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了情敌之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 书名:撩了情敌之后 作者:鹿走南台 文案: 不小心睡错了人该怎么办? ①借此机会相亲相爱 ②彼此假装没发生 ③提裤子跑路 小少爷沈星迟毫无疑问地选择了第三项 在他睡了竹马+死对头+情敌的顾钧后 然而跑路没多久,他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 沈星迟:我草 食用指南: (1)假冰山攻 VS 真不皮会死受 (2)生子+带球跑+一大盆狗血,情敌变情侣设定=w= ================== 第1章 沈星迟头痛欲裂,难耐地连哼了几声。 意识在不断回笼,挣扎着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醉酒后遗症在持续不断地折磨着,沈星迟蹙起眉,房间内的窗户拉开一角,渗透出亮白的光刺着他的眼皮。男人不愿醒来,张开嘴嚷道:海子,给我拿杯水。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沈星迟恍惚听见大海卷着白浪徐徐而来的声音。他等了一会,没有动静,再次加大声量嚷叫,言语间夹了些恼怒:程海,给我拿杯水!妈的,老子头快炸了,要热的! 对面终于传来动静,鞋底踩过木质地板发出嘎吱的细小声响,一杯水被放在床头矮柜上。沈星迟直接伸手去拿,意外的是,家里柜子变低了,以往的习惯让他差点把杯子撞到。沈星迟没有太在意,宿醉的脑袋如被万钧卡车碾压,他现在只想快点灌下一杯热水再大睡一场。 舌尖接触到丁点清水,一股怒火腾地从身体内炸开。沈星迟暴躁地将杯子甩到地上,开口大骂:程海,你是不是想造反! 程海的父亲是A市一家公司的董事长,托他爸的福,程海从小不愁吃穿,顺风顺水,成功混成了一个公子哥。大概公子哥富二代都有几分惺惺相惜,一次酒会上,他碰见更加放浪形骸的沈星迟后,便随其他几个富二代经常与沈星迟混在一起,加上沈家在A市的势力强大,对他极度谄媚。向外说好听点是狐朋狗友,其实就是个听话的狗腿子。 现在,这个向来他说一不敢说二的狗腿子竟然随手拿了杯冷水,沈星迟气得想揍人。要不是平日他足够乖巧听话,单凭他父亲那点本事,沈星迟早就一脚踹了他。 俗话说各行有各圈,进圈艰难退圈易。沈星迟在富二代中算有名望,差一点的见了他面还要尊称一声沈哥,像程海这类人根本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小心点。凉凉的声音传来,对方捡起摔在地上坚强没碎的钢化玻璃杯,重新放回矮柜上,你就这一个杯子,摔碎里以后就舔水吧。 沈星迟一听,心里咯噔,这声音不是程海。 他勉强睁开眼睛,房间内光亮充足,那人笔直站在床前,人高腿长,光线勾勒,遗留下大片浅薄的阴影,竟无端营造出威慑感。沈星迟的视线慢慢向上移动,当落及眉眼时,震惊地瞪大眼睛。 顾钧! 他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又吃痛地跌回去,低头发现身上绑了许多绷带,两边手掌的指关节刺痛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被顾钧打了?还是暗算? 顾钧,你这个卑鄙小人! 沈星迟死盯向顾钧,眼睛里喷射出的火焰恨不得把他噬烧殆尽。 骂谁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顾钧漫不经心地回应,自己干的好事,别诬陷在别人头上。 沈星迟皱着眉回想,可惜脑子空空如也,最后的画面也只是晚上他和程海等几个人在酒吧畅饮。 等一下,他为什么好好的会去酒吧?不是单纯享乐,好像是为了排解苦闷。这丝毫细节如蜘蛛密网般迅速铺张开来,记忆似碰到火苗的纸,一触即燃。 顾钧看见沈星迟变化的脸色,嘲讽道:看来沈大少爷似乎想起来了。 的确,沈星迟已经想起来了。他这身伤不是讨厌鬼顾钧害的,而是他自己作的。 沈星迟和顾钧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但两个人的关系非常的恶劣。这份恶劣关系到顾钧六岁时,顾家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小妹妹后,愈演愈烈。 小妹妹名叫顾绾,身世比较可怜,刚领进顾家门瘦瘦小小一只,只敢躲在大人身后瞪着大大清澈的眼睛小心翼翼观望,像只胆小的兔子。顾妈妈一直想要个女儿,见她这样可怜模样,顿觉怜爱万分,比独苗顾钧还宠。而顾绾也懂知恩图报,对顾家父母极好,身体力行地诠释了贴心小棉袄包含的意思。 顾钧一开始还有些介意这位忽然冒出来的小妹妹,奈何顾妈妈在背后当推手,没办法只能天天把小尾巴带在身边。有一次顾钧和顾绾去上音乐课,站在外面等司机开车过来时被沈星迟看见,五岁的沈星迟成功长成了一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混蛋,一瞅见就开口对顾绾调侃。小顾绾敏感,被沈星迟说得脸红脖子粗,羞愧地缩在旁边低头看鞋子。 顾钧这人向来护短,冠了顾家姓的人个个完美,哪能被别人那样说,当即化身脑残哥哥,把沈星迟怼得哑口无言。气得牙痒痒的沈星迟隔三差五来找他俩麻烦,顾钧就拼命护着顾绾。两家父母见怪不怪,还笑称他们关系变好了。 顾爸爸从事政府要职,顾妈妈开始在电力公司上班,收养顾绾后辞职在家当全职太太。沈家则是经商起家,传到沈爸爸这代根基在A市已异常稳固,且不断向外延伸发展。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顾沈两大巨头关系良好,因而两个孩子会经常拿来比较。 跟游手好闲只知尽情玩乐的沈星迟不同,顾钧天资聪慧,学习认真,是学校成绩排名第一的常客。外加他长相英俊,气质清冷,轻松赢得了一批女生的好感。但在沈星迟眼中却不是这样,顾钧对于他来说就是传说中威力十足的邻居家小孩。一开始还可以说不懂不介意,时间久了难免横生怨气,小孩脾性,沈星迟自然把气全撒在顾钧头上,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恰好知书达理的顾钧也看不上皮来皮去的沈星迟。明明一两岁时还会手牵手一起磕磕绊绊的走路,七八岁时彻底两看相厌。 富人向来对孩子的教育很看重,沈家也不意外,尽管他家小孩歪得不成样。沈爸爸打听到顾钧将来选择的学校,二话不说把沈星迟也送了进去,就盼望沈星迟能跟着顾钧成长起来,于是这段孽缘从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延续到大学,只是沈爸爸没想到,沈星迟确实成长了,但是从孩子王变成了校园呼风唤雨的杠把子。 青春期男生的心思总是很难捉摸,沈星迟都不知道怎么看上顾绾的,上了初中的顾绾愈发亭亭玉立,小时接受的那些教育让她一摆童年时的畏缩,浑身充满知性的美感,这是学校里许多女生没有的。那时学校又追捧什么大哥大嫂,沈星迟的小跟班天天在他耳边嚷着求大嫂。沈星迟寻思,有个细柔柔的女生在身边跟着的确蛮威风,一扫过去,最后还是觉得顾绾独特,配得上他。 顾绾起初对沈星迟的追求唯恐避之不及,年幼时那些捉弄似深墙湿藓,让她每每回忆都要担惊受怕。顾绾仅能把希望寄托到强大的顾钧身上,顾钧也如她所愿成为了庇佑的避风港。这下倒好,本来学校里没什么交集的三个人再次搅在一起。而沈星迟借此发现了外表面对一切都岿然不动的顾钧的小秘密 顾钧喜欢顾绾。 顾钧从来没有把顾绾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开始是护短,慢慢变成习惯,然后转化成如今这个样子。年轻时的爱恋如同害怕见光的绿萝,任凭在暗处满天飞长,却始终搬不上台面,何况他与顾绾的关系那么特殊。要不是沈星迟突然来插一脚,顾钧会继续压在心底。可随着他与顾绾的亲密,一些东西总是藏不住,比如眼神,比如无法忍耐想要触摸她头发的手。遗憾这些并没有被顾绾发觉,倒被沈星迟看得清清白白,至此两人的较劲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顾绾结婚才落下帷幕。 沈星迟与顾绾消除隔阂是在初二。沈星迟作为贵族学校的杠把子,平日作威作福,早已引起有势力的人不满,但他们碍于沈家,不敢直接出面,却乐于在背地里使绊子。 那天顾钧因为有事不能同顾绾回家,顾绾又不想麻烦司机单独跑一趟,沈星迟看中顾绾打算一个人走,擅自跟着她回家,在她耳畔絮叨着看似情话成堆的表白实则全是唧唧歪歪的废话,顾绾拽紧书包背带,闷头不吭,走得飞快。 他们走进一条林荫小道,以往放学时这条道上有许多坐着休息或练太极的老人,今天却空空如也,一阵风来,树声沙沙,诡异气氛徒然增加。沈星迟察觉出异样,拉住顾绾,尔后从旁边的树林里出来许多手拿棒棍的混混。他们其中一半是冲着沈星迟来的,一半是冲着顾绾来的。能独霸沈星迟和顾钧的顾绾同样引起了许多气傲小姐的嫉妒,她们想狠狠修理这个贱人一下。 有沈星迟在,自然不能让那些人碰顾绾一根手指,他拽住顾绾飞快往回跑,逃不过了才让顾绾躲在公园里一个大象滑梯的底下,自己出去和那些人扭打在一起。顾绾被外面的打斗声吓得直哭,颤抖地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顾钧。她那时候脑子里想得起来的人只有顾钧。 在学校里的顾钧不顾老师的询问,抢了同学的自行车飞一般地骑到目的地,在来之前他先报了警,打电话给家里的保镖。到达时,沈星迟被揍得不成样,但被他揍倒的人更多。顾钧推开车,拿着路边顺来的铁棍,加入战局。后来的保镖和警察制服了一些想要逃跑的小混混,被踢倒在地的沈星迟望着小混混的怂样大笑不止,勉强站立的顾钧把沾了血的铁棍一丢,踉跄过来拉沈星迟。 负伤的两个人互相搀扶,沈星迟还不忘对顾绾耍帅:你就说哥帅不帅,要不要接受哥的表白,和哥在一起! 顾钧心情不爽,偷偷掐他打断的手臂,疼得沈星迟龇牙咧嘴。 顾绾从大象滑梯下爬出来,对着伤痕累累的两个人哭泣。 这件事后顾绾和沈星迟关系转好,而顾钧和沈星迟依然势同水火。一起打架的时候倒是默契十足,之后呆在医院也会互相不放心地去看一眼,一出医院来到学校又变成互相不屑认识的状态,顾绾奇怪不已,想从中调解,奈何几年都没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希望喜欢 存稿特别富足,欢迎入坑w 第2章 顾绾的结婚对象姓林,林家在A市较为富裕,各行各业皆有涉及,跟顾绾也算门当户对。 听说是大学时开始交往,他们同一个专业同一班,课上做作业正好分成一个小组,慢慢熟知起来。林先生说话风趣,待人温和,令顾绾逐渐倾心。可笑的是,在他们交往周末出去约会期间,顾钧和沈星迟两位傻哥哥还在忙着相互竞争比较,连妹妹已芳心暗许这件事丝毫不知。 直到大学毕业,顾钧接手家中公司,沈星迟继续流连风月场所,顾绾工作了两年后,才知晓,而且还是由当事人主动告知。 那天沈星迟接到顾绾约在酒吧的电话还很开心,以为这几年的努力终于使顾绾开窍,兴奋不已地驱车前往。来到酒吧,发现顾绾身边还坐着顾钧,当时脸就一黑。 顾绾选的是个小酒吧,格调好,又安静。沈星迟来时特地洗了澡,换了新衣服,还喷了点Dior香水,活脱脱的花花公子。尽管顾钧的存在坏了雅兴,但沈星迟不能失去自己的格调。 绾绾。他从身后变出一捧红玫瑰,献给顾绾,工作两年,辛苦了。 顾绾接过花,嗅了嗅,微笑:好香,谢谢沈哥。 顾钧在旁边呷了口果汁,满脸的鄙夷不屑。 沈星迟在顾绾另一边落座,酒保上前询问要点什么。 龙舌兰,加冰。说时还打了个响指,可谓极其装逼。 顾绾劝导:还白天就别喝这么烈的酒了,和我们一样喝果汁吧。 那行。沈星迟笑嘻嘻,和旁边这位小姐一样就行。 酒保点头,说了句稍等后离开。 沈星迟感慨:还是绾绾知道疼人。他本来想借机伸手摸一摸顾绾的头发,手刚动顾钧的眼神便像利箭般射过来。沈星迟耸耸肩,东家是顾绾,他可不想让人难堪。 顾绾:沈哥,你大学毕业也快两年,是不是该找份工作了? 沈星迟:绾绾是在关心我?工作再缓缓,老头子野心大,为了能顺利接手,我还要继续学习呢。 顾钧不冷不热地插话:我看是学习怎样花天酒地吧。最近还涉及娱乐圈,很不错。听说近来红火的新生女星,是你在背后出力? 顾大少,你这是羡慕嫉妒恨?沈星迟嘲讽过来,的确,对比我璀璨多彩的人生,顾大少的生活真是极其寡淡。我在想,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任何男人在这个话题内被质疑都会炸,顾钧也不例外,顿时放大音量斥责:在绾绾面前你说什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过来上果汁的酒保被吓得一哆嗦,顾绾无奈笑笑,主动接过果汁移到沈星迟面前。酒保千恩万谢地离开。看他们的穿着说辞就知道不是简单的人,酒保一个小人物,惹怒他们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两位哥哥几乎是从小吵到大,呆在一起的妹妹早已习惯,有时候还会和顾妈妈调侃,吵架中的顾钧很鲜活,不像平常死板板。 等他们吵了一会,发觉顾绾始终没讲话,逐渐停息下来。 吵完了?顾绾瞄了两人,吵这么久嘴不干? 沈星迟刚想反驳,顾绾打断,把新上的果汁再往他那边推一推,沈哥,喝果汁。又侧过身说顾钧,哥,你也是,明明在公司里不苟言笑威严无比,怎么一见沈哥脾气就那么大,我要不要给你点杯毛尖消消火? 沈星迟看好戏般的哈哈笑:给他点,给他点,老头子。 顾钧强压怒火,从喉咙管里挤出几个字:不用,谢谢。 沈星迟觉得自己这局是赢了,眉毛翘得快飞起来,整个人像极了正开屏的花孔雀,骄傲到不行。果汁很甜,里面好像还加了其他什么怪东西,喝惯烈酒喜欢体验酒液灼烧的沈星迟仅抿了一口便嫌恶地放下。 对了。沈星迟没事干,又去找顾绾聊天,绾绾突然叫我来酒吧是有什么事吗?难不成因为想哥了? 顾绾:想你的妹子太多,又漂亮,我可不敢。 沈星迟:哥从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向你发誓。手终究没忍住,一点一点漫上顾绾的肩膀,笼住。 顾钧看见,瞬间一掌下去,沈星迟飞快收回手,疼得呲牙咧嘴。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 顾绾见状,噗得笑出声:沈哥,我看你还是快找个女朋友吧,我还等着叫嫂子呢。 沈星迟:只要你愿意,程海那帮混小子立即喊你嫂子,每天都喊,还不重样。 顾钧:就那群二流子?听多了小心短命。 你!沈星迟再次想发作,被顾绾按下。顾绾笑容温婉,柔柔道:今天找你们来,其实也算我一点小私心,跟单身Party一样。谢谢你们,过去一直对我多加照顾,没有你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我有很多话想说,可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真的非常感谢。 你说这些干沈星迟张口就来,话至一半品味出不对劲,奇怪地看向顾绾。 顾绾依然微笑:我要结婚了,时间定在下周周六。 这个消息无疑似威力迅猛的炸|弹,刹那在三个人中间炸了开来,卷起无数看不见的浓烟。沈星迟错愕地瞪大眼睛,嘴张了张,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结结巴巴叫出来:不是怎么回事,我草什么时候 顾钧同样被吓到,但他不像沈星迟那样外露,桌下的手捏得很紧,指甲死死掐进掌心内。男人习惯了忍隐,毕竟年少时的喜欢就是这样躲躲藏藏过来的。 沈星迟感觉有人用大喇叭照着他耳朵一通吼,吼得耳朵内嗡嗡作响,疼痛不已,那混小子谁啊?他气得声音都变了。 哎?顾绾眨了眨眼,我和你们说过啊? 一阵混乱的解释,两人彻底败下阵来。兴许之前顾绾讲过,可一个忙得四处应酬喝酒玩乐,一个打算把工作当另一半共度余生,难得有丁点空闲时间还要挖空心思去提防嘲笑情敌,顾绾自揣着少女怀春般又旁敲侧击的那些信息,根本不值得两个白痴记挂。 气氛顿时紧绷起来,尔后沈星迟找了个理由与其他两个人不欢而散。 被留下的顾绾哑然地看着沈星迟离去的背影。哥哥。她回过头看向顾钧,我 顾钧叹了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婚期方面的商量好了吗? 顾绾:嗯,和爸妈一起商量的。那次见面我打电话给你,但你说很忙,假如不是特别重要,别打扰你。 我知道。顾钧道。 我知道,他又在心里念了遍。 虽然顾绾在顾家生活多年,可她仍然记得自己是从孤儿院领养出来的,骨子里自始至终带着点自卑软弱的情绪。她肯定说过,但顾钧确定她不是像今天这样干脆。 绾绾,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好。他伸手,犹豫片刻,还是抚上顾绾的头,轻轻地摸了摸,就像哥哥对待妹妹那样。这种场景,他曾经在梦里无数次体验过,却未料现实中会有出现的一天,恭喜你。 * 中间几天,沈星迟近乎是在醉生梦死中度过。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子忽然被别的猪拱了,只要一想起来,怒火就止不住的往外冒。假如那个人是顾钧,沈星迟尚有喘息之机,毕竟在他心里某个旮旯角里,还是认同顾钧的,即使对方有时血冷得和冰山一样。可惜现实狠狠甩了他一巴掌,顾绾选择的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混头小子,这就使他过去那几年追求岁月显得滑稽好笑。 狗腿子程海向来是顺着沈星迟的心意,沈星迟要酒就给,要听好话就说,把林家小子批得一无是处。偏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喧闹吵杂的歌声下,坐在吧台前满身酒气的沈星迟捏紧酒瓶。 没人知道那一刻沈大少爷内心涌出了个多么可怕的念头。 顾绾是他的,谁也夺不走。 A市,周六,充满罗曼蒂克的结婚典礼置办现场。 那天的司仪应该想象不到自己会遇上抢婚这么戏剧化的事情,何况还是顾家与林家的婚姻,要知道这不仅是男女双方两个人,更代表着背后两个家族,许多新闻媒体也十分关注。 沈星迟去的时候喝了些酒,但举止方面还算正常。在场的顾钧本来不想让他进去,但沈星迟发挥了无赖本性,在婚礼入口闹腾,引起一些媒体的注意。迫于无奈,让他得逞。沈星迟进去后没有选择和沈爸爸沈妈妈同桌,而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同桌的人高兴坏了,谁都知道沈家少爷目前单身,这是个容易接触的好机会。尽管帅气的男人身上似乎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与酒气,但谁又会在意呢。 纵使沈顾两家世交,并不代表沈星迟会乖巧听话。顾钧不放心,私下叫了保镖盯着。饶是如此,还是出事了。 保镖能够注意沈少爷的动向,却不能封住他的嘴。当司仪问及顾绾是否愿意接受她身边那位先生成为她的丈夫无论贫穷富贵永不分离时,沈星迟的话盖过了顾绾娇羞的回答。他大喊不愿意,干脆利落地站起来冲上台,霎时无数新闻媒体拿起手中的相机一顿狂拍,闪关灯无数,铺张成一片暗藏危险的海洋。 沈哥! 顾绾叫道,沈星迟抓住她的手。 穿着白色婚纱的顾绾简直美极了,像古希腊神话中的维纳斯,任何美好的词汇安在她身上都不为过。他拽着她想走,新郎要拦,他抬脚把对方踹倒。顾绾大惊失色,想过去看新郎,不愿意走。强拖不行,顾钧安排的保镖已上前拦住沈星迟,挣扎间沈星迟无意撞翻桌子,这一下忽地触发了沈星迟内心的暴躁,他从开始想带顾绾走到既然带不走干脆毁了这场婚礼,于是不管不顾地和现场保镖扭打在一起。沈星迟很能打,派出去的保镖数量不断增加,宾客惊慌失措的逃离,现场乱作一团。 负责人焦头烂额,一方面他们根本不敢对沈星迟动粗,只能象征性的阻止,但红了眼的沈星迟倒无所顾忌,下手狠绝。另一方面收到消息的媒体越来越多,他们如嗅到香味的苍蝇,一拥而上,堵在入口,与保镖相互推搡,企图冲进来拍到第一手新鲜八卦资料。 还是靠顾钧解决了沈星迟。 沈星迟之前和保镖打过,力气消耗许多,顾钧又与他旗鼓相当,对付他必须拥有百分之百的力气。打到最后顾钧抓住空档,一掌砍向沈星迟后颈,击晕了他。 沈星迟还记得他在打斗中喊过两句话,一句是那姓林的算个什么玩意,一句是顾绾是我的女人。而这两句,也成了他现在必须与顾钧对峙的关键。 第3章 有些人虽然平常没有任何交集,一旦结成仇敌,带来的后果难以想象。 林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在婚礼这件事上林家丢了面子,即使势力不及沈家,但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 顾钧环抱双臂站在沈星迟跟前,好笑地看着他脸上表情变化。 沈星迟自知理亏,不想在情敌面前表露出来,愤愤地抓紧身下床单。男人表情一怔,不敢相信地又张开手指抚了一把。耳边海浪声愈发的明显,沈星迟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 这里根本不是沈家,也不是他的公寓,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是了,沈星迟简直想笑,顾钧怎么敢这么无所顾虑的出现在之前那两个地方。 他倏地抓紧床单,咬牙切齿道:顾钧,你真是疯了! 顾钧还有兴致地吹了声口哨:看来你终于发现了,我以为你只懂得喝酒玩乐。 在顾绾面前,他尚还能维持温柔和煦的哥哥模样,可在讨厌的沈星迟面前,完全不需要担虑任何,甚至不用保持成年人该有的礼仪。 沈星迟:这里是哪里!你这样做就不怕沈家找你麻烦吗! 顾钧:很不巧,这件事是沈叔叔主动提出的。我们一起上船时,他还和我道歉,说接下来跟你在一起辛苦了。 什么!沈星迟不可置信,你 顾钧没理他的话,直接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霎时吵杂的声音充斥整个房间。顾钧把手机反过来对准他,沈星迟一开始还在骂骂咧咧,看到画面后渐渐说不出话来。视频中心的人正是他的父亲,沈爸爸对着一堆记者沉重地向顾林两家道歉,并表明一定会严惩沈星迟。 顾钧:沈大少破坏婚礼现场的时候很爽嘛,可惜却要麻烦沈叔叔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沈星迟低下头,咬住下唇哑口无言。 顾钧:还有你当林家真的好欺负?要不是沈叔叔借着把你关禁闭为由,将你送到这里来,也许某天醉酒的你会被人装进麻袋丢掉海里都有可能。顺便一提,这个海岛是我顾家的产业,将来打算发展成一个度假胜地,沈大少提前在别墅内享受,可喜可贺。 借由顾钧的话,沈星迟大致摸清了在他醉酒大闹婚礼现场到昏迷后发生了些什么,兴许他们还给他打了麻醉剂,怕中途醒来。沈星迟现在头脑还昏昏沉沉的,意识一旦消退,整个人就变得特别累。 顾钧见前因后果解释得差不多,有点想离开。和沈星迟呆在一起总让他感觉不舒服。 沈星迟:顾钧,这件事我的确做得不妥,我能接受我爸把我关在家里,却不能接受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有资格做我沈星迟的看门狗? 顾钧回过头:那又怎样?这可是沈叔叔亲自拜托我的。沈大少在婚礼现场英勇无比大杀四方,怕是世界上没有哪位保镖能镇得住你。 你犯不着用这种怪调挖苦我。沈星迟捏了捏拳,力气依然没有回笼,至少我还敢表现出来,你呢,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偷偷喜欢妹妹的胆小鬼而已。其实你很羡慕我的做法,很不希望绾绾被别人夺走吧 这话狠绝地戳中顾钧的软肋,恼怒感猛增,顾钧大跨几步,重新来到沈星迟的床前。沈星迟被他这么大反应吓到,看着黑发男子像头带着野性的豹子般冲到跟前,无防备地往后,缩了一下,生生克制住。 他可不想在顾钧面前暴露害怕的事实。 沈星迟! 顾钧增大音量,更多能使人难堪的话语在喉咙间滚动,几欲喷出,他挣扎了会,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吞咽下来。顾家少爷,从小彬彬有礼谦逊谨慎,克制忍隐深入骨髓,这种失去理智的话怎么会随随便便说出口。 顾钧不动声色地调整音色,让它恢复正常:你倒是很爽快,那又如何,我妹妹还是结婚了。你以为你做的事能破坏他们俩,简直天方夜谭。哦对了,我这里还有妹妹发来的蜜月照,你要看吗? 男人没有再叫绾绾。这样如此亲密又暧昧的称呼。 早在过去,那个被顾绾称为单身Party的小酒吧内,顾钧就告诫过自己,这段搬不上台面的感情结束了。 见沈星迟不回应,他接着又说:他们比你想象中的要相爱,你这些年做的事不过是在浪费时间,我妹妹根本不喜欢你。看看你如今的可怜样,顾家小姐和新婚丈夫在外幸福的蜜月度假,而你只能被关在这里。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沈叔叔是站在我这边的。 说完这些,顾钧不在停留,离开了房间。 立在门旁的佣人在顾钧走后将门关上。 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只余窗外浪声阵阵。光线较暗,沈星迟坐在床上生闷气,胸膛不断起伏。远远望去,好似被缠裹进一团细密的阴影中。 一会,沈星迟笔直往后,倒在床上。这个房间内的小床不是席梦思,硬邦邦的,稍微一动还嘎吱嘎吱响,才躺一会便腰酸背疼。沈星迟望着眼前雪白的天花板,捏紧拳头。 没办法,他受伤了,硬扛也打不过顾钧。可他还有另一种方法折腾,要顾钧来管他,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捅死他来得痛快。 沈星迟暗下决定,一定要让顾钧把他送回A市。 * 之后沈星迟开始闹绝食。 佣人送进去的东西非旦不吃,还摔得稀巴烂。顾钧的房间就在沈星迟旁边,里面有书房和卧室,每天在书房内处理文件的顾钧都能听到碗碎凳子翻的声音,以及沈星迟夹了各种语言的谩骂。 顾钧对此做好了准备,冷笑应付沈星迟的小伎俩。每天食物照送,对着各种稀碎声喝咖啡,有时无聊,还数数对方话语中有多少个妈的。不过更多的时候是以其为背景板,冷静地打电话给秘书,吩咐接下来的事宜。 沈星迟手机和钱全被收走,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下,犹如光条条一人。每天对着窗户看海看浪花看礁石快要淡出个鸟来。最气的是,顾钧以他行为暴躁将门锁了起来,在外面打电话开免提,大声呗地播放沈爸爸赞同的声音,贱到不行。 每天门会开三次,分别是早上中午晚上,一日三餐。沈星迟不是没借机逃出去,可逃出去才知道,别墅里不仅有佣人,还有保镖,他这个样子哪打得过高壮威猛的黑衣,成功待逮后,顾钧还要对他拍照,发给沈爸爸看,向沈爸爸告状,说沈星迟又逃跑了,让他增加被关时间。双手被锁面朝下压住的沈星迟仅能坚强地对顾钧竖起中指。 房间内窗户能开,沈星迟看过,他大概在三楼的位置,外面没有雨棚和屋檐,接应的是一片光裸沙地。这应该是顾钧特地为他选的,怕他跳窗逃跑。别说他现在受伤不敢动,就算完好无损,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跳,没有缓冲,不摔死也得在医院躺好半会,得不偿失。 前不能进后不能逃,天天被关在只有床桌子浴室的房间里,沈星迟的脾气越来越差。 两个大佬互相掐架,可苦了下面的佣人。每天送饭打扫的佣人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个举动惹得沈星迟不满,招来一顿暴打。他们这些人被欺负了,哪有可以说话的人。好在沈星迟暂时没有迁怒他人,骂也是非常专心地针对顾钧。 这样熬了三四天,一直闹绝食的沈星迟终于把自己的身体熬垮了。他不吃饭,身上的伤口好得慢,也没有力气再砸桌椅。 沈星迟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心里倒乐开了花,以为顾钧会赶快把他送回A市医治。谁知顾钧过来淡定地看了一眼后,对佣人说道:把二楼的江医生请过来看一下。 医生原来这里还有医生 沈星迟瞪大眼睛,心里一万句草泥马说不出口,恼怒地想梗起脖子,又气血不足,眼前星星齐闪,终究无力地瘫回床上,气若游丝。 * 江医生和助手提着药箱上来,检查过后,帮沈星迟注射了镇定剂和安眠剂,挂了葡萄糖。沈星迟在药物的影响下,渐渐步入睡眠。江医生吩咐佣人注意给他补水,只要沈星迟醒来就喂点水。 等这些做完,江医生被顾钧叫出来。 顾先生。江医生道,您放心,我们会好好治疗沈先生的 顾钧心不在焉地听着医生关于沈星迟身体的汇报,问道:他要这样躺多久?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 江医生以为对方在责备他办事不力,慌忙解释:要一阵子,沈先生这些天始终在闹,也没吃饭,营养方面跟不上,身体吃不消。您知道的,身体就跟 顾钧不耐烦地打断,确定时间:两三天?三四天? 江医生自个哪吃得准,沈小少爷脾气如此爆,住在这里的他是见识过的。万一小少爷不好好接受治疗,又是拔针又是拒绝吃药的,就算仙丹都救不了。 三三四天吧江医生愁苦着脸答道。 那正好。顾钧眉毛一扬,非常高兴。他拍了拍四十多的医生肩膀,和颜悦色道,麻烦您了,江医生。你的医术在A市可谓是家喻户晓,我相信这点小事绝对难不倒您,我离开之后沈先生就托您照顾了。 事情峰回路转,医生十分震惊。 这个给您。顾钧把锁沈星迟房间的钥匙拿出来,交给江医生,假如您在照顾过程中发生什么麻烦的话,不用犹豫,可以把他直接锁在房间里。 江医生捧着如烫手山芋般的钥匙,后怕地吞咽着唾液。 这 男人已没心思再顾及,说完便立即回到房间让佣人准备回A市的行李,公司里有几个会议必须要他出席,顾钧正愁没办法脱身,沈星迟闹这一出,恰好合了他的心意。 第4章 三月的A市异常温暖,四处绿色重重,春意盎然。 顾钧坐在转椅上,偏头望向窗外,从高层俯视外界的美景。这是连续忙碌了一个星期后难得的喘息。他伸手捏了捏鼻腔,目光转向桌面上堆积的文件,再延伸,透过微敞的门,看见外面同样在忙忙碌碌的同事。 顾钧从转椅上坐直,端起杯子抿了口浓香的咖啡,打算继续投入繁忙的工作中。 然而没等他来得及翻开最新的企划报告,桌面上的手机传来嗡鸣。 很少会有人在顾钧上班的时候打电话给他,男人眉毛微蹙,迟疑几秒后才将手机拿过来。待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时,顾钧的额角又是狠狠地一跳,深重的疲倦感重新席卷全身,瞬间有种回到此前为工作日夜颠倒的感受。 掌心内的手机仍在孜孜不倦的震动,顾钧无奈接通:喂? 先生。是佣人的声音,说得很小,偏偏背景声音轰鸣,他的话时隐时现,很难听清。 顾钧揉着太阳穴,言语威严:你们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吵? 这时一个兴奋的男声冲进了手机内,顾钧可以清楚地听清他在欢呼赞叹,这和往时青年无力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声音天壤之别。不用多加思考,顾钧都知道那个声音是沈星迟。 他怎么会在外面?顾钧斥责,谁允许的?江医生呢? 佣人似乎换了个地方,杂声少了许多,他颤颤巍巍地回应着:先生,您还是快回来吧,我们根本劝不动沈先生 哎小李呢,小李去哪了?小李!小李! 沈星迟的声音重新插了进来。 偷偷打电话的佣人立即慌乱起来,沈先生叫我了他急急忙忙地应答,电话背景又是一通杂音,先生,我们都盼着您回来。 不等顾钧出音,电话被飞快挂断。 顾钧望着手机,一时不知是生气还是叹气。他清楚沈星迟不会是那么听话的人,其实他早该回去,但海岛那边一直没有打来电话,于是私心地又拖延了几天。要知道和沈星迟呆在一个屋檐下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对方不顾一切的张狂样子,可以轻松地把他内心隐隐渴望的东西给勾引出来。 顾钧放下手机,用办公电话拨给秘书:傅秘书,把接下来的行程推一推,给我准备回海岛的机票。 * 没有顾钧看守的沈星迟完全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猴大王沈星迟得知顾钧要离开几天后,迅速在脑海里打起鬼主意。 他是绝对要离开这栋关住他的别墅的,但顾钧不可能会乖乖送他回去,尔后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孤岛自救的戏码。 沈星迟用了三天恢复,顾钧不在,没有人敢拦他和出言训斥,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间都无人多言,只是出去的话会有保镖监视。不过沈星迟无所谓,他现在要做的不是逃跑,而是熟悉周边环境。 别墅内部倒没有什么特别,三楼二楼全是房间,一楼有房间有大厅,大厅里是长沙发短沙发茶几和电视。没有可以联系的电话,沈星迟特意找了一圈,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顾钧。他怀疑佣人或医生房间内有,要不就是他们有专门联系的手机。但不管沈星迟怎么威逼利诱,都没得到想要的。 外界联系不上,难得的娱乐总该补充。好歹碰到电视,沈星瘫倒在长沙发上兴致满满地打开电视,打算看看有趣的综艺电影甚至更加没节操的,哪知电视调来调去就那几个频道,介绍农业介绍发家致富,无聊到爆炸。难得有个频道是放电影,但放得全是外国货还没有字幕,沈少爷听懂上句听不懂下句,他是来消遣的,又不是来聚精会神做听力的。除去这几个能看,其他全要付费,沈星迟没有钱,仅能望洋兴叹。 感官上享受不了,至少要在嘴里过足瘾。好在别墅的仓库里名酒藏了许多,他选了几瓶,在大厅里边听天花乱坠的英语,边喝。连喝了几瓶,在沙发上酩酊大醉,这几天关在别墅里的气才消了些。 享受之后,沈星迟开始按着孤岛自救进行。 顾钧所说的海岛名符其实,他住的别墅前面是沙滩和海,后面是大片大片茂密的森林,走近还能听见里面鸟语啁啾的声音。沈星迟对着那片茂林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构建出来的王国。 沈星迟先做的是求救,比如把一些木质东西刻上信息随水飘荡,在沙滩上大画SOS以及放信号弹和烟花,他做这些倒是正大光明,保镖们只接到看守沈星迟的命令,而佣人们则是照顾他的起居,只要他没跑,其余的何必阻止。大家心里明白沈星迟在A市是什么人物,别看小少爷现在落到如此境地,一旦沈老爷解了禁,不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这样的默许更加造就沈星迟的肆无忌惮。 他甚至要求保镖与他一起拼酒耍拳,扯着佣人在房间里打扑克,还办烟火派对,在漫天烟花之下BBQ,活生生把一场囚|禁玩成了度假。佣人们自然不敢和他同吃,认命把肉串蔬菜烤好,再由保镖送到沈星迟面前。 漆黑的夜晚,沈星迟大喇喇地坐在沙滩上,吹着凉风,眺望远处模糊涌动的大海,身旁摆着玻璃杯和82年的拉菲,他喝一口红酒,吃一口烤串,头顶还绽放着美不胜收的烟花,美食美酒美景就差个美人,沈星迟不甘心地舔了舔嘴唇,决定回到A市后一定要跟程海他们好好出去浪浪。 沙滩上画的SOS很难保存,有时候一觉醒来,信号就被浪花冲得七零八落。沈星迟用木棍和拖把弄了几次,觉得实在乏味,便丢给保镖,让他们每天上午下午各画一次。 除了放出求救信号,还要准备逃生用的工具。沈星迟选中了船,佣人中有擅于木工的,全被他拉出来做船,小船大船木筏皆要。有时候沈星迟会在旁边看,有时候会亲自操刀,坚持了几天再次兴致缺缺,吩咐他们赶工,自己跑到别处逍遥自在。 逃生工具有了,在海上或森林里驻扎的物资也要有。沈星迟亲自进入那片森林,选了个绝佳的位置当庇护所,还拿帐篷住了两晚。他在厚实的帐篷里睡得倒香甜,可苦了那些保护他的保镖,又是要察看四周又是要防止毒虫毒蛇袭击,两天下来,黑眼圈都熬了出来。沈星迟看见,非旦不感激,还笑他们个个熊猫眼。 体验过,沈星迟越发觉得他选的那个位置好,把小刀匕首打火机医药箱和矿泉水等物资统统搬到那个地方储藏起来。有次几个佣人趁他不备,悄悄搬回来,让他发现,通通被揍得半死。 伤好了的沈星迟简直所向无敌,连保镖都干得过。 逃生的救济的全准备好,沈星迟叉着腰站在别墅面前,望向起伏不定的大海,有种满满的希望感。他在沙滩上站了一会,后面的佣人和保镖心惊肉跳,生怕小少爷突发其想,又策划出其他闹腾人的事。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沈星迟对这个即将发展为度假胜地的海岛大批特批,末了来了句,我觉得应该在别墅背后对着森林那块建个天然泳池。 泳池当然不是被纵容得能上天入地的小少爷做,佣人们表面听话地说是,内心全在MMP。想修建个天然泳池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水泥、乙烯基材、铝合金、塑料、玻璃钢、铲子等这些材料全要有,还要挖好深度,埋稳上水抽水的管道等一系列繁琐的步骤,不过顾家家大业大,可能之前就做好了沈星迟在此常住的准备,仓库里简直应有尽有。 沈星迟看过不得不感慨顾钧想得完备,他近乎是把整个家搬到了这个海岛上,由于从小一起长大,连沈星迟会作什么妖也了解,乱七八糟的的东西更是一大堆。沈星迟啧啧出声,心花怒放,当天就让佣人们动起来,而他则费力端了把折椅,戴上墨镜与沙滩帽坐在一旁监督。 经过几天相处,佣人们和保镖真是怕极了沈星迟,他就像一个魔王,一个随时会啪啪作响的窜天炮。小少爷似乎吃准了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态度,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佣人们真怕再呆下来,沈星迟会让他们挖一条海下通道直接挖回A市去。 夜晚,当佣人小李伺候沈星迟睡下后悄声离开房间,木质长廊上无人走动,拐角处隐隐渗透大厅的灯光,他走过一个窗口,窗外醒目的SOS标志伴随海浪声一并涌来。小李不自觉走近窗户,抬头望着星空璀璨的夜空,心里忍不住祷告 顾先生,请您快点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为大家献上一只作作的沈星星,下章顾先生来治他~( ̄▽ ̄)~ 感谢小天使小语灌溉营养液*1,么么啾 顺便提一句,这篇文正常更新时间只有晚上8点半 其余时间大家不用点进来,仅是咸鱼作者在蹭玄学【挺尸 第5章 海岛很远,顾钧下了飞机,又坐了一个小时车才从窗外望见隐在烟雾中的别墅。 他这一路来始终想着沈星迟,心情不怎么好,眉头皱着,嘴角下拉,脸黑得跟阎罗王般。前面的司机战战栗栗地开着车,时不时借用后视镜偷瞄,生怕顾钧忍不住彻底发火。 顾钧撑头看了会,烦闷的心情渐渐被美景吸纳,今天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一如沈星迟醒来的那一天。沉沉附着在海岛的每一寸景色上,有种意外的年岁感,好像过去那么长久的时光内一直在默默等待主人回归。顾钧闭了闭眼,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也对,大学毕业后的那几年,他假意醉心于工作来逃避所有想逃避的,还没跟现在这样,好好停顿下来欣赏一下周遭。 或许这次会有所不同,顾钧莫名其妙的想,只要忽略掉讨人厌的沈星迟,保持良好心情,说不定他会有段与静谧环境美丽海景为伴的休闲日子。 车子稳当地停靠在别墅前,几位佣人冲上去为他开门。 先生,您来了。 顾钧嗯了声,忽略掉佣人有些怪怪的眼神,出来,边走边问:沈星迟呢? 佣人:沈先生还在房间里。 哦?意外的听话? 顾钧没来得急细看,匆匆往别墅里走。他现在迫切想在浴室里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上一觉缓解劳累,难得滋生的好心情,顾钧不想被破坏掉。 那个,沈先生他 佣人追上去没来得及说几个字,顾钧已经扭开了门。 正站在大厅喝酒的沈星迟听见声音朝门口望去,猝不及防地看见顾钧的脸,手一抖,酒洒得满地都是,顿时一股酒水独特的气味弥漫在大厅内。 沈星迟瞪大眼睛,一口酒含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引起猛烈地咳嗽。他一边咳一边下意识地往后退,动静大了,肩膀和颈脖绯红一片。 顾钧握住门把的手一滞,他没料到会看见这一幕。沈家小少爷大概是刚洗完澡,非常不拘小节地在腰间系了条浴巾,就大摇大摆地晃荡到大厅。并且那浴巾短得出奇,两条线条姣好的腿光溜溜地露在下面,还时不时落下几滴未擦干的水。他的皮肤不是特别白,但也不黑,而是那种常年在外玩晒出来的健康色,看上起充满了阳光与活力的气息。 除了小时候光着膀子被放在一起洗澡后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他们那时还会为谁先用浴球打架成年的顾钧还未看过这样的沈星迟。看来这些年他的身材锻炼的非常好,眼神迅速又遮掩地划过,手臂和腹部的轮廓恰到好处,不会太过蓬发也不会显得羸弱,是可以轻松招惹女孩子的利器。 想到此,顾钧嘴角不由挂起一丝讥讽的微笑。 沈星迟提防地观察忽然回来的顾钧脸上表现,他如同一只准备竖起利刺的刺猬,瞄见顾钧脸上泄露的几点茫然而困惑,待对方彻底摆上嘲弄神色才确定是他常见的不可一世的顾大少。 佣人如履薄冰地站在一旁,看见沈星迟把酒洒了,慌忙冲进厨房拿了抹布跪在地上擦,擦了没两下,顾钧阴测测地发话:谁让你们动的? 佣人抓紧抹布,一脸惨白:先生 他弄的让他自己解决!断手断手了吗!顾钧增大音量,滚出来! 佣人局促地看了眼面前嘴角含笑的小少爷,颤巍巍地放下抹布,由于腿软,踉跄了几步才爬起来,缩着身子往门外跑。经过顾钧时特意停下鞠了个躬,才跑走。 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余光内。 顾钧额头神经突突直跳,觉得刚才可以悠闲度日的想法实在可笑。他说不出原因,只要一看到这个人出现在眼前,心中的怒火就止不住地想往外冒。 沈星迟哪里会乖乖按他说的做,男人嫌弃地用大脚趾挑起布,随意在地上乱抹几下后事不关己地拿着酒瓶走向沙发,打算用酒迎接早上,一天新的开始。尽管这个新的一天内多了个说不了几句就炸的烦人精。 把酒给我放下!顾钧走进去,把门关上,谁准许你这样做的? 沈星迟好笑地摊手:还需要谁准许吗?你要追究的话,那个人是我,我准许我自己喝酒的,行吗? 顾钧危险地眯起眼睛:沈大少好兴致。 沈星迟:当然,难道因为破坏了你妹妹的婚礼,我就要整日哭哭啼啼乞求你原谅?他故意在妹妹两个字上加重,像是某种意味不明的提醒。 顾钧经不起撩,想到之前嘲笑他偷偷喜欢顾绾的事,愤怒地捏起拳头:原来沈大少就是这样对待曾经喜欢的人,得不到,便去破坏对方的婚礼,闹得满城风雨后拍拍屁股走人,真是潇洒。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 沈星迟无端生起一阵烦闷。 顾钧的话太多负面情绪,本来他不想在意,也被激得一股怒气。 我说过你别用这种语调和我说话。沈星迟道,我没对不起你,要道歉要赔罪也是对绾绾,如果真要算的话,大概是我没代替你和绾绾告白,你是计较这个的话,我对你感到抱歉。 顾钧直接忽略沈星迟乱放厥词的后半句:你以为我会让你再碰到顾绾? 沈星迟哼了声,不以为然:你不可能把我关一辈子。 的确。顾钧回应,但接下来三个月,你绝对跑不掉。 沈星迟立即转身,三个月?他顿时叫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个星期都觉度日如年,要他在这里呆三个月 小少爷的脸部表情成功取悦顾钧,心情似乎好转一些,他走过去把沈星迟手里的酒夺过来,在放在桌子前瞟了眼,暗啧了声,不愧是花花公子,挑得全是名贵牌子。 不行!沈星迟忽然浑浑噩噩地嚷起来,他推开顾钧,挣扎地往前走。 顾钧:你想干嘛? 沈星迟:我想干嘛!老子现在就要走! 顾钧上下瞥他:穿成这样? 那三个月深深刺激到沈星迟,男人如同三魂丢了七魄的野鬼,冷静理智全部抛弃,顾钧随便一句话都能激得他跳脚。 这样?老子身材好,爱显摆,全|裸都乐意! 他执迷不悟地继续往门那边走,顾钧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你给我消停点! 沈星迟回身便是反击,两个人克制了这么久,借着口头之快纾解火气不够,终究还是动起手来。沙发和茶几间的空隙十分狭小,却丝毫没有限制两人,一招一拳间满是凌厉的风。最后还是顾钧占到上风,沈星迟太急,一门心思想着离开,被顾钧掐住后颈面朝下压在沙发上。 沈星迟上下扑腾,在顾钧眼里如同一只翻了壳的乌龟。 反抗许久,后颈的手似一把铁钳脱离不开,沈星迟力气散失,脸压进沙发内发出粗粝的喘息声。 其实他在动手时就知道自己会输,别看沈星迟整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和顾钧打架,从来没赢过一次,自小开始。只不过顾钧不爱伸张,而沈星迟好面子,总故作玄虚地说些没头没尾的话,久而久之旁人以为沈星迟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人们对强者天生有种敬畏屈从之心,沈星迟也不例外,纵然他嘴上不饶人,顾钧真发起火来,他还是会被吓得恨不得立刻逃得远远的。 顾钧低头看向沈星迟,他的手依然没有松,死死地钳制住对方,即便看得出沈星迟没了反抗的力气。阴暗的光线投射过来,流离在眼前人光裸的脊背上,勾勒着那两片看似锋利的蝴蝶骨,在凹陷处留下性感的阴影。顾钧一直盯着,沈星迟的喘息不断带动,那两块仿佛真的变成了蝴蝶的翅膀,扑扇着,撒下蛊惑人心的鳞粉。 顾钧!沈星迟扭动,咬牙切齿道,认输!我认输!放开我! 顾钧: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嘴上这样说,喉间却觉干涩异常,一丝小火顺着手臂向上延伸。男人的身体和女人的完全不能相比,虽触及柔软,但下面似乎暗藏着无法估测的力量,惹得人奇怪地想要驯伏。 天性的征服感在作祟。 鬼使神差的,顾钧空开一只手,五指贴近,指腹沿着线条一路抚下。 沈星迟怔住半秒,顾钧你干什么!他抬不起头,看不到顾钧的动作,但那手指划过皮肤痒痒的,引出了一堆鸡皮疙瘩,停下来,哈哈好痒 闭嘴。顾钧推了下沈星迟,把他压得更紧。 唔沙发坐垫堵满了沈星迟整张脸,不能呼吸了,你这变态 真人版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视线剥夺,转化为身体被迫去感应接受,顾钧的每一下举动变得格外清晰真实。缓慢的,但其实又是在非常快的速度里,沈星迟觉得不仅是身体表面在痒,整颗心脏恍若被顾钧擭住,暧昧感横生。 手指到达底部,浴巾的边缘,沈星迟忽地紧张起来。接着,顾钧不紧不慢又鬼迷心窍地在背窝处徘徊还掐了一把。 我草!!!! 沈星迟再也忍不住,用尽全部力气想要挣开。 顾钧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意识松懈,瞬间守不住闹腾的小少爷。 顾钧你这疯子想干嘛!霎时,沈星迟捂住后背从沙发上直接跳起来,如只彻底炸毛的猫。动静太大,本来此前在打架中就备受摧残的浴巾这刻彻底罢工,相系处一松,悠悠落下,沈星迟还想破嘴大骂,只觉胯|下一凉,低头望去,又是一句叫骂炸在心间。 顾钧跟那东西撞个正着,反应过来,恨不得戳瞎自己双眼。 看什么看,不服气啊!沈星迟脸红如番茄,一手想拉住浴巾,一手又想捂住后背,顾钧还近在迟尺地挡住,一时进退两难,格外狼狈。 顾钧看他这样,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果然是疯了,对着这么个傻子,还会心生遐想。他主动站起远离沙发,见沈星迟还是一副纠结的蠢样,脱了身上西装扔到他身上,咳了声,想说几句缓解氛围的话,语气不由变软:让你穿成这样 丝毫不领情的小少爷打断他,企图维护最后一点尊严:要你管,老子身材好得很,恨不得每次洗澡完都去外面裸奔一圈。 裸奔?顾钧收起同情,就这?不过如此。 你沈星迟噎住,丢脸和生气的混合情绪激得他眼角泛红。 顾钧:还不快上楼换好衣服。 沈星迟抓住西装外套的两条袖子围在腰间,畏畏缩缩地往旁挪,挪上楼梯还不忘嘴硬地下战书:顾钧,你等着,老子马上回来。说完,头也不回地往上跑。 沈星迟的围法从前面看似遮得满满当当,实则顾前不顾后。 顾钧注视着小少爷直到身影消失,才背过去想,跟身上不同,他屁股还真白。 第6章 在房间内匆忙换好衣服的沈星迟仍旧沉浸在刚才尴尬的情绪,准备出去时还特意看了眼镜子,确定前前后后没有纰漏,只是 沈星迟靠近镜子,双手对着那面镜子照映出来满是通红的脸狠狠地捏了一把。 浴巾掉了又怎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星迟暗自安慰,小时候光屁股挨揍的画面那家伙都看过,要是实在不爽,大不了哪天偷袭,把他的裤子也拽下来,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扯平。 这样想着,沈星迟心态平和了些,双手插兜酷酷地走出房间。 来到大厅,空空如也,顾钧不知道去了哪里。视线绕了圈,发现茶几上摆的酒不见踪影。那个抠门鬼,沈星迟腹议,居然趁他不在偷偷把酒拿走了。 正骂着,别墅后方突然传来轰的响声,沈星迟愣了愣,反应过来,面色忽变,下了楼梯飞快往外跑。 果然跟他想得一样,别墅后面才修葺到四分之一的泳池被全部推倒,建造到一半的船也被斧头砍碎,还有藏匿在森林内的物资,几个佣人正在一件不落地往回搬。他们看见沈星迟,低下头大气不敢出,手上动作却不停,如工蚁般有条不紊。 不用问也清楚是谁指使的,沈星迟捏紧拳头,气得话说不出来。 真够厉害的。顾钧跟在佣人后面,走出密林,修船修泳池,找驻扎地,画SOS放信号弹和烟花,你以为自己是鲁滨逊?还是小说里被人绑架丢弃孤岛的主人公? 这些话说出嘴止不住觉得好笑,无奈感加重,顾钧深感比连夜在公司里处理事务更让人劳累,可惜接下来他还要面对个更头疼的家伙。顾钧看向已经蹿到跟前双眼装满怒火的沈星迟。 顾钧! 每次他用这种口气,顾钧都有种快要被他咬碎骨头喝尽血液吃干抹净的错觉。沈星迟一把攥住顾钧的领口,后面的保镖想动,遭顾钧手势制止。 你要干什么! 是我该问你要干什么。顾钧冷眼瞧他,你做这些,是想回A市? 沈星迟:当然。 顾钧:那问题就解决了,我不会让你回A市,更不会让A市的人发现你在这。 此刻的顾钧简直像个活体冰雕,浑身上下冒着凉气,冻得沈星迟手指发冷。 顾钧不急于挣开沈星迟施加的束缚,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要是你真的想回去,与其在这里弄些小动作,不如他逼近沈星迟,向沈叔叔求情,他松口了,我立马把你送回去。之后林家人对你怎么样,都无所谓。 童年记忆霸道地随着顾钧的话占据大脑。 沈星迟心有不甘,但那些回忆像是触手般把他整个人紧密缠绕住,无休止的争吵,砸碎的花瓶,狗吠声与哭叫声混为一团 拽紧衣领的手在轻微颤抖,顾钧注意到,仔细看去,发现沈星迟整张脸变得惨白。他莫名觉得烦躁,想要不耐烦地询问时,沈星迟率先松开,鼓起劲向他撞来。 顾钧被撞得跄踉后退,没有倒,神情古怪。 这次算你好运。沈星迟用手指着他,看表情是恨不得把他脸戳个对穿,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你,你等着,咱俩走着瞧。 说完他倒先跑走了。 顾钧盯着他的背影,感觉这个人真是捉摸不透。 * 把剩下的残骸全部收拾好,已是暮色四合,海水温柔地卷着浪花和余晖徐徐而来。顾钧站在交界处,遥遥眺望远方几块堆积在一起的海上礁石,几只模糊的黑鸟嘶叫地像把利箭迅猛地划过天际,降落到其他不知名的地方。 果然是非常美的景色,他仰起头,对着黄蓝相交的天空悠悠呼出一口气。听说沈星迟晚上在这里边放烟火边弄烧烤派对,和佣人保镖一起。真会享受,顾钧心想,此时的天看起来又高又远,不似繁华昌盛的A市,漫天高楼,利益熏心的人们仅会关注脚下踩住多少人。 他蓦然有些想看那样的场景,没有妹妹顾绾的身影环绕,没有年少时在阴暗角落漫天生长的情感,没有文件,没有会议上为了丁点利益挖空心思的争吵,什么都没有,只有仿佛能够覆盖住整片天空的绚烂烟火,香味扑鼻的烧烤与大家和气洋洋的笑脸。太多人的目光聚集在顾家少爷身上,至从他接手分公司之后。那些眼神既盼着他能如心中所想平步青云,又咒着他有丝毫不慎跌入深渊。 不过 顾钧悉数收回所有念头,面向广阔波澜的大海,像条餍足又贪懒的蛇。他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转过身,黑衣保镖向他弯腰:顾先生。 顾钧:东西全收拾好了? 保镖:是的,船及森林里的物资都在仓库,信号弹和烟花等也锁起来了,这是钥匙,等您检查。 顾钧嘴角一弯,接过钥匙:我还没发现你们心地如此好,任由着他胡闹,别忘了是谁雇得你们。 保镖神色乍变,诚惶诚恐地低下头:非常抱歉! 顾钧摆了摆手,沉声道:你跟了我有几年,别选择在这个时候砸了招牌。 保镖:是! 顾钧:他呢? 话题突转加上模棱两可,保镖几分犹豫后意识到:沈先生在房间里休息,刚才佣人送了晚餐上去,全吃完了。 总算没这么棘手。 顾钧:回去吧,通知佣人一个小时后再把晚餐送到我的书房,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保镖:是! 走了没多久,顾钧突然记起之前未绝的念头。他侧过头,如火的太阳正缓缓降落,海面上皆是血红万千。 不过 他该是体会不到了,烟火或者烧烤派对,因为那只会叫会跳会翻天的花孔雀被他重新关进了笼子里。 沈星迟生气的原因顾钧明白,小少爷不想要他来监视,而沈叔叔目前只信任他,这是个死循环。但那又如何,为了一个沈星迟去得罪沈叔叔?他还不愿冒这个险。 * 是夜。 结束工作,顾钧离开书房,来到卧室,仿若没了骨架般深深陷进柔软的床头靠背中。 外面十分安宁,透过窗户看不见一丝光,漆黑无比。 茫茫夜晚总是极容易滋生些莫须有的情感,例如此时,顾钧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翻出手机,没有信息,让他稍微缓解了一下。 退出全部程序后,目光停留在壁纸上那是一张与顾绾的合照。顾钧看着,不由自主想起白日里沈星迟看他的眼神。 这些年沈星迟往返于各种聚会酒吧,见到他永远是一副风流倜傥游刃有余的模样,说是位十足十的花花公子,倒不如比喻成一架常年转来转去的机器。顾钧始终瞧不上他,太过闹腾耗尽了年少的情谊虽说这情谊也脆得跟玻璃球一样。 而白天是个罕见的机会。 顾钧无意瞥见沈星迟那双泛着点棕的瞳孔,从中窥探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这使他不由想起顾绾还没来之前,很小的时候,有次路过沈家,那时顾家小少爷还未练就出岿然不动的本事,任性在所难免。天天坐车烦了,想走回家,还引得一批保镖前后跟着他。顾钧走路少,七拐八绕竟来到了沈家大门前,沈星迟坐在门旁的台阶上,缩成一团,远远看去如只背着壳的蜗牛。顾钧和沈星迟算熟,但关系并不好,结缘还是源于长辈,所以顾钧并不想打招呼,装作没看见从旁边走过。沈星迟似乎注意到了,古怪地往里缩了缩,头埋得更低。 这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平日里沈星迟咋咋呼呼,像个小霸王。顾钧止不住好奇,即便走远,也忍不住回头看。沈星迟的肩膀在抖,用手臂特意掩盖的双眼下,有明显的痕迹。他好像在哭。 这还是顾钧第一次看见沈星迟哭。 记忆太过久远,强行回想起来引得脑袋微痛。顾钧按了按太阳穴,企图想些别的事缓解。肆意神游间,猝然记起大厅里那件滑稽事。没料到他竟然有胎记,还在那种地方,左边,是个正方形的小方块,非常淡。 顾钧越想越好笑,犹如抓住不可一世家伙的小辫子或窥见到无人所知的秘密,愉快得不可自抑,仰起头朝着空旷的天花板,无声地咧了咧嘴。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 床头闹钟的指针划过整点发出嗒得一声响,顾钧愣神,半晌,才拿了衣服走进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浮想联翩的顾先生(++) 第7章 得到再失去,总比从来没得到更令人难过。 沈星迟现在便是这种心态。 顾钧回来了,意味着之前附加在他身上的限制也回来了。一夜之间佣人和保镖的态度来了个大变样,跟他们冷血的主人有得一拼。 像是为了惩罚他之前做的那些小动作,沈星迟再次被禁足。早上瘫进沙发内必喝的美酒没有了,晚上在沙滩上办的狂欢派对也没有了,顾钧还义正词严地说他本人非常讨厌闻到酒味烟味。本来沈星迟就因为他把他暗自准备的东西破坏收回而气得牙痒痒,现在更是气得心肝脾肺肾如火烧。 重新回归牢笼真是哪里都看不顺眼,出去后面全是跟屁虫的保镖。沈星迟算是从小身边堆着金子含着蜜糖长大的,从来是他说一家里佣人不敢说二,成年后各路混的更是风生水起,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境遇不同,人的想法就容易偏。沈星迟不是冷静自持的人,于是再度做起了砸桌子踢椅子的恶劣行为。跟之前不同,以前他是为了使顾钧明白自己是个麻烦家伙,好快点把他送回A市或者换个人过来,现在他做这些完全是泄愤。至于会造成怎样的结果,沈星迟也无法估量。 在房间里乒乒乓乓了一天,不见有人前来阻拦。沈星迟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如一头困于铁笼的野豹般烦躁地踱来踱去。落日余晖透过窗子洒落地面,黄艳艳的惹得心焦。沈星迟来到窗前,贴着玻璃看外面的景色。 无边无际的海,乏味的沙子和没有任何变数的密林。十分无聊的海岛,没有手机,没有金钱,没有烟酒,没有五光十色的绚烂生活,要在这里呆上三个月,还是以如此没有人权的方式及面对他打小就讨厌的人,想想就感觉莫名暴躁。 无意识地盯了会,沈星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没理由他一个人不痛快。事事兜兜转转再度绕回了初衷,虽然可能是无用功,但那又如何,时间那么长,他沈大少耗得起。 海岛上的佣人心惊胆战地过了几天,从前鸡飞狗跳的日子在顾钧回来之后迅速转变成剑拔弩张,氛围压抑低沉得仿若会滴出冰粒,引得他们也不敢多言,憋着张脸,给小少爷送了饭就逃也似的离开。不知道这样的发泄会持续多久,在沉默寡言的顾先生施威下,能上天入地的沈星迟只能天天砸桌踢凳,以前盼望着顾先生能快点回来好解救深陷水深火热的他们,现在仅祈求能睡个好觉。毕竟楼上在不分昼夜的咚咚咚,尽管捂紧耳朵,噪音也能无孔不入。 然而天明一醒,四处寂静,灿烂阳光泼洒一片,偶尔还能听见黄鸟鸣叫。众人狐疑,下了床凑在一起听,往日这个点三楼的沈先生早就迫不及待地举行交响乐了,哪会如此安静。 可怜的小李被派遣为先锋队员,洗漱完毕后端着营养早餐敲响了沈星迟的房门。没有人应,他咕咚地吞咽口唾沫,轻轻扭开,探头进去。发现桌在窗旁,椅在地上,沈魔王在床上安眠,一切看起来祥和美好。 按压住心中雀跃,小李走进去,低声叫了两句沈先生,提醒他该起来吃早饭了。沈星迟嘴里发出几声呢喃,背过身不管不顾地继续睡,小李把餐点放在桌子上,无声退出房。一阖上房门,小李忍不住飞奔下楼,把这个绝妙的结果分享给其他人沈先生终于消停了! 顾钧这些天同被闹得够呛,听到佣人的通报后不由松了口气。他的房间和沈星迟挨得很近,以前尚有余力对付,但现在过去这么久,妹妹和妹夫在国外度蜜月万事安好,顾绾听闻这件事还时不时会宽慰他替沈星迟说好话,气已消了大半,加之他在A市忙得昏天黑地,来时又坐飞机又坐车,格外希望能好好补个眠。 知道了。顾钧说道,示意佣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保镖,让他们放宽对沈星迟的监视。 佣人走后,顾钧搬了张椅子来到露台,坐在那里看书。外面的阳光很充沛,抬头望去风景迷人。顾钧在暖和的光线下坐了会,睡意汹涌袭来,书本还未得到青睐,孤寂地摊开放置在膝盖上,而拿出它的元凶已昏昏倒向椅背沉沉睡去。 完全睡饱精神十足的沈星迟悠然醒来,洗漱过后,挑拣了块面包片叼在嘴里,推开窗户,沐浴在阳光中。双手交叉伸了个懒腰,醒来得太晚,面包片很硬,牛奶也冷,沈星迟咬了两口,便嫌弃地丢回盘中。撑着下巴瘫在窗栏上赖了会,迎面拂来的风舒服之至。乏味地往旁一望,目光捕捉到丁点熟悉的身影。 沈星迟一下来了精神,双手撑住窗栏探出半个身子,费劲张望才看见全貌。住在旁边的顾钧居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沈星迟下意识地吹出声口哨,不得不承认,安静下来的顾钧还是蛮帅的,暖阳勾勒出黑发男人有型的线条,在色调的欺瞒下恍惚认为对方非常平易近人。 欣赏过美颜后,沈星迟撇撇嘴,想起年少时多少女生因为这张脸光明正大地忽略他这位高校杠把子。到处看了看,发现窗栏内夹着许多小石子。沈星迟捏起几粒在手心间颠了颠,嘴角一翘。 无数的小石子如天女散花般,乘着沈星迟的力量飞落在顾钧身上。 被彻底打醒的顾钧迷茫地睁开眼。 计划得逞,沈星迟迅速缩回身,蹲在角落嘻嘻笑出来。 第8章 扰了清梦的顾钧离开露台,呆在房间里的沈星迟不能寻开心后顿感无趣。 做了会俯卧撑,他起身扭了下脖子,开门走出房间。 下楼梯前还特意到处瞄了眼,那些讨厌的保镖并没有像以往跟上,和想得一样,沈星迟又吹了声口哨,如只自由的小鸟般奔下来。 哼着调来到大厅,沈星迟意外发现顾钧的身影,止了声调笑道:顾先生,难得。 顾钧并不看他,依然细细盯着文件,言语间满是疲惫:你怎么出来了?不继续在房间里一哭二闹三上吊? 累了。沈星迟耸肩,大摇大摆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顾先生没让一群保镖继续监视我,行吗? 顾钧:你累了,他们也累了。 沈星迟:那这么说该好好感谢我。 顾钧没说话,似乎在无声谴责他的不要脸。 沈星迟靠近顾钧:一瓶美酒当谢礼怎么样? 顾钧果断道:给你浪费。 短短四个字成功气得沈星迟牙痒痒,捏紧拳头忍耐下来:你考虑得还真周到,顾钧。 我比较喜欢你前两句的顾先生。顾钧面无表情地评论道,你早该这样,沈星迟,大家都是成年人,过完三个月就可以一拍两散。 沈星迟:呵,也不知道是谁盛气凌人地在我耳边灌着大道理,我们怎么可能和平相处,别忘了我们还是情敌。 我不是。沉默几秒,接着补充,我妹妹已经结婚了。 沈星迟一愣,反应过来:你他极度恼火,说话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顾钧,你这个孬种。 不管怎么说,都过去了。顾钧扫了眼沈星迟,我劝你也快点放弃比较好。 沈星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教。 他当然知道和顾绾再无可能,但这话被顾钧明坦坦地说出来,让人很不爽。 沈星迟自顾自地生起闷气,顾钧不理会,还有兴致在心里给文件划重点。 怒了半天,沈星迟清醒过来,赶忙挣脱掉负面情绪。他这样做可是为了让顾钧不舒坦,自己不能先中了招。对着那张平静的脸脑补了下狂揍他的画面,才稍稍畅怀。 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想不出可聊的话题,干坐一会,沈星迟开始没了正经像,原形毕露。 他长腿一伸,搭在顾钧坐的沙发上,还愈有往里伸的意图,企图霸占整个沙发。 以至于前来送水的佣人看到这样的诡异画面,正襟危坐面色凝重的顾钧和瘫成一滩无规则烂泥的沈星迟。他惶恐地把水放在两人面前,掉头便走。 沈星迟笑了笑。 顾钧:没有坐相。 沈星迟不以为然,还用脚蹭了蹭顾钧的后背:我就这样,以前你没回来的时候我都直接躺在这里。 敢在老虎头上薅毛,他算第一个。顾钧冷不丁被蹭,手剧烈地抖了下,眼前文件上的字全糊成一团,面不改色地拿起其他材料当掩盖。 沈星迟懒懒散散地撑住脑袋:天天看这个,不无聊? 刚才在露台也是拿本书,没见过他玩手机的。 顾钧:有用。 沈星迟:那是,顾先生日理万机。 他又改变坐姿,那双腿在背后黏来黏去,像羽毛,时不时地撩拨。 顾钧:别动。 沈星迟啧了声,大少爷就是难应付。 顾钧呼了口气,兴许是真的累了,各方面的自制力全在下降。心里隐隐躁动难以压抑,这些你以后也要看。他换了种口气,企图掩盖,跟公司相关。 沈星迟本来很不屑,转念一想,道:那很重要? 顾钧点了点头。 是嘛沈星迟拉长声调,不再作答。 * 强迫看了一下午的顾钧决定好好放松一下,傍晚时分绕着海岛环形的路道慢跑。以前工作之余常去健身房,慢跑几圈不在话下。 他穿了身运动服,毛巾围在脖子上随时擦汗,跑回来正值四下暮色昭昭,顶上云层一条一条混迹在蓝黄相间的天幕中。顾钧做了会舒展运动,体力与其他杂七杂八的被一并消耗,通体畅快。 手抓毛巾缓慢走回家,向大厅的佣人吩咐接下来的事宜,上楼去书房。 短暂轻松后再投入紧张的工作是顾钧的习惯。 扭开门,迎面忽地刮来一阵凉风,出了薄汗的身体受到刺激,冷得出奇。正对的窗户大打,窗帘在夜风鼓动下摇摆不定,整齐堆放在桌角的文件散落一地。 顾钧心生狐疑,他从来不会让窗户这样敞开,尤其是走以后。无法,顾钧把那些文件挨张捡起,文件的位置很散,有些还很刁钻,他矮下身子才发现最后一份飘至桌底深处的文件。重新叠好,一份份按顺序调整,渐渐地,发现了些猫腻。 这时佣人端着准备好的餐点上来,看见顾钧的模样不由惊了惊,他的主人看起来比回来时更狼狈,发尾还沾了一团小灰绒。佣人不敢多言,打算放下盘子离开。 顾钧:我走之后有谁来过这里? 佣人低下头,小心翼翼道:我们有来打扫过。 除了你们。他意有所指,语调威严,说实话,别隐瞒。 佣人犹豫片刻,沈、沈先生来过脆弱地看了眼顾钧,但他说是您让他来房间里拿些东西 话未讲完,顾钧已冲出书房。 * 沈星迟正坐在窗栏上对着外面的夜景哼小调。 门被用力推开,撞到墙返回,被来人不耐烦的一脚踢走。 沈星迟看见是谁,吹了声婉转又响亮的口哨,下了窗,微笑地打招呼:顾先生回来了? 顾钧怒气腾腾地走过来,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别给我打马虎眼,剩下的文件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沈星迟:不知道是谁说我叫顾先生好听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顾钧忍无可忍:沈星迟! 冷静点,顾钧。沈星迟快速瞥了眼窗外,有话好好说。 顾钧捕获到他那点小动作。 是那里?沿着看过去,是一大片沙滩。 该死,顾钧松开沈星迟,再度夺门而出。 沈星迟目送顾钧离开,嘴角的笑容大得压制不住。刚刚所说所做皆是故意,他不需要制造太大的动静,比如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文件在哪,这仅是一次让顾钧不痛快的恶作剧。 对,恶作剧。沈星迟重新来到窗前,夜幕下,顾钧的白色运动服格外显眼。他俯下身,双手撑在窗栏上,像看好戏般,继续断断续续地哼起小调。 作者有话要说:  沈星迟:打响反击战:D 感谢鲜榨水果汁投喂地雷*1 微风儿投喂地雷*1 感谢小语投喂营养液*1 么么哒 第9章 劳累至极的顾钧刚刚躺下,隔壁忽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歌声,而且还是恶趣味的《中国军魂》,顾钧怔怔望向窗外白光,片刻,烦躁地转个身,用枕头按住耳朵。 看样子是睡不着了,跑调到漠河的歌声无孔不入,顾钧被迫听了会,觉得又气又好笑。什么玩意,他在内心吐槽,一首正气凛然的歌被唱得乱七八糟妖里妖气,纯粹是来膈应人的。 顾钧想起昨天晚上,沈星迟偷摸进房间拿走部分文件,神经地埋在外面的沙滩内。文件埋得很散,东一张西一张,他和几个保镖对着广阔的沙滩扒拉半宿,才把剩余的文件收集好。顾钧穿着沾满沙的运动服回来,沈星迟正倚在楼梯扶手,看到他扬了扬手里马克杯,神情懒洋洋:热牛奶,加了蜂蜜,梅姨做的,要喝吗? 顾钧望向他,指腹磨搓着文件上的沙粒,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经过,上楼。 沈星迟从喉咙底发出餍足的一声哼笑,端起牛奶抿了口,嫌恶地吐了吐舌头,好甜。 回忆结束,顾钧抓了抓头发,从温暖的床上起来。 脑袋昏昏沉沉,睡眠不足,脾气暴躁,也不愿立即投入工作。制定的计划被全部打乱,顾钧第一次对接下来的时间感到无措。 望了望书架上摆放的书,都是些晦涩的关于金融管理和外国未翻译的原版小说,顾钧不是很想看,况且隔壁怪腔调的声音始终未消。 太阳出来,阳光刺破云层,投射进房间内。 顾钧还记着之前坐在露台无缘无故被砸醒的事,心有余悸,决定只在屋里晒。他把椅子挪到阳光充足的地方,打开手机里喜马拉雅FM听书电台APP,这是以前偶然下载的,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听。顾钧从来没用过,打开后随便点了个有声小说,选了悬疑频道中的灵异故事,翻出许久未用的耳机,插上塞进耳朵,闭上眼睛静静听。 不知听了多久,顾钧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轮逐渐下降的血阳。心脏猛地一跳,耳机里不断传来主播磁性的声音他正在绘声绘色且详细地描述一个女鬼的相貌,背景音乐阴森可怖。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 顾钧平日不爱看这类电影或故事,也不相信世间有鬼,可被科普一下午,特别是这个时段,黄昏,逢魔时刻。汗水不知不觉从额头滑落,所望之处虚影重重,恰逢耳机内传来声尖锐的鬼叫,顾钧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扯掉耳机,快步远离窗户,来到书桌旁平息。 房间里寂静极了,隔壁的讨厌鬼没了动静,顾钧控制不住地去回想那些极容易见鬼的地方,角落,床底,甚至是近在迟尺的书柜玻璃,空气如一团吸了水的棉花潮湿溺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哐当哐当。 顾钧再也忍耐不住,逃也似的离开房间。在走廊上疾行时,脑子里飞速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决定再去跑步,绕着海岛一圈一圈,流出的汗水可以带走不必要的纷扰。 干什么呢,走这么着急,赶得去投胎? 熟悉的声音响起,顾钧停下脚步朝发声处看去。 沈星迟双手交叉搭在楼梯扶手上,一只脚脚尖立在地面,悠闲地晃来晃去。嘴巴里叼了根绿色的小棍子。他原本是在低头看大厅,顾钧引起了他的兴趣。那模样,好似什么在背后跟着他,沈星迟敏感地眯了眯眼睛。 手指握拳,圆润的指甲刻进掌心。从某些方面他和沈星迟相同,不管发生什么,最不希望在对方面前丢脸。顾钧抿了抿唇,不说话。 沈星迟哼笑,见他脸色苍白,额有虚汗,疑惑道:你该不会是做恶梦了吧? 这算是个能够笑到明年的笑话了。 你想太多。顾钧出声,喉咙干涩,忍不住咳了声,沈大少怎么不继续唱了? 沈星迟咬咬嘴里的小棍:嗓子疼,梅姨给了我一根棒棒糖,橘子味的。听说你小时候很喜欢吃,不给你吃还会哭。 他从嘴里抽出来,绿色的小棍上戳了个橘色晶莹的圆球,配色极其险恶。 顾钧罔若未闻,忽略沈星迟的嘲笑:还有事,不奉陪了。 你去哪?沈星迟探着头问他,要不要我陪你去?做了恶梦很需要人照顾哦。 正在下楼梯的顾钧差点脚滑,愤恨地瞪了沈星迟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 之后丢文件的事时常发生,但没有第一次那么夸张,仅是位置的变更。久而久之,顾钧摸清了沈星迟藏匿的地点。他了解对方的性格,让小少爷安静如鸡绝对不可能,这样的举动也能忍耐。 没想到沈牌恶作剧并未就此消停,除了惯有的无时无刻制造噪音,到故意变更调味料,给顾钧的饭里加辣水里加盐,再到他居然抓住时机,趁顾钧洗澡的时候潜入房间,拿走了他放在外面的衣服。大概是托住得近的福,顾钧什么生活情况沈星迟摸得非常清。 顾钧裹着浴袍坐在椅子上,没擦干的头发正在拼命掉水,在浴袍上砸下一个又一个暗色的水渍。没办法,沈星迟拿走他衣服的同时连毛巾一起带上。干坐了会,顾钧还有些懵,或者是郁闷,很多情感杂糅在心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 顾钧从以前便不喜欢沈星迟,所以能做的就是远离。当初的他可没料到会有机会和沈星迟近距离地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沈星迟经常大吼大叫表示不满,直言和他住在一起是折磨,其实顾钧何尝不是。两个人的属性就没合搭过。 头发上的水落得多了,像水帘子,顾钧一手抹过,湿漉漉的头发全向后抹,露出光洁的额头。眼下束手无策的错觉让他再度想到那个糟糕的黄昏,因听了被朗读的灵异小说神色大变,而这些源头皆是沈星迟,他破坏了他的所有。顾钧双手交叉,轻轻搭着脸,敛住下巴和嘴唇,神情严肃,仿佛在思考。然而皱起的眉毛却泄露出一丝真实情绪。 他终究还是生气了。 * 成功偷到衣服的沈星迟在自己的房间内笑成朵花。 顾钧性情冷淡,隔壁迟迟没消息实属正常,但沈星迟敢打包票,他心里一定在不爽。沈星迟突然觉得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似乎变得可以接受,毕竟有顾钧这么个大活人供他玩乐。要说沈星迟以往闹腾是为了能回A市,这一念头被顾钧彻底否定后,现在耐下心性做的便是纯粹地整他。不然在海岛没有手机没有钱,一身精力怎么排解出去。 放肆笑了一阵,沈星迟盯着衣服,兴致使然,从床上反身而起,拿着顾钧的衣服在镜子面前比。衣服是一件深蓝色衬衫加暗色的西装裤,外加一条黑色领带。没想到他晚上洗完澡后还要穿这么正统的衣服,沈星迟感叹,他平常衣服是夹克为主,玩乐要的是轻松,正装很少穿。比了半天,沈星迟把身上穿的脱掉,换上了顾钧的衣服。 沾了点水把张扬的头发抹整齐,小少爷在镜子前臭屁地比来比去,觉得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真不赖,他正经起来还蛮帅。假如这时有手机能自拍一张丢到朋友圈,那帮游手好闲的狐朋狗友一定会笑掉大牙。显摆了会,沈星迟又开始不悦。他平日健身房跑得还算勤的,跟教练练出来的身材也较为满意。虽然肉眼看上去他与顾钧身高相仿,但真正穿上衣服,沈星迟才感受到,顾钧的身材要比他好比他结实。难道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类型? 沈星迟在镜子前一阵挤眉弄眼,为了报复,决心今晚就穿着这套睡了。 * 顾钧很早醒来。 昨晚头发半干,凑合睡了,今天起来后面几处翘起,他按了按,没有下去,只能这样出门。 来到大厅,旁侧厨房内已经有人。 他走过去,厨房开着灯,一个女佣人在里面忙忙碌碌,热牛奶烤面包。 佣人听见声音,看到是顾钧,表情微愣,再看到他后脑门几缕翘发,表情从微愣转成复杂。偏偏顾钧表情严肃,她也不好表露。 少爷。佣人摸了摸围裙,走近道,不好意思,是吵到您了吗? 顾钧摇头。 佣人为他端了杯热牛奶:先喝点这个暖暖胃吧。 顾钧接过,没喝,看了会道:饭都是您在做吗? 女佣人看起来有些年龄,顾钧在话语中特意加上尊称。 佣人受宠若惊。是的。说完,她忍不住叮嘱,少爷,虽然平常工作劳累,但您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沈先生是有些顽劣,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别和他一般见识,气坏身体。 谢谢。顾钧道,沈先生平常对饮食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佣人面露难色:这 顾钧:没关系,您直接讲。 佣人:沈先生口味比较重,喜欢吃酸和辣的,还爱吃夜宵,前天让我给他做麻辣小龙虾和花蛤,配了一瓶酒。我们老了,说的话他不爱听,您跟他年龄相似,多劝劝他,吃得健康些。 酒?顾钧疑惑,酒库不是锁起来了? 佣人:我、我不知道 沈星迟这家伙鬼点子多,八成是拿东西撬开的。 顾钧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钧:打响反击战?那是不可能的[冷漠脸] 第10章 昂贵的衣服穿来睡觉难免咯人,睡得晚了,醒来已是中午。 沈星迟挠着头发爬起来,耳朵发嗡,去浴室洗漱,回来坐在床边还是昏沉。他嫌麻烦不打算换衣服,领口勒得难受,连着解开两粒扣子,胸膛可见,男性荷尔蒙迸发。 可惜这栋别墅内仅有不解风情的佣人。 门被敲开,佣人送了午饭进来。 把餐盘放在桌子上,佣人道:先生趁热吃。 哦。沈星迟打了个哈欠,随意瞟了眼,瞬间清醒,叫住将要走的佣人,就吃这个? 中午饭是一碗熬得恰好的粥,配各种小菜和馒头。粥很香,里面撒了点切得细碎的葱花,白绿相间,但不符合他沈大少的口味。他记得昨天吩咐下去的中餐可不是这么朴素的种类,他要的肉、意大利面和威士忌呢! 佣人:是顾先生让这样做的,他说最近您身体不好,要吃清淡些。 我身体不好?沈星迟气愤,老子可以把他操上天。 佣人见状不妙,连忙说: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沈星迟来到桌边,看着朴素的午饭完全没有动手的欲望,十分不爽,也不顾是光天化日,直接奔去别墅后面的仓库。跟随他的保镖没反应过来,想追时沈星迟已跑没影。 一口气到达目的地,沈星迟不管门口人的阻拦,执意往里走,来到酒库前,发现原本的大锁被换成崭新的小锁,还连上了几把。 沈星迟不甘心,用以前常用的铁丝去解,解了手都酸了,新锁纹丝不动。 保镖到场,把失魂落魄的沈星迟请回房间。 开心了没几天的沈星迟再度跌回现实,无钱无手机无玩乐,现今连嘴上的瘾都满足不了,天知道他疯狂的想喝酒想抽烟想跳进舞池摇头晃脑。 沈星迟重新回到桌边,过了时的葱变成蔫黄,和糊了的粥混在一起,口味尽失,看起来极度恶心。 他一拍桌子,震得碗歪开,粥洒了到处。 小少爷整别人高兴,轮到别人给他使绊子就气得跳脚。任性的沈星迟奔到顾钧的房间里,不服气地用力敲门。门一时没开,他怒火中烧,手捶脚踹乒乒乓乓。 门终于开了,露出顾钧冰山般的冷脸。 顾钧!沈星迟叫道,你不要脸! 顾钧清楚他想质问的内容,掌握权在手,不急不缓道:沈星迟,你又想做什么? 沈星迟:你还好意思说,暗地里指使你的佣人给我送什么鸟玩意,是给人吃的吗? 顾钧:你嘴巴里给我放干净点。 虽然是简单的粥,但早上那位女佣人还是花了心思,这些顾钧看在眼里。 顾钧:你以为在这里是度假,要天天好酒好肉的伺候?这是我顾家的地盘,轮不到你说话。 沈星迟气得哑口无言,颈脖处瞬间红了。 顾钧沿着他敞开的领口顺利窥测内部,眸光暗了暗,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做的小动作,戏弄别人很开心,轮到自己就这副摸样,你不觉得难看吗? 沈星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顾钧嘴毒得要命,他张了张,小尾巴被人攥在手心,无话可说,沈星迟愤怒地抬腿便走。 顾钧把他抓回来,力度太大,沈星迟没防备,差点撞到他脸上。 沈少爷惊魂甫定,以为顾钧要揍他,小爪子没用地挥来挥去。 要穿我的衣服就给我穿得正经点。他言语威吓,脸黑得要滴墨,手上却仔细地将沈星迟解开的两个扣子系好。 约束感重新涌上,沈星迟喉间一干。 扣好后,顾钧松开沈星迟。 沈星迟捂住颈脖,一抹诡异的绯红爬上脸庞。神经病啊,他在心里腹议,似吓坏的小兔子般逃窜回自己的房间内。 * 顽劣的把戏被揭穿,沈星迟不好再继续,连吃了两天萝卜咸菜,他嘴里真真淡出个鸟来。不合口味,吃得便少,没有力气继续抡桌砸凳,一口气郁结在心间,竟然病了。 这是沈星迟来这里第二次生病。 前些天他费劲折腾顾钧的同时自己也没好好休息,害人害己,一病不起。这病来得急且重,高烧不退。顾钧虽不喜欢沈星迟,但看见如此个人在A市混得是生龙活虎一帆风顺,来到他的海岛后倒接连生了两次病,难免愧疚。 叫了江医生上来为他治疗,还叮嘱佣人按沈星迟要求行事,开了窗户敞了门通风,还遣散四周保镖,怕沈星迟见了继续郁结。 沈星迟躺在床上,耳朵与脸烧得通红,嘴唇起皮,不断呓语。 顾钧无法,在江医生看完后,端了把椅子到床前,拿本书边看边守着他。 沈星迟模模糊糊睡了一觉,头脑似铅不断下坠,他咳了声,昏昏醒来。抬眼依然是多得好似不要钱的阳光,光圈中隐隐有个人影。那个人影见他有动静,靠近低声询问:好些了吗? 沈星迟嗓子痛得说不出话来,那人影给他喂了些水,又用手探他滚烫的额头。手指微凉,说不出的舒服,沈星迟眨了眨眼,再度睡去。 沉睡中他做了个梦,梦里绿萝正盛,天空湛蓝,街道人来人往,异常嘈杂。他的父母在装修精美昂贵的复式楼内争吵不休,他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偷偷的哭。泪眼婆娑间,一双棕色的小牛皮鞋出现,他抬起头。眼前是个男孩,脸被白光罩着看不清,身穿黑色背带短裤,白衬衫,短短的头发梳得格外整齐。手笔直伸着,递给他一块手帕,头执拗地偏向一头不看他,嘟囔道:别哭了。 小霸王沈星迟登时站起来,一抹鼻子:你才哭了,我没有! 那人不可置信地回头,叫道:哭了就哭了,撒谎精! 沈星迟:没有就没有,大笨猪! 那人似乎不屑和沈星迟纠缠,把手帕扔到他身上,哼哼唧唧地走了。 沈星迟对着他的背影吐舌头,转过身低头看手帕,手帕深蓝色,底部还真绣了只大鼻子的卡通猪。沈星迟盯了会,对着那块手帕破涕而笑。 第二次醒来,脑袋好像没再那么痛。迎面有凉风吹来,床头灯开了,散出片光。烧退了出了一身汗,后背衣服黏黏的。意识仿佛还遗留在梦境内,沈星迟浑浑噩噩望了圈,有些不明白身在何处。 他慢腾腾地坐起来,听见旁侧有悉悉索索的声响。扬头望去,顾钧坐在身边,拿着手机打电话。 手机手机! 沈星迟眼睛一下放亮,有手机就会有联系,他可以打电话给程海,让他来接! 顾钧注意到起来的沈星迟,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别打扰,探过来摸了摸额头,烧退了,又把跌落下的薄被重新拉上裹住他,继续歪过头讲话。 沈星迟俯身过去,见顾钧没有理会,再靠近了些。 费劲吞咽了口唾沫,喉咙管干得生疼。 沈星迟看准机会,快速抽掉顾钧耳旁手机,翻身下床。左手臂还吊着水,因他的动作,针被强劲扯掉,一缕血蜿蜿蜒蜒泻下。沈星迟手狂抖不停,剧烈跳动的心脏近乎要撞出胸腔。大病一场的身体不听使唤,他刚下地就摔了一跤,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急往外跑。 才跑到门口,顾钧来抓他。他余光瞥见,回身踹向他腹部。 顾钧躲过,沈星迟不想拖延,慌忙逃离。混乱间输了程海的电话号码,还没拨通便冲着手机大喊救命。 顾钧追上来,钳住他的手臂。高烧才退的身体不敌,也不顾什么章法了,沈星迟驶出吃奶的劲狂打顾钧,两人的动静引来佣人。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 顾钧那边还有顾虑,想到沈星迟在生病,不愿跟他对打,只靠制服。而沈星迟这边已完全疯了,手里紧紧擭住的手机犹如投掷深渊内的一棵稻草,眼露癫狂。一来一往间,沈星迟终于到达楼梯口,一只脚叉了下去。 该死,顾钧有点招架不住。 这时,沈星迟突然用头砸向他的鼻子,顾钧吃痛,手上使不出力,沈星迟趁机把他推开。 哈哈。挣脱开顾钧的沈星迟哑哑地笑了笑。 胸膛起伏,喘气难耐,眼前白光时隐时现。他看了眼手机,脚下忽软,笔直向后倒去。 沈星迟! 顾钧扑过去,把下坠的沈星迟搂进怀里,两个人一路滚下楼。 下落间,手机被磕掉,跌落在一旁,闪了两下,彻底黑屏。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可能有些敏感,被编编敲了,于是稍稍改了一下(。_。) 第11章 所幸两人没滚多久便被佣人和保镖截住。 怀里的沈星迟陷入昏迷,呼吸声大,顾钧还清醒着,头有些晕,左边被沈星迟压住的手臂刺痛无比。 梅姨慌慌张张请来江医生,江医生一看大惊失色,赶忙让人把他们扶起来送上楼。 助手处理沈星迟,帮他止血调药。 顾钧被请到二楼,那里有间已被改造成医疗室的房间。 江医生带着手套帮他细细检查,还好没有骨折,只是脱臼,损伤不是特别严重。但为保险起见,江医生接好后,绑了固定带,让他这两个星期内多注意。 顾钧谢过医生,出来回到楼梯,捡起手机,摆弄几下,手机顽强地启动。 他拿着手机往楼上去,途经沈星迟房间时,那个男人脆弱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哪里还有刚才癫狂的模样。顾钧看了几眼,一言不吭地回到书房。 靠身残志坚的手机通知远在A市的傅秘书寄新手机后,顾钧瘫倒在靠椅上,手指一点一点按着额头。刚才的事快得跟个幻觉一样,左边手臂仍在隐隐作痛,顾钧瞥了眼丢在桌子上的手机,暗自吐槽,真是一个手机引起的血案。 沈星迟病态至疯狂的眼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以及一声声差点叫破嗓门的救命。把他当成什么了,绑架犯?这里呢?禁闭小少爷的贼窝?可笑的是电话根本没接通,所做的都是徒劳。 顾钧深深叹了口气,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想。不仅沈星迟会疯,他都要疯了。 * 沈星迟醒来时天空全黑,不清楚时段,可能是第一天或是第二天晚上。 手臂一直露在外面打点滴,被风吹得彻凉。 他坐起来,不顾水没吊完,一把扯掉细针。血液漫出,烦躁地连抽几张纸堵住,在床头缩成一团。 程海有接到那个电话吗?他会千里迢迢跑来这个海岛接他吗?他找得到这里吗?万一就算他找到被顾钧拒绝了怎么办?各种各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大脑乱七八糟。 门被人推开,声音乍响在封闭漆黑的空间,沈星迟警惕地望向发声源。 头顶的大灯被按开,白光泼洒,眼睛疼痛地眯起。 来人是顾钧,端着一个不停冒热气的碗。 醒了?顾钧道,你醒得倒蛮快。他来到床前,把碗放在床头,吃吧,为你煮的粥。 沈星迟不知多久没吃东西,饥肠辘辘,碍于顾钧在场,依然不敢动弹。 顾钧不理会对方投至的强烈目光,把椅子挪过来坐下:别想了,电话没拨出去。 沈星迟心脏咚得一声,不住下降。 失落感丛生,他咬住下唇,双手紧握。 顾钧看着眼前的人,表面上似乎一副苍白颓废的样子,但心里绝对没有屈服。沈星迟就像一头暂时被遭困的小兽,被迫收起的爪牙迟早会撕开牢笼,伤了他,也伤了自己。可想到之前夺手机的事,心里难免浮出股憋闷,恨恨道:别再多事,沈星迟,小心我真拿条锁链把你捆起来。 沈星迟垂下脑袋,不说话。 顾钧见他蜷成团的样子又觉可怜,不由道:粥,别冷了。 对方始终没有动弹,顾钧没辙,主动挪过去,用尚还能用的左手端起瓷碗,右手拿起勺子舀了点,在碗边候了候,凉些,才举到沈星迟面前。 别扭,没有说话,和小时候递手帕一样。 沈星迟因发烧,眼睛里水光潋滟,望望他,又瞧瞧勺子里的白粥,满脸猜忌又迟疑地缓缓凑过去 他没有吃,而是张嘴咬住顾钧的手腕。 顾钧嘶了声,拿不住勺子,白粥洒在床单上斑斑点点。他这一口咬得狠准快,顾钧的手腕上余留个血淋淋的痕迹。 沈星迟当即大骂,牙尖嘴利,本性毕露:顾钧,我日你妈,我日你全家! 顾钧冷下脸,反击:有本事去日。 说完觉得不对,想改口,沈星迟接着下一句继续骂道:顾钧,我他妈日你,就日你,日死你! 恼怒爬上心间,顾钧猛得摔碗,扬手想扇沈星迟一耳光。 沈星迟看出对方要打他,没力气反抗,下意识缩起,双手护头。没能堵住的针眼再次流血,形成一道细小血痕。 顾钧看见小少爷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手在空中举了半天,最终无力落下。 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满腔的气愤与不得,排解不开。半晌,顾钧离开,沈星迟以为他要走,从手臂空隙悄悄往外瞄,没看到人,赶忙爬出点张望,瞥见身影立刻缩回原位。 顾钧提着药箱过来,放在桌上打开,从中拿出药棉,把沈星迟流血的那只手拉过来。沈星迟疑心,想把手抽回去。 不要乱动。顾钧道,我的手为救你差点废了,可没力气再和你办拉锯赛。 沈星迟震惊,立刻去看,右边手没有变化,左边衣领下隐约可以见到缠绕的绷带。 这是? 顾钧:你抢了我手机打电话,自己没站住,从楼上摔下去。我怕你受伤,拉住你一起滚下去了。 沈星迟讶然,他对打电话求救还有印象,中途不明,醒来便躺在床上,自然而然想到是他们把他逮回去的。身体是有些酸疼,但沈星迟没有细想。 罕见的愧疚涌发,毕竟对方救过他,不好意思地询问:怎么样了? 顾钧用药棉抹掉血迹,洒了药粉,用绷带绑好,漫不经心地答道:还行,是脱臼,小事还能做。幸好伤得是左手,不常用。原本医生还拿绷带吊起来,嫌碍事扯了。关心我? 沈星迟默默耳红,嘴硬:我不喜欢欠人情。 这句话是真的,尽管他平日没少作天作地。 顾钧哼笑一声。 沈星迟:不要用这种口气。听起来就让人不爽,正好你现在手不方便,可以指使我做任何事,我一定完成。语气郑重得可怕。 顾钧:然后呢?做好后是不是又可以心安理得的作怪? 沈星迟被噎住,心虚不已。 处理好伤口,顾钧松开,把药箱收拾好,重新坐下,言语诚恳:沈星迟,我们谈谈吧。 谈谈?他和顾钧,情敌死对头,有什么好谈的? 顾钧拿出对待客户要有和煦春风的态度,道:想来我们也有十几的交情,本不该还跟仇人一样。 窗外漆黑,无月无星,四面寂静,是个可以按安心聊天的时刻。 沈星迟:你疯了?吃错药?我们可是情敌。 的确。顾钧道,起初是,现在呢,顾绾已经嫁人了。 沈星迟嘟囔:那又怎样,反正我看不惯你。 顾钧:想来我们也蛮好笑的,争了那么久,放在心尖上的人倒被姓林的那头猪给拱了,别说你,我都觉得不爽。 沈星迟立即像捕捉到秘密的八卦记者般,眼露精光:哈哈,你终于说了。你应该把这句话讲给那些记者听,还是你要承认自己喜欢绾绾? 顾钧神色淡然:的确,我喜欢顾绾,但这句话目前我只敢对你说。无奈地笑了笑。 沈星迟以前经常放肆地拿顾钧想隐瞒这点尽情攻击,如今对方大方坦然地承认,小少爷反倒不清楚该说什么好。 顾钧:其实我很羡慕你。 沈星迟毛骨悚然。 顾钧:我没有说谎,我羡慕你,沈星迟。羡慕你这么多年来可以尽情向顾绾表白,羡慕你可以不顾一切冲进婚礼现场拽住顾绾的手大喊带她走,这些我做不到,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到。起初你被关进别墅,我冲你发火,不过是披着好哥哥的外衣,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罢了。我嫉妒你,又羡慕你,沈星迟,我不想让人知道如此龌蹉的心理,偏偏让你知道了。很抱歉,我不该拿你泄愤。 沈星迟这种人,你来硬他比你更硬,你稍微服软他便束手无策,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你、你不用这么说沈星迟结结巴巴道,你够厉害了,从小大家全在夸你,学习好,长得帅,又会管理公司,前途无量。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他哈哈哈干笑几声,见顾钧完全不搭腔,自动闭上。 静若木鸡。 顾钧想笑,忍住了,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受到沈星迟的安慰。 那你呢? 我?沈星迟挠挠脸,我还能做什么,我就想假如能碰见绾绾跟她道个歉,再跟姓林的道个歉,是因为你脾气太臭,我才跟你呛的。 顾钧:那我们这算和解吗? 沈星迟:我、我尽量。 尽管此前他们还在互相嘲讽甚至发展到动手的地步,但之间的感情不能简单用仇恨就可以概括。 沈星迟:那什么,你以后要是遇到合适的,可要好好坚持啊。 乱七八糟勾搭人的情话他信手拈来,真心实意地要说几句宽慰话,舌头恨不得全打成死结。 顾钧:怎么说? 沈星迟暗骂了句,嘴笨地解释:听说有些人第一次恋爱失败,会对恋爱产生害怕情绪,得个什么恐恋爱症 谢谢。顾钧道,我已经放下了,有时候喜欢并不是一定要在一起,她现在过得幸福,对我而言也是好的。 沈星迟感觉有一道强烈的圣母玛利亚光辉从顾钧身上散出,自叹没有这般高的境地,不敢直视。乱瞟间,发现顾钧手上的牙印,这个他难为情地指了指。 顾钧低头:这个我会处理,不劳你费心。 沈星迟:你左手还有伤,我来帮你吧。 说罢,主动打开药箱,拿出创口贴和药棉,笨手笨脚地帮忙。 顾钧静静注视,不说话,感慨这件事总算解决,不仅如此,还使他意外发现小少爷稀有之处。包扎这么短的空档内,他耳朵连着颈脖,全红了,看起来竟然有点可爱。 黑发男人认为自己一定是这些天被折磨得昏了头。 不远处传来几声敲门声,沈星迟手一抖,差点把有胶的地方黏向伤口。他手忙脚乱把剩余的创口贴扔还给顾钧,偏着头,假装不管不顾。 少爷。 来的人是女佣,手里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粥。 沈星迟困惑。 顾钧解释:我拿药箱的时候吩咐的,你不是经常想逃吗?不吃饱快点好,怎么有力气逃? 沈星迟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方才的震惊谨慎全被败光。 顾钧果然还是顾钧,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他愤愤不平地接过热粥,稍吹几下后,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和解了,可以开始谈恋爱了【大雾 下一章周六晚8点半更新v 第12章 一碗下肚,沈星迟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肚子里终于暖和了些,把碗交给女佣人后,铺好薄被,乖乖躺下。 手腕上的伤口被后来的女佣包扎好,顾钧稍稍转动手腕,抬眼看见裹住被子只露出个杂毛脑袋的沈星迟,他安静地抿着嘴,睁大的眼睛被灯光一照透露水光,望上去特别像幼猫的瞳孔,表面懵懂听话。 女佣接过碗,提起药箱离开。 房间里重新恢复宁静,月亮似乎出来了,一抹清冷暗淡的光洒在顾钧的肩头。 沈星迟打了个哈欠,兴许是下午打的药起功效,有些昏昏欲睡。 顾钧起身,关掉大灯,反身扭开床头矮灯,压低,仅泄露出几抹模糊的黄。他坐下,对着那点光,翻开书书是之前照顾时留下的,一直放在桌上没带走。 沈星迟沉默地看着,想起前几次高烧未退,好像也是他在身边,可能生病之下人总是很容易感到脆弱和难过,他突然开口:不走吗? 顾钧:想我走? 舌头紧张地顶住牙齿,恍然间一点点苦涩的药味在喉管间弥漫开来,大脑越发昏沉,高烧遗留下来的热度至额头扩展到全身,沈星迟再问,小声的:你会不会走? 这和刚才是截然不同的语气。 顾钧瞥了眼,笑道:放心吧,我至少要保证你的健康,好向沈叔叔交代。 言下之意是不会走了,沈星迟满意地背过身闭上眼,片刻,又转回来。 顾钧翻过一页:睡不着? 沈星迟:你在看什么? 顾钧举起书,待他看清后放下,一本外国小说。 沈星迟:好看? 顾钧:凑合。 沈星迟吐槽:你真无聊。 顾钧没有反驳,对于某些人来说,他过的生活的确很乏味。 沈星迟还是想说话,第一次觉得黑夜漫长,静寂无声,不出点音就难受。他在心里通通把这种诡异的心情怪罪在顾钧头上,是他先自顾自的开头,把暗藏的心思和盘托出,导致现在他也想说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月亮躲回云层内,墨黑的周遭犹如一把密不透风的锁,能够把一切囊括进去。 沈星迟慢悠悠地道,声音很轻:我做了个关于你的梦。 顾钧开玩笑:梦里的我该不会被你砍死千万次吧。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 沈星迟: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暗地里做手脚,偷偷改掉别人的订餐。 顾钧:是谁起得头? 沈星迟:是你先把我带到这个破地方关起来的。 那是你话到一半,顾钧意识到继续下去可能又会吵起来,主动憋回去,无奈地耸耸肩。他才不稀罕和牙尖嘴利的富二代一般见识。 沈星迟露出得逞的笑容。 消停后意识到话题歪得不成样,小少爷略感窘迫,不知从何开口。 好吧,顾钧笑道:你梦到什么? 沈星迟窝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抠向掌心,太怪了,竟然觉得夜色下顾钧的笑容格外迷人,有种蛊惑人心的意味。而他仿佛是误入有Lamier居住的教堂墓地的一位旅客,怪枝横生,黑鸦杂杂,徘徊其中,喃声入耳,至死不出。 沈星迟:是小时候的梦,在梦里你给我递了块手帕。 顾钧一时语塞,这让他迅速记起,之前还曾回忆过这件事。 沈星迟哂笑:其实小时候我的父母常吵架。他们表面相爱,私底下势如水火,听说两人的婚姻是家族一手促成,没有感情基础。父亲忙于工作,母亲醉心于各种舞会,我父亲常说我长得像母亲,我想他不单单指相貌,品性和血液都会涉及。 沈星迟:我总是一个人在家,我家有个老管家,姓张,对我蛮好,有几次生病全是他在照顾我。可惜他年龄大退休了,职位由儿子继承,儿子性格还没半个老张好,势利眼,只会阿谀奉承讨我父亲欢心。 别说,我小时候会的东西还很多。说到这他的笑容加了点自豪,但那有什么用,变好后更没人理我,倒不如调皮捣蛋求得关注多。这个你不用学我,人太容易废了。 顾钧:你现在还可以 沈星迟:没用,有个比我更厉害的家伙出现,白白挨骂,没意思。 顾钧心中了然,那个家伙是他,沈顾两家交好,后代子孙拿来比较是自然不过的事。不用说别人,单指他,耳边塞得赞美多了,偶尔碰见不如的沈星迟,同样会露出高人一等的傲慢。 顾钧:后来呢? 后来?沈星迟换上熟悉的语气,懒洋洋道,父母年纪大了,反倒变得相敬如宾起来,还打来电话,说在家等我吃饭。我发现他们对我的容忍似乎变强了,当然越发的放肆,毕竟吃喝玩乐游手好闲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哪有不戴的理由? 你真是嘴硬。顾钧评论。 好了,你讲一个秘密,我讲一个秘密,双方扯平,睡觉。 他故意说得满不在乎,再度背过身,但发红的耳尖泄露出小少爷的慌张。 顾钧无声笑笑,低头翻书,借此来消化得到的信息。 沈星迟第一次和人说心里话,心脏扑通扑通响得彻烈,脸红似火撩,只能尽可能地缩进被子里,如蜗牛缩入壳。背后仍不时有细小声音,沈星迟竖直耳朵谨慎捕捉,听见的全是翻书声。 沈星迟嘁了声,渐渐的,就着堪比催眠曲的翻书声,逐步睡去。 * 一夜好眠无梦。 阳光刺破窗帘缝隙,照射在眼皮上。 模糊间听见有人敲门,沈星迟醒来,明晃晃的光芒差点闪瞎人眼,他伸手想遮,手被裹在被子里拉不出来。 沈星迟蹙着眉半仰起头看,印入的先是一头黑发。他愣住,眨巴了下眼睛。顾钧竟然还在,而且就趴在床前,压住被子。 在外敲门的佣人扭开门,探进个头,小心翼翼叫道:沈先生 沈星迟起不来,瞪瞪他,又瞪瞪倒头直睡的顾钧。 佣人初次遇见这么大场面,手端早点,一时进退两难。 趴在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 沈星迟吓了跳,霎时不敢动弹。 顾钧被动静吵醒,头很痛,错误的睡眠姿势造就一系列连锁反应,手臂发麻,挣扎半会才抬起头,屈压的颈脖发出难耐的痛鸣。 顾钧?沈星迟讪讪道,你醒了? 他看见黑发男人眼睛里满布血丝,心里咯噔一声。 顾钧反应过来,伸手探向沈星迟的额头,凉的。 幸好。顾钧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疲惫不堪,不想说话,直接走了。 门口的佣人连忙为顾钧让道。 沈星迟从床上坐直,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阳光从各个角度投进,斑驳地坠在宽大的后背上,随着动作,一闪又一闪。 作者有话要说:  [注]Lamier:安徒生童话《野天鹅》中的怪物。 感谢小天使鲜榨水果汁投喂的地雷*1及营养液*3 感谢小天使晴朗投喂营养液*4 感谢小天使惜之渺茫投喂营养液*1 感谢小天使三世霓殇投喂营养液*1 么么啾 第13章 沈星迟好像真正安闲下来。 因为生病,连吃了几天清淡餐,也没有再大喊大叫。 按时吃药,睡眠充足,饮食合理,病好得很快。 无病一身轻,沈星迟洗漱完,向窗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下了楼,对还在洗菜的女佣人梅姨打了声招呼:梅姨,我出去会。 声音引得几个佣人一并探头。 梅姨:去哪?马上开饭了。 沈星迟穿上运动鞋:就去外面溜达一圈,很快回来。这些天总躺在床上养病,可憋坏他了。 沈星迟走后,旁观的几个佣人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带着满脸掩盖不住的八卦神色继续投身工作。 别墅内的佣人保镖全是一体,顾钧照顾沈星迟一晚上的消息当天便传进了每个佣人的耳朵里。事情果然跟他们想的一样,佣人们暗自庆幸,在顾钧离开后没有对沈星迟耍脾气。有钱人的世界总是千变万化,别看顾大少之前那么凶,两个人红着脸随时要拼命,可好起来,恨不得盖同张被。佣人们的心全跟明镜似的,背锅的永远是底层人。 这不,至从那晚后,顾大少立即解了小少爷的禁,让他在别墅里外到处耍,只要别太过分,说话也温和有礼,一步的退让就是步步的退让,小少爷迟早会原形毕露蹿天钻地。 能出来的感觉非常好,在房间里晒阳光和外面的感受决然不同,干燥的味道与暖意不断蹿腾,通体舒畅。 沈星迟记得梅姨的话,没走多远,何况大病初愈,走多了嫌累。在无人无车的柏油路上逛了会,他绕回沙滩。下去时特意脱了鞋,无数沙粒随着动作挤来挤去,痒痒的。沈星迟不断用脚把那些沙挑起来,看着它们随风飞扬,无趣幼稚得像个小孩。玩了一阵,挪到边缘,蔚蓝的海水徐徐涌过,沈星迟站定,遥望远处仅有浅云的天空,亲自面对大自然,很奇妙,觉得压抑许久的心灵瞬间得到解放。不管何时,人类在自然面前总是渺小的。 沈星迟舔了舔嘴唇,此刻特别想抽烟。这点也神奇,在A市吞云吐雾惯的人,竟然能在海岛上长时间忍住不抽烟不喝酒。沈星迟猛吸了口变潮湿的空气,迫使转移目标。想没用,虽然嘴巴痒,顾钧又不会给他。下意识地砸砸嘴,转过头,看见顾钧住的房间,窗户是紧闭的。 沈星迟心生一计,谁点得火谁来灭。 他来到别墅底下,比了下距离,弯下腰从沙滩中捡出小石子,开始往窗户上砸。 一下又一下,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沈星迟越砸越起劲,按顾钧的性子是绝不会理他黑发男人猜得中是谁,全别墅哪个敢这么无聊又大胆地砸他的窗户。跟前的石子很快被砸完,跑到远处又挑了一堆石子抱到原地。 漫无目的地砸了阵,沈星迟转变目标,开始朝一处砸,三次砸中就高兴地想跳,没料到正中红心这么爽。低头数了下剩余的石子,他捡起其中一枚形状最好的,煞有其事地抡抡手臂扭扭脖子,仿佛要干件大事,沈星迟朝前大跨一步,打算扬手一飞 始终紧闭的窗户忽然开了,顾钧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 于是帅气飞石的动作被迫中止,改成僵硬的打招呼,嗨。沈星迟尴尬地笑了笑,你好,顾钧,早啊。 不早了。顾钧沉声道,该吃中饭了。 沈星迟:哦是吗?那我赶快回来。 他借机开溜,甩手间把手上剩余的石子全部抛弃。 沈星迟。顾钧叫住他,刚才干嘛一直砸我的窗户? 沈星迟眨了眨眼睛:谁? 顾钧笃定:你。 我?我才没有。为证清白,他双手展开,摇了摇,大概是你的错觉吧。 说罢,不等顾钧出言,率先离开了沙滩。 顾钧看着他光着脚丫跑路,急切得连鞋子都忘了拿,嘴角一翘,笑了起来。 小骗子。 抛去情敌这个前提,两个人完全有成为最亲密朋友的条件,从小一起长大,学校相同,外出时间全在一起,打群架,拌嘴,野游,度假,成长的每个阶段双方都不留情面地狠踩一脚进来,尽管中途的联系点是顾绾。 所以他们间会有怎样的变故都不稀奇。 顾钧下了楼,早溜没影的沈星迟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相搭的脚一翘一翘,没有半点慌张脱逃的模样,伪装得像只满肚子坏水的大尾巴狼。 说实话,以前他们在一起只会吵架,心平气和下来认识到的沈星迟让顾钧觉得十分新鲜,仿佛每一天每一时刻每一秒都在变化,都在亲自刷新他脑海里原本对于沈星迟的印象。 走近了,听见小少爷在哼小调,透露着某种虚张声势。 你的鞋子拿回来了吗? 沈星迟抬头,表情很懵,没料到顾钧会死揪住这个话题不放。 什么嗓子哑了,他忙咳声,重新说,什么鞋子? 顾钧不再说,心里有种点破沈星迟伪装的快意感。他向厨房说明将中饭送达书房后,转身慢悠悠地上了楼。 待顾钧走后,沈星迟一改休闲坐定的姿势,脚底的沙粒没完全拍净,咯得难受。什么鞋子?他左张右望,根本没看见,也想不起来。 顾大少的心思就是难猜,沈星迟默默吐槽,不打算在意,踩着拖鞋往浴室走去。 * 书房。 一忙起来就昏天黑地。 前几天要处理的事因沈星迟而耽搁,今日一看简直堆如小山。顾钧按了按酸痛的颈脖,合上电脑取下眼镜。窗外夜幕降临,零碎缀着几粒星子。 思绪稍放松,疯狂工作后的疲惫感急不可耐地涌上来。 他瘫在转椅上,无意识地转来转去,听转椅发出轻微的嘎嘎声。 门开了,发出吱呀声响,顾钧停下动作,坐直,抬头望去。 来的人是沈星迟,嘴里咬住半个苹果,手上端着透明盘子,一只脚已踏了进来。 别装了。因为苹果,说话不清晰,糊成一团,我看见了。 顾钧抿了抿唇,拿过钢笔于手指间转动,分解窘迫:谁让你进来的?进别人房间难道不该先敲门吗? 沈星迟翻了个白眼,用端着盘子的手肘敷衍地推了推门,没等顾钧说话,直接走进来。 这是梅姨为你做的兔子苹果。 他把盘子放在桌上,还把重要的文件推到一旁。 顾钧无奈,把文件整理好,以免被水沾湿。瞥了眼所谓的兔子苹果,前面一排精致小巧,分外可爱,红艳艳被切成兔子长耳的苹果皮衬着下面果肉雪白。后面一排,前几个还算能看,只是大小不一肥胖各异,后几个简直是歪七扭八群魔乱舞,堪比鬼画符。 沈星迟得意洋洋:喏,后面我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顾钧瞅了眼丝毫引不起食欲的后半排,转移话题:为什么要做? 沈星迟:无聊呗,感兴趣,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不你给我点钱或者给我个手机,我绝对可以玩得更高级。 顾钧呵呵一笑,轻描淡写地讲了句:想得美。 沈星迟切了声,咬着苹果继续在顾钧房间里晃悠: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哎,我怎么觉得这比我房间大啊。 顾钧:你还有什么事吗? 沈星迟:没事不能呆?你工作这么久,该休息下了。 他一会摸摸这,摸摸那,还皱起眉高深莫测地观摩书架内摆放的书,最后游荡到床边,弯身按了按,卧槽。他道,这不公平,为什么你的床这么软? 不甘心,往上一坐,最后发展成直接躺倒,四肢上下摆动如划水。 顾钧看不下去,走过去把他提起来。 我日。沈星迟接着抱怨,真他妈软,又软又大,顾先生,能不能讲一讲道理和公平?我的床就是块破木板,睡久了咯的疼。不信你看,这里还有压出来的青印子。 他抓住顾钧的手引导他去摸后背那可能肉眼看不出的青印,顾钧嫌弃地甩开,告诫:等你什么时候不说脏话,我再考虑。 沈星迟:嘿,弄得你冰清玉洁没讲过似的。 顾钧不理会,把他推离大床。 沈星迟依然不打算走,不知从哪里发现了一张摇椅,嘴咬苹果,双手搬至顾钧对面,书架面前放下,坐好,摇一摇,啃口苹果,对着书肆意评论,不亦乐乎。 于是,整间房内摇椅转动声、吃苹果的咔呲咔呲声和沈星迟的说话声交相辉映,吵个不停。 顾钧忍无可忍,就算他是工作狂,这么杂闹的环境下也无法专心地投入工作。 男人抬眼看向沈星迟。 背对顾钧的沈星迟似乎感应到,蓦然停下咬苹果的动作,回过头与他对视,乌黑明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顾钧无端看见这模样,本来带着训斥意味的话语忽地说不出口。 沈星迟:吵到了? 对方如此诚实,顾钧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道该直接说还是客套敷衍。 那也没办法。沈星迟自己顺台阶下,我嘴痒得很。 顾钧疑惑。 沈星迟咬下最后点果肉,把果核投进顾钧脚边的垃圾桶内。果核如一道抛物线划过,准中红心。顾钧皱起眉,对他这种皮一下的举动感到些许不满。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 沈星迟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就是想吸一根。 顾钧果决:我不喜欢闻到烟味。 我懂我懂,这里你老大。沈星迟摆了个OK的手势,倒在摇椅上晃。 气氛几分尴尬,顾钧低头看文件,片刻,像想到什么,伸手拉开旁边的柜子。果然在,他从中拿出,扔给沈星迟。 沈星迟双手接住,中二地叫道:暗器!手掌张开,是几个包装精美的糖果。 顾钧解释:听说吃糖能止住抽烟的欲望,试试。 怎么可能。沈星迟嘟囔,手却没有停,剥开其中一个,扔进嘴里。 浓厚的甜味刹那扩张在口腔,完全覆盖住刚吃的苹果,沈星迟差点被这股甜意齁了嗓子,还是水蜜桃味的。 他嫌弃地用舌头把那个糖果在嘴里顶了一圈:你怎么会有糖? 顾钧:中午佣人送中饭时放在餐盘里的。 沈星迟:那是梅姨。 顾钧没在意,哦了声,沈星迟咧咧嘴。 半晌,男人瞥了眼钟:你该走了慢慢的,他品出丁点意思,奇怪地看向沈星迟。 你干嘛沈星迟心虚不已,不管顾钧是否回复,主动躺在摇椅上,还背过身,假装听不见。 其实顾钧猜对了,沈星迟做这么多拖这么久,无非是想赖住不走。沈星迟自己都说不明白这种心态,自从生病时顾钧守在他身边后,便莫名地迷恋上有人陪伴的感觉。好似对小时候总是一人在家的弥补,一旦接触,不管身体还是心理,无法轻易地摆脱开。 如一个,重度的瘾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芮汐投喂的地雷*1 感谢小天使鲜榨水果汁投喂营养液*2 么么叽 第14章 沈星迟最后还是没走。 没了咬苹果声和说话声,逐渐的,顾钧适应了摇椅时晃时摆的响音,投身于工作中。正式结束后已是凌晨一点,整理好发给A市的傅秘书,关上电脑,顾钧有种不想再看到他的感受。 在转椅上挺尸半会,顾钧忽然意识到沈星迟还在房间里。 躺在摇椅上的沈星迟依然背着身,但久久没了动静。 顾钧叫了声,无回应,按着脖子站起,来到摇椅旁一看。 不知何时,沈星迟居然睡着了。 艳黄的灯光只照得到他一半,另一半沉浸在深深的阴影中。他是蜷缩着睡的,两只手相交,不清楚是不是冷了,紧紧环抱住手臂。脸埋向椅子,呼吸不顺,憋得有些红。 沈星迟?顾钧轻轻摇了下他。 仅有绵长的呼吸声回答。 顾钧看了会,觉得他睫毛蛮长,被光线一笼,像把沾了碎光起翘的小扇子。 他默默站定,想起沈星迟说的话,看看离着不远的大床,又看看房门,纠结片刻,在心里叹了声祖宗。 顾钧托起沈星迟的颈脖,半抱半拖地将人挪到床中央枕头上,把折好的被子铺开盖在他身上。沈星迟唔了声,对此一无所知,熟练地卷起被子侧身,继续沉睡。 顾钧莫名感觉好笑,这家伙绝对是老天派来折腾他的。 睡的地方被占,摇晃摆动的摇椅不稀罕,顾钧只得坐回桌前。 发呆半晌,顾钧任命地翻开剩余没解决的方案文件,握了握发凉的手指,心想继续奋斗吧。 * 这一夜睡得出奇好。 恍惚回到了A市的公寓,柔软的双人床,暖和的被子,想怎么滚怎么滚,想睡多久都可以,任凭日晒三竿光斑洒地,被子一卷只有梦乡美景。除非程海打来电话,才能唤起小少爷一颗起来的心。 沈星迟肆无忌惮地在被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伸到一半,手被东西顶住,他试着推,那东西纹丝不动。 这可引起了沈星迟的小脾气,不甘心地睁开眼,看见的首先是一截宽厚的背。 沈星迟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怎怎么回事?他飞快地往自己身上望了圈,同时伸手上下摸了摸。昨晚穿的衣服还在,盖得是陌生的被子,头上有枕头。确认后,再一脸见了鬼似的瞅向旁边躺下的顾钧。 他是背对的,侧睡,身上同样穿着昨晚的衣服,还披了件大衣,没有枕头,而且仅占了很少的位置。沈星迟敢打包票,只要顾钧稍微翻个身,绝对会摔下床。 沈星迟把烦人的头发全往上抹,记忆再次不争气地溜个没影,他就记得在摇椅上摇啊摇。难不成后来睡着了?顾钧还把他留下来让他睡床?这么看来好像是顾钧没吃药! 沈星迟琢磨了会,最后得出此地不宜久留的结论。 他和顾钧两个大男人共睡一张床已经够尴尬,万一顾钧醒来,还要承受面面相对的压力,怎么想都糟糕。 沈星迟仰起脖子瞟了眼,顾钧还闭着眼睛在睡,他将被子小心翼翼铺到顾钧身上,自己无声往后挪。挪得太过,没习惯床距,猝不及防到达边缘,沈星迟失去平衡,竟一屁股摔下来。 这一摔可谓是直速从云端到达硬地,疼得沈星迟龇牙咧嘴。他不敢叫,用嘴咬手背发泄。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沈星迟四脚并爬矮下身子逃离,形象极其狼狈。 在爬行过程中,沈星迟无数次祈求顾钧别醒,这么丢脸的举动要是让他看见,死十次都不够。 好不容易爬到门口,沈星迟长呼一口,起来,半蹲下扭开门把。 紧贴住门,边瞥边一点点往外移,待彻底出来一颗哐当哐当跳的心才平静下来。沈星迟暗自喜悦,刚想起身,抬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佣人。 沈星迟: 佣人: 佣人表示很悚然,他只是拿抹布上来擦扶梯的,结果一到达就望见沈家少爷鬼鬼祟祟地从顾先生房间里偷溜出来。他就知道这两人不简单!早被其他女佣人熏陶的八卦之情在胸腔内猛烈地燃烧起来。前不久顾先生在沈少爷屋里呆了一宿,转眼又换沈少爷留在顾先生的房间,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很难懂,他俩以前还互掐得死去活来 佣人转念一想,倏地睁大眼睛,这或许,是某种情趣?! 沈星迟急切站起,速度太快,双腿没用地抖了抖。双手连忙整理乱糟糟的头发,咳了声,说道:呃你家顾先生还在睡。 嗯!佣人用力应答。 沈星迟:那什么,你先别去打扰他,就这样。 说完开逃,躲进自己的房间,还煞有其事地反锁上。 佣人激动地消化沈星迟的话,一脸高深莫测地望向顾钧房间的门。沈少爷已经起了,顾先生却还在睡,难不成 真看不出来呀,顾先生平日冷言冷语面无表情的,方才沈少爷腿抖,应该是顾先生缠得厉害。不过也是,顾先生那么禁欲,沈少爷花天酒地惯了,对待他肯定有许多花招和情话。佣人摊开抹布,对准扶手,开始心猿意马地擦起来。 * 顾钧醒来,没有半点舒服安眠的感受。 身体僵硬得如被数条绳子捆住,这是一直没动造成的。 昨天又连续工作了两个小时,顾钧实在有点撑不住,想着在床上凑合一晚也行,反正都是男的,不需多想。 被子让沈星迟裹得紧紧的,没办法,虽说春天,别墅靠近海,夜晚还有些凉。顾钧从衣柜里拿出件大衣披上,床被无睡相的沈星迟霸占了大部分,顾钧仅能侧着才躺住。估计是工作太累,很快便睡着了。 忍不住,顾钧动了下,身上传来不同的触感,他愣神,意识到是被子后,感到诧异。缓慢转过身,旁边原本该躺人的位置空空如也。顾钧有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本来预料中是醒来看见沈星迟,昨天晚上临睡前已经想好一箩筐抵赖的话,可沈星迟提前醒来溜走,那些抵赖变得毫无用处,甚至可笑。 心里奇怪的酸胀,伴随着空落落和失望的情绪,顾钧盖紧被子挪到中间。 一定是睡眠不足造成的,顾钧默念,沈星迟这种人,最擅长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难得还有时间,他要抓紧机会补眠才对。 * 傍晚,顾钧从外面回来。 补眠没成功,工作无耐心,面对这种状态,唯有锻炼可以解决。 多余的情感被挥发,身体似乎舒畅了不少。 刚回来,就看见沈星迟坐在桌子前,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面,坐姿十分潇洒,木椅子摇晃个不停。 哟。沈星迟看见顾钧,出声打招呼,又出去锻炼了?下次也叫叫我呗。 满脸的纯良,丝毫没受早上事情的影响。 不过的确,那件事根本不值一提。顾钧不知道自己是想干嘛,顿觉头痛不已,开始怀疑解禁和与沈星迟和平相处是不是件错误的事。他没做声搭理,直往楼梯走。 沈星迟:不吃晚饭? 顾钧:让他们送来书房。 沈星迟:又在书房?小心过劳猝死哦。 顾钧脚下一滞,暗骂沈星迟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沈星迟:一起吃吧,来这里饭厅还没用过,梅姨做了好多菜,全是你爱吃的。 梅姨?他好像听过好几次这个名字。 见顾钧面露困惑,沈星迟叫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梅姨是谁。 顾钧果真乖顺地摇头。 沈星迟:你家的做饭阿姨呀,照顾你长大的,这次怕你来海岛上吃不惯,特意跟过来。 顾钧才意识到,平常饮食并没不适,大概是吃得太久已经习惯,反倒发觉不出来。 此时女佣人梅姨正好端着菜出来,见到回来的顾钧温婉地笑了笑。 碰见真人,顾钧终于有了印象。难怪那天早上他询问沈星迟饮食时女佣人会说那么多关心的话,昨晚还为他准备水果。 兴许小时候他们关系亲密,但成年以后日日沉浸在工作内忙忙碌碌,不知不觉间有些事有些人被抛弃在过往,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顾钧生疏地挽起嘴唇,回应梅姨。 沈星迟的注意全被炒好的菜吸引,嘴里仍不住念叨:真是的,梅姨可重视你了,还跟我讲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说着,眼睛内闪过揶揄的光,顾钧,枉费我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原来还有那么多我不清楚的事。听说请家庭医生上门给你打针时你吓得哇哇大哭? 顾钧异常窘迫,尽管小少爷说的已经没印象。 你怎么认识梅姨的?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沈星迟耸肩:无聊啊,就在一起闲谈呗。别墅里佣人的名字我差不多都知道。 顾钧:那你是够无聊的。 他走上前,用力往里推了把沈星迟坐的木椅,让他再也晃不起来。 沈星迟卡在桌子里,进退不行,后面还有小心眼的顾钧堵住。他嘁了声,小幅度地调整坐姿,使自己舒服:这叫交朋友。 顾钧稍俯下身,对着他说:我看你是想勾搭。 黑发男人靠得很近,眉目清晰可见,沈星迟没有细想,自然而然地伸手掐了下他的脸: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大冰山。 顾钧愣神,迅速打掉他的手,虎着脸斥责:别乱动。 沈星迟嘿嘿一笑,将手搭在桌下的腿上。 菜上齐,色香味俱佳。梅姨站在一旁,搓着围裙,少爷。她叫了声,要送去书房还是 顾钧抬眼,鹅黄色暖绒的灯光下,上了年龄的梅姨紧张的双手相握,几缕斑白的头发夹裹其中,显得十分脆弱。顾钧忽然发现,这些年他从来没好好看过身边的人。不了迟疑道,我在这里吃。 哎好,我去拿碗筷。梅姨喜笑颜开。 顾钧无视沈星迟别有用心的挤眉弄眼,拉开椅子坐下。 沈星迟笑了一阵,面不改色地悄悄在桌底揉搓指腹,仿佛那柔软的触感还在。真神奇,沈星迟想,他还以为顾钧的脸会和本人的表情一样,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土豪鲜榨水果汁投喂地雷x1 感谢土豪一蓑烟雨任平生投喂营养液x10 比心 看到好几个都问了,说一下蛤,沈星迟会跑路,但没有这么快 至少要等两个人都有感觉快谈恋爱,不然顾钧也不可能火急火燎地来追 然后快到跑路会在作话提醒的,么(づ ̄3 ̄)づ 第15章 吃完晚饭,顾钧突然意识到,这还是工作后第一次跟别人一起吃饭,而且这个别人还是糟糕的沈星迟,面色不由变得复杂。 残羹空盘撤走,沈星迟坐在椅子上和正收拾的梅姨撒娇,要她晚上做苹果挞当夜宵。沈星迟虽然不喜欢吃甜的,但偶尔尝尝当调剂也不错。 顾钧旁观,梅姨面前的小少爷简直变了个人,乖巧可爱,嘴甜得跟塞了罐蜂蜜,眼睛弯弯如月牙,笑得太过,硬生生地挤出个酒窝。 他不屑地在心里哼了声,看不惯沈星迟这股虚伪样。待梅姨走后,起身扯了下沈星迟的手臂:出去,散步。 沈星迟:又出去?顾先生你精力太旺盛了吧。 顾钧:年轻人精神点不好?你刚才不还埋怨我不叫你。再说,走累了回来倒头便睡,也不用在意有没有苹果挞了。 沈星迟:至于吗,不就吃你个苹果挞,大不了送上来分你一半。 顾钧:我不稀罕。 无法,顾钧在旁不断催促,甚至肢体骚扰。本来懒得只想待会上床瘫着的沈星迟只好一脸丧气地跟随顾钧出门。 他们吃饭尚早,这时出去,天际边残余几抹斜红,大部分投入暗色调的怀抱。凉风拂脸,有着点点咸意与湿润。 顾钧原先想绕大路走几圈,沈星迟怎么也不愿跟,左拖右磨,最后只好改为沙滩散步。两人走了几步,细小的沙粒无孔不入,鞋底满是,踩得难受。两人纷纷停下,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光脚走。 安静走了会,不安分的沈星迟开始作妖,先是把脚插进沙里,在迅速伸起,看无数沙子从脚面快速坠落,如一片小沙幕。他玩了几次,左右脚开工,自己倒没事,旁边的顾钧平白倒霉。风是斜吹的,扬起的沙子全沾在他的运动裤上,再随动作掉进卷好的裤腿里,隔着面料不停搔着皮肤。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0) 顾钧内心气得要死,脸上却装出一派祥和。要是沈星迟知道,一定会大笑不止,还要故意往他那边弄。顾钧手握成拳,忍住痒,默默加快速度。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沈星迟老是调戏沙子,终于被沙子报复了。他最后一脚踩进去,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突然卡在里面出不来。而且越动越难拔,卡得既死又稳。沈星迟被迫另一脚屈着,形象极其古怪,急得大叫顾钧。 顾钧已经走到很远,奈何沈星迟支吾乱叫的破坏力太强,他半途又折回来。 沈星迟看向他,眼睛好像被风吹迷了,竟有层水光。脚,拔不出来了!他叫道,完了,我是不是要被截肢啊? 顾钧神情淡然:不会,使劲就行。 沈星迟又动了下,陷进沙堆里的脚纹丝不动。 望着小少爷焦急的模样,顾钧嫌弃地伸出一只手:你扶住我,再使劲。 结果依然无用,这下沈星迟更急了,各种可怕的词汇直往外蹦,宛若下一秒就要死在沙滩上。顾钧被吵到不行,无奈伸手去帮忙。他想直接拔,刚一动小少爷就娇气地喊疼疼疼,频率高到令人怀疑是故意的。最后顾钧想到一个办法,把脚周围的沙子扒掉些,然后抱住他的双腿,往上用力。 随着噗得一声,那只深陷于沙的脚脱离沙坑,成功获救。 沈星迟人高,顾钧是抱住小腿肚的,猝不及防地被拔|出来,导致他上半身全留在空档中,控制不住地往前坠。于是身体绕过顾钧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向后背。 这一撞撞得沈星迟鼻子发酸,眼泪控制不住地冒涌,傍晚吃的差点吐出来。 顾钧站直,也不把沈星迟放下来,扛着他往前走。 撞到时沈星迟发出的细小声音成功取悦到顾钧,像是此前备受折磨的心得到安抚,恨不得就着这种姿势绕沙滩来回跑,虽然他有点重毕竟是个大男人,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反正沈星迟受罪他就开心。 喂!沈星迟头朝下被晃了两下,差点脑震荡,顾钧!你放我下来! 顾钧罔若至闻。 沈星迟开始奋力又艰难地捶他背,手脚并用,费劲挣脱。 在顾钧眼里只看见沈星迟不断扑腾的脚,再次联想到被翻了个面的乌龟,男人脑袋嗡了下。这样的联想使他不受控制地记起当初把刚洗完澡的小少爷压在沙发上的情景,线条有力的脊背,食髓知味的抚摸和由真实人体散发出的热度 顾钧有些口干舌燥,主动放下沈星迟。 我草! 沈星迟脚一沾地,立即舞着拳头朝顾钧挥去,报刚才的捉弄之仇。 顾钧轻松闪开,沈星迟冲得太猛,沙滩又滑,控制不住地要倒头栽下。顾钧瞥见,顺手拉了他一下,避免脸着地的惨剧。这打没打着,还被救了,气得沈星迟牙痒痒。 头脑发热,当面质问:你干嘛? 顾钧轻描淡写地回应:什么? 沈星迟咬牙切齿:就是你直接把我扛到肩膀上的事! 顾钧:哦,我那是为了救你。 你、哪、里、像、在、救、我,沈星迟一字一字在心里腹议,没等他发泄出来,甩手掌柜顾钧已经迈脚走了:别想偷懒,还没到回去的时候。 言语上没得到便宜,沈星迟心情憋闷,埋头走了几步,发现前面走的顾钧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沈星迟像泄愤般,吧唧一脚踩上顾钧的脚印,就像是踩他般,一脚一脚十分狠厉。踩着踩着,沈星迟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他发现,顾钧的脚似乎比他长一点。 这瞬间触动了沈星迟的逆鳞,在下一脚落下前特意放轻力度,从脚跟开始对比,贴合,到达脚趾。真的比他长一点!沈星迟伸得脚趾快抽筋都没够到边缘。小少爷彻底气炸,身材比他好一点,力气比他大一点,打架比他强一点,这下连脚都比他长一点!气不过的沈星迟往地上抓了把沙子朝顾钧掷去。尔后,想起顾钧说不许回家,因而脚底生风,使出吃奶的劲擦过顾钧身边,朝前飞快跑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鲜榨水果汁投喂的地雷x1 亲亲(づ3`)づ 第16章 跑了满身汗,海边凉风一吹,体内怒火渐渐消散。 沈星迟停下来,回头,周遭全是黑的,唯独远处顾家别墅燃着几丝光。顾钧身影不见,他嫌无聊,捡了根小木棍在沙滩上笔笔画画。一会,耳朵捕捉到脚步声,沈星迟抬起头,走来的顾钧把别墅发出的光源挡住,但不是全部,没有拘束的光争先恐后地挤在边缘,为其镶出了一个轮廓。 他就像是从光中走出来一样。 傻了?顾钧走到跟前,点了沈星迟额头一下。 沈星迟如大梦初醒,丢了小棍慌张站起来。等反应过来,愤然在心里呸了声,盯着他找借口。顾钧长得貌似还不错,自我安慰道,刚刚一定是被这狗男人的脸给骗了。寻到托词,沈星迟放缓呼吸,心情平复许多。 不觉间,两人已走至远处,回头望,别墅模糊成团。海水载着夜色徐徐涌动,沈星迟单脚站在一块形状嶙峋的礁石上晃来荡去。顾钧停在他的身边,视线绕了一圈,前方暗的看不清。 好黑。他评论道。 沈星迟:你家不是要搞开发吗,给这里安几盏灯呗。 他摇摆的幅度太大,顾钧怕摔了,伸手想扶,沈星迟发现,率先跳下来。 顾钧:嗯,这件事我会提的。 沈星迟呵了声:我完全被当成实验的小白鼠,不知道到时候这里兴盛起来有没有我一份? 顾钧甩给他一个你想太多的表情。 沈星迟不在意地笑笑:真的好黑呀,以前都没发现。要是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还蛮可怕的。 顾钧开玩笑:可某个人不是卯足了劲想逃进深山,还想漂洋过海回A市。 就你有嘴知道叭叭叭,沈星迟先翻白眼为敬。 闹腾的小少爷保持沉默,两人间便剩下呼来啸去的风。徒增尴尬,顾钧小声咳了下:听说你在这里开过派对? 沈星迟嗤笑:一个人哪叫派对。他扬手比了比,补充道:没这么远,大概在那块位置。放的烟花真不错啊,照得天空亮堂堂的。 顺着顾钧的话回忆了下自由的过往,劣质的喜好再度冒出来,沈星迟烦躁地砸砸嘴,这是他想抽烟的前兆。不说了。沈星迟摆了摆手,反正以后也没有。 顾钧:如果是举办派对的话,有可能。 真的?沈星迟简直要怀疑是自己听错,不确信地眨眨眼,那派对上会有烟和酒 这个没可能。看到对方非常明显的颓丧表情,顾钧停顿,你想抽? 上次他说过会有嘴瘾。 沈星迟低下头没讲,反正结果不会改变。顾钧意识到,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未等沈星迟看清,迅速剥了包装纸塞进他嘴里。 沈星迟唔了声,无意识地用舌头去顶,甜味扩张开,是糖,这次是菠萝味的。 你身上怎么会有糖? 下午去了趟仓库,在里面发现的。 剩余的金黄色糖纸被顾钧不断拨弄,糖纸于白玉般的手指间飞舞。 沈星迟嚯得瞪大眼睛:不会过了保质期吧? 顾钧:怎么,怕被我毒死? 真把我毒死你就倒大霉了,沈星迟嘟嘟囔囔。 顾钧折好,随手把东西放在沈星迟的头顶。 什么玩意?沈星迟拿下来一看,是只千纸鹤。糖纸很小,所以折出来的千纸鹤也小得可怜,但却很精美,细节处完美,如一个工艺品。你居然会做这个?沈星迟惊讶。 顾钧:这个简单,好学,小时候就会。 沈星迟:该不会是想学来撩妹子吧? 顾钧哼笑:现在女生哪有那么傻。 沈星迟搭住他的肩:哥有本事呀,回到A市后,哥介绍一堆给你,慢慢挑。 顾钧淡然地把他手拍掉:省省吧,等沈叔叔解了你的禁,自然回得去。 沟通不行,沈星迟索然无味地把嘴里的糖舔了个遍。先前和顾钧约好要和平相处,自然不能再把乱发脾气迁怒那套搬出来。沈星迟心里明白,顾钧听他爸的话,假如此时他爸突然拨个电话说不用再关,顾钧恨不得连夜把他送回去。 真的会连夜送回去?沈星迟蓦然对这个想法产生怀疑,在过去十几年的岁月内,他从未跟现今一样,和情敌好好说话,虽然仍时不时拌嘴。事情一旦开了个头,很难再恢复如初,倘若回到A市,按照他们俩的生活品性,应该再无交集了吧,毕竟作为曾经联系的顾绾已完整脱离三人团体。 人非草木,即便他与顾钧共同生活不久,可感情积淀在前,秒变陌生人,一时还是有点难接受。 不会以后我每次说想抽烟你就给我颗糖吧?沈星迟别扭地转移话题,小纸鹤的翅膀被他反复拉合,如只活泼的小鸡崽不断蹿腾,三个月下来,我不得胖死? 顾钧仿佛真的想出沈星迟胖的模样,嘴角一挽,无声笑了。 小肥猪。他脱口而出。 沈星迟一怔,手里的千纸鹤没拿稳,掉到沙滩上。他耳朵嗡嗡,弯腰捡了两次都没捡起来,最后忍无可忍,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这威力无异于彗星撞地球,把沈星迟多年来定型的意识全撞了出来。男人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顾钧是什么人,不苟言笑,面无表情,凛若冰霜,辞色俱厉任何形容冷漠严肃的词全可以往他头上套,如此个平常连丝笑都不容易看到的人竟然说出了肥猪这个词,不,他要是说肥猪还好,偏偏前面加了个小字,词语一下变了味道如同恋人间的调情,透着微妙且论不清的亲昵与暧昧。 顾钧显然也被自己脱口说出的话吓到,没,没说什么。他狡辩道。 沈星迟:你明明说了。 顾钧想起沈星迟砸他窗户的情景,霎时决定套用小少爷的话逃脱窘境。 才没有,大概是你的错觉吧。转身,准备开溜,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沈星迟怒不可遏,快步追上:我耳聪目明,身体贼棒,怎么会产生错觉? 不厚道,顾钧心喊,明明你跑路时我都没这样逼问你。 两人追追赶赶,在沙滩上差点演变成一场竞走。直至追到别墅门口,沈星迟都没从顾钧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拜他所赐,沈星迟累到不行,回到房间进浴室冲了个澡后倒头便睡,没再让梅姨给他做苹果挞当宵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仙女鲜榨水果汁投喂的地雷x1 感谢小可爱哟投喂的营养液x70 wow,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第17章 之后顾钧经常会被沈星迟叫下来吃饭。有时顾钧在房间里没听见,沈星迟直接站在大厅往上嚷,嚷得顾钧没法忽视。慢慢地,他有些习惯与沈星迟一起在同张桌子吃饭,虽然对方的嘴依然很欠。 以往顾钧吃饭必跟工作联系,速度快绝,只为填饱肚子。坐到饭厅后,感受全然不同,周遭没有半点紧迫氛围,暖黄灯光兜头照下,一切变得温馨浪漫,让人不由缓下步调,去细细品尝。 梅姨做的饭无可挑剔,每道极合口味,咸辣各异,蔬菜清脆爽口,汤汁鲜美,顾钧吃完,总有种以前那种吃法是在暴殄天物的感受。 沈星迟的话多到不行,连饭都堵不住他的嘴。佣人的饭点通常在雇主后,在雇主进餐期间,会留三四个佣人在旁待位服侍,其余各司其职。沈星迟则特喜欢撩拨站在旁边必要才出声的佣人,各种话题,没人理他一个人也能唱起独角戏。 起初佣人们畏惧顾钧,皆寒着面冷处理。奈何沈星迟说的话实在太有趣,一个小女佣没憋住,噗得笑出来,反应过来,霎时惨白了脸,局促不安地站在旁边。 他立即露出得逞的笑,端着碗朝顾钧挤眉弄眼。顾钧瞥了下那个快哭的小女佣,无视了沈星迟的挑衅,一句未提。 于是大家发觉顾先生这方面似乎不是很严苛,本人也没有特别可怕,相反该是出奇的好脾气,不然沈少爷那么皮,脾性差的早忍不住了。 事有其一便有其二,苗头未掐,必将草长树生。此发现无异撞见新大陆,好奇的佣人后来又试了试,顾钧仍旧没说,佣人欣喜若狂。但他们不敢太过放肆,只会在憋不住的时候笑一笑。这已经算是最好的恩惠,佣人们心满意足。 吃完饭,沈星迟照例要与顾钧出去走走,有时很快回来,有时会很晚,没有规律,全凭当事人喜好。假如回来的早,沈星迟还要去顾钧的房间里捣乱一番,磨蹭到睡点才称心如意地回到专属窝内。自从顾钧识破沈星迟的小心思,有点不好意思赶他走,磨蹭犹豫的心态给了脸皮厚的花花公子可乘之机。 沈星迟得意洋洋地晃着摇椅,顾钧在工作,不理人,他便挑书架上的书看。开始选得是外国小说,实在无聊,没东西玩,慢慢看下来倒品出点味道。沈星迟一口咬住嘴里的软糖,酸酸甜甜的汁水喷溅在口腔中,他舔过嘴唇,啧啧出声,觉得手中翻阅的外国小说也变成了糖果味。 近来他吃过太多的糖果,硬糖软糖金平糖太妃糖大白兔奶糖如果给个微博号,绝对能秒变成品尝糖果的专家,为每类糖果写篇详细介绍及吃过感想。大概是顾钧紧张过头,天天没事便往嘴里塞颗糖,反倒使沈星迟更怀念吸吮香烟时热烈和辛辣的感觉。 早晨,太阳微微露头,光芒柔和。 沈星迟昨晚睡得早,阳光一照眼,就醒了。 睁眼,拿起闹钟瞄了眼,沈星迟从床上起来,进浴室洗漱完,清清爽爽出来,穿上昨天就挂在衣柜前的运动服,来到镜子前显摆。 还好行李箱中有一两件存货,他选中一套艳丽橘黄色上衣搭配白色长裤加橘黄镶边的运动服,张扬霸道又风骚,符合他的风格。沈星迟把头发往上抹。稍稍露出点额头,感慨自己还是蛮有魅力的。 煞有其事地戴上运动护腕,沈星迟出门跑下楼。 顾钧早早坐在餐桌前,翻看报纸,梅姨为他端上早点,煎蛋土司和燕麦牛奶。沈星迟走到他对面坐下,眼神黏在男人与早餐上不放,顾钧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运动服,裤上有水蓝色条边,领口微张,露出微白的领口及一截锁骨。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1) 以前顾钧总爱穿西装,平日也尽是衬衫配西装长裤,领口扣得紧紧,不容一丝侵犯。今天穿着格外透出股休闲,连带人仿佛都年轻了点。沈星迟的眼神慌乱瞟过暴露处,觉得眼前顾钧莫名性感,男人别样的成熟风情。 意识到对手比自己更有吸引力,沈星迟不悦地把嘴巴撅上天,以至于梅姨来问他吃什么时还特意选了不同种类。 泄愤般地把小米粥、肉包子、咸菜吃光,沈星迟摸了摸肚子,瘫在椅子上休息。这时顾钧吃完早点,看好报,折叠成块放在桌子上。 沈星迟见状,忙问:可以走了吗? 顾钧:不再休息会? 沈星迟:不要不要,我干坐好半天,早消化光了。 顾钧站起来,让佣人过来收拾,沈星迟笑呵呵地看着,跟随他去玄关穿鞋。 昨晚在顾钧房间里不知怎么聊到锻炼的事,沈星迟提出想在外晨跑,顾钧居然答应了,让他震惊不已。出于怀疑的心态,沈星迟各种言语试探,也不明白最后怎么说的,两个人达成了一起去晨跑的约定。 头顶一轮暖阳的顾钧仍在郁闷,觉得这件事实在有点没意义,当时他大概是脑子坏了才会答应和这个麻烦鬼出去吧。难道讲好和平相处后不是该尽可能远离吗,怎么后续发展全有这个人在插一脚。 出了家门,经过沙滩,走上马路。 这座岛是顾家的私人财产,虽然修建了柏油马路,可除了顾家,没人有用的资格。两人走了一段,路上无人,安静无比。沈星迟嗅了口,早晨的空气非常清新自然,丝毫没有都市沾染的尾气与喧嚣。早起果然不赖,沈星迟舒展手臂,阳光柔软,贴合在身上,异常舒服。 沈星迟侧头,望见身后两人的影子,由于并排走挨得极近。好胜心作祟,他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两人的头顶,好像顾钧的要高丁点,连忙快走几步,影子拉长,这会换他变高。沈星迟高兴,越走越快。 旁边的顾钧不懂小少爷的心思,慢悠悠道:刚吃完,别走太快,小心肚子痛。 真是婆婆妈妈,沈星迟不屑地以鼻孔出气。 单纯走实在乏味,沈星迟不断催促顾钧快跑,再拖下去要摸到中午了。顾钧看下表,觉得应该可以,同意地迈开脚。旁边的沈星迟顿时如出了五指山的孙猴子,瞬间蹿没影。 顾钧从后面追上他:晨跑是锻炼,不是比赛,不用跑这么快。 沈星迟完全不在意,边奔边转头看:哈哈哈哈,我比你快,没用包。 说完,不再给顾钧任何追上的机会,加足马力。 很快,顾钧看不到沈星迟的身影。他不想和沈星迟一样发疯,保持原本的速度,绕着马路跑了两圈。沿途的花开得很盛,姹紫嫣红,香味扑鼻,春意盎然。 左右相望,仍然未看见沈星迟。这不免使人疑虑,顾钧心里放鼓,开始加快速度,跑到路中央。在一个巨大的花圃旁,终于找到坐在花草底下的沈星迟。他垂着头,手按住腹部,缩得像个大团子。 顾钧急忙往他那里走去。 听见脚步声,沈星迟抬起头,额发全湿,一缕一缕,脸色惨白。他原本是隐忍地咬住下唇,见是顾钧,立即嘴角弯弯露出个笑容。 顾钧察觉不对,掉头便走。 哎!他扑过去抱住黑发男人的腿,顾哥,救命,顾哥!我肚子痛,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吧。 顾钧被沈星迟缠得一步也走不动,颇为怨念地回头。 沈星迟仰起脸,嘿嘿笑起来。 计划达成,小少爷满足地趴在顾钧的背上,两条长腿得瑟地荡来荡去。 顾钧警告:再动就把你丢在这里,自己爬回去。 沈星迟腿一僵,丧气地垂下来。片刻,转为玩顾钧的衣领与头发,弄得顾钧严重对方是不是有多动症。 顾钧:早跟你说了不要跑这么快 是啦是啦,你最厉害。沈星迟敷衍,在家顾绾会不会嫌你烦啊? 顾钧:我妹妹才不会跟你一样,如此顽劣。 沈星迟不屑地对他后脑勺吐舌头,问道:我很重? 对。 顾钧箍住他的大腿,用力,让沈星迟再上去些。 重就对了。 沈星迟像是丝毫不嫌事大,整个人往下压,全趴在顾钧背上。顾钧没防备,被压得肩膀塌下。等适应了,才逐渐恢复原来姿势。过程中,沈星迟憋着嘴看好戏,笑嘻嘻的,仿佛背的不是他本人。 背上青年刚跑完步,身上的热度很高,随着亲密贴紧的动作,那热度好似传递过来,透过单层的运动服,流连在顾钧的皮肤上。实在太近,任何声音都听得透彻,任何触觉也在无限放大。呼吸出的热气,蹭在颈脖间湿漉漉的头发,于后背乱比乱画的手指,统统勾连着顾钧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迎面拂来的春天气味极其浓郁,熏着顾钧意识错乱,恍然觉得沈星迟身上散发出的汗同是青草味的,不是特意魅惑的芬芳,犹抱琵琶半遮面,反而更加的诱人。 顾钧不知疲惫地想起回到海岛后在大厅发生的意外,那颗晃动的极淡的痣。真是疯了,他摇摇头,还是太久没舒缓,那个画面三天两头就要在脑海里过一遍。 怎么?沈星迟探过去,双手勾住他的颈脖,声音响在耳朵边,震得痒痒的,累了? 没有。顾钧皱起眉,好热,你离我远点,黏太紧了。 沈星迟悻悻松开手,趴回原处,低声抱怨:切,好心问你。大春天的哪里热? 顾钧听见,反倒笑起来。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正常的时候上蹦下跳,霸道不讲理,嘴贱还违心,有需要才会低下头求饶,话甜如蜜罐。顾哥,他在心里回味那个罕见的称呼,心像被把小刷子挑拨。 哎等等沈星迟忽然勒住他脖子迫使人停下。 顾钧被勒得快断气,之前的那点旖旎全飞了出去。干嘛?咳了两声。 抱歉。沈星迟赔笑,扯他的袖子示意,看,是三色堇! 目光降至,在马路旁边的草丛间,长着一簇一簇紫色黄色或白色的小花,花有三瓣,越达中心颜色越深,看上去十分别致。 沈星迟:这是野生的? 顾钧摇头,表示不确定。他很少出来闲逛,如果没有小少爷提醒,可能永远不知道那儿长了三色堇。沈星迟示意把他放下,捂着肚子往那片花丛走,顾钧跟在他身边。 走进草丛,沈星迟弯腰采了些,道:把这个带回去送给梅姨。 顾钧心道你还蛮有心,就见对方摘了朵淡紫色仅在花心有点深紫的三色堇别在耳后,扬头笑着对他说:好看吗? 微风轻拂,草丛如块薄锦般上下涌动,夹裹于其中的鲜花随风摇摆。视线拉远,天空湛蓝,嫩黄色的阳光沾染住蓬松的云朵。在这样一个自然景色为背景之下,没有多余的人,因而眼前青年成为唯一的存在,显著又深刻。 稍微泛黄的头发不断飞舞,露出完整洁净的脸,以及他自带痞性的笑容,但此时这个微笑看上去异常真诚,直击人心。顾钧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愈来愈大,像一头不知东南西北四处乱撞的小鹿。他咕咚吞咽口唾沫,一句好看卡在喉管间出不来。 你干嘛?沈星迟继续笑,傻了?我问你这朵花好不好看? 顾钧愣神,半晌,僵直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啊,猝不及防又妙不可言v 各种花式求收藏! 第18章 顾钧以为沈星迟早上遭了罪,一整天会消停点。事实证明,他还是太低估沈星迟。 回来后,沈星迟把三色堇送给梅姨,沿途采的其他花分枝送给女佣,可谓雨露均占。每个人都得到礼物,开心到不行。可怜背了一路的顾钧无人问津,连颗草也没得到。他冷眼瞟向笑容满面与女佣打成一片的沈星迟,按捺住自己狂跳许久疲惫不堪的心脏,无声上了二楼。 门关闭,一楼大厅内的人群静默了几秒。一个女佣双手捧着一枝花,小心翼翼地问沈星迟:顾先生是不是生气了呀? 沈星迟正没骨头似的趴在厨房吧台上笑,听闻扬扬眉:怎么说? 女佣人:就是就是嫌我们太吵。 其他人赞同地点点头,以往顾钧在的时候,她们从不敢开口言一句,家里常死一般的沉寂。自从沈星迟来了,家里乱七八糟的声音才多起来。本就是二十几岁的年龄,稍勾搭,活泼的性子便忍不住,不知不觉也跟着同流合污。 女佣:听说您和顾先生是竹马,他小时候是不是要阳光点? 竹马这个词已酸了沈星迟的牙齿,您这个重量级的乍现,沈星迟感觉牙齿要全掉光,他捂着嘴道:拜托别把我叫老了,再说这件事你们不该问梅姨吗? 女佣们:哎,梅姨她不说。 旁边的梅姨听闻,面不改色拿起花,悄无声息退场。 女佣们朝沈星迟露出个你看吧的表情。 沈星迟摸住下巴:要我说啊,他小时候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佣人们对雇主的八卦总是非常好奇,纷纷闭上嘴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沈星迟:他总是占着自己学习好,老师夸,大人疼,就天天拉着个脸跟人欠他几百万似的。整天只会读书,根本没有娱乐,放学就回家,非常无趣。而且因为长得跟小白脸一样,学校里一堆女的对他痴迷到不行,可他居然毫无反应,别人给的情书连看都不看,我估计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他故意没说顾绾的事情,不过感觉也把顾钧黑得差不多,正自鸣得意着。 在房间里打算工作的顾钧无故打了个喷嚏,捏捏鼻子,怀疑是不是花粉过敏。 女佣:原来顾先生小时候是这样啊 沈星迟嗯嗯点头,又冰山又不合群,没他半点好。 女佣:听闻顾先生还有个妹妹,不久前刚结婚,顾小姐也在同个学校。所以他平常是和妹妹还有沈先生在一起? 沈星迟刚想赞同,年轻女佣间爆发出羡艳的声音:看不出顾先生这么厉害! 旁边人附和:是啊,顾小姐好幸福。 沈星迟发懵地眨眨眼,是他哪里的措辞出了问题,怎么会让这帮人有如此想法?! 一个女佣总结:学习优异,深受老师家长的喜爱,人气爆满,但独宠妹妹,洁身自好,这简直是小说里完美男主的设定,开挂的人生啊。 沈星迟:??? 他真是低估了女人自动美化的能力。 女佣:不过按照小说惯例,绝对会有个命中注定的女生出现,冷淡的顾先生对此一见钟情,爱她到痴狂,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说罢,每个人身上冒出了对爱情向往的粉红色泡泡。 嘶沈星迟再次被这种老套的爱情故事酸掉牙。命中注定的女生?算了吧,假如那女生真出现,他要亲手为她点个蜡。 幻想了会,女佣们叹口气:理想很丰富,现实很骨感。 沈星迟:怎么说? 女佣:我们依然不敢在顾先生面前造次,他看我们一眼,要害怕一整天。相比沈先生很强大,任何事都能做。甚至把顾先生压上床。 这句被她们自动吞咽进肚,那天沈星迟偷溜出顾钧房间的事还记得,但这种有钱人的桃色新闻还是内部消化为好。 沈星迟无端被夸,有些飘飘然,想着要不帮顾钧说下话。 他还凑合吧,就是人古板点,喜欢装腔作势。他已经答应可以再办派对了。 女佣:真的? 沈星迟:嗯,在沙滩上散步时亲口说的。 那太好了。女佣们互看一眼,有件事,我们希望沈先生能帮忙。 沈星迟:什么事? 女佣:我们想帮顾先生补办个生日。其实在雇主中,他算是对我们最好的一位。大家一起在这个海岛相处这么久,总想感谢下他。既然顾先生允许办派对,那我们这样做,他可能不会太生气吧。 沈星迟疑惑:他生日快到了? 女佣摇头:顾先生生日早过了,是10月下旬,先生平常日理万机,对这种事肯定不在意。可我们这种人又做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仅能耍点小手段,愿能博得他的开心。 沈星迟怔愣,半会,才缓慢地哦了声。 * 女佣们走后,沈星迟独自坐在布艺沙发上。 周围很静,无人打扰,此前说的话不停在脑海里回荡。沈星迟舔舐后槽牙,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还是怨念,苦涩的味道从喉咙底蔓延上来,甜腻的糖都阻挡不住。 他知道自己是嫉妒了。想到此,沈星迟烦躁地换了个坐姿,二郎腿高高翘起,脸上摆出生人勿扰的表情,炸得像只竖起刺的刺猬。 顾钧的优秀让许多人从小便把目光聚焦在身上,未料到在这里,还有人在默默关注和感谢他。生日?怎么没人惦记着他生日?不能告诉顾先生,要Surprise?沈星迟咔嚓,把嘴里的糖咬碎。女佣腼腆的笑使他飞快念起童年,那些时常无人陪伴的过往岁月。 好在,把糖解决掉后,心态慢慢调整过来。 顾钧被夸不是件特殊事,沈星迟早已接受自我设定的角色,现在再难过也太晚了吧。沈星迟起身,大幅度地伸懒腰,如只贪懒的猫。 顾先生一个人留进房间那么久,他该去打扰一番,不然太对不起暗自伤神的自己。沈星迟拍拍脸,露出惯有的痞气微笑,往楼梯走去。 反正不管是表面还是内心,小少爷都绝不会承认是一个人感到孤单了。 打扰的结果是,沈星迟意外在顾钧的书柜最里面发现几张碟,问顾钧,对方同是一脸纳闷,不清楚这玩意是何时摆进去的。 沈星迟嗯地拖长音,反复翻着影碟,视若珍宝。他挑出其中一张,从装盒诡异的画面看来,这应该是部鬼片。沈星迟扬扬碟,回头对顾钧发出邀请:怎么样,晚上一起看?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2) 顾钧迟疑,后遗症依在,他想起上次被有声小说折腾得不轻,见哪都像有鬼,最后不得已只能出去跑步消化,还被沈星迟抓个正着,嘲笑好一通。 我晚上还有工作。他推脱道。 沈星迟:放一放呗,大忙人。 他继续找理由,小少爷直接抛出杀手锏:你是不想和我看,还是不敢看?见人没直接回,噗嗤笑了,你小时候怕打针,现在又怕看鬼片,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顾钧耳朵尖瞬间发红。 一些话在他舌头上滚了又滚,最终消失无迹。罕见的没有反唇相讥,顾钧低头默默道:知道了。 沈星迟欣喜若狂,美滋滋地拿着几张碟离开,至门前,不忘提醒:吃完晚饭,在大厅,不见不散哦。 他似乎高兴过了头兴许是没有手机,外国小说和仅能来回调几个频道的电视把他蹂|躏得够呛,脸上笑容浓郁,比盛开桃花更烈。 顾钧望着一地逶迤的艳色阳光,觉得比不上那笑容分毫。 * 吃完晚饭,坐着闲聊了会,等待天黑。 天色一暗,沈星迟按耐不住,遣开佣人,在大厅忙活起来。 顾钧不喜欢聊天,在旁看外国小说。见沈星迟有动静,把书一合,让在场全部人离开。佣人们顺从点头,将厨房收拾干净后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不像沈星迟,对鬼片并无期待。不外乎是从椅子上挪坐到沙发上罢了,但沈星迟始终在忙上忙下,一会抱来小毯子,一会拿来零食,一会端来饮料,很快,原本空白的茶几上堆满东西。 就两个小时电影,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顾钧诧异,动手去翻,被沈星迟打掉。 沈星迟抱着两包拆开的乐事薯片,裹住小毯子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嘴里鼓鼓囊囊的:别动,都是我的,没你份,想吃自己去拿。 顾钧心里一声嘁,不是我花钱买,你吃得到吗。 不和他计较,端起茶几边孤零零的一杯水抿了口。 沈星迟兴致勃勃:注意啊,开始了! 他按下遥控开关,面前屏幕宽大的悬挂式液晶电视先是发出一片渗人的蓝光,接着突兀暗下,准瞬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出现狰狞惨叫,声音来回荡漾在无人又空旷的大厅。 沈星迟煞有其事的哦叫。 顾钧不屑地发出声哼,鬼片的老套路。无聊地换个姿势,低头一瞥,他意外发现毯子好像过来了些。奇怪偏头,沈星迟仍专注观看影片,嘴里的薯片没停过。是他的错觉?顾钧按按额角,哂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难道会怕鬼? 鬼片剧情很老套,唯一的亮点大约是片头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吊足了人的胃口,但仅仅维持几秒。近乎没有吓人的画面,故弄玄虚的镜头加上感人音效人物说话声小得要命,鬼出现后则不要钱的加大音量,震得人耳膜疼。而且,旁边沈星迟吃薯片的咔擦咔擦声360环绕,搅得气氛全无。 顾钧乏味地撑住头,电影才进展一个小时,憋不住,用手掩嘴悄悄打哈欠。吃薯片的声音似乎愈加贴近,像鬼怪嘈杂的低语,大脑晕涨,昏昏欲睡。 咔嚓声忽地停了 顾钧怔愣,与此同时,一个暖和的东西搭在肩头,并有下滑的势头。 电视上终于出现的女鬼正在卖力展示恐怖姿态,众人吓得狂叫不已,镜头晃动。可顾钧已经感受不到,他缓慢地偏侧,沈星迟睡着了,头靠着,一只手紧紧抓住薯片袋,另一只搭在身上,呼吸绵长。 他是什么时候 长沙发上,本来各据山头两端的人,却在没注意下,另一个人率先踏入边界,带着股野蛮不容反驳的强劲气势,将他这边的世界搅得满是狼藉。 顾钧抬起手,沉睡的沈星迟近在咫尺,一根手指便可以推得远远的。探过去,犹豫间,已触及到青年的头顶,与柔软的头发缠绕在一起。顾钧尝试性地摸了一下,见沈星迟没有反应,彻底又完整地落下。久违的心跳加速再次来袭。 电视还在播放,各色光点跳跃闪烁,顾钧的世界里却再无其他,只有沈星迟细软的呼吸声。用手托起颈脖,调整姿势,让他更好地枕在肩膀。小少爷嘤唔两声,蹭了蹭,平静下来,像头乖巧的小兽在安眠。 顾钧嘴角不自觉地挽起,有种被人依赖的满足感。 这感受降至突然,顾钧未曾找出理由,就被凶猛地缠裹进似蜂蜜般甜蜜的稠液中,随着挣扎越陷越深,无任何招架之力。 如果这时有不知情人无意闯入,光看顾钧脸上的表情,大概还以为他在看爱情片。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卖力求收藏,喵唧(゜▽)ノ 第19章 正在睡觉的顾钧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挣扎着从雾沼般的迷梦中醒来,他不耐烦地把落在眼睑上的头发全往后拨。 敲门声不断持续,似催命符咒,顾钧伸手抓过床头柜的钟看,嚯得一下睁开眼。竟然这么晚了,皱着眉看向窗外白光大现,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闹钟没响?顾钧摸出手机看,确认闹钟无误后,无奈地承认是自己睡得太死。 声音依在,他在床上磨蹭,半会才不甘心地起来开门。 等看见门后那张精力充沛的脸,心中的怨念更深了。 昨晚,感动仅是一时的,后续发展完全破灭。光碟与吃剩的垃圾全要他收拾,偏偏开始时,顾钧还沉浸在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中,执着地坐在原处,即使电影已经放完。他诡异地期待沈星迟醒来的表情,话语压抑在嘴里。 直至热潮褪去,理智回归,大厅黑暗丛丛,凉意袭身。长久姿态不变引发的腰酸背疼在不停提示,枕在肩头贪睡的这个混蛋是不会醒了。 顾钧把熟睡的沈星迟放倒在沙发上,愤然站起来。本想装腔作势地直接走,腿刚迈,后面的衣角被扯住。他吓了一跳,以为沈星迟醒了,转过头发现,小少爷仍紧闭眼睛,不时呢喃几声,睡得格外香甜。顾钧细看,才发现是屈起的手指不小心勾住衣角。 顾钧松了口气,解开手指,揉搓过小少爷的指腹,遗留下一片温热。 这丁点热度成功引诱住黑发男人的心。顾钧抬起头,为了营造气氛,硕大的厅内没有任何光,仅从偏远长廊,佣人的房间处渗透点过来。沈星迟躺倒在沙发上,一个人,裹进小毯,蜷缩着。这刻,宛若被所有人遗忘,除了顾钧。 顾钧无奈,走也不是,停又生气,纠结半晌,沉默地打开大厅的灯。 霎时白光乍现,顾钧更加清楚地看见沈星迟。他的睡姿简直像个婴儿,顾钧想。蹲在沙发前,不由自主地伸手点了点对方的脸颊。由于童年的事,睡着了也依然没有安全感吗?可是醒来又总是张牙舞爪,轻易地提出要求,却不认真的完成。想到此,顾钧故意加重力度捏住脸。 睡梦中沈星迟仿佛感应到,眉毛蹙起来,看上去睡的更加不安稳。 折磨了几秒,留下浅红的印子,顾钧才解恨地松开,打算把沈星迟抱回屋其实他更愿意像对待死猪一样扛回去。 然而事故恰恰发生于此。 沈星迟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坏了,居然认住沙发不走。别人一动他就挥舞爪子,誓死要与沙发共存亡。顾钧无端被挠了一脸,咬牙切齿,都快怀疑他是装睡。 东西要整理,还要对付个耍小孩脾气死乞白赖不走的混球。顾钧忙活许久,好不容意把沈星迟拖回三楼房间的床上,帮他盖好被子。气数已尽地回到自己房间,倒头便睡。 如今这个毫不知情的家伙人畜无害地站在跟前,顾钧怎么看怎么觉得恼火。 你怎么还在睡呀,真难得。 不想想是谁害的,顾钧磨着后槽牙。 顾钧不爱搭理人的怪脾气不是一天两天,沈星迟不在意,继续笑道:今天天气那么好,出去游泳呀。 顾钧这才发现沈星迟不一样的穿着,他下身是宽松的沙滩裤,上身是很紧的黑色背心,腹部的轮廓被全部勾勒出来,性感的荷尔蒙迸发。头发架上一副形状夸张的太阳眼镜,右胳膊夹块浮板。 刚起的男人戒备心低,遭这么强烈的荷尔蒙一熏,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这个咳声音沙哑,这个时候? 沈星迟:现在已经快下午了。下午游完泳,晚上办个烧烤Party,不是早说好的吗? 顾钧瞪大眼,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的? 好啦。沈星迟拍拍他的肩,学着蹩脚的港台腔宽慰道,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森。你收拾一下,我在下面等你。对了 他伸手指向顾钧的领口。 顾钧不明所以,低头望去。昨晚睡得急,贪懒未换睡袍,身上还是白天的衣服。此时领口大敞,胸腹的线条暧昧横生。 嘿,顾钧,你这样就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他走上前,夹紧浮板,伸出手,把散开的扣子一个一个扣紧。而且为了报复,暗中使力,不停扯拉,顾钧被迫和他越来越拢,对方眉目放大清晰,呼吸近乎相交。 沈星迟这样做完全是还上次顾钧替他扣扣子很不爽的事。 最后一枚扣子搭好,顾钧再度恢复成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除去脸有些微红。 OK,非常完美。 沈星迟如泻了口恶气,抚了抚故意扣得紧紧的领口,笑眯眯地离开。 任凭心狂乱悸动,勒了许久,顾钧才觉呼吸紧促,慌忙解开扣子透气。 * 简略吃过午饭,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海滩。 阳光不烈,天高气爽,春风和煦。顾钧穿有没过膝盖的长款泳裤,上身披一件宽松夹克,戴副黑墨镜,半躺在沙滩椅上,长腿伸直,十分惬意。头顶支楞着庞大的遮阳伞,把本来就不浓厚的光芒全部挡住,仅剩凉意蹿腾。 顾钧眯起眼睛,假寐间,一捧凉水打在脸上,扰了享受。 哈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 他坐起,皱眉摘掉墨镜。头发被浇得湿透,滴滴答答地落水。 沈星迟站在伞外,整个人曝光在太阳底下。应该游过一回,身上全是水珠。顾钧瞥着几缕水延顺黑色背心不断滑落,隐没在稍紧的泳裤边缘,才暗自收回视线。 小少爷嘴角斜斜翘起,明媚又痞气,浑身上下张扬着阳光气息,像朵摇头晃脑的太阳花。 叫你出来游泳,你就躲在伞下面?我要不要在上楼给你拿本书来? 顾钧不急不缓地抹把脸:你要愿意,也可以。 沈星迟:拜托,别这么无趣,大家都在玩。 他主动伸手去拉,还指着周围那些在玩水的佣人给他看。 顾钧觉得好笑,自己安安静静坐着没出声,他倒主动来招惹。 架不住沈星迟的拉扯,勉为其难站起来,被带出伞外。一出来,周身阴影消散殆尽,尽是闪碎光泽。起伏的海面波光粼粼,走近还能闻到微微湿咸味。 沈星迟:怎么样,来比赛吧。 顾钧的头发被风吹动,回道:比什么? 比谁游的快。他扬手指往不远的礁石,游到那里返回,谁先到就算赢。 顾钧闲来无事,见沈星迟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吭声答应了。 下海游泳,提前热身是必备。沈星迟把背心脱掉,线条姣好的身材在光线下有种健康的美感。他的热身动作做得极夸张,目的是为了秀身材。还故意屈起手臂鼓着肌肉对顾钧显摆,做出健美先生常有的Pose。 顾钧评论:绣花枕头。 沈星迟呵笑:你等着,让你输得连爸爸都不认识。 待顾钧脱掉夹克,沈星迟如愿以偿看清对方身材。果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身形极其漂亮,宽肩窄腰,手臂肌肉匀称有力,修身泳裤衬得双腿颀长,八块腹肌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显露,扎着小少爷的眼。他的皮肤很白,大概是常年在办公室忙碌的结果。但这样的身材配上白色的肤色,反差下透出股诡异的性感。 沈星迟低头悲愤地看着不明显的腹部,忽然有种想伸手抚摸他腹肌的冲动,下意识舔过干涩的嘴唇,抬起头正好与顾钧的视线撞个正着,登时被眼神钉在原地。沈星迟无法描绘,觉得那眼神像蛇一样的危险,看似冰寒无比,底部却浮着层火热,引诱人如着魔般的靠近,等反应过来,已被毒液溺毙其中。又想平常这个人总穿西装打领带,愈发像衣冠禽兽。 额头遭巧力敲过,沈星迟眨了眨眼,大梦初醒,捂住额头后退两步。 顾钧笑道:愣住干嘛,不比赛了?我还很想再重新认识下我爸爸呢。 比!当然比!恶狠狠地说完,扭过头不理人,还故意拉开距离。 顾钧无奈,又不知道是哪里惹到这尊大佛。 旁边三三两两的佣人渐渐被两人吸引过来,有人壮着胆子给顾钧加油。 沈星迟戴好泳镜和鼻夹,对加油声罔若未闻。 两人一齐摆好姿势,随着沈星迟一声令下,向前跑去,似两尾梭鱼没入海中。 刹那,佣人欢呼声起。 * 一个人的习惯在短时间内很难改变。 游|行距离并不远,顾钧前期稳定发挥,触及礁石后,在海中完美转身,后期发力,轻松超过。至于沈星迟,再次犯了跟上次晨跑一样的错误,前期就妄图甩开顾钧,不断加速耗力太大,被超越时心里又焦又急,手脚在动,却仿佛根本没使力。 顾钧回头看沈星迟。 海水源源不断地扑开,他的脸时而淹没,时而出现。为了划水,手臂伸得长长的,轻巧地便可以碰触到。 顾钧心里哪有比赛的念头,只想和其在海中手牵手漫游。 真是奇怪,以前死对头时,他的任何一点都遭人讨厌,现在看对眼,展现出来的全是可爱,全可以被包容。 最后,顾钧控制力度,勉强和沈星迟同时间到。 他浮在水中,摘下泳镜鼻夹,等待小少爷的反应。 沈星迟背靠着喘息,一会,气恼地扯掉泳镜鼻塞,转过身怒视:顾钧,你故意的! 这反应意料之中,顾钧假装听不懂。 你以为放水我就开心了,你沈星迟炸昏了头,话说不出,突然扬手往顾钧脸上泼水。 真是狼心狗肺,明明最要面子。顾钧立即回敬。 一来一往间,两个男人像青春期冲动又幼稚的男孩子般打起水战。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3) 赶来准备恭贺的佣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仙女鲜榨水果汁投喂的地雷x3,比心 感谢小可爱新欢旧爱灌溉营养液x2 么么叽 第20章 打闹一阵,玩累的两个人爬上佣人拖来的充气船,躺下来看天。 充气船一头用绳子系在沙滩的桩子上,无需担心。顾钧的躺姿很乖,双腿紧闭,手交叉枕在脑后。因为游泳,身上湿透,但有阳光照着,倒不显得冷。相比对面沈星迟的姿势就非常糟糕,四仰八叉,一只脚还压在顾钧的腹肌上。顾钧纯粹当他是打击报复,没有理会。 充气船浮在海水上,随波纹荡来漾去。耳边回荡着独特的水声,满目尽是广阔无垠的蓝天,身边弥漫沈星迟淡淡温度,顾钧感觉没什么能比得上此刻的安详美好。 来海岛果然有惊喜,经历过许多事,目及美妙的景色,被都市打压的浮躁心灵也渐渐平息。顾钧闭上眼,有种想哼歌的冲动。结果沈星迟代替他,不着调的歌从嘴里断断续续地冒出,顾钧听见,抿起嘴,无声微笑。 * 下午四点,太阳欲有下头之势。 光线变暗,拂面的风变得湿凉。两人下了船,齐力推到岸边,打算收拾东西回别墅。 顾钧拎起椅上夹克穿好,替沈星迟拿丢在沙滩里的浮板,走到路中间等人过来。 落在后面的沈星迟蓦地玩心四起,抓了把海边湿透的沙放在手里捏泥人。泥人捏得没眼睛没嘴巴,尖尖的鼻子倒拉着老长,像说了谎的匹诺曹。 沈星迟两只手弄得脏兮兮,顾钧好不容易等人走来,却嫌弃似的拉开距离,用浮板轻杵,示意跟他回去。小少爷没抬头,泥人玩得不亦乐乎,但很听话,在顾钧身后,踩着脚印亦趋亦步地跟随。 这时,一声尖锐的啊切开别墅内暖色的灯光,拉扯住每个想归家的人。 一个女佣急匆匆地跑来,神色惊恐,腿上和裙子上沾满泥渍。 先生!她大叫道,面容几近扭曲,恍若见鬼,小唐,小唐她掉进海里了! 小唐是另一个女佣的简称。 顾钧大骇,天色渐暗,白天还闪着光的大海顿时变了个模样,似野兽在低吟咆哮,充满危险。一阵浪冲向坚硬的礁石发出砰的声响,盖住了所有声息。 他刚想说话,余光瞥见团泥在空中散开。反应过来时,小少爷已投进海中,翻滚的海浪瞬间将人吞没。 沈星迟! 心脏似重铅坠入无底深渊。 顾钧身形晃了晃,抬脚也跟着要冲过去。两旁佣人保镖慌忙拉住,急得他想破口大骂。 松开!你们还傻站着什么!快去找沈先生! 五六个魁梧的保镖应声,飞快脱掉束缚的西装,跃入大海。 顾钧心神不宁,心脏跳得极快,像安了个不知疲倦的小马达。瞥了眼还在旁害怕哭泣的女佣,烦躁地示意其他人去安慰她。 男人站不住,丝毫没有昔日的稳重,直想焦虑地来回走。脚下踩中地面一块突起,他低头,发现是沈星迟跳海救人前丢弃的泥人。小泥人摔在地面,半边身体碎了,从匹诺曹变成了可怜的缺脚小残疾。顾钧弯身,手插进沙里连着一起托起来,脑袋里不断浮现刚才的情景。 那快得像个幻觉,或者这一切都是梦,也许顾钧还躺在床上,边埋怨小少爷麻烦边补眠。他嚯得捏紧,手里的泥人彻底粉碎,痛恨自己的无能。沈星迟明明就在身旁,伸手便能拽住,结果还是让他一个人去了。想到此,不由又痛恨起沈星迟如此任性,总是擅自地做任何事,起初要蛮横挤进他的生活,如今又狠绝离开。 心脏空落落的,如同凭空破开个缺口,淬了冰的风不停穿过,擦得疼痛不已。 顾钧死死盯向汹涌的大海,不清楚那几个人消失多久。但他明白自己是等不下去了,再呆着,活跃的心脏迟早会破膛而出。如果说前几分钟还在震惊,现在更多的是被种视死如归的情绪笼罩。握紧拳头,他一定要找到沈星迟。 然而女佣的叫喊惊醒了沉浸在偏执中的顾钧。 快看!顾先生,他们回来了! 顾钧急忙顺着女佣的手看过去。 沈星迟在最前面,全身湿透,头发尖拼命掉水。手臂间半夹半抱着一个女人,女人头和手脚全垂下,没有生气任凭拖拽。身后出水的是保镖。 他一口气把落水女佣驮到沙滩,放下的同时,横在心间的坚持也散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拼命喘息,疲惫至极。下意识往腰间摸去,那是平常放烟盒的地方。扑了个空,才察觉穿得是泳裤,干涩地笑了笑。 在岸上等待的人群呼啦啦涌上去,全围在一起不住关心同伴,落水女佣咳了几声,看清后,开始呜呜哭起来。 落在旁的沈星迟听得难受,掩下眸。 还好吗?身体哪里有受伤?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星迟仰头。 顾钧捕捉到他抬眼时一丝的惊惶,主动拉住他的手,想把人拉起来。快起来,别坐在地上。和展露出来的镇定不同,沈星迟的手在轻微颤抖,尽管在咬着唇极力克制,身体的自然反应却始终压不下去。 他在害怕。 顾钧走近,手趁机探得更深,把沈星迟整个手包裹住。 我起不来,好累,腿软。沈星迟说道,言语间夹了点罕见的委屈与撒娇。 要是不熟的人这样问,他绝对会扬起轻松的笑容炫耀,赢得钦慕的目光,博来众人好感。可顾钧不同,男人从小就知晓他骨子里是什么样子,沈星迟不需要撒谎。 海风愈来愈凉,吹在裸露的背上,唯有对方掌心中,还残留丝温暖。 不行。顾钧坚持道,起来,干坐在这里会感冒的。 纵然沈星迟千百个不愿意,还是被顾钧硬拉起来,要求未顺从,他瘪了瘪嘴。 顾钧果决地脱下夹克,披在沈星迟身上。 温暖更多了,流窜在身体上,像不灼人的火苗细细舔舐。沈星迟不适应地发抖。 顾钧以为他是冷,忙抓着他的手往别墅走:先回去,到屋里,想坐多久坐多久。 沈星迟别扭地由他牵着,小声抱怨:我刚才习惯性地摸口袋,发现根本没口袋,也没有烟盒。我想抽烟,不想吃糖。 他可能还沉浸在刚才救人的紧张中,说话颠三倒四,把抽烟和吃糖反复说了好几遍。顾钧安静听他说完才沉声答:可以。 沈星迟没意识过来,继续叭叭叭地说。 顾钧不再答,仅加重力度,攥着沈星迟手指都疼痛泛红。而他对此一无所知,如珍宝失而复得,心情激荡。 第21章 回到别墅,顾钧忙叫等候在旁的梅姨煮姜茶,还要多份。不等梅姨愕然的消化,拽着湿漉漉的沈星迟往楼上走。 顾钧雷厉风行,把沈星迟拽到自己的房间,指示他去浴室洗澡,同时,从衣柜里拿出套崭新的睡袍,推到他手上,让洗完换上。 沈星迟还在发愣,托住睡袍傻傻站在原地。顾钧又拿出浴巾和拖鞋,摆在他面前,道:用这些,夹克和泳裤直接丢在地上就行,待会我叫佣人来收。 顾钧忙活半天,回头时,看见沈星迟依然没有动静,他们对视,顾钧忽地拍着额头笑了,我真是话至一半,换上另外更稳重的腔调,你应该更想回房间吧,呃东西放下吧,回去先洗个热水澡,别小看春天,你又受惊,是最容易感冒的。 他过来拿沈星迟手里的浴袍,手刚碰,对方一收,没让男人碰到。 我我还是在这里洗吧,你都准备好了,回去还要找衣服,耽误时间,很麻烦。沈星迟支吾说道,低下头,不敢看顾钧。 黑色的头发濡湿地黏在额头和脸上,却遮不住悄然爬上的绯红。 这回换顾钧发愣,仅从喉咙里憋出声嗯。 沈星迟转身,走进浴室,顾钧不放心,跟到门前提醒开关怎么用,哪边是热哪边是冷,被小少爷砰得关外门外。顾钧摸摸鼻子,倒不恼,走回来像踩在云雾中,异常不真实。直到浴室里传来水声,这种感受才消散些。 顾钧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知该干什么,心乱如麻。慌张一阵,他来到床前坐下,透过窗户,海风习习,眺望处水雾缭绕,像幅朦胧美丽的水墨画,谁会知,前几分钟发生过那么大的事件,假如沈星迟出事,该怎么向沈叔叔不,顾钧忽地在心里否决,在沈星迟被海水淹没的那一刻,他心里远不止这个想法。 心里空落落的部分虽然被填满了,但隐隐透露不真实感。 顾钧合上眼睛,吹着海风,企图平复心情。 视线被斩断,听觉敏锐地占领主导。顾钧听见浴室里断断续续的声音停了,门被推开,有人踩着拖鞋过来,水渍声与拖鞋踩地声交相辉映。空气一时静下,沉甸甸地悬坠在两人当中。他暗暗感受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如战鼓鸣叫。指腹湿软,不自觉发麻,顾钧按捺住睁眼的欲望,莫名屏住呼吸。 顾钧? 沈星迟疑惑地开口。 顾钧这才缓慢睁开眼,视线有一刹那是模糊的,眩晕的光投射进来,刺激之下有种想流泪的冲动。渐渐清明,视野在不断扩展,沈星迟的模样也深刻地烙印进瞳孔。他的睡袍是白的,周遭的灯光同样是白的,他就像是一个天使,或者其他,把他从闭眼时冗长的黑暗中扯出来。 黑发男人的心在看见小少爷时,终于安定了。 沈星迟胡乱用毛巾擦着头发,刚洗完热水澡,脸被熏得发红。困了?他不好意思地询问道。 顾钧摇摇头,招呼他过来。 床前铺有层柔软的羊绒毯,顾钧光脚踩着。沈星迟瞄了圈,没找到可坐的地方,干脆直接坐在毯子上,盘起腿。 顾钧微愣,尔后短促笑了下,顺手拿过沈星迟手中的毛巾,擦掉头发上掉落的水珠。 浴室里有吹风机,不用? 懒。顾钧手法轻柔,沈星迟乐得享受。 顾钧:我去拿。 说完站起,从浴室里拿来吹风机,坐到沈星迟身后,长腿垂在两侧,大有把人笼进圈的意识。沈星迟此刻没闲心去嫉妒他这种貌似显摆的姿势,吹风机内的风暖得骨头都快酥掉,眯起眼,任由顾钧白玉般的手指穿梭在头发间。 顾钧:头发长了。 沈星迟发出绵长的尾音,看起来被伺候的很舒服。这里没有可以给我剪头发的人呐。说罢他倒笑起来,指不定三个月后我的头发会长得老长,到时候我就跟我爸讲,要当个潇洒的画家,四处漂泊。 你拉倒吧。顾钧轻轻推了下他的脑袋,别侮辱画家,他们有理想有抱负,可不像你只会游手好闲。 沈星迟呵笑:不相信,以后吓你一跳。 还是别了,这样太辛苦。顾钧沉声道,我会,明天找个时间,我来帮你剪。 沈星迟:真的?你该不会拿我头发当实验品吧,剪坏了我可不好意思出门。 顾钧:这正合我心意。 沈星迟继续哼笑,夸他还是老样子坏心肠。 吹了一阵,头发转干,热意渐升,像是某种反馈,发间的热意传递到手指,似把小火在徐徐往上烧。顾钧一顿,主动抽离,关掉吹风机。 吹风的声音一少,整间房便显得空旷寂静。 手指的燥热依在,烫得顾钧有些无所适从。沉默几秒,他还是问出:你在海里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会会害怕吗,这句话顾钧始终不敢说,怕好面子的小少爷会生气。 沈星迟猛地睁开眼。 顾钧的话再度将他带回那个深不见底的海底。明明抬头就可以看见表面浮动的碎光,但伸手却总也够不到。哗啦啦的水声,混沌又窒息的四周,女佣慌乱的手与狰狞惊恐的脸,如无数藤蔓紧紧勒住他的颈脖四肢,大有要共存亡的疯狂。沈星迟只得摒弃一切,拼尽全力,不停往上游,不然他真的会死。 其实他有几分钟在后悔,后悔跳下海去救那个女佣。 然而那一刻,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沈星迟敢打包票,下一次,他依然照做。 话题转得真是生硬。沈星迟挽唇,你呢?我在海里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会后仰起头,笔直地看向他,担心吗? 顾钧从明亮剔透的漆黑瞳孔里望到自己的影子,无处遁形。 他想要撇开,视线却不争气地从眼睛降至嘴唇,颜色浅浅,线条勾勒,似有弹性,使人想要碰触。从嘴唇漫过稍尖的下巴,停留在极深的颈窝内。沈星迟不讲究,浴袍笼得松松垮垮,轻松地能够从领口窥探内部大片肌肤。 当、当然。底气不足,若是你受伤,我怎么跟沈叔叔交代。 我就知道。 沈星迟皱起眉,恢复正常坐姿。 气氛变得紧绷,顾钧抿唇,还想说些什么缓解,被沈星迟烦躁地摆手拒绝。 第22章 晚上七点。 沈少爷早早吩咐过要举办烧烤Party,佣人很快忙碌起来,准备食材和木炭,架好烧烤架,等待雇主。 沈星迟从顾钧那出来,回房间换了身简单的衣服,叼着根棒棒糖下楼。 顾钧先去沙滩,坐在海边突起的石块上,望着月光下平静祥和的大海。佣人在旁走来走去,时不时说笑几句,下午的惊慌全然不见。梅姨端上一杯混打的果蔬汁,杯口插了块柠檬片当装饰。 他拿起来抿了口,瞥见沈星迟双手插兜酷里酷气地从别墅里走出来。 有女佣走上去,诚惶诚恐地拦住他,不停鞠躬弯腰,沈星迟连忙摆手,笑容灿烂,露出八颗牙齿,花花大少自带的勾搭本性暴露无遗。 顾钧离着远,听不清,大概能猜出那是被救女佣小唐。 小唐还在道谢,沈星迟见陷入僵持,手一伸,勾住女佣后颈几缕碎发,没等女佣反应,一朵小花绽放在手中。 不让可爱的女孩陷入危险是男人该做的,这朵花送给你,Angel。 女佣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况且对方长相帅气,眼睛深邃迷人,登时红脸,腼腆地接过沈星迟手里的花。 沈星迟抛了个飞吻,故作深情道:别再道谢和自责了,你没事,我很高兴。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4) 女佣乖顺点头,沈星迟离开后,她还转过身满脸通红倾慕地注视。 局外人顾钧对他泡妞的鬼把戏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嫌弃地啧了声,暗骂对方的死性不改。 沈星迟一路走来,许多人跟他打招呼,都一一回应。他脚步不停,四处张望,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连沈星迟自己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直至见到坐在海边的顾钧,眼中一亮,快步往那边走去。 顾钧早已不再关注沈星迟,海水徐徐涌上沙滩,维持在一个微妙的范围便往回退。他默不作声地盯着那个界面发呆。 一个人坐这么远? 听见声音,顾钧抬头,知晓是谁,又默不作声地垂下。 刚才他与女佣在一起的画面还在脑海里倒放,顾钧憋了口气,端住杯子的手不住捏紧。 沈星迟大喇喇地坐到他旁边,棒棒糖的塑料棒咬得咔嚓响。 他不了解顾钧的心思,自顾自开口:不去看看,好像在弄烧烤了。 