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大魔王贴贴》 第1页 [穿越重生] 《被迫和大魔王贴贴》作者:钟意无【完结】 文案:李蜜芽穿成了一本仙侠修真文里活不过一集的炮灰,死因是被文中大魔王李宵然一掌拍死。 穿过来时,大魔王李宵然正准备对自己下毒手。 为了活命,她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谁知,这一抱,不但开启了与大魔王被迫贴贴模式,还硬生生将剧情扭转成恋爱小甜饼。 李蜜芽:诶?这剧情不太对劲。 不仅如此,每当大魔王的天魔之体觉醒,就会变成杀人如麻的疯批模式。 可只要一抱着自己,白发黑皮的大魔王就变成了黏人的小狗,将头埋在她脖颈间,语气讨好,“芽芽,想不想要我的灵气?” 李蜜芽:不是!你不对劲! 求生欲极强狗狗怂怂却时刻想要自由的小仙女 VS 看似杀人如麻实际幼稚得一批的小学鸡大魔王 注:日常沙雕向,没头脑和不高兴组合,绝对甜文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配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蜜芽,李宵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立意:自信即巅峰 第1章 当场认爹 李蜜芽慌极了。 因为按照剧情,她马上就要死了。 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昨天晚上,李蜜芽不过是熬夜看了一本仙侠修真小说,醒来后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被一群陌生人薅去做早课。 课上,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浑浑噩噩打着瞌睡,直到忽然听到大钟相撞的紧迫声音,然后一声洪亮的“李宵然来犯”。 四周的同门们倾巢而出,她这才懵懵懂懂反应过来,自己穿书了,还穿成了书里面一个平平无奇的炮灰路人甲—— 仅在文中出现一章,接着马上就会被大魔王打死,唯一的台词是临死前发出的一声“啊”的那种路人甲。 就连名字都是可怜兮兮、平平无奇的两个字——小李。 至于杀她的人,则是文中的反派大魔王,李宵然。 李蜜芽简直想骂娘。 同样是姓李,凭什么她成了马上就要嗝屁的炮灰小李,而不是狂拽酷炫迪奥炸天的大魔王李宵然! 据说这个大魔王无恶不作,杀人如麻,性格嚣张跋扈,整日除了发疯,还是发疯,同时他又很爱笑,是个笑里藏刀的疯批。 而且,他长得比恶鬼还要凶残,茹毛饮血,青面獠牙,能止小儿夜啼。 当然后面都是李蜜芽的想象,对于即将发疯杀了自己的大魔王,李蜜芽实在不能给他安上一张漂亮的脸。 毕竟,李蜜芽隐约记得,这个反派大魔王丧心病狂屠戮她所在的门派——如月门,都是为了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的下落。 虽然听着有情有义,但不妨碍李蜜芽讨厌他,只是找人,完全可以不必屠人家满门。 另外说一句,李蜜芽是个少年控,偏爱俊美的少年颜。 而这个反派大魔王都有女儿了,想必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 她不可。 然而现在并不是可不可的问题。 而是应该怎么摆脱炮灰命运,努力活下来。 举目望去,四周一片混乱,法器的光芒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尖叫声、咒骂声、刀剑声不绝于耳,其中最为惨烈的是如月门的中心——宁心塔。 浮在半空的如月门弟子将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刀光剑影霹雳般交错,可撑不到一会,他们就被打的纷纷坠落,尸体在塔下堆了一层又一层,宛如地狱里的尸山血海。 另一批同门顶上,他们宛如一只只坠入火海的大扑棱蛾子,义无反顾、前仆后继地投入到炮灰事业中。 李蜜芽作为一名平平无奇的弟子,按理来说,她不头铁去宁心塔送死的话,就不会死。 可不知道是为了称托大魔王暴虐成性的杀神人设,还是作者对姓李的有什么怨念,剧情中,她还是被大魔王杀死了。 那时,屠戮了如月门大部分精英弟子、冲破重围的李宵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不小心挡在半路的小李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她只是想跑路罢了。 却被大魔王一个魔爪捏碎了脑壳,宛如捏爆西瓜。 场面当时就很血腥。 李蜜芽被自己的想象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当即决定,自己绝不像小李一样冒冒失失、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她要老老实实躲起来,直到大魔王离去。 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 很快,她就找了一个隐蔽的假山,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起来,假山内溶洞交错,一缕光透过孔洞照在她微翘的鼻尖,如同落下了一块白斑。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她的眼睛则带着三分不安、七分好奇看向了外面。 高耸入云的宁心塔巍峨如山、稳如磐石,聚灵宝石点缀在塔顶,如同亮起的长明灯。 一个罩着缥色外袍的男人正背对着自己和如月门的人激烈交战,男人模样看不清楚,只见他身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毫无疑问,这个自带尾气的屑就是大魔王李宵然了。 李蜜芽看着他的背影。 他像一只猫,游走在高塔边缘,步伐轻盈,优雅而矫健,衣袂翻飞间,就有无数弟子惨声坠落,伴随着鲜血淋漓,漫天飘洒、如同下了一场急雨。 -- 第2页 不得不承认,李宵然杀人的时候,衣袂如云,束着长发的莲花冠巍峨不动,整个人好像在刀尖丛中翩然起舞,充满着节奏和韵律,更有种片叶不沾身的从容。 杀人的举止优雅,而刀俎之下的人已经开始骂娘了。 为首的掌门何玉子被打得很惨,他口吐鲜血,经脉尽断,却依旧撑着,厉声质问:“魔头!我如月门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无缘无故屠我如月门,杀我这么多的精英弟子。” 说着,一把苗刀式样的细长窄刀流月般挥了过来,气势如虹、杀气腾腾。 如月门善刀,门派上下都是刀修,而且走的都是大开大合路子,即便是细长的刀也能抡得像刽子手的砍刀。 李宵然腾跃而起,足尖轻轻踩在扫过来的刀背,他身材修长,体重却很轻,那般薄薄的窄刃,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上面,竟然稳稳当当,丝毫不晃。 足尖轻旋,衣摆散开。 他忽然蹲了下来,手指在何玉子眼前轻轻晃动,笑得露出两粒尖尖的虎牙,一副欠揍的嚣张模样,“如月门的精英弟子,依本座看来,都是些酒囊饭袋,死不足惜。” 四周的长老震怒:“狂口小儿!休得无礼!” 无数把明晃晃的刀刃齐刷刷对上李宵然。 李宵然毫不理会,身上浮起一层戾气,逼得那些刀刃无法存进,他脚下长靴定定踩住刀背,任由何玉子怎么都抽不动,胸口的血气翻滚,痛不欲生。 他继续笑着道:“至于无缘无故嘛?想必老人家你应当听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 他将玉琢般的手掌伸向了何玉子,鲜烈的眉眼中笑吟吟地浮起了戾气,“快把不世珠给本座交出来!” 何玉子瞬间变了脸色,“我们如月门只是个无名小派,怎么会有不世珠这等神物在!魔头,你在修仙界犯下太多杀孽,早就臭名昭著,这次,你分明只是为了满足杀欲而故意找借口刁难我们如月门!” 李宵然有些失去耐心,眉尖挑起,“啧”了一声,“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可真是道貌岸然,口口声声问本座为什么屠杀你满门,本座认真答了,你又说只是本座为了满足杀欲找的借口,这么难伺候,不如全都去死,好不好?” 他说好不好的时候,竟然有几分甜蜜,好像少年郎在朝人撒娇。 说着,他周身的戾气掀起一阵气浪,摧枯拉朽,不少弟子被掀翻,流星一样坠落到地面,发出痛苦的惨叫。 何玉子咬牙切齿:“魔头,你若是屠戮了我如月门,修仙界必定会联合起来讨伐你!” 李宵然一个腾跃,翻身下了刀身,又借势跃入塔尖,声音戏谑,“哦,那本座就拭目以待了。” 说着,他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狡猾地钻进了宁心塔最高层。 何玉子捂着快裂开的胸口忙要追过去,不过片刻,却听到惊雷般的爆炸声。 “不好,神龛被击破了!” “快拦住他,不世珠不能落在魔头手上!” 塔顶的李宵然一手执明珠,一手掀起掌风,将迎面而来的何玉子击落,他残破的身体断线风筝一样飘了好远。 众弟子哗然:“掌门!” 李宵然回头看了一眼,便踩着风朝着大门的方向而去,他笑吟吟地看着四周的长老,声音骄矜却透着稚气,“李宵然多谢如月门款待了。” “魔头!放下不世珠!” “如月门的弟子听令,摆阵!” 一声令下,剩下的弟子脚踏北斗,刀如游龙,摆出一个杀阵来,试图困住李宵然,溶洞里的李蜜芽看着这一切,紧张得手指都蜷缩起来了。 她离战斗中心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却能肯定情况必然是不容乐观,否则就不会有原来如月门被屠的情节了。 不过隐约看到李宵然那张欠揍的脸笑嘻嘻的,她顿时一阵恶寒。 该说,不愧是个疯批吗? 破月阵已经摆好,一群白衣弟子身影缥缈,刀背上寒芒如斫,游龙般舞动,一会如同满月般完整,一会又如同弦月般狭长,变幻莫测,刀尖朝着阵眼中心的李宵然,凌厉肃杀。 点、劈、横、掠。 动作整齐又流畅,写意得如同在勾勒一副泼墨山水画。 然而,就算动作再漂亮再花里胡哨,也被李宵然简单粗暴地一掌打散了。 不用怀疑,是真的一掌。 白如玉的手掌拍下去,烟尘弥漫,刀刃乒乒乓乓掉落一地。 这谁看了不得竖起大拇指说一句恐怖如斯、卧槽牛比呢? “不世珠既然到手,本座没心思再和你们玩过家家,不想死就别挡道!”李宵然收敛了笑意,身上的戾气如同一团乌云,压城城欲摧。 他脚踏刀刃而去,莲花冠缠上如墨的发丝,嚣张得让人牙痒痒。 李蜜芽却长舒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这样是打不死大魔王的,不如让大魔王快点离开吧。 突然,身后那把苗刀破空而来,直朝李宵然背后的空门。 堂堂一派掌门竟然偷袭,李宵然眼里漫过一丝嘲讽,微微侧眉,轻巧掉了个方向。 那苗刀便惊雷般朝着李蜜芽藏身的假山而去,又铿然插入陡峭的崖壁,凌厉的刀气瞬间将半个山头都削去。 -- 第3页 李蜜芽瞪大了眼:卧槽! 一缕棕黑色的头发被削了下来,落在软缎鞋面,李蜜芽连忙护着自己浓密的秀发,可看到那缕掉落的头发,还是差点失声尖叫。 就离谱!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她真的躺着也中·枪。 难道这就是炮灰必死的定律吗? 有同门师兄认出来躲在假山里的她,扯着破锣嗓子大叫,“小李师妹,快躲开!” 李宵然顺势望了过去,少女蹲在假山里的模样特别滑稽,抱着脑袋,像只鬼鬼祟祟的小刺猬,他眼睛落在她圆润的脑壳上,瞬间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来。 这么漂亮的头型,若是一把捏碎了,支离破碎、鲜血淋漓,一定会更漂亮吧。 悄咪咪想要挪走的李蜜芽虎躯一震:谢谢,勿cue! 这个师兄真是蠢钝如猪,他是真的关心她还是想害她,这么一大嗓门,大魔王的注意力肯定全被吸引了。 李蜜芽甚至能感觉大魔王肆无忌惮打量自己脑袋的目光。 她吓得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这是脑袋,不是西瓜,也不是核桃,别捏! 掌风从头顶掠过,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大魔王的魔爪已经在头顶,近在咫尺,她马上就要脑浆四溅了。 要死了,要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 既然大魔王来如月门是为了找自己女儿的下落,要不,她先骗骗他,当场认爹,哄他放过自己? 可那样会不会太没骨气了? 电光石火、十万火急、火烧眉毛。 由不得她多想,头上方一阵凉意直逼天灵盖,仿佛要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咬牙:去他妈的骨气,命都没了,要骨气干什么! 反正丢的是小李师妹的脸,和我李蜜芽又有什么关系! 她鼓起勇气,闭着眼睛一把抱住了李宵然的大腿,大喊一句:“爸爸!” 被人触碰,李宵然眉眼顿时染上阴戾,下意识要把她踹下去。 可煞气凛冽,却发现少女毫不受影响,她柔软的双臂缠着自己的腿,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 怎么回事? 凌厉杀气聚在掌心,想要把她脑壳捏爆,接着,少女又是一句:“别杀我!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啊!” 女儿? 说这么离谱的谎,该说她勇气可嘉还是急着送死呢? 李宵然忽然止了杀心,饶有兴致地看着李蜜芽圆圆的脑壳,脸上带笑,声音冰冷,“哦?本座竟然不知,自己原来还有个女儿?” 咦?好年轻、好清澈的声音。 除了有点阴阳怪气。 李蜜芽战战兢兢地抬头,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张招摇鲜艳的少年脸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还露出一口标志性的虎牙。 李……李宵然? 他怎么非但不是大叔,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还是她喜欢的那款? 静时,乌发如瀑、修眉艳目、面如冠玉,头上还戴着一顶莲花冠,堪比传说中男生女相的观音,貌若好女。 动时,意态风流。 而且很年轻,不超过二十岁的样子! 不过—— 淦! 怎么回事?难道她记错剧情啦! 李宵然看着少女卡壳的模样,笑意更深,似乎想听她接着怎么编。 李蜜芽一阵毛骨悚然,抱大腿的手微微颤抖。 片刻,她又笑得像朵花似的:“或许,您缺干女儿吗?实不相瞒,我也姓李。” 话音刚落,身后赶到的同门师兄扯着一口破锣嗓子痛心疾首道:“小李师妹,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认贼作父!” 第2章 被迫贴贴 笑死,你想不到的可多了。 我根本不是小李师妹! 李蜜芽心想,但凡她足够牛逼得以自保,她都不会叫大魔王爸爸,而且,她还很想打得大魔王跪下叫爸爸。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让她倒霉到家,偏偏穿成了早死的炮灰呢? 李蜜芽没理会赶过来救自己的同门师兄,仰着脸去看李宵然,看他杀戮的欲望有没有消解,却对上少年一副看戏的戏谑表情。 李蜜芽:? 李宵然双手抱在胸前,笑得露出尖尖的虎牙来,狡狯又漂亮,“同门师兄来救你,这般情深义重,不说点什么吗?比如,为什么要认我这个魔头当爹,乖女儿。” 最后三个字拖长了尾音,带着撒娇般的恶趣味。 李蜜芽瞬间被他麻到了。 恶心心。 可李蜜芽又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大魔王要自己表忠心的意思了。 看来大魔王还是很好哄的。 于是,她更加坚定的抱紧了大腿,声泪俱下:“我在这个世界无父无母、任人欺辱,我受够了这种苦日子,所以想要认绝对实力的强者当爹,希望他能护我周全,我愿意追随他、侍奉他。” 编这段话的时候,李蜜芽试图调动小李师妹的记忆,却一片空白。 真是离了个大谱,现在穿书居然还有不带剧透的,害她只能临场发挥。 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很弱,大魔王一根指头就能捏死,打是打不过,她只能吹吹彩虹屁看能不能苟。 其实她不想认爹的,可谁让这剧情太过叛逆呢,李宵然他根本没有女儿。 -- 第4页 “小李师妹……”听她说得可怜兮兮,同门师兄不知想到什么,声音也沙哑了几分,“回来,师兄不会再让其他人欺负你。” 李蜜芽悄悄竖起了耳朵。 哦豁,不是吧,小李师妹还真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这也太惨了吧,那她更不能回去了。 而且,师兄怕是脑子不太好使。 现在的处境,根本不是她回不回去,而是大魔王肯不肯放过她。 李蜜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太聪明的同门师兄。 他离得远,但李蜜芽还是看到他脸上挂了彩,捂着手臂,正忍耐着极大的痛楚。 他似乎还是关心小李师妹的,竟然不怕死地追了过来。 只是,这画面。 他追着小李师妹,她却抱着大魔王大腿。 不得不说,很有一种微妙的白学现场的味道。 李蜜芽赶紧住了脑,朝着同门师兄摇了摇头,表情倔强,“我不回去。” 感觉到大魔王的眼神忽然垂了下来,扫到自己头顶,似笑非笑,她又下意识抱紧了大腿,真的是下意识,就好像被磁铁吸住了,“我要跟着我干爹。” 淦!怎么回事? 她越害怕越想抱他的大腿。 明明大魔王才是她恐惧的来源! “听到了吗?她说了她要跟着本座。”李宵然笑吟吟道,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拎鸡仔一样拎了起来,腾跃而起,踩着风就往大门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速度奇快,李蜜芽吓得腿软,感觉自己在坐云霄飞车,又一个下意识抱住了大魔王的……腰,脸埋在他胸口处。 诶?不得不说,腰怪细的,还很结实。 李宵然嫌弃地冷着眼看她,眼里漫过一丝嘲笑。 真是麻烦,弱不禁风。 等出了如月门,就把她丢下万丈深渊。 被半拎半抱着的李蜜芽属实很害怕。 好高! 呜呜呜,她好弱。 脚下乌泱泱一片尸体,都是被李宵然杀死的精英弟子,还有坐在尸体堆里,怒骂着大魔王的残障人士。 这人也是长老级别的人物,此刻却被打得再也站不起来,腿部被截断,断肢随意散落到了地上,伤口狰狞。 他身残志坚地用刀柄撑着地,双目猩红,“魔头,如月门今日之仇,来日必定百倍奉还!” 见李宵然不为所动,他又死死盯着李蜜芽看,目眦尽裂,眼中光芒亮的惊人,“还有你,如月门的叛徒,你跟着这个魔头,迟早不得好死!” 李蜜芽乌鸡鲅鱼。 这位长老与其浪费口舌,不如先看看自己那空荡荡的腿吧,兴许还能接上再用。 不过眨眼间,李宵然就出了如月门的地界,李蜜芽这才注意到,如月门是建在险峻山崖上,一脉如龙,连绵起伏,长达数千里。 四周云海缥缈,如同置身天宫,而脚下是悬崖绝境、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彻底告别这个美丽新世界。 李蜜芽安静如鸡,干脆闭起了眼。 感觉到身后没人追过来,李宵然忽然停住了,脚踏无形罡风,悬在半空,垂着眼望着脚下云雾弥漫、不辨方向的深渊,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呼啸风声一瞬间停止,李蜜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慢慢睁开了眼。 救命啊!大魔王不会要把她丢下去吧!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李宵然忽然笑着开口,“没错,本座就是要把你丢下去。” 李蜜芽:? 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这次的大魔王没读懂她心声,刚刚拎着她一起走,除了逗她,更多是为了拿她当人质——所谓名门正派,为了名誉与威望,哪怕她叛出师门,要被清理门户,也不会让她死在他手上。 恰好能被他掣肘。 现在她没了半点价值,还成了一个累赘,自然随手丢弃。 他的手掌落在她后颈处,似乎要把她从身上扯开。 李蜜芽不干了,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死死抱住了大魔王的腰,脚也勾缠着,牢牢挂在他大腿上。 少年身材修长,墨发微曳,像是一株临风生长的的挺拔白杨。 而她,真的很像一只树袋熊,或者菟丝花。 居然和大魔王贴得紧紧的。 她不想活活摔死,委屈巴巴地控诉,“你明明说好认我做干女儿,护我周全的,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李宵然居然还很耐心地解释,盯着她纤细的后颈看,笑道:“本座是魔头,出尔反尔不是很正常吗?” 好家伙。 如此有道理。 不愧是你。 李蜜芽一瞬间哑了口,仰头看着他那张欠揍的笑脸,瞪圆了眼睛,“你真的要杀我?” 难不成她真的逃不过炮灰命运吗? 早知道,还不如刚刚让他捏碎脑壳呢! 大魔王不为所动,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好像在看一个稀有动物。 她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人的时候,格外无辜,很像在春天原野上,随意漫步,细嚼嫩茸却不小心被惊扰到的鹿。 很适合哭泣的一双眼,他想。 不过,明明怕得要死,居然不哭。 李蜜芽并不知道大魔王的诡异趣味,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满心疲惫:算了,累了,毁灭吧。 -- 第5页 她干脆闭上了眼睛,“要杀要剐随便你,但能不能给个痛快,我不想被丢下去,尸骨无存。” 末了似乎觉得自己那句爹叫的太不值得了,她又睁开了眼睛,忿忿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我是你爹,好了,你可以动手了。” 果然,没有人,特别是男的,在听到我是你爹这句话不会生气。 尤其是这个看起来病得不轻、睚眦必报的少年魔王。 他眼里笑意褪去,身上慢慢浮起一层戾气,越来越浓,好像刮起了一阵龙卷风,将两个人紧紧裹在了漩涡中心。 李蜜芽被吹得头发都散了下来,与李宵然身上的长袍纠缠到一起,猎猎作响。 就在以为李蜜芽会被他身上的戾气割成无数的肉条的时候,戾气忽然停止了,李宵然垂眼凝视着她,不知在想着什么。 片刻,他的手忽然罩住了她那颗圆溜溜的脑袋,微微收紧。 他的掌心干燥,却很冷,好像藏了无数冰锥子。 李蜜芽被他的接触冻得一个激灵,但也只是一个激灵。 因为,雷声大雨点小。 她完全不疼。 诶? 李蜜芽下意识抬眼去看大魔王,眼睛不自觉流露出“就这?就这?”的情绪,李宵然脸瞬间沉了下来。 明明弱不禁风,身上也没有半点灵气。 为什么他杀不了她? 片刻,他又笑了起来,好像刚才自己的吃瘪没有发生过,“本座不杀你,那多没意思啊,你不是要说要侍奉本座吗,那便如你所愿,给本座当牛做马吧。” 他不管李蜜芽了,任由她紧紧抱住了自己,脚踏罡风,跑得比风火轮还要快。 李蜜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发白,拼命忍着呕吐的欲望,脑子里却想着,大魔王刚刚好像,杀不了自己啊。 而且,太奇怪了。 她的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很喜欢往大魔王身上贴。 狗皮膏药一样。 虽然丢脸,但是她只能贴着他,起码等从天上下来,再考虑怎么溜走。 她白着脸,偷偷睁开了一只眼,打量着大魔王,看到他白皙的下颌,和鸦青色的长睫,以及微微上挑的眼角,这让他无论摆出什么表情,总会有一种睥睨的鄙夷感。 真的有几分少年君王的贵气。 李蜜芽心想,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就是性格太坏了。 似是感觉到她逐渐放肆的目光,李宵然忽然低下眉,眼睛又漫过笑意,冰冷的手指摩挲她的眼皮,“再看等会把你眼睛挖出来。” 李蜜芽:!!! 本就晕高空,再加上又被他这么恶意地吓唬,李蜜芽胃顿时一阵痉挛,“哇”的一声,吐了李宵然一身。 她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水,万幸的是,她吐出来的水竟然一点都没有奇怪的味道,反而有股淡淡的花香。 李蜜芽十分惊讶:原主是什么类型的小仙女啊,这就是修仙世界吗!纤尘不染、宛如不用吃喝拉撒的纸片人! 可大魔王的脸还是瞬间就黑了。 李蜜芽悻悻掏出怀里的手帕乖乖帮他擦擦干净:“对不起,对不起。”呕吐过后,她眼睛泛出生理性的泪水来,小鹿眼睛越发水汪汪。 脸上乖又怂,心里却有几分幸灾乐祸,谁让你吓唬我来着,活该! 李宵然好像忍耐着,眼里结了冰一般寒凉,可垂眼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他又蓦地笑了,冰瞬间消融,明媚得晃眼。 “等回到避阎罗再同你算账。” 李蜜芽更慌了。 避阎罗可是李宵然的魔宫,是他出生之地,传说那里是不毛之地,寸草不生,腐骨成堆,修仙者若是闯入,就会化作一滩血水,避阎罗外面的血河便是这么来的。 那个地方就连阎罗来了都会避让,才会叫做避阎罗。 也就李宵然这个天魔体质的怪物可以在那里生存。 糟了! 她又要死了! 还是化成一滩血水那种。 感觉到少女柔软的身体轻轻颤了颤,李宵然的心情好像愉快了不少,唠起了嗑,“你知道避阎罗是什么地方吧?” 李蜜芽: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李宵然却继续说了起来,“那个地方,除了我谁都不能去,因为会变成一滩血水,还是一点一点被腐蚀,十分痛苦。” 李蜜芽脸色惨白:要不,我还是跳下去自我了断吧! 刚要松手,却被李宵然眼疾手快抱住了,大魔王毫不客气地将她禁锢,换个抱孩子的姿势将她按在自己身上。 他身上冷意散发,贴着自己脸颊,李蜜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再次洞悉她的心思,开口道:“这下就想跑了,本座答应了吗?说好的当牛做马,本座还没玩够,就不会轻易让你死去。” 李蜜芽如果是猫,恐怕已经要炸毛了:麻麻救命!有变态! 两个人往西北方向而去,忽然冲天而起一声尖锐的唿哨,云雾深处,无数鬼魅般的影子忽然出现,将李宵然团团围困。 领头的人蒙着脸,声音如同怪枭,“魔头,快将不世珠交出来!” 不世珠! 那不是男女主一直在收集的神物吗?李宵然屠戮如月门,难道是为了不世珠? 李蜜芽忍不住探头,看向了云雾里埋伏的黑影,却对上一堆黑色颇黎一般毫无感情的眼珠。 -- 第6页 李蜜芽头皮发麻,这些人,好像傀儡啊,等等,他们不会是偃教的吧? 那就惨了。 因为偃教可是正儿八经的邪.教,如果说大魔王李宵然杀人是因为好战加上天生实力强悍对弱者本能漠视,好歹还能说弱肉强食。 而偃教就恶心多了。 他们可是将修仙者当作工具,利用各种手段,将人拐骗入教,然后抽魂扒魄,炼制成绝对服从的傀儡。 下一刻,她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李宵然步伐蓦地一顿,笑得少年气十足,“偃教的走狗,你是在同本座说话?” 第3章 菟丝美人 好拽! 李蜜芽直呼好家伙! 被李宵然抱孩子一样半抱着,李蜜芽也顾不得害怕,偷偷探出半张脸,好奇地看向了云雾那边的“偃教走狗”。 黑布挡住了他的脸,容貌看不清,露出的眼睛却闪烁着令人不适的精光,邪佞扭曲,一看就是个坏东西。 见李宵然态度嚣张,他冷笑一声,振臂一呼,“上!” 身后那些僵硬的傀儡立刻挥动着各自的法器,踩着云雾潮水一般向着李宵然袭来。 李宵然却依然浮在半空中,八风不动、镇定自若,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伸出手按了按李蜜芽的脑袋。 李蜜芽当时害怕极了。 这是脑袋,真不是核桃,别盘! 一柄寒光湛然的剑从斜方向挑了个剑花,灵蛇般游冶而来,风声鹤唳,剑拔弩张,李宵然却头也不回,身上的煞气形成一个保护罩,将剑铿然弹开。 其余傀儡的纷纷碰壁,攻击被轻而易举地化解。 真是一群废物。 李宵然看也不看他们,他垂眼,恰好对上李蜜芽的视线,忽然笑得虎牙微露、稚气十足。 李蜜芽脑门一凉:不怀好意! 果然,下一刻他就在她耳边恶魔低语,“乖女儿,你说,如果我拿你当我的挡箭牌,算不算成全了你一片孝心?” 人干事? 硬了,硬了,她拳头都硬了! 可想想自己又打不过他,她只能眨了眨眼,尽力表现自己的无助,被吓出来的泪珠还挂在眼尾,可怜巴巴地颤动着,“干爹,我可是你这边的,我可以为你摇旗呐喊!不要丢下我!” 柔顺的发被大魔王轻轻摸了摸,冰冷的指尖滑落到李蜜芽的下颌,挑起,左右端详——明明是个挑逗的动作,被他做起来就好像在菜市场挑猪肉一样,毫无风情,甚至还有一丝嫌弃。 李蜜芽不敢动。 李宵然看着她瞪红了的眼睛,顿时笑了起来,“骗你的。” 李蜜芽礼貌地维持着无助表情:好笑吗? 李宵然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 既然要让她给自己当牛做马,怎么能白白便宜了偃教,让她死在他们手里。 猎物被抢走是很不愉快的。 他惯来喜欢强取豪夺,却格外讨厌别人从他手里夺走任何东西,哪怕对他而言,这仅仅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生命。 另一边,领头黑衣人狡猾得很,他让傀儡和李宵然缠斗,自己却作壁上观,躲在刀光剑影后面,观察着李宵然的一举一动。 见到他低头同抱在怀里的少女说些什么,态度暧昧亲昵。 他忍不住定睛一看,眼神探究。 少女青丝未绾,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柔顺的发被云层里的光镀上一层浅金色,而微张的唇则泛着水光。 她正仰着头认真地看着李宵然,睫毛浓又翘,在光下,亦是覆着一层浅金色,显得眼底璀璨、脉脉含情。 黑衣人动了心思。 长得倒是有几分祸国殃民的味道,只是虚幻得像是蜉蝣成精,下一刻就要化作泡沫消失在云海中。 李宵然从未见过他身边有女色,这位少女看着与他这般亲昵,看来肯定是那张狂魔头的软肋。 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挟持岂不容易? 想到这,黑衣人脸上带上了几分从容与自信,在李宵然色令智昏时,突然发难,身体灵蛇一般窜了出去,五指成爪,直朝李蜜芽而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与此同时,傀儡们动作一顿,又突然锲而不舍地围了过来,这些东西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李宵然被李蜜芽抱着,动作没了以前的灵活,不得不分神认真应付这些死物。 黑衣人顿时冷笑,少女却比他想象得还要弱。 她身上竟然没有半点灵气。 突然被拽胳膊,李蜜芽疼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艹!好疼,骨头都好像要被他捏碎了。 黑衣人见自己这么容易得手,一阵狂喜,语气更是得意,“魔头,你若是不把不世珠交出来,你这娇滴滴的小相好,可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 相好? 李蜜芽很气,眼睛是个好东西!真希望你能有! 李宵然转眼去看黑衣人,锋利的眼尾好像一把剜骨的刀刃,薄开微敛,情绪收放,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般无礼!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黑衣人恨得牙痒痒,衣袖里毒雾瞬间蔓延,如同活动的灵蛇爬到了李蜜芽纤细的手臂上。 李蜜芽连忙要往李宵然胸口撞,脑袋却被他牢牢按住了。 她一边卡在了李宵然怀里,一边又是拽他胳膊的黑衣人,双重压迫下,心火狂飙,脆声骂道:“滚开!什么玩意!” -- 第7页 在她抽出不知道哪里来的匕首要划他的时候,黑衣人身如猿猱,往后一缩就灵活地弹开了。 李宵然却蓦地笑了起来,带得胸腔轻轻震动。 好弱,就连骂人的气势都这么弱。 感觉到大魔王在笑,李蜜芽整个人都不好了,宁有毛病吗? 就这么干看着,果然男人都是指望不上。 见李宵然不为所动,黑衣人眉眼陡然浮现一丝戾气,手指在唇下轻轻吹了吹,黑雾流窜起来,要腐蚀李蜜芽的手臂。 他威胁道:“再不交出来,你的小相好的手就要烂掉了,啧啧,美人化枯骨,可是最是叫人惋惜。” 李宵然盯着那截被黑雾缠绕的皓腕,无动于衷,他不会让她死去,但若是能让她吃点苦头,他也不会阻止。 “随便你。”大魔王的声音冷酷无情。 黑衣人:不对劲?她不是你小相好,竟然这么无动于衷。 可想起他乖张的性子又了然,魔头就是魔头,就连自己女人都可以当作垃圾舍弃。 李蜜芽疼得眼睛都红了,听到李宵然意料之中的回答,也懒得再说什么,她忽然拔出刚刚的匕首,与人置气一样,狠狠朝着自己手腕刺去。 真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 比起被这莫名其妙的黑雾彻底吞噬,疼得死去活来,她宁愿舍弃自己的手臂。 余光看到她的动作,李宵然眼皮一跳,有些意外,“喂,你……” 就在刀刃要落下的时候,李宵然胸口的不世珠忽然变得格外滚烫,好像有粒太阳藏在胸口,李蜜芽与他贴的近,烫得差点哭了。 一枚滚烫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突然钻入她心口,害得她的刀当时就拿不稳。 “你怎么回事?”她仰起脸,眼里怒气勃勃,难得真的生气,可下一刻,她脸色剧变,一阵发白,然后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好疼。 怎么回事? 体内好像有个烧红的铁球在乱窜,一会落到了心脏,一会落到了肺腑,她好像被架到烧烤架上煎烤的羊羔,翻来覆去地被火焰吞噬。 “好疼,好疼……”她忍不住出声,先是轻轻闷哼,然后越来越像啜泣,脸下意识埋在李宵然衣袖,眼泪打湿了他一大片袖子。 她忍不住碎碎念。 她真的好倒霉,莫名其妙穿到这个世界,被大魔王挟持、威胁,现在又莫名其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突然疼成这样。 都是因为她太弱了。 要是可以变强就好了。 李宵然低着头,看她这么狼狈的样子,有些好笑,真是个哭包。 不过,刚才不世珠好像莫名其妙进入她体内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见此情形,黑衣人以为李蜜芽这么痛苦是因为毒雾发作,他很没有眼色地笑了笑,“魔头,你忍心这么娇滴滴的小美人死在你怀里吗?” 正在思考的大魔王被打断很不耐烦,挥袖一道煞气飞了出去,差点削去他的双臂,“闭嘴!” 黑衣人面沉如水,“既然如此,我会让她加倍痛苦。” 迷蒙中的李蜜芽气得要骂娘了。 什么毛病! 凭什么只欺负她一个人! 她心里冒出强烈的不甘与怨恨来,接着心脏处有什么东西瞬间发芽,抽条,在经脉中流动,然后,一瞬间喷射出去。 感觉到李蜜芽的变化,李宵然动作一顿,垂眸看着羽睫紧闭的少女。 黑衣人继续催动毒雾,却忽然觉得不对劲。 天色仿佛一瞬间变暗了。 铺天盖地的细芽潮水一般缠了过来,宛如蠕动的活物,速度极快,还发出咻咻的声音。 不好! 黑衣人连忙召唤傀儡,让他们帮自己斩断这奇怪的东西,那些锋利的武器到了这细芽面前却毫无办法。 甚至那些傀儡也反过来被缠住了。 明明是极细的丝状物,却像金线一样带着韧劲,无法破坏,还像蛛网一般,密密麻麻。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黑衣人惊恐不已,看向了细芽的源头,顿时怔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微微抬起,好像系了无数透明的丝。 光照下,那些丝纤细且剔透,泛着蜜色的光芒。 那东西是从她体内长出来的! 可她明明没有灵气,怎么会! 来不及多想,他体内忽然爆发出无比剧烈的痛楚,接着灵气沿着丝线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流逝,而吸收的人—— 他望了过去,眼睛瞪大了。 是那个少女。 她在汲取他身上的灵气,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傀儡们! 糟糕! 要想办法阻止她! 黑衣人脑子不停运转,却徒劳无功,体内的灵气流逝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还没反应过来,血肉就迅速干瘪下去,变成了一层皮。 不过转瞬之间,其他傀儡身上的灵气也被吸干了。 手腕上的丝线吸干了灵气后,回到了李蜜芽体内,所有人化作一堆白骨,直直坠入脚底的万丈深渊,不见踪影。 看到这一幕,李宵然想起了一种植物。 菟丝花。 依附于别人身上,看似柔软无害,却会把宿主身上的营养榨干。 平白得了不少的灵力,李蜜芽经验条暴涨,一下子从小菜鸡变成了半个大佬,然而她本人却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早早就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倒在李宵然怀里。 -- 第8页 怀里的少女好像突然不疼了,而且,吸收了大量灵气后,她棕黑色的头发寸寸暴长,柔顺地包裹着她的身体,从头至脚,如同一个茧。 与此同时,少女鲜红的唇角露出一个甜美的、餍足的笑来,睫毛仿佛半透明,安静得好像一个精妙绝伦的人偶娃娃。 他伸出指尖戳了戳包裹着自己手臂的头发,头发无动于衷,他又试探地分出一缕煞气,想把它割断,结果毫无意外的,他的术法再次不灵。 李宵然唇角勾出个笑来,显出生机勃勃的少年气,光是看这张脸,没有谁会觉得他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王。 有意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不世珠吸收的特殊体质。 不如带回避阎罗仔细研究。 脚下罡风呼啸而起,他抱着昏迷的少女,往自己的魔宫避阎罗而去。 避阎罗位于西北的赤叶山,这是一座活火山,终年酷热难当,寸草不生,周围的血池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李宵然抱着李蜜芽,悠哉游哉地走在冒着火焰的断崖,衣角带风。 他天魔体质,炙烤的热度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可是,怀里的少女睡容依旧恬静。 看到她这么甜的睡相,李宵然的恶劣心思又开始躁动,想伸出手去捏她的脸,看她会不会醒。 还没有所动作,两边栖息的三眼怪鸦见到他抱着一个少女,忽然直直飞入狭窄的石隙,口喷火焰,八卦地怪叫起来。 “嘎嘎嘎!大王带了女人回来!” 第4章 腰带扯断 两只三眼怪鸦太监传圣旨一般嘎嘎叫,余音袅袅。 一石激起千层浪,避阎罗的离朱树上,无数只三眼怪鸦立刻附和叫了起来,热闹得宛如大减价被哄抢的商场。 “嘎嘎嘎!大王带了女人回来!” “哇哦!” 然后。 “嘎嘎嘎!大王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回来了!” “啧啧!” 再然后。 “嘎嘎嘎!大王从外面带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回来,那女人还怀了大王的孩子!肚子都这么大了!” “牛哇!” 总之,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走过无数次通往避阎罗宫殿的路,李宵然已经有了经验,早早封闭了听觉,不听它们胡说八道。 这群三眼怪鸦叫做火讹鸦。 顾名思义,这种鸟的习性就是喜欢以讹传讹,而且繁殖能力特别强,一生便是一大窝。 李宵然脾气不好,但是对这群火讹鸦却算得上仁慈。 因为它们是避阎罗内,除了自己的唯一活物,他无聊的时候,也会听它们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打发漫长的时间。 想到这,他垂眼看了一眼仍然睡得甜美的少女,唇角勾出一个堪称恶作剧般的笑容来,现在避阎罗内又多了她这个活物。 该拿来怎么玩呢? 转眼间,一座巍峨的宫殿便出现在面前,琉璃作瓦,明珠当盏,自是穷奢极欲,却与四周光秃秃的嶙峋怪石格格不入。 走进宫殿,只见地面上铺满了珍贵的太微寒玉,这玉是太微派玉脉产的,有聚灵、凝神、静心、避尘的功效。 一般修士都会拿它做成首饰佩戴,而李宵然却拿来当地砖。 若是李蜜芽醒着,看到这一定会赞叹,十足的暴发户行为。 怪不得大魔王人人喊打了。 简直是无良资产阶级的典型代表。 紫纱飘摇,帘幕重重,灼热的风吹得李蜜芽头发不停拂动,扫在手臂上,痒痒的。 李宵然抱着少女,沿着幽深的石阶,进了地宫。 地宫幽暗,四面墙壁都点缀着拳头大的琉璃海明珠,在室内投下水波般的亮光,如同月下的海潮。 他来到摆满书籍的书架上,找到关于不世珠的介绍。 不世珠名字取自于一珠一世界,此世非此世,它们是神陨落后,骨凝成的宝珠。 远古的诸神时代,世间神明亿万,神明天生神格,法力通天。 传说中,他们能开辟大千世界,洞悉万物因果,这般厉害,他们的骨凝成的不世珠自然也是不俗的宝物。 不过,如今早就不是诸神时代,世间的神明不知何时陨落殆尽,只留下无数散落人间、品相不一的不世珠。 此时,下界被称作修仙界。 可是修出来的,就算是飞升了只能称作仙,就算如此,成仙之路难成,这千万年来,也不过出过几十个仙人。 尽管难,修道之人却是多如牛毛。 所以,很多修士就想要利用不世珠探得成仙奥秘。 换而言之,不世珠就是一个很强的修仙外挂,若是能够有幸得到一颗品相不错的不世珠,就算成不了仙,也可以借此创立厉害的修仙门派,名震天下。 例如有修仙第一大派之称的剑修门派,苍生阁,他们就有一颗上等的不世珠。 而且苍生阁创始人洛苍还凭借着不世珠,在几百年前顺利飞升,成为了举世闻名的苍冥剑仙。 想到这里,李宵然体内的好战因子蠢蠢欲动,热血沸腾。 多年前,他曾经挑衅过苍生阁,最后难逢敌手,全身而退,可惜苍冥剑仙很少出世,并且守护着不世珠。 不然,他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传说中的仙人。 -- 第9页 如月门的这颗不世珠品相属于偏下等的,他只是无聊,顺便抢着玩,可是半路忽然被少女吸收到体内去了。 要知道,就算是下等的不世珠到底也是神骨凝聚的,神与修士体质全然不同,千百年来,也没见人吸收过,除非神。 莫非这少女竟然是凋零的神族不成? 可她真的弱的可以。 没有吸收不世珠之前,甚至还未筑基,身上也没有灵气,只是个空有理论知识的预备弟子。 而且,就算吸了那么多灵气,也不见她突破高境界,只是金丹期。 神怎么可能这么弱? 李宵然又忍不住望着她,她柔软的发丝垂至脚踝,被明珠照出一层薄薄的光芒,她睡得特别甘甜,睫毛又浓又密,垂在眼睑下,如一把小扇子。 他忽然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微微用力。 她没醒。 对了,他弄疼不了她。 他指尖吹出一缕火焰,想看看能不能灼烧她,还是不行,火焰化作冰棱,她依旧没动静。 甚至睫毛都没颤一颤。 他莫名的胜负欲被激起,只想着要把她弄醒。 可任何法术都无济于事。 忽然想起刚刚那个偃教走狗用毒雾伤害她时,法术是有效的。 他脸瞬间沉了下来,似乎只有他动她不得。 他不信邪,又扯狗皮膏药一般,提着她腰带,使蛮力想把她扯开,谁知不但不管用,甚至还把她的腰带扯断了。 只见少女身上外袍散开,滑落至腰间,不小心露出藕荷色的肚兜。 李宵然:“……”他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下意识要把袍子拉起来,却看到,少女白皙的背上披着浓浓的头发,系在后颈的细丝线若隐若现,往下是两片纤薄的蝴蝶骨,微微耸起…… 他有些心虚,故作冷漠地移开了视线,手指小心翼翼地勾着衣袍领子,要往肩上套,却没有准头,不小心拂过她的腰。 睡梦中的少女身体敏感一颤,一个激灵,忍不住细声嘟囔,“别碰,痒死了。” 李宵然自然感觉到她的变化,又惊又喜。 原来她怕痒! 那有办法把她弄醒了。 于是,他垂下那双看谁都不顺眼的眼,唇角带着恶魔般的笑意,手里变出一枝狗尾巴花来,朝她腰肢靠近。 轻轻一扫。 “哈哈哈!别动我,好痒!” 李蜜芽顿时痒得受不了,忍不住阵阵发笑,泥鳅一样在他怀里乱钻。 他冰冷的手掌扣住了她的脑袋,凉意罩在头顶,她总算睁开朦胧的泪眼,却对上大魔王近在咫尺的脸,有几分阴郁,“你醒了。” 她惊了一跳,弱弱“嗯”了一声,却是满脑子问号,这里是哪里?大魔王要做什么? 虽然好奇,但是她告诉自己不要乱看,万一看到什么毁尸灭迹的血腥现场,那她将用一生治愈这短短一眼。 于是,她下意识垂眼,又看到自己外袍掉落到腰间,整个人差点瞳孔地震。 孤男寡女,幽暗密室,衣衫不整。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忍不住瑟瑟发抖,仰着脸看他,差点没出息地哭出来,她咬牙控诉,“干爹,别这样,我是你刚认的干女儿,这可是有悖人伦的禽兽行为,这不合适。” 李宵然那充满少年气的笑容瞬间无法维持,脸色一沉,冷冷道:“想什么呢,你那腰带质量太差,自己断了。” 质量差,真的吗? 李蜜芽在心里小声哔哔。 他不耐烦地扒了扒她,“下来。” 李蜜芽反应过来,赶紧从他怀里下来,手忙脚乱地将衣袍往身上裹,一件黑袍忽然兜头罩在她身上。 她一怔,看到大魔王露出雪白交领的里衣,窄窄的腰间扣着一条蹀躞带,脚下蹬着黑色长靴,整个人如同一柄寒霜铸成的宝剑,肃杀且干练。 不得不说,大魔王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很好。 腰挺细的。 李蜜芽呆呆抱着那件黑袍,抬头朝他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所以?脱衣服干嘛? 李宵然见她这个样子,顿时笑了起来,阴阳怪气,“乖女儿,不是说给本座当牛做马吗?你刚刚吐了本座一身,为了弥补,就把这衣服洗干净好了。” 她不敢反抗,乖乖道:“哦,好,请问,洗衣服的地方在哪里?” 不就是洗衣服嘛,总比丢命好。 虽然好像有一丝不对劲。 大魔王双手抱在胸前,滚边的袖子被覆上一层金边,显出几分矜贵,他很欠揍道:“不知道,本座又没有洗过衣服,你自己想办法。” 说着,他自顾自朝着石阶走去,李蜜芽赶紧跟上。 出了幽暗的地宫,一片明亮,李蜜芽顿时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看到宫殿内摆放都各种奇珍异宝,她瞬间流下了柠檬的眼泪。 呜呜呜。 好大的珊瑚树。 好亮的夜明珠。 大魔王真有钱啊,要是她能抠走一块,偷偷跑路,以后也不必风餐露宿了。 不过,这里应该就是大魔王的老巢了。 她居然真的被他带到了避阎罗。 就在她乡巴佬进城一般东瞧瞧西看看时,李宵然不管她,自顾自朝着自己寝殿而去。 -- 第10页 等李蜜芽终于大饱眼福后,回头一看,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抱着大魔王的衣服,准备找找宫殿内有没有可以洗衣服的地方。 可这座宫殿特别大,宛如迷宫。 她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余光瞥到什么,忽然停在了一块明澈的琉璃镜前。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垂到了小腿的位置,宛如一匹柔软的缎子,光落在她发上,好像一块块星斑。 她的头发,为什么变得这么长? 脑海中顿时回忆起,刚刚遇到偃教人的时候,自己手腕上好像,长出来丝线一般的东西,然后把他们的灵气都吸干了。 难道这头发,是因为吸了灵气长出来的? 李蜜芽很懵。 镜子倒映着少女茫然的样子,她脸颊带着少女的丰腴,下颌尖尖,肤色白皙细腻,唇色丰艳,还泛着一层水光,看起来如同妖精似的,可偏偏双眼明亮无辜,宛如林间小鹿。 排排站的火讹鸦嘀嘀咕咕,很像一群嘴碎的太监,“嘎嘎嘎!大王的女人好漂亮,头发好长!” “嘎嘎嘎!大王的女人怀里抱着大王的衣服,他们刚刚一定是酱酱酿酿了!” “嘎嘎嘎!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嘎嘎嘎!小七!你重死了,别踩我脚!” 李蜜芽左顾右盼:奇怪,哪里来的鸭子? 却看到窗沿,整整齐齐站着一排长着三只眼睛的怪鸟,眼睛通红地瞪着自己。 她先是吓了一跳,大魔王的衣服下意识被她甩了出去,“你们是谁?” 火讹鸦们顿时扑腾着翅膀飞远了,“嘎嘎嘎!大王的女人好过分,想杀鸦灭口。” “嘎嘎嘎!大王的女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妖妃!” 李蜜芽:? 什么鬼东西?你们在说什么鬼东西? 一只胖胖的火讹鸦不幸被砸中,倒栽葱地倒在地上,三只眼上不停地冒着金星。 李蜜芽过去把大魔王的衣服捡起来,指尖忍不住戳了戳火讹鸦的尾巴,它吓得捂着屁股大叫,“嘎嘎嘎!娘娘,饶命!” 第5章 芽芽发芽 “娘娘?”李蜜芽满头黑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火讹鸦用三只通红的眼睛盯着她,小心翼翼将屁股移开,“嘎嘎嘎!小的没有胡说八道,娘娘是大王这么多年第一次带回来的女人。” 它一边退,一边用那种格外像小太监的谄媚语气恭维:“嘎嘎嘎!娘娘天生丽质,大王以后自然对您恩宠不断,祝娘娘早生贵子……” 它长得胖,退的时候,很像一只陀螺在打转,瞧着特别喜感。 李蜜芽一阵好笑,手伸了出去,一把将它圈住了,毛绒绒的,还怪好rua的。 它立刻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嘎嘎嘎!娘娘饶命!” “我不是什么娘娘,不要乱叫,倒是你们这群怪鸟躲在窗子边偷窥我做什么?” 它又开始恭维:“嘎嘎嘎!当然是想一睹娘娘的芳容!” 李蜜芽:和你聊天怎么这么费劲?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娘娘,大……你们大王,我是他刚认的干女儿,干女儿你知道吧,就是……” 它三只眼瞪大了,用那种震撼极了的目光看着李蜜芽:“嘎?这也太那个了……大王可真会玩!” 李蜜芽无语极了,干脆打断道:“我叫李蜜芽,你叫什么名字?” 她来避阎罗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有人帮她了解一下情况,虽然这只怪鸟看着特别不靠谱,但好歹是个智慧生物,总比她自己一个人,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好得多。 这次它倒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嘎嘎嘎!小的叫做小七,是一只火讹鸦。” 火讹鸦。 她瞬间了然,怪不得说话这么不靠谱。 李蜜芽记得,原著中有提到过火讹鸦,它们的习性就是喜欢以讹传讹,并且好奇心特别重。 “嘎!”正欲说话,小七的嘴巴忽然被一只手柔柔手圈住了,叫声戛然而止。 李蜜芽有些不满:“你说话为什么一定要嘎嘎嘎,好吵。” 它顿时委委屈屈,三只眼蓄了一包泪,“嘎,大家说话都是这样的,娘娘不喜欢,小的这就改。” 李蜜芽实在懒得纠正,问它,“小七,你知道哪里可以洗衣服吗?” “洗衣服?娘娘为什么要洗衣服?”它歪了歪头,探究地看着李蜜芽。 李蜜芽拍了拍它的脑袋,叹了口气,“所以说,我真的不是什么娘娘,你见过哪个宠妃还要动手洗衣服的,还有,为了让你家大王不生气,你以后别叫我娘娘,就叫我芽芽好了。” 芽芽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脆生生的,格外好听。 小七呆呆的,倒是乖乖叫了句,“芽芽。” “乖,现在可以告诉我哪里可以洗衣服吗?”李蜜芽见它这么好套近乎,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它头顶那奇奇怪怪的三只眼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小七脸红了一瞬,“我们这里没有洗衣服的地方。” “那你们大王平时都不换衣服吗?” 它瞬间挺起了胸脯,“大王那么厉害,用用避尘咒就把衣服弄干净了,哪里需要自己动手,你身上也有灵气,怎么连避尘咒不会。” 这话说得李蜜芽一阵脸红,她毕竟在原著中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炮灰,就算吸收了偃教傀儡们的灵气,还是不会用。 -- 第11页 她虚心请教,“那你会吗?不然教教我。” 小七一噎,低下了头,“我不会。” 李蜜芽一阵失落,又问:“那宫殿里面有温泉汤池之类的吗?” “有,有个寒玉池,大王平时就在那里泡澡,但是那个水特别冰,还没进去,就会被入侵的寒气冻坏的,不过你体内有灵气,应该可以护着你。” 李蜜芽抱着衣服起身:“那你带我去那里吧,谢谢你了。” “好嘞!”小七十分热情,扑腾着翅膀,飞到她肩头。 李蜜芽:好重!感觉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 “右边拐。” 李蜜芽照着它的指示朝着目的地进发,这才过去一会儿,小七又忍不住挤眉弄眼八卦道:“芽芽,大王为什么收你做干女儿啊?” 她一边跟着小七的指示在宫殿里转悠,一边随意回答:“因为你们大王姓李,我也姓李,他觉得我们有缘就收我做干女儿。” 反正大魔王不在这,她随口扯谎也没什么。 毕竟,认爹太丢脸,实名制后,丢的可是实实在在的她的脸。 小七望着她近在咫尺的长睫毛,忽然神神秘秘笑了起来,李蜜芽侧过脸。 小七,好像一个进谗言的小太监啊。 果然,下一刻它就道:“芽芽,你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去勾引大王,这样他爱的你死去活来,以后就不会让你洗衣服了。” 李蜜芽差点咬到舌头,虽然她知道自己长得的确漂亮——年年蝉联校花,走到路上会被星探看中的漂亮,但是勾引大魔王,还是算了吧。 而且,很神奇的是,她和小李师妹长得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除了,小李师妹没有像她一样熬夜看小说,皮肤比她光滑细腻多了。 “谢谢你,别乱说,我对干爹完全是敬仰之心,没有半分亵渎的意思。” “是吗?”小七却失落地叹了口气,“那我们大王恐怕要孤独终老了。” 听它切切实实地担忧,她有些奇怪,“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你们大王啊,你不觉得……他的脾气有点坏吗?” 以防万一,她表达得比较委婉。 她想象中,凶残可怕的大魔王面对这么聒噪的生物,肯定特别不耐烦,随手拍死那种。 怎么小七却好像特别喜欢他? 小七挺了挺胸脯,语气自豪,“大王除了有起床气一点也不坏啊,还经常喂我们灵树种子,你看我现在可以这么壮,多亏了大王,大王他对我们可好了!” 李蜜芽的肩膀顶着沉甸甸的它,快要压塌了。 不,你不是壮,是真的胖。 说到后面,它忽然有些失落地垂下了脑袋,“大王只是独来独往惯了,避阎罗十分冷清,活物没几个,只有我们陪着大王,芽芽,现在你来了,大王就不会孤独了。” 李蜜芽:谢谢,并不想来。 不过,她还是有些意外,原著中的睚眦必报、杀人如麻大魔王竟然有一颗爱护小动物的心,总觉得……有些诡异。 * 云雾缭绕,远山叠翠,两个身穿黑色长袍、脸上绘着奇怪图案的男人脚踩灵龟,一左一右,浮在空中,遥遥望着如月门的方向。 他们是一对亲兄弟,偃教的护法,茅之行和茅之礼。 右边的茅之行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年纪大,看着也更沉稳些,脸色阴沉,眉眼中时不时闪过让人不舒服的精光。 左边的茅之礼则脸颊削瘦,双眼凹陷,明显纵欲过度。 茅之礼朝茅之行道:“大哥,我们来迟了啊,看来,不世珠已经让魔头李宵然夺走了。” 不过片刻,他唇角又勾出一个阴冷邪恶的笑,“不过,那魔头重创了如月门,正好可以让我们趁虚而入,将剩余的重伤弟子抓走,炼制傀儡,听说,如月门可新收了不少女弟子,啧啧,我最喜欢娇滴滴的小美人了。” 茅之礼身后站着一排排面无表情的傀儡,说着,他忽然手一挥,“上!” 傀儡们便潮水一般朝着如月门涌去。 茅之行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眼神逡巡如电,忽然察觉到什么,他踩着灵龟朝着云雾下面的悬崖飞扑直下,身上的长袍被吹得翻飞不止。 “大哥!”茅之礼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大哥怎么忽然来这么一出,顿时吓了一跳。 这下面的深渊可是深不见底。 大哥他不要命了? 他忍不住低头,在云雾中东张西望。 不过片刻,阴风乍起,茅之行身上黑袍猎猎作响,转眼就上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截断骨,随手扔给茅之礼,茅之礼手忙脚乱地接住,“大哥,这谁的骨头?” “你用灵气好好看看。”茅之行声音沙哑低沉,好像喉间卡着什么东西,让人听着格外不舒服。 他的嗓子是被李宵然毁掉的,所以他对李宵然可谓是恨之入骨。 茅之礼赶紧照做了,面露惊讶,“毒老鬼,他怎么死了?” “不止他,底下还有他手下傀儡的尸骨,他们全都变成了这个模样。” “怎么会?”茅之礼倒抽了一口气,眼里恨意刻骨,“是不是李宵然做的?” “不是他,他杀人向来干脆利落,一招致命。”即便是嗓子毁在了他的手上,茅之行也不得不承认,李宵然的确厉害。 -- 第12页 茅之礼摩挲匕首一般将白骨摩挲了一遍,心里有些发凉,“那毒老鬼是怎么死的?” 茅之行眼里精光一闪而过,“我猜是被人吸干了灵气,不过我敢肯定,那人绝对不是李宵然。” “为什么?” 茅之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李宵然是天魔之体,根本无法吸收我们的灵气,之礼,让你平时对修行多上心,你却整日沉迷于女色。” 茅之礼还是有点害怕他这个大哥,又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茅之行长袍一掀,转过了头,“这事蹊跷,我们把毒老鬼的骨头带回教中,让教主过目吧。” 话音刚落,傀儡们俘虏了不少如月门的重伤弟子来到茅之礼面前等候吩咐。 之前叫李蜜芽小李师妹的如月门大师兄颜羽唇角带血,愤恨骂道:“狗贼,放开我如月门的人。” 茅之礼一个禁言咒霎时让他噤了声,伸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点一点用力,脸上笑意残忍,“我最讨厌技不如人还爱逞英雄的蠢东西了,闭嘴!” 待看到果然有不少清秀的女弟子,他又丢垃圾一样松开了颜羽,忍不住哈哈大笑,“虽然姿色平平,但胜在数量多,这趟来得不亏,走吧。” * 冷清的殿内,黑纱迤逦垂落,边缘沾上了湿漉漉的雾气,丝丝缕缕,像是细细的小蛇。 殿内中间摆着一张华丽的玉床,是由一整块的太微寒玉打造,寒气逼人。 四面是象牙床柱,每一根床柱上都镶嵌着龙眼大小的明珠,明光辉映。 头戴莲花冠的少年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太微寒玉床上面散发着寒气,从少年劲瘦的腰一直绕到挺拔清峻的背脊。 白皙的皮肤好像被烈火灼烧过,露出一块又块的烙痕,隐隐流窜着红光,就好像雪山下埋着热炭熔浆。 李宵然感觉到自己体内躁动的力量又在横冲直撞,让他濒临失控,就连太微寒玉都很难压制住。 他是天魔之体,战力强悍,不需要像普通修士那般修炼,就能跻身修仙界顶层。 只是,他性格躁烈、好战。 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成不受控制的天魔状态,宛如地狱修罗。 虽然那种状态可以让他力量提升到顶峰,但是那个时候,他不是李宵然,而是一个只会杀戮的怪物。 他其实并不喜欢那样。 因为,巨大的快感宣泄之后,只会是永无止境的空虚。 那种空虚好像坠入一个无形无影无相的黑暗中,什么都感受不到。 就如同他刚出生的时候,在避阎罗的日子,他被裹在一团虚无里,什么都听不到,直到坠地,才学会慢慢感知这个世界。 后来,他这才知道,自己以前是被裹在肉球里面,被人遗弃、放逐到这个不毛之地。 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才会生出他这种怪胎来。 他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冷笑。 他对父母没有概念,只是觉得别人有的东西,他也该有。 滴滴答答的水声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忽然觉得格外安静。 之前的不世珠被那少女吸收了,他得想办法再找到一颗不世珠,压制自己的变化。 他慢条斯理将衣服穿上,习惯性要穿上黑袍,忽然想起外袍给那个少女拿去洗了,不知道,她洗得怎么样了? 接下来,又该怎么玩她呢? 他想得认真,一只胖胖的火讹鸦忽然从殿外飞了进来,气喘吁吁、急不可耐,“大……大王,不好了……芽芽,芽芽发芽了!” 李宵然:你在说什么鬼话? 小七急得一头撞在李宵然胸口,三只眼冒金星,“大……大王,快去看看,就在寒玉池,快,快帮帮芽芽!” 李宵然一把提起了它,眼里漫过一丝不耐烦,“芽芽是谁?” 第6章 鸽血宝石 少女软绵绵地倒在寒玉池边,像条搁浅的美人鱼,乌发葳蕤,湿淋淋地粘在鬓边,发尾浸了水,散在水里,好像晕开的墨团。 素白的手腕沾了水痕,上面长着细细的芽,菟丝般蜷缩起来,长得密密麻麻。 简直让人san值狂掉。 李蜜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刚刚她一碰寒池的水,手上就开始发芽,然后全身变得软绵无力,倒在了地上。 小七吓得嘎嘎叫,手忙脚乱地找大魔王去了。 也不知道他那个坏脾气,会不会根本不管自己。 她忍不住想,大概是不会理她的。 也许,等到百年之后,她就会化成一堆白骨,头盖骨还被大魔王放在手里把玩。 李蜜芽越想越惊悚,双眼无神地看着头顶的亮瞎她眼睛的金线流苏和五彩璎珞,走神想着,拿来绾头发一定很好看。 可恶的有钱人,真想把这些宝石占为己有。 “你在看什么?” 耳边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她下意识答了,“看宝石。” “嘎嘎嘎!芽芽,芽芽,大王来救你了。”激动之下,小七又发出祖传的怪叫。 李宵然双手抱胸,看她这个呆呆的样子,嘴角勾起恶意的笑容,“你看起来不但没事,还很悠闲啊。” 李蜜芽瞳孔一缩。 什,什么! 大魔王居然没有任她自生自灭,来救她了。 感天动地。 -- 第13页 她的眼睛瞬间亮起了起来,睫毛在宝石的迷光下,散开一层泠泠的光,欢喜颤动着,就好像看到松果的松鼠。 从未见过谁对自己露出这种眼神,李宵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她瞬间笑了起来,“干爹,你来了。” 她笑着,他嘴角的笑反而维持不下去,他冷着脸问她,“怎么弄的?” “就洗衣服的时候……” 小七夸大其词的DNA动了,巴拉巴拉抢话,“芽芽,她帮大王洗衣服,洗的特别认真,边边角角都搓的干干净净,手指都泡皱了,就突然咻咻咻发芽了。” 李蜜芽小脸一红。 倒也没那么夸张,她手一浸泡到水里就开始发芽了,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大魔王的衣服捞起来。 她心虚的样子没逃过李宵然的眼睛,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哦?洗得特别认真?” 李蜜芽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不重要,干爹,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我,我现在动都动不了。” 他忽然蹲了下来,手指伸了出去,戳了戳她手臂上的菟丝子。 那些菟丝子立刻伸展开来,柔柔地缠住了他的手指,似乎想要钻入他体内,却不得其法,像急切的小蛇,探头探脑。 看来,非但他不能伤害她,她身上的菟丝子也无法吸收他身上的修为。 李宵然忍不住拨了拨那些菟丝子,谁知,李蜜芽却觉得很痒。 她难受得差点哼哼出来,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全身,她别过脸,“能不能,不要乱摸?” 李宵然新奇地望着她,忽然捉起她细条条的手臂,一点一点戳着那里的菟丝子。 她背脊忍不住想弓起来,可又动不了,全身都在发痒,好像无数蚂蚁在咬,脸色不自觉发红,眼里沁出点点泪光。 李蜜芽:你指定有什么大病! 大魔王果然没人性,都这个份上了还欺负她,她真的好难受。 小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大……大王,你们在做什么?” 李宵然垂目看着偏过头的少女,一本正经解释,“你好像本来就是菟丝花妖,不世珠恰好激出了你的妖性,本座的这寒玉池又恰好让不世珠的作用大增,才会让你变成这个模样。” 可是,李宵然还是想不明白,如果她是菟丝花妖,为什么她能够吸收不世珠? 小七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么,该怎么解除芽芽这种状态呢?” “很简单,让她远离寒玉池即可。” “哦。”小七笑得贼眉鼠眼,“那大王快把芽芽抱起来,然后再弄干净她身上的水就可以了!” 李宵然没动,手上还握着她的手臂,细细端详。 小七嘀嘀咕咕,“大……大王?” 他感觉有点新奇。 为什么世间会有这么脆弱的东西? 手里的腕骨那般细,比羊脂玉还要白,好像轻轻一握就会折断。 嫩黄的芽儿从她手臂长了出来,就好像琉璃开花。 这种奇异诡谲的美,甚至让他有种将手臂折断了,永久珍藏的冲动。 忽然觉得好半天没听见这个闹腾聒噪的少女说话。 他忍不住看她,只见她脸被凌乱的乌发挡住了,只露出微微颤抖的眼睫,他伸手拨开她的头发,“喂……” 却愣住了。 她在咬着唇,无声地哭泣,眼泪像断线珠子一般不停滚落,湿漉漉的睫毛时不时颤动着,好像受了极大的屈辱。 小七吓得呆住了,连忙飞近她脸庞处,用毛绒绒的翅膀接住她的眼泪,“芽芽,芽芽,你哭什么呀?大王会帮你的。” 她不说话,就是一直掉眼泪。 李宵然看着她的眼睫,心里不知道怎么有点烦躁,他的确是有些恶趣味,开始还挺想看到她哭的。 现在看到了她这种哭法,反而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过分。 然而,他我行我素惯了,冒出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一瞬间,硬邦邦道:“真是麻烦,好了,本座这就把你带上来。” 她动弹不得,身体却不僵硬,反而很柔软。 他将那只手臂挂在自己脖颈处,手从她肋下穿过,来到她背脊处,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湿漉漉的头发挂着水珠,扫到李宵然手臂上,透过薄薄的里衣,一阵沁凉。 他手中浮起一层暖融融的光,将她头发一寸寸扫过,就和做离子烫一般,很快把她的头发弄干了。 李蜜芽手上也沾了寒玉池水,被他掌心贴着一寸一寸扫过,颤栗的芽失去水源滋养,立刻冒回了李蜜芽肌骨下,不见踪影。 小七一直绕着李蜜芽嘎嘎叫,“芽芽,别哭了,别哭了。” 李宵然被吵得不耐烦,“住嘴!” 小七立刻住了嘴,依旧急切地绕着李蜜芽飞来飞去。 李宵然看着它,忍不住蹙眉道:“你们认识多久了,就那么喜欢她?到底谁喂的你?” 小七终于消停下来,赶紧道:“我最喜欢的当然是大王。”然而三只眼睛还是紧紧盯着李蜜芽。 它心思很单纯。 避阎罗来了一个活人,还是个漂亮少女,脾气也不错。 它当然很容易喜欢她。 好一会儿,李宵然终于在漫长的沉默中将她身上的寒玉池水弄干净,“好了,你自己下来吧。” -- 第14页 她身体恢复正常,立刻从他怀里下来,默默退了几步,不亲不远,“谢谢。” 虽然说大魔王很恶劣,但能他刚刚根本不知道自己奇怪的感受,怎么说,他还是帮了自己。 李蜜芽在这方面还是拎得清。 只是,她心里依旧不舒服,垂着睫毛,一直不说话,也不抬头看李宵然。 小七好像感觉到她不高兴,轻轻踩在她肩头,也垂下了脑袋。 李宵然看着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刚才她望见自己的眼神。 他转过身来,随手将飘浮到池水里的衣袍抓在手里,问道:“本座让你洗衣服,你来寒玉池做什么?” 李蜜芽不说话,小七抬起了头,充当传声筒,“大王,芽芽不会用避尘咒,才来寒玉池的。” “是这样吗?”他忽然偏头朝她靠近了一些。 李蜜芽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是。” 李宵然对她这种态度很不愉快,一把捏住了她的肩膀,“躲什么?你想再掉进寒玉池里去吗?” 李蜜芽脸红一阵,白一阵,乖乖站定,只是肩膀却下意识绷紧了。 李宵然自然察觉到了,心里纳闷,之前抱着自己也不见这么别扭,这会又使什么性子? 真是个麻烦生物。 他问道:“你不是如月门的预备弟子吗,怎么连避尘咒那么简单的都不会?” 李蜜芽一怔,她一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二没有继承小李师妹的记忆,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敷衍道:“因为我懒,不爱学习。” 谁知,大魔王忽然笑了起来,垂下睫毛看她,“正好,本座可以教你,以后你就负责帮本座洗衣服。” 小七乐得嘎嘎叫,“大王英明。” 英明个屁。 李蜜芽很想拒绝,“有修炼的书籍吗?我想自己学,干爹这么忙,我不敢麻烦干爹。” “没有。”大魔王脸又沉了下来,“正好,本座最近闲得恨。” 逼她修炼,这倒是一个新的玩法。 李蜜芽眼皮一跳:闲的很,那你不如找个厂子拧螺丝吧。 他不由分说地扯住了她的衣袖,李蜜芽吓了一跳,“干爹,去哪里?” 他头也不回,“书房。” 小七本想跟上,最后想了想,飞窗外去了,和其他火讹鸦小伙伴叽里咕噜一通乱讲。 “大王这样这样,芽芽那般那般……” “嘎嘎嘎!”一排排火讹鸦齐刷刷点头,听完后又七嘴八舌说起了话。 于是,这个避阎罗又多了无数个大魔王与他的任性小妖妃的绝美爱情的版本。 李蜜芽怏怏不乐地由着他拉着,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算了,大魔王他只是任性惯了。 人在屋檐下,再说,他愿意教自己修炼,等她学有所成,以后也好逃出去。 她乖乖的不反抗,李宵然心里居然诡异地冒出一丝愉快来。 出了这座宫殿,两边紫纱垂地,少女纤细的手指拂过垂落的璎珞时,李宵然随手将头顶系着金线流苏的宝石扯了下来。 一粒火红如鸽血的宝石落在李蜜芽掌中,触感温凉,她错愕了一下,忍不住仰着脸看他,眼里疑惑。 大魔王心情很好,“你刚刚不是一直盯着这颗宝石吗?就当是认我当干爹的见面礼了。” 真,真的吗? 李蜜芽手都在发抖,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有钱人吗! 看她半天不说话,他蹙了蹙眉,“不喜欢?还有很多,要不然给你挑一挑?” 李蜜芽:!!! 这就不功不受禄了。 李蜜芽忍不住笑了起来,“喜欢喜欢,谢谢干爹。” 嗯?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噤了声,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 心里竟然冒出个想法来,大魔王其实怎么说,比起原著里面那个疯批魔王,更像一个幼稚的喜欢恶作剧的弟弟。 而且,还是需要顺毛那种。 她又朝他说了句,“谢谢。” 李宵然细细看着她被明珠照得剔透的眉眼,淡淡“嗯”了一声。 第7章 芽芽开花 李蜜芽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平平无奇的小炮灰竟然是个隐藏的大佬。 她这个大佬具体就表现在,修炼方面特别有天赋——划重点,是特别有天赋。 大魔王教她的东西,基本上教一遍就会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夕之间打通了任督二脉,于是,短短五天,基础的仙法就学得差不多了。 她特别骄傲。 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牛逼过。 日子快乐又充实,就连天天给大魔王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衣袍上施放一个又一个避尘咒她也觉得特别开心。 她第一次觉得穿到这个世界也很不错。 一晃来到第六天。 日影流转,朱阁绮照。 融融春光给沉睡的少女长睫投下簌簌阴翳,照得她面如琉璃,半晌,她便颤动睫毛苏醒过来。 李蜜芽住的地方就做西阁,第一天教学结束后,大魔王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好,大发慈悲让她在殿内选住的地方。 她就选了采光很好的西阁。 李蜜芽属于很想的开,会努力不亏待自己的性格,当然要通透明亮的房间住着才开心,而且西阁的床又大又软。 她睡觉不老实,喜欢滚来滚去,正中她下怀。 -- 第15页 推开西阁门,她倦倦地伸了一个懒腰,就直接朝着书房而去。 这就是修炼的好处了,只要保持体内灵气充沛,就能够体无垢、身轻盈、辟五谷。 唯一遗憾的是,避阎罗果真是阎罗都得退避三舍,寸草不生,什么好吃的都没有。 她的确不饿,但是很想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大魔王在这方面宛如一个无欲无求的苦行僧,根本没有世俗的欲望。 看来,还是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她只想要自由。 就在她思索间,小七已经飞了过来,笑眯眯打招呼,“早,芽芽。” “小七,早。”李蜜芽也回了它一个甜蜜的笑。 窗沿停栖着一排排的火讹鸦,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嘀嘀咕咕。 李蜜芽耳聪目明了许多,听到的无非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八卦,多数还是她和大魔王之间的禁断之恋。 虽然她完全不懂,这所谓的禁断之恋是怎么来的,也不懂前一天还是伦理剧本怎么后一天又突然变成了惊悚剧本。 什么挖肾、掏心、娘娘被挂在城门已经整整三天了。 好家伙,搁这套虐文buff呢? 不过,她和一群鸦鸦计较什么呢?它们只是闲的慌罢了。 反正大魔王自己都随它们编排,她总不好越俎代庖,在人家的地盘教训人家的鸟。 绕过一幢又一幢雕龙画凤的梁柱,一间又一间的绮楼朱户,李蜜芽来到书房。 她像准时守纪律的小学生那般,在座位上乖乖坐好,一边默写着昨天大魔王教的知识,一边等着大魔王给她上课。 今天的修行课比较重要,大魔王要教她更高级的法术了,是根据灵根选择的具有杀伤力的法术。 她激动得搓手手。 她是木灵根,不知道可以学什么法术? 小七很亲她,看不懂字,也听不懂上课内容,就老老实实在她肩头上打瞌睡,头一下一下点,就跟啄米似的。 李蜜芽现在厉害了,完全承受的起它的重量。 书房十分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细碎沙沙声。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李宵然顶着一张躁郁的脸进了书房,一副别烦老子的拽样。 他垂下睫毛,习惯性用那双看谁都不爽的眼睛看向了案边的李蜜芽。 她穿着还是如月门的弟子服,宽大飘逸的式样,穿在她身上有种弱不胜衣的纤弱清癯,螓首低垂,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浓云般的鸦羽绾了起来,用金线流苏系着的红宝石点缀着,时不时拂过珠玉般的耳垂,光影清亮跃动,好像滴在腮边的一滴泪。 少女虽然看着脆弱稚嫩,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不世珠的存在,她在修炼方面意外的有天赋。 弱肉强食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天性,他其实很讨厌一无是处的废物。 所以第一天,他对她的态度格外好。 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天魔状态快要苏醒,他体内躁动之气流窜着,看谁都很不顺眼,当然也包括她。 也许是他身上冷凝的气场太强了,李蜜芽莫名感觉到了一阵凉意,她抬起头看他,下意识露出个笑来,“干爹,早啊!” 反正没有别人,她已经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叫他干爹了。 谁知,他却好像很不开心,乌黑的眼里漫过一丝冷意,却又不知道如何发作,语气冰冷,“你在写什么?” “你昨天教我的口诀啊。”她举起了纸张,上面的簪花小楷秀丽隽雅,与他嶙峋锋利的笔触完全不一样。 “字难看死了。”他毫不客气地评价。 李蜜芽: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小声嘀咕,“其实,也不算很难看吧,而且,重点又不是字好不好看,而是我全部都默写出来了。” 李宵然唇角勾出一个阴郁的笑,“今天先不修炼了,你练字吧。” 李蜜芽:我看你这是故意刁难我胖虎。 可她只是脸上失落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好。”反正,就当是温故而知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了。 于是,她默默从第一天教得口诀开始默写起来,大魔王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手肘撑着扶手,头微微斜着,直勾勾地看着李蜜芽,宛如一个监考老师。 