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毒医世子》 第1页 [穿越重生] 《重生之毒医世子》作者:鸾凤语【完结+番外】 文案:冷酷妖孽毒医(宠妻狂魔)+娇美乖乖女 大穆朝,翰林医官院内的制毒所,最近来了位新人。蓝衣青丝,眉眼若笑。 传说这位是鲲鹏王世子洛清衣,本是医官院主使热门候选人,偏要来名不见经传的制毒所。 洛清衣:因为好请假……而且! [而且……系统认真记录中。] 而且不用打卡。 [欢迎宿主穿书,任务是收集各种熊猫血(Rh阴性,Fyab……)入库,并能协助你拿到天下第一的琉璃医者印章,成为顶级医者,走上人生巅峰。] 洛清衣表示虽然不知道你在说啥,但只要能快活都不是个事! 他上辈子身为医药双料博士,天赋技能满点值,这次穿书成为本来就冷血的世子,再适合不过。 下针,收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从朝堂之上到市井人家皆闻风丧胆。 众人甲:听说了吗,新来的制毒所首席医官是个什么鬼? 路人乙:啊啊啊,就是那个下毒比医人还多的,据说还喝人血,真是个妖孽! 洛清衣笑笑:“妖孽这个词很不错。” “先,先生。”忽有娇滴滴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 他缓缓扭过身。 *我是出乎意料的感情戏。 [恭喜,欢迎开启书中隐藏感情线。] 啊哈……不是说原主母胎solo? [不要担心,因为你们是BE,宿主作为悲情男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Excuse me?妖孽谈什么恋爱,咱们来继续收人头,1,2,3…… [你,会后悔的。] 打脸小剧场: 打脸前:“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小姐怎么还不嫁人?” “你以为我会留着你的项链?!” 打脸后:“寂寂,你看这条珍珠链子我带着可好?” 女子脸一红,“你不是一直嫌弃。” “胡说,那是舍不得碰。” 1.SC,HE。 2.男主文武双全禁欲系,最终双系统加身(划重点)杀伐天下。人设妖孽但并不坏,可妖孽毕竟是妖孽。 3.后面还有重生复仇的疯狂戏码。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系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清衣 ┃ 配角:大穆朝吃瓜群众 ┃ 其它:穿书,系统。 一句话简介:妖孽男配的打脸夺妻路! 立意:医者仁心。 第1章 . 制毒所新人 我只是来玩玩。 残阳如血,一片橙红色笼罩在整个都城之上,索河潺潺映出波光潋滟,虹桥两边的人流攒动,夏日的傍晚依旧热闹非凡。 大穆朝,新皇登基不久,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京都之南是达官显贵的聚居地,红墙绿瓦,高楼林立,雕梁玉栋的建筑群里最显眼的当属宰相府。 杏羽院内,几个小丫头慌忙地走进走出,手中端着银盆还忍不住窃窃私语,“二夫人这生了有多久?” “从早上起就说疼得很,”另一个年纪稍小的丫头瞅瞅太阳道:“整整一天,宫里最好的稳婆都请来了。” 屋内传来女子阵阵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团花锦簇檀木屏风外站着位身材修长,两鬓斑白的男子,正急得团团转,旁边的大丫鬟劝道:“大人不必担忧,向大夫说很快就好,这里不干净,还是请在外面等吧。” 那男子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嘴。 这一等就又到第二日上午,终于在临近午饭时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众人皆喜出望外,那男子更是三步变作两步冲进去,又被几个大丫鬟拦住,“大人,不干净。” “恭喜!”花屏内走出位身穿官服的年轻女子,怀里抱个新生儿,面容疲惫却依旧笑道:“恭喜白大人,是位小公子。” 白天翔笑吟吟地接过孩儿,“多谢,多谢。” 白家三代单传,白天翔又位居大穆朝的宰相之位,权利滔天,美中不足就是正牌夫人不能生育,二夫人姓米,本是一届平民,纳入府内备受宠爱,没多久就产下麟儿,这个孩子自然珍贵。 小公子诞生,满府皆喜,接生的向大夫被请进落红轩内用膳,由于向普安是女子,虽然身为天下第一稳婆,又在翰林医官院分管妇女科,但到底男女有别,白宰相敬了几杯酒就想避嫌。 突然二夫人的丫头春樱匆匆走进来,焦急地说:“大人,小公子好像不舒服!” 二人心里一惊,连忙随春樱赶到红语院,只见泪水涟涟的米夫人紧紧抱着婴儿,娇美脸颊由于失血过多显得格外苍白,而她怀中的小公子浑身肿胀泛黄,哭闹不止。 向普安一眼便知这是胎黄之症,先宽慰夫人不要忧虑,开出胎黄灵的方子让人去取。她当然也知道这个孩子对白宰相来说非常重要,一直守着并未离开。 小公子服药后果然睡去,众人才算长出一口气,唯有向普安瞧着婴儿愈发金黄的双瞳愁眉不展。 她将白宰相引到院中,低声道:“大人,婴儿得胎黄症并不稀奇,在下也有的是方法,但另公子的胎黄之症十分严重,双瞳皆有症状,恐怕……” 白天翔心头一紧,眼中全是惊恐,向普安的医术远近闻名,如果连她都觉得棘手,可想而知有多严重。自己年过五十好不容易才得此爱子,近乎哀求着:“向大夫还请救救我儿性命,日后定有重谢。” -- 第2页 “大人不必客气,只是在下医术不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顿了顿道:“大人何不去翰林医官院问一问?我虽然也隶属于医官院,但多半是给产妇接生,若论起医术还是医官们更胜一筹。” “这天下对于女子和孩儿病症的诊治,难道还有高过于向大夫你的吗?” 向普安点点头:“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大穆国,翰林医官院。 金瓦琉璃在夏日的艳阳下流光溢彩,红墙肃穆,绿衣玉带的官员们正在大厅里议事。 众人围绕之中,正前方的太师椅上坐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紫袍金带,缓缓捋着胡须,神清气朗似有仙风道骨。 “尚主使,翰林医官院新近的学子刚结束大考,还请主使过目。”说话的是医官院学府的负责人柳院长,一边呈上成绩册一边道:“有几位学子天赋异禀,将来可入翰林。” 老者点点头,信手翻起来,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另有几个医官也上前说话,将最近新发的药房牌匾与印章整理后,递与主使过目。 “只是……”其中一位瘦高个子的医官皱皱眉,朝主使耳边低语几句,老者无奈叹口气,喃喃念道:“随他去吧。” “话虽如此,只怕鲲鹏王那里不好交代。” “这是世子执意如此,与我等有何关系!”不远处另一个胖墩墩的医官接话,话语里满是怨气。 对面人还想说几句,却被尚主使拦下,摇摇头,“尔等不要为此吵闹,这也是圣上恩准之事,吾自会向鲲鹏王修书一封讲明,无需担心。” 底下顿时没了声响,只有些微微低语: “真是可惜了。” “那样的天赋竟要去制毒所。” 离翰林医官院不远处,有一座幽静的小院子,参天大树张牙舞爪露出院墙,外面青苔重生,晃晃悠悠的门匾上遍布蜘蛛网,隐约写着三个大字:制毒所。 方圆几里鸦雀无声,在巍峨耸立的一片建筑群里孤孤零零,俨然是被人遗弃的荒芜之地。 不一会儿,前方走来两个小太监,手里提着水桶和抹布,来到近前呆呆地站了会儿。 一个说:“是这里没错吧。” 另一个擦擦汗,“没……错!” “都说制毒所是圣上的左右手,”不由得压低声音道:“可是咋这么荒凉!” “唉,管他那,据说里面的毒师都行踪诡谲,大概没几个活人在里面吧!” “没活人?那主事的让咱们一大早来,你看这院子至少十来年没收拾过了!” “没准是鬼魂……呀!”拿起白不刺啦的抹布朝旁边人眼前晃,吐舌头做着鬼脸:“小心一会儿来抓你……哇呀呀!” 他二人说着玩笑话,一边走进院子里。 石子铺的花纹路已被满园的杂草覆盖,零散开着几朵不知名的花,垂坠的花瓣下还坠着果子,粉粉嫩嫩十分得好看,推开正屋大门,一阵灰尘落下,两人嫌弃地捂起口鼻。 这是两个刚进宫不久的新人,干起活来手脚倒很麻利,就是话太多,一会儿冒出一句,动不动哈哈大笑,口无遮拦没个忌讳。 此时二人正卖力地擦着梨花椅子,说起这制毒所也没个人,还摆如此好的物件,浪费得很,过了半晌又嫌口干舌燥,爬到外面的树上打果子吃。 院子里一眼望去好几颗参天大树,枝叶繁茂,他们索性盘腿坐在树下乘凉,手里拿着红艳艳的果子,酸甜爽口,一口一个乐悠悠。 突然其中一位哎呦叫了声,抬头发现是被果子砸了头,笑说真不走运,刚才摘半天,这会儿还有能白捡的。 话音未落,又被另一个从天而降的果子直接打到肩膀,对面人立刻笑得前俯后仰,正想说几句俏皮话,“唔……”冷不防自己也被砸到腹部,紧接着如石头硬的果子一个个飞起来,根本是在下红果雨。 两个人赶紧往屋里跑,后面有果子扑腾乱跳,甚为滑稽。 “不是闹鬼吧,这地儿真邪乎。” “胡说,”哆哆嗦嗦:“大白天哪里来的鬼!”走到一半,听见树上有人说话,清朗的男子音:“回来!” 两个奴仆愣了愣,站直看满地的红果子,不敢动。又听那声音道:“没听见?”语气里带着明显得不耐烦。 他二人虽然才入宫,也见过不少王侯贵族,身份不同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有天壤之别,只听这位男子的音色轻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恐怕不是简单人物。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互相推搡来到树下,弓着腰瞅那些果子,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近一点。”懒洋洋地说。 他们只好又往里走,在靠院墙的树底下停住,意识到树上肯定有人,总之无论是谁先跪了再说。 “不知奴才们得罪了哪位大人,还请赎罪。”一边磕头一边不停地喊着。 树上人忽地笑起来,如翠鸟莺啼般好听,他们忍不住抬头,偷偷打量。 正午的明媚阳光柔柔地穿过树影,斑驳陆离。绿叶交叠之间,红果坠满,一根长树干横躺着位少年,蓝衣青丝,眉眼带笑,双眸在不停变幻的光线里隐隐有珠宝般的颜色在潋滟,让人不敢直视。 他身材欣长,左腿轻轻拱起,绣兰花银丝外衣下摆垂在暖光里,泛起碧海金波,金丝瑞凤眼微挑,手指捻着一个果子转圈玩。 -- 第3页 “你们从哪里来?”嘴角上扬,调笑着问,冷不防语气一转,眸子随即冷了几分,“为何如此吵闹?”瞬间情绪便起了变化,两个奴仆甚至还来不及回答。 看来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他们在宫中任职,自然也有眼力架,只看树上之人这通身的气派也知绝非等闲之辈,立刻头磕得更响,直说是奉命来打扫,不小心惊动大人,罪该万死。 “嗯。”树上人长长地应了一声,噌地从上面跳下来,动作利落潇洒。 两个奴仆又愣住。 男子轻皱眉头:“怎们不磕了?” “哦,哦……”又咚咚地往地上撞。 洛青衣打个哈欠,被人吵醒相当不悦。 他昨夜醉酒,今天清晨来制毒所就职,突然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开心地在树上睡了会儿,不愧是空气清新的天然氧吧,比在乌烟瘴气的都市里累死累活幸福百倍。 洛清衣是上个月穿书而来,时间点在原书主要故事发生的三十多年前,这个人物作者着墨不多,基本属于十八线配角,还差点成为反派。 男子本身毕业于名牌医科大学,医药双料博士,天赋技能满点值,对于突发事件一点儿也不意外,何况在现代的医院也有不少烦心事,换个环境刚刚好。相比之下与他绑定的系统反而大惊小怪,“宿主,你惊不惊慌,无助不无助?” 洛青衣: “……” “宿主,恭喜你绑定全能医药系统,这次的主要任务是……” “可以喝酒吗?”可能是上辈子在手术台上的压力太大,他就喜欢喝个酒解乏。 “啊?这个……请随意。” “好。”随手拎起一壶酒,瞧了眼自己的锦衣华服,不错!是个有钱人家,而且这幅身体比他实际年龄小不少,重回青春啊!甚好。 “宿主,任务其实就是……” 哔!检测到宿主体内的酒精浓度超过负荷,已经醉倒,不知生死。 系统:“……酷爱喝酒,一杯就倒?” 而且整整两个月过去,主要任务还没有说出口,身为绑定过无数个优秀人才的顶级系统,它真得快抑郁了! 第2章 . 制毒所新人 就……交个朋友。…… 正午的阳光明媚,暖暖倾泻在大厅里,洛青衣坐在刚擦干净的黄花梨玫瑰椅上,打个哈欠。 他的酒基本醒了,听到门外人还在咚咚地磕头,懒洋洋地喊道:“好啦。” 两个奴仆才敢互相搀扶走进来,每人额头顶个大红包,头晕眼花还要陪着笑脸。 洛青衣将手臂撑在椅子上,嘴角勾笑招招手,“过来。”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身子压得极低。 “你们刚才吃了多少果子?” “没……没几个。”不明所以地相互看了眼。 洛青衣啧啧摇着头,眉头一皱,“可惜了,只怕命不久矣!”看二人目瞪口呆,又道:“这里可是制毒所,百物生毒,说起来你们的胆子也够大!现在可觉得胃部泛酸而上,灼热异常。” 两人立刻感到有一股热气由腹部向上,吓得差点哭出来,制毒所这个地方向来诡异,传闻众多,像他们这种小人物比宫里的蚂蚁还不如,死了也是白死,噗通又跪下直磕头,“还以为是普通果子,请大人救奴才性命!” 男子似乎露出为难的神色,煞有介事地叹口气,“这样吧,我与你们也是有缘分……”从怀中掏出两小瓶白色液体,扔下来道:“午饭后服用,记得一次要喝完,需要服用三天,明日再来找我。” 两人千恩万谢,临退下时才敢战战兢兢地问男子名号,洛青衣笑笑,“我本是医官院的人,今天不过来制毒所转转,你们只需要知道姓赵就可以。” 系统:……姓赵又是个什么鬼!给了两瓶现代的泻药又是唱哪出! “就是赵钰华啊。”靠在椅子上笑嘻嘻,“翰林医官院的后起之秀。”前几天他要转向制毒所,这个人就在后面贫嘴多舌,还说毒师全是心术不正,简直是欠揍! “宿主,咱们还有任务在身,没必要树敌太多,那个赵钰华不值得费心!” 洛青衣沉下眸子。 系统抖了抖,深知这位的脾气秉性,凡事随心,最不喜欢听人唠叨,秒变脸:“呵呵呵……您请随意,重要的是任务。” 洛青衣又打个哈欠,眼见着昏昏欲睡。 系统急中生智,“宿主,听说医官院中午的伙食超级棒,还有美酒!” 洛青衣眨眨眼。 “如果宿主可以完成任务,就能去任何想去的世界,换句话说可以喝任何想喝的酒!”一鼓作气,直接说完:“恭喜你绑定顶级医药系统,我们的任务是收集这个世界所有的熊猫血也就是珍惜血型入库,相应的血会有不同的经验值,等升级到满值就可以完成任务。” 男子嗯了声,漫不经心地问:“遇到目标人物有提示?” “呃,无。” 洛青衣挑挑眉,“全凭自己找?” “那个……走完剧情就可以找到。” “哦。” “遇到重要人物可以给提示,如果宿主需要的话。” “没关系,”男子打个哈欠,“我只要完成任务就行,其他的剧情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系统长出口气,总算是一次性说清楚,而且男子对自己极其有自信心,甚至到了连剧情都不关心的地步,它非常得满意。 -- 第4页 洛青衣上能叱咤风云手术台,下能信手拈来去制药,医学水平属于顶级天花板,就是这个性格一言难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走心的宿主……算啦,天才都是有缺陷的。 实际上由于此时距离原书主线发生的时代还提前几十年,作者根本就没怎么写,系统也只知道后面的事。 “宿主,那些果子真有毒吗?”系统好奇中。 “没有。” “那宿主说的什么泛酸而上,他们都有。” “你吃多了山楂果也会的。” “为何给了那么多泻药?” “不多能知道自己受骗?再说大热的天刚好败败火。”起身伸个懒腰,忽地春风满面:“去瞧瞧今天是什么酒。” 洛青衣穿书前最讨厌医院的饭堂,大家围在一块吃吃喝喝,环境乱得很,而且大锅饭油水也不多。他所在的还是私立医院,伙食超级贵,但一样没什么吃头,尤其是手术餐,简直可以称之为人生噩梦。 但大穆朝翰林医官院的工作餐很不错,独立黄花木饭桌,整个用餐过程极其安静,营养搭配也合理,最主要的是酒好,不愧是天子医官,他很喜欢。 要不是医官院的管理同样严格,男子也不会突发奇想跑去制毒所,朝九晚五还要值夜班,都活到第二个人生还想让自己打卡熬夜,开什么玩笑! 其实他这一世突然成为鲲鹏王世子,按理说可以安享荣华富贵,但不知道原身是不是脑子不好使,非要跑到翰林医官院做医官。 鲲鹏王是开国元勋,武将出身且常年镇守边关,曾经为大穆朝立下汗马功劳,偏偏继承爵位的世子却要跑去行医救人,虽然大穆朝以翰林为尊,翰林里又以医官院为首,但总是欠点意思。 他也不知道这位原身是怎么回事。 “洛世子性格比较恣意妄为!呵呵……”系统尬笑中。 “真是个任性的人,连累了我。” “呵呵……”小声嘟嘟:“你还有脸说别人!人家栽赃都是偷偷摸摸,您老露个大脸能瞒过谁?等明日闹出来,还嫌名声不够差。” 洛青衣此时心情好,懒得搭理它。 翰林医官院的荟熠厅里,医官们正在用饭,男子刚踏进门时,侍从正犹豫要将他常用的饭桌撤走,看见人来了才恭敬地把酒菜摆好。 洛清衣此时为制毒所毒师,虽然名义上归医官院管理,但其实两边各自为政,医官与毒师相互看不顺眼,按理不该在这里用餐。若是换做别人根本就不会准备饭菜,只不过碍于他世子的身份尊贵,还是在这里侯着。 他饭桌的位置在最外边,医官院素来以医术与职位分高低,并不在乎实际出身,所以他与同批进医官院的年轻人一起,并没有任何优待。 洛青衣先尝了口素炒腰花,又喝点牛肉汤,顺手端起他最喜欢的茉莉花蜜饯酒。 若论起美味来,原身有不少鲲鹏王府带来的名厨,真没必要到这里蹭饭。但翰林医官院的酒全是自己酿造,因时节和配菜不同而变,既新鲜又有趣,而且不容易喝醉。 男子的杯子还未碰到唇边,旁边有人轻声说:“这位兄台还没有尝水晶盐,怎么就喝起酒来了?” 他随着声音扭头,后方不远处坐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俊郎少年,身穿绿袍气质儒雅,正笑嘻嘻地望向自己。 洛青衣也笑笑,确定地问了遍:“和我说话?” 那人点点头,起身来到近前,指着桌角的一盘剔透的水晶盐道:“人常说好酒配好盐,爱酒之人怎能不知?” “哦?”洛青衣觉得很有意思,第一次听见有这种说法,放下杯子问:“你我素未谋面,怎知我爱酒?” “哈哈……如此佳肴只尝了一口,却迫不及待端起酒杯,肯定是爱酒如命之人。”对面人继续笑着说:“在下劝兄台加点盐,一定会别有滋味。” 洛青衣信手拈起块水晶盐放入嘴中,待融化后又品口茉莉酒,凛冽的咸味在舌尖蔓延,与茉莉蜜相糅合更觉酒味甜香绵长,古人果然会享受! 男子一直不喜欢翰林里那帮死气沉沉的医官,所以总是独来独往,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有趣之人,看他和自己年纪相仿便请过来同坐,二人推杯换盏。 “小弟姓赵,名玄彥。”绿袍男子饮口酒,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自己:“今日才来医官院就职。” 姓赵!之前医官院只有赵钰华一个人姓赵,这会儿又来一个?洛青衣清清嗓子:“呃……赵医官,我想问你件事。” “兄台请问。” “你明天上班吗?” “啊!” “我是说……明日应卯吗?” 第3章 . 制毒所新人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荟熠厅里,众医官正在用饭,赵玄彥怔了怔,不知对方怎会问出这种问题,翰林医官需要每日清晨六时一刻准时点卯,他一个新人怎敢无故不来,放下酒杯答道:“自然要的。” 洛清衣哦一声,撇了眼正在与柳院长套近乎的赵钰华,此人医术普通却喜欢溜须拍马,每天都在人情世故上做文章,看着就不顺眼。 适逢夏日,京都开始流行腹泻症,未免造成大疫,医官院正奉旨商议如何应对。 赵钰华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出风头的好机会,到处说自己苦心研制出新的灵丹妙药,此时对着柳院长口若悬河,一副献媚的模样。 -- 第5页 新药?洛青衣笑了笑。 “兄台,”赵玄彥看男子垂眸沉思又忽地嘴角上扬,也很好奇他为何关心自己会不会应卯,试探地问:“可是明日有什么事?” 洛青衣摇摇头,“无事,就是赵医官你这姓不太好,或者说不是个时候。” 赵玄彥一脸懵……不是个时候?开始仔细打量眼前人,青丝以翡翠冠束起,身穿霁色外衣并毛月绣兰花滚边,俊美绝伦,看装扮已与其他医官不同。忍不住问:“还没有请教兄台贵姓?” “免贵姓洛,名清衣。” “洛……”对面人顿时愣住,着实吓了一跳,他虽然今日才到医官院,也听过洛青衣的名号。 鲲鹏王唯一的嫡子,自小备受宠爱,早早就请封世子,但却执意要成为翰林医官。他又天赋异禀,从未进医学院读书却能直接入翰林任职,近日又听说这位世子突然要去制毒所,闹得人尽皆知。 “世……”反应过来在医官院应以医术为尊,最忌讳提起家势,赶紧改口:“原来是洛医官,在下久仰大名。” 洛清衣笑笑,对赵玄彥的神色变换也习以为常,都城里王公贵族众多,世子也没有多值钱,但人们总会给鲲鹏王府几分面子,大概这个原主出身确实不一般。 他入乡随俗,也学会几句场面话:“赵医官客气,我才是三生有幸。” 赵玄彥出身于医学世家,秉性单纯,一心向学,对洛青衣倾慕已久,并不关心制毒所之事,只是很想与这等人物结交。 “小弟出身寒微,如若洛兄不嫌弃,可否与在下做个朋友?”脸刷一下红了,腼腆得很。 “哦?与我!”洛青衣挑挑眉毛,他一向独断专行,自从进入制毒所后更是无人敢来招惹,鲜少听到说要和自己交朋友,觉得眼前人真是越来越有趣。 突然荟熠厅前一阵骚动,传来侍卫呵斥人的声音,没多久又安静下来,几个侍从领着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来到厅内。 那人还未站稳就跪下,向前方的尚主使磕头道:“小人来自宰相府,因今日出来的慌忙忘了带进贵院的云牌,还请各位大人赎罪。” 众人一听是宰相府,屋内顷刻间鸦雀无声,目光都聚集在来人身上,但见他满头大汗,尚主使问道:“可是有急事?” “我家夫人刚生下小公子,但公子浑身皮肤泛黄,老爷和向大夫让小的来请医官去看看!” 向普安的名号大家都清楚,如果是普通的胎黄症肯定不会派人来,一时表情都很凝重。 坐在上位的主使也开始犯难,医官院有包括他在内的十位御医,按规定只能给皇亲国戚诊治,白天翔虽然贵为宰相却没有资格,但其他的医官恐怕还比不上向普安,万一耽误了小公子要如何交代。 正想提醒对方可以到宫中请旨,却听底下有人提高声音道:“赵医官既然有办法,何不去瞧瞧?” 此话一落,众人皆惊奇地向后望去,只见洛青衣美颜若笑,正对着旁边人亲昵地说:“为兄也愿意跟去涨涨见识。” 众目睽睽之下,赵玄彥彻底傻了眼,向普安都束手无策之事,他更是想都不敢想,张开嘴又合上,惊慌地:“洛……兄,你……”一时间额头的虚汗直流。 洛清衣仍旧泰然自若地笑着,伸手轻轻压住他的手腕,忽地在对方颈后拍了一下,低语道:“此乃赵兄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既然是朋友就让我送你一程。” 赵玄彥想为自己争辩,却猛地发现讲不出一句话来,浑身困乏无力,才意识到刚才被对方点了哑门穴,不愧是鲲鹏王府的世子,能文能武果然不是谣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子继续大声说:“还请主使让赵医官和在下去一趟。” 众人哗地一声,窃窃私语。 尚主使先看着两个人,低下头若有所思,江山代有才人出,也要给年轻人机会,大不了治不好再回来,与年轻的医官也不丢脸。 他其实也有私心想再试试洛青衣的医术,但对方已经成为毒师不好派遣,现在有另一个医官跟着刚刚好。 何况白天翔此人不简单,不只位高权重,如今圣上登基也有他的功劳,小心起见还是要去请旨,长长地嗯了声道:“也罢,那就请赵,洛二位医官先辛苦一趟吧。” 洛青衣把半死不活,主要是心里压力太大的赵玄彥拽起来,施礼接差。 赵玄彥:……交友不慎当如此! 系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京都南边的宰相府内,白天翔已经等得心焦,眼见着孩儿的皮肤越来越黄,情绪几近崩溃,正准备换衣服亲自去请,只见家仆身后跟着两位医官走进院子。 他欣喜地迎出去,看到赵玄彥和洛青衣的脸愣了下,居然派了两个如此年轻的医官,翰林院这是不把自己孩儿的性命当回事!脸上表情陡然一变,露出轻蔑愠怒的神色。 白天翔一甩袖子,转身回到屋里。 赵玄彥满脸无辜,他刚才是不能说话,这会儿好了却不敢说话,满脸尴尬地瞧了眼洛清衣,“洛……医官,你对胎黄症可有新的法子?” “目前没有。”笑嘻嘻地:“先看看再说。” 赵玄彥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心想这位难道是得了失心疯!没有把握接这种烫手山芋,好吃吗?但他本性温和,从不与人红脸,只有压住脾气叮嘱。 -- 第6页 “向大夫经验丰富,咱们的医术肯定不如她,一会儿切记不要乱开方子,相信主使一定会很快派御医来。” 他把握不住眼前人,只怕对方胡来,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独子,可不想把命交代到这里。 “安心,安心……都听赵兄的。”乖觉得很。 两人来到屋内,先向闷闷不乐的白天翔施礼,才由家仆带到二夫人的卧房。 向普安瞧见他们如此年轻也很吃惊,嘱咐大丫鬟春桃与春樱将小公子抱出来,二夫人则在帐内休息。 不过几个时辰过去,婴儿的皮肤更加通身泛黄,四肢甚至出现浮肿,双瞳几乎完全变成金黄色,精神萎靡。 “肯定是胎黄症,只是不知为何如此严重,胎黄灵已经服下两剂却毫无起色。”向普安焦急地说,由于两天一夜都守着产妇,嗓音沙哑。 赵玄彥瞧着心里直翻腾,自己只是个新来的医官,虽说成绩出类拔萃也是纸上谈兵,连向普安都没药,他简直是欲哭无泪,本来脸皮就薄,这会儿更是满脸通红。 嗯嗯了两声,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洛清衣看着他直乐,伸手接过婴儿,瞧窗外阳光明媚,夏日的午后光线异常强烈。 他笑着对向普安道:“刚才在来的路上赵医官就对在下说,胎黄属于肝部之症,孩儿需要阳光照射才行,我看前院有一处葡萄花藤长得好,不如把小公子移到凉椅上晒晒太阳如何?” 向普安怀疑地看向同样脑子问号的赵玄彥,对方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心想我说过这话?但晒太阳总出不了啥大事吧,他对洛青衣处于信任又不信任之间,自己也很迷糊。 没成想在帐内的二夫人一听就急了,小婴儿刚出生怎么能出屋子,她顾不得避讳挑起绣杏花朱砂红帷幔,生气道:“哪里来的医官,胡言乱语!” 米夫人在盛宠之中,脾气娇纵,就连大夫人都退避三舍,此时峨眉倒蹙,凤眼圆睁,众人皆不敢言语,生怕怪罪到自己身上。 唯有洛青衣拱手作揖,依旧春风满面,“夫人息怒,小公子不出去也可以,”轻轻抬眼皮瞧了眼云鬓缭乱的女子,温柔地:“只是夫人生产时间过长,气血两虚,下官姓洛,不知可不可以近前为夫人诊脉?” 米夫人顿了顿,瞧他衣冠楚楚,眼尾带俏,声音轻柔如石上清泉,真是好俊美的男子,不觉竟顺间失神,轻声道:“那,有劳了。” 赵玄彥:…… 向普安:…… 众人:…… 洛青衣向前几步,用丝帕放在二夫人的手腕处,微微侧身向前诊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夫人这可是第一次有孕?” 女子一惊,小声说:“自然。” 男子笑笑,眸子里波光潋滟又突然淡下来,一抹暗色诡谲不明,压着喉咙道:“依我看恐怕不是。” 米夫人瞬间花容失色。 第4章 . 制毒所新人 想要夫人的血。 宰相府,杏羽院内。 米夫人神色惊慌,因生产而苍白的脸上添上一抹红晕,竟比平日还娇羞几分,“你为何口出狂言?”听上去语气凌厉,实际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声音压得极低。 “夫人何必动怒。”洛清衣平淡地说:“下官只不过按照脉象说话而已。” 他意味深长地笑着,午后屋内细碎的阳光落下,散开在男子飘忽不定的眸子里,突然一点亮光破碎,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对面的米夫人不由得打个寒颤。 “你胡说!从没听过诊脉还能看出这个来。” “那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我猜在夫人的家族里患有严重胎黄症的婴儿不在少数,可对呢?” 米夫人顿时愣住,她的小姨母还有亲生的妹妹都死于这种病症,当时村子里的大夫还说只传女不传男,所以她完全没想到小公子也会如此严重。 “而且,”洛青衣继续低声说着:“全是家中第二个孩子。” “你!”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来,男子的眼尾带着浅浅笑意,肤白如玉,恍惚间眸子里似有熠光粼粼,真是面若狐媚,身似妖。 她迎着他的目光瞬间软下来,嘴唇哆哆嗦嗦地:“你,哦不…洛医官怎会知道?”语气已经是毕恭毕敬。 “当然是靠诊脉,”从药箱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两根银针,声音轻柔却有着不可抗拒的震慑力,低低地:“夫人要想救小公子的性命和守住自己的秘密,恐怕今后要按照在下说的来。” 她听出一丝威胁,但不知对方底细,若只是为了医治孩子的病症,还可以动用宰相府的权力施压,可是牵扯到自己的过去,只能顺从地点点头。 原来米夫人在进入宰相府之前,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是同村,两小无猜。可惜女方家里不同意,嫌弃对方一贫如洗。 她家其实也是穷得叮当响,正因为如此,好不容易得个美貌的女儿更不能浪费。 女子的妹妹由于胎黄症早夭,母亲没多久就伤心去世,只留下她和父亲还有一众亲戚过活。 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可不是省油的灯,看她生得美,到处打听哪位富贵人家要纳妾,也是撞了大运,居然七拐八拐攀到宰相府里的老管家。 那管家听说她美也不知有多美,先带画师去画像,拿回来白天翔竟一眼看中。 -- 第7页 等到宰相府丰厚的纳妾之资送到,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肚子里已经怀有身孕,只敢偷偷地告诉大姨和父亲,二位老人气个半死,可也不好张扬,最终以女子孝期未满的理由将入府日子推迟一年,孩子生下就送了人。 这件事根本没有人知道,对面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年轻医官,怎会断言自己生过孩子,米夫人百思不得其解,瞧他眉眼身姿,举手投足,真是越看越像说书人常挂在嘴边的媚妖。 “洛医官,有什么要求请说?”她缓缓神,柔柔地:“金银珠宝,天下奇珍,或是将来平步青云都不在话下。”她看男子如此年轻,猜测对方肯定是求富贵与前途,准备收买人心。 洛青衣压下身子,明明是俯首的姿势却有睥睨一切的气势,微微笑着:“这些当然都很好,不过我最想的还是替夫人治病。” 米夫人愣了愣,自己只是产后虚弱而已,心里记挂着小公子,“我还好,只是孩儿还请医官费心。” “需要先治好夫人才能救小公子,”将一根银针捻在指尖,温柔地:“在下只是需要在夫人身后的肺俞、心俞二个穴位施针而已,可以补气调血。” 米夫人一听脸腾地通红,这两个穴位都在后背,岂不是要脱衣治疗,虽是医官但男女有别,不由得用手攥紧绣枕,嗫喏道:“不可以……让向大夫来做吗?” “当然不行,我用针的力度和她不一样。” 女子低下头,心里扑腾乱跳,也不知是不是由于对面的男子气质飘忽,眼神柔媚让她心慌意乱,甚至在想对方莫非是酒色之徒,施针不过要借故与自己亲近。 真是好大的胆子,不怕她鱼死网破告诉宰相。 “大概需要半盏茶的功夫,还请摒除众人。”洛青衣说着,似乎还有点不耐烦,“夫人早做决断,小公子可等不了。” 米夫人咬咬牙,伸手招呼春樱过来嘱咐几句,丫鬟随即露出吃惊神色,不过还是点点头。 春樱按照吩咐先将向普安与赵玄彥请出去,又与春桃抱上小公子到葡萄架下晒太阳,回话给老爷说二夫人执意如此,请大家一定跟着去,另留下个医官诊脉。 白天翔哭笑不得,但又不想驳爱妾的面子,心里对米夫人爱惜得不行,刚才尚主使也让人来传话会到宫中请旨,等等就来。他只能让两个小丫头守在门外,满脸不情愿地走出屋子。 待屋内只剩洛青衣与米夫人,女子的脸羞得如樱桃一般,头越发晕沉沉,伸手扶住床围瞧男子走到花屏外,她咬着牙将里衣退下,翻过去趴在床上,整个娇软雪白的身子蜷在被褥里。 洛青衣听见里面没了动静,说句多有得罪,掀开帷幔瞧女子藏在锦被里的身子瑟瑟发抖,笑了笑:“夫人不用害怕,下官很轻的,一会儿就好。” 米夫人禁闭双眼,心想这一生真是命运多舛,先被迫离开心爱之人,又稀里糊涂嫁给白宰相,才生下的孩子就得重病,如今还要被人威胁受此种奇耻大辱,想着眼尾渐渐变红,忽地感到后背肌肤一冷,知道男子正揭开被子,更是又羞又恼地快哭出来。 一阵针刺的疼痛消失后,只听男子道:“好了。” 洛青衣拿到血液样本,退了出去。 系统:“好险!还以为宿主变成色鬼。” 洛青衣挑挑眉,“一滴血够不够。” “验血型是够了,但入库要求在300cc左右,宿主是怀疑米夫人的血型?” “不是怀疑,是可以肯定。” 程序提血,启动,匹配,嘀——恭喜宿主,显示稀有血型:RH阴性。 系统满脸崇拜,它刚才一直以为男子只是贪玩,还要在人家女子身后采血,多像个色胚! 洛青衣笑笑,当他在荟熠厅里听到小公子的症状时便心里有数,刚才看到孩子四肢浮肿,神智不清后就更加确定。 新生儿溶血症分为ABO与RH阴性两种,虽然前者也常有,但症状绝不会如此严重,以这个孩子的情况来说母亲只可能是RH阴性血,又由于RH阴性溶血症只会发生在第二个孩子身上,他才断定米夫人之前生育过。 之所以在女子身后施针,采血的同时也确实是为了给她调理气血,洛青衣一身的好功夫还有中医的本事全来自于原主的记忆,总之他现在几乎是顶级配置。 系统继续崇拜中,这个宿主真是万里挑一! “叮——加上一百点经验值,取血入库后再加一百。” “唉,”男子忽地叹口气,“取血入库真心麻烦。” 系统立刻来了精神,“宿主,您绑定的是顶级医药系统,开台手术都不在话下,而且救人会有额外经验值掉落哦,放心吧,本系统可以的。” “你可以,”坐在花屏外的摇椅上一脸不高兴,“我不可以。” “宿主你居然对自己没信心吗?溶血症对你来说也不是个事啊!” “不,我嫌累。” “呃……”想起刚绑定洛青衣时对他的扫描定位:勤劳善良,医者仁心!系统尴尬地笑了几声,大概那个时候自己的程序出现了bug。 洛青衣瞧着窗外的艳阳高照,微微眯起眼,这种溶血症在古代根本是绝症,救不了多正常。 “宿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救人会有经验值,那杀人呢?” “呃……会减经验值。”系统顿时紧张,这位祖宗难道还有杀人的心思!“宿主,任务完不成,咱们两个都要玩完啊啊啊。” -- 第8页 “不喜欢听人喊叫。” 系统闭嘴,只求不要乱来! 洛青衣想起上辈子在孤儿院长大的经历,他对孩童还算有点怜悯之心,何况宰相府这份人情留着有用。 男子站起身又走到床前,米夫人刚穿好衣服,寻思这人真是为了给自己调理身体,正想感激,却听外面人笑道:“夫人可还记得适才说的话,想救小公子要听在下的?” 女子心里一沉,情绪一千八百度大转弯,这语气,这嚣张的态度,觉得这辈子恐怕都要捏死在男子手里,但她知道天下能治此病的人不多,压住火道:“自然记得。” “在下有两件事想求夫人帮忙?”完全不是有求于人的语气,不如说命令来得更准确些。 米夫人无奈地:“还请尽管吩咐。” “这第一件事嘛,”洛青衣伸手挑开帷幔,修长的手指白净无血,在朱砂红的帷幔里若隐若现,脸上依旧笑嘻嘻,“在下想要夫人的血!” “你,”只见他薄唇红艳,双眸笑如弯月,修长身姿在暖光里落下阴影一片,好比书中走出的狐妖一般,女子紧紧地抓住被褥,吓得呆住半晌才问:“你,莫非嗜血!?” 洛青衣:“……” 第5章 . 制毒所新人 乖一点便不会。 洛青衣轻勾唇角,俯下身,吓得女子往后一仰,差点平躺到床上,又被他一臂拽了回来,压着喉咙道:“夫人猜得对,我就是有这个嗜好。” 系统:…… “你,你……”米夫人被吓得魂飞魄散,由于平日里夫君政务繁忙,她闲暇时就喜欢看戏听书,最感兴趣奇闻异事,此时那些狐妖鬼怪的模样瞬间全涌上脑海,脸色煞白,连嘴唇也像石膏一般。 这会儿男子离得又近,阴鸷的眸子里笑意盈盈,在若隐若现的光线里突然泛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她轻轻地叫了一声,被洛青衣用指尖按住嘴唇。 “别这么大声,你不想活,亲生孩子也不要了?”左边眸子如碧海潋滟,右边眸子似朱砂若血,他真的像个妖魅! 米夫人胸前剧烈地起伏着,垂眸看男子还捏在左手的银针,要是他想,一针就能让自己毙命。 “大人,”此时此刻唯有示弱求饶,哭得泪水涟涟,语气万般可怜,“你要小女子的血,那我也没法活了吧!”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要吃你,一点儿血就够了。”声音柔软,坐回床边好像在讨论天气般随意,“夫人不必怕,只要我得到想要的东西,小公子自然会好,在下既然能知道夫人的过去,就肯定有这个本事。” 米夫人已经被吓傻,根本不能思考,只能瞧着朱砂红的帷幔像血一样,经过碧纱窗里透出的一丝风儿轻吹,那帷幔缓缓漂浮着,在男子身后渐渐形成血海波澜。 “除非夫人是既不想要小公子的命,也不在乎自己的将来。”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没来由得强势。 米夫人紧张到每根头发丝都在发抖,断断续续地:“只要能救我儿性命,都……可以。” 对面人笑笑:“这样才对嘛。” 夏日炎炎,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丫头打着哈欠,这几天二夫人生产,府里没有几个人能睡好,此刻听着院子里的蝉鸣声昏昏欲睡。 突然听到夫人在唤奴婢,她们赶紧整理衣装去回话,一进门先看见洛青衣在摇椅上悠闲地喝茶,自家主人则靠在枕头上脸色不太好。 两个丫头也不敢吭声,战战兢兢地站在床前听米夫人吩咐,让其中一个丫鬟将小公子带回来。 这个丫头一路小跑到前院的葡萄架下,正看到白宰相阴沉个脸,左右两边是如坐针毡的赵玄彥与向普安。不远处的凉簟枕衾边,春桃和春樱一人拿个白丝扇替小公子赶虫子,众人皆一言不发,气氛极其尴尬。 她赶紧禀明来意,几个人才又回到杏羽院,刚进屋子白天翔就忍不住心头之火,莫名其妙让人吹风晒太阳折腾半天,都是这帮庸医吃了雄心豹子胆,他举高临下地哼了声,向着赵玄彥恶狠狠地问:“赵医官,不知小儿的病何时能好?还是说我白府的庙小,供不起你们这些尊贵之人!” 赵玄彥吓得打个激灵,心想自己真比窦娥还冤,让来治病的不是他,叫晒太阳的也不是他,他就是个工具人啊! 正想开口辩解几句,洛青衣从花屏后走出来,仍旧笑嘻嘻地先将孩子抱进怀中,“大人请息怒,先看小公子皮肤上的黄是不是褪了些?” 众人才把目光聚焦在婴儿的脸颊,刚才由于外面阳光太强烈看不真切,这会儿屋子里光线柔和,发现确实是变得白皙许多。 向普安又惊又喜,欣赏地瞧着眼前人,真是后生可畏。 “都是赵医官的主意好。”洛青衣却看向赵玄彥,谦逊语气里还带有一丝兴奋,活脱脱的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赵兄的医术在下真是佩服。” 赵玄彥:“……”我该说点啥! 白天翔望着这二人的目光随即柔和下来,清清嗓子也对赵玄彥说道:“那依赵医官看,小儿是不是只需要每日下午晒一晒太阳就可以?” 洛青衣立刻接话,“大人,赵医官曾说过若是胎黄症严重,除了每日晒阳光之外还需要施针与服药,最好现在就可以下针,只需要给在下半个时辰即可。” 赵玄彥:“……”又是我! -- 第9页 白天翔为人谨慎多疑,看这两个年轻医官的言谈举止蹊跷,充满疑惑地瞧了眼满脸懵的赵玄彥,“既然是赵医官的诊断,为何要由洛医官下针?” “哦,因为赵医官前一阵伤了手腕,只能让下官代劳,还请大人放心。” 赵玄彥: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在哪…… 白宰相坐回到玫瑰椅上,看这两个年轻人一百个不放心,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他们为了邀功鲁莽下针,就算把对方凌迟也抵不上自己儿子一根头发丝,犹豫道:“我看还是等尚主使来了再说吧。” 洛青衣皱皱眉,他早料到尚主使会来,所以才想快一步拿到血样,其实刚才完全可以用麻药迷倒米夫人,趁机采血省掉不少麻烦。 但考虑到还要救小公子,RH溶血症的唯一救治方法就是换血,但麻药进入母体后也会随着换血进入孩子体内,婴儿太小,造成的影响恐怕难以估算,换了等于白换。 