不了。顾钧道,他们貌似比平常要开心。 谁参加聚会都开心,所以让你多举办嘛。沈星迟故意道,平常你不在,他们更放得开。 顾钧:也是。 本来沈星迟想借机调侃顾钧的老古板,哪知开玩笑撞到板子上,只得挠挠脸尴尬道:没关系,等能回A市,我带你去参加舞会,几次下来就能熟能生巧。 顾钧:你现在还想着回A市? 沈星迟:当然喽。 顾钧:哦。 沈星迟莫名其妙,觉得顾钧有些奇怪。 难得办Party,沈星迟不愿气氛怪异,只得认命地找话题。这是什么?他指了下顾钧始终端在手上的饮料。 顾钧:梅姨送来的果汁,要喝吗? 沈星迟正好渴了,点点头。 顾钧递给他,叮嘱道:喝这边,那边我喝过。 沈星迟转向另一边,刚喝点,连忙叫道:好酸! 顾钧奇怪,他尝得时候味道正常,观察了一下,点出:该不会是你吃的糖引起的吧? 沈星迟叫苦不迭,忙抽出嘴里的棒棒糖,咂嘴。 顾钧了解他含糖的理由,眸色微变,眉头轻蹙,像是在下什么决定,万分纠结。 这时,烧烤架上传来香味。佣人转动烤串,刷上酱汁,烈火之上,每串被烤得油光发亮,看上去充满食欲。 沈星迟:感觉烤好了,我去看看。 他一下午光顾玩水,之后又是救人又是洗澡换衣,忙个不停,肚子里的馋虫早在叫唤。 顾钧见沈星迟要走,顾不上思虑,连忙拉住他。 沈星迟疑惑地回头,见男人面容忍隐,还以为是害怕孤独。 呃我就去会,如果好了,端些过来一起吃。 顾钧摇头,皱着眉道:就这一次,我答应过你。说完,他从上衣口袋拿出烟盒。 沈星迟在看到的那一刻口腔里便疯狂地分泌唾液,心脏怦咚怦咚直跳,记忆里那魂牵梦绕的味道再度涌起。尽管顾钧所拿的这个牌子在A市他从来不屑抽它们有浓重的薄荷味,刺激极淡,也不刺嗓,像女人抽的。但现在不同,要知道在禁烟又禁酒的顾先生下得到一丝喘息是多么不容易,他几乎快没命。 沈星迟两眼伸直,烧烤的香味也闻不到,愣愣坐下。在顾钧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时,垂在两边的手竟微微颤抖。他可笑地挽起唇,任由顾钧将烟塞进嘴里。 火。沈星迟急切地催促道。 顾钧取出打火机,海边风大,打火机打了两下没见火。最后一次好不容易点燃,火焰颤颤巍巍,抖动剧烈,顾钧忙用一只手挡住。 沈星迟抓住他拿打火机的手腕,头伸前,白色烟卷被点燃,凉意顺着涌进口腔。 小少爷在点燃的那刻抬眸瞥了眼顾钧,眼里满足的笑意盖也盖不住,像没有阻拦的海水哗哗外涌。丁点橘黄的火荡漾在他的瞳孔里,如天上的星星,闪闪发光。 顾钧的心跳快一拍。 沈星迟似位瘾君子般,猛得吸一口,全吐出来,白色的烟雾喷向顾钧。顾钧不适应,咳了几声,惹得他哈哈直笑。 取下烟夹在两手间,回味此前画面。微跳的光点描绘顾钧的眉眼,男人五官深刻,眼睛黑白分明,下颌线条锐利。他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望过,原本仅会位于高山之巅冒着冷气的人突然坐在海边他的身旁,笨拙又生硬地帮忙点烟,反差让沈星迟觉得新鲜。 嘴里的薄荷味肆意蹿腾,沈星迟想说话,一束尖锐的声音直冲云霄,炸裂开来,无数光点紧随其后,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又一朵五彩缤纷的烟花。 佣人们发出惊叹。 沈星迟边吸烟边看,注意被烟花转移,想要讲得也忘得一干二净。他悄悄用余光瞟旁边的顾钧,黑发男人同样仰头,神色认真,仿佛看得不是烟花盛宴而是工作中的某份报表,让人莫名想笑。 顾钧感受到,侧过头,不断奔上空的烟花散出各色的光彩,绚烂至极。他的脸沉浸在光中,一半被照亮,一半沉浸在暗淡中,越发显得轮廓英俊立体。顾钧不避讳地直视,漆黑的眼睛像是要望进他的心里。尔后弯起嘴角,朝他露出个温柔的笑容。 沈星迟瞬间心动。 他理不清这强势到近乎可以毁天灭地的情感,它们好似突然坠下,就如这满幕烟花,砸得沈星迟晕头转向,又好似早已在雪底静待许多,等到春暖花开,冰河碎裂,缓缓流淌出来,自然地溢足整个心间。 总之沈星迟被弄得手足无措,慌忙吸烟,庆幸烟花挡住脸上燥热。 * 看完烟花,吃过烧烤,有大胆的佣人在沙滩上唱歌跳舞,场面异常热闹。 沈星迟抽掉一根,意犹未尽,时不时瞟着顾钧上衣口袋,心里惦记的全是怎么趁乱把整盒都摸过来。他心思太重,被顾钧轻松发现。男人警告性的回剜,把烤好的一串年糕塞进小少爷的嘴里。 沈星迟愤愤不平,偏过头故意不理,咬住年糕加入欢呼人群中。 顾钧不恼,和梅姨站在旁边看,偶尔他回头,就对着笑一笑。 这场聚会举行到深夜,海边凉风渐寒,玩够的佣人们开始着手收拾。顾钧帮了两下手,被梅姨赶走。目光绕了一圈,未见到沈星迟的身影,心里嘀咕,四处寻找,发现他不知何时回到别墅大厅,正四仰八叉睡相极差地躺在沙发上。 顾钧推他,沈星迟不满地哼唧,继续沉睡,连姿势也懒得改。 外面还在收拾,倒不急。顾钧从楼上拿来一床薄毯,盖在他身上,坐到边上。 不清楚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沈星迟眼底飘着层阴影。垂在沙发下的手紧握,眉毛上扬,仍是发怵的模样。顾钧以前曾听说过人在熟睡时是最没防备的,反而能把白天的装腔作势抛开,露出最本质纯真的自我。 那么他呢,顾钧随意拨了下青年散在额头凌乱的头发,在梦里,这个人是否还沉浸在幽深不见底的海里,得不到救助,仅能靠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往上游,即使筋疲力尽劳累不堪。 沈星迟跳海救人的事始终如根刺扎在顾钧柔软的内在,稍微动下,便明晃晃地疼。 他呼了口气,探过身,把小少爷架在沙发顶上的腿放下,垂在外面的手塞回去,薄毯拉上,从头到尾盖住。 大灯兜头倾下,罩着沈星迟的脸有些发白。他恶趣味地捏了捏左脸,直至手指间爬上抹绯红才停下,沈星迟依旧沉睡,呼吸绵长,对此毫不知情。顾钧凝视,忽地情不自禁,吻上泛红的那处。这个吻轻得譬如羽毛,或许根本不算吻,一触即避,充满克制与禁欲。 当他跳进海时是怎么想的,会担心吗?顾钧回忆沈星迟的询问。 是的,当然会担心,简直担心得要死,脑里充斥着无数没有根据的猜想,万一以后都看不见他,那该怎么办。 第23章 顾钧心有余悸,那件事时时浮上,搅得他的生活一团乱。 气温渐暖,春夏交界之际,空气偶尔闷热,书房内窗户大敞,涌进来的凉风吹得文件欶欶响。顾钧用手抚平,拿笔架压住,防止文件吹乱。 他抬起头,对面摇椅上沈星迟黑色的头发同样随风而动,短短的,像一丛不扎手的小草。 顾钧说话算话,在烧烤Party过后的第二天,他去了沈星迟的房间帮他剪头。早看那头黄黑相间的头发不顺眼,正好借这个机会全部剪掉。 沈星迟以前染过全金,还觉得特别好特别帅,常装逼似地堵在公司等顾绾下班,殊不知他那种又靠车又戴墨镜的做作姿态在顾钧眼里跟社会上的二流子没啥两样。 怕难打扫,沈星迟端着小凳坐到浴室,顾钧拿上剪刀,在他肩膀上围好毛巾,开始动手。 浴室里灯光充沛,打在顾钧脸上,轮廓被清晰深刻地描绘出来。沈星迟难得乖顺,坐着没动,也不故意找茬,安安静静的。耳畔剪刀咔嚓声连绵不断,成为浴室里唯一的动静。 顾钧人高腿长,沈星迟稍微一瞥,就从上方的镜子里看见他的身影。 大概是第一次帮人剪头发,虽然手上未停,可紧皱的眉头还是泄露出他的紧张和生涩。沈星迟借着镜子偷偷望顾钧脸上遮也遮不住的茫然,如窃取到昂贵宝石的小偷般,悄悄弯起嘴唇。 顾钧是不了解当下时尚,干脆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把那些发黄的发尾剪掉,再把刘海剪短,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打鼓地沉声道好了。 沈星迟站起来,顾钧托着毛巾把颈脖周围的碎发扫掉。 本来这头发剪得实在差些火候,饶是顾钧这样的精英也不是十全十美。奈何沈星迟底子好,长相英俊,五官精致,嘴角斜挽还有抹浑然天成的痞性。刘海剪短,让他那张脸更完整地露出来,全黑的头发为其增添了一分清爽和干净。 沈星迟贴近镜子,左摇右看,头发短了果然舒服,头好像都轻了。不过要从他口中听到夸奖是不可能的,沈星迟鸡蛋里挑骨头地说道:颓废感少了好多,再也不能背块画板云游四方了。 顾钧笑道:你还真有这个想法。 那肯定的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转了下脖子,顾钧忙说:是不是觉得痒,要不拿吹风机吹下吧?可能还有碎发掉在领口。 有服务不享才怪,沈星迟点头,重新坐回小凳。 顾钧从架上取下吹风机,一边吹一边手指插入其中梳理。他指如白玉,指甲圆润整洁,触碰时既养眼又舒服。沈星迟感受着,只觉微妙的热度从头顶通向四肢百骸,熨平了体内所有的不畅快。 在大声呗的音量下,沈星迟隐约听见嘀咕声:你想得美。 诧异地睁大眼睛,急忙看过去,镜子里顾钧神色淡然,倒像是他听错了。 书房里很安宁,沈星迟和顾钧割据一方。 如今小少爷倒学会怎么在顾钧工作时和平相处,毕竟是他先贪恋陪伴的美好。这段时间里闲来无事,竟把顾钧书架上摆的外国小说全看完,而且觉得蛮有趣,不愧是小说家,构思的故事精彩刺激,伏笔一环扣一环。 沈星迟合上书感慨,如果在A市,哪有这种闲工夫静下心看书,若是让那帮游手好闲的富二代知晓,不得两天一小笑三天一大笑,直呼是在浪费时间。但在酒吧聚会上花天酒地和窝在公寓看书,哪个才算是真正的浪费时间? 连忙摇头,后怕地把古怪的念头抛开。他可是富二代圈子里的扛把子,怎么能被如此古板又清心寡欲的念头腐蚀,一定是与顾钧呆在一起太久了。没错,沈星迟在心里恨恨说了遍。 怎么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星迟讶然回头。顾钧工作时从来不会主动找他,也讨厌噪音,所以他尽量不发声,降低存在感。 顾钧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视线停在文件上,嘴上却说:摇头晃脑的。 沈星迟迷糊地摸了下头发:有吗?我没感觉。 顾钧极快地瞥一眼,复而低头:一副傻样。 沈星迟顿时在心里翻个大大白眼。那晚烟花之下看见的温柔微笑果然是骗人的,白天到来后,顾钧仍然是顾钧,面无表情,气质冷峻,工作机器,对他毒舌。难得的心动在那晚后消失殆尽,清醒过来的青年对这股控制不住的感受惊悚无比,通通推给擅于蛊惑人心的荷尔蒙。 等了半会,见对面没回的意思,顾钧暗自窘迫,只得开口:你这次出来了那么久 你也知道我出来这么久了啊。沈星迟丧气地瘫到摇椅上,他特别喜欢顾钧房间里的这张摇椅,放上垫子坐下,软软的很惬意,简直成了专座。要是来时见顾钧坐了,还会将人赶下去。哎,我爸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啊? 撒谎无用,顾钧直接道:没有,不过沈叔叔近来和林家合作的一款产品即将上市。 林家?沈星迟不由哂笑,清楚是谁。也好。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天高皇帝远,我乐得自在。 顾钧抓住机会:那你,到现在有没有想给谁打电话? 沈星迟:想这个干嘛,我又没手机。 顾钧:我可以话到一半,含进嘴里,怕是唐突又忧他听不懂。 你?沈星迟继续笑,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让我办烧烤派对,让我抽烟,现在还要借我手机?不怕我爸说你开小灶,取消你的看护权。 顾钧:少贫嘴,你就讲需不需要?言语中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沈星迟:好啊。 他没想那么多,觉得就算不打,把手机拿过来玩玩也好。住在这个四面环海的孤岛上,没有手机,没有信息来源,都快与世隔绝了。 结果等拿到所谓的手机,沈星迟恨不得冲上去给顾钧一拳。 顾钧给他的是一个早已被滚滚时代洪波淘汰到某个谁也不知的旮旯角里的诺基亚,莹粉色,滑盖款,键盘小如蚂蚁。 我的妈呀。沈星迟惊奇地盯着差不多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诺基亚,你从哪淘来的古董,有核桃吗,我帮你砸两个。 顾钧:能打电话就行,难道你还想做什么? 沈星迟服气。 诺基亚电是足的,每滑开,屏幕便亮一次。他来回滑了几次,愣是没拨出一个电话。 顾钧装模作样地看文件候了半晌没听见动静,狐疑地抬起头。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5) 沈星迟正皱着眉对按键点来点去,冷不丁与顾钧的目光撞在一起,登时恼羞成怒,立刻回瞪了他一眼。顾钧莫名其妙,倍感无辜。 瞪完后,沈星迟自觉是在无理取闹,脸红了一片,看手机越发的咬牙切齿,仿佛是个要人命的讨债鬼。其实小少爷气恼的原因很简单,诺基亚在手,电话本却空空如也,他平常从不记人号码,嫌麻烦时根本不存,反正从来是别人打他电话,哪能劳烦他高抬贵手。 沈星迟勉强在拨号处输了前几个数字,脑袋空空如也,程海的号码忘得一干二净。他偷偷瞟了眼顾钧,退出拨号区往其他地方点,发现这个破手机没网没微信,难得有个企鹅还登不上发不了定位,挫败感横生。 长叹口气,他倒下去任由椅子摇来摇去。 顾钧:怎么,打不通? 沈星迟嘟囔:没 顾钧人聪明,智商高,情商低,看沈星迟的反应马上清楚是什么情况,用文件遮掩,挽起唇角。 这一笑本无心,在沈星迟眼中倒变成嘲讽。 就是没朋友怎样啊!他闷闷不乐地转过身,弓起背,缩成一个大团子。 顾钧未想到好心办坏事,顾绾乖巧听话,以前和沈星迟相处只会针锋相对,哪懂软下性子哄人,书房内的气氛霎时紧绷。 正当他纠结是开口还是持续沉默时,憋得难受的沈星迟先说话了:喂,你号码是什么? 顾钧不明所以:有什么事吗? 沈星迟:少废话,快讲。 没办法,只得如实报出来。他边报,沈星迟那儿边传来嘀嘀按键声。顾钧心生疑惑,等报完后,摆在桌上的手机也响了。顾钧拿过来,屏幕上显示的恰是给沈星迟的那个手机号码。 沈星迟等了等,还没接,歪过头没好气地威胁道:快接! 顾钧依然奇怪,但耐不住沈星迟的催促,只好按了接听靠近耳朵。 还没开口,沈星迟阴阳怪气的语调传过来。由于是手机,他的声音微微变化,机械感,带着分遥远与距离,感觉不真实。 沈星迟:歪,请问是顾变态吗? 顾钧: 顾钧耐下性子,认真答道:不是。 沈星迟:哦,那是顾笨蛋?顾蠢货?顾大屁|眼|子? 顾钧直接对他的背影喊道:你在这样我挂电话了。 沈星迟转过头:小气巴巴,说你两句怎么了? 顾钧把手机拉远,作势想挂掉。 沈星迟急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顾钧将信将疑,将手机贴向耳朵。 沈星迟重新背过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刘海已被剪短,遮不住脸上表情及漂浮的两抹微妙红晕,不知道是气急败坏还是羞涩难当。 沈星迟:喂,请问是顾钧吗? 顾钧:是。 黑发男人的声音好听得要命,低沉而清晰,富有磁性。虽然隔有手机,却好似贴在他的耳边,充满亲昵。莫须有的悸动又出现了,沈星迟努力平复心情:我是沈星迟。 顾钧:嗯,我知道。 沈星迟: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又没给你打过电话。 顾钧:呃我不知道。 白痴。 沈星迟在心里骂完,接着说:最近过了怎么样? 顾钧:老样子,天天工作。 沈星迟:还是之前的分公司?我说怎么着顾叔叔也该把你提到总公司去了吧。 我能力不够,还需要多磨练。顾钧道,你呢?是时候该收收心了。 沈星迟:我?我不急,家里老爷子正年轻气盛呢。你说这话小心他听见拿保定铁球砸你。 顾钧轻声笑起,震着沈星迟的耳膜,更像震在他的心上。 沈星迟喉间火燥,加快语速:唔我最近过的不错,跑到一个海岛上,没人管,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又比游泳又办派对,逍遥得很。 顾钧:是吗?难怪最近在A市没看见你。 沈星迟:你要羡慕,也可以来啊,我告诉你地方。 顾钧随着他开玩笑:那恐怕不行,太忙了。 沈星迟:你啊,就是黄牛的命。不说了,有人叫我去跑步。 顾钧:好,再见。 沈星迟:再见。 电话匆忙挂掉,顾钧嘴边噙的笑意还未退,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他本想继续说几句玩笑话,送出去的诺基亚却被丢回桌上。 电话打完,我要走了。 不等顾钧回应,沈星迟抬脚便走,步履仓促,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仙女鲜榨水果汁投喂的地雷x2 感谢小可爱新欢旧爱灌溉营养液x2 感谢小可爱(昵称空白)灌溉营养液x2 感谢小可爱牙百里灌溉营养液x1 感谢小可爱年糕会打滚灌溉营养液x1 为你们撒花花(づ3`)づ 第24章 沈星迟走后,顾钧也没什么心思工作。 挑了些重要的解决完,发给傅秘书,离开书房。 来到过道,眼神控制不住地四处乱瞟。沙滩上,楼梯间,大厅里,全没看见沈星迟的身影。该不会真出去跑步吧,顾钧心里纳闷。看了眼腕表,现在才下午四点,离晚饭还有些时间,他会去哪? 心不在焉地往下走,途径二楼,忽地一阵笑声吸引雇主的注意。 二楼往里拐角处一排是佣人的房间,顾钧很少应该说是根本不会去。但今天却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围绕,或许是因为到处找不到沈星迟,或许又是因为那阵随意的笑声,它们像冰底苟延残喘的小草,充满新鲜的生命力。 来到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门是虚掩,隐隐绰绰可以看见里面人影,还不少。 顾钧站定,隔着一道门,却似乎没有勇气打扰。连续传来的欢声笑语,含糊将他内心始终模糊的想法勾勒出来。 顾钧从小懂事,循规蹈矩,所做的事所说的话所交的朋友都会通过各种渠道汇报到顾叔叔那儿。顾叔叔温逊有礼,唯独对他这个接班人严厉苛刻,稍有差池便是一顿痛斥。顾钧心里清楚,严师出高徒,顾叔叔既是前进的榜样又是亲如骨血的父亲,双重身份让他学会了忍隐。但其实顾钧一直很羡慕无法无天自由自在的沈星迟。 那个人张扬肆意,像高不可攀的太阳,轻易靠近只会被热烈的阳光灼伤。 沈先生渴了吗?模模糊糊听见声音,我去帮您拿些饮品过来。 顾钧勉强后退一步,脚如铅石,重得挪不开。 打开门,女佣看清来人,面色瞬变,惊叫道:顾先生! 里面人听见,宛若老鼠碰到猫,丢了手里的东西,纷纷站起来。 顾钧终于看到沈星迟,他很不讲究地坐在木板上,人群中央,众星拱月,十分醒目。手上拿着几张扑克牌,一抹得意的笑未从嘴角褪去,神采飞扬。 是了,顾钧想,不管在A市还是这里,小少爷都拥有如此本事。虽然大家都喊着脾气坏没出息,可总在不知不觉间围聚在身旁,肆意交谈,没有顾虑的开玩笑。而他,全能天才优秀精英,却让人心生畏惧,避而远之。 呃先生 佣人尴尬地搓了下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工作时间和人躲在房间里玩牌,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 顾钧瞥了一圈,房间里佣人有男有女,还有几个保镖。那几个保镖接收到雇主威慑的目光,窘迫地垂下脑袋,快速离开房间。 黑发男人的到来无异于是几根冰柱扎进热水里,熟络的氛围荡然无存。剩下的佣人面面相觑,担忧任何动作皆会惹到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先生。 佣人无需多看,顾钧将视线胶在沈星迟的身上。恍然觉得他身边的女佣很眼熟,细想之下,才发觉是那位落水的小唐。此刻小唐正坐在沈星迟旁边,身体微微前倾,似贴未贴,面若桃花,尽是意犹未尽。 顷时,一丝薄怒涌入心间,顾钧脸上蒙起层淡淡冰粒。 毫不知情的佣人只觉顾先生散发出来的气息比方才更冷了,抿起嘴巴,半点声也不敢发。 除了不怕死的沈星迟。 沈星迟刚瞄见顾钧,潜意识便想逃,暗自按下。他对心中浮现的悸动与羞赧恼羞成怒,但惯有的糟糕性格驱使他用其他虚假去掩盖。 顾先生好扫兴。笑道,大家全走光了。 沈星迟的声音在顾钧听来像在撒娇,心尖尖犹如被羽毛轻轻撩过。 气霎时消了大半,喉管躁动,无意识舔了下嘴唇,他低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这话其实只字面意思,佣人听来以为是在责问,手指颤抖,不知所措。 沈星迟是想膈应顾钧,直接道:你不看到了,我们在打牌啊,斗地主。现在人被你赶走,还怎么玩? 顾钧:斗地主? 沈星迟不耐烦地嗯了声,转念一想,笑道:顾先生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顾钧怔了几秒,直径走进去,坐到沈星迟的旁边。 女佣小唐见他来了,慌忙起身,和惊讶的众人站在一起。 沈星迟也略微诧异,本来是句玩笑话,要是以往,顾钧绝对会不屑一顾地离开,或者直接把他们赶走。这样沈星迟还可以借机,说几句讨人厌的话,大摇大摆地离开。如今男人不按常理出牌,似老僧入定,两人距离极近,沈星迟手上一紧,捏得扑克牌要打皱。 顾钧随意拿起一张牌看:怎么玩?我不知道规则。 他语气认真,表情沉静,弄得沈星迟不知道该说什么。顾钧的侧脸线条分明,轮廓极深,鼻梁高挺,垂眼时睫毛鸦黑一片,知性和性感杂糅在他的身上,复杂得让人摸不清。小少爷盯得快入迷,鬼使神差地介绍:三个人一组,先翻一张牌,摸到一样是地主,每人十七张,四张一样为炸|弹,大小王最大,可以三带一三带二连对 顾钧仔细听完,手指抵在下巴略思考后道:大概懂了。 沈星迟彻底懵了,大脑空白,想回忆刚才说的话,担忧讲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果然美色误人至从在海边看到他裸露的上半身后。就算顾钧坐着不动,也养眼得像副画。 懂了就好。耳边嗡嗡,沈星迟茫然道,那什么,再来一个人。 围观的佣人你挤我我挤你,谁都害怕当出头鸟。 直至顾钧目光降落,一个稍微大胆的佣人举手,加入这场战局。 前两局打得心惊肉跳,佣人总想放水,顾钧没适应,沈星迟心不在焉。直到顾钧犯了个低级错误,在队友还有一张牌出了副炸|弹后准备成功跑路时,他甩出了王炸,而且后面还没有可走的牌,让沈星迟钻了空档,成为赢家。捏着一张红桃四的佣人敢怒不敢言。沈星迟再也忍不了,原形毕露,哈哈大笑,连带前两局的状况一起嘲讽顾钧。 顾钧没说话,主动洗牌,默默挪到沈星迟面前让他翻牌。 沈星迟极其得意,小尾巴翘呀翘,态度极其嚣张:你最好祈祷这局跟我一队,哥哥还能带你飞。 这样的好脾性让擅于眼观鼻鼻观心的佣人终于敢动,一部分挪到佣人身后,零星几个挪到顾钧身后。 沈星迟的肆意和多话消解了些冰冻氛围,慢慢地大家开始鼓励起哄,甚至有主动为顾钧充当军师的。欢声笑语再度涌出,顾钧被包裹其中,每一次胜利都会换取人们的叫好。佣人新奇,相互交换加入战局,倒是沈星迟始终不变,与顾钧较着劲。 最后,耐心尽失又输了太多局的沈星迟负气地把牌一丢,闷闷不乐。 顾先生,您好厉害啊!佣人们由衷赞叹,后面您一直在赢! 沈星迟听得牙痒痒,顾钧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悸动心情荡然无存。 顾钧难得露出几点笑容,不言语,继续把零散的牌收拾好。 佣人:顾先生,您是有什么诀窍吗? 顾钧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牌太少了。 沈星迟在旁偷听,巴眨了下眼,瞬间明白,指着他叫道:你居然记牌! 众人惊了,他们平常玩牌仅讲究娱乐放松,享受一时的胜利快感,很少会真的记住牌,从而仔细推算出对家手里拿的牌,这样太累了。 佣人摸摸头:不愧是顾先生,人聪明智商高。 呸!沈星迟腹议,智商高了不起呀,太卑鄙了! 顾钧注意到沈星迟的情绪,不知为何诡异得有些高兴。此时青年所有的情绪皆因他而起,不管是生气恼火还是妒忌开心,这使他觉得和别人产生了不同的联系。 顾钧自顾自沉浸在情绪中,心脏软得一塌糊涂。抱歉。他柔下声调道,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下次教我个新游戏吧,我绝对不再犯规。 才没有下次呢!沈星迟恨恨然,他偏过头,本想直接说出,却不小心触及到男人的双眼,那双原先漆黑无波的眼睛里,竟微微闪着些许亮光,仿佛已死许久的湖面突然涌现出熠熠生辉的生命力,虽然渺小,但不容忽略。 沈星迟盯着那渺小的光,不禁想起那天重病醒来,降落至他后背斑驳光影,也是如此,静静的,不刺眼,很温柔。 心脏愈跳愈快,从此前的电话延续至今,跳得愈发目无章法。沈星迟急于挣脱,又无法诉说,只得深埋进体内,发出酸酸涨涨的气味。 好在他正前后两难间,楼下传来梅姨的呼喊。 梅姨叫我了,沈星迟念叨着,躲开顾钧的注视,起身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两个人是互相羡慕哒乛v乛 第25章 快步来到楼下大厅,梅姨正笑吟吟地看向他:我听见你们在上面笑得很开心 没什么。他走得有点急,脸上燥热未消,我们在玩牌。 梅姨:玩牌?难怪我来大厅没看到一个人。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6) 沈星迟:大家一起,顾钧也在。 梅姨诧异:少爷? 沈星迟点点头:梅姨,您叫我们有什么事吗? 梅姨指了下厨房,沈星迟顺着看见砧板上摆了许多食材。 快到中午,不知道你们想吃什么,想着把东西拿出来让你们挑。 沈星迟新奇地走过去,梅姨跟随其后。以前在A市,他从来是在家翘着二郎腿等阿姨端上饭的,而且这样的机会还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和那群狐朋狗友混迹在外。 难得走进厨房,望着砧板上新鲜的蔬菜肉类及摆放在旁盒装的调味料,不识柴米油盐的小少爷感叹不已,这些东西混在一起就能做出美味佳肴,真是神奇。 那可以用来做什么?他指着角落的一袋面粉。 梅姨:面粉,做包子春饼饺子 沈星迟:饺子? 梅姨笑道:沈先生是想吃饺子吗? 沈星迟诚实地点头:饺子倒是吃过不少,但全是速冻,吃起来一个味。 梅姨听闻,不免露出心疼的神色:那今天吃饺子吧,少爷小时候也很喜欢吃我包的饺子。 愿望被满足,沈星迟露出餍足的笑,嘴甜道:梅姨,我来帮忙。 梅姨:别了沈先生,厨房乱,别弄脏你的衣服。 沈星迟:没关系,您不让我做,我会好奇死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做不好您别嫌弃。 梅姨和蔼地望向眼前这个青年人。 刚来时,大伙有些畏惧他,背后讲他脾气坏鬼点子多,常折腾得人叫苦不迭。 可梅姨却是喜欢他的,她以一位长辈的身份,看着自家调皮却充满朝气的后代。二十多的人,未经过大风大浪和挫折,家里人宝贝呵护长大,哪会不调皮呢。 此前那段常和少爷争吵的日子里,她时常深夜担忧,又不敢多加劝导,但现在好了,大家相处融洽,少爷性子不再阴郁,还会一起玩牌。梅姨深感欣慰。 在这座海岛别墅内居住的短短时间,应该会成为她过得最开心的一段岁月。 你们在做什么? 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再度被简单言语拨弄起来,沈星迟摘菜的手一抖,不敢回头,心里密密如蚂蚁在爬。人在贴近,他恍然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及心脏的跳动,成熟的男性魅力扑面而来,如一张细网,不断收紧。 少爷!梅姨局促不安。 沈星迟连忙回过身,撞见顾钧深邃的视线,复而低下头躲闪:你别怪梅姨,是我提出主动帮忙做饺子的。 顾钧:饺子? 沈星迟点头:今天的中饭。 顾钧目光略过桌上的水、面粉和蔬菜,主动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手臂,在水池下洗干净手:我也来帮忙。 梅姨惊讶地阻拦。 顾钧:沈先生是客,哪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但既然他有意要做,我也不便阻止,可这有违待客之道,我身为房主自然奉陪到底。 一顶待客之道的帽子扣下来,砸得两人晕头转向,哑口无言。 沈星迟愣愣看着顾钧面色沉静地接过他手里的芹菜,有些摸不清男人的意图。他最近做了好多以前压根看不上眼的事情,让沈星迟快认不出这个人是顾家大公子,公司老板,冷血机器。从格子窗内泄露出的几块光斑,打在他身上,让男人少了清冷与距离感,多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暗暗吸了口气,沈星迟镇定下来,反把芹菜夺回来,小气量地把面前的大把芹菜全拨到自己跟前:这是我的,不许抢! 顾钧微怔,两手空空。他是做饭菜鸟,顿时不清楚该干什么。 这边梅姨已和好面,盖上湿纱布打算醒半个小时。闲来无事,她走过去看两个孩子忙活得如何。这一看,简直糟糕要死。半途加入的顾钧不知所措,傻站地看沈星迟,而沈星迟像护食般把芹菜全霸占,手上拼命摘摘折折,宛若在证明什么。 沈先生。梅姨轻轻叫了他一声,芹菜杆子也要留到呀。 沈星迟手一滞,低头看去,水池里七零八落的,全是沉尸的芹菜杆。而绿莹莹的叶子,落进了装菜的篓子里。他面色尴尬,慌忙把水池底可怜的杆子全捡上来。 顾钧没忍住,轻笑出声。 沈星迟立即瞪过去:笑屁啊,你做过? 顾钧实在地摇头。 没有以往的恶语相加,沈星迟不习惯,窘迫的心火发不出去,更加恼怒。 梅姨无奈,帮小少爷把芹菜杆捡好,挑除折得惨不忍睹的,放进篓子里洗干净。再把芹菜叶剔掉坏的烂的,同样洗净放在一旁备用。 沈先生,你看我是怎么做的。 梅姨亲自教学,跟他讲解什么长度折,哪些要哪些不要,一一细细说清。 第一次摘菜,沈星迟目无章法,把杆子全丢了不说,还折得长长短短坑坑洼洼,实在难受。 沈星迟似懂非懂,接过手又试了几次,看到梅姨露出笑容,倍感自信,更加激情地投入工作。 干站着却誓要帮忙的顾钧,梅姨不敢给他安排复杂的,怕是也做不来,便叫他洗菜。 明明很容易完工的事,活生生被两人拖长。在中间周旋的梅姨,深感自己好似唐僧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每踏一步皆是坑。 等蔬菜无聊,偏偏两人棋逢对手,暗自较劲也许该说沈星迟单方面的,不让任何人插手。梅姨借着剩下未被摧残的红苋菜、菠菜和南瓜,又活了三团不同颜色的面团,让未见过的沈星迟与顾钧赞叹不已。 艰难地准备好芹菜,韭菜,大白菜,梅姨终于能开工,手起刀落,利落爽快,转眼调好三碗不同的饺子馅。 面醒好,梅姨把弄得乱七八糟的厨房勉强收拾,拎着砧板和擀面杖来到饭厅。为桌子铺上塑料纸,砧板擀面杖放下,回身拿面团与菜刀。沈星迟和顾钧端着饺子料,一前一后过来,同放在桌上。 梅姨示范,边说边把面团取出一小坨,搓长,用菜刀切成小段,撒上些许面粉,由擀面成擀成稍薄圆片,这样她拿筷子挑起韭菜料,放在饺子皮中央,一手沾了点小碗里的水,点在饺子皮顶端,双手合上一掐,一个圆圆滚滚胖乎乎的饺子出现。将它放置一旁,饺子就做好了,假如少爷先生你们做不熟练,可以一点一点的捏扁,直到面皮合上为止。说罢,她又做了一个,饺子皮在手指间层层叠叠,花样不断,漂亮极了。 我知道了!沈星迟看得新鲜,蠢蠢欲动。 梅姨害怕他们为了争饺子皮又争起来,规定好两人拿饺子皮的区域,这边是沈先生,那边是顾少爷的,譬如小学井水不犯河水的男女三八线,幼稚到不行。 沈星迟自信满满,言语挑衅:顾钧你等着瞧,我绝对比你包得多。 顾钧耸肩,表示愿意接受挑战。 单凭两位祖宗恐怕明天都吃不上一口,梅姨唤来有空闲的佣人一起帮忙。 看得容易做起来难,要不手劲太大,直接挤爆,要不包不上,把饺子皮扯烂,要不就水沾太多,湿漉漉的,成个水疙瘩。沈星迟气得要死,瞪饺子皮如同瞪杀亲仇人,两手笨得不晓得该怎么动。 他好面子,无法不在意,只能偷偷用余光瞥,见到身边顾钧同样境地,清冷面庞上两条长眉深深皱起,愁得快要夹死苍蝇。心中一松,喜悦感横生。 看了顾钧的,别人顺便围观。每个人包饺子手法不同,沈星迟不仅看到波浪饺子,还有三角饺子,四角饺子,二孔饺子,元宝饺子,五花八门,各有各的精致。 见完精品,再看自己,更觉深厌。 顾先生,恭喜呀!这个饺子包得特别好! 旁边女佣的话成功刺激到沈星迟,再不虑什么情面,直接侧过头去。只见顾钧的饺子明晃晃地摆在桌面上,虽不说怎样的好看,但至少紧合,能放进锅里煮熟夹起来吃。沈星迟咬牙切齿,瞅瞅自己还是零的桌面。这简直被彻底KO,输得一败涂地! 顾钧之所以有这么快的进步,全然托几个女佣暗中帮忙的福。刚才斗地主中雇主的表现给她们留下很好的印象,平常冷言冷语的男人没想到其实面冷心暖,面对沈少爷的刁难丝毫不气,最后还低声道歉,实在戳中女生的萌点。 顾钧看向沈星迟,眼睛波澜不变,主动道:我来教你吧。 沈星迟瞬间炸了,鼻子气得快歪上天。 顾钧依旧心态平和,言语清晰,边说边捏。纵然沈星迟有气,好胜心态还是让他不自觉瞥向顾钧,但瞥也瞥得不场面,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待他捏好,才收回偷摸的眼神,故作淡定,好似根本没看。 旁边佣人见了忙忍住笑,觉得两位明明都是成年人,倒跟冤家小孩一样,平日不对着干就难受,但真当有困难,还是会全力相助。 顾钧与沈星迟水平相近,包饺子的技巧更容易学会。沈星迟别扭地按顾钧方法做,还真成功捏好,虽然相貌不佳,远看像汤圆,近看不知道。他哼哼唧唧异常得意,大动作地摆到桌上,似有若无地瞟顾钧。 顾钧摸清他的小心思,直言道:你做的真好,很漂亮。 佣人: 鼓励是好,可不能昧着良心呀。 连大精英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一百分至少有九十九吧。沈星迟不疑有他,连做五六个歪瓜裂枣,东倒西歪地摆放在桌面。之后把毒手伸向彩色面团,做了好些个红色绿色和黄色。这下更好,摆放成堆,譬如群魔乱舞。 越做越起劲,沈星迟嘴里闲不住,开始哼小调。 顾钧:常听你这样,唱得是什么歌? 沈星迟:当下流行歌曲,你听不懂的。 顾钧:那你正好让我听下。 沈星迟一想,也是,唱首歌恰好还了顾钧的帮忙。他当初常和朋友混迹KTV,KTV小王子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唱歌这种事越没底气越唱不了,好在沈星迟脸皮厚如城墙,立即选了首歌调有变化后期会标高音的歌显摆。 他认真唱时,歌声沉醉迷人,引得女佣想尖叫。老古董顾钧没听过这首歌,但想起沈星迟之前为打扰他休息唱得那首跑调的《中国军魂》,比照现今,越听越好笑。 沈星迟眯着眼睛随意探过,女佣脸上钦慕的表情极其明显,小尾巴藏不住,翘得趾高气扬。歌曲高潮来了,他霎时阖上眸一个高音飚上去,原本双手正在包饺子,却因情绪过激,唱得忘乎所以,两手往中猛力拍上,好好的饺子登时变成一个肉面相加的杂扁饼。 第26章 一顿中饭磨磨蹭蹭拖成晚饭,大家饥肠辘辘。饺子煮熟后,香味四溢,闻得口水直流,眼睛绿如饿惨的狼。 顾钧心有愧疚,允许同包饺子的人一起吃,佣人们碍于身份,但实在饿得厉害,加上沈星迟不停怂恿,不好意思的答应了。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梅姨加紧调了两碗蘸料,佣人拿好碗,分送给每个人。 人们全挤在桌旁,摩拳擦掌,但还记得雇主,眨巴着眼睛期待他落筷。顾钧手拿筷子悠悠望了一圈,眼前几大盘饺子,前面个个精致漂亮,样子五花八门,只有最后一盘几乎成滩,沈星迟太得瑟又马虎,没捏紧或捏破,下水后馅全跑出来,皮馅分离。创造者站在对面,眼神颇为复杂。 结果雇主的筷子仍然落在那盘相貌不佳的馅皮团上,沈星迟心中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 顾钧低头,没有回应,吃得颇为艰难。先夹了皮,后夹了馅,再舀了勺料,混在一起,明明看上去是件蛮搞笑的事,但男人表面淡然,举手投足尽显优雅,让人错误认为是在吃美味佳肴,而不是盘失败的饺子。 吃完后,他对沈星迟说道:好吃。 一股热意爬上耳朵,沈星迟偏过头没说话。 雇主已品尝,示意其他人可以动筷。场面顿时如脱缰的野马,十几双筷子下桌,最后发展成你抢我我抢你,毕竟都是一起共事多时,相互熟知,关系良好。大家嘻嘻哈哈,场面热闹极了。沈星迟同加入战局,他才不傻,直夹前面好的吃,还匀了些给梅姨。吃到半饱,终于有心情去看顾钧。 顾钧一个人站在最后,身边倒是没有人挤,静静地吃,像幅画。饭厅内暖黄的光坠入他雪白发旋内,浑身上下散发出温逊气息。沈星迟想,怎么以前未发觉顾钧是个如此英俊又有气质的人,小少爷好像有点了解当初高校内的女生为什么对顾钧那样疯狂。世间总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便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心情欢愉,甘愿臣服,为其完成任何事。 目光下降,看清顾钧在吃的那盘饺子后,面上再度一燥。他吃的恰是连正主都不愿动筷的作品。所有人全不想吃,他吃得非常细致,细嚼慢咽,津津有味。从皮到馅,干干净净。 沈星迟看不下去,连忙加入身边人的聊天。他不清楚顾钧想干什么,这种彷徨又抓不到的情绪折磨着他。而更让他害怕的,是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 吃饱喝足后,大家凑在一起打牌。 这回顾钧被沈星迟严厉禁止,顾钧未感不委屈,微笑地站在旁围观。 佣人们识趣,主动让开,他顺势坐到沈星迟身边,也不说话,像尊宁静的雕像。但沈星迟不能忽略,男人每一丁点动作,哪怕是缕气息,都叫小少爷无法淡定。可他又挑不到对方任何刺,这栋别墅还是人家的,自然敢怨不敢言。 连胜两把,渐渐的,沈星迟被赢的喜悦充斥,不再忧虑顾钧。 而且顾钧在身边还蛮好,他早先把牌全部记住,沈星迟一有什么问题,他就咳两声或拉下衣角,脸上竟是不动声色的纯良样,让人揪不到毛病。 除去斗地主,他们还依次玩了其他,长夜漫漫,不嫌浪费,比如抽乌龟,510K,狼人杀,全是沈星迟赢,笑得他合不拢嘴,半点节操皆无。佣人们默然无语,对这种明目张胆的作弊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感叹幸好不赌钱。 时间差不多,梅姨借剩余材料做了几份可口小吃,配混打果汁。众人吃完,各回房间休息。 顾钧和沈星迟想帮忙打扫无果,一前一后上了三楼。 沈星迟的房间靠前,率先到达。他握住门把向下旋,睡意涌起,打了个哈欠。 沈星迟。 忽然被叫住,哈欠卡在当中,激得眼角泌出生理性的盐水。 回过头,灯在尽头,余余透过些,窗外夜色如墨,只泄露银月一角,从地板逶迤至对方身上。顾钧面色平淡,幽深眼睛中却闪着一团光,像是月光,又似灯光,随风摆动,不熄灭,明亮的。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7) 沈星迟凝望片刻,恍然觉得这团光连着烧到他这边来。 谢谢你。顾钧道,嘴角微挽,浮现出淡淡笑容,我今天很开心。 说完,他扭开门把进去。 徒留心脏怦通怦通直跳的沈星迟傻站在原地。 那晚的道谢仿佛成了两人的秘密,配着银月那碗下酒菜,在心间不断发酵。 之后生活继续平淡而过,沈星迟时常去顾钧书房内叨扰,时常与佣人们在一起闲聊玩乐。可大部分时间,佣人有工作要忙,他闲得发慌,自然又去骚扰顾钧。 顾钧在那次打牌后似乎放开许多,或者是,大家更容易接受。以前总把他置于高高在上的地步,不敢逾越,不敢搭腔,每天低着头,说得只有先生好。现在,他们会偶尔举行一些小派对,聚在一起打牌玩游戏,夜晚坐在沙滩上观月看烟花。人们笑得越来越多,这座海岛从开始森冷的牢狱逐渐转化为温馨的世外桃源。 起初实在的顾钧玩狼人杀时总被坑,佣人或保镖斟酌地调侃两句。后来他倒会故弄玄虚,把老谋深算的沈星迟都唬得摸不到南北。 顾钧的自学能力简直高得离谱,沈星迟忍不住在背地里腹议变态。 今天起来,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整座海岛被笼罩在烟雨朦胧中,格外的诗情画意。 吃完早饭,顾钧回到书房,沈星迟跟随其后。 躺在摇椅上,轻轻摆动,意识不觉朦朦胧胧。天气缘故,投进来的光皆被染上一层铅灰,轻易便招来睡意。 沈星迟眯起眼睛,耳畔是顾钧翻阅文件的声音和细小打在叶脉上的雨声。大雨已至,房内贪睡,实乃惬意。 模糊间,听到些许哼声。 这哼声不似夏日蚊虫扰人,悠扬的,含混清爽又富有磁性的声调,漫不经心地飘至沈星迟的耳朵里。虽然对方特意压低,但房内太近,雨声太小,他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听着,沈星迟品味出点什么 这不是他前些日子包饺子唱的歌吗? 书房内只有他和顾钧,难道是顾钧在唱? 沈星迟既震惊又奇怪,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看见黑发男人全神贯注在翻阅文件,然而薄唇微张,断断续续的调子哼唱不息。 沈星迟嚯得睁大眼睛,盯了半晌,确定无误,开口道:你在唱歌? 哼唱声戛然而止,顾钧惊疑地抬起头。见原本躺在摇椅上睡得悠闲的小少爷正睁着双明亮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顾钧顿觉一窘,不好意思表露,邃再度低下头,不回答。 沈星迟继续追击:你在哼我唱过的歌,你会唱? 见不好敷衍,顾钧只得点头承认。 沈星迟:你怎么学会的,我唱一遍就记住了?我记得那时候可没说歌名。 顾钧:记住一两句歌词,查一下就清楚。 沈星迟:嗯你还蛮聪明的嘛。现在正好无聊,你再唱一遍给我听听。 顾钧难得扭捏:我唱得不好听。 沈星迟:我不信,你以前学了那么多东西,唱歌这种小把戏怎么会糟糕。 其实他更想说,如果你唱得不好,我就嘲笑你。 顾钧面露难色:我我真唱不好,要不我弹这首曲子给你听吧。 沈星迟:你会弹? 顾钧吭声:我改编了一下,马马虎虎,也许不怎么好听。 沈星迟还第一次听闻,兴趣一下来了,开始不断撺掇。 顾钧骑虎难下,只得让他稍等,先做好工作。 说完沈星迟意外地不吵了,摇椅也不再发出嘎吱嘎吱的闹杂。若不是人在眼前,顾钧快怀疑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顾钧心中感叹,这才是他需要的工作环境。可惜,明明心愿已足,却越发不是滋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三方五次的提点,催着他快点再快点。顾钧狐疑,悄悄瞟沈星迟,他半躺在摇椅上,背对他,并无任何小动作。 越是静谧,心中越是不安。眼前的文件内容密密麻麻,砸得双眼发花,心中烦闷。 稍微休息一下吧,顾钧想,文件不会跑,晚上做照样行。 行行了。他道,难得羞赧。 真的?原本死气沉沉的沈星迟如同被点开某项开关,嚯得翻过身,一双眼睛似繁星坠满,闪亮非凡,这么快? 顾钧避开,答道:钢琴摆放在一楼大厅。 沈星迟笑眯眯地点头,站起来跟在顾钧身后,出了书房。 一路上,沈星迟始终在哼小调,看上去很是高兴。 顾钧觉得好笑,奇怪地问他为什么那么开心。 沈星迟耸耸肩:就是高兴啊,反正下雨天没地方去。我还是第一次现场听人弹钢琴,我妈以前常和朋友买票去看音乐会,她们说这是一种享受。今天我也享受一把。 顾钧:假如我弹得很难听,对你来说就变成折磨了。 顾先生。他身体前倾,放肆地把一条胳膊挂在男人肩膀上,你干嘛这么不自信,我印象中的顾钧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顾钧下意识想问他的印象,转念一想沈星迟的狗嘴里大概吐不出什么好词,干脆作罢。不过青年扑面而来的暖热气息萦绕在颈脖周遭不散,引得他神情微微恍惚。 来到大厅,空无一人,外面雨声未息,屋内阴影横生。 顾钧来到落地窗旁,掀开遮挡的纱布,露出下面崭新钢琴。沈星迟望着这架漆黑色的钢琴,咕咚吞咽唾沫。他莫名不敢靠近,感觉眼前的钢琴自带一种神秘与力量的美感,灰扑扑的光流离在上,却无法遮挡住本身的光彩。 顾钧坐下,掀开钢琴盖,黑白相间的琴键露出。他调试了下音,找准感觉,一串悠扬的曲调从指间流溢出来。 沈星迟呆呆站定,都忘了找地方坐下。窗外绿意盎然,雨声滴答,窗内钢琴黑白,声音丰富而充满质感。顾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白皙,配上同是白色调的琴键,有股无法明说的高贵。譬如高塔上的王子,是任何人不得亵渎的。 小少爷从未想到乐器能够带给人这么震撼与强势的触感,顾钧手下演奏的乐章他听了又听,半点玩笑也不想开,仅觉听不腻,听不厌。优雅得不像他唱的歌,尽管曲调是相同。 直至窗旁有人拼命朝他摆手,才得以从乐器的蛊惑中找到几丝清明。定睛看去,是女佣小唐。沈星迟紧张地瞄顾钧,见他微阖着眼,似没注意,才轻声走过去,拉开落地窗,探出头。 小唐站在屋檐下,捞起湿漉漉的刘海,神秘地指了下顾钧:晚上,二楼老地方,大伙想一起谈论下怎么庆贺先生的生日。 沈星迟点头,忙摆了个OK的手势。 小唐快速跑走。 这时,背后行云流水般的曲声突然中断,沈星迟猛地回头,发现顾钧正直视他,不清楚是不是本身暗藏秘密的缘故,他竟觉得顾钧黑墨般的眼睛里夹裹一缕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开始过生日v 第27章 怒火的源头不明不白,沈星迟猜不透。但之后顾钧任他央求嘲讽,说什么也不再弹琴,还冷着脸上去工作。 沈星迟郁闷无比,钢琴盖没关,他单指按了几下,一开始觉得好玩,后面就索然无味。默不作声合上钢琴,把布铺好。脸上忽觉凉意,发现是落地窗未拉上,他走过去拉紧,一手抹过脸庞,没忍住暗骂了声妈的,死顾钧。 枉费他好心好意想帮他过生日,不领情就算了,还给人冷面色。 真是虚耗难得滋生的那么点旖旎心思。 之后,顾钧发现小唐出现几率越来越高。而且沈星迟总是和她在角落里偷偷摸摸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要他一走过去,便嬉笑退散,眉眼间全是下次继续的讯息。 然后,是沈星迟不同以往那般黏他。之前只要无聊,他就会来书房,坐在那把摇椅上,晃晃悠悠,嘲笑他是古板只会工作的机器。 不过,他最近倒会学一点。顾钧盯着书架上一本关于经济原理的书,在外国小说全部看完后,闲得发慌的沈星迟终于将魔爪伸向别的书。可惜顾钧的书架内只有关于经济、工商和公司管理的书,他只得勉为其难地硬啃。沈星迟的底子还在,突如其来开始,总有多方不适应,他不像顾钧脸皮薄,张嘴就问。顾钧便为他解答,还会结合自己管理公司时遇到的问题。沈星迟听讲时聚精会神,难得乖巧。 一道闷雷炸响在当空,把顾钧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窗户未关笼,春雨绵绵,湿风吹得文件直飞。 顾钧无奈起身,正欲关窗,无意瞥见沈星迟和其他几个佣人撑伞从外面走来,顿时如脚生进地里,身僵得动不了,眼睛恨不得飞下去黏在沈星迟身上。 直至半个身体探出去,再无可看,才恋恋不舍地撤回身。 他的头发上落了许多雨珠,湿凉感不断。 浑浑噩噩站在窗前,他们在讲什么?顾钧想,说说笑笑好像很热闹。年少时那种孤寂感再度油然而生,且比以往都要激烈。大概是曾接触过,再次失去显得更难割舍。顾钧呆呆望着这个宽大的房间,觉得此时静得恍然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明明前不久,还有个人,会在这里翻书,摇晃椅子,哼唱小调,闹个不停。他一开始还嫌烦,现在倒有点怀念,怀念有人陪伴的滋味。 顾钧默然走进卧室,坐在床的边缘。纤长手指抚摸过平整铺被。他想起以前沈星迟刚来这里时,还说很羡慕他的床,又软又大。顾钧用力按了按,脑袋里却在想别的。沈星迟为所欲为,在他床上四肢乱摆像划水,动作大到夸张,丝毫未发现衣摆已上卷,露出一截有力的腰腹。 这半遮面的样始终比全展现要显得诱惑,顾钧思绪飞扬,再度想起曾经魂牵梦萦的那颗痣。它比健康的肤色还要深,却比纯黑要淡,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向下的手指不受控制的用力,顾钧的眼睛里猛然冒出一丝狠厉。 如果这手指按在他的身上会怎样,他会表露出什么表情? 好像过去试过,同样柔软的,却不似女人。仿若漫步在一片危险的森林,必须随时提防会从哪个角落蹿出一条满嘴利齿腥味扑鼻的猎豹。紧张感随时都在,征服的血性也一并迸发。 又是一阵剧烈的雷鸣,闪电张牙舞爪,雨下得更大,啪啪如擂鼓。 惨白的光线涌进,罩着床边的男人,将他的神情烙印下来,譬似鬼魅。 忽地,顾钧像是烫手般,迅速从铺被上缩回手指。 他茫然地眨了下眼,黑色眼睑下水雾缭绕,充满了无辜。 心跳加速,刚才无征兆的欲望仿佛想把他拖进万丈深渊,一切频临失控。顾钧震惊不已,回过神时,体内又是空虚不断。 真是疯了。顾钧克制地摇头,离开卧室这个令人遐想的地方。 未走两步,他突然想起回来不久的沈星迟,那几个人要去哪里?跟着他们是否就能知晓最近疏离的理由吗?男人不愿再顾虑下去,事不宜迟,马上走出快要将人溺毙的房间。 快至楼梯口,果然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顾钧立即压低身体,鬼鬼祟祟摸到扶手间,悄悄低头往下望。 从这里仅能看见一角,沈星迟的身影一闪而过。顾钧心痒难耐,蹲着下跨了几步台阶。太癫狂了,倘若此时有个佣人上楼,看见平日不苟言笑的他有如此怪异的模样和姿势,一定会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一路忐忑,好歹没遇上人。 顾钧成功来到二楼过道,长长呼了口气。维持小偷状态加上低压姿势,使大脑有点缺氧。几个人还在,站在门口,顾钧小心翼翼前后望了遍,探出头。 他再次看见那个扰人的女佣小唐。 小唐站在几人中间,仰头看着沈星迟。沈星迟偶然会回应她的表情,笑着说几句话。后面的顾钧看得清楚,心里罕见的散出发酵的酸涩味。 近来他时常看见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至上次弹钢琴偶然撞见后。 以往从来是他们相处,其他人根本无法插足,这位女佣的出现如横在心间的一根刺,即便顾钧觉得自己实在太小肚鸡肠,但涌出的念头怎么也无法消解。 沈星迟常和小唐或其他佣人讲悄悄话,有时他们好好呆在大厅或书房,那位女佣会想着法把他叫出去,他们谈话内容短到一两分钟,最后以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结束,一切尽在不言中,除此他。 与沈星迟的相处在不断缩短,那些早起的晨跑,晚饭后的散步,书房里的打扰和学习统统消失,没有沈星迟作媒介,佣人自然不会主动找上顾钧,打牌派对与吵闹的烟花不再产生。顾钧重新恢复最初状态,高冷,漠然,与世隔绝,始终沉静地做着属于自己的事,全身心投入永不止境的工作中。 这本是最好的结局,顾钧早该接受,就算现在没有,三个月,沈星迟离开后,他们还会保持目前这种关系吗?答案连顾钧都明白,沈星迟就是只永远关不住的鸟,只要回到A市,五光十色金碧辉煌的潇洒生活会立刻把他带走。 顾钧恼怒地握紧拳头,意识一瞬松散,那几个人已往二楼尽头走去,顾钧赶忙起身,迈了两步,却觉前方的人愈走愈远,怎么跨步也跟不上。脚下路径犹被无限拉长,周遭黑暗肆意,正张牙舞爪欲待吞噬,仅远方一丝光明。遗憾的是,那几个人转过拐角,彻底不见,黑暗刹那将顾钧团团包裹。 男人猛地在原地站定,背后冷汗淋漓,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的勇气,最后只能挫败地垂下头,一个人往回走。 回到书房,顾钧往转椅一坐,半秒,起身走向对面,瘫倒在沈星迟常坐的那张摇椅上。疲倦地伸手捏了捏眉头,摇椅载着他一摇一晃,心中没有半点舒适感。 烦乱间,听见手机传来震动。 他拿出来一看,是妹妹顾绾发来的视频。点开,妹妹微笑的脸立即跳出来,背景的家具整洁大方,白艳艳的阳光充斥在各个角落。不像他这边,阴暗的,在下雨。 哥?顾绾的声音从遥远的国度透过手机传递过来,有些失真,你在干嘛? 顾钧盯着看,他这会能准确辨识出两人微笑的不同。顾绾的笑容是温和的,淡如暖水,很舒服。沈星迟的笑容却是明丽而张扬,拥有一刹那夺人眼球的魔力,像一杯烈酒,咽下时刺痛激烈,但让人回味无常,会上瘾。 镜头那边有个人路过,顾绾迅速把镜头对准他,嘴里嚷着:快打招呼,快打招呼! 顾绾的丈夫林先生忙笔直站好,声音洪亮:哥哥好! 你疯了!顾绾的笑声传递过来,言语间尽是娇嗔。 镜头再次对准顾绾,女人一头妩媚棕色卷发,眼角眉梢沾染的皆是甜蜜。活脱脱一位新婚小妻子。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8) 哥,你别理他,他最近越来越疯。说罢挽起一侧头发,露出祖母绿的耳坠,哥工作做完了?你那边好黑呀。 顾钧:在下雨。 顾绾:不开灯,伤眼睛。 顾钧转移话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妈该想你了。 顾绾:我们计划好游一年,早跟爸妈商量好了,我每晚都有和妈打电话哦。 顾钧无奈笑道:没见过谁新婚旅行会像你们一样的。 顾绾: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过得开心,你和爸妈听着也高兴呀。 顾钧:油嘴滑舌,怎么跟 他本想拎出沈星迟的大名当对比,但一谈及他,刚刚烦扰的画面控制不住涌出,难得轻松的情绪瞬间被阴霾笼罩。 哥?细心的妹妹捕捉到顾钧微变的脸色,担忧道:怎么了?不舒服? 顾钧:没什么。 顾绾提点:还是打开灯吧,太暗了,人呆着也难受。哥是在书房吗?好安静,沈哥呢?你不是说他最喜欢呆在这里吗? 顾钧起身,往大灯开关处走,故意撒谎道:嫌太吵,赶他走了。 骗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无情又直接地戳穿他,别人说不准,你俩我是最清楚的。沈哥肯定是腻了,天天和你这个老古董呆在书房,还不憋死他。 顾钧只得如实:嗯,他跟佣人在一起玩。 灯被打开,光点迫不及待地泼洒各处,把周围点亮,也把顾钧眼底暗藏的落寞照得一清二楚。 哥手机离得近,顾绾看得很清晰,她盯了片刻,迟疑道,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心脏猛得跳起,恰逢道闪电劈开天幕,顾钧手一抖,碰到开关。 整个房间再度陷进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仙女鲜榨水果汁投喂的地雷x1及灌溉的营养液x10 感谢小可爱莫妮卡投喂的地雷x1 感谢小可爱扣子投喂的地雷x2 感谢小甜心爱桑灌溉营养液x40,wow,比心 感谢小可爱年糕会打滚灌溉营养液x6 感谢小可爱(昵称空白)灌溉营养液x6 感谢小可爱一蓑烟雨任平生灌溉营养液x5 感谢小可爱新欢旧爱灌溉营养液x1 感谢小可爱临麟灌溉营养液x1 群么么3,谢谢支持! 第28章 什么意思?他嫉妒?嫉妒谁?沈星迟吗? 当顾绾说出那个词后,一连串问号迅速飞过顾钧的脑海。 顾不上妹妹担心的询问,趁着黑暗还在,顾钧不需隐藏。 他肯定不是在嫉妒沈星迟,那是他童年至少年时代的玩伴,虽然长大后像只花孔雀般四处招摇,但顾钧还是希望他后面过得好的。 那么,就是在嫉妒他身边的人,能够与小少爷勾肩搭背玩牌耍诨的佣人?长相甜美暗生情愫的小唐?多么可笑,他堂堂顾家大公子,竟然会嫉妒一群打杂的佣人。 可是为什么? 心脏越跳越快,恍然要从仓皇无措的嘴里跳出来。 这些天来,顾钧隐约能感受并触及到那冰山一角,然而要真实说出口,却是另一种情绪。男人颤抖地抚过嘴唇,暗暗道:喜欢。 没错,很糟糕,很诧异,很无可奈何,他喜欢上了爱显摆惹事又怕孤单寂寞的沈星迟。并且,想将他占为己有。 顾钧无法分辨这是否为长时间呆在一起营造出的错觉, 唯一可知的是,情感一旦脱口而出,便强烈到无法忽视。他心甘情愿为此服臣。 哥?你那边灯怎么又灭了?是灯泡坏了吗?哥? 顾钧把灯重新按亮,将手机挪开,没照向自己。男人清楚,此时的脸肯定红得没法看,终于好不容易意识到这股时常萦绕的情感,整个人譬如火烧,燥热难耐。 没支吾道,我不小心按到了。 顾绾哦了声,觉得哥哥的声音怪怪的。 她还想多聊些家常,对面顾钧倒显得有点急迫,草草说了几句当结尾,率先挂断视频。 顾钧捏着手机,他现在很激动,哪怕也许是自己在单恋,却总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滋味。 在房间里漫无目的转了几圈,兴奋感逐步褪去。他蓦然想起那个女佣小唐,以及近日来他们一起看似亲密的举动。失落感重新占领高地,顾钧颓废地坐回摇椅。 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像个疯子,半边高兴半边难过,两股情绪相互争夺,到头来却谁也争不过谁,仅有他在中间备受煎熬。 顾钧无法忍耐,呼了口气站起来。 房间里太闷,他需要出去走走,调节这种无法适应的情感。 下了楼,大厅内灰蒙蒙的,梅姨依然在厨房内做事。 梅姨。他叫了声,拿起插在门旁伞筒里的雨伞,我出去一下。 梅姨:少爷,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顾钧心不在焉:我马上回来。说完不顾梅姨追问,执意推门而去。 雨势磅礴,眼前景色皆被雨打碎搅烂,茫茫然看不清。 天地混成一滩迷色,耳旁回荡着大颗雨珠打在伞面上的嘈杂声。 四处乱逛了会,鞋子沾湿,飘零的雨随风摇摇欲坠进颈脖,凉索索。燥热的心情于大自然熏陶下微微平复,天色渐暗,顾钧撑伞回程。 开门后,房里罕见的黑,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顾钧意外,忙喊了句:梅姨? 没动静,徒留雨声啪嗒作响。顾钧冷极了,换好拖鞋摸索着去开灯。 别害怕,我在这。 熟悉的声音使摸在墙壁上手猛烈颤动,顾钧急不可耐转身,努力眯起眼睛,却仅看到一圈黑乎乎的人影。 顾钧疑惑:沈星迟?手朝前探了探,依然没摸到。 对方倒仿佛看得清,一下便抓住他乱扑腾的手。小少爷掌心中的热度以迅猛的速度传递过来,顾钧朝外缩了缩,似被灼烧。 沈星迟不明所以,手往前伸,牢牢固定拽劳,防止顾钧逃开。 你跟我来。 顾钧看不清,被迫跟随。 怎么回事?顾钧此刻好像个真正的瞎子,周遭黑得离谱,唯前面沈星迟的手成为唯一依靠,你要带我去哪里?不开灯? 沈星迟不说话,一味地朝前走。 奇怪的是,顾钧居然不担忧那个人要将他带往哪。甚至在心里祈祷,希望这段漫天漆黑能持续得久些。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无其他。顾钧小心思地把手往前,与他五指相扣。 空落落的心被那双温热的手填满,顾钧借黑暗掩盖餍足地挽起嘴角。 冗长幽暗中,模糊听见门开的声音,霎时无数烛光点亮四面,蜡烛火焰随风摇曳,斑驳闪烁得如天幕上的繁星。 习惯黑色的眼睛恍一然见到光,顾钧下意识躲闪,适应后才看清,蜡烛下是一个三层的大蛋糕,蛋糕摆在餐桌上,旁边还摆了许多饮品食物,佣人们笑吟吟地围站在桌子旁边,火光照得每个人都红扑扑的。 佣人们互看一眼,齐声道:顾先生,生日快乐! 顾钧有点懵,被握住的手紧了紧,侧过头,沈星迟正看向他,眼底有一团艳丽的光,青年低声道,言语前所未有的温软:顾钧,生日快乐。 见雇主仍旧诧异的表情,佣人笑得解释道:顾先生,这是我们给您补办的生日,您平时那么忙,都没见过,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和给您的惊喜。 是呀,这帮人对你真用心,蛋糕可是纯手工的。沈星迟松开手,按住颈脖转了转,没想到做蛋糕那么累。 掌心一空,顾钧快速蜷紧,企图以此保留点残温。 这是你们亲手做的? 当然了。沈星迟答道,又要瞒着你,偷偷摸摸的,又要赶进度,每天累得要死,偏偏这些天你不清楚怎么了,脾气跟以前一样臭,那么喜欢装冰箱啊?之前看你老呆在书房,还在想怎么把你骗过来,没想到你忽然要出去,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顾钧呆呆站着,似乎在消化沈星迟的话。 他被莫名感动了,从未料到原来过生日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小时候倒依稀办过几次,但大多借着生日进行社交,一堆不熟的叔叔阿姨拉扯吵闹的小孩堆满笑脸祝贺,给他献上昂贵的礼物。 但这个全然不同,没有璀璨灯光和人拥挤人群,只是朴实的蜡烛与蛋糕,却能更加深切的证明,他才是这个宴会的主角,不是顾家。 还愣得干什么?沈星迟拍了下他的背,快许愿吹蜡烛呀! 顾家迟愣:好。 靠近蛋糕,焰焰烛火散出微薄热度。顾钧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他本人生活平淡,喜脚踏实地,以前过生日时没人说过,也不相信会从这里得到愿望。可此刻,面对一群热切的目光,男人第一次觉得,也许把心愿寄托给神灵,说不定能得到意外的回赠。快速瞟了眼身旁的沈星迟,闭眼吹灭蜡烛。 蜡烛吹灭,瞬时无数彩带飘落,房间内大灯打开,佣人们拿着剩余彩带筒相互玩闹,庆贺这次惊喜的成功。 来来,戴上。沈星迟嘴里含着个吹卷口哨,将用纸盒做得蹩脚皇冠戴到顾钧头顶,好奇问道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秘密。顾钧微笑,微低头任由他摆弄那顶皇冠,再说愿望说出来会不灵的。 皇冠戴好,沈星迟不屑地弹了下:小气,这全是骗人的。 他语气恶狠狠,颇有点酸涩在内的确,小少爷起初就很羡慕大伙帮这个臭家伙庆祝生日。接着像是报复般,把嘴里的吹卷口哨嚯得吹直,砸向他的脸。 顾钧不恼反喜:原来你之前和他们走得那么近,是为了这件事? 一直尽心尽力做的事被直截了当说出口,沈星迟不好意思:那又怎样? 顾钧走近些,瞥了眼角落里和别人闹得开心的小唐,压在他耳畔低声道:那小唐故意没说完。 热气呵得沈星迟脸上燥热:什么小唐?哪个小唐?你有毛病,说话贴那么近? 没事。顾钧确定,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 大伙嬉闹了会,开始起哄切蛋糕。蛋糕三层沈星迟皆出过力,所以他不断叫顾钧要小心。顾钧长刀而下,把蛋糕依次切块,分送给每个人。 所有人吃过后,三层蛋糕还有剩,便打起鬼主意。沈星迟最放肆,猛地抓起一坨奶油糊上顾钧的脸,哈哈大笑。顾钧从没遭过这种对待,呆木得很。众人摸清顾钧的脾气,顾不上雇主身份,同和沈星迟笑作一团。 知道吧,顾大少爷。沈星迟自豪道,这才是真正的过生日。 顾钧一言不发,焉儿坏,沾了满手指的蛋糕往沈星迟脸上去。 沈星迟猝不及防,一蹦三尺高,大嚷着别想反击,满屋子乱蹿。 场面顿时混乱,蛋糕雨下个不停,战况激烈。顾钧躲过两次,感慨还是不适应,趁乱逃了出去。 * 喧闹一阵,大家发现误伤的皆是友军,正主早已逃出生天。 眼前个个全变成蛋糕人,面目全非,还相互指着无情嘲笑。 沈星迟仅脸和头发上中招,一来是他躲避及时,二来佣人们顾虑他衣服昂贵,也不敢往他身上抛。梅姨与几个女佣端来热水和毛巾,让疯玩的他们简单擦拭。 抹干净后,沈星迟眼睛滴溜溜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这次没整到顾钧总让他意犹未尽。见大家全低头忙碌打扫,顺手把毛巾递给最近的佣人,如猫般悄无声息出了门,朝楼上奔去。 他大概知道顾钧在哪,一到达三楼便直直往书房去。 门居然没关紧,耷拉着,沈星迟磨磨后槽牙,奇怪兴奋,脑袋里念得是待会要怎么好好嘲讽他。 顾钧,让我逮到你了!沈星迟猛力将门推开,大叫道。 遗憾回应他的是一间空室,顾钧身影不见,唯有灯光还明晃晃地亮着。 满腔热情冷不丁碰上铁墙壁,登时蔫得不行。 搞什么啊,他自言自语,顾钧怎么可能不在这里。踢了下椅子当泄愤,再往里走,依稀听到水声。发现卧室旁的浴室紧闭,暖黄的光从底部缝隙中泻出。 沈星迟飞快翘起嘴角。 猜想得到证实,骄傲极了,想是现在拍着浴室门吓他还是藏在哪里等人出来再出其不意地跳到面前,记得顾钧以前还见过他光屁股来着,这次恰好赔回来。 沈星迟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转过身,寻觅躲藏点时,目光落在顾钧的办公桌上。 在暗棕色的桌角上,摆放着一个手机。 兴许是主人走得急,又或根本未料会有人进来。总之,它以这样一个毫无防备的姿态让曾经迫切需要它的青年撞见。 沈星迟直愣愣地盯着,脚麻得近乎走不动,心跳得快要碎裂。他感觉从手机那伸出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扼住喉咙,他喘不过气来,却诡异得心甘情愿。 艰难来到桌前,这期间简直快过去一个世纪。身后水声依然哗哗流个不停,有如恶魔低语。沈星迟垂头盯了良久,终是鬼使神差地将手机拿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是心动和暧昧期,现在确定喜欢:D 这篇文明天就要入V啦,上午10点掉落肥厚3章,感谢大家之前的陪伴 希望之后能继续支持正版,比心!当天还有红包雨降落哦(づ3`)づ 以下接档文求预收 《谁要和小狼狗谈恋爱》同样的风味,戳进专栏即可收藏 [文案]钟野心中的原逸安,是个总喜欢追在年轻男孩屁股后面跑的老男人。 原逸安心中的钟野,是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小混混。 想法如此不同的两个人两看相厌,见面就怼 结果一次意外的刮车事件让原逸安心尖尖上的白月光栽到钟野手上 钟野:哈哈这回看你再怎么得意诶等等,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对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9) 一夜过后 钟野:老男人,真香.jpg 顺便打滚向小可爱们求作收(还是个位数QAQ),以后开新文会有提示哟 第29章 掌心里的手机譬如烫手山芋,沈星迟却不舍得丢开。 他潜意识觉得顾钧看见肯定会气炸, 但人不在跟前, 便开始放纵小心思蔓延。 沈星迟一边听着浴室水声,一边小心来回翻动手机。 本以为期待那么久的东西突然回归手中会特别兴奋高兴, 然而真正拿到后,反倒有些索然无味。 他在这里似乎还蛮好,既不用接受那些老古董失望和问责的眼神, 还有那么多佣人前呼后应,最重要的是,不管生气还是难过都可以来逗一逗顾钧,大冰山的任何反应总是会让他开心起来。 在A市,沈星迟常常和大帮富二代喝酒撒泼, 外人看来可能关系好,可自个心跟明镜似的,这群人全是势利眼,他消失到现在, 没见谁掏心掏肺满世界寻找。 沈星迟反应过来,对这种奇怪的想法瞠目结舌。赶忙摇了摇头,用力捏住手机借此提醒。 他是疯了吗?沈星迟直想握紧拳头砸脑袋, 该不会是呆在这破海岛被顾钧同化了吧?他是谁?他可是A市一霸浪里小王子, 怎么可以有这么窝窝囊囊的想法。 事不宜迟, 沈星迟赶忙点亮手机。屏保是顾钧和妹妹的合照,他暗啧了声,觉得实在亮眼得很, 飞快划掉,点出后面的密码。手指停在屏幕上半会,又有些不爽,再次把屏保跳回来看。 合照内看姿势是顾绾主动的,女人笑得眉眼弯弯,背影阳光浓郁,遮掉了顾钧一半的脸,连带着仿佛周身冷气也被融掉,整个人有种暖绒绒温柔的感觉。 沈星迟哼声,直想对这个大尾巴狼的脸呸口水。现在他的视线全胶在顾钧身上,匀不开分毫。对待妹妹倒是好脾气,到他这里就是各种坏态度各种毒舌,难怪绾绾不喜欢你,虚伪!活该!恨恨点了点屏保那张脸,划出密码。 密码设置的是数字,六位,按照顾钧的习惯,大概就是生日这种特殊日子。沈星迟开始试了他的生日,没成功,转念一想,迟疑几秒,鼓气输入自己的生日,还没成功。不满情绪在积压,尤为第二次失败更甚。见还能输入次数不停减少,沈星迟犹豫地一个一个输上顾绾的生日。 解锁成功,壁纸跳了出来,仍旧是两人的合照。 沈星迟草了声,暴躁地欲把手机丢掉。 还说什么已经放下,顾绾过得幸福就好,骗子!大骗子!屏保壁纸全是相处的照片,连密码都是人家生日,这在干嘛?睹物伤情? 小少爷简直快像充足氢气的气球,下一秒就要爆炸。他恼怒地想点开其他,比如信息通话或者相册,看看这些地方是不是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生气使他理智缺失,怕是早已忘记初衷是为了发地址给程海求救。 手指滑到相册,刚要点开,从后方快速伸来一条还沾着热气湿漉漉的手臂,硬生生把手机夺了过去。 沈星迟一句脏话差点飚出来,转过身,见是裹着浴袍的顾钧。 男人头发湿的贴在脸两侧,面色阴沉,似山雨欲来的天。 沈星迟头一遭撞到他这种表情,心里不免打鼓。虽然平日作威作福,要是顾钧真生气,还是会怕的。毕竟他没顾钧优秀能干,还打不过。但今天不同,沈星迟本就有怒火在前,看顾钧是越瞅越讨厌。 干嘛?他率先叫道。 顾钧瞥了眼手机,冷言道: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拿着我的手机要干什么? 男人再度搬出以往说话的态度,冰冷又充满距离感,听得沈星迟内心窝火。 沈星迟:你房间我不能来?笑话,我来了那么多次,谁叫你不锁起来。手机我看了能坏掉?怕是你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顾钧手下使力,眯起眼睛,无声无息地怒了。 他刚洗完澡出来时,远远望见沈星迟的背影,心里酸喜交加,跟女孩情怀别无二致。笑着低头抓了抓头发,按小少爷的品性,大概接下来要好好损他一顿。可恋爱中的人,连这些话听来都是甜蜜的。没料到,越走近,越看清他在做什么,等彻底明了,一腔火热似遭冷水兜头而照,寒得说不出话。 顾钧倒退两步,从上而下看沈星迟的背景,只觉一股鬼祟之气扑面迎来,不免冷笑了声。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这么久了,他还惦记他的手机,还想回A市! 顾钧:我现在说不准进,以后你呆在房间里,哪也别想去! 凭什么?沈星迟嚯得瞪大眼睛,你又想搞监|禁?卧槽,你是不是变态啊? 顾钧哼笑:我是又怎样?你有什么办法吗,沈大少爷? 沈星迟看看他控在掌心里的手机,又看看他的脸,气着气着反笑了,搬出专门膈应人的怪气腔调: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在迁怒吧。我就是看见了,两只眼睛!一个屏保壁纸全是妹妹的人,还装什么纯真?怕是晚上对着照片撸了好多次吧,顾绾有你这样的哥哥真倒霉! 两人说得根本不是同一件事,一来一去倒也能吵起来。 顾钧喝道:沈星迟! 他最讨厌这个人拿家人开玩笑。 怎、怎样沈星迟被吼得发虚,连退几步,撞上桌角,疼得想龇牙咧嘴。因还在吵架,生生忍下,拉长一张脸装生气。 顾钧只觉自己满怀的情谊皆喂了猪,过往发生的种种在眼前疾速略过,过生日看鬼片包饺子打牌游泳散步晨跑好像每件事都带着某种目的发生,连同他张扬的笑、害羞或炸毛时说的话,统统变成了动机不纯、伺意讨好与套近乎,待放下所有防备,再反咬他一口,而且是狠绝的一口。 黑发男人讲不出狠话,仅逼出一句,而这句,也是最伤人的。 顾钧:我真是看错你了,沈星迟。 看错他?看错他什么?这些天忙着给他做蛋糕补生日,切材料时伤到手,怕他看出来连包扎也不敢。顾钧心细如发,哪里敢露出点纰漏。如此忙忙碌碌,焦头烂额,末了就换来一句错了,如同以前林林总总,全是错的。 沈星迟咬咬下唇,低声道:我才真看错你了,顾钧。骗子!撒谎精! 顾钧侧过身,发逐客令:滚出去! 沈星迟认命点头,脚底虚浮地往外走。走到门旁,终是忍不住,死命踹向门。可怜的门被他踹得撞向墙,又摇摇欲坠折回来。沈星迟回头看了顾钧一眼,风卷雷鸣般的冲下楼,一楼大厅顿时传来沈先生沈先生的疑惑声。 不消一会,便有佣人跑上楼,言语急切地说沈星迟冲出去了。 顾钧听闻,一掌拍向桌子,夹在其中的手机不幸弹了弹。 他要走就让他走!谁也别拦着!我看他是要游泳还是跑步回A市! 佣人被顾钧的暴怒吓得瑟缩脖子,小声说是,逃也似地离开。 沈星迟出来时,外面浑黑一片,近乎伸手不见五指。雨还在下,势态凶猛,几秒便把他浇个湿透。沈星迟不管不顾,先是冲到仓库为了方便沈星迟和佣人拿东西,仓库早已不上锁从里面淘出把瑞士军刀和一个打火机,插在后裤兜上,直冲冲地往对面山奔去。 要他滚是吧,他就滚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回来! * 晚上十一点,沈星迟还没回来,顾钧开始急了。 前面怒火缠身,尚可坐在书房里等消息,现在连站也站不定。心乱如麻,像只无头苍蝇在房间里来回走,最后无可奈何,大跨地迈出门,叫唤佣人。 本还存着也许已经在家,不过人生气,让他们帮忙隐瞒的侥幸心理,结果每个问去,全没看见。大家面面相觑,在雇主面前做垂头鹌鹑。 顾钧气不打一处来,又唤来保镖,得到同样讯息。 一个保镖呆愣着说:我看见沈先生往沙滩那边跑了,叫他两声没理,我就 顾钧怒声道:你不会追上去?两条腿拿来干嘛的? 刚骂完突兀想起自己下过不能拦的命令,顿时一股闷气憋在心间不上不下,脸色白了几分。 别墅里气氛肃杀。 垂头的众人内心打鼓,总觉得事态并没有特别严峻。 沈星迟这人平日鬼点子怪招最多,从来是他耍别人,哪轮得到别人欺负他。兴许现在还躲在哪里看他们笑话。可见顾先生脸色那么差,这种想法没一个人敢提。 顾钧从懊恼的心态挣脱出来,哪里记得与沈星迟吵过架,只想快点找到人。 一大帮人还在面前杵着,他异常烦厌,根本维持不了平日冷静,忙急切道:站在这里干什么?出去找人啊! 人们开始动起来,顾钧走在最前面。一开门,大雨汹涌地飘进来。 顾钧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完了。 佣人拉住直想往外冲的顾钧,几个人跑去仓库拿雨衣和照明灯。 顾钧站在门口,直勾勾望向外面。雨势瓢泼,天地黑茫,连近处的景色都看不清。这样混沌的环境使他飞快回忆起之前女佣落水时的心情,那时候他还为没能快点拉住沈星迟而悔恨,但现在怎么就轻易让人从身边跑开了?况且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万一沈星迟要发生什么意外 顾钧一拳砸在门上,恨不得给当时暴怒的自己两脚。 旁边魁梧的保镖被雇主的举动吓了一跳,闭紧嘴不敢多言。 很快,佣人把东西拿来。顾钧跑上前,帮忙将雨衣与照明灯或电筒分配给后面人。众人被划为几队,顶着雨朝各个方向寻找。 沈星迟!沈星迟! 顾钧按照保镖说的,沿沙滩一点一点往前。狂风烈雨,雨衣被凉湿的海风吹得直往后飞,全身淋个湿透。 男人边叫边拿灯到处照,黑夜下大海翻涌不断,似怒兽嘶吼,暗藏危机。浪花每一次击打礁石,他的心就跳快一拍。 沙滩被雨水浇过,软滑,脚踩上去很难站稳。顾钧走得急又快,脚底的沙飞溅上裤腿也管不上。因为天气,沙滩上一团乱,根本看不出痕迹。走到尽头,连沈星迟的影子都没看见。 顾钧颓丧地低头盯着,半晌,心里忽然涌出个可怕的想法。 他慢慢将灯抬起,照亮旁边大海。海浪卷滚,起伏不定,看上去仿佛能把一切都吞噬掉。四面无光天上无月,沈星迟会不会真的冲进海里? 不管人是因为激动还是不慎,这种想法冒出,顾钧便无法忽略。 大雨迷眼,渐渐,他恍然看见沈星迟的身影从身畔跑过,毫无犹豫地跃进可怖深黑的海水中。 沈星迟!顾钧大叫起来,开始往海里跑。 两旁保镖万分震惊,吓得三魂七魄全丢,嚷着顾先生,追上去扯住他。 顾钧两只脚皆已入海,身后阻力太多,动弹不得,仅能生生看着沈星迟游远,如那次他跳海救人。无法挽回的无助感死死压迫在神经上。 顾先生!顾先生! 没想到平常坐书房的人疯起来力气这么大,两个保镖一个箍手臂一个箍腰,才勉强阻止。 顾先生,冷静下来。保镖道,沈先生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到海里去的,这里太危险,我们先回去吧! 对。另一个保镖连忙附和,其他队还没有传来消息,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了。再说,与其是大海,沈先生更可能去对面山林,他以前还在里面选了个驻扎地,搬了堆物资进去,虽然后来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保镖随口之言让茫然的顾钧找到丝缕方向。他宛若垂死病人偶然间寻觅到救命药,猛地挣开,反身双手抓住那个保镖的臂膀:什么山林?哪座山林?你再说明白点! 保镖被顾钧的反应弄得目瞪口呆,支吾半天,才恢复过来,指向别墅后那大片茂密的森林,讪讪道:就是那座。 * 后半夜,雨慢慢止息。 虫鸣声重新占领高地,越发声势浩大起来。 透湿的雨衣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去换。之前几个小队聚合,未发现沈星迟。于是顾钧改变方向,把人数重新划拨,大部分进森林搜查,小部分仍以别墅为中心四面寻找,而梅姨等几个女佣则留在家里,防止中途沈星迟跑回来。 经过雨水冲刷,进入森林的路变得更难走,闷热感与蝇虫肆意围绕,每个人都是脏兮兮的,鞋底积了厚厚一层泥渍,裤脚溅满泥点。 顾钧走在最前面,长时间的搜找和叫喊令他疲惫不堪,一颗心脏总是悬在半空,时不时被粗粝大手捏紧,让人格外难受。顾钧抹掉额上热汗,仰起头,暗夜下的森林,树枝高耸入云,相互围绕,仿佛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头晕目眩。 顾钧不敢想象,假如沈星迟真的在这里,现在会陷入怎样一种境地。 他先去保镖提的那个驻扎地,一路上有多期待,到那时就有多绝望。那块地方被雨打的凌乱不堪,野草东倒西歪,树叶飘零一地。顾钧站定,咬牙切齿,小腿不免发颤。勉强环视一圈,灯光照射范围有限,只觉到处全是植物乱枝,不见沈星迟的身影。 保镖和佣人拿着灯站在顾钧身后,怯弱地问道:顾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消耗的体力太大,每个人恨不得一屁股坐下。 顾钧斥道:找!给我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沈星迟给我找出来! 人们应了声,迈着劳倦的步伐继续向上。 顾钧瞟了眼驻扎地旁黑成一团的草树丛林,跟着大部队往前。 其实男人心里也无法彻底判定沈星迟是否在这,可只要没找完,还存一点希望,吊着他向前。 当第一缕晨曦降临,顾钧心中仅剩下绝望。 他焦急地看着逐步投入光明的森林,喉管内隐隐泛出铁锈味。 森林被快速翻查了遍,未有丁点收获。顾钧环绕森林的视线越来越急,绿绿茫茫的树木疾速划过瞳孔,留下模糊虚影。他不适地闭了下眼,睁眼时觉得这茂盛的哪是树林,分明是一把把锐利尖刀,恶狠地刺向他的胸口,引得五脏六腑在烈烈嘶痛。 一口气喘不上来,顾钧跄踉地后退几步。 先生!几个保镖看见,顾及他的身体,中途滑了几步才来到身边,先生没事吧?要不要先休息下? 顾钧急喘几口,声音沙哑道:有没有沈星迟的消息? 保镖面露难色:这个沈先生可能不在这里。 顿时,顾钧的脑袋好似钟敲过嗡嗡作响,浑身血液像被冰块冻住凝固,冷得手指止不住颤动。没有什么比期盼破灭更让人难接受的。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0) 顾钧觉得嗓子疼得更加厉害,活如被人塞进一拳沙子。 他默了两秒,突然道:打电话通知沈老爷,报警,再从A市调些人手过来。 保镖讶然,瞥过男人看似冷静的脸,心想他真是疯了。这样不太好吧。旁人同样劝导,人是在这里丢的,沈老爷知道,就算找到依旧会怪罪先生。不仅您前途受损,还影响两家交往。报警无疑会将事情闹大,还令人知道沈先生被藏在这里,要让娱乐记者嗅到消息,流传开来,免不了成为圈内笑谈,沈老爷同样不高兴。不如我们在四处找找,实在不行,再从A市调人手过来。 哪来这么多废话!顾钧暴怒地吼道,双眼里浸满血丝,照我说的做,不然全给我滚蛋! 健壮的保镖遭雇主兜头怒吼,懵得找不到北,直想脚底抹油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才不管按照命令做会不会真有所说的糟糕后果。 几个人连应几声,跑下山去。 愤怒之后微妙的茫然徐徐涌上心头,顾钧难耐地咳了两声,嗓子不见好。他烦躁地把身上的脏雨衣扯下丢到一旁,随着保镖的步子往下走。 待来到那个所谓的驻扎地时,顾钧不由停下脚步。 至从被提起,他便不受控制地关注,总觉这里隐隐不寻常。顾钧往旁边走,再把驻扎地及周围一圈杂草堆细细检查一遍。仍然无所收获,顾钧很是泄气,打算下山,监督他们把电话打好。 刚要抬脚,余光忽地瞥见在驻扎地旁边,更远处,杂草环绕的地界,模糊有座小山轮廓。顾钧心情震荡,快步往那边走。 拨开横生的树枝藤蔓,小山的轮廓深刻明显。他慌忙把杂物拽掉,一个幽深的山洞呈现在眼前。顾钧咕咚吞咽口唾沫,先拿照明灯虚晃照了下。洞口太深,光线不及里。男人不死心,进去两步,开始叫:沈星迟!沈星迟! 声音荡在洞穴内,回声不断。 顾钧坚持。 终于,最后飘过去的声音卷回了应答。 顾钧心跳如雷,走近了听。 那飘渺又虚弱的音是 顾顾钧? * 那一刻的感受顾钧无法描述。 好似翻越沙漠口渴难耐的旅人在中途偶然发现一弯清泉,心里又怕又喜。 顾钧忽略狂跳不止的心脏,害怕自己仅是出现幻听,不确定地多问了两声:沈星迟?是沈星迟吗?边说边快速往里走。 是 沈星迟的声音并不比他好到哪里,顾钧一阵心疼,恨不得一步跨到底。 他跑进深处,灯光晃动间,终于捕捉到在洞穴尽头一个三角的角落内,蜷缩在那的沈星迟身影。沈星迟以一种别扭的坐姿坐在枯草堆上,见到光,首先不适地抬起手挡。 顾钧赶忙把灯光调暗。 沈星迟?沈星迟?他蹲下来,有些不敢相信,震惊的什么话都讲不出,颠来倒去全是对方的名字。 嗯沈星迟没力气地吭声。 他脸色惨白,头发黏腻地堆在额头,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丝毫没有平日的明媚张扬,意气风发。活生生一只惨不拉几的落汤鸡。 沈星迟。 顾钧喃喃念出,情不自禁地拥抱住他。 力道强势,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沈星迟被箍得唔了声,凉得没知觉的手好不容易从顾钧身上获取点热度。意识慢慢回笼,沈星迟才反应过来,他被人找到了。 得到这个认知,小少爷睁大眼睛,昨夜可怖的记忆攀上脑海。他一时头热冲进森林,漫天大雨和滑腻泥路很快狠狠地教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沈星迟立刻后悔,无光的森林譬如鬼魅迷宫,自尊心在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可当他想原道返回,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到处都是树和草,大颗雨珠砸得眼睛也睁不开。沈星迟艰难寻觅到这个山洞,躲进去时只期盼雨快点停或者别墅里的人能快点找到他。 暖意透过亲密的动作源源不断传来,温着体内那颗惶惶不安的心。沈星迟眨了下眼,勉强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不然这样太丢脸。 顾钧。沈星迟小小叫唤一声,犹豫地伸出手,回抱住他。 两个人在幽深静谧的山洞内互相拥抱,犹如劫后重生,借此汲取无声的安慰。 顾钧听见沈星迟叫他的名字,声音像极张牙舞爪的小猫在外受尽欺负。心间仿佛被什么挠了一爪,酸酸涨涨的情绪控制不住全溢出来。 是我,我来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昨天不该向你发火。 沈星迟闷闷摇头,不好意思道:那件事我也有错。为了防止顾钧再道歉回来,他忙说: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去吧。 家这个字成功触动到顾钧,他点点头,克制住想吻对方头顶的冲动,松开他,拉住手臂,想把人拽起来。 沈星迟扯着他手借力,咬住下唇忍隐地站起来。 可还是低估伤口的威力,才走一步,一股剧痛从脚腕处直蹿上来,沈星迟连叫都来不及,直接倒在地上。 顾钧猝不及防,幸好手疾眼快,拿身体挡住。但半边身体支撑不起成年男人的重量,抱着他一起倒下去。 沈星迟,怎么了? 顾钧急切找来灯照亮,沈星迟痛苦地坐在原地,脸比方才还白,他蜷着一条腿,手指正捂在那条腿上。靠近了,还能看见小少爷睫毛上细细密密全是汗水。 怎么回事? 沈星迟摇头,只催促他快点带他离开。 如此反常顾钧怎么放心,争得来夺他那只做贼心虚的手。 别别 沈星迟觉得出丑,非常不想让他看见。然而在争夺间手指不经意擦过,疼得整个人蜷缩起来。顾钧趁着空挡,拨开他的手。 在灯光照射下,顾钧清楚看到沈星迟的脚腕上有个骇人的十字伤口。 血似乎停了,伤口上混杂许多泥渍,伤口下的脚腕血迹斑斑。 他受伤了。 这个想法一炸开,顾钧整个人愣在原地。 没什么事。沈星迟羞愧地将伤口挡起来,故作轻松道,我进来躲雨的时候没发现这草堆里有条蛇,被它咬了,就用画十字的方法让毒血流出来。幸好我随身带了瑞士军刀和打火机,刀用火烤过消了毒。当时被蛇咬到吓坏了,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顾钧不知不觉握紧拳,手面青筋直爆。 尽管沈星迟轻描淡写几句,但顾钧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天那么黑,电闪雷鸣又大雨滂沱,他躲在这么个不见底的山洞内,还要亲自动手割伤口。随便两项组合起来放在意志孱弱的人身上,都是极容易崩溃的。假如,假如那条蛇有毒,顾钧简直不敢往下想。 明明此前已下定决心不会再让这个人受伤。 莫大的恼怒和担忧盘上心头,顾钧忍无可忍,抬手狠厉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沈星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你你 顾钧无言摇头,他下手太绝,半边脸飞快肿起来。我来背你。转过身,向沈星迟张开手,要快点回去,让江医生诊治。 沈星迟被这样的顾钧唬住,不敢反驳,乖巧地爬上背,任由男人将他背出洞穴。 * 前面几个保镖见顾钧没跟上来,惦念地又倒回去寻,正好撞见从山洞出来的沈星迟和顾钧。 顾先生!沈先生! 人找到,他们一阵高兴,急忙凑上前。 顾钧并不停留,冷漠道:别挡道,沈先生脚受伤了,叫几个人先下去,让江医生准备好。 沈星迟脚腕上的伤口既大又骇人,随便一眼都能见到。 保镖连忙应声,加快速度跑下山。 顾钧一路走得急促,还好步子很稳。他这边刚下山,等候在旁的江医生和提着药箱的助手迎上来。快看看,江医生!顾钧放下沈星迟,着急叫道。 哎,是是。江医生瞄着雇主难看的脸色,未检查先出一脑门汗。 经过缜密检查,确认无事,只是伤口需要处理,可能还要打一针破伤风。 顾钧呼了口气,悬到喉咙管即将要跳出的心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归置胸腔。 沈星迟心大地拍拍顾钧的肩:我就说没什么事。 顾钧想立即背上他跟江医生去包扎,但一动发现自己由于过度紧张,手脚软软无力,使不上劲,能做的仅有勉强弯起嘴角。 他拨了两个人扶沈星迟随江医生走,直至身影消失,才放纵自己坐倒在地。 日头正大,白光浓郁,汗水一缕一缕从颈脖流向后背。顾钧恍若未觉,背对太阳,哑哑笑出声。 * 找到沈星迟后,一切都变好了。 别墅内紧绷的氛围和阴霾一扫而空,梅姨和几个女佣一起把别墅里紧闭的窗户拉开透风。阳光散落进来,光斑漂移,整幢别墅重新恢复生机。 江医生处理好沈星迟后,来治疗顾钧。他的嗓音一时恢复不了,估计是情绪上剧烈波动所致,说严重倒也不会。江医生想开些药,被顾钧无所谓的拒绝。他现在心情好极了,哪是需要吃药的人。 从江医生的房间出来,顾钧将沈星迟扶上三楼,毫不犹豫地带回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上的沈星迟略有扭捏,他现在浑身脏兮兮,又是泥又是汗,直接接触绵软干净的被子怕是要弄脏,挣扎着想起来,被顾钧重新按回去。 顾钧丝毫没有这想法,失而复得的沈星迟能重新坐在他房间的床上,背后敞开的窗户阳光充沛,他觉得这副景简直美死。 你饿了吗?我让梅姨去准备些吃的。 沈星迟摇了摇,经历这么多事,心情尚未平复,根本没心情吃东西。 顾钧捡了把小凳,端到沈星迟面前坐下,抬起头望他,眉眼弯弯。 他这样比沈星迟彻底矮了一等,沈星迟很不习惯,不知该往哪边看,一低头全是顾钧。 说来好玩,两人身上都很脏,此时却不急得洗漱。 当然沈星迟是不方便,而顾钧,平日把自己和工作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男人,这个时刻也不管不顾,直想再多看看沈星迟。仿若只是看着,美味佳肴也好,万贯家财也罢,通通不需要。 你沈星迟对这种浮动暧昧的气氛不适应,企图说些事才打破。 顾钧却先抬起他那只受伤的脚,放在膝盖上,左右细细地看。 卧槽,沈星迟急得想收回,被顾钧用了点力固定。 顾钧:怎么样,还疼吗? 沈星迟:江医生上了药。 他没直面回答,顾钧猜想是疼的,不过小少爷好面子。 顾钧笑容荡漾开,语气轻快不少。 你别这样沈星迟支支吾吾。 你别这样笑,笑得我心快化了。 因为我很开心。他重复,我很开心,沈星迟。我真庆幸能找到你,昨天你不见后,我吓惨了,害怕会永远找不到你,永远见不到你。 沈星迟别扭:又是担心会被我爸爸骂吧! 不是。这次顾钧很直接的否决,他不想再披着虚伪外衣。沈星迟两次从他手上离开,他真的怕了。是我,我当时都没想到沈叔叔。从昨天到今天,我满脑子全是你。今天要是再晚一点找到你,我就要去向沈叔叔负荆请罪,还打算报警。 沈星迟咂舌:你疯了! 顾钧继续笑,疯了?如果没找到,他也许真的会疯。 顾钧:对不起,沈星迟,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对你说滚了,你能原谅我吗? 对方道歉态度如此良好,对吃软不吃硬的小少爷格外适用。 沈星迟:其实我同样有错,趁你洗澡偷偷看你手机。但我真没打算向别人偷发信息,你相信我 他翻手机是为了 那天窥见手机上照片的心情重新翻涌上来,沈星迟本想慢慢消化,只听顾钧诚恳道:我相信你。声音柔得像涓涓细流,他压制不住,偷偷瞟顾钧。见男人漂亮修长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脚趾腕间,刹那一抹燥热的红色爬上耳朵尖。 沈星迟畏畏缩缩地要收回脚,视线往上,定格在顾钧的脸上。 巴掌红印依然明显。 沈星迟忽地被某种道不明的情感擭住,它又甜蜜又酸涩,让人不愿再尝却彻底离不开。似被蛊惑般,他倾身,手指点了点那个巴掌印。 这个还疼吗? 顾钧想说不疼,可微蹙起的眉毛暴露了答案。 没等他开口,沈星迟已将一个吻,烙在那半边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合一,感谢支持正版! 照片的事以后会解释哒:D 以下接档文求预收 《谁要和小狼狗谈恋爱》同样的风味,戳进专栏即可收藏 [文案]钟野心中的原逸安,是个总喜欢追在年轻男孩屁股后面跑的老男人。 原逸安心中的钟野,是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小混混。 想法如此不同的两个人两看相厌,见面就怼 结果一次意外的刮车事件让原逸安心尖尖上的白月光栽到钟野手上 钟野:哈哈这回看你再怎么得意诶等等,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对 一夜过后 钟野:老男人,真香.jpg 第30章 这个吻轻得像片羽毛,像颗沙粒, 像缕清风。假如不是顾钧亲眼看见, 也许根本感受不到。 可他还是被这个一碰即散的吻弄得浑身紧绷,汗水直流, 心脏如小鹿乱跳。 沈星迟在真实亲到后才感到慌张,男人的脸比他想象中的热,想象中的软, 仅稍微触及,无法描述又缱倦的热度便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他从未经历,心里隐隐躁动,只想快点结束。 顾钧察觉对方要逃, 急不可耐地伸手拽住,毫不避讳地望向他。 沈星迟躲闪不及,直接撞进男人沉沉似沼的眼睛中,挣脱不开, 仿佛要溺毙其中。 什么意思?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1) 顾钧开口询问,声音和煦并无恼怒,细听之下还夹藏几分喜悦。 红色扩散得很快, 沈星迟整只耳朵与半个脖子全红, 像只熟透的小虾子。 没、没什么意思沈星迟反驳, 感谢而已。 顾钧不露声色地加重力度,手指附着在皮肤上。 沈星迟一瞬间没出息地想要逃跑,太热了, 简直像有人端个火炉到面前来。 顾钧:就这样? 不然呢。沈星迟口是心非,外国人不也经常抱一抱亲下脸,还有嘴对嘴,这有什么奇怪的! 顾钧微蹙眉,很不认可:这不是在国外。 沈星迟抽回被他钳制在掌心中的袖子和手,暗骂了句老古董。 碍于昨天发生的事,沈星迟主动起头道:唔你以后别这样,看起来怪吓人的。可能是不想气氛变得过僵,他故意掺杂些笑意,顾钧,原来你还有自残心态,我都不知道。 顾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在A市你是不是也经常这样感谢别人? 此话一出自己倒率先愣住,他简直不敢想象会用上这样的语气,如同一个猜测伴侣跟别人亲密的嫉妒鬼。 难道他的性格真的如此善妒?顾钧不免怀疑。他的恋爱经验并不丰富,难得年少时有段怦然心动,对象却是毫无血缘的妹妹,关系明晃,始终搬不上台面。 和这次沈星迟呆在一起的感觉决然不同,小少爷个性又皮又熊,想一出是一出,每天都有花样,起初顾钧见到他便烦躁,疲于面对,后来一下没纳入视线范围就担心想念。 由-屿-汐-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沈星迟与乖巧的顾绾相反,他像夜色中飞驰而过的列车,身处其中,虽然刺激新鲜,但必须承受担惊害怕的后果。 但眼下,经历两次离别,顾钧确信,是不想再从这辆列车上下来。 心大的沈星迟根本品位不出顾钧的小九九,不满道:你有病啊?我在A市会动不动给人来一下这个?又不是亲吻狂魔。再说A市那班人五人六的孙子还不一定入得了我的眼。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做。 顾钧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再次被沈星迟轻松搅动起来。 他止不住兴奋道:真的? 沈星迟避开顾钧灼灼目光,他那双眼睛平常黑不拉几没啥特别,一旦情绪上来迸发出的光芒却耀眼非凡,沈星迟非常看不惯。 对呀。沈星迟泄气,有什么比在曾经的死对头面前承认自己其实也情史缺缺更让人沮丧的呢,当时我不是和你一起追绾绾吗,你这么优秀,我在跟别人搞暧昧不是完全没胜算?可不那样做,迟早会被那群游手好闲的富二代笑死,所以我就装装样子。 装装样子这四个字被他讲得咬牙切齿,极度不甘心。 顾钧喜悦的情绪越发增多,他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嘴角克制不住直往上扬,露出整齐的一排牙齿。 沈星迟恼怒:有这么好笑吗? 顾钧笑着摇头,接收到明显生气的情绪,才宽慰道:真没有,我向你道歉,为了表现我的诚心,请你喝酒怎么样? 这次事件小少爷虽不说,顾钧知道他吓得够呛,适当的奖励还是可以有的。 当真?沈星迟的注意点立马转移到酒上面,顾不得再恼火。 他太久没接触酒液,那种灼烧喉管的感受快忘得差不多,现今冷不丁被提起,顿时觉得真是前所未有的渴望。 沈星迟突然发现自己被顾钧压成了听话人设,又不抽烟喝酒又不贪恋手机,每天早睡早起,三餐准点吃。难不成人真会变,还变得这般轻巧?想到此,不免露出几丝疑虑。 嗯。顾钧微笑答应,你乖一点,等脚上伤好了,我请你喝酒。 * 没聊几句,顾钧被沈星迟赶去洗澡。 两个人都臭烘烘的,还挤在一起聊些没营养的话,让沈星迟受不了。 顾钧走后,空旷的房间里立即安静下来。阳光已从窗口挪进屋内,洒了沈星迟满身。脚上有伤,他恰好借此偷懒不换位,反正顾钧的床软得合人心意。 一点一点缓慢移动视线,从散着白晕的书柜到桌子,再从桌子至相对摆放的摇椅,光泽不住在摇椅扶手上流连。这一切明明是最普通的构件,在劫后重生的沈星迟眼里,却格外珍贵。他闭上双眼,昨天发生种种不可避免地重现在脑海,砸得人生疼的雨水,在夜幕中张牙舞爪的银白闪电轰隆雷鸣,和军刀刺入皮肤后恨不得让人咬碎牙齿的巨痛,想着想着,沈星迟不由呼吸沉重,紧闭下的睫毛飞快颤动。 沈星迟?沈星迟? 从浴室传来的呼叫惊醒沉浸在可怖回忆中的沈星迟。 他猛地睁开眼睛,胸腔止不住大幅度起伏,额上密密冷汗,手指不自觉紧揪住被子。那边顾钧似乎还在叫,从出事后,他十分喜欢反复叫他名字,宛若在进行某种确定。然而眼下沈星迟根本没心情没力气去搭理回应。 沈星迟? 最后一下有点急,沈星迟抬起头,顾钧面色凝重地来到他跟前。 沈星迟不明所以:怎么了? 顾钧连头发也没擦干,水珠连串般的从发尖坠落,隐没在白色浴袍间。要知道男人以前可是很在意这个,他头发没擦都要数落一顿,还会亲自拿吹风机帮忙吹干,怎么这次如此行色匆匆不修边幅。 顾钧:我在叫你! 沈星迟:嗯,我听见了。 顾钧气得想吐血:那你怎么不应下我,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被难得理智拖回,他还以为,他还以为沈星迟会再次逃跑,或者消失不见。这几乎成了顾钧不愿直面的恶梦。不过不能直接把这话讲出口,沈星迟绝对会笑话他。 顾钧勉强稳住心神。算了。他道,你要去清洗一下吗?需要我帮忙 沈星迟一听又炸,他只是脚腕上一块伤,又不是断手断脚,哪需要顾钧伺候洗澡,当即拒绝。 你这伤顾钧皱起眉看他脚腕上层层绷带,随后想到什么,转身走出房间。等他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个大款塑料袋。 沈星迟会意,露出嫌弃的表情:哇,这样好丑。 要是不想伤口恶化感染就好好套着,本来你这里就不能沾水。 他蹲下来,把塑料袋打开套住受伤的脚。沈星迟本身坐的比他高,加之顾钧着急浴袍穿得松垮,随意一瞥,便瞥见领口下对方一方裸露的胸膛。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特殊,大概平常顾钧过于禁欲清冷,衬衫顶头的扣子都要细心扣好。沈星迟被这块热水浇得微红偶尔还有水珠划过的胸膛撩得口干舌燥双眼挪不开。涌动的情愫使他很不适应,见塑料袋系好,急急忙忙挣开顾钧的手,跄踉想站起来。 这么急干嘛,又没人跟你抢。 顾钧来扶他,暖热的身躯不但未远离,还贴得更近。沈星迟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跳得急切,恨不得直接蹦出来贴着男人亲昵。沈星迟窘迫不已,偷瞄顾钧的反应,见他脸色平常,才稍稍放下心来。 急哄哄来到浴室,沈星迟喘了口气,忙赶顾钧走。 顾钧哭笑不得,顶住催促,帮他准备小凳,调好热水拿下喷头,等一系列细心准备好,再叮嘱几句,被恼羞成怒的沈星迟推出来。 重重关上门,沈星迟贴着门冷静了会。尔后他侧过头,看向镜子照出的人。浴室内光线明丽夺目,照着镜子中男生的眼睛里也恍惚有团燃烧的焰火。沈星迟看不下去,低头狠狠用手揉搓把脸。殊不知,在他看不见的耳朵和后颈处,已红成一片。 不动还好,动起来牵扯出的疼痛让小少爷不免皱起脸。浴室没有人,他不必隐藏,动一下就嘶叫一声,大有愈叫愈惨烈的势头。 沈星迟没走,单靠着门脱衣服。上身很轻松,下身却极其艰难。他勉强歪着脱了一半裤子,另一半不知该怎么办。受了伤的脚此时格外不听话,笨重如铁,抬不起来。他又一向骚包,裤子从不选宽松型的,裤腿卡在塑料袋上方,脱又脱不下,扯又扯不上。浴室暖气十足,沈星迟激出一身汗。 奋斗多时,沈星迟突然决定,把内裤同脱下来。 他想得简单,这个本来要脱,与其分开脱,不如一起,痛过这阵就好。反正浴室独他一个,倒立起来都无所谓。这么想,心情前所未有的轻快,开始实行计划。 遗憾的是沈星迟的运气非常不好,从他愤怒跑出别墅又遭雨淋又被蛇咬这点可以看出此人有点背。正当他洋洋得意拉大裤管准备穿过塑料袋时,空闲的那只脚沾到丁点水渍竟然开始往前滑。 起初沈星迟并没在意,控制力度把外滑的脚挪回来。结果导致脚底板下水积攒得越来越多,终究掌控不住直往外滑。他本就维持着个诡异的姿势,一只脚叉出来,另一只又废,整个人顷时失去平衡直往后倒。 沈星迟始料未及,登时啊的大叫一声,身体向后撞向门发出咚的响。 坐在书房内的顾钧听见动静,立即起身往浴室。沈星迟?出于礼貌先敲了两下门,怎么了? 沈星迟离正式摔倒在地还差几分,只是撞得头昏眼花,暂时没来得及回应。 转瞬,顾钧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沈星迟!发生什么事了!我要扭门进去了! 沈星迟清醒过来,听到顾钧的话,瞄瞄此刻处境,脑中警铃大响:等、等一下,顾钧 两人中间隔着门,沈星迟声音还小,顾钧怎么听都觉得里面出了问题。 沈星迟有困难这个信息已经成为顾钧不可触碰的弦,不由分说,火速旋开门把。沈星迟本想把门反锁,但对方速度太快,手指才沾到点,门被大力拉开。 顾钧刚拉开门,余光瞥见一团白影兜头倒下。他下意识双手上托,指腹间的绵软与湿润挥之不去。顾钧担忧沈星迟状况,着急望去。刹那只觉遭人猛地掐住喉管,呼吸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  酒:终于要轮到我出场了[挺胸 昨天29章留言的红包已经发了 作者的小小心意,感谢大家的支持和订阅[鞠躬 明天的更新和今天一样,依然是23点接近24点更新 感谢小仙女鲜榨水果汁投喂的地雷x1及灌溉的营养液x10 感谢小可爱腐竹子投喂的地雷x1及灌溉的营养液x20 第31章 沈星迟没想到,光屁股这么狼狈的事能被人看两次, 还是同一个人。 双臂被架得极高, 脚底不断打滑,他如条砧板上的鱼, 挣脱不开。 喷在颈上的热气愈来愈重,沈星迟急不可耐地动了两下:快放开我啊! 顾钧深陷于这片景色中,听见小少爷要急出火的声音, 闷闷哦了声,当即松手。沈星迟的身体立即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吓得他差点叫出来。 顾钧重新把沈星迟提起来,倚在身旁。 沈星迟遭遇两次,难免惊吓, 气息微微不稳。这种窘境使他不好意思抬头,低着瞪向受伤的废腿,恨不得生吞了它。 这样不行。他试着推开,沈星迟软得和面条似的, 根本站不直。光着身体很容易感冒的。 顾钧一手扶住沈星迟,弯下身,不顾对方咋咋呼呼的反对, 把耷拉在地的内裤拉上, 重新穿好。 男人面色平常, 手法稳重,一件暧昧情|色的事被他做的正经严肃,像是对待往日稀疏平常的工作。但当事人沈星迟却不能这样, 尤其是内裤边缘松紧带靠在皮肤上发出哒的声响,就足够让他从里到外红个遍。 无地自容,沈星迟磕磕巴巴半天,丁点话也冒不出。 我帮你洗。 呼了口气,那颗极淡的小痣在眼前一晃而过。 顾钧直起身,几乎是半抱的将沈星迟移到浴室中央小凳上。好不容易坐下,沈星迟马上半缩起来,脸上神情缓了缓,有种终于找到依托的喘息感。 你你你把喷头递过来,我自己冲就好。 不行。顾钧干脆拒接,沈星迟嚯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一个人在里面,等下再发生状况怎么办?我才几分钟没注意,你就差点摔倒。 沈星迟底气不足:这是意外。 顾钧宽慰,言语淡然: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洗过澡呢,别害羞。 这招果然好用,沈星迟一听,语气登时转换:谁害羞了!洗就洗,我还怕你。有人上赶着伺候,哥哥我乐得自在。 顾钧无奈:是,沈哥,你坐着好好享受吧。 也不知道刚才光屁股抵住门怎么都站不起来的人是谁。 他当然不会把这句话讲出来,不然小少爷要跳起来和他打架。对于如何顺毛,顾钧似乎摸到点门路。 仅有七秒记忆的沈星迟受到吹捧立即得意洋洋,脊背挺直了些,大有要彻底享受服侍的意味。 顾钧快速笑了笑,蹲下把受伤的腿托起来搭在膝盖,脱下缠绕在小腿肚上的长裤。原本还紧如藤蔓,应对他修长手指却没半分力量。 沈星迟呆呆观望,暖黄灯光笼着男人眉眼,热融融的感觉。使他想起手机上的屏保,心里小小啊了声,原来在他面前顾钧同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放置好伤腿,顾钧站起来去拿架在水龙头上的花洒,心里觉得沈星迟这个人真是好玩。脸皮厚如城墙,半点羞愧皆无,属于给根棍便能爬上天的典型。你要使硬,他比你更硬,完全不顾身处环境。你软下来,反倒能讨到两句舒心话。 明明是这样的人,如今却让他挪不开目光。就算是一起普通地坐在外面晒太阳,都觉得开心毕竟沈星迟是连晒太阳也能晒出朵花的人。 青年是鲜活的,又充满生机的。 扯过花洒,提前试好温度,让水落在沈星迟背上。 乍一接触到水,沈星迟自然瑟缩。顾钧忙问是不是冷了,沈星迟摇头,虎着声音让他继续。 顾钧不疑,继续浇湿。 打开沐浴露的盖子,一股牛奶味扑面而来。 沈星迟皱着眉嫌弃道:这味道好难闻,奶里奶气。我房间的那瓶也是相同的味道。 顾钧对沐浴露不了解:这些日用品全是交给佣人准备的。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2) 沈星迟咧咧嘴:真是恶趣味。 顾钧:你不喜欢?不喜欢我下次让人换掉。 沈星迟没吭声。 顾钧左右手皆沾了些,相互揉搓出泡沫,往沈星迟身上抹。 开始沈星迟格外享受,还断断续续哼调子,有心思调侃顾钧,笑话他那次弹奏到一半的钢琴曲。 手指不停下移,绕过肩胛骨,划过肋骨,在背窝处徘徊。不知碰到哪处,沈星迟忽然唔了声,小调猝然停止。 顾钧探过身问:怎么了? 沈星迟捂住嘴,低声道:痒。 顾钧笑,温柔道:忍一忍。 变质的感触来得飞快,沈星迟始料未及。丝毫没有起初的得瑟。此时浴室安静得过分,滴滴水声像是打在他的心间,泛起无数涟漪。 沈星迟察觉出反常,变得更在意肆意于背后撩拨的手指。 痒,越加痒了,划动的手指引出无数火焰。它们从末梢一路烧到前方,来势汹汹,转眼把吊儿郎当的沈星迟吞没其中。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冷漠的人会有这样缱倦柔和的抚摸,似乎想将他身体的每一处全照顾到,强制他丢盔弃甲。 沈星迟迅速瞟了眼镜子上的长灯,明艳艳的,像团不会烫人的火球。眼前遗留下一片泛青的阴影,头晕目眩。 他后悔了,下意识扭动身体希望摆脱。顾钧不明所以,手指往前加稳固定。 那处无意间的碰触使一阵酥麻感直蹿顶端。那是沈星迟从未了解的感受,本来他以前就是个装腔作势摆架子的花花公子,这感受让他觉得奇妙又危险,渴望碰触却隐隐不安。 神经无限拉扯到一个极致,偏偏那双手还不放过他。 沈星迟被迫弓起身体,如个煮熟的小虾米。 顾钧尝试几下,没有成功,只好放弃。 见差不多,他扯来花洒,提醒沈星迟闭上眼。 热水兜头至下,仿佛把方才的暧昧一浇而光,又仿佛没有。但好歹把他从那双可怕的手中解救出来。沈星迟垂下头,在头发制造的水帘中睁开双眼,同时心脏狠狠跳了下。 由于他总是蜷成一团,顾钧并没有发觉,但本人却能够直观清楚的面对。 沈星迟额角青筋毕露,头痛欲烈。 他有感觉了。 假如说此前总能微妙的捕捉到,尚可以说服自己是暂时的鬼迷心窍。可现今,没有什么说辞或证据比得上最直接最原始的身体反应,沈星迟无法忽略。 青年难以相信地仰起头,窥见上方镜子映照出顾钧的一角。 别抬起来,我在帮你洗头发。 虽然嘴上念着责备的话,但沈星迟清清楚楚看见男人的嘴角是挽的。他的笑容与手机上的照片别无二致。 沈星迟震惊无比,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发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过往在这个别墅发生的所有一幕幕划过脑海,沈星迟心焦加剧,盯着自己始终下不去的玩意想,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情感的正确辨析令沈星迟无所适从地舔过嘴唇。 他不明白该怎么描述清这种心理。沈星迟了解顾钧的为人,了解他曾施加在顾绾身上厚重的情感,现在这份庄严的情感要移驾到自己的身上 刹那,沈星迟恍惚觉得有座大山压覆上来,急得他下意识想跳开,犹如孙悟空极力要脱离佛祖的五指山。 沈星迟是谁,沈家的独子,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代名词,富二代圈中的杠把子,舞会中心的焦点,漂亮女人们的倾慕对象。他不需要付出真心,自然有无数的心捧到跟前企盼他能瞄上一眼。沈星迟不敢想象,如果和这样冷静自持,还是位高大的男人谈恋爱,是怎样的画面。 会不会让那帮富二代笑掉大牙? 萌芽的火热躁动让后期的理性与挣扎浇熄,一腔炽血冷得似山巅上的雪。 沈星迟暗自扒开发麻的手指,镇定下来。 他要走了,这次跟以往不同,他必须要走。 沈星迟注视着受伤的脚腕,心想,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他一定要逃得远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晚上8点半 有事不更会在作话和文案上提前请假(づ3`)づ 比小心心 第32章 后面发生什么沈星迟模模糊糊记不清了。 他先前在森林备受折磨,尔后于浴室里又遭遇一通灵魂上的质问, 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此时更是消失殆尽。顾钧用浴巾将他团团裹住后, 保存下来的热意松懈着意识,被带到床边坐下时沈星迟眼睛黏在一起几乎撕不开。 各种动静如同被塞进水中, 朦胧又催眠,沈星迟倒是想回房,和现在的顾钧拉开距离。但脚重得似灌铅, 抬不起来。恍惚间有人搂住腰让他慢慢往下倒,在耳边轻声说想睡就睡吧。 声音悠扬入耳,磁性温柔,沈星迟立即放松警惕,心安理得地迈入梦乡。 吸满水沉沉欲坠的天空, 黑得宛若看不清五指的周遭,狂风,暴雨,时不时炸响的雷电。他顶住恶劣的环境奋力往前攀爬, 脚下泥土松软,让人有种会深陷其中被掩埋的错觉。掌心里的瑞士军刀冰冷硌手,可他不能松, 因为这是保命的东西。 四面密林肆布, 危机四伏, 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藏匿在丛林中野兽的低伏声。男人越走越快,心跳剧烈。然而地方却始终没变。森林, 黑天,野兽嚎叫,如永远不停循环往复的迷宫。大颗的汗珠划过额角坠入大地,仰起头,一群黑鸦朝他坠来,像一枚庞大的炸|弹。 沈星迟在这时惊醒,乌鸦锐利长喙割破脸颊的痛感仿佛延续至今。 胸膛剧烈起伏,后背出了层凉汗。 呆呆缓了阵,早晨微亮的光照住眼睛,拉拢分散开来的意识。 沈星迟才明白是做了恶梦。 将被汗浸湿的刘海全拨上去,仍然心有余悸。果然被困在森林里那段经历在短时间内很难消除,沈星迟倍感无奈。 房间空气沉闷,大概窗户未开。沈星迟挣扎着想挪向床边,刚一动,腰间有什么箍住他。伸手往下,摸到一只成年男人的手臂。 贪懒的迷糊睡意疾速飞走,沈星迟瞪大眼睛,慢慢侧过身。 他的旁边睡着顾钧,平躺,侧脸轮廓立体有型。沈星迟怔愣望着,忽然有种想描绘男人脸部线条的冲动。胸腔中烦闷惶恐的情绪一扫而光,取而代之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沈星迟放纵自己沉溺其中,半晌,又如被人狠推回现实,整个人变得惊慌失措。 昨天理清后的结论还能记住,沈星迟奋力扒开那只禁锢住他的手。 只是没想到,人睡着后剩下的力气没多少,小少爷为挣脱使出全劲,手臂松开时还处于用力的惯性中,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往后倒,不幸地摔下床。 顾钧因沈星迟的事睡眠尤浅,听到丁点声音立即惊醒过来,手指触及一片空白,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打算去找人,刚要动便望见坐在地上的沈星迟。 沈星迟捂住后背正龇牙咧嘴,见顾钧醒来,自尊心作祟不好表露,可脸还是疼得皱成团。 没事吧?顾钧有些懵,早上声音哑哑的,掉下床了? 你以为是谁害我摔下床的,沈星迟暗骂,妈的,因为同一个人,摔下床两次,光屁股两次,真是够倒霉的。 虽然这样想,但他才不会说出口,只推脱着说没关系。 顾钧:快上来吧,地上凉。 说罢,手臂伸过去揽住沈星迟的腰用力,将人直接抱回床。沈星迟始料未及,他好歹是个人高腿长的正常青年,居然被这么轻易地抱起来,一时忘记反抗,等反应过来,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回床边。 再躺会吧,时间尚早。认识到沈星迟依然在身旁,惊吓退去,朦胧睡意重新占据高地,等下我叫你。 他轻轻拍了拍床,沈星迟蓦然觉得继续躺下去也未尝不可。 这算什么心态,小少爷摸不清,不过现在回房间,一来不大度,二来床还冷,三来他想起那个诡异的恶梦,不由抖了抖。 有人陪还是不错的,毕竟今天特殊。找到理由后,沈星迟坦然地重新躺好。 视线再度漫延到顾钧的身上。 至从了解状况,顾钧的存在感愈发强烈,光是静静呆在身边,都令人有种怦然心动的错觉。沈星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哪根神经坏了,也讲不出理由。只觉这份情感来势凶猛,从一个不经意的小点出发,不停扩张壮大,招兵买马,此后所感触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睡不着? 顾钧学他侧过身,眼神柔和。 沈星迟见不惯他这样,脸上没出息地发烫。 有一点。主动避开目光,垂下眸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还在森林里走不出去 沈星迟。顾钧立刻打断他,言语认真,你出来了,在顾家别墅里,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沈星迟点点头:我知道。 他虽然明白一切都结束,但再从顾钧口中得到肯定答案,架附在心情上的沉重枷锁瞬间瓦解,变得轻松不少。 沈星迟。顾钧叹息,盖在被子下的手向前握住沈星迟的,对不起,我很少会有这么失去理智的时候。我真的不应该向你发火,那天明明有很多机会,我却选择了最糟糕的一个,之后佣人们想去追你,我还下令让他们别 顾钧的手难得的热,与他掌心相贴时,那份细密的热传递过来,像股暖流缠裹住沈星迟的心。沈星迟没有躲闪,纵容顾钧将他越握越紧,近乎十指相交。 他瞟过男人眼底消化不开的乌青,惭愧的情绪罕见涌出。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沈星迟羞赧道,要不是我脾气那么差,两个人还吵不起来。我们俩还是别为这件事道歉来道歉去,全过去了。 顾钧感动地说不出话:好。 沈星迟趁机开玩笑:我们从前没可少吵过,现在这样要是让绾绾知道,肯定会被调侃的。 顾钧: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沈星迟:别,你这样怪别扭的。 顾钧难得腼腆地咧开嘴:是吗? 谈不下去,就算是玩笑最终也扭转成甜兮兮又腻人的玩意。沈星迟动了下,相缠的手指非但没有分开,反而更加亲密地交叠在一起。 沈星迟没忍住:你为什么抓住我的手? 顾钧:这样放心。 沈星迟蹙起眉:我又不会跑。 顾钧:谁知道,你乱七八糟的心思那么多。 沈星迟无从反驳,他的确起了想逃跑的念头。 沈星迟。顾钧叫他,用那种软的和顺的腔调,叫得人没法拒绝,你跟我讲讲在森林里发生的事吧。 沈星迟抗拒:为什么? 顾钧循循善诱:有些事憋在心里只会难受,说出来,多一个人分享,就好上许多。何况我想知道不在你身边时发生了什么。 沈星迟仍旧想推辞,那段往事让自尊心强烈的他既害怕又丢脸。然而顾钧注视的眼神诚挚真切,隐隐还透露几丝恳求,像一只会撒娇的大型犬。男人并没有死缠烂打,光光看着,无言的视线仿若能直达内心。 小少爷顿时涌现出渴望倾诉的念头,温和的手指,柔情的目光,以及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知根知底的人,所有呈现出来的东西不会使人感觉顾忌与烦恼。咬咬下唇,譬如被妖怪迷了神智的书生,鬼迷心窍,竟慢慢腾腾地开始说。 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那天发生的事全乘着语言这份载体离去,心里空空荡荡,不是茫然若失,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 沈星迟第一次拥有这种心态。以往遇到什么难过糟糕的事,总是第一时间邀大帮的狐朋狗友去喝酒跳舞,白天黑日相互颠倒,超过身体承受能力后再闷头睡上一阵,醒来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每每大动干戈。 而今天,没有烈酒,没有劲爆音乐,也没有各种吹捧奉承,倒比任何一次都要好。好得使他真想一股脑溺死在这个温柔乡中。 沈星迟时不时瞥眼前的顾钧,觉得这个人好像越凑越近,近到快要碰到他额头。沈星迟终于忍耐不住,问道:你干嘛? 顾钧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沈星迟:你靠太近。 顾钧的小心思遭点破,半分的惊愕被极快隐藏。其实后面他已经听不到沈星迟在说什么,近距离的接触,使他不受控制地将焦点聚集在那张上下阖动的薄唇上,恨不得直接吻住,亲昵舔舐。 少有的冲动情绪。 但既然被发现,只能默默克制。顾钧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是你声音太小了。 沈星迟不满:我声音哪里小。 顾钧:真的,要不你再大声点。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沈星迟:那我不说了。 难得心软,还嫌弃这嫌弃那,才不伺候呢。沈星迟想着,用力挣开顾钧缠绕的手,转过身去。他感觉自己好似小孩子闹脾气,可又掌控不住。 一会,背后传来顾钧叫他的声音。 沈星迟没有回答。 顾钧笑道:好了,是我的错,你再多讲些,我不说你声音小了。 沈星迟持续憋着。 顾钧:睡着了? 沈星迟感应到他要探身观望,赶忙闭紧眼睛。听见顾钧发出真睡着了啊的嘟囔声,反倒得逞地想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让他笑不出来。 面对沉睡的沈星迟,装得一本正经的大尾巴狼终究按捺不住,干脆把人拉过来,双手从后将他搂抱进怀。 睡吧。 顾钧道,亲了亲他的头发,同合上眼睛。 背向他的沈星迟登时装不下去,脸部潮红,心跳如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仙女鲜榨水果汁投喂的地雷x1及营养液x10 感谢小甜心三千投喂的地雷x1 感谢小可爱梨子灌溉的营养液x20 感谢小可爱大漠蜀中灌溉的营养液x10 感谢小可爱浮白黑灌溉的营养液x6 感谢小天使爱吃HH灌溉的营养液x6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3) 感谢小可爱一蓑烟雨任平生灌溉的营养液x5 感谢小可爱不带脑子来看文灌溉的营养液x5 感谢小可爱(昵称空白)灌溉的营养液x3 感谢小可爱南巷灌溉的营养液x2 感谢小可爱新欢旧爱灌溉的营养液x2 感谢小可爱澈潼D灌溉的营养液x1 感谢小可爱咸鱼灌溉的营养液x1 感谢小可爱却道天凉灌溉的营养液x1 感谢小可爱溯洄灌溉的营养液x1 感谢小可爱痞子灌溉的营养液x1 群么,比小心心 第33章 之后过得相安无事。 沈星迟专心养脚伤,顾钧吃了几天清淡食物, 加上心情大好, 嗓子逐渐恢复。 工作依然忙忙碌碌,余下时间便全专注在沈星迟身上。至从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对沈星迟越发的好,简直要达到溺爱的程度。把同住在别墅里的佣人唬得一愣一愣。 有时静处,顾钧回味种种过往, 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说来新奇,此前还能评出沈星迟千般万般的不好,而现在这份不好全能通通转化为可爱。他如同被丘比特的爱之箭射中,心中颠来倒去皆是甜蜜。尤其这些天,凭借沈星迟脚不方便, 简直占尽便宜。 一日三餐外加晚上散步自然少不了,顾钧还额外为他弹钢琴念书,用自己的风格做全浪漫的事。沈星迟正嫌无聊,多点娱乐排解恰好。 晴天沈星迟喜欢在外面晒太阳, 常嚷着呆在屋里要发霉,并扯上顾钧一同去海滩挥霍时间。大概是有伤的缘故,瘫在沙滩椅上的沈星迟总带了份闲适与慵懒, 宛若只懒进骨子里的猫。顾钧坐在遮阳伞下看书, 偶尔抬头望望他, 耳畔断续传来佣人们玩乐泼水的声音,心中涌现出莫大的满足与安宁感。 男人自顾自地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连带着感觉周遭全一并沉浸在腻歪的粉红色气泡中。他说不清会在什么时候和沈星迟挑明这件事, 至少不会是现在。 反正时间还很多不是吗,顾钧合起书,怜惜地注视着闭目养神的沈星迟。男人习惯提前准备暗中筹划,这个美好的告白一定要尽善尽美。 再等等,顾钧想,沈星迟会在这里呆上许久,完全不用担心。 一个星期后,沈星迟脚腕上的绷带拆下,曾经骇人的伤痕现今结出一层疤,痛感不再。 解除了禁锢的沈星迟登时忍不住用力跳了两下,跳得脚底发麻,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江医生被他这种皮得要死的性格吓坏,忙不叠叮嘱之后要注意的事宜。沈星迟点点头,实则半句话也没听进去。 旁边的顾钧忍俊不禁,忙拉住他:别乱跳,多听点医生的话,不小心脚又伤了。 沈星迟挑下眉:顾先生,你这是在咒我吗? 顾钧:我哪里敢,你快消停会吧。 比起之前懒懒散散的模样,他发现还是喜欢沈星迟充满活力又张扬的姿态,像个明媚不灼人的小太阳,能将他周遭一切阴郁消灭。 等从江医生那儿出来,大厅内传来梅姨喊吃饭的声音。 顾钧高兴,难得应声,让沈星迟跟他一起。 走了两节,身后始终没传来跟随的脚步声。顾钧停下来,回身看向还停留在楼上的沈星迟。 怎么了?顾钧踏上一节台阶,微笑地看向他。 顾先生。沈星迟漂亮的手指徐徐拂过扶手,背着光,整张脸沉浸在阴影里,你还记得当初说要请我喝酒的约定吗? 顾钧隐约察觉出不对劲,沈星迟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可惜爱情的魔力太强大,他极快地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青年身上,无从顾及刚才那点飘渺的心思。 我记得。 沈星迟:你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顾钧笑道:你希望什么时候? 沈星迟往下走了两节,压低声音,步步引诱,像个会蛊惑人心的小恶魔。越快越好。他道,最佳是今晚。 顾钧:今晚? 沈星迟:是的,既能实现诺言,又庆祝我脚伤痊愈,一举两得不是吗,顾钧。 * 强烈的不适感。 可晚饭的氛围却很融洽。 佣人虽没肆无忌惮到会和雇主一起坐在桌旁吃饭,但他们说了很多自己家乡曾发生过的趣闻,惹得沈星迟笑得合不拢嘴。 顾钧安静坐在一边听,趁机又给他装了碗饭。 菜肴味道依旧完美,无处可挑,梅姨还特地为沈星迟煮了鲫鱼汤,配上鲜嫩的白豆腐,让人意犹未尽。沈星迟连喝两碗,砸了咂嘴,感慨不能天天喝,会把他馋死。 梅姨捂着嘴笑,小少爷嘴甜的话总让人听着舒心。 哪有这么夸张,明天梅姨在做别的汤就是了。 沈星迟眼里极快划过丝落寞,准瞬继续痞性地笑起来:这是您说的哦,不许赖账。 她当然不会赖账。顾钧打包票,再喝点吧,待会凉了。 酒足饭饱,残存在心里古怪的感觉也一并消失。 顾钧手搭在桌子上沉思,其实脑袋空空,什么也没在想。 他忽然觉得现在的生活是一直渴望的,有喜欢的人在旁相伴,有关系和睦的佣人打理。繁忙枯燥的工作结束后,下楼来与沈星迟吃一顿温馨的晚饭,吃完后出去散步或呆在大厅里看场没看过的电影,没有大起大落,却更让人留恋。 以前顾钧仅会埋头工作,倒不缺钱,他生活普通,不爱娱乐,除了借由工作填满,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彼时顾绾还未结婚,周末倒会拉他出去逛街,然而也是顾绾单方面尽兴,无欲无求的顾钧心甘情愿担任拉包提袋的工作。 不得不承认,如今能真切感到快乐的日子全是沈星迟带来的。他强行闯入他古板又一层不变的生活节奏中,领着他去了解和人一起吃饭散步游泳看烟花的感受。顾钧第一次包了饺子,第一次允许有人同睡,也第一次尝到为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滋味。 甚至,顾钧贪心地希望这样的生活能永久持续下去。 但如果回到A市 顾钧? 声音打破顾钧的胡思乱想,猝不及防被拉回现实的男人有些发懵。 你想什么呢?沈星迟笑道,吃饱了,出去走走。 顾钧回过神,难免觉得刚才擅自沉浸在臆想中的自己十分好玩。他是怎么了,简直像个刚步入恋爱整天东想西想的怀春少女,明明还没到回A市的时间。 沈星迟见顾钧仍坐在椅子上不动,催促道:脚伤的时候不愿意,你还主动扶我出去。现在我人好了,倒请不动你了? 顾钧:我那是为了你好,江医生说你不能老坐在房间里不动。 一天到晚的江医生。沈星迟翻了个小白眼,那你到底走不走? 顾钧:行,难得沈先生邀请,顾某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你怎么突然想散步了,平常拉都拉不动,还讲这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做的事。 还不是难得慈悲心善地想满足你点小愿望。 心思被戳,沈星迟顿时如炸了毛,恶狠狠地道:啰啰嗦嗦,我讲得没错,你就是上了年纪。可怜的死老头,小心被我甩在身后。 说完,掉头便走。 顾钧不恼,拿全东西,几步跟上沈星迟。 两人先是一逃一追,拉拉扯扯,像对冤家。片刻,又同排走,贴着极近,在沙滩上徒留份亲密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充满flag的一章乛v乛 跑路倒计时3,下章上酒! 第34章 回到别墅,沈星迟先上了楼。 中途脚好的他过于显摆, 不留神在沙滩上摔了个狗吃屎。 顾钧憋着笑把他扯起来, 帮忙拍去身上的沙子。 但小少爷好面子,硬说要回去换衣服, 仿若换了新衣服这一章也可以轻易翻过去。 顾钧站在大厅,解开领口最上的扣子,刚才走得太急, 微微有点热。 旁边的佣人见状,主动为他端上杯水。 顾钧没接,低声吩咐,让佣人去仓库拿几瓶好酒过来,还特意叮嘱按照沈先生的口味平常都是佣人在准备沈星迟的饮食, 自然比他要了解。 佣人脸上涌起几分惊疑,却没多言,低下头说了声知道了,先生。 佣人走后, 他一人留在大厅内。 大灯未开,过道的黄光隐隐绰绰,他盯着出神, 心脏却莫名其妙地跳快。 兴许是联系到接下来两人的独处, 又兴许是方才匆忙赶回来的热度紧黏不散。顾钧想, 他也回下房间好了。 这么想,顾钧还真走回房间。在经过沈星迟房间时,他故意放慢步调, 企图从厚实的门前窃听到什么。可惜并没有,一切都是如此安静。 但顾钧还是诡异的感到餍足。 鬼迷心窍了,回到房间的顾钧来到窗前,对所作所为无可奈何。 天幕黑如浓墨,远处海天模糊了界限,世界广大,似乎为他和他呆的地方才有光亮。顾钧低头,从敞开的窗户凑巧看见佣人端酒经过。选得皆是烈酒,喝不了多久便醉得厉害。顾钧无声微笑,吐槽沈星迟的品味。 迎面海风湿润微凉,吹上脸庞,仿佛同把刚刚的燥热一并吹开。 顾钧清醒了些,盯向那一瓶瓶从面前经过的烈酒。 一缕寒意蓦地从脚底蹿了上来。 顾钧从来都是聪明的。 他立即转身,动得太快,脚下竟打了个晃,险些没站稳。 移到床前坐下,顾钧定定望向一处。那处只是块雪白的墙,可他偏偏不放弃,好像要把那儿望出朵花才甘心。 男人猝而涌出打赌的念头,一个根本不知胜算的赌。 半晌,顾钧用力伸直蜷起的手指,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放进床头矮柜的第一个抽屉内。关上后又觉不妥,转而弯腰塞进第三个,还煞有其事地拿了几份文件遮挡。 这时,门被敲响。 顾钧吓了一跳,譬如做坏事被大人抓个正着,站在床前手忙脚乱。 强迫镇定,顾钧走过去开门。 门后是整理干净的沈星迟,大概还洗了个澡,隐隐飘过来很淡的牛奶味。 这是他曾经嫌弃死的沐浴露,今天倒用了。 顾钧心中悲喜交加,勉强挽了下唇。 沈星迟微笑:你躲在房间里干什么,脸色这么白? 顾钧:没做什么。 沈星迟懒得理他,探头张望:酒呢? 顾钧:在楼下大厅。 沈星迟:算你识相,等的吧,我今天要把你那些好酒全喝光。 顾钧出来,把门关上,目光落在床前矮柜,直到门彻底关紧,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 大厅内很安静,佣人被顾钧全部遣散。 沈星迟无所谓,酒在哪喝都一样。 大厅左侧靠近厨房那有个小吧台,还配置了两把颜色各异的高脚凳。沈星迟先选了个座位坐下,顾钧拿起早放在那的酒,开瓶,为他和沈星迟各倒满一杯。 沈星迟急不可耐地拿过来,一干而净,冰凉的烈酒划过喉管,带来的灼烧与刺激感使他不由蹙起眉头。 这么赶干什么?顾钧好笑,又没人跟你抢。 你不懂。沈星迟虚心,不看他,只催促快点满上。 两人喝喝停停,偶尔谈话,偶尔拌嘴,喝到后面,都醉了。 顾钧尚好,手撑着头面无表情,沈星迟直接软骨头地趴在桌子上,哈哈直笑。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讲的内容。只见他挣扎地去拿酒瓶,连晃了两个全是空的,开始不满地戳顾钧,示意他再去拿酒过来。 本来仅是随便戳戳,劲头上来,倒带起了某种意图。 沈星迟借着三分清醒七分醉意将顾钧全身瞄了遍,手指也挪向那些可能装着东西的口袋。 顾钧伸手抓住他,眼睛闭住未睁开,显然还在为醉意困扰,做什么?别动手动脚的!话语听起来像训斥,但实在醉得厉害,倒没了威力。 沈星迟咧开嘴:不能动?我还亲过你脸呢。 顾钧嚯得睁开眼,漂亮的黑色眼睛不复清明,半是困惑半是恼怒,还夹杂几点辩不出的情感。暖黄灯光坠入,闪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沈星迟盯着他那双眼睛,如被吸引。下意识舔过上颚,酒液残留的苦涩还在,让他有点想尝些其他来缓解。 相触的手指温度在升高,空开的酒瓶散出微弱的香味,却更叫人意乱情迷。 真的不能? 沈星迟念叨着,轻轻一挣,竟然挣开了顾钧的束缚。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手指从衣服口袋往上挪,碰到了男人的脸,再往下,触到他的嘴角。 沈星迟起初根本没想到这个,利用身体令他不耻,计划中只是把顾钧灌醉。 但现在,氛围不知不觉间变了,一切水到渠成,自然得可怕。体内压制的情感刹那如山洪般爆发出来,理智或忧虑被通通冲走。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沈星迟想,绝对是。 软的。沈星迟眯起眼睛微笑,不知道亲起来会不会一样软。 顾钧身体抖了下,却没有抗拒,低下声音说:你可以试试。 沈星迟果真前倾,结结实实地亲了他一下。 亲完快速离开,仿佛被踩住尾巴的猫。 沈星迟脸上发燥,蹩脚地用酒当借口压根不管用。顾钧的嘴唇很软,也很烫,一点不像高傲清冷的本人。巨大的反差使沈星迟莫名兴奋。 小少爷努力忍耐,佯装满不在乎,最后发现没有作用,心里在隐隐渴望再次接触。他以前还没有怀揣着这么种心态去面对一个人。 算了,反正就要溜了,不如留下个回忆,沈星迟自暴自弃道。 恶心吗?他抿了抿嘴唇,眼神止不住的热切。 刚刚那一下又快又狠,撞得顾钧嘴唇发麻,然而消退后,他又想念无比。 顾钧没有说话,无声默许。 沈星迟没忍住连亲了几下青年原本就是自制力弱的人,在即将分离的时候,顾钧忽地按住他的头,加深这个亲吻。 两人唇舌交缠,酒意肆意挥发,异常迷醉。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4) 顾钧另一只手沿着沈星迟的衣服下摆探进去,沈星迟唔了一声,呻|吟的音调被顾钧全部卷走。心跳声越发声势浩大,交叠在一起,响彻在耳边,分不清是谁的。 待分开后,两人纷纷静默几秒,顾钧起身拽住沈星迟离开。 顾钧彻底失了平日自持,动作急切,沈星迟被迫起来时不小心撞到吧台,声音极大,在空旷的大厅内不断回荡,酒瓶被震得东倒西歪。 沈星迟忍不住笑起来。 别笑。顾钧脸部似火舌舔噬,既热又羞,不敢回头,只得虎着声调进行没有力量的警告。 沈星迟象征性地用手捂住嘴,仍旧笑个不停。 他们快速上楼,做贼式地左瞟右望,鬼鬼祟祟,却没一个人肯松手。沈星迟望着前方的顾钧,内心悸动不已。 好不容易来到书房,男人无心顾及,直接将人领进里面的卧室。 走至床前,顾钧停下,松开手。沈星迟甩了甩被抓痛的手,视线绕了一圈,往床头矮柜那边去。矮柜上东西很少,除了台灯,还剩一个眼镜盒。沈星迟还未看出个所以然,身后热度蔓延,顾钧已贴了上来,双手撑在矮柜两侧,把他圈进怀里。 气息湿漉漉地喷在颈侧。 沈星迟在狭小的间隙中艰难转身。 顾钧的脸持续红着,十分罕见,如两片淡淡的绯云飘在脸上。 好红。 沈星迟伸手抚摸,被顾钧捉住,囊括进掌心中。然后稍稍把人扯过来,再次意犹未尽地吻住他。 食不知厌,食髓知味。 吻到动情,顾钧向前倾,沈星迟受力冲向后面,无辜的矮柜被撞得踉跄,第一层抽屉颤颤微微露出几分空档。沈星迟快速瞟了眼,没找到想要的,趁着亲吻间含糊地问他:你手机藏在哪了? 顾钧:你怎么知道我把手机藏起来了? 别把我当傻子。沈星迟帮他脱掉外套,你身上的口袋我都摸过了。 顾钧停顿,片刻犹豫地问他:你想走吗? 沈星迟:有点想。 见顾钧没了声音,沈星迟主动搂上对方脖子,连啄几下他的嘴唇,观察到情|欲重新爬上那双深邃的眼睛,才凑到耳畔撒娇道:告诉我嘛。 顾钧气息不稳:在矮柜的第三个抽屉里。 沈星迟立即看过去,被顾钧不悦地正过脸。 他往后推着沈星迟,见小少爷宛若落网的鱼跌入柔软的床,自己也紧随其中。 沈星迟灵巧躲过,嘴角挂上一抹痞性的微笑,伸手止住顾钧的躁动,跨坐在他的身上,复而埋头亲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跑路倒计时2,嘿嘿(〃〃) 第35章 早上,天光大亮。 沈星迟蹲在海边, 嘴里含着与手里拿着全是从顾钧那儿顺过来的香烟和打火机。他眯起眼, 脸色木然,半晌, 才抬起手想点燃香烟。风势很大,又潮湿,肆意吹动青年的头发。打火机按了两下也没打出火, 咔咔声混杂进汹涌的海浪翻滚声中,变得极其的微不足道。 沈星迟不厌其烦,第三次,终于闪出脆弱的火苗。他忙用香烟接住,猛吸一口, 往昏茫的天空吐出。 默默吸了会烟,无意间眼神落在遥远海天交界处,那边有几只黑色海鸥在不停盘旋。沈星迟有些意外,以前倒是没发现。 无人的海边很无聊, 沈星迟蹲着腿发麻,却不愿意动。待彻底抽完烟,大海中终于现出了朦胧轮廓。沈星迟定睛, 不舍得挪开目光。果然, 一艘船急速行驶过来, 像位披着霞光而至的救命天使。 他瞬间站起来,又因为腰酸腿麻,呲牙咧嘴地垂下, 像个老头弓着背。手不住揉腰,难免在心中大骂顾钧。 以前在富二代圈中,他们既嘲笑又唯恐避之不及的便是处男。这类人古板,爱较真,更可怕的是,一旦尝了鲜,就停不下来,堪比人中泰迪。饶是冷漠淡然的顾钧,也免不了俗,沈星迟这下可身体力行的领会到。 他们昨晚共做了三次,第一次顾钧异常生涩,沈星迟又唧唧歪歪嚷个不停,急得顾钧满脸的不好意思,汗流得和水一样。第二次渐入佳境,第三次差点把故作娇弱的小少爷弄死。 沈星迟至今回味起那般滋味,仍不自觉身心战栗,直感畏惧。他不清楚该如何形容,宛若卷入一个漩涡中,浑身所有的感官全被卷走,但不痛,非常温柔暖和,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在其中。 船停靠在海边,几个魁梧的保镖走下。沈星迟见人来了,连忙忍住,挺直腰板。 到达指定位置,只看到沈先生一个人,保镖们露出疑惑的表情。 顾先生呢?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问。 沈星迟漫不经心道:哦,他在睡觉。 这 他们简直难以置信,号称工作狂的顾先生这个点居然还在睡,要在平常,早起来开始一天的工作。 沈星迟笑道:没他什么事,别在意,今天你们来是送我回A市。 送您?保镖们脸上的疑惑顺利转变成惊愕,但但我们是接到顾先生的电话 喏,他的手机在这。 沈星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直径丢给保镖。 最前头的赶快伸手,连接几下,才把烫手山芋接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船是凌晨沈星迟趁顾钧抱着他沉沉睡去时偷拉开第三层抽屉摸出手机通知的,他强忍酸涩与疲倦,压低声音假装是顾钧,大概是手机传递过去的声音失真加之夜色已晚,接听的人没有辨别出来,反倒在快挂断时狗腿地叮嘱他要爱惜身体,不能劳于工作,嗓子都变哑了。 沈星迟假笑着答应,转身连掐了顾钧好几下。 顾钧闭着眼蹙起眉,反倒把他抱得更紧。 眼睛提溜地转了个圈,他道:的确是顾先生打的,他叫你们过来的目的也是这个,不然为什么让你们开船。我爸昨天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要把我的禁解了,林家那边已经没什么事。 保镖们依然在犹豫:要,要不我去请示下顾先生? 放肆!沈星迟瞬间拔高声量,不清楚是哪根筋搭错,他一大声说话腰更加酸痛,本来佯装愤怒,变成真正恼火,把想对顾钧发的脾气全撒在保镖的身上,你们就是这样做下属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算得上哪根葱,敢去打扰雇主?还是你们在怀疑我?几个大男人,疑神疑鬼婆婆妈妈,顾钧就是明白,才会让我拿着手机。你们不想想,如果我在说谎,他能让我碰到? 保镖们被骂得不敢还嘴,对方可是A市显赫的沈家独子,忙解释道:沈先生,实在对不起,我们也是拿钱做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一般见识。 沈星迟面色阴沉,看样子绝对是不能被轻易糊弄过去。 两方皆得罪不了,然而眼下,似乎拿着信物的沈星迟更有说服力。况且顾先生看起来严肃阴冷,其实心地很好,不会无端祸害别人。这位沈公子就不好断言。他脾性乖张,又常和A市那群一肚子坏水的富二代混在一起,哪天给你使绊子让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前头保镖咬咬牙,低下头道:沈先生快请上船。 沈星迟松了口气,正准备走,想到什么,转头对那个托着手机的保镖说:留下两三个人在这边守着,等顾先生醒来把手机交给他。顾先生醒来前不要去打搅,让他好好休息。 保镖:知道了。 沈星迟深一步浅一步地跟随剩余保镖往船那边走,恍然觉得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像是场大梦,内心涌起的古怪感觉刹那代替了身体上的。他侧过头,视线慢慢沿着海水沙滩往后看,不知不觉间落在远处那栋别墅上。 白天别墅里没亮灯,看上去与其他并无特别,但沈星迟了解,当夜幕降临,这栋房子会散出暖色调的光,如个无声却温暖的路标,迎接晚归或散步回来的他们。 现在时间已不早,别墅内忙碌的佣人几乎全起来,可对突兀出现的变故丝毫没有准备,不由停下手中的活站在门口观望,脸上明晃晃顶着不敢声张的表情。 沈星迟想笑他们傻了吧唧,嘴角刚挽,看见穿上围裙的梅姨,又垮下去。 她今天会做什么菜?思绪散漫,昨天他还嘴甜地说她煮的汤好喝,假如他继续住,中午应该会品尝到另一道鲜美的汤吧。梅姨对他照顾有加,以前就常偷偷给他做|爱吃的,说许多宽慰的话,叮嘱他别总与顾钧对着干。沈星迟长这么大,没碰到谁这么无欲无求的对他好,连父母都没做到尽管他们在物资上总添补得特别积极。 沈星迟忽然有点不敢再看梅姨。 他强迫自己回过头,大迈几步紧跟上前方的保镖,没再多瞟一眼,干干脆脆地上了船。 * 这是顾钧成年后第一次这么放纵,睡到自然醒。 睁眼时虽不知时间,但投射进窗户的光线充沛,又是美好的一天。 顾钧悠闲地盯着和暖阳光和漂浮的细小灰尘,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男人突然有个念头,想大声地宣告自己很幸福,想把这一切告诉每个人,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害羞。 联系至此,顾钧控制不住地弯起嘴角,手慢慢往旁边探去,却摸到一片空。 顾钧迅速扭头。 旁侧早没了人,被子平整地盖在身上,让出去的枕头也好好摆在头旁。顾钧起初有些懵,巴眨了好一会,才慢慢回味过来。瞬间从云端跌回地面,心中空落落的。 他立马掀被下床,侥幸地安慰对方可能在外面,譬如常呆的大厅、叫嚣着要露一手的厨房或者是窗外海滩,可穿衣服时手仍忍不住打颤,心脏哐当哐当,似剧烈的鼓鸣。 顾钧近乎是冲出去的,从床到房门,明明远得不可思议,他却感觉身下的腿仿佛没了,每一步都迈进软绵绵的古怪之地中,待他好不容易大汗淋漓地握住把手将门扭开,等候在外面多时的保镖急忙迎上来。 保镖们准备了满肚子话,被顾钧惨白的脸色一吓,顷刻忘得干干净净,只懂堵在雇主跟前。 前路被堵,顾钧暗啧,直想发火。 先生。擅于察言观色的保镖赶紧低下头,将手机双手奉上,这是沈先生让我们交给您的。 要说此前兴许还能存在幻想,再真切看见手机后,这几缕可笑的幻想霎时如易碎的玻璃花瓶,而主动拿起大锤敲碎它的凶手便是沈星迟。 顾钧顿觉天旋地转,脸色比刚才又难看几分,嘴唇干涩,喉管苦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挣扎地找回声音,他问道:沈星迟现在在哪? 保镖看见雇主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坏了,低下头拖拉着不愿回复。 顾钧加大声量:说话! 保镖:沈、沈先生早上乘船回A市了。 顾钧大骇,一把揪住保镖的衣领:是谁允许的,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保镖五官全皱在一起,苦巴巴地道:他他说是沈老爷恩准的,昨天晚上我们接到您的电话,让把船开过来。今天我们一来,发现只有沈先生。他还说这件事你也知晓,不然手机不可能给他。您明白的,沈先生那个脾气,我们不敢反驳 顾钧气得快炸:你们就不会来问问我? 保镖十分委屈:那时您还没起。我是要问来着,但沈先生斥责,不准打扰您休息 这些话一点一点传入耳中,使顾钧恨得牙痒痒。 昨天晚上,他清楚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没料到经历那样亲密的事后,沈星迟还想着这个,还想着算计他。 顾钧想起清晨,天微蒙蒙亮间,他曾心悸地醒过来一次,担忧睁眼后小少爷已经跑走。结果并没有,小少爷乖巧地面向他躺着,睡脸格外祥和。 顾钧甜蜜挽唇,自然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沈星迟迷糊醒来,意识到男人在做什么后飞快换上恼怒的神情,却惹得顾钧更加变本加厉地去贴近。 早上的自制力本来就低,两人黏黏糊糊,很快就缠在一起。沈星迟始终在主动亲他,亲得他神魂颠倒心猿意马。 事后,沈星迟还软下声音哄劝他再睡会,自己也裹住被子缩进他怀里。这个动作使顾钧顿觉安心,仅想沉浸在温柔乡内,哪里记得工作如此扫兴的事。顷刻放宽心拥着沈星迟沉沉睡去。 如今琢磨,这简直是敞亮亮的计策。 顾钧怒不可遏,再刁难保镖不过是迁怒,他松开手,呼了口气假装冷静:什么时候能走? 保镖:船已经开走了,这来返 他越说越小声,顾钧明了中途会消耗很长的时间。 顾钧:那直升机呢? 保镖踌躇:我们需要去联络,顾先生 顾钧:那就去联络!不管什么工具,我要尽快回到A市! 作者有话要说:  跑路倒计时1,跑路成功 这次只跑路(重点) 沈星迟:溜了溜了 顾钧:说得你好像不是处男似的_ gtgtgtgtgtgtgtgtgtgtgtgtgt 以下为感谢名单,谢谢支持,鞠躬 感谢小天使三千投喂的地雷x3 感谢小仙女鲜榨水果汁投喂的地雷x1 感谢亲爱的流年似水投喂的地雷x1 感谢亲爱的之投喂的地雷x1 感谢小可爱湘泪无痕、一朵小花灌溉的营养液x20 感谢小可爱Light灌溉的营养液x15 感谢小可爱阿宇灌溉的营养液x13 感谢小可爱木槿灌溉的营养液x12 感谢小可爱浮云一梦、千青瓷、浮白黑灌溉的营养液x10 感谢小可爱新欢旧爱灌溉的营养液x6 感谢小可爱高楼饮美酒灌溉的营养液x5 感谢小可爱年糕会打滚灌溉的营养液x2 感谢小可爱咸鱼、昵称空白君、九酒c、call me by your name、萌萌哒的海苔、鸱吻、巴拉拉小魔仙灌溉的营养液x1 第36章 沈星迟独自在船舱内躺着,船只在大海中摇晃。他起初还有些顾虑, 慢慢被这种晃来荡去的频率引出睡意, 昏昏睡了过去。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5) 这一觉睡得格外长久也格外餍足,心理与身体上的疲倦与疼痛得到舒缓。隐约间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有只充满暖意的手一直在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对船外大海的波涛充耳不闻,异常安心。遗憾的是醒来后, 对那个梦的记忆所剩无几,只能迷茫透过小块窗户望见波澜海面及斑驳在上的阳光。 门被敲响,那人并未进来,只在门口提醒:沈先生,快到A市了。 A市?沈星迟眨了眨眼, 瞬间嘴角翘上,开心起来。 他迫不及待出了船舱,和外面保镖站在一起。眺望过去,遥远处不再是水天相接的自然景观, 而是一片鳞次栉比的大楼轮廓。 沈星迟手撑在扶手上,止不住兴奋。至于刚才那个模棱两可的梦,早已被他狠心抛在脑后。 船平稳靠岸已是下午, 沈星迟双脚踏在A市的土地上时, 还有种不真实感。 他神经质地前后望了望, 见码头人来人往,有跟他一样的游客,也有搬运货物的工人。冷不丁碰到如此多的人, 视线投放出去都收不回来。 这才是能够居住的地方,小少爷忍不住直吹口哨,热闹,喧嚣,繁华及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对比之下那座与世隔绝的海岛简直孤寂又寡淡。 极快适应A市的环境后,沈星迟谢绝保镖提出的陪同,一个人插兜痞里痞气地离开码头,融入人群中。 * 沈星迟还没蠢到会回沈家,他去了在外买的一所单身高级公寓。 坐在出租车内,窗外都市的景色一一划过,心中涌出股既陌生又熟悉的复杂情绪。 等到达目的地,沈星迟下车,付好钱,攥着余下的若有所思地往公寓里走。这点钱还是从顾钧那儿偷来的,不知道对方发现后会如何的勃然大怒,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只觉得终于解脱。 沈星迟胡思乱想,想了阵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可笑。 好不容易逃回A市,该是把发生在那个海岛上的全部丢弃展望新生活的时刻,怎么能总因为点小东西就随便回想起来。要说他和顾钧,再亲密的关系不过是上了次床,人生那么长久,以后多得是这种经历。 不过还是要尽快将钱还给他,省得成为把柄。 沈星迟如此想,一颗心倒安定不少。把手里的钱一股脑塞进口袋,晃晃悠悠走进大门。向管理员要来备用钥匙,管理员许久未见沈大少,言语间极其谄媚,恭维的话讲了一套又一套。以往沈星迟最吃这场面,心情高兴还会赠予他点小礼物。如今倒觉得烦,挥挥手示意明白,收了钥匙逃也似的离开,留下犯嘀咕的管理员。 钥匙插孔,旋开门把,房内倒算干净,只是存了股没人住的霉味。沈星迟蓦然吸了口,古怪的味道钻入鼻腔,惹得他猛烈咳嗽。公寓里窗帘紧闭,处处阴凉湿冷,浪漫的春意丝毫未在这间房中体现。 沈星迟进来关上门,曾经自喻逍遥自在的庇护所怎么看都感嫌弃。他烦躁地把窗户拉开通风。 在公寓晃了圈,一无所获,原本只把这里当成个清净睡觉的地方,吃饭会回沈家或和狐朋狗友随便打发,这里除了基本家具和崭新厨具外,几乎找不到吃的,拉开冰箱,里面竟然塞满烟酒。 我以前这么神经吗,沈星迟想,居然会把东西放到这里面。 边念边拿出看,发现全是好货,没惹住选了些。 从厨房出来,房内气味似乎消散开。沈星迟稍稍舒缓,把东西搬到窗旁。 嘴里含住烟,趴在窗栏向外探去。即便是晕晕欲睡的午后,马路上仍然行人匆匆车如流水,焦糖色的光线肆意泼洒,使每个人每辆车看上去暖洋洋的。沈星迟被阳光晒懒,仅想安静看会,倒没心思再去点烟。 尔后,他像是想到什么,直径走进卧室,从柜子里翻找出手机。 冲上电,开机,一时无数信息未接电话映入眼帘。沈星迟咂舌,刚要去查看,恰好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沈星迟接了,喂字还没出口,就被对方夺去话语权。 大佬,沈大佬,是您吗? 沈星迟立即听出是谁,嘴上开始没皮:废话,海子你出门忘带脑子了?不是我你打什么电话? 程海:哇,哥,这些天您跑到哪里去逍遥了?想约您结果人都找不到。 沈星迟支吾,跳过这个问题: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另一头的程海傻笑了阵,清楚沈星迟推脱的理由,不再纠缠。前些日子那件事闹出那么大阵势,他消失避风头也正常。 怎么样?明天晚上酒吧有个小聚会,您要来吗?我们哥几个好久没见面,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沈星迟一听有了兴趣,正巧借这个小聚会开开荤去去晦气,但想到A市还有林家,不免犹豫。 程海似他肚子里的蛔虫,立马猜中,忙答道:您不知道吧,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您家那位老爷子与林家合作生产的产品成功上市,双方赚了一大盆。前两天我跟着老头子去参加宴会,还看见你家老爷子和林家那位有说有笑,好得跟亲兄弟般。嘿,真是利益前面无仇敌呢。 沈星迟嗤笑了声。 程海听见,迅速转变话头:瞧我这张嘴,瞎说什么玩意。不过沈哥您放心,林家和沈家现在关系变好,顾家小姐又和新婚丈夫过得逍遥自在,您只管放心出来,保准没事。 话是实话,可听起来十分别扭。沈星迟内心的自尊情绪作祟,直道:笑话,我会怕他们。聚会定在哪里?我保证准时到! 程海:好啊,我等下告诉他们。 他极快报了个地名,还是老地方。 临挂时,程海笑得越发奉承,沈星迟皱起眉道:你以前也称我您吗? 程海怔愣,没料到他突然提起这个:怎么了? 沈星迟:我们好像差不多同岁吧,感觉你都把我喊老了,直接叫你不好吗? 那我以前这样叫的时候你也没提出异议啊。 程海哪想到会有一天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半晌也没想到补救方法。 YU XI ZHENG LI 沈星迟等了等,见程海始终没回复,难免沮丧。他本来想说我们认识这么久,没必要那么拘谨,但要说出口又觉不好意思,只好道:行吧,我会去的,就这样,先挂了。 程海嗯了两声,诚惶诚恐地挂断。 他隐约觉得这次的沈星迟变得有些不一样,却理不出其中真正的不同。盯了已恢复界面的手机良久,才一脸莫名其妙地去做别的事。 打完电话,沈星迟又感觉有些累。明明在船舱内补眠许久,可身体上的困乏依然解不了。砸砸嘴,含在嘴里的苦涩烟卷味还没散去,他没了再吸的欲望,喝口水润润嗓子后,便上床去了。 *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以至于他醒来时还恍惚觉得自己是在船上,漂浮在海中,耳边回荡着层层波浪声。沈星迟缓缓侧过头,突然发现顾钧躺在身边,完美如玉的侧脸,绚烂白光勾勒出有型线条。 沈星迟的心脏止不住狂跳起来,定睛再看,这里不是海岛的房间,旁侧也空荡荡无人。他呼了口气,摸了下额头的虚汗,挣扎地坐起来。 真是疯了,沈星迟狠狠拍了拍脸,一个顾钧而已,也能搅得他心神不宁。 摸出手机来看,时间凌晨,离聚会时间尚早。脑袋昏昏沉沉,没了睡意,沈星迟不敢再挨枕头,穿着睡衣下床。 赤脚踩在微冷的地板上,他选的楼层较高,底层繁盛热闹的灯光夜景渗透不上来,放眼望去,一片冰冷孤寂。好在月亮大而明亮,足够照亮周身的小块区域。 呆看了看,反身去冰箱拿出瓶酒,重新回到落地窗边。瓶内的酒液在月光笼罩下滑润剔透,有种蛊惑人心的魅惑。大概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缘故,凉得近乎能冻住手。 沈星迟只把酒瓶握在掌心,没有下一步的打算,对诱人的酒也视若无睹。 独自站到后半夜,直至脚凉腿麻,才放下酒,灰溜溜地缩回床上。 * 第二天晚上。 沈星迟坐着出租车如时到达约定地点。 还未进去,嘈杂喧闹的音乐已隐隐从门扉中渗透出来。小少爷简直能想象到其中五光十色纸醉金迷的情景。硕大的舞池内大概早挤满了人,吧台前身穿制服的酒保一定在炫耀着自己高超的调酒技能。 臣服在体内的张扬野兽开始扬起爪子,沈星迟一改凌晨时的迷茫表情,嘴边挂上痞气而自信的笑容,挺直腰板,进入酒吧。 守在过道上的保镖远远便看见桀骜不驯的沈星迟,惊讶之余忙俯下身向他问好,言语间皆是好久未见的话头。沈星迟含笑地点头,想到身上没有多余的闲钱能当小费,外表的王八之气顿时锐减不少。幸亏保镖也不贪这丁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后面人领着沈少爷往里走。 一路上每个人都在跟他打招呼,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沈星迟点的头快酸,蓦地涌生出想调头回家享清净的念头。 可这个念头一旦被那帮游手好闲的富二代知晓,没准会笑掉大牙。所以沈星迟仅能生生忍耐。 穿过热烈的舞池,摆脱无数美女帅哥的相邀后,在左边特等区,侍者停下来,向沈星迟俯首。 行了,你下去吧。沈星迟道,想了想,还是抽出剩余的钱塞进他上衣口袋内。 侍者低头说着感谢,微笑离开。 沈星迟抬头,轻松捕捉到程海那几个人。 其实酒吧内本没有什么特定席,只是他们常坐那块,久而久之无人敢选,他们见没人坐,干脆不挑,反正坐得顺畅,因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沈星迟驾轻熟路,坐在偏位的程海是第一个瞄见,狗腿式地站起来迎上去:哎呀沈哥,我们等你可久了。 中间你字咬得又狠又准,生怕小少爷听不见似的。 第37章 沈星迟微笑:我好像没迟到吧。 程海:你当然没迟到,是我们来的早。 旁边人附和:终于能见到沈大少, 我们可兴奋了。 沈星迟嗤了一声, 心想瞧你们这狗腿样。 正对的长沙发空着,是特意为沈星迟留的。沈星迟一落座, 程海拿过一瓶酒,启开瓶塞,不要钱地为他倒了满满一杯。倒完率先拿起杯, 嘴里喊着来来来。 其他人应声举杯,沈星迟同端起,碰杯后,众人一饮而尽。沈星迟举着酒杯靠近嘴边,酒吧内灯光混杂, 坠进晃荡的酒液内,竟意外像潭难看的泥沼,丝毫没有足能诱惑的美感。 沈星迟心底奇怪地涌出抵触心理。 余光瞟见同伴已干完,忙埋头闷喝。舌尖刚触及, 一股爽口却猛烈的味道炸开在味蕾。程海向来是选极烈的酒,符合他的品味。以往沈星迟喝净,总喜欢短暂沉浸在烈酒如火般灼烧喉管的刺激感中。但今天喝完, 舌尖只留下化不开的苦涩。沈星迟蹙着眉, 简直要怀疑是喝了假酒。 腹部微微传来不适, 小少爷忽地念起夜下顾钧送来的一杯加了蜂蜜的牛奶,热而暖胃,香醇不腻。 沈星迟飞快反应过来, 小幅度地摇摇头,眼前虚影浮动,像是醉了。 一杯喝完,众人不再拘束,嘻嘻哈哈谈论笑料,懒懒散散地倚在软沙发上。 沈星迟又续了一杯喝净,倒在沙发中调整心情。他觉得这一定是久待海岛的后遗症,该做的就是要和以往类同,该喝喝该玩玩该浪浪,几天后保证恢复得全全的。 程海一边与其他人插科打诨,一边注意沈星迟。见沈星迟始终没什么兴致,心里开始盘算如何讨好的小九九。 沈星迟注意到程海时不时降落的目光,呵笑一声,心道自己现在这副魂不守色的落魄样子在别人看来实在可笑,便直言道:海子,有烟吗? 有有有!程海震惊,一时没从方才的状态调整过来,呆了片刻才匆匆忙忙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 沈星迟接过,笑道:你干嘛,傻不拉几的。 程海瞬间毛骨悚然,不可一世脾气暴躁的沈星迟居然对他笑了,程家小公子还从内品出了一点疼爱和暖意。要是以前,早国骂过来,数落他笨手笨脚,嫌弃地警告下次在这样就要多远滚滚多远。 没程海低下头,暂时忘了巴结,坦白道,太久没看见你了。 沈星迟调笑:海子,你这句话可说了好多遍。 对呀。程海也哈哈笑,胸腔间盘踞着一股复杂情绪,你那些天跑到哪里去逍遥了? 沈星迟无法克制地沿程海的话回忆种种,拿烟的手抖了抖,含糊道:去外面度假了。 掩下眸,叫程海帮忙点燃,急促猛吸一口。他本就为掩心虚,心思更不在香烟身上,一口烟无预兆滑进,引得他不适应地咳嗽起来。 沈星迟咳得停不下来,脸全红了,把瞎侃乱侃的小伙伴都吓到。程海忙递给他杯酒,沈星迟深深咽下,才好转些。 程海开玩笑道:沈哥你这是去了什么清心寡欲的地方度假,一趟下来连烟也不会抽了。 小伙伴嘻嘻哈哈笑得东倒西歪。 沈星迟气得要命,瞪了程海一眼,厌烦地将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内。 该死的,他真是满肚子的怨气,又不明白该往哪里发泄。 这时,几个大胆又漂亮的女孩主动上前,试探性地邀请他们去舞池跳舞。男人们正愁光喝酒无聊,欣然答应,一瞬间座位全空,独留沈星迟还坐在原处。 最后一个没伴的长发女生见沈星迟长相帅气,不免红了脸,小声又邀请了遍。 沈星迟正烦,酒吧内吵闹,搅得女生的声音如蚊子般嗡嗡扰人。沈星迟烦闷地瞥了眼,没搭理,自顾自地继续倒酒。漂亮女生未曾受到这待遇,登时局促不安地僵立在原地。 搂着女孩走远的程海瞟见,倒回来道:你别招他,他无聊自己就过来了。美女,一起呗,哥哥跳舞技术贼好,一个带两绝对没问题。 女孩红着脸点头,跟随程海走了。 酒吧的歌换了首,劲爆加倍,吵得人头痛欲裂。沈星迟在人走后连喝两杯,愈加觉得没有滋味。抬眼望去,广大的吧内灯光昏暗,人头济济,更甚,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干脆没节操地紧缠在一起。空气中永远飘荡着股浑浊气味。 此前的计划并未如愿以偿,反而有越待越搓火之势。 好不容易熬过这曲难听的歌后,跳得畅快的众人回归座位。 热舞之后几个女生自然加入他们的阵营,与几个富二代说说笑笑,十分开心。沈星迟一言不发,脸黑得怵人。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6) 程海眼观鼻鼻观心,以为小少爷还在为顾家妹妹的事生气,见他身边无女伴,忙拍拍自己旁侧的女生:没见到咱们沈大少正一个人坐着吗,快坐过去陪他说说话。 女生笑盈盈点头,早闻沈星迟在圈中地位,借此机会能亲近点最好不过,立即随着程海的话坐过去。 两个女生左右各一,轻松把空荡荡的位置填满。 浓郁的香水味铺天盖地,环绕在周身,呛得沈星迟直皱眉。两个女生画的都是大浓妆,烈焰红唇,遭酒吧内强烈灯光一照,简直像从西游记跑出来的妖精。 当然,嫌弃归嫌弃,沈星迟不会表现出来。 同伴见这情景,调侃道:瞅瞅沈少爷,跟我们的格调就是不一样,左拥右抱,香烟美酒,真是潇洒。 沈星迟笑了笑。 但同伴似乎并不想放弃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还有愈扯愈大的势头。 旁边女生抓住机会,面露娇羞,朝沈星迟那边黏。 几个富二代马上哟哟哟的叫起来起哄,直嚷沈星迟今晚有福了。 沈星迟进退两难,这时清高拒绝又不符合平常营造出来的人设,只得装腔作势地伸长手臂,一脸假笑地准备揽住两个妹子。 然而手指连袖子还没碰到,一道灯光忽地降至在沈星迟的前方,把误入其中的人脸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沈星迟无意瞥过,只觉整个脑袋嗡得瞬间炸开,一句卧槽卡在喉咙里没蹦出来,身体倒率先做出反应,躲进桌子底下。 他竟然看到顾钧,在这种地方。 男人是来逮他找他算账的还是凑巧来这里玩? 答案不得而知,沈星迟没心情细细分析,至从看到,便开始方寸大乱。 沈星迟这边缩成一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现实里程海和几个富二代却全是懵逼,不知道他在出什么怪招。两个女生同犯嘀咕,难道这沈大少有什么特殊癖好? 沈哥?程海低下头,小声叫沈星迟。 连叫好几声,沈星迟才反应过来。 什么事?青年脸上写满惊慌失措,说话急促谨慎,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外瞟,像是在躲人。 程海迟疑:你这 经他提醒,沈星迟才注意到自己的姿势及四周怪异的目光。 沈星迟呵呵笑地掩饰窘态,心间的叫骂已炸开。 妈的,以往何曾这么窝囊过,过去寄人篱下需要忌惮他就算了,如今回到A市,已经自由,还怕他个叼,他就不信顾钧会当着大家的面动手。沈星迟又想,万一刚才是不小心眼花呢,中国人这么多,保不定有一两个相似。 呃,东西掉了,我找一下。 边说边从桌底下出来,重新坐回位置上。只是仍旧坐得不安稳,虚虚挨着边,打算随时跑路。 沈星迟快速瞥过,前后左右阻挡物极多,看来到时候磕磕绊绊是少不了了。 程海关切:找到了吗? 没事,算了不要了,再买过就是。他挠挠脸,尴尬的气氛挥之不去,只好起话头,对了,刚才说到哪了? 哦,刚才啊 众人收起古怪的脸色,强迫拾起交谈内容。 沈星迟注意到女生的眼神,侧头保持微笑。 女生也笑,小声道:沈先生和他们说的真不像。 酒吧内音乐声巨大,女生的细声细语很难听清,沈星迟人高背直,只得歪下头,让她对着耳朵讲话。可在外人眼里,两个人亲密的如同在说悄悄话。 沈星迟:他们说我什么了?我这样看起来很怪? 不。女生昧着良心道,先生这样,很可爱。 暧昧的语气喷到耳廓上,湿漉漉又有些痒,非常想抓。 但女生没给他这个机会,她胆大地主动抓住沈星迟撑在沙发上的手,凑过去意图亲他的脸。 沈星迟! 一声暴喝响裂在酒吧内,即便是高分贝的音乐,也掩盖不住。 沈星迟浑身一震,刹那与女生拉开距离。感应到覆盖在他手上的另一只手,急忙甩开。同时改变坐姿,端端正正,好似正人君子,酒吧内的清流。 一道影子漫延过来,跟随灯光不停逶迤,将沈星迟完整包笼盖住。 心跳如雷,小少爷没忍住,偷偷摸摸瞥过去。 顾钧已经来到桌旁,背着光,暂时看不清脸上表情,但从他捏紧的拳头可以窥见,绝对不是好脸色。来人身材挺拔,即便没有光芒修饰,仍像位至高无上的天神,举手投足前皆是强烈的威慑感,压得沈星迟不敢动弹。 紧绷的情绪一触即发。 第38章 酒吧内的众人觉得今天可真是新奇,不仅看见了沈星迟的窘态, 连平日根本不稀罕与他们为伍的顾钧也出现在桌前。这样诡异的概率简直要让人怀疑明早太阳可能会从西边升起。 由于方才那声怒喝, 已有不少人朝这边望过来。但成为关注中心的两人却罔若至闻,一言不发。 程海坐在边上, 离顾钧最近,能够看清黑发男人眼底明显漂浮的怒气。 他心中困惑,虽说从未和这位顾家长子有过接触, 但关于他的传言还是有所耳闻。顾钧向来冷漠严肃,被他们戏称为活动的冰山,哪会有如此强烈的情感表达。再瞄沈星迟,同是一副不自在的模样,眼神躲躲闪闪。 直觉告诉他这两个看似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绝对有猫腻。 顾钧盛名在外, 圈子内多得是想巴结他的人,这里也不例外。一个富二代先前灌了几杯黄粱酒,又在舞池里蹦跶那么久,早晕晕乎乎, 看见顾钧,记起父亲对他的唠叨,一头热地举起酒杯, 大舌头道:这、这不是顾先生吗?好难得, 顾先生会到这种地方, 来来来,小弟先敬您一杯。 顾钧未理会,眼神直勾勾地钉在沈星迟身上, 像是要把他看穿。 沈星迟脸皮厚,坐在他身旁的两位女生顶不住,畏惧退开,坐到别处去。 富二代头回遭遇说话没人理,酒壮怂人胆,登时情绪上来。 程海皱起眉,向富二代轻轻摇头,提醒他看清情况。 富二代这时哪里会管,顾钧虽然厉害,但他脾性顽劣惯了,且早看顾钧不爽,便把酒杯重重一放,叫嚣道:顾钧,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给你敬酒是看得起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 顾钧继续无视。 我草!富二代操起一瓶酒砸向顾钧,准头不好,碎在顾钧脚边,酒液溅满裤腿,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 旁侧有人伸手想拉,被富二代用力挣脱,富二代踉跄起身,对顾钧指手画脚。 霎时,不知从哪里钻出几个黑衣保镖,干脆利落地制服那个富二代,直接拖走。保镖的身手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原来还叫嚣的富二代成了个底翻天的乌龟,起初还骂骂咧咧嚷着要叫人,见被拖远才害怕的求饶。 酒吧内鱼龙混杂,乱七八糟的事层出不穷,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不牵连。 剩余几人被顾钧这招唬住,摸不清他想干什么。沈星迟也装不下去,震惊无比。 顾钧:沈星迟!你给我滚出来! 经过刚刚的事,他们再不敢多言,个个安静如鸡。 沈星迟本来还有些畏惧,但顾钧居然那么不给面子,对他大吼大叫。要是现在乖乖听话,以后脸还往哪搁,于是强装镇定道:顾钧,你想干什么? 顾钧危险地眯起眼睛:我想干什么,你心里清楚。 这句话表面感觉威胁,细听之下竟携带点点暧昧。引得小少爷不由自主念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顿时呼吸不稳。 你神经病吧。沈星迟狡辩,快把人给我放了。 顾钧没有表示。 沈星迟急了,提醒他:那是叶叔叔的儿子。 顾钧:怎么,心疼了? 沈星迟气不打一处来,小小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和他一般见识。 顾钧:行啊,沈星迟,两天不见能耐见长。你现在不讲可以,回去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沈星迟听出他的话外音,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 黑衣保镖再次如暗夜中的鬼怪,无声无息出现,向沈星迟靠近。 沈星迟喝道:我看你们谁敢! 面无表情的保镖迟疑了,沈星迟不比别人,他们好歹在海岛上度过一段快乐和平日子,就算雇主有命令,也无法真正做到铁面无私。 顾钧较上劲:你们干站在那里做什么?没用的玩意!我亲自动手,去找条绳子过来! 沈星迟讶然:你敢捆我? 顾钧:我今天就是要把你捆回去! 男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几个怂哒哒的富二代见状,赶忙躲避,让出通道使他顺利进去。顾钧来到沈星迟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便往外拖。 沈星迟反抗,奈何顾钧的手譬如铁钳,怎么也挣脱不开。 两人在沙发和桌子间狭小的过道中推推搡搡。 沈星迟彻底急眼,国骂飙了一句又一句。 顾钧权当耳旁风,手下力度不减,还欲有加重的势头。 程海看不下去,起来拉住顾钧,想当个和事佬。 顾钧本就烦得要死,这时候又有个人不知死活地插进来。他松开沈星迟,转身攥住程海的衣领,恐吓道:你又是哪里跑出来的东西?怕死就给我滚远点。 没用的程海扑腾几下就敌不过,被顾钧勒得气快喘不过来。 沈星迟这边还未缓过劲来,见程海面部涨红,只得硬着头皮去打顾钧的手:快放开,你疯了呀,顾钧! 顾钧妒火中烧:他谁啊! 沈星迟:程海,我朋友!放开! 顾钧听到朋友二字,手指难得的松了松,沈星迟趁这空档,把程海拉到自己身边。程海捂住颈脖,狂咳不止,被顾钧瞪了一眼,抖如筛糠地把咳嗽硬吞了下去。 沈星迟看着眼前糟糕的画面,酒瓶碎的碎,倒的倒,酒液在桌子上流了一滩。几个同伴躲在沙发后面不敢动弹,那些女生早已跑得没影。难得的聚会被破坏成这样,心情差到极点。 他嘴边噙着一丝冷笑,警告道:顾钧,别不识好歹。真当我们关系好呢,那是在别墅里没办法,你心里应该清楚。 顾钧突地眼圈红了,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宛若头受伤的狮子。 难道你是在骗我? 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勉强,沈星迟听到,居然感觉有人在拿钝了发锈的小刀割他的心。 顾钧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再次冲过来。 这次有准备,混乱间沈星迟砸了顾钧胸膛一拳,顺带再踹了他一脚。 旁侧的保镖不能再坐以待毙,这么闹下去,该把酒吧的负责人招来。到时候顾老爷子怪罪下来,他们可承担不起。 保镖加入战局,把红了眼的顾钧拖出来。 顾钧倒没舍得揍沈星迟,但小少爷也捞不到什么好,头发凌乱,衣服打皱,格外狼狈。他始终捏着拳,警惕地注视被保镖束缚双手的顾钧。 两人仿佛敌人相对而立,身处没有硝烟的战场。 呃,顾先生,顾先生程海拦在沈星迟的面前,发言道,我看您要不先回去吧。 顾钧恨不得上去踢死他,被几个保镖连忙拉住。 程海后怕地吞咽了口唾沫:真的,我不清楚您和沈哥有什么误会,但现在持续下去不是办法。沈哥的脾气您明白的,很固执,您犟他比你更犟。不如你们双方先分开来冷静冷静,在选个时间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谈谈。 顾钧作势还要过来。 程海扛不住,吓得躲到沈星迟后面。 顾钧死死瞪着沈星迟,纵然他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念头,希望能把小少爷带回来,但今夕不比往日。小少爷回到A市,他是自由的。况且保镖也不容许他继续胡闹下来。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找回原来的声音,我知道了。又低下来对那些保镖说,还不快松手。 对不起,先生。 保镖们放开他,即刻被顾钧迁怒地一人来一脚,哗啦啦倒了一片。 心中的怒火仍旧未熄,顾钧看了沈星迟一眼,最终还是心有不甘地走出酒吧。 保镖们连忙爬起来,追上雇主。 待顾钧离开,沈星迟才从那种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处理,整个人宛若泄了气的气球,萎靡地瘫坐在沙发上,双手覆住脸。 对他来说,这简直像是一场灾难,一个躲不了的恶梦。 程海踮着脚眺望顾钧,确认他是真的信守承诺后,终于敢松了口气。程海摸不清怎么会胆肥地跳出来,可跟带足保镖的顾钧相比,沈星迟简直势单力薄,让人觉得怪可怜的。 费劲从歪倒的酒瓶中找到一瓶好的,他启了瓶塞,递到沈星迟面前:喝点吧,沈哥,压压惊。 沈星迟脸色煞白地摇摇头,真诚而疲惫地说:谢谢你,海子。真抱歉,你脖子还痛吗? 程海受宠若惊,慌忙摆手。 你沈星迟迟疑,你别怪他,他可能今天吃错药了,平常不这样的。 程海暗自咂舌,前几秒两人还闹得这么凶,转眼沈星迟就帮顾钧说话,这闹的是哪出。他打包票,沈星迟确实变了。这时,程海才关注到青年的外貌,他的头发变回黑色,还剪短了,垂下头时露出一截颈脖,看上去莫名脆弱。 以往程海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说实话,他看沈星迟,其实看得只是背后身份,而不是单纯的这个人。 程海隐约觉得走进另一片天地,心中环绕着股奇怪的感情。 他试探地坐到沈星迟身旁,见对方不反对,开口结结巴巴地道:沈、沈哥,原来你是和顾哥一起去度的假啊? 沈星迟当即横了他一眼。 程海抱着酒瓶瑟缩,却不想错过这个连他都说不清是什么的机会,直道:要、要是你有什么烦心的,希望找人说说话,我、我可以听。沈哥,我向你保证,我嘴会严的。 沈星迟犹豫,嘴张了张。 此前躲开的几个富二代陆陆续续回来,大概是为了挽回点颜面,他们依然说说笑笑,权当没发生,还要邀请程海和沈星迟去跳舞。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7) 沈星迟嫌厌得很,捏了捏眉心,头痛要命,只想回家躺下。但想到顾钧可能在外面守着,不乐意顺了他的心,于是让程海帮忙开间包厢,自己拿上程海先前递给他的那瓶酒,躲到里面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顾还是善良了些(ノ△。) 感觉此文又可以改名成《如何将自家攻逼疯》或《如何将自家攻逼黑化》 第39章 一直熬到凌晨两点,包厢的门才被人敲响。 程海不知道在外面玩了什么, 浑身上下全是酒味, 沈星迟闻得难受。幸好他意识尚且清醒,嘻嘻笑地叫着沈哥。 沈星迟示意他稍等, 神经质地往外面望。酒吧内并不会因为时间而偃旗息鼓,反倒越加的气势高涨,原先关住门还能抵挡一二, 这次刚探头,响亮吵闹的歌声迎面击得他眼冒金星。 走吗,沈哥?程海问他,还是去下个地方? 沈星迟一言不发地倒回来,拿起才喝了一半的酒, 仰头如灌白开般咕咚咕咚全灌下去,刺着他直皱眉。 抹干净唇角,青年走过来,喝得太猛, 腹部如火在烧,喉咙泛苦。他咽了几次,那股涩味依然挥之不去。 沈星迟下意识扭头问身边的程海:海子, 你有糖吗? 糖?程海发懵地摇摇头, 这小孩子才吃的玩意, 沈哥你想吃? 沈星迟语塞。 像是无端遭致一记重拳,越来越觉疲倦。 他记起在海岛时,顾钧为了防止他起烟瘾, 随时会塞颗糖过来,久而久之,也养成了这种幼稚的习惯。不过这次出来匆忙,一时忘记了。 沈星迟摇头,挫败感横生。 兴许是时间过短如今沈星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顾钧的存在几乎无处不在,而经过方才那样兴师动众的大闹,简直如缠人藤蔓在心间根深蒂固,一拔便连皮带肉无比剧痛。 但沈星迟不愿让顾钧知晓,大概跟解释不清又可笑的自尊心有关,包括他躲在酒吧包厢和故意喝酒,统统都是想伪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程海:那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呆久了也闷。 沈星迟应答,走了几步,忽然道:海子,你扶我一下。 程海奇怪:沈哥,你喝多了? 沈星迟撒谎:嗯,看不清路。 他还故意跄踉,做足戏份。兴许是心理作用,这套戏下来真觉眼前光影模糊,脚下虚浮无力。 程海见状急忙搀住沈星迟,毕恭毕敬地带人往外走。 