她很会变通,见他故意找茬,便模仿他的字体,让他无法继续说她字丑。 他的心里无法言喻的烦躁再次蔓延。 笔尖沙沙动,小七依旧在她肩上睡得岁月静好。 他蹙了蹙眉,忽然变出一颗石子狠狠丢在小七头上,小七眼冒金星倒了下去,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嘎嘎叫,警惕地左顾右盼,“谁,谁打我?” “是我。”少年的声音冰冷又不耐烦。 小七立刻像是暴君身边的谄媚小太监,夹着尾巴,腆着笑脸,“大……大王,你刚刚为什么打我?” 他冷笑,“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才几天你就长在别人肩上了。” 李蜜芽手腕一错,一笔不慎歪了,奇怪了,今天大魔王吃错药了,看谁都不顺眼,十分难伺候。 简直像是来大姨妈了。 小七却顿时了然,大王又快要变成那个可怕的样子了,他最近会变得越发阴晴不定,它最好离他远一点。 它从李蜜芽肩上下来,羞涩地眨了眨眼,“我对大王一片赤诚,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情比金坚。” -- 第16页 李蜜芽背脊上爬满了鸡皮疙瘩,脚下抠出来一座珠穆朗玛,又一笔不慎歪了:怪肉麻的。 注意到大魔王眼神扫了过来,冰冷地看着她的手指,她立刻把废纸抽掉,低下头重新默写。 虽然大魔王的法术对她无效,可她现在还是任大魔王掌握的存在。 因为她一碰到寒玉池水就会瘫倒,然后大魔王又知道她怕痒。 那种痒得动都不能动的痛苦,她可不想尝试。 小七还在巴拉巴拉,李宵然顿时不耐烦,“闭嘴!” 它回头朝着李蜜芽露出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然后就溜了。 芽芽这么漂亮,性格又讨喜,说不定可以安抚逐渐暴躁的大王呢! 它美滋滋地想着。 她模仿着他的笔迹,认真写着修炼的口诀,他又不知道抽什么风,又露出习惯性似笑非笑的表情,“别练了,过来。” 她起身过去,却被他一把攥住了胳膊,她下意识引导灵力化作绳索,一边缚住他的手往后扯,一边手臂泥鳅一样滑动,想要挣脱,却被他冰冷的指尖轻轻一点,顿时整条手臂麻了。 然后,细细的芽从那条手臂长了出来。 卑鄙无耻!他居然用了寒玉池水! 她莫名地看着大魔王:“干爹,你这是做什么?” “明灵锁使的不错,反应也够快,不过和本座比还是稍逊色了一些。”他总算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已经摸清楚大魔王性格的李蜜芽一脸无奈,恭维道:“干爹才是最厉害的,我只学了短短几天,自然难以望其项背。” 幼不幼稚,他学了多久,她才学多久,欺负萌新? 他又来了兴致,“你灵气施放没问题,本座现在教你怎么把灵气隐藏,让这些芽回到体内。” 见他开始认真教自己,她瞬间原谅了他的幼稚和坏脾气,脸上露出个笑来,眼睛亮晶晶,“干爹,你说。” 他出神地看了一会她的眼睛,语气蓦地变得冰冷,“闭上眼睛。” 她连忙照做,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 他又盯着她的睫毛看,“意识沉入自己体内,观察灵气走向,看到了吗?” 她很顺利地做到,脆生生道:“看到了。” 倒是不笨。 李宵然脸色好看了些,继续道:“物我两忘,想象你和体内的芽是同一个东西,然后用灵气引导它们回到体内。” 她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有些胶着,过了好一段时间,终于让那些芽回到了体内,“我做到了!” 李宵然微微挑了挑眉:“得意什么,按照本座刚才说的方法,让体内的芽再冒出来。” “哦,好的。” 虽然磕磕绊绊,好歹是成功了,灵气的消耗让少女脸色有些发白,可她迫不及待,满是期待,“然后呢?” “可以睁开眼睛了,你自己多练习,直到熟练为止。”李宵然慵懒地躺回了太师椅中,一只手支着颐望着李蜜芽努力练习的样子。 她倒是很听他的话,他忽然道:“你身上的芽可以吸收灵气,等你学会控制,用得好了,也可以成为一个大杀器。” 李蜜芽心口激动得一颤,面带笑容,“谢谢干爹。” 看来,大魔王还是说话算话,说教她具有杀伤力的法术,还真的教了。 她忍不住看向了大魔王。 他此刻的脸色带着一丝阴郁的苍白,看着格外不近人情,莲花冠端正戴着,金色的丝绦从两边垂下,落在脸侧,显出几分贵气。 那双乌黑的眼里写满了不耐烦。 李蜜芽心想,也没谁招惹到大魔王,他就像是莫名其妙很烦躁。 她忍不住回忆原著中对李宵然的描写,忽然想起他是天魔之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成天魔状态。 暴躁易怒,杀气腾腾,战力超群。 可是李宵然本人却很不喜欢这种状态,所以每次变身之前,他本就很差的脾气就变得越发喜怒无常。 所以,是要变身了? 她试探地问道:“干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宵然抬眼,对上少女明亮双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指尖颤了颤,脸色阴郁,笑容恶意而嘲讽,“没有,本座好得很。” 也许是受了大魔王的恩惠,总想做些什么回馈,她想了想,忽然抱了个小马扎坐到他身边,“干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和我说说,兴许我可以帮你。” 这个角度她需要仰着脸看他。 他垂眼,又对上她那双圆溜溜的鹿眼,顿时更加不耐烦,“离本座远一些,你只会吵得我更烦躁。” 她是在同情他吗? 真是可笑,同情他的人都被他杀了。 见他这样油盐不进,她复又垂下了头,就在他好奇她在做什么的时候。 却看到,她不甚熟练地控制灵气,手掌冒出一个柔嫩的菟丝子,嫩黄的细丝轻轻展开,顶端一朵淡黄的花金盏般倒垂。 她将白皙的手掌伸到他面前,笑吟吟道:“看,干爹,开花了。” 他瞥了一眼,不说话,她轻轻摘下那朵花,锲而不舍地递到他眼皮底下,“送给你。” “本座不要,丑死了。”他下意识别过脸,和人世间闹别扭的少年没什么两样,谁知少女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起身将花插入案边空荡荡的瓷瓶。 -- 第17页 她背对着他,“干爹,你的宫殿虽然奢华,却格外冰冷,没有多少人气,以后我努力用花将这里点缀,也算是谢谢你对我一番教导了。” 他又转过脸,望着少女发鬟下垂落的鸽血宝石,光影如丝如缕交错,朦胧似幻,竟然人生出是一场梦的错觉。 他下意识一怔,然后又硬邦邦道:“随便你。” 眼睫垂下,流露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她说得没错,避阎罗的确太冷清了。 而他在这个冷清的地方,整整生活了十八年。 想到这,他忽然问道:“喂,你多大了?” 李蜜芽回头,报出了她在现世的年纪,“我今年十九岁,干爹你呢?”别看大魔王面嫩,想必是个几百年的老怪物了。 大魔王的脸突然沉了下来,“问那么多做什么,本座的年龄也是你可以打探的吗?” 李蜜芽错愕不已:讲道理嘛,明明是你先问我的?怎么又闹脾气了?难道是嫌弃自己年纪太大了。 不过,她懒得同他计较,点头道:“好好好,干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宵然:“……” 话音刚落,小七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大……大王,不好了,有,黑衣人,闯进避阎罗来了。” 李宵然身上煞气冲天,眼中戾气顿现,“找死!” 雪白皮肤下,烙痕若隐若现,似乎要冲破什么禁制,他像是饥渴的野豹,久违地感觉到嗜血的快感。 李蜜芽惊讶地看着李宵然离开,避阎罗不是说硬闯者会被化成一滩血水的吗?怎么忽然有人入侵? 犹豫了片刻,她抬脚跟了过去,她就偷偷过去看一眼,到底怎么回事好了。 第8章 天魔之体 离朱树是枯焦的死树,死而不僵,树身颜色通红,上面栖息着一群闭目养神的火讹鸦,远远看着,如同团团火焰。 避阎罗入口,翻滚的血池热气灼人,咕嘟咕嘟冒着泡,这条血池足足有十丈宽,想要渡过,必须要御风或者借助外物。 可是避阎罗灵气稀薄,普通修仙者很难顺利飞过,只能徒步淌过,自然会化作一滩血水。 至于李宵然,血池畏惧着他的天魔之体,若是他进出,血池就会自发开路,所以,上次,他让李蜜芽毫发无伤地进来了。 茅之礼身后乌泱泱的一群傀儡,站在血池门口,他发愁道:“大哥,这血池凶险,我们该怎么进去?” 上次,他们兄弟俩将毒老鬼的骨头给教主过目后,教主便派他们来避阎罗打探情况——魔头不会吸收灵气,他身边定然是有什么特质特殊的人。 茅之行眼里精光狠厉,声音沙哑,“正好,我们不是带了这么多傀儡吗?让他们蹈入池水中,搭成人桥,我们踩着他们肩膀过去。” “此计甚妙。”茅之礼笑了起来,拨了一批傀儡下血池,然后足尖踩在他们肩膀上掠了过去。 充当人桥的傀儡表情麻木,哪怕血肉一点点被腐蚀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等一群人都过去后,他们像是报废的机器,彻底化成了一滩血水。 避阎罗荒凉得不像话,离朱树上的火讹鸦察觉到不对劲,忽然睁开了三只眼睛,七嘴八舌,“嘎嘎嘎!你们是谁?” “嘎嘎嘎!你们来我们避阎罗做什么?” 茅之礼忽然冷笑,“真是稀奇,避阎罗不是个不毛之地吗?除了李宵然这个魔头,竟然还有活物存在,聒噪得很,真是和主人一样讨厌。” 说着,他掌风一扫,将火讹鸦从树上打落,火讹鸦被惊飞,立刻叽哩嘎啦咒骂起来,“嘎嘎嘎!竟然敢骂我们大王是魔头,你活的不耐烦了!” “嘎嘎嘎!丑东西!给我们大王提鞋都不配!” 茅之礼又是一阵阴冷的掌风扫过,眉眼阴鸷,“闭嘴,找死!” 火讹鸦毕竟只是鸟,不是修士,与茅之礼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它们逃的逃,躲的躲,躲不及的被掌风打落在地上,如一团坠落的火焰。 “嘎嘎嘎!小七快去报告大王!” 小七吓得慌不择路,夹着尾巴,炮.弹一般冲了出去。 茅之行见自己弟弟这么沉不住气,呵斥道:“之礼,和一群畜生计较什么,谨慎些,别忘了教主交代我们做的事。” 如同乌云压顶,一个穿着玄色襕袍、头戴莲花冠的少年忽然踏风而来,墨发肆意飞扬。 他垂眼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火讹鸦尸体,眼中隐隐猩红,掌中一道煞气毫不犹豫地朝着茅之礼袭去。 茅之礼连连后退,险险避开,可是头发还是被削去一大片,露出发白的头皮,鲜血披离。 李宵然鲜红的唇勾起,充满恶意道:“哪里来的断脊之犬,敢在此狺狺狂吠?” 小七和其他幸存的火讹鸦看到这一幕,顿觉扬眉吐气,立刻在身后呐喊助威,“嘎嘎嘎!断脊之犬,狺狺狂吠!” 藏在一个不起眼地方的李蜜芽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了。 偃教的人,他们来避阎罗做什么? 茅之礼眼中恨恨,却知道自己打不过李宵然,只能忍气吞声地躲在了茅之行身后。 李宵然眼中隐约闪过一丝红芒,掌风又毫不留情地袭来,语气轻佻不屑。 “发疯的狗纵然可恨,可是不能管好自己狗的主人也一样可恨,既然都来了,那不如都去死好了。” -- 第18页 茅之行一边苦苦抵挡,一边沙哑声音道:“李宵然,我们来此并非是为了挑衅,舍弟刚刚多有得罪,在下代他替你赔罪,实不相瞒,我们来此,是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李宵然声音戏谑,“从未听说过,有人胆敢和本座做交易。” 手掌要压下去,眼看将茅之行化作齑粉。 茅之礼立刻大喊道:“李宵然!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被谁放逐到避阎罗来的吗?” 李蜜芽忍不住悄悄竖起了耳朵。 原著中的确提到李宵然因为天魔之体被放逐到了避阎罗,可是究竟是谁将他放逐的,文里面并没有细说。 毕竟他不是主角。 果然,李宵然动作一顿,眼里平静无波地看着他,“是谁?” 一抹冷意的红从他眼中一闪而逝,就好像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 茅之礼被吓了一跳,却还是鼓起勇气道:“之前你入侵如月门,是不是掳走了什么人,此人对我们教主意义非凡,若是你愿意将她交出来,我们便告诉你是谁将你放逐。” 做梦也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李蜜芽头皮一麻:什么情况?她怎么就对偃教教主意义非凡? 李宵然忽然笑了起来,“你是说如月门的那个预备弟子,我的确把她掳走了,你既然想要她,那我就把她带过来。” 李蜜芽心肝一颤,不是吧,大魔王要把她交出去换取情报? 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来不及多想,连忙想转身跑进殿内,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是大魔王速度极快,转眼就把她揽在怀里,紧紧禁锢着她的腰肢,看她脸色苍白,他摁了摁她的脑袋,“你都听到了?” 她眼里明亮的光灼灼,却好像蓄着一包泪,失望又难过,却又倔强不肯落泪。 她梗着脖子,语气带着几分挑衅,“听到了,你竟然要把我拿出去换情报!” 他顿时笑了起来,“是啊。” 小七完全没想到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绕着李蜜芽飞来飞去,激动道:“大王,大王,不要啊,芽芽,芽芽这么好,不要把她给坏人。” 其他火讹鸦也嘎嘎叫,哇哇大哭,“不要啊,大王,她是我们唯一的娘娘。” 李宵然冷着脸不答。 这么好? 它们不过和她相处了短短六天,就都这么向着她了? 也对,她总是特别讨喜,脾气好,脸上永远挂着甜蜜的笑,虽然偶尔聒噪,况且,她长得也很漂亮,他又不是瞎子,自然有审美这种东西。 至少,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也是李宵然这十八年来,第一次真正察觉到,少女这种奇特生物的存在—— 脆弱又坚强,偶尔会忽然闹点小脾气,让人不明所以,可又会因为一块不起眼的宝石欣喜不已。 不过那又算什么? 他是魔头李宵然,人人喊打、睚眦必报、喜怒无常,本来与她就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他永远以自己为重,从来不会为谁心软。 看到大王玄色衣袍毫不留恋地离开,小七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芽芽!呜哇哇!大王,以后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不过转眼间,他带着李蜜芽来了茅之行兄弟俩面前,“你们要的人,就是她了。” 茅之礼看到他怀里的少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心里忍不住嘀咕,怪不得教主说她是顶级鼎炉,这么漂亮的小美人,真是世间少有。 李宵然瞥了一眼他淫邪的目光,眼神冷得好像凝结的冰,又垂下了睫毛。 茅之行道:“你把她交给我们,我们便告诉你一切。” 李蜜芽被茅之礼的眼神恶心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一副认命的样子,只是手上却在悄悄催动灵气,调动体内的芽。 大魔王既然要把她送出去,她可不能坐以待毙,她要试试能不能把那两人的灵气吸干。 虽然她完全可以死死抱着大魔王不放,不被送走,但她对这个没有心肝的狗东西没半点好感,不想和他一直待在避阎罗。 正好可以利用这两个人离他远远的。 不过,对方实力看着不错,她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要表现得手无缚鸡之力,让他们放松警惕。 她眼里蓄着泪,故意不忍,任由它们无声在脸颊滑落,珍珠般的泪映着白皙的脸,宛如一株月下滴露的水仙花。 茅之礼忍不住啧啧,果真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小美人。 这魔头可真不会怜香惜玉。 他忍不住想代替茅之行把少女接过来。 李宵然刚要把她送过去,在茅之礼那双脏手想碰她的时候,却故意一顿,“等等,这少女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值得你们来我避阎罗特地找她?” 茅之行脸色一沉,却耐着性子解释,“这少女是顶级鼎炉的好材料,恰好能帮我们教主修炼。” 李宵然嗤笑起来,“你们教主那个老不死怎么修了几百年,到现在还没飞升?啧啧,天赋这么差,也难怪偃教这么上不得台面。” 茅之行脸色变得很难看,“无端口出狂言,看来你并没有诚意同我们做这笔交易。” “那你就想多了,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嚣张惯了。” 说完,他又要把李蜜芽递过去,茅之礼又要抱住,又被他逗狗一样,重新把少女揽入怀里。 -- 第19页 茅之行语气变得很不耐烦,“你究竟要怎么样?” 少年唇角勾出一个恶作剧顽童般的笑来,“抱歉,抱歉,我这人是个老实人,比较怕被骗,万一人给你们了,你们用假消息骗我,怎么办?” 老实人?真让人笑掉大牙。 茅之行强忍着不发作,“我可以立血誓,给的消息若有假,即刻堕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但同时,你也要立誓,得到消息后,把她给我们,不得抢回去,也不得伤害我们。” 在修仙界,血誓是一种古老的契约,被神明残存的力量庇护,具有极为霸道的约束之力,所以双方才会放心。 “一言为定。” 说着,茅之行茅之礼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立下誓言,“茅之行(茅之礼)在此立誓,若是给李宵然关于身世的假消息,立刻堕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李宵然也照做了,“得到消息后,李宵然立刻把李蜜芽交给茅之行,之后,若是对偃教的人做出伤害行为,则立刻魂飞魄散。” 李蜜芽气得牙痒痒,狗东西,竟然还知道她叫李蜜芽。 “好了,你先把消息给我。” 茅之行沉吟片刻,“你是十八年前被连星海的家主凌连星放逐的。” 李蜜芽睫毛一颤,十八年?大魔王才十八岁,不是吧,居然比她还小。 臭弟弟! 而且凌连星,那不是女主凌月岚的父亲吗?难道,大魔王还是凌月岚的弟弟? 下一刻,茅之行又道:“十八年前,连星海天降异象,电闪雷鸣,海水倒灌,将一只奄奄一息的巨蚌冲到了连星海岸边。 凌连星从蚌中取得两个肉胎,其中一个似是生出了灵智,趁所有人不备,没入海水中,消失不见。 另一个没有生出灵智的肉胎便是你了,凌连星见肉胎来历诡异,便请出门内宾客,有天下第一卦之称的阳爻君为你卜一卦,得出你是天魔之体,生性暴戾,乃不祥之物……凌连星就做主将你放逐到了避阎罗,想让你自生自灭。” 李宵然冷笑,“意思是,我无父无母,是从海上来的怪胎?” 茅之行轻轻点头,“我们教主把他所知道的,都让我告诉你了,好了,也该你履行承诺。” 李宵然垂下了睫毛,看着泪眼朦胧的少女,感觉到她体内压抑的菟丝子蓄势待发,露出个笑来,“好。” 茅之礼连忙要接,却被他避开了,满眼嫌恶,“本座立誓说的是让他接,断脊之犬凑什么热闹?” 茅之礼恨恨退到了茅之行身后。 茅之行显然对女色不感兴趣,将李蜜芽往肩上一抗,“告辞。” 转身就要走。 身后煞气瞬间凛冽如刀,将身上吹得翻滚不止,茅之礼硬着头皮回头,声音冰冷又讽刺,“李宵然,你想出尔反尔,就不怕魂飞魄散!” 却顿时愣住了。 面前的李宵然,或许已经不是李宵然了,一个白发、黑皮、红瞳,修罗般的少年唇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来,“魂飞魄散,本座倒想试一试呢。” 天……天魔之体! 天魔之体竟然不畏血誓约束之力? 还没来得及想通这一切,少年忽然朝他而来,迅猛如电,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只见,手刀锐利划过,茅之礼的头颅咕噜噜滚落到地上,鲜血溅射了一地。 他转过头,舔了舔手里的鲜血,朝着茅之行,笑容妖异:“轮到你了。” 第9章 恶童诞生 茅之行又惊又惧,瞳孔圆睁,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弟弟,唇瓣一直在发抖。 他口中忽然吹出一声古怪的音调,声音嘶哑,“上。” 那些不知痛楚的傀儡一窝蜂涌了过去,李宵然看着他们,嘴角勾起,猩红的眼中颤动着兴奋的情绪。 就好像被丢入斗兽场厮杀的豹子,野性难驯。 鲜血只会让他更加热血沸腾。 火讹鸦被惊飞了一片,警报一般不停嘶鸣,“嘎嘎嘎!大王,大王变得很危险,大家千万不要靠近他!” 火讹鸦四散而逃。 李宵然身如雷电,迅猛穿行于傀儡中,十指如刀,狠狠插入傀儡们的心脏,轻松就捏爆了,傀儡们的心口炸开了一朵又一朵花。 这些傀儡在他面前完全不是对手,转眼就如同一堆破铜烂铁。 茅之行被吓呆了,他和李宵然以前交手过,他虽然厉害,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残暴。 少年野兽一般舔舐着手上的鲜血,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那种笑容很难形容,狡狯中竟然有几分天真的孩子气。 茅之行肩上的李蜜芽察觉到不对劲,回过头来,小鹿眼受惊般睁大了,心口漫过汹涌的震撼。 这就是大魔王的天魔之体吗? 眼前的少年白发苍苍如雪,乌黑的皮肤里流窜着星星点点的红芒,眼中亦是红芒闪烁,比鸽血宝石还要教人惊心动魄。 好像一柄淬着星火的黑铁之剑。 华丽又冰冷。 似是察觉到少女的注视,他也望了过来,极为迟缓地愣了一下。 那种令人颤抖的兴奋潮水般褪去,他唇角依旧维持着笑意,可是红瞳冷漠,里面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一片空寂。 就像是一个剥离了人类感情的杀戮机器在思考指令。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朝着茅之行伸出了手,“给我。” -- 第20页 她是我的。 茅之行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还没动手,他就察觉到自己和天魔状态的少年之间实力如同天堑。 他会死的!像之礼一般!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听到少年的声音,茅之行忽然崩溃一般又哭又笑。 他一把将李蜜芽甩下来,手掌狠狠掐住了少女细细的脖颈,“别过来,否则,我马上让她身首分离。” 李蜜芽被突如其来的压迫力压制得不停咳嗽,少年别过脸,红瞳紧紧盯着李蜜芽,忽然甜蜜笑了起来,“杀了你哦。” 他手如刀刃,脚下跃跃欲试地弓起,想要把茅之行脑袋摘下来。 “就算要死,我也会把她拉下地狱!” 穷途末路,茅之行满眼怨恨,丝毫没注意到,手中弱得羔羊一般的少女手腕上忽然长出了无数细长的菟丝子,紧紧缠住了他扼住喉咙的手。 剧烈疼痛忽然袭来,灵气源源不断被少女吸入,她的头发暴涨,发鬟散落时,鸽血宝石如同一滴坠落的血泪。 她一头柔软的发丝很快拖曳在地,朝着茅之行沙哑嘶吼,“滚开!” 与此同时,少年来到茅之行面前,手掌狠狠一劈,鲜红的血溅落在他脸上,茅之行的脑袋利落滚落。 而他身体还直直立着,待灵气被吸收殆尽,茅之行瞬间化作一堆松塌塌的白骨,散落一地。 李蜜芽捂着脖子瘫在地上不停喘气。 少年忽然朝她靠近,她骇了一跳,连连后退,脚腕却被他一把扯住了,他近在咫尺的脸欢喜地凑近了,要往李蜜芽脸上贴。 李蜜芽:疯了吧?大魔王怎么突然变得一副蠢样? “别过来!”丝丝缕缕的菟丝子紧紧将黑皮少年缚住了,他反而好像更加兴奋,手穿过少女蝴蝶般的肋骨,来到纤细的后背,将她牢牢抱住。 身体蓦然变得极重,宛如铁索加身,两个人的骨骼都仿佛连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啊! 少年鲜艳如花瓣的唇靠近她的脸颊,带着几分讨好,轻轻碰了碰她细瓷般的肌肤,“给你,我的灵气。” 说完,她身上的菟丝子钻入少年的血脉中,少年的血仿佛熔浆,烫得李蜜芽眼睫不停颤动。 她挣扎起来拼命,拿脚踹他,毫不客气地骂着他,“滚开啊你,谁要你的灵气。” 他恍若未闻,紧紧抱住了她,喉间发出一种愉快的、被安抚般的声音,头亲昵地埋在她脖颈间。 她身体忽然一颤,半边身体忍不住发麻。 少年伸出了小蛇般的舌头,在她脖颈间极轻地舔舐了一下,瞬间,她体内的芽进入他血脉进得更深。 附骨之蛆一般,将他体内躁动的灵气一寸寸吸入体内,滚烫的灵气让她难受得快要哭出声来。 这个狗弟弟!遇到他以来,她真的倒霉的要死! 她艰难地任由他抱着,专心默念大魔王教自己的口诀,吸收他身上燥热的灵气。 她全神贯注,丝毫没察觉,少年睁着一双红瞳直直看着她,像是尚未开化的野兽,眼里都是令人心惊的占有欲。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他忽然捧住了她的脸,一点一点啄着她湿漉漉的眼睫。 该怎么把她吃掉,或者让他被她吃掉? 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小七远远看到紧紧抱在一起的少年少女,顿时傻了眼,害怕与好奇在心里纠结,最后还是好奇占了上风。 它飞了过来,三只眼遮遮掩掩,口中支支吾吾,“芽芽,大王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哪里知道?”少女语气焦急,“小七,你们大王平时是怎么抑制天魔之体的?” 小七愣愣的,“芽芽,你怎么知道我们大王是天魔之体?” 李蜜芽急得面红耳赤,“这不重要,快告诉我,他好像要失控了。” 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开始用鼻子嗅她的锁骨。 若是放任他下去,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哦哦哦!好的!”小七顾不得好奇了,扑扇着翅膀,“就是大王寝殿里面的太微寒玉床,把大王放上去,他慢慢就会恢复正常的。” 幸好菟丝子将少年紧紧缠住了,他无法做出大幅度的动作,李蜜芽慢慢支撑着身体起来,要拖着他往寝殿而去。 到底是个少年,就算看着瘦,还是比她重了不少,李蜜芽差点吐血,狗弟弟!把她压得快要塌掉了! 少年身体熔岩一般坚韧又滚烫。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碟快要化掉的奶油蛋糕。 她艰难拖着他进了宫殿内,小七盘桓着要跟上,忽然看到落在地上的鸽血宝石,一把衔了起来。 它记得,芽芽喜欢用这个绾头发。 费尽力气,终于把大魔王拖到了太微寒玉床边,李蜜芽一把将他推倒,冰冷的寒气让他红瞳闪烁不定,脸上表情茫然了一瞬。 她催动灵气,想把身上的菟丝子收回来,那些菟丝子却还在源源不断吸收着他身上的燥热之气。 少年别过脸,手又来捉她,一把抱住了,顺势一滚,将她夹枕头一样夹在腿间,李蜜芽动弹不了,吓得不轻,忍不住无声地骂脏话。 你妈的,你在干什么! 他外袍散开,露出雪白的衣襟,她的视线落在他黝黑的皮肤上,忽然顿了一顿,忍不住勾开他的衣襟。 -- 第21页 少年露出黝黑的胸膛。 这种黑宛如铜矿,光洁俊丽,幽幽发亮,只是皮肤上一条一条的红痕交错,就好像埋在黢黑山体里的熔浆,蜿蜒遍布全身。 极为残酷的美丽。 就好像被火焰锻造过的躯体。 大魔王这天魔之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极度寒冷的气息吹在手臂上,李蜜芽冷得忍不住发抖,好冷啊! 少年察觉到怀里的少女鸽子一般颤抖,忍不住将她抱得紧了一些。 菟丝子还在汲取着灵气,身上寒气与体内燥热之气交织,少女忽然变得困倦不已,眼皮耷拉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少年低下头,红瞳闪烁了一下,似乎觉得很安宁,也恬静地闭上了眼睛。 天雷火海,海水澎湃拍打着崖壁,白浪堆砌,溯洄声声。 李宵然拖着满身鲜血的躯体疲惫地在沙滩上行走,他上半身赤.裸着,白发垂至劲瘦流丽的腰线处。 黑色的皮肤显得他本来冶丽的脸野性又健气,像一只独行的野狼。 他孑然一身,行走在茫茫月色下,海水温柔地漫过他的脚踝,月光清冷地照耀他的眉眼,他也不曾停留。 他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那是他最为重要的东西,是比杀戮更让他兴奋的东西。 他找了很久很久,可是四处都是茫茫大海。 她去哪里了? 一朵嫩黄的花儿摇曳在沙滩上,他茫然的红瞳一瞬间亮了起来,找到她了,就在那里! 他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到花一瞬间蔓延成无边无际的花海,铺满了月色下的沙滩。 一名长发宛然的少女就睡在花海中,浓睫紧闭,半张脸被白纱覆盖,只露出一张艳丽的唇。 美丽得近乎虚幻。 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兴奋的低吼声,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了触少女细腻的肌肤。 可片刻,少女像是世界最为脆弱的琉璃,轻轻一碰,就化作砂砾,慢慢消失在月色下。 他愣住了,心口疼得快要裂开。 不要,走! 我的! 无边无际的黑暗忽然降临,他被裹在了一个无形无影无相的空间中,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嘶吼、拉扯,都无法对这个空间造成任何伤害。 一片荒芜,满地凄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脑海中一切色彩潮水般褪去,他也变成了荒芜本身。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时,他忽然坠地,从一团肉球中来到一个不毛之地。 他茫然环顾四周,像一只刚开眼的小野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都是石头,还有红色的树。 没有别的。 他赤着稚嫩的身体,奔跑在广袤无垠的红色大地上,像一只小野豹,无拘无束。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第一次出了这个狭小孤寂的天地。 就在离血池不远处。 他看到一个穿着华丽衣衫的轻佻修士,用让他厌恶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自己,“长得这么漂亮,乌发红唇,细皮嫩肉,居然是男的,真扫兴。” 他身边的狗腿子却笑道:“男的有男的妙处,公子,你要是喜欢……” 话音刚落,他的头忽然掉了下来,那名口出秽言的修士顿时愣住了,“你……” 少年的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轻轻一捏,他瞬间没了气息。 他麻利地将他身上华服剥掉,给自己穿上。 然后,他丢垃圾一样把尸体丢进血池里,做完这一切,少年忽然露出个愉快的笑来,牙牙学语一般,“真,好,玩。” 李蜜芽浑身冷汗地醒了过来,怎么回事,她刚刚好像以大魔王的视角做了一个关于大魔王的梦? 身上的菟丝子不知道何时回到了体内,长发缠着幼鸽一般的赤足,妩媚绮艳。 她下意识抬眼,却看到恢复正常的大魔王正冰冷地看着自己,语气不善,“你在做什么?” 李蜜芽:不是!你听我狡辩! 第10章 翡翠胡刀 李蜜芽看着大魔王冰冷嫌弃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刚才变成天魔之体的那副蠢样。 看来,终究还是她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她心里叹了口气,问道,“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非把我抱上床的,你相信吗?” “哦?”少年垂敛长睫看着她,目光淡淡扫过她浅棕色的长发,忽然一顿,看来,她刚刚又吸收了不少灵力。 熟悉的阴阳怪气语气。 好吧,他不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她也没办法。 她仰着脸看他,鬓发垂在耳侧,露出一对玲珑如玉的耳朵,像是机敏的兔子,目光澄澈。 她懒得解释,提醒道:“干爹,能不能麻烦把你的腿移开,压得我腿都酸了。” 他这才留意到,自己将她的腿紧紧压着,少女□□的足裹着绸缎般的发丝,纤细小巧,瞧着依旧那么脆弱。 他睫毛轻轻颤了颤,忽然勾出一个恶意的笑来。 一把松开了她,然后提起了她的腰带,将她从床上推了下去。 李蜜芽却是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可算脱离苦海,冻死她了。 少女手指在鞋后跟轻轻一提,一碰一跳像只兔子,一边穿上鞋子,“干爹,你自己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 第22页 “站住。” 她脸色一沉,狗弟弟,你事真多! 可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笑容又变得甜美,“干爹,还有什么吩咐?” 他盯着她弯成月牙的眼睛,探究地看着她,“刚才,我拿你去换消息,你不生气吗?” 李蜜芽一怔,当时确实挺生气的,可想起他刚刚天魔化的状态,她不太确定,或许是不是一开始,大魔王就打的这个主意—— 假意将她交出去,然后用天魔之体抵抗血誓。 可瞬间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他可是大魔王,嚣张跋扈惯了,哪里需要考虑她的心情? 她垂下了眸子,避开他的目光,终于还是道:“不生气。” 她意识到一点,大魔王认自己做干女儿只是闹着玩的,他们其实只是两个陌生人。 这是个修仙世界,本质还是弱肉强食,大魔王比她厉害那么多,他选择用她换取情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所以,何必纠结呢? 你们又不是有什么亲密的关系,更何况,夫妻都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对,扯远了…… 她一向想得开,片刻,又抬起了头,面带笑容,“我根本没资格生气,谁让我这么弱小,只能够任人宰割。” 这样的表情让李宵然心口一颤,他蹙起了眉,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 他本来就是魔头,作恶需要和人解释吗? 况且,她只是让他打发时间的玩具罢了,丢了便丢了。 可看着少女毫不介怀的笑,他心里好像有根刺,最终高傲的唇瓣碰了碰,还是说了句,“你并不弱,你头发又长了,看来吸收了不少灵气。” 她点了点头,犹豫了片道:“刚刚,你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样子,把偃教那些傀儡都杀光了,包括茅之行兄弟俩,我吸收的灵气是茅之行身上的。” 有一瞬间,她很想问他的天魔之体是不是可以自己控制,可还是住了口。 说完,她又垂着头不说话,自顾自看着脚上绣着银色菖蒲花的鞋面。 她发现,就算如何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李宵然整理衣襟,从寒玉床上下来,来到了李蜜芽面前,“什么奇怪的样子?” 他是天魔之体这事本就不是什么大秘密,李蜜芽垂着脑袋,老老实实答了,“变成了白发、黑皮、红瞳。” “你害怕吗?” 李蜜芽愣了一下,平心而论,大魔王那个样子还挺好看的,有种野性凌厉的美,她摇了摇头,“不怕。” 他不死心,又问:“那我杀了那么多人,你害怕吗?” 李蜜芽一怔,看他杀人,她好像的确没怎么害怕来着,而且他那个时候,莫名其妙粘着她,就好像一只……大狼狗。 她的害怕更像是怕被狗狗扑倒,亲她一脸口水那种惶然。 然而,这种话可不兴胡说,这可是关乎大魔王自尊的大事。 她摇了摇头,答道:“偃教的人本就该死。” 李宵然看到,她说话的时候,鞋子无意识地杵着地面,好像闷闷不乐。 她怎么又在闹别扭了? 视线流连至她缎子般的柔发,手下意识伸了出去。 李蜜芽忽然感觉到头顶被一只冰冷的手罩住了,顿时毛骨悚然:狗弟弟!又要做什么? 谁知,抬眼却看到大魔王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似笑非笑,也不是恶作剧一般的笑,就是好像真的很开心,甚至有种天然的少年意气。 “你胆子挺大的。” 是……是吗? “我觉得还行。” 狗弟弟!能不能把爪子拿开! 见她没有抗拒,他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忽然道:“你绾头发的宝石掉了,本座还有更漂亮的,带你去挑。” 李蜜芽惊讶极了:!!! 不是吧!她没听错吧!大魔王好好的,怎么又要送给她宝石! 她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被他不由分说地扯着袖子,薅去了地宫下的宝库。 朱门洞开,里面丹桓宫楹,明珠煌煌,满目琳琅。 李蜜芽:真的是大魔王的宝库!这是我能看的吗! 看她愣愣的样子,李宵然心情莫名很好,红艳的唇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来,那双弧度漂亮的眼也不再看谁都不顺眼。 “喜欢什么自己拿。” 李蜜芽茫然地在珊瑚树、玛瑙、玉器之间穿行,注意到脚下摆着一个檀木箱子,里面摆满了各种的精巧玩意,她忍不住蹲了下来,细细观赏。 头发落满肩头,垂在地上,如同流泻的水波。 她仰起脸看他,眼里又闪烁着那种见到松果般的喜悦,“我可以多待一会吗?我想多看几眼。” 她不贪心,只想大饱眼福,也不会多拿。 李宵然颔首,眼里不自觉带着笑意,“可以,你慢慢看。” 胸口莫名微烫,他竟然冒出诡异的冲动来,她若是想要,全给她也无妨。 然而这种奇怪的想法冒出来只是一瞬。 他不该对除自己以外的人上心,他是众人眼中的魔头,从来孑然一身,必须心肠冷硬,否则容易被软肋牵绊。 他忽然冷冰冰地回过了头,“你一个人慢慢看,我在外面等你。” “好。”她浑然不觉他的情绪变化,应得很高兴。 -- 第23页 李宵然朝着外面的书架而去,上面都是他搜罗来的古籍,他得好好了解一下连星海,好为去连星海做好准备。 十八年前,凌连星将他放逐到了避阎罗,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让他很不爽,他不介意把他的连星海弄得乌烟瘴气。 他肆意妄为惯了,睚眦必报,做事从来只考虑自己心情,这次也一样。 还有阳爻君,既然可以卜出他是天魔之体,不祥之兆,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他从海上什么地方而来? 又为什么会来到连星海? 还有,另一个和他一起孕育在巨蚌中的肉胎又会变成什么东西?去了哪里? 正当他看得认真的时候,李蜜芽从宝库出来了,他的眼神扫过她身上,看见她脸在莹润珠光下微微泛红,下意识移到她手上,“选的什么?” 她举起一把刀柄上镶着玛瑙翡翠的弯月状小胡刀,笑吟吟道:“选好了,这把小胡刀造型精巧,很漂亮,谢谢干爹。” 匕首可以拿来防身,比首饰什么的有用多了。 他有些嫌弃地蹙了蹙眉,“好半天,你就选了个这个三岁小孩玩耍的玩意?那株五百年的紫玉珊瑚,还有那面镶满明珠的华光琉璃镜,你都不选?” 李蜜芽微垂着脸:“那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太好意思要,况且,拿着也没什么用。” 她和大魔王非亲非故,以后她迟早要想办法离开他的,不想欠他太多。 他顿时觉得不快:“本就拿着给你玩的。” 李蜜芽不明所以,大魔王又在耍什么少爷脾气? 见他脸色阴沉,她连忙飞快转移话题,“干爹,你在看什么?” 他冷着脸答道:“连星海的介绍。” 她心里一颤,问道:“干爹想去连星海吗?” “嗯。”月潮一般的明珠光芒给少年长睫覆上一层幽光,他声音有些讽刺,“想必你也听见了,那个时候,偃教的人说我是从海上来的怪胎……” 少女忽然来到他身边,晶亮的眸子里满怀期待,“什么时候去,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这几天内,她试过偷偷逃走,都被翻滚不已的血池拦下了。 要想出避阎罗,她必须让大魔王带她,可她没有任何借口,这次他要去连星海,正是个好机会。 李宵然淡淡避开她的眼睛,“你去做什么?” “好奇啊,我想跟着干爹一起去见见世面。我在如月门的时候,哪里都没去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希望干爹可以成全。” 他望着她,语气莫名严肃,“可修仙界向来视本座为心腹大患,你若是跟着本座,只怕凶多吉少。” 她一怔,的确如此。 可如果可以,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自由,她道:“我不怕,我现在起码有一点自保能力了,而且,干爹这么威风,一定会护着我的,对不对?” 他顿时笑了起来,“本座凭什么护着你?” 她垂着睫,没有反驳,下意识攥紧了那柄小胡刀,“那到时候干爹让我自生自灭也没关系,只要能和干爹一起出去。” 见她这般垂头丧气,他脸上的笑意又忍不住收敛,乌黑的眸子如同倒映寒星的池水,“好吧,带上你就带上你。” “真的?”她又重新露出笑来,比明珠还要耀眼。 他不由得别过了脸,声音很轻,“嗯……”那句你如果背叛了本座,本座将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莫名咽回了唇舌间。 他早就将她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 就和那些抢来的宝贝没什么两样,除非他自己将她丢弃,谁都不能把她夺走。 当然,她也不得离开自己。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手撑着腮,倦懒地翻动着书页,“不急,慢慢准备,我记得如月门善刀,那边的书架上有不少刀法,你自己找找,试着练练。” “好。”李蜜芽十分开心。 连星海路途遥远,就算是他独自一人去也得好几天,带上她以后,起码得十几天。 他的天魔之体几乎半个月就会出现一次,他又不可能随身带着那张寒玉床,所以,在去连星海途中,他要看看哪里有不世珠。 不世珠,也能够压制他的天魔状态。 想到这,李宵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白发黑皮的自己紧紧抱着少女,她体内的菟丝子钻进他血肉中,他内心却变得无比平静,嗜杀的欲望好像也被压制住了。 盯着书架前少女流转的纤影,他不自觉出了神。 第11章 笨兔芽芽 傍晚时分,彤云如织,余霞成绮,焦枯的离朱树在光照下,如一盏盏燃烧的长明灯。 少女坐在一块红色的石头上,膝盖上摊开一本刀谱。 她四周灵气充沛,吹得本就飘逸的衣衫越发轻薄,再加上身量纤细,有种要羽化般的虚幻之美。 只是少女两枚秀丽的娥眉微微蹙起,似是陷入了什么苦恼中。 一柄翡翠胡刀在纤细手腕间轻轻转了转,挽出一个花,然后甩了出去,气势如虹。 树上胖乎乎的火讹鸦高兴地跳来跳去,卖力叫好,“芽芽真棒!” 铿的一声,翡翠胡刀钉在离朱树上,然后滑落。 李蜜芽小脸一红,又释怀地将刀谱丢到一边去了,大彻大悟,她在刀法方面果然毫无天赋。 -- 第24页 做人还是不能够太飘。 前几天她还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现在就体会到了学渣的烦恼,刀谱上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做起来她却什么都不是。 明明她的动作优美流畅,行云流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力度把握老是不够,做起来纤软,就好像在跳舞,翡翠胡刀掷出去,毫无杀伤力。 她很是苦恼,虚心询问大魔王自己哪里没做好。 大魔王很喜欢看到她出糗,双手抱着胸立在她面前,笑得露出尖尖虎牙,“看来你不适合刀修,只能够走法修的路子。” 想到这,她起身将翡翠胡刀捡了起来,凝聚灵气,狠狠插进了坚硬无比的离朱树干,刀身完全没入。 她适合当个近战的刺客,搞偷袭什么的。 算了,还是专注于自己擅长的吧。 李蜜芽不再纠结了,坐回大石上,凝聚灵气,掌心的芽慢慢探出头来,她又调转灵气滋养细芽。 细芽一瞬间化作了花,一簇淡黄色的菟丝花在夕阳中摇曳。 开始只能变出一朵花,现在她已经可以变出一大簇。 她并非是在闹着玩,而是为了锻炼对体内灵气的掌控力,毕竟,她的杀招就是利用体内的芽夺取别人的灵气。 她希望能够控制夺取的度,如果每次都把人吸干,她恐怕会被当成歪门邪道被正派通缉。 虽然跟着大魔王随时有这种风险,但是凡事总是别做的太绝。 修炼结束,她将那一簇菟丝花从手上摘了下来,纤步微移,往宫殿走去,行走间,耳垂边的鸽血宝石清光泫然。 小七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迎面撞上了刚看完书籍、闲得没事干、幽魂般倒挂在殿内横梁上的大魔王。 “大王!”小七太监一般嘎嘎叫,“您在练什么功啊?” 少年面如新雪,白得晃眼,眉眼秾丽,可脸上阴郁,又穿着玄色外袍,乍一看,真的很像鬼魅。 此刻他不知道在抽什么风,整个人倒挂在横梁,一头墨发瀑布一般垂了下来。 就蛮像吊颈鬼。 李蜜芽撞入他乌黑的眼里,他眼睑轻动,浓密的睫毛微颤,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心里一阵发毛,看来,大魔王心情又不好了,说不定又要找茬。 她垂着头要避开,却被李宵然瞧见了,他翻身下来,一把攥住了李蜜芽的袖子,语气不善,“去哪里?” “书房。” 见躲不过大魔王找茬,她举起那捧鲜艳的菟丝花。 李宵然盯着她看,脸挡在花后,眼睛微弯,如同藏在树梢头的月牙,她总是喜欢笑。 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 他觉得无聊烦躁,忽然紧紧拉住了少女的衣袖,不容拒绝道:“别去书房了,陪本座玩。” “玩,玩什么?”李蜜芽被他拉得手忙脚乱,只好跟过去了。 “本座不知道,你自己想。” 李蜜芽一脸无奈:狗弟弟真是幼稚极了。 看着大王和芽芽离去的背影,小七嘿嘿傻笑了起来,从善如流地从另一边地窗口飞了出去,又开始叽哩嘎啦地和小伙伴散播谣言。 “大王和芽芽约会去了!” “嘎嘎嘎!真的吗!” 李蜜芽下意识看着被大魔王拉着的衣袖,目光落在那一截指尖。 大魔王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括,看着很干净。 可恶,为什么大魔王连手都长得这么好看! 为什么长得好看的人脾气却这么差! 见身后的少女一直沉默,他忽然回头,蹙起了眉,“你在看什么?” 她下意识答了,“手指。” “好看吗?” 她总算反应过来,仰起了头,脸憋得有些发红,支支吾吾,“好,好看。” 他冷笑,“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她赶紧笑着恭维:“干爹哪里都好看。” 李宵然一顿,脸上的凶狠顿时破功,他突然扭过了脸,耳尖微微发红,语气硬邦邦,“本座当然知道。” 李蜜芽惊讶极了:不会吧,大魔王是在害羞吗? “好了,你想好怎么同本座玩了吗?”很快,他又恢复那个什么都看不顺眼的样子,声音冰冷。 李蜜芽环顾四周,看到天边火红一片,夕阳晚照,金色与红色交相辉映,如同一幅静美的油画。 “干爹,不如我们找一个地方欣赏一下眼前的景色吧。”少女声音脆甜,带着新鲜劲儿。 少年眼睫弧度如刀刃,在夕阳下都显出锐利弧度,他的语气不知是嗤笑还是讽刺,“十八年如一日的景色,有什么好欣赏的。” 李蜜芽也不介意,笑道:“那是因为以前没人和干爹一起看。” 她看到一个小山坡上立着一块大石,身后的离朱树挺拔矗立,立刻轻轻晃了晃衣袖,笑着道:“干爹,那个地方不错,居高临下,视线可以更广阔。” 她像是发现胡萝卜的兔子,两眼明亮,高兴得有些忘形,反手扣住他的手掌,拉着他往山坡上去。 他忍不住垂下了眼。 少女的手细又白,藤蔓般柔脆,好似轻轻一握就会化作齑粉。 他望着她无知无畏的侧脸,暖黄的光落在她微鼓起的脸颊,绒毛细细,如同一个嚼着胡萝卜的兔子。 他唇角愉快勾了起来,算了,和一只忘乎所以的笨兔子计较什么。 -- 第25页 李蜜芽体力太差,爬到山坡上忍不住大喘气,她用手摸了摸红色大石头,惊喜道:“咦?居然不烫。” “避阎罗的石头都是灵石,又不是人间的蠢物。”他眼神不小心落在她起伏的胸脯上,又飞快移开了。 她“哦”一句,又露出笑来,惬意地眯了眯眼,“干爹,快坐啊,迎面的风吹得好舒服。” 她忍不住躺了下来,手指遮住眼睛,挡住刺眼的光,打量着天边彤云,“哪里无聊啊,我要是天天可以看到这么好看的景色,我得乐疯了。” 大魔王不以为意, “你想看随时都可以。” 他坐了下来,别过脸想看她撒欢的疯样,却看到她丰润的唇瓣泛着水光,宛如树林里鲜红的野莓子,随时等着人采摘。 心口莫名一跳。 他忽然攥住她的胳膊,野蛮地将她拉了起来,李蜜芽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又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这里地方这么小,你若是躺下来,本座就没地方躺了。” 李蜜芽只好气鼓鼓地坐着,敢怒不敢言:狗弟弟真是蛮不讲理! 李宵然人高腿长,躺下后,双腿只能局促地蜷起来,他身上玄色外袍在石头上铺开,如一张华美的席子。 她淡淡扫过他的脸,觉得他此刻有点像一只等待人顺毛的大狼狗。 李宵然望着天上彤云似锦,明光烂漫,斑斓色彩映入他乌黑的眼底,水波粼粼。 他第一次觉得,避阎罗也没有那么荒凉。 四下安静,他忽然伸手扯了扯李蜜芽的腰带,“喂,你会唱小曲吗?” “不会。”李蜜芽不想惯着这个坏脾气的狗弟弟,也不想自找麻烦。 大魔王顿时嫌弃地望着她:“真笨。” 她忍不住生气,脸微微泛红,“我又不是卖唱的。” 他觉得新奇,“卖唱的是做什么的?” 李蜜芽被噎了一下,垂下了头,“就是身份低贱的女子为了糊口,不得不靠唱小曲为生。” 他立刻道:“所以给钱就可以了,对吗?这样吧,你给本座唱一个小曲,回去本座让你去宝库随便挑。” 可恶!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她垂着睫,依旧倔强道:“我不会。” 他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兴致勃勃,“那本座唱给你听,换你给本座一个东西。” 李蜜芽愣了一下,狗弟弟原来根本没理解让人唱小曲是侮辱人的做法。 她想象着小倌装扮的大魔王,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好。” 少年双手枕在后脑勺,望着深邃的天空,忽然轻轻哼起了幽凉古怪的小调。 他的声音还介于成熟与清冽之间,高低宛转,音律错落,竟然蛮好听。 李蜜芽一顿,不知为何冒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来。 就好像—— 自己曾经赤着足行走在月下的沙滩上,海风拂面,衣袖翩跹。 不远处便是天雷火海,烈火熔浆,她飞蛾扑火一般,仿佛要去奔赴一场不回头的浮华之宴。 哼唱的声音戛然而止,李宵然又扯了扯她的腰带,意气风发道:“怎么样?本座哼的小曲好听吧?” 李蜜芽从怔忪中回过神,垂眼看着他,眼里不自觉雾蒙蒙的一片,“好听。” 他蹙了蹙眉,语气不满:“那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李蜜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慌忙摇了摇头,问道:“干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连星海?” 李宵然转过脸,“忘了和你说,明天我们就离开避阎罗,去凉月郡。” “不是要去连星海吗?去那里又做什么?”李蜜芽心肝一颤,凉月郡,好像在原著中曾经发生过什么大事。 他睁着眼,定定看着下坠的夕阳,“顺路罢了。” 说完,他又忽然笑了起来,问道:“对了,本座刚刚唱了小曲,你该送我什么好?” 第12章 鹅黄少女 凉月郡近天子脚下,若站在城门远眺,能看到喧阗的都城,红墙绿瓦,上林旗帜飘摇,翠衣游苑。 如今年号称作嘉宁,国号大姜,虽然原著是修仙世界,但是世上多的还是普通的黎民百姓。 如同史书上记载过古代世界一般,天子在人间地位尊崇,坐拥上郡繁华,万国衣冠拜冕旒。 而修仙者不恋俗权,超然世外,自成一脉。 城门外种满了新柳,三月,鹅黄柳絮沾了濛濛雨丝,飞落到一把绘着桃花的宣纸画伞上。 凉月郡是江城,带着水乡独有的柔媚,雨丝风片温软,吹面不寒。 车马道上,有轻佻的少年紫衣吹尘,扬鞭催马,溅起一片泥泞。 少女慌忙躲避,可绣着兰草的软缎绣鞋被打湿,藕荷色的鞋面晕成了雪青色。 少年郎丝毫不愧疚,看到伞下微露的一张丰润的美人唇,顿时吹起了口哨,“呦!小美人!” 李蜜芽恨得咬牙切齿,“当街纵马,真没素质。” 忽然看到骏马不知道发什么疯,横冲直撞,少年郎狼狈摔了下来,鼻青脸肿,一身脏污。 李蜜芽笑了起来,“活该,遭报应了吧。” 感觉到大魔王盯着自己,她连忙举高了手中的宣纸油伞,为身边一脸苦大仇深的大魔王遮风挡雨。 得,刚刚肯定是这位祖宗的杰作。 -- 第26页 她身量纤细,比大魔王矮了大半个头,这样的高度差让她撑伞的时候,手不得不举高了。 手臂扬起,鹅黄色的纱縠袖口便滑落下去,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本就烦躁的李宵然脸色顿时更差了,别过脸。 头顶雨打桃枝,声如珠玉乱溅,少女小声嘟囔,声音泠泠绕耳,“都让你撑伞了,偏不听,看,还得我给你打伞。” “本座又不会生病,撑什么伞。”少年腿长,步伐轻快,一脸阴郁,雨丝下的羽睫如同掠檐而过的梁燕,轻俊快捷。 “是是是,干爹好厉害。”李蜜芽连忙跟上,哄小孩似的亦步亦趋。 好端端的,大魔王脸色又那么差,真是难伺候。 她只好在身后逗他说话,“干爹这么厉害,怎么还要打扮成普通人呢?” 凭他大魔王的性格,去哪里不是横着走,居然也懂得韬光养晦。 李宵然垂眼看她跟得艰难,唇角勾出恶意的笑来,忍不住寻思,她腿也不短,怎么走路步子这么小? 心随意动,眼神顺势落在她腿上,却见她脚下绣鞋被打湿,雪白的罗袜贴在足踝,勾勒出不盈一握的形状。 他一顿,脸又黑了。 可还是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猫一样懒懒走着,“凉月郡不属于修仙界,鱼龙混杂,有不少修士混了进来,那些宵小如苍蝇般难缠,人数又不少,本座没有耐心同他们玩除魔卫道的游戏。” 李蜜芽了然,怪不得大魔王刚刚带着自己去挑衣服,自己也换上了低调的装束,头顶镶珠嵌玉的莲花冠也换成了发带。 原来也知道自己得罪了太多人,怕被寻仇。 “那么多修士来这里做什么?” 少女仰头看着自己,细嫩白颈没入鹅黄色衣领中,这颜色娇嫩,最衬她肤色,显得一双眼睛明亮澄澈,毫无顾忌。 李宵然没有回答,自顾自走着,忽觉肩头一湿。 倾斜的伞面下,雨珠一连串落到肩头,他眉毛一挑,“你怎么撑的伞?” 李蜜芽连忙掏出帕子,递给他,“抱歉,抱歉,干爹,你快擦一擦。” 狗弟弟!谁让你长得那么高,撑伞可累死她了。 少女的手帕绣着蝴蝶兰,上面带着女儿家香味,他莫名避若蛇蝎,随手拂了拂肩膀,“不用了。” 他又劈手夺过她手上的伞,罩在两个人头顶,“撑个伞都不会,笨手笨脚。” 狗弟弟!又发什么脾气! 李蜜芽连忙要把手上另一把油纸伞打开,却被李宵然斜来的一个眼刀阻止,“怎么,和本座撑一把伞委屈你了?” 她脸上立刻绽放出明媚的笑来,将伞合拢,小心翼翼地扯住了他的袖子,“不,不是,我只是受宠若惊。” 她粉色的指甲搭在玄色衣袖上,就如同雨中飘落的桃花瓣一样,纤弱美丽。 下雨天带来的烦躁莫名褪去了一些,少年嘴上却不屑地轻哼一句,“花言巧语。” 看他脸色好了些,李蜜芽笑了笑,默默同他并肩,又问:“干爹,我们现在去哪里?” “先找个客栈住下来,我们可能要在凉月郡逗留几天。” 说着,雨势忽然变大,急雨如管弦,错落有声,天地之间水汽茫茫,满地泥泞,青砖上苔藓横生。 李蜜芽爱惜新衣服,撩起裙摆,一截瓷白的小腿毫不顾忌露了出来,她是现代人,这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 可瞥到那抹白,李宵然眼皮却重重一跳。 过往的行人看到这般豪放的少女,忍不住驻足,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流连到她腿上。 偏偏当事人毫无知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客栈,面带担忧,“干爹,我看客栈人好像很多,我们会不会订不到房间了?” 头顶的伞停了下来,少年长靴上绣着的饕餮的眼里溅上泥点,看着越发狰狞。 李宵然乌黑的眼里翻滚着勃勃的怒气,忽然一把将伞塞给了李蜜芽,“拿着!” 好好的,又怎么了? 少年忽然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雨丝飘落到发带上,“上来,你走路太慢了,我背你。” 李蜜芽:啊这?不太合适吧? “快点!” 看到大魔王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眼神,她立刻怂了,只能照做。 趴在大魔王背上,李蜜芽紧张极了,身体僵硬得石像一样,“谢谢干爹。” 这可是大魔王诶!居然会背她! 她的手勾着少年脖颈,雪白交领上鹅黄交映,好似雪白墙壁上招摇的迎春花。 她望着人满为患的客栈,忍不住嘀咕,“凉月郡是不是有什么大事,人怎么这么多?” 李宵然有些走神。 她认真回忆着原著中的情节,忽然明光一闪,忍不住小声问道:“干爹,你是不是想找不世珠?” 刻意压低的声音,仿佛从鼻腔里挤出来的,嘤嘤浓浓,李宵然一瞬间背脊紧绷,忽然捏了她小腿一下,她虽然不疼,但是痒,身体一歪,差点从他背上摔下来。 李蜜芽:你有什么大病? 他语气不善,“再不老实点,让你全身长满芽。” 李蜜芽脸色可疑地红了红,顿时不吭声了。 见她终于安分,李宵然默然往眼前的客栈而去,客栈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店小二,躬身朝着几个修士打扮的人道:“客官,实在对不住,没有空房了。” -- 第27页 李宵然脚步一顿,转而绕到后巷。 他分神留意背上的少女,她趴在自己背上,蔫哒哒的,头顶的雨珠噼里啪啦散开,好似永远都不会下尽。 天地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这种声音总是让李宵然脑中闪回一些不好的画面。 他忍不住颠了颠少女,却发现她轻得不可思议。 他脑海中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来,如果,抱在怀里,会是什么模样…… 李蜜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好像压抑着怒气,又不敢说什么,“干爹,又怎么了?” 李宵然莫名愉快,唇角微翘,恶作剧般,“看你有没有睡着。” 狗弟弟! 她心里骂着,却不说话。 他问道:“你怎么不问本座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后巷连接到客栈后院,多半是看没有空房了,去抢别人的房间。 不过,她还是配合地问道:“干爹,你去哪里?” “抢房间。” 李蜜芽心里翻了个白眼:嗯,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说话间,他一个腾跃,带着她踩上了客栈后院的青色墙垣,一枝探出的桃花拂过李蜜芽衣角。 不得不说,大魔王就是大魔王,就算是背着自己,这个动作也可以轻敏无比、落地无声。 刚刚站定,退潮般的雨声中,一把长剑忽然凌厉破空而来,李宵然反应迅速,飞快避开,他冷着眼看向前方。 清朗笑声隔着濛濛雨丝响起,“道友好身手,只是,偷偷摸摸可不是君子所为。” 李蜜芽循声望去,一名青衣紫冠的青年飘然立在走廊,四周竹影稀疏,而他如同一杆翠竹,身姿瑰逸,气度非凡。 还没等大魔王发作,他便自报家门,“在下段雨凉,还没请教道友尊姓大名。” 听到这个名字,李蜜芽瞳孔一缩。 段雨凉,不正是原著的男主! 她总算想起来了,凉月郡这一章节,男主和大魔王为了夺取不世珠打过一架。 而且大魔王不但输了,还被打得很惨。 哦豁,完蛋! 第13章 胆肥兔子 李宵然显然对段雨凉的自报家门不买账,冷着眼睨着他,一言不发。 可看到他手上那把湛如秋水的宝剑时,浓黑的眼顿时亮了起来,在隔断的雨帘中如同两簇幽火。 李蜜芽敏感地察觉到少年的变化,背上线条紧绷,肌肉鼓起,身子兴奋地颤抖。 就好像是盯住了猎物的野豹。 是了,这便是大魔王性格中的一部分,慕强好战。 他身上有种野兽的本能,总是能够很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实力,若是遇到实力相当的,或者比他厉害的,他总想酣畅淋漓地比一场。 遇强则强、百折不挠是他追求的道。 果然,下一刻,大魔王唇角勾着笑意,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宝剑,“阁下手中的剑是苍冥剑吧。” 李蜜芽紧张地盯着李宵然的侧脸,她真怕他们两个人打起来后,大魔王会热血上头,不管不顾暴露身份。 外面修士那么多,若是惊动了,就不是一比一,而是群殴了。 大魔王顶得住,她这个小身板就说不定了。 段雨凉脸上淡然,实则一直警惕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他有着一张蕴含无数华光声色的脸,隽秀冶艳,却不轻佻,如同奉入莲花座上的玉观音。 偏偏身上带着种难驯的野性,像是从生死场中游走过无数次。 这种野性让段雨凉本能觉得危险,语气下意识冷了些,“阁下好眼力,还不知阁下费尽心思来此,所为何事?” 李宵然蓦地笑了起来,“你是洛苍的什么人?他竟然肯把苍冥剑赠给你,莫不是快陨落了,急着让你接替衣钵?” 李蜜芽气得牙痒痒,当着人家的面骂人家的师父,大魔王,真有你的! 段雨凉饶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生气,他语气严厉,“道友,还请对家师放尊重些!” “我若是不呢?”见他被激怒,他露出一个得逞的恶笑,足尖轻轻踮起,竟然就要朝着段雨凉冲去。 雨珠打在下摆的声音噼里啪啦,好像落了无数珠玉,长靴上也沾上不少泥泞,溅落到李蜜芽裙摆处。 段雨凉手挽剑花,势如游龙,朦胧的雨帘中,银光交织,如同霹雳。 楼上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窃窃私语,“有人打起来了。” “啧啧,这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对面的可是段雨凉,咦,他背上还背着个女人,瞧那身形,定然是个美人。” “段雨凉!让老子看看,他不就是洛苍剑仙的关门弟子吗?竟然也来了凉月郡。” “会不会也是为了……”说到这,戛然而止,不言而喻。 不行,修士好多!不能让大魔王现在就暴露! 李蜜芽下意识勾紧了李宵然的脖子。 大魔王高傲惯了,居然还有心情逗她,“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蜜芽:闭嘴吧你! 说话间,剑影从他肋边穿过,他游刃有余地避开了,动作潇洒,如同潮下跃起的银鱼。 李蜜芽紧张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 见段雨凉来势汹汹,她一咬牙,手腕一转,伞狠狠朝着他掷了过去,这一掷她用了十足力气,雨珠乱溅,带着一阵肃杀风声。 -- 第28页 段雨凉下意识侧身避开,苍冥剑回风流雪,势如破竹,将宣纸画伞上的桃花削得七零八落。 支离骨架坠地,如同奄奄一息的鸟。 头顶没了遮挡,李蜜芽被雨淋得睁不开眼,湿发黏在鬓边,她沾了雨水的唇找不到方向,不小心贴在少年耳尖。 李宵然背脊下意识一僵,胸口鼓噪不安,无穷无尽的战意竟然返潮般褪去。 少女声音脆生生,瞬间将耳边雨声隔绝,带着安抚的力量,“别打了,这里好多修士,会暴露的。” 段雨凉看到他背上被雨淋得狼狈的李蜜芽,立刻停了手,语气下意识温柔了不少,“姑娘?” 李蜜芽心里一暖,真不愧是君子端方的原男主,对女孩子可就温柔多了,不像大魔王,除了欺负她,就是乱发脾气。 看来,停手还得看男主。 只是,该编什么借口好呢? 对了!她记得,原著中,大魔王和段雨凉打架夺取不世珠,惨遭滑铁卢,是因为,段雨凉还有个师兄。 段雨凉也许订了两间房,若是能让他让出一间来…… 她试探道:“段公子,能否停手?” 段雨凉望着李宵然,轻笑起来,“说起来,该停手的是这位道友才对,出口侮辱家师,在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李蜜芽连连道:“那我代他道歉,对不起,段公子,不过,世人谁不知段公子的师父苍冥剑仙乃当今大能,不但剑术卓绝,更有容人的雅量。” 说完,她又垂着眼,“此事的确是我们的确鲁莽了,我再次多多赔罪,幸好没造成什么伤亡,我看段公子颇有家师之风,想必不会和我们计较,对不对?” 少女语气诚恳,言谈之间又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段雨凉只能道:“无妨。” 李宵然侧过脸,眼里冰冷,似乎询问她在做什么? 她此刻顾不得害怕大魔王,尖尖的下颌抵在他脖颈处,戳得他肩窝发痒,“干爹,别说话!” 少女的气息吹在他脖颈上,好像有条湿答答的小蛇一直钻到他心口去了。 他愣了一下,瞬间恼羞成怒,两丸漆黑的眼怒火焚烧,又片刻平静,仿佛冻结的湖泊。 他是不是太纵容她了? 李蜜芽见他消停了,顿时松了口气,她忽然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不停咳嗽起来。 她本就纤瘦的,又这副样子,瞧着真像个病西施。 楼上立刻有人低声道:“果然是美人,只是病恹恹的,倒让人心疼,怪不得那少年那副急切模样。” 收剑的段雨凉吃了一惊,望了过来,“姑娘,你还好吧?” 李蜜芽仰起湿漉漉的脸,眼中依稀有泪花,“段公子,都怪我自小体弱多病,来凉月郡又逢大雨,我受不得凉,他都是担心我的身体,才会这么急切找空房,咳咳咳……” 说完,她捂着嘴,咳得病体如同藤蔓一般摇摇欲坠。 段雨凉眉头顿时蹙了起来,心生恻隐,忍不住道:“姑娘,在下恰好订了两间房,不如在下让出一间给你吧?” 他反正可以等师兄来了,和自己挤一挤。 李蜜芽心里愧疚又欢喜。 男主真善良啊!可惜她却要骗这么善良的一个人。 她垂睫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段公子。” 说着,李宵然冰冷的手突然攥住了她的脚踝。 狗弟弟!不会要拆台吧! 李宵然手上用力,暗暗将她一扯。 “啊!”李蜜芽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狼狈倒在地上,鹅黄衣衫泥迹斑斑,脸上也脏兮兮的,活像一只小花猫。 她下意识仰头怔怔看着李宵然,乌黑的眼睛却倒映着大魔王一闪而逝的戏谑表情。 少年忽然弓下身,手搭在她膝窝下,丝毫不在意她身上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垂着头,语气又惊又怕。 “小姐恕罪,您没事吧?” 小姐?这又是闹哪一出? 冰冷的声音忽然吹到她耳垂处,带着恶童般的笑意,她听见大魔王轻声开口:“喜欢演戏是吧?那就玩个够,我不可一世的跋扈世家小姐。” 李蜜芽瞪大了眼,瞬间反应过来,狗弟弟这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太过引人注目,就拿她当挡箭牌呢! 可恶!偏偏她还只能配合他! 既然如此! 她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故意压低了声音骂道:“背个人都不会,笨手笨脚。” 声音不大,但是段雨凉肯定能听清,他眼里顿时多了几分探究,似是疑惑这少女为何如此善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李宵然羞赧地应了声,低垂的眼里藏着一丝笑意,“小姐恕罪。” 她比自己想象得机灵,懂得配合,就是总是不自觉张牙舞爪,借机报复,偏偏看起来虚张声势。 小心眼的兔子。 他抱着少女来到段雨凉面前,微微垂下了头,“段公子,抱歉刚才多有得罪。” 段雨凉摆了摆手,“无妨。” 李宵然继续道:“都怪我家小姐顽皮,不过,小姐自小体弱多病,难免性格古怪,多谢段公子宽宏大量,愿意让出一间房给我家小姐。” 李蜜芽黑白分明的眼瞬间死死瞪着假装恭谦的大魔王。 他这话说得含糊,却把自己挑衅一事嫁祸到了自己身上,说是她指使的。 -- 第29页 好小子!真有你的! 她真的低估他了,大魔王扮起无辜小绵羊可真有一套。 既然如此,她也别吃亏,她气得伸手在他腰间重重拧了一下。 这点力度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莫名痒意爬遍全身,在四肢百骸流窜…… 李宵然身子一颤,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红,不知是气得还是恼的,越发低眉顺眼,“小姐恕罪,我不该说那么多话的。” 看她这副恍如娇小姐的作派,段雨凉望向李蜜芽的眼已经多了几分疏离。 但想到自己答应了让出房间,他还是淡淡点了点头,“无妨,在下让出的是十六号房,就在那边,请。” 到底是原著中光风霁月的正道第一人,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李蜜芽只能认命地由着大魔王抱着自己,大魔王步伐缓慢,一直低着头,瞧着真像个少年奴隶。 可进了房间,他一把掐住了李蜜芽的手腕,眼里冰寒,“你胆子肥了啊!” 第14章 向日葵花 李蜜芽忍不住小声哔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更何况是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李宵然冰冷的看着她,心里好笑,原来她也知道自己像只兔子,还算是有自知自明,他故意装作没听到,“什么?” 她浑然不察,仰着脸,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我说,干爹,需不需要我帮你把衣服弄干净。” 顶着一张花猫脸,看着傻兮兮。 不知道戳到大魔王哪根神经,他忽然笑了起来,一把松开了她,又从角落里拿了面镜子递到她面前,“依本座看,你还是把自己脸弄干净吧。” 李蜜芽对上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妈耶!她这辈子都没这么脏过。 美人总是带着几分包袱,资深美少女李蜜芽也不例外。 她连忙来到洗脸盆面前,一把将脸沉了下去,水里顿时咕嘟咕嘟冒泡。 李宵然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欣赏她狼狈模样。 脸浸完水,她又像小狗一般甩了甩头,水珠乱溅,一缕细细水流顺势没入鹅黄衣领,浸透了背脊上系着的同色细带。 这种颜色,竟然无端让李宵然联想到沾了濛濛雨丝的柳絮,不知不觉黏在行人的肩上发梢。 温柔的侵蚀,无声的撩拨。 他眼神一错,落到雕花的窗棱上,又莫名觉得碍眼,冷着脸道:“你好好待在这里,本座有事出去一下。” 李蜜芽一顿,轻轻点了点头,“好。” 大魔王要出去,多半是为了找不世珠的下落,这对她而言,不正是个逃走的好机会。 见大魔王转过身,她坐到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慢悠悠地啜饮,甜甜地笑着,“干爹慢走。” 看她这么悠哉游哉的样子,李宵然心里又不爽了,他忽然转过身,“对了,你上次答应本座的东西呢?” 纤手无意识转了转茶杯,浅浅的唇印附在杯壁上,李蜜芽凝视着他,“什么东西?” 他冷笑一声,坐到了她面前,眼里仿佛淬着冰。 “这么快就忘了,昨天本座给你唱了小曲,问你要东西,你之后说要亲手准备,不要告诉本座你忘了。” 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大魔王这个样子,真的很像被白嫖了后追债的小倌。 想到这,李蜜芽差点被茶水呛到。 她连忙放下茶杯,笑吟吟道:“放心吧,干爹,我没忘,我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他长睫倾覆,望着她,意味不明道:“那等本座回来,可得好好看看,到底如何惊喜了。” 他说得淡定,可微颤的睫毛却泄露一丝隐秘的情绪,捕捉到这个细节,李蜜芽心里冒出奇怪的念头。 他好像,真的很期待收到礼物。 大魔王离开后,她赶紧解开腰带上的荷包,等会赶紧出去给他买个什么东西送了得了,顺便再勘察一下逃跑路线。 可打开荷包,发现里面除了搜集的离朱树枝外,都是大魔王送给她的宝物,和璧隋珠,林林总总,光彩夺目。 她指尖一顿,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恐怕从来没有人给大魔王送过东西吧,所以他才会那么期待。 她手指无意识捏着荷包带子,表情纠结。 大魔王经常欺负她没错,可是也没有真的伤害到她。 而且,大魔王这样的性格,恐怕是从小到大孑然一身造成的,没人教养他,也没人同他玩,仔细想想,还怪可怜的。 察觉到自己竟然在同情大魔王,她又忍不住唾弃自己。 李蜜芽,不要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诱惑了!大魔王不就是送了她几块宝石,教了她几天法术! 耳边不知道怎么又忽然响现起少年哼唱的幽凉小调,她心莫名一紧。 算了,她在逃走之前送他一个东西,就当是两清了。 外面大雨滂沱,水声湍急,窗纸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水汽透了过来,带着潮润的气息,薄薄的窗纸被一根指头无声戳了一个洞。 室内,一片静谧。 一只眼睛从洞口窥探,鹅黄衣衫的少女背影纤细,低着头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毫无警惕之意。 李蜜芽略一思索,忽然从荷包中将离朱树枝拿了出来,她曾经也是个簪娘,经常自己做簪子。 不如,给大魔王雕刻一支簪子吧。 -- 第30页 就在她掏出翡翠胡刀,开始削木屑的时候,一道黑影从背后而至,手伸了出去,要钳制住少女的肩膀。 离朱树枝忽然坠地,少女懊恼地唉了一声,身子一低。 黑衣人下意识要改变方向时,少女手腕忽然凌厉一扬。 寒光在眼前风驰电掣般划过,黑衣人觉得手中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手心被翡翠胡刀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四溅。 少女瓷白的脸上,沾上几点鲜血,如同斑驳桃花。 李蜜芽望着他,灵鹿般的眼睛很亮,并不娇憨,反而带着几分机灵与谨慎。 见偷袭得手,她拔腿朝着门口冲去。 黑衣人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早就暴露了,顿时恼羞成怒,“臭丫头,别想逃!” 五指成爪,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她右手忽然丢出一个东西,朝着他眼睛而来,口中骂道:“正好!让你尝尝变成瞎子的滋味!” 香气蔓延,黑衣人脸色微变,第一反应就是有毒。 他下意识躲开,李蜜芽趁着这么一个空隙,快刀斩乱麻,将衣袖斩落,身子狠狠撞开大门,泥鳅似的往外面钻,一气呵成。 一朵柔软馨香的花掉落到黑衣人脚下,他这才明白,自己被这个黄毛丫头耍了。 他暗骂,把她捉住交差之前,定先好好玩弄一番。 可少女狡猾的很,一下子消失在深深回廊,此处人多眼杂,他冷笑一声,狠狠将那朵嫩黄的花踩得花汁四溅,“臭丫头,算你走运!” 他鹞子翻身,纵身朝着窗口一跃,霎时消失茫茫雨中。 李蜜芽靠在紧闭的门框上,呼吸急促,怎么回事?她惹到什么人了? 房内点着清雅的安神香,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疏离,“姑娘?不好好休息,来在下房间做什么?” 李蜜芽反应过来,望了过去,却看到段雨凉坐在桌前品茶,桌面上摊开一本古籍,旁边摆着精美的小香炉,安神香的气息便是从里面散发出来。 李蜜芽腹诽,不愧是男主,真是讲究。 不过,看来他成功被大魔王的演技给糊弄了,以为她是个刁蛮任性的世家小姐,态度也变得冷淡了些。 还是别凑面前惹人嫌了。 于是,她道:“段公子,很抱歉打扰你,刚刚我房里有个黑衣人偷袭我,我匆忙躲你这里来了,现在黑衣人不知道有没有离开,麻烦你收留我一小会,我就站在这里,不会打扰你的。” 段雨凉一顿,窗外雨丝断续,他刚刚沉醉于剑谱中,竟然没听到任何声音。 光风霁月的正道第一人,总是以别人的安危为己任,望见她脸上的血迹,又见她身娇体弱,他竟有些愧疚,“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妨坐下喝杯茶。” 她愣了一下,顿时笑了起来,漂亮的容颜焕然生花,大大方方:“那就打扰了。” 男主可真是大好人啊! 雨丝绵密,珠连玉缀,几枝桃花探出青白交加的墙垣,香露滴沥。 江城建筑风格含蓄,宅子建得高低错落,犬牙交错。 李宵然衣摆轻动,黑猫一般游走在狭小的墙壁上,凝望着牌匾上的陈府两个字。 凉月郡的绸缎是有名的贡品,而陈府就是靠绸缎发家的富户。 此刻雾蒙蒙,虽然是白天,但风雨如晦,富贾府上都点起了灯笼,远远看着,一片灯海浮沉,灿然如星。 而陈府门前只挂了两个惨白的纸灯笼,凄凉且阴森,风一吹就仿佛要熄灭。 宅院内隐约传来妇人嚎啕哭声,“我儿啊……你怎么忍心年纪轻轻就抛下娘去了啊?” 年迈的陈老爷双眼浮肿,瘫坐在椅子上,疲惫地看着地上白布遮挡的木板,摆了摆手。 “先抬去佛堂吧,三日后下葬,还有,把夫人扶去休息,人已经死了,再哭也不会活过来,只会伤神。” 奴仆恭敬应声,抬木板的抬木板,扶夫人的扶夫人,有条不紊。 不一会儿,堂内只剩下陈老爷一人,坐在烛火前发呆。 他看起来虽然恍惚,却并不怎么伤心,搭在圈椅上的手一直颤抖,眼里带着疯狂的底色,喃喃呓语,“芸哥儿,我是你老子,我想活着,这没错吧。” 