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在米夫人清醒的状态下采血并换血,所以才费了半天劲。 救人就是麻烦!男子开始不耐烦。 系统:宿主冷静,宿主你是大好人! 洛青衣:我是好人?你骂我? 系统:…… 正在僵持时刻,只听米夫人在里面唤了声老爷,白天翔立刻起身走到近前,他快花甲之年才娶到美娇娘,自然百倍疼爱。 米夫人保证会看着洛清衣下针,请老爷不必担心,那可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啊,白宰相经不住爱妾梨花带雨般的请求,犹豫片刻还是应允了。 洛青衣要求施针时绝对的安静,给小公子喝完安神汤之后,众人都在屋外长廊下等候。 男子又仔细检查一遍门窗,缓缓来到床边,朝不停发抖的米夫人笑了笑,温柔地:“夫人别怕,”说着掏出一块绣花丝帕,小心地蒙住女子双眸,“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摘下来,否则小公子性命不保。” 米夫人哆哆嗦嗦地点头,闻到丝帕和男子手腕处的一缕清香,恬淡柔雅好似兰花,大穆朝虽然人人熏香,她却从没有闻过如此迷人心脾的味道,似浓又淡让人心神恍惚,果然是妖吗?!整个身子都软绵绵。 “大人,你说过……不会要我的命吧!” “乖一点,便不会。” 她颤栗着,不敢再吭声。 第6章 . 制毒所新人 是我是我都是我。 换血的过程很简单,需要先建立输液通道,再由动脉抽出废血,静脉输入新鲜血液,每5分钟进行25毫升的置换,米夫人只觉得手肘处有一阵针刺的疼痛,随即便什么也感受不到。 RH阴性溶血症是由于母体与胎儿的血型不合而产生的排斥反应,现在输入母亲的血液可以说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洛青衣仔细地计算着婴儿的用血量,考虑到米夫人刚刚生产,自己还要多取300cc,非常得小心。还好女子是顺产没有经历过大出血,而且顶级医疗系统用起来确实是顺手,不到半个时辰治疗就已经结束。 洛青衣让米夫人服用铁剂补血,又给了颗安神丸有助于她休息,趁对方清醒时俯在耳边说了第二件事,然后抱着小公子来到前厅。 众人听见屋里有动静,赶紧让丫鬟打开门,洛青衣看着一脸忐忑的白宰相道:“大人请放心,顺利得很。” 白天翔长出一口气,虽然还不确定这话里有几分真假,但总算是个宽慰人的好消息。他轻轻地接过孩儿,小家伙面容安详地在熟睡,似乎是比之前平静许多。 “今晚就能见起色,我与赵医官会守在这里。” 男子自信地笑着,他当然有把握。 只是站在一旁的赵玄彥脸铁青得难看,真的假的?他快被这位尊贵的世子搞疯! 白天翔满意地点点头,看眼前男子神态自若,举止潇洒,心里不由得对他生出喜爱,将小公子交给春樱道:“晚饭依然设在落红轩,我要谢谢两位医官还有向大夫。” 紫檀方桌上摆满菜肴,水晶烩,鳕鱼柳,五彩素锦菜等等望上去琳琅满目,最引人注目的要属当中伫立的青瓷弦纹梅酒瓶,洛青衣看着就开心,寻思那里的酒一定不错。 众人落座,丫鬟开始奉酒,打开就是一阵菊花香气,清雅扑鼻。向普安笑道:“早听说辛正楼的菊花酒最好,香而不烈,喝多少都不会醉,只是不容易得到,今天我等是借了赵医官的光啦!” 赵玄彥端起酒杯,扭头迎上洛青衣春风满眼的眸子,男子笑容满面,落红轩外是满园的夏花嫣然,夕阳悬在天边,在一片火红的五彩斑斓下,他的皮肤毫无血色,禁不住愣了愣。 “洛兄,”小声地问:“为何要说是我的医术,莫非你有难言之隐?” 洛青衣抿口酒,觉得这人还真是呆呆得可爱,笑笑道:“我当然是为了赵兄好呀,将来青云直上,娶得娇妻美眷后可不要忘了在下。” 赵玄彥哭笑不得,若是能治好小公子当然会名震天下,可对方的医术真的能压过向普安?他怎么都不信,还说什么平步青云,不丢了性命就算烧高香。 他不由得叹口气,心想人已经来了,就算推说不是自己的主意也没用,如今他和洛青衣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分彼此。 至于娇妻美眷,想到这里脸一红,赵玄彥的家在江南,祖上世代行医也有些名望。 -- 第10页 他从小就与同城的柳家订下娃娃亲,对方也是书香门第,据说生得花容月貌,性情温柔娴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两人从未见过面。 前几日接到家书说柳老爷近日升迁,也要到翰林学士院入职,只是不知道小姐会不会随行,他正准备等未来的岳丈大人来了要拜访一下,可惜……又瞧眼正喝着菊花酒乐不可支的洛青衣,恐怕命已经稀里糊涂地交给这位娇纵的鲲鹏王世子了! 酒过三巡,仆人来报尚主使与柳院长还有几个医官在前厅求见。 翰林医官院主使的官职虽然比不上宰相,但威望极高,白天翔也不敢怠慢,众人起身迎出去。 洛青衣一眼就看见跟在最后面的赵钰华,早就知道他肯定会来,其实赵钰华是米夫人的远亲,当时在医官学院的成绩并没有多出色,能进翰林与宰相府有脱不开的关系。 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洛青衣看不顺眼之人,他都愿意下功夫。 互相寒暄后,一行人来到杏羽院瞧小公子,天色已暗,灯火阑珊,虽然大穆朝民风开放,但四五个男医官进入女眷卧房多有不便,便由向普安将小公子抱到前屋。 众人皆围上去,唯有洛青衣站在门口处,笑而不语。 此时的赵玄彥往后退两步,心里七上八下,就怕经过下午这一折腾小公子的症状更严重,晒太阳褪胎黄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能好也是在撞大运。 “洛兄……”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就算有什么不对,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我知道兄台是一片好心。” 洛青衣愣了愣,看对方一脸慌乱,紧张到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愈发觉得他有趣,也压低声音说:“既然赵兄如此坦诚,唉……实话实说,我刚才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想着都已经夸下海口要帮你,只有硬来,一会儿尚主使肯定能看出端倪,只怕咱们性命不保。” 赵玄彥立刻露出我早就知道是如此的表情,连连叹气,急得脸通红,一副大厦将倾的模样。 洛青衣继续委屈巴巴,“这一切都是我个人所为,与你无关,我自会认下。” “洛兄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虽然是窃窃私语也可以看出在极力压住怒火,“你我既为朋友,自当共同进退。” 洛青衣:……这人怕是个傻子?强拉着他到宰相府没气,全程拿他当工具人也没气,这会儿说要护住他,居然生气?你们古人的世界真是匪夷所思。 此时尚主使已经为小公子诊完脉,双眸低垂捋着胡须,转过身瞧向二人正想开口,只见赵玄彥快走几步迎上去,激动地扑通跪下,“主使赎罪,都是我学艺不精耽误了小公子,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尚主使:“……” 众人皆呆住,沉默半晌。 白天翔禁不住哈哈大笑,“我原不知道翰林医官们如此诙谐有趣!” 旁边的柳院长清清嗓子,使眼色示意赵钰华将男子扶起来,赵玄彥还以为对方不信,一把甩开来人,继续跪着不停地说:“让小公子晒太阳褪黄的是我,教洛医官施针的也是我,请主使责罚。” 总之,是我是我都是我…… 尚主使一脸惊奇地问,“真的全是你一人!” 赵玄彥想到洛青衣说要帮自己建功立业,虽然太任性可也是一片好心,咬咬牙道:“对。” “好好好,”老人家笑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我翰林医官院居然能得到如此天赋异禀之人。”俯身看着男子满脸笑意,皱纹里都是慈祥,“说什么责罚,你这是在骂老夫啊!严重的胎黄症连我都没有办法,如今小公子身上的黄已经褪去一半,你还嫌治得不好!” 赵玄彥:“……” “快扶赵大人起来,”白天翔也喊道:“我有重谢。” 赵玄彥一脸茫然地被架起来,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呆呆地看向洛青衣:“我……” 洛青衣:你开心就好。 第7章 . 制毒所新人 蹭吃蹭喝。 这一夜朗月清风,天下太平,尚主使已经离开,只留洛清衣和赵玄彥守着小公子。 临走前洛清衣瞧了眼赵钰华,适才对方被米夫人叫进去说话,出来后就阴沉着脸,不像刚来时神采焕发,一副憋气的模样甚为好笑。 赵钰华本来是想来看好戏,虽然他和洛青衣与赵玄彥都没什么私仇,但大家都在翰林医官院任职,又前后差不了几届,同属新人自然竞争厉害。 翰林医官院分为特等医官即专为皇亲国戚看病的御医和太医,太医又细分为五等,新进的医官好比赵玄彥是五等医官,赵钰华资历略老属于四等医官,而洛青衣由于天赋异禀直接升入三等医官。 大穆朝医疗制度完善,药品管理也很严格,当医生达到一定的级别时,翰林医官院就会颁布不同的医者印章,每一个医者印章代表不同的水平和医治范围,相应的药品也不一样。 医者印章也分为不同的等级,依次是紫金,黄金,白银,朱砂,大理石,根据级别不同所掌管的医者印章也不同,所有人的最终梦想当然就是成为手握紫金印章的医者,尊崇无比。 赵钰华也不例外。 男子为人世故圆滑,以前还由于洛青衣的身份与医术讨好过男子,但尝试几次后发现对方完全不搭理自己,只能尴尬地作罢。 -- 第11页 没想到今日居然看到一届新人赵玄彥和洛青衣打得火热,他素来对新进的医官抱有敌意,总是暗暗较劲,寻思小公子的胎黄症极为严重,就算是尚主使也不一定有办法,何况他们! 洛青衣果然娇纵,多喝几杯酒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也罢,一石二鸟,可谓是自作孽。 哪知这病真能被治好,他深受打击,又被米夫人一席训话更是胸口赌得慌,现在才知道洛青衣不好惹,问题是他得罪过这位祖宗吗?不过私底下说了几句话而已。 赵钰华愤愤然地走出宰相府,洛青衣笑了笑,他这辈子最恨背后嚼舌根之人。 系统:叮——恭喜宿主,此次发现RH阴性血并入库,总共得两百经验值,又救治小公子,再加一百经验值。 星月熠熠,男子靠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宿主,我不太明白,这种名震天下的机会为啥要让给别人嘞? 他笑笑:名气越大,来找你的人就越多。 救治的人多,可以额外加经验值啊! 我不喜救人。 呃……说好的医者仁心呢? 洛青衣端起一杯菊花酒,抿口道:“人命自有天定,我何必横加干预。” 系统:虽然觉得毫无道理可是又没法反驳。 一轮明月皎皎悬在天边,光华潋滟将暗沉沉的天空映照,隐隐约约透出层薄薄白光,倾洒入满园碧波花草,夏虫窸窣,晚风带着凉意拂过男子发丝,长而媚的眼角湮灭星光,又腾然显出两种不同的色彩。 恰巧有小丫头进来关院门,打着哈欠懒洋洋,猛地看到不远处的窗前坐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双眸如宝石,红蓝两色异瞳若妖,吓得叫出声,躲在门后又壮着胆子瞧,只看到碧纱窗前的花影缭乱,方才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自己花眼。 洛青衣闪到屋内,迅速关上纱窗,原主的这双眼睛由于母亲是异族人所以天生呈淡蓝色,但只在光线强烈或者反光时显现,不知为何他穿过来后居然有一只变成红色,因情绪激动愈发鲜红若血。 系统解释说可能是这只眼睛原本就有伤,穿书时身体自然会有一点排斥反应,所以就更加明显。洛青衣检查后初步判断是小血管破裂,滴了一阵眼药水后,发现不疼不痒便也懒得管。 如果遇到大太阳,尤其是光线强烈时他就给自己戴上褐色隐形,医药系统里的备货齐全,免去不少麻烦。 系统:温情提示,宿主大晚上摘掉隐形后,最好不要坐在窗户边装妖怪。 活腻了,你! 爱你哦,晚安,have a nice dream! 滚! 宿主好凶。 洛青衣一掀衣服坐在摇椅上,闭上双眸笑嘻嘻:“凶吗?我以为自己对你挺好的。” 系统沉默中…… 它在绑定前就对洛青衣下足了功夫,早知道男子无父无母,从小长在孤儿院,十岁时才被一对姓朱的老年夫妇收养,没多久养父就得病过世,他才开始立志学医。 七八年的课程硬是两三年就读完,毕业时不过二十出头,但养母的年纪也已经很大,最后仍旧走了。 纵使拥有惊世骇俗的才华,妙手回春,依然无法阻挡生命的流逝,这就是洛青衣心里唯一的感知。 他本来就性情孤僻,从此全情投身于事业,更是没什么朋友。 洛青衣人生唯一的bug就是不知如何与人相处,想到书里还有悲催的感情线,系统瑟瑟发抖,还不知道让这位祖宗走成什么样。 第二日天还未亮,厢房外就听见赵玄彥在拍门,进来将洛青衣半死不活从床上拽起来,要去看小公子。 洛青衣表示你能不能等一下,我想先戴个隐形。“这么早,难道赵兄还对我的医术有怀疑?”他懒洋洋地问,闭着眼睛不睁开。 赵玄彥脸一红,非常不好意思,拱手道:“多谢多谢,我昨晚也不是故意要把功劳拦到自己身上,当时还以为……” 洛青衣笑笑,“太客气,还请在外面等等我。” 他穿好外衣,两人边往杏羽院走边聊天,才知道原来赵玄彥还比洛青衣年长一岁,以后就以兄弟相称。 “我是家中独子,”赵玄彥低低地叹口气,眼里流露出一丝惋惜来,幽幽地:“从年少时就想有个兄弟姐妹,亲亲热热一家人,如今就当贤弟是亲人啦,只是……我出身寒微,怕是高攀了。” 洛青衣张口想说自己也是独子,而且觉得很好,可以天天逍遥,猛地想到原主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还有几个庶出的姐妹,只好改成虽有兄弟姐妹但并不志向相投,还是与赵兄投缘。 对面人听此话欣喜不已,如洛青衣这般人物居然愿意与自己结交,而且男子的医术实在让人吃惊,被称为华佗在世也不为过。 “贤弟,”谦逊地说:“这次治好小公子的胎黄症完全是你的功劳,我回去就向主使说明,绝对不能落到为兄身上。” 洛青衣就怕这个,笑嘻嘻地劝道:“兄长既然称呼我为贤弟,那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必分彼此,再说给主使回话一会儿一变,显得你我毫无信誉可言,千万不要!” 赵玄彥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羞愧难当,“为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洛青衣心里直犯嘀咕,你可真是个死心眼! “要是兄长觉得过意不去,”眼看着要走到杏羽院,他瞧着院墙外垂坠的杏花娇媚,嘴角轻笑道:“小弟生平最爱饮酒,昨日的菊花还有茉莉酒就非常好,以后兄长有好酒记得我就行。”说着伸手将身边的杏花摘下一朵,放到鼻尖嗅了嗅。 -- 第12页 “贤弟,我这里还真有好酒,”赵玄彥眉眼弯弯,眼睛眯成一条缝,“两坛玫瑰红,今日就给你送过去。” “玫瑰红!”洛青衣来了兴致,“小弟怎么从没听过?” 赵玄彥得意地点点头,“这是我家祖传的酿酒方子,用的是海上而来的花再加上草药制成,因私自酿酒不合法度,所以只在每年新春时做一点。我这次到翰林医官院入职也只带了两小坛而已,本来是要送给……” 他脸一红,欲言又止,看洛青衣一脸疑惑又害羞地说:“不瞒贤弟,为兄我自小定亲,这是想送给未来岳丈大人的见面礼,明日就准备登门拜访。” “哦。”虽然很想喝,但也不能抢人家孝敬老丈人的酒,摆摆手道:“小弟怎能要你的定亲酒!” “这不是定亲酒,不过就是个登门礼,”看对方明明很喜欢却还在推脱,灵机一动,“贤弟何不与我同去?柳大人热情好客,定会开酒留饭,岂不是刚好。” 第8章 . 制毒所新人 等着喝喜酒。 赵玄彥想带洛青衣去拜访未来的岳丈柳大人,一来是为了让对方喝到玫瑰红,二来也可以给自己壮胆,这是第一次单独登门,他性格腼腆文弱,心里很忐忑。 赵家虽然世代行医,但比起名门望族又进入翰林学士院的柳家来说,地位还是略低一层。 洛青衣一表人才,身份高贵,作为义弟只会让他如虎添翼,走到哪里都蓬荜生辉。 二人约定好,走进杏羽院。 同一时辰,翰林医官院的大门前。 两个小太监跟在一个大太监身后,畏畏缩缩地弓着身子,手放在腹部上揉来揉去,只听这位大太监和侍卫说了几句话,三个人才走进去。 辰时已过,各位医官用罢早饭后都在忙碌,医官院里全是提着药箱来回穿梭之人。 其中一个小太监勾着头快走几步,低声下气地问:“高总管,要不就算了吧,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奴才们都……都好了。”说着还刻意挺直身子,显得中气十足,另一个也立刻上前附和,总之就是想打退堂鼓。 原来这就是昨日在制毒所打扫庭院,被洛青衣戏弄的两个奴仆,他们当时喝完整瓶药,果然觉得腹部舒服不少,那知到了晚饭后开始抽着疼,频频上厕所,一晚上也没安生。 两人都以为果子有毒,寻思第二天还要去找姓赵的医官拿第二瓶药,好不容易挨到清晨想偷偷溜出去,没料到早被同屋的小太监告诉高总管。 适逢夏日京都正在闹腹泻病,死了两个小太监没关系,要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宫里那可是大事。 高太监不敢怠慢,赶紧过来问都吃了些什么,有没有和宫外的人私自接触过。 两人一害怕,就把前后经过交代个干净,这位高太监虽说年纪不大却是个机灵人,听完就知道有人存心下套。 但他也不在意,带着两个人来到翰林院讨说法,明面上是担心有疾病传到宫里头,实则也是为了给医官院难堪。 前几年高太监曾经和一个年轻医官套关系,想弄点违禁药品,结果被柳院长发现并狠狠地责罚了一番,那位医官当时就被贬到南方,而他也因此好几年不得升迁,心里早就气不过。 本来大家都在宫中任职互相通个方便,何况他还是皇上身边一等大太监钱公公的亲戚,竟然如此不讲情面,从此就结下梁子。 这回素来以清贵出名的医官居然无故戏弄两个小太监,话好说也不好听,他怎么会放过看好戏的机会,袖口一甩,皮笑肉不笑地:“你们的身体不打紧,可是谁能证明那些都是实话,万一染上了不干净的病,可不能再活了!” 尖声捏气,听着让人从心里膈应。 两个小太监打个寒颤,都知道这位后台硬,行事狠辣,再不敢言语。 高总管径直走到医官院最里面的清风堂,金匾上还写着悬壶济世,天下太平八个大字,他轻蔑地笑着,看到柳院长正在给年轻医官训话。 “柳大人,”刺耳的嗓音划破屋内的宁静,提高声音道:“奴才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柳院长愣了愣,瞧见高太监带着两个小奴仆站在门口处,上扬的唇角说不清是笑还是抽筋,大踏步走进来,趾高气昂的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他放下书,客气地迎过去。 高太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让两个小太监又把前后发生的事再哭诉一遍,柳院长皱起眉头。 制毒所里的医官,满心里扒拉扒拉还能是谁!?虽然对方说姓赵,但翰林院里只有两位医官姓赵,一个是赵钰华,一个是赵玄彥,昨天都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着,根本不可能去制毒所。 再听两个太监对此人外形的描述,心里更加确定,柳院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想起洛青衣就心慌。 这位世子的任性天下闻名,主使也只是一昧地宠着,只因他天赋极高,诊治既快又准,对于人体解构的理念也与众人不同,虽然桀骜不驯但到处讨人喜欢,他又怎么好去处理这位小祖宗。 但不管又说不过去,尚主使年事已高,昨天从宰相府出来还到宫中看钱贵妃,今日在府内休息也不好去打扰,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高总管,”满面带笑,也是难为了柳院长一向严肃,“这件事恐怕是误会,你也知我翰林医官从来不去制毒所,那里的毒师各个行踪不定,也许只是玩闹而已!” -- 第13页 高太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怎能善罢甘休,语气挑衅地:“柳院长这话小人就不懂了,我等虽为奴才那也是宫里的人,再说大穆朝一向以翰林为尊,翰林里又推崇医官院为首。各位都是人中龙凤,品质高洁,居然戏弄下人,我等的命虽不值钱,可这风气……唉!”装模作样地:“何况也许是这两个奴才撒谎,万一没有这档子事,而是染上不干净的东西,那就更麻烦了!” 他添油加醋说得如此严重,无非是要下对方的面子,柳院长尴尬地清清嗓子,看来今日不找出那个人是不会走,正在为难之时,只见赵钰华一阵风走进来,扑通跪下,“这事都是下官所为,还请大人责罚。” 柳院长目瞪口呆,昨天是赵玄彥,今天是赵钰华,医官院姓赵的这两天都中了邪?比他还惊奇的是两个小太监,根本就不记得见过此人。 赵钰华依旧跪着,眼神阴沉凌厉,挑眼看了下同样跪着的两个小太监,把对方又吓得一激灵,反正他们这等小人物也不清楚到底咋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下头也不否认。 男子继续说道:“昨日在下喝完酒,路过制毒所忍不住好奇去看了看,不成想稀里糊涂地睡着又被打扫的人吵醒,所以一时糊涂,开了个玩笑。” 柳院长差点没气笑,赵钰华为人谨小慎微,最近正在为升三等医官努力,能做这事?无非是替人顶罪罢了! 他也没办法,唯有配合地怒斥道:“身为翰林医官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自会向主使禀明,你先回家待职吧。” 赵钰华心里憋气也没辙,昨日才被米夫人交代过,不管什么事一定要认下,没得选择只有忍着怒火离开。 他的脸红白交替,整个肌肉都拧巴着,别的医官看见相互递个眼神,都不敢上前。 刚巧洛青衣和赵玄彥由于小公子的病情稳定,回来交差,三个人在院门口碰见,赵玄彥拱手准备说话,被洛青衣一把抓住,示意他自己的职位最高,按规矩赵钰华要先施礼。 赵钰华气得直冒烟,也只能乖乖就范。 “贤弟,赵医官人不错,上下人情关系都好,怎么就你好像不太搭理他?”赵玄彥疑惑地问。 “不专心正事却一天想着处理人际关系,小弟我最看不上!再说咱们是和性命打交道的营生,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总把心思放在别处岂不是草菅人命。” 系统:第一次看人把小心眼报复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男子的这番话更让赵玄彥欣赏,眼前人除了办事有些任性,简直就像神仙般的存在。 “贤弟可别忘了明日同我拜访柳老爷。”似乎他去了,自己才有胆子。 “一定记得,”洛青衣想我还能忘了玫瑰红,随口问:“不知兄长何时与这位柳小姐成亲呢?” 对方脸一红:“明年开春。” “甚好,甚好,那小弟就等着喝喜酒了。” 第9章 . 制毒所新人 居然有这般人物。 第二日正好是端阳节,满京都饮雄黄熏艾草,小孩子配戴着五彩香囊到处蹦蹦跳跳,今年由于腹泻病流行,空气里草药的味道较以往更浓了些。 翰林医官院逢年过节都会在大相国寺义诊,派一部分医官去给普通百姓瞧病。 这件事本来和洛青衣没什么关系,但他在制毒所里天天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据说要到每年七月流火时才会有毒师集会,一年一次真是天下最逍遥的部门,他干脆跑来和赵玄彥一起凑热闹义诊,两人约好晚上再去拜访柳老爷。 大相国寺矗立于京都西边的青山下,属于皇家寺院,但并不是只对皇亲国戚开放,普通民众初一和十五依然可以朝拜。 金色山门宏伟,一分为三,即“空门”,“无相门”,“无作门”。此为“三解脱门”,均为殿堂式,两边分设有麒麟雕像守护,尽显庄严肃穆。 大雄宝殿前香雾缭绕,人流虽多却不敢高声喧哗。走至三门,莲池左侧有翰林医官院素色旗帜鲜明,长条赭鞭图形蜿蜒如蛇,绣在旗面随风飘舞。 旁边站立数十位身穿绿袍的医官,前边摆有不同香案桌,每张桌上均设有标签:主内科肠胃,主外科扭伤,主小儿科,主妇科,眼科——系统分化,叹为观止。 此数十位医官只分诊或做简单医治,若有疑难杂症会被带入后院,让大堂内更高级别的医官来诊断。 洛青衣也是头一次参加义诊,看这架势还挺隆重,觉得相当有趣。赵玄彥身为五等医官要在前面站着分诊,他职位略高可以在后面的树荫下坐着等。 寺院清幽,虽然人流如织却井然有序。 洛青衣等着等着就开始无聊。 此时大相国寺的金色山门外,一辆马车停下,车舆走出位丫鬟打扮的女孩,粉衫蓝裙,头别花簪,冗长脸上一双眼睛藏着机灵。 她转身挑开帘子,迎下位婀娜多姿的女子,身穿挑线白纱,下配织金裙,蜜合色绣芙蓉花比甲在艳阳下流光皎洁,一顶帷帽遮住乌发如云,白瓷手腕处的翠色玉镯潋滟,好似葱白与葱叶融合处,淡雅至极又娇艳/欲滴。 小丫鬟扶起自家小姐的手缓缓走进寺庙,夏风拂过,帷帽下的轻纱被吹起个角儿,隐隐露出玉雕般的脖颈处有一条银链子悬着颗珍珠,洁白无瑕。 “小姐,”丫鬟千月念叨着:“咱们可要快一点,老爷说晚上要宴客。” -- 第14页 柳小姐轻轻地笑了声,“宴客又轮不到我,你急什么?” 千月挽起女子的手,可见主仆二人平日里关系极好,低声打趣着:“奴婢还不是替小姐着急,难道小姐就不想偷偷瞧一眼,那可是未来的夫君呢?” 她反过来打小丫头的手,虚张声势地晃了晃,帷帽下的脸颊羞得痛红,“我看你是疯了,这张嘴什么都敢说。” “奴婢说真的,”千月依旧咯咯地笑着:“晚宴就摆在凝碧阁,那里屋子多,咱们可以躲到后面偷偷地看。” 柳小姐不再言语,心里也有几分期待。她今日是来相国寺为母亲祈福,全家半月前从江南迁到京都,柳夫人一路上都水土不服,吃不下饭还总犯恶心,请了几个大夫也没有任何起色。 人都说相国寺烧香求愿最为灵验,她才早早赶来。 两人说话间就来到天王殿,路过翰林医官的义诊处时千月又开玩笑:“哎呀,听说赵公子如今也在翰林任职,不知今天来了没有呢?依奴婢说也不必外面找人去,咱们家不就有个现成的好大夫!” 她还想走到那边看热闹,被柳寂寂焦急地拽回来,生怕丫头做出让人笑话的事,讨饶道:“好丫头,别闹了,烧香拜佛才是正经。” 千月瞧着自家温柔恬静的小姐,不由得叹口气。 柳老爷是个读书人,当初与夫人成亲时就说过绝不纳妾,可惜柳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柳寂寂,从此之后再未有过身孕,柳家老太太急得患上心疼病,天天卧在床上长吁短叹。 柳夫人也出身于书香世家,性情贤惠又懂事,总不能眼睁睁看婆婆伤心,柳家无后,她索性做主又替柳老爷纳了一房小妾,没几年果然生下一儿一女,所以柳家如今是两位小姐与一位公子。 柳寂寂身为正房的女儿最得老爷喜爱,她又生得美貌,性格乖巧,满府上下都爱惜得很,只是性格软了些,让千月担心不已。 柳家小公子年纪不大,二小姐柳惜苒只比寂寂小两岁,性格张扬跋扈,虽然不得宠却有两百个心眼子。 毕竟与小公子一母所生,讲来会不会夺宠还很难说,她总觉得自家小姐要吃亏,需要早点寻到靠山。婚姻大事对女子来说最为重要,所以千月虽然嘴上玩笑,心里也确实对小姐未来的夫君尤其在意。 柳寂寂看丫头时而微笑时而愁眉紧皱的模样,笑道:“怕是又在为我操心啊。” “小姐的性子也太柔了些,昨日我听李嬷嬷私底下唠闲话,说二小姐在江南家里又哭又闹地要来京都,老爷年纪大了,这些年常说什么兄弟姐妹要相互帮衬,我看对二小姐也比往日强多了。” 柳寂寂点上一支香,烟雾缭绕,拿在手心先聚精会神地跪下磕头,完全没把丫鬟的话放心上,大殿里都是上香之人,千月只好闭嘴。 她从天王殿一路诚心参拜到大雄宝殿,待到烧完香,主仆二人信步来到偏殿处的一片苍翠竹林。 小丫头又捡起刚才的话题说个不停,寂寂生性安静,并不喜欢听这些闲言琐事,早听说大相国寺里的玉兰花开得美,她寻思着穿过这片竹林没准就能瞧见。 鼻尖已经隐约能闻到玉兰花的香味,清香缥缈,游走在竹林之中。 “好啦,”瞧着丫头没完没了,笑道:“她本来就是我的亲妹妹,怎么不能来呢。” “小姐怎么也没个心眼,二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还不是想到京都给自己寻个好归宿,她不止一次私底下眼红小姐,说咱们姑爷人品清贵又入了翰林医官,据说模样也是万里挑一。” 柳寂寂脸又瞬间通红,“别叫得那么亲,人都没见过呢。”语气里也有一丝娇嗔。 忽然听到前方竹林外有小沙弥对一位身穿蓝衣的男子道:“施主,我们这里不酿酒。” “小师傅,连素酒都没有吗?” 小沙弥尴尬地笑笑:“施主,寺里素食倒是有许多,但素酒还真没听过,我佛家第一诫就是酒。” 那人似乎还不信,又接着问:“师傅们不喝,也不给香客准备吗?” 小沙弥摇摇头,双手合十,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到寺庙里问酒的人,又说了遍:“佛院清规地不许饮酒。” 男子方才叹口气,极不情愿地转过身。 他刚好站立在一片摇曳生姿的玉兰花树下,身如鹤立,稀碎金阳散落在线条感十足的脸庞,剑眉微挑双眸流转,莹白皮肤毫无血色却又不是惨白无力,青丝以白玉簪束起,俊美绝伦。 洛青衣生得一副好模样,暖阳下仿若仙人之姿,夜色里又似月下妖魅,这会儿天正晴,花正好,他便恍如仙子在世。 “哎呦,”千月不禁小声叹道:“到底是京都,居然有这般人物啊!” 第10章 . 制毒所新人 初遇相国寺。 玉兰花朵朵绽放,银妆素裹,刻玉玲珑,在夏日的艳阳下宛若精灵,兴许是沾染了佛院里的仙气,更显得清丽脱俗。 洛青衣轻皱眉头,明明记得以前古代小说里写过素酒,估摸着大相国寺里的美酒肯定不一般,才半路开小差找酒喝。 寺里的小沙弥绝对不会撒谎,可见文学作品里都是骗人的! 系统:你可真是个人才,佛家第一诫懂不懂。 他全心贯注地往前走,根本没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竹林边的两位女子,直到听见千月在说话,其实也没听清是什么,就习惯性地瞧了一眼。 -- 第15页 柳寂寂立刻吓得后退两步,她自小养在深闺,纵使大穆朝民风开放,女子可以随意外出游玩,此时她又戴着帷帽,仍旧觉得不好意思。 她紧张地低下头,猛地感觉有一阵强风迎面而来,再抬起眼男子已经来到近前,还没等她和千月反应过来,已经被对方一臂拽到身边,差点落到他的怀里。 帷帽的轻纱飘起,一点点缝隙透进来光,她愈发看清男子容貌,真是如画中人般漂亮,随即被一阵兰花香味淹没,分不清是来自于对面人身上还是玉兰花树。 瞬间的恍惚过去后,她使劲挣脱开,厉声道:“哪里来的大胆狂徒,我……喊人了!” 洛青衣笑笑,垂下眸子,“小姐也不看看这里有没有人,刚才的小师傅也早走了。” 她瞧着他眼尾晦暗不明的光,浑身每一个毛孔颤栗不已,吓得不敢出声。 男子却忽地转身离开。 柳小姐的心口扑通直跳,那样的容颜却气质孤冷阴郁,纵使他在笑,也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猛地听到千月大声叫着:“小……小姐你看!” 顺着丫鬟的声音望去,在刚才站立的地方,挺拔竹子上端蜿蜒盘旋着一条毒蛇,通体晶莹碧玉,张开冷冷的眸子,正吐着星子一点点朝这边靠近。 那是一条竹叶青。 两个女子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互相拉着跑开。 柳小姐坐在回府的轿子里仍旧惊魂未定,又想到男子刚才的举动,原来是为了把自己从毒蛇边拉开。 “那人可真奇怪,”千月歪头又开始琢磨,“明明救了小姐,怎么不好好说呢。” 系统:同样的问题丢给宿主,英雄救美也不套近乎! 洛青衣:女人都是麻烦。 系统:但是……好像那个女子有点眼熟。 洛清衣还在为中午吃素食却没有酒而发愁,他径直走向寺门,想偷偷地跑路,其实是……大摇大摆地跑路。 刚到寺门口就被赵玄彥逮住,毒日头底下男子笑得直摇头,刚才一抬眼找不到洛青衣,就知道他又开小差溜了,擦擦汗道:“午饭无酒贤弟肯定是受不了!” “大哥说得对,”洛青衣也坦诚得很,“小弟就此告辞。” “可别忘了今日要拜访柳老爷。” “一定不会。” 赵玄彥再三叮嘱,对去柳老爷府上重视不已。洛青衣一直过得无牵无挂,自然不会懂这些人情世故,反而觉得对方十分搞笑,也不知是哪位倾城女子能把一本正经的赵玄彥弄得魂不守舍。 系统:这里是古代,严格意义来说未婚男女应该没见过面。 洛青衣:哦,原来是买彩票撞大运! “宿主你现在是鲲鹏王世子,将来终身大事也很重要,今天可以去学习一下如何与老丈人相处哟!” 洛青衣骑上马,轻蔑地笑笑,他可没想过要走感情戏,抓紧时间完成任务,早点逍遥才是正事。 人生得意须尽欢,最重要就是玩得开心! 男欢女爱这种想起来就让人头疼的事,能离多远是多远,他连养宠物都不要母的。 一骑绝尘,先去辛正楼买酒喝。 另一边的柳小姐还在马车里晃悠,左手腕隐隐发疼,那是洛青衣刚才握住的地方,可能稍微用了些劲,这会儿看皮肤红红的一片。 她摩挲着手腕,心里七上八下翻腾得厉害,柳寂寂生平连男子都没见过几个,何况是被对方碰到皮肤,脸红得滚烫,忍不住把帷帽摘下来透气。 大相国寺矗立在京都郊外,坐马车也要走一个时辰,期间还有一段崎岖山路,晃晃悠悠地让人发困,千月已经靠在边上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柳家才搬来京都不久,府邸也是来之前才托人按照朝廷的规制置办。由于柳老爷这个级别还轮不到圣上赐府,所以丫鬟小厮也都是现买了一批,好比现在赶车的两个车夫,其实也都是新手。 车技不佳,路也不熟悉,上午来的时候就是七拐八拐才找到,这会儿人困马乏更是走走就找不到道。 偏偏天空暴雨倾盆,泥泞满地,马车开始扭来扭去地趔趄前行,猛地一声惊雷而下,那马儿受了惊,倾斜一脚陷到泥土里再也拔出不来。 两个车夫这才清醒,赶紧拿上辫子使劲抽着马,冒着雨又推又拽,但马的前蹄仍旧狠狠地陷在软泥中,嘶鸣声响彻树林,还是纹丝不动。 好大的动静也吵醒打盹的千月和柳小姐,小丫鬟一掀帘子,看到车夫那个狼狈样就知道怎么回事,气得脸色一变,喊道:“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刚才肯定是偷懒,这会儿走岔了路,旁边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办!” 其中一个年纪略小的车夫连忙放下鞭子,用手挡着雨,笑嘻嘻地跑来陪不是,“姐姐别生气,一会儿就能好。” 雨噼里啪啦地下,千月皱起眉,“一会儿是多久,小姐可在晚饭前要赶回去。” 她还想多说几句,被柳寂寂轻声拦住,“好啦,你如今说他们也没用。”瞧见两个车夫站在大雨中拉马,浑身都湿透,温柔地:“我看只是他们也不行,咱们下去帮着推推吧,要是拖到天黑更不好找路。” 千月瞅着满地的泥泞不堪,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今天可是新换的绣花裙,她实在是不舍得糟蹋,但看柳小姐就要下轿,只好勉强地点头。 -- 第16页 那小车夫一听就急了,连忙喊道:“哪能让小姐推车,这还下着雨呢。”说话就要来拦,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哒哒哒……强有力地伴随着不断落下的惊雷,听声音好像足足有五六匹马,在暴风雨中越来越清晰。 几个人又惊又喜,这里是京都郊外肯定没有匪徒之流,能遇到贵人帮忙真是走运。 在前面拉马的车夫正想喊几声求救,却见五六个魁梧大汉的身影在树林里出现,转眼便来到近前,马蹄声掀起一路泥点。 再看他们个个皮肤如黑炭般,在雨水的冲刷下黝黑发亮,鼻梁高眼窝深,虽然身穿大穆朝的衣服,但看样子绝对不是中原人士。 最前方的那个大汉用外族语冲身边的同伙喊道:“这是哪里来的马车,好像里面还有两个女人!” 后面几个人随即嗷嗷地喊叫。 “是大穆朝的女人!” “带回去,带回去……” “阿珂润王子一定喜欢!” 柳寂寂拉紧千月的手,蜷缩在车舆内,声音发抖地说:“恐怕……是银族人!” “啊!” 银族是盘踞在北方的游牧民族,民风彪悍,一直对富庶的大穆朝虎视眈眈,这几年两国战乱不断,幸而有鲲鹏王常年驻守在边关,但不知为何会在京都郊外出现。 “小姐,那我们岂不是活不了!”千月的泪水夺眶而出。 柳寂寂咬咬牙,银族人粗俗野蛮,只怕丢了性命是小,万一失掉贞洁可是生不如死。 第11章 . 制毒所新人 偶遇贵人。 倾盆大雨滂沱,激起地面一片泥沼,几个银族大汉嗷嗷叫着,气势汹汹地将柳小姐的马车围住。 车夫们吓得腿发软,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从这帮人贪婪的眼睛里就知道是冲着两个女子而来。 如果自家小姐被带走,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他们虽然没一个会功夫,仍旧颤颤巍巍地挡在车舆前。两个女子相互抱紧躲在最里面,也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年纪小的车夫脑子转得快,扭头急急地问:“小姐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说不定这些人只是求财。” 柳小姐连忙将发间的珠翠,花钿都取下来,旁边的千月也把头上唯一的花簪和耳环卸下,还有身上所剩的银子放到车夫手中。 “还有吗?这么点……恐怕不够啊!” 柳小姐向来不爱珠钗,摘了半天确实也没有多少,女子犹豫一下,又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也交给他。 “小姐,”千月把项链捡起来问:“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珍珠链子,天下再没有两样的?” “现在生死关头,谁还能顾得了这个。” 车夫把衣角卷起来形成个口袋,仔细兜好首饰,冒着大雨使劲喊:“各位大爷,小的没什么好东西,就只有这点孝敬,也是我们全部的身家,还请各位大爷高抬贵手。”怕眼前人听不懂,刻意使劲晃了晃衣襟。 那些大汉笑得越发狂妄,扬起鞭子在空中飞舞旋转,脸上露出如凶猛野兽在草原上捕获到猎物般狂喜,马蹄溅起小车夫浑身泥点,他也只能陪着笑脸。 那些人围着转了几圈,猛然一鞭将他抽打在地,手里的珠钗随即哗啦滚到土里,鞭子如雨般落在身上,鲜血随即从湿透的外衣渗出,瞬间又被雨水冲掉。 男子痛苦地喊叫着,另一个年长车夫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雨越来越大,这伙人不耐烦起来,纵身一跃跳到车舆前,将两个浑身发抖的女子拽出来绑到马上,扬长而去。 柳寂寂与千月纵使大声呼救也无济于事,方圆几里根本没有人烟,何况雨又大,刚一张嘴便有雨水灌入,她们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淹没在树林里。 等这帮人走远,年长的车夫才敢挪步子,扶起还在泥里挣扎的小伙子,两人欲哭无泪,谁能想到在天子脚下居然碰到这种事,如今小姐不见了,就算他们可以安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要不咱们跑吧!”年纪大的提议,忽地跪下把打翻在地的耳环簪子都捡起来,“反正回去也活不了!” 小车夫一听就火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虽然咱们在柳府当差不久,柳老爷和小姐对下人可好得很。” “哎呀,兄弟你真是死心眼,别忘了小姐被那帮人掳走可都是咱们的错,即使你现在回去报信,等救出来恐怕也贞洁不保,老爷能放过你我吗?” 那小车夫气不过,顾不上伤口的疼痛使劲抡起拳头砸过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刚才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和千月姑娘被人带走!” “我能有办法!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懂不懂!”说着也一脚踢出去。 两人揪扯扭打,在杂草淤泥中滚来滚去。 半晌听见有人喊:“哟,大雨天打什么架啊,荒郊野外的?” 他们才顺声停下,抬眼发现暴雨已停,年轻车夫坐起来一拍大腿,“呀!都是你害的,差点误了正事!”一骨碌爬起来去拽马。 那位年纪大的也知道自己不占理,随手捡几个首饰仓惶逃走。 “我说这位小哥,你浑身伤痕累累的怎么回事啊?”来人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匹马也不听使唤,又好奇地问:“被土匪打劫了?” 他才反应过来,扭头看见棕色大马上坐着位年轻公子。那匹马长鬃雄伟,矫健异常,男子则身穿琥珀色外衣翩翩,面容清秀好似女子,尤其是一双丹凤眼神采奕奕,见之难忘。 -- 第17页 他愣了愣,接着瞧见男子腰间别有一把宝剑。 看来是个练家伙事的啊!这下小姐有救了,车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这位公子,这位爷……”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哀求着:“求公子行行好,快去救我家小姐!” 