芒令人望而生畏。 不时,从它的身体底下落下了一个圆形像泡泡一样的东西,泡泡下落的速度很慢,还会随风改变落点,正好撞在了一座高架上。 “轰!” 爆炸伴随着高架倒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乌襄惊讶看向沈辛让,原来这是实时监控。 沈辛让道:“你带着手机去吧,这个监控是特殊的,不会受鬼怪影响。” 乌襄:“好。” 有了监控就不用摸黑去探。 乌襄走出建筑,来到空旷的广场,抬头看向上方,与黑夜融于一体的人皮气球很容易被忽略。 看着那团颜色更深的黑暗轮廓,乌襄眯了眯眼,抬起手中已经上膛的□□,毫不迟疑的一枪打出,子弹以超常的速度和威力划破空气,飞射出去! 嗖地直扎进人皮气球鼓掌的身体。 意料之内的,这个极像气球的东西并没有因为这一击就泄气,毕竟填充它的不是真正的不是气体而是恐惧。 不过也因为这一枪,乌襄也引起了人皮气球的关注。 似是没想到在自己的控场下,还有人类敢跳出来,监控上人皮气球那对恐怖的眼睛已经半垂着盯上了她。 乌襄只是看了眼监控,就再次朝天上开了一枪,务必将挑衅进行到底。 两枪没入人皮气球体内,它怒了,开始移动。 到了乌襄正上方,一个圆形泡泡垂直落了下来,速度不算快,但乌襄也没打算躲。 这泡泡的落点看似随风,但其实是人皮气球决定的,她往哪边躲都没用。 又瞄准泡泡开了一枪,子弹和泡泡碰撞之后,引发的爆炸声势更大,而且因为爆炸发生时离人皮气球更近,它都不自主地晃了晃。 从监控里看到这一点的乌襄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这人皮气球还没被那群傻子改造得太离谱。 一击被挡的人皮气球双眼都要竖起来了,更多的泡泡掉了下来,速度更快,像是笃定乌襄无法同时击中这么多泡泡,打算用数量取胜。 乌襄冷静地勾了勾嘴角,她想它需要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非自然力量。 又是一枪打出,不过这一次出膛的是六颗子弹,和泡泡的数量一致,出膛之后那些子弹画着曲线目标明确地朝各自需要对付的泡泡飞去! “砰砰砰!” 接连重叠的爆炸像烟火在空中炸开,强大的气流扩散,人皮气球当即就被往上推了上百米。 从监控里关注它的动向的乌襄看到后,控制冲击到身边气流,往上一推,身体便轻盈地向上飞去。 越来越靠近人皮气球,才越能感受到它的庞大,比她以前见过的任何人皮气球都大。 而在这人皮气球的下端,还有一个吊篮一般的装置,因为紧贴着它,所以在视频里她都没注意这东西。 乌襄看着那吊篮目光的眼神逐渐深邃…… 而人皮气球也看到了她的靠近,它的身体再次鼓了鼓,像是想用膨胀来恐吓靠近自己的人类。 乌襄抿了抿唇,目光冰冷地再次举起了枪,这次瞄准的却是吊篮。 砰! 一枪下去,锋利了无数被的子弹直接击穿了吊篮,打在内壁上,发出电钻一般的刺耳嗡鸣。 人皮气球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乌襄会突然打那里,立即又往上升,与她拉开距离。 乌襄笑了,她想起在遏制恐惧那个方法出现之前,他们玩家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来对付人皮气球—— 那就是杀了被人皮气球寄生的人。 只是因为对同类过于残忍,很少有人愿意这么做,但有些狠人却不在乎这些。 反正人都要死,死了的同时还能杀死人皮气球不更有价值吗? 乌襄此时的行为像极了那些狠人,她毫不留情地朝吊篮开枪,那股狠劲仿佛枪枪都朝着要吊篮里的人命而去。 这下被动的成了人皮气球,它慌忙躲避,拉扯到极致的五官更扭曲了,嘴里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话,像是在狠狠唾骂这个疯子人类! 在被追击之下,人皮气球彻底偏离了基地的位置,基地内笼罩的黑雾也逐渐消散,然后电力恢复了,灯光重新亮起。 众人身上的联络起嘀嘀叫了起来。 “联系上了,其他人都联系上了!” 和基地的其他人,还有外面支援的部队都联系上了。 何老跟身边的小助理道:“通知所有人,会议室集合。” 他们还不能返回工作岗位,在确定彻底安全前,他们这些人才是应该首先保障的财富。 沈辛让借了旁边一位同事的手机,成功入侵到那个一直工作的摄像头上,调取之前的画面。 -- 第196页 只见画面上一个人影追着人皮气球往西北边去了…… 乌襄并不是鲁莽的人,她这么果断追过去,难道西边还有什么东西? 在他纠结间,九处的电话也打了过来,他们也收到基地被鬼怪袭击的消息,没打通乌襄的电话,所以电话打到了沈辛让这里。 “她追着人皮气球往西北边去了,那边可能还有异常,你们可以派人前去支援一下。”沈辛让说。 人皮气球突然降临在华国重地,且没有任何征兆,这不仅仅与外国预谋已久有关,国内可能也有人,或者别的存在在接应它们。 周通很快回复:“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快的预计半小时就可以抵达。” 以基地的重要性,九处那边自然是要以最快速度支援过来,恰好二组的邢火就在西疆,只是隔着有些距离,调用飞机过来也需要半个小时。 救援人员陆陆续续赶到。 沈辛让此时已经坐在了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舞动得飞快,电脑上各种代码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最后一个回车键按下后,出现加载条,加载到百分之百,画面跳转,出现了一张暗色底的地图。 地图上面一个红色的点不断闪烁着向前移动。 沈辛让抿紧的唇松了松,跟邢火道:“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把定位路线导给你。” 邢火一边把手机递给他,一边问:“这红色的点代表的就是乌襄?” 沈辛让嗯了一声,快速给邢火装好程序,打开后,一副与电脑上一般无二的图像出现了。 他手上没停,不知怎么操作一通,一条黄色的线出现,而黄线的起点是一个绿色的定点,显然就是基地。 沈辛让将手机递还给他道:“这是根据我们和她的距离规划出的最佳路线。” “牛气!”邢火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他就佩服这些脑子好的人。 有了清晰的路线,邢火带着人快速赶过去…… 第101章 巨蛇 大将军 追在人皮气球后面, 看着它那再明显不过勾引她继续追上去的动作,乌襄要是看不出那后面有埋伏那她在神的游戏里十八年也白混了。 不过即使知道如此,她也没打算就这么放弃不追了。 人皮气球底下的吊篮已经被她打成了筛子, 但神奇的,里面的人却还生命力旺盛得很, 除了擦破点皮,被吓得哇哇乱叫。 而从那惊慌失措的叫声中, 她也听出了里面的人并不是华人, 看样子是人皮气球一起从国外带过来的。 既然不是什么无辜群众, 乌襄开起枪来就更不手软, 好多次子弹都擦着那人头皮飞过,濒临死亡爆发出的恐惧让人皮气球又涨大了一大圈。 如果是平时,能吸收这么多恐惧力量, 人皮气球肯定是高兴至极。 可时机不对, 无论是因为背后对它穷追不舍的人类,还是底下被它绑定的这个人。前者它杀不死,后者它不能杀。 人皮气球飞进了一个沙漠凹地,见乌襄毫不犹豫地跟了进来,它突然转身,膨胀得如同一个小山包的球面上,嘴角咧开到了极致, 阴冷地笑了起来。 它竟然还说出了蹩脚的华语:“话国人,倪今天笔死!” 乌襄绷住脸, 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一本正经问它:“我怎么死?” 她还没落地,就感觉沙丘底下好像有什么在拱动。 在人皮气球阴毒地盯着她,再次喊道“去死吧!”的时候, 她快速往前一闪,身后原本所在的位置,一个巨物冲了出来,扬起沙尘无数。 乌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皮气球,猛地踹了它一脚,将它踹开,然后回身看那个从地底钻出来的东西。 身体的直径得有一米,长大概十来米,是一条巨蛇。 一击偷袭没有得逞,此时正直起上半身,对逃脱的猎物虎视眈眈。 看这蛇的大小,活了少说也有百年,看它眼神也是诞生了灵智的。 乌襄皱了皱眉:“怎么还和外国的鬼东西混到一起了?” 巨蛇显然能听懂她说的话,不过它给不了回答,只是嘶嘶地吐出蛇信子,眼神中一闪而过不屑。 人皮气球还在叫嚣:“大舍,杀了她!” 巨蛇不止对乌襄不友好,对这人皮气球也没有好印象,长尾一甩,就将人皮气球又抽飞好远。 人皮气球又气得叽里呱啦骂了起来。 精怪成精很少会主动伤害人类,因为那会影响它们的修行,而眼前这只却显然不像是良善那一类。 乌襄环目看向四周,高高耸起的沙丘将这里围得严实,好像一个封闭的斗兽场。 而眼前的巨蛇与她就是斗兽场中的主角,那么谁是看客呢? 乌襄看向被甩飞在围起来的沙丘上方的人皮气球,它是其一。 还有…… 乌襄落到地面上,脚下的沙砾带着别样的寒冷,“看”到那些掩藏在沙砾背后的存在,她半掩着双目,低低笑了起来:“来都来了,怎么还躲躲藏藏呢?” 她这话一出,空气都凝滞起来。 巨蛇的脑袋昂得更高了,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乌襄却先一步抬起手,在它的方向点了点:“你先等等,我看看这些看戏的有几个。” 巨蛇头颅一僵,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四周围着他们的沙丘快速震动起来,是每一粒沙子都在颤动,然后移动。 -- 第197页 本来就已经够高的沙丘好像凭空又高了半米,然后整体开始以逆时针的方向旋转,从一个不规则的方形,变成了沙暴爆发时的圆形。 数不清的沙砾越转越快,越卷越高,特质轻盈地人皮气球首当其冲,被卷了进去,连连尖叫! 而那些在沙丘之下等待着什么的存在也被迫显了形,漆黑强大的鬼力溢散出来,乌襄“咦”一声,然后张开双手,继续感受这种力量肆虐的畅快。 她可喜欢在这种纯粹的地方战斗,它们这些鬼倒是懂得给自己选择一个好的……坟墓。 在她的意念引动下,沙砾绞杀的力量更强了。 作为鬼怪怎么可能会被沙砾困住?这原本是每一个鬼怪心中所想,可当庞大的沙暴真的出现时,它们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摆脱。 沙砾形成的漩涡像是一个吸收它们鬼力的漏斗,每在它们身上刮一下,都能感觉一层鬼力被带走。 众鬼心中翻江倒海,惊骇不已,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她还是人吗? 实在扛不住,有鬼喊:“蛇……” 另一鬼反应过来,场中还有一条没被影响的巨蛇,它快速下命令:“快打断她!” 它都不敢直接下达“杀”的命令,它怀疑自己这些鬼出来围剿她真的不是来送头的吗?它现在只求有机会逃走…… 接到命令的蛇从震惊中回神,迅速支愣起来,不过还没展现它的威力。 就听那个自始至终淡定得很的人类吐出两个字:“趴下。” 巨蛇腹下一软,像是感受到了无可拒绝的力量,整个支起的上半身重重砸向地面,然后身体底下的沙子瞬间把它埋了。 巨蛇:“……” 这里的沙子都归她管? 沙神……杀神? 等邢火等人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一片平坦的沙漠之上,乌襄手上抛着几块石头样的东西,屁股下面还坐着一条大到吓人的蛇,蛇看来来很温顺,眼皮耷拉着,看到来人生无可恋地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邢火胆子也大,走过去绕着巨蛇转了一圈,啧啧道:“乖乖,这蛇可真够大的,一锅只怕炖不下!” 炖? 听得懂人话的蛇瞬间睁眼,目光像利剑一般射向邢火。 可把其他人吓了一跳,拉住邢火道:“老大诶,你快闭嘴吧,这蛇听得懂人话!” 邢火倒也不怕,还在巨蛇威胁地目光下朝它走了几步:“真听得懂啊?” 巨蛇吐了口蛇信子,十米长的蛇身,蛇信子自然也不是一般的长度,几乎贴着邢火面门舔了过去。 看到邢火本能后腿,巨蛇才给了他一个嘲讽的眼神。 它奈何不了身上这个女魔头,还奈何不了你这个小小人类? 看到这个眼神的邢火更兴奋了,“乌襄,这蛇真通人性啊!” 他本来就喜欢这些强大的东西,看到巨蛇也挺喜欢。 乌襄点点头,“它是只化形失败的精怪,还没做什么大的坏事,带回去服下劳役。” 九处对鬼怪和精怪都有专门服劳役的地方,和坐牢差不多。 邢火他们过来是开着车过来的,沙漠越野,坐人可以,坐这蛇显然不够。 “它太大了,坐不下。”他说。 乌襄:“没事,让它在沙底下跑,不比我们慢。” 巨蛇属于沙漠蛇,在沙地里的移动速度,比他们开车还快多了。 而除了巨蛇和她手上的几个鬼核外,乌襄指了指另一边,邢火等人定睛看去,那里竟然还埋了一个人! “哎呦,这人哪来的?” 乌襄:“偷渡。” 搭着人皮气球的顺风车偷渡来的,也是吊篮里那个为人皮气球提供恐惧的人。 人皮气球被她解决后,他还剩一口气,带回去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将人搬上车,众人返程。 基地里后面虽然没有再出事,但那些势力既然能袭击第一次,也能袭击第二次,所以在项目结束前,这里的警备力量达到了最严格的程度。 九处把邢火这一组人都留在这里配合。 至于那条巨蛇,经专业的审讯人员审问之后,得知它也是一个月前才被那些鬼捕获,为大将军做事。 是的,这次境外势力突袭我国重要基地还有太和山那大将军的影子在。 被人皮气球带过来的那人是弗国人,组织这次行动的却是M国,原来弗国的武器试验一直有M国暗中支持,M国一直表现的中立态度也不过是迷惑人的假象。 弗国这么冲动开启试验,未尝没有M国在背后推手。 “M国真是不愧它国际搅屎棍的名号。”苏素电话里跟乌襄忿忿吐槽。 M国跟弗国可是不同量级的国家存在,如果是M国主导这件事,那带来的危害只会更大。 还有大将军,竟然开始联合境外势力,想要搅乱国内的平静局势,看来他这是着急了。 乌襄手上的鬼核捏得咯吱作响,还没死绝的鬼怪们吓得瑟瑟发抖,不断跟她求饶:“大人,饶我一命吧,我什么都和您说……” “对对对,我们知道大将军在哪,我们都可以告诉您!” 瞧瞧这些鬼东西,都不用她动什么手段,仅仅是一个死就把它们吓得什么都要吐出来,这样的存在哪里能当得世界的主角?以后要有个什么与外世界的战争,它们还不得争先恐后出来当个鬼奸? -- 第198页 所以说无论做人还是做鬼,老老实实走自己该走的路,不要妄想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才是正道。 乌襄漫不经心道:“知道什么都说来听听,至于饶不饶命,得看你们的消息值不值得。” 得了这句话,几只鬼自以为乌襄这是允诺了它们活命的条件,还真就“争先恐后”起来…… 第102章 僵尸 离开 几只鬼跟鬼将军最长的有十八年, 短的也有五六年。 据它们狡猾的言论,它们都是慑于大将军的蛮横才不得不替他做事。大将军十分霸道,不许任何鬼忤逆他的决定, 它们本来只是老实待在各自山头,安分守己, 是大将军威胁它们顺昌逆亡,逼得它们在外作乱。 说得好像很恳切, 可它们围观自己与巨蛇时, 也没见有什么恻隐之心出现。 乌襄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声泪俱下的说辞, 倒也不打断, 只是在觉得一个意思翻来覆去说了好久比较浪费时间时,才开口引导它们说一些新的东西。 “大将军与黄松的事你们清不清楚?”她问。 黄松,听到这个名字, 在场的五只鬼大部分都是一脸茫然, 只有一只鬼脸色犹豫了一瞬像是想掩饰什么,不过在乌襄直直地看向它,似笑非笑时,那鬼顿时吓得好不容易重新聚现的鬼形都闪了一下,差点崩溃。 乌襄不给它逃避的机会,冷冷地睨了它一眼:“看来你知道些什么,知情不报可是罪加一等。” 鬼物挺怕乌襄, 在沙漠里无法反抗的记忆太过深刻,它白着脸, 青黑的嘴唇嗫嚅:“我……我说……” “大将军一直以来都和黄松有合作, 我过去之后就接手了这件事……” 它所说的这件事,正是大将军和黄松,在他那些房产底下做聚煞的布置, 引发命案发生,以达到聚煞成阴,蕴养大鬼的作用。 这鬼物刚跟大将军时,也不过是一只刚过百年的鬼兵,在这样的蕴养下,不到十年就有了鬼夫长的实力。 乌襄垂着眼,情绪不显,问它:“京都昭华公寓和五井园也是你负责的?” 鬼物小心看了眼她,期期艾艾回答:“昭、昭华公寓是,后来因为您,我们就撤了……” 乌襄抬眼:“是你把那些鬼骗进公寓的?” 鬼物抖了抖,不敢撒谎,“是、是……” 那这样看,那只从大厅溜走的鬼东西就是它了。 乌襄上下打量它,“你都有鬼夫长的实力了,那时候竟然直接跑了?” 