李宵然落在墙垣,与苍苍天色几乎融为一体。 抬着木板的仆人打着灯笼从底下经过时,一阵风吹过,恰好吹开掩盖的白布,啪嗒一声,木板断裂,青年的尸体重重落在地上。 李宵然扫了一眼,看到青年胸口的豁然大洞,忽然笑了起来。 好个父慈子孝。 “木……木板断了。” “哎呦,少爷胸口这么大的洞怎么来的!” “噤声!” 仆人手忙脚乱,收拾残局,李宵然却飘然离去。 不世珠的下落他已经知道了,自私的父亲借珠换命,三日为期——不世珠是神物,落到修士手中可以窥大道,落到凡人手中可以满足心愿。 不出多久,那些正派人士肯定会介入,到时候,他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他隐隐期待,到时候大闹一场。 一盏盏灯笼从身边辗转,小巷里清脆卖花声传来,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讹,“卖花嘞——” 卖花的少女望见他丹青难描的秾艳颜色,脸顿时红了,支支吾吾道:“哥哥,买朵花么?今日山上新采的,很新鲜。” -- 第31页 他脚步一顿,忽然想起客栈里给自己准备惊喜的少女,扫过花篮,挑了一簇金黄色的向日葵,“就这个吧。” 这个颜色和她穿的衣服颜色差不多,那衣服衬她,想必花也是。 滴滴答答的雨不停下,少年抱着一簇向日葵快步回到客栈,唇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来。 等会如果她问起来,就说路上随便摘的,就当作她送给自己礼物的回赠。 礼尚往来。 雨水沿着少年的玄色外袍一线下坠,汇聚到长靴下,晕成一滩墨色,向日葵花瓣上却没沾到一滴水,他觉得沾水后蔫哒哒的向日葵很丑。 推开房门,雨声如同鼓噪的心跳,与潮湿的风不期而遇,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李宵然环顾了一圈,脸顿时沉了下来。 第15章 双鱼衔环 雨声不停,室内灯火莹星。 李蜜芽双手拢着温暖的茶盏,心下莫名安定,有男主在身边,她应该很安全,男主真是大好人! 她啜了一口琥珀色的茶水,眼里一亮,“段公子,这是什么茶,真好喝!” 这话提的虽然不够巧妙,但胜在真诚,很好的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段雨凉见她笑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声道:“这是木槿花茶,里面加了蜂蜜水。” 居然是花茶,还加了蜂蜜。 男主真是个小仙男! 好久没吃甜食,李蜜芽不由得心情大好,她忍不住赞叹,“段公子真是个懂得生活的妙人,竟然能泡出这种好茶来。” 段雨凉渐渐话多了起来,“姑娘客气了,自古好茶苦而不涩,清冽回甘,而在下这茶甜得喧宾夺主,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只是为了满足在下的怪癖。” 李蜜芽却弯了弯眼,摇头道:“我倒是觉得,能让人喝得开心就是好茶,而且,除了段公子,我也很喜欢这种甜甜的味道,哪里是怪癖了。” 段雨凉一愣,下意识看着她。 她总爱笑,一笑起来,脸上那几滴血迹就像雪下绽放的红梅,平添妩媚。 自古妩媚这个词易让人联想到艳鬼狐女,可她眼神纯真,这妩媚毫无侵略性,反而让人觉得清新可爱,就像灵鹿成精。 段雨凉想,这姑娘看着好相处的,可为什么对刚刚那个奴隶少年却那般颐指气使? 他实在不太摸得清这少女的性子。 实际上,他自小生活在苍生阁,与外界接触甚少,自然人际交往一知半解。 “段公子,我可以再要一杯吗?” 脆生生的声音蓦地打断他的思绪,他颔首,将热气腾腾的茶水注入杯中,“请。” 雾气萦眉,粉面如蒸,少女高兴得直道谢。 “喜欢就好。”段雨凉被她情绪感染,无奈笑道。 望了她一会,他终于还是提醒:“姑娘,你脸上沾了血迹。” “啊?”李蜜芽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擦掉血迹,“没事,不是我的血。” 同时,段雨凉也递了手帕过来,却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递给她还是收回去。 李蜜芽终于留意到他的动作,坦然接过手帕,象征性地擦了擦手指,“多谢段公子,恰好我那块手帕脏了。” 段雨凉松了一口气,“姑娘客气。” 李蜜芽莞尔,就如原著描述的,高冷清傲的天才,在交际方面却是个小白,真是意外的反差萌。 难怪大魔王那么轻易就糊弄了他。 想到大魔王,她忽然庆幸,大魔王刚离开,她就被黑衣人偷袭,恐怕有人早就盯上了自己,还时刻注意她的动静。 她背脊一凉,如果那时候独身一人出客栈,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来,出逃一事还得从长计议。 见李蜜芽不知在想着什么,他忍不住关心了一句,“姑娘,是不是还在担心那个黑衣人?” 她轻轻“嗯”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男主真好啊!这么温柔!又厉害!简直比大魔王强了百倍! 对了,为什么不和男主打好关系!说不定,他可以帮自己离开大魔王呢! 想到这,她笑了起来,“不过,有段公子这种正道人士在,我安心多了。” 段雨凉沉吟片刻,问道:“姑娘,刚刚陪着你的少年呢?” 她睫毛微垂,“我让他帮我买菓子去了,谁知他一走,就遇到了黑衣人,幸亏段公子肯救我。” “在下并未做什么。” 李蜜芽却道:“段公子肯让我待在这里,还给我这么好喝的茶,当然算得上救我了。” 她漂亮的眼里如同映了一轮明月,清光耀满,忽然笑了起来:“段公子,我们现在也算是认识了,对不对?” 段雨凉点了点头。 “那你就不要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我了,我姓李,叫做李蜜芽,别看我体弱,其实也是一名修士,我年纪应该比你小一些,不嫌弃的话,你叫我李师妹就好了。”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灯火轻轻摇曳了一下。 对上少女诚挚的眼神,段雨凉下意识开口,“李师妹。” * 一墙之隔却是另一番光景。 空荡荡的房间内,雨声如潮,李宵然压抑着怒气叫她,“李蜜芽!” 没得到任何回应,他顿时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背脊紧绷,长靴的影子在地上拉成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 第32页 她是不是睡着了? 他来到床头,随手将垂落的碧色罗帐掀了起来,心里重重一跳,里面空无一人。 她不在。 她一贯识时务又胆小,应该不会随便乱走,不会是…… 他莫名感到一丝惶恐,就好像是丢了心爱玩具的孩童。 灵识从体内触角般探出,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味,僵冷、死寂还带着泥土腥气。 李宵然脸色蓦地一变,又看到被踩成一团乱泥的柔嫩菟丝花,心里更是烦躁,戾气横冲直撞。 真是找死,竟然动他的人! 沿着灵气的痕迹,他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却看见少女毫发无损地站在门外,手掌伸了出去,做出推门的动作,愣愣看着自己,声音脆甜,“你回来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原来她没事。 不知为何,李宵然心里好像有烈火在烧,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毫不客气地将她拉进房间,质问道:“不是让你在这里等我,你去哪里了?” “刚刚有个……”瞥见他的脸色,李蜜芽有些不确定,大魔王是在紧张她吗? 刚说出几个字,他忽然捏住了她的脸颊,迫使她唇瓣张开。 她慌张不已:“李在赣神魔……” 淡淡的蜂蜜气息从唇间吹了出来,他低下头轻轻嗅了嗅,与她呼吸几乎要交缠到一处。 他毫无界限,李蜜芽瞬间心如擂鼓,哪有人会做这种事的! 就,就好像…… 李宵然乌黑的眼睛盯着她水润的唇瓣,眼中隐约透出一丝危险的偏执,居高临下道:“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本座很不喜欢。” 李蜜芽心口跳得厉害,艰难开口,“唔几系霍了北柴。” 我只是喝了杯茶。 他蹙了蹙眉,松开了她的脸颊,却夺过了她手中的木槿花茶,满脸山雨欲来,冷笑,“喝茶,你倒是会享受。” 撂下这句话,他忽然一言不发,只是阴郁地坐在桌前,眼里跳着暗火。 他很不高兴,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种不高兴不能表现出来。 她明明没事,好端端站在这里,若他刨根问底,倒显得她多重要一样。 怎么可能? 他并不关心她,这么一个随手消遣的小玩意,他只是讨厌自己的东西染上别人的气息。 李蜜芽有些局促,大魔王突然又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弄得她很尴尬。 而且,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他凉凉瞥了她一眼,低头把玩着雕花的木制盒子,“说好的礼物呢?不会是和别人喝过的茶,想送给本座吧。” 李蜜芽小脸一红,借花献佛这事她可做不出来,连忙摆手,“不是这个。” 他眼里阴郁不退,“那是什么?” 李蜜芽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鞋子下意识戳着地板,“我本来在帮干爹准备礼物的,可是忽然有个黑衣人偷袭我,我就躲到隔壁去了。” 他忍着莫名的烦躁,淡淡“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可盯着她断裂的衣袖,眼里瞬间如同结了一层霜。 好半天得不到回应,李蜜芽心里竟然失落了一下,可随即想到,大魔王怎么可能会关心她被偷袭一事。 气氛冷凝,李蜜芽有些受不了,忍不住东瞅瞅西看看,惹来大魔王频频冷眼。 忽然扫到桌上的向日葵,她问道:“干爹,哪里来的向日葵,好漂亮啊?” 这话不知道戳到他什么痛点,他莫名冷笑一声,“可能是刚刚黑衣人留下的,瞧着真碍眼。” 他豁然起身,推开窗,作势要将那簇向日葵丢向滂沱大雨。 身边少女眼疾手快,掷出明灵锁,一把将向日葵抱在怀里,笑靥如花,“怎么可能是黑衣人,这花这么漂亮,我可以留着它吗?” 雨丝飘了进来,墨色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将少女眼睛照得格外亮,她望向自己,眼里只倒映着他的模样。 他心里一颤,别过脸,硬邦邦道:“随便你。” “谢谢干爹。”她喜笑颜开,“干爹,能不能多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用心给你准备礼物的。” 他长睫颤动,含糊地“嗯”了一声,看着她转身将向日葵插入花瓶,注入灵气呵护,眉梢微缓。 他指尖轻轻扣了扣桌面,“那黑衣人可能还会对你下手,你最好不要离开本座身边。” 她拨动花瓣的手指一颤,回过头,“那个黑衣人是什么来历?” “你还记得上次偃教的人来避阎罗却被本座杀死了吗?” 她点头,他继续道:“第二天,除了被你吸干灵气的茅之行外,其他人尸体全部不翼而飞。” 李蜜芽记得,当时她特别好奇,可那时候想起大魔王变成天魔之体的样子,觉得尴尬,就没开口。 她仰着脸看着他,听他继续说下去。 “为表忠诚,偃教的人都会把自己一部分神识献给教主,这样就算他们肉.体死去,那老匹夫还是能从他们剩余的神识感应到发生了什么,等那些傀儡的剩余价值利用完,他便让傀儡肉.体彻底消失,不留痕迹。” 李蜜芽一阵寒意,“你是说,黑衣人是偃教的?” “嗯。” “他为什么缠着我不放?” 他冷笑,“因为你体质特殊,能够吸收灵气,如果加以利用,能成为很好的鼎炉。” -- 第33页 李蜜芽脸色不可抑制地发白,她竟然被偃教教主盯上了,自己如果孤身一人,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她蔫哒哒的,他唇角一勾:“过来。” 李蜜芽一怔,乖乖走了过去,却被他一把攥住了胳膊。 “咔哒”一声,一个环状物扣住自己手腕,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 李蜜芽低头一看,那是一只银制手镯,鱼衔尾的样式,鱼头还镶嵌了一对黑色宝石,栩栩如生。 手环显现了一瞬,又消失不见。 她晃了晃手腕,发现它只是隐身了,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面前的少年忽然扬起了白皙的手腕,一只同款的手镯露了出来,他笑得虎牙尖尖,“这叫双鱼衔环,有了这个,如果你遇到危险,我就能感应到,以后别再乱跑了。” 李蜜芽心里一颤,虽然但是…… 她好像被他用绳索拴着的宠物。 第16章 童年趣事 夜渐渐深了,窗纸被风吹得簌簌响。 隔着碧色罗帐,李蜜芽将发髻散了下来。 她的头发本来特别长,垂到脚踝,她嫌不好打理,就拿剪子一把绞到了肩头长,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 望着椅子上的一团黑影,她拢了拢深碧色床帘,只探出一个脑袋来,“干爹,你真的把床让给我睡?” 靠在圈椅上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朦胧灯烛下,她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别在耳边,露出一对玲珑耳垂。 好像兔子。 他蹙了蹙眉,“让你睡就睡,那么多话做什么?” 少女连忙将头钻进床帘里,笑道:“谢谢干爹,晚安。”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配合着沙沙雨声,像是春蚕嚼桑叶。 他垂着眼,避开少女脱去外衣的朦胧影子。 窗外雨丝断续,室内烛火零星,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然难得感到一丝静谧安宁。 见碧色罗帐勾勒出少女侧躺的模样,他随手将灯烛熄灭。 室内顿时陷入黑暗,他微微合起了长睫,听着雨声,却心烦意燥。 他一贯讨厌雨天。 “李师弟!你竟然胆敢对蔡师兄下毒手!” 剑光凛凛,映照着少年面无表情的模样,这时候的李宵然才十五岁,刚从避阎罗出来。 雨水沿着他下颌滴落,将他眉眼衬得越发秾艳,他抬眼看着对面的人,像一只惶然的小野兽,声音很轻,“我没有。” 平素总是指点他的和蔼中年人,他的“师父”万昌和,此刻冰冷又无情地看着他。 “还敢狡辩!燕返楼的弟子听令,李宵然杀死同门师兄,罪无可恕,就地格杀!” 杀字从他口中吐出时,电光闪过,照亮他的眉眼,李宵然第一次从“师父”眼里看到这种眼神。 贪婪、兴奋、阴鸷。 “弟子遵命!” 一道电光闪过,刺破浓郁夜色。 李宵然看到,那些“师兄们”的表情同“师父”如出一辙,狂热贪婪,好像饿狼见到肥肉。 无数剑影交织,银光如电,师兄们招招狠辣,专攻他的要害。 粘稠的鲜血同雨混合在一起,断线珠子一般不停落下,在脚下汇聚成一条小溪流。 他脸色苍白,唇也失了血色,固执道:“不是我。” 电光一闪而逝,一把长剑忽然贯穿他的心口,剧烈的痛楚袭来,他红着眼望着执剑的人,发出幼兽一般的哀鸣,“师父。” 他倒在泥泞中,剑从体内抽出,疼得他一阵痉挛,好像将他心里唯一一丝温情也抽掉。 倒下的时候,他出神地望着墨色的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又一道剑势落下,可剑身击在他脖颈时,竟然发出金玉般的铿然声,瞬间分崩离析。 万昌和狂喜不已,“天魔之体终于觉醒了,快,摆阵将他活捉,若是能够让他为我驱使,苍生阁也不足为惧,哈哈哈!快!” 话音刚落,白发黑皮的少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他面前,万昌和愣了一下,低头却看到自己空荡荡的胸口。 少年握住他还在跳动的心脏,狠狠一捏,血花四溅,落在他脸上,又被大雨冲刷干净。 倒下时,万昌和双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少年看也不看他,随手将那颗心脏丢弃,转过身对着朝自己而来的同门师兄,笑道:“轮到你们了。” 师兄们面面相觑,背脊上爬过寒意,“上啊!杀了他!” 雨声如同怒涨的潮水冲击着他的耳膜,地上倒下无数具尸体,皆是胸口空荡荡的,死不瞑目。 恢复如常的李宵然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毫无感情,胸口却充斥着无边无际的空虚。 他墨色的衣摆沾了雨水,在泥泞的地上拖拽出一条湿痕,踩着鲜血淋漓的青砖,他慢慢走出了燕返楼。 他脑海中闪过那个锦衣华服、语出轻佻的修士模样,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李宵然。 他只是因为觉得新奇好玩,杀了他后,就替代他来到燕返楼,得以短暂体会到“生人”的情感。 那种感觉并不坏,可他好像被骗了。 没关系,他们都死了,因为不够强大。 只要他足够强大,那就谁都不能伤害到他,只要杀掉就好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可单薄的身子一直在发抖。 -- 第34页 雨越来越大,视线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他像只失怙幼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李宵然的身体跟着这段思绪颤抖,一阵冷一阵热时,耳边忽然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咬木柜。 他睁开眼睛,碧色罗帐那头,散发着一点莹润的微光,奇怪的的细碎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蹙了蹙眉,“你在做什么?” 恰好用离朱树枝削出了一个簪子轮廓的李蜜芽吓了一跳,慌忙将作案工具藏进被子里。 大魔王怎么醒了! 她的声音隔着罗帐透了出来,“没什么?干爹,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雨声太大,吵得本座睡不着,倒是你,半夜用灵气点灯是做什么?”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我睡觉有个坏习惯,喜欢点着灯,不然睡不着。” “哦?”李宵然显然不信,似笑非笑,“那刚才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赶紧道:“磨牙!我睡觉还有个怪癖,就是喜欢磨牙!是不是吵到你了?” 李宵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怪癖可真多。” “是,是啊。” 不知为何,明知道她是在插科打诨,心里竟然莫名安定,梦境带给他的不适也驱散了些。 他心血来潮,起身朝她而去。 李蜜芽心里咯噔一下,声音慌乱,“干爹,你要做什么?” 狗弟弟又抽什么疯? 他坐到了床边,将罗帐掀了起来,凝视着她,“左右本座也睡不着,你快入睡,好让本座听听你磨牙的声音。” 李蜜芽拳头握住又松开,不愧是狗弟弟,真是个讨人嫌的幼稚鬼,她垂着头道:“被人围观,我会睡不着。” 他却笑了起来,好脾气道:“没关系,本座哄你,你快躺下。” 哄她睡觉? 李蜜芽怀疑自己听错了,微微瞪大了眼,脱口而出,“你会哄人睡觉?” 他兴致勃勃,“本座见过有母亲在孩子哭闹的时候都会唱小曲来哄,孩子很快就睡着了,看来哄人睡觉简单的很,只要会唱小曲就行。” 李蜜芽:“……” 唱小曲哄自己睡觉?大魔王不会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可瞥见他一副躁郁的样子,她忽然灵光一闪,“干爹,是不是这天气你睡不着?你很讨厌下雨天对不对?” 她仰着脸看自己,眼中又是那种机敏狡黠,仿佛要把他看透。 他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睛,心口一颤,好像是结痂的伤口发痒,渴望着被人轻轻戳一下。 他冷着脸起身,“胡说八道。” 诶?真的让她猜中了? 李蜜芽好奇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他脸色瞬间阴沉。 怎么又生气了! 怕他又来折腾自己,李蜜芽连忙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衣,来到他面前,“左右睡不着,不如我陪干爹说说话吧。” 李宵然下意识想说不必,可唇瓣却纡尊降贵般动了动,“说什么?” 她的声音脆又甜,“什么都行,打发时间嘛。” 他默不作声。 她只好提醒道:“不如就说说小时候的趣事吧。” 他垂着睫毛,言语中隐隐透出不悦,“本座小时候一直在避阎罗,那里荒凉无比,从来没什么趣事发生。” 其实开始他并没有察觉到无趣,是出了避阎罗之后的经历让他意识到这一点的。 所以,他才会对放逐自己的凌连星生出报复的念头来。 李蜜芽支着颐,叹了口气。 算了,就知道大魔王没有童年,还是不要随便揭他伤疤,万一惹恼了他,吃亏的可是自己。 她连忙道:“那我和干爹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 见他点了点头,她清咳一声,“我小时候身体特别弱,我妈妈……” 他忽然打断,“妈妈?” 她赶紧补救,“也就是阿娘,她带着我去寺庙祈福,遇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和尚说我是什么什么天女转世,足踏莲花,渡海而来,又归于海域。 我阿娘见这个和尚说话颠三倒四,哪里信他的话,就抱着我离开了。 来到寺庙,阿娘带着我一起听高僧讲经,可我那个时候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就趁阿娘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不知为何,李宵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扎着双鸦髻的小女童的模样。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小麂子,灵动好奇。 他忽然笑了起来,好像很感兴趣,直勾勾地望着她,“继续。” 李蜜芽被他直白的目光弄得睫毛慌乱一颤,稳了稳神才继续道:“寺庙环境幽雅,树木繁茂,我不小心迷路了,忍不住哭了起来,幸好遇到一个好心的叔叔,送我回到了阿娘身边。 然后,那个叔叔说自己在筹备赶海节的活动,需要找到一个小女孩扮演天女,问我愿不愿意。 我阿娘觉得这是好事,就同意了,后来,我就被打扮成天女的样子,头戴华鬘,手持莲枝,双臂佩戴环钏璎珞,双足交错,安坐在莲花月轮之上,在街上一路巡游。” 李宵然想象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童女,赤足坐在莲花上,宝髻嵯峨,身披素衣,璎珞饰体。 端严又美丽。 他竟然冒出个荒唐的想法来,如果小时候野兽一般的自己见到她,恐怕会忍不住把她叼回避阎罗吧。 -- 第35页 “那次的赶海节果真特别热闹,我除了得到一大笔报酬,还出了名,以后,每次和阿娘出门,好多阿姨都认出我,还要和我合照,那段时间,我笑得脸都僵了。” “合照?”李宵然宛如一个好学的学生,及时提出疑问。 李蜜芽赶紧道:“就是喜欢逗我玩,抱我。” “后来,阿娘和阿爹打趣,说看来那日那个和尚说的天女转世,恐怕就是指我扮演天女一事。 这话不知怎么在街坊邻居中传来,他们就经常叫我小天女,还常常招呼我吃点心菓子之类的。 院里的小伙伴玩过家家,也经常让我扮演观音菩萨,仙女之类的角色,给我吃各种点心,说是上贡,还乐此不疲。” 她忍不住弯了弯眉,“这也算是我小时候的趣事了。” 听完后,李宵然垂着长睫,一言不发,心里却冒出一丝隐秘的嫉妒。 她小时候就很讨喜,身边有那么多人。 只有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第17章 桃花酥饼 翌日,李蜜芽是从床上醒来的,窗外天色依旧昏冥,好歹没有继续下雨。 醒来后,她有些愣愣的,昨晚自己不是在和大魔王聊天吗? 她怎么睡着了?还躺床上来了? 掀开罗帐,看到房里面空荡荡的,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下意识捏了自己脸一把。 门忽然被推开,少年收了伞,衣摆微动,风一般进来,拧眉看她,“好好的,你捏自己做什么?” 李蜜芽顿时明白过来不是梦,悻悻道:“干爹,你去哪里了?” 他不知道又在抽什么风,忽然笑吟吟道:“给大小姐准备新衣服去了。” 大小姐? 大魔王角色扮演玩上瘾了? 李蜜芽神色古怪地望着他,却看到他怀里抱着一堆簇新的衣物,颜色娇嫩,鹅黄、水葱、淡紫等,一看就是女孩子的衣物。 李蜜芽不敢相信,“你给我买新衣服了?” 李宵然心情很不错,“嗯,你之前那件衣服不是破了,既然是大小姐,自然不能穿的寒酸。” 李蜜芽:“……”考虑的倒是挺周到,看来大魔王是铁了心拿自己当挡箭牌。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和他客气,“谢谢。” 抱着那堆柔软的衣服,回到罗帐,李蜜芽将松散的外衣脱下,挑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裙。 这件衣裙襦裙样式,还配着披帛,质地轻薄柔软,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绣球花,金线镶边,在暗淡的罗帐内泛着淡淡的光。 不得不说,大魔王的品味还挺不错。 李蜜芽穿上后,发现很合身,心里奇怪,大魔王又不知道她的尺码,怎么能给她买到这么合身的衣物? 忽然闻到一阵芬芳的味道,似乎是菓子的甜味,她掀开罗帐,缓步朝着少年而去,“什么味道?” “凉月郡的特产,桃花酥。”桌面上摊开一张油纸,上面缀着几枚桃花模样的糕点。 她微怔,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也是给我买的?” “当然……”少年偏头来看她,这衣服果然很适合她,如同昨晚那个身披天.衣的天女。 明明是美的,可他心里却瞬间好像被猫爪挠了一下,长睫有些慌乱地低垂,故意道:“不是,本座只是瞧新鲜就买了。” “哦。”李蜜芽莫名心不在焉。 他忍不住蹙了蹙眉:“你不想吃吗?” 见他又露出凶巴巴的表情,她下意识点了点头,“想。” 李宵然眉头稍舒,“那就过来坐。” 她依约拿起一块桃花酥咬了一口,菓子的甘甜软糯让她不自觉笑了起来,“很好吃。” 李宵然淡淡“嗯”了一声,唇角想勾着,又控制住了,抿了抿。 她黑白分明的眼忽然望了过来,问道:“干爹,昨晚我们不是在聊天吗,之后我怎么后面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那是因为你睡着了。”他盯着她翕动的唇,觉得自己好像在给兔子投喂胡萝卜。 “那我怎么在床上醒来?”她一边咬着桃花酥,一边说话。 溢出的流沙馅沾在唇边,如同涂歪了的胭脂,又像不经意飘落的桃花瓣。 他看得莫名心头火起,“自然是本座抱你过去的。”手下意识伸了过去,一把用指腹替她拭去那抹桃花馅。 凉玉般的触感,顿时让李蜜芽怔住了。 大魔王在做什么?还有,他说是他抱自己去的床上? 看到少女见了鬼一样看着他,李宵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心头慌乱颤动着,为了掩饰这种莫名的情绪,他忽然将手藏了起来,恶劣地笑着,“你知道吗,本座听你磨了一夜的牙。” 果然,李蜜芽脸顿时红了,低下了头,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难道我真的会磨牙吗?” 李蜜芽不再说话,默默咬着桃花酥。 少女垂着纤细的颈子,粉红色从脖颈爬上了耳尖。李宵然目光轻轻一略,余光看到室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云层中透出薄薄的鳞光,照在垂落的披帛上,一簇簇绣球花镶着金边,招摇、充满生机。 李宵然看着,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一声凄厉的唢呐声忽然打破了眼前的静谧,吹吹打打的声音从小巷飘了进来,还夹杂着隐约的哭声,明明是白天,却有种狐鬼夜宴的阴森感。 -- 第36页 李蜜芽听到后,心里突的一跳,她起身朝着栏杆望去,周围许多修士都围在楼上,看着客栈前那条长街,低声交谈。 “可怜啊,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是个富贵公子哥。” “哪家的?” “听说是陈家公子,陈若芸。” 接着,声音渐渐小,竟然慢慢停了下来,修士们心照不宣地感应到了一丝不对劲,各怀心事。 一队仪仗队从门前经过,白幡飘摇,纸马开道,白花花的纸钱雪花般洒了一地。 凉月郡,白事,死去的陈家公子陈若芸……一瞬间,李蜜芽忽然想起很多原著中的情节。 绸缎商陈流严病入膏肓之际,偶然得到了一颗不世珠,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修士告诉他,不世珠是可以换命的神物。 他的儿子陈若芸长寿,再加上性格温良,就算是被他杀死也不会有怨气,正好可以给他借命。 陈流严听到后,便狠心杀死了自己的亲儿子,然后将不世珠寄存在他的身体内,将他生气夺走,再占为己用。 可陈流严万万没想到,自己玩脱了。 陈若芸并非老实孩子,他死的时候怨气很大,变成了厉鬼。 而且,不世珠这等神物,对人鬼一视同仁,慢慢助长了陈若芸的功力,闹得陈家人心惶惶。 许多修士正是从这个葬礼中感应出来陈若芸身上有不世珠残余的气息,便顺藤摸瓜来到陈府,以捉鬼为借口,想暗中夺取不世珠。 其中就包括大魔王李宵然和男主段雨凉,想到这,她忍不住想,段雨凉性子清傲,应该不会喜欢看热闹吧。 谁知,她顺势望去,恰好对上段雨凉的目光。 他眼里带着一丝浅笑,温声同她打招呼,“李师妹。” “段公子。”她也立刻露出笑来。 手腕忽然被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耳垂一麻,又听见大魔王在她耳边似笑非笑,“李师妹?你和他昨晚聊了什么?怎么一下子连称呼都变了?” 这种嘲讽的语气让李蜜芽心里不舒服,可嘴上还是轻声道:“也没说什么,我比他小,他叫我李师妹本就情有可原。” 李宵然心里莫名不痛快,“哦?那不如我叫你李师姐,怎么样?” 段雨凉看见,少年俯身同少女耳语,鸦羽般的睫毛时不时颤动着,遮住眼睛,看着却是恭恭敬敬。 可他心里冒出一丝奇怪的感觉来。 这少年真的是李师妹的奴隶吗? 李蜜芽被李宵然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想着他为了维持人设,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做什么,她便赌气般别过脸,故意刁难:“别吵本小姐。” 仪仗队的人抬着漆黑的棺材从楼下经过,她转眼看到,一名清秀文弱的男子正坐在棺材上,朝着她露出个腼腆的笑来。 “李姑娘。” 李蜜芽看到,他胸口空荡荡的。 眼前忽然出现一阵强烈的白光,李蜜芽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好像灵魂脱离了躯壳,无比自由,无上欢喜。 她马上就要去到一个没有任何忧虑的国度,那是属于她的乐土。 段雨凉忍不住惊呼:“李师妹!” 感觉到少女的手一瞬间变得冰一般,又冷又僵,李宵然慌忙去看她的情况。 谁知,少女身体雨打落的藤蔓般软绵绵地落在自己怀里,披帛垂落,上面绣着的绣球花逶迤一地,金光烂漫。 第18章 一体同胎 “李师妹。”段雨凉见她昏倒在少年怀里,连忙上前要看看她怎么了。 李宵然紧紧抱着李蜜芽,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段雨凉,“段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的老毛病,我带她回去歇息即可,不必麻烦。” 少年客气又疏离。 段雨凉有些尴尬,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将她抱进了房间。 待垂目看到远去的仪仗队,指尖下意识轻轻扣着栏杆,身边的修士警惕地望着彼此,很快朝着楼下而去。 李宵然将少女放到床上,将她衣袖推上去,双鱼衔环顿时显现出来,却毫无反应。 似乎,她只是昏过去了,并没有遇到危险。 忽然想起刚才经过的棺材里有不世珠的气息,李宵然蹙着眉望着她,看来,又是因为不世珠。 她和不世珠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不自觉望着陷入昏迷的少女出了神,她肤色莹白,睡容恬静,仿佛是被他珍藏的人偶娃娃。 指尖下意识伸了出去,轻轻触了触她的睫毛,像是触了电一般,手指发麻,他慌忙收了回来,却是面沉如水。 让她一直昏睡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看来,他该去会会背后捣鬼的人。 李蜜芽感觉到自己行走在沙滩上,身边海潮涨落,前方是一袭白衣的文弱公子,陈若芸。 她不受控制地跟在他身后,披帛被风吹得蝴蝶一般纷飞。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要跟着他? 她心里冒出一大串疑问来,觉得自己应该停下来,可奇怪的是,她心里竟然感觉到莫名的平和,就好像知道,眼前的人不会伤害自己。 耳边仿佛有纶音传来,宛如天籁,云层中透出淡淡的霞光,将她的披帛照得斑斓生辉,显得体态越发轻盈,宛如敦煌画壁中飞天的仙子。 忽然海浪沸腾起来,堆积起千层白浪,李蜜芽循声望去,看到一株茁壮的绿树在海上慢慢升起,翠枝层叠,金光灿然。 -- 第37页 李蜜芽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就好像,她认得那株树。 叶皆如桑,根相依倚,是为扶桑。 陈若芸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李蜜芽,笑意温和,一点看不出原著中的恶鬼相,他道:“李姑娘,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她转过身来看他,眼睫微垂,“不世珠里的世界。” 陈若芸眼中浮现出赞赏的笑意,“李姑娘聪慧,不世珠乃神骨凝结的宝珠,里面封存着神的世界,可惜现在时移世易,沧海桑田,那个世界已经变成了虚无的彼世。” 李蜜芽静静听着,“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这里来?” 陈若芸笑道:“并非在下的意思,而是,不世珠让我这么做的,李姑娘不妨猜一猜,它的用意。” 海水澎湃涌动,一阵风将扶桑树枝叶吹得沙沙作响,她眼神望了过去,忽然从茂密的枝叶中看到两个蠕动的肉胎。 “咚”的一声,瓜熟蒂落一般,两个肉胎忽然坠落到海水中,被底下的巨蚌一并吞了进去,缓缓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肉胎、巨蚌、海水…… 那不是有关大魔王的身世的线索吗?他竟然是从扶桑树上诞生的肉胎? 陈若芸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声音温柔,“李姑娘,你知道吗,神的时代,曾经诞生过一个魔神,天生神通广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可奇怪的是,魔神却可以被驱使,而驱使他的,则是诞生于另一个肉胎的神,他们算得上是一体同胎的存在,相互依存,相互羁绊。” 李蜜芽一怔,下意识凝视着他,“所以,陈公子觉得,我就是那另一个肉胎?” 陈若芸笑了起来,脸色却苍白得好像随时要消失,“和李姑娘说话真是一点都不费劲,的确如此。” 他忽然抬脚朝着她而来,手伸了出去,带着几分蛊惑,“李姑娘,你想知道如何驱使魔神,让他为你所用吗?” 她垂下睫毛,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伸了过去,待与他接触,细长的菟丝子疯狂抽条,紧紧缚住了陈若芸的手。 李蜜芽抬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酷,“我只想从不世珠中出去。” …… 仪仗队抬着棺木很快来到山上,新下过雨的土地松软而潮湿,带着一股腐木的气息,抬棺人将棺材放好,开始在选好的风水宝地上挖坑动土。 明旌灵牌、纸马仗队、祭器绸帛等等应有尽有,规格称得上豪华,只是动土的奴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公子这场葬礼说隆重却过于草率。 哪有停灵都没停几天就随便让棺材入土的? 而且,老爷脸色一直很差,好像死的不是自己唯一的亲儿子,而是仇人。 陈家夫人扶着棺木哭得眼眶通红,“芸儿,我的儿……老爷,您怎么能随便选这么一个地方就让芸儿安葬的,芸儿在九泉之下不会安息的!” 这话不知道戳中陈流严什么痛点,立刻朝着结发妻子横眉竖目:“妇人之见!你懂什么,芸哥儿是突然横死的,横死之人进族陵,只怕会搅得祖宗不得安宁,若是祖宗们怪罪上来,我便成了不肖子孙!” 其实只是他心中有鬼,夜长梦多。 陈流严积威甚重,陈夫人顿时没了主意,捂着帕子抽抽搭搭,“老爷,可我们也只有芸哥儿这么一个孩子……” 陈流严盯着动土的奴仆,眼睁睁看他们把棺材放了进去,准备填土掩埋,顿时松了口气,“芸哥儿会保佑我们的。” 有了不世珠,他便可以长命百岁甚至,返老还童。 谁知,棺材还未抬进土里,一个少年忽然踩着树枝如风而至,突然将棺材盖打翻,周围奴仆惊呼,“什么人!” 陈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陈流严大喊,“来人啊!快把这个闹事的小儿抓起来!” 少年恍若未闻,足尖轻盈地踩在棺材边缘,伸手一把将身穿寿衣的清秀公子捞了起来。 五指成爪,穿透陈若芸身上的素缟,他胸口的大洞狰狞坦露,奴仆们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陈夫人更是直接昏了过去。 少年语气冰冷,阴鸷地望着陈若芸,“拿了我的东西,也该还回来了吧!” 第19章 挑拨离间 陈若芸脸色苍白,却是从容不迫,温和笑道:“李姑娘,你就算把我捆起来,也无法从不世珠里面出去。” 李蜜芽望着他,“你为什么要教我驱使魔神?” 听起来是个诱人条件,可是,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好事。 陈若芸笑道:“难道李姑娘不想要无上的力量吗?只要学会驱使魔神,他就会成为李姑娘最锐利的宝剑,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听起来的确很诱人,可是,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若芸语气诚恳,“李姑娘体质特殊,难有自保之力,又被偃教盯上,在下不忍心见李姑娘沦为偃教教主的炉鼎。况且,魔神喜怒无常,李姑娘心善,可以很好遏制魔神的杀性,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李蜜芽心里冒出一丝寒意,陈若芸竟然知道这么多。 都是不世珠在从中作梗吗? 她眼带悲悯,“那陈公子呢?被自己亲生父亲害死,陈公子却毫不介怀,还为所有人着想,这份胸怀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这样想想,明明陈公子才是驱使魔神的最佳人选。” -- 第38页 陈若芸脸色一沉,又瞬间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来,“在下只是□□凡胎,不比李姑娘天生神体。” “可是,天生神体却毫无自保之力,简直是最好的摆在台面上的傀儡,不是吗?” 陈若芸看着少女漂亮澄澈的眼睛,她的确通透,可是这份通透在这个虚幻的彼世没有半点用处。 他沉默了一会,又笑了起来,“李姑娘,既然是傀儡,那还有得选吗?不世珠虽然伤不得你,可却可以一直困住……”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袭来,陈若芸脸色瞬变,痛苦地弓起了身子,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垂眼却看到,自己胸口的衣裳忽然裂开,露出一个泛着白光的狰狞大洞。 看到这一幕,李蜜芽吓了一跳,下意识道:“喂!你没事吧?” 陈老爷真是歹毒,借珠换命,却把自己亲生儿子的心剜了出来。 抬眼看到少女眼中切实的担忧,他笑得眼角通红,“李姑娘,你对魔神而言,果然不是一般的重要。” 李蜜芽一脸不可置信,大魔王来救她了? 她心里竟然冒出淡淡的喜悦来。 陈若芸疼得唇瓣一直在抖,依旧道:“可惜,如果李姑娘不愿意驱使魔神,到最后,他反而会把李姑娘当作禁.脔,不允许任何人染指,那同李姑娘所说的傀儡又有什么分别呢?” 恰好,海风吹得手腕上的双鱼衔环叮当响,李蜜芽脸色微白,蓦地想起那晚的心声,那点喜悦瞬间不见。 她好像他的宠物…… 很快,她刻意忽略那些莫名的情绪,乌黑的眸子定定望着陈若芸,“陈公子,我其实很好奇,你明明心思通透,为什么心甘情愿听从不世珠的安排?” 疼痛再度袭来,陈若芸受不住,一把扯断了缚着自己手腕的菟丝子。 他终于没有维持那份虚假的温文尔雅,冷笑道:“李姑娘既然如此聪慧,不妨自己猜一猜其中缘由。” 说着,海上的那株扶桑树慢慢下沉,海水哗啦啦退潮,四周的景色变成一片空白。 日光耀眼,李蜜芽被刺得下意识拿手去挡,偏头却看到绣着月牙纹路的碧色罗帐。 她愣了一下,她就这么醒了? 掀开罗帐起身,却发现大魔王不在屋子里,她垂眼摩挲着手上的双鱼衔环,兀自出了神。 大魔王是去找陈若芸的尸体去了吧? 一阵风声忽然将窗户推开,李蜜芽背脊瞬间紧绷。 抬眼望去,却看到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青年蹲在窗沿,愣愣地看着自己,“师弟,你怎么突然打扮成这样?” 李蜜芽满头黑线,师弟? 她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弟。” 青年从窗台一跃而下,挠着头围着李蜜芽转了转,嘀嘀咕咕,“不应该啊,不是说这里就是凉月郡的客栈吗?不是师弟,怎么又变成师妹了?” 李蜜芽一阵无语,她问道:“请问你找谁?” 青年终于反应过来,双手抱拳,“这位师妹,我找我家师弟,段雨凉,请问这里是隆悦客栈天字十六号房间吗?” 说来惭愧,他生来就是个路痴加脸盲,赶路的时候不小心和段师弟失散了。 后来,接到段师弟的消息,说是给他订了隆悦客栈天字十六号房,好不容易赶过来,谁知,师弟竟然变成师妹了。 李蜜芽望着这名青年,男主的师兄,不就是林淮吗? 好像,是个路痴来着。 还真是名不虚传。 想起原著中他帮助男主对付大魔王,她心里冒出不知什么情绪,可她脸上却笑了起来。 “你是说段雨凉公子吧,他的房间在隔壁,这间房的确是天字十六号,不过段公子他心地善良,见我没地方住,就让给我了,公子是段公子师兄,想必这间房本来就是你的,我马上还给公子。” 知道前因后果,林淮豪爽地摆了摆手,“不必,既然我师弟把房间让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对了,我叫林淮,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李蜜芽笑靥如花:“没关系,我叫李蜜芽。” 说着,她推开门,带着林淮敲响了段雨凉的门。 …… 藏在树林里的修士看到,少年手将陈若芸的胸口洞穿,笑容阴鸷,像是与死者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宵然最恨别人从他手中抢走任何东西。 即便周围修士这么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他也不在乎。 反正都是一群废物,根本打不过他。 陈流严望着李宵然,眼里有几分忌惮,“小子,我家芸哥儿已经死去,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也该一笔勾销。” 李宵然冷眼看着他,“闭嘴!” 陈流严脸色瞬间阴沉,“好小子,阿六带人把他捉住,不要让他打扰芸哥儿安眠,阿七,你去报官!” 很快,一群奴仆将李宵然团团围住,另一群人带着人下山报官去了。 李宵然懒得与他们纠缠,手紧紧钳住了陈若芸的肩头,文弱公子竟然颤动着眼睫,慢慢苏醒。 这番动静让奴仆们吓得够呛,“老,老爷,少爷,少爷怎么活过来了!” 陈流严厉喝:“他不是芸哥儿,他肯定是妖孽!” 陈若芸回头瞥了陈流严一眼,冷笑了一声,“好个妖孽。” -- 第39页 陈流严脸色灰败,声嘶力竭:“把他们两个都抓起来!” 说完,陈若芸青白的手紧紧反攥住了李宵然的手腕,却被少年狠狠一折,手臂骨顿时断裂。 陈若芸疼得本就死白的脸越发苍白,可他眼里还是浮现出淡淡笑意,如同好脾气的翩翩公子。 “李公子,何必动怒,陈某绝对没有伤害李姑娘,不信,你可以利用你手中的东西感受一下。” 他伸出指尖拨动李宵然手腕处的双鱼衔环,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李宵然垂下长睫,轻轻颤了颤,漆黑的鱼目眼珠映照出少女带笑的眉眼。 李宵然似是松了一口气。 她醒了。 抬起了头,可他眼里的冰冷丝毫不减,“你动了本座的东西,这一笔账该怎么算?” 陈若芸毫无惧色,甚至低低笑了起来,在他耳边低语,“陈某本就是个死人了,难道你还要让我再死一回,陈某只是觉得稀奇,孑然一身的魔头,什么时候也有了软肋?” 软肋…… 他怎么可能会有软肋! 李宵然立刻冷笑,眼如寒星,“本座从来没有什么软肋,只是本座这个人心眼小,向来容不得自己的玩物被人染指。” 陈若芸没有反驳,眼里却挂着笑意,就在李宵然掌风要将他身体打碎的时候,他体内突然爆发一阵白光。 林间起了一阵风,凛冽如刀,瞬间飞沙走石,本就战战兢兢的奴仆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妖,妖怪啊!” 陈若芸瞬间从李宵然手中挣脱。 他轻笑着在李宵然耳边留下意味不明的一句话,“李宵然,你口中的玩物,可是时刻都想要离开你呢,不信你看看。” 见他离开,李宵然没有继续再纠缠,心里却莫名紊乱。 时刻想要离开…… 他眼里冒出一丝疯狂的偏执来,忽然从棺木边缘起身,一跃而下,然后踏着枝叶朝着客栈的方向而去。 他面无表情,脑子里翻腾着无数恶劣的想法。 如果,她胆敢离开他,他该怎么做? 他的确伤不了她,不能把她腿打断、手弄残。 若是,喂她吃下断肠蛊呢? 第20章 假意温柔 房门被敲响,段雨凉推开门,待看到李蜜芽完好无损的模样,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关切,“李师妹,你没事吧?” 李蜜芽轻轻摇了摇头。 正要回答,身后的青年探出头来,笑容揶揄,“段师弟,这么关心李姑娘,把我这个做师兄的倒给忘了。” 段雨凉清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师兄,这都第三天了,你怎么才赶到这里,是不是又把通讯灵玉弄丢了?” 林淮立刻转移话题,“对了,刚才你不是关心这位李师妹来着,来,你们继续聊,别管我。” 说着,他大摇大摆进了房间,坐到桌前,喝起了茶。 段雨凉轻笑了一声,“李师妹,这位是我师兄林淮,他就是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性子,让你见笑了。” 李蜜芽笑着道,“没关系,我觉得林师兄这性子很有趣,颇有落拓侠士之风,很好相处。” 林淮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位李师妹我也觉得你性子讨喜,善于交际,大方得体,这方面,我师弟该向你好好学学。” 李蜜芽一怔,笑得眉眼弯弯,大大方方道:“好啊,段师兄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当作是段师兄给我那么好喝的花茶的回赠了。” 她借势叫段雨凉段师兄,不动声色地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段雨凉脸色微红,微微垂了垂眼睫,“李师妹,你刚刚昏倒时,你身边的少年说你是老毛病了,我能问问是什么情况吗?” 李蜜芽轻声道:“的确是我身体里带出来的老毛病了,我体质差,很容易冲撞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恰好那个时候下面有棺材经过,可能不小心犯了煞吧。” 她有种直觉,陈若芸背后还有很多秘密没有挖掘出来,譬如,他和不世珠之间的联系。 原著中,段雨凉就曾参与进来陈若芸之事,若不是为了和大魔王抢夺不世珠,很多真相可能就会浮出水面。 还有一点她也很在意,自己这个炮灰怎么忽然成了能够驱使魔神的厉害角色? 现在她如同拿到了一个全新剧本,处处扑朔迷离,便想给段雨凉提个醒,希望能够推动他沿着陈若芸这条线索顺藤摸瓜。 “犯煞。”段雨凉蹙起了眉,忽然问道:“李师妹,你是什么修士?” “法修。”她微低着头,“不过我法力低微,学艺不精,才会那么容易被煞气冲撞到。” 见她垂头丧气,段雨凉忍不住温声宽慰道:“没关系,李师妹只是年纪尚小,修炼时间不够,来日方长。” 李蜜芽小脸微红,其实,男主也没比她大多少,他今年也才二十三,在修士界算得上惊才绝艳的存在了。 眼前浮现出一张带着恶劣笑意的少年脸,李蜜芽心口莫名一颤。 比起来,狗弟弟真是个怪物,他今年不过十八岁,就那么厉害了。 是不是因为,他就是那个所谓的魔神? 段雨凉忽然叹了口气,“李师妹,那煞想必就是陈家公子的冤魂,我看他可能还会冲撞到你,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教你辟邪的术法吧。” 哇!男主真是大好人!居然要教自己辟邪的术法! -- 第40页 李蜜芽眼里顿时漫过惊喜,仰着脸看他,“不嫌弃,多谢段师兄,我们现在就开始,可以吗?” 少女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弯得像月牙,好看得紧,她坦荡表现自己情绪,没有丝毫扭捏做作。 端着茶杯的林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楼梯拐角处的李宵然默然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眸底划过一丝阴郁,可片刻,他又露出明媚的笑来。 段雨凉正要说话,却看到少年忽然来到李蜜芽身后,手臂一把箍住了她的腰肢。 这是一个颇具占有欲的姿势。 可他脸上带笑,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朝着段雨凉道:“抱歉,多谢段公子抬爱,只是我家小姐天资愚钝,恐怕会耽搁段公子的正事。” 段雨凉一怔,莫名的感觉到少年藏在皮囊下的敌意。 感觉到少女身体一颤,像是下意识排斥他的接触,李宵然眼里顿时冷冰冰的,她本来就是他的,她凭什么排斥? 手臂瞬间将她搂得更紧了,另一只手甚至不老实地捏了捏她的腰。 李蜜芽痒得差点跳起来。 狗弟弟又在做什么! 李宵然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可垂着头,又伪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小姐,你是在怪罪我没把你照顾好、让小姐身陷险境吗?” 李蜜芽咬了咬唇,不吭声。 狗弟弟一个人去演去吧,她才不搭理他。 见她不说话,少年满脸歉意道:“可是小姐,我已经教训过那个陈若芸了,也算是给小姐出了气,小姐能否别再怪罪我?” 李蜜芽一顿,眼睫底下划过一丝怔忪。 李宵然又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对段雨凉道:“段公子,你是苍生阁的弟子,想必肯定知道很多事情吧?我有一事想请教段公子。” 段雨凉淡淡答了,“何事?” “那个死去的陈若芸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少年眼中戏谑一闪而逝,苍生阁的弟子,居然连陈若芸身上有不世珠都看不出来,真是没用。 段雨凉眼皮重重一跳,“死而复生?” 李蜜芽偏头去看李宵然,却见到他眼里一片漆黑,定定地凝视着她,好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李蜜芽第一次害怕这种目光。 就好像,野兽要将獠牙肆无忌惮地露出来。 “没错。”李宵然淡淡错开目光,低眉顺眼,仿佛又是那个绵羊一般的奴隶少年,他笑着道,“段公子,看来这事有些复杂,你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我就先带我家小姐回去休息了。”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半抱半拽,将李蜜芽带回了房间。 待关上房门,他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眼睛固执地望着她,“你为什么总是同他待在一起?” 李蜜芽艰难开口,“我……” 李宵然看着她泛红的下颌,眼里仿佛空荡荡的,“难道你想背叛本座,若是那样,本座喂你吃下断肠蛊,让你生不如死,好不好?” 断肠蛊…… 李蜜芽被迫与他对视,四肢冰冷,心里一阵迷茫,还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难受。 她果然被他温柔的假相迷惑了。 大魔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喜怒无常,上一秒还对你迁就温顺,下一秒就将你弃若敝履。 就如同现在。 她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她一定要逃,离他远远的。 可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让他看出她想逃的意思,她轻轻眨了眨眼,眼里浮现出一层水雾,声音委屈,“我没有。” 李宵然一顿,指尖触碰着她湿漉漉的睫毛,沾上一抹晶莹,他心里也生出一种奇怪的柔软。 “没有最好,你是本座的,没有人可以把你夺走,只要你乖乖听话,你要什么,本座都可以给你。” 李蜜芽垂着睫默不作声。 他果然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消遣的宠物。 可她仰起了脸,乌黑的眼里带着一丝紧张,问道:“那我现在就可以提一个条件吗?” 第21章 患得患失 李宵然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什么条件?” 她举起白皙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戴着的双鱼衔环,脸色微微发白。 “我可以保证时刻待在你身边,就是能不能把这个解开,我觉得,它好像一条狗链子。” 李宵然脸色蓦地一变,似笑非笑,“狗链子?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狗链子可以让本座保证你的安危。” 说到这,他忽然顿了顿,凝视着她的眼睛,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说到这,本座想起来,你之前被那个叫做陈若芸的阴煞勾走意识,却没受到任何伤害,他将你的意识引到哪里去了?又做了什么?” 大魔王居然这么敏锐…… 李蜜芽眼睫微动,却鼓起勇气与他对视,“我看到了不世珠里面的世界。” “哦?”他颇为感兴趣,“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她半真半假道:“看到了海上扶桑树,一个肉胎从扶桑树上坠落,又被巨蚌一口吞下,潜入了海水中。” 她不想让大魔王知道另一个肉胎的存在。 她反正是异世界的人,只是偶然穿书,说到底,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那个肉胎就是本座,对不对?”李宵然眼里仿佛墨色凝聚,黑漆漆一片,“所以,本座是从扶桑树里面诞生的。” -- 第41页 李蜜芽轻轻点了点头。 他松开了抵在她下颌处的手指,轻轻笑了起来,“那还真是有趣的紧,不过,既然是关于本座诞生的画面,那个陈若芸为什么要让你看到这一切呢?” 李蜜芽的手下意识揪了揪披帛,垂着头道:“可能是想要我害怕你吧。” 说到这,她脑中本来凌乱的思绪开始变得清晰。 大魔王固然喜怒无常,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就用断肠蛊威胁她? 就好像,料定了她想要从他身边逃走似的。 还有,她昏迷之时,陈若芸说要教她驱使魔神,她没有同意,陈若芸便威胁她,会永远将她困在不世珠里面。 可接着,大魔王出手逼得陈若芸将她放回来了,她马上就苏醒,安然无恙。 再然后,就有了刚才大魔王威胁自己的那一幕,显然是陈若芸说了或者做了什么。 她抬头看他,明眸如星,“对了,他还告诉我说,你是什么很厉害的魔神。” 李宵然不屑地笑了起来,“魔神?难道不是所谓的天魔之体吗?”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可是对我来说都一样。” 李宵然一怔,眼中竟然带着些许紧张和期望,“为什么都一样?” 李蜜芽忽然觉得,别看大魔王这么嚣张,其实他一直都渴望不被当做异类吧。 她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我不会害怕啊。” 她又晃了晃双鱼衔环,继续道:“我知道自己太弱了,你想要保护我,我保证时时刻刻跟着你,这个双鱼衔环有没有都一样。” “花言巧语。”他眼里不屑,默默别过脸,唇却微微勾着,又问道:“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她足尖戳着地面,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换一个。” 李宵然视线落在少女半露的罗袜,他莫名想起那日,她掀起裙摆,露出一段白皙的小腿,比他珍藏的羊脂玉还要漂亮。 他又移开视线。 他觉得自己很矛盾,对她,似乎总想使坏,可又很喜欢看着她朝着自己笑。 他想要让自己不那么在意她,只是一个玩物罢了,可是又觉得她是自己的,就算是玩物也不能够被别人抢走。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 李蜜芽早就知道他不会同意给她解下双鱼衔环,不过,先提一个不容易的条件,退而求次的那个就不容易被拒绝。 她道:“我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叫你干爹了,你比我还小一岁,我这样叫你好奇怪。” 她心里莫名不舒服,突然不想再陪他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 虽然她的确很怂,但是,她还是有点女孩子的矜持在。 而且,这个词总有些不太好的意思。 她低着头,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笑声,她仰头,看到大魔王正望着自己,笑吟吟道:“就这么简单的要求?” 她点了点头。 他双手抱在胸前,眉眼在光下越发煊艳,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那你以后要怎么称呼本座呢?” “叫你李师弟,怎么样?”李蜜芽诚恳地望着他。 心里却在暗骂,狗弟弟。 他又好像找到了什么乐趣,笑得露出虎牙,狡童般漂亮,“好啊,师姐。” 李蜜芽“嗯”了一声,耳尖有点发红,虽然狗弟弟很狗,但是听他叫自己师姐,突然还挺爽的。 李宵然新奇地看着她粉色的耳垂,觉得很像可以采撷的红豆,手下意识想伸过去触碰。 她的耳垂是不是也软绵绵的?就像是她的性子一般? 可忽然想起刚刚她和段雨凉一口一个师兄,一个一口师妹,他脸色又变得阴郁,手略过她耳鬓,忽然不轻不重地捏了她的耳垂一下。 李蜜芽差点炸毛。 像是被捏住耳朵被提起来的兔子,她身体一颤,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李……李师弟?” 少年笑容恶劣,“本座忽然改变主意了,本座不想叫你李师姐了。” “那该……叫什么?” 他脸上一会阴一会晴,忽然又笑得明媚,“芽芽。” 芽!芽芽! 李蜜芽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我叫你什么?” 他眼里兴味越来越重,“随便你,反正芽芽只有本座能这么叫你,至于避阎罗的那个笨蛋,以后本座也会命令它不能再叫你芽芽了。” 避阎罗那个笨蛋,是指小七吧。 李蜜芽垂着睫毛,小声嘀咕,狗弟弟真是又幼稚又霸道。 门忽然被敲响,“李师妹?” 是段雨凉的声音。 李蜜芽转身要开门,却被李宵然一把拽住了,挡在身后,他打开门,朝门外的段雨凉笑得客气又疏离,“段公子,怎么了?” 段雨凉看见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李蜜芽,忍不住蹙了蹙眉,口中依旧温言道:“刚刚你说的陈若芸死而复生一事,在下认为应当和一个神物有关。” 李宵然假装惊讶,“那是什么神物?” 见状,李蜜芽一怔,男主不会那般坦荡,把不世珠下落告诉大魔王吧? 段雨凉抿了抿唇,如实道:“不世珠。” 顿了顿,他又道:“李师妹体质弱,不世珠或许可以帮她改善体质,如果需要帮忙,在下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 第42页 这话一出,李蜜芽顿时愣住了,男主要不要这么光明磊落、善良大方! 实际上,她却没有多少意外。 因为在原著中,段雨凉搜集不世珠,就是为了让不世珠不落在妖魔手中,若是有人将不世珠用于正道,他便不会干涉,甚至还会帮忙。 真不愧是正道第一人。 听到段雨凉的话,李宵然脸上也有些错愕,可马上,心里又冒出一丝被冒犯的感觉。 帮? 真是狂妄,他李宵然可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可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他心里不知起了什么坏念头,又笑得如春花般冶艳,“那就我就替芽芽多谢段公子了。” “芽芽?”段雨凉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 少年回头,朝着李蜜芽笑得甜蜜,“刚刚小姐说,以后让我叫她芽芽,是不是?” 李蜜芽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狗弟弟真肉麻! 她恨不得连夜抗火车逃离他身边。 段雨凉默默地望着他们,眼里冒着一丝懵懂,似是对这对善变的少年少女之间的氛围琢磨不透。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公事公办道:“如果不出意外,在下今夜准备和师兄一起去陈府一探究竟,李师妹和……” 说到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少年的名姓,看出他的窘境,李宵然故意不说话,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李蜜芽暗自咬了咬牙,立刻笑道:“段师兄,他是我的奴仆,和我一样姓李,不过名字低贱,唤作李二狗。” 李二狗? 呵!真是只擅长蹬鼻子上脸的兔子。 李宵然忽然伸手,悄悄捏了捏她的腰肢,李蜜芽背脊瞬间紧绷着,虽然痒,但是咬着唇不说话。 她发现自己和狗弟弟相处,竟然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可她就想呛他。 谁让他脾气这么狗。 段雨凉不愧是好涵养,温声道了句,“李师弟。” 楼梯处忽然变得喧闹,一队配着朴刀的淄衣往楼上挤,来势汹汹。 店小二满脸赔笑,拱手告饶,“官爷,咱们这里住的可都是正经人,没有寻衅滋事的。” “废话少说!”为首的捕头,满脸横肉,他一把推开了店小二,吩咐身后的衙役,“一间一间房给老子搜!” “唉,官爷,动静轻些,这么多客人呢!” 听到动静,李蜜芽好奇地探头,却恰好对上那捕头的目光,捕头见到这么标致的少女,眼睛亮了一瞬。 他大手一挥,指着李蜜芽,“跟我来,这位小娘子的房间得好好搜一搜。” 见状,李宵然沉着脸一把伸手摁住了李蜜芽的头。 真是找死,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打他的人的主意! 他不耐烦地望了过去,捕头先是一愣,然后立刻低头看着手里的画像,厉声道:“兄弟们!别搜了!闹事的犯人找到了!” 第22章 双重身份 衙役蜂拥而上, 将李宵然团团围住,齐刷刷抽出腰间的朴刀,锋芒毕露, 寒光围成一个又一个圆弧。 李宵然一把将李蜜芽抱在怀里, 眼睛斜睨着他们, 轻笑着道:“就凭你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 想要抓住我, 未免太异想天开。” 捕头脸色阴沉, “兄弟们!上!” 刀锋扫过, 李宵然足尖踮起,轻飘飘地踩在栏杆处,又一波攻击袭来,却被他巧妙避开。 衣袂翻飞之间, 少女身上的披帛软绵如柳丝,大袖轻振,姿态如同起舞, 别说捉住李宵然了,那些衙役连她的衣袖都摸不到。 李宵然面带挑衅,笑得露出两粒虎牙,“真没用啊。”他踩在栏杆上, 忽然回头朝着段雨凉笑道:“段公子,我先行一步。” 说完,他抱着李蜜芽纵身轻敏一跃, 蜻蜓点水一般,三两下就甩开了那些衙役。 衙役们顿时傻了眼,“捕头……犯人逃了。” 捕头气急败坏,刀柄狠狠甩在栏杆上, 铿然有声,骂道:“一群酒囊饭袋,还不快追!” “是!”一行人马不停蹄地从客栈追了出去。 林淮倚在门外,望着李宵然离去的方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少年倒是厉害,段师弟,你可知道他什么来路?” 段雨凉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李师妹的奴隶,不过他好像不是修士,身上没有灵气波动的痕迹,体术却了得。” 林淮笑得不怀好意,满脸揶揄,“奴隶?我看不像,哪个奴隶敢对自家小姐怀有觊觎的心思,我看他对李师妹身边的人敌意都很重,跟个护食的狼崽子一样,段师弟,你可得小心些。” 见自家师兄这么不正经,段雨凉蹙了蹙眉,轻声呵斥,“师兄慎言,此话对李师妹过于冒犯。” 林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是是,和你说话可真是没劲。” 瞥了一眼逐渐昏暗的天色,他衣摆微动,自顾自朝着楼梯走去,眼中难得带上了几分严肃,“段师弟,既然要帮那位李师妹,不如捎上师兄一起吧。” 日色昏冥,鸦鹊徘徊,今夜可不是个太平日,而是,鬼魅回魂之时。 凉月郡多暗巷,七拐八拐就没了头绪,待李宵然甩脱那群衙役,天色已经昏暗。 他背着李蜜芽在狭窄的墙垣上游走,玄色衣摆时不时沾上露珠,少年身上带着青草般的味道。 -- 第43页 抬眼望去,前方屋脊高耸,如同侧卧的巨兽,正是陈府所在。 李蜜芽的手臂软软勾着他的脖颈,望向了阴沉森冷的陈府,忍不住小声道:“好安静啊。” 春夜微冷,四角嘉木如绣,风送来护花铃轻响声。 的确静的可怕。 入夜时分,陈府门前的白纸灯笼光芒暗淡,守夜的奴仆聚在廊下,小声谈着闲话。 “唉,咱们可真倒霉,偏偏今夜当值。” “怎么说?” “你看啊,这天色暗成这样,可不是好兆头,少爷他,不是那个……诈尸了吗,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害,什么诈尸,不要自己吓自己,少爷性子温和,就算是诈尸,也不会害人的。” “是真的,诶,那什么,一个黑影一闪而逝,不会是鬼影吧!阿六,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阿六的声音在发抖,“我才不去,阿七你肯定看错了,你眼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宵然背着李蜜芽从墙垣悄然无声略过,底下的奴仆吓得提着灯笼左顾右盼,可又没见到任何人,只当自己是花了眼。 穿过阴暗的走廊,大堂灯火通明,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细声交谈,眼睛警惕地望着深深夜色,仿佛在等着什么。 这群人便是借着帮忙对付陈若芸的借口寻找不世珠的修士。 陈夫人坐在椅子一边啜泣,一边用银签子拨动灯花,烛中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口中喃喃念叨,“道长们,芸哥儿今夜真的会回来吗?” 领头的黄袍道人道:“夫人,今夜正是回魂的好日子,陈少爷若是对这里有所留恋,肯定会回来。” 陈夫人脸色苍白,“留恋……”她掉头对陈流严哭诉道:“老爷,我看,芸哥儿肯定是放不下那个贱丫头!” 陈流严立刻不耐烦,“闭嘴,你还哭什么哭,芸哥儿现在已经是个妖孽了,等他回来,绝对不能放过他。” 陈夫人忍不住呜咽,“老爷,怎么说,芸哥儿也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够如此狠心?” 李蜜芽被李宵然抱在怀里,蜷缩在房梁下,听到陈流严的话,她忍不住无声地翕动唇瓣,“父毒不食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父亲。” 李宵然低头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用手轻轻捏住了她的脸,俯唇在她耳边,“你在嘀咕什么呢?” 被他突然捏住脸颊,李蜜芽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 狗弟弟能不能别随便动手动脚。 李宵然指尖下意识摩挲着,少女脸颊微丰,手感细腻,他觉得很有趣,又忍不住惊讶,瞧她也是娇娇小小的样子,脸上倒是挺有肉的。 他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玩具,手指沿着下颌捏到唇角,玩得不亦乐乎,少女的唇饱满,触感温凉。 他心里冒出一丝异样的感受来。 好像是欢喜,又好像是渴望。 李蜜芽仿佛任他揉搓的面团,动弹不得,心里忍不住将他反复鞭尸了好几遍。 不气不气,他是弟弟。 忽然间,堂内吹起了一阵阴冷的风,烛火不定地摇曳了一下,修士们面带警惕。 为首的黄袍道人起身,将身边的桃木剑抽了出来,沉声道:“诸位!来了!” 风夹着蒙蒙雾气,吹得人肌骨生寒,黄袍道人眉眼凌厉,朝着雾气中掷出桃木剑,口中念着驱邪的口诀。 金光霹雳,将陈若芸从头到脚笼罩,黄袍道人以为自己的手,大喜,“妖孽,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其他几个修士也不甘示弱,各自使出看家本领,各种法器拼命朝着陈若芸祭去。 陈若芸身上衣袖拂动,瞥着陈流严,轻笑道:“在下若是妖孽,那披着人皮的鬼魅又算什么?” 陈夫人躲在修士们的庇护下,见他这个模样,忍不住垂泪:“芸哥儿,你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告诉娘,娘一定帮你。” 陈流严喝道:“废话少说,道长们,请千万不要放过这个妖孽。” 一道缚妖锁兜头罩了下来,将陈若芸四肢牢牢困住,陈若芸动作一滞,修士们互相配合走罡步、踏北斗,厉喝道:“收!” 桃木剑劈头盖脸落下,陈若芸冷笑起来,眼如寒潭,手一扬,竟然将桃木剑生生接了下来。 黄袍道人惊骇不定,“你!” 陈若芸手腕轻轻一转,桃木剑顿时断裂,接着,他胸口的大洞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身上的绳索也一瞬间四分五裂。 修士们遭到反噬,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哀嚎。 陈夫人大骇,连连后退,“芸哥儿!” 陈若芸恍若未闻,他一步一步朝着陈流严而去,脸上带着笑,眼睛却如同两枚寒星。 陈流严阴沉地看着陈若芸,痛骂,“逆子!尔敢!” 陈若芸冷笑,忽然从胸口处掏出一枚莹润明珠,款款道:“爹,我最后问你一次,棠雪在哪里?你若是不告诉我,我永远不会从不世珠中离开,这样就算你得到了不世珠,我的怨气也会搅得你不得安宁。” 李蜜芽一怔,棠雪,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儿的名字。 难道她与陈若芸背后有什么故事不成? 倒在地口吐鲜血的修士看到不世珠后,眼中燃烧着灼热的光,连忙从地上支撑起来。 不世珠果然藏在他体内! -- 第44页 与此同时,房梁上的李宵然躯体一瞬间紧绷,紧贴着他腰线的李蜜芽顿时感觉到了,这是一个准备进攻的姿态。 正当李蜜芽紧张不已的时候,身边的少年忽然一跃而下,身如蛟龙,风驰电掣直朝着陈若芸手中袭去。 就在他要夺走不世珠时,阴风乍起,陈若芸面前吹起一片浓雾,他望着李宵然,眼中陡然浮现一丝笑意,忽然将不世珠朝着修士的方向一抛。 李宵然眉尖轻耸,立刻调转方向,那群修士如同饿狼一般朝着少年扑了过来,金光乱撞,黄袍道人怒骂:“臭小子,放下不世珠!” 李宵然笑容轻蔑,“臭道士,你有那个本事从我手中夺走再说。” “狂妄!”修士们紧接着扑了过来。 见他们争夺起了不世珠,陈若芸丝毫不在意,转而望向了头顶,笑容温和,朝她伸出了手,“李姑娘,别来无恙。” 陈若芸为什么对她死缠烂打! 李蜜芽心里乱的慌,她不回答,连忙朝着另一头跳下去,陈若芸笑吟吟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李姑娘,看来李宵然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呢,真是遗憾啊。” 果然是陈若芸在挑拨离间!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蜜芽心跳如雷,大魔王自己分身乏术,她过去只会拖他的后腿。 心里焦急,她果然还是太弱了,眼前忽然出现段雨凉的笑容,他站在夜色中,如同一轮霜月,皎洁明彻。 他道:“李师妹,别怕,过来。” 李蜜芽心里一喜,关键时候还是男主靠谱啊!忙不迭向他跑去。 李宵然余光见到李蜜芽一直往夜色深处跑去,陈若芸如影随形,他忍不住分神,“李蜜芽!过来!” 少女却根本不听他的,自顾自往前面跑去。 “想死本座便成全你!”李宵然顿时失去耐心,一掌凝聚煞气狠狠拍打在黄袍道人身上,逼得他再无法动作。 他丢破布一般将那群修士甩下,手中握着不世珠,朝着李蜜芽追去。 大堂外,夜色浓重。 李宵然心里的恶念再次控制不住地翻滚。 他忍不住自嘲,看吧,她就是这般不听话,你三番四次把她放过,她每次得寸进尺。 为什么要养一只随时要逃走的兔子,而不把她一只没有思想的木偶兔子呢? 他对她还是太仁慈了。 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心生恨意。 可李蜜芽的身影越来越暗,竟然消失在浓墨中,李宵然脚步一顿,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回头。 月色如水,房梁上,一个穿着大红袄裙的少女正垂头打量着他,她面色如纸,头发枯黄,如同随时要枯败的花朵,她小声道:“喂!小公子,你见到我家少爷了吗?” 李宵然默不作声,他看到,少女腿部一片空荡荡的。 这是个死人。 想必她就是那个棠雪。 他眉眼一动,薄艳的唇吐着毒汁,“你是说陈若芸?” 少女轻轻点头。 李宵然笑容恶劣,“他死了。你们两个不应该好好做一对鬼夫妻吗?他怎么把你丢下了?” 棠雪却是呆愣愣的,问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少爷死了?” 说着说着,她陷入莫名情绪中,竟然不断落下泪来,大红袄裙染出一块一块的泪斑。 李宵然紧紧攥住了那颗不世珠,冷笑不已,“是啊,他死了,死于剖心,可他就算是死了还不老实,三番四次抢走我的东西,你说,本座该不该让他魂飞魄散呢。” 说到后面,他眼中的戾气已经压制不住,瞳仁隐隐约约流露出猩红之色,乌黑的发尾渐渐变成清冷的霜白。 月色变得越来越冷。 站在月色下的段雨凉好像一尊琉璃像,慈悲又清冷。 李蜜芽义无反顾地朝着他而去,手腕处的双鱼衔环忽然变得滚烫,她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却看到,段雨凉忽然消失不见,紧接着,身后的陈若芸将她的身子缓缓掰了过来,眼中带笑。 “李姑娘,你既然不愿意学会驱使魔神,那抱歉,陈某只能让你不得不那么做了。” 说完,她忽然看到,月光潮水般拍打着走廊的地板,给少年苍白的头发打上一层薄薄的霜。 他踽踽独行,好像在寻觅着什么,眼中带着迷茫,可片刻好像感觉到什么,步伐忽然一顿,回过了头。 李蜜芽看到,他雪白的脸变成了铜矿般的黝黑,猩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唇角顿时勾出一个餍足的笑来。 终于找到你了。 被他锁定一般望着,李蜜芽下意识想要逃,可惜少年行动如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牢牢将她禁锢。 他眼里狂喜,唇要往她脸上凑,讨好一般道:“你是,我的。” 体内的菟丝子好像受到什么召唤,争先恐后冒尖,紧紧缠绕着李宵然,钻进他的血肉中,汲取他滚烫的灵气。 少年埋在她脖颈间,喉间发出愉快的、满足的喟叹。 李蜜芽被烫得心口好像有火在烧。 又来了,就如同上次那样,少年埋在她颈间,野兽一般舔舐着她的肌肤,獠牙跃跃欲试想咬下去,好像试图给她标记上自己的气息。 他的。 好想把她吃掉啊。 -- 第45页 赶来的段雨凉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了,“天魔之体?” 身边的林淮也不可置信,“他是李宵然?那李师妹又是什么身份,她怎么……” 少年少女旁若无人地紧紧抱在一起,仿佛骨骼都长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李蜜芽感觉到,他手中的不世珠好像在兴奋颤栗,带着滚烫的温度,慢慢钻进了她的体内。 菟丝子瞬间绽放出一簇又一簇淡黄色的花蕊,铺满了走廊,缠绕着梁柱,霎时,走廊变成了一片花海。 少女的头发水波一般流泻到脚踝处,在月色下,美得不可方物,转眼间,李蜜芽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气质却陡然变得冷艳,如同雪山浮霭。 她空灵的眼眸望着少年,双手轻柔地捧住他的脸颊,蛊惑一般,指着陈若芸道:“乖,你去把他给我彻底抹杀了,好不好?” 少年身上缠绕着无数菟丝子,像是被幕后之人操控的傀儡,他忽然起身,喉间发出兴奋的低吼声,朝着陈若芸而来。 陈若芸眼中带笑,避也不避,胸口霎时被洞穿,他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棠雪脸色发白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泣血,紧紧抱住了陈若芸,“少爷!” 陈若芸跌在她膝盖上,奄奄一息,冰冷的手指沾上她的眼泪,他笑容满足,“棠雪,我终于可以再碰到你了。” 棠雪瞬间泣不成声。 眼泪一颗颗坠落到菟丝花中,花海中坐着的李蜜芽指尖碰到那颗颗晶莹,红唇微动,轻轻“咦”了一声。 像是画卷展开,她眼前浮现出另一番场景来。 第23章 驯养之道 陈若芸和棠雪的故事, 与所有俗套的少爷与丫鬟的故事并没有什么两样。 棠雪是陈府新买的丫鬟,模样清秀,性子温顺, 做事认真, 在她十三岁的时候, 就成了的陈若芸的贴身丫鬟。 那时候, 陈若芸十五岁, 正是应该接触男女之事的年纪。 陈夫人做主把棠雪拨给他,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就是希望能给他一个引他上道的通房丫鬟。 陈若芸饱读诗书、洁身自好,同这个年纪沉溺风月的少年郎不同,他对感情有着绝对的忠贞,对这事一点都不热衷, 甚至反感陈夫人对自己过度干涉。 所以陈若芸对棠雪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棠雪明白他的意思,默默在他身后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绝不僭越。 每次陈若芸挑灯夜读的时候, 她都会默默在一旁为他点灯,磨墨。 日夜如此,陈若芸习以为常,再加上棠雪比自己还小, 模样又惹人怜爱,陈若芸对她逐渐生出一种妹妹般的怜惜,冰冷的态度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这种好一天天堆积起来, 就变作了喜欢,只是陈若芸自己并不知道。 那天陈若芸在书房看书,半夜忽然下起了雨,天色阴暗如墨, 他怔怔看着窗外,忽然想起今日好像一天没怎么见到棠雪。 棠雪这个人性子软,大多时候没有什么存在感,像是摆在珍馐里的米饭,可只要她不在了,就会让人一瞬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习惯。 陈若芸有些烦躁,手中的经卷随意搁在桌面上,杂乱横陈,他问门外巡夜的小厮,“棠雪呢?” “回少爷,棠雪她生病了,早上那会她还吩咐我支会您一声,可您那个时候急着要和秦家、赵家的少爷一同去赭山寺郊游,可能没听清吧。” 陈若芸顿时愣在了原地。 棠雪她生病了…… 小厮看他这个样子,问道:“少爷,您找棠雪什么事,不如我叫她过来。” “不必了。”陈若芸莫名慌乱。 “诶!那少爷我继续巡夜去了。”小厮正要转身,陈若芸轻声道:“对了,棠雪住哪间房?” 那仆人愣愣的,“少爷,棠雪是您的贴身丫鬟,自然住在您隔壁的小厢房。” 陈若芸这才发现,他从来没将棠雪放在心上,他脸色不由得白了一瞬,“我知道了。” 说着,他撑着伞,大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 乌云翻滚,雨水乱溅,待陈若芸推开小厢房,带着一身寒气来到棠雪床前,却发现她烧得厉害,整张脸通红,眼皮仿佛重得抬不起来。 可她并没有休息,而是靠在枕上,手上还拿着针线,就着零星灯火给陈若芸缝衣裳。 那时正是春夏交际,她得给陈若芸准备夏裳,她心灵手巧,手艺好,还经常会别出心裁地加上时兴的花样。 棠雪缝很认真,额上冷汗涔涔,一见到陈若芸,她眼里顿时欢喜极了,“少爷,您怎么过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看她病得这么严重,却一点不爱惜自己身体,陈若芸心里突然冒出一阵火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衣服,狠狠丢在地上。 他脸色铁青,生平第一次对她说了重话,“棠雪,烧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叫大夫,你是想烧成傻子吗?” 棠雪本来很欢喜,错愕了一瞬,低下了头,下意识道:“少爷,对不起。”她性子软,好像谁都可以欺负她。 说着,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 感情发酵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也许是夜色总是会让人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陈若芸忽然一把捧住了棠雪的脸,与她唇瓣相抵,近乎凶狠。 -- 第46页 棠雪吓了一跳,忙要推开,可很快就软在他怀里,轻声啜泣,“少爷……” 李蜜芽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冷漠地评价,“痴男怨女,好生无聊。” 黑皮少年也见到了这一幕,猩红的眼睛冒出一丝愉快来,他跪坐在花海中,有样学样地捧住了李蜜芽的脸,想亲吻她。 可他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接近野兽的本能,亲吻毫无章法,变成了舔舐她的脸颊,就像是一只嗷嗷待乳的小野狼。 李蜜芽有些不耐烦,菟丝子将他牢牢束缚,将他体内的灵气掠夺。 少女裙摆团团铺开,金线烁烁,她纤细的指尖轻轻抵住了他的下颌,挑逗的姿势,带着风情万种的冶艳。 她恩赐一般将指尖抵在他唇瓣,进入他齿间,红唇轻启,笑容妩媚,“乖,现在只能给你亲手指。” 少年乖乖地捧着她的手,像是得到了肉骨头的狗狗,又亲又咬。 鲜红的唇与雪白的肤交缠。 炽热的爱与欲为底色,构成一副冶丽画面,却不让人觉得下流,反而有种浮世绘般的明艳。 林淮忍不住笑了起来,“李师妹真是好手段,李宵然这个大魔头,此时此刻看起来好像李师妹的狗。” 段雨凉怔怔看着,下意识喃喃,“她真的是李师妹吗?” 纤细的手指顿时被吻得湿漉漉的,她表情倦怠,慵懒垂眼,继续望着陈若芸和棠雪的故事。 那一晚上,陈若芸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棠雪的感情,于是,他就宿在了棠雪房中。 第二天,他便向陈夫人求娶棠雪。 陈夫人自然不会同意,温声道:“棠雪身份低贱,如何配得上芸哥儿,若是实在喜欢,等以后芸哥儿中了状元,娶上世家小姐,再把她收为妾室就好了。” 陈若芸在堂下跪得挺直,“儿已经决定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只愿娶棠雪为妻。” 陈流严气得脸色铁青,直接痛骂:“荒唐!娶一个贱丫头,你是要把我们陈家的脸都丢尽吗?” 陈若芸只是倔强重复:“儿只愿娶棠雪一人,望爹娘成全。” “冥顽不灵!来人!请家法!” 陈流严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鞭子,将陈若芸抽得皮开肉绽,陈夫人哭着道:“芸哥儿,你快认错啊。” 陈若芸一声不吭。 反而是棠雪,一把扑到了他怀里,哭着道:“老爷,您别打少爷,要打就打我,都怪我勾引少爷。” 陈夫人心疼儿子,巴不得把罪推到棠雪身上,厉声骂道:“好一个狐媚子,早知道,我当时就不该将你送去芸哥儿身边,原来你平时低眉顺眼,野心却这么大,竟然想做陈家少奶奶!” “不是棠雪的错,别碰她。”陈若芸一把护住了棠雪,自己却被鞭子抽昏过去。 “芸哥儿!”陈夫人尖叫,气撒在棠雪身上,“来人,把棠雪这个狐媚子关起来!” 陈若芸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棠雪被陈夫人关在柴房里,虽然被苛待,她丝毫没有怨言,反而因为担心陈若芸而食不下咽,形容憔悴。 之后画面忽然变得破碎凌乱。 一会是陈若芸在病中呓语,一会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人身披蓑笠,在雨中朝着陈府而来,身影缥缈。 林淮讶然,“这个人……” 段雨凉回头,“他是谁?师兄你认识吗?” 林淮摇了摇头,“只是眼熟,应该和我们一样是修士,而且,看着还是个厉害人物,他行在泥泞中,衣衫整洁,不见半点狼狈。” 画面一转,棠雪忽然解下腰带,悬梁自尽在柴房,她身上穿着红色的袄裙,单薄的身子像是垂坠的花朵,孤伶伶地在风中飘荡,可怜又可怕。 奇怪的是,她死去后,陈若芸却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陈流严还得到了一颗不世珠。 之后的一切,便是陈流严借珠换命。 段雨凉忍不住叹息,李蜜芽笑着看着这一幕,“一个为爱病入膏肓,一个为情断送性命,真是愚蠢,不过,也是有趣的紧,不世珠出现得这么巧合,看来,这背后可不简单呀。” 棠雪不回答,只是抱着陈若芸默默垂泪。 陈若芸唇瓣翕动着,意识逐渐涣散,“是不世珠……困住了我,无法解脱,可是,背后的人……” 黑皮少年忽然轻轻咬了一口她的指尖,猩红的眼中冒出诡异的异色来,像是无法餍足的饕餮,眼中烈火焚焚。 李蜜芽安抚般朝他嫣然一笑,“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他痴痴望着少女,忽然勾着唇笑了起来,用一种古老又奇怪的语言,笨拙青涩地说着,“喜欢你,好想吃。” 李蜜芽凝视着他,湿漉漉的手指在他下颌流连到喉结处,猫爪一样轻轻挠了挠,驯养他一般,用同样古怪的语言回答,“现在还不可以哦。” 若是太轻易得到,很快就会失去兴趣的。 养一只贪婪又凶狠的野兽,你可以施舍他果腹之物,但绝对不能让他吃得太饱,不然很容易反噬。 林淮咦了一声,“李宵然口中的话,发音古怪,好像不是我们的语言。” 段雨凉眼眸一颤,忍不住询问:“师兄,你知道那是什么语言吗?” 林淮摇了摇头,“有点像连星海的发音,可我能听懂连星海之人的话,却听不懂他的话。” -- 第47页 李蜜芽忽然望向了墙垣上的段雨凉和林淮,笑容甜美却带着莫名的冷意。 她将指尖从李宵然口中抽了出来,嗓音柔媚,“好了,戏也看完了,去帮我把他们杀了吧。” 淡黄色的菟丝花摇曳,菟丝子一瞬间潮水般蔓延,朝着墙上而去,要缠住段雨凉和林淮。 少女坐在花海中,裙摆铺开,绣球花交错,金光熠熠,月色落在她长睫处,她美得虚幻,又像是清冷的瑶宫仙子。 可仙子却在垂头拨弄着双鱼衔环,天真又恶意地自言自语。 “我很不喜欢被人掌控的感觉,一向只有我可以豢养狗,而不是狗反过来用链子栓住我。” 菟丝子将双鱼衔环紧紧绞住,咔哒一声,双鱼衔环顿时裂成两半。 李蜜芽本来想将它丢掉,可看到少年手腕里的同款手环,她又解开口袋,将它放进了袋子里,唇角始终微翘。 那也是他属于她的标志。 她伸手拿出那支雕刻得差不多的簪子,细细端详,她眼中怔忪了一瞬,情绪变幻极快,好像突然懵懂。 墙垣上,少年来去如风,迅捷轻快,他下了死手,毫不留情,段雨凉连忙翻身躲避,一边抽出了苍冥剑与他缠斗。 雪亮的剑光映照下,少年眼里猩红更甚,瞳仁兴奋颤栗,这是战意觉醒的预兆。 仿佛被最凶狠的野兽盯住了,段雨凉心里一紧,他有种直觉,李宵然比一开始遇到的样子,更加危险,就像一个专门为了杀戮而诞生的怪物。 李蜜芽笑吟吟地望着他,时不时用菟丝子干扰,段雨凉左支右绌,不可置信地望着李蜜芽,还试图唤醒她的理智,“李师妹……” 林淮看到这一切,立刻转身朝着李蜜芽袭来。 他感觉到了,少女身上的菟丝子虽然可以吸收灵气,可她本身战斗力特别弱。 只要把她擒住,那魔头也会停下来。 看到林淮的动作,李蜜芽慌忙挥动衣袖,菟丝子结成一个屏障,挡住自己。 林淮虽然平时吊儿郎当,可能成为苍生阁的大弟子,也是有真材实料的,只见他从腰间忽然抽出一柄软剑,剑影交错,瞬息万变,一下子将菟丝子削成漫天翠雨。 李蜜芽脸色微白,菟丝子拼命要缠住他的手脚,林淮却身如泥鳅,滑不溜丢,手臂穿过菟丝子,一把捏住了李蜜芽的肩,将她往自己身边狠狠一带。 李宵然身上的菟丝子突然断落,他嘶吼一声,回头去看,却看到少女突然落入别人怀里。 他的!谁都不可以夺走! 李蜜芽仰头看着林淮,眼里一片惊愕,声音轻轻,“林……师兄?” 月下的菟丝子回到她体内,李蜜芽好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醒来什么都忘了。 林淮看她眼神懵懂,忍不住蹙了蹙眉,语气讽刺,“李师妹,装够了吗?” 李蜜芽不明状况,下意识看到交战的两人,忽然想起原著中,大魔王被暴打的描述。 可现在大魔王觉醒了天魔之体,分明是男主落在下风,而且,林师兄好端端的,就对自己满眼敌意,冷嘲热讽。 这是怎么了? 第24章 恶犬臣服 少年眼中猩红, 死死盯着被抱着的李蜜芽,他背脊绷成一条线,足尖弓起, 瞬间弹射出去, 凶狠地朝着林淮而来。 林淮忙带着李蜜芽急急后退。 李宵然眼睛一直盯着少女, 眼里的红如同玛瑙般艳丽、漂亮, 却令人心惊。 段雨凉欺身而上, 苍冥剑直攻他背后空门。 少年却毫不动容, 对林淮穷追不舍。 林淮一边心惊胆战, 一边忍不住分神调侃,“李师妹,你究竟是如何驱使李宵然这个魔头的,他为什么这么固执地朝着你而来?” 驱使…… 李蜜芽抿了抿唇, “我也不明白。” 少年后背被苍冥剑击中,顿时淬出幽蓝的星火,他背上蜿蜒的红痕又添上一道, 可他好像不痛不痒,连头也不回。 段雨凉愕然,苍冥剑可是神剑,居然伤不了他。 转眼间, 少年手如利刃,狠狠朝着林淮而来,软剑贴着李宵然脸颊而过, 如同碎玉鸣金。 李宵然唇角勾出一个挑衅的笑,沿着游蛇般的剑身一把攥住了林淮的胳膊,狠狠一拧,一下子将他手臂骨折断, 声音清脆。 林淮疼得嘶了一声,直冒冷汗,口中还在轻笑,“这魔头可真厉害。”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林淮带着李蜜芽一下子跃上了陈府屋顶,漆黑的瓦片被踩碎,不断滚落,在夜色中发出突兀的声音。 瓦片砸落到棠雪体内,像是从破掉的袋子里掉出来的鸡蛋,碎了一地。 她毫无知觉,只是抱着快要消失的陈若芸,流下斑斑血泪。 李宵然也追到了屋顶处,定定与林淮对峙,眼看他的手刀要朝着林淮脖颈而来,苍冥剑迅疾如电,在身后袭来。 李蜜芽心里莫名一颤,忍不住喊出声,“不要!” 段雨凉动作一顿,“李师妹?” 李宵然也突然怔住了,望着李蜜芽水雾朦胧的眼,他睫毛缓缓颤动,眼里竟然浮现出一丝极为伤心的情绪。 就好像丢失了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 李蜜芽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宛如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狗,她一下子推开林淮,从他身上跃了下来,“林师兄,抱歉,得罪了。” -- 第48页 她提着裙摆,飞快朝着段雨凉道:“段师兄,先住手好不好,我也许可以让他平静下来。” 说着,她身上衣帛翻飞,想朝着李宵然而去。 看着少女朝自己跑过来,李宵然的眼一瞬间亮了起来,发出古怪的声音,固执道:“我的。” 李蜜芽只听到他嘴角叽里咕噜,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她心里冒出一种奇怪的柔软。 就好像,他已经完完全全被她驯服。 他会对她言听计从、至死不渝。 这么荒唐的想法让她彷徨不定,中途,她又忍不住停了下来,站在了与他一臂之距,淡紫色的裙摆微微鼓起,绣球花招摇。 月色温柔,她眼里水色动人,长发垂在肩,露出一对白玉般的耳。 她叫他,“李宵然,过来。” 他果然听话地挪动步子朝她而来,一把抱住了她,兴高采烈地将头埋在她怀里,口中不停发出呼噜的声音。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间,惹得她阵阵颤栗。 少年身上带着天然原始的野性,仿佛骨子里淬出来的杀伐之气,乖了不一会儿,他又开始蠢蠢欲动,禁锢着她,手臂勒得她腰肢发疼。 他的虎牙抵在她脖颈处,不知道想咬还是想舔,哼哼唧唧的声音黏糊糊的,与那个嚣张跋扈的大魔王简直不像是同一个物种。 蠢弟弟。 她唇角想勾起,拼命克制情绪,手温柔地抚摸着他乌黑的头发。 顶着男主不可置信的注视和身后感兴趣的目光,她又硬着头皮凶巴巴道:“不准咬我,听到没有!” 李宵然红瞳流露出一丝阴暗,却在听到她的呵斥,转眼明亮起来,他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发出闷闷的声音,“好。” 她任由他抱着自己,心想大魔王这个狗狗模样,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上次好歹有太微寒玉床,一会儿就恢复。 这下可难办了。 她朝着段雨凉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带着林淮一起去查看棠雪那边的情况。 段雨凉犹豫了片刻,来到林淮身边:“师兄,我觉得李师妹好像恢复正常了,这里就交给李师妹吧。” 林淮顿时不满,“这么稀奇的事,我怎么能错过,诶——” 说话间,他已经被段雨凉生拉硬拽下了屋顶。 李蜜芽松了口气,还是男主靠谱啊。 好像感觉到她不专心,少年轻轻捏了捏她的腰,发出不满的呼噜声,“看我。” 痒意沿着腰肢流窜到背脊,她连忙哄他,“好,看你,对了,你困不困,要不要睡觉?” 不知道这话戳到他哪个点,他瞳仁中的红色忽然颤动起来,气息变得灼热,唇瓣亲了亲她的耳垂,勾起漩涡般的旖旎。 他低低道:“睡觉,和你一起。” 莫名的,李蜜芽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脸顿时红了起来。 真是好样的!狗弟弟竟然会耍流氓了! 忽然想起之前他说唱小曲哄自己睡觉,她灵机一动,温声道:“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说着,她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哼起了那首古老幽凉的小调。 少年像是得到安抚,抱着她慢慢坐了下来,接着,他将头枕在她膝盖上,又捉住她的手背,轻轻吻了吻。 李蜜芽心乱如麻。 滚烫的一吻,莫名虔诚。 仿佛这不是吻,而是烙印,将她血脉都给侵蚀。 她睫毛颤动着,手顺势拍着他的身体,哄小孩似的,轻轻哼唱,声音空灵冥冥,仿佛月影入海潮。 少年像只小野狼,伏在她膝盖上,抬眼温柔地望着她,一副惬意温顺的模样,在她歌声催眠下,他很快陷入沉睡。 她低头看到,月光给他的肤色镀上一层幽幽的亮,少年是一株长在深渊里的大丽花,妖冶之极,美丽绝伦。 李蜜芽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轻声道:“你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可看到他手腕上的双鱼衔环,她心里不舒服,又想起他之前威胁欺负自己的样子,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腕空荡荡的,双鱼衔环不见了。 她顿时陷入茫然中,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 可她不是一个特别爱刨根问底的性子,得知双鱼衔环不见了,心里随即又冒出一丝复杂的喜悦。 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想办法逃离大魔王身边了! 毕竟伴君如伴虎,他又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一会对你极好,一会又恨不得把你剥皮拆骨。 那不是一段健康的关系。 她心口忽然狂乱跳动,等等,她本来就和大魔王非亲非故,哪来的什么健康关系! 垂眼看到大魔王枕着自己膝盖睡着了,睡容恬静,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个小曲还是管用的。 可恶!他睡着的时候为什么这么乖! 李蜜芽眼神复杂,恨得牙痒痒。 月色落在少年鸦翎般的羽睫处,弧光清冷,她指尖试探想触碰他的肌肤。 段雨凉忽然一跃而上,李蜜芽仓皇将手收了回来,小声道:“段师兄。” 段雨凉深深望了一眼李宵然,忍不住问道:“李师妹,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和李宵然一副关系亲密的样子?” 少女坐在屋顶,裙摆铺开,长发垂落,她仰着脸看人的时候,眼里的光真挚又诚恳。 -- 第49页 这样的女孩子,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她道:“段师兄,如果我说,我自己也不清楚和李宵然有什么关系,你信吗?” 对上她明亮如水的眸子,段雨凉叹了口气,“我信。” 李蜜芽弯着眉眼,夸赞道:“段师兄光明磊落,看人也总是坦坦荡荡,我很欣赏段师兄的襟怀。” 段雨凉有些羞赧,“可是,李师妹,你刚刚的表现的确有点奇怪,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而且,你还……驱使着李宵然,让他来对付我和师兄。” 李蜜芽一怔,眼里多了几分慌乱,“我并不知道这事,对不起,段师兄,怪不得,刚刚林师兄对我的态度也不一样了,我有没有伤害到你们。” “李师妹无需自责,我只是觉得奇怪,李师妹似乎和不世珠有些渊源,刚刚李师妹突然变作另一个模样,都是因为吸收了不世珠。” 不世珠,为什么又是它? 可她心里莫名排斥。 见她脸色苍白,段雨凉心生恻隐,改口道:“李师妹,你是怎么和李宵然走到了一起的,他行事张狂,性格诡谲,对你来说,不是好的良人。” 良人? 等等!男主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我和李宵然其实并没什么关系,我是被他掳到身边的。” 段雨凉有些吃惊,“掳走的?” 她垂下了眉眼,“说来惭愧,当初我为了保命,不得不与他周旋,想要找机会逃跑,难于登天。” 她声音忽然轻了起来,眼带恳求,“段师兄,你能不能帮我,从他身边逃脱?” 段雨凉下意识望着安睡的少年,面带犹豫,“可是,李师妹似乎可以克制他的天魔之体。”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听我的,平时,我都在他掌控下,如果……”说到这,她忽然住了嘴。 她觉得自己似乎太依赖男主了,他虽然性子光风霁月,却也没有责任帮自己,如果要逃脱,那也该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问题。 于是,她笑了起来,转而问道:“段师兄,陈若芸那边如何了?” 段雨凉瞥了一眼朦胧月色,忽然问道:“李师妹,你还记得刚刚棠雪记忆里出现过的一个神秘人物吗?” 李蜜芽根本不记得这么一回事,摇了摇头。 段雨凉只好将棠雪记忆复述了一遍,李蜜芽有些唏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段师兄,你是说,这一切悲剧很可能是那个雨中的神秘人制造的?” 段雨凉颔首 ,“刚刚我从陈若芸口中得知,陈流严那颗不世珠来源蹊跷,陈若芸死去后,一直被困在了不世珠里面,无法与棠雪相见。 可是,通过不世珠,他又预知了你和李宵然的到来,就好像被冥冥推动,为了解脱,他便借李宵然之手,让自己魂飞魄散。” 李蜜芽听得一阵寒意,身体轻轻颤抖,她丝毫没想到,自己穿书后竟然会经历这么多。 膝盖上的少年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睁开了眼,专注地望着她。 转过头,望见段雨凉,他红瞳闪烁,肌肉紧绷,一副如临大敌、随时要暴走的模样。 李蜜芽连忙安抚他,“乖,别闹!” 他又立刻将脸颊贴在她手上,姿态温顺。 段雨凉望了少年一眼,继续道:“我有种直觉,那个神秘人和这一切脱不了干系,或许一切都是个局。” 李蜜芽想,也许是冲着她来的。 林淮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喂!段师弟,棠雪和陈若芸都不见了,天也快亮了,我们该走了吧。” 李蜜芽抬头,这才发现,薄薄的日光从鱼鳞般的云层中透了出来,依约破初暝。 段雨凉望着她,“李师妹,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府邸,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再说吧。” “好。” 日光渐亮,少年肌肤上的黑色一点点褪去,瞬间恢复原来的模样。 他仰脸看着耀眼的光,羽睫翕动,下意识茫然了一瞬间。 可转脸看到李蜜芽,他立刻想到昨晚她不听话的模样,下意识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他眼中不快,“昨晚本座让你过来,待在本座身边,你为什么不听话?” 李蜜芽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没吭声。 段雨凉却忍不住道:“李公子,李师妹是一个人,不是你随手摆弄的物件。” 李宵然笑了起来,眼里桀骜,“段雨凉,你既然知道了本座的身份,就该明白本座是什么样的人,在本座眼里,她就是属于本座一个人的,哪里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段雨凉脸色微变。 果然是行事乖张的魔头。 少年矫健起身,如同苏醒的猎豹,两个人眼神相触,瞬间暗潮汹涌、无声对峙。 李蜜芽也默默起身,轻轻扯了扯李宵然的袖子,笑容甜蜜,“李师弟,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只能骗他了。 狗弟弟性格向来张扬、刚愎自用,可只要顺着毛,就很好哄。 少女纤软的手指搭在自己衣袖上,好似贮藏在锦缎中的明珠。 他沿着衣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唇角微翘,“不世珠既然到手,凉月郡也不必待下去了,我们走吧,芽芽。” 最后两个字被他念得莫名缱绻,还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味。 李蜜芽心绪如麻。 -- 第50页 少年如同出鞘利剑,带着一身锐利的锋芒,目不斜视地同段雨凉擦身而过,两片鸦羽也带着桀骜的弧度。 李蜜芽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眼里怔忪。 他好像并不在乎,不世珠的下落。 第25章 唇色绯绯 被少年紧紧攥住了手掌穿行在巷口中, 李蜜芽下意识垂眼去看,他绣着暗纹的衣袖滚边隐约露出银色的光泽。 她忽然轻声道:“不世珠好像被我吸收了。” 李宵然步伐一顿,他知道自己昨晚天魔之体再次觉醒, 可是恢复过来的时候, 他躺在她怀里。 就如同上次吸收了不世珠一样, 这不像巧合。 他隐约感觉到, 她对自己而言很重要。 所以, 他更不能让她离开自己了。 他回头看着她低眉的模样, 视线落在她淡棕色的发上, “本座知道了,一颗不世珠而已,你紧张什么。” 他手指忽然勾住她的一缕头发,“你头发又这么长了。” 李蜜芽下意识想避开他的触碰, 微微偏了头,却撞见他睫毛垂着,凝着光, 表情竟然莫名温柔。 她轻轻“嗯”了一声,“我们现在就离开凉月郡吗?”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点温柔的错觉瞬间烟消云散,显出几分阴郁, “怎么?这里有你舍不得的人吗?” 如果她胆敢对段雨凉有所留恋,他一定会把他杀了,再喂她吃下断肠蛊。 “不是。” 狗弟弟能不能不要整天阴阳怪气的。 她将那缕头发从他指尖拨过来, 别在耳后,“我头发太长了,先回客栈修剪一下,而且, 我还有东西落在了客栈,等收拾好了再出发。” 说到这,她生怕他不同意,鼓起勇气仰着脸看他,服软道:“李师弟,好不好?” 晨光熹微,她的脸越发剔透,淡粉飞上双靥,一骨一肉皆是精妙,一颦一笑都为风情。 这种美丽,让人忍不住想将她制成标本珍藏起来。 他心肝一颤,默默错开她的视线,“好。”转身拉着她就往客栈的方向而去,中间穿过一条条街巷,逐渐听得到两边传来热闹的声音。 陆续有商铺开始推开门做生意,掌柜的朝着门口热情吆喝,“诶,这位客官,要不要进来看看。” “给小娘子买些首饰吧。” 也有人在讨价还价,“老板,能不能再便宜点?” “我们这绸缎可是上贡给朝廷的,绝对值这个价。” 俗世热闹,日光明媚,身后还牵着一只纤软的手,李宵然胸口莫名滚烫,唇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他竟然会想,如果可以和她一直这么下去也很好。 穿行在商铺中,他忽然回过头,眼里带着笑,问她,“芽芽,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李蜜芽一怔,连忙摇头。 不是回客栈吗?看这架势简直是来逛街了。 看到这一幕,立刻有机灵的商贩道:“小娘子要不要进来看看,我们这边可是有从连星海那边过来的珍珠粉、雪蛤膏、石青藻。” 说着,他端详着少女的脸,眼睛发直,“小娘子长得这么漂亮,用过之后,那可真称得上是倾国倾城。” 感觉到少年的目光刀子般刮过自己的脸,那人立刻低头,视线落在她垂落的长发上,“对了,还有护发的陵鱼油,小娘子头发这么长,可得好好打理,总之,我们这里的东西从头到脚、应有尽有。” 李蜜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化妆品专柜这种店铺,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谢谢。” 倒是李宵然颇感兴趣,听那商贩说得天花乱坠,直接道:“还有什么好东西,都包起来吧。” “好嘞!”商贩喜上眉梢,连连道:“公子,您先坐下喝杯茶,马上就给您包好。” 不一会儿,李蜜芽愣愣地看着抱在少年怀里一个大盒子,里面摆着一堆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心想,狗弟弟真是有钱任性。 不过,她总觉得他喜欢给她买东西这种心情,就像是热衷给自己的宠物买衣服、鞋子之类。 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拐过几条街道,转眼间回到客栈,李蜜芽望着围栏旁边三三两两闲聊的修士,不自觉又想起昨晚的情况。 棠雪和陈若芸消失不见,这些修士也一无所获,这让她竟然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在通关一个游戏,而那些人都是npc,碰到特定npc就会触发剧情。 李宵然兴致勃勃地推开门,将她带到梳妆台前,见她发呆,手心忍不住按了按她的脑袋,“不是要剪头发吗,发什么呆?” 李蜜芽“嗯”了一声,将厚厚的头发握在手心,拿起剪子,小心翼翼将它绞断。 这个过程漫长而无聊,可少年一直从镜子里专注地望着她,眼里带着几分新奇。 不知为何,看见她这个样子,他忽然想起自己在一个雨夜屠杀了燕返楼上下之后,徘徊不知该去哪里。 那个时候,他循着一点灯火,躲在一个宅院的房梁处,却看到屋里有一对着红衣的年轻男女。 男的在帮女的拆钗鬟,指尖不小心勾缠住发丝,女的仰着头一把攥住了男的的手指,两个人在朦胧雨声说着悄悄话。 那种喁喁私语穿透浓郁的夜色和粘稠都雨声,竟然让人觉得安心。 可同时,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茫然。 -- 第51页 为何别人成双成对,而他总是孑然一身? 他也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产生了茫然,为什么原本对他好的“师父”还有“师兄”一夜之间变了脸? 眼里逐渐漫过一丝暗色。 没关系,他们骗了自己,就该去死。 他眼底泄露一丝冰冷,少女的发丝落下,他下意识接下一缕她落下来的头发,缠在指头处,又藏进了衣袖中。 做完这一切,他自己都怔住了,心跳如雷,他在干什么? 可是,瞥了一眼李蜜芽,他又松了一口气。 她没看到。 李蜜芽一边用梳子顺着自己的发丝,一边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关于不世珠的事,她越想心里越不安。 段雨凉说,棠雪记忆里有一个神秘人,或许就是他故意送给陈流严不世珠,故意教他借珠换命,安排这么一件事,就好像是等着谁来这里。 如果说是冲着大魔王而来,似乎有点小题大做,更像是冲着她。 段雨凉他们不知道神秘人的目的。 但是她却知道,恐怕和她可以驱使魔神脱不了干系。 李宵然的魔神状态,很像一个杀戮机器,这样一个可以控制的机器,若是用得好,必定能成为最锋利的刀刃。 可驱使他并不容易。 如果,换作控制她来驱使魔神呢? 李蜜芽背脊上冒出一丝冷意,这一切的前提,都得知道她的存在,可她只是一个穿书者。 书里的人预知到另一个世界的人会穿过来,那那个人简直可以称作是神了。 李宵然见她怔怔的,忍不住捏着她的下颌,将她脸扭过来对着他。 他眉尖微蹙,“你又在想什么?” 李蜜芽身体下意识后退,“没,没什么。” 看见她好像抗拒他的触碰,他眼神微暗,似笑非笑,“我看你并不想待在本座身边,是不是?” 又来了,又来了! 狗弟弟,你有完没完啊! 她赶紧望着他,眉眼弯着:“当然不是,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他冷哼,冰冷地盯着她看,“说得倒是好听,可你每次在本座身边都心不在焉的。” 这话竟然带着一丝委屈。 李蜜芽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又道: “说说吧,你都在想什么,若是有什么喜欢的,本座都可以给你弄来,若是有什么讨厌的,本座都可以帮你抹杀。” 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对她好,又自以为是地对她坏。 任性无比,唯我独尊。 却从来不会体会她真正的心情。 李蜜芽垂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等望见梳妆台上摆着的胭脂之类的,她忽然拿了起来,“没有,其实我刚刚只是在想,你给我买了一堆我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用。” 李宵然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这还不简单,本座可以教你。” 说着,他随便拿起一个盒子,打开后,看见里面一团粉色,指尖点了点,触感细腻如膏,“看这形状,应该就是往脸上抹的吧。” 就好像她刚刚那副样子,两靥泛着淡粉色,好看的紧。 他有些开心。 “真的吗?” 大魔王自信满满,李蜜芽却将信将疑,从他手上夺过盒子,仔细端详。 李宵然的手指正要碰到她脸颊,立刻被她避开了,她差点气笑了,“这不是腮红,而是口脂。” 李宵然动作一顿,望着盒子,“口脂?” 得!明明是个门外汉,还要假装什么都懂! 真不愧是狗弟弟! 她赶紧解释,“腮红才是涂脸的,口脂是妆点唇色的。” 妆点唇色…… 他睫毛轻轻翕动,仔细端详着她姣好的唇形,指尖一下点在她微微凸起的唇珠上,轻轻一摁。 一点粉色落在唇珠上,红粉相间,如同点了朱砂的毫尖描摹时,坠落的一点。 他呼吸忽然一窒。 忽然意识到,她的唇好软。 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沿着那一粒唇珠摩挲,将口脂慢慢晕开,他的心里好像藏了无数的蝉,嗡嗡不止。 陌生的热意从指尖蔓延,一直流落到心口,最后停在腹部,他整个人好像被烈火炙烤,灼烫的同时,有种难以言喻的爽。 很奇怪的感受。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讶,忽然从她身边起身,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 他好像…… 不行,不能让她发现! 李蜜芽身子一颤,茫然地抬头看着他,忍不住问,“李师弟?” 少年慌乱背过她,衣摆刀片般转动,不小心将脚边的凳子踢翻,他声音冷冰冰的,“本座忽然有事,你好好待在这里。” 他头也不回地离去,踩着栏杆跃上了房顶,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蜜芽将他踢翻的凳子扶了起来,暗暗骂道,狗弟弟整天什么毛病? 她端详着唇上抹得歪歪斜斜的口脂,将它一点点清除,忽然看到梳妆台上摆着的木槿花茶。 对了,刚才男主知道了大魔王的身份,为什么不动手? 心里犹豫要不要去找男主问清楚,又忽然想起大魔王因为她三番四次针对段雨凉,她又瞬间熄了这个心思。 算了吧,让狗弟弟狗鼻子闻到了什么气息,说不定又要开始生气了。 -- 第52页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来到床前,将那一堆衣服收拾好,又解开百宝袋,拿出翡翠胡刀,给这支已经雕琢得差不多的簪子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只簪子,她首端雕刻了一朵菟丝花,这样就可以证明是她亲手做的。 狗弟弟挑剔,雕刻普通的花,说不定会不相信是她亲手做的,以为哪家店随便买的。 等送完这支簪子,她便要想办法离开他。 连星海与凉月郡来往需要坐船,船上鱼龙混杂,最容易混水摸鱼,在去连星海途中,她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当然,她也得提升修为,努力修炼。 她注定不能走大开大合的路子,只能往偷袭保命方面靠。 打磨到最后一朵花瓣的时候,一股淡淡的烟雾从窗口吹了进来,待李蜜芽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口鼻,想要逃。 可片刻,她不知道这烟雾是偃教特有的,见效极快,瞬间,李蜜芽就软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手上的簪子脱手而落。 一名黑衣人从窗外闪了过来,一把将她扛了起来,一边往窗外退去,一边阴鸷地骂道:“臭丫头!这下终于落到老子手里了!” 第26章 树下溶洞 少年贴着狭窄的缝隙在墙垣游走, 步伐优雅,韵律错落。 这里是凉月郡的瞭望所,也是凉月郡最高处, 从这能看到犬牙交错的屋脊, 如同一把把斜插的刀, 将日色切割成不同的颜色, 赤金色层层渐变。 他立在墙垣, 迎面风吹得墨发飞扬, 心口好似盛着风声, 喧喧嚷嚷。 为了按捺这种躁动,李宵然盘坐下来,玄色衣摆撩起。 他垂眼看着指尖沾上的粉色口脂,陌生的悸动让他无所适从, 身体滚烫、血液仿佛热油翻滚。 他发现了,自己最近大约有什么毛病。 总是喜欢望着芽芽,看到她的脸很想捏一捏, 看到她的手很想把玩一番,还有她的唇,总是下意识想去碰一碰,虽然上次也摸过了。 可是那次只是带着新奇的把玩, 像是把玩玩具,这次不一样。 他好像有了反应…… 但是他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想到这,他垂下了眼睫,心里莫名烦躁,他不止一次感觉到芽芽不太喜欢他碰她。 她的身体总是下意识躲。 他心里莫名委屈, 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对过谁这么上心过,虽然他也知道她胆子小,自己经常吓到她,但是哪次他最后不是又放过了她。 可是,她总是不听话。 李宵然抬眼看着远处的群青山色,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他从未与她这样的女孩子相处过,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 只是,同时他也有想要的东西。 他忽然将手垫在后脑勺,躺在瓦片上,望着缈远的天际,脑海中浮现出少女光鲜亮丽的唇色,他的唇角忽然微微勾起。 将藏在袖口处的发丝拿了出来,细细绕在指尖,绸缎般包裹的触感,他心里从未有过的愉快,比抢到各种珍奇宝物还要愉快。 芽芽是他的。 她的头发也是他的。 耳边鸟鸣清丽,手中的双鱼衔环轻轻晃动了一下,乌黑的鱼目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伸手点上鱼目珠,想要看看芽芽现在在做什么。 抬眼对上鱼目,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笑意瞬间消失,这意味着,双鱼衔环坏了。 他笑意寸寸收敛,眼中的光芒冰冷冻结,豁然起身,几个腾跃便朝着客栈方向而去。 他看似从容,心口却一阵发慌,是不是她把双鱼衔环破坏的?可她断没有那个实力,那会不会是段雨凉帮了她? 如果是那样,他可真该死。 他眼里逐渐漫过一丝阴暗,迫不及待推开房门,里面空荡荡的,果然空无一人,心脏剧烈跳动,他努力强迫自己冷静。 朝着碧罗纱帐而去,中途却闻到一种奇异的香味。 他脸色顿变,心口戾气几乎压制不住。 又是偃教那个走狗! 正要循着味道追过去,却看到脚下,静静躺着一支红色的簪子,上面雕刻着盛放的菟丝花,最后一朵花瓣还没有打磨完毕。 他连忙将簪子捞了起来,猎猎衣摆如同旗帜翻飞,从窗台一跃而下,却正好撞上段雨凉和林淮两人。 段雨凉见他眉眼带煞,心下警惕,生怕他暴起又要滥杀无辜,一把挡在他面前,冷声问道:“敢问李公子去哪里?” 李宵然不耐烦甩动衣袖,一道煞气凛冽激射而出:“滚开!本座没心思同你纠缠!” 段雨凉连忙挥剑抵挡。 林淮软剑抽出,贴着李宵然脸颊划过,眼中带笑,“正好,李宵然,昨晚断臂之仇,林某还没报。” 李宵然手一把握住软剑,反手一折,将软剑纠缠成一团银蛇,林淮看到他手上毫发无损,不免吃了一惊。 少年冶艳眉目轻蔑又冰冷,启唇哂笑,“报仇,就凭你?” 他脸上笑意阴冷,“本座现在没时间同你们纠缠,你们不是自诩天下正道吗?那本座的人现在被带走,生死未卜,你们现在来拦着本座,算不算得上趁人之危。” “你是说,李师妹被人带走了!”段雨凉下意识问道。 李宵然回头望着他,眼里带着笑,与他对视时,却是幽光冰冷。 -- 第53页 “没错,带走她的是偃教的人,你们应该知道偃教臭名昭著,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本座必定将你们挫骨扬灰!” 段雨凉将苍冥剑一收,眉眼低垂,“李公子,刚才是在下鲁莽了,请。” 李宵然见他识趣,也不再多做纠缠。 旁边的林淮看着李宵然离去若有所思,“段师弟,你说,偃教的人为什么盯着李师妹这个弱女子?” “偃教的人无恶不作,最喜欢将年轻女子当作鼎炉采补,李师妹……”说到这,段雨凉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焦急。 他对李师妹印象挺好,虽然她是李宵然的人,可他心底其实不希望她出事。 林淮摇了摇头,“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偃教虽是邪魔外道,但他们向来欺软怕硬,李师妹背后可是那个魔头,偃教抓走了她,是生怕那魔头不把他们的地盘给踏平吗?” 抬眼望见少年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天际,其中的焦急不言而喻。 段雨凉忽然道:“师兄,走吧,我们也去看看,李师妹落在偃教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 李蜜芽是在一阵颠簸中醒过来的,柔软腹部抵在坚硬的肩头,胃里顿时翻江倒海,难受得紧。 睁开眼,眼皮底下是茂密的草丛,长靴疾踏,露水映照着漆黑的背影。 她回头看到自己被黑衣人扛着,心里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一缩,抬眼见到四周树木繁茂、气息幽冷。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树林。 她被黑衣人掳走了。 感觉到她苏醒,黑衣人冷笑一声,“臭丫头,你醒了,我劝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她努力让自己声音不那么颤抖,“你要带我去哪里?” 黑衣人冰冷的眼睛盯着她,“问那么多做什么,知道的越多,下场越惨。” 李蜜芽沉默不语。 黑衣人很满意她的识趣,凌厉的风声忽然从耳边传来,一把翡翠胡刀狠狠朝着他脖颈刺来。 他一把将少女从肩上甩了下来,接着狠狠扼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手上的翡翠胡刀掉落下来。 黑衣人狠狠掐住了她的喉咙,“臭丫头,果然不安分,竟然敢偷袭,只是这手上功夫委实太差了些。” 李蜜芽忍不住弓着身子咳嗽起来,纤瘦的身体蜷缩着,乌发贴在脸颊处,看着越发弱不禁风。 黑衣人想,只是个会耍小聪明的黄毛丫头,不足为惧。 不过…… 他忽然用指尖捏住她的下颌,端详着她的脸,冷笑道:“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怪不得那魔头天天把你带在身边。” 教主只是吩咐要把她带回偃教,只要她活着就可以了。 听说这丫头可是顶级鼎炉,肯定被李宵然采补过了,若是他也能分一杯羹…… 只是,他嫌弃她不是处子之身。 李蜜芽乌黑的眼睛怒视着他,拿脚踹他,口中厉喝道:“我知道你是偃教的人,你应该清楚李宵然的厉害,你把我掳走了,就不怕他报复你们吗!” 黑衣人一把扯住她的披帛,将她的手脚束缚住,讽刺道:“报复?呵,你不就是他的玩物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作一回事,我看他丢了你,也就如同丢了猫狗一样。” 少女躺在草地上,不甘示弱地冷笑道:“你应该知道李宵然生性乖张,就算我是一个玩物,可是也被他认定是属于他的,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迁怒你们偃教?” 黑衣人紧紧捏住了她的下颌,“说得有点道理,不过,李宵然那个魔头就算有天大本领,也追不到这里来。” 她顿了一下,“为什么?”又冷笑,“夸大其词谁不会啊!” 黑衣人是个老油条,忽然给她下了个禁言咒,又撕下衣服将她眼睛蒙了起来,“想用激将法从老子这里套话,你还嫩了点,你若真的聪明,最好宛转低伏些,这样等下受的苦也能少点。” 宛转低伏,他什么意思! 视线骤然被挡住,口中发不出声音,她忍不住慌乱,却用尽全力逼着自己静下来,仔细耳朵留意周边的环境。 林间风声飒飒,头顶群鸟嘤咛,过了不知道多久,风声一瞬间停止下来,黑衣人步伐慢慢停了下来。 他好像带着她来到了一个溶洞中,四周滴滴答答都是水声,一进去肌骨生寒。 李蜜芽心跳如雷,感觉到她被放在一个石台上,像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肉,任人鱼肉。 背贴着石壁,寒意沿着肌肤,游走在四肢,她忍不住颤栗起来。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望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声音戏谑,“终于知道害怕了,你放心,我对你的身体并不感兴趣,你被那魔头碰过,脏得很,不过……” 他抚摸着她的额头,“你的灵府还挺干净,想必是那魔头不知道其中的妙处,没有与你神交,你若是听话些,顺从我的意识,辅助我修行,我会好好待你。” 少女脸上落下一行泪,喉间发出细细的哭泣声,却因为被施了禁言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禁言咒都冲不开,真是没用。 黑衣人心里多了几分不屑,他心血来潮,忽然解开她的禁言咒,想听她在说什么,她唇瓣翕动着,“如果我顺从你,你可以放了我吗?” “放了你不可以,但是让你少受些罪我倒是可以做到。”说着,他探出一丝灵识,想要要往她灵府钻。 -- 第54页 还没碰到她就立刻痛呼出声,身体一阵又一阵痉挛,像是脱水的鱼,“疼……” 黑衣人不耐烦地用手按住了她的身体,“老实点,别乱动。” 少女脸色苍白,眼中带泪,“可我真的好疼!”体内的菟丝子在肌肤下蠢蠢欲动,她声音很轻,睫毛轻颤,“你能不能换个方式?” “换个方式?”黑衣人冷笑,“比如?” 她仰着脸,绯红的唇如同初绽的花瓣,像是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妖精,“比如,帮我解开腰带。” “可是,你已经脏了。” 她低垂着睫毛,“李宵然没有碰过我,不信你可以看看,我手臂上还有守宫砂。” “哦?”他眉毛意外一挑,伸手要将她衣袖推上去,指尖刚碰到她的肌肤,少女眼神陡然变得冰冷。 无数菟丝子从她体内涌出,将黑衣人紧紧束缚,黑衣人眉眼阴沉,不信邪地要来扯李蜜芽的衣袖。 李蜜芽连连后退,衣袖被扯烂,与此同时,黑衣人体内灵气源源不断流失,他大骇,连忙要将菟丝子挣脱,却发现自己动也动不得。 少女头发散落,慢慢长到腰间,菟丝子将系着她手脚的披帛扯断,她抬起了脚,将他狠狠一踹,“滚开!” 黑衣人干瘪的身子倒在石床下,阴冷的眼睛看着她,声音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你究竟是什么怪物,竟然能够吸收灵气?”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笑道:“你们偃教真有意思,把我捉去,连我是什么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不过,谢谢你的轻敌,否则,我也不能得手。” 绣着菖蒲的鞋面毫不留情地碾过他的手指,她声音冰冷,“你的脏手真的让我觉得恶心,好了,你一个人永远在这里长眠吧。” 黑衣人眼中冒出一丝奇异的笑来,“呵呵呵,杀了我又如何,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等着吧,很快有人会代替我把你送去教主身边了。” 话音刚落,黑暗深处忽然有个黑衣人朝着李蜜芽的方向而来,他步子沉稳,几乎悄无声息。 第27章 雨中出逃 草丛被玄色衣摆拂动, 游蛇流窜般沙沙作响,少年脚下长靴沾上露水,滴落到一柄翡翠胡刀上。 李宵然俯身将翡翠胡刀拾了起来, 微微用力, 攥得指节发白。 这是芽芽的刀。 他冷着眼阴沉地扫过四周, 这里的风捉摸不透, 少女的气息到了此处忽然隐去, 他寻不到她半点影子。 李宵然心里骤然冒出一丝戾气来, 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迫得他喘不过气,一边心里烈火焚天,一边还要克制自己冷静分析。 她被掳走那多久? 他在屋顶上待了大约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对脚程快的修士来说, 能够走出好远,这里群山苍翠,将视线遮挡得极好, 随便拨开藤蔓,就会露出幽邃的洞穴,随便躲进去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 这刀掉落在草丛中,说明她半路醒了, 同那个人周旋过,只是,落在了下风。 他眼眸一冷。 她虽然胆小, 但是机敏,会卖乖讨饶,想来不会吃太多苦头,可是, 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他意识到,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如果,如果…… 他捏得刀柄几乎要变形,眼里漫上一丝妖异的红,情绪剧烈波动。 少年衣摆翩跹,人却在茫茫苍翠中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李宵然心口怦怦直跳,第一次有了难以言明的挫败感。 他不擅长找人。 以往同猎物玩耍,他一向运筹帷幄,总是能让他们不逃出自己掌心。 他从来没有追捕过谁,因为他性格好战,从来不耐烦这种追逐的游戏,顶多恶作剧一般折辱对方,等玩够后,都是直接抹杀了。 她会在哪里? 掌风漫过,利剑出鞘一般,直接将草木摧折,露出光秃秃的土地,他一路走,一路清扫障碍,惊得蛇虫鼠蚁遍地爬、山禽走兽哀嚎乱走。 段雨凉见他这样,有些心惊,“李公子,你冷静些。” 他忽然回头,冷笑不止,“冷静?也是,丢的是本座的人,同你没有半分关系。” 说着,他踩着露水,继续我行我素,浓黑的鸦羽凌厉下垂,像是刚开锋的刀刃。 林淮看了他一会,啧啧道:“段师弟,随他去吧,我们分开找李师妹。” 段雨凉颔首,朝着另一边树林而去,“师兄,你和我一起找吧,省得到时候又把你丢了。” 林淮悻悻摸了摸鼻子,心想的确如此,倒也没说什么,默默转过身。 凉月郡是水乡天气,雾气湿重,山林更是水汽浓,天边逐渐由明亮转向浅灰,云层里流窜着细碎的电光,明暗不定。 李宵然脸色瞬间阴沉,看这天色,又快下雨了。 下雨天总是让他格外不愉快。 * 李蜜芽在漆黑的溶洞中跌跌撞撞,身后许多黑影宛如鬼魅,在石壁上投射出一片阴森森的影子。 溶洞深处忽然出现了好多黑衣人,搜捕着她的下落。 李蜜芽的方向感不是很好,视线又是一片黑暗,她默默屏住呼吸,将身体贴在墙壁上,耳听八方,悄悄挪步。 溶洞里面九曲十折,还隐藏着各种岔道,除了黑衣人的脚步声就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她身上衣衫不整,水珠滴落到肌肤上,沁骨般冷。 -- 第55页 她有些绝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孤身走出去。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大魔王笑得虎牙尖尖的坏模样,他会不会来找她?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依赖大魔王了,这简直有点斯德哥尔摩情节,她晃了晃脑袋,连忙将这个念头驱散。 逃出去再说。 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远了一些,她挪动步子,往另一处而去,背对一条岔道的时候,嘴巴忽然被捂住了。 她吓得下意识张口要咬,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沙哑声音,“小李师妹,别怕。” 小李师妹…… 好像是如月门的大师兄。 她小心翼翼回头,看到一张清俊苍白的脸,头上罩着黑袍,长发披散在肩头。 他真的是那个照顾过自己的大师兄。 只是他脸上刻着一道奇怪的纹路,像是黑色的火焰,看着有几分莫名的妖异。 她心跳如雷,小声服软,“大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颜羽目光沉静落在她脸上,莫名带着一丝悲伤,他的手想触碰她的脸颊,察觉到少女身体僵硬,好像在排斥自己,他指尖一顿,又飞快收了回去。 李蜜芽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她能感觉到,这位大师兄,喜欢原著中的小李师妹。 可她是李蜜芽,不是什么小李师妹。 他忽然脱下身上的外袍将她罩住,“你待在我身边,不要说话,我带你出去,那群人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果然,那群黑衣人看到他,就避开了,李蜜芽觉得他们很像是一群只会执行任务的机器人。 水声滴滴答答,前面的青年背影高大挺拔。 带着露水的外袍罩住头顶,李蜜芽忍不住伸手攥了攥衣袖边缘,垂下了头,小声道:“谢谢大师兄。” 颜羽回头,露出一个不知道什么表情的笑容,好像是苦涩,“小李师妹,何必同师兄这么客气。” 李蜜芽莫名有种冒领了别人身份的愧疚,没说什么。 颜羽见她拘谨的样子,眉眼一暗,轻声道:“小李师妹,你还在那个魔头身边吗?他有没有欺负你?” 李蜜芽一怔,摇了摇头,斟酌道姐姐“大师兄,你为什么会……” 颜羽轻笑,眼里却漫过一丝怨恨:“为什么会加入偃教对不对?李宵然屠戮了如月门之后,偃教的人趁虚而入,将我们门中大部分弟子都抓了起来,炼制傀儡,而我,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前段时间,偃教护法茅之行茅之礼陨灭,我就被安排接替他们的位置。” 如月门弟子做了偃教护法,那他为什么还能做出叛变的事情来? 李蜜芽心口狂跳,脸上扯着笑,“大师兄很厉害,到哪里都受器重。” 颜羽怎么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温声道:“小李师妹放心,师兄不会伤害你的,师兄知道,你现在还待在那魔头的身边,对吗?” 李蜜芽忍不住攥紧了外袍,小声“嗯”了一声。 “那你想离开他吗?” 李蜜芽睫毛忍不住颤动起来,却没有回答,眼前这位大师兄已经成了偃教的人,偃教对她虎视眈眈,她必须对他保持警惕。 比起他,她更信任大魔王。 毕竟大魔王只是脾气古怪,容易炸毛,没有伤害过她,而偃教的那个黑衣人可是实打实的想对她下手。 她沉默着,看到溶洞变得宽阔了些,两旁的钟乳石散发出幽幽的蓝色,诡异又美丽。 她默默与他并进,忽然问道:“大师兄,你一直叫我小李师妹,那你还记得我全名吗?” “当然记得,你叫李蜜芽。” 李蜜芽瞳孔一颤,小李师妹原来也叫李蜜芽,还真是巧合。 她又隐晦提醒道:“可我好像不记得大师兄叫什么了,实际上,我在如月门的记忆忽然消失了,我可能已经变成了和小李师妹截然不同的性子。” 颜羽温柔地望着她:“小李师妹就是小李师妹,和你是不是如月门的弟子无关,你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我现在再告诉你一遍,我叫颜羽,颜色的颜,白羽的羽。” 李蜜芽垂头避开他的目光,咬了咬唇,“多谢颜羽大师兄,不过,大师兄,你应该知道偃教教主想要把我抓走,大师兄现在为偃教做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违背教主的命令,你能帮我逃出溶洞,我就满足了,至于剩下的,我自己会解决。” 颜羽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诡异,“小李师妹,你会离开他,对吗?” 他的手带着不似真人的温度,李蜜芽只觉得天灵盖一阵冰冷,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嗯。” 颜羽声如叹息,“这样才对,他是魔头,你本来就不该和他在一起,之前师兄知道你是有苦衷,你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莫名的,李蜜芽被他的话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仿佛在筛豆子,李蜜芽微微抬眼,看到前面逐渐浮现一丝亮光,洞外白雾蒙蒙,下了大雨。 颜羽温声道:“小李师妹,到了,出了这个洞穴,你便直接往小路下去,这样,你就可以避开李宵然了。” 她本来想脱下身上外袍还给他,却看到自己的衣服被扯坏,露出隐约的肌肤。 她动作一顿,下意识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她仰着脸问他,“大师兄,那你呢?你放过了我,怎么和教主交代?” -- 第56页 他凝视着她明如水的眼,唇角笑意温润,“会没事的,和教主周旋,这点本事师兄还是有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待在偃教,不想办法逃走呢? 李蜜芽没有多问什么,她心里有个自私的想法,如果问了的话,他脱离偃教就好像和她有关了。 她很感激大师兄,可她并不是小李师妹。 于是,她走出雨水中,朝他嫣然一笑,“大师兄,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颜羽默默看着少女离去,她披着斗篷,奔跑在雨中,像是一只灵敏矫健的小鹿,他唇角勾着一抹笑。 片刻,笑意褪去,他伸手抚摸着脸上的火焰痕迹,眼中晦暗。 小李师妹,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28章 旧事重提 雨丝越来越细密, 在天地间织成一张大网,李蜜芽裹着斗篷,奔跑在小路上, 泥泞溅湿她鞋面, 裙摆上沾上嫩茸茸的草尖和不知名花蕊。 雨丝飘在她露出的发丝上, 晶莹如荷叶上的露珠。 李蜜芽心脏狂跳。 跑出去她就能远离大魔王, 她很快就能自由了! 然而一种莫名的情绪却让她步伐一会快一会慢, 下意识抬眼看了下雾沉沉的灰蓝天色。 忍不住想, 大魔王如果没有找到她会怎么样? 大约会气急败坏吧。 他这个人, 从来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思想道德培养,总是异常任性,我行我素,强取豪夺, 同时占有欲又极强,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抢走。 可很大原因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可怜。 步伐慢了一些。 耳边传来雉鸡山雀的啁啾声, 浓雾密雨的幽林里显出一丝苍凉,她脚步一顿,回头望了一眼远处渲染成青绿色的石岩,唇瓣微抿。 “本座喂你吃下断肠蛊, 让你生不如死好不好?” “狗链子,你知不知道,你说的一个狗链子可以让本座保护你的安危?” 似笑非笑的嗓音忽然打断她的思绪, 她眼里逐渐暗了下来。 不是说好了,把簪子送给大魔王就当作两清吗!现在,簪子掉落在了客栈,大魔王应该能发现, 也算是送给他了。 不趁机逃跑的话,以后就再难有机会。 李蜜芽不是一个犹犹豫豫的性子,咬了咬牙,又提着湿透的裙摆转身就跑向了茫茫雨中。 雨越来越大,渐渐糊住李蜜芽的眼睛,雨水沿着鬓发滑落到下颌,她的心忽上忽下、忽冷忽热。 山路崎岖,雨势太急,地上一片湿滑,李蜜芽却仿佛不受影响,跑着跑着,忽然听到有人惊喜唤她,“李师妹,你没事吧?” 回过头,只见段雨凉青衣缈然,苍冥剑负在身后,他在雨帘中望着她,如一株翠竹,旁边还站着锦衣华服的林淮。 林淮打量着她模样,忍不住调侃:“看来,李师妹这趟非但没事,还平白赚了件衣裳,李师妹看着体弱,动作却格外矫健,奔跑在雨中的样子,真像一只小麂子。” 段雨凉忍不住提醒,“师兄慎言。” 林淮摆手,眉眼带笑,“好好好,李师妹没事就好,恰好跟我们回去,不然那魔头找不到你可又要发疯了。” 李蜜芽唇一抿,微微后退了一步,倔强道:“我不回去。” 段雨凉看向了少女,此刻,她整张脸都湿答答的,看着柔弱无比,可是一对眼睛格外亮,充满着生机。 她一向脾气软,体格脆,给人感觉就像是一株柔软的菟丝花,需要依附别人才能够存在,可她竟然从偃教的人手中逃了出来,着实令人意外。 凝视着她的眼睛,段雨凉顿时觉得李师妹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 “哦?”林淮兴味地望着她,“李师妹不是那魔头的人吗?那魔头虽然性格乖张,对你倒是挺不错,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她答得干脆:“我不是他的人。” 林淮立在雨中,站的笔直,身上衣衫沾上雨丝,却不显得颓唐。 他脸上表情却有些吊儿郎当:“可是,李师妹看着和李宵然颇有渊源,李师妹若是待在他身边,说不定能遏制住那魔头的杀性,这对修仙界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微微垂着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控制他,不过,那也只是他天魔之体觉醒的时候才有作用,平时却不见效。” 她转眼望着段雨凉,眼中微微恳切,“段师兄、林师兄,你们帮李宵然来寻找我,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的安危,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就和李宵然说,没有见过我好么?” 段雨凉凝视着她,想起之前李宵然恨不得把李师妹拴在身上的态度,就像李师妹是他一个人的玩物。 他终于忍不住点头,朝着李蜜芽而去,“师兄,麻烦你在这等我一会,我护送李师妹下山。” 林淮颇不赞同,蹙着眉,“师弟,李师妹或许是唯一可以制住李宵然那魔头的人。” 段雨凉忽然回头,语气有些重,“可是李师妹就是李师妹,她不该是对付李宵然的工具,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李蜜芽感动不已,男主真好啊! “段师兄说得对。” 林淮无奈地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好了,真拿你没办法,师弟,你这样显得做师兄的很没有人情味啊。” -- 第57页 看着段雨凉朝她而来,她仰着脸笑了起来,眼眶却忍不住微红,“谢谢段师兄。”又转头对林淮道:“也谢谢林师兄。” 林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李师妹,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陈述一下事实,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还请见谅,李师妹,后会有期。” “嗯。”她笑得很甜,眉眼如初绽的花,温软又秀致。 段雨凉温声道:“走吧,李师妹。” * 雨渐渐大了起来,李宵然还在一个又一个洞穴搜寻,如墨的发被淋湿,湿漉漉地披在肩头。 少年凌厉的眉眼如同墨染,显得越发艳丽,只是脸色阴沉。 草丛中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李宵然一跃而起,煞气激射而出,一片傀儡闷声倒下,脸上顿时沾上淤泥,口中鲜血淋漓,可他们始终没发出半点声音。 “李宵然。”清朗的轻笑声穿透雨帘。 李宵然冰冷望向来人。 他穿着一身黑衣,脸上还纹着奇怪的火焰,身后跟着一群面无表情的傀儡,悄无声息地与他对峙。 李宵然冷笑,“原来是偃教的狗,你们把本座的人带去哪里了!” 说着他忽然踏着草叶而起,风声急掠,攻势凌厉朝他而来。 颜羽挥手,立刻有一群傀儡挡在前面,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稀奇,大名鼎鼎的李宵然竟然也会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看来,你是喜欢上她了,只是,有了软肋,就会被掣肘,想来我们教主便是打的这样的主意。” 这话太过耳熟,同陈若芸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喜欢?软肋? 这是什么? 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东西哪怕不要了,都不能被任何人夺走。 偃教那个老匹夫算什么东西! 李宵然阴沉地笑了起来,眉眼烈烈,“你们偃教想利用她威胁本座?说实话,本座并不在乎她是死是活,只是本座讨厌被抢走任何东西,你们触了本座逆鳞,把偃教弄得天翻地覆,把偃思归那个老匹夫挫骨扬灰这点本事本座还是有的。” 说话间,他已经杀死一波傀儡。 颜羽丝毫不阻止他的动作,继续笑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不小,不过,是死是活,既然你不在乎,那她若是,不愿意同你在一起呢,你又该如何?” 说着,他手上忽然扬起一段破碎的披帛,笑容诡秘,“李宵然,你看,这是什么?” 看见那段绣着绣球花的布料,李宵然动作一顿,心里竟然莫名恐慌。 颜羽眼里闪过一丝阴鸷,继续道:“这是她的衣物,负责抓走她的那个手下,名叫木从九,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第一次捉李姑娘的时候,他没有得手,觉得自己被戏弄了,等第二次将她捉来,他自然会想办法折辱她。” 李宵然暗自攥紧了手,语气多了几分慌乱,“她现在人呢?” 颜羽笑道:“你不是不在乎她的生死吗?” 李宵然冰冷地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探究,兴味道:“依本座看,她应该逃脱了,否则,你们早就带着她复命去了,不过,你现在同本座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又是为了什么?” 颜羽垂敛眉目,笑得温润,“不为什么,只是想提醒一下大人,近来连星海可是多事之秋,戒备森严,凭大人的本事,也少不得费一番周折,大人既然想去连星海探寻身世,就不要在一个玩物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玩物两个字被他念得轻佻又冷漠。 可他眼里的光却一直颤动。 掌风忽至,李宵然腾跃而起,从他手上夺过破裂的披帛,一掌拍在他心口。 颜羽顿时口吐鲜血,连忙借着傀儡的掩护后退。 他望着李宵然,语气讽刺,“你一直想将李师妹拴在身边,其实也明白吧,若不是威逼利诱,没有人愿意陪伴你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怪物,毕竟三年前,你就曾伪装成燕返楼弟子,与燕返楼上下师兄师弟相称,最后,玩腻了,便将他们全部屠戮。” 这件事在修仙界不是什么大秘密。 就是李宵然屠戮燕返楼后,他成了修仙界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李宵然眉眼越发阴郁,冷声道:“本座行事哪里轮得到你来评判?” 手上的披帛带着少女身上的芬芳,他心口一颤,忽然嗅到雨中传来同样的香气,来不及多想,他连忙朝着香气的方向而去。 颜羽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冷笑。 少年踩着枝叶,沿着香气追寻而去,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雨夜的场景,胸口戾气怎么都压制不住。 燕返楼…… 瓢泼大雨、刀光剑影重新在脑海中交织。 旧事重提,他真该把偃教那群狗杀了。 可是,芽芽,他还没把她带回来,万一迷路或者被偃教的人再抓走怎么办? 手下意识攥紧了那一段披帛,像是要固执留住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少女身上的味道越发清晰。 雨声如潮,在耳膜中不停喧嚣,眼中却看到段雨凉带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少女朝着一条隐秘小路而去。 段雨凉…… 他要带她去哪里? 他脑中轰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断裂的声响,心脏一阵紧缩,他的声音像是穿透雨帘的惊雷,厉喝道:“段雨凉,你想带她去哪里!” -- 第58页 第29章 破庙少女 听到李宵然的声音, 段雨凉连忙回头,一边将李蜜芽挡在身后,“李师妹, 你只管跑, 我帮你挡住他。” 李蜜芽下意识抬眼看着李宵然, 少年阴沉地望着段雨凉, 那眼神同看一个死物已经没有什么分别。 她忍不住慌乱, 小声道:“段师兄, 可是, 你能抵挡他吗?” “没事的,我好歹也是苍生阁的弟子,李师妹,你先离开吧。”段雨凉抽出苍冥剑, 剑气浮在剑身,穿透雨幕。 李宵然眼神越过段雨凉,落在少女身上, 瞳仁微颤,他的声音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李蜜芽,你不是想从本座身边逃走, 对吗?过来。” 李蜜芽没说话,默默转过身。 大魔王已经知道她想要逃走,如果这次没逃走, 他说不定真的会用别的极端方法来对付她。 她咬了咬牙,攥紧了外袍边缘,粉色的指尖微微泛白,她朝着段雨凉道:“段师兄,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她安慰自己,段雨凉毕竟是原著中的男主,应该会没事的。 湿答答的裙摆拂在小腿,沁骨凉,两旁的草叶苍翠欲滴,雨声打在衣袍上,又化成无数水珠散开。阿昏 李蜜芽顾不得身后的动静,跑得飞快。 李宵然看着她,忽然冷笑起来,原来,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一直都想要逃,先是假意服软,一有机会就跑得无形无影。 她和之前那些骗他的“师父”和“师兄”并没有什么两样。 处心积虑的骗子。 他该怎么做? 先把她抓回来,再慢慢算账吧。 少年踏着枝叶,凌厉朝着李蜜芽而来,甚至没有顾得上段雨凉的苍冥剑,他眼里漫过一丝红,心里又冷又硬。 “李公子。”剑影略过,段雨凉厉声道:“你为什么对李师妹这般执着,她不是属于你的物件,你不该限制她的自由。” 物件。 的确,她是他的物件,那有什么不对。 他对她难道不够好吗? 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为什么要跑? 他总是威胁她,可他偏偏伤不得她。 所以,为什么要跑? 李宵然心里都是茫然,他不能明白这一切。 掌风劈落,落在少女脚边,虽然伤不得她,却让她一个趔趄,摔倒在泥水中。 李蜜芽惊呼一声,整个人沿着山路滚落,不一会儿身上都是脏泥,狼狈不堪,可她只是咬了咬唇,又爬了起来,固执地想要逃。 看吧,真的惹怒了大魔王,他才不会留情。 不知道为什么,李蜜芽莫名有点想哭,她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想和你回去,你能不能让我走!” 李宵然一顿,与此同时,段雨凉剑锋刺入少年肩膀,带出一片艳丽的血花,李宵然下意识闷哼一声,眼睛却紧紧盯着李蜜芽。 段雨凉也有些意外,他竟然不躲,苍冥剑抽了回来,段雨凉警惕地退到李蜜芽身边,看她浑身都脏兮兮的,忍不住关切,“李师妹,没事吧?” 李蜜芽摇了摇头,明亮的眼睛灼灼望着李宵然。 雨水冲刷下,肩膀上的血不停落下,少年的唇有些苍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跑?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她眼中隐约有泪花,声音带着哭腔,“你为什么不明白,我不是你的宠物,我有想要去的地方,有想要认识的人,我们非亲非故,你凭什么绑着我。” “可是……”他唇瓣翕动,看着竟然有几分脆弱,他固执道:“你是我的。” “我不是!”李蜜芽伸手摸了摸脏兮兮的脸,“你总是喜怒无常,一会对我很好,一会又对我极坏,和你相处真的很累,所以,我要离开你,你不是觉得我不重要吗,就当丢了一个玩具吧,或者,就当我被偃教的人抓走了。” 很累…… 原来,和他在一起,她觉得很累。 李宵然忽然垂下了眼,雨水沿着睫毛弧度滑落到苍白的下颌,看着竟然像是他哭了,身上玄色衣摆湿透了,冷意竟然渗透到了骨子里。 他还是不明白。 把她绑在身边到底哪里错了。 李蜜芽心口一颤,别过脸,又转身离去。 少年忽然抬起了眼,眼里隐约猩红,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样子,“你这么想离开,不如本座干脆杀了你,本座说过,属于本座的东西,绝对能拱手让人。” 说着,他又朝着李蜜芽而来,段雨凉连忙提剑抵抗,一边对身后赶来的林淮急切道:“师兄,快带先李师妹离开!” “你敢!” 林淮笑了起来,抽出软剑同段雨凉一起抵挡,“师弟,李师妹自己一个人可以逃脱,只是你对付这魔头却有些吃力,师兄还是来帮你好。” 说着,他又道:“李师妹,你素来是个机灵的,还不快跑,这里有我们两个抵挡。” 李蜜芽也不客气,沿着泥泞小路下去,“多谢段师兄、林师兄。” “李蜜芽!”李宵然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身上煞气凛冽,震得段雨凉、林淮虎口发麻。 这魔头果然厉害。 林淮忍不住笑了起来,“魔头就是魔头,你若是喜欢李师妹,就应该尊重她,让她快乐,这样强取豪夺,将她强行绑在身边,她也不会快乐的。” -- 第59页 喜欢? 他眉眼一沉,“谁说本座喜欢她,她在本座眼里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玩物。” 林淮笑意更深,“既然不喜欢李师妹,那何必那么在意她的离去,李宵然,强扭的瓜不甜,世间有些东西,勉强得来也不会快乐。” 李宵然眼里戾气翻滚,冷笑不止,“可本座偏要勉强。” 少女的背影化作一个黑点,渐渐消失在眼皮底下,李宵然一颗心都仿佛空了。 接着,无穷无尽的恨意漫了上来。 冷眼看着段雨凉和林淮,声音仿佛毫无感情,“找死!” 眼里的红黑交替,少年情绪剧烈波动,一会是少女笑盈盈的模样,一会又是她眼中带泪,说和他相处很累。 他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极端的情绪。 极度渴望又极度怨恨。 心口一阵钝疼,一会如同坠入冰窟,一会如同堕入火海。 想笑却动不了。 见他脸上表情变化诡异,林淮顿时毛骨悚然,“段师弟,我们快摆阵,不然困不住他。” 段雨凉会意,青色剑影与银光交错,瞬间,织成一张剑网,将李宵然牢牢困住,少年犹如困兽,眼神在雨中淬着寒意,可他的动作却失了一开始的矫健。 林淮抵挡得吃力,可见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笑着步步紧逼,“是啊,你是厉害的魔头,若是宝物,勉强自然可以得到,可是,生人不是死物,自然不能够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同? 都是他的。 