对面人皱皱眉,跳下马问:“你刚才说那些匪徒不像中原人?” “对,肯定不是中原人,嘴里的话听不懂。”又指着南边说:“就是从这里走的,应该是朝前去。” 这位公子快走几步,俯下身仔细观察地上的痕迹,马蹄在潮湿的泥土里留下很深的印记,虽然被雨水冲刷依旧清晰可见。 他点点头,自言自语着:“果然是银族人。”随手掏出一小瓶金疮药扔给车夫,道:“你先骑上我的马回去给柳府报信,顺便去趟欧阳府,就说欧阳公子有令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欧阳府!莫非是大名鼎鼎的三司使欧阳大人!车夫顿时傻了眼,心想这是遇见哪位神仙! “公……子,我去贵府恐怕要被赶出来吧!” “哈哈,”男子笑道:“所以要骑着我的飘影才行!”话音未落,随手一拉,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原本陷在泥泞里的白马拽起来,纵身一跳,追了出去。 小车夫还想再问问路,转眼对面人已经消失不见,他只有先骑上那匹棕色大马,还没坐稳飘影就飞奔起来,到底是千里良驹,自然认得回去的路,小车夫惊喜不已。 另一边的欧阳公子也追出去十里开外,天空渐晴,山路两边树木苍翠,他顺着马蹄印来到一户依山傍水的农家,两三间茅草屋并排,庭院非常宽广。 男子注意到马蹄印深入农舍,又有另一排走出来的痕迹,仔细听里面非常得安静,不像有许多人。 他将左手放到剑柄上,装作是一个普通的路人敲着栅栏,高声道:“在下路过贵舍有点口渴,不知能不能讨点水喝?” 半天里面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喊了遍,才听见屋门吱呀声被打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颤抖着走到跟前,低声说:“家里……没水喝!大哥哥快走吧!” 男孩穿着短裤短衫,细瘦的胳膊上有几道深深的伤口,那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迹,而且很明显不是旧伤,欧阳公子皱起眉头,眼尾已经怒火中烧。 男子俯下身,伸手握住孩子的手腕,温暖而有力的触感传来,小男孩才敢抬头看他。 “不要怕,”小声道:“我是来帮你的。” 男孩看他面容清秀,气质俊郎,比此时昏睡在屋子里的异族人强百倍,也压低声音说:“大哥哥,里面的人都是坏人,奶奶被绑起来了,他们很凶还有鞭子,” 欧阳公子使个眼色,示意自己有宝剑在身。 那小孩才壮着胆子继续说:“刚才有许多人,现在只有两个在旁边的房子里喝酒,好像睡着了,我害怕也不敢去瞧。” “还有别人吗?” “有两个姐姐,和我奶奶都锁在同个屋子里。” “那些人骑的马呢?” “拴在后面院子。” 欧阳公子笑笑,“乖孩子,帮我个忙。”附耳说了几句话,小孩子只管点头。 男子绕到后院,将两匹马的疆绳握在手中,骑上一匹再拉上一匹,使劲踹上马肚子,那匹马惊叫一声,狂奔着冲出栅栏。 两个烂醉的银族人顿时惊醒,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马就和命一般重要,他们立刻跑到院子里,听小男孩在叫唤:“有偷马的贼!贼人!” 这两个银族人虽然不善于讲中原话,但简单的也能听懂,立刻明白有人在偷马,看到前院还留下一匹白马,骂骂咧咧地骑上追了出去。 小男孩立刻跑回屋子里,用刚才欧阳公子给的小刀把柳小姐,千月还有奶奶手上绑的绳子割开,“快走,”上气不接下气地:“那位公子说不管去哪里,先离开再说。” 此时的柳寂寂与千月浑身湿透,小姐头上戴的帷帽已经被人扯下,还好并没有别的非礼举动,只听他们嘴里叽里咕噜不知有什么计划,也许是想要随后发落吧,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夏日的纱裙已经湿透,雨水顺着青丝滴落,看上去可怜兮兮。她们瑟瑟地发着抖,由于被吓坏了两腿发软,站起来又跌倒。 老人家赶紧找来几条破单子裹在女孩们身上,催促着:“快一点,过不了多久天要黑了,老婆子我认识条小道,咱们先去山下虎娃他叔父那里躲躲。” 小男孩名叫虎娃,人如其名,虎头虎脑的模样非常可爱,用小手紧紧抓住柳小姐,使出吃奶的劲拉起她往前走,柳寂寂看着小家伙如此听话懂事,鼻子一酸温柔地:“真乖,多亏了你。” “都是一位漂亮公子教我的,他把那两个人引到山上去,我才能救奶奶和姐姐。” 老老少少互相搀扶着走出屋子,可惜还没到栅栏处就听到急急的马蹄声传来,“不好!”老妇人喊道:“难道那帮人又回来了!” 第12章 . 制毒所新人 在下可是个斯文人。 虎娃奶奶果然没有猜错,那些银族人刚才是去城里的辛正楼买酒,只留下两个人看守柳寂寂和千月。 现在不只气势汹汹地赶回来,由于喝酒的缘故更加狂躁,挥舞起鞭子不停地抽打院子里摇摇欲坠的草垛。 他们都是阿珂润王子的随从,前几日来大穆朝求见新即位的皇帝。两族在边境战乱多年,银族首领年事已高,与鲲鹏王交战多年并未占到丝毫上风,才有意求和。 -- 第18页 一行人本来是在京都的邀月居留宿,未免人打扰,阿珂润王子将整个客栈包下来。今天他只带两三个亲信去拜访大穆朝的重臣,想让各位官员在新皇面前美言几句,希望自己既能达到求和目的,还能带上优厚的回礼让父王赞赏。 其余的随从就待在客栈,银族人平日里习惯在草原上驰骋,几天没骑马便憋得慌,他们忍不住跑到郊外打猎,偏巧遇到了柳寂寂与千月,看到两人年轻美丽就起了歹意。 女人对于银族人来说好比战利品,抢几个又能如何,正准备大摇大摆地带回城里献给王子,其中有个小时候在大穆朝住过一段日子的人,名叫利迷蟾。 此人知道中原习俗与银族不同,小声对领头的说这两个女子又哭又闹,白日里恐怕会有麻烦,还不如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天黑再进城。 这才找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老妇人家里。 老人家的女儿女婿常年在城里做活,只留两个人独居。 虎娃奶奶今日午睡刚起来,就听见门口一阵喧哗,她还来不及走到院子里,直接被冲进来的银族人五花大绑扔进屋子,这些人甚至连孩童也不放过,重重的鞭子落到虎娃身上。 真真是无妄之灾,老人家和两个女子绑在一起,嘴也被死死地封住。 她们全抱着必死之心,没想到还能有人出手相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希望之火刚燃起,一瞬间又被浇灭,更是万念俱灰。 柳寂寂心如刀绞,自己被这帮人劫走已经是名誉受损,如今又被擒住可见是天意如此,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可怕的。 女子强忍住泪水,松开虎娃的小手,直起身子冷静地挡在老妇人前面,向一个个酒气熏天的银族人淡淡地说了句:“你们可有懂中原话之人?” 雨水洗去铅华,她苍白而美丽的脸上有双眸如春波流转,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抖,樱唇却似血般鲜红。 乌黑眸子,雪白肌肤,红艳双唇,强烈的色彩恰到好处地交映生辉,愈发显得出尘绝世。 女子衣服上还有未干的雨水,傍晚的夏风吹来,她打个寒颤,身姿却依旧亭亭玉立,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仪态万千。 对面的异族人瞬间被柳小姐的高贵气质所这震住,一时无人吭声,跨/下的马匹也安静下来。 她又不紧不慢地问一遍:“可有人懂中原话?” 几个人相互使个眼色,利迷蟾下马走到近前,用蹩脚的中原话问:“小姐有话请讲?” 柳寂寂心想这人还会用敬语,至少可以说清楚,深呼吸一口气道:“我是新晋翰林学士柳公羽的女儿,如果各位求财,可以带小女子的书信去柳家索要,如果……”女子脸一红,实在不想往别的方面想,咬咬嘴唇道:“总之有我一人足以,还请不要牵扯他人,尤其是这位无辜的老人和孩童,只要放了他们,我自然会乖乖地跟你们走。” 千月哆哆嗦嗦地拉住柳小姐,泪水涟涟:“奴婢永远和小姐一起。” 柳寂寂微微一笑,心想大不了一死,握紧丫头的手示意她听话。 利迷蟾听明白个大概,扭身告诉领头人,那人点头,不由得露出佩服表情。 男子随即喊道:“我们可以放了老人和娃儿,但……”指着千月,“年轻的女子不能走。” 柳寂寂还想争论几句,还未开口突然听见不远处有清朗的男子音响起,如翠鸟莺啼般飘荡在山谷,异常好听。 “留着年轻女孩是要卖吗?不如便宜点卖给我。” 众人皆愣住,顺着声音望去,在被毁坏的茅草屋门前,白色骏马上坐着位身形俊逸的蓝衣男子,双眸在潋滟夕阳下迸发出异样光彩,气质凛冽好似妖魅。 此人骑马来到近前,居然无一人察觉。 系统:赶上了!都怪宿主喝太多,幸亏那些酒不醉人。 洛青衣:……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 系统:虽然我觉得这个女子有点熟悉,但……是你非要拽住那个车夫问的。 一个时辰前,洛清衣还在辛正楼里喝酒,夏日的菊花酒十分难得,白宰相特意嘱咐大掌柜留给洛医官,让他喝个痛快。 酒过三巡后天色不早,正准备去找赵玄彥,迎面看见一帮五大三粗的银族人闯进门,扯着嗓子要酒喝,嘴里还说着不干不净的话,什么绑了两个美貌女子要送给王子之类。 男子是鲲鹏王世子,从小长在边疆,不只听得明白还能说。 他一点儿也不想管闲事,刚走出门却又险些被个浑身脏兮兮的车夫撞到,那人连连赔不是,手里拿着块破布偷偷摸摸地守在酒楼不远处,见到打扮整齐的妇人就不停地说:“家里有事需要银子,着急出手祖传的首饰,都是好东西。” 几个好奇的女子随手翻看,果然成色上乘,其中一个拿起条珍珠链子惊喜地:“哟,这个真精致。” 恰巧被洛青衣瞧见,忽地想起在大相国寺救的女子,当时对方的帷帽被风吹起,他清楚地记得这条链子。 男子犹豫了一下。 所以此时洛青衣站在茅草屋前,还是那副逍遥姿态,眉眼带笑。 总之……特别像个来看戏的。 利迷蟾与领头的交换个眼神,虽然不知道洛青衣是何方神圣,但银族人都认得马,男子骑的正是西域名马赤水芈,可见身份尊贵。 -- 第19页 他礼貌地向前几步,对洛青衣一拱手:“不知公子是哪位?” 洛青衣笑笑,翻身下马,直接走过去看柳小姐与千月,完全忽略利迷蟾还勾着身子在行礼。 柳寂寂莫名地脸红起来,一抹红晕吻过苍白脸颊,夕阳下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脆弱美。 她垂下眸子,刚才视死如归的气势瞬间所剩无几,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几步,仿佛男子比那些银族人还要让自己害怕。 千月疑惑不解地瞧向自家小姐,旁边的虎娃也眨眨眼睛,抬起小脑袋仔细打量男子,撅起嘴说:“你怎么没有佩剑呢,还是刚才来救我们的公子看着厉害!” 洛青衣歪头瞧向小家伙,“这么点年纪就喊打喊杀,哥哥我可是斯文人。” 系统:刚才好像有人拧断了一个车夫的手腕。 利迷蟾心里窝着火,又看男子神态自若地转过身,用银族的语言问:“到底卖不卖?” 标准流利的银族话让几个大汉愣住,更觉得对方来历不小,领头人回答道:“这两个女子早有主人,不能卖。” 洛青衣神色一变,冷笑着:“不卖,那我就自己来拿了。” 他气质孤冷,虽然身子没有半点移动也能勾起对方的警惕之心,暗暗地握紧鞭子和佩刀。 洛青衣瞧见笑了笑,“唉,何必紧张呢?”张开双臂道:“我这个人其实最烦弄枪舞棒,连兵器都没有呢?” 刚才还是一副要把对方吃了的样子,此时却画风陡变,颇有点在讨饶的意思。 几个银族壮汉哈哈大笑,又看他身上确实没有任何武器,顿时神色放松,原来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大穆朝人就会虚张声势。 柳寂寂:…… 千月与虎娃奶奶:…… 这人居然真是来看戏的!虎娃的嘴撅得更高,洛青衣转身勾勾小家伙鼻头,“哟,都能挂油壶了。” 说话之间,银族首领神色一变,猛地拎起佩刀就朝男子砍来,刀锋在夕阳下寒光闪现,被正对着的柳寂寂看在眼里,女子大喊一声:小心!快跑几步想挡在洛青衣前面,却被男子一臂拽了回来。 他用的力道刚刚好,恰巧让女子落到自己怀中,挡住刀落下的方向。柳寂寂眼见着那刀寒光就要碰到男子的发丝,害怕地紧闭双眸,整个人顺势陷入对方的怀里。 她以为会有鲜血淋漓染上自己的衣裙,或许他就死在自己的怀里,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听见刀摔落到地下的声音,不是一把,而是二把,三把……踢里哐啷,紧接着又有人倒在地上哀嚎。 柳寂寂这才敢睁开眼,目光穿过洛青衣的肩头,看见几个银族大汉全都匍匐在地,痛苦地喊叫着,翻腾几下后再没有了声音。 女子又惊又怕,抬起头正迎上洛青衣似笑非笑的眸子,她离他如此得近,近到能看见那双泛着浅褐色的眼底,在最深处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潋滟,暗流涌动。 “你……”忽地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男子怀中,夏裙薄透又沾上雨水,他纤细修长的手正放在她的腰间,皮肤上的温热感触正一点点蔓延。 柳小姐猛地退后几步,脸像夕阳一般红艳。 对面人拱手施礼,道:“在下洛青衣,多有得罪。” 第13章 . 制毒所新人 拒绝感情戏! 夕阳卷上天边云朵,雄伟青山如火燃烧。 洛青衣身后好似一片火海蔓延,淹没了几个面目狰狞的银族人尸体,鲜红的血正从七窍流出。 他蓝色的衣襟纤尘不染,身如鹤立,整个人仿若都陷在这片火海里,却又远远地凌驾于万物之上,与在大相国寺遇见时的气质迥然,第一面恍若仙人,第二面却似妖魅。 柳寂寂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身后还呆呆地站着千月,老人家和虎娃,一个个都被吓得不敢动弹。 那些银族人确实不是好东西,可大穆朝素来以法度治国,上面还有官老爷和衙门,况且挟持罪本不至死,对方又是异族人,万一牵扯到边境纠纷更加麻烦,如今就这样利利索索地被处决了,眼前人难道不怕官兵来抓。 虎娃却满眼的崇拜,他转着小眼珠子,一把挣脱婆婆的怀抱,跑到洛清衣面前奶声奶气地:“大哥哥好厉害,我都没看见你动弹,坏人就死了!” 洛青衣俯下身,摸着他的头道:“哥哥我可是个斯文人。” 系统:真……斯文?还不是刚才凭着轻功在辛正楼下毒,仔细数数一下子死了七八个,这要扣多少经验值啊啊啊,oh,my gosh!我能不能换个人。 “大哥哥,”虎娃还在好奇地问:“你不害怕吗?人家说只有官老爷才能杀人,要不咱们把他们埋了吧,这样就谁也找不到啦。” 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洛青衣。 这个孩子好,他很喜欢。 “真乖,不过没必要。” 小家伙眨眨眼不明白。 “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位厉害公子,他自然会来收拾。” “大哥哥认识那位公子?” “不认识。” “那怎么知道他会来啊?” 洛青衣笑笑:“哪有救人救到一半的,他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先离开这里。”抬眼看了下柳小姐,女子同意地点点头。 她惊魂未定,还不知道对方来自哪里,为何会出现在荒山野岭之间,也许这一切只是个巧合,不过一个刚刚才认识之人,却在半日之内救了她两次。 -- 第20页 柳寂寂的心剧烈地跳动,生平第一次看见人死在面前,不觉双腿发软,虽然对方手段狠辣,但那是为了救自己。 她怎能忍心让他吃官司,当然要走得越快越好。 洛青衣在银族人的坐骑里挑了两匹温顺的马,扶老人家与虎娃坐一匹,柳小姐与千月一匹,自己则骑上赤水芈,手里牵着三匹马的缰绳往山下走。 他们先把老婆婆和虎娃送到亲人家,夜幕低垂时才回到京都,又换顶轿子抬上柳小姐和千月往城南走。 此时才想起还没问过女子姓名,也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扭头向柳寂寂道:“不知在下要把小姐送到哪里?” “城南,柳家。” “柳家,在城南!”忽地想起赵玄彥,不确定又问一遍,“可是新进翰林学士柳老爷家里?才从江南而来。” 柳寂寂略带惊喜,莫非此人认识自己的父亲,连连点头道:“正是,小女子名为柳寂寂,新进翰林学士柳老爷是我的父亲。” 这回轮到洛清衣愣住。 系统:恭喜宿主,救了未来的嫂子! 洛青衣:……你觉得眼熟是因为这个? 系统:说不上来,待我先翻翻书。 华灯初上,索河潋滟,虹桥两边的小商铺开张,杏仁干果,酒香四溢,糖酥,蒸饼,各式冰饮子五彩斑斓,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刘寂寂与千月忍不住掀起轿帘一角偷偷地瞧,可惜囊中羞涩,银子都给了那帮银族人。 两人相互看了眼,也不好意思吱声。 忽然听洛青衣在外面对轿夫说:“先停下,等会儿再走。” 他转身离开,不一会又回来,手里拿个油纸袋,里面放着几个金黄焦脆的酥酪饼,敲敲轿门,送到两个女子面前。 柳寂寂与千月虽然是大家族里长大的女孩,但到底年纪不大,尤其是本来就饥肠辘辘,又受到半天惊吓,顾不得羞涩,狼吞虎咽起来。 洛青衣笑笑,觉得挺有意思。 轿子一路驶入城南,在离柳家不远处停下。 古代规矩多,尤其是男女之间,说不定此时赵玄彥就在里面,自己跟着进去还要解释,他便让轿夫把两个女子送进去。 “柳小姐,在下就此告辞。”洛青衣骑着马在轿子外边作揖,准备离开。 柳寂寂掀起帘子,一双眼眸如若春水般望过来,眼前男子在灯影阑珊下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她顿了顿,本来想到家里再好好地致谢,但又没把握现在里面的情况,万一已经惊动了官府,未免要连累恩公,抿抿嘴唇道:“公子,寂寂日后一定会报答今日的救命之恩,也请公子放心,我与丫头绝不会多言一句。” 洛青衣心想这谨慎的模样倒是和赵玄彥挺像,他用的毒自然没有人查得到,死无对证有什么可怕的,笑道:“好说。” “那……”寂寂脸一红,“还不知公子家住哪里,在何处做事 ,以后要是……” “不用想着谢我,”寻思今后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笑嘻嘻地一拱手,“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罢策马消失在漆黑巷尾处。 刘寂寂愣愣,半天也没回过神。 系统:呃……宿主的古代话说得越来越地道。 洛青衣:一般,一般。 系统:你怎么像逃跑一样? 洛青衣:女人太麻烦。 “宿主,其实这本书里还有感情线,你要不要听一下。” “还有感情线???”洛青衣表示拒绝。 拒绝!不走?难道要我自爆嘛!“呃……没事,作者是个甜党,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要是CP出来了,吭一声。” 系统表示很紧张。 “我想绕道走。” “呵呵……”迅速扫描原书,虽然只有几章提到他,但不由得替洛青衣捏把汗!“宿主,呵呵呵,你知道命中注定是啥意思嘞。” “啊?” 京都郊外的深山里,欧阳公子回到农舍,迎面就看见几个银族人倒在血泊中,他吃了一惊,先去看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再回来检查这些人的身上,发现并无伤痕,只是七窍流血不知为何。 半晌听见身后有动静,扭头看原来是欧阳家养的壮丁赶上山,最前面走的是贴身侍卫欧阳凌。 “公子,我等来晚了。”脸上带着愧疚之色。 “你还知道!”男子愠怒道:“半个时辰的路走了大半天,真是白养了你们。” 家仆们都垂下头,不敢吭声。 欧阳凌讪讪色地笑了笑,“公子,都是老爷看得太紧了,你知道他老人家一向不喜欢你打打杀杀的……” “好啦,”男子摆摆手,“先看看这些人的伤口再说,另外再把我抓住的那两个银族人带下来,他们在瀑布边的岩石上绑着。” “是。” 欧阳凌蹲下身子,一个个检查这些人的身体,猛地皱起眉,“公子,他们并非受外伤所致,但内脏破损,恐怕中毒。” “你行走江湖多年,可能看出是哪种?” 欧阳凌摇摇头,“属下就是觉得这点蹊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毒药。” 第14章 . 制毒所新人 悲催的感情线。 欧阳公子沉默一会儿,道:“连你都没见过,可见此人并不简单。” 侍卫点点头,“看来这些银族人得罪了厉害的人物,公子想怎么办?” -- 第21页 “不管是何方神圣,至少救了我大穆朝的百姓,只要不是银族爪牙就行,先把这些人埋了,那两个也带回去。” 夜色渐浓,家仆们点起火把,一点点燃在黑压压的山脉中。 京都里的柳家,此时闹得是沸反盈天,柳老爷午睡后就接到小车夫的报信,急得差点晕过去,他初来乍到,家中并没有几个靠得住的壮丁,没办法只好去衙门里报案,然后就在家里傻乎乎地等。 京都达官贵人众多,衙门也是按级别办事,轮到他还不知哪年哪月,尤其是听到牵扯到外族人,更是没人想管。 他坐立不安直到夕阳西下,实在忍不住准备带几个仆人亲自去找,刚出堂屋的门就撞见来赴宴的赵钰华,才想起今晚要款待未来女婿。 柳老爷好似看到救星下凡,一把抓住男子,想他在翰林医官院任职,也许比自己还有法子,赶紧将前因后果说清楚,赵玄彥大吃一惊。 这里是皇都,从没有听说过发生此种事,揪心柳小姐的安危,一时也急得说不出话来。 他第一个能想到有办法的人就是洛青衣,毕竟身为鲲鹏王世子,地位尊贵,只是不知这位贤弟跑到哪里去逍遥,明明说好晚上一起拜访柳老爷,半天不见人影。 赵钰华办事一向谨慎,提议应先制定周详的计划,道:“柳伯伯,现在天色已晚,山路崎岖,冒然上山只会弄巧成拙,到大相国寺有五六条小路,咱们先找几个经常上山的车夫,熟悉地形后再分头行动,另外我有位义弟能文能武,可以找他来助一臂之力。” 柳老爷早就慌得没主意,现在有人愿意做他的主心骨,简直求之不得,人常言一个女婿半个儿,果然不假!随即让人去寻有经验的车夫,赵玄彥则跑去洛青衣的住处。 他穿过人声鼎沸的虹桥,拐进一个小巷子,眼前赫然出现成排的参天大树,石子地,青瓦台,幽深静谧与刚才仿若两个世界。 这里是京都有名的乌衣巷,一间间小平房错落有致,四四方方规整异常,并不是普通人家的聚集地,居住者皆是文人墨客与青年才俊。 其实赵玄彥过几日也要搬来,但还没有收拾好行李,暂时居住在客栈。 他按照洛青衣给的地址来到间大宅,高门大户在乌衣巷里显得特别瞩目,牌匾上写着一个字:洛。 伸手敲门,不大会儿有奴仆出来问:“公子找哪位?” “在下姓赵,来求见世子。” 那人摇摇头,“我家主人一大早出去了。” 赵玄彥十分失望,心里还记挂着柳小姐,便想告辞。 说话间院子里又走出几个身形魁梧的家丁,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练武之人,他想着鲲鹏王骁勇善战,洛青衣身边的人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便把自己与洛青衣结拜,柳小姐被俘之事说了一遍,尤其强调对方异族人的身份。 那些人一听是异族人,各个怒目圆睁。 他们都是鲲鹏王府的侍卫,与银族在边境浴血奋战数十年,此生最恨异族人。 这次来京都是为了保护世子在翰林医官院任职,但洛青衣喜欢单独行动,总把这些人放在家里,他们天天无所事事,早就憋坏,听赵玄彥这么一说,立刻带上兵器与男子赶去柳府。 熙熙攘攘大堆人在柳家又重新分好队伍,各有一个熟悉路的人带头,正准备声势浩大地上山,突然门口的小厮来报小姐回来了,就在后院。 柳公羽与赵玄彥喜出望外,抬脚就来到小姐居住的寒碧院,男子才反应过来以自己的身份不合适去探望,羞涩地留步在屋外。 柳老爷瞧见,更加爱惜他的人品,到底是大家公子知礼懂礼,情急时刻也守分寸。 房里的柳寂寂和千月刚串好词,见到父亲只哭着说那帮人走到路上又要去打猎,嫌自己与千月碍事便扔在树林里,她们自己寻路下山才耽误了许久。 柳老爷长出口气,只要自己女儿没事就好,安慰道:“为父已经报官,一定替你们讨回公道。” 柳寂寂一听脸色大变,慌忙拉住老爷,“父亲,此事千万不能报官,还请去给衙门解释一声。” “为何?” “父亲,”极力平稳情绪,冷静地:“咱们初来京都何必惹事,况且此事牵扯到银族人,方方面面都麻烦,再者传出去也与女儿名声不利。” 柳老爷暗自纳闷,寂寂虽然性情柔顺但一向爱憎分明,在大事大非上态度明确,绝对不是怕事之人,没想到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却不愿追究。但看女儿一脸担忧,甚至露出乞求的神色,又寻思女子确实以名节为重,尤其是眼见就要成婚,便点点头。 此时才想起门外的赵玄彥,按理未婚男女不该见面,但大穆朝民风开放,当初自己与夫人也是青梅竹马,颇有点私定终身的意思,所以也不介意让最宠爱的女儿瞧一下郎君。 柳老爷笑道:“门外有位客人也跟着操心大半天,女儿想不想见一见。” 柳寂寂立刻意识到是赵玄彥,明明晌午时还非常期待,突然间便没了兴趣,摇头说:“今日女儿太狼狈,还请父亲代为表达谢意。” 夜已很深,小丫头千月偷偷地打开阁楼上的花窗,瞧见院子里的年轻男子面容周正,举止端雅,心里替小姐高兴。 她伸手使劲拉寂寂来看,笑道:“恭喜小姐,虽然今日确实遭罪,但看见未来姑爷如此一表人才,也是个安慰啦。” -- 第22页 柳小姐并不吭声,垂下的眸子却早已经失神,似乎是在看着眼前人穿过满院的兰花树,眸子里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唯见粉白的花影缭乱,沾满眼帘。 丫鬟歪头看着自家小姐发呆,轻轻问了句:“怎么了?” “千月,你说是寒碧院的兰花开得好,还是大相国寺的好?” “都好看,不过小姐最喜欢海棠,不是说要在院子里种海棠树吗?” “不了,”她美丽的樱桃唇嗫喏着:“冬草漫寒碧,幽兰亦作花,这兰花挺好。” 千月自小跟在寂寂身边,对她的心思一向摸得准,女子心底单纯,从来都不藏事,但此时的模样却让人疑惑,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大夏天哪里来的冬草呢?这句诗没头没尾真奇怪。 柳寂寂嫣然一笑,将青丝挽起,整个身体浸在草药浴汤里,胆颤心惊一天却出乎意料得精神好,手臂白净修长垂在木通边,不留心瞧见腕处的红晕,脸微微发烫。 那是洛青衣拉住的地方。 真是奇怪的人,从天而降又突然离开,只留下个名字,也许以后都不会遇见了吧,她想着,目光如水,泛起涟漪。 月色融融,映照在寒碧院的兰花上,也落在乌衣巷的苍栢间。 仆人正在把今日赵玄彥求见,柳小姐被掳走的事复述给洛青衣,他朝着几个侍卫皱起眉,吩咐道:“以后少管这些闲事!”随即走进自己屋,躺到床上沉默半晌。 有那么点……心烦! 刚才系统自称又重新研究一遍原书剧情后,才将明暗两条线搞明白,原身是个事业型的妖孽不假,但万万没想到作者居然还隐有一条悲催的感情线。 一生唯爱这一人,对方却嫁给好兄弟,让原主痛不欲生,撕心裂肺,这是什么爱而不得的狗血剧情,他简直不能忍。 系统:呵呵呵……医药系统不懂爱情,开始没认真看,呵呵呵…… “如果我可以避开感情线完成任务呢?” “系统设定是完成所有剧情才能达成任务。” “我可以绕过去。” 呃……如此害怕走感情线的宿主也是没谁了,还好开始没直说。 系统:宿主你不要这么抗拒,其实虽然你们是BE,对方最后没能嫁给你,但她还是很爱你的! 洛青衣:……神经病设定! 第15章 . 制毒所新人 你看我像做炮灰的人吗?…… 夜已三更,为了绕过感情线,洛青衣开始研究原书剧情,发现总共也没写几行,但悲剧的调调却是躲也躲不掉。 原主心爱之人便是新晋翰林学士柳公羽的女儿柳寂寂,根据书中所述柳小姐与赵玄彥成婚后,男方不久便接管翰林医官院,事业有成,夫妻恩爱,还生了两个天资聪颖的儿子,均为当代名医。 而他就很悲催地孤身一人,一会儿出现一会儿不见,最后还落个生死不明。 即便如此原主也相当痴情,柳寂寂与赵玄彥的二公子出生患有心症,还是洛青衣一直在救治,哪怕到最后在书里已经找不到原主身影时,居然还不忘记吩咐仆人给对方送药,简直是感天动地。 洛青衣:“事业狂妖孽要什么感情戏!” 系统:“宿主冷静,人家这是言情小说。” 洛青衣的左眼像火一般在燃烧,最让他抓狂的是已经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遇见柳寂寂,还有赵玄彥。 人家两个是官配,他就是个打酱油的,还痛苦得不行! 笑死,那这一辈子就刚好,他准备乐呵呵地喝喜酒。 系统:宿主你没发现日后的赵夫人,就是柳小姐对你还是不一样的。 “没发现。” “呃……由于现在是距离书里的故事发生几十年前,原主与柳小姐当初谁也说不清楚,系统还是建议宿主小心行事,毕竟任务最重要。” 洛青衣挑挑眉,“什么意思,我还非得谈恋爱?” “该走的人设要走完,这样才能合理推动剧情,有利于完成任务。” “我自己想办法。” “这个……阳光道不走,为啥偏要走独木桥?” “excuse me?阳关道就是让我痛苦?” “你就不能装一下?” 洛青衣觉得头疼。 装?那么容易!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孤身一个人,不要说喜欢人,就连女性朋友都没有,恋爱经验为零。以前在孤儿院由于性格孤僻,偏偏又非常聪明,到处惹人嫉妒,大点的孩子总欺负他,每天晚上鼻青脸肿入睡。 后来便学会掩饰锋芒,愈发沉默。八岁的时候被养父母收养,才能感受到人世间一点儿温存,没多久养母却去世,他心里疼得厉害,转眼就报了医学院,好不容易提前毕业,养父竟也离开。 从此又成为孤儿,刚刚开始温热的心被现实撕个粉碎,至此后再度一无所有。 他不想爱人,也不会爱人,更不愿意被人爱。 他这一辈子就想自己逍遥自在,无牵无挂最好。 今天在大相国寺遇见柳寂寂,本来并没有放到心上,后来看到车夫手里的项链也只是觉得好奇,下毒和救人纯粹抱着好玩的心态。 但当他见到在凶悍银族人包围下的女子,苍白脸上那双如水眸子露出惊恐,纤细身体在虎视眈眈的注目下瑟瑟发抖,猛地揪心一疼,胸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愤怒之火,那团火烧得五脏俱焚,恨不得将这些人的心掏出来喂野狼。 -- 第23页 他甚至后悔毒用得太轻,一招毙命实在是便宜了这些人! 如此强烈的情感,到这会儿心口还隐隐不舒服。 洛青衣翻身闭上双眸,恐怕是身体里仍留有原主的情愫,为保险起见不能再见柳寂寂。 京都里的客栈留月居,阿珂润王子刚拜访完官员回到屋内,梳洗后正准备休息,贴身武士赫哲钦敲门进来道:“王子,有几个人出去没回来。” 男子一迟疑,这次来大穆朝总共带有五十个精锐武士,六个贴身高手,人数众多,便问:“是哪几个?” “全是从右贤王部挑选的武士,一共九个人,里面还有一个中原通,叫做利迷蟾。” 阿珂润王子皱起眉,“快去找,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要给我惹出乱子来!” “是。” 男子将外衣脱下,露出健壮身体,黝黑肌肤在灯火里发出暗暗的光,他有一张不同于本族人的秀气眉眼,眼尾很长飞入两鬓,鼻若悬胆,这样秀气的容貌与魁梧体格形成鲜明对比,来自于他的母亲。 阿珂润是大首领的二王子,母亲是中原人,上面还有位英勇善战的兄长邪枝夜,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战前功绩皆胜过男子,如无意外就是未来的大首领。 兄弟两人关系极好,邪枝夜性格果敢,手段强势,阿珂润内敛聪慧,善于笼络人心,二人联手被父王给予众望。 银族野心勃勃,有吞并中原之心,可惜被一代枭雄鲲鹏王牢牢地挡在边境,尤其是上次大战损失惨重。鲲鹏王想要乘胜追击,有消息说今年冬天就要再次展开攻势。 他此次的任务是示好,为银族取得修养生息的机会,刚才依次拜访了宰相,三司使,枢密使府上,金银财宝送到,可不想被这帮鲁莽的随从坏事。 男子倒在床上,琢磨着还有几位大臣可以去拜访,冷不防腹部一阵疼痛,好像有股力量在里面翻搅撕扯,猛地坐起,前额瞬间冒出冷汗。 他自小长在草原,身体强健,再大的病喝口水就能缓解,哪知这次越来越疼,直到难以忍受,赶紧起身去如厕,不大会儿又疼起来,一来一去折腾到后半夜。 赫哲钦取出银族治腹泻的药,服下却根本不管用,天空蒙蒙亮便派人去请大夫。 一位络腮胡的老者,先愁眉不展地诊脉后,问可还有别人如此,赫哲钦才说前几日也有人肠胃不舒服,自己也觉得轻微不适,但没有王子这般严重。 老者听完长叹道:“最近京都在闹腹泻病,患者就是浑身无力,呕吐,每个人症状有轻有重,依在下看王子恐怕……” 阿珂润躺在床上,寻思腹泻病又不是疑难杂症,这人未免危言耸听,让开几副药就行,没当回事。 哪知后几日更加严重,水米不进,完全下不了床,阿珂润这才着急,过几天就是大穆朝新皇接见的日子,这幅样子如何见人,又开始寻别的大夫,一时把利迷蟾几人的事抛之脑后。 大穆朝的翰林医官院,近日也公务繁忙。 京都里腹泻症的人越来越多,尚主使正请旨派医官义诊,另让御药房研制新的药方。 仍旧在家待职的赵钰华一看来了机会,他上次没能升上三等医官,正懊恼不已,一边请命去义诊,还说自己有灵丹妙药可用。 众人天天忙碌,唯有洛青衣还在制毒所里逍遥。他拒绝了好几次赵玄彥要带他去柳府的要求,秉着绝对不要做人家爱情里炮灰的决心,索性连这位刚认的兄弟也远离。 树影婆娑,阳光柔媚,男子倒在树底下乘凉,闭上双眸只等开饭,光线一点点吻着眼皮,让人舒服得昏昏欲睡。 “贤弟!”听到有人在叫他,懒得理,翻个身全当是做梦,直到对方又焦急地连唤好几声,男子才不高兴地睁开眼,瞧见赵玄彥满头大汗地:“贤弟请和我去趟柳家。” 还不死心!?洛青衣懒懒地:“我……” 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就急急地接话:“这次可不是去喝酒,有大事求你,人命关天!柳小姐……” 洛青衣打个激灵。 第16章 . 制毒所新人 我……不太想。 洛青衣盘腿坐起,一听柳寂寂就发愁,又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柳家咋这么多麻烦! 赵玄彥瞧他满脸不乐意,也觉得不好意思,自从结拜后就老麻烦人家,亲兄弟也没有这样用的,脸一红,“总是来打扰贤弟,为兄也很内疚,但这次真是大事,普天之下唯有你才能办到。” 洛青衣单手撑着头问:“只有我?” “正是,需要贤弟妙手回春。”自从上次医治好白宰相的小公子,他对男子的医术五体投地,深信就连天下最好的御医也比不过这位好弟弟。 “哦,原来是找我治病。”心里徒然一紧,脱口而出:“柳……柳小姐病了?” 赵玄彥看洛青衣突然神色慌张,反倒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他就怕对方贪玩任性,不当回事,道:“不是柳小姐,是她的母亲柳夫人。” 洛青衣长出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又在揪心柳寂寂,简直莫名奇妙,他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郁闷,脸色暗压压地渗人。 这不过是原主的情愫,和自己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但总是时不时地蹦出来,让男子不胜其烦。 赵玄彥看他脸色一会儿一变,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尴尬地清清嗓子:“贤弟,柳夫人自从来到京都就恶心腹泻,茶饭不思,最近越发严重,据说连床都下不来,柳老爷今日才派人来求医,如果你晚饭后无事,能否与我一起去看看?” -- 第24页 洛青衣笑道:“只不过肠胃不适,兄长一人足以。” “这个……”赵玄彥虽然性格腼腆,好在特别坦诚,并没有死要面子的世家子习气,缓缓道:“不瞒贤弟,要是普通症状当然可以,但柳夫人此次患病时间长,伺候的丫头们也开始感觉不舒服,为兄担心是京都里最近流行的腹泻病。” 洛青衣知道腹泻症这回事,夏天气候炎热,食物容易腐败变质,本来就是肠胃病高发期,他没有很在意。 赵玄彥继续说着:“咱们行医之人都有基本判断,若是普通腹泻症并不会传给他人,所以我才非常担忧。” “柳夫人身边丫头都有相同症状?” “说是如此。” “那柳老爷和小姐如何?” “倒没有。” 若是可以传给丫头,没理由身边最亲密之人反而没事,除非……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心里迅速有了诊断,但还需要见到本人才可以,顿了顿道:“我和你一起去。” 系统:恭喜宿主,想通了。 洛青衣:去收血。 两人晚饭后赶到柳家,直接由丫鬟领进夫人住的翠英院,摒除众人后只留下柳老爷,洛青衣先施礼诊脉,他十拿九稳,起身在赵玄彥耳边嘱咐几句,对方点点头。 男子拉住未来老丈人道:“洛医官想为伯母施针,最好不要有旁人,我与伯伯在外面等等。” 柳老爷已经把赵玄彥当亲生儿子般,又瞧见这位洛医官也是年少飘逸,神采焕然,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从见面就喜爱得不行,便放心跟着出去。 洛青衣先让柳夫人服下止疼药,笑说自己扎针会疼一些,夫人千万忍住。随即在穴位施针,指尖轻转,深深刺入皮肤,鲜血樱红,一点点染红银针。 柳夫人疼得皱起眉头,她针灸过多次,从没有过如此疼痛,勉强睁开眼瞧男子,看他眼尾藏魅,似乎有流光潋滟,不觉吃了一惊。 洛青衣下针很深,其实是为了采血。 结束后将帐子放下,先让系统录入。 系统:宿主想做什么? 洛青衣:查一下疟疾。 “啊!宿主怀疑是……不会吧,要是这样柳家的人可就惨了。” 嘀……结果一秒便出,果然不出所料。 “幸亏有宿主在,救治柳夫人有额外经验值掉落哦!”系统心情愉悦,自从洛青衣惩治了那帮银族人,本来得到的分数几乎快被扣干净!极其需要重新加经验值。 洛青衣却看上去相当发愁,沉思一会儿问:“我必须拿到大穆朝所有的珍惜血型入库?” “是啊,宿主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少一两个行不行?” “呃……”系统表示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说,假如两人的血型一致,只要一个人的血入库呢?” “这个世界拥有珍惜血型的人不多,系统要求全部入库,宿主你可以的。” 洛青衣露出打死我也不想做的表情。 系统:……呃,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洛青衣当然有自己的想法,夏天蚊虫叮咬泛滥,古代又没有防蚊液阻断,疟疾极易传播,就连外院的丫鬟都未能幸免,柳老爷和寂寂居然没事。 世界上有一种血型(FYab),是人类常年与疟疾斗争中衍生出来的稀有血型,可以天然抵抗疟疾病,他开始怀疑这二人的血型。 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拿到他们的血液样本?柳老爷也就罢了,柳寂寂!他实在是不想再接触。 正在这里寻思,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哦,是寂寂吧,”柳老爷起身去开门,上次就想让她和赵玄彥见一面,总是没有机会,刻意安排又觉得有失体面,今日的机会刚刚好,反正那位洛医官也不是外人。 赵玄彥却一阵紧张,由于牵挂夫人的病也没有换衣服,还穿着翰林医官的绿袍子,本来脸皮就薄,又像个女子般羞涩起来。 屋外人也很尴尬,柳寂寂知道父亲去请大夫,还以为是京都里医馆的人,她年岁小也没见过几个医者,印象里全是神态慈祥的白胡子老头。 猛地一看是位年轻男子,端正眉眼,才反应过来是未婚夫君,立刻垂下眸子,浑身觉得不自在,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男子此时一身绿色官袍,反而比那日便服还要英姿焕发,身后的千月忍不住偷偷地笑,真是人中龙凤啊,多配小姐。 屋子里阳光明媚,站在纱隔内的洛青衣,怔怔地望着女子缓缓移动,夏日晚风吹进屋子,吹起她裙角飞扬,在薄薄的绢丝上随着光线翻涌,像浩瀚海洋上的波浪落到眼眸里。 “柳寂寂,”他轻轻地念了一遍:“万户千门皆寂寂,月中清露点朝衣。” 第17章 . 制毒所新人 那小姐……要如何报答呢?…… 夏日傍晚,阳光依然强烈,透过墙上的碧纱窗,在地面留下一圈密密麻麻的光斑。院外蝉鸣声四起,越发显得屋内悄然无声。 赵玄彥瞬间呆住,被阳光晃了眼才回过神,赶紧拱手道:“在下赵玄彥,见过小姐。” 柳小姐细腰轻低,猝不及防地遇见,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心想自己真不该来,倒也不是害怕,甚至说不上害羞,就是觉得别扭,恨不得找个长长的帷帽把自己罩起来。 双方都很尴尬,自然要柳老爷来打圆场,这会儿肯定不能提起婚约,只怕两人面子薄更不敢开口,笑着对赵玄彥道:“等洛医官瞧完病,我定要留二位贤侄喝酒,上次你带来的玫瑰红还舍不得开呐。” -- 第25页 柳老爷声音并不高,但那个洛字也足以让柳小姐和千月心头一动,两人相互看了眼,都觉得是自己多心,天下姓洛的何其多,怎么偏偏想起那个人,真是前几日被吓破胆,现在草木皆兵。 他们等在纱隔外,为缓和气氛柳老爷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翰林医官院的事,顺便也说过几天要去任职,眼角眉梢都是对未来女婿的满意。 