鬼物还以为乌襄不相信自己的话,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公寓里的鬼不知怎么的都发了狂,我感觉到阴气十分庞大,还以为有大鬼来了,这才慌忙去给大将军报信。” 竟是这样,沈辛让那晚爆发的阴气量确实不是一般鬼物可比,小鬼会为之发狂,大鬼反而会感到害怕。 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乌襄道:“既然昭华公寓那边是你安排,想必你也知道那木盒里是什么东西了。” 说到木盒,都不必她详细去说是什么木盒,鬼物霎时就变得不安起来,好像那东西已经触及了什么秘密…… 乌襄勾了勾嘴角,她想知道的不就是这秘密吗?不然留着它们有何用? 感受到带着杀意的目光,鬼物压力巨大,一旁的其他鬼也是。 见乌襄眯起双眼,一副给不出令她满意的回答,就要动手杀鬼的样子,其他鬼连忙拍打那只还在犹豫不决的鬼物。 “钱大宇你快说啊!” “就是,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怕什么?难道大将军还能追到这里来杀了你不成?” “大人都给你机会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鬼倒是十分识时务。 劝得那只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暗暗瞪了一眼众鬼,然后朝乌襄拱了拱手道:“大人,不是小的不愿说,是这木盒的来历小的其实也不清楚,我当年跟随大将军得到信任后,他就给了我一个增强实力的机会……” 不必说,用的就是那聚煞的法子。 “我当时待在那木盒里,不瞒您说,虽然鬼力一直在变强,但我总觉得自己在窃取不该得的东西,心里慌得紧。那木盒在您手里您一定也看过那东西,仅仅是一截手臂就让我有如此压力,那它完整的时候该是何等强大……” “大将军之前与我们说的是,这是他的陪葬品,也不曾说过具体。但我有时自己也会猜测些东西……大将军这些年一直在寻找鬼王遗址,他说等他找到鬼王遗址,必然能成为新一代鬼王……大人您说那手臂会不会就是鬼王的遗骸?” 鬼物给大将军做了这么多年事,接触的秘密不少,不可能当一个不闻不问不想的傻子,所以在不知道的时候,它就会不由自主去猜。 对于它的猜测,乌襄不置可否。 “你只见过那一条手臂?”她接着问。 鬼物点头:“是,大将军很重视这些东西,他不想任何鬼去觊觎那个,所以除了那条手臂在外,其他的部位在何处只有大将军自己知道。” 乌襄想到太和山大将军墓里的另一条,那可能是他为了蕴养鬼怪合百留下来的。 那么他会把其他部位藏去哪里?还有,他自己的尸骨呢? 乌襄直接问这个跟了大将军十八年的鬼物:“大将军墓里的尸骨不见了,是他自己带走了?” -- 第199页 鬼物再次小心翼翼地瞄了眼乌襄,一时有些摸不准她是故意这么问,还是真的不知道。 直到乌襄看过来,才打了个激灵立马回答:“大人,大将军的本体是僵尸,所以他的尸骨……就是他自己带着走的!” 僵尸? 乌襄抬了抬眼皮,略有些惊讶。 因为一直没和大将军正面碰过,她还以为大将军是只鬼将军来着,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只僵尸。 即使在神的游戏里,她也很少碰到僵尸这种东西,只因它的形成条件太过苛刻,成长也十分艰难。 能成长为一方霸主的僵尸,那真是凤毛麟角。 “他是只什么僵尸?”乌襄想知道这大将军到了什么等级。 鬼物想了一下不太确定道:“我见过大将军飞,至少应该在飞僵以上了吧……” 飞僵一般是修炼有成的千年僵尸,身体不腐坏,擅长法术。 实力也确实是到了鬼将军的级别,而且这鬼物说的是至少,那么那大将军也有可能达到了游尸的级别。 游尸会历经天雷,集天地怨气,如果到了这个级别,一般鬼将军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乌襄想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那大将军若是有游尸的实力,只怕行事会更加张狂。 做最坏的打算,这大将军的实力应该是近游尸,只是没有历经天雷罢了…… 而天雷是阴邪之物的克星,这大将军为恶作乱,天雷肯定不会对他轻拿轻放,他想要找到鬼王遗址,或许也是想利用鬼王的什么来度这天雷。 弄清楚这些后,乌襄才问出最后的问题:“你们大将军如今在丘人岭做什么?” 听到乌襄随口就说出大将军的所在地点,众鬼懵了一瞬,然后对视一眼,一鬼忙道:“是为了鬼王遗址的事,丘人岭那里有一只鬼王曾经的部下,大将军想要收复他获得一些线索。” 乌襄看向这只抢答的鬼:“收服了吗?” 那鬼摇头:“还没……不过也快了,那边的峰头都被我们占领的差不多,那鬼领主的部下还偷偷来向我们投诚。” 这鬼领主大概就是烂尾楼作乱那只鬼的上峰,竟然这么快就要被大将军拿下,也太不堪一击了。 她倒不认为那大将军不知道鬼王遗址就在岳伶峰上,只是她作为一个人类爬岳伶峰都觉得阳气逼人,只是探了一眼就被甩开。 若无特殊办法,那些鬼怪只会更难靠近。 暂时将这些鬼都收了起来,乌襄打算做足准备后再去丘人岭一趟。 转眼就到了一个月,沈辛让的工作完成,他们可以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顺带去敲打了要与邢火一行一起被留下来的巨蛇一番。 “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留在这里,就好好做事将功补过,若是在我离开了,你还闹出什么幺蛾子,下次见面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巨蛇老老实实点头,一副认真听进去的样子,它真是怕了这个“沙神”。被拘在基地里的时候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每每刚当基地边上,就被一个巨大的沙手掌抓了回来。 抓回来还得接受惩罚,驮着那群讨厌的人类绕基地一百圈。 让人类骑在自己头顶,还是一群,这对它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所以现在听到乌襄要走了它真是松了口气,不过也没打算再逃跑就是,还是老老实实服劳役,服完了它就躲到沙漠深处去,绝对不和这些人啊鬼的打交道。 真是晦气! 回去京都后,乌襄先是去九处和周通说了一下丘人岭这个鬼将军的事。 得知这是个飞僵后,周通也是惊讶不已:“只听过大将军的名头,倒从没想过他是一个僵尸。” “僵尸和一般的鬼怪还是有挺大区别,对付他……”周通想了想,“我记得湘省那边有一个梅山派,以走尸出名,要不要去问问他们?” 乌襄点头:“可以。” 而说起这大将军,周通又说起了另一件与他有关的事,“黄松被抓到了。” “嗯?”乌襄微讶,黄松自打上次太和山之后就失踪了,现在怎么突然被抓到? 周通:“他准备偷渡出去,身上带着一个古董灯台,被同飞机一个考古专业的学生看到,以为是走私文物,就把他给举报了。” 举报之后要核实信息,黄松自然不是用自己的身份登机,一核实就发现了问题,当即就被控制住。 因为黄松在系统中也处于被通缉状态,一收到他的信,九处就派人赶了过去,拿到了那个收缴的灯台。 灯台里藏着两只鬼,黄松带着它们坐的是前去鹰国的飞机…… 第103章 净坛 审判 鹰国与弗国一样地处欧洲。 之前基地的事就是大将军与外国势力勾结, 现在又让黄松带着二鬼去鹰国,这背后的用意不得不让人多想。 刚被抓的时候,黄松还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说, 不过就像他之前进来的兄弟一样,所有的硬气不过是以为自己有所倚仗, 真正要死的时候,还是会怕得不行。 审讯人员不过是将这二十年, 他房产下发生人命的证据摆到他面前, 并说牵扯上鬼怪之后, 已经不会适用阳间法律, 该死还是得死。 再加上被抓的那两只鬼怪比他服软得更快。 黄松只得脸色灰败地和审讯人员吐露此行的目的…… -- 第200页 他们此行去鹰国主要是为了与欧洲的一个组织见面,而这个组织的名字乌襄也印象深刻——圣女教,那个差点坑了宁青阳的欧洲教廷。 而大将军会联系上这个教廷的原因, 因为教廷背后的主事也不是人, 而是一只鬼,生前是古罗马时期的教皇,因缘巧合苏醒过来,再次以鬼的身份创立了一个迅速席卷整个欧洲的教廷。 两边同为鬼怪,而且都有野心,自然就勾搭到了一起。 根据黄松所说,因为华国内部难以撼动, 大将军就想要联合外部势力将国内的局势搅乱,他好趁乱完成自己的大业。 而圣女教那边也一直对华国这边觊觎良久, 上次好不容易渗透进来(佟欣雅的事), 却过早夭折,这次大将军给他抛来的橄榄枝是一个很好的卷土重来的机会。 两边这次本是为了合作会晤,可惜运气不太好, 基地那边突袭没奏效,黄松也出师未捷身先死,倒先一步给华国暴露了两边的阴谋。 周通愤声道:“这大将军野心之大,还如此不择手段,真是枉生在我华国土地上!” 乌襄则心平气和许多了,她早已经知道这大将军不是什么良善。毕竟活着的时候敢屠城的那都是狠角色,死了欲望更没有尽头,这样的存在就是世界的一场劫难。 她说:“如今我们发现得比较早,倒也不算坏事。不过欧洲这圣女教发展未免太过顺遂……” 周通叹了口气道:“前期没有重视,如今虽然弊端已经显现出来,但想要拔出,恐怕还得有伤筋动骨的决心。” 欧洲民间已经出现了遏制圣女教发展的呼声,毕竟是二十一世纪,人们虽然会被一时的利益蒙蔽双眼,但时间长了总能发现,天上不会有免费的午餐掉下来,圣女教疯狂的扩张速度已经开始影响他们正常的生活秩序。 而民间的呼声被看到,说明已经有势力意识到圣女教的危害,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外国的事他们鞭长莫及,当下也只能尽力将自己国家顾好。 乌襄问:“之前我和素姐说京都有一个寺庙在娱乐圈敛财,她和你说了吗?” 周通表情奇怪,顿了顿然后点头:“……说了。” 乌襄察觉到他情绪的异常,敏锐道:“那背后的人你们已经查到了?” 若是没查到点确定的消息,他应该不会是这副表情。 周通深深地叹了口气:“涉及的人很多,说来惭愧,我们在京都这么多年,竟然还被这个组织在眼皮子底下发展起来了……” 见他为难的样子,乌襄目光一闪,猜测道:“难道是和玄门有关。” 在华国大地,有能力又有野心的,大概就是某些玄门人士了。 周通抬头看了她一眼,苦笑:“一语中的。” 然后又道:“我们从余晓阳着手,调查贺启林后,发现与他牵扯的除了娱乐圈外还有商界和政界的一些人,而他们这些人中身份地位比较高的大多进过净坛寺。” 净坛寺地处京郊,没有对外开放,即使附近的人都以为这只是哪个有钱人弄出来玩的,因为没见过什么和尚进出,但经常会有一些豪车停在外面。 “我们暗中控制了几个好对付,审讯之后发现他们嘴中所说的大师和联合处的负责人聂冲阳很像……” 说是很像,但周通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已经有明确的证据表明那个聂大师就是聂冲阳。 也是那聂冲阳过分自负,做这种勾当不曾改头换面不说,连对外的称呼都直接让人叫他聂大师,生怕别人不能将他对号入座似的。 乌襄对联何处的人印象还停留在乌友治寿宴那次,那实在称不上什么好印象。 再加上后来于外公来京,玄门坏事的那次,她对整个玄门的态度也不乐观起来。 乌襄:“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聂冲阳所在的净坛寺做得这些事可不是什么好事,帮有罪者提供庇护,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助纣为虐。 周通目光沉了沉,下定决心般道:“自然不能再放过他们。” 他已经盯了联合处的人许久,哪些人经常和聂冲阳在一起,与之有频繁的联系,他都有记录在案。 至于玄门那边,有人喜欢争权夺利,自然也有人是真心为国着想,他已经和真正的德者联络,只等将这些事情归总好,净坛寺就会成为他们倒塌的导火索。 乌襄虽然没有参与到这起肃清玄门的事件中来,但在局势定下来,九处和玄门齐聚陀阾山审判聂冲阳等人之时,她也去了一趟。 * 陀阾山并不在京都,而是在紧挨着京都的央北省境内,三十年前,由国家牵头的玄门大会也是在这里举办的。 时隔三十年,犹记得当时一众玄门得知国家需要自己,宣誓为国出力的画面。此时在场五十岁以上的人士,当时大多也在场,宣誓时他们正年轻气盛,心中满怀理想抱负。 如今不过堪堪三十年过去,如今再次站在这陀阾山的道场上,当年那些人还有多少人能坚持初心已不可知。 道场中央,被捆缚铁索的聂冲阳今年六十三岁,他也是当年宣誓的一员。 而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个垂头丧气的年轻弟子,他们的身上同样捆着铁索,这些人有的是聂冲阳自己的嫡亲弟子,有的是他从外面招来的,他们都是有参与在净坛寺龌龊勾当中。 -- 第201页 周通面无表情地念完他们以净坛寺作为掩饰,犯下的一百三十五例恶劣罪行,目光如炬看着底下几人:“聂冲阳,你认罪吗?” 认罪这些流程在审讯室内,确凿的证据摆出来时,都已经走完。 如今再来一遍,一方面也是在召集来的众玄门人士面前以儆效尤,另一方面,这也是聂冲阳的宗门筑武门的要求。 他们掌门原话是怎么说来着…… “聂冲阳是我筑武门的长老,就算他犯了什么错也该由我筑武门来执行……” 周通早烦了他们这套说辞,既然还不知收敛,他索性就把场子搞大点,把能请来的玄门门派都请过来了! 反正丢脸的是他筑武门。 聂冲阳六十多岁,如果不是坐了几天牢,身上又绑着铁链,光看外形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难怪净坛寺不过才建起十年,他就敛财达八十亿之多。 在周通询问他是否认罪后,他脸色难看地探头看了眼四周,围观这场审判的除了他的同门外,还有他曾经不屑的来自各个大小门派的人。 他们目光鄙夷地望着他,和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仿佛在指责他是玄门的毒瘤。 这和他想象的审判不一样……聂冲阳最后将目光看向筑武门的掌门罗冲元。 而罗冲元的脸色虽然不像聂冲阳那般难看至极,但他坐在椅子上,紧扣扶手的手掌同样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侧目看了眼还在站着等聂冲阳认罪的周通。自己执掌筑武门三十载,倒不防被这个后生摆了一道。 确实是罗冲元自己向周通要求来执行聂冲阳的责罚,可绝不是在这样各派齐聚之际,当着众玄门人士的面去做。 久久等不到聂冲阳的认罪,周通目光意味深长,再次问:“聂冲阳,你可认罪?” 审讯室里罪都认完了,这种时候硬扛着不认,逼周通把详细的犯罪证据一一列出来,那会让筑武门在整个玄门沦为笑柄。 罗冲元暗暗冲聂冲阳点了点头,暗示他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聂冲阳头低了下来,低低的声音仿佛羞于面对此刻的画面。 “我认罪……”他说。 认罪不过是开始。 周通目光冷漠地俯视,继续道:“经查,聂冲阳等人所犯罪行证据确凿,因其身份为非普通公民,特在此玄门齐聚之际,对他做出判决如下。” “一、聂冲阳作为联合处处长,知法犯法,现撤除其职务,收缴财务……” “二、聂冲阳等所犯之罪有违天理,当废除其修为,由筑武门掌门亲自执行……” “三、聂冲阳等所犯之罪破坏我国秩序,当服劳役,经有关部门审定……数罪并罚判处二十年……” “四、……” …… “九、……” 气都不喘一口的九项处罚念下来,聂冲阳本来还忿忿的脸瞬间白了好几个度,他身后的几个弟子更是腿软坐到了地上。 连围观的人都哗然不已,要知道在以往玄门人的犯罪中,最后出来之后,惩罚往往都比较轻。 虽然这次聂冲阳的罪行太过恶劣,但陡然有这么重的处罚,这不得不让其他人惊讶。 罗冲元当即站了起来,厉声质问周通:“周处长,你这惩罚是不是太过严苛!” 第104章 审判 执行 周通丝毫不惧地回望他:“罗掌门, 你应该感谢我们的法律没有将滥杀鬼列入死刑,不然以贵宗长老是非不分的罪行,死十次都不够用!” 天知道在聂冲阳犯下的这一百多桩罪中, 有多少桩是因为雇主害了人良心不安,反倒花钱请聂冲阳将鬼魂镇压了的。 他真的应该庆幸审判他的是人, 而不是鬼。 见他如此硬气,罗冲元脸色骤冷, 威胁道:“杀鬼本就是我玄门职责所在, 冲阳虽然手段激烈了些, 但并无大错。周处长你这话莫非是怪我等杀了鬼怪不成?若是如此, 当年召集我玄门出山做甚?玄门不杀鬼,真是天大的笑话!” 周通并不被他这番看似义正辞严,其实是偷换概念的话打动。 他肃着脸反问:“罗掌门认为聂冲阳所做不算大错?” 