林淮被他眼中戾气惊到,可声音中的讽刺丝毫不减,“三年前那次,你就应该清楚,你擅自混入燕返楼,假意拜入师门,又勉强得到了什么,除了让你越发孤立无援、臭名昭著,恐怕一无所获吧。” 燕返楼…… 初出茅庐的少年在雨中失怙一般哀嚎,“师父。” 剑毫不留情地落下,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闭嘴!” 隐秘的伤口被戳中,李宵然的情绪已经控制不住,林淮眼疾手快,软剑朝着他肩上裂开的伤口而来。 段雨凉也忍不住道:“李宵然,正如外界传言,你是个喜怒无常的魔头,无恶不作、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孑然一身皆是你自己造成的,李师妹离开你也是无可厚非。” 少年冷冷一笑,身体忽然诡异一转,手如同利刃一般穿透林淮的肩膀,他眼里漆黑不见底,“本座让你们闭嘴,听到没有!” 段雨凉一把挽住了林淮的胳膊,冷声道:“师兄!撤吧!” 说着,他带着林淮朝着另一个方向急急略过。 李宵然忽然感觉到一阵难以言明的疲惫,没有追过去,仿佛杀了段雨凉和林淮已经没了意义,他只是茫然无措地立在雨中,痴痴看着那条小路。 她离开了。 没关系,把她抓回来,用药物将她手脚废掉,再喂她吃下断肠蛊就好了,或者用邪术将她控制,最好变成一个傻子,对他言听计从。 总之,别再对她心慈手软。 可是,身体莫名好冷,伤口也好疼,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固执地朝着李蜜芽离开的小路而去,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被掏空了。 为什么,不管是李蜜芽还是燕返楼的那些人都要骗他? 李蜜芽一口气跑下山,直朝着小路继续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 天色越来越暗,雨声追逐着脚步声,整个天地墨染似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么快,天就黑了。 生怕李宵然还会追过来,她不敢停歇,可胸口剧烈起伏了好一会儿,体力差不多耗尽了,赶路是不成了,她准备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过夜。 抬眼望去,却发现,黑衣人带着她似乎早就离开了凉月郡的地盘。 下山后,便是另一番风貌,不同于凉月郡的水乡繁华,这里荒凉无比,处处都是低矮的茅草屋,家家户户紧闭,似乎没有可以投宿的客栈。 正当她环顾四周的时候,忽然看到雨中,一盏灯笼亮了起来,宛如缥缈的鬼火,依稀照出一间破庙的轮廓。 李蜜芽心口一颤。 电光忽然闪过,庙外面,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提着红灯笼,隔着雨帘望她,声音温柔,“姑娘,雨这么大,要不要来这里躲躲啊?” 丫鬟脸色苍白,两腮涂着鲜亮的腮红,唇色鲜红,应该是涂了口脂,她明明眉眼和善,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 待看清楚丫鬟的模样,李蜜芽背脊紧绷,转身就跑。 见鬼了!什么丫鬟,那分明是个纸人! 第30章 替身兔子 那盏灯笼就在雨中鬼火一般浮动着, 那丫鬟并没有打算来捉她,李蜜芽回想着刚才电光闪过一瞬间看到的破庙,也是纸扎的。 野外、纸人、纸庙。 分明是撞邪了, 多半是横死他乡的路人, 无人收尸骸, 为了平息怨气, 附近村民便烧了些祭品安抚它们。 若是进去了, 说不定那些孤魂野鬼会夺她身体。 荒郊野外, 再加上大雨茫茫, 跑了一夜,李蜜芽不可抑制地感觉到疲惫,随便找了个废弃野店钻了进去。 野店摆着桌椅残骸,头顶茅草漏水, 环境恶劣,但好歹可以遮风挡雨,堂内还摆着一尊陈旧的神像, 模样看不清,但依稀可以感觉到慈眉善目。 -- 第60页 李蜜芽将外袍解下来,运起灵气将身上脏泥弄干净,怕引来什么野兽, 她没有生火,就着黑暗团坐在茅草堆里。 不知道段师兄、林师兄怎么样了? 应该会没事吧,毕竟原著中男主曾暴打过大魔王, 实力总不会相差太多。 她虽然修为低,但是也算是迈入了法修行列,一两天不睡也没什么。 四下安静,她忍不住思考起自己的以后该怎么办, 其实,她的确知道大魔王很好哄,只要跟着他,多哄哄他,她的安全自然可以能够得到保障。 但她莫名不喜欢那样。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对大魔王已经产生了不该有的期待,比如,希望他可以真的把她当作一个人来看,而不是宠物。 可是,有了期待,若是得不到就会失望,她害怕自己会越陷越深,最后失去自我,真的将自己洗脑成一个玩物。 就如同斯德哥尔摩患者。 况且,大魔王这样的性格,分明就是从来没接受过正常的教导造成的,强取豪夺已经变成了刻在骨子里的认知,她自认不是什么小天使,能感动大魔王,让他弃恶从善。 她也没有那份义务将他变成一个好人。 忽然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她为什么会穿入这本书,也是很值得探究的一件事,如果可以,她希望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现世中,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许多知心朋友,他们都是温暖的人,没有人会逼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想到这,她鼻子有些发酸,忍不住裹紧了自己。 雨过天晴后,她该去哪里? 她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不错,最好易容成一个普通人,她捏了捏身上纤软的料子,这么惹眼的装扮,也应该换掉。 外面天色如墨,大雨纷纷,李蜜芽一时之间心绪如麻,脑袋也昏昏沉沉,竟然慢慢沉入梦境之中。 月影如潮,海水温柔拍打着崖壁。 李蜜芽身披素衣,露出雪白的肚脐,纤细的腰间挂着一圈五色璎珞,明明裸露的装扮,看着却莫名圣洁。 她手腕上还挂着披帛,随风飘拂,远远望着如同一对纤细的翅膀。 她赤着足行走在沙滩上,雪白的脚趾若隐若现,长发未绾,披在肩上,在月色下光泽柔美。 她这个样子,同小时候的天女装扮一模一样。 她孑然一身行走着,扶桑树上忽然跃下一个白发黑皮的少年,一看到她,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忍不住抱住了她,又亲又蹭。 她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唇角微翘,声音甜美,却分外冷漠,她用古怪的语言问道:“那些讨厌的东西都杀了吗?” 少年用同样的话回答,“杀了,你看。”说着,他从怀里捧出一堆明珠,颗颗晶莹光洁,上面还有灵气波动,是神骨凝结的不世珠。 “乖,你做得很好。”李蜜芽手中忽然长出无数菟丝子,将不世珠里面的灵气一点点纳入体内。 少年眼睫一颤不颤,痴痴地看着她,待她将灵气吸收,他的唇不安分地在她脸颊流连,似是兴奋,似是急躁,“奖励呢?” 她笑了起来,眼睛明亮又狡黠,“当然有奖励。”说着,她指尖轻轻拨开他的脸,定定凝视着他,眼神温柔。 少年被这样的眼神望着,心里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他红瞳中流露出一丝压抑的渴求,却被很好地压抑住了。 他已经被她驯养得差不多。 诡秘的绮思也能很好地控制。 李蜜芽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踮起了脚尖,在他唇上落下奖励的一吻,“还不够哦,想要更好的奖励,你必须要杀了更多坏东西,让我得到更多灵气。” 他紧紧抱住了她,“好。” 她牵着他的手,笑容甜蜜,“走吧,我们回家。” 说是家,两个孤伶伶的人,住所只是一株扶桑树,他们是从扶桑树上诞生的肉胎,是孕育出来的两个最奇怪的异类。 一个毫无灵气,一个性格暴戾。 少女卧在树上,纤足垂下,白得晃眼,少年则坐在树下,直直凝视着她。 待少女睡过去,他像一只小豹子,蹑手蹑脚地爬上树,俯身看着少女的睡容,捉起她雪白的手臂,细细摩挲。 她好白,可他身上的肤色同她完全不一样。 不仅如此,他们头发的颜色也不同,他捉起她一缕头发,小心翼翼切断,藏在怀里,仿佛得到了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 他眼中的红变成一种奇异的暗色,捉着她的手掌反反复复看,好小、好软、好白,她为什么是这样的? 和他截然相反。 他轻轻掐了掐她的掌心,一粒菟丝子忽然冒了出来,像是灵活的小蛇,忽然往他体内钻去。 他先是吓了一跳,害怕她会忽然醒来,可她没有,体内越来越多的菟丝子受到召唤一般,钻进他的血肉,汲取着他的灵气。 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疼,反而,莫名有点爽。 这种莫名的感受让他背脊紧绷,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他觉得好奇怪,他好像渴望着她体内的菟丝子可以进入得更深一些,最好将他浑身骨肉都占据,这样他就彻底属于她了。 体内灵气慢慢流逝。 他却逐渐热血沸腾。 他好喜欢这种感受,仿佛和她要融为一体。 这种滚烫的热度总算让少女醒了过来,她慢慢睁开眼睛,长睫妩媚颤动,轻轻“嗯”了一声,鼻音浓浓,“你在做什么?” -- 第61页 他将她捞在怀里,毫无章法地舔舐着她的面颊,声音沙哑,像一只黏人的小野兽,讨好道:“给你,我的灵气。” * 雨声越来越大,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李宵然拖着沉重的步子固执沿着那条小路行走着。 他虽然厉害,心性却脆弱。 只是肩上被刺了一剑,他心口疼得寸步难行,身体一直在颤抖。 李蜜芽的离开让他体内灵气控制不住地乱窜,讨厌的雨天逼得他又想起不愿意想起的往事,他冷着眼望着狭隘的山路。 仿佛没有尽头。 其实屠戮燕返楼后,他心里曾经无比畅快,起码,他比他们都厉害,被骗又如何,他轻而易举就可以杀死他们。 李蜜芽同样。 她那么弱。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丝无法释怀的恨意来,他凭什么要对她那么执着? 只是一个玩物罢了。 她没有多么重要,根本伤不得他分毫。 想到这,他眼里隐隐泛红,忽然停了下来,心里自欺欺人地想着,他不是要去连星海吗,为什么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玄色衣摆被打湿,长靴沾上泥泞,墨发湿漉漉披在肩头,伤口还不断淌血,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狼狈不堪。 孑然一身又如何? 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是很好吗? 他是魔头李宵然,而她又算什么? 草丛中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垂眼望去,是一只受伤的兔子,年纪似乎尚幼,浑身的毛发湿淋淋的,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茫然四顾,瞧着有几分可怜。 忽然想起少女在那个雨夜,长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对白玉般的耳朵,就像一只温顺的兔子。 可实际上,她一点都不温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兔子…… 真是讨厌的生物。 他忽然冷笑不止,身上煞气激射而出,想要将那只兔子钉死在原地,化作一堆肉泥。 兔子似乎察觉到危险,仰着头,通红的眼睛望着狼狈不堪的少年,流露出一丝祈求。 李宵然心口突然一颤。 煞气方向莫名一改,击落在旁边,一丛乱草顿时连根拔起,露出腥臭的黑泥,兔子吓得瑟瑟发抖,却因为腿受伤了,无法动弹。 白白的一团,看着好不可怜。 他冷着脸走了过去,一把提起它的耳朵,将它粗暴地抱在怀里,像是在同谁置气,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他低声讽刺道:“李蜜芽,不是你逃走的,是本座不要你了。” 一只不会说话的畜生可比她乖多了。 只要喂给它胡萝卜,它就是他一个人的。 他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李蜜芽身上,连星海的事情还等着他解决,等以后再遇到她,他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 第二天,天光大亮,李蜜芽颤了颤睫毛,从睡梦中醒来后,心跳如鼓。 她昨天梦到了自己,还有,白发黑皮的大魔王。 好像,和她真正的身份有关。 她竟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来,或许,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和大魔王颇有渊源。 心里顿时慌乱不已,正胡思乱想,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群灰布麻衣的村民,手上拿着各种农具,警惕地看着她,议论纷纷,“看她一副狐媚子样,肯定是个狐狸精!” “是啊,凌仙子,你快帮我们抓住她。” 狐狸精? 李蜜芽愣愣地看着围着她的村民,“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肯定就是她,最近勾引了我们村里不少青年,凌仙子,快帮我们把她除去。” 一片吵闹。 李蜜芽却听到一个名字,凌仙子? 忽然望见一妙龄女子从村民身后而来,女子面如冰雪,眉目秀丽,却带着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飒爽之气,望着李蜜芽,她眉尖微蹙,“你们弄错了,这位姑娘不是狐狸精。” 说着,她朝李蜜芽伸出了手,“姑娘,别怕,村民们只是认错了,他们没有恶意的,我叫凌月岚,不知姑娘怎么会孤身一人来这里?” 第31章 扑朔迷离 凌月岚, 不正是原文中的女主吗? 真没想到,离了大魔王和男主,她又遇到了女主。 李蜜芽垂着长睫, 望着她伸过来的手, 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谢谢。” “不客气。”凌月岚将她带了起来,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模样, “姑娘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来这里?最近村子里可不太平。” 瞧着是个身娇肉贵的少女, 身上灵气也很干净, 绝对不是妖狐艳鬼。 两个人身量相似,容貌皆十分出色,只是李蜜芽看着比凌月岚纤瘦稚嫩,李蜜芽一抬眼, 便撞见她的眸子。 同原著中的描述一样,凌月岚蛾眉下缀着一对颇具威严的凤眼,眼尾的弧度凌厉, 眼睛颜色隐隐透出海水蓝。 凌月岚是连星海人士,面容的轮廓比寻常中土修仙者深邃一些,带着几分异域风情,有点像长安酒肆中的胡姬。 只是她不笑的时候, 会让人觉得她难以接近。 可李蜜芽知道,凌月岚性格直爽,有点像大姐头, 热心又仗义,喜欢照顾别人,她心里对凌月岚很有好感。 凌月岚也望着她。 这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无怪这些村民把她当作山精野怪, 瞧着好像比自己小,她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对妹妹的怜惜来。 -- 第62页 少女道:“我叫李蜜芽,是一名游历四方的修仙者,昨晚雨大,我没地方去,幸好可以来这里投宿,至于你们刚刚说的狐狸精,应该只是一场误会。” 村民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凌月岚又问:“你是哪个门派的修仙者?” 李蜜芽垂下了头,“我无门无派,只是一名散修。” 李蜜芽忽然发现,她在这个世界可真是无依无靠,就连师门都被大魔王给灭了,接下来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见少女情绪低落,凌月岚以为自己戳中人家伤心事,忍不住愧疚,她忽然挽住了她的手臂,“散修也是同道之人,相逢就是有缘,我叫你李师妹可好?” 李蜜芽有些受宠若惊,“可以,那我叫你凌师姐,对了,刚刚你们说最近村子里有狐狸精是怎么回事?” 凌月岚微微蹙着眉,“实不相瞒,我也是四处历练,偶然听闻这个村子许多青壮年无缘无故神志不清,我怀疑是有狐妖之类的吸取精气的妖怪在作怪,便想替他们摆平。” 不知为何,李蜜芽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晚诡异的纸人丫鬟,她脸色微白,“凌师姐,说起来,我昨晚遇到件怪事,不知道和村子里作怪的有没有关系。” “什么怪事?” “我在雨中看到一个纸扎的破庙,破庙外还站着一个纸扎丫鬟,提着灯笼邀请我进去躲雨。” 旁边的村民听到后,瞪大了眼,“破,破庙?不可能是,我听程黑昏迷前念叨着自己进了什么神仙洞、销金窟,一间破庙谁会被骗进去啊!” “是啊,姑娘,你不会是眼花看错了吧。” 凌月岚却注视了李蜜芽半晌,“李师妹,你能带我去那个地方看一看吗,说不定,男子同女子看到的场景会不一样。” 李蜜芽点头,纤细的身影越过破烂的门槛,身上衣衫灿烂生光。 她纤指遥遥指着一株野槐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那里。” 凌月岚抬眼望了一眼野槐树,心下冒出一丝诡异的感觉,“槐树属阴,这里很可能埋着厉鬼,说不定,那厉鬼还是个美艳的女子,死后化作了艳鬼。” 身后的村民吓得瑟瑟发抖,“艳鬼!怎么还闹鬼了呢!” 有个村民恍惚地喃喃:“美艳女子,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我就说,那个女人死得那么惨,肯定怨气不消!” 另一个村民不屑道:“你是说莲娘子,怎么可能,她都死了多少年了,要吸人精气早就吸了,怎么忽然就变作了艳鬼?” “那怎么回事啊?凌仙子,不管是谁,你可得帮帮我们啊!” 凌月岚弯下腰,手指捻了捻湿润的土地,又仰头望着森冷的槐树,像是陷入了什么沉思,一旁的村民惶恐不安,喋喋不休,经常打断凌月岚的思路。 李蜜芽赶紧转移村民们注意力,“大哥,你们刚刚说的莲娘子是谁啊?” 村民对她的怀疑渐渐打消了,一个年长的村民温声回答:“莲娘子是十几年前我们村子里难得一见的美人,嫁给了村里的楚秀才,虽然做了一对贫寒夫妻,倒也算恩爱,可惜……” 另一个村民见他唏嘘不已,立刻接上,“后来楚秀才上京赶考,莲娘子就拿出全部嫁妆给楚秀才做路费,日日在家等着楚秀才的消息,谁知却等来了一纸休书。 原来楚秀才高攀上了京城里的金枝玉叶,就要抛弃糟糠,莲娘子拿到休书后,存了死志,企图绝食,那时候左邻右舍都在劝啊,莲娘子性子太倔,不吃不喝整整三天。” 李蜜芽很是同情,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聊斋的味道。 从古至今,负心多是读书人。 她忍不住问道:“莲娘子是绝食而死的?然后被埋在了这里?” 村民摇头,“不是,说来蹊跷,莲娘子最后是上吊死在了槐树下,死的可吓人了,咱们老村长害怕她有怨气散不掉,祸祸整个村子,就请了个道长来给莲娘子超度,嘿!那道长长得便是仙风道骨,神仙似的人物,可真是神,村子里果然太平得很。” 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形象,李蜜芽眼睫一颤,心里莫名慌乱。 仙风道骨的道长,会不会就是陈家那个雨中拜访的神秘人? 村民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只不过,明明相安无事了十几年,到今天怎么忽然又闹幺蛾子了!凌仙子,你有没有法子,如果真的是莲娘子,那可是十几年的老鬼了,你有没有把握将她超度了啊?” 说着,凌月岚忽然回头,“白日里,那鬼是不会出来的,她身上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连我都不能察觉到她的气息。” 奇怪的东西。 李蜜芽的直觉越来越强烈。 或许,就是不世珠。 村民们顿时吓懵了,惶恐不安,“凌仙子,这可怎么办啊?” 凌月岚双手抱在胸前,李蜜芽望了她一眼,莫名想起大魔王经常做这样的动作,这是一个很自信的表现。 某种程度上来说,凌月岚和大魔王有几分相似。 一样的骄傲。 只不过大魔王的骄傲是会伤人的尖刺,总有几分刚愎自用,女主则让人安心多了。 李蜜芽咬了咬唇。 既然逃走了,就别再想大魔王这个讨厌的狗弟弟了! 凌月岚仰头看着槐树,“等着吧,晚上,她应该还会出现。” -- 第63页 日光穿透树叶,却莫名阴冷,她忽然回头凝视着李蜜芽,“李师妹,你既然也是修士,怎么也比普通人厉害,晚上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照顾村子里的人。” 李蜜芽垂着睫毛,片刻,抬着眼灿然一笑,“好。” * 断崖险境,千山鸟飞绝。 山门次第开,山路崎岖,盘桓而上,重重宫阙迤逦,半山腰没入云雾中,瞧着倒是有几分气派。 只是,这里便是臭名昭著的偃教所在之处,由于这里长年不见光,吹来的风阴寒冰冷,还带着一种难闻的腥味。 玄衣少年仿佛没有知觉,冷着眼望着狭窄的山路,眉眼阴沉,他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正不安地扭动。 他忍不住摸了摸兔子的背脊,感受到它的害怕,唇角勾着,眼里却是一片漆黑,声音仿佛没有情绪,“怕什么,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好像他也曾和某个骗子说过。 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该让她自生自灭。 他眼睛越发黑,抚摸着兔子,仿佛在同它说话,“本座很不开心,该怎么办才好,偃思归那个老匹夫活了那么久,也该去死了,对不对?” 通红的兔子眼映照着少年颠倒错乱而不自知的模样。 它并不能回答少年的话。 衣摆如风,少年看似闲庭信步,脚程极快,很快,来到山门前,守卫的傀儡上前来,机械地挡着他,“站住!这里是我们偃教的地盘!寻常人止步!” 李宵然冷眼看着他,笑容阴郁,他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大袖鼓起,称得身子却发单薄,“止步?真是笑话,本座就是来找你们算账的。” 煞气如同罡风,浓雾一般从少年体内溢出,将傀儡紧紧缠住了,狠狠一绞,瞬间化作齑粉。 宫殿外传出一阵凄厉的鸟鸣,瞬间,越来越多的傀儡倾巢而出,将李宵然团团围住。 偃教护法闻声赶来,看到他这副煞神模样,一时之间慌了神,“李宵然,我们偃教同你无冤无仇,你来这里做什么?” “无冤无仇?想把本座的人夺走,这也算无冤无仇吗?废话少说,偃思归那个老匹夫在哪里,本座要让他生不如死。” 护法勃然大怒,“魔头,你休想!” 李宵然瞬间失了耐心,身上煞气带起一阵罡风,所到之处,如过无人之境,哀嚎声此起彼伏,兔子吓得几乎要逃窜,却被李宵然紧紧抱住了,动弹不得。 很奇怪,眼睁睁看着李蜜芽离开的时候,他心绪不宁,被段雨凉所伤。 可是,她离开后,他心里仿佛空了一块。 杀戮的欲望反而越发喧嚣,好像不这样做,他心里的恨意就无法平息。 鲜血蜿蜒了一路,直到最深处的殿门被他身上的煞气推开。 少年猫似的游走进入空荡荡的殿内,任凭长明烛将他影子拉长,他伸手轻轻拭去兔子皮毛上的污血,抬眼看向了宝座上怒目圆睁、须发皆白的老人。 唇角勾出一抹笑来。 李宵然终于察觉不对劲,抚摸着兔子耳朵,低声笑了起来,“真没意思,原来这老匹夫早就死了,不过,本座,好像又被愚弄了。” 第32章 少年心绪 冷寂的夜色下, 鲜血凝成了一条又一条黑色的小河,偃教傀儡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少年躺在屋顶, 双手枕在脑后, 乌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夜色, 长睫凝着冷月, 寂寂如鸦。 雪白的兔子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最后从他衣袖里叼出一根胡萝卜, 三瓣嘴不停嗡动, 啃得有滋有味,发出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忍不住捉住兔子口中的胡萝卜,眼睛乌沉沉的,“你就知道吃。” 可怜的兔子听不懂他的话, 通红的眼睛懵懂地盯着他看,他顿时觉得无趣,一把将手松开, “算了。” 一瞬间让李宵然想起少女躲在床上,掩饰道:“是我磨牙的声音。” 其实明明是她雕刻簪子发出的动静。 李宵然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别过脸。 他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李蜜芽了。 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笨兔子, 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怀里的这只可比她听话多了,养着它更省事。 她离开也好, 是他不要她了。 可是,四下无人,安静得诡异,他又忍不住从怀里拿出那支雕刻着菟丝花的簪子, 细细摩挲。 难看。 就和她人一样讨厌。 一种从未有过的火气让李宵然雪白的脸铁青,浓浓的阴翳覆盖在眉睫处,滚边的大袖在月色下明暗交加,边缘如同镀了一层霜。 李宵然心里烦的很,干脆闭上了眼睛,可是睫毛一直颤动,仿佛也在为自己的自欺欺人提供切实的佐证。 “李师弟。”甜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宵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可抑制的欢喜从心口蔓延到全身,他却攥着手,咬牙切齿,“李蜜芽,你还知道回来啊!” 不知名幽香小蛇一般钻入肺腑,勾魂摄魄。 李宵然一怔,低头却看到少女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李师弟,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他心口狂跳,却冷笑不止,“本座不信你。” 垂眼看到少女垂着纤细的颈子,忽然发觉她穿的衣服好薄,晶莹的肌骨在月下几乎纤毫毕现。 -- 第64页 他喉结无意识滚了滚,隐约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太对。 少女仰着脸看他,明明干净纯洁的小鹿眼中竟然流露出几丝妖娆,“那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 怎么才相信? 他满眼讽刺,冰冷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少女柔软的手臂忽然缠住了他的脖子,她仰着脸,花瓣般的唇印在他脸颊处,带起一阵痒痒的触感。 冰凉的吻如同夜露,带着属于夜晚的靡靡之色。 他心口一震,四肢微微发颤,无所适从。 少女睫毛下藏着一对明亮狡黠的眸子,她问,“那这样呢?” 他讷讷的,双臂用力,一把箍住了她的腰肢,仿佛无师自通,他天然就知道该怎么继续,尖细的虎牙恨恨咬了咬她的耳垂,“你若是再离开本座,本座就……” 对了,他又伤不得她,他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把她变作傀儡吗? 为什么想想就让他觉得很没意思,偃教那些傀儡同死人有什么分别。 可她实在可恨,他忽然一把将少女按倒,俯视着她,一直盯着她看。 他像一只矫健的野豹将猎物摁倒那般,手钳制着她的肩头,血液在脉络中汩汩流动,心脏也在灼热跳动。 她的足踝缠着他的小腿,视线流连处,她给他的感觉始终是白皙的,脆弱的,仿佛不堪一折。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将她占有。 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纠结,还不待继续下去,少女在他怀里沙一样消失,他茫然无措,“李蜜芽!” 他瞬间回过神来,睁开眼却看到近在咫尺的月亮。 他猛然坐了起来,左顾右盼,树影如同丛丛怪手,凄清无比,根本没有少女存在过的痕迹。 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阴沉着脸,一把提起睡得正香的兔子,兔子受到惊吓,蹬了蹬小短腿,他拎着它的耳朵,不知在对谁说,“走了。” 玄色衣摆轻振,李宵然翻身跃下屋檐,头也不回地离开。 出了偃教,往西一直走,越过群山,便是连星海的方向,他抱着兔子,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李蜜芽,可心里满是不甘。 他迫切需要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忽然想起今日看到偃思归那个老匹夫的死状,灵气穿胸,一招毙命,杀他的人是当面交锋,而不是背后偷袭。 他步履一顿,偃思归这个老匹夫邪里邪气,也算是有几分本事,李宵然自觉自己杀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 所以,他要么遇到了熟人,被对方出其不意偷袭杀死了,要么就是遇到了什么极厉害的人物。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都说明,那个人绝对不简单。 * 夜晚降临后,村子里无比寂静,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鸡犬不闻。 李蜜芽就守在村长家里,这里离祠堂近,村民对祠堂十分看重,晚上还会点着灯,透过木制窗户,能看到零星的灯火。 这个村子靠山,夜间风冷,到了子时,风声呜呜回响,如同鬼魅幽泣。 李蜜芽坐在火堆前,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凌师姐那边怎么样了,茅草噼里啪啦燃烧着,哔哔啵啵的声音在夜色下格外突兀。 “李姑娘,难为你守夜了。”帘子被掀开,村长身上披着衣服,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拿着一壶酒,笑得羞赧,“我也没什么可招待李姑娘的,不知道李姑娘喝不喝酒?夜间凉,正好驱驱寒气。” 李蜜芽摆了摆手,露出个笑来,“不用了,村长,谢谢您,我不喝酒的。” 村子又劝道:“这酒是果子酿的,不烈,李姑娘尝尝。” “不用了。” 见她推辞,村长只好笑呵呵道:“唉,女娃娃嘛,不喝酒,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酒,我家那口子都不肯让我喝。” 李蜜芽听他意思好像是自己犯了酒瘾,拿她当挡箭牌,略一思忖,她起身,帮他将帘子举起,笑容甜蜜,“村长,这么晚了,怎么不睡啊?” 他坐到火堆前,忽然叹了口气,自顾自斟了杯酒,要推到李蜜芽面前,“李姑娘,实不相瞒,我这心里很是不安,你说凌仙子她可以捉住莲娘子的鬼魂吧。” 李蜜芽抵住伸过来的搪瓷碗,“不用了,您喝。” 村长也不客气,尴尬笑道:“都一把年纪了,还犯酒瘾,该罚。” 李蜜芽安慰道:“凌师姐她很厉害,您可以放心的。” 村长却面带犹豫,左顾右盼,“说实话,凌仙子的长相和我们有些不同,眼睛竟然带着一丝蓝色,李姑娘,你说,凌仙子会不会也是什么精怪啊?” 说话间,淡淡的酒气在鼻端弥漫开,的确带着果子的清香,只是让人有些醺醺然。 李蜜芽一怔,心里觉得不太对劲,拨动火堆的木棍一顿,又不动声色地继续。 她垂着眼,“可是,如果是精怪,村长一开始怎么还留她呢?凌师姐可是很认真要为村子里解决妖物的。” 村长有些悻悻,话渐渐多了起来,“我也只是有些害怕,唉,村里的青壮年都昏迷不醒,家家户户都是些老弱妇孺,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了,只好让凌仙子试试。” “不过,如今见李姑娘来了,我反而更信任李姑娘,李姑娘这副模样,长得更像是仙子,对了,李姑娘本事应该很大吧。” 李蜜芽眼睫一颤,“村长谬赞了,凌师姐才厉害,不然就不会独自一个人在村子外面寻找莲娘子的鬼魂了。” -- 第65页 李蜜芽漫不经心地拨动火堆,眉眼在半明半暗,她忽然问道:“村长,我听人说,十多年前,你请了个道长帮忙镇压莲娘子的怨气,你还记得那个道长长什么模样吗,叫什么名字吗?” 村子又啜了一口果酒,半眯着眼,“道长?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嘿嘿,我记得,那道长可真是气派极了,通身白衣,玉人似的,又年轻又精神,瞧着不过二十来岁,担得起风神俊朗,至于名字,实在太久了,我想想,好像……叫什么爻什么阳的,听着怪拗口的。” 李蜜芽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深,“你是说,阳爻君!” 村长乐了起来,“对对对,就是他。” 忽然,一声凄厉的女声传来,搅得四周的窗户不停振动,不停发出剧烈的哐哐声,李蜜芽忙要起身察看,身后又传来一阵凛冽的风声,寒意逼人。 酒壶倒在地上,果酒淌了一地,香气浓郁。 村长哎呦一声,大惊失色,“李姑娘,快躲开!” 李蜜芽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张满脸是血的美人脸求助似的望着她,声音凄厉,悲喜交加,“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十几年了。” “李师妹!”身后的凌月岚看到女鬼朝着她而去,生怕她受伤,心顿时揪了起来。 李蜜芽下意识抬手要挡,莲娘子的手已经穿透她的胸口,一阵莹润的白光忽然亮起。 李蜜芽身体又变得滚烫无比,整个人软绵绵倒下,凌月岚赶紧要把她接住。 少女倒在她怀里,胸口冒着一阵又一阵白光,不安分的菟丝子从她体内长了出来,嫩黄的菟丝花轻轻摇曳。 这等奇景让村长吓得脸色发白,指着李蜜芽哆哆嗦嗦,“妖怪,她,她是妖怪!” 失去意识前,李蜜芽还想着,莲娘子身上果然有不世珠。 只是,她为什么要把不世珠给她? 凌月岚蹙着眉望着李蜜芽,捉起她的手臂,体内生花,她是菟丝花妖? 可她身上明明一点妖气都没有。 第33章 兔子昏迷 少女胸口处冒出的白光, 分明是吸收不世珠后的反应。 可是,不世珠是神物,她为什么可以吸收? 还有, 她体内为什么会生出花来? 凌月岚复杂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李蜜芽, 心里感慨, 这个李姑娘, 身世恐怕不简单。 凌月岚一边抱着她, 一边冷眼看向了满脸血污的莲娘子, 问道:“你刚刚对她做了什么?还有, 你身上的不世珠是从哪里来的?” 村长吓得躲在一旁,哆哆嗦嗦地望着莲娘子,“李姑娘这副模样,原来都是莲娘子害的!” 莲娘子望着凌月岚, 忍不住冷笑起来,“我能做什么,不过是不想再当一个孤魂野鬼了。” 莲娘子又转脸望着村长, 脸上血泪斑驳,可她唇角却微微翘着,瞧着十分瘆人,“十几年前, 你派了一个道长来对付我,可惜,那道长非但没让我魂飞魄散, 还让我在人间滞留许久。” 村长骇了一跳,“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月岚淡淡开口:“或许就是为了今日吧。” 莲娘子笑了起来,款款道:“姑娘说得没错,那道长给了我一枚不世珠, 说是为了让我躲避阴司的勾魂。” 说到这,她忽然望着李蜜芽,“原以为这是件天大的好事,可谁知,我同时也被困在了不世珠里面,脱不得身。” 凌月岚冷冰冰道:“那你为什么又把不世珠给了她?” “是因为那道长曾经嘱咐我,若要想解脱就得将不世珠送入一个姑娘体内,交代完之后,那道长便不见了。 原本,我正愁怎么能够找到那姑娘,前几天,忽然发现自己能够从不世珠中脱身,我便知道,她来了,这才有了刚刚这一出,不过,这姑娘想必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竟然值得那道长牵挂了这么多年。” “那道长是什么人?” 莲娘子笑道:“我只是一名女鬼,哪里知道那道长是何方神圣。” 村长脸色纠结,忍不住道:“刚刚我和李姑娘聊天的时候,说起了这事,我还记得,那道长叫做什么阳爻君。” “阳爻君?”凌月岚皱了皱眉,“你确定?” 阳爻君与连星海渊源颇深,与自己父亲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莲娘子微微笑道:“好像是这么一个拗口名字。” 凌月岚见她如实相告,心里警惕,“你为何要吸走村里男子的灵气,也是阳爻君教你的?” 莲娘子冷笑,“世间男人皆下贱,没一个好东西,你看啊,随便一勾,他们便丢了魂魄,我只是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我有什么错!” 村长叹息,“莲娘子,十几年过去,负你的楚秀才已经不在村子里了,你又何必迁怒别人呢?” “闭嘴!我现在没了不世珠,很快就会被阴差抓走,等我下了阴司,自然有十殿阎罗定我的罪。” 凌月岚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有罪,为何又要那么做?” 莲娘子满不在乎,笑容妩媚,“我上辈子活着的时候,从来恪守妇道,我只是想尝尝做坏事的滋味,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为什么不能见一个勾搭一个。” 村长哪里听过这么离经叛道的话,顿时气得脸色发红,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你!荒唐!凌仙子,你快把这妖妇收了吧。” -- 第66页 凌月岚却道:“她迟早会被阴司捉去,让她多滞留一晚也没什么,倒是李师妹,迟迟不醒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完,凌月岚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怀里的少女的鬓发,能够吸收不世珠的体质的确吸引人,如果可以,她想将她带回连星海好好研究。 莲娘子忍不住盯着凌月岚看,忽然笑了起来,“姑娘,你来自海上?” 凌月岚抬眼望着莲娘子,没说话。 莲娘子吃吃笑了起来:“姑娘别这么警惕,我现在这个样子,又做不了什么,只是你的眼睛颜色奇特,自然让人联想到海上人士,不知道姑娘知不知道,神骨凝结成不世珠的神们,都是来自海上呢,你怀里的姑娘,说不定就是来自于你们那片海域。” 凌月岚抱着李蜜芽,转身离开,任由她手腕柔软垂落,体内的菟丝花轻轻摇曳,“这事不劳你操心。” * 连星海与中土修仙界来往密切,连星海富裕,再加上凌连星性格豪爽又好客,对中土人士广开方便之门,便吸引了不少人来这里做生意。 所以,凡是繁华一点的、近海的郡都会有去往连星海的船。 楚郡也不例外。 一艘华丽气派的大船停在岸边,旌旗飘摇,雕梁画栋。 翠幄紫帏下,少女双手交叠在小腹处,睡容恬静,宛如毫无生机的人偶娃娃,身体却没有半点不适。 凌月岚微微叹了口气,李姑娘,昏迷了整整一夜,至今还没有醒来,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里闷很,她忍不住推开窗,望向了码头的方向。 码头上热闹得很,聚着三教九流,叫卖声、插科打诨声、骂声各种声音此起伏,其中还不乏轻佻下流的荤话,凌月岚听得直皱眉。 船快要开了,长工扶着桅杆,踩在船舷上,他扬着膀子,吆喝道:“去连星海,还有吗,船就要开了唉!” 正午的太阳有些烈,将长工的膀子晒得油亮,忽然察觉到一丝冰凉之气,低头见到一身材修长的玄衣少年立在自己面前,头上戴着顶黑色幂离,怀里却抱着一团雪似的兔子。 他微微抬眼,玄衣少年身上的衣袍暗纹熠熠生光,华美异常,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果然,下一刻,少年就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自己,“还有位子吗?算我一个。” 长工忙接过银子,喜笑颜开,听他声音年轻,料想年纪不大,一叠声道:“有,有,这位小公子,这里请。” 少年衣摆生风,步伐轻盈。 凌月岚忍不住打量着他的步法,缥缈如同踏雪寻梅,她暗自感慨,是个厉害人物,而且,这个少年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煞气,还打扮得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去连星海做什么。 感觉到自己被人注视,李宵然隔着幂离望了过去,看到是一名女子倚在窗口,托着腮,目光怔忪,她身后紫纱飘拂,遮住一张华美的大床。 能安排到这个位置,应该是个世家小姐。 不过,也真是够无聊。 李宵然淡淡移开目光,兴致缺缺,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怀里的兔子,经过门口的时候。 兔子不知道嗅到什么味道,三瓣嘴动了动,腿在李宵然怀里蹬了蹬,有些急躁。 李宵然脚步一顿,若有若无地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藏在浓睫下的眼睛顿时乌沉沉一片,可他不动声色,伸手捏了捏兔子的耳朵,低声呵斥道:“安分些。” 长工很快领着李宵然来到最里面的船舱,笑容讨好,“小公子,你运气可好,上等的舱房还剩最后一间,就是这里。” 李宵然轻轻“嗯”了一声,“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到连星海?” “连星海可大了,起码也得三天,若是遇到海上风暴之类的话,就说不定了,不过瞧这天气,这躺应该会很顺利。”长工十分健谈,接着问道:“小公子,你是第一次出海吗?” 李宵然点了点头。 长工是个会做生意的,出口成篇,巧舌如簧,“第一次出海容易晕船,我这有药,就送给小公子一点吧。对了,我们船上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过来,三菜一汤,都是统一的菜色,小公子若是想吃什么,就得花点钱,我才好安排让厨子做。” 李宵然垂着眼睫,抚摸着兔子,“我对菜色没有什么要求,不过,一日三餐多给我送些胡萝卜青菜过来。” 长工稀奇地看着兔子,“多新鲜唉,要不是贵人呢,我还是第一次在船上见着这么漂亮的兔子呢,养得这么好,看来贵人可是很上心。” 兔子,漂亮? 明明是个讨厌的丑东西。 李宵然心里莫名冒出火来,没再理会长工,默默推开了房门,声音冰冷,“好了,你可以走了,有事我会叫你。” “好嘞。”船上人尤其多,见李宵然态度冰冷,长工也不多纠缠,就忙着招呼其他人去了。 门被关上,李宵然将黑色幂离取了下来,露出一张冷丽阴郁的脸,他拨弄着兔子耳朵,唇角忽然阴沉地勾了起来,轻声道:“真正的兔子原来也在这里。” 指尖温柔地抚摸着兔子的三瓣嘴,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宛如埋在冰山下的火焰,冰冷下是炽烈的情绪,他自言自语,“你说,本座该拿她怎么办呢?” 兔子耳朵可怜兮兮地颤了颤。 李蜜芽沉浸在一场漫长的梦中。 -- 第67页 海水澎湃,海上忽然升腾起冷丽的焰火,她坐在树下,靠着白发黑皮的少年,目光怔怔的,她指着明亮的焰火,问道:“你说,对面会是什么样子的?我好想去看一下,你会陪着我,对吗?” 少年垂着头,手捉起她的手臂,爱不释手地摩挲,似乎在找着什么,少女被他蹭得极痒,忍不住道:“别玩了,今天芽不会出来了。” 少年眼中顿时流露出一丝失望,唇瓣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为什么不出来,我身上还有好多灵气。” 少女像是被烫到一般,将手抽了回来,声音有些冰冷,睨着他,“你想要我把你榨干不成!” 少年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对虎牙,看天真却透着一种莫名的坏意,“都可以。” 少女耳垂微烫,她恨恨转过脸,“可我不喜欢那样。” 海水忽然涨了起来,在月色下,如同一块幽蓝色的舞台大布,大幕那头,白衣仙人踏水而来,衣袍如雪。 第34章 跨海鲸波 身边的少年几乎是一瞬间就警惕地要暴起, 如同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豹子,红瞳闪烁不定,喉间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少女连忙拉住他的手臂, 笑着看向了来人, “乖, 先坐下。” 她望向了来人, 笑容疏离, “你来这里做什么?” 青年有着一张俊美温润的脸, 身上白衣飘潇, 在月色下宛如谪仙人。 他款款朝着少女走来,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你驱使魔神杀害了不少神族,已经被神族视作眼中钉, 这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你是来劝我收敛的吗?”少女眼中笑意冰冷,“神族, 无非是拥有一些灵力的海外之人罢了,就敢自称神了,真是够可笑的。” 她忽然伸手勾动身边少年的下颌,姿态妩媚, “还有,他不是什么魔神,他可是我的……” 工具、玩物…… 她本来想这么形容他, 可是看着少年的眼温柔专心地注视自己,她心口微微一颤,顿了一下,又曼声道:“他才是我唯一的神。” 青年迟迟不语, 衣衫被风吹得翩跹飞舞,半晌笑了起来,温润的眉眼满是讽刺,“这话竟然会从你口中说出来,相依为命听起来可真像是两个可怜虫自我安慰的话。” 少女回过头,冷冰冰道:“住嘴,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出手。” “你?”青年笑意讽刺,“你不会的,不是恨那些虚伪的‘神’、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还想去海外之外看看吗?为什么不和我合作呢?” 说到后面,他款款朝着她伸出了手,好像一个邀请人跳舞的绅士,“你不是最是向往另一个世界吗?一个不会被当成异类的世界。” 少年朝着他的手龇牙咧嘴,像只凶狠的小野兽。 少女靠在他肩头,菟丝子将他牢牢缠住,柔软的手心抚摸着他霜雪般的白发,目光落在青年手上,睫毛微颤,“乖,别动手。” 她没有碰青年,冷声道:“你先回去。” 青年微微后退,朝她躬了一身,进退有礼,“那你慢慢考虑,要不要和我合作。”背过身,他脸上冰冷,眼中漫过焚天般的情绪。 少年任由菟丝子将自己束缚,那些柔嫩的芽儿钻进他体内,平时他最喜欢的游戏,他此时此刻却无动于衷,眼皮微垂,红瞳中弥漫过一丝闷闷不乐。 少女问他,“你不开心吗?” 少年一把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脖颈间,声音略带委屈,“我不喜欢那个人,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少女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就是不喜欢,不喜欢他和你说话,不喜欢他看你。”他眼里流露出一丝阴暗的独占欲。 少女笑声脆如银铃,“其实我也不喜欢他,可是,我还要利用他呢,就先留着他一条命,我只喜欢你一个。” 少年眼睫一颤,迫不及待地问,“真的吗?” “嗯。”她的吻柔柔落在他面颊。 少年兴奋的忽然一个翻身,将她摁倒,少女乌亮的眼里落满了月色,唇瓣泛着浅浅的水光,这般处于下风让她莫名有些慌乱,她呵斥道:“你做什么?” 少年眼神在她脸上逡巡,忽然凑近她的唇,两两接触,发出“啵”的一声,一触即分。 他眼中愉快,声音微哑,“我也只喜欢你一个,好喜欢,好喜欢。” 月光透过格窗,照进舱内,凌月岚蹙着眉看着依旧昏迷的少女,手忍不住捉起她的手,灵气从脉搏游走了一遍,确认她无事才放下。 门窗忽然狠狠振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巨物碰撞了,凌月岚忙稳住身体,心里纳闷,外面出什么事了? 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海水呼啸的声音,白浪千叠,像是热油入锅,噼里啪啦不定,还夹着各种凌乱又恐惧的声音。 “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海啸了!” 长工忙忙安抚,“各位客人,不是海啸,不是海啸,放心吧!” 无数道奇特又清越的声音穿透密匝匝的海浪而来,宛如在合奏一曲古老的哀歌。 凌月岚不可置信,这是! 有修士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激动不已,“是鲸歌!我们这次竟然遇到了白鲸群。” “白鲸群,那是什么?霍!这么大的一群,不会把船给撞翻吧!” “别慌!白鲸温顺,据说是陨落的神族的坐骑,只要不挑衅它们,就不会有事,不过,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海上奇景,可真稀奇啊!” -- 第68页 凌月岚匆匆推开房门,只见无数人聚在船舷旁,望着翻滚的海浪。 幽蓝夜色下,一只又一只白鲸在浪中齐头并进,吟啸声古老而神秘,穿透云层,令人心口盘旋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好似欢喜,又好似悲伤。 接着,它们一只又一只争相跃起,巨大的羽翼掀起了惊涛骇浪,线条优美的躯体被月色温柔勾勒,水珠落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凌月岚心口一窒。 她是海上之人,自然知道,白鲸可是连星海的圣物,多年隐匿于深海之中,唯有有缘之人才能偶尔见到一两只。 可今晚,海上竟然有这么多白鲸,就好像,它们在欢迎着谁的到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回头望向了房内。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这个距离也能看到李蜜芽,可凌月岚脸色顿时变了,她却看到房内空无一人。 心顿时一揪,李姑娘去哪里了? 人群忽然变得嘈杂起来,“诶!那个姑娘怎么回事,怎么站在船舷上?” “姑娘,快下来,可别摔下去了。” “不是!这姑娘怎么一副不对劲的样子!你们看,那群白鲸!” 月色下,一个长发披落的少女赤着足站在船舷处,身上衣袂如云,她的目光温柔地望着海水,手轻轻伸了出去。 为了迎合少女,白鲸争相发出另一种声音,在她面前一只接着一只跃起,好像在急切地寻求少女的安抚。 “这少女谁啊,怎么好像白鲸们认识她?” 白鲸羽翼带起一阵又一阵的海水,将甲板淋了个透,很快修士们争相退到后面去了,抱怨道:“衣服都给打湿了!” “诶!姑娘!别靠那么近,小心掉下去!” 凌月岚望了过去,瞳孔一缩,李姑娘,她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来到了这里? 一只白鲸柔软的头部轻轻撞了撞少女的手心,李蜜芽淡淡地笑了起来,可是眼睛黑沉沉的一片,好像梦游之人失去意识。 忽然,她足尖一错,竟然直直望着海水坠去,身上的衣衫被风吹得直往天空的方向飘摇举,所有人惊呼,“姑娘,危险!” 凌月岚足尖踮起,忙要将李蜜芽捞回来。一道玄色的影子却比她还要快,闪电一般朝着船舷而去,牢牢捉住了少女的手臂。 “太好了,捉住了!” “这姑娘也太不对劲了点吧,好好的,怎么要往海里跳。” 少女像被茧裹住的一只蛾子悬在船身边,无数白鲸急切地要将她接住,却碍于玄衣少年在,不敢靠近。 片刻,李蜜芽好似终于苏醒过来,先是看着翻滚的海水,身体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她好端端的,怎么来了这里。 “别乱动!”一道呵斥声打断李蜜芽的思绪。 她仰着头,怔怔地看着他,不可置信,一字一句,“你,是……” 李宵然? 玄衣少年劲瘦的腰肢凌厉地按在船舷上,如出鞘宝剑,光华灿然,也许是察觉到他身上凛冽的煞气与怨恨,海上的白鲸竟然一瞬间发出恐惧的吟啸声,接连消失在海域深处。 海水慢慢恢复平静,海面散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四周的修士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不见了!” “会不会和那个跳海的姑娘有关?” “这个玄衣少年是何方神圣?怎么那群白鲸好像很害怕他?” 李蜜芽声音微哑,“李,师,弟?” 头上的黑色幂离忽然被风吹开,他眼里是化不开的阴郁,鲜红的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他冷冷道:“李蜜芽,终于被本座捉到了!不是要逃吗?结果还不是本座救了你。”他心口情绪海水般澎湃,恶念顿起,李蜜芽,你以后还要逃吗?” 李蜜芽微微垂着眼,没说话。 她隐约记得,自己不是被莲娘子在体内嵌入了不世珠,然后昏迷了过去,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是女主带她来的吗?可她怎么又和大魔王撞上了? 还有,刚刚她脚下这群白鲸又是怎么回事? 李蜜芽整个人乱成了一团麻,脑海中模糊显现出梦里的情形,心口顿时怦怦乱跳,白衣仙人…… 李宵然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更是来气,似笑非笑,带着恶作剧的语气般道:“李蜜芽,告诉本座,你还想逃吗?” 她下意识露出个笑来,“李师弟,多谢你救我,我不逃了,能不能先把我拉上来。” 少年唇角笑意越深,眼里带着一丝刻骨的恨意,“除非,你发誓再也不离开本座,否则,本座马上松手,让你掉进海里喂了那群鲸鱼。” 李蜜芽顿时没了笑意,愣愣地望着他。 发誓? 正想着,凌月岚踏着风声而至,满脸担忧,“李师妹,你没事吧?”又转头对李宵然道:“这位公子,多谢你仗义相救,麻烦你快把李师妹拉上来。” 李师妹?叫得真是亲热? 李宵然死死盯着李蜜芽,眼中威胁,大有她不发誓就把她丢下去的模样。 又别过脸对凌月岚道:“她是本座的人,本座救不救她,好像同你没有半分关系吧?” 凌月岚微怔,本座? 还有,李师妹怎么又是他的人了? 一旁的李蜜芽忙开口,“凌师姐,救我!” -- 第69页 第35章 烛影摇红 “这位公子, 李师妹现在这个模样十分危险,有什么事可不可以先把她拉上来再说?”凌月岚面色微沉地望着李宵然。 黑色幂离下射过来一道凌厉的视线,李宵然冷笑,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你管的着吗?” 周围的人看着他们忍不住嘀咕, “这是在闹什么?不是救人吗?” “都好半天了, 那姑娘也还悬挂在船边, 到底要不要把人拉上来了?” 凌月岚从未见过这样性格的难缠少年, 忍不住道:“这位公子, 你若是不愿意救李师妹,那我只好得罪了。” 说着,她运起掌风朝着李宵然手臂而来,脚踩着木板, 借势一蹬,跃向海面,要把李蜜芽的手臂捞住。 李宵然对她的动作早有预料, 忽然就势翻身一跃,将李蜜芽抱在怀里,踏水略过,动作优雅, 如一只玄鹤浮水。 凌月岚扑了个空,不可置信地望了过去。 只见,少年身体浮在半空中, 黑色幂离被风掀开微微一角,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在月色下泛着莹润的光。 李蜜芽身子晃晃荡荡,被李宵然紧紧钳制住, 她终于受不了,忍不住挣扎起来:“放手!我不要你救了!” 凌月岚警惕望着他们,估量了一下距离,打算若是这个少年将李师妹抛下,她马上把她接过来。 李宵然垂着头,阴沉地望着李蜜芽。 他忽然一把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眼里仿佛空荡荡一片,唇角却讽刺地勾着。 “李蜜芽,你到底在犯什么倔?你以前倒是性子绵软,懂得服软,现在本座只是让你发个誓,你为什么不愿意?本座不会伤害你,还会对你很好,本座只要你待在本座身边,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没了一开始的凌厉,反而带着一丝茫然。 李蜜芽仰着脸定定看着少年微露的唇色,声音微哑,“可我不是你的玩物,你不开心我就得逗你开心,我受够了时时刻刻迁就你,稍有不慎,你就威胁我,就好像在驯养宠物一般……” 说到这,她忽然顿住了。 一开始她的确不觉得不公平,是因为自己清楚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实力弱,被强者支配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后来,她为什么不愿意了。 因为,她对李宵然产生了一丝隐秘的期待,或许她对他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好感。 她自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大魔王长得很漂亮,他的容貌对她有一些吸引力,而且,他好起来对她也特别好,再加上他们那段时间算得上朝夕相处。 还有,她三番四次在梦里见到大魔王另一个形态,她知道,他们之间也许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也说不定。 或许是前世的爱侣。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愿在这段关系中处于绝对弱势的状态。 她可以在他不开心的时候逗他开心,但是那必须建立在他将她当作一个人来看待,不要动不动胁迫她,不然,她宁愿远离他。 她眉眼灼灼,“我不会发誓,我不是你的,你若是讨厌我这样,干脆把我丢进海里吧,我不会怨恨你的。” 她以为他真的不敢吗! 李宵然心火灼烧得厉害,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把她掐死算了,钳制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却一直在颤抖。 他死死盯着李蜜芽,却看见她微微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凭他处置的样子。 月色下,她的脸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深深的阴影,看起来无比脆弱。 他的心脏像是泡在酸浆里,一阵冷一阵热,手无意识一般,捏住了她的脸颊,轻轻一掐,指尖触感温热,是活生生的。 他莫名有些于心不忍。 算了。 她本来就是个没有良心的坏兔子。 李宵然第一次感到无比挫败,脸色灰败,心里堵了一块冰似的,却依旧嘴硬道:“你说得对,你只是一件玩物,本座根本不在意。” 足尖踮起,三下两下,他就要抱着她踏水回到船上,把她丢下,再也不要离她了,任她自生自灭。 可说出这句话,他莫名有种感觉,若是不找个借口将她挽留,她会跑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属于他。 他冷着嗓子道:“李蜜芽,可是本座救了你,你又该如何报答本座?” 李蜜芽错愕了一瞬,下意识道:“报答?可李师弟这么厉害,我好像也帮不了你什么。” 见她这副表情,李宵然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唇角勾着,“如你所说,我们本来非亲非故,本座也不是什么大善人,要求你报答可是理所当然的,你没有立场推辞。” 似乎,真的是这样。 大魔王救了她,她的确应该报答人家。 李蜜芽只好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他唇边笑意更深,好像隐约发现了一个新的方式来让兔子吃瘪,他声音平静,“陪在本座身边。” 见到少女望着头怒视着自己,他心里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又痒又痛快,“本座要求不高,今晚你把之前那支没有完工的簪子重新打磨好,就算是报答了本座。” 簪子?他竟然还记挂着。 李蜜芽没说话,她感觉自己的心有点乱。 见李宵然抱着李蜜芽踩在船舷上,凌月岚忙迎了过来,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李师妹,你没事吧?” -- 第70页 李蜜芽刚要回答,少年忽然掐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得意洋洋道:“告诉她,你今晚要同本座在一起。” 痒意在被掐的地方流窜,李蜜芽耳尖发红,最后还是妥协了,轻轻点了点头。 她一把挣脱了李宵然的手,朝着凌月岚笑道:“多谢凌师姐担心,我没事了。” 少年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她们。 待周围看热闹的修士散去,凌月岚要将她带回船舱仔细询问,月色微露出一点鱼肚白,落在甲板上,少女赤足踩过,步履有些踌躇。 凌月岚半张露脸在月色下,李蜜芽垂着头道:“凌师姐,今晚我有点事,明日再和你仔细聊聊可以吗?” “什么事?”凌月岚海水蓝的眸子在月光下好像蓝色的宝石,剔透美丽。 李蜜芽咬了咬唇,“刚刚救我那个人和我有些交情,凌师姐带我来船上,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他,可是既然遇到了,也躲不过去。” 凌月岚不太赞同地蹙了蹙眉,仿佛在看一只要送入虎口的兔子,“李师妹,刚刚那个少年是什么身份,瞧着与你似乎有什么过节。” 岂止是过节。 大魔王恐怕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可一时之间,李蜜芽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凌月岚见她这副模样,心下有了个猜测,“李师妹,他不会是你的道侣吧?” 李蜜芽心口一颤,本想反驳,可是转念想到这个借口起码能让女主信服,便轻轻点了点头,含糊其辞,“也不算是真正的道侣,只是有些年少的交情在。” 凌月岚了然,“既然是李师妹的私事,我也不好干涉太多,只是李师妹,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要警惕些,若是遇到什么事,就来找我。” 李蜜芽点头,“好的,多谢凌师姐。” “不必谢我,李师妹,我擅自将你带去连星海,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怪罪于我。” 李蜜芽一愣,反倒是忘了纠结这一茬,摇了摇头,“不会的,凌师姐是不是觉得我和连星海有什么联系?” 凌月岚心里有些愧疚,“应该是,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所以才会想带李师妹给我爹看看,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站在回廊处,视线冰冷地落在李蜜芽身上,李蜜芽察觉到后,忙朝凌月岚道:“凌师姐,那我先过去了。” 狗弟弟一向没有耐心。 她还是尽可能少给他找茬的机会。 她回过身,不情不愿地朝着李宵然走去,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隔着幂离传过来的声音有些埋怨,“你和她怎么话这么多?” 李蜜芽想将手抽开,却被他攥得紧紧的。 少年垂着眼打量她纤软的手,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快。 她只能不满地小声反驳,“作为报答,我只负责给李师弟将簪子雕刻好,至于我和谁说话,那是我私人的事情,你不该干涉。” 本座偏要干涉。 李宵然心里叛逆地想着,唇角却勾起,很是愉快,“先报答完本座再说吧。” 李蜜芽咬了咬牙,挟恩图报,狗弟弟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可没办法,谁让她的确欠了他救命之恩。 她微微垂着头,“走吧。” 李宵然心里得意极了,觉得她好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兔子,之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手心顿时痒痒的,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 推开房门,李宵然将李蜜芽领到桌前,一把将头顶上幂离取了下来,又将怀里的簪子递给李蜜芽,“给。” 李蜜芽接了过来,忽然想起自己的翡翠胡刀不见了,她问:“有小刀吗?” 不好的记忆被勾起,李宵然忽然冷声道:“没有,你自己想办法,本座概不负责。” 那她怎么雕刻? 可她知道大魔王可能是想起了那天自己被掳走,肯定很生气,便没说什么,从袋子里拿出一支簪子,她微微垂着颈子,就着烛火,慢慢将那朵菟丝花打磨。 李宵然视线略过她细白的肌肤,只觉得有种莫名的旖旎,他心虚地起身,来到帐子后面,将一只兔子抱了过来,放在桌面逗弄。 李蜜芽见到兔子,忽然停了下来,眼里冒出一丝欣喜,“咦?怎么有只兔子?” 兔子仰着头望着她,露出一对红彤彤的眼睛和微微湿润的鼻尖,懵懵懂懂,白雪般的一团。 李宵然看到她笑了起来,心里莫名跟着愉快,可手指抚摸着兔子的皮毛,他又控制不住说出恶意满满的话来,“说来很巧,你逃跑那日,本座就捡来了一只兔子,兔子可比人乖多了,也有良心多了,只要喂它吃的,它就不会离开本座。” 李蜜芽脸色微变,没说什么,继续雕刻。 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凝,李宵然松开了抚摸兔子的手,审视一般望着李蜜芽,心口狂跳,“那日,你是怎么被抓走的?” 李蜜芽望着他的眼睛,“偃教的人用了特质的迷香,把我迷昏了。” 李宵然冷哼,“那个狗东西胆子可真大。”他微微别过脸,声音不自觉放缓了些,“那你被他抓走后,有没有受什么罪?” 李蜜芽一怔,觉得这话不太像是大魔王问得出来的,她手上动作微微停了一下,也小声道:“没有。” “那身上的披帛怎么会断裂?”说到这,他眼中若隐若现浮现出一丝戾气,那个偃教走狗没有死在他手上,真是可惜了。 -- 第71页 似是感觉到他的情绪,兔子蹬了蹬腿,毛绒绒的脑袋依恋地蹭了蹭李蜜芽的手腕,好似在撒娇。 李蜜芽忍不住顺势抚摸着它的身体,眼中带着细细的笑,眼神温柔。 李宵然顿时有些吃味,心里不解,为什么她对一只兔子的态度都比他好多了? 她一边轻描淡写道:“可能那黑衣人嫌弃我聒噪又乱动,就拿披帛将我手脚缚住了吧,不过没事的,反正我最后还是逃出来了。” 李宵然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惊奇,兔子和兔子之间难道惺惺相惜么? 可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心里顿时不舒服,说出的话也没怎么经过思考,冷漠道:“也是,你惯来懂得宛转迂回、曲意逢迎,要想逃出来也不难。” 谁知,李蜜芽听到这话,手指一颤,顿时离开兔子的皮毛,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李宵然望着她苍白的脸色,莫名慌了神。 第36章 青涩果实 看她又不说话了, 李宵然忍不住想,他到底哪里惹她不快了? 少女默不作声地雕刻着簪子,脖颈纤细, 肤色宛如上好的象牙, 是很适合放在手里细细把玩的存在。 李宵然心口微动。 可她这么安静, 他没由来感到烦躁, 又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只好一把捉过了兔子耳朵, 从袖口里拿出胡萝卜喂它。 可怜的兔子此刻早就吃饱了, 小短腿蹬得虎虎生风,红彤彤的眼睛求助似地望向了李蜜芽,嘤嘤叫唤。 李蜜芽看不过去,忍不住道:“它好像吃饱了, 别再喂它了。” 狗弟弟没事就迫害小动物。 李宵然这才停了下来,故作镇定,语气却不太自在, “本座当然知道,本座就是闹着玩。” 真的好幼稚。 李蜜芽无奈,心里有些好笑,又问道:“好端端的, 你怎么有心情养兔子了?” 李宵然神色一顿,浓黑的眉眼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他冷哼, “本座只是闲来无事,反正只是个打发时间的玩物。”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又似笑非笑道:“对了,你和刚刚那个女的是什么关系, 你不愿意和本座一起,倒是和她很开心,师姐、师妹相称,还有,不是要逃的远远吗?怎么又准备去连星海了?” 这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酸气,李蜜芽以为自己多想了,轻声答道:“不是我自己想去连星海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昏迷过去了,然后凌师姐想带我去连星海的,可能觉得我和连星海有什么渊源吧。” 昏迷?她怎么又昏迷了? 真是娇气极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中隐约有怒气,冷笑不止,“看来没了本座,你的日子并不好过。” 李蜜芽没有反驳。 他忽然伸手捉住她的手腕,灵气钻进她脉络中,想要细细察看。 李蜜芽慌忙挣脱他的手,抗拒不已,“我现在又没事了。” 李宵然望着她的眼神顿时阴郁了不少。 不知好歹的兔子,真是讨厌极了。 许是少年注视的目光太过于炽热,李蜜芽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簪子雕刻完毕。 她脸上总算露出个淡笑来,起身道:“簪子刻好了,这就算是报答了你的救命之恩,我走了。” “急什么?”李宵然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本座还没仔细看过簪子,你怎么可以离开?万一你敷衍本座呢?” 李蜜芽只好坐下。 李宵然装模作样地要检查簪子,心里却想着找借口让她继续留下,思来想去,都没什么好借口,眼里顿时乌沉沉的。 真是麻烦死了,干脆把她绑起来算了。 可是,想到会让她更加厌恶他,他又瞬间熄了这个念头。 大魔王不说话,李蜜芽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垂着眼看着毛绒绒的兔子,指尖伸出去拨弄它的耳朵,眼睛不自觉弯着。 看她玩得不亦乐乎,李宵然忍不住问:“你很喜欢这只兔子吗?” 李蜜芽指尖一顿,轻轻“嗯”了一声,眼里笑意不曾褪去,“它长得很好看,白白的,软软的,像是糯米团子,看着也十分无害,让人不自觉怜爱。” 无害…… 李宵然眉眼垂下,恍惚间好似明白过来,原来,她喜欢看起来无害的。 如果,他也表现得无害些,是不是她…… 察觉到自己竟然冒出这么荒唐的想法来,李宵然在心里冷笑。 他可是魔头,若真的顶着一张任人欺辱的无害模样,恐怕现在坟头草都三丈高了,他就是要嚣张、要自负,让人不能看轻了他。 那是他习以为常的自我保护方式。 可是,心里莫名不服气,李宵然隐隐瞥了一眼兔子,眼里的妒意稍纵即逝,一把将簪子收了起来,冷声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李蜜芽抬眼,看到大魔王脸色阴沉,心里顿时莫名其妙。 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吧,怎么又这个狗样子了? 不过,她没有过多纠结,起身离开。 少女推开门,背影纤细,月光朦胧地笼罩着她的头发,赤.裸的足贴在地板上,小小的一对,白生生的,像是贝壳。 李宵然阴沉地别开视线,眼里的黑暗浓得化不开,他忽然一把提起了桌上的兔子,冷笑着自言自语,“本座才不会在乎她喜欢什么样子。” -- 第72页 兔子翕动着三瓣嘴,不置可否。 李宵然无趣地转身掀开床帐,就这清冷的月色,他慢慢沉入梦境之中。 晴丝袅袅,莺啼柳绿,天色碧蓝如洗,偶尔飞过一群白鹤,清呖声仿佛溅玉坠珠,春光明媚。 李宵然茫然地站在阳光下,却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燕返楼的弟子服。 这是,燕返楼的演武场。 他垂着眼,脚底下的青砖图案果然排成了一只又一只燕子。 是在做梦吗? “李师弟,来互相喂招怎么样?”长剑划过衣袍,带起一阵飘然的风,李宵然足尖点起,退至石柱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来人。 少年十八九岁模样,眉眼飞扬,顾盼生辉,李宵然心口一紧,是蔡旋,他在燕返楼时候的师兄。 为什么会梦到他? 他冰冷又警惕地看着他。 蔡旋似乎没有看到李宵然眼里的敌意,笑着夸奖道:“怪不得师父夸李师弟天赋异禀,反应果然迅速,师兄的平沙落雁连李师弟的衣角都没碰到,真是惭愧。” 李宵然默不作声,胸口怒意高涨,他当然记得这一幕,明明现在还同他情深义重的样子。 可到了比试的时候,蔡旋便莫名其妙身亡,他被当做凶手,这才有了雨中那一幕。 不是他做的,可师门上下谁都不信。 那好,他也谁都不信,只相信自己。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阵清朗的笑声,李宵然回过头,看到其他师兄分花拂柳而来,朝着他满脸笑容。 “李师弟,天赋这么好,就不要那么勤奋了,不然,我们这些做师兄的拍马都追不上你了。” “李师弟,休息会吧,今日食肆有你最喜欢的菜色,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 欢声笑语夹着善意的调侃,似乎都是真心实意的,李宵然微怔,胸口顿时闷闷,好像,曾经他也很喜欢过这种热闹。 没有人喜欢孑然一身。 可是,后来为什么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见他木头桩子一般定在石柱上,师兄们纷纷围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眼中都是真切的关怀,“李师弟,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假的,都是骗他的!别再上当! 他心里郁郁,冷声道:“滚开!” “诶!李师弟,你怎么了?” 少年像是一只受惊的豹子,足尖轻掠,很快消失在那群人眼中,两边风声灌耳,李宵然心里满是躁动不安。 他讨厌这个梦境。 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欢声笑语远去,天色也逐渐暗淡,他忽然停了下来,发现自己来到了山顶。 他茫然站在看着万家灯火,身上的衣袍被风吹得不停拂动,像是凛冽飘摇的战旗,他跃入山下的城中,沿着墙垣游走,身上落满了冷冷的星光。 万籁俱寂,他孤身一人,像是流浪的野猫,没有去处。 可忽然看到一家红粉楼阁上照出一道纤细的影子,他顿时停了下来,痴痴望了过去,心跳如雷。 少女端坐在椅子上,细细雕刻着什么,发出一阵又一阵沙沙声,她做得专注又认真,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悄悄接近。 像是窥探的毒蛇,他的眼睛贪婪地望着她。 芽芽。 她是芽芽,是他唯一的芽芽。 他踩着月色,像一只狩猎的大猫,四肢舒展,悄无声息地接近她,然后突然一把扣住了她的腰。 少女身体一颤,大惊失色,忙挣扎起来,“放开我!” 他将她紧紧禁锢,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将他的心脏填满,好像捉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 他忍不住喃喃,“芽芽。” 可她害怕极了,“你是谁?半夜三更闯进我房间来做什么?” 他将头埋在她脖颈处,依恋地蹭了蹭,“芽芽,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女颤抖着身体慢慢回头,看到他,身体一瞬间放松,声音温柔,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李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一直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专注又温柔。 他心里蜜顿时似的甜。 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少女顿时紧张兮兮,手轻轻拍打他的手臂,“李师弟,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他心里蓦地笑了起来,好像受到什么指引一般,身体微微压着她的脖颈,撒娇一般道:“芽芽,我好累。” 少女抚摸着他漆黑的头发,“那我带你去休息吧。” 他却哼哼唧唧起来,“可我身上好疼,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少女脸色一红,“不可以,我给你准备另一个房间。”他不依不饶,固执地抱着她的腰,“不想动,疼,而且,好难受。” 滚烫的气息吹在她脖颈处,粉色蔓延,好看极了,她最后还是妥协了,“你去我床上睡,我守着你,看看你到底伤到哪里了。” 他唇角勾起,“好。” 待被她带到床沿,他忽然一把按住了她的四肢,眼中漫过一丝幽光,声音微哑,“芽芽……” 少女怔怔望着他,明白过他的意图,顿时又羞又气,想拿腿踹他,“你是变态吧!” 他攥住了她的脚踝,不住地喃喃,“芽芽,我好难受,帮帮我好吗?”他一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吻落在她锁骨处,不轻不重地咬着她脖颈处细细的肉。 -- 第73页 像是叼着兔子的野狼。 少女颤栗不止,睫毛湿漉漉的,双手却慢慢抱住了他的腰。 月色落在少女眼中,水光潋滟,妩媚异常。 李宵然闷哼一声,颤动着眼睫慢慢醒来,窗外冷月如霜,他眼中却翻滚着无边的红尘声色,嗤笑起来,“真是荒唐。” 可是…… 他垂下了眼睫,暗自想起刚刚少女的话,“看着无害,才让人不自觉怜爱……”心里竟然冒出一丝隐秘又可耻的喜悦来。 他自欺欺人地想着,或许他可以试试,反正只是为了逗弄她。 第37章 呦呦兔鸣 月色清透如水, 纱帐朦胧地映出一点烛火轮廓。 李蜜芽倚在床柱旁,望着坐在桌前闭目养神的凌月岚,忍不住起身道:“凌师姐, 你去床上休息吧, 我昏迷了那么久, 也睡够了。” 凌月岚摇了摇头, 温声开口:“不用了, 你休息吧, 我恰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修炼。” 李蜜芽起身坐到她面前, 手着托腮,眉眼弯弯,一副笑模样:“凌师姐真勤奋。” 少女长得漂亮,又爱笑, 看着十分讨喜,凌月岚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李蜜芽又问:“对了,凌师姐, 你之前不是说,我和不世珠可能有什么联系吗?” 凌月岚点了点头,“李师妹体质特殊,能够吸收不世珠, 还有刚刚,海上难得一见的白鲸群忽然成群结队出现,可能也是因为李师妹。” 李蜜芽继续问道:“那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师妹和我们连星海渊源颇深, 白鲸可是我们连星海的圣物,传说中,它们可是神的坐骑,说到这, 我觉得,李师妹是神女转世也说不定。” 李蜜芽轻声喃喃:“神女?你是说那群早就陨落、白骨结珠的神族吗?” “嗯。”凌月岚的眼中带上了几丝憧憬,声音温柔,“那些古老的神曾经就住在连星海,他们翻云覆雨、无所不能、仁慈善良,即便最后他们陨落了,依旧庇佑着我们连星海。” 听到这,李蜜芽心里竟然冒出一丝奇怪的讽刺来,她默不作声,垂着的长睫却在不停颤动。 凌月岚没有察觉她情绪的变化,忽然道:“对了,李师妹,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不世珠其实也是来自我们连星海。” 李蜜芽惊讶地看着她,“什么?” 她轻轻颔首,“我们连星海周围有个祭神洞,传说是神族的陨落之地,我们连星海人士,每逢重大节日便会用傩舞祭拜那些神,歌颂神迹。” “什么神迹?” “祭神洞里面本该幽深漆黑,可因为穴壁上却镶嵌着无数的不世珠,明光烂漫,亮如白昼。” 李蜜芽眼前莫名浮现出凌月岚所描述的场景来,隧道般的洞穴里,藏青色的石壁上明珠煌煌,如同一只只发光的卵。 “这些不世珠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自动从穴壁脱落,掉入连星海,然后被海水冲刷到各处去,如今流落在外的不世珠,其实全都是来自于祭神洞。” 李蜜芽呼吸有些局促,脑海中有一段模糊的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捕捉不住。 祭神洞、骨生珠、白衣仙人…… 她心里跳得厉害,忍不住问道:“凌师姐,你还记得,莲娘子口中的仙人阳爻君吗?他现在是不是就在连星海?” 凌月岚点了点头,“阳爻君是我父亲的入幕之宾,同时他也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我也很尊敬他。” 李蜜芽撑着腮的手放了下来,笑容很淡,“那他年纪应该挺大了吧?” 凌月岚答了:“我也不清楚,他看着比我父亲年轻多了,容貌称得上俊美,可能因为是修道之人的缘故,再加上他很喜欢穿着白衣,真的宛如传说中的谪仙人。” “凌师姐,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具体来历?”李蜜芽语气有些激动,脸色微白。 凌月岚抬起眼看她,对她的表现有些惊讶,“我也不太清楚他真正来历,我只知道,他不是连星海人,而是来自中土修仙界,父亲将他招入连星海中,是因为他擅长占卜算卦,据说他还能窥测天命。” 窥测天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让李蜜芽感到一阵恐惧。 顿了顿,她又道:“李师妹,其实,这次我带你去连星海,主要就是想带你给他看看你真正的来历,李师妹若真是神族转世,我们连星海人肯定会对你顶礼膜拜、虔诚信奉。” 李蜜芽没说什么,脸色却有些发白。 凌月岚忍不住关切道:“对了,李师妹,你忽然问起这事,是不是以前同他有什么渊源?” 看来是如此,或许,不止同她,还有大魔王。 他们三个之间肯定颇有渊源,有一段隐秘的往事也说不定。 直觉告诉李蜜芽,这段故事很重要,甚至能够解释,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可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她的身份还是次要的,可如果是大魔王身份暴露,他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吧。 那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灯下,李蜜芽的睫毛蝴蝶般颤动着,她轻声道:“或许吧,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 凝视着凌月岚,她又问起来:“凌师姐,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十八年前,连星海上出现过一只巨蚌,里面寄生着肉胎。” “十八年前,我也不过才六岁,我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了,那巨蚌中好像有两个肉胎,其中一个下落不明,另一个则被父亲带回了门派中,阳爻君同我父亲说,他是传说中的魔神,生来不详,父亲就做主将他放逐到一个不毛之地。” -- 第74页 李蜜芽心里的直觉越发强烈,那个肉胎就是她吧,她可能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偶然流落到另一个世界,结果又偶然回到了这个世界。 怪不得,她遇到的和尚对她说,她是什么天女,从海上来,至于说她最后也会归于海上,或许就是指她和连星海斩不断的联系。 还有,阳爻君,他很可能就是她梦里的那个白衣仙人。而且,他似乎曾经和自己提出合作的要求。 那会不会,就是导致神族最后陨落的因果? 李蜜芽越想心里越慌,脸色一阵阵发白。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阳爻君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最后可能利用了她,还有大魔王,他在这里,又是充当着怎样的角色? 天光慢慢破晓,船在茫茫的薄雾中缓慢行驶,船里的人相安无事,昨日的热闹也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 少年坐在桌前,端详着一只精巧的盒子,轻轻打开,露出玫瑰色的口脂,芬芳馥郁。 李宵然心里欢愉地跳动着,唇角微翘,他还记得,这是上次他给芽芽买的口脂。 她被抓走后,那些脂粉之类的东西都被他落在客栈里了,只有这盒口脂还留着。 少女唇的温软触感仿佛还停在指尖,带来一阵细微的痒,这种痒像是扩散的蛛丝,密密匝匝的钻入他心口。 他抱起兔子,推开门,看到李蜜芽手扶着船舷,望着茫茫的海面,不知想着什么。 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脖颈处细细的绒毛不安分地冒了出来。 他抬脚走了过去,声音清冽,“你在看什么?” 李蜜芽下意识回头,看到大魔王眼中居然挂着笑,好像心情很好,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就随便看看,李师弟你呢?” “房内待着无聊,本座出来透透气。”他抱着兔子,目光略过少女的脸,幽幽落在不知名的远处。 心脏在紧张地颤动,他还是第一次准备去讨好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忽然将兔子往她方向轻轻推了推,不太自在道:“你不是喜欢兔子吗?它今日不知在闹腾什么,本座烦的很,你帮本座带带它怎么样?” 兔子也十分懂事,竟然配合地蹬了蹬腿,然后扑进了李蜜芽怀里,嘤嘤叫唤着。 李蜜芽下意识将兔子接了过来,满脸愕然,却听见李宵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轻微的笑意,“看来,这只兔子果然很喜欢你。” “嗯。” 李蜜芽心里莫名柔软,她抚摸着兔子,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笑来,问道:“你喂它吃东西了吗?” 李宵然唇角忍不住勾起,“还没。”说着,他从衣袖中拿出来一根胡萝卜,递给她,“本座喂它它不吃,不如你来喂喂它吧。” 李蜜芽顿时了然,说不定兔子也是受不了大魔王的狗脾气,被他吓得食不下咽。 她心里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欣然将胡萝卜接了过来,一边逗弄着兔子,一边问道:“李师弟,去了连星海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呢?” 李蜜芽微微抿了抿唇,“你也知道,我体质特殊,能够吸收不世珠,凌师姐告诉我,不世珠是从连星海上来的,我想我和连星海或许有什么关系。” 李宵然难得笑了起来,眼里的阴暗藏得一丝不苟,“本座也是,本座在这世间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或许知道身世后,能找到和本座相同或者相似体质的人,这样本座便不是一个异类了。” 李蜜芽心口狂跳,声音却渐渐放低了,“如果真的找到呢?” 李宵然目光微微停滞了一瞬,“不知道,找到再说吧,或许,会想办法将那个人留在本座身边。” 还真是典型的大魔王的做法。 李蜜芽心思一瞬间乱了,她忽然问道:“李师弟,你是不是很恨将你放逐到避阎罗的人?” 李宵然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他其实心里也很茫然。 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凌连星将他放逐,他本来应该恨他,不高兴的时候,杀了他也无所谓,可是,现在他莫名不想杀人,他知道她性子软,不喜欢杀戮。 他喜欢动手杀人,纯粹是因为无聊。 可现在,他并不无聊。 李宵然心口乱颤,他忽然意识到,此刻,凌连星对他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 见他不说话,李蜜芽却有些担忧,那可是女主的爹,若是大魔王伤了他,女主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连星海势力那么大,大魔王却只有一个人,他很可能会吃大亏。 而且,那个阳爻君究竟有什么目的,她也没弄清楚。 可她心中有个猜测,他可能觊觎着大魔王的魔神之力,想要驱使他,为他所用。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兔子,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却没留意到少年垂着睫望着她,表情青涩,他声音微微发紧,“芽芽……” “嗯?” 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忽然塞到了她手上,他微微别过脸,“这是上次本座给你买的口脂,本座又用不上,不如给了你。” 像是生怕她拒绝,他劈手夺过她怀里的兔子,衣摆微动,转身离去,声音淡淡传入李蜜芽耳中。 “本座向来恩怨分明,这个,就当作,你帮本座喂兔子的报酬。” -- 第75页 第38章 请君入瓮 船在海上平静行驶了三天, 果然如长工所说,这一程天色晴朗,也没遇到海上风浪, 除了那一晚出现过白鲸群, 并无其他特殊事情发生。 第四天中午, 船停靠在连星海码头, 李蜜芽站在船舷旁, 望着这三教九流齐聚的热闹之地, 眼里带着几分好奇。 来连星海之前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只是那时候她昏迷不醒,自然没有见到。 “凌师姐,这里好热闹啊!”李蜜芽轻声道。 身边的凌月岚笑着看她,“嗯, 其实平时也没有这么热闹,不过,最近可是我们连星海的大活动, 人自然多了。” 戴着幂离的少年淡淡看着少女同凌月岚交谈,藏在黑纱底下的眼睛划过一丝隐秘的嫉妒,手里一下一下抚摸着兔子,心口却忍不住狂跳。 他也好想和芽芽在一起。 李宵然忽然觉得, 为了得到她的注视,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有些习惯这样了, 就好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转眼长了出来。 “什么活动?” 凌月岚道:“就是祭神大典,你看……” 忽然有一群戴着面具、穿着祭祀衣着的傩巫穿过热闹人群,沿着海滩行走,或鼓瑟、或摇铃, 兼之身体跃动,宛如踩着鼓点。 李蜜芽也被这种庄严感染,心里逐着鼓点跳得厉害,“凌师姐,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你说的祭神洞吗?” “嗯。”凌月岚目光追逐着那群傩巫,“这场会持续很久,现在只是预热,等真正的祭神大典开始,连星海上下都会戴着面具在街衢游行,便会有一场场的海市。” 李蜜芽听得十分认真,仰着脖颈往傩巫的方向看,唇角忽然勾了起来,“听起来好好玩,凌师姐,海市开的时候,我可以去见识一下吗?” 凌月岚凝望着李蜜芽,笑意促狭,“当然可以,李师妹是我们连星海的贵客,只不过,我有点担心李师妹在海市上被人拐走。” 船忽然停了下来,一行修士率先下了船,李蜜芽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别过脸望着凌月岚,“拐走?” 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李宵然隔着幂离望了过来。 李蜜芽眼睛略过少年脸上的微微吹起的黑纱,心里竟然会觉得,大魔王有点可怜,周围再热闹,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她默默别开脸,心里莫名钝钝疼了一下,却听见凌月岚笑吟吟望着她,好像在看自家乖巧的妹妹。 “海市热闹,几乎是人人参与,其中不乏热情的少年少女,连星海有规矩,若是双方在海市上看对了眼,可以结伴同游一整晚,相处过第二天才决定彼此要不要摘下面具,但是一晚上的相处往往可以促进姻缘。 李师妹长得这般好看,就算是戴着面具也能感觉出来,到时候,我连星海的少年必然都绕着李师妹转。” 少年落在身后,若有所思地望着离去的少女,忽然转过身,捏着兔子耳朵,小声道:“晚上再去找她。” 他逆着人潮,与李蜜芽背道而驰,眼睁睁望着沙滩上的脚印,慢悠悠跟了过去,羯鼓阵阵,落入耳中,不似凡乐。 说话间,凌月岚带着李蜜芽穿过狭长的街衢,这里近海,常有海啸发生,房子都是精巧型的、木制结构。 最奇特的是,家家户户的窗纱用不易透水的油纸糊成,用颜料绘着鲜艳奇特的纹路,在薄薄的阳光下折射出各种光怪陆离的色泽。 凌月岚抱着双臂,随意行走着,街边的人来往见到她,都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大小姐好。” 凌月岚随意点点头,自信从容却又不骄矜。 李蜜芽看着,心想,女主身上的自信便是这样养出来的吧,坐拥整个连星海,简直堪比现代中首富的女儿。 街边酒肆,当垆的皆为高鼻深目的胡姬,头上玳瑁光,耳著大秦珠,衣着清凉地穿行在客人当中。 大厅里不少矮小肥胖的人穿着宽大的衣袍,脚下踩着翘头尖靴,陀螺似的转着,跳着胡旋舞,衣摆转成一片片锋利的刀刃,仿佛可以破空,引来一阵喝彩声。 李蜜芽目不暇接,看着这颇似盛唐的画卷,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凌月岚一副热情东道主的样子,“李师妹,跳胡旋舞那人叫做胡思,可是我们连星海有名的舞伶人,舞技高超,曾经一连跳了两天两夜,却依旧耳聪目明,宛如神技。胡思可是大拿,很少接受酒楼邀请,这次破例恰好让李师妹遇上,真是好眼福。” 李蜜芽看得眼睛都直了,那矮小胖胖的胡思脸色微微酡红,脸上却一点汗珠不见,宛如一只憨态可掬的大肚娃娃。 她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手,“好厉害!” 凌月岚驻足望着胡思,唇角笑着,“等海市那夜,我父亲便会请他在百尺楼上跳一夜的胡旋舞,供连星海所有人欣赏,不但如此,还有擅长琵琶的祝娘子,擅长古琴的林大家、……” 李蜜芽看得正认真,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李师妹,你怎么来了连星海?” 她循声望去,只见二楼探出一张熟悉的脸,青年身上穿着五色襕袍,眼里带着几分轻浮的笑意,望向了凌月岚,举着酒杯道:“身边还有个美人一起。” 凌月岚顿时感觉被冒犯脸色微变,询问李蜜芽,“李师妹,你认识他吗?” -- 第76页 李蜜芽“嗯”了一声,又惊又喜,林师兄来了,说明男主也在,一般男女主都在场,肯定会有什么火花擦出来,她试图想起原著中的情节,却一无所获。 她也不过多纠结,笑着给凌月岚介绍道:“凌师姐别介意,他叫林淮,是苍生阁的弟子,于我有恩,别看他人虽然看着轻浮了些,却没有恶意的。” 说着,她便林淮招手,笑颜如花,“林师兄,这位是凌月岚师姐,是连星海的大小姐,身份尊贵,你可别拿人家取笑。” 林淮意外地挑了挑眉,“那还真是失敬了,凌大小姐。” 凌月岚脸色微微变好了一些,可语气却依旧不好,淡淡道:“原来是苍生阁的弟子,既然出自名门,出门在外总得顾及师门名誉,轻佻放肆可不是好作派。” 林淮不置可否,依旧笑道:“大小姐教训的是。” 凌月岚看人一向注重第一印象,只觉得他虽然笑着附和,态度始终轻佻,心里顿时不满,正欲说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落下,带着几分无奈,“师兄,你还是不要说话好。” 身着青衣的段雨凉朝着凌月岚歉意地笑了笑,微微作揖,“凌小姐,抱歉,师兄言行若是有失妥当,由我待他赔罪。” 果然是男主! 李蜜芽脆生生地打招呼,“段师兄,你们怎么来连星海了!” 凌月岚看着段雨凉,心口莫名跳乱了一瞬间,她垂着睫毛,淡淡“嗯”了一声,“无妨。” 段雨凉正欲说什么,一阵马蹄逐着街道而来,长长嘶鸣,苍老的声音响起,“大小姐,您怎么回来了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若不是仆人看到您,赶着回来通报,也不至于这么仓促。” 凌月岚回过脸,眼里欢喜,难得像个撒娇的女孩儿,声调上扬,“九叔!” 看来,凌师姐和这个九叔关系很好,见他们叙旧,李蜜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察觉到一道缥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心里一个咯噔,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望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如同白雪般洁白的衣衫,她耳边传来一阵嗡鸣声,心跳宛如反复的海潮声。 几乎是一眼,她就确定,这个人便是阳爻君。 看起来果然很年轻,二十来岁模样。 他的容貌也很出色,身上气质同段雨凉有些相似,只不过,他比段雨凉还要清冷,如同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见她望着自己,阳爻君冷若冰霜的脸上挂着一个莫名的笑意,朝着和九叔叙旧的凌月岚道:“月岚,这位姑娘是……” 李蜜芽慌乱地垂下眉睫,却注意到阳爻君攥着缰绳的手的肤色有些不自然,似乎白得不真实,好像快要融化的奶油。 凌月岚一顿,继续笑道:“她叫李蜜芽,是我路上认识的,我们一见如故,恰好连星海近日有祭典,我便邀请她来看看。” 阳爻君如同一个翩翩公子,温和道:“原来是李姑娘,欢迎来到我们连星海做客,这边请。” 李蜜芽莫名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可依旧镇定道:“多谢。” 凌月岚翻身上马,朝着李蜜芽伸出手,一副英姿飒爽模样:“李师妹,走吧,我骑马带你。” 李蜜芽只好回头朝着段雨凉和林淮道:“段师兄、林师兄,我改日再来找你们。” 凌月岚却道:“两位道友,既然是李师妹的朋友,不妨一同来我府上做客。” 段雨凉温声道:“在下同师兄有要事在身,不敢叨扰凌小姐,多谢凌小姐盛情。” 凌月岚只好作罢,转身时候,轻声问道:“李师妹,那个青衣公子是什么身份?” 李蜜芽本来在想着事情,听到这话,听出了女主好像对男主很感兴趣,忍不住对段雨凉大加称赞,道:“他叫段雨凉,也是苍生阁的弟子,不但人长得特别好看,身份也不一般他的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苍冥剑仙……” 听到这话,阳爻君背影顿了一下。 这一个细节只有林淮注意到,待他们一行人远去,他端着酒杯,忍不住喃喃,“奇怪,那个人……” 段雨凉问道:“师兄,你觉得哪里奇怪?” 林淮顿时失笑,摇了摇头,“或许是看错了吧。”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师父呢? 第39章 口是心非 李宵然身如鬼魅, 悄无声息地跟在傩巫们身后,羯鼓声一阵又一阵响起,穿过绿浪翻涌的密林, 待来到一个巨大的洞穴前, 这群傩巫终于停了下来。 李宵然翻身藏在一棵树上,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 只见, 傩巫们四肢伏在地上, 手心朝上, 摆成莲花状朝着洞穴虔诚祭拜, 口中一边念着古老又奇特的语言,附和着海水拍打沿岸的声音令人宛如坠入幽玄之境。 不知为什么,李宵然听得特别不舒服。 为了按耐住这种莫名的烦躁,他手无意识地揉搓着兔子耳朵, 兔子不安地在他怀里乱蹬腿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可奇怪的是,它竟然没有嘤嘤叫唤。 李宵然动作一顿, 垂头对上兔子红彤彤的眼睛和翕动的嘴唇,竟然有种莫名的罪恶感,他别过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傩巫们看。 不知过了多久, 傩巫们祭拜仪式完毕,重新鼓瑟吹笙,沿着来时的脚印回去, 待鼓点彻底消失不见,李宵然才翻身下树,朝着洞穴而去。 -- 第77页 心里不自觉冷笑,一群装神弄鬼的神棍。 迎面海风将脸上幂离被吹开, 微微露出唇角讽刺的弧度,他抬脚朝着洞穴走去。 来到洞穴门口,心脏怦怦跳得厉害,他下意识顿了一下,凝视着里面漆黑中一点萤火般的微光,又继续抬脚走了过去。 越往里面走,那光越来越亮,李宵然抬眼望去,心下震撼,穴壁上嵌着无数光华璀璨的不世珠,密密麻麻好像是蜘蛛结的卵,深浅不一,深的只露出一点鼓起,还被包裹在岩石中,而浅的已经快要掉落了。 这么多不世珠,简直像是掉入了不世珠巢穴。 难不成流落在外的不世珠都是来自这里? 那是不是可以侧面证明,芽芽也同连星海有什么联系? 想到这,他几乎已经不怀疑芽芽就是扶桑树上另一个肉胎了,只是听偃教的人说过,那个肉胎坠入了海里,不知所踪。 李宵然乌黑的眼顿时映着无数荧光,好像星子碎屑落入池水中那般,兔子仰着头懵懵懂懂地望着他,不安地在他怀里撞来撞去。 他指尖运起一缕灵气,试图将一颗快要掉落的不世珠打落下来,然而那颗不世珠牢固极了,丝毫不动。 李宵然眉眼顿时凌厉起来,不信邪地运起掌风,想把它连同岩石一起拍下来,却依旧没成功。 他心里逐渐觉得烦躁起来,冷着眼过去仔细端详着不世珠,奇异的是,圆润的珠身里却是千变万化,好似一朵花极速绽放又极速凋零。 里面好像藏着蒙蒙万象,却在重复播放,李宵然看了几遍后,又不甚感兴趣地略过,不世珠是神骨凝成,记载着神族人的陨灭前记忆,每一颗每一粒的世界都不尽相同。 觉得乏味,正打算移开目光,一道黑白之影一闪而逝,他忍不住停了下来,凝神看了几遍,却只看出来,那道黑白之影是他,是他天魔之体觉醒的模样。 猩红的眼瞳幽幽地望着对面的人,唇角笑意挑衅,是一个准备攻击的状态,果然下一刻,他的手掌穿透对面人的心脏,血花在珠身炸开,斑斑驳驳。 李宵然顿时怔住了。 他竟然曾经杀死过神族? 一连看了好几颗不世珠,最后的画面都有一道黑白之影闪过。 难不成,神族的灭亡竟然与他有关吗? 那芽芽呢? 他踩着潮湿的土地,继续深入望着那些半露的不世珠,最后停在了一颗最大的不世珠面前,双目幽深,喉咙一阵发紧。 在那颗不世珠,他看到了嫩黄的菟丝花铺成的花海,少女闭目躺在躺在幽冷的洞穴中,身上铺满了菟丝花,长发缠着足,安静又美丽。 还有,一个白发黑皮的少年惶恐不安地用手指触碰着少女苍白的脸,忽然发出一阵细微不可闻的呜咽声,好像一只失去伴侣的野兽。 李宵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踏出那个洞穴的,他其实对神族如何灭亡漠不关心,只是,他在不世珠里面看到了芽芽。 似乎最后她还死去了…… 李宵然的心脏一瞬间变得极冷,仿佛忽然就空了一块,穿行在茂密的树林中,他脚步也变得十分沉重。 像是察觉到少年心绪不宁,兔子忽然嘤嘤叫唤了一声。 李宵然的步伐停了下来,下意识环顾四周,顿时愣住了,草露深重,月色下,一团萤火虫聚在一起,发出一点一点的绿光,将整片树林照得好像人间仙境一般。 好美。 李宵然怔在了原地,心里不适被驱散了一些,胸膛微微滚烫,他竟然冒出一种冲动,要是让芽芽也能够看到就好了。 他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放下兔子,足尖踮起,踏空腾跃,衣摆拂动之间,将一团萤火虫笼罩了起来,玄色的袖口被莹绿色的光照得通透。 他将那片衣袖撕了下来,将萤火虫裹住,然后塞进另一个宽大的袖口中,一点点的微光从衣袖钻了出来,但是远远看着就好像蹭到了磷粉。 他将兔子抱了起来,轻声道:“好了,现在该去找芽芽了。” 衣摆拂动草木,少年头顶的幂离洒满了月色,看着无端温柔了不少。 “李姑娘,您这边请。” 凌府管家九叔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侍奉了凌家几十年,在府上地位很高,府上大小事情都是由他打点。 凌月岚刚从外面历练回来,凌连星是个严父,整晚都在询问凌月岚历练情况。 李蜜芽向来惧怕这种不苟言笑的家长,少见的不会应付,杵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再加上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好多听。 所以,用过晚膳后,九叔便带着李蜜芽去住的地方了。 凌府不同于白天见到的那些颇具海域特色的房子,十分气派,反而带着中土的特色,有点像是园林,一路上亭台楼阁遍布,稍有不慎便会迷路。 李蜜芽看得十分入迷,发现墙垣上浮动着淡淡的灵气,想来是凌连星为了抵挡海啸而设置的结界。 九叔提着灯笼走在前头,温声道:“李姑娘,别看我们家主看着那般威严,其实他人很好,希望不要吓到了李姑娘。” “没有,凌家主毕竟是一家之主,威严些才好。”说到这,李蜜芽忍不住旁敲侧击问起了阳爻君的事,“家主身边那个白衣青年倒是温润如玉,正好能够中和凌家主身上的锋利。” -- 第78页 九叔微微点了点头,“那个青年唤作阳爻君,是我们家主手下最厉害的幕僚,常常帮助家主出谋划策,幸好有了这么一个得力助手,这么大的连星海才能管得井井有条。” “那这位阳爻君先生也是住府上吗?” 九叔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亭台,落在一扇月洞门上,“没错,家主为了能够遇到问题可以时刻请教阳爻君,便赐给了他府上最大的院子,就在西北角那边,环境清幽雅致。” 李蜜芽视线淡淡落在那扇月洞门,默默记住了地方。 两个人又朝着鹅卵石路走了一阵,待停在一个小院子前,九叔立刻笑着提醒道:“李姑娘,到了,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 李蜜芽下意识笑道:“九叔客气了,谢谢九叔。” 刚要推门进去,九叔忽然问道:“李姑娘,冒昧问一句,你一般什么时候起床?” 李蜜芽一怔,如实道:“辰时。” “李姑娘,是这样的,我们凌府面积大,怕姑娘初来乍到不认识路,我才问姑娘什么时辰起来,这样我才好安排丫鬟明日过来引你到前厅去。”见她不明状况,九叔很贴心地解释了。 李蜜芽笑道:“原来是这样,九叔可真是细心。” “过奖,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李姑娘休息了。” 九叔退下后,李蜜芽走进房间,就着烛火坐到了床前,却毫无睡意,躺在床上,脑海中却浮现出阳爻君那双白得不真实的手。 晚上用膳的时候,她还曾悄悄观察过阳爻君,注意到阳爻君的手不但肤色奇怪,动作也有些奇怪,竟然有点软绵绵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 好像,不是活人的手! 这么一个念头闪过的时候,李蜜芽自己都吓了一跳,难不成这个阳爻君竟然死去了不成,可是,梦里她见过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虽然白皙,却修长有力。 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想得入神,窗户忽然传来笃笃的响声,李蜜芽背脊瞬间绷紧,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壮着胆子问了句,“谁呀?” 难道是阳爻君? 接着一道清丽的鸟鸣打破她的猜测,她顿时松了口气,怪自己太过于疑神疑鬼,正要继续躺下,那鸟鸣持续响起,以一个奇特的韵律,好似在给人传递着什么信息。 李蜜芽忍不住起身,想看看到底是哪只烦人的鸟,一推开窗,只看到少年像只黑色蝙蝠,倒悬在窗台,露出一张漂亮招摇的脸。 大魔王,他怎么来了! 李蜜芽盯着他看,“李师弟,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一见到少女,李宵然黑白分明的眼里笑意顿时浮起,可颤了颤睫毛,他又忍不住掩饰起来,心口狂跳。 只见他将兔子送到了李蜜芽面前,“这只兔子整晚都在闹,本座估计,它想见你了,便带着它来找你。” 第40章 情难自禁 李蜜芽垂眼看着那只兔子, 心口微动,伸手接了过来,抱在怀里抚摸着。 可怜的兔子, 看来大魔王根本不会照顾小动物。 看到这一幕, 李宵然心里松了口气, 顺势踩着窗沿进到李蜜芽房里, 李蜜芽望着他, 顿了一下, “李师弟, 我可以帮你照顾一晚兔子。” 言外之意是想让他离开了。 李蜜芽发现自己面对着大魔王,心绪总会变得凌乱,或许是,对他有一些好感, 可是总是会被他的狗脾气气到。 李宵然心里失落了一下,莫名的自尊撑着他又恢复那个骄矜模样,“怎么, 本座就不能在这待一会吗?” 大魔王总是这么任性,容不得忤逆。 她心里无奈,点了点头,“可以, 李师弟随意。” 说完,她自顾自坐到桌前逗弄起了兔子,没怎么管李宵然。 李宵然踌躇着, 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最后还是坐到了她面前,将幂离摘下,放在桌上, 他语气软了些,眼神落在她细细的指尖上,“芽芽……” 她抬眼望了过来,明亮的眼睛在灯火映照下好像一对宝石,然而那些美丽总有种莫名勾人的妩媚。 他嗓子一痒,说出来的话竟然带着几分示弱,“本座……无处可去,可以,在你这里待一晚上吗?” 无处可去? 李蜜芽忍不住蹙着眉问道:“连星海这么繁华,肯定有不少客栈,你怎么会无处可去?” 察觉到她语气松动,李宵然微垂眼眸,继续道:“最近连星海有祭典,来了不少人,客栈都住不下,本座又不想惹是生非,抢了他们的房间。” 不想惹是生非? 李蜜芽将信将疑地看着大魔王,却见他唇角忽然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你也知道,本座树敌众多,想要本座死的人数不胜数,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暴露身份,不是明智之举。” 李蜜芽心里一颤,终于叹了口气,“那好,不过我可不会把床让给你。” 少年眼睛一瞬间变得晶亮,唇角想勾起却克制住了,“好。”顿了顿,他又道:“谢谢芽芽。” 谢谢? 李蜜芽怀疑自己听错了,奇怪,大魔王竟然好像变得有点乖了?竟然会征得她的同意。 李蜜芽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受,可又怕细究起来是在自作多情,她接着问道:“李师弟,你这一天都去哪里了?” 李宵然的手指正摩挲着袖口的那团萤火虫,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看,听到她问起,他立刻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东西,“本座就在连星海随意逛了逛,对了,给你看一样东西。” -- 第79页 一团微弱的光聚在布袋中,好像藏了无数的星星。 李蜜芽眼里带上了几分欢喜,脱口而出,“是萤火虫吗?我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萤火虫了!” “嗯。”李宵然也很开心,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看来他果然没抓错,芽芽也很喜欢。 待将那团衣袖打开,想象中萤火虫微光铺满整间房的美丽场景却没有出现,那些萤火虫蔫哒哒地躺在桌面上,身后的绿光一闪一烁,奄奄一息。 李蜜芽也觉得有些可惜,忍不住轻声道:“它们都是些弱小的昆虫,很容易就被闷死。” 弱小……闷死…… 李宵然脸色一瞬间苍白,垂着眼看着那些快要死去的昆虫,莫名想起不世珠里面看到少女双目紧闭的模样,少女和萤火虫的命运竟然有了微妙的重合。 心里仿佛空了一块,他整个人像是被冰块冻住了,僵在了原地,久久不语。 李蜜芽忍不住纳闷,大魔王怎么又不说话了? 她知道他惯来瞧不起弱小,对它们从来不会怜悯,可能觉得它们死了便是死了,她刚刚无心之话和人家一贯信奉的理念不和,多半戳中他敏感的少年心。 抬眼看到少年双目幽深,紧紧盯着那些萤火虫看,眼尾竟然微微泛红。 李蜜芽吓了一跳。 不是吧,不就是萤火虫吗?狗弟弟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竟然有些无措起来,真是要命,狗弟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脆弱? 这该怎么办? 她指尖焕发出一点微光,轻轻点在那群萤火虫中,得到灵气的滋养,一瞬间,萤火虫恢复过来,慢慢飞了起来,绕着李蜜芽指尖盘旋。 李宵然看了过去,呼吸一顿,只见,越来越多的萤火虫飞舞起来,绕着少女的指尖,凝聚成一个镂空的球形,好似一颗巨大的明珠,散发着绿莹莹的光。 那些光落在少女眉眼之间,衬得她肤色越发莹洁,整个人好像轻盈坠入林间的仙子,夜半来、天明去。 李宵然感觉到自己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李蜜芽笑吟吟地望着他,“李师弟,好看吗?” 他喉咙一阵发紧,最终还是注视着她道:“好,看。” 感觉到少年眼中炽热的东西在流动,李蜜芽忽然有些不安,耳尖微微滚烫。 她起身来到窗前,将那群萤火虫引入外面的茶花丛中,“可惜,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李师弟,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漂亮的场景。” 李宵然没有阻止她,细细望着她泛着粉色的耳尖,忽然觉得,自己若是一直在她面前示弱也很不错。 他甚至忘记了一开始只为逗她的初衷。 好像他就应该这么做。 待少女回过身来,他忽然道:“芽芽,这只兔子以后就给你养,可以吗?” 这样他每晚都有借口来看她了。 李蜜芽惊讶,“你要把兔子送给我?可我看李师弟天天抱着它,肯定是很喜欢它,给我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李宵然眉眼微暗,依旧嘴硬,“有什么不好?左右它黏你,本座又没什么耐心,送给你更好。” 再说,他喜欢的可是真正的兔子。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忐忑不安,他却没注意到,尽管口头上还是嘴硬,他心里已经承认了,他喜欢芽芽。 见她不肯收,他又道:“你若是不要,本座就把它丢了,连星海没有兔子,它在这里孤身一个,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似乎听懂了李宵然的话,兔子可怜兮兮地发出一阵哀鸣。 李蜜芽只好道:“好吧,那我收下了,多谢李师弟。”坐到桌前抚摸着兔子,她又问道:“对了,这只兔子有名字吗?” 李宵然唇瓣微动,“没有。” 一开始,眼睁睁看着她从他身边逃走,他其实想给这只兔子取名芽芽,当作真正的替身来泄愤,可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它,他根本叫不出口,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对着芽芽,他总是会心软。 他定定望着她,眼中冒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你可以帮它取个名字。” 李蜜芽被他的眼神逼得无所适从,不甚自在地微微别开脸,“我来取吗?那什么名字都可以吗?” “嗯。”他又望着她,目不转睛,身上一丝一毫的桀骜之气都看不到,反而十分乖巧,那种眼神,好像被驯化的大型犬类。 不对劲! 狗弟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李蜜芽莫名心慌意乱,匆匆道:“天色好晚了,我有点困了,名字改天想好再告诉你,好不好?” 说着,她转身朝着床而去,李宵然看着她,唇角微翘,“好,那说好,我明日还会过来的。” 李蜜芽脚步一错,竟然没发现自己给了少年得寸进尺的台阶,慌乱点头,一头栽进纱帐后,心口跳得厉害。 该死的狗弟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害她少女心都要泛滥了! 不过,毕竟不是第一次同住一间房,李蜜芽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特别别扭。 这就是狗弟弟不懂人情世故的另一个好处。 他可能对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旖旎心思,所以她对他一点都没有防备。 朦胧烛火照出少女褪去外衫的模样,李宵然想看又克制地扭过了脸,垂着眼拨弄着幂离上的黑纱,想起少女粉色的耳尖,唇角忍不住勾着。 -- 第80页 很快,少女陷入沉睡中。 听着她轻浅的呼吸,李宵然也慢慢陷入沉睡中,烛火摇曳,映着少年浓烈艳丽的眉眼,带出一种莫名的靡靡之色。 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纤软的身躯,李宵然茫然醒了过来,眼睛落在少女近在咫尺的唇,“李师弟。” 李宵然下意识打量着四周,却发现,自己不是在芽芽房间,而是回到了避阎罗的宫殿,他坐在太微寒玉床上,怀里抱着芽芽。 是梦吧。 而且是之前做过的梦。 他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可是可耻地不愿意醒过来,他仿佛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手贴着她的腰肢曲线,严丝合缝,游蛇般来到她坟起的心口,轻轻覆盖。 像是得到了最称心如意的玩具,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把玩。 他剥荔枝一样,将她一点点褪去,他痴迷地说,“芽芽,我好喜欢你。” 他的爱与恨总是强烈,又带着一种野兽的直觉,随心所欲,因为喜欢她,所以很想彻底占有。 可他心里有个直觉,自己绝对不会也不能够伤害她。 她的唇啄着他的喉结,他们慢慢纠缠在一起,像是两株藤蔓,她越发大胆,肆意地配合着他,好像要到天荒地老。 然而,醒过来的时候,李宵然却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空虚,她就在他身边,他却那样想象着她,实在太荒唐了,可他无法控制。 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沉溺声色? 虽然很快乐,但是,芽芽会觉得他恶心吧,毕竟,他碰碰她,她就很不乐意的样子。 他有些丧气,拨开纱帐,蹲在床前,望着李蜜芽,心口怦怦乱跳的同时,罪恶地想着,可是,她并不知情…… 也许是黑暗助长了他心里阴暗的滋生,忽然鼓起勇气,在熟睡的少女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做完这一切,他心跳得无法控制,仓皇推开窗,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慌不择路地离去。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在感觉到额头上的炽热滚烫的热度后,少女浓黑的眼睫剧烈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第41章 借刀杀人 李蜜芽睁开眼睛的时候, 心跳如雷,她手捂着胸口,这些天狗弟弟给她的莫名其妙的感觉总算可以解释了。 原来, 她并没有自作多情。 狗弟弟是真的喜欢她…… 送口脂、送萤火虫、送兔子, 别别扭扭的、还用各种各样奇怪的借口, 真是个死傲娇。 知道这一点, 她隐约有种自己处于上风的快乐, 再桀骜不驯的大魔王, 最后还是服服帖帖的。 她叹了一口气, 唇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狗弟弟好像多少懂得怎么尊重她,虽然别别扭扭的,倒也没那么讨厌了。 额头烫得好像要冒火, 李蜜芽微微捂住了脸,瞬间没了睡意。 唉,怎么办啊! 她也没真的和人恋爱过。 然而, 根据她从现世各种动漫小说中得来的经验来看,傲娇往往需要直球来对付,不然等他说一句喜欢,恐怕要到天荒地老。 她起身拨开纱帐, 来到桌前,看到狗弟弟落下的幂离,拿起来比划了一会, 抬眼望着空荡荡的窗外,忍不住笑了起来。 落荒而逃的狗弟弟,还怪可爱的。 她轻轻抚摸着沉睡的兔子,看着它像是一团雪白的棉花, 慵懒地卧在桌上,半天都不动弹,戳它一下,耳朵竖了起来,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又放了下来。 她轻声嘀咕,“该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 兔子迷迷瞪瞪的,听不懂李蜜芽的话,睡得昏天黑地,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李蜜芽心里竟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不如,叫它小懒吧。 因为,大魔王就叫李宵然,小懒,宵然,发音竟然这么相似。 她突发奇想,轻轻将兔子翻了过来,想验证一下小懒是公还是母。 看它嘤嘤蹬着腿,李蜜芽唇角勾起的弧度顿时变得更大。 果真,雄兔脚扑朔。 小懒是只公兔子。 就在李宵然仓皇离开李蜜芽房间的时候,在连星海四处游荡,来到一座极高的百尺楼的时候,他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身体变得滚烫无比,体内灵气莫名又开始躁动。 他连忙拂动衣摆,坐在嘲风兽旁边,按耐住体内翻滚的躁意。 好像,他的天魔之体又快要觉醒了。 他意识到,自己最好回去找芽芽。不止一次的经历让他察觉到,芽芽真的能克制住他的天魔之体。 可是,他心里有些退却。 他怕自己回去找芽芽,自制力不够,真的对芽芽做出那种事来,她现在肯定特别讨厌他那样的想法。 他对自己最近老是做那种梦有些自暴自弃,可他很难控制。 从小到大,他随心所欲惯了,想要什么就抢过来,想杀谁就杀谁,就连教养过他的人最后都被他杀死了。 可他仅有的克制都给了芽芽。 想到这,他连忙将清心的口诀念了一遍又一遍,月色照在他玄色衣衫上,冷得好像结了一层霜。 百尺楼内有人在深夜宴饮,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绝如缕,琵琶声如同水流般流畅优美,又如同环佩叮当,他听得入神,忍不住抬眼望了下去。 彩带飘绕,一群衣着清凉的舞姬,结袖绕楹而舞,琵琶声在一旁伴奏,好不热闹。 -- 第81页 而舞台中央,一个身穿彩衣,头顶高帽的舞伶人跳着胡旋舞,身体转成了一个陀螺,那舞伶人五短身材,却灵活得不可思议。 纸醉金迷中,响起一片叫好声,“好样的,不愧是胡大家,只有你有资格在祭神大典那日为神明献舞。” 神明? 李宵然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来,不知为何,这个词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不舒服到想砸了下面的场子。 然而,尽管体内躁动不安,他却克制着那种搞破坏的心思,也许是不想给芽芽带来麻烦,也不想她不开心。 她和自己不一样,不会无缘无故杀人,还对弱小的生物常常抱有怜悯心思,她一定不喜欢他到处杀人。 其实他无所谓。 因为杀人不重要,芽芽才重要。 想到这,他心下微顶定,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 可是底下的琵琶声忽然变得肃杀,宛如金戈铁马,他心口一震,不耐烦地望了过去,眼里隐约猩红,却顿时怔住了。 原本其乐融融的饮宴游赏忽然变成了危机四伏的鸿门宴。 只见,拨动琵琶弦的伶人们忽然被丝线悬在半空中,眼睛空洞,像是一只只没有灵魂的傀儡。 她们整齐一致地拨动琵琶,琵琶弦立刻激射而出,利簇一般深深扎进周围看客的心眼,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便立刻将他们绞杀了。 心脏炸出一朵朵花,鲜血噗嗤溅落,染红了琵琶弦,顿时满目疮痍。 “啊啊啊啊!!!” 舞台上舞姬发出一阵阵尖锐的惨叫,吓得四散奔逃。 “救命啊!杀人了!” “林姐姐,你怎么了!” 还不待跑出去几步,又被琵琶弦瞬间绞杀,一个年纪轻的舞姬尤自死不瞑目,瞪大了眼睛,空洞地望着李宵然。 那个矮胖的胡旋舞伶人更是吓得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神志不清地喃喃,“求求了,别杀我,别杀……” “噗嗤!” “我”字还没说出口,胡思便倒在了地上,滚烫的鲜血淌了一地,他彻底失去了生机。 李宵然心里躁动隐隐压制不住,他不想杀人,并不代表他是什么大善人,会多管闲事,可是,不能待在这里了…… 他强撑着身体,踏风而起,想要逃离那个上演着屠杀的修罗场,不能去芽芽那边,那他该去哪里? 对了,不世珠的巢穴,他可以去那里! 街衢上安静得不可思议,李宵然心里莫名感觉到一阵慌张,也许是那个血腥的场面激发了他骨子里嗜杀的因子,眼里的猩红一直流窜,发尾已经隐约变成了霜色。 糟糕!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过,庆幸的是,这里没有人,就算觉醒了天魔之体也没事。 “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仿佛要和他作对,街道中忽然有个中年男子慢悠悠走过,声音洪亮。 黑影一闪而逝,打更人吓了一跳,捂着心脏,“霍!什么东西!” 提起灯笼要照,却吓得瑟瑟发抖,“鬼,鬼啊!” 眼前少年蹲在梁柱上,死死盯着自己,白发如雪,红瞳宛如一对美丽妖艳的宝石,黑色的皮肤上隐隐流窜着细碎的流光,既美丽又危险。 老天爷,这是哪里来的修罗恶鬼! 打更人本能觉得危险,丢下打更的东西,慌慌张张要逃,少年慵懒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像一只嗜杀的野兽,喉咙之间兴奋嘶吼一声,跃跃欲试要朝他而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打更人瞬间以为自己死定了,吓得屁滚尿流,闭着眼睛大喊大叫,“救命啊!!!” 就在少年的利爪要穿透打更人心脏的时候,袖口里忽然掉出一支簪子,他一怔,连忙伸手要将簪子捞起来。 一道风声凛冽传来,打断了李宵然的动作,他不满地嘶吼起来,月色下,段雨凉眼神冰冷,似是不可置信,“李宵然,你!” 他第一次见到李宵然真正嗜杀的模样。 林淮跟在身后,冷漠地看着李宵然,“段师弟,刚刚我看过了,百尺楼的人,全都被掏心而死,无一生还。” 打更人见有人来救自己,瞬间松了一口气,连滚带爬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大喊,“有,有鬼啊!” 少年红瞳紧紧盯着段雨凉手上的簪子,喉咙发出威胁的呼噜声,声音含糊不清,“还,给,我。” 苍冥剑披着一身冷冷月色刺了过来,段雨凉眉眼凌厉,声音冰冷,“看来,李师妹离开你是有道理的,一个嗜杀的魔头,谁能忍受的了!” 这话显然激怒了少年,他踏着风声只取段雨凉的心脏,斜里软剑银蛇般钻了出来,林淮似笑非笑,“段师弟,这魔头不好对付,师兄来帮你。” 找死! 林淮讽刺地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你对李师妹竟然这般执着,她来了连星海,你这个魔头也跟了过来,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李师妹绝对不愿意同你在一起了。” 李宵然脚步一顿,芽芽…… 不愿意同他在一起? 绝对不可以! 不然,不然……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双方都是一流的高手,紧绷的战斗中,一瞬间的失神便会落了下风,李宵然一瞬间的茫然被段雨凉捕捉到,苍冥剑裹着厚厚的灵气划过他的手臂,带出一道艳丽的血花。 -- 第82页 段雨凉上次和李宵然天魔之体状态交手过,光是苍冥剑根本伤不了他,这次尝试聚着灵气,没想到真的伤了他。 少年不知痛楚,怔怔看着对面的人,不知为何,他最后竟然没有继续动手,反而足尖踮起,迅如雷电,一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林淮诧异地“咦”了一声,“这魔头杀人杀够了,竟然放过了我们。” 段雨凉也有些意外,“师兄,我们要追过去吗?” 林淮摇了摇头,“他跑得那么快,我们追不到了,他现在的状态,我们对付不了他,不如去拜见一下凌连星前辈,毕竟是他这里发生的命案。” 段雨凉收起了剑,拾起地上掉落的簪子,叹息一声,“好吧。” 来到不世珠巢穴中,白发黑皮的少年痴痴地看着那颗记录着少女死去场景的不世珠,眼神哀伤,鲜血滴滴答答落下,他也丝毫不顾。 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珠子表面,发出一阵颤栗的哀鸣,“芽芽……” 晨光熹微,李蜜芽坐在镜前端详着那盒口脂,眉眼带笑,心里却莫名忐忑,好一会儿,她终于将口脂盒子打开,尾指沾上一点红,轻轻在嘴唇晕开。 少女唇色顿时变得花瓣般鲜艳。 那种美总有种莫名的悲伤,好似开到极致的花,若是无人采撷,便要枯萎了。 李蜜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心里小鹿乱撞,若是,弟弟明晚见到她唇上的口脂,或许会明白她对他其实也有好感吧。 虽然有点害羞,但是,弟弟肯定会比她更别扭的。 她还有点期待看到他见到自己涂着口脂会是什么样子呢。 李蜜芽从来不是一个犹犹豫豫的性子,既然李宵然喜欢她,她也不介意喜欢他。 反正,狗脾气可以慢慢改。 推开门,丫鬟小红诧异地看着她,少女容貌惊人,怀里抱着一只兔子,目光温柔,这种美让人呼吸都忍不住为之停滞。 小红道:“李姑娘,你今日起得好早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没有,我休息得很好。”她心情很好,“麻烦姐姐带我去前厅了。” 小红诚惶诚恐,“李姑娘是贵客,怎么能叫我这么一个丫鬟姐姐,叫我小红就好。” 说完,她毕恭毕敬引着李蜜芽往前厅去,穿过月洞门,小红步伐突然一顿,低下了头,“阳爻君。” 第42章 出尔反尔 李蜜芽心头一跳, 也微低下了头,装得姿态恭敬,眼睛却不自觉要落在阳爻君手上, 却发现他此刻手上戴了双黑色手套。 李蜜芽一怔。 青年微微颔首, 笑容和煦, “不必多礼。” 小红的脸颊顿时爬上淡淡的粉色。 阳爻君的眼神略过少女身上, 眼里的光好像一簇幽幽的火焰, 竟然带着几丝不知名的复杂情绪, 却又转瞬即逝。 “李姑娘也要去前厅, 对吗?” 李蜜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答了句:“是。”说着,她一边侧身避过,等着他先行一步。 阳爻君却来到她身边,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过来,有种邀请的意味,“那不如一起吧。” 李蜜芽垂眼, 朝他做了个拱手礼,“阳爻君客气了,有小红姐姐带我去就好。” 这个伸手的动作让她一瞬间想起梦里那次他找自己合作,便是这样, 好似风度翩翩,实则居心叵测。 阳爻君默不作声将手收了回来,脸上依旧笑着, “李姑娘初来乍到,正是拘束,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勉强, 不过,今日前厅有大事发生,想必李姑娘会很感兴趣,若是错过了,可要抱憾终生。” 这番话成功地让李蜜芽心里不安。 他什么意思? 待阳爻君先行一步,小红继续在前面引着李蜜芽,她脸色微红,好像还沉浸在青年温润高雅的气度之中。 李蜜芽问道:“小红姐姐,你来的时候,听说过前厅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小红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点头道:“今日一早,有两个中土修仙者来拜访家主,说是连星海有命案发生。” “是什么命案?”不知为何,李蜜芽心里越发不安。 小红叹息道:“昨晚,百尺楼饮宴时,突然遭遇屠杀,宴会中的舞姬伶人宾客一共七十余人,无一幸免,其中还包括要为祭神大典献舞的胡大家。” 七十余人……还包括昨日见到的矮胖舞伶人。 李蜜芽也被这番形容震撼到了,脸色微白,“那凶手抓到了吗?” 小红摇了摇头,愤恨道:“听说,那凶手厉害得很,可是中土修仙界人人喊打臭名昭著的魔头,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来了我们连星海作恶!” 魔头,该不会是…… 李蜜芽脚步一顿,心里喃喃,不会的,大魔王虽然脾气暴烈急躁了点,总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他和百尺楼根本那些人无冤无仇,没道理杀人。 还有,昨天晚上,他明明偷偷亲了自己的额头,他应该是很欢喜才对,不会去杀人的。 李蜜芽心乱如麻,一直说服着自己相信大魔王,可抱着兔子的胳膊却忍不住颤抖,慌乱无措。 她走在前面,小声催促,“小红姐姐,能不能麻烦你走快一些。” 来到前厅,她双腿一阵发软,看到段雨凉和林淮立在堂前,与凌连星交谈着,一行人神色严肃,隐约提到魔头,李宵然这样的字眼。 -- 第83页 凌月岚见到李蜜芽,悄悄挪步过来,面色沉重:“抱歉,李师妹,昨晚我们连星海出了大事,你的事可能要暂且耽搁在后了。” 李蜜芽摇了摇头,“没关系。”她凝视着凌月岚,轻声道:“凌师姐,我听小红姐姐说,昨晚百尺楼发生了命案对不对?” “嗯,这两位道友便是来告知我们此事的,还有,连星海的打更人昨晚也差点遇袭,死里逃生后,同我们描述一番行凶人的模样,据说此人外貌奇特,白头发,黑皮肤,眼睛瞳色也是红色的,像是海上夜叉。” 是觉醒了天魔之体的大魔王。 李蜜芽脸色越发苍白,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她勉强露出个笑来,“那凌家主准备怎么对付凶手呢?” 凌月岚叹息道:“此人不好应付,他昨晚朝着祭神洞的方向逃跑了,父亲已经派人去搜查他的下落了,想必很快便会有消息。” 小懒忽然不安地嘤嘤叫唤起来。 凌月岚奇异地看着李蜜芽,“咦?李师妹,你怎么忽然养了只兔子?” 她心里一紧,还是如实道:“别人送的。” “送的。”凌月岚盯着兔子看,蓦地想起来那个戴着幂离的少年,语气踌躇,“李师妹,之前曾经救过你的少年,不会就是……” 李蜜芽没有反驳,她美丽的眼睛带着一丝祈求望着凌月岚,“凌师姐,我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李宵然他脾气虽然激烈了些,但无缘无故屠杀百尺楼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做的,你们如果找到他,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看看,我也想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月岚有些为难,“李师妹,你是不是关心则乱。” 李蜜芽忽然附耳过来,轻声道:“凌师姐,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其实,李宵然白发黑皮那个状态唤作天魔之体,而我可以控制住他的天魔之体。” 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烟花升空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凌连星沉声道:“找到了,那魔头就在祭神洞。” 接着更加尖锐的警报声响起,阳爻君慢条斯理地起身,眉眼冰冷,“是求救信号,巡海武士抵挡不了那魔头,家主,看来,您得带精锐武士亲自走一趟了。” 段雨凉忙道:“凌家主,李宵然实力不俗,恐怕难以对付,此行师父一直叮嘱我们,中土与连星海乃一家,需要互相扶持,若不嫌弃,在下和师兄愿意略尽绵力。” 凌连星点头,“那便有劳两位世侄。” 凌月岚深深望了李蜜芽一眼,高声道:“爹!我和李师妹也一起去!” * 漆黑的洞穴里,少年盘坐在潮湿的地上,猩红的眼睛阴戾地望着与他对峙洞外之人,像一只真正的失去理智的野兽。 那是一队身披藤甲的巡海武士,每个人手中还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警惕地对着李宵然,却碍于地上的尸体,不敢逾越半步。 李宵然不再管他们,只见他痴痴地看着手里紧紧的握住一颗不世珠。 鲜红的血液沿着手臂滴滴答答落满了脚下,他好像没有半点痛觉,眼睛一眨不眨,眼尾却聚着泪珠,颤颤巍巍的。 那种表情,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让人心里忍不住生出恻隐来。 少年看得极为认真,他看到了芽芽是怎么死去的。 祭神洞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神族人的尸体,无一例外,他们的胸口都被洞穿,少女坐在一块岩石上,专注地看着他们,乌黑的眼睛里看不到半分情绪。 既没有爱也没有恨。 她身上忽然抽条出无数的菟丝子,一点点钻入神族的心口,那些洁白的骨头化作莹润的明珠后,她又继续将菟丝子缠绕住珠身,将灵气储存在不世珠内。 直到最后一颗不世珠炼制完,一袭白衣的阳爻君走了进来。 他垂眼看着少女,温声道:“不错,你做得很好,这些讨厌的神族,都是你厌恶的,他们不过是一些灵气充沛的人,便敢自称为神,如今全部死在了这里,灵气也被炼制成了不世珠。” 说着,他忽然俯身,拾起一粒不世珠,贪恋地嗅了嗅,“不过,这些人寿命倒是极长,有了它,我也可以永生不灭了。” 少女回过头,唇角勾出艳丽的弧度,“废话少说,你不是答应了,将他们全部杀死,炼制成不世珠后,就带我离开连星海,什么时候做到?” “不急。”白衣仙人笑吟吟地看着少女,“想要借助我离开连星海,那还得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得寸进尺! 少女脸色一变,却压住了火气,声音娇媚,“什么条件?” “杀了魔神。” 少女冰冷地看着白衣青年,眼里轻蔑,“换一个,只有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你。” 白衣青年冷笑,眼里顿时变得阴郁,“怎么,你不舍得?” 她不甘示弱地望着他,“他是我的,谁都可以死,唯独他不行,你若是再敢提半句伤害他的话,这些人,便会是你的下场。” 她手指指着死去的神族。 白衣青年却不受威胁,朝着她进了一步,手指想要来触碰她的脸颊,喃喃呓语般道:“你喜欢上他了?你不是一向将他当作你的狗吗?人怎么会喜欢上狗呢,他一点也配不上你,我们才是更相配的,不是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都可以利用。” -- 第84页 少女像是被冒犯了,厌恶地别开脸,“别碰我!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称呼他为狗。” 白衣青年动作一滞,忽然笑了起来,“有病?哈哈哈,或许吧,可惜啊……”他的手忽然抵在少女薄薄的肩胛骨中,少女察觉到不对劲刚要避开,灵气却锋利地穿透少女的胸口,带出一片血花。 白衣青年笑得甚至有些腼腆,情人般对着瞪大了眼的少女呢喃,“我明明觉得你跟聪明,和我十分登对,私心里还是挺喜欢你的,谁知道,你也是一个蠢东西,自诩铁石心肠,为什么永远要把感情放在第一位,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我会很嫉妒的。”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像是很苦恼,因为少女已经失去了心跳声。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大片大片花海在洞穴蔓延,少女倒在花铺成的绒毯中,唇角溢出鲜血,乌黑的眼睛空洞无比,如同一对失去色泽的玻璃球。 就算是死去,她依旧是极美的。 第43章 逃之夭夭 很快, 凌连星就带领着一众精锐的巡海武士浩浩荡荡地朝着祭神洞而去。 李蜜芽跟在队伍最末尾,眼神空洞地落在阳爻君身上,心里忐忑不安。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 早上他对自己说的暗示性的话语, 分明带着很浓重的挑衅意味, 令她非常不适。 凌月岚见她脸色不太好, 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来到李蜜芽身边, 她的目光追逐前方浩浩荡荡的队伍, 声音很轻,“李师妹,如果真的是李宵然做的,你打算怎么办?” 李蜜芽怔了一下, 垂着头,固执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不会是他做的。” 她并没有把自己对阳爻君的怀疑告诉凌月岚, 不管怎么说,阳爻君都在连星海做了这么久的幕僚,与凌家关系匪浅。 而她只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说话并没有什么分量。 段雨凉忽然回过头来, 温声道:“李师妹,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蜜芽望向了段雨凉,问道:“段师兄, 你昨晚是亲眼见到李宵然杀人吗?” 一旁的林淮听见她的语气,有些惊奇地望着她,一双桃花眼里探究又玩味,“李师妹, 莫非你认为李宵然不是凶手不成?” 李蜜芽点了点头。 林淮霎时忍不住轻笑起来,“李师妹,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你却觉得李宵然没有杀人,我倒是看不透你究竟是讨厌这魔头还是喜欢上这魔头了。” 李蜜芽脸忍不住白了一瞬,还是固执问道:“林师兄,那你亲眼见到李宵然动手杀死了百尺楼的人吗?” “虽然我和段师弟来迟了一步,可还是看到了,百尺楼那些人都是穿心而死,正符合李宵然的杀人习惯。” 李蜜芽摇了摇头,冷静反驳,“林师兄,看来你并没有看到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你也清楚李宵然的杀人习惯,光凭这一点就给李宵然定罪,那若是真正的凶手想要嫁祸给李宵然,不就正中下怀了吗?” 林淮一怔,又道:“但是我的确亲眼所见,李宵然曾经想对一个更夫动手,师弟,你说是吗?” 一旁沉默听着的段雨凉微微颔首,“李师妹,确实是这样,若不是我和师兄及时赶到,那更夫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李蜜芽眼睫微垂,“那个更夫最后还是活下来了,对吗?这难道不奇怪么?一个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屠戮了百尺楼的人后,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更夫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李宵然还会允许猎物从自己手中逃走,这根本不符合他残忍暴戾的性格。” 林淮叹息,“李师妹,你始终站在李宵然没有杀人的立场上,自然怎么辩驳都是有理的。” 李蜜芽脚步一顿,语气难得有些重,眼睛极亮,“为什么林师兄你不觉得你始终给李宵然预设了一个凶手的立场,先入为主地认为,坏事都是他做的,这本来就不公平。” 林淮心里一颤,没再说什么。 李蜜芽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就因为修仙界认为李宵然是个魔头,那杀人的罪孽就得由他承担,这是什么道理? 阳爻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她狠狠瞪了那个白衣如雪的背影一眼。 一旁的段雨凉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忽然朝着李蜜芽靠近了一点,只见他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支簪子,“李师妹,这个东西你认识吗?李宵然逃走的时候,似乎很想把这个东西带走。” 李蜜芽紧紧盯着那支簪子,声音微涩,“认识,这是我送给李宵然的。” 段雨凉有些意外,“你送的?” 难道,李宵然那个时候不肯离去,就是为了抢回李师妹送给他的东西。 “嗯,段师兄,可以麻烦你把它还给我吗?”李蜜芽眼里微含祈求。 段雨凉莫名于心不忍,“既然是李师妹的东西,自然得物归原主。” 刚接过簪子,队伍最前方的凌连星忽然停在了祭神洞前,原来的巡海武士上前报告,“家主,那凶手现在就藏在祭神洞内不肯出来,还杀死了我们一队武士。” 阳爻君冰冷地望着洞内,冷哼道:“果真是十恶不赦的魔头!家主,不如用浓烟将他先逼出来,然后再将他擒住,以告慰百尺楼的亡者。” -- 第85页 凌连星眼神凌厉,朝着身后的巡海武士道:“就按照阳爻君所说的,动手吧!” 话音刚落,洞内少年眼尾一片猩红,阴鸷地望着阳爻君,恨意刻骨,只见他身形微动,从洞内弹射而出,沾着鲜血的手掌朝着阳爻君袭来,似乎想将他置于死地。 “魔头!我连星海容不得你撒野!”凌连星厉喝道,身上灵气涌出,挥袖挡在了阳爻君面前。 少年一击落空,可同时,也将凌连星衣袖划破了,他像只准备捕猎的豹子,紧紧盯着阳爻君,红瞳嗜血。 杀了他!杀了他! 凌连星略退了一步,心下骇然,这魔头果然厉害。 目睹这一切,李蜜芽心顿时揪了起来,越过忙碌的巡海武士,不顾一切地挡在了李宵然面前。 她朝着凌连星道:“凌家主,能不能想停手,我可以让他平静下来。” 身后的少年动作一顿,低头痴痴地看着少女,似乎在分辨着什么,眼里的红凝固成一种切实的悲伤。 凌连星探究地望着少女,忽然想起来她是月岚昨晚带回来的客人,面色不悦,还是顾着她面子,“李姑娘,这里可不是让你闹着玩的地方。” 李蜜芽道:“凌家主,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可以让他听我的。” 她没有过多解释,忽然回过身,仰视着少年的红瞳,手轻轻伸了出去,抚摸他的脸,用一种古怪的语言温柔地叫着,“李宵然。” 这是连星海以前的语言。 就好像是埋在最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她说起来毫无障碍,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前世是连星海人。 而且,和大魔王相依为命。 听到这声呼唤,少年眼里的悲伤慢慢淡化了,他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呜咽,一把扣住了她的腰,用同样的语言叫着她的名字,“芽芽……” 不要离开我。 凌连星古怪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阳爻君面色冰冷,死死盯着两人,蓦地攥紧了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少年弯着腰将少女紧紧搂在怀里,唇角在她脖颈处跃跃欲试地逡巡,好似在嗅她身上的气息,他身上的血腥味绕着李蜜芽鼻尖,她看着他被划破的手臂,心里一阵发疼,“你受伤了。” “嗯。”他好像并不在意,忽然将染了鲜血的不世珠捧到了李蜜芽面前,呢喃道:“芽芽……” 李蜜芽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手指试探性地想要碰那颗珠子,却被他一把拢住了手掌,她错愕抬头,看到少年眼尾的泪珠在颤动,“别碰,给你看。” 看? 不世珠里面难道有什么秘密吗? 她如他所说,垂着眼仔细看起来,一旁的阳爻君却冷声道:“家主,李姑娘并非我们连星海人,自然不会把百尺楼那些无辜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如今凶手就在眼前,为何不将他捉拿归案。” 凌连星眉眼微沉,立刻吩咐巡海武士,“摆阵,动手!” 凌月岚却道:“父亲,先别轻举妄动,先看看李师妹怎么做,李师妹体质特殊,好像能够吸收不世珠,我想她和我们连星海或许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凌连星也有些吃惊。 能够吸收不世珠的体质,那不是神族人才能够做到的吗? 这个李姑娘,到底什么来历? 感觉到四周散发的敌意,李宵然身体一瞬间紧绷,身边紧紧贴着李蜜芽的同时,身上肃杀之气越发冷凝。 李蜜芽冷着脸回头望了阳爻君一眼,只好继续安抚着李宵然,手心温柔地贴着他的脸颊,“你会听我的话,对吗?” 李宵然闷闷“嗯”了一声,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讨好地问道:“你要我杀了他们吗?” “不是,先别动手,你手臂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李蜜芽撕下衣袖,一边帮他包扎,一边道:“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有没有杀百尺楼的那些人?” 少年垂着头,头发略带凌乱,像是一只等待人顺毛的白毛大狗狗,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有,虽然很讨厌那群人,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没有杀他们,那群人,是被控制的。” 李蜜芽心尖一颤。 她就知道,大魔王不会乱杀人。 “嗯,我知道。”她唇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来,他却有些闷闷不乐,红瞳下流落出一丝难过,“可是,芽芽送的簪子丢了。” 李蜜芽忽然轻轻在他手臂上落下一个吻,留下淡淡的口脂痕迹,“簪子还在,在我怀里,我等会给你。” 她忽然回过头,朝着凌连星道:“家主,杀死百尺楼的凶手并非李宵然,他亲口对我说,他昨日并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 “李姑娘,片面之词就想让人相信,未免太过天真了。”阳爻君冷笑。 李蜜芽看也不看他,牵着李宵然的手,转而朝着段雨凉、林淮两人道:“段师兄、林师兄,你们也清楚,李宵然这个模样,一直很听我的话,他如果杀了人,我问起来,他绝对不会同我撒谎,对吗?” 两个人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我刚刚问过了,他说他没有杀人,百尺楼那些人是□□控着,自相残杀而死的。” “自相残杀?”段雨凉眉尖微蹙,“好端端的,这些人为什么会自相残杀?” -- 第86页 凌连星心里正犹豫不定,见状,忍不住问道:“两位世侄,你们为什么对李姑娘的话深信不疑?” 林淮笑道:“我们和李师妹有些交情,知道她的性子,她不会撒谎骗我们的,还有就是,李宵然这个样子,的的确确是对李师妹言听计从。” 李蜜芽正要谢林淮为自己说话,他忽然话锋一转,“只是,李师妹,李宵然这个状态,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之前有没有杀人。”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少年霜色的发尾,白雪般皎洁的颜色开始寸寸变黑,不一会儿,李宵然红瞳忽然抬了起来,黑色的眼珠轻蔑地睨着四周的人。 他一把将李蜜芽的腰肢箍在怀里,笑容甜蜜却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恶意。 他的气息吹在李蜜芽耳端,好像撒娇,“李师姐,连你也觉得本座杀了人吗?” 李蜜芽一怔,艰难转过身来,漂亮的眼睛定定凝视着李宵然,涂着口脂的唇泛着水光。 李宵然笑意一顿,好似明白过来什么,呼吸略略停顿。 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我相信你。” 心尖微痒,少年忽然伸手一把遮住了李蜜芽的脸,将她抱在怀里,腾风而起。 巡海武士吃惊地看着他一连串动作,手上兵刃齐刷刷朝着他而来。 他踩着一片刀刃,借势跃上树林,声音冰冷,“本座不稀罕辩解,但是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东西却总爱颠倒黑白,本座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告辞。” 李蜜芽怔住了,忍不住在他怀里挣扎,瞬间有些哭笑不得,“李师弟!” 这么任性一跑,不是他做的也变他做的了! 第44章 独处一室 看着李宵然根本不管身后那些巡海武士, 李蜜芽有些无奈,忍不住问道:“李师弟,你要带我去哪?” 李宵然下意识垂眼, 看到少女鬓发贴着自己胸口, 唇角忍不住微翘。 却竟然不自觉想起第一次在如月门见到她的时候, 因为伤她不得, 只好带着她一起离开了如月门, 那个时候, 她怕极了他, 抱着他,心跳跳得特别快,好像生怕他对她做什么。 可现在,她却不抗拒他了。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 李宵然定定望着少女鲜艳的唇色, 手指下意识轻轻在她唇瓣点了点,动作温柔得好像在触碰珍珠。 他的声音也跟着温柔了不少,却不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芽芽,这个颜色很衬你。” 李蜜芽脸色微红。 狗弟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李蜜芽微微别开脸, 口脂擦过少年指尖,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 她的声音变得不太自在起来,轻哼道:“我刚刚问你话呢, 你还没回答我。” 李宵然反应过来,难得也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一声,又故作凶狠,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那群人认定了本座是凶手,本座怎么会乖乖束手就擒。” “也只能先这样了。”李蜜芽叹了口气,又道:“等会你和我仔细说说那晚发生了什么,老是让他们冤枉你也不好啊,我们得找出凶手来,还你一个清白。” 清白……李宵然心口一颤。 他是魔头,最不需要的便是清白,以往修仙界经常将他没有做过的坏事也推到他身上,他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都拿他没办法。 可是,怀里的少女竟然说相信自己没有杀人,这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他心口微微滚烫,扣着她腰肢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却故意嘴硬道:“随便他们污蔑吧,本座才不稀罕什么清白。” 听到这话,李蜜芽忍不住仰起头来看他,却见他虽然望着远处,长睫却时不时覆下,好像在等着她说什么。 她颇为无奈,看来,大魔王是想要她来哄他。 算了,谁叫她喜欢上这么一个别扭的弟弟呢? 