赵玄彥出身医学世家,虽然论起地位自己家略高一点,但选女婿看的是将来,柳家世代书香,向来爱才不爱财,人品清贵才是第一位。 他寻思自己虽有小公子,但年纪尚幼,功课也一般,家中三个孩儿只有寂寂读书最好,如果与赵玄彥结为夫妻,以后也可以帮衬亲弟弟,一样光耀门楣。 两人说话间聊起洛青衣,柳老爷才知道原来正在给夫人瞧病的医官竟是鲲鹏王世子,一时惊得连连点头。天子脚下果然藏龙卧虎,只是开坛玫瑰红恐怕不够分量,寻思要让仆人去辛正楼买最好的酒来。 旁边的柳寂寂也听个大概,但对这位世子一点儿也不好奇,她这几日总是想起大相国寺,草屋农舍前,尤其是碧院里的兰花一朵朵竞相绽放,香气扑鼻,丝丝缕缕惹得人心烦意乱。 纱隔内,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前方。 系统:宿主你都会吟诗了,呵呵呵。 洛青衣:那不是我。 他一时情迷,又被原主的情绪所控制,突然脑海里浮现出月夜下,有女子轻轻在耳边重复着这句诗:万户千门皆寂寂,月中清露点朝衣。 那声音甜美滑腻,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激起一片酥麻,他的手突然变得柔软,似乎能感受到女子的皮肤,腰线以下的绮丽。 曾经如此亲近,两个人在一起。 既然如此亲密无间,怎么还会分开。 洛青衣头脑发热,感觉自己陷入狂乱的状态中,他不知道还会被原主的感情掌控,这样真实的感受对于一个母胎solo的人来说……简直太恐怖! 他的左眼由于情绪激动越发红艳,褐色隐形也挡不住的如火跳跃,表情阴鸷狠绝,似乎要把整间屋子都烧成灰烬。 柳夫人躺着等了许久仍不见医官开方子,忍不住掀开帐子瞧,却见正对面的菱花镜里男子双眸异色,如妖魅一般,吓得轻声尖叫。 洛青衣才反应过来,强迫让自己冷静。 外面的人听见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柳老爷忙问发生什么事,柳夫人颤颤巍巍指着洛青衣,“他……他的眼睛……” 罗清衣笑笑,神态自若地:“刚才针下得太重了,还请夫人赎罪。”他走到近前,特意抬起眼睛让对方仔细看,妇人瞧着似乎又没什么不对,怀疑自己是身体虚弱所致,嗫喏着不再吭声。 他接着缓缓道:“在下现在就给夫人开药,不只夫人需要服用,府上所有同样症状的丫鬟都必须同服,另外千万小心蚊虫叮咬。” 他神色严肃地说着,一改往日嬉笑姿态。 赵玄彥上次在宰相府时都没有看他如此认真,琢磨着恐怕柳夫人的病情麻烦,连忙附和,柳老爷当即就吩咐下去,多发些纱帐给下人。 洛青衣转过身,讳莫如深的目光迎上柳寂寂一双惊奇的眸子,女子樱唇微张,心口强烈地跳动,又强迫自己垂下双眸,她怕表情太夸张引起别人的怀疑,还不忘递给千月一个眼神,小丫头连忙也低下头。 赵玄彥笑着介绍,“小姐,这是我的义弟洛青衣,也在翰林医官院任职。” 洛青衣潇洒地作揖,神态平和,仿佛从来没有见过柳寂寂一样,又说晚上会把药送过来,接着开了些调养身体的药方,都是些中草药,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直到离开也没有朝柳小姐多看一眼。 她却在偷偷地瞧他,觉得眼前人如此不真实,为何对方眼里完全看不到一丝慌乱,好像真是陌生人般,果然她无足轻重,刚才听赵公子说洛青衣是鲲鹏王世子,身份尊贵,忘记她一介普通女子也正常吧。 千月瞧小姐神色暗淡,满头雾水,她觉得洛青衣这人诡谲多变,神秘得很,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晚上服侍寂寂歇息时,免不得念叨几句:“小姐,今天见到的洛世子,奴婢总觉得不踏实。”一边将青瓷读书灯熄灭一边说:“既然是王府的世子,又在翰林医官院任职,按理说应该宅心仁厚,你看他那天的手段凶残狠毒,七八条人命呢,今天遇见咱们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多吓人。” 柳寂寂穿着茜色纱衣靠在枕头边,放下手里的书道:“好个没良心的丫头,人家不是为了救你和我的命吗?” “这个道理奴婢也懂,所以绝对不会说出去。可是……谢归谢,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好。”将帷幔放下,又想起另一件事来,“昨日和眉珊姐姐说话,她告诉我二小姐马上就要来京都,老爷已经把幽草馆腾出来了,要让她去伺候呢。” 小丫头就是操心,柳寂寂不置可否地笑,脸上都是淡然。 “小姐,你别怨我多嘴,如今夫人病着也只能奴婢来劝你,”笑容染上眼角,顽皮地:“今天可看清未来姑爷啦,依我说不如把婚期提到秋天,也可以了却一桩心事。” 她是真盼望自家小姐能早点嫁过去,将来有了靠山,不管柳家有什么变动,都不至于太受罪。 “好个丫头,我看你是疯了!”柳寂寂伸手刮千月的鼻头,又看到手腕处被洛青衣拉住的部位,皮肤上轻微的红肿已经散去,不自觉红了脸,喃喃道:“识人也不可只看一面,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何况救命之恩。” -- 第26页 自家小姐怎么越来越奇怪,明明说的是赵公子,又扯到洛世子身上,千月疑惑地问:“那小姐要怎么报答呢?” 第18章 . 制毒所新人 用麻药算了! 夜已深,灯火阑珊,柳小姐低下头,“报答,恐怕人家也不需要吧。” 这一夜翻来覆去,睡得不太平。 她从小长在深闺,几年前父母做主嫁给赵玄彥,对方无论家世人品都无可挑剔,尤其是今天见到本人,更是仪表堂堂。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顺理成章成为赵夫人,她一直认定如此,但现在总觉得心绪不宁,兴许是女子嫁人都会如此,柳寂寂不停给自己宽心。 偏偏睡梦中都是那人将自己护在怀里的模样,一双幽冷眸子有柔情转瞬而过,像冬日暖阳温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身子。 梦里寒光凛冽的刀锋又要碰到男子,忍不住呢喃:小心!猛地睁眼坐起,心口扑腾直跳。 他有什么好,却让自己念念不忘,难道只是由于救命之恩,而且对方完全不记得她,纵然经历过生死却连半点印象都没留下,失落之余也有一丝怨念。 千月掀开帷幔,关切地问:“小姐可是魇住了,现在还早呢,奴婢给你倒水来。” “不用,”将凌乱的发丝别好,不自觉揉了揉耳后发痒的地方,又拿起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汗,柔声撒娇:“你来陪我躺着吧,一个人挺怕的。” 千月钻进床里,先低头瞧寂寂耳朵,那里有一个花型的褐色印记,微微发红,爱惜道:“这胎记每年夏天都害小姐难受,奴婢身上也有,却不会这样呢。” 两人灭了灯又睡,月光白得发亮,在樱草黄床帷幔上映下一片雪似的影子,风吹过兰花树,花影缭乱又落在屋内,她瞧着发起呆。 兴许是暗夜里看不见彼此,人说话也胆子大起来,小丫头心里的话不吐不快,翻个身低声说:“小姐,有的人看着再好,和咱们也不是同路人,还是不要惦记。” 柳寂寂吃了一惊,没想到让千月看出自己的心思。 “奴婢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小姐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切不可被表面的东西蒙了心。”顿了顿,把薄毯子给寂寂盖好,语重心长地:“我与小姐极好,怎么也能猜到点,自从那次回来后就总出神,还常常望着院子里的兰花笑,可不就是着了魔。先不说那位洛世子的性情难测,就单看他的身份,将来怎么也要配位郡主,你……” 柳寂寂笑了笑,拉住千月的手,家里除了母亲,就只有这个丫头对她最细心,认真地答应:“你且放心,我有分寸。” “奴婢知道小姐知书达理,不会做出格的事,只怕你从心里不愿意,将来别别扭扭嫁过去,苦了自己。况且洛世子可是赵医官的义弟,同在翰林医官院任职,万一惹出乱子来,失了身份,我可听说赵家的老太太古板得很。” “瞧你说的,以后都不会见到,哪里能惹出乱子来。” 千月叹口气,“那人神通广大,还不知道将来如何呢。” 柳寂寂翻个身,幽幽地:“他见我如陌生人一般,有什么可担心的。”是啊,记都不记得,怎么还会来见呢?笑自己好像单相思般,一个大家闺秀如此不成体统,实在是颜面蒙羞。 也是该收收心了。 寂静的夜,洛青衣拎壶酒正在慢慢地品,他今天好似不认识柳寂寂一般,实则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强迫自己用理智压住原主的情愫。 此时的感觉就像心里住着两个人,一个自己,一个原主,他虽然继承了原主的武功和医术,但对方的记忆几乎空白。本来想安全起见远离对方,但又必需弄到血液样本。 柳老爷的血好说,大不了以调养身体,预防疾病为理由扎上几针,但柳寂寂…… 系统:柳小姐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啊? 洛青衣:…… 系统:为啥不行嘞,为啥,为啥…… 洛青衣居然刷一下脸颊燥热。 他抿口酒,喉结微颤,这才几日已经发展到听到女子的名字就心神不宁,明明在大相国寺还可以若无其事地拉住对方手腕。 下针,意味着至少要露出前臂的肌肤,对于他这个天天站在手术台上的外科医生来说,人的身体再熟悉不过,哪怕是裸/体,活人和标本都没有任何区别,根本不会有别的想法。 但他现在却心烦意乱,要不干脆扎指尖吧,或者耳朵,不行!他想到对方的青葱指尖,如水滴般耳垂,全身更加烦躁。 干脆下麻药!没有知觉就像个木头人,又快又好,免去不少麻烦! 系统:宿主,Fyab血型属于极其稀有血型,就算你下麻药拿到样本,入库的血可需要百分百纯度,不可以加麻药的哦! 洛青衣:……存心的? 系统:小的不敢。 “你是医药系统,还是谈恋爱系统!要不咱们一起自爆?” “呃……宿主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不要生气。”装着谈个恋爱有这么困难?关系近了不就好取血嘛! 洛青衣可不愿意,一来怕陷进去,二来并不想沾人间情爱,何况这是被原主所控制,并不是自己喜欢。 柳寂寂,并不是他心爱之人。 京都的邀月居,银族武士各个愁云惨淡,阿珂润王子的病情逐渐加重,请了好几个大夫也无济于事。 -- 第27页 大掌柜对赫哲钦提议去请翰林医官,毕竟阿珂润是来示好,中原乃礼仪之邦,两国即使交战也会善待使节。 “王子身份尊贵,我大穆朝新王宽厚著称,绝不会袖手旁观。” 赫哲钦便带人去宰相府求见,与第一次私下会见不同,这次是大张旗鼓,正式登门。 白天翔听闻阿珂润的病情也不敢怠慢,立刻求见圣上,一道旨意下到翰林医官院,务必要治好银族王子。 尚主使派出柳院长与另外两个二等医官,几个人又是诊脉,又是扎针,开出的俱是用料上乘的好药,却仍旧起效甚微。 主使大人一筹莫展,恐怕大疫流行,请旨后亲自去瞧,看到强壮体魄的阿珂润几乎是奄奄一息,大为震惊,回来后便召集所有翰林医官商议,直到深夜。 赵玄彥刚从柳家回到住处就被叫回去,大家都反映这次腹泻症来势汹汹,不似往年。 “我已向圣上请旨派翰林医院去京都各处义诊,今夜所有的二等医官留下,务必要制定出周详的计划,必要时将严重患者转入安济坊。” 安济坊是由朝廷所开的集中收治病人之处,类似于现代的医院,分科细致,一般由僧人来照顾。 尚主使又对柳院长嘱咐:“阿珂润王子今夜就要转入安济坊,只允许带贴身武士,不可浩浩荡荡一堆人。”接着将男子的症状讲给医官们听,希望能集思广益找出办法。 老人家的目光流连在清风堂内,最后落到赵玄彥身上,既然能对严重胎黄症有办法,这个年轻医官应该与众不同,或者说……身后的人不一般。 洛青衣,下一代翰林医官院主使的最佳人选,虽然去了制毒所也让他难以割爱,尚主使心里有数,必要再试一试。 第19章 . 制毒所新人 干脆都杀了。 洛青衣此时为制毒所毒师,这个机构极其神秘,所有的毒师互不干涉,甚至彼此不认识。 名义上归翰林医官院管理,实际上除了当今圣上无人可以调动。 洛青衣最喜欢这一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尚主使知道赵玄彥与洛青衣最近结为异性兄弟,私底下走得很近。他身为翰林医官院的主使,手握世间唯一紫金医者印章之人,怎么会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小九九。 虽然赵玄彥的医术也称得上是有建树,但比洛青衣可谓天壤之别,当初白宰相小公子由于年纪小,手臂很难找到血管,洛青衣只有在额头扎针输血,尚主使一眼就看出不是针灸的痕迹。 天下之大,奇人异事甚多,他也不想刨根问底,但如今迫在眉睫,必需要借洛青衣一用。 “赵医官,”径直走到赵玄彥面前,众人立刻自动让开一条道,“你可有好的办法?”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五等医官,居然得到主使的垂青,医官们相互对视,不明所以。 赵玄彥也是受宠若惊,连忙施礼道:“晚生学识浅薄,还要看各位前辈的意见。” “赵医官不要谦虚,阿珂润王子转入安济坊后,便由你全权负责。”尚主使要赌一把,将此事压在洛青衣身上,他充满信心地瞧着男子,道:“若是能医好银族王子,最近空出的三等医官之位非你莫属。” 清风堂内哗地一声窃窃私语,有羡慕他得到如此好的机会,也有同情他如此年轻,恐怕难以胜任。 站在人群里的赵钰华心头发堵,差点没气晕过去,即使明白赵玄彥全靠洛青衣,但又不敢和这位世子祖宗对着干,有口难言。 众目睽睽之下的赵玄彥也不好过,他尴尬地笑笑,还想婉转地拒绝,却见尚主使一声令下可以散了,只留二等医官继续商议义诊之事。 意思是……没得商量! 他自从第一天进入翰林医官院,就经常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处境中,阿珂润王子的症状与柳夫人如出一辙,还能怎么办,只有硬着头皮再去找自己的好弟弟。 第二日清晨,吊桥刚刚落下,整个都城蠢蠢欲动,被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叫醒。街边商铺的店家懒洋洋打开门,第一锅粥咕嘟嘟地冒着泡,雾气腾腾的包子才出笼屉,赵玄彥就起身去买清粥和雕花蜜饯,准备去乌衣巷。 他到的时候洛青衣还没起床,仆人是个新来的,看赵玄彥衣着简朴也没当回事,请进堂屋里让等,直到日上三竿洛青衣才迷迷糊糊地走出来,男子起身笑道:“贤弟可睡醒啦,粥都冷了。” 洛青衣愣了愣,没想到一大早看见赵玄彥,这人朝九晚五,今天难道不去医官院打卡,再加上昨夜做梦全是眼前人和柳寂寂成婚的情景,脸色就黑压压得不好看,扭头厉声问:“我义兄在此,怎么不通报一声!” 仆人噗通跪倒,都知这位心狠不讲情面,哆哆嗦嗦地:“平日里世子休息最不喜人打扰,所以小的才斗胆让赵大人等着。” 赵玄彥忙解释说自己愿意,不要牵连他人。 洛青衣坐下喝口茶,瞧跪着的仆人浑身发抖,反而恢复眉眼带笑,估计原主真的是喜怒无常,竟吓成这样。 系统:你也一样喜怒无常! 洛青衣:我脾气多好。 他笑着对仆人说:“既然知道我的习惯,也该明白凡事有轻重?” “小的,小的……” “去吧,掌嘴一百,今天我心情好,远远地打。” -- 第28页 仆人领罚,磕头谢过,掌嘴一百还是自己打,已经算是开恩。 赵玄彥瞧着心里愧疚,“贤弟,你看这都是我的错。” 洛青衣笑道:“人做事要善于应变,在我这里将来的事多着呢,这也是为了他好。” 系统:呃……你确实也很可怕! 赵玄彥瞧洛青衣打着哈欠,似乎没睡好,犹豫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开口:“为兄今日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随即把阿珂润王子的情况讲一遍,特意说明要是治好,这次绝不会把功劳拦到自己身上,也不会去做三等医官。 洛青衣笑笑,垂下眸子。 系统:好机会,救人涨经验值啊。 “不是才救了柳夫人?” “你忘记自己杀了几个吗!!!” “银族人,一伙的吧,干脆都杀了。” 系统大惊失色:宿主你疯了,银族王子要死了,两国现在就能打起来!再说你是去帮人,却把病患治死了,不好吧……呵呵呵(其实想说:你再杀人,真的要玩完!) 有道理,不过他不想管,毕竟原主是鲲鹏王世子,没理由救银族人,应该见一个杀一个才对。 系统:你就是任性,不要找理由。 瞧洛青衣半天只喝茶不吭声,赵玄彥的脸刷一下变红,总是三番四次地找对方,确实不像个样子。也罢,自己尽力吧,治不好也不至于治得更差,毕竟阿珂润的病情已经够严重。 他张张嘴,刚想说不要勉强,正迎上洛青衣笑嘻嘻的眸子:“我也没什么事,那就和兄长去瞧瞧。” 系统:…… 洛青衣悠闲地打开食盒,捡起个包子塞嘴里,依旧笑吟吟,“兄长,我也有件事求你啊!” “说什么求不求,贤弟请说。”此时就算是洛青衣要求一百件事,他也能答应。 “还是有关柳夫人,她其实病得不轻,我昨天怕吓着柳老爷,没有直说。”表情逐渐凝重,“夫人这次的腹泻病,单是扎针吃药可不够。” 赵玄彥也很紧张,“那要如何是好?” 洛青衣用帕子擦擦嘴角,眸子里神色一变,压低声音道:“你可听过以血养血。” “啊!”顿时惊呆住。 “不瞒你说,上次在宰相府我也用的是这个方法,要不那么严重的胎黄症怎能好?” 赵玄彥木讷地哦了声,还是觉得相当玄幻,此时此刻提起这件事,难道是要自己的血,不觉打个寒颤。 洛青衣知道对方被吓住,古人对血液系统了解甚少,尤其是见血极其忌讳,幸亏赵玄彥是医官,换个人不晕过去都算好的。 “兄长不必担忧,我有的是把握,只不过别人不见得信我,一般以血养血取得也是亲人之间,对献血之人也不会有任何伤害,若是兄长能够劝说柳老爷和柳……”顿了顿,“柳小姐,那就容易多了。” 他对洛青衣的医术深信不疑,何况对方总是帮自己,两人如今已经是兄弟,自当肝胆相照,认真地点点头。 系统:果然不做赔本的买卖。 安济坊坐落在京都郊外,绿树成荫,环境静谧,最利于修养生息。 两人坐马车赶到时,阿珂润和赫哲钦已经住进独院,不只有僧人专门照顾,还特别找了两个懂药理的小丫鬟伺候。 洛青衣嘱咐赵玄彥不可提自己的世子身份,他才想起来鲲鹏王府与银族历来水火不容,这次又是为了自己,心里更加愧疚。 阿珂润王子已经陷入昏迷,洛青衣看一眼就知道又是疟疾,为防止蚊虫叮咬传播,先吩咐凡是伺候的人均要穿长衣长裤,另外准备取点防蚊液,正想让众人退去,采血确诊。 忽见屋外走进位女子,紫衣蓝裙,身材轻盈,堕马髻上别有一朵海棠花,娇娇滴滴地施礼道:“封大人请两位医官过去说话。” 封海舒是安济坊的负责人,翰林医官院二等医官之首,来人是他的贴身侍女,名唤罂嫚。由于从小被封海舒从抱婴堂买回来并跟在身边,也学会不少药理知识,这次被特意安排照料阿珂润。 罂嫚抬起头,杏仁眼水波荡漾,浅浅一缕笑容若明媚春光,另屋内人暗自吃惊,安济坊竟有如此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 尤其是在那低头垂眸之间,洛青衣瞧着心里诧异,总觉得像一个人,突然反应过来,“有那么点像柳寂寂。” 赵玄彥显然也有相同感受,眼里充满惊奇。 第20章 . 制毒所新人 善哉,善哉! 安济坊的首席医官封海舒让罂嫚来请洛青衣和赵玄彥,主要也是担心阿珂润的腹泻症,如果大疫流行,他这里肯定首当其冲,必须早做打算。 女子来到屋内,落落大方地又说了遍,“等二位医官诊治完,封大人有请。” 赵玄彥觉得失礼,立刻接话道:“多谢姑娘,一会儿便去。” 她虽是丫鬟,穿着打扮却异常讲究,加上气质华贵,人人见着都要礼遇三分,何况封海舒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对罂嫚像宠爱女儿般,从小教着读书识字,言谈举止文雅,确实也像个副小姐。 女子微微一笑,道:“就在常青阁,从这里出去往左便是,奴婢在外面等着二位大人。” 她聘聘婷婷地转身出去,贴身武士赫哲钦的目光才从女子身上收回来,今日刚到安济坊就遇见罂嫚,温柔体贴还会讲简单的银族话,让人倍感亲切。 -- 第29页 他回过神,用蹩脚的中原话问:“二位医官,阿珂润王子的病情如何?” “好是能好,就是需要卧床休息至少半月以上。”洛青衣收好银针,语气玩笑地:“以后多吃素,修心养性,荤腥不沾才行。” 银族人常年生活在草原,主食都是牛羊肉,听他这么一说,赫哲钦脸色都变了,寻思这和绝食也差不多,“吃素,呃……” “到底还是命值钱,对吧?”洛青衣没完没了,叹口气声情并茂地:“你没听说过白菜豆腐保平安,不只如此,今后也要少动怒,更不能杀生,血腥的东西沾多了,自然幽怨缠身,最容易邪气入体,人要心存善念,一心修行才能长生不老。” 他神色认真,说得一本正经,让屋外的罂嫚听到,忍不住扑哧捂嘴笑。 赫哲钦脸色一阵发青,寻思这人到底是算命的还是治病的,药还没开直接说什么行善积德,常听说中原人信奉的道士都会治病,难道这人是个道士。 系统:…… 赵玄彥知道他又在逗人玩,清清嗓子小声地:“贤弟莫要说笑,治病是正经。” 洛青衣开始不紧不慢地写方子,都是些普通的调养品没什么特别,治疗疟疾主要靠的是西药,他要回去从系统里取出来,制成中药模样才容易混人耳目。 “晚上我会再送些药,具体如何吃都会写清楚。”目光炯炯地瞧着赫哲钦,眼角忽地流露出一丝凶狠,如狼般让人脊背发凉,“这些药一点儿也不能吃错,错一次就会要他的命,千万小心。” 对方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出错。 “别忘了喂药之前,你也需要焚香沐浴,摒除杂念才行。”说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赫哲钦嘴角抽了抽,敢情这是喂药还是祭祀,这位是道士还是和尚? 系统:皮一下很开心!? 洛青衣笑笑,心想不杀了这帮人已经是慈悲了,说话间拉起赵玄彥,去见封海舒。 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罂嫚正坐在藤椅上等着,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她的皮肤莹白若雪,通透发亮,樱桃红唇微微轻启,侧面看上去更神似柳寂寂,竟让刚走出屋子的赵玄彥瞬间看呆。 “虽说是有点像未来的嫂嫂,但还是有大不同。”洛青衣拍一下男子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若是思念成疾,不如早点娶回来。” 赵玄彥脸一红,还好只是被义弟看到,腼腆得不行,“休要取笑我。”又觉得对方说得很有意思,两人只见过一次柳小姐,自己就没发现有大的区别,问道:“贤弟觉得哪里不同,身份,学识,还是柳小姐年纪更小些?” 洛青衣摇摇头,很肯定地说:“也许外形略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的情态却截然不同。” 听他这么一讲,赵玄彥再看眼前女子,似乎是那么回事,但仍旧觉得像。 罂嫚在二人的目光中站起来,眼尾情丝缭绕,嘴角含笑,半点儿害羞的模样都没有,还不如此时的赵玄言拘谨,轻轻地说:“请随奴婢来吧。” 安济坊是由数十个大小院落组成,每个院的匾额上都写着不同的分科,僧人们穿梭其中,照顾病患,与现代的医院几乎一模一样。 每隔一段路均设有亭台水榭,风景优美。 常青阁内更是郁郁葱葱,院子里还养着两只仙鹤,一位个子不高却身形挺直的男子早就等在门口,眉眼细长,看上去不过三十开外,正是封海舒。 他由于常年负责安济坊的事务,几乎不去翰林医官院应职,洛青衣与赵玄彥都不曾见过,而且生性淡泊,不爱交际,就算是在安济坊也只留罂嫚一个人侍奉。 三人见面,自然先客气一番,罂嫚则去煮茶。 尚主使早就给封海舒打过招呼,明面上是赵玄彥负责阿珂润王子的诊治,实际却要看洛青衣有没有办法,他对这位鲲鹏王世子也很好奇。 结果几番询问下来,发现洛青衣根本心不在焉,只有赵玄彥在认真回话,心里对这位世子就没有好印象,难怪要去制毒所,可见没有医者仁德。 待二人离开,他小心嘱咐罂嫚,“我看这位洛医官不靠谱,要不换个身强力壮的人照顾吧,你一个女孩家还是算了!” 罂嫚笑吟吟地拿起绢丝团扇,来到近前为封海舒一下下扇着风道:“奴婢不怕,大人常说为医者父母心,我虽然不是大夫,但也是天下最好的医官养大的,一定尽心尽力。” 她向来乖巧聪慧,男子满意地抿口茶,想着女子年岁已经不小,也该寻个如意郎君,笑道:“今天来的这两位医官你觉得如何?” 罂嫚的眸子里掠过一缕暗淡的光,又笑起来,“我不明白?” “你冰雪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过几日我就寻一门好的亲事,风风光光地让你出嫁。” “大人,你可忘了奴婢曾经立下的誓言。”突然语气一转,眼尾通红地跪下道:“罂嫚一辈子都守在你身边。” 封海舒哈哈大笑,“傻孩子,这种糊涂话也说得出口。”俯下身看着女子,眼神若水,自从五岁时将她从抱罂堂领回来,转眼二十年已经过去了,温柔地:“你放心,我记得你的心事,也说过一定帮你完成。” 夜色撩人的乌衣巷,洛清衣刚弄完药,他与赵玄彥商议好明日就去柳家取血样,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抽柳老爷的血入库,柳寂寂的他要再等等。 -- 第30页 系统:宿主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吧?怪不得连装都不想装,要不是刚才扫描到宿主前几日的心跳指数,还发现不了!狂笑中… 洛青衣:我有点不开心。 “宿主不要老说别人,你也可以清心寡欲啊,善哉,善哉!哈哈哈……” “有件事说一下。” “啥?” “刚才的药里加了点毒。” “!!!” 第21章 . 制毒所新人 这次恐怕……! …… 洛青衣没有说谎,他真的下了点毒。 □□,强效镇痛药,会让人上瘾但副作用极小,也不会产生吸毒的快感,现代社会常用来做替代疗法控制毒瘾,所以不容易被发现。 系统:为什么你可以不通过我拿到药!!! 洛青衣:不知道呢,想着就有了。 “好可怕的宿主!” “乖,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选的人哭着也要爱啊!” 洛青衣想要控制阿珂润,身为银族的二王子将来留着肯定有用。他抿口酒,月色下异瞳潋滟,随口说着:“只要没死不就行了!” “呃……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这天下没有人能让他发愁,除了柳寂寂。 他不明白原主的感情怎么会如此强烈,如针扎般的感觉流过身体,让每一个细胞剑拔弩张,而且自己完全无法控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完全丧失意识。 仔细想想,才不过见了三面而已,今后还不知会如何。 柳寂寂的Fyab血他一定要拿到,这种事也不可能让别人帮忙,或许等柳寂寂与赵玄彥完婚后,原主的激情就该被熄灭了吧,没理由对自己的嫂嫂心怀爱恋。 他觉得很有必要推动一下这桩婚事,但古代人死板得很,尤其是循规蹈矩的赵玄彥,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都不多,如何能增进感情。 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原来是打扫院子的两个家仆在说笑。 “过几日是芒种节,不知道世子能让咱们去瞧花灯不?” “可以吧,说起来也奇怪,怎么好端端的今年芒种有花灯看?” 那个拍拍身上的灰道:“那你就不知道啦,按理说是送花神,喝青梅酒的日子,但咱们的新娘娘……”尽管周围空无一人,依旧压低声音,“据说陛下与钱贵妃是芒种节遇见,娘娘又喜欢花灯,所以今年才多了这个玩意儿。” “哟,咱们陛下也够痴情!” “什么痴情不痴情,皇宫大内哪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不过应个景。” 他说得肯定,好像自己看到过一样,把对面人逗乐,“你可行了吧,咱们有的玩就成。” 芒种节,青梅酒,花灯会,机会难得,多适合约会! 系统:宿主你母胎单身,还挺有浪漫主义。 “我可是个事业狂,为了完成任务什么不能做!” 洛青衣打着如意算盘,先去收柳老爷的血。 柳公羽听说要以血养血时,第一个反应是未来女婿着了魔,手里握着杯茶半天没吱声,甚至冒出对方会不会想让自己早些归西,趁着少公子年岁不大,婚后独吞柳家的想法。 后来经过赵玄彥苦口婆心的解释,还特别提到治疗白宰相小公子胎黄症之事,他派人专门打听,果然情况属实,又看自己夫人服用洛青衣的药后,身体越来越好,不由得开始相信。 洛青衣用药很慢,算好剂量控制病情,有起色但又不会痊愈。 几天下来,柳老爷开始动摇,他与夫人感情深厚,不忍心看妻子被病痛折磨,但特意讲明单用自己的血就好,不想让柳寂寂冒险。 洛青衣照旧用帕子遮住对方双眼,先下针取血样。 几秒钟后…… “嘀—系统扫描,检测血型,结果为O。” “……普通血型!” “重新检测,血型为O。” “没出错?” “宿主请不要怀疑系统的专业水平。” 洛青衣拿着银针转了转,不可思议,他居然会判断失误。 “柳伯父,”对着紧张到身子微微颤抖的柳公羽说:“晚辈想问一下,夫人自从病的这段时间都是谁在照料?” 柳老爷等半天,就发现手指尖疼了疼,难道这么快就结束,真乃神医啊!他如释重负,语气里都透着轻松,“说起来惭愧,主要是几个贴身丫鬟还有寂寂在照顾,我由于公务繁忙,真的是很少过去。” 系统:听说这种大家族,夫妻晚间也不睡一起。疟疾主要是通过蚊虫叮咬传播,如果柳老爷并不常去夫人那里,没得病也属于正常。 这样一来就和血型没什么关系。 今天等于白费力! 系统:宿主没有白来一趟,至少可以确定柳小姐在身边服侍,拥有珍惜血型的可能性极高,而且父母都属于普通血型,子女应该是隐性隔代遗传,更稀有! 洛青衣表示更郁闷。 转眼芒种节到,百花开到荼靡时,虽然依旧艳丽却已经到了送花神的日子,女孩子们结伴而行,有去郊外祭祀,也有在自家院里焚香沐浴。 青梅酒飘香,又是辛正楼开新酒的日子。 夜晚灯火辉煌,彩楼欢腾,五彩缤纷的冰饮子在光线里潋滟,小吃摊罗列,纵使有腹泻症流行,也挡不住人们过节的热情。 各式花灯坠满虹桥,摇曳在索河之上,流光溢彩。 -- 第31页 洛青衣早就拉着赵玄彥在虹桥边晃悠,这里有京都最大的捡香铺子和首饰店,历来是女子们最喜欢的去处,他寻思能让二人来个偶遇。 赵玄彥被他拽得死死地,身边都是擦肩而过的婀娜女子,让他极不好意思,“贤弟,说好出来喝酒,怎么……” “兄长,花灯节这种好机会,你就不想见一见未来娘子?”洛青衣一脸天真地说:“柳小姐花容月貌,聪慧恬静,刚来京都就已经惹人注目,不瞒你说,我都听见不少王公贵族在打听,你们虽有婚约也要抓紧!” 赵玄彥本来极有自信,但上次见柳寂寂确实姿容出众,心里也开始打鼓。 洛青衣看他眼神开始游移,笑道:“感情这回事就要多多见面,多多培养,咱们在这里转,肯定能遇到。” 他拿把洒金扇笑嘻嘻,对方也只得跟着溜腿。 突然听到有小孩的声音在身后喊叫:“洛……洛公子!” 两人应声回头,瞧见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手拿着糖果,一边朝他们望,原来是虎娃。 洛青衣很喜欢这个孩子,招招手让小家伙过来,“一个人不怕跑丢?” 小男孩撅起嘴,“已经丢了,本来和娘一起来的。”说着拉起男子衣襟,可怜兮兮。 “我陪你去找。”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赵玄彥机会难得,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 赵玄彥:……简直比我亲爹还操心! 虎娃高兴地领着洛青衣离开虹桥,径直走进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只有几个孩子在大树下玩爆竹,他刚想问是不是在这里走散,前方传来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个女子。 也许就是虎娃的娘,他抬起头想打招呼,不巧那些孩子扔了个地老鼠过来,直接打到女子脚下,小东西窜着火转圈,把她吓得尖叫一声,跑起来撞到洛青衣怀里。 帷帽顺势落下,惊鸿一瞥,如水的眸子望过来,让他心狂跳不已。 柳寂寂! 洛青衣:这次恐怕要玩完。 第22章 . 制毒所新人 接……接吻了。 地老鼠冒着火,嗖嗖地在漆黑的夜里窜来窜去,几个小孩一看吓到了人,推搡着跑开,虎娃也想玩烟火,小嘴不停地喊:“等等我啊!”瞬间不见踪影。 柳小姐倒在洛青衣肩头,她颤抖着抬起眼睛,幽静小巷,月色泯灭,唯有地下的烟火一点点,若星光落进男子双眸,“洛……”还没喊出口,只听爆竹啪地炸开,又吓得躲进对方怀里。 洛青衣:“……” 他顺势搂住女子的腰,只是习惯性地轻轻扶住,心口便狂跳不已,随即左眼一阵燥热,不用想肯定已经颜色通红,赶紧闭住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系统:宿主,要不要吃点药? “闭嘴!” 柳寂寂也听到他强烈的心跳声,只是自己的心这会儿跳得更厉害,想着每次见面几乎都在对方怀里,脸颊的皮肤像火般燃烧,伸手推了推,不好意思地后退。 沉默,寂静到只听见呼吸声。 半晌女子抿抿嘴唇,又说了声:“洛……”软糯的声音如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洛青衣扭过头去,根本不敢抬眼朝这边看,柳小姐看男子的模样还以为是嫌弃自己,每次都像故意往人家身上蹭,可她明明是无心,并没有刻意勾引的意思。 一个大家闺秀如此被人轻蔑,眼尾顿时红了,委屈地:“小女子只想谢谢洛世子,总是给世子添麻烦,我……唔……”话音还未落,感到身后被人拍打一下,晕了过去。 原来是洛青衣急中生智点了柳小姐的穴位,柔软身体一滑又落到怀里,但现在感觉轻松很多,至少不用再对着女子的眼眸,洛青衣长出一口气。 “呃……宿主,你太夸张了!” “你懂个啥!” 他抱起柳寂寂,小心放到树下的石椅上,头靠住自己肩膀,突然灵机一动,趁着对方人事不省刚好取血,神不知鬼不觉多方便,只要附近找一个客栈就行。 洛青衣给柳小姐重新戴上帷帽,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前方正有家小客店,楼上几间房没有灯光,应该是无人居住。 他抱紧女子,娇小身躯融化在怀中,像搂着柔弱无骨的小猫。洛青衣稳稳心神,再度确定无人看到,蹭地几下蹦上房顶,用劲一推窗户,跳入黑乎乎的房间。 趁着月色将女子放到床上,寻思是直接取血还是出去订房,只要肯扔钱,没人会深究他从哪里冒出来。 系统:宿主应该先测血型。 洛青衣:有道理。 “宿主只要见到柳小姐就会智商不够,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会把人变成傻子吗?” 他确实觉得自己有点糊涂,先掏出银针,温柔地在女子指尖扎了一下,系统开始录入。 “检测中……”一秒显示结果:“恭喜宿主,终于找到极其珍惜的Fya血型!” 不错,赶紧取血入库。 锁好房门,轻轻地撩起女子右手臂的衣袖,挽到手肘上方,即便在淡淡的月色里还是能瞧见肤若凝脂,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 夏日的天气燥热难耐,这间屋子又特别狭小,洛青衣本来就竭尽全力压住原主的情愫,此时浑身早就被汗湿透,顺手脱掉外衣。 等心绪平静,才俯身坐回床边,由于只有月色看不大清楚,又把身子压低,嘴唇几乎要碰到那只莹润白皙的手臂,正想取出针管抽血,却见柳小姐身子一动,呢喃地嗯了声。 -- 第32页 他愣住。 柳寂寂只觉浑身闷热,朦胧中想起自己倒在洛青衣怀里,心里一揪,猛地睁开眼,恰巧与单手按住她前臂的洛青衣四目相对。 他身穿鸦青色薄纱中衣,领口直接垂到露出半个胸膛,而自己的月白丝裙由于太热,细汗黏住衣服,正紧紧地贴上皮肤,婀娜身形一览无余。 虽然两人都穿着衣服,却好像赤膊相见一般风情绮丽。 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肘处,袖口已经打开,脸颊离得那样近,温热的呼吸激起毛孔阵阵酥麻。 柳寂寂小声叫出来,抱起枕头蜷缩到床里面,恨不得把身子全部藏在枕头下。 她知道是洛青衣,但也害怕。 洛青衣:……尴尬! 系统:宿主,看来这里不是武侠世界,点穴抽血行不通,刚才扎针取血样可能就惊醒了柳小姐。 以后这种马后炮可以不说! 瞧着柳寂寂满面惊恐,为避免对方把自己当做色/情/狂,他清清嗓子解释道:“还请小姐见谅,刚才你突然晕过去,我没有办法才抱……哦,不,扶着你来到客栈休息,由于不方便从前门进来,所以就……走了下后门。” 说着站起身,先把外衣穿好,使劲拿起扇子晃两下,示意是太热了才脱掉衣服。 “在下现在就去付房钱。”转身出门,神态自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般,其实心里恨得想杀人! 又浪费一个晚上! 柳寂寂大脑空白,只能呆呆地点头。 洛青衣气势汹汹地下楼,前面吃饭留宿的人不多,店里的伙计正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在说话,男子衣着简朴却很干净,非常客气地:“店家你行行好,我又凑了点儿银子,就住三天。” 对面人露出为难神色,“唉,看你也挺可怜,一个外乡人到京都还丢了银子,但我们这里有规矩……” “那我,再去当点东西吧!”不自觉摸下腰间的玉佩,全身大概只有这一处值钱。 他说走又不走,犹犹豫豫,在后面等着的洛青衣开始着急,砰地扔下二十两银子,先讲明自己要的房间,又说这个人的也一并付了。 店小二可多少年没见过这种豪客,赶紧点头哈腰来伺候,那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也激动地要致谢,洛青衣却一溜烟走出客栈。 他没时间在这里浪费功夫,既然不能取柳寂寂的血,那不如把赵玄彥找过来,让两人联络感情,越快结婚越好。 只要灭了原主的念想就成。 等洛青衣在虹桥边上找到赵玄彥,对方正和丫头千月在一起。 原来柳寂寂与千月晚饭后出来游玩,半路上丫头去买糖糕,柳小姐在路边等时突然瞧见虎娃,听他说要去找娘,怕小家伙走丢就跟着,哪知虎娃顽皮得很,一会儿就不见影子。 她听到巷子里有孩子的说话声,才走进来。 千月买完糖糕,发现柳寂寂不见,又不敢乱喊,自己一个人到处找,撞到赵玄彥。 洛青衣笑嘻嘻地一拍男子肩膀,趴在耳边说了几句话,赵玄彥随即露出欣喜神色,“贤弟果然看清楚啦?” “清楚,清楚,柳小姐肯定是走累了,在那里休息呢。” 他拽起赵玄彥就走,千月一脸茫然地跟在后面。 几个人刚转过虹桥,前方突然一片喧哗,再看空中火光冲天,人群哗啦啦如热锅上的蚂蚁散开,伴随着爆竹烟火的炸裂声,浓烟滚滚。 人们趔趄地跑着,嘴里喊道:“快走,快走,火,火!” “有客栈着火了,大家别往前走啊!” 洛青衣一把拽住个人问:“哪里着火?” “公子,听说是清风客栈!我也不确定,那一片吧!” 清风客栈!柳寂寂待的地方。 洛青衣脑袋嗡地声炸开,毫不犹豫加快脚步,嗖地朝前方火海冲过去。 赵玄彥和千月根本没反应过来。 浓烟滚滚的客栈,上下楼已经是人声鼎沸,哭喊声不绝于耳,柳寂寂也知道失火,她想跑出去,可惜刚下床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刚才躲地老鼠时扭了脚,由于见到洛青衣太紧张没意识到。 迟疑片刻,前方的房屋已经坍塌,木头跌落到楼板,火星四射地燃烧,她被熏得喘不上气,扭头拿起被褥护住口鼻,颤颤巍巍躲在角落。 洛青衣不知在哪里,会不会也困在火中,想着自己恐怕再也无法见到他,意识渐渐地模糊,猛地随着一声巨响,有人强有力地搂住她的身子,又听到熟悉心跳声。 柳寂寂用尽力气睁开眼,映入洛青衣俊美绝伦的脸,脱口而出:“你……怎么回来了,这里太危险!” “我不回来,你还能活吗?”洛青衣紧紧手,快被这句话逗笑,天知道他刚才担心到恨不得拆了这座客栈,可以一下子瞧见柳寂寂被困在哪里。 他顺手摸了摸她的脉搏,知道她安全无恙,才舒了一口气。 “别怕,”温柔地说,“搂紧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我……不怕!”话虽这样说,身子却抖得厉害。 洛青衣俯下身子,瞧怀里的女子娇滴滴得可怜,吓成这样刚才还是想着自己,心里升起从未有过的柔情,低低地耳语着:“怕就说怕,不必在我跟前逞强。” 她的脸一红,男子的话音未落,周遭仍旧火势凶猛,自己竟真不觉得怕了。 -- 第33页 洛青衣抱起女子,一脚跺开身后窗户,纵身跃下,又回到幽静小巷里。 他松开手才发现她崴到脚,还好自己来了,要不柳寂寂必死无疑,想到这里一阵后怕。 刚才的火势太大,火星飞散,木头渣落到眼睛里,这会儿烧着难受,他揉了揉,隐形眼镜随之掉落。 再抬起眸子看柳寂寂,皎洁月光里异瞳若妖,女子吓得愣住,“你的眼睛……”突然想起那日母亲也说了同样的话。 洛青衣讳莫如深地笑笑,眼神流动,暗波潋滟,这样也好,如果对方害怕就会自动远离自己,岂不美哉。 “柳小姐,你现在看清我的真实样子了吗?其实我还有点……嗜血!能治好你母亲的病也是以柳老爷的血为代价,你不信可以去问,刚才在客栈也是为了要你的血!” 