从包厢到出口短短的一段路内,沈星迟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周围涌动的全是妖魔鬼怪,让人畏惧的直想退避三舍,没有丝毫贪恋。 醉意沉沉,却未漫及脑袋,沈星迟仍旧清醒。他眯起眼睛,视线在舞池中央那颗大光球上一晃而过。以前他很喜欢这个,觉得它像颗触及不到却充满诱惑的宝石,如今,却觉得它洒下的皆是华而不实和森冷的光,那些人在它的光泽之下摆手弄姿,却连对方的消息丁点不知。 沈星迟收回目光,望向不断接近的酒吧大门。 心脏如一只不安分的鸽子,几欲展翅飞翔。他闭上眼睛,灯光下顾钧震怒的脸逐渐浮现在脑海中,因为带有情绪,显得略发鲜活与真实。 他会在外面吗?沈星迟昏昏沉沉地想,如果他还在外面,到时候自己又会怎么做? * 顾钧始终在酒吧门口等待。 遮挡不住的劲爆音乐时不时传出,不用确认都能清楚里面是多么的精彩纷呈。那是沈星迟最爱的世界。 坐在车里的顾钧忍不住砸了下方向盘。 暴躁的情绪消退不下,不光是沈星迟骗了他,更多的,是他在害怕沈星迟可能永远不会回到身边。在海岛上,他还能够寄托于时间,慢慢计划,但在A市,小少爷可以去任何地方见任何人,能够轻易地摆脱他。 顾钧习惯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也习惯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滋味。可沈星迟却是个可变因素,让人捉摸不透,上一秒会嘴甜地喊你顾哥,下一秒就炸毛地一脚将你踹走。 他本来应该对此避之不及,然而真正要这么做时,发现自己已身陷其中。 顾钧活到如今,商场上的大风大浪经历过,恋情倒少得可怜,前期对顾绾的悸动常让自己处于悲观和厌弃当中,遇到沈星迟后,尽管开头对他讨厌嫌恶,后来,他感受到了快乐。顾钧心里倒没有什么男女的区别,何况社会在进步,人们的观念不断开放。男人只觉得,这个人喜欢,就想要他。 思虑间,沈星迟和几个富二代从酒吧大门出来。 顾钧注意到,眼神立即变了,如只猎鹰般死死地盯住青年。 他微弓着背,手臂被人扶住,小脑袋一垂一垂,像个烂醉如泥的酒鬼。顾钧见他那个样,胸腔内涌起团火。 沈星迟出来被迎面冷风兜头一吹,冻得止不住瑟缩起来。 外面很黑,路灯在遥远的地方,只余了些微光。 沈星迟紧张地到处瞟,没发现看守的保镖,不免松了口气,尔后,又飞快涌起几丝空落落的酸涩。 正顺着程海的步子往前走,一声嘹亮的车笛响在右侧。 沈星迟回过头,发现黑暗中静静停着辆车。车内未亮灯,车身也是漆黑,简直要和背景混为一体。 沈哥?程海猜出是谁,担忧地看向沈星迟。 沈星迟磨磨后槽牙:别管他,我们走。 车笛又急促地亮了声,紧接着,车主不厚道地打开前照灯,雪白的灯光刺得那几个人眼睛都睁不开。 妈的。 有人暗骂一声,碍于车主的身份,不敢造次。 程海犹豫:沈哥? 沈星迟:别管他,快走快走。 众人听见催促,心想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纷纷掉头,往反方向离开。 没走两步,后方传来引擎声,转眼车子停在身畔,刹车声急促而尖锐。 几个人吓了一跳,不了解地还以为车主要狠心撞死他们。顾家少爷今天是发什么疯?他们忍不住直犯嘀咕。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顾钧那张冷漠的脸。 见躲不过,沈星迟深吸口气,慢慢露出平日惯有的虚伪笑容:顾先生,这么晚,还在这里啊? 顾家不容分说:上车。 沈星迟:顾先生不是最讨厌烟酒味,我这身上臭得要死,看还是别了吧,不要脏了您的车。 顾家握紧方向盘,手面上青筋暴起。上车。他再次重复,不要让我下来逮你,沈星迟。 同伴被顾钧那副鬼刹似的表情吓到,纷纷后退几步,避开这个修罗场。 没想到平时闷声不吭的人生气起来这么可怕,程海也受不住,悄悄松开沈星迟的手,可怜巴巴地道:沈哥 不顶用的玩意,沈星迟踢了程海一脚,别扭地来到另一边,调侃道:顾先生今天这么好兴致自己开车,你那些能打能扛的保镖呢? 遣走了。顾钧探身,主动帮沈星迟开车门。 事情发展到这份上,再逃反而更麻烦,难道他还能把自己吃了?沈星迟咧咧嘴,拉大车门坐进去,砰得用力将门关上。 顾钧未在意,发动引擎扬长而去,留下程海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gtgtgt以下是感谢名单 感谢小可爱三千投喂的地雷x3 感谢小可爱吞刀拜佛投喂的地雷x2 感谢小可爱九酒c灌溉的营养液x39,wow 感谢小可爱すはやし灌溉的营养液x10 感谢小可爱浮白黑、新欢旧爱、_(:3」?)_灌溉的营养液x6 感谢小可爱零、鸱吻、高楼饮美酒、泠泠忘羡灌溉的营养液x5 感谢小可爱却道天凉、昵称空白君灌溉的营养液x2 群么么(づ3`)づ 第40章 在外面还没有这么强烈,直到与顾钧同处于封闭的空间内, 沈星迟才发觉自己在紧张。 顾钧没喷什么香水, 车子里很干净。但正因为这样,反倒引得沈星迟更不自在。 旁边男人还沉浸在低气压中, 沈星迟没那么蠢会去主动招惹,可干坐着实在被动,忍不住, 他小心伸出手指,点下这,点下那,边点边竖起耳朵。见旁侧似乎不反对,皮痒地继续做。 气氛尴尬又沉闷, 沈星迟瞄了眼,点开音乐,很快一首悠扬的轻音乐飘荡在车里。听了几秒,凭良心来讲, 这首歌很不错,但听久了总想睡觉,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呵欠。 顾钧一声不吭。 沈星迟果断换歌。 遗憾的是, 顾钧选的歌除了轻音乐还是轻音乐,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音乐没指望, 沈星迟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眼睛滴溜溜转了圈,发现这辆车中最有趣的居然是顾钧。虽说刚被逮住时他的确莫名害怕,可眼下车子快驶进市区, 顾钧依然未有动静,沈星迟难免胆肥起来。 他放纵视线,任由其从椅座漫延到变速杆,再从变速杆攀爬上男人的手臂。顾钧的侧脸在更迭的光影中仍旧好看而深刻,并且还透露着一丝道不明的性感。 沈星迟只感呼吸滞顿,视线舍不得撤开,紧黏不放。 他没有如以往,考究地系好身上的每一粒扣子。领口罕见地敞开,露出颈脖及微微锁骨。沈星迟忍不住遐想,在漆黑迷离的夜色中,这些随着动作时而紧绷时而退离,像蝴蝶纹路清晰的翅膀,极致的美感。 思路一旦歪了,便很难正回来。况且他们不为人知地多了那层关系,本来最重要的矜持也貌似变得可有可无。 沈星迟突然无头无尾地想,如果把顾钧留下来当个床伴 这个念头刚在脑袋里闪过,就被正主果断掐灭。 胆战地瞟了瞟旁边,幸好顾钧专心开车,没有把他的变化收纳进眼里。 不过顾钧的身材真的特别好,每一处恰到好处,在汗水的熏陶下,情|色又禁欲。 疯了疯了,沈星迟惊恐地摇晃脑袋,难道是喝了酒的缘故?小少爷郁闷地想,理智基本不复存在,全是些诱人的桃色画面。 你做什么? 顾钧威严的声音响彻在耳畔,细听之下还带着几丝薄怒。 尽管好不容易把沈星迟逮进车里,顾钧仍沉浸在忐忑不安中。在海岛上,他总觉得自己隐约摸到沈星迟真实一面的边,但那前提只有两个人。现今,不由对这种自信产生怀疑。小少爷接下来会做什么会说什么他完全无法估量,装傻狡辩又是对方的拿手好戏。 想来想去间,顾钧克制不住悄悄往边上瞄。 其实来之前他有想过沈星迟会在A市做的事,去酒吧浪同在考虑当中。可真正眼见,还是觉得愤怒。事后在车内独处时虽然懊恼,然而望见酒吧外沈星迟与那几个狐朋狗友拉拉扯扯,冷静的弦刹那碎成渣滓。 坐在旁边的沈星迟好像许久没有动静,除了之前放了几首短暂的音乐。目光一丁点一丁点艰难攀爬,他看见青年正痛苦地摇头。 难道跟他呆在同处那么难受,顾钧怒不可遏。 沈星迟被顾钧一吼,下意识不是生气而是乖巧坐直,坐了几秒钟,慢慢品出怪异,松懈下来,小声回应:做什么? 就是顾钧哑然,直接说不就承认在偷看,男人恼羞成怒,你不会好好坐着,动来动去干什么? 笑话,他是人又不是东西,动来动去不是很正常。 沈星迟忍不住嘁了声,心想你开车你老大,摆出副不一般见识的表情。 车内陷入静谧,但顾钧苦闷的情绪始终存在,还大有循环重复的念头。 副驾驶上的沈星迟可不会关注这个,他正乏味地用手撑住脑袋,假意观望窗外夜景。曾经能说得天花乱坠的嘴此刻抿得极紧,似乎生怕一懈怠便会泄露某种情感。 企图拿醉酒装傻躲过的计划宣告失败,沈星迟十分无奈。 巨大的心跳声虎视眈眈,准备随时淹灭他。别扭感四处横生,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偏偏这个时候他感到口渴,嗓子干涩难耐,吞了几口唾液也止不了。 沈星迟默默把手挪过来,挡住嘴,小小咳了一下。 声音在两人中格外明显。 但这声咳没有使难受缓解,沈星迟又悄摸地咳了两次。 转眼,一瓶矿泉水砸进怀里,沈星迟猝不及防,惊愕回过头。顾钧样子照旧,侧着脸认真看向前方,一副不动声色正人君子的模样。 沈星迟瞄瞄他,再瞄瞄手中的矿泉水,突然涌起几分恼火。 凭什么自己怕来怕去的,他倒跟没事人一样,还想发脾气就发脾气。 焦点转移,嗓子很快不疼,沈星迟没心思喝水,手指按在塑料瓶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噪音。 行驶至路口,红绿灯适时的转变成红灯。顾钧停下来,看不惯小少爷那副神游八方的样子,把矿泉水重新夺回来,扭开瓶盖,再塞回去。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还黑着脸,活像别人欠他几百万。 沈星迟觉得好玩,忍不住道:又是冷水。他第一次被关进海岛别墅中,这位先生也是给他端了杯冷水。 顾钧:不想喝就不要喝,别玩瓶子。 呵,这是嫌他吵了。让他别喝,偏喝。沈星迟本想抿两口意思意思,大概是渴得厉害,一口气喝掉大半。喉咙舒服了,不再如被放置在炙热石块上反复煎熬,好心情给顾先生指起路来。 顾钧言简意赅:我知道。 说完,不等沈星迟讲话,车子熟练转向另外一边。 沈星迟表情开始变得微妙:你调查过我? 顾钧反唇相讥:你需要调查吗? 怎么不需要,他在心里嘟嘟囔囔,那栋公寓可是他精挑细选的僻静住处,从来没带过人回去。 黑车平缓地划过浓浓夜色,安稳停靠在公寓前。 沈星迟暗自捏紧矿泉水瓶,抬眼一望,楼层窗户全灭,周遭静悄悄的,无月无星,连丝风都没,两侧树木隐没在暗色调中。 顾钧关了引擎,没有下一步举动。 敌不动我不动那是不可能的,沈星迟果断解开安全带,弯起眼睛扯出笑容:感谢顾先生送我回来。说完就要伸手去扭车门。 扭了两下,车门纹丝不动。 沈星迟:顾先生,这是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8) 旁侧传来一声极淡的叹息,叹得沈星迟心惊,回过头,发现男人正隐在阴影中,尤其眼窝处,浓郁得散不开,这使他看上去特别疲倦,像一头累坏的狮子。 半秒,顾钧出声,但眼神茫然,没有聚焦在沈星迟的身上:沈星迟,你难道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说了。沈星迟讪讪道,感谢你送我回家,不过你不这样做,我也可以和程海他们继续去玩 顾钧打断:不是这个! 沈星迟:难道你还想抓我回去?告诉你,这次可不会这么容易 顾钧忍无可忍:沈星迟! 这个人还要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他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那些事当做没发生? 顾钧解掉安全带,咔嚓的声响震彻耳膜,探过身,沈星迟急忙后退,但背后是开不了的车门。大部分空间被挤掉,沈星迟无助地瞟了眼车门,再撤回来时,对上顾钧的眼睛。那双眼睛漆黑深邃,里面没有半点光,譬如一个不可测的深渊,令人心生畏惧。 沈星迟:你干什 顾钧没给他犹豫抵赖的时间,直接吻住他。 唔沈星迟着急推拒。 这个吻又狠又干脆,沈星迟根本抗拒不了,这刻的顾钧简直像块磐天巨石,重重挡在跟前,怎么也推不开。热意在唇上辗转反侧,心尖随之颤抖。沈星迟原想守住牙关,顾钧察觉到,惩罚性地咬住他的下唇,小少爷吃痛,给了机会,长舌直入,搅得里面天翻地覆。 顾钧的学习能力太强,先前青涩的吻技不复存在,因为掺夹气恼,变得霸道而强势,吻得沈星迟头皮发麻,眼前一阵阵白光。 手中的矿水瓶再也握不牢,掉到地上滚出老远。手指间空空荡荡,他勉强抓住顾钧的衣服才感受到一丝安慰,这下意识的小动作促使两人更加贴近。 泄愤的吻结束,顾钧稍稍松开沈星迟,两个人抵住额喘息几秒,顾钧再度深深吻住他。 沈星迟被堵得只能呜呜叫,手拼命拍顾钧宽厚的背抗争。 较之于前面,现在的吻慢慢变得轻缓温柔,顾钧把手指插入沈星迟的头发中,柔软的舌头舔过他的上颚,把他的一切都照顾得服服帖帖。沈星迟逐渐淹没在这份亲昵与缱倦中,意乱情迷间,手自动绕过顾钧后颈,搂住。吻得狠了,鼻翼间皆是难耐的细小声。 第二个吻结束,两个人变得有些难舍难分。顾钧闭着眼睛,意犹未尽地亲了亲沈星迟的鼻子,又倒回来亲了亲微红肿的嘴唇,努力平定气息。 尔后,他睁开眼,注视已经软下来靠在手臂上的沈星迟。青年身上散发出一种餍足的懒洋洋,望起来,也仅是望起来特别好说话。 顾钧开口,声音沙哑:肯说实话了吗? 这句话如同根闷棍,将贪婪的沈星迟重新敲回现实。他冷不丁瞪大眼睛,可再摆出提防的表情也于事无补,搭配暧昧的红晕及唇边水渍,更像是把诱人的小钩子,勾得顾钧想继续,吻到这张嘴再也抛不出谎言来。 事实上,他做了如想的一样的举动,但只是虚张声势,故意吓唬沈星迟。 沈星迟果然被吓到,方才那份近乎窒息的热度似燎原之火,来势汹汹,野蛮可怕。他慌忙点头。 顾钧:是不是一开始就要骗我? 沈星迟动摇,仍没回应。 顾钧手掌探进他的衣服下摆,在敏感的地方揉了一把,甚至隔着裤子掐了下屁股当威胁。沈星迟脸上的表情瞬间转变,焦灼地按住他的手,耳朵连着脖子的皮肤立即敏感地透出绯红。 顾顾哥 沈星迟慌乱求饶,畏惧地瞥了眼车内。 他发誓,顾钧绝对有把人干死在车里的本事,将自己送出去真是大错特错,如今顾钧可以对他为所欲为,而他却做不了任何事,小少爷快要后悔死。 顾哥,这里不行。 顾钧重复他的话:这里不行? 沈星迟叫苦不迭:顾哥,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胡扯没谱的话,不该赶你走,不该趁乱踹你,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 顾钧颔首。 沈星迟主动坦白:其实刚开始我只是想把你灌醉的,我觉得这件事不单我一个人的错 说到后面语气愈来愈弱,沈星迟不住瞄着顾钧,观察变化。 顾钧挑眉,手指掐住他的下巴。 沈星迟迅速加大声量,一声声顾哥此起彼伏,是真的急了。 顾哥,你放我回去吧。沈星迟可怜兮兮,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顾钧:这时候倒惦念着关心我? 沈星迟缩了下脖子,商量道:明天,明天我们谈谈,行吗? 顾钧狐疑:真的? 沈星迟诚恳点头。 顾钧瞟了眼腕表,时间的确很晚,再看小少爷的模样,忍不住还是心软。 上楼后,我要看着你房间的灯亮。 他收回禁锢,退回到主驾驶座,把锁解开。 沈星迟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没头脑来了句喃喃: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那不成同性恋了? 顾钧瞪过去。 接收到顾先生的眼刀,沈星迟反应,赶紧扭开门,逃得过猛,差点以头抢地,他跄踉几步,才顺利跑远。 车灯延伸处,顾钧眼看着沈星迟不断远离,直至消失在大门内。他肩膀完全垮下,指腹抹过唇角,没有半点重逢后的喜悦情绪。 黑暗如旧,以一种张扬跋扈的姿态在周身肆无忌惮铺天盖地,顾钧在如此环境下干坐了会,缓慢前倾,倦怠地靠在方向盘上。 其实根本不需要证明,顾钧心里清楚,在他选择下去喝酒前就知晓沈星迟的目标,只是希望对方能在离开与他之间选择后者。可惜结果显而易见,顾钧无法得知他在离开前有没有迟疑过,但可知的,是他做出大张旗鼓来抓人这出戏,与其说是对沈星迟的不满,倒不如是对自己自作多情的厌恶。 车内封闭的空间内残留丁点烟味,顾钧未觉难闻,反而倍感怀念,恍若沈星迟还在他身边,心大地嬉皮笑脸。 * 沈星迟一口气爬上楼,连电梯都忘了坐。气喘吁吁逃进公寓关紧门,譬如背后有洪水猛兽。 实际中的确有这么只,还凶神恶煞地在楼下监督他有没有开灯。 想到此,沈星迟连忙按开大厅的白炽灯,猥猥琐琐躲到窗帘后偷看。 顾钧十分信守承诺,灯亮没多少,便开车走了。离去时,红色的尾灯闪了闪,像双直白的眼睛。 沈星迟累得直接坐在木质地板上,劫后重生的微妙感萦绕在心间。他虚虚盯向白灯,半晌,好似想到什么,一股脑从地板上爬起来,奔向卧室,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拨了程海的电话,焦虑地等待接通。 谈他个奶奶腿,沈星迟闲不住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顾钧找到他住的地方,再不跑,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第41章 第二天,顾钧并没有如愿以偿见到沈星迟。 顾家长子回到A市的消息如利箭一般飞向每个有利害关系人的耳朵里, 同时, 那些堆在公司里的事像山一样的压过来。 傅秘书面无表情地将叠得极高的文件搬上桌,扶了下金边眼镜:老板, 这些都是需要处理的。 顾家坐在转椅上,焦灼地握住钢笔在暗棕的桌面上一点一点。怎么这么多?他瞟了眼,没打算接手, 我在海岛上不是处理了? 傅秘书语气平稳:这是总公司的安排,上头说您有这样的能力,应该多历练。还有,我想休假几天,希望您能谅解。 老板跟富家公子跑路去海岛度假, 留他一个小秘书天天顶着传递任务的身份去面对严肃古板又刻薄挑剔的股东及爱八卦吃瓜的下属,饶是老成持重精明能干的品性,此刻的傅秘书也恨不得跳起来给顾钧两锤子。 顾钧顿觉头疼,奈何傅秘书在那段时间里功劳最大, 勉强点点头,同意了。 傅秘书使着凌波微步离开。 顾钧继续敲桌子,后悔不已。他就不该早上心血来潮去公司看看, 结果进去便出不来。借手机瞄了下时间, 窗外一轮艳阳升起, 将奋斗的光洒向人间大地。顾钧自兀烦虑片刻,还是认命地拿过文件。 这样也好,决定投身工作的顾钧渐渐冷静下来。按沈星迟那样的性格, 要他坐下来好好谈才是见了鬼,指不定又会说出一堆令人气炸的话。 与其这样毫无进展,倒不如双方都单独呆会仔细想想。顾钧不相信沈星迟会那么没脸没皮,对那晚的事毫无反应。何况,照昨天他出现沈星迟的状态来看,绝对没有像表面言语那般说得从容。 顾钧回味昨天夜里沈星迟的每个表情,嘴角翘起,幸福地迈入工作的海洋中。 * 沈星迟夸张地带上大帽与墨镜,在公寓门口鬼鬼祟祟张望。 来接他的程海倒大大方方地暴露在太阳底下,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沈哥。他眼角含泪,言语中皆是倦意,你干嘛呢? 沈星迟急得要死,冲过去对他脑门来了几下,尔后继续抵抗地躲在车后面,压低声音:谁叫你这么大声叫我的? 程海莫名其妙,但被他紧张的神情感染,也一起蹲下去,小声道:什么了,沈哥?你仇敌来找你了? 谁仇敌?沈星迟嫌弃,笑话,哥哥我人缘这么好,想巴结我的人都能从这里排到A市大桥! 那你这样末了,程海像是品出点什么,眼放精光,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啊? 沈星迟嗤了声,言语不屑,可惜躲闪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就他,需要我躲躲藏藏的吗? 谁?程海持续八卦。 就、就是沈星迟结结巴巴几秒,忽然意识到,抬眼狠狠剜了程海一下,关你屁事,唧唧歪歪。我几点叫你的?让你早上六点来接我,现在呢?都他妈日上三竿了! 程海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极其委屈:沈哥,早上六点你让我爬起来,不如直接拿把刀将我剁了。我平常晚上才睁眼,况且昨天被他们拉去KTV唱了通宵对了,你后来跟顾先生怎么样了? 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沈星迟:什么怎么样,他专车送我啊,啧啧啧,能让顾钧接送,那滋味 程海兴奋:是不是特别好特别梦幻! 沈星迟即刻拉下脸:梦幻你个头,傻逼兮兮,你十八岁少女啊?他送我到这,然后走了,没了! 后面那句小少爷是加快语速讲完的,生怕借此回忆起某些旖旎画面,避如蛇蝎。 就这样?程海颇为遗憾,不过沈哥,你怎么好好和他走到一起,两个人还去度假,以前你们不是为了个顾绾吵得不可开交,恨不得隔三差五干一次架。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走到一起!我跟他屁毛关系都没有。沈星迟咬牙切齿,你还敢提顾绾那件事,海子,你差点害死我!我没揍扁你就算不错。 程海缩了缩:那馊主意可是你自己敲板的,沈哥。 沈星迟:你敢说没在旁边起架子?马屁精。好了,别在瞎鸡|巴乱讲,上车,送我走,快! 天光大亮,公寓外虽说不是人潮汹涌,但总归还有那么几个遛弯锻炼的,就他们两个大男人躲在车旁的怪异姿势,早已引得来往的人不断侧目。 程海听从,迅速上了车,关门同时,沈星迟坐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不懂规矩,贸贸然将车随处一停,准备倒车离开时,发现后面正有位老奶奶,走得极其慢悠悠,急得程海狂按喇叭。 程海抱怨:沈哥,你完全有能力买下整栋公寓,干嘛只选一层,又拘束又不方便。 沈星迟:你当钱从天上掉下来的,有人不好吗,这叫生活气息!别再按了,等几秒会死? 明明是你催快走的,程海暗自吐槽。 好不容易等老奶奶走了,程海顺利倒车,疾快滑过街道,融入车流。 车内有点闷,若有若无混杂着劣质的香水味,沈星迟轻微蹙眉,摇下车窗,斜靠椅背向外看。 程海:沈哥,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找个地? 沈星迟摇头,示意他别停。 此时正值上班高峰期,不消几时便被堵在路上。前后全是车,红绿灯迟迟不变,程海躁动地用手敲打方向盘。如此境地让他再次想起那位烦人的老奶奶,讪讪道:刚才那老人你认识啊? 沈星迟:不认识。 哦。程海道,看刚才的口气,我还以为你跟她关系很好呢。 沈星迟明了程海的意思,笑道:怎么,不就让你等她半会,至于不满到现在吗? 不是程海支吾,哎,反正他们都一样,走路慢慢腾腾,说话念念叨叨。我家老头子也是,他最近公司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上次夜里起来撒尿,见他在饭厅喝小酒,还拉着我讲话,讲得又全是些老掉牙 你多大了?沈星迟没控制住,摸了下程海的狗头,程叔叔主动找你,你就陪他说会话呗。人都会老,也会累的。 程海啼笑皆非:你没毛病吧,沈哥? 他真的是变了,程小跟班想,要是以往,沈星迟绝对会和他一起加入吐槽,顺带吹嘘下自己在父亲面前是如何强硬,然后程海抓住机会,起哄说上几句牛牛牛的话。 不过,才短短那么点时日,真能改变一个人本性吗?程海不敢打包票,或许,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原本关注的重心转移了。 程海不知道,沈星迟之所以有这样举动,仅是不小心想起梅姨,及那一众曾经关系不错的佣人。多么新奇,他居然会和雇佣的人玩得开心。 沈星迟咳了声,不知道怎么圆,干脆作罢:那程叔叔的公司没事? 他那小破公司。程海不屑地拉长语气,隔三差五出毛病,经常拆了东墙补西墙,生命力贼旺盛,我都习惯了。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29) 沈星迟:别这么说,要不是程叔叔在背后支持,你小子如今哪能这么浪。 程海: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话跟那个顾钧差不多调调,透着股迂腐感。可千万别,沈哥,真成那样就完了! 红灯终于换了,程海一脚踩下油门,抢占先机,强势往前插。被挤了位的车格外不悦,按着喇叭警告,程海透过后视镜看,得意地直笑,压根不理,还吹口哨。 沈星迟见他开车,按捺住想打人的冲动。 口气发酸:你之前不是特崇拜他?亲切礼貌地跟见了你妈一样。 程海不以为然:嘿,这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普通人还学不来呢。不是我吹,沈哥,昨天那情况,再不讲好听点,我们俩全吃不了兜着走。 小少爷真是服了这位损友,隔三差五便扯到顾钧身上,把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搅得天翻地覆。要不是了解程海,他简直要怀疑对方是顾钧派来的说客。 一想到顾钧和他那些威慑力十足的话,沈星迟不知是后怕还是什么,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粗心的程海没注意。 对了,沈哥,别光说我啊,你呢,这次回来有去看过沈叔叔吗? 沈星迟: 两大雷区,程海踩得准确无误。 偏偏这个小傻子还不明白,哈哈笑道:看吧,说起我来一套一套,自己不依然我行我素。 沈星迟拉下脸:海子,我看你是皮痒了。 程海: 赶忙补救:呃,沈哥,接下来我们去哪啊?回沈叔叔家? 从这里右拐,去你家。 程海纳闷:我家? 沈星迟点头:去你家住几天。你帮我找个可靠的保姆或者家政,让她每天晚上来帮我整理下屋子,然后将灯打开别关,再替我观察会楼下,做这三件事就行。我那里面还有间小客房,她要想住也方便,工资好商量。 程海奇怪:这是做什么? 你别问。沈星迟丧气地倚靠在车座上,迎面而来的凉风也吹不开心间那份烦扰,反正躲过这阵就好。 他直觉顾钧仅是刚开荤,才会那般有架势又死缠烂打,等新鲜感一过,重新回归原来生活,顾钧就会清楚,目前做的这些是多么愚蠢可笑。 沈星迟重新侧过头,视线一寸寸划过A市的都市风情。他以前曾疯狂的依恋,每一日都盼望能回来。大概人的记忆自带美化功能,待真正接触到,才觉得,也不过如此。 第42章 顾钧连着几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那帮披着资本主义外衣的吸血鬼简直恨不得榨干他的全部。 除了工作上,生活中的社交也避无可避。不明白是怎么了, 一时间那些富家千金的母亲全将苗头对准他, 一场聚会下来,至少有四五个顶着这个念想来找他攀谈, 时不时往结婚那边引,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圈套。 但说实话,在A市, 顾钧的名声绝对是响亮的。他相貌端正英俊,又无前科,私生活检点,且有上进心,工作能力强。这样的人就像颗金子, 每时每刻在群堆里闪光,引得那些想为心爱女儿找个好婆家的太太摩拳擦掌垂涎三尺。只是前期顾家总以年龄尚早当说辞,而顾钧本身总喜欢黏着顾绾,一时半会找不到突破口。 如今情况却大大不同, 小女儿已经嫁人,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大儿子却身无佳丽,光条条一人, 如何都推脱不过去。再说千盼万盼好不容易把顾钧从海岛盼回来, 可不能让人给跑了。 偶尔下午茶会, 顾母和几位同为全职太太的朋友喝茶聊天时,她们抓紧机会有意无意旁推测敲,让顾母不免意动。 是啊顾母呢喃, 盯着白瓷杯里的花茶出神,顾钧老大不小,该找个人定定心。 朋友:瞎说,我看人顾钧工作好好的,心静得很,哪里是需要你们操劳的。 顾母直笑,眉宇中透出几丝骄傲:顾钧这孩子从小就听话,可惜只会学习。结果长大了,又只会埋头工作,我和他爸爸算是开明,不愿意干涉孩子们,但还是盼着他哪天带个女朋友上家里来吃顿饭。不求多好,他喜欢就行。 朋友:我懂我懂,不过这种事着急不了的,男孩子嘛,说不定哪天看对眼,你未来媳妇就来咯。哎,你们知道吗,我最近听说虞家的小女儿 前头刚说完,后一个朋友紧接赶上,表面是借着八卦起头,实则夹藏私货的把另一家女儿如何懂事标志,是什么学历,会什么特长,又拿了什么奖项全细致介绍了遍。 顾母忍了两下,没把持住,很快便同流合污,在八卦的长洋里悄悄物色起儿媳妇的人选。 于是顾钧在应付工作的同时,还要应付某些邀请电话。 顾钧身心疲惫,那头沈星迟还没个着落,这边又要想如何委婉拒绝。他倒是打过电话给顾母,明确说清自己暂时没有结婚的计划,顾母当时笑呵呵的答应,转头又和朋友挑选下一批。 * 比起深陷水深火热的顾钧,沈星迟这几天也过得略糟心。 住在程海那儿是件非常煎熬的事。 何况小少爷在海岛被服侍惯了,平常又习惯散漫。 程海同样在外面买了一处单人住所,但跟沈星迟不同,沈星迟是为图清净,他完全属于没事找事无聊烧钱玩。地界没本家好就算了,还莫名其妙的死贵,隔着不远是家富丽堂皇的KTV加酒吧双组合娱乐场所,沈星迟刚想躺下补眠,轰隆轰隆的音乐及闪耀夺目的灯光便透过窗户渗露进来,闹得人全无睡意。 沈星迟打探了下,发现这个住所白送都没人要,就程海傻缺故意高价买下以此显摆。 他看不过去,踹开程海房间的门。 程海正套着头戴式耳机不亦乐乎地玩游戏,见他来了,还兴致勃勃地招呼一起玩。 沈星迟异常无奈,忽略程海的组队邀请,把这件事直接明了的说了遍。 无所谓啊,反正我们晚上又不睡觉,白天他们歇业的。见沈星迟欲言又止,程海继续道,我当初调查好了,那个卖房子的跟我说,他跟开KTV的老板是熟人,我去直接打五折。哎沈哥,我们哪天去里面玩玩吧。 玩你个死人脑袋,沈星迟带着两个黑眼圈,郁闷地重新飘回被音乐环绕的房间里。 在绵软的床上辗转反侧,忍不住拿出手机。 莹莹蓝光照亮一小片区域,他盯着保姆发来的消息,迟迟没有多余举动。顾钧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沈星迟之所以逃得如此快也是害怕已知晓住所的顾钧会再次将他逮回海岛。可连等几天,顾钧那边却没了动静。反倒是夜深人静时,会开车来公寓楼下,但仅是停着,没过多久会自己离开。 保姆不明就以,一连几天楼下都有个人无声存在,难免往坏地方想。虽然这份工作报酬丰盛,保姆还是委婉提出不愿再来的念头。 很奇怪。沈星迟得知情况后,倒没有往恶心的方向想。他一面似乎不明白顾钧为什么要这么做,一面又似乎在心里有答案。这两种心态像是放置天平两端的砝码,维持某种艰难诡异的平衡。 难道他还再履行当时那个要谈一谈的约定?沈星迟裹住被子侧身,应该不会,他们好歹从小一起长大,顾钧还弄不清他是什么人,真的履行未免太傻。 可是 小少爷断续想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就着音乐睡去。 * 程海的作息完全符合当代懒散青年的品性。 晚上不睡觉,早上起不来,屋内乱七八糟堪比垃圾场,窗帘随时紧闭,密不透光。屋内即便设有厨房,却从未被临幸过。 譬如此时,沈星迟从房间出来,看见顶有鸡窝头的程海正抱住桶泡面大快朵颐。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沈哥,快来吃午饭。 沈星迟鼻边飘荡的全是粗糙的香辣味。他昨晚睡得非常不好,大脑昏昏沉沉,如今遭这味道一熏,登时没了胃口。 环顾周遭,屋内只有程海坐的那张沙发没杂物,认命地走过去。 程海依然在埋头吃面,见样子活像饿了几辈子。他丢给沈星迟一盒汤达人,催促道:给你这个,比我的多三块五呢。 沈星迟嫌弃地瞟了眼,并没有接。多三块五又怎样,还不是泡面。 你不吃饭? 我倒想吃。程海吃干净面,吸溜吸溜地喝汤,不会做呀,外卖也吃腻了。 沈星迟:我刚望见厨房有锅。 程海:送的,不要白不要。你不吃啊,沈哥? 沈星迟摇头,吝啬地伸出根手指,将面推过去:你要还饿,可以吃。 程海摸摸肚子:算了,晚上要出去,留着下次吃。刚才我接到小叶电话,他说要去那家KTV玩,听说你住在我这儿,嚷着一定要叫上你。 小叶?沈星迟哂笑,他还敢出来玩? 嘁,这有什么。说着程海不由低下语调,煞有其事地左右乱瞟,仿佛顾钧就在周围,反正顾钧又不常来。 的确,沈星迟垂眸,那一次出现也仅是为了找他。 他们的生活圈能交融的地方真是少得可怜。或者说,他们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若不是被关在同座海岛上。 也许这从开始便是个错误。 第43章 哎,沈哥。不觉间程海往他这边靠过来, 吃完未擦的油腻嘴唇分外明显。沈星迟皱着眉往后躲, 一脚将他踹回原位,警告道:好好说话, 挨这么近做什么? 程海捂住肚子嘶了声,干嘛,刚吃完呢, 沈哥你最近越来越凶残了。见沈星迟作势要揍他,不敢再皮,忙说道,沈哥,你跟这个顾钧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呀?还一起去度假。那天他来找你, 表情简直如同要吃了你,一点都不夸张。 沈星迟暗啧:多管闲事。 程海:可是万一他往后又来找你,我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你见谁不都一副狗腿子样,沈星迟想。 感觉实在推诿不过去, 他只好道:就之前的事,我爸把我丢到他家海岛的别墅里,让他看着我不让我跑了。我逃出来的时候顺带偷了点他的钱。 沈星迟三言两语说完, 却把重点推得一干二净。 程海啊了半天, 感慨道:就偷了点钱呐, 至于追得那么紧吗,看来他也蛮抠门的。沈哥,要不你把钱还他呗, 省得他以后再来打搅你。 沈星迟微怔。 程海:哦对,你回来这件事沈叔叔还不知道,身上估计没多少钱。嘿沈哥,没关系,包我身上了,你拿他多少,我帮你还。 沈星迟不确定:真的? 程海:我们什么交情,你放心好了,沈哥。 真的他不会再出现不会再有交集? 沈星迟其实更想问这个,但理性在告诫,并不能问出来。 * 因为程海的话,沈星迟始终有些浑浑噩噩。 小跟班对待晚上的相聚倒是兴致勃勃,臭屁地在镜子面前搭配衣服,还特地喷了香水,顺带给沈星迟也喷了点。 沈星迟蹙眉:什么鬼玩意? 程海:Dior啊,你不总喜欢用这款。 行吧。沈星迟拉了拉领子,明明该是很淡的香味,却觉熏得人烦躁,不过出去玩一场,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程海郑重抚了下头发:这叫派头。 经不住沈星迟再三催促,骚包的程海终于姗姗走出废墟般的屋子。 KTV离着不远,无需开车,两人徒步前行。 路上沈星迟意外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沈爸爸。他盯住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出神,犹豫片刻,还是接了。忐忑不安,欲说话,喉咙干得挤不出一句。 对面似乎不急,没有立刻出声。 两人莫名拉锯起来,直到沈星迟怀疑父亲可能是不小心按到时,沈爸爸终于出声。 他总共讲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回来了?沈星迟低下头,宛若认错,轻轻嗯了声。 沈爸爸:那有空回家里吃顿饭吧。 沈星迟愕然,这潜意思是监|禁已结束,他不用再回海岛,同时,也不用再畏惧顾钧。 小少爷张了张嘴,愿望好不容易实现,他又自由了。本来想开心地扬起嘴角,翘都没翘起来,率先垮下去。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跳,好像又没有,茫茫然,空落落,一时摸不着北。 旁侧的程海不清楚,见地点快到,好心地推了下他提点。手机偏离耳畔,KTV嘈杂的音乐源源不断传入。沈星迟慌乱,忙走远些,打算解释,才发现父亲已把电话挂了。 他盯住重新黑下的屏幕心想,此时父亲会怎么想,认为他仍旧死性不改执迷不悟没有任何长进?嘲讽地挑了挑眉,把手机收好,抬眸望向巨大闪光的招牌,他原来就是这样的人,没谁会相信他。 * 小叶等几个富二代早早在门口等待。小叶一见到沈星迟,丝毫没有当初的慌张,笑脸相迎。 程海仗着自己能打五折的身份,叫嚣说这场他包了,谁也不能跟他抢。小叶几个人求之不得,好听的话说了几箩筐,把程海捧得有些飘飘然。 到达包厢,沈星迟挑了个稍偏的位置坐下。他兴致缺缺,不愿意唱歌,只想窝在一角当个不明显的旁观者。尽管小叶等几个人伪装得不错,到底对顾钧有点忌惮,连带着沈星迟同开始顾虑。小叶给他倒好酒,瞄到他脸色怪怪的,直接坐回位置不去讨嫌。 沈父打来的电话持续不断地困扰着沈星迟。 他感觉自己宛若身处在一条不见头的隧道,拼命走也看不到丝缕光。 这种迷茫状态使沈星迟深恶痛绝,举起酒杯一口闷下。火烈的滋味从喉管一路灼烧直下。片刻,沈星迟才想起整天没吃东西,肠胃受不住刺激,轻微闹腾起来。 此刻,沈星迟反倒愈加需要疼痛来恢复清醒。自虐般地灌了两杯,往后瘫倒在松软的沙发上。 包厢内灯光叠变,程海正在唱歌,声音时而高昂,时而低迷,传递到沈星迟耳中成了鬼哭狼嚎。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0) 五脏六腑好似投掷进火堆中,空调吹得身上冰凉。 然而就算不想呆在这里,回到家里,也是黑暗的房间,塞满烟酒的冰箱与难闻的外卖气味。费尽心思盼望回归的A市到头来不如遥远无人的海岛舒适安心,可惜他不需要再回去。沈星迟恍惚间,望见微笑的梅姨端着热乎乎的晚餐,盈盈笑地看向他。 四面景色陡然变换,温馨的暖黄光点泼洒一地。沈星迟低下头,发现软得能使人陷进去的沙发转为饭厅中的椅子,而面前的长桌上摆满了香味扑鼻的饭菜。梅姨做的饭依旧那样的精美可口,光是瞥瞥,都能催动人的食欲。身旁站立熟悉的佣人,同样面露笑容,轻声提点他,快点吃别凉了。 沈星迟呼吸将滞。 他缓而又缓地偏过头,黑发男人如以往一样端坐在身旁,低头翻阅报纸。察觉到视线,才微微抬起头,露出双深邃漆黑的眼睛。 沈星迟猜他会说:快吃饭,看我干什么? 然后小少爷顺势调侃:因为你好看啊。 他本来不该,自甘堕落才是设定好的戏码,沈星迟就该是游手好闲恣意妄为的常客,谁也别妄图能镇得住他。 我想见他。 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心里萌芽,刹那蔓延成苍天之势。 沈星迟腾地站起来,把正在摇铃捧场的小叶吓了一跳。他无心关切,直径冲过来,扯起还沉浸在自己曼妙歌声中的程海,对他耳畔吼:我想见他!现在!快走! 吼完,不容分说地拉着满脸懵逼的程海逃蹿出嘈杂的包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520,真是个好日子0v0 gtgtgtgtgtgt以下是感谢名单: 感谢鲜榨水果汁投喂的地雷x3及营养液x5,小仙女好久不见呀v 感谢小可爱嘎嘎嘎投喂的地雷x1 感谢小可爱Kami灌溉的营养液x20 感谢小可爱昵称空白君灌溉的营养液x11 感谢小可爱溯洄、Light灌溉的营养液x10 感谢小可爱新欢旧爱灌溉的营养液x6 感谢小可爱一只橘猫压塌炕、零、愚人欢灌溉的营养液x5 感谢小可爱木槿、陌锦余觞灌溉的营养液x3 感谢小可爱却道天凉、找树洞的伪萝莉灌溉的营养液x1 谢谢支持,比心心 第44章 顾钧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在从沈星迟公寓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抽空给沈叔叔打了个电话。 将他们都回到A市的情况大致说了遍, 隐瞒沈星迟是如何回来的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且三句不离夸赞,直言沈星迟已经改变许多。 由于合作, 沈家与林家缓和不少。沈叔叔早动了把沈星迟叫回来的念头,这时正好借坡下路,连说了许多感谢顾钧的话。 顾钧忙道:沈叔叔你言重了, 我与沈星迟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希望他过得好的。 沈叔叔感慨:顾钧你有心了,假如星迟能学到你一半的好,我这个老头子也就满足。 挂断电话,顾钧望向窗外, 高楼林立的喧嚣景象使他无端恍然,好像前几天,视线所及之处还是一片朦胧而漂亮的美景。 工作很忙,顾钧暂时匀不出精力来应对沈星迟毕竟比起工作, 对方更难解决。反正他能猜出,此时的青年会像只自由的鸟儿到处浪。 好在他晚上会按时回家,这是让顾钧欣慰的事。幸福往往是一瞬, 来自各方面莫须有的挫败感时常困扰着男人, 使他控制不住地在晚上结束整天工作后驱车前往沈星迟的公寓, 停驻在楼下,遥遥看着那扇明亮的窗户。 顾钧并不想上去,两人近距离接触反而会打破这份难能可贵的宁静。 他有时候想, 自己这样放过他,会不会后悔。顾钧敢打包票,如若在沈叔叔跟前讲是沈星迟骗他喝酒偷溜回来,顺势在谎称他在海岛上行为恶劣丝毫不知悔改,需要继续被关禁闭,沈叔叔绝对二话不说亲自将沈星迟送回去。 但这样沈星迟会开心吗? 顾钧迷茫地扶住额,实在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再倒回最初的剑拔弩张。 今天依然工作至深夜,顾钧离开公司时觉得格外疲倦。可行驶到分岔路口,还是选择去沈星迟那儿。 熟练地停在旁侧大树下,借枝桠掩盖看向亮灯的窗户。 顾钧没有关发动机,打算看一会便离开。 夜晚的A市有些寒凉,即便已是春天的季节,昼夜温差却大得吓人。 顾钧在驾驶座上坐了片刻,只觉凉意侵袭,四肢百骸宛若冻在冰窖里一样,冷索索的。他未曾多想,打开暖气。 温暖的气流瞬间覆盖住封闭的车子,顾钧不可自抑地发出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疲惫的身体得到抚慰,稍稍调整坐姿,彻底放松。 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神仍关注着那扇远不可及的窗户。渐渐的,从窗户散出的光越聚越笼,像一个魅惑的光球。意识在不断松散,眼前发花,眼皮如铅重。顾钧发觉,强迫自己坐直,没过多久,仍然无法控制地陷入沉沉梦魇中。 模糊间,他隐约听见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投掷进湖面的渺小石子,顾钧虽然听见,却始终醒不过来。周遭一切变得软绵绵的,仿佛沉没湖底,手脚挥动间带起的全是无力水泡。胸口似乎被什么堵住,接近窒息。 顾钧,顾钧 声音连续不停,伴随砰砰的敲击声。 顾钧终于惊醒,浑身脱力,眼前模糊而不真切,背后出了层薄汗。 太热了,闷躁的感受挥之不散。顾钧侧过头,发现声音源头原来是站在车外的沈星迟。窗户玻璃糊了面貌,只余一圈轮廓烙印在上。 顾钧不明所以,挣扎地去摇下车窗。 你怎么 顾钧你疯了!沈星迟大叫,神情愤怒又紧张。伸手进去扭开车门,迎面一股热气,熏得小少爷愤怒加深,直接去拉顾钧。 拉到一半,又被安全带拽回去。 沈星迟气得想骂娘,探身胡乱帮他解了,拖出车外。 一时夜里冰冷的风扑面迎来,扫除此前的闷闭感,顾钧下意识猛吸两口新鲜空气,头脑逐步清醒过来。 他看看沈星迟,又回头看看车门大敞的车,才明白刚才犯了个多么低级的错误。 顾钧你犯得着这样吗?你不怕危险不怕死,但有人会为你伤心!这么多年的学习是喂了狗吧,你睡觉不会滚回家睡? 沈星迟忍不住,依然斥骂。 顾钧知道这件事是他做错,毫无怨气地接受批评。劳累地捏了捏眉头,道:抱歉,我 道歉的话语未曾出口,男人率先品出不对劲。 出现在眼前的小少爷衣着光鲜,头发整齐,细闻还喷了骚包的香水,丁点不像是呆在家准备入睡的样子。 顾钧不确信地瞥了眼手机,确认现在时间已晚。 再次抬头,高处那道温暖的光这时竟透出股厌人的虚假。 沈星迟:问你话呢,哑巴了? 顾钧沉下脸:你去哪了? 前言不搭后语,沈星迟没多想:你管我去说得差不多才意识到,自顾噤声。 联系到前几日始终以那扇发光的窗户作为慰藉,黑发男人不免心酸。 不回答吗?顾钧反客为主, 不承认自己在家?你那嘴不是很能讲?我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谎言被识破,沈星迟心虚不已。 顾钧咬牙切齿:你又骗了我,沈星迟! 想到呆在酒吧时一副兴致勃勃要见他的心情,好不容易赶到跟前,对方却报以这种态度,沈星迟不满地嘟囔:我好歹救了你。 不需要。顾钧道,我情愿睡死在车里。 沈星迟:顾钧,你简直不可理喻。 顾钧气昏了头:对,我是活该!我以后不会来打扰了,沈大少可以安心回家,不用到处东躲西藏。反正沈叔叔也收回命令,祝你以后玩的快活自在! 沈星迟:你怎么 顾钧并不理会,重新钻入车内,砰得关紧门,掉转车头准备离开。 沈星迟见他要走,忙把生气抛到一旁,本来回来就不是想与他吵架的。顾钧,顾钧!小少爷拍打车窗,我们聊聊。 车内的人异常决绝,目视前方,将车开走。 沈星迟在后面跟了几步,意识到追不上,才缓缓停下。 他面色苍白,心里空空落落,望着红色尾灯逐步被黑暗吞噬,却说不出一句话。 * 顾钧驶过拐角。 灯光漫延,照亮同样停在拐角的车和站在车旁的人。 那人看清车牌,先是下意识想躲,见躲不过才歪起头吹口哨,假装没看见。 顾钧眯起眼,认出那人是沈星迟的朋友程海。 呵,真是一路货色。他加快速度,从程海身畔呼啸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好日子不一定会有好结果[顶锅盖跑路 科普,在封闭的车内开暖气睡觉容易一氧化碳中毒,等于顾哥在鬼门关走了遭:) 第45章 第二天,临近中午。 阳光依然充沛十足, 丝毫不会因为人类的心情而发生改变。 程海托高顶上的鸭舌帽, 仰起头,眺望在光芒附着中依然森冷的建筑, 顾钧正在经营的公司。 小跟班说不清怎么早晨醒来就一头热地来到这里,虽说他主动承担起沈星迟的欠债,但昨晚在公寓外撞见顾钧开车经过, 那冰凉的眼神实在怵人。 程海想及此,不免在公司门口抖了抖。 昨天晚上等顾钧驶远,他赶紧去找沈星迟,发现小少爷站在路中央,满脸的失魂落魄。之后也没与他说什么, 落寞地上了楼。导致他后面回KTV没滋没味,跟一众富二代玩得特别不尽兴。 要说此前程海仅能站在边缘了解个模糊的轮廓,那么他现在能笃定的确认,那两个人之间的事绝不如沈星迟单方面说的这么简单。 程海有点不喜欢久别重逢的沈星迟, 原先的沈星迟张扬放肆,虽然对他没几句好话,但只要跟着, 便会上天下地到处玩, 每天都有新鲜感, 能感觉到生命在被大胆的燃烧。如今的沈星迟总是畏头畏尾,看见顾钧如同老鼠见了猫,恨不得蹿到地球另一边, 几次聚会皆不欢而散。 兴许这就是他来的原因,程海想,深吸口气,憋在胸怀内。假如把钱还了,顾钧是不是就不再涉及他们的圈子,沈星迟也能够恢复平常状态。 别看他平常那么狗腿子,人还是蛮念旧的。 尽管做好心理建设,踏入从不会接触的地方,忍不住心惊胆战。 程海难得收起痞样,跟前台漂亮的小姐姐说明来意,还放大说辞表明自己是顾钧的朋友,虽然没有预约,但找他有急事。 哇哇哇。 前台小姐面带微笑,转身便打电话通知上头,任凭程海放电放得眼睛快抽筋都没用。 通话期间,程海手插口袋,异常忐忑。要是得到拒绝,他可丢脸丢大发了。 意外的是,顾钧居然同意见面,还邀请他去三楼的会客室等待。 程海不可置信地盯着前台小姐,恨不得让她再说一遍。头重脚轻地来到电梯门口,脸上忍不住露出雀跃的笑意。顾钧是什么身份,往日连句话都不屑与他们讲,能得到跟他见面的机会,对程海来说,简直是巨大的进步。 来到三楼,被人领进明净的会客室。里面布局简单大方,窗户透明雪白,棕色椅子相对而立,小桌上还摆了两盆清新的绿色植物。 程海就近挑了个位置坐下,领他来的人端来杯热茶,说顾先生马上到。 他点头,那人礼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并将门关上。 门一合,会客室变得更加安静肃穆。程海身处其中,只觉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十分拘束与压抑。呆坐片刻,顾钧迟迟不来,习惯上的游手好闲暴露出来。他坐不住,喝光热茶,拨弄乏味的植物,在无人的会客室游走,最终拉开门往外探。 外头的人见怪不怪,照常继续工作。 程海倒是很腼腆,不好意思地缩回去。 然而实在无聊,脾气上头,程海心想,妈的老子是来还钱的,又不是来求人的,犯得着被关在里面吗?直接拉开门,大喇喇地在公司里参观起来。 刚走完过道,望见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程海不敢肯定地揉揉眼,紧跟上去。 跟在傅秘书身畔含胸驼背,不住拿纸巾拭汗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 怎么回事,他的父亲怎么会和顾钧有关系? 一时错愕,连跟到顾钧的办公室都浑然无知。 先生?傅秘书站在门口,准备关门,眼镜片下神色薄凉。 程海咕咚吞咽口唾沫,后背瞬间起了层毛汗,嘴唇抖个不停,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程父从椅子上站起来,惊讶道:你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别在这里添乱! 贵公子也来了? 顾钧独特且富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 程海胆寒地望去。 顾钧正坐在转椅上,双手撑在桌上,微微抵住下巴,嘴角上挑,勾起丝似笑非笑。一副城府极深的精英做派。 男人西装革履,做了个请的姿势。 既然来了,方便的话就一起听听吧。 程海茫然地把目光挪到父亲身上,而后者,在顾钧说完话后,颓散地跌坐回座椅。 * 沈星迟至从那晚与顾钧闹不快后,干脆不再躲去程海的住所。 他付清钱,将保姆遣走,一个人躺在宽大公寓内任性地倒头直睡。 好在这个保姆还算负责,在冰箱留下许多食材,使沈星迟有了几天好吃好喝的日子。 一天黄昏,沈星迟昏昏醒来。 睡得太久,手脚无力难受。按向突突狂跳的额角,穿条睡裤下床,赤脚来到冰箱,拿出瓶冰水一饮而尽。 缓慢踱到窗前,朝外眺望。公寓下余晖肆意,几个小孩子披着霞光来回奔跑,老人慈祥地坐在远方关怀注视,祥和又温馨的景象。 沈星迟叼住塑料瓶,视线悠悠在下绕了圈,不甘心,又伸长脖子向两侧看。一无所获。说不来还真不来,小少爷气恼,关紧窗户合上窗帘,眼不见为净。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1) 坐回沙发,翘起二郎腿,掏出手机翻看。 未料到,竟然没有一条邀约。 沈星迟瞪大眼,将手机来来回回查个遍。难道他的人缘差到这种地步?那些个顶不上用的狐朋狗友就算了,连程海也没条消息。 沈星迟气得牙痒痒,感慨从海岛回来后真是诸事不顺。不仅在人群前露了怂,还因为顾钧有家不敢回。随手将塑料瓶抛向垃圾桶,瓶子在桶口转了个圈,歪歪掉在外面。 沈星迟: 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跨到垃圾桶旁,拾起塑料瓶泄愤般地捏得嘎嘎响。 噪音不断回荡在空寂的公寓里,捏了阵,倒把他捏乐了。真是可笑,什么时候轮到需要别人找才能出去的境地,一个人不能去潇洒? 这么想,心情稍微轻松,故作不在乎地边吹口哨边往衣柜走。 此时,沉默许久的电话终于响起。 沈星迟快速倒回来,一看,是程海。 接通后,没忍住,把方才的怨气全撒在他身上:你死人啊,这么久,没一个信。 程海莫名委屈:沈哥,我 沈星迟反应过来,无措地抓了抓头发。从桌子上抽出根烟,含在嘴里,不急的点。几秒后,叹息道:抱歉,海子。 他和程海从来是有得玩就一起胡闹,没得玩就一拍两散的塑料关系,刚刚那句话委实过分。 沈星迟:找我有什么事? 程海:出来玩吧,好几天没见了。 小跟班言语中透出股道不清的古怪,本该是高兴的事,他同是拿高兴的语态说,但与此前相比,就是微妙的不同。 可惜沈星迟正陷入焦虑当中,暂时无法敏锐的感知。 点燃香烟,含糊道:好啊,哪里? 程海报了地点和时间,临挂断前,犹豫地喊了声沈哥。 怎么?沈星迟取下香烟弹灰。 沈哥,沈哥程海叫了又叫,那些话却如石块般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没、没事,你来吧,我等着你。 沈星迟哼笑:莫名其妙。 * 晚上到达目的地,沈星迟奇怪发现,等他的人只有程海一个。 就你一个?他如实地问出。 对啊。程海笑道,有我还不够? 不只是这样好像不怎么热闹,往日全是三五成群,不过难得程海还记得他,沈星迟识趣地没说,没什么。 程海:邀请小叶他们也蛮烦的,嘈嘈杂杂,还费钱。 沈星迟调笑:你小子现在知道省钱了? 程海低下头,黑色眼睛中划过丝异样,被笑容掩盖:有钱能使鬼推磨,沈哥,你说我不珍惜钱珍惜啥。 行吧。沈星迟上前揽住他,这次我请客。 程海:沈哥? 沈星迟:放心好了,老头子已经知道我回来,还打了一笔钱过来。 程海笑起来:沈叔叔不生气真是太棒了。 沈星迟揉他头发:别奉承,傻了吧唧的。 程海选的地方是一家平常很少来的酒吧,人不多,格调幽静,调配的酒烈度不高,胜在口感好。本来这种地方放在平常他是看不上眼的,如今心情正乱,寻个地方喝喝小酒听听音乐未曾不可。 进去时台子上正好有人在表演钢琴,声音悠扬。沈星迟立即被吸引视线。弹钢琴的是个男人,穿了身中长的格子衫,刘海遮脸,一副自兀陶醉样。沈星迟从他的肩看到他的手,再从手看到腿,嘁了声,扭头跟程海说:找个偏远的位置。 我觉得蛮好听的呀。程海不知从哪抓了把瓜子,边嗑边道,坐近点欣赏欣赏。 瓜子配钢琴,亏他有脸说欣赏。 沈星迟:有人比他弹得更好,跟那人一比,他算什么,还入不了我的眼。 程海随口一问:谁啊? 沈星迟刚想脱口,意识到所谓那人的名字,脸色登时变化,只催促程海去找位置,对追问只字不提。 回想那天夜里,沈星迟始终觉得好似被盆冷水浇身,难得逃回来后第一次有了那样强烈的感情与倾诉的渴望。即使在这件事上他也有错。 可小少爷打小擅长闯祸,却不擅长主动认错。顾钧说了不来看他,他就憋屈地躲在家里,企盼哪天顾钧气消了能过来。顾钧没来,就自顾自的恼火。 几杯酒下肚,憋闷的心情倒愈渐强烈,头脑清醒的可怕。沈星迟心里不是滋味,余光瞥见程海同一脸心不在焉,玩乐之情顿时消减。安静的氛围未曾起到任何作用,仅令人觉得孤单又寂寞,沈星迟喝酒喝得全身发冷,开始抱怨程海选得什么破地方。 程海啊了声,没听清,只叫沈星迟喝酒。 喝你个大鬼头,沈星迟剜了他一眼,拿手机看时间。惊觉才勉强过了一个小时,对丰富的夜生活来说,才算尝了点开胃菜。沈星迟叹了口气,继续无趣地默默喝酒。 凑合坐了两个小时,晚上九点,沈星迟与程海从酒吧出来。 外面的温度竟比酒吧内还要高,沈星迟忙伸了个懒腰,舒展凉透的手脚。 海子,接下来去哪里? 程海紧张地到处瞟,听见小少爷的要求诧异道:沈哥,还要再玩? 沈星迟:难道你要回家?这个点太早了吧。要不还是把小叶他们叫出来一起玩,两个人弄不出啥花样,怪无聊的。 程海抢道:那我打电话。 说是打电话,其实只掏出手机无目标地到处翻,拖延时间。 沈星迟走到路边,等程海打。 这酒吧位置较偏,正对是一条小巷子,这时鲜有人走,因此车辆的经过停靠变得格外显眼。此刻就有辆黑车行驶过来,悄无声息地停在对面。沈星迟看去,对面是一家酒店,兴许是吃饭的。 程海那边还没打出电话,他等得枯燥,开始研究起对面那辆车。 看着看着,察觉出异样。而从车上下来的人,恰好验证了他的猜想。 车主是顾钧,穿了身西装。他下来后立即去拉后座的车门,应该是带客户去酒店谈业务。 一句卧槽炸在心间,沈星迟忙拽过程海往旁边跑。 程海:沈哥,怎么回事! 沈星迟回头斥责:闭嘴,先离开这里再说! 黑夜冗长,沈星迟忙于逃跑,未发现,紧随在后的程海回头忍隐又畏惧地瞟了顾钧一眼。顾钧目送他们远离,扭开车门的后座上,空无一人。 第46章 沈星迟直到跑出巷子,投身进闹市, 才敢停下。 气喘吁吁地抚住胸口, 不忘仔细观察四周,确定没有顾钧, 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下来。 程海在后面气若游丝地喊了句沈哥。 什么鬼运气,沈星迟暗骂,这样也能碰到他! 本想回头连着程海一起骂, 可看他那副上接不接下气的可怜样,重话又说不出口。沈星迟调整了下呼吸,手插进兜里,随着汹涌人流往前走。 程海叫苦不迭,赶忙深吸几口气, 满头大汗地跟上。 他这种玩乐熬夜惯的花花架子体力哪比得上尚还懂得往健身房跑一跑的沈星迟。 沈哥,沈哥程海叫道,你刚才为什么要跑啊? 沈星迟忍了两下,没忍住, 反正程海也知道点他与顾钧的事,便直言道:你没长眼啊,刚才没看见那里站的是顾钧? 程海:没。 沈星迟抱怨:你怎么选的地方, 大晚上都会遇见! 程海闪烁其词:这地方我们以前也来过啊, 再说碰见他又没关系, 我们玩我们的。 沈星迟想想,觉得也是,那天是他要生气的, 自己可没那么好耐心去哄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难得软下脾气提出可以聊聊,他倒好,开车掉头便走。 然而,视线只要定焦于男人身上,下意识没出息地想逃。他的一切让小少爷惊慌失措,眼睛,手指,包括将他压在车门与胸膛之间细密亲吻的嘴唇。 沈星迟本来一直我行我素,对旁人的眼光毫不在意,有人贬低他反倒高兴。但顾钧不同,他会让他意识到这样做不对。 有拘束的生活令沈星迟莫名恐慌,心生抵触与畏惧。 程海继续问:他来干嘛? 沈星迟回忆了下,缓慢道:大概是来请客户吃饭。 程海:那更没什么好担心的,兴许他压根没注意咱俩。 沈星迟没了底气,忽然觉得方才急于奔命的自己像个傻子。 他道:就你清楚。 程海嘿嘿一笑:沈哥,我们还继续去别的地方吗?我现在打小叶的电话? 沈星迟贪玩的心思早已被搅没:玩个鬼,回家睡觉去。 程海狗腿道:我送你,沈哥。 说来好玩,沈星迟是坐车到的,无所谓从哪走。但程海不同,他开车,目前车还停在酒吧后面的小巷子里。 沈星迟一听要倒回去,忙推脱:这么麻烦,你自己回去吧,我随便叫个出租。 程海:不行,沈哥。是我叫你出来的,不能安全把你送回家怎么会放心。 沈星迟:婆婆妈妈。 小少爷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程海又如狗皮膏药黏住不放,看在他初心是好,沈星迟勉为其难地答应共同回去取车。 担忧顾钧会在,两人特意在繁华的街道上逛了许久。 街道旁边开了很多小店,还有饭馆与小摊。他们闲来无事,东看西看,还买了点烧烤奶茶吃。奶茶选了热的,沈星迟没看牌子,但口感不错,不算甜,喝进肚里暖烘烘的。沈星迟喝干奶茶,吃光烧烤,目光触及喧闹又明亮璀璨的街道,竟觉这样倒比躲在酒吧里灌凉酒要好得多。 他本想吸根烟,又不希望破坏食物带来的享受,权衡再三,还是把烟盒重新塞回口袋。 * 之后事情变得十分古怪。 沈星迟隔三差五总能看见顾钧,有时候是和程海从酒吧出来,有时候是正打算坐程海车回家。弄得他简直像惊弓之鸟一样,连从公寓到超市短短路程都提心吊胆。 然而让他躲在家里整天不出去也不太可能。 晚上9点,沈星迟叼着烟缓缓走在僻静的道路上。 这次程海虽然叫了两三个人相陪,但地方选得太令人发指,是一家小规模的清吧。他们点了几杯果汁坐在吧台前的转椅上看向他时,那眼神让沈星迟恍惚感觉是遇见了多年未见的旧友。 沈星迟无言以对。 等尴尬的聚会结束,沈星迟拒绝了程海相送的请求。 如今在他眼里,程小跟班几乎能和瘟神媲美。跟他在一起后撞见顾钧的几率大大增加,引得沈星迟开始怀疑顾钧是不是悄悄在海子身上装了定位器。 今天早晨的天气算不上好,夜晚也是无星无月。沈星迟仰高头,对着混沌一片的天幕吞云吐雾。 旁侧无端响出声车笛。 把擅自沉浸在情感中的小少爷吓了一跳。 他侧过头,发现一辆黑车不知何时停靠在身畔。 沈星迟狐疑地左右望,确定这条路上只有他并且黑车是在叫他后,犹豫地往前靠近。小道上路灯离着远,车子融在阴影中,沈星迟短时间内难以分辨,直到车窗摇下,看清里头顾钧的脸后,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沈星迟瞠目结舌,不明白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含在嘴里的烟燃烧出的灰烬纷纷掉落,坠在手背,烫得小少爷如梦初醒。 他火急火燎地拍掉,讪讪道:顾先生,好巧啊。 顾钧不说话,视线很不友好地从他的脸望到他嘴里的那根烟。 良久,对方才像是大发慈悲,开口沉声道:沈哥一个人回去? 沈哥这个称呼海子叫起来是享受,他叫起来使沈星迟无端发憷,背后全是鸡皮疙瘩。 沈星迟假笑道:是呀,时间还蛮早,我正好到处逛逛。 顾钧:沈哥心真大,那边沈叔叔刚解禁,怎么不想着多加表现? 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沈星迟不愿纠缠,我这人没心没肺,任何人在我身上花精力都是白搭。 的确。顾钧话语越发森冷,上车,沈星迟,我送你回去。 车子及密闭的空间使沈星迟飞快回忆起那些暧昧的往事,连忙摆手:不不用了,我走到街口,叫辆出租车就行,不麻烦了。 讲完,他逃也似地拔腿便走。 顾钧没有下车拦他,而是不开车灯地静静跟在青年身后,如条无声响的蛇。 沈星迟知道他没离开,眼前的街道仿若被无限拉长,久违撞击胸腔的心跳声再度降临,一步一步走得虚无。小少爷怕极了,断续跑起来,可不管怎么跑,那辆黑车依然在身后,他回过头,似乎能透过玻璃望见男人锐利的眼神。 顾钧!沈星迟被逼急,顶着热汗冲到车旁,你有完没完! 这些天无间断地看到他,一颗心总是悬的,他快要疯了! 我怎么了?顾钧无辜,不过是看在过去情分上送送你罢了,现在这个时段,打车不方便,又要花钱。我恰巧要回去,顺路。 沈星迟:你觉得顺路? 顾钧:是的。 这话成功堵住他,沈星迟咬咬牙,上赶着来接送,别人恐怕求之不得吧。既然躲不掉,干脆答应,假如男人还敢跟那天一样,大不了鱼死网破。 思虑此,沈星迟强迫自己克制情绪,微笑道:那行,谢谢顾先生了。 他拉开车门,挟裹着股凉风与淡淡烟味坐进去,里面窗户紧合,烟味迅速铺张开来,沈星迟调笑地挥挥手:不好意思,我这人最喜欢没事来两根,但是某些人似乎不爱闻这味。 顾钧没说话,直接驱车前行。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2) 一路上光影斑斓,水一般流连在车窗上。沈星迟本来积足战斗力,候了片刻发觉顾钧不是很想搭理他,一身刺默默收了。旁侧悄无声息,仅能听见车子行驶及风挤窗缝的微小声。沈星迟有点沉不下心,偷偷往边上瞟。 难道真的只送他回家?但男人面容淡然,目光笔直不偏,注视前方,看不出任何歪门心思。 黑车稳当地停靠在公寓前,几乎是车子一停,沈星迟就急躁地动手解安全带。 嘴上嚷着谢谢顾先生,时间这么晚我就不请你上去喝杯茶了的逐客令,手里却是越急越笨,好好的安全带快被他翻出朵花也没解开。 压抑一路的心跳此刻终于找到机会,加足马力哐当撞击。 沈星迟敏锐地感知顾钧动了动,整个人立即往门那边缩,敏感地问:你想干嘛? 高大男人探身过来,遮住散落在沈星迟头上的光,投影漫延,缓慢包裹,恍若个灰色的拥抱,强势又充满威慑,压得他大气不敢出,只会如只受惊的动物瞪大眼睛张望。 顾钧眼眸深邃,凝视着眼前人。 他知道沈星迟很麻烦,但不知道他会这么麻烦。 这是个怎样的人,顾钧突然发觉在海岛上的那段岁月并不能深刻的了解他。若即若离,靠近要跑,远了又会做点举动来引发关注,强势会胆怯,离开却明晃晃地露出留恋与寂寞的眼神,把人耍得晕头转向。你以为跟他上了床便是确定关系,结果找上门得到的仅是矢口否认狡辩抵赖。 万事万物开头的是他,后悔懊恼的又是他。 好在顾钧最大的优点是耐心,而且这种情况碰多,反而饶有兴趣地想看看接下来他还会使出什么样的花招。 顾钧伸手,轻巧按下红键,待安全带卡梢自动弹出,手一扯,乱杂的安全带自动离开沈星迟。 沈星迟惊魂甫定,顾钧靠近时颈脖上似乎喷了点香水,不是如他和程海那类花里胡哨,淡淡的,极好闻,让他有些想一直嗅下去。 好了。顾钧道。 沈星迟懵懂看他,好半会才明白话的含义,慌忙扭开门出去,但意外地没走,站在车窗前,面容似恍惚又像纠结。 顾钧率先道:再见。 啊哦。 沈星迟点头,小爪子举到一半,顾钧已把车掉头,驶离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男孩顾钧开始喷香水了w 哼真是一群小妖精,当初天天催着要星星跑,现在又个个要养肥[气哭 第47章 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 后续发展便如水到渠成。 顾钧很聪明, 在那之后并没有高频率的出现,只是选择隔三差五在沈星迟一个人或者等车的时候。沈星迟起初依然拒绝, 但第一次送行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顾钧安守本分,沉心静气, 让他从海岛回归后始终倾悬的心得到几丝慰藉。 今天,沈星迟草草结束和程海几人的小聚会,站在街口等待。 顾钧一时半会没来,沈星迟也不急,拿手机出来玩, 有一茬没一茬跟他在微信聊天。微信是偶然有次加上的,忘记谁起的头,沈星迟加到顾钧的微信后在公寓内莫名担惊受怕几天,最后发现压根无事发生, 还方便他蹭车,索性继续留着。 沈星迟问他什么时候能到,顾钧回等一会, 在公司。 沈星迟便道:很忙?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顾钧直截了当:不用。 此后发的问题很长时间没回。沈星迟点开游戏, 手气不怎么好, 匹配到猪队友,只剩下他一个人得人头。玩到最后仍旧失败,沈星迟暗喊句卧槽, 下意识拿出烟盒抽出支烟塞进嘴里。刚要点火想起待会要坐顾钧的车,男人虽然不会说什么在海岛时总是唠唠叨叨,但沈星迟注意到他眉头会轻蹙起来。 游戏不得意的躁动难消,沈星迟抓了抓头发,还是把烟放回去。 这时,背后传来熟悉的一声车笛,他回头,赶忙把烟盒塞进口袋,两三步走近,钻进车内。 你来了啊。沈星迟难得带上点讨好,笑道。 顾钧低低嗯了声:怎么站在风口上,大晚上不冷吗? 沈星迟:不冷不冷,都快夏天了。 顾钧随意握住他的双手:这么凉,还不当回事。到时候感冒,有你苦吃。 温润的暖度即刻顺着相接触的地方向后漫延,沈星迟怔愣,本能后缩,却引得顾钧握得更紧。小少爷恍惚觉得像被团不灼人的火笼住,明明不带情|欲,却更叫人不舍。 沈星迟咬住下唇:你 顾钧松开手,面色不改,语调未变,发动车子驶出街道,融入车流。徒留沈星迟自兀纠结。 路上,见气氛好像过于沉重,顾钧瞟了眼后视镜,没事人地开口:今天去的地方好玩吗? 沈星迟神经瞬间绷紧,噌得坐直,警惕道:干嘛? 顾钧:关怀一下不行?你喜欢到处浪我又不是不清楚。 沈星迟窘迫,其实也蛮无聊的。他正愁没人吐槽,话夹子一开顿时收不回来,海子最近转性,尽领我去些没人的小场所。 顾钧:那你爱去哪里? 沈星迟:热热闹闹的大酒吧。 顾钧哼笑:这地方那么好玩? 当然。沈星迟其实有点烦厌了,但既然跟顾钧提起,自然要全力去夸,你去过就知道。 顾钧若有所思:我似乎去过 沈星迟很快反应,连忙反驳:那次不算,那次大家都玩得不怎么样。 哦。顾钧慢慢拖长音,拖得小少爷莫名心痒,这样,我下次得跟你去好好玩一次。 沈星迟:没关系,这事包在我身上。 他平常被人吹捧惯,有人一讲要跟他思考都不需要,满口答应。可答应完才发觉这次的对方不是那么好摆平。 惊慌半晌,余光瞟顾钧并没多大变化,自我安慰道,顾钧不比他,是有正正经经的公司要经营,忙碌不算,也讨厌酒吧这类杂闹场所,怎么可能真跟他去玩。何况在A市,他随便选个地方,顾钧都找不到。 一个玩笑罢了。 * 第二天,贪懒赖在床上的沈星迟接到程海的邀约电话,鉴于程跟班前几日那么没品,懒得没骨头的小少爷打算拒绝。 就算要做表面功夫没必要天天去,顾钧不再跟刚回来那时总惦记着逮他。 结果程海在电话那头拼命求他,直说今晚绝对是个好地方,把小叶那几个一并叫上。沈星迟听得烦,只好答应。 出来条件反射环视一圈,四周无人,连外出散步的小孩老人同不见踪迹。 沈星迟摸摸头,收拾起古怪的心情,到街口拦下一辆出租车驶向相约地点。 下了车,望向头顶招摇的店牌,沈星迟久违地吹了声口哨。程海终于良心发现,他还未进门,里面热闹的音乐急不可耐地涌出大门,扑面迎来。 沈哥,今天来的真早。 程海和小叶等几个人从后面走来。 好小子。沈星迟激动地揽住程海的脖子,你早该带我来这种地方。 程海笑着求饶。 众人进去,途径人潮涌动的舞池,灯光似星子般分散坠落。沈星迟遥遥观望,难得有几分欲试的念头。 这是一家大型酒吧,里面应有尽有,设备非常完全。吧台穿着西装的酒保不断的秀调酒技能,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他们选择一个适中的位置,坐下来打算先喝一轮在出去玩。几瓶明晃晃的烈酒端上台面,程海旋开瓶盖,先给沈星迟倒了,才依次下去。 偶然涌起的兴致譬如昙花一现。 待喝完,沈星迟便没什么劲,闲散地瘫在长沙发上。说来无奈,他不再像以前那般喜爱日夜颠倒的玩乐,大概是顾钧总突然出现吓他的缘故。尽管如今两人关系看似和缓,小少爷仍坐的不安生。 起初他始终维持这样的生活,一是想快点摆脱从海岛留下的习惯,二是希望顾钧看到能明白他俩根本不是同路人。 可惜这两点到现在好像都没实现。 期间程海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眼神开始躲躲闪闪,跟他说话还副惊慌的模样。 其中一个富二代提议:我们去跳舞吧。 旁人附和:好啊,光喝酒多无聊,顺便找几个伴一起玩。 他们邀请沈星迟,沈星迟动了动,没吭声。 程海拿起一瓶酒,愕然道:现在就去? 难道还要挑时间?富二代笑道,坐过去搂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程海:没、没呀喝完这瓶再去呗,反正又不急。是吧,沈哥。 他讨好性地为沈星迟再倒满一杯酒。 沈星迟嘁了声,撑住脑袋看他,看得程海心跳剧烈。 他是不知道小跟班的心思,但不需要细想,看那谄媚样,就清楚不会是好事。 你又做什么事了?沈星迟伸手拿过酒杯,边喝边含糊道。 未等程海找到托辞,另一个声音完整盖过他。 沈星迟?好巧啊,能在这里碰见。 沈星迟顷刻被酒呛到,猛咳几声,仓惶地抬起头。 顾钧不知何时出现在视线中,人高腿长,光影打在他身上,却越发显得格格不入。因为他身上还穿着西装,即使解了领带敞开领口,但依旧没有一丝一毫厮混的意味。 顾钧的到来,同时把那晚的记忆一并带来,其他人顿时大气不敢出,乖巧地坐在座位上。 你 沈星迟惊得说不出话,直到男人靠近,仍扬高颈脖呆呆握住杯子。 见鬼了,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顾钧和颜悦色,似乎对小少爷的表现很满意:刚才就觉眼熟,想过来打个招呼,还好没看错。 沈星迟: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顾钧:陪客户一起来的。 沈星迟朝他指向的地方看去,那片区域暗影交叠,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客户的影子自然无处可寻。 喔。沈星迟咬住杯子,那你快回去吧。 顾钧笑道:你这也太小气了吧,难得我过来找你,不请我喝杯酒。 沈星迟刚想说不请,那边程海已自发地为他拿来新酒杯,气得沈星迟直瞪眼。程海恍若未闻,酒杯倒满,主动端到顾钧面前,低声说了个请。 真是吃里扒外的家伙,沈星迟暗骂。 顾钧十分自然熟,随着那杯酒,直径坐到他旁边。 小少爷懵懂地眨眨眼,叫道:你干嘛坐这里? 顾钧:难道哪里还有位置? 三张长沙发,其余两张皆坐了三两人,唯独这张被他独自霸占,不用说都该明了如何选择。 沈星迟仍觉别扭:你不会站着喝? 我为什么要如此亏待自己?说罢,靠近他的耳畔压住声量,沈星迟,好歹我送你回家多次,还这么坏脾气地对我? 沈星迟跟着他一起咬耳朵:那是你自愿送的。 顾钧:是吗?那待会我能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一说?让他们觉得,我们私下关系蛮好的。 沈星迟咬牙切齿:你 他们两个人自顾争辩得欢,外人看来却是毛骨悚然。小叶手里的零食袋吓得直接掉下地,被顾钧眼风扫过,整个人一哆嗦,低头不敢言语。 顾钧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下沈星迟怨念却不敢反抗的神色,悠然推开丁点,举起酒杯对向他:Cheers。 沈星迟愤愤不平,端起未喝完的酒一饮而尽。 好了吧,可以走了吗? 顾钧:那么着急干什么,说实在我蛮好奇你们平常聚在一起到底会做哪些,让你当时挖空心思想回A市。 沈星迟讥讽:顾先生日理万机,我们这种小人物会做的事哪入的了你眼。再说不回去,你的客户不会感到不满吗? 顾钧:不会。 直截了当的两个字堵得沈星迟牙痒痒。 他扭过头,强制自己在长沙发上坐定,玻璃酒杯咚得敲在桌面上,直道:别管他,我们玩我们的。 众人看看怒气冲冲的沈星迟,又看看无奈耸肩膀的后者,莫名感觉这两人宛若换了个性格。此前是沈星迟游手好闲没句好话,顾钧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现今再辨,倒像是沈星迟被顾钧耍得团团转。 见无人开口,沈星迟生硬地起了个话头。同玩的人怕驳了小少爷的面子,纷纷尴尬附和。一时话语东一句西一句冒出,看似热闹,细听皆是废话。 沈星迟不断哈哈哈的假笑,但笑着笑着,察觉到顾钧的膝盖伸过来,和他紧密地撞到一起。热度隔着薄薄布料肆意传递。 微感不适,沈星迟往旁边挪。顾钧紧随其后。 两个人一逃一追,最后顾钧直接把沈星迟挤在沙发的右侧,左侧空空荡荡。 尬聊声戛然而止。 程海看不下去,壮着胆子询问:沈哥,小沙发坐得会不会挤啊,要不要坐到我们这边来? 顾钧沉沉瞥了沈星迟一眼。 山,与。氵,夕 沈星迟忙说:不用不用,我正觉得冷,两个人挤一挤暖和。 A市春末临夏,酒吧人密又闷,冷这个借口提出来鬼都不信。 顾钧嘴角半弯:真的? 沈星迟:真的真的。 顾钧作势要继续挤,沈星迟熬不下去,小声直道:顾钧,你别逼我,狗急乱咬人,大不了两败俱伤。 顾钧:你承认你是狗? 你管我是什么。转眼,瞪着眼睛威胁的青年又换了种强调,顾哥,你行行好,大家全在,总得给我点面子吧。 软硬皆施,偏偏男人受用。 顾钧见好就收,反正不管他在不在,沈星迟大概都没心思玩了。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3) 行,这是你欠我的。顾先生整理了下领口,站起来道,我还有客户要招待,不便久留,这顿算在我头上,祝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撸了把沈星迟头顶的乱毛,指了指他的手机,示意结束后发微信,才大迈着步伐潇洒离开。 妈的,沈星迟捂住脑袋,在心里对顾钧竖起大大的中指。 第48章 程海的心砰砰直跳,握手机的掌心皆是薄汗。 酒吧厕所里昏黄的灯, 将周遭一切照得诡异重重。程海闪入其中一个隔间, 颤着手拨通了存入电话本首顶的号码。 电话嘟了两声,被很快接通。 喂程海咕咚吞咽口唾沫, 顾、顾先生,现在我们还在酒吧。 断断续续压低音量的话传出。 嗯,沈哥他没喝多少不, 没、没喝醉只有两瓶半 没有,其他人去跳舞了,我和他坐在座位上。 抽烟?呃这个 有女生,被我挡掉了,这个您放心 汇报到最后, 程海紧张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抹了把额头密密匝匝的汗,答道:是的,快回去了,我再去催催。您在哪个地方等, 我把沈哥带过去 正说着,厕所紧闭的门忽然吱呀打开。 程海本就处于高度警惕中,这细微的声音无异于投进荒野的轰隆炸|弹, 他迅速对顾钧说等一下, 耳朵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一只手死死按住门锁。 门未关上,外界嘈杂的歌声时涌时退。 半晌,躲在厕所的程海终于听见来人的声音。 那人喊道, 带着点半醉的腔调:海子?妈的,上个厕所掉坑里了?这么久没回去,还要我来请你啊。 程海霎时警铃大作,汗水顷刻浇湿他的后背。 自从程海偷偷摸摸干起这种打小报告的事时,就曾想过有一天会被沈星迟抓个正着。但他未料到,真实经历居然比想象中差那么多,一颗心简直快要从嘴里跳出来,哐当哐当撞击门板。 程海吓得挪不动一步,纵然手机里顾钧的声音还在,却已经没有勇气再拿起来听。 沈星迟发现会怎么样? 他不清楚,只知晓现在怕得要死,特别想哭。 * 沈星迟独自在外面长沙发上坐了许久。 本来小叶他们因为顾钧就有些故意疏远,这次正主直接驾到,吓得他们后来连酒都不敢倒,去跳舞也不邀约,沈星迟独自窝着,特别无聊。 假如程海在,场面还稍微融洽,他一离开,整个氛围便彻底降至冰点。 情绪烦闷,不免多喝几杯。沈星迟放纵醉意肆意漫延,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本来就没多少兴致,一眼望去竟找不到熟知的同伴。他咂咂嘴,慢悠悠起身,决定去找先前借上厕所为由遁走的程海,让他送自己回家。 好不容易找到厕所,路上还有陌生人邀他,被直接拒绝。 电话总打不通,提示占线。沈星迟心道,程海这小子,躲在这里不知道在跟哪位妹子甜言蜜语。抛下的滋味让人很不爽,也不顾是否有别人在,直接扯开嗓子喊。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越发使沈星迟觉得必须把程海揪出来。 稍微晃了圈,厕所只有两间有人,一半的几率。沈星迟随便选了间,心想里面的哥们对不住哈,边举起手准备砸门。 缩在厕所里的程海感觉自己已经流了一大缸的汗,沈星迟不知遮掩,外面的动静始终很大。小跟班完全能感受到对方堵在门口,随时准备闯进来。 果真,沈星迟开始大力敲击门板。咚咚咚的声音配着从四面八方挤过来的音乐,将陷入禁地的程海逼迫到一种无法描述的极致。错过最佳的开口机会,现在再腆着脸出去更显做贼心虚。何况他彻底怂了,乱失方寸,出去恐怕讲不了两句就会露陷。于是程海仅能双手交叠捂紧嘴,任凭心跳狂乱。 过了阵,敲门声忽然停止。 程海狐疑,厕所的门没有猫眼,不能查看外面的真实情况。他谨慎地贴门听了会,外面只回荡着酒吧劲爆的配乐。 难道沈星迟走了?也对,程海欣喜,他是最没有耐心的,怎么可能 一声巨响突地炸在门面上,程海猝不及防,被惊得啊的大叫,连连后退跌坐在马桶盖上,紧抓在掌心的手机也因再也承受不住汗水,滑出掉落至地。 沈星迟敢百分百确定,这间里面肯定是程海。假如是别人,经他这么折磨,早就破口大骂。总敲不开,难免心生疑窦。小少爷脾气忍不住,直接抬脚踹了上去。 立即有东西掉到地上,沈星迟低头去看,仅捕捉到对方捡手机一晃而过的手。 真是莫名其妙。 沈星迟想不明白,觉得整件事透露出股摸不清的怪异。站在原地,敞开的门蓦然涌进阵凉风,吹得喝过酒的他浑身冰凉,大脑倒是清晰。沈星迟把最近的事情飞快回忆个遍,觉得好像从中抓住什么,又什么也没抓住。 恰逢另一间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位戴耳机的小哥,随大分呗的音乐边摇摆边走远。沈星迟趁机悄声躲进隔间。小哥走时顺道带了下门,门被咚得重新关上。 程海手脚冰凉地缩坐在马桶上,直至听见门被关闭的声音,才觉悬上天的心悠悠回到原位。担忧沈星迟还会折返回来,在厕所里等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出去探风声。他不敢耽搁太晚,一来顾钧这边还在等,二是怕继续拖延沈星迟那儿不好圆谎。看见外面已空无一人,程海赶忙折返,门都来不及锁,哆嗦着手打电话给顾钧。 沈星迟在厕所等了几分钟,起初他是有些猜忌,后来慢慢觉得是自己想得太扯,他和程海玩了那么久,知道花花肠子虽多,但都耍在小打小闹上,正想放弃时,模糊听到对面传来悉悉索索声。 大概是确定无人,所以更加放肆了点,沈星迟甚至还能听清顾先生三个字。 近来顾钧在身边晃悠的频率太高,沈星迟登时警觉。悄然从隔间内出来,无声地来到程海躲藏那间前,这下,他彻底而清晰的听见电话内容。 程海在跟顾钧打电话,而且电话内容是他今晚全部的详细的所作所为! 难怪沈星迟捏起拳头,为什么会经常看到顾钧,为什么选的地方越来越无聊,前几天他躲顾钧躲得跟孙子一样,他俩指不定在背后如何嘲笑他。 被蒙在鼓里受骗的滋味太难受,沈星迟怒不可遏,不等程海打完,猛得砸了两下门。 海子!你给我滚出来! 里面声音戛然而止。 沈星迟不再像之前反复催促确认,直接道:海子,我全听见了,我劝你现在最好给我出来。 片刻,门嘎吱一下敞开,沈星迟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程海。 程海抓着手机,垂下脑袋,贴住墙壁挪出来,不敢看他,整个人怂到不行。 沈星迟本来气得要死,见他这模样又不好意思发作,倒回去憋得内伤。 沈星迟:在里面挺能说的,出来哑巴了? 沈哥程海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眼睛里一片水光。 沈星迟啧了声:你现在摆这样子给谁看? 程海:沈、沈哥,我不是故意要出卖你的,我对不起你。 沈星迟讽刺地哼笑:道歉倒蛮快,怎么,怕我收拾你? 程海急得五官全皱在一起,手指无措地来回绞。要、要不我给你跪下吧,沈哥,我给你下跪道歉。说着,作势向下屈起膝盖。 程海!沈星迟怒斥,几步冲上前,拎住他的领子将人咚得抵在墙壁上,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还是不是个男人,给人下跪这种龌蹉招你也想得出来! 程海结结巴巴:我、我对别人不是这样沈哥,我是一时糊涂,可是从他上了顾钧的贼船后就没过一天好日子,直至今天被戳穿,他既害怕又觉是得到解脱。程海泪眼婆娑地望向沈星迟,只感好似在封闭的盒子里望见几缕微弱的阳光,满腔的委屈顿时压抑不住,全部倾诉出来。 沈哥,这次我爸的公司是真要不行了,没人愿意帮他,除了顾先生,他、他说只要我愿意这样做,保证能将我爸的公司扶持到正常运营。你懂得,那些生意上的事我一窍不通,假如我爸倒了,我们一家都要完。我之前跟他谈过,他说绝对不会对你有坏心,只是想了解你最近在做什么,以前你们在海岛上过得很快乐,结果回到A市你就不再理他 放屁! 程海被沈星迟顶得差点又要跪下,浑身哆哆嗦嗦直打颤:沈哥,只有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干了。这是我欠你的,往后你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沈星迟眯起眼睛:现在叫你去死愿意吗?如今一个劲的道歉,有用? 程海:我我 沈星迟后退几步,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是陌生。曾经他还没逮去海岛时,天天和程海腻在一起。都是差不多年龄的青年,遭遇品性大致相同,玩起来不需要那么多黑心花招,偶尔相互奉承也很纯粹,不带商场上的金钱利益。现在再看,大概是自己过于天真。 小少爷被一股复杂的情绪覆盖,既想当场撕破脸皮,脑海里又时不时回忆起当初几人在娱乐场所肆意挥霍玩乐的画面。 攥紧拳头,沈星迟问道:顾钧呢? 程海呜咽一声,低头用手背抹了两下眼睛:顾先生在你家楼下。 沈星迟:你要再让我听见你喊他先生,小心我把你牙全撬了! 程海立马闭嘴不言,摆出副委屈小媳妇样。 沈星迟负气地掉头便走。 沈哥!程海明了他要去干嘛,忙着急地追上,你要去找顾先生吗?别去了吧,他那么厉害,我们俩又打不过他 沈星迟剜了他一眼,程海吓得钉在原地。 他走了段路,觉得实在心火难消。倒回来将程海踹倒在地,往他腹部踢了两脚,才撞开门往酒吧的大门跑去。 第49章 一路狂奔,四面的景象模糊氤氲。沈星迟无暇顾及, 汗水浸湿头发, 又被夜晚凉风全部吹散。 凭着满腔怒气跑回家,沈星迟才发觉自己是多么蠢。 他的力气全发泄在跑步上, 此时正手脚失力,气喘吁吁。 步履蹒跚地走到公寓门口,迷茫夜色之下, 那里果然停了辆黑车。熟悉的款式熟悉的车牌,隐在暗处不易察觉,如同这些天他始终借由程海那得来的信息,出现在周围。枉费他以为是碰巧。 沈星迟气势汹汹,走过去, 不由分说,直接抬脚踹了车屁股两下。黑车纹丝不动,小少爷的脚倒疼得要命。愤怒得近乎失去理智,他寻思要从哪里找两块砖头来, 把他的车窗户砸个稀巴烂。 正转悠间,黑车动了,红色尾灯一闪一闪, 像两只能洞察人心的眼睛。顾钧将车倒退, 摇下车窗问道:你做什么, 沈星迟? 沈星迟即刻伸手指向他,竖起眉骂道:你自己做得好事,还敢问我! 顾钧见他满头满脸皆是汗, 恼火气愤正盛,心下了然,语气微变:你知道了啊。 沈星迟怔愣两秒,对方镇定的语气成功把他的态度引向更恶劣的地步。你什么意思?就这句话?你偷偷干了这样龌蹉的事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顾钧打断他,皱起眉,看似平静的局面终于被打破,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迅速,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沈星迟:什么?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方向盘,一股烦躁兜头倾下:你企盼过上A市玩乐自由的日子,难道现在不是?我不过借别人之口获得你近来的情况,又没有出手阻止你。 简直狡辩,沈星迟:但你打扰到我了! 顾钧慢悠悠道:我哪里打扰到你?今天我出现,可是你亲口答应过的。 你!沈星迟被怼得咬牙切齿,原本他以为对方会惊慌失措,落荒而逃,没料到竟然是这般厚脸皮。眼前黑车仿佛成了顾钧的保护层,沈星迟野蛮地将车门拉开,探进身拽住他的领口,威胁道,别再这里给我玩文字游戏,你派程海监督我是不争事实,现在程海被我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你会找谁! 沈星迟! 顾钧丝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沈星迟未想到顾钧会吼他,手中力量稍松,转眼整个人居然被顾钧拖进车里。沈星迟自身的防御机制炸响,这辆封闭的黑车实在留给他不好的印象,扭动得想往外逃,被顾钧拎住衣领重新拖回去。挣扎纠缠间,不知谁碰到座椅调节器,竖直的车座轰然倒平,两个人顺着也一齐倒向后方。 天色渐黑,不透的车内更是无光。沈星迟眼前混沌,挣不开,不住喘息。顾钧趁机占据高地,将沈星迟压在平铺的座椅上,居高临下看他。沈星迟怒目而视,期间想起来,被顾钧重新压制下去。 顾钧一手撑在他脑袋旁边,一手抓住沈星迟两只手腕抵至胸前。 两人僵持几秒,等力量恢复。 顾钧!沈星迟勉强旋转了两下手腕,男人的掌心简直譬如白头鹰的利爪,捕捉到猎物便不会再松,你放开我! 顾钧魔怔般,不松反而使力,疼痛感从腕间漫延开来。 沈星迟:疼顾 住嘴。顾钧威胁,撑在旁侧的手移到沈星迟的嘴上,箍住他半张脸。热气泼洒,顾钧却置若罔闻,你是不是又要开始求饶,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耍着小聪明和小把戏,我有时候真想真想 手上施的力气越来越重,重到沈星迟以为顾钧要把他的骨头捏碎时,顾钧自己先停了手。 我又能怎么办? 他喃喃道,眼睛在望沈星迟,又好像没有,两手颓然地垂下。 沈星迟赶忙转动手腕,心中怨气依在,逮住机会回敬:顾钧,你他妈讲到一半,没了声息。因为他看到顾钧眼睛中落寞无助的光,这样的神情曾经见过一次,那次沈星迟赌气跑到山里,顾钧找了很久才好不容易在山洞里发现,当时男人的脸在昏茫灯光下同是如此。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4) 沈星迟一时语塞,顾钧?他小声叫道。 顾钧如被这声触动,眼睛眨了眨,重新聚焦。 呵,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沈星迟。男人嘴角微微上挑,面容逐渐鲜活起来,是你先招惹我的。说实话,你这人真的很讨厌,起初我担心你不喜欢强势的手段,故意留了时间,那件事你不愿提,我也当做没发生。可我们俩的关系非但没有前进,反倒更加疏离。这么看来,还不如对你强硬点,或者说,你就是欠收拾。 你在说什么?沈星迟皱起眉 顾钧:你心里清楚。 沈星迟顷刻心虚,毕竟那件事他从来没忘记过,小声道:我们不过是上过一次床而已。 因为我喜欢你!男人脱口而出。 顾钧再也受不了如今这种状态,既然程海的事被发现,索性将全部曝光。 其实他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兴许是担心会被恶劣的沈星迟当做把柄。但如果他要嬉笑,就让他去吧,哪有比目前情况要更糟糕? 顾钧抚住额头,无奈地道:要是你想找炮友,恭喜你,找错人了。 沈星迟震惊又愕然地盯向他。 他不是对那句话发懵,而是对顾钧敢说出的这整件事。要知道,有时候一旦说了,就很难再回头。 沈星迟:你你之前明明喜欢女人。绾绾啊,你忘记她了? 顾钧烦躁:男的女的很重要吗?我早跟你讲过已经放弃我妹妹了。 沈星迟:当然重要,会瞒不住的,大家全会知道。 顾钧:那就让他们知道。 沈星迟:你疯了吧,那别人会怎么说会怎么看我们! 顾钧:现在讲这个有什么用,当初你就不该那样做。 我沈星迟欲言又止,觉得现在跟顾钧硬碰硬绝对碰不过。说实话他自己也是心乱如麻,但顾钧交付过来的感情太沉重,他既害怕自己承担不起又配不上。 这并不简单,跟顾绾与林先生结婚天差地别,他们会遇到许多阻力,还有父亲和顾叔叔,沈星迟仅要一想到那两位威严注视,就忍不住腿打颤。 顾钧沈星迟软下语调,你可能是第一次碰到,所以我不需要你负责的。 顾钧:那我需要你负责。 说罢,难得克制住的男人再次有所动作,蛮横地伸手去拉扯沈星迟的领口。 顾钧开始不懂自己究竟希望得到什么,自鸣得意的理智碰到沈星迟,如同脆弱的纸张碰到搅碎机,消失殆尽。有一瞬间,他竟然冒出得到这个人就好的念头,沈星迟那些敏感的张扬的心思统统不需要。 本来开头是暧昧又让人喜悦的情愫,随着三番五次被欺骗与失而复得,反倒成为化不开的执念。 沈星迟头脑轰得炸开,察觉出顾钧传递过来的危险讯息。慌忙揪住衣领:我知道了,会给你交代的,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顾钧手下稍滞: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沈星迟:是真的,我发誓,这次我再跑你可以找到我家里去。后天,我们见一面,地方你来定。 见小少爷弓起身体,紧护衣服,脸色煞白,是真的怕了。顾钧叹了口气,从压制的上方撤开,退离到旁边,道:我再相信你一次,你记住,只有这一次。 沈星迟嗯出声,颇有感激与委屈的意味。 顾钧在心里又重重叹了口气:行了,起来吧,回家去。 我沈星迟咬住下唇,我起不来,没力气,你拉我一把。 顾钧认命过去,抓住对方手臂把人拉起来,沈星迟作势靠在他的胸膛,喘息。 好了。顾钧面无表情地轻轻拍他的背,都结束了,没事的。 沈星迟:里面好黑。 顾钧抱住他退后些,伸手将车内灯打开。 霎时暖黄的光粒泼洒各处,笼住两个相依的人。此后,谁也没再说过话,怕是惊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gtgtgtgtgtgt以下是感谢名单: 感谢小天使嘎嘎嘎投喂的地雷x1 感谢小可爱傻孩子、阿宇、零灌溉的营养液x15 感谢小可爱すはやし、嗨呀少女、红鲤鱼绿鲤鱼灌溉的营养液x10 感谢小可爱木槿灌溉的营养液x6 感谢小可爱精分的路人、奥莉薇亚穆、高楼饮美酒、乜霈熙灌溉的营养液x5 感谢小可爱却道天凉灌溉的营养液x4 感谢小可爱暮铃晚歌、阿长灌溉的营养液x3 群么么3 第50章 其实你可以回去的。 沈星迟站在车前,低头搅着手指, 一副小可怜模样。 顾钧瞥了他一眼, 锁上车门:没事,就送你上去。 沈星迟哦了声, 默默踢开面前挡路的石子,往前走。走到一半,悄悄望了眼, 见顾钧有跟上来,更为放心地往前走。 进入公寓,坐在旁侧的管理员热情地向他问候。 沈先生,晚上好啊,现在才回来? 沈星迟没有回应。 管理员:这位是?指了下身后的顾钧。 沈星迟:我朋友, 来家里坐坐。 管理员忙道:好的好的。 后来的顾钧向管理员礼貌点头,当做打招呼。 来到电梯口,沈星迟主动按了上行键。 很快,电梯来了, 两人进去,选好楼层,电梯载着他们不断往上。 顺利到达沈星迟居住的楼层, 出来后外面空无一人, 唯有过道灯是明亮的。 这里。沈星迟走到门前, 拿出钥匙插入锁孔。 期间顾钧都没有讲话,沉默地站在身后,注视着他。 这感受微妙的奇怪。以前他从来不会带人到这边来, 好像过去始终隐藏的宝藏被另一个发现和分享,他本人却不反感,更多的是紧张。 门嘎吱打开,里面没开灯,黑黢黢的,沈星迟焦灼地舔了下干涩的嘴唇。 不开灯? 啊哦 他被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手脚发麻,甚至不知该怎么走。在墙壁上摸索半天未果。还是顾钧看不过去,几步走上前,手臂越过他,准确无误地按中开关。 沈星迟侧头愕然,他这个第一次到访的客人怎么比房主还熟络家里构造。 顾钧淡然道:开关一般都在这。 沈星迟再次喔了声,慌张紧绷盖过了想拌嘴的欲望。 他先走进去,在玄关处边脱鞋边小声问:你要进来吗? 顾钧眼睛在鞋架上扫了几眼,上面摆放的鞋子颇多,运动鞋、板鞋和休闲皮鞋等,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唯独少了家用拖鞋。他又转过头,发现小少爷直接赤脚踩上木质地板,不免微蹙起眉头。 顾钧:你没有拖鞋吗? 拖鞋?沈星迟懵懂地看着光溜溜的脚,没有啊,凉凉的踩上去多舒服。 顾钧:那冬天呢? 沈星迟:可以直接穿鞋进来,反正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怎么?唔如果你觉得麻烦,直接走进来就好,我不介意的。 顾钧暗啧了声,深感不悦。 沈星迟不明白是哪里惹到他,正局促不安,就听见他问:最近的超市在哪? 说清地址,奇怪问道:你要去哪里干嘛? 顾钧看了下腕表,离超市关门还差一个小时,便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沈星迟跟了两步,停在门口,只来得及望见顾钧行色匆匆即将融入夜色的背影。 * 独自在大厅坐了好半会,白炽大灯明晃晃地亮着,将整间公寓照得安静又寂寥。 沈星迟玩了下手机,因惦记着顾钧,玩得格外不安心。 在沙发上坐累,起来伸了个懒腰,来到窗前。高楼林立,远处高杆灯的光芒璀璨夺目。现在才是夜生活的开端,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然而再喧闹的景象也传递不过来,他这边静得似乎只听得到心跳。 沈星迟动手开点窗,冷风顷刻登堂而入,吹得他浑身湿凉。 这时,门终于被敲响。 沈星迟如重新跌往现实,一颗心顺稳回归。他赶忙快步从大厅跑向门口,连自己都不懂为什么会这么急切。用力拉开门,对面弯月勾斜,男人站在面前,身高挺拔,恍然占据全部视觉。 急不可耐地喘了两口气,他愣愣道:你回来了? 顾钧吭声应答,想要进来。沈星迟后退,才发现他两手都提了袋子,袋子被挤得鼓鼓囊囊,看来是买了不少东西。 沈星迟:这是? 进来的顾钧将袋子放在角落,从中翻出一双崭新拖鞋,拆除包装纸,放到地板上,示意他去穿。 拖鞋很可爱,粉粉的,表面绣了只小兔子,长耳朵还直直竖出鞋面。 什么啊,这么丑,小女孩穿的。沈星迟一边吐槽一边主动伸脚进去,穿好后煞有其事地蹦了蹦。拖鞋非常软,暖和。脚上的凉气被吸纳了些,全身好像没那么冷。虽然嘴上还陆续说了许多嫌弃的话,但嘴边已漾起微笑。 小少爷踩着拖鞋瞬间跑远。 顾钧趁机,从另一只袋子里拿出双蓝色稍大的拖鞋,面色镇定手法果断地塞进鞋柜内,如果眼睛亮,还能看清这双拖鞋面上的图案是只张牙舞爪凶悍的大灰狼。 大灰狼克小白兔,顾钧非常满意。 顾钧,顾钧。跑远的沈星迟再次跑回来,脸上一扫阴霾,格外明媚,你还买了什么? 顾钧取来一次性拖鞋,面无表情地换上,提着两大袋往大厅那走。短短路上,沈星迟似刚出生好新鲜的小鸡仔,摇头晃脑地在两侧来回张望。 男人直径走向厨房,把在超市买的食材一点点拿出来。如果说一个人连双拖鞋都没备,还能指望他家里有其他东西吗。果然,顾钧拉开冰箱,发现里面塞满烟酒。气得他瞪了沈星迟一眼。 沈星迟忙侧头吹口哨,假装不知情。余光瞟见顾钧将他那堆宝贝全抱出来,才开始急:你要没收?这可不是在海岛上。 顾钧:不没收,换个地方放着,以后你想喝再找我要。 沈星迟撇嘴:那这跟没收有什么区别。 顾钧起身,不由分说将昂贵的烟酒放进刚空开的袋子中:怎么,你怕我偷喝你的?到时候你尽管报警好了。 沈星迟无言以对,按照两家的关系,可能他前脚刚报警,后脚沈爸爸就拿着擀面杖登门。只得岔开话题,讲些没痛没痒的话。 顾钧答复得不算热情,偶尔吭一声。等全部收拾干净,才返回厨房。厨房内厨具崭新,一看就是房主买来当摆设的。他拿起角落的烧水壶,按开盖,发现标签还在里面。 茶叶有吗?顾钧侧头问道。 茶叶?应该有吧,你要喝茶? 他顺手指了下上面的橱柜,顾钧拉开,里面空空荡荡。沈星迟微窘,连忙转移地点。两人翻了大半的厨房,最后是顾钧好不容易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掏出小半包。不清楚有没有过期,但蛮好闻,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替代品,顾钧只得倒了点进烧水壶,装水开烧。 水热得飞快,再次打开盖,一股清香弥漫开来。 沈星迟吸缩下鼻子,默默道:这茶叶不错啊,要喝?我去找两个干净的杯子。 顾钧拦住他:等一会。 沈星迟虽不解,但想,反正刚烧开烫得很,凉些在喝正正好。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顾钧平日沉默惯了,就算呆站在厨房也不嫌无聊。可沈星迟熬不住,候了没几下,眼睛开始东瞄西瞄。腿发麻,试着荡了荡,见顾钧未出声,继而发展为到处走动。 托刚才找茶叶的福,沈星迟难得了解自家厨房的构造。此时恰逢无事,顺便再把那些东西翻出来加以确认。确认完毕后,实在难忍好奇心,又奔去顾钧买回的那堆东西中,意外发现其中有爱吃的薯片。见到食物才察觉肚子饿,忙挑了袋新口味咔擦咔擦吃起来。小少爷塞了满嘴,倒算有良心,记得顾钧,回去巴巴举到他面前,含糊不清地道:你要吃吗? 顾钧摇头,忍不住提点:以后吃饭前不要吃零食。 沈星迟:你要做饭? 这倒问住他,不顾钧飞快瞟眼钟,时间已晚,何况他去超市的时候已没新鲜蔬菜,只能妥协道,不做。 那就是了。沈星迟心满意足地继续吃薯片。 顾钧哑口无言。 茶叶水泡得差不多,扭开盖,一股脑全倒进水池,又冲了两遍,才重新装满一壶烧。 沈星迟正吃得口干舌燥,见顾钧竟然把好茶倒了,震惊地哎了声,你怎么!他叫道,要渴死我了,多浪费! 顾钧:本来就不能喝,新买的烧水壶不能直接用你不知道吗? 沈星迟吃相粗鲁,碎渣沾了满嘴,顾钧瞥见,边说话,边顺手用指腹一一抹干净。 小少爷唔地捂住嘴,拉开距离,心想真危险。唇边残留的温度久聚不散,本来美味的薯片也味同嚼蜡,好在剩余不多,沈星迟干脆拉开袋,一口气倒完,鼓着嘴去找垃圾桶。 等丢完包装袋回来,厨房内换了另一种味道。顾钧拿着瓷勺在白色马克杯中搅了搅,递给他,嘱咐:小心烫。 沈星迟接过,眼神快速划过摆在烧水壶旁的奶粉罐和蜂蜜。他为他泡了杯牛奶,就跟以往在海岛上做的一样,然后那晚的他必会做个好梦。沈星迟小心抿了口,味道毫无二致,加了蜂蜜,又香又甜。五脏六腑被浸得温暖,方才受到惊吓与彷徨的心情一扫而光。 沈星迟没忍住,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顾钧:喝慢点,不急。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5) 沈星迟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什么牌子的奶粉,蛮好喝。 顾钧指了下奶粉罐:梅姨推荐的。 沈星迟:哦?梅姨果然厉害。 他点点头,将摆出的东西稍微收拾整齐。沈星迟端起杯几口喝完剩余的。 顾钧:壶子里还有些水,凉了记得倒出来喝,别留到第二天。去超市太晚,只随便买了些吃的、水果和凉菜,还有一袋米,你没事可以在家里煮点饭,反正有电饭煲,别总想点外卖,又不像以前天天有人准备你的三餐。 沈星迟:我不会煮饭。 顾钧:我可以在微信上教你,其实很简单。 沈星迟来了兴致:又是向梅姨取经? 顾钧:是的,她教了我很多。 沈星迟笑:这下你要十项全能了,恭喜。 顾钧抿唇,将想说的话吞咽进肚,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男人点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沈星迟:就走了? 顾钧:已经很晚了,沈星迟。 名字被温润的男声念着,尽是化不开的暧昧。沈星迟看向钟,惊觉时间过得如此快,他完全没有感觉到。 沈星迟咬住杯子,低声哦了声。心里莫名划过一丝落寞,环视这间公寓,难得的灯火通明温暖宜人,但很快又会静下来。顾钧转身往大门走,沈星迟下意识亦趋亦步跟随。直至跟到玄关,才发现自己连杯子都没放。他微感窘迫,拿着杯子不知道该往哪藏。 顾钧低身穿好鞋子,道:不用送我。 我又没说送你。沈星迟低头看脚,时不时借耳朵听一听顾钧的动静,出来看一眼不行? 顾钧:当然可以,这是你家。 沈星迟似乎听见他的轻笑声,心弦触动,抬起头时,看见的却仍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背景依然为一轮斜上弯月,只是那次是迎接他,这次是要将他送走。沈星迟忽地像被什么擭住,往前踏了一步,刚买的崭新拖鞋直接踩出房门。 他想叫顾钧的名字,但理智从后方拉扯住他,何况顾钧已提前警告过,沈星迟陷入两难的拉锯中,备受煎熬。 回去吧,别弄脏了鞋。顾钧垂下眸,沉声道,睡前记得关窗,不用着凉。 沈星迟知道他指得是哪扇窗,没料到这么小的动静都能被注意到。小少爷受宠若惊,却不愿回头,眼巴巴地望着,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沈星迟,后天顾钧欲言又止,脸上表情微动,最后,他轻轻叹息了声,道:早点睡吧,晚安。 说完,后退一步,替他将门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突然觉得营养液增了好多 刚去看才发现有位壕投了210瓶!!妈耶( ̄口 ̄)!! 非常感谢百变小樱小可爱233333 蹲地抱住大佬的毛毛腿,谢谢支持_ 第51章 沈星迟昨晚睡了个好觉。 不清楚是昨天那杯牛奶的功劳还是关紧了窗户,总之他一觉睡到天亮, 下床后踩上柔软的拖鞋, 心情特别舒畅。 沈星迟挠挠头发,只穿了条睡裤, 来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充沛的阳光蹦蹦跳跳透过窗户坠落进来,瞬间将他整个笼罩住。 极佳的天气, 连温度都恰到好处,沈星迟眯起眼睛餍足地享受一番,转身去浴室洗漱。 清洗完毕,绕去厨房找吃的。昨天的烧水壶还没收起来,拿上手摇了摇, 水还在,叮里哐当地响。沈星迟正想直接插上电烧,忽然想起顾钧的嘱咐,啧了声, 把水倒掉,重新装壶新水。 烧声鼎沸,他率先给自己泡了杯牛奶, 还煞有其事地加上蜂蜜, 期待满满地抿了口, 飞扬的眉毛瞬间垮下。味道与昨晚顾钧泡得那杯非常不同,沈星迟砸砸嘴,越喝越没劲, 心里嘀咕,难道是顾钧偷摸加了什么东西?不然怎么不好喝了。 艰难喝了两口,他又惦念起冰箱。快步来到冰箱前,打开,里面果然焕然一新应有尽有,各式食物被整齐摆放,沈星迟随着顺序看过去,竟有种要看花眼的错觉。而且里面恰好有速食三明治,此时拿来当早晨正完美。 眼睛略过鸡蛋时下意识舔过嘴唇,可惜他不会,只能放弃。以前在海岛,梅姨总能拿鸡蛋做出各种各样的美味,有时仅是简单的煎蛋,都非常好吃。黄灿灿的煎蛋散发着微微焦香,上面再撒上一些白糖,咬进嘴里又甜又香。 肚子没出息地咕咕直叫,沈星迟赶忙把冰冻的三明治放进微波炉加热,和着剩下的半杯牛奶一起,囫囵吞枣地吃完。 一日之计在于晨,可惜这样勤勉的念头从不存在于小少爷的心里。勉强填饱肚子,沈星迟坐到沙发前看电视,逛了一圈没发现好看的,播的电视剧全已放了十集二十集,人物不认识也看不懂。索然无味,只得拿出手机玩。 过去住在海岛里,碰不到手机,能摸一下遥控器都觉珍贵,他突然记起那时难得跟顾钧晚上坐在大厅里看鬼片。 其实沈星迟平常不是很喜欢看这类片子,时常一个人独居,看多容易疑神疑鬼。但他不愿在顾钧面前丢了面子,便借由薯片来分解注意力。好在鬼片蛮无聊,身边坐着暖烘烘的顾钧,不消一时就沉沉睡去。 思及此,手指不受控制地调到顾钧的微信,上面的谈话内容还停止在前几天,顾钧平常应该很忙,那么大间公司要他管理。而且除了微信,电话短信上几乎没有他的痕迹。一会,沈星迟如大梦初醒,狠狠地晃了下脑袋。 从起床到现在,他想的全是顾钧与海岛。果然那个人一渗入他的生活就没好事。 沈星迟恨恨点着手机,把它当成顾钧,企图直接戳死。连新买的拖鞋同无辜遭殃,被主人泄愤般地一股脑踢到老远。 手指戳累,休息片刻,这么早没有什么好玩乐地方,沈星迟继续坐在布艺沙发上点开游戏。游戏输一盘赢一盘,丝毫没有让人要继续下去的兴趣。 这下电视不好看,手机不好玩,又无处可去,小少爷开始坐着发呆。 公寓内宽敞明亮,阳光充足地打在墙壁上,照出空气中飞扬的细小灰尘。之前请来的保姆打扫得极其整洁,却显整间房更加空旷。 沈星迟倚倒在沙发里,歪起头一一看去。 从海岛回来,还未仔细观察过家里构造,虽然并没有多大变化,可仍然觉得略微陌生。以前他只当这里是个能安心睡觉的地方,回来闭眼就睡,睁眼便走。但昨天顾钧的发问,让他顿时意识到,即便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却仍不了解。 那还能算一个家吗? 沈星迟慢慢想起海岛上顾家别墅,虽然起初他真的很排斥与反对,后来,倒变得有些喜欢,就算表面不甘心承认,却不能否认事实。 别墅内佣人和睦,梅姨做的饭美味可口,加上就算谁都忙得没空理他,还能去找顾钧,顾钧随时会允许他的打搅。不比这边,除了必要的凑人数与撑场面,近乎无人问津。加之最近几场聚会皆不欢而散,来找他的人更是少。 富二代圈内的地位瞬息万变,他隔了如此久才回来,本该从一开始就抓住机会,奈何被顾钧打断,之后再怎么扑腾也不可能恢复从新。 顾钧 沈星迟从卧室缓缓看到厨房,昨天那个男人就站在这里,为他烧水,为他泡牛奶,为他将所有酒和烟全部拿走。合上眼睛,耳畔似乎再度响起水沸腾的声音,牛奶配合蜂蜜的香醇气味铺张开来,像亲密的网徐徐将他紧密缠裹。 急忙睁开眼,脑海里温馨画面与空空荡荡的现实相互对比,沈星迟有一瞬的失落。感觉假如能再多一个人就好了,反正家里这么大,完全能装得下。 傍晚,余晖落满地面,沈星迟在公寓内闲来无事,决心出去走走。 从电梯门出来时没忍住疑心疑鬼一番,小心谨慎走到外面,环视周遭,没见到熟悉的黑车,沈星迟心中纳闷,难道顾钧真放心在家等结果? 可没人监视总归不错,沈星迟心情愉悦,步履轻快,不小半会,融入繁华街道中。 他整天仅吃了一个三明治,正饥肠辘辘。满街的面馆小吃店,飘荡的香味轻易勾引出人们肚子里的馋虫。 沈星迟正纠结选择哪类餐馆,余光瞥见一对情侣站在店门口腻腻歪歪,高大的男人笼着体型娇小的女生温柔问她怎么不穿多点,受凉了怎么办。熟悉的内容使沈星迟刹那想起顾钧,他也总爱说些别感冒的刻板话。 小少爷登时哼了声,心想还是孤家寡人自由自在,想穿什么穿什么。他大步往前,把情侣狠绝抛在身后,恰逢经过家日料店,装潢很特别,店名从来没听过,决心进里面尝尝鲜。 手刚握上门把准备推开,一个人影从街角处一晃而过,西装革履,黑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背部挺得笔直,像把锋利的剑。 顾钧? 沈星迟疑惑,下意识跟了过去。 西装男人走得飞快,沈星迟夹裹在热闹人群中追得满头大汗。他倒想发个微信或打电话,但还没来得及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男人已快消失在滚滚人浪中。沈星迟害怕跟丢,只能在后头继续紧追。 说实在,他不知道紧迫跟随的原因。或许顾钧只是出来办事,或许又跟他一样,出来简单吃个饭。所幸在眼睛捕捉到的同时身体率先做出反应,让他少了许多烦扰。 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大,沈星迟灵巧地蹿入小巷,打算借用捷径截住他。狭窄的巷子里暗无天日,灯光隔至极远,静寂地仅能听见自己心跳。沈星迟身体紧绷,一颗心始终悬着,担忧错过。 待好不容易脱离小巷,西装男人恰巧从面前大步跨过。人群来来往往,沈星迟急得大叫:顾钧! 没有回应。 接连叫了两三声,那个人却总不回头。 出什么事?沈星迟奇怪不已,想再加足马力追上去,却被猛然遏制在原地。他僵僵站定,眼睛不可置信地注视。 在他面前,昂贵精致的西餐厅前,女人一头亮丽柔顺的黑色长发,浅色长裙衬着她知性优雅。见是男人,脸上立即露出温婉笑容,让沈星迟飞速忆起顾绾。而西装男人也主动迎开手,将女人抱个满怀。两个人的笑声传递到青年耳中,煞是刺耳。 怎么可能,沈星迟脸色苍白,这个人前天还对他纠缠不休,今天却热情投入女人的怀抱。是因为相亲?逢场作戏?还是其他?头脑混乱,想不出来,只觉得初见时的惊愕转眼化成被欺骗的怒火。沈星迟挽起袖子,打算大跨步上前,将三心二意的男人揍一顿。 去势汹汹,不小心撞到旁人,等再抬起头,西装男人已揽着女人直面走来。 沈星迟盯着他,一颗汗珠曲曲折折流过额头。 待他们完全走过,悬荡起来的心才安安稳稳落回原地。小少爷疲倦地垂下头,用汗津津的手面盖住眼睛,嘴角一咧,忍不住直想笑。 他赶忙退回无人的小巷,对着灰扑扑的墙壁狂笑不止。 那个人不是顾钧,即便衣着发型相似,可脸完全不像。而他居然对着一个陌生人,脑补出大戏,甚至还连追几条街。 大怒大喜后心情微妙地陷入短暂茫然,沈星迟不禁想,假如刚才那一切全成真,会怎么样?艰难平复的心脏再度加足马力狂跳起来,沈星迟蹲下来,尽可能将自己缩起成团。他本以为自己从不会思考这件事对顾钧的答复,他其实还想到时候顾钧来责问,就糊弄过去,反正顾钧又不敢真拿他怎么样。但实际上,从早上开始,这个问题已若有似无地环绕在心间。 昨晚顾钧做的一切真是太过及时,本来这段时间内他就有些摇摆不定,男人再一出现,不坚定的心顿时大幅度地往那边偏。沈星迟突然发现,不管是当初还是此刻,念头始终未变,他想见他。 随着时间推移,他越发的想见他,因为忧虑不可预知的未来,所以畏惧的东躲西藏,却又因为几分相似的轮廓,可以奋不顾身地去追逐。最开始的时候,他察觉出彼此之间的感情,率先选择逃避。然而昨晚顾钧的话倒像是给他喂了颗定心丸。 男人可以这样做,他为什么不可以,出了事又不是他一个人担着。 人生几载,及时行乐。不一贯是沈大少的作风,怎么到了顾钧这里就磨磨唧唧起来。既然顾钧表达了对他的好感,他同样有些意思,干脆凑在一起过点快活日子。 如此想着,心情莫名欢乐起来,沈星迟起身,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夜幕降临,天际余晖被深蓝色调替换,街道中纷纷亮起璀璨夺目的灯光。巷子口独立的一盏高杆灯同样闪了闪,散出微弱的白光。沈星迟加快脚步,融进那圈光线中。 作者有话要说:  预防针,别高兴得太快:D 第52章 地处偏僻的安静小酒吧。 沈星迟坐在最前的吧台转椅上,手里端了半杯龙舌兰, 轻轻抿着。 酒保站在很远的地方默默擦拭杯子, 身后圆桌上坐着零星几位客人。一首慢节奏的抒情英语歌贯穿全场。沈星迟静静听着,竟从中生出些许感触。 比起前几天的焦灼, 早上的茫然,现在的他倒格外闲适。 能够做出决定果然让人心情舒缓。 将音乐当下酒菜,不知不觉, 一杯酒快见底。 沈星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准备回家,再睡个好觉。 这不是沈大少吗?怎么有闲心跑到这种地方来? 呱噪的声音打破和睦的环境,沈星迟不免皱眉,侧过头。 打扮十分花哨的小叶不知从哪冒出来, 脖子上的吊坠与手上的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他大喇喇地坐到旁侧,也没有点酒的意图,看来是只想与沈星迟套近乎。 酒保瞄了眼,主动离开, 去后方帮忙。 过单身Party?沈星迟试探地讲出答案,又被这个理由逗笑,我就是随意选了一家进来坐坐而已。 他撒了个小谎。 其实这家酒吧是当初顾绾宣布要结婚的地方。 小叶没听懂前句, 对后句好像也一知半解, 咋咋呼呼地答道:那您可真够随意的, 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都没声音,跟人死了似的。 沈星迟没否认,反问道:你来这边做什么? 小叶:嘿, 别提了。带两个小孩子过来玩,地方也报得仔细,谁知他们到了不敢进,偏要躲在这里让我来接他们进去。 沈星迟垂着眸,手指抚过杯子边缘,淡淡道:哟这些日子混得不错嘛,小弟都收起来了。 小叶:几个大学生,贪玩,谈不上什么小弟。对了,没人叫你吗?程海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6) 沈星迟神色微妙:海子还跟着你们? 小叶愣愣答道:不啊,哎沈哥你不说我都没反应过来,那小子好久没见到了,该不会和你一样偷跑到哪里去度假了吧。话语到最后颇为揶揄。 沈星迟:你讲这话不害怕? 小叶谄媚地笑道:沈哥你人这么好,难道还会做背后小人告状的坏事?我们几个和那个顾钧都不熟,心还不是都顺着你的。 沈星迟嗤了声,对他表露的这个忠心没看出分毫。 蓦然心血来潮:如果我真要做背后小人呢? 小叶面露难色:这 沈星迟:如果我要和顾钧在一起,怎么样? 小叶:顾钧?好啊。 对方回得过于快,本来漫不经心的沈星迟嚯得感觉神经遭手揪紧,一把握住摇来晃去的酒杯,警惕道:真的? 小叶:嘿,沈哥,这都什么年代,大家有感觉一起玩玩多正常。 沈星迟难得激动的心情顿时凉了半边,继续摇着杯子不吭声。 小叶见他脸上表情,暗自揣测,讪讪笑道:不是我说,沈哥。别看我们这些人现今玩得风光自在,那婚姻和后半辈子不得由家里人安排。这事你可没我想得通透。你看那顾家小妹,不是也嫁给门当户对的林家少爷。 沈星迟不满地在心里啧了声:绾绾是真心喜欢那个姓林的。 小叶:这不都是表面说说,我们懂就好。假设那姓林的是个穷家小子,你觉得顾家会让顾绾嫁给他吗? 沈星迟彻底不说话。 小叶调笑:沈哥,我乱讲的,你别往心里去。你要和顾哥处对象,我绝对举双手双脚赞同。不过你得看紧点就是,听说顾家在为顾哥安排相亲呢。 沈星迟:相亲? 小叶:对啊,顾哥年龄那么大,顾绾比他先结婚,搁谁家不着急。不过你们的事要传出去,以后顾哥就有些不好过了,他人优秀,前后多少妹子等着想摘这个金果子。婚姻能带来利益,前期铺垫招揽,后期稳定巩固,顾哥得少多少比生意。但咱顾哥厉害,再奋斗两年,小意思。 两年,对一个事业正在上升的男人来说,绝对不是简单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何况谁敢打包票,两年后就会产生反转。 沈星迟再度想笑,他脆弱的坚持被成功击倒。 下午时青年的确擅自拿玩玩当借口打算先答应与顾钧交往,这里头是否有真心他本人最为清楚。但唯一能确定,他实在不想因为这件事误了顾钧的前途,好歹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小叶的话再度将他之前顾虑的话重新拎出来并摆在面前无限放大。 悸动遭名为现实的大海来来回回扑灭覆盖,沈星迟手指冰凉,近乎握不住酒杯。他扭过头,对向无人的地方,再回来时,脸上已经换上微笑。 沈星迟:小叶,我怎么没发现你现在口才这么好。就随便说说的话,让你分析的一板一眼的。 小叶巴眨了下眼睛,连忙干笑两声:沈哥,你真坏啊,怎么还耍人玩。 沈星迟:最近见你们和顾钧关系那么僵,开个玩笑。 小叶:哈哈,哥你吓死我了,就说嘛,以前也没看出你有这倾向。要是以后在大街上看见两男的手牵手走在一起,那得多奇怪。 沈星迟还想说些什么,一阵铃声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小叶掏出手机,瞟了眼上面的名字,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背过身接通,低声骂道:李喻,你个野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没见到你人 沈星迟:联系上人了?那快去找他们吧。 哎。小叶起身,对沈星迟点头哈腰,沈哥,你不来 沈星迟扯谎道:我今晚还有别的约。 小叶:好好,那我先过去了,他们小孩子,不懂事。 烦人的小叶走后,整个酒吧顷刻安静下来。沈星迟终于不再坚持,如个释放出全部氢气的气球,绵软无力地瘫倒在座位上。 片刻,他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唤来酒保,重新续杯。 * 夜深,沈星迟步履蹒跚地从酒吧走出。 随着步子晃荡,满肚子的凉酒仿佛能听见摇来荡去的声音。月色迷茫,繁华都市的热闹渐渐降下帷幕。一阵凉风袭来,他不自觉瑟缩。 离约定明天相见还剩几个小时,虽然灌了那么多酒,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小叶的话在脑海里来来回回重复,沈星迟走到一半,忍不住踉跄倚住墙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禁后悔方才的头脑发热,怨恨起多嘴的小叶,但这一切又是不可忽略。他固然可以从最开始就不当真,像小叶说的贪图短暂快乐,但顾钧绝对不会,何况他本身同不愿让事情发展成这样。倘若一件事迟早要结束,还不如在开始便扼杀在摇篮里。毕竟他已经没救,而顾钧却是有伟大前程的。 顾钧的人生应该是一帆风顺,让这段孽缘成为其中污点实在没必要。 要说他下午过来时步子迈得多轻快,如今回去就迈得多沉重。 沈星迟压抑地喘了口气,努力直起身体继续往前走。 前路光点依在,恍然间小少爷错觉看到一栋发光的别墅伫立在尽头,沉默而温暖地等待人们归来。他记起第一次与顾钧出去散步,因为调皮丢了男人一捧沙子逃远,在海滩等了许久男人才姗姗来迟。那时遥远的灯光漫延而至,附着在他身上,为其镶上一圈暖绒绒模糊的金边。如同一位降至人间无所不能的天神,令人敢不计后果放心依靠。 记忆中的景象依稀消散,周遭清冷无人。 沈星迟裹紧外套,沿着街道,沉默急切地融入A市的夜色中。 遥远海岛仿若一个秘密的不被旁人触及的世外桃源,小少爷心里明白,快乐始于此,也将终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想组队打爆小叶的狗头吗[doge脸] 外出旅游四天v 周五周六的更新已放入存稿箱,周末不更新 周一的更新为了便于操作,等我回来发,嘿嘿嘿 提前祝大家六一节快乐哦 第53章 比起昨天,今天起来的感觉实在糟糕。 沈星迟睁开眼, 望着泄露一室的白光, 有种完全没睡的错觉感。 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昨晚大起大落的心情还残留着, 赌气喝的那些酒也使头疼不已。沈星迟扶住额头,下床时不小心踩到一片绵软。 连忙抬头,发现是顾钧为他买的粉色拖鞋。 本没舒缓开的眉宇顿时蹙得更紧, 沈星迟一脚踢开,两只拖鞋在地板上滚了圈,仍没脱离视线。烦躁感横生,他赤脚下床,拎起拖鞋干脆来到大厅的垃圾桶旁, 正想塞进去,瞥见拖鞋上的图案,竖着长耳朵的大兔子眼睛圆圆睁着,在白光下显得格外无辜。 沈星迟手上稍犹豫, 卧室里手机铃声大作。 他吓了一大跳,直觉认为是顾钧打来的,赶忙把拖鞋扔到地上乖巧穿好, 仿佛顾钧的眼睛会透过手机看见他这里的动静。踩着拖鞋跑进卧室。 果然是顾钧。 沈星迟拿起来, 掌心中不断震动的手机像极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对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看了又看, 彻底确定后一股心虚感油然而起。 他接通,小声喂了声,想起昨晚的决定, 忙咳了咳,换成更加冷漠的腔调。 顾钧:我在你公寓下,收拾好就出来。 磁性醇厚的男声响在耳畔,小少爷没出息地耳尖燥热。 啊?冷漠腔调没装成,沈星迟愕然,你在楼下? 鬼鬼祟祟地挪到窗前,拨开丁点帘子,白光大现的外面,真停靠了一辆熟悉的黑车。 你怎么他支支吾吾,又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顾钧:有问题? 沈星迟:没、没啊你等我下,马上出来。 丢开手机,飞也似地跑进浴室,快速刷牙洗脸,再跑去衣柜,随便选了套衣服穿上,风风火火套上板鞋奔出门去。 本来应该极其注重打扮的人才对,如今倒一门心思放在楼下那个人身上,浪费半秒都觉可惜。沈星迟理不清这股莫名涌起的急切心情,仅仅才一天没见,却好似隔了几个世纪。 待气喘吁吁跑出楼,沈星迟才发现,竟然愚蠢地忘记坐电梯。 A市这时的春天虽不热,但从那么高楼层往下跑,额头出了一层汗。 拎着领口扇了扇,沈星迟累得没气力,只得缓步来到车旁。 坐在车里的顾钧见人来了,摇下车窗。 今天的顾钧穿得格外闲适,还配了条骆发长裤,整个人顷刻脱离冰冷气息,沈星迟这才觉得眼前男人其实跟他差不了多少岁。 顾钧看向沈星迟,原本平澜无波的脸上瞬间起了变化:怎么成这样?我又没催你,急什么? 啊?懵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沈星迟先低头看看自己,在看看安稳坐定的顾钧。也是,对比精心选择打扮的顾钧,他这一身真是显得毛躁又随意。 顾钧无奈:先上车吧。 沈星迟记起决定,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应该立即划清界限。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不进去了,前天你跟我说的 顾钧打断:上来再说,我待会要带你去个地方。 沈星迟忍不住好奇:去哪? 顾钧沉默地看向他。 沈星迟只好妥协,默默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内之前一直没开窗,里面比不上外面凉快。本来今天温度恰好,太阳不骄不躁,奈何沈星迟起早做了个剧烈运动,此时正汗流浃背,如个小火炉,坐进去没几秒就受不了。 好热。沈星迟抱怨,我们开空调吧。 顾钧打掉他伸出去的爪子,严苛道:没到开空调的时间,感冒了怎么办?静静坐一会就好。 你以为我是你啊?沈星迟吐槽,说罢像是为证明,抓了下顾钧的手,嘶,这么凉,怪舒服的。狠狠连搓几把,将手心里的汗全留在他皮肤上。 顾钧不言语,任他抹,抹到后面沈星迟自己难得不好意思,讪讪收回手。瞟了眼,见对方脸上似乎写满了我看你能皮到几时的表情,尴尬地咳了声。 顾钧这才有动静,道:不管你动什么歪心思,反正不准开空调。 沈星迟不免泄气。 顾钧从后车座拿来几包湿纸巾,撕开其中一包丢给他:快擦擦,一脸的汗。 沈星迟在心里吐舌头,把你车弄脏最好。但还是照做,拿出两张纸在脸上乱抹。 顾钧实在看不惯他那副马虎样,自己开了包,拿出张,细致地铺开,折成合适大小,帮他擦没碰到的地方。 沈星迟下意识想躲,被顾钧拉回来,便垂着脑袋放弃挣扎。 顾钧果然比他擦得要仔细认真,一包用完,沈星迟脸和脖子上已没了汗,可心脏却怦通怦通跳得欢快,感觉比刚才还热。 也不清楚你是怎么睡的。顾钧用力压了压小少爷鸡窝般蓬炸起来的头发,这样子就不怕让你所谓的朋友看见笑话你? 沈星迟没回应,想暗自消化不合宜的心动。 顾钧继续唠叨:还有你这衣服你这衣服穿反了,沈先生。 穿反了?沈星迟终于动起来,悲催地发现不仅里外穿反衣服标签大喇喇地现在脖子下,连前后同穿反。难怪我总觉得勒脖子。他不适地扯了扯。 顾钧故作严肃的脸终于绷不住,嘴角挽起泻出丝笑。 沈星迟:别笑行不行? 行,那你快换好啊。顾钧笑着来捞他的衣服。 沈星迟警惕: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顾钧逗他,难道你还想穿着这身出去玩? 沈星迟的注意力再次被外出吸引,顾钧趁机把衣服全部拉上,沈星迟条件反射地举起手,于是他非常顺利地换好衣服。 沈星迟仍旧在思考,纵然有心当机立断,可看来顾钧并不打算这么快结束。何况这些天因为这个混蛋提心吊胆从没好好享受与玩过,不如这次跟去看他要做什么。 顾钧将用过的湿纸巾处理好,回过身发现青年还沉浸在考虑中,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于是推了他头一下提醒:系好安全带,要出发了。 沈星迟又啊了声,满脸复杂地瞥向未锁紧的车门,觉得现在还有机会逃。 敢情这个人从来没给他反驳和拒绝的机会,这流程简直与运载货物没有区别,打包,装车,带走。纠结间,错愕的表情浮上脸庞。他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完全不知道是哪时候换好的。 那他不是又被顾钧看光了? 一来一往间,已丢失重要的机会。顾钧发动车子,载着脸上神情变化莫测的沈星迟离开。 * 一路景色更替,顾钧开的不算快,沈星迟靠在椅背上侧头观望,顺带找一些过往的熟悉感。 有时趁等红灯,顾钧还会回他一两句,说哪个地方是他们小时候玩过的,曾在哪家店门口打过架。沈星迟起初没精神听,讲得多了,渐渐感兴趣起来。 没想到能记录他们成长的地方那么多。有时甚至是小小一点,带来的回忆都是弥足珍贵。 不清楚是不是顾钧开车的速度故意调慢,直至下午,才终于到达所谓目的地。 沈星迟下了门,看着面前展现出的景象,遭酒侵害的头再度疼起来。他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侧头道:这就是你要玩的地方? 下来的顾钧正在看手机,听到责问,飞快把手机塞进口袋,强装镇定道:是的。 沈星迟不相信地再回头,完整国骂于心间炸开。 他妈的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居然还要到游乐场玩。偏偏顾钧看上去似乎还颇有兴致,一下车直奔售票处排队买票。站在阴影处的沈星迟放眼望去,前头全是父母带着打扮可爱的小孩或是一对对黏腻甜蜜的情侣,到他,独条条一位成年男人。虽然长相英俊,人高腿长,衣着不俗,一旦搭上以各种色彩为装扮的游乐场,就说不出的违和感。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7) 下午太阳出来,略有些闷。 沈星迟用手扇了扇,闷热感丝毫未减。正等着厌烦,顾钧拿着两张票过来。 这是送的。顾钧递票同时,将手里拿到的赠品一并递过去。 沈星迟嫌弃地瞅着他手中黏有动物耳朵的发箍,既没接票也没接感官上就很劣质的发箍,顾钧。他道,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我们不是约好,今天我要给你答复。 男人顾左右而言他:你以前来过这里? 沈星迟眨了眨眼,迟疑道:没有。 小时候父母忙碌又关系不好,常把他丢在只有佣人在的屋里。佣人仅负责照看饮食起居,哪会带他出来玩。就算沈星迟出名的皮,也仅限定沈家、顾家和学校皮。 顾钧手疾眼快地把发箍插到沈星迟的头顶:我也没有,正好一起去。 沈星迟垂死挣扎:我不去,太幼稚了。 本以为跟着能贪到什么好玩的,枉他高估顾钧的品味。 那行。顾钧道,你把两张门票钱赔给我。 沈星迟用神经病的眼神看向他:这明明是你自己要买的。 顾钧面无表情道:票是我买的,但你答应了要对我负责,应该连我情绪一并包括。我今天白花钱买票,肯定会不高兴。 老子管你高不高兴。 沈星迟气得想吐血。顾钧这么死乞白赖,再争辩下去已无意。他瞟了眼票上的价钱,虽然不贵,但这赔偿太过冤枉。 愤愤不平地接过票,把头上的发箍拨正,往游乐场进口走去。 玩就玩,海岛那么无聊的地方他都能玩出朵花来,这个幼稚的游乐场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噗嗤,日子赶得太巧了2333 六一节就该去游乐场快乐地玩啊 第54章 这个游乐场在A市其实很有名,孩子们的乐园。 沈星迟刚进去, 就被迎面的欢乐音乐逼得倒退几步。后面是顾钧, 正大喇喇抵住退路,沈星迟没处可退, 只能无可奈何进去。 虽说游乐场里的设施极其完备丰富,可两个大男人出现在这里,于沈星迟来说仍显突兀。何况他刚接受过小叶的洗脑, 对同性之恋唯恐避之不及。 跟顾钧在鲜花簇拥的过道上走了几步,感觉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心中忐忑,异常紧张。 恰巧这时一辆过山车从高处滑下, 尖叫声此起彼伏,炸响在沈星迟耳畔。吓得他脸色煞白,往旁边躲,凑到顾钧的身上。 顾钧正摆弄游乐场的地图, 这个游乐场非常的大,共分四个区,每个区都是不同风格, 还按点分配表演让人观看。配送的地图不比简单明了的文件, 内部花里胡哨, 还画了许多拟人形的动物。顾钧看得眼花缭乱,遭沈星迟一撞,顷时不记得看到哪里。 他侧过头, 发现沈星迟只会低着看地,神情不对。视线漫延,旁边是承载过山车的轨道区,游客们还坐在上面兴奋地疯狂尖叫。 顾钧试探:你怕过山车? 沈星迟抬起头,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嗤的不服气道:我怎么会怕过山车!我怕得明明是你好吧。 顾钧:以前坐过? 沈星迟烦躁地回道:没啊,我连游乐场都没来过。 顾钧投去若有所思的目光。 沈星迟轻巧炸毛:你不信,我们现在就去排队。 这完全符合顾钧的计划,连忙道:好。 于是两个人半路改道,去排过山车的长队。现在不比节假日,几拨人几拨人换得格外快,不消多时便轮到沈星迟和顾钧。临上车,沈星迟突然想到,他为什么要跟着顾钧步子走,只要摆出无聊的消极反应,凭顾钧如此古板的人,肯定玩不下去,那他们就能够早早回家。 可惜这个明白的想法来得太晚,站在旁侧的工作人员已经伸手请他们上车。 沈星迟愤怒地瞪了身旁顾钧一眼,心有不甘地坐上过山车。 顾钧摸摸鼻子,非常想笑。 降下安全压杠,扣好,经工作人员一一检查后,过山车即将出发。顾钧忽地道:听说坐过山车最好喊出来。 沈星迟故意不看顾钧:喊出来都是小孩子干的事,这种车一点也不可怕,怕还来寻刺激,不是找虐吗! 顾钧语气轻松:是嘛。 过山车出舱,沿着轨道缓缓爬上,两侧美丽景色依次倒退,整片蓝天仿佛能尽收眼底。开头的坡又抖又长,起初没坐过的小少爷还蛮有闲情逸致的左看看右望望,观赏风景。随着上升,失重感加深,沈星迟感觉自己被悬在半空中,忍不住抓紧压扛,咕咚吞咽口唾沫。 过山车到达坡的顶端,微微停滞。 坐在一边的顾钧道:如果你害怕,可以抓住我的手。 沈星迟反击:谁会抓你的 过山车在这刻飞速行驶下去。 安坐的沈星迟猛遭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击,整个人刹那睁不开眼。一个手字被风拖得老长,这种刺激玩乐是只要开腔便停不下来,于是沈星迟顺利成为第一个嚎叫出来的人。陡坡之后是连续几个大转圈,失重感萦绕,周遭人全在卯足劲尖叫,沈星迟也不例外,手握着压扛快发白,仍然止不了心中的害怕。余光瞟见什么伸了过来,不用多想,赶忙抓住。霎时,温暖沿着掌心攀沿入内,沈星迟感觉自己此前就像没根的浮萍,兜兜转转,终于找到合适停靠的岸边。 沈星迟微挽起嘴角,手指向前伸长,牢牢抓紧,在下一个弯道到来后,放肆叫唤。 好不容易能从过山车下来,沈星迟腿软地扶住修护花圃的瓷砖,不住喘息。 顾钧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吧? 沈星迟:太太 顾钧以为他要讲出什么负面词汇,正思考要如何安慰,沈星迟抬头兴奋叫道:太好玩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过山车这么好玩! 他两眼放光,催促顾钧快拿出地图,随意挑选个地点,风风火火地往那边赶。 晾在后方的顾钧手虚虚停在空中,半晌,无奈地笑出来。果然是小孩脾性。 沈星迟跑了一阵,见顾钧始终没跟上,焦急地在前面大喊。 顾钧摇摇头,微笑道:来了。 一个下午就没停下过,沈星迟喜欢刺激,选了许多刺激的游乐项目,比如跳楼机、海盗船、极速风车、飞舟冲浪等,经过过山车的洗礼,他再不嫌弃这些原本认为是小孩子才玩的项目,坐上去也不忸怩,该叫就叫,该笑就笑,一路下来嗓子都快喊哑。 顾钧虽然平日注意锻炼,但好歹是常坐办公室的,实在比不上沈星迟那类人来疯。待他好不容易从海盗船上下来,头正晕乎,沈星迟已叫嚣地要去别处排队。 停一下。顾钧赶忙扯住他,坐下来休息会吧。 休息?沈星迟诧异叫道,仿佛在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词语。 顾钧:你玩了这么久不累? 沈星迟直截了当:不累。 顾钧叫苦不迭:一开始是谁态度顽强,说绝对不会进来玩的? 那我又没试过。沈星迟无辜道,你累了?中途不是陪你去看了表演吗? 表演杂糅歌舞和杂技,很惊艳,画面美轮美奂。对他来说是很新鲜的体验。没出来时还偶尔会夸奖几句,等彻底出来,瞬间就被其他吸引目光。 既然被戳中,顾钧不妨大方承认:是的,我要休息。说完不管不顾地往长椅那边去。 沈星迟忍不住哀叫,但一个人玩实在无聊,只好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等他走到,发现顾钧又在拨弄手机。 而顾钧的反应也如出一辙,见他来了,马上将手机放在椅上,道:渴了吗?我去买些喝的。 沈星迟点头,顾钧起身离开。 小少爷愣愣坐下,摇晃了会腿,见顾钧仍没有回来之势,眼神默默移到身边手机上。他究竟在看什么?沈星迟不免好奇。 从开始进游乐场时,就拿着手机在看,中途也偷摸看了几次,一旦察觉他注意,就迅速收起来,假装从没玩过。鬼鬼祟祟的模样,引得人越发好奇。 手指缓慢点上长椅,踱到手机前,沈星迟紧张地瞟了眼周围,抓紧手机就快速解锁。 顾钧竟然心大地没换密码,一解开,一个网站急不可耐地弹跳出来。沈星迟忽略掉之前碍事的屏保,全神注意网站上写什么。 只见网站上明显的用粉色调包裹的标题是制造甜蜜蜜恋爱手册。 沈星迟: 标题下面,有一段简短的介绍:广大亲爱的小哥哥小姐姐们,你们还在为缓慢的恋爱苦恼吗?还在为不敢告白而忧愁吗?不用担心,我们甜蜜蜜恋爱手册就是完全为你们服务的 沈星迟无言以对,且这段话让人莫名羞耻。 在防止脸上爬满鸡皮疙瘩前,他迅速往下翻,跳过那些肉麻的介绍,终于看到了教授步骤。沈星迟不由自主地念出来:一,带喜欢的人到熟悉的地方,让过往的回忆拉近你们的距离。二,选择一个对方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制造新鲜的记忆 难怪方才路上他都在主动讲小时候的事,选择游乐场同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来过。而沈星迟展现出来的反应果然如这本所谓手册上讲的,很开心。 青年情不自禁抬起头,时间渐移,不知不觉落日余晖已洒满整座繁华的游乐场内。大部分的大人牵着小孩准备离开,五彩缤纷的气球一个个飘荡过眼前。他在这种时刻看见顾钧,对方手里端着两大杯奶茶和零食,大步迈来,光点洒落在身上,整个人都闪闪发亮。 沈星迟盯得发呆,莫名想笑。 抓住手机站起来,准备迎上去,刚走两步,如被重锤猛击,呆立在原地。他突然想起昨晚做的决定,顾钧这么好的人,他怎么够得到资格。 再望过去,画面不由变质,沈星迟心中酸楚,握紧手机,坚硬的地方咯着掌心微微的泛疼。 顾钧拎着味道不同的奶茶急冲冲过来:随便买了点,不知道 沈星迟主动接过其中一杯,道:顾钧,我们走吧。 顾钧疑惑:就走?刚刚还兴致勃勃地要去排下一队。 嗯。沈星迟点头,我肚子饿了。 顾钧哦了声,下意识想摸口袋。 沈星迟递过去:喏,你手机在这,落在座位上了。 顾钧接过,做贼心虚地瞥了他几眼。 沈星迟侧过头:快走吧,要饿死了。 他偷看到手册下一步建议是准备精心完美的晚餐。 必须要让计划快点走完,他希望能尽早跟顾钧摊牌。 第55章 顾钧的确按照手册的指导,在离游乐场不远的一家高级酒店中订了餐。餐桌设置在顶楼, 四面是干净明亮的露天玻璃, 两旁装饰了玫瑰与气球,还有位身穿笔挺西装的小提琴手在拉悠扬的曲子。 一进来, 沈星迟就透过窗户眺望到露出半边的摩天轮,五彩斑斓的光线降至,使整间场所变得更加梦幻浪漫。 沈星迟忍不住真心赞叹:真特别。 顾钧笑而不语。 酒店准备的佳肴非常精致美味, 奈何沈星迟肚子里揣着事,吃得心不在焉。倒是多喝了几杯红酒,想酒壮怂人胆。 吃完饭,顾钧遣开小提琴手。两人来到落地窗旁,此时天空已换了色调, 放眼看去,像块柔顺的深蓝色天鹅绒。月亮还未出来,仅边角点缀几粒零星。 这里远离都市喧嚣,能朦胧听见游乐场内欢乐曲调, 仿佛逃避了一切,放心沉浸在欢乐童趣的世界。 顾钧偷偷瞄着在窗前站定的沈星迟,默默挨过去, 消减彼此的距离。 沈星迟专心看了会夜景, 非常想抽烟, 可惜这边没有。何况顾钧在身边,可能不允许他抽。 顾钧难得忐忑:沈星迟 沈星迟重重呼吸口空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打断顾钧的话:其实你大可不必花心思准备这些。 顾钧面露几丝猜疑。 那些烟酒就送给你吧,当做是在海岛上蒙你照顾的谢礼,我不会再去拿。 沈星迟侧过身,与他对视,黑色眼睛里掉满彩灯的光,却看不出情感。 其实结果从开始就已经确定。他把手背在身后,握紧,短短的指甲掐进肉里,我就是在玩你,顾钧。 注视着他产生变化的脸,沈星迟露出残忍的微笑。 * 顾钧走上来瞬间抓住沈星迟的手,被后者干脆挥开。 沈星迟避开他的目光,道:你应该清楚,最初在海岛上,我就一直想要走。要不是你总拦着,我绝不可能在那座破岛上呆这么久。 顾钧想开口,被沈星迟继续打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最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小时候,我希望得到的东西,从来都会用尽各种手段。 顾钧是个明白人,往往话不必讲得太破。 所有的事情是你全部计划好的?为了逃跑? 沈星迟拼命抑制住战栗,答道:是的。 顾钧沉声:假如我说不相信呢? 沈星迟哂笑:那就是你的事,盲目自信不可取这道理你不懂吗? 顾钧咬咬牙,突觉一团怒火蹿腾上来,尤其跟下午经历对照,负面情绪涌得更加厉害。他倒不是在生气沈星迟拒绝这件事,而是小少爷虚假的理由和故作玄虚的态度。 他上前,沈星迟畏惧地后退几步,只想拉开距离,企图这样就能够更加坚守自己的信念。 我自始至终都是个胆小鬼,顾钧。 情绪的变动使此刻的顾钧看上去格外危险。沈星迟吞咽唾沫,希望用主动示弱来劝说他放弃。 童年时父母关系不好,我总在隐瞒。长大后游手好闲,实则是害怕改变,害怕那些人用其他苛刻的语言来责怪我。变化很难适应,但习惯却意外的好接受。比如我们,且不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在一起,就算我们在一起了,现在是过得高兴,将来呢?首先我们双方的父母不会同意,其次,外界还会投来各种怪异的眼光和蜚语。这其中的未知太多,我承受不起。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8) 顾钧严肃的表情有了丝松动:既然你想得谨慎又长远,为什么在海岛上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执着。沈星迟自暴自弃,如实承认,我以为你不会追过来,将我们的事当做没发生,毕竟我们在A市的交集相差那么大。我就把那个当成分手炮而且,有便宜占白不占。 他哪知道平常看上去很正常的顾钧,在床上变化那样大,大到他觉得陌生又刺激。 说罢,沈星迟用直白的目光瞥了顾钧腹部一眼,瞥得他心生一阵邪火,有种被赤|裸|裸吃豆腐的错觉。 占便宜顾钧眯起眼睛,缓慢念着这几个字,沈星迟,你倒不会亏待自己。好处坏处冠冕堂皇的话全让你占尽了,留给我的只剩下一条接受结果的出路。 他依旧纠缠不休地凑上前,背后不远处有个拐弯,沈星迟想往旁侧走,被顾钧手疾眼快,手臂撑在栏杆两侧,将沈星迟禁锢在胸膛之间。 燥热感肆意漫延,一来一往的呼吸都使沈星迟背后寒毛直竖。 那你想怎样?沈星迟伸手推搡,男人却像块坚固的磐石,怎么也推不动,你要交代,我给你了,现在我们彻底结束,从此你管理你的公司,我继续我的玩乐。 哪有这么简单。顾钧直接反驳,倘若我要说你刚才讲得理由有一半是你多虑了呢?沈叔叔和我父亲那边自然由我去沟通,至于那些平日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何必去在意。假如你真介怀,我自有办法。 你沈星迟气不打一处来,当面拒绝背后躲藏的办法统统没用,急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谁不要脸,你亲口说耍我玩就很要脸? 从海岛回来后积压的情感在这刻忍不住全部爆发出来。 难为他从头到尾对沈星迟存在幻想,期待对方有一天能脱去伪装坦诚相见。甚至于今天,担忧直接摊牌会令敏感的小少爷感到不适应,特地去查了所谓幼稚可笑的攻略,期望能博得些许好感。 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干脆来得自在,白费心思。 真是恶劣又贪婪的人,顾钧慢慢抚上沈星迟的嘴唇,不等他挣扎,飞快将手指替换成嘴唇。跟吐露出的残忍话语不同,小少爷的嘴唇十分柔软,激得顾钧想在上施虐一番。事实上,他也这样照做。联想到沈星迟此前的所作所为,内心怒火滔天,吻得更加粗鲁狠厉。 被抵在角落无处可逃的沈星迟被迫承受,心底却诡异的浮现出喟叹,好似等待了许久的亲昵尽管手法上并不温柔。顾钧的气息在面前铺张开来,眉眼被无限放大,沈星迟能够清晰望见他眼底漂浮的那些真实情感。 一瞬被蛊惑。 这个吻持续很久,新鲜空气遭大量掠夺,头晕目眩,四肢传来阵阵脱力。奈何发不出任何声音,连难耐的喘息都让对方蛮横地拆吞入腹。沈星迟皱起眉,最后直接紧闭起眼,舌上是化不开的麻。 顾钧终于放过他,脱离的刹那,沈星迟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腿立马软了下去,眼前雪花点更迭。 他无助地抓住男人一点衣袖。 顾钧用腿支撑,两人挨着极近,密不可分,所有的反应皆能知晓明白。顾钧清楚感受到,低声质问:这样了还要否认? 他惩罚性地动了动腿,沈星迟未从方才的亲吻中喘过劲来,身体已敏感地弓起。 别 沈星迟。顾钧扯开他的手,举高,定在背后的落地窗上。脸无法遮挡,上面布满羞赧的红晕,我说过,需要你的负责,你欠我的。 沈星迟挣了挣,没能逃脱开束缚,想说话,嘴张了张,又说不出来。索性虚弱地阖上眼睛,不管不顾。 顾钧手上力气加重:你占过我一次便宜,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 他讶然睁开,震惊于顾钧提出的这个要求,尔后又似乎自暴自弃,默然点了点头:做完就可以结束了是吗? 顾钧抿住唇,并没有回答。 沈星迟:松开。 顾钧撤开手,主动退后几步。 沈星迟扭动手腕,默默调整呼吸,忽略掉身体上的,道:在哪里? 顾钧:就在这里。 沈星迟呵笑:准备得蛮充分的嘛,那我们走吧,顾先生。 *山興。 一路沉默,酒店昏黄暗淡的光模糊了四面轮廓,铺垫的暗红地毯吸纳所有的声音。 沈星迟走在最前头,步履仓促,心脏砰砰直跳。那个漫长的吻轻易将过往所有的暧昧勾引出来,可他不愿让顾钧看出来,故意挺直脊背。 来到订好的房间前,沈星迟站定,瞥了眼门牌上雕龙画凤的数字浮想联翩。 他侧过头道:门卡。 顾钧犹豫片刻,拿出门卡刷开。 一进去,沈星迟被里面大量的粉色所唬住。这间房明显精心打扮过,空气中漂浮着淡淡好闻的香味,墙上用气球与彩带摆出各式花样,连被子上也用花瓣摆出了一个爱心。 沈星迟噗嗤想笑,笑容未爬上嘴角,让一股莫名的悲哀压制下来。小少爷不禁想,如果今天进来的是位女生,一定会被这种浪漫的准备给感动。可惜不是。 他走到床旁,床头柜上摆放了对蜡烛,烛光焰焰,在满是粉色中投下几点别致的光。使人轻易想起古时新人对拜的喜烛。 沈星迟深吸一口气。 来吧,顾先生。背对人张开双手,任你处置。 顾钧缓缓捏紧拳头。 这是你说的。他走上前,用力将沈星迟推向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分享一只撒谎星:) 这章大概有5600+ 补充了些细节,有兴趣可以来 咳咳,痣这个梗不写总觉得略可惜( ▽ ) 第56章 正在工作的程海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在看之前他先瞥了眼时钟。 自从脱离富二代的玩乐圈后,已经许久未有人找过他, 何况还是早上。 待程海偷偷摸摸拿出手机, 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后,脸色登时一凛。 * 从停车场快步走出, 程海拎着袋子,拿手机对照面前的酒店。 招牌与对方发来的定位名称符合,程海微微咂舌, 心想这可真奢侈,跑这么远的地方选择如此贵的酒店,那个人的行为照常让人弄不懂。 乘坐电梯上楼,找到房间,程海敲了敲门。 房间内没有动静。 程海奇怪, 又抬手敲了敲。边敲边喊:沈哥? 见两旁无人,程海侧头贴在门面上听动静,里面终于传来些声响,伴随而来的, 还有一声警惕的询问:谁啊? 程海莫名其妙,早上不是他主动打电话过来,语态焦急地问他有没有空, 让他帮忙带些东西到这里来。现在却关着门不让进。 我啊, 程海。沈哥, 不是你找我来的吗? 沈星迟:程海?真是程海? 程海疑惑,只得回应:是啊。 沈星迟:那你等下。 程海站在门口,片刻, 他听见里面响起咚咚咚的音,真是古怪。很快,门开了,但只开了条小缝。沈星迟透过门缝阴阴测测地开口:就你一个人? 程海觉得对方声音沙哑得吓人,愣愣点头:沈哥,你叮嘱的东西我全带来了。 沈星迟扶住门把,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放他进来。 程海心领神会:要不,沈哥你把门打开,东西给你,我就走? 算了。沈星迟放弃抵抗,这么早人家大老远来,还被拒之门外,未免太不领情,扭捏道,你,你先进来。 他松了门把,自己掉头先跑,嘴里还嚷着你等下再进来。 程海不明所以,推开门进去,看见沈星迟背对他,身上裹住厚厚的被子,像个圆滚滚的蚕宝宝,正艰难地往床上蹦。 敢情刚才咚咚咚的声响是他在跳,程海心想。眼神不自觉往周围瞟,不禁毛骨悚然。这个房间的色调十分可怕,四处全是粉红,地上还散着焉了吧唧的花瓣与遭人踩过的彩带。 空气中弥漫着古怪气味,床上一片狼藉。 程海忍不住,再度将眼神挪到沈星迟身上。尽管他用被子包得紧实,但肩膀和颈脖这些不易遮掩的地方,仍旧可以看清,上面布满青青紫紫暧昧的痕迹。 既要护住被子,还要用力蹦,沈星迟累得要死。眼看快挨到床,胜利在望,内心一阵欣喜,结果踩到被子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床边上。腰被重重撞了下,疼得龇牙咧嘴。 瘫在地上半会起不来,沈星迟在心里大骂顾钧。 沈哥!程海急忙走过去,拉住他落在外面的手臂,把他搀扶起来,没事吧? 沈星迟还没从痛楚中缓过劲来,仅能沉默地摇头。 光落落一个人站着使他感到不安,但重躲回床上的计划破灭,也不好再继续。 近距离的接触,程海不由端详,没忍住震惊道:沈哥你被强|奸了? 沈星迟脑袋一炸,登时抬起头大叫:放屁,就是和顾钧心甘情愿打了一炮,你情我愿的事,你他妈才被强|奸了! 喊得过火,小少爷咳嗽不止。 震惊加倍,程海哑然,吓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才讪讪道:想不到顾钧还蛮变态的。 沈星迟听着窝火,后知后觉发现是自己心虚,嘴笨暴露,更加生气,炸得像座小火山。 程海其实老早就感觉出两人间的猫腻,但真实看见,仍觉得惊讶。但沈星迟现在这样,实在不敢再多说什么。 沈星迟烦躁:少废话,衣服带来了没? 程海迟钝,哦。他无目的地绕了圈,才意识到袋子被拎在手上,带了,在这。 沈星迟心急地夺过来。 看看遥远的浴室,瞥瞥跟前的程海,纠结再度浮上脸。 程海善解人意:我背过去吧。 沈星迟感激地望向他。 程海主动远离,来到窗旁,转过身。 熟悉的咚咚声再次响彻耳畔。沈星迟拽紧被子,蹦得脚软,汗水流了一背。好不容易蹦到浴室前,他站定,偷摸地瞟程海,才放心地解开缠裹在身上的被子。 刚解开,那股东西顺势流下,滴溅在房间的地毯上,残存几点暗色调的痕迹。 沈星迟在心里连飙国骂,趁程海没察觉,忙用脚抹掉,抓住装有新衣服的袋子飞也似地逃进浴室。 关上门锁好,沈星迟先憋屈地坐在马桶上,越想越不甘心,觉得昨天发生的事只有他是最倒霉的。 昨天折腾到最后,沈星迟累得完全动不了,连怎么睡过去的都不清楚。不,沈星迟都不确定应该将其定义为睡去还是昏迷。只知道,早上醒来的时候顾钧不在,空旷房间里仅徒留他一个人,还没有衣服昨天的衣服丢在地上,上面沾满了汗臭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尽管上次同闹得很疯,至少最后顾钧会细心帮他善后清理,这次直接丢下离开,真是翻脸不认人的典范。 沈星迟费尽心思搜刮肚里骂人的词汇,把顾钧骂得狗血淋头。等掉得差不多,才停止谩骂,虚弱地起来,按住排水键,将顾钧的子子孙孙全冲干净。 脚底虚浮,沈星迟习惯去瞟一眼镜子,整个人立即蒙在原地,瞬间了解程海的意思。 假如作为一个旁观者,还真可能把镜子中的那个人看做被强|奸了。 他的嘴完全肿了,起初没意识到,现在倒觉舌头酸麻得厉害。眼睛同样,眼底还漂浮着乌黑,是整夜未睡加哭求造成的。脖子以下不必说,痕迹斑斑点点,轻重皆有。 沈星迟靠近,侧过脖子看肩膀上的牙印,手轻轻碰了个边,马上嘶嘶喊疼。 妈的,顾钧是属狗的吧,还咬人,神经病。 沈星迟怒不可遏,奈何饱经摧残的身体使不上力,既火又烦地去开水洗澡。洗到一半忧虑外面的程海已经走了,哑着嗓音断断续续地喊。 我在呢,沈哥。 程海正被弃在床脚如烂泥般的衣服吸引,蹲下身想挑起来看,沈星迟就在浴室叫他。吓得程小跟班忙不迭跳起来,几步跨到浴室前,等候指令。 没、没事。回想自己的样子被朋友看见,沈星迟有些不好意思,以为你走了。 程海:我跟公司请了半天假,不着急,沈哥你可以慢慢洗。 哦。沈星迟埋进水里,那麻烦你了。 程海听着新鲜,自个笑了笑,离开浴室。 洗好,往浴缸装满水,准备稍微泡一泡。调好水温,脚迈入其中,情不自禁发出舒服的喟叹。沈星迟躺下来,让暖热的水漫过肩膀。始终围绕在身上的酸痛仿佛随着水波荡漾一并飘走。 沈星迟神情恍惚,嘴沉进浴缸中吹出串气泡。 大概是体验过舒坦放松的滋味,再做事显得越发疲累。浴室很闷,用扭干的毛巾擦拭也无济于事。沈星迟费劲穿好衣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倦怠地走出来。 沈哥。等候在外的程海迎上。 沈星迟招了招手,眼睛困得恨不得现在就黏在一起:我们走吧。 程海环顾周遭,哦了声,道:不用再等等? 沈星迟皱起眉:等谁?对了海子,你有口罩吗? 熟悉的称呼使程海鼻头莫名一酸,道:有,不过是我用过的。 沈星迟:不碍事。 程海从上衣口袋拿出叠好的黑色口罩递给他。 沈星迟接过,仔细戴好,盖住红肿的嘴唇。 你平常一般什么时候戴口罩?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习惯啊小少爷随口问道,声音遭口罩阻隔,闷闷的。 早上。程海小声道,我现在都骑自行车上班,汽油太耗钱了。 哦。为了宽解程海,沈星迟哼笑道,可以啊,你小子走上健康|生活了。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39) 程海:沈哥你别取笑我。不过今天我是开车来的,待会可以送你回家。 沈星迟诚恳:谢谢你,海子。其实没想找你的,怕你忙。但找了一圈电话号码,觉得没有谁比你靠谱。 程海微笑:没关系,沈哥。我不是说过吗,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星迟调侃:这么久你还记得。 程海:一辈子也不敢忘。 再谈下去气氛未免过于沉重,而且这间房子在沈星迟眼中十分不友好,恨不得跑得远远的,便又招呼程海离开。 程海叮嘱他四处检查看东西有没有落下,沈星迟心大地答没有再买。 走了几步,腿软腰酸背痛,身体如同要散架。地毯打皱,沈星迟一脚未抬起来,跄踉几步,差点摔倒。 程海从背后拉住他,发现小少爷脸色煞白,额头尽是热汗。 沈哥,要不要休息下? 不用,快走。沈星迟摇头,我想回家,睡一觉就好。 房间内每一寸气息都让他窒息。 程海无法,拉起沈星迟的手臂绕过肩膀,一手箍稳肩,搀扶着他往前走。 迈出房间,门在身后砰得关上。沈星迟回头再看了眼门牌上雕龙画凤的数字,神情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免费赠送的2000+大家都看了么0.0 第57章 沈星迟与程海这边刚进电梯没多少,另头顾钧提着早点和新买的衣服乘电梯上来。 早上醒来, 沈星迟在身边酣睡。 顾钧不愿打扰他, 独自起来洗漱,穿好衣服。 出来后沈星迟依然在睡, 呼吸声重,看上去万分疲倦,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说真话, 顾钧确实起了想撇下他不理的念头,但看见青年窝在床边,眼睛下阴霾不减,窗外淡薄的阳光投射下来,照在青年柔软的头发上, 显得他格外脆弱无助。顾钧就挪不动想不管不顾直接走路的脚。 顾钧走近,将沉睡的沈星迟半抱到床中央,露在外面的手塞回被子里,理好杂乱的头发, 再来到床边拉紧窗帘,轻声离开。 沈星迟昨晚被折腾得太惨,顾钧事后也觉下手稍重, 但那时遭愤怒的负面情绪控制, 希望他能一并感同身受。 衣服是要买新, 药膏也该准备,顾钧边走边在心里盘算,突然想, 需要这么多东西,不知道他醒来会怎么骂他。 驱车前行。这边远离市中心,地界不熟,时间又早,顾钧绕了许久才买到前两样。正准备离开,偶然发现沈星迟最喜欢吃的包子店。包子店生意火热,里面挤满了客人。香味随风飘进窗里,勾搭着肚子里的馋虫。以前在海岛上就听他念叨过几次这家的包子,还夸张地讲不尝是今生遗憾,顾钧那时候开玩笑说包子店怎么没给他发宣传费。 酒店里没吃的,沈星迟大概也瞧不上配送的早饭,正好把这个带回去,希望他能看在美食的诱惑上少生点气。 可他在包子店外排队等候时,程海已经按照沈星迟的吩咐拎着新衣服从A市赶了过来。当他提着沉甸甸的包子及衣服药膏回到酒店,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顾钧站在床前,盯着乱作一团的被子,有瞬间的错愕。 手中的房卡被捏得咔咔响。 尔后,他嘴边扬起抹笑容。也对,早该想到,巴不得跟他划清界限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乖乖地在酒店等他哪儿都不去,这太对不起那人拿身体换来的机会。 一股莫名的无力感深深擭住男人,他坐到床边,萎靡地用手覆住脸。 几秒,顾钧嚯得站起来,用力将买来的东西全摔进垃圾桶,夺门而出。 他不甘心,既然沈星迟可以三番四次的反悔耍人玩,他为什么不可以。 * A市。车水马龙,喧嚣都市。 程海将车停到公寓下,沈星迟出来,春日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他反身敲了敲车窗,向程海摆手致谢。 沈哥,等一下。程海赶紧从车上下来,真不用我送吗? 沈星迟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不用,就几步路,我待会坐电梯上去。 方才在酒店里没心情注意,现在一看,感觉程海变了很多。 他将头发剪得极短,露出脸,身上穿了身笔挺西装。跟以往只知窝在屋内通宵打游戏的颓废样决然不同,意外成熟。 只是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开心。 其实从上次那件事后,他们有一阵子没见过了。程海自知理亏,也没有再打过沈星迟的电话。 程海颓丧地低头,以为沈星迟还在提防他,闷声哦了句。 你小子。沈星迟别扭地走到跟前,费劲拍了拍他肩膀,服侍人服侍惯了?瞧你那一脸贱样。我真没事,你呢,最近在忙什么?听小叶说你好久没跟他们混在一起。 程海苦笑:我哪能像以前那么自在。现在在我爸公司做事,从底层开始。自从有顾先生的帮忙,我爸的公司正慢慢好起来。 提到顾钧的名字时,他小心翼翼地瞟了眼沈星迟,害怕他生气。 沈星迟的确听得难受,但听到朋友处境好转也高兴,毕竟在这件事上就算有心想帮忙也力不足,公司的事他真是一窍不通。 那不错嘛,你可要学聪明点,不要总被人使唤来使唤去。 程海低头嘿嘿笑:应该的,多历练。我做了才发现好多事都不会,赚钱没有那么容易。对了,我把在外头买的那栋房子卖了,太浪费。搬回家吃吃我妈做的饭,蛮好的。我爸还说现在新时代,他那经营公司的老想法用不上,让我再干几年,就把公司交给我。你说他讲什么鬼话,我哪是那块料呢。 你加油,相信自己。 沈星迟难得说这么正能量的话,极其的不好意思。 所以沈哥,你没事多回回家吧,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寂寞吗?他顿了顿,还有,顾先生,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沈星迟即刻蹙起眉,语态不善:鬼才知道,他就跟牛皮糖一样,别提他。 程海耐下性子:我们谁都可以不提他也不管他,最重要的,沈哥,你是怎么想的。 沈星迟:我 程海哈哈笑地摸头:好不习惯,那我先走了,沈哥你快回去休息吧。 沈星迟点头:口罩? 坐进车内的程海道:要你不嫌弃,就留着吧,我需要再买。 沈星迟继续点头,程海的话弄得他懵里懵懂混乱无比,没等程海离开,率先掉头。 沈哥。程海在车里叫他,恳挚地说道,谢谢你,沈哥,之前愿意带我一起混。 沈星迟一时感慨万千,无数话语涌到嘴边,到头来还是说不出半句话。 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复而抬头,向他摇手再见。 程海的车在视线中逐渐离去。 沈星迟反身往公寓走,没走多久,不适感强烈地翻涌上来,小腿肚直发颤。吃力地走进公寓,经过大厅,突然想到什么,对坐在那里准备打招呼的管理员道:记得之前跟我一起来过的那个男人吗?被我称为朋友的? 管理员浮夸地挤眉弄眼一番,道:记得记得。 沈星迟交代:从今天开始,别让那个男人进来,别让他拿到我公寓的备用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10:30还有一更,嘿嘿嘿,酷爱夸奖我[骄傲挺胸 第58章 顾钧急冲冲赶回A市。 他首先去的地方就是沈星迟独居的公寓,刚进去, 那个原本谄媚的管理员瞬间变了个人, 对他十分冷漠,并下逐客令道:这里是私人公寓, 禁止外人入内。 顾钧懒得理他,直接往里面冲。管理员跑到前面,拦住他。两个人在大门处推推搡搡起来。疏于锻炼的管理员自然挡不住顾钧, 趁着空隙,顾钧躲过管理员的阻拦,沿着楼梯一路飞奔而上。 从电梯出来的沈星迟好不容易挪到门口,进去后直接往卧室走,干脆地倒在床上。 他累得半根手指都不想抬, 程海的话也无暇考虑。和着衣服躺了会,舒缓一路走来的疲惫。睡意汹涌,沈星迟拉扯过被子胡乱盖在身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咚咚咚响亮的敲门声响彻在公寓内, 阵阵如催命咒。 沈星迟猛然睁开眼,惊恐地从床上弹起来,下意识抱住身上的被子。卧室的门未关, 能够勉强看见半边门的轮廓。他死死盯住因用力敲击而弹动的门面, 艰难退至床的角落, 好似这样就可以少波及点。 隐约听见喊他名字的声音,沈星迟知道是顾钧来了,顿时心乱如麻, 掌心冒凉汗。 他怎么会来?不是说好了一刀两断?还是 刹那,顾钧的脸程海的话在脑海中转个不停,他仿佛坐的不是床,而是没入大海的一片竹筏,海浪颠簸,头晕目眩,只想呕吐。 肥胖的管理员在后面跑得汗流浃背,好不容易赶到顾钧旁边,还没来得及伸手碰他,先弯下腰扶住膝盖喘息不止,咽了咽疯狂分泌的口水,才断断续续道:这这位先生,您再这样,我、我可是要叫警察来的。 顾钧瞬间觉得招来警察也不错,将事情越闹越大吧,只要他能看见沈星迟。但假如真能如愿以偿见到沈星迟 后知后觉,他竟然发现自己动怒到现在就想把沈星迟直接绑回海岛,或者藏匿在某处只有两个人的地方。 男人一拳砸在门上:沈星迟,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现在有本事躲,那你能躲一辈子吗? 里面无人回应。 他砸了阵,见始终没有变化,只得软下语调:沈星迟,你先出来,我就跟你说些话。 管理员叫苦不迭,威胁的话说得嘴都麻了,仍劝不住这位固执的先生。 好在最后终于开窍,明白他想要什么,忙叫道:先生,你来早了,沈先生根本没回来。 手上动作稍滞。 顾钧侧过头,平日梳理整齐的头发因焦急,落下些许,汗水沾染于上,沿着额头曲曲折折往下滑。显得这个人有股难言的落魄感。 管理员不住吞咽,掩盖心虚:是真的,我天天坐在外面,沈先生回来我绝对第一个看见。要不您今天先回去吧,这打扰到别的住户也不好。 顾钧迟疑:他真没回来? 没有没有。管理人头摇拨浪鼓,郑重其事地打包票,假如他回来,我一定通知您,行吧。 顾钧还想说什么,管理人过来拉他,边拉边嚷:走吧走吧,下楼去留个电话号码,你们小年轻做事总是这么鲁莽。 跌跌撞撞跟着走了几步,垂下头,抹过额头汗水,认命似的离开。 他其实潜意识觉得沈星迟应该躲在屋内,可清楚意识的那段心思使他沉浸在难以形容且心惊胆战的感受中。 这绝对不是个好时机。 顾钧原先以为自己一定能坚持住,也拼命宽慰过应当明白沈星迟到底是个什么人。 是他纵容自己跳进去的。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顾钧找不出答案。 * 沈星迟窝在床上担惊受怕,直至声音消失许久,怀疑顾钧可能是放弃离开了。 但他仍然心有余悸,又不敢下床去透过猫眼证实。坐到后面实在累了,这才默默躺下。然而躺得也不安生,在角落裹住薄被缩成一团。 眼睛始终盯向拐角半边门板,直至视线朦胧。 迷糊眯到半夜,沈星迟被巨大的热意烧醒。他翻转过身,上衣被汗水浸湿,遭风吹过,冷得打哆嗦。手臂累得动不了,身体重得如被石块压住,偏偏喉咙干涩,试得咳嗽两下,声音发不出,像被几坨棉花堵住。 沈星迟在床上蠕动,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发烧了。 听说那些东西留在肚子里容易受凉难受,这场病匆匆来袭,兴许就是那个引起的。 此刻小少爷已经没有力气在抱怨怒骂顾钧,费力用手背抚上额头,一片滚烫。 家里应该没药,沈星迟没劲地爬下床,扶住床头柜勉强站起,奈何没走几步,踉跄摔倒在地。地板是凉的,沈星迟烧糊涂,不受控制地将额头往地板上贴。 等地板上的凉气全是吸收,才不甘心地重新爬起来,深一步前一步地往浴室走。 摸索着按开墙壁上的灯,霎时白光乍现,他得以窥见,镜子中烙印出来的青年,头发蓬乱,两颊通红,眼睛因困意和病痛,倦怠地睁不开。随意寻了条毛巾,浸湿,来不及扭干,啪得扣在额头上。 顶着满脑门的水与湿漉漉的头发,沈星迟从浴室回到床上,闷声倒下。 后半夜,小少爷做了个梦。 梦里到处都是光,白茫茫的,看上去恬静温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食物香味,远处厨房传来咕咚咕咚水烧沸的声响。微风席卷,窗帘如双曼妙的手上下摆动。 他在这样的环境中醒来,又由于贪懒,故意赖着床不起。 这时,卧室门被吱呀推开。有人轻声走进来,先探头看,发觉他的伪装,便动手晃他。 醒醒,该醒了,小懒虫 沈星迟猝然从梦中惊醒。 眼前依旧是窗帘起伏,只不过造势剧烈,被风扬得其高。 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风吹进房内,把靠近窗的那块地板全部淋湿。 沈星迟迷茫地从床上爬起来,手指触及处尽是片湿润。错愕垂下头,发现是昨晚应急没扭干的毛巾,将枕头及部分被子沾湿。 真是糟糕,忙丢开毛巾,扯来纸巾擦拭。 擦到一半,依稀又有几滴坠落在床铺上,留下圆形的痕迹。 沈星迟怔愣,半晌抬起手臂往眼睛上抹了抹,继续闷头整理。 或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加之外面正下着雨,心情格外悲观。他擦到一半,心生烦厌,当起甩手掌柜,干坐在床中央没湿的地方,抱住膝盖缩成团。 眼睛遭粗鲁抹拭,边角微微泛红,他吸缩了下鼻子,望向窗外的雨雾,各类植物逢雨水灌溉,越发的青翠欲滴,可沈星迟的情绪非但没因此开朗,反倒随天色灰蒙更加沮丧。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那晚发的烧在第二天退的差不多,只是身体始终用不上力。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0) 家里没药又没吃的,顾钧之前留下的口粮早被解决完。平常沈星迟都绝不会进厨房,如今他生病更别指望,烧了壶水便累得半死,天还没暗就着急爬上床休息。 连续大睡几天,再次醒来是周六下午。太阳艳艳地悬挂在高处,投射下暖黄光斑,顺带把此前没来得及收拾的潮湿地板晒干, 空气中漂浮的沉闷气息陡然转变,沈星迟在床上放肆地伸了个懒腰。难得心情变好,起来洗漱完毕后,将睡的被套枕套全部拆下扔进洗衣机洗,被子与枕头拉到外面去晒。过去在海岛上曾帮梅姨打过下手,这些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来到厨房,倒掉剩水,洗净重烧,他翻出之前的奶粉罐和蜂蜜,为自己调了杯热腾腾的牛奶。一边端稳牛奶,一边拎着靠椅凳,来到窗前晒太阳。 缓慢喝完牛奶,身体舒服很多。沈星迟有闲情功夫来管其他。青年隐约知道这几天顾钧来找过,但皆吃了闭门羹。一来他是真不愿见,二是身体的确难受。 点开手机,消息罕见地只有清闲几条,其中包括程海不放心的询问,却没有顾钧的。沈星迟垂下脑袋,用下巴抵住屈起的膝盖,睫毛在艳丽阳光照耀中投下浅薄的阴影。飞快划过通讯提示及短信,在翻阅微信时,手上稍顿。 顾钧的微信因为感冒缘故没来得及删,还留在通讯录上。然而跟空白的短信与电话不同,微信每天都有问候。沈星迟快速划过,最初的开端是一张食物的图片,此后就像是启动某种不知名的开关。 顾钧恋爱经验缺缺,要他甜言蜜语是不可能,于是只有简短刻板的早安和晚安,偶尔附加一天的行程或餐点。 盯了好半会,再度划回最初的那张图片。 法式红酒牛腩 沈星迟默默念出,心里不禁吐槽什么鬼,早饭?中饭?这未免太奢侈了吧。末了又想,妈的,这期间他在公寓里生着病,罪魁祸首不仅干了他,还发好东西来刺激! 肚子没出息地叽里咕噜一顿乱叫。 砸砸没味的嘴,越看越心烦,想把人加入黑名单又迟迟下不去手。沈星迟将手机丢开,从柜子里翻找出个新手机通电开机。顾钧想发消息就发好了,反正他手机多,根本不需要烦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营养液上千,唯有加更,以表谢意=3= 你们的支持鼓励和喜欢才是我勤奋码字的动力,比小心心 第59章 那张照片的发送完全是意外。 顾钧之后仍有去公寓,但管理员老油条惯了, 拿各种沈星迟有事不在的理由搪塞。直接敲门又没人理。 他没有选择打电话, 因为明白沈星迟绝对不会接,发短信的话可能连看都不看, 其他方法例如到小少爷会去的地方逮人但现在再这样做未免惹人嫌。 有时顾钧独自坐在书房,望着窗外密密匝匝的暗色调,浓黑的夜幕像一块不透风的布将他紧紧包裹住, 挣脱不开,呼吸困难。 也许他与沈星迟真的可能要到此为止,顾钧低头默然地想,毕竟对方动用上那种方式。可一旦要亲自承认,心里酸酸涨涨, 又难过又无奈。 尽管情场失意,工作和生活依然要继续。 一次与客户在外吃饭,酒足饭饱,工作的重心谈得差不多, 闲来无事,客户忽然说起近来的趣闻,比如朋友圈里每次吃饭前都要拍张照, 还开玩笑说吃饭一分钟, 拍照两小时。 带来的秘书随声附和, 顾钧趁着空档回妹妹的消息。 顾绾和林先生已经在准备回A市的行李,订得是明天的飞机票。漫长又自在的蜜月旅行半途终止的理由只有一个,顾绾怀孕了。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顾家时, 顾妈妈欣喜万分,直叫她快点回来。 整个顾家沉浸在有孩子的喜悦气氛中,唯有顾钧,因为沈星迟的事,始终面色沉闷。 顾绾听闻他在和客户吃饭,忙问点了哪些菜。 顾钧本来未在意,也没胃口,见她提起,就偷摸地拍了几张照片,心不在焉地发过去。 发过去好半会,始终没等来回复的消息。重新点开确认,这才注意到原来发错了。沈星迟的微信一直留在通讯录内,而难为值得庆幸,对方并没有删掉或拉黑他。 顾钧盯着沈星迟的微信头像好半会,内心猝然翻涌上一阵怅然若失,索性将错就错,反正对方也不会回他的消息。 纵然有了这个念头,面对空荡荡的聊天背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在早起上班的时候道声早安,临睡时再道句晚安。偶尔发些外出的照片和美食。 顾钧一天未落,勤劳地如同每日上班必要的打卡。恍若这样,就仍旧与沈星迟保持某种微妙的关系。 * 傍晚,沈星迟冲了个澡。 从镜子里看,留下的痕迹消退不少,至少从外表看不出来。 他来回对照地看了看,臭屁地对镜子中清清爽爽的青年打了个响指,颇有种要重出江湖的感觉。 而事实上的确如此。 洗澡前接到小叶的电话,说是想给他介绍下刚来的两个新人,地点就定在他重回A市的那家酒吧。 沈星迟这几天刚好躺得有些头疼,正想出去溜达溜达解解乏。小叶这电话来得极其凑巧,即便他有点不想再跟那帮人凑到一起,尤其是程海已退出。 看好时间,挑好衣服,整理顺头发,沈星迟乘电梯下楼。 出来后照样心有余悸,生怕从哪里再冒出辆黑车,将他劫住,直接拖进车内跑路。幸运的是,直到走出街口,这种类似于绑架的事都没有发生。 沈星迟松了口气,过于紧张,反倒有些想吐。 晚上的气温既不暖也不凉,恰恰好,但沈星迟还是拉紧衣领,挡住似有若无的微风。伸手拦了辆出租,向司机说明地址。黄色的出租车掉了个头,平缓地往目的地驶去。 * 到达地点,沈星迟付好钱,匆忙下了车,脸色煞白。 走了没多久,扶住一根电线杆干呕起来。 按理说A市道路平坦,并无颠簸,司机也未故意贪快,坐下来应该不会那么难受。但他的反应就跟惯常晕车的人一样,觉得车内又闷又臭,呆了半会脑袋就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难道还是因为生病?沈星迟痛苦地按住突突跳的额角。一天下来没吃什么东西,根本吐不出来。 在电线杆旁蹲了许久,期间电话铃响过次,大概是见他没到来催的。沈星迟勉强站起来,隐约听见的音乐轰隆隆如雷鸣。他非常不想进去,又觉失约不好。再者这原本就属于他生活的一部分,改变会让小少爷不习惯。 再过了会,情况似乎好转。沈星迟吸了几口夜里的凉气,鼓起勇气往酒吧内走。走了没多久,感觉这种状态实在好笑,自顾自地挽起唇角。 迈进大门,响亮的音乐震在耳膜上,吵闹非凡,灯光暗到极致,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沈星迟如同瞎摸黑,茫然地走了一阵,反感愈来愈重,正当他想打道回府时,小叶起身叫住了他。 来到桌旁,小叶主动为他倒了杯酒,调侃道:现在沈哥真难请,等了那么久才等到。 沈星迟勉强地笑了笑。 他们这次选的位置稍偏,乱腾腾的舞池不在跟前,音乐也离着远,不会轰隆隆地响在耳畔。脸上神情微缓,环顾人们。来的大多还是熟悉面孔,只是程海不在,小叶荣登主导,坐在最前。四面座位,其中有一面为空的,大概是留给他的。 沈星迟坐过去,屁股还未捂热,小叶就叫着大家干杯。 他只得仓促举起杯,可刚凑到嘴边,一股浓烈又刺激的怪味扑面而来。沈星迟敏锐地嗅了嗅,觉得这味道实在难闻,还莫名恶心。不可置信,垂眸瞟了眼杯里的酒,颜色并无怪异。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不由又想起此前突发的高烧,心中顿时厌烦,直想借酒消愁。 舌尖碰触丁点酒液,恶心的感觉急促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甚至比方才反应更重,令他想丢杯奔去厕所大吐特吐一番。 沈星迟深深忍住,不适地按住腹部。 这时其他人已经喝净,放下酒杯。沈星迟趁机浑水摸鱼,一同把装有满满当当酒的杯子放下,还往边角处挪了挪,企图不让人发现。 哎,沈哥。眼尖的小叶笑嘻嘻道,被我发现了,你这可算耍赖呀。 沈星迟淡笑,见小叶一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样子,忙找话题道:你说的那两个新人在哪?我瞟了一圈都没看见。 嘿瞧我这记忆,他们没出息的嫌这太吵跑旁边玩去了。说完,忙招呼旁边人去叫。 沈星迟松了口气,瘫倒在沙发上,感慨总算逃过一劫。 作者有话要说:  最初设定大概是第一次就揣包子 不过按照星星的性格,回到A市必定要好好玩乐一番 作为位严谨的[大雾]作者,怎么可以让小包子遭受如此待遇呢v 所以现在我不会让他多沾一滴酒抽一根烟,嘻嘻嘻嘻 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第60章 很快,去叫的人带回两个男生。男生穿着清爽, 面容跟在场的一比稍显青涩与干净, 只是眉宇中有股藏也藏不住的少年傲气。沈星迟望见,心中莫名感慨和羡慕。 小叶眉开眼笑, 忙叫那两人走到跟前,言语颇为骄傲。 沈哥。他指着前面的男生道,这个叫李喻。又指了下后面头发短如寸头没有刘海的道, 这个叫关珩。他们俩从小是好朋友,去年双双考上名牌大学,还是同一所学校,高材生呢,可牛逼了。 沈星迟瞬间想起他和顾钧, 他们年少时也是同学校一路上来的,除去大学选择专业各异,才终于能够分开点。现在回忆,真是段理不清的孽缘。 高材生能认识你, 听你瞎吹。旁边人起哄。 小叶没生气,继续笑道:知道你们羡慕,假如我说谎, 叶字倒过来写。 其他人依旧嘘嘘嘘的乱叫。 沈星迟:你们跟小叶怎么认识的? 那个叫李喻的男孩见沈星迟问他, 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没开口。 小叶往他后背拍了一掌,骂道:哑巴啊,沈哥问你话呢。 李喻登时嘶出声, 摸住后背,侧头瞪了小叶一眼,满脸不情愿地道:他是我表哥。关珩是跟我一起玩的,就也认识了。 姓关?沈星迟懒洋洋道,这个姓好,总记得之前很火的剧里主角也姓关来着。 几个富二代不懂沈星迟提的是谁,但不妨碍他们附和的笑。 站在李喻后面的关珩挑了下眉,颇有种那家伙是谁,老子是不一样的烟火的不满感。 小叶谄媚道:沈哥,以后他们两个人你多照顾点,小孩子不懂事。即刻转过头,斥责木头似的两人,快喊沈哥。 稀稀拉拉的沈哥响在嘈杂的酒吧内,瞬间被高分贝的音乐覆盖住。 沈星迟没点头也没说话,歪着脑袋看戏。 小叶有心带两个男孩,不等沈星迟答应,擅自找来两个空杯,各倒了一半的酒进去,递给他俩催促道:给沈哥敬酒。 两人推推搡搡,好像都不想当第一个,奈何表哥在后边凶巴巴地瞪着,只得认命走到青年跟前站定。 