她顺势搂住了他的腰,却感觉到少年身体一颤,好像被拿捏住了尾巴的猫,顿时不知所措。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头埋在他怀里,轻声道:“李师弟,我知道你不怕被人冤枉,可是我得陪着你啊。” 他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无所谓道:“那便陪着本座,就算被冤枉又如何,反正本座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可是为什么不洗刷冤屈呢,顶着杀人凶手的名号,肯定会有很多修仙者对付我们,我知道你厉害,总觉得谁都不是你的对手,可我不是,被人盯上了,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那样太没意思了,我还想光明正大地同你在一起呢。” 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这几个字眼极大地取悦了李宵然,他心里愉快,忍不住得意,“你不是讨厌本座专断霸道吗?为什么又忽然同意跟着本座了?” 李蜜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顿时有些好笑。 还不是因为某个口是心非的狗弟弟昨晚偷偷摸摸亲了人家,否则,她还不知道,原来狗弟弟暗恋她呢。 她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故意道:“李师弟,你想知道原因?昨天晚上……” 李宵然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李蜜芽的嘴,李蜜芽不满地挣扎起来,控诉地看着他,狗弟弟,敢做不敢认啊! 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一颗心都快要跌出胸口了,他不自在道:“好了,本座现在知道了。” -- 第87页 他昨晚偷偷亲了芽芽,她竟然发现了! 李宵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窘迫。 说着,脚下生风,抱着她直朝着密林深处而去,直到找到可以藏身的隐秘洞穴,李宵然都没怎么说话。 一抹红彤彤的火焰照亮幽深的洞穴,李宵然牵着李蜜芽的手,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两个人坐了下来。 李宵然忽然意识到,两个人刚刚算是表明心迹了。 而他现在和芽芽同处一室。 只有他们两个人。 李宵然呼吸一促,不可避免地有些心猿意马,却控制着自己的眼睛紧紧盯着灵气催起的火焰。 他自顾自道:“昨晚,本座出去后,就来到了百尺楼,那时候百尺楼灯火通明,有人在饮宴,十分热闹,可是,不一会儿,本座感觉到自己天魔之体快要苏醒,正打算离开,百尺楼的舞姬忽然想起被丝线操控的傀儡,在楼里面大肆杀戮。” 李蜜芽听得认真,手撑着腮,轻轻拨弄着火堆,“那些舞姬是怎么杀人的?” 李宵然眼里带上了一丝讽刺,“她们拨动手上的琵琶弦,弹射出去,便直取那些人的心脏,导致那些人死后,看起来就像是被捏碎了心脏。” “那你的意思是,舞姬利用琵琶弦杀人,是□□控的,可这背后操控之人又是谁?”李蜜芽蹙了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李宵然的眉眼染上熏色,本就鲜艳无匹的容色越发烈烈,他冷笑,“本座并没有看出来谁是幕后之人,不过,本座怀疑,是偃教的余孽。” “偃教的余孽?”李蜜芽对这个称呼有些不解。 少年忽然回过头来,艳丽夺目的容貌让李蜜芽心里下意识颤了颤。 他乌黑的眼睛凝视着她,语气不明,“你那次逃走之后,本座心里恨极了,便去了偃教找偃思归那个老匹夫的麻烦。可是去了本座才发现,偃思归那个老匹夫早就死了,而那群偃教的人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便以为是本座杀的,不过,他们这样想也没什么,反正,最后这些人都死了,是被本座杀死的。” 李蜜芽微微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不过,你还怀疑有漏网之鱼,对吗?” 李宵然蹙了蹙眉,“有这种可能,不过,本座杀了那么多人,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李蜜芽一怔,发现李宵然直勾勾地盯着她,乌黑的眼里火光跃动,带着睫毛也一颤一颤的。 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狗弟弟。 她叹了口气,朝着他靠近了一些,发现少年的手臂上的肌肉下意识紧绷。 口嫌体正直。 她得寸进尺地将头靠在他肩上。 李蜜芽轻声道:“偃教的人坏事做尽,也算是罪有应得,不过,我觉得李师弟以后还是不要采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动不动就屠杀人家满门。” 李宵然完全没想到她会忽然靠过来,半个身子都僵住了,垂着眼看着她搭在他衣摆处的手,莫名有种捉起来仔细把玩的冲动。 他本来还想听她再三保证不会离开自己,最后还是轻轻“嗯”了一声,整个人都看着温顺了不少。 李蜜芽望着火堆,问道:“李师弟,其实,我有件事没有同你说,之前那个从扶桑树掉落的肉胎,可能就是我,那个时候,你太讨厌了,老是欺负我,我怕你绑着我,就不想告诉你。” 李宵然的手本来试探性地想勾住她的指尖,听到这话,他指尖蜷缩了起来,半晌才应了句,“我知道,芽芽,我不会再绑着你了。” 说完,他竟然有些紧张,垂着眼问她,亟待确认一般,“只是,你以后都不会离开本座了吗?” 李蜜芽点了点头。 李宵然心里狂喜不已,炽热的心跳动得极快,可想起什么,他脸色微微苍白,忽然将怀里的不世珠拿了出来,声音颤抖,“芽芽,这里面记录了上辈子我们的事,你仔细看,不要碰它,否则会将它吸收了。” 李蜜芽忍不住正襟危坐,脸上表情也变得严肃,“好。” 不世珠里面的世界凋零又盛开,幻化极快。 她呼吸跟着停顿,认真盯着不世珠,却看到自己前世被阳爻君亲手杀死的场景,白发黑皮的少年赶来后,伤心欲绝地抱着她的尸体枯坐了好久,不吃也不喝。 她的心也忍不住跟着疼痛起来。 李宵然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凑近了,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温声道:“芽芽,我可以为了你不继续杀人,可是,那个白衣青年,他必须得死。” 李蜜芽抬起了眼看他,却见到少年眼里黑漆漆一片,裹着浓郁的雾气,看起来莫名悲伤又仿佛空无一物。 她说,“可是你如果杀了他,凌连星不会放过你的,这样,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与整个连星海为敌了。” 他微微笑了起来,眼里却好似什么情绪都没有,“怕什么?” 李宵然心里冒出一丝奇怪的感受。 芽芽和上一世很不一样,远远没有上辈子那般随心所欲,他很想知道,芽芽这一世是在怎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反正,一定很多人疼她吧。 他隐隐有些嫉妒,可是更多的是想知道,当他在避阎罗孤身一人像只没人管的小野兽,四处撒欢时候,芽芽在做什么? 他迫切想知道她的一切。 李蜜芽垂着眼,并没有发现他在走神,“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觉得,最好还是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让阳爻君身败名裂…… -- 第88页 那样的话…… 电光划过一般,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正想同李宵然说,少年却微微凑了过来,眼睫颤动着,别别扭扭道:“芽芽,本座有点困了。” 李蜜芽有些惊讶,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大魔王喊累,便没有讲刚刚的想法那么快说出来,她道:“那你闭上眼休息会吧。” 她想,反正这里这么隐蔽,连星海的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明天再和他商量也不迟。 谁知李宵然不太开心道:“石头太硬了,本座睡不着。” 李蜜芽:“……” 狗弟弟怎么忽然这么娇气,再说,这不是他自己找的地方,怎么还嫌弃上了! 她撇了撇嘴,只好道:“你把衣裳脱了,我帮你铺好,躺着可能就舒服些。” 少年依旧不太情愿,盯着地面,冷冰冰道:“本座睡不着。” 他双手撑在地上,忽然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耳尖发红,却豁出去一般道:“芽芽,本,本座能不能枕着你的腿睡觉?” 第45章 黏人狗狗 李蜜芽愣愣地看着李宵然, 不是!她没听错吧。 大魔王是在朝她撒娇吗? 少年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唇瓣紧张地抿了抿,眼睛胡乱瞟着, 语气僵硬, “不然, 你枕在本座腿上, 本座唱小曲哄你睡觉也可以。” 李宵然显然对于撒娇的业务还不太熟练, 说出这话, 想要维持着莫名的自尊, 却显得分外别扭。 李蜜芽瞥见他耳尖发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宵然心里正忐忑,听到少女的笑声,忽然有些恼了, 还伴随着几丝莫名的委屈,“本座又没有开玩笑,你不愿意就算了。” 少女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侧身坐着,示意他躺下,“好吧,你过来。” 怎么说她也是半个修仙之人, 让他枕着睡一夜,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她不确定地想着。 李宵然唇角绽放出极小的弧度, 如言枕在她膝盖上,长睫合上,整个人像一只等待她顺毛的大狼狗。 李蜜芽一瞬间竟然感觉到母爱泛滥的感觉,又好笑又莫名觉得甜。 她顺势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发现手感极好,真是的,那个暴躁易炸毛的坏脾气弟弟被他藏哪里去了? 他怎么忽然变得那么乖? 李宵然被她的抚摸弄得心跳得极快,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瞳色在烛火中呈现出跳跃的美感,他道:“芽芽,能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吗?” 小时候? 她微怔了一下,“我小时候也没什么趣事,唯一觉得好玩的,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吗?你怎么忽然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 他眼中迷茫了一瞬,“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觉得,我小时候在避阎罗孤伶伶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女孩子和我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这种感觉特别奇妙,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冥冥之中,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李蜜芽被他这种说法莫名触动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大魔王算得上是命中注定,她心口微微滚烫,给他顺毛的动作越发轻柔,她说,“其实,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偶然成了如月门的小李师妹,话本子你知道吗,现在这个世界,在我曾经的世界,就好像是话本子一样,我看到这本话本子后,就莫名其妙穿了过来,遇到了你。” 李蜜芽莫名有种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和李宵然解释,所谓的穿书。 少年眼中迷茫,似乎并没有理解她的话。 她莫名有些难过,垂着眼,“算了,反正我现在都来到了你身边,就算不是同一个世界也没什么关系。” 李宵然长睫动了动,他问道:“芽芽,那你喜欢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 她嚅嗫着唇,最后还是如实道:“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还有她的父母,有一群可爱的同学,还有对她颇多照顾的左邻右舍,现在这个世界,除了有李宵然,其实她也像是孤伶伶一个人。 注意到少年眼中暗淡了一瞬,李蜜芽赶紧笑着道:“不过这个世界也不错,因为有李师弟。” 李宵然忽然别过脸,头抵在她小腹处,李蜜芽吓了一跳,他的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腰,闷声道:“芽芽,其实我也很喜欢你那个世界,之前我就感觉到,你和我很不同,你好像,明白什么是应该去做的,什么是不该去做的,而我,除了用力量让别人害怕我,好像并不知道该做什么,杀人其实很无聊。之前,我逼着你和我在一起,就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那么做,你一定会离开我。” 李蜜芽身体一颤,似是不敢相信这话会从那个骄傲的大魔王口中说出来,可同时,她心里有些柔软,“可你在慢慢改了,虽然你的脾气经常把我气到,但是我还是喜欢你,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就是经常很别扭。” 腰肢被箍得更紧了一些,李蜜芽感觉到他手臂的坚韧,带着属于少年的炽热与滚烫,脸颊忍不住微红。 狗弟弟不要得寸进尺啊! 他浑然不觉,贪恋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轻声道:“芽芽,如果我可以去你那个世界就好了。” 李蜜芽一怔,抚摸着他头发动作忍不住停了下来,却感觉到少年微微起身,忽然一把将她摁在地上。 -- 第89页 李蜜芽望着少年幽深的眸子,里面闪动着野性难驯的光芒,她莫名有些慌张,“李师弟,你……” “芽芽。”他喃喃一般叫着她的名字,又开始缠她,像只狗狗一样,“就让我抱着你睡,好不好?我想听你说更多你的事,想了解你更多。” 他的心莫名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焦渴。 没由来的,就好像缺失的东西迫切需要什么来填满,而这一点,只有芽芽可以做到。 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空虚,贫瘠得像一株长在荒地里的野草,拼命抽条,无人问津。 而是芽芽是漂亮的玫瑰花,与他孑然不同,可他很想同她长在一起,可是他们早早已经分开了,她自己有了独立的根系,即便没了他也可以绽放。 他无法将她完全占据,只能期望着将她抱得紧一些。 这样就好像可以让她完全属于自己一样。 少女被禁锢着无法动弹,有些不舒服,他却凝视着她,幽深的眼里好像空荡荡的,黏人得有些过分,就像是恨不得和她长在一起。 她心跳如雷,忍不住挣扎,小腿不小心碰到他哪里,她感觉她整个人都麻了,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望着他,小心翼翼地望下去,小声道:“你怎么……” 他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脸,有些急切,声音带着几分慌张,眼尾发红,莫名有些可怜兮兮的,“别,别看,我只想抱着你,不会乱做什么的。” 她终于安分下来,心里忐忑不安,声音也跟着颤抖,“可是,有点烫,顶着不太舒服……” 少年的脸噌地红了,头枕在她肩上,呼吸滚烫,可却再三保证,声音很轻,“还好,芽芽,你别乱动,我说了就是想抱着你,不会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想抱着你。” 怀里的少女又软又香,和他完全不一样。 其实,看到不世珠里面那个场景,他就很想这么做了。 无关□□,那仿佛是一种接近本能的渴求。 李蜜芽只好一动不动,任由他把自己当作人形抱枕,洞穴外传来不知名的虫鸣,混合着年轻有力的心跳声,如同月下的一波又一波潮水。 让李蜜芽在紧张与安宁之间反复横跳。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呼吸慢慢变得轻缓,李蜜芽别过脸,发现大魔王竟然真的睡着了,乌黑的发染上一层金色的火光,睡容恬静。 那双平时看谁都不顺眼的眼睛微微下垂,眼廓下混合着淡淡的阴影,竟然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李蜜芽无奈,看来,他被连星海的人追捕,是真的累了,不过,还偏偏把她当作人形镇定剂。 以前怎么没发现大魔王这么黏人呢? 她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凑近了他的脸颊,落下露水般轻柔的一吻,温声道:“晚安,做个好梦。” 李蜜芽也慢慢合上了眼睛,无数褪色的记忆又开始闪回,她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世,还是八九岁那年的模样。 身上穿着素衣,头戴缠枝的华鬘,身上璎珞宝钏遍体,如同观音座下玉雪精致的小女童,坐在月轮车上,在海边巡游。 人潮拥挤,所有人都在望着她。 包括她的爸爸妈妈,爸爸惊讶道:“这还是咱们的闺女芽芽吗,穿上衣服还挺有仙气的。” 妈妈睨了他一眼,“也不看她是谁生出来的宝贝女儿,她是小仙女,那自然是遗传了我的基因。” 爸爸嘿嘿笑了起来,讨好道:“是是是,老婆说得对。” 莲花台、月轮车行过海滩时,海水忽然澎湃不定,远处传来一阵幽远的鲸歌,宛如天籁,她懵懂地看着海面,像是受到什么感召 赤着足一跃而下,朝着海面跑去。 妈妈吓了一跳,“芽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一下子跃入了海里,一群白鲸围着她开心地打转,她抚摸着它们的身体,心里莫名急切,“快,快带我去对岸。” 白鲸懂事地用头颅撞了撞她的手心,穿过小女童的小腹,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白鲸簇拥着她,往海上而去。 妈妈吓得声嘶力竭,“芽芽,我的女儿被鲸鱼拐走了,快救救她。” 她回头,朝着妈妈大声道:“妈妈,别担心,我没有被拐走,我好像还有事情没有完成,等我做完那件事,我马上回来!” 说着,白鲸带着她乘风破浪,消失在海上。 来到沙滩上,她怔怔看着一株扶桑树下,一个白发黑皮的小男孩,手上死死握着一个白馒头,整个人蜷缩着,任由身上拳脚雨点一般落下一声不吭。 李蜜芽心里一阵发疼,忍不住跑了过去,护在小男孩面前,红着眼眶道:“你们别打他了。” 为首的男人满脸横肉,骂道:“我呸!小贼!下次再敢偷东西把你吊起来打。” 小男孩默不作声,将馒头紧紧抱在怀里,待那群人离去,他不声不响地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海滩走去,李蜜芽跟在他身后,“李宵然,等等我呀。” 小男孩仿若未闻,李蜜芽咬牙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小男孩愣愣地看着她,将怀里的馒头护得更紧了,红色的眼睛满是警惕。 他不说话,喉咙间叽里咕噜的,就像是一只没有开化的小野兽。 李蜜芽朝他走近,手试探地摸了摸他的白头发,“李宵然,我带你离开这里,去我那个世界好不好?” -- 第90页 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她眼睫毛竟然湿了,就好像走丢了心爱的狗狗。 小男孩懵懂地看着她,仿佛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看着她,他红瞳又慢慢亮了起来,欢喜极了。 她好漂亮啊。 不要哭就好了。 好半天,他忽然掏出了泡了水、发胀的馒头,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别,哭,给,你,吃。” 第46章 年少慕艾 晨光照进洞穴的时候, 李宵然醒了过来,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宁, 他抱着她睡, 她好像并不抗拒。 她的乌发与他缠绕在一起, 莫名地让他觉得两个人可以一直走下去, 长相厮守。 他将手臂环抱着她的腰, 可不一会儿, 他又有些蠢蠢欲动, 像是在撸一只猫,手心顺着她背脊骨摸到她腰间。 女孩子都是这么软绵绵的吗? 反正,芽芽是这样的。 他觉得非常新奇,心里无比愉快, 眼睛盯着少女的眼睫看,却发现新大陆一般,她睫毛不是浓黑的, 反而是同发色一样的浅棕色,轻盈又美丽。 好喜欢。 他好像陷入了盲目狂恋中。 对她每一处都喜欢极了。 这是属于他的芽芽,不是被他抢来的,是她主动说要和他在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拥有的。 他心里的喜悦在胸口横冲直撞,眼神继续往下,却是一怔。 她的唇…… 李宵然眼神暗了暗, 手指试探地点上她的唇,温软的触感让他有些不舍得放手,指尖沿着她的唇形描摹,他玩得正起劲, 却发现少女忽然睫毛颤动着醒了过来,声音清甜,“李师弟?” 他触电一般,手指想移开却欲盖弥彰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口中的话有些心虚,“怎么不多睡会?” 她眼睛眨了眨,“我睡够了,好了,先起来吧。” 李宵然只好恋恋不舍地抱着她坐了起来。 她跽坐着,一边将头发拆掉,随便拢了拢束了起来,一边道:“既然连星海的人好像没有追过来,那我们等会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这事吧。” “嗯。”他沉迷于和芽芽的相处中,对这事并不热衷,无所谓地盯着她看,忽然眼睫微垂,打断道:“芽芽,本座的头发也乱了。” 她听出他的话外音,睨着他,故意道:“那你自己整理一下呗。” 看来,弟弟又要开始朝她撒娇了。 那个臭脾气的大魔王竟然变得越来越奶,李蜜芽觉得十分好笑。 果然,他一动不动,盯着她裙摆上的纹路,“本座不会。” 她唇角微微翘起,绕到他身后,叹了口气,却有些宠溺的意味,“算了,真拿你没办法。” 她伸手将他发带拆了下来,乌发垂落,李宵然的容貌中的少年感削弱了些,反而是另一种不动声色却侵略性十足的魅。 大魔王的发质很好,不需要梳子,用手指就能顺平,李蜜芽一边整理,一边道:“李师弟,你能不能感觉到连星海那些人有没有追过来?” “没有。”被她抚摸着,他觉得惬意,神情慵懒,更像是一只大狗狗了。 “那接着我们该去哪里?”李蜜芽动作利落,很快给少年绑好了发带。 李宵然一顿,其实他并没有想过这问题,随口道:“你想和我回避阎罗吗?” 李蜜芽有些不悦,“不是说好要还你清白,怎么能够一走了之,起码要查清楚到底是谁杀了百尺楼的人。” 李宵然冷笑,“可是,那群人污蔑本座,本座还要帮他们找凶手,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又来了! 臭弟弟真没耐心! 李蜜芽一把扑到他背上,有些生气地开口,“我就知道,你一点耐心都没有,只打算对这事冷眼旁观,可是,我还有很多疑问不清楚,那个阳爻君,我只觉得他就是幕后黑手,就这么让他得逞,我很不甘心。” 李宵然眼里阴暗,“那本座杀了他就是了。” 李蜜芽手指忍不住戳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怎么又打打杀杀的,那是只有莽夫才会做的,李师弟,上士杀人用笔端,中士杀人用语言,下士杀人用石盘,孔老夫子的智慧,可得好好学习。” 李宵然一怔,“孔老夫子是谁?” 李蜜芽一噎,作孽,看来这个世界可没有孔夫子,还是弟弟竟然是个文盲不成。 她觉得好笑,手臂勾着他脖颈,解释道:“是我那个世界的圣人,智慧超凡,深受读书人爱戴,你看,不世珠里面记录着阳爻君,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阴险狡诈,对付这种人,可得好好动脑子,不然很容易会被反咬一口。” 他声音顿时闷闷,“那你有什么主意吗?” 李蜜芽微微笑了起来,“算是吧,他既然喜欢借刀杀人,那我不如装神弄鬼,让他再也无法得逞。” 她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李宵然,“李师弟,我想回连星海去,如果,我带你一起去,你愿意吗?” 李宵然虽然因为习惯采用武力解决一切事情,并不代表他没有脑子,他隐约听懂了芽芽想做什么,却明知故问,“你想让本座先去凌连星面前自首吗?” “嗯。”李蜜芽声音放轻了些,又继续道:“凌师姐还有段师兄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你态度若是好些,再加上我帮你求情,他们一定会相信这件事情有蹊跷,说不定还会帮着我们一起来调查,这样比遮遮掩掩,孤军奋战好多了。” -- 第91页 “可本座信不过他们。”他凝视着李蜜芽,眼中流露出一丝委屈,李蜜芽忍不住心软,轻声道:“那你该相信我呀,我一定不会害你的,我保证。” 李宵然垂着头不说话。 李蜜芽心想大魔王性格就是这样,要他韬光养晦、任人宰割,还真的挺难搞。 她捉住他的衣袖,鼓起勇气,在他脸颊处亲了一下,“等这件事完成以后,我们就回避阎罗去吧。” 李宵然终于抬起了头,眼里笑意一闪而逝,“好。” 李蜜芽一怔,忽然脸红了,忿忿道:“你故意的!”他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指,“你答应了本座,之后和本座一起回避阎罗,不许反悔。” 李蜜芽又好气又好笑,任他牵着自己,走出洞穴,她忽然望了过来,笑吟吟道:“对了,李师弟,到时候我们要把小懒也带上。” “小懒?”李宵然蹙了蹙眉,莫名有些不悦。 他一点都不喜欢第三个人介入他和芽芽之中。 少女细细看着他的表情,笑容甜美,有几分得意,“小懒是你送我的那只兔子的名字,你忘了吗,李宵然师弟。” 李宵然脚步一顿,明白过她的意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不悦,硬邦邦道:“你给兔子取名叫小懒?” “是啊。”李蜜芽不甘示弱,“我昨晚发现小懒原来是公兔子,这个名字很合适它,对不对?” 李宵然望着她,漂亮的眉眼露出一丝委屈与阴郁,他紧紧牵住了她的手,轻声道:“那下次本座再买一只兔子给它做伴,那只兔子本座先给她取名,就叫芽芽,好不好?” 少年少女并肩行走在草叶丛中,衣摆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两个人争论着幼稚的小事,像是世间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那般,懵懂又天真。 身后的树林里,戴着黑色手套的青年冰冷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半张脸被阴翳覆盖,显得冰冷又可怕。 他身后,站着一名覆着一身黑衣的人,忍不住喃喃,“小李师妹,她竟然……” 阳爻君回头,忽然冷笑:“你喜欢李蜜芽对不对?” 颜羽一怔,并没有说话,微微垂着头,阳爻君眉眼阴冷,继续道:“她现在和一个魔头在一起,你就不觉得嫉妒吗?” 颜羽冷漠地看着远处的影子,忽然道:“那又如何,我觉得,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李师妹了。” 不是同一个人? 阳爻君心里冷笑,怎么可能,什么小李师妹,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李蜜芽,她就算是化作灰,他都会记住她。 毕竟,是他亲手杀了她,又眼睁睁看着她被李宵然带走,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两个人在扶桑树上慢慢坐化成两枚肉胎。 可她这辈子的性子同上辈子那个猫一般的少女才是截然不同,没有那般冷淡。 除了,一样蠢到喜欢上自己饲养的狗。 第47章 交涉退让 连星海的巡海武士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李宵然的踪影, 凌连星疲倦地听着手下的报告,挥了挥手,冷声道:“都退下吧, 今日找不到他, 那就换一批人继续找, 直到找到为止。” 凌月岚忍不住问道:“父亲, 那李师妹呢?” 凌连星冷哼, “你还敢提她, 她摆明和那个魔头是一伙的, 月岚,你什么人都将她领到连星海来,这么久的历练竟然没让你生出半点警惕心吗?” “可是,李师妹她不是什么坏人。”她仰头看着他, 目光坚定,“她很可能是我们连星海陨落的神族转世。” 凌连星只将她的话当作小孩子胡言乱语,不置可否。 林淮意外地挑了挑眉, “陨落的神族?是说李师妹能够吸收不世珠吗?” 身边段雨凉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师兄,这是凌家主的事,我们做小辈的应当慎言,不可妄自猜测。” 林淮摇了摇头, 啧啧道:“知道了,师弟,你一口一个慎言, 也太无趣了些。” 倒是凌月岚意外回头,目光略过林淮,轻声问段雨凉:“段师弟,你也知道李师妹的特殊之处吗?” 感觉到自己彻底被无视的林淮悻悻摸了摸鼻子, 这凌师妹真有意思,对他爱理不理的,但是有事没事来找自己师弟搭话,多半是看上了师弟。 可惜,师弟是块木头疙瘩,根本没开窍。 果然,段雨凉微微朝着她作了一揖,客气道:“凌师姐,此事我并不清楚,不过,李师妹向来性格温和,与人为善,不可能是坏人。” 话音刚落,少女款款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座上的凌连星见礼,“凌家主。” 凌连星冷淡地望着她,“李姑娘这是……” 待扫到她身后的玄衣少年,凌连星的眸光一瞬间变得凌厉,“来人啊,把李宵然这个魔头捉起来!” 李蜜芽急忙道:“凌家主,你误会了,他……” 巡海武士很快将少年团团围住,李宵然下意识将李蜜芽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将她护在身后,可却看都不看周围人一眼,十足的桀骜。 他唇角笑着,朝着凌连星道:“本座说什么来着,你们这些正派都有这种自以为是,有眼无珠的毛病,本座若是想对连星海做什么,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吗?真是个冥顽不灵的……” 老匹夫三个字没说出口,衣袖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扯了扯,李宵然没再继续说下去,微微垂着眼看着少女,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 第92页 他立刻收敛,无辜地眨了眨眼。 李蜜芽别过脸,朝着凌连星温声道:“凌家主,李宵然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挑衅,他只想证明他与百尺楼的凶杀案没有半点关系。” “可苍生阁的两位贤侄还有连星海的更夫都亲眼见到李宵然变作白发黑皮的夜叉模样,事到如今,李姑娘还要护着这个魔头,实在免不了让人多想。” 李蜜芽回头问段雨凉,“段师兄,那晚其实你只是见到李宵然白发黑皮的模样,其实并没有见到他亲手杀人,对不对?” 昨日一番已经让段雨凉动摇了李宵然是凶手的想法,他点头,“没错。” 李蜜芽眉眼微弯,又朝着凌连星道:“凌家主,您素来明事理,应当清楚光凭着段师兄和林师兄模糊见到李宵然一面,就认定他的凶手,实在不算什么铁证。” 凌连星对李蜜芽的恭维并不买账,冷哼道:“可百尺楼进出的都是些普通贵族,与人也无冤无仇,若不是传说中凶残暴戾的魔头,还有谁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李宵然本来在勾着李蜜芽衣袖,看得认真,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本座若是真的凶残暴戾,现在就不会出现在凌家主面前,任由凌家主污蔑本座了。” 他瞥了四周的巡海武士一眼,声音戏谑,“还有,凌家主似乎对于自己的护卫太过于自信了,本座若是想走,凭他们,你觉得能够拦住本座。” 凌连星脸色铁青,“李宵然,莫要太猖狂,他们拦不住你,可凌某怎么说也是修道之人,容不得你放肆。” 李蜜芽心里又气又急,扯了扯李宵然的衣袖,“你别说话了。” 这个狗脾气真是让人头疼! 李宵然眼里微暗,一把将手扣在了李蜜芽肩膀处,将她微微推到自己面前。 他声音放缓了一些,“凌家主,本座能够来到你面前,便是证明本座有意为自己洗刷冤屈,凌家主既然是正派人士,想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被愚弄,凌家主若是信不过本座,大可将本座关在这位师姐的院子里,让她看着本座,在水落石出之前,本座绝对不随便迈出一步。” 李蜜芽本来正尴尬着,听到关在她的院子里,耳尖顿时红了。 狗弟弟,真有你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想办法粘着她! 凌连星直勾勾地看着李宵然,心里盘算着,这个魔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确知道百尺楼的命案有些蹊跷,只是,就算不是李宵然做的,偏偏他来了连星海就发生了,不免让他多想。 不过,他昨天与这个魔头交手过,知道李宵然果真厉害,若是惹恼了他,只怕会让整个连星海乌烟瘴气,将他暂时囚禁在凌家,总比让他躲在暗处好。 沉吟片刻,凌连星冷声道:“你既然在修仙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那凌某便请你暂住府上,待一切水落石出,再定夺。” 李宵然唇角勾起,“可以,不过,不必麻烦凌家主为本座大费周章,这位师姐的院子恰好容得下本座,她也愿意时刻监视着本座,李师姐,对不对?” 李蜜芽忍不住偷偷捏了捏他的胳膊,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对凌连星道:“凌家主,恰好我这段时间叨扰您,心里过意不去,恰好可以略尽绵力,帮上一点忙。” 凌连星自然看出他们不一般,也没有戳破,“那就麻烦李姑娘了。” 他自然不会真的让李蜜芽看着李宵然,还会另派人盯着他,而且,他看得出来,李蜜芽很弱,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也弄不成什么大动作。 “凌家主客气。”李蜜芽微微垂眼,姿态婀娜。 凌连星一边拂袖起身,一边道:“月岚,随我去百尺楼一趟。”又对着一旁沉默的九叔道:“李公子和李姑娘就由你带去客房那边。” 九叔领命。 凌连星走路大步生风,凌月岚连忙跟在他身后,经过段雨凉身边时,青年声音温润,春风拂面般吹了过来,“凌师伯,可否让我和师兄一起去帮忙?” 李宵然的房间就安排在了李蜜芽隔壁,院落外站着一排巡海武士,美名其曰是为了保护他们,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是忌惮李宵然再闹出什么事来。 此刻,李宵然双手叠在脑后,慵懒地躺在少女床上,像只等待顺毛的大狗狗,他怀里还躺着只兔子。 纱帐朦胧,他闻着被褥上若有若无的少女的气息,心口跳得极快,随口问道:“芽芽,你不去百尺楼看看吗?” 李蜜芽坐在窗沿,正悄悄望着门外的武士,不知在想着什么,腰带被轻轻扯了扯,李宵然转过眼来看她,有些不高兴,“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都过去一晚上了,百尺楼肯定很难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去了也是白去。” 他拨弄着她的腰带,眼里带着笑意,漫不经心道:“本座也觉得。”垂着眼看着小懒,他忽然有些嫌弃,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只笨兔子怎么跑本座身上来了?” 知道它是公兔子后,李宵然莫名看它不顺眼了。 他当初怎么会把这玩意当作芽芽的替身的? 他一把将兔子揪了起来,准备将它丢开,李蜜芽忽然一把扑到了他怀里,将他压住了,李宵然一怔,唇角下意识勾了起来,像是得到了肉骨头的狗狗,抱着她的腰,“芽芽……” -- 第93页 少女指尖抵在他唇角,“嘘,有人来了。” 她警惕地看向了门外,眼神冰冷,心里厌恶,他来这里做什么? 门被敲响,青年声音听不出情绪,“李姑娘。” 李宵然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肌肉下意识紧绷,喧嚣的恨意顿时在心口沸腾,他的唇角抵在少女耳尖,似有似无地碰着,“他叫阳爻君,对不对?” 少女回头,唇角擦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麻痒,“你好好在我床上待着,别出来,我去看看他想做什么。” 李宵然有些不悦,半垂着眼长睫,到底还是同意了,“好。” 第48章 狼与少女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李蜜芽靠着门框, 客气又疏离,只有现在她看起来更像是上辈子那个少女,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 任性到只顾自己。 阳爻君盯着她好一会儿, 唇角勾起, 看着温和有礼, 眼里却幽幽瘆人, “李姑娘似乎很讨厌我, 我能够知道为什么吗?” 李蜜芽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 勉强露出个笑来,声音却透着一丝冰冷,“阳爻君你恐怕是误会了,不过, 你来到这里恐怕不是为了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吧。” 阳爻君轻笑起来,“你说的没错,的确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忽然朝她靠近了一些, 李蜜芽厌恶极了,下意识要避开,他忽然拿出一截细细的琴弦,在阳光下泛着金色, 还有一丝血迹在上面蔓延。 李蜜芽一怔。 阳爻君收回琴弦,指尖状似无意略过少女鬓发,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如果是关于百尺楼的事呢?” 她仰头盯着他, 乌黑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你什么意思?” 他轻笑起来,反问道:“你想帮李宵然洗脱罪名对吗?” 李蜜芽手指下意识攥紧了,不甘示弱地望着他, “是又如何?” 阳爻君步步紧逼,“可是你并没有任何证据,而我有。” 说着,他温柔地抚摸着那一截琴弦,“这是百尺楼舞姬被控制时,杀人的利器,至于凶手也很好找,你还记得偃教有个你的大师兄吗?” 李蜜芽恍然明白过来,“你是说,是颜羽做的。” “没错。” “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李蜜芽明知道是他找的借口,依旧顺着他的话想了解到更多。 阳爻君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似真似假道:“因为他嫉妒着被你喜欢的李宵然,就想陷害他,偃教的偃思归便是因为同样的理由,被你的颜羽师兄杀死的,偃教的人以为李宵然杀死了自己的教主,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可惜的是,偃教那群乌合之众,委实太弱了些,反而被李宵然屠了满门。” 李蜜芽蓦地打断,“我对他做了什么并不感兴趣,你同我说了这么一大堆,究竟想做什么?” 阳爻君轻笑起来,“李姑娘,别那么紧张,我其实想同李姑娘做一个交易,我可以帮助李宵然洗刷冤屈,只要李姑娘帮助我拿到不世珠。” 不世珠,为什么又是不世珠?那些珠子就在祭神洞内,为什么还需要她帮他拿到,而且,他拿了不世珠,又究竟想做什么? 李蜜芽一时半会觉得疑惑重重,微微蹙了蹙眉,“你要不世珠做什么?” 阳爻君低眉笑了起来,“自然是完成自己未完成的,这与李姑娘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你如果答应我,我可以将这琴弦交给你。” 李蜜芽瞥了一眼琴弦,淡淡开口:“能不能容我考虑一会再给你答复。” “好,李姑娘若是想好了,可以让九叔给我带话。”阳爻君凝视着她,笑意温柔,李蜜芽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转身要进房。 身后的阳爻君又幽幽开口,声音不大,恰好能够让纱帐后的少年听到,“对了,我还可以再加一个条件,如果李姑娘答应的话,我会帮你回到你你原来的世界,在下言尽于此,还望李姑娘尽快给我回复。” 李蜜芽脚步一顿,回到原来的世界? 他怎么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种莫名的冷意爬上脊背,她还欲再问下去,阳爻君却转身下了阶梯,如雪的白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他朝着院落走去,转眼消失在月洞门外。 李蜜芽回到房内,看到李宵然坐在床沿,低头抚摸着小懒,长睫垂落,默不作声,看着竟然有些孤伶伶的。 感觉到大魔王不开心了,她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坐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袖子,“李师弟。” 他抬眼来看她,状若无事地问道:“你刚刚和他都聊了什么?” 李蜜芽没有隐瞒,将阳爻君的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她轻声道:“阳爻君不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上辈子我便是被他欺骗了,这次我才不会上当。” 他“嗯”了一声,又垂着眼看着小懒。 李蜜芽对他的表现有些茫然,她忍不住道:“李师弟,我不会答应他的,可是我想从他手上拿到那截琴弦,这样就可以证明不是你杀的人。” 李宵然指尖一顿,眼里看不出半分情绪,却不小心扯到小懒的耳朵,小懒疼得嘤嘤叫唤,腿乱蹬。 李蜜芽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从他怀里将小懒接了过来,小心安抚。 李宵然眼中黑漆漆的,他哑着嗓子,轻声问道:“那你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吗?” 她一怔,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可是…… -- 第94页 这次忽然换她垂着眼睫了,她只道:“我不会相信阳爻君的话,他肯定会出尔反尔的。” 李宵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继续追问,“如果真的可以回去呢?你会选择离开本座,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吗?” 明知道阳爻君是在挑拨离间,李蜜芽那个不会怎么都说不出口,她骗不了自己,她其实是想回去的。 见她这副模样,李宵然已经明白过来,他没再说什么,凝视着垂着脖颈的少女,忽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手搭在她发鬓处,勾起一缕头发抚摸着。 他换了个问题,“芽芽,我知道你割舍不下原来生长的世界,我不会怪你,只是,如果你真的可以回去,你会愿意带着我吗?” 这次她没有犹豫,重重点了点头,“嗯。” 李宵然忽然笑了起来,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有你这句话,本座便满足了。” 他凝视着她,李蜜芽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了。不一会儿,感觉到少年的呼吸越来越近,她微微抬眼,只见李宵然忽然肆无忌惮地将唇凑了过来,莫名变得极具侵略性。 他这个人,骄傲惯了。即便刻意掩饰,还是不经意会流露出一丝野性。 李蜜芽瞪大了眼,身子微僵。 感觉到她的不适应,李宵然长睫微微颤了颤,唇瓣轻碰,像是蜻蜓略过水面,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温柔、虔诚、小心翼翼。 李蜜芽心里好像湖水荡开了一圈又一圈涟漪,她睁着明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李宵然,下意识舔了舔唇,媚意横生,却一点不显得放浪。 李宵然忽然受不了她这副样子,害怕自己冲动做出什么来,他微微别过脸,心跳得极快。 搭在膝盖上指尖动了动,他为了转移话题,他问道:“对了,你在洞穴的时候说,要对付阳爻君,是什么法子?” 李蜜芽好像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小懒的脑袋,“李师弟,你还记得,我们来连星海的时候,遇到的白鲸群吗?” “记得。” 李蜜芽唇角微微勾起,“我似乎可以召唤白鲸群,而白鲸是连星海的圣物,若是连星海的人在祭神大典那晚上,见到被我吸引而来的白鲸,说不定会将我当作神族,对我顶礼膜拜,若真是那样,我说的话就具有信服力了……” 李宵然渐渐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望着她,“芽芽,那你知道怎么召唤白鲸群吗?” 李蜜芽轻轻点头,笑容甜美,“用歌谣。” 那首大魔王曾经哼过的古老歌谣,她有种直觉,肯定能够召唤来白鲸群。 说到这,她忽然望着李宵然,蓦地想起在洞穴那晚梦到的场景。 她梦到自己小天女打扮在海边巡游,倏而又骑着白鲸,乘风破浪来到小李宵然的身边,想要将他带走。 那个梦境代表着救赎、拯救。 就好像她是从天而降的小天女,渡海只为他而来,将他救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实际上,那个孤狼一般的小少年只望了她一眼就为她臣服。 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爱意,仿佛本能。 她好像冥冥之中受到什么召唤一样,忽然伸手勾着他的脖颈,声音温柔,“李宵然,我忽然感觉我好像是为了遇到你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第49章 阴差阳错 百尺楼是连星海最为繁华的饮宴场所, 即便前不久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依旧不妨碍其余的纨绔子弟继续在这里欢饮达旦、纸醉金迷。 即便是夜里,百尺楼许多厢房也是灯火通明, 亮如白昼, 时不时仙乐飘飘, 缓歌慢舞。 不过, 穿过那些靡靡之音, 段雨凉一行人来到的大厅却是意外的安静, 门可罗雀。 也许是因为凌连星提前和百尺楼打过招呼, 没有谁来打扰他们查看情况,这种冷清与外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以至于灯烛落下都给人莫名阴森的感觉。 凌月岚环视过大厅一圈,终于忍不住道:“父亲, 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凌连星没有接话,望着烛火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林淮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道:“这里似乎太干净了, 干净到一点血腥味都没有,实在匪夷所思。” 段雨凉接口,“我刚刚用灵气探寻了一番,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一点百尺楼的人就算是打扫得再干净,也做不到。” 凌月岚转过身来看着他,轻声道:“看来, 凶手真的另有他人,趁着我们追捕李宵然的时候,回到了百尺楼清除罪证。” 这番话让段雨凉心下莫名不安,他望着摇曳的灯盏, “可真正的凶手为什么要嫁祸给李宵然?” 凌连星盯着歌台,沉声道:“月岚,你去问一下昨晚都有谁来过这个厅。” 凌月岚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凌连星这才回过头来望着段雨凉和林淮,“两位贤侄还记不记得那晚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两人都摇了摇头。 段雨凉有些歉意,“凌师伯,很抱歉,如果我和师兄没有先入为主认为李宵然是杀人凶手,或许当时就能够看到真相了。” 凌连星摆了摆手,望着两人道:“贤侄言重了,你们能帮我连星海调查此事,已经算是情深义重,洛兄培养了两个好弟子。” 林淮笑道:“凌师伯客气,凌小姐亦是直爽仗义,比起我和师弟来可是丝毫不逊色。” -- 第95页 三人寒暄着,凌连星忽然问道:“对了,两位贤侄听说是奉洛兄之命来我连星海的,冒昧问一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段雨凉温声答了,“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师父曾经得到过一颗不世珠,并且借助不世珠成了赫赫有名的剑仙。 听说不世珠是从连星海祭神洞掉落然后流落到各处的,恰逢连星海近日有盛典,鱼龙混杂,师父怕掉落的不世珠落到邪魔外道手中,便嘱咐我和师兄来这里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凌师伯的,不过,师父还嘱咐过我和师兄,不世珠是连星海之物,不可生出觊觎之心。” 凌连星心里多了几分警惕,脸上却露出个笑来,“洛兄品行高洁,教出的弟子也是正人君子,苍生阁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天子第一正派。” “凌师伯过誉了。” 不一会儿,凌月岚走了进来,面色凝重,“父亲,我刚刚问遍了百尺楼上下,都说除了打扫的小厮和丫鬟,没见过其他人来过这里。” …… 灯火摇曳,纱帐上投映出朦胧轮廓,少年垂眼看着少女的唇,心口的热意怎么都压不下来,连带着少女说什么,他都好像没有听到,只“嗯”了一声,睫毛一直颤动着,看起来紧张不安。 看他心不在焉,李蜜芽拿手推了推他,“李师弟,不是说回去了吗,你怎么还坐着不动,很晚了,早点休息。” 李宵然这才好像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芽芽是让自己离开,自己随口“嗯”了几句,根本没听清楚。 他有些失落,下意识脱口而出,“本座可以和你睡在一起吗?” 李蜜芽脸色微红,立刻道:“不可以,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 李宵然很不情愿,可最后还是慢腾腾地起身,语气僵硬,“本座知道,刚刚只是随口说说。” 他知道,不能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 不然她会讨厌他的。 “是是是,知道了。”李蜜芽无奈,早就习惯了他这个别扭的样子,又道:“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起身要帮他开门的时候,李宵然忽然紧紧抱住了她,呼吸略微滚烫,有些依依不舍。 李蜜芽身子一僵,狗弟弟要不要这么黏人啊! 想要推开他,少年却埋在她颈间,轻声道了句,“芽芽,晚安。” 她心里一暖,推的动作改成了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也轻声道:“晚安。” 直到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李宵然心口还是跳得厉害,唇角却忍不住勾起来。 虽然有些别扭,但是对她服软,好像总是能得到更多,这是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得到的,他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了。 可那只能是对芽芽。 只有她能让他有这种感觉,那种好像刻在骨子里的情绪,似乎真的验证了他和芽芽之间的相依为命。 如果上辈子她没有死去,他们可以不必分开这么久。 想到那个白衣青年,他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心里涌动着恶意,查明真相可以,但是他真的很想亲手杀了他,这种强烈的憎恨情绪甚至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他的梦里,让他模糊记起来一些事情。 月影如潮,海水一波一波蔓延,巨大的扶桑树枝叶离离,盘根错节,绵延朝着海面而去。 他孤身行走在沙滩上,身后留下一长串的脚印,虽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却是漫无边际的游荡着,不知道该去哪里。 白发黑皮的少年野蛮生长着,如今身姿矫健,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为了饱腹偷馒头却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小野兽。 他的獠牙慢慢长了出来,开始被人畏惧、疏远,没有人再能够伤到他。 他很开心,同时也很茫然,因为日日夜夜重复的都是这样索然无味的生活,被困在孤岛上,永远看着一望无际的海,还要面对着一群讨厌的人,世界狭隘又无趣。 他别过脸看着涌动的海潮,红瞳中流露出一丝烦躁与不耐。 他莫名感觉到自己很像一只困兽。 忽然,耳边传来缥缈的歌声,幽幽的,凄凉又动听,他心里一颤,忍不住循着歌声望去,却莫名怔住了,呼吸仿佛瞬间停止了,心口滚烫得不可思议。 他看到了一名漂亮的少女。 少女长发垂落到腰间,赤着一对白皙的足踩在砂砾上,细小的花儿在她足下蔓延,变成一片小小的花海。 好美。 可是,下一刻,少女忽然慢慢走入海水之中,好像没有知觉,月光浸透她的头发,光芒莹润,然而,那种极为脆弱的美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剧感,好像镜花水月,下一刻就要消失殆尽。 他的心忍不住揪了起来,跟在她身后,眼看她要没入海水中,他终于忍不住跳进海水里,将她捞了上来。 她的脸湿漉漉的,睫毛缠结着,如同簇簇水草,漂亮极了,可是脸色苍白。 他忽然意识到,她是和孤岛上所有的讨厌的人都不一样的存在。 她看起来,太脆弱了,好像碰一下就会碎掉。 而且,她长得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眼神落在她微微坟起的胸口,像是藏了果子,可是摸上去一点也不硬,反而软绵绵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什么,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他手掌慌乱地按在她胸口,试图将她肺腑之中的水挤压出来。 -- 第96页 所幸,她很快呛到一般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她醒了,空洞地盯着他看,了无生趣,声音沙哑,“为什么救我?你也想把我当作炉鼎吗?” 他根本听不懂什么叫做炉鼎。 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他的心里柔软极了,同时感到莫名的恐慌,她好像很不开心,为什么? 他心里有些急切,好像要说话,又说不出来,只能笨拙地发音,“别,怕。” 她眼里讽刺地笑了起来,默不作声,这种冰冷让他很不适应,甚至莫名难过,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好抱着她,朝着扶桑树而去,少女毫不反抗,毫无生气,他抱着她跃上树梢,将她安置在宽大的树枝之间,将搜集到的食物一股脑堆到她面前。 她毫不理会,表情恹恹。 他忽然有些急切,打开她的手心,将一颗果子递到她手里,笨拙地开口,“给你,吃。” 她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他期盼的眼神,切实地错愕了一瞬间,怔怔看着果子,试探咬了一口,少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唇角弯着,莫名地,她觉得他好像一只等待奖励的大狗。 他似乎并不把她当作炉鼎。 她有些奇异,试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他不解,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还不待她解释,一串火把长龙般蔓延到这边,十分吵闹,他背脊下意识紧绷,像是被侵犯到了领地的豹子,十分不安。 少女看到他这个样子,忽然明白过来他的身份。 他好像是被那群人忌惮的“魔神”。 他孤身一人住在扶桑树上,像是一只没有开化的野兽。 她唇角勾出一个笑,望着底下搜捕着她的人,心里冒出报复的恶念来,她鼓起勇气,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眼里漫上水光,微微祈求,“那群人要把我抓回去,你能不能救我?”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亲近过,还是一个柔软又漂亮的少女,他顿时无所适从,心口跳得极快。 他莫名有种直觉,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他点了点头,红瞳凝视着她,安抚道:“别,怕。” 说着他跃下扶桑树,少女看到他背脊处的肌肉,黝黑的皮肤泛着细碎的光芒,被月色镀上一层银边,带着野性的美感。 然而越凶的狼,驯养起来越有成就感。 少女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来。 火把伴随着咒骂声,为首的人满脸横肉,眼神阴邪,“那个臭丫头跑哪里去了?竟然敢把老子弄伤,若不是这连星海没有女人,老子肯定要把她弄死!”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一连串骂着,越骂越难听。 忽然风声呼啸而至,头颅滚落到地上,被一只黑色的脚随意踩着,死去的人嘴巴还张开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去了。 他的手下吓得不轻,火把照着垂着眼的白发少年,战战兢兢,“是他,是那个怪物!他杀了少爷!” 有人眼尖看到他身后藏在树枝里的少女,“那个女人就藏在那里,快把她抓了,给老爷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只见少年抬眼望过来,猩红的眼里漫过一丝愉快的笑意,他将那个头颅狠狠一踢,蹴鞠一样,击到他们之间,挑衅意味十足。 “我们这么多人,别怕他,快上!”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身经百战的少年所向披靡,黑色闪电一般穿行在这群人之间,吐息间将他们头颅全部摘了下来,鲜血顺着黑色的手指蔓延,滴滴答答落到砂砾上。 他转身回到扶桑树上,邀功一样,将血淋淋的手显示给少女看,慢慢道:“二,十四。” 言下之意,他杀了二十四个人。 少女强压下对鲜血的厌恶,纤柔的手捉住他的手,“谢谢你,你做得很好。”少年痴痴望着少女的手,白皙如玉,喃喃道:“好,喜欢,可以给我,玩吗?” 少女一怔,心下有些恐惧,想把手抽离,可是少年居然很耐心地看着她,眼中期盼,一定要征得她的同意。 其他人,他都可以只顾自己的意愿,想杀便杀。 只有她不一样。 她太脆弱了,他不舍得让她碎掉,那种怜惜,其实就是最初的对于美好事物的本能呵护。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就像没有人能够解释一只猛虎为什么会细嗅蔷薇。 少女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少年捉起她的手,爱不释手地摩挲把玩,好一会儿,他将她的指尖含在口中,细细舔舐着,他发出一种愉快的声音,很像被安抚的野兽。 少女心里颤动得厉害,她意识到,他很珍视她,她长睫微颤,湿漉漉的指尖抽离出来,点在他的下颌,笑意甜美,却带着一丝势在必得的骄傲,“我叫,芽芽。” “芽,芽。”他喃喃重复,声调欢快,“芽芽!” 她“嗯”了一声,诱惑般说着,眼中天真无邪,“你愿意当我的狗狗吗?” 他似乎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勾勾望着她的脸,将她打量了遍,声音宛如呼噜,“我愿意。” 她蓦地笑了起来,抱住了他,“乖。” 她倚着扶桑树,望着绵延的海面,眼里冒出一丝冰冷,“我很讨厌这个地方,很讨厌那群人,他们将我养着,只是想把我当作炉鼎,因为我只是这里唯一的女的,真是恶心,他们还敢自称神,不过是一群疯子。” -- 第97页 “帮你,杀了,他们。”他不喜欢她这个样子,眼里逐渐浮现杀意。 她转脸望着他,笑了起来,“他们都该死,对不对?” 他痴痴看着她的笑容,低低“嗯”了一声,却听见她幽幽的叹息,“我想离开连星海。” 她指着无垠的海面,眼里茫然又憧憬,“那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好想去看看,可惜我哪里都去不了。” 他并没有海内海外的意识,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看到茫茫大海,无趣乏味,“那头”不也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可去的? 少女默不作声好一会儿。 他莫名觉得惶恐不安,他不喜欢她这样,她笑起来多好看啊,要是可以一直笑就好了,他只好笨拙道:“带你,去。” 我会想办法带你去。 少女回过神望着他,眼神空洞,没说什么,好半天,她道:“我累了。” 她躺了下来,慢慢陷入沉睡中,眉尖微蹙,像是很不舒服。 少年跃下海水中,游鱼一般在水波中游动,一口气游出很远,待浮上水面,依旧是茫茫大海。 光凭他是不能够带着她游出去的。 他失落地回到少女身边,守着少女睡觉,枯坐了一整夜,他们就这么互相依偎着生活在一起很久。 可是少女不会知道,少年时不时在她睡着后,没入海中,寻找着离开的法子。 直到白衣青年到来,说是可以帮她离开连星海,代价是要利用她吸收灵气的特质,帮他炼制不世珠。 他开始帮她杀掉那群人,供她将他们的骨头炼制成不世珠,那天,他如往常一样杀死一个“神族”,将他身上雪白的骨头抽了出来,正欲回到少女身边,忽然见到海水翻滚起来,他看到一群白鲸在海滩上搁浅。 以往他绝对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这些东西也害怕他,见到他就避之不及,可是,忽然想起芽芽。 他难得灵光一闪,可以让芽芽骑着白鲸去“对面。” 他抬脚朝着领头的白鲸而去,那只白鲸眼里泛着智慧的光,看起来比其他白鲸聪明了不少,看到他也不会害怕得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他蹲了下来,经过少女的教导,他言语已经不再那么笨拙,他指尖抵在白鲸额头上,“我可以救你们,可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帮我带着芽芽离开这里,如果同意,就叫一声。” 领头的白鲸发出悦耳的声音。 少年笑了起来,慢慢道:“那你要在听到芽芽唱歌就从海上出现,知道吗?” 白鲸继续吟唱。 得到回答,少年心满意足,很快将一只只白鲸推进了海里,那些白鲸慢慢恢复生机,在海面徘徊了一阵,才慢慢隐入海水中。 做完这一切,他比原来耽搁了不久,也许正是因为这一次的耽搁,少女死去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 就在他很是高兴地回到洞穴中的时候,只看到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少女,他怔怔地看着她,似是不可置信,他慢慢抱起了她,亲吻着她冰冷的脸颊,声音悲切,如同呜咽,“芽芽……” 第50章 风雨前夕 第二天, 李蜜芽醒来不久,恰好凌月岚来到了她房间,看到倚在门前的影子, 李蜜芽吃了一惊, “凌师姐, 你们昨晚查出什么来了吗?” 凌月岚脸色有些疲惫, 却还是朝着李蜜芽露出个笑来, “李师妹, 你说得没错, 李宵然果然不是凶手。” 李蜜芽立刻问道:“那谁是凶手?” 凌月岚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凶手狡猾的很,昨天趁着连星海护卫队倾巢而出寻找李宵然下落的时候, 还特地回到现场毁灭罪证,奇怪的是,我问遍了百尺楼的人, 都没见过有人出入过那个大厅。” 听到这,李蜜芽忍不住隐晦提醒,“凌师姐,其实你有没有怀疑过犯事的人很有可能是连星海颇有权势的人, 百尺楼忌惮着他的身份,才会故意帮他隐瞒。” 李蜜芽始终认定,这事分明就是和阳爻君脱不了干系。 凌月岚轻叹道:“李师妹说得有道理, 可一切都只是猜测,还是不能揪出凶手来,而且,我估计这件案子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连星海最近一直忙着处理大事小事,再过几天就是祭神大典了。” “什么时候祭神大典?”李蜜芽追问。 “这次时间仓促,三天后便是,李师妹有兴趣去看一下吗?我顺便帮李师妹准备特质的面具。” 李蜜芽点头,“那就谢谢凌师姐了。” 凌月岚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李师妹客气了。” 刚想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她又道:“李师妹,关于你的身世,我暂时可能不能帮你弄清楚了。” 李蜜芽:“没关系,不过,凌师姐,我觉得你之前说的似乎没有错,我和连星海真的有很深的渊源,实不相瞒,我不止一次梦到过上辈子的零碎记忆。” 凌月岚有些激动,“什么记忆?” 她凝视着凌月岚,“我梦到我在海边歌唱,引来了一群白鲸,它们载着我离开了连星海。” 凌月岚顿时笑了起来,“我就说,李师妹就是陨落的神族转世。说着她忽然打断自己,目光灼灼,“不对,李师妹或许根本没有陨落过。” 李蜜芽错愕地看着凌月岚,“为什么?” -- 第98页 “李师妹知道,为什么白鲸会被我们连星海人奉作圣物吗?” “不是因为它们是陨落神族的坐骑吗?” 凌月岚摇了摇头,“这只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另一个更为隐秘的传说,白鲸灵性,歌声沟通着无数个世界,若是它的歌声与某个世界重合,便能够载着人去另一个世界,然而那种歌声十分难得,叫做溯世歌,需要极有灵性的白鲸才能唱出来。” 说到这,凌月岚突发奇想,“神族生命漫长,岂有那么容易就陨落,我父亲说过,那些大片大片的白骨化珠或许只是神以上的天道施加的天罚造成的,而李师妹说不定就是骑着白鲸躲过了天罚,又阴差阳错回到了连星海。” 李蜜芽越听心口跳得越快,溯世、去往另一个世界,是不是说明,她也许可以借助白鲸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想得入神,凌月岚却道:“李师妹,我知道你担心昨天我们察看的结果,话我也带给你了,父亲也说,这事和李宵然无关,父亲不会再拘着你们,反而将会你们当作贵客,之前多有不周到,还希望李师妹别介意。” 李蜜芽霎时露出个明媚的笑来,“不会的,我和李宵然还得谢谢凌师姐款待。” 凌月岚很喜欢看她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道:“李师妹,我若是有个像你这样的妹妹就好了,又漂亮又乖巧,好了,我也该处理事情去了。” 太阳渐渐露了出来,凌月岚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沉沉枝桠下,飒爽利落,李蜜芽盯着看了一会,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惆怅来。 转过身之际,却看到少年倚在门口,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意味不明,他唤她,听着有些不太高兴,“芽芽。” 弟弟又在别扭什么? 李蜜芽笑着上前抱住他的胳膊,问他,“李师弟,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他的手轻轻摁在她发鬓上,她头型漂亮,脑袋圆滚滚的,让他很想狠狠揉一揉,头顶的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却透露出一丝委屈的控诉,“也没多久,不过,你聊天聊的那么开心,居然一直都没发现本座。” 李蜜芽抬眼问他,“那我和凌师姐说的话,你不是都听到了?” 李宵然点了点头。 李蜜芽抱着他胳膊的力度紧了些,有些期盼,“包括白鲸和溯世歌那段?” 李宵然一怔,拨弄着她发尾的动作跟着一顿,眼尾垂着,“嗯。” 她漂亮的眼里生出了一丝向往,“你说,凌师姐说的是真的吗?” 看到她这副模样,李宵然不自觉想起昨天的梦,他闷声道:“我不知道。” 李蜜芽叹了口气,偎着李宵然道:“要是真的就好了,我好想回去,我都不知道消失多久了爸妈一定很担心我。”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从睫毛流连到微翘的鼻尖,再到朱砂般的唇,沉默了一会,他又问:“芽芽,你真的很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回去呢,你会不会丢下本座。” 李蜜芽叹了口气,“你怎么老是喜欢假设一些不会发生的情况来试探我呀,我说了,反正都回不去了,等解决完这件事,我就好好陪你待在避阎罗。” 她转过脸来,乌溜溜的眼在他脸上逡巡,“而且,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帮避阎罗种满花吗?” 说到这,她脸色微红,却还是鼓起勇气,一把抱住了李宵然,“以后避阎罗就是我们的家了,只要我们一起努力,那里就不再荒凉,会变得生机勃勃,你有喜欢吃的水果蔬菜吗,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种。” 她总是乐观的,一下子就为他描绘出这么美好的画面。 李宵然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 同时,他又觉得,芽芽这辈子出生的地方才是真正适合她,那里的土壤才能让他的芽芽茁壮生长,只要想起上辈子她一直念念不忘想要离开连星海,他心里就一阵钝疼。 她浑然不觉少年心绪的变化,指尖灵气催出一朵大如海碗的菟丝花,伸到李宵然唇边,“喏,你看,我灵气催出来的花越来越大了,好看不?” 他的唇瓣微微碰到花瓣,柔软的触感总让她想起少女的唇,他声音微微沙哑,“好看。” “那你帮我戴上好不好?”她将那朵递到他手里,眼睫毛轻轻眨了眨,笑意甜美。 少年没有拒绝,将花替她簪上,淡黄色的花蕊衬托着少女鲜红的唇,美不胜收,他心里怀揣着百种复杂情绪,牵起她的手背,轻轻吻了吻。 李蜜芽垂着眼睫,看着他,脸色微红。 这一幕恰好被躲在月洞门外的阳爻君看到,他唇角发出一阵冰冷的嗤笑,戴着的黑色手套慢慢取了下来,露出一对软绵绵,仿佛没有骨头的丑陋的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可怕的咒印。 这些咒印都是吸收了那群“神族”的生命以后留下的诅咒,是在少女被他亲手杀死后,才慢慢浮现出的,附骨之蛆一般,令他痛不欲生。 若不是,她忤逆自己,他怎么会亲手杀了她。 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了。 他眼里骤然浮现出扭曲的恨意,将琴弦从怀里拿了出来,手作刀在手心划开一道血印,鲜血染上琴弦,泛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带着咒印的模糊痕迹,烙在琴弦上。 做完这一切,他慢悠悠朝着李蜜芽而去,一副光风霁月的高洁模样,声音温柔,“李姑娘,在下让你考虑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 第99页 李宵然冰冷地看着来人,手却被少女轻轻捏了捏,李蜜芽不咸不淡开口,“刚刚凌师姐已经告诉我,凌家主已经不怀疑李宵然了,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继续做交易。” “是吗?”阳爻君依旧笑着,“我还以为李姑娘有多喜欢李公子,两个人多么情深意笃,原来,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李蜜芽不悦道:“你说什么?” 阳爻君不卑不亢,冷冰冰道:“难道不是吗,李姑娘为什么不想想,只要凶手一日还在连星海,他说不定会再次作恶,然后嫁祸给李公子,这么一个隐患,李姑娘为什么不把他揪出来,彻底铲除呢?” 李蜜芽忍不住蹙了蹙眉,警惕地看着阳爻君,莫名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陷害大魔王一计不成,背后之人又会采取新的措施。 至于这背后之人,她才不信只是那个颜羽大师兄。 多半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然后将颜羽推出来当替罪羊,只不过,他不知道她想起了很多事情,还以为自己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肯定还有更可怕的阴谋。 要不要假意答应他,看看他想做什么? 正纠结,李宵然反手攥紧了她的手,“本座代她同意了。” 李蜜芽愣了愣,小声道:“李师弟……” 李宵然假装没有听到,继续望着阳爻君,笑容阴郁,“本座最讨厌别人诬陷,如今有人手上拿着证据,本座也很想揪出背后之人,让他明白敢将本座当作替罪羊,会是什么下场。” 说完,他垂眼看着李蜜芽,声音温柔如同蛊惑,“芽芽,你也不希望看到本座被所有人唾弃,对吗?” 李蜜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她朝着阳爻君冷声道:“我可以答应你。” 看到她这个样子,李宵然眼里藏着细微的笑,这个世上,只有她,始终相信他。 阳爻君讽刺地看着两人,突然笑了起来,“那李姑娘,既然如此,那便先同在下一起去祭神洞吧。” 李宵然攥着她的手,“既然是给本座洗刷冤屈,那本座也有份参与,我和她一起。” 李蜜芽心里忍不住嘀咕,弟弟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阳爻君露出马脚吧,他这个人那么警惕,肯定不会答应的。 谁知,阳爻君没有反驳,微笑颔首,“可以。” 第51章 患得患失 夜幕降临时, 零碎星子点缀着绸缎般的夜色,祭神洞口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好像草丛中的萤火, 又像坟地里飞起的一簇簇青磷, 带着残酷漂亮的美感。 夜风吹得裙摆翩跹不止, 李蜜芽随手绾了绾散乱的发鬟。 阳爻君在前面淡淡开口:“到了。” 他抬脚走进洞穴时, 脸色被不世珠照得惨白, 有那么一瞬间, 李蜜芽觉得他很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纸人。 李蜜芽也跟了过去, 少年与她并肩而行,手一直攥着她的手心,一路上,他不知在想着什么, 几乎不怎么说话。 就好像一只心事重重的大狗狗。 李蜜芽能感觉到大魔王兴致不高,却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不过, 她并没有过多纠结,只是抬眼望着洞穴内密密麻麻的不世珠。 她恍惚看到,明亮的珠身内漾起一圈又一圈水波,好像有生命一般。 李蜜芽心口跳得厉害, 忍不住盯着那些不世珠看。 一珠一世界。 那些人的记忆储存到这么一粒珠中,却构成了一个个玄妙的世界,惹得所有人觊觎, 却还将他们称作陨落的神族,可是这群死去的人,真的算得上“神”吗? 她心里再次生出一种嘲讽的冷意来。 阳爻君立在一堵石壁前,指着那一片不世珠道:“这些不世珠就嵌在石壁中, 连星海的人都知道,除非这些不世珠自然脱落,便无法取下来,可是,李姑娘却能够做到。” “那我该怎么做?”李蜜芽望着不世珠,身边的李宵然却只望着她。 阳爻君抚摸着不世珠,笑道:“很简单,只需要你催动灵气将它们取下来就可以。” “可我不是会将不世珠吸收吗?”李蜜芽怀疑地看着他,阳爻君微微推开了一步,“只要控制好灵气就可以,不信的话,李姑娘尽管试试。” 李蜜芽有些踌躇,李宵然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竟然安慰起了她来,“芽芽,没事的。” 她深吸一口气,灵气从指尖流窜出,催开一条细细的菟丝藤,她小心翼翼地将菟丝藤缠住不世珠,灵气涌过来的时候,李蜜芽眼前一阵白光炸开,片刻又浮现出无数的幻象来。 