柳寂寂浑身开始哆嗦,但却并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对方阴鸷的眸子,喃喃道:“可是……你也救了我,”她伸出纤细发抖的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胆子大到用指尖抚上男子双眸,失神地念着:“这双眸子……朱砂若血,幽蓝似海。” 朱砂若血,幽蓝似海,这八个字在洛青衣的心上回旋,总觉得是在哪里听过,一样的声音,一样的人。 他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仿佛又置身于火海之中,女子的脸颊还沾着灰,却愈发显出清澈见底的眸子,那样如春水般望向自己。 洛青衣伸手一拢,双唇狠狠地压了过去。 系统:我看到了什么,接……接吻了!!! 第23章 . 琉璃医者印章 真有意思! 赤红的火焰熊熊燃烧,与五彩斑斓的花灯连成火海,星月散尽,到处通红一片。索河上还有人在放烟花,众人不自觉抬头望,绚烂绽放在漆黑的夜空,又在眸子里转瞬即逝。 整个世界都沸腾喧闹,唯有火海后的小巷子里鸦雀无声,小心地被炽热的火隐藏着,留给比烈火还焦灼不安的心。 他的嘴唇,刚碰上时只感到一阵凉薄,渐渐变得温热,疯狂地咬着女子的唇瓣。 这猝不及防的吻让柳寂寂呆住,整个身子都捆在洛青衣怀里,她的手还搭在男子肩头,被他咬得疼才反应过来,轻轻地呜咽一声。 又羞又恼,还有点害怕,身子抖得厉害,却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一丝一毫也没有想过拒绝。 但她实在是颤抖得太可怜,洛青衣心里一揪,才开始变得温柔,像猫咪般舔着对方已经发红的唇角,突然尝到了女子的眼泪,温热又咸咸的泪。 他知道她哭了,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尾落下来,紧紧地闭着双眼,被兰花的味道淹没。 可是他不想停,情潮翻涌,早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只是不愿意松手。 系统捂脸:宿主是个禽/兽。 等了一分钟,“呃……居然没有骂回来,果然是个!” 禽/兽,我知道。 无尽绵长的吻,直到不能呼吸。 他才舍得松一松,鼻尖蹭着鼻尖,喘息着叫她的名字:“寂寂,柳寂寂……”每一个字都像被眼前的烈火炙烤过,滚烫地落在心尖。 女子垂下双眸,整张脸埋进温暖的怀里,听自己和对方的心跳,融为一体。 不问过去,不想将来,只要此时此刻。 火光窜天的清风客栈门口,赵玄彥和千月几次想要冲进去找柳寂寂,都被汹涌的人潮挡住。 丫鬟嘴里不停地哭喊着:“小姐,小姐……”困在跌跌撞撞的人海里,险些被推倒在地。 赵玄彥只好使劲地拽住她,心里也很着急,看见出来的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一位身穿月白色裙的女子,也不知道洛青衣跑到哪里去。 不大会儿,潜火军的人赶到,水囊,唧筒都用上,众人帮着一起浇水灭火,总算是阻挡住火势。 可惜整个客栈已经化为灰烬,残破不堪的木板下仍旧没有柳寂寂的影子。 他心急如焚,突然听见千月大声喊叫一声,“小姐!”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在不远处的巷口,洛青衣扶住柳寂寂正走出来。 丫鬟早就飞奔过去,拉住寂寂的手左右瞧,看见自家小姐裙角虽然沾满灰,好在并没有受伤,才长出口气,破涕为笑。 柳寂寂的脸颊仍有红晕未散,笑着劝她安心。 千月是个多聪明的人,看二人情态就不对劲,仔细打量,才发现小姐唇角绯红,心里呀了声,忙从洛青衣手里拉过女子,将手帕递给寂寂,“小姐,还是遮住点吧!” 柳寂寂的脸更红,垂下头。一手握紧丫鬟的帕子,另一只手却将自己的海棠花丝帕扔给洛青衣,男子嘴边还留有她的口脂,若是在灯火下也能看清楚,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小丫鬟全看在眼里,心想自家小姐一定是疯了!未来姑爷可也在呢。 等赵玄彥走近时,洛青衣已经将帕子收好,他还有些难以控制情绪,刚戴上的隐形也不舒服,就让对方把柳寂寂和千月先送走,缓了缓,心里才一点点恢复意识。 系统:宿主,这里是古代,你是不是要负责? 好像应该,但又迟疑不决,太混乱!到底是原主还是自己,手不由自主地掏出女子的丝帕瞧,内心荡起柔情缱绻,眼神骗不了人! 洛青衣:这次玩出火! “宿主准备咋办?” “要不……明日去提亲。” -- 第34页 “呃……系统提醒一下: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叫做赵玄彥,你刚刚才见过,你的义兄也是柳小姐的未婚夫!” “不能公平竞争?” 系统表示半个时辰前您老人家还想着让官配早点成婚,接个吻的力量有这么大?枉费我劝你半天要假装谈恋爱,走剧情拿到血,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是悲情男配! “宿主只要记住任务,其他请随意。” 洛青衣无奈地笑了一下,他从来冷静自制,万事万物都在掌握之中,偏偏控制不住情/欲,实际上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情/欲这回事。 前方一阵骚乱,紧接着传来马蹄声四起,众人自动让出条路,原来是翰林医官院派人来收治烧伤的病患,他一眼就看见赵钰华。 凡是出风头的机会,这人都不会错过。 火烧了有小半个时辰,大部分人只是轻伤,有少数几个病情严重之人被抬上轿子送到安济坊,唯有二层里间的三四个人被烧死。 烧焦的黑乎乎尸体抬出来,众人一片唏嘘。 客栈的店小二跪在一具尸体旁哭喊着,用手不停地抹泪,脸上的灰和泪水搅合在一起,留下道道痕迹。 “娄公子,都是我害了你,早知道还不如把你赶出去,也不会遭此横祸,也是你命不好,怎么就能碰上那位好心人,给了银子……” 洛青衣顿了顿,原来是刚才客栈里没钱住店的男子,脸部已经烧的是面目全非,衣服还剩几缕贴在身上,摇摇欲坠。 店小二手里握着个玉佩,继续哭着念叨:“这玉佩给了我也没用啊,小的也不知道你家住哪里,送不到你娘子手里。” 他正想走近看看,却见赵钰华快步来到尸体边,故作悲伤叹口气,一看就是装模作样地在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拍拍小伙子道:“这个玉佩是死者的遗物,按理要由官府转交给他的亲人,看你如此年轻,想必也不明白怎么弄,还是我替你办吧!” 店小二瞧对方是翰林医官,自然一百二十个信任,伸手交出玉佩道:“这位公子姓娄,叫做娄文卿,说是江南人,叫什么娄家村。玉佩是他硬塞给我的,当时火刚烧起来,我想拉着他跑,可是他好像走不动,可能被吓住了吧,然后就……”又忍不住哭起来。 赵钰华点点头,吩咐新晋的医官安顿好小伙子,又转过身,目光略微停留在玉佩上,趁人不注意,手一推,放入袖口内。 衙门派来的人就在不远处查看火情,赵钰华却绕道而行,丝毫没有将玉佩交出的意思。 洛青衣心明眼亮,将对方一系列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自觉嘴角一勾,“有意思啊,真有意思。” 第24章 . 琉璃医者印章 其实可以……公平竞争。…… 夜色下,赵钰华刻意藏起娄公子的玉佩,被洛青衣看到。 他等对方走开,又来到尸体旁边,趁没人注意掏出银针,在没有被烧成黑灰的地方取了点血样。 系统:宿主的意思是? “查一下有没有问题。” “难道这位公子不是被火烧死的吗?” “不像。 娄文卿的烧伤确实严重,但多是表皮伤,就算感染也没有这么快,而且面部虽然已经模糊不清,可嘴唇却没有任何发绀紫的迹象,肯定也不是由于吸入过多的烟雾所致。 系统录入,检测,结果显示:血液中含有高浓度的美/沙/酮,完全是致死量。 美/沙/酮,洛青衣愣了愣,他猜到有问题,但没料到是这个东西,只有自己才能拿到的药! “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别的穿越者?” 系统发誓没有。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男子笑笑,等到清风客栈的伤者处理得差不多,悄悄跟在赵钰华的轿子后,发现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拐去宰相府,从后门小心进入。 洛青衣功夫极好,略微踮起脚尖,翻过高墙,借着月光飞身走在暗处,不一会儿果然看见赵钰华来到米夫人居住的杏羽院。 大丫头春樱迎在门口,两人说了几句话,只见赵钰华偷摸塞给春樱一个东西,应该就是娄文卿的玉佩。 他躲在院子角落的一颗大树上,树叶繁茂,刚好挡住整个身子,看底下人并不进屋,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也准备回去。 猛地树枝晃了下,立刻觉察到身后有人,侧身伸手一拽,对方想躲,无奈速度和力道都远远比不过,猛地被他拉到近前,手顺势就卡在此人的咽喉处。 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丹凤眼飞入两鬓,张嘴想开口却已经说不出话。 洛青衣先封住他的穴位,好让对方功力尽失,等到飞出宰相府,才松手问:“你是谁,为何跟着我?” “谁跟着你……”被刚才那一下憋得满脸通红,“我是……跟着赵钰华。” “那你为何要跟着赵钰华?” “你又为什么跟着他?”对方也不怕,缓过神来,挺直身子反问:“你先说。” 看来胆子够大,不怕死。 洛青衣觉得这人挺有趣,笑嘻嘻地靠近,忽地又锁住对方咽喉,力道比第一次还要狠辣,阴鸷的眼神扫过来,“将死之人就别这么多问了。” 那人被压在墙边,拼命挣扎,可惜浑身用不上劲,眼见就要咽气,使出最后的力气从袖口掏出个金牌。 -- 第35页 月色下看得清楚,四周云纹环绕,中间刻着四个大字:欧阳云翩。 欧阳?普通人并不会有金牌随身,考虑到对方的姓氏,恐怕有些来头,他松了手。 对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喘气喊叫:“你这个人怎么动不动就要下杀手,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洛青衣皱皱眉,非常不耐烦。 对方站起身,整理衣襟,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我是三司使府上的欧阳云翩郡主,请问阁下是哪位?” 原来是个郡主,洛青衣无语地:“大晚上没事出来乱晃悠,还真是麻烦。” 欧阳郡主骄傲地表明身份,居然看到一脸嫌弃,气得直跺脚,心想哪里来的狂徒,要不是看在他功夫好,才不与这人浪费时间。 欧阳云翩是三司使欧阳大人的亲妹妹,从小不爱红妆爱武装,没事就女扮男装在京都附近晃悠,喜欢打抱不平,上次在相国寺外救车夫的也是她。 今天小郡主出来赏花灯,无意间在清风客栈外遇见几个黑衣人,她想追也没追上,紧接着就看到客栈失火,又瞧见赵钰华鬼鬼祟祟地藏东西,才跟踪来到宰相府,没想到碰到比她还厉害的人物。 “你听好了,”看四下无人,女子也提高声音,趾高气昂地:“本郡主觉得这场火烧得蹊跷,那个赵钰华很有问题。” 还想继续说下去,只见洛青衣一拱手,“夜已深,在下告辞。”转眼不见踪迹。 欧阳云翩:……你还没说自己是谁啊! 洛青衣办事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谁都不想带着玩。 灯火融融,千月扶着柳小姐从侧门溜进寒碧院,还好柳老爷这几日公务繁忙,夫人身子又没完全好,才能让她们躲过去。 两人梳洗完毕,瞧见柳寂寂仍坐在绣床上出神,丫头再也忍不住,倒杯茶送过来道:“小姐今天的胆子也太大了,那个洛医官……” 她何尝不知道今晚是越了规矩,礼仪教养全忘个干净,即使大穆朝民风开放,也没听说哪个千金小姐竟与一位没见过几面的男子亲昵。 就算是对方主动,还有那么点强迫,可自己也没有躲闪的意思,又想万一男子也觉得她是轻浮之人,岂不是羞死。 柳小姐忍不住叹口气,丫鬟还以为她在后悔,心想这才对嘛,以后这样的事可千万不能再有,贴心地说:“小姐也别太忧心,反正没人瞧见,咱们从此就把今晚忘掉,也不要再见什么世子,好好等到大婚时。” “大婚?!”痴痴地念叨,说起来是有未婚夫君,但算上这次总共才见过二回,与陌生人又有什么两样。 丫鬟把石青色的绣花枕摆好,包了点百合香压在下面安神,忽地发现柳小姐耳后红得厉害,哎呀叫了声,赶紧拿着花灯仔细看,“小姐耳后的胎记越发红了,可是让火熏到了?” 柳寂寂用手摸摸,确实比往日疼一些,但那不是由于被火烧,而是洛青衣在吻她时,用手捧起脸颊,温热的指尖划过耳后,太用力所致。 她不觉红了脸,摇头打岔,“没事,明早就好了,快睡吧。” 千月一看自家小姐神态羞怯,就知道又和那位公子有关,从来都没有见她对未来姑爷脸红过,总是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区别如此明显,心又揪起来。 “小姐别怨奴婢多嘴,老话常说门当户对,洛医官可是鲲鹏王世子,不是一般的王孙公子可比,就算他将来纳妾也不会是普通人家,何况正牌夫人,怎么也要是个郡主。再说他身上的事太多了,平时又没个正经样子,就算是花前月下也不能当真。” 这些话说得逾越,丫头怕小姐生气,顿了顿,却见女子躺下翻个身,再没有吭声。 话虽不中听,却一点儿也没错,她如何知道洛青衣是不是认真。 再说还有赵玄彥,两人可是结拜兄弟。 心烦意乱地听着绿纱窗外的蝉鸣声四起,辗转反侧才睡去。 虹桥边,乌衣巷。 雕花填漆床上。 “1,2,3……” “宿主,你都回来半天了,咋还在数数?” “我在数羊。” 他闭上眼全是柳寂寂的影子,双手温柔的触感还在,一骨碌坐起来,捡起洒金扇不停摇着,顾左右而言他,“天太热,我需要个空调。” “宿主明明在心烦,而且肯定不是清风客栈的事。” “你又知道。” “呵呵,所以要公平竞争吗?” “嗯,明天去提亲。” “呃……是不是要给赵玄彥说一声。” “可以,问一下提亲需要带点啥?” 系统:……这个好像不是重点! 第25章 . 琉璃医者印章 我医治的人,怎么会死!…… 洛青衣这么说,也就真准备这么做。 他本来母胎单身,恋爱经验为零,工作又忙到飞起,天天在手术间打转,连正儿八经的朋友都没有。 就像系统说的,古代男女授受不亲,不管如何,自己做的事不能躲。 眼前浮现出柳寂寂通红的眼尾,在热吻之下,微咸的泪珠滴落,沾上舌尖,原来竟是这般苦涩味道。 楚楚可怜,为什么会哭呢? 难道是被自己吓到,也许对方心里都是未来夫君,被侵犯当然会哭。 想到这里,更心烦。 -- 第36页 “打扰一下,宿主,那个赵玄彥可是你义兄,你一点儿都不介意?” 洛青衣闭上眼哼了声,介意什么,朋友妻不可欺?这不是还没结婚,再说如果当做没事一样背地里交往,岂不是更小人。 他根本控制不住对柳寂寂的情感,经过这一夜,多少有点认命。 “那个……有关悲情男配的事?” “开玩笑,悲情男配是原主的设定,我还能那么惨!” “你咋突然这么自信心爆棚?” 洛青衣翻个身,看皎洁月光落在红绡帐上,微微失神,自信?也许吧,毕竟对方没有躲,但也没回应,可能是害怕所以才顺从,这样也好,干脆拒绝提亲,就可以继续专心走事业。 但……她为什么要哭呢? 系统:你有完没完。 这一夜睡得不安稳,天刚蒙蒙亮又听见仆人小声地喊:“公子……” 洛青衣的起床气很重,最讨厌别人打扰自己休息,一伸手拽住跪在底下的小厮,气势汹汹地睁开眼,单是异瞳已经把对方吓个半死。 “公子,公子息怒,”仔细看原来还是上次,由于怠慢赵玄彥被掌嘴的仆人,这回再不敢犯同样错误,哆哆嗦嗦地:“赵医官……等在外面,说有要事求见。” 洛青衣松开手,又闭眼躺回去,半晌说了句:“让他等。” “那个……赵医官说是人命关天!”由于怕这位祖宗再突然伸出手,稍微跪得远了点。 人命?对洛青衣来说毫无震慑力,他上辈子和这辈子哪日不是做着人命关天的事。 仆人看还没动静,又壮着胆子说了句:“公子,好像说是什么,阿……王子死啦。” 死了,阿珂润!猛地睁开眼,他下的药百分百对症,再严重的疟疾也是小菜一碟,怎么可能会死,而且才几天的光景。 洛青衣翻身下床,迅速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冲着吓得两腿发软的小厮道:“吵到我休息,该如何?” 仆人:……终归还是躲不过。 叫也不行,不叫也不行,真是个磨人的妖精哟!不过还是自己掌嘴,算开恩了。 赵玄彥在堂屋等得团团转,见到他就叹气,“贤弟,事情可闹大了。”说着拉起男子,坐马车来到安济坊。 还没走近阿珂润休养的院子,远远便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声震天,一听就是大阵仗,这次来京都的所有银族武士估计全在。 四五十个彪形大汉跪在院中,屋里已经全部站满,赫哲钦两眼通红,愤怒地握紧拳头,狠狠地:“大穆朝的皇帝从来就没把我们银族当回事,派这帮没本事的大夫害死王子,还有七八个武士不知生死,肯定也是大穆朝人捣得鬼,好心求和却被屠杀,狡诈的中原人全都该死!” “该死,该死!”众人群情激奋,高喊着:“杀掉这帮人,为我王子报仇,血洗安济坊……”响声震天。 银族人向来凶狠暴虐,赵玄彥不觉退后两步,拉紧洛青衣,“贤弟,还是等官兵来了再进去。” 洛青衣笑一笑,神态自若地:“兄长,我这个人不是很有耐心。” 他径直走到院中,银族人杀气腾腾地望过来,不少武士已经忍不住拔出刀,寒光凌冽,满院被仇恨溢满,一点儿火星就能点燃。 “宿主,你要是被剁成肉泥,系统也没办法。” 洛青衣:这些人情绪太激动,不利于血压。 男子依旧满脸笑嘻嘻,仿佛来赴宴般逍遥,更惹得对面人发疯,四五个武士喊叫着冲过来。 他也不硬接招,稍微侧身,几下便躲过去,身形飘逸潇洒,翩若惊鸿。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些人都是银族的顶级武士,整个院落顿时安静下来。 洛青衣用银族话喊道:“若是不让我进去瞧,只怕你家王子不只是没命,就连全尸也落不下。” 赫哲钦记得洛青衣的声音,心想这人真是好胆量,把人治死了还敢来!难为自己和个傻子一样,听他的话这几天只吃素食,每次喂药前还焚香沐浴,把一辈子的澡都要洗完。 气得两眼冒火! 赫哲钦站起身,吩咐让把男子带进来。 贴身侍从:“呃……他已经进来了。” 洛青衣的身手本就让人目瞪口呆,又用银族语喊那一声,更显得不简单。 让王子死无全尸!谁能担待起,刷地自动让出条路。 赫哲钦:我可真多余。 随即看对方大摇大摆地来到床边,二话不说,先掏出银针扎向阿珂润的手臂,他一把拦住,怒吼道:“你还要做什么?” 洛青衣抬起眼皮,眼尾流出一丝凶光,不耐烦地压低声音:“不验一验,怎么知道发生什么?” 满屋都是银族武士,只有他们两个懂中原话,赫哲钦愣了愣,他没想过这里会有门道,还以为只是大夫没本事。 “你是说……” “我医治的人,怎么会死。” 他是真生气,冷酷阴鸷的光汹涌在眼底,银针刺入,鲜红的血涌出,让赫哲钦禁不住打个寒颤。 “今早的事?” “对……”咽一下口水,“早上给王子倒水时发现。” “让这个屋子的人都退出去。”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 洛青衣很少严肃,一旦正经起来压迫感十足,方圆几里的事物瞬间凝固,只要他吭一声,就能被捻个粉碎。 -- 第37页 赫哲钦顺从地嗯了声。 系统取血,扫描,检测: 与娄文卿一样,血液中美/沙/酮的含量超标。 又是!洛青衣皱下眉,抬起头问老老实实地站在远处的赫哲钦,“阿珂润的药都是你来喂?” 第26章 . 琉璃医者印章 我是好人。 赫哲钦愣在门口,听出洛青衣语气里的不信任 ,赶紧上前解释:“是,而且我一直和王子同吃同住。” “没有一次不在身边?” 他的表情略有迟疑,又很肯定地:“没有。” 洛青衣忽地笑了笑,阿珂润的药里下了会让人上瘾的美/沙/酮,如果过量服用就会致死,所以特意嘱咐过不可服错。 “既然如此,肯定也都是按照我的方子来了?” “正是。” 洛青衣一伸手:“把剩余的药拿来。” 赫哲钦迅速打开桌上的药匣,取出冰裂纹瓷瓶递给男子,里面还剩整整十颗药丸,按照疗程服用,并没有少。 他垂下眸子,把药丸都倒入手中,佯装仔细端详,趁着放回瓶中时,轻轻移动指尖,将三枚藏入袖口,动作极快,纵使刻意去看也无法发现。 赫哲钦当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男子冷笑道:“我的方子上写得明白,一共二十颗药丸,一日两次,如今五日过去,应该还剩多少?” “还剩十颗,昨夜我才看过。”言之灼灼,坚定的眼神没有任何闪躲。 洛青衣点头说好,把瓷瓶随手扔过去,“你自己看。” 赫哲钦数了数,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每一次都是他亲自喂药,而且昨夜晚饭后,王子的精神很好,两人还说大穆朝的医官有点本事,最好带几瓶这种药回去,他当时特意数过,十一颗! 后来自己沐浴更衣,又取出一颗给王子服下,怎么会少! 正想解释,忽听门外一阵骚乱,马声嘶鸣,原来是赵玄彥和封大人带着官兵赶到,银族武士虽然凶猛,但对面可是三衙殿前司派出的军队,副都指挥使苏衍亲自带队,短兵相接后,不大会儿这帮人就被制服。 几个官兵踹门而入,赫哲钦立刻拔出刀。 冷不防洛青衣高声喊道:“快把此人拿下!他就是害死阿珂润王子的凶手。” 这一声落到院中,银族人哗地骚动开来。 赫哲钦诧异地望着洛青衣,眼睛通红,“你,血口喷人!”气得举刀砍去,对方一转身,伸手在他手腕上一敲,真乃四两拨千斤之力,只感到浑身颤抖,刀差点被震落,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清秀俊美的医官,既然有如此功力。 他正在发愣,洛青衣瞬间靠近,笑嘻嘻地问:“你身上熏的是什么花香呢?”说着顺势一推,赫哲钦被冲进来的官兵拿下。 花香,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用!就算是焚香沐浴用的也是檀香!这人冤枉自己之后,难道还要嘲笑他女气! 赫哲钦的身子虽然被压住,依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洛青衣,瞧他晦暗不明的眸子里笑意盈盈。 男子俯下身,幽幽地问:“你再想一想,有没有人昨夜来过!” 沉默。 洛青衣又放低声音,“你想做替罪羊,也要看看自己的本事?” 赫哲钦的眼神由恨意转为疑惑,木木地看着男子,什么意思,不是刚才还喊叫是自己杀人,怎么又说替罪羊! “若是朝廷将你送回银族,一个杀死本族王子之人,大首领会如何处置?”只听他继续用银族语说着,冷酷语气里尽是轻蔑,“难道赫哲家再没有别人,你不怕连累他们一起死!” 他的心剧烈地抽搐着,赫哲钦自出生就没有见过亲爹,娘和阿珂润的母亲一样来自中原,所以王子才对他格外亲近,到哪里都愿意带着。 如今被人冤枉杀死主人,还有可能连累亲娘,气得脑袋嗡嗡响,但还是咬牙说了遍:“没有人。” 系统:赫哲钦好可怜,被宿主冤枉。 “他自己傻!” “宿主怎么判定有别人呢?” “安济坊防守严密,赫哲钦又是一等武士,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不是他放水还能是谁!” “那他为啥不说嘞?” “他傻!” 此时门外的骚动已经制止,封海舒与赵玄彥急急地冲进来,只怕世子有事,看到男子好端端地站在屋里,两人才长出一口气。 洛青衣却很心烦。 副都指挥使苏衍也来到屋内,相互行礼后,由于知道这位是鲲鹏王世子,特意像洛青衣作揖:“让世子受委屈了。” 男子笑笑,认真地问:“这些银族人可是要押入大牢?能不能留下一个给我?” “留下……”苏衍不太明白:“世子的意思是?” 洛青衣压低声音道:“阿珂润王子的死恐怕另有蹊跷,但此事还没有定论,切记不可张扬。我与赫哲钦有些私交,不如今日就把他留在安济坊,可以再问一问。兵卒还请苏大人撤回,只把院子里的银族武士带走就行。” “那世子的安危!” “不用担心我,一会儿给他喂点软骨药,路都走不动。” 他说的一本正经,苏衍只得点头。 适夜,洛青衣摆满一桌好酒好菜,将赫哲钦松绑,春风拂面地:“来来来,先吃饱了才能做刀下鬼。” 赫哲钦:……做鬼也不放过你! -- 第38页 洛青衣:我可是个好人。 他本来想拒绝,但满眼的美食让人垂涎欲滴,再说都饿了一天,事已至此还怕这人毒死自己嘛! 反正他也猜不到对方想干啥,好像要陷害他,又好像不是,王子的死也搞不明白,罢了!先填饱肚子再说,随即坐下,大口吃起来。 洛青衣不说话,也不多问。 两人推杯换盏,居然喝出了肝胆相照,把酒言欢的架势。 系统:佩服,宿主真是和谁都能做朋友。 夜已三更,洛青衣本来就是一杯倒,这会儿醉意朦胧地睡在床上,赫哲钦则趴在桌边。 月色迷离,虫鸟无声。 院门外出现一个婀娜身影,四周顾盼,缓缓走进屋内。 桌上的烛火燃尽,皎洁月色下的女子眉眼温柔,风情万种。她先去看洛青衣,确定对方已经不省人事,才又来到赫哲钦面前。 纤细的手中放着枚白色药丸,正想塞入赫哲钦口中,猛地被人一把拽住。 慌忙回头看,竟是洛青衣。 系统:宿主没醉? “提前吃了解酒片。” 男子暗暗笑着:“罂嫚姑娘,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你……”还想挣扎,但根本不是对手,被他一臂拉到里间,甩在地上。 洛青衣眼眸一沉,冷月下异瞳潋滟,吓得女子连连退后,扶墙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要是想活,就告诉我是谁给的药!”他对这件事很好奇,清风客栈的娄文卿还有阿珂润的药都含有美/沙/酮,但自己应该是唯一可以使用此药之人。 罂嫚害怕到哆嗦,依然咬紧嘴唇不说话。 洛青衣折腾大半夜,耐心到了极限,看着女子在月光下颇为像柳寂寂的脸,突然想起今天本来是要去柳家提亲,却在这里浪费时间,心里更烦! 又烦又气! 他突然向前,瞬间摘下女子发间的金簪,强行塞到对方手中,反手控制住她的腕部,另只手则死死地扳住女子身体,那只簪子便冲着罂嫚的脖颈刺去,语气凶狠却音色温柔,“既然不想说,那不如以后都别说了。” 罂嫚大喊一声,簪子若是刺入,就像自杀般,而且手里还握有药丸,简直是人赃并获。 这就是洛青衣的算计,畏罪自杀! 外面的赫哲钦也没有半点意识,一看就是被下了药。 罂嫚本能地去拉洛青衣的手,来回乱拽,猛地瞧见男子袖口有颗珍珠滚落,粉光潋滟绝对不是普通货色,心里一惊。 她的身子被压得极低,簪子猛地刺入皮肤,温热的鲜血淋淋,钻心的疼痛让罂嫚使出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喊了句:“那颗珍珠……恐怕不是世子的吧!” 第27章 . 琉璃医者印章 你,你……变了!…… 冷冷月色嵌入洛青衣的眸子,越发显出狼般阴鸷,罂嫚使出最后力气,颤抖地喊着:“珠子……不是你的吧!” 话音未落,那条珍珠项链滑落男子袖口,叮当砸到地面,滚进夜色里。 洛青衣立刻收手,一个箭步向后,捡起来仔细地瞧有没有摔坏。 这是柳寂寂的项链,他那日从车夫手里抢回来,顺手就搁在身上,一直没放下来过。 系统:启动,提取簪上血液,检测。 恭喜宿主,再次找到稀有血型。 洛青衣:这也行。 “是极其珍稀的Fyb型血哦。” “竟与柳寂寂属于同一种血型体系。” 他转过身,绕有兴致地打量还匍匐在地的女子,罂嫚上身全是血,不停地大口喘着气,一只手捂住脖颈间的伤口,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握住白色药丸。 伤口并不深,可是细皮嫩肉实在疼得厉害,由于害怕而浑身发软,即使靠着墙也站不起来。 女子垂眸低首,根本不敢抬头来看,嘴里还哆哆嗦嗦地问:“那条链子……不是世子的吧?”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撩衣服坐在玫瑰椅上,瞬间恢复眉眼带笑,“难道你以前见过?” 罂嫚不吭声,洛青衣也很有耐性地等,居然能够认出这条链子,又和柳寂寂是同种血型,他非常有兴趣。 寂静的夜,鸦雀无声,唯有女子不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半晌,洛清衣换个姿势,意思是你真的有点慢。 罂嫚感到伤口上的血开始逐渐凝固,恐惧感也随之减轻一些,她伸出颤抖的手,小心地扶住墙角。“因为,”咬住嘴唇说:“小女子本来也有颗同样的珠子。” 洛清衣将项链放入袖口,好像被别人多看一眼都舍不得,满脸嫌弃地:“有话快说。” 看出对方对那条项链的珍惜,女子忽地笑了笑,这一笑又扯开伤口,血点点滴下。但这次她却显得底气十足,还带着隐隐抑制不住地兴奋问:“世子,要是我没猜错,那是条女子的项链吧?” 洛青衣心想这不是废话嘛,哪个男的会带条珍珠链子。 “世子,”因怕伤口再裂开,靠着墙缓缓地说:“我从小长在抱婴堂,后来被丰大人收养,其实小女子还有个妹妹,先一步被人领走,当时她尚在襁褓之中,对方也没有透露姓名。这珍珠本来是一对,由母亲留给我们姐妹,一人一个。” 洛青衣歪头看她,问:“那你的呢?” “我的不小心弄丢了。” -- 第39页 “或许你丢的珍珠,我又捡起来呢?” 罂嫚愣了愣,她竟没有想到这层。 洛青衣其实并不怀疑对方的话,毕竟fyab是非常稀有的血型,她很有可能真是柳寂寂的姐姐,况且两人容貌确实相似。 只是他不想被人猜中,用来威胁自己。 系统:宿主,你刚才差点杀了未来的大姨子! “……” “还以为你会说杀就杀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 “宿主,你这次来真的啊!!!” 洛清衣皱皱眉,系统识相地闭嘴。 男子起身,缓缓走到还坐在地上的罂嫚面前,十足的压迫感让女子不由得蜷缩起身子,整个人窝在墙角,显得也有几分可怜,但手中还是死死地握住那枚药丸。 看来是不可能问到想要的答案,洛青衣换了个话题,“你与阿珂润有仇?” “没有。” “那为何要杀他,而且还要灭赫哲钦的口?” 罂嫚突然神色激动,双手使劲抓住衣襟,两眼露出如火仇恨,喊道:“我曾在亲人的墓前立下誓言,银族人势必见一个杀一个!” 大穆朝与银族常年征战不休,最受苦的就是在两国交界处居住的百姓,他们不能随意迁户,又不知如何与外族对抗,纵使有鲲鹏王府镇守边关,小范围的死伤也很普通。 罂嫚显然是长在边境,父母遇害后和柳寂寂一起被送到抱婴堂。 女子的脸部通红,眼尾湿润,血又从颈部喷涌而出,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似地抽泣着。 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极了那一晚落泪的柳寂寂。 洛青衣伸出手,罂嫚吓得缩了缩。 “我给你把伤治好。”随手点住穴位止血,淡淡地说:“闭上眼睛。” 她还是很怕,但却没有丝毫的力气拒绝,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拒绝眼前人,他无论说什么,只要照做便是。 洛青衣用抗生素药膏来预防感染,再抹点止血药,低低地嘱咐着:“赫哲钦并没有供出你,不必打草惊蛇来灭口,我猜你在他们身上都下了不少功夫,从现在开始只要守口如瓶,其余的事交给我来做。” 罂嫚顺从地点头,心里诧异对方居然猜得分毫不差,这几日她确实在阿珂润主仆身上极尽魅惑,趁着赫哲钦去沐浴更衣,才将药融在粥里让王子喝下。 但是他刚才还杀红了眼,怎么又突然要帮自己隐瞒。 “世子,你……”柔声细语:“不管为何,多谢。” “别谢得这么早啊,我可没那么闲,不做没好处的事。”注视着一脸惶恐的女子,压低眸子,眼尾的笑意里藏着诡谲多变,“我啊,改日要你的血。” 第二日早上,当赫哲钦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便瞧见洛世子春风满眼地坐在对面,手中还捻着三颗红色药丸,笑嘻嘻地:“委屈你啦,赫哲武士,这些药丸原来不小心滚到匣子的夹层里,王子的尸检没有任何问题,都怪这次腹泻病来势汹汹。” 赫哲钦:你说啥?请让我缓一缓。 洛青衣将药丸扔进冰裂纹瓷瓶,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走出屋子。他不能再浪费时间,昨天就没提成亲,今天必须去。 只留下赫哲武士独自发呆,这事就算完了,他怀疑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夏日清晨,花香柔媚,街面被第一缕阳光照醒,早点铺子才开张,洛青衣先买了几个贺家酥烙,回到家里换身簇新竹青纱衫,准备去柳家。 系统:宿主,你真的不给赵玄彥说一声。 洛青衣:……哦,忘了。 只是跑过去肯定还要提起阿珂润的事,他真是烦得很,干脆拿起笔写了一行字,让小厮送去。 系统:…… 柳家离乌衣巷不远,他慢悠悠地逛,寻思要买点礼物才好,路过钗钿阁时发现一枚绢花金丝海棠簪子在艳阳下流光溢彩,非常得好看。 可惜老板说已经有贵客订下,他当然不乐意,脸色一变,把对方吓得冷汗直流,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乖乖给包上。 “你只要说是乌衣巷的洛公子拿了,想要就来找我。” 嚣张跋扈,完全不在乎对方是谁。 一路来到柳家住的巷子里,正想叫门,突然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妇人,都戴着盖头,身穿紫背子,一晃三摇地边说边走。 很像那种……媒婆。 洛青衣:古代似乎是媒婆提亲。 系统:稍等,原书里有讲过如何提亲,我去扫一眼。 宿主,请听我给你读:凡娶媳妇,先起草贴子,两家允许,然后起细贴子,序三代名讳,议亲人有服亲田产官职之类……而且婚前男女最好不要见面,会影响婚后感情。另外温情提示:身为鲲鹏王世子,终身大事不可能绕过王爷王妃吧! 洛清衣开始头疼,天……他这辈子居然还有父母。可真不甘心,人都来了还要等,难得自己今天心情好! 系统:你这么随心所欲,明明每天心情都很好。 转眼几个媒婆就要走出巷子,洛青衣纵身一跃,拦住中间那位看上去最活络的妇人,先笑了笑。 对面的媒婆姓陆,十来年都在牵媒拉线,经验丰富,只看男子穿着打扮就意识到不是一般人物,忙问:“公子有事?” “想让你帮我说门亲。” -- 第40页 陆媒婆怔怔,看他两手空空,心想你虽然长得俊美绝伦,也不能光靠脸吧!但还是恭敬地说:“公子,提亲的门道可多了,那……” 他不紧不慢地掏出雕金玉牌,龙纹盘绕中有几个大字金光璀璨,鲲鹏王府,洛清衣。 天下谁不知道鲲鹏王府,龙是王族图腾,偏他家就能拿来用。 媒婆顿时紧张到支支吾吾,再不敢多话,随即满面堆笑:“哦,请问……公子看上的是哪家小姐?” 洛清衣指着前方的高墙朱门,也春风拂面地:“这家。” 突然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柳家大门嘭地一声大开,几个婆子小厮兴冲冲地迎在门口,高声叫:“小姐可来了,老爷眼巴巴地等着呢。” 媒婆好奇地朝马车望去,轿帘低垂,密密实实也看不清楚,回过神正想问洛青衣,想聘的这位小姐闺名,却发现男子早就不见踪影。 系统:宿主你跑啥! 洛清衣:刚才不是说婚前见面不吉利,万一轿子里坐着寂寂,看见我呢! 真是一阵晴天霹雳!系统表示这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天不怕地不怕,杀伐果断之人吗? “宿主,你,你,你变了!” 第28章 . 琉璃医者印章 仗势欺人也挺好。 柳家的婆子小厮都等在门外,只见马车里先蹦出来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生得浓眉凤眼,乖巧伶俐。 小家伙回头大声喊着:“娘,可算是到了,真快憋死我。” 应声又走下位女子,略比柳寂寂年纪小一些,身穿绿闪红缎子对襟衫,挑线白裙,眼角吊俏,美艳里带着凌厉感。 她拿起帕子打一下小公子,不耐烦地哼了声,“安生点吧,过会儿爹爹又该训你了。”扭过身去扶轿子里的母亲,正是柳家的二夫人。 李夫人虽然是侧室,但生性安静,纵使生下小公子也从不娇纵,因此与府里上下都合得来,众人也都敬她几分。 这次老爷升迁,原本就商议好先带柳夫人与大小姐来京都,安定之后再接她们,可惜自己的宝贝女儿急得不行,天天在家里闹腾,她实在没办法,只有写信求着才来。 本来就挺没脸的事,加上路途遥远,这会儿更显得无精打采,懒懒地嘱咐要守规矩,被几个婆子丫鬟簇拥着往后院走。 柳家外面,还站着满脸懵的陆媒婆。 牵媒拉线数十年,莫非这次要空口白牙去说媒,真真是破天荒头一回!突然发现脚底下有个檀木漆金盒,捡起来打开,瞧见洛青衣的玉牌还有一枚绢花金丝海棠簪。 这也行啊,好赖有点东西,不至于被人当骗婚的打出来,反正有玉牌在手,还能短了自己银子。 不就是柳家小姐,别说男子身份尊贵,就算市井小民,她也能夸个天花乱坠。 妇人整理衣襟,一晃三摇地去扣门。 此时柳家的人都在后院蔷薇花架下纳凉,香茶冉冉,条桌上摆满各色时令水果,丫鬟们迎着二夫人,小姐与少公子给老爷行礼,又与柳寂寂说笑。 “听说姐姐病了,”李夫人才坐下,就贴心地问:“不知好些没。” “好多了,”柳老爷看向自己的女儿,眼角眉梢全是满意,“托寂寂的福,遇见位好大夫。” 屋里人都知道大小姐的婚事,若不是这层关系,怎么能请到翰林医官来给夫人瞧病,更别提还是鲲鹏王世子,堂堂的三等医官。 二小姐柳惜苒撇撇嘴,她年岁也不小,但由于是庶出婚事一直没着落,心里不是个滋味。 柳大小姐脸一红,总觉得和赵玄彥的婚事不行,但又不知道怎么给父亲说,何况还摸不准洛青衣这个人。 李夫人非常得懂事,知道要顺着老爷的心思,笑道:“依我看咱们大小姐的婚事不如提到今年秋天,这样的好人家何必再等。” 突然门外的丫鬟来回话,说有媒婆上门。 媒婆!众人面面相觑。 柳老爷顿了顿,先问穿的是什么?原来大穆朝的媒婆也分为三六九等,按照不同的级别穿着打扮也不一样。 替普通人家说媒的一般戴冠子,黄包髻,若是官宦人家则必须戴盖头,着紫褙子。 丫鬟认真地说:“紫褙子的媒婆,模样也整齐。” 柳老爷心里诧异,有头有脸的人家提亲都不会冒然前来,肯定要提前知会一声,可是他连个风声都没听到,但也不敢怠慢,连忙让请进来。 两位小姐则挪到花屏内坐着。 陆媒婆一进门就露出喜气洋洋的笑,恭敬地施礼,嘴上不停地说:“恭喜老爷,恭喜夫人,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嗓门洪亮,整个院子都听得见。 不等丫鬟请坐,直接就来到屋子中间,眉飞色舞地:“人人都叫我陆婆子,老爷去打听一下,在京都也算小有名气,保过的媒不计其数,可是都没见过今日这么好的人家,那位公子哟,真是好个模样。” 她说得热闹,勾起众人的好奇心。 柳老爷笑道:“陆婆婆请坐,不知是哪位公子要提亲?” “当然是天下第一的公子,”刻意地停住,故弄玄虚,又提高声音:“鲲鹏王府的洛世子!” 此话一出,院里的人窃窃私语。 柳老爷当时就愣住,前几日见洛青衣,对方可一句话也没说。他长长地哦了声,不信任地瞧着媒婆,搞不好对方是个骗子。 -- 第41页 妇人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连忙取出洛青衣的玉牌与海棠花簪,让丫鬟递过去。 鲲鹏王府威慑四海,玉牌绝对不会有假。 握着玉牌的柳老爷开始琢磨,家中只有两个女儿,柳寂寂早就许配给赵玄彥,两人是异性兄弟,对方没理由不清楚,所以来求亲只可能是为了小女儿。 男子身为鲲鹏王府世子,将来必会袭爵,娶正妻非同小可,至少也要是位郡主,可今日却只请个媒婆来,恐怕是想纳妾。 柳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也是书香门第不想给人做小,随即露出迟疑神色。 陆媒婆其实也是稀里糊涂,连小姐的闺名也没来得及问,还寻思柳家只有一位姑娘,不过她也知道洛青衣身份尊贵,这样随便来提亲肯定不会是未来的王妃,估计是想纳小,倒是和柳老爷想到一处。 “老爷,”看出对方的顾虑,放低声音说:“鲲鹏王府那是什么地方,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就是聘给别家做头等夫人,也不见得强过他家的屋里人,何况世子连金牌都交出来,可见心有多诚!” 柳老爷开始犹豫,考虑到二小姐毕竟是庶出,也不见得能进个好人家。 想了想说要全家商议,三天后会亲自登门,恭敬地把玉牌还给妇人,又封银子打赏她,留下海棠花簪作为信物。 陆媒婆心想这还挺不错,省的她再麻烦。 此时的洛青衣正在离柳家不远处的巷子里转悠,走来走去,非常得心烦。 或者说是……忐忑不安! 他这辈子也没这样过,觉得很不适应。 其实结果只有两个,一答应,二拒绝。答应就万事大吉,但如果是拒绝呢? 系统:以你悲情男配的设定,大概率是拒绝。 洛青衣:但是,可能,也许……寂寂应该有点喜欢我。 “你咋看出来的?上次明明是你强迫人家。” 压迫感十足的低气压猛地袭来,铺天盖地,系统哆嗦一下,觉得男子能让自己爆破! “呃……宿主,这里是古代,就算柳小姐愿意,柳老爷可能也不同意吧?人家毕竟有婚约,呵呵呵!” 这么说来,即使今天被拒绝,也不一定是寂寂的心意,可能只是柳老爷从中作梗,想到这里洛青衣突然开心,喜滋滋地:“过几天回趟王府。” 系统:干啥! “讨一下二老欢心。” “什么意思?”自从穿过来,洛青衣可从来没回过鲲鹏王府。 男子摇着扇子幽幽地:“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仗势欺人。” “宿主竟然想以王府势力强迫人家,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笑话,我又不是君子。” 