沈星迟在听见小叶要他们敬酒时,眉头再度烦躁地皱起来。下意识瞟向那杯被他藏到角落的酒,昏暗灯光下,酒液荡出种古怪的色调,像极了剧烈毒|药。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恶心感隐隐有重新上涌的势头。 感觉酒有点不合适,难得有他们,点些果汁喝吧。沈星迟连忙道,不顾其余人劝阻,快速招来侍者。单子上调配果汁很多,全是花里胡哨的名字。他懒得挑,干脆每样都点了杯。让侍者赶紧端过来。 李喻和关珩还愣愣举着杯子,对这一变故很不理解。李喻不服气,忍不住道:我成年了,可以喝酒! 沈星迟恍若未闻,主动把那堆酒杯酒瓶推到边上,大有副就等着果汁来的态度。 李喻以为他不相信,走前一步,信誓旦旦道:真的,我小学就偷我爸柜子里的酒喝。 沈星迟嗤的笑出来,道:那你爸发现没打你? 李喻顿时噤声,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最后沮丧地垂下脑袋,嗯了声:你怎么知道? 沈星迟:我知道的可多了。这些事可是他玩剩的。 李喻活像被人按住小辫子,本来年少轻狂的姿态顷刻如倒了盆凉水后焉了吧唧的小苗。 沈星迟感觉好玩,始终盯着他的表情。注意到这两人手上还提了个白色袋子,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哦。李喻低头,才想起来,叶哥让我们要带见面礼,不小心忘记了,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 小叶在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沈星迟伸出手:给我看看。 李喻把两人手里拎的袋子一同递过去。 沈星迟一看,立即乐了,全是零食。他拿出其中一包话梅给大家看,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李喻莫名其妙:这个牌子很好吃的,是进口的。 大伙快笑得快不能自抑,直言小叶的表弟果然是位人才。 小叶羞愧得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实在有趣,沈星迟拆开一包,问他们要不要。其他人都笑着摆手,李喻和关珩倒想接,被小叶愤怒地打掉欲伸出来的手。 没人要,拆了可惜,他拿了颗塞进嘴里。 本来沈星迟是从来不吃这些零食的,也许是很久未吃,加上刚才坐车难受,这颗话梅进嘴后,分泌出酸酸甜甜的味道,让沈星迟心情刹那好起来。 果汁未到,众人等着无聊,又说起要去跳舞的话题。小叶同想化解刚刚的尴尬场面,不断怂恿。沈星迟抱着零食窝在座位上,拒绝他们的邀请,小叶便带着李喻和关珩,跟剩下的富二代融入热闹的舞池中。 吃了第一颗就停不下来,期间果汁也送到了。七八杯,摆了一半的桌。五颜六色的果汁装在透明而形状各异的杯子里,配上装点的柠檬片或者其他,漂亮的像件工艺品。 沈星迟时而吃吃话梅,时而喝点果汁。两种味道配合在一起特别奇妙,积压的反胃感被一扫而光,连响彻头顶的爆裂音乐听起来都格外亲切。 待那大帮人回来,果汁和话梅已被沈星迟吃得快差不多。 李喻见状,忙嘶了声,下意识捂住脸叫道:沈哥,你不嫌酸啊? 至从小少爷戳穿他丢脸的往事,男孩便莫名涌出股佩服,沈哥也叫得心甘情愿。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1) 酸?沈星迟看了看包装袋,嗯是有点酸。 李喻:超酸,我在家吃几颗就受不了。而且这次我特地买了最大包的,你居然就要吃完了。 沈星迟瞄瞄包装袋内仅剩几颗的话梅,舔了圈口腔,并没有奇怪感,只觉得好吃。心里不免想,现在小孩真喜欢夸张。 作者有话要说:  李喻是下一本的男主角w gtgtgtgtgtgtgt以下是感谢名单: 感谢小天使红鲤鱼绿鲤鱼投喂的地雷x3 感谢小天使白仓仓投喂的地雷x2 感谢小天使22128841投喂的地雷x1 感谢小可爱百变小樱灌溉的营养液x210,wow 感谢小可爱周防礼司、起名废伤不起灌溉的营养液x40 感谢小可爱傻孩子灌溉的营养液x25 感谢小可爱久亦别、南柯、思悠灌溉的营养液x20 感谢小可爱熙华、嗨呀少女灌溉的营养液x10 感谢小可爱木槿灌溉的营养液x6 感谢小可爱奥莉薇亚穆灌溉的营养液x5 感谢小可爱却道天凉灌溉的营养液x3 感谢小可爱默悦灌溉的营养液x1 手动比大心心030 第61章 那次聚会依然是沈星迟提前离场。 他不愿喝酒,不想跳舞, 连玩游戏都兴致缺缺。 弄得众人大喊无趣, 沈星迟干脆借机离开。临走,见没人要那两男孩买的零食, 顺手拎走,打算带回家无聊的时候吃。 走出酒吧,重重吸了口外面微凉但新鲜的空气。 步伐前所未有的轻快, 如同终于摆脱一件令人厌烦的事,连带心情也跟着美好起来。 李喻买来的零食引起沈星迟很大的兴趣,近来胃口也不太好,于是他打算先去超市买堆吃的再回家。 时间不晚,超市内还有许多顾客。明晃晃的灯光四处泼洒, 将每处都照得清晰光亮。沈星迟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考虑到家里总没吃的,还选了几大包速食面。推着堆如小山的购物车,往收银台走。 排队付钱时, 站在沈星迟面前的是对情侣。男生一手扶住车,一手拉着女孩的手,两个人说说笑笑, 眼睛里尽是甜蜜的光。 沈星迟默默围观, 不由想起顾钧, 以后如果顾钧找到喜欢的女人,会不会也是这种样子。别看他表面冷漠疏离,其实内心还是个温柔会呵护的人, 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们曾经在海岛上度过的那段时光。想着想着,视线再度试探过去,恍然间,竟然看见女生的脸变成他的,男生变成顾钧,两个人拉着同辆购物车,大庭广众之下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异常亲昵。 他忽地觉得仿佛有只手抓住心脏,无法描述的窒息感与疼痛呼啸而来。脚下空空落落,如同没有站在实地。 下意识往后看,背后无人,前方因为各种东西的阻拦,与人离得极远。目光降至外面,由于超市内光芒充沛,反而显得外界漆黑一片。孤寂感横生。 沈星迟垂下脑袋,死死咬住下唇。他无法排解这种情绪,它们来势汹汹,汹涌澎湃,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化解。 * 周六,难得的休息。 程海在阳光中闲适地伸了个懒腰。看下时间,换上休闲服,驱车前往。 在到前他先去了趟超市,把需要的东西备齐,再开车到公寓下,停好,拎着大包小包乘电梯到达。面对紧闭的房门,程海艰难腾空一只手,轻轻敲了下门。 没有任何动静,他心里不免放嘀咕,复而举起又敲了敲。 沈星迟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但睡眠质量不怎么好,不断恶梦连连。被敲门声惊醒,从床上弹起来时头脑昏涨,一时认不清这是哪。 好不容易理清,起床气油然而生,恼怒地倒下,对间断的敲门声罔若未闻。 再躺似乎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越发在意外面敲门的是谁。 不悦地起来,穿上摆在床边的粉红色兔耳拖鞋,他揉了揉肚子,往门那边走。透过猫眼看清来人,微微惊讶,打开门道:你怎么来了? 他倒是没将顾钧归纳到会来的人中,这些天顾钧从未出现过一次。要不是微信上的按点问候,沈星迟都快忘记曾和他过有一段和平日子。 窝在家中的时间过得非常缓慢,闲来无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沈星迟重新拿出那个手机。发现即使没人回答,顾钧仍旧每天问好。 渐渐的,沈星迟开始了解顾钧的行程,虽然仍旧不回消息,但会忍不住对他某些选择进行吐槽。 比如顾钧有两天总喜欢在同家店吃饭,那家店他以前去过,菜的造型确实精致,但属于中看不中吃类型,味道一点都不好,还死贵。沈星迟还和程海开玩笑说这家店是泡妹圣地。而这两天他留在公司食堂,沈星迟又嫌弃人没品。 除去三餐,还有作息问题。本来他和程海那帮人差不多,熬夜惯犯,没有时间观念。在海岛上难得纠正过来些,回到A市瞬间原形毕露。 一开始顾钧发来消息并未理会,还颇为不屑,暗讽他是老年人作息。但后来,可能跟身体也有关系,看见他发来的晚安,顿觉一股睡意升涌,不自觉跟着上床睡觉。睡得早,自然醒得早,沈星迟有时还能赶在他发消息之前醒来,然后侧着头望向手机发呆,直至手机震动,看到那句早安,才起来洗漱。 这些事沈星迟从来没跟人讲过,久而久之,像变成某种意味不明的习惯。 程海抱着堆东西,来不及说话,沈星迟只得先让他进来。 周末,过来看看你。 程海嘿嘿笑,把东西依次放到地上,揉了揉快压酸的肩。 沈星迟挑眉:我有什么好看的? 程海:别这么说,沈哥,上次 沈星迟警告:别提上次。 程海立即往嘴上做了个扯拉链的动作。 沈星迟故意开玩笑道:不要以为上次找你帮忙,我们就和好了,你做的事我还记得。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程海顿时面色一僵,对不起,沈哥。他低下头,无措地道,要、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沈星迟未料到他反应那么大,忙摆摆手:你来都来了,买些什么? 程海慌忙将买的东西展示给沈星迟看,害怕下一秒不顺这个人心意被赶出门。 不可否认,自从上次分别,程海的愧疚心的确得到平缓。他很想与沈星迟和解,并觉得这是个罕见的好机会。奈何后面工作忙碌,总抽不出空来。 沈星迟疑惑:买这么多食材干什么? 袋子里不仅有各类新鲜蔬菜,还有鱼丸、蟹棒、羊肉卷和速冻水饺,十分的丰富。 程海笑:弄火锅吃,沈哥,你以前不是蛮喜欢吃的吗? 沈星迟莫名其妙:想吃火锅去外面吃好了。 羽兮读嘉。 程海:外面哪有家里弄的干净,前几天我在家里吃过,我妈教了我做的方法,可好吃了,包你满意。 他主动脱鞋进来,怕沈星迟再撵他,忙道:沈哥,有没有拖鞋? 沈星迟脚上这双拖鞋还是顾钧买给他的,刚想答没有,程海眼尖,一下看见鞋柜很里头摆了双蓝色拖鞋,异常崭新,连包装袋都没拆。他拿出来道:哎沈哥,这双我能穿吗? 沈星迟奇怪走近:还有拖鞋? 嗯。程海晃了晃,超新,你刚买的? 等他看清,表情瞬间改变。不用想也知晓买这双拖鞋的人是谁,只是不清楚对方是何时塞进他的鞋柜里。那双拖鞋不管是样式还是款式与脚上的极配,看上去非常像一对。沈星迟内心阵阵唏嘘。 不行,你换双。 程海诧异,有些不甘心:可是好像没有别的鞋子可以穿。 沈星迟夺过拖鞋,把挤在旁侧的一次性拖鞋丢给他:穿这个。 要是以前,程海绝对会大呼小叫,嚷着这双拖鞋为什么不能穿,使尽本领耍无赖,烦到沈星迟作势要揍他才停止。但今夕不比往日,他只能笑笑,道声好,穿上一次性拖鞋,抱着食材往厨房内走。 沈星迟盯着手上的蓝色拖鞋,微微晃神。鞋面上的大灰狼张牙舞爪,引得他忽然想笑。现实中的顾钧同是如此,看上去比谁都可怕,实际却比谁都心软。 厨房那传来程海的叫声,将沈星迟从回忆中拉扯出来。回归现实的一瞬使他莫名对周遭产生一种失真感,直到看见手上拎住的拖鞋,才像被人踩住尾巴的猫,仓促地把拖鞋重新塞回鞋柜最深处。 第62章 来到厨房,不由震惊看到的一切, 方才那点旖旎心思消失殆尽。 程海已熟练地将需要的工具全部找出来, 袋内的食材也一一摆放整齐,哪里还像当初那个窝在房间内打游戏, 中午闷头吃方便面还要跟他讨论哪个多三块五的蠢货。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眉眼弯弯, 叫了声沈哥。 程海脱去外套,穿着里面的休闲衬衫,袖口上挽,露出半截手臂。恰逢艳丽的光芒从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笼在他身上, 成熟男人的气息暴露无遗,让沈星迟既觉欣慰又感陌生。 一个人在短时间内真能做出如此大的改变吗?沈星迟不免怀疑。 要不要帮忙? 他走进厨房,作势要撸起袖子。 曾经住在海岛上时,沈星迟非常乐衷给梅姨打下手。 程海连忙挡住:不用不用, 沈哥你刚起吧,要不先去洗漱下? 遭人一提,沈星迟才想起是从床上爬起去开门, 脸上不由燥热, 摸了下嘴角, 急冲冲往浴室赶。 清洗过后,头脑稍稍清醒些,可随之而来的, 是说不出缘由的反胃感。特别是嗅到从厨房飘过的味道后,感觉更甚,忍不住对着洗手台干呕起来。 这些天他总是这样,食不下咽,胃口不佳,对任何事都恹恹的。 起初在酒吧内,沈星迟以为是受那场高烧的影响,而后续的反应,让他找不出其他推脱的理由。但沈星迟总觉得没到上医院的地步,拖拖拉拉,窝在房间里,难受就睡觉,希望哪天醒来症状消失,就好了。 本来对火锅有所希冀这几天他从没吃过顿饱饭,受身体不适影响,根本动不得吃的念头,连带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颓丧。 出来后,程海依旧在厨房里忙碌,洗菜,切段,下料,手法纯熟,对他的情况毫不知情。 沈星迟默默坐到饭桌旁的椅子上,捂住腹部,怕扫了朋友的兴,言不由衷地道:大早上吃这么杂,好吗? 嗯?程海侧头,早上?瞟了眼墙上的挂钟,犹豫地说出,沈哥,快下午一点了。 沈星迟暗啧了声,不好再讲。 不过你的确没吃早饭。他洗干净手,从摆在旁侧的白袋子里拿出东西,沈哥,我买了几个小面包,你要不要先吃点垫下肚子? 沈星迟勉强点头:有哪些? 程海依次说了面包的味道。 他从中挑选了个蓝莓味的,试着咬两口,还不错,蓝莓果酱酸酸甜甜的,略微爽口。沈星迟的心情突然又好起来。胃口大开,几口把面包吞下肚,还意犹未尽。 近来小少爷发现自己格外爱吃酸的,秉着跟身体作对没好处的原则,尽量往这方面走,少受些折磨。 吃完面包,沈星迟去冰箱取出新鲜柠檬,来到厨房另一侧,取出水果刀,在程海不需要的案板上将柠檬切片,打算泡水喝。 程海心领神会地将烧水壶递给他。由于心情不错,做这些事时沈星迟还哼起小调。水烧开,倒了两杯晾温,分别往里面丢了几片柠檬片,试试口感,很可以,把其中一杯递给程海。 程海道了声谢谢,正好嘴干,灌了一大口,顿时脸上神色乍变,水含在嘴里不上不下。艰难地将其吞咽进去,叫道:怎么这么酸? 有吗?沈星迟浑然未知,我不觉得。 程海酸得涩牙,不知道该讲什么。 那底下有蜂蜜,你受不了可以挖两勺加进去。末了像是捍卫自己的口味,重复道,我觉得这样刚刚合适,加蜂蜜反而太甜。 程海嘶嘶怪叫地将那杯水挪远,蓦地想到什么,笑道:难怪李喻那孩子总是说这件事。 李喻?沈星迟在脑海内搜索,不确定地说,小叶的表弟? 程海:对,他逢人就说,你特别能吃酸,把他一大包话梅全吃了。沈哥,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啊。 沈星迟嘁了声:小屁孩。尔后又道,你还跟小叶有联系? 程海点点头:有空会聊聊,我也不可能总埋头工作吧。他跟我抱怨,说最近总约不到你。我问其他人,也说很少看见你,我担心是 沈星迟:所以今天你就来看我了? 程海:嗯,顾先生他 你放心好了。沈星迟举高杯子,透过柠檬水观望,里面的世界光怪陆离,我和他已经没关系。我不去是真的不愿出去而已。 程海微滞,言语笃定:这样也好。沈哥,不管怎么样,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沈星迟:少拍马屁,海子,做你的火锅去。 这声亲切的称呼令程海刹那回到过去,心情激荡,愈加热情地投身准备工作。 * 生菜小白菜洗净入篓,莲藕土豆整齐切片,腐竹切好泡水,金针菇蘑菇等各种菌菇摆放成盘,加上堆成小山的羊肉卷等,荤素搭配,丰富合理。 程海把调好的火锅汤底掉进锅内,端到饭桌上。 饭桌上早已准备好一个电磁炉,锅放上去后点亮开关,继续烧。 他们俩都爱吃辣,除去买的火锅料,程海还特地往里面加了许多小米椒。调好的蘸料,同是浓浓辣味。 接通电后,不稍片刻,汤底微微沸腾。红油铺面,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沈星迟口腔中不断分泌唾液,迫不及待,恨不得立马坐下开吃。 程海抹干湿漉漉的手,来到对面,沈星迟递给他洗好的碗筷。 忙活了那么久,程海中饭没吃,一样饿了。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2) 两人坐好,不需累赘的寒暄,直接动筷。沈星迟加了块土豆,是提前就放进锅煮过,这时吃起来正好,非常粉糯。香辣的调味刺激味蕾,引得他直呼好吃。 好吃对于做饭的人来说是最佳的夸奖,程海微笑,等锅内素菜吃得差不多,主动承担起烫羊肉卷的工作。 他烫了满满一大碗,首先递给沈星迟:沈哥,这碗给你。 沈星迟想推辞,被程海拿还有很多堵住,只能不好意思地接过。 程海这次烫的特别注意,羊肉卷的熟度被维持在恰当的时刻,个个肉汁饱满,加上蘸料与红油,极其诱人。沈星迟以前就是为肉独尊,这样一碗摆在眼前根本忍不住,当即心花怒放地夹了满筷子塞进嘴里。 咬了没两口,竟然有股罕见的腥味从肉卷中弥漫开来,冲击整个口腔。 沈星迟眉毛蹙起,顿时受不住这味,但当着程海的面直接吐出未免太不领情。只好生咬几口,打算干咽下去。可每咬一下,羊肉中的腥骚味就溢出一分。小少爷脸色顿时煞白,额头被逼出细细密密的汗。 当他艰难地将满口肉吞进去,身体也像是忍耐到极点,猛烈反弹出来。 沈星迟慌忙捂住嘴,丢掉筷子直奔浴室,将刚刚吃的全吐出来,最后吐得仅剩下酸水,让他叫苦不迭。 吐无可吐,这才脚底虚浮地扶住墙往外走。 程海站在外面,面色焦急,看他这样,忙扶到桌旁坐稳。 沈星迟一看碗内剩余的羊肉卷就害怕,没心情再遮掩,惨白着脸用一根筷子将其推远,瘫在椅子上挺尸,毫无任何食欲可言。 满房间的火锅味简直成为折磨他的利器。 沈哥?程海担心地望着他。 沈星迟无力地摇摇手:不碍事,你继续吃吧。 他哪还有吃的心情: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从程海进来就觉得对方状态不好,起初仅认为是日夜颠倒熬夜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青年倚靠在椅子上,表情恹恹,眼窝乌青,分明是副病怏怏样。 沈星迟本不愿说,程海又喊了声沈哥,才勉强道:羊肉,有点腥。 程海不避嫌地从他碗里夹了块,尝过:不腥啊。非常正常的味道。 虽然扫了兴很抱歉,可沈星迟已经不想再讲话,难受地捂住肚子。 联系到此前他吃东西的习惯大变,程海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过吗? 沈星迟:这点小毛病哪用看医生,熬几天自己就好了。 程海劝导:有些事是越拖越严重的,沈哥,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下比较好。需要我送你去吗? 知道了。沈星迟厌烦地掐了掐眉心,我会找时间去看的。 第63章 遗憾归遗憾,顾及沈星迟身体不舒服, 火锅匆匆结束。 程海收拾好厨房, 将素菜用保鲜膜密封,放进冰箱, 把他嫌腥的荤菜全部带走。 沈星迟在椅子上窝了许久,觉得稍好,下来送人。 在后面一直跟到门口, 沈星迟心怀歉意道:不好意思,海子,难得你抽空来看我。下次你再找时间,我做东,请你搓顿好的。 程海摇头:没关系, 沈哥,你平常多注意休息,还有,记得一定要去医院。 沈星迟嗤的笑起来, 提起几丝精神调侃:啰里啰嗦。 程海抓了抓头发,羞赧地低头微笑,跟他说走了。 沈星迟站在门口摆手再见。 呆至程海的身影消失不见, 才退回来关门。关紧的那刻力量也随之散去, 小少爷重重地喘了口气, 身体沉重,空寂下来的房间使心情变得恶劣。 沈星迟重新爬上床,用被子裹紧身体, 企盼借用睡眠来缓解这种不适感。 * 顾钧从公司开车回家,浑浑噩噩,不知何时竟开到了沈星迟的公寓前。 停在浓郁的树荫下,遥望那扇熟悉的窗户。一时未明晰该用哪种心态应对。正颓丧间,他看见一辆小车驶进公寓的停车场。小车的外形莫名熟悉,让顾钧不免多关注了几眼。很快,来人就证明了他的猜想。 程家公子拎着大包小包从停车场走出来,脸上笑容明媚,笔直进入公寓。 顾钧错愕,当即想推门下去把他拦住,然而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出去。 憋屈地坐在车内等待,焦灼不安地敲击方向盘,顾钧不禁想他们会在公寓内做什么?是嘻嘻哈哈看电视开玩笑,还是喝酒聊天谈荤段子?每种想法都让顾钧莫名心火难消,酸味四溢。 饶是如此,他却不能够直接了当地冲上去,或者像以往蛮横地将沈星迟拽走关在只有他们俩的地方。因为沈星迟已经彻底地拒绝他。思及此,顾钧愤怒地砸了下车座。 下午,临近三四点,黑车内的顾钧终于看到程海从公寓中出来。 藏匿在心里那些纷扰纠葛的念头再也压抑不住,顾钧推开车门,快步上前,挡住那人的去路。 程海正低头想沈星迟的事,面前忽地阴影暗布,抬起头,冷不丁撞见男人的眼睛里。那片晦暗黑得令人心惊。 程海惊愕,未料到顾钧还会出现在这,过往糟糕的回忆刹那迸发,震得他急忙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顾钧直截了当:沈星迟是不是在公寓里? 顾先生。潜意识的畏惧使他嘴唇颤抖,憋不出话。直至想起曾经拼命发过的誓言,程海握紧手,战栗地问,您找沈哥有什么事吗? 顾钧:别废话,问你在不在? 程海深陷彷徨,但发生在沈星迟身上的种种他皆看在心里,深吸了口气,难得镇定道:顾先生,您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况且沈哥跟我讲,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前我帮您通风报信,说是为了我的父亲,但您同说过,是要和沈哥重归就好,既然今天沈哥明说,我也不必事事都告诉您。 纵然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直接听闻仍使顾钧心痛不已,程海的话无异于根根利箭,刺得他千疮百孔。 他真这么说的? 程海点头。 顾钧抿住唇,眼底神色翻涌。 程海见男人表情不对,打算脚底抹油开溜。 可惜溜到一半,被声怒叱钉在原地。 顾钧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始终的求而不得让他几欲丧失理智。与其说是沈星迟的决绝引发,倒不如是他自身的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程海!顾钧阴测测地开口,你信不信我可以再次让你父亲的公司破产! 程海被这句威胁话惊得扭过头,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不止,企图淹灭各种感官。 黑发男人并没有回头,背影看似宽大,但细揪之下,倒隐隐透出股沉重与苦闷感。程海忽然想起沈星迟,酒店里满身痕迹的他与刚才趴在洗手台旁不停呕吐脆弱的他,一刹那,青年莫名地觉得不害怕,也找不出缘由。 顾先生。程海慢慢道,在顾钧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坚定,我相信您绝对有这个实力。何况我父亲的公司本来就是因为有您的帮忙才能够起死回生,而我也因为您有幸了解真正的工作生活,这些我都非常的感谢您。 说着,他露出丝嘲讽的笑,言语变得不再那么正式。 以前我总认为我爸的公司就是我们家的天地,没了就是毁天灭地的灾难。但实际是我想的太夸张。我相信凭我们的努力,虽然可能做不出什么成绩,至少不会饿死。如果这样做,能够消顾先生的气,我绝对不会有怨言。不过我曾经向沈哥发过誓,绝对不会再做背叛朋友的事,我不能伤沈哥的心。所以很抱歉,顾先生。 讲完,程海转过身,背脊比方才挺得更笔直些,一步一步,逐渐远离,往停车场走去。 顾钧手握紧成拳,又松开,再度握紧,这么颠来倒去几次,最后颓然地垂下。 由-屿-汐-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他陷入一种古怪的孤立无援的境地,仰起头,高大的公寓层层相似,竟一时分不清沈星迟住在哪层。 说实话,顾钧早就明了沈星迟此时在公寓里。但即使他去敲门,得到的也是不理会的结局。希望借程海的嘴再三确认,只不过是想从表面上安慰自己,此前去找他真如管理员所说为沈星迟不在家。 骗人不如骗己。 顾钧僵立地站在公寓外,明明是生气勃勃的春季,四周绿意盎然,花团锦簇,阳光温煦暖人。但他的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黑发男人缓慢垂下头,心想,这场从海岛延续到A市追来躲去的闹剧,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种要打响反击战的感觉覀L覀 第64章 至那次之后,顾钧突然不再发消息过来。 习惯了每天等他消息的沈星迟望着没有震动的手机, 十分别扭。心里想不在意, 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反复纠结了两天,本来身体就不舒服, 这下直接陷入说不出的悲观境地,连去医院的动力都没有。 固执与理性在缠绕不放的难受感前越发薄弱。 沈星迟开始胡思乱想,觉得顾钧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纠结到一半, 又莫名被股恼怒笼住,觉得这些跟他丝毫没有关系。 第二天临近傍晚,四下暮色昭昭,飞鸟身披霞光划过天际。 小少爷睡不着,躺久又头痛, 干脆坐起来玩手机。 灯未开,房间半是昏黑,只余手机莹莹蓝光。 玩着玩着,不自觉点开微信, 手指于聊天界面一一划过,最终定格在顾钧头像上。犹豫再三,心道看看他又不知道。 黄昏之际, 逢魔时刻, 那个头像似极了个泛着香味的陷阱, 沈星迟不由呼吸紧促,觉得自己成为了黏在蜘蛛丝上的蝴蝶,动弹与扑腾仅是暂时。盯着太久, 眼前仿佛泛起虚影。 被鬼蒙了心。 试探性地点进去,明明独自在家,心脏却砰砰狂跳。上条消息还定格在旧时间内,沈星迟咬住唇忽略,自己都不清楚想干什么,仅是一味的翻翻找找。 很久以前,顾钧曾用微信打过电话来,只是他没接,未接通的提示上小红点仍显著的存在着。 鬼使神差的,沈星迟伸手点了下。 眼前画面陡然一变,等反应过来,已经成为正在视频通话的阶段。 沈星迟刹那紧张到极致,头皮发麻,飞快蹦跳的心脏频率引得人几欲呕吐。 手忙脚乱地将通话按掉,一口气还未喘下,黑下去的手机界面映出自己张皇失措的脸。 熄灭的怒火再度席卷而来,沈星迟举起手机想将它往墙上砸,这时,手机却传来震动。 是顾钧打来的电话。还是直接打手机号码。 沈星迟非常震惊,心里隐隐滋生出害怕,不敢细想快速按掉。 手机消停片刻,电话再度打来。 这次沈星迟不敢再轻易按掉,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熟悉名字,忍不住还是按了接听键。 两方双双沉默。 沉默到沈星迟错觉这个电话根本不存在,那边终于传来顾钧的声音。 即便是通过手机,声音微微失真,沈星迟依然能听出其中遮不住的疲倦。 沈星迟? 沙哑的音震着耳朵,痒痒的。他受不住,拿下来开了扩音,自己抱住腿,在床上缩成个团子,低头回他:嗯。 那边又是沉默,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星迟同样,两人隔着手机相互对立,仅有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半会,顾钧迟疑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星迟张了张嘴:没 未等他讲完,顾钧飞快道:还是你打错了? 仿佛是主动给他俩台阶下。 沈星迟又小小嗯了声。 顾钧:那就好,我这边还有点忙,先挂了? 沈星迟怔愣点头,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见,忙道:好。 电话延续了几秒,如同在垂死挣扎苟延残喘。 顾钧把电话挂断。 沈星迟望着手机,直到屏幕暗下,才抱住腿往后,倒在床上。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全黑了,窗帘大打,他仰高头,能够看见天幕的一角。 在房间内维持这样的姿势不清楚躺了多久,露在衣服外的身体凉得无法忍受,才缓缓换个动作。沈星迟侧身蜷缩,余光瞥见落在脚旁的手机,艰难地伸长手够过来,点开,仍旧没有讯息。 顾钧的余威实在太大,思绪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人的身上。 他说在忙,又没有如往常那样发照片来,是不是还没开始吃饭?还是说,从他停止发消息的那天起就持续这样忙忙碌碌的状态到现在? 处于生病中的沈星迟深知吃饭的重要性。 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惊觉已是晚上9点。小少爷握紧,一股脑地从床上爬起来。 * 外面灯光璀璨连片,马路上车流如水。 沈星迟穿了件连体卫衣,帽子拉起,盖住头,只露出张脸。 卫衣前有个带拉链的大口袋,他一手伸进口袋内,时不时揉揉腹部,一手提着打包好还热气腾腾的宵夜。 从公寓过来,再去饭店里点餐等待,前前后后差不多又花了半个小时。 经过闹区,到达顾钧的公司,这段路沈星迟能够明显感受到繁华喧闹的热潮在急剧褪去。待他在公司大门前站定,已经听不到什么嘈杂的声音。 光很淡,近乎漆黑,沿路栽植的树木随风在暗夜中窣窣作响。 沈星迟仰起头,公司高层的一间办公室还发着光,仿佛高处闪着亮的独星,显著而特殊,又透着股无言的孤寂。 其实他并没有提前打过电话,这次来也是心血来潮,所幸猜测的地点是正确的。 然而走了没两步,沈星迟忽地生出股退意。他真的不应该来,不应该再出现在顾钧的面前。理智在大脑内疯狂叫嚣,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想要再继续靠近点。 沉重的宵夜勒得指腹泛红,沈星迟心想,我不过是送点吃的给他,没有别的意思。这么想着,压在身上的背德感与罪恶感似乎减轻不少,抿住唇,走进公司里。 * 已经离正式下班时间过去许久,但顾钧仍放纵自己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中。 一方面是近来工作的确有所增加,大概跟顾父打算将他调到总部有关,另一方面男人发现,工作的确是能麻痹人的好手段。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3) 他每天早上醒来,到公司打卡上班,晚上加班到深夜,回家倒头便睡,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喘息,仿佛这样就可以彻底逃避那些彷徨和痛苦。 只不过今天有点特别,如架高速运转永远不会坏的冰冷机器在那通无意间打进来的电话前土崩瓦解。顾钧坐在办公桌的转椅上,面前堆积着大量文件,却完全没有想继续看下去的念头。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再度像万重山般压过来,连续高强度的工作令此时的顾钧深陷浓浓的疲惫中。他慢慢将头垂下抵在桌沿,双肩同没精神的垮下。这个点公司里几乎没什么人,除他办公室内还亮着灯,外面皆是昏黑成片。 无声的孤独环境使身处其中的顾钧更觉失落。 隐约间,男人听见细小的登登声。 原以为是太过寂寥的错觉,并没有多加在意。但登登声越来越大,吵得他都不能好好的难过。丁点恼火冒了出来,顾钧猛地抬头,皱着眉望过去。 抬得太快,猝然接触到光源,眼前有一瞬是模糊的。 隐约有个人影在门口,继续加以确认,顾钧不敢相信地站起来。 来的人竟然是沈星迟,他穿着一件肥大的墨绿色卫衣,一只手在敲门,一只手提着袋东西。 顾钧无暇顾及,在眼睛捕捉到沈星迟的那刻,就没精力在关注其他。 呼吸紧促,心脏不由加快跳跃的马力。几步来到门口,拉开道:你怎么来了? 沈星迟尴尬地哈哈笑。 明明分离没多久,却宛若隔了几个世纪,久别重逢的怪异感在两人之间弥漫。眼前的顾钧依然穿着衬衫和西装裤,让沈星迟莫名怀念。 我 他刚想说些场面话,被顾钧急切地打断。 男人蹙起眉宇:怎么瘦了这么多? 从游乐场一别,好像才过一个星期?两个星期?顾钧有点记不清,毕竟求而不得的日子连一秒都过得万分煎熬。可沈星迟的神色却与当初大大不同,黑眼圈浓重,脸颊凹陷。顾钧拉掉他的兜帽,细细端详,着急地问:生病了?还是天天在熬夜? 突然离开兜帽让沈星迟少了些许依靠,忙模糊地回应道:都、都没有。 那怎么顾钧捉住他想拉兜帽的手,不行,我们现在去医院。 第65章 男人气势汹汹,扯了两下手没扯动, 回过头, 发现沈星迟站在原地,顿时反应过来, 讪讪地松开:抱歉。 他现在没资格再强迫沈星迟做任何事。 沈星迟低下头,望见手上提着的东西,调整心态, 笑道: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顾钧奇怪接过,你特地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袋子中是沉甸甸的食物,还未拿近香味已浓郁地飘荡过来。 沈星迟:嗯,微信,你没发, 我在想你是不是还没吃。 顾钧猛地盯向他,眼神如把锐利的箭,像是能划破目前浓浓的黑暗:你看了微信? 沈星迟轻咬了下舌尖,蓦然觉得是主动跳进一个大坑。 不满道:你天天发来, 我偶尔看看不行吗? 顾钧回味,拎着的食物温暖又喷香,哼笑道:我以为你不会看, 可能会嫌烦直接换另外个手机。 居然全被他猜中了。 别东想西想。沈星迟默默道, 就算我们没有关系, 但好歹从小一起长大,不能再来见你吗? 顾钧内心涌入股暖流,强压住激动的心情道:可以。 得知沈星迟会查看微信, 这对他已是巨大的馈赠。 光站门口不是良计,顾钧忙侧开身,让沈星迟进来。心中在望见小少爷时早已没了工作的念头,马马虎虎将乱七八糟的文件推到旁侧,稳住转椅对他道:你坐这。 沈星迟:你坐吧,我马上就走。 顾钧:先坐,呆会送你回去。 沈星迟迟疑,其实他也不愿那么快离开。明明顾钧身上没喷什么东西,可跟他在一块总觉得异常舒服,连带着肚子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既然对方如此说,不再忸怩推脱,沈星迟直径走过去,坐在转椅上。转椅的坐垫与靠垫都软极了,小少爷坚持没几秒,彻底沦陷,没骨头地全倚上去,在心底发出声喟叹。不禁想,坐在这么好的椅子上,还能坚持专心工作,真是佩服。 一想到,眼神控制不住地探过去,问道:那你坐哪? 顾钧不知从哪搬来个小凳子,摆在他身边,未顾身上是笔挺西装,干脆坐下,将宵夜分次摆在桌上。 香味随袋子的解开飘荡得更加凶猛,勾引人们肚子里的馋虫。奈何沈星迟没有丝毫要吃的欲望,甚至对这种味道微微反感,主动挪远了点。 我随便挑了几种,感觉你应该会喜欢吃。 嗯。顾钧看都没看,答,是我喜欢的。 沈星迟吐槽:骗人。 顾钧抬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亮得非凡: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 心脏砰咚砰咚直跳,这种直截了当实在让他害怕,忙主动避开,目光降落到面前发亮的电脑上:这么晚还在工作? 电脑上是各种大小图及标注的数据,沈星迟看不懂。 顾钧吭了声,主动把一份筷子递给他。 沈星迟摆手,撒谎道: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别凉了。 顾钧不疑有他,此前过得浑浑噩噩,虽然每天都会拍照发给小少爷,但真实入口却没多少。如今见到真人,心情大好,味蕾似乎同一并敞开。顾钧才发觉自己饿得厉害,活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般,登时端起盒炒饭闷头吃起来。 沈星迟坐得高,顾钧坐得低,从青年这个角度望去,能将男人全部囊括进去。明明是人高腿长的主,此时却窝缩在一把小凳上,埋头吞咽廉价的炒饭。视线从身上漫延至头顶,他的头发好像长了些,刘海搭在额头,遮住部分眉眼,显出股无法形容的颓废感。 沈星迟瞬间记起当初那个因为背景相似让他追了大半条街的男人和被男人搂在怀中温婉的女人。 如果,如果顾钧也找到这样一位伴侣,会不会跟现在完全不同。 这样想着,便如实说出:听说你最近在相亲?现在的确需要一个人帮忙照顾你,省得没日没夜加班,还没人送饭过来。 顾钧手上一顿,吞咽下最后口饭,语气平淡:听谁说的? 沈星迟没直接回答:这很正常。 顾钧收好饭盒道:母亲确实有给我安排过,身边打探的人也不少,但我一次都没去,邀约同样,直接拒绝。 沈星迟莫名感到畅快与欣喜,嘴上却仍说:为什么,你 你知道的。顾钧急促打断,尔后,语调逐渐恢复平静,轻轻说,沈星迟,你知道的。 沈星迟咬住唇,小声道:我们是没可能的。 顾钧垂下眼:我明白。 沈星迟鼓起勇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道:没关系,顾钧,你总会遇到对你好的女孩子。你们会相恋,结婚,生子,走上正确的人生道路,你的事业也会一帆风顺。所以,不要再把精力白白浪费在我身上,我 假如这就是你所认为的正轨 顾钧避开他的手,倒是想生气,可看着他那副憔悴样,又气不起来。只得当自己是眼瞎耳聋,没注意方才那段窝火的话。 沈星迟带来的夜宵中有碗汤,顾钧打开来看,是茶树菇排骨。 不吃东西,喝点汤吧。 他把塑料袋扯掉,主动端到小少爷跟前。 沈星迟这些天被反胃和呕吐折腾得太惨,根本不敢轻易碰食物。可递来食物的人一旦换成顾钧,滚到嘴边推辞的话却怎么也吐露不出来。 犹豫半会,无可奈何地探过身。他想接下顾钧手里的碗,遭顾钧无言拒绝,只好就着这种姿势小心翼翼抿了两口。 温热的汤滑过干涩喉管,进入胃袋,涌生出种奇妙的暖意。 奇怪的没有产生难受感,该说是茶树菇化解了排骨汤的油腻还是其他,沈星迟自己也讲不清。意犹未尽地舔过唇角,接触到顾钧示意他继续的视线,忍不住大口大口喝起来,还将里面的茶树菇与排骨一扫而光。 吃完,顾钧起身去丢垃圾,沈星迟瘫在转椅上,摸了摸肚子,对它难得能接纳表示感恩。 顾钧回来,望见的是一副这样的画面。 暗淡昏黄的灯光下,沈星迟垂着头,嘴角含笑,有一下没一下抚摸腹部,光线打在青年每缕发丝上,整个人罕见得温顺与柔和。 脚步一时停滞,生怕打破这份恬静。他诡异得感应到什么,细细追究过去,又什么也没摸寻到。 木林森。 到头来连自己都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蛊惑,有些分不清。 沈星迟注意顾钧已回来,慌忙从转椅上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他怕再呆下来,那份难得的坚持会立即分崩离析。顾钧身上有种力量,让现在不适又意志力薄弱的他格外想要贴近,想要渴求和得到过分的安慰,这样太危险。 现在?顾钧道,那我送你。 沈星迟:不用,我一个人可以回去。 顾钧:但是 沈星迟后退,脸上写满防备:真的不用。 顾钧妥协:好吧,我送你到电梯口。 沈星迟谨慎点头,绕过顾钧走到前面。 深夜的公司静得吓人,惨白的过道灯依次亮起,可没带来半点安心感。沈星迟耳畔回荡地尽是两人的脚步声。不一样的,又仿佛是交叠的。低下头,发现对方的影子从后面袭来,完整地将他包笼住。沈星迟难免心惊肉跳,像是碰触到灼人的火,急切地往旁边走,想避开他的黑影。 好不容易来到电梯前,沈星迟喘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 他按了下行键。 顾钧始终站在身后,存在感却是不容忽略。 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每到一层按键皆会亮起,沈星迟一会望望按键,一会透过紧闭的电梯门看烙印在上顾钧模糊的轮廓。 当电梯即将到达,沈星迟没缘由地被无名焦灼紧紧擭住。 沈星迟。 顾钧终于开腔,往他那边靠,虚晃地贴住背。 沈星迟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动作大到夸张。 他想躲,却已经来不及。顾钧张开手将他抱住,动作缓而轻,能够轻易挣脱开。 隐隐激动的心脏在这一瞬跳到极致,沈星迟浑身战栗:你干嘛 谢谢你今天过来。见小少爷没有拼命挣扎,顾钧逐步收拢这个拥抱。 沈星迟不敢动:你、你放开我。 这些天我真的很累。顾钧闭上眼,亲了亲他的头发,动作飞快,在人反应过来前已克制地撤回,垂头抵在沈星迟肩膀上,暗暗道,充电。 低缓醇厚的声音震得耳朵酥麻,疲惫的语调又让胸口传出点点酸涩与疼痛。其实不止是他,自己从游乐场回来,又有哪天好过。 相似的经历滋生出某种不可言说的惺惺相惜,沈星迟突然同觉深深劳累,眼前怀抱住他的男人宛若成了港湾和彼岸,令他想不顾一切放心沉溺其中。 到达的电梯发出叮的声音,门在两人身后徐徐敞开。 明亮的光芒泼洒过来。 沈星迟提醒:电梯来了。 顾钧嗯了句,没有松,反而越抱越紧,像不舍得他离开。 熟悉感受随着亲密的动作顺延过来,蛊惑人心。沈星迟再也忍不住,手指颤抖又迟疑地往上,环抱住男人的背。 小少爷阖上眼睛,佯装这只是个美好的梦。 顾钧察觉到怀中人的回应,喜不自禁,加深了动作。 两个人在敞开的电梯门前放肆地未掺夹情|欲地拥抱,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怕惊扰了这难能可贵的片刻温存。 第66章 最终沈星迟还是由顾钧送回家。 深夜,小少爷开了车门, 迎面而来的风让他微微瑟缩。 顾钧见状, 忙解下外套披在沈星迟身上。 比起外界凉寒,顾钧的举动似乎更让他感到害怕, 连连摆手,想要拒绝。外套上残存的温度令其飞快想起在无人公司内那些亲密的拥抱,脸上不由燥热。 快上去吧。 顾钧拍了拍他的背, 未给人说话的机会。 沈星迟本有些分神,遭男人催促,反倒忘了刚才想讲什么。愣愣地点头,下车朝顾钧摇了摇手。 顾钧透过敞开的车窗点头,迟迟不开, 道:我看着你上去。 哦。沈星迟应了声,笼紧衣服,一步一步走进公寓。 他最近格外怕冷,反正自游乐场回来后身体始终不正常, 沈星迟慢慢有点习惯。不过的确该如程海说的,找个机会去医院看看,总这么拖也不是办法。 电梯内仅进了他一个人, 楼层在不断上移, 亮白的光线大打。沈星迟抓住顾钧的衣服, 暖意蹿腾,好似顾钧仍陪伴在身边。 走入公寓,沈星迟没有停歇地来到窗户旁, 悄悄掀起半边帘子往外探。顾钧果然还在外面等待,确定他住的公寓开了灯,才调转车头驶离。 沈星迟一直望着,许久,默默转身坐回床边,心中却始终空落落的,难以描绘的情绪积压在胸腔内,无法排解。 * 整夜无眠,沈星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晨曦降临,青年侧过身,眼神落在旁边摆在椅子上的外套。他临睡前特地折好放齐,像对待一件工艺品般谨慎照顾。 躺得太久,头开始隐隐发痛。 沈星迟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虽然没睡,但并不感觉到困。遥望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光芒,他忽然觉得宛若是抓住什么,也明了不断纠结困惑的念头起源。 程海工作后的干练和顾钧暗夜加班的疲倦模样在眼前绕来绕去。 假如一个人想要改变,是否真的能得偿所愿。结果无法知晓。但就这么放纵难得鼓起的勇气溜走,沈星迟又稍稍觉得不甘心。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4)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将手机颠来倒去地看,犹豫纠结再三,终于点开父亲的号码。 电话接得很快,非常符合沈父雷厉风行的个性,谈话言简意赅,直问他有什么事。 没、没什么,爸。沈星迟继续摸着坠落到额前的一缕头发,我想晚上回家吃个饭。 好的,你早该回来了。沈父道,我让小张准备。 沈星迟:谢谢爸。 沈父嗯了声,挂断电话。 沈星迟长呼口气,即便是简短的通话,仍不自觉地在床上正襟危坐。结束后顿觉腰酸背疼腿抽筋,赶忙往后倒,在床上连滚几圈。 滚到后面头晕目眩想吐,方才停止。 * 早上连着下午皆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盼来晚上,沈星迟特意选了套看上去普通又正经的衣服穿上,理好头发,乘着车来到沈家门口。 多年来沈家的位置和房屋照旧没变,一幢复式楼,装潢精美昂贵。夜里灯火通明,像座隔着遥远没有人气却金碧辉煌的小城堡。 沈星迟站在大门前,咕咚吞咽口唾沫。 他很少回到家,如今冷不丁造访,竟觉得陌生的可怕。尽管上了年龄的父母在通话末梢总会带一句有空回来吃饭,但沈星迟清楚,话语与实践有时是两码事。 小少爷按响门铃,佣人飞快出来。带头的是管家小张,面无表情地低身,向他问好。 沈星迟瞥了眼,没有搭理,直径掠过他往里走。 小时候不被喜欢的遭遇让他对现在这位看似安守本分的管家依然心存芥蒂。 大厅内静得连针掉的声音都恍然听得见,沈星迟已经习惯,这样的死寂总比以往无休止的争吵要好。他坐在长沙发上,女佣立即端上一杯泡好的花茶,离开。 沈星迟拿起来闻了闻,香味太过浓烈馥郁,刺激到嗅觉。反胃感趁机乘着翻江倒海之势涌来,他赶忙将花茶放回茶几,不敢再碰。 用脚趾头想也清楚这样张扬的口味是他母亲的最爱。 头顶水晶大吊灯投射下的光芒晃晃笼住眼睛,沈星迟不适地拿手遮住。口味难调,坐立不安,明明呆了几分钟,小少爷心中已滋生出想要离开的念头。 好在当他忍耐不下去时,紧闭的大门开了,伴随一声声不带情感的问好,沈星迟望见一位打扮富贵的女人穿着高跟鞋走进来,高挑的鞋跟打在光滑地面上发出嗒嗒嗒清脆声响。女人头发全部盘起,两个耳坠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身形因为从小学舞的缘故,有种形容不出的柔美与气质感。 妈。沈星迟慌忙叫道,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迈到她身边。 女人困惑回头,纵然时间在她眼角与鼻边留下痕迹,但不可否认,女人年轻时美貌的样子仍望得出。 沈母:你怎么在这? 沈星迟:我来家里吃个饭,爸没跟你说吗? 哦。沈母道,你从海岛回来了? 沈星迟点头:回来很久了。 沈母:回来就好。你怎么不早说,我好让他们准备几道你爱吃的。 沈星迟窘迫:爸应该都安排好了。不碍事,我吃完就走,很快的。 沈母:行吧,你想在家里睡也可以,反正楼上那间房一直留着。 不用了,妈。沈星迟摇手,我在外面住的蛮好,一个人自由自在。 你这孩子沈母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太自由才会出乱子,惹出那样的事,要不是你爸在,我看你一辈子都别想回来。 沈星迟讪讪低头,手指下意识绞在一起。对不起,妈。半响,像是讨好般的问,您今天是出去了吗? 沈母:嗯,跟你祝阿姨出去逛了逛。 沈星迟:哦,那累了吧。 沈母继续嗯:我上去换件衣服,你在这里坐会,可能马上开饭了。说完便往楼上走。 沈星迟追到楼下:爸还没回来,要不要我打个电话问问? 沈母脚步未停,也没回复,既似默许了他这个提议,又仿佛是无所谓和不关心他究竟打不打。 第67章 沈母在楼上换衣服的空档,沈父也回来了。 中年男人自带股无需言说的威严, 穿着西装革履, 脚下生风。沈星迟一看见他便心生畏惧,在外面还耀武扬威的人立即成了个怂包, 小声叫道:爸。 沈父正在解领带,闻声瞥了他一眼,将领带交给候在旁的小张。 小张双手托着离开。 来了。沈父道, 饭都准备好了,去饭厅吃饭吧。 沈星迟点点头,忽然想到,忙道:妈还在上面。 沈父的目光虚虚落在楼上,转瞬即逝, 面色沉静道:哦。转身往饭厅走去。 沈星迟不敢久待,紧走几步,跟在父亲身后。 饭厅极大,吊灯仍旧璀璨夺目, 耀眼非凡,照得每道菜皆色泽充沛,油光发亮。沈星迟逐个望去, 见摆在面前的是喜欢吃的菜, 心中微微感动。可惜胃口不佳, 即便感动也没有想吃的念头。 菜肴依次摆上宽大长桌,最后以碗芙蓉鲜蔬汤结束。 沈父拉扯了下紧绷的领口,落坐在饭桌的中央, 道:坐吧。 沈星迟走到边上坐好,还故意往父亲那边挪了挪,方便等下说求人的话。 这时,换好休闲服的沈母在女佣的提醒下来到饭厅,她目光笔直,步伐稳重,像是未看见沈父般,干脆走过,来到长桌的另一头,挑了个位置坐下。 明明该是亲密的一家人,如今在饭厅内却诡异得如三足鼎立。 沈父不知是不是故意,咳了声,见始终未有回应,才放弃似得拿起筷子。 吃吧。 嗯。沈星迟赶紧拿筷。 他本意倒不是为了这餐饭,而是饭后,所以非常希望这一部分能飞快跳过。 饭厅里除了动筷子的声音并无其他,沈星迟心不在焉,挑了点菜,又艰难吞了两口饭,便吃不下去。无聊间目光顺着桌沿往上,漫过饭桌中央的花瓶和其间鲜艳怒放的玫瑰,继续向前,定格在母亲因花瓶阻隔而露出的半张脸。 他不清楚为什么突然盯着出神,印象中童年母亲的脸仿佛同现在一样,漠然的,在豪华的房中没有半丝笑容。盯得过火,沈母略微察觉,抬眸的瞬间沈星迟张惶低下头。 虽然是母子关系,但从小他们就不算亲昵。母亲和父亲的婚姻是纯粹的家族联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由于两人性格不合,关系异常恶劣,年轻的时候经常吵架。生他的原因是否有一半是为了应付家族,这点沈星迟不得而知。 就不吃了? 沈母猝然的发问把沉浸在过往的沈星迟吓回现实。 小少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惊恐地望过去,立马意识道,没。他低下头,继续拿筷子扒拉碗里的饭,在吃。 喝碗汤吧,今天的芙蓉汤不错。沈母说道,高声叫来女佣,让她乘碗汤端送给沈星迟。 沈星迟赶忙接过,道了句谢谢妈。 沈母嗯了声,尔后坐着没多久,起身先离开了。 沈星迟目送沈母离开,上楼,至完全进入房间。也放下筷子,偷偷瞟向父亲。沈父倒是继续夹菜,对于饭桌已少个人视而不见,动作不急不慢。 青年在旁等得心焦,但没办法。好不容易候到沈父放下筷,优雅地拿餐巾擦拭嘴角后,才结结巴巴地喊了声:爸。 怎么?沈父头未抬,又闯祸了? 没。沈星迟慢半拍地摇头。 沈父沉吟:那是,钱不够用? 也不是。沈星迟暗自提起口气,一股脑地全说出来,我想帮忙做点事。 沈父:帮忙? 嗯。沈星迟点头,去您的公司,或者是其他的地方,只要我能去的。 沈父微微蹙起眉:我还没死,你就着急来占家产? 沈星迟愣了愣,脸飞速涨红,尴尬地解释道:不、不是。就是最近看程海去他爸公司工作了,有些想和他一样,但我对此一点也不了解。况且他眼睛转了圈,像是想到极好的例子,殷切地补充,您看顾钧,他在这方面总是很优秀,我希望能跟他同样,这么有本事。而不是天天到处瞎玩,虚度光阴。 果然沈父听到顾钧的名字面容缓和,可仍旧不认可地道:我看你就是心血来潮。再说你哪能和人家顾钧比,别害了人家就算好。 沈星迟垂下头不说话,任凭一颗心七上八下。 沈父继续数落:之前那段时间顾钧和你一起呆在海岛上,这件事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向他道谢呢! 沈星迟不服气地嘟囔:又不是我让他去的,而且他又没吃什么亏 沈父气得拍桌:你还敢顶嘴! 沈星迟不说话了。 气归气,能从小少爷嘴里听到譬如改过自新的话还是让沈父触动。过了会,沈父平静下来,语气恢复,淡漠道:这样吧,最近刚好过手一个小策划,你来做,当练练手。我让老赵盯着你。如果你再是懒懒散散开玩笑的态度,就给我哪凉快待哪边去,别惹我烦心。 老赵是沈父的旧友兼战友,在公司算元老级的人物,经验十分丰富。 沈星迟眉开眼笑,心中沉甸甸的大石终于落下。不管怎么说,总算迈出一步,即刻道:谢谢爸,我会和赵叔叔一起好好做的。 既然决定要做,往后可要收收心。沈父叮嘱,马上你顾阿姨的生日就要来了,那天我们一家三口一同去为她祝贺。 本来还欣喜的沈星迟乍听到之后要去顾家,瞬间萎了,下意识想找借口开溜:我那天 沈父摸清他的小心思,加重口吻道:假如不去,策划你就别想拿到手!没压着你去向顾家林家赔礼道歉,就够仁慈义尽了。 沈星迟硬着头皮道了句:是。 只要想着马上就要看见顾钧,过去那些暧昧旖旎及糟糕的回忆便控制不住地汹涌上冒,包括不久前在漆黑公司中明亮电梯前的紧密拥抱。 丁点火苗随心思逐步燃烧壮大,沈星迟感觉自己浑身发热,心脏跳得越发目无章法。 沈父兴许是看出自家孩子情绪不对,在两人纷纷沉默片刻,主动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沈星迟忽像被惊醒,盯着父亲良久,才迟缓地摇摇头。 沈父欲起身:那没什么事就早些休息。 那个沈星迟也跟着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爸,我今天不留在这里睡,还是想回住的那间公寓 沈父动作稍滞:这样,那就快回去,有点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沈星迟点头,望着父亲出了饭厅走进对面的书房,关上门。 吃完饭回书房算是沈父的一个习惯,甚至说成是住在书房都不为过。 他记得小时候,沈父在书房忙碌工作,沈母在楼上,空旷旷的大厅,除去偶尔走过的佣人,就剩他一个人窝在地板上玩汽车。小汽车不是自动,需要手推,推一推,才能走,于是小星迟就从这边慢慢推到尽头墙壁处,再从墙壁处推回来。来来回回,可以玩整个下午。 陷在回忆中太久,让沈星迟不适地按住额角。 过度沉溺于过往与失去中绝不是好事,上次如此还是在那座遥远不知名的海岛,当晚迷雾遮月,顾钧坐在他的床边,彼此互相交换秘密的时候。 佣人来收拾碗筷,沈星迟主动让开,本想帮忙,但见他们个个没表情的样子,忍住了伸出去的手,坐回大厅的沙发上,省得自讨没趣。 干坐了会,见父母没打算再出来,沈星迟将摆在桌上的茶喝光,习惯性地揉了把肚子,起身准备离开。 一位女佣走过来,将打包好的餐点交给他:这是夫人前两天去旅游随手买的特产,还有些亲手做的甜品,她让少爷您带些回去。 沈星迟用舌尖顶住上颚,几乎可以想象出吃的时候被甜掉牙的画面。沈母口味偏甜,小少爷想起第一次尝母亲做的椰丝牛奶小方糕,感觉不是在吃小方糕,而是在吃白糖集合体。 他可从来不喜欢吃甜的,他父亲也不爱。 就算如此,沈星迟还是微笑地接过,向女佣表示谢意。 * 拎着沉甸甸的袋子,走出沈家大门,佣人送别的声音已依稀消退。 沈星迟仰高头,对向浓黑的夜幕,深深长叹口气。 身上积压的重担在随着远离而逐步卸下,就算不再是年幼无知的阶段,仍然不习惯家里压抑紧绷暗潮涌动的氛围。回望过去,复式楼如旧伫立在坚固且大的铁门背后,默默散着不真实的光。 这真像个牢笼,沈星迟心道,把住在里面的人牢牢锁住,谁也别想逃出来,同理,谁也别想分开。 第68章 沈小少爷进公司帮忙的事就这样秘密地展开。 富二代圈不知道,程海那边沈星迟也没告知, 沈父似乎同不打算把这个当成正事看, 连必要的打点都未有。 沈星迟很少会这么紧张,当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 干脆光着膀子起来坐到窗边。 公寓内无烟无酒,他随手抓了个放在床头柜上的棒棒糖。 从酒吧出来去超市的那天,除了买许多零食外, 他还选了各种牌子和味道的糖。对于在小细节上深受顾钧影响这点,沈星迟深表无奈。因为本来是可以直接去买,毕竟青年如今是自由的。 以前听那堆狐朋狗友说,烟非常难戒。好在他本来就不算有很重烟瘾的人,不过有时的确想来一根缓解情绪, 此时只能靠糖或其他来转移。 糖能止住抽烟的欲望吗? 橘子味的棒棒糖含在嘴里,沈星迟不住用舌头去碰触,还嘴痒地来回咬那根塑料棒。 他将很久时顾钧说过的话重复了遍,没忍住笑出来。 透过落地窗平视过去, 周围已陷入昏暗,只远处隐隐渗透出橙黄的光,它们堆积在交界处, 像道隔绝的亮线。沈星迟遥望那片不可触及的景色, 若有所思。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5)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精神却愈加的清醒与亢奋。 渐渐的,天空色调转变,淡淡朦胧的蓝色从边角漫延过来。遥远处代表喧嚣与繁华的光止熄了。很快, 颜色陡然变浅,与模糊的白光并进。万事万物在即将到来的白天中缓慢苏醒。 沈星迟坐了个通宵。 迟缓地伸了个懒腰,身边的糖纸堆成座小山。 心情总算平静不少。 太阳出来,这里不比山川海岛,到处皆是高楼耸立。就算是太阳,也仅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红点,艳艳的光点荡漾开来,洒在沈星迟的身上。 他眯起眼睛,拿起手机对着那轮徐徐上升的太阳拍了张照片,点开顾钧的微信。 自从沈星迟晚上去顾钧公司送夜宵后,男人仿佛重新恢复信心,再次每天向他打卡报备。 微信界面的聊天还停留在昨夜顾钧十一点发来的晚安上。 沈星迟把刚拍的照片发送过去,并赶在顾钧之前发了句,早安。 这是他从游乐场回来后第一次回对方消息,在他即将迈入新的人生时。 *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在选衣服上又犯难。 起初沈星迟难得往他那个塞满花花绿绿衣服的柜子里掏出件正装,套上后照镜子,怎么都觉别扭,搭配的领带也怪。 折腾很久才意识到,自己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形象早就在众人心中根深蒂固,准备正式反而奇怪。又把西装脱下来,换上件没那么夸张的休闲服。 来到沈父公司,下意识站在门口仰高头往上看,从窗户折射过来的光刺着他的眼睛。沈星迟不禁想起曾以相同角度看过顾钧经营的公司。但两种感觉隐约不同,身为当事人也说不出来。 时间不等人,沈星迟来不及多想,进入公司,提前到了约定的办公室。 后来的赵叔叔还带了两三个人,双方见面算是客气,彼此握手示好。 沈父虽然是经商发家,但近年来各行各业皆有涉及。这次策划是关于一栋小厂房建造的项目,包括选址同在其中,可谓从零开始。 赵叔叔和另外几个人都非常有经验,寒暄过后便投入工作,对着展开的地图来回讨论,专业术语四处横飞。徒留门外汉沈星迟站在旁边一脸懵逼。 赵叔叔瞥见他那样,心领神会,主动抛出个问题要他解答。 沈星迟慌张地舌头都要打结,结结巴巴说了几点,见赵叔叔的脸上越来越黑,自己先噤了声。赵叔叔等到这里,不再客套,张嘴就骂他,骂完才为他解答,把他说的错误全部挑出来个个分析。 初听时的确很凶很吓人,但慢慢品味,其实还是有许多可学之处。 沈星迟门路不熟,下午始终跟着老赵在公司到处转,老赵趁机向他介绍各部门各功能。经过相处,老练的赵叔叔很快就摸清沈星迟这个人。其实算是从小看着长大,起初跟所有人一样对他有所期盼,之后见人沉迷玩乐,便不再关注,眼不见为净。 现在还能遇到他,对老赵来说实在新鲜。 大概印象过于深刻,总觉得青年有股流里流气的痞性感。还可能是第一次的关系,身处其中,与整个公司呈现出来的氛围格格不入,为人同沉默瑟缩,不敢开口。但仔细听这个人说的话,的确有几分见解,还极其容易注意到很小很细的点。就是方向稍许偏差,只要经过指导,必定会取得很好的成就。 不愧是跟顾家小孩考上同所大学的人,赵叔叔想,难为此后几年没把底子彻底挥霍光。 沈星迟忙忙碌碌一天,耳朵内装的斥骂倒出来都可以装一箩筐。往日都是他在众多富二代面前作威作福,如今形象彻底调转。虽说未有不服气,但也有些吃不消。 通宵过后的疲倦在深夜走出公司时霸道地占据身体。 项目才勉强开了个头,沈星迟已觉得漫长困难像过了大半辈。 他来到街头,拦了辆出租车,报好地名后,坐下没多久,便在行驶的出租车上沉沉睡去。 * 自从接手这个项目,沈星迟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每日必须早起,在街边摊点处随便买两个包子或一个卷饼,去赶最早的那趟班车。虽说出租车的确更便利,但既然想改变,沈星迟希望每种情况都尝试一下。 项目的准备依然折磨得沈星迟头疼,赵叔叔也越发严厉。感觉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少爷都无暇去顾及腹部的疼痛以及似有若无的反胃感。 好在状态并不是万古不变。 辛苦操劳总会得到收获,沈星迟送上的方案书终于得到沈叔叔的首肯,小厂房能够按照他们敲定的计划开始进行建造。 当天晚上小少爷难得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慢腾腾地往回走。沿途A市的街景一一从眼中划过,竟觉得是前所未有的美丽好看。 他一改前些天萎靡不振昏昏欲睡的样子,从公司走回公寓都丝毫不累。 打开灯,大厅中堆积如山的书籍顷刻印入眼帘。 即便底子还在,但总归有那么些年没花在正经事上。虽然在海岛中,接受过顾钧几次指导,真实运用起来仍感觉困难重重。 没办法,一窍不通的他只好从大量书籍里找答案,宛若即将高考恶补知识点的高三生,每天奋战至深夜。遇到瓶颈就硬着头皮去找老赵,老赵嘴毒心软,骂完他后叫他要多跟带来的那几个人交流学习,沈星迟疯狂点头。 以往见这堆枯燥乏味的书就觉痛苦心烦,然而现在顶着成功的帽子,再看这一幕,只感满满自豪,恨不得抱着这堆书热舞一番。 沈父交付的任务算是基本完成,厂房的后续发展交给另一波负责人。 但沈星迟兴致未消,让他干脆退出是不可能的,青年闲不住,天天戴着安全帽顶住绚烂太阳往工地跑,有时还帮忙递块砖,端水泥,比负责人和监工来得都勤快。 望着自己筹备文件中的文字逐步变成现实,欣喜骄傲自然难以言表。沈星迟蹲在旁侧,随地扯了根野草叼在嘴里,看工人打地基。远处太阳已落山,图留些余威在山角边缘。云朵丝丝横卧在天边,像热烈欢跃的彩带,不断随风挥舞。 沈星迟盯了会,没忍住,自己嘿嘿嘿的笑起来。 * 第一次任务完成的好,老赵自然要在沈父面前夸奖,而且还是当沈星迟的面。 站在办公室的小少爷垂着头故作谦虚,但抑不住的小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 沈父默默听着,瞟了眼站在旁边满脸刻满求表扬的沈星迟,老沉地咳了声。 赵叔叔哈哈笑:老沈,别总把星迟想得那么差嘛,我觉得他再好好磨练几回,绝对能和顾家那小子势均力敌,说不定比他还能干呢。 沈星迟在旁小幅度地赞赏地点着头。 沈父这时才难得掀起点眼皮:老赵你太会夸了,他怎么能和顾钧比。 小尾巴顿时丧得垂下地。 赵叔叔:话不能这样说,每个人有每个人做事风格,你啊,就是太小看星迟。这小子也怪不懂事的,大学毕业后做的那些事多寒人心,喂,说你呢,听见没! 小尾巴委屈地扫起地上的灰。 沈星迟憋闷地哦了声。 该夸得夸,该说得说,等所有要讲的讲完,老赵起身离开。 沈星迟望过去,下意识跟了几步想送他。其实这些天他还是蛮感谢赵叔叔,对方说得那些话虽刺耳,但纠察到底就是恨铁不成钢,希望他能摆脱玩乐的恶习振作起来。 门被关上,办公室内仅剩下沈星迟与沈父两个人。 气氛瞬间变得沉闷,空气都好像丧失来往的动力,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沈星迟一口气梗在喉咙间不上不下,实在不清楚此时该说什么。 咳。刻意的咳嗽声又响起,如闷雷般震得沈星迟心惊。 晾了许久,沈父终于缓慢道:你这次的确做的不错。 沈星迟不可置信,讶然地侧过头。 沈父马上道:但是只有这一次是不够的,你还要继续努力。 记忆中能得到沈父夸赞的机会缺缺,就算微笑地举着奖状或证书到跟前,得到的也只有这些跟顾钧差太多的结论。纵然顾沈两家始终保持着良好的交往关系,但完全不攀比是绝不可能。 久而久之,沈星迟就忘记自己同拥有能做出成绩的能力。 一股暖热的情绪汹涌地从身体底处源源不断涌上来,沈星迟片刻鼻酸,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滋味比他在酒吧里喝酒抽烟通宵还要高兴。 嗯。他垂下脑袋道,嘴角止不住往上扬,我会努力的,爸。 沈父:过两天你顾阿姨的生日就要到了,那天穿的正式点,先来家里,我们一起坐车去。 沈星迟立即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存稿_(:3ゝ)_ 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吃粽子吃到饱,嘿嘿嘿 第69章 顾母的生日宴会果然办得格外气派,宾客云集, 高朋满座, 杯觥交错。 人们穿着昂贵的衣服裙子,手举香槟, 各自随意交流攀谈,欢声笑语洒满一地。 沈星迟随父母一路走来,望见庭院及大厅内皆站满人, 热闹的氛围还未走近都能明确的感受到。 以往他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但经过那些事后再看,反倒有团道不明的情绪堆积在胸腔内,始终不散。 走进大厅,沈家的到来很快迎来众多关注的目光。 顾父顾母也迅速上来迎接。 宴会主角顾母今天穿了一袭长裙, 头发挽成个小髻,祖母绿的耳坠在一片绚烂光彩中显得独特又柔和,随动作摇摇坠坠,令人赏心悦目。 站在他旁边的顾父同不逊色, 正统的装扮衬得人精神十足。 两个人站在一起,脸上笑容洋溢,看起来特别的慈祥和气。可沈星迟想到破坏顾绾婚礼的事, 始终心中有愧, 从进大厅就垂着头, 不敢看他们。 然而顾父顾母似乎并没有想提这个的念头,跟沈星迟的父母说说笑笑各种寒暄,对沈星迟本人也态度未改, 询问的语气充满关怀。 弄得沈星迟特别不好意思,原本能言善道的口才毫无用处,舌头笨得像要打结。 环顾四周,除去顾家父母,其他人同希望能与沈星迟及他的父母交谈,热切的目光让沈星迟充满不自在。 因为要来拜访,沈星迟提前了解过,除去顾母的生日,顾家还有件喜事,就是顾家小女儿顾绾怀孕了。他悄悄用眼神去找,没有看见顾绾的身影,倒是不小心瞥见她的丈夫林先生在与几个人客套交流。 沈星迟赶忙撤回视线,往旁侧躲,假装没看见。 半江瑟。 见未寻到顾绾,顾父顾母还在和他父母谈话不便打扰,沈星迟只好硬着头皮去问佣人,得到顾小姐在二楼房间的消息。 沈星迟上了楼,年幼时经常被父母带到顾家玩,对这边还算熟悉。 相比繁盛的大厅,二楼安静许多。除去露台站着几对人,卧室这边几乎无人问津。沈星迟沿着过道往前走,佣人们见是他,没有阻拦。 驾轻熟路来到里面一间大门紧闭的房间,沈星迟抬起手,轻轻敲了敲。 房内传来请进的声音。 沈星迟旋开门把。 顾绾正在摆放书架上的相框,发觉来人的身份,惊喜地叫道:沈哥。 沈星迟在门口站定。 许久未见,顾绾望上去更美了。这不单单仅有表面的含义,即使时日不多,身形未有明显变化,但女人散发出的气质已决然不同,处于少女与母亲之间,青春懵懂与温柔杂糅在一起,使人一眼难忘。 她头发剪短了些,落在锁骨上,仍旧是卷的,像裁剪好的上等绸缎。 顾绾主动迎上去:没想到你会来,沈哥。 嗯。沈星迟盯得出神,半晌才反应过来,羞赧地垂下头。想发出音,但刚出声便觉得喉咙干涩,忙尴尬地咳了几次,结结巴巴道,好久没见。 你怎么了?顾绾笑道,不认识我了,这么生疏? 沈星迟:我 视线微微偏开,才注意到整个房间的装扮完全不同。这原本是专门拿来给当时还在上学的顾绾学习用的,如今旧时的桌椅墙纸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跟婴儿相关的事物。充满童趣暖色调的墙壁,花瓣形粉色的地毯,软床软椅小柜子,一张小摇床摆在柜子旁侧,稍微动动,挂在上面的可爱风铃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 沈星迟近乎看呆,更不敢往里走,觉得这房间简直充满神圣感。 小少爷莫名察觉一股跟生命有关的感受迎面袭来,这其中包含着敬畏和崇仰,让人不敢轻易地作出评论。 顾绾注意到沈星迟偏转的目光,顺着转头,微笑地将整间房重新看了遍。 吓到了?她柔和地道,主要是妈帮忙布置的。自从我毕业,这房间就一直闲置着,不如拿出来重新装修,还有些用处。 沈星迟:顾阿姨? 顾绾点点头,末了又想到什么,故作神秘道:哥也有帮忙哦。 沈星迟:顾钧? 顾绾:哥真是什么都会做,这墙纸便是他帮忙贴的。 沈星迟沿顾绾手指,仰头将整间房的墙纸望了遍,脑袋里不由自主联想出画面。 男人只穿着白衬衫,袖子上挽,一条笔挺的暗色西装裤将腿修饰着又长又直。明明脸上挂满冷漠,手上却动作不停又笨拙地做着反差极大的事。 沈星迟盯着高处那些特意用不同颜色的墙纸剪出来贴上去的月亮、星星和小花等图案,在剪的过程中顾钧一定跟老古板似的纠结紧皱眉头,心道麻烦,但不肯允许自己剪错一丝一毫。 想到此,沈星迟忍不住嘴角上挑,莫名想笑。 沈星迟:我在下面看见你丈夫 他顾绾一听见,脸上表情顿时变了,像是春天降临万花绽放,闪着夺目又幸福的光,他笨得要死,就知道天天傻乐。自告奋勇要装小木马,结果装到一半敲钉子时砸到手,还是哥帮忙装好的。 听说有小木马,沈星迟刻意瞟了圈,才从小床与墙壁的间隙中看见。木马棕红相间,圆圆的黑色眼睛明亮透彻,特别讨喜。 顾绾反应过来,似乎觉得自己一直在秀恩爱特别不好,忙拉了沈星迟一下道:进来吧,沈哥,别光站在门口。 沈星迟只好进去。 置身于婴儿房,带来的感官效应比初遇时更加强烈。青年感觉心里一处莫名塌陷下去,软软的。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6) 顾绾依然在整理婴儿房,沈星迟在背后张望,见她拉开的衣柜内摆满衣服,但风格却是迥然不同,下面多是小男孩的衣服裤子及酷酷的小帽子,上面则为各式各样仙女般的小裙子。 沈星迟默默盯了会,无法描述的心情越积越多,眼睛如同胶在了上面,不能移开。 他诡异地想要摸一摸,小孩子的衣服大概极其的软,像天边蓬松松的云,亦或是甜丝丝的棉花糖。 沈星迟:你不下去吗? 顾绾分好柜子里的衣服,手指不自觉在上面轻缓抚过,嘴角的笑从没降下过,马上。她道,本来我该跟着一起下去的,但忍不住还是想来这里看看。 沈星迟:这些衣服也是你丈夫买的吗? 对啊。顾绾声音柔到个不可思议的地步,都还没分清是男是女,就一股脑全买回来,真弄不懂那个人。 表面听来皆是责备的话,但沈星迟却没从中感受到半分责备的语气。 青年不免心生羡慕。 抱歉,沈哥。顾绾忽然道,总是跟你讲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摇头:恭喜你。 顾绾心照不宣,微笑道:谢谢。 谈无可谈。 终于鼓起勇气,打算直面从看见顾绾就始终回避的话题。他原本就是为这个上来找她的。 绾绾,他对你好吗? 这句话摆在此刻明显是句废话,可沈星迟依旧想确认。 嗯。顾绾点头,似乎是感应到沈星迟微变的态度,郑重答道,不仅是他,林家上下都对我很好。 那就行。沈星迟道,我 主动承认过错总是艰难的,青年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颗心七上八下胡乱跳动。 我咬了咬牙,他道,本来我在楼下看见你的丈夫,就该去说的,但实在有些胆怯。羞愧的色调飞速漫延,从脖子一路红到脸上,绾绾,很对不起,我在你婚礼上做了那样的事。 顾绾安静听完,表情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你来找我,我就猜到你会说这个,沈哥。她继续微笑,你想说的全写在脸上呢。 沈星迟惭愧地更加厉害。 顾绾:不过你幸好没直接去找林家。沈哥,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沈叔叔做了许多事。如今大家墨守成规地当做没发生,要是你再主动挑起,彼此都下不了台。 但你能跟我讲,我还是开心的。女人换了种轻快的语调,说实话,刚开始发生的时候我的确讨厌过你,甚至怨恨过,以为自己在A市呆不下去,几乎起了要离开的念头。但让我没想到,当天晚上林哥就来找我。因为要处理后续,我还穿着长长繁杂的婚纱,他也穿着英俊帅气的西装,我们就坐在无人的小房间里,说了很多很多话。他宽慰我,解开了长久以来困扰我的心结,鼓励我,呵护我,同时也挽回我整颗心。 顾绾:你知道的,沈哥。我是顾家从孤儿院领养过来的。虽然顾家待我非常好,但在我心里,始终存在忧虑与担心,感觉总是低人一等。即便我喜欢林哥,但我认为林哥不单单只喜欢我,他选择与我结婚,可能也考虑了我的家庭背景。这太正常,毕竟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顾绾:可直到那天晚上,我才明白,长久以来是我自己多想了。他在家里排行最小,上面有哥哥姐姐管事。很早之前,林哥就跟家里人说清,不会遵从家族联姻,跟我认识到追求,都不知道我是顾家的女儿。他居然还跟我说,被抢婚的女孩子都是非常优秀的,他要好好珍惜才行。你说是不是个大傻子。最后我们从家里跑出来,找了个小教堂,完成了只有两个人的婚礼。 沈哥。顾绾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迫使垂着脑袋一副颓丧样的沈星迟直视她的双眼,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呢。 沈星迟想要后退,避开对方真诚的目光。但因为手被牵住,躲也躲不及。 虽难以启齿,但顾绾善良的话于他来说无异于是种解脱,在海岛上他天天皮来跳去看似什么也不在意,可到了夜深人静时,对于顾绾的愧疚便一幕幕涌上心头。沈星迟曾幻想过再说起这件事会受到怎样的对待,或是骂他或是打他,直接激烈的手段反倒更会让人的罪恶感减轻,而不是现在,宽容大度地得到谅解。 你不该沈星迟皱起眉,困难地道,这么轻易就原谅我。 顾绾:可是确实全部过去了,大概是做了母亲,我经常会怀念以前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沈哥,说实话,兴许你没有意识到,其实你并不喜欢我。 沈星迟疑惑不解:我? 顾绾:是的,你仔细想想,当初是为了什么而追求我的。 沈星迟费劲回忆过往,手指上暖意蹿腾,让他安心。好不容易从记忆的角落中捡拾起沾了灰的记忆,青年才意识到最初时,当他还自喻是学园杠把子时,由于小跟班天天在他耳边嚷着求大嫂,他寻思有位柔柔弱弱女孩子跟在身边委实够威风,而那时顾绾受顾家教育熏陶,浑身上下有股跟旁人浑然不同的气质,便擅自将大嫂名号安在了她身上。 是不是真心喜欢,沈星迟不得而知,也从未细究。 女生一贯比男生要更快的成长与成熟,尽管顾绾有过那么罕见几次的困惑,但在若有若无的试探后,她明确沈星迟完全是为了些莫须有的称号。 顾绾看出沈星迟已开始分辨这其中的不同,忙道:现在我已有好归属,所以十分希望,沈哥你能和我一样,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到时候,我要第一个送上祝福。沈哥,除了哥,你在世界上算是我第二个哥哥,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顾家小妹的话简直像束照亮层层黑暗的光,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渐渐获得了重要人的支持,他们皆在劝他,要遵寻自己的心。 真正喜欢的人 这句话被放在心尖尖上来回的颠来倒去。 此时,房间的门再度被敲响。 顾绾松开沈星迟的手,答句来了,踩着拖鞋去开门。 沈星迟未故得上回头,依旧沉浸在顾绾的话语中。因此,听觉反倒变得敏锐起来。他听见门发出细微的声响,顾绾包含满满笑意的语音,及熟络的交谈。 其中,一个人的嗓音格外特别,沈星迟一听,就无法克制地全身心附着于上,心脏随之砰砰直跳,越发的目无章法。 这刻那话宛若带上了某种魔力,在心间如根植物般逐步壮大。 沈星迟后知后觉地侧过去,刹那,男人的相貌深刻地映入瞳孔内。与此同时,顾绾的话在耳畔反反复复。他猝然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如雷,但却不舍得,也不愿意稍微收回丝毫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助攻②号,星星动摇得更加厉害了(#▽#) 马上助攻③号(又称史上最强助攻2333)即将上线 实在懒得想名字啦,所以用林哥代替顾绾她老公[doge脸] 第70章 此前深夜办公室中的拥抱,加上顾绾的鼓动, 融汇在一起不停发酵, 沈星迟变得彻底不敢看顾钧。 顾母的生日宴会随时间推移并没有消耗半点热度,顾钧的到来更是掀起另一轮热潮。 沈星迟端了杯葡萄酒站在大厅的角落内, 咬着杯沿见顾钧被群男女围绕住。 听说他是处理完工作赶回来的,这一举动立刻博得众人的好感,什么能夸的话皆往外抛, 给顾钧带了一顶又一顶的高帽。 当然同有人来撩拨闲得快长草的沈星迟,要是以前,沈星迟倒是很乐衷这类吹破牛皮的聊天方式,如今心绪混乱,心不在焉, 谈了两句就没心情附和,更不想听对方明显扯淡的言论。 来交谈的人吹得口水直飞,见沈星迟始终兴致缺缺,自讨没趣, 久而久之,全散了。 大厅内上了年纪或有些名望的人已经落座,似有若无地谈论最近的经济、资源及商机, 彼此隐晦地交换情报。这其中包括沈父。 沈母倒是对此不感兴趣, 在大厅中寻到几个算眼熟的太太小姐, 借着酒意谈论时尚和八卦。 年轻人自觉不去打扰,三五成群,聊着赛车、十八线小女星、球鞋等各种乱七八糟的话题。 沈星迟继续窝在角落, 既无心思加入年轻人,要他跟女孩们攀谈更是不可能即便曾经常做。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划过仍处于中心的顾钧,理智作祟,克制地收回,尔后又慢腾腾且不甘心地继续挪过去,将男人从头到脚全看遍。 被围在其中的顾钧淡漠高冷,言语简洁,深蓝色的领带及暗色调的衣装衬着他整个人更加的难以接近。但唯有沈星迟才清楚,对方身上的温度热得吓人,时常紧抿的一张嘴也能讲出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思绪浮想联翩,展现于脑海中的特别画面更增添了丝莫名其妙的暧昧。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小少爷却被过往的亲密接触撩拨得不能自抑。手中微凉的葡萄酒在明晃晃灯光的照耀下如同咕咚咕咚起泡的热水,烫着指腹。他慌乱将滴口未沾的酒杯放回桌上,一个人逃离现场。 外面庭院里站满人,其中还有顾绾和林先生,他们在与同新婚的小夫妻交流旅途中的趣事。 里面外面皆不能躲,沈星迟只得往二楼去。 好在之前露台的那几对人已经下去,宽广的露台空空如也。沈星迟往里走,过道上的灯光极难漫延过来,倒让月亮变得显目,摆在角落的植物皆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之中,透着丝清冷。 来到扶手旁,从这里能看清庭院中的全貌,与站立于其中的人。沈星迟觉得自己仿佛被与世隔绝,那样的相隔距离使他奇怪的放心。 可惜安抚好心情没两秒,一句话再度把他浑身的紧张细胞全部调动起来。 你在这里啊? 心脏重新被冠上小马达,砰咚砰咚直跳,沈星迟不敢回看,手指忐忑地握住围栏。 顾钧无声走到沈星迟身旁,站定,顺着他的视线将底部的风光一览无遗。 时间一分一秒逃走,焦灼的情绪被拉扯成一副绷到极致的弦。沈星迟以为对方会开口,结果对方始终沉默,让他怂货般的又涌起欲逃的念头。 沈星迟悄悄往旁侧挪了挪,顾钧赶忙跟上,沈星迟再次退让。相同的场景在酒吧中曾上演过,而造成的结果也与现今完全吻合,在顾钧的围追堵截下,沈星迟被逼到扶手的角落。退无可退,沈星迟扬头瞪了顾钧一眼,如困兽在做垂死挣扎。 你终于肯直接看我了?顾钧平淡道,从你来,我们还没有说过话。 沈星迟莫名发冲:一定要说话?我们关系很好吗? 大概是的。顾钧道,毕竟某人说我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沈星迟轻巧掉进坑里,多讲多错,干脆闭口不应。 但是顾钧却不愿就这样放过他,男人扬头独自望了会远处夜景,自顾自地问道:刚才在房间里,你和顾绾说了些什么? 沈星迟继续摆出关你屁事的表情。 顾钧却像是习惯了沈星迟如此恶劣的态度:是为了向你破坏她的婚礼而道歉吗? 沈星迟顿时如见了鬼,心想竟然猜中。态度跟着松动,含糊道:嗯。 顾钧:其实在海岛上妹妹跟我说过很多次,让我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被禁足的你好一点。 她说过?沈星迟讶然,末了感叹道,绾绾真的是太善良了。 顾钧表示赞同:但已经过去的事再道歉也于事无补,毕竟发生的事实不能改变。所求得的言语不过是弥补自己的惭愧,为寻安慰。你接下来该做的,应该是以后,假如顾绾她家有什么意外,能尽全力去帮忙。 本来沈星迟还因轻易得到顾绾的谅解感到空茫与难过,顾钧充满理性的话顷刻为他指明了条道路,使沈星迟觉得自己较顾绾而言不是那么无用。 这对兄妹真是神奇,小少爷心道,一个知性又温柔,一个表面看似疏离,却能放心地去依靠和听从,沈星迟的心被他们俩轮回抚慰,余留下来的皆是暖意。 只是。顾钧话锋一转,笔直地注视他,黑色的眼睛里落满细碎的月光,如果我妹妹真的出了什么事,最先伸出援手的也该是我。所以,你就安心接受原谅吧。既然对方都选择踏过这个坎,你又何必紧揪住不放。 感动的情绪刚冒出个头,听见如此自大的话让沈星迟不由嗤了声。 谁帮忙还不 反驳的话未来得及说完,一声砰炸响在两人面前。 霎时,无数五彩斑斓的烟花一朵皆一朵绽放于漆黑夜幕中,编织成幅绮丽的画面。底下的人皆停下谈论,仰起头观望这场烟花盛宴。 沈星迟同样,忘了拌嘴,烟花的响声萦绕在周身,瞳孔内烙印的全是姹紫嫣红的光。 你觉得,这个比得上我们一起在海岛上看的吗? 青年未来得及回复,搭在扶栏上的手蓦然一暖,紧接着,这突兀降至的暖意如蛇般如影随形,死死地缠绕住。 沈星迟震惊地侧过头,发现趁观望空档,顾钧的手覆住了他的手,五指相扣。 你干什么!沈星迟低声叫道,这可在你家! 他想甩开,却引得男人黏得更紧,直接将人围堵在围栏的角落中。 沈星迟被顾钧直截了当的动作吓得要死,欲往下瞟看有没有人发现,但顾钧就在面前,根本不好做出这样心虚的举动。 以前第一次在海岛上看烟花时,我就想这样做。 顾钧说着,手上动作加重,同时整个身体贴过来。 沈星迟脆弱的自制力根本受不住,焦急及背德感混夹着愈跳愈快的心脏引得他整个人战栗不止。顾钧身上特别的暖,蛊惑着人想靠近。 青年往他淡漠的脸上瞥了眼,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冷漠得似架工作机器的人怎么会有如此高的体温。 顾钧趁机将角落一扇窗户拉开,遮光的玻璃挡在身后,使他与沈星迟呆的地方形成个昏暗无光的死角。 我说过吧,顾钧。沈星迟扭动手指,丝毫挣不开顾钧的束缚,我俩没可能,你回了知道的,况且我们还 从游乐场回来后,我的确是这样想,也照做了。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7) 骗人!沈星迟在心里大骂,男人压根没有照做,又是来敲门又是微信攻势,无所不用其极,让小少爷没有任何喘息之机,从眼睛到心里全是他。 可当我想放弃的时候,你来找我了。沈星迟,是你自己主动来找我的。 沈星迟立刻清楚他指得是什么,恼羞成怒:放屁,我是 顾钧:你虽然拿这个当借口,但你心里真没那么想?你不希望见到我吗? 沈星迟:我 假设有谁天天给你发消息,突然有天无声无息的撤离,没有任何通知,是个人都会在意,找人问一问,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没错,他抵赖地在心里把这番连自己都不能信服的说辞重复了遍,打死不承认其中包含的真实念头,斥责道:你以为谁和你一样自恋 顾钧:沈星迟,那天晚上你说得没错,确实,对于我们的安排是找个女人结婚生子,最好是门当户对的女人,如此对彼此的家庭都有益处。但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服从?我记得从前在海岛上,你跟我讲过你的父母是家族联姻,没有半点感情基础,勉强凑到一起也不幸福。难道你希望看到将来的我也步入你父母的后路? 沈星迟顿时讲不出话来。 顾钧成功抓住他的软肋。 可是 理智与放纵的情感在两端不停地拉锯,沈星迟细细注视眼前男人。 这个人从小便是父亲嘴里常念叨的对象,他完美,聪明,才貌双全,不管什么事皆能做得好,什么困难皆能迎刃而解。 父亲薄凉的目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沈星迟再度抗拒起来,他不可以,不能拖一个有无限光明未来的人下水。 顾钧抓紧机会,急切道:不管你是怎样想的,兴许在你眼中把繁杂的工作与前途看得无比重要。可惜在我这里并不是。说来可笑,我疯狂工作,经营公司,只因为无事可做。自从真实地接触你,我才明白以往的生活过得多么无聊乏味。跟你在一起,我感觉每天都是喜悦欢乐。我喜欢的人只有你,沈星迟。 烟花仍旧在放,仿佛将全部的声息和人蒙盖住。身处于这般世界中,之前因罪恶感的强硬拒绝似乎在慢慢变得薄弱。 顾钧说得每个字都戳在他的心上,感同身受,情感的天平持续倾斜。 沈星迟犹豫:但我 顾钧直接贴住他的嘴唇。 仅是短暂的亲昵,很快便分开。 沈星迟内心却轰得一下,譬如炸在天空中盛大的粉色烟花。 散开的细碎光点慢慢坠落,映衬着他的脸,看上去就像是因为这个突袭动作而红透的小番茄。 顾钧赶忙道,不给沈星迟留辩驳余地:倘若真如你所说的,我们俩没有半分可能,那你就该与我彻底划清界限,别给我留一点点念想。现在是你重新给了我机会,这次我没有那么好劝走。 沈星迟本来还想开骂,见他作势要吻过来,语气瞬改,惊惶道:别会有人看到的 顾钧趁机将人整个抱在怀中,凑到他耳边小声哄骗道:你别乱动,我保证他们看不见。这时候大家全在看烟花。 沈星迟想去证明,被顾钧用手拨了回来。 看我。顾钧抚住他的下巴,轻轻道,把嘴张开。 沈星迟负隅顽抗。 顾钧威胁道:那我就亲到你张开,到时候烟花结束,人们的注意力会转移,说不定还会有几个人来露台 沈星迟震惊地瞪向他,未料到正人君子般的顾钧骨子里是这样的做派。 纵然顾钧感应到沈星迟有丁点打算偏转过来的心思,思虑着是不是该用温婉而细水长流的方式将他的心慢慢笼络过来。可一旦看到他,所有谨慎的计划与克制顷刻灰飞烟灭。甚至于看见他与自己妹妹在同间房间,都可耻地流露出嫉妒,想干脆跳出来宣告主权。 顾钧感觉自己真是特别的想他,从海岛到A市,再到既开心又难过的游乐场,男人想要的并不多,仅盼望能和沈星迟像这样温存地呆在一块。 沈星迟果然信以为真,彻底被唬住,当顾钧再靠近他时,没有反抗,甚至还主动地闭上眼。 顾钧眯起眼,手指往下,不住笼着青年的颈脖与后颈短短的头发。 缓慢地靠近,热度在碰触的瞬间肆意漫延,因为没有阻拦,进去的特别顺利。 顾钧随时观察沈星迟的表现,尽管他闭上双眼看似自暴自弃不管不顾,但颤动的睫毛依旧泄露出内心的仓皇与慌张。 男人放缓动作,温柔地舔舐过对方的上颚,缠绕住舌尖轻轻吮吸,将沈星迟的一切安抚伺候到位。 渐渐的,沈星迟开始沉迷于这场腻人的亲吻中。 头顶的烟花放得真是恰到好处,让他可以不加压抑地放任疯狂跃动的心。 轻微水渍声响彻在耳畔,竟比轰隆巨大的烟花还要响亮, 沈星迟难免脸红,幸亏暗夜遮盖住。意乱情迷间,小少爷揽住男人的颈脖,将他拉过来,加深这个吻。 危险人多的环境无形刺激到两人,罕见保持几分晴明提防外界的顾钧又因沈星迟没意识的举动欣喜若狂,当即抛弃任何警惕,双手搂住他的腰,全身心投入。 两人亲了又亲,喘息声洒遍禁闭又黑暗的角落,连烟花结束都没听见。终于捕捉到人们陆续进厅上楼的声音,才慌慌忙忙分开,做贼心虚地各据露台两侧,不敢望彼此一眼。 第71章 顾钧的话到底还是小小激励了沈星迟一把。 真心想要成为以后能帮得上顾绾忙的人,就现在的沈星迟来说, 是远远不够的。 好在当初完成项目的能力让人看见他身上还有可造之势, 此后在沈父默许的情况下,老赵又给沈星迟要来几个锻炼机会。 这次接手的项目要比第一次难和复杂多了, 弄得沈星迟焦头烂额,倍感压力。好不容易缓下来的身体再度隐隐产生不适。 不过能得到锻炼沈星迟还是非常感谢赵叔叔,连带着他的责骂听来都觉亲切。但长久下去也不是良计, 接连的相处使老赵也察觉到沈星迟的怪异,某天下班后他主动提出让沈星迟要好好注意身体,别因为年轻就放肆挥霍不当回事。 沈星迟笑着敷衍。 认真的赵叔叔最看不惯青年这样虚假的态度,当即生气,催促他明天就去医院, 权当放假。 沈星迟无奈,只好答应。 晚上,沈星迟躺在床上,怔愣地望向天花板发呆。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以往不管走在哪里都是大帮人围着,可连当事人心里也清楚,这大帮人中有衷肠的少之又少, 皆是顶着作假称号的狐朋狗友, 想从中找个帮忙的譬如大海捞针。 大概是小时候的经历所致, 沈星迟一贯对医院这类氛围冰冷冷的建筑心生抵触,之所以一个反胃拖来拖去原因同在此。 他翻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无意识地来回翻。 对邀约拒绝得太多次,现今已很少有人会主动打电话叫他出去浪。沈星迟直接忽略掉那些人,最终还是停在程海的号码上。 最近似乎麻烦他太多次,连最不愿暴露的丑态都让人看见。沈星迟侧过身,有点不好意思再打他电话。 后知后觉,来到微信。从他那次主动发早安给顾钧后,顾钧就像是受到鼓舞,发消息的频率愈有增多之势,不过沈星迟因为项目忙碌,能看算不错,要他回复才不可能。 望着那些讲述平常生活的消息,小少爷的脸没出息发烫。手指无意识抚过唇角,仿佛前不久热吻带来的触感还残存在上。 沈星迟独自一人偷偷品味片刻,幡然醒悟,几抹羞耻混杂着恼怒浮上脸庞。赶忙将手机按灭,暗骂顾钧厚脸皮大变态。 如此乱七八糟想了通,对明天就要去医院的畏惧反倒减少。定好闹钟,后半夜拿着手机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在闹钟疯狂轰炸下,沈星迟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顶着爆炸式的头发对白茫茫的窗口思考半天,他才意识到要去医院。 即便百般不愿难得放假,比起外出,沈星迟倒更愿意窝在公寓内睡懒觉。进公司帮忙后,青年才意识到过去混酒吧的日子是多么的快活惬意。但想后天要收到赵叔叔凶巴巴地责问,纸老虎沈星迟顿时抖了抖,忙从床上爬起来。 刷牙洗脸整理头发,下楼坐上出租车时太阳已微微出头。和煦的阳光令他莫名憋屈的心情稍微和缓,难得静下心整理,除去与顾钧的纠缠不清,沈星迟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是一片光明。 生活迈入正轨,还喜得赵叔叔这位良师,平日闲来无事,能够找朋友程海外出聚一聚。 如此考量,被迫去医院变得不是那么痛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趁此机会好好检查,反倒是对自己对将来都好。 出租车平缓停靠在医院大门前,沈星迟下车付清钱,携带一身阳光走进医院。既然有时间,他决定这次做个全身检查,彻底整改因当初四处混迹给身体造成的隐患。 小少爷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有自信,全套检查的过程中也没出什么岔子。坐在外面长椅上等待结果,闲来无事,掏出手机刷微信群。 可能是总算完成,心中石头方落,他兴致勃勃地刷着微信群的内容。微信群内是曾经四海各地跟着一起浪的伙伴,如今沈星迟定下性子,再看他们发的生活状态,感慨真是丰富多彩。有人在国外享受艳遇,有人在练习滑翔伞,还有人偷摸包养十八线小明星,人傻钱多的打算投资网剧。 沈星迟刚冒了个头,就被那帮人追问不休,直嚷他最近是遇上什么好事,都不跟他们一起插科打诨胡乱吹牛。沈星迟不好意思说自己正打算好好工作继承家业这是以往他们最不屑最讥讽的生活方式,其中遭受嘲笑的头号人物便是顾钧。 青年正绞尽脑汁想什么借口避开,护士出来叫他名字。 沈星迟一听,开心得不行,忙在微信群里打有人找,便脚底抹油地退出,任凭那些人怪叫连连。 走进医生办公室,他敏锐地感受到不同。氛围异常沉闷,空气中混杂着浓厚的消毒水气味。中年医生坐在桌子旁,白炽灯的灯光及电脑屏散出的光一并投射到眼前镜片上,显得医生诡异得严肃。 沈星迟莫名被这股肃杀又寒凉的环境唬住,心里害怕的因素在不停积压,只得迫使自己转移专注。视线极快地四处绕了圈,近乎满目的白,好不容易在墙角发现几株盆栽,却可能因心情所致,看上去同是充满阴森与冰冷。 看无可看,仅好再将目光放在医生身上。 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扶了下圆形眼镜,拿起检查表缓慢地念了句:沈星迟,沈先生是吗? 沈星迟连忙点头,咕咚吞咽了口唾沫。 医生示意他坐到桌旁的椅子上。 沈星迟自己吓自己,腿差点挪不动。屁股还未坐热,便急切地问道:医生,我身体是有什么毛病吗? 医生继续盯着检查表,慢悠悠道:身体很健康,没有什么毛病。 沈星迟松了口气,焦灼的心情缓和下来。 医生:只是 松出去的气瞬间又杀回来,扯得沈星迟头皮发麻。 医生,你有话直说,我能接受。 医生表情古怪:这个 对方几欲出口,可话每每到嘴边又倒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医生无可奈何,实在不清楚该如怎样告知,于是直接把检查表递给沈星迟:结果全在这里,沈先生你自己看。 沈星迟急忙接过来。 初看时尚能维持镇定,在往后可谓是精彩纷呈,等全部看完只觉如晴天霹雳,整个人登即懵在座位上。 医生在旁补充,企图为这罕见的情况作出科学的解释。 简而言之,他可能长有隐性子宫,是在母体怀孕中就自带的一种病症,病症的起因包含极多因素,但由于太过特殊或者初期很小,并没有被检查出来,初期就没得到好的遏制和治疗,如今随人体成长渐渐在体内发展起来。按理说,现在能发现也不叫晚,甚至还算幸运,能够做手术摘除。但最大的问题就出现在此,这次检查发现子宫中存在着生命迹象。 再简单粗暴的说,他怀孕了!肚子里有小孩了! 我草。沈星迟忍不住说了句脏话,脸上发蒙的表情还没有调整过来,直勾勾地盯向医生,那我现在是男是女? 医生郑重道:从各方面的检查来看,你的确是位男性。 那沈星迟只觉五雷轰顶,太阳穴突突直跳,语无伦次起来,不是,你们确定是那子什么玩意,而不是个肉瘤?检查错了吧! 子宫和孩子这两个词无论是放在一起还是单独分开,都让沈星迟难以启齿,讲不出口。 医生:沈先生,你要相信我们医院的实力。我们采用的机器设备是最新最先进的,同时我们的医生 别、别给我扯这些虚的。沈星迟心烦地打断。 医生的神情其实跟沈星迟的差不多,但碍于职业素养,难得地保持几分从容,沈先生,你先不要着急,这类情况虽然稀少,可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他企图劝导,怀孕最主要直接的方式是性行为,在受孕过程中 沈星迟听着听着,觉得非常不是滋味。妈的,现在他不仅成了个怪胎,还在医生眼中顺利升级成变态同性恋。思来想去,这前后缘由还在顾钧身上。一想到那晚在游乐场附近酒店内发生的种种,就怒火中烧,检查表被他捏得嘎嘎响。 放屁!你肚子里揣着个玩意你不担心!要是有办法你倒是快想啊! 难为克制的暴躁脾气在这一刻统统发泄出来,沈星迟眼圈发红,胸膛起伏,像极了一头急到顶点的野兽。 医生抹掉额头上的虚汗。短暂接触中,过往经验告诉他,面前这个人绝不会是好说话的人,假如处理不善 最近医闹事件偶有发生,保不定这把刀子就借着此次机会落在他头上。 一定一定。医生艰难道,其实相似的事件与案例实在是太少,若是能让我们深入调研一下 沈星迟冷冷道:医生,解剖活体是犯法的。 医生的虚汗流得更畅快:这个我们当然知道,我们全是有专业素养的医生,沈先生你可不要乱说。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8) 急速暴怒带来的是深深疲惫,沈星迟叹息,感觉跟医生再讨论这个已没有任何意义,直道:医生你还是快说有什么解决方法吧。 医生:可以进行手术,但具体情况还要与其他科的医生讨论。 沈星迟向后靠在椅子上,不断按着太阳穴,萎靡道:我希望是尽快。 医生迟疑:那肚子里的孩子 沈星迟嚯得睁大眼,怒斥道:当然是一起拿掉!不然留在我肚子里做什么?等他大了生下来吗?你见过世界上哪个男人生小孩的! 医生忙道:是是是。 他看了下排班表,跟沈星迟敲定一个时间,让他那天再来医院一趟。 沈星迟点点头,虚弱地回了句谢谢医生,脚底虚浮地往外走。 尽管手脚无力,但前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止。沈星迟实在不想再呆在寒冷的医院,看那些穿着病号服挂着吊瓶面色土黄的病人。 一鼓作气冲出医院,迎面的微微热气竟让青年有种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感觉。 他困难地连走几步,坐在医院外阳光底下的长椅上,重新掏出那份被捏得皱皱巴巴的检查结果。重复盯了几遍,盯到连其中的字皆能背下来,沈星迟才心寒地放弃,绝望地用双手覆住脸。 要说早上来医院检查是乐观且充满希望,现在便是深陷泥潭,不管往哪个方向都看不见光。他觉得在得知的那一瞬看似即将成功的人生就如遭逢把看不清的刀拦腰斩断,往后的扑腾皆为无力回天。 回想起于顾家露台上令人脸红心跳又亲昵的亲吻,沈星迟内心是恶心翻涌。 他蓦然想去找顾钧算账,怒火滔天地站起来,还未迈步,顿觉天旋地转,朝后重重跌回长椅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沈星迟咆哮:你见过世界上哪个男人生小孩的! 医生淡定:我见过,就是你,嘿嘿嘿。 沈星迟:MMP PS:请勿吐槽,呵护作者v 第72章 在医院外的长椅上坐了许久,虽然春末太阳不比夏天灼烈, 但晒多了难免心生烦厌。何况他本身就没在个平和的状态中。 沈星迟的心情依然糟糕无比, 焦虑地如只无头苍蝇。要干脆接受肚子里揣着个小孩,简直如让他发现自己其实是隔壁老王的孩子还要使人震惊。 越想越郁闷, 特别是把这件事与一身轻松的顾钧联系在一起。不爽半天,他突然想到什么,起身迈着大步离开。 在空旷的马路上走了多时, 才好不容易看见家特产店。沈星迟进去,一口气买了很多白酒与条烟。顾钧不是不喜欢看他又抽烟又喝酒吗,他偏偏这样做,反正都要手术,肚子里的小生命关他屁事。 提着满满一袋, 途径公园,未到傍晚,公园内少有人玩耍。立在沙堆中的大象滑梯令他想起初二时那场以少扛多的干架。那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和顾钧联手打别人,而不是窝里斗。 回忆片刻, 沈星迟反应过来,怎么好好又想起他来。 小少爷皱起眉头,心觉赶早不如赶巧, 干脆就在这里肆意享受。 秉持着不要祸害祖国未来的花骨头, 沈星迟特意选个远位置。阔气地将买的一瓶瓶酒拆去包装盒分次摆在地上, 再将条烟扒掉塑料膜竖在酒的后面。路过人不清楚,还以为沈星迟是哪来的不良小贩。 沈星迟望着脚边光景,顿感小得意, 情绪微妙转晴,煞有其事地拿出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了张,屏蔽掉顾钧,发在朋友圈,并配词爷爷今天要开荤。 不一会下面便有人留言,直言他不厚道,一个人躲起来喝好酒。 还有眼尖的,看出他是在公园,哈哈笑地夸其好兴致。 沈星迟一概不理。 青年心里始终堵着口气,纵然喝酒不是真心,但总想借着这种自虐方式驱散开阴魂不散的焦灼与混乱。 果断打开一瓶,凑到嘴边,霎时,白酒刺激的味道飘荡出来,引得他一阵阵不适。 从最初喝酒感觉难受后,他就再没碰过。那时还感到新奇,以为坏习惯很好戒。哪知道是肚子里的玩意引发的。 他在这方面还不算完全白痴,过去身边也有认识的人怀孕。知道怀孕期间,人会有很多改变。可万万没料到的是,某一天会亲身体验这些反应。 一想到被诊断出怀孕,沈星迟就炸得跟个爆竹般。 妈的。青年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老子是个男人,让别人怀孕才对。 没错,顾钧怀孕才是喜闻乐见。如果他真怀了,小少爷还要在旁边叉着腰哈哈笑。 讲罢,他瞅了眼瓶子内没色调的酒,咬牙举起,仰脖往嘴里灌。 辛辣的味道狂冲鼻腔,直接激出生理性的盐水。无形的烈火沿喉咙管一路烧至腹部,再极速又疯狂地颠倒回来。沈星迟感觉体内有股力量在排斥那些酒液,白酒才灌了一半,自己倒先受不住。腹部翻江倒海,勉强再咽几口,剩下的全部洒在外面。 沈星迟赶忙停下,垂着头按住腹部,随后实在忍不住,丢了瓶子跑进临近的公共厕所,在里面吐得昏天黑地。 半晌,跌跌撞撞走出来。刚刚在厕所借水龙头洗了把脸,水未擦干,连串般的往下坠。沈星迟徒劳抹了几下,吐出来的白酒气味比喝进去的还要难闻,现在舌尖又苦又涩,摸遍全身口袋也没找出颗糖,郁闷无比,无奈地坐回原位。 吐完回来再看满地烟酒,沈星迟彻底从心底觉得害怕,丝毫没了方才的豪情壮志,怂怂地往旁踢了踢,不愿去看。 午后,暖人的阳光罩得人昏昏欲睡。 沈星迟先是被吓得够呛,心情大起大落,尔后又遭白酒折腾,头昏眼花。现今安静坐下,困顿感慢慢席卷上来。 他坚持了会,眼皮极重,没多久,就如小鸡啄米,进入昏茫的睡梦中。 这一觉睡得格外难受,精神上没有得到任何解放,不正规的睡姿还使浑身上下泛着疲倦与疼痛。 青年挣扎着要醒来,眼睛却紧如被胶水黏住,怎么也张不开。同时,身体里断续传来好累的讯号。 蓦地,垂落的手指间传来丝丝暖意。沉寂又困倦的心有了些许触动。 沈星迟无意识探前,触摸到的越发柔软,像极过往他曾赞叹过的软乎的云或是蓬松的棉花糖。急躁和忧虑在这刻被奇迹般的熨抚。 徐徐睁开,印入眼帘,先是双剔透清澈的瞳仁。 难怪人们都说孩子拥有世界上最干净的眼睛,的确如此,沈星迟乍然望见,竟感觉像是寻觅到一块最珍贵的宝石,让他不由放轻呼吸,小心翼翼起来。 可能跟弄清变故的起因有关,再看小孩,竟微微感受到不同。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男孩,大概三四岁,穿着极其可爱的背带裤,养得又白又胖,看上去软乎乎的,似个米团子。 小男孩兴许是好奇,为什么好好的公园内坐着位闭眼不讲话的青年,对着沈星迟便是一顿乱看,大大的眼睛宛若灌满澄莹湖水。连沈星迟醒来,男孩都没停止好奇,还主动伸出胖胖的小手勾住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怀疑这会不会是个假人。 沈星迟望了会,好不容易才从小孩子的吸引中撤回来。环顾四周,发觉景色已变,太阳落山,昏黄余晖洒落地面。到达时还十分冷清的公园这刻挤满了人,皆是老人或父母带着孩子出来散步游玩,热闹非凡,欢声笑语回荡在耳畔。 温馨欢乐的场面使沈星迟一时晃不过神,仅会呆呆望着。这副景象是小时候最为期盼的,过去有次管家老张曾偷偷带他出来,年幼的小星迟与同龄人一起玩得不亦乐乎,当时公园内的滑梯对于他来说长且抖,可小星迟却不害怕,因为不管绕多少弯都能看见老张站在旁侧,慈祥微笑地注视着。 沉迷其中,丁点声响惊醒了他。低下头,发现是摆在地上的酒被小孩碰倒,酒瓶很坚强,滚了几下也没破。沈星迟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公园内呆的时间太久了。 掌心内的小手刹那变为烫手山芋,沈星迟如被什么惊到,猛地抽回手。 小男孩不明所以,惯性靠近,想再碰碰沈星迟。在男孩心中,并没觉得古怪,天性使然,越不想让他碰的东西越是想要,有股不怕天不怕地的任性。 沈星迟躲了两次,尔后不耐烦,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肩膀,故作粗声道:哎,你离我远点。 说罢打算站起来,离开这个地方。 脚坐麻了,第一次没起来,倒再把一瓶酒碰倒。 沈星迟脑海里莫名响起Double Kill的机械女声。 小男孩几次没得偿如愿,心情已是沮丧,等到沈星迟说他,情绪由沮丧快速转换为委屈,当沈星迟还在烦扰怎么在腿麻的情况下优雅起身时,小男孩嘴巴瘪了瘪,哇得哭出来。 这声哭叫令沈星迟格外懵逼。 立马忘了纠结,难以捉摸地看过去。小娃娃哭得甚是可怜,梨花带雨,让坐在他面前的沈星迟深感自己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喂,喂沈星迟扶住他的肩摇了摇,你干嘛 小男孩并不理他,哭得尽心尽力。 沈星迟求助地望向周遭,可能男孩的家人有事,又可能公园太吵没听见。在他大哭期间没有一个大人出来。其他人倒是有看过来,然而小孩哭实在是件稀疏平常之事,况且还有沈星迟在身边,也未过来察看。 小少爷手足无措,讲出去的话全像撞在无形屏障上,丝毫没起到劝阻的作用。 倒是想拍拍屁股走人,但小孩的哭声实在太具有穿透力,明明不清楚起因,仍哭得他心疼,无法置之不理。 沈星迟没办法地看向他,男孩小脸通红,卷曲纤长的睫毛沾了泪水,湿漉漉地黏在眼窝处。 真是个祖宗,青年叹息地想,我还想哭呢。 不顾形象是否难看,艰难站起来,一把搂住男孩,把他整个抱起来。学别人的样子,笨拙地拍着小男孩的背。 沈星迟身形高挑,小男孩托他的福,视线倏地开阔起来。天边余晖翻涌,血红和艳黄互相缠绕,融合成幅瑰丽的油画。小男孩近乎看呆,打了几个哭嗝,破涕而笑。 小孩子都是这么神经病的吗? 沈星迟终于放下心来,欲翻白眼,又怕这点小举动会惹到他,只得忍下。 男孩开始咯咯笑,胖嘟嘟的手指往那片光源来回比划,企图触摸。 沈星迟:是不是傻? 双手箍在他腋下,把整只小团子举到面前,小孩顺势全往他脸上画抹。 沈星迟:嘿,快拿开,你这小臭手。 大概是小少爷的躲避表情太具喜感,这次男孩没再哭,反而笑得更加欢。 沈星迟有心逗他,之后又连做几个古怪表情,把男孩逗得笑不停。 尔后,他像大部分抱小孩的男性一样,将男孩往上抛,抛上,张开双臂接住,再抛,再接。沈星迟控制住高度,动作特意轻柔,没给小孩带来任何不舒服。男孩觉得自己简直飞了起来,远处漂亮的风景因为上下变换晕染开来,更加漂亮。 最后一次,沈星迟把小孩抱个满怀。 男孩身上独有的奶香味漂浮在鼻翼边,为他赶走白酒带来的所有怪味。怀抱中的米团子温暖软乎,体内怦通怦通跳跃的心脏似乎随紧密拥抱传递过来,令他深刻地意识到怀中是个真实存活的人,一条小生命。 沈星迟心情难为大好。 意识稍一松懈,思绪开始飘散。他不由想,自己将来有没有可能拥有个同样讨喜的孩子,或者,肚子里那个还未见面的小生命,是否跟怀抱中的这个孩子一样,虽然偶尔淘气闹脾气,但耐下心哄一哄,马上又会展开笑颜。 罕见可贵地放纵自己沉浸在幻想中,连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也没听见。 直至听见叫他的声音,沈星迟才侧过头,脸上还挂着跟小孩玩没消失的笑容。 顾钧怦然心动。 下一秒,青年却如同见到什么不该看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第73章 这个公园是顾钧下班回家必经,以往他坐在车子里, 哪怕是等待漫长的红绿灯, 都没想过要下来看一看,或者散散步放松心情。 然而今天难得心血来潮, 大概是老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走进来没多久,顾钧便听见一连串小孩子的笑声。这笑声真挚天然, 发于内心,令他听得十分舒服。 再往里走,绕过枝枝相挤的葱绿植物,顾钧意外发现个熟悉背影。对方穿了身夹克配牛仔裤,深蓝的牛仔将两条腿的形状修饰得极好, 让男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沈星迟正抱着个可爱的男孩,不住往上抛,复而又安稳地接住。小男孩被他这举动惹得咯咯直笑。沈星迟同跟着笑,表情神采飞扬。 顾钧静静站在旁观望了会, 莫名觉得这画面格外和谐。 等到沈星迟停止抛抱男孩,将他满满笼在怀里,亲切地贴住额头时, 顾钧这才出来。心里早已因为围观柔得像潭春水。 他轻轻叫了声沈星迟。 沈星迟侧过头。 古怪的是, 小少爷的神色瞬间变化。此前温情的氛围不复存在, 沈星迟脸色惨白,笑容极快消退,手指忽地无力。 YZ, XL。 顾钧虽不明所以, 但见小胖墩在他手间摇摇欲坠,就快掉下来,忙几步上前,帮忙搂抱住孩子。 修长手指透过动作接触到对方,沈星迟如被灼烧般,急切松开。转眼,小男孩变成被顾钧托在怀中。 男孩巴眨着眼睛,怔愣地望向沈星迟。 沈星迟却好像完全不敢看顾钧,始终低着头。 青年感情向来丰富,情绪转变极快,这些顾钧在海岛上便亲身体验过。但一见他就变得如此提防,顾钧难免受伤。不过不好讲出来,只将男孩放下地,摸着头让他去旁边玩。 男孩眼巴巴地含住手指。 先前那个哥哥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想要亲近的感受,男孩虽然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但其实心里丁点不害怕他。而刚才的那番体验实在有趣,他还想再多来几次。 但对象一旦换成面前这位身穿西装的男人,男孩倒真有点不敢发言。何况男人的眼睛黑而深邃,才对视几秒就像要被吃进去。 男孩如同受到惊吓,转身对着人群连喊了几声妈妈,迈着小胖腿跄踉走开。 沈星迟站在边上,原本以为看见顾钧第一时间会大吼大叫,宣泄脾气。结果现在仅剩下心乱如麻。心虚的感觉诡异萦绕,难道跟他决定要打掉他的小孩有关? 哈?怎么可能!一想到在医院遭遇的窘迫,难得熄灭的火苗再度蹭蹭蹭地冒出来。沈星迟忽略掉似有若无的心虚感,握起拳头。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49) 顾钧目送男孩离开,他在人群中连叫好几下,终于有个戴眼镜的女人慌慌张张拨开人群。男孩直接伸手,女人把他抱起来,问了好些问题,最后沿着男孩手指的方向,不好意思地向顾钧他们点了点头。 顾钧同点头示意。 解决完男孩的事,他回过头,见沈星迟脸上依然挂着怪异表情,主动靠近打破僵局:怎么了? 沈星迟瞟了他一眼,心里似乎滞着气,不回答,后退,与顾钧拉开距离。 顾钧觉得纳闷,还以为那天晚上在顾家再次真情实意地告白,会换来不同的对待。 没料到现在的状况倒跟两人初住进海岛不相上下。不,那时候沈星迟至少会跟他说话尽管是不怎么好听又暴躁的鬼话。不会像现在这样,闷闷如个葫芦,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说不清的压抑感漂浮在中间,不远处孩童们玩乐的声音也丝毫缓解不了。 不过顾钧不打算退缩,毕竟那天他明显感受到沈星迟的回应。 收拾好心情,继续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人?晚饭吃了吗? 男人温柔的发问在沈星迟听来只觉躁动,眉头皱成川字。他忽地一个字都不愿回,丁点也不想理他。嘴紧紧闭住,掉头就想走。 迈步时撞到一个瓶子,恰好是他喝的那瓶,未盖紧,白酒顺势洒了满地。 浓郁的酒味挥发出来,沈星迟僵在原地。 顾钧静默片刻,沉声道:你喝酒了。 这是个肯定句。 沈星迟不言语,心想关你屁事。 之前受喜悦心情蒙蔽,顾钧没来得及注意,这才发现青年脚下阔气地摆了堆烟酒,其中还有瓶仅剩一半,明显是喝过。 再细闻,沈星迟的夹克上同飘来淡淡的酒味。 沈星迟明显看见顾钧脸上的表情变了。他也许正极其的不高兴,只是不清楚为什么没有发作。 只见顾钧一言不发,弯腰把丢在旁的袋子捡起来,将那些还没碰的酒一瓶瓶整齐地装进袋子里。 沈星迟望着他弯腰,后背绷直,西装外套随即上扬,露出截漆黑的皮带。 别动。 小少爷忽然道。 这声音发出来,好似把体内关着怒火的开关一并扭开。 顾钧置若罔闻。 别动! 小少爷又重复了遍,警告道,仿佛在下着最后通牒。 顾钧仍旧没停手,瓶子相互撞击的声音实在扰人。 沈星迟忍受不住,急速走过去,同顾钧抢夺起来。四只手在几个瓶子上面争来夺去,顾钧本就被拂了逆鳞,心间泛寒,手下一时没有轻重,拽着袋子偏是不松手。 两个大男人在位置旁做起譬如拔河的举动,形象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最后沈星迟看实在扯不过来,恼火地连酒带袋子往顾钧那边丢。 你拿去!全给你全给你!反正我做什么你都要管! 猝不及防,手上接了个空,袋子砸在顾钧的脚边,其中一瓶赶巧碰到尖锐的边缘,飞出来的酒液溅在他的西装裤腿上。 顾钧有些怒不可遏,觉得沈星迟实在够无理取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手下微微用力。沈星迟撕了声,疼痛中恍然认为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面容几近扭曲。 顾钧:沈星迟,你 生气的话到达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沈星迟的手很烫人,是那种不寻常的烫。顾钧察觉出异样,再去看他的脸。方才由于有夕阳笼罩,一时并没有看出来,现在沈星迟处在阴影中,才发现青年的脸被晒得很红,额头上淌着细汗。 顾钧:你晒了多久? 僻静的小公园,满地未开封的烟酒,以及沈星迟的反应,怎么看也觉得是出了事。 沈星迟还在因手腕被钳制发出嘶嘶的气声,顾钧连忙松开。沈星迟松了松手腕,面容不悦,撞开顾钧往前走。 没走两步,又被顾钧拽回来。 沈星迟仅剩的礼貌皆被磨灭,不由骂道:傻逼,他妈的给我放开。 我们谈谈,说不定我能帮你。顾钧道,前面有家咖啡店,我们去里面坐会。 第74章 咖啡店在不远拐角处,顾钧为防止沈星迟中途开溜, 一路上都拽着, 也不顾及路上是否有人。 而沈星迟本就在骂骂咧咧,心情不爽, 有人看他还要回瞪过去,像只要吃人的老虎。 街上行人本有些好奇,但见一个面色凝重, 一个凶神恶煞,纷纷躲闪着目光避开,以防波及。 咖啡店装修古典精致,门上挂了只铃铛,一推门便叮铃叮铃地响。站在服务台身穿工作服的小姐姐满脸笑容地向客人问好。 香醇的咖啡味肆意在店内飘荡, 头顶旋转的风扇又让这股浓郁的味道荡漾得更远。 顾钧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从服务员递来的单子上随意选了两杯经典咖啡和些吃的。服务员微笑地低声道稍等,拿着单子离开。 沈星迟坐在对面,毫无形象地翘着个二郎腿, 头顶短发时不时被风扇吹起。 顾钧手肘撑在桌面,双手交叉,抵住下巴, 沉吟道:今天下午, 有发生什么事吗? 沈星迟翻了个白眼, 阴阳怪气地答:没有。 顾钧对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能旁敲侧击:有和沈叔叔发生什么矛盾? 沈星迟: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家庭不幸,你就是父母和睦, 手足情深! 顾钧:我没有这个意思。 沈星迟看着他,眼睛像要喷火。 顾钧赶忙郑重赔礼:对不起,为我无理的询问道歉。 对方态度如此诚恳真挚,纵然沈星迟有心撒野火,也找不出可乘之机。末了仅能闷闷地将另些恶劣的话默默收回去。 看来跟家庭没关系,顾钧稍松了口气,思来想去,又绕回那些酒。 他倒不是厌恶酒本身,而是厌恶喝酒的行为。以沈星迟为头儿以游手好闲虚度年华为己任的富二代圈顾钧是略有耳闻。那个圈子非常瞧不起他,顾钧心知肚明,反正彼此都瞧不上。不过沈星迟对他还算有渊源,顾钧便想拉一拉他,尽管不清楚当事人是否愿意。 但自从喜欢上,顾钧就更想帮他戒掉陋习。他曾远远见到那帮人喝酒,简直可以称之为酗酒,没命地把昂贵的便宜的全兑在一起,喝得越多得到的夸奖也越多,到最后每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瘫在沙发里任人摆布。 日夜颠倒,作息紊乱。 讲实话,顾钧并不觉这样的玩乐生活有什么值得人趋之若鹜的。 顾钧和缓道:你怎么突然想跑去公园喝酒? 沈星迟不耐烦:我爱去哪就去哪。 不,我的意思是,假如你想喝,可以找一个环境好的酒吧,不用在公园里难受。顾钧谨慎地瞄了瞄他的脸,故意夸张道,本来就黑了。 沈星迟烦躁反驳:黑你妈,我这是健康色。 顾钧挑了下眉,许久没听到他用这口气讲话,一下还有点不习惯。 敏感的沈星迟看出顾钧的反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钧:那这么说定了,我不会生气的。 沈星迟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与顾钧达成了个莫名其妙的约定。 我才懒得管你生不生气。他嘴犟道。 顾钧斟酌着改变:我不会介意的。说完还挽起唇露出个淡淡的笑。 妈的,这有区别吗! 沈星迟躁得像团燃燃欲烧的小火苗,偏偏又不乐意理会顾钧,闹别扭,顾钧好心抛来的提议皆被他忽略。这时,咖啡恰巧端上来,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顾钧自然而然端起来抿了口,动作极其优雅。 沈星迟看不惯,大喇喇地拿起来喝,不管要细细品味。几口下肚,醇厚的咖啡充斥口腔,抚慰糟糕的情绪。他抿了抿,意外有些意犹未尽。 顾钧看见他脸上表情变化,献殷勤地将摆在桌上的各式点心往他那边推。沈星迟不疑,挑顺眼的填胃。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沈星迟吃过喝过,又有凉风吹,怒火渐渐止熄,只是碍于面子,仍旧不愿怎么搭理对面坐的人。 他偷偷往两边瞄,咖啡店内的装潢极有格调,属于越看越让人顺心的类型。果然符合顾钧的品味,沈星迟嘀咕,又缓慢默许视线谨慎无声地往前爬。 坐在椅子上的顾钧垂着眸,依然在享受咖啡。光线打在他身上,精致得像幅画。 沈星迟原本仅是闲得无趣,想随意瞟两眼,但无端看他这样子,就忘记要撤回视线。小少爷不禁想,像他这样长的帅气又好看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小孩?像他一样随时摆着张扑克脸?还是会有意外的反差性格?实在猜想不出。 琢磨片刻,猝然反应过来,脸迅速泛红。 他真是疯了。 如果条件允许,真想抓着头发疯狂呐喊。 微退下去的暴躁渐有反复之势,沈星迟收回高跷的二郎腿,双腿伸直抵住桌子。眼睛再也不敢瞄向顾钧,蹙着眉盯来回晃动的脚尖。 顾钧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意识对方心情可能还未恢复,颇为遗憾的从美味咖啡中脱离出来,深吸口气道:待会,有什么打算? 晃动的脚尖有一瞬停滞,沈星迟暗啧了声。 顾钧:要一起去吃饭吗?看时间也不早了,我请客。 本来就是下班的时间碰到,现在咖啡店坐了会,黄昏已散,天空卷着深蓝,不断向黑夜迈进。 沈星迟厌烦道:不去。有两臭钱了不起啊。 顾钧:吃这些吃饱了? 沈星迟不吭声。 顾钧心领神会:那是要去酒吧?我这儿倒有个好推荐 回家回家。沈星迟炸道,哪也不想去,满意吗? 顾钧微笑:好啊,我送你回去。车还在停在公园。 沈星迟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有种被噎住的感受。 他本来胀得像个充足气随时会爆炸的气球,企图拉着凑巧踏进来的顾钧来个鱼死网破。可每个恶劣的招数发出去都仿佛碰到蓬软的棉花,丝毫没有报仇的快感。 青年无奈又沮丧地瘫坐在椅子上,轻声问:顾钧,你这样不累吗? 欲起身去结账的顾钧听见沈星迟的声音,又重新坐回座位,轻轻嗯了声。 沈星迟结巴道:就是你看,你如此热心的跟一个人讲话,那个人又不怎么理会你,你不会觉得是热脸贴冷屁股?不难受? 原来你也知道。顾钧道,那你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不理我的原因吗? 沈星迟再度闭口不答。 顾钧挽了下唇,似乎也没想过会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沈星迟低着头,手指捏紧,至泛白后松开,复而又觉得没依靠般继续捏住。他的眉宇从进咖啡店时就是皱的,到现在痕迹愈来愈深,都快成为能夹死苍蝇的川字。 小少爷迟疑道: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顾钧:哪天? 沈星迟咬牙切齿:就是你在露台说的,不会特别看重工作与前途。 顾钧立即正色道:是的,绝无虚假。 沈星迟:你爸顾叔叔清楚吗?同样支持你的想法? 沈星迟。顾钧认真叫他的名字,人生是自己的,有时候没必要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 沈星迟瞟了他一眼,接触到视线,仓促转离。 走吧,不是说要走。 对方的诚挚让他深感畏惧,毫无办法。他害怕会重蹈那晚在顾家的经历,尤其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 沈星迟。顾钧略微急切地又叫了声,同时伸手抓住他想逃开的手,压在桌面上。 沈星迟顿时如被什么灼到,急促挣开,但被顾钧用力压住,动弹不得。 心脏跳得飞快。 小少爷眼神躲闪,好不容易遭风扇吹干的汗又开始冒头。 他想提醒对方留意周遭的环境,却被率先打断。 沈星迟。顾钧道,你要明白,我从来不会跟你开玩笑。难得严肃的语气,至于刚才你说到会不会累,如果没有失落,那未免太厚脸皮了些。可我不会放弃,因为我是在追求你,且机会难得。现实生活中,哪个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是没有吃些苦头的。我不了解你今天这样的原因,其实我觉得我们关系应该拉近才对。但没关系,我能够等,等到你愿意跟我坦白的那天。 覆在手面上的手大而温暖,不似女人软绵,却拥有能够放心倚靠的力量。 沈星迟下意识松了松紧拢的手。 顾钧感受到,手指立刻向前,与他五指相扣。 沈星迟盯着桌面上两只交叠的手,觉得这真像他与顾钧纠缠不清又分割不开的关系。小少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没有将拒绝和责骂的话讲出来。 * 晚上。 顾钧没听从沈星迟,执意去饭店选了三菜一汤打包,让沈星迟带回家饿了吃。 黑车平稳地停靠在公寓下,熟悉的场面使顾钧微微晃神。 整齐栽植的树,伫立在旁明亮的路灯,以及那扇看了无数遍的窗户。 顾钧自然而然仰起头,视线停靠过去。不过跟记忆中不同,那扇窗户没再发出也许是虚假的光,因为公寓的主人正坐在自己旁边。 男人侧过头。 沈星迟倚坐在暖和的副驾驶上,一路平坦,夜景流离,使他昏昏欲睡。 顾钧静静端详,路边漫延过来的光打在他短短的黑色头发上,配上此时睡眼惺忪的迷糊模样,看上去特别懵懂无害。 顾钧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翻滚。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焦灼不安。 他无声候了会,手指从方向盘上离开,沿着椅座,一点点往上攀沿,刚触碰到青年垂落在眼前的发尖,沈星迟忽地动了动,顾钧急忙收回。 到了?沈星迟问,努力睁开眼睛辨认,的确到了。他打了个哈欠,我睡着了? 顾钧含糊地应了句。 沈星迟:那我该走了。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0) 顾钧持续用嗯作答。 然而接下来两个人并没有动,沈星迟未推车门,顾钧未发问,彼此各揣心思坐在黑车前排,看公寓前的空地。 不过这时周遭没什么人,空寂寂的。 沈星迟看了会,实在无聊,咳了声,小声问道:顾钧? 顾钧:什么事? 突然询问令沈星迟格外不好意思,但从咖啡店出来一直延续至今,反倒使他好奇。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自己的小孩 沈星迟。顾钧打断,颇有不悦,我目前没有和女人结婚的打算。 沈星迟:你别激动,我没什么特别意思。仅是想象,想象又不犯法,对不对? 顾钧捏了捏眉头:那你有想过? 我?沈星迟胡诌,我当然想过,偶尔会琢磨下会有怎样的相处模式。这里就你我两个人,没关系随便说,就按你的生活习惯。 顾钧哼笑:假如真按我的生活习惯,大概会很无聊。 沈星迟在旁鼓动。 顾钧难得羞赧,他向来是个务实派,窝在车内幻想不切实际的将来实在罕见。我对性别倒不是特别看重,但真有孩子,闲来无事,可能会带着他一起看书吧。 沈星迟忽而噤声。 仅透过只言片语他并不能联想到顾钧构造的那个世界,但不妨碍回忆起已经发生过的。青年蓦地念起过去在海岛上度过的那一个个安闲日子。 这是非常不好的开端。 曾经,于海岛上,A市繁华景色无从看见,视线所触之处,只有极其蓝的天,远处朦胧的小山和徘徊游连的海水。午后温暖宜人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照在人身上,仿若连骨头都被晒得懒洋洋。 那时候他喜欢赖在顾钧书房的摇椅上,嘴里叼根棒棒糖拿着外国小说翘腿摇来晃去,而顾钧就坐在对面的书桌旁,埋头处理工作,对他光明正大地偷看丝毫不知,也不会对他故意发出的噪声有任何责备。 于是他便继续这样任性下去,小说被丢弃在旁,很闲地数男人曝光在阳光中的睫毛,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恬静。 如今回想起来,那真是段美好的日子,尽管表面不愿承认。但在人人羡慕的世外桃源过活,或许不过如此。 片刻,沈星迟发出些笑的气音,确实很无聊。抬头望了眼,急速转身,扭开门把,我走了。 顾钧却因为他转瞬即逝的眼神心生激荡。 古怪感油然而生,跟上次沈星迟借酒逃离的感受简直一模一样,让他隐约不安。 青年好像做出了男人不知道的决定。 顾钧立刻伸手,握住把手,将拉开条缝的车门重新关上。 砰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内响亮非凡。 你沈星迟被重新堵回车内。 因为抢着关门,顾钧身体前倾,抵在沈星迟背后。沈星迟再度陷于前后无路的境地。这般亲密无间的姿势使顾钧一时未把持住,握住门把的手一转,从背中把沈星迟紧紧抱住,试图以此来填住内心的焦躁和忐忑。 沈星迟:顾先生? 他没挣扎反抗,语气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更让顾钧心慌无比,明明人抱在怀内,其中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不知道。顾钧加深拥抱的力度,热气喷洒在颈脖处。 手指向下,似有若无抚摸过腹部。 沈星迟终于有了动静,如同被抓住要害,小小抵触起来。 你的肚子很难受吗?顾钧问,刚才在饭店看见你摸过几次。 沈星迟根本没意识到,兴许是这些天养成的习惯,不由窘迫:你快放开我 顾钧:那我明天还能过来吗? 抵触消失了,仅余燥热与不明心跳互相交杂。紧闭的黑车内,暧昧横生。 顾钧觉察出沈星迟的犹豫至少没有伤人的干脆拒绝,心中感慨万千,喃喃道:沈星迟。 热意漫延到耳朵上,沈星迟纠结地侧过头。 顾钧探过去,轻轻吻住他,将那些不清楚是否决还是默许的言语堵在交缠的唇舌之间。 第75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和医生约定的日子。 这几天顾钧如所说的, 天天来找他。有时候是简单地请他出去吃饭。有时候会买些东西来看他。但情史缺缺的顾先生似乎并不清楚买浪漫玩意讨人欢心, 最后变为与其买些没用的放在公寓内占位子沾灰,不如带沈星迟去超市购物, 买堆爱吃的。 近来顾钧倒是对沈星迟的改变有点察觉,不过沈星迟向来存着提防的心思,没让他发现更多。 早上醒来, 睁眼时觉得四周格外灰沉,看过手机才确认自己没睡过头。 爬起来往窗外看,才发现是下雨了。 前些天一直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今天需要出门办事倒稀稀拉拉下起小雨,让沈星迟不由感到郁结。 大概是清楚去医院的结果, 心情总是好转不起来。阴霾阵阵,譬如窗外灰铅色的天空。绵薄的雨雾似乎将一切都隔绝开来,留下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公寓的床上。 沈星迟暗啧了声,起身将窗帘猛地拉上, 公放音乐并故意调到最大声,挪着魔鬼般的步伐去浴室洗漱。 整理完毕,沈星迟看向镜子, 咧咧嘴, 露出个笑容。 今天就要恢复正常, 应该开开心心的。 没错,沈星迟如此想着,哼着断断续续的小调往外走。然而等他出来, 窗帘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个口,微冷的雨混着凉风席卷进来,将他这未开灯昏暗的公寓修饰得更加凄凄惨惨戚戚。 沈星迟靠住墙,莫名有点不敢踏入没有丝人气的地方。 负面情绪来得匆匆,且找不出缓解的办法。沈星迟记得上次下雨也是如此,不由更加难以释怀。没法,他一个人是应付不了,只能求助别人。 沈星迟打电话给程海。 程海那边等了会才接通,背景音分外吵杂。 沈星迟:海子? 程海:哎,沈哥,你说? 沈星迟张张嘴,又被传来的噪音打断,欲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他犹豫问道:海子,你在忙吗? 那边叽里咕噜传来些人声。 忙程海顿了顿,赶忙道,是有点,没关系,沈哥,什么事? 见对方如此忙碌,沈星迟也不好强迫,只道:没什么,你忙吧。 程海:哎沈哥,你何必跟我这样,你不说我心里反倒揣着事,有困难我一定帮忙。 沈星迟纠结:其实我今天要去趟医院。 程海:去医院去医院好啊 他以前又常劝沈星迟身体不舒服最好去医院看看,现在青年终于听话,身为朋友的程海感觉很欣慰,像是心中惦念的石头安全落下。 程海:什么时候? 沈星迟:今天,下午。 程海:那好,我知道了沈哥。但不好意思,你可能要自己先去医院。等我处理好马上去找你。知道怎么去医院吗? 你当我小孩子,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是莫名想要个人陪,你安心工作吧,赶不到也没事。 程海:我绝对会的,沈哥,路上注意安全。 听到程海热情的声音,烦闷的情绪缓解几分,即使仍高兴不起来。 挂了电话,他突然意识到,在通话的这段时间内,手始终在肚子上来回抚摸。 过去不清楚原因,每当吃不下东西难受时,就会揉一揉摸一摸腹部,企图缓解糟糕情况。久而久之,便养成习惯。甚至有时根本没动静,也会下意识去碰。 但明白后,沈星迟对这无意识的习惯简直深恶痛绝。 厌恶地把黏在腹部的手收回,一时情绪上头,沈星迟用力砸了下墙壁,复而又想捶捶作恶源头。 反正要去医院结束一切,打下他又如何。 可往肚子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沈星迟咬牙切齿,拳头在快碰到时转了个弯,再度撞到墙上。 指关节被撞得泛疼,沈星迟咬咬牙想,饶你条小命,反正也扑腾不了多久。 他转身快步走向厨房,拉开冰箱寻找可以填肚的食物。 但其实沈星迟悄悄隐瞒了一件事。 在临去医院的昨天夜里,青年罕见地做了个梦。梦里他仍然身处公园,四周景色绚烂,霞光瑰丽,孩童们的欢声笑语洒遍大地。他站在一个大象滑梯的旁边,沙滩面前,不断做着上抛的姿势。上抛,接住,再上抛。孩子的脸无法看清,模糊的。但每一次接住,从孩子身上传来的淡淡奶香与暖乎乎的触感像极了条无形紧密的藤蔓缠绕过来,令沈星迟舍不得放手,于是他不停地重复动作。 之后他们还玩了许久其他游戏,孩子的笑声似乎感染到他,沈星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那一刻小少爷感受到真切的幸福和喜悦。 可惜在睁眼后,所有皆烟消云散。 跟空寂寂的现实相比,梦境里那个欢乐的世界实在美好的不像话。 * 下午,坏天气依然没有停息的征兆,雨越下越大,天空暗得如同有人往其中倒了瓶墨。 温度骤降,将出门的沈星迟急忙从衣柜里找薄外套。 翻翻找找间,一件风格十分不同的外套从堆如小山的衣服中滑落出来。 沈星迟捡起来看,卧槽了声,这件外套是顾钧的,居然忘记还了。做工极好的外套此刻冒头堪比无形炸|弹。沈星迟赶忙塞回衣柜,想眼不见为净。 但有些东西越是讨厌就越喜欢跑到跟前碍眼。 连塞几次,外套宛若成精,卯足劲要往外钻。沈星迟无可奈何将它捡起来,再望望乱成团糟心的衣柜,果断把衣服穿上扣好。 去完医院正好顺道去公司将衣服还给他,然后他俩的关系就彻底一刀两断。 雨势磅礴,沈星迟撑了把小蓝伞,雨珠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作响。地面上已积了层水,球鞋踩入其中,没多久便微有濡湿。 蓝伞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根本没抵挡的力量,很快,沈星迟就觉自己的脸和头发全是湿意。不由裹紧衣服,来抵御外界的寒凉。 因为暴雨,外面的人很少,车辆也少。沈星迟站在路口等了许久,才招来一辆出租车。钻入车内,出租车立即驶向目的地。 沈星迟靠在车窗上,车外A市的风景在雨雾的泼洒下模糊成片,根本分不清彼此。 大概环境所致,单独蜗居在车上的小少爷突然悲观矫情起来。 这种情绪从出租车延续至医院,下了车的沈星迟仰头观望,纯白的医院外部阴影交加,显得这栋建筑物更加的不近人情。 他深吸了口气,由于思绪混乱,刚迈步时差点跄踉摔倒,连走几下才将将稳住。 走进医院,驾轻熟路来到之前那位医生的办公室。医生看见沈星迟并不意外,还率先微笑地向他问好。可沈星迟没从医生的笑容中汲取到半分暖意。 沈星迟点头:你好,医生。 医生如第一次般,扬了下手,示意他可以坐在对面的凳子上。 沈星迟坐下,被雨水浸湿的鞋子与裤腿冰凉无比,凉意顺着漫延上来,冻得人瑟瑟发抖。在如此处境下,大脑开始不自觉联想相反的东西。比如能够遮风挡雨的公寓,比如深夜递过来的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小少爷掐了下指腹,强迫自己镇定。 沈星迟急切:医生,之前说的 哦,沈先生是吧。医生翻阅他的病历表,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可以为你准备手术。但在手术前,为了保险安全起见,还需要再检查一次。 好的。沈星迟道,但说话的同时,心里念得却是,真想回家。 重复的检查异常无趣,结束后,沈星迟坐到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结果。 不清楚是不是心理负担太重,腹部竟微微作痛。他伸长腿,弓起背,嘶了声,用手臂箍住腹部。小少爷垂下脑袋,艰难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瞄了眼时间,心道程海怎么还没来。 固执和坚守被不断消磨,沈星迟难免记起第一次来到医院时的情景。那时候他听到这个诊断,脑袋中刹那浮现的就是不能接受,要迅速摆脱。但一天天过去,他却像是掉进温水中,开始慢慢适应。尤其到今天该彻底面对决断,反倒变得退缩害怕。 宛若个胆小鬼,畏惧各种变故。 弓起来的动作太难受,沈星迟收回腿,扬起头,缓慢朝两旁看去,企图分散注意力。 他从小就讨厌医院,小时候留下的对医院严肃暗涩的印象至今都未转变。不过今天望见却有点不同。在沈星迟左侧长廊尽头,是堆穿着条纹病号服脸色苍白的病人步履蹒跚走过,而在他右侧,则是家属或搀扶医好的老人或抱着新生的婴儿,灿烂的笑容融进黯淡阴天也丝毫不褪色。 医院奇迹般的把这两种差距巨大的情况容在一起,而同样位于其间的沈星迟仿佛成了两股力量的中心点,将沈星迟的意志往两边大力拉扯,令他在想要离去和坚守阵地中来回徘徊。 恍然间,早晨还能记清的梦境好似显现在现实中。一时大脑飞快想起许多,年少时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孤寂的童年,人们的纷纷议论,以及递来手帕的顾钧。 顾钧 这个名字连带着这个形象的出现,一切忽然变得不同。 男人诚挚而真诚的誓言响彻脑海,包括他追来A市后的所作所为,和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沈星迟不是块石头,会动容,会心软。 转眼,青年又想起在顾家遇到顾绾的情形。 温馨又可爱的婴儿房,还有那些小的要让人分外谨慎的衣服。 如果别人可以得到这样羡艳的幸福,为什么他不可以,仅需要踏出一小步就足够,因为有人随时在等。 毅力片刻退缩,脑袋中瞬间涌起无数声音和画面。反对的支持的,顾父顾母,沈父沈母,顾绾程海,所有的人,他们在说在笑,相貌清晰鲜活,但这些最后统统化为一个人,他有着修长的腿,漂亮会弹钢琴的手指,淡漠的表情。这些看上去皆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在见到他的那刻,会迅速成为三月的暖春,璀璨的繁星,柔和的火焰。 男人站在不远处,轻轻叫他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1) 沈星迟 沈先生 声音交叠在一切,让沈星迟暂时未分辨出。 护士又叫了遍:沈先生。 沈星迟定了定分散的眼神,目光移动,望向叫他的护士。 沈先生。护士道,医生请你进去。 视线从护士的身上转移到她旁边那扇微阖的门。 妈的。 沈星迟就知道,那天遇到顾钧绝不是个好征兆,他总会将他的计划全盘破坏。 小少爷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转瞬调离方向,将护士的惊呼抛在身后。 他跑得太急,连伞都忘在长椅旁。但沈星迟已无暇顾及,他的内心仿若装着团火,就算大雨浇身也不能熄灭。 * 雨下的过猛,程海不敢在路上开得太快。 好不容易望到医院朦胧的影子,呼了口气,立马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急奔出来,连天下着大雨都不管不顾,直接从他车子旁擦身而过。 程海怔愣,蓦然缓不过神,不清楚是该继续往前开还是该调头去追那个人。 此时,摆在旁的手机正巧响了,程海拿过来看,赶忙接通:哎沈哥,我到医院了,刚 海子。沈星迟匆匆道,你回去忙吧,这边没什么事了。 程海:但 沈星迟将电话挂断。 程海握住手机,坐在车内,有点摸不清头脑。 唯一可知的,是沈星迟的声音听上去既急又躁,像是赶着要去找谁干架一样。 第76章 沈星迟一路狂奔,倾盆大雨浸湿了他的衣服, 脚上的球鞋如装满积水的小水箱, 每踩下都发出吧唧的声响。 大颗的雨珠密密麻麻,砸着眼睛几乎睁不开。他觉得整张脸又麻又木, 冷意席卷,好在心中的不满始终在支撑。 沈星迟半路才记起,连忙打了个电话给顾绾, 旁敲侧击地询问,意外得知顾钧不在公司。今天林先生和顾父有事外出,A市又下如此大的雨,顾钧在公司呆了一上午,见并没有特别重要的事, 便带了部分文件回去陪家人。 挂断通话,沈星迟攥紧手机,心中没有半丝顾虑,反倒因为没白费劲而开心。 后来程海又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沈星迟看见,没有接听也没挂断,任凭手机在掌心中不断震动, 像是此时他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加快跳跃的心。 尽管做出决定, 沈星迟心中还是不甘的。可他既不能怪罪于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小家伙, 怨他自个又不可能纵然在这件事上兴许小少爷有一半的错,但毕竟已为此付出代价。然而有些人却丁点不用偿还,未免太轻松了些。 眼下把所有愤懑归责至男人身上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这次去顾家, 他不是去理论或算账,而是单纯的不带脑子泄愤。 街道上人非常少,天空阴阴沉沉,整个世界像是被缠裹进雨雾里。偶尔开来的车都要打着明亮的车灯按着嘀嘀喇叭提醒,其中几辆见沈星迟不让,仅能以极危险的方式擦过,经过沈星迟时车轮旋转,带起的水花飞溅到他的裤腿上。但不管是积水还是车主的谩骂,沈星迟都毫无反应。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顾家大门终于在一片迷蒙中显露出轮廓。 沈星迟停下脚步,持续奔跑消耗不少体力。青年喘了口气,嘴唇受凉意侵蚀,冻得苍白。但何止是嘴唇,他感觉整个人都如被安置进了巨大冰块中。 无力攥了攥发僵的手指,沈星迟开始敲门。 他没有理会大门旁的按铃,或者,是此时脑子根本容不下这个还算有礼节的动作。大门被他砸得咚咚作响。 来了,来了房内的佣人听见声响,匆匆忙忙撑了伞出来查看,不清楚是来了哪位不速之客。等他们彻底看清是谁,不由惊呼,沈先生? 沈星迟半垂着头,头发被大雨浇得全黏在脸上,遮住眉眼,让人看不见表情。 佣人:沈先生,你怎么来了?还淋雨 沈星迟握紧拳头,又狠力砸了下门。 佣人心里莫名发憷,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股极不好惹的讯息,跟平日形象完全不同。沈小少爷可是个骚包又张扬的人,最注重外表,虽然听闻生活作风方面有点不好,但对待像他们这类认识的包括长辈至少还记得微笑和礼貌。哪会像这样杀气汹汹又一言不发地闯到别人家。 但终归身份摆在那里,何况两家世交认识甚远,上头的事怎么轮得到佣人讲话。见沈星迟还要再砸,佣人们赶紧开锁,拉开大门:沈先生有什么事吗?说完主动将伞撑到他的头顶。 沈星迟拨开伞,蛮横地往里走。 从额头滑落的水珠如片水帘,模糊视线,让他没望见地上的石块,差点绊到摔倒。 佣人着急扶住他:沈先生,沈先生是要找谁吗?顾先生在家,要不要我们去请他过来? 当初沈星迟在顾小姐婚礼上胡闹的事还记忆犹新,怕他又是喝了酒来撒酒疯。扶人的佣人忙使了几个眼神给其他人,让他们叫人过来。 沈星迟要真是发酒疯,几个瘦不拉几的佣人,恐怕没碰到他就会被打趴下吧。 顾先生这个称呼一出来,沈星迟瞬间觉得因雨浇湿的怒火再度腾腾而升。 滚开!推搡开拉住他手臂的佣人,沿庭院过道快步往主房方向走去。 刚迈上台阶,房门自己先开了。身穿骆色居家服的顾钧站在门口,一手插在裤子口袋,看上去十分闲适。 他是听佣人通报过来的,初听是还很高兴尽管猜测不出青年突然拜访的原因,但未料沈星迟会是如此情况 顾钧挑了下眉:沈星迟? 他真不明白对方这样是想做什么。 沈星迟也许没想到能这么快找到顾钧,脚下停顿,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顾钧奇怪地望向水人似的沈星迟,主动探出身拉他:快进来,雨这么大,别淋感冒了。 手腕被握住,久违的暖意沿皮肤一路蹿腾。 沈星迟如同受到惊吓,头动了动,缓缓抬起来。 顾钧注视到小少爷被额发遮挡下的黑色眼睛。 下一秒。 伸出去的手反遭狠狠抓住,顾钧无意识扭了下,那只手却恍若嗜血的藤蔓,挣扎不开。转瞬,他整个人已迅速被扯出房门。 磅礴大雨砸得皮肤生疼,身上宽松的衣服刹那湿透紧黏在身上。还没抹开眼睛上的水,左脸立即挨了重重一拳,极快,腹部又被踢了一脚,他毫无防备,捂住腹部半蹲下去。沈星迟上前拎起他的领口。 顾钧艰难睁开眼,氤氲开的视线范围皆是沈星迟扭曲而生气的脸。 没等他确定,下巴受到膝盖攻击,酸痛得近乎合不上。胸膛遭连拳重击,人被打得飞了出去,混乱间,穿在脚上的一只拖鞋掉在旁侧花园内,沾满了黏湿的泥土。 疼痛漫延,好在也把打蒙的大脑唤醒过来。 顾钧忽然意识到,在海岛上那些温馨生活麻痹沈星迟的同时,也麻痹了他。男人差点忘记,曾经的沈星迟是个能跟他打成平手的人,他那些又狠又快的招式,如果他没有防备,同样抵挡不住。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旁边和后面的佣人震惊无比,完全不了解沈星迟闹得是哪出,但见他凶神恶煞,连自家先生都揍翻在地上爬不起来,一时唬住不敢上前。 顾钧勉强直起上半身。 沈星迟双手紧握,眼睛遭雨水冲得直泛红。他从头至尾皆是黑的,唯独一双眸红得似血,仿若是从地狱深渊爬上来复仇的恶魔。 顾钧虽不懂挨揍的原因,可看他这样,难免心中嘀咕,开始回想是不是做了特别对不起他的事。 嗜血恶魔来到跟前。 顾钧:沈、沈星迟 沈星迟:闭嘴! 好不容易得到宣泄机会,心情却并未因此好转,反而越发的糟糕。沈星迟转动打得发麻的手指,觉得这是揍得不够的缘故。 他干脆坐到顾钧身上,一拳一拳砸他的脸。砸得顾钧嘴角破了,鲜血流下,被雨水晕开,斑斑点点掉在衣服上。 场面似乎变得有些惨烈。 饶是因愤怒冲昏头脑的沈星迟,也因此萌生丁点退意。 可接下来顾钧的反抗再度激怒了他。 顾钧趁松懈的空档,抓住他的手,把他推开。男人连忙站起来,身上满是污渍,一只拖鞋还不知道掉在哪里,只剩下袜子踩在水泥地上,格外狼狈。 沈星迟!顾钧叫他的名字,发生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沈星迟紧抿住唇,怒瞪向他,大有没什么好商量的态度。 顾钧:那你能解释下现在 沈星迟难得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活该! 讲完他再次向顾钧袭来。 顾钧莫名其妙挨打几次,同有些恼。但他不可能跟以往那样回打过去,只得断续躲避沈星迟的拳脚。 一个逐渐冷静,一个总在冲动,谁赢异常明显。 持续仅是时间问题。 最后顾钧挡住他所有动作,反手把青年抵在墙壁上,钳制住。 沈星迟不知疲倦,随时在找寻挣脱的机会,顾钧只好用上力,死死将他压住。 雨水哗啦啦不要钱地拼命下,沈星迟呵出的全为凉气,接触的地方也是冰凉。顾钧盯着他,看见雨从小少爷发红的眼睛淌下来,就好像他在哭一般。 顾钧蓦然被这个触动。 心肠稍软,沈星迟立马竭力摆脱,吓得顾钧急忙重新压制回去。 一时没控制住,弄疼了他,小少爷蹙起眉,唔了声。 顾钧又慌张松开力度。 闹剧暂时制止下来,两人相互对视,喘息声扬扬息息。顾钧时刻提防疯狗似的沈星迟,目光从受钳的两只手转移到身上。他实在被雨淋得太厉害,干架中外套大大拉扯开,露出里面单衣。此时因为湿透,将所有的线条与轮廓勾勒清晰。 色令智昏。 顾钧都无暇顾及对方正穿的外套是他的,脑袋里开始控制不住的浮想联翩。男人想起小少爷准备离开海岛的那个晚上和游乐场附近酒店内令人昏头的香艳画面。 手指鬼迷心窍地一点点往回移,企图触碰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 沈星迟逮住机会,用额头撞向顾钧,顾钧吃痛,连退几步,沈星迟紧随其后,又一次把他踹倒在地。然后重新坐到他身上,全力击打他的脸和胸膛。 顾钧凑合挡了几回,奈何怎么也拼不过打红了脸彻底发疯的沈星迟,终究无任何招架之力任他揍。 哥哥! 一声惊恐的叫声响彻在庭院内。 沈星迟紧握的拳头猛地颤动。 顾绾不管顾母和佣人们的阻拦,冒雨跑到两人面前。雨血相交的画面令她大吃一惊。女人还没彻底相信和接受,眼泪已率先滚落出来,融进雨中,看不清楚。 哥哥!顾钧! 仰面倒地的顾钧痛苦地咳出两口血沫。 你走开!走开! 顾绾哭叫地推搡跨坐在顾钧身上的沈星迟,可女人力量微薄,推了几下小少爷依然纹丝不动。她自己倒腿软地跌坐在地上,裙摆铺张开,如朵脆弱至极的花。 顾绾颤抖又惊恐地爬过去,抱住顾钧的头往怀里挪,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来挡沈星迟下一波攻击。她死也没想到自己下午接到沈星迟电话时说的那些话会给哥哥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心里悔恨交加。 水珠从沈星迟眼前的发尖坠落,每一颗譬如惊雷轰隆。 他蠕动着嘴唇,干涩地叫道:顾绾 顾绾对他的叫声置若罔闻,尽可能拿自己去挡住顾钧更多。 滚开!你要打就打我好了!滚! 女人哭叫着,宛若压根不认识他。 混沌的大脑好似由重锤敲醒,沈星迟极慢地望了圈四周,发觉所有人都在用害怕的眼神看向他,包括从小就对他极其温柔的顾母,她被佣人拦到后面,眼中含着泪,仔细辨认,其中还有几丝怨恨。 沈星迟突然后怕,从顾钧身上退离。 哥哥,哥哥 顾绾哭着抱住男人。 沈星迟跌跌撞撞直往后退,淡淡的血腥味飘荡过来,配合着灰暗的天空,使他头晕目眩,眼前昏黑,几欲呕吐。 这时,远处大门忽地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小少爷以为是顾父和林先生回来,畏惧和恶心加剧,节节败退,开始转身朝外逃。 几个佣人赶过来截他。 沈星迟故作狠恶地扬了扬沾血的拳头,把佣人吓得面无血色。 青年轻松突破围困,飞奔出敞开的大门,逐渐消失在势头猛烈的暴雨中。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写到这里,打个卡v 因为很神奇的,想写这个故事的源头和灵感就在此 之前对生子文的印象,好像大多数受君在知道自己怀包子后都不会找攻算账或揍他一顿,比如边打边抱怨凭什么是我怀孕或者都怪你内S害我什么的(不过我看的小说特别特别少,有也可能不清楚,这句话存在狭义) 所以一直很想写这个情节[暗暗搓手手 第77章 沈星迟像只无头苍蝇般在暴雨连连的A市里转来转去,转到后面连方向都彻底迷失。行到拐角处, 身体里最后丝力气消散殆尽。他缩到墙角处, 头抵住墙壁拼命喘息。 脱力感一阵阵袭来,泡在冷水中太久, 让人有些难以喘上气来。沈星迟休息片刻,压住隐隐冒头的恶心感。车辆至背后驶来,明亮的灯光由远及近, 又由近及远。声音消失,耳畔再度被狂风暴雨遮盖。 沈星迟定了定神,结束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勉强立起身,踉踉跄跄往前走。 既然已经泄了愤, 他该去做些必要的准备。 * 医院。 沈星迟的到来很快引起众人围观。 水珠沿着湿透的衣角滴滴答答一路坠落,门诊部里值班的几个小护士注意到这个与众不同又格外狼狈的青年,微有诧异,不由盯住他不放。 沈星迟并未理会周遭各异的目光, 抹了把脸的水,将湿漉漉的头发直往后捞,迈步快速走过大厅, 往楼上去了。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2) 他这次是来找人的, 一口气爬上楼, 沈星迟气喘吁吁,累得要死,开始后悔为什么没选择电梯。 扶住膝盖休息几秒, 直起身,墙壁上贴的妇产科提示标牌印入眼帘。沈星迟依然没有完全接受,怔愣半会,才认命地爬上最后层台阶,顺标牌往左边走去。 来到办公室前,敲了敲微阖的门,等里面传来沉稳的男声请进,才推开门。 办公室内宽敞明亮,遥远窗台处摆了盆盛开的百合花,正随着从窗缝泻进来的风来回颤动。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衣架旁,大衣已穿上一半,见又来病人,果断脱下去拿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中年男人的鬓角泛白,但胜在保养,身材高挑,不胖不瘦,举手投足间有种优雅和书卷气。 穿好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有什么看见来人是谁,惊喜道,沈星迟? 沈星迟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季叔叔。 说起这位医生,跟沈星迟还算颇有渊源。他姓季,和沈爸爸年轻时便认识,年龄相仿,一见如故。上学读书包括后来工作始终都有联系,虽然所选专业不同,但并不妨碍两人保持多年的良好关系,逢年过节皆要互相请到对方家里做客问好。而当年沈妈妈怀孕到生产,全程也由这位季医生负责。 在沈星迟眼里,这位季医生亲切的譬如他第二位父亲。 如若不是万不得已,真不愿来惊扰了他。 星迟,好久不见。季医生笑道,早知道是你,我就不用换衣服了。 YU XI ZHENG LI 沈星迟是踩点来的,在顾家耽搁过久,来的路上总担心季叔叔下班了。但看情况,其他医生倒是先走,只剩下他,这让沈星迟紧绷的情绪慢慢松缓。 他可不想这件事再被他人知晓,眼前状况正合意。 沈星迟踌躇地站在门口。 季医生:快进来,有什么事吗?你可别说来找我看病的,我这里是妇产科。后一句语气颇为揶揄。 沈星迟:我 对方犹豫的样子与平日完全不同,季医生看清他为难局促的处境,连忙走近:你没带伞吗?等一下,我去里面给你拿条毛巾,先进来,等下我来收拾。 季医生第二次这样说,沈星迟只得走入办公室。身上的水纷纷掉落,在脚边聚成滩明显的水渍。 很快,季医生出来,递给沈星迟毛巾的同时,还拿了件衣服:这是我加班的时候打算穿的,你先换上,就不知道合不合身。 不用了,季叔叔。沈星迟胡乱用毛巾抹过脸,有点事,我说完就走。 季医生:有什么事那么急,先换上,别淋感冒了。等会我带你出去吃饭,边吃边聊。 沈星迟继续拒绝。 季医生无法,叹了口气,见他这副惨兮兮的落汤鸡样,忍不住打了他一下,责备道:这么大人,外面怎样的天气不清楚?感冒了不还得自己受苦,一点也不让人安心。 沈星迟摸摸头,怂怂地叫季叔叔,丝毫没有方才在顾家大杀四方的厉害样。 季医生又气又心疼。 他走到桌旁倒了杯热茶给沈星迟,又拉来椅子让他坐,自己坐到另一边:说吧,什么事? 小少爷没有坐,像做错事的小孩般在旁罚站。面向亲近的人坦白,压力倍感。紧张地喝了口热茶,茶叶的清香抚慰了饱受摧残的心灵。他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咬咬牙:季叔,您要帮帮我我有小孩了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堪比蚊子叫。 季医生艰难才听见点小孩的尾音,孩子他试探地问道,你女朋友怀孕了? 沈星迟缄默不言。 季医生大度地笑了笑:哎你们这些小年轻,是不是怕被你爸爸知道,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沈星迟蹙起眉,见季医生还要往其他方向猜测,豁出去道:不、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话语瞬间停止,季医生用一种你在开玩笑的表情看向沈星迟。 沈星迟自暴自弃地将在别家医院检查的所有情况和盘托出,然后双手紧紧抱住杯子,不敢看医生的表情。 氛围一时沉闷。 良久,经验丰富的季医生才好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嗯他尴尬地咳了咳,好的,我知道了,我帮你安排。 沈星迟奇怪地瞪大眼睛:安排什么? 季医生严肃道:我会帮你解决好一切,不用害怕。说罢,拿起桌上的座机准备打。 不行。沈星迟连忙出言阻止,见季医生没停下动作,着急过去按住电话不让他打,不行,季叔。 季医生惊愕:你不愿意? 沈星迟:我要是愿意,早在那家医院就解决了,怎么会来找您。 季医生:那你想做什么? 我沈星迟羞赧,我要把他生下来。 季医生看向他,看得沈星迟先惭愧地避开目光,低头盯住被积水溅脏的球鞋,道:季叔,我现在只敢相信您。 季医生:星迟,你父母知道吗? 沈星迟摇摇头。 季医生迟疑:那你打算告诉他们吗? 沈星迟又摇头。 季医生:也对,要是让你父亲知道,绝对会打死你。 沈星迟想象到画面,后怕地抖了抖。 季医生扶住额,顿感头大,苦笑道:你真是在下班前给我送了份大礼。你确定检查结果正确?要不来我们医院再检查一次吧?我把关。 沈星迟笃定:我确定。再检查也可以,但季叔,假如结果确实符合,您就得帮我。 我怎么帮你!我这时候帮你就是害你!再好的修养,对于沈星迟这种死缠烂打的态度也忍不了,何况又不是小病小痛。季医生认真考量了下,拿出手机道,不行,我得跟你父亲说。 季叔,季叔。沈星迟张皇地来抢,恳求道,绝不能告诉我爸,不然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抢夺间,季医生瞄到沈星迟十指关节有破皮的痕迹,随着蛛丝马迹追查,发现他的手腕同有被勒红的印记,衣服斑斑点点沾满泥渍,头发乱得如个被水淋潮的鸡窝。不正常,医生狐疑:你手怎么了? 沈星迟闪电般地缩回来。 季医生怒道:说话,哑巴了?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跟谁? 这时候这种天气还能跟人干起架来,绝不会是普通的积怨,况且沈星迟早过了年轻气盛一言不和就挥拳头的年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 沈星迟支支吾吾。 季医生作势解锁手机:我要和你父亲 顾钧。沈星迟害怕他真打电话给沈父,慌忙叫道,尔后,整个人如同个干瘪的气球,沮丧地重复道,季叔,是顾钧。我刚从他家出来,所以才这么晚找您。 季医生只觉好似有个闷雷从沈星迟那个方向投掷过来,炸得他晕头转向,两眼昏花。可怜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迫刷新下三观。 你怎么又跟顾家小子搞在一起? 这段关系始终未见到光,冷不丁遭长辈质问,脸上顿时燥热无比。小少爷担心季医生不帮他,毕竟这类罕见的事还是交到一个信得过的医生手上为好,于是便把怎么去海岛和在海岛上发生的事简短快速地讲了遍。 季医生听完,感叹幸好步入中年,遇到再操蛋的事也能维持修养,不然恐怕得连飙十几句国骂缓劲。叹完,他望着面前缩手缩脚的青年,心里又想,跟他有点关系的人听见这个消息都炸成如此,要是他的父亲,沈父自小就不看好他,那段混蛋日子消耗了中年人太多耐心,脾气又暴,恐怕真会拿棍子清理门户。 季医生暗暗啧了声。 顾家小子清楚?他换上商量的语气。 没料到沈星迟再次摇头。 这下季医生忍不住了:你又瞒这个,又瞒那个,你究竟想干什么! 季叔。沈星迟纠结,我现在这样您都觉得奇怪,到时候我肚子大起来,肯定更奇怪。既奇怪又恶心,我怎么可能让人看到。 季医生:那你就狠心让我看到? 沈星迟:您是医生,很多乱七八糟的病症您都看过,这个一定能接受 季医生立马瞪过去。 沈星迟赶紧缩头闭嘴,见医生没下文,继续慢慢道:季叔,您是明白的,我和顾钧从小是比较对象,我怎么能让他看见我糟糕的样子。 你堕落糟糕的样子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季医生暗自吐槽。 沈星迟或许是看出季医生的嫌弃,忙道,那不一样。他喃喃道,现在不一样。 该盘问都盘问完了,要骂,事情已发生,再骂也无济于事。季医生下意识从笔筒中抽出支笔,夹于手指间在桌上敲敲打打。 沈星迟看季医生没拒绝似乎也没打算答应的模样,非常心焦:季叔叔。 这样吧。季医生退让,你把顾家小子叫来,我们三个一起商量商量。瞒着你爸,行吧。 沈星迟挑起眉,如同被踩中尾巴的猫,炸道:我不叫。 季医生:我看你是淋雨淋傻了吧,那这事没得谈。 季叔叔。沈星迟着急,我们就让这事偷偷摸摸进行,神不知鬼不觉不行吗?何况孩子生不生,跟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季医生拍了下桌子,斥道:怎么没关系,小孩是你自己一个人弄出来的?到时候孩子生出来摆在那里那么大一个,如何偷偷摸摸?沈星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不行就不行。沈星迟犟道,他能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但不能让人知道这孩子来自于他,先生出来再说。 季医生气笑:好好好,先生出来,然后呢? 沈星迟语塞。 季医生眯起眼:星迟,你别告诉我,生出来后就把孩子丢在一旁不管不顾。 沈星迟:那那我带回家,反正我爸总指望我传宗接代。 然后你父亲问起,就随口胡诌个理由?沈星迟,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季医生摸清他的套路,倘若顾钧发现,你怎么办? 沈星迟气势减半:到时候,我给他养着。 季医生气得没声音。 这样吃力不讨好害人害己的事你还是趁早找别人吧,我马上要下班了,你别耽搁我时间。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不了解 季叔! 看季医生起身换衣服,一副打定主意送客的样子,沈星迟仓皇拉住他手臂请求。谁知季医生猛地将他手甩开,面无表情,看来是半分谈论余地也没有。 季叔,季叔,季叔!沈星迟后退两步,忽地扬高声量叫他名字,同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样东西,抵在颈脖处,咬咬牙道,您今天要不答应我,我就把自己弄死在这里。 季医生只觉有片暗淡银光闪过眼睛,细望过去,发觉沈星迟手中拿的是把锋利小刀。他莫名其妙,来回望了望周遭环境,嘴角斜斜上挑,讥讽道:行呀,星迟,有能耐。居然当着医生的面要自杀,信不信你前脚抹脖子,后脚我就能把你救回来。到时候你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就把你这点破事全抖出去。 沈星迟瞪得眼珠子都圆了,恍然不相信对他和蔼可亲的季医生能做得这般狠绝。 弄吧。季医生摊开手,悠悠坐下,大不了我再晚点下班。对了星迟,我记得你今年二十几吧。他作势翻阅手机日历,生日还没过,嗯幸好我记得,不然看你这样还以为你今年是十五六岁没成年的中二少年。说罢,医生露出个道不明的笑容。 这把小刀是沈星迟在来的路上买的,本想当成最后威胁人的杀手锏。然而他做了两下要抹脖子的举动,那位医生都安然坐在座位上,丝毫没有来阻止的意思。 最后沈星迟仅能放弃,瘪瘪嘴,默默挪过去,将刀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放下刀的那刻,季医生腾地站起来,照着小少爷的脸就来了下,尔后迅速把刀塞进抽屉中,骂道:你脑子怎么长的,这种烂招数也想得出来。你要是能自杀,明天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沈星迟摸着被打疼的脸,可怜巴巴地喊了句季叔。 季医生:滚蛋,眼见心烦的玩意。 沈星迟看了他两眼,见好像真没回旋之地,肩膀委屈地塌下去,默默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谈话一终止,办公室内显得静极了。挂钟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窗外天空浓黑成墨,大风撞在紧闭的窗户上,发出哐当的巨大声响。 季医生望着青年逐渐远离的背影,苍白的灯光笼在他身上,显得人单薄又无助。 中年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一下。季医生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沈星迟回头,懵懂地啊了声。 季医生:别想蒙我,你肯定自个捣鼓了计划。 我沈星迟捏了捏手指,我会先在A市呆着。最近我在帮我爸做事,意外得知他在别处同购了座海岛。那个海岛开发到一半后因事暂时搁置,工人全退了回来,但岛上必备的生活品还在。到时候肚子大起来,我可能要躲到那里去。 你!季医生拿手指点了点他,实在说不出什么话。 沈星迟连忙走近几步:季叔,如果有您帮忙,我会轻松很多。 季医生依然没说话。 沈星迟颓败:那我先走了,季叔,对不起。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3) 小少爷低下头,等快走出办公室时,未发言的季医生终究开口:等你要去海岛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沈星迟不可置信地侧过头:季叔? 季医生没看他:平常就别打电话给我,我很忙,没空理你。但是,你以后每个月要来我这里检查一次。 这简直是段充满矛盾的话。 沈星迟的心情顿时如拨开乌云窥见日光般,欣喜万分:谢谢您,季叔。 季医生厌烦道:滚蛋。 目的达成,为了不碍眼,沈星迟立即脚底抹油开溜。 季医生默默站了会,见时间渐晚,开始换衣服准备下班,在拿衣架上的外套时,仍旧忍不住暗骂了句,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 * 沈星迟出了医院。 不知不觉间,暴雨停了。地面积水多多,折射着城市内各种灯光。天空照旧浓云密布,低垂着,像是积足水的棉花,随时会坠落下来。 沈星迟浑身湿透,不方便坐出租,于是来到站台等公交。 木然站来最边上,面前道路上车水马龙,灯光璀璨,无数光线划过他的眼睛。遭暴雨纠缠整天的城市终于在夜晚得到丝残喘,重新活络热闹起来。 但沈星迟的心情并未受其感染,他怔愣地上公交,下公交,走进公寓。 公寓内漆黑一片,小少爷懒得开大灯,摸到浴室用毛巾随意擦了下,换套干衣服,便马不停蹄地来到床旁。 沈星迟直愣愣倒下,宛若耗尽电量的机器人。 他突然觉得劳累极了,头很痛,全身的骨头同在发出嘶嘶的叫唤。 沈星迟悠悠长呼出声,把被子拽过来缠裹住,侧过身半缩起来,如个肥胖的蚕宝宝,在昏黑中徐缓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现在这样犟这样想,以后就不会了(>3<) 第78章 这一觉睡得格外折磨,脑袋里一个梦连着一个梦, 跟连环画似的。 后半夜忽冷忽热, 沈星迟哆哆嗦嗦,但又醒不过来, 仅能裹紧薄被陷入昏茫的迷梦中。 大脑晕晕沉沉,朦胧间他似乎感受到外界投射进来的白光正刺着眼睑,很碍事和烦人。眼皮重如钢铅, 沈星迟试了几次,没能成功,尔后又慢慢昏睡过去。 不知迷糊多久,隐约听到些许杂声。杂声由小扩大,其中还夹了混乱的争吵。沈星迟听见, 烦躁地蹙起眉,心中暗骂大早上扰人清梦真不是东西。 迟缓地转了个身,企图用枕头堵住耳朵。 然而声音却愈来愈大,清晰贴近, 恍然就是发生在他家门口。 谁啊?吵架不会在外面吵,非得在别人家门口,这么缺德! 沈星迟被闹得睡不着, 拨了两下枕头, 想爬起来, 身体却像虚脱般,没有丁点力气。意识尚未回笼,恍惚中, 他竟然听见自家门开了。有脚步声踏进来,紧接着是重重关门声。 挣扎睁开眼,视线触及处还很模糊,只大致看到个人影走过来。首先是望见卧室里还躺在床上的他,嘴里当即愤怒地哼了声,紧接着转身往厨房走去。 沈星迟脑中警铃大作,以为家里来了贼,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可仍觉每步像踩在云端上,绵软软没有实感。 小少爷坐在床边晃了晃浆糊般的脑袋,余光瞥见那人折返回来,手里好像多了根棍子,直接朝他兜头击打下来。 沈星迟卧槽了声,逃生欲迸发,极快往前躲。脚底踩中掉下床的一截被子,险些滑倒,扶住床头柜才将将稳住。 快速扭过身,妈的,谁即将破口大骂的脏话被硬憋回去,小少爷胆怯地吞咽口唾沫,讪讪道,爸 你别叫我爸! 沈父脸上的怒意多得快装不下,手上找来的棍子重重打了床铺三下,打得沈星迟心惊肉跳。 爸。被吵醒的起床气顷刻烟消云散,沈星迟隔着床铺双手举起,有什么事好商量,我不知道您今天会来。 好商量?沈父咬牙切齿,举的棍子不断在颤,你闯到顾家胡闹时怎么没想到跟我商量商量?混账东西,就知道给我闯祸,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沈星迟沿着床铺逃来躲去,沈父几次挥棍都没打中,气得他胡子快炸,泄愤般地踹了下床,床纹丝不动,倒震着他穿皮鞋的脚有些疼。 沈父绕过床来打他。 沈星迟急忙踩着床从中间跑走。 小兔崽子!沈父道,昨天打人畅快了,现在又这个死样子,有本事你别逃。 沈星迟跟他躲猫猫:那爸您先把棍子放下。 放下,放下沈父喃喃两声,复而怒骂道,你做梦!顾家人要面子,不好对你怎么样,那就让我来收拾你! 沈星迟狡辩:我没错,是他活该。爸您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过就打了他几拳。 几拳,好好沈父看是真气糊涂了,半晌才找回音,顾钧昨晚被送进医院里了,还说不是你造成的! 医院?沈星迟不可置信。 他当时怒气上头,下手没轻没重,但总觉顾钧身体硬朗,应该没到送医院的地步。何况对方又不是单纯挨打,中间同有躲闪和抵抗。 没错,沈星迟笃定,顾钧这个大尾巴狼,绝对是装的博同情。 沈星迟垂死挣扎:反正我没错,大不了我付医药费。 沈父气得脸通红:医药费,你说的轻松。我不往你卡里打钱,你付个屁的医药费。跟我去医院,亲自赔礼道歉! 沈星迟:我不去! 沈父晃动着棍子:行,那我就把你打到住院,到时候你不愿去也得去! 沈星迟看出沈父是动上真格,慌忙掉头逃跑。跑到门口,大门紧关,他扭了两下没扭动,正着急找钥匙,沈父已从后面追来,沈星迟只得往别处跑。 地方就这么小,被追上是迟早的事。混乱间,沈星迟还是挨了两棍,沈父用上全部的力气,一打中,皮肤立即红肿成片,疼得小少爷龇牙咧嘴。 公寓内没人帮忙,沈星迟怕真被沈父打死,连忙大叫:爸,我错了!我错了! 沈父已彻底失去理智,跟本不听求饶,对小少爷进行各种围追堵截。沈星迟完全像只落魄的猴子,在自家公寓上蹿下跳。想躲进另一间卧室或浴室,结果发现根本锁不起来,进去就是死路一条,只得在厨房和大厅来回转。 茶几被打碎,桌上的杂物和书也被扫在地上,厨房的盆碗掉了一地,本来沈星迟的公寓就乱,现在更是形同废墟,满目狼藉。棒子挥舞的声音和沈星迟叫爸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封闭的空间内来回飘荡,吵闹不休。 沈星迟跨床时不小心踩中地板上的杯子碎片,脚底顿时传来阵钻心的疼痛,倚在床铺旁半会起不来。沈父怒气腾腾地追到,前两棍砸在床铺上,后一棍直直朝他腹部打去。沈星迟瞥见,脑中瞬间轰得炸开,艰难转过身,那棍子便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脊背上。沈星迟痛得倒吸口凉气,连连干呕,许久才缓过劲。 沈父好不容易打到他,前后积怨一并迸发,顿时连打好几下。沈星迟刚开始还叫,后面发觉越叫对方打得越狠,干脆咬紧牙关忍住,尽可能在床角缩成团,双手环抱住腹部,脸埋入被褥中憋得通红。 沈父年事已高,追青年时又消耗不少力气,打了没多久便气喘吁吁,迫不得已停下,坐在床沿胸膛起伏,目光盛怒而锐利。 沈星迟终于忍过,脸色从涨红转为苍白,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他觉得浑身痛极了,痛到麻痹,手和脚丁点不像自己的,更别提已是重伤区的背部。幸好奋力保护的腹中才残些许温暖,能够安慰下疲倦的心。 沈父喘了会,渐渐平息,见沈星迟依然缩在那里,烦厌地拿棍子杵他。 起来!沈父道。 沈星迟勉为其难地扬起头露出脸。 沈父看了他两秒,扭头环视混乱的公寓,拿棍子一下一下点着地板命令道: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跟我去医院见顾钧。 沈星迟抿住唇不言语。 沈父:哑巴了? 沈星迟大清早就遭遇一通毒打,起初没回过神,现在吓没的恼怒慢慢卷土重来,压着声音道:我不去。 你还敢不去!沈父突然拔高声音,把沈星迟吓了一跳。 沈星迟小声道:您都打了我一顿,还拉着我去医院。 沈父:我打你?我打你是因为你做错了!顾家人扯不下脸,只有我来当这个恶人!怎么?敢做不敢当,怕去见顾钧? 本来就是揍完开溜,谁会巴巴倒回去挨骂。 沈星迟心想,但不敢说出来。弓在角落有些难受,小少爷动作迟缓地直起背,却不小心碰到后面的柜子,伤口刺痛非凡,让他再度如虾公般缩起来。 小少爷脑筋转得飞快,非常皮地在边缘处试探:爸,您是怎么进来我公寓的? 沈父哼了声:这公寓都是用我钱买的,我怎么不能进来。 联系到早上惺忪时听见的争吵声,大概是沈父从管理员那儿强行拿来备用钥匙开门的。沈星迟嘟嘟囔囔:您擅自开我公寓的锁,不照样是做错了。 沈父暴脾气地扬了下棍。 沈星迟以为他还要打来,惶恐往后退,结果头不注意磕到柜子。这下头痛身痛脚也痛,小少爷五官紧紧皱在一起,都不知道该护哪里。 沈父嫌弃:没用的玩意。 沈星迟忽然悲从中来,这情绪来之匆匆,似潮水般霎时将他淹灭。沈星迟不禁想,假如没有决定留下这孩子,一切兴许能变得不同。他不会去揍顾钧,父亲也不会大早上跑来打他。这还是父亲第一次来他的公寓。 鼻中酸涩,沈星迟闷闷不乐道:我在您眼中从来都是没用的吧。 沈父没听清:什么? 沈星迟蹭得提高音量:从小到大,您嘴里提的最多的就是顾钧,不管我做什么您都瞧不上。顾钧他到底有什么好,他会做的我也会做,凭什么好处全由他得。我就是看不惯他,讨厌他! 沈父:你看不惯他就把人打进医院?谁给你的权利?你这样闹有没有想过会招致怎样的结果?你说你比得上顾钧,那人顾钧看你不顺眼会来打你吗? 沈星迟撇撇嘴:他就是虚伪,什么事全搁肚里,营造出好人的形象。 沈父气焰难消,又一棍子打在被子上:还皮痒! 沈星迟吓得立马闭嘴。 沈父:你确定不去? 沈星迟继续闭嘴,装作没听见。 行,那你就别去。正当沈星迟感到欣喜时,接下来沈父的话宛若盆凉水,浇得他浑身湿透,身置寒冬。你那几个项目也别做了,我让老赵转给别人。 凭什么!沈星迟瞪大眼睛,不顾疼痛,腾地从地上站起来。 沈父:凭什么?我自己公司里的事,我这个当家主不能决定?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跟你母亲一样,只会整日玩乐,根本毫无前途。枉我以为你在海岛失过会有进步。我现在也不求你什么,只要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 沈星迟:但那些项目我已经开始做了,况且赵叔叔都夸过我。 沈父呵了呵,似乎打定主意,不愿与沈星迟多说,早上这场闹剧消耗了太多时间,他很忙,还要赶着去处理烂摊子。 中年男人从床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沈星迟跟在后面叫了几声爸都没叫住他,最后连自己也绝望了。青年感觉原本正走在一条光明又美好的康庄大道,蓦然晴天霹雳,将他从天堂一口气打进地狱。 沈星迟望着父亲的背影阴测测道:您是不是从来没相信过我? 沈父扭门把的手停滞。 沈星迟道:您总是这样,仅有您永远是对的,其他人全是错的。就是因为您这样,才讨不到妈妈的 我没相信你?我每个月不清楚给你多少钱。沈父快速转过身,暴躁地打断。 沈星迟: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有时候,我更希望您给我的不是钱。 不要钱?沈父讥讽,没有钱,你能住得起这么好的公寓。没有钱,你能天天跟那帮狐朋狗友到处闯祸,丢尽我颜面。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的钱,明天就给我滚出沈家,我看你能在外面熬几天! 事情走向急转直下,越渐糟糕,小少爷的心情似跌入谷底。 沈父看他那样子,气得无话可说,再度转身欲离开。 沈星迟垂下头,呢喃道:我不过是,想让您多看我几眼。 这句轻飘飘的话落至沈父的耳畔,却宛若把重锤砸在心中。一股无名怒火迅猛降至,他越想越觉得生气恼怒,根本不愿理解沈星迟那些绕绕弯弯的心思。回顾过往人生,除去年少得志,竟找不出一丝快乐。 门被推开,但沈父没了出去的意愿。从厨房找来的棍子还握在掌心,他猝然转过身,直径走回原地,举起棍子,想干脆敲死这个不孝子一了百了。 然而这次沈星迟没有躲,棍子已落在头上,他却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沈父。沈父迟疑了下,复而又举起棍子,可沈星迟依然没躲。 你 在他第三次做这个动作想着这次绝不能心软的时候,沈星迟伸手接住了。沈父试着抽了两下,棍子被控在青年的手里,动弹不得。 沈父精疲力尽,没料到儿子的力气如此大。 