她看到白发黑皮的少年将不世珠的主人亲手杀死了,身如疾风,迅速穿透那个人的心脏。 滴答滴答的鲜血从他黝黑的指尖落下,在砂砾上滴成一朵又一朵的花儿,那些滚烫的血仿佛最好的兴奋剂,将少年的红瞳染成另一种诡异的色彩。 红瞳如一对宝石,中间幽暗情绪斑驳杂芜,好似蒙着一层影影绰绰的雾青色。 这个时候让少年少了那种野兽般的懵懂,反而变得通透澄澈。 可转眼,他蓦地朝着立在海滩边的少女奔去,讨好地将雪白的骨头捧到了少女面前,换来少女一个施舍般的亲吻。 少女身上的衣衫随风翩跹,两个人沿着海滩,一路行走,留下两对大小不一的足印,两个人身上落满了霞光,朦胧得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 -- 第100页 李蜜芽莫名有种冲动想追着他们一起离去,手忽然被李宵然紧紧攥住了。 李宵然身上煞气如同一张密密的蛛网,纠缠着李蜜芽手里的菟丝子,迫使着那些菟丝子转而兴奋地没入他的血肉里。 他唤她,“芽芽,别看。” 李蜜芽这才如梦初醒,一把将菟丝子抽了回来,而那颗不世珠竟然瞬间变得摇摇欲坠起来,落在了阳爻君掌心,黑色的手套衬得那颗不世珠越发莹润。 他笑着道:“不错,李姑娘,你做的很好。”掌心掂了掂那颗不世珠,他好像很有兴致:“李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帮我取下不世珠吗?” “为什么?”她语气不善。 他脱下手套,一双惨白的手紧紧握住不世珠,那些灵气很快钻入他的骨血之中,原本惨白的手顿时变得肌骨丰盈。 他淡笑着望着李蜜芽,眼里情绪却透露出一丝阴暗,“这便是原因,有了这些不世珠,我便可以获得永生。” 如果她愿意杀了李宵然的话,她明明可以同他享受永生,她想离开连星海,他也可以满足。 可她太蠢了。 阳爻君心里冷笑,少女盯着他,“我已经帮你取好了不世珠,那段琴弦也该给我了吧。” “自然。” 被他吸收完灵气的不世珠化作齑粉,被他随手扬落到潮湿的地面,如同坠地的萤火,还发出零星的微光。 阳爻君将怀里的淡金色琴弦递给了李蜜芽,见她接下了,便飘然离去,李蜜芽望着手里的琴弦,朝着李宵然道:“李师弟,你看看这段琴弦有没有什么问题?” 李宵然细细察看了一番,“好像是特质的傀儡丝。” “这么说来,真的是偃教那个师兄做的。”李蜜芽有些想不通,拿帕子将琴弦包了起来,自言自语,“不过,他是怎么和阳爻君勾搭上的?” 在她看来,杀人嫁祸给李宵然根本没有道理。 她想得入神,手忽然被捉了起来,李宵然与她十指相扣,艳丽的眉眼隐隐郁然,“回去了,芽芽。” 出了洞穴,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轮清冷地挂在海平面上,照得零碎的星光都仿佛倏忽大亮,又将海面照出一层灿烂的银色。 风吹起一缕缕长发,两个人的头发不经意纠缠在一起,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李蜜芽忍不住停了下来,感慨道:“月色好美啊。” 李宵然回过头来看她,少女脸上镀上月光,她分明比月色还要莹洁轻灵,好像露水里开出的花,可那样的花精致脆弱,若是换了个生长的地方,迟早会枯萎。 他的心爬上一丝莫名的涩。 好像被钝钝的东西戳了一下,心口蔓延的情绪蛛丝一样缠绕他全身,他这一世,无比自负、强取豪夺、肆意嚣张,看似无比快活,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大部分日子过得没滋没味。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少女渡海而来,宛如从天而降的天女,给他的世界慢慢添上明亮的色彩。 她本来是他永远不可放弃的存在。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介意,她明明说过她愿意留下来,陪着他,哪怕生活在荒凉的避阎罗。 可他为什么觉得将她困在那个地方是个罪孽深重之举呢? 如果,她有一天后悔了,他该怎么办? 他愁肠百结,凝视着李蜜芽,嗓音微涩,“芽芽,我可以听你哼那首歌谣吗?” 李蜜芽转过脸来,看见他低垂的睫毛,心里一动,笑道:“好,正好四下无人,我看看能不能真的将白鲸群召唤出来。” 说完,她朝着海面轻轻哼唱起歌谣来,李宵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忽然间,平静的海面泛起一圈圈涟漪,青灰色的海面露出一条条银鳞来。 李蜜芽看到,先是一只白鲸朝着她而来,接着,好几只白鲸从四面八方游了过来,如同一只只夜航的白船,很快这些白船停在礁石边,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李蜜芽,发出无声的吟啸。 李蜜芽很是惊喜,“李师弟,看,我真的把白鲸召唤来了。”好像为了迎合少女的喜悦,白鲸试探般要从礁石边跃出来,声如天籁。 李蜜芽连忙要上前去,想触碰它们,一边道:“要是它们的歌声真的可以沟通另一个世界就好了,说不定我可以带你去我那个世界。” 她牵起了李宵然的手,颇有兴致地想上前一步,白鲸感觉到少年的接近,忽然发出恐惧的叫声,然后接二连三的瞬间没入水里。 李蜜芽顿时愣住了,喃喃道:“李师弟……” 少年却表现得很平静,“芽芽,算了,我们回去吧。” 李蜜芽心里莫名发慌,忍不住道:“李师弟,刚刚可能只是意外。” 李宵然低眉来看她,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骄傲,“嗯,本座知道,那群白鲸倒是挺有灵性,竟然也知道畏惧本座,看来本座的确是威名远扬。” 李蜜芽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心情松快了些,笑吟吟道:“是是是。” 好中二的弟弟。 两个人沿着洒满月色的砂砾回到了凌府,天色一片昏暗,这种极致的黑竟然让李宵然想到他时常躺在避阎罗宫殿的琉璃瓦上,看到的夜色。 他现在处于患得患失情绪中,无法自拔。 “李师弟,晚安。” -- 第101页 少女的声音脆生生响起,眼看着少女要走进房间,他手抵在门框上,将李蜜芽困在自己怀里,李蜜芽有些不明所以,“李师弟,还有什么事吗?” 他看着她,“芽芽,我想和你一起睡。” 怎么又这么黏人了? 李蜜芽心里无奈,忙要拒绝,他却不肯罢休,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我不会做什么,上次在洞穴里,我们不也一起睡过。” 什么叫一起睡过,这话若是让人听到很容易引起歧义的! 李蜜芽坚决摇头,“不行,你回自己房里睡。” 他不肯挪动步子,就困着她,一声不吭,好半天,他又道:“那只兔子都可以和你一起睡,本座为什么不可以?” “你和小懒又不一样,还有,我也没和它一起睡,它就睡在桌子上。” 他强词夺理,“有什么不一样,你给它取名小懒,分明是因为本座就叫李宵然,不然,本座也可以一直待在桌前。” 说到这,他心跳一顿,微微祈求,“芽芽,本座其实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你同意本座和你一起睡,本座就告诉你。” 李蜜芽忍不住瞪大了眼,没想到弟弟突然变得这么死缠烂打,可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倔强,她最后还是心软,点头同意了。 “好吧,那你说过了,不能随便动手动脚。” 少年跟在她身后,笑容艳丽,信誓旦旦,“好。” 第52章 喁喁夜语 李蜜芽坐在床沿, 慢慢将头发拆了下来,浅棕色的头发在烛火中流泻出点点星芒,李宵然望着她微露的耳尖, 心口微动。 他低着眼, 捉起她的头发在指尖缠绕, 蓦然想起那日她绞头发, 他将她的头发藏在了怀里, 她没有发现。 李蜜芽别过脸来看他, 只见到他望着她的头发, 目光温柔,这种温柔珍重冲淡了他身上那种桀骜,越发像一只被驯服的大狗狗。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袖子,“李师弟, 你刚刚说过有什么想同我说的?” 他微微抬眼,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俯身在她眼皮轻轻吻了吻, 少女眼睫颤动得厉害,泄露一丝紧张。 她佯怒,要推开他,“不是说不能够动手动脚的吗?” 他怎么变得这么黏人啊! 他捧住了她的脸, 长睫露出一丝委屈,“芽芽,可我很喜欢你。” 她心口微动, 轻哼一声别过脸,“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你好肉麻。” 半晌没有听到他说话,她又别过脸来,看他失落的样子,有些心软,放轻了声音,抱着他道:“我也很喜欢你。” 她拍了拍枕头,“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 李蜜芽点头,脱下鞋子,往里面爬去,脚踝朝着他的方向,细细的,白白的,漂亮得让人下意识想去抚摸。 李宵然眼神沿着脚踝向上,望见少女纤细的腰肢微微摆动,心口一热,眼神又飞快移开了。 待她钻进被子里,他才将外衣脱掉,躺在床上,隔着中衣,僵硬又渴求地抱着她。 滚烫的热意从少年身上传来,年轻的身体带着韧性与鲜活。 李蜜芽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心跳得厉害,可他倒是很乖,只是抱着她,并没有随便动手动脚,他缓缓道:“芽芽,你想听我小时候的事吗?” 她低低“嗯”了一声,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忽然感觉略微滚烫的气息吹在她脖颈处,他凑了过来,唇瓣轻轻啄着她的耳垂,好像不经意一般。 李蜜芽身体一麻,忙要往里面退,他又要做什么! 却被少年伸手捞了过来,紧紧抱着。 李蜜芽心口狂跳,莫名懊恼,真不该相信他的。 可是,李宵然好像察觉了她的抗拒,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他慢慢道:“我从小在避阎罗长大,实在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过,不过,有一件事,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 “什么?”李蜜芽微微颤栗,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贪婪地将脖颈埋在她怀里,“其实,我并不叫李宵然。” “那你叫什么?”李蜜芽觉得很奇怪。 他闷声道:“我没有名字,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从避阎罗出来,遇到真正的‘李宵然’,我把他……杀了,夺了他的身份,去了燕返楼当弟子。” 说到杀了他的时候,少年有些忐忑。 他知道,芽芽不喜欢他杀人,可还是没有隐瞒。 李蜜芽没有责备他,问他,“那后来呢?” “后来,我在燕返楼度过了一段很短暂的快乐日子,那些师兄人都很好,师父也很喜欢我。”他的声音有些涩然。 她好像察觉到他的情绪,忍不住别过脸,明亮的眼睛凝望着他,声音温柔,“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有一天,燕返楼之间同门切磋,我和一个师兄交手的时候,那个师兄离奇死亡,师兄们和师父一夜之间变了脸,纷纷认定我是凶手,任凭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我。”说到后面,他的语气隐约变得阴戾。 李蜜芽心里咯噔一下,抱着他的胳膊,“那你怎么做的?” 少年眼中空洞了一瞬间,“我把他们都杀了。” 李蜜芽心里顿时冒出怪异的感觉来,却不知道原因。 -- 第102页 见她不说话,他声音又涩了几分,“芽芽,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李蜜芽摇了摇头,发丝柔柔扫过他脸颊,她说,“我不知道,我觉得杀人固然不好,可是你告诉我这件藏在心里很久事,我却觉得有点心疼,李师弟,如果你那个时候不动手,是不是,就会被他们杀死?” 她没有完全偏袒他,却也让他格外喜悦。 他说:“那个师父说,我是什么魔神,想要驱使我。”他又恢复那个桀骜不驯的样子,“本座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他蓦然想起,自己上辈子被芽芽驱使着做了很多事,心里却是不同的感觉,如果是她的话,他会让她如意的。 驱使…… 这个词让李蜜芽有点排斥,她叹了口气,“没关系,都过去了,那李师弟,你是不是很不喜欢现在这个名字?” 谁知,少年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以前或许会有些别扭,现在却不一样了。” “为什么?”李蜜芽疑惑不解。 “因为我们现在是同一个姓氏,就好像是一家人了。” 李蜜芽微微错愕,竟然莫名想起最开始叫他干爹的时候,心里又奇怪又心动,就有点变态般觉得,像是什么禁忌之恋。 她被自己这奇怪的联想吓到,有些恼了,故意道:“什么一家人,我才不要和你当一家人。” 耳垂被湿漉漉的舌尖裹住,好像被大狗狗舔了,李蜜芽一瞬间好像电流过了身,砧板上的鱼一样想要跃起来。 狗弟弟搞什么! 少年忽然在她耳边撒娇般叫着,“可我很喜欢,姐姐……” 姐姐!! 李蜜芽心里被强烈的羞耻感淹没,同时又觉得莫名很爽,好像奇怪的癖好被发现,她一把捂住了脸,“你别这么叫我!” 少年瞬间起了坏心思,不依不挠,微哑道:“可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姐姐……” “你闭嘴!”她身体颤栗,故作凶狠,脚轻轻乱蹬,“再乱叫,我把你踹下床去。”脚心不小心碰到滚烫的东西,少年下意识闷哼一声,她吓得顿时不敢乱动了。 李蜜芽啊李蜜芽! 真不该被他撒娇昏了心智,让他和自己一起睡。 现在骑虎难下。 她身体瞬间变得滚烫,感觉自己跟蒸熟的虾子一般,她正要起身,将李宵然推开,却突然发现,她手臂上的菟丝子莫名其妙慢慢长了出来,往少年身上钻,将他紧紧缠绕。 她吓了一跳,那些菟丝子很快没入少年肌肤下,吮吸着他身上的灵气,柔嫩的菟丝花从菟丝子藤上朵朵催开,摇曳生姿。 怎么回事? 她低眼去看,却见到少年毫不反抗,脸色微红,乌亮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竟然有种任她采撷的意味。 她被这莫名的色气给震撼得心口狂跳。 这究竟怎么回事? 她怎么……开花了! 慌忙要把菟丝子抽回体内,少年忽然将她抱得更紧,温软的唇迷乱地亲吻着她的脖颈,“芽芽,你开花了,好香。” 李蜜芽慌乱“嗯”了一声,想把他推开,“你快离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他却将她抱得极紧,说出上辈子不止一次说过的话,语气讨好,温顺地被她占有,“芽芽,其实,我很喜欢你这样对我。” 李蜜芽: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想要把他推开,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贪婪地吮吸着他体内滚烫的灵气,忽然感觉到自己被少年转过了身子,抱琵琶一般的姿势。 胸前空荡荡的,中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 少年在她坟起的地方虔诚地落下一吻,舌尖潮湿又滚烫,在梅花上留下淡淡的牙印,他意乱情迷地投入着,喃喃道:“芽芽,我好喜欢你,从上辈子开始到现在。” 一如既往,至死不渝。 所以,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办法帮她弄来。 即便她想要离开他。 那是比占有她更重要的情绪。 他早就学会了这一点。 她才是他最为重要的底线。 心口微烫,她垂眼看着少年乌黑的头发在她心□□缠,想起前世他们天人永隔后,她转生到现世,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可他却孤伶伶地在避阎罗长大。 好不容易出来了那个荒凉的地方,还被人欺骗。 他接触到的都不是美好的东西,他虽然霸道,跋扈,却也真的没有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只是有些别扭。 她莫名感觉到一阵涩意,竟然没有推开他,反而一把抱住了他的脖颈,温声道:“我也是。” 少年的吻慢慢落到了她的小腹,忽然停了下来,他仰着脸看她,长睫挂着晶莹的汗珠,轻轻一眨就要碎开。 就好像萤火森林里的提灯夜来,引诱少女的狐狸少年。 他忽然将她的手轻轻抓住了,落到裹挟着热意与情.欲的刀柄上,祈求一般道:“芽芽,可以用……这个,帮帮我吗?” 少年的刀带着与他美丽外表截然不同的狰狞,李蜜芽垂着颤动得厉害的睫毛,呼吸绵长又滚烫,心口热意流窜,慢慢地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53章 祭神大典 少女葱白的指尖沾染上污秽, 搭在纹着蝴蝶兰的手帕上,色彩靡乱,李宵然垂着眼, 心里竟然漫过一丝罪恶感, 他仔仔细细地帮她擦拭干净。 -- 第103页 李蜜芽困得不行, 懒懒靠在枕头上, 小声喃喃, “别玩了, 我要睡觉了。”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温柔道:“不闹了,你睡吧。” 李蜜芽眼睛半阖,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你不困吗?” 他唇微微勾了起来, “不困,你睡吧,我守着你。” 李蜜芽心想, 他真的很像一只精力旺盛的狗狗,反正他也爽到了,却把她给累得半死,心里忍不住微微怨怼, 暗骂句狗弟弟,便不再管他。 她慢慢合上了眼睫,不一会呼吸绵长而均匀。 李宵然借着月色牵起她的手背, 细细打量。 芽芽的手也很好看。 纤细柔软,像是柔嫩的花骨朵,指甲是粉色的,如果涂上蔻丹一定很美吧。 他心思微动, 来到梳妆台,将凤仙花汁捣成的蔻丹沾着丝棉一点点替她涂抹上,借着迷离烛火,鲜红的指甲宛如妖娆盛放的曼陀罗花,美得易碎,好像下一刻就要凋零,不再属于人间。 做完这一切,他凝视着她的长睫,莫名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芽芽。 因为她漂亮吗? 或许吧,他不辩解自己喜欢美好事物的心思,可又不完全是,如果他真的贪恋美色,在看到她第一眼就不会想将她杀死。 因为她能驱散自己的孤独吗? 也有这个原因,可那不是一个完美的解释,他明白自己内心的确缺失着,然而总是渴求着别人来温暖自己,那样是一种弱者的行为,与他一贯行事完全不一样,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弱者。 其实,有些事若是细究起来,反而模糊。 他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芽芽,原因根本不重要。 可是,喜欢一个人又该如何呢? 她不喜欢他霸道跋扈,他可以向她撒娇示弱,可他还是觉得不够,想要对她再好一些,可是,有什么既可以让她回去,又能够让他不失去她的办法。 他微微垂着眼,一直望着她。 他想去芽芽的世界,看她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他想知道她是怎样长大,他想了解她的一切。 他想得认真。 桌面上沉睡的小懒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忽然嘤嘤叫了起来,李宵然回过神,轻手轻脚下了床,不甚熟练地安抚起小懒来,一边低声责备,“别吵芽芽。” 小懒却不知怎么有些急躁不安,一个蹬腿踩中桌面上的匣子,匣子里面藏着的琴弦顿时露了出来,竟然微微泛着红光,看起来莫名有种妖异邪恶之感。 李宵然抱着小懒,蹙了蹙眉,端详着那段琴弦,慢慢拾了起来,只要想起那个叫阳爻君的白衣青年,他心里就冒出恶劣的情绪来,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才不会相信他有那么好心帮他洗刷冤屈。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将琴弦捡了起来,一段陌生的记忆从琴弦中传了过来,他愣愣睁大了眼。 他看到,自己抱着死去的芽芽坐在扶桑树上,灵气将两个人慢慢裹住,两个人好像被茧包裹的蛾子,悬在扶桑树上,忍受风雨侵蚀。 岁月更迭,不知过了多久。 阳爻君来到扶桑树,望着两枚肉胎,忽然阴沉着脸挥手,将其中一个肉胎摘下,似乎想将它带走。 海潮忽然汹涌,一群白鲸簇拥着而来,发出尖锐的长啸,颇具攻击性,阳爻君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眨眼间,白鲸背接下肉胎,很快带着它往海上而去。 阳爻君脸色阴沉,催动灵气,海水顿时沸腾般翻滚起来,白鲸被一个个巨大的掀起的海浪拍打着,不由得发出痛苦的哀鸣声。 阳爻君踩着海浪而来,想要追上白鲸。 见他穷追不舍,越来越多的白鲸聚在一起,想要挡住阳爻君的步伐,可是都是徒劳,不一会儿,它们开始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四周场景开始变化,白鲸化作一束白光,在海浪中疾行。 瞬间,李宵然眼里极为震撼。 幽蓝色星光化作无数粉屑,纷纷扬扬在光痕中湮灭,那奇异的歌谣越来越缥缈,好像丝丝缕缕的风,从另一个世界吹来。 驮着肉胎的白鲸巨大的躯体也好像化作了灿烂的星光,一点一点消失在海上,变幻万千,最后归于虚无。 画面一瞬间消失,天慢慢亮了。 李宵然回过神来,脑海中都是那支缥缈的鲸歌,那便是去往彼世的溯世鲸歌,并非传说,而是真正发生过的。 是白鲸唱着溯世歌,带着芽芽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慢慢回过头,望着还在熟睡的李蜜芽,眼神复杂,他记得,阳爻君曾经若有若无暗示过,他可以让她回去,恐怕是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溯世歌。 他想要什么? 正想得入神,琴弦宛如活物一般,缠绕住他的手腕,血液在心口慢慢沸腾,他眼里若有若无变得猩红,小懒低声嘤了一句,他垂下眼,看见小懒恐惧不安的样子,好似明白过什么来。 他放下小懒,慢慢走出了房间。 “李师妹。”耳边传来一阵女声,李蜜芽慢慢醒了过来,却发现凌月岚就坐在床沿,手上拿着一个面具,笑吟吟地望着她。 “凌师姐,什么事?”李蜜芽想起自己昨晚和大魔王独处一室,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凌师姐撞见,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李宵然不在,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弟弟应该早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 第104页 她转过脸来看着凌月岚,有些抱歉,“凌师姐,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凌月岚摇摇头,“没有,只是今日就是祭神大典了,我起的早。”她将面具递到李蜜芽面前,“你不是很想去看看吗,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面具。” 祭神大典,这么快? 李蜜芽莫名有些心慌,望着那色彩斑斓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朝着凌月岚笑道:“谢谢凌师姐,你这么忙还亲自给我送面具过来,我很开心。” “你喜欢就好。”凌月岚望着她,心里怜爱。 说着,有丫鬟来通报,“小姐,老爷叫你过去。” 凌月岚只好起身,“李师妹,你先梳妆打扮,我可能要晚些再带你去祭神大典看看。” 她点点头,“凌师姐你去忙吧。” 待凌月岚离开,她起身来到桌前,只看到小懒孤零零地躺在桌上,一见到她,便嘤嘤叫唤,她不明所以,“小懒,怎么了?” 安抚了一阵,眼神落到装着琴弦的盒子上,她抱起了盒子,坐到梳妆台前慢慢梳妆打扮,却发现自己指甲被涂上了蔻丹,她明白过来,肯定是弟弟昨晚做的。 他好无聊。 心里这么笑骂着,唇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她一边绾发,一边憧憬地想着,等解决完这件事,就可以和他长相厮守了吧…… 长相厮守,听着很美好,可是狗弟弟那个臭脾气,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头疼。 少年人对未来总是怀着无限美好的憧憬。 她心里顿时复杂又甜蜜。 待梳妆打扮完,她试着戴了戴面具,又揭了下来,抱着兔子想去看看弟弟做什么去了,刚踏出房门,却见到少年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身上玄衣裹得严严实实,透着一种诡异的美,同时还散发出莫名的禁欲气息。 他回过头,亲昵地叫她,“芽芽。” 李蜜芽惊奇地看着他,“李师弟,你怎么戴着面具?” 他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摁了摁,惹得李蜜芽一阵不满,却听见他笑着道:“芽芽,我听说,祭神大典也是男女定情的时候,那么多男男女女戴着各色面具,互不相识,完全靠着缘分牵引,不知道,我们两个是不是命中注定呢?” 李蜜芽立刻勾住他的手,不满道:“当然是。” 他又笑了起来,“那,祭神大典上,那么多人,你能够认出我来吗?” 没有安全感的人总会胡思乱想。 李蜜芽莫名觉得弟弟越来越患得患失了,她捏着他的袖子,眉尖微蹙,“你忘了吗?今天可是帮你洗刷冤屈的好时机,你怎么老是想着这些事,等解决完一切后,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游戏。” 脸颊被轻轻捏了捏,他俯身,漆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可是祭神大典几年才一次,在那召唤白鲸之前,试试也无妨。” 他抚摸她的脸颊,仿佛珍重,口中却固执道:“芽芽,不管有多少人,我都一定可以找出你来。” 李蜜芽无奈,只好轻轻点头,脆生生保证道:“李师弟,我也一定可以找出你来。” 少年轻笑着,“所以,你同意和我玩这场游戏了。”隔着面具,他的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呢喃般道:“芽芽,那等祭神大典开始的时候,你记得要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离去。 李蜜芽看着少年清癯飘逸的身姿,心里漫过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惆怅,瞬间又是忍不住诧异,弟弟今天装神弄鬼的,究竟在搞什么? 还不待她多想,一阵大钟声忽然响起,喧闹的人潮声拥着昏暗的天色慢慢在连星海蔓延,鼓瑟吹笙的动静越来越大,伴随着古老神秘的傩乐。 祭神大典就要开始了。 李蜜芽心口一跳,转身拿起梳妆台前的面具,匆匆戴上,又将小懒安置在房里,抱着装着琴弦的盒子朝着喧闹处而去。 花灯辗转,火树银花,热闹如同元夕。 戴着各色面具的少年少女在街衢漫步,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李师妹。”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她回头,看见戴着五彩斑斓的面具一行男女,李蜜芽微微错愕,心里莫名觉得不妙,“凌师姐、段师兄、林师兄,你们怎么在这里?” 凌月岚解释道:“李师妹,祭神大典的重头戏在百尺楼那边,洞穴掉落的不世珠将会供奉到百尺楼最高处,供连星海人膜拜,到时候将会出现神迹,你想不想去看看。” 神迹? 李蜜芽忍不住问:“凌师姐,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过这件事。” 凌月岚道:“因为这事太难得,我也是早上父亲告诉我才知道,这次的不世珠会显神迹,据说,会重现神族的过往,你想不想去看看,或许能够看到李师妹上辈子的事呢。” 段雨凉和林淮也道:“李师妹,正好,一起去看看吧。” 李蜜芽怔怔的,心里不安,忍不住沿着人头攒动之处望向百尺楼,一抹玄色衣摆划过眼睫,少年似乎望了她一眼,身影一闪而逝,李蜜芽心里一紧。 弟弟在百尺楼? 他究竟在搞什么? 她只好点头,“凌师姐,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第54章 . [最新] 054 倥偬彼世 李宵然立在百尺楼看到少女朝着他而来, 她今日穿得是他买给她的衣衫,大片绣球花迎风招展,像一对轻盈的翅膀。 -- 第105页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直到消失在楼下阶梯处。 “不舍得了吗?” 阳爻君也看着李蜜芽, 忽然出声讽刺, 李宵然这才回过头, 轻薄的月色照在青年霜色衣袖, 清冷出尘, 可是, 这份出尘却是虚伪的洁白。 李宵然蓦地笑了起来,“本座的确舍不得,可是,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你嫉妒着本座,一直都想拆散我和芽芽。” 嫉妒。 听着真可笑。 阳爻君果然笑了起来,“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我有什么可嫉妒的,我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取得你的力量,帮我一步一步接近真正的神。” 他拂袖扫过望着百尺楼的人, “这里面不乏修士,只要杀了他们,将他们的修为据为己有, 我就能够成为世上最厉害的人,这群蠢东西恐怕还不知道,他们很快就会为我做嫁衣。” 说着,他从袖口拿出一截傀儡丝, “你想让她回去,可偏偏送她去往彼世的白鲸再也回不来了,那溯世歌世上只有我记得,只要你甘心为我驱使,我就送她回去。” 李宵然将傀儡丝垂着眼,接了过来,“原来你勾结偃教的人,只是想学会控制人的法子,只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往往更加不择手段,本座信不过你,如果本座种下傀儡丝,你不帮芽芽回家,本座岂不是很亏。” 阳爻君冷笑,“是吗?可你似乎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李宵然端详着他戴着手套的手,“你应该等这一刻很久了,就算芽芽今晚不能回去,本座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办法,只是,你好像,时日无多了。” 说到后面,他恶意地笑了起来,“这么算起来,是你没资格同本座谈条件才对。” 阳爻君声音隐隐冰冷,“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发个血誓,证明你一定会让芽芽回家,本座就愿意种下傀儡丝。” 阳爻君凝视着少年脸上的狰狞面具,片刻,划破手掌,起了个誓。 做完这一切,幽暗的楼梯上传来隐约的脚步声,阳爻君手一挥,傀儡丝立刻钻进李宵然体内,剧烈的痛楚让李宵然一瞬间苍白,面具下隐约渗出一行血来。 见此情形,阳爻君白色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另一边楼梯下。 李蜜芽的声音逐着月色而来,清亮而甜蜜,“凌师姐,你说的神迹什么时候出现啊?” 她同凌月岚说话的时候,眼神悄悄往幽暗处瞥,心里纳闷,她应该没看错吧,刚刚那个分明就是大魔王。 他人呢? 凌月岚笑着回答:“可能是时候未到,现在只是祭典刚开始。”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李蜜芽不解。 凌月岚又道:“百尺楼有一处可以很清楚看到不世珠巢穴,那里有一面镜子可以折射出不世珠坠地时候幻化的世界,那里由我父亲派人看守着,我们可以去那里一起等不世珠落下。” 忽然间,烟花直窜入云霄,将阴暗的楼角照亮,剧烈的声响让李蜜芽下意识捂住了耳朵,眼睫轻转时,又瞥见一抹玄色衣摆,染上鎏金色。 真的是弟弟! 都这个时候,他还在同自己玩什么躲猫猫! 身后的段雨凉垂眼看去喧闹的人群,忽然见到一道白色的影子望着这边,熟悉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去捕捉,却什么都没看到。 林淮见他失神,低声道:“师弟,你看到什么了?” 段雨凉摇了摇头,“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那明明是阳爻君。 他不止一次看错了。 他没再管,慢慢跟在两个少女身后。 前面的李蜜芽忽然凑近了凌月岚身边,脸色发红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同她低语:“凌师姐,我肚子突然有点疼,好像是红娘娘来了,我想去清理一下,你带段师兄他们去吧,我后面再跟过来。” 凌月岚见她脸色发白,有些担心,“李师妹,我带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凌师姐告诉我哪里可以有空房间让我悄悄清理一下就好了,若是因为我让段师兄他们错过神迹,我会过意不去的,而且,只是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凌月岚望了一眼身后的段雨凉,思忖片刻,百尺楼都是凌府的人,李师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同意了,她悄声道:“那边楼梯下去有很多空房间,李师妹清理好,就快快回来,我们就在最顶楼。” “好。”李蜜芽捂着肚子,悄悄往另一边楼梯而去。 段雨凉奇怪道:“李师妹,你去哪里?” 凌月岚接口,客气道:“李师妹有些私事要处理,段师弟不必担心她,同我一起来就好。” 林淮忍不住插嘴,“什么私事,竟然要避着我和段师弟?” 凌月岚脸色微微不耐烦,语气也不自觉冰冷,“女孩儿的私事,林师兄问那么多做什么?” 林淮瞬间悻悻,哑然失笑。 这凌大小姐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对师弟却是温声细语。 他识趣地没再开口。 一洼月色逐着少女绣着鲤鱼的绣鞋,漾开圈圈波纹,李蜜芽裙摆微扬,好像悄然坠入水面的小鲛女,她朝着阴暗处看去,却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了,少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芽芽……” 她刚想回过头来,忽然被他一把抱了起来,面具被他仓皇揭开,同他脸上的面具一起掉落在木制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 第106页 李蜜芽还没反应过来,少年的唇覆着血腥味凑了过来,不同于以往的缱绻温柔,这个吻竟然变得十分凶狠。 竟然有几分孤掷一注的意味。 李蜜芽的心尖一直在颤抖,想把他推开,好浓重的血腥味,他突然怎么了? 可是少年不肯罢休,双臂将她禁锢得极紧,就着腥甜的血气,勾了魂一般的瘾在他唇齿间递了过来,止不住的潮热依附在骨子里,像是什么东西在瞬间抽芽。 腹部好像吞下一株会发芽的藤蔓,有什么极端浓烈的情绪沿着她的喉咙一直坠落到心口,织成一个大网,将她五脏六腑都给罩住,收紧又松开。 她陷入迷幻瑰丽的情绪中。 停不下来。 止不住。 只能紧紧抱住他,将一切都给抛诸脑后。 谁说美色误人只是属于女子的,眼前的少年容色艳丽,灼灼耀目,潮湿的眼尾与她几乎缠结在一块,他的美总是像裹着蜜糖的毒药,让人又痛又爱。 他忽然将她抱了起来,身子抵在栏杆上,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要掉落。 可他牢牢抱着她,不让她坠落。 一边继续饮鸩止渴一样吻着她,又咬又吸。 可耻的、细碎的声音在两个人唇舌间绽放。 只要有人往这边抬眼,稍微留意,就会看到她和一个少年在亲吻,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禁忌的刺激,喉间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嘤嘤声。 还有正事要做。 她想,不能继续陪他放纵了。 他们好像被融化在一起的奶油,黏黏糊糊地结在一块,他好像要把她吞入腹中妥帖安放那般,她几乎窒息,终于忍不住轻轻咬了咬少年的舌尖,他总算清醒过来,漆黑的鸦羽颤颤巍巍的。 她唇色红欲滴,明明也是动了情,脸上却忍不住生气,“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瞥见少年唇角的鲜血,她愣住了,心里一紧,“你怎么了?” 李宵然没有说话,忽然烟花砰砰升空,她清澈的眼里完完整整地倒映着他的模样,他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笑容苦涩,声音很轻,“芽芽,是时候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是时候了? 李蜜芽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少年忽然紧紧抱住了她,好像拥抱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少年轻轻哼唱起那首歌谣,不远处,与百尺楼相对之处的海上,海水忽然沸腾起来,幽远的白鲸发出长啸声,仿佛为了迎接着谁。 人群沸腾起来,“怎么回事?” “白鲸,是白鲸群啊!” “就说有神迹出现,白鲸可是神族的坐骑。” 接着,海水涨潮一般,竟然慢慢蔓延到了百尺楼下,一片汪洋。 李蜜芽听到这些混乱的声音,脑子里一片混沌,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可是,眼睛被少年发烫的掌心捂住,睫毛颤动得厉害。 忽然听到少年慢慢在她耳边道:“芽芽,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说着,他眼睁睁看着海水蔓延到百尺楼下,白鲸在水中露出雪白的额头,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少女,急切嘶鸣。 少年最后在她额角轻轻吻了吻,然后,伸手将她径直一推,李蜜芽脸上还维持着那份惊讶,眼睁睁看着少年玄色衣摆朝自己远去,捉也捉不住。 只见,少年眼睛慢慢变得猩红,乌黑的发一点点染上雪色。 下坠的身体被白鲸接住了,毫发无损,她心里一阵恐慌,忍不住大叫起来,“李宵然!!!” 可是少年毫无留恋地离去,他身后慢慢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他手上拿着一支埙,吹起了缥缈的溯世歌。 幽凉的调子缓缓开启另一个世界,从此她与这个世界彻底割裂,毫无瓜葛。 “李师妹!” 凌月岚和段雨凉看到这一幕都十分震撼,忍不住出声呼唤。 李蜜芽恍若未闻,只是看着变成白发黑皮的少年温顺地垂头站在阳爻君身后。 接到少女的白鲸越海而去,身后风景白光一般疾退,李蜜芽瞬间明白过什么来,跌跌撞撞地起身,想要朝着李宵然而去,可是白光越来越亮,几乎要看不到李宵然。 李蜜芽心里恨恨,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声嘶力竭,“李宵然,你个王八蛋!我恨死你了!” 少年怔怔的,迟缓地看了海面一眼。 片刻,无数幽蓝的星光如同碎屑,洒满海上,刚刚同他亲吻过的女孩儿消失在了另一个世界,吹埙的声音停了下来,阳爻君唇角勾出个笑来,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好了,该履行承诺了。” 他迟缓地转过身,猩红的眼睛定定望向了百尺楼下的人群,慢慢应了句,“是。” 人群中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恰好,不世珠坠落投射出另一个世界,白发黑皮的少年杀死神族的景象被连星海的人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啊啊啊!那个是什么怪物!” “他是杀死神族的罪魁祸首!” …… 太阳透过窗纱照了进来,李蜜芽在松软的床上醒来,空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拿起床边的手机,看到今日是7月16日。 离她穿入李宵然的世界,仅仅过了一夜。 李蜜芽眼前又浮现起少年白发黑皮的样子,垂首站在阳爻君身边。 -- 第107页 他为了让她回家,竟然甘愿听从阳爻君摆布。 她恨恨捶了捶床,心里又恨又气,狗弟弟! 耳边传来李妈妈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李蜜芽,都几点了,还不快起床!” 李爸爸忍不住道:“算了,闺女放假了,就由着她睡好了。” 李妈妈顿时横眉竖目,叉着腰怒骂,“李兴怀,都是你惯的,咱芽芽本就瘦得没几两肉,再加上天天不吃早饭,把胃饿坏了怎么办!” 李爸爸劈头盖脸被骂了一顿,有点悻悻,只好清咳一声,跟着喊道:“芽芽,宝贝闺女,快起来了,你妈今天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蟹黄汤包。” 李蜜芽脑子一片混沌,懵懵懂懂地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脸色有点苍白,李妈妈刀子嘴豆腐心,看自己女儿神色恹恹,忍不住伸手贴在她额头,“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感冒了?叫你不要整晚吹空调吧,你就是不听……” 看到自己女儿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李妈妈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你坐下,我拿温度计给你量一□□温,看是不是发烧了,真是的,这么大了,都不让人省心。” 李蜜芽怔怔地看着眼前美丽的女人,这是她的妈妈,吴亚月,而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是她的爸爸,李兴怀。 知道自己真的回了家,李蜜芽自然是欣喜的,可想起狗弟弟瞒着他,将她送回家,自己却不知道会怎么样,她心里刀割似的疼。 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委屈,一把抱住了李妈妈,细声抽泣起来,“妈……” 李妈妈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怎么了,怎么了,芽芽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妈妈,不管那人是谁,咱们都让你爸好好教训那人一顿。” 李蜜芽埋在她怀里,心里一阵酸涩,垂着头闷闷道:“我被人甩了。” 第55章 李妈妈一顿, 拉着她来到沙发前坐下,“芽芽,怎么回事?坐下来和妈妈说说。” 李爸爸也放下了报纸, 就等着李蜜芽开口。 李蜜芽望着两人关切的目光,忽然有些后悔,也许是李爸爸、李妈妈都在自己身边,她难得可以撒娇,刚才的委屈才会下意识倾倒而出。 可是, 狗弟弟虽然一意孤行将她送了回来, 李蜜芽却知道,他是真的觉得他那样做是为她好。 他实在很好懂。 像他这样的人, 平时拥有的东西少得可怜,什么都想攥在手里, 一开始对她也是。可是,后来, 他慢慢改了, 不过, 那一样是因为他得到的太少,才会患得患失, 害怕她不再喜欢他。 她的确生他的气,可是, 她不想和他分手。 一点都不想。 她心口闷闷的,却勉强露出个笑来,“妈,没事的, 我刚刚没睡醒, 说胡话呢, 你看我哪里交了男朋友。” 说来很神奇,她在修仙世界经历了那么久,回来的时候,现世才过了一夜,所以李爸爸、李妈妈都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 李妈妈蹙起了眉,一直盯着李蜜芽看,“开玩笑?那你刚刚怎么还哭了,芽芽,你是不是怕妈妈骂你早恋才故意编借口?” 李爸爸也难得语重心长,“闺女,爸妈又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不准你谈恋爱,就是害怕你涉世未深,被人骗了。” 李蜜芽捏了捏衣角,继续笑道:“真的,我昨晚熬夜看了一本言情小说,熬过头了,醒来就说胡话,对不起,爸,妈,让你们担心了。” 李妈妈将信将疑,“真的吗?” 李蜜芽点头,“那本小说太虐了,费了我不少眼泪。”她起身,抱着李妈妈胳膊,眼睛凝视着她,唇角勾着笑,亲昵道:“妈,你要看吗,我拿给你。” 李妈妈见她看着是真的没什么事,立刻嫌弃道:“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天天的,净让爸妈瞎操心,快收拾一下,吃早饭了,晚点我和你爸还得上班去。” 李蜜芽甜甜地笑着,“好。” 李蜜芽赶紧洗漱完毕,乖乖坐到桌前吃早饭,直到李爸爸、李妈妈去上班,李蜜芽才忍不住放下了筷子,只觉得平时最喜欢吃的蟹黄包此刻都没了味道。 她回了现世,难道她真的不能见到李宵然了吗? 她怔怔地坐了很久,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曾经做过的梦来,梦到她乘着白鲸去往了李宵然的世界。 海! 李蜜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抓起手机就往匆匆往楼下而去,她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李宵然,就是心里莫名冒出冲动来。 她不知道怎么才可以见到他,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忐忑坐上去往外滩的地铁,李蜜芽看着风景从眼底疾驰,心脏一阵狂跳,就好像感觉到冥冥之中的指引。 待出了地铁,夏日的阳光炫目,吹来的风也是灼热的,奇怪的是,她根本不觉得热。 她好像明白过什么来,偷偷催动灵气,竟然发现手指悄然生出一朵菟丝花,李蜜芽吓了一跳,她体内灵气居然还在,还能够生出花来! 外滩向来繁华,旁边还建立了一个游乐场,现在又值暑假,远远望去,人头攒动,李蜜芽沿着沙滩一直走,海水漾动着,折射无数细碎鳞光,可却一片平静,丝毫不见白鲸踪影。 李蜜芽心里忍不住一阵失落,踩着砂砾,身后留下一长串的脚印,来到人较少之处,确保无人看到,她才轻轻哼唱起那首召唤白鲸的歌谣。 -- 第108页 她踩在青色的礁石上,海浪在脚下拍打着,层叠的白,少女宛如传说中歌唱的鲛人,在礁石上等着情人归来,可惜,海上依旧没有半分动静。 李蜜芽不死心,深呼一口气,催动灵气包裹,轻轻一跃,一头扎进了海水中,湛湛的蓝色在眼里铺开,金色的阳光落在她栗色的头发上,柔软又梦幻。 不知游出去多远,感觉灵气快要耗尽,李蜜芽都没发现白鲸踪迹,没办法,她只能回到岸边,靠着礁石,悄悄将身上的海水弄干,她捂着湿漉漉的脸,默默在礁石上坐了一会,终于起身,朝着人群热闹之处而去。 找不到的。 一天找不到,那她第二天再来,第三天、第四天…… 李蜜芽这样想着,心里却感觉特别难受。 她蓦地想着一个无解的问题,为什么喜欢李宵然,因为他长得漂亮,很符合她的审美吗?也许是,可她自己却觉得那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她多次反复梦到他们上辈子的事。 那一世,她其实是抱着遗憾死去的。 两个相互依偎的人,明明可以长相厮守,忽然天各一方,那种悲剧实在让人哀恸,若是重蹈覆辙,这种求而不得简直要变作魔怔。 仿佛历历在目,她眼前浮现出和李宵然相处的场景,最让她难以忘怀的是那一晚,他兴冲冲地要将萤火虫送给她,后面偷偷亲了她,少年隐秘的喜欢好像藏在花苞里的露珠,干净纯洁。 她想着想着,所以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群中发出一阵喧闹声,好像遇到了什么稀奇的事。 一个穿着玄衣的少年立在沙滩上,怀里还抱着一只兔子,茫然地看着不远处林立的高楼大厦,白日霓虹闪烁,巨大的摩天轮如一轮色彩绚丽的太阳。 这就是芽芽的世界吗? 身边的人围着他看,“诶,这是明星在拍戏吗?他叫什么,长得真好看。” “说不定是哪家的网红在拍视频呢?不过,摄影师在哪里?”一个人好奇地东张西望。 另有几个衣着清凉的女子,大着胆子想要撩他,“小哥哥,你是在拍vlog吗?哪个平台的,我给你点关注,刷礼物。” 李宵然看着身边奇怪的男男女女,忍不住蹙了蹙眉,没有理会他们,抱着小懒转身就走,刚刚他好像感觉到了芽芽的气息,她在哪里? 海滩上的人特别多,严重影响了李宵然的灵识,寻不到芽芽的踪影,他忽然从怀里将之前收藏的少女的头发拿了出来,眼神温柔。 浅棕色的一缕绕在指尖,在灵气的滋养下,慢慢变得有生命一般,舒展开来,像是小蛇探头,尾端急切地往一个方向轻轻甩动,李宵然循着头发的指引望过去。 那个巨大的像是怪物一般的东西,忽然缓缓转动起来,少女坐在一个小箱子里,慢慢朝着天空上升。 李宵然心肝一颤,芽芽有危险! 他顾不上在这么热闹的地方会引起骚乱,足尖轻踏,朝着李蜜芽的方向飞去。 四周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哗然,“霍!好家伙,这是在拍仙侠剧吗?” “不对啊,他好像,真的会飞。” “真的吗,让我看看!” 李蜜芽恹恹地乘坐着摩天轮,想要从高处俯瞰海面,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样。 看得正认真,忽然听到一阵凌厉的风声,伴随着玻璃碎开的声音,李蜜芽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却被一道玄色的影子紧紧抱在了怀里。 “芽芽。” 瞬间,李蜜芽不可置信地抬头,对上那张熟悉的漂亮的少年脸,眼眶忍不住发红,“李宵然。” “是我。” 小懒也不甘示弱地嘤嘤叫唤起来,刷着存在感。 一瞬间,李蜜芽心里漫过无数复杂情绪,可是下一刻,看到满地的碎片,和脚下热闹的人,李蜜芽瞬间气极,忍不住推开他,“你在干什么啊,破坏公共设施,你想被抓进警察局吗!” 李宵然怔了一下,微微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等待人训戒的大狗狗,他声音有些沙哑,解释道:“我还以为你……” 看到少女微红的眼眶,他立刻讨好又小心翼翼地去牵她的手,“对不起,芽芽,我错了,我马上把那些东西修好。” 灵气裹着破碎的玻璃,慢慢贴合到原处。 做完这一切,他局促地坐在李蜜芽身边,锲而不舍地叫她,“芽芽……” 李蜜芽开始还生气,别过脸故意不理他。 李宵然蹲了下来,换了个方向,仰着脸看她,小心翼翼地将兔子递给她,“芽芽,你看,小懒想要你抱它。” 小懒十分配合,蹬着腿扑到李蜜芽怀里,嘤嘤叫唤,李蜜芽轻哼一声,手上却轻轻安抚着小懒。 见状,李宵然又道:“芽芽,我不是故意破坏这里的东西,你也知道,我刚来这里,什么都不懂,才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李蜜芽低头对上少年乖巧顺从的样子,心里一颤,忍不住心软,可同时又有莫名的委屈堵在心口,她硬邦邦道:“你知道我不是气这个,那个时候,你怎么把我推向了白鲸?” 李宵然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回这里,可是,溯世歌早就失传了,只有阳爻君知道,我就和他做了交易,让他把你送回来。” “然后呢,你答应了他什么?” -- 第109页 摩天轮转动着,灯影错落轮转,宛如一场场白日焰火。 他紧张地抿了抿唇,“甘心被他驱使,帮他杀人。” 瞥见少女脸色苍白,他立刻解释,“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假意同意,他想要用傀儡丝控制我,可没想到我可以挣脱控制,他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一切,就忍不住当着那些修士之面,暴露了自己身份,原来他不止是阳爻君,还是段雨凉和林淮的师父,想要通过歪门邪道飞升,后面还是功亏一篑。” 后来,李宵然又和段雨凉他们一起对付阳爻君,其中的凶险,李宵然并不愿意多说,三言两语就带过。 他这个人,心中没有什么大爱,拯救苍生对他而言,没有让芽芽开心重要,重要的是他来到了她身边,过程并不重要。 李蜜芽却非要刨根问底,“那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李宵然忽然涩然笑了起来,“对付完阳爻君,我元气大伤,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就回到了扶桑树,想要化作肉胎沉睡,那时候,我心血来潮抱着小懒,谁知,这只兔子坠入海里,我去救它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阵强烈的白光,好像是那只送你的白鲸又回来了。” 说到这,他忽然轻轻捉起了她的手背,轻轻吻了吻,“芽芽,我说过了,我们是命中注定的。” 李蜜芽没有挣脱,任由他的唇在她手背流连。 不一会儿,摩天轮降落,人群喧闹不已,李蜜芽怔怔看着涌过来的人七嘴八舌道:“小哥哥,刚刚我看到,你会飞是吗?” 还有几个保安围着门外,警惕地看着奇怪打扮的李宵然,好像在看从生物实验室跑出来的哥斯拉。 眼看那群人要来围住李宵然,李蜜芽心里一个咯噔,再也顾不上同他置气,一把捉起了他的胳膊,在他耳边轻声道:“李宵然,挡住脸,不要伤害这些人,快带着我一起跑!” 李宵然虽然并不害怕这些人,可是听到芽芽说不要伤害他们,还是乖乖照做了,他低着头,一把抱起了少女,风一样朝着游乐场外跑去。 保安以为他心虚,抓起了对讲机,“安保系统,星光摩天轮这边有个不明危险分子出现,还穿着奇怪的古装……” 游乐场的保安迅速出动,想要抓住李宵然,整个游乐场十分热闹。 李宵然显然对于逃脱追捕十分擅长,很快就将他们远远甩开,待出了游乐场,大街上游人如织,红绿灯闪烁,李宵然躲在偏僻街角,垂着眼,求助似地看着李蜜芽,“芽芽,我们去哪里?” 李蜜芽将脸埋在少年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忍不住笑了起来,“先放我下来,我带你去商场帮你买身衣服吧,你这身衣服太显眼了。” 作者有话说: 一塌糊涂的修仙世界结束了,实在不想写了,就写些现代生活番外,狗狗该怎么过李爸爸李妈妈这一关,毕竟他现在就像个不务正业的街溜子,精神小伙_(:з」∠)_没有学历,也没有身份。 第56章 很快, 李蜜芽带着李宵然来到商场,替他挑衣服好换掉身上的打扮,买完衣服和鞋子, 又带他去理发店剪了头发。 忙完一切,正午已经过了,夏日的太阳有些强烈,李蜜芽看着身边提着大包小包的李宵然,唇角忍不住勾出一抹笑容来。 李蜜芽感觉自己好像包养小白脸的富婆。 她忽然间理解了, 为什么弟弟以前那么热衷于给自己买衣服了。 原来真的很爽。 她微微抬眼看着他, 李宵然已经完全换作了现代人打扮,身上穿着白衣黑裤, 清俊挺拔。 刚剪完的头发还带着一些细细的零碎的水珠,黏着乌黑的发, 湿漉漉的,便显得越发唇红齿白。 他本来就是很漂亮张扬的样貌, 即便是私底下对着她撒娇, 也没有丝毫奶油般的腻感。 谁知现在理了个清爽的少年头, 他的眼尾反而显得更加狭长,就更加招摇了, 仿佛是夏日里迎面吹来的风,肆意热烈, 却又能解行人的渴。 她上次就发现了,弟弟身材挺好的,腰又细,腿又长。 李蜜芽顺着他的腰望去, 看到他笔直的腿走动的时候, 好像带起一阵风, 那风吹动她的裙摆,沿着空调的冷气在她小腿蜿蜒,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干渴。 随即,别开了脸,脸色微微发烫。 她刚刚竟然在馋人家的腿…… 李宵然不动声色地看着少女微微发红的脸,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发现了,刚刚芽芽一直在偷看他的腿。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美色有什么用处,可是此刻,能让她喜欢,他竟然觉得无比满足。 他故意默不作声,走了一会儿又突然停了下来,牵着他的李蜜芽也跟着停了下来,眼神又不自觉落到他腿上,又飞快闪躲,“怎么了?” 他垂着长睫凝视着她,墨色的眸子里浮动着一些瑰丽的情绪,可又转瞬即逝,他手心凝聚起淡淡的凉意,贴在她脸颊,好像很担心她,“芽芽,你的脸好烫。” 李蜜芽更加不好意思了,故作镇定,“都怪这天气太热了。”看到前面有奶茶店,她仓皇道:“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冰淇淋吃。” “冰淇淋?是什么?” 李蜜芽心跳慢慢回复下来,脸上带着笑,将小懒递给他,“等着,我买给你吃。” 大夏天,奶茶店生意特别好,李宵然看着排在队伍后面的少女,若有所思,芽芽的世界好像很多规矩,所有人都在排队,虽然热闹,却一点不紊乱。 -- 第110页 夸张的曲调唱着俗世的热闹,细细听来,隐约分辨出唱的是“你爱我,我爱你……” 直白又简单。 他忍不住淡淡笑了起来,靠在围栏旁,长腿微欹,一直注视少女,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两条胳膊又细又白,他心里冒出一种珍重的意味来。 他对女孩子了解得并不多,不知道她现在的衣着在自己原来的世界算得上暴露,反而瞥到她面前的一个穿着短袖的男生,眼里变得黑沉沉的。 芽芽世界里的男的,似乎都很孟浪,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胳膊。 他瞬间有些吃味。 可惹芽芽不开心,就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盯着芽芽前面的男生看,恰好,那个男生打包了一杯奶茶离开,一转身就对上少年阴郁的眼神,顿时吓了一跳,丈二摸不着头脑。 不是,他哪里得罪这兄弟了? 短袖男生的疑惑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片刻,少年脸上重新明媚,长睫颤动着,将刚刚的阴郁掩埋,他朝着他身后露出个笑来。 短袖男生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名漂亮的少女,怔了一下,又回过神来,原来是嫌弃他挡住了他女朋友啊。 他的心思可谓是百转千回。 李宵然并没有理会他,偏头看着身边的少女,接过她手上的冰淇淋,好奇地问道:“芽芽,这个该怎么吃?” 李蜜芽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奶油,“像这样。” 浑然没察觉,少年看着她小蛇一般的舌头,脑海中控制不住地冒出一些隐秘的绮思,可他伪装得很好,没有让那些邪恶又绚烂的念头冒尖。 他默默学着她的样子,轻轻舔了一口,又凉又甜的味道让他觉得十分新奇。 少女期待地看着他,“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很甜。”他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红润的唇,问道:“芽芽,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李蜜芽微微叹了一口气,“得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可是你又没身份证,就是个黑户,酒店肯定住不了。” “身份证是什么?”他又忍不住问。 李蜜芽瞬间笑了起来,“身份证和你们那个世界的路引差不多,我忽然觉得你好像一个文盲弟弟,什么都不懂。” 少年温顺地听她调侃,慢慢道:“住不了酒店,那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 李蜜芽害怕他被父母发现,下意识要反驳,可是想到他真的无处可去,只好道:“我没带身份证,我带你去我家看看身份证具体的样子,你法术不是还在吗,试着伪造一张,看能不能用。” 说出这话,李蜜芽也十分忐忑。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乖乖女,居然要让弟弟伪造身份证。 可是他不会做坏事,应该没关系吧。 她安慰着自己,一边带着他坐地铁往自己小区而去,李宵然真的像是刚进城的乡下少年,看什么什么新鲜,时不时悄悄附耳问李蜜芽,“芽芽,那是什么?怎么有人在动?” “那是投影屏幕。” 有人在接电话,他又问:“他们在自言自语吗?” “不是,那是在打电话。” 李蜜芽解释得口干舌燥,觉得她好像在遛一只兴奋的大狗狗,弟弟还真是求知欲旺盛。 等终于带着李宵然回到自己房间,她第一反应就是将门锁了起来,李爸爸、李妈妈也快下班了,万一撞到她带男生来家里,她可就不好解释了。 李宵然看着门被关上,心里又冒出一些异样的躁动来,恰好,窗外的泡桐树上蝉鸣声声,他慢条斯理地将小懒放在桌上,坐在沙发上,看着少女翻箱倒柜。 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足上,房里铺着白色瓷砖,清晰倒映出她纤细的脚踝,他默不作声,按耐着那些芽一般的痒意。 很快,李蜜芽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李宵然,“我的身份证就是这样的,姓名,照片,出生年月,还有住址,你试一试能不能把信息改成你的。” 李宵然接过身份证,看着照片里略显青涩的少女照片,“芽芽,这是你什么时候的画像。” “这不是画像,是照片。”看他认真地盯着照片里的她看,眸光温柔,“你那个时候,看着好嫩。” 她心里一颤,一把按住了照片,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十四岁时候拍的,好了,赶紧办正事吧,快试试你能不能伪造一份。”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触感奇特的卡片,好一会儿,另一个掌心也变出一张卡片,照片是他现在的样子,可是出生日期和地址却和她一模一样。 她看着,有些不爽,“你不是比我小吗?怎么和我生日一样。” 他无辜道:“我想和芽芽同一天出生。” “你幼不幼稚。”李蜜芽想到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生日也就由着他去了,“不过,这个地址得换,万一用不了,查到我家,连累我爸妈就不好了,换一个吧。” “换什么?” 李蜜芽思索片刻,打开手机,“我找找偏僻的乡下。” 李宵然百无聊赖地看着她,忽然伸手来勾她的头发,一圈一圈,松开又绕住,细细的发尾弄得脸颊微痒,她呵斥他,“别闹了。” 他不依不挠,眼神落在她垂着的颈子上,忍不住用手指轻点,细腻的触感让他颇为爱不释手,看她认真拿着那个奇怪的方盒子,没怎么管他,他动作越发大胆。 -- 第111页 不一会儿,指尖沿着下颌摸到她略带冰凉的唇。 柔软的触感,私密的空间,蝉声沸腾了一般。 他心里越发干渴,眼里墨似的翻滚。 他轻轻凑到少女面前,带着小心翼翼地吹出灼热的痒意,嗓子里像是有猫在抓,“芽芽,我有点渴。” 她放下手机,立刻道:“你在这里待着,我给你倒水。” 少年却一把捉住了她的胳膊,直勾勾地看着她,“我不要水。” “那你要什么?” 他的手指凉凉地点着她的唇瓣,意味深长,眼中光烁烁,李蜜芽反应过来,有些羞恼,“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话没说完,他不甘示弱地将唇贴了过来,少年的唇带着淡淡的奶油甜味,李蜜芽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少年一只手搭在她腰间,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舌尖小蛇一般溜了出了,想同她纠缠。 察觉她有些抗拒,他眼睫颤了颤,满眼讨好,“可以吗,姐姐?” 李蜜芽很不幸的,她的奇怪的癖好又被戳中了,只好微微闭上了眼睛,算了,反正他都来到了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大事了。 少年抱着她,像是在采蜜,一点点啄着她的唇瓣。 她像融化的糖果,倒在他怀里,少年越发得寸进尺,抱着她从床沿滑落到地板,他的手穿过薄薄的连衣裙,居然来到她腰间,绕着肚脐,小蛇一般往上流窜。 李蜜芽忽然感觉到他的刀又在抵着她的小腹,忍不住往后退,可是身后是硬硬的床板,无处可去,她喉咙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呼唤,“李宵然……” 狗弟弟,又来这一套! 他眼里漾动着一抹红,体内气息不稳地流窜,唇瓣微微分开,他的手指过分僭越,居然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芽芽……”他有些邪恶地诱惑着她,“我帮了你,你也礼尚往来,好不好?” 李蜜芽感觉自己体内痉挛了一下,眼里带着水光,咬着唇,脚背蜷缩,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你……” 门外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李妈妈不快道:“芽芽,你大白天的锁门干什么,我和你爸买了西瓜,快出来吃。” 李蜜芽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了要出声的李宵然,艰难道:“好的,妈,我就来了。” 少年埋在她胸口,灼热的气息像是拂过樱桃的风,李蜜芽心跳如雷。 第57章 李蜜芽起身, 将李宵然往浴室推去,“你藏好了,别让我爸妈看到。” 李宵然有些扫兴, 还是点了点头。 李蜜芽整理了一会乱掉的头发,推开门走了出去,桌面上摆着码好的冰镇西瓜,李爸爸笑着叫她,“闺女, 快过来吃。” 李妈妈看着她, 看到她裙摆有些褶皱,唇色发红, 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芽芽, 你刚干嘛呢?大白天的锁门。” 李蜜芽下意识将手背在身后,“没什么, 在睡觉。”她来到桌前, 拿起一块瓜咬了口, 眼睛弯了起来,“好甜。” 李爸爸见她这样, 也忍不住乐呵呵,“我就说嘛, 这瓜甜。” 李妈妈白了他一晚,“去,还不是我挑的。” 李爸爸小声嘟囔:“我也没说不是啊。” 李蜜芽坐在沙发上吃着西瓜,眼睛却忍不住一直往房里瞟, 提心吊胆的, 幸好, 李爸爸和李妈妈忙着做饭去了。 李蜜芽父母恩爱,都几十年的夫妻了,李爸爸还很黏李妈妈。 厨房里传来李妈妈小声的抱怨:“这鱼怎么这么难熟?” 李爸爸接过锅铲,哄着她:“老婆,鱼我来煎,你在旁边给我打下手就好。” 李蜜芽拿了两块西瓜,悄悄回了房,脚尖轻轻顶着房门,再次关上,“李宵然。” 听到声音,李宵然从浴室走了出来,李蜜芽将西瓜递给他,“这个特别甜,你尝尝。” 李宵然乖乖接过,李蜜芽又来到小懒面前,将西瓜踩碎些,喂给它,小懒不挑食,西瓜都吃得津津有味,三瓣嘴不停翕动,憨态可掬。 李蜜芽回头看着少年,心里有些无奈。 她现在真的好像是金屋藏娇。 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她有些犯愁。 李宵然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心里有些惆怅,看芽芽这个样子,芽芽的父母似乎不太接受他。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会理会,就算芽芽父母不同意,他也会把她强行掳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想让芽芽为难。 他心里烦得很。 望着李蜜芽,心里忐忑,李蜜芽喂完小懒,又起身拿起掉落在床边的手机,和那张没有地址的身份证。她将身份证递给李宵然,将刚刚找到的地址给他看,“李师弟,把地址换成这个,我明天去试试能不能用。” 李宵然照做了。 门外传来李妈妈的声音,“芽芽,快摆好碗筷,吃饭了。” “好,我马上来。”李蜜芽转身,“李师弟,你好好在我房里待着,千万不要让我爸妈看到你。” 李宵然垂着眸子,闷闷点了点头。 待门被关上,他听着外面的交谈声,眼眸一暗,心里空落落的,如果芽芽的爹娘可以接受他的话,他就不必这样躲躲藏藏了。 他拨弄着小懒的耳朵,有些无措。 将芽芽送回来,真的好吗? -- 第112页 她身边人很多。 她有疼爱她的亲人,也许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朋友。 她不能完全属于他一个人了。 可是听到少女隔着门板传来的笑声,他指尖一顿,那点不满足又很快瓦解,可接着,他心里那种不服输的劲又冒了出来,起身推开窗,从楼上悄无声息地一跃而下。 如果他给芽芽的爹娘送什么宝物的话,他们应该会接受他吧。 李宵然唇角难得露出丝笑意来。 走在路上,忽然发现这里的楼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李宵然顿时失了方向,只好在一栋楼一栋楼的房顶之间穿梭。 出了芽芽的小区。 满眼霓虹灯,五彩在少年眼瞳中慢慢绽放,风贴着面吹过,脚下人来人往,车如流水,李宵然一瞬间失了神,芽芽的世界,晚上竟然这么热闹。 他像是一只栖息在高楼中的落单大雁,渺小得不可思议,他心里冒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忍不住坐在楼顶静静发着呆,如可以和芽芽一起坐在这里就好了。 随即,又想到自己是为了讨芽芽爹娘欢心,给他们准备礼物,他眼神落下,寻找着目标,一家珠宝店里面无数漂亮宝石闪烁明亮,在灯下如同一汪汪的眼泪。 他忍不住欣喜,就是那里了。 他这个人没接受过法治教育,不明白自己是在实施犯罪。 足尖一跃,少年像只俯冲而下的白鹭,踩着蓝色玻璃一路滑到最下面,大楼内有加班的白领看到一道白影一闪而逝,以为自己花了眼,忍不住端起咖啡提神,继续修改方案。 李宵然来到看中的珠宝店,这家店很气派,一面墙都弄了投影,代言人的MV循环播放,那人是现在娱乐圈的顶流,与李宵然差不多年纪,却没有李宵然身上的少年感。 就在李宵然刚想踏进珠宝店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砰”的一声,大门玻璃应声而碎,几个蒙着脸的大汉闯了进来,手里举着枪,指着店员和几名顾客,“老实点,都别动。” 顾客吓得捂着头蹲下,店员也吓得蹲在柜台下,街道上听到动静的行人忍不住大叫着跑开,报警的报警。 李宵然站在原地没动。 见李宵然站在前面,劫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乖乖抱着头去那边蹲下,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李宵然没说话,看着那个劫匪,“你们是要抢珠宝吗?” “你眼瞎了不成,不然我们吃饱了没事干吗?”那劫匪十分好笑,说完,目露凶光,狠狠道:“听到没有,去那边!” 李宵然却十分耐心,“抢珠宝,会有什么后果?” 那劫匪更觉得荒唐,眼神越来凶狠,枪指着他的脑袋,“臭小子,废什么话,快去那边蹲下。” 他瞥见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不知为何,没有反抗,朝着他们走去,他眼神扫过柜台里的珠宝,忽然想起,自己太冲动了,芽芽一直不喜欢他强取豪夺,他如果真的像这群匪徒一样,抢了珠宝送给芽芽父母,恐怕会被讨厌的吧。 不过…… 他心里冒出另一个想法来。 正要到困住的人质面前,另一群劫匪已经开始将珠宝收入囊中,少年忽然飞快转过身,手肘利落一击,劈在他颈部,那个劫匪还没反应过来,瞬间倒在了地上。 其他同伙立刻拔出枪,毫不留情地朝着李宵然射击,可是对于一个在修仙世界刀口舔血过来的大魔王来说,这个“暗器”实在上不得台面。 太慢了。 少年甚至没有运起灵气,只是凭借着鬼魅般的身影避开那些子弹,很快,其他劫匪都倒下了,被困住的顾客和店员如梦初醒一般,怔怔看着那个漂亮的少年。 这也……太玄幻了吧。 警笛声响起,当警察来到的时候,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发现那些劫匪都倒下了,昏迷不醒,店员见到赶过来的警察,又惊又喜,“警察同志,刚刚是这个少年救了我们。” 其他顾客也都异口同声,“没错!” 领队的警官眉头一蹙,慢慢来到李宵然面前,“能麻烦你来我们警局走一趟,做个笔录,陈述一下事情经过吗?” 李宵然看着他的打扮,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李蜜芽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就要往房间里钻,李爸爸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新闻,一边给给李妈妈削水果,李妈妈瞥见李蜜芽的样子,忍不住道:“芽芽,怎么又回房,过来,和爸爸妈妈一起看看新闻。” 李蜜芽连忙道:“可是我有点困了,想早点洗澡睡觉。” 李妈妈蹙着眉,怀疑地看着她,“又困,下午不是睡了那么久?你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 “那就过来和爸妈一起说说话,暑假过完你都要去外地上大学了,到时候,就我和你爸,家里也冷清了不少。” 李爸爸也点头:“闺女,快过来。” 李蜜芽只好坐到他们身边,李妈妈看着她,又忍不住问道,“芽芽,妈怎么感觉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李蜜芽摇头,故作镇定地露出个笑来,“没有啊。”耳边忽然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今晚,市里某家珠宝店忽然遭遇抢劫……” 李爸爸削水果的动作一顿,“抢劫,现在这么乱吗?” -- 第113页 李蜜芽心里一颤,连忙看向了屏幕,却看到许多记者围着李宵然采访,“请问,刚刚就是您帮助警方抓住劫匪的吗?” 李蜜芽微微瞪大了眼睛,弟弟什么时候跑出去了,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出了风头,当了一回英雄。 李妈妈也在紧张地看着屏幕,听完少年条理清晰地交代完事情经过,忍不住啧啧称赞,“这小伙子真是厉害,竟然救了那么多人。”看清楚他的模样,她顿时眉开眼笑,“长得还这么俊,看着和咱们芽芽差不多大,真了不得啊。” 男朋友不经意被妈妈夸了,李蜜芽心里顿时蜜似的甜,她不经意一般道:“妈,如果那个人是我男朋友,你开不开心?” “当然开心了。” 李爸爸也笑眯眯的,“这小伙子长得不错,心也正,配咱们芽芽正好。” 心正…… 明明是个坏弟弟。 可是,李蜜芽还是忍不住唇角翘起,她道:“爸妈,其实,他真的是我男朋友,我今天心不在焉,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同你们说。” 李爸爸和李妈妈同时愣住了,片刻,李妈妈笑得十分开心,“那改天带他来我们见见。” …… 接受完采访,李宵然满意地抱着怀里的一个小盒子,唇角微翘,很快,他循着芽芽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踩着楼顶,从窗口一跃而入。 少女正坐在房里的地板上,抱着小懒,一下一下顺着毛,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一直看着挤爆的热搜。 虽然是做了好事,不过狗弟弟这么张扬真的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毕竟,他可是个黑户。 忽然听到少年叫她的声音,她回头,故作凶狠道:“李宵然,你竟然不听我的话,偷偷跑出去。” 少年伸手来抱她,垂着眼,温顺道:“没事的,芽芽,我刚刚试了一下,我伪造的身份证可以用,而且,我有听你的话,没有做坏事。” 李蜜芽惊讶:“真的!” “嗯。”李宵然温柔地看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只翡翠镯子,一块名表,“还有,这个是报酬,芽芽,我把这个送给你爸妈,他们是不是就会接受我?” 李蜜芽怔怔地看着李宵然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涩涩的,一把抱住了他,“我爸爸妈妈一定很喜欢你的,他们从电视上知道你救了人,觉得你特别棒,还叫我改天带你见他们,我们以后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 忽然感觉少年的唇吻了吻她的额头,他应得虔诚,“嗯。” 说完,他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慢慢打开,“芽芽,这是我送给你的。” 一颗璀璨的钻石戒指呈现在眼前。 李蜜芽一怔,少年取下戒指,牵起她的手,想要套在她指上,却低着头,略带忐忑道:“我听人家说,想要一个女孩子永远属于我,需要一个信物来承诺,这个戒指,好像是你们这里用来表示心意的最好礼物。” 顿了顿,他垂着长睫,温柔地凝视着她,“芽芽,你愿意只属于我吗?” 李蜜芽望着少年的眸子,里面的光好似滚烫的星河,她心里甜的好像有无数气泡在升起,好似前世的遗憾一瞬间圆满,她同样凝视着他,坚定不移,“我愿意。” 指上被套上誓约戒指,仿佛他们永远绑在一起。 月色太好。 就如少年少女皎洁无暇的爱意。 她忍不住踮起了脚尖,主动与他唇瓣相贴,落下一个温柔的、无声的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