罗冲元一甩袖袍, 冷哼:“不过多敛了些财物, 退了就是,算不得大错!” 周通目光冰冷,嘴角却带笑,一拱手道:“罗掌门倒是别有一番见解。” 不过他没与他多言,而是转头看向其他玄门人士,朗声道:“我与罗掌门所言,诸位都已听到, 不知以诸位所见,对于聂冲阳的惩罚是该如我所言, 还是该像罗掌门所说, 退些财物了事。” 这话一出,道场瞬间寂静。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周通这是在借聂冲阳的事, 逼众人站队啊! 显然周通的态度就代表了国家的态度,玄门处在灰色地带,因为不好管制,吃了许久的国家福利,现在有人踩了底线,国家不愿容忍了。 有自始至终都十分清醒的一些门派倒是反应很快,三门之首的玄清门代表当即就站了出来,表明立场道:“我玄门修的是天罡正气,行的也是光明磊落之事,聂冲阳所为已非正道,周处长如此惩罚合理。” 也有原本迷糊着,在周通这番作为后清醒过来的,连忙附和:“合理,合理……” 当然也有犹豫不决的,他们有些与筑武门有或多或少的牵扯,有些则是担忧自己门派是否会因此事受到影响。 -- 第202页 但在此情况下,多的还是支持的声音,即便真心反对的也不敢在这时候说出来。 见站出来的都是支持周通的,罗冲元脸色更冷了,目光扫过那些平日依附他们筑武门的小门派,却没有一个人敢和他对视。 这时,作为三门之一的暹罗门主持突然上前:“罗掌门,老衲有一事不解,可否解惑?” 看着突然站出来的和尚,罗冲元嗤笑:“法能,你暹罗门一向自视清高,今天也前来向我筑武门发难,莫非也想从中分得一瓢羹?” 法能并不为这番嘲讽所动,双手合十,念了句佛语,然后看着他道:“我本无心理俗事,奈何俗事缠我身。” “十三年前我佛们失窃,丢了一批佛学典籍,前日贵宗聂长老被捕后,周处长曾邀老衲前去帮忙辨认其所用梵文。老衲查看之后,发现聂冲阳所用皆为我佛门丢失典籍中记载的梵文,不知这些典籍罗掌门可愿物归原主?” 话里话外竟是已经认定丢失的典籍就是被聂冲阳窃取。 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事,罗冲元脸色变了变,而后怒道:“你这和尚凭口诬陷,我筑武门要你的佛门典籍做甚!” 法能没有因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就怀疑自己的判断,只平静地说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出家人不打诳语,那打诳语的难道是他? 罗冲元气笑了,不过心里倒也不是一点都不心虚,他知道聂冲阳借净坛寺敛财的事,他只提醒他不要以筑武门的名义行事,却不知道他是把自己伪装成了佛门的人,还使得一手佛门好本事。 如果这些本事真是聂冲阳窃取了暹罗门的典籍习得,那——也决不能牵扯到整个筑武门身上! 典籍涉及传承,窃取那可是玄门大忌,这也是因为在新社会,若是古时候,因为典籍的事不死不休的门派斗争也不是没有。 看了眼底下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垂着头的聂冲阳,罗冲元眼神冷了冷,抬头对法能道:“我筑武门自己就有无上道法,要佛门典籍何用?” 法能慈眉善目地笑了笑,仿佛这不是在对峙,而只是一场和谐的法事交流。 “阿弥陀佛,罗掌门信任自己的师弟乃是人之常情,不过偷与没偷你我说了都无用,得看他——做没做。” 老和尚的手指指向聂冲阳。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聂冲阳身上。 周通适时开口:“聂冲阳,你一直说你的佛门本事是偶然习得,现在当着法能大师的面,你敢再说一次你这本事是怎么来的吗?” 聂冲阳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他被抓当时并没有多慌张,因为他自信自己并没有伤害普通民众,即使被发现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更别说他的身份还是玄门长老…… 可现在,连那些陈年旧事都被挖了出来,面对这法能大师的质问,他的心情已经如在火上烤一般煎熬。 内心越来越不安,好像原本十分有把握全身而退的事,突然发现背后也是一片深渊…… 他抬头,面对罗冲元暗示的目光,终于低下了头。 “是我从一散人手里买到的,门派并不知晓。” 法能大师对他这说辞不置可否,只问:“如今典籍正在何处?” 聂冲阳:“在我书房……” 得知典籍的具体地址后,法能大师背后的一个年轻和尚快速离去,看来是想要尽快收回丢失的典籍。 之后,法能大师才继续问:“聂长老是不知道那是我暹罗门的典籍?” “……”聂冲阳还真说不出不知道三个字,能作为一门典籍,那都是有门派标识的。 只得说:“是我起了贪心,还望法能大师原谅。” 原谅不原谅可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法能大师笑眯眯看向罗冲元,“罗掌门,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罗冲元板着脸,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 张嘴却只能承诺:“是我管教不严,后续的补偿由我宗负责。” 法能这才满意退了回去。 这个小插曲结束,周通笑着道:“罗掌门,对聂冲阳的惩处那是众望所归,您可不要为了这样一个恶徒,毁了贵派千年的清誉。” 这看似劝告实则是威胁的话并没有让罗冲元的脸色变好看,想到这场审判的幕幕,他只觉自己这是中了他的圈套,怒极反笑:“周通,你倒是真敢!” 周通笑意稍淡,谦逊道:“不敢,不敢。” 转而道:“我们国家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雨飘摇,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如今却又到了世难之际,正是该众志成城的时候,想要动摇内部稳定的人就是我们国家和所有人民的敌人。对待朋友我们好酒相待,对待敌人我们只有炮火……罗掌门,您请为贵宗长老行刑。” 周通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般大气凛然的话以前罗冲元是不屑听的,可真听到的时候,他的心竟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看着不容置喙的周通,罗冲元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头顶,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然大物。 俯视他,逼问他—— “是敌?是友?” 逼到此种境地,今天必然不能善了。 罗冲元僵着身体,闭了闭眼,终于还是选择朝捏冲阳走去。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罗冲元,聂冲阳慌了:“师兄你不能……” -- 第203页 罗冲元脚步却根本不停,面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聂冲阳艰难地想要往后挪,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这个师兄心有多狠。 “师兄你不能,你说过会救……”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罗冲元已经快步上前,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头顶。 只见聂冲阳双眼瞬间僵直,嘴张着。 几秒过后,凄厉的惨叫从他嘴里发出。 “啊啊啊——” 对玄门修士来说,被废可不单单是废除掉修为这么简单,一同被废去的还有修行的天赋。 运气不好的,因此变痴傻,甚至死去也是有可能的。 乌襄站在后头,和九处的人站在一起,看到罗冲元这大开大合的动作,便知这聂冲阳多半是没法做一个正常人了。 人这一生想要修行到聂冲阳这个程度,一要天赋,二要时间和努力,可要摧毁这几十年的成果,只要短短十分钟。 被废之后,聂冲阳便晕倒在地,那头原本乌黑盘成发髻的头发也变得花白,很快有人上去将他拖走。 接下来就是那几个小弟子,他们还在喊着“掌门师叔”求饶,罗冲元的巴掌却已毫不留情拍在了他们头顶。 废除这些小弟子修为用的时间更短,可能就三五分钟,地上便又躺了一个。 道场上的众人安静地看着这场惩罚,皆是心有戚戚。 这虽然是在惩罚聂冲阳,又何尝不是在警告他们在场的所有人。他们虽是修行的人,比一般人都厉害,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肆意妄为,天理看顾不到的地方还有国家。 相信这事过后,国家对玄门的管理又会顺遂不少。 不过等人散去之后,乌襄还是向周通询问了一下:“那个罗冲元没有问题吗?” 他的所作所为可一点儿不像个守规则的人。 周通只是摇了摇头:“或许有或许没有,但他确实足够谨慎,这次的事没有沾惹半分。我会一直让人盯着他,没有便好,有也不会放过他。” 第105章 美梦 玄学app 聂冲阳这边都被抓了, 那些与他交易的人自然也没放过。 不久她就收到了徐林岳发过来的微信语音:【襄襄妹妹,那贺启林进去了!】 进哪去了?自然是牢里去了。 周灏然也打电话给她:“阿襄,上次那老太太真的杀人了!” 乌襄:“嗯?” 周灏然噼里啪啦一顿说, 气口都没有,可见他有多震惊。 “……女儿、孙女、曾孙女, 她杀的女婴加起来足有十个你敢信!这简直是个恶魔!该死的,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网上也闹翻了天, 毕竟贺启林和他奶奶都算是公众人物, 突然被抓走不可能不给出交代。 所以警方通报出来, 杀女婴的人和贺奶奶对上后, 骂他们两祖孙的人之多差点把微博都掀翻了。 而有些脑残粉还试图洗“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哥哥是无辜的”,不过随后警方又一通报把他们捶到了坑底。 “包庇、洗钱、还有传销?这贺启林也是绝了, 就他这种人还敢出来当明星!” 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调查, 反正他们两祖孙的犯的事都套上了公众可以理解的罪行,而后紧跟着又爆出了一批人员的被捕通告,虽然娱乐圈的只占少数,但每爆出一个必上微博热搜,一时间各家正主粉丝风声鹤唳,都谨言慎行起来。 其他人的水花在公众眼里虽然比较小,却还是被业界人士注意到, 有知道原因的只庆幸自己做事有底线,不然今天落马的就是自己。 而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家又有了什么清扫大动作, 赶紧收敛做人。 净坛寺这次引起的全国行动乌襄虽然没有参与其中, 但也看到了国家拔除恶瘤的决心。 而也因为此次事件,国家也开始重视规范玄师行为的规章制度制定。 玄师捉鬼救人,其实就跟行医差不多, 做医生需要职业医生证,往后做玄师也需要执业玄师证。 执业玄师证的取得需要通过职业技能和职业道德的考核。 当然从实际考虑,这种考试目前只针对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玄师,三十五岁以上的只要是在正经门派或者是有门派担保的也可以直接拿到证。 而考完证后,在外接受委托也需要有监管。 由沈辛让主导联合九处开发了一个【玄学】APP,只要有执业玄师证的人都可以在里面注册,实名认证。 【玄学】APP有[任务委托]、[经验交流]、[积分兑换]三大板块。 这个模式还是乌玖得知后,通过乌襄给沈辛让提的建议。 [任务委托]顾名思义,就是里面不时会公布一些亟待领取的任务在上面,玄师们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去接受在能力范围内的任务完成。 [经验交流]分为论坛和直播两种形式。 前者不限身份,都可以在里面分享自己的经验,或者表达自己的困惑。后者则需要达到一定级别的玄师才有权限打开,主要是以授课的形式来给观看直播的玄师们答疑解惑,而开直播的人也会因为观看直播观众的多少和时长而获得相应奖励。 [积分兑换]这个板块大概就是玄师做任务的动力来源,雇主的报酬另算,完成任务后还可以得到一定积分,而积分最直接的就是可以换成钱,然后往上有黄符、法器、功法秘籍等。 -- 第204页 这些奖励都是与众玄门集思广益之后收集上来的。 当然贡献出这些东西的人也可以得到积分,他们可以将换得的积分再去积分市场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以前各家玄门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总是你有我没有,我有你没有,总担心自己独有的被别人拿了去,现在积分市场的开放,倒是潜移默化开始改变他们这种固步自封的思想。 消费作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三架马车之一,同样可以带动整个玄门的蓬勃生长。 因为乌襄得天独厚的画符能力,在APP刚出来时,为了吸引大量玄师注册加入,她就被邀请画了大批量的黄符。 低级黄符不用说,那是以999作为单位。 中级黄符的数量也有四位数。 高级黄符她能画,但是不能放出去太多,所以只放了99张在上面,而且兑换积分很高。 没有玄师可以拒绝高品质的黄符,因为有这些“诱饵”,玄师们口口相传,门派也鼓励大家注册,【玄学】APP的用户数量倒是一直在稳步上升中。 [小阿襄,我感觉要不了我就会离开了。]和乌襄一起刷着【玄学】APP,看上面新来的玄师发的帖子,乌玖突然道。 [嗯?]乌襄手指顿了顿,[怎么突然这样说?] 乌玖欣慰道:[你看,你的国家这么快就让让玄门步入正轨,相信那个会导致世界毁灭的因素也将在这样的秩序中被粉碎。] 乌襄好像听懂了它的意思,[所以只要我的世界摆脱了末日危机,你就会离开吗?] 乌玖幻化出小精灵的样子趴在乌襄头顶,点了点头,[嗯,系统只有在感应到小世界有危机的时候才会到来,我们为世界带来一线生机,能不能把握住还得靠你们自己。当世界成功度过危机之后,我们就会去到下一个世界,那里也需要我们……] 乌襄听到它说世界快要摆脱危机时,其实挺高兴,但听到它要离开时,又有些伤感。 虽然她对乌玖有记忆的时间只有这几个月,但无疑她对它的感情是亲近的。 她抬手摸了摸它软软的脑袋:[那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乌玖沮丧道:[虽然我也舍不得小阿襄,但我还是希望不要有机会了。我可不希望你爸爸妈妈用命换回来的世界又出什么事……] 乌襄理解它这话的意思,目光柔软,抚着它不再说话。 在世界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或许有更高的文明,或许真的有神明。 年轻的地球在他们眼里大概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脆弱易折,他们期待着它的成长,却又不能过多干涉它的成长。 而她只是于宇宙渺小的地球之上更为渺小的一个人类。 她曾经短暂地去过外面,那里是虚空的至高点,灵魂从池水中诞生,然后飞往各个世界。 乌襄也曾见过“神明”,在她完成那个终极任务之后,祂问她想要完成什么心愿。 她可选择留在神明的时空,也可以在神的游戏获得永生,可最后她依然选择了回来,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倒不是因为她不向往更高的文明,或是不喜欢永生,只是比起这些,她发觉自己内心更眷恋的还是原本鲜活的世界。 在这里有她的根,她也知道自己生于何处。 如今,她更加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 至于那个虚无缥缈,曾勾引她逗留的地方,那就让未来的孩子们去探寻吧…… 乌襄在这样的畅想中睡了过去,梦境里,她好像回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周围都是柔软的水波,一下一下推着她往前移动。 朦胧间一个空灵的声音传来—— “……你们会孕育出一个可爱的孩子,祂将继承你们的意志,成为你们的骄傲。” 温柔的女声惊讶:“孩子?不是……我没有想……” 空灵的声音笑道:“你们会喜欢她的。” 