沈星迟往前走,他的个头早比父亲要高出许多,光线遭遮挡,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无数阴影遗留在沈父的身上。 你想干什么 沈父看到沈星迟的眼睛。 这双深黑的眼睛曾经也看过,在他那位冷若冰霜的妻子身上。沈星迟的眼睛长得非常像他的母亲,如今,沈父同样在里面窥见当初跟妻子一样神色,痛苦怨恨和灰败。 过去一幕幕飞快浮现,沈父莫名心惊。 爸。他发出点憋闷的声音,沈父倏地从过往中惊醒,错愕地注视过去。沈星迟默默且不甘心道,我明白了,我会跟您去医院。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4) 第79章 沈星迟随便换了套衣服,简单清理后, 沉默地跟着沈父出门。 公寓内被糟蹋得太乱, 收拾起来大概要花许多时间,沈父不想耽搁, 只好暂且放过他。 趁换衣服时沈星迟快速检查了下脚底,万幸杯子碎片没扎进皮肤里,只割破了些皮。胡乱抹掉渗出来的血珠, 套好袜子,出门穿鞋。 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每走一步都要碰触,细细密密的疼痛始终伴随,从家门口到电梯短短路程, 沈星迟却觉得历经千辛万苦,嘴唇白得没半分血色。 好不容易跄踉挪进沈父停在公寓底的车子,他松了口气。然而心情未轻松片刻,随着车轮转动, 窗外景色更迭,小少爷再度陷入消沉。 车子很快停靠在A市的中心医院大门前,沈星迟隔窗眺望, 暗嘲顾家公子就是气派, 还跑到大医院来。沈父先下车, 沈星迟窝在里面,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直到沈父重重咳了声, 才忙不迭从车内钻出来。 沈父在前面走,沈星迟于后面缩头缩脑地跟着。医院过道炽白的灯光打得人无处遁形,他垂着头,像做贼般,极害怕跟人视线接触。脚步一顿一顿,心中不断打鼓。 沈星迟习惯了逃逃藏藏一个人躲在公寓的日子,要他这么快面对宣泄对象,实在有些为难。随着靠近,心脏跳动越快,紧张的情绪掌控大脑,弄得手脚都不清楚该怎么动。 等到达住院部,稍偏的一间病房,在病房前守着的人见是沈父,忙起身向他弯腰问好,尔后先礼貌地敲了敲病房门,再扭开。 站在最后的沈星迟立刻看见坐在病床上的顾钧,他穿着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半盖薄被,手里捧着一本书,正低头认真地看着。床旁的空气加湿器不断散着白雾,将他的脸遮掩得有些模糊。 沈父走进去,沈星迟挪到门旁,受墙壁挡住,只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听了几句,沈星迟便觉双腿发软,因为顾叔叔在里面。 这种事闹得父母皆知是最不好的,独自在外的沈星迟顿时萌生了开溜的念头。 忐忑间,视线不经意落在对面顾钧身上。 不知从何时起,顾钧的注意已从书本转移到他身上,那双如枯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一眨不眨,正直勾勾地盯向他。沈星迟呼吸微滞,感觉像在面临某种危险生物动弹不得。 意识遭到分散,便错过最佳逃脱机会。 病房内传来沈父喊他的声音。 沈星迟后怕地吞咽口唾沫,暗道倒霉,默默往里面挪。挪到离床还差几分,突然,脚弯遭外力猛得一踹,前面视线范围瞬间模糊。他本来就有伤,当即身形不稳,直往前栽。 手疾眼快握住病床栏杆,才防止自己跪倒在顾钧面前。 病房内一时寂静。 沈父看了眼顾父,尴尬地挽了挽唇,又往青年的脚弯处踹了脚,同时重重咳了一下。 沈星迟闷吭出声,沈父使的力气很大,握在栏杆上的手面青筋直爆。可即便不愿意,听见沈父警告的声音,还是沉默无言地收回手,任凭膝盖下落。 他完全结实地跪到病床的后面,顾钧的跟前。 面上顷刻燥热,羞愧难当,各种复杂的情绪郁结在胸口,大脑却空白成片。沈星迟垂着头,死死咬住下唇,手紧握成拳,背挺得笔直,如在艰难地受着某种刑罚。 至从他跪在地上后,肃静的病房终于重新有了声响。 对不起啊,老顾。沈父笑着拍了拍顾父的肩,我们家星迟不懂事,害得你们家顾钧受伤。这不,我刚听到消息就赶忙带他来给你们道歉,真是对不住。 顾父的目光从沈父的脸转到旁边跪在地上的沈星迟,又缓缓绕回沈父身上,嘴角一挽,笑道:老沈,你言重了。星迟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绝对是顾钧哪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乖孩子三个字被加重了音量,留下道不明的意味。 沈父忙摇手:没有没有,顾钧那么优秀,哪里会惹得到这个死小子。现在我把人带来了,你们要打要骂随意。 两个老狐狸相互耍着花枪,你一言我一语,兜兜转转全在边上撞。 他们打着官腔无碍,却辛苦跪在地上的沈星迟。 沈星迟的膝盖已经跪麻,那些虚晃的话砸在耳边,吵得头脑昏昏涨涨。小少爷想悄悄挪下腿,被沈父发现,对方立即将他踢回原处,吓得沈星迟再也不敢动。 雨西。 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能过得如此慢,那些话的内容根本无暇顾及,只感它们如蚊子般嗡嗡厌烦。沈星迟现在又渴又累又痛,额上泌出的薄汗,正随着额角曲曲折折往下流。 沈父见恭维的话说得差不多,眼光一转,道:哎老顾,你还是太谦虚太心善。也就是你的品格才能培养出顾钧这样的好苗子。你们老说没关系没关系,但到底在这件事上是我们做错了。谁的烂摊子谁来收拾,现在,我就把沈星迟留下来照顾顾钧。哎你不用跟我争,这件事就如此说定了。从今天到顾钧出院为止,你们可以任意使唤他,好吧。 这个决定一出,立即把沈星迟从昏茫中震醒。小少爷顷刻瞪大眼睛,未料到沈父在没提前说明的情况下将他卖了。 他无措地仰起头,望向还在与顾父交谈的沈父,想喊爸,但喉间干涩,声音卡在其中出不来。沈星迟试了试,始终为哑哑的状态,何况就算喊出来,沈父敲定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只得放弃,重新沮丧地垂下。 顾父:这不太好吧。 沈父:没什么不太好,他是太欠管教,该多吃点亏,省得下次又不知道跑去哪里闯祸。老顾,你呆在医院一上午了,累不累?我的车就在医院外面,我送你?顺带再请你和嫂子吃顿便饭。 顾父还在犹豫。 沈父笑着来拉他:走吧,年轻人呆在一块不要紧。说罢对上沈星迟,迅速换成幅凶神恶煞的表情,好好照料顾钧,不然有你好看的。要是让我再听到点坏风声,你就别腆着脸回家。 第80章 顾父和沈父从病房出来,脚步声渐渐远离。 几乎是两位长辈一走, 沈星迟便瞬间改掉乖巧忍隐的形象, 挣扎地站起来,搀住病床的扶手, 嘴里小声的骂骂咧咧,满脸愤慨。 顾钧抬眸瞥了眼,顾父沈父根本还未走远, 忙探头平淡地喊了句:沈叔叔。 沈星迟暗自卧槽,复而又快速跪下去,装作刚才的变脸没有发生。 跪了片刻,脚步声并未有折回的势头,反而越走越远。沈星迟动了两下, 实在忍不住,偷偷歪过头往后瞟。正对的医院长廊中空空荡荡,两位父亲的身影早消失不见。 沈星迟愤怒地撤回来,瞪向顾钧:你有病? 顾钧淡然低头, 翻过一页:有没有病我不知道,但沈叔叔让你照顾我是真。 沈星迟不屑:嘁,神经病。他会好好照顾顾钧, 鬼才信。 顾钧:那我只好打电话再跟沈叔叔确认一下。 你沈星迟气结, 咬咬牙威胁道, 照顾就照顾,到时候你别后悔。 顾钧面无表情,继续看书。 沈星迟困难地起来。 没怎么说话的顾钧又开腔了:你还没有给我道歉。 难道没给你道歉我还不能起来了, 何况,我给你道个屁的歉。沈星迟翻了个白眼。 顾钧:不管怎么说,打人是不对的。 沈星迟懒得搭理他。 顾钧:好吧。 他松开书,去找放在旁的手机。 沈星迟起初不相信,见到他把手机拿在手,还煞有其事地翻翻找找,才确信他要找沈父的话,喂!沈星迟心中大急,又碍于面子,憋着不想讲出更多的话。 他正扶住床起来一半,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处境让人格外痛苦。 知道了。沈星迟皱起眉叫道,对不起,对不起,顾哥。 小少爷说得毫无诚意,声音拖得老长,细听还透着股不耐烦。但顾钧神色并没有什么改变,点了点头,放下手机,默许了他的动作。 沈星迟不避讳地朝他竖中指,扶住床一点一点往边上挪。床旁有张椅子,他想坐在那里休息下。 腿似乎变得更痛了,膝盖又僵又麻,之前脚底受的伤倒是火辣辣一片。沈星迟坐在椅子上随便动了下,只觉那块都在叫唤着疼。不过顾钧在跟前,他怕暴露丢脸,仅好闷着张脸。 至从沈星迟来,顾钧就没了看书的心思。可单看他又没什么要说的,只得心不在焉地保持翻书的动作。 宽敞的单人病房静极了,唯有空气加湿器在辛勤地喷着雾气。 痛吗?顾钧忽然开腔道。 正在适应的沈星迟登时紧张地绷起身体,谨慎望过去发现男人仍低头看书,才缓了口气,恶狠狠道:关你屁事。 顾钧听见,抬起头看他,像是在进行某种无言的谴责。 男人没时间整理,刘海全垂落下来,微微遮挡住眉眼,衬得嘴唇与露出来的一截颈脖极白。他这样,倒显得比平日年轻,也莫名脆弱许多。 沈星迟清楚顾钧的脆弱从何而来,觉得这样的迁怒未免有点不好尽管从早上开始就积了满满的怨气。他垂下脑袋,缓慢地点了点,尔后又反应过来,再度摇了摇。然后坐在椅子上不讲话,像位受尽苦难的小媳妇。 顾钧,你真讨厌。他道。 顾钧没从其中听出些真情实感的厌弃,倒品出些不明缘由的委屈。 真是新奇,男人想,明明先挨打的是他,也该是他来诉苦才对。 摆在面前的书彻底失去吸引力,顾钧干脆合上,悠悠道:我哪里讨厌? 沈星迟憋屈的情绪漫延到一半,忽地被顾钧这个询问阻断。没料到顾钧会抓住这个点发问,大脑顿时空白。真实理由不能说出来,想了良久没想到什么好借口,好不容易消停的生气再度卷土重来,耍赖道:反正我就是看你不爽。 顾钧:所以你就跑到我家里把我揍了顿? 沈星迟:怎样,我们以前又没少打过架。谁知道你现在这么弱,挨几拳就娘们唧唧的要住院,我看你是坐办公室坐傻了吧。 顾钧简直无言以对,他这时候哪会像过去那样真拿出力气来和沈星迟对打。况且他同不愿将事情闹大,还不是顾母见自家孩子吐了两口血沫,又被打晕了,吓得连忙唤佣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过这次顾钧没有防备,确实被修理得有些惨,肋骨差点打断,稍微动一动胸口就十分疼。 顾钧轻描淡写:那你气消了吗? 沈星迟微怔,心叹这位顾先生未免太老好人了些,但如此也不能消解心中的郁结,虎着脸道:没有。 顾钧:那等我出院你继续,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 沈星迟没听出他的话外音,仅从他的话迅速想到攥着棍子凶神恶煞的沈父,登时畏惧地抖了抖。 怎么了,冷?顾钧伸过去握住他的手臂。 冷不丁被碰到伤痕,沈星迟嘶了声,五官控制不住的紧皱在一起。 顾钧慌忙松开。 沈星迟迅速抽回手,不敢摸,仅能干熬,等着这阵痛感过去。 顾钧急切地问道:受伤了? 没沈星迟吞吞吐吐。 顾钧狐疑地望向他,观察对方每一个细微的举动和表情,疑虑难消。 沈星迟穿了件夹克外套,长裤,手和腿都被裹的好好的,完全看不出端倪。 青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拒绝男人的邀请:我看还是算了吧。多划不来,想打你一顿消消气,自己不仅要赔回来还要当众下跪。要是再有下次,他看父亲都要将他五花大绑丢出去喂鱼。 早上的事浮现于脑海中,沮丧的情绪重新聚拢回来。小少爷越想越不是滋味,开始闷闷不乐。但他不说话,顾钧的怀疑就越大,沈星迟没法,呼了口气,扬高音量叫道:顾大爷,您有什么想让我做的? 顾钧认真道:别开玩笑,你还没回答我。 沈星迟:那可不行,到时候顾大爷您偷偷告状,我真是有苦说不清。 顾钧:你知道我不会 沈星迟执意,两人对视片刻,顾钧无奈退让。他没什么需要人照顾的,索性把书递给他:那你给我念书吧。 接过一看,是本外国小说, 沈星迟随意翻了翻:难为你终于没看那么无聊的书。 外国小说讲得是男主人公四处游历的故事,每一章他都会遇到个新人物,展开奇特的冒险。 顾钧已看了大半,沈星迟就着他看的地方往下念。 刚开始念,还因为从未尝试过而兴致勃勃。很快,新鲜感褪去,那些印刷的黑色字在眼前无聊地飞来绕去,令人格外想睡觉。声音拖得又长又没有节奏,一篇精彩的小说被他念得如同枯燥无比的数据表,顾钧勉强听了几句,赶紧让沈星迟停下。 干嘛?沈星迟被自己的声音弄得哈气连连,眼角泛泪。 顾钧:还是我来读吧,这本小说都被你糟蹋了。说完还拍了下他的额头。 沈星迟嘁了声,嫌弃地把书丢回去,心道谁念不一样,不信他能念出朵花来。 不悦地听了会,别说,顾钧念得还真不一样。男人声音温润,虽没带过多的感情,但胜在会掌握节奏,有好几次断句引得沈星迟异常好奇,忙催促他读下面的发展。 什么不用干,还有故事听,读的声音又那么好听,一直徘徊在崩溃边缘的沈星迟慢慢有了些许好转。他徐缓放下提防抵触的姿势,手撑在病床上,后见顾钧没说,干脆整个人趴在病床上闭住眼睛。 顾钧一个故事读完,顿了顿。 其实他这本书看得差不多,还剩最后个小故事主人公的冒险之旅就彻底结束。 沈星迟眯起点眼睛,懒洋洋道:没了?男主后面发生了什么? 没顾钧沉吟,看见沈星迟这样,趁他没注意悄然把书翻回第一章 ,重新读。 跟顾钧呆在一块使沈星迟感觉万分轻松,光光是听他读故事也比玩手机打游戏要有趣。而况他现在也没手机,身上带的被沈父没收了。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佣人送来晚饭,沈星迟才察觉已到傍晚。 他原本认为在病房待一整个下午会特别的难熬。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5) 佣人将饭盒放在桌上,依次打开,顷刻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占据整间病房。坐在旁的沈星迟抽了下鼻子,味蕾大开,这才发觉自己饿惨了。 他从早上就没吃,后来到医院发生的情况又糟心的没心情理会吃饭。肚子小小地叫了声,沈星迟急忙咳嗽掩盖,伸手揉了揉,装出副面对美色岿然不动的高僧禁欲模样。 顾钧瞥了他一眼。 沈星迟叫道:那啥你吃吧,手能动啊,吃饭总不要人喂吧。 顾钧:你不饿? 沈星迟疯狂分泌唾液,眼神飘忽:我不饿啊,我才不吃医院里的饭,又没跟你一样生病。 顾钧开始动筷。 讲实话,在旁边有热烈目光注视的氛围下吃饭,顾钧涌生种连吞咽都充满罪恶感的错觉。他不像沈星迟,早上和中午吃过,并没有极度强烈的饥饿欲。 男人吃了两口便故意道:我吃饱了。 沈星迟瞪圆眼睛:你吃饱了? 顾钧笃定地点点头。 顾家带来的饭菜很丰盛,三菜一汤,每一个饭盒皆装得满满的,还额外分开个保温饭盒装汤。如今顾钧仅挑了两口饭,加了两筷子蔬菜,其他两盒菜和汤动也没动,就说吃完了,这让没吃饭的小少爷非常难受。 顾钧扯过纸巾擦嘴:叫佣人来把这些拿走吧。 沈星迟:就不再吃点?多浪费。 顾钧:我吃好了。梅姨每次都装很多菜,吃不完。 沈星迟震惊:这是梅姨做的? 顾钧点头。 沈星迟吞咽唾沫,垂死挣扎,眼睛死死盯住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舍不得撤:那一定很好吃,我以前吃过她做的菜。 顾钧嗯了声,还帮忙盒盖:没办法,饭菜这么多,又没人帮忙一起吃。 我咳咳咳沈星迟几乎是立马回答,反应过来仓促用咳嗽盖过去。 顾钧看过去。 沈星迟心虚不已,所剩无几的自制力在听到梅姨的称号更是彻底分崩离析,你别看我。 顾钧收回视线,嘴里不断念叨地哎好浪费好浪费。 沈星迟咬咬牙,肚子始终在咕噜咕噜直叫,把他的矜持全部破坏。小少爷像豁出去般,抢过顾钧手中的筷子,警告道:这是你求我的,不准打小报告。 顾钧乐意非凡:快吃吧,还热的,要不要给你换双筷子? 不用不用。沈星迟觉得现在饿得能吞下两座大山,也不顾讲究什么吃相,狼吞虎咽,风残云卷,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顾钧凝望,感觉看他吃比自己吃还要开心:吃慢点。拿过旁边装汤的保温盒,旋开盖子递给他,喝点汤。 沈星迟接过,瞟都没瞟,先灌下一大口,后知后觉评价道:好喝。 梅姨今天煮的是墨鱼排骨汤,丝毫没有油腻感,汤汁鲜美,香味浓郁,排骨炖的恰到好处,咬进嘴里的口感真是妙不可言。 喝掉最后一口汤,沈星迟摸着腹部瘫在座椅上,摆出惬意的神情。 顾钧唤来外面的佣人,让他把这些收拾干净带回去,还嘱咐不用继续守着。 佣人点点头,目光在沈星迟身上极快扫过,低头道是,转身离开。 沈星迟紧张坐直,不好意思地挠挠脸:他会不会说什么啊? 顾钧:放心,他不敢。 沈星迟哦了句,重新恢复瘫坐姿态。 小少爷先前还担心,至他从游乐场回来总是胃口不佳虽然如今知道是因为怀孕,怕吃这么多当场吐出来在顾钧面前暴露,结果抚了抚腹部,恶心感终究没飘荡上来。沈星迟叹息,看来这小家伙也挑食,好东西就全盘接收。 真想戳下他的脸。 正想的,眼神从腹部飘荡到病床上的顾钧。从他这个角度看,顾钧五官立体深邃,侧脸轮廓完美,下颚线条接近锋利,成熟的男人模样。 啊,沈星迟咂咂嘴,心道这张脸他才不想戳。 第81章 吃饱喝足,不想做事, 沈星迟干脆坐在椅子上发呆。 天色渐渐变暗, 边角云层泛着瑰丽的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 像是为其披上了层薄薄的毯子。 氛围祥和,四周安静,劳累的身体得到些许和缓。意识稍松懈, 浓浓睡意便铺天盖袭来。手从刚才起就没停止安抚腹部,现在更是暖暖一片。 顾钧在工作,吃完饭不多久,严肃的傅秘书到访,看望亲爱的老板同时还给他带来需要处理的文件。 男人默默无言, 心叹秘书真是尽忠职守,都住院了还不放过他。 傅秘书不苟言笑地扶了下金丝镜框,仿佛在说那是自然。 沈星迟围观顾钧吃瘪的模样,在边上肆无忌惮地调笑。 翻阅文件的声音时起时落, 此刻更是达到了催眠功效。 小少爷没多加反抗,头歪起,靠在椅背上迷糊睡去。 文件看多, 难免烦厌, 顾钧捏了捏眉头, 觉得眼睛酸涩,偏偏佣人被遣走,不然还可以让他们拿眼镜过来。 头顶的灯光极度明亮, 照得周遭都显出层光晕。顾钧于其中默默坐了几秒,忽觉得这病房未免太静谧些,扭过头,才发现沈星迟已经歪斜着脑袋睡着。 顾钧盯了片刻,有些无奈,觉得这人简直心大。 探过身,将窝在椅子上的沈星迟拉过来靠着床睡。沈星迟无意识蹭了蹭,找到舒适的地方后,不动了,很快,绵长的呼吸传来。 顾钧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比起主人糟糕的脾气,头发倒意外柔软,缠绕在指间,如块不会使人厌恶的绵软面料。 男人像是上瘾般,恍然中,父亲的话响在脑海里,手上动作稍停,也仅仅是停顿了几秒,复而又继续抚摸。 爱不释手。 这时,关闭的门被人敲动,没等顾钧回答,敲门的人很熟稔地推开门。哥。顾绾笑容洋溢地走进来,我做完检查就赶 话说到半被迫自动消音,踏入病房的顾绾无端看见这一幕。 她的哥哥正用充满怜爱的目光注视趴在病床旁熟睡的沈星迟,同时他的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对方头发,动作轻柔地像在对待世间难能可贵的珍宝。 顾绾哑然,女孩子的第六感总是诡异得准确,她敏锐从中感受到别样的情愫。 果然,等顾钧抬头看她时,眼中有了微妙转变,虽然也是温和,却透着丝丝疏离,没有方才无距离的亲密。 绾绾。顾钧道,你没等我回复。 顾绾结结巴巴:啊哦,我以为只有你一个在,抱歉。 顾钧:下次注意,这么大人还咋咋呼呼的。 病房内没什么声音,何况还有个睡觉的人在,顾绾不自觉放低音量。知道了,哥。她道,我做完检查就来了,佣人给你带的晚饭都吃了吗? 嗯。顾钧始终在看沈星迟,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小林呢? 顾绾:他在外面等。本来林哥也想来看看你的,我怕你嫌吵,天又暗了,就让他明天早上再来。 顾钧:行,时间不早,你也回去吧,我没这么脆弱,哪需要个个都来看我。 顾绾迟疑:那你和沈哥?沈哥是什么时候来的? 顾钧:上午。沈叔叔让他留下来照顾我,你放心吧。 顾绾刹那不可置信地提高声音:让沈哥来照顾你?沈叔叔怎么想的,你们和好了吗?确定沈哥不会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打哥哥你解恨? 沈星迟受到声音影响,不安分地动了下。 顾钧微微蹙起眉,否定道:我们没什么事。 顾绾是从孤儿院来的,察言观色的毛病年少时就戒不掉,顿时觉察出顾钧的不满,不好再说什么。 病房内变得微妙尴尬。 顾绾杵在其中,却觉根本融不进他们俩,像个被屏障隔绝在外的陌生人。 不适感愈来愈明显。 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女人忍不住,还是压低声音提醒道:哥哥,上午沈叔叔带沈哥来时,你没帮他说话吧。 顾钧想起下跪时沈星迟不愿又憋屈的表情,掩下眸:嗯。 顾绾松了口气:那就好,爸爸其实很生气,说这件事谁都不能帮忙说话,谁说罚谁。唯独哥你不同,要是你讲了,他反而要让沈家没好果子吃,至少掉点血。即使我们两家关系好,但 绾绾!顾钧低低喝道。 顾绾蓦地被吓到,忙闭上嘴。记忆中这位哥哥对待家人从来是温顺脾气,对她更是格外宠爱,说一不二。顾绾还未遭这般对待过,顿时有点蒙。 顾钧没去理会妹妹情绪的变化,先观察沈星迟,确定他没被吵醒,才放下心。 这件事已经过去,你不用再提。男人对顾绾道,还在他面前讲,万一他听到了怎么办? 顾家对外界一般说自己有两个孩子,听闻的同会道句顾太太儿女双全,真是好福气。然而大家都清楚,顾钧才是家中的独子,顾家的重点培养对象,未来的接班人。 沈家小公子从小就和顾钧不对付,这是不争事实,且大多数都是沈星迟先惹起。虽然每次两人打了架,沈父沈母都会领着自家小调皮蛋登门致歉,顾父顾母也好脾气地谅解。但时间久了,难免留下些别的印象。不过以前的事尚可以拿孩子年纪小当说辞,现在再提就显得有些可笑。 本来顾父就因有事外出,这边事情还未解决正焦头烂额,那边佣人又打电话说少爷受伤,电话内雨声、叫嚷声和哭声杂在一起,扰得顾父头大。 等他艰难寻到机会脱身,火急火燎赶回家,看见的是自家妻子女儿抱着昏迷的顾钧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顾钧嘴角的血迹经雨水晕开,斑斑点点染在衣服上,人又没意识,害顾父以为他受了重伤,当即大怒。 救护车已在来的路上,愤怒的顾父弄清事实后,把没拦住沈星迟的佣人和未保护好少爷的保镖全罚了个遍。罪魁祸首在打完人后立即聪明地跑得没影,即便后来查出顾钧没大碍,可顾父却是越想越气,尤其此前沈星迟还在一众新闻媒体前扰乱他小女儿的婚礼,此时真是新仇旧恨。尽管两家世交,但总借着朋友名义做些伤害人的事,饶是信奉和气生财的顾父也受不住。 他本来打算要好好说一说这次的事,还在病房数落顾钧,让他闭好嘴少说求情的废话。要不是老沈来了直接让他儿子跪下认错,恐怕这个梁子还没那么容易过去。 我又没说错。顾绾不乐意的嘟囔,谁不是爹疼娘爱的,我也觉得沈哥这次做的不对。 顾钧:这是我和他的事,本来不必闹那么大。 顾绾:那沈哥都冲到我们家里来了,多少双眼睛看见,哥你怎么瞒过去。再说,难道你跟沈哥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大家不都差不多。 这话一出,顾绾彻底感觉面前男人的表情变得不一样。半晌,他像是做出什么决断般,言语坚定,神情却保持着温柔。 绾绾。顾钧叫他。 顾绾内心咯噔一声,奇怪地觉得紧张,呼吸急促,仿佛即将面对不知名的危险事件。 对不起,我是喜欢上沈星迟了。顾钧笔直注视顾绾,眼神没有丝毫退缩,是想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顾绾:哥? 诡异的感受成真,可女人仍然震惊非凡,不敢相信。 相较于顾绾的态度,顾钧这边倒显得淡定很多。他此前始终举着层幌子,如今幌子扯掉,大量新鲜空气涌入,让他在压抑中得到些许释放。 顾绾:哥你是认真的?沈哥是 你提到的我全都考虑过,沈星迟同是,所以他一直没接受我。顾钧道,声音不骄不躁,我曾经想过放弃,不过现在不会了。绾绾,我这时候跟你讲这些,不是希望到时候曝光你能帮我们讲几句话,相反我更希望不要影响你。我真正的意图是想让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任何偏见。这次的事件总归跟我们俩有关,我们私下会好好解决,你放心。但沈星迟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看待,所以下次见面,你别说其他话让他伤心,好吗? 信息来得猝不及防,顾绾还处在消化中,然而顾钧的目光过于真诚和亮眼,使她难以继续用沉默应对。 顾绾:那爸妈 顾钧:爸妈那边我会去做思想工作,其实他们还是蛮喜欢沈星迟的,就是被这次的阵势吓到了。 我顾绾舌头打结,片刻用手捂住脸,无助道,事情发生的太出乎意料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哥哥,抱歉。 顾钧嘴唇微挽:没关系,总是要挑明的。 假如能用实体描绘,顾钧现在大概浑身皆散发着可怕的粉色泡泡。顾绾几乎要被那些古怪的光亮瞎眼,沉默道:我现在可能只帮你做到暂时隐瞒,还有不再提那件事。 顾钧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忙道:谢谢你,绾绾。 病房内有沈星迟和顾钧,站在旁的顾绾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大灯泡。何况她无意知晓这个秘密,正心神不定,在与顾钧闲聊几句后,便主动提出离开。 临走前,顾绾还是有些担心:哥,你和沈哥呆在医院没关系吗? 顾钧肯定地点头。 顾绾一步三回头:有事要记得打电话到家里。 顾钧哭笑不得,催她快走,别让小林等急。 待顾绾走后,顾钧收起和顺的表情,再度严肃起来。沈星迟总趴在旁,顾钧拨了两下也没把人拨醒,担忧地伸手探过去贴额头,好在没发烫生病,是真的睡死了。 这恰好合了他的意。 顾钧依旧在意下午的事,那时候他无意碰了下小少爷的手臂,小少爷就痛得龇牙咧嘴。后面问他,又避而不答,绝对有古怪。 小心将他的头托起来,抽出被枕在下面的手。手握在掌心又软又热,顾钧没忍住悄悄捏了两下,才收回旎旖心思,拉起他的袖子看。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6) 刚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再往上,发现局部皮肤泛着不寻常的红。拉上手肘时,一条明显红肿的伤痕出现在眼前,且从痕迹来看特别像遭遇了某种圆状体击打,比如棍子。顾钧神色一凛,袖子上扯范围有限,于是转而去看空开的后背。既然手上有伤,身上应该同样有。 衣服被捞开,这下沈星迟所受的伤被彻底暴露出来。 原本光洁的后背满布伤痕,一条又一条,相互交叉,如肥肿的虫子盘踞在上,异常骇人。尽管顾钧有防备,也被这场面吓到。他以为沈星迟仅是被沈父教训几句,或用手拍两下,哪像这样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 登时,上午沈星迟忍隐跪在地上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难怪他会说讨厌他。看到这样惨烈的伤痕,顾钧真是心疼死了。 忙下来,把趴着的沈星迟抱上床,让他躺下。记得沈星迟走进病房时脚步总怪异地一顿一顿,将鞋子脱下,袜子底已渗出的大片血迹立即吸引注意,连鞋底都沾了许多。 顾钧顷刻情绪翻涌,又急又恼,一股火含在心里,直想拎起还在心大昏睡的沈星迟骂一顿。 按响床头的呼叫器,他双手扶住栏杆轻微喘息。刚刚没感觉,现在静下来,兴许是震怒和动的缘故,胸口被沈星迟打的地方疼痛连连。 顾钧缓了缓,额角头发被汗水打湿。望着面前病床上阖闭双眼的沈星迟,不由苦笑他俩都成了遍体鳞伤。 很快,护士来了,询问顾钧有什么事。 顾钧虚弱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能麻烦帮我请三楼的江医生过来吗? 护士点头,但看顾钧脸色不好,又担忧地问了些关于身体的问题。 顾钧摆摆手表示无碍,护士只好离开。 江医生正值夜班,听到病房里的顾先生请他过去,连忙起身走出办公室。他曾经跟顾钧去海岛呆过一段时间,后来顾钧沈星迟回到A市后他没什么事,就重新回归原来的岗位。 再次见到,江医生立即笑着上前跟顾钧握手问好。 顾钧:场面话不必说,江医生,劳您亲自过来一趟,麻烦您看一看沈星迟。 此前扯上的袖子还没放下,江医生极快便看见沈星迟手臂上的伤和脚底的血迹,身旁的顾钧同穿着病号服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江医生奇怪:这是 顾钧故作轻松道:出了点小事。言下之意不必细问。 江医生机警地克制住:好,我先给沈先生检查一下。 期间,沈星迟被他们的声音弄得微有转醒的征兆。顾钧连忙轻轻拍着他安抚,才让小少爷又悠悠沉浸在睡眠中。 * 迷迷糊糊间,沈星迟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觉。 但这一觉并不会让人觉得头昏脑涨,很舒服,身上总是暖暖的,连着那些伤痛好像一起消失了。意识到这点,从心底涌生出的发憷感拉扯回认知。他下意识想翻身,背后似乎有东西拦住,没翻成。 这片地方实在太暖,暖呼呼的,仿若要把心也温化掉,小少爷难得乖巧地没动。 头脑在不断清醒,沈星迟这下真切感受到背上和脚底的伤不痛了,而且还有些凉凉的。挣扎地睁开眼,开始看见的范围很混沌,四处又黑,使他暂时分辨不出这是哪里。 好在床头昏黄的小灯还亮着,让沈星迟能够望见轮廓。 他还在病房内,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两侧的帘子被放下,显得他呆的地方更暗了些。视线飘忽一圈,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顾钧侧身,睡脸对着他,他俩睡在同张病床上,顾钧还双手搂住他。沈星迟一下惊慌,动作大了点,搭在背后的手即刻条件反射地动了动,轻柔拍着,如同在抚慰。唬得沈星迟微懵,以为他是醒的。 细细端详片刻,才断定男人在睡。 顾钧把大部分位置留给他,自己侧挤在床的边缘,要不是有栏杆围着,沈星迟觉得他随时要掉下去。 如此昏茫的环境,小少爷也不了解现在几点,但心里却诡异地一点不着急。他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开溜,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照顾病人实在不是他的强项,既烦又累。 然而,眼下的氛围太过宁静,宁静到他总是疲倦的身体想稍微停下来休息。沈星迟盯向顾钧,男人脸色苍白,衬着眼底乌青非常严重,看上去同样疲惫。 沈星迟莫名产生些同病相怜的情绪。背上轻贴的手像极了顾钧无声的挽留,让他突然舍不得立刻摆脱开逃走。 意志稍稍松懈,温暖便如藤蔓般紧缠不放。动弹不得,蛊惑人心。 小少爷默默吞咽口唾沫,试探地伸过手,同样搂住他的腰,将自己整个塞进对方温暖的怀里,猛地闭上眼,任凭心跳狂躁如雷,假装自己从没有醒过来。 第82章 这一觉罕见得睡得畅快淋漓,没有吵闹声, 心绪很平和。沈星迟翻了个身, 趴在枕头上,悠悠地自然转醒。 睁开眼, 无数茫白的光线投射过来,微微晃着。 沈星迟用手遮住,忽然反应过来, 手往后摸了摸,发现身后就是病床的护栏。简言之,他从自己的位置睡到了顾钧的位置。沈星迟不免窘迫,探头探脑地去找顾钧。 顾钧在离他稍远的窗户旁,拉了把椅子坐在那边看书。 窗户半敞, 外面横叉的树枝郁郁苍苍,微风轻轻吹动他的头发,男人融入其中,精致优雅的像幅画。 顾先生是个即使在医院也能把生活过得如同度假的神奇人物。 默默观看了会, 沈星迟收回贪婪的眼神,心虚地摸了把鼻子。 他这边刚要撤,顾钧那边倒发觉了。 你醒了?顾钧合起书, 你再不醒我可能要来叫你。 沈星迟装作一副听不懂的表情。 顾钧起身, 边说边往他那走, 打算直接拉他:等下沈叔叔会来,假如你不想露馅,最好现在去洗手池洗漱一下。 果然, 搬出沈叔叔的名号是最正确的决定。 没等顾钧走到,沈星迟已噌得从床上弹起,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随手抓了两把鸡窝头,哎我鞋呢? 顾钧淡然地从旁边拿出双拖鞋:先穿这双,你那双脏了,等会我让佣人买双新的给你带过来。 沈星迟不及细想,踩着拖鞋火急火燎地往病房内的洗手池冲。 顾钧望着病床上乱成一团的被子,无奈地开始整理。 他很早就醒了,被沈星迟挤醒的。难为留了那么多位置给他,小少爷脑袋不知道塞了什么,偏偏喜欢往他这边挤,拉出去两回都没用,还睡得特别死,弄也弄不醒。 醒来的顾钧没了睡意,索性将整张床让给他,坐到窗旁玩玩手机看会书,顺带吹风醒下脑。 将被子铺平,顾钧嘱咐道:水池上面有新的牙刷。 完后不禁想,他一穿着病号服正经入院的病人,被迫挤得没地方睡,来照顾他的人却在病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分外香甜,还需要他来叫。这是个什么鬼情况。而且怎么以前未发现沈星迟睡姿那么差。 正想着,门被敲响。 顾钧以为是沈叔叔来了,连忙上床,盖好被子,拿过书籍摊开,对着门温和道:请进。 沈星迟起初还很急,马虎地接水抹脸,刷牙刷一半急中生智,反正他现在已经起来,倘若父亲要责问,恰好胡诌他是因为照料顾钧没日没夜太辛苦,忘记整理。沈星迟慢慢看向镜子,映照出的青年睡意未退发如鸡窝,哪里还有A市沈少的风范,便越发觉得刚才萌生的想法好,不由降下速度。 边哼歌边沾水整理乱糟糟的头发,沈星迟自信满满地对着镜子来回看,感叹果然还是帅的。他如只骄傲的花孔雀般从洗手池那儿走过来,打算给病秧子顾钧亮眼一击时,突然听见谈话声。 侧过头,在他清洗的这段不长的时间内,病房内有了新的拜访者。 顾钧床边椅上端坐着一位女生,低着头羞涩微笑,而她身边还站了位稍年长的女性,应该是女生的母亲,在非常热情又努力地和顾钧讲话。 沈星迟出来,恰巧听见她说:顾钧呀,听说你生病住院,我们家姗姗着急死了,总想来看望你,又怕会打扰,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好。 而装模作样的顾钧笑道:阿姨,您客气了。你们能来看我,是我的福气。 吴母一听,瞬间跟吃了蜜般,笑得合不拢嘴,拍着女孩的背鼓励,想让她多讲几句话。可能她真的是过于害羞,眼睛垂着看也不敢往上看,始终抿住嘴。 吴母见自家孩子如此不争气,当着人面不敢斥责,只得继续扯着顾钧哈哈笑。 背景墙沈星迟听了几句,白眼翻得快抽筋,心道顾钧这人真会装,大尾巴狼。 正在心中肆意骂着顾钧时,那三人不知聊到什么,竟齐齐往他这边看。把小少爷吓得瞬间噤声,错愕地眨了眨眼。 顾钧微笑地朝他招了招手。 脚下像是不受控制,沈星迟有些发蒙地走到顾钧旁边,听到他道:不好意思阿姨,这里已经有星迟照顾我了,他很会照顾人的,您放心,感谢吴小姐和您的一番美意。 男人故意将星迟两个字咬得极重,像是在证明他俩关系有多好似的。 吴母尴尬地瞟了眼沈星迟,脸色微僵:男孩子哪懂得照顾人呐,再说这不是都照顾了一天,累了吧沈少爷? 沈星迟嘁了声,心想这问句不是明摆地要他让开位置,便故意扬起笑容:一点都不累,阿姨。照顾人需要体力,吴小姐这样细皮嫩肉,要多宠才应该。说完特地朝女孩眨了下眼。 女孩一时未适应如此大胆的青年,脸登时通红。 顾钧轻微蹙起眉,咳了声。 吴母:瞧沈少爷说的,可女孩子总归要细心 没有没有。沈星迟抢白道,哎您不知道,顾钧这人私下怪癖特别多,难伺候,相处不久的根本摸不清他的脾气,可不能让吴小姐受苦呀。 他不停的挤眉弄眼,用上神秘的语调,故弄玄虚,将吴家母女唬得一愣一愣的。 谈话中,女孩渐渐被风趣又痞气的沈星迟吸引,目光也从顾钧落在他的身上。本来她跟顾钧就不熟,要不是被母亲硬拉过来,可能还在家里跟朋友聊天玩游戏。然而此刻心间的小脾气皆被沈星迟逗没,女孩掩住嘴忍不住直笑。 沈星迟见那位吴阿姨吃瘪,来了兴致,还想继续胡吹,手蓦然被人抓住。向旁望,发现顾钧正在皱眉看他,颇有不满。 沈星迟朝他吐了下舌头,翻着白眼不说话了。 顾钧转过头,保持微笑:阿姨您见谅,星迟有时说话没边。但他讲得不假,女孩子留在这里实在不方便,谢谢您的好意。 吴母无奈:这好吧。 沈星迟无端看了出好戏,心中大乐,嘴角斜斜上翘,露出个调侃的笑。 见计划不成,吴母没了久待的意思。本来她难得打听到这个消息,还想用照顾这个理由让女儿和顾钧走近些,未料到横插进来个沈星迟,两个男人像唱双簧一样,把她的小算盘打得粉碎。 女儿姗姗倒没有特别难过,相反还想借此要到沈星迟的联系方式,奈何她几次试探沈星迟都没反应,母亲又说要走,仅能颇为可惜的离开。 等她们走后,沈星迟伸了个懒腰,缓慢绕过病床,坐到椅子上,还弯起腿高高搭在另一条上,像位重新霸占山头得意洋洋的领主。 顾钧瞥了下,不清楚他在开心什么。收起虚假的微笑,语气平和道:桌上有早点。 沈星迟看去,床边的桌上果然摆着包子鸡蛋和豆浆。他本来没觉得饿,顾钧一提,饿感忽地翻涌上来。揉揉肚子,拿过来,还是热的。 小少爷剥着鸡蛋,忍不住戏谑:哎真想不到啊,顾先生如此受欢迎,进去洗个脸的功夫,迷妹就追到医院来。 顾钧:沈先生也不差,没聊几句,就把女孩子哄得晕头转向。 沈星迟剥鸡蛋的手稍滞,言语带上了点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先生? 顾钧无声地看向他。 沈星迟顿时有点没明白,他当时盘算的完全是把这个计划破坏掉,顾钧住院还想要女生照顾,笑话,他想得美,就应该窝在医院巴巴当孤行僧才行。其余的都懒得留意。 顾钧闷葫芦,沈星迟道:难道你是在怪我把想来照顾你的娇滴滴女生赶走了?还是在他们面前损你让你丢脸? 顾钧叹息,感觉是在跟傻子置气。难为吴小姐那么明显的举动,自称A市杠把子的沈大少居然没注意到。 不是。他道。 这么快就否决,沈星迟生疑:骗人,怕不是刚才记下了她的名字等出院后好偷偷摸摸地见面吧? 顾钧:我没记下。何况他见个人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沈星迟:那你说那位小姐姓什么? 顾钧莫名其妙,他都没记下她的名字怎么会知道她姓什么? 沈星迟:不知道? 顾钧反问:你知道? 沈星迟:她姓吴。 顾钧恍然大悟:哦,原来她姓吴。 沈星迟: 小少爷莫名憋着一股气,但发出来又显得他好像在无理取闹。只得闷闷地往嘴里塞鸡蛋。顾钧望着他的表情,渐渐品味出点不同的意味,说道:你该不会是 什么?沈星迟炸毛道。 顾钧不点破,情绪和缓,从桌上拿来手机,笑道:给你检查,我绝对没有私下留女孩的联系方法。 沈星迟愣了几秒,我才不要他本想直接拒绝,尔后又仿佛是想到什么,猛地把手机抢过来,得逞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拒绝,偏不顺你的意。 顾钧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星迟咕咚吞了口唾沫,诡异地紧张起来。掌中的手机宛若成了个烫手的玩意,握不住,直打滑。颤抖地划开密码,点出桌面,这过程顾钧始终在看着他,看得小少爷心脏狂跳。 在即将颤抖地点向电话本时,沈星迟终于忍受不住,把手机一关,道:待会看,我还没吃完早饭。 顾钧微笑地嗯了声,丝毫不在意,顺势拿来苹果和刀,准备削皮。 此刻,门又被敲响。 可跟上次不同,敲门人故意多敲了两下,犹如在传递某种特殊的讯息。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7) 顾钧了解其中意思,直道:沈叔叔来了。 啊我爸? 沈星迟无心在吃,腾地从椅子上蹿起来,把剩下的包子丢到旁边,抹抹嘴,随手将握着的手机往裤兜一踹。他站在床旁左右张望,六神无主,不知该做什么来向沈父表示自己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料顾钧。着急时,看见顾钧手里削到一半的苹果。 于是,当沈父走进病床,望到的是挂满亲切笑容的沈星迟假模假样地拿着苹果用甜得发腻的口气道:顾哥,渴了吧,我给你削个苹果。 顾钧: 呵,这小子还有两幅面孔呢。 第83章 沈父进来时看见这样和睦的画面明显愣了一下。 儿子的性格他最清楚,倒不求会尽心照顾, 起码坐在旁边摆摆样子让顾父看到能消气也好。可没想到还真的做起照顾人的事来, 让沈父有点不敢相信,狐疑地在沈星迟身上来回瞟。 沈星迟紧张得要命, 手上的刀不知怎么摆弄。 旁边的顾钧见到同被紧张的情绪感染,害怕刀割到他的手。 顾钧:沈叔叔好。 沈星迟紧跟着:爸。 沈父朝顾钧点点头,再看向沈星迟时表情明显变了个样, 嘴里发出句意外不明的气声,倒不像恼怒,也不是夸奖,反而有点跟算你识相的意思类似。 中年男人来到病床的另一头,难得弯起眼睛, 温和慰问道:小顾呀,今天感觉怎么样? 顾钧:很好,谢谢沈叔叔。 沈父:哦,那就好。本来你父亲想一起来, 但我听他讲还有事,就主动说替他来看看,你不会介意吧。顺带, 来审查下我家的野小子是不是真在照顾你。 沈星迟手突然抖了下。 顾钧余光瞥见, 头未动, 手先握住他的手腕稳住。 沈星迟因为这个貌似亲密的动作惊慌失措,快速给了顾钧一个眼刀,心虚地抽回手。在沈父望过来前重新垂下头, 做乖巧的鹌鹑状。 他们的动作很小,顾钧的手还有被子遮住,沈父并没有发现。 顾钧赶忙回应:您放心,沈叔叔。沈星迟很用心,而且 这个用心大概是指很用心地嘲讽顾钧,很用心地帮顾钧吃饭,很用心地霸占顾钧的床位吧。 而且,他昨天跟我说知道错了,希望您别再生气。顿了顿,又补充上一句。 沈父发出声意味不清的笑。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沈星迟,从沈父进病房后始终在专心致志地削苹果。可这仅是表面现象,实则内心不断突突直跳,三心二意。一会听听顾钧和沈父的话,一会用眼光注意沈父的动作。 沈星迟算是放弃挣扎,他现在多说多错,而且父亲还不乐意搭理。既然如此,小少爷便明智地闭嘴,不去讨嫌。 只可惜拿来当伪装的苹果被他削的坑坑洼洼,苹果皮时厚时薄,顾钧怀疑等他彻底削完大概就剩下半个核。尤其前半部分是顾钧削的,两相对比,结果格外惨烈。 沈父和顾钧寒暄了会,觉得沈星迟今天意外安静。但有顾钧在旁,他无暇顾及。聊了几句,感觉顾钧兴致缺缺,便主动绕过床,走到窗旁向外探,开启另一个话题:别说,这里风景还不错。 顾钧:是的,我平常没事也喜欢望一望。 此时沈父是背对的,看不见他们。 装怂的沈星迟迅速摘掉伪装面具,把苹果往顾钧手里一塞,用眼神进行控诉。他对刚才顾钧多嘴的那句很不满,对这个难弄的苹果同样很不满。 顾钧摊开手表示无奈。 沈星迟瞪向他,顾钧瞟了眼只留个背影的沈父,认命地接沈星迟剩下的开始削。沈星迟望着薄薄的苹果皮在顾钧修长白玉般的手指间飞舞清扬的像朵花,不由心生点道不明的嫉妒。 真是位养尊处优的少爷,顾钧边做边默默地想。 大约是想法过于强烈,沈星迟看出端倪,难免羞愧。恼羞成怒地要打他,怕沈父发现,才作罢。尔后愈想愈不甘心,无声地瞪着顾钧不停做着手势,告诉他用刀削皮太老土,现在都用削皮器。然后竖起大拇指,夸自己耍削皮器六得一波,very good顶呱呱。 顾钧难得摇头晃脑,假装看不懂,气得小少爷牙痒痒。 敢怒不敢言。 他们两人就像高中课堂里在老师眼皮底下逮住机会做小动作的学生,浑身上下皆张扬着十分皮的信号。 眼见苹果快削完,沈星迟抛掉生气情绪,慢慢展露出笑容,遗憾欣喜没几分,身后蓦地传来声音顾钧啊原来是沈父看完风景要转过身。 眼看做小动作快被抓,沈星迟一下慌了手脚。 顾钧手疾眼快,把上面削完的切下来递给沈星迟。沈星迟正惊慌失措,顾钧递来什么看都没看,双手抓住。 顾钧啊沈父边说边徐缓走到跟前,我刚望见那边还有座白塔,建得还不错,蛮讲究哎,怎么你在削苹果? 沈星迟察觉出父亲最后语调的不悦,忙道:爸,吃苹果。 沈父看不上他手里的半个,并没有伸手来接。 小少爷无防备与父亲对视,莫名觉得身上的伤在隐隐发痛。 顾钧答:我刚看星迟在削,觉得有趣,就拿来试试。沈叔叔,我又不是断手断脚,您不需要让星迟事事都光照我。 星迟这个昵称使沈星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哦,好的好的。沈父慈爱笑道,任何事想尝试,这值得鼓励,有时候在工作上同需要这样的拼劲。不过小顾,沈叔叔忍不住要说,你这苹果削得可不怎么样。 顾钧手中剩下的正巧是沈星迟削的那部分,表面如颠簸大路,起伏不定,实在惨不忍睹。 比起沈星迟,我的手可笨多了,我要向他学习。顾钧道,其实沈星迟也有许多能干可靠的地方,沈叔叔,您更该多关心注意他才对。 沈星迟心中忽地触动,这不是顾钧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替他说话。其实在经历过他冲动揍了顾钧一顿后,近乎所有人的态度都有所改变,这在情理之中,沈星迟也十分理解,年少与长大已经不能再拿到一起相提并论。 但顾钧却似乎始终初心未改。 两人还在说,沈父试图用一个尴尬的笑容转移这个不怎么好回答的话题,顾钧却没有如此想法,还拿出两个人小时候打架滚到泥潭里,沈星迟主动拉他出来当例子,劝导沈父千万不要因为这次事件对沈星迟产生失望和偏见。 最后沈父只能答应,直言顾家孩子的口才好。 顾钧露出个专业性的笑容。 沈父来了兴趣,又跟顾钧聊了些最近上市及商业上的情况事件。内容过于晦涩冗长,沈星迟听了会便头昏脑涨地退出。 之前被沈父嫌弃的苹果还拿在手里,小少爷趁没人注意,悄悄咬了口,突然觉得甜滋滋的。 * 逐渐的,沈星迟开始坐不住。 不清楚是心理原因还是其他,至从沈父来了,他身上被打的地方时不时作痛,仿佛在断续提示那段糟糕的过去并没有随着伤痛停止而消失。 幸亏沈父不是闲人,他既然看过顾钧,目的算完成,公司那边还有大堆事等着处理,最后的谈论中隐隐有要走的意思。 顾钧顺势,不急不缓道:沈叔叔,让星迟跟着一起回去休息吧。他昨天整晚都在这里,连衣服都没换。我这边还有佣人,不需要他时刻盯着。 沈父看了沈星迟一眼,见他身上确实穿着昨天的衣服,加之方才约定,没拒绝,默许了顾钧的提议。 沈星迟见父亲要走,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手忽地被顾钧抓住。 诧异看过去,顾钧莫名其妙地对他轻轻摇了下头。沈星迟不明所以,但父亲未走,手又被抓,他不便发出大动作,只得站在床边等。 病房的门再度被关上,顾钧知趣地在沈星迟甩开前松手。 做什么?沈星迟道。 这时候去追父亲未必会等,既然都慢了,还不如再缓点彻底掐掉希望。身上的伤痛不停作祟,沈星迟别扭又强装镇定地坐回椅子上。 顾钧:有些东西要给你。 他伸手从床旁的柜子里拿出袋东西,解开后,将里面的药瓶药膏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向沈星迟解说哪些是外涂哪些是内服,以及分别吃多少片。 沈星迟没反应过来,一时有些懵,顾钧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顾钧发觉他分神,耐心道:你听见了没? 沈星迟叫道:这是什么! 顾钧无奈:我说的你全没听。又将刚才的重复了遍。 沈星迟慢慢品味出来,焦灼地握住手臂。那块地方有条伤痕,微鼓着,与衣服相磨传来细微刺痛。他没有放开,反倒自虐般的加重力度,企图保证头脑的清醒,不被变故冲昏。 小少爷蓦然觉得精心遮掩的伪装被人无故揭开,赤条条的,在顾钧深邃的眼睛前无处遁形。这让他恼火,昨天早上那种憋屈感瞬间倾覆过来。 他皱起眉,言语中夹杂了些许不悦,苹果带来的好感暂时被抛到脑后。典型的翻脸不认人。 沈星迟:你怎么知道? 顾钧:昨晚,你睡着了,所以就 沈星迟:你看了? 顾钧镇定地端出副无辜脸:我叫你了,可你一直没醒。 沈星迟:所以你就偷偷看?顾钧,你真卑鄙!是不是边看还边窃喜,觉得这一切是我活该,自作自受! 顾钧未料到沈星迟的反应那么大。 他本来想平淡处理这件事,沈星迟不提他就不提,给完药后就打算当撒手掌柜,假装从没发生过。但看见沈星迟生气,才觉这件事是他想得太简单,小少爷的好面子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顾钧连忙解释:我怎么会这样觉得 沈星迟挥掉顾钧伸来的手,负气地起身便走。 顾钧急切地要下床追他:沈星迟!沈星迟! 男人气火攻心,胸口疼痛,走了没两步,却觉脚使不上力来。眼见沈星迟快走出病房,又急又躁,但什么话都喊不出,刚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第84章 沈星迟两脚已走出病房门,突然听见身后阵阵咳嗽, 心中难免动摇。 犹豫地侧过头, 发现顾钧扶住病床的扶栏弯腰不停咳嗽。咳得太厉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弯曲, 像只掉进温水苟延残喘的虾。 他身上穿着病号服,脸倒比衣服的条纹还惨白,面无血色, 看起来莫名可怜。 一想到男人这样跟他有关,沈星迟剩下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咬咬牙,他退回来,主动搀扶住顾钧让人安稳地坐回床上。 人不舒服就乖乖在床上呆着,摆出这副可怜样是不是想让我爸看见好罚我?沈星迟骂骂咧咧, 脸上燃着愤怒的神色,但手下轻缓的动作却泄露出他不好表明的温柔。 顾钧握住他没伤的手腕,怕小少爷一放下就开溜,嘴里气息不稳地道:你坐下, 先坐下。 沈星迟只得顺着意坐下,但看顾钧忍了几下也没把咳嗽止掉,闷闷的声音含在喉咙里听着实在难受, 坐不住要起来去给他找水。 顾钧拉着他的手不放。 沈星迟老实解释:放心吧, 我只是去给你倒杯水。 顾钧犹疑。 沈星迟:难道你不相信我? 就是因为总相信你才兜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弯子, 顾钧暗自腹议。但沈星迟执意,他不好胡乱纠缠,稍稍松了点手, 沈星迟立即起身。 顾钧不放心地观望,见沈星迟拿了杯子绕去洗手台清洗才没多言。 沈星迟洗干净杯子,回来拎起床旁的水瓶,倒了杯温凉的白开水递给顾钧。 顾钧喝过,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气息平畅许多,嘴唇上终于有些点血色。把杯子放下,男人恢复了老成的模样:你有时候能不能别那么急,静下来听人讲几句话再跑好不好? 沈星迟哼了声,头歪到旁边,不看人。 顾钧讨好地去拉他垂在膝盖上的手,沈星迟欲躲,顾钧追随,两人纠缠一阵,以沈星迟失败告终。顾钧耐心地将沈星迟故意蜷在一团的手指拨开拉直,尔后掌心相贴,手指相绕。淡淡的温暖感源源不断传递过来,夹裹其中的戾气与暴躁仿佛随之湮灭。 目光从旁侧缓慢挪到他们紧握的手,再往上,对上顾钧真诚的眼睛。沈星迟脑袋嗡得一下,慌张避开,心脏止不住加速跳动。 顾钧弯起嘴角,软下语气:你说我不相信你,那你相不相信我呢?说起丢人,难道我在家里庭院那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挨了顿揍,就不丢人了?讲实话,那些人见我平日冷淡寡言高高在上,再看我被揍到地上爬不起来,恐怕心底也乐开花吧。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哪需要谁瞧得起谁,不都是一样惨兮兮的。 沈星迟嘟囔:那你总比我好点。 顾钧:你确定? 遭他这么反问,沈星迟忽地有些判断不清。大脑昏昏涨涨,攻击性的话在手指相交的情况下一句也说不出,忘个精光。 小少爷感觉自己被人抓住了软肋。 只一心想留在温柔乡内,哪里还记得争吵,要争个你死我活。 从记事以来,父母传递给他的都是用暴躁的情绪和激烈的形式来解决问题,比如意见不合的争吵与少数几次的打架。他大概是顺利传承了父母那些恶劣基因,导致自己在遇到事时也动不动就闹脾气,说些难听的话,甩手走人。 除了管家老张。到如今,好像还没有人会拉他坐下,温柔地告诉他,遇到问题要学会沟通。 而老张,那已经是很久远又模糊的回忆了。 顾钧用余下的另一只手把沈星迟落在额前的头发往后拨,见人仍旧是满脸的纠结困扰,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道,就算我比你好点,可你真心觉得我会偷偷窃喜?我们前前后后在一起的时间算长了,我是哪种人你心里不明白?其实你什么都懂,沈星迟。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认为你是懂的。只是你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故意说些伤人的话,导致大家对你产生误解。祸从口出,这话说得不假。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8) 沈星迟泄气:那我该怎么表达,你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偷的看,我很生气。 顾钧: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沈星迟。 对方的诚恳触动到沈星迟,他眸光微闪,话语在嘴里讲不出来:我 顾钧:这件事的确我做法欠妥,但你也有不对。我问过你,你第一时间只想到的隐瞒,那我怎么可能不着急。我喜欢你,自然是盼望你好,而不希望你伤痕累累。 沈星迟心虚:我哪有伤痕累累,就被打了几棍。 还就被打了几棍。顾钧微怒,你脚底的伤口流了很多血,把鞋子染透了还不担心。你的心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么宽的!而且你实话跟我说,假如我没发现,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去医院看,就干脆让它慢慢好,然后脚底的伤就贴个创口贴? 沈星迟声音降得不能再低,嗡嗡如蚊子叫: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什么才算大事。你总是这样,所以我才决定把医生开的药给你。顾钧难为的换上严肃语气,面对这样的沈星迟真不知该怎么办好,既恨不得咬死他,又怕把他含在嘴里含化。沈星迟,你不痛吗? 他问过同样的问题,在沈星迟刚进病房坐到他旁边的时候。那时沈星迟好面子,忍隐地选择了不这个选项。 这回沈星迟顿了下,终究默默点了点头。 痛,他快痛死了,头痛背痛手痛脚痛,反正没哪处是好的。要不是昨晚顾钧帮忙涂了点药抑制住,他可能真的会崩溃。 顾钧轻轻哎了声:早知道就该让江医生给你打两针狠的,让你害怕,长点记性。 沈星迟:江医生?他在这? 顾钧:是啊,这件事我想你应该不愿声张,让熟悉的医生来为好,嘴会比较严。昨天你睡着后,我请他过来帮忙检查。 检查?沈星迟一下叫出来,紧张到极致,语无伦次道,他发现了什么? 能发现什么?顾钧奇怪,你希望发现什么? 沈星迟惊惶地摆摆手。 顾钧:昨天怕吵醒你,仅简单地察看了下伤口。幸亏你受得全是外伤,江医生不难处理。你现在知道了,要不我再请他过来帮给你完整地检查一遍,以防万一? 沈星迟焦急拒绝:不不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江医生药到病除,昨晚我都没感觉到一点痛。 他惊魂甫定地抚摸过腹部,一颗心浮在空中,半晌才平缓落下。 但在男人面前依旧心有余悸。 顾钧:昨晚?你不是一觉睡到天亮?难道昨天晚上还醒了? 沈星迟慌乱间咬到舌尖,不自觉发出嘶地痛吟,深感真是一连串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钧迅速把前前后后的事整理了一遍,闷笑出声,却不点破。 怎么?他故意道,是膝盖痛? 顾钧昨天晚上同让江医生看了沈星迟的膝盖,并没什么事,只是由于跪的时间久通红成片,用热毛巾适当敷一敷或者按摩下即可。 看护的佣人被他遣走,一个人受着伤,要做这些事实在不方便。于是顾钧再把睡着的沈星迟抱上床后,选择帮他按摩。 正处于尴尬中的沈星迟对这个主动抛来的台阶感谢不已,连忙闷头大跨着步往下走,脑袋点得和拨浪鼓一样。 你坐上来,我帮你按下膝盖。顾钧拍拍床。 沈星迟怔住,扭捏道:这样,不太好吧。 顾钧:我昨晚帮你涂药的时候就揉过。多按摩下,不会老是痛。 沈星迟仍想拒绝,顾钧又拍拍床,大有不会让这个轻易过去的意思。顾钧的固执他是见识过的,何况有人亲自按摩,这个人还是威严冷漠的顾大少,何乐不为。小少爷转换思路,瞬间觉得其中没有坏处,迟疑了几秒便欣然接受。 他坐到床沿,很边上,还未坐稳,顾钧直接把他扯过来,沈星迟哎哎叫唤,视线范围一转,就坐到他的对面,脚上套的拖鞋都掉了。 这沈星迟不适地动了下腿,不会很怪? 顾钧:不会,还很方便。 说罢,他抓住沈星迟的脚腕,将腿放平,手覆在膝盖上,开始轻轻缓缓的揉。 大概是心思不对,扭捏感始终围绕。心跳加速难消,指腹好像没隔着裤子,似是直接贴在他的肉上。热感不断,恍若播下微小的火种,沿着各路经脉蹿腾,最后聚集成一团声势浩大的烈焰,把他笼于其中,燃烧殆尽。 沈星迟的脸上燥热非凡,不清楚是不是红了。如果是,那真是蛮难堪的。可又不得不承认,明明是普通的按摩,他却克制不住的想入非非。 难道是禁欲太久? 视线飘忽不定,悠悠落在对面顾钧的身上。男人倒是蛮认真,半垂着头,没看他,只关注膝盖。头发顺势逐渐落下,显得他半张脸瘦削而憔悴。视线从下颚坚韧的线条过渡到颈脖。因为倾身的动作,病号服领口有些敞,锁骨也露了出来。 沈星迟在此刻竟然没出息地觉得顾钧的锁骨很性感。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克制。尤其他曾亲身经历,所以想起来特别方便,既方便又真实。 正放纵地浮想联翩间,顾钧突然屈起其中一条腿,连带着人一起靠近。沈星迟毫无防备,当即哼叫出声。 沈星迟仓皇快速地捂住自己的嘴。 顾钧:力度重了? 沈星迟扑闪着眼睛:没没 近距离看顾钧觉得他更好看了,病弱与帅气的结合,明明是两种矛盾状态,在男人身上却显不出任何突兀。如同他这个人,平常外表看不出什么,却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类型。 短短的按摩,沈星迟感觉后背已是汗津津一片。悸动如潮水般时退时涌,把他包缠其中,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大脑晕沉,心跳如雷。偏偏男人对此丝毫不知,散发出的荷尔蒙快把一个人勾引到窒息。 这哪是享受啊,晕晕乎乎间,沈星迟想,简直是场历练,是出家人难渡的情关。 顾钧:沈星迟。 啊?沉浸在美色中的沈星迟艰难找到点理智,挣扎地应答他。 抱歉。顾钧忽然道。 一句抱歉难能可贵地拉扯回沈星迟,他嘟囔道:既然这么愧疚,那我下跪时,你也不帮我说句求情的话。 事情兜兜转转又绕回原处。其实这句话在沈星迟肚子里积了很久,犹豫想说又没底气。但终于还是讲了,同时心里畅快不少。 顾钧细听,感觉小少爷这话夹了点微妙的委屈。这让他飞快回想起昨天种种,眸色加深,不知不觉带上些许戾气。 手未有意识地往两旁探,忘记了初衷,变得暧昧而情|色。 我有想过要帮你说话。 手指不偏不重地撩过腿上,但顾钧却没有任何旎旖心思。此刻他脑海中塞满了愤怒的父亲因此次事件对他各种训斥的画面。这让在生活工作上始终一帆风顺的顾钧心有不平。 就算他再能干又能怎样,沈星迟无助跪在地上时他什么都做不了,仅能干干看着。 我向你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顾钧道。 他这回听从父亲,尊重他的决策。但一报抵一报,下次可就不会再如此乖巧。 沈星迟惊讶:顾钧你 不过顾钧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将涌现出来的负面情绪悉数收起。我也想借此机会让你长点教训。他道,如果你觉得下跪丢脸,我不介意给你跪回来。但我期望你能记住这次。你该感谢遇到的我,要是别人,可不会那么容易就翻篇。 这句话放在发誓后面未免太煞风景,轻巧地将小少爷的感动击得七零八碎。 嘁。沈星迟清醒过来,忍不住反怼,要是别人,我才不会这样。又不是随便哪根葱都能入得了我沈大少的眼里。 顾钧笑道:这么说,我顾某人算幸运了?或者,我很特殊? 沈星迟没加掩饰地露了个白眼,仿佛在控诉他的厚脸皮。 顾钧咧开嘴,拍拍他的肩:好了。 沈星迟:就好了? 顾钧甩了下手:你还想我一直捏?我手都酸了。 沈星迟意犹未尽,但感这种游走在边缘的举动有些危险。几乎是顾钧一撤,他就着急地要下床。 等会。顾钧再次拉住他。 沈星迟胆怯,刻意装出副生气的模样:又干嘛? 顾钧:你把衣服捞上去,我帮你涂点药膏到背上的伤。这么久,药性该退了。 沈星迟刹那脸红:不用你涂。这类亲密的举动让他直想避而远之。 顾钧循循善诱:乖,听话。你自己回去又抹不到后面。不想后背的伤痕痊愈得快点?万一留下印子怎么办,到夏天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现出来。 不能在夏天大展好身材简直是爱炫耀小少爷的痛中之痛。 沈星迟动摇:真会留下印子? 顾钧笃定地点点头。 小少爷立刻转过身,主动捞起衣服。 顾钧起初还笑眯眯,看到沈星迟背上交错的红肿伤痕就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沈星迟默默垂下脑袋,小心脏欢腾到有点难受。当顾钧手指触及在上,他忍不住浑身微颤。这次的感觉比方才还真切,且伴随着肆意挥洒凉意,让他如身置冰火之间。 沈星迟近乎能完整想象出顾钧那双弹过钢琴的手是如何抚过他的背。 亏得他是背过身,能够掩饰住红成番茄的脸。 修长手指一路往下,绕掉肩胛骨,划过脊椎,到达尾端。顾钧看出沈星迟的紧张,逗玩之心又起,在临结束前,这位衣冠禽兽在靠近尾端的地方特意小小捏了一下。 沈星迟受前面影响,已经变得非常敏感。这一下霎时使他啊的声调变质叫出来。沈星迟双手捂住后背,像猴子般蹿出去,返过身瞪大眼睛地指向他:你! 顾钧摊开手:还有其他地方要我帮忙吗?腿?或者 不需要!变态!沈星迟恶狠狠地抢过顾钧手里的药膏。果然不能太掉以轻心,他懊恼地想。不要脸! 顾钧轻笑:沈星迟,你耳朵好红。 闭嘴,不许看!沈星迟做着没威力的警告。 顾钧没忍住,继续笑,觉得沈星迟好像一只炸成毛团的小猫。 我要回去了!沈星迟气愤道,看着这样恶劣的顾钧,恨不得把手里的药膏全抹他脸上。 笑归笑,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顾钧见他真要回去,不再逗他,忙道:帮你涂过药了,回家就先别洗澡,拿毛巾擦下,忍一会。还有脚上的绷带,不能碰水,就像先前在海岛上一样,你记得吧,先用袋子包起来,过两天去医院换药,别忘了。另外吃药 沈星迟拽过装药的袋子:我又不是小孩子,婆婆妈妈的。 顾钧:你不是小孩子,但你很粗心。 略略略。沈星迟朝他吐舌头,并善心地附赠一个中指。 这时,吩咐出去买鞋的司机到了,敲开门后叫了声顾先生沈先生好,恭敬地将崭新的鞋子从鞋盒中拿出来,摆放到地上。 沈星迟走过去试穿,十分合脚:不错嘛,顾钧你难得有点用。 男人选得是稍亮的颜色,正符合沈星迟骚包爱显摆的风格。 得了便宜就忘仇,明明前面还把顾钧骂得要死,看新鞋顺心意,马上将男人夸上天。 顾钧:承蒙夸奖,你坐司机的车回去吧,他会送你到家,别浪费钱。 他可能猜出沈星迟会说可以坐出租车,干脆一起讲了,帮沈星迟节省了次开口。 沈星迟张张嘴,心道也是,能省即省,把钱花在乐意的地方更逃开心,就接收了顾钧的提议。 司机先出去,沈星迟跟在后面。穿着新鞋让他格外得瑟,走路恢复了平日的张扬,眉毛一挑一挑,特别欠抽。 沈星迟。 在他即将走出门,顾钧叫了声。 沈星迟回过头,望见顾钧安安静静端坐在病房中,如他刚来医院看到的那样,只不过相互对比,不同的,今天是扬着笑容。 顾钧露出和暖的微笑,朝他招招手道:沈星迟,再见。 沈星迟切了声,心道顾钧这个爱做排场的神经病,但碍于笑容太暖,还是大度地伸出手,朝他招了招回敬,当做是再见。 小少爷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 猝然一股微妙情绪涌上心头,望着前方没有半点喧闹的过道片刻,他再度扭回头。 可惜病房的门已被关上,顾钧的身影无从再看见。 第85章 男人最后的表情有种说不清的奇怪,沈星迟拎着药, 一路都在揣测顾钧的意图。 心中空落落的, 直到走出医院,阳光倾身, 驱逐掉身上的阴凉,这种微妙的感受才好一点。 司机站在黑车旁,朝他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星迟点头, 低身坐入后排。 黑车行驶,窗外风景不断更迭。慢慢的,沈星迟也把注意力从逐渐远离的顾钧身上转移至旁边袋中的药。 江医生开的药终归是个隐患。 虽然顾钧已经表明会当位合格的甩手掌柜,可他本性心细又精明,要是把药直接抛到一旁或丢掉, 总觉得会给顾钧留下怀疑的引子。 最好能将药摆在男人面前,以督促的名义,让他看着自己吃,这个疑虑才会彻底解决。 如此想来, 沈星迟把目光挪到前面司机的身上。 顾家司机正专心地开车,未有借后视镜悄悄观察。 望了会,小少爷忽然感觉一阵疲乏匆匆袭来。 腹中的孩子如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前后两天不知为此受过多少惊吓。而一旦说了一个谎, 则需用更多的谎来圆。沈星迟真怕哪天把他自己都绕进去。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59) 想得太多, 不免烦扰,他干脆大喇喇地倚靠住椅背,暂时将各种念头抛之脑后, 把平稳行驶的黑车当成临时的避风港,心宽地透过车窗欣赏起A市的都市风观。 这会临近中午,有车,但行人稀疏。 阳光充沛,大片大片的光斑遗落到地面。天空湛蓝,一碧万里。如此闲适的天气,不热不寒,最适合休息,悠闲地睡个午觉。 在经过住宅区时,沈星迟果然看见有大爷坐在自家庭院内的躺椅上,拿着蒲扇摇摇停停。而他的孙子在旁边抱着小皮球,和一条憨厚的金毛犬玩得十分开心。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不清楚是不是心态变化,沈星迟现在特别爱关注这类和谐的画面。 小孩可爱,老人慈祥,金毛犬的尾巴像装了个发动机,摇晃得格外欢腾。 沈星迟注视,嘴角弯弯想笑,可惜车子转了个弯,眼前再度被耸立高楼替代。方才的画面譬如飘渺虚幻的云烟,转瞬即逝。 * 顾家的车成功停靠在公寓前,沈星迟下后,关好车门朝里面的司机摆摆手,叮嘱路上小心。 司机点头,黑车熟练地调转驶离。 沈星迟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彻底消失,悠悠想,要是顾钧,大概会坐在车里等他上楼,确定到家才不舍地开车走。 他倒不是在责备司机或者其他,仅是在这件事上,顾钧始终做的跟常人不同。 若有所思地抱着药乘坐电梯到达公寓,开门后,满目的狼藉蓦然已一种明显而深刻的形态钻入瞳孔。过往记忆在脑海里呼啸而过,沈星迟还未从刚刚安详和睦的氛围中脱离,登时怔愣在门口。 他昨天一时忘记联系钟点工来公寓收拾,这里便一直保持着惨烈的姿态。好像除了他,就没人会分出点心记住。 片刻的窒息退去,沈星迟长呼了口气,调整陷入悲观的情绪。 求人不如求己,本来也是图清静选择稍偏的位置,前后访客一只手都能数明白。要是他回来发现公寓内干干净净,那才真的可怕。 但看里面那么凌乱,沈星迟索性不脱鞋直接进去。 客厅茶几的玻璃碎了,三张沙发仅剩下一张是完好的,其他两张要不全是脚印,要不就是被打烂了。他把药丢到那张好的沙发上。 一路往内,地板上又是碎片又是杂书又是沈父混乱的皮鞋印,放了碗的厨房更是不能看。整个场面像极鬼子进村,来了场浩浩荡荡的大扫荡。 沈星迟四处逡巡,一会翻翻这里,踢踢那边,仿佛在找什么。 终于,他在卧室地板上的被子里找到那双由顾钧买的粉色兔子拖鞋。 沈星迟拎起来,将拖鞋表面细碎的小杂物拍干净,心想幸好只脏了点,没坏。 带着它来到玄关的鞋架,谨慎仔细地放到第一格。 站在鞋架旁徘徊片刻,再度弯腰把先前被程海无意发现的那双崭新还有包装袋的蓝色拖鞋拿出来,和粉色拖鞋并排摆在一起。 重新回去,沈星迟无视混杂的场所,一路走向卧室。 从抽屉中拿出新手机充电。沈父没收他以往常玩的手机没还。小少爷倒不心痛,毕竟里面没几个真心朋友。 趁充电空档,沈星迟往衣柜里拿出套新衣服换上。 他心烦意乱,穿的手法略显蛮横。换下的衣服和裤子被随意丢到床头柜上。床头柜原先就乱七八糟,这会更不堪重负,后来的衣裤往下滑落至地,发出咚得不寻常的声响。 沈星迟没心情理会,扒拉出一块干净地方,坐下来烦躁地抖腿。 等了会,屏幕上的电显示充到一半,他拔掉充电线开机。 一开机,各种各样的信息传来,引得手机不停震动,全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前的。他懒得去看,直接调到电话本查找,异常幸运,这个手机内存储的电话号码虽不多,但关键的还在。 沈星迟顺利找到季医生的电话号码。 拨上后,他一边等待接通一边走向窗户旁。 大抵是以往对方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即便在家,小少爷仍忍不住提防。拉开一角窗帘,鬼祟地向外瞟。 公寓外空如一人。 松气的同时,季医生的电话接通。 沈星迟按住额头,先是乖顺又认命地接受季医生的臭骂。再带着讪讪笑容和吵得嗡嗡作响的脑袋,说些讨好的话。 对面的季医生怒气难消,直嚷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从某种角度讲,能把一位平日极注重涵养的医生逼到这份上,小少爷也算是有能耐了。 * 好不容易约定好下午去医院的时间,挂断电话的沈星迟站在窗旁,又叹了口气。 叹完后,他抓抓头发,觉得自己回公寓后叹的气未免太多。似乎离开顾钧,一种无法名状的沮丧就开始在周身环绕,使沈星迟提不上劲。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约定的相差不多。再瞟了圈一塌糊涂的公寓,艰难捡了几本书便不乐意的放弃,打电话给服务公司,说明情况。 解决完这出,沈星迟拎起装药的袋子火急火燎地离开这个令人喘不上气的地方。 在路边慢悠悠走了会,晒足太阳的沈星迟定下心,见时间差不多,伸手招出租车。 一辆绿色出租车在身边停下,沈星迟上车,说清要去的医院名称。出租车载着他行往前方。 沈星迟在后排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好。 刚才坐顾家的车去医院的确更方便,还节省不少时间。可如果那样顾钧就会知道他去医院的事,而且分明就在医院,却特意坐车去更远的另一家医院,怎么都古怪。倒不如麻烦点,反正他不嫌事多。 晃神间,出租车已行驶到医院前。 这次司机开得有点快,久违的反胃感隐隐上涌。沈星迟在后座多坐了几秒适应,才付钱下车。 站在医院门口,明明外界阳光明媚浓郁,浇得人近乎睁不开眼。医院内却始终没什么光渗透,纵然同样的亮,但在这种天气中总透着些许格格不入。 沈星迟咕咚吞咽口唾沫,对于接下来要与季医生见面这件事深感头皮发麻。 走进来,乘着电梯来到老地方,敲开门,看见季医生一张阴沉的脸。 办公室内,只有他一个人穿着白大褂坐在桌旁。 沈星迟勉强挤出个笑容:下午好,季叔。 季医生依然阴沉,对招呼爱答不理。 沈星迟挪进去,小心翼翼地把袋子里的药拿出来一瓶一瓶推到他面前:电话里讲的药我全带过来了。 季医生眼睛瞄着那些药,没绷住,哎叹了声。 之前听沈星迟说和顾钧打了一架,就忧心这件事会以何种情况收场。可他对于沈家,终究是位外人,何况沈星迟再三嘱托,千万不能让沈父知道他也被卷入其中。 季医生忽地站起来,对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倒是将小少爷吓了跳,连连后退几步。 季医生恨铁不成钢地道:还想跑,看看你,哪有要当父母的样子。先去做个检查。 沈星迟缩了下脖子:检查?不用吧,中心医院的江医生帮我看过了。 季医生本想忍住脾气,一听又提高声音斥道:你当我是顾着你呢!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我是担心你肚子里的小家伙有没有事! 沈星迟哦了声,听话地跟在季医生身后。 经过一系列检查和等待,结果很好,腹中胎儿在健康的成长。 沈星迟坐在椅子上听着季医生的话,情不自禁揉了揉腹部,感慨这孩子真不是一般的顽强。 季医生讲了许多平常需要注意的地方和可能发生的情况,不过防止沈星迟太皮,还是开了点安胎的药给他。至于江医生开的药,建议最好别碰。 沈星迟再三感谢,吊着最后一口职业操守的季医生摆摆手,示意沈星迟可以走了。 去取药大厅交完钱领过药后,沈星迟偷偷摸摸地站在拐角处拿出药看使用说明。 逐渐的,他觉得手上的药有些眼熟。 赶紧从袋子中拿出江医生开的需要内服的药,相互对比,沈星迟意外发现两瓶药极其相似,同样白瓶白盖,除了黏在瓶面上的标签。 小少爷内心一阵欣喜,连忙把两瓶药的标签对调,将江医生的药丢进垃圾桶,拿着新生的药高高兴兴离开。 * 他没着急回公寓,先找了家奶茶店,坐下来玩游戏喝奶茶。 难得脱离照料顾钧的身份,也该适时放纵自己轻松一下。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沈星迟才离开奶茶店,去常吃的小饭馆打包份晚餐,拎着带回家吃。 扭开门,按亮灯,印入眼帘的公寓已被打扫的焕然一新。 沈星迟绕了圈,嘴里不停称赞。 钟点工将碎掉坏掉的东西全收拾掉,东西一少,便显得公寓内愈加空旷。 但沈星迟倒没觉不适,反正大部分东西他都不需要。 热腾腾的晚餐在手,公寓干净整洁,药的事也解决了。沈星迟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茶几碎了,他从别处搬来张小桌子,将东西放在上面,坐到地板上吃。 原本饥肠辘辘,可惜吃了两口,想吃的欲望就逐步退去。也许是饭馆更换了厨师,有些食不对味。而且梅姨同样做过这道菜,尝起来却是天壤之别。 努力再吃几口,实在难受,仅能索然无味的放弃。 没吃饱依然饿的沈星迟在地板上半曲起腿,环顾四周。 他没有开全部的灯,只头顶是亮着,其余任由昏黑漫延。窗户半敞,外面倒是一片灯火通明,衬得窝在公寓内的青年如孤家寡人。 孤独的情绪来势猛烈,沈星迟干坐几秒,起身抹了把脸,决定去洗个澡换换心情。 顾钧的叮嘱自然没忘,但他同有无数借口可以反驳。今天这么热,在外面呆那么久,身上全是汗,怎么可能不洗。 山興。 为了转换心情,沈星迟故意哼着调子往浴室走,调子东一首西一首的杂糅,哼到后面连他自己都忘记原曲。边哼边往受伤的脚上套塑料袋,还特意骚包地于尾端绑了个蝴蝶结。 等一切准备就绪,沈星迟脱掉衣服,坐在小凳子上,拿起花洒。 将受伤的脚叉到一旁,沈星迟突然神经地扬高声量,歌声在封闭的浴室里来回飘荡。 趁着这个高昂的势头,他拿起花洒对向自己就是不留情地一顿猛冲。 兴许是水温,兴许是过大的水势,后背伤痕接触到水,猝然传来一阵巨痛。青年没忍住,手抖了下,喷头未拿稳,掉下去刚巧打在他那只绑着塑料袋的脚上。 沈星迟顿时嗷得叫出来,脚迅速往回抽。滑到地上的花洒头一歪,竟直直朝他的脸喷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少爷被滋得眼睛睁不开,脸与嘴巴打得发麻。欲站起来,脚却没力气,眼睛闭着,手四处探索,摸了快一圈都没摸到开关。 好不容易顺着管拽过花洒,沈星迟赶忙将其反个边,才得以获救。 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有种要被溺死的错觉。妈的,假如真在自家浴室被花洒喷死,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掌心中的花洒仍在孜孜不倦地喷着水。 狼狈不堪的小少爷静默了会,忽而愤恼地将手里花洒猛地朝旁一甩。花洒在滑溜的瓷砖上转了个弯,滚到角落。 水流声哗啦哗啦,吵闹非凡。 小少爷窝坐在小凳子上,头发湿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 他上次可没有这么难堪过,但却是因为有顾钧的照顾。原来尝试过才明白,真正实践起来是多么的不容易。沈星迟觉得自己的承受防线在不停降低。 顾钧从来不会说,只会持续的,不间断的照顾他,帮他清洗,替他吹头发,包容体贴他的一切。 沈星迟非常想唾弃自己的无能,然而遭遇到温柔对待下,在同种境地下,他真的无比的怀恋和想念。 从医院出来后,糟糕的公寓,苦涩的药,难吃的饭菜和艰难的洗澡,他碰到的每一个困难皆变成笨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少爷缓慢抬起头,望着雾气缭绕的浴室,脑袋中瞬间记起医院中顾钧的脸,也理解那个总觉得奇怪的表情。 男人是认为他不会再回到医院了。 正因为不会回去,才郑重地说着再见。 确实,像沈星迟这样的人在出去后怎么可能老实地回去,就像只喜好自由的鸟,一朝出了禁锢的鸟笼,便再别想抓它回去。 但是 沈星迟莫名地对顾钧尚自解读感到恼怒,他关掉花洒开关,眼中的迷茫被坚定替代。 小少爷站起来,用毛巾擦干,裹着浴衣出去。 他现在就要去找男人,证明他是错的。 * 沈星迟风风火火地闯进卧室。 很快,整理干净的卧室再次被搅得一团乱,沈星迟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从中挑出件满意的衣服。 抓着头发满脸纠结地环视让他扔了满地的衣服,发现其中还有中午换下的脏衣服它被钟点工叠好后端正放在床旁的椅子上。 沈星迟走过去,把衣服拎起来。 这时,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裤子的口袋滑落出来,掉在地板上,哐当一声响。 沈星迟纳闷,下午他好像同样听见这样的声音,只是那时候没有去理会。 他蹲下去,拿起来看,禁不住笑了。 那是顾钧的手机。 第86章 沈星迟近乎是没有停歇地赶到医院。 下了出租车,两旁昏黑, 正对的医院像一个特殊的巨大光球, 散发着纯白的光,吸引沈星迟不断往前。 夜晚的医院比白天更加安静, 沈星迟沿着走廊一直走,很快就来到了顾钧的单人病房。四周静悄悄的,白色的灯光从背后打来, 游离到脚边。窗外隐约传过虫鸣,叶子如沾上浓郁的墨汁,融在漆黑的夜色下看不清楚。 沈星迟站在外面,举起手,一路而来的勇气在要敲门的这刻忽地又没有了。 他咬了咬下唇, 莫名在门前踟蹰。期间似乎听见病房内传来声音,似乎又没有。青年回头望着身后冗长无人的过道,再扭回来盯着近在迟尺的门,脑袋中仿佛有两个人在来回拉锯, 进退两难。 小少爷重新拿出塞在裤子口袋中的手机,再三确认,紧张地呼了口气。 以前在海岛上总是肆无忌惮地闯进顾钧书房, 沈星迟没曾想有一天, 仅仅是要敲个门, 就会将他难成这样。 沈先生? 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沈星迟被吓了跳,一句卧槽炸在心间,手抖得差点把手机摔了。他瞪大眼睛兢兢战战地往边上看, 发现是顾家的佣人。 佣人左手拎着热水瓶,看样子是去打水。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0) 沈星迟支支吾吾地嗯了声,窘迫地抓了抓额前的头发。 佣人:来找顾先生? 沈星迟又嗯了声。 佣人:这么晚真是辛苦了,我帮您敲门。 沈星迟心绪不定地嗯到一半,察觉出不对,哎哎的想阻止佣人。可惜晚了,佣人先他一步敲响门,还非常服务周到地把门扭开。 佣人点下头:顾先生,沈先生来找您。 病房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沈星迟站在佣人身后往里探,心想原来刚才没听错,病房里真的有声音。 顾钧依然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而他的旁侧,眉眼弯弯的顾绾正坐着椅子,顾绾身边则站了位身高挺拔的男人,是顾绾的丈夫林先生。 沈星迟很久没如此近距离地撞见过林先生,上次顾母的生日他时刻记得要避开,所以只看到个模糊的面容。要说起两人的渊源,还是那场尴尬的抢婚。 小少爷未想到会撞上这幕,登时怔在原地。此时开溜已经来不及,因为面前的佣人知趣的离开,他整个人彻底曝光。 原先顾绾还言笑晏晏,一见是他,顿时表情垮下,主动撤离视线,假装没看见。 敏感的沈星迟察觉到,心跳加快。病房内的灯光好像过于亮眼,刺得他什么都看不清,能说会道的嘴巴也派不是任何用处。 顾钧微笑着,先轻轻拍了拍顾绾的肩膀,再对沈星迟道:沈星迟,进来吧,到我这边来。 男人说话虽然温温和和,可仔细听,仍旧能听出其中哪几个字用了重音。 顾绾难以理解地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复而又低下去。 既然顾钧主动邀请,沈星迟不好推辞,似只乌龟般缓慢往里挪。心脏越跳越剧烈,头皮发麻,青年快感觉手脚不是自己的,几乎忘记如何走路。病房里的空气潮闷黏稠,沉重得仿若能滴下水来。 艰难来到病床的另一头,沈星迟停下,仍觉小腿在不住打颤。 顾钧保持笑容,主动打破僵局,向林先生介绍:小林,这是沈星迟。 啊哦。林先生愣愣道。 就算林先生再神经粗,也能明显感受到病房内气氛的变化。他与这位后来的沈先生并不熟,纵使此前发生点不愉快的事,但人始终要往前看,既然解决,便不必反复挂在心头。 林先生伸手:你好。 你你好沈星迟慌张回应。 两人隔着病床,在顾钧面前握手。 沈星迟心虚在前,手指挨了林先生一下,就着急地往回收。 顾钧侧头问道:这么晚,你来有什么事吗? 有点。沈星迟目光躲闪,来回瞟着对面的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应答,而且没多晚吧,就吃晚饭的时间。 椅子猝然发出声刺响,顾绾站起来,拎起包,勉强笑道:哥哥,有人来陪你,那我们不打扰了。 顾钧:不在待会?难得聚在一起,可以多聊聊天。 顾绾:不用了哥哥,妈妈一个人在家,刚还发微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正好早点回去陪她。 顾钧:那好吧,路上小心。 顾绾:你放心,有林哥在呢。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沈星迟在旁插不上嘴,好不容易见话有了空档,他赶忙发出点绾的音,可惜顾绾没有看他,转身直接走出病房。跟在后面的林先生倒是向沈星迟点了点头。 犹豫几分,沈星迟有些不甘心地追出去。 急急走过走廊,未料顾绾没走远,站在拐角处,靠着墙,而身边的林先生不知所踪。 顾绾看见沈星迟,同很惊讶,下意识叫了句:沈哥? 沈星迟听见熟悉的称呼,心间紧绷稍松,嘴角斜弯道:还以为不能再听见这个呢。 顾绾清楚他的意思,脸上的冷漠崩不住:我 我明白。绾绾,我明白。沈星迟摇手,迟疑道,我那时候太冲动了,我向你们道歉。 顾绾手上攥紧包,缓缓道: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沈哥。你真正该有歉意的,是哥哥。 沈星迟连忙道:我有跟他说对不起。 顾绾想起顾钧跟她说过,这终究是他们的事,会私下处理好。现实的确如此,她刚才在病房故意摆脸色大概是多此一举。 那就好。顾绾道,沈哥,你别在意。我没有特意要走,确实是母亲一个人在家,有点不放心。而且我现在这状况,实在没能力整晚呆在医院看护。你来,是帮了我们的忙。现在林哥有事去拿东西,等他来,我就走。 嗯。沈星迟道,顾阿姨还好吗? 顾绾:嗯,都蛮好的,你和哥哥也要好好相处。 她这话意有所指,非指表面,奈何沈星迟没听出来,随口道:嘿我和顾钧 小绾! 林先生来了,站在楼梯处朝他们挥了挥手。 顾绾:林哥在叫,那我走了,沈哥。 沈星迟迅速收回话,点点头,笑着朝她摆手再见。 顾绾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他,心间情绪复杂,描绘不出。但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讲,继续往前,朝丈夫那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以为今天星期六orz 嗯还有拜托请不要在第1章 (重点)留0分催更评论刷屏,谢谢:D 第87章 沈星迟站在拐角处,直至顾绾和林先生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才掉头往回走。 尽管顾绾对他的态度不如从前, 但还能交谈沈星迟已很庆幸。要不是顾及身体,他真想得瑟地跳起来并打个大大的响指。 出去时没关病房门, 顾钧老远便看见沈星迟走来。青年虽然在走,脸上表情却与追出去时全然不同,十分骄傲。 他一路进来, 自然坐到椅上,眼光流转间皆是风采。 顾钧瞄了眼,特意问道:我妹妹跟你讲话了? 沈星迟:当然,我和绾绾谁跟谁,好兄妹! 顾钧:那刚才是谁丧得跟条小狗一样?你再不回来, 我都要怀疑魅力大的妹妹把你拐走了。 沈星迟反驳:谁小狗!我是有林先生在,不熟,就显得腼腆了些。 顾钧笑着不说话。 沈星迟同不着急找话题。他现在和顾钧呆在一起,就算不交谈, 也不会觉得尴尬。青年撑着下巴,用手指画被子上的纹路玩,心情依然欢快。 看来那日跟顾绾掏心窝说的话还是有效, 顾钧深感欣慰。他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来医院了, 沈星迟。 沈星迟记起初衷, 不屑地哼道:你的手机。 他自然是羞于把真实心思摆放到顾钧面前,恰好遗忘的手机给了极佳的借口。 沈星迟拿出顾钧的手机递给他,同时真心佩服自己, 一个手机塞在裤兜里那么久,他居然没察觉没感到硌得慌。兴许是自己平常手机都塞这里,习惯了。 对,小少爷绝对不会承认是顾钧的美色让他昏了头。 哦。顾钧有点意外,难怪顾绾说联系不上我。 沈星迟:你不知道自己手机不见了? 顾钧:我忘记了,下午也没用,你走后我闲来无事,睡了一觉。 沈星迟:哟,日理万机的工作狂居然知道休息? 顾钧微笑。沈星迟走后,他的确想照常工作。然而份份文件摆在眼前,白纸黑字,条理清晰,却看得心烦意乱,找不出重点,最后甚至看了一遍都不明白在提什么。 难得环境安静,阳光宜人。顾钧不愿浪费,索性放弃,享受场没有闹钟的午觉。 至从工作后,他这样放纵的机会,是一个手指都数得清楚。 等他悠悠转醒,望见窗户半角的天空已泛青黑,黄昏早过,正逐渐迈向夜晚。顾钧头脑昏涨,缓慢爬起,惊讶自己睡太久的同时,深深被种难以言表的孤独擭住。 周围安静得出奇,没开灯的偌大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顾钧在那一刹差点认为,整个世界似乎仅剩下他一个人。 这样的情绪如今听来未免可笑,但当时,顾钧全身心地沉浸在罕见的悲观情绪中出不来,会做的事只是呆望着窗户,看彻底变黑亮起繁星的天空。 直到顾绾过来送饭,把病房内的灯打开,才好转些许。 我又不是真正的机器,我是人,拥有七情六欲,也会累。后几句声音不断下降,低到呢喃,傍晚那个寂寞的画面于脑袋中一闪而过。顾钧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吃过饭吗? 沈星迟:我呃,肯定吃过啊。拜托,我离了你又不是活不下去,吃饭睡觉这种小事需要问? 顾钧不理会沈星迟的抵赖,又道:吃饱了? 沈星迟底气不足地嗯了句。 顾钧听到就觉得他没吃饱,或者干脆贪懒贪麻烦没吃,道:我这里有小零食,给你填肚子。 沈星迟觉得有趣:你还有小零食? 顾钧点头,手机没看,随意放在桌上。弯腰去拉床底下的袋子。护士会查房,她们不让我吃,我偷偷藏起来的。 沈星迟新鲜:真的假的? 结果探头去看袋子,里面还真有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包装精美,颜色各异。他稍微挑了下,发觉全是爱吃的,霎时来了兴趣,直夸顾钧口味不错。 顾钧笑眯眯地望着他。 沈星迟拆了几包饼干,正吃着,忽然想起,道:你不看看手机? 顾钧:为什么要看,都买来好几个月。 比起手机,他倒更喜欢看沈星迟。小少爷吃得很急,两颊一鼓一鼓,像只贪心的小仓鼠。 沈星迟咽下,端起旁边的水杯,边喝水边含糊说:你还是看看吧。 好吧,既然沈星迟都说了,他就好奇地看看。 拿过手机,顾钧划出锁,还未解,沈星迟又叫道:你干嘛动作那么快! 什么?顾钧实在奇怪。 沈星迟瞟了一眼,再瞟了一眼,欲言却止,最后不耐烦地道:算了算了。 顾钧按照以往的密码解锁,结果屏幕上提示密码错误。 顾钧:你改了? 沈星迟往两旁瞟,敷衍道:谁知道呢。 顾钧细想一下,沈星迟以为难到他刚打算幸灾乐祸,顾钧又试了次,然后手机就成功解锁。沈星迟顷时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太不正常。 我就稍微动了动脑子。他指向自己智慧的头脑,可见沈星迟满脸的求知欲,就主动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不会设些故意刁难的密码,这个密码肯定跟你我有联系,不然也猜不出来。既然如此,我就往些重要的日期上靠边,挑来挑去只剩下生日比较合理,妹妹的生日是之前的密码锁,我的太简单,因此答案便是你的。幸好我没忘记你的生日是哪天,否则就倒霉了。 沈星迟无趣道:切,真没意思。 他还想体会把被顾钧求得滋味呢。 顾钧解开锁,看向手机壁纸,极快明白沈星迟刚刚发言的缘由。 他的壁纸变成小少爷的自拍,背景有些糊,灰茫中勉强夹了点黄艳艳的色调。而沈星迟置于其中,兴许不懂得摆什么姿势,又或许是尝试过但都觉得矫揉造作所以统统放弃,当拍照键按下时,他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没表情地望向摄像头,显得有点懵懂天真。 顾钧又调回来看屏保,同样的,依旧是沈星迟的自拍。不过这次他有了表情,挑着眉,嘴角斜斜,是先前惯有的玩世不恭。 顾钧:这是你在出租车上拍的? 沈星迟:啊? 顾钧指着壁纸上朦胧的黄光:这应该是路灯的光吧? 沈星迟望去,闷闷哦了声。他在出租车上闲得无聊,玩心肆起,想做个小小的恶作剧。可现在见自己的照片被顾钧看到,蓦地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顾钧来回交换看了几遍,评价道:蛮好的。尔后把手机关了,打算放回桌上。 沈星迟诧异:就这样? 顾钧:嗯? 沈星迟:我把你壁纸密码都改了,你不用改回来? 密码我已经知道。顾钧怀疑沈星迟的疑惑是不是由于自己夸得太简单,但他实在不会夸人,斟酌道,照片拍得不错,很有感觉 沈星迟打断:你以前的壁纸是和绾绾的合照,这么没了,你不心疼? 顾钧困惑:我以前的壁纸是和妹妹的合照? 沈星迟不可置信:你骗鬼呢! 顾钧语气诚恳:抱歉,我真有点忘了。我对这些向来不看重,上次换壁纸好像还是刚买手机那会,顾绾帮我调的,我就懒得再动。毕竟我是用手机办公联系人的,不是专门拿来欣赏壁纸。 见沈星迟仍旧脸色沉闷,求生欲忽而加重,补充道:但换了新壁纸后,我感觉手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而且这样显得我们很亲密。 沈星迟羞赧,心口不一道:滚,谁跟你亲密。 他在出租车上拿着顾钧手机时确实涌起玩心,但是在玩心前,还夹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情绪。沈星迟始终记得顾钧的屏保和壁纸是他和顾绾的合照,这件事像个疙瘩埋在心里,没有随时间消失,反而更加的枝条盘结,根深蒂固。 手机在掌心中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难为有如此好机会,沈星迟便寻思做点小动作使顾钧烦扰。不过眼下的发展让小少爷藏起来的小尾巴有些得意地想翘。 顾钧:哪天我们在一同拍张合照吧。 沈星迟:那得看哪天我有心情。 顾钧笑道:行。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1) 沈星迟吃得差不多,把袋子一合放回原处,环顾圈病房,感觉没什么需要他做的,本想就此瘫在旁边,可想到刚刚顾绾说感谢他的看护,良心不安,便道: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顾钧意外:你真听沈叔叔的话来照顾我的? 沈星迟:不可以? 顾钧继续微笑,觉得这样的沈星迟很新奇。他同望了望四周:应该没有。 沈星迟微有沮丧,瞟见桌上的苹果,道:要不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顾钧迟疑:又削? 早上那个备受糟蹋的苹果还记忆犹新,总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 沈星迟点头,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我在海岛上经常帮梅姨打下手。 随着话顾钧记起,小少爷切实做过,那次晚上他主动端进书房,要不是有梅姨做的兔子苹果摆盘在前,面对那堆千奇百怪的歪瓜裂枣,顾钧真认不出。然而现在再听,倒感觉是很远久的事。 沈星迟:你为什么老笑? 顾钧:想到些事。 年龄不大,天天装老头子回忆过往。 沈星迟意兴阑珊,可能认为要做也做不好,还会惹出麻烦,干脆作罢。 顾钧坐了半晌,见沈星迟不打算做,便拿过下午未处理的文件看。男人这时心态平稳,做事效率上来,很快全身心投入。沈星迟不好打扰,就玩手机,调低声音打游戏。偶尔遇到猪队友才小声骂骂咧咧,但顾虑到男人在忙,骂了两句就止住,借由五官变化来宣泄。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顾钧回过神,已经快十一点。 大部分文件处理完,顾钧发短信给傅秘书通知他明早来医院拿。傅秘书回复的很快,说好的。 顾钧按住颈脖,心情格外轻松。去注意沈星迟,发现他还是抱着手机,但表情恹恹,有了想睡的意思。 顾钧观察一会,感叹小少爷最近好像懒散许多,又爱吃又贪睡,然而身材倒没变,还瘦了,也不明白那些胡吃海塞的东西都去哪里。 手探过去捏了捏他没肉的手背,沈星迟迷糊地发出声嗯? 这声叫得顾钧莫名心软。 顾钧放轻音调:困了? 嗯?沈星迟道,挣扎着保持清醒,你要休息? 顾钧看眼手机:十一点了。 哦。他道了句,起身往外走。 顾钧:你要回去? 沈星迟迷茫:我要回去? 顾钧:还是别吧,这么晚路上不安全。 沈星迟:也是。 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他就走出病房。 很快,沈星迟回来,同时手上多了张折叠床。 他把床摊开在病床的旁边道:我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的牌子,原来医院里还可以租折叠床,这样方便多了。 顾钧未料到他冒出这个举动:但你没有盖的。 沈星迟拍拍折叠床,蛮结实,很满意:没关系,天气又不冷。谁叫我那么倒霉,被父亲使唤到这里。 顾钧:其实你 沈星迟没听他说完,率先往折叠床上一躺,双手环臂,背对顾钧,侧躺。 吵闹的小少爷一消停,病房内迅速恢复此前的宁静。顾钧坐在床上,试探地叫了声名字,没有回应,对方似乎飞快地进入梦乡。 * 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讲,一张临时租的折叠床还是偏小了些,何况沈星迟睡惯家中舒坦宽大的单人床,终究有点束手束脚,两旁没护栏,怕会滚下去。 他睡得模模糊糊,睡意太浓,醒不过来。后半夜,紧绷感如旧未退,但空落落的感觉倒消失了,伴随而来的还有眷念的暖意。 身体被缠裹住,像是兜兜转转绕回个能够遮风挡雨的避所。 沈星迟开始做梦,内容乱七八糟天马行空,时而在几万米的高空走钢丝,时而坠入深海不见天日,好在最后命悬一线时都被拉住。 惊魂甫定地醒来,额头皆是热汗,他没来得及擦,眼前画面让人不敢动弹。 一切好似未曾改变,眼前是顾钧安详的睡颜。男人伸手抱住他,两人挨着很近,热气顺势喷洒过来,暧昧难消。 沈星迟不清楚顾钧是何时将他从折叠床搬上病床的,但却意外的不愿深究。做了恶梦的下一刻,能望见顾钧的脸,小少爷心里是巨大的安心与满足。 他看到顾钧,心想,有他在身边真好。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沈父投身入忙碌的工作中,此后倒一次未出现。 顾家人来的比较多,但他们每次来沈星迟都会以各种理由逃开,等人走了再探头探脑跟只小老鼠般出现,让顾钧颇为无奈。 沈星迟成为顾钧病房的常驻客,早上醒来,整理好后下楼去附近的粥馆或包子店吃完早饭,坐车去医院,在顾钧那边蹭完中饭和晚饭,夜深才回家。有时候来不及回公寓,便固执地搬出折叠床,还煞有其事的从公寓带去毯子和枕头,然而最后等他醒来,总会发现自己睡在病床上。 托顾钧的帮忙和监督,沈星迟的伤好得差不多。脚上的伤去江医生那儿换了两次药,慢慢结了层薄疤,待疤脱落,沈星迟又恢复上房揭瓦提拎甩褂的本性。 顾钧每天见他在床旁蹿来蹿去,倒有些坏心肠的怀念那个会乖乖坐着捞起衣服等他涂药的青年。 * 今天,顾钧出院。 天公不作美,从早晨起就阴云密布,等他们办好手续出来,小雨稀稀拉拉地落了满地。 雨一下,A市的天气立马转变,风吹得人身上凉飕飕的。 顾家司机来医院门口接人,顾钧和沈星迟一起坐上后排。 路上,沈星迟侧头瞥向窗外,雨水劈劈啪啪打着玻璃,留下一条又一条水纹。整个都市氤氲在水雾之中,朦胧虚幻看不真切。 每到这种时刻,沈星迟的心情总是奇怪的低落。或许跟天气有关,或许是对即将脱离这种好吃好喝的状态的不适应。梅姨做的饭菜真的非常美味可口,挑不出任何毛病。他被肚子里的小家伙折磨许久,遇到梅姨的手艺才消停些。 思路有点偏,沈星迟悄悄瞟向旁侧顾钧。男人目视前方,端得一本正经,寻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他观察半晌,猝然觉得生气,继续扭头看风景,不理会车内。 车子停在公寓下。 雨没停,顾钧接过司机递来的伞,送沈星迟出去。 沈星迟走上台阶,站在一楼大厅前。顾钧站在台阶下等了几秒,见沈星迟好似没有往里走的意图,问道:不进去? 沈星迟犹豫:你着急离开?有事? 顾钧摇头,他刚出院,办手续又花费了时间,送完沈星迟可能会直接回家。 沈星迟:那你先上来,别在雨中傻淋了。 顾钧依言上来跟沈星迟站同排,收掉伞。 两个大男人站在门口,一时默默无言。风来来往往,很快沈星迟便感觉脸上蒙了层湿气。公寓旁的树被笼进雨里,苍绿的叶子随着雨珠上下飞舞,小少爷不停盯着那一处,直至察觉到身边顾钧的细小动静,才迫使自己回归正题。 有些话呼之欲出。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沈星迟想,经过医院中多天的亲近相处,实在不想再陷入独自苦扛的境地。况且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尽管青年早已做出等肚子稍大就离开A市的决定。 事情的发展消磨了他最初死板顽强的选择。且就算沈星迟此次没有决断,男人也不会放弃,他们会持续纠缠。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彼此有段安生日子。 顾钧说过,他并未把工作和前途看得无比重要。 沈星迟突然想相信。 诱惑过于巨大,只要轻轻往前踏一步,温暖和陪伴等各种他渴求的就会接踵而来。遭遇那么长久的逃跑,避让,分分合合,沈星迟实在累了。 雨势好像变大,滴滴答答飞溅到地面,屋檐挂起成片的雨帘,将两人和外界暂时隔开。 沈星迟慌张地绞起手指。 顾钧:快进去吧,雨 顾钧。沈星迟打断他,顾钧。 小少爷叫了两遍,第二遍是看着男人的眼睛叫的。 顾钧敏锐地从中感应到不同,表情不由变得严肃,应答他:嗯。 沈星迟异常紧张,张着嘴,放任那些字一个一个往外蹦,撞击空气,发出响声。他的大脑一瞬是空白的,心脏扑通扑通,如同时刻要打响在阴沉天空中的巨雷。 你之前总说喜欢我,现在还作数? 顾钧笃定:嗯,作数。 那我们交往吧。沈星迟道,但要由我来说分手,假如哪天我跟你说了分手,你就必须要放弃。 顾钧有片刻脑袋是嗡鸣的,他站在沈星迟面前,却宛若身置云端,腿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大量喜悦的情绪排山倒海地淹没,但等这些过去,一股微妙的酸涩爬上心间,譬如盼望许久的事终于实现,反倒使人不敢确信。 好。顾钧颤抖道。 真的?沈星迟本来以为他的霸王要求会遭到顾钧的反对。 顾钧:是的。 直到这天来临,男人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没有猜想过当沈星迟答应后要做什么,导致他如今手足无措,仅能望着小少爷笑。 沈星迟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身体内部的逃跑因素隐隐作祟:我走 顾钧突然朝他伸手。 沈星迟不解。 顾钧:拉拉手,好朋友,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嘁。沈星迟忍不住笑道,幼稚鬼。 虽然嘴里嫌弃,但小少爷还是伸过手,让顾钧将其紧握于掌中 第88章 出了电梯,沈星迟默默往前走。 他刻意放缓步调,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没停下, 反而更加亦趋亦步地紧密跟随。 直至走到家门口,沈星迟终于忍不住, 扭头瞥向站在身后,不,近乎是贴在他背上的顾钧男人的意图太明显, 简直就差伸手把他从后面整个抱住。 沈星迟:你不用送我上来的。 顾钧蹭了蹭他的颈脖,语气黏糊:难道沈先生不打算请我进去喝杯茶? 你哪需要请,自己跟着就到门口了,沈星迟暗自吐槽。 沈星迟:我家没茶。 顾钧:我进去看看,我请你。 沈星迟无奈, 房外雨势凶猛,天空昏灰成片,明明才下午,却衬得像晚上。 雨声绵延不断, 覆盖住其他声响。 沈星迟:你不要回家了,顾先生? 顾钧:你狠心让我冒着这么大雨回去?我们才刚交往。 在沈星迟答应交往后,这仿佛成为顾钧手中最大的武器, 不管沈星迟讲什么, 皆能绕到那上边去。 他只好拿出钥匙开门。 门开了, 一阵凉风袭来。小少爷出门粗心忘关窗,远处窗帘被吹得来回飘荡,将整间公寓修饰得凄惨冷清。 沈星迟站在门口, 未来得及感慨,头顶的灯哗得亮起,橙黄温暖的光点霎时泼洒各处。 他扬头望着玄关处发光的灯,微有恍惚。 好像原本闭塞幽暗的单人世界,被人点亮了盏灯,虽然不能够消灭所有,但足以看清前方的路。 顾钧:不进去? 沈星迟闷闷嗯了声,来到玄关处换拖鞋。顾钧跟随,却在鞋架时愣住。 他看见那双摆放到最前排的蓝色拖鞋。 怎么?沈星迟见人没动静,视线顺着看过去,不免调笑,你以为偷偷藏在里面就没人察觉? 顾钧:我 沈星迟摆摆手:得了吧,收起你的纯良样。快换鞋,特别给你留的,没让人碰,高兴吗? 顾钧抿起唇,但欢悦的心情始终抑不住。 这一天给他的惊喜太多,多到他都有点害怕,担忧明早醒来发现全是自己在做梦。 沈星迟换好拖鞋往客厅处走。 顾钧见状,赶忙拆了包装穿上。明明是双普普通通随便就能在超市买到的拖鞋,男人却觉自己如同灰姑娘在试穿水晶鞋,每个小举动都是一次心跳。脚下依旧没有实物感,软绵绵,像踩在冒着粉红颜色的气泡上。 等他来到客厅,望见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沈星迟,才稍微清醒了点。 沈星迟耸了下肩,当甩手掌柜:不是说你请吗? 他还等着看他闹笑话。 顾钧环视公寓一圈,感觉这里比医院还清净,而且较上次来更加的空旷,不清楚是不是沈星迟闲时整理过。 空空旷旷,加之外界风雨飘零,显不出一丝家庭的温馨。 顾钧直径走过去,先将敞开的窗户关上,幸好雨没打进来多少。他驾轻熟路地从厨房取来干净抹布,擦拭完拉拢窗帘。 沈星迟翻了翻手机,内容索然无味,不感兴趣。余光瞟见顾钧的身影进入厨房,以为他真去准备泡茶,下了沙发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跟过去。 顾钧在厨房翻翻找找。 东西真的少了很多,原先打开碗橱,里面摆着一叠叠的碗盘,现今就可怜兮兮的几个。顾钧不由怀疑跟沈父有关,沈星迟身上的棍子伤,总要有个能发生的场地。 沈星迟站在冰箱旁,开口解释道:我前些天请过钟点工,将不用的都清光了。 哦。顾钧应道,假装不知情,那别喝茶了,你不饿吗? 顾钧这句话特别有魔力,每当提出,沈星迟就真感觉饿。他揉揉腹部,抬头看钟,惊讶于已经下午五点半,是可以吃晚饭的时间。 沈星迟:但家里没吃的。 顾钧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打开冰箱,意外从里面找到一小把焉了吧唧的小白菜,两个西红柿和几个鸡蛋,剩下是些乱七八糟的饮料和估计很难吃只吃了一半盖都未合上的酸奶。 男人颠了颠手上的西红柿,复又回去找。 好不容易才从下面的小柜子中翻出个红袋子,装着没拆开的面条和几包方便面。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2) 哎。沈星迟惊喜地挤到他旁侧,我就记得上次去超市买了泡面,但总找不到,原来在这里。今晚我们吃这个呗,我请你。 顾钧从他手里抢过:不行,方便面不健康,我给你煮面。 沈星迟歧视:不都是面,面你会煮? 顾钧:你会? 沈星迟老实摇头。 这次换顾钧幼稚地回敬:那你还买来,浪费。 沈星迟惭愧地挠挠脸。 点的外卖始终不合口味,小少爷便起了在家生火的念头。心血来潮地把面和食材买来,翻找教程发觉一个比一个难,又是要油又是要酱,动刀动筷的。沈星迟嘴巧手不巧,最后嫌麻烦,把面关进柜子眼不见为净。 公寓内没有围裙,顾钧脱掉外套,穿着单衣直接上阵。他挽起袖子,把找出来的食材依次洗净。 沈星迟在旁观望。 还记得有回在海岛上帮梅姨包饺子,两个人手忙脚乱,完全门外汉的情景,便对顾钧接下来的举动十分好奇。 今非昔比,顾钧的手法竟然变得异常娴熟,打蛋切菜干脆利落。倒是沈星迟在旁惊讶地咋咋呼呼,宛若嘴上装了个小喇叭,吵闹非凡。 顾钧把面条煮好,过凉水,放在桌边稍置。锅中水再度沸腾,他重新将面放下去,随后放入去皮的西红柿、白菜和鸡蛋。 很快,一锅香喷喷的面条煮好。 顾钧拿来小碗,舀了点汤尝味。沈星迟在旁巴巴望着,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肚子里馋虫肆起。 顾钧喝了点,赶忙递给沈星迟。沈星迟没接,就着他的手,先是抿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全部喝光,完后直夸顾钧能干。 公寓内没多余调料,顾钧感觉味道淡,比梅姨做的差远。但既然小少爷满意,他也不说多余的话讨嫌。 顾钧把锅端到桌上,沈星迟洗来干净的碗筷,给顾钧一副,自己坐下,率先夹了满满一碗,开始狼吞虎咽。 男人不急,装好半碗,边吃边瞟对面的沈星迟。 小少爷的吃相比以前可粗鲁多了,活像多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或许这是他的本性?顾钧无从得知,毕竟曾经在海岛上,他们在饭厅吃饭时还有佣人站在旁候着,沈星迟最爱调戏那些女佣,装出克制的姿态不是没可能。 只有他们两人安静坐着吃顿饭的机会真的很少。 沈星迟边吃边评论道:面的味道和梅姨做得有些像。 顾钧:是梅姨教我的,她还教了我其他。 沈星迟:真好啊,我也想学。 顾钧:那你要去我家吗? 沈星迟发出点含糊的声音,埋头吃面。过了会,他像是没听到顾钧的询问,道:你手艺进步好快,我看你要是嫌公司无聊,可以辞职去外面开个小饭馆。 顾钧摸不清他是故意避开还是真没在意,只能顺着话往下说:好啊,我开小饭馆,你当老板娘。 沈星迟:为什么我当老板娘? 顾钧调侃:老板娘数钱,老板做事,再招个服务员招待客人。 沈星迟:数钱不错,我喜欢。 顾钧微笑。 吃完碗里,男人不再添,坐在椅上光看沈星迟。小少爷吃得兴起,并没有额外分神注意顾钧。 一锅面条差不多全被沈星迟装进胃里。放下筷,青年往椅背上一瘫,习惯性的摸了摸腹部。 这下顾钧可以确认,沈星迟的食量确实增大,跟往日相比多出一倍,仿佛肚子里多了个人帮他吃。顾钧想下去,越发觉得匪夷所思,连忙按停。 试探性地发问:吃饱了? 沈星迟餍足地点头。 顾钧心道,吃饱就好。大概是这几天在医院太辛苦,他生活习惯又马虎导致的。幸而他们如今在一起,可以好好调整下沈星迟的作息。 他起身收拾碗筷,沈星迟要帮忙,遭顾钧拒绝。便心甘情愿地投身懒虫的支配,走到客厅窝进沙发内看电视。 厨房内有灯,水声络绎不绝,空气中还回荡着方才食物的香味,未完全散尽。 空阔的公寓一旦住进个人,气氛就变得决然不同,很温情,融着丝丝暖意,成为能真正遮风挡雨的住所。 目前种种,印证了他最初的肯定想法。公寓那么大,再装个人绰绰有余。 * 沈星迟拿遥控调台,绕了圈,没什么好看的。 有个台正在放小品相声,笑声不断,他便调到那里,漫不经心地看。 顾钧洗好碗,来客厅找他。这一下没见,坐在沙发上的小少爷已半眯起眼睛,欢腾逗乐的相声似乎成了催眠曲,催得他恨不得一头栽进沙发内。 看眼手机,时间尚早,顾钧走到跟前叫了他两声。 吃饱就睡,这猪一样的习惯委实不好。 沈星迟正迷糊,忽然被顾钧叫醒,睡意去了大半。挣扎张开眼:嗯洗完了? 顾钧点头,坐到他旁边:在看什么? 沈星迟打个哈欠,提起精神:一个相声,蛮好玩的。 好玩你能看的哈气连连,顾钧露出无奈的表情。 两人看了会,顾钧还真看进去了,两个相声演员一捧一逗,段子横飞,特别有意思。节目播到中途,插入广告,窝在旁的沈星迟伸懒腰。 他这时候彻底清醒过来,问道:现在几点? 顾钧看完手机如实回答。 沈星迟没料到顾钧能从下午呆到晚上,忙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顾钧没动,如尊大佛:这么晚还赶我回去,外面又下雨,多危险。 沈星迟较真地起身去看窗户。雨仍旧没停,打在叶尖上噼噼啪啪。世界沉浸在浑浊的黑暗中,唯有楼下群树围绕的路灯,散出团朦胧的光晕,散在雨水中。 他走回来:你不还有司机在楼下等。 顾钧:我上楼时就通知他先回去了。我们在公寓里呆这么久,还让司机在雨天坐在车里等,多不厚道。 那不是你执意要跟着上来,沈星迟气得牙痒痒。 不能让司机再来接你? 顾钧又装出副菩萨心肠道:这大晚上的,天色暗,路面滑,让人家来回奔波,万一路上发生意外 好吧,这边又危险,那边又危险,好像外面全是狼才虎豹凶猛丧尸,独他一间公寓是全宇宙最安全的。 沈星迟气恼:难道你今晚要住这里? 顾钧恍然大悟:我觉得这个方法非常好。 你 掉进坑还爬不出来的沈星迟丝毫没办法,抬头看了看自家公寓的构造,心生一计,决定把那间从来没住过满是灰的让给顾钧。 嘴角翘翘,怪笑道:那我去给顾先生整理房间。 他本带着气,走得又恼又急,而且大路不走,非要往顾钧坐的那儿挤,结果脚不小心绊到沙发脚,整个人直往顾钧身上扑。 顾钧揽住他的腰,结结实实当了回纯肉垫。 沈星迟摔得有些懵,倒不痛,是被突然的变故吓到。等意识发生什么,才慌乱起身,想远离顾钧。 腰上的手紧得如同锈死的铁锁,挣脱不开,沈星迟动了两下,对上近在迟尺的顾钧漆黑的眼睛。 他们贴得太近,身上的暖意相互流蹿。 沈星迟脸上燥热,那双眼睛此刻正散发出危险的光,像是想把他生吞活剥。 沈星迟 顾钧叫他,声音低低又沙哑。 男人坐直身,箍在腰上的手用力,沈星迟被他带的,转眼变成正坐在顾钧身上的姿势。 他来不及喊停,顾钧已经整个贴过来。 沈星迟潜意识闭上眼睛。 然而唇上熟悉的碰触始终没降临,腰上烫人的手倒还在。沈星迟候了几秒,心觉蹊跷,慢慢眯起眼睛,望见原本把握主导权的顾钧正一手撑着头,玩味地看着他。 你!沈星迟意识到自己被耍,反抗得更厉害,顾钧!放开我! 等一下,等一下,小心! 顾钧单手抱不住,慌忙换成双手,期间还被小炸毛砸了几拳。弄得既痛又想笑。安抚住沈星迟:老是我主动,你是不是也该主动一回,沈星迟? 绯红迅速攀爬上沈星迟的耳朵尖,令顾钧格外想动手捏捏。 顾钧乘胜追击:现代思想解放,讲究人人平等。何况我还煮了面条,难道不需要感谢下为你辛勤服务的男朋友? 沈星迟嘴硬:谁是男朋友! 当然是我。顾钧道,你交往了四个小时零六分钟的男朋友。 沈星迟拗不过,况且决定切实由他做出,现在再反悔怕是来不及。没办法,小少爷一脸纠结地缓慢往前靠。 男人顾及到沈星迟的害羞,善良地闭上眼。 两唇相贴,柔软的触感漫延,沈星迟心中悸动不已。辗转反侧一番,他自然伸出舌头。但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顾钧至始至终死守牙关,像位威武不屈的将军,面对美色依然铁血无情。沈星迟气不过,最后索性一口咬在他的唇角。 顾钧吃痛,睁开眼看沈星迟时又止不住笑起来。 这下你知道被拒绝碰壁的滋味是什么了吧?是不是特别憋闷? 不来了!不来了!顾钧你个大变态!放开我! 沈星迟被激得连眼角同泛红,狠力打他。 顾钧被打的嘶嘶直叫,双手抱不住,赶紧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沈先生你高抬贵手。 双标的沈星迟没有停下,可力度在徐徐减轻。 这件事他做未多想,如若反馈回来,便感觉莫名委屈。 顾钧趁机抓住小少爷两只手,轻声安慰,从嘴角吻到嘴唇,撬开牙齿,探进柔软的腹地。沈星迟开始还略微抵触,在顾钧持续的纠缠下,逐步陷入其中,发出点撩人的鼻音。最后连鼻音皆被吞没,只剩下让人脸红的水渍声。 长吻结束,顾钧抱住他,沈星迟同样,双手抓着男人后背的衣服,抵在他的肩头。 至此无言,任凭屋内水滴钟响,还是外面绵绵雨声。 第89章 客厅里的那真心实意的一吻瞬间像是解开无数心结,让两人再无芥蒂。 沈星迟和顾钧相互在客厅里抱了许久, 背后电视的广告早已结束, 相声节目重新回归。电视的欢乐吵闹和两人间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被情感淹没的理性在逐渐回归。 清醒过来的沈星迟顿时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姿势,拍了拍顾钧的手, 示意他放开。 顾钧没有理会。 沈星迟等了会,又拍了拍。 顾钧迅速抬头:你要去哪? 他动作太快,许多情绪无法轻松隐藏, 沈星迟明确看出,男人藏匿在眼中的担惊受怕与脆弱。 这段感情难为能够失而复得,实在会让人惶恐不安一阵。 沈星迟改口:我还能去哪?这是我家,我就想坐回沙发上。 顾钧罕见任性,搂住他不放:坐哪不都一样。 要是以后天天这样那还行, 沈星迟装出点恼怒,提高声音:我真的哪都不去,快放开,顾钧!我要看电视! 没办法, 见他快生气,顾钧只好松开,但仍不舍地抓住小少爷的手指。 沈星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顶住灼热的目光下坐回他身边。 顾钧嘴角弯弯, 从只试探地抓住一根手指往上, 笼住整只手,放在掌心中来回抚摸揉捏。笑得跟含了蜜糖一般。 沈星迟正经坐了会,惰性暴露, 相声小品的节目他初看还感兴趣,久了就有些没耐性。 小少爷贪懒,起初倚靠沙发,后来变成半瘫。由于被顾钧拉住手,离不开,仅能往他那边挨。反正男人也放由他吃豆腐。 最后嫌半躺脖子难受,干脆把顾钧的腿当枕头,横睡在沙发中,高高翘起个二郎腿,悠闲自在地摇来晃去。 顾钧明显被他这个举动惊到,但很快恢复镇定,什么都没说。握着沈星迟的手继续看电视。 沈星迟早已打消看电视的念头,眼睛滴溜溜转了圈。公寓摆设他看了几百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视线绕回顾钧身上。男人的衣服似乎仍残存很淡的消毒水味,不刺鼻,令人奇怪的怀念。 视线从衣服步步攀沿,沈星迟正过头,望向顾钧的下颚。 从这样诡异的角度望也神奇得觉得好看,线条锋利,轮廓清晰。沈星迟不禁想,这个男人从今天开始就属于他了,不管是什么姗姗还是元元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感觉很奇妙,此前还在屡屡担虑纠结,彻底做出决定,心情倒变得异常轻松。轻飘飘的。 仿佛一切艰难险阻皆会迎刃而解,同时也想把任何事情抛之脑后,沉浸在甜腻腻的恋情中。 片刻,沈星迟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念头弄得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起身。 顾钧疑惑地看他。 不看了。沈星迟道,去洗澡,睡觉。 顾钧跟着要站起来:那我 沈星迟制住他:我先,你坐这里等会。 小少爷躲开对方下意识随过来的手,顾钧捞了两下,没抓住,只得坐在沙发上注视着沈星迟不断走远。 * 沈星迟接了满浴缸的水,简单冲洗后,踏进浴缸,把自己整个埋入水中。 浴室内很安静,灯光打在水面上,漾起光点。 过于静了,还能听见水滴溅落在瓷砖的声响。 沈星迟抹掉脸上的水,将头发往后抚。他的思绪一时有些乱,但跟以前的彷徨完全不同,仅是种不适应。小少爷一方面觉得进展过于急切,一方面又觉这些全是理所当然。同时,更让人惊讶,是心里隐隐涌现且克制不住的霸道和占有。 沈星迟往下缩,于水面只露出半张脸,咕噜咕噜地吹出几个泡泡。 泡过热水澡,心情有所好转。 沈星迟裹住浴袍,颈脖上围了条毛巾,头发滴滴答答,连续落水。 来到客厅,顾钧居然还听话地坐在沙发上,但电视节目更换了。 沈星迟瞟了下他身上做工精细的衣服,再瞟了眼自己的休闲浴袍,再次被股难为情的情绪笼罩。小少爷咳了声。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3) 顾钧回头,看向他时,呼吸明显一滞。 沈星迟:你可以去洗了。 顾钧起身,从他身边过去,恍然又想起什么,笔直倒回来。 我没带衣服。 沈星迟啊了声,顾钧说的话过于生活化,让他有点没反应。 顾钧重说了遍。 沈星迟这回听清楚,随口答道:那你穿我的呗。 这话一出,两人间立即冒出股说不清的微妙情愫。 顾钧定定注视他,眼睛深邃漆黑,带着野性,像只在暗夜中散着绿油油眸光伺机逮捕猎物的野兽。 沈星迟看不过去,别扭地避开,暗自呼了口气,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思路转变,假装未接收到明显的讯息,忽然间,他犹如想到什么,同以往一样嘴角扬上抹坏笑,招招手,让顾钧跟他走。 领着人来到卧室,打开那个装有五花八门衣服的衣柜。沈星迟往里面翻翻找找,从旮旯角扒出件衣服,像展示礼物般,自带噔噔噔的背景音乐,摊开给顾钧看。 这件衣服的设计实在不敢恭维,色调鲜明诡异,鲜绿配上大红,正表面还有副巨大的人头画。简言之,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买它。 但沈星迟偏偏不是个正常人。当初他与程海去外面玩,两人都喝了些酒,又同时看见,便不要脸地直接站在衣服前嘻嘻哈哈评价,直言谁买谁是傻缺。直到店主出来。 能用这些东西开店并维持下去自然有本事,很快,店主的巧嘴把两人绕着晕晕乎乎,越发觉得这是不能错过的宝贝。 千金难买他乐意。 沈星迟听得顺心,大手笔一挥,当即买下,全然忘记刚才谁买谁傻缺的话,高高兴兴成为店主开宰的冤大头。 然而等他第二天酒醒,抬眼见到那件被美滋滋挂起来要当传家宝的衣服,恨不得把脑子挖出来扔到地上踩一踩。 幼稚往事不堪回首,这件衣服沈星迟一次未穿过,但颇想让顾钧试试。 这件是崭新的。他道,我还没来得及穿。 饶是顾钧,面对这类杀马特的衣服也感觉为难。 这和他的品味实在偏差的太过分。 哦,对了。沈星迟又想到,继续往衣柜里掏。 他的浴袍在弯腰寻找时不小心松散开,露出小片胸膛,在卧室灯光的流离下,显得特别性感。 顾钧不免心猿意马。 很快,沈星迟找出条造型更加奇特的裤子,还一本正经说它们是整套。 顾钧直想扶额,感慨这哪是衣柜,分明是世界各种奇葩东西堆积地,什么乱七八糟的皆能从里面找到。 勉为其难接过衣服,走进浴室。 沈星迟爬上床。 想象待会顾钧走出来的样子,忍不住要笑。 这就是个明晃晃的恶作剧,至从答应交往后,顾钧好像变得大胆起来,刚才还敢捉弄他。沈星迟想率先立个下马威。 浴室陆续传来水声。 沈星迟刚开始是躺的,后来觉得不对劲,改为坐着。 嘴巴里似乎有些干,又懒得下去拿水。 感觉比方才还奇妙,既奇妙又新鲜。 以往他的公寓从来是安安静静,拜访者屈指可数。如今正主已收拾妥当在床上坐定,浴室内却不停有声音传来,而且声音的传播者居然是他的交往对象。 世事果真难料。 控制不住地往浴室瞟,来来回回瞟得眼睛快抽筋,也没从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上看出什么。 为了克止古怪慌忙的心,沈星迟特别拿来摆放在床旁的文件。 由于遵守去医院的约定,此前赵叔要来的项目依然归他,算继续在赵叔底下做事。 过去顾钧还住院时,白天沈星迟呆在医院照料顾钧,晚上能回来,就抓紧时间处理文件和看书找资料。 文件上做了许多批注,看来平时是下了番功夫。 再次温习,应该了然于心。可惜沈星迟的脑子快乱成锅粥,看了下面忘记上面,一份文件被他反复地翻来翻去。 此时,浴室门打开。 沈星迟呼吸稍顿,手明显抖了下。 他听见脚步声,正往所住的这间卧室走来。 头昏脑涨心跳加速间,沈星迟蓦地想起,自己竟然没去整理那间沾满灰的卧室也没告诉顾钧。 那么男人的选择无疑仅有一个。 再懊恼也于事无补。 沈星迟深吸口气,借着拿起的文件遮挡,偷摸地瞥走来的顾钧。 这一瞥,顿时血脉偾张。 顾钧没有穿他恶作剧的衣服。 男人身上冒着从浴室带来的热气,赤|裸的,仅在腰间围了条毛巾遮挡。他的头发擦得不是很干,细小水中从发尖坠落,随着肌肉纹路不住往下,隐没在毛巾边缘。 要是一个平常总是禁欲的人突然如此暴露地出现在视野里,沈星迟想,任凭是谁都会疯狂惊叫吧。何况身材是真的好。 躲在文件后的沈星迟没出息地吞了口唾沫。 床的一旁微有塌陷,是顾钧坐上来了。 沈星迟悄悄往旁侧挪了下,心叹,真他妈狡猾。 你在看什么?顾钧漫不经心地问道。 文件。沈星迟道,我爸交给我的任务。 举手投足间,小少爷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他极其熟悉,是家里洗发水和沐浴乳的味道。在如此魅惑的环境,这股熟悉的气味无疑是致命的。 顾钧:这么晚还看? 沈星迟将将拿稳文件,所有五官近乎处于忙音状态。 香味太过致命,熏得他茫然无措,仅剩一点理性也黏在顾钧的身上不放。 嗯。沈星迟木然道,不然做不完,很多我不会。 你比我还忙。调笑的腔调响在耳畔,像是被什么轻轻挠过。顾钧顺着他的手接过文件,凑过来低声道:明天我教你。 真的?沈星迟抬起头,却笔直撞进男人翻涌的眼睛里。 顾钧点头。 沈星迟躲闪地想低下去:怎么没穿我帮你拿的衣服? 顾钧含糊:没找到。 沈星迟:骗人。 顾钧轻笑一声,略微倾身,吻住他。 气氛简直好得恰到极点,一切水到渠成,都找不到可以拒绝的地方。 台灯温黄的光延伸过来,半明半暗,徒增暧昧。 这回的吻带了点道不明的情|欲滋味,加之刚才客厅里的亲昵和某些直接的画面,令人分外的难以压抑。 沈星迟感觉很快就被推倒,床铺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迷糊间,浴袍被拉扯开,大片凉意侵蚀,冻得人不免瑟缩。 不过飞快,热度袭来,在颈脖和脸庞处肆意漫延,将他整个包裹住。很舒服。 小少爷恍惚觉得像碰到堆热烈又不灼人的火,让他既想逃离又因为没有伤害而犹豫要不要离开。 正打算有下一步举动时,沈星迟的手无意往后一推,不小心碰到近距离的柜子,柜子边的小药瓶摇摇摆摆,受至冲击掉下沿地板滚向远处。 沈星迟却因为这点细微声响惊醒。 现实的发展让他张惶。 等等等沈星迟拍打顾钧,艰难从其中笼住已散开的浴袍,不行! 顾钧双手撑在他两旁,努力保持清明。 虽然之前觉得没可能,但从季叔和别的地方了解到,前三个月最好不要那啥。况且他情况少有,因而需要更加小心。 不行,不行沈星迟结结巴巴讲了几遍,奋力搜刮借口。 这种情况太特殊,箭在弦上,半途阻拦,实在过于残忍。 半晌,沈星迟抛出个蹩脚的说辞: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顾钧:不觉得。 见他欲继续,沈星迟慌乱。 哎哎这刻也不管合不合理,那我不舒服,生病了,感冒,头好晕,咳咳咳咳他故意用上点力度,咳得撕心裂肺,乍听倒有点真切。 顾钧犹疑地停下。 真的。沈星迟举起三只手指:我向你发誓。 见小少爷语气斩钉截铁,顾钧也不爱强人所难,而且被阻断一次,勉强下去总透着股难受。皱着眉翻到旁侧,背对沈星迟。静默几秒,马上转过来,不甘心地伸手绕他的浴袍带。 顾钧:你真的觉得太快了? 沈星迟点点头。 顾钧:可我们好不容易才交往 男人显露出的落寞情绪刺激到沈星迟,感同身受,小少爷顿时觉得宛若做了天大的恶事。 那我帮你吧沈星迟愧疚,任何只要我做得到的声音愈来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 顾钧眨了眨眼,笑容扬起,手指离开沈星迟的浴袍带子,转为拉他的手。 其实细看小少爷的手,还是很漂亮的。指甲圆润,根根纤长。大概是平常并未注意,不加保养,显出丁点粗糙。 任何都可以他玩味地重复沈星迟的话,故弄玄虚道,那还有很多办法,沈星迟,你想不想知道? 沈星迟困惑,顾钧再度凑到他耳边压着沙哑的嗓子讲话。 青年没料到顾钧打起黄腔子会那么的 甚至都未想过有一天这些话能从位平日正经又清冷的人口中说出,总之他听得面红耳热,如只彻底熟透的虾子。 沈星迟完全找不出词语来形容。 你! 可惜现在再来争辩已经晚了,顾钧垂头凝视他,如头饿惨了不愿再等待的野狼。 没等人反抗,男人快速把脸红的小少爷重新压下去。 第90章 太阳高升,投射下暖洋的光。世界万物接受了一晚上雨水的洗礼, 越发的生机盎然。 顾钧身处厨房, 旁侧的窗户拉开,黄澄澄的光点在窗栏上跳跃, 绚烂地刺着眼睛。 他在煮粥,电饭煲不停冒着气,香味四溢, 飘荡在整个空间。水池旁还摆着早起去买的豆角和碎猪肉,打算待会做个肉沫豆角当下饭菜。 这时,卧室内传来悠悠几声叫喊。发声者似乎极度缺乏耐心,见他未立即出现,又喊了两句, 声音出透露出明显不悦。 粥煮得差不多,顾钧关掉电,合上盖,让其闷一会。做完这个, 他转身,快速往卧室走去。 * 沈星迟迷糊醒来,天气极好, 光斑映墙, 微风拂面。 这一觉算是睡到自然醒, 心情舒畅。休闲伸了个懒腰,很快,昨夜的荒唐反馈回来, 他嘶了声,摸了摸备受折腾的腰。 没想到还能那样,彻底被顾钧尝尽甜头,小少爷莫名地有点不甘心。 手无意往边上摸去,接碰到片空处。遗留在上的温度已消退殆尽,手面皆是微凉。沈星迟怔愣,艰难侧过身。身旁没有人,房门是关的,周遭寂静。心里难免犯嘀咕,怀疑那个臭家伙像上次那样抛下他跑了。 试探地对着门叫喊,声音一出腔,心中的情绪顷刻压制不住,卷上点恼怒。 好在房门及时扭开,才阻止瘫在床上的沈星迟嚷出更难听的话。 一肚子骂骂咧咧的话半路遭堵,沈星迟已顾不上。至从顾钧出现,视线便整个霸住不放,怨气也不知不觉地消了。 气焰嚣张的大魔王瞬间成了只仅敢小声唧唧的乖巧鸡崽。 顾钧:醒了? 沈星迟点了下头,嘟囔道:我以为你走了。 顾钧走进来拉他:今天周末。 今天周末?不用上班?沈星迟重复了遍顾钧的话,原本快拉起的身体一下变成软骨头,赖在床上不愿动,既然顾先生没什么事,该花点时间报答下我吧? 顾钧疑惑:嗯? 对方在怎么说都是位大男人,使出耍赖的劲,顾钧不一定制得服他。 沈星迟立马开始算账:你昨晚把我弄过来弄过去的,这下睡醒就企图不认了?我告诉你,没门! 顾钧蹲下来,靠近床沿:我没有不认。 他语气淡然,和昨晚那股透着沙哑的性感决然不同。但越是这样自持,越让人浮想联翩。沈星迟望着忽而拉近距离的顾钧,没绷住,觉得耳朵尖有些燥。 而且。语调转了个弯,你不同样感觉舒服? 耳朵尖的燥热刹那爬遍脸庞,沈星迟朝顾钧瞪眼:我我我哪有! 顾钧:你昨晚叫了,还叫得蛮 后半句被沈星迟惊慌失措地阻止。 沈星迟:闭嘴! 顾钧听从地不说话。 沈星迟默默羞赧一阵,蓦然意识事情的进展有些不对劲。他明明是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的,倒不明不白被反将一军。但眼下继续这个话题显然不利,小少爷大喇喇趴倒在床,直道:我不管,反正都是你的错。 顾钧:好吧,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星迟:给我按摩,我现在头痛手痛背痛腰痛腿痛脚痛,反正哪哪都痛伺候爽了,大爷我给你小费。 这句话说得极其顺溜,拽着腔调,颇有点古代上花楼寻姑娘的阔气公子。 小的遵命。顾钧跟着回了句,语气依然平平,没学到半点精髓,在医院还没有按厌? 沈星迟眯起眼睛,含糊道:这怎么能相同。 顾钧的按摩仍旧好到挑不出毛病,沈星迟舒坦得都不想开口讲话。不禁想起以前在酒店内,他一个人醒来,却只能忍住酸痛。幸好程海来了,不然还要独自找车,实在凄惨。 对了。沈星迟稍偏了点头,你刚在外面做什么? 顾钧:煮了点粥,当早餐。 真好,沈星迟再次感叹,在心里开出朵灿烂小花。还是答应来得省事,又有人按摩又有早餐吃,好像他要做的事仅仅是需要醒来。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4) 由-屿-汐-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哦,对了,还有件事。沈星迟突然记起来,微侧过身,朝顾钧伸出只手。 顾钧这时正在按他腰的两侧,暂时空不出手,便任由他去了。 由于没有替换衣服,男人还穿着昨天的衬衫,扣子一个一个扣得整齐。沈星迟直接从最尾端开始解,直径往上连解三四个,才停止。尔后非常干脆地探进去,往那肖想已久的八块腹肌上结结实实地摸了把。 过足手瘾的小少爷笑眯眯地想,好像这个也能够正当光明地做了。 顾钧意味不明的唔了声,手下动作稍滞。 怎么,不能碰?沈星迟手欠地又倒回去摸了两下,昨天晚上你还咬我屁股呢,这叫一报还一报。 确切地讲,是稍上的那颗痣。 沈星迟发现,顾钧意外地对那颗正方形微淡的胎记有点情有独钟。 早上本来就是容易擦枪走火的时段,何况对方还摸得毫无规律,撩来撩去。顾钧只觉有些热意从下面急速冲上来,烫得他直想拉住什么一起承受。 按摩的步调渐渐变得黏糊又暧昧。 在旺盛火堆上添掉最后一根柴的沈星迟终于品味出不同,身上的手指早已沿着脊背一路向上,停留在颈脖处来回的触碰抚摸。 那里仍留着些印子,青红交加,格外敏感,没有控制力的沈星迟几乎没抵抗就叫了出来。 好热。顾钧低低道,抬眸望向他,你不觉得吗? 沈星迟勉强捂住嘴,摇了摇头。 顾钧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蛮热的,你也是,都出了一身的汗,我们去洗个澡吧。 身上清爽的青年表示并没有。 没等沈星迟发声,顾钧起身将他从薄被中捞出来,放到肩上,利落地扛着走了。 喂,等等!顾钧这时的沈星迟简直如只被翻过来的乌龟,手脚再扑腾也无济于事。他们从卧室出来,经过客厅时,窗外明晃晃白艳艳的光照着小少爷的眼睛。 沈星迟继续大叫:现在还是白天!顾钧!顾哥,放我下来!顾 顾钧对喊叫声置若罔闻,扛着人走进浴室,砰得关上门。 很快,浴室内扬起花花水声,把仅剩的声音淹没得一干二净。 真真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 两个小时后。 艰难留着最后一口气的沈星迟被顾钧扶着出来。 近乎是脚一踏入除浴室以外地方,沈星迟就赶忙拨开停留在身上的手,与顾钧拉开距离,一个人靠着墙边的柜子喘息。 顾钧想带他去客厅坐,遭后怕的沈星迟连连推辞。只好放弃,先去厨房查看抛至脑后的早餐。 闷了两小时的粥实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水全部闷干,涨如米糊。顾钧观察半晌,着实想不出解救办法,懊恼地放弃,选择用其他代替。 沈星迟缓了阵,亢奋的大脑逐渐偃旗息鼓。顾钧在厨房忙活,他本想去客厅或回卧室躲避,迈了几步,却总觉大腿间还夹着什么,异常别扭。结合刚刚在浴室发生的种种香艳,忍不住来到厨房,想当面指责。 已经餍足的顾钧瞥了沈星迟一眼,沉声道:过来了,粥可能吃不 沈星迟蛮横地打断他,脸上绯红未退:你下次要再敢这样,我就把你夹断!说罢还用手指比了个剪刀咔嚓咔嚓的动作,似乎威力十足。 顾钧轻描淡写道:哦,那下次换个地方。 沈星迟:你! 顾钧:反正没做到最后都行,昨天也是。我很听话了,对不对,沈哥? 听起来仿佛他受得委屈比较大似的。 沈星迟一股气憋闷在心里,顾钧见他这样,有些好玩,扬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小少爷唔了声,捂住后退,一边觉得不适应,一边又觉得很稀疏平常,两方相互拉扯,导致他任何话都讲不出。末了不服气地小声嘟囔:老流氓不要脸! 顾钧耳朵尖地听清:那也是你带坏的。 沈星迟嘴硬:才没有。 顾钧不再回,看着剩下的食材思考要做的东西。 沈星迟在旁候了会,顾钧未答复,他自讨没趣,东瞄瞄西瞟瞟,终究落回男人身上。 顾钧为做事方便,解开袖扣向上挽起,露出线条结实顺畅的手臂。这手臂在揽住他时如紧缠不放的藤蔓,如今离开后又显得可靠。目光从手臂流转到身上,再到达全貌。金色的光粒描绘轮廓,迸发出男人成熟的魅力,而身处的地方令其沾染了丝生活气息,变得不再高高在上,让人特别想亲近。 顾钧忙着切青椒,叫沈星迟:帮我去冰箱拿几个鸡蛋。 沈星迟往后望,冰箱离他不远,顺手的事。转过身,小少爷没离开,反倒朝前走了几步,不拿,我可不是来帮忙的。 他来厨房不过是为耍嘴皮子,赚点嘴上便宜。可惜这便宜没占成,被顾钧怼得哑口无言,实在丢脸。 两人毕竟共同经历了昨晚今早,有些动作会不自觉流露。何况有交往这层外衣挡着,矜持与罪恶感一减再减。于是没多久,再度黏糊到一块。 顾钧感受腹部多出两只占便宜的毛毛手,同时后背热意洋溢沈星迟从后面抱住他,心叹这人真不怕死。又来招我。他道。 沈星迟装作没听见。 从以前起小少爷就十分追求身材,健身房时常去,同教练也取过不少经,可总是达不成目标。其实他想要的就是像顾钧这样的体型。现在,这么个完美身形在眼前晃来晃去,怎么能叫人不心动。 况且这是他自海岛算起,便始终在忍耐的事。终于不用再坚持,堪比山洪暴发,恨不得死在上面。 前车之鉴,不敢直接触碰,手指聪明地隔住衬衫沿着纹路不断比划。 沈星迟羡慕:你怎么练的? 你想知道?顾钧问,不告诉你。 沈星迟:切,小气。泄愤般地故意往上抓了两把。 痒。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脏被轻松撩动,顾钧妥协,下次我去健身房叫上你,你跟着我学,练成后就摸你自己的。 真的,一言为定!欣喜没两秒,猝然惦念起自身的情况,遗憾道,不用了,我还是很喜欢自己模糊的小四块。 顾钧说这话本没认真当回事,沈星迟的否决也在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那快放手,我还要做事。 没人帮忙拿鸡蛋,他只好亲自动手。谁知步履艰难,沈星迟搂住不放,来回过程活像母鸡拖了只小鸡,特别费劲。 偏偏本人还不自知,什么不做,评论起来却一套一套。顾钧切红辣椒时他说不喜欢红辣椒,切洋葱时他说不爱吃洋葱,火腿和猪肉倒很乐衷,怂恿顾钧多放点再多放点。 如此捣乱下去,顾钧觉得别说是贪图快速的披萨蛋完不成,就算借来西北风往杯里搅一搅都费劲。 他坦言道:你在这里影响到我了,沈星迟。 沈星迟:我? 顾钧:是的,你看我到目前为止一个还没做出来。 沈星迟:你确定不是自己动作太慢? 顾钧凉凉地偏头看他。 行吧。彷徨半分,他难得大度松开,临走前仍不忘揩把油,你安心做吧,我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再吃。 顾钧听前面松了口气,到后表情慢慢严峻起来。 他没料到对方能提到这出。溜达?怕是到晚上都会找不到人。 沈星迟哼着小调人生赢家般的走远。 顾钧在案板前默然站定,墙上挂钟的秒针还未来得及走完一圈,他放下刀,随着出去,捉住真要出去在门口准备换鞋的沈星迟,主动匀开他的手重重按在腹部,拉扯着将人带回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沈星迟已提前进入婚后养生期,但顾钧明显还停留在热恋期 然后请把这章和前面程海来公寓做火锅作对比,嘿嘿23333 第91章 一顿早饭匆匆解决,沈星迟坐在沙发上消食。 厨房内照常传来水声, 是顾钧在洗碗。 沈星迟瘫在沙发上, 歪着头,闲来无事滑着手机。从他这边能够看见厨房一角, 顾钧半边身影若影若现。握住的手机顷刻失去吸引力,沈星迟盯着顾钧的背影不放。 望着久了,意识渐渐松动, 连人走到面前都没察觉。 顾钧端了杯水朝他走来,见人一股迷糊样,拿杯子往他脸上轻轻贴了下。 凉意惊醒沈星迟,发现遥远的顾钧突然来到跟前,不由提起精神。 又想睡?顾钧将杯子递给他, 喝点水。 沈星迟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随意问道:待会你要干嘛? 顾钧:嗯? 沈星迟:该不会就呆在我家?还是又请傅秘书带工作任务过来?对了,中午吃什么?问出最后一句话时, 略微感到惭愧,但就目前来说,美食的诱惑实在更大些。 顾钧:中午出去吃吧。今天周末, 还是不打扰傅秘书了。 沈星迟瞟了眼外面灿艳艳的阳光:出去? 顾钧点头, 示意他看面前的茶几。由于上次沈父的拜访, 可怜的茶几玻璃遭棍子砸碎。后面沈星迟请来钟点工,仅是将玻璃残骸收拾掉,余下个架子。沈星迟心大, 让其保留至今。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也没多好。顾钧抚过所坐沙发边侧莫名凹陷的一块。 顾钧:这些留着没用处,趁早换新为好。还有厨房,同样空荡荡的。 更换物品倒是其次,他更不愿的是对方再保存那段糟糕的记忆。 沈星迟唔了声,本来他自己独个人住倒没什么感受。顾钧提起,就觉得是应该匀出分时间去处理。 好吧。沈星迟站起来,现在走? 顾钧:你先去换衣服。 沈星迟走进卧室,拉开衣柜。让他震惊的是,里面的衣服一件件用衣架挂得整整齐齐。上面是衣服,下面格子间是叠好的裤子,拉开抽屉,卷起的内裤、袜子和罕见的几条领带被依次分层摆放。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事?他有睡得那么熟?沈星迟直想捏脸,这他妈招进来的是位田螺先生吧。 衣柜齐整的确方便,不用再像以前费劲巴拉地到处扒。沈星迟很快选出套要穿出去的衣服。挑选间他无意发现拿出来当恶作剧的奇葩衣服它们被塞在衣柜的最角落,不显眼。沈星迟愤愤想,还说没找到,大骗子。 换衣服间,田螺先生又进来了。 沈星迟借着衣柜的全身镜偷瞄,见他俯身把床上扭成毛毛虫般的被子铺开,并抽掉最下的床单。 小少爷一瞬间就回忆起某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脸上再次燥热。 顾钧抬头,沈星迟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了几秒,尔后慌乱避开。 顾钧微笑:我拿这个去洗。 嗯。沈星迟不看他,衣柜,谢谢。 顾钧:无事,只是还衣服时顺手就理了下。 沈星迟:强迫症? 顾钧:可能。 说完,这位也许有强迫症的田螺先生绕到床的另一头,把床头柜的文件理整齐。 还真有强迫症。 顾钧解释:我家里有母亲和妹妹,确实会比一般人更注重。 沈星迟:你平常都回家住? 顾钧:很少,家离公司远,我跟你类似,在公司附近买了间公寓。周六周日会回去一起吃饭。 哎,沈星迟有点意外。好像几次去他都在顾家,便以为他常住在家里。但细细想来,其实除了小时候,并没有很多次地主动找过顾钧。难得两次中,其中一次还是在公司。 扪心自问,他也没多了解顾钧。 这边顾钧已经将床头柜上的东西收拾妥当,临走前,脚下踢到一个小东西,东西顺着力度在他面前骨碌滚了一圈。 顾钧捡起来,是个药瓶,见标签,是上次沈星迟挨揍江医生帮忙开的药。 他记得住院时,沈星迟带过来几次,每天都按时服用。为此他还夸沈星迟难得听话。 摇了下药瓶,里面声音空旷清脆,药片没剩下多少。 你还在吃? 嗯沈星迟时刻透过镜子关注,看到顾钧拿着精心准备的道具,略微紧张,不吃你和江医生都会唠叨,听得烦。 昨天晚上多亏这小药瓶掉到地方,才促使他恢复理智刹住临门一脚。 顾钧欣慰:你要每次这么乖就好了。不过我看你身上伤恢复得差不多,不用再吃了吧,是药三分毒。 沈星迟连忙点点头。 顾钧将药放回床头柜,拿着床单离开。 等身影走远,沈星迟忍不住兴奋地握紧拳头在心里耶了声。没什么能比计划顺利完成更舒畅得了。压低音调吹了声花哨的口哨,沈星迟走到床头柜,拉开抽屉,抓着药往里扔,再砰得关上抽屉。 去厨房洗了个红苹果,坐下边吃边玩手机。等苹果吃完,床单也洗干净。 顾钧把床单晾出去晒太阳,两人便动身。 由顾钧开车,鉴于不久前刚吃完早餐并不饿,他们决定先去家具城。 路上沈星迟始终在揉肚子,安全带勒得难受,他瘫在椅背上,坐姿有些懒散。 趁红灯空档,顾钧拉平被他弄得打卷的安全带。 撑。沈星迟怨念,小脑袋不安分,蹭得头发直翘。 谁叫你刚又去洗苹果吃,早饭本来就吃得多。顾钧拉完安全带又来摸他炸成鸡窝般的头发,还说羡慕我的身材,你在这么懒散下去,连自己的小四块都保不住。 沈星迟切了声,表示不跟他见识。 听到身材,手上发痒,忍不住往他那边蹭。 顾钧打掉那只企图占便宜的手:在开车,消停点。 沈星迟切得更大声。 红绿灯转换,车流急涌。顾钧转动方向盘,黑车往家具城驶去。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5) 快达家具城时,沈星迟再次蹦出幺蛾子。只见这位大爷靠坐在副驾驶座上,惜字如金地道:热。然后便怎么也不愿挪动他尊贵的脚。 喝水吗? 顾钧将车开进停车位,熄火。从后面拿来矿泉水,扭开瓶盖,递给他。 沈星迟懒得动手,就着他手喝了两口,然后继续不言语,脸部表情是大大的不耐烦。 顾钧有点莫名其妙。小少爷出来时还兴致高扬,怎么现在就彻底变了样。何况他不是很会哄人,难免显得手足无措。 太阳高照,车内很闷,许久没有出现的反胃感隐隐上升。诚如顾钧所讲,他出来时是有那么些兴趣。但或许是吃饱,或许是长时间的坐车,又或者是天气,怀孕初期的那点症状在这短短一路中悄然爆发。 沈星迟在顾钧住院时度过段美好日子,冷不丁回归,顿时特别难接受。 好想回家,他默默道。 真的很热?车内没扇没书,顾钧用手当扇给他挥了挥。风微乎其微。隔着车窗向外探,要不待会我给你买个冰淇淋吧? 现在正值春末夏初,温度属常,未到开冷气的季节。顾钧身穿长衣长裤,两件套,没感到丁点燥热。 见沈星迟仍旧不说话,顾钧只好发动引擎:那我们回家吧。 沈星迟阻止他。不用。青年推开车门,走吧,办事要紧。 回去固然不错,可好不容易出来,却一件事没干,总令人沮丧。况且今天难得周末,到了工作日,鬼知道哪天这家伙有空能在一同出来。 第92章 沈星迟一路走得极快,活像憋着团气。直到走进家具城, 才缓下步伐。 顾钧在后面跟随, 时不时瞟着他的脸色。 山,与。氵,夕 家具城一共有六层,电梯处分设标识, 每层皆是不同的分区。装修金碧辉煌,琳琅满目,像座小型繁华的罗浮宫。 沈星迟随意望了望, 马上就花了眼。 幸而出来时已商量好,他们乘着电梯直奔目的地。 挑选符合爱好的茶几和布艺沙发,顾钧又多买了张书桌和一个古香古色的书架。 待他们走到床上用品区时,男人停下脚步。沈星迟赶着去看其他,多走了两步, 察觉顾钧没跟上来,疑惑地侧过身。 顾钧身形挺拔,人高腿长,站在床上用品区旁边, 倒莫名像望见喜欢东西挪不动脚步耍脾气哭闹的小孩。 沈星迟倒回来:怎么了? 顾钧先盯了会光滑的地面,犹豫地侧头看向他,慢慢道:要不要买张双人床? 负责这区的导购小姐适时过来, 摆出工作惯有的微笑。 沈星迟以为导购小姐听见, 神情立即不自然, 拔高声量道:为什么! 顾钧:家里那张床小了点,而且不还要再多买个枕头,被子也该重新 你疯了!沈星迟压低语气, 嘀嘀咕咕,完全不需要,我一个人睡得自在得很。 顾钧:以前是你一个人睡没错,但现在 沈星迟伸手堵住他的嘴,对导购小姐尴尬地笑了笑。 干燥的手面传来阵温热的湿润,沈星迟反应,仓促地抽回手,脸上热意漫延。他他他居然敢当着人面舔他手心! 小少爷暗自握了两下,黏腻感依旧未退,如块泡泡糖,就算拉扯也连着丝。 偏偏始作俑者没有任何神态变化,定定地站在原处。 导购小姐:两位先生,喜欢可以看一下,我们的家具品种多样,保不齐有你们喜欢的。 顾钧接承:对呀,我们先进去看看,没合适就走,不行吗? 沈星迟大概明白,他果真跟小孩子一样。只不过小孩通常会选择哭闹这种低下简单的方法表达内心的固执,可显然眼前男人的方法更加高端,且不要脸。 手心触感挥之不去,面前两张笑脸让他有种骑虎难下的滋味。无法,沈星迟只得跟人进去。 原先内心是时刻谨记,奈何敌人势力强大,逛了一圈下来的沈星迟迅速被腐蚀,叛变革命。不过讲实话,他那张床刚买是很满意,但好歹在海岛上呆了段日子,久未回归,无人打理,自然会变。 看了阵,他们俩还真有了心仪的双人床。 床架不高,恰当,木质的。上面搭配着浅蓝色的床垫和两个枕头,看得十分清爽。床的两侧摆着两个小的方形柜子,颇有点日系风范。 沈星迟想他卧室的窗帘同是蓝色,夏天时,拉开窗帘,这张床放于中央,再往窗户上系个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响,似乎很不错。 尽管还有别款的床,然而它胜在干净简洁,两个大男人也不求要多花里胡哨造型别致,简直越看越中意。 沈星迟忍不住用手碰了碰,床垫很软,让他想起海岛上顾钧卧室的那张床。 最后在导购小姐默许的眼神下,沈星迟试探地躺下去。双人床当真很大,他躺下时,旁侧还有非常空的位置去接纳另一个人。 沈星迟躺了几秒,眼前是大片纯白的天花板。缓缓歪过头,另一个无人使用的枕头,真假交替,他恍然看见顾钧躺在身边。对方没有以往严肃的装容,头发半掩,裸露的颈脖和肩膀线条坚韧性感。男人同样在看他,一双黑色明亮的眼睛内闪着温柔的光。 你醒了,小懒虫 很久前的梦境与幻觉重叠在一起,沈星迟惊愕之余,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快马力怦通跳跃。 沈星迟? 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他迅速转过头,顾钧的相貌映入眼帘。 沈星迟瞪圆眼睛。 他早该清楚谁是心有所属,此后发生的不外是为了一遍遍加以确认,逼迫擅于逃避的自己承认。 顾钧握住他的两只手将人从床上拉起来,又叫了遍。 沈星迟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看看顾钧,再看看站在旁边眼神八卦的导购小姐,血色上涌,整个人腾地站起来。 没有合适的,快走。 说完这句话,他拔腿便走,把顾钧抛在身后。 * 虽有遗憾,但沈星迟态度强硬,双人床的事只好先搁置一边。 他们之后又去其他楼层逛了逛,确定下所有需要补充的东西,付完钱后,由沈星迟填好送往的地址。 时间不知不觉赶至傍晚,在公寓吃的那些多已消化,饿感再次席卷。 家具城旁不远处有家购物中心,两人离开,驱车前往。 五层是饮食区,顾钧让沈星迟选了家合眼的店,进去坐下,服务员即刻拿来菜单。晚饭时期,店里渐渐多起人,热热闹闹。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味,购物中心内也亮起灯,照得四处亮堂堂的。 这家饭菜极合口味,一顿下来沈星迟吃得十分满意,中午的烦闷与悸动被压下些许,举手间少了分焦灼。顾钧看在眼里,松了口气,感慨难怪称美食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吃完,休息半会,两人乘坐电梯来到最底层的超市。 超市内同样全是人,三口之家或者情侣。走进入口,顾钧拉过购物车,他们便从第一个货架开始慢慢逛过去。 顾钧选得多为厨房要用的,沈星迟则挑各种零食。期间难免意见分歧,顾钧吵不过他,仅能暂时采取退让战略。等多转了几个弯。趁沈星迟不注意,将他执意要的方便面等些不健康零食丢回货架,反正小少爷从来是东拿拿西拿拿,到后头自己都忘记拿了些什么。 悄摸做完小动作,顾钧推购物车的手稍滞。眼前人潮满满,吵闹声响,间或夹杂超市的广播,却没有沈星迟的身影。 顾钧停下脚步,来回找寻。 他的左后方有对情侣,两人同在幼稚地因为两包口味各异的零食拌嘴。 男人听得出神,恍惚间,嘈杂声响在逐步远离,仿佛一股脑装进个模糊的皮袋子里。 人群,超市,购物车内堆满全不合他口味的食品,所有东西遭超市的白灯笼罩,透着股失真感,恰如他莫名陷入患得患失的心情。 说真的,男人始终感觉这两天发生的事像个梦,是自己过分偏执造成的幻像。 幸福和美好来得太快,导致人一离开,就产生许多乱七八糟的怀疑。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顾钧偏过头,刹那间快要窒息般的凝结空气悄然散去,沈星迟重新出现在视野中,交谈声和音乐声复而聚拢在耳畔,像是踏过一个断层,他的世界再度热闹起来。 沈星迟困惑地望着他: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钧:没什么。 沈星迟:转个身你人就不见了,还要我绕回来找你。下次我干脆不找了,直接广播通报,让你的名字飘荡整个超市。 顾钧扶着购物车,依旧没动脚。 沈星迟边一张嘴叭叭叭边往前走,完全没注意身后人的情绪变化。 对了。他道,侧了点身,往前面指去,你不说要买碗吗,我在那边看见了,一货架,够你选的。 顾钧终于动了动。 身后的小情侣也结束拌嘴,选了各自喜爱的口味甜甜蜜蜜离开。 顾钧望着他们的身影,微有触动。同时,又感慨自己仅会耍这种卑劣的见不得光且无人可知的伎俩,譬如年少时深埋心底的那段搬不上台面的情感。 从和沈星迟来到家具城开始,他一直在试探。无论是双人床,抑或是碗。即使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但如果沈星迟没有按照他的期盼,就会沉默的表现出,跟一个得不到糖的小鬼耍赖般,只可惜比较内敛。 好像这般就能证明沈星迟的心里也有他。 自从沈星迟答应交往后,顾钧觉得自己的贪婪是越来越大了。 真像个傻子,顾钧默默道,却忍不住弯起嘴角,非常想笑。 第93章 大丰收的两人推着购物车来到收银台排队。 每个收银台都排满长队,扫码时的嘀嘀响音混杂在人流里, 格外热闹。沈星迟站在旁侧观望了会, 蓦然想起上次他独自一人来到超市里的情景。 同样的环境,前面同样的人物。但他却不再形单影只。心脏在胸腔内有规律地跳动, 脚下也能踩到真实存在的地板,欢乐的音乐此起彼伏。任由视线漫延,身边男人侧脸的轮廓于熙攘的背景中跳脱出来, 显得立体又深刻。 沈星迟莫名盯着入迷,内心升起股无法描绘的激动情绪。手指控制不住地挪上购物车扶手,朝近距离的目标进发。 正当快要碰触到顾钧的手时,购物车忽地往前动了下,沈星迟闪电般地迅速收回。 做贼心虚地瞟过去, 发现原来是轮到他们。 沈星迟准备拿钱。 顾钧制止他:刚才家具城里的钱是你付的,这个就让给我吧。 * 拎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找到车,将东西一股脑全塞回后车厢。 任务完成, 心情不由轻松。天色渐暗,白天的闷热徐徐退去,气候舒适温凉, 极合适散步闲谈。这会回公寓无事可做, 难为能一同出来, 在外面多逛逛也不错。 沈星迟兴许是察觉出顾钧的想法,并未催促马上开车回家。 他们走出停车场,重新绕回购物中心。 夜晚的购物中心和白天决然不同, 灯光层层亮起,颜色各异,远远望去如个小型的光之世界。光线过于浓郁,连天边的细碎零星都逊色不少。 街道上的人更多了,男男女女,三五成群,谈笑风生。 沈星迟和顾钧跟着人群无目的往前走。 购物中心的后方有块篮球地,正在举行篮球赛。黄色篮球服的队员与黑色篮球服的队员打成一团,战况十分激烈。这时控着球的黑球服队员一个假动作,躲过黄球服队员的阻拦,干脆利落地投了个三分球,引得围观者纷纷叫好。 无意经过的沈星迟瞬间被吸引目光,扯着顾钧挤进人群。 观看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好似感同身受,内心也无比畅快。沈星迟跟风,吹口哨吹得口干舌燥。中场休息,兴奋过头的他忙寻了个长椅坐下休息。 顾钧自坐办公室以来,很少有近距离接触这么热血场面的机会。但不管是男人还是男孩,对篮球的热爱是与生俱来,小时候玩篮球追篮球的回忆顷刻全冒出来。宛若往平日枯燥乏味的一潭死水中投入颗会燃起轩然大波的火种。 他跟随沈星迟,站在长椅边,没有坐下,心里仍旧隐隐躁动,颇有种想撸起衬衣袖子上次打一场的冲动,眼睛中光芒毕露。 瘫在椅上的沈星迟看向顾钧,觉得对方奇怪的精神,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小腿肚无辜挨踢,顾钧低下头:什么事? 呃沈星迟不知该怎么说,其实就是脚痒想动下他。 顾钧:渴了? 没借口的沈星迟微微点头。 环顾四周,正对的恰好是家冰淇淋店。顾钧记起中午时在车里说过的话,道:要吃冰淇淋吗? 沈星迟哼笑,好玩地道了声嗯。 顾钧便往那边走,路上还哼起沈星迟常挂嘴边的小调。 冰淇淋店前聚集了许多小女生,冷不丁看见排在后面的大帅哥,立即挤在一起小麻雀般的叽叽喳喳。身为花痴对象的顾钧丝毫不为所动,或者该说他根本不知道。目前更让他犯难的是店内五花八门的冰淇淋品种。 轮到他了,店员微笑地询问:欢迎光临,您好先生,请问点什么? 顾钧左看看,右望望,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之前从不来这种地方,也没尝过。 店员候了片刻,主动出主意道:先生,可以试下我们店的招牌,卖得还蛮好的。您是自己买还是替人带? 顾钧迟疑:给朋友。 店员心领神会,手指划向单子上的甜蜜套餐:这款同样很受欢迎哦,特别适合情侣间 膨胀的顾钧立即同意,连话都没听完。 冠有甜蜜套餐的冰淇淋很快做出,店员递给顾钧:谢谢惠顾。 花痴的小女生并未走,本来听见他有女朋友还略微泄气,但同时又有点好奇,跟着离开的顾钧走了几步,连忙倒回来向同伴分享战绩:哎哎,那边椅子上还坐着个帅哥,正乖乖等他呢,原来他是来帮那位帅哥买冰淇淋。 众人纷纷发出声意味不明的啊,互相看了眼,展露极具神秘的蜜汁微笑。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6) 沈星迟瘫坐在长椅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上,无聊地来回抖,活像位等人伺候的大爷。余光瞥见顾钧的身影,随口道:才来,好慢 等看清顾钧手上举的东西是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诡异。 为了彻底贴合甜蜜的主题,冰淇淋从上到下全用上粉红色,连蛋筒也没放过。冰淇淋上搭配着切成片的樱桃和淡粉色的注心饼干,杀伤力十足。 沈星迟恶寒地盯着伸到面前的冰淇淋,不由想起过去在游乐场,男人还偷偷往手机里藏了份甜蜜蜜恋爱手册。他简直要怀疑顾钧内在是不是隐瞒了点不可告人的品味。 顾钧奇怪:不吃吗? 沈星迟勉强接过,犹豫问道:你平常喜欢吃这个? 顾钧摇头:是店员推荐的。 真是可怕的店员,沈星迟想。 挣扎了两秒,没忍心下嘴。这时他注意到顾钧两手空空:你的呢? 顾钧:我不用。 沈星迟赶忙哄骗道:你该买一份不同品种的,这样我们还可以换着吃。其实他心里打的小九九是,等顾钧买来新的,就把这份粉红轰炸扔给他。 谁要吃这么丢脸的玩意啊。 顾钧再度遭言语蒙心,没有迟疑,起身朝冰淇淋店进发。 深陷恋爱中的男人果然很可怕。 干等从来是无聊的,何况小少爷一贯耐心指数极少。握在手里的冰淇淋有些化了,滴答地往下掉水。沈星迟望了圈四周,未见到顾钧的身影。可能是盯久的缘故,粉红色似乎变得不那么可怕,而且怀孕后,他一天到晚吃吃喝喝没停,食物在面前不尝,实属考验。 试探地咬了口,好甜,是草莓味的。 * 顾钧举着招牌冰淇淋回到长椅,却没看见沈星迟的身影。 环看周遭,同样如此。在原地候了几秒,焦虑的心情压不下去,顾钧顺着路往前走,一直走到篮球地。中场休息结束,比赛继续进行,气氛仍旧热火朝天。但他已没心思再停下来围观。 绕着场地边看边走,沈星迟不在其中。等走到尽头,顾钧才记起可以用手机,真是急昏了头。 冰淇淋渐渐融化,落了满手,他无暇顾及,用另一只手翻开手机内的电话本调出沈星迟的电话号码拨通,靠近耳朵,对面断续传来等待接的嘟声。 隐约间,仿佛听见熟悉的铃声响起,却不知道在哪里,急得他不住的来回看。 电话终于被接通,顾钧连忙喂出声。 顾钧?沈星迟对他打电话有些意外。 顾钧:你在哪? 沈星迟:我?在楼上,购物中心的二楼 顾钧火急火燎地接话:我马上来。 赶到二楼时,见沈星迟站在两家店中间的一小过道内,两只手垂下来甩了甩,看是他来了,懒散地扬起其中一只张开五指朝他来回晃打招呼。 顾钧几步走到他面前,问得太急反倒显出几分责备意思:你怎么跑到上面来了? 沈星迟怔愣,转瞬面露无辜:冰淇淋化了,掉了我一手,下面没洗手间,才上来的。 说完为了验证,伸出根手指朝上指了下。 顾钧仰头,果真望见头顶提示洗手间往里走的牌子。 哦。顾钧奇怪地松了口气。 怎么?沈星迟揶揄,怕我先跑回家把你锁在门外?放心吧,我怎么可能放着顾大少的车不坐,跑去一个人打车回家?这不是犯傻嫌钱多吗! 顾钧被揪住小尾巴,无力反驳,生硬地转话题:冰淇淋,新买的。 沈星迟瞄到顾钧手上总举着的招牌冰淇淋,这回外表看上去正常多了,白色的,上面浇了巧克力酱,并洒了许多巧克力碎,甜食患者的最爱。小少爷回味方才那个飘荡着可怕粉红色气息的冰淇淋,蓦然有种被甜倒牙齿的感受。 他真是不喜欢吃甜食。 兴致缺缺地嗯了声,没有打算去接的念头。 对了。顾钧道,给你的那个呢? 沈星迟忽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之前在心里那么明明白白的表露出嫌弃,我吃掉了,化得差不多,不吃浪费。不怎么好吃,你这个看起来不错,应该会比我那个要好。 吃掉了?顾钧喃喃道,脑袋里那个交换吃的画面如同个气泡噗得爆炸开,化为粉碎。 心情坠至谷底,有些沮丧。 沈星迟咳了声,抛来台阶:嗯你手上的冰淇淋也有点化,你要不要先去里面洗手?我刚去了,里面没人,一点都不挤。 青年的话宛如在漆黑深夜中擦开的一根火柴,引得潜伏于其中的猛兽蠢蠢欲动。顾钧握着冰淇淋的手稍紧,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过道尽头耷拉着的安全门。 沈星迟:我到外面等你,洗好出来。冰淇淋,帮你拿? 他伸来手,顾钧没有递过去,反倒借着这个绝佳机会控住他的手腕,将人往里拽。 视线转动,刹那模糊,反应过来时,沈星迟已被顾钧抵在过道的墙上。 男人近于咫尺,几乎呼吸相交,热意泼散开来萦绕在颈脖处,引出层鸡皮疙瘩。 你做什么?有人在!沈星迟立即紧张,外面人来人往,保不齐哪时候会进来个人,万一他想都不敢想,挣扎着反抗。 没人看见。顾钧压过来,贴在他的耳畔,植物挡住了。 在过道入口有株一米多的芭蕉叶,丝毫不知里面的发展,正枝繁叶茂苍翠欲滴地生长着。 沈星迟:那也会有人进来! 顾钧声音低沉,眼睛幽暗深邃:没关系,我把关。 不行!沈星迟拼命压低时刻因紧张欲拔高的嗓音,却压不住哐当的心跳。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抵抗住顾钧,男人的手指,颈脖,嘴唇,甚至是一根头发的坠落,都能引起他的兴奋。 恍若克制许久的情绪艰难寻找到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 顾钧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颈脖,说出的话语却异常的幼稚:可说好换的,你耍赖。 沈星迟被蹭得直哆嗦,咬牙切齿道:我去买个还给你,可以吗,小气鬼! 不用。顾钧抚上沈星迟的脸,声音低到不可闻,这样赔我就行。 他吻上小少爷的嘴唇,大概是才吃完冰淇淋,凉凉的。舌头撬开颤抖不已的牙齿,探入柔软的腹地,顾钧尝到了丁点草莓的味道。连带着这个吻都变得万分甜蜜。 男人的到来仿若炙热但温柔的火,沈星迟沉没其中,开始享受这份熟悉的缱倦,微微眯起眼睛。外面吵杂的人声在急速地远离分隔,他有如掉进个软绵绵的世界,一丝丝故作的坚持皆消磨殆尽。 长吻结束,沈星迟靠在顾钧的肩头喘息,身体被吻得发软,扯住衣服的手指却不愿松开,像是意犹未尽之下的另一个邀请。 接下来小少爷的举动完全证明了顾钧自以为不合实际的猜想。 顾哥沈星迟轻而软地叫他,声音遥遥传递到耳中,乖巧的不真切。 尔后青年倚着肩膀支楞起头,凝视,眼睛内水光潋滟。 其实早在试双人床时,心里便隐约有了相同的势头。奈何他在这方面罕见的别扭,向来不是主动一方,只得任其埋在心里生根发芽。 手里的冰淇淋快化成滩水,拼命地滴滴答答沿着手往下落,又恰似溅在了心里。 顾钧鬼使神差地道:这个冰淇淋,你要尝下吗? 沈星迟发出点应答的鼻音。 顾钧从中咬下一口,重新深吻住了沈星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有亲亲的一天v 顾钧:亲亲,nice。 第94章 沈星迟站在客厅,望着他这间单人公寓, 表情有丝微妙的变化。 他和顾钧交往也有几天, 除去周末的过分黏糊,工作日还是照常, 早起前往各自的公司认真工作打拼。 只不过 沈星迟不算沈父公司的正式员工,今天任务提早完成,拿给赵叔过目批准后, 便满足地叫车回家了。 无事一身轻,到达公寓,沈星迟边哼调边开门。顾钧没下班,公寓内黑漆漆的,沈星迟按开灯, 到鞋架处换鞋。大门口摆了两双拖鞋,一红一蓝,鞋架上也留下双做工精良的黑色皮鞋,不是他的。 沈星迟踩着粉色小兔拖鞋, 调子未断,踢踢踏踏地往里走。 从饮水机倒了杯凉水,闲散地瘫进新买的布艺沙发内, 沈星迟于心底发出声喟叹。 天边云层翻滚, 金色与血红纠葛缠绕, 混杂地透过窗户延伸而来,将坐在沙发上的沈星迟轮廓烙印在地上,逐步拖长。 好安静啊, 他咬着杯子想。 视线沿着影子朝四周慢慢望了圈,小少爷隐约察觉出不对劲。 这些天他忙着整理新买的东西,没有怎么注意,如今静下心,一一看去,倒发现公寓内发生了许多改变。 饮水机是新添的,饮水机旁不远还摆了个崭新的木质书架,书架里书籍一本一本摆得齐整,上面是顾钧的,下面是他的。以往他只任由书本杂乱地堆在茶几上,像座小山,工作需要才焦头烂额地到处翻找,哪里会这么井然有序。 沿着书架望过来,正对的白墙上,摆有几幅用相框裱好的方形壁画。壁画内容简约古典,透着些许书卷气味。是顾钧中意的风格。 沈星迟迟缓地站起来。 客厅内增了太多跟顾钧有关的东西,黄昏之下却显出几分陌生,好像这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的公寓,而是和顾钧同住的居所。 更别提其他的地方或者卧室。之前所惦念的另一间没人睡的卧室,被男人直接改造成了办公书房,周末时多买的书桌和架子因次序摆放在内。那时候沈星迟还奇怪顾钧为什么要买这些,以为是要给他自己的公寓添新。 犹豫出了客厅,往其他地方走去。浴室的架台上多了茶杯牙刷与须后水。拉开衣柜,除去他的夹克牛仔,还有两套风格相差明显的休闲西装。 每看到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脏便会扑通扑通直跳,汗毛倒立。 等沈星迟再度回归客厅,内心包裹的情绪已从起初的清闲转化为复杂。后知后觉间,他的生活已被顾钧丁点丁点的蚕食。 小少爷虽然清楚这可能是交往带来的后果,但过分的亲密却让他莫名的心生畏惧。事态是否能够持续下去,沈星迟并不了解,在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里也从没和别人真正冠上交往的名号,不知道交往后是不是会立即住在一起,朝夕相处。 唯一可见的例子似乎只有陪伴他从小到大的父母,不过显然,父母的婚姻既糟糕又失败。 这些天他和顾钧彼此都暂时不理会外界种种,沉浸在好不容易得来的甜蜜恋情中,然而后续的发展会不会步他父母的后尘?会不会吵架?他的秘密又会不会被提前知道? 分明是些根本没发生的事,却奇怪的为此感觉焦虑。 余晖渐渐退去,艳丽的色彩遭深蓝侵吞,涌进窗里的风变得微凉。门口的灯光不及里,远远望去,独自站在客厅的沈星迟像被团昏茫不明的暗黑缠裹住。 此时,门铃不恰当地响了。 第一声响起时,沈星迟不为所动。连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响起。来访者仿佛特别有耐心,没等到人来开门,又平和地按住门铃。 沈星迟终于动了,穿着拖鞋来到门口,旋动把手。 推开门,顾钧站在面前,西装革履,灯光坠进他漆黑的眼睛内,亮晃晃的。 顾钧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差点打电话。刚去了沈叔叔的公司,他们说你先走了。 嗯。沈星迟敷衍道,做完就走了。 顾钧:本来想接你一起回来的。 沈星迟发出点语气声,没说话。 顾钧在他身后换鞋,跟着人来到客厅,将公文包摆在沙发上,脱下西装外套挂到立在墙角的衣架上,熟练自然无比。 沈星迟瞟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顾钧:吃饭了吗? 沈星迟摇头。 顾钧:我也没,一起吃吧,我来做。 他的厨艺是向梅姨学的,沈星迟爱吃,就分外乐衷,想讨小少爷欢心。 沈星迟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顾钧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 * 是夜,沈星迟躺上床。 顾钧在他之后,浴室内水声不断。 卧室内灯火通明,照得人无处遁形。沈星迟单单望了会浴室紧密的门,心里像是思量良久,转瞬又觉大脑空空如也。心乱如麻,按捺不下。 无端感到烦闷,翻了个身,用背对着,盯向窗外幽深天色发呆。 浴室门被推开,顾钧从其中走出来。 他来到沈星迟住的卧室,床头灯是开的,便顺手将大灯关掉。 大灯一关,房间内暗下些许,暧昧的氛围刹那迸发。床的另侧遭轻缓下压,沈星迟立刻感受到股湿润从后面铺张过来,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他周身。心脏难免受其影响,如只刚破壳的鸡仔不住扑腾。 睡了?顾钧微探过身,沾湿的头发接触到沈星迟的脸,留下颗凉凉的水珠。见小少爷眼睛睁着,笑道,以为你睡了,不出声。今天不看书了? 赵叔叔布置的任务对于还算菜鸟级别的沈星迟过于吃力,向顾钧取经时,对方就给他推荐了几本书。沈星迟心血来潮,鸡血满满,立志要脱胎换骨一番,当即把那些书全部买来,每天晚上看一部分,不懂就追着顾钧问,弄得顾钧颇为无奈,难得的遐想在神圣的知识海洋面前悄然褪去。 沈星迟没说话,顾钧未多想,猜测小少爷是因为自己的懒惰感到不好意思,戏谑评价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刻意压制几天的心思终于等到个绝妙的机会,难得沈星迟又没看书,不会打扰。男人稍微放低身体,贴住后背,手指不老实地抚上小少爷的腰线。 同样的香味再次聚拢,萦绕在鼻边,熏得他头昏目眩,内心烦躁翻涌得愈加厉害。 对了。顾钧漫不经心道,我午间听同事谈论床的牌子,貌似有几个牌子很受欢迎。 沈星迟闷闷道:你还会关注这个? 顾钧:过去是不在意的,现在可能用得上,就稍微听了会,没想到这里面学问还蛮大。傅秘书也说,当初他们家的家具挑选了很久。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7) 沈星迟:傅秘书他结婚了? 嗯,结了。顾钧道,不过挑来挑去还是要自己喜欢最重要。上次我们在家具城看的那张双人床 顾钧对双人床的执念并没随时间减退,但也不会直接对沈星迟正面讲出,只是隔三差五在聊天中提那么一两嘴,试探对方的态度。一旦引起反感,便赶忙找其他话题转移。 非常聪明,软磨硬泡,温水煮青蛙。 奈何沈星迟先前情绪已不对,顾钧这次试探彻底拂了他的逆鳞。小少爷一把按住男人企图从衣服下摆摸进去的手,转过身,表情是罕见的严肃。 顾钧。他道。 顾钧忽然被沈星迟的表情唬住。片刻,才讪讪道:怎么了? 沈星迟认真道: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的距离太近了? 顾钧蹙起眉:太近? 没错。他用手指指了下男人和自己。 此时两人正面对面地躺在床上,空隙近无,呼吸相交。但是沈星迟无法放下傍晚时的顾虑与考量,心事重重,半点旎旖皆没。 顾钧搬出杀手锏:可我们在交往啊 是的。沈星迟焦灼地舔了下嘴唇,我们的确是在交往,这是我提出的,我知道。但我们没必要每天腻在一起吧。从你出院后,你每天都住在我这里,我还没见你回家过一次。大家确认关系后也是马上就同吃同睡吗?我看不一定。 小少爷敏感地察觉到眼前男人的神色变了,原本愉悦的氛围至话出口后迅速转换,沉闷又尴尬,徘徊在卧室的空气如同瞬间胶住,凝重的会滴下水来。 顾钧: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希望,能保有彼此的私人空间。沈星迟越讲越小声,心里不断发虚。他不理解,明明自己是在理的,一旦瞄到顾钧的眼睛,就变得毫无底气。 你占据我太多空间了。沈星迟说,而且还没经过我同意。 顾钧一时没言语。 他们奇怪地陷入对峙的状态,时间于其中游走的极其慢,诡异而冗长。 沈星迟咕咚吞了口唾沫,正当他心惊无比时,对面的顾钧悠悠叹了声气。 这声气叹得小少爷头皮发麻,情绪更是忽上忽下。 沈星迟,我认为 男人话说到一半,稍停片刻,再继续时,腔调已跟刚才不同。 我明白了。顾钧道,会照做的。是我太急了,抱歉。今晚我暂时呆在书房,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讲完,他下床,穿好拖鞋往外走。 沈星迟始料未及,腾地从床上爬起来,等 但顾钧没回头看他,直径走出卧室,轻轻关上门。 第95章 A市,沈父的公司。 沈星迟坐在转椅上, 眼前是扇格子窗, 绚丽明媚的阳光跳跃在上,早起的鸟儿吹着婉转的调子张开翅膀疾速划过天际, 正是一派斗志昂扬的好景象。 一日之计在于晨,办公室内的员工已以种极佳的状态进入工作,而在旁边的沈星迟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面露困乏, 心不在焉,丝毫没有紧张的氛围,文件如小山般堆在面前却压根不想翻一翻。 木林森。 昨天晚上顾钧有没有回房间他不知道,只记得在床上等了许久,书房那边始终没传来动静, 最后实在忍受不住,睡意侵蚀,昏昏沉沉地眯了过去。 待早上醒来,望见从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线, 才着急忙慌地爬起来。 走去书房,里面空空荡荡,摆设与往常一样, 并没有顾钧的身影。 赤脚四处绕了圈, 直至来到玄关, 看见摆放在地的蓝色大灰狼拖鞋,终于说服自己承认顾钧先走的事实。 心情莫名沮丧,像是被什么堵在胸口闷得发慌。公寓内寂静如旧, 他先去浴室洗漱,到厨房想找东西果腹,发现餐桌上摆着切好的三明治、煎蛋土司和一杯牛奶。 沈星迟一阵欣喜,过去摸了摸装牛奶的杯子,发现温度是凉的,嘴角再度朝下撇。 将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他坐到桌子旁,盯着早点陷入沉思。 沈星迟这边有意做思考者装石像,却不是人人买账。走进办公室的赵叔叔一眼便瞥见小少爷开小差,放轻脚步来到身后,卷起书朝他后脑勺结结实实来了一下。 沈星迟哎的一声,捂得脑袋往后看,本想发怒,看清是谁顿时怂了。 赵叔叔指着他:太阳照屁股了,还这副浑浑噩噩的模样,昨晚做贼去了? 沈星迟小声道:没有 赵叔叔:那不快工作,光看有什么用,难道这些文件会长好腿自个跑了? 说完又把他昨天交上去的方案摆在桌子上,当面指出哪里有不足和缺陷,哪里改进可以更加妥善。 沈星迟认真听完,叹了口气,转眼对上赵叔叔威严的表情,不敢再发呆哀叹,连忙投身到工作中。 * 一天工作下来,渐入黄昏,出了公司的沈星迟重新被股无法言状的情绪擭住。 他默默沿着街道往前走,感觉疲倦无比,但不是工作带来的。或者说,能够全身心沉浸在工作,对于目前现状,反而更好。 正暗自神伤间,身后响起嘀嘀车鸣声。侧过头,熟悉的黑色车辆映入眼帘。 沈星迟忽然怔住,呆在原地望着黑车行驶到身边,摇下车窗。 坐在里面的顾钧露出脸,朝他挽唇:回公寓?上来我送你。 对方态度温和,仿若丝毫未受昨晚的影响。沈星迟不便拒绝,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路上他时不时偷偷往旁边瞟,奈何男人神情泰然,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 今天下班有点早。沈星迟不自然地在安静的车内找话题。 嗯。顾钧道,所以过来碰碰运气,没料到真看到你了。 沈星迟低下头:是啊,好巧。 过了会,见顾钧没搭腔,他又道:你吃过饭吗? 顾钧:还没,刚下班就过来了。等送完你在去随便吃点。 外面?沈星迟惊异,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去外面吃了,我来请客,最近似乎有家新开的馆子,反响不错。 顾钧转动方向盘的手稍滞,转而微笑道:好啊,在哪条路? 沈星迟指了方向,黑车在红灯过后往左转,融入另一条车流。 来到目的地,刚开的饭馆果然非常热闹,人多得打堆,估计都是好新鲜的,桌子连着摆到了店外。贺祝的花篮还放在门口没撤,地面是鞭炮的残碎。 服务员瞅见沈星迟与顾钧走来,忙微笑地喊着欢迎光临,招呼两人进去,上到二楼,找了个偏角落的位置。等人坐下,赶忙拿来菜单,也来不及候在旁让他们点菜,忙碌地去招呼下一波。 沈星迟好久没处于这样喧闹嘈杂的环境,耳畔无片刻消停。引得他来回张望,到处观察,坐不安稳。 顾钧仔细看过菜单,问道:你要吃什么? 沈星迟:我?随便啊你点喜欢的就好。 顾钧:要喝酒吗?来两罐啤酒? 说起酒沈星迟心底蓦然的一痛,念他以前没事喝喝小酒抽抽小烟,别提日子过得多潇洒。如今烟酒貌似很久没沾过手。 突然,沈星迟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好像把烟酒给戒了,不清楚戒得彻不彻底,但至少不会如在海岛上想抽的念头没完没了颠来倒去的。 思及此,小少爷再次幽怨地叹息。 顾钧不明所以:怎么了? 沈星迟:你给我看看单子。 顾钧递过去,沈星迟飞快翻到最后的酒水区,对着上面陈列出来的酒水种类连看几遍,最后不甘心地咂咂嘴。 你点完了吗?他问。 顾钧点头,标准的三菜一汤。沈星迟便唤来服务员。服务员十分热情,又向他们推荐了些招牌菜和甜点,最后拿着确认好的单子笑着道:好的请稍等,菜马上就来。 服务员走后,顾钧用上的热茶替沈星迟烫碗和杯子。 沈星迟仍然沉浸在过去的回味中,蓦地对顾钧道:你有带糖吗? 没有。顾钧戏谑,回到A市还想着吃糖? 