夏日炎炎,他抬起头,瞧着梧桐树上落下的鸟儿,娇小玲珑,觉得很像那晚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女子,一天……不,是两天都没有见到了,真的好想啊。 第29章 . 琉璃医者印章 买房子娶亲。 洛清衣在外面晃悠,转了一圈又来到柳家前面等,寻思提个亲竟这样慢,难道是业务不行。 陆媒婆刚出门就瞧见这位小祖宗满脸不耐烦,赶紧赔上笑脸,先把玉牌还回来,讨好地说:“恭喜世子,就等着娶美娇娘吧。” 洛清衣愣了愣,问:“应允了?” “自然是啊!虽然没有十分说准,但也差不多啦,毕竟是女方家,没有当时就答应的道理,世子尽管回去准备,三日后柳家自会登门!” 他立刻眉欢眼笑,一扫刚才的阴霾,把身上的银子全赏给媒婆,又细心地问对方住在哪里,成亲当日还要麻烦去接。 陆媒婆:从来没有见过变脸如此快的人! 系统:我们宿主有时像个娃……呵呵呵。 洛清衣心情极好,回到乌衣巷就问仆人家里现有多少银子,贴身书童名叫雨墨,愣了愣,寻思自家公子从小养尊处优,还用操心这些俗物。 乖觉地回多得很呐,翰林医官的俸禄本来就够,何况还有鲲鹏王府。 男子笑笑,“我可需要一大笔!” 雨墨眨眨眼:“那是多少?” “置府要多少?” 书童目瞪口呆,半天没说出话,好端端的怎么要在京都开府,这样大的事王爷那边也没个信。 洛清衣表示我要结婚了,还能不买新房嘛!不只要新房,还要京都南边最好的宅子,秀丽山水,亭台水榭一样不能少。 家具也要齐全,但无需太多,万一新的女主人不喜欢,还要换,最好等她嫁进来再慢慢挑。 嫁妆根本不考虑,只要人来就好。 雨墨听个稀里糊涂,满脸错愕地想半天,才反应过来。 世子,这是要娶亲!!! “世……世子,”哆哆嗦嗦地问:“世子想娶亲可给王爷王妃提过?就算是纳妾,咱们这等人家也不是小事。” 洛清衣脸色一变,“谁说我要纳妾!” 雨墨识相地后退两步,赶紧跪下:“世子别恼,这么大笔钱还是要给王爷知会一声,何况娶亲的规矩多得很,也不是随便就可以。” 用眼角偷偷地观察男子表情,越发暗沉不好看,书童灵机一动,改口道:“小的听说成亲还要下聘书,选黄道吉日以显示对女子家的重视,要是能讨到宫里的旨意更了不得,总不能委屈咱们未来的王妃啊!” -- 第42页 洛清衣对现代的结婚流程都不清楚,更别提古代,听雨墨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看对方还挺机灵,笑着朝书童勾勾手,“三天后柳家来人,有什么需要做的事,都由你来办!” 雨墨尬笑两声:“世子,头一件事就是快马加鞭给王府递信啊!” 系统:不知为何,感觉剧情有点偏。其实按照原书来说,你们这个婚…… “闭嘴!” 洛清衣先写好信,吩咐侍卫送回王府,又去虹桥边吃饭,不想在家主要是为了躲赵玄彥,估计对方下午会怒气冲冲地找来。 他从小到大也没交过朋友,其实觉得赵玄彥还不错,不过嘛……爱情是双向奔赴,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也没有幸福。 “宿主,你给自己找的理由还真多!” “我已经尽力在控制。” “好像并没有。” 系统其实也纠结,按理说洛清衣和柳寂寂在书中有一条隐藏感情线,按计划走完有助于完成任务,但眼看着男子越来越认真,它有点后怕! 洛清衣怎么也不像是做悲情男配的料。 这么快就要娶亲,肯定不是面上这么简单,是想把这条悲催的感情线改写。 但已成定局的事,能变吗! 万一不行,最怕这位祖宗情绪不稳,大开杀戒,到时自己只剩自爆! 系统想得不错,洛青衣就是这么盘算,原主也好,自己也行,反正现在喜欢得很,躲不过就干脆拿过来,省得夜长梦多。 他从来都不是犹豫之人。 吃完饭,又乐悠悠地在南边转,看有没有漂亮的宅子卖,位置安静,园子要大,他最喜欢兰花,又与柳寂寂在玉兰花树下相遇,寻思将来府里都要种上。 夜幕降临,索河上歌舞升平,瓦舍中醉生梦死,洛清衣瞧着皎洁月色,暗夜里异瞳若妖,幽幽地说了句:“又到该收血的时候。” 系统恨不得抱住他大哭一场,宿主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任务。 “那当然,”笑意浮上嘴角,“也是给寂寂的另一个大礼。” “……” 京都附近的安济坊,树木环绕,静谧幽静,洛清衣从赤水芈上跳下来,走到其中一个隐蔽的院子里。 屋内随即亮起一点灯光,听到男子的脚步声,罂嫚缓缓打开门。 女子施礼,柔柔地:“世子来了。” “约好的当然要来,你的伤可好些?” 罂嫚点点头。 两人来到屋内,女子随手剪了灯,夜色中也瞧不见彼此的表情,但从月光下颤抖的影子里可以看出她相当得害怕。 洛清衣轻声说:“怕什么,我又不要你的命!” 罂嫚也不敢多话,顺从地靠在床边,等洛清衣用帕子蒙住她的眼睛后,才问了句:“世子来的时候,可有人看见?” “应该没有,再说我是医官,就算瞧见也没人会怀疑。”说着就要下针,突然发现找不到血管,洛清衣对人体极其熟悉,即使只有月色也能一针见血,但罂嫚昨夜才被吓到,这会儿又很害怕,血管急剧收缩,根本瞧不见。 他只有放下针,故意放缓语气问:“你找过自己的妹妹吗?” 提到亲人,罂嫚的心绪稳定许多,咽了下口水道:“一直想,丰大人也说会帮我。” “就凭一个珠子哪里找得到?” 女子挤出个笑容,“不只是珠子,我妹妹的耳朵下还有个胎记。” “天下有胎记的人也多。” “她那个胎记可生得好看,像朵花儿似的模样,而且我小时候淘气,有次不小心用热水烫着她耳朵,从此那里就总红彤彤的一片。” 她回忆起往事,心情逐渐放松,洛清衣找准机会下针,顺便也替心上人寻亲。 “你家里有这样的珠子,是不是还挺富贵?” “那倒不是,好像是个南方书生给我娘的礼物,我娘救过他的命。”说到这里甜甜地笑着:“世子那颗珍珠真是我的吗?” 她这样天真无邪地笑,纵使蒙着眼睛也很像寂寂,洛清衣不由得心间一软,想着不久后可以天天瞧着心爱的人,语气也温柔起来:“现在已经属于我,你就少惦记。” 罂嫚怔了怔。 300cc的血取得很快,他往女子嘴里放片铁剂补血,将眼睛上的帕子取掉,嘱咐这几日多休息。 洛青衣点上灯,烛火融融,在地面留下修长的影子,罂嫚失神地望着。 他如此得神秘,难以琢磨,先是毫不留情地要杀自己,接着突然替她隐瞒,还有那颗珍珠到底从哪里来,又为何会嗜血? 那晚冷血残忍,此时又温柔至极,太多的谜团无法解开,另人困惑不已。 更可怕的是她对他竟然一无所知,却已经把自己的底都交待清楚。 洛清衣举起灯,俯身瞧对方脖颈的伤口,由于罂嫚低着头,他为了看清楚,随手将女子的下巴往一旁拨了拨,这在他就是普通的医生看病,却引得眼前人耳根发红。 夜已经很深,月光照上千家万户的窗帷,几人欢喜几人愁。 寒碧院内,柳寂寂拿本书靠在石青绣枕上,一直在发呆,今天媒婆来提亲,她与妹妹在花屏内听得清清楚楚。 “鲲鹏王世子!”几个字针扎一样落到心上,现在都缓不过来。 果然对方只是玩玩,想来自己也糊涂,她身为人家义兄的未婚妻,怎么能有结果。可是心里又放不下,也不知怎么就这样喜欢,那双在月色下异瞳若妖的眸子,那个唇边还滚烫的热吻。 -- 第43页 千月倒是很高兴,这样一来小姐肯定死心,多好的事。 丫鬟正准备放下床帷幔,忽听有人敲门,原来是二小姐和贴身侍女眉珊。 柳惜苒一进门就笑嘻嘻地坐到床边,拉起寂寂的手,喜滋滋地问:“姐姐,刚才爹爹和娘来找我说话,妹妹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听说姐姐见过那位世子,不知道什么模样啊?” 她害羞地低下头,故意拢拢头发,发髻间的绢丝海棠花簪在烛火里流光溢彩。 柳寂寂心头一紧,忍着疼说:“挺……好的。” 她分明是已经答应,不过来示威,二小姐心气高,从小都被柳寂寂压着,这次可算扬眉吐气。 妾又如何,那可是鲲鹏王府,就算是看门小厮也比普通人家尊贵。再说老爷应允要和洛世子商议 ,聘她做侧室,比妾的地位又高出不少。 柳寂寂只觉得头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济坊里的洛清衣取完血,交待罂嫚以后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走出院子。 他正要骑上赤水芈,突然在梧桐树下瞧见个黑影,一闪而过。 洛清衣装作没发现,仍旧骑上马,走两步猛地加快,瞬间消失。 那黑影跟不上他,只有从树顶蹦下来,左右张望,冷不防有人拍下肩膀,吓得一激灵,回头瞧见男子眉眼带笑,“怎么,找我呢?” 黑衣人赶紧一拱手:“世子赎罪,我家主人有请。” 洛清衣饶有兴致地问:“你家主人是谁?” “主人说只要提起万灵谷,世子就知道。” 洛清衣:啥? 系统:边境上的一个地方。 “哦。”男子笑笑:“想不起来。” 黑衣人还想佯装神秘地说几句,忽地对方一个箭步向前,顺手拔出他腰间佩剑,寒光闪过,剑刃已经见血,就横在自己的脖间,他着急地喊:“世子,饶命啊……” “我特别讨厌啰嗦!” 那人吓得面若土色,早听说洛清衣喜怒无常,果然不是闹着玩的,连忙说:“我家主人就在芙水阁等。” 芙水阁?皇宫禁地! 第30章 . 琉璃医者印章 难道……是个恋爱脑嘛!…… 月色下的树林,晚风吹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下一片影影绰绰,张牙舞爪异常恐怖。 剑刃上鲜血淋漓,黑衣人躬起身子,嘴里还在不停地求饶:“世子,小的只是来传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留我一条贱命吧!”递个信差点把命搭进去,简直是欲哭无泪。 洛清衣扔下剑,犹豫一下。 系统:宿主,这人控怕是个暗卫。 “原书里有没有提过?” “呃……作者很懒,啥也没写。” 真是醉了!没有原主记忆,又是个模糊不清的十八线配角,万事全凭自己闯。 “宿主是天赋极高的人,所向披靡,呵呵呵……” “少拍马屁!” 洛清衣好整以暇地瞧着匍匐在地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你让我去,我就去,凭什么?” “世子!”用一只手捂住伤口,环顾四下无人,忍着疼低声道:“我家主人说与世子是旧相识,还说……既然世子有了心上人,怎么不知会一声!” 话音刚落,立刻蜷缩起身子,露出虽然这话有点过分,但那绝对与小人无关的神情。 心上人!对方明摆着是要威胁自己,洛清衣压低眸子,狠狠地问:“你们有人去过柳家?” “没,没……”头摇得和个拨浪鼓一样,“绝对没有。” “给我听仔细!”凶狠地俯下身,像是要把人的心挖出来般,“无论是谁,要是跑去柳家胡闹,都别想活!” 对面人瑟瑟发抖,觉得山里的野兽也比眼前人看着面善些,“哪里能啊!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也不会。” 捶胸顿足,恨不得赌咒发誓。 洛清衣懒得搭理,直起身子打个口哨,赤水芈应声奔到近前,他飞身上马,冲着还在地上哆哆哆嗦的暗卫问:“你家主人现在还等着?” “是。”抬起手呈上个金凤符,恭敬地说:“还请世子以翰林医官的身份先到南边丽华门,侍卫看见凤符就会放行,自有宫人带路去芙水阁。” 那只凤跃跃欲飞,纹路精美,一看就是皇家之物。 系统:丽花门直通后宫,会不会有诈! 洛清衣:去了不就知道。 突然笑嘻嘻地问:“你不和我一起吗?” 黑衣人吓得往后爬两步,对方虽然在笑,眸子里却神色诡谲,说不出冷森森的感觉,赶紧双手撑地讨好地说:“小人慢得很,只怕耽误事,还请世子先行。” 洛清衣懒懒地打个哈欠:“也对,不过你一会儿要是觉得难受,可以去乌衣巷拿药。” “啊?”愣了愣,想到自己脖子上的伤,大概是由于太恐惧竟然忘记还在流血,心里有那么一丝感动:“这点小伤不碍事,多谢世子关心。” “伤是没大问题,就是剑上的毒麻烦,你记得找我就行。”说罢嘴角一勾,脚夹马肚,胯/下的赤水芈便狂奔起来。 黑衣人:……毒!?只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在剑刃下毒,如此之快!身为大穆朝的一等暗卫却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意思很明白,若是敢下套,他也要陪葬。 真是个心黑手冷的主! -- 第44页 下次再让自己给这位递话,索性就一跪三磕头地直接上门,打死也不要偷偷地跟着。 其实洛清衣还有别的考虑,他怕这些人去动柳寂寂,所以先给点惩戒压一压。 大穆朝没有宵禁制,洛清衣回到乌衣巷时,到处依旧热闹非凡。他换身绯色官服,派几个一等侍卫护住柳家,才坐上轿子往宫里走。 来到丽华门,果然如那个黑衣人所说,侍卫看到凤符便放人,一位年轻的太监,垂眸低首将洛清衣领进后宫,皎洁月色下红墙肃穆,亭台楼阁均是皇家气象,他四处瞧瞧,还觉得挺有意思。 没走多远就来到一处碧波湖边,粼粼水面上漂浮着大片的绿叶荷花,若暗夜里的精灵美轮美奂。 垂丝万缕的柳树下是一座六角阁楼,临水而建更像个水榭,金匾上写着芙水阁。 小太监并不进去,候在门外低声道:“娘娘已经恭候多时。” 原来是个妃子,竟然大半夜私会男子,也是够可以!洛清衣摇摇头,心想古代居然这么乱。 系统:宿主你咋一点儿也不紧张,这位娘娘肯定不简单,八成是新皇的心尖宠钱贵妃。 “为啥?” “原书里这位钱贵妃本名钱水芙,你看这个地方的名字就叫做芙水阁,她虽然是未来的皇后,但心思狠毒,家族势力大得很!“ 洛清衣哦了声,笑笑:“正好。” 正好?!啥意思? “不是说宫里头赐婚更给女方家面子,我还想怎么要呢,这不是刚好。” 系统表示宿主你疯了吧!你咋是个恋爱脑,这种生死关头怎么还想着娶媳妇! 他神态自若地走进阁楼,两边的花窗半开,荷花香气隐隐约约,在寂静之夜更显清幽。 象牙雕牡丹花屏内走出贴身侍女缇绣,笑说娘娘就在里面。 贵妃榻上靠着天下最尊贵的女子钱水芙,身穿朱瑾色薄纱裙,微松的发髻上无任何珠翠,只有一条珍珠花钿抹额尽显娇媚,她的眼角眉梢风情万种,全天下的勾人心魂恐怕都藏在这双眸子中。 洛清衣潇洒作揖,也乖得很,“娘娘。” 女子起身,娇滴滴又带着埋怨:“真是好久不见,世子做到三等医官果然就把我忘了?” 语气极其亲昵,看来那个暗卫没有撒谎,原主和这位贵妃恐怕关系不简单。 洛清衣也要接着演,笑道:“娘娘如此尊贵,就别取笑在下啦。” 钱贵妃缓缓地走近,几乎是要靠在男子身上,娇嗔地耳语着:“我知道世子的事多,但故人也要常见面不是吗?” “娘娘……”洛清衣也不躲,迎着对方讳莫如深的眸子,阴鸷目光借着月色,潋滟在男子眉宇之间,轻轻地回:“如此大费周章,肯定不是想和我赏月吧。” 第31章 . 琉璃医者印章 可能……不想嫁给你。…… 夜半时分,芙水阁。 钱贵妃朝缇绣使个眼色,侍女会意,缓缓退下。 她鸦羽般的睫毛在月色中抖动,巧笑嫣然地瞧着眼前人暗火灼灼的眸子,男子面部线条温润,俊美中却又透出妖魅,尤其是在暗夜的灯影下,真是天下最讨她喜欢的模样,就是心冷得很。 钱水芙娇软地哼了声:“世子,自万灵谷一别,你有没有想过我?” 洛清衣:……想,简直想到想不起来! 他冷凝着脸,偏一下头道:“娘娘,其实在下有点累。”轻蔑的神情溢于言表,眉宇间都是不耐烦。 钱贵妃如今在盛宠之中,周围全是阿谀奉承之流,见他这副模样竟也不生气,反而噗嗤笑出来,往旁边退几步,“世子一点儿也没变,还是不把万事万物放心上。” 缇绣温壶酒,笑说这是荷花酿,味道清幽也不醉人,请世子品尝。 连他爱喝酒却容易醉都清楚,洛清衣皱下眉。 钱贵妃瞧他神色不悦,也不再卖关子,端起酒杯开门见山地说:“今天打扰是有事相求,之前世子给我傍身的药,如今还想再要些。” 果然是有所求,否则身为宠妃怎能卑颜屈膝至此,洛清衣抿口酒,唇齿留香,他笑笑:“什么药?我怎么不记得,再说药可不能乱吃。”故意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搞不好闹出人命来!” 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得了吧,人命这种事对于你我来说,不过一阵风而已。” 洛清衣来了兴致,看来眼前人非常了解原主,故意问:“天下都是娘娘的囊中物,想要什么没有,还至于半夜三更来找我?” “哟!世子怎么忘了,当初在万灵谷亲口说过,这种杀人于无形的药只能从你那里得。” 洛清衣垂下眸子,指尖摩挲着酒杯琢磨:他虽然没有原主记忆,但是完美继承到对方的医药天赋,杀人于无形之药多半就是美/沙/酮,再加上娄文卿与阿珂润的死,如果药丸来自于这位娘娘,也说得过去。 万灵谷地处边境,可见钱水芙在附近生活过,极有可能与罂嫚相识,帮女子复仇也合情合理。 至于为何要杀娄文卿,想到赵钰华偷偷将玉佩给米夫人,男子不经意笑了笑,米夫人之前曾经有过生育,恐怕就和娄文卿有关,但不知钱贵妃为何要放火杀人。 但这与自己又没关系,他才不会没事找事。 “世子,”女子见他沉着脸不吭声,心里逐渐没底,又喊了声:“你我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年在万灵谷我还帮过世子的忙,不会忘了吧?“ -- 第45页 洛清衣心想不错,自己正想听。 对方陷入沉思,幽幽地想起往事:“那年在万灵谷遇见世子,你也不过八九岁,骑着那匹赤水芈,我因无家可归,躲在黑喆河边的大树下睡觉,当时突然看到你,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出现,还是我跑出来引开,你便说咱们有缘分,给了几个药丸防身。” 原来如此,大概是原主做了不想被人知道的事,女子无意间帮忙,所以才给这些药。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原主为何能拿到美/沙/酮,难道系统曾经绑定过他。 系统发誓绝对没有,不过医药系统众多,有别的绑定也不是没可能。 他沉思的模样冷冷得渗人,女子又斟满一杯酒,意味深长地:”听说翰林医官院的尚主使年事已高,将来他的紫金医者印章……” 这是想用高官厚禄收买人心。 钱水芙生与边境,自小就是孤儿,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 ,后来与罂嫚同时被抱婴堂带走,才来到钱县令家,因貌美柔顺而侍奉东宫。 太子性情温软,对女子极为喜爱,从侍女到宠妃一路青云直上,刚登基又想封后,可惜她出身贫寒,被众臣非议。 第一个反对的就属白宰相,水芙如何能不记恨,但白天翔为官清廉,一身正气,她根本抓不到把柄。只有让皇城司的探子去查身边人,果然挖出米夫人的旧情,顺藤摸瓜找到娄天卿,她有周全的计划,要把清风客栈的事推给白天翔。 偏巧那一日洛清衣救柳寂寂,让放火的探子看到,告知钱贵妃。 她在万灵谷时年纪也不大,开始并不知道男子是谁,也没把药当真,直到没几日鲲鹏王与银族大战,对方本来占据优势,却突然溃不成军,许多银族武士身体虚弱,无辜丧命,她才想起那晚的少年必不简单。 后来入宫,听到众人议论这位世子,才对上名字。 此次把洛清衣引进宫,一来是为了药,二来也是由于男子的能力通天,加上身份尊贵,想收到自己麾下。 钱水芙目的单纯,就是要排除异己,掌管后宫。 洛清衣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他放下几颗药丸,笑了笑:“娘娘,我也有件事求你呢?” 钱贵妃笑道:“世子与我还说什么求字?” “娘娘手眼通天,肯定知道在下最近有喜事,还请到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为我讨到指婚的旨意。” 钱水芙随即露出吃惊神色,围绕洛清衣的传闻众多,说他阴鸷杀孽,任性妄为,什么都有却唯独不沾风月,此时居然要讨一个女子。 “柳家姑娘真是好命,不过纳妾哪里还用旨意?” 又是纳妾!怎么全天下都认为他要纳妾。 系统:世子娶亲规矩可多了。 洛清衣清清嗓子:“娘娘,在下娶的是正妻。” “正妻!” “对,我的心上人是柳家大小姐,名为柳寂寂,还请娘娘早点下旨吧。”又露出诡谲的笑容,眼神潋滟:“越快越好,我是急性子。” “最晚明日,太阳落山前旨意就到。” 洛清衣表示很满意,没白跑一趟,至于这位钱贵妃要杀什么人,他根本也不想管。 京都虹桥边,矗立着许多首饰和绣庄,是女子们最喜欢逛的地方。 清晨,顾家绣房刚开门,掌柜就迎进来两位姿容秀美的小姐,正是柳家姐妹,身后还跟着丫鬟千月与眉珊。 二小姐心情愉悦,一大早就拉着寂寂来裁新衣,左跳右看,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合心,好不容易看见一匹樱草黄的缎子,上面还绣着海棠花,眉珊赶紧说:“这个多配小姐的簪子。” 掌柜的也会说话:“哎哟,小姐的簪子可不是一般物件啊!” 惜苒听得高兴,非要炫耀地让寂寂看好不好,千月鼻子都要气歪。 她到里面去量体裁衣,众星捧月地带着千月和眉珊,寂寂是个好性子,放了丫头进去,自己就在外面随便看一看。 她心里烦得很,但妹妹欢喜也不能扫兴,正望着月白水缎出神,忽听后面有人说:“你要是喜欢就都买下来。” 音色清朗柔媚,她这辈子也认不错。 柳寂寂扭过头,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气又恼,心想这人轻薄完自己,转眼就要娶她的妹妹,咬着嘴唇狠狠地看了眼对方,说不出话。 洛清衣:……为啥不高兴? 系统:可能是不想嫁给你。 他昨晚睡得晚,今天难得早起,还想添点东西给柳家送过去,刚进门就瞧见女子,开心得很。 此时……一头雾水。 系统:听说女人都这样,情绪不稳定。 “那怎么办?” “哄!” “……” “宿主,女人都喜欢购物。” 洛清衣想了想,乖乖地跟在寂寂身后,歪头像只猫儿,温柔地:“不喜欢月白色,咱们就换别的颜色,实在不行还可以到别家看,你气什么呢?” 柳寂寂听他语气亲昵,心里更是难受,压低声音愤愤地:“我与世子这会儿单独说话,不太合适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在生气,想起男女大婚前见面会影响感情的说法,看来她很在乎嘛!洛清衣心里美得很,附和道:“你说得对,我马上就走,别气了啊。” 柳寂寂听他真要走,又伤起心来,反正怎么都不如意,索性抬脚先迈出屋子,眼角的泪瞬时滑落,烫到男子的心尖。 -- 第46页 “怎么还哭了?” “可能特别生你的气。” “真没用,什么购物不购物!” “呃……我是医药系统,不是谈恋爱系统啊!” 突然后面帘子一挑,柳家二小姐娇俏地走出来,女子秀发间的绢丝海棠花簪在艳阳下闪烁,差点晃到他的眼睛。 男子脸色一沉。 “搞什么!” 第32章 . 琉璃医者印章 等着嫁给我! 艳阳高照,顾家绣庄门前的人越来越多。 十样锦,织锦缎,萱草蜜合,五彩绫罗,夫人小姐们从轿子上走下来,娇娇俏俏地左顾右看。 柳二小姐眉飞色舞地朝顾掌柜说着:“就用这匹樱草色的海棠花锻裁一件月华裙,三日后就要,可不能晚!” “放心,耽误不了小姐的好事。”掌柜的也机灵,一看这位小姐满脸春色就知道是大喜,接着话道:“过几日我们还有一批江南的好货,都是上等料子,小姐可以再来瞧。” 柳老爷给足银子为二小姐置办嫁妆,惜苒长这么大总算扬眉吐气一回,爽快地:“有好东西就给我留着,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正说得兴奋,突然觉得耳边生风,有人猛地来到近前,手在她的头发上一晃,吓得女子往后倒退几步,心想这京都难不成还有贼人为非作歹。 光天化日之下! 柳二小姐“哎呦!”叫一声,幸亏被眉珊扶住,才不至于狼狈跌倒。 两个女子定睛看过去,眼前是位身穿丁香褐长衫的男子,面若冠玉,姿态风流,真是一副天下绝美的模样,只是面露凶光,正用指尖捻着绢丝海棠花簪,狠狠地望着她们。 “从哪里弄来的簪子!”冷冷地问,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般:“偷的?” 柳惜苒心想这人一表人才却是个狂妄之徒,明明是他拿走自己的东西,居然倒打一耙。 二小姐胆子大,站直身子喊道:“到底谁才是贼!你从哪里冒出来,快把我的簪子还回来。” 洛清衣差点被逗笑,一个小丫头竟敢冲他大喊大叫,单手一勾,将簪子放入袖口,冷笑道:“别说这簪子姓洛,就算不是,拿了又如何!” 系统:宿主,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女人烦得很,留在世上讨人厌!” 呃……大庭广众之下,宿主你冷静。 店外面的人好奇地围过来看热闹,窃窃私语。 有说:“这位公子龙章凤姿,不像偷鸡摸狗的人啊!” 还有的猜:“可能两人有啥误会,要不就是这男的调戏人家,你看这姑娘挺好看!” 其中站着位凤眼修长的年轻公子,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侍卫满脸懵,低声问:“郡主笑什么?咱们不是冲着簪子来的?” “是啊!本来是咱们的簪子,偏让姓洛的给抢走,不过他如今也被人说是贼,真是报应!”欧阳云翩笑嘻嘻地打量起男子,暗暗道:“原来他就是洛清衣。” 云翩郡主的嫂子近日诞下女儿,姑嫂感情好,她在钗钿阁订下这枚海棠花簪做为礼物,没成想晚去几天就被人买走,掌柜颤悠悠地说那人姓洛,住在乌衣巷。 乌衣巷的洛清衣,名号如雷惯耳,但她也不是一般身份,今日照样带着侍卫去找,仆人却说世子不在,他们才出来就瞧见顾家绣庄前人山人海,居然发现海棠花簪。 她见洛清衣那副生气的模样,就想笑!不过也有点担心眼前这位小姐,毕竟那晚在宰相府差点被对方掐死,寻思男子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洛清衣眸子一沉,此时不动声色地杀了柳惜苒实在太容易,致死的药丸已经落到手中,以自己的轻功瞬间放到对方嘴里,旁边人也瞧不出来。 男子神色幽暗,欧阳云翩心里喊了声:不好!这是要下死手。 突然围观的人群里又挤进位女子,脸颊通红也没有戴帷帽,可能由于人太多,挤进来费了好大的劲,这会儿衣衫凌乱。 柳寂寂本来已经离开,没走几步就听见嚼舌根的说一位姓洛的公子要调戏良家妇女。 她的脑袋嗡嗡地响,想着惜苒要是瞧见自己未来夫君这幅模样,还不给气死,才又跑回来喊了声:“妹妹,怎么还不走!” 这一句可救了柳惜苒的命。 洛清衣:……妹妹! 系统:宿主上次差点杀了大姨子,这次差点杀了小姨子。 难道是姐妹两个感情好,所以柳寂寂把簪子让给妹妹戴,但那可是定情信物! 洛清衣瞬间移动到柳寂寂面前,满脸不高兴,但是眼神却异常温柔,实际上更像个孩子在撒娇:“寂寂,你为何把簪子给人?妹妹要是喜欢,咱们再买好的给她,这个可不行。”说着将海棠簪子插在女子的发髻上。 歪头道:“真好看!” 光线细细碎碎,洒在他幽深的眸子里,尽是旁若无人的爱意缱绻,全落在柳寂寂的身上,即使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 柳寂寂一时呆住,墙角站着的柳惜苒也愣住, 众人:…… 千月忍不住叫了声:“世子!” “世子?”二小姐扭过身问:“什么世子?” 丫鬟低下头,这种事也瞒不住,小声回:“就是……洛世子。” 柳二小姐身子瘫软,眼前的事明明白白,刚才男子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只一瞬间望着姐姐的眸子就柔情万种,是个人都要嫉妒得发疯。 -- 第47页 她只觉得头晕,自己为何如此命苦! 一阵马蹄声响起,洛清衣唤来赤水芈,带着柳寂寂离开虹桥。 人太多了!他烦得很。 赤水芈一路狂飙,不大会儿来到郊外的紫竹林,茂林修竹,青翠无尘。洛青衣放下女子,笑道:“这里最好,安静。” 他刚才就想好好地看她,可惜那么多人碍事! 柳寂寂使劲推开男子,心里五味杂陈,自己从小到大循规蹈矩,可遇见他之后人生就飞速地在变化,她常常陷入莫名其妙之中,又总是为了他六神无主。 而这人倒好,说的话,做的事根本就不一样。 她伸手去拔簪子,生气地:“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洛清衣用指尖捏住女子的手腕,只轻轻一拉,美人儿就落到怀里,也不知怎么又惹到她生气,不过系统说要哄,那就哄呗,反正女人喜欢闹情绪,何况……他潋滟的眸子压下来,凑到耳边幽幽地:“寂寂便是生气,我也瞧着喜欢。” 魅惑若妖,这谁能受得了,柳小姐脸一红:“洛世子都要聘小女子的妹妹为侧室,又如此轻薄我,欺人太甚!” 洛清衣愣一下,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赌咒发誓道:“天地为证,我要娶的是你,而且是正妻。”随即脸色一变,狠狠地:“那个媒婆该死!” 系统:呃……好像你也没说明白。 柳寂寂狐疑地望过来,不知该不该信。 “我根本就不知道柳家还有位二小姐。”差点被气死,两眼冒火:“你先别气,让我把媒婆带来!” 那副恨不得撕碎人的模样吓坏柳小姐,赶忙一把拽住,“别去,我信还不行吗?” “你这样受委屈,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人生在世,哪有不委屈的呢?”瞧男子一脸认真,想着对方确实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搞错也有可能,心里顿时轻松许多,甜甜一笑:“别总喊打喊杀,给自己积点福气吧。” 洛清衣看她笑了,气才消点,忍不住又搂回来,“如今有我,当然没有再受委屈的道理。” 柳寂寂听着心里欢喜,但想到与赵玄彥的婚约,还有今天这么一闹,洛清衣毕竟身份尊贵,她恐怕也难进鲲鹏王府。 想到这里,又叹口气。 刚高兴又难过了!洛清衣皱下眉,“果然心里仍旧不舒服,还是把媒婆……” “好啦,我不气。”柳寂寂被逗乐,对方真和个孩子一样任性。 洛清衣俯下身,把下巴放到女子的秀发间摩挲,知道心上人在担忧,温柔地:“从今以后都交给我,你就做一件事。” “什么呢?”她天真地问,鼻尖全是兰花的香气。 “等着嫁给我。” 第33章 . 琉璃医者印章 你,要不要我的血?…… 郁郁葱葱的竹林,凤尾吟吟,光线斑驳。 洛清衣寻思傍晚时赐婚的旨意就会到,不如现在保密,给她一个惊喜,怀里拥着心爱之人,闭上眼听翠鸟莺啼,突然觉得活在这世上可真好。 系统:母胎单身的人谈个恋爱就是这么夸张!就算冷血动物也不例外,明明前几天还一脸嫌弃地说女人真麻烦! 柳寂寂整个人陷在一片兰花香里,软糯糯地说:“世子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洛清衣本来很满足于心无杂念地搂着,听她声音娇滴滴,忍不住猛地低头,鼻尖嗅上女子耳垂,嘴唇虽未碰到,温热的呼吸却已落下,他喃喃地:“寂寂身上更香呢。”抬眼瞧女子耳后,果然如罂嫚所说有个花型胎记。 柳小姐羞得脸通红,实在是太亲密了,就算是未婚夫妇也没有这样的,何况还只是私定终身,伸手把男子推开,轻声道:“别闹!” 洛清衣闻到一丝血腥味,刚才寂寂拔簪子太使劲,被海棠花瓣上的金丝划到,指尖腥红,他顺势握住女子手腕,焦心地问:“疼不疼?” 对方摇摇头,笑他这么点伤还大惊小怪,其实早就没感觉。 “这种事可大可小,要是感染了可麻烦!”迅速取出消毒药膏,这辈子都没如此认真地给人上药。 系统:简直没眼看,宿主昨天那个快被你打死的暗卫,血还留着呢,还有毒…… 洛清衣满眼都是心上人,全当系统不存在,仔细地把伤口……其实就是个小划痕处理好,又亲下青葱指尖,嘱咐说:“这几日可别碰水。” 寂寂咬着嘴唇痴痴地笑起来,看他温柔体贴的神情,与之前恶狠狠地说嗜血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竹林里一片幽静,阳光明媚下竹叶灼灼,唯有赤水芈懒懒地转悠。她的胆子也大起来,伸手勾住男子脖颈,玩笑地问:“你说嗜血,是真是假呢?” 洛清衣笑嘻嘻:“当然是真的,最近好久没喝,你看我脸色都不太好。”说着叹口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本来肤色白皙,看上去没有任何血色,这几天又大半夜乱跑,艳阳下真的显出几分脆弱。 柳寂寂心里一动,以前偷偷看过描述奇闻异事的书,当初被柳老爷发现,还嫌不是名门闺秀所为,一把火给烧了,但那里面有关妖狐奇人嗜血的故事,她可记得清楚。 据说要是没有人血,他们真的活不成! “这可怎么办!”玩笑的神态一扫而空,全是担忧,“那你要不要……我的血?” -- 第48页 洛清衣瞧柳寂寂满脸认真,觉得很有趣,一抹诡谲多变之色在眼底稍纵即逝,压低喉咙道:“我要,你给吗?” 她还是很怕,但更舍不得情郎难受,点点头。 “那你把眼睛闭上。” “嗯。” 系统:啊啊啊,宿主,好机会!珍惜血型Fyb啊! 洛清衣好像……没听见。 他依旧轻轻地说:“要是我要的多,寂寂没命了呢?”嘴唇反复摩挲在脖颈间,真正的耳鬓厮磨,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剧烈地抖起来,却没有一丝的抗拒与逃避。 这样温柔,男子的心都要化了。 系统:宿主,好机…… “闭嘴!” 他可舍不得心上人哪怕一丁点不舒服,那么粗的针扎进皮肤多疼! 洛清衣轻轻地在对方耳边亲了一下:“好啦。” 柳寂寂睁开眼,摸摸自己的脖子没有任何伤口,由于紧张声音还哆嗦着:“怎么,不要血了吗?” “我可没说不要,”像只猫儿蹭过来,“但也没说要血啊,如果要别的呢?” 柳小姐意识到又被骗,听他话里有话,浑身都滚烫起来,咬着嘴唇又气又羞:“果然是个登徒子!真要命!” 洛清衣又抱回来,“谁敢要你命,你没命,我也不活着。” 系统:……我真是够了!说好的事业狂呢,强烈要求解除绑定。 闲适时光过得快,转眼太阳西斜,两人才去虹桥边的粥店吃饭,老板娘一看打扮就知是贵客临门。 端上两碗糖霜糯米红豆粥,笑说自己的店面虽小,但厥笋馄饨可是远近闻名,要是二位晚来会儿,不一定能吃上。 柳寂寂最喜欢红豆粥,凭她说的天花乱坠,也只是默默地喝粥。 他们前面的桌边坐着一对母子,小男孩最多五六岁,吃口馄饨问妇人:“娘,这家馄饨真像咱们家乡的呢?” 女子笑笑,并没有搭话。 小孩子又端起粥喝一大口,说:“咦?我以前喝的红豆粥怎么都是带苦味的啊?”噘着嘴还想再问,被母亲拍一下,示意他住口。 妇人叹口气,眼尾痛红,缓缓地道:“傻孩子,红豆本来就应该是苦的。”说罢放下银两,拉起还没有吃完的小男孩走出去。 柳寂寂瞧着母子俩远去的背影,开始失神。 “怎么了?”洛清衣歪头问:“粥不好喝就换地方,不高兴咱们就不给钱。” 正站在不远处的老板娘:…… “哪有吃饭不给钱的道理,我只是觉得那句话惹人伤心!”尝一口粥幽幽地:“红豆本就是相思之物,确实不该甜。” 洛清衣:好吧……虽然听不太懂。 系统:宿主你上学时没有背过唐诗《相思》吗? “谁会想那么多。” 老板娘赶紧凑过来,大概是担心真的收不到钱,满脸笑容地:“小姐别乱想,那对母子刚从江南来,据说要寻夫,所以才伤心。”瞅瞅洛清衣好个模样,嘴和抹蜜般:“这红豆也看是谁家种,像公子小姐如此般配,就算是种下苦瓜,长出来都是甜丝丝!” 眼前人眉飞色舞,把柳小姐逗乐。 有眼色,够机灵!洛清衣随手赏了一锭金,冲寂寂笑道:“听见没,与我一起哪有苦这回事!” “你别在这里逞强,过会儿我回家还不知怎样呢?”语气虽然娇嗔,却也真得忧心。 “最多岳丈大人要把我吊起来打,也不算什么。”随手拿起粥勺,递到女子唇边,“只要不碰你,我都没事。” 系统:呵呵呵,宿主认真的?我怕你把柳家铲平了! 柳小姐慌忙使眼色,意思是周围的人看着呢。 洛清衣仍旧旁若无人地瞧着心上人,“不让我喂,那换你喂我吃。” 他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天下谁也不在意,眼神阴鸷却也纯净,在那双幽深潋滟的眼底下只有所爱之人。 之前虽然犹豫,一旦认定便不会改变,要也要得直接,宠也宠得干脆。 她听话地喂他吃粥,眼前人才满意,“寂寂和我在一起,就只需要瞧着我,还管什么别人!” 老板娘从没见过如此甜蜜的小情人,好奇地多瞧两眼,男子眼尾一挑,瞬间凶光毕露,她赶紧转过脸去。 变脸可真够快!比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要厉害。 他收回目光,不经意落到那对离开的母子身上,两人已经走远,突然觉得小男孩的侧脸似乎哪里见过……想起清风客栈。 第34章 . 琉璃医者印章 看谁耗过谁! 夕阳染红天边,洛清衣将心上人送回家,怕寂寂挨骂,想跟进去说清楚。 柳小姐觉得不妥,她非常了解自己妹妹,还不知闹得如何沸反盈天,此时若看见男子肯定会寻死觅活,本来这件事传出去就不好听,还是忍一忍息事宁人得好。 “你回去吧。”柔柔地说:“父亲一向宠我,不会怎样。” “不会打你?” “不会。” “那骂你呢?” “骂几句也没什么。” 洛清衣一脸不高兴地皱起眉,脱口而出:“不管是谁也不能害你委屈!” “又来了,那可是我的生父。”寂寂笑着摇摇头,推他往一边走:“你进去只会给我添乱,快回去吧,有事就让千月去乌衣巷。” -- 第49页 “那倒不用,你只要让丫头喊几声就行。” 柳小姐一头雾水。 “因为啊,”低声玩笑:“这附近都是洛家的侍卫,岳丈大人要是不把你嫁给我,咱们就耗着!” 真真是个妖孽!这和抢亲有何区别,自己做错弄得别人不对似的,柳小姐无奈地想笑,这辈子看来是逃不掉。 她执意自己扣门,小厮看见后大喊一声:“哎呦呦,小姐可算回来,后院都要翻天啦!” 柳惜苒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明摆着被人嫌弃,如何气得过。 昨晚还做着青云直上的美梦,今早就摔个筋骨全碎,又是这位好姐姐,就因为从夫人肚子里蹦出来,从小便压自己一头,如今有婚约还要来抢世子。 她一进门就哭得上不来气,把顾家绣庄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一遍,什么姐姐有婚约还和洛世子眉来眼去,今日直接魅惑世子,两人干脆私奔,不见人影。 眉珊也在一旁帮腔,千月好几次想张口都被拦下。 柳老爷素来家风严谨,哪里听得了这些,差点背过气去。这一日不吃不喝,派小厮满城去找,心里暗暗道:便是让这个女儿老死家中,也不能放出去败坏门风。 如今看见柳寂寂跟着小厮来到屋内,虽然面露羞愧,但眉眼却有藏不住的笑意,柳老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桌上的戒尺就要打,寂寂吓得跪下,不敢言语。 李夫人闻声而来,连忙拦住道:“老爷不要动怒,惜苒那个孩子说话也没个准,还是先问清楚寂寂到底怎么回事。” 小娘处处护着她,柳小姐心里不忍,无论如何此事因自己而起,更觉得对不起妹妹。 “让她说!”柳老爷青筋暴起,摔着戒尺喊:“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柳寂寂只得把与洛清衣相识,还有此次提亲的误会都说明白,她怕把老爷气死,刻意隐瞒两人亲昵的部分,最后轻轻加一句:“女儿虽然与赵公子有婚约,但毕竟连面都没见过几回!” 屋子里异常安静,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只见柳老爷长叹一声,瘫在梳背椅上欲哭无泪,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瞧着心爱的女儿,心口犯疼。 寂寂从小听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再想洛清衣其人,虽说身份尊贵却气质诡谲,哪里比得上赵玄彥品格清贵,知根知底。 再说自己昨日就给赵公子去信,询问洛清衣有没有可能将惜苒聘为侧室,所以赵玄彥其实一天接到两封信,一封写着爱慕柳小姐要去求亲,一封写着洛世子来聘二小姐。 他也理所当然地误会。 柳老爷眉头紧蹙,瞧着泪眼婆娑的女儿,语重心长:“孩子啊,你如何这么傻,洛清衣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聘你为妻,不过是我家贫微,被人耍着玩罢了!” 柳寂寂咬牙低下头,自然是不信。 柳老爷手里的戒尺拿起又放下,心里懊悔,近日只想着翰林任职之事,加上夫人又患上腹泻病,疏于对女儿的管教才让家族蒙羞。 忽又看到寂寂脖子间的珍珠不见,腾地站起来道:“你的珍珠链子呢?早说过这颗珠子不一般,天下没有两样的,是不是……给了那位世子!” “哦,不,不……”柳小姐赶紧解释:“此等贴身之物女儿不会,就是那日被贼人拿去。” 还好……老爷稍微冷静下来,不至于太失了体统。 他冷着脸道:“我柳家世代书香,与赵家的亲事断然不能退,不管是鲲鹏王府还是皇亲国戚,抢妻这种没天理的事也不能做!你要是执意不肯,就剪头发去做姑子,大家落得干净。” 一字一句振振有声,寂寂知道柳老爷把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不敢顶嘴。 柳家外面转悠的洛清衣并没有走远,刚才让寂寂单独回去,主要是想到皇宫里的旨意转眼就到,不愁柳老爷会阻拦好事。 待到天边已经挂星,却还没见旨意的影子。 他开始心烦,吩咐侍卫护住柳家,准备去宫里问个究竟,忽见前方有黑影一闪而过,嗖地跪到面前,原来是昨日的那个暗卫。 “世子,”这次乖得很,手不由自主地摸摸脖子,伤口还好,看对面人丝毫没有要给自己解药的意思,尬笑两声恭顺地:“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倒聪明,不请我也正要去!”语气明显不悦。 暗卫陪着笑脸递上金凤符 ,心想钱贵妃何等娇纵,捕风捉影的闲话也没人敢说,这位真是胆大包天……更诧异的是来之前贵妃亲自嘱咐,无论世子如何生气都不得无礼。 洛清衣一骑绝尘来到丽华门前,猛地察觉身后有人,他没心思应付,心想今日怎么没完没了,拉住疆绳直接厉声问:“不想死就出来!” 