还有一个男声:“真的会有孩子吗?” 啪一声。 温柔女声羞恼:“你摸我肚子干什么?” 男声窘迫:“……她说有孩子的,我看看……” “看个屁看!” “……” 暴躁的反应倒是跟她外公很像,乌襄听着这声音心想,又好像真的被那个男人的巴掌轻轻抚了抚,只觉得整个人都暖烘烘的,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睡一觉醒来的时候,乌襄惊讶与自己竟然能倚着沙发睡两个小时,手机还拿在手里没掉下去。 大概是梦境太美好,醒了之后她虽然不记得具体内容,但还是忍不住回味那种令人心情疗愈的感受。 [小阿襄做了什么美梦吗?看上去心情特别特别好!]乌玖元气满满的声音响起。 [嗯。]乌襄点头,疑惑问:[很明显吗?] 乌玖偷笑:[小阿襄你可以去照照镜子~] 乌襄真的起身去了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眉眼柔和,唇角上弯的自己,失笑。 看来那真是一个甜到了心坎里的美梦。 第106章 任务 发布 因为【玄学】APP的面世, 乌襄打算让家里有意愿解决执怨的鬼在上面发布任务,报酬由她来出。 她主要是想看看,如今华国玄师们的普遍水平如何。 因为公寓众鬼在被骗来昭华公寓之前, 基本都是野鬼。 而野鬼大多生前并不如意,死后也没有亲人为他收敛安葬, 所以对墓地并没有归属感,以至于四处流离。 -- 第205页 运气好点的能步入修行, 运气不好的被其他恶鬼吃了的也不少。 像死在昭华公寓工地上的小张和李老头, 他们一个和马步汀差不多父母离异, 两边都不管他, 孑然一身;一个是老光棍,家里爹妈都死了,只有一个哥哥, 和哥哥关系却不大好。 两人死在工地里, 工地赔了所谓亲人一笔钱,就再没人管他们死后如何了。 两人当时的死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已经不可知,而他们死后的魂魄没有散去却成了鬼,必然还是心中有没能解除的怨恨。 想要消除他们两人心中的执怨,说难不难,说容易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在乌襄和二鬼说了她的想法后,小张和李老头虽然对要和玄师打交道有些紧张, 心底还是不排斥。 “可,可以的, 大人您安排就好, 我们听您的。”小张是个腼腆的年轻鬼,和乌襄说话时紧张得使劲捏衣角。 李老头是个身材精瘦的小老头,活着的时候吃尽了生活的苦, 因为懦弱老实经常受欺负。当鬼之后一直比较沉默,整天就呆在玉石里,要不是因为和小张在一个工地,两人比较熟,被拽出来,他可能都不愿意出来完成什么执怨。 他没什么意见:“我都可以。” 见他没什么兴致的模样,小张还劝他:“李叔你打起精神,你看马哥都走了,我们也早点跟着去投胎得了,留在人间当鬼也没啥意思。” 小老头沉默地看着他,只点了点头。 等二鬼离开,乌玖还和乌襄说:[以我的经验看,想要解决李老头的心结,得费一番功夫。] 乌襄笑了笑:[无论费不费功夫,最后总归是要把他们送走。] 说完,她就将小张和李老头的委托挂了上去。 私人在【玄学】上发布任务,需要自付报酬和积分。乌襄因为提供了大批符纸,积分累计到了惊人的程度,所以积分她一点儿也不缺。 至于钱,她回现实世界后接的几笔都是大单子,手头也挺宽裕。 并且宁青阳和他爸那边一直有介绍人过来买黄符,因此持续的进账收益也很可观。 为了尽快吸引人来接任务,乌襄大方地填了一个比市价略高的数字。 没半个小时,APP就叮咚提示有人接了她的任务。 乌襄滑开手机…… 话说其他逐渐习惯每天打开【玄学】的玄师们,也看到了新刷出来的由同一人发布的两个私人任务。 膜拜大佬这么快就有积分发布任务的同时,又被任务对象的身份惊出了好几页帖子。 要知道他们平时接的基本上都是哪里闹鬼,哪些人被鬼缠上这样的任务,任务对象也都是地点或者人。 可看看这个任务描述—— 张某某生前是*省*市*县*镇人,死于工地事故,现寻一名玄师帮忙…… 李某某生前…… 这显然找他们帮忙的不是人是鬼啊! 要不是乌襄的号等级很高,他们可能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来寻他们开心。 还有人私信问乌襄,好奇她怎么会帮鬼发布任务,看这介绍鬼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鬼,难道大佬心底比较善良? 也有人问她这么快累积大量积分的诀窍。 还有人想跟她用钱买积分的。 发的人太多,乌襄手机震个不停,也懒得点开那99+的消息界面,直接把通知提示给关了。 所以尽管很多人想知道她这个号背后的身份,但真正知道的只有寥寥两个人。 一个是沈辛让,一个是周通。 当时也是他们俩和她商量准备一批黄符的事,号是沈辛让帮她注册的。 【玄学】刚出来不久,玄师们对它都有上瘾的趋势,周通……身边的鬼王爷斋礼也不例外。 他手上拿的是一部特别定制的手机,鬼魂可以操作的那种,也是由沈辛让和九处六组的人联合研发出来的,属于试验机,还没推广,因为它的受众并不是人。 斋礼的手机界面和一般玄师所用的并无不同,看到两个新出来的“鬼怪委托”,他“诶嘿”笑一声,然后喊周通。 “小通子,你看这人是不是知道你们的计划?这么快就弄了俩鬼上来发任务,是给你们做试验呢?” 周通正在案桌前处理公事,因为玄师执业规范的施行,如何统筹好推行过程中的各项安排都是他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如今有老玄师提议要建立一个玄师协会,对考核制度进行监督,他觉得不错,但玄师协会的组成成员需要慎重考虑…… 正为这些琐事焦头烂额的时候,听到斋礼的喊声,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问:“怎么了?” 见他一做事就这个魔障的样子,斋礼嗔了他一眼:“整天坐在这桌子前,埋头就是一天,早晚得变成一个呆子!” 周通赔笑:“就这几天事多,你刚说什么事?” 斋礼将手机举到他面前,“你看,这上面发任务的是不是你们的人?” 周通定睛看去,看完上面的内容眉头就不竟皱了起来,不过目光往下一览,看到发任务人的名字后,眉头又松了松。 “是她啊……” 真是认识的? 斋礼好奇:“谁?” 周通笑:“这是乌襄啊,不过她还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给两只鬼发布了任务,大概是偶然碰上的吧……” -- 第206页 说着就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打算问一下。 以当下大部分玄门人的心理还是把鬼当异类看待。 那些极端的,以及底层刚刚接触鬼怪的玄师们基本上一听到哪里闹鬼,想到的就是:驱逐、诛灭。 只有那些对修行、鬼怪的由来有更多思考的人才愿意多花点时间来了解鬼怪心中的执怨。 这样的人玄门不是没有,只是能主动去做的,很少。 这倒也不能怪玄门的教育有问题,初出茅庐的玄师能力不够,而鬼怪毕竟狡猾,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可能就成为他们丧命的毒药。 所以如果不是对自身实力有一定自信,面对鬼怪时保持警惕与防备才是他们最应该做的。 周通打给乌襄电话也只是想问一下,她怎么会突然帮鬼怪发布任务。 乌襄回答:“是之前昭华公寓的几只鬼,它们一直在我这里,正好最近几个都想解决一下执怨,我看【玄学】这任务模式挺好,就发到上面看看有没有人来接。” 她也保证:“两只鬼在我这里没什么危险度,就是解决执怨有点麻烦。” 听她这么说,周通自然是相信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对未来【玄学】的发展方向也有了一点想法。 他笑着道:“有你这话我自然是放心的,你那里的鬼多吗?” 乌襄:“还有十几只。” 周通:“我这里有一批适合鬼怪用的手机,等下给你送过来,你可以给那些鬼用一下,到时候反馈一些意见就可以。” 适合鬼怪用的手机这种东西都搞出来了吗? 乌襄挑了挑眉,颇感兴趣答应:“好。” 挂断电话后,周通就高兴地对斋礼道:“乌襄这次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斋礼也笑:“是什么好事发生?” 周通:“我想到后续怎么管理鬼怪的问题了。” 斋礼:“嗯?” 周通看上去很是兴奋,嘴不停道:“我们之前担心鬼怪在【玄学】上发布委托无法保证真实性和玄师的安全,如果上头有一个强大的玄师监督呢?” “玄门想要监督玄师执业证的考核,这样投入人力好像有点浪费,我们不妨再给他们加一个职能——监督鬼怪。所有在【玄学】上发布任务的鬼怪都需要去玄师协会登记……不,也不是限制只有玄师可以担任,像斋礼你这样的鬼也可以。” “那就不能叫玄师协会,那叫什么好呢……” 听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斋礼只觉好笑,随口接道:“你这又有玄师又有鬼怪的,以后说不定精怪也会出现,倒不如就叫【天下大同协会】,拯救世界的任务就在你们这个协会身上了。” 周通反驳:“如今不兴天下这个说法,地球大同还差不多……” 两人随口争执着这个名字的叫法,却不知不久的将来,这个被寄予了世界和平想法的协会还真发展成为地球最大的人鬼共治组织。 地球大同,亦不久矣。 那边在讨论天下大事,这边乌襄也看到了第一个接受自己任务委托的玄师信息。 玄师接受任务之后,他的身份信息就会发给任务发布者,包括真实姓名和所属门派以及当前的实力。 玄师:秦至典 门派:玄清门 实力:初级玄师 …… 看到这个名字,乌襄忍不住感慨世界真是小,这不就是之前“杨小柔事件”的那个玄师嘛! 第107章 见面 任务买一送一 【玄学】上任务被人接下, 委托方又同意之后,任务上方需要见一面。 一是让双方确定彼此的真实身份,二则是可以当面了解更多任务信息, 如果接任务的玄师觉得自己不能胜任,还能撤销。 这其实也是秦至典第一次接受私人委托, 与之前什么信息都由系统在网上传递不同,这次需要跟雇主见面他还挺紧张的。 论坛上都说雇主一定是个大佬, 看她的【玄学】等级, 在普遍都是四、五级的时候, 她已经高达三十九级, 要知道他师父给上面提供了一件高级法器,几万积分也才不过堪堪十三级,这三十九级该是贡献了多少好东西上去! 他倒不怀疑对方是完成了什么巨难的任务。 【玄学】的任务都挂在上面, 现在积分最高的也才3000, 所以肯定不是靠做任务升的积分。 论坛上都猜测,号主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说不定号的背后是一整个门派。 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但论坛上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玄学】兑换界面的东西不能拼单,只能由一个人独自兑换,那个门派举门派之力养一个号, 可能就是为了兑换什么稀世宝物! 下面信了这个说法的人还不少。 听他师父说,连他们玄清门的掌门都差点被这个猜测洗脑, 还偷偷问他要不要也去养一个号。 还好他师父保持清醒, 将偶尔有些小糊涂的掌门劝了回去,“我们玄清门都没收到有什么宝物会出来,哪个门派有这个能耐这么早就得到消息?” 既然他师父都说这号背后不是一个门派, 他肯定是相信的。 看到号主发布任务后,他也第一时间拿去给师父看,他看了任务内容,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而且报酬也不低,他挺想接的。 给师父看也是问问他的意见。 -- 第207页 秦至典的师父是玄清门的长老,与筑武门那个没什么德行的聂冲阳长老不同,他是真心把安定天下当做己任,所以和国家也保持着比较好的合作关系。 他对【玄学】是推崇备至的,在他的观念的,玄师们想要成长就必须要实战,总是待在门派里学些理论知识是没用的。 听秦至典来问他的意见。 “去,为什么不去?【玄学】是国家开发的,里面的每个玄师都有身份,也不必担心被骗。”他说。 听到师父也赞同,秦至典自然是不再犹豫,当即就接下了这个任务。 那边的大佬也很快通过,跟他约定了见面时间地点。 见面之前,秦至典挺紧张,还在论坛上发了个帖子—— 【与大佬见面我需要做多长时间的自我介绍呢?】 底下的回复都是:【哈哈哈哈一般来说不做一个小时都显得我不尊重大佬!】 【你们还做自我介绍啊?我都是下巴一抬,鼻子一哼,务必让大佬看到我的自信!】 【楼上别误导人了,大佬只喜欢我这种会夸彩虹屁的。】 回复的楼层一下建得好高,有用的建议约等于无。 秦至典咬牙,平时和其他同辈玄师见面时一个个都正经得很,怎么在网络上却皮得不像个人? 靠人不如靠自己! 整理好衣服,秦至典站在了约见面的包厢外面,礼貌地轻叩三下门等待。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进来。” 秦至典还感到奇怪,难道里面不止一个人? 小心地推开门,茶室里的人也进入眼帘,只有一个。 秦至典猝不及防地懵了,愣愣地看着坐在桌前的女生,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乌襄?” 他当然还记得乌襄,尽管就那么一次接触,可他对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乌襄抬眼冲他一笑:“好久不见,请坐。” 坐下来后,秦至典还有些不敢相信:“你,你是……大佬?” 乌襄嘴唇微勾:“你是说任务发布者吗?确实是我。” 听到她确定的回答,秦至典恍惚了一下,很快又想到雇主的昵称——WX,乌襄,这没有任何违和啊! 但他之前是真的没一点意识把这个WX和乌襄联系起来。 因为是熟人,秦至典的紧张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忍不住好奇问:“你那个等级……怎么这么高?” 这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你在兑换界面看到的那些黄符都是我提供的。” 都……都是?秦至典咋舌地睁大了眼睛。 犹记得他刚登录进【玄学】,看到那些琳琅满目的黄符,从低级到高级,种类繁多,还有很多他只听过没见过的黄符种类,看得他眼红不已,恨不得把它们都买下来。 可惜那时候他才刚注册,是个0积分的菜鸟,别说那些高级黄符,连最便宜的2积分一张的静心符都买不起。 要知道将上面心怡的黄符都兑换出来,可是他前一个月疯狂刷任务的动力! 现在竟然有人坐在他面前说黄符都是她画的,这怎么能不将他震得瞠目结舌! 他甚至无法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因为没有必要不是吗?她的等级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至典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弹幕在疯狂地刷屏,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打开论坛发张帖子 ——【你们知道大佬有多牛逼吗?!你们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虽然脑子里在进行头脑风暴,行为上他还是正经地很,忍着不让自己的目光变得过分谄媚,强装平静道:“您……咳,你任务里说的鬼在哪儿呢?” 身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玄师,他不能忘记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 “就在这里。”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颗剔透的翡色玉石被放在了桌子上。 秦至典再次控制不住瞳孔放大了一圈,他还记得上次在京华大学就见过乌襄有收鬼的法器,就是这块玉石吗? 在他想着的时候,小张和李老头两鬼一前一后从玉石里出来印证了他的猜测。 乌襄指了指小张介绍道:“这个就是你这次的任务对象,小张,旁边的是第二个任务的对象,虽然你没有接下,但私心说,我希望你可以同时接下这两个任务。” 任务还能买一送一吗…… 秦至典犹豫:“这……我……” 倒不是他不愿意,只是从个人能力考虑,他接两个任务的话,完成时间就无法控制了。 乌襄像是知道他心中的顾虑,“小张和李老头关系好,他想先送李老头走然后再解决自己的事,时间你不用担心,我没有要求。