沈星迟羞赧,下意识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嘴巴没味。 他以前有去超市买过几袋糖,吃完后总想着添上,但后来发生了诸多事,没心情,慢慢地倒真忘记了。 顾钧:快吃饭了。等吃完还想我再带你去超市。 哦。沈星迟摇了两下椅子,对了,你以前怎么身上总带着糖? 记得在海岛上,顾钧身上始终有糖,每当他叫着要抽烟便会耍戏法般从口袋里拿出颗塞进他嘴里堵住。更别提仓库内那大袋大袋各种乱七八糟品种的糖。 要说顾钧是喜欢吃糖所以这么备着,他才不信。 顾钧:以前妹妹低血糖,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哦沈星迟嘁了声,心道早知道不好奇了。 不过她现在有了配偶,而我也不是单身,就不需要再紧揪着过往那点小习惯不放。顾钧将烫好的碗筷递给他,眼睛于璀璨灯光的照耀下亮灼灼的,开始确实如此,但后来在海岛上,有个家伙一直在我耳边吵个不停,不在身上准备点东西骗骗他,会闹得没完没了。 沈星迟噤声,被他眼里的那团光吸引,片刻才回过神,不屑地嘟囔:一点破糖,谁会受骗。可嘴角早就克制不住的翘起来。 这顿饭吃得还不错,气氛算融洽。就是沈星迟的嘴被梅姨和顾钧养刁,要他评价,勉强中等,算不上好吃,不会让人特别想来。 到前台付清钱,出了店门,所及之处的天空成了团乌黑,无星无月。街边路灯依稀亮起,光线挪移至旁,笼着那站在车前的男人身形挺拔。 顾钧默默在车边站定,听见脚步声,回头,朝沈星迟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上车吧。 兴许是路灯下的阴影困惑人心,沈星迟感觉顾钧的笑容里夹了点其他东西。 何况,他今天笑得也太多了。 * 一路安稳到家,停靠在公寓下。 沈星迟从车内出来,关上门,望着车内的顾钧。 顾钧同在看他,一双眼睛在车内亮得非凡。 沈星迟干站了两秒,察觉出微妙的尴尬,道: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钧直盯住沈星迟,眼神没有丝毫的移转:不用,同感谢你的请客,菜很好吃。 好吃就行。他默默道,双手绞在一起,尔后实在无话可说,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钧:嗯,好。 沈星迟几秒奇怪,以往顾钧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通常要死皮赖脸地跟着上楼,然后在公寓内拖着不走,继而又成功地赖上一晚。 说不清的怪异越发明显,沈星迟继续试探:我走了。 依旧得到相似的答复:好的再见,早点睡。 沈星迟没办法,朝他招招手,反身往公寓走去。 青年故意放缓步调,走得出奇的慢,直至走上台阶走进大厅,熟悉的脚步声也没从背后响起。他咬咬牙,猝而对这种飘忽不定的氛围感到烦闷,不再晃悠悠地吊着,加快速度,大步流星地往内走。 走得太急,到达公寓前气都没匀顺。沈星迟不管,掏出钥匙解锁,动作粗鲁,剩余的钥匙打在门面上啪啪作响。 好不容易打开门,沈星迟猛得闯进去,沉沉黑暗急速涌入瞳孔,压迫感仍在,他艰难地在一片昏茫中不停喘息。 挣扎了会,青年迅速想起,挣扎地脱鞋,赤脚跑过客厅。期间踩到什么东西,咯得脚底生疼都没顾上。来到窗旁,沈星迟忐忑不安地拽住窗帘,手下有一秒迟疑,最后仍无法放弃,皱着眉拉开条小缝。 公寓下的空地上,有成片茂盛的树木,有散着光的路灯,有归家的路人,却唯独没有黑车。 顾钧已经走了。 沈星迟僵僵站在窗户,许久,才错愕地回过神,嘶了声,脚底仿佛更加疼了。 * 此后两天,顾钧依然会在沈星迟下班从沈父公司走出后出现在他面前,语气温柔地要送他回家。 但第三天,男人没有出现。 第四天也是。 第96章 夜晚,沈星迟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浑身只穿了条长裤, 赤着上身, 没穿鞋。脖子间绕了条毛巾,未擦干的头发正不断掉水, 沿着胸膛纹路往下落。 公寓内到处都开着灯,灯火通明的。青年屈腿坐到沙发里,仰脖往肚子里灌下一瓶凉水。 面前是吃剩的外卖盒, 厨房水池内有没来得及洗的碗,沙发和地板上堆着这两天换下的衣服,整个一典型的单身汉住所,乱七八糟,无处立脚。 顾钧稍没管, 沈星迟立马原形毕露。 偏偏本人还特别皮硬地假装无所谓,丝毫不提这两天以为顾钧会来接他便站在公司门口傻等的事实。 正翘着脚丫消磨时间,手机忽然传来震动。 沈星迟下意识摸过来看,眼睛瞟到的瞬间整个人登时一阵激灵, 立刻神经兮兮地正襟危坐起来,仿佛对方能透过手机看清他此刻的动向。 紧张地点开微信,消息是顾钧发来的, 沈星迟小心翼翼戳开, 发现对话框内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晚安。 他往上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十点零五。 这么早就睡了? 怀疑归怀疑,但这两个字好似对话的终结者, 沈星迟向着手机挤眉弄眼半晌,任何打出来的话都觉尴尬和打扰,最后只得兴意阑珊地回了个晚安。 等了几分钟,顾钧那边没再回复。 沈星迟干坐在沙发上,一股气从身体内部缓缓涌上,烧灼着五脏六腑,令他憋得发慌。可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可以名正言顺拿来撒气的玩意。 小少爷默默闷了会,任何心情皆无,起身往卧室走去。 没有人碰过的床铺凉意满满,沈星迟任由自己笔直倒下,如块重石砸入水中,间或扑腾几下,彻底平息。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8) 趴倒在床上,沈星迟歪着头,盯向窗外的茫茫夜色。尔后,跟只毛毛虫般缓慢蠕动进被窝,裹紧被子。 躺了片刻,他蓦然翻转过来,正对向天花板,手脚呈大字般展开,力图占据单人床的每个角落。 脚用力踢了踢被子,心大道一个人睡觉就是自在。 然而拥有这样想法的沈星迟并没能如愿睡个好觉。早晨的阳光如旧撒入眼睑,催促着沉睡的人们早起为生活奔波。 沈星迟被照得赖不下去,茫然地爬起来。 他不清楚昨晚有没有睡过去,此时大脑昏涨,丝毫未有睡后的轻松满足。 睡眠很浅,公寓里一切动向似乎聚拢耳畔。厨房池子的水滴声,淌进窗内的风声,夜虫放肆的鸣叫,各种各种,吵得他不得不反复翻身躲避。同时,身后空荡荡的触感令沈星迟没缘由地缺少安全感,如同心里哪处也奇怪的缺少。 睡眼惺忪地摸过手机看,离闹钟早了一个小时。 沈星迟无奈地重新躺下。 睡意全无,身体发出躺久的讯号,痛感阵阵。没法,他只得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往浴室走。 在水池用冷水连着往脸上泼了几次,稍稍清醒些。沈星迟扬手去拿架子上的漱口杯。在看见并排的两个杯子后微有晃神,最终沉默地选择自己的。 刷牙洗脸,对着镜子处理发型。终于精神点的沈星迟来到厨房觅食,拉开冰箱,里面存货减少许多,仅有袋土司还艰难存活。瞥见门上还摆有两颗鸡蛋,他想着前两天吃得那个煎蛋土司不错,看样子做法好像很简单,时间尚早,便动了尝试的心。 在手机上查好攻略,忽略本来就乱的水池,粗略洗过锅就毛毛躁躁地动手。 然而等他真正开始做,才发现就算是简单的东西,从打算到完成,中间的曲折简直譬似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先不说沈星迟能否按照步骤完成,单品他锅过水后直接倒油这点,就能够猜测之后的惨烈。 果然,油倒入后,立刻与锅里的水产生反应,登即霹雳巴拉炸成一团,并猛烈地朝外飞溅。吓得小少爷直往后跳,匆忙抽出扔在池子里的锅铲往锅里瞎搅。 这下更妙,炸得没完没了,油烟飘荡。 其中有颗溅到沈星迟的手上,火辣辣的,痛得他直嘶。 面对厨房如此热闹的处境,沈星迟再也不敢呆在半米的范围,攻略早已忘得干干净净。见油星仍在跳,小少爷等不下去,抄起两片吐司如直线投篮般远距离投入锅内。 蹦跳的油一时压下,沈星迟站在远处踮脚张望。 没等他完全放心,锅内竟冒起滚滚黑烟。 沈星迟被这大场面吓得半死,手忙脚乱,幸亏开关离着不远,他用上最快的速度拔掉总插头,闹剧才渐渐止息。 小少爷双手握住锅铲挡在胸前,仿佛保命的护身符,提防了阵,见真的无事,才敢往前走。拿锅铲铲过可怜受难的土司,另一边被炸得焦黑,明显是失败的。 盯住几秒,一股沮丧情绪至头顶压下,让他没了任何想吃的念头。愤愤不平地把手里锅铲再度丢回水池,正想负气离开,摆在旁的手机传来声熟悉嗡鸣。 沈星迟皱着眉拿过来看,依旧是顾钧的微信,上面一派祥和岁月静好地打着两个字,早安。 沮丧感更加浓郁,其中还掺杂着深深的无力感。 沈星迟抿起嘴,注视良久,最终没有发火,无声息地离开厨房。 * 难得早起,就被份失败的煎蛋土司搅乱。这种憋屈的心情直至沈星迟来到公司都没有消退。 他的精力与之前相比更加少了,做任何事皆显得力不从心,连带着在面对赵叔叔的责骂时,态度也跟过去决然不同,就会呆愣着神,敷衍地嗯声,偶尔看看手机。 艰难熬过上班时间,夜幕降临,瑰丽的晚霞于天空中编织出幅美丽的图画。 沈星迟跟着下班的同事走出公司,橙红的光线降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他融入其中,期间不死心地回过头四处看,可惜路边只有驻足欣赏美景拍照留念的陌生人,记忆中那辆熟知的黑车和往常一样,没有出现。 * 乘坐出租车回到公寓,开门后,进入眼帘的是摆在鞋架旁四天没挪过位的蓝色拖鞋。 沈星迟面无表情,脱下鞋后略过,直径来到客厅沙发处坐下。 公寓内开了灯,他大喇喇地坐了会,缓慢缩起腿,在沙发上把自己蜷成个大团子。 封闭的空间内死一般的平静,相反,窗外的繁华都市倒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这样的反差令他想起顾钧还在住院的那段日子。 原先就因为亲密接触朝夕相处后无法再忍受孤独才选择答应跟他交往的这条路,结果费尽心思兜兜转转再次绕回开头,关系还比此前更僵。 躲于避难所里的沈星迟感到点不知所措。 身心上的疲惫加上整天繁忙的工作,不知不觉间,小少爷居然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意识模糊,隐约中,听到点铃声。 逐步的,铃声愈来愈大,像潮水般覆涌过来,将他全部淹灭。 飘飘荡荡几秒,小少爷倏而清醒。 视线有几秒是不清晰的,但铃声的效用太大,孜孜不倦地响在耳边。 沈星迟一下联想到,急切地寻着声到处翻找。 最后在沙发边缝内找到手机,满怀欣喜地拿出来一看,顷刻如一针扎爆的气球,无精打采。 响的是闹钟,不知道何时定的。 任由闹钟响了会,小少爷怒从心头起,举起手机对着屏幕就是顿猛戳。又没得到任何解气,仅能颓丧地关掉闹铃。 这时,他陡然看见手机右上角有微信消息的标志,刹那重拾心情,忐忑不安地解开密码,找到微信,点开。 果然是顾钧的消息,不过遗憾,照样是两个字,晚安。 时间是九点零五分,比昨天早了一个小时。 妈的,这么早他睡得着吗?沈星迟愤愤不平的想,哦一个人就保持乖巧作息,晚上九点睡早上六点起,跟他在一块折腾到凌晨三四点都不嫌困。 大尾巴狼。 沈星迟再也忍受不下去,没管自己在沙发上睡了多久,噼噼啪啪打了段字发给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绝对,绝对是生气了!沈星迟敢打包票,自他讲出那些话后,不管是早晨细心留下的早点也好,还是故意等下班来接他,顾钧所展露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更深沉的东西被男人不显山露水地埋藏起来,等着人来细细的挖。 亦或是,如悄无声息潜伏在密林中的野兽,一旦猎物踏入领地范围,便立即展开追捕。 很快,顾钧回信:没有,早点睡,晚安。 尾端罕见的附带个笑脸表情。 沈星迟瞪了良久,怒火狂生,蓦然举起手机想往地上砸。稍而迟疑,砸在了布艺沙发上。 小少爷感觉宛若一拳打在柔软又蓬松的棉花上,无力感顺着手臂以种张牙舞爪的姿态呼啸过来。令他明明心里闷得发慌,但张开嘴,又不知晓该说什么。 此后,顾钧连早晚问好的消息也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略长,被我切成两章,下章12点前更,还在码[跪 别着急,下章就和好了(*^o^*) 第97章 沈星迟瘫坐在转椅上,精神较昨天更为不济。做事懒懒散散, 还总是慢半拍。 虽然大体没出乱子, 但看得人难受。旁观的赵叔叔差点以为对方因为压力大晚上真跑出去当贼,重话和训斥不敢再讲, 旁推测敲地询问是否需要回去休息。 沈星迟犹豫片刻,感觉熬下去也没效率,朝赵叔叔说了声抱歉, 带着文件请假回家了。 到公寓后,还是中午,阳光充沛。但沈星迟没有任何心情,趁难得有点倦意,放下文件直奔卧室, 连衣服也懒得换,一头栽进床内。 这闷头一觉睡得极久,直到周身凉透,沈星迟才吃力着从迷梦中挣脱出来。 室内很暗, 夜色已至,四遭像是沉进粘稠闭闷的沼泽,没有声息。 额头出了许多汗, 沈星迟拿手抹过, 全是凉的。抬头望去, 发现根源是卧室的窗户没关,冰冷的风不停涌入,吹动着束在两旁的窗帘。 视线从窗户移转到帘布上, 窗帘在未开灯的环境下被染上层暗调,看不清本色,但沈星迟还记得它是蓝色的,跟在家具城看中的那张双人床十分配。 恍然听见昏黑成片的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连忙爬起来,惊疑是顾钧深夜拜访。 赤着脚跑出去,客厅内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沈星迟睁着眼睛费劲张望了会,后知后觉想起可以开灯,又焦灼难安地跑去把灯全部按开。明亮的灯光泼洒各处,照亮了小少爷面前的世界。 照旧是沙发茶几,饮水机与书架,右侧为厨房,左侧是刚出来的卧室。目光延伸,远处房门紧闭,如位高大威武的卫士守护着一方安全。 没有顾钧,至始至终是他睡糊涂产生的错觉和幻想。 闹了这么久,头有些痛。沈星迟按住额角,回去翻找手机。看清时间,八点。 这觉睡得真够长,感慨之余,没忍耐住,再次点开顾钧的微信。 要是按照前面每天提早一个小时的定律,这会他该发消息过来,假模假样地说自己快睡了晚安之类的鬼话。 他到底在干什么!沈星迟盯住那个头像,活像要将其盯穿。每天人影见不到,消息也没有,所讲的私人空间可不是这样的! 理智殆尽,沈星迟恼火地退掉微信,直接拨电话过去。 第一声嘟时,他尚带了点兴师问罪的念头,第二声嘟响起后,倒莫名其妙地怂起来,想退缩的先挂掉。这时,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顾钧久违的声音:喂? 说起久违,其实只是四五天,期间他们还有见面吃饭和微信聊天,并没完全断了联系,但沈星迟听到,奇怪的格外想念,恨不得钻入电话跟他见面。 兴许是没听到沈星迟的回应,顾钧又道:喂,沈星迟? 嗯沈星迟发出点语音,是我。 顾钧:有什么事吗? 沈星迟低头看脚,宛若个做错事的小孩,继续低着嗓音:没 顾钧:我还在加班。 沈星迟诧异:还在加班?现在早过下班的时间,公司除去保安大概没人。 顾钧:是的,最近有些忙,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就先挂电话了。 沈星迟:啊? 这通困难拨出的电话短得令人咂舌,然而搜刮肚肠,他也找不出崭新重要的话题,况且对方真的有事,他只得道:哦,好的。 顾钧:嗯,再见。 未待沈星迟说完同样的再见,那边率先挂断,干脆利落。 手机屏幕自动跳回全部通话的界面。 沈星迟握住手机,经历过方才,忽地明白一件事。这几天的生活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既挂有交往的名号,又保有私人的空间,彼此有空就聚在一起闲谈吃饭,忙碌时便各做各的事,不打扰。 可是,为什么别扭烦躁的情绪持续地围绕在周身,让小少爷异常的不爽。 * 第二天,他仍旧打电话向赵叔叔请假,扯谎说自己生病了。 赵叔叔没有怀疑,照之前人的习惯,反复叮嘱沈星迟别忘了吃药,假如严重要记得去医院看,别不当回事。热心地让沈星迟觉得有点惭愧。 虽说请了假,沈星迟并没干躺或干等。他先是告好下午要出去的闹钟,然后把乱糟糟的家收拾干净。捡起地板上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将堆在水池的碗筷洗好分类摆放,拉开窗户透气。 中午饭还是叫的外卖,心里揣着事,食欲不旺,寥寥几口填胃。 午后,沈星迟躺在沙发上,稀奇地借手机找到几首适合婴儿听的轻音乐,调大声量摆在一旁,在柔和的音乐声中迷迷糊糊地合住眼睛。 下午四点,闹铃响起,沈星迟立即睁眼起身。去浴室稍微整理了下外貌,提起几袋垃圾出门去了。 在路口招呼到出租车,说明地址,出租车驶向目的地。 到达时五点多,临近下班,沈星迟不由着急起来。他时间掐得过于死,未料到路上经历了次堵车,本来还可以更早到。 出来后,扬头便望见顾钧的公司,在浓烈张扬的黄昏中始终闪出分不近人情的森冷感。小少爷担心顾钧中途要吃饭先走,顾不上欣赏傍晚绮丽美景,三步并两步地朝公司赶去。 经过前台,沈星迟仓促地向坐在那里的小姐姐打招呼,抛下句我找你们顾总就毛躁地往里冲。 纵然前台小姐姐认识沈星迟,可这样放进去实在不合规矩,万一出什么事老板会扣她工资。况且见青年神色匆忙,怎么不像是找老板正经谈事,联系到此前他与老板关系不算佳。思量再三,小姐姐叫人拦住沈星迟,摆出专业性的笑容,问他:您好沈先生,请问有提前预约吗? 沈星迟不耐烦:预约?我跟他哪需要预约!我就进去讲两句话。 小姐姐:抱歉沈先生,按公司规定,找老板都要先提前预约确定时间。既然没有,您现在要见,我需要打电话跟上头通报一声。 沈星迟见硬闯不进去,眉宇蹙起,直嚷着:行行行,你快打。 小姐姐心有余悸地往电话那儿挪。 恰逢此刻傅秘书提着公文包从电梯出来,沈星迟看他如看到救星,忙招呼他过来。 傅秘书,你家老板没走吧?我找他有事,你快跟她们说下,让我进去,别电话打来打去了,多麻烦。 傅秘书高冷道:没有。 那就好。沈星迟催促道,快呀。 前台小姐姐正握住电话犯难地看着傅秘书,傅秘书朝她点了下头道:没事,你忙吧,我带沈先生上去。 小姐姐感激地点点头。 傅秘书对老板的私事知晓得不多,但通过在医院中的短短观察,凭感觉认为这位沈先生来公司不是专程为了找麻烦的。 就算出了事,以老板的性格,应该不会把锅乱扣在他的身上。 两人乘坐电梯,出来后往前直走,绕过格子间。 路上,沈星迟假装随口问道:你们最近工作很忙吗?顾钧一直在公司加班? 仅是老板偏忙点,我们的工作量跟往常相仿。傅秘书如实道,老板这几天好像会特意找些工作来做。 哦。沈星迟心下一沉,不想气氛沉闷,又道,想在你们公司见个人忒烦了点。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69) 傅秘书:沈先生,按照您和老板的关系,私下联系更为方便,也省了我们这群拿钱的小职员说错话做错事惹您不高兴。 此话成功堵住沈星迟,他撇撇嘴,不再言语。心道傅秘书真可谓真人不露相,说话还蛮毒。 小少爷当然懂得手机的便利,但他同能猜到打电话的后果。无非是听顾钧说些乏味无趣的客套话,倘若男人不想见他,指不定借此机会溜了,倒不如突击胜率大。 顾钧的办公室近在眼前,傅秘书礼貌地抬了下手:那就是老板的办公室。 两人站定,傅秘书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顾钧的声音:请进。 傅秘书推开门:顾先生,沈先生找您。 正埋头工作的顾钧听到话后脸上明显的展露出震惊,急忙抬头去确认。 站在后的沈星迟终于如愿见到顾钧,同时发觉,视线一旦触及到顾钧,就会贪婪地紧黏不放。 傅秘书侧身让沈星迟进去,复而向两人点头,轻声关门离开。 办公室内严谨简约的格调让沈星迟轻微慌张,但比封闭的空间更让人感到危险的,是顾钧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 男人凝视他:你怎么来了? 沈星迟拿出满不在乎的腔调:几天没见,过来请你吃饭。 顾钧:四天没见而已。 沈星迟:哦,你还记得蛮清楚的嘛。 顾钧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低头翻了翻文件:我有很多工作未解决,暂时没时间出去吃饭。 没关系啊。沈星迟耸肩,我等你。 办公桌旁摆有张长沙发,顾钧有时累了,又嫌进休息室耗时,会选择躺在沙发上小憩,补补精力。 沈星迟看见,走过去坐下。 沙发很宽,超硬,坐惯家中软绵绵布艺沙发的小少爷有点不适应,来回调整坐姿,小动作不断。 顾钧抬眸瞄了他一眼。 沈星迟马上不动,笑着抬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沙发扶手处搭了件顾钧的外套,小少爷悄悄移过来,手指碰到点外套的边角。 几天未见面,就算是件衣服也能使沈星迟迷恋无比。余光注意顾钧,对方仍在翻阅文件,他便宽心地放纵自己矮下点身,更多的接触到衣服。 淡淡的香水味至衣服中飘荡出来,偏向于青草气息,很清新。顾钧以前在他公寓洗漱时喷过,还想给沈星迟来点,但骚包的青年嫌味道太淡,拒绝了。 似有若无的青草味组成个虚幻却熟悉的怀抱,沈星迟身置其中,内心的焦虑躁闷皆被安抚,慢慢放下心来。这些天他未曾好好睡过一觉,顷时意识松散,浓厚的睡意铺天盖地涌来。 朦胧中,凉凉触感从脸庞处传开,拉着贪睡的沈星迟奔向清明。 半蹲在沙发旁的顾钧用手贴了贴小少爷的脸,看人有转醒的征兆,轻柔地叫了句:沈星迟? 沈星迟眯起眼睛,语气含糊:我睡着了? 嗯。顾钧把他拉起点,用从休息室拿来的枕头枕在他背后,别在这睡,会感冒的。 沈星迟倦怠地捏了捏鼻腔:我睡了多久? 顾钧: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沈星迟吃惊,时间过得好快,本以为顶多眯了十分钟。 沈星迟:你别管我,工作没处理完吧,我自己坐着玩手机。 顾钧:不用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沈星迟:你工作做完了? 那堆积如山的文件,交给他,别说半个小时,半年他都完不成。 顾钧搪塞地答了个嗯,拉着他起身:早点去,晚了店里人多没位置。 * 出来后,道路上正值下班高峰期,堵车得厉害。恰好沈星迟睡意未断,小鸡啄米般地再度昏睡过去。 等醒来,车子已停在饭店前,而他身上盖得正是搭在办公室沙发上的外套,不清楚顾钧是何时拿在手中的。 黑车熄了火,没开灯,黄昏消散,深蓝的光衬得车内有些暗。顾钧默默无声地坐在旁侧,目光笔直朝前,如尊石像。 可能是察觉到他醒来闹出的细微动静,石像动了动。 你昨天睡得很晚吗?顾钧问。 呃沈星迟摸摸鼻子,羞于承认是因为公寓里没他睡不着,撒谎道,没有呀,我每天都睡得特别早。 顾钧:那你 啊,原来到了。沈星迟焦急地打断他,对,就是这家店,我还担心你找错地呢。快下去吧,这家店的烤鸭包和糯米藕巨好吃,你待会要多尝点。 顾钧追上他,递过去瓶扭好的矿泉水:先喝点水。 沈星迟灌了两口,继而又巴拉巴拉讲个没完,仿佛生怕一停下嘴顾钧就会发现他的小秘密似的。 * 沈星迟在办公室和路上连睡两觉,精神饱满,食欲同大增。一桌的菜大半是被他喂进肚里,顾钧吃的很少,最后充当替他添饭的职务。半江瑟。 酒足饭饱,沈星迟懒散地瘫坐在椅子上消食,顾钧则在旁默默喝茶。两人相对无言。 不过沈星迟还没忘记今天是来干嘛的,过了会,就问顾钧要不要走。 顾钧点头,放下杯子起身。 一切跟四天前如出一辙,天空浑茫,勉强掺了点深蓝,没有月亮,星星倒是亮着几颗。顾钧依然站在黑车外等待,可脸上不再挂着虚假昧心的笑容。 开车送小少爷到公寓楼下,车子止熄。 沈星迟通过关闭的车窗向外探:到了。 坐在车内的顾钧艰难蹦出点词:嗯。 像是为了隐藏住纠结和不舍的情绪,他即刻又补充道:是的,快回去吧,晚上 顾钧。沈星迟叫他,眼睛在幽暗的车内灼灼发光。青年张开五指,紧握住顾钧扶在方向盘的手腕,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疯狂传递,上楼喝杯茶再走吧。 沈星迟先推门下来,反身见顾钧还呆愣地坐在车内,敲了敲车窗示意。 顾钧迟缓地侧过头:沈星迟,你确定要请我上去吗? 沈星迟笃定:是的。 顾钧眨了眨眼,一时愉悦万分,一时却怕是对方的心血来潮,两相对持,最终拾不出什么可品的心情。 他面无表情地下车,跟随在沈星迟身后。 两人如往常般,进入大厅,在电梯前按上行键,出来向左拐,到达公寓大门。 沈星迟拿钥匙开锁,打开后穿堂而过的凉风迎面拂来。他出门时又忘记关窗,房间内又暗又冷,鬼气森森。 顾钧克制住要越过沈星迟开灯的冲动,眼前敞开的公寓好似蒙上层结界,将他抵挡在外,仅能站立于门口,看着小少爷进去,弯腰换鞋。 穿上拖鞋的沈星迟偏头:进来吧。 顾钧:你确定要让我进来,沈星迟? 这是他第二次发问,不厌其烦的,哪怕最后一秒同没放弃试探。 沈星迟突然耐性耗尽,对此时婆婆妈妈停滞不前的情况感到嫌恶。青年一言不发,踩着拖鞋踏出去,双手拽住顾钧的领子将人往里拖,反身压在门旁的墙壁上。 心脏狂跳不止,野蛮过后,抓住领口的手指竟微微传来颤抖。沈星迟抵在顾钧的颈脖处小声喘息,无光的领域中,这点声息太容易令人浮想联翩。 沈星迟维持动作几秒,抬头亲吻住顾钧。 先是轻碰住嘴角,男人的不反抗壮大了他的胆子,整个贴住对方微凉的唇面。沈星迟重新遭遇当初处境,顾钧嘴巴紧紧闭着如同拷上个大烙铁。 沈星迟气急败坏,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腥淡的味道漫延开来,顾钧吃痛,防守不住,沈星迟趁机钻入他的嘴中,卷着戾气把里面搅得天翻地覆。 顾钧怔了须臾,快速反客为主,似渴疯的人久遇甘泉,急不可耐。双手紧勒住小少爷的腰,两具身体细贴无缝。 两人闭着眼沉浸在这场深吻中,唇舌交缠,响亮的水渍声飘荡在房间内。 中途稍作停歇,相靠着额头呼吸,片刻继续纠缠在一块,难舍难分。 冲动和情|欲得到满足暂时退下,理智荣登高位。 在他们互相拥抱无声回味时,顾钧哑哑地说了句:门没关。 沈星迟蹭着他的脖子,任性道:不管。 顾钧:你这回不害怕被别人看见了? 沈星迟翻了个小白眼:反正也没有人。事情都发生了,马后炮。 马后炮顾先生接着算账:你说过交往后做什么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我照做了。可刚刚你亲我,好像并没有问过我。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被揪住小尾巴的沈星迟恼羞成怒,又咬了顾钧嘴一下,尔后担心咬重,再轻轻地舔了舔。 这话是我说的,我也可以收回。沈星迟边说边偷瞄他的脸色,搭在背后的手收起力度,紧抱住顾钧不放,声音闷闷道,抱歉,顾哥,我以后不说了,我们去买双人床吧。 见顾钧仍没反应,沈星迟彻底急了:顾哥,你就饶过我吧。你看我都主动来找你,还连着请你吃了两顿饭 顾钧那儿传来声微妙的叹息,这几天的经历同使他身心疲惫。小少爷的话一出,他霎时觉得堵在胸口的巨石被击得粉碎,整个人轻飘飘的。 男人低下头,抵在沈星迟的肩膀上,叹息般地道:我好想你啊,沈星迟。 沈星迟将原话还给他:骗人,就四天而已。 顾钧:是啊,一秒不见,都非常想念。 作者有话要说:  顾钧:同居,nice。 这大概就是只要你往前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来走吧。 第98章 日子平淡无奇,转眼一个月过去。 沈星迟和顾钧也交往两个星期, 期间虽有摩擦, 幸而最后平安解决。 闹钟没响,美好周末, 小少爷从宽大的双人床上爬起来。 用手挠着脖子,睡懵的沈星迟走进浴室,望向镜子时, 发现右侧颈脖处接连几块深红吻痕,不以为然,扭开水龙头洗手。 他昨晚和顾钧闹得有点疯,地点还是书房,现在清醒后思量, 还是该克制下为好。 昨天,沈星迟有些问题在公司未解决,便拿着剩余文件回家打算找顾钧开夜工。来接他下班的顾钧在车里听后,欣然答应。 两人在家里吃完饭, 沈星迟跟着顾钧来到书房。 这还算是他第一次踏入书房,虽然属于公寓的一部分,但平日习惯趴在客厅的茶几上做事, 顾钧也爱跟着他, 拿书坐到沙发上看, 准备好的书房反倒无人问津。 走进去,沈星迟发现里面真是设备齐全。且较之于他此前见过的顾钧办公室,这间书房布置得格外温馨。基调几乎为米色, 窗帘同样。每张椅子都加了软垫,坐上去软乎乎的。墙上依旧摆着风格高端的壁画,而墙角则放了两盆绿萝。 顾钧的装修能力令人佩服。 想起过去在顾家看见的那间婴儿房,风格童趣可爱,让他过目难忘。 顾钧轻拍了下他的脑袋,笑道:傻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虽然今天有工作,但也不能熬夜。 沈星迟愣愣地点了点头,婴儿房内那只组装的小木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书桌很大,他们搬来椅子,两人各占一半,先单独考量,再相互讨论。沈星迟经验上比不过顾钧,可胜在看问题角度新颖,敢想敢提,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张狂。许多提议看似夸张,瞧不上他的可能会嗤笑,懂他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以往通常是沈星迟提问,顾钧来解答,这样通力合作还是初回。一个保守安全,一个大胆创新,各自缺的地方对面皆能很好的补充,不知不觉竟讨论到了深夜。 最后他们已经完全跳脱出赵叔叔布置的任务,朝着更广阔的地方进发。 顾钧未料到扯开偏见,还能和沈星迟聊那么久。 但仔细想想,小时候大家似乎总把他们放在一块比较,但那时他看到的只有沈星迟调皮的一面,心中鄙夷,不愿让目光多加停留。到后来,渐渐就变成只夸赞他一个,而沈星迟也成为熊孩子闯祸鬼没用包的代名词。 置留下的问题被解决,沈星迟心中长舒口气,闲散地歪躺在顾钧的腿上。 问过时间后,同惊觉这么晚了。 热烈的探讨声一止熄,书房内变得空前安静。窗外静悄悄一片,仿若世界也趁机陷入沉睡。此情此景,让人分外的想弄出点新鲜的小动作。 沈星迟的视线轻微往下瞟,视线触及处是对方休闲长裤的线条。他伸起根手指,指腹贴住眼前裤子顺势朝上滑去。被顾钧打掉。 顾钧整理好桌上分散的文件和书,严肃道:赶紧收拾下,要去睡觉了。 沈星迟笑出些声,原本歪斜的头正过来,面向顾钧,不怀好意道:顾先生,难得在书房,想不想玩下办公室Play。 顾钧露出困惑的神态。 沈星迟从他手肘下钻出来,如条滑溜的鱼般爬进书桌下。 顾钧终于明白沈星迟指的所谓办公室Play是什么,顷刻老脸燥热,发出没力度的训斥:快出来。 沈星迟不急不缓地抚过他两条腿,修长手指被暗色调的裤子衬得白皙张扬,在感官上无端刺激到顾钧。 镇定些,顾先生。对方为了调戏,故意念出蹩脚的台词,千万不要让敲门的员工发现了。 小少爷探进头,张嘴咬住拉链。 细小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书房内。 顾钧呼吸一滞,喉头发干。 沈星迟嘴角挑起丝玩味笑意,抬眸想看看被他欺负的顾钧会露出怎样的表情,耳畔就飘来男人低沉又暗哑的声音:比起这种偷摸的小把戏,我更喜欢光明正大。 手臂遭人握住,滚热的温度烫得小少爷的心剧烈狂跳。 顾钧把他从桌底下拉出来,明亮的白炽灯光兜头照下,打得眼睛近乎睁不开。接着身体一空,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抱上书桌,文件与书本被顾钧扫开,声音噼里啪啦急躁地响在身后。 沈星迟双手搂住顾钧的颈脖,非常皮地嘲笑他:你今天是不是急了点,顾先生。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0) 顾钧俯下身,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是沈先生头开的好。 男人的动作确实和以往相比略显粗暴激动,沈星迟虽乐在其中,但仍有担心,气息不稳地按住对方向下滑的手:你你还记得吧 嗯。顾钧安抚地亲了亲他的眼睛,放心,我不会做到最后的。 洗漱完毕,沈星迟用毛巾擦了擦脸,清清爽爽地往外走。 客厅内没人,香味至厨房飘来,沈星迟闻着味走过去,靠在顾钧肩膀问:早上吃什么? 顾钧手下没停,熟练地切着菜:还早上,都中午了。 沈星迟摸了摸鼻子,不在意地重复:那中午吃什么? 顾钧没回答,沈星迟惯性往他腹肌上揩了把油。 旁边蒸锅在滚滚冒着热气,顾钧走过去掀开锅盖查看,沈星迟的眼神同瞄过来,是蛋羹,蒸得恰到好处,水嫩水嫩,筷子一戳还会动。 沈星迟奇怪地抽了下鼻子。 他猛地闻到股很腥的味道,自从蒸锅盖掀起后。这股怪异的腥味迅速又霸道地覆盖住厨房内其他气味,紧紧堵着鼻腔,让早起的小少爷微微反胃。 上次出现类似情况还是程海来家里做火锅给他烫了羊肉,沈星迟内心乍惊,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 肩膀蓦然一轻,顾钧奇怪地偏过来:怎么了? 过去他在厨房做事,沈星迟不捣乱到结束是不会罢休的。 沈星迟:没什么,你忙吧,我先去客厅坐会。 来到客厅的小少爷六神无主,在布艺沙发上坐立难安。刚怀时食欲不振和呕吐的反应偶尔会有,但后来他担起去医院照料顾钧,注意力转移,这反应便渐渐消了,沈星迟以为不再出现。没想到如今重新袭来,且症状比初期更加强烈。 沈星迟紧张地瞄向厨房,见顾钧背对着毫不知情。赶忙起身跑进卧室拿手机,再倒回来坐在沙发上鬼鬼祟祟查资料。 网页上显示孕吐是早孕反应的常见情况,一般从怀孕后第五或第六周开始,大约三个月后结束。沈星迟抬头回记了下日期,他自己差不多是一个多月,接近两个月,完全在这里面,也就是说有可能发生。 孕吐,可怕的孕吐但比起难受的反应,沈星迟更担忧的是被目前在同居的顾钧发现端倪。 叫顾钧跟他分开回家住几乎不可能,且不说男人那间公寓快成了个空壳,没准会造成上次那样不欢而散的冷战局面。 在那后顾钧倒有提过要是沈星迟觉得不公平,可以一段时间住这里,一段时间去他那边住,但沈星迟嫌东西带来带去麻烦,就变成顾钧久住在此,大半需要的衣服书籍等全搬过来,留在原地的所剩无几。 啊清空搜索历史,沈星迟垂下头,痛苦地反复抓头发。 为什么怀个孩子这么麻烦? 险些快把头发抓秃的沈星迟无意瞅见茶几上摆了盘水果,苹果香蕉火龙果等应有尽有。心生计策,他从中挑出个形态较大的苹果,发虚地走去厨房水池那洗。 顾钧在另一头切菜,听到水声,明白他拿了什么,头未抬地提醒道:少吃点,马上开饭了。 沈星迟嗯声,拿着洗好的苹果溜了。中途他试探地咬了口,苹果酸酸甜甜,吞下肚没多大的抵触,就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等顾钧来客厅叫他,茶几上已堆满果皮,果篮生生少了一半。 顾钧:饭前吃这么多水果,待会你还吃得下饭吗? 沈星迟摸了摸半饱的肚子,无辜地点了下头。 坐到饭桌旁,那盘罪魁祸首的蛋羹散发出的味道差点要让他把刚吃的吐出来,沈星迟抿起嘴憋住,脸色绷得发白。 拿着筷子挑出几粒饭勉强塞进嘴里,动作迟缓,表情恹恹,跟平日大快朵颐的模样决然不同。 对方时不时要放筷的动作被顾钧发现,问道:不想吃? 沈星迟借水果当挡箭牌,讪讪道:嗯,刚才不小心吃多了。 顾钧:我早提醒过你,小孩子都清楚饭前不该吃零食。 沈星迟挣扎地夹了根白菜。 顾钧:行吧,既然吃饱就别强撑。 目的达成,沈星迟内心一阵喜悦,刚想离桌,就见男人将那碗蛋羹推至眼前:至少把这个吃完,热的。我早上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成功。留到晚上估计也不好吃。 沈星迟本欲拒绝,推辞自己不喜欢吃,但顾钧后面的话令他如何都开不了口。 犹豫再三,沈星迟头皮发麻地接过勺开始吃。滑嫩的蛋根本不需要咬,碰到舌头便自动化开。顾钧还滴了两三滴芝麻油,醇香的味道洋溢于唇齿之间。 可此刻的沈星迟根本不想细细品味,或者说他希望这时候能够失去味觉。反胃感随着不断吞咽越发强烈,腥臭味充斥在各个角落。 脑袋发嗡,头晕目眩,肚子里翻江倒海。 小少爷包了满嘴,一股脑死命吞下,见碗内所剩无几,才像完成任务般虚脱地放下勺:吃、吃完了 顾钧总觉得沈星迟今天透出丝不寻常,下意识问:你没事吧? 沈星迟一抹嘴,蹭得站起来,没事,我回卧室了。 很难受,特别难受,仿佛身体在不满主人粗暴地对待,肚子不停闹腾,方才吞咽下去的那些顺流而上抵在喉管。 顾钧:又回? 沈星迟来不及讲话也来不及听,长腿一迈就往卧室奔。他觉得头快炸了。 可惜没等准备完成,甚至连掩人耳目的水都没来得及放,刚蹿到浴室的小少爷对着马桶就是哇得一声,把早上吃的全部吐了出来。 顾钧听见声音,放下碗,疑惑地往卧室走:沈星迟? 这边沈星迟吐得昏天黑地,根本无暇顾及和阻止。 来到浴室的顾钧看见蹲在马桶边的沈星迟,立即上前焦急地拍着他的背:怎么了? 沈星迟把肚子吐空,最后吐出几口酸水,才好受点。他眼前依然发晕,头重脚轻,无力地合上马桶盖,怕顾钧见到坏了胃口。没关系,肠胃问题,老毛病,老毛病。 顾钧:肠胃问题? 沈星迟继续撒谎:嗯,我一直肠胃不好来着抱歉,在你吃饭的时候 现在别管这个。顾钧将人搀扶起来,带去洗手池,拿杯子接了点水递给他,漱下口。 边拍着他背匀气:你以前也这样? 沈星迟吐掉水,头点得跟拨浪鼓一样:经常,经常这样,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哎,早知道不逼你把那碗蛋羹吃掉了。顾钧愧疚,还想吐吗? 沈星迟摇头,小声道:其实你做的蛋羹还蛮好吃的。 这点夸奖没给在望见沈星迟痛苦呕吐样子的顾钧带来半分高兴,他扶着没力气脚发软的沈星迟来到外面的沙发坐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老毛病,真的是肠胃问题?他忽而联想到昨晚在书房内的疯狂举动,不确定地道,该不会是昨晚受了凉吧? 青年在他的印象中始终是健康勃发的,像个小太阳,随时随地发出明艳艳的光。实在无法跟积深的胃病扯上关系。 况且他们曾经在海岛上住了那么久,也没见哪天沈星迟因为肠胃问题弄出这么大阵势。 沈星迟借驴下坡:对对对,很有可能。 但看顾钧面色自备,又快速转变口吻:不一定,你别多想了。 好吧。顾钧道,我去找药。 他拉开平常沈星迟放东西的柜子,连接又把其余的翻了翻,里面要不堆满杂乱的没用玩意,要不空空如也。 浓郁的诡异感。 如果真是常年的老毛病,怎么着家里应该会备药才对。 搜索无果的顾钧端了杯热水来到沈星迟跟前:家里没有胃药吗? 胃药?沈星迟打哈哈,之前吃完了,没来得及买。不着急,我睡一觉就好了。他咕咚咕咚喝完水,软下身往背后沙发倒去。 彻底吐完后身体轻飘飘的,精神涣散,不一会,沈星迟就模模糊糊地眯过去。 顾钧无法,去卧室拿来小毯子给他盖,到厨房收拾残局。 等他忙活好再回来,沈星迟睡姿已经变了。他偏过脸闷进沙发内,搭在身上的两只手紧握成拳。 沈星迟? 顾钧摸着他脸小心正过来,见人眉头紧锁,脸闷得发红,担忧地问:还难受? 沈星迟含糊地不睁眼:好热。 初夏,气温升高,临近中午,外界无风,是显出股闷热。 顾钧撤掉小毯子,解开沈星迟领口的扣,寻来把小扇子对他轻轻地扇。 消停几秒的沈星迟又道:我想听歌。 顾钧:什么歌? 沈星迟:就我手机的那几首。 顾钧起身去找他的手机,回到沙发旁点开曲库,是几首轻音乐。他点击第一首开始播放,霎时悠扬的曲调飘转在客厅里。 沈星迟脸色好了点,手下意识地摸过腹部。 顾钧:肚子难受? 沈星迟哼哼唧唧两声,不说话。 顾钧干脆坐到他身前的地板上,张开手一下一下轻缓抚摸他的腹部。男人的手很宽厚,随着动作,暖热的温度沿薄薄的衣服传递下去。体内的那个小家伙仿若同受到抚慰,糟糕的反应渐渐止息。 沈星迟眉头舒展,继而呼吸绵长。 顾钧注视他,时刻观察。记起以前他好像也会时不时摸着腹部,大概就是因为胃病吧,想到此,男人十分心疼。 默默边扇风边帮他按摩肚子,沈星迟未有转醒的征兆,便停了动作打算起来。 他刚起身,袖子顷时被拽住。顾钧侧过头,原本睡着好好的小少爷突然睁开眼。 你去哪?他急切而敏感地问,别走。 顾钧因他的逼问弄得有些懵:我不去哪。 这样脆弱害怕独自一人的沈星迟,顾钧从未看过,不由放缓语调,如哄小孩一样哄道:我就在公寓里。 呆在这里。沈星迟道,眼睛遭外面白光笼罩,如同闪了层水光,奇怪的,楚楚可怜。上来,躺在我身边。 他指了下沙发。 顾钧瞥着光他一个人都嫌小的沙发道:太挤了,你本来就难受 沈星迟扯着他袖口不放:我想和你一起睡。 不知是不是睡醒时的慵懒调子造成错觉,沈星迟的话传递到耳中像极软绵绵的撒娇,顾钧无从反抗,跟他商量:那我们去床上睡吧,床比较大,两个人都可以躺得舒服。 沈星迟轻轻吭声,顾钧将他拦腰抱起,朝卧室走去。 青年贴住男人的胸口,听着其中沉稳的心跳声,再次安心地步入梦乡。 第99章 反胃想吐的念头在脑海里颠来倒去,并随着时间移动越渐强烈。 早上和晚上各有一次, 中午大多恹恹, 喜欢缠着顾钧一起午睡。 除去呕吐的症状,最明显的还有食欲大减。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东西皆会引起反胃, 顾钧焦头烂额,只得不断更换食材,从他能吃的往里琢磨。 看着好不容易养出点肉的沈星迟再度变回从前眼底乌青面容憔悴的模样, 顾钧很是心痛。 偏偏对方无论怎么痛苦,仅拿肠胃问题当借口,偶尔会受不了叫喊着去医院,但第二天穿戴整齐的顾钧打算送他去时,又立即翻脸不认, 拽住被子不起来,直言马上就好,任凭顾钧如何哄都没用。 中午,顾钧端了碗粥去卧室, 配菜是清爽的榨菜丝与酸豆角。不舒服的沈星迟不爱吃肉和蛋,倒对酸的食物情有独钟,这让顾钧感到丁点庆幸。 正看文件看到头大的沈星迟瞥见顾钧来, 盯向他手里的碗颇有些苦大仇深。 顾钧走至跟前, 把他的文件从手里抽出来:先吃点粥。 沈星迟:能不吃吗, 反正晚上也要吐出来。 顾钧:现在不吃,晚上就只吐酸水,更难受。 沈星迟皱起眉, 勉强塞了几口,就叫着吃不下去。顾钧接过来,断续喂了他大半碗,见沈星迟真表露出拒绝的神色,才停手。 漱过口,沈星迟又拿过文件和书翻看。洗好碗的顾钧回来,坐到床边上,被青年带的手惯性去抚摸他的腹部,帮忙消食。 顾钧:做的怎么样? 沈星迟:嗯,快完成了。 他用笔画出几个点,询问顾钧,顾钧尽可能地将所知告诉他。 沈星迟现在可谓是吊着口气赶工。赵叔叔布置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还缺点善后。他这状态是不可能去公司报道,反正不属于正式职工,索性将东西搬回家,做完再让顾钧送过去,然后就可以安安稳稳躺在家里挺尸。 忍住恶心感整整辛苦两天,加之有最强辅助顾钧,沈星迟终于完工,悠长地叹了口气。 绵软地爬下床,来到客厅,把文件交给顾钧,叫他明天交给赵叔叔。 顾钧在削苹果,雪白的果肉切成小块状放到碗里,方便沈星迟吃。 好的。顾钧答应,见窗外晚霞漫天,提议道,要不要出去散步?总闷在家里多难受。呼吸些外界的新鲜空气说不定会舒服点? 不了。沈星迟摇手,我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再叫我出去,可能会死在路上。 顾钧不再多说,把装苹果的小碗交给他。 沈星迟双手捧住,晃晃悠悠地迈步朝卧室去。 顾钧盯着沈星迟的背影,表情严肃。其实他有看出总呆在家里的小少爷是不开心的,可每次提议出去,对方都会编出各种理由否决。 他自身倒是无所谓,也理解沈星迟因为身体缘故不乐意动,但长期憋在公寓,嗅着空气中飘荡的似有若无的腐烂味,顾钧怕小少爷哪天会爆发。 第二天,顾钧早早起来。 身旁的沈星迟难得在睡,他放轻动作,穿好西装后出去关门,不打扰对方清梦。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1) 简单洗漱,从冰箱内拿出吐司黄瓜等材料,打算做个没有鸡蛋和肉的简易三明治。不过还是将火腿午餐肉切片放置另一个碟子中,假如沈星迟吃得下,就让他夹在三明治内一起吃。 除去三明治外,又做了盘水果沙拉。忙活完早餐的顾钧洗净手,提起公文包上班去了。 路上,顾钧先和赵叔叔通好电话,商量送东西的时间。 赵叔叔今天同样忙碌,让他中午休息的时候送来。 半天在公司,顾钧有些心不在焉。以前的工作狂,现在恨不得一口气蹦到周末,可以始终在家照料沈星迟。 十点多,估摸着沈星迟该醒了,便拿出手机打视频电话给他。 沈星迟仍旧苍白着脸,表情像是没睡醒,焉了吧唧。 顾钧叮嘱饭桌和冰箱里有吃的,叫他千万别饿着肚子,又问早上有没有吐。沈星迟嗯了几声,未正面回答,但摸清小少爷底细的男人猜测他大概又吐了。 艰难熬到休息时间,顾钧拿好东西走出办公室,溜得比傅秘书还快。 开车来到沈父的公司,由于赵叔叔提前关照过,顾钧很便利地进去,乘电梯到达楼上办公区。 哎,小顾。赵叔叔亲自站在办公室门口迎接他。 您好,赵叔叔。 顾钧进去,未坐,先拿出沈星迟的文件交给他。 赵叔叔端出笑容:哦好的,沈星迟难得让人放心了回。但他的文件怎么在你这里,你们碰面了吗? 嗯,偶然原因。顾钧模棱两可地回答,沈星迟有点不舒服,我代他向您请段时间的假,感谢您对他的栽培。 赵叔叔宽容大量:哟不舒服,没关系,年轻人身子得先养好。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沈星迟这孩子蛮能干的,就是过去太混了点。找个人认真领着,是有前途的。 顾钧点点头,露出个赞同的微笑。 赵叔叔:小顾啊,我们也许久没这样见面交谈了。时间过得好快,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个子矮矮的,跟沈星迟那个小鬼头绕着我们的腿跑来跑去。转眼间你就长这么大,自己又经营一家公司,真是精明能干。上次有幸去参加你母亲的生日宴会,可惜找你的人太多,我这个老头子也不方便去打搅。 顾钧跟着打起官腔:赵叔叔您言重了。您老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我们小辈恨不得能多与您讲上几句话。 赵叔叔听得开心,笑得合不拢嘴。 心里又念道那个不知道躲到哪里兴许是装病的沈星迟,倘若他能有眼前小顾一半口才,不天天拽儿郎当吹牛不打草稿,凭他的身份,多少人巴结都来不及。 恨铁不成钢。 两人相谈甚欢,但顾钧惦记着独在公寓内的沈星迟,此后两三句皆流露出想走的意思。赵叔叔察觉出,不强行挽留,再度起身送顾钧出门。 你跟沈星迟那小子说,他哪天好转打电话给我,我这边随时恭候他。指望他那位固执老爸留位子是没希望了。赵叔叔开玩笑道,对了,他这回有去医院吗? 顾钧脚下一顿,面露奇怪。 又没去医院?赵叔叔诧异,这什么毛病,小顾你可要好好劝劝他。 顾钧迟疑:他以前也这样? 赵叔叔摸着下巴艰难回忆:嗯,有几回。我还见他在公司的厕所里吐。问他就说是胃病,一直拖着不去看,劝他很久才不情愿地去医院。我以为他这毛病治好了呢。别说他那段时间脸色真差,顶着老大的黑眼圈 通过赵叔叔的描述,顾钧惊讶发现跟如今沈星迟表现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 仔细想想,记得曾经有次,沈星迟深夜来给他送夜宵。两颊凹陷,黑眼圈浓重,精神状态特别糟糕。他问是不是生病,提出要带青年去医院,同样被拒绝。 而那时顾钧还未跟沈星迟交往,没有立场,被拒绝后不好坚持,这件事仅能不了了之。 真的是老毛病?顾钧控制不住自己往其余乱七八糟的方向猜测。 顾钧:赵叔叔,您记得沈星迟过去有这样的情况吗?我是指更早之前 赵叔叔面显难意: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有一阵子没见。但他不总喜欢跟朋友到处喝酒,出现这种情况不奇怪吧。总之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去医院是最好的。 顾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坐电梯到达公司大厅时,男人意外遇到准备出旋转门的沈父。 沈父同很惊讶,停下匆匆脚步,主动上前,扬起嘴唇询问道:小顾,怎么得空来沈叔叔这儿?你看都不提前打个电话给我。 顾钧:我来帮沈星迟送些东西,赵叔叔布置的任务他都按时完成了。 他有意想在沈父面前替沈星迟美言,奈何青年在自家父亲心中的形象大概根深蒂固,一听到还要劳烦顾钧帮忙,眉头就不受控制地紧皱起来。 那小子又跑哪里野去了!怎么还麻烦你来帮忙!下次这种事你不要理他! 顾钧:沈叔叔您误会了,是沈星迟身体不舒服,现在正躺在公寓里休息,实在没力气过来。 沈父哼声,表情皆是嫌弃对方的不争气。 他也有不舒服的时候?中年男人反讽道,我看他只要醒着,一天有二十三小时不舒服。往日天天跑出去跟那群狐朋狗党喝酒熬夜聊天,再好的身体都给败光。 即使对方身份是沈星迟的父亲,这些话响在耳边依然分外刺耳。 顾钧渐渐撤掉礼貌的笑容:星迟现今很少跟那帮人联系。 你千万别帮他讲说,我自己儿子骨子里什么样我最了解。沈父话锋一转,小顾,你吃过饭吗?我正好出去,中午饭我做东? 顾钧心里担忧沈星迟,没有胃口,推脱道:沈叔叔,谢谢您的美意。只是我待会还有事,恐怕 沈父笑呵呵:没关系没关系,年轻人忙碌点应该的。 顾钧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欲走,蓦然想到什么,张口问道:对了沈叔叔,您知道沈星迟有常年的肠胃问题吗? 这个问题顷刻将沈父问懵。 沈星迟差不多算是散养式,近年来沈父又因工作繁忙,鲜少会去关注他。 就算有,沈父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没办法,他只好再次搬出沈星迟爱和人出去玩不得病才怪的说辞。 饶是脾气好的顾钧,耳边时常回荡这种颠来倒去没新鲜感的话,也莫名觉得烦厌。 不再坚持,男人客套几句,抬脚离去。 临走前,沈父突然轻言道:如果你跟他有联系,记得叫他早点去医院。 顾钧一时诧异,没多言,点了下头,快步走出沈家公司。 * 这短短上午,顾钧忽而明白一件事。 也恰是因为明白,他才深感前几天的自己是如此糊涂。多亏两位长辈反复提醒,让他确定之后该做的事。 与其怀疑沈星迟这几天的情况是否与胃病有关,还不如直接带去医院检查一番,省力又省心,若是其他问题也能够及时根治。 事不宜迟,顾钧开车直奔公寓。 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来到卧室,沈星迟仍躺在床上昏睡。 顾钧温柔唤了两声,小少爷迷糊着没理会。他不愿拖沓,拉开衣柜拿出套衣服,直接帮沈星迟换上,将人从绵软的被窝中捞出来,抱着出门下楼。 * 沈星迟睡得昏昏沉沉,依稀觉得所呆的地方仿佛变了个样。 非常吵,时而还微有颠簸。身体很沉,如同遭到捆绑,几欲翻身但动弹不得。 他抽了下鼻子,想费劲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却嗅到股奇怪的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皮革和汽油混杂在一块,让小少爷隐隐又想吐。 挣扎地睁开眼,从窗户投射进来的白光亮丽刺眼。 沈星迟眯着眼睛望过去,一片繁荣的街景印入眼帘。 他吓了一跳,腾得立起身,又被安全带拉回去。 睡梦中捆绑的绳子,原来是安全带。 顾钧在等红灯,察觉到身旁动静,说道:醒了? 沈星迟叫道:这是哪? 顾钧:去医院的路上。 沈星迟声音拔高:医院! 顾钧宽慰:你在家吐了几天,没理由不去医院。放心,我们去江医生那儿,你认识的。 沈星迟头皮炸得阵阵发麻,这哪是认不认识医生的问题,反驳道:我跟你说过,就是肠胃问题,老毛病,明天就好了! 顾钧:你第一天也和我讲了相似的话,沈星迟。 我就是信了你的邪,才放纵着不管不理,白白折腾了几天身体。 沈星迟:那你也不能不和我商量吧,怎么可以强迫人呢!还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带出来!早知道就不给你公寓的钥匙了! 顾钧心里嘀咕,跟你商量有什么用,又是撒娇又是生气还要骂人,花招百出。到时候事情拖拖拉拉又翻篇,他照旧一无所知。 男人困惑:你干嘛这么讨厌去医院? 沈星迟语塞,犹豫片刻,红灯跳转成绿灯。顾钧脚踩油门,黑车执拗地向前行驶。 顾钧打定主意道:先去医院,之后你要耍脾气要骂我都随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红鲤鱼绿鲤鱼投喂的地雷,么么哒( 3` ) 第100章 黑车匀速地向前行驶,沈星迟缩在副驾驶座紧张地瞟着周围景色。 有时候顾钧固执起来特别可怕, 如头倔强的牛, 敲定的计划没人能改变,就算沈星迟软磨硬泡也不管用。 譬如今天, 他一路小动作不断,又是叹息又是皱眉,还在等红灯时扯对方衣袖可怜巴巴叫顾哥, 顾钧都一概未理,对待沈星迟就像作祟的妖孽,半分情面不给。 绿灯亮起,方向盘向左旋转,车子驶入段人少的路径。 沈星迟透过车窗往外望, 街边景色异常熟悉,等驶过这段路便快到达医院,青年内心警铃大作,余下时间不多, 由不得再彷徨纠结。 他瞥见这时四周无人,壮着胆子加大动作闹腾起来,嚷着不要去, 抬脚踹车门, 还来抢方向盘。顾钧吓了一跳, 连忙控住朝旁开,猛踩刹车,车子停在路边。 顾钧惊魂甫定, 登时怒上心头,打算斥责胡闹的沈星迟,让他明白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可往副驾驶看去,小少爷蜷成个大团子,俨然是做好挨批的准备。 死猪不怕开水烫。 顾钧手紧握成拳,手面绷得青筋直爆。 默默无言半晌,男人将手松开,叹了口气,降下火气试图用温和的口吻再次劝解,未料沈星迟在他叹息后先讪讪地说了句:对不起。 顾钧清楚他是在为刚才的事道歉,不想死揪,道:你真不愿意去医院? 沈星迟小脑袋点了又点。 顾钧:你之前不是有提过要去医院。 沈星迟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他感觉是吞了一大碗苦水,连舌根都苦得发涩。其实那时候去医院的真正原因,是认为孕吐实在太难以忍受,想做流产手术来着。 然而事实上流产手术不可能做,他同样只是表面叫唤来缓解内心的憋屈罢了。 沈星迟小声叨叨: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行吧。顾钧忽地拍了下方向盘。 沈星迟以为他放弃,心里开花,甜着嗓音乘胜追击:我现在一点也不难受了,顾哥,是真的,都能下车绕A市跑几圈。 顾钧呵笑:你今天不乐意去,那就明天去,反正有的是机会。 沈星迟惊讶,偷瞄顾钧的脸色,见男人虽嘴角微挽,可笑意未达眼睛,俨然在坚持和生气。 黑车内莫名地盘旋一股低气压,似山雨欲来。 这算是顾钧擅长的手段。他知道沈星迟脾气犟,都做出抢方向盘这样的蠢事,就算去了医院也不会顺从听话,八成闹得更大,所以他今天不跟小少爷对着干。 但他胜算极高,有时间精力强。不舒服的是沈星迟,等他哪天吐得头脑发胀四肢无力,顾钧再载着人去医院便是畅通无阻。甚至于更干脆,趁人熟睡后再抱着走。 沈星迟打了个寒颤,对接下来不安分的日子深感畏惧。 既然顾钧已起念头,他想提防不知要熬到猴年马月,索性这次断了对方的念头。沈星迟咬咬牙,豁出去般地道:那我们去吧。 不过他赶忙抢在顾钧前面回答,不是去江医生这,是去季医生那里。 顾钧困惑:季医生?这是谁? 季医生季叔叔啊,你忘记了?沈星迟道,我能出生全托他的福,我爸的好朋友,每逢过节过年都会来我家做客。你小时候见过他,还跟你说过话呢。 靠着沈星迟的话,顾钧终于在脑海里艰难拾起点印象。 纵然年幼时他与沈星迟关系不佳,可不妨碍两家串门拜访,互道一句节日快乐。 沈星迟:季叔叔是看着我出生,再看着我长大,他对我的身体状况最了解。我要去也是去他那儿。除非是季叔叔做检查,不然在我这边就免谈。 顾钧听到最后一句突然有些想笑。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到底是谁每天难受的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末了倒要他哄着求着人去医院。 但是沈星迟好不容易松了口,他也不能一味往死路走。 好吧。顾钧答应,那位季医生在哪家医院工作? 沈星迟欣喜若狂,他相信季医生的能力,绝对能把顾钧糊弄过去。 快速报了名字,地点在相反位置。顾钧通过车窗望向前方即将抵达的医院,又侧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沈星迟,无奈地发动,调转车头,往小少爷所说的地点行驶而去。 * 路上,沈星迟即使不是非常担心,可总想先打个电话与季医生通气。 兴许是关心,兴许是提防青年的花花肠子,顾钧时刻透过内视镜关注沈星迟,让他毫无下手的机会。 转眼,车子停靠在季医生所在医院的停车场。 顾钧先下,沈星迟后下。 顾钧拿着钥匙朝后面慢慢吞吞的沈星迟招招手:快来,你带路。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2) 沈星迟只好将才摸出个头的手机又重新塞回裤兜,大走几步,和顾钧并肩。 两人走进医院,乘坐电梯来到楼上。 顾钧在出电梯后无意瞥了眼挂在路口的指向牌,皱着眉扯住闷头往内走的沈星迟,扬手指了下头顶的牌子。 沈星迟顺势向上看,顿时头皮发麻,心跳如雷,背后虚汗直冒。 指向牌明明白白写着妇产科。 干干嘛?他僵硬地问道,生怕顾钧发现端倪。 顾钧:你不说肠胃问题,来这里做什么? 沈星迟松了口气,不在意地摆摆手:季叔叔是妇产科主任,当然来这里找他。不过你放心,他其余也懂的。 说完不理会顾钧的反驳,脚底抹油般飞快朝季医生的办公室蹿去。 敲开门,季医生正独自坐在办公室,瞥见刚露面的沈星迟,语气颇为不满:你怎么就来了,不是讲每个月你脸什么情况? 顾钧就在身后,沈星迟不敢做动作,仅能反复的挤眉弄眼。 青年急切往里走,顾钧跟随进入办公室,才让差点说出沈星迟,你现在跟猴子一样丑的季医生停止毒舌。 你们季医生探究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更换。 以往都是沈星迟单独一人来,这回加上顾钧,他有些不确定状况。是顾钧已经知道真相陪沈星迟同来检查,还是顾钧压根不知道只在怀疑。 顾钧:您好 季叔叔!沈星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声抢道,我们来你这儿看病!看病! 说完做贼心虚地对顾钧笑了笑。 季医生嫌弃地看着他这副傻样,问道:来看什么病? 沈星迟:胃病,老问题了,是吧季叔叔。 看来是后者,季医生三两下摸清,内心嘀咕,沈星迟的拙略演技真是不忍直视。可眼下仅好随着演下去,他哦的故弄玄虚,说道:那我还是开以前那些药吧。 沈星迟连连点头,对季医生的做法十分满意。 等等。顾钧的出声瞬间使两个人停下动作,直愣愣地望向他。顾钧接收到四道灼灼目光,心里忍不住打鼓,觉得其中藏着猫腻,又觉倍感压力,斟酌着道,季医生,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点,应该先检查一遍比较好。我明白您 你懂什么!沈星迟急道,你是医生还是他是医生,全听季叔的准没错。 可是顾钧依然在犹疑。 季医生完全看出男人的意思,明了就算这次暂时压制,下次他依然会猜忌,而且一定采取别的途径。但显然此时的沈星迟并没有注意,青年焦急隐瞒将心中有鬼明晃晃的摆出来,让季医生极容易想到那个常用的词汇。 的确。季医生慢慢道,收回摆上键盘的手,沈星迟,不能因为我们认识就特殊对待,严谨点没错。这样吧,你们去楼下找消化内科的金医生,我认识他,是位尽职尽责的好医生,就跟他说是我介绍的。 沈星迟以为季医生临时想毁约不帮他隐瞒,躁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刹那竟涌出丝要大闹一顿的念头。 岂料季医生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放心吧,快去。 这个笑容使恼怒的沈星迟格外疑惑。 没等小少爷理清,旁边站着的顾钧握住手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道了句谢谢季医生,麻烦了便迫不及待地拉扯人走远。 季医生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他既应付不来沈星迟,也应付不来顾钧,幸亏在这件事中顾钧更容易沟通和交流,仅能拜托男人吃些亏了。 反正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到时候真相大白,便没他什么事。 * 沈星迟有种被逼上绝境的感受。 顾钧始终在身边不离不弃,中途他想了几个理由都未把人支开。没办法,只得纠结地随金医生去做检查。 一系列的检查很顺利,沈星迟出来,无力地坐到外面的长椅上等消息。 顾钧可能见他乖巧做了检查,内心松懈,不再逼得那么紧,稍稍离开了会。 长廊尽头鲜少有人,又因为白天,没开灯,显得幽暗无比。 远处依稀传来顾钧压低的说话声,关于公司的,大概是整个下午没去,在吩咐傅秘书接下来的相关事宜。 沈星迟一个人忐忑不安地坐着,脚底发麻,譬似踏进潭沉沉沼泽。 连续换了几个姿势皆得不到纾解。 心脏在张皇跳跃,头脑昏沉,或许是负面情绪反反复复,沈星迟错然觉得腹部传来轻微疼痛。 他嘶了声,手向下不轻不重揉了把。 这时,有声音至右手边飘荡过来,响在耳畔宛若惊天闷雷。同时,顾钧注意到动静,也挂了电话,往这里走。 沈星迟心急如焚,腾地站起来,脚下阵阵发软,呼吸紧促,眼前一片虚影,险先头点地栽下去。幸而顾钧及时抓住他的手臂才避免。 顾钧:怎么了? 沈星迟额头密密麻麻出了层汗,勉强抬起头看向发声处。 目光所及,居然是穿着白大褂的季医生站在那里,朝他们挥了挥手。 惊了大半会的心终究安安稳稳落下来。毫不夸张,沈星迟在看清是季医生的那一刻,真觉他犹如位从天而降拯救人类脱离苦海的伟大天神。 * 两人重新回到季医生的办公室。 季医生坐在位置上看检查的结果单,道:金医生临时有事开会去了,沈星迟我最熟悉,从小见着长大的,多事问了两句顺带把开药的单子拿过来,省得你们还要等医生回来,直接去开药就行。 顾钧:情况怎么样? 季医生眼睛转向他:是胃病。 椅上握拳的沈星迟听见后长久在心里叹了口气,紧绷焦虑的情绪徐徐缓降,取而代之是劳累与疲倦,令他无心再管身体上的反应,只希望回家闷头睡大觉。 这是单子。季医生道,主动递给顾钧,沈星迟以前就有这毛病,本来仔细调理还能根除,但近几年他的生活顾先生你也知情,怎么不像是会健康的。现在他能带着你一齐来看医生,大体是信任你,那你平时可得多照顾他点。 顾钧接过,上面仅开了些维生素,没有其他,不免又露出纳闷的表情。 季医生解释道:沈星迟这情况,单靠药物不能够彻底解决,治标不治本。假如顾先生不满意,倒是可以在找金医生。只是从我的角度来看,如此就足够了。好的饮食和作息习惯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顾钧想了想,似乎不全无道理。 上午碰到赵叔叔和沈叔叔时,他们提起沈星迟的生活作息,便是一致反对。其实不论两位长辈,就连当初的自己,同样对沈星迟花花公子的做派很不赞许,在海岛上极力禁止他抽烟喝酒。那时候倒没出现类同状况,这么看来,就是回A市后坏习惯复燃,身体受不住导致的。 既然有更温和的办法,何必使沈星迟成为个天天塞药的药罐子。 顾钧此前态度坚决执着,是担心沈星迟身体出什么大毛病,然而如今医生都说没其余问题,他也不好继续因为莫须有的念头再固守。 男人收下单子:好的,谢谢季医生。 在旁沉默良久的沈星迟站起来,不耐烦地道:没事了吧,没事了就走。说完,不等顾钧,掉头便走,连顾钧叫他也没停。 顾钧喊了几声,见沈星迟丝毫没有停下等人的意思,心里急了,不再和季医生纠缠,仓促说了句客套话,就抬脚要去追。 季医生匆忙叫住他:顾先生,沈星迟最近是不是在饮食上有改变? 顾钧将将稳住,心神早跟沈星迟跑了,随口问道:还有事吗,医生? 季医生:他体重升得有些快,虽然偶尔会出现胃口大开的情况,但还是要克制一下。 顾钧艰难从慌张中匀出点清明,记起沈星迟曾经是有段日子胡吃海塞,吃起东西活像饿死鬼,可惜之后把吃进去的又全部吐出来了。 顾钧:谢谢医生提醒,我会注意的。 季医生:为了防止情况恶劣,以后让他每个月来医院检查一回。 顾钧:我会提醒他。 季医生点头,顾钧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 羽兮读嘉。 * 开完药后驱车回家,傍晚余晖浓烈,泼洒在路上拥堵的车辆上。 顾钧的车子同在其中,正值下班高峰期,堵得厉害,动一动都万分艰难。坐在副驾驶的沈星迟一直闷闷不乐,头歪向窗外,不理会他。 等回到公寓,在路上憋了满肚子火的沈星迟忍不住撕破伪装,摔掉沙发上的靠枕,直嚷着顾钧不信任他,发了好一通脾气。 顾钧连哄带道歉,才将炸成大毛团的沈星迟劝住。 至此,男人不敢再提任何有疑虑的话题,以免惹得彼此都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填坑,虽然有点不敢动笔,但还是按照之前定好的故事写[跪 应该还有十几章就可以完结应该蛤 具体要看码的情况v 第101章 迷迷糊糊间,躺在床上的顾钧隐约听到些许声响。 客厅的灯似乎开了, 微弱的光漫延过来, 淌进未关门的卧室,照着他的眼睛。 顾钧动了动, 毯子下的手习惯性朝旁边探,却是凉凉一片。 沈星迟以前有过半夜起来找东西吃的习惯,起初男人没碰到人吓得惊醒, 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连拖鞋来不及穿火急火燎往外跑,结果只看见蹲在冰箱前一脸发蒙的小少爷,虚惊一场。 如此来回几次,顾钧被磨得有点习惯, 一时半会起不来,便哑着嗓子叫他。 沈星迟听见声音,走回门口,问道:顾钧, 你叫我? 顾钧用手背贴住额头,闭着眼睛发出些应答的气音。浓厚的睡意拉扯不放,卧室内漆黑成片, 催人入梦。他挣扎地保持几丝清明:又饿了? 嗯。沈星迟答, 你睡吧, 我出去会马上回来。 顾钧: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星迟:不用了,我就去外面买两串糖葫芦。 顾钧不记得有没有回哦, 只感觉沈星迟又走远了,声音依旧朦胧,断断续续,而那盏灯始终高悬,搅得他睡不安稳。 艰难摸过摆在床头柜的手机,点开,亮丽的光刺向眼睛。 顾钧眯起察看,凌晨三点,这个时间大概只有鬼还在卖所谓的糖葫芦吧。 他重新躺下,如做梦般觉得好笑。直至听见开门和钥匙的响动声,才意识到小少爷是真要深夜出门去寻找所谓的糖葫芦,连忙起来,翻身下床。 * 顾钧在转动方向盘出停车场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旁边神采奕奕的沈星迟马上道:想睡觉?其实你不需要跟我出来。我在外面绕一圈,找不到就会回去的。 男人心想,大晚上的,外面没人没灯,鬼清楚你会绕进哪个死胡同,呆在家里不得担心死。 脸上却装出风轻云淡的表情,宽慰道:没事,我正好睡够了。你怎么突然想要吃糖葫芦? 不知道。沈星迟砸砸嘴,仿佛内心对糖葫芦万分渴望,就是特别想吃。 行吧,顾钧既然未在公寓里劝住,自然不会出来后又说风凉话。这些天他被反胃等症状折磨,难得有了想吃的东西,不管最后找不找得到,都值得一试。 凌晨三点的天,天空暗得出奇,星星很少。 大街上店门紧闭,再遭夜色笼罩,罕见的萧瑟之景。 路灯倒是还亮着,屹立在树丛之中,闪出朦胧的光,招来群扑闪翅膀的飞蝶蛾子。好歹给这孤寂暗淡的黑夜增添了点活力。 讲实话,顾钧还从没这么晚开着车出来瞎逛过。 整个世界好像被缠裹进巨大的睡意之中,唯独他们俩是清醒的。连夜晚战斗力十足的夜宵摊这会也偃旗息鼓,客人散尽,留下老板在收拾残局。 在这样的背景下,顾钧忍不住天马行空,想象他们是一对逃命鸳鸯,趁夜色浓重无人注意时,躲到天涯海角去。 片刻,他又按了按眉宇,感慨有这个想法的自己病得不轻。 收拾好心情,顾钧先去了平常的几条小吃街,一无所获后开始绕着城市的街道一条条行驶。中途倒是有别的摊点,但沈星迟皆表现出兴致缺缺,顾钧也不强迫,继续驱车前行。 连着开了一个多小时,油量渐下,几乎所有地方都绕过,不说糖葫芦,连之前那些个摊子都跑的没影。 身边的沈星迟开始还会叽叽喳喳的说话,现在完全消停下来,瘫在椅座上没动静。要不是顾钧时不时借助内视镜关注,会感觉车内仅剩下他一个人。 黑车在路边停靠,男人拿出手机看时间。 此时的他睡意全无,大脑空前的清醒,伴随淡淡的挫败感。 即使出来便明白这件事不可能成功,但真如所想后倒分外对不住沈星迟,想做点事补偿他。 前方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像颗光球般明晃晃的散着光。 顾钧和沈星迟说过,下车向便利店走去。 便利店内异常安静,店员恹恹地坐在收银台,无心招揽难得进来的客人。 顾钧不加理会,进去走了圈,看见有酸枣糕,心觉酸枣糕和糖葫芦有点相似,便挑选了各种口味的酸枣糕,再拿了几瓶水和沈星迟平常爱吃的零食,到收银台那边付钱。 等回到车上,安稳坐在副驾驶的沈星迟正歪着头,靠向车窗,进入半醒半睡的状态。 沈星迟?顾钧轻轻叫了他一声。 沈星迟嗯声,双眼惺忪。 顾钧伸手摸了下他的脸,初夏的晚上还微有寒凉,将将出去半晌,手面上的温度消散殆尽,和总呆车里的小少爷有了很大差别。 沈星迟被这股凉意激得不自觉蹙起眉。 顾钧迅速收回手:没有糖葫芦,买了点酸枣糕,你要吃吗? 沈星迟点了下头。 顾钧拆开包装,递给他。 沈星迟接过,昏昏欲睡,食欲被后来的睡意压占,勉强吃了两片。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3) 顾钧正坐在驾驶座,面向前方,耳朵却违心地捕捉旁侧的动静。天边不再全是浑浊的黑,泛着几缕暗蓝,犹如在做不甘心的抵抗。 车内死一般的静谧,间或掺夹点呼吸声。 顾钧蓦地感觉被种奇怪的情绪覆盖,这情绪偏向于负面,又想在自我安慰中垂死挣扎。垂落身旁的手指攥了攥,暖感未出,仍旧是冰凉肆意。 顾钧。 柔软的声音传至耳畔。 他侧过头,裸露在外的颈脖被小少爷的手指揽住拉近,下一秒,一个轻轻却带着暖意的亲吻触及脸庞,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顾钧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睛,即刻又听见他说:辛苦了,老公来亲亲。 这本是可以当成调侃的玩笑话,或者是迷糊中的呓语。但非常奇妙的,顾钧此前所有情绪顷时被一扫而光,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如步入云端,满腔的甜蜜与温暖。 沈星迟在说完这句话后,安然步入睡眠。 顾钧没有阻止,无声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男人再度透过车窗眺望,幽蓝的色调已漫布整个天幕,东方既白。顾钧忽而明了,沈星迟就是拥有这样的魔力,不管前因后果如何,倘若对方能给予一点点回礼,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 之后几天沈星迟的情况照常,无非是偶尔反胃偶尔发点小脾气偶尔躺在床上装死。 早上,十点多。顾钧去上班,沈星迟躺在床上挺尸,任凭阳光刺眼,也不乐意移动分毫。 百无聊赖间,公寓的门铃响了。 一声又一声,若不是他早答应和顾钧交往,还认为是以前的顾钧又上门追债来了。 沈星迟在床上装了会死,但敲门的人仿若笃定他在家,十分有耐心地按门铃。 没办法,沈星迟痛苦地起来,套上居家服,去浴室快速清洗了下,来到门口看猫眼。 这一看,惊得不清,慌忙把门打开,不好意思地叫了句:梅姨。 梅姨站在门口,手拎着两袋菜,朝沈星迟露出亲切的微笑。楼道里的阳光斜射过来笼在她的周遭,显得人格外的柔和。 沈星迟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梅姨,您怎么来了?您知道我住在这? 梅姨笑道:是顾先生让我过来的,他工作忙,中午不方便回来。 沈星迟哦了声,心道那臭家伙居然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让他在梅姨面前出了大糗。 谁知梅姨接下来就道:顾先生没和你说吗?他跟我说给你发了微信,你在家,我只管敲门就行。刚醒? 沈星迟讪讪笑了笑。 他这段时间处于孕吐状态,心情时好时坏,躁闷起来连手机都懒得看,只听些利于婴儿又养神的轻音乐。刚才同样,手机摆在边上放歌,根本不关心消息。 梅姨试探:现在不方便? 没没没沈星迟叫道,先接过梅姨手里的袋子,请她进来,不好意思,公寓里没多余的拖鞋,您先穿这个吧。 他把一次性拖鞋从鞋架上拿出来,主动摆在梅姨的面前。 梅姨:不碍事。 进来后,梅姨站在客厅端详。 沈星迟先把菜放到厨房,趁人不注意,贴住墙顺溜着去把卧室门关上。床上被子没叠,乱成团,还有睡衣丢在地上,怕被梅姨看见闹笑话。 幸亏平日顾钧会打扫整理公寓,除去睡觉的卧室,其他地方不会太乱。 重回到客厅,沈星迟去饮水机接了杯水,端过来给梅姨:梅姨,喝水,请坐。 梅姨笑着点头,在布艺沙发上坐下。 沈星迟跟随她坐在旁边,无措地来回搓裤子。 要说能真正让小少爷只听话不反驳的人,除了沈父,大抵就是这位梅姨了。只不过前者是怕,后者是亲近和尊敬,所以更不想让自己糟糕的一面展现在对方眼前。 当初他刚在海岛居住,与顾钧关系恶劣。男人跟他不同,是自由的。有时候被他闹烦,能够借工作之由跑回A市躲几天。 顾钧一走,海岛上只剩下小少爷一个。 佣人们了解他的脾气,能离多远便离多远。就算被拉来打趣解闷,背地里依然会狠狠地将他吐槽一番。 那时候仅有温柔热心的梅姨时常宽慰他,给他做许多好吃的。 沈星迟不是捂不热的顽石,即使表面不讲,内心对梅姨始终存有感激。 好久不见,梅姨。沈星迟道,上次走的匆忙,没来得及跟您道别。 要是顾钧在身边,看见这样的沈星迟一定会觉得异常新奇。此刻的小少爷在梅姨跟前就像位腼腆青涩的青年,没有丝毫的乖张跋扈。 梅姨:的确有些突然,本来我还思量着第二天要给你煲什么汤。 沈星迟莫名愧疚,如与人约定后率先毁约的那个,支吾地说不出话来。 梅姨:你走后顾先生也很快就走了,随即我们这帮人同回到A市。其实我们从开始就明白在海岛上呆不长久,但那段时间我们都过得很开心,沈先生你不用太介意。 沈星迟仓皇点头。 两人闲谈了会,梅姨见到饭点,起身撸起袖子,关怀道:听顾先生说,沈先生你这些天胃口不佳。 沈星迟笑道:能吃到梅姨您做的饭,即使病入膏肓,也能立马康复。 梅姨再度被他逗乐,笑着走去厨房。 沈星迟走在她身后,跟以往在海岛上一样,帮忙打下手。 两人继续聊天,有一茬没一茬,沈星迟讲他经历过的趣事,又问梅姨关于顾钧的小时候,不停收集情报,打算哪天提出来让男人措手不及。 厨房气氛融洽,欢声笑语遍地皆是,丝毫没有半分生疏。 虽然顾钧向梅姨学过段时间的厨艺,但曾经跟沈星迟差不多,是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论经验还是梅姨老道。 梅姨手法干脆利落,荤素搭配,考虑到沈星迟现在口味不济,还额外做了道开胃小菜。 汤锅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慢炖了两个小时的红萝卜玉米排骨汤也好了。掀开盖,香味扑鼻,沈星迟一闻,肚子里的馋虫便忍不住叫唤。 梅姨拿来毛巾将炖好的汤端到桌上,沈星迟洗净两副碗筷,摆好,然后迫不及待地坐到对面,如同嗷嗷待哺的孩子,两眼放光。 对于做饭的人来说,吃的人高兴便是最大的嘉奖。 梅姨笑眯眯地先给沈星迟盛了碗汤。 沈星迟不愿拘泥,说了句梅姨您也吃后就端起碗来品味。 从前他总觉肉自带股腥膻味,吃到一点就反胃到不行。可这次汤汁香醇又清甜,炖得恰到好处的红萝卜和玉米化解了排骨带来的单一口感,让人没感受到任何油腻。 沈星迟胃口大开,忍不住又装了碗。夸赞连连。 梅姨坐在对面撑着下巴,面容和蔼慈祥,道:我在做的时候就猜到沈先生你应该喜欢吃。过去夫人在怀顾先生时,就因为害喜总吃不下饭,那时候我就变着花样炖汤给她喝,夫人最爱喝我炖的汤了 还未说完,原本吃得好好的沈星迟猝然噗得一声,接着又是阵猛烈咳嗽,手中的碗险先震落。 梅姨吓了一跳,着急起身,过来轻拍他的背顺气。 沈星迟被呛得咳嗽不止,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平息,嚯得抓住梅姨的手腕,磕磕绊绊道:梅姨有些事可不能乱讲 这全然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做贼心虚太久,对方随意说点什么就神经兮兮地安在自个头上。 梅姨微懵,青年的表情看上去认真又正经,弄得她都诡异的紧张。 哎呀,沈先生你别太在意,我只是说夫人怀孕的时候,并不是说你,怎么会有男人怀孕呢,我这脑子绕不过弯来,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沈星迟越听越心烦,同觉自己是太敏感,松开梅姨的手,默默道了句:对不起,梅姨。 梅姨摇摇头,回到位置坐下:沈先生还是快吃吧,冷了味道就变了。 沈星迟还想讲什么,张了张嘴,又无从说起,最终点了下头,闷头喝汤。 只是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第102章 简单吃完中饭,两人稍微聊了会, 梅姨起身打算离开。 沈星迟将梅姨送至门口, 梅姨反身对他道:沈先生,送到这里就行了。 沈星迟:您是一个人来的吧, 我陪您下去帮您叫辆出租车。 梅姨笑着摆手:不用麻烦,你不舒服,就别特意下去了。这些事我一个人也做得来, 不要把我这个老婆子想得那么没用。 她这般说,沈星迟不好再坚持:那梅姨您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说一声。 他们方才在公寓内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梅姨点头:余下的饭菜我都装好,要是顾先生下班后会来你这里,你们一起把菜热下就可以吃。 通过之前的交谈, 沈星迟了解到梅姨似乎还不清楚他们两人的关系,只以为是关系变好的朋友,会在一方生病的时候过来探望和照顾,这让沈星迟在面对梅姨时有种微妙的感受。 好的, 谢谢梅姨。他道,那个梅姨,您可不可以不要把那些话告诉顾钧?就是有关于顾阿姨的 YZ, XL。 兴许是沈星迟过分敏感, 但目前实在不愿跟这个话题牵扯上关系, 尽管可能顾钧听到也会把这当成段陈年往事。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梅姨同样不加理解, 既然沈星迟特别提出,她也就点头答应。 沈星迟站在门口朝梅姨招手再见,目送她离开。 等人彻底离开视线, 小少爷才终究松了口气。可刚刚轻松的心情遗憾的一扫而空,关上门回到客厅,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郁结片刻,无人可知。沈星迟自讨没趣,走向卧室,爬上床睡觉去了。 * 接下来几天梅姨时常会来,帮忙做饭,间或打扫。 但通常沈星迟不好意思让梅姨打扫,她一做什么,沈星迟就在旁抢着先做。 饮食方面得到飞速改善,且梅姨照顾人的经验丰富,私下传授他许多小办法。渐渐的,沈星迟倒过得没那么辛苦。偶然有几天,起床时神清气爽,与没怀孕的状态毫无差别,使沈星迟情绪大好。 多亏梅姨,平日还要上班的顾钧也深感轻松许多。家里有人照看,很是放心,恰逢他这段时间工作繁忙,便逐步减少对沈星迟的监督。 这天,沈星迟独自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梅姨上午来过,提前做好一天的饭先走了。 没人看管,小少爷自然将要求调低。 中午饭吃了半碗,就摸去客厅窝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吃葡萄干。 近来他把爱好从品尝各类糖果转向葡萄干,顾钧还为他买了些核桃坚果,没事剥来吃,消耗时间,省得小少爷一个人呆在家里无聊。 正玩着,手机传来阵嗡鸣。 点开微信,是顾钧照例发来的关心询问,比如有没有吃饭是不是依然难受之类的,沈星迟快回得有点麻木。 但是不回复更麻烦,他开始慢腾腾地打字。 打到一半,手机界面忽然跳转,久违的铃声飘荡在封闭的空间内。 沈星迟怔愣,掌心中铃声和震动并进,如只企图奔向自由的鸟儿,不断扑腾。 安伏在胸腔内的心脏猝然雀跃不已。 自从答应和顾钧交往后,他就始终和男人呆在一块,往日身体还算正常,便公司公寓两头跑,现今因怀孕请假,仅能窝于公寓内,鲜少有外出的机会。 况且,除去程海,现在没人会主动约他。 沈星迟盯向屏幕,小叶的名字持续闪动。 小少爷咕咚吞了口唾液,总感觉这客厅里有什么在盯着他,但响动的手机譬如蛊惑人心的恶魔,最终沈星迟抑制不住地按了接听键。 他懒得拿起来,直接开了扩音。 小叶聒噪又浮夸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蛮横地霸占住耳膜,惹得沈星迟直皱眉。 沈哥!那边道,背景音十分嘈杂,像是在车流喧嚣的大马路上,今天晚上有个小聚会,一起来玩呗! 沈星迟本有点遐想,听见他那怪腔调登时没了念头,懒懒道:你小子还明白有聚要叫上我?怎么,新收的那群小跟班不听话了? 小叶:嘿,沈哥这讲得什么话,我们哪次没叫你,是你自己不乐意来。要是你哪天想玩,就是一句的事,哥们儿奉陪到底。 沈星迟:别拍马屁。 小叶那边嘻嘻笑道:哥,那你今天来不来啊,程哥也在。 沈星迟:海子? 小叶:是啊,程哥对你可是心心念念,我打电话过去时,他立马记起你,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沈星迟一想到程海在场,两人好久未见过面,嘴上不再固执。 什么时候?地点。 小叶热情地报了时间和地点,动作快得像是生怕沈星迟反悔。 还是老地方老座位,沈哥我们等你哈。说完,他倒比青年先挂了。 沈星迟望着手机愣愣半晌,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个不得了的约定。要是这件事让顾钧知晓,绝对是一千一万个不同意,甚至以后要杜绝他与小叶的往来。 然而这场聚会实在令沈星迟心神向往,何况现在身体状态良好。 他许久没有如这样,仿佛回到曾经张扬自在的日子。孕吐期开始后,便一直憋闷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 但沈星迟又实在没胆跟顾钧说起。 这时候手机忽地又传来嗡鸣,把思绪紊乱的小少爷吓了一跳。着急拿起来看,是顾钧。因为他很久没回微信消息,顾钧又连发来两条询问的消息,语气格外担忧。 沈星迟连忙打字,打到一半,心思忽动。 既然他又想去又不愿让顾钧知道,那么就趁男人上班的时候悄悄去再提前回来就行了。 计策出来,担虑的情绪再次被喜悦覆盖。 沈星迟极快地打出一排字:没事,想睡觉了。 顾钧那边回复:那快睡吧,好好休息。我今天可能晚点回来,记得吃晚饭。 沈星迟发了个嗯嗯点头的表情过去。 如他所料,这些天工作缘故,顾钧连着好几次很晚归来,有时甚至沈星迟睡下了,都没能等到。只是在第二天醒来望见男人熟睡的脸,才确定他回来了。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4) 结束对话,沈星迟继续在沙发上坐着。 他并不想睡觉,相反,情绪时刻处于种兴奋的状态。 手里的手机失去吸引力,可离约定的时间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只能心不在焉地重新玩游戏。 游戏连输几场,沈星迟完全不恼,甚至有人骂他猪队友也懒得反驳。要是过去,他早炸毛,跟骂人的对战三百回合。 后来实在被讲太多次,索性关掉手机,干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拖到下午三点,沈星迟起身,开始为晚上的聚会做准备。 挑选衣服,洗澡洗头,吹发型,往后颈喷香水。等一切做完,他对着镜子来回看了看。镜中的青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与此前的颓靡憔悴决然不同。 下意识揉了揉腹部,里面的小家伙安静乖巧,没有任何动静。 小少爷弯起嘴角,于心里默默感谢梅姨的照料。 五点,沈星迟特地去厨房热了碗汤垫肚。 六点半,从沙发上站起来,拿好钥匙和手机。他刻意在公寓内多等了一个小时,怕顾钧中途会回来。可眼见天色渐暗,小少爷实在等不住,顾钧那边还总没动静。 再等下去同是如旧,沈星迟到玄关穿好鞋,吹着口哨出门去了。 * 谁知小少爷前脚刚走,顾钧后脚便从停车场出来。 他今天本来是要和员工一起在公司加班,但连着几天,不仅员工面露疲倦,连他也有些心力不足,十分想念独自在家的沈星迟。 工作堆积如山,不急于一时,干脆让傅秘书通知员工,顾钧能好早点回去陪沈星迟。员工们格外高兴,纷纷提议要举行公司聚餐。顾钧是老板,被迫拉去捧场,因而回家晚了。 他在聚餐上喝了点酒,酒很烈,很久没碰,有点上头。 顾钧没选择乘坐电梯,默默爬着楼梯缓酒劲。 走上来,后背出了层薄汗。顾钧拿钥匙开门,旋动门把,迎面一阵凉风。 公寓里满是漆黑,寂静无声。 顾钧叫了一声,没人回应,开灯换了拖鞋摸去卧室,里面同样没人。 沈星迟并未像所想的在床上睡觉。 回到客厅,环顾四周,厨房的饭桌上放着个吃剩的碗,而水池内一样是没洗的碗筷和碟子。 顾钧奇怪,这情况分明是刚刚有人在,便怀疑是不是沈星迟和梅姨出去散步解闷了。 拿出手机给沈星迟发了条微信,他挽起袖子走进厨房,把池里的碗筷分个洗净。 * 沈星迟是提前到达聚会地点的。 他许久未参加,呆在公寓内莫名紧张,如个初做坏事的毛头小子,可笑到不行。 为避免闹笑话,决定先来熟悉下情况。 从出租车出来,夜幕将垂,余晖皆消,仅边角缀着点零星。 老地方是一家酒吧,这个点已是热闹喧嚣不止,响亮的音乐似浪潮般徐徐涌来,击打在沈星迟的身上。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往内张望,站在对面双手来回的绞。 站在酒吧门口的人看见他,认出这是过去的常客,沈家少爷,朝人笑着点了点头。 原本在纠结的沈星迟瞬间被这个微小的动作刺激,不再犹豫,昂首挺胸地往前走,进入酒吧。 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小少爷感觉如同坠进个漆黑又陌生的世界,眼前光影缭绕,耳畔声音一次比一次刺耳,不认识的人群在舞池内贴合着音乐疯狂扭动,如似群魔乱舞。 沈星迟走了几步,停在过道上,迟疑不前。 太黑了,脚下看不清,既乱又杂,闹得他心慌,与往日安详平淡的生活天差地别,不由萌生出要回去的念头。 这时,一位侍者发现他,主动走过来礼貌地向他弯腰:沈先生,好久不见,是和叶先生一起吗? 沈星迟仓促点头,多亏灯光闪耀,旁人才看不到他苍白的脸色。 侍者抬手:这边请,我领您过去。 好不容易涌生出的退意被堵了回去,沈星迟只得首肯。 这一路走得磕磕绊绊,前方的那位侍者仿佛成为唯一的依靠。 来到座位,沈星迟摸着扶手,将自己埋进柔软的沙发内,企盼借此躲避喧闹的环境。 领路的侍者:沈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 大脑简直一片空白,沈星迟想了半天,没说出一个,讪讪道:有单子吗? 侍者明显怔了下。 像沈星迟这样的常客,往日吃什么喝什么都是张口一来,比他们这些在酒吧工作的还懂,哪里需要对着单子挑选。 侍者:抱歉,我马上去拿。 侍者走后,沈星迟拿出手机,想分散下注意力,消解萦绕在周身的紧绷情绪。 然而刚开机,消息快速连串地冒出。 点来看,全是顾钧,微信有几条,问他在哪,还打了两个电话,未接。 沈星迟霎时心乱,难道顾钧回家了? 怀疑间,握住的手机重新响起来,小少爷被震得手一抖,手机掉到腿上,随后滚到沙发里。不用看都明了是谁打来的,沈星迟僵硬地扭过头,假装没看到。 电话响了很久,才挂断,在等候的这短短时间里,他的每根神经皆被拉扯至高度绷直。 小腿肚不停打颤,沈星迟伸手摸索着去找手机。 侍者拿单子过来,打断小少爷的动作。探出去的手稍滞,沈星迟率先选择接单。 眼神虚虚往上瞟了圈,单子上能喝的除了莫名其妙兑的饮料就是烈酒,没一样他能喝的。 小叶什么时候来?沈星迟问道。 侍者:叶先生待会就到,麻烦您坐在这里等一会。 他不好说离约定时间尚远,沈星迟太早到了。 沈星迟索然无味,合起单子递回去:等他们来了我再点,你先下去吧。 古怪的感受愈来愈大,侍者接住,默默道:要不要我给您端杯水? 沈星迟没拒绝,侍者去吧台要了杯柠檬水,送到他的桌子上后离开。 趁人不在,小少爷偷偷摸摸地找手机。 找到后,忽略顾钧的电话,倒发了条微信给程海,问他在干嘛。 没有回复,乏味无比,拿起面前的柠檬水灌了半杯,强迫自己冷静。望向两旁空荡荡的座位,艰难抑下去的心绪顷刻如热油般翻滚起来。 他如今根本没了心情,身体里宛若塞进根繁乱的麻绳,随时间越缠越紧,沉甸甸地压着,透不过气。 满脑子除了顾钧就是顾钧,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层出不穷,却不直面接他的电话或看短信。 胆小鬼。 沈星迟来回变化坐姿,轰隆隆的音乐高悬在头顶,躲避不开,扰得他心烦意乱。 记得刚从海岛跑出来时,同是和程海约在这家酒吧,然后被气势汹汹追来的顾钧逮个正着。 恍惚中,沈星迟竟真看到顾钧从远处的层层黑暗中跳脱出来,杀气腾腾地朝他大步迈来。 沈星迟惊得头皮发麻,嚯得从沙发上弹起来,惊魂甫定地一一辨认。 面前仍旧是黑影成团,并没有顾钧的身影。 程海那边终于回了,在路上,并问有什么事。 沈星迟望见,没有半分欣喜,既惊又怕,却克制不住地想见顾钧。欲|望不住累加,堆得头脑快炸开。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终于,他没忍住,站起来拔腿往外走。 青年速度飞快,好像要把所有东西抛之脑后,高分贝的音乐,光怪陆离的灯光,鬼气森森的人群,直到走出酒吧,对向广阔天地,胸腔内的憋闷得以重重呼出。 背后和额头汗水狂冒,沈星迟抬手抹了把,点开手机看时间。 从他进去酒吧到出来才短短几分钟,倒觉漫长得如过半个世纪。 无心磨蹭,沈星迟去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后车子朝公寓直奔而去。 * 到达公寓楼下,沈星迟意外发现,公寓窗户是黑的。 那意味着顾钧不在?小少爷内心喜悦漫延,莫名有种劫后重生的感受。付完钱下了出租车,鬼鬼祟祟地往公寓那儿走。 才走到半路,旁边突然响起声爆喝:沈星迟! 沈星迟缩了下脖子,眼前发花,下一秒,手腕遭人狠厉地钳制。 顾钧站在他面前,额发尽湿,满脸怒气,微微泛红。手心滚烫,像座噗腾着准备爆发的小火山。 你去哪里了!男人抑制不住生气的腔调,责问他,打电话为什么不接?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沈星迟被吼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我我 顾钧处在气头上,懒得等人解释,不耐烦地扯了他一下,回家!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同时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声音低沉,难掩疲惫,梅姨,您让家里的那些人别再出去,人找到了。嗯,麻烦您了 沈星迟被扯得跄踉,另一只手费劲抓到顾钧的衣服才稳住。 顾钧以为他照旧想用点讨好的小动作敷衍了事,立即不留情面地甩开。 男人真的快气死了,原先猜想沈星迟是和梅姨在一起,独自在家等了会,不放心,发微信问在哪里,想去找他。 结果两条微信皆没回复,打电话,依旧没得到应答。于是联系梅姨,得知她上午就有事回去。这才品出古怪。 消息不回,电话不通,人影不见。 顾钧完全不知晓沈星迟那边发生什么,又担忧他的身体状况,着急忙慌地出去寻,但不清楚从何开始,宛若只无头苍蝇。 偌大A市,茫茫人海,想找个人谈何容易。 顾钧先在公寓附近跑了遍,夜晚稍凉,他却跑得浑身是汗,水一般不要钱地往外流。没找到,迅速拨给顾家,发动佣人和保镖,自己则开车沿A市街道一点点的看。 是不是我没赶上,这时候你已经坐在公寓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对吗?那我真是及时!顾钧道,沈星迟,你这么干是不是很多次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沈星迟:痛 一听见他喊痛,顾钧非但没放松力度,还加重几分,痛得沈星迟皱起眉倒吸气。 顾钧在靠近他时闻到后颈处淡淡的香水味,身上穿的衣服潮感十足,远远望着,像只骚包的花孔雀。一看便是出去玩了,而且出去玩的地方不用多想。 这使遍地找他的顾钧更加的怒不可遏。 死性不改。 小少爷试图拉住顾钧,可对方卯足了力,执拗地不给丁点余地,也不听他讲话。 沈星迟被强拽着往前,虽然这件事是他有错在先,但越走越感觉委屈。 他难得能有次和朋友出去玩的机会,因为顾钧半途回来了,结果男人不仅凶他,还误会他天天跑出去玩,又不听人解释。 再者这次爽约,大概从此都接不到邀约的电话。 紧接着联想起前些天在家连续的难受泛恶心,全源于怀着他的孩子。假如当初没有一时心软同意,现在指不定在哪里潇洒快活,伙伴三五成群,对他恭敬谄媚得很,才不需要受着所有人的气,看顾钧的脸色。 曾经的那帮狐朋狗友现在私下仍有联系,相约着到处玩乐,他倒活得单调又古板,犹如与世隔绝。 刹那,脑袋里像是大开闸门,过往回忆接二连三的涌出。 沈星迟一会想想在酒吧内的不适宜与忐忑,一会想想窝在公寓内的孤单和寂寞,尔后蓦然跳去童年,回忆起年少时父母间相互的争吵,分别对他的责骂,那些嫌弃的眼神和夹着怒意的话语恍若根根利箭刺在柔软的心脏上。 广大的弥漫在阴影中的房子,没有力度的日光,佣人们来来回回冷漠的眼神童年的回忆仿佛连环画般在脑海里一张张的播放。 负面情感颠来倒去,充斥着整个身体,泛滥成灾。 沈星迟停下脚步。 顾钧仍然在说,背着身未去注意小少爷的变化。他察觉后面人没跟上,烦躁地加大力度拽了一下。 沈星迟死犟在原地,不愿挪动分毫,任凭手腕处的皮肤被箍得发红。 沈星 顾钧生气地回头,正打算狠狠训斥不听话的沈星迟,让他了解这次事情的严重性时,愣住了。 即将涌出的话语自动顺着喉管滚动回去,隐没在消化系统中。 他看见小少爷垂着脑袋,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连续坠落下来,被流离而来的月光包裹住,亮晶晶的。 顾钧顿时被吓住,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声音差点发不出来。 困难出声后,音量却是轻得不能再轻。 沈星迟他错愕道,你 沈星迟同样感受到,自然用手抹了下眼睛,湿漉漉的一片。 我没有 小少爷咳了一声,被哽咽住,便不再说话,继续默默无声地掉着眼泪。 第103章 这是顾钧第二次看见沈星迟哭。 童年时短暂的记忆片段遭冗长时光掩盖,故而显得这次冲击力十足。 印象中从小到大, 沈星迟几乎是熊孩子的代名词。上蹿下跳, 脸上时刻挂着张扬挑衅的笑,一天不打便上房揭瓦。 就算那次被沈父强压来医院, 在众人面前下跪道歉,背也是挺直的。嘴唇紧抿,不会说任何求饶的话。 如今这副主动示弱和倍感委屈的模样, 使顾钧顿时手足无措。 他先是慌忙道歉,各种哄劝沈星迟,嘴皮子都快磨破,对方却丝毫不买账,打掉顾钧伸过来的手, 大有越哭越凶的势头。 没办法,顾钧只能闭上嘴,站在原地,默默等他宣泄完。 沈星迟掉了会眼泪, 感觉对面安静得出奇,有种自顾自在唱独角戏的错觉。僵硬地抬起手,粗鲁地往眼睛上抹了两把, 悄悄往前瞟。 负面的情感得到宣泄, 他现在能够听进去几句话了。 顾钧松了口气, 在心里感慨这段好歹是熬过去,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沈星迟? 沈星迟垂着脑袋,言语间夹上浓厚的鼻音, 委屈巴巴道:你都不哄我。 就知道呆呆站住不讲话,像根木头桩子。 顾钧老实道:我哄了,你没听。 沈星迟没好气地狡辩:哪有,你明明一句都没说。何况你刚才还凶我,又没道歉。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厚道,但沈星迟这副小孩子耍赖的模样,让他感到十分新鲜。 顾钧嘴角轻弯,直想笑,费劲憋住,怕沈星迟看见又生气。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5) 好好男人软着声音,再次来牵他的手,被小少爷躲掉后没放弃。沈星迟一时未反抗,给了顾钧乘胜追击的机会,手指紧密地缠绕上来,如挣脱不开的藤蔓。 顾钧握着沈星迟两只手道:对不起,我语气太重,可是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人有多着急。 沈星迟吸缩鼻子,突然记起什么:我没有天天溜出去玩,这是第一次。 顾钧反应过来,了解他是在解释,连忙道:是我误会你了。 沈星迟点了点头。 顾钧没带纸,见沈星迟鼻尖通红,于心不忍。 将他拉近,抹掉眼角的残泪,在耳边温柔劝慰许久,才将将稳住小少爷多变的情绪。 难得今天穿得这样帅气,别哭了好不好?男人道:我们先回家吧。 沈星迟:莫非我平常很丑? 顾钧:当然不是,你平常也好看,你什么样我都是很喜欢的。 沈星迟听着鸡皮疙瘩,想笑顾钧的话酸掉牙,又记起刚刚的事,重新拉下脸。 几句软腔调的甜言蜜语还不能完全收买小少爷的心。 迎面吹来的风夹裹上夜晚的寒凉,沈星迟不免瑟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往顾钧那边靠,嘴上却倔强地道:不回去。 顾钧顺势轻搂住他:老站在这里多累多无聊,你晚上没吃饭吧,不饿吗? 在怀孕的人面前提吃简直致命,沈星迟傍晚仅来得及喝碗汤,现在又闹了这么一通,早就又乏又饿,迫切希望回家吃饱喝足,再暖暖地睡上一觉。 那沈星迟别扭地张开手,你抱我回去。 顾钧终于忍不住直弯嘴角:你确定? 沈星迟:那我就不回去。 得,这招真是让他毫无反击之力,无奈道:你真像个宝宝。 顾钧没有采用公主抱,就是如大人抱小孩般托着小少爷的屁股把人抱起来。沈星迟也不在意抱姿,嚷了句闭嘴后,用力箍住顾钧的脖子,把脸深深埋进对方的颈窝,彻彻底底一副受伤了求安慰求呵护的样子。 幸好平日爱在公寓大厅坐着的管理员不在,一路上也没碰到其他人,不然事后沈星迟回想起来,绝对会羞愧到死。 即使顾钧注重锻炼,可沈星迟这么个大男人,将全部重量压在他身上,久了也累。坚持到电梯前,顾钧停下来,拍了拍他提示:宝宝,到电梯了。 沈星迟没言语。 顾钧:电梯里有监控,万一这时候保安看见 沈星迟被说动,有了下来的意思,顾钧松开手,他便乖巧地下来。脚一沾地,就与顾钧拉开距离,仿佛仍坚持闹着别扭,特别的不好哄。 顾钧继续无奈微笑,主动按了下行键。 没人使用,电梯很快下来,门向两边徐徐敞开,泼洒出片亮白的光。 沈星迟先进去,顾钧后进,负责按要到的楼层。 电梯门重新关上,载着两人不断向上。 中途,沈星迟克制不住朝旁边挪的眼神,对方才的拥抱意犹未尽。顾钧近在咫尺,似乎并没在看他。 忍了几下,莫名感到焦躁,故意发出点响动。 等顾钧望过去,发现有只手朝他伸来。 沈星迟身体未转,头也未回,仅一只手,仿佛在羞涩地表露真心。僵直坚持片刻,手上依旧没传来熟悉的触感,小少爷有些不悦,晃了晃,不甘心道:牵手。 既然抱不成,牵会手还不行吗? 顾钧如他所愿,指腹相贴,十指相扣。 沈星迟的小心愿遭到满足,心中激荡,负面情绪得到安抚,即使头照旧垂着不去看男人,垂下的手却握得紧密,如同获得某种定心的依靠。 两人从电梯出来,牵着手走到家。顾钧关门开灯,把沈星迟带到卧室的床边坐下,自己先去浴室洗了条毛巾,又搬来小凳,回到卧室。 擦下脸。顾钧递给他。 沈星迟没心情,接过胡乱地抹了把。顾钧看不过去,接过来帮忙擦拭,仔细贴了贴他的两只红肿的眼睛。 要喝水吗?顾钧问。 沈星迟摇了摇头。 叠好毛巾放到桌边,顾钧坐回小凳上。 小凳不高,他坐下来比床边的沈星迟还要矮半个头,但本人并没介意,眼睛笔直地注视沈星迟。倒是居高临下的沈星迟被看得心虚,眼睛东瞟西瞟,不敢与顾钧对视。 类似的状态,让小少爷想起曾经在海岛上不小心被蛇咬了,回到别墅里时,顾钧曾这样坐着,谨慎抬起他受伤的脚端详。后来在A市,他偶然兴起,去给顾钧送宵夜,在办公室里,顾钧同样把座位让给他,自己坐在矮凳上。 只是这一次,顾钧不再像以往那般温和。不怒自威,使沈星迟内心蓦然发憷,干坐着不敢动弹。 等下再吃饭。顾钧道,说说看,你这次偷跑出去的理由。 沈星迟不停搓手指,嘟囔道:这件事不是过去了。 顾钧抓住他乱动的手:就算今天这样过去,以后还会出状况的,到时候不是哭一哭就可以解决。何况,我不是很希望总活在担惊受怕中,你明白吗,沈星迟。 沈星迟的哭固然使顾钧心疼,但不能代表这件事会轻易翻篇。不过好歹浇灭顾钧罕见的怒火,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幸运的。 平心而论,顾钧难以保证,在当初情绪掌控下,他会做出什么事。所谓的收拾,是否真如表面所表达的意思。 沈星迟再次不言语。 卧室内亮融的灯光兜头照下,驱散在外界沾染的凉意,令沈星迟总在慌乱的心逐渐安稳。手指处源源不断的暖热,仿若同在无声给予他打开心房的力量。 顾钧极其耐心地引导: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偷偷跑出去,消息不接,电话也不回。 沈星迟咬咬牙,憋不住,没好气地道:反正你不会答应我出去。 与其先告诉你被拒绝,还不如在外面玩够了再回来。 顾钧: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 沈星迟嚯得瞪大眼睛,印象中顾钧总是禁止他做这做那,导致他碰到这类的事件,第一反应便是要隐瞒。 男人的提问实实在在把他问倒。 沈星迟结结巴巴地反驳:你本来就是,第一次在酒吧,就带人来抓我。 顾钧:你好意思提,沈星迟。你趁我睡着的时候自己溜了,扪心自问,假如你是我,会不会生气? 大概会,沈星迟代入了下,还会气的跳脚。 沈星迟:可我不喜欢呆在海岛上。 你真的不喜欢呆在海岛上吗?顾钧道,沈叔叔说过要让你在海岛上呆满三个月。 沈星迟沉默。 其实回到A市后,他反而时常会怀念起在海岛的悠闲日子。每天有可口的饭菜,有一帮佣人陪着玩耍打闹,还有顾钧,他们一起在书房闲谈,外出散步游泳,看烟花办派对,做任何想做的事,无需在意那些虚假的奉承和势利的白眼。 开始他倒是很讨厌海岛,贪恋A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后来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觉得呆到三个月完全不是问题。 至于为什么那时候要拼命逃跑,具体理由,现在的沈星迟记不清了。有点可笑。 那后来你叫程海监视我,还主动跑到酒吧,让我在众人面前出洋相 顾钧:因为你总躲着我,你说过会和我谈,结果第二天又跑了。还叫人每晚呆在公寓里准时开灯,装出在家的样子欺骗我,我自然要从别处得知你的消息。 至于出现在酒吧,我承认这是私心,不过之后我没有阻止你呆在酒吧。 可你出现后,我的心情被搅得一塌糊涂,跟本没法再玩下去。 沈星迟微蹙起眉:难道这全是我的错? 不,不是,对此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做相似的事。顾钧诚恳道,但我更想说的,当时你是不是提出想要我离开 的确,沈星迟回忆,他那时候叫顾钧行行好给点面子,顾钧也如其所愿起身离开,不是一味野蛮粗暴地要带走他。 假如顾钧真是蛮不讲理的人,在最初,就该不听他的花言巧语,绑了人丢回海岛,便没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顾钧:我们而今在一起了,有时候事情不单只影响到一个人。有什么你应该要告诉我,有什么不满你同样应该讲出来,我们相互沟通,有错则改。倘若今天你接了我的电话,说清楚前因后果,我就不用着急地到处去找你,你也不需要被我的电话搅了兴致。 期间沈星迟一直低着头,宛若被老师训|诫的坏学生。 可能是见两人间的气氛过于沉闷,顾钧边撩开挡住沈星迟眉眼的额发边主动提出新的话题:今天去酒吧好玩吗? 不好玩。沈星迟如实道,我呆了几分钟就回来了,连人都没见到。 顾钧:为什么? 沈星迟:因为我在酒吧总想起你,与其跟那群家伙瞎混,我倒喜欢和你呆在一块。明明我是为了你才开溜的,说不定此刻他们正在群里控诉我的不厚道,结果我刚到你就把我骂了一顿。 顾钧:对不 沈星迟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听对方道歉,没等他说完抢先如倒豆子般全倒出来:我接到小叶的电话没有立刻答应,是他说有程海在场我才想着要去。我总闷在家里,憋着难受。 顾钧:我之前是不是有提议过出去散步? 沈星迟:是。 顾钧:但你非常果断的拒绝了我。 沈星迟降低声量:没错 小少爷猝然有种被噎住的感受。 顾钧给过许多机会,但他都没有留意过,自顾自沉浸在悲观世界中,任由情绪掌控。 顾钧看出沈星迟的窘迫,嘴角稍挽,刮了下他的鼻子:爱哭鬼。 沈星迟:才不是,这是种宣泄的方式,你懂不懂? 顾钧调侃:我哪有你懂的多? 沈星迟嘁了声,顾钧的话飘荡在脑海中,没有因为偶尔的玩笑而消散。他不好意思地瞥过去,男人的眼睛在灯光的泼洒下亮得出奇,自带十二万分的诚挚。 那我以后会跟你说的。小少爷磕绊地道,也不会故意挂你的电话。 得到这样的结果令顾钧异常的惊喜,眼前的沈星迟可是个最好面子的人,又犟又任性,喜爱排场,所谓的A市杠把子,现今却能退让,印象中是第一次。还有掉眼泪,也是稀少的。 顾钧譬似位痴迷的收藏家,将沈星迟不经意展露出的悉数收纳保存起来,如对待珍宝般在心里好好供奉。 你能做到,我会很高兴的,沈星迟。他站起来揉了揉小少爷的头发,等哪天我有空,就陪你去酒吧玩。 沈星迟欣喜:真的? 顾钧:当然,沈先生不是指名道姓要让我陪才安心,顾某怎么可以拒绝。 沈星迟脸色轻微泛红。 能心平气和地谈如此久简直可贵,顾钧不免发出叹息。 神经一松,几天来繁忙工作的后遗症逮住机会倾轧而来。 稍稍按了按后颈,忍受不了身上的汗臭味:我先去洗澡,然后我们就吃饭。 沈星迟应答。 顾钧拿好换洗衣服,走去浴室。 第104章 顾钧拿好换洗衣服,走去浴室。 里面极快传来水声。 沈星迟一个人坐在卧室内, 随着时间移动, 昏涨的头脑恢复清醒。理性终于摇摇欲坠爬上高地,他双手捂住脸, 为方才在公寓外的所作所为真切地感到羞愧。 这么大年龄还能被刺激到哭着实太丢脸,可那种阶段,除了这类毫无意义的方式, 想不出更好的能直观表达内心的办法。 从孕吐期开始,沈星迟的心境始终未平,昏睡的时候被强带去医院检查使他变成惊弓之鸟,时不时仓皇害怕。尽管梅姨的到访让人在无数的憋闷中得到几丝喘息,但她无意谈到顾母的经历使本来就不平顺的沈星迟疑病深重。 这一层层交叠下来, 无形中给小少爷增添许多挪不开的负担与枷锁。 要是以往,沈星迟早就自暴自弃,孩子并不能成为完全牵绊的砝码最主要的是他的父亲是谁。况且本就有好些人讨厌他,看不惯他的生活。此前沈星迟也乐衷于给这群人提供议论的素材, 毕竟肆意沉沦总要比迎难而上要简单轻松。 然而顾钧是不同的。 所有人都在责备他的时候,顾钧选择了支持和相信。沟通,要知道这类平静的表达从来不会出现在沈家。 沈星迟觉得自己原先仅走在条茫茫暗黑的路径上, 四周杂草贫瘠, 头顶无光无风。慢慢的, 前方涌现出几点模糊的光影,他仿若受到指引,从起初的漫无目的到追随。 小时候他鲜少会在人前哭, 父母面前尤甚,因为沈父是越哭叫打得越狠的典型。所以忍不住只会躲在别处或是管家老张身边。今天他在顾钧面前真情流露,是不是代表相信男人并敞开心扉? 独坐床边的沈星迟眼睛亮了亮。 浴室内水声持续未断,伴着小少爷的怦然心跳。搭在腿上的手指相互握了握,他下了床,轻声来到浴室前。 顾钧?沈星迟对着门犹豫地叫出来。 在里面洗澡的顾钧疑惑地嗯了声。 沈星迟扭开门。 他们同居后便没有上锁的习惯。 浴室内热气漫延,笼得灯光朦胧模糊。帘子拉开成片,灯光将顾钧修长高挑的身形烙印其上,令人遐想万千。 小少爷没出息地吞咽唾沫,走进去,把帘子扯出个小角。 水流沿着肌肉纹理淌下,头发让顾钧全部捞上,显得那张脸成熟又性感。 有什么事吗?他不在意被看光,眉眼弯弯。 沈星迟止住往下望的欲望,眼神朝旁虚虚地瞟。 唔我是来和你说谢谢的。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6) 顾钧看向他。 燥热爬上脸庞,沈星迟紧张地揪着帘子:就、就是过去大家不是很看得起我,当然我自身的态度也不好。谢谢你还这么有耐心地对待我。我最先决定去父亲的公司工作体验,极大的原因是来自你,我想变成和你差不多的人 你倒没必要因为别人看清自己,沈星迟。顾钧道,相反,我觉得你有很多优点,只是你自己没发现。顿了顿,本来我想再晚点告诉你的,你这样没自信我就提前讲了。公司近期有个项目想与沈叔叔合作,而这个代表人选,我认为你非常合适。 沈星迟略微震惊:如、如果是我们的关系 顾钧笑道:怎么会,我可是老板,不可能拿公司的前途开玩笑。 他走近,湿润的热气瞬间铺张至沈星迟的周遭,犹如个宽阔无形的拥抱。 青年的眼圈还泛着丁点红,遭灯光笼罩,意外的楚楚可怜,使人分外地想欺负。 你要信任我的眼光,宝宝。 磁性的声音压得极低,徒增魅惑。结尾的爱称使沈星迟迅速想起在公寓下发生的荒唐事,脸红心跳。 太热了,这个近乎封闭的空间无法再待下去,他躲躲闪闪要逃开:喔你是老板,你决定就行。那我先出去了,唔慢慢洗。 在小少爷几欲转身时,顾钧眼疾手快,准确利落地抓住对方的手臂:既然来了,要不一起洗吧。你不也出了身汗。 撩完就想跑,哪有那样的便宜事。 沈星迟啊了声,来不及拒绝,整个人被拽进里面。 帘子重新垂泻下,哗哗水声掩盖一切,只余灯光将其中两个贴着极紧的人影勾勒出来。 * 洗完澡,餍足的顾钧抱着沈星迟走回卧室。 沈星迟是临时起意,未带衣服,拼命缩进顾钧怀里,如个大团子。 用薄毯仔细裹好青年,他换了身休闲的居家服,出来去厨房准备宵夜。 梅姨余下的菜很丰富,不需要顾钧额外再做,沈星迟晚上玩心急切,基本没吃多少,光饭桌上摆的完全够两人吃。 沈星迟在床上躺了片刻,飘荡而来的香味似有若无,勾引起肚里的馋虫。在浴室里肆意那么久,他快饿得前胸贴后背。 套好衣服,踩着兔子拖鞋往外走。 顾钧听见脚步声,头未回地道:等一下,马上好。 沈星迟默默地观望着背影。 暖黄灯光,扑鼻的饭菜香味,和在期间忙碌的顾钧,这些组合在一起看起来极其的温馨,充满了他自小渴望的家的气息。 在与顾钧分分合合的那段时间,他曾透过窗户凝视夜幕之下的万家灯火,心生羡艳,反问自己何时才能成为当中的一份子。 而现在看来,他早已实现,却蠢笨地不自知。 胸腔蓦地积起团气,沈星迟登时脑袋发热,带了股打算把老底全掀开的勇气,走到顾钧身畔。 顾钧正要热鱼,左手端着沉重的盘子,右手在调锅底温度。 你先别过来,小心汤溅到身上。 顾、顾哥沈星迟全然沉浸在一腔孤勇中,未注意目前的状态,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顾钧:什么事? 沈星迟犹犹豫豫,难以启齿,简单的四个字在嘴里被嚼碎磨烂。他低下头,盯着拖鞋,支吾道:我我 小少爷在边上自兀烦恼,他这里可等不及。见锅热得差不多,顾钧立即把整盘鱼倒下去。 我怀 刺啦的声响,顷刻将沈星迟渺小的声音覆盖过去。 顾钧拿锅铲把鱼翻了遍,静候汤汁冒泡。 尔后,他好像记起,侧过头,只见沈星迟满脸纠结,蹙着眉怒瞪。 啊抱歉顾钧后知后觉道,我刚才没听见你讲的话。 沈星迟张张嘴,仅感方才艰难聚起的勇气飞速地烟消云散,怎么也无法再坦然地重复一遍。 他的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顾钧莫名其妙地想。 没关系。男人打和场,有的事情你不想说,就让它暂时放在那里吧,不要刻意强迫自己。 放下手中锅铲,走过去替沈星迟整理领口。 他的后颈处有个印子极轻的咬痕,是浴室里顾钧留下的杰作,小少爷穿衣马虎,一半的衣领折在里面,这个咬痕便明晃晃地露出来,让人心猿意马。 别担心。顾钧注视青年黑色的双眼,反正我等得起,沈星迟。 沈星迟这个晚上说了太多真心话,对于容易满足的顾钧来说,已经足够。就如同通关游戏,惊喜一点一点来,自然便好。 沈星迟仍在脑中斗争,大概是依旧没斗出个所以然,最后沉默地点点头。 * 饭菜依次热好,食物的诱惑加上顾钧的宽慰,沈星迟不再死扯不放,连忙坐到饭桌旁,拿着筷子就等开吃,一副饿死鬼模样。 顾钧将菜端齐,装了两碗饭,一碗给沈星迟。 沈星迟接过,随即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边称好。 顾钧看着他大快朵颐,一时忘了动筷,也不感到饿,只觉比自己吃还美味。 飞快吃完一碗,沈星迟要起身去装。 给我。顾钧朝他伸手。 沈星迟未多想,把碗递给他。 趁顾钧装饭的空档,他又装了碗汤,几口饮净。 顾钧反身回来,由衷地感叹道:你吃的真多。 沈星迟正在兴头上,没空搭理,埋头吞咽。 对了。顾钧道,上次去医院,季医生跟我提过,让我注意点你的饮食,别吃这么多,你体重升得快了点。 沈星迟听到这话差点呛住,睇了他一眼,不满道:你也吃。 顾钧调侃:你想长胖可别拉着我一起。 沈星迟放下碗,严肃道:我吃的不多,是饿了。何况这样为正常情况。 顾钧:哦,为什么? 沈星迟没有赶紧辩解,半晌才不确定地道:大概是要长身体吧。 顾钧被逗笑:那祝福你以后能长得和职业篮球运动员那样高。 沈星迟眉宇皱起,看他。 顾钧本想敷衍了事,见沈星迟迟迟不动筷,直道:你说的对,是我讲错了。梅姨做的汤真不错,再来一碗? 沈星迟咳了声,勉为其难地答应。 * 吃饱喝足,沈星迟照旧窝在客厅的绵软沙发内。 顾钧在洗碗,水声连续。 沈星迟坐了会,放弃思考,吃饱的身体懒洋洋的,越坐越矮。水声伴耳,催人入梦,眼睛艰难地眨了眨,意识逐步昏沉。 吃饱就睡,乃人生一大美事。 顾钧洗完碗来找沈星迟,此时的小少爷已经开始小鸡啄米。 想睡了?他走到沙发上,手贴了下沈星迟的额头。 沈星迟下意识伸出手,顾钧顺势将他抱起,小少爷的两只手紧搂住男人的颈脖,热气四处呵洒,濡湿着小块皮肤。 顾钧无奈感叹。 不安分的小祖宗,迟早会被他撩死。 等把人抱到床上,沈星迟还不愿放手,顾钧干脆一齐躺上床。 他侧过身,轻拍小少爷的背。 沈星迟在颈脖处来回流连,似小猫般蹭了又蹭,痒痒的。 顾钧:干嘛,这会又睡不着? 沈星迟探过去蜻蜓点水地吻了吻他的嘴角。 顾钧回礼,不带情|欲地在小少爷嘴唇上连啄几下,引得他含糊地笑出声。 沈星迟迷糊地道,声音难得温顺,带了些睡梦中朦胧,更像呓语:我好喜欢你啊,顾哥。 顾钧再次被他不着调的话逗乐:真的?这又是唱得哪出。 沈星迟慢吞吞地点头。 我不信。顾钧全当他睡昏头,手上轻柔动作不减,你前阵子还对我拳打脚踢,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我呢。 是真的。沈星迟神秘兮兮,偷偷跟你讲,在你跟我告白之前。 嗯?顾钧故作好奇,什么时候? 沈星迟嚯得睁开眼,直勾勾地盯向顾钧。盯着顾钧心底发毛,不知不觉停下手,迟疑着打算说什么缓解。 沈星迟忽地凑上前,在他耳边道:就是在海岛上,你连夜照顾感冒的我,那时候。 顾钧回想,顿时感慨万千,悲喜交加,不再也不想把沈星迟说的当成谎言。 旁人总感觉是他在掌管全局,其实握住命绳钥匙的从来都是沈星迟。 甚至青年都不需要多做什么,一句话或简短的几个字,便能让他的心高高抛起哪怕落地时粉身碎骨。 心情激荡,这种情感复杂到无法单纯用言语形容,顾钧忍不住紧紧勒抱住沈星迟,头埋进他的颈窝,呼吸沉闷。 沈星迟回抱,徐缓地抚摸男人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洗过的头发极其柔软,像极他薄凉外表下火烫而温柔的心脏。 沈星迟轻轻道:傻子。 * 很少有人会如此对待我。 人在生病的时刻,是最容易被人攻陷的。 那天阳光从各个角度投进,斑驳地坠在宽大后背上,随着你远去的动作,一闪又一闪,恰似我突然加快跳跃的心,怦通怦通。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说一句,今天是我生日0v0 所以来更新了,快夸我,骄傲叉腰 第105章 早上,顾钧去公司没多少, 程海打来一通电话。 电话里没多谈昨晚失败的聚会, 着重问了沈星迟这边的情况。 沈星迟略微窘迫,不好和朋友谈及真正原因, 只略微说了点是因为自己身体不舒服的缘故,为先离开感到抱歉。 其实程海昨晚就先发来微信消息询问,后见未回还特地打了电话。只是恰好沈星迟的手机没电, 且全程始终在与顾钧说话,没分出神来管手机。 程海那边静默几秒:没事,沈哥。我们到酒吧没多久酒保就提起你,讲你先来了,在座位上坐了会, 可能有事又行色匆匆地离开。这个小聚会本就是心血来潮举办的,你不用太在意,大不了下次再约。 沈星迟:大伙有说什么吗? 程海:我们还好,该吃该喝。就是小叶有点生气, 说你隔三差五放他鸽子,放话要把你揪出来看看到底在干嘛。不过沈哥你别放在心上,小叶那人就这性子, 说话没谱, 不一定真的做。 沈星迟嗯声, 小叶跟过去的他有些像。 要是以前,邀的人一声不吭的没来,他可是会直接把那个人踢出圈, 号召所有人不给那个人好脸色看,让他无处可混,垂头丧气地滚回来道歉。 然而今非昔比,他先是被抓去海岛面壁失过,后面程海又因为家里缘故忙于工作,目前这圈里倒是小叶当家,天天领着那个所谓的小亲戚李喻到处瞎混。 沈星迟:海子,今后再聚会,你要是参加,还是帮我跟大家道声歉吧。 程海诧异:沈哥,你这是不打算再加入了吗? 对方的话使他迅速想起昨晚与顾钧的种种,甜蜜感忍不住直冒,险些覆盖住失约的愧疚感。 嗯。沈星迟道,我就不去了,以免扫了大家的兴。 往后就只和顾钧一起去,他默默地想。 程海道:连沈哥都收心,我们圈子要人丁稀少了。 虽然他们现在不会经常在一起喝酒厮混,但偶然还是要在微信聊聊或打个电话问候,程海大致了解沈星迟的近况,除去和顾钧交往,早先沈星迟进沈父的公司,他还发过加油的鼓励信息。 说这话实属是调侃和玩笑。 沈星迟丝毫不生气:少贫嘴,别瞎说。 程海那边哈哈笑道:沈哥,你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闷,还在睡? 沈星迟:嗯,我已向公司请假,最近身体出了点状态,想静养段时间。 程海立马关怀:没事吧? 沈星迟:没事,我去医院看过,你别乱操心。 程海道:哦,如果你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记得叫我。你别忘 沈星迟缩在被窝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啰里啰嗦的,海子你该上班了吧? 程海想讲的还是那句沈星迟叫他做什么都愿意的话,因为这是他自认为欠他的,当初小跟班为了求顾钧出手帮他爸的公司起死回生,背叛了沈星迟。 尽管后来沈星迟谅解他,着重强调不需要再进行偿还,海子依然时刻把这个谨记于心。沈星迟拗不过,仅能任由着人去。 程海言语颇为自豪:我早到了。 沈星迟:专心工作,别让人抓到你偷懒的小辫子,扣你工资。 程海:行吧,借您吉言。 两人又闲聊几句,就互道再见地挂了电话。 沈星迟放开手机,挪到床的中央,在薄毯中伸长双腿,任性地侵占广阔的双人床。他盯向纯白的天花板,没有孕吐时期直翻涌的恶心感,心情倒是前所未有的好,像是刚沉浸恋爱的小男生,想一想就开心地要咧嘴。 小少爷如今总算体验到点语言的魅力与沟通的美好,特别是昨晚顾钧用低醇成熟的嗓音说着愿意等他,简直是把沈星迟内心的压抑兼罪恶感一降再降,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自兀乐了会,不免期盼顾钧带他去酒吧的日子降临。 * 几天后。 地处偏僻的小酒吧内。 幽静的蓝色灯光肆意缭绕,斑斑点点洒落周身。 沈星迟坐在吧台前,撑住下巴,手中摇晃着一杯果汁。 小酒吧里安静的出奇,人很少,背景音乐是首腔调慵懒悠扬的音乐歌,要不是沈星迟下午睡饱,怕听到一半便要倒头睡去。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7) 酒吧内实在太暗,飘渺的蓝光并不能起到作用。沈星迟回过头粗略望去,身后的圆桌旁稀稀疏疏坐着些散客,皆隐没在黑暗中,连脸也看不真切。 沈星迟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有种只剩自己的孤寂感。 毕竟没有舞池还如此清净的酒吧,在A市已经很少有了。 这就是路上你极力推荐的好地方?沈星迟忍不住发问,顾哥? 对啊。顾钧抿了口和沈星迟点的一样的果汁,我感觉这里环境特别好。你不赞同吗,沈先生? 沈星迟嘁了声。 他早该摸清顾钧的心思,对方哪真允许去那些鱼龙混杂、音量劲爆的地方,但提前猜到并不能阻止想在心里朝男人竖中指的冲动冒出。 不过小少爷怀孕也不方便去吵闹的地方,便懒得和顾钧一般见识。 这里好静啊。沈星迟喃喃地,都没什么人声。 他喝了点果汁,甜的,不合口味,放回桌没再碰。 顾钧接话,慢慢道:正适合享受。 沈星迟瞥向他。 顾钧半低着头,修长手指虚笼住杯口,眉宇舒展,身体呈放松状态。 大概他是真喜欢这个有格调的地方吧,沈星迟想,不再说嫌弃与败兴的话。 完整听完一首歌,耐不住的沈星迟又出声:我总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他不死心地重新绕了圈,周遭昏黑一片,没有特殊的标识。直至望见表演台上的钢琴,才在脑海中形成影像。 沈星迟迟疑:这是不是海子带我来的地方? 有次程海约他出来,选的地方是一家鲜少会来的酒吧。沈星迟刚进去就看见台子上有人在弹钢琴,海子还提议要坐近点欣赏。但是由于他在海岛上见过顾钧弹钢琴的高雅姿态,对那个略装的文艺男兴致缺缺。 小少爷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候海子会带我来这里,平日连个书店也找不到的人,哪懂得如此有品位的地方,是你叫他这么做的吧? 顾钧沉默地喝果汁。 沈星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主动箍住顾钧的肩膀:喝得这样急,心里有鬼呀,顾哥?哎呀,不知道是谁前几天义正言辞地和我讲,两个人在一起呢,就是要沟通,不该心里有所隐瞒 顾钧险些被呛,压住声音低低的咳嗽。 沈星迟乐不可支。 顾钧惭愧地侧头:我 打住。沈星迟赶忙叫停,你是不是又要低声下气的道歉,我看还是免了吧。 顾钧: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沈星迟眼睛灵巧地一转,嘴角翘起,让顾钧心里直发毛,觉得是在给他挖坑。 我想看你上台弹钢琴。手指过去,钢琴都给你准备好了。 * 顾钧起初还十分犹豫,毕竟上台这种张扬的方式委实不符合他低调古板的风格。 奈何架不住小少爷连哄带夸,差点将他夸出朵花来,又提起在海岛上的旧事,对他偶然展露的钢琴技巧念念不忘。 宠妻狂魔顾先生没办法,起身去找酒吧的负责人。 顾钧的口才加上金钱诱惑,酒吧老板欣然接受,命人打开表演台的大灯。巨大白光照耀着漆黑的钢琴,整个场景颇有些如梦似幻的意思。 顾钧呼了口气,解开领口的扣子,活动手指。上台,坐在钢琴前先试了几个音。 一时台下所有客人的目光皆落在顾钧身上。 吧台旁的沈星迟起身,随手抓了把瓜子火急火燎地奔到最前排的圆桌前坐下,翘起二郎腿打算边嗑瓜子边看顾钧。 他从前还嘲笑程海嗑瓜子是侮辱欣赏这个词,如今自个这样倒做的坦然自若。 试好音,顾钧挺直背,手腕扬起,以一个极其优雅的姿态落下,顷刻,成串的音符于跳跃的指尖中泻出,侵占住整个空间。 背景音乐已经关掉,耳畔飘荡的全是钢琴的声音,低音沉郁含蓄,高音明亮清脆,瞬间带领人走进个神秘的世界。仿佛漫步在青翠茂密的森林内,流水潺潺,雨滴轻快,无边天幕一会乌云密布,一会阳光万丈,千变万化。 音乐的魔力。 沈星迟听着声音,视线大胆暴露地落及高台男人的身上。 他英俊立体的面庞融入亮眼的光线中,性感又斯文,让人恨不得想上去一把拽起人来热吻住。 小少爷勉强收起些龌蹉的心思,艰难将黏在顾钧薄唇上的眼神悉数收回,同时不动声色地舔了下自己的嘴角。 有些热,他放弃瓜子,转而用手扇了扇燥热的脸。 沈星迟刻意调转目光,环绕四周,试图缓解。结果看见过道旁站着当时在台上弹琴的文艺男,他依旧穿着中长的衬衫,垮裤,刘海极长,仅露出只眼睛。 但这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钧,有种同行惺惺相惜之感。 沈星迟咧开嘴骄傲得意的笑起来。 他早跟程海说过,有人弹得更好,而且这个人,这辈子只属于他。 一曲结束,全场寂谧无声,仿若还未从好听的钢琴曲中缓过神来。 沈星迟最先起身,打算笑着迎接从台上下来的顾钧。 顾钧同在微笑,手臂伸长,正欲揽住小少爷的腰。 这时,一阵杂乱的拍掌声打破酒吧内的宁静,聒噪地令人反感。 沈星迟拥抱的动作进行到一半,生生止住,蹙起眉朝发声地看去。 不知何时而来的小叶和几个朋友明晃晃地站在过道上,边拍手边对沈星迟露出个痞气的笑:沈哥,好久不见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不带脑子来看文、七七、怡冰、楠天投喂的地雷! 谢谢昨天大家的生日祝福,嘿嘿,360各种姿势比心(*3`*) 第106章 酒吧偏僻临墙的包厢内。 几个人依次坐在长沙发上,沈星迟和顾钧在一块, 沈星迟旁边是小叶和一个朋友, 顾钧身边则是另外两个不相熟的男人。 悬于当中的气氛凝重而尴尬,本来沈星迟心情极好, 现在由于不速之客沉着脸缄默。跟程海打电话时对方提点过小叶有来找他的想法,但未料会这么快,还是在他和顾钧尽情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 小叶的出现破坏了一切, 何况如此偏僻的地方都能找来,定然是叫了人注意。妈的,他越想越不爽,把指关节按得咔咔响。 顾钧向来对沈星迟同家人以外的人以疏离的态度对待,这场面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连眼神也懒得落在他们身上。 除小叶外的几个朋友见这两人一个黑脸一个冷脸,不用多加揣测就知晓是不好惹的人物,面面相觑,不免暗暗叫苦, 后悔答应来撑场面。 无人开口,只得元凶小叶来当出头鸟。 他哈哈笑出声,一副油腻做派, 想学沈星迟吊儿郎当的声调, 奈何东施效颦, 徒惹人厌。沈哥。小叶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呢。 小叶,啊现在该叫你声叶哥吧?沈星迟调笑, 眉眼间尽是冷漠,叶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沈某在A市活得好好的,你想见随时联系便是。 小叶:可我怕沈哥不赏脸。 这话出口后,周围人明显嗅到丝火|药味。 沈星迟脸色阴晴不定,不过他还不想在顾钧面前弄得太难看,咧咧嘴皮笑肉不笑道:叶哥,上次是我放鸽子,有错在先。今天你们想去哪里玩,算我头上,当做对你们的赔礼,怎么样? 哪敢哪敢。难得往日不可一世的沈大少主动递台阶,小叶见好就收,沈哥严重了。小弟我只是好久没见到你,想和你聚聚聊聊天而已。 虽言如此,但小叶心里仍犯嘀咕,谨慎试探沈星迟的底线。要是他刚接触沈星迟时,脾气糟糕的青年绝不允许人这般骑在头上。 难道跟他身边的顾钧有关?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人真能改变成这样? 小叶略微偏头,想看离他稍远的顾钧。沈星迟发觉,侧过身,把身旁的顾钧挡得结结实实,阻断小叶试探的目光。 小叶窘迫地挽了挽唇。 沈星迟:叶哥这么说好办,而今你跟我见了面,也聊过天,那是不是 他开始下逐客令了。 小叶皱起眉,沈星迟对他太过敷衍。 曾经他是要看沈星迟和程海的脸色,可后面这两人相继离圈,渐渐的,他受到一些人的吹捧奉承,自尊心膨胀。沈星迟对他来说譬如过气的十八线,本该好好巴结讨好他才对。 同时,他与顾钧也有段极差的交集。那回就是这男人叫群保镖把他直接拖走,酒吧内那么多人,直至今日,还因为这事在身后被人嘲笑,讲他小人得志。 极度记仇的小叶只要记起就气得牙痒痒。 别急呀,沈哥。哎你怎么和顾哥一块。你跟顾哥的关系不是最坏吗?难道你们和好了?不厚道,这样大的事也不跟哥几个提。眼睛不怀好意地一转,猝然道,还是说,你想和顾哥处对象的话是真的?不对吧,我记得你明明说是开玩笑的。 沈星迟怔愣,倒忘了这一茬。 有段时间他与顾钧正处于僵持阶段,原本倒是决定答应顾钧,还煞有其事地学顾绾去酒吧过单身Party,结果偶遇小叶,对方一通话彻底打消他同意的念头。 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他依旧和顾钧在一起,不仅同居,还怀上他的孩子,真真世事难料。 小叶话音刚落,旁侧的几个人露出揶揄的笑容。 真的假的的议论声连续不断的响起来。 他们个个是富二代,家大业大,即使平常干的全是些没节操的玩乐,到了时间还需听从家里安排,和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子。 家族联姻,利益挂钩,再正常不过。 跟男人处对象?怕是昏了头吧,既没好处,传出去又惹人非议,丢家里的脸面,傻子才会真情实感。再说两个男人,相同的身体构造,有什么稀奇,能维持多久? 不过 富二代们大胆放肆地将眼神落在顾钧的身体,上下逡巡。 这副禁欲模样,压在身下玩玩,倒是不错。 其中一个心想口出:沈哥好品味,真会玩。 沈星迟险些要爆粗,这鸟人算什么狗屎玩意,敢评价顾钧!但他不好正面回应小叶,小少爷自己脸皮厚不怕别人乱说,顾钧是他心尖上的人,被冠上个同性恋的名号传出去,往后遭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怎么办。 我 叶先生。沉默许久的顾钧开腔,你想多了,我和沈星迟只是朋友关系。 顾钧本意是不愿插手沈星迟和他的朋友圈。 他记得小少爷爱私人空间,也爱在狐朋狗友面前耍面子。早先追求时,沈星迟就再三提过害怕在朋友那边曝光他们的关系。所以与其让沈星迟违心编瞎话,倒不如他先出声帮忙隐瞒,到底事情是因他而起。 沈星迟听见顾钧的话,清楚他的意思,可心里却弥漫起一股酸涩感,非常不是滋味。余光瞥去,捕捉到顾钧垂眸时闪过丝落寞的神情,忽地内心震撼。 小少爷记起和好的夜晚,顾钧紧紧拥抱着他,手指克制不住的颤抖。他才仅简单地表露喜欢他,男人就能高兴成这样要知道跟顾钧真实做的事相比,他说的话是多么轻飘飘与微不足道。 顾钧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沈星迟想,这段搬不上台面的感情终究会成为他内心的一根刺,如同他起先单恋妹妹顾绾一样。 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沈星迟捏紧拳头,短短指甲刻进手心产生细小疼痛,头脑借此恢复清晰。 顾钧是为了他。男人过去便讲过,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有沈星迟,在这段感情里缩头缩脑,瞻前顾后。 既然是他决定和顾钧交往,给了顾钧这个美梦,那他就必须负起责任。 不对。沈星迟道,言语异常严肃,我是和顾钧在一块了,而且不仅是玩玩,是在认真的交往,已经交往快两个月。 小叶愕然,想不到沈星迟真会承认,一时没伪装住,结巴起来:不、不是讲开玩笑吗? 沈星迟:那天我的确是这样说的,可后来我发现还是喜欢顾钧。 小少爷主动握住顾钧的手,顾钧没防备,被抓到后反应过来,急忙挣脱。沈星迟追过去,牢牢拽住男人的手,十指相扣,摆上桌面。 顾钧外表端的镇定逐步分崩离析,心脏罕见地跳得飞快,大脑空白成片,昔时的运筹帷幄条理分明全化成浆糊,仅剩下沈星迟充满暖意的手。 富二代立即嘻嘻笑起来:那在床上,沈哥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呀? 沈星迟顷刻看过去,眼神森冷,眼底燃起怒气腾腾的火焰。这鸟玩意刚才说真会玩就使他心里窝了团火,言语间控制不住的充满攻击:你这么感兴趣,待会和我们回家,我们亲自表演给你看怎么样?要是爽了说不定还会拉着你一起,保证干的你淫|叫连连,连家在哪都找不到。问题是你敢吗? 富二代被怼得哑口无言,自是不敢,再多解释只显心虚,干脆闭嘴。 沈星迟又把枪口对准小叶:叶哥,这感情的事我承认了,你也跟我见了面说了话,该满意了吧。 第二次逐客令。 小叶脸色白了又白,特别不甘心。 他找来可是为了让沈星迟吃瘪,怎么倒头来吃瘪的倒是他们几个,难道沈星迟就没有弱点? 视线落在桌上那双缠绕紧密的手,莫名眼红。 他身边女伴虽多,但大抵是冲着钱来,万一哪天落魄,那些拜金女保准跑个精光。又想自己同是个听从家里安排的傀儡,叶爸爸一句话下来,屁都不敢放。 怎么就没个人和他站在一处反抗? 思路稍偏,刹那难以掌控。 小叶仓皇地将那段诡异的想法收拾干净,回归现实,勉强维持僵局:别呀沈哥,那、那 沈星迟已经起了要离开的哇哇哇念头。 小叶磕磕绊绊半天,终于琢磨到计策,慌忙道:你和顾哥在一起了,那好啊,小弟我一开始就表明,是绝对支持你们的。 沈星迟懒得听他狗屁不通的话。 小叶: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庆祝。我们人数正合,借地办个小派对怎么样,算是弥补上回你先走的遗憾。沈哥,我保证,庆祝完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不好?都是朋友嘛,我们不会害你们的。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8) 叶叔叔的儿子简直像块烦厌的狗皮膏药,可沈星迟担忧现在不彻底解决,以后他还要跳出来坏事。只得耐下性子,惜字如金:好。 小叶大喘口气,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叫嚷着让人送单子过来。 沈星迟趁那群富二代点单期间,转头小声向顾钧询问:还行吗? 顾钧有些出神,听到沈星迟的声音,仅怔怔地看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砸得男人晕头转向。 前几天沈星迟刚说喜欢他,现今又果敢地在朋友面前公开,这些都是他从没想过的事。或许偶然有过,却只敢小心翼翼地深藏于心底,不会展露出来。 以前顾钧未奢望有一天沈星迟会喜欢上他,甚至觉得,沈星迟答应交往是在可怜与怜悯他。即便是怜悯,男人依然心生感激。 沈星迟跟顾钧耳语:抱歉哦,他们总这样,嘴没遮拦。你再忍忍,我们等下就走。 顾钧仍旧神游八方,末了恍惚地点了点头。 沈星迟朝他微笑,忍不住举起相牵的手,轻吻住顾钧的手面,调侃道:傻了吧唧的,不会是个假顾钧吧。 点的东西悉数端上,洋洋洒洒沾满整张桌子。小叶对此壮观颇为得意,正打算叫沈星迟,只见他与顾钧挨得格外近,亲亲密密在秀恩爱。 小叶故意重重咳了几声。 沈星迟不耐烦地回头,眉宇蹙起,仿佛在责怪小叶打扰他们。视线中没有半点好情绪,就像在看件垃圾。 妈的,小叶心想,你不也曾是个垃圾。 沈哥。他重做谄媚道,东西全上齐,你看还需要额外点什么吗? 沈星迟看向桌面,登时眉头皱得更深。桌面上摆满烈酒,度数极高。他这时期,别说一杯,一滴都沾不得,况且这么多瓶。 摆明是小叶要整他,把人灌倒,让小少爷出洋相。 沈星迟犹豫:都是酒? 当然。小叶道,我们之间不喝酒喝什么?怎么着,先来一瓶? 说罢他率先开了两瓶,一瓶给沈星迟,一瓶自己拿着,不给对方任何拒绝的机会,积极地要和小少爷碰瓶:吹了? 沈星迟骑虎难下,尤其此时露怯小叶更会不依不饶。 但盯着瓶子里晃荡的酒液,他如何下不去嘴。好不容易熬过孕吐期,这里功亏一篑实在让人失望。尽管在面对怀孕这个问题上,小少爷是只十足十的菜鸟,也深刻明白酒精对婴儿的伤害。 小叶笑道:怎么,不喝吗沈哥?你往时可是千杯不醉呢,不会交个往就变成怂包吧?或是顾哥管得严,那我们可得责怪顾哥了。 其余富二代在旁瞎起哄。 沈星迟焦灼地舔了舔嘴唇。 死就死吧,大不了以后再怀!然而真举瓶时,手止不住抚向腹部,心道,抱歉。 酒液即将入口,斜插过来一只手,阻断小少爷的动作,硬生生将酒抢走。 沈星迟扑了个空,错愕无比地往旁边瞥。 事情即将成功又遭阻拦,小叶哎哎地连叫出声:顾哥,哥们间的规矩不能坏,你别小看沈哥,他贼能喝。 沈星迟同压低声音:你干嘛,把酒给我,你又不会喝酒。 顾钧护住酒瓶不给沈星迟争抢的机会,抱歉,我的确不懂你们的规矩。他道,但按理说,我算是新来的,你们是星迟的朋友,我本该给你们敬酒,感谢你们平时对星迟的照顾。恰好叶先生摆了这酒局,我借花献佛,你们别嫌弃。 尔后仿若为表真心,迅速扬起酒瓶吞咽几口。 烈酒入喉,苦涩味过,立刻涌起凶猛的刺激感。如场烈火,于身体内部汹汹燃烧起来,企图将没有经验的顾钧挫骨扬灰。 男人没受住,瞬间猛咳起来。 沈星迟着急地拍他的背:怎么样,别逞强。 顾钧一直被小少爷戏称为老古板,并不是夸张。顾钧不像他,没有各种坏习惯,除非是推不开的酒局,不然根本不会主动碰酒,哪能适应整瓶干的方式。 行了。沈星迟道,我了解你的好意,这种事还是交给行家。 顾钧推搡开沈星迟的手,执意往自己嘴里灌酒。 小叶看呆,倒没想顾钧会横插一脚进来。 毕竟比起他们这群游手好闲的富二代,顾钧算是有真本事的人,也比他们都出息。所以即使在圈内不待见顾钧,见了面照旧要巴结几声,维持虚伪的关系。 但这不能遮盖他惹过小叶的事实。 反正目的都是要人出洋相,谁出不是出。偏激的报复心被填满,小叶不多嘴,光看好戏,速度缓慢地喝着酒。 顾钧喝喝停停,一瓶勉强下肚,舌根苦到麻痹。 他放下酒瓶,脸色略白,但举止和神态控制得极狠,一点不像刚刚灌了整瓶酒的人。使人不由怀疑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顾钧眸色幽深,似密林中的野兽,声音沙哑道:叶先生,还喝吗? 小叶手中的酒还剩大半瓶,管不上,连声道:喝,喝,原来顾哥酒量这么厉害,沈哥你白操心了。 周边坐的几个富二代被顾钧认真的样子唬住,一时不敢出声。 沈星迟倒无所谓,横竖他不受沈家的待见,又有案底在前,就算被灌得烂醉,洋相百出,沈父也不会管,甚至还要臭骂他。 但顾钧不同。 这临时起意的恶作剧牵扯进顾钧就变了质,他们怕出事遭连累,不再起哄,坐在沙发上安静如鸡。 沈星迟按住小叶的手,厉声道:先把你手上的酒喝完。 哎呀,沈哥。小叶耍赖,说定一起吹,我会骗你吗?我先给顾哥开酒。 沈星迟置若罔闻,死死按定,不留丁点余地。 小叶没办法,讨不到便宜,报仇心切,皱起脸把余下的酒喝掉,展示给沈星迟看。 沈星迟迟疑地松开他。 小叶继续怂恿:顾哥,来来来。 机会近乎千载难得,小叶顾不上细想可能招致的后果,哪怕把自己栽进去,皆心甘情愿。 沈星迟眼看男人接过第二瓶酒,难免忧虑:顾钧 顾钧嘴角挽起:我没事。 小叶推开沈星迟欲阻止的手:就是,没听顾哥说可以吗?沈哥你不喝,别打扰想喝酒的人。 沈星迟咬牙,这边小叶紧揪不放,他自己又不能喝,仅能心疼地望着顾钧举起新开的酒,仰脖疯狂地咕咚咕咚往里灌。 * 在男人连喝三瓶,正准备接第四瓶时,沈星迟终于忍不住,直接伸手打掉。 顾钧本就没接稳,沈星迟这一下,酒瓶疾速从掌中脱离,掉下地,砰得摔成碎片。从内而出的酒液飞溅到三个人的裤腿上。 其他顾客纷纷侧目,瞄见三人剑拔弩张的状态,知趣地重新回头,假装没看见。 够了!沈星迟怒道,别再喝了! 小叶此刻有点醉,理智全失,壮胆叫板道:不行!这一桌才喝几瓶?说好全部喝完的! 恼火的沈星迟拽住他的衣领拖至面前,凶恶道:谁答应的!别给脸不要脸!说是一起喝,你又喝了几瓶?当人傻子吗? 三瓶顾钧是实打实喝完,可小叶却不是。 弄虚作假,做尽小动作。要是公正较量,沈星迟还能忍受。 顾钧是他的人,又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哪能这样任由他们欺负。 小叶被勒得上接不接下气,脸部涨红,坚持不住撕破脸皮,用力拍打沈星迟的手,想让他松开:沈星迟!谁才给脸不要脸!你三番五次不给我面子爽约,难道不该赔礼道歉吗!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三瓶酒算什么! 沈星迟呵笑:脸?不好意思,我觉得三瓶酒都多了。我本想大家之前难得一块玩过,如今好聚好散,结果我这边一退再退,倒给你长脸了?你真认为我们怕你? 他接着道:好意思把自己当颗葱?小叶,你是不是忘记开始碰见顾钧发生了什么?他既然能叫人拖你一次,便能再拖你第二次、第三次! 永远的痛脚被稳稳踩中,肚子里的火噌噌往上蹿,又骂不过沈星迟,仅愤愤不平地喷气。 沈星迟嫌恶,推开小叶。 小叶猝不及防,直往后退,斜斜挨住沙发,没稳住,摔倒在地。 几个被他叫来撑场面的富二代既笨又怂,见沈星迟彻底发火,更加乖顺地缩在沙发角当鹌鹑,竟没一个敢伸手帮小叶。 沈星迟马上回到顾钧身边,捧起他的脸端详:没事吧,想不想吐? 顾钧喝完酒后愈发的沉默,表情也没有,不知道是在苦撑还是真没事。 接收到沈星迟的询问,脸上才终于露出点神情,摆摆手,表示无碍,示意他:你朋友 沈星迟一听就变情绪:别管他! 男人依旧有所顾虑:可是 沈星迟!坐在地上气得手颤脚抖的小叶骂骂咧咧,今天敢这样对我,你等着,我一定把你和顾钧的事捅出去!到时候你就等着全部人看你们俩的笑话吧!变态! 沈星迟暴躁转身,顾钧拉了两下,动作太慢,皆落在空气中。 他来到小叶面前,僻静酒吧内本就光线灰暗,身姿挺拔的青年遮挡到仅余的丁点蓝光,大片阴影刹那铺天盖地涌向小叶。 小叶仰起头怔怔凝望,只觉对方传来股无法描述的威慑感。他被这飘渺不定的感受压的动弹不得,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不止。发憷。 沈星迟缓慢蹲下,手指伸长,捏住小叶的后颈,加重力度。 小叶登时面容扭曲,颈上的那只手简直如只铁钳,恍然令他错觉连皮带骨皆被捏得粉碎。小叶无法大叫,只在喉咙底发出嘶嘶的声响。 小叶。 沈星迟逼近,与小叶对视。不怒反笑,嘴角弧度完美,从旁侧看,丝毫不像在威胁人。 小叶惊恐瞪着。 他从未见过这种神态的沈星迟,阴测测,比暴怒时还要可怕万倍。 人类在面对未知恐惧时总是克制不了颤抖。 小叶同样,这刻他的手抖得十分厉害,头皮发麻,汗水直流。 的确,沈星迟很少会展露这一面。 因为在A市,没谁会不要命地试图碰触他的底线。 小叶。沈星迟又叫了声,音量低得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清,你这是要跟我作对吗? 小叶不敢回应。 可以哦,你去做吧。声音甜腻到虚假,笑意却未及眼睛,那里满满冰寒,但是做完带来的后果你可要担着住。 你叶家在A市好像还不能只手遮天吧,不知道到时候是叶叔叔通情达理地支持你,还是能明晰利害带着你登门致歉呢,我倒是蛮好奇的。虽然目前我在沈家说不上话,但顾钧不一样,他是顾家的独苗,顾家的接班人。这如果真触到顾叔叔逆鳞,恐怕你和你父亲灌掉这整桌酒都换不来一次合作机会吧。 拿家庭背景威胁压迫人是沈星迟最为不耻的,但眼下他的坚决比起维护顾钧,根本一钱不值。 啊对了。我还记得,你有个表弟,在别的城市读大学。上回你带他来见过我,他似乎很崇拜信任我,见了面会叫我声沈哥呢。应该是叫李俞?李喻?我有机会得去看看他。你说,我要是拜托他做点什么事,他会不会答应? 沈哥小叶张皇,被吓得立马酒醒,李喻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沈星迟倏地变得暴戾,眼睛里凶光毕露:你不是想弄我吗?我得礼尚往来才行。 小叶硬生生被逼出泪水,喝下去的酒随着冷汗和眼泪分到体外。手指发冷,脸色惨白。 他和沈星迟其实不算是深交以久的朋友关系,仅是偶然有什么Party,会凑过来蹭点酒。他压根摸不清沈星迟会使用怎样的手段,要是真如对方所讲 小叶原认为沈星迟同别的富二代一样,是个仅会满嘴吹牛的花花架子。哪知道 他最先计划只是想看沈星迟和顾钧的丢脸,在他面前认怂,让这两人碰到他就喊叶哥。 如今却是真切的感觉恐惧。 A市的各家企业素来不是单独发展,相互间的往来密不可分。且不说叶家的地位不及顾沈两家,他捅出这么大篓子后,父亲会不会甘愿拿家业给他擦屁股?拿不准,他上头可另有个优秀的哥哥等着接班。 再者李喻,小叶完全猜不出沈星迟这个疯子会对年轻的表弟提出什么要求。 当初是他把李喻带出来的,他不能让人受到波及,最后被逼至绝路。李喻极其艰难地考上名牌大学,与他这蠢货不同,前途一片光明。 小叶抖如筛糠,辨清现状后,几欲跪趴在地向沈星迟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沈哥我说错话,是我变态,是我下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就算他再想耍无赖,死到临头照旧是想苟延残喘地活命的。 害怕的话以后就闭紧你的嘴,把今天忘得干干净净,顺带管好你那帮兄弟。沈星迟威吓,要是你敢动顾钧,我要你们叶李两家陪葬。 他松开捏住后颈的手,小叶当即软缩在地上,如滩烂泥。 沈星迟慢条斯理地从桌上抽出几张纸,抹了抹手掌,随手丢回桌面,淡淡道:叶哥果然大度,这些酒我们实在喝不完,还是留给你和朋友喝吧,我们不打扰了。还有,我们出来仓促,没带多少钱,还麻烦叶哥玩过后别忘结帐,着实感谢。 小少爷侧过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宛如刚才的要挟没发生过。 对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顾钧笑道:顾哥,我们走吧,回家去。 第107章 出了酒吧,迎面的凉风吹得人心情畅快。 这里位置稍偏, 远离市中心, 夜晚来临,幽深静谧。眼前街道没有一个人, 仅稍远处伫立着盏路灯,散出片昏黄的光。 没人路过,沈星迟便不再顾虑。大喇喇地伸了个懒腰, 回想刚才的一切。 放出去的狠话倒不会真的落实,其实沈星迟也有点心虚,怕那几个人不买他的账。好在小叶人本来就怂毕竟是在一块混了那么久,而所谓的朋友也是欺软怕硬不愿惹事的,不然遇到个脾气犟要硬肝到底的人, 真不清楚如何收场。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79) 事情能圆满解决就算好,看刚刚小叶的脸色,八成也不敢事后偷偷做手脚。回记起小叶那张令人厌烦的脸,心里压下去的火又蹭蹭往上冒, 忍不住对向空旷的街道啊的大声叫喊出来。 我过去都交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他在心里默默吐槽,又傻又没谱, 还爱瞎搞事。 自顾自走了片刻, 沈星迟忽然想起背后跟着个顾钧。 男人好像至出酒吧就没讲过话, 要不是稀疏追随的脚步声,他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 沈星迟连忙停下脚步,回过身。 沉默跟在身后的顾钧顺势停止, 奇怪地看向他。 兴许是朦胧夜色与模糊灯光引发的错觉,沈星迟没看出顾钧与往常有什么不同,但他还是担心地询问道:你还好吗,没喝醉吧? 顾钧摇头:我没事。 沈星迟再三确认:真的? 顾钧笃定地点点头。 沈星迟放下心,由衷感叹: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看不出来嘛,真是深藏不露。你还在海岛上禁我烟酒,不然 顾钧像是摸清他要说的话,刮了下小少爷的鼻子:我不藏着点,你得天天缠着我拼酒,那我还要不要工作了。再说酒喝多对身体不好,你就是不注重,才闹出胃病来。那段痛苦的日子就忘了? 好吧,顾钧还是顾钧,无趣老古板的个性并没有改变。 沈星迟翻了个小白眼,虽感无奈,身体仍止不住想与男人亲近,没多久,本来隔着距离相对站立的两个人又黏糊在一起,而且是明晃晃地在外面的大街上。 你现在倒越来越大胆了。 顾钧拥着,汲取沈星迟身上的暖意。喝完酒的身体很冷,不加大力度控制意识便会顷刻陷入恍惚,但他不愿在沈星迟面前表露出这般没用的样子。 沈星迟:怎么? 顾钧:我记得最开始你可害怕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怎么今天在朋友面前这么勇敢? 沈星迟:不好吗? 顾钧逐渐放松紧绷的身体,倚靠在沈星迟的肩膀上:当然好,但我怕你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沈星迟嘻嘻笑地拍了拍他的背:你太会想,我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顾钧:为什么? 沈星迟:因为我被你感动了呀。从海岛到如今,这么久了,还不许我有所改变,难道就只有你可以被大家夸奖啊? 顾钧转变姿势,整张脸埋进小少爷的肩膀,喷洒出的热气透过单薄的外套传递到皮肤表层。 沈星迟双手抱住顾钧,感觉宛若抱住了一条受伤的大型犬,使他难免放轻动作和语气。 但是我要说明,小叶不是我的朋友,他带来的那几个人更是不眼熟。你以后别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们好态度。小少爷顿了顿,而且,我今天不知道他们会来。 事实上,沈星迟更希望顾钧摆出最初的态度,令他们不敢得寸进尺。不然也不会惹出这样多的事,还平白无故被灌了酒。想想就窝火。 顾钧小声道:好。 没有辩解,没有埋怨,沈星迟说什么他就无条件的信任。 是由于这段感情来之不易,所以把自己摆在如此低微的位置吗? 小少爷听着愈加心疼,加紧力度:真可怜,老公来抱抱。 顾钧没说话,任由沈星迟的两只手在后背胡乱的摸来摸去。 对了。沈星迟突然想到,示意顾钧松开他,为了防止他们再唧唧歪歪的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相机调到自拍模式,对准自己和顾钧,拍张照吧,我换成微信头像,省得他们认为我是在开玩笑,耍他们玩。 顾钧讶然,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沈星迟见他这样,明白男人在担忧什么,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换在另外个号上,那个号只有你和一些朋友,没有长辈。 顾钧依然犹豫:可是 沈星迟皱起眉:哎,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快点。 即使顾虑重重,奈何架不住沈星迟的催促,何况小少爷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别人不答应也许还要生气,到时候还得他来哄。 没办法,顾钧和沈星迟一起凑到摄像头前。 他很少自拍,以前与妹妹的几张合影,表情及动作都是妹妹手把手教的,即便如此,在修图时妹妹仍忍不住要吐槽他的僵硬。 现今小少爷才没有妹妹那般耐心教他,顾钧只有自己努力。他往时淡漠惯了,忽然的照相又使他无比紧张,脸自然而然的绷直,本来想微笑,嘴角却总挽不上去,似笑非笑,看起来既怪异又僵硬。 沈星迟盯着相机呈现出的画面,止不住哈哈笑出声:你没拍过照吗,这是什么鬼表情,好奇怪。 顾钧窘迫。 沈星迟:放轻松,不要特意摆表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顾钧立即收起笑容。 沈星迟:摆个剪刀手,亲爱的,恶心死他们。 顾钧如言。 随着快门声响,合影完成。 照片上两个男人挨着极近,几乎没有缝隙。一个笑容灿烂,一个严肃认真,仿如两个极端。但相似而亲密的剪刀手姿势却把他们奇妙地拉拢到一块,诡异的互补合搭。 同时,背影的夜色和暗光无形中为两人笼上了层暧昧的色调,明明没有任何的暴露,但使人不禁想入非非。 沈星迟望着合影,还在笑,边笑边换微信头像。 顾钧搓了搓手,掌心里全是汗。一张小合影,倒比繁忙的工作还累人。 他同样拿出手机:要不要我也 顾钧不像沈星迟,只有一个微信号,上面除了沈星迟,还有妹妹父母和客户,这头像一换,简直譬如公开出柜。 沈星迟盯住手机:嗯我之前给你换的壁纸和屏保你有动吗? 顾钧口气非常认真:没有。 他的壁纸和屏保全是小少爷的自拍,手机密码也是小少爷的生日,至从上次对方改过后,他就用到现在此时。 那就够了,我们互相有点对方的东西。头像这种,未免太肉麻兮兮。不过抬起头,从远漫延来的灯光坠进他的眼睛内,亮晶晶的,似璀璨珠宝,我们这样有些像情侣了,开心吗? 他怕顾钧还在介怀,难得出来的玩乐遭人打断。 顾钧迅速点头。 沈星迟:那就好,再呆在这里也没意思,我们回公寓吧。 * 顾钧喝了酒,不能开车,打电话叫顾家的司机过来,帮忙把车开回沈星迟的公寓。他们两个则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先离开。 到了家,各种劳累疲倦接踵而来。 两人没过多拖延,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回到卧室就上床睡觉。 模模糊糊睡到半夜,陷入迷梦中的沈星迟依稀听见浴室传来水声。 水声还很大,哗哗啦啦不停歇。 他被这声音吵醒,嘟囔着表示不满,又懒得起来,直想让身旁的顾钧去看情况。 顾哥,水,顾哥含糊地叫完,背过身,企图当个只发号命令的甩手掌柜。 谁知水声并没有止,断断续续,小少爷半睡半醒,恍惚觉得是在一片大海上漫无目的地飘荡。 海浪阵阵,一望无际,他站在破旧不堪的小船上朝四周大喊,却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这时,一股势头迅猛的海浪兜头涌来,顷刻将他卷入大海深处。 沈星迟猝然从恶梦中惊醒,卧室内黑暗沉沉,困扰睡眠的水声没有了,整间公寓显得异常的寂静。梦中那种难以描述的窒息感仿佛延续到现实,小少爷微微喘息,手指朝旁探去。 扑了个空。 扬起头,身边的顾钧不知所踪。 沈星迟奇怪地从床上坐起来,枕头和被掀开的床面皆是凉的,人应该离开了段时间。 去哪了?小少爷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耀眼的蓝光刺向眼睛。他快速眯起,艰难地点开查找。 微信或短信都没有留下要提前走的讯息,沈星迟拨通顾钧的电话,嗡鸣的震动声响在卧室内,手机还放在平常的地方。 怪异的感受愈发明显,尤其刚才那个不着调的梦给他带来不好的印象。 沈星迟下床,穿上拖鞋往外走。 拉开平时不常关的卧室门,探出头。外面同样漆黑,只余零碎月光泼洒在地板上。顺着光看去,发现书房的门轻轻耷拉,从里面隐约渗出些许微黄的灯光。 难不成在深夜赶工作?太敬业了吧! 沈星迟轻声走过去,推开书房门。 顾钧? 顾钧果然在里面,昏黄灯光的萦绕下,高大的男人缩在转椅上,背对着他。听见声音小幅度地动了动,但没有抬头,反而缩得更紧。 顾钧? 沈星迟又叫了声,心里纳闷,躲在这里做什么,没在工作,又不睡觉,闲得慌? 大概是察觉沈星迟要走过来,顾钧艰难地从喉咙底挤出几个字:你怎么醒了? 尽管对方很想维持,可小少爷还是听出其中的古怪。 我见你没在床上他快步走来,你怎么了? 直至走近,才闻到股奇特的味道。这股味道包含了淡淡的酒味和清香的沐浴乳味,还有种叫不上来的,它们统统混杂成团,使人无法轻易的分辨清楚。 沈星迟仔细察看,见顾钧身上的睡衣换了套,询问道:你洗澡了? 太反常,联系到此前绵绵不断的水声与特意紧关的卧室,沈星迟猝然明白:你是不是吐了?水声是拿来掩人耳目的,就和他之前一样! 顾钧没说话,依旧蜷缩着,遮住脸不让人看。 沈星迟着急,先是拉起他的手,冰凉的,忍不住叫道:你不会冲了个冷水澡吧? 懒得等顾钧慢吞吞的编瞎话,沈星迟直接蹲在男人面前,拨开企图遮挡的手,想看他的脸。 顾钧:你别管我,快去睡吧,现在时间不早了。 沈星迟正色,言语中夹了点警告意味:给我看。 顾钧没法拒绝,迟疑地松开那只碍事的手,露出惨白憔悴的脸。 同时,沈星迟注意到,他另一只手始终在死死地按住腹部。 你沈星迟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抚着顾钧的脸,上延,触及额头,滚烫。 他早该想到,什么酒量好,都他妈是硬撑和装出来的。顾钧昔时的生活习惯,怎样看都不像是个会喝酒的隐世高手。 小少爷被小叶奉承夸奖了几句,就晕乎乎地找不到北,全然忘记了这一点。 难怪男人从出酒吧到回公寓一路上沉默寡言,洗澡匆匆了事还催促沈星迟快点,直想拉着他上床睡觉。原来是在等人睡着,就不必再熬下去了。 妈的,他居然没有发现。 顾钧看沈星迟的脸色变了又变,慌忙宽慰道:没关系的,我自己呆一会就好。你先回卧室去睡觉,我马上过来,别因为 你喝傻了?自觉愧疚的沈星迟恼羞成怒,睡觉睡觉,我一觉不睡就会死吗?顾钧,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值得信任,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只要他说,他保证不会让他碰一滴酒。 顾钧:一点小事。 他一有小问题顾钧便过来嘘寒问暖呵护备至,沦到自己的身体出毛病就这么不上心,沈星迟十分生气: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顾钧:不用了,这么晚出去多危险,我 沈星迟站起来,抓住他的手腕扯了下:快点,跟我过来,我去衣柜给你找出去的衣服,别惹我生气。 * 夜色之下,沈星迟搀扶着顾钧走出公寓。 呕吐、胃痛和高烧借着拼酒这个前提不要命的爆发,如同此前养尊处优的身体蓦然遭到不公平的对待,卯足了劲宣泄自己的不满。 顾钧脚底虚浮,头重脚轻,自制力与克制力完全不管用,仅能无力地倚靠在沈星迟的身上。 沈星迟小心带着男人向前,酸涩和难过的感受油然而生。小少爷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顾钧,要不是他的缘故,顾钧应该正安然入睡,也压根不会接触和搭理小叶那类人。 想着想着,沈星迟吸缩了下鼻子。 偏偏顾钧还总把过错揽上身,觉得打扰到他休息,一直在轻声道歉。 沈星迟将顾钧扶进电梯,按了下行键。 顾钧为了减轻沈星迟的负担,一进去就离开他靠向电梯,又被对方重新拉回来。 顾钧:车要不要叫我家司机 沈星迟:别打扰他们了,出租车估计也难打到,我来开车。 顾钧留意到小少爷手里拿着他的车钥匙:你会开车?有驾照吗? 沈星迟:有,你就别操心这种小事。 驾照是高考结束的那年暑假就考到了,只不过小少爷生性张扬,开车比较狂,沈父防患于未然,直接把人想自主开车炫耀的念头掐死在摇篮。 顾钧倦乏地合上眼,感觉今晚的沈星迟格外的冷静与可靠,于是不再多言。 * 黑车平稳地驶向医院,沈星迟搀扶顾钧火急火燎地去找医生。 幸亏赶得及时,顾钧喝的那三瓶是不同品种的,混在一起差点引发酒精中毒。医生给他洗了胃,开了药和吊瓶。 顾钧躺在病床上,被推进病房。 沈星迟去开药交钱,跑上跑下,急躁忙碌。 直至看着护士来替顾钧打吊针,心里郁结的一团气才稍稍散了些。 护士调试好吊瓶的速度:还有一瓶,快吊完记得叫我们来换。 沈星迟点点头:谢谢护士。 护士离开,病房内恢复宁静。 沈星迟拉过椅子,在床旁坐下,一只脚半屈起,手抚上颈脖悠悠转了圈。 后颈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片刻,他惦念起,倾身去摸顾钧的额头:还有点烫。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0) 顾钧轻轻答道:刚打针,药效哪有这么快。 沈星迟:我去护士台要条湿毛巾给你敷额头吧。 别。顾钧拽了下他的手指,就留在这里,陪下我。 沈星迟斟酌片刻,默默坐回椅子,转而回想起书房内发生的事和这一路的颠簸心情,嘴角挽起,忽地笑了起来。 顾钧窘迫:你笑什么? 抱歉,可能是没看过你这个样子。沈星迟道,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顾先生原来还会这么脆弱。 顾钧眼神躲闪,不知道该说什么挽尊。 但是这样也没不好,你是人,不可能不生病。代表着我们更加亲近。沈星迟道,也对,都交往了上过床,还端着多没意思。 这话未免太暴露些,顾钧羞赧地咳了声。 沈星迟歪起头,语气调侃:说说看,一个人偷偷摸摸躲去书房的原因。 见顾钧犹豫着似乎不愿开腔,他又道:当初约定要互相沟通,有事就说,不许隐瞒。 男人感觉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面对沈星迟的凝视,推脱不开,只得道:就是不好意思不想让你觉得我很没用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 就喝了三瓶酒便这副做作的丑陋姿态,沈星迟曾经可被称为拼酒小王子,千杯不醉。 你真傻,顾钧。沈星迟喃喃道,你真傻。 那你呢?顾钧幼稚地回嘴,爱哭包。 我是爱哭包,那你就是大骗子。沈星迟道,反正我俩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这话成功使郁结的顾钧有想笑的欲望。 两人对视,竟真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笑了一阵,顾钧朝沈星迟钩钩手指:上来吧,我们一起睡。 沈星迟:想什么,你还生着病呢。病床这么小,两个人睡着多挤。而且这不是单人病房,万一有人进来看见 可以把帘子拉起来,我睡眠很浅,会随时注意的。顾钧道:你也累了不是吗?何况,我睡惯了双人床,一个人睡有点孤单,还冷 我好歹生回病,不能给点福利吗,沈先生? 沈星迟本欲坚持,但顾钧用那种湿漉漉祈求的目光望着,心中的软肋被瞬间戳中。 真见鬼,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的。 好吧。沈星迟勉为其难,就一次,下不为例。 顾钧欣喜,往后退,艰难地给沈星迟空出位置。 沈星迟拉开两边的帘子,脱掉鞋,爬上床。 即使顾钧拼命留位,一张病床要睡两个大男人还是格外的困难。 两人紧贴在一块,没有丝毫的间隙。却引发不了丁点情|欲,只像是漂泊在茫然大海中两个相互依靠度日的幸存者。 沈星迟:别退了,过来些,要是没有护栏你就掉下去了。 顾钧点头,把唯一的枕头让给他,并亲了亲他的头发。 沈星迟谨慎地不碰到男人那只正在输液的手,平日睡姿张牙舞爪的小少爷乖顺地躺在仅剩的狭小空隙中,连极爱的腹肌也没敢伸手碰一碰。 休息会吧。顾钧轻拍他的背,等下我叫你。 低沉温柔的声音一响在耳畔,沈星迟便感觉自己的确是累了。半夜惊醒加上中途的忧虑焦灼,让他的意识摇摇欲坠,遭顾钧轻微哄劝,就急不可耐地要步入梦乡。 输液沈星迟缓慢道,完了记得叫护士过来换药。 顾钧安慰道:我会的,放心吧。 嗅着对方身上熟悉怀念的味道,沈星迟眨了下眼,最终克制不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的有点晚qwq 感谢浅夏微凉投喂的地雷x2和西瓜薄荷糖投喂的地雷x1,么么 第108章 A市,傍晚。 某单身高级公寓。 窗外是绚烂的落日余晖, 窗内大灯已开, 暖黄灯光流连四处,营造出一副温馨的画面。 客厅的电视是开的, 但观看者早已不知所踪。 厨房里,顾钧正在水池处洗着蔬菜,水流声小, 掩盖不住客厅里喧闹的电视声。他默默洗了会,忍不住道:你不去看电视? 趴在饭桌上盯住男人背影的沈星迟听到话,敷衍地动了动:唔看啊。 顾钧:你这样怎么看?饭还没那么快好,先去客厅等一会。 沈星迟懒散地站起来,没有如言往客厅走, 倒黏去顾钧那边,从身后揽住他的腰,头倚在肩头处问:今晚吃什么? 顾钧:几个家常菜。 沈星迟在男人的肩头上歪来歪去:干嘛不叫梅姨来烧? 顾钧:她快来一个星期了,总麻烦也不好, 何况她还需要照料顾家。 沈星迟瞄着顾钧后颈的线条,抿了抿嘴唇,有种想舔的冲动。 连夜送去医院的第二天, 顾钧高烧退后, 就办了出院手续, 回公寓内继续躺着休养。洗过胃的身体很是虚弱,开始的饮食非常重要。沈星迟笨手笨脚,做个煎蛋土司都差点把锅炸了, 完全不是个能照顾好人的能手。 没办法,只能请梅姨过来帮忙。 公司那边有傅秘书,有时需要老板决定的文件会特别带过来,由沈星迟念给床上的顾钧听,遇到疑点两人会相互讨论再做决定。一周下来,倒没出其他的大毛病。 而今,已经恢复健康的顾钧道:这么想梅姨,是嫌弃我做的饭不好吃? 没啊沈星迟又用下巴蹭了蹭。 从酒吧积存的暧昧心思遭到小叶的阻断,后面顾钧一直病着,他们许久未有简单地享受下两人世界了。 但这种情绪现在提起也无用,沈星迟没趣地把自己从顾钧身上撕下来,胡乱地挠了把头发:我来帮你吧。 哎。顾钧拉住他的手,不用了,你 沈星迟不耐烦:这样能快点呀,我快要饿死了。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做,洗点菜还是可以吧。 顾钧松开,嘴角忍不住直挽,感慨小少爷的演技真是蹩脚。 * 为了满足沈星迟的要求,顾钧把一袋扁豆分给他,还亲自示范该怎样处理。沈星迟认真看完,一拍胸膛异常自信地道:这个我会,给我给我。 顾钧将手里的扁豆让过去,对他的反应莫名熟悉。 其实男人这段时间注意到一件事,总想提却找不到时机,这次小少爷的语气神情唤起他再次想问的势头。 顾钧默默挪到旁边,欲言又止,半晌,借切菜来缓解询问的尴尬:我发现你有时候会称自己为老公? 对呀。沈星迟似乎并未发觉不妥,依然认真地在与扁豆做斗争,这不是很正常,情侣之间都会叫啊。程海之前交的小女朋友天天喊他老公,喊得可甜了。 他顿了顿,揶揄地朝顾钧挤眉弄眼:你要是想也可以这样叫我,总我一个人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满嘴跑火车,脸皮堪比城墙的小少爷根本不会感到害羞。 顾钧:如果我这样叫了,你会叫我什么? 沈星迟:老婆呀,不然呢?以后我罩着你。 顾钧沉吟,忽地停止切菜,很郑重地看向身旁的沈星迟:那可不可以偶尔换一下? 沈星迟一时没反应过来,奇怪地回看,全部消化明了后,噗嗤地笑出声。 哈哈哈地笑了阵,格外严肃:不可以。 先来后到听没听过?他道,我先占了,你现在来抢门都没有。说完还要恶劣地逗他,你看你又会烧菜又会整理家务,最适合做贤妻良母,是不是,沈太太? 顾钧:心绞痛。 * 有了沈星迟的帮忙,顾钧这边进展迅猛。 很快,第一道菜就热气腾腾地端上桌。 本来打下手好好的沈星迟彻底被散发香味的菜肴吸引,三心二意,直勾勾地往饭桌上望。 好不容易等手里的菜洗完,他不再要求顾钧下派新任务,直接洗了筷子直奔桌前夹菜。 唔。心急的小少爷险些被烫到舌头。 顾钧:怎么样? 沈星迟嚼了嚼:还不错,就是味道感觉和平常烧的菜有些不一样。 顾钧的厨艺是跟梅姨学的,大部分做的与梅姨的十分相像,而这道菜却完全不同,包括调味和摆盘,但还是很好吃。沈星迟忍不住再夹了一筷子。 顾钧露出笑容:这是我妈以前常给我做的菜,我也没特意问过,就凭感觉和记忆,幸好没做的太差。 沈星迟:顾阿姨? 顾钧点点头:嗯,小时候有段时间老生病,不懂事天天哭,每次病好后我妈就做这道菜犒劳我,夸我又和病魔抗争成功。其实这道菜并没有很特殊,只是我妈跟你一样在做菜方面出奇的笨手笨脚,从外婆那里就只学会这道,便次次做给我吃。 小孩子,要求也不高,有的吃就很开心。而且虽然那时候梅姨也在,但我总觉得这道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不过她很早前就不再做了。 沈星迟:那你为什么 也没什么。顾钧转过来,眉眼弯弯地注视他,大概就是想怀念一下,毕竟大病初愈。 沈星迟哑然,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迅猛地升涌上来。 锅热了,顾钧回身将篓子里切好的白菜倒下去。 然而沈星迟却无暇顾及第二道菜,低下头,盯着桌上的若有所思。 * 夜晚,他躺在床上。 身旁的顾钧已经入睡,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 沈星迟看着天花板良久,心里沉甸甸的,一会嫌弃麻烦,一会又觉非做不可。两边的拉锯相当激烈,搅得他睡不着觉。 小少爷微侧过头,半拉开的窗帘泻进片薄薄的月光,正照在顾钧的脸上。男人面向他,睡容恬静,没有任何提防,对他是百分百的信任。 不行,理智抓住机会占领高地,肯定不会成功,他从来没做过。 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背对顾钧,赶忙闭上眼睛。 可是睡意迟迟未曾降临,反倒是头脑中顾钧的影像越来越清晰,他说话的语态,那些声音,包括回忆童年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沈星迟咬咬牙,睁开眼,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扭头再次确认顾钧确实在睡,才放心解开锁,点开微信,找到程海的头像,飞快地打了段话发过去。 * 第二天,下午五半点,下班高峰期。 程海拎着公文包和同事走出公司,大家有说有笑,还打算相约去哪家店吃晚饭。 这时,从路边处传来声响亮的车笛声。 程海同其他人望过去,路边黑车上,沈星迟摇下车窗笑着朝程海招了招手。 程海立即跟同事说:抱歉,朋友来找我,今天可能去不了。 同事通情达理地摆手:没关系,你去吧,那我们先走了。 程海站在原处,目送同事走远,才一溜烟跑到沈星迟那边。 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随手将公文包往后面丢,同时解开西装外套上全部的扣子,叹了口气,整个人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瘫在座椅上。 哟,瞧把你累的。沈星迟调侃,目光停在后视镜,仍在观察那帮同事。 那帮同事停在路边,可能是在等公交或者等其他的人开车来接。其中还有女生,不断地往他这边探头探脑。 沈星迟:我刚在车里望着你们出来,其中有个女生看你的眼神明显带着好感,你这边怎么样,有交女朋友的意思吗? 程海神经大条,边扯领带边问:谁啊? 喏。沈星迟伸手指了指。 程海探过去,借后视镜看沈星迟讲的那个女生。啊她他道,我们就是普通同事,平常没什么交集,你真会想,沈哥。 沈星迟:她一直往我们这边看呢。 那兴许是你今天开这车的缘故。程海抬头瞄了圈,别说,这车可真气派。你猜今晚公司里组建的那些八卦群,会不会谣传我是个隐形的富二代。 沈星迟:你本来就是,装什么小绵羊。 程海感叹:今非昔比喽。 难得一聚,沈星迟不愿揪起伤心事,不熟练地鼓励道:着什么急,好好工作,车子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其实我也差不多,这车是向顾钧借的。 听到顾钧的名字,程海脸色稍变:顾先生? 沈星迟:是的,你也清楚,老头子最不放心我自己瞎开车到处跑,所以我现在还天天坐出租。你至少有辆自己的车,尽管牌子差了点。 沈哥程海犹豫道,你和顾先生真的 对啊。 沈星迟见怪不怪,自从他换了微信头像后就有许多人或因为好奇或因为震惊来问过,小少爷没有模棱两可,直接承认。但多少人会相信并支持他,沈星迟不得而知。 很奇怪吗?他问道。 也不会。程海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其实从前就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可没想到会做得那么明显头像 沈星迟咧了咧嘴:小叶来找过我。 程海愣住,尔后着急询问:他没做多余的事吧? 沈星迟嘴角在笑,眼里却流露出鄙夷的神情:就是因为他做了我才会这样回敬,省得他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1) 程海唔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关系。沈星迟宽慰他,你倒是不必由于我跟他产生嫌隙。 程海古板道:至少我不会跟他深交。 随便你,这是你的选择。小叶这个人话说到一半猝然停止,大约是觉在背后胡乱评价他人不好,沈星迟赶紧换了个话题,不提了,反正事情都过去。我今天可是为了件重要事才来找你的。 程海记起:是昨晚在微信上说过的事? 沈星迟:对,半夜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程海:没事,我那时候还没睡。沈哥,你确定?对于沈星迟来说,这绝对算个大难题。 沈星迟郑重地点点头:趁我还有点积极性的时候,接下来去哪? 程海:去我家吧,我现在都住家里。 没问题,系好安全带。沈星迟道,海子,拜托了。往后我天天下班来接你,风雨无阻,就当做给你的一点补偿。 程海莫名吸了口凉气,感觉小少爷是动了真格。 没等他回复,沈星迟快速发动引擎,黑车朝目的地行驶而去。 第109章 黑车稳当地停靠在程家大门旁。 印入眼帘的是一家独立成栋的复式楼,自带的小院子, 修剪得当的草坪和紧闭的大门。院子里很安静, 没有人。微风袭过,草坪如水波般徐徐涌动。 程海下了车, 拿出钥匙把门打开,邀请沈星迟进去。 沈星迟应声,跟随程海走进去。 一路上他不适应地朝两边张望, 房子还与以往相同,但总有种说不出的冷清,就像是古时的大家败落,即使有渐起的势头,却仍旧不能再与过去相提并论。 沈星迟虽察觉出, 可也知趣的没说出口,任由程海带他不断往前。 走过院子,程海旋开主房的门,让他先进去。 来到大厅, 同样的静谧无声。里面的装潢全部变样,不似以往的富丽堂皇,偏向于素淡清新, 但别致的摆设和点缀使人眼前一新, 能感受到主人的用心。 程海见沈星迟频频环视, 笑着解释:这全是我妈做的。她闲来无事,在网上买了几本装修房子的书,天天戴着眼镜研究学样, 还会跟她有相同爱好的小姐妹探讨,比我这天天上班的还忙碌。 蛮好的,很温馨,像个小家。沈星迟评论,而且我总闻到股淡淡的香味。 程海伸手指了指,沈星迟朝后望去,发现墙根处摆了几盆鲜花,正是绽放期,颜色各异,摇曳生姿,在努力地释放香气。而后几盆是清一色的绿色植物,如万年青、龟背竹等等,比起缤纷娇艳的鲜花,则显得异常低调,自有气节。 程海:这些全是我爸妈种的,长辈们的爱好。 沈星迟想起家里顾钧栽种的几株植物,心道,他应该和程海爸妈很聊得来。 程海又道:不过沈哥你说的没错,现在这里只有我和爸妈三个人住。我爸出去了,我妈可能在楼上休息,所以没什么声,你别介意。 沈星迟摆摆手,表示完全没有。 程海赶紧请他坐下,提起原本桌上就有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这是我妈调的花茶,你尝尝。 花茶呈淡淡红色,上面飘着三颗枸杞。 隔着青色的茶杯拿起,还有点残温,大概冲泡的时间并不久。 沈星迟拿近,未喝,极淡的清香先飘进鼻腔,挑开人的味蕾。 他抿了口:加了蜂蜜。甜甜的,综合了味道,使口感更加丰富。 程海讪讪道:我不懂这些,只管喝。 沈星迟没答,直接把花茶喝净。很舒服,好喝的茶或好吃的食物总能使人的心情变得愉悦。类似的经历令小少爷想起当初他回家时,尝了口母亲做的花茶,结果甜腻到发憷。 山興。 这兴许就是包含心意与没有包含的区别吧。 程家阿姨为了能让家里人都可以品尝花茶,所以在口味上做了细微的调整。