两旁的梧桐树枝叶乱颤,凤眼微挑的欧阳云翩应声而下,笑道:“世子,好久不见啊。” 又是这位郡主,还穿着夜行衣。 洛清衣招呼都懒得打,调转马头就走。 欧阳郡主:……哎哎哎!她也有功夫,着急地飞身向前,拖住马道:“世子,我有事。” “郡主,你一天到晚不在家里绣花,乱跑什么,这个世界很危险的!” 欧阳郡主脸一红,哼了声:“谁给你说女子就要在家里绣花,天下之事,匹夫有责。”看男子不耐烦得很,赶紧说:“你不好奇清风客栈的事吗?” -- 第50页 “不。” “那……如果我说有皇城司的人在追杀一对从江南来寻亲的母子呢?” 洛清衣立刻想到在粥店遇到的那两人,但还是说了句:“不感兴趣。” 欧阳郡主还以为洛清衣也想查娄文卿之死,虽然这位世子嚣张跋扈到令人发指,但也是真有本事,刚好助自己一臂之力,没想到对方满脸漠不关心。 她不甘心,又压低声音道:“最近京城风起云涌,这件事牵扯众多,可能还有鲲鹏王府,你……真不在意?” “不在意。” 欧阳云翩:…… 洛清衣使劲脚下一蹬,赤水芈便狂奔起来,留下郡主站在原地直跺脚。 他不是完全没兴趣,但现在心里有事。 钱贵妃早就在芙水阁摆好美酒佳肴,瞧见愠怒的洛清衣,赶忙笑嘻嘻地请进来,倒上酒道:“世子别气,这事可怨不得我。” 侍女缇绣呈上封信,一枚似鱼若鸟的金印在烛火下熠熠生辉,那是鲲鹏王府的图腾。 女子缓缓开口:“本来陛下已经应允,可是却接到王妃密函,世子你看,上面明白写着不同意这门亲事啊!” 洛清衣:王妃!鲲鹏王妃? 系统:是你亲娘。 第35章 . 琉璃医者印章 我舍不得碰! 月色之下,夜风吹过,碧波里的荷花与绿叶轻轻摆动,缠绵悱恻。 秘色瓷莲花杯幽幽地泛着光,钱贵妃缓缓倒入一杯荷花酿,瞧男子飞入两鬓的长眉下,双眸似乎潋滟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心里呀了声。 在万灵骨与洛清衣相遇,也是月明星稀之夜,当时就对他神采奕奕的眸子记忆深刻,瞳孔如夜幕笼罩下的沧海,幽蓝一片。 虽然稀有,但绝对不是异瞳。 “世子!你的眼睛可是受了伤?” 洛清衣顷刻闭上眼,心想这双眸子的颜色真是麻烦,淡淡道:“还不是托了娘娘的福,大半夜天天赏月累得。” 钱贵妃听出一丝嫌弃却也不介意,谁让眼前是她处心积虑要拉拢的贵人,娇媚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啊,王妃是世子的生母,何况陛下也说以鲲鹏王府的地位,世子妃怎么也要是个郡主,柳家未免太普通!” 成个亲居然如此麻烦,洛清衣垂眸不语,只一口一口地喝酒。 女子瞧他没应声,又继续笑道:“陛下还说如今有几位王爷和大臣家的女儿豆蔻年华,正好与世子般配,尤其是三司使府上的云翩郡主,秀外慧中,温良贤淑,想指给世子做正妻呢。” 秀外慧中,温良贤淑……欧阳云翩? 刚才那位跑起来比风还快,一把拉住赤水芈的女……人!没想到皇家说话也如此不靠谱,洛清衣嘴角一勾,轻声笑出来。 钱贵妃一愣,还以为他对这位郡主满意,三司使欧阳懿是她兄长钱肃夫人的叔父,说起来也是连襟,若能和鲲鹏王世子联姻,强强联手再好不过。 她这张网就织得更大些。 金丝香楠木八角宫灯缓缓燃着,一簇簇落到女子眉间,欣喜道:“说起来这位郡主也和我沾亲带故,若是你有意……” 洛清衣放下酒杯,砰一声打断女子的话,微抬眼帘,阴鸷目光让人浑身发寒,冷淡地:“娘娘身后的人还不够多?非要锢住我才行?何况在下要娶的人早就说清楚。” 言外之意,别想把他卷进去。 钱贵妃不由自主地往后挪挪,完全忘记是在皇宫大内,天下最安全之处,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对方勾个手,便能要了她的命。 “哪里会啊,世子又说笑。”捡起一块白玉花糕放到金碟里,略带胆怯瞧过来,楚楚可怜地:“也不知那位柳家小姐有多好,竟让你如此着魔?可是美得很!” 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嘴里这般说心里却不信。 “自然是。”狼般眸子略过柔情,笑意染上眼角,花窗外树影落到唇边,藏不住的爱意缱绻。 钱贵妃看得清楚,她聪明伶俐一向会识人,晓得洛清衣是绝对不可能改主意,欧阳小郡主的婚事还要从长计议。 洛清衣拿起王妃的信,施礼道:“在下这就回王府,圣上那边还要劳烦娘娘周全。” “世子放心。”女子笑笑,对方就连请求的话也说得好似命令般,这是提醒自己不可乱点鸳鸯谱。 洛清衣离开皇宫,先到乌衣巷稍作整理,准备连夜赶回鲲鹏王府。 临走前不放心寂寂,绕道来到柳家。 侍卫说无事发生,就是小姐被禁足在寒碧院,没挨打也没被饿着,请世子放心。 他如何能放心,此去鲲鹏王府,日夜兼程少说往返也要七八日,下令一步不可离开,关键时刻杀伐决断都无需犹豫,万事自有他担待。 交代完后,犹豫一下,还是趁着月色翻身进入柳家,虽然分开只有几个时辰,却怎么感觉……好久! 系统:听说那个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最近改读诗了?” 系统都是为了宿主,希望婚事早点定下来,可以专心走事业。 “搞得比我亲妈还操心。” 他轻身跃入寒碧院,守卫的仆人根本察觉不到,倒在墙边昏昏欲睡。 穿过满园的兰花树,影影灼灼,站在阁楼下望过去,瞧见绿纱窗灯影下女子的窈窕身姿,用手肘着头在沉思,微微叹息。 -- 第51页 他瞧着她的影子出神,月色下异瞳若妖,柔情万种的妖,被世间的温柔念了咒,此生难解。 丫鬟来关窗,猛地瞧见玉树临风的身影,轻轻叫了声,“小姐,那是……” 柳寂寂才探出头来,想他胆子也太大,急得红了脸,赶忙叫千月迎男子上来,顺便让丫鬟在门口守着。 颤微微回过身,一把被他搂入怀中,不舍地:“太久不见真想得慌。” 她害羞地推推:“两个时辰前才见过。” “对呀,两个时辰这么久。”头歪下去,唇边碰上女子发髻的海棠花簪,瞧她一身樱桃红薄纱,睡眼朦胧,唯有这个簪子不曾卸下,开心地问:“怎么要睡了还不摘?” 他明知故问,她也害羞不肯答。 洛清衣搂着心上人良久,看夜色渐浓,才舍得说自己要回鲲鹏王府,用指尖绕着女子的青丝,安抚道:“乖乖等我回来,一定凤冠霞帔娶你进门。” 他不想说王妃之事让对方烦心。 柳寂寂听话地点头。 洛清衣突然装模做样地叹口气,这种表情对他而言实在少见,寂寂忙问:“是不是有难办的事要回去?” “这一去七八日想你可怎么办,你有簪子,我拿什么睹物思人呢?”委屈巴巴的模样,寂寂噗嗤一笑,还以为是生死攸关之事。 她并没有贵重珠钗随身,唯有一条珍珠链子还让贼人拿走,非常惋惜地:“本来……”话音未落,只觉眼前璀璨生辉,抬头看见自己的珍珠链子在烛火下闪烁。 洛清衣一脸笑意地拿着晃,“寂寂给我戴上?” 她才知道那日对方不是偶然救自己,而是看到珍珠链子,特意而来。 “我……”伸手给他戴上,嗫喏着:“还以为你一直嫌弃!既然带在身边,也没见拿出来过!” “胡说,我怎么会嫌弃。”仿佛之前躲着不见对方的人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一百二十个真心地:“我是舍不得碰。” 烛影摇红,洛清衣看柳寂寂睡下后才放心离开寒碧院,顺道敲开柳老爷的书房。 柳老爷正在里面长吁短叹,听见敲门还以为是仆人,却见洛清衣站在夜色中。 “老爷,”男子一拱手,身形潇洒,神态端庄,完全是大家公子的风采,言语更是恭敬:“小侄是来解释当日提亲的误会,我与柳大小姐情投意合,订下终身。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在下从鲲鹏王府回来,便会重下聘书。” 柳老爷望着从天而降的男子,哦哦两声,大脑一片空白。 洛清衣又上前两步,温顺乖巧:“以后小侄会把老爷当做亲生父亲来孝敬。”突然语气一沉,随即凉薄几分:“如今寂寂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请老爷多加照顾,无论是谁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这句话柳老爷听明白了,是……威胁! 第36章 . 鲲鹏王府(一) 你……回来就好。…… 月暗星疏, 虹桥边的幽坊小曲飘来,咿咿呀呀提醒柳老爷还在人间,眼前男子气度华贵又阴郁清冷, 这次当真招惹到不得了的人物。 洛清衣恢复谦顺神态,作揖离开。 他脖颈处的珍珠在月下熠熠生辉, 柳老爷倒吸一口凉气, 老话常说女生外向,如此贵重的贴身之物竟随便给出去, 可见两人亲密到何种程度。 心口添堵,如鲠在喉, 硬是从头到尾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眼见洛清衣快走出院子,情急之下喊了句:“世子可是认真?” 洛清衣转过身,摇曳烛火拉长老人家消瘦身影,略显苍凉, 斑驳白发下的双眼尽是担忧, 忽地想起自己的养父,也是如柳老爷一样慈善, 眉宇间清风自来,恰似文人风骨。 虽然有些迂腐, 却也心底无私,实在是怕耽误女儿终身, 也忧虑会有辱门楣。 他又绕回来,再次行礼,将随身的玉牌交给对方,言之凿凿地立下誓言:“我洛清衣愿以命相抵,绝不负心。” 柳老爷呀一声,没想到他平日狂妄不羁, 嬉笑怒骂全然不顾别人,居然能如此郑重其事,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安慰。 以鲲鹏王府的地位,自己家实属高攀了。 洛清衣昼夜兼程,骑上赤水芈一路狂飙猛进,第三日终于赶到海谷城,地处边境自然又是另一番塞外风光。 广袤草原也有沙漠千里,城内外绿树成荫,商贸繁荣,铺子里食物都带有异域特色,街上来回行走之人更是不少异族面孔,各种不同的语言交汇在一起。 他放慢脚步,饶有兴致地瞧两边风光,虽然是第一次来到海谷城,却不知为何生出说不清的亲切感。 应该是……饿了! 胡饼,驼峰炙,祁连乳酪,敦煌梨,新奇的玩意太多,他准备先吃饭。 随便挑一家小店坐下,老板是个满脸络腮胡的青玉族人,虎背熊腰,二话不说先端上几盘菜,有酒有肉,大嗓门喊道:“公子是回乡吧,中原菜没啥吃头,还是咱们的酒肉过瘾!” 洛清衣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回乡,也许我就是中原人呢?” “我眼力可好!”络腮胡走出去摸着红棕大马,满眼喜爱地:“这可是赤水芈啊,依小的看公子不是都户大人的亲戚,就是来自鲲鹏王府!” 边境民风豪放,纵使见到权贵也没那么多规矩,洛清衣觉得很爽快。 -- 第52页 他喝口酒,清甜润喉正好用来解渴,又看见一盘蒸肉外面裹着层瓜果,好奇地问菜名。 店主一边喂赤水芈喝水,一边回:“这叫做人参果蒸肉,那酒也是人参果酿成,都是海谷城才有的东西,公子多久没回来啦,家乡菜都记不得!” 洛清衣又抿口酒,总觉得以前喝过,难不成是原主在身体留下的记忆,说起来真奇怪,重要的事完全没印象,这些小细节倒没忘。 系统:哇哦!好多外国人啊,肯定有不少混血儿,一定有珍惜血型。 洛清衣:你闲得慌。 “宿主,顺便提醒一下你也是混血儿,等会回鲲鹏王府,人物关系表记熟没?” “怎么,怀疑我的智商?” “小的不敢。” 他吃几口,拎上酒准备离开。 街边又走来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头发如杂草般凌乱,黑黝黝的脸上布满皱纹,用手兜紧小布袋,趔趄地走着,嘴里嘟嘟:“世上最好的相思子,相思豆,哪个要喽!” 洛清衣听到他叫嚷,想到寂寂最喜欢红豆,转过身问:“到底是相思子还是相思豆?” 小吃铺的掌柜牵过来赤水芈,低声道:“别理那个疯子,卖相思子十来年啦,满口胡言乱语,谁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南边的玩意儿,咱们这里都不长。” 他是医药出身,对各种药材了如指掌,相思子与相思豆大相径庭,相思豆是红豆,但相思子实际上是种剧毒,一点就足以致命。 洛清衣拍下老头肩膀,对方回头先吃了一惊,又问:“公子想要?” 好标准的中原话。 洛清衣点头,看老头颤巍巍地打开袋子,里面确实是两种豆子混在一起,几颗相思子饱满莹润,颜色若鲜血般艳丽。 他捡起来放到鼻尖嗅嗅,笑着买了一颗。 系统:宿主要给寂寂带礼物? 洛清衣一挑眉:“寂寂?” “哦,柳小姐……呵呵。” “这种危险的东西我才不放心让她戴,有别的用处。” 鲲鹏王府矗立在海谷城东,彩色琉璃瓦金光潋滟,高墙林立,规格建制与京都王府没有任何区别,但走进去就会看到明显的异族特点,庭院之后还设有军营与烽火台。 洛清衣刚来到大门口,守卫的侍从就兴奋地喊道:“世子回来了,世子回来了!” 系统:呃……宿主你可真有名。 “废话,这是我的王府。” 您入戏可真快。 赤水芈也欢快地跳跃嘶鸣,真是一副回家的模样。 奴仆们迎出来,各个气质肃杀,纵使是婆子丫鬟也都英姿飒爽,鲲鹏王府里养的人果然如民间所说下马是侍从,上马便是骁勇善战的将士。 越过庭院,还没到前屋,只见众丫鬟簇拥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一双妩媚的淡蓝色眸子里英气逼人,樱草黄面纱随风潋滟,肯定是鲲鹏王妃。 系统:是你亲娘。 “……” 想结婚就要讨亲娘欢心,宿主,收收脾气吧。 洛清衣第一次觉得系统的话很有道理,往前几步,跪下施礼道:“母亲,儿子回来了。” 王妃满眼带笑,没等他跪下就扶起来,神色激动到声音微颤:“回来了就好,就好。” 洛清衣心想我这又不是从战场归来,不用这么夸张吧。 他笑着挽起王妃的手,乖觉地:“母亲最近可好,怎么大热的天还戴着面纱?” 妇人脸色一沉,旁边的侍女青妮雅接话道:“回世子,不知怎么弄得,前段时间突然满脸起红疹,药也不管用。” 青妮雅与王妃同是九色族人,属于草原里的稀有种族,国小民弱,十几年前被银族剿灭。 她们流落海谷城,才与鲲鹏王相遇。 “没什么事,别听青妮雅说得夸张。”王妃瞧着自己孩儿,满眼喜爱。 洛清衣笑笑:“再夸张也没事,儿子是做什么的,还怕治不好吗? 众人往里走,穿过抄手游廊,停在一座院落外,门匾上写着:羽衣落雨。 洛清衣知道这是自己的住处,虽然原主这个院名起得奇怪,不过也挺有特点,抬眼看见大片的玉兰花枝头绽放,心尖一紧。 他也喜欢兰花,原主也爱此花,真的还……有点缘分! 忽地想起寒碧院里的兰花也开得正好。 唉!离开寂寂三天了。 第37章 . 鲲鹏王府(二) 私奔行不行。…… 洛清衣随王妃穿过满园玉兰花树, 每走一步都感到分外熟悉。 玉雕冰华绽在眼帘,在海古城炙热的阳光下愈发清灵动人,一树一树的花香鸟语, 心里诧异此花本是南方品种,为何会在塞外繁茂。 刚想问, 低头却瞧见妇人额头的细汗淋漓, 换了个话题,笑道:“母亲不如趁这会儿光线足, 让儿子瞧瞧是什么疹子?” 青妮雅朝身后的侍女使眼色,一起退后。 母子二人坐在游廊尽头的小亭子里, 王妃缓缓摘下面纱。 外人总说鲲鹏王世子恣意任性,连王爷也无法管教,却不知洛清衣对母亲极其孝顺,听话起来比廊下的猫儿还招人喜欢。她淡蓝色的眸子里都是爱怜, 轻轻地说:“又没什么事, 你就是性子急。” 脸颊皮肤如天山冰雪般洁白,嘴唇樱红一点薄如蝉翼, 纵使长满红斑依然可以看出倾国之色 。 -- 第53页 洛清衣一忖,长得……和自己很像。 系统:呃……这是你亲娘!顺序应该反过来。 他是孤儿, 八岁才被收养,没几年养母去世, 对母亲这两个字极其陌生,虽然知道这是原主的亲人,还是时常出戏。 洛清衣笑了下,掩饰尴尬。 王妃两颊的红印一看就是陈斑,但青妮雅明明说是前几日才长出来,毫无感觉肯定也不会是过敏, 如果被蚊虫叮咬又不可能只有脸部。 他还真有点难下药。 瞧孩儿皱起眉,妇人笑意盈盈地戴上面纱,疼爱地:“看把你愁得,我年纪大了好不好都成,不难受就行。” 她体态轻盈,乌发如云,若是没有脸上红斑,与二八年华的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洛清衣偏不愿意听这种丧气话,赌气地:“母亲不要这样说,儿子一定有办法,要是不行,我就把翰林医官的大理石印章扔了。” “真是任性,这话也是随便说的?等晚上王爷和清玉练兵回来,可不许再胡言乱语。唉!都是我太偏心,让你无法无天!”埋怨里却全是宠溺,伸手把男子微皱的衣襟理好,问一路上累不累。 如此舐犊情深,是洛清衣从没有感受过的亲情,他的心头像猛地被人抓紧一下,瞧眼前人温情脉脉,琢磨这样的母亲怎会反对孩子的婚事? 他要是当面表明心意,对方肯定不会坚持,随即亲昵地叫一声:“娘。” 王妃扭头一笑,淡淡地:“怎么,有求我的事?” 明知故问?果然女人都要哄,媳妇亲妈也一样,笑嘻嘻地说:“娘最了解儿子心事!” 她当然知道缘故,好好地在京都做医官,转眼三天就赶回来,还不是因为自己的那封密函。 妇人脸色沉下来,冷冷的模样真和洛清衣一模一样,哼了声说:“为娘就是太知道你,从小贪玩,一时兴起要求亲,过几天不喜欢抛之脑后,人家也是翰林学士的女儿,能被你白白耽误终身!” 他听这番话,估计原主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怪不得和寂寂没成,现在还要连累自己来收拾残局,想着还有点生气。 系统:你……也不咋样。 站在不远处的青妮雅看两人表情凝重,寻思王妃一直最疼爱世子,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也要摘,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还给脸色看。 原来鲲鹏王除了王妃还有两房侧室,陆夫人是在王妃之前入府,没多久生下大公子洛清玉,两年后迎娶王妃,洛清衣随之降生,此后又纳过一房侧室,添了两个女儿。 洛清衣是唯一的嫡子,自小聪明伶俐,无论是经史子集,还是拳脚功夫皆所见即会,成年后顺理成章封为世子,众星捧月在手心长大的孩子,任性也是常态。 他想要什么,自然就应该有什么。 王妃可从来没对自己儿子冷过脸。 侍女忍不住向前几步,又听洛清衣字字诚恳地说:“儿子这次不是图新鲜,真心实意想求娶柳家小姐,若是娘不同意,那我就出家做和尚。” 系统:……你没有更好的词吗!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青妮雅差点笑出来,贪玩的小祖宗要出家,怎么看都滑稽。 王妃依然暗沉着眸子,冷淡地:“你先休息,等王爷回来再说,总之……”突然转过身瞧着洛清衣,眉宇间显出一丝肃杀,“娘有话直说,你要想娶亲,天下的女子随便挑,但柳家那位小姐不行,听说她已经和别家定亲居然还要入王府,真是异想天开!” 果然把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洛清衣迎着对方凌冽的目光,依旧笑嘻嘻,打定主意要把撒娇卖萌坚持到底:“娘,是儿子喜欢柳小姐,不是人家非要嫁进来!” 王妃差点被气笑:“怎么你还要求着她,难道咱们王府高攀不上?我告诉你趁早死了心,凭她是谁,娘就是不喜欢!”话音未落,扭身带着青妮雅满脸怒气地离开,只剩茜色衣裙在风里飘舞,绕过游廊,消失在院门之外。 洛清衣:呃……女人的思维就是很跳跃,看来王妃是个暴脾气。 系统:你们挺像母子。 干脆私奔算了,开个医馆也饿不死。 宿主冷静,这次不行就下次,你求人总要有点耐心吧! 可惜洛清衣的忍耐度极低,自己结婚还要问来问去,他烦躁得右眼通红。 天气炎热,虫鸣声四起,一个年轻仆人走上游廊,端盘瓜果笑吟吟:“世子,吃点刚摘的果子解暑吧。”说话的名叫雨竹,是书童雨墨的双胞胎弟弟。 雨墨与雨竹一直都跟在原主身边。 洛清衣瞧见他就来气,要不是雨墨多事非要给王府送信,一旦旨意下来,生米煮成熟饭,还用他现在费劲。 他勾勾手,雨竹俯下身。 “我问你,家里还有父母吗?” 对方摇摇头,满脸疑惑。 洛清衣笑笑,这样就好,万一婚事不成,他可不会饶过雨墨,至少不用让白发人跟着揪心。 系统:呵呵,宿主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可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至少宿主知道考虑长辈啦,这是天大的进步,自己有父母就是不一样,呵呵。 少给我戴高帽! 鲲鹏王府南边,有一处充满异域风情的院落,葡萄架下坐着生闷气的王妃,阳光透过碧绿枝叶,阴影落在女子英气十足的眉宇间。 -- 第54页 她本名青斐琳,曾经是九色族最美丽的公主,从小在草原长大,性情刚烈,只不过在国灭后流落海古城,嫁给鲲鹏王以后脾气才逐渐收敛。 青妮雅从小跟着斐琳公主,知道她心里有气,摇着扇子劝道:“奴婢觉得也没什么,实在不行就让世子在京都纳妾,王妃不喜欢就不用理。” 妇人垂眸不语,随手褪下樱草黄面纱,不由得摸了摸,失神地:“三生路上好不容易让你回来,再不能有半点闪失!” 第38章 . 鲲鹏王府(三) 一哭二闹三上吊。…… 夏日炎炎, 王妃在葡萄架下发了会呆,挪步到房中歇息时还不忘嘱咐青妮雅,传令封锁王府各个大门, 不能让世子跑出去。 她自知管不住这个儿子,爱也不是, 恨也不是, 只能用雷霆手段来软禁他,躺在床上还不放心, 休书一封让八百里加急送到京都柳家,表明鲲鹏王府绝对不会让柳寂寂进门, 大小姐还是早日与赵家完婚得好。 青妮雅握着烫金的信,犹豫一下。 “王妃,”瞧四下无人,仍旧压低声音道:“王妃怎么糊涂了, 世子的脾气性情咱们还不知道吗?奴婢看他非常喜欢那位小姐, 王妃不同意是一回事,但要是推波助澜让对方嫁人, 他这边恐怕会闹翻天!” 斐琳王妃柳眉倒竖,一把夺过白竹金扇使劲摇晃, 哗啦啦地作响,冷笑道:“他以为自己是谁!狂成那副样子, 我十月怀胎生下他,有本事就干脆要了我的命!”说着气得脸颊通红,疹子更是突起一片。 青妮雅哭笑不得,母子两个脾气都这么一点就着,乖巧地接过竹泥骨撒金扇,可怜巴巴的整个扇面都快被折断, 这可是御赐的东西,别人家都供起来,在这里随便被糟蹋,摇摇头陪着笑脸劝:“我的好公主,这是干什么,做娘的和儿子置气,里外都是自己人啊!” “总之,他不能和柳家那个女子扯上关系!” 青妮雅实在想不通,要是嫌门第低可以聘做侧室,实在不行就纳妾,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王妃如此介意。 而且她跟着斐琳多年,知道公主的性格如烈火烹油般爽利,和世子一样蔑视礼教,根本不会在乎柳小姐订过亲,疑惑不解地问:“那位小姐咱们都没见过,怎么就不愿意呢?” 听她这样问,斐琳王妃顿了一下,想开口又咽回去,歪到床上憋着气说:“听名字就不吉利,什么寂寂,忌讳也是忌!” 她来大穆朝十几年,中原话还是一塌糊涂,侍女忍不住捂嘴笑,这都哪跟哪。 “王妃,这封信还是再等等。”青妮雅知道她是小孩儿脾气,坐到床边慢条斯理地:“过几日世子不回去,那边也就知道啦,咱们又何苦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拦呢?” 话说得有理,斐琳王妃一时语塞,这些年多亏青妮雅四处周全,要是凭自己脾气不知被人算计多少回。随即点头道:“好吧,不过今晚等王爷回来,千万先请到这屋,清玉也叫过来。” 洛清玉性格温和,兄弟两人感情不错,她想着也能让对方去劝劝。 又寻思天下美人何其多,难道就没有一个比得过柳寂寂,以前由于洛清衣不近女色,她也没想过往儿子房里放人,这次就选上几个绝色美女,不愁他不喜欢。 恩威并施,亲情美女,他要不动心就是个石头! 青妮雅笑笑,这位小祖宗还真难说。 羽衣落雨里的洛世子躺在填漆床上,一只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捏着个翠玉果,咬口唇齿留香,就是心里愁。 他从来无牵无挂,想做什么事都不需要犹豫,这下可好,亲生的娘!?貌似自己也不能咋样。 系统:宿主,有一句话叫做普天之下,没有能赢过孩子的父母。 “嗯?什么意思?” “撒娇卖萌不行,咱们可以要死要活。” “……” “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跪安吧!” 他手腕一转,果子嗖地穿过碧纱橱中间缝隙,准确无误地落到檀木八角桌的金盘上,叮咚声把旁边昏昏欲睡的雨竹吓一跳。 小书童赶紧站起来,忙不迭喊:“世子功夫真好!真好!” 洛清衣清清嗓子,雨竹立刻走到床边侯着,只听这位少爷问:“你没有父母,从小和谁长大?” “回世子,小的和哥哥一起。” “那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怎么办?” 雨竹一头雾水,嗯了会儿道:“问雨墨要,他虽然也就比我大几个时辰,但很疼小的?” “要是你要的他不愿意给呢?” “嗯……那小的就哭,不吃东西,多半也就成了。”说罢一脸好奇地瞧自家公子。 系统:看我没说错吧。 “滚!” 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能行吗? 洛清衣这辈子从未哭过,纵使是在养父母的葬礼上,也硬是一滴泪没有落下。 系统:可以干嚎。 真烦。 午后阳光暖洋洋,透过花窗晒得人舒服,这几日连夜奔波,他也困得很。 睡了不知多久,迷糊中有人在解领口的衣服,还以为是雨竹看天气热帮自己宽衣,却又觉得那双手柔软纤细,已经碰到肌肤。 洛清衣一把拽住,只听对方娇柔地哎呦了声,他睁开眼。 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跪在底下,一个异族打扮,一个中原穿着,皆是肤若凝脂,娇羞妩媚。 -- 第55页 被他拉住的女子脸通红,又小声叫:“世子。” 洛清衣的院子里素来只有男仆,哪里来的女子,他松开手,一脸不高兴。 两个女子也机灵,看他表情肃杀,吓得回:“世子息怒,奴婢是新来伺候的。” 伺候?想想也知道是谁的主意,简直头疼。 他凝视着两个颤巍巍的女子,眉头一挑。 突然站起身,拿起墙上挂的短匕首,反手直接横在脖颈,女子们惊声尖叫起来:“世子在干什么!” 洛清衣用余光瞧着窗户外的角门处,大声喊:“我堂堂一个世子,如今想要的人没有,与人立下誓言也不做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就要抹脖子,其中一个侍女已经飞奔出去,另一个死命地拽住他的衣襟,哭成泪人,“不知哪里惹怒世子,奴婢可真活不了啦!” 洛清衣垂眸看着泪水嘤嘤的女子,心想真能哭啊,能不能借我点。 系统:呃……宿主你的演技已经很尴尬,请专心。 斐琳王妃与青妮雅就在角门后,面对海谷城最出名的美人,不信他不就范。谁知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闹腾,侍女跑出来说世子不想活了。 两人一着急往里走,刚进屋就瞧见洛清衣手拿匕首横在脖间,皮肤上似乎已见殷红。 青妮雅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世子有话好说!什么事都好商量。” 斐琳王妃气得嘴唇直哆嗦,心想为了个女子连命都不要,杏眼圆睁道:“好,你想死就去死,一刀砍进去才痛快!” 洛清衣:……确定是亲妈?! 系统:…… 母子俩一个比一个脾气暴,唯有青妮雅知道王妃心里有多疼世子,连忙拽住低声劝:“世子脾气本来就任性,王妃可别再激他啊!真要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眼见着刀刃上已经带血,斐琳王妃的气势也软下来,到底是亲生骨血,眼尾通红地:“真是个冤家,脾气大不说,认定的事谁也劝不动!” 青妮雅被逗乐,低声道:“能像谁?脾气还不是随了公主,至于那唯我独尊的性情,多像……”一时觉得失言,连忙打住。 未说出的话却落到王妃心里,她怔怔地望着洛清衣,琉璃蓝薄纱里衣下的身型英姿挺拔,面若冠玉,可不是就和那人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地处广袤草原的凝水城,是九色族最后的聚集地。年迈的九色族王拉起斐琳公主的手,告诉她银族很快就会打来,无论如何身为公主一定要活下去。 没多久帐篷外一片火光冲天,战马嘶鸣,刀剑迸血,斐琳性情若男子般刚烈,毫不犹豫拿起长鞭与青妮雅厮杀在阵前。 可惜她功夫再好毕竟是个女子,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支持不了多久,正以为就要丧命,却在快倒下时被强有力的怀抱拥起,一件白毛斗篷呼啦啦遮住满天繁星,包裹住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女子抬起头,迎上一双诡谲多变的眸子,那人轻笑道:“哟,你还挺能打啊?” 第39章 . 鲲鹏王府(四) 你……戴的是什么?…… 无边无尽的草原燃起火海一片, 刀光剑影伴随着哀嚎声还响在耳际,她身子疼得厉害,头沉沉地就要晕倒, 但想到眼前人从未见过,还是警惕地保持清醒。 线条流畅的脸庞映入眼帘, 长眉飞入两鬓。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眸子, 寒光凌冽若冬日苍凉草原天空的星辰,一点流星划过, 压碎整个银河。 惊鸿一瞥,不是九色族人, 更不像银族人,细腻温润的五官……难道是来自中原!但那狼般的眼神却比长在草原的男子还要冷峻,而且说着流利的异族话。 他身型清瘦,肩膀却坚实有力, 个子极高, 一收手,轻轻就将自己搂在怀里。 白色斗篷带着身体的温度, 一股暖意袭来,鼻尖若有似无的兰花清香。 “你……是谁?”喘息着问, 就快神志不清。 男子像抱个小宠物似地拥着她,低头戏谑道:“你都快没命了, 还在乎我是谁。” 她张张嘴,终于还是晕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在一个宽大的帐篷内,正中的圆木架里烧着篝火,在寂静的夜里噼里啪啦。 她躺在软绵绵的榻上,身体还裹着白色斗篷, 自己这是被人救了,试着挪一下手臂,钻心的疼痛袭来,顷刻之间便冷汗淋漓。 半晌,帐帘掀起,走进位身穿金软甲的男子。 她记得他,轻轻嗯了声。 那人来到身边,取下随身的酒壶道:“疼就喝一口,能好些。” 她接过来,仰头喝下大半,对面人笑起来。 “你也不怕有毒,直接就喝?”还是戏谑的语气,随意靠在榻边,青丝散落,整个人显得放松又有点温柔。 斐琳一只手还握着酒壶,金玉材质可见主人非富即贵,心想自己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可怕,冷冷地:“你既然要杀我,又何必救我呢?” 男子忽地靠近,鸦羽般的睫毛在烛火里抖动,若鬼魅般低语:“也许我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他目光阴冷,让人不寒而栗,斐琳咬咬牙,迎着对方的眸子道:“不管你是谁……既然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 对面男子又轻笑,似乎觉得她很有意思,懒洋洋地:“看你这个样子,哪像是在对恩人说话?” -- 第56页 她的脑海里又出现火光与厮杀声,心里明白九色族肯定是完了,父王,青妮雅,无数个伙伴还有凝水城,全都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斐琳淡蓝色的眼眸里泪光盈盈,咬着嘴唇恨恨地说:“何必救我,孤零零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纤细而苍白的手支撑起身体,脸色陡然一转,整个骨头都要裂开,才意识到自己的伤有多重,纵使活着恐怕也是个残疾,何必还要白费力气。 “让我走吧,就算是喂狼也好过以后苟延残喘。”说着就要下床,又被那人一臂拽回来。 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一拉又散了架。 落到对方怀里,也无力挣脱。 “胡说什么,”他俯耳,仿佛女子是只随意抓放的小宠物,语气强势里带着股狠劲:“我救活的人从此就属于我,岂是你想死就死!”忽地压低嘴唇,温热呼吸扫过脖颈,好奇地问:“你戴的是什么?” “没什么!”感到耳后一阵酥麻,用尽全力直起身子,瞧着对方依旧冷冷地:“救命的恩情我会报答,但命永远只能属于自己。 ” “你要死了,准备用鬼魂还?”说着伸手指一下女子的脖颈,笑道:“是珍珠吗?不如把这个给我,然后你就随便。” 她脖子上带的是九色族蔷薇珠,轻易不能摘下,但现在前途未卜,还不如用来还恩,正想伸手取,又听男子问:“这是一对吧,给我一颗就行。” 斐琳的脸瞬间通红,在篝火跳跃下眉目如画,嗫喏道:“不行!” “为什么?” 她只好说蔷薇珠是情人之间的信物,将来恩人与心爱的女子分开佩戴,就可以如誓言般永不变心。 “哦。”男子煞有介意地点头,伸手接过来,指尖轻捻便取下一颗,冷不防身子移动,又将挂着另一颗九色珠的链子戴回斐琳的脖间。 “你!”她满眼狐疑。 “真好看。”对方眼波潋滟地说:“记得我姓穆。” 他就是这样,从来都任性妄为。 斐琳王妃从往事回过神,瞧着眼前要死要活的小祖宗,还不是和那人一模一样吗!深深地叹口气,提高声音道:“你可把刀子对准喽,别装模装样得吓唬人!” 洛清衣:Excuse me?这是真让我捅! 系统:你妈真厉害! 尴尬……他的手腕收了收。 青妮雅也是一身好功夫,察觉到这个动作忍住没笑出声。 骑虎难下,总不能真来一刀。 王妃也看出破绽,心里又气又想笑,真像个小孩子哭喊着要糖吃,扭过头故意说:“现在要是死了,以后就一辈子也别想见心上人啦。” 口风有动,意思是不死就有希望。 洛清衣立刻扔了刀,一溜烟来到母亲面前,笑嘻嘻地:“还是娘疼儿子!” 王妃摇摇头,自己刚才也是爱子心切,真怕他失手伤到身子,虽然这次无事,谁知道以后会如何,不明白怎么才去京都几天,就那么喜欢柳家的大小姐,无奈地:“鲲鹏王府的世子妃可不是我一人能定,先学乖点吧,讨你父亲的喜欢。” “父亲一定会同意。” 王妃皱皱眉,不明所以地问:“为何?” 洛清衣先把母亲搀着坐下,递过来一个翠玉果道:“儿子听说当初要立鲲鹏王妃时,由于娘的九色族公主身份也是众人阻扰,父亲还不是宁愿不要做王也执意如此,这痴情可是咋们洛家的传统。” 系统:宿主记忆力惊人,这么早的边角料信息都没忘! 站在旁边的青妮雅噗嗤笑出来,别的事不见关心,风言风语倒记得很清楚,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利于自己就行,被斐琳王妃瞪了一眼,赶紧收住。 “你就记得这些闲事!”王妃哭笑不得,下午的阳光刺眼,洛清衣穿着薄纱里衣,露出整个玉般脖颈,被刀刃压伤的红印越发明显,她心疼地:“真是没轻没重……” 突然呆住半晌问:“你戴的是什么?” 第40章 . 鲲鹏王府(五) 想要……收人头!…… 洛清衣瞧王妃满脸惊恐, 低头看自己戴着柳寂寂的珍珠,笑道:“不就是一条链子?” 斐琳王妃极力掩饰慌张,用平静语气问:“你从哪里得来?” “哦, 偶然看到有人在卖,觉得好看就买了。” 他撒个谎, 由于还不清楚对方的态度, 万一知道是定情物,抓狂让自己毁掉可太麻烦。 系统:宿主貌似有点怕王妃哦, 狂笑中。 女人不好惹。 你对别的女人可干脆得很啊,比如…… 废话, 身边的能一样? “确实很漂亮,”王妃凝视着那颗珍珠,显得很感兴趣地:“能不能摘下来让我瞧瞧?” 他露出不情愿的神情,寻思要是万一弄坏怎么办, 将玫瑰椅挪得近些, 俯下身撒娇地:“儿子舍不得摘,娘就这样看吧!” 青妮雅又要笑了。 “什么好东西至于这样, 我还不稀罕呢!”嘴里说着,还是将珠子拿起来, 先放到手心暖一会儿,又轻轻地在烈日下转动, 只见珍珠忽地变得通体透明,迸发出九色光华,中心隐隐出现朵蔷薇花。 洛清衣眼力极好,惊奇道:“原来还有这个,要不是娘仔细,我还不知道。” 斐琳王妃垂下眸子。 -- 第57页 这是九色族的蔷薇珠, 象征情人间至死不渝的爱情,全族只有一对就在自己身上,然而二十年前她已经给了别人。 那个人,已经死了。 这珠子应该随着他长埋黄土。 如今为何出现在洛清衣的脖子上。 她一时神色凝重,说不出话。 青妮雅发现异样,赶紧上前几步道:“王妃不是说要给世子准备接风宴,咱们去小厨吧?” 斐琳才点头,二人走出羽衣落雨。 “青妮雅!”刚出院子便颤抖地问:“你适才可看清楚了?” 侍女点头:“虽然不十分真切,但看公主的神情就知道是蔷薇珠,真奇怪啊,当初是奴婢亲手交给皇城司付大人,绝对不可能出错。” “你确定?” “嗯。”青妮雅十分坚定地:“从头到尾都是奴婢自己办的,一点儿也没让别人参与。” 斐琳王妃在假山后的亭子坐下,心里翻江倒海,看洛清衣紧张的样子,只怕和那位柳小姐有关,越想越怕,吩咐道:“快找人去查一下柳家的来历!” 侍女领命退下。 她一个人回到屋内,仍旧呆呆地望着鸾镜出神,原本拥有草原上最美丽的容颜,此时镜子里却显出条条疤痕,突然冷淡地哼了声,听不出丝毫惋惜。 她很清楚没有人能够治愈脸颊的红斑,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病,而是自己心甘情愿舍弃,作为洛清衣重生的代价。 闭上眼,想到那一日暴雨倾盆,成千上万的将士匍匐在地,哭喊着:“世子没了,银族与我王府深仇似海,要踏碎黑河城,扒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 哀嚎遍野。 她只觉得一阵眩晕,银族人当然可恨,但自己的儿子骁勇善战,纵使在重重包围中也能全身而退,如今丢了命,还不是由于本来就身负重伤,只恨他把心交给了一个人,为对方赴汤蹈海。 明明是桀骜不驯的性情,遇到所爱就不顾一切,多像当年的自己。 那个女子!柳寂寂,虽然并没有直接害死清衣,但所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要不是怕儿子伤心,她恨不得杀了这个惹事的妖精,永绝后患。 当年的斐琳王妃在洛清衣葬身万灵谷后,心灰意冷,服下剧毒相思子。 弥留之际,脑海里猛地浮现一个声音,开始只是一点点,逐渐越来越清晰。 [加载,录入,核对,匹配。] 什么……她迷迷糊糊。 [系统启动,有人愿意以一命换取王妃与世子重生的机会,请问是否接受。] 重生!我和……清衣! [是的,由于对方是一命换两命,所以会有未知因素出现,重生后世子的记忆将被抹去,王妃也需要交出一件珍贵东西作为交换,请问是否接受。] 她惊奇,诧异,不知真假,但身为母亲不愿意放过任何机会,以前草原上也流传过人能无限复生的传说,难道也是由于这个。 “我愿意用命交换。” [系统已经和他人缔结生死契约,你可以不用死,但需要别的代价。]停顿一下继续:[王妃容貌倾城,可愿意交出来。] 斐琳笑一笑,只要我儿能活。 可惜重生之时,偏偏是洛清衣到京都任职后,又一次遇见柳寂寂已经够发愁,再加上这对蔷薇珠,全是以前没有发生过的情形,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即便是重生一遍,也不能尽如人意。 夕阳火红,霞光落到她的眉宇间,英气眸子里愁云惨淡,忽然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鲲鹏王从碧纱橱外走进来。 斐琳迎出去,下意识地要戴面纱。 王爷笑了笑,拉住她的手温柔地:“王妃见我还要遮掩啊!”坐在八仙桌边尝口茶,铠甲还来不及卸掉又问:“清衣是不是回来了?” 斐琳赶紧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他听,后面还添油加醋道:“柳家小姐早有婚约,只怕别人说王府仗势欺人,而且他如此上心,将来肯定会由于儿女情长耽误正事。” 瞧她一本正经,鲲鹏王乐不可支地:“本王也满心都是王妃,难道有耽误正事吗?” 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王爷不要说笑。” 鲲鹏王看她的模样,纵使满脸红疹也讨自己喜欢,笑说:“清衣从小就任性,何必在婚事上强求,随他去吧。” “王爷,”她心里着急,如果满府都顺着这个大少爷,自己就更没办法阻挡,唯有撒娇地:“我不喜欢这位小姐,就问王爷依不依。” 鲲鹏王瞧着自己的爱妃,哑然失笑。 “王妃的意思是?” “王爷先不要见他,我让清玉去劝,冷几日自然就明白了。” 羽衣落雨的洛世子等到半夜,既没有吃上接风宴,也没有见到王爷,晚饭是雨竹准备,菜倒是极其美味,不过……抬眼看见院子外增加不少侍卫。 这是要软禁自己。 想到刚才王妃的表情,心里生疑。 原书里提过我戴的珠子吗? 系统:没有。 看来不简单,不知道和寂寂有什么关系。 宿主你还有心情琢磨这些!系统【强提醒】:由于太久没收血,也没有救人,你的经验值已经惨不忍睹。 洛清衣笑笑,还有多少? “啊啊啊,是要继续开始努力了吗!” -- 第58页 够不够我再收一个人头。 “呃……你想收拾谁,这府里可都是你的亲人啊,祖宗。” 他掏出晌午买的相思子,扔一下又接住,讳莫如深地笑笑。 第41章 . 鲲鹏王府(六) 你知道我是谁!…… 夜幕低垂, 洛清衣大摇大摆走出羽衣落雨,迎面瞧见二三个带刀侍卫,恭敬地施礼:“天色已晚, 还请世子早点休息。” 洛清衣一皱眉,对面人立刻倒退几步, 都知道他的脾气, 可是王妃也得罪不起。 唯有硬着头皮尬笑。 “不让我出去?” “属下不敢,就是, 天色已……”一帮武将舌头笨,也说不出花样来。 “我又不怕黑, 晚点更清净。” “呵呵呵……”也不知该说点啥,只能小心翼翼地左右围住,又不敢离太近。 洛清衣的忍耐到了极限,又问一遍:“不让走?”语气凛冽, 几个侍卫抖三抖, 寻思真要被这位祖宗杀了,肯定也是白死。 突然他浅浅一笑:“好吧, 那就不出去了。” “啊……”侍卫们不由得抬头看看天,寻思今晚的月亮是打哪一边出来! 洛清衣也抬头瞧云影胧月, 似乎心情很好,笑嘻嘻地:“那我去和王妃说说话。” 