另外……” 她笑着道:“我看你似乎对兑换界面的黄符很感兴趣,你如果同时接受这两个任务,报酬另算,我私人还会补贴你一张中级黄符,兑换界面上有的随你挑。这是熟人才有的优惠哦~” 倒不是她舍不得高级黄符,而是以秦至典现在的能力还不能用高级黄符,拿到了最后也不会在他手里,这样的慷慨就没必要了。 听到还能另得一张中级黄符,秦至典眼前一亮,兑换界面的中级黄符少则七八十,多则五六百,而且听乌襄的意思是—— “真就随便我挑?” 乌襄颔首:“自然。” -- 第208页 秦至典身体坐直,伸手拿过桌上的玉石,果断道:“我接了!” 沁凉的玉石贴着掌心,秦至典戏精的内心已经泪流满面了,祖师爷在上,不是弟子贪心,是她给得实在太多了啊! 他早就看中了兑换界面那张价值四百八十积分的黄符,他曾在古籍中看到过,一直尝试却从未成功。如果能有一张成品做参考,他一定可以发现自己究竟是哪里画错了! 抱着对黄符的渴望,秦至典欣然地接下了这买一送一的任务。 和乌襄见完面回到宗门,他师父就把他叫了过去。 看着师父那好奇的小眼神,秦至典嘴一咧:“师父你不会也好奇乌……大佬是什么样吧?” 心里的想法被戳穿,师父脸一僵,然后吹着胡子拍了他脑袋一下,“混小子,还敢胡咧咧编排你师父我!” 紧接着又若无其事道:“你说的那大佬是谁?姓乌?” 挨了一下的秦至典委屈地瘪了瘪嘴,心道:好奇就好奇嘛,我就问问,又不会笑话你老人家…… 这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还得主动给老人家台阶:“就是【玄学】里等级最高的那个人,我今天去了之后发现还是熟人。” 师父意外:“熟人?” 秦至典解释:“上次师父您不是让我去京华大学替您接下那边的活吗?我和您说过的,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女生……” 这事师父还记得,“是她啊,那这人和她什么关系?” 秦至典默了默,觉得他师父可能理解错了,直白点道:“那个人就是她。” 师父惊讶:“就是她?那不是很年轻?” 秦至典点头,继续丢炸/弹:“嗯,还在读书呢,【玄学】上兑换界面上的黄符都是她画的。” “嘶——”师父倒吸了一口凉气,被“炸”得久久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确认:“真的?” “真的!”秦至典肯定。 师父自言自语起来:“你上次还说这个女生和九处有关系,我说国家那边怎么突然对玄门大动干戈,原来是有这样的大杀器在……” 说着他又不禁笑道:“甚好,甚好!” 他早就觉得玄门之前的状态很危险,自古以来玄门都是以辅国救世为任,参与权利的争夺只会灭亡自己。只是玄清门门内人员众多,对是进是退的态度也不统一,所以叫当时不如玄清门的筑武门钻了空子。 在上次陀阾山事前,玄清门内部还一直在为是否需要更多权利争吵。 也幸好国家动作更快,雷厉风行之下,现在门内再没有人敢公然说什么站出去当玄门之首,接管九处的狂言了。 第108章 有瘾 死气 乌玖幻化成小精灵的形象, 不过它的翅膀变得更大了些,像两只人类的大手,往前环着托着一个手机, 羽毛在上面点动。 不时还能听到它的惊呼:“哎呦这里还有小游戏玩,这什么——开心消消乐, 这个好玩!” “这些人也太弱了吧,看我把他们都吃掉!我一定是全地球最强的贪吃蛇!” 自从周通那边送来手机, 乌襄发现乌玖也能用之后, 便给了它一部。 从拿到手机开始, 它每天就成了这个状态, 乌襄睡觉前看到它在玩,睡醒了看到它还在玩,活脱脱一个网瘾系统。 她好奇问:“你们系统自己不会设计这样的小游戏吗?” 都是程序, 这种外星系统的功能应该更强吧? 乌玖被这个问题问宕机了, 过了会儿才带着损失了好几个亿的心情呜呜咽咽道:“……以前也没人告诉我有小游戏这种东西啊……” 乌襄:“……好吧。” 而它这样不眠不休的冲分行为,也让另外一些刚拿到手机不久,同样沉迷小游戏的……鬼怪抓狂不已。 “这是哪家的鬼崽子不讲武德!整整十天了,竟然还不下线!” 这是斋礼的第十次咆哮了,平常多优雅一个鬼,自从有了手机,看多了论坛帖子之后, 竟也变得不稳重起来。 第一次是在这个玩家游戏积分超过他成为第一名的时候—— “靠!竟然抢了我的第一!” 斋礼骂了一句,然后整整玩了一天, 想把积分追回来, 然后发现越追,他被甩得越远,整个鬼都麻了。 后面每一天, 无论斋礼什么时候玩,都能看到那个第一名在线,并且在疯狂爬分。 每看到一次斋礼都要谴责一次这种没有节制的行为。 偶尔周通还会劝他想开点,“玩游戏这东西,看得是天赋,有些人生来就擅长这个,没必要去比。” 斋礼听没听进去不知道,但是每天打开游戏看到积分界面他依然还是会骂一句。 整整十天,周通听了十天,也不竟对斋礼嘴中这个十天不下线的鬼好奇起来。 他问:“你们鬼这样十天不眠不休地玩游戏,不会出事吧?” 他看斋礼除了昼夜颠倒外,每天的作息时间和人也差不多,难道做鬼之后熬夜能力比较强? 斋礼摩挲着下巴想了想道:“熬久了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主要是在白天难受。” 即使没有被太阳直接照射到,太阳散发出的阳气还是会渗透到每个地方,鬼怪如果在白天活动就会很消耗鬼力,还十分容易烦躁,所以一般来说他们会选择在白天休息。 -- 第209页 连斋礼都这样说了,周通惊讶:“这么说,这只鬼能熬十天,自身肯定不弱,或许是只大鬼。” 针对鬼研发的这些手机,送出去的数量不多,都是经过周通的手。 而得到手机的那些鬼实力如何,他心里也都有数,除了…… 周通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乌襄的电话。 接通之后,他开门见山问:“乌襄,你那里的鬼实力如何?” 乌襄:“都是些小鬼,比较弱,怎么了?” 不是她这边? 得到意外的回答,周通说:“那没事。” 又随口解释了句:“最近送出去的一批手机,可能有一只大鬼在玩,我没想出是哪一个,所以问问是不是你那边的。” 听到这话,乌襄想到什么,追问了句:“怎么看出来的?” 周通:“手机里开发了一个游戏小程序,有只鬼不眠不休玩了十天。” 十天…… 乌襄将目光落在沙发背上,还在嘟嘟囔囔,羽毛点得飞快的某系统。 听到那头周通说:“我去别人那里问问……” 在他挂断电话之前,乌襄咳了一声:“等等。” 周通准备按挂断键的手顿了顿:“?” 乌襄紧接着道:“我想你大概没有找错地方。” 周通:“???” 乌襄:“你说的那只大鬼游戏名字叫什么?” 周通很快从斋礼那里得到答案:“XXHJJSYJR。” 这么长的字母名字,跟乱码似的,念的周通舌头都差点打结。 乌襄走去乌玖旁边看了眼它的手机,确认头像上挂的名字就是这个。 “没错,是我这边的。”她回复周通。 “……”他倒是不怀疑乌襄说自己那边都是小鬼的话有假,他问:“连玩了十天,它抗不抗得住啊?要不要我叫人给设置一个防沉迷系统?” 他怕世界上从此有了第一只玩游戏玩死的倒霉鬼,那他真是罪过。 防沉迷系统都出来了,乌襄哑然失笑:“不用了,它这是没玩过瘾比较大,等下我给它说说,让它别这么玩了。” “好。” 挂断电话后,乌襄走到乌玖身边,看它在手机上玩游戏,那两扇看起来笨拙的羽毛翅膀,实际上却比人类的手还要灵活,在屏幕上舞动出了残影。 而根据屏幕上连续跳出来的“perfect!!!”可以看出,乌玖玩游戏不仅速度快,准确率也很高。 莫非这就是系统的优势? 等它一盘打完后,乌襄叫停:“阿玖,先不要玩了。” 听到乌襄叫自己,虽然感觉还想大战五百回合,但乌玖还是放下了手机,飞到乌襄头顶:“怎么啦小阿襄?” 乌襄抬手摸了摸它的头,“你已经玩了整整十天了。” 乌玖意犹未尽:“你们人类的手机真的好好玩!” 乌襄遗憾通知它:“但是该休息了,九处那边已经注意到你了,还以为你是只什么大鬼,打电话来我这边问呢。” “啊?”乌玖表情跟天塌下来似的,“以后都不能玩了吗?” 听它紧张得不行,担心的竟然不是自己被发现而是以后不能再玩游戏。 乌襄无奈笑道:“不是不行,是要控制,以后每天玩游戏不能超过十二个小时。” 对比某鹅五小时开始防沉迷,七小时就强制下线的设置,她觉得十二个小时真的是个很宽容的时间。 一下子能玩的时间被砍了一半,乌玖沮丧呜呜:“好吧……” 这给鬼用的手机虽然功能不如人类用的完善,但一些程序也在不断更新中。 现在它可以在自己的系统内打电话,玩游戏,还可以看人类网上有的视频,倒是很大程度上丰富了鬼怪们的精神世界。 等到各个项目都稳定运行时候,乌襄也于上次一别三个月后再次见到了推动这场变革的大功臣。 比之三个月前去西疆那一次,沈辛让的状态看起来更差了。 乌襄自然地拉过他的手腕,上面手绳完好,显然他的状态不是因为有鬼怪接近。 “最近的事很累吗?”乌襄关心问。 “还好。”沈辛让笑着摇了摇头,任由乌襄拉着自己的手,虚弱的脸上多了点儿血色。 最近的这些事真的还好,起码不到让他感到累的程度。 而沈辛让呈现出这个状态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失眠…… 或许也不能叫失眠,毕竟他每天还是睡着了,只是睡得太不安稳,每天醒来之后,跟熬了整夜一样。 乌襄问:“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他这种状态不是因为鬼怪,也不是因为工作,那么一定还有什么没有发现的原因。 她始终记挂上次和乌玖探讨过的有关沈辛让灵魂的异常,担心会有什么无法预料的事发生。 沈辛让享受着乌襄的关心,同样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应该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他尽量回忆睡梦中的内容:“从一个月前开始,我每天都会进入相似的梦境,梦境的内容记不太清,只记得有很多哭喊嚎叫,还有号角的声音……” 他在梦里过的很累,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没有一刻不想着逃离。而矛盾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愿意的,可他还是坚持在那里。 无数人在他背后劝他离开,不用管他们,可他始终面朝前方。 -- 第210页 梦境的结尾并不好。 “我大概是在梦里死了……”他和乌襄说。 他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但如果梦境最后的感受就是死亡,那确实很痛苦就是。 无力、悲绝。 听着他沉重的讲述,乌襄站了起来,然后将手掌覆盖在他额头上。 “放轻松,不要抵抗,我来看看。”她交代完就闭上了双眼。 沈辛让感觉额头一阵温热,好像有什么轻柔的东西进入了他一直紧绷的大脑。他信任乌襄,逐渐放松,也闭上了双眼。 乌襄的力量在他体内温柔荡过,并没有发现梦魇入侵的痕迹,那么这反复的梦境又是怎么回事?她继续往深处感受…… 人的身体、大脑、意识的构造堪称神最完美的杰作。 即便是乌襄,也只敢在自己有把握的范围内“入侵”,否则她的行为就和伤害无异。 到达差不多极限的位置,乌襄已经准备撤离了。 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灼烫了一下她的意识,等她反应过来时又什么都没发现。 乌襄控制住自己逃离的本能,在原地逗留了一下。 像是恼于入侵者的不自量力,没等多久,那个东西再次袭来。 这一次全神贯注等待的乌襄也趁机“看”清了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死气?!” 第109章 异动 羊从峰有异 虽然很少, 但乌襄确定那缕攻击她的东西就是死气。 沈辛让的体内怎么会有死气?她想不明白。 而在沈辛让体内发现死气的当天,乌襄又收到了师叔付止言的消息—— 从羊峰有异动。 乌襄当时离开朔水的时候就曾拜托过付止言帮忙注意一下岳伶峰和从羊峰的动静,付止言也知道这两峰的事不简单, 所以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会去那附近转一圈。 之前一直还比较平静,直到最近羊从峰上的阴气有聚集的趋势。 因为乌襄在知道大将军可能是一只有近游尸实力的飞僵后, 就特地打电话告诉了他,并提醒他不要贸然进入这些鬼怪的底盘, 所以付止言在巡视的时候有特地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在察觉羊从峰的阴气聚集后, 他特地在附近蹲守了两日, 直到今天, 一声轰鸣从峰间传出,震得山林里鸟雀乱飞,走兽都受到惊吓, 开始往外奔逃。 轰鸣发生的时间在傍晚, 太阳已经西斜,最后的光辉随着这声轰鸣湮灭,夜幕降临。 付止言是个谨慎的人,从蚀骨的阴凉中感觉到不对静后,他迅速往外撤,等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才停下,这时他几乎已经退到了丘人岭外围, 离凌肃派只剩下十分钟的脚程。 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原地就给乌襄传去了消息。 羊从峰异动开始, 可能是那边的鬼怪忍不住开始动手了。乌襄给周通那边打完电话, 然后看着还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沈辛让,犹豫道:“我今天就要再去朔水一趟,你这里……” 事情太不凑巧。 沈辛让晃了晃脑袋, 刚才有一瞬间他感觉头很晕,好像天旋地转了一般。 听到乌襄的话,他摇头道:“我还好,没有到很难受的地步,你可以先去忙你的。” 乌襄皱了皱眉,看他的样子确实没到十分严重的地步,而丘人岭的事刻不容缓,她只能先顾着那边。 不过在分开前,保险起见,乌襄还是叫沈辛让转过身。 沈辛让不明所以照做。 “把你的衣服扣子解开几颗。”乌襄说。 “???” 沈辛让还有些懵,就感觉乌襄在背后拽他的衣领,衣领卡着他脖子。 懂了她的意思,沈辛让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但还是照做了。 扣子解开后,衣服往后拉到肩甲骨的位置。 感觉到温热柔软的手指与自己背后的皮肤直接接触,沈辛让感觉一股麻痒从背后窜上脑门,像是被顺了毛一般。 察觉到这种怪异的感受,他连脸上的皮肤都崩得紧紧的,好像放松一点就会露出不合时宜的姿态。 感觉到指下隔着皮肤的肌肉开始收紧,即使沈辛让背对着,乌襄却大概能想象出他此时的表情。 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一手拉住他的衣领,另一手却放到了嘴边。 牙齿划破手指,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就着温热的鲜血,乌襄手指快而稳地在他背上移动。 手指划过的位置留下一道道血痕,在接触空气之后迅速氧化成暗红的色彩。 沈辛让也察觉到乌襄这是在自己背后画什么东西,他鼻翼动了动,隐约闻到一股腥甜的味道。 因为专注想着她是用什么在画,注意力很快就从背后的接触中转移,肌肉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没一会儿,乌襄勾勒最后一笔,收手。 轻轻摁了下指尖,原本还在冒着血珠的手指瞬间止了血,指尖的血迹也被抹去。 乌襄用干净的手指将被她撤得凌乱的衣领整理好,遮住那从后脖子一直到肩胛骨的复杂符文。 沈辛让整好衣服回身,目光在她莹白的指尖停顿一下,问:“那是什么?” 乌襄随口道:“一道金刚符。” 高级符文,金刚伏魔,诛邪不侵。 沈辛让不知道金刚符,但他相信能被乌襄特地画在他身上的一定不是普通符文。 -- 第211页 他也看到了她这次慎重行为背后的意义,“你这次去……会有危险?” 看他严肃的样子,乌襄不禁笑了,抬手点了点他皱起的眉峰,把耸起的地方压平,这才回答:“我每一次行动都有危险,不过不用担心,能解决的。” 她说的随意,沈辛让却不敢随意听,抿了抿唇道:“能给我说说你这次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乌襄顿了顿,认真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和他说了。 “丘人岭,岳伶峰……” 沈辛让点头,然后把他一直随身带着的手机递给她,“你带上它吧,即使在深山也有信号,里面有定位。如果……我可以尽快找到你。” 乌襄不知道需要他来寻找自己时会是什么情况,但还是笑眯眯收下了:“好的,阿让。” 将沈辛让送回沈家,乌襄就再次坐上了前往丘人岭的飞机,同行的还有周通、邢火。 见到周通的时候乌襄还很意外,“你不需要继续在九处坐镇?” 