但他的母亲因为婚姻不幸,渐渐的,只以自己为中心,隐藏住所有的情感。 环顾这个只有三人的和睦小家,沈星迟心里莫名涌出几点羡慕。 他越发明白顾钧的话,也真心相信食物能够传递某种讯息。 沈星迟:谢谢,很好喝。 那就行,我妈会非常高兴的。程海搓了搓手,沈哥,我先上楼换件衣服,然后我们就开始。 沈星迟点头,程海转身飞速跑上楼。 没了程海,大厅里恢复初来时的宁静。可小少爷却不觉憋闷,比起沈家那样冰冷冷又压抑的环境,他更喜欢程家现在轻松简单的氛围。 沈星迟身体朝后,倚在沙发内,闭目养神。 很快,程海下来,换了套稍微休闲的居家服。也许太着急,衣领都没来得及扣。 抱歉,沈哥。程海扬起笑容,久等了。 沈星迟睁开眼:没有。 程海:那过来吧,我们去厨房。 沈星迟起身。 两人正准备往厨房去,这时,楼上的门开了。程母穿着拖鞋走下来:小海?我刚刚听见开门声,你回来了?她走到一半,才注意到家里多了位客人,哎呀了一声。 沈星迟连忙礼貌地道:程阿姨好。 小沈你也来了?程母惊讶,不好意思,我刚在楼上不知道,你吃过饭吗? 程海在旁焦急地打断:哎妈,沈哥来找我有事,先借用下厨房,你们待会再进来。 什么事?小沈难得来一次,是客人,你要好好照顾下 但那两人已来不及听程母的嘱托,一溜烟奔进厨房。 程母望着他们的背影,嘟囔道:两小孩,神神秘秘的。不过她也没未加插手,哼着小曲去看最爱的那几盆鲜花。 * 沈星迟来到厨房,长呼了口气:谢谢了,海子。 这件事说起来总感觉有点难为情,要是程母非要进来帮忙,他倒不知道该怎么办。 成功解围的小跟班嘿嘿一笑,挑起眉:我还不懂你嘛,放心吧,沈哥。 他拍着沈星迟的肩膀让他放松,自己趁机将厨房和冰箱检查了遍。存货不少,够给小少爷一次次的实验。 好了,沈哥。程海道,我也不了解你手艺的程度,要不你先做道菜看看? 没问题。沈星迟摆出认真求教的态度。虽然他平日吊儿郎当,一遇到正经事还是会格外认真的对待,而且最不怕挨骂,这点赵叔叔应该深有体会。 接过程海递来的围裙套上,沈星迟从手机里翻出个最简单的炒鸡蛋的菜谱,照着上面所说的步骤行事。 固然决定的事不能再随便抱怨,但有时候决心也不能彻底拯救个临时入坑的菜鸟。沈星迟一路下来简直堪比历劫探险,困难重重。 又是坏毛病不改把没擦干水的锅铲放进锅里导致油星炸个不停,又是误把白糖当做盐,辣椒切得忽大忽小且不说,蛋一半打在碗里一半掉在碗外,剩余的蛋液中还夹着蛋壳。 围观的程海:已经不知道该用上什么表情了。 感谢外卖行业拯救这批手残党。 艰难地从锅内铲出一盘,沈星迟气喘吁吁地端到程海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筷子拿给他。 程海挑了点没烧焦的鸡蛋品尝。 沈星迟尴尬道:怎么样? 唔程海在脑袋中连想了几个委婉的词语,最终统统放弃,如实道,好难吃。 沈星迟沮丧地塌下肩膀:我想也是。 程海:要不沈哥你也尝尝,亲自感受下自己做的菜是什么味道? 沈星迟听程海这样说,顿时好奇。他还从没吃过,顾钧和梅姨倒吃了不少。说实话,他前面的确有次糟糕的做早餐经历,可看顾钧烧了那么久的菜,总油生种烧菜是件很容易的事。 如此想来,顷刻自信满满,夹了口蛋塞进嘴里。嚼的第一第二口尚能忍受,第三口再也无法坚持,去找垃圾桶,吐完后由衷地发出声:哇 哇真难吃,那种各种乱七八糟调料混在一起的感受,形容无能。 从某种角度讲,他能做出这类菜也是位人才。 程海看见,噗得笑起来:沈哥,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学做菜? 昨夜收到求他教做菜的微信,程海就十分的诧异。 沈星迟听出程海的潜台词,对方肯定是把他当成一时的心血来潮,再耐心地陪两次八成就要劝他放弃。 其实他放下筷子,难得羞赧道,我是为了顾钧想学的。 面对程海疑惑的表情,小少爷干脆一鼓作气道:他前段时间因为我生了场重病,我始终过意不去。后来听说他母亲在小时候生病时总会烧菜给他吃,现在不再做了让他很怀念。我就想,是不是可以效仿这种方式,为他做顿饭,让顾钧重温下小时候病好后有人庆贺的滋味。 这想法虽说是突有所感,但中途却是纠结思量过好几回,谨慎地确定下不会再改。不过他的手艺委实不敢恭维,一个人躲起来苦练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进步。 如此便记起程海,上次程海来他家做火锅,抛弃受怀孕的影响,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平常聊天,他偶尔也会提及最近程阿姨又教了哪道菜。 与其自个闷头练习拿出不像样的菜,倒不如让会做的朋友帮忙监督提点,又能拿和程海出去玩当借口保住这个惊喜,简直一举两得。 单身狗程海哦了声,扶住额,有种想踢翻这盆狗粮的冲动。 他们的感情比他想得要好,程海默默想,作为整件事的围观者,小跟班说不清缘由的蓦然松了口气。 起先沈星迟从外度假回来时,顾钧还气势汹汹地带了帮人来堵,那时候程海总担心在这段同性的情感中沈星迟是处于被强迫的阶段。 我觉得这个想法蛮好的。程海鼓励道,可短时间倒有些困难,不如专攻目标。沈哥你想给顾先生做哪几道菜,我们就专门学那几道,感谢完顾先生后,假如你还有继续学的念头,我们再慢慢来。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沈星迟一听,相当在理:我想做烛光晚餐。 程海:意外的少女心? 沈星迟不服气:电视上常这样做,不行吗? 而且顾钧好像同做过,约他去游乐场的那回,还煞有其事的请来小提琴手拉曲子。 可以可以。程海连声道,你宽心吧,沈哥,包在我身上,保证你顺利完成心愿。 *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 刚出公司门的顾钧抬头望见片阴沉沉的天空,云朵大而沉甸,仿若随时会坠下水来。 顾钧提紧公文包,他没带伞,唯一的交通工具还在出租中。 想起这个,男人不免联系到沈星迟。 这几天,小少爷一反常态,格外的忙忙碌碌。偶尔顾钧偷点懒,提前回家陪他,到达公寓却发现人没在公寓,打电话才知道他在程海家。 近来小少爷出门会主动告知去向,电话和微信也会乖巧的接和及时回应,约定好回家时间同样是按时到达。顾钧挑不出毛病,不愿过多干涉沈星迟的朋友圈,毕竟程海还是能够让人放心的。 但心情止不住的空落,仿佛遭受到了冷落,平日只属于他的人忽地长好翅膀能在外面肆意翱翔。 顾钧赶紧小幅度地摇头,伸手按住太阳穴,怀疑是不是最近工作劳累的缘故。 这想法太不正常了。 沈星迟从来是自由的,不会专属于任何人。 恰逢一个小职员下班出来,见到自家老板直愣愣地站在门口,忙不迭地道:老板好。 嗯。顾钧淡淡道,你好。 小职员看见天空,发出相同感叹:哟这天,得下雨呀。 顾钧没回应。 小职员貌似是觉得能和老板同在一处罕见又幸运,迟迟未走,眼睛往他那边瞟了又瞟,试探地道:老板,您带伞了吗?最近似乎没见您开车来呢? 顾钧:是的,车出了点问题,拿去维修了。 是不是小职员问到一半,默默闭嘴。如果是问出事犹如在咒老板一样,他急忙改口风,这样啊,最近不都开始崇尚健康|生活,老板你恰好赶上潮流了哈哈哈 顾钧仍旧敷衍的嗯了声。 小职员:压力超大。 原本顾钧是有别的办法的,不必夸张地去挤公交和地铁。这几天他不断维持相似的方式仅不过是幼稚地企盼有天沈星迟能满足他不能见人的小心思。 思绪飘散间,路边忽而传来阵熟悉的车笛,顾钧与小职员一并望过去。 那辆被说成维修的黑车正健健康康地停靠在路边,小职员咦了声,身旁的老板早已反应极快地大步朝那里迈去,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被打脸。 阴沉许久的脸终于泄露出点阳光,顾钧挽起唇角,对着敞开的窗户语言轻快道:沈星迟。 顾哥。坐在主驾驶座上的沈星迟扶住方向盘,感觉快下雨了,我顺道来接你。你办公室有备用伞吗? 我顾钧刚想说,余光瞥向副驾驶,脸色顿时晴天转阴。 静静坐在副驾驶上的程海接收到顾钧审视的目光,勉强地招招手,小声道:顾先生好。 顾钧脸上摆满了你怎么在这的表情,就差直接不留情面地说出来。 沈星迟在旁解围:我待会要去程海家,所以先去接他了。 呃我程海紧张,我给您让位。 顾钧抵在车门前,小跟班推了两下竟然没推动。进退两难,坐在副驾驶上战战兢兢。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2) 你今天,还是照常那个点回来? 对啊,我早上和你说过了。沈星迟眨眨眼,不可以吗,亲爱的? 不,也不是顾钧明显被这个亲昵的称呼收买,脸色缓和了些,你当然可以和朋友出去,别玩得太晚就行。 沈星迟朝他微笑。 此刻,顾钧才吝啬地匀出点精力面向程海,对他道:不用了。 程海清楚他是指不用让位,郑重地点点头。 顾钧凝视沈星迟。以前他白天在外工作,晚上回公寓和小少爷呆在一块。现今照旧,仅是小少爷要比他晚点到家。但舍不得的酸胀情绪却围绕在心间,宛如他们很久未见面般。很奇怪。 当他仔仔细细看了小少爷一遍后,猝然发现他的小指处贴了个创口贴,这个昨天并没有看见。 受伤了?顾钧直接伸进窗户,想把沈星迟的手拉过来。 沈星迟躲过:唔这个是昨天看花时不小心刮到的,小事。程阿姨家里种了好多花。 他撒了谎。实际上是切洋葱时不小心被刀割到手,血总停不下来才贴的。 小少爷刚学时总会因为各种不熟练弄出小伤,由于不严重,又怕顾钧注意到怀疑,就放任伤口自我痊愈。 顾钧:怎么这样不小心? 沈星迟眼神躲闪:我下次会留神的。你现在回去吗?我先送你到家再走。 程海趁他们聊天时偷偷瞟了眼腕上的手表。 未料这个小举动被细心的顾钧留意到,便说:没关系,你们有事先走吧。 沈星迟犹疑:那你 顾钧:我恰好要和同事一起回去,他有车,说可以送我一程。 在边上围观至今的小职员猛然发现那三人齐齐朝他这里望来,不由挺腰收腹,内里憋起股气,假装不知情。 沈星迟松了口气:行,你到家记得给我发条微信,我们就先走了。 顾钧点头,主动退开。 车窗摇上,黑车朝前缓慢驶去。 顾钧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中才恋恋不舍地撤回。末了他记起身后还站了位职员,侧过头朝他微低下头,礼貌地表示再见,尔后大步流星的离开。 小职员怔愣地追了几步,他离得远,没听清那三人在说什么。 朝顾钧的背影瞟了瞟,又折回去看黑车行驶而去的方向,八卦的小职员摸住下巴,心想,方才车里的人,好像是沈星迟。 第110章 断续修炼了两个星期。 沈星迟终于能够出师。 牛排可以咬得动,意大利面的酱料也味道正常, 甚至能够用剩余材料弄出朵小花。变化大的完全让人想不出他起先只会做出混杂着蛋壳的炒鸡蛋和烧成炭的鸡蛋土司。 沈星迟屏住呼吸等待程海的品尝结果, 小跟班故弄玄虚地晃动脑袋,惹得小少爷直想揍他, 才悠悠道:好吃。 真的?沈星迟笑道,激动的恨不得冲出去绕A市跑两圈。 恭喜你,沈哥。 程海在祝贺的同时悄悄松了口气, 幸亏结束,再拖延下去怕是顾先生要把他活吃了。 回想起男人薄凉的眼神与他们在外见个面都难舍难分的肉麻情景,小跟班赶忙道:沈哥,你预计什么时候准备? 沈星迟沉吟:这周五吧 他和顾钧好久没腻歪,趁这个机会把气氛炒热, 然后在公寓里干个爽。反正之后周末,有许多时间可以拿来肆意浪费。 如此想着,腹部传来阵颤动,好似怀中的小鬼在表示不满。尽管沈星迟了然这不可能, 但还是伸手轻轻摸着安慰,止住满脑子的黄料,在心里郑重发誓绝不会那样做。 程海:那我向公司请天假来帮你吧? 沈星迟:这是不是不太好? 程海摆手:没关系, 我平时不常请假, 所以想请不会很难。况且这事我也参与了那么久, 不能看它顺利完成总感觉不舒服。 沈星迟思考,架不住程海的央求,便同意了。 * 转眼, 周五到了。 这期间顾钧仍被蒙在鼓里,可依然好脾气地没多说什么。 早上,等顾钧去公司上班,沈星迟就从床上爬起来,打电话给程海。两人开车去超市买新鲜的牛排、意大利面、蔬菜、水果等材料,还顺带买了大概会用到的装饰品,如鲜花、蜡烛和小彩灯等等。经验丰富的沈星迟又特地挑了两瓶昂贵的红酒,一瓶给顾钧晚上喝,一瓶则送给陪他忙碌如此久的程海当谢礼。 经过一通精心选择后,出来时,已是中午。 他们在饭馆简单解决掉中饭问题,就直奔沈星迟的公寓。 沈星迟拿钥匙旋开门,确定顾钧没有中途回来后,忙请程海进去。 这是程海上班后第二次来沈星迟的公寓,尤其了解到现在为两人的同居所,止不住好奇心左看右望,企图找出不同。 沈星迟先换了拖鞋,嘱托程海道:离你最近的那双蓝色拖鞋是顾钧的,你别动,他发现会生气的。鞋架一层摆了排棕色拖鞋,你随便选双穿,还没有人穿过。 程海看过去,鞋架上果然有整排款式颜色都相同的拖鞋,应该是特地留给拜访客人穿的。他随手拿了双换好,心想沈星迟可不会介意这种小事,以前还直接让他们穿鞋进来,脏了请钟点工就行。 那么只可能是顾钧做的。沈星迟又特别提了他会生气,程海内心打鼓,实在想象不出那位冰冷冷的先生会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生气闹情绪的画面。 沿着过道走进客厅,里面果然大变样。 粗略望了圈,厨房里设备齐全,应有尽有,不会像他那会来什么东西都需要到处翻找。而客厅这边则添了许多小东西,有木质的书架,翠绿的植物和一看就格外有品味的壁画。 窗外阳光一笼,斑点流离,显得里面充满人味和生机,像个温情的小家。丝毫没有当初沈星迟独居时的萧索冰凉感。 厨房。程海道,多了好多东西。 沈星迟:全是顾钧买的,平常是他负责烧菜做饭。 程海哦了声,没料到顾钧那么居家。又跑去客厅看摆满书的书架,指着其中几本惊喜道:这几本!我找了好久!沈哥,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沈星迟:上面是顾钧的,下面是我的。你看中的那几本都是顾钧的,要借我得先问问他。 一想到还要寻求顾钧的意见,程海有些索然无味,巴巴道:沈哥,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三句不离顾先生?在我那边练菜同样,总说这个顾先生喜欢,那个顾先生不喜欢。 有吗?沈星迟完全没发觉,被好友提起也不羞涩,反倒露出揶揄的笑容,你是不是羡慕嫉妒了?那快点去找女朋友谈恋爱呀。 程海义正言辞:我才不谈恋爱,我目前要专心搞事业。 沈星迟不屑地撇撇嘴:那你搞事业吧,我可是要谈恋爱的。 说完拎着食材去厨房了。 程海盯住他的背影,心道,谈恋爱误事,谈恋爱害人呐。 * 沈星迟想实打实地做菜给顾钧吃,不让程海碰,于是小跟班被赶去客厅做布置的活。 好歹以往是最会讨人欢心的花花公子,要把周围置办的有氛围简直得心应手。 和沈星迟合力把厨房的饭桌抬到客厅的落地窗旁,沈星迟回厨房忙碌,程海拿出新买的桌布替换铺整。将袋里的烛台摆在桌子中央,细细剪掉玫瑰花多余枝条,插在烛台旁的花瓶中,依次理好,撒上水。 做完后,程海接着来处理彩灯和彩灯。他们后面补了气球与打气筒,程海闲来无事,坐在沈星迟后面边看他烧菜边给各种颜色的气球打气。 等所有布置完毕,沈星迟这边的菜也准备的差不多。 小少爷做了两份牛排,一盘大份的意大利面和一盘水果沙拉。 两人互看对方的作品,心照不宣地竖起夸奖的大拇指。 五点,沈星迟要去接快下班的顾钧。深藏功与名的程海准备起身离开。 沈星迟送他到公寓门口,忍不住道: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总觉得让你一个人先走有点不好。 难道你还要我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吃饭啊,沈哥。程海笑着调侃道,你这两周都跟我在一起,顾先生嫉妒得要发疯了,你还是快去哄哄他吧。至于我,沈哥你放心好了,我没有恋人的约束,正准备出去浪呢。 沈星迟嘟囔:他才不会那样 程海作势要走:行吧,快去接他,过个快乐的周末。 你也是,记得早点回家。沈星迟急切道,谢谢你,海子,我真的非常感谢。 程海哈哈笑道,装作不在意,边走边回头朝沈星迟摇手再见:记得和顾先生说,把那几本书借我看看。 沈星迟点头。 待走到长廊拐角,听到关门声,程海才收起夸张的笑容,转而幅度极小的挽起唇。 公寓里的温暖画面一幕幕呈现在脑海中,他真的由衷为沈星迟感到喜悦。回想起昔日那段背叛好友的压抑而孤独的日子,感觉背上的枷锁总算卸下一点,整个人顿时轻松不少,能够挺直腰杆。 程海带着淡淡微笑,哼起小调,来到电梯旁等候电梯上来。 * 送走程海,沈星迟先回卧室换了套衣服。下楼火急火燎地开车去接顾钧。 幸好路上顺畅,没有堵车。 沈星迟来到顾钧的公司,见已经有人陆续地从大门处出来。他停在个稍微偏僻的地方,打电话给顾钧。 很快,顾钧也出来了。西装革履,英俊异常,瞬间从人流中脱颖而出。沈星迟借由后视镜一路观看,直到他拉开车门,才收起贪婪的视线。 今天怎么想着来接我?不和程海出去了? 顾钧漫不经心地把公文包放到后座,调整椅座,顺势小幅度地改变车内摆设,仿若在宣告某种主权。 嗯。沈星迟点点头,结束了,明天你就可以开车去上班。 顾钧奇怪,重复沈星迟的话:结束了? 沈星迟嘿嘿笑道,神秘兮兮,不点破,转移话题:先回家吧。 顾钧:等一下,人有点多。 透过车窗望去,正值下班高峰期,络绎不绝的人从公司大门走出来。沈星迟以为他是担心被公司里的人看见,喔了声,熄掉火静坐在旁。 车外喧嚷热闹,人声车笛声响成一片,车内却反常的静谧。 沈星迟敏感察觉出不对劲,两人间的气氛如前几天阴沉沉的天空般憋闷。呃他讪讪道,最近工作很累吗? 近来小少爷没有匀出多余的时间来关注顾钧。早晨他睡足后,就起身看做菜的视频或者相关的书籍恶补知识,累了再转为听些对婴儿有帮助的轻音乐闭目养神或者干脆小睡一会。傍晚,便开车去接快下班的程海到他家练习,结束后回家。 一天可谓安排的十分满当。 不过顾钧没特别抗议,他也就未重视。如今细想,这两周真没和顾钧说过什么话,学做菜比想象中的累,常常回公寓后简短地冲个澡倒头就睡。 还是跟平常一样。 顾钧语气淡淡,眼神却从椅座瞄到方向盘上沈星迟的手。 他面无表情地把沈星迟的手拉过来,这回对方没躲,任由男人把他的手当成玩偶,上下地捏来抚去。 顾钧:创口贴没了。 沈星迟不在意地笑道:都两个星期,这点小伤早好了。 也对。顾钧语气幽幽,揉捏好一阵,上次沈星迟躲开的不适得到满足,才松开道,倒是你今天来接我,让我觉得有点意外。 会吗?沈星迟心大,我借了你的车,当然会来接你。你要是愿意,以后我可以天天来接,毕竟我在家又没事,然后我们还可以出去逛逛放松。 当时借车出去产生的见不得人的心愿终于得到言语实现,男人固然不会让小少爷每天来接他,但并不妨碍心情变得愉悦。 好。顾钧道,那我们回家吧。 即使顾钧脸上没多大的变化,沈星迟还是能看出他这会是高兴的,不免松了口气,直答好,扭动钥匙,开车离去。 * 路上遭遇了一次长时间的堵车,到达公寓时黄昏褪去,广阔天幕黑蒙蒙的。 两人乘坐电梯上来,沈星迟见顾钧准备拿钥匙,连忙加快几步抢在他面前,率先开门,挤身进去,堵在门口只拉开条小缝:你在外面等一下。 顾钧纳闷:做什么? 就等一下。说完他便往里跑,边跑边大声道,不准进来。 顾钧乖巧站在门外,大门挡住了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仅余身后的风来回蹿腾。 沈星迟摸着黑紧张准备,牛排与意大利面之前放在锅内备着,现在还有些热度。他端出来摆到桌上,再去端水果沙拉和小菜。仓促间脚粗心地撞到桌角,疼得他龇牙咧嘴。 艰难忙活片刻才记起其实先点蜡烛更助于做事。沈星迟皱起眉,感叹自己真是笨。后背迅速出了层薄汗,没来得及顾,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点点烛光照亮半面墙壁。 稍微调整盘子,笼好玫瑰花,煞有其事地朝空气中喷了些香水,沈星迟急匆匆赶回顾钧那,末了想起,慌忙折回来把彩灯接上电。 来了来了。他叫嚷着,嚯得将门拉开。 你在里面干嘛?顾钧狐疑,满头的汗。 沈星迟用手背胡乱抹过:没事,快进来。 困惑的情绪并未消退,顾钧古怪地来回张望,总感觉沈星迟在前面布了个坑让他跳。公寓内暗得出奇,只有极其微弱的光沿着墙壁小心试探过来,如同个害羞生涩的孩子。 顾钧:不开灯吗? 别沈星迟夸张地盖住开关不允许他碰,接触到视线,心虚地怂恿道,你往前走,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光了。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3) 顾钧往前,走到过道的尽头,然后他真的看到了光。 正对面的窗帘上挂满连串的彩灯,散出淡淡而暖人的光。他愣住,怔怔地走近,看清那些彩灯的模样还是五角的星星型,一闪一闪。 目光向下,窗户旁的桌子上摆满食物,蜡烛摇曳的光点映在怒放的玫瑰花上,加上气球与彩带的围绕,整个场面有种说不清的浪漫。 烛光晚餐。 顾钧一时说不出话。窗户未关,微风而过,携卷着淡雅香味将身处客厅的顾钧包裹其中。男人仿若瞬间受到蛊惑,意识混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脚下的地板也变得软绵绵的。 这声音变得沙哑,好久才找回被抛到九霄云外的嗓音,沈星迟? 他慌乱地叫着对方名字加以确认,怕这是场失落产生的迷梦。 沈星迟应声,走到顾钧身边,难为情地用手指挠了挠脸:回来得有点晚,可能待会尝起来不是很好吃,你别嫌弃,反正都没吃晚饭,将就着 这些都是你做的? 顾钧还停留在上一阶段,费力压下的声音仔细听,仍感受得到其中的颤抖。 是的。沈星迟本来想随便糊弄过去,毕竟他第一次弄这种罗曼蒂克的玩意,实在太羞耻。可顾钧强行把话题拉回来,只好承认,你不是说想有人在你病好后给你做东西吃吗?既然你母亲不再做了,以后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你觉得怎么样,顾哥? 小少爷鼓起勇气看向顾钧,眼睛里坠进了混杂的灯光和烛光,很耀眼。 顾钧发出声叹息:沈星迟 他全都明白了,突然频繁和程海外出,手指上的创口贴和劳累乏倦的模样,可笑沈星迟在那边如此努力,他却沉浸在自己偏激猜测的世界里自怨自艾。 你早该告诉我的。手指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真没事。沈星迟笑着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告诉你还怎么当做惊喜。蓦然加大音量,还自配音效:当当当!顾先生,Surprise! 顾钧嚯得伸长手,猛然抱住他,手上的公文包掉在身后,被猝不及防后退的小少爷踩了一脚。 男人把头埋进沈星迟的肩膀,声音沉闷,谢谢你。顿了顿,重复道,谢谢你,沈星迟,我很开心。 心间涌上股暖流,将所有的张皇不安通通消灭。 沈星迟困难地从紧致怀抱中抽回只手,摸着他的头发,语气故作轻快道:抱歉啦,前几天有点忽略你。能博美人开心我感觉一切都值。但我们还是先去吃吧,再耗下去估计就要变得难吃了。 顾钧没有立即抬头,兴许在收拾难得泛滥开的情绪。 沈星迟未说话,尽量地去安抚。 后颈的头发很短,也很柔软,虽然看上去像是蓬勃茂盛会刺手的小草。 人类这种生物,真的相当奇妙。 又脆弱,又坚强。又患得患失,又容易倍受感动。 矛盾的两极,相互拉扯后保持一个诡异的平衡。 好的。顾钧抬起头,朝他展露笑颜。 两人在窗旁的桌前落座,相互对视,浪漫又富有情调的氛围更加浓郁。连沈星迟都有点受不住,咳了声,举起装有饮料的杯子:顾哥,我们来干杯吧,庆祝这小惊喜成功。 也希望你以后身体健康,不要再生病了。沈星迟在心里默默补一句。 顾钧举起杯,他的杯子里倒的是红酒,而小少爷杯里则是果汁。 庆祝这个美好的夜晚。男人道。 蜡烛点缀下,顾钧的眼睛里犹如燃起株小火苗,烧得沈星迟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玻璃杯相碰,清脆声响。 窗外,星星渐渐冒出。分散开扩张至整个夜幕。 顾钧看见,却感觉这漫天璀璨完全比不过公寓里分毫。目光从窗户上挂着的星型彩灯漫延到面前,与他相对坐下的小少爷脸上。 永远最亮的,他的星星。 顾钧想着,举起杯子将红酒饮净。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已经晚了,但还是要祝大家中秋快乐鸭! 第111章 近来,顾先生爱上了散步。 时间是每天吃完晚饭后, 而且还不喜欢一个人, 必须要拉着沈星迟一起。就算有时小少爷吃饱喝足懒得出去,他也会耐心劝说到对方同意为止。 天天出去散步, 吃下去的食物全被减掉了。沈星迟跟在后面,怨念地揉了揉平坦的腹部。 这样多好。顾钧道,你之前不是还想练腹肌? 唔。沈星迟仿佛才记起立过这个不着调的决定, 闪烁其词道,你有就好了,我摸摸你的也是很满足的,而且光散步也不能把腹肌练出来。 狡辩。顾钧道,侧头看落在后面的他, 跟上来。 晚饭过后,公寓外聚了很多人,老人小孩,夫妻情侣, 全是出来散步闲玩消食。 两人身处人堆,还算拘谨,等走到偏僻少人的小路, 就不在意地拉住手。 夜虫在草丛中肆意鸣叫, 头顶树木的枝桠密叶挡住路灯, 洒下斑斑点点的光和阴影。沈星迟挨着顾钧仰起头,去看间隙中露出满是星星的半角天幕。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他随口道。 顾钧嗯了声当做回应。 一路悠闲散步,走出公寓范围, 来到外面的街道。顾钧特地选了条偏暗少车的路线,希望能和沈星迟静静享受这段饭后时光。 可惜小少爷前面还算听话,后面便原形毕露,隔三差五把话题往回家上引。最后索性走路故意摇摇晃晃,活像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亏得顾钧拉住他,不然分分钟懒散地趴倒在地。 这让顾钧错觉自己是牵出个淘气的小孩或某种大型被宠坏爱乱来的宠物。 顾钧忍不住道: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累了?沈星迟抢先道,眼睛扑闪扑闪,如只计划得逞的小恶魔,那我们回去吧。 顾钧语塞,片刻又想笑。 怎么有人会如此讨厌散步?在海岛上也是,出去散会步得讨价还价好几次,更要厚脸皮的附加诸多条件。 他们才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小懒猪。 没有。顾钧不让他如愿,这条路走完,就回公寓。 沈星迟:这条路走完还得走回来,不又多走了一遍,早点回公寓躺床上不好吗? 顾钧不和他争辩。 顾哥。沈星迟改变计策,幽怨地喊他,难道我在你面前已经没魅力了? 顾钧: 大尾巴狼微妙地咳了咳,赶忙端出副美色勿近的态度,牵着闹心的小少爷继续往前走。 沈星迟见这样顾钧都没答应,便不再吵闹,大喇喇地欣赏起两边的景色。 初夏的夜晚不凉不热,吹来的风非常舒适,细闻还携着股青草气息。这里离市中心不算近,繁华喧闹的氛围并没有传递过来,但能从极远的天边被灯光映红的云层中窥见一二。 沈星迟望见,倒没生出遐想企盼的情绪,内心是空前的平稳安然。 听着两人连续不断的脚步声,他不动声色地加重力度,紧紧回握住对方的手。 这时,有辆小车经过,嘀嘀鸣着车笛。 两人退向旁侧草丛,却似乎不小心惊扰到草丛里的原住民,对方发出声极低的叫唤。 炽白车灯由远极近,再由近及远,消失在视野中。街道上重新恢复静谧。 因而显得那声微不足道的叫唤分外张扬。 沈星迟:顾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顾钧露出点疑惑的表情。 我好像听到了。 沈星迟拉住准备走的顾钧,站在原地侧耳去听,那声音似有若无响在周身,可又没看见。目光自然而然落在眼前这片茂密杂乱的草丛上。 他试探地往那边走。 顾钧在身后提点道:别靠太近,万一草丛里 沈星迟已经伸手将草丛拨开。 倏地,一道白色身影快速从草丛中蹿出,把沈星迟吓了一跳,连忙往顾钧那边退。退到半路,看清是什么玩意,噗得笑起来。 一只小奶猫。他道,回头向顾钧招招手,顾哥,你来看。 顾钧上前。 孤零零的小猫在石板砖上不断来回踱步,谨慎提防两个突然出现在它面前的高大男人。 但由于实在太小,又很瘦弱,走路跌跌撞撞站不稳。明明是防御的姿态,反而变成像在卖萌,让人莫名怜惜。 沈星迟学着它的声音,尖起嗓音叫了声喵。 小猫抬起头。 它的毛是少见的通体全白,抬起头时,尖尖小小的脸上一双碧绿色瞳孔,似剔透玛瑙,特别好看。 沈星迟盯了会,鬼使神差地蹲下身,伸手想要摸一摸。 他以前从没养过宠物,不清楚是哪里奔涌的爱心。 等等。顾钧扯住他,流浪猫,身上或许还有跳蚤,别乱碰。 沈星迟撇嘴,兴致阑珊地收回爪子。 而小白猫也仿佛察觉出沈星迟的意图,喵了声,顷刻跳到远处戒备地盯着他。 顾钧:这么小,估计母亲在身边。你别逗它了,万一沾上别的味道,它母亲会怀疑的。 沈星迟:你确定? 确定。顾钧直接把他拉起来,你看它也不想让你碰。 沈星迟不甘心地看过去,小白猫依然在远处,没有靠近,但叫唤个不停。 好吧。小少爷沮丧道。 顾钧好笑地安慰他:你不想早点回家?走了。 临走前,沈星迟幼稚地朝那只小白猫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才亦趋亦步地跟随顾钧离开。 小白猫蹲在原地,扬头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喵呜一声。 * 两个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个小插曲没太在意,毕竟平日在公寓里都能看见许多流浪猫。但大多是修炼到家的老油条,会用尽方法卖萌求人类投喂,这样小,八成没断奶的还是罕见。 而且又那么漂亮。 沈星迟想着想着,思绪再次绕回方才那只白猫身上。 兴许是缘分作祟,或是眼缘。 小少爷回顾过去见过的橘猫、狸花猫与其他乱七八糟颜色的猫,竟没有一只比得过那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白猫。 且由于现在是晚上,那只小猫毛色亮得好似要发光,一个会发光的奶团子。 沈星迟从未涌现出那么强烈想要养只宠物的念头,脑海里不住想着那只小白猫楚楚可怜的样子。刚刚借助路灯观望,它的鼻子是粉粉的,叫声同很好听。 应该是咪呜,沈星迟在心里默默重复。 想得过火,恍惚觉得身后断续传来小猫叫声。 沈星迟晃晃头,声音非但没消减,反而有越渐靠近的势头。奇怪朝后看,意外发现那只小猫神奇地在后面追赶,边追边发出喵喵喵的声,如同在祈求他们别走。 顾哥!他摇摇顾钧的手,示意男人看。 顾钧一样感到惊奇:这只小猫怎么?你刚才是不是学它声了? 沈星迟连连点头。 顾钧:那它一定是把你当成同伴。 沈星迟恍然大悟。 见小猫追得那么辛苦,两人只好停下。 小猫看见,叫得更欢,加快速度跑上前,绕过离它最近的顾钧,来到沈星迟这边,亲昵地在鞋面上蹭来蹭去。 沈星迟觉得好玩,故意往后退,小猫叫着追上。沈星迟见它快碰上,又赶忙往前走。小猫一骨碌爬起跟随,叫声变得急切,宛若小孩子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在干着急。 小少爷逗了几回,不再动。小猫终于追上,干脆爬上鞋子,倚着裤腿趴下,俨然把沈星迟的鞋子当成领地牢牢霸占住。 这小猫太通人性了。沈星迟惊喜道,顾哥,我能不能 不能。沈星迟那点小猫腻顾钧摸得极其透彻,拒绝的没有丝犹豫。 沈星迟遗憾地哎了声。 顾钧:你就是好新鲜,万一以后不感兴趣了怎么办? 沈星迟讨好地戳戳他:不是还有你嘛。 顾钧:不行,这样太不负责任。而且白天我还要去公司,大部分时间还需要你照顾。 我照顾啊,我绝对照顾。沈星迟道,平时就我一个人在公寓,呆的多无聊。 顾钧瞥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谁出门时叫道自己最喜欢独自呆在公寓里的。 无聊就约程海出去玩吧。顾钧顿了顿,要不我准备下,抽出段时间,我们出去旅游? 沈星迟哼哼唧唧不说话。 顾钧劝说:小猫就是这样,你逗它的时候它也觉得你好玩,所以总跟住你。你稍微不理它,它自己感到没兴趣就跑了。 沈星迟低头看仍在亲昵蹭裤腿的猫咪,又瞄了眼信誓旦旦的顾钧,挣扎道:我不相信。 顾钧耸了下肩。 沈星迟妥协:那我们再往前走一阵,如果它还追,你就得答应让我养。 顾钧:可以。 身下的鞋子又开始有动作。依靠骤然消失,孱弱的小猫顿时失去平衡,身体控制不住朝旁歪去滑到地上。 它茫然地向四周望了圈,叫唤声此起彼伏,尔后终于找到目标,飞快地往那边追去。 沈星迟用余光瞥见,骄傲感油然而生。同时玩心肆起,拉着顾钧小跑起来。 快跑快跑,顾哥。他笑道。 然而这边沈星迟溜得越快,那边就追得越凶。沈星迟实在受不住,又要留神不被黏上,又要笑,忙个没完。最后没力气地停下,笑声仍未止住。 小猫趁机追上,加大音量喵叫地宣告主权,蹭完后干脆窝坐在沈星迟两鞋之间,不让他走。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4) 顾哥,你看。沈星迟兴奋,是我赢了。 顾钧真不懂他是哪来的兴致,突发奇想要养只猫,既忧虑他往后会失去耐性又顾及小猫的未来,踌躇地不明白该说什么好。 沈星迟,要不 走了这么久都没看见它妈妈,要是在身边早该出现了。沈星迟道,小可怜,我们先给它取个名吧。 顾钧忙道:别 沈星迟盯住小猫毛绒绒的后脑勺,思虑几秒后道:叫你大白吧,希望你以后能长得和大白一样强壮。 顾钧扶住额。 一旦给动物起了名字,就更难舍弃。看来沈星迟是打定主意要养这个小家伙。 沈星迟越想越喜欢这个名字,对顾钧微笑:顾哥,你知道大白吗? 顾钧摇头。 沈星迟:大白啊,《超能陆战队》里的,一个胖嘟嘟的机器人,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顾钧: 男人表示只要你开心就好,彻底放弃,举白旗投降。 大白,大白。沈星迟又叫了两声,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顾钧:我去找个纸袋。 不用了。说完,小少爷作势要脱下薄外套,打算用这个包住抱回去。 真是稍放下些心就乱来。 顾钧迅速伸手阻止:别用你的,穿好,刚跑完不要感冒了。 他主动蹲下靠近,想仔细检查下小猫,心想要是没大问题,就由他直接抱回去。 哪知手还没碰到,原本乖巧黏人的小猫顷时炸成毛团,喉咙底发出低沉的嘶嘶音,像是在警告顾钧别过来。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 沈星迟哈哈笑起来:顾哥,看来它喜欢我,不喜欢你。你别碰它了,小心被咬。 顾钧无言,沉默地站起来远离它。 沈星迟想起,之前这只小家伙也是绕过顾钧直奔他而来,难道 古怪地摸住下巴,小少爷思考出个诡异的结论,这怕不是母性光辉? 据说喵咪会凭经验选中合适可靠的人来当饲养的主人。自他怀孕后,会不自觉对小孩或小动物产生恻隐之心。又或者是味道?比如什么奶香味咳,沈星迟不自觉连咳几声,神经兮兮地嗅自己身上的气味,难免面红耳赤。 顾钧:怎么了? 沈星迟慌乱摇手:没事。 真是什么鬼想法,小少爷立即抛弃,果断脱下外套,弯腰包住小猫将它抱起来。小猫在沈星迟的臂弯处动来动去,用小爪子把外套拉链拨得阵阵发响。 沈星迟:我们先回去吧,等明天再去宠物医院。 顾钧点头,搂住只穿了件单衣的沈星迟往回走。 等走到初遇小猫的地方,顾钧特意朝周遭望了遍,依旧没见到大猫的身影。大概真被抛弃了吧,他想着,不再多说。 路上,小猫精力未消,玩衣服,还皮实地亮爪子去撩拨对它不搭理的顾钧。 顾钧瞟它,觉得这长相漂亮的小玩意找到主人后就开始有恃无恐,欠欠的样子和曾经的沈星迟出奇相似。 沈星迟把怀中的小猫引到另一头,远离顾钧,隔空逗了它一会。小猫终于感觉累了,找到个舒服的位置趴住不动。 * 回到公寓,沈星迟抱着小猫先去另一间堆杂物的卧室,从里面翻出个大的纸盒箱,拖到客厅避风的角落,再随手从沙发上拿来个坐垫,垫在纸盒箱里,将猫放下。 小白猫裹在衣服中,一落地先是和衣服一并在坐垫上打了个滚,极其懵懂的样子。 沈星迟蹲在旁边,看它一系列的动作,被萌的心快化。忍不住伸出根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小白猫喵呜出声,沈星迟持续,用手指揉了揉它头顶软软的毛。小白猫惬意地眯起眼睛。 顾钧来到厨房,先洗净手,拉开冰箱问沈星迟:要不要给它弄点吃的。 好啊。沈星迟起身,想往顾钧那边去,有什么大白能吃的? 他刚抬脚,原本在坐垫上趴得好好的小猫登时爬起来,跄踉追出纸盒箱,在沈星迟的脚下绕来绕去,喵喵直叫。沈星迟生怕踩到它,寸步难行。 小少爷没办法,对厨房里的顾钧喊:顾哥,你看着弄吧,我暂时过不来。 顾钧同样没经验,看着满冰箱的存货毫无头绪。借助手机查阅到一半,莫名产生种沈星迟被顽皮吵闹的孩子缠住,必须靠他来洗衣做饭的错觉。 顾钧再一次扶住额,叹了口气。 很快,根据手机提供的信息,顾钧端着煮好的没加任何调料的鳕鱼肉和一个空碟子走去客厅。 在逗猫的沈星迟看见顾钧来了,连忙抬头:你做了什么? 鳕鱼肉,不清楚它吃不吃。顾钧把碗放在小猫旁边,再拿空碟在饮水机那边接了点水,摆在碗的旁边。 沈星迟用手指引小猫过去:大白,你妈给你做了晚饭,快吃。 顾钧淡淡道:别乱叫。 沈星迟嘻嘻笑道,明白这语气的顾钧没在生气:好啦好啦,这次让你做爸爸。 顾钧看着他,无可奈何,最终挽起唇角笑了。 小猫先是嗅了嗅切得很碎的鳕鱼肉,来回观察,接着咬了口没吃,蹿到老远,确定味道可以接受能吃,才小心翼翼摸索过来,埋头开吃。但也吃得不多,半碗不到。 沈星迟在小猫吃饭间有了空闲,忙打电话给熟知的宠物医院,预约明天去的时间。 吃完后的小猫没再缠着小少爷,自己听话地跳回坐垫上的衣服里,用爪子拱出个缺口,爬进去侧躺下眯起眼睛。 沈星迟撑住下巴看,伸手轻轻把衣服扯下点盖住它。 小猫动了动,彻底安心地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沈星迟没贪懒赖床等顾钧来叫,早早爬起来。 大白还在睡,他先去浴室刷牙洗脸。 顾钧打电话通知傅秘书,交代好公司的相关事宜。然后在厨房准备早餐,叫沈星迟来吃,打算陪着一起去见宠物医生。 简单吃过早饭,顾钧先下去开车。 沈星迟把大白从纸盒箱内抱出来,细心用昨天的衣服裹好,下楼去停车场出口等顾钧。 衣服上残留着大白的气味,让它很放松,缩成小毛团继续睡回笼觉。 一路无波无澜,比起昨晚的活力四射,早上困乏的小白猫出奇懂事,始终乖乖躺在沈星迟怀里,偶尔眯开眼睛瞟窗外流动的风景,打个哈欠。 到达医院,两人去见昨晚预约好的医生。 敲开办公室的门,简言说明情况,医生着手给大白检查。 大白的身体大体健康,没什么严重毛病,身上倒有些跳蚤。医生做了体外驱虫,还开了相关的药。公寓里没它能吃的食物,医生推荐几款适合这种年龄小猫可以吃的猫粮,分别给大白试吃,选了会吃的那款。 中午,大白留在医生那儿观察。 两人开车到附近的购物中心,购买养猫所需的东西。 在五楼吃过午餐,乘电梯来到一楼,靠近大门处有家大型的宠物商店。 和里面的导购员说明情况,买到大白能吃的羊奶粉和猫奶糕,剩下的就凭喜好挑选。 两人在店里绕了好一通,挑得眼睛快花,终于选好猫砂、猫砂盆,合适小猫洗澡的猫浴液,方便它喝水的自动饮水机,供玩乐的猫抓板、猫爬架和逗猫棒,还有梳子、专门剪指甲的剪刀等等,简直大工程。 他们新手出家,第一次知道原来关于猫咪的东西是如此多。单一个住的小窝,款式就五花八门,花哨的简单的木质的绵软的,应有尽有,扰得人眼花缭乱。 甚至还有猫咪穿的衣服,连沈星迟这种不养宠物的,见了都由衷感慨真是可爱。 东西太多,也不知道有没有遗漏。不过也没关系,日后发现少了再添便是。 顾钧去收银台付钱,昏了头的沈星迟借机出来喘口气。 目光沿男人挺直的脊背瞄了圈,再不留痕迹地收回,沈星迟吸了口气,感觉似乎更加燥热。侧过身,打算看点别的分散心思。 视线不经意瞄到电梯旁的提示牌,其中一个地方引起小少爷的关注。 脑海里迅速产生影像,沈星迟怔愣,视线再度挪向宠物商店里的顾钧,抿起唇,抬脚往前走。 * 顾钧拎着两大包东西出来,本来在门口等待的沈星迟不见踪影。 来回转了圈,前后皆没望见小少爷的身影。 顾钧奇怪,艰难将东西放到地上,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沈星迟那边异常的静,没有声音,不似购物中心的一楼,人来人往,吵闹声响。 顾钧问:你在哪? 顾哥?沈星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意外,你那边好了? 顾钧:嗯。 沈星迟:唔,那我下来吧。 顾钧:你不在厕所?好安静。 不在呀。沈星迟反应过来,解释道,哦,这边是很安静,没放歌。 看来是在别的店。 顾钧忙道:你在哪,我去找你。现在时间有多,医生也没打电话过来,我们再逛逛也可以。 沈星迟思虑片刻道:我在三楼,你乘电梯上来,我在过道等你。东西先放在宠物商店吧,等我们下来再去拿。 顾钧:好。 挂掉电话,顾钧掉头走进店里。 和里面的店员说明,店员欣然同意,让顾钧把东西放到柜台,他们会随时留意。顾钧点头道谢,然后去三楼找沈星迟。 上了三楼,沈星迟站在个很显眼的立牌前,看见他扬了扬手。 顾钧走近:你怎么一个人先上来了? 沈星迟:抱歉,感觉你结账要好久的样子。我其实只想上来瞟一眼的,没料到还没看完你那边就结束了。 顾钧:你在看什么? 沈星迟不好意思地抬手指了下身后的店。 顾钧望过去,商店上巨大的招牌提示,这是家专卖婴幼儿产品的店。 刚刚在一楼,电梯旁的牌上提示,三楼是婴幼儿专区。大约是尽心尽力给大白布置新家,让沈星迟滋生出点奇妙的情感。 他不自觉回忆起顾家给顾绾孩子布置的婴儿房。 特意贴在暖色调墙壁上的星星月亮图案,粉色花瓣形的地毯,会摇晃的棕红木马和满柜子的衣服,男款女款皆有。整间房充满了童趣温情,让人的心也渐渐变得柔软。 其实沈星迟早就想哪天去这类店看一看,今天恰好撞见,心中痒痒,控制不住就往楼上去。 顾钧困惑:你看这种店做什么? 他顺势将整个三楼望了遍,发现全是相类似的店,一个专区。 沈星迟羞赧,磕绊地扯谎道:绾绾不是怀孕了,我想起还没送过她礼物 顾钧豁然,笑道:她现在应该没需要的,小林早紧张地把该买的不该买的全搬回家了。 沈星迟没搭腔,站在商店门口犹豫不决。 顾钧打电话来时他正坐电梯上来,还未来得及进店。 顾钧看他这样,联系方才的通话,猜测沈星迟是没逛完有点不想走,便通融地提议道:既然来了,我们就进去看看吧。万一发现妹妹需要的,正好给她买了。 沈星迟抬起头,嗯了声,高兴地拉着顾钧进店。 第112章 走进孕婴用品专卖店和进宠物店的感受决然不同。 或许是掺了点感同身受的情感,看着那些摆在灯光下的东西, 总觉自带圣洁感与亲密感。 店内静谧非凡, 加上顾钧在场,心脏抑制不住加快速度紧张直跳。沈星迟担忧引起怀疑, 在店里闲逛时总刻意和男人避开。 孕婴店的店员在他俩进店时就亲切地上前询问,但两人尴尬的回应只是进来看看,店员便知趣地不跟在身后碍眼, 任由两位好奇的客人在店里随意看。 小少爷先是粗略地在奶粉区绕了圈,以前在家时偶然会通过手机了解,当时他想得比较简单,万一之后真要选择,买最好最贵的就行。如今亲眼看见, 才彻底被这里面的复杂唬住。 每罐奶粉的介绍全是往好的夸,随手拿下两罐,相互对比,里面包含的营养成分全然不同, 但乍一看,又感觉两罐说的都有道理。毫无经验的人根本取舍不出,单凭介绍只觉哪罐都好。 为大白挑选东西的那份纠结感重新奔涌上来, 吓得小少爷赶紧跑开。 相比沈星迟那边的惊慌, 顾钧这头倒显得格外淡然。 顾钧并没有极度强烈的想要孩子的念头, 往时他就认为这种事讲究个自然而然,不必强求。 现在和沈星迟在一起后,更是干脆把这个念头断了。固然有小孩会热闹点, 但和沈星迟两个人相处的生活模式同样使他开心。世间的事情通常是有失必有得,他既然决定与沈星迟处对象过生活,必然不会再多匀出心思去羡慕普通男人的生活。 所以几圈下来,他对着满眼精致可爱的小孩衣服没展露出特殊的情感。 恰巧,从婴幼儿服装区出来的顾钧正好和跑出奶粉区的沈星迟撞到一块。男人看见小少爷一副莽莽撞撞的样子,与店员那副老练模样天壤之别,止不住笑着问道:要走了? 沈星迟还未逛全,支吾道:给绾绾孩子的礼物还没选 顾钧:有苗头? 沈星迟老实摇头:没。 顾钧:我也感觉在这里买东西需要点技术。 沈星迟挣扎地往两边望,忽然眼前一亮,指向远处货架上:小木马。 嗯。顾钧顺着看去,顾绾家有一个。 沈星迟:我知道,绾绾家那个是你组装的。 顾钧微笑:对,小林在装的时候不小心砸到手,我就被拉去帮忙。 沈星迟低低应声,向往地朝木马那边走。 顾钧跟在身后,询问道:你决定买这个当礼物? 讲心里话,沈星迟其实更想让自己的孩子拥有一个。当初在顾绾那边看见,就感觉组装好的木马相当讨喜,小小的,棕红相间的外壳,镶嵌的眼睛又亮又圆,极其适合小孩在上面晃晃悠悠玩一天。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5) 而且,他想看顾钧组装木马的画面。 早先听顾绾说,婴儿房内剪出来的贴纸和组装的木马都是顾钧做的时,还小心眼地嫉妒了一把。 不过这份旖旎心理不能说出来,沈星迟故意道:有了再送不行吗?我买的小木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行。顾钧从柜台上把装有木马零件的大盒子抱下来,极不走心的捧场,你买的东西永远是最别致的,妹妹看到应该会很惊喜。 沈星迟嘁了声:对了,你刚才是从哪个区过来的? 顾钧:服装区。 沈星迟激动:在哪里? 顾钧不明所以地指了个路,沈星迟便往那边奔去。 在顾绾准备的婴儿房内,那整柜子男孩女孩的衣服使小少爷记忆犹新。之前他不能碰,还很遗憾。现今能真正接触后,反倒有种不真切感。 过去沈星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耐心地穿梭于这种店,并心生向往。 他来到服装区,琳琅满目的服装使人讶然。 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一件,和想象中的相同,衣服质地柔软细腻,像天边蓬松松的云。又特别的小和精致,令人不由自主放轻力度,生怕不小心弄坏。 沈星迟拿的是条蓬蓬裙,裙摆处带了层繁盛的白纱,几乎像公主穿的一样。相搭的鞋子就摆在裙子下面,是配套的。好奇拿起来,红色的小皮鞋,被灯光照得如镀了层光,连他一只手掌都比不过,简直要给小矮人或者拇指姑娘才合适。 沈星迟笑起来。 真神奇,能穿着这么小衣服的家伙有一天也会成长的和他一样高大,从咿咿呀呀到能说会道。沈星迟联想起昨晚捡到的那只小白猫。同样纤弱的一只,却能追着跑完整条街。 生命的力量真是伟大。 放下皮鞋,沈星迟重新看向裙子。 恍惚间,他好似看见捧在手中空空荡荡的连体裙逐渐变得充盈。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孩朝他咧开嘴,露出最甜美的笑容。孩子的眼睛清澈得恰如可见底的小溪,没有半分污浊,仿若能直接望进他的心里去。 猝不及防,心脏猛地跳动,手一松,惊慌失措地往后退。 衣服掉在地上,女孩的影像如团烟雾般消散开。 *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微妙的情绪在身体里肆意漫延。 沈星迟来不及多言,脚下生风般极快朝外走去。 顾钧正抱着装木马的盒子在旁边等,只见小少爷气势汹汹地出来,如同没看到他,直接冲出店,活像背后有鬼追。 沈星迟?顾钧莫名其妙。 沈星迟一口气冲到外面,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刚刚的遭遇太奇妙,要说此前他对怀孕和孩子是种模糊飘渺的认知,那么方才的一刹那却是实在的触摸到边,即使这个边仍有股虚幻感。 手抚上腹部,这里面正有个小生命诞生并成长,这种想法让他既想哭又想笑。 身为家长的使命感来得太晚,如遭当头一棒,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同时,喜悦的瞬间,似乎也体验到说不出的沉重感。这不是儿戏,更不像随便的玩笑,从生命的出现到后续发展,沉重感压的小少爷喘不过气来。 沈星迟! 有人在后面叫他。 沈星迟来不及也没心情遮掩,失魂落魄地回头。 顾钧手抱巨大的盒子朝他跑来,盒子又重又遮挡视线,让男人奔跑的动作变些笨拙滑稽。 沈星迟被他的样子逗乐,原本烦恼张皇的心情顷刻烟消云散,快到使人咂舌。 你怎么也出来了?沈星迟站起来,还抱着这个东西? 我看你急冲冲出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他端详小少爷,你脸怎么这么白? 沈星迟摇头:大概是逛太久有些累。 顾钧: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会?我记得这里有家咖啡店。 沈星迟微笑答应,又指向他怀里的木马。 你不是要买?顾钧奇怪。 沈星迟:我是要买,但没付钱你就这样抱着跑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顾钧窘迫:我刚有点着急。 喏。 沈星迟指向背后,提示顾钧往回看,婴幼儿店里的店员全站在门口,狐疑地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打探,以为他们是想带着商品跑路的小偷,甚至有的店员还拿起手机,准备时刻报警。 顾钧: 沈星迟笑道:我们回去先把钱付了,再去你说的那家咖啡店休息会,然后就去接大白吧。 顾钧点头。 * 公寓内住进一只猫,除了顾钧养的植物偶尔遭点殃外,生活好像也没有多大的改变。 虽然大白的诸多物品是由金主爸爸顾钧赏赐,但身为一只有骨气的猫,它仍旧态度不改,冷艳高贵地对待顾钧,只向沈星迟谄媚撒娇。 为此,沈星迟没少拿这件事打趣。 于是顾钧便趁机拿这个当借口,从沈星迟那边讨利息。 尽管平常和大白是互不搭理的相处模式,但不妨碍顾钧观看沈星迟逗大白,有时候光看着,也觉得非常有趣。 沈星迟真的太喜欢没事和大白凑成堆,抓住各种机会逗它。 不管是吃饭的时候,还是闲来无事,就算临睡,还要手欠地去撩拨一下。顾钧喊都喊不住他。 两小孩碰到一块,总是有弄不完的花样。 晚上顾钧坐在书房处理工作,隔着门也能听见沈星迟开朗的笑声,间或夹杂大白小小的喵叫。 这时他通常会稍微停下,安静听会,再带着自己没察觉的宠溺笑容继续看文件。 决定养大白时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一天天过去,沈星迟对大白的兴致不但未消,还变本加厉,外加分外宠溺。 要是给家庭成员排个名,顾钧怀疑,沈星迟会给他自己排第一,给大白排第二,乱七八糟的排第三,最后才不舍的分出点小位置留给他。 除此之外。 纵使大白不喜欢顾钧,可小猫本性,面对总不搭理它的,又会时不时去招惹下表现存在感。 比如偷偷啃顾钧精心栽培的植物,亦或是见他坐在地板上看书,谨慎靠近,咬掉他一角书页跑远。不断试探男人的底线,皮到不行。 然而也仅是表面皮,顾钧稍微动点真格,打算找东西来惩罚它,就开始怂,呜呜叫着装可怜,弄到顾钧不得不原谅它,摸脑袋撸毛示好。 尔后大白再次暴露本性,故技重施,弄得顾钧哭笑不得。 * 这天,顾钧下班,回到公寓。 窗户未关,窗帘随风扬了又落。沈星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相格外张扬,一只脚还歪斜到地板上。涌进来的微风吹动着他头顶细碎的头发。 傍晚余晖,黄澄澄的光泼洒进来,为沈星迟的头发染上层甜腻的焦糖色。 公寓内异常安宁。晚霞,轻风,和躺在沙发上的人,构成了顾钧平凡生活的全部。 岁月静好。 大白趴在沈星迟的胸口,没有睡,正喵喵的叫唤。 顾钧朝平常放食物的地方望去,食碗里只可怜躺着一两颗猫粮,兴许是沈星迟睡过头忘记添。 他放下公文包,挽起袖口,轻声走去卧室,拿来枕头与小毯子。 把沈星迟的睡姿调整好,将枕头塞到下面,用叠成块状的小毯子盖住他的腹部。接着握住小猫致命的后颈,稍稍提起它。 大白一见是顾钧,当即大声喵叫表示抗议,四肢无力地划动。 沈星迟当即敏感地蹙起眉,唔了句,没醒。 顾钧竖起食指朝它嘘声,指向熟睡的沈星迟。 大白顺着顾钧的指头往下看,通人性地调小音量。 喵。 仍然表示不满。 顾钧:来,顾爸爸带你去吃饭。 大白:喵! 顾钧无奈:好吧,顾妈妈带你去吃饭。 大白:喵呜高兴。 第113章 时间缓缓而过。 进入夏季,气温逐步升高, 稍微一动, 便汗流浃背。 A市近期几乎都是晴天,难得一次下雨, 就使沈星迟激动万分,与顾钧聊天会时不时提到,生怕在工作的他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相比以往喜爱光芒和太阳的小少爷来说, 季节的变更让他不得不随之转变喜好。可惜下雨后的气温降低只是短暂,转瞬热浪侵蚀,夏蝉伏在树干上不知疲倦地嘶叫。 于是顾钧更难约到沈星迟出去散步。 夜晚,一轮银月从云层中隐隐探出头,泼洒下片淡淡的光。 睡在卧室里的沈星迟倏地从梦中惊醒, 空调正处于开的状态,低温,两个指示灯在黑暗中如双亮晶晶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他。 沈星迟忍隐地吞咽口唾沫。 梦境中的画面过于绮丽, 让人一时心生遐想,难以忘却。小少爷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梦到这些,他是侧躺, 顾钧在身后, 双手怀抱住他的腰, 温热的呼吸萦绕在颈脖,濡湿着皮肤。 太安静了。心脏跳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加上亲密的动作与来往间的呼吸, 从幻梦中产生的热感仿若漫延到现实,连冷气也救不了。 由-屿-汐-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过去那几个月里,沈星迟好像从未产生过这样强烈的情感波动,但仔细想想,初期他备受孕吐折磨,的确没心情再多想其他。而且听说,在怀孕期间,受激素变化影响,有部分人的欲望会特别强烈。 总之,不管是何种原因,他此刻被莫须有的烈火灼烧,忍耐无能。热焰延着身体急冲冲朝下方涌去,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释放。 沈星迟咬紧嘴唇,小心朝前挪了挪,与顾钧隔开点距离。 没有力气再下床去找个合适的秘密场所,小少爷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 * 沉睡中的顾钧恍惚听到点细微声音,这声音既暧昧又压抑,如把小刷子在轻轻撩拨他的心。 顾钧挣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沈星迟的背影。 房间内很黑,幸好未拉紧的窗帘泄露出几点月光。他借此能够看清,青年的背是紧绷的,似乎还在微微颤动。 沈星迟?顾钧伸手去碰。 沈星迟的身体在那瞬间猛地一抖,憋在喉咙底的声逮住这松懈的机会逃窜出来,小少爷哈哈喘息,后颈满是潮红。 睡意被赶跑,顾钧敏锐察觉出沈星迟在做什么。稍稍直起身,抚上他的手臂,想把人掰过来。 没料到小少爷先他一步回过身,脸上既有惊慌失措,又掺了些难耐的情|欲。 顾钧快速地上下看了遍,明白他在做的事后,喉间像被哽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两人间微妙的气氛似不停充气的气球,愈发膨胀。 顾、顾哥沈星迟断续叫他,如个热切的邀请。 轰得一声,气球爆炸,碎成粉末。顾钧双手情不自禁地捧住他的脸。朦胧月光降落到沈星迟的脸上,好似给他蒙上层迷蒙的面纱。 犹抱琵琶半遮面。 顾钧遭致蛊惑,再也无法忍受,凑上前深深地吻住他。 * 凌晨四点。 灯火通明的浴室里。 顾钧静静躺在装满温水的浴缸里,眼睛朝上盯着一处,神情恍惚,仿佛还在回味方才的余韵。 时隔四个月后又一次真正密切的接触,即使没有全部进去,但仍然使他在心里得到某种诡异的满足。以前沈星迟在这件事上总是非常的抗拒虽然允许他用各种别的方式代替,顾钧好不容易才和沈星迟在一起,自然谨慎耐心,不愿强迫。且顾钧在心里觉得,两个人交往,并不单单包括那个,相处和日常生活同样占据重要地位。 直到今天,男人才深刻认识到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果然,能够这样做的美妙和快乐是没东西能够代替的。 顾钧惬意地轻叹了声,头往前,倚在沈星迟的肩膀上,微微蹭了蹭。 沈星迟和他同在浴缸里。小少爷正压在顾钧的身上,半眯起眼,懒得动,也不想说话。 浴室内静得出奇,反而水滴声变得无比响亮。 直至泡的水有些发凉,顾钧终于动了。我帮你洗下头发吧?他道。 嗯?沈星迟依旧赖在他身上没动,刚刚不是洗过吗?还没干。 是吗?顾钧窘迫,手往沈星迟头发那边探。眼睛瞟见留在他颈脖上的几个吻痕,压低声音咳了下。 沈星迟咧开嘴,发出点笑的气声。 顾钧:那我再放点热水。 沈星迟勉强起身,顾钧伸手护住他,艰难用另一只空开的手去拨水龙头。弄好后抱着小少爷重新回到原位。 不起来吗? 顾钧在水底牵他的手,举起来看,指腹的皮肤被泡得起皱。 沈星迟摇头:好久没做,有些累。 顾钧没说话,亲了他头发两下,开始默默帮沈星迟揉腰。 有段时间没出去散步,你都胖了。揉到一半,他忽地道。 沈星迟哼笑:你对散步还真执着。 又没骗你。 顾钧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小肚腩也出来了。 沈星迟本来还在笑,听到他的话后立刻坐起来,低头朝下看。坐的姿势,是小腹微有隆起的模样变得更加明显,明显到不能忽略。 了解实情的沈星迟当即脑袋发嗡,心间残存的温情刹那烟消云散,十分不是滋味。有时候看不见,反倒能使人放心,假装没发生过,尽情沉浸在两人相处的甜蜜中。 但如今随着时间推移,被明晃晃地搬上台面,迫使沈星迟必须把几个月前想好的决定重新翻出来面对。 肚子会越来越大,还有孩子 沈星迟边想边心凉,泡在温热的水中却如置冰窖。 顾钧仍在调侃:骄傲的小四块都快消失了,还不承认。 男人其实很开心。 沈星迟曾经有段时间状态特别不好,黑眼圈,面容憔悴,很瘦。顾钧天天给他做饭煲汤,好不容易养回来点,又碰上胃病,把一切打回原形。 而今终于在身上摸到点肉,顾钧欣喜万分,只是想这么说逗逗他。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6) 他从背后拥住沈星迟,手指于后腰摸到前方的腹部,沈星迟猝不及防,浑身一颤。反应过来,慌忙打掉顾钧的手。 顾钧怔愣,怎么?他偷偷瞟小少爷的侧脸,生气了? 没有沈星迟从喉咙底挤出点声,心不在焉道,也不知道谁刚才摸着我的肚腩亲个没完,现在满足就开始嫌弃了? 顾钧:被怼得哑口无言。 男人讨好地想去抱,被沈星迟躲过。小少爷直接站起来跨出浴缸,脸上阴晴不定,躲闪地不看顾钧。拿过浴袍裹上往外走:不泡了,我去睡觉。 顾钧赶忙起来,胡乱擦干,套好睡衣追出浴室。 来到卧室,推开门,床上的薄被鼓起个大包。沈星迟背对他,浴袍未脱,直接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甚至蒙住脸,仅露出点头发。 顾钧上了另一边床,隔着被子轻轻拍他,小心询问:头发没干,我拿吹风机帮你吹下吧。在空调房间里,别感冒了。 不用。沈星迟的声音从被子中传来,含糊的,已经不掉水,等会就能干。 顾钧尝试:那我去拿毛巾,你不需要起来,我帮你擦,干得快。 沈星迟:不用了。言语中带上不耐烦。 顾钧抿起唇,片刻低沉道:对不起,我以后不再提了,你别生气。 过了会,沈星迟回腔,语气缓和:不关你的事,别多想,我真的有点累。你也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 顾钧嗯声。 沈星迟又道:我明天会去季叔叔那。 顾钧:明天去?还没到检查时间。 沈星迟:嗯,我会提前打电话通知季叔叔的。没有下文,并不打算解释。 顾钧看向他:要不,我明天送你去吧? 我想自己去。沈星迟相当绝情地拒绝,快睡吧。 顾钧坐在床边犹豫,想到什么,张开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得靠着沈星迟躺下。沈星迟察觉出,在他躺好后主动往前挪,和顾钧空开,不让他碰到。 * 第二天,闹钟响起,沈星迟起来。 顾钧先去了公司,卧室里祥和安宁,恍若凌晨时的争执没有发生过。但心情骗不了人,沈星迟沉着张脸下床,先去浴室洗漱,回到衣柜找外出的衣服。 换上后,来到镜子前。兴许是深受顾钧话的影响,他左看右看,总觉得衣服紧裹住身体,把隆起一点的小肚子勒得极其明显。 沈星迟蹙起眉,烦躁地啧了声,粗鲁扯下衣服扔到地上,再找了件宽松的。还煞有其事地淘出帽子戴上,压得很低,隐约遮住眉眼。 这才垂着头走出卧室。 公寓内窗帘大敞,窗户微开,明艳的光线充斥每个角落。好天气。 沈星迟无暇顾及,在经过厨房时,看见饭桌上照旧摆有早餐。每盘皆细心地用碟子盖住,沈星迟随意一瞟,就能明白顾钧准备了什么。可他目前没有想吃的念头,直径走到门口,换好鞋,匆匆开门走了。 乘坐出租车来到医院,比起外界渐起的闷热势头,医院内倒是阴凉一片。 消毒水的气味似有若无飘荡在周身,沈星迟乘电梯到达季医生办公室的楼层。 他这一路持续被莫名的焦躁笼盖,做什么都是急切的,连平常会感到畏惧的季医生也不例外。走到办公室前,克制地敲了两下门,没等里面发声,就仓促地推开门。 季医生坐在办公室里,抬头望他:我正打算说请进。 嗯。沈星迟快步走进来,坐到桌前的椅子上,脱掉帽子,同时喘了口气。 小少爷额上聚集了密密的汗珠,但他始终没敢脱。直至来到这间只有他和季医生在的办公室里,才感觉披在身上的伪装能够适当地掀开点。 季医生:这次来的比较早。 沈星迟低头道:是的。 季医生发觉他的不对劲,不好多言,转移话题道:那我们先把检查做了吧。 沈星迟:好。 起身跟季医生离开。 一通检查下来,情况与此前一样好,胎儿在体内健康的成长。然而和此前不同的,是沈星迟闷闷不乐的神情。 季医生把检查结果重看一遍,挑出其中需要注意和改善的,逐个与沈星迟详细说明。沈星迟坐在椅子上,没吭声也没动,心神不定。 季医生尽心尽力地给他讲那么多,没得到半分回报,忍不住拿结果单轻敲了下他的脑袋:沈星迟,你有没有在听啊? 沈星迟如大梦初醒,懵懂地看他。复而又低下头,敷衍道:哦,知道了。 季医生突然有种想把他赶出去的冲动。 说起这个沈星迟打断,季叔,您没发现别的? 再讲下去也无用,季医生索性放下检查单:什么? 就是沈星迟吞吞吐吐了阵,再也压不下张皇的情绪,一股脑全倒出来,肚子大了呀!您没看出来吗? 季医生淡定回复:这很正常,你肚子里的小生命是活的又不是死的,自然会慢慢长大。 沈星迟崩溃地抓住头发。 季医生:沈星迟,你不是早已决定要把他生下来。 是的,但小少爷舔了下嘴唇,少眠和焦虑困扰着他,我没想过这么快。语气停滞,顾钧他发现了。 季医生:他知道? 沈星迟:没有,他只是以为我长胖了。 季医生:迟钝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季医生:四个多月腹部微有隆起,五个月就会显怀。到时候可不能光靠长胖简单地糊弄过去。 沈星迟不说话。 季医生试探他的口风:还是保持最初的想法?要不干脆告诉他吧? 沈星迟露出震惊的神色。 季医生:你们不是在一起了,顾钧还会每个月送你来检查。不过一层窗户纸的事,捅破了就皆大欢喜。 沈星迟垂下眸,左顾右盼,犹豫道:这、这不一样 季叔,您觉得我这样子看起来很奇怪吗?男人,大肚子,又怀孕 季医生瞟了眼丢在桌旁的帽子,又看见小少爷汗津津的额头:假如我说不觉得你奇怪,你会相信吗? 再说这怎么不一样?还是你不相信顾钧?现在两个人互相照顾不是很好,何必跑到荒无人烟的海岛上,哪有在A市舒服,条件也好。而且,我看你和顾钧呆在一块蛮高兴的。 的确很高兴,还奇妙地感受到爱情的滋味。 沈星迟起先决定等肚子大了就离开A市躲起来,独自生下孩子后,再装一切没发生回来。而选择和顾钧交往,一半是缓兵之计,一半是他真的累了。顾钧不肯放过他,他也不愿默默承受怀孕带来的痛苦,自然而然想找个依靠和避风港。 何况,他对顾钧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但经过这几个月的亲昵相处,小少爷的天平已任性地朝顾钧那边偏去。 沈星迟:我当然是相信顾钧。 医生的话语神奇地有种安稳人心的作用,沈星迟猛然看见肚子大起来时的惊惶被他三言两语拨散。嗡鸣和头疼感消失,小少爷开始认真思量这件事。 他太|安于现状,沉浸在两人世界里。所以当有个新事物茁壮起来,企图戳破他们营造出的平衡关系,便刺激到沈星迟,使他止不住焦灼。然而小少爷忽略了,自他们交往后,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 出现了许多小问题,尔后又平和的解决。只要能够沟通,两人静下心谈一谈,会有办法的。沈星迟谨记顾钧跟他说的话,逃避和躲藏不是唯一的方式。 那就行了。季医生笑道,意识松懈,打了个哈欠。 在其他病人面前季医生时刻精神饱满,可与沈星迟是熟知,自然而然没那么拘谨。 这个哈欠令沈星迟留意到医生的状态,只见他眼底乌青,难掩疲倦。便关切地询问发生什么事。 最近工作太忙,还有点轻微失眠,没事。季医生摆了下手,把摆在电脑旁的一个小药瓶给沈星迟看,偶尔会用点安眠药,不敢吃多。 沈星迟赞同地点头,忙叫他要多注意身体。 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护士站在门口道:季医生,严医生叫您去开会。 哦,我马上来。季医生赶忙道,望向沈星迟。 沈星迟通情达理道:您去吧,我自己再坐会就回去。 好的。季医生道,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路上注意安全。 沈星迟连连点头,季医生拿起开会需要的资料,匆忙离开。 医生一走,偌大的办公室仅留下沈星迟一人。他无声坐了会,窗外阳光渐渐浓郁,吹进来的风也携上点热意。 沈星迟凝视窗外,少顷,又回过头看季医生摆在桌上的那瓶安眠药。 平稳下去的心脏再度不安分地跳跃起来,鬼使神差的,小少爷把那瓶安眠药拿过来,从桌子另一头抽来两张纸,旋开盖子,倒出两片安眠药。中途神经兮兮地瞥了眼门口,确定没人后紧张地包好揣进口袋,将药瓶放回原位。 他是相信顾钧的,沈星迟在内心重复,但经过上次偷跑去酒吧后,顾钧就盯得他有点紧。万一这回商量的不是很顺利,只是万一 小偷心理,安宁的办公室无法再待下去。沈星迟迅速站起来,戴好帽子,手插进口袋,握紧那个小纸包,大步走出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跑路v 第114章 沈星迟出了医院,没有直接回家。 恰好顾钧打电话来说公司忙碌, 中午不能回去。沈星迟应声, 决定在外面解决午饭问题。 少见的一个人独处,沈星迟虽有心想到处逛逛, 但天气实在炎热。他走了段路,便顶不住浓烈的阳光,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 前往附近的购物中心。 乘坐电梯到达美食区,随便选了家店填饱肚子,沈星迟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发呆。过道上人来人往,喜悦欢快的音乐不绝于耳。可他没从中感受到分毫, 医生的宽慰在离开医院的几个小时后渐渐失去力度,反倒是口袋内的安眠药扰乱心神,使人分外在意。 沈星迟蓦地有些茫然,对即将要坦白感到忧虑和愁闷。 木林森。 * 当沈星迟还在店里烦扰时, 顾钧这边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凌晨时和小少爷不欢而散残存下的负面情绪到现在还未消解,尽管早上的工作繁忙到无暇去顾及其他,可一旦空闲下来, 就止不住东想西想。加上他午休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顾母打来的, 内容和以往一样, 询问他近来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或结婚的意愿。 其实顾钧从海岛回来后,这样的电话便没断过。有时回家,在饭桌上, 顾母会刻意将话题引导到这上面来。从前顾绾也会帮腔,后来知晓顾钧和沈星迟的事后,更多的是沉默。 顾家的小女儿早早结婚,生活幸福美满,和丈夫相亲相爱且已怀孕。大儿子却还是个单身汉,明明各方面条件优异,但直到今天都没传出什么花边消息,不免使人匪夷所思,心生疑惑。 顾钧知道外界的眼光和看法,不过他生性淡漠,并不在意。何况沈星迟暂时没有公开的意愿。男人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两人间的关系,所以这事一拖再拖,延续至今。 然而人总是贪心的。 长辈那边逼得紧,从最初的旁敲侧击到直接催婚,甚至动手安排相亲,隔三差五拿身边人举例,某某的孙子乖巧懂事,某某的女儿已经打算怀第二个想儿女双全等等。 顾钧一推再推,不胜其烦。 疲惫地挂断电话,顾钧瘫在转椅上,伸手扶住额头,盯着手机出神。 实不相瞒,他动了想讲真话的念头。 尽管不清楚说出来的后果是什么,沈星迟是否会和他一齐面对,还是在压力下选择逃离。但这个念头如颗种子般深深扎在心里,随时间移动,茁壮成长为一棵不能被轻易撼动的大树。 而且,昨晚发展给他带来强烈的不安。两个人的关系太脆弱,顾钧无法想象失去沈星迟的日子。 得到再失去,会比从来没得到更让人难以接受。 * 沈星迟在外面晃到夜晚。 小少爷独自坐在繁华街道的椅子上,两条长腿大喇喇地叉出去,坐姿十分的随性与放纵。他在想事,但脑袋里又空荡荡的。眼神只是一味追随走过眼前的路人。 夜晚的街道热闹喧嚣,和他那间远离市中心的公寓截然不同。 偶尔会有大胆的小姐姐看中青年的相貌上前搭讪,兴致缺缺的沈星迟既不看她们也不回应,任凭小姐姐嘀嘀咕咕,不悦地离开。 坐了良久,手机始终未响,顾钧没有打电话来问他何时回去。 两人莫名其妙地陷入某种拉锯,中午对话也极其简短,仿佛还在为昨晚的事闹着奇怪的别扭。 沈星迟仰起头,对着黑沉沉的天幕呼了口气。 四周灯火璀璨,如流水般漫延至各个角落。他身处其中,却没有感受出一丝的激动和欣喜,也没去平常乐衷的场所。 坐到最后,面前的商店依次打烊关门,熙攘的人群纷纷退散,街道上恢复宁静。 沈星迟终于起身,握了握有些发僵的手指。 他依旧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对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个秘密感到忐忑担忧。好在时间的流动无形中不断地将他往前推,现状同逼迫着小少爷不许再无视和忽略。 早晚都是要讲出来的。 运动完的手指倏地握紧,沈星迟罕见地露出点坚定神色,转身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 顾钧坐在公寓客厅的沙发上。 白炽灯散发出的光芒兜头罩下,摆在桌上的手机沐浴在光线中,被照得发亮。 大白在旁边的地板上玩滚动球玩得不亦乐乎,滚动球里的铃铛在来回拨弄下连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成为公寓里唯一的响动。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7) 顾钧置若罔闻。这时,门那边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男人如梦中乍醒,冷不丁挺直脊背,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沫。 沈星迟穿好拖鞋走到客厅,一进来便看见顾钧端坐在布艺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他。内心藏着事,小少爷瞬间惊怵,原本涌到喉咙的话被堵了回去。 他低下头,避开视线,抿紧唇装出副若无其事,直径往卧室而去。 顾钧的眼神紧随其后,让沈星迟恍觉芒刺在背。不由加快脚步,进入卧室,还煞有其事地关上门。在门后站了会,沈星迟往前,边走边脱掉身上汗津津的衣服,脚下虚浮,心跳阵阵。 来到衣柜,随手扯来件套好。 门口忽而传来顾钧的声音。 沈星迟。他在叫他。 沈星迟赶忙应声,走过去拉开门。 顾钧的目光从上到下掠过,尔后定格在衣服上。衣服他道。 沈星迟没听懂:什么? 顾钧:你穿错了。 沈星迟低头看去,才发现穿的是顾钧的衣服。他们的衣服放在同个衣柜里,左右区分。小少爷刚刚心绪不宁,根本没注意拿的是哪个位置的。 本该要炸红脸,可沈星迟把全部的焦点放到接下来要坦白的事情上,只怔怔道:你要穿? 顾钧愣住,摇头。 沈星迟哦了声,似乎不打算脱下来。 顾钧找话题:才回来,在外面吃过晚饭了吗? 沈星迟:吃过中饭。 顾钧:饿吗? 不沈星迟顿了顿,心想饭桌上可能更容易谈事,便道,有点,家里有饭? 顾钧走向厨房:有面条,我去给你做,你坐着等一下,很快。 沈星迟难得乖巧地听男人的话,去客厅的沙发坐下。大白见主人回来,果断放弃滚动球,来到他脚边亲昵地用背部蹭来蹭去,还张嘴咬沈星迟的拖鞋,发出求陪玩的信号。 小少爷胡乱地撸了两下毛,缩坐在沙发上不动,任凭大白摧残他的拖鞋。 厨房里传来动静,流水声,切菜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如把钝刃在细细研磨沈星迟的心脏,搅得他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片刻,沈星迟站起来,忽视大白的纠缠,朝顾钧那边去。 大白跟在他脚边,一路喵喵叫地来到厨房。 顾钧听见腻人的喵叫声,不用抬头便知道是沈星迟过来了,忙道:这么饿?我快点。 沈星迟站在旁侧:你晚上吃了? 顾钧:嗯,早知道你没吃我下班就去接你。 沈星迟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你没来,可这话问出去未免过于矫情,毕竟他是个常把私人空间挂在嘴边的家伙。 小少爷垂下头,在厨房鹅黄的灯光中,认真切菜的顾钧显得特别温柔。沈星迟望得入神,眼神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蔬菜是翠绿的,他的皮肤是白的,组在一块有种奇特的感受。 这本该是双闲来无事弹弹钢琴喝喝咖啡的手,如今却因为他碰那些油盐酱醋。 在街道上聚集起的勇气重新回归胸腔,他道:我今天去见了季叔叔。 顾钧:嗯,你昨天和我讲过,结果怎么样? 沈星迟:和之前差不多,很健康。 顾钧:那就行。 呃沈星迟断续道,边说边留意顾钧的表情,我出来的时候,看见有对夫妻去找季叔叔,女方怀孕了,肚子特别大。说着刻意做了个大肚子的动作。 顾钧仍未抬头:季医生是妇产科主任,这很正常。 沈星迟:也对,他们看上去好像蛮幸福的。 顾钧笑道:你今天怎么了,干嘛忽然关注这个? 沈星迟含糊道:就刚好看到。 顾钧没搭腔,沈星迟也没多余的心情去等待,忙道:顾哥,你对这事怎么看? 顾钧终于停止制造恼人的切菜声,歪头古怪地望他。 我需要有什么看法吗? 有啊。沈星迟磕磕绊绊,躲避男人直视而来的视线,就随便说说,反正又没事。或者你对孩子如何看? 我记得上次在车里也问过你,你说会带着孩子一起看书,现在呢?是不是还会这么做? 连续追问使顾钧有点措手不及。倒是想随口搪塞过去,可他直视过去时,冷不丁撞进青年的眼睛里。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片热切渴望的光,闪烁得让人不敢轻视。 男人莫名烦躁。 因为他想起过往母亲在催促时,同是这样的神情,让他不由为本该说出的真相感到罪恶与退却。早上那通电话的内容再度浮现脑中,顾钧蹙起眉:发生了什么事,沈星迟?还是家里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沈星迟随口应答,末了反应,警惕地看他,你家里人给你打电话了?什么电话? 顾钧猝然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无奈道:我妈打电话说要给我安排相亲。 沈星迟敏感:然后?你答应了?又是那个什么姗姗? 顾钧:什么姗姗? 沈星迟:就是来医院的那个姗姗,说是照顾你,私底下打着什么心思谁不懂! 顾钧万分不解,什么姗姗元元,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谁知道是沈星迟从哪个旮旯角扒拉出来的为了挑事的名字。 我没有答应,回绝了。那你呢? 同性的恋情总是这样,不管开头多么甜蜜,只要涉及现实,便会慢慢变得互相猜忌。 沈星迟:我当然没有,我爸怎么会好心给我安排相亲。再说我哪有顾先生这样优秀的条件,到哪都是块香饽饽,尽赚些女孩子爱慕的目光。 顾钧好久没听沈星迟说带刺的话,有点难接受。当即闷起张脸,不愿搭理他。 眼看事情快要搞砸,小少爷张了张嘴,脑袋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出来。只得厚脸皮地主动讨好道:顾哥,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沈星迟!顾钧忍无可忍,顿时拔高声音,你到底什么意思?眯起眼睛,还是觉得戏耍我很好玩? 男人控制不住,父母那边的逼迫让他倍感压力,企图在沈星迟这边得到一份安身之地,结果连他说的话也和别人一模一样。 沈星迟被顾钧带的也冒出丝火气:我哪里耍你? 你明明知道我们在一起是不可能有孩子,我也接受这个现状。但你三番五次提及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你而今感觉两个大男人呆在一起太无聊,想要个孩子来玩玩? 沈星迟脸色瞬间苍白,喉头发苦,垂在身边的两只手十分无力。他没料到顾钧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对情绪,这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小少爷还以为事情会轻轻松松朝皆大欢喜的方向发展。 我怎么会沈星迟艰难道,脑袋发嗡,不愿再打官腔,嚯得一股脑脱口而出,假如我告诉你,医院里那个怀孕的人是我,你会怎么看?我们的孩子,你也不想要? 顾钧哼笑:你在开玩笑? 没有,我打电话给季医生,让他跟你解释 沈星迟浑浑噩噩转身,未走两步,身后传来顾钧的声音。 季医生?当初告诉我你得了胃病的医生?你希望他和我解释什么?顾钧道,沈星迟,我干脆和你说明,我不喜欢小孩,非常讨厌。你要是想去领养小孩,别打着我们的名义,我不会接受的。 积压的情绪全面爆发。 男人扶住额头呵了声:我早该猜到,你沈大少爷当初怎么会这么轻巧的答应和我交往,一个把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不管是养猫还是逛孕婴用品专卖店,这些全是你策划好的吧?先让我习惯家里有只宠物,再让我习惯家里有个孩子。拜托,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很贪心?我是喜欢你,但并不代表我随时可以无底线的接受。 沈星迟脸上血色皆失,如站悬崖,摇摇欲坠,前面是片黑不见底的深渊。 仔细想想,从最开始,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擅自决定打胎,擅自纠结苦恼,最后又擅自决定把孩子留下。在这场错误的苦情大戏中,主演配角皆是他,顾钧从未有过出场申辩的机会。 的确可笑,小少爷莫名想跟着哈哈两下,然而咧开嘴,却苦涩地笑不出口。 悲凉的感受极快漫延全身,血液好似跟着冻起来。他迅速瞟了眼这间公寓,只觉往日的温馨融洽荡然无存,陌生绝情的使人难受。 沈星迟不知该如何表达,挫败感压在胸口,令他急不可耐地想找个方式发泄。 去他妈的理性沟通。 小少爷一脚踹翻最近的椅子,喊道:我不吃了!你自己慢慢塞吧! 喊完便跑去卧室砰的关上门,紧接着,里面又传来声巨响,像是沈星迟为了发泄把卧室里什么东西给摔了。 难为将架吵赢并未给顾钧带来快感,反倒内心更多的是迷茫和对未来的无望。他默默回身,双手撑在砧板两侧,盯着砧板上切得零碎的蔬菜,猛然将它们一把抓起,烦躁地扔进垃圾桶。 大白在顾钧身后发疯地猫叫,仿佛在给主人抱不平。 顾钧被吵得头疼,对大白发怒道:闭嘴! 大白刹那缩起,炸成个毛团,逃窜到远处,弓着背面对顾钧不停发出低沉的嘶鸣。 * 就这样过去两个小时,夜色渐深。 坐在厨房椅子上的顾钧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公寓里灯火通明,却没有半分温暖。客厅内窗户未关,冷风穿堂而过,把分散的窗帘一遍遍扬起。 厨房内狼藉成片,男人无心管理。疲倦地看了眼手表,时针转动,这一天快要过去。 视线缓缓望去卧室,那扇大门仍旧紧闭,沈星迟没有出来过。 顾钧站起来,气已经彻底消了,并且还趁这个空档进行反思。 把从母亲那边受到的无名气野蛮地转嫁给沈星迟,这是最糟糕的。顾钧幽幽叹了口气,他才是可笑而无能的人。 趴在地上的大白发觉顾钧的动静,敏捷地爬起来,继续对他发出愤怒的喵叫。 顾钧没理会,站在卧室门口。 扬手敲了敲门:沈星迟? 里面寂静无声。 顾钧迟疑,又叫:沈星迟?我进来了。 碰及门把,没有锁,一旋便开了。顾钧推开门,卧室内光线很暗,依稀的丁点黄光,照得整间房形如废墟。被子枕头等所有东西全被扫在地下,不明了的,还误认为这间房刚进来个小偷。 沈星迟窝在最远的一张小沙发上,蜷缩的如个大团子,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顾钧走进去,才两步,脚下就踩到硬物,很咯脚。他挪开看,是块木屑。往旁张望,摆在房间中央的小木马正歪斜地躺在地上,一边的扶手掉出来,滚在角落。孤零零的,看上去异常可怜。 方才那声巨响,大概就是小少爷在摔木马泄愤吧。 顾钧无声地去墙角拾起扶手,把小木马扶起来,重新组装。 这个小木马是沈星迟从孕婴店买来准备送给顾绾当礼物的,后来他组装花费许多时间,加上大白极其喜欢,常赖在上面不动,最终也没能送出手。 装好后,顾钧动手推了下,小木马摇摇晃晃,黑色的大圆眼在灯光下闪着亮,有点可爱。 紧接着,他来到沈星迟这边,蹲下。沈星迟感应到,明显往内缩了缩。 顾钧伸手,拨了拨小少爷凌乱的头发,对不起。他道,声音低沉,我想过了,可以的。我无法干预你想要孩子的权利。你能够去领养,也能够去代孕。 代孕这两个字被顾钧用力讲出,似乎仍带着点不甘心。 沈星迟从手臂间隙中谨慎地偷瞟他,沉默地吸缩下鼻子。 不过,我打算向父母坦白。 什么?沈星迟猛地抬起头,惊讶叫道。 顾钧神色淡然,见小少爷眼角泛红,抬手轻轻抹过,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没关系,你不用出面,全由我来沟通就行。开头我也说过,长辈那边我去解决。 沈星迟:这、这也太快了吧! 他都还没整理好情绪,未想清接下来的决定。尽管说着不用出面,但这件事公布,双方见面在所难免。难道到时候要他挺着个小肚子去见顾阿姨顾叔叔? 沈星迟绝对做不到。 不快了,沈星迟。顾钧拉过沈星迟的手轻吻,你也满足我一下吧,我同样觉得很害怕。 薄薄的唇印在手面上,带来滚烫的热度,灼得小少爷惊慌失措。 太快了,真的,解释孩子的事也失败。一团糟。 走投无路。 沈星迟慌乱抽回手,在沙发上踌躇几秒: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这个转折使顾钧感到怪异:我不渴,沈 没讲完,沈星迟已从沙发上下来,顾钧只得让开。沈星迟从他身边经过,不管不顾地快步朝客厅方向迈去。 趁顾钧在卧室整理的空档,沈星迟半路转弯,飞速奔去厨房。 寻了个角落,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小纸包打开。两片安眠药完整地躺在里面。 沈星迟检查后,重新折叠,放在桌上,用筷子压成粉末。然后在碗柜中找了个杯子,洗净,往里面断续倒着药粉。 第一次有些顾虑,担心会给顾钧的身体造成影响,所以只倒了部分。剩下的藏好,拿起杯子去客厅接水。 短短距离使沈星迟心惊肉跳,眼睛时刻盯住卧室里走动忙碌的顾钧。 幸运的是最后也没被发现,沈星迟端着水杯重回卧室,递给他。 顾钧接过:热的? 沈星迟:温水,安神。喝完后我们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顾钧哦了声,即使不渴,但小少爷都主动示好,他也不想临睡前再闹出幺蛾子。于是便在沈星迟的注视下,把水一饮而尽。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8) * 昏沉,模糊听见声音,窸窸窣窣。如蚊子一样,在耳畔吵闹不休。 顾钧轻微蹙起眉,努力想睁开眼。却又觉特别累。 仿若迎面扑来一只手,将他的眼睛紧紧按住,无法挣脱。 很累,大脑混沌,仅想快点进入梦乡。 可那些细小的声音总是不死心地在周围萦绕,令男人焦躁不已。 沈星迟已经准备好一切,在门口换鞋。 公寓内光线暗淡,太阳未出,天边是亮蒙蒙的淡蓝色。偶然一只黑鸟飞过,也未发出任何声响,矫健的身姿急速划过窗边,消失于茂盛的树枝间。 寂静,除了自己的心跳。 沈星迟站起来,提起行李包去拉门把。 猝然,一双手从背后拥抱过来,将他直接搂进个温热的怀抱。心脏在那一刻狂跳至巅峰,沈星迟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对方始终埋在他的颈窝处,余光瞥不见身后的情况,沈星迟试探地问:顾钧? 别走顾钧的声音带着没睡醒时的沙哑和含糊。 沈星迟撒谎道:我没走。 别走,沈星迟,对不起顾钧又说了遍。 沈星迟察觉出顾钧的状况,打算赌一把,放下包转过身。 果然如他所想,顾钧并没有醒,或者说,他醒了,但药效成功地牵绊住。顾钧眼睛半阖,意识恍惚,身体晃晃悠悠,没坚持多久,倒在了沈星迟的身上。 别走男人念叨着,你去哪,我待会送你 沈星迟拍着他的背劝慰:我哪儿也不去。 顾钧:那行李包 没有行李包。沈星迟笃定,过来,我带你回卧室。 他扶住半睡半醒的顾钧回到床上,去外面倒了杯水给他。看着喝完后照料男人躺下,帮忙盖好薄毯。顾钧仍在说着些话,声音很轻,听不真切。他的眼睛早就闭上,手却固执地抓住小少爷的衣角不放。 小少爷索性躺上去,只是没睡进薄毯里。他侧着身,面向顾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伸手隔空描绘男人脸部立体的轮廓,接着朝下极轻地拍着,像哄小孩睡觉。 好困,要说之前还能保持点意识,喝完那杯水后,就变得越发松散。尤其那一声声传到耳边的睡吧,腔调温柔的似海妖的吟唱。 蛊惑人心的谎言。 顾钧抵抗不住,手指逐渐松开,尔后又好像条件反射般朝前探去,抓住片虚无,坠进沉沉梦境。 沈星迟望了良久。顾钧背后窗户展现出的天空开始变亮,些许白色的光奔涌进来,笼住沉睡中的顾钧,宛若为他披上层轻纱。 轻纱之下,男人睡脸安详,没有半分的愁闷和悲伤。 沈星迟凑上前,恋恋不舍地亲了下他的额头。 其实,我还是蛮喜欢小孩的,小少爷心道,虽然中途说了很多抱怨的话。 口袋里的手机不适时的发出震动,打破了这片难能可贵的宁静。沈星迟爬起来,下床穿好鞋,走出去的同时按了接听键,小声道:您好,季叔叔 * 这一觉睡得格外难受。 如同深陷泥沼,梦魇不断。 房间里极为闷热,转动间身上全是黏糊一片。顾钧吃力地睁开,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晚上了?他对时间线感到困惑,闹钟没响?那么工作 顾钧困难地从床上起来,意识昏涨,头痛剧烈,没有半点睡饱后的满足与清明。按住隐隐作痛的额角,翻出手机。上面多了好几个未接电话,有傅秘书的,还有他妹妹顾绾的。 他这是睡了多久?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完全不记得。 顾钧张口叫了两声沈星迟,漆黑中,无人回应。 拉开薄毯正要下去,一些朦胧的画面硬生生挤进脑中。顾钧愣在原处,顷刻翻身下床,赤着脚跑出去把公寓里的灯全部打开。 霎时,浓郁的光覆盖而下。客厅,厨房,浴室,到处都是空空荡荡,未见人影。只有大白缩在猫窝内,对他放肆的喵叫。 顾钧不敢相信地回到卧室,惊慌又慎重地拉开衣柜。 宽大的衣柜里只挂着他的衣服,而床头柜上留了张纸,上面简短地写了两个字,再见。 第115章 一个月后。 吵杂喧闹的酒吧内,刺眼的灯光泼洒各处, 笼罩着舞池内扭动的人影, 形如鬼魅。高分贝的音乐回荡在封闭的领域,炸着头脑嗡嗡作响, 吧台前,顾钧独自坐着。他的面前摆有两瓶伏特加。一瓶空的,一瓶剩半。身穿黑色西装的酒保在前头表演高超的调酒技术, 引起一众女生疯狂尖叫。 顾钧却仿佛没看见,默默喝着酒。 杯子里加了冰块,泡得原本就冷的酒液更加冰凉,一杯下肚,五脏六腑都快被冻成冰。可顾钧动作未停, 依旧不要命地往嘴里灌酒。 一位长相英俊又窝在吧台角落独自喝酒的男人,他自带的忧郁气质和借酒消愁的模样早已吸引酒吧内无数的眼光。 不过这类人通常克制死板,不容易被撩动。大家心照不宣,物色的视线在灰暗中相互传递, 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终于,有个扮相性感的女人打破僵局,摇曳着腰肢悠悠来到顾钧的身旁。 帅哥, 一个人?她在旁坐下, 撑着下巴, 声音甜得腻人。 硕大的金色耳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烈焰红唇魅惑妖艳,一袭只到大腿的黑裙将身体的玲珑曲线完好勾勒出来。 顾钧冷着张脸, 没说话,继续灌酒。 女人:这么喝多无聊,一个人不觉冷清吗?大伙都是出来玩的,热闹点才快活。 她朝旁轻轻瞥过,对调酒的酒保抛去媚眼。 酒保心领神会,立即送上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女人微笑,举起酒杯,主动碰上顾钧的酒杯,压低腔调道:Cheers。然后仰脖一饮而尽。灯光至她绷直的颈脖处漫延而下,留下化不开的意犹未尽。 顾钧手握酒杯,蹙起眉。 女人喝完,放下酒杯,脸上微醺。手指大胆地点着顾钧,末了干脆抓住他握杯子的手。你不喝?女人呵笑,如条蛇般攀附在顾钧身上,于耳边低语,你这种人,我最了解。表面端得一本正经,实际私下比谁都厉害。我今晚也没人约,要不我们出去再喝? 顾钧吝啬地瞟过,女人贴的极近,让他心生反感,脸色越发的冷。 可女人似乎未注意,凑到脸旁,想要用吻来加深这个邀约。 酒吧,灯光,发酵的酒液与残留在喉管的刺激感,顾钧其实有点醉了。在这种迷幻灯光的渲染下,所及之处尽是模糊成片。 顾钧望着不断靠近的脸,恍然间,竟觉得好像看见另一个人。 那个人过去也总喜欢呆在这样喧闹的场所吞云吐雾,被他抓到,脸上先极快显露出惊慌,尔后才自暴自弃地露出讨好的笑容,喊着 顾哥。 顾钧仓皇地把女人推开。 然而手还没碰到,那女人先被别人拉开。 哥! 愤怒的声音响在身后,顾钧心惊。 两人朝后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长裙明显怀孕的女人站在身后。她脸上未施粉黛,原本一头绸缎般的棕色卷发被剪成只到锁骨的长度。但兴许是怀孕的作用,女人看上去仍很漂亮,有种柔美的气质。 顾钧顿感头疼: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我再不来你又要喝得烂醉如泥!现在家里没人能叫得动你!她道,转头又对顾钧旁边的女人道,你是谁? 呃女人讪讪,原来你有老婆! 暗自骂了句,起身满脸窘迫地开溜,她可不乐意卷进那么麻烦的事里。 而在吧台坐的其他人同样离顾钧远了些,但眼睛未撤,闪着八卦的光看好戏。大略在他们的眼里,顾钧已经成了位抛下怀孕的妻子出来找乐的渣男。 顾钧忙道:她不是 话没说完,身穿黑裙的女人已消失在人群中,不见踪影。 顾钧无言地看向顾绾。 顾绾怒道:哥!你怎么会和这样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在一起,就算失恋了也不能如此堕落啊! 我没失恋。顾钧当即回复,望见顾绾的脸色后又觉这句话实在没有说服力,莫名的烦躁起来,你快回去,小林呢?他怎么会让你来这种地方。 顾绾:我不能来,那你为什么能来? 绾绾。顾钧百般无奈,你别胡搅蛮缠了好吗?我到时间会自己回去的。 男人现在是说得好听,可顾绾记得,每次他出来喝酒,不喝到酩酊大醉绝不罢休。甚至有次晕倒在路边,幸好让下班的酒保看见,翻手机找最近联系人他们才知晓。顾母得知消息后直接被吓哭。 好吧。顾绾道,你喝,我在旁边守着你,等你感觉尽兴,不想喝,我再叫人送你回家。 她坐下来,大有副和顾钧对抗到底的意思。 顾钧本不想理会妹妹,端起酒杯喝,可愈喝愈不是滋味,本要借酒醉生梦死一回,大脑却没出息的越渐清晰。他放下杯子,痛苦地扶住额:我真的很累 顾绾软下语调劝道:解压的方式有很多,哥哥,喝酒不是唯一。家里人都非常担心你。何况你这样沈哥他也不知道。 沈哥这个称呼深深刺痛顾钧,令他瞬间散失所有力气,趴在桌子上。 顾绾伸手拍着他的背安抚,打电话给在外等候的小林,让他进来扶人。 * 比起吵闹的酒吧,外面简直过于寂静。 深夜,道路上空空荡荡。天空无星无月,黑云密布,更显萧索。 顾绾的丈夫林先生和司机合力把顾钧扶进车子后座,关上门,林先生转身关怀站在旁边的顾绾:你还好吗,小绾?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毕竟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对孕妇是很不友好的。 顾绾摇头,用手当扇子扇风。临近初秋,可余热未消。 林先生见状,忙举起两只手帮她。顾绾享受片刻,稳下心绪,充满歉意的对丈夫道:对不起,林哥。 林先生摇头:哥哥如今这样,我也很担心。 顾绾闻言,心疼地看向车内瘫在座椅上的顾钧。 自从沈星迟消失,原本通情达理的哥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要不是她怀着孕,让哥哥所有顾虑,不然同样劝不动。 思及此,顾绾难免有点怨恨不告而别的沈星迟。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清楚,何必选择这样糟糕的方式,害哥哥如此难过。 枉她当时还真诚的祝福过。 顾家司机坐进黑车,摇下车窗对顾绾找招呼:顾小姐林先生,那我们先走了。 顾绾点点头:麻烦您了,记得送哥哥上楼,路上小心。 司机:顾小姐您放心。 引擎启动,黑车融入茫茫夜色中。 顾绾在原地望了会,才在林先生的拥护下,往停在路边的另一辆车走去。 * 一路行驶平稳,车内很暗,路灯的光相互交织,流连在车窗上。 顾钧注视,由于酒没喝完,头脑清醒得可怕。 距离沈星迟离开,已经过去一个月。 最初的一个星期,他还会到处去找,联系沈星迟的好友询问。但沈星迟留下的那张简短纸条又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令顾钧束手束脚。 男人还记得,小少爷提出交往的前提,由他说分手,要是哪天说了,顾钧就必须放弃。可男人并不敢保证,这张纸条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分手了。 结果不得而知。 于是一面不甘心的疯狂寻找,一面又为此惴惴不安,两者相冲,最后什么也没得到。沈星迟恍若人间蒸发。 顾钧同有去找过那位季医生,可到达医院才被告知季医生请了长假。至于去向,医院那边不方便透露。 晃神间,黑车停靠在公寓下。司机熄掉引擎,谨慎地道:顾先生,到了。 顾钧透过车窗,高处的那扇窗户是黑的,屋内没人。 他猝然涌起种不愿上去的感受。沈星迟的公寓,当初住在里面有多甜蜜,现今就有多难熬。可顾钧又不得不回去,大白还在公寓里等着他。 司机坐在驾驶座忐忑不安地等待,见后面迟迟不传来动静,壮着胆子又道:顾先生,今天不在这里住吗?是回顾家还是去您那间公寓? 话语把顾钧从回忆中拉到现实,男人浓重地叹了口气,困难地坐起来,推开车门:不用,你先回去吧。 顾先生。司机慌忙解安全带,您等一下,顾小姐让我送您上去。 没等司机出车,顾钧已走进公寓。 他喝了大半瓶烈酒,虽走路踉跄,但大体清明。来到电梯按亮下行键,电梯门敞开,进入选好楼层,倚在一旁让电梯送他上去。 沈星迟走的时候仅带走衣服和证件,将公寓钥匙、手机和一只活着的猫大白等全扔给他,任性的令人以为这家公寓的主人只是去外面过一次短期旅行。 羽兮读嘉。 第一个星期寻找沈星迟未果后,顾钧忽而变得不敢再去找。心中介怀着那张纸条,畏惧被单方面分手,畏惧哪天在路上看见他拉着另一个陌生人相拥亲吻,做尽所有以往他们做过的亲密事。 与其这样,倒不如沉浸在虚假的幻想中,就当沈星迟嫌他工作忙碌,不等他独自出去旅行了。真是可笑,他顾钧居然变成这样的人。 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确定下思路,给自己半洗脑成功后,顾钧决定做两件事。 首先是搬离这间公寓,其次是给大白找家好的领养。 大白与他不对头,这是小少爷没走前就存在的,况且顾钧目前也没心情和毅力去伺候一只小猫。 把大白的消息发布在网上,一时各种询问的信息纷至沓来。顾钧千挑万选,了解透彻后,选中其中一家。对方是位成年女士,有正常工作,同在A市,独居。可以说经济能力居住场所等都很符合顾钧的要求。要是大白那边发生什么事,他还能抽空去看看。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89) 不过顾钧心想,他兴许一次都不会去。 交谈过后,对方还善解人意地提出可以上门来接大白走,这给顾钧省去不少麻烦,欣然接受。 万事俱备,只待明早新主人上门。 即将分别的晚上,顾钧来到大白住的小窝旁,突有兴致地拿逗猫棒逗逗它,但更多为沉默地盯着。心里胡乱想些事,想着万一沈星迟知道,会不会为此生气,尔后飞速转变思路,谁叫他要丢下大白离开,活该。 相反的想法彼此拉锯,使顾钧心绪不宁。坐了阵,便心烦意乱地走去书房。 然而交涉的当天,还是出了问题。 大白先是满屋子乱蹿,不管说什么或是拿食物引都不肯进猫包。接着罕见地缩在顾钧的怀里,扒拉他的衣服,缩成个团可怜地喵叫,还伸舌头舔顾钧的手和脸讨好。 这是往常不曾出现的,顾钧惊讶片刻,仍旧坚守原来主意,费劲将大白从身上撕下来,交给新主人。 谁料新主人还没碰,大白就亮出各种高分贝的怪叫。不清楚的,还误会这家在虐猫。新主人自然吓了一跳,顾钧的描述中可没包括这些,猫咪看上去脾气很差很抗拒,尽管模样可爱。 脸上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犹豫道:顾先生,我看这只猫和你关系蛮好,不舍得离开你,你要是没什么大事,还是坚持养下去吧。 顾钧想附加条件劝说女士,大白倒喵了声,好似在赞同她的话。 低头看它,蓦然记起小少爷的话,这只猫很通人性。 回忆顷刻占领上风,顾钧张了张嘴,欲解释,思虑良久,最终低声说了句抱歉。等送走新主人关上门,大白立刻从顾钧身上跳下,甩着尾巴跑远。 聪明的猫咪大概发觉顾钧的意图总归是在外流浪过一段时日,为了生存学会察言观色。此后竟一改态度,不再对他发出警告的声音,不再咬他的植物和书本,不再肆意的欺负他闹他。失去强有力的靠山,每天活得兢兢战战,做小伏低。 但顾钧想把它带去自己公寓,依旧会受到大白激烈的反抗。 大白走不了,他自然也走不了。总不能将小猫留在没人的公寓里自生自灭,男人未到这般残忍的地步。可下班后到这边喂好他,再开车回家,又难免费事繁琐。而且当初同居时,他把公寓里大部分东西全搬来沈星迟这边。 索性住下去,指不定哪天能熬到沈星迟良心发现的回来。 拿钥匙打开门,无尽昏黑铺天盖地涌来。 顾钧倚在门框怔愣,有种迅猛的几欲掉头就走的冲动。 这时,黑暗中涌出些白,过道的路灯照耀在上,成为这间死气沉沉的公寓里唯一的光。大白喵呜了声,低伏在地上小心瞟他。 喝醉酒的顾钧散发出的气味让大白有点胆怯,它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是处于清醒状态还是其他,因此不敢有动作。 嗯。顾钧敷衍应声,从压抑和痛楚下逃脱,进去关上门脱鞋,我回来了。 大白:喵。 声音比方才要活跃点,像是对他的回应。 顾钧点头,按开灯,穿上凉拖,忽略始终摆在过道上的蓝色大灰狼拖鞋和粉色小兔子拖鞋,往里面走:饿了吗? 大白迈着小细腿跟着他,仰起头喵喵叫。 去食盆看,里面果然所剩无几。顾钧拿来猫粮倒满,大白埋头开吃,边吃喉咙底边发出咕噜声,好似被饿惨。趁它吃的空档,顾钧替换自动饮水机里的水和新的猫砂。 洗净手,他又来到大白身边。 食盆内猫粮见半,饥饿感消失,大白吃食的速度明显降下来。 顾钧嘴角微勾,伸手要摸摸它。大白条件反射的一躲,反应过来,喵了声,主动去拱顾钧的手,乞求他摸。 顾钧从头到尾摸了一遍后,不再动手:没人宠你,都变得这么脏了。小邋遢,明天带你去宠物店洗澡。 大白与大部分猫差不多,极其讨厌洗澡。往日沈星迟在时,大白会相对乖一点。 担忧沈星迟被抓,主要动手人员为顾钧,小少爷就蹲在旁边逗大白,和它说话。别看平时他俩凑在一堆,多数是沈星迟在坑大白,这种时候,却意外的温柔与靠谱。 即便如此,每次洗澡仍闹得鸡飞狗跳。 如今,孤家寡人的顾钧早失了精力,要他耐性给大白洗次澡,他情愿交钱给宠物店,让店员对付这只调皮蛋。 大白喵喵叫的表示抗议,接收到顾钧警告的眼神,小脑袋一垂,避开顾钧的手,扭头借要喝水开溜。 顾钧不在意,起身到卧室拿换洗衣服,去浴室洗好澡,上床睡觉。 不去酒吧消磨时间,他的生活就会变的异常平淡。上班下班,抽空回家吃顿饭,从前还不时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在休息日看书或电影。但现在只要做,脑袋里就控制不住的想起沈星迟。 想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要跟他一样练出八块腹肌。想他吵着闹着要看鬼片结果又被吓得半死,碍于面子不愿说,只在晚上趁他睡着偷偷抱住他。想他用散漫的语调念书,把一本精彩的探险小说活生生念得枯燥乏味,听得人昏昏欲睡。 无法停止,脑袋快要承担不下去,一次一次被逼到爆炸的边缘。 顾绾提议,可以选择别的缓解方式,顾钧也考虑过,遗憾发现,他真的做不到。睹物思人,触景伤情。 他们在一起虽不算长久,但小少爷天生活力四射,跟着他,每天都是新鲜刺激。就如天上的小太阳,照亮顾钧这块小小又普通的土地,沈星迟一走,便把他世界里的光和热全部抽离,仅剩下无穷的漆黑。 深夜总使人忍不住伤神矫情,顾钧只身躺在宽大的双人床,辗转反侧。 凌晨时分,温度降低,凉气透过窗户缝隙飘荡进来。身旁空荡荡的,怎么也睡不暖。男人望向天花板发呆。没有月亮,关掉灯的房间变的特别黑。 在客厅呆腻的大白喵叫的出现,熟练地跃上床,在本该沈星迟躺的位子绕了圈,趴下,缩成团。顾钧侧身,拉开被子盖在它身上。 每当这个时刻,顾钧就心生感激。 至少对方留给他一只猫作伴,让他不在漫漫长夜里显得如此孤寂。 小猫的身体十分暖,白色皮毛下是颗蓬勃跳跃的心脏,顾钧伸手触及,恍然也感受到生命的伟大。 他摸了会,自顾自地讲起话:你说,为什么星迟会突然走?是因为我哪里做错事,还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又或是那晚我跟他吵架?那张字条是什么意思,要和我分手吗?如果真的是,我情愿他当面和我说,不要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转瞬又改变口气:我还是有点不想和他分手,这太让人措手不及。他要是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的。那天吵完架,我也很后悔。倘若这些都不是,那是认为我要公开所以受不了逃跑?那么我再也不说了,之前两人一起过的小日子我一样很开心。 在一起的时候真的特别快乐。仿若是受到上一句的影响,顾钧顿时心生感叹,你来的太晚,好多事都不知道。我和星迟从小认识,但那时候我却觉得他既烦又讨厌。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和他被迫要去海岛上住三个月 一时没注意,被拽住脚腕,沉进回忆的深潭。说到一半,顾钧忽然问道:大白,你觉得星迟还会回来吗? 大白当然不会回答他,顶多好心肠的附赠声喵,眯起眼睛睡觉。 顾钧继续絮絮叨叨,他近来很难入睡,与其全憋在心里,这样倾诉出来反而能舒服点。说到最后,男人盖住眼睛,缓缓道:我真想他,大白。 第116章 一夜情伤,待暖黄的阳光普照大地, 起床在镜前系领带的顾钧又恢复原来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除了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和苍白的脸色透露出他昨晚睡得并不好。 生活仍要前进, 感情方面受挫,事业方面却不能就此丢弃。毕竟公司还要运营, 那群员工还要靠他养。 开车来到公司,顾钧坐在办公室里的转椅上,深吸口气, 开始一天繁忙的工作。 近来,公司里的员工对他们那位姓顾的老板产生浓厚的兴趣。 尽管老板表面装的风轻云淡,可常年关注八卦的各位员工早已在小群里展开热切的讨论。各种猜想层出不穷,但唯独一点是全员赞同,那便是顾钧绝对出了什么事。 有段时间, 他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温柔。整个人好似被剥开尖壳的鸡蛋,软乎乎的,当时就有人扬言是受到爱情的滋润。不过老板行事低调,没被职员们抓到把柄。 而今, 他如同一夜回到解放前。身上散发的抗拒信息更加浓烈,又变回以往那台只专注工作的冷冰机器。思来想后,和顾钧接触最多的就是沈家那位小少爷。 之前有人在群里爆料说看见沈星迟开老板的车, 但两人关系不好是众人皆知, 因此那条发言很快便石沉大海。 现在这状况不由让人怀疑, 并且上次沈星迟还亲自来公司找过顾钧,一副和他非常熟的模样。 但八卦归八卦,老板心情不好, 手下做事的人也跟着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留神触及老板逆鳞。压抑紧绷的氛围飘荡在公司内。 顾钧自身都难以调剂,自然不会匀出神去顾及别人。面无表情地处理完一天工作,开车回到公寓后,积压在身体里的一口气才逐渐消散。 夜晚未至,绚烂的余晖透过窗户渗透进来,霸占公寓内一角。 瘫坐在沙发上的他拿出烟盒。 沈星迟走后,男人开始学抽烟。起初会被呛得咳嗽,后来倒慢慢上瘾,习惯这种麻痹的滋味。 点燃香烟,深深吸入,再吐出团白烟。如此反复几次,顾钧突觉精疲力尽。阖上眼,伸手按住作痛的额角。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皆深感力不从心。他的每一天都变成了一潭死水,无波无澜,沉闷煎熬。 夜晚,顾钧盯了会依旧在他身边安眠的大白。主动转身,面向窗外。 窗外是幽幽夜色,右上角泄露出一角银月。 顾钧注视着,蓦然想起顾绾的话。 最近他的反常的确让家人很担心,抽空回家吃饭,母亲不再紧揪恋爱结婚的话题,对他小心谨慎,唯恐哪句话戳中伤心处。而从小对顾钧严格要求的父亲也一反旧态,生硬地询问起近况,叫他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提早讲出。变相的关怀。 父母年事已高,身为子女,没理由使他们这般牵挂。 还有公司。顾钧不禁记起今天下班,他和几个职员同乘电梯下楼。宽阔的电梯里,他独站一侧,那几个职员挤在另一侧,大气不敢出,电梯内的空气紧张焦灼到令人不适。等到达一楼,电梯门敞开,那几个职员纷纷喊着老板再见,逃也似的离开。 顾钧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来自己的情绪已经传染给身边的人,但他们又做错什么,需要承受他的冷脸。 顾钧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在原则上希望不给别人添麻烦。 或许他真该换种释放的方式,即使酒是个好东西,但醉死梦生过后,清醒的顾钧只会感到越发的空虚孤寂。一时的压制不能够解决所有问题。 然而以前那些方式也没用,他需要过往未接触的,新鲜的事物。 这天,顾钧偶然在网上了解到徒步旅行。 徒步旅行是户外运动的一类,分为旅游团和自发组织两种模式。顾钧当然不愿加入旅游团,这样太笼统与常规。于是便花费许多时间去浏览那些自己外出徒步的旅行攻略,吸取前辈们的经验。 本来他是计划独自出行,地点定的不远,当做初回的试验。凑巧,在查阅间,顾钧发现有人在网上发布寻找共同徒步伙伴的寻友贴,徒步路线定在某国的大峡谷,结束后如果有剩余还可能去雨林探险。时间暂定一个月,从哪里开始等等全写得一清二楚。 鼠标往下滑,几张大峡谷的照片顷刻使人挪不开视线。 天然的风貌,蜿蜒崎岖的裂缝和在阳光照耀下的岩石,颜色时而深蓝时而赤红,斑斓诡谲,充满神秘。 顾钧倏地心生向往。 这与死沉封闭的办公室完全不同,他近乎能体会到在国外那种无人约束的肆意感。 说来神奇,顾钧曾经从不会关注这类活动,现今却被憧憬和崇拜的情绪充斥。 事不宜迟,他立即加了留在帖子下方的联系方式。 发布帖子的人是位资深的徒步旅行爱好者,和他一块的还有另一个男同伴。原本是三个人,可惜第三个人因为有事临时不能参与,又买好了飞机票。秉着不愿浪费的原则,才发到网上。 顾钧也把自身的情况大致说了遍,对方听到他是新手时明显有点为难,可这个时间段实在难找人搭伙,尤其顾钧提出可以担负大部分的费用,便说就当帮忙带他。但仍给他次反悔的机会,一个星期后在T城相聚,假如顾钧如言赴约,就共同从T城坐飞机前往。不然就只他们俩走。 顾钧应允,两人交换相关证件证明彼此并非骗子。 对话结束,顾钧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心情久久不能平息。这事快得像个虚假的谎言,可男人并不后悔,甚至不想去怀疑这件事有多少的真实性。 他前半辈子活的太循规蹈矩,每天都在顾虑克制,力求做到完美。听从父母的安排,顶着旁人的评价,年少时保持优异的成绩,工作后就保持优异的业绩,除去沈星迟这个意外插曲,几乎没其他可说出来炫耀的经历。 太可笑。 往昔沈星迟恣意放纵的时候,他很看不起。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自己。 真是疯了,顾钧盖住眼睛,微微咧了下嘴,似笑非笑。 晚上,坐在空旷无声的客厅里,顾钧边抽烟边翻阅那个人的朋友圈。 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每一张照片背后似乎都承载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人们在广阔无垠的土地上骑车赛跑,在野外的水池里游泳嬉戏,在营地旁对着篝火唱歌喝酒,在高海拔的雪山上合影拍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顾钧看着出神,连含在嘴里的烟快燃尽,烟灰要掉在手上都没察觉。 男人忍不住发出声痛吟,急忙丢下手机,抖掉烟灰。再抬头时,环顾四面,刚才照片带来的美好迅速烟消云散,他仍然身处昏暗寂静的公寓内。 接下来的日子,顾钧决定为了旅行去健身房锻炼身体。 虽然一个星期内突击不了多少,至少不会让身体总沉浸在僵硬松弛的状态。除此之外,还向那个人取经,选择合适他这种阶段的登山鞋、背包、衣物,必要的帐篷、地图、手电筒、打火机和应急的药品等等,准备出奇繁琐,经常会忘记其中一项。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天的时候,顾钧避免麻烦家人和朋友,帮大白在A市找了家条件优越的宠物寄养家庭。且为了防止上次交给新主人的现象再出现,他特地提前将大白送走,万一到时出现问题,能够及时应对。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0) 打电话联系,对方问清小猫的年龄品种,表示可以接收,让他第二天早上带过去。 临睡前,顾钧躺在床上,撑着头,难得地伸手抚摸大白。从头到尾,摸得全面又认真。大白好久没得到如此温柔的爱抚,眯起眼睛,喉咙底不断发出咕噜声。 大白。顾钧缓慢道,明天你就要走了,虽然起初我没答应要养你,可好歹我们俩也相依为伴了一个月,但愿你在那里能乖乖的。 大白低低喵叫,被按摩技巧收买,全然接受,还讨好地舔顾钧的手面。 等第二天,被装进猫包,带上车,望着窗外更迭的景色,才终于焦躁起来。到达宠物寄养家庭,不适感彻底爆发,大白大声喵呜,炸成个毛球,扒住顾钧的脖子不放。 顾钧抱着它,感觉像在抱着个不愿去幼儿园的小孩。 寄养家庭的员工对此司空见惯,微笑地安慰顾钧,小猫刚离开主人都是这样,在这里玩一会就好。接着又热情地向他介绍寄养家庭的组成和布局,从饮食到住所,全都科学化人情化管理,员工们对待每只宠物都满怀爱心。室外还有块专门遛猫遛狗的场所,适合宠物在里面尽情玩耍。 顾钧跟着实地看了圈,十分满意,抱着大白去签了合同。 但大白仍然抱着顾钧的颈脖不撒手,员工小姐姐一碰,它就叫嚷着要咬人。奶凶奶凶的,异常嚣张。 顾钧赶忙道歉。 员工小姐姐笑道:没关系,看来它很喜欢顾先生你呢。 再次听见这种话,顾钧忍不住戳穿:其实之前我和它关系特别差,我并不是它的主人,它的主人走了,于是交给我临时代养。 员工小姐姐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不由尴尬,勉强圆场道:别看有些小猫比较闹主人总给主人捣乱,但它们内心是真的喜爱主人。猫咪是一种心思细腻傲娇的动物。我想,在大白的心里,一定早把顾先生当成它的新主人了。 顾钧低头看向大白,喃喃道:是吗? 表面不在乎可内心很关注很喜欢?顾钧再次联想起沈星迟。 鉴于大白始终不让顾钧走,员工们建议顾钧先留下来陪它一阵,等大白习惯寄养家庭的环境再离开。顾钧干脆坐在临门的地板上,把大白平常爱玩的滚动球拿出来逗它。 寄养家庭里留有许多猫,有些猫好奇的过来,皆被坏脾气的大白赶走。 顾钧挽起唇,把滚动球丢远。大白跟着跑过去,拿爪子挠,再用嘴叼回来给顾钧。他又一次抛出去。随着次数增多,大白回来的时间越久。它逐渐习惯,有小伙伴上前和它一起玩球,也没有遭到激烈的抗拒。 最后一次,大白跑出去接球,和另一只小灰猫来回拨,玩了良久,终于记起要把球给个高大的人类。衔住球迈着小步伐来到门口,原先坐在那块地方的人不见了。 大白左右望了遍,滚动球掉在地下,里面的铃铛因滚动叮叮当当响了一路。它对向空荡荡的大门,落寞地喵了一声。 * 距离约定时间还剩最后一天,顾钧再次来到酒吧。 公司的事处理的差不多,剩下的交给精明能干的傅秘书就行。如果在他出去的时段里出什么大事处理不了,直接上报总公司就行。 一时间大家纷纷猜测,总公司那边会不会马上调派来位新老板接替顾钧的位置。 但顾钧懒得管这些,他要走是板上钉钉的事,谁劝都没用。 夜幕下的酒吧仍是热闹非凡,顾钧进去的时候舞台上一支朋克乐队正在演奏,主唱边弹吉他边对话筒疯狂嘶吼,舞池中的人跟着他们的节奏放肆摆动。 顾钧听了会,受不了的远离。 无论在这个地方呆多久,他还是不能接受酒吧嘈杂闹腾的风气。 来到吧台前坐下,顾钧要了瓶威士忌和一个装了冰块的杯子,打算借此度过这个夜晚。 这时,余光瞥见旁边的空位坐下人。顾钧没理会,拿起威士忌往杯里倒酒。 一个人?旁边人猝然问道。 这开场白太像上回那位来搭讪的性感女人,顾钧手一抖,险些把酒液倒出来。 对方看见,传来声轻笑。 顾钧略微恼火,视线朝旁漫延,发现坐在他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星迟的好友程海。程海穿着身休闲装,与他对视,微笑道:好久不见,顾先生。 顾钧猛地有种恍然隔世的感受,好像从他身上看见沈星迟的影子毕竟两人曾是非常交好的朋友,话语习惯上不免相似。 过往回忆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使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重新活跃。顾钧怔怔望着,欲言又止。 程海打破僵局,开玩笑道:近几天总听到个八卦,说酒吧里来了个渣男,把怀孕的老婆丢在一边不管,就知道窝在吧台前喝酒。我刚来又听到角落里有人在议论,奇怪地过来看,没料到碰上的是顾先生您。 顾钧呵笑,不在意程海的话。招来酒保,要了个新的酒杯,手握酒瓶亲自给他倒酒。 程海受宠若惊:谢谢。 两人无言地喝完一杯,顾钧又给他和自己满上。 程海偷瞄他,思量地道:顾先生,我记得您以往不会来这种地方。而今是为了沈哥? 顾钧没回应,转移话题:沈星迟有联系你吗? 程海老实道:没有。 当初发现沈星迟消失,他第一个找的就是程海。奈何程海听闻,同很懵懂。还反问顾钧沈星迟去哪了。顾钧看他的样子不像装的,艰难相信沈星迟并没有把准备走的消息透露给程海。 到底是下了何种决绝的念头,才会连最交心的朋友也不告知,就这样远走高飞。 顾钧一想到,心脏控制不住的抽痛。 程海观察顾钧的脸色,慌忙补充道:我有问过一些兴许知道的朋友,遗憾他们也没听过沈哥要走的事。 顾钧皱着眉摇头道:大概知晓内情的只有那位姓季的医生。但我过去时,医院方面说他请了长假,具体的不方便告知。我和季医生不熟,多余的信息也找不到。后来我去找了沈叔叔,但 沈父的态度与平常并无不同,坚持认为沈星迟仅是借口溜出去玩,还举例以前沈星迟有次就是谁也没告诉,跟狐朋狗友去国外玩了两个月才回来,回来后自然是被沈父打个半死关在家里禁足三个月。 聊到后面,基本全是沈父在斥责沈星迟不好好呆在公司里锻炼胡乱请假的行为,批评他三心二意,没有出息,听得顾钧心里烦厌。耐下性子提起季医生,沈父又连忙打太极,说会去联系,让顾钧等消息。结果生生等了几天,什么也没等来,再去则被前台通知沈父到别的城市出差去了。 站在沈父的公司外,顾钧简直莫名其妙。 分外想闯进沈父的办公室,拎起那老家伙的衣领逼问沈星迟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纵然是狼来了的翻版故事,但自己孩子这样一声不吭离开A市,总该关怀一下吧。 可一旦如此做,后续大概又是阵鸡飞狗跳。 男人对这些莫须有的交际真是不胜其烦。 季医生?程海搜刮脑中的存货,实在找不出与此称呼相关联的内容。我不认识这个人。 顾钧:听说他是沈叔叔的朋友,从小看着沈星迟长大的。 说起医生程海道,沈哥有段时间身体特别差,还让我陪他去医院。后来我有点事耽搁,他就自己去先去了。 顾钧:对,似乎是胃病 忽然,顾钧在酒吧杂乱的灯光下睁大眼睛,诡异的想法于脑海中一闪而过。 沈星迟要去医院的这件事程海清楚,赵叔叔也清楚,一个胃病,需要这般兴师动众?沈星迟说是从小落下的老毛病,那该更为熟练的应对,而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这种感觉,简直宛如一个不知所措犹豫不决的新手。 有段时间,他曾把沈星迟消失前说过的话细细品味。 固然不敢相信,但还是为此去询问了相关的医生。 医生秉着职业道德未嘲笑他的天马行空,只说这种事并无可能,人类仍处于探索的阶段。比如在M国,就出现过男子怀孕的现象,不过那位男士是个变性人,且他在进行变性手术后,并未将子宫切除。 所以当医生旁敲侧击地询问伴侣是否做过相应的手术,顾钧迷茫地不懂该怎样回答。他确定沈星迟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事情越想越如乱麻,顾钧感觉头有些痛。 再思考下去,他忍不住要脑洞大开,猜忌沈叔叔、沈星迟和季医生在密谋什么大事,不然为什么沈星迟和季医生先后离开,沈叔叔对此闭口不谈。 顾钧忙灌了口酒,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是该从季医生这边下手,但等我回来吧,倘若我能平安归来的话。 程海诧异:顾先生这是要去哪吗? 顾钧:我准备去外徒步旅行,明天就出发。 程海:这么快?有谁一起陪同? 顾钧:在网上约到的陌生人,会先在T城汇合。 程海一听便叫道:陌生人?!这会不会太 顾钧:我明白,同明白成年人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我实在太累了,就让我放纵一回吧。其实我不过是个普通又胆小的人,在和沈星迟的这段感情里,我几次想过放弃。可每当我要放弃,沈星迟就适时的出现,给予我点希望,让我重新燃起勇气,这次他的远离,使我成功变回畏头畏尾的状态。我知道这样不对,可也无能为力。 程海:但我依然觉得 顾钧笑道,难为地宽慰他:你放心好了,我这边不完全处于被动,会随时注意安全的。 对方这么讲,程海不好再说扫兴的话,直道:顾先生,您安心去吧。季医生的事我会调查的。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顾钧沉吟:三天前,大白被我送去了宠物寄养家庭,待会我把地址发给你。要是我一个月没回来,你帮忙给大白找个好的领养人。 程海知道大白,沈星迟在捡到它不久,就在朋友圈发照片炫耀。 小跟班品味出点怪异,呆呆道:顾先生您 没事的。 顾钧道。 他的语气既平又稳,融在吵闹的酒吧里,反倒正经的让人觉得虚伪。 而他的脸,程海丁点地看去。男人的脸一半沉浸在光中,一半堕落于暗处,两者相冲,显得嘴角挂出的那抹笑容意味不明。 * 没有大白陪伴,顾钧变得更难入睡。 被窝到后半夜还是冰冷的,加上奔涌进来的薄凉月光,整个一凄凄惨惨戚戚。 顾钧辗转难安,索性开了灯。拉开柜子,拿出关在里面的手机。 这手机是沈星迟留下的,他轻松的解锁,点开微信。 小少爷走前太狠,把手机里所有的内容全部删光。顾钧便只能盯着那个微信头像出神。微信头像是他俩的合照,男人都能忆起当时拍照时,沈星迟叫他举剪刀手时自满戏谑的语气。 心痛感趁黑暗之势张牙舞爪,来势汹汹。 顾钧握紧手机,蜷缩在薄被中。 到了约定那天,买的飞机票在傍晚,白天顾钧哪也没去,只呆在家里。临出发,顾钧背好包,细细望过公寓的每一处,滴答而过的时间在不停催促。 顾钧拿起钥匙,如下定决心,头也不回的出去,关门锁好。 乘出租车来到机场,运气坏的碰到飞机延误。顾钧只得坐在等候厅等待。 几张报纸快被他翻烂,时间悠悠来到晚上,玻璃外又是一片漆黑。顾钧抬头望去,等候厅里其他座位上的旅客,同样一脸焦急,内心祈祷着飞机能快点来。 晚上十点,广播终于通报顾钧所乘飞机的航班。 顾钧松了口气,叠好报纸站起来。 在即将进行安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无预兆震动起来。顾钧忽而心绪不宁,眼角直跳,只觉这次出行太不平顺。 他本想忽略,乘飞机一走了之。但那震动一声又一声,有如催命符咒,让他实在介怀。顾钧咬咬牙,从等待安检的队伍中退出,期间还惹得几声不满。 到达空旷的地方,拿出手机,是个没备注的陌生电话。 扶住额头,按了接通键,放在耳边。 那边很急切,没等他出声就抢着道:是顾先生吗?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是宠物寄养家庭的员工。请问你现在有空吗?你家大白出了点事。 顾钧无奈:我正在赶飞机,有事要外出一阵。 那边仿若没听出顾钧的为难,直道:那请问能不能改签?你家大白的情况确实有点麻烦,它在你走后情绪一直很低落,尔后就开始闹绝食。今天晚上检查时,我们的工作人员发现它趴在笼子里没动静,现在正送往宠物医院。你最好还是过来一趟,不然出了什么问题 顾钧的脑袋嗡嗡作响,迅速瞥了眼安检入口。人数正在不断减少,广播一声又一声,在催促剩余的旅客极快登机。而电话这头,寄养家庭的工作人员同样语气紧迫。 垂在身边的手握紧成拳,他动摇片刻道:好的,我马上来。 男人终究还是选择了大白。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报上要去的宠物医院地址:你快些来吧,我们在那里等你。 顾钧连连道好,大步流星地往外赶。 未等他出机场,攥在手里的手机再次嗡鸣起来。顾钧以为又是宠物寄养家庭那边打来的催促电话,看都没看来电显示,拿起接通道:我快来了,请你们再稍微等会 电话那边并未传来迫切的回复。 顾钧骤然刹住脚。 他站在飞机场的中央,人流里,大气不敢出。举着手机的手开始轻微的颤抖,心脏也跟着狂跳不息。顾钧说不出缘由,仿佛冥冥之中受到谁的指引。 迎面而来的人群似潮水般往两边而去,他所站的位置不受丝毫波及。恍若与世隔绝,沉没在不容侵犯抵制所有的结界里,这个结界里,仅有顾钧一人。 全部的背景声音在飞速远离,他的耳畔是绝对清静的,因而那点细小的声音被无限量放大。 那一刻,顾钧体会到。 从给他心爱的猫找领养,到要搬出公寓,再到不顾危险前往国外的大峡谷探险,那些好听及冠冕堂皇的话,闹出的这一切,仅是企图逼迫沈星迟现身。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1) 拿自己的人身或生命安全,幼稚的,可笑的,不管沈星迟是否能够得知,也不管沈星迟是否还藏匿在A市默默观察他。 他就是一个疯狂的赌徒。 现在,这个赌徒快要赌赢了。 顾钧立在原处,电话里,隐约传来声极低又模糊的呜咽。 男人迟疑,小心翼翼道:沈星迟? 两秒,电话挂断。 第117章 某地,人迹罕至的海岛上。 沈星迟踩着凉拖站在沙滩中, 眺望远处灰沉沉的天幕。几只羽翼黑白相间的海鸥展开翅膀, 在云层中来回穿梭。 海浪徐徐涌动,在糟糕天色下呈现出的色调十分不尽如人意。暗淡的, 像被抽去华丽颜色的锦缎。 远处群山隐没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这样的画面沈星迟看了无数次,从起初的新鲜到中途的憋闷再到最后的乏味。现今, 他站在海边,脑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想。 一阵风起,套在沈星迟身上的宽大短袖随风哗啦啦的往后飞。 细碎的脚步声至身后传来,季医生身穿白大褂, 手上拿了件夹克外套,在沙滩边上叫他:听保姆说你又不听话,一个人跑来这吹冷风,怎么, 还在想上次那件事? 季医生话音刚落,茫然的沈星迟忽而记起,郁闷地蹙起眉, 原地蹲下, 假装没听见他的叫喊。 医生不似顾钧那般有耐心, 会对沈星迟细心呵护宠爱有加。重复说了两遍,见沈星迟不乐意搭理,无奈耸肩, 站在远处。打算等他冻得受不了自己过来。 沈星迟蹲在沙滩上缩成团,眉头皱得像是能夹死苍蝇。 其实他来这里没几天就后悔了。 虽然这座海岛是沈父买下的,但因为开发的耽搁及工人设备撤走,随着时间移动,日晒雨淋,逐渐变得荒芜。沈星迟他们到达时,勉强能住的两层小屋里满是灰尘杂草,墙壁上斑斑点点坑坑洼洼,皆是海风侵蚀的杰作,不仔细留意,还以为这是座废墟。 除了环境贫瘠恶劣,物资缺少等外部条件,还包括最重要的内在因素。 那就是,沈星迟非常的想念顾钧。 前不久他们才解开芥蒂互诉衷肠,现在应该最适合躺在床上温存腻歪才对。 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二小时顾钧的身影都在沈星迟的脑海里晃悠,搅得他心烦意乱。小少爷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哪位深闺怨妇的鬼魂上身,心里总憋着股气,看哪都不顺眼。 可当他照向镜子,望着其中微微隆起的腹部,那股闷气就飞也似的消散。 小少爷记得,顾钧曾极其严肃的说道,他不喜欢小孩,他讨厌小孩。 这两句话如古时不可违抗的圣旨,直接判沈星迟死刑,让他不敢再心存侥幸。 沈星迟来回动了动,肚子怎么缩也平坦不了,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拉下衣服遮住,转身离开。 理智上告诫他在海岛上呆到孩子出生就能获得自由。但情感上,心中的思念恨不得化成小鸟,穿越广阔大海和繁华都市,黏在早起准备去公司的顾钧身上,陪着他做任何事。 每当这时,沈星迟便会觉得迷失在情感漩涡中的他特别讨厌。 近来,小少爷发生了点意外,即使后面季医生再三表明没有问题,一切正常。但他依旧脱离不开负面情绪,越想越感这事严重,内心焦虑,惶惶惴惴,无法入眠。 到了夜里,情况愈烈。沈星迟熬不住,偷偷向保姆借来手机他的手机留在了A市公寓里,按下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犹豫片刻,拨通。 原本仅是想听听对方的声音,说他贪婪也好,自私也罢,沈星迟就是想借顾钧抚慰下备受摧残的心灵。 然而明明没开一句口,顾钧就轻易猜出是他,吓得小少爷赶紧挂断。 躺在床上忐忑不安,担忧顾钧会再打来或是别的。 好在这事一连几天没有动静。那天他挂断后,手机也没再响过。 蹲的无聊,沈星迟随手捡起脚边的小树枝,在沙滩上戳来戳去,鬼画符。又挪去礁石旁,挑拣出几枚小石子,对着大海打水漂。 一连几次弹跳的不远,好不容易溅起的涟漪也遭浪花覆盖。 沈星迟的心情更加坏,酸胀苦涩,难以排解。 正当他还想从沙滩里扒拉出其他怪玩意来消磨时光,意外发现手指前方,有个小而圆的淡淡光斑。光斑扩大,四周灰暗的境况陡然一变,慢慢亮了起来。 他们昨晚查了天气预告,得知接下来几天约莫都是阴天。 而今天空无预兆的转晴,一束束强有力的阳光刺破云层,挥洒人间大地。 沈星迟身上的凉意被顷刻扫除。 放眼望去,蓝天下的大海譬如穿上新衣的美娇娥,波光粼粼,一碧万顷。 好的天气总能引发些好的情绪。沈星迟丢掉手上的树枝,站起来,深深吸了口泛咸的空气。 季叔。他道,难得变晴,大家待会一起来玩水吧。 沈星迟经常会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季医生见怪不怪,干脆否决道:不行,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哪经得起这样折腾。至于你,那就更不可以。乖乖呆在旁欣赏吧。 沈星迟抱怨性地嚷了声,未强求。 有些时候他只是想多嘴两句,不一定盼望实现,对于季医生的话倒没一丝恼火。 要是顾钧的话,事情走向或许会大大不同。 小少爷会为了逗男人故意往夸张的方向说,观察他纠结烦躁的模样,然后乐不可支,简直欠揍。等顾钧考虑良久郑重向他表明,沈星迟恐怕早就忘记,脑袋里再度冒出新的折腾人的想法。 和沈星迟相处一段时日的季医生,在心底真挚地佩服着顾钧。 沈星迟持续观望,遥远处飘扬起的海雾,逢光线照射,金金亮亮,向着小少爷这边一闪又一闪。他感觉好看,始终盯着那处不放。 紧接着,迷雾中隐约透出些许轮廓。 沈星迟盯了半天,疑惑道:季叔,您今天约了船来送东西? 没有。季叔心不在焉地答道,还没到约定时间。 单靠海岛上留下的那点快过期的生活品根本支撑不起几个人长期居住,何况为了照料沈星迟,季医生还额外请了位保姆,一位能简单修理电路、下水管道的修理工等等。这么些人同住在两层楼的小房子里,东西用起来同是飞快。 完全与世隔绝是不可能的,于是季医生动用关系,联系附近的居民点,他出钱,那些人出物,在每个约定好的时间里,用船把所需的物资送过来。 但那个好像是船。沈星迟伸手指去。 季医生也纳闷,走近点看。 船只移动速度快的可怕,在金光闪闪的雾气笼罩下,堪比身披斗篷披荆斩棘的王子。沈星迟好奇心起,不停走前,甚至还踩上礁石,企图能看的更清楚。 沈星迟你注意点。季医生不由提醒,看到什么了? 嗯,船上面似乎还站着蛮多人 他絮絮叨叨的重复,季医生听得一知半解。当他想再问明白时,小少爷突然卧槽一声,不理会季医生的拉扯,跳下礁石,爬腿便跑。 季医生转身赶了两步,追不上落荒而逃的小少爷,逼得他顾不得往昔的修养斯文,大叫道:沈星迟,小崽子,你给我慢些!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毛躁!万一出事,又唧唧歪歪,哄劝半天也不见收。 恼怒的同时,季医生回头,疑惑他到底看见怎样的东西这般害怕。 这时船已经离得很近。浪声滔滔,海水翻滚,行驶其中的快艇犹似一把利刃,将绸缎般的大海绝情地劈成两半,抛在身后。 快艇上有许多人,但最为瞩目的,还是站在前头身姿高挑挺拔的男人。 他一袭黑衣,眉目清冷,嘴唇紧抿,相貌俊朗。在猛烈的光芒攻势下,没半分同流合污的迹象,罕见得如块万年化不开的寒冰,突突突的冒着冷气。随着快艇即将靠岸,那股冷气扩散周围,近乎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 明晃晃的,我很生气的信号。 季医生凝望,嘴角蓦地向上翘起。 他的好日子终于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挤出时间只能码章短小(=口=) 感谢读者濒危物种少女和红鲤鱼绿鲤鱼投喂的地雷,mua 第118章 顾钧有时候觉得事情真是奇妙。 前不久他还因为沈星迟的突然离开而自暴自弃,要去遥远的大峡谷里探险, 现在就身处去找沈星迟的快艇上。 看着碧蓝波涛迅猛地朝两旁涌去, 顾钧总有种在做梦的感受。 距离上次在机场接到沈星迟打来的电话已过去许久,那次挂断后顾钧立马拨过去, 手机里即刻传来冰冷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动作很快,男人站在空旷的机场中, 掌中的手机被握得咔咔作响。 坐上回程的出租,顾钧打电话给还在T城等候的那两个徒步伙伴,说明不能去的原因并再三道歉。对方得知后倒没太介意,大约在他们眼里,新手就是很容易跳票的。但顾钧态度诚恳, 加上提出愿意报销他们来回的费用,接电话的人松了口,没要顾钧的钱,只说相识一场不容易, 大度地提出下次有空可以再约。 顾钧表示感谢。 断挂电话,他倚靠在座椅上,蓦地叹了口气。沿路一道道昏茫的灯光透过车窗上打在他的脸上, 半黑半黄, 满是斑驳。 怔愣片刻, 视线从车窗转移到前方,那道漫长的好似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世界未明,仿若被关进笨重坚硬的壳中。幸而沈星迟的电话成为敲开这硬壳的唯一利器。 车子拐道, 驶入全然没光的直路。顾钧望着,嘴唇紧抿,漆黑的眼睛融入浓浓夜色,像把锋亮的闪着寒光的刀。 接下来的动作可谓雷厉风行。 前头就说过,顾钧也是个会胆小退缩的人,只有沈星迟适时地施舍点勇气,他才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要不小少爷就此躲得彻彻底底,别让他揪到一点苗头。既然电话都直接打过来,顾钧没有不去找的道理。 去宠物店看望大白后,坐在外面长椅上的男人打电话给傅秘书,取消离开前规划好的全部计划,按照他的要求行事。 顾钧再度变成那个无所不能,无坚不摧,譬如天神般的人物,此前的颓废消沉被收拾的不留一分痕迹。 依旧是以那通电话为起点,动用人脉与金钱,终于找到信号发源地和确定的地址。当傅秘书把调查结果交给顾钧的时候,顾钧先是惊愕,尔后抬手遮住眉眼,嘴角泄露出丝嘲讽的微笑。 他以为沈星迟这辈子都不会再接近这样的地方,未料事情兜兜转转,最后又绕回原点,一个圆。 穿过迷雾,景色变得越来越清晰。沿岸群山连绵起伏,成队的海鸥在头顶嘶叫着飞翔,顾钧站在快艇的最前方,撞击起的海浪使他的面部蒙上潮湿。 阳光从云层中照射出来,刺得顾钧不由眯起眼睛,费劲地端详遥远处那座海岛。 随着靠近,心里就愈发紧张,心脏在胸腔里惶惶不安。他不由开始担虑,万一调查失误,万一他踏上的只是座空空荡荡的无人岛,万一 心烦意乱,顾钧赶忙取出支烟点燃,粗鲁地猛吸一口,企图借助苦涩的烟草味来麻痹神经。 一支草草抽完,心绪未平,打算再拿。 此刻,快要到达目的地,除去海岛的轮廓,其中一些也能模糊看见。他看到,有两个人站在海滩上,其中一个甚至还夸张的在礁石上踮着脚尖张望,一副极其好奇的模样。 风浪将他的身形完整的勾勒出,烙印进顾钧的瞳孔。 男人盯着出神,呼吸稍滞,手指松开,夹住的香烟坠入海中,瞬间被吞没。忍不住往前,被身后的人拽住才停止脚步。目光仍巴巴向前,不舍得撤回。 他和沈星迟相处那么久,连对方的手指皆万分熟悉,何况那样明晃晃的一个人杵在眼前。 垂在身边的手开始颤抖,前所未有的感到迫切。顾钧想哭想笑,情绪过于分裂,反馈到脸上倒是木然的,旁人看来,还微微带着点怒气。 * 沈星迟一路小跑地回到两层小屋里。 关上门,他像只无头苍蝇般在狭小简单的屋内绕了圈,无处可去,最终又绕回客厅,直愣愣地站在大门旁。 顾钧的出现打乱了全部的计划,使小少爷顿时手足无措。 身后紧闭的门发出嘎吱声响,吓得他差点叫出来。慌张回头,身穿白大褂的季医生推门进来,手插在口袋里,倒是一派悠闲。与焦躁的沈星迟截然不同。 季叔!沈星迟急急问道,他来了? 季医生锁好门道:没有,我上来的时候他的船刚靠岸。 我靠!沈星迟止不住骂道,大脑空空,如逼上绝境,完全不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他怎么会来?皱起眉,难免狐疑,季叔,该不会是您偷偷告诉他的吧? 季医生:天地良心,我要告密不早点告诉,还省了和你在这鬼地方受苦。 沈星迟几欲在问,几道人影印上房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引得小少爷心惊。 季叔!他惊慌失措地大叫,该怎么办?我不能被他看到! 季医生咳了声,不好意思把真实心意表露的太明显,而且见小少爷脸色惨白得厉害,便道,要不你上楼躲一会? 沈星迟宛如才想起还有个二楼,浑浑噩噩地转身,往楼上奔去,边迈边喊:季叔您千万别开门!千万别开门! 季医生仰头,望着小少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耳畔传来关门声,确认他逃进房间后,重新转回身,面向大门。 陈旧的房门被敲得阵阵颤动,似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残叶。季医生怀疑再耗下去,他们会干脆砸碎玻璃或撞开门闯进来。 与其做着无意义的抵抗,还不如干脆点节约时间。明事理的季医生整理了下领带,主动过去解锁开门。 门把仅旋开分毫,主动权就被夺走,对方大力地将门一把推开,哐当撞击到坚硬的墙壁,门上可怜的玻璃顷刻碎裂,纷纷坠落,砸了满地。 来人置若罔闻地踩过玻璃碎片走进来,逆光之下,看不清面容。高大的身形挡住所有想挤进来的光线,遗留下大片化不开的阴影,笼着这人有种莫名的威慑力。 季医生后退两步,竟被他的气势镇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2) * 顾钧上了岛后,环顾四周,立即心疼起小少爷。 这座岛可比他们当初呆的要荒凉许多,该有的都没有。沈星迟那么个讲究的人,平常张扬跋扈惯了,又备受他的宠溺,呆在这样的地方大概要憋闷死。 即便如此,也不能消解男人积存的怨气。 情愿躲在这样萧瑟的地方也不肯留在他身边?假如沈星迟说不出合理的原因,顾钧一定不会轻易的饶过他! 越往上走,怒气更甚。早先的激动和喜悦渐渐退散。 起初站在沙滩中的那两个人在知道他来后已溜得没影,但藏匿点并不难找,因为所及之处,只有山坡上那栋两层小屋能够勉强住人,往后便是茂密的森林。 顾钧带着保镖直径前往,任由黑衣保镖野蛮地把门敲得咚咚响。 很快,门开了条缝。顾钧迅速上前,伸手将门推开。 披在白大褂的季医生立在他们跟前,镜片下的眼睛微弯,笑眯眯的,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顾钧寒着张脸,他早就知晓这位医生不简单,果然在沈星迟离开的这件事上也横插了一脚。尽管对方是长辈,仍语气不善道:沈星迟呢? 房屋很小,几眼瞟光,未见小少爷的身影。 饶是趟过大风大浪的季医生也止不住暗吞了口唾沫,男人冰凉凉的眼神仿佛无数把锐利小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年轻时在沈家望见的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原来成长到这个地步。短短的几个字警告意味十足,令人不敢胡乱隐瞒。 在医院接触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顾先生。季医生讪讪笑道。 顾钧身后的保镖同逼近,譬如凶神恶煞的恶鬼,充满压迫力。 季医生: 他一个小医生何德何能,在有生之年能撞见这般大的架势。 顾先生。季医生连忙举起双手,不关我的事,全是沈星迟出的主意。 为了自保,只能把锅扔给你了,对不住,医生想。但是他好像也没说谎,事实就是如此。 顾钧蹙起眉:他人在哪? 季医生竖起一个指头,指向楼上:二楼,沿过道最后一个房间,沈星迟就躲在里面。 话音未落,身边卷过阵疾风。再定睛去瞧,原本挤在门口乌泱泱的保镖哗啦啦地齐向楼上挤去。 季医生张望,默默收回手,心道,小崽子,自求多福吧。 * 沈星迟忐忑地躲在房间里,耳朵贴住门听楼下的动静。 当听到大门被拉开的声响,他的心狠狠一跳,近乎要跃出喉咙。接着就是段长久的寂静,时间既快又缓的流逝,每分每秒皆是煎熬。 沈星迟紧紧黏在门面上,恨不得和其化为一处。 尔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房屋内忽然响起铺天盖地的脚步声。源源不断,且这些密集的脚步似乎全往他所呆的这间房涌来。 妈的,沈星迟暗骂,肯定是季医生出卖他了。 小少爷猛地远离房门,过于紧张,手脚麻的差点无法动弹。心惊肉跳,来回飘荡的脚步声砸得他头晕目眩。 顾钧生气的面容浮上脑海,此刻沈星迟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逃。 他急冲冲来到窗边,拉开窗户。门口遭堵,便只能从这边出去。然而没等沈星迟看清,楼下等待的保镖先一步发现他。 其中一个赶紧打电话联系顾先生,剩下的张开双手,嚷着叫着让他别跳。 沈星迟震惊无比,没猜到楼下也都是顾钧的人。这哪是来找人,分明是来逮逃犯的。吓得他急忙缩回去,关上窗户,顺带拉紧窗帘。 前门后窗都被堵,孤立无援。 接到电话的顾钧加快速度来到最后的房间,旋了两下门把,打不开,反锁了。急得他砰砰砸门:沈星迟!沈星迟! 房间内的沈星迟顾不上思考,紧迫的环境逼得他连连反胃,慌不择路地躲进身后衣柜。 顾钧耗尽耐性,指使身后的保镖来撞门。两个孔武有力的保镖绷直身上的肌肉,笔直地冲向房门。几下,门锁脱落,房门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 藏在衣柜里的沈星迟唔了声,忙用手捂住,仓皇地透过衣柜观望。 进来的顾钧环视一圈,笔直走向面前红棕色的衣柜。 衣柜被飞快拉开。 只需一眼,沈星迟就瞥见房间里至少站了四五个黑衣保镖。 他啊的大叫,把衣柜门重拉回去,使出吃奶的劲,两只手死死扯住,不让顾钧再拉开。乱喊乱叫地求饶:顾哥,顾哥 顾钧拉了两下没动,小少爷的叫喊又使他分神。身心疲惫,隔着衣柜告诫:沈星迟,我知道你在里面,劝你现在最好自己乖乖的出来。 没办法,门都撞得开,一点薄薄的衣柜又算什么。房外那么多人守着,他绝对逃不掉。而且,顾钧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生气。 其实在这一个月里,沈星迟一直很想念顾钧,如今这个人就站在外面,沈星迟同样热切地想要端详和触摸那张脸。 小少爷犹豫:你让保镖都出去,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顾钧以为他在打逃跑的歪主意,扶住额道:我不是来和你谈条件的。 沈星迟:那你就强行拉开吧,我就在里面。反正你管的我一时,管不了我一辈子,有机会我还会走! 你!顾钧被他的话噎住,顿觉头痛。 两人隔着衣柜门僵持,几秒,顾钧妥协,让保镖们撤到门口。 好了,你可以出来了。他道,但人就在门口,你别想耍花招。 沈星迟:叫他们关上门! 顾钧无可奈何地下命令。 保镖挠挠头,对着撞烂的门捣鼓几番,勉强地阖上。 门一关闭,整间房变得诡异的宁静,犹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沈星迟咬住下唇,仍旧在担忧害怕,可如今不能够在反悔。他小心翼翼地推开衣柜,警惕地瞄着,又极快地往回收。来来回回,反复测试,终于鼓起勇气,彻底松开衣柜把手。 衣柜门耷拉着,露出条似有若无的缝。 顾钧忍耐到头,伸手把衣柜门干脆地拉开。 沈星迟 怒火到达顶头,即欲喷出,在见到沈星迟后,又猝然的消失殆尽。 顾钧噤声。 藏匿在衣柜中的沈星迟,穿着夏天的短裤短袖,裸露出来的腿和手臂纤弱的吓人,和离开前相比整整瘦了一圈,但古怪的是,他的腹部,却像个半鼓起来的小皮球,令人一眼看中,无法忽略。 第119章 顾钧忽然忘记要说什么。 起初他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沈星迟暴瘦的身形上,可那个隆起的小肚子实在太突兀, 一出现便紧紧霸占住视线, 顾钧挪不开眼神,只会直愣愣地盯着。 这般直白的曝光在男人眼中还是第一次, 沈星迟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地扯了下衣服。你别这样看我小少爷断续地道,侧过头面向衣柜, 不敢看顾钧。 脸上燥热,一团红晕极快地从下漫延到他的颈脖和耳朵。 抱歉。口干舌燥,顾钧干干地道,你先出来吧。 说着一边挡住里面的衣服,一边拉住他的手, 把小少爷从衣柜中扯出来。 久违的碰触,皮肤相挨,热感蹿腾,让顾钧悸动不已。 他本该立马抱住沈星迟, 贪婪地把他从上到下全亲一遍,或者更加坏心肠地惩戒一下。但这肚子坏了全部计划,顾钧半是惊喜半是惊讶, 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 难道他蓦地想起沈星迟离开前跟他说的话, 这是真的?但在A市咨询的医生举过例子, 成功的原因是因为 不不他还是有点不敢确定。 顾钧真想就地蹲下,抱着头好好思考一番。 沈星迟从挂满衣服的衣柜中出来,赤脚踩在地面, 目光躲闪,十分的不自在。 封闭的房间里,诡异的尴尬感在肆意飘荡。 顾钧忍隐地咳了声,率先打破这个僵局。低下头道:你没穿鞋。 嗯。沈星迟跟着同低下头。小少爷的脚很脏,泛红,脚面上还有残留的细黄沙粒,跑得太急了。 干嘛跑这么急,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顾钧现在全然忘了生气,软着腔调,上来。 手未松,用力一拉,如今的沈星迟很轻,被他一拉就拉动。 青年哎了声,转眼整个人高了些,脚下不再是冰凉凉又僵硬的地面。 顾钧让沈星迟踩着自己的鞋子,手揽住他的腰支撑。背后是衣柜,前方是顾钧,沈星迟无处可逃,仅能靠着男人。 由于这个亲昵的姿势,顾钧能够更加真实地感受到那个肚子的存在。 他忍了又忍,终究问出口:这个 沈星迟咬住下唇,小声嘟囔:你都看见了,还问。 顾钧噤声,想了想,又道:是因为那个怀 怀孕这个词在嘴里颠来倒去的出不来,顾钧吞吞吐吐,挣扎着也只发出些气音。 这时,门那边传来响动,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进来了。 沈星迟以为是保镖,连忙扯住顾钧的衣服往他怀里躲。顾钧接收到沈星迟的慌张,也有意用身体挡住他。 躲什么,我平常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走进来的季医生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星迟松了口气,从顾钧那儿探出个头来,抱怨道:季叔,您进来也不先说声。 季医生:我为什么要说?你们还会害臊? 难不成要特意留出点时间给你们准备?季医生哼声,一进来就见这两人在衣柜那腻腻歪歪,恨不得黏成一团,季医生表示这几十年的老旧思想受到了严重冲击。 沈星迟羞赧:才没有,您在讲什么? 季医生。顾钧打断他们的拌嘴,请问沈星迟这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季医生随意瞥过,忽略沈星迟挤眉弄眼的提示,轻描淡写地道:哦,他怀孕了。 顾钧:如果他是生了什么病,我愿意 这两句话是同时说出的。 说完后,房间内又一次陷入古怪的寂静。 顾钧:??? 季医生: 顾钧: 季医生:哈哈哈哈哈。 哪有这么迟钝的人。 顾钧猛地转头看向沈星迟。沈星迟缩了下脖子,垂下脑袋避开他的视线。 握住小少爷的手克制不了的颤抖起来,要说此前是没证据的猜测,虽然有沈星迟的话为引,但没真正见到,总使人无法释怀。而今有医生盖棺定论,谨慎克制的顾钧终于可以放任自己仓皇又喜悦的心情。 心跳得太快,耳畔回荡地皆是哐当哐当的跳跃声,不清楚他们有没有听到。 季医生笑了阵,防止顾钧乱想,直接道:他怀的是你的孩子,顾先生。 沈星迟无力阻拦:别说了 季医生不理会,简短地将事情经过描述了遍。沈星迟听着,脸快红成个西红柿。 所以你放心,他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转变,仍然是个男人。 但身为他目前的负责医生,我有必要再多说几句。季医生话锋一转,猝然变得严肃起来,不管是普通孕妇还是沈星迟,在孕期时的情绪是很重要的。我是不了解分开前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来到这里后,沈星迟曾一度心情低落,食不下咽,夜不能眠,严重到几乎要靠营养针熬下去。既然你已经知晓,假如想保住这个孩子,以后在言语行动上就该更注意点。 于是就瘦成这样了,连曾经去健身房锻炼出的自豪身形也全然消失。 顾钧顿时反应过来,是那次吵架,他说的那些话。 心似被钝刀缓慢研磨,痛感使顾钧皱起眉头。 男人望着他。 小少爷迅速摇手狡辩:没这么严重。 季医生站在后面瞪他,都到这地步还要遮掩。 沈星迟唔了声,没胆反驳季医生,毕竟对方说的全是真的。 顾钧迟疑:那上次给我打电话 沈星迟:我没有 季医生先他一步挑明:那次起因是沈星迟不小心从楼梯上滑下去了。 顾钧听到,心立刻狠狠一跳,脱口问道: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季医生忙道,就一小节,他自己握着扶手稳住,摔都没摔。可能是没睡好,加上拖鞋沾了点水,打滑。但估计心态问题,那一整天都忧心忡忡的。憋不住,因此晚上才偷摸地给你打电话求安慰。 季叔。沈星迟小声叫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季医生:我不知道可还行?这里就我在,要没照顾好你出了事,我怎么向你父母和顾先生交代。况且你以为这里所有人全是你的小跟班,帮你瞒这瞒那?我都不需要开口,保姆就叽叽喳喳地把你那点芝麻小事一件不落的抖出来。 你还有多少事要瞒我?顾钧微怒,该不会分手也是骗我的? 分手?沈星迟莫名其妙,我哪里说过要和你分手? 顾钧:你留的那张写了再见的纸条,不是要跟我再也不见? 再见啊。沈星迟着急道,就是会再见的意思,你瞎想些什么呢。 看来思路根本没在同条道上,顾钧头疼:谁让你一声不吭的离开,之前不是约好,去哪里要提前说,手机也没带。 沈星迟:我怕带了会忍不住 顾钧无奈的叹息,揽在他腰间的手不动声色的加重力度。 季医生在旁围观得异常开心,没想到性格迥然不同的两个人凑在一起那么好玩,还跟小孩似的为件事争来争去,不由起哄:这大概就是那个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3) 顾钧受到诱导,自然而来道:一孕傻三年? 季医生继续逗:看他情况特殊,估计不止三年。可怜,孩子没生出来,人倒先变笨了。 沈星迟:炸毛,想打人。 不管是不是。顾钧轻声道,这段时间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是。沈星迟抱住他,轻轻摸了摸男人的背。 顾钧犹如受到鼓舞,误会解开,惊惶退下,得知真相的欣喜重新占领高地。情不自禁地吻住沈星迟。 唔! 沈星迟赶忙拍打他,示意季医生还在。 季医生:真辣眼睛。 顾钧粗略地亲了亲,意犹未尽,回头对季医生道:抱歉,可以麻烦您先离开吗? 行吧,有了老婆就忘了医生。 季医生耸肩,知趣地往外走,关上门,将房间留给小两口。 季医生离开后,顾钧立即吻住沈星迟,没有犹豫,也未多说一句话。 沈星迟起初仍有点不适应,不停躲避挣扎。 顾钧注意到,手碰着他的颈脖、耳垂和头发安抚。放缓动作,在唇面上辗转流连。 渐渐的,沈星迟被这份思念许久的温柔吸引,闭起眼睛。顾钧抓住机会,熟练地撬开嘴唇和牙齿,探入柔软的腹地。 交缠渐深,沈星迟不受控制的发出些难耐的鼻音。甜腻的水渍声和乱撞的心跳声把他的脑袋搅得一塌糊涂。氧气不足,两腿阵阵发软。小少爷有些受不住,本想伸手推开,却变成抓住对方的衣服,令两人的距离缩短到无。 迸发的情感来势汹汹,轻松将他卷入其中,无法抵抗 好不容易停止,两人抵着额头喘息不止,热气相交。 极快,顾钧又一次亲吻上沈星迟。 呜呜 这回动作要大胆很多,男人直接将小少爷压在衣柜上,双手捧着他的脸。主导权被夺走,沈星迟逃离不开,颈脖仰起绷直,外界光点流离,描绘出漂亮的线条。 不明确吻了多久,吻了多少次,窒息与欢愉并递。吻到最后,舌头麻痹到快失去知觉,大脑空白,身体软得像一江春水。 顾钧大力拥抱住沈星迟,挨靠着平息。复而抬头蜻蜓点水般的吻他的脸、鼻尖与头发,大约是为了给小少爷长点记性,特意咬了他嘴唇一下。 沈星迟嘶了声,见顾钧凑前,连忙道:不来了。 原来亲吻也能这么可怕,他才不愿成为第一次死在亲吻上的人,多丢脸。 顾钧低低笑出声哇哇哇:害怕了? 手指情|色地抹过沈星迟红肿的嘴唇,眸色幽深难辨,哑着嗓子道:要不是看在保证让你几天都下不了床,看你还敢跑。 小少爷打了个哆嗦。 顾哥。沈星迟赶紧讨好性地抱住他,装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会了。 小骗子。顾钧回抱他,忍不住又亲向他的头发,谢谢你,我喜欢你,沈星迟。 你那时候一定很困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帮你分担,不能和你一起商量,为你想办法。反而还凶你,怀疑你说到后面顾钧有点说不下去,只反复道,谢谢你,沈星迟,谢谢你。我真的特别高兴,特别感动。 不用需求任何多余繁琐的解释,所看之处皆是证明。顾钧总算明白沈星迟那些反常的举动,频繁地看婴幼儿相关的物品,去医院检查时的遮掩,对遗弃在路边的小猫心生怜悯,包括更久远的记忆,沈星迟闯进顾家,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顾钧嘴角弯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你还生气吗?要不再打我几拳吧。 沈星迟诧异:你是不是欠虐? 顾钧:只要你感觉舒服快乐,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沈星迟倒没动手,但积压在身体中那股憋屈的闷气随着男人的话缓慢松散。小少爷呼了声,靠着顾钧喃喃道:我好怕你接受不了,顾哥。 顾钧:怎么会,我早说过你什么样我都很喜欢。沈星迟,你离开的原因就是这个吗? 沈星迟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顾钧轻缓的叹息:以后别再走了。 可是沈星迟顿了顿,犹豫道,一个大男人怀孕,大着肚子,看上去不奇怪?不像 怪物,负面的词汇,沈星迟至今仍无法完整地说出口。 我觉得你现在非常好看!思量几秒,忽而求生欲爆发,顾钧立马改口,是非常帅气! 沈星迟:比你还帅? 顾钧语气坚决:你是全世界最帅的。 沈星迟忍隐地笑出声离开A市的一个月后,苍白的脸上终是有了笑意,直道:以后有空,我们就多去看看孩子。 看孩子?顾钧古怪。 不是要把他送走吗?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的话。沈星迟依然对顾钧的话耿耿于怀。在过去的一个月内,不管是清醒还是睡梦中,皆能清晰的记起,顾钧冷着脸,对着他说,如个狠毒的魔咒,你说过最讨厌小孩的,应该不会想和他一块生活吧?唔,其实我倒是蛮喜欢 沈星迟。顾钧慌乱打断他,就在家里,我们一起把他养大。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的。 沈星迟哼了声:好的坏的都被你说了,不公平。 嘴上虽在抱怨,心里却是莫大的满足。 顾钧笑呵呵地抱着他。 两人温存了会,沈星迟止不住好奇道:顾哥,你之前从来没怀疑过吗? 顾钧:我有怀疑过。 沈星迟:那你还讲出这种话,白被季叔嘲笑。 我就是害怕,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看来我比你还胆小。顾钧埋进他的肩膀,后知后觉地感叹,我真没想到,我有孩子了,这好像一个梦。 沈星迟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顾先生,看来你还得多历练,太不合格了。 没错。 怀抱的手蓦然用力,小少爷只感眼前顾钧的脸一晃,犹似腾空般,脚下踩不到鞋面。青年下意识去踩,人却越升越高,高到连顾钧的头顶都一览无遗。 他被顾钧抱了起来。 沈星迟啊了声,忙叫道: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顾钧双手揽抱住他,仰起头道:我宣布,今天开始不允许你走路了。 沈星迟扶着顾钧的肩膀,深怕他不留神,让他摔下去,惊魂甫定:哪有这么夸张。后来见男人手法稳固,渐渐放心,但仍旧别扭。 沈星迟。 顾钧叫他,深邃的眼睛中如掉进星星,明亮非凡。 再亲亲我吧。 沈星迟:不亲,刚才那么多次还不消停。 顾钧:可我们一个月没见了,我好想你。 花言巧语,这句话你说过了。他居高临下,表露出来的丁点神态皆逃不过顾钧的眼睛,何况男人始终用充满希翼的眼神凝望着,很是刺眼。沈星迟躲了几次,烦躁道,最后一次。 不过亲也没好好亲,带着恶作剧的心理,沈星迟干脆撞上顾钧的嘴角。 力度没控制住,过于猛烈,顾钧吃痛地蹙起眉,沈星迟这边也不好受,一半嘴唇都撞麻了,痛得五官要皱成团。 两人互看,静默两秒,哈哈哈地笑出声。 你太接收到沈星迟的眼刀,顾钧默默改口,你太瘦了,沈先生,该多吃点,变得白白胖胖的。手从衣摆伸进去,抚摸着小少爷劲瘦的腰身和肋骨,有点咯人。 沈星迟:你养猪呢,这样你就抱不动了。 那我从今天开始,可要认真锻炼身体,然后天天抱着你。 沈星迟手拢进顾钧短短的头发里,俯下身抵住他的额头,弯起眼睛笑道:傻子。 第120章 下午,沈星迟兴致勃勃地带着顾钧参观这座海岛。 他们先是简单的逛了圈所住的两层小屋。 沈星迟难得认真地将小屋内每间房是谁住的, 包括对方的习惯和装扮风格全详细说了遍, 近乎要把每个人的底给扒光。 顾钧微笑地听着他的吐槽,心里感慨万千。 找回沈星迟, 简直是将所有的热闹都找了回来,他的世界不再像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想起过去在海岛上还嫌弃沈星迟聒噪又闹腾,烦人到不行, 天天都希望三个月的期限能快点到,尽早划清界限,此刻却直想在脑袋中揣个录音器,把他的声音统统录下来,循环反复, 在耳边不停播放。听不厌。 想到此,顾钧忍不住再次将身边的沈星迟拥入怀。 沈星迟正在讲保姆和修理工之间发生的趣事,冷不丁被顾钧抱住,声音一下中断, 抬头问道:干嘛? 顾钧声音低沉:没什么。 沈星迟嘀咕,试探地道:嫌我太吵? 顾钧:没有,你再说点吧, 我喜欢听。 说得如此肉麻, 沈星迟反倒不知道该讲什么, 大脑有点空,呆呆站定让人抱。 半会,他道:你最近开始抽烟了? 顾钧身体一紧, 松开手,窘迫道:你能闻到? 沈星迟点头:刚才接吻的时候就况且我烟龄可比你长,你做哪些小动作我都清楚。 顾钧有点手足无措,眼下沈星迟可不能闻烟味。 不公平。沈星迟极轻地踢了他一脚,我在这里憋得这么辛苦,酒和烟不能沾,你却在A市尽情享乐。而且你以前不是不爱抽烟吗?好样不学学坏样! 对不起。顾钧急忙道,我回去会戒的。 沈星迟嘁了声,递给他一个眼神,转身往前走。顾钧心虚地跟在身后。 现在果然只有沈星迟能管得住顾钧。在A市,无论是父母顾绾,还是程海和关系好的朋友同事,说这类话时顾钧全当耳旁风,我行我素,恣意放纵,颓废的不像样。 把小屋全部绕完,沈星迟内心的不平才渐渐消散,带顾钧来到他住的房间。 扭开门,房间内的摆设一眼看尽。床,衣柜和张小的床头柜,极其简单,比曾经在海岛上为故意气他而准备的还要简陋普通。此刻房内窗帘紧合,封闭的领域暗的近乎没有一丝光,莫名压抑。 顾钧走进去按了下床,垫子薄,床板很硬,躺在上面肯定不舒服。他居然还在这种房间里住了一个月。 男人回身看向沈星迟。 沈星迟清楚他要说的话,不作声。角色调转快到惊人,开始轮到小少爷心虚。 明天就回去了。青年摸了下鼻子,走进去扯开窗帘。霎时无数暖黄的光粒从窗外蹦跳入内,染得悬浮在天花板的细小灰尘都晶晶发亮。 微风入堂,凉意满满,倒是把刚刚的阴郁一扫而光。 顾钧望着沐浴在光芒中的沈星迟,蓦地不想把准备好的话说出口。 屋子看完,接下来准备去外面。由于沈星迟穿得太少,被顾钧严令回房间换衣服。沈星迟不情不愿地撇嘴,顾钧出去把门关好,来到楼下客厅。 屋子里其他人在旁张望许久,不敢靠近,唯一的保姆终于逮住机会,掀开厨房的帘子,端了杯热茶给顾钧。 顾钧正坐在沙发上,看见后连忙道谢,双手接过,抿了口。茶略涩,不香,估计是茶叶的问题,和家里的没法比较。顾钧朝保姆礼貌微笑,心里却想着要早点带沈星迟回去,在这样糟糕的环境养胎,实在遭罪。 保姆点点头,不知道要说什么,且这位先生她又不认识,便知趣地离开。 说来奇怪,不熟悉的沈星迟或季医生从未给她带来这样的感受,高大男人似乎与生俱来有种生人勿扰的气息,让人不敢在他面前太过造次,以至于把握不好,就变成了战战兢兢。 顾钧完全没注意到保姆的不对劲,此时的一切心思皆放在楼上。保姆走后没多久,沈星迟就像只快乐的小鸟般飞下来。顾钧放掉杯子,立马迎上前。 等久了吧?沈星迟张开双手,这下总可以了。 小少爷害怕顾钧啰嗦,在衣柜里翻找许久,才翻出两条对方应该会满意的上衣长裤套上。 顾钧认真地从上到下看了遍沈星迟,伸手把他衣领最顶的扣子给扣齐。 这下风完全透不进,全副武装。 沈星迟: 不适地拉扯了下领口,嘲道:包的和个粽子一样。 蛮好的。顾钧欣慰,外面风大。 懒得拌嘴,炫耀心情更甚,沈星迟带着顾钧去外面。 在小屋背后,临近森林,那里有块与众不同的土地。土壤肥沃,里面植物种得井井有条,长势极好,没半点杂草,一看就是精心栽培过的。顾钧望见,情不自禁地蹲下来观察。 男人之前在沈星迟的公寓内养过几盆植物,工作后闲来无事,便会晃去那边洒洒水或修剪枝叶,顺带和爱啃叶子捣蛋的大白斗智斗勇。 只不过在沈星迟走后,顾钧没心情照顾,那几盆植物死的死,枯的枯,结局非常悲惨。 沈星迟站在身后,就知晓他喜欢这些。 微微俯身道:这是季叔叔的药地。也是意外发现的,这座森林里好像有很多草药。季叔叔上学的时候就对草药很感兴趣,加上这次他凑巧带了相关的书过来,原本是打算解闷,这下正好边看书边学习。 顾钧意外地指了指那些根本不认识的植物。 沈星迟点头确认,学着季叔叔的口气向他介绍。言语间颇为自豪,如同先前进一步的学生,把自己学到的宝贝抖落出来,以此享受其他人钦佩的目光。 顾钧也不知是为了附和他还是单纯感觉神奇,听得特别认真,偶尔蹙眉思考,一副佩服的样子。 介绍完草药,两人手牵手走去海边。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4)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等他们返回,金灿灿的阳光已转为落日余晖。一轮红日垂落海边,灰黑色的海鸥在旁来回飞舞,瑰丽余晖荡漾在海水上,场景美得像幅画。 * 吃过晚饭,两人在楼下稍稍坐了会消食。 夜晚风大,道路多沙,顾钧担忧沈星迟的身体,不然按照往日的习惯,他们该出去散会步。 顾钧趁机和同桌的季医生讨论起草药的事。 两人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旁观的沈星迟满脸不爽,季医生和他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模样。 幸而聊了没多久,季医生有些犯困,这场学术性极浓的讨论才终止。 季医生走后,客厅内就剩他们,略显冷清。两人都觉得不自在,同关灯上楼了。 时间尚早,沈星迟还没睡意,半侧躺在床上。 顾钧去浴室洗澡,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自然地拿来玩。 将近一个月没碰,手机里每个软件都使小少爷好奇。顾钧未有秘密隐藏,大部分内容都是他走前见过的。到处点了遍,沈星迟诡异地放下心,开始玩游戏。 顾钧手机里当然没有游戏,唯一谈的上娱乐的就是新闻或能听广播的APP。沈星迟朝后瞄了眼,顾钧还在洗,便迅速点开软件商店,下载平常他爱玩的游戏。 等顾钧洗完澡出来,沈星迟已经开局,把顾钧的劝诫当做没听见。 顾钧上了床,从背后拥住他。刚洗过澡,身上还散着沐浴乳的淡淡香味,丁点湿气与热气铺散在小少爷的颈脖,顺延至下。 男人埋在他的颈脖问道:游戏这么好玩? 战况激烈,沈星迟敷衍地嗯了两声。 顾钧围观一阵,仍旧感觉无趣,注意力转移,试探地以颈脖为起点,慢慢触碰小少爷。青年这时全身心黏在游戏上,放任顾钧的小动作。 男人再也忍耐不住,期盼良久,手从后腰往前,隔着衣服抚摸他隆起的小肚子。 他平常会动吗? 沈星迟正向对手使大招,忙道:应该吧。 但其实他本人也有点模糊。来到海岛的那段日子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甚至连肚子都很少抚摸,亏得有季医生看护,不用太过担心孩子的安危。 是吗 顾钧声音放轻,好似怕惊动什么。 抚摸了会,不再满足衣物相隔,手从下摆探进来。 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他越摸,心跳得越快。 仿若不是在触摸肚皮,而是直接触碰到一个纯洁又顽强的生命。 皮肤是热的,手心同样,相互接触后,温柔的暖意漫延开来。这其中不包含丝毫的情|欲成分,仅是单纯的关于爱情和亲情,一种复杂的情愫。 顾钧眼圈发红,内心情感奔涌,罕见的丰富,酸胀又甜蜜。心脏哐当哐当不停乱撞。 手下动作停止,转而再度埋进沈星迟的颈脖。 沈星迟借人物复活的空档,分出只手,摸了摸他的头。 * 大概是昨晚真切的抚摸,使顾钧更加深刻的意识到成为父亲的这个事实。 以至于对沈星迟的保护欲望瞬间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早晨,太阳初升,光线照在身上没半分力度。天边海天成片,云雾缭绕。 顾钧安排的船已停靠在岸边。季医生最先出去,见到船后高兴地伸了个懒腰,他终于能够回到心心念念的A市,一直头疼的事也圆满解决,简直身心舒畅。 最后出来的是顾钧和沈星迟。 沈星迟今天特地换了件宽大的上衣,将肚子遮住。海上温差大,夜晚凉,又被顾钧强迫套了件厚实外套,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如个大团子。不了解的人瞥见,只会感慨小少爷穿得多,而不会把注意力额外放在他的肚子上。 沈星迟裹了那么多,有点不乐意。神情略微冷淡,下巴缩进高领里,不想多言。顾钧这边倒异常忙碌,在小少爷周围绕来绕去,嘘寒问暖,完美充当起护花使者的角色。 季医生觉得这场面相当有趣,率先开口道:顾先生,早上好啊。 您好,季医生。顾钧停下礼貌地与他打招呼。 季医生:昨晚睡的怎么样,来这里还算适应吗? 顾钧露出笑容:您言重了,我只来了一晚 沈星迟不愿听他们寒暄,干脆从旁边走过,往船那边去。 顾钧聊了没两句,惯性去瞄沈星迟。余光瞟了圈,没见到沈星迟的身影,顿时焦急起来,顾不上回应,潦草答道:抱歉,季医生,我先走了。您也快上船,今天就要回去。 说罢四处张望,发现小少爷在前头,拔腿便往那边跑。 季医生笑呵呵地围观,招呼上保姆等人,往船舶停靠的方向走。 沈星迟!后面的顾钧连声叫道。 沈星迟听见,没有停下,仅放缓了速度。 顾钧跑到他身边,由于太急,意外呛了两口,边咳边道:你怎么先走了? 沈星迟面无表情:看你和季叔叔聊天,懒得等就走了,不都是要上船? 是要上船。顾钧道,但你一个人多危险。 沈星迟:我之前也是一个人,完全没事。 顾钧:之前是之前,现在不同,万事都必须小心才行。 说着,视线至小少爷漆黑明亮的眼睛悠悠转下,停靠在腹部,几秒后,顾钧嘴角压制不住的飞扬起来。喜上眉梢。 沈星迟早过了这种会有如此大情绪反应的阶段,和顾钧相比几乎像位经验老道的前辈。见状,扬手掐了下他的脸,警告道:你笑得太多次了。 有吗?我没察觉。顾钧笑道,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耀眼非凡,也许是我太开心。 沈星迟:我明白你开心,可你好歹也克制一下吧? 一个人动不动就笑,实在怪异。 顾钧听话地点点头:我会注意的,你放心。 结果忍了没几秒,又恢复原样。 沈星迟: 无奈朝前走,身旁的顾钧又发声:我觉得还是抱着你比较好。 沈星迟挑了下眉:为什么? 你看这里全是沙,还有石头,万一踩住滑到怎么办?顾钧忧虑地望着脚下的沙地道。 沈星迟翻了个白眼:顾先生,我是个成年人,自己能走。 要不我们牵手?顾钧继续提议,连忙张开手,这样你摔倒我还能拽住你。 不要。沈星迟再次拒绝的干脆利落,一脚把跟前的小石头踢飞。 顾钧过分的体贴使他心里涌现出说不清的烦躁,或者是,一下子被人放在心尖上各种体贴呵护,让沈星迟无法适应,不知所措。 沈星迟:你能闭嘴吗,顾钧。 顾钧难得胡搅蛮缠:你答应让我牵,我就再也不说话。 沈星迟皱起眉,用眼神示意男人看身后,压低声音:那么多人看着呢。 顾钧不由自主挨近他,学他小声道:我们悄悄牵,不给他们发现。 沈星迟: 他突然有点后悔把怀孕的事情告诉顾钧。 男人的智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好不容易扛过顾钧繁多的请求,一行人成功到达船上。 船很大,舱内的房间供他们所有人住还有剩余。每间房挂有门牌,方便人们自由选择。除了必备的食物酒水,还提供一些基本的海钓物品和扑克牌玩乐解闷。 沈星迟一上船便被这些玩意吸引。 他坐过游艇,冲过浪,晒过日光浴,却没有钓过鱼,往时总认为钓鱼是老年人喜爱的活动,格外瞧不起。大约是于荒无人烟的海岛上呆的过久,今日看见,只觉新鲜无比,蠢蠢欲试。 然而小少爷是位标准的门外汉,对此一窍不通。动手尝试肯定又要被顾钧啰嗦,索性站在边上看季医生摆弄。 两人默默围观,季医生那边聚的人越来越多,谈论声此起彼伏,什么内容都有。 顾钧嫌吵,拉着沈星迟走到甲板的另一头。 船开了,声音引得一众海鸥在上跟随。 沈星迟握住扶手,太阳下海风十分温润,轻柔地吹动他眼前的额发。 眺望远方美景,小少爷道:带我来这边做什么? 顾钧:看大海。 波光粼粼的海水一望无际,如匹华丽生动的绸缎。被船只徐缓破开,又飞速融合,徒留波纹绵延不止。 沈星迟:这我天天看,都快看腻了。 哦。顾钧道,抬手指向远处飞翔的海鸥,看,是海鸥。 沈星迟:我知道,难道你没见过? 几只海鸥,至于这般大惊小怪? 顾钧:见过,但有人没见过。 沈星迟困惑。 顾钧侧过头:说给我们的孩子听。 沈星迟:他又 小少爷本想戳穿这不合实际的话语,奈何早晨的阳光太容易蛊惑人心,它们附着在顾钧的脸上,把他的笑容染成焦糖色,如高浓度的烈酒,醉入人心。 沈星迟蓦然噤声,即将脱口的话遭强硬拉回,吞咽进肚。低下头,无声地挽了挽嘴唇。 既觉得他幼稚,又觉得他可爱。 第121章 中午,众人吃过午饭, 各自回房间休息。 沈星迟和顾钧同住在一间房, 房内的床不算大,但睡两个人也不挤。 船在海面上一摇一荡, 轻易就晃出睡意。两人相拥,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中安眠。 睡到中途,沈星迟先醒了。 房窗紧闭, 衣服穿得多,还被顾钧紧紧抱住,小少爷闷得发慌,后背出了层薄汗。 睡不舒服,再躺下去只会头晕难受。顾钧没醒, 睡得很沉。他背着光,呼吸深重,眼窝处阴影浓重,有种难掩的疲倦之态。 沈星迟不想打扰他, 小心翼翼把缠在腰间的手拉开,下了床,帮熟睡的顾钧盖好薄被, 又谨慎地穿好外套, 才推门出去。 小少爷不清楚现在几点, 但下午的天气没有早晨那样好。 他们航行到一处陌生的地方,周围皆是被迷雾笼盖住的群山,那座生活了一个月的海岛早已不见踪迹。天空白茫茫成片, 吹过的风带上了凉意。 沈星迟未走远,站在甲板上吹海风,企图使睡闷的大脑清醒。闲来无聊,探头看看下方跳跃翻滚的海浪,或抓把鱼饵往海里丢,打算用这种不着调的方式勾引出几条小鱼。 房间里,正在沉睡的顾钧眉头紧蹙,神情肃杀。 他在做梦,且梦的内容非常不友好。 一派无光的黑暗之中,只有他在里面,前后皆看不见尽头。心跳得飞快,脚下却没法停住,不断地往前走,仿佛在执意地寻找什么。 这时,四周的黑暗好似有了生命,黏附在身上和脚底,拖拽着不让他向前。顾钧拼命挣扎,漆黑的地面忽而变成咕咚咕咚冒泡的沼泽,他一脚踩中,软湿的沼泽刹那将人沉没。 顾钧大骇,只来得及朝虚空中伸手。可也仅是几秒,沉降的速度快到惊人。 大量的沼泽上涌堵住他的口鼻,窒息感铺天盖地。 男人猛得从恶梦中惊醒,额头热汗不止,胸膛起伏。 溺毙的滋味似乎传递到现实,令他一时分辨不清。 视线初期还很模糊,盯着天花板良久,才勉强缓过神来。 顾钧重新闭上眼,叹了口气,感觉没半分睡醒的满足感,整个人累极了。 意识的恢复使得头脑慢慢清晰,他想起睡梦中执拗要寻找的内容,喃喃出声:沈星迟。 手下意识往旁探去,碰到一片空无。 顾钧快速睁开眼,原本睡在身边的沈星迟消失无踪。 心脏再次咯噔一声。 相似的经历浮上脑海,顾钧立马掀开被子,急冲冲地朝外跑。 * 沈星迟还在外面无聊地趴在栏杆上看海,忽然听见离着不远的房间里传来极大的响动。他感到奇怪,起身往回走。 刚走到门口,面前倏地冲来一个人影,险些和他撞在一块。 连忙倒退又被对方手疾眼快地抓住。 男人使得劲有些大,抓得他的手腕隐隐作痛。 沈星迟扬头,眼前的顾钧呼吸粗粝,身体紧绷,一副出了大事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小少爷古怪地望着他。 顾钧反复盯着沈星迟,好像在进行仔细地确认和辨析,半晌才松了口气,塌下肩膀,放开沈星迟的手腕。我以为你走了。他缓慢地道。 沈星迟:怎么走,这里到处都是海。 顾钧嗯了声,捂住半张脸,低声呢喃:幸好 他的声音太小,沈星迟听不明白,刚想问,又听见顾钧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不在,醒来你也不在 沈星迟顷时哑然,仓促回答道:梦都是反的。 可说完又感觉语言在此时显得格外苍白。 他当初在顾钧睡着时悄悄离开,确实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眼前男人甚至赶不及整理,仍穿着睡觉时的衣服,衣领大敞,皱皱巴巴,头发乱如蓬草,绝无往日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模样,非常的不修边幅与颓唐,令沈星迟心疼。 小少爷立即软下语气,诚恳道:对不起,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睡,不想吵醒你,就一个人先出来透透气。 顾钧摇头:我就害怕哪里惹你生气。 没有,我没生气。我干嘛要生气,见到你高兴都来不及。沈星迟走近,见顾钧额头通红,忙关切问道,额头怎么回事? 顾钧有点不好意思:跑得太急,让被子绊了一脚。 刚才的响动原来是顾钧摔倒在地的声音。 要是过去,沈星迟绝对会放肆嘲笑顾钧这么大人还摔跤,羞羞脸。 但这回顾钧着急都是因为要找他,心里越发愧疚,轻声问:很痛?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5) 不痛。顾钧道,小少爷伸手碰了下,又立刻发出声暗嘶。 他下床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沈星迟身上,摔倒后也只是麻木又机械的爬起来继续往前,如同梦中那个执拗朝前的人影。现今看到沈星迟,痛感才后知后觉地回到身上。 过来。沈星迟拉起他的手,回房间,我用毛巾给你热敷一下。 抱歉。顾钧乖巧地跟着他回去。 幸好房间里热水供应充足,沈星迟叫顾钧坐到床边。去浴室,找到毛巾,叠成方块,浸热后扭干,贴住顾钧的额头。循环几次,顾钧握住沈星迟热红的手道:行了。 沈星迟:感觉好点? 顾钧嗯声应答。 沈星迟放开,弄毛巾的时候突然无奈笑道:我都和你一样迷糊了,季叔叔同在这艘船上,我应该叫他来帮你看看。你等会,我这就去。 别麻烦别人了,我本来也没有特别痛。顾钧叫住他,何况我现在,只想和你呆在一起。 无意说出的话最为撩人,沈星迟当即脸红,听话地来到他身边。 顾钧轻拥住他,垂头隔着衣服亲了亲他的小肚子,心底涌上丝满足的喟叹。 沈星迟忸怩:你让我坐下吧。 尽管真相曝光,可每当看见顾钧有如此举动,他就会羞赧不已。 好。顾钧慌忙松开,沈星迟坐到他身边。 顾钧忍耐不住,又去牵对方的手。宛若只有最直接的肢体接触才能安稳住心里的恐惧和惘然。两人指腹亲昵相贴,热意蹿腾,尔后变为十指相扣,牢牢固定。 彼此默契地没有说话,静静地沉浸在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愫中。 过了阵,顾钧彻底平复下混乱的情绪,担忧小少爷干坐在房间里无聊,便提议道:你还觉得闷吗?要不我再陪你出去绕一圈看看风景? 沈星迟:不用了,外面全是海和山,没什么好看的。比起这个,我倒认为你再休息会比较好。 我?顾钧道,我不困,你不用顾虑我。 还说不用顾虑。沈星迟抚过顾钧的脸让他面向自己,黑眼圈都没消。 顾钧跟他一样,明显消瘦许多。男人原先肤色就白,再加上面容憔悴,竟透出几分病态感。 这真是场灾难,将他们两人都折磨的身心疲惫。 但是顾钧不敢讲,沈星迟这般哄劝的姿态和离开前几近相同。他总是不能正确的推敲出小少爷的心思。 假如能轻松看透他人真实的想法就好了,但是人和人的交往本来就是在不断的摸索下进行,信任怀疑再信任,最终决定相伴一生或分道扬镳。 残酷又甜蜜。 我不走。沈星迟直接道,先他一步爬上床钻进被子,我在这里陪你,快来,顾先生。说着拍了拍床铺邀请。见人不动,连忙补了句,床好冷。 顾钧无法,只得跟随,躺到小少爷身畔。 他们侧躺,面对面,四目相对。沈星迟探出指尖,从男人的下巴摸到他的耳朵,声音压低,带上股哄睡的意味:快睡吧。 顾钧的睡意并未消,这会被沈星迟柔声催着,更是昏昏欲睡。犹如有人把他的眼皮上使劲往下推,催促他快点入梦。 顾钧拼命反抗,生怕下回眨眼,眼前的沈星迟会再度消失,这一切不过是他渴望之余做出的一场美梦。 你别说这个。顾钧含糊道,那时候你走之前,说的就是这句话。 沈星迟噤声,复而凑上前,亲他的额头。顺延至下,在眼睛、鼻子、嘴唇和下巴皆留下亲吻的印记。这个那时候可没做。沈星迟重复道,我不会走的,如果我再逃,你就再把我抓回来。 不,我还是希望你别走。顾钧贴近,难得可怜地蹭他头发。 嗯,我答应你。沈星迟道,拍着顾钧的后背,换上点轻快的语气,睡饱了,晚上去吃大餐。 顾钧微笑:好。 船舶飘荡,窗外浩瀚无边的大海仿若也变得温柔起来。海浪涌来涌去,拍打船面,如在哼唱一首动人安神的摇篮曲。 * 回到A市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众人收拾好行李,从船上下来。顾钧吩咐的司机已在码头等待,准备亲自送季医生等人回家。保姆和其余几人受宠若惊,既赚了钱,还能让雇主派车送回家,这种事实属难得,对着顾钧连连道谢。 季医生同很满意,但他一回A市便收到医院的电话,幸亏在船上睡了一觉,足有精力去应对。向顾先生表示感谢,嘱托沈星迟如旧要按时来他这边检查后,上了车,说明地址,让顾家司机送他去医院。 转眼间,停靠在码头的几辆车纷纷朝不同的方向开去,消失在余光里。 沈星迟站定,深深吸了口属于A市的空气。这里远离市中心,却也不萧条寂静。码头上人来人往,有坐游轮来旅游的旅客,还有专门搬运货物的工人,热闹非常。 虽然只离开一个月,但望见熟悉的景象,心底仍止不住怀念感叹。 顾钧在旁打电话,沈星迟环视周围,仰头将目光定在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中。阳光稀薄,落在那锋利笔直的建筑上,反射出的光森冷而绝情。 小少爷不禁想起,他有段时间也和那帮忙忙碌碌的上班族一样,蜗居在格子间,埋头奋斗工作,期待能做出业绩,得到父亲的赏识。 现在回忆,倒偏像南柯一梦,极其好笑。 胡思乱想间,顾钧的电话打完,走到沈星迟身边,重新牵起他的手。 黑色车辆至码头入口处驶进,稳稳当当停靠在他们面前。顾钧拉开后车门,让沈星迟先进去,自己随后,关上车门。 黑车驾轻熟路地驶出。 沈星迟靠向椅背,透过窗户看外面移动的景色。 渐渐行驶进闹区,大街上满是车辆,车水马龙,鸣笛声此起彼伏,如一首喧闹的交响乐。 街道两边全是商店,琳琅满目的商品搭配络绎不绝的人群,令人眼花缭乱。沈星迟盯着出神,这样的繁华都市才是他的最爱,相比之下的海岛简直寡淡无味,让他不愿再去。 沈星迟摸了摸腹部道:顾哥,我们是直接回公寓? 刚刚一家眼熟的饭店从窗外划过,将他肚子里的馋虫隐隐勾出。 心情变好,胃口自然大开。 船上准备的食物哪有陆地上开了十几年的店里的饭菜好吃。 顾钧默了两秒,坦白道:不,是去我家。 沈星迟:你家? 顾钧:我父母,还有沈叔叔沈阿姨都在。 沈星迟一下坐起,紧张问道:他们该不会是特地 没有。顾钧赶忙道,是凑巧,你的父母来我家做客,顺便商量一些事。 沈星迟迅速联想起那通电话:你告诉他的? 顾钧迟疑地点头,始终瞄着沈星迟的脸色:你回来了,我总归要跟沈叔叔打声招呼,但其他的我没有多说。他可能只知道你有段时间不在A市。 沈星迟倒能理解,他留下张字条就走,顾钧理所当然会去找父亲。 即便如此,小少爷依旧觉得头疼,他逃来逃去还是逃不过,眼下状况和公开处刑没有区别。 沈星迟哼笑:哪需要什么招呼,难不成他会关心我? 会的。顾钧帮忙掩护,沈叔叔当然会关心你。 沈星迟不以为然:他大概就以为我溜出去玩了,根本没当回事,估计还拐着弯骂我不懂事,不向你学习,没出息。 顾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沈星迟见他这样,噗嗤笑出声,过去抓他的手:你呀,真不会撒谎。 嘴上说着不在意的调侃话,但小少爷的手已凉得像块寒冰。 他还是害怕,并且微妙的抵触,要以这样的身份和身材去见长辈。与顾钧的关系暴露,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及未来,不得而知。 无法掌握在手里的滋味着实折磨难受。 顾钧感应到沈星迟的不安,着急道:抱歉,这是我擅自做出的决定。但我实在不想继续隐瞒。要是以往,我可以接着遵守约定 有司机在,他不好说的太明显,但沈星迟懂。 他们有了孩子,既不愿打掉,也没想过要分开,那便没理由使这段感情躲藏在暗处。到时候不明真相的顾母再给顾钧安排相亲,产生矛盾的只会是他们俩。 没必要,多添烦扰。 沈星迟点了点头,大幅度地深呼吸。 顾钧紧握住他的手:没关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第122章 黑色车辆按照指示穿过闹区,一路直行, 在顾家门口停下。 司机回头尊敬地道了声:顾先生, 到了。 顾钧应声,打开车门下去。 沈星迟仍窝在座位上没有动弹。 隔着窗户望向顾家高大的铁门, 内心打鼓,头皮发麻,紧张的情绪变本加厉。 可总不能一拖再拖, 那样会使情况变得更坏。 这是个好机会,难为两家父母都在,不用在额外的商量时间。 任由思绪发散,沈星迟一面宽慰自己必须去做一面又惴惴不安,两者相冲竟再次涌生出想跑的念头。毕竟逃避实在太简单, 无需成本。 喉头发干,沈星迟吞咽了口,唾液挤着干燥的喉管难受。他颤巍巍地露出爪子,触摸上把手。 没料到门先一步打开, 小少爷抬起头,顾钧站在车门前,朝他伸手道:出来吧。 沈星迟怔愣, 内心里彷徨与挣扎的情绪在疯狂激增, 但这些负面情绪在看见顾钧的那瞬间通通坠进男人凝望他的眼睛里。 那里面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坚定和果敢。 小少爷认命地将手搭在他的手面上, 任由顾钧将他从略微压抑的车内拽出来。 背后车门关闭,再无退路。 司机:那我先走了,顾先生。 顾钧点头, 司机旋上车窗,黑车向前行驶。 目送车子离开,顾钧拉着沈星迟返身。还未按铃,佣人已匆匆赶来,帮顾钧开门。顾先生。佣人拉开铁门道,回来了。 顾钧嗯了声,带沈星迟进去。 佣人:老爷和太太还在大厅,沈家的 本想详细汇报,却在望见顾钧身边的沈星迟后,惊愕地忘记发声。特别是,当目光降至在他们相牵的手上,脸上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沈家小少爷突然闯入,一言不和便把顾先生揍倒在地的事还历历在目。那回甚至引得平日以和为贵的顾老爷震怒,将有关联的保镖和佣人全惩罚了遍。 这次顾钧居然亲自带着沈星迟回来,真不清楚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佣人过于好奇,没控制住眼神,在沈星迟和顾钧身上来回瞟,企图从中嗅到某些不为人知的猫腻和八卦。 沈星迟被他瞅得有点反感,眉头不满的紧皱。 顾钧开口道:你可以下去了。 佣人猝然反应过来,仓皇低头:对不起,顾先生。讲完不等顾钧赶他,自己利索地溜走。走到稍远偏花园的位置,再度回头看往主房走去的顾钧和沈星迟。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很难猜,小佣人纳闷的摸摸脑袋。 那回的事情闹得如此凶,他还以为两人会势如水火,未想到几个月后又接着玩在一块,还手牵手异常亲密的样子。不过成年人和好后会比较喜欢牵手吗?小佣人表示疑惑。 还有 从他这个角度看,裹着外套的沈星迟好像胖了不少。尤其是肚子,微微拱起,如塞进一个小皮球。与过往张扬跋扈的状态全然不同,整个人暖绵绵的,像是消了许多锋芒。 佣人越想越不解,打算回去把看见的事跟常和他一齐工作的伙伴说说。 * 靠近主房,未上台阶,就听见欢声笑语至敞开的房门中飘荡出来。 沈星迟此刻的神经以绷直到一个稍扯即断的高度,不由自主地去细听里面的声音。沈顾两家或许是谈完了事,正在轻松的唠家常。里面还有顾绾,声音温婉又灵动,像只百灵鸟,非常的欢乐。和他们这边愁云密布的状态截然不同。 气氛如此融洽,要动手亲自破坏,沈星迟顷时产生种莫名的罪恶感。 顾哥。他低声喊了句,神色焦虑,萌生了退堂鼓的想法。 顾钧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手没松开,反倒握得更紧,依旧没有半分动摇。笃定地带着沈星迟上了台阶,走进大厅。 大厅,众人坐在沙发上。顾父顾母和顾绾占据一张,沈父沈母占据一张。顾家的女婿林先生单独坐在张小沙发上。沙发中间摆着张透明茶几,上面放了各种水果、甜点和茶,看这样子,要不是佣人提醒沈家是来谈事的,还以为是几位中年人心血来潮,在办下午茶派对。 他们进去时,沈父恰好谈及顾绾,说顾绾从小听话,讨人喜欢,如今又和年轻能干的林先生结婚,婚姻幸福美满,真是让旁人羡艳,话音未落,又恭贺起顾父顾母,祝福他们这么快就能当上外公外婆。 沈父说话期间,沈母始终安静地坐在旁,神情淡薄,默默喝着顾家为她准备的花茶。 顾母调配的花茶淡而清香,但沈母嗜甜,总感觉这花茶喝得跟白开水没分别。 顾绾身穿一条粉色长裙,黑色头发垂落颈窝。小腹微隆,听他们聊天会时不时抚摸腹部,展露充满母爱的温柔神态。 沈父的话将她逗得咯咯直笑,脸颊快速飘上两抹红霞,甜蜜地看向林先生,嘴里却谦虚地道:您讲得太夸张了,沈叔叔,我哪有您说的那样出色。 顾母同打趣道:别尽夸我们,你家的沈星迟也是很优秀的。人长的帅,性格又活泼,怎么,还没带女朋友回家吗? 沈父一听沈星迟的名字就变脸,嘴里发出声怒其不争的哼。 顾母感慨:别着急,现在的小孩都很有想法。顾钧也没交女朋友,我倒是盘算着给他安排相亲,可他每次都不去。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6) 沈父笑道:顾钧这么有前途,你还担心 父亲,母亲。 陡然响起的声音打断沈父的话。 众人转过头,那两个所谓的都没交女朋友的家伙正站在大门旁,手仍然保持相牵的状态,如同在传递某种讯息与宣告某种主权。 * 大厅内整整静默了几分钟。 第一个打破僵局的是顾母,她生硬地笑道:回来了,和你沈叔叔沈阿姨问好。 顾钧转向沈父沈母,重复道:沈叔叔好,沈阿姨好。 沈星迟进去后,就有意往顾钧背后躲,仅露出双眼睛谨慎地瞄着他们的表情。 沈父点点头,看见顾钧是高兴的,但他身后跟着个许久未出现的沈星迟,便使中年人的表情卡在高兴与愤怒中间,阴晴不定。 沈父暗暗握紧手,要不是在顾家,他早就怒叱过去,骂沈星迟一声不吭的消失,还想着回来。 顾母: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都没叫梅姨准备你的饭。傻孩子,出差回家都不记得和家里讲一声,吃过饭了吗? 不是出差。顾钧道,是去接沈星迟了。 沈星迟怯怯地道:顾阿姨好,顾叔叔好。 顾母懵懂地点点头:你也来了呀,星迟,快来阿姨这边坐。 顾父同点头回应。 顾家的家风向来不拘束,虽然在顾钧小时候顾父对他的教育非常严格。但顾钧成年接管公司后,他们就鲜少过问。 顾钧出发去接沈星迟的那天,顾母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听戏曲。看见他,问去哪,顾钧答得格外含糊。多问几句,他明显露出不想细谈的神色。 顾母见好就收,顾钧以前也常外出出差几天,因此在脑中留下了儿子出差的印象。 顾钧带着沈星迟往他们那边走,愈靠近,愈能令人看清他们间堂而皇之紧拉的手。 大厅里气氛越发的诡异,明明什么话没说,却犹似山雨欲来,压抑又低沉。 而这里面唯一了解真相的顾绾在望见他们的举动后,本来红润的脸霎时苍白,她震惊地盯着不断走近的两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手指冰凉颤抖。 两人在沙发前站定。 沈星迟接收到沈父锋利而审视的目光,一下缩回顾钧身后,俨然是把男人的后背当成强力的后盾,肆无忌惮的使用。 父亲,母亲,我有事 哥!顾绾蓦地叫出声,抢先道,哥 第二声甚至带上点恳求。 她着急的用眼神示意,试图劝告哥哥别冲动。公开比她预想的要快,不,顾绾甚至从没想过会撞上那一天。自从在医院被告知,顾绾就处在避而不谈的状态,冷处理,好似这样事情就没发生,顾钧仍旧是她亲爱的哥哥,沈星迟是随时保护关心她的二哥。 顾绾潜意识里总感觉这件事会像枚炸|弹,将眼下平和的现状搅得天翻地覆。 一旁的林先生体贴地关怀道:小绾,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绾绾。顾钧冷眼瞟过,口吻坚决不留余地,你和小林上楼去吧,把门关好,别搀和。想聊天有的是时间,我和长辈有重要的事要说。 哥。顾绾再度叫了声。 顾钧置若罔闻。 顾母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前段时间顾钧的反常,使家里人对他都有点忌惮,生怕做出其他事惹得顾钧不悦,令他的情绪更加糟糕。所以有些事能尽量顺从,避免对着干。 顾绾见顾钧打定主意劝不动,又下了这般决绝的逐客令,只好从沙发上站起来。林先生过来扶她,两人上了楼,往卧室走去。 顾钧:让大厅里的佣人也离开吧,我想与你们说点心里话。 几个在旁候着的佣人不明所以,却不敢驳了顾先生的意,相继离开,还好心地关上门。这下,空旷广阔的大厅里就只剩下顾钧沈星迟、顾父顾母和沈父沈母。 顾钧这样做是有私心的。 他深知沈星迟不愿意将自己怀孕的样子展露在大家的面前,故而无关紧要的人能筛就筛,尽量将小少爷的秘密保护住。 大厅内静得仿佛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清。 沈星迟被这肃杀的环境感染,心脏怦通怦通狂跳不歇,他死死咬住下唇,仍止不了焦虑的情绪。 于是只能紧密握住顾钧的手,试图从中得到几丝安慰。 顾母殷切地望向他:小钧,你有什么事要和我们说?坐下慢慢说吧。 那段顾钧颓丧的日子里,身为母亲的她同样痛苦,日夜忧愁,寝食难安。终于得来儿子的主动开口,不管内容如何,顾母都想知晓。 父亲,母亲。顾钧拒绝了坐下的邀请,又偏头叫了遍沈父沈母,这才道,对不起,虽然这件事说出来你们兴许不相信,觉得很唐突说到一半,顾钧可能是觉得太烦琐,索性道,我和沈星迟在一起了。 果然,气氛比方才还要冷,简直和飘了层寒冬大雪一般。四位长辈互相看着,脸上表情已无法单纯的用疑虑或错愕来形容。 顾钧一鼓作气地又添了把火,扬起与沈星迟相牵的手。 我喜欢沈星迟,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他道,沈叔叔沈阿姨,这件事是从我开始,是我主动追求沈星迟的,沈星迟起初也拼命拒绝,但挨不住我的纠缠才答应。你们要是觉得生气就骂我吧。 沈父的脸半红半白,拿出烟盒,结果手抖得厉害,连烟都抽不出。 顾父让他的混账话气得不轻:顾钧你 顾母:小钧! 沈星迟被他们探究猜忌的视线弄得脸燥热无比,平常能言善道的嘴在这刻张也张不开,仅能将主导权全交付给顾钧。 既然决定公开,软弱和拖沓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加麻烦。 干脆狠心将话说绝:很抱歉让你们失望。我之前也在不断怀疑这件事应不应该,但我是真心喜欢沈星迟的,不希望后半生敷衍的过活或者随便找个陌生女人结婚。母亲,我之所以拒绝你安排的相亲,是因为那时候已经和沈星迟在一起了。 我们同居了。顾钧准确地补充道。 顾母讶然地说不出话来。 顾父威严的声音响起: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顾钧完全不在意父亲特意的施压:大概有几个月。 顾父诧异:是从海岛那会就开始? 顾钧:海岛回来之后,但在海岛上,我已经对沈星迟产生好感。 沈父突然有种亲手把自己儿子送进狼窝的错觉。 顾父:所以说,只是你单方面对沈星迟有好感,因此展开热烈的追求。沈星迟烦于你的纠缠,被迫答应和你交往? 顾父不愧是老手,思路清晰,临危不乱,几下便把矛头直指顾钧,将他们此前艰难获得的爱情简单的归类成一场纠缠。 顾钧无言,他无权帮沈星迟作答。 从他的角度来看,确实如此。 山,与。氵,夕 不是的,顾叔叔。被晾在旁久不作声的沈星迟忽然开口,不是单方面,也没有烦扰,我们是互相喜欢。而且,我喜欢的时间比顾钧还早,是在海岛上,只是一直不敢和他挑明。 顾父设下的圈套被轻而易举地化解,顾钧备受感动,捏了捏沈星迟的手。 沈星迟回应他,怕被骂,笑容短促,在唇边一闪而过。 明明是在向父母公开的关键时刻,却让他俩变成互诉衷肠,释放出的粉色甜蜜气息砸得长辈们恼火不已。 沈父那边骤然传来一阵响,沈星迟缩起脖子,极怂地看过去。 只见沈父只手撑住桌面,掌心里笼着一个烟灰缸。刚才那响动,是沈父拍烟灰缸造成的。 中年男人抬起头,狠狠瞪向沈星迟,异常震怒。那狠绝的眼神宛若在控诉沈星迟就是个不争气的孽障,丢脸的玩意。 沈星迟心惊,相当后怕。 直想要不是在顾家,有顾钧,那个烟灰缸绝对要砸在他的身上。 小少爷抖了抖,更是藏匿在顾钧身后不敢露出分毫。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顾父艰难保持理性,依然走分析和劝导的路线,两个大男人,也许现在相爱的情感能成为你们联系的纽带。那以后呢,过十年,二十年,激情退去,你们还能拿什么维持?万一将来闹矛盾分开了,你们又该怎么办? 沈父止不住嘲笑:两个男人,什么相爱的情感,真是可笑。 两位父亲的不同在这场公开的恋情上对比的格外明显。 沈父的话引得顾钧反感的皱起眉。 坐在一边的顾母已小声啜泣起来,沈母倒没有什么表情,如同位毫无感情的旁观者。 顾钧:我还有第二件事要说。 这件事比公开他们的恋情还使沈星迟焦躁,手指发麻,空下的手越握越紧,却诡异的感受不到任何痛感。心脏跳得过快,倒引起阵阵反胃。 顾钧回头看向沈星迟,见他抖成那样,很是心疼。 要不是父母在场,真想一把将小少爷抱住,用亲吻和怀抱安抚他。 男人被沈星迟的情绪感染,莫名呼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沈星迟他怀孕了。 这个讯息无疑是颗惊天巨雷,炸得众人晕头转向,纷纷瞪大眼睛,满脸骇然。 半晌,沈父才咧咧嘴,呵呵笑出几声,却也是皮笑肉不笑,整张脸仍是僵的。怎么可能男人怀孕他呢喃着。 这句话要是在饭桌上听见,沈父肯定会在背后笑上三天三夜。 但偏偏是发生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他从小养大的儿子身上。 顾钧!顾父喝道,顾及沈父情绪,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顾钧:父亲,你最清楚我的为人,这种事我怎么会乱说。 顾父语塞。 这件事实在过于惊悚,男人怀孕,闻所未闻。况且他们存了几十年的古板思想,着实难以一下接纳。 顾钧:我知道这的确很难相信,但有季医生可以作证。沈星迟怀孕期间,一直是在他那边做检查。沈叔叔,季医生是您多年的朋友,难不成连他您都不信任吗?你大可打他的电话确认,我相信他会直接告诉您的。毕竟,在沈星迟离开的这一个月里,他始终和季医生呆在一块,深受他的照顾。 坐在沙发边缘的沈母在听见沈星迟怀孕后,神情终于有了波动。眼神渐渐朝上,注视站在茶几后的顾钧和沈星迟。 季医生?沈父挑了下眉,这使他始料未及。自己多年的朋友居然早已知晓。 是不是这全都知情,合伙设下骗局,就等看他们沈家的笑话 至于能闹出怎样的笑话,中年男人已顾不上思考。他被连串的话轰炸得老眼昏花,只觉得恼火、愤怒和不甘心。 沈星迟。顾钧轻柔地叫他,小幅度地扯了扯他的手,如哄小孩般哄劝他,出来给他们看下,然后我们就走。 可以走?沈星迟不确定。 顾钧点头:就是来告诉他们,并不需要他们的同意。 沈星迟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再在这块压抑的地方呆着。怀孕这件事本就特殊,他也不求所有人能接受,只要顾钧不觉得怪异就行。 鼓起勇气,小少爷从顾钧的身后出来。 一个穿着宽肿外套的青年出现在眼前。他的脸和四肢瘦而修长,但中间的肚子却古怪的半隆起,极度的不和谐,连衣服都挡不住,简直和 沈父猝然想起,沈星迟的身材,简直和刚离开不久的顾绾一模一样。 这世间的事真是太搞笑,他刚刚羡慕过顾绾,转眼上天就给他送来个孙子,只不过这个孙子是要由他的儿子来生。 呸,怪物。沈父在心里怒骂,同时瞪向身边的妻子,想问她,看看自己生出个什么东西,白养了这么多年。 但妻子并没有注意沈父的视线,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沈星迟的腹部,半天回不过神来。 得不到妻子的理睬,沈父又看向顾父,结果顾父正巧也看过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一块。沈父从中看见了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比震惊更甚,比一切都要丰富,都要强烈,却又无法形容。 沈父被这种眼神看得无地自容,负面情感从身体里似泡沫般急速奔涌上来。太丢脸了,沈父想。从古自今,他沈家从来没被这种眼神看过。 想到此后沈家都要被人在背后这么指指点点,无名之火越烧越旺。沈父抓紧原本就笼在掌心中的烟灰缸,朝沈星迟掷去。 沈星迟站在原地,羞愧地垂下头,对危险全然不知。 顾钧手疾眼快,把沈星迟扯过来。 沈星迟有些懵,直至听见破碎声,透明的烟灰缸砸在脚边裂成碎片,才反应过来,脸色惨白,惊魂甫定。 顾钧搂住沈星迟,声音难得带上点怒意:沈叔叔,您做什么! 沈星迟小声道:爸? 你别叫我爸!沈父腾地站起来,情绪爆发,畜生! 骂完转身朝厨房走去。 两人不知他去干什么,愣愣地在原地候了两秒,等沈父再出来,沈星迟吓得差点腿软。 沈父手里正攥着一根坚硬实心的木棍,气势汹汹地往他们这边来。 顾哥!顾哥!沈星迟大叫,几欲逃跑。过往憋屈的回忆顿时涌上脑海,他在揍完顾钧的第二天,沈父趁他睡觉时到访,在封闭的公寓将他打的惨叫连连。 小少爷挣扎得太过,顾钧抱不住他,不小心让人挣脱。沈星迟调头往门口跑。不清楚是慌张还是其他缘故,拉了两下门把,竟然没拉开。 他余光瞟见,沈父有如修罗恶鬼靠近,骇得他又跑回顾钧身边,嚷叫:顾哥,救命!救我!爸!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沈星迟在猜沈父态度这点上准确到吓人,当初他就跟季叔叔说过,不能让父亲知道,不然父亲会打死他。 所以这点求饶丝毫撼动不了沈父想打他的心。 沈星迟求生欲迸发,以顾钧做挡箭牌,东躲西藏。沈父年纪大,不如沈星迟灵活,一下都没打中他,倒险些几次打中不动不躲的顾钧。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7) 顾父顾母看不下去,纷纷起身来劝。顾父拉扯住沈父,忙道:老沈,你这是做什么!事情发生了再怎么打孩子也没用,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把问题解决嘛。 顾母也在旁边哭边说,赞同顾父的话。 沈父此刻打红了眼,推搡开顾父,恶狠狠地警告道:我教训我儿子,要你们多嘴什么!儿子是我养大的,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老顾放心好了,顾钧我是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碰! 整个大厅闹得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沈星迟尖锐的呼救声与在空中飞舞的棒子声搅得难舍难舍,吵得夹在其中的顾钧头大。 够了!顾钧忽而爆喝道。 这时,沈星迟刚好逃到他的背后,沈父在他的前方,手上举的木棍即将落下。 顾钧意外冷静,动作敏捷,一手护住身后的沈星迟,一手去抓木棍。沈父双手握棍,用上全力,顾钧一只手拦不住,便借着力,抓住那根木棍,笔直扣在自己的左肩,拿身体去挡。 木棍撞击骨骼发出沉闷的声音,听的人心惊。 沈星迟惊愕,呆呆叫道:顾哥? 沈父同样被顾钧的举动唬住,下意识抽动。可顾钧按住木棍的手如猎鹰的鹰爪,连抽几下皆纹丝不动。方才的跑动令中年男人出了满身汗,掌心滑腻。最后一次,他咬紧牙关,脸部涨红,横肉翻滚,木棍未动,倒是不小心手滑,顺着惯性一股脑跌落在地。 力量耗得过头,半晌都没爬起来。沈父恼火地放弃,坐在地上哼哧哼哧不断喘息。 顾钧凉凉地注视他,松开木棍,反手丢向远处。 没有打人的工具,父亲也累的站不起来,沈星迟这才敢出来,搀扶住顾钧:顾哥,你没事吧,痛不痛? 沈父打得太毒,顾钧未被衣服遮住的颈窝和一侧颈脖迅速肿胀起来,通红成片。 老沈!顾父过来,想将坐在地上的沈父拉扯起来。可他照样在刚刚的混战中消耗体力,连扯几下也没扯动,不免感慨,老沈真是太重了。 第123章 顾钧! 顾父拉不动,便想叫顾钧来帮忙。 可顾钧并没有动, 也揽住沈星迟, 不许他上前。两人明明相隔不远,中间却仿若横拦着数道无形屏障, 互相对峙。 顾父喊了两声,没等来人,扬头去看, 叹息道:你这孩子。 作为父亲,他的孩子他最清楚。顾钧平日懒得与人计较,沉默少言,讲究礼仪。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让人白占便宜。而最麻烦的是, 一旦惹怒顾钧,想要得到他的原谅又是段漫长的过程。 很显然,今天老沈的举动彻底惹怒顾钧。八成以后很长时间内,他会有意无意地针对他, 尽管这个对象是沈星迟的父亲。 顾父头大,他最不会当和事佬了。 何况,他同觉得拿木棍追着孩子打这种举措未免太粗暴了点。 父亲。顾钧冷言道, 我和星迟先回去了。还有沈叔叔, 星迟是您的儿子, 同样是我的爱人。你今天这样对待他,我想以后你们要见面得经过我的同意,并且我必须在场。 沈父气不打一处来, 但碍于顾钧的身份和地位,又不好像对沈星迟一样当面骂回来,咬咬牙,忍气吞声了。 顾父目送他们离开。 回去?他和沈家小孩住在哪他们都不知道! 顾父追问:去哪? 顾钧没回,强行拉着沈星迟离开。期间沈星迟想回头偷看,被顾钧发现阻拦。相当固执。 顾父又道:这周末回家吃饭吗? 顾钧依旧没回,两条大长腿迈得飞快。 没法,顾父担忧再晚顾钧就要出门了,只得补充:带星迟一起来。 顾钧拉门的手一顿,未回身,沉声道:明白了。 房门敞开,大片白光泼洒进来。新鲜的空气终于得以机会涌入,把大厅里的憋闷驱散掉。 顾父望着逐渐融进光线中的顾钧和沈星迟,一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讲起。 本来他也很愤怒,惊异且难以接受。但叫沈父那么一搅合,顿觉麻烦与疲倦。只想说这事他们年轻人开心就行,他这半截黄土缠身的老头子还是别管那么多,享享清福罢了。 何况沈星迟这孩子他从小看着长大,知根知底,本性不坏,就是偶尔调皮了些。不过配上顾钧无趣的性格,一正一反,倒还有点搭。 顾父唤来佣人,将坐在地上的沈父扶起来。 安慰完受惊的妻子,送回房间后,摸着下巴走去书房,打算和那一众老友炫耀他要当爷爷的事。 * 顾钧抓着沈星迟的手在过道上疾行。 顾哥。沈星迟有点追不上,急得他加大声量,顾哥! 顾钧听到最后一声,登时刹住脚,叠声问道:怎么了?肚子难受?还是哪里不舒服? 沈星迟被他问得快昏头:我没事。只是你走得太快了。 抱歉。他可能魔怔了吧。 自大厅出来,胸腔里始终团聚着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全在痛,令人疯狂地想要做些事平息。 顾钧叹气,靠近沈星迟,半抱未抱,没说话。 沈星迟盯着他被打的伤痕,讪讪道:对不起,这里很痛吧,都是我爸 没事。顾钧道,我想起你之前挨打那么多下,真是心疼。以后我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伤。 沈星迟:好久前的事,都快忘了。那次多亏你帮我擦药,身上没留疤。等回去,我也帮你擦。 顾钧点头,轻吻他的额头。迟疑问道:我方才对你父亲的态度那么差,你会不会有意见? 沈星迟静默几秒,小声嘟囔:如果我说没有,是不是显得特别没孝心。 顾钧哼笑:兴许有人要说,但我不会。 你不会就好。沈星迟跟着笑,别人我才不管。 说了话,又温存了会,两人的心情皆好转些,正准备走,身后忽然传来叫沈星迟的声音。声音自带种难以形容的生分,没有情感起伏,听得人心里莫名一凉。 沈星迟回过头,发现朝他走来的,居然是母亲。 沈母今日的打扮倒很简单干练,一袭黑裙,头发盘成样式不复杂的发髻,两只祖母绿的耳坠随着动作不断摇晃,成为全身唯一的颜色。 小少爷不是很畏惧母亲,比起父亲,他对母亲的情感要更为复杂。 从有印象起,母亲便是个不爱笑的美人,对他的态度格外冷淡。当时听别的孩子说考试得到第一或手工课拿到小红花,回家会被爸爸妈妈亲亲抱抱一顿夸奖,他就想,是不是这样做了,便能得到母亲一个赞扬的微笑。 然而等他将标有鲜红一百分的试卷展示她面前时,母亲唯一做的就是沉默地关上门。 没有夸奖,没有亲亲抱抱,甚至连眼神都极其吝啬,当他完全不存在。 年幼的沈星迟并不知道哪里惹怒了母亲,甚至怀疑母亲根本不喜欢他。管家老张却说,在他还是襁褓中的小婴儿时,母亲会天天抱着他,亲他的脸蛋,哄他睡觉。可这种无凭证的话要多少就能编多少,沈星迟实在不愿相信。 假如母亲以前那样喜欢他,为什么他稍微大点,会记在心里时,倒如此的疏离。 妈。沈星迟尴尬地叫着了声沈母,下意识不敢看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头丧气。 沈母走近点,但仍和他们隔了些距离。她的视线从沈星迟的身上过渡到顾钧的身上,然后便沉默又薄凉地望向他。 顾钧心领神会,主动对沈星迟道:我先去开车。 沈星迟哎了声,迅速抬头,扯住他的衣袖,不安道:你别走。 沈母多年来沉寂的心脏突然因为沈星迟的小举动而紊乱。 顾钧瞥了眼笔直站立的沈母,靠近小少爷压低声音:你母亲也许有话要对你说。 你可以一起听呀。沈星迟边回边看向母亲背后,生怕下一秒,过道的拐弯处会再次冲出个拿着木棍的沈父,万一你走了以后 两人一时没注意,在沈母面前嘀嘀咕咕,沈母也不恼,任由他们商量。 最后顾钧拗不过沈星迟,但沈母不想他在场的态度十分明显,只得折中道:那我去草坪旁等你好不好,离得不远,发生什么事跑两步就能来你这边。 沈星迟探过头,看他手指的方向,发现确实不远,不好再闹,点头妥协。 顾钧捏了捏他的手安抚,朝沈母道:沈阿姨,您和星迟慢慢聊。说完,便下了台阶往草坪那边去。 沈星迟目光追随,直至顾钧不再走,才不情愿地收回。 妈。他又叫了遍,舔过干涩的嘴唇,您有什么事吗? 沈母沉默,两秒后道:没有什么事。 要是平常人,兴许会因为说出这样的话感到不好意思。而沈母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让小少爷难免失落。母亲难得煞有其事地跑出来叫住他,还以为是要讲些重要的事情。 青年心里不停打鼓,别扭得厉害。 要说在他心中和父母相处的印象 沈父脾气暴躁,沈星迟堕落玩乐的那几年彻底败坏了他在父亲心中的形象,此后稍微做错点事便会招致一顿斥责,以掐断他的经济来源作要挟。 而母亲的态度与父亲截然相反。她缄默忍隐,和沈星迟呆在一处能整天不开口,即使沈星迟主动挑起话题,也仅简短的回复。对喜爱热闹的沈星迟来说同样是种折磨,冷暴力。 因此,他既害怕父亲,又顾虑母亲,两方皆不亲昵。幸而在外有处公寓当避所,可以让他在父母的强压下喘口气。 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半晌,沈母道。 或许我们该找间咖啡店坐下来,再谈。 沈星迟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盯向母亲。您说。他道,我们不需要这样客套。 沈母:孩子现在有几个月了? 沈星迟:大概有五个月。 很辛苦吧。沈母道,怀孩子的时候,总是有各种问题。 沈星迟微微挽了下唇:好像能了解到一点当初您怀我时的感受呢。 沈母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当初,为什么想要把孩子留下来? 我也不知道。沈星迟犹疑,尔后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大概是因为他是顾钧的孩子吧。 或许在小少爷的心里,还是不愿意彻底断了和顾钧的联系,即使表面上仍异常固执的拒绝着男人。他和顾钧,尽管在年少时常常针锋相对,但误会解除后,顾钧就变成了一团温柔明艳的火,照尽他生命里所有的黑暗,包容他各种负面情绪,让他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沈母望着面前的沈星迟。 轻风穿堂,撩动青年黑色的头发。 之前在大厅里,她的丈夫始终在夸顾家的小女儿。然而这一刻,她倒觉得自家孩子比那位柔弱的女孩还要美丽。 这不是个贬义词,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也不是指沈星迟由于怀孕变得女性化。事实上,从外表看来,他依旧非常高大又帅气。但单纯的相貌概括已无法描述她内心奔涌出的情感。 沈星迟等了许久都未见母亲发声,试探地问道:您不反对吗? 沈母:我不反对。 沈星迟蓦然松了口气,从父亲那得到的压力消了一半。 沈母:你喜欢顾钧? 沈星迟:是的。 你喜欢就行。沈母道,抱歉,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给你其他的帮助。 不,妈。沈星迟道,你不反对,我已经很高兴了。 沈母:更多的事我们以后再聊吧,或者手机上交谈也可以,叫顾钧过来吧。 母亲从前很少会用手机联系他,沈星迟激动,脸上笑容明媚。 他点点头,回身兴高采烈地招呼顾钧过来。 顾钧接收到沈星迟的信息,三步并做两步,快速来到沈星迟的身边,拥住他,先向沈母礼貌的问好,再偷偷与小少爷耳语:怎么样? 沈星迟神秘兮兮道:回去告诉你。 可他的表情,顾钧已能猜出七八分,止不住和他一起笑。 对了本来转身准备离开的沈母忽地记起,回过头,主动靠近沈星迟道,我能碰一下你的 沈星迟正和顾钧亲昵,未听见沈母的话。只余光瞟见个黑影朝他这边走来,手伸得长长的,直向他的腹部碰去。 脑袋里警铃登时大作,小少爷一手护向腹部,一手去拉顾钧,想往他身后躲。 被强扯过来的顾钧没防备,无法平衡,撞到沈母的手。沈母吃痛,连忙缩回,后退几步。 场面一时静得仅听得见风吹草地声。 沈星迟躲在顾钧身后,紧紧拽住他的衣服,头靠住脊背不住喘息。 尔后,他似乎记起,仓皇地抬起头,去看握着手腕的母亲,满是歉意地叫了声:妈 方才难为的和平假象因为沈星迟的这个举措裂开条缝,缝隙不停变大,碎片坠落,逐渐展露出隐藏在下的无底深渊。 他们和沈母相离不远,其间却犹如隔着千山万水,两方皆动弹不得。 抱歉,妈。沈星迟结结巴巴道,我没听到 沈母:我先回去了。 沈星迟:妈 没等小少爷说完,沈母已头也不回的离开,步履匆匆,从背影看上去,倒更像是落荒而逃。 * 高跟鞋底砸在地面,响起连串脆亮的声音。 沈母走得快而仓促,如同心里卯着股劲。 刚刚发生的事在她的脑中不断循环,仿若连环画般,停不下来。 老人们常说母子连心。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开始可能讨厌和嫌恶他,但后面与他相处,你就会慢慢的喜欢他。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8) 世上有哪位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沈母大概这万千充满母爱的女人中的一个另类。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沈星迟。因为不在意,所以能够做到放任他。 沈母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但她的生活跟旁人并无不同,可以说,更为拘束。 小学到大学,一路都很顺利,爱好是古筝和跳舞。在大学有过两段恋爱,最终以性格不合和平分手。和朋友关系平淡,空闲时会相约出去旅游。毕业后,进入自家公司工作。 与沈父在家庭派对上结识,起头人是双方的父母。相约见面的时间连起来不超过一周,可父母却意外的满意。家族联姻,似乎从来没子女什么事。 沈母有时望着站在对面和父母交谈的年轻男人,看他展露出和煦的笑容,便觉得整场婚姻中,心怀芥蒂的只有她一个。 但若是反对,好像也说不出更为特别的理由。她目前没有喜欢或正在交往的人,对未来也无憧憬。从小到大,活的按部就班。学习古筝、舞蹈是父母的要求,大学与专业同是为了将来能更容易进公司。 偶尔试探地将想法透露给朋友,得到的皆是惊讶的表情。 因为单从条件来看,沈父确实很优异。相貌不差,待人温和,看样子会是位好丈夫。 走得太快,鞋跟又高,不留神卡进一个小坑,带着沈母的身体急速往旁边歪去。 沈母脸色发白,慌张地伸手,抓住柱子才将将稳住,避免丢脸的摔倒。指甲处传来阵剧痛,后知后觉发现,是新做的美甲在刚才的慌乱中折断,血珠至折断的伤口中渗出。 沈母看见,却诡异的感受不到疼痛。 而后,她缓慢地用双手覆住脸,只喉咙底挤出丝喘息。 要说起丢脸,其实她失败的婚姻才是最丢脸的。 成功完婚后,仅剩的礼节被时间消磨殆尽,两人渐渐为了柴米油盐琐碎小事烦恼,忍耐到尽头便开始争吵,想要彻底冷战,但长辈那边催得紧,要抱孙子。这就像是一种延续不止的责任,相亲结婚生子,你踏上了,就永生不能摆脱。 当沈星迟出生的那天,沈母凝望身旁小床里安眠的婴儿,心中没有半分欣喜,仅是释然。 之后,她一改循规蹈矩的状态。爱上交际,混迹在各种舞会派对,和其他太太聊八卦说着不交心的话。肆意挥霍家中的金钱,将自己打扮得鲜艳富丽。以前练习的古筝和舞蹈也忘得一干二净。感觉生活过得太苦,所以嗜甜。 她的任务终于完成,接下来该自主的活。 沈母原本是这样想的,或者说她向来用这种方法麻痹自己。 直到她今天看见站在顾钧身边的沈星迟,在惊觉自家儿子已长得那么大的同时,更震惊他肚子里有了新的生命,和她相同,但和她不同的是,他们是相爱的。相爱的人,就算在封闭阴暗的大厅里,也能闪闪发光。 那一刻她沉寂麻木许久的心被触动。 纵然对沈星迟并不亲昵,可小时候沈父打他,他还是会拉着她的手求饶,企盼她的庇护。可现今,对象换做别人。他不会再看她一眼,不会再朝她伸出手。 好似世界上仅剩的属于她的东西也被他人抢走。 为什么周围人都在快乐美满的生活,只有她是不幸的。 但沈星迟刚才的举动没有错,他是应该提防她。 太搞笑了,以为讲几句掏心窝的话,打上支持的口号,就能把过去那些伤痕一抹而净。其实她和沈星迟的关系早就断了,不过是挂着个母子的名号在自欺欺人。 她有资格哭吗?当然没有,可不清楚为什么,泪水控制不住地从指缝中流淌滴下。为了她的孩子?为了她失败的婚姻?还是为了她自己? 答案不得而知。 浑浑噩噩过了大半辈子,早就放弃要如何去清醒的思考。 她习惯了逃避,心里却越发的明白。 沈母忽而有些懂得会冲动追出来的原因。 沈星迟目前的生活正是她所希翼的,所以想要再靠近点,仿佛这般就能从中获取到什么。 多么希望当初在结婚前,有个人能出来站在她身边,对她说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去做自己真心想做的。 毕竟从小到大,古筝、舞蹈、学校、专业全都是父母代选,而她竟然没想到反抗。 就连常去的派对和舞会,也只是她宣泄不满的极端方式。 真是悲哀的人生。 默默流了会眼泪,沈母直起背,继续往前走。走到大门前,里面已被顾家的佣人收拾整齐,茶几上仍旧摆满丰盛的食物,恍如前几分钟的那场闹剧并没有发生。 沈父单独坐在正对的沙发上,双手撑住头,看样子是在努力平息心中怒火。 顾父顾母不在大厅。 沈母抬起脚,走上一层台阶,又蓦然记起,把脚重新收回去。 在门口踌躇良久。 她伸手将脸上的泪痕一一擦干,动作出奇的缓慢细致。等结束后,沈母再度恢复成冷漠陌生的表情,嘴唇紧抿,踩着高跟鞋走进大厅。 * 顾钧和沈星迟坐上车。 这次未叫司机,由顾钧亲自开车,沈星迟坐在副驾驶上。 黑车停在顾家门口,迟迟没开动。两人坐在车里,皆未开口。 眼前天空广阔,深蓝色的光搅着落日余晖,照得车内同样黯淡无比。不管怎么说,这次与长辈的见面还是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两人,包括后续与沈母的接触,依然不尽如人意。 顾钧手握住方向盘,心里估量着要说什么来缓解僵局,大脑罕见的空空如也,半点话也讲不出来。 沈星迟他道,不见有下文冒出。 此时,旁侧传来声轻微的叹息,打断了顾钧的思考。 这样就算公开了吧?沈星迟道。 顾钧回答:是的,以后不会再有了。 沈星迟:感觉,比想象中的要简单。总认为会发生点被父母分别关起来,强迫我们分开之类的戏码。 顾钧闷笑,真该劝沈星迟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书或电视剧。 不会的,我们都这么大了。 沈星迟跟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哦,都这么大了,可以自主的选择 顾钧本来与沈星迟一同望着前方的天空,却听见他的尾音有些微妙的改变,不由疑惑地侧过头。小少爷的动作并没有改变,脸色倒惨白得厉害,搭在腿上的手在不停颤动。 沈星迟? 顾钧探过身,握住他的手。 小少爷恍若至梦中惊醒,浑身一抖,缓慢地转过头与顾钧对视。 光线投射入内,坠进他的眼睛里,牵引出一片水光。 顾哥。沈星迟可怜巴巴地颤着声,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会被打死。 事后余威,耿耿于怀,越想越后怕。 就算装作不在乎,母亲又来补上最后一脚,满盘皆输。 沈星迟,抱歉。 倘若心是玻璃做的,他这刻的心大概会因为沈星迟的话碎成几瓣。顾钧心疼地握住沈星迟的双手,低头亲了亲。 没有下一次了,你放心,有我在,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嗯。沈星迟轻声应答。 两人在车内紧密相拥。 天幕渐暗,所有的光线收归为一束,照在车窗上,反射回去,闪着丁点的亮。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两章完结(求别揍。 第124章 傍晚,沈星迟和顾钧回到公寓。 沈星迟的心情依旧有些沉重, 跟在顾钧身后闷闷不乐。顾钧也善解人意地不去烦他, 只从鞋架上拿来专属他的粉色兔子拖鞋,望着人穿好才安心。 他们尚在玄关, 眼前整间公寓未开灯,黑漆漆的。 沈星迟正埋头摆弄拖鞋上的兔子耳朵,耳畔飞快传来成串声响, 没等他抬头,一道白影从黑暗中蹿出,直往他身上扑去。 可仅有力气抓到点衣角。 眼看就要掉下去,小少爷下意识一捞,没捞到, 那白影抓不住,顺着裤管滑回地面,在他脚边跳个不停,边跳边喵呜喵呜地叫唤。 大白!沈星迟惊喜地叫道, 一个月没见,感觉你长大好多。 白猫睁着双碧绿的剔透瞳孔,在他脚边围绕不停, 叫得无比热情。 小家伙。沈星迟弯腰把它抱起来。 许久未见主人, 大白格外兴奋, 立即往青年怀里钻,不住地舔着他的手面。 沈星迟觉得痒,哈哈直笑, 刚刚还阴云密布的心情顿时晴空万里。 顾钧本来想提醒,但见他情绪转好,不愿扫兴,微笑地站在旁。 沈星迟把它举起来,回来看,满意地道: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顾先生把你照顾的很好。说着便朝顾钧投去赞赏的目光。 顾钧心虚地低咳。 沈星迟绝对想不到,他嘴里尽责的顾先生曾两次想将大白送走。 大靠山回来,大白不用再委曲求全,瞬间暴露本性,歪过头对顾钧龇牙,好似在控诉他之前给它找新主人和把它单独留在寄养中心的恶行。 沈星迟唔了声,纳闷道:你们都相处了一个月,怎么关系还这么差? 顾钧懒得和这只忘恩负义的猫一般见识:它就只喜欢你。 沈星迟微笑,分出手摸了摸男人的头:别嫉妒,我喜欢你呀。 顾钧被他直白的话语弄得有些无所适从,率先挪开视线,半路又觉舍不得,主动与他对视,然后低下头,自顾自地挽起唇角。 他这纠结又纯情的模样逗得沈星迟笑声不止。 顾钧被小少爷笑得脸红,连忙道:你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 也是,下船后一直没吃过东西。在返回的路上又始终惦记着父母的事,没胃口吃饭。现在偶然叫顾钧提起,顿时感到饥肠辘辘。 沈星迟道:家里有吃的? 应该还有面条。顾钧说着往厨房走。 沈星迟:我喜欢吃你做的面条。 顾钧嗯了句,往厨房走的速度明显加快。 沈星迟笑呵呵地抱着大白,小声和它嘀咕:你看,爸爸害羞了。 大白得意地喵呜,窝在沈星迟的臂弯内不动弹。 * 之后,日子过得平淡且安稳。 原先沈星迟认为长辈们还会有其他动作,整日躲在公寓里惴惴不安,顾钧邀他出去都果断拒绝,生怕在路上撞见。夜里也时常恶梦,惺忪间瞥见暗处,总觉那里藏着个手举木棍的人影,不由大骇。 顾钧再一次被他的叫声吵醒。小少爷缩在薄被里轻颤不止,顾钧抱住他在耳边安慰都无法平息。于是只好将所有灯打开,下床去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影。 将紧闭的窗帘全部拉开,指着空白的墙角喊他,以此证明不过是个恶梦。 沈星迟抱住被子偷瞄,不放心地指示顾钧往旁边看。 顾钧逐渐出了门,越走越远。房间里只剩下沈星迟一个。 独坐在床上愈发忐忑,咬咬牙,一把掀开被子,踩着拖鞋出去找顾钧。 两人把整间公寓绕了遍,什么都未发现。 深更半夜,外面皆是漆黑连片,唯独他家灯火通明。 趴在猫窝里睡觉的大白同被惊动,懒散地舒展身体,打了个哈欠,迈着小步过来蹭沈星迟裸露的脚踝。 沈星迟习惯性地将它抱起来,搂在怀里摸它柔软的毛。 大白时不时发出声甜腻到化人心的喵叫。 顾钧庆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快去睡吧。 嗯。沈星迟心有余悸,抱着小猫浑浑噩噩地朝卧室走。半晌才反应过来,站在门口企盼地望着他。光线荡进眼睛里,像两簇脆弱的随时会被掐灭的小火苗。 顾钧无奈地将凌乱的额发往后捞,道:今晚就让大白和我们一起睡吧。 沈星迟嗯了声,这次是欣喜的语调,抱着大白便往床上去。 这样譬如杯弓蛇影的事虽偶有发生,但好在时间是抚慰一切的良药。 一两个星期过去,沈星迟见父亲迟迟未登门,有时去公司找顾钧,也没见发生所谓的大变故,大家照旧是忙碌工作,正常的上班下班。而顾钧甚至比以前还要忙。 看来因不满子女恋情借此打压公司的事情仅在电视剧里才会上演,现实中都是利益至上,为了他一个人,去赔掉沈家当前在A市的口碑和成绩?得不偿失,傻子才会这样做。 沈星迟窝在沙发上笃定地点了点头,决定要戒掉那些乱编乱演的电视剧。 顾钧坐在转椅上,翻阅文件之余看见沈星迟点头又摇头的模样,觉得好笑:再稍微等一会,我处理完这些,然后就出去吃饭。 没事啊,顾哥,我还不饿。你慢慢来,不急。 沈星迟拿出手机,玩了会,又莫名其妙地被一些家长里短的社会新闻吸引。往往现实才是最狗血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做不出。小少爷看得津津有味。 顾钧瞄着他,嘴角微挽,专心地投入工作。 最近,除了必要的休养外,男人尽量在沈星迟还能出来时拿一些吃饭或散步的小事当借口邀请他出来,避免小少爷总窝在公寓发霉。 因为即便真相已曝光,但沈星迟依然会介意,光是大号的衣服都买了十几件,将两人的衣柜塞得满满的。社交与过去相比,大大略减。 而顾钧实在繁忙时,陪伴的任务就交给大白。 大概是显怀造成些许不适,比起前段时间疯狂爱逗它的行为,如今的沈星迟更多是温柔抚摸。 午后闲时,小少爷裹着小毯子坐在窗旁的椅子上,漫延进来的光线不燥不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吃跑喝足的大白会迈着小步来到他的身边,扒着毯子轻松跃上,俯身趴在他的腿上。 沈星迟半阖起眼睛,修长手指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抚摸大白背部柔软的毛,嘴里断续哼着乱节奏的小调。 可好景不长,和顾钧共同生活过一段日子的沈星迟有了些烦恼。 那便是,顾钧管他越来越严厉了。 刚回A市的时候,兴许是顾虑他受到了惊吓,男人通常是有求必应。然而随着心情的平复,顾钧开始断续地提出要求。 又或者该说,是沈星迟的注意点从父母身上转移,才发现他和顾钧的不平等。 首先攻击对象就是大白。 顾钧从起初不准大白进他们的卧室到不准沈星迟抱大白,再到连摸它都被禁止,一副大白是洪水猛兽的态度。甚至一人一猫在屋,都仿佛在隔着千山万水遥遥相望。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99) 为此沈星迟抗议过无数次,却招招好像打在柔软的棉花上。顾钧会温柔的宽慰,或者干脆无声地看着,等他闹够闹累了,再来哄劝。而沈星迟现在怀着孕,精力本就不足,稍微被顾钧带下,便容易跑偏。待反应过来,这件事已经成为板上钉钉。 其次是生活相关的饮食起居。规定的睡觉时间,必须要吃的营养餐和各种汤。前段时间过得马虎又随意,而今一股脑涌来,反倒使小少爷不适应。有时候沈星迟觉得似乎在那座偏僻海岛上过得更轻松,可偏偏对方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他虽有不满又不好说出反驳的话,仅能把情绪压在心里,期待它自动消散。 如此憋了段日子,沈星迟忍不住,在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和季医生吐起槽。 季医生正在看他的检查结果,就结果来看,顾钧将人照顾得极其好,但小少爷的心思总是绕绕弯弯,怀孕之后更是复杂多变,让人头疼。和他共同在海岛上生活过的季医生深有体会,因此言语中难免带上点敷衍的意味。 你有在听吗? 叮嘱到一半,沈星迟还在那自顾自的絮絮叨叨,季医生只得无奈停下。 啊?沈星迟怔愣,手撑住下巴,反正待会顾钧要打电话给您,您跟他说呗。 行吧,季医生把表一放,原来他刚才讲的全是废话。 你这个态度,还好意思怪顾钧把你管得太严? 两人关系好,就算摆着医生和患者的身份,说话也无需客套。沈星迟被季医生讲得有点不好意思,可明面上仍旧犟。 就是因为他哪里都插一脚,我才这样。他道,季叔您不知道,平常总是对我的肚子摸摸亲亲,要不就是盯着笑,然后 季医生:我并不想听你们的甜蜜细节。 老道地宽慰:顾钧是第一次当父亲,肯定高兴,很正常。万一哪天他不重视,你又要生气了。 沈星迟:但他这样也太夸张了吧。一点自由也没有。路不让我走,不让我和程海出去玩,不让我摸大白,还不让我吃夜宵。这不让那不让,我干脆就躺在床上等着生孩子好了。 眼见沈星迟越说越激动,季医生忙道:你可以和他沟通,我相信顾钧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此话一出,小少爷瞬间泄气,沮丧道:我有跟他提过,但他没答应。我现在觉得,倒不如不告诉他。之前一个人,不也没事,又自在。 还想瞒着?季医生回想起当初在海岛上,顾钧闯进门后看他的眼神,要不是他为长辈,有身份在,对方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那你想怎么做?季医生随口道,难道你又想走?不过这种情况下,两个人适当的分开冷静貌似会好一些,不管是你或是顾钧 身边渐渐没了声,季医生心间突然一惊,狐疑地瞄过去。 只见沈星迟半垂着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嘴角半弯,呈现出的笑容令医生不寒而栗。 这完全是要做坏事的表情,该不会是因为他的话 臭小子。季医生警告道,你又乱想什么?我不会再陪你瞎胡闹的。 沈星迟轻咳两声掩盖,嬉皮笑脸道:没有啊,我会好好与顾钧沟通的。季叔,您放心。 嘴上那么说,医生无意间的提议已深深埋进他的心中。 实际上,小少爷早就动了这门心思。只是他一个人,不清楚是对是错。此刻季医生开口,他宛如是得到人支持,萌生了些许底气。 * 回家的路上,坐在车内的沈星迟靠住窗看外面流连而过的景色。 天色渐深,路边依次亮起灯。暗色调的云朵低垂着,如同他这时沉甸甸的心情。 暂时分开冷静这件事能成功固然是好,毕竟顾钧的做法他早就不认同,不断压制久了难免成为埋怨。可之前留字条离开的事情也给他造成很大影响,此后的相处中沈星迟花了很多时间才消解男人部分不安。 随便和马虎并不可取,遗憾他从来不是沟通的能手,总会把件简单的事弄得一团糟。如果他和父母关系不错,还能借口回家,再和顾钧说清楚。不过如今以这个样子踏进家门光是想象,小少爷都止不住在车内打了个冷颤。 正在等红绿灯的顾家司机从内视镜观察到沈星迟的不寻常,忙问道:沈先生是觉得冷吗? 近来顾先生对这位先生宝贝到不行,不仅拜托梅姨每天准备营养餐和煲汤,还嘱咐他们接送,司机自然不敢懈怠,发生点小事都十分紧张。 沈星迟怔了下:没有。 那就好。司机笑道,假如您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出来。 沈星迟:好。 红灯转换,绿灯亮起,僵冻在大马路上的车流终于重新行驶起来。 司机不再多言,沈星迟继续无聊地望向窗外。 莫名的不是滋味,以往顾家的人还因为他当初揍了顾钧而个个冷着脸面,现倒跟嘴巴上抹了蜜糖。除去梅姨,别人热切的关心同样使沈星迟感觉尴尬。 黑色车辆安稳地停靠在公寓前,沈星迟下车,隔着车窗向司机道:辛苦您了,路上小心。 司机:要我送您上去吗?我 沈星迟止住司机打算解安全带的举动:不用麻烦,天色这么暗了,您早点回去吧。说完,不等司机回复,转身往公寓内走。 来到电梯旁,恰巧电梯到一楼,从里面出来两个女生。 女生们望见等候在外的沈星迟,先是低低惊叹了声他帅气的脸,待看见青年穿着不符身形的宽大衣服后,露出疑惑的表情。 沈星迟反感地蹙起眉,旁人异样的眼光令他相当不自在。避嫌般地快步走进电梯,迅速按下楼层和关门键,将两人探究的视线挡在门外。 拿钥匙旋开锁,公寓里满是漆黑,顾钧还未回来。 沈星迟关上门,倚住门面深深叹了口气。肚子大了,要出去一趟真是不容易。他抓了抓头发,觉得下次必须戴上帽子或口罩遮挡,反正天气慢慢凉了,用这些也不突兀。 开灯,换好拖鞋,拉拉踏踏地往客厅走。 窝在暖垫上的大白听见动静,爬起来伸懒腰,迈着活泼的步子来到沈星迟身畔,欢快地叫了声:喵 沈星迟嗯了声,坐在绵软的布艺沙发上。 大白跃上沙发,用头蹭他的外套。 大白。沈星迟叫道,我不能碰你,你别招我,要怪就怪你爸。 大白:喵 沈星迟又用拖长的语气音回应它。 这么来回几次,谄媚半天,也没得到一点抚爱。大白自讨没趣,跳下地甩着尾巴跑远。 公寓内恢复宁静,沈星迟本来是正经的坐姿,愈坐愈没骨头。整个人往下移,陷进沙发内,两条长腿懒散且肆意地朝前伸。 他歪着头,盯向未开的电视。本该思考待会要怎样开口,内心却空落落的,不知道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 宛若身处在封闭的空间,四面皆是坚硬又灰扑扑的墙,阻断一切,顾影自怜。 太静谧,连厨房滴水的声音也没有。 凉风从窗缝中泄露进来,吹得人颈后寒毛直竖,冷索索的。 不知过了多久,公寓大门那边忽然传来声响动。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沈星迟恍如梦中惊醒,蹭得一下坐起来,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第125章 顾钧下班回来,在玄关处换鞋。 正要开口喊沈星迟, 余光瞥见双粉红色的兔子拖鞋。他抬起头, 看见走到面前的小少爷,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以往他回来时, 沈星迟不是躺在床上就是瘫在沙发里,鲜少会主动来迎接。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心底揣着事,表情就变得古怪。沈星迟不敢与顾钧对视, 低头把拖鞋摆到他脚边,伸手道,鞋。 不用,你别做这些。 顾钧利索地将脱下的鞋子放进鞋柜,踩上拖鞋, 张开手亲昵地拥抱住他。 好想你啊。男人凑到沈星迟耳边道。 顾钧过去很少说这样的话,沈星迟低声吐槽道:又不是多久没见面。 想天天呆在你身边。说道,亲了亲他的脸。又弯下腰,特地亲了亲他隆起的小肚子, 今天感觉怎么样? 即使得知真相后相处过一段时日,可沈星迟仍旧不适应顾钧这样的举动,其中别扭的心思大概无人能懂。 其实他更希望顾钧能把他当成个普通的正常人, 日子就像从前那样, 不用额外的去顾虑或退让, 也不用制定什么规矩。他当然也明白顾钧是好意,但事情做得太特别,使他觉得自己都变得特殊起来。 毕竟从开始, 小少爷就对怀孕这件事有着抵触。偶尔单独在家,也会想象,如果当初没有心软,执意把孩子打掉,事情又将变成什么样。 但唯一的,他希望和顾钧在一起的念头并没有改变。 所以瞄见顾钧还有往下的举动时,先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 顾钧伸手揽住小少爷的腰,阻止他这个生分的动作。不介意地拍了拍这位敏感的伴侣,问道:吃饭了吗? 还没沈星迟的注意点全在后腰的那只手上,末了才记起方才窝在沙发中盘算的计划,我们今天出去吃吧? 怎么还没吃话被沈星迟打断,顾钧奇怪,出去吃? 沈星迟郑重地点点头,好像很久没出去吃过了。 顾钧:这样突然,我都没有 不用那么麻烦。沈星迟推掉他拿出来的手机,就去以前我们常去的夜宵摊,那时候绾绾也在,我们总一起 顾钧的眉宇微不可微的皱起,打断道:这可不行。 估计是顾虑到沈星迟的感受,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和缓下来:还是我做给你吃吧,冰箱里应该有些食材。要不,我们明天再出去,我提前订好能去的饭店 反正你提前订的那些饭店都不会合我的口味。沈星迟不满的嘟囔道。 这没办法,毕竟你视线极快掠过小少爷半隆起的腹部,在对方明显展露出不悦前悉数收回,边脱西装外套边往厨房去,你想吃什么,看我 雨西。 出师不利,加上此前有太多这样的经历,沈星迟敏感的神经被轻易挑动,使他在挫败之余莫名涌点恼怒。 我不吃了。小少爷愤愤道,走去客厅,用力地坐回沙发上。 顾钧刚想出声,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时正看到沈星迟拉着张脸,便知道他是不开心。但顾钧并未朝复杂的方向想,沈星迟怀孕了,怀孕的人情绪总是来来去去,一会晴一会雨,男人完全理解。 他跟着走过去,坐到沈星迟的边上。沈星迟在气头上,故意歪过身不理会。 好了,别生气了,星迟。顾钧软下声,等这段日子过去,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沈星迟最讨厌男人用这种虚假的语气讲话,显得他似乎特别的无理取闹。况且呆了没多久就变成这种状态,谁清楚以后不会变本加厉。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霸道吗,顾钧?沈星迟道,我真是后悔。 两人同居后,沈星迟很少会如此正儿八经地叫他全名,多是喊顾哥,即便要叫,也是讨好甜腻的腔调。这让顾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怎么了?他不明所以道。 你怎么了?沈星迟重复着话,那些字嚼进嘴里,割得上下皆是疼。 他越想越气,过往种种不受控制的奔涌出来。本来小少爷就是个情绪化的人,随心所欲惯了。后来受顾钧影响,大有收敛的势态,可憋久也难免失控。如今顾钧简单的几个字,近乎是向一堆油桶里丢进根燃烧的火柴,把沈星迟的理智轰得一下点炸。 原来这段时间里只有他在憋屈苦恼着,沈星迟想,这个人根本没有察觉到。 沈星迟:你这也不许我做,那也不许我做,难道我就只能呆在家里?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有孩子的事,或者干脆不跟你回来! 先前在离开海岛时,顾钧就隐隐有相似趋势。但那时两个人好不容易见面,恰是小别胜新婚的阶段,且沈星迟离开的事给顾钧造成过大的影响,两人相处都夹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小少爷的话瞬间使顾钧紧张起来,立即抓住对方的手腕,握紧,急道:沈星迟压底沉箱的记忆再度翻涌起来。 沈星迟厌烦:放手。 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不要生气。顾钧道,我只是为了你的身体考虑,你现在真的不适合去那些嘈杂的夜宵摊。 沈星迟眯起眼睛:你是为了我考虑,还是为了我肚子里你的孩子考虑? 顾钧震惊: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沈星迟? 好。沈星迟继续举例,就算去夜宵摊的提议确实过分,那大白呢?你连让我摸它一下都不可以。 顾钧:怀孕的人最好少接触宠物。 沈星迟不可置信:你这样和那些家里有人怀孕就将宠物遗弃的无知家属有什么区别? 平日里常看的社会八卦新闻顺利占领大脑。 大白虽然是只捡来的流浪猫,可它每次都有按时去宠物医生那里检查和打疫苗,也从来没有私自外出过。何况我已经不再主动去处理它的粪便,不抱它上床,碰过它会立即洗手,甚至可以戴手套。 然而你依旧反对,假如碰一下宠物就会感染弓形虫,那这玩意也太厉害了吧。何况弓形虫的感染源就不单单是接触宠物,半生不熟的肉,未经高温消毒的牛奶和没洗净的瓜果蔬菜都有可能成为源头。 与大白刻意保持距离始终让沈星迟不舒服,不过顾钧又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人,特别是他这个状态下,胡搅蛮缠根本没用。所以他特地做了功课,刚刚那段话在说出前同在小少爷的脑袋里重复组织了许多遍,试图做到有理有据。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00) 顾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顾哥。沈星迟补充,这回刻意降下声音,主动拉住男人的手指,用上情感攻击,平常你去上班,就大白在家里陪着我,怎么可能不碰它。我去检查的时候,季叔也说过没关系。现今孩子已经五个月,各方面都稳定下来,并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 还是小心点比较好。顾钧沉默,尔后又道,要是我那时候知晓你怀孕了,绝对不会同意你养它的。 倘若说拒绝外出吃饭是往沈星迟糟糕的情绪里洒了点火星子,那这后来的话就是直接朝他扔了枚炸|弹。把本还希望沟通的小少爷炸得晕头转向,肚子里全是蹭蹭往上蹿的怒火。要是曾经,他恐怕早就气得跳起来,用各种锋利的语言去攻击他。 沈星迟马上甩开手。 顾钧也没有如从前立刻服软来哄他。 两人分坐在沙发上,无言,流泻进窗户的凉风将散开的窗帘不断扬起。 沈星迟双手环抱地坐着,仿佛一个十分不好惹的炸|药桶。即使顾钧没再开口,他单坐在那,也越想越气。闷闷气了阵,忍不住语气不善地道:不仅是大白! 不仅是大白!小少爷怒气冲冲地重复,大脑空白,险些忘记要说什么,你还限制我玩手机的时间,很早就把我赶上床。拜托,我一天在家睡得够多了,又不是植物人,必须天天躺在床上。 顾钧为难地皱起眉:你应该要有个好的作息,而且手机玩多了有 是啊是啊,沈星迟闭起眼睛都能想出他要讲的内容。手机玩多了不好,猫碰多了不好,外出吃饭不好,反正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就肚子里的孩子是最完美最需要呵护的。 怎么讲都似乎是他更有理,沈星迟彻底放弃,懒得理会,自暴自弃地把这个变成单方面的宣泄和控诉。 然后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营养餐和难吃油腻的汤,偶尔几次还可以,你让我每天吃,是把我当什么养? 沈星迟无法控制,话语如同开闸的水般拼命往外冒。他这才明了,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将这些不满消化排解,堆积在心里任由怨气缠绕。 假若在有个苗头时就说开,或许局面不会这样糟糕。 讲到后面,沈星迟讲累了,口干舌燥,喉咙发苦,只剩下双眼睛在瞪着顾钧。男人如尊石像般安静地坐在旁边,对小少爷的视线没有任何反应。等被瞪了好一阵,又或许是顾钧意识到简单的沉默不能对付过去,终于动了动。 接着沈星迟就听见声低低的叹息。 这叹息轻得像阵一晃而过的风,刹那又如块重石狠狠地压在心间。他张了张口,忽然忘记要继续讲的话,仅来得及抬头怔愣地望过去。 顾钧同样在看他,沈星迟他道,言语和表情中皆充满无奈。 此后又是漫长的无言。 可沈星迟却听见心里明显传来咯噔一声,好似滚滚惊雷炸响在耳畔,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嗡鸣不止。 完了,小少爷想,他果然不是沟通交流的能手。 绝路之下,仅剩那个最坏的打算在昏茫黑暗中闪着光。 他譬如被踩住尾巴的猫,又羞又恼,说再多也是徒劳,索性气冲冲地站起来,向房间走去。走了没两步,顾钧的声音传来。 沈星迟 脚步停顿。 既然你想生下这个孩子顾钧道,难道你会希望他有闪失? 沈星迟盯向自己的脚,肚子遮挡了视线,隐约只看见粉色拖鞋的一半。他没有开口,仍旧走向房间,然后将门关上。 * 这不算是第一次争吵,从海岛上回来之后。 两人同住在一起,摩擦在所难免,育儿方面又是新手,意见更是难以统一。加上,沈星迟和顾钧的性格完全不同。平日里发生矛盾一方主动退让那还算好,要是双方都较上劲形成今天的局面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夜风趁着窗户未关的机会卯足劲往里吹,长久独自坐在沙发上的顾钧僵硬地握了握手。 沈星迟的话他有听进去,但诡异的不感觉这其中存在错误。换做别人,同是谨慎小心。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从小顺风顺水的经历造就了将所有可变性控制在最小,像是工作中那些死板的文件和数据。然而沈星迟却是他身边最无法掌控的。他情绪多变,易怒,想一出是一出,常常使顾钧无力招架。 要是平时,他倒是可以任由对方出去撒欢,只要牵住手里的那根线就行。可而今情况特殊,别人照顾怀孕的伴侣是紧张,面对沈星迟的顾钧大概就是双倍紧张。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有任何闪失顾钧不敢想。 因而果断从开头摆出强势的态度,现实也如他所愿中,沈星迟的确按照规定的在做,尽管私底下仍不乐意。 他清楚所做的事兴许会让人难以接受,权衡之下,情愿看到孩子平安出生。 思考一通,思绪兜兜转转再度绕回原点。在公司工作一天的身体发出劳累的嘶鸣,顾钧感觉头疼,放弃想下去的念头。 整间公寓安静极了,顾钧慢慢向后,倚靠在沙发上。 厨房未开灯,涌出来的灰暗与明亮的灯光相互争夺,在地面上留下深刻的界线。顾钧盯着那处,忍不住又发出声叹息。 他被弄得食欲全无,也丢失想做饭的兴致。但沈星迟不能饿肚子,只好爬起来去厨房熬了点小米粥。 平复心情和准备晚餐大概花费了一个小时,顾钧走回卧室,停在门前,伸手敲了敲门:沈星迟? 房内如所料的没有声响,他试着去旋门把,旋动了,小少爷意外没有任性地从里面把门反锁。 房门向内移动,发出声轻微又刺耳的音。 里面灯没开,黑暗铺天盖地。男人站在门口,后背光线拽着身影向内延伸。 沈星迟侧躺在床上,背向他,对响动置若罔闻。 顾钧:我做了些小米粥,吃点吧? 沈星迟没有动。 顾钧站了会,又道:那我放在饭桌上,你想吃在叫我。 结果直到晚上,沈星迟那边都没传来任何回复。 深夜,坐在书房的顾钧按了按酸涩的颈脖,心不在焉,工作勉强完成。他看了下时间,想起还躺在房间的沈星迟,起身。在浴室洗好澡,回到卧室,从另一侧上了床。 房间太暗,无法确定沈星迟有没有睡,所以顾钧的动作极轻。当他要探头看一下对方的情况,小少爷忽地动了下,将脸埋向枕头,躲过他的张望。 顾钧在内心幽幽叹息,越过他,把床头的台灯按开。 台灯一开,散出圈淡淡的鹅黄色光,驱散了点卧室的死寂氛围。 沈星迟。顾钧叫他,语气和缓,没了先前的固执。既然沈星迟还没睡,干脆趁这个机会把话讲清楚,不愿拖得太久。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我的做法可能是太霸道,我向你道歉。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知所措,大白的事我可以答应你。 他从后面缓慢靠近,见沈星迟没躲避,大胆地环抱住,去握小少爷的手。沈星迟反抗,顾钧紧跟,手最终保持握住的状态,甚至十指相扣。 别再生气了,宝宝。顾钧贴住沈星迟的耳朵,压低音量道,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和你冷战,如果你觉得不满意,我们明早重新商量好不好? 掌心的手指不再挣扎,顾钧松了口气,得寸进尺,拉着他的手一起抚摸隆起的腹部。 你今晚没吃东西,不饿吗? 过了许久,沈星迟才从喉咙里挤出点声:想睡觉。 好。顾钧重新关掉灯,挨着他躺下。 男人累了,没熬多久,便进入梦乡。 沈星迟静静躺在床上,耳边回荡的是顾钧深深浅浅的呼吸声。附着在上的手随着熟睡逐渐失去力度,松垮地搭在旁,稍微一挣,便轻松脱离。 小少爷艰难地转过身,仍然是被搂抱进怀中的姿势,但心里却没有喜悦的情感。他抬头望去,顾钧睡得有些沉,额发零零散散遮住眉眼。 他伸手将凌乱的头发拨好,手指轻轻地抚了下顾钧的脸,尔后乖巧地收回。默默凝视良久,心中蓦地涌现出一句抱歉。 * 一夜无梦,顾钧醒来时,沈星迟还是背对他的姿势。 惯性地贴过去在小少爷的颈窝处亲了亲,顾钧下床,去清理洗漱。 在厨房准备好早餐后,回卧室拉开衣柜,选择好今天要穿的衣服,对着镜子系上领带。昨晚发生的事并不会因为相依睡个觉就过去,顾钧同样明白,所以知趣地没打扰还躺着的沈星迟。 轻声走出卧室,外面阳光正浓,黄澄澄的,肆意泼洒在地板上。难得的好天气。 顾钧转过身,将窗外一角蓝天抛在背后。 拉开的门发出轻微响动,凉风趁机侵袭而来。 顾哥 迈出去的脚一顿,他急忙回头。 只见穿着睡衣的沈星迟站在过道口。他还披了件外套,衣领折进脖子里,像是匆忙之下的举动。斜面浅浅的光线打在脸上,显出分莫名的苍白。 你醒了?顾钧非常意外,还是我吵到你了? 沈星迟摇摇头,走到他身边,把手里拿着的围巾给他围上:天气越来越冷,注意保暖。 顾钧有些受宠若惊,悄悄瞄着小少爷的脸色。 沈星迟的脸上平淡如旧,看不出任何端倪。 视线便从上朝下转移,定焦在替他戴围巾的手中。围巾颜色是暗的,把那双修长的手指衬托的极其醒目,甚至有种自带柔光的诡异效果。 顾钧古怪的,咕咚地吞咽了口唾沫。 他突然想问一句,也许这句话在此时并不适宜,但转念间,还是小心翼翼地道:你不生气了? 沈星迟点了点头。 真的?顾钧既惊喜又高兴,压在心口上的巨石瞬间粉碎,止不住想拉小少爷的手,关于昨晚的事,等我有空,我们再谈 好了。沈星迟系好围巾,复而又拍了拍,路上小心。 然后没等顾钧反应,主动探身,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男人左脸上。 顾钧怔住。 蠢样。沈星迟挽唇,其实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我 顾钧已经快说不出话来,大脑像是打上死结,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小少爷总是有这般魔力,随便一个举动就能轻易的改变他。 沈星迟:别傻站在这里,上班要迟到了。 好、好 再见,顾钧。 顾钧踉跄地往外走,心绪还停留在沈星迟的身上。间或偏头,沈星迟望见,举起手小幅度向他摆了摆。 目光从青年俊朗帅气的容貌往下,片刻流转于微隆起的腹部,继而朝后不停延伸,扩展到这整间公寓。 他的伴侣,他的孩子,他的家。他的一切。 顾钧也想笑,嘴唇弯起,心情愉悦地向外走。 房间在小少爷的眼前缓缓关闭,锁紧。光线遭遮蔽,四周陡然暗淡下来。 他独自站在玄关处,许久,才表情冰凉地转身,去往另一间被当成杂物间的卧室。 从里面拉出行李箱,一路朝前,来到衣柜。 沈星迟推开,选出几件要穿的,扔到床上,准备待会叠好放进箱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诈尸,这章有随机降落的红包哦。 第126章 中午,顾钧本来想趁午休时间联系沈星迟, 问他上午在家做了什么, 顺便主动示好,带他去外面吃饭。 一个意外的电话却突然打进来, 把男人原本想好的计划打乱。 顾钧接通,对方是他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人在不同的城市打拼, 偶有联系,关系马马虎虎,既不热忱也不冷淡。 简短的寒暄过后,对方步入正题:老同学,刚刚我打电话去你家, 想邀请顾绾出来玩,她却拒绝了,让我好伤心。 抱歉。顾钧笑道,我妹妹最近怀孕, 是比较少外出。 大学同学本来就是开玩笑的语气,也不尴尬,立即道:恭喜恭喜!以前大家在大学里还争论过谁会最早结婚生子, 没想到现实中倒是年龄最小的顾绾。你呢, 顾钧, 我们学校的大帅哥,结婚了吗? 顾钧:谢谢,还没有, 这种事 那老同学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对方打断顾钧的话道,顾绾有事不能来,你作为还是单身的哥哥可不能再拒绝了。 顾钧奇怪:到底什么事? 大学同学顷时换上种激动的语调:我要结婚了,就今天!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一句话,来不来? 顾钧几乎是花了三秒才接受这个信息。恭喜贺词卡到一半,他忍不住道,这太震惊了,你怎么不提早告诉我?我什么都没准备。 震惊?大学同学笑道,兄弟脱单你还觉得震惊,那不是必然的吗?哎我就是不想整那些虚的礼物才这时候通知你的,你人到就行。有空吗?他又连说了几个人名,是当时在大学里跟着顾钧一起做任务的小组成员,他们也来,都很久没见,正巧大伙聚一聚。 他说了时间,是下午的婚礼。 同学所在城市离A市并不远,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完全赶得上。 好。顾钧道,我一定到。 大学同学:那说定了,我们等你。 结婚的喜庆似乎随着同学欢快的声音传递给顾钧,电话挂断,顾钧的笑意仍未止住。他通知傅秘书过来,调整下午的行程。片刻,又想起独自在家的沈星迟。 最近都没发生什么事,小少爷那么喜热闹又爱玩的性格,肯定憋闷坏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带他去别的城市换换心情,况且顾钧也有意想把他和沈星迟在一起的消息透露给相识的大学同学,就不知道沈星迟那边愿不愿意。 顾钧极快拨通沈星迟的手机,那边嘟了很久,直至以为快要挂断,才接通。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01) 喂?男人立即换上种连他都没有察觉的温柔腔调问道,在睡吗? 手机里传来沈星迟含糊的嗯声。 顾钧:抱歉,吵醒你了。 沈星迟:有什么事吗? 顾钧:是这样,我大学同学刚刚打电话给我,你在学校里应该也见过,常跟我一起出去吃饭的那位。他要结婚了,婚礼在下午,我想问你有兴趣吗,要不要一起去?最近我们都没怎么出去。 沈星迟犹豫:我 没关系。顾钧善解人意地道,不去也行,你身体也不方便。你是不是觉得有些累,要不我下午回来陪你吧?行程也调了。 不,不要,别沈星迟蓦地语气急促,尔后察觉这样太明显,遮掩道,你答应那同学了吗? 顾钧老实回答:答应了。 沈星迟调笑:既然答应就别放鸽子,顾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信守承诺了? 顾钧有点不好意思,和沈星迟在一起后确实生活重心全转到他身上。 那我就去见下他们,马上回来。 没关系。沈星迟继续笑,声音透过手机,带着失真感,你在着急什么,这点时间我又不会有事,况且还有大白陪我,晚边梅姨也会来。去放松放松吧,这段时间你同没休息过,不是吗? 小少爷难为善解人意,顾钧只得道:那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沈星迟道,我先挂了,还想在睡会。 顾钧:好,你醒了给我电话。 挂断电话,顾钧靠在转椅上,心情前所未有的轻快,带着满足感。他原先还担心昨晚的矛盾会持续很久,要为此焦头烂额,但早上沈星迟给了他一个惊喜。顾钧不愿去揣测沈星迟心情转变的原因,本来就不想跟他吵架。 掌中的手机旋了一圈,顾钧望着洒在办公桌上的光斑,默默弯起嘴角。 * 向傅秘书交代完剩余事情,顾钧驱车前往同学所在的城市。 一路风景更迭,伴着车内播放的轻音乐,透着份安宁与祥和。开到一半,趁等红灯的空档,顾钧瞥向旁侧空荡的副驾驶座。 路途上过于安静,使顾钧不免想起总坐在身边的小少爷。 要是他在,这两个小时的车程绝对不会如此无聊。顾钧轻哼了声,对这样没出息的自己感到困扰。随着时间的推移,倒是自己变得越来越离不开他,平常生活的各方各面皆受到沈星迟的影响和侵蚀,特别是失而复得后,这种想紧握在手心中的感觉越发明显。 于他而言,沈星迟就像是飞翔于高空中的风筝,需要随时注意,稍有不慎,对方可能就随着风飘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后方传来连续提醒的车笛声,把顾钧从思绪中拉扯出。眼前红灯不知何时变为绿灯,车笛声此起彼伏,顾钧慌忙开动。 一瞬间,他的内心忽然涌现出股奇特的感受,不知是不是受到过往患得患失的情绪影响,那段沈星迟抛下他独自离开的日子简直成了丢不掉的恶梦。 顾钧皱起眉,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混乱的心情,融入拥挤的车流中。 * 目的地是一家酒楼,到达后,首先看到的是各种鲜花,被精心搭配后扎成束摆在门口。地面铺有红色地毯,彩带和气球随处可见。穿着西装的伴郎与穿着长裙的伴娘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祝贺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喜庆又热闹,丝毫没有半点深秋的寒凉。 正巧新郎出来看情况,一眼便瞄见往这边来的顾钧,笑得朝他招手:顾钧! 顾钧走过去,拿出红包递给旁边的伴娘,又诚恳地对老同学说了句恭喜。 伴娘笑盈盈接下,因为男方相貌俊朗,偏心地从篮子里抓了把糖塞进他手里。 你看你,叫你别准备了。大学同学轻捶了他一拳,我带你上去,婚礼在二楼举行。 顾钧点点头,跟在身后。 一进去,便望见摆在楼梯口的结婚照,身穿纯白婚纱的新娘和黑色西装的新郎亲密无间地站在一块,甜蜜幸福的氛围近乎冲出照片。 新郎花了功夫,二楼的婚礼殿堂布置的浪漫而梦幻。两旁的圆桌上已坐有不少人,小孩们借着开场前的时间在过道上来回奔跑,肆意玩乐。其中两个绕到顾钧腿边,小小的个,顾钧低头能看见他们的头顶,但视线接触,又不由感慨他们拥有着干净而毫无污染的明亮眼睛。 顾钧想起沈星迟和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心里一动,将方才伴娘塞过来的糖果全分给小孩。每个小孩捧着三两个糖果,如获珍宝,道过谢后,笑着跑开。 没想到你还蛮喜欢小孩的。在旁的大学同学惊讶道。不等顾钧回复,手摸下巴故作老沉地补充,不过小孩子都这样,平常觉得调皮捣蛋惹人烦,稍微分开又会去想念,惦记起他的可爱。 你又知道?顾钧露出副他在说大话的嫌弃表情。 嘿。大学同学笑着摸摸头,管他对不对,将来不就明白了。说罢,揶揄道,别怪兄弟欺负人,羡慕的话就快去找个女朋友,以后孩子的满月酒我还要请你。 顾钧私下想谁欺负谁还不清楚呢,可惜沈星迟不愿张扬,只好表面装出副风轻云淡不在意的表情。 * 新郎把顾钧带到座位处,他们那桌全是相熟的老同学,正在聊天耍嘴皮子,顾钧来后,气氛更是达到顶峰。一些朝他问好打趣,部分女生则有意无意试探他最近的状况,想借这个聚会创造点别的机会。 顾钧淡然坐定,面对四面八方的询问,回答得滴水不漏,让人表面上觉得舒服,事后细细回想,又似乎什么讯息也没得到。 众人自觉没趣,可实在揪不到尾巴,只好自行岔开话题,继续聊天。顾钧松了口气,低下头悄悄瞄了会手机,既没电话也没微信消息,在家的沈星迟不知道是在睡还是其他,就算贪睡总该起床吃饭吧,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提点,司仪出场,宣布婚礼开始。 顾钧无奈收起手机,抬头望去。 这真是场完美的婚礼,每个环节都没有任何纰漏。当纯白的头纱沿着细细钢线成功降落在新娘的头上时,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细听,还有女生羡慕的呼叫。新娘微微垂头,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难掩羞涩与幸福。 漂亮洁白的婚裙,精致的装容,手中的捧花,甜蜜的笑脸,所有组合起来,将她比喻成圣洁的天使都不为过。婚礼的魅力。 新郎新娘在众人的注视下牵手,互宣誓言,交换戒指,最终接吻。这时,忽地有一群白鸽飞过窗边,翅膀扑闪的声音轻轻拍打在顾钧的心上。 他凝望着,眼前画面蓦然转换,婚场上全部响动悉数褪去,只剩下如梦般的白光,白鸽在顶头旋转,轻柔的羽毛飘荡不止。高台上的两个人慢慢变成他和沈星迟。身穿白西装的沈星迟帅气到难以形容, 司仪庄重的声音至左边响起:你是否愿意嫁给这位先生,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直到世界终结? 顾钧看向沈星迟。 沈星迟嘴角斜斜上扬,露出惯有的痞气笑容,也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像面明亮的镜子,让映在里面紧张的顾钧无处遁形。 我愿意。沈星迟道。 顾钧脑袋轰得一下,近乎是瞬间陷入死机。 他以前从来不敢想这个。 当初沈星迟始终对他若即若离,后来好不容易答应交往,却提出分手权掌握在手上的要求。仿若是在头顶上悬了把刀,时刻要注意,在对方下达分手通知后迅速收回自己付出的所有感情,所以即便交往时快乐,也仍旧感到惴惴不安,接着又发生沈星迟无故离开的事情,还是在他们吵完架之后。 这么多事绞成乱麻,期间有觉焦头烂额,也有觉喜出望外的,好在到了最后,他们依然在一起,所以是不是可以大胆想象一下,虽然他从开头,就没有想过要与沈星迟分开。 又一阵响亮的鼓掌声击碎了顾钧的幻想,眼前说着我愿意的沈星迟似水波一般荡漾开,画面恢复正常,变回新娘,右边牵手的则是新郎,男才女貌,天偶佳成。但顾钧已无从去体会他人的喜悦和美满,他被刚刚那个冒出头的想法准确击中,再难爬起来。 现在应该可以了吧,顾钧想,有了孩子,沈星迟没提分手,双方父母也都知情,正在同居。他或许拥有能够这样说的资格。 台上的一对新婚夫妻相依的景象实在让人艳羡,顾钧跃跃欲试,接下来的环节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等新郎新娘下来敬完酒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场。 本来大伙还想让顾钧留下来住一晚,让他体验这边城市的各种夜生活。奈何怎样规劝顾钧似铁了心要走,没办法,仅能放弃。 新郎把顾钧送至酒店门口,顾钧摆摆手,说完道歉和下次有空再见的约定,就大步流星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元旦快乐鸭,下章结束v 顾钧:我这边想着结婚,你那边却想着跑路,丧 第127章 赶回A市将近六点,深秋的天暗得快, 天空灰蒙蒙的, 路边的灯全部亮起,整座城市沉浸在一片璀璨海洋中。 顾钧将车停在A市一家有名的珠宝店前, 下了车,直往店里去。他走得飞快,颇有些火急火燎的意味, 霎时引起店员的注意,从来客的穿着相貌来看,应该会是位贵客。一位身穿制服的男店员立即微笑地迎上前:先生,请问需要 新款的戒指是哪些?顾钧直接打断他。 店员:您要看戒指,请问是要哪种类型的, 我们这里有 顾钧:婚戒。 准确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心里又止不住加快跳动的速度。他握了握手,觉得自己这模样简直像个刚谈恋爱时不时就悸动的毛头小子,真是可笑。 好的。店员道, 从橱柜里拿出一款对戒,您看看这款怎么样,是最近很受欢迎的款式, 质感好, 有很多打算结婚的 顾钧听着店员介绍, 目光下移,落在那款散着光的戒指上,其中一枚明显要小一些, 是正常的男女对戒。 顾钧的眉宇微不可微地蹙了下。 店员察言观色,马上停下介绍,转变口风道:先生,是不喜欢这种款式吗?我们还有其他不同的款式,您可以看看。 顾钧手指点了下柜台,语气淡然地开口:我想要两枚男戒。 店员明显愣了愣,甚至于疑惑地瞟了眼顾钧,观察他是否在开玩笑。等确定这个表情严肃的男人没说假话后,重新扬起笑容,职业素养极佳地道:您可以选择定制,定制的戒指价格实惠,还有更加深刻意义,款式和要镌刻的符号都能够自主挑选。戒指是很特殊的饰品,您也不想和别人相似吧。 顾钧有点被说动,迟疑道:定制戒指的时间大概要多久? 店员:十五至二十个工作日,如果需要定制钻戒,还要花费更久的时间。通常我们是建议最好在结婚前三个月开始定制。先生,你们有订好结婚的日子吗? 顾钧:没有。 这不过是他参加完同学婚礼后深受感染,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店员:那现在正好可以开始定制,见到成品后,有不满意的地方也能及时联系师傅进行调整。实不相瞒,先生,之前出现过一些顾客也想要定制对戒,但由于来得仓促,时间不宽裕,最后赶不上,格外可惜。所以您有了这样的念头,就不要顾忌。或者,您要再和您的另一半商量? 和沈星迟?那不知道是会成为惊喜还是恶梦。而且三个月,万一他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望着橱柜里一枚枚闪着亮光的戒指,这实在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戒指,与其说是一种形式,更不如把它看成一个约定,或者一个直观的表明内心的契机。面对不安分的小少爷,顾钧尤为想借此宽下心来。 讲他卑劣或自私都无所谓。 可以。顾钧道,我选择定制。 店员:那请来这边选择和登记,有一些需要填写的部分。 等定制戒指的后续准备完成,时间差不多到了七点,天越发的黑,外面车流不止,细碎的光点闪在门面上,晃着人的眼。 戒指没在第一时间买到,顾钧心中总空落落的。于是他又绕到另一边的柜台,那里摆有男女的单戒,想先买一个当订婚戒指。 沈星迟手指尺寸是知晓的,在店员介绍下,选了枚设计简洁的男戒,小小钻石镶嵌在中央,被纹路包裹,既不突兀也不醒目,恰到好处。 付完帐,店员将包好的戒指递给顾钧,顺带夸赞他的眼光好。 顾钧出了珠宝店,沿途再去买了些其他东西。 坐进车,先将买的东西放到后座,视线回归,谨慎拿出袋子中的戒指。方形的朱红色戒指盒摆在掌心中,不重,却填满了顾钧整颗心,令他莫名开心。 如此没有计划没有准备,任凭冲动去做一件事在顾钧的人生中是少见的,但为了沈星迟,他心甘情愿。 把戒指放回袋中,小心摆在旁。发动引擎打算回公寓时,口袋中的手机又传来振动。 顾钧单手拿出来看,是母亲。 今天找他的人还真多,顾钧纳闷,暂时按捺下雀跃的心情,接通。 母亲那边倒没什么事,只是叫他还没吃饭可以回家吃顿饭,还有亲戚在外旅游回来,带了特产,她分出部分给他和沈星迟。 顾钧应声,心想也顺道,便发了条微信给沈星迟。字编辑到半路,删除,改为打电话。除了上午问他要不要一同去参加婚礼就没有联系过,总有种说不明的滋味盘踞在心头。 第一通电话没人接,第二通响了许久,那边才传来声顾哥? 顾钧竟从中听出丝惊惶。 还未开口,沈星迟接着道:你回来了?不是说要很晚才回来,还讲要在你同学那边睡一宿? 顾钧张了张嘴,起初不断被同桌人起哄,确实半推半就地答应婚礼结束后和其他同学去玩,但中间想着买戒指,便急匆匆地赶回来,也没来得及跟沈星迟说一声。 对。他道,路上开车,就 沈星迟:那你现在在哪?楼下?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02) 顾钧:街上,我到A市了。刚才妈打电话来,让我先到家拿点东西。 哦。沈星迟那边顿了顿,那你去吧,代我向顾阿姨问声好。 顾钧:好,星迟,你今天 沈星迟:我不打扰你了,别让阿姨等急,早去早回。 顾钧吭了声,本想问的话遭沈星迟一堵,自动落回肚里。他斟酌片刻,依旧没问出口,仅默默又道了句好。 沈星迟率先把电话挂断。 顾钧心绪不宁地发动引擎,往顾家方向去。 沿路光点如被碾碎般,肆意地泼洒在玻璃上,照得顾钧略微心烦。他有点弄不明此刻心绪突然转变的原因,是惊喜公开前惯有的情绪,还是方才沈星迟急得挂断通讯的方式?描述不清。 他甚至找不出奇怪的点在哪,沈星迟主动和好,两人也没陷入冷战。 白天未察觉,是源于早上小少爷那个意外的吻和下午那场向往的婚礼,如今激动的心情退去,头脑变得愈发清晰。 前方红灯,顾钧跟着剩余车辆停下,盯向前方。 要拐弯的车辆从旁侧驶过,车笛声嘀嘀嗒嗒吵得人厌。前方的红灯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发出耀眼的红色光,笼罩着车内的顾钧。 时间到了,红灯开始闪烁,一眨一眨,接着跳动,变为绿灯。停在前面的车辆刹那驶离。顾钧下意识开动,然而越开,缠绕心头的古怪就发酵得越快。 真是疯了,在下一个路口,顾钧猛地调转方向盘,踩中油门,飞快朝公寓驶去。 * 赶到公寓下,顾钧先看了眼窗户,亮着光。 男人松了口气,又为之前路上各种胡思乱想感到难为情。推门下车,拿出买的东西。袋子里的戒指沉甸甸的,让他顿时羞于拿上楼,展现在沈星迟的面前。 抬头再望了望散着亮光的窗户,思虑再三,走到后车厢,一股脑全塞进去,再慎重地把戒指放在杂物中,关紧,拿着钥匙上楼。 既然先回来了,就懒得再去顾家。出了电梯,顾钧拿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告诉他们明天下班后去。边走边准备钥匙开门。钥匙插进锁孔的同时,手机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顾钧:妈 拉来门的须臾,余光瞥见一个黑影急冲冲地朝这边闯来。 顾钧没多想,张开手把对方搂了个满怀。但那个人扑腾得如同离了水的鱼,疯狂挣扎。顾钧单手护不住,仅能松开。 对方张皇地后退几步,一并传递过来的,还有轮子转动的声音。 你怎么沈星迟惊讶道。 房间里出奇的暗,和在楼下看见的景象决然不同。顾钧眯起眼睛,借着外界朦胧的光勉强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是,穿戴整齐的沈星迟,沈星迟的手上,还拉着一个小行李箱。 沈星迟明显未料到顾钧会半路折返回家,错愕地半天说不出话。被逮个正着,连撒谎也忘记,只会讪讪问道:不是说要先去顾阿姨那边 顾钧走进公寓,脸上表情逐渐变得冰冷。 公寓没开灯,外界流离来的最后丁点光也遭遮挡,氛围沉闷又逼人。 小少爷被顾钧散发出的气势震住,内心发毛,止不住再次后退,拉开距离。 过道的灯刷得按开。 明亮而刺眼的光争相恐后地抢夺剩余的阴影,沈星迟无法适应地眨了眨,眼前的男人好似站在锋利的光球中,令人不敢直视。 借由灯光,顾钧更加真切的看清,一团无名怒火喷涌而出。 倘若在晚点回来,是不是又要面对间空荡荡的公寓?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感觉到不寻常,因为这个家伙又用上了惯有的伎俩。 沈星迟总会在大事发生前意外的服软,让人掉以轻心,再打得措手不及。比如离开海岛的前一晚,又比如是上回的不告而别,嘴上嚷着哪儿也不去的谎言,实则做法比谁都绝情,枉他还以为,沈星迟真的愿意和他厮守终生。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人留在身边? 手机那头的顾母没听见儿子的声音,着急地问了两声:小钧?小钧? 抱歉,妈,我待会再联系您。顾钧说话间,眼神死死钉在沈星迟的身上。 挂断电话的同时,将身后的门用力关上。顾钧直视小少爷,语气森冷,摆出副讯问的姿态:你做什么,沈星迟? 沈星迟握紧行李箱的拉杆,咬住下唇没开口。 顾钧逼问:这次又要去哪?海岛去过了,该换个地方吧,国外? 沈星迟小声道:我带了手机。 顾钧:什么? 沈星迟又说了遍,声音也拔高点:我带了手机,这次不一样,我不会躲起来,等我到了地方,就打电话给你。 哪里不一样?眼神狠厉地上下剜过,你这样哪里不一样? 他上午打了电话给他,刚刚又打了,可沈星迟却只字不提,言语间明里暗里都是在引诱他留在外面不要回来,难道不就想趁他不在悄悄的走! 你为什么要走,沈星迟?顾钧道,就因为我们昨天吵了架?我提过可以商量的。 沈星迟闭紧嘴,手却一直抓着拉杆不松。 顾钧见他这副倔头的模样就生气,几步上前,伸手想抢他的行李箱。沈星迟慌忙躲闪,但怀着孕的身体变迟钝不少,没多久行李箱便被夺了过去。 手中拽得东西一下空了,使出去的力气难以收回,沈星迟失去平衡,直往后倒。 后面是书柜,顾钧担忧他撞到,连忙丢开箱子去拉,把小少爷搂抱进怀,用身体隔在他和书柜中间,阻挡了这次冲击。 没事吧?顾钧急切地要去检查,有没有哪里撞到,身体有不舒服吗? 别碰我! 沈星迟终于恼羞成怒,推搡开顾钧,踉跄地往旁边退,贴住墙不住喘息。 嘴上说的好听。他哑着声道,你根本不会和我商量。如果你有那门心思,早在开头就会停止。 顾钧:我不是 沈星迟:那不过是你随口说的,骗子。要不是我不理你,你才不会当一回事,还说一开始就不答应养大白。 我没有骗你。顾钧道。 但不可否认,如果提前知晓,顾钧绝不会答应。然而这一切又建立在沈星迟不软磨硬泡的前提下,若是现实中沈星迟真这么听话,倒可以省掉不少事。 我们果然不适合住在一起。沈星迟不相信,自暴自弃道,再待下去只会吵架,听我说,顾钧。我们分开段时间,互相冷静会。 我不会离开太久,也不会消失,通讯也能够保持,向你保证。他道,把行李箱给我,顾钧。 顾钧不放心地道:你要去哪里?你现在这样,突然说要走,我怎么可能随便答应。而且这次你又背着我偷偷离开,你的保证有用? 我现在怎么样?我有手有脚,什么不能做?沈星迟道,我告诉你,你会让我走吗? 所以你就趁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后会是什么感受?他道,沈星迟!男人像是要将这三个字咬碎,带着点恨意,更多的是透露出无可奈何,我不想你走,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你去外面,谁来照顾你? 沈星迟咬咬牙,小声嘟囔:你总这样,才让我觉得讨厌。 他差点被说动,顾钧软下语调的声音,成功刺中柔软的心脏,令小少爷坚持要走的想法摇摇欲坠。其实他一直很纠结,因而才从早上拖延到晚上,要不是顾钧快回来非走不可,说不定还能再拖上几个小时。 沈星迟:感觉在你面前,我什么都干不好,需要你额外的照顾。吃饭,睡觉,包括娱乐和大白。过度约束我的自由,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你怎么会是顾钧慢慢靠近,那是因为你怀着孩子,我才会我们再好好谈会行不行,有哪里你不满意,我可以改的。 你之前也这么讲过,结果后面越来越严格。 瞟见顾钧接近,沈星迟立即警惕起来。奈何显怀的身形把他的气势一削再削,丁点不像凶狠的猛兽,倒似磨掉利爪垂死挣扎的野猫。 我只是害怕,沈星迟。顾钧露出叹息般的声音。 沈星迟困惑:你害怕什么? 顾钧无言。 沈星迟当然不会懂,掌握权从来在他的手中。 男人曾想要利用某些手段将他绑在身边,去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像是以前那个无人的海岛。但后来发现,就算他借着私心动了如此的歪念头,结果也不尽如意。小少爷会想尽任何办法逃离,两人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远。 这是个怎样的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不仅要随时注意他的心情,还要提防他哪天趁你不在消失,仿佛一个定时炸|弹。 可惜顾钧喜欢他,喜欢人便要接受他的全部。虽然有时也渴望能拥有轻易看穿内心的利器,但人与人的交往,不就是在磨合和沟通中发展的吗? 脑袋里一时思绪万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怎么说让沈星迟理解。 男人身上扛着两种名为害怕的枷锁,它们层层交叠,直接将人逼死在角落里,反馈出来的,就变成了对沈星迟的严厉。 不管你怎么说。沈星迟道,我不信任你了,顾钧。反正你永远只认为自己的方法是最完美的,能够怀孕这点,就是我的弱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难道我每次怀孕都要被这样关在家里?限制出行,限制和大白的接触,限制玩乐?我既然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当然不希望他有闪失,但是 沈星迟越说越激动:我也不是生孩子的机器! 顾钧张了张嘴,未出声。 此刻任何能出口的话语皆显得苍白无力。 顾钧没料到他会这样想自己,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转瞬间,男人记起那枚孤零零躺在后车厢里的戒指,又恍然认为那只是个废品,毫无用处。 一厢情愿。 沈星迟见顾钧不回答,心中怒火难消,愤愤不平地撞开顾钧,冲进卧室里砰得关紧门。 顾钧僵硬地站在原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歪倒在地的行李箱,表情茫然。 * 一夜过去,天空泛着微白。 开了整夜的灯终于在阳光降临后失去作用,但坐在旁边的人似乎并不想去理会,任由它没入充沛的光线中。 负面情绪跟随时间推移逐步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将所有事情搞砸的沮丧感。沈星迟坐在床边,不安地摸着微隆起的腹部,脑袋混沌成片。 外面寂静得像是没有人在,他一面担忧着在外的顾钧,一面又自尊心作祟,装出不想搭理人的样子。然而昨天事情的发展,在小少爷看来,已经是最糟糕的。 最初,只是认为顾钧管得有些严,让他很不习惯很憋屈,想要稍微宽松点,仅仅如此而已。结果现在从冷战升级到吵架,还闹出离家出走的戏码 沈星迟烦闷地抓了抓头发,理智占领上风后,反倒更不明白该怎么做。原本他想走,只是希望双方冷静,从而更好的提出减少约束的要求,如今倒好,火上浇油,弄得要和顾钧分手一样。 小少爷幽幽地叹了口气。 腹中的孩子好似感应到他的情绪,不适时地动了下。 沈星迟微愣,有些意外,几秒后又觉得惊喜,嘴角不自觉弯起来。 这时候,身后的门被拉开。 沈星迟带着笑容回头,迫不及待地想把刚刚碰触到的胎动告诉顾钧。话未出口,想起他们昨天大吵了一架,别扭地重新坐好,故意拉下张脸,佯装生气。 顾钧走近,伸手越过他,关掉床头柜的台灯。 沈星迟。 沈星迟已经不生气了,甚至还有点内疚。想听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但羞于表露,便扭开头,不去看他。两只耳朵倒竖得高高的,由此获取对方的一举一动。 行李箱我打开看过,又往里面添了些东西。 轮子滚动的声音伴随顾钧的嗓音共同传来,余光瞟见男人把行李箱推到他跟前,当即错愕地抬起头:顾哥,你 同样一夜未睡的顾钧看起来分外疲倦,黑眼圈浓重,眼睛也失了往日的神采,额发凌乱垂下,半点精神气都没有,萎靡颓废。 沈星迟顿时心疼,急急道:顾哥,对不起 顾钧打断他,摇了摇头,你不是想走吗,可以的。说到这里,他像是下了什么痛苦的决定,一时噤声,片刻哑着腔调接着说,我认真考虑过了,你说的对,你是一个人,不是工具或者其他,你完全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将来。既然想离开段时间,那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沈星迟:我 好了。顾钧勉强露出点笑容,将沈星迟从床上拉起来,不要总不高兴,你订票的时间是多少,还赶得上吗,别错过了。 沈星迟整个人皆是懵的,顾钧这么快答应简直让他始料未及。等反应过来,人已处于门口。脚下的拖鞋被顾钧换成外出的棉鞋,身上也穿了外套,裹好围巾。 顾钧没出来,站在公寓里望着他。 这次还是和季医生一起走吗,记得提前和他联系。见沈星迟不说话,自顾自道,抱歉,你说过不喜欢被人过多的管束。我不说了,不过要记得给我打电话,你联系我前我不会先打扰你的,这样行吗? 沈星迟低下头,默默嗯声。 钥匙留给你,开我的车走。 沈星迟接过,塞进上衣兜内。 那再见顾钧轻快地说道,可在这种气氛下,怎么听都感觉那轻快透着份虚假,啊对了他指了指行李箱,要不要我帮你拎下去? 沈星迟顺着他的手看向行李箱,没有动。 哦。顾钧点点头,你也不喜欢这样,抱歉,你说得没错,我要改的地方的确很多。 YU XI ZHENG LI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03) 有电梯,我坐电梯下去,不用拎。沈星迟磕磕绊绊地道,而且箱子也不重。 他不该现在说这个的,小少爷想,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又不是一定要走。却有种借驴下坡的意味。 好。顾钧道。 沈星迟握紧行李箱的拉杆:那我走了。 好。 沈星迟不敢看他,转身离开。 行李箱的轮子摩擦地面,发出连串粗糙的声响。响在耳畔,使小少爷分神。 兴许是彻夜未眠,此刻所发生的全部,都透着股诡异的失真感。双脚软绵绵,如踩在薄薄的云彩上,稍有不慎,便一脚踏空。 模模糊糊走了大半的路,拐角处的电梯已能看见。恰好没人等电梯,沈星迟暗自庆幸,这阶段的他还是比较讨厌与其他人接触,不由走快了几步。 沈星迟! 背后未出声的顾钧忽然焦躁地喊了一句。 沈星迟奇怪地侧过头。 原先还呆在公寓里的顾钧出来了,兴许是走得太急,鞋子也没来得及换。沈星迟看着和他一套的深蓝色大灰狼图案的拖鞋,目光向上,定格在那张脸上。 小少爷莫名屏住呼吸,仿若在期待对方说些什么。 顾钧望着他,半晌,却像是猝然泄气的皮球,肩膀垮下,低低道:没事。 沈星迟:没事? 顾钧艰难地举起只手:再见,沈星迟。 沈星迟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就说这个? 顾钧点头。 好吧,沈星迟嘀咕,抬起手朝他挥了两下,不再犹豫,转身拉着箱子走了。 向下的电梯在中途稍停,又进来一位阿姨。沈星迟下意识把衣领往上拉,遮住小半张脸,往角落处避,企图降低存在感。 但空旷的电梯内就只他们两人,那位阿姨可能是顾虑到领里关系,率先笑着朝他打招呼,沈星迟连忙尴尬的回应。 出去旅游呀?阿姨示意他腿边的行李箱。 沈星迟含糊道:嗯。 哟,这个天气出去玩,你们小年轻真是尔后她又细细端详起沈星迟,不确定地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沈星迟:我就住在楼上,阿姨,也许以前碰过面。 对对。阿姨笑道,感觉你壮了不少,家里伙食很丰盛吧。这样好,最近年轻人都不爱吃饭,我家闺女,晚上就吃点水果,叫她吃饭 眼看阿姨拿出打算唠家常的架势,沈星迟窘迫的冒汗,眼睛死命瞄着电梯键。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电梯门缓缓敞开。 沈星迟如释重负,逃命般地拽着行李箱往外奔,将那位不熟识的阿姨抛在身后。 他以前可丁点不怕这个,可以说是油嘴滑舌的代表,完全能唬得人一愣一愣。但怀孕之后,也不晓得是介怀身形的变化,慢慢养成见人就想躲的习惯。 才出来没多久就觉麻烦无比,大概是顾钧平日把他照顾得太好,从衣食住行到必备社交,完全不用担忧。沈星迟哀叹一声,拖着行李箱来到黑车旁。 幸亏昨晚顾钧将车直接停在楼下,倒省了他还要长途跋涉拐去停车场。 垂头丧气地迈去后车厢,拉起。左侧,一个巨大的正方形礼盒吸引了小少爷的注意。 这什么?记忆中顾钧是没买过这种玩意。 他伸手打开。 盒盖开启的刹那,四五个不同色彩的小气球迅速涌出,胡乱打了他一脸。 沈星迟: 惯性骂了句,慌忙拨开。其中一个气球的牵绳贴着他的手心滑过,直往上升。小少爷心中蓦地一空,恍若有东西跟着这气球相并远离。仓促地伸手去够,但红色小气球飘飘摇摇,早已飞入高空。 沈星迟仰起头,清晨的阳光虽然充足但不刺眼,他望着那个气球,又从气球飘过的地方看到公寓的窗户。 窗帘未拉,但从这里也看不到里面。 沈星迟苦笑,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太久没一个人过活因此患得患失? 即便不了解为什么顾钧要准备些莫名其妙的气球,也无从去多想。收拾好心绪,沈星迟垂下眸,意外发现礼盒内除了扰人的气球,还有一朵又一朵拿来摆设的鲜花,虽然这些好看的鲜花经过一夜显得有点焉不拉几。个个垂丧着花骨朵,像正在难过的顾钧。 沈星迟摇摇脑袋,觉得有点昏头,这都什么古怪想法。 不过他终于决定耐下性子去查看那个奇怪的礼盒。忽略掉当饰品用的漂亮鲜花,拨开繁琐的包装,正中央的布绒上,摆有一个朱红色的小盒子。 沈星迟拿起来,打开,盒子里是枚戒指。 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光线流离在上,罩着戒指闪闪发光。 沈星迟嚯得睁大双眼,如同被重物击中,两耳嗡嗡然。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这枚戒指,冒出一个又一个的为什么。 视线偏转,从精致的戒指漫延到眼前黑车,再到那扇熟悉的窗户。 小少爷不禁想,昨天顾钧忽然回来的原因。他坐在这辆车子里时,脑海里是有怎样的念头,有没有如以往那样看着那扇开着灯的窗户。又是什么,驱使他在临门一脚选择放弃,没有在昨晚就把戒指展现在他面前,而是选择藏匿在后车厢内。 至少有一点能够肯定,男人比他思虑的要久远。在他为了能不能多和大白玩、能不能少吃点补品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闹脾气时,顾钧却在计划着他们的未来。 假如语言不能完整的表露,那这枚戒指就是顾钧心意最好的表现。 可是,男人却没透露分毫。成全了他,纵容他在这个关键点上离开。 该死,要是没看到怎么办,要是真的就这样走了怎么办。 沈星迟莫名恼火,手握着戒指盒咔咔作响。 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跟他说,只会装出副平淡大度的模样。 沈星迟把戒指盒塞进口袋,收起行李箱拉杆,提起来准备放入后车厢。但不知是礼盒太大占位,还是哪里卡住,来回三次都失败。小少爷被弄得有些毛,气急败坏地把行李箱朝地上一摔,砰得关掉后车厢。 见鬼。 沈星迟调头往公寓方向去。 他这一路赶得既急又躁,很久未有这么大动作,等重新回到门前,已消耗太多力气,胸膛起伏,不住喘息。 小少爷咽了两口,企图缓解。上前开门,发现门压根没关紧,轻轻一推,便开了。 沈星迟疑惑,顾钧应该不会这么粗心才对。 进去换好拖鞋,迟疑地往里走。 公寓内比他走前还静,死寂般,恰逢薄云挡住阳光,暗沉沉的。客厅没有人,沈星迟内心打鼓,一路走到卧室,才见到顾钧的身影。 他坐在方才沈星迟坐的地方,神色木然,手里抱着个枕头,垂眼沉默地凝望着,对大白的举动置若罔闻。趴在他头顶的大白得了便宜,越发嚣张,张牙舞爪,咬住他的头发不松口。 沈星迟瞄了下床头,确定那个枕头是他的。 这人 大白!他猛得推开门,喝道。 一猫一人皆被重返回来的沈星迟吓住。 还咬,你!沈星迟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快松口! 大白喉咙底发出咕噜咕噜不情愿的声响。 沈星迟蹙起眉,点了下它的鼻子。大白宛若点满演技,哀怨地喵叫几声,不清楚的还误会是他们欺负了它,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大白松开嘴,几步跳下床,溜之大吉。 你顾钧还沉浸在前几分钟小少爷出走的伤感中,一时缓不过神,不敢相信,是有东西忘记 沈星迟直接把戒指盒拿出,打开,举到他面前: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吗? 顾钧看看戒指,又看看他,木然的表情总算松动,语气充满了不舍和悲伤:对不起,沈星迟。不要走,我会改的,我 不是这个!沈星迟咬牙切齿地打断,顾钧,趁我还有点感动的时候,劝你快点说。 顾钧抿起嘴唇。 外面仿佛有白鸽飞过的声音,仿佛又没有。 讲实话,事情的一切都脱离了轨道。原本在他的想象中,应该要更加梦幻,或是更加完美,总之不会如此简陋,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房屋,阴凉凉的温度,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见证人,没有祝福。 然而 男人抬着头,看向沈星迟,他说:嫁给我。 沈星迟的心砰咚一声,接着频率持续,变为狂乱。 脸红心跳,多少形容害羞的修饰词往上堆都不为过。自己想的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它拥有的魔力大到难以想象。 行。沈星迟强装镇定,我答应了。 小少爷粗鲁地取出戒指,主动戴上,因为兴奋和紧张,戒指对了两下才准确套进,一直推到手指尽头,尺寸完全合适。 看。沈星迟举起头,本想展示给他看,笑容露到半路扬不下去,他嘴角下撇,充满歉意地道,对不起,顾哥。是我的错,我从来都不了解你的想法,还说你只是单纯地想要孩子,我 顾钧:过来。 沈星迟委屈巴巴地走过去。 顾钧伸手揽住他的腰,头埋进柔软腹部,半晌,才像是活过来般,发出叹息:这样就够了。 你愿意留下来,比什么都好。 他补充道。 * 这次吵架使两人身心疲惫,意识一松懈,浓厚的睡意便接踵而来。 两人相依着在床上睡了一整天,等沈星迟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早上。 睡久的身体发出僵硬的信号,沈星迟嘤呜几声,朦胧睡意悉数退散。缓缓睁开眼,面前,顾钧正对他躺着,一手撑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他。 你干嘛看着我 半醒未醒的沈星迟很是黏人,边说边蹭进男人的怀里。 顾钧:怕你在我不留神的时候又跑了。 这句话点醒了沈星迟,昨天发生的种种快速涌现。被准确抓住尾巴的小少爷立刻羞红脸,从被窝中抽出手,无名指上亮着光的戒指在提醒他,答应了顾钧的求婚。 顾钧挽起嘴角,手指附着于上,握紧。 男人掌心温热,传递到沈星迟这边,却像团不伤人的火。烧得他心烦意乱。 我总觉得这样太草率了。 沈星迟倏得从床上弹起来。 顾钧跟着起来,从床头拿过外套,披在沈星迟的身上。 又怎么 小少爷瞥着他的着急样,不满地点了下男人的额头,想什么呢,难道我会反悔?我是这种人?沈星迟忸怩地道,就、就是觉得,应该要说什么词,就结婚那一套啊对了,你的戒指呢? 顾钧:还在定制,这只算订婚戒指。 没关系。沈星迟拍着他的背,你那枚我买给你,待会就去。 顾钧笑了:关于结婚誓词,等我们结婚的时候请司仪 沈星迟惊讶于顾钧真要举行婚礼的同时,又想像顾钧这样正经而古板的人,兴许是真要经过婚礼,才能确认他会嫁给他吧。 别人说的哪有我们说的好,况且真到那天还要做好多准备呢。沈星迟取下订婚戒指,塞到顾钧手里,怂恿道,我们先来演练一遍。 顾钧停顿两秒,同有点羞赧,咳了声,执起沈星迟的手。 小少爷噗得笑出声。 顾钧难得窘迫:你别笑。 小少爷跟着咳咳几声,摆OK的手势保证。 那个,我想想沈星迟先生,你是否愿意嫁给顾钧先生做他的伴侣,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直到世界终结? 假如说起初想要听顾钧说结婚誓词只是个小小的玩笑,那么后面,随着誓词的发展变长,倒真的好像成为个庄重又神圣的誓言。 近乎是顾钧每说一个字,沈星迟的心就跳漏一拍。 等他完全说完,两人对视,沈星迟已彻底沦陷进男人的眼睛里,此生再难爬出来。 你愿意吗,沈先生? 顾钧重复一遍。 舌头犹如打了结,半天也讲不出一句话。沈星迟结结巴巴道:我还、还是等司仪来说吧,私下底讲,怪别扭的。 他要收回手,顾钧不让,坚定地把戒指戴入他的无名指,同时低头吻上那枚凉凉的戒指,道:我愿意。 你 沈星迟呆住。 这个讲完,接下来是不是该送入洞房?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沈先生。顾钧调笑,趁沈星迟没防备,轻轻将他压回床上。 沈星迟被顾钧的动作弄的直笑,闹到最后,徐缓地也生出点情愫。 喂,你不会真的要 顾钧半扬起头,在晨光之下,异常性感。 季医生不是提过,前三个月没问题,就可以稍微 沈星迟:可现在是白天。 顾钧凑到他耳畔:我们悄悄的,不让别人发现。 他这么说,透出分隐秘感,沈星迟诡异的兴奋。 你幼不幼稚,有谁在 小少爷抬手要打他,被顾钧擒住,放到嘴边亲吻。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但熟悉的温度却始终萦绕在周身,使人安心。刹那间,沈星迟似乎想起很多,他与顾钧年少时的争锋相对,海岛上的磨合,重回A市的纠缠、分离,后续的交往,同居以及如今结婚生子。 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小少爷控制不住地向后仰,窗外的光线投射下来,勾勒出颈脖处姣好的线条。他伸出手,摸过顾钧柔软的头发,抚住他的脸,情不自禁地道:顾哥,我喜欢你,我爱你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04) 嗯。顾钧顺从地亲了亲小少爷的眼睛,我也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好不容易,撒花(#▽#) 这应该算是目前为止我写过最细的文,也写得很累,小少爷乱七八糟的心理总是难以捉摸,转变到顾钧想法时是最痛苦的,感觉人要分裂qvq 所以非常感谢读者们一路的陪伴,可以说没有你们,绝对不会有这章完结章的出现,么么啾! ①关于番外 虽然总纠结还要不要写番外,但觉得好歹坚持到这,还是原封不动地把故事写完吧。 不过由于之前手机掉了,里面存的所有的梗、大纲还有新文情节等等全没了,时间又过了这么久,我只能尽量把还记得的写一写。 前面大概是婚后日常,最后一章有包子出没,小天使们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看看。 ②下一本打算写《谁要和小狼狗谈恋爱》 小狼狗攻X大叔受,戳进文案可看,已开放预收,不要脸地来求份收藏:D 吸取经验这次要存稿绝对充足后再开文,具体时间会在wb通知。也可以收藏作者专栏,开新文会有通知哦。 ③暂时想到这么多,这章同有随机降落的红包。 第128章 番外1 A市顾家的长子顾钧顾先生结婚了。 这个消息一传开,便在A市引起轩然大波。听闻他是在国外注册结的婚, 因为伴侣是位男性, 而且这位男性,还是沈家的独子沈星迟。 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两个争锋相对的人会突然坠入爱河, 甚至决定远赴国外结婚。因为这个社会对同性婚姻还是有一定的排斥和抵触。 但事件的两位主人公已无从搭理A市的是是非非。在繁琐的婚礼结束后,只短短休息一天,就立即动身前往I国, 开始了他们长达一个月的蜜月旅行。 而留在A市的双方父母,则成为各种小道、八卦记者的重点采访对象。 从未闹出花边新闻的顾钧和男人的风流情史,似乎稍微添油加醋或是加上几个劲爆的词语,就足以轻松地吸引眼球。特别是那场在国外举行的婚礼仅邀请了家人和少数几位朋友,至今没有任何一张照片流出, 低调到令人发指。 可惜顾家那边倒像是早有准备,回应的异常官方,纵使记者们费尽心思,也没从中挖出丁点猫腻。 沈家这边, 至始至终采取回避手段。记者连沈老爷子的面都难见上一面,更别说从中获取相关消息。 就这样,这场本该备受瞩目的婚礼在材料稀缺和时间的双重推动下, 除了沈星迟和顾钧回来时引起一点点小的波澜, 之后便如石块入海, 再没有任何动静。 毕竟世界每分每秒都在拼命地向前奔跑,人们终日被各种新鲜事物包围,哪能保持平常心去耐性等待两个时常神龙见头不见尾的家伙。 但对于傅秘书来说, 老板终于舍得回来,真是谢天谢地。 虽说之前曾有过一次经历,那时老板好歹保持着一颗事业心,公司事务大部分都能尽心处理。而结完婚的他,就譬如一头栽进温柔乡的昏庸君主,全然没了干劲。连傅秘书这种最不爱说闲话的也忍不住在背后吐槽,称沈星迟为小妖精。 其次,尽管大众对这对新婚夫夫不感兴趣,和他们有接触的却无法停止。顾钧公司里的职员光讨论这件事就连续通宵了几个晚上,专门组建的八卦群火热朝天,每次打开信息皆是99+,好不容易消停了点,等顾钧回来,再度死灰复燃,天天盼着发生点新鲜料。 不过随着日子更新,大伙好像慢慢接受了这个稍显劲爆的消息。 原因一是,顾钧表现的太过平常。 要是一个人对某件事越是想要躲避,缩头缩尾,人们倒更会好奇的去探究。顾钧却没有这样。甚至于当有员工壮着胆子祝贺他新婚快乐,他也只是笑笑表示感谢,没有分毫因伴侣是男性而感到忸怩。 无名指的婚戒每天佩戴,午间休息,也常听见他打电话给沈星迟,言语中的关怀与爱意藏都藏不住。简直是大方的敞开,任你窥视。令此前怀了点龌蹉心思看好戏的部分人感到惭愧。 后来,这一行为被员工们称为秀恩爱撒狗粮。 其二是,顾钧变得更加温柔了。 试问能拥有位脾气好又体贴讲理的老板在职场上是多么难得可贵。毫不夸张的说,出去度个蜜月的老板简直是从高冷帅哥跳到温暖人夫。虽说以前顾钧从没亏待过他们,但男人不苟言笑的表情和严肃的气场总使人望而却步。现今,不止一人讲过,老板总是笑着给家里那位打电话。乃至后面,他们光是看老板的表情,便能判断来的消息是工作的还是伴侣的。 连提倡不婚主义的姐妹都在群里愤愤不平地发出呵,男人。呵,爱情的言论。 静下心来想想,顾钧的条件其实极其优秀。专一,洁身自好,头脑精明,多金,且长相俊朗。拥有这种条件的老公,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立场不坚定的众人顿时纷纷倒戈,开始羡慕起沈星迟。 沈星迟来公司时,是顾钧笑得最多的时候。 员工们就看着自家老板像个终于追到男神的毛头小子,忙上忙下,将沈星迟照顾得妥妥帖帖。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无法形容。 印象中沈星迟是个花花公子的形象,染着各种乱七八糟颜色又前卫的头发,穿着色调鲜艳的衣服,身上喷着香水,总之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现在的他,要和过去对比,近乎可以用朴素来形容。头发是中规中矩的黑色,穿衣风格也与顾钧相似。且不清楚是由于冬天穿得多人显臃肿,还是蜜月时被顾钧养胖了,手脚倒没多少变化,只是腹部,能看出微隆起的小肚子。 几个女职员目送沈星迟走进顾钧的办公室,关门的刹那再度看见老板那罕见又迷人的笑容,内心啊的发出感叹。 这真像是从良了。其中一个评价道,他手上也戴着戒指。 爱情的力量。另外一个接话道,你看沈先生都胖了,有一种肥胖叫幸福肥你们知道吗? 哎,男人间的爱情还能这么甜,你没看见刚刚老板笑得跟朵花一样。 老板笑得越开心,傅秘书那边就要哭得越难过。 几个人压低音咯咯笑了几声,瞥见有其他人过来,忙收起八卦的心思,一本正经地投入工作中。 遗憾这种不甘心还要悄悄吃狗粮并说句真香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之后沈星迟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生活逐步回归正轨,顾钧的人设又从体贴人夫半歪回高冷帅哥。每天准点上班,处理繁忙的工作,再准点下班,毫无新奇。正式步入冬天后,沈星迟就再也没来过公司了。 A市的冬天分外的冷,偶尔开窗,寒风呼啸,完全能把人冰冻。 供应热水的茶水间成为员工们休息时最爱呆的地方,自然同成了各种小道消息和八卦的聚集地。 办公室内,坐在转椅上的顾钧停止上午的工作,看了眼手机。 发出的消息没得到回复,顾钧猜测他还躺在床上。 兴许是入冬的缘故,沈星迟比刚怀那会更嗜睡,有时顾钧不提醒他,能在床上睡一天。 肚子大了,人也贪懒,加上外界天寒地冻,床上又暖还有猫,一对比,该呆哪里非常明显。 他们如今搬了新家,原来同居的住所说到底是沈星迟的单人公寓,两个人凑合,要再加一个就显得挤。新家很大,虽然离公司远了点,但环境安宁,很适合养胎。除去他们俩的卧室和婴儿房,还有剩余房间,再接纳几个佣人绰绰有余。 本来顾钧想叫梅姨来家里帮忙,可以照顾小少爷的起居,叮嘱他按时吃饭。白天也算有个说话的伴。顾家有母亲和林家人照顾顾绾,分出个梅姨完全没问题。 沈星迟却不同意,说他一个人在家自在惯了,何况还想和顾钧多过些两人世界。虽说这话不知真假,但确实讨了顾钧的欢心。 既然小少爷不喜欢,他也不再强迫。 可是顾钧依旧担心沈星迟独自呆家养胎会觉得无聊。在国外度蜜月的那一个月,是小少爷最快乐的时段。国外无人认识,可以不必再遮遮掩掩。就算有人好奇,他们笑而不答,对方也就知趣的闭口不提。 男人看着手机,思考要做些什么,使小少爷在家也能打发时间。 发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原先就是个没多少乐趣的人,说起来,怀孕前的沈星迟可比他会玩得多。 沈星迟那边迟迟未有回应,顾钧干脆放下手机。坐了整整一上午,身体难免发出点劳累的嘶鸣。他起身,按了按颈脖,走出办公室。 本想到外面看看风景换心情,无意听见茶书间那边传来说话声,奇怪地过去。 茶水间内热气缭绕,几位吃完饭的女职员抱着茶杯在闲聊。 顾钧心想,偷听别人讲话实属不礼貌,正要走时,隐约传来类似孩子的词语拉住他的脚步。 原来是其中一位的姐姐怀孕了,她正在分享姐姐怀孕后发生的一些趣事。 你们知道吗,有次我姐姐然后我姐夫就 咳。 声音中止,几位职员朝发声处望去。 顾钧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又故意地咳了声。 老板好 顾先生好 稀稀拉拉的问好声响起,女职员们纷纷做鹌鹑状,对顾钧出现在这种地方表示既惊讶又惊恐。 顾钧之前也没做过,有点腼腆,强装镇定道:你们好,我刚刚有听到你们的谈论 女职员们顿时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生怕其中哪句不得当惹到顾钧。 我们就是随便说说。 对呀对呀。 剩下的人附和道,直想放下杯子开溜。 抱歉,没经你们允许就顾钧缓缓道,最近,我妹妹也怀孕了,所以对这个话题特别关注。他找了个借口。 但兴许是对顾钧的到来过于震惊,根本没意识到为什么妹妹怀孕的事还要哥哥来操心。 顾小姐? 恭喜,恭喜。 众人顷刻转变口风,恭喜和祝贺声此起彼伏。 顾钧当做她们在祝贺沈星迟,暗暗接受,摆出副苦恼的样子:我们平常白天都要工作,只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很担心他这样会觉得无聊,但我自身缺乏经验,所以 几位没结婚的女职员跟着老板飞快更换说话内容,可谓是讨老板欢心的一把手。 是啊,孕妇独自留在家里是不太好 没有人陪她吗?我听说女性在怀孕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特别容易得抑郁症! 顾先生。先前分享她姐姐姐夫间趣事的女职员小吴开口道,要不要给顾小姐找点事做呢,比如我姐姐,现在就在家织衣服。我姐夫同是普通的上班族。我妈妈有时会去看她,教她怎么织更好看,也没听我姐姐抱怨过什么。他们还一起养了只非常乖巧的小狗,晚上会牵出去遛弯。 顾钧:衣服? 顾先生,这事你听小吴的,她有经验。旁人搭腔道。 小吴有点害羞,可顾钧投来的目光恍若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便接着道:虽然现在有很多儿童店,不用亲自动手,不过我姐姐讲闲着没事,做这些也不会浪费。她一般会织点婴儿的帽子鞋袜之类,以后熟练了再试试连体毛衣。顾先生,假如顾小姐在家无趣,我想她可以试试做这类的。 织帽子?顾钧想了下,完全猜测不出沈星迟亲自动手是什么样的情景。但莫名又觉得那画面充满温馨。反正总比他整日懒在床上要好。 有了办法,顾钧暗自欣喜,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 回到办公室,顾钧立即拿出手机搜索。 刚开头应该以最简单为好,用来培养兴趣。挑来看去,他决定选择围巾。围巾有难有易,他直接选择初学者的织法,看了图解又看视频,感觉好像能够下手。 整个午休便拿来整理这些玩意,连带下午都心不在焉,又把身为事业粉的傅秘书气得够呛。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顾钧直奔商场,买了各种颜色的毛线和粗款的毛线签,再加紧去超市购买晚餐要用的食材。 冬日的天暗得出奇快,等顾钧从车库出来,几乎到了没开灯就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整个大厅静悄悄的,梅姨说她下午有过来,顾钧换好鞋,把菜放在厨房,沿着楼梯走向二楼。 推开主卧的门,里面是一片暖融融的黄光。 沈星迟窝坐在长椅中,身上盖着厚实的毯子,电暖气摆在旁侧,散出来的光为他的脸镀上层轮廓。 听见推门声,他小幅度地动了动。 醒了?顾钧走上前轻声问道。 嗯。沈星迟懒洋洋地应答。大白窝在他的脚边,盘成个团,完美继承主人的性格,懒得一动不动。下午梅姨要来,就起来了。 顾钧:不再睡会? 沈星迟困乏道:不了,躺久也觉得累。 顾钧拉远点电暖气,同时捡来把小凳,坐在沈星迟与电暖气中间,轻轻按着他的手臂。 这举动惊醒了大白,暖气一下远离,它不满地剜了顾钧一眼,艰难从地上爬起,踱到电暖气旁边,再度躺下,发出长长喵叫,宛如在宣告主权。 顾钧哼笑,不管坏脾气的猫大爷,又问沈星迟:下午吃了什么? 沈星迟将梅姨做的菜一一列举,对于梅姨,顾钧从来是放心的。我下班的时候去超市买了些菜,晚上做点清淡的给你吃。 好。沈星迟点头,梅姨放了东西在冰箱,你待会去看下。 顾钧:又是哪里的土特产吧,上次给的都没吃完。 沈星迟同笑:放着吧。 经过按摩,小少爷觉得好点,有了些许精神,注意到放在顾钧身边的纸袋。那是什么?他问。 哦。顾钧停手,边拿纸袋边轻描淡写地说,去超市的路上看见的。 其实他是特地去买,但如实说出感觉怪怪的,顾钧不愿沈星迟多想。 话未说完,纸袋中的毛线球掉出来。 沈星迟伸手接住,这个?他颇有些意外,又好笑地看向顾钧。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05) 幸亏电暖气的光,看不出顾钧脸红。男人不好意思道:回来的路上,看见许多人在买。 都是些小女生在买吧。沈星迟顺势拿出附带的两根毛线签,你该不会是要我织毛线吧? 顾钧:假如你想织的话围巾比较容易 沈星迟看出顾钧的想法,笑着坐正些,行,反正在家闲的慌。可我不会啊,顾先生,你教教我? 他一手拿着根毛线签,无名指上的戒指遭光线笼罩,闪闪发光。 我中午找了教程,适合初学者的。 顾钧拿出手机点开,两人对着视频装模作样地研究,看了个大概。完后顾钧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份,他共买了两套,是考虑到沈星迟也许不乐愿,想陪他一起练,未料到小少爷这么好说话。 对了。顾钧想到,要不要吃完饭再来? 沈星迟赶忙摇头,一半是觉得这样做好玩,一半是觉得顾钧好玩:你饿了吗? 顾钧见沈星迟难得来了兴致,跟着摇头:我不饿。 沈星迟迫不及待:我也是,下午刚吃过,还饱着。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实践起来。 谁知有些东西看着简单,做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纵然顾钧准备充足,第一次织围巾,也是困难重重。更别提完全不懂的小少爷,别说围巾,连一排都织不平整,前面扭七后面扭八,中间扭成麻花辫。 沈星迟借着兴趣,皱着眉捣鼓半天,扭头去看同样满脸苦闷的顾钧,噗得笑出声。顾钧倒是织出了一排,但就是丑。 顾钧被沈星迟肆无忌惮的嘲笑弄得羞愧万分。 哈哈哈哈唔。笑声蓦然中断。 怎么了?顾钧忙关切地抬头。 沈星迟放下毛线签,抚了抚腹部他现在终于适应在顾钧面前展露出某些怀孕中的行为,他踢了我一下。 小兔崽子,心疼你爸爸吗?淘气包。他对着肚子说话。 说完抬起头,不由怔愣住。 男人黑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他,更准确的描述,是望着腹部。那里面有着明显的渴望,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接收到沈星迟的视线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缓慢收回,低下头,默默道:小心点。 沈星迟注视着他的发旋,觉得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此时显得格外可怜。 小少爷知道他仍旧在害怕和顾虑,由于在结婚前,他曾为了顾钧过多的举止而胡乱的大闹一通,之后顾钧就变得相当克制,哪怕是在度蜜月,也遵守不误。犹如是把那些教条深深刻进了心里,随时警醒。 你啊沈星迟叹道,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这样子骗谁呢?我不是说过可以吗?还要我道歉啊,顾哥。 不要道歉。顾钧仓皇回答,我不喜欢。 手。沈星迟道。 顾钧听话地伸过去,被沈星迟抓住,搭在隆起的肚子上。 十分捧场的小崽子逮住机会又踢了一脚。 这刻,顾钧是真切地感应到。掌心中,鲜活的生命,正在茁壮成长。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遥不可及。非常,非常的奇妙。 很奇妙吧。沈星迟温柔地说道。 嗯。心声被戳中,顾钧罕见激动,不受控制地缓慢靠近,轻轻贴在沈星迟的肚子上,接受其中连同呼吸一起的伏动。 沈星迟抚摸着顾钧的头发:你现在比我还脆弱了。 顾钧不说话,又加重了丁点力度,心中既甜蜜又酸涩,最后统统化为感恩,企盼时间能走得慢一点,但愿这刻天长地久。 * 小少爷的兴趣向来短暂,毛线织了两三天就不耐烦的放弃,抽出其中一部分线卷成球丢给大白当玩具玩。 顾钧那晚被喂了点甜头,乐呵呵地接手。 沈星迟以为他是兴致没消,没过多干涉与搭理,没想到几天后,倒真让他织出条成型的围巾。顾钧深受鼓舞,剩余毛线有多,他给沈星迟织了一条,还煞有其事地给大白织了条短的围它脖子上。 大白怪叫不止,对着小围脖又抓又咬,没两天,围脖就悲惨地死在大白毒牙之下。 这天,小吴刚来公司打卡上班。 面前的隔板忽地被人敲了敲,她抬头,发现顾钧居然站在跟前。吓得她赶忙站起来,磕磕绊绊地叫了声顾先生早上好,同时脑袋中迅速回忆,寻找这段时间自己有没有在工作上犯错误。 嗯。顾钧淡淡回应,这个,送给你,谢谢你。 小吴头也不敢抬,感恩戴德地接下。 余光瞟见老板的身影渐渐远离,才壮着胆直起身。看着老板走进办公桌,古怪的觉得老板看上去似乎有点开心。 小吴敲了敲脑袋,怀疑是不是昨晚睡糊涂了。 忐忑不安地拉开顾钧给的袋子,里面是条围巾,手织的,粉色。 天呐!! 小吴内心瞬间狂叫,这、这该不会是他妹妹织给她的吧?难道她那天提的建议生效了?太幸运了吧!要知晓,不苟言笑的顾钧心思可是很难猜的! 小吴赶紧双手合十,对着围巾拜了三拜,祈祷围巾能保佑她今年暴富。 第129章 番外2 自从上次小吴把围巾的事发在群里后,顾钧的行为得到女职员疯狂好评。 一个公司的管理者, 居然会因为某次闲谈, 特地送上礼物并感谢,这是多么的亲切和蔼。何况他还有相貌加持, 好感度简直一路飙升。 虽说以前同受其关注,但多数为生人勿近的远观。 之后她们试着在休息时间里又给顾钧提了几个建议,顾钧认真听取, 完后还仔细研究,俨然是将伴侣间用来调情的戏码当成了工作,把女员工们逗得直乐,莫名觉得顾钧可爱。 当然顾钧也不是全盘接受,沈星迟的性格他最清楚, 某些过于夸张的手段用在小少爷身上只会适得其反。 最近,女员工们又教给他一招用来拉近两人关系的,那就是向伴侣汇报自己的动向。比如晚上有事不能及时回家,一定要发消息过去, 说明和谁出去,要干什么,几点回来之类的。这样不仅能及时避嫌, 还能让对方安心。总之百利无一害。 顾钧有些意外, 他倒是有说过, 但不会经常,算是记到就提一句。沈星迟从来没说过什么,对于这方面的消息也回得不勤快。偶尔几次晚归, 房间里漆黑成片,沈星迟已躺在床上陷入熟睡。 所以,沈星迟会在意吗?或者说,他在意过吗? 毕竟他以前曾是酒吧夜生活的常客,通宵喝酒跳舞哪样没做过。顾钧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仅是担心自己在沈星迟那边闹出笑话。 像是小题大做,或觉得烦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头脑中盘旋不定,顾钧盯着微信界面,犹豫要不要发消息给沈星迟。 最近公司有个企划做的非常成功,在众人的怂恿下,决定今晚下班后聚餐庆功,由顾钧请客。公司有成就,顾钧也开心,没有半点推拒,直接同意。 纠结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傅秘书走进来,将几份文件放在桌面上,并做了简短的说明。 嗯。顾钧点头,我待会就看。 好的,顾先生,我先出去了。傅秘书转身欲走。 等一下。顾钧叫住他,掌中的手机快速转了一圈,傅秘书,我有件事想问你。 傅秘书转身,严阵以待:是。 顾钧慢腾腾地道:你假如晚一些回家,会和夫人说吗? 别看傅秘书整日冰冷冷不爱笑的模样,他在上班第一年就结婚了,妻子还是某大学的校花,也不知道是怎么追到手的。如今家庭和睦,还有个可爱的女儿,简直令人羡艳。 同事们都开玩笑,讲他真人不露相,是高手中的高手。 傅秘书: 枉他以为老板会抛出个什么国际难题,新婚期的男人果然不靠谱。 傅秘书咳了声,调整好心态,说道:通常是会的。 顾钧:真的吗? 傅秘书点头:不仅是我,我的朋友都会。就算不提,家里同会打电话询问。主动说,可以省掉不少麻烦。 顾钧诡异得感到有些闷,沈星迟从来不会问他。 傅秘书大概是看出顾钧表情不对,忙又补了句:每个家庭相处模式不同,如果他对另一半足够信任,也许并不会要求另一半随时汇报。找到自己喜欢舒适的相处模式才是最重要的。 但这番话似乎没过多的感染到顾钧。 傅秘书:还有其他事吗,顾先生? 顾钧摆了摆手。 傅秘书转身离开。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宁静,顾钧的重头戏又回归到手机上。经过巨大的思想斗争,加上傅秘书话语的推波助澜,他终于在心脏怦通声的陪伴下,打开微信,一点一点把晚上聚餐的消息打出来,点击发送。 然后,沈星迟没有回复。 午休结束后,顾钧依旧没等到沈星迟的回复。 男人安慰自己,兴许小少爷是贪懒睡着了。加上下午工作忙碌,渐渐的,便把这件事忘了。 * 晚上,让众员工兴奋不已的聚餐来临。 他们丝毫没有顾虑,选了家价格昂贵的饭店,狠狠敲了老板一把。 包厢内,各种精致美味的佳肴洋洋洒洒铺了满桌。 顾钧坐在中间,员工开了酒,为每个人满上,共同举杯,庆祝这次的企划顺利。 几杯酒下肚,大家不再拘谨,有说有笑,拼酒吃菜,场面异常热闹。 顾钧按住杯子,微笑地当个围观者。他酒品不佳,仅喝了一杯就推脱着不再来,换上了果汁。男同事劝了几句,顾钧一再拒绝,也就不强迫,以免闹出不愉快。 说笑间,女同事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圈,定格在顾钧的身上。 顾先生。她说道,脸上全是笑意,这场聚餐,您有和沈先生汇报吗? 旁边的男同事打岔:你怎么知道顾先生会和沈先生说? 女同事:我们告诉他的呀,他们可恩爱了呢。 饭桌上立即传来片哟的揶揄声。 女同事:我没有其他想法,完全是真心羡慕,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 当然! 顾先生可比你们优秀多了。 饭桌上其他女员工果断表明立场。 男同事们撇撇嘴,不屑地用切回应。 大伙嘻嘻哈哈,都没往心里去,场面格外和谐。 这么个调侃老板的好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女同事接着道:既然都按时汇报了,顾先生,要不您再拍几张照片给沈先生,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 对呀,今天的菜这么好看,拍成照片多养眼。 还有我们的合照,我想向沈先生问好。 众人纷纷搭腔。 顾钧本想敷衍了事,奈何大家火力太强,骑虎难下,单纯说几句话已不能摆平。只好拿出手机,先拍了几张菜的照片,又耐心等待大家摆好Pose,拍了合照。 点开微信准备发过去时,看见聊天记录,才记起中午没等到沈星迟的回复。当然,现在仍然,聊天页面空空荡荡,只有他绿色的消息气泡摆在那。 顾钧脸上涌现出淡淡失落,防止别人发现,火速把照片一齐发过去,笑着收起来。 哟,收得这么快,难道是害怕我们瞄到你们的恩爱聊天? 不看看沈先生回什么吗? 顾钧继续挽唇,笑而不答。 一个男同事看出老板的笑容有点尴尬,主动抛来台阶:好了好了,别揪着一个话题不放,老板今天钱包大出血,你们可要好好爱护他。 其余人可能也觉玩笑开得略过,连忙转移话题:老板必须爱护,来我们举杯,感谢顾先生。 顾钧同举起杯子,在无数句感谢顾先生中抿了口果汁。 低头时,忍不住轻轻叹了声。 * 聚餐结束,差不多到了十二点。 将员工们送走,结完账后,顾钧叫来代驾。 坐进后座,他纵容自己没形象地陷进座椅中。喝下去的那杯酒好像发挥功效,头有些痛,也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倦。 酒精哄骗住了理智,任由负面情绪如藤蔓般肆意横生。顾钧捏了捏紧皱的眉头,心里明白不该如此过多的猜测和幻想。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直至到家都没有消退。顾钧任性地将其通通推到酒液的身上,沮丧地推开车门,往家中走。 低头走了没两步,地面上晃出的光引起他的注意。 以往应该沉没于漆黑的大厅正亮着暖黄灯光,顾钧心情一荡,不由加快脚步。 缓缓推开门,心脏因为紧张,完全无法保持正常频率,怦通怦通,小鹿乱撞。他环视一周,房间里很静谧,未见沈星迟的身影。 顾钧咕咚吞咽,迟疑要不要出声。 回来了? 顾钧急忙朝发声处望去,沈星迟站在厨房的门旁,身上披着绒外套,手抚住腹部。厨房里散出来的光点笼罩在他的周身,显得青年异常柔和。像是经过时间的洗礼,甘心将所有锋利的尖刺收起,回归平淡。 顾钧近乎看呆,半天才找回语言,磕绊地道:你、还没睡吗? 沈星迟奇怪:不是你让我等你回来? 顾钧:我? 沈星迟:特地发来消息,说了晚上去干什么,几点回来,难道目的不是这个? 顾钧:你没回消息,我还以为 沈星迟:我看见了,就懒得回。既然你这么介意,下次回你,好吗? 顾钧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但实际上,他心底是非常高兴的,尽管清楚孕夫需要早睡,不能操劳,还是高兴。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06) 方才在车里那段莫须有的情绪顷刻消失无踪,顾钧惭愧地低下头,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喜形于色。 沈星迟见他这样,嘴角弯弯笑起:快过来,我给你煮了面。 要说沈星迟愿意醒着等他已经是个惊喜,那么亲自帮他做夜宵就是另一个巨大惊喜,两个合并到一起,近乎要把他砸得晕头转向,开心得找不到北。 顾钧连忙上前,半拥住他:怎么还做这些? 沈星迟打掉他伸来想查看的手,我哪有这么娇弱,又不是残疾,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再说你我还摸不清,虽然说和员工开庆功宴,可你基本不动筷,都让别人吃了吧?小少爷顿了顿,认真地看向男人,不饿吗? 顾钧窘迫。 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自己出钱请客还吃不饱。沈星迟离开顾钧的怀抱,返身把锅里的面盛出来,端到桌上,别小瞧我,我以前在海岛上还帮梅姨打过下手呢。现在她常来帮我做饭,我也跟她学了一两招。难道就许你向她拜师学艺? 顾钧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小动作不断。 顺从坐到沈星迟旁边,眼前的面果然色香味俱全,有蔬菜有蛋还有火腿,一看就花了心思。就算没有,甚至清汤寡水,被爱情蒙蔽双眼的顾先生照样会觉得这定然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面条。 幸福感油然而生,心脏狂跳不止。 沈星迟坐在他身边,撑住下巴笑道:快吃吧,要冷了。 顾钧侧过头,小少爷近在咫尺。 他徐缓地凑上去,轻吻对方的嘴角。然后在激动心情的驱使下,逐步加深。 入冬后似乎鲜少有如此亲密的举动,等这个腻人的吻结束后,顾钧贴着沈星迟的唇面摩挲,意犹未尽。 打住。沈星迟拍他的肩膀,再继续面真得要坨了。 好吧,顾钧舍不得地退回去坐正,可脑袋里晕晕乎乎,根本提不起兴致去吃夜宵。 沈星迟叹息: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顾钧:什么? 没等他问完,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快得像是个幻觉。然而心却飘飘然,轻柔的如片羽毛,要步入云霄。 小少爷主动亲了他的脸。 顾钧咧开嘴,要笑未笑,埋头吃面,将这点羞赧遮掩起来。 沈星迟再次撑头看他,等他面吃得差不多,开口道:你拍的照片我看了。 顾钧急忙住口,等着他下句话。 小少爷伸出根手指,不怀好意地戳了戳他:真好啊,还喝酒。我都不能喝酒,好羡慕。 顾钧赶紧自证,曾经沈星迟吞云吐雾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只喝了一杯。 沈星迟嗯得把音拖长,上下观察男人的表情,是嘛?他道,我记得还有合照,大家全笑得蛮快乐的。 顾钧诡异地感觉后背发凉,小声道:是他们起哄,让我拍照的。还有人要我代她向你问好。 沈星迟:女的? 顾钧点头。 沈星迟:叫什么名字? 记不清了。顾钧怔愣,没留意。 这时,趴在猫窝里睡觉的大白嗅着香味转醒,迈着步子无声靠近光源处。在沈星迟脚边停下,歪着头蹭了蹭他的脚腕,发出声甜腻腻撒娇的喵叫。 沈星迟半弯下腰,大白顺着腿伸长,讨好地舔他手心,乖顺地让主人抱。 大白醒了。小少爷抚摸白猫柔软的毛,抱住它举到顾钧面前,戏谑道,你说该不该相信他? 大白眯起眼睛张开嘴,打了个满是尖牙的哈欠。 后来沈星迟玩累了,抱着猫回二楼睡觉。 顾钧收拾好厨房洗完碗,也跟着去二楼。但是沈星迟非说他身上有味道,惹大白打喷嚏。顾钧奔去浴室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洗了遍,才被允许爬上床。 * 某天傍晚,沈星迟窝在客厅的座椅上。 他刚吃完晚饭,懒散的不愿动。面前大白和毛线球玩得不亦热乎,旁边是还未回去的梅姨,边烤着电暖气边织毛线,陪沈星迟一起等在外面和同事吃饭的顾钧。 安静间,摆在桌上的手机发出声脆响,有人发信息过来。 沈星迟拿起来一看,没忍住噗得笑出声。 仍旧是几张照片,拍他们聚餐的情景。桌子还是那张桌子,菜还是那些菜,只是原本菜肴中搭配的酒瓶全部换成了果汁饮料,配合上员工们无奈的表情,显得特别滑稽好笑。 照片下面,顾钧还特地补充到:这次没有酒,大约九点就会回来。 梅姨看到顾钧笑,跟着一起展露笑容,温柔地问道:沈先生是有什么高兴事吗? 顾钧发来的。沈星迟关掉手机,说他会早点回家。 第130章 番外3 01. 姐夫 沈星迟的孩子出生了。 出生的那天,顾家除了在休养的顾绾和留下来照顾她的林先生没到场外, 其余人都来了。而一直没有联系的沈家倒破天荒地叫了位管家过来。 医院方面做了异常严密的保护, 病房也是单人单间。 手术结果很顺利,当高亮的啼哭声响起, 在手术室外紧张等候的顾钧默默松了口气。 病房内。 顾家人围在小床上逗玩还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婴儿,顾钧在病床旁边拿温毛巾擦沈星迟的脸和手边低声询问他的感受。 沈家的管家则独自一人站在白墙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也未开口说一句恭喜或关怀的慰问,宛若台冰凉的用来观察的机器。 后来护士过来抱婴儿去检查,沈星迟又要休息,除了顾钧其余人知趣的离开时,这位背景板才终于动了动, 走出病房,打电话通知那一头的沈老爷。 几个月后。 这天程海特地起了个大早。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对着镜子,把自己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整理一遍, 就差临时去理发店做个新造型。 回到卧室,套上新西装,系好领带, 戴上腕表, 前后检查确无纰漏后, 才拿着车钥匙出门。 此次的目的地非常难得,是沈星迟的新家。 自从婚礼过后,他与沈星迟就鲜少见面。偶尔提起, 对方同是委婉拒绝。 所幸还可以聊天打电话,不然程海都要怀疑是不是顾钧又把小少爷拐去哪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上。不过有时打电话,沈星迟声音也难掩疲倦,让程海很是担心。 程海跟着导航行驶,终于到达。 抬头望去,心里不免惊叹,真是豪宅,有院子有喷泉,就是房子的装潢朴素了些,倒蛮符合顾钧的喜好。 思绪发散间,铁门拉开,梅姨笑盈盈地站在门口道:程先生来了,快请进。 程海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叫了声:阿姨好。 跟着梅姨一路走进,忍不了东瞥西望,房子极大,却也相当寂静。几乎没有人声,两耳灌满地皆是风吹草地的哗哗声。 有些富人是喜欢住在这样宁静的住所,可是沈星迟,那个上蹿下跳张扬肆意的人,程海有些忧虑他会不会感到无聊。 到达主房,梅姨做了个向前的手势:沈先生和顾先生在大厅里等您。 大概是太过静了,程海莫名紧张,咕咚吞咽口唾沫,走上台阶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喊了句:沈哥? 海子!熟悉的声音,依旧带了点放肆的腔调,却像是大把绚烂光点洒进这间静默的房子,使周身的凉气瞬间消散。 坐在沙发上的沈星迟站起来迎上前,笑道:终于来了,等你好久。 青年穿着夹克外套和休闲裤,与过去没有区别,倒是把又穿西装又打领带的程海衬得社会沧桑。 果然,他这套穿着遭到沈星迟的吐槽:看你穿的,不清楚的还以为是过来上班,这么正统。 程海尴尬地笑了笑,余光瞟见坐在旁看报的顾钧,恭敬地道:顾先生好。 沈星迟完全没有他那份几个月未见的拘谨,笑嘻嘻的,拉着他就想往上跑:上来,我给你看样宝贝。 沈、沈哥 程海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沈星迟扯着朝楼上去了。 到了二楼,沿长廊朝里走,两人在一间卧室前停下。门上罕见地挂着个软萌花哨的牌子,程海未看清上面写什么,门就被沈星迟推开。 进去再看,发现里面的装饰更加夸张,和外面的房子天差地别。这是间婴儿房,整体呈暖色调,童趣可爱,缀满星星的壁纸,花瓣形的地毯,精致漂亮得让程海有点无从下脚。 房间里仍旧静谧,风轻柔地探进微敞开的窗户,吹着婴儿床上的旋转玩具叮铃作响。 程海被气氛唬住,不由自主降低音量:沈哥,你带我来这 沈星迟向他招手,两人靠近那张婴儿床。只见床中央躺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婴儿漂亮得像个玩具娃娃,皮肤雪白,睫毛长长的,像把小扇子,随着呼吸,在眼睑处留下闪动的阴影。 程海近乎看呆,不顾身上还穿着笔挺西装,直接蹲下来。 沈哥,这是 沈星迟同样蹲在床边,咧开嘴露出个自豪的笑容:我儿子。 程海不可置信,看看他,又瞧瞧床上的婴儿,发现他的鼻子、嘴巴和脸的轮廓的确神似沈星迟。但两个男人呆在一块,怎么就突然冒出个孩子? 小跟班很想笑着叫沈星迟别逗,话语临出口又吞了回去,转而换上疑问,但看到沈星迟望婴儿的表情时,这股强烈的疑惑默默消了。 那种表情,真的难以形容,介于温柔与和蔼之间,譬如程海脑袋轰得一下,譬如小时候爸爸望他的神色,一种父爱。 是领养或代孕所不能表现的,何况他也没有经历过领养和代孕。 程海潜意识感觉事情不能追根究底,就算问了,兴许也得不到真实答案。于是在来回纠结几分钟后,小跟班吞下所有疑惑,接受了这个巨大而震惊的事实。 沈大少有儿子了。 沈星迟:你是我弟弟,以后这个孩子就是你侄子,你就是这孩子的叔叔。 沈哥 程海怔愣,磕绊道。 我、我恐怕不够格 程海扪心自问,何德何能。从前他不过为耀武扬威的沈大少身边的小小跟班,说着哄人的假话,借着沈星迟的身份狐假虎威。后来又为了家里公司,出卖沈星迟,把他的信息悄悄传给顾钧。 哪里有谈得上真心的地方,程海心想,就该一辈子帮沈星迟做事来偿还。 怎么会。沈星迟笑道,你现在厉害了,程家的公司在你推动下风生水起。我以前也去我爸的公司呆过一阵,那地方他故意啧啧两声,有些长辈天天就想着挑你的刺。 程海笑道:沈哥你太谦虚。很多事是你不乐意做,不然肯定比我还厉害。我仅仅托了顾先生的福,运气好罢了。 海子。沈星迟微蹙起眉,难道我们兄弟间还要打这样的官腔? 不是程海顿声,没有。 沈星迟:还是,你现在有前途了,看不上我? 程海欲辩解,对上沈星迟认真的表情,脑袋再度陷入空白。 他从以前就认为,只要是沈星迟想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既然他希望他成为这孩子的叔叔,就算再怎么拒绝都没用。况且,要真论起家族势力,还是他高攀了。 程海无奈道:好吧,既然沈哥你不嫌我丢人。 沈星迟展露笑容:这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程海撇撇嘴,小婴儿懂得什么。 认亲解决,沈星迟的心舒坦一半,眼神不自觉又落回自家宝贝儿子身上。 程海是他难得的朋友,结婚时沈家没有人,他仅邀请程海一个参加。本来机票饭钱住宿都该包括,程海非为了过去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全程自费,不让交钱还不来,红包也是最有心意的,气得沈星迟骂他死脑筋。 程海是个好人,虽然开头他们凑在一块玩时没交过心,可后来发生那么多事,能帮忙的只有他,还有和顾钧曾经那段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知情的和能商量的同样只有他。 沈星迟真心希望,以后自己的孩子能尊敬程海。 想着想着,双眼再度被颜值蒙蔽,他忍不住伸手点了下婴儿嫩嫩的小脸。 那程海记起问道,沈叔叔他知道吗?婚礼的时候好像没看到那位严格冷漠的沈老爷出席。 应该吧。沈星迟不在乎地道,我后面一直呆在家里,连这孩子满月酒的事都是交给顾钧,没有闲情管其他事。 好不容易等孩子出生,但后续发展可谓鸡飞狗跳,问题一串又一串。 两个大男人在养育孩子这方面完全菜鸟,孩子天天哭闹,沈星迟心烦又手笨,才终于答应叫梅姨过来帮忙和救场。总之,那真是段不愿回想的混乱往事。 幸亏经过几个月的锻炼,两人从梅姨那儿顺利毕业,沈星迟情绪生活平稳下来,有心情去联系过去的朋友。 程海欲言又止。 沈星迟:别提了,反正现在大家都过得蛮好的。 程海感慨地点头,见沈星迟小动作不停,一下摸摸婴儿的头发,一下点他的脸,不妥地提醒道:沈哥,你这样 沈星迟:没事没事,他睡熟后特别老实,再吵都不会醒。 不清楚是戳了太多次终于把婴儿闹醒还是其他原因,小少爷刚说完这句,孩子就极其捧场的哇的哭闹起来。 两人倏地惊慌。 沈星迟比程海要擅长处理些,立即把孩子抱起来安抚。 小婴儿在他的轻拍下,哭声渐渐止息,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张望。 你看。沈星迟言语颇为骄傲,相当好哄。 也不知道最初抱着他在顾钧面前一起哭一起委屈的是谁。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07) 程海凑上前,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同觉得好玩。小婴儿长得好看,五官完美的继承了两位父亲的优点,简直像个小天使。 沈星迟:你要不要试试? 我?程海讶然,不用不用,万一哪里碰到摔到 沈星迟:没事的,有我在,放心。 程海听得心动,笨拙地伸手。婴儿的身体软乎乎的,散着温暖的热度。令人不由自主放缓力度,如对待娇嫩的花朵一样细心呵护。 这是种十分奇妙的感受,使命感从天而降,让他有股想为这个孩子奋斗的冲动,毕竟好歹是名义上的叔叔。 当然小婴儿并不懂接手他的陌生男人心里怀着怎样的雄心壮志,只顾懵懂地去看变换的景色。 两个人挤到一堆,对怎么抱孩子进行详细讨论。 孩子被他们摆来弄去,难得没有哭闹。 星迟。闻声而来的顾钧走到门边,我听到哭声,孩子醒了? 呃,顾哥。沈星迟尴尬地回头。 他们俩正卡在一个将抱未抱一个将离未离的状态,场面既混乱又糟糕。 程海也跟着慌声叫了句顾先生,莫名觉得这画面透着份诡异。 顾钧无奈:你又把他弄醒了,我讲过,他睡着时少去打扰。语气熟练地如同以往出现过无数次。 沈星迟嘻嘻笑:看他躺在那,忍不住想去动。 顾钧走过来,从两人间抱起孩子,轻描淡写地瞥了眼程海,转而对沈星迟说:我把他抱走了,省得他再哭,打搅你们。 好的,拜拜。沈星迟乖顺道,亲爱的。 这声亲爱的险些让顾钧踉跄,回头瞪了眼没正行的小少爷。 程海对那一瞥弄得心惊胆战,腿直打颤,等顾钧彻底走出门才敢缓缓地喘口气。心底顿时无比佩服,沈哥居然能和拥有如此气场的人相处这般长久和亲密。 顾、顾先生他咽了咽心中的仓皇,是不是生气了? 擅自碰了他的小孩,实在不要命。 没关系。沈星迟宽慰,他就是不爱笑,没那么凶。 程海:沈哥变了,想哭。 沈星迟转变语气:海子,我们关系都这么好了,要不你也改个称呼?别叫顾先生了,听起来多生疏。 程海:那叫什么? 沈星迟:这当然要你自己想。 沈哥当面抛来难题,程海认真思索道:姐夫? 沈星迟挑了下眉,嘿小子。作势想打程海,这里我才是当家的,别惹我揍你。 程海缩了下脖子,苦恼道:那总不能叫嫂子吧? 沈星迟听得心花怒放:这个不错,以后见面你就这么叫他。 程海: 天要亡他。 * 在楼上闲聊了会,梅姨上来通知他们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将人迎到一楼饭厅,梅姨给两人各上了杯花茶,解释道:朋友来,顾先生说他今天要亲自下厨。 沈星迟抿了口,茶味清香,甜度恰好,调侃道:海子,你有口福了。 程海马上站起来:这怎么好意思,我去帮忙。 梅姨本想拦着,沈星迟招招手,拉着梅姨坐下,不用紧张,海子的厨艺也不错。梅姨,待会你和我们一起吃,尝尝他们的手艺。顺带将程海那杯没动的花茶挪到她跟前。 面对嘴甜的沈星迟,梅姨只得笑着摇摇头。 气势满满的程海来到厨房立刻变怂,看着偌大厨房里顾钧的背影,弱弱地叫了句:顾先生,我来帮您的忙。 顾钧回头瞟了他一下,对送上门的助手也不拒绝:过来洗菜。 程海走进:好。 两人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场面静得可怕。 程海边洗菜,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通怦通,慌张之下跳得飞快。 忽然间,始终未说话的顾钧开口道:刚刚,你和沈星迟在房间里说了什么? 啊?程海一时没听清,对上顾钧冰凉凉的眼神,刹那又觉听清了,结巴道,没、没讲什么 顾钧淡淡道:他没交代你什么? 哦,他让我叫您程海求生欲迸发,姐、姐夫 顾钧:再说一遍。 程海:姐夫。 顾钧切好菜,转身去开火。 嗯,别告诉星迟,往后你就这样叫我。他道,待会给你多加两个菜。 程海: 02. 照片 周末,酒吧。 程海坐在吧台前。 白天的酒吧内客人稀缺,酒保困乏地站在桌角处擦拭杯子。台上无人演唱,架子鼓寂寞地摆在旁侧,背景音乐是首英文歌,女歌手慵懒的嗓音搭配着缓慢的调子,听得人昏昏欲睡。 小叶挑起根鼓棒敲了敲鼓面,觉得无聊后嫌弃地丢到一旁。他是这里的常客,因而肆无忌惮。店里人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 绕了满场,没任何新鲜处,小叶走回吧台,挨着程海坐下。 由-屿-汐-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纵然上次沈星迟和小叶闹得不欢而散,可小叶这人天生脸皮厚,消停几天就假装事情没发生过,依旧和程海称兄道弟,把沈星迟当头儿。沈星迟懒得搭理他,程海同样不交心,不过拿来当个打发时间的酒肉朋友倒不错。 白天不易喝太烈,程海只点了杯柠檬水,可几乎没碰,就看着钱包的夹层笑。 小叶觉得他这样子太奇怪,挤眉弄眼地观察一阵,发现是钱包里的东西在作鬼。趁人没防备,迅速抢了过来。 小叶! 程海反应过来,立即急切地抢回来。 争夺间,眼尖的小叶瞟见钱包夹层内的照片。 那是什么?他问道,小孩的照片? 程海抢回钱包,仔细检查后谨慎放好,本不想理会小叶,奈何他在旁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才不耐烦地道:我侄子。 知道沈星迟有孩子后,程海之后又去拜访过几次。孩子乖巧听话,极其讨喜,程海越看越喜欢,就向沈星迟要来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放进钱包里天天带着。 小叶哎了声,奇怪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 程海不屑道:沈哥不就是我哥哥吗? 沈哥?小叶震惊:这是沈哥的孩子?不行,你再让我看看! 程海蹙起眉,推开小叶胡乱伸过来的手。 让我看看怎么了,这么小气。小叶恼道,片刻快速换了张脸,谄媚道,你真行,程哥,沈哥结婚也只叫了你去吧。 说起婚礼,程海又忍不住想笑。 沈星迟平常鬼点子就多,难得的婚礼更是被他弄得花样百出。特别是,所谓的结婚照,他竟然敢让顾先生穿婚纱他穿西装拍,顾先生还答应,真心佩服。 小叶继续,企图从程海那边挖出更多的料:这孩子是怎么来的?领养?还是代孕?言语中带着戏谑,就差直接说两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孩子,开玩笑的嘲讽话。 程海:你管这么多干嘛?好奇自己去找沈哥不是更快? 小叶哼了声:你别得意,程海,我们下午就去。 说罢就要把自己的狐朋狗友招呼过来,浩浩荡荡地准备去找沈星迟。 程海笑道:走得这么急,你们知道沈哥现在住哪吗?况且你们要去,最好打电话问下顾先生。顾先生最近经常在家,我觉得他不会让你们见沈哥的。 切,他算老几。 小叶表面叫嚣,实际听见顾钧的名字,气焰早已消减不少,看了几眼同样没什么本事只会装怂的同伴,没再继续装,老老实实地向程海讨来顾钧的电话。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完整,按下拨通键,点开免提,小叶发着虚听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一下,两下,三 喂,你好。 手机里传来顾钧的声音,感觉比以往听上去还要寒凉。 您、您好小叶赶忙道,顾先生,我是小叶。 顾钧没出声。 小叶急得背后直冒汗,生怕在同伴面前丢了面子,加快语速,带上奉承的口气道:我们想去看看沈哥,您太不厚道了,有了孩子怎么不叫我们去看看呢,怎么说我们也是沈哥的兄弟 顾钧直接挂断。 小叶: 同伴: 嘟嘟嘟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刺耳的警报声。 我说的没错吧。 背后顷刻传来程海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03. 星星 平淡的午休时间,顾钧公司门口突然传来阵骚动。 这时候本该和朋友出去吃饭或休息的女员工纷纷站在大门两侧,惊喜地望着走进来的人,恨不得立马拿出手机拍上几百张。 而男员工则站在稍远处,对那群母爱泛滥的同事表示费解。 论其原因,是顾钧的小儿子又来了。 起初沈星迟抱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来公司时,大家惊奇地眼睛都快掉出来。可奇怪归奇怪,老板的事哪是他们能插手乱管,顶多事后悄悄议论几句。 加上,他们俩的孩子真的超级可爱。 皮肤白白的,像个雪团子。性格倒是和两位父亲不怎么相似,比较腼腆,被人看了还会躲到沈星迟的腿后不出来。 沈星迟原先就是个骚包爱打扮的人,遇到顾钧后虽收敛了点,但不妨碍把那些搭配技巧用在自己儿子身上,小男孩被他打扮的帅气又漂亮,干干净净,看得就养眼。 听说大名叫顾翰奕,顾老爷子亲自取的名,希望他能聪慧坚强,博学多才。小名是小星星,沈星迟取的。 底下员工看多了,不足为奇。毕竟自家老板都能和男人结婚,还有什么事弄不出来。 今天,是小星星一个人来的。小小的人,抱着个很大的饭盒,费劲地往顾钧办公室那边走。 中途有人柔着声音问他:是一个人吗?爸爸呢? 他只点了点头,害羞地不敢说话和看两旁的大人,小脸红扑扑的。 几个女职员跟着他并排走,看男孩的表情就忍不住想抱抱他。 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顾钧从里面走出来。 爸爸!小星星一见爸爸来了,瞬间扬起笑容,加快速度往那边走。 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得在场一众女职员心要化。 顾钧将儿子抱起来。 小星星举起怀中的饭盒,开心道:爸爸,饭。 原来是给爸爸送饭来了,女职员们心想,好乖好能干。 顾钧摸了摸小星星的头发,温柔地夸奖道:真厉害。向周围同事微微点头,抱着儿子朝办公室走去。 * 公司外,拐角的阴影处。 沈星迟正焦急地等候在那,距小星星上去才过去十分钟,他心里明白不会马上下来,但仍忍不住来回踱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是有人在给他发消息。沈星迟不用看都清楚发来的内容,这也是他今天来的原因。 最后被催得不耐烦,沈星迟伸进口袋。手机拿到一半,宝贝儿子出现在眼前,他顿时欣喜,忙把手机塞回去,走过去蹲下身问他:你顾爸爸怎么说? 爸爸 小星星话没说完,一道高大的阴影从后头覆盖过来,与此同时,顾钧的声音响起:不行。 别以为叫小星星来送午饭就能够讨好我。 他边说边弯腰抱起小星星,沈星迟跟着站起来,笑着点了下儿子的鼻子:顾翰奕,看来你魅力不够啊。 不要乱说话。顾钧道,不行就是不行。 沈星迟:为什么?我就是和小叶他们去喝点酒,程海也在。 注意你说话内容的真实性,沈先生。顾钧纠正,哪里是一点,你哪次不喝的烂醉,要我接你回来。 那是你不放心。沈星迟嘟囔,我一个人同样回得去。 顾钧:我当然不放心,那个小叶三天两头就来找你的麻烦。 没有那么夸张。沈星迟笑道,小叶就是人蠢话多,胆小鬼一个,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从来没和他真心交过朋友。 即便如此。顾钧道,上回他灌你酒,你们还抽烟。你不是戒烟了吗? 沈星迟如被踩中尾巴,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就是大伙起哄。 见顾钧仍是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小少爷急了:那他们说在酒吧等我,我是酒吧老板,总不能不去吧? 孩子出生后,经过数月的修养和适应,沈星迟再次恢复活蹦乱跳闲不住的本性。要天天闷在家里是绝对不可能。 之前是在沈父的公司工作,但是决定去的原因是受到顾钧和程海的影响,后来沈星迟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窝在格子间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而且自从和顾钧公开后,他和父亲的关系始终不好,尽管节假日与周末仍会和顾钧回家探望,可多数是顾钧和沈父交谈,沈星迟保持沉默。 说到底沈父还是欣赏顾钧的。 沈星迟见怪不怪。他清楚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分量,也清楚他们间的关系,总之表面上可以和和气气,就行。 倒是与顾家的关系越渐亲密,像除夕、中秋这类需要合家团聚的节日,都是带着小星星在顾家过的。就是小时候阿姨叔叔叫得太顺口,称呼总改不过来,幸亏顾父顾母没有太在意。 恋耽美 撩了情敌之后——鹿走南台(108) 此后小少爷尝试过其他方面,做过相关调查,最后打算开间酒吧。 他往时是酒场老手,流连社交场所的花花公子,那些人的心思他最了解,包括香烟和酒的品种,设备装潢等等,绝对能做到投其所好。 开酒吧的资金先是向顾钧借,起初规模很小,但有沈星迟这个名号打出去,许多人慕名而来,后来发现真不错,和别的酒吧不同,莫名对胃口。 有一就有二,拉帮结伙,其中就有爱管闲事的小叶。 反正哪里有沈星迟,小叶都喜欢插一脚。且他最重视面子,追求捧场,进来废话不说,专挑贵的点,三五天请一次客,试图用金钱让沈星迟知道如今谁最值得尊重。 傻子才有钱不赚,虚伪的谎言和微笑就能迎来这么个傻大头,真是过于简单。沈星迟每次见到小叶,都微笑地称他为叶先生,说些类似这酒吧能开下去多亏了叶先生的违心话,常把小叶唬得找不到北,偏偏这蠢货还认为沈星迟真把他放在心上供着,每天撒钱撒得特别高兴。 可以说,酒吧能经营下去,有一半功劳在小叶身上。 成功后,盘下边上的店扩大规模,重新装修。酒吧运营基本稳定,沈星迟把当初借的资金还清,又拉程海过来一起做,当第二负责人。增加酒保的数量,请乐队和经理,自己则退居后台,偶尔出面。 好顾哥,伟大的顾哥,我晚上七点去,九点绝对回来,就两个小时,向你保证。 沈星迟认认真真地伸出两根手指头。 这是小少爷惯用的伎俩,顾钧心知肚明。每次有什么顾钧不允许但他想做的事,就会先服软,故意讨好,不答应就假装着急生气,等顾钧来哄再可怜巴巴地相求,讲些从来不会做到的保证。 顾钧:那小星星怎么办?他晚上要你在才睡得着。 先让他去顾阿姨那边玩一会。嘴快地说完,沈星迟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昨天妈还打电话,说想见下小星星,佳佳也想和他一块玩。 佳佳是顾绾的女儿,比小星星早一点出生,小星星喊她姐姐。 沈星迟:不然把大白一并带去,小星星最黏大白。 而今大白经过岁月无情地冲刷,再也不是当初缩在草丛边的小猫,彻彻底底长成一只睥睨万物的猫大爷。借着沈星迟这座大靠山,对顾钧仍然态度恶劣,除去沈星迟,剩下大概就小星星能碰它,并且小星星怎么摆弄,它都不会恼火。 一人一猫中午玩累,还会躺在一起睡午觉,关系好得离谱。 等九点钟,我就去接他,你安心吧。 好话坏话都让沈星迟讲了,顾钧没有可说的。 这时,一直乖乖趴在爸爸肩上的小星星说道:我不想和姐姐玩。佳佳姐姐总拉我玩家家酒,让我和娃娃一起坐着不动。 他回头看向沈星迟,张开双手:爸爸,抱。 顾钧逮住机会:你看,小星星也不想你走,要不以后有空再去吧。 沈星迟无奈地把儿子抱回来,盯着满脸纯良的顾钧,心想我信你个鬼。 好啊,顾钧。计划不成,小少爷开始翻脸,我算是看出来了,还说什么尊重我,爱护我,婚礼上一套一套的,结果就是管着我,约束我。 顾钧百口莫辩:我 行吧,反正你公司的事是事,我酒吧的事就不是事。那我不去了,听话地在家等你回来,顾先生,满意吗?沈星迟转身,留给顾钧一个佯装生气的背影,凑到小星星耳边嘀咕,今天晚上不要理你顾爸爸。 小星星看看无辜的顾钧,在看看抱着他的沈星迟,最后偏心地选择抱紧沈爸爸的脖子。 顾钧无奈,虽然了解沈星迟是故意说这话激他,可处理不好也很难收场,便折中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要沈星迟道,你来一点都不好玩,他们怕你怕得要死,谁叫你整天都凶巴巴的。 他翻了个白脸给顾钧:我们走了,不打扰忙碌的顾先生。 说完抬脚就走。 顾钧看沈星迟一直往前走,不解问道:走回去吗?车呢?叫了司机吗? 要你管。沈星迟不回头,我们有的是时间,散散步怎么了?小星星,你喜欢散步吗? 小星星不懂,极其捧场地点了点头。 顾钧拿沈星迟一点办法都没有,抬头望向身后高耸的建筑楼,又转回看逐渐走远的沈星迟,咬咬牙,几步跟上沈星迟。 沈星迟瞄向旁边的顾钧,讥笑道:怎么,顾先生也有闲工夫和我们散步? 打住。顾钧头疼地休战,说好两个小时,我会打电话的。 小少爷顷刻脸色转晴,嘴甜道:我就知道顾哥你最好了,我好爱你,亲一下。 顾钧不好意思地瞥着四周:你别 沈星迟不管,怂恿小星星:快,亲亲爸爸。 然后两人分别亲了顾爸爸两边脸一下。 这么大块糖从天而降,砸得顾钧凶话都说不出。他咳了咳,勉强找出点威严,警告沈星迟:要是你这次没做到,下回我真的不答应了。 绝对做到。沈星迟笑眯眯地道。 看着小少爷笑面狐狸的样子,顾钧就牙痒痒。不过他同样有失约后惩罚的方法,比如让某人几天下不了床,哭着叫着求他,发誓下次再也不敢。 思绪浮想联翩,顾钧急忙扯回来,假正经地又咳了声。 抱回小星星,一边牵起沈星迟的手。 沈星迟不明所以:顾钧,你干嘛? 顾钧:不是有人要去散步吗?顾先生今天一点也不忙碌,可不可以允许跟着一起去? 沈星迟怔了几秒,最后故作苦恼道:看在那位顾先生这么有礼貌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两人对视,一齐笑起来。 在他们的身后,灿烂的金色阳光打碎在平坦的道路上,随着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忽明忽暗,宛若天上永远闪动的星星,一眨一眨。 * 于此同时,结束午休的傅秘书抱着几叠文件敲开了老板的办公室。 顾先生,这是接下来准备合作的几家公司的资料,我整理好 抬起头,而面对他的,只有一间空荡荡又宽阔的办公室。 傅秘书: 妈的,老板又双叒叕跟他老婆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就到这里啦。 一些关于小包子的日常片段,时间跳跃没有任何关联。 本来还想给沈星迟安排个小女儿,实在有点写不动(:3_ヽ)_ 以后看还有没有机会 接下来准备写《谁要和小狼狗谈恋爱》这篇,咳咳,专栏预收已开,点个收藏吧qvq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有缘再见=v=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