周通幽幽道:“暂时是不用了。” 乌襄挑眉。 周通:“丘人岭的动静不小,在你给我来完消息后,其他门派的人也都收到了信,估计现在也在往那边赶。” 玄门的人忙起来,他的事就轻松多了。 “他们都知道大将军的事?”乌襄不奇怪玄门那边会收到信,她好奇的是难道经过陀阾山那次的事后,这玄门个个都有奉献精神了?知道有危险还往里凑。 周通笑了笑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我只和两个信任的门派掌门说过,至于其他的,可能以为那里有什么宝物要出来吧。” 乌襄懂了,看样子那些门派会以为丘人岭有宝物,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如果周通知道乌襄在想什么,一定会否认说:不,最大的功劳在你! 契机还是在乌襄【玄学】那个高达三十九级的号上,一个门派养号的传言越传越真,也更多人相信这号背后的宗门是想兑换什么稀释宝物。 更有人猜测这号是玄清门样的,因为论起家底,玄门还没有哪个门派可以和他们比。 这次丘人岭异动,在众门派还在奇怪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条帖子迅速窜上热门。 【丘人岭疑有宝物出世,九处和玄清门都出动了!】 若是没有之前养号的传言,光是这一条消息信的人可能没几个。可正是因为有前面的铺垫在,看到的人反而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能引得九处和玄门都出动的,那宝物价值绝对不低。 或许是什么稀世法器,又或许是什么秘籍传承,无论是什么,一定是对他们修行大有裨益的宝贝!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眼睁睁看别人得到它而自己什么也不做的人很少。 所以这才阴差阳错导致了丘人岭刚出异动,玄门的人就一窝蜂往那边赶的现象。 不用想,那条帖子肯定是周通安排人发上去的。 用他的话说:“那鬼将军和鬼领主手底下鬼怪众多,光靠我们这些人去总有疏漏的地方,倒不如把玄门的人都忽悠过去,再在玄学上挂一个清扫鬼怪的任务,那时候即便知道没有宝物,他们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如此替人着想的话要是在玄门那些人知道自己被骗之后听到,怕是要气死。 乌襄笑了笑:“玄清门的人也和我们一起,他们人呢?” 周通:“他们要慢一些,稍后坐另一台飞机去。” 而后,周通从身边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灯盏模样的东西,通体雪白,看起来十分圣洁。 周通说:“这是从梅山派借来的净火灯,听说他们的祖师曾用它杀死过一只飞僵,但他们门派现在没有人能够发挥它的威力,上次和他们掌门说了大将军的事后,他们就把这个借给了我。” 梅山派和星合派差不多,都是比较落寞的门派,门内只有一个独苗传承弟子,对付飞僵这样的存在是万万不够,所以只能把镇派之宝出借。 乌襄拿过这净火灯看了看,入手的感觉意外温暖,并没有一般玉石的清凉感。 “你能使用它吗?”乌襄问。 周通摇了摇头,梅山派掌门有将使用咒语告诉他,但他试过,只能让它稍微亮一下,虽然据斋礼所说即使只亮一下,这净火灯透露出的气息也会让他感觉到压力。 可想而知,如果全部打开,净火灯对于鬼怪会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周通试一下不行,再想去尝试就会觉得头疼不已,后面便再也没有试过。 这次带过来也是想看看乌襄有没有方法,于是将那使用咒语转述给她听。 咒语不长,只有短短十六个字。 乌襄手持着净火灯的时候,直觉并没有将那十六个字念出来,只是默默记了下来。 【小阿襄,你的世界竟然还有这种宝贝!】乌玖在她脑子里发出惊呼。 【你认识这个?】乌襄微讶。 【我不认识这个,但我知道有一个和它差不多的东西,叫镇魂石。】 【镇魂石?】 乌玖:【嗯,镇魂石也是一个终极任务的奖励,有个玩家完成终极任务后就选择了它,后来用它杀死了一只准鬼王。】 准鬼王就是离鬼王仅一步之遥的鬼将军,与飞僵之于游尸差不多,少的就是一重天雷。 -- 第212页 听他这么说,乌襄笑道:【那我对它的作用就很期待了。】 既然能杀死准鬼王,想必杀死飞僵也可以。 第110章 存在 控制 而在乌襄送沈辛让回去之后, 他和家人打完招呼回房间休息,还没有睡着,耳朵边上就响起了每晚睡梦中才能听到的声音。 他眼前也出现了幻觉, 仿佛站在一处苍夷的战场,入目所及皆是焦土。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身处“梦境”, 内心意外冷静,他试图偏转脑袋, 想要看看四周。 却感觉背后, 白日乌襄所画的地方传来一阵微烫的感受。 他脑子晕了晕, 然后听到一声有些熟悉的音节——“咦?” 他的后背更烫了一些, 很快又温度降回平常,然后他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或许应该说是他不能控制自己动了,但他的身体还在动。 眼前焦土的画面迅速褪去, 又恢复成了他房间的样子。 视线变高,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辛让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奇妙,自己就像被装在一个盒子里,所看所为,只能被迫跟着这个盒子一起。 在察觉身体开始往外走的时候,沈辛让才开始紧张起来,外面是他的亲人,他不知道操纵他身体的是什么东西, 但不妨碍他抵触自己这样出现在亲人面前。 他开始尝试夺回对身体的掌控。 尽管没有过这个经验,但当人只剩下意识时, 意识所想即为所做, 他好像掌握了一点怎么夺回身体掌控的感觉。 尽管这样的争夺并不能撼动控制他身体的存在,但身体还是停顿在门前。 然后他听到“自己”发出低低的笑声:“还醒着呢。” “他”在和自己对话,沈辛让没有感到恐慌, 他只是突然想起一开始那声音节他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原来那就是他的声音。 在那个存在说完这句话后,沈辛让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身体了,准确来说只有发生的那一部分。 显然,对方想要和他交流。 沈辛让尝试开口:“你……是谁?” 声音的控制权再次被夺走,“我?”语气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 “我就是你啊。”他说。 “……”又能开口的沈辛让沉默了,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那个存在自顾自说了起来:“世界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他离开房门,开始在房间里逛了起来,手生疏地往墙壁摸去,打开灯,看到室内的布局,又到与沈辛让我卧室连通的工作室去看了下,看到电脑打开着,上面显示出一个看不懂的画面。 他并没有去动任何东西,只是用眼睛看。 然后似是感叹道:“你倒是享福了……” 他没有再给沈辛让说话的机会,开始往外走,期间还不太熟练地带上了他的证件手机。 到了门口,像是在宽慰沈辛让一般,他说:“我不会对你的家人如何,但我需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地方。” 沈辛让松懈了反抗,他对这个存在有着出乎意料的信任感。 看着“他”和父母面不改色的撒谎,还自然地假借乌襄的名义出去,沈辛让意识到,“他”有自己的记忆。 这让他感到一些不高兴。 “他”似乎察觉到了,笑着说:“我只是看了一些有用的,多的可没窥探什么。” 开车的司机还以为他在打电话,没有在意。 将“沈辛让”送到乌襄家楼下,司机就走了。 而原本也准备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沈辛让”突然抬头看了眼公寓楼,目光正好落在乌襄家所在的楼层。 面上的神色凝了凝,然后提步走了进去。 沈辛让看着“他”走进电梯,按下乌襄所在的楼层,出电梯,走到她的公寓门前。 他挣扎了一下,想问这人要干什么。 “他”却径直将手放在门把手上,那个黑色的叫阴气的东西从手上涌现,灵活地在门把手上绕了一圈,咔,门开了。 有人闯了进来,还留在公寓的众鬼以为是进贼了,都跑了出来,打算给这胆大包天的小贼一个教训。 结果出来看到一张眼熟的面孔。 这不是大人养的小白脸吗?这是众鬼的内心活动。 小白上前,疑惑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沈辛让”目光陌生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小白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很快,那目光就收了回去。 “他”泰然自若道:“我帮阿襄来拿个东西。” 众鬼知道这是乌襄关系匪浅的熟人,听他这么说依然有些犹豫,但在“他”往卧室走的时候,竟没一只鬼敢上前阻拦。 看到“他”没有半点犹豫就从床底下捞出了两个长木盒,众鬼小心地对视一眼,然后一鬼便拿出了手机。 只是“沈辛让”很快就敏锐地看了过去。 吓得那鬼手机都没拿稳。 “沈辛让”笑了笑,拿着木盒扬长而去。 等“他”离开,众鬼才从压力中挣脱,赶忙给乌襄打电话。 只可惜乌襄这时候已经在飞机上,手机处于无信号状态,等她发现有电话没接到时,她已经进了丘人岭。 见“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拿走了乌襄的东西,沈辛让感到生气。 -- 第213页 而察觉他的不满,“他”却道:“我这可不是偷东西,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物归原主?这木盒里的东西原本就是“他”的? 沈辛让不知道木盒里是什么,但等“他”打开木盒,看到两条完整的手臂后,他内心惊讶不已。 这两条手臂明显不是凡物,如果手臂是“他”的,那“他”又是什么? 手臂到了“他”手里那些黑色的符文只出来一瞬,就像老鼠碰见猫似地迅速退了去。 沈辛让不了解这是什么情况,只听“他”低声说着什么:“早就说要一把火烧了……现在……麻烦……” 两条手臂不知被他怎么弄了一下,就从身边消失了,然后“他”坐上了前往朔水的最后一班飞机。 “走,找你的阿襄去……” 沈辛让:“……” “他”刚才肯定在撒谎,不止看了一点儿记忆。 丘人岭,从羊峰。 这里之前发生过一场大战,原本保存完好的古墓已经被毁得七零八落,那上次还高座上头威风凛凛的鬼领主,此时却被押着跪在了底下。 身上鬼气残破,很是受过一番打击。 而取代他站在上头的,却是一具佝偻着背,枯瘦吓人的干尸。 那干尸还保持着人形,只是面目却比乌老爷子化鬼时还吓人,他转身,泛着红光的眼睛看着下头狼狈不堪的鬼领主。 “仇帝。”他的声音如同栖息在老树藤上的乌鸦叫唤,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底下的鬼领主听到他叫自己,恨恨抬头:“万屠你个狗东西,老子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竟然出尔反尔还想杀我!” 听着底下的叫骂,万屠也就是野心勃勃的大将军嗬嗬笑了起来,赤红的眼睛蔑视他:“狗东西……不就是你吗?秋狗,你不会以为自己改了个名字,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不过是一条靠出卖主子爬起来的狗吧?” 听到这个久远的几乎被他藏得连自己都忘掉的耻辱名字,鬼领主目眦欲裂,怒而大骂:“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句,老子吃了你!你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仇帝,原名秋狗,生前是暨朝护城将军的儿子,鬼怪攻陷暨朝都城,是他第一个背叛人族,泄露了太子觉的所在位置。 死后他改名仇帝,归于一只鬼领主手底下,后又在太子觉降伏万鬼时,果断背叛原主。 这样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历史都不屑为他留下多余笔墨,他自身倒还十分介意自己不光彩的过去。 他的怒骂没有给大将军带来一点困扰,看他如看一只叫嚷的狗,索然无味道:“行了,留着你不过是看你还有点用处。你说你能打开鬼王的封印,可从祭坛开启到现在,除了那一声巨动外,岳伶峰依旧无鬼可入。” “你最好能真的有点用,否则我不介意用你来招待我部下众鬼。” 鬼领主目光闪烁,他当然知道大将军不是什么善茬,这话说是威胁,倒不如说就是他没用之后的下场。 可恨那些背叛他的小鬼,否则以他如今的实力何至于这么快就成为阶下囚! 他沉了沉神道:“如今的天地已和五千年前大不相同,阴阳二气衰弱,祭坛上需要更强大的祭品……” 说着他顿了一下,恶劣地笑道:“我知道你手里有鬼王生前的遗骨,那东西倒是够了,可是你舍得吗?” 大将军倒不奇怪他知道自己手里鬼王遗骨,在他培养部下的时候,遗骨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今对他已无大用,所以不至于舍不得。 只是…… “不完整的遗骨可以吗?”他问。 他手中的遗骨有两个部分被那个人类拿了去,可惜不知道还有用,不然怎么也得把它们夺回来,大将军的眼神冷了冷。 鬼领主没懂他的意思:“不完整的遗骨?” 大将军瞥他一眼,“少了两条手臂。” 鬼领主惊骇:“你竟敢将鬼王遗骨分尸!” 大将军冷笑:“怎么?还想替你的旧主子打抱不平?” 鬼领主:“你疯了!” 他当然不是给旧主打抱不平,他只是惧怕,以鬼王之威,哪怕过了五千年,在他心里那依然是不可冒犯的存在。 眼前这只后世的僵尸竟然敢将鬼王遗骨分尸,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可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鬼领主也不再说话了,私心里还想着,要是鬼王苏醒之后,报复的第一个必然是这只以下犯上的僵尸。 想到这里,“可以。”他说,“你送我去祭坛。” …… 第111章 废墓 进去 乌襄和周通他们进入丘人岭的时候, 混乱的阴气已经溢散到了内外围交界处。 凌肃派正在组织年轻的弟子往外撤离,得知他们到了,于外公出来。 “襄襄, 现在里面情况不知如何,是不是再等等?”知道自己的外孙女还要往里走, 于外公担心道。 乌襄拍拍老人家的手宽慰道:“外公,里面我之前去过, 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 您不要担心。” 付止言也走了过来, 身上已经装备齐全, “我和你们一起。” 他的实力不低,去了也是一个助力,乌襄看了眼周通, 见他点了点头, 乌襄这才道:“行,麻烦付师叔了。” 一行人没有在凌肃派多逗留,就继续往里走。 -- 第214页 带路的依然是对这里十分熟悉的付止言。 越靠近岳伶峰和从羊峰的方向,阴气就越发浓厚。 显然,那些鬼怪已经无暇隐藏自己的踪迹,他们这一次怕是打着务必达到目的的决心。 想到上次在岳伶峰看到的东西,乌襄有预感, 他们最终的目的肯定还在岳伶峰上。 所以,在付止言问是不是要去羊从峰时, 乌襄摇头:“直接去岳伶峰脚下。” 然后又对周通道:“处长, 玄清门那边,您可以让他们把玄门的人带去羊从峰,里面的鬼怪实力不低, 让他们小心点。” 周通点头:“行!” 从外观上看,岳伶峰和她上次来时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因为周围阴气遍布,它独独干净,以山峰脚下为边界,阴气并没有侵袭上去。 邢火站在这界限上,感觉尤为明显,他是极阳的体质,外面沸腾的阴气让他有如将炙红的铁块投进冰水,时刻有危机感,里面却于他如暖春,只觉得紧绷的神经都得到了放松。 他也知道自己体质的特别,内里这与他极为相合的环境必然阳气炽盛。 “鬼怪敢进这上面去吗?”他疑惑。 回答他的是乌襄:“暂时不敢,但一定在想办法上去。” 正说着,一直隐藏在她头发里的蛊虫阿毛突然爬到了她肩头,众人的目光聚焦过去…… 周通是见过阿毛原来的样子的,原先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怖,眼前的模样却还比较有自然的美感,像一只威武的甲虫。 “这是?”他没认出来。 乌襄侧头看了看主动出来的阿毛,感知到它的意图,略感意外。 “这是上次的那只蛊虫,现在叫阿毛。”乌襄解释。 而后又道:“它说它知道我们要找的鬼在哪里。” 话音落下,阿毛就从她肩头跳了下来,然后快速往右前方爬行。 阿毛的移动速度很快,好在乌襄与它一直有感应,所以不至于跟丢。 四人跟上去,沿着山脚的位置,绕行到岳伶峰背面。 岳伶峰背面是几乎是垂直于地面的,越往上,角度甚至还小于90度,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面登峰。 这一面的草木也十分稀疏,大片的灰岩峭壁,他们所带的手电筒还照不到顶。 到了这个地方,阿毛就开始在附近打转,好像找不到路了一般。 几人观察四面的景象,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乌襄看了看阿毛绕着打转的地面,然后将目光投向峭壁,山岩崎岖,像是被大自然的鬼斧砍了好几下。 她走到峰底,手掌贴上岩壁。 与上次在伶人石上传来的感受不同,这次的岳伶峰并没有给她不可窥探的警告。 她“看”到了岩石密不可分的内部,也看到了其中被人为分隔的部分。 收回手,她勾了勾唇角,回头对其他人道:“找到了。” 几人走过来,只见乌襄往左走了三步,然后手掌看似随意地按了一下,那块岩体迅速沙化,浠浠落下,形成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洞口,也暴露了里面一条完整的通道。 周通打着手电筒往里面照了一下,里面的通道是向下的还有台阶,一看就是有人特地铸造,而且痕迹也不新。 “这里有墓?”他面色凝了凝。 一旁的付止言突然出声:“曾有记载有人想将墓穴建在岳伶峰,后来因为建造过程中不断出现坍塌事故所以被迫停止,这可能是座废墓。” 四人没有多犹豫就往下走去,事实就像付止言所说,这是一座废墓,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半成品,有些通道还被坍塌的石块拦阻。 石块拦住的是人,却拦不住鬼怪。 所以看到这些挡路的岩石,乌襄也没有绕开,而是沙化出可以通过的路,继续往里走。 越往里的同时也在越往下,阴气在这岳伶峰的地底下,竟然也达到了比羊从峰还要浓厚的程度。 周通睁开俺金色的右眼,虚幻的影子在他眼前闪过,看到想看的东西后,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恢复正常。 周通:“进去了四只鬼,两只鬼的鬼力尤为浓厚,不过其中一只似乎受了伤……” 四只鬼,数量比她想象得要少。 如果鬼力浓厚的鬼有一只是大将军的话,那么另一只很可能就是那与它针锋相对的鬼领主。 从之前基地里抓住的那几只鬼嘴里得知,大将军想要利用鬼领主来寻找鬼王,那受伤的那只估计就是鬼领主。 鬼领主能有什么办法来寻找鬼王? 乌襄想到了烂尾楼里的五鬼请神阵,指不定那鬼领主真有办法…… 想着她加快了脚步,和其他人道:“准备好战斗吧。” 和乌襄所想差不多,仇帝手里确实有不少上古时期的阵法。他生于五千年前的大暨朝,那时的人类封建文明已经开始,部落已基本消失,他懂的这些却是死之后从他追随的那位领主手里学来的。 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不少生前都是部落时期的人,他追随的领主正是一大部落的祭司。 部落的人类信仰神明,而从当时的制度和社会环境上看,本质上他们奉巫师为主,信仰的也的是那些呼风唤雨力量强大的巫师。 祭祀法阵和如今的普通法阵主要区别在于,普通法阵是客观的能量释放,无论使用者是谁,展现出来的效果都差不多。 -- 第215页 而祭祀法阵很大程度上受祭祀者心灵的影响,你渴望救赎,召唤出的就是所想的神明;你渴望杀戮,召唤出的就是恶魔…… 仇帝为大将军布置的就是一个和五鬼请神差不多的法阵。 大将军想让他将鬼王唤醒,而他也有自己的野心…… 将作为祭品的鬼王身躯摆放好,仇帝眼红地看着鬼王完美无瑕的身体,这就是鬼王的力量,即便死了五千多年,却还能保持尸体不腐,若他拥有这般力量…… 注意到他贪婪的目光,大将军万屠不屑地冷哼,催促道:“快点!” 被惊醒一般,仇帝敢怒不敢言地看了眼万屠,然后走上了祭坛中心。 部落时期的祭祀都有专门的舞蹈,无论是祈福、求雨,或许难度更大的请神,这些舞蹈是祭祀者在传递自己思想时必不可少的部分。 到了现代,除了仇帝,也没谁能跳出这失传法阵的祭司舞了。 他动了起来,挥手、踏足,韵律的脚步引动着空气里肉眼难见的能量,旁观的鬼怪都不自觉被这样的舞步吸引。 他们失神的望着,连整个空间发出类似心跳一般的震动声都没发现,更遑论仇帝脸上那随着舞蹈进行时愈加疯狂的笑容…… 而在丘人岭外,慢一步“沈辛让”也到了这里,待在身体里的沈辛让个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迸发出这样的能量。 这时已经过了十二点的凌晨,以他的体质这个时候在外行走无异于在刀尖跳舞。 从上飞机开始,就前赴后继一直有鬼怪往他身边聚拢。 一开始,“他”什么也没做,后来下飞机之后,来了几只厉害的鬼,它们似乎把沈辛让当成了一个大补之物,直接张着嘴就扑了过来。 后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底下四只老实抬轿的鬼怪,他再一次认识到鬼怪欺软怕硬的本质。 四只鬼干得比耕田的老牛还卖力,抬着轿子跟阵风似的在山林间穿梭,一句累都不敢喊。 不说它们心底是如何后悔招惹了轿子上的这个魔神,沈辛让却是心中怪异得紧,抢占了他身体的这个存在对身体的使用比他自己还得心应手。 起码对于盘踞在体内的阴气,沈辛让是无法驱使它们的。 而“他”可以。 想到一开始他问“他”是谁的时候,那个回答—— “我就是你。” “他”是我吗?沈辛让有些迷茫。 轿子上的“沈辛让”突然晃了一下,然后沈辛让发现自己又有了身体的控制权,连忙扶住手边的木柱才没有掉下去。 底下的鬼怪吓一跳,还以为自己轿子没抬好,连忙停下来:“抱歉大人,我们……” 沈辛让皱了皱眉,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刚刚张嘴:“我……” 瞬间消音,他的控制权又被夺走了。 “……”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这冷冽:“加速前进!” “好好好!”底下的鬼深怕被怪罪,全力跑了起来。 他们离岳伶峰也越来越近。 沈辛让有心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话语权不在他这边,他也发不出声音。 倒是听到“他”自语:“胆子很大……” 谁胆子很大? 沈辛让带着满脑的疑惑,来到了一座挺立的山峰前。 四只鬼瑟瑟发抖地看着他,表情犹豫,像是在问自己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他”挥了挥手,鬼怪们如获大赦,连滚带爬转眼就没了影。 而“他”则在原地踱着脚步,好像在寻找什么。 “岳伶峰……” 听到“他”嘴里的低喃,沈辛让怔了一下,这里是岳伶峰?丘人岭的岳伶峰? 他挣扎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有了说话的权利,连忙问:“这里是岳伶峰?” “他”还有心思调笑:“不错,是不是想找你的阿襄?” 沈辛让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说:“我只是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似是意识到他问这话背后的意义,“你是不是有办法找到阿襄?” 沈辛让没说话:“……” “他”轻笑:“你在担心我伤害她?没必要,你很信任我不是吗?” “他”说的没错,沈辛让很信任“他”,没有来由的信任,他不说是在犹豫这份信任值不值得他赌。 “他”也不着急,只随意道:“拖久了你的阿襄可能会遇到大麻烦呢。” 虽然“他”总是不太正经地样子,沈辛让却并不认为“他”在骗自己。 终于,他说:“把身体的控制权给我。” 话落,他就可以活动了,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兜里拿出手机,几下输入,一个复杂的三维路线图出现在屏幕上。 沈辛让看了看图,然后又看向峭壁,径直走到某个方位,指着面前的岩石道:“在这里。” 下一秒,身体被接管。 他看到自己没有收回去的指尖在面前的石壁上画了一条线,然后岩石腐蚀,露出了背后的通道。 “他”走了进去。 底下的通道有异常状态散成沙的岩石,显然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来了。 沈辛让知道是乌襄走过这里,只有她才有这样神奇的能力。 -- 第216页 至于为什么只有外面石壁被复原,她可能并不想有人误闯进来。 “沈辛让”则是看着地上的岩沙,道了句“有意思”,然后继续往下走…… 第112章 终章 乌襄等人进到那个被曾经的建墓者定位主墓室的地方, 这里已经被鬼怪们改造成了一个偌大的祭坛。 身材高大的鬼怪在上面跳着古老的舞蹈,旁边还站着三只沉浸其中的鬼怪,干尸模样的显然就是飞僵大将军万屠。 而这处空间的气氛已经到了极为压抑的程度。 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被祭坛上的鬼舞吸引。 乌襄咬了咬舌尖, 疼痛让她回神,然后没有犹豫转身, 三张高级静心符分别贴在三人身上。 看到三人从恍惚中回神,乌襄这才开口:“尽量不要看上面跳舞的鬼, 动手!” 说着, 手往旁边一伸, 一块巨石就被她吸起朝朝场中间砸去! 祭坛中的仇帝也看到了到来的不速之客, 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竟又被几只人类小蝼蚁坏了事,他恨得只牙痒痒, 却也不能停下来, 只得唤醒被控制住的一只鬼怪。 “有人类攻进来了,快拦下他们!” 醒过来的鬼怪还比较迷糊,听到这话条件反射就冲出去以身撞石,然后就被连鬼带石头一起砸在了祭坛上。 仇帝气恼,一边控制自己的仪式不被打断,一边怒骂:“蠢货!还不下去!” 鬼怪抱着石头滚下祭坛,这才反应过来部队, 看着一动不动的大将军,质问他:“秋狗你对大将军做了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 仇帝差点没被气岔气, 却也不敢直说是自己的算计,只能解释:“祭祀的正常流程,你快点拦下那些人类, 别让他们打断!” 鬼怪将信将疑,乌襄等人却也来到了祭坛面前,看着那受了迷惑一样的大将军,又看了眼祭坛中央那明显心虚的鬼领主,稍一思索便知他们这是自己起了内讧。 乌襄一脚将拦路的鬼踢开,身后的周通等人快速接上,打得那鬼没有还手之力。 仇帝余光看到继续朝自己过来的乌襄,眼神阴翳而疯狂,低吼:“你竟敢上来!” 说完他脚下用力一跺,乌襄只感觉周身一沉,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想将她压倒在祭坛之上。 提了口气,乌襄伸手五张黄符甩在脚下,一道透明的屏障升起,她脚尖轻点,落在屏障之上,不与地面直接接触。 维持好自身后,她才着手对付已经离自己很近的仇帝。 背后的长发快速拉长,拧成一股,成了一条数米长的长鞭,狠狠地朝还在舞动的仇帝身上甩了过去。 以发鞭的力量抽起数吨重东西不在话下,却见仇帝身上黝黑的光芒一闪,他连动作都没停就把这一击拦了下来,仅仅是身体晃动了一下。 乌襄眯了眯眼,不觉得以这只鬼自身的实力能轻易应付自己的这一击,垂眼看脚下的祭坛。 而后手上一抹金光,一张高级天雷符被她拿了出来。 高级符的威力与低级符天差地别,如果她就这么扔出去,这个密闭的空间可能会因此坍塌。 所以保险起见,她还得将冲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想着,她又拿出来三张高级盾符…… 仇帝此时心里要说不慌是不可能的,它只能庆幸当时为对付万屠留了后手,不然今天只怕会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他小心感受着祭坛给他的回馈,快了、快了,等他事成,在场所有的人和鬼都得死! 正在他心感焦急却又不得不冷静继续祭祀流程时,突然的危机感从他背后升起。 而这般危险的感应正是从面前的人类身上传来,随着她手拿黄符的动作,仇帝脑中的警报也提到了顶点,他此时顾不得任何东西了,惶然放声大喊—— “万屠!杀了这个人类,她想阻止我们!” 底下被迷惑的干尸陡然恢复清明,万屠不是容易被忽悠的鬼,一经清醒,没有半点犹豫地飞跃而起,尺长的尖甲朝乌襄背后挥去! 察觉到身后的危险,乌襄手上掷符的动作顿了顿,发鞭往后拦了一手,本人也快速往一旁跳开。 因为这番打断,也叫仇帝跑出了她设定的范围,符阵无法成型,她略感遗憾,将目光转至“救兵”身上。 阿毛爬了出来,对这个外形可怕至极的干尸挥舞着钳子。 乌襄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就是那大将军。” 万屠猩红的双眼从乌襄身上略过,落在仇帝身上,沙哑的声音下压着滔天的愤怒:“仇帝,你敢耍我?” 仇帝自知万屠这是猜到了自己的意图,心中暗骂这些坏事的人类晦气,也不再想着像对待之前那只鬼一样忽悠他,而是坦然道:“我承认我之前有别的想法,但现在有臭玄师摸了过来,你我不如先联手对付了他们,之后的事情再另算!” 来了四个实力不俗的玄师,万屠当然知道现在不是他们鬼怪内部自相残杀的时候,但差点在阴沟里翻船的愤怒依旧在他心中回荡,从古至今,还从没有敢如此对他。 他必杀这走狗! 感觉到万屠的杀意,仇帝对这操蛋的处境有苦难言,以防万屠真在极怒之下对自己动手,他只能选择下一味狠药:“世间能比上鬼王之躯的东西几乎没有,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再想唤醒鬼王就难了!你的天雷劫马上就到了,你等得起吗?” -- 第217页 万屠猛地看他,目如寒霜。 仇帝知道他的忌讳,继续道:“你天雷劫要到是我猜的,不然你一个僵尸唤醒鬼王有何用?不就是想借他的功德助你度过这劫数吗?” 他知道自己虽然被祭坛暂时护着,却也被祭坛所累,这些人类不是善茬,万屠想逃简单,可留他自己在这里必然没有活路,所以这才千方百计劝万屠保他。 万屠的眼神明灭不定,不知是信没信他的这番说辞。 但最后他还是将目光放在了乌襄等人身上,冰冷而残忍。 在他们对话的间隙,乌襄也没闲着,听他们说到鬼王之躯,她也看到了祭坛中心一个高台上摆放的一具残尸。 尸身如玉,仅望一眼,乌襄便判断出这就是她搁在公寓里那两条手臂的主人,而从这具尸体身上传来的不详气息比那两条手臂更加浓郁。 这就是鬼王的尸身? 她接触过两条手臂,自然知道要摧毁它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仇帝一声“不要”的厉喝下,乌襄身如闪电,已经来到了尸身上方,俯视这具看起来比活人还完美的尸体,在目光触及他的面容时,乌襄冷静的面容不禁怔了一下,这是…… 而这时已经被仇帝打动的万屠自然不会轻易让人阻止这场祭祀,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长臂挥舞。 僵尸与普通鬼物最大的区别在于,它们在物理攻击上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它们的力气巨大。 感觉到危险,乌襄及时回神踢腿,仅仅是用腿格挡了一下,就感觉小腿发麻,隐隐震痛。 不敢再走神,乌襄压下见到那尸体面容后心中的惊骇,全神对付着飞僵。 周通等人这时也将底下的两只鬼夫差杀死,上到祭坛,攻击仇帝。 场中各种打斗的光芒闪烁,爆鸣声不断,只怕要不了多久这并不坚固的半成品墓穴就会塌了。 而打起来的人和鬼怪却也顾不得这些。 直到更大的一声轰鸣传来,仿佛整个山体都在震动。 打斗的动作当仿佛被震得停了一瞬,然后就听得仇帝大呼:“成了?成了!” “吾王在上,您忠诚的部下祈求您的降临,赐予我力量……” 这是祭祀成时的祷词。 乌襄抓住万屠胳膊的手猛地用力,那比钢铁还坚硬的胳膊顿时开始变软,最后化成沙砾一般,散落在地。 万屠猝不其防原本这和自己打得旗鼓相当的人类还有这样的力量,等到胳膊失去才骇然往后退,要是慢一步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脑袋也会变成沙。 沙化一只僵尸和沙化一块普通的石头自然不同,对乌襄力量的消耗巨大,这还是因为和飞僵缠斗了足够久才有把握这样去做。 而万屠退去后,乌襄这才冲到仇帝面前,蓄积全力的一脚将它踹飞。 高高飞起,重重砸下。 仇帝却浑不在意,哈哈疯狂大笑! “我成功了,你们全都要死!”他睁大双眼看着在场所有人鬼,身上的鬼气翻腾,鬼力有攀升的趋势。 乌襄敏锐感觉到底下的祭坛好像在动。 她扭头看了眼高台上的鬼王尸身,它的力量在流逝…… 脑子里,乌玖和她道:【看来还是要用到这镇魂石。】 乌襄轻轻回应:【嗯。】 周通给她净火灯之后,听完乌玖说它的作用,乌襄当时心里就有些想法,这净火灯并不拘泥于对付僵尸还是鬼物,她自觉对上一只飞僵也不是没有胜算,倒不如把它留作底牌,万一真被它们召唤鬼王成功,留着对付鬼王也不错。 不想,只是多想了这么一道,此时可能还就成真了。 仇帝的鬼力一直在上升,祭坛不断地将鬼王尸身存有的力量哺给他。 万屠发出愤怒的嘶吼,他知道自己这是彻底被仇帝摆了一道,给他做了嫁衣。 周通几人都聚集到乌襄身边,周通的一只眼睛已经因为保持金色的状态过久隐隐发红,他捂着眼睛道:“要上前攻击吗?” 他之所以犹豫不定是因为仇帝身边已经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领域,鬼气阴气煞气怨气交缠到一起,一旦他们敢踏入,只怕会立刻受到影响。 而仇帝自身看起来也不太好,祭坛给他传输力量的时候似乎并不会考虑他受不受得了。 他原本三米的身高,现在更是涨大了一倍有余。 乌襄已经将净火灯拿在了手上,她也在等,心里默默重复着那十六字咒语,她也在等,等这场仪式短暂地结束时机,她会抓住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却在所有人等待的时候,仇帝不断涨大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 乌襄眼尾微睁,感觉不到脚底祭坛的动静,难道这就结束了? 她迅速朝鬼王尸身的位置看了一眼,却见那原本好好躺着的尸体竟然坐了起来! “我靠!诈尸?”同样看到的邢火惊呼出声。 “不够,还不够,继续给我力量!吾王!”力量传输停止,从痛苦中清醒的仇帝却并不满意。 显然,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状况。 【小阿襄,鬼王在附近!】乌玖突然出声提醒。 鬼王在附近?乌襄握紧了手中的净火灯,【他没上那鬼领主的身?】 乌玖:【不知道,他的尸身已成不化骨,而不化骨只有在魂魄靠近时才会动。】 -- 第218页 没有给他们更多讨论的时间,所有人都朝墓室入口看去,因为那里传来了清晰地脚步声。 当来人出现的时候,墓室中惊呼不断—— “鬼王!” “沈辛让?” “……” 当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在沈辛让身上时,乌襄惊讶又不是那么惊讶,如果是在进这个墓穴之前,知道沈辛让=鬼王,那她肯定是震惊的。 可就在刚才,她看到了鬼王尸身的面孔,和沈辛让如出一辙。 那一瞬间,好像所有在他身上不寻常的秘密,这一刻就有了解释。 他是个有前世的人,那难怪…… “沈辛让”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眼乌襄,笑着唤了句:“阿襄啊……” 乌襄眉头轻皱,没有回应。 “他”又将目光放在坐起的尸身上,似感慨:“真可怜,还得我帮你把胳膊找回来。” 然后乌襄就看到那把她放在家里的两条手臂出现在“他”手中,尸身从高台上起身,然后一步一步走到沈辛让面前。 不用什么动作,两条手臂自动回到原本的位置,连条缺口都没留下。 做完这些后,才将目光放在从见到“他”后一直匍地瑟瑟发抖的仇帝身上,目光疑惑了一瞬,似在回忆什么。 很快恍然:“是你这只小鬼啊,我当时还想着怎么少了一只,原来被你跑了,倒是机警,又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 这半点都不严苛的话,可把仇帝吓得不行,他跪地求饶:“吾王饶命,小人只是想唤醒您,并不想冒犯!” 在场的人听着没什么感觉,万屠却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冷笑:“秋狗,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你的胆子也不过如此!” 普通人类? 仇帝错愕抬头,从“沈辛让”身上传来的气息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实在是这张与鬼王一模一样的脸给他的震慑太大,而且从刚才说话就知道,内里就是鬼王的意识! “沈辛让”轻笑出声,他不意外这曾经在自己的威压下帘头不敢抬的小鬼也敢想着弑主的事,无论人还是鬼,利字当头,能忍住的才是少数。 不过“他”没打算给他这个心思膨胀的机会,不化骨走到仇帝面前,无视那些混乱的气场,手准确地握在了他的脖颈处。仅仅是如此,仇帝就感觉获得力量之后的自己也无法反抗分毫,顿时又抖成了筛子。 “沈辛让”看向万屠。 那是一双怎样的目光,平静却极透彻,好像他身上千年的时光就被这一眼看尽了。 “他”淡声道:“你也是我造的孽。” 万屠内心惊骇万分,他知道“他”看出来了,他能成为僵尸,千年不死,就是因为活着的时候得到了对方的尸身。 在万屠以为“他”就要对自己动手时,“沈辛让”却很快将目光重新移回乌襄身上。 “他”带着轻松的笑意道:“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乌襄平静颔首:“什么交易。” “他”却没说交易,而是状似委屈地问了句:“你都不担心我吗?” 乌襄默了会儿道:“……我只担心阿让。” 同样听到这话的沈辛让只觉得心里塞满了甜。 而听到这个回答,“他”眯了眯眼,似是威胁道:“你不怕他出事?” 乌襄诚实点头:“怕。” 直视他道:“不过你应该不会伤害他。” “哦?”“沈辛让”觉得这话有些意思,蓦地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来谈我们的交易吧。” 乌襄示意他说。 “他”点了点此时如同鹌鹑般老实的两鬼怪,“我给你处理了他们,这具身体以后归我如何?” 听到这话,乌襄眼底冷光滑过:“为什么问我?” “沈辛让”:“他听你的,你说的算数。” 乌襄举起手中的净火灯,声音冷淡道:“那我不答应。两只鬼怪我不会放过,至于你,也该从他的身体里出来了。” 她的强势让“沈辛让”开了眼,看着她手里的灯,“镇魂石,好东西。” 然后意味深长道:“我和他不是一样的吗?他有的我全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和我在一起不比和他在一起快乐?”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都有些脸红。 沈辛让都恼了,疯狂催“他”闭嘴。 却听乌襄面不改色道:“不必了,我喜欢年轻的。而您——鬼王觉,至少应该有五千岁了吧?” 鬼王·五千年的老鬼·觉:“……” 沈·二十二岁的青年·辛让:^-^ 就像沈辛让能信任太子觉一般,乌襄也能察觉他对沈辛让没有恶意,所以才能在他说那些危险的话时还能保持冷静。 而她拿出镇魂石也是在提醒他,得适可而止了。 这场由两只千年老鬼引起的危机,因为鬼王觉的苏醒而以一种相对平静的方式结束。 仇帝不会再有第三次好运,他被太子觉带到了岳伶峰山顶,粗暴地扔进了伶人石里。 乌襄也在这时才知道,她那次看到的东西竟都在这块石头之中,只是因为内里气象万千,才给了她以为窥见整座山峰的假象。 仇帝将会和五千年前作乱的万鬼一般,被镇压在这座巨型镇魂石中。 是的,这块看起来与普通石头无疑的石头本质上也是镇魂石。 -- 第219页 因为上次乌襄来的时候乌玖没有在,所以她也不知道。 看到这块这么大的镇魂石,乌玖也麻了:【小阿襄,你的世界好、好富有……】 镇魂石是终极任务里能与扭转点并列的奖励,可想而知它的珍贵之处,而这里竟然有这么大一块,除了富有还能说什么呢? 鬼王觉当年把所有鬼怪喊过来,全都镇压在里面,仇帝因为怕他认出自己那天没去,侥幸逃过一劫。 而五千年后,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至于万屠大将军,他因得到太子觉的的尸身而生出永生的野心,他的力量怎么得来,最终也会怎么失去。 当最后一丝鬼力被不化骨收回,曾经距离游尸永生仅一步之遥的僵尸,终究也不过是被风卷走的一撮灰,一抹尘埃。 而在另一边的羊从峰上,赶来的玄门人士将山上山下翻了个地朝天,惊起鬼怪无数,却连宝物的半点影子都没看到。 一筑武门的玄师忍不住对就在他附近的玄清门人阴阳怪气:“这宝贝长了腿能跑不成?我们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人能找到。肖玄师,你们玄清门的人也不着急,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被叫肖玄师的正是秦至典的师父肖行水,他平素就不喜欢筑武门的做派,听他这话,便也不客气道:“我都不知道这羊从峰有宝贝,你筑武门如何得知?莫不是知道什么特别的消息?” 这是将对方说的话又还给了他。 筑武门玄师脸一黑,不忿道:“你个老家伙在这时候装傻有什么意思?玄门上下都传遍了,你们和九处急急忙忙赶来这边就是想获得至宝!” 肖行水自然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来之前周通也和他知会过,如果有人问起要怎么说。 他笑道:“叶玄师,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不实传言?我们玄清门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什么至宝来的丘人岭。” 听他信誓旦旦的语气,附近的人都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过来。 筑武门的叶玄师表情一震,还不相信:“你别蒙我!不是为至宝还有什么?” 肖行水憋笑正经道:“蒙你做甚,又不是什么秘密。这羊从峰有鬼将军蓄积百鬼作乱,我们与九处合作前来清理。我见诸位同僚赶来,还以为是热心相助呢?原来是为至宝而来啊!” 他这话一出,本就阴森的森林更是安静了下来。 他们这时能承认自己就是为至宝而来吗?身为玄门正派,这点脸还是要维持的。 一个年轻弟子的声音拯救了尴尬的气氛:“有信号了,玄学上有新任务——【羊从峰剿鬼】,正好我们就在这里,可以接了做啊!积分还挺高!” 这名弟子也是听了肖行水的话尝试打开一下玄学APP,没想到还真就有信号了,一进去就看到那明晃晃的置顶任务,没忍住就喊了出来。 其他人仿佛也找到了事做,顿时默契不再提什么至宝的事,纷纷拿出手机。 “是吗,我看看……” “来都来了,那就做一下任务吧。” 羊从峰上没有至宝,但有奖励丰厚的任务可以做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被留在羊从峰上的众鬼很快就受到了毁灭式的打击。 至于事后,有人再次翻那有关羊从峰有宝的帖子,早已被删得干干净净。 即使有人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个圈套,却也不能说什么,因为也没谁逼着他们过去。 华国的这场危机,在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时候消弭。 而在国外,由于天地异变,鬼怪复苏引起的危机却还在继续,好在陷入迷途的人类也逐渐意识到同鬼怪勾结不过是与虎谋皮。 开始有受鬼怪骚扰严重的国家向华国请求援助。 玄师们之前也接过国外的委托,不过一般都是熟人介绍,现在有国家作为媒介,这些委托也作为任务被挂在了【玄学】上。 【玄学】也因此被国外所知,后来甚至还有外国与玄师类似的职业者来华国考取玄师执业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丘人岭的事情结束,鬼王觉却没有立即离开沈辛让的身体,而是跟着一起回到了京都。 乌襄自然要弄清楚他的意图。 在她直白地询问之后,鬼王觉却反问她:“你觉得这世上的鬼怪清得干净吗?” 乌襄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清不干净。” 这是个客观事实,只要人类还在延续,鬼怪就会一直出现。 鬼王觉继续道:“终有一天你会死去,我也会消失,而鬼怪却始终与人类共存。若有一天再有一只心怀恶念的鬼王出现,那时的世界是否依然度不过劫数……” 乌襄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世界危机的事,而鬼王觉却很平静就说了出来,或许到了他这个程度的存在,对天命都会有一定的感知。 她问:“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鬼王觉笑道:“五千年前我已一己之力镇压了万千鬼魂,可这次苏醒之后我发现无用,因为鬼是源源不断出现的。所以这次我想换一个方法……” 乌襄抬眼,愿闻其详。 鬼王觉:“最初的人类和其他野兽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后来因为思想教化所以才成灵长。鬼怪的智慧思想与人无异,不同的是它们无序妄为,因而能约束他们的只有更严苛的教化……” 他不愧是当过人皇鬼帝,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想好了。 -- 第220页 他要做得事归结起来就四个字——重建地狱。 乌襄知道,他的想法是对的,人与鬼怪共存,只靠人类这边努力如同杯水车薪,必须要把鬼怪那边也统筹好,才能迎来真正的和谐。 而鬼王觉显然就是主导鬼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她点头:“若你能做到,那功德不比镇压那些鬼怪小。” 谈完,乌襄因为好奇多问了句:“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而不是和周通他们那些真正有实权的人说。 鬼王觉笑了,用着沈辛让的身体,笑得如和风拂面,“当然因为你是阿襄啊……” 乌襄没有问,而他也没有说的是,当年镇压万千恶鬼,他已经耗尽所有鬼力,原本是会很快死去的。 可因为功德庞大,天地意志给了他一次复生的机会,以一魂五魄转生,以待修养生息。 一魂为命魂,携因果。 五魄为除惧、恶之外的五魄。 因为转世是为重铸鬼身,所以转世之身必为阴气常聚之人,而与阴气伴身能活多久那就真的是看命了。 而从沈辛让的记忆里他还发现了很特别的一些东西,比如说在昭华公寓的一百多次重生才等到乌襄的救助,由此可见他的这场转世或许不仅仅关乎他自己的命运,还被天地意志寄予了天命的转机。 作为被天地意志特地等待的乌襄能是普通人类吗? 所以他知道,如果和别的人类说这件事,他们可能会怀疑会反对,但乌襄一定会理解支持。 在和鬼王觉谈完的第二天,乌襄再见到沈辛让的时候他就真的只是沈辛让了。 “他走了?”乌襄问。 说起这个沈辛让就挺苦恼,“他说他还会回来。” 见他委屈地样子,乌襄不禁笑了:“你不喜欢他?” 沈辛让:“那倒没有,只是……” 乌襄挑眉:“嗯?” 沈辛让目光柔软地望着她,小声道:“总担心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突然出现……” 乌襄忍不住笑了,走过去揽着他的手臂道:“他应该不会这么不识相吧?” 话落,就见沈辛让神情一变,目光促狭抽回手道:“姑娘,这不是识不识相的问题,最少三个月我还和他感受相通着呢,麻烦忍忍~” 乌襄嘴角抽抽:“……” 这老鬼…… 鬼王觉只过来说了一句话就走了,重新拿回身体掌控权的沈辛让顿时被臊得满脸通红。 乌襄双臂环胸叹了口气,然后也觉得这事挺好笑:“阿让,咱们得谈三个月纯洁的恋爱,不知道牵手他管不管?” 沈辛让更觉得委屈了,好不容易…… 突然反应过来乌襄说了什么,立刻看向她,“恋爱?” 乌襄笑眯眯:“当然得先恋爱啊,我还没二十呢,总不能直接去民政局吧?” 沈辛让顿时觉得整个人心情都开阔了,傻傻笑道:“嗯,先恋爱……” 另一头,感受到狗粮暴击的鬼王觉只觉得牙都酸了,吐槽:“个傻子……”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