他转身往后院走, 侍卫就大气也不敢出地跟着。 洛清衣也不介意。 穿过后花园,来到房屋全是半圆形顶盖的慕霏馆,回头问:“你们也进去?” 后面的人头摇得像拨浪鼓。 “跟着来吧,以后咱们生死都在一处。” “呵呵……世子真会开玩笑,说什么……生死……” 恰巧青妮雅刚送走王爷,又去给大公子递话, 回来就瞧见他靠在院门口打趣侍卫,吓得几个彪形大汉冷汗淋淋,还要陪着笑脸。 从小到大都这么任性,六岁时为了种兰花把花匠和侍卫折腾个半死,海古城地处边境,风大且日照强烈,玉兰花喜阴不能吹风,整个王府又是搭遮阴棚,又是重新建别院,偏王妃就惯着。 青妮雅叹口气,三分气里却也有十分的宠爱。 淘气归淘气,杀伐决断时却是说一不二,办事周全也讨人喜欢。 “世子,”温柔地说:“晚上风大,仔细着凉。” 屋内的斐琳王妃正准备歇息,抬眼看到青妮雅带着洛清衣慢悠悠走进来,知道这个儿子鬼主意多,先吩咐侍女去倒茶,坐在太师椅上嫣然含笑不说话。 “母亲,”洛清衣凑到跟前,乖宝宝般:“怎么王爷都不来瞧儿子呢?” “瞧你做什么?看你要死要活!”笑吟吟地摇着绢丝团扇,才不给他搬救兵的机会。 “娘,”突然意味深长地叫了声,缓缓抬起眸子,讳莫如深的眼神望过来,瞬间竟有些陌生,她心里陡然一紧,只听他压低声音问:“娘是不是有事瞒着孩儿,或者……知道我是谁?” “什么……”双手不由得握紧扇子,心里有鬼,哆嗦地:“又胡说!” 洛清衣做事向来直接,夜阑人静,他觉得是个说清楚的好机会。 今早刚看见斐琳王妃的疹子时,他就知道不简单,刻意在手上抹了点高浓度的水杨酸,自己都觉得烧得疼,无意间碰到对方的脸,居然毫无反应。 按理说越是破损的皮肤越敏感,由此判断这张脸已经完全没有知觉。 普通的皮肤病绝对不会如此严重,而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也没有受过重伤,实在是太不寻常! 何况…… 洛清衣淡淡一笑,灼灼眼神里露出杀气腾腾,语气却很平淡地:“娘,从鲲鹏王府到京都,最快的八百里加急要几日?” 斐琳王妃垂下眸子,她也是聪明人,看对方的神态就知道自己出了纰漏。 “两日,最快也要两日。”神态自若地靠在椅背上,开始饶有兴致地算:“但那封不同意婚事的密函却是一日就到,不对……恐怕只有半日,孩儿上午才去找媒婆求亲,晚上贵妃就接到信,娘真的是……未卜先知啊?” 她是爱子心切,重生后立刻派雨墨去守着,刚听说洛清衣有可能与柳寂寂遇见,就匆忙写信,忘记自己的儿子心思缜密,任何一个小细节也不会放过。 斐琳王妃闭上双眼,不得不认命。 半晌忽地笑了笑,果然和那人一模一样,真是什么也瞒不过。 她不想如实相告,就是因为太了解他,明白即使重新再来一次,对方也不会选择另条路。 他想要的一切,绝对不会放手。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只想让孩儿过平淡安稳的日子,又有什么错。 “清衣,”缓缓伸出手,碰上他俊秀的眉间,划过一双若月下寒江的眸子,喃喃地:“不管你是谁,要记得我都是你的母亲。” 洛清衣:终于步入正题。 系统:宿主你……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第42章 . 鲲鹏王府(七) 心疼了一下。…… 一轮明月挂在树梢, 慕霏馆内蛙叫虫鸣,夜已深,除了巡夜的侍卫, 人们都已经睡去。 青妮雅端着刚点好的茶,缓缓穿过葡萄架下, 冰裂纹茶壶里装的是朝廷贡品密云龙, 银丝盘绕,茶色橘黄, 为了不失风味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就为讨世子欢心。 她与斐琳王妃长在草原, 并没有喝茶的习惯,但洛清衣从小到大吃穿用度皆如中原皇族般,密云龙曾是先皇最爱之物,如今世上没剩几团, 就算是王爷也舍不得尝, 全都留给心爱的儿子。 -- 第59页 富贵至极,天下无二。 青妮雅不自觉笑笑:“就算是皇宫里的太子也不过如此吧。”轻步来到房外, 一挑帘子,迎面是成排高耸的博古架, 上面的珍惜古玩显出中原特色,在整个九色族布局的慕霏馆内稍显突兀。 她不自觉叹口气, 到底不是家乡。 海谷城,鲲鹏王府,大穆朝与草原上的各族连年征战,死伤无数,想起九色族一阵伤心。 正在博古架外笑自己多愁善感,只听里面有人呜咽一声, 凄凄切切,是王妃! 青妮雅立刻快走几步,突然又停下,兴许母子两个要说贴心话,想了想又往后退退。 碧纱橱内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有多久,她手中的茶都要冷了。 半晌,听见斐琳王妃抽泣道:“清衣,为娘只愿你平安度过此生,何必去招惹柳家,也不要做什么翰林医官,早点回到王府不好吗?” 夜静谧,声音虽低也能清晰地传到前厅,青妮雅满腹疑惑,心里扑腾乱跳,预感到会听到不得了的事。 洛清衣一时愣住,早知道王妃有问题,也许带着系统,或者同样是穿越,反正都不算新鲜事,但没想到居然牵扯到自己,他竟是……重生! 重生得毫无记忆,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不过至少能解释为什么对柳寂寂的感情如此强烈,真的和心里早有一样。 但是……他好像一直在骂原主,哦不,是自己。 系统: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捏碎你! 冤枉啊,宿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么多系统在选人,我也不清楚! 那王妃用的是什么? 有点像……重生系统,但很奇怪,因为系统都需要绑定宿主,可看王妃虽然重生,却没有绑定啊! 斐琳王妃虽然说了重生的过程,却刻意隐瞒有人以命做交换的部分,她心里对那人是谁有数,不想让洛清衣生疑。 “你虽然重生,但仍有许多事不清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用帕子抹抹泪,眼眸里尽是担忧,凹凸不平的红疹落在如雪般洁白的脸上,触目惊心得残忍。 洛清衣仍旧想不起往事,但眼前人如此忧虑,两颊的红印在烛火里燃烧,相必当时一定很疼吧,在他仅有的记忆里,除了短暂得到过养父母的疼爱,再没有别的情感。 久违的温情让他心头一紧,伸手扶王妃坐下,温柔地:“娘不要难过,儿子会治好这些红斑。” 斐琳笑笑,这张脸她根本不介意。 洛清衣又好奇地问:“娘当初有许多方法,为何要选相思子,难道不知此物剧毒,人会异常痛苦?” “那是由于相思子是咱们九色族的三样圣物之一啊,据说服下后可以灵魂不灭,而且我当初也不觉得难受。” “哦?还有两样呢!”好奇地问。 “剩下的是蓝罂粟和蔷薇珠。”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顿了顿,意外深长地瞧向还挂在对方脖子上的珠子。 洛清衣却对蓝罂粟产生兴趣,接着问:“听说相思子与蓝罂粟同服无药可解,而且会产生幻觉不知真假?” 斐琳王妃摇头说她可没听过,心想这个儿子喜欢药材的性情几辈子也变不了,将手搭在他的肩头道:“你喜欢做什么都行,愿意行医咱们就开医馆,但娘希望你别再去京都。” 特意垂下眸子,语重心长地:“还有那位柳小姐,上辈子你为了她身负重伤,才会困于万灵谷之中,而且她当时嫁给赵玄彥,根本不顾你的死活!”颤抖地问:“儿,能不能听娘一句话,别再去招惹她,总不能再走老路!” 洛清衣迎着对方满怀期盼的眼神,笑嘻嘻地站起身子,平淡里也有一丝冷意:“娘说得对,自然不能再走一遍。” 斐琳王妃没想到他会如此听话,还不如开始就说明白,省得自己乱操心,安慰道:“你懂就好,所以这门婚事……” “所以这门婚事越早订下越好。” 王妃腾地呆住,怀疑自己听错。 “清衣,你……” 洛清衣笑了笑,睥睨天下的眸子里暗光灼灼,顺手拿起白团扇替她扇着,没事人般:“上一世没成,这一生还不能如愿吗,娘就不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你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一把夺过扇子,指着对方脖子焦急地:“别以为可以一手遮天,再有本事也不成,好比这个蔷薇珠……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没人见过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的身上?” “原来这就是蔷薇珠啊。”用手捻起来绕有兴致地瞧,月色光华潋滟在眼尾,幽幽地:“怪不得娘知道如何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急得暗自跺脚,还想再说几句,却见清衣转过身,玩笑神情里也有几分认真:“儿子知道母亲的担心,但既然已经回来了,还请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我吧。”说罢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没太介意别的事,唯独记住那一句话。 “当年你为了柳寂寂身负重伤,受困于万灵谷之时,她还不是嫁给赵玄彥,全然不顾你死活!” 是吗?洛清衣的心疼了一下。 第43章 . 鲲鹏王府(八) 全部都喜欢。…… 洛清衣气势凛冽地走出慕霏院, 几个侍卫还等在外面,瞧见他脸色暗压压,都不愿意上前碰晦气。 寻思这么晚世子应该是回羽衣落雨, 保持两米开外的距离,乖乖地跟着。 -- 第60页 洛清衣直接就往府外走, 门口的守卫也傻了眼, 前后互相使眼色,意思是谁胆大就拦一拦。 眼见着来到近前, 干脆一起蜂拥而上,把男子围在中间, 领头的一等侍卫颤悠悠地拱手:“世子这么晚还不休息,有什么事请吩咐属下去办,呵呵呵……” 话音未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冷不防洛清衣躯身向前, 手只轻轻一抬,腰间配剑就落到手中, 寒光闪过,恍若流星, 反手指向他的心口。 别说侍卫不敢还手,就是敢也没那份本事。 “不想死就滚开!”狠狠地。 侍卫们都清楚这位心狠手辣, 打肯定是打不过,不如施展苦肉计装柔弱,噗通一个个跪下道:“世子饶命,今晚要是放了你,我们也活不成,可怜可怜属下吧。” 平日里彪悍的将士们三五成排地跪着, 泪水涟涟,乍一看还挺可笑。 洛清衣也被逗乐:“怎么我看上去很有同情心吗?”说着手腕一转,剑光划过夜空,猛地向前刺出。 底下人只有紧闭双眼,心里直叫苦,拜托有人来管管这位少爷吧,忽然听见砰一声,似乎有玉石弹开剑柄,紧接着响起年轻男子的声音:“清衣,又胡闹!” 这是……大公子! 侍卫们差点热泪盈眶。 洛清玉从夜色中走来,银冠束发,石青色穿百蝶箭袖在月下清俊绝伦,眉宇温柔不见半点杀念,很难想象这竟是位十几岁便驰骋沙场,另异族闻风丧胆之人,别号玉面将军。 他笑着叹口气,语气宠溺:“大半夜吓唬人,做了翰林医官还是这个脾气!”伸手拍一下好弟弟的肩膀道:“走,陪我喝酒去。” 洛清衣:…… 系统:你亲哥。 看上去脾气不错。 那比你可好多了。 洛清衣灵机一动,立刻笑着答应:“兄长说得对,咱们现在就去喝酒,走走走……”拉住对方的手,热情地:“城南二道瓦寨的酒肆最好!” 他今日来到海谷城,已经将整座城的布局熟悉一遍,二道瓦寨是著名的酒肆聚集地,位于都护府北边,距离王府远得很,所以才提议到那里喝酒。 清玉当然知道他的鬼主意,这个弟弟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谁也没办法。但此次是和自己一起,凡事都有照应,而且一个时辰前青妮雅来找过他,表达王妃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希望大公子也可以劝劝。 喝点酒吧,酒桌上好说话。 “那咱们不醉不归!” “自然,自然。” 洛清玉忍不住笑,对方的酒量他可清楚。 两人离开,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跪在地上的侍卫:脑袋还在……和我们没关系,公子们请随意。 一轮明月照在酒肆之家,美酒伴随着胡姬美人,相比京都的虹桥又是另一番迷人风情。 月夜迷离,瓜果幽香。 弹拨,冬不拉,阮琴交织在一起,酒肆里传来人们放肆的笑声,挑/逗着胡姬娇媚的眼波流转,绮丽无限。 他们穿着打扮讲究,各自腰间还有枚虎纹韘形玉佩,显出身份尊贵。 刚来到一家悬挂金匾的酒肆,老板立刻晃起肥大的身躯带小二迎出来,深深地施礼:“洛公子大驾光临,还请到里间。” 洛清衣笑着看向清玉,感叹兄长真有名。对方却退后一步,眉头轻皱:“别忘了谁才是鲲鹏王世子,他称呼的是你。” “其实世子的位置,兄长比我更合适。”随口一说,好像在谈论无足轻重之事。 清玉脸色一变,心想这个弟弟从京都回来更加胡闹,世子之位岂能妄议,莫非为了娶那位翰林学士的女儿,就什么都能不顾。 他自己本是庶出,对接管王府没有任何想法,唯一的心愿就是早日攻入黑水城,永除银族之患。 掌柜的看他们打起眉毛官司,后悔刚才直接喊两位公子多好,非要加个姓氏,万一惹怒鲲鹏王府自己还能活,尤其是这位世子的性格诡谲多变,谁不知道。 浑圆的身子压得更低,卑微地:“公子们快请,小人马上备最好的酒菜来。” 一路走上二层雅间,纱帐环绕,酒榻宽敞,抬眼就能瞧见底下的舞姬献舞。老板又问可需要美人陪酒,洛清玉摆手吩咐:“房内不要留人,只要清酒或者果酿。” 系统:宿主你爱喝却不能喝,大家都知道。 “……” 对面人却温柔地笑道:“清衣,你知道我不善饮酒,就简单喝点吧。” 他是故意如此,从弟弟降生第一天便习惯处处谦让,哪怕是擅长之事也刻意藏着,绝对不会压过对方半点。 洛清衣不是傻子,刚才看清玉走进来的模样肯定是常客,怎会酒量不好。 系统:你这个哥哥真不错。 总是压抑自己,不利于身体健康。 他也不说破,喝口茶道:“好呀,那我今天就将就一下。” 洛大公子点头,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后才试着打开话题,他装作无意间问:“听说你要娶亲?” 终于是到了正题,满府都怕他娶柳寂寂,洛清衣抿口酒,斩钉截铁地答:“是。” “你一向不近女色,屋里都没有收人,看来是非常喜欢这位小姐。” “确实很喜欢。”言外之意,天塌下来也不会改。 -- 第61页 他如此得干脆,对方还有点尴尬。 洛清衣瞧自己兄长如此腼腆,全然不像刚才救侍卫般气势逼人,抿嘴一笑:“其实弟弟这事考虑不周,兄长还未娶亲,按理不该轮到我。” 对方更是脸上挂不住,好像自己问这事是天天想着娶媳妇一样,连忙摇头:“你又胡说,作为世子本就该先定下世子妃,再说我也没那个心思。只是以我们的出身,你……” 洛大公子骁勇善战,但可不是个好说客,没讲几句话,自己先不知所云起来。 洛清衣捡起果子放到嘴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还惦记别的事,目光在酒肆门口游走。 半晌喧闹的酒客里突然出现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手中还紧紧地握着布袋子,正是他要找的人。 系统:宿主,这个卖相思子的老头有什么特别吗?和任务有关? 洛清衣:没有。 “呃……” 他想起对方今早看向自己的眼神,惊奇里带有明显的不安,那会儿天气炎热,他的领口微松,刚好可以瞧见脖子上的蔷薇珠,十有八/九还是为了这个东西。 蔷薇珠是寂寂父母的遗物,王妃明显知道底细又三缄其口,他要靠自己弄清楚。 夜色苍茫,鲲鹏王府的慕霏院内。 斐琳王妃靠在椅背上还未回过神,刚才洛清衣的神态坚定,语气决绝,这门亲事看来是挡不住。 青妮雅端着已经冷却的茶绕过碧纱橱,她一直小心地躲在十字格里,凭着自己的身手敏捷,才没让洛清衣发现。 所有的一切都听个大概,心里也有了数。 九色族本来就是草原上的神秘种族,人轮回复生的传说众多,她虽然意外但也不会过于震惊,只是非常心疼王妃的脸。 小心放下茶,轻声向神色暗淡的斐琳施礼道:“公主,青妮雅自小跟着你……若是有为难的事,不防告诉我。” 王妃缓缓抬起眼,无意间碰到已经凉掉的茶,顿时意识到对方其实早就从小厨回来。 青妮雅心思细腻,对自己衷心耿耿,也许可以商量,正想开口却听侍女温柔地说:“依奴婢来看,这婚应该结。” “你就是偏袒他,人命关天的事也惯着。” “公主,世子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如今知道上一世的事,虽然表面不漏声色,但心里肯定早有打算,不弄清楚绝不罢休。” 跪下来,知道王妃是急性子,故意一字一顿地:“一来大婚可以稳住世子,二来既然无法控制,不如就顺其自然,咱们九色族人常说,太阳该升起就会升起,落下就会落下,要发生的事躲不掉,注定的缘分避不开,还不如干脆就把柳小姐收到身边,不是更安全吗?” 句句在理,斐琳王妃咬咬牙。 京都城南的柳家,寂寂一直被关在寒碧院。 洛清衣已经离开四五日,本来以为老爷和夫人不会放过自己,没想到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千月时不时提到二小姐气得总哭,再没有别的。 她不知道洛清衣临走前与柳老爷的对话,更不会想到对方会留下世子的玉牌作为信物。 此时痴痴地望着丫鬟端上的红豆粥发呆,喃喃自语:“南国生红豆,春来发几枝,也不知边境有没有红豆呢?” 千月叹口气,小声地:“我家小姐真是傻乎乎。” 寂寂听到也不介意,想到在小食铺里洛清衣非要自己喂红豆粥的情形,甜甜一笑,从京都到海谷城路途遥远,又操心他的衣食住行。 “洛世子哪里好呢,小姐这么喜欢。”丫鬟噘着嘴问。 她用勺子舀口红豆,嫣然一笑:“哪里都好,根本没有不好的地方呢。” 青丝半拢半散,发髻间的赤金绢丝海棠花簪在月色下金光潋滟,一闪一闪地晃在心尖。 第44章 . 鲲鹏王府(九) 还要杀……老丈人?…… 海谷城内, 酒肆边,醉意朦胧的人影在月色里神魂游荡,不同的肤色混杂, 晦涩难懂的异族语时不时飘入耳际,提醒着这里是大穆朝的边境。 一座征战连年, 又埋葬无数幽魂的血光之城。 洛清衣真正的生长之地。 他的根与血脉都深深地扎根在这里, 生于此,死于此。 难怪记忆虽然抹去, 却仍有说不清的熟悉感,还有上辈子丧命的万灵谷, 钱贵妃也曾提过与自己是在那座山谷遇见,太多的谜团,每走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 自然也不可以放过任何一个有疑点之人。 酒肆外摇晃的老头,斑驳头发依旧乱糟糟, 双眸失神应是喝了不少酒, 趔趄地东倒西歪,几个酒保推搡他出去, 嘴里还骂骂咧咧:“有几个钱就拿来买酒,一把年纪真不要命!” 洛清衣嘴角上扬, 抿口酒说要去透口气。从后门直接出去,几步路便来到街面, 正瞧见那个老头被推倒,瘫在路边。 月色星河,柔光沾染清露撒在身上,更显得形单影只。他蜷缩成一团,嘴不停张合,不知在说什么。 洛清衣来到近前, 随手一拍。 老头立刻惊醒,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嗖地跳出好远,回头满眼惊恐。 “好身手啊!”他绕有兴致地笑道,眸子里闪着兴奋的清辉。 其实早在买相思子时,洛清衣就用五成内力拍了一下,大部分人都会后退几步,老头却稳如泰山。而且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疑惑,当时由于天气热,他微开的领口能清楚地看到蔷薇珠。 -- 第62页 不得不怀疑。 系统:宿主心好细,不亏是我挑选的人,但……你说要收人头是真假啊! 要不要他的命,那要看他乖不乖! “呃……”系统开始计算经验值。 此时的老头也睁大双眼,看清来人,嘴角突然略过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转瞬即逝,期盼里又非常得害怕。 洛清衣看在眼里,果然有问题。 他忽地拽住老头的手臂,立刻脚下生风,瞬间两人便来到二道瓦寨外,一座偏僻的六角攒尖亭。 洛清衣眺望远方,看四下无人方才问:“你知道我会来?哦,不对!”笑嘻嘻地靠在亭边,调笑道:“是盼着我来吧。” 老头怔怔,还在似醉非醉之间,揉着眼睛仔细看男子,喃喃地:“我没见过你,肯定没有,可是…不该是你的,你是个公子……不是小姐!” 胡言乱语,像在呓语。 小姐?难道指的是罂嫚或者寂寂……洛清衣故意松松领口,露出蔷薇珠子问:“你认得?” 对方突然情绪激动,猛地冲过来,被他一把推开八丈远,皱眉道:“差不多就可以了,蹬鼻子上脸啊?” 老头呆呆地站着,月色下如幽魂般眼神空洞,只顾抱着头自言自语:“难道不是女孩,是个男孩……” 这人神志不清,洛清衣有点烦。 但他能来,当然有十足的把握。 漫不经心地掏出对方的相思子,用指尖一捻,红色外壳顷刻间被震碎,里面飘散出蓝色粉末,有风吹过,蓝色细沫与朱砂红的碎片在空中飞舞,顿时奇香四溢。 老头惊恐地捂住口鼻,大喊道:“有毒,毒!” 洛清衣屏住呼吸,皎洁月色下一道蓝影飘过,鬼魅般地靠近,用手狠狠地掐住老头脖子,将剩余的粉末几乎挨到对方唇边,冷冷地:“我其实有点赶时间,你自己制的毒就好好品尝!” 对方浑身的骨头如散架般,在他咯吱作响的指节下就要震碎,喘息着问:“我一个孤苦老人……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洛清衣心想杀人还要理由,再说这个人疑点重重太危险,难为他要致人于死地还能笑吟吟:‘我不喜欢太神秘的人!” 眼见着蓝色粉末就要碰上自己的唇角,老头浑身痉挛一下,使出最后力气声嘶力竭地问:“蔷薇珠.......真是你的!你可是冷琼玉的孩儿?” 明明很简单的事不早说,每次都让自己大费周章,洛清衣觉得心好累! 系统:没觉得你很累,宿主就喜欢把人往死逼。 他没接话,眉间一挑:“冷琼玉?” 老头双目迷乱,不知是由于酒精的作用还是受到强烈的刺激,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琼玉,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说罢痛苦不堪,哭泣的声音划破夜色,在荒凉草原上无尽蔓延。 洛清衣快愁死,幸亏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 哭什么?有话不会说!对方老泪纵横,眼泪就快落到自己的手上,他非常介意地皱眉!要不是为了弄清楚寂寂的身世,恨不得立刻让这人永远闭嘴。 反正看起来也挺痛苦,不如早点投胎。 系统:宿主冷静,说不定冷琼玉就是寂……哦 柳小姐的母亲!那这个老头……万一是亲生父亲呢? “……” 你第一次差点杀死大姨子,第二次差点杀了小姨子,现在还要杀老丈人! “闭嘴!” 虽然嘴硬,但手还是松了松。 凶光毕露的眼神似乎也温柔了些。 系统快笑死,偷偷地…… 洛清衣尽量好脾气地说:“原来这叫蔷薇珠,我生下来就带着,所以不知道是什么?” 老头抬起眼睛,似乎忘记自己正命悬一线,上下细细地打量,瞧他面容俊美,眉间若冰融烈火,冷淡至极却又灼灼逼人,哆嗦道:“是……她不管生女孩还是男孩,都应该这般好看,好看!” 满怀期待又慈爱的目光令洛世子浑身打个寒颤,太肉麻!他赶紧走远几步,顺着话问:“冷琼玉是谁?” 脖颈间的蔷薇珠若秋千般荡漾,月色下一点点亮着,对面人最终破了防。 老头噗通一声跪下,泪眼婆娑:“二十年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亲,但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啊,是那个都护府的少爷以命要挟我。” “都护府?” 系统:权利不小,与鲲鹏王府在边境分庭抗礼。 第45章 . 鲲鹏王府(十) 你……不怕吗!…… 塞外的风吹起, 卷起树叶狂摆,好似群魔乱舞。 老头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软绵绵地瘫成一团, 眼角皱纹在夜色里显出恐怖的狰狞感,声音时高时低, 幽魂般:“我知道你总要来找我的?其实我也在找你......” 洛清衣意识到他在对柳寂寂或者罂嫚说话。 原来冷琼玉原名紫冷琼, 九色族人,家里历代为九色族巫医。银族与九色族那场大战后, 九色几乎被灭族,只有极少数的人逃到海古城。 九色族人的外貌与中原人并没有区别, 唯有一双眸子在月色下泛起淡蓝色,血统越纯正蓝色越明显,所以斐琳公主的眸子一看便知是九色族人,而紫冷琼则几乎看不出来。 她不想多事, 索性隐去自己的身份, 努力学习中原话,没多久就嫁给当地猎户。 -- 第63页 丈夫姓柳, 人称三郎,品格端正还念过几年书, 两人在山里安家,小日子过得不错, 婚后一年便生下大女儿,取名柳林若,也就是罂嫚。 过两年又怀上寂寂,没想到在生产时大出血,由于住在深山里,来不及请大夫差点要了命, 幸好她有祖传的医术,自己扎针止血又让丈夫到山里采药吃,总算母女平安。 从此琼玉就在家里休养,柳三郎每日打猎后,还会摘山里的药材给娘子补身体。 这一天夫君大早上出门,直到深夜未归,她热了几回饭还不见人影,担心地在门口眺望,偏巧都护府的苟公子来附近打猎,路过琼玉家门口,意外瞧见荒郊野外竟有如此绝色女子,大为震惊。 这位苟公子是刚上任都户大人唯一的儿子,从小体弱,不近女色,成年后父母急得团团转,专门找医官来调理身体,又让侍卫陪着隔三差五到山里打猎,权当锻炼身体。 自当日一见琼玉,回到都护府便茶不思饭不想,硬是要得到手,先是找人在野外弄死柳三郎,做出对方被野兽吃掉的模样,又想强纳冷琼玉为妾。 夫君虽然不在,但还有两个孩子,冷琼玉宁死不从。 这位苟公子也是个烂肠子的黑心人,偷偷入夜潜到女子家,灌下迷药想逼琼玉就范。蹊跷的是第二日却只发现苟公子的尸体,屋内早就空无一人。 都户府苟大人本来并不同意儿子胡闹,但毕竟亲生骨肉惨死,勃然大怒下,命令一定要捉拿冷琼玉归案,衙役们寻遍后山也没找见,三日后冷琼玉却前来自首,当时就打入死牢。 听到这里,洛清衣的头都要气炸!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他压着火,眸子通红,想到刚才老头迷糊时说的话,狠狠地问:“那迷药是你下的?” 对面人垂下眸子,痛苦地点点头。 大穆朝的药材管理极其严格,这种迷药不是轻易能拿到,何况老头手上的相思子也是两种毒药合制而成,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中间蓝色的粉末就是传说中的蓝罂粟。 只听对方继续喃喃道:“我的名字叫做贺流子,母亲也是九色族人,从年轻时就在都户府上做事。” 洛清衣冷冷地哼了一声:“做什么,莫非是制毒?” 老头神色一暗,略带吃惊,但看洛清衣的身手也知不是普通人,压低声音回:“其实,我……是一名毒师。” 居然是……同行!洛清衣相当意外,都说制度所里的毒师只会听命与圣上,地位极高,怎会如此潦倒。 他皱了下眉头,似乎在说凭什么信你。 老头也知空口无凭,哆嗦着先用衣襟擦干净手,极其恭敬地从里衣掏出一个花形印章。 洛清衣认得,他也有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是制度所毒师的身份象征。 对面人叹口气,几缕白发在月色里飘荡,身子一抖,像团匍匐在地的老树根,似笑非笑地嘲讽道:“唉!圣上的爪牙制毒所!提起来另人闻风丧胆,但对于低等毒师来说,大都被地方官控制,为求自保要做出许多不见光之事!不是我为自己开脱,像这样的毒师不在少数。” 洛清衣对制毒所的事也感兴趣,不过更关心柳寂寂的身世,三更半夜,想到洛清玉还在酒肆里等着,靠在亭子里不耐烦地问:“所以冷琼玉就这么死了!” “哪有那么简单,她一届弱女子,当时又被下药,如何能把苟公子给打死?虽然那位公子自知理亏,并没有让侍卫跟着,但毕竟七尺男儿说没就没了,都护大人根本就不信,可没料到她受尽折磨也不改口供。” “这么说还有别人?” 老头叹口气,摇头回答:“并不清楚,当时这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我也偷偷去牢里探视过,想做点事赎罪。她笑说如果觉得内疚,不如给颗毒药来个痛快,浑身的伤啊,血肉模糊……”说着哽咽起来:“我瞧着实在可怜,就给了一颗自制的相思子,她在弥留之际说若有一日看到戴蔷薇珠之人,就是她的孩儿。蔷薇珠是九色族圣物,按理只有公主才有,当时我也好奇想问,可已经来不及。” 相思子与蓝罂粟混在一起,毒性剧烈,但由于会让人产生幻觉,反而没那么痛苦。 洛清衣想到斐琳王妃上辈子也是服用相思子自尽,而且说并不觉得痛苦,怀疑也是这个东西,饶有兴致地问:“据说每个毒师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毒,这个相思子和蓝罂粟在一起方子,也是独创的?” “算不上独创,草原上一直流传有不同的制毒方法,这两样都属于九色族圣物,我也只是挑了这个水月镜花的毒方……试了试。”随即又很遗憾地:“可惜这两种东西并不容易融合在一起,蓝罂粟又非常稀有,我当是一共也就做成五颗,给了琼玉一颗,刚才又被你捏碎一颗,如今也只剩三颗了。 ” 水月镜花!名字好像有点熟。 系统:原书有提,待我去翻翻。 “水月指的是相思子,镜花是蓝罂粟。”一边说着,眼神还在打量洛清衣,想对方肯定是冷琼玉的孩儿,也许能替母亲讨回公道。 他当初也想自我了断,但又觉得除了自己再也没人知道真相,所以才苟活于世。 可是都护府势力强大,也不知道洛清衣有何本事,眼神又变得恍惚不定,自言自语地:“都护府在海谷城一手遮天,这些陈年往事如何能够真相大白啊?” -- 第64页 洛清衣笑了笑,还想真相大白,可见有点良心,压住火又问:“既然如此,都护府为何会放过你?” 老人家凄惨一笑,低头看向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道:“因为我装疯卖傻,又自毁容貌才能逃过一劫,苟大人还让自己的爱妾魅惑与我,想要对冷琼玉下幻药供出真凶。但我已经错过一次,再不能来第二次!” 他总算还有点良心,还有一点点。 洛清衣在月色里目光凌冽,寒光的眸子不见底色,让人心生恐惧,周身笼罩在暗火之中,仿佛一触就会被点燃。 老头失神地望着他,伸出手向前爬了几步,急切地喊道:“你想为母亲报仇也要慎重,都护府可不是一般地方,苟廉房的亲戚直接连着宰相府,他在海古城坐镇二十年,你不要……枉送性命?” 又伤心地:“我一直也在找你,当初听村民说还以为是两个女娃,那你是大的,还是小的?” 洛清衣有点想笑,但还是装作一本正经地:“我是小的,姐姐还在京都,当时被送到抱婴堂,一直还以为父母是被银族人害死。” 贺流子点头,海谷城被银族人杀害的百姓有许多,留下的孩子都被送到抱婴堂,姐弟俩个总算安全地活下来,又能让自己重新遇到,他这么多年也算没有白活。 这个人胆怯却也有可怜之处,洛清衣看出老头眼里的挣扎,突然向前一步,肃杀冷酷让贺流子不觉抖一下,只听他冷冷道:‘你可愿意状告都护府,为我娘报仇!“ 老人顿了顿,琢磨这岂不是鸡蛋碰石头,脱口而出:“你不要自寻死路,我已经年纪大了,没有关系。”瞧着洛清衣担心地:“你还年轻,你的母亲肯定也不……” 洛清衣:她老人家的心思你就不用猜了。 系统:预感到要大开杀戒,心肝颤抖,宿主你少杀点人吧。 他狼般的眸子潋滟,异瞳若妖,轻轻俯下身子,一股压迫感便迎面袭来,冷冷地:“可能有些话我说得不够明白,你要是不愿意,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明摆着在威胁,贺流子愣住。 “我可不是在求你!贺流子前辈,不要以为如今痛哭流涕,当年犯下的错就可以一笔勾销。” 他气质凌冽,如草原上狩猎的猛兽般,塞外的狂风吹来,更显孤冷华贵,贺流子的酒也被吓醒,颤抖地问:“你……不怕吗?” 第46章 . 鲲鹏王府(十一) 我也是……毒师。…… 怕?!他笑起来, 清朗的声音飘荡在夜空里,满不在乎地:“别说一个小小的都护府,就算是皇宫大院, 对我而言也不过普通农舍。” “你到底是谁!”老头反应过来,如此通身的气派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大声喊着:“你……不是冷琼玉的孩儿!“ 洛清衣懒得多话, 一把拉起他,身子凭空而起, 瞬间来到离酒肆不远的都护府,高门大宅在月色里威严耸立, 外面有身穿软甲的侍卫守护。 他两个从天而降,把门口巡视的侍卫吓一跳,立刻噌噌地拔出佩剑,怒呵道:‘什么人!敢胆大包天夜闯都护府!“手中的利剑在夜色里寒光闪烁。 贺流子虽说有些功夫, 但毕竟年纪一大把, 此时刚站稳身子,头晕眼花还有点懵。 洛清衣笑嘻嘻:“在下是来求见都护大人!” 他一身锦衣华服, 侍卫并不敢怠慢,但都护府也不是普通地方, 拱手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我等前去通报。” “何必麻烦呢?”话音未落,瞬间移步靠近, 那些人还来不及反应,腕部只觉一阵强有力的压迫感,骨头顷刻就要震碎,忍不住大声地喊叫起来,剑踢里哐啷落到地上。 洛清衣转身向贺流子,淡淡地问:“我开路, 你可跟得上?” 老头木木地答应,内心极其混乱。 这难道是要一路杀进去,都护府啊! 正想劝不要鲁莽,转眼洛清衣已经不见踪迹。 系统:呵呵呵,宿主你是不是字典里没有离谱这两个字。 离谱吗?我这么守规矩的人,都是乖乖走正门呢! 他势不可挡,下手狠毒多为一招毙命,转眼间来到大厅,飞身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瞧见桌上的冷茶突然有点不高兴,委屈得很:“怎么没人招待吗?” 侍卫围得是三层外三层,各个手拿武器却不敢靠近,此人功夫了得,招招直击要害且没有半点犹豫,烛火下眸子暗火灼灼,另这些平日里不要命的武夫吓破胆。 早有机灵的小厮一溜烟到后院去禀报。 苟都护正准备歇息,衣服脱下一半又穿上,心想哪个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夜闯都护府,自己在海谷城二十几年还没遇见过这种事,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等来到前厅一看,更是差点没气死,居然对方只是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个瘦弱的老头。 他气得胡子乱抖,大踏步走进来,呵斥道:“你是哪位,敢来找我都护府的麻烦!” 贺流子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些年他颠沛流离,苟廉房却安享富贵,虽然没有儿子,但也和爱妾生了几位千金,全都嫁入名门。 想到冷琼玉浑身是伤,凄凉死去的模样,牙齿咯咯作响。 洛清衣挥手示意他冷静,迎着苟廉房怒目圆睁的眸子,淡淡地问:“你就是苟都护?” -- 第65页 语气如此嚣张跋扈,他压低喉咙,显出十足的傲慢:“当然。” “晚辈洛清衣,请多指教。” 洛清衣!众人皆是一愣,纵使没见过本人也听过,鲲鹏王府的世子洛清衣,但不是去了翰林医官院就职,因此将信将疑。 身后的贺流子更是目瞪口呆。 洛清衣神态自若地靠近,瞧向满脸震惊的都护大人,笑着低语:“大人,晚辈今天是有件急事要弄清楚?”说罢看向身后的老头,问:“此人自称是都护府二十年前的毒师,你可认得他?” 苟廉房立刻想到多年前失踪的贺流子,瞅了眼并不像,看洛清衣来势汹汹,即便真是也不能认,顿了顿道:“都护府里从来没有什么毒师,这等丧尽天良的龌龊小人,我堂堂都护府怎会雇佣?” 洛清衣又慢悠悠地问:“那冷琼玉呢?” 听到这三个字,苟都护身子不由得晃了晃,二十年来早就没有人敢提起往事,恶狠狠地问:“你是谁?” “我是冷琼玉的儿子啊!” “胡说,冷琼玉只有两个女儿。” 洛清衣哈哈大笑:“了解得还真清楚。“ 突然眸子一压,苟廉房只觉面前生风,抬眼对方已经来到近前,他也是身经百战之人,随身别有一把塞外短刀,正想从腰间拔出,早被洛清衣指尖弹开,吓得大叫一声:“我可是海谷城的都护......” 猛地哽咽,口中被塞进什么东西,舌下生津,苦涩异常,条件反应想要吐,却被洛清衣死死地卡住脖颈。 “你.......” 我的名字叫做洛青衣。幽暗的光在眼尾潋滟,烛火中跳跃阴影,斑驳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全然不像世间之人,冷冷地一字一顿,只怕对方听不清楚:“洛—清—衣。” 苟廉房的身子开始强烈地痉挛,面色发青,痛苦地蜷缩在一起,众人皆被吓住,整个大厅寂静无声,就连贺流子也大气不敢出,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洛清衣俯下身子,轻声道:“苟都护,我真是冷琼玉的儿子,另外本世子最近才加入制毒所,你刚才说毒师都是啥来着!” 众人自动倒退两步:....... 他笑嘻嘻地:“我可有点不开心呢。” 众人:有一点......不开心? 系统:习惯就好。 一抹月色映照在苟廉房狰狞的脸上,慢慢地停止呼吸,到最后一刻还弄不明白为何会得罪鲲鹏王世子,更猜不透对方怎么会是冷琼玉的儿子。 洛清衣:笨!一个女婿半个儿啊。 系统:佩服。 苟都护……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所杀,还是在都护府内,无人敢挡。 他下手又快又狠,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片静默,冷不防有女子的呜咽声响起,尖细嗓音划过夜空,凄凄切切:“大人死的好冤枉,妾也要跟着去!” 原来是都护大人的爱妾,正是当年欺骗贺流子的毛氏,她冲进大厅,哭着扑向苟廉房。 好吵!洛清衣一皱眉,脚顺势一抬,苟廉房腰间的匕首便嗖地飞出去,直刺女子眉心,她应声倒下,嘴里的第二句:妾要....还没说出口,直接断气。 洛清衣:想跟着去就去,不用谢我! 系统:需要速效救心丸,狂算经验值之中。 两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红艳艳的鲜血在烛火下触目惊心,贺流子突然放声大笑,二十年来的漂泊与冤孽,不过半盏茶就消失殆尽,洛清衣到底是谁根本无所谓,拍手放声大喊道:“死得好,死得好!” 系统:呃,宿主你的伙伴有点疯,外面黑压压的侍卫,你两个再本事也出不去!其实利用权势,弄个权谋让他下狱不好吗,为啥这么冲动?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以都护府的地位,不管朝中有没有人都很难撼动,就算告倒也不过乌纱帽不保,怎么能替冷琼玉偿命。 他刚才连毒药都用的是纯相思子,不想让他死得太舒服。俗话说杀人者偿命,但被害者实属无妄之灾,恶人就连舒舒服服送死的机会都不该有。 洛青衣: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充满正义感。 系统:佩服佩服,其实就是为了让媳妇解气,但是,请注意前方........ 适才妇人的尖叫声凄厉,紧接着贺流子又一阵狂笑,众侍卫反应过来这里可是都护府,就算对方再厉害,毕竟人多势众,而且他随意杀人怎么可能是鲲鹏王世子。 几个一等护卫大喊道捉拿凶犯,为大人报仇!众人蜂蛹而上,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贺流子纵身一跃,挡在路清衣面前,无所畏惧地笑道:“公子快走,我一把老骨头心愿已了,再无牵挂。” 洛清衣:别啊,你还要活着做人证,过场总要走!顺势把对方推到一边,贺流子以为他是为了救自己,深受感动。 系统:你们古代人好单纯。 两人功夫不错,刀剑乱舞之中也能自保,但僵持小半个时辰后,贺流子开始体力不支,洛清衣还要护住他,也稍显吃力。 正要落入下风之时,只听大厅外骚乱不停,呼啦啦地冲进数百个身穿铠甲的士兵,迅速将都护府围住,整齐列阵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前方数百个士兵持兵器开道,相比较之下,都护府这帮侍卫更像群街边打架的小混混。 -- 第66页 普天之下没有傻子,都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一出手就知道实力,这些人赶紧住手。 威风凛凛的士兵让出一条道,中间走出位眉宇温柔的公子,玉容俊美。 “兄长!”认出来是洛大公子,清衣满眼春风地飞身近前,笑嘻嘻地:“怎么才来?” 洛清玉笑笑:“你还嫌弃我晚,又顽皮。” 哆哆嗦嗦靠在一起的都护府侍卫:顽……皮!? 洛大公子在酒肆等半天不见人,就知道他不老实,一会儿又听见外面乱哄哄说都护大人出了事,因为酒肆本来就离都护府很近,他担心是洛清衣。 立刻带兵赶来,果然瞧见好弟弟被困,都护府势力虽大,但鲲鹏王府可是镇守边关的军队,兵力相差悬殊,瞬间就被制服。 看在两府都在海古城的份上,洛大公子碍于面子,向前走几步问:“都护大人可在?” 没人吭声,没人敢…… 他才往里瞧,一眼就看见两个尸体,皱下眉头。 苟都护办事向来独断,整个都护府也没有副职,他又没有子嗣,这会儿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只有负责守卫的侍卫官还算有些地位。 这位侍卫官当然认得洛清玉,果然那位煞星就是鲲鹏王世子,但寻思玉面将军一直军纪严明,应该不会像弟弟这般胡闹,立刻跪下道:“洛公子……今天不知我家大人如何得罪世子,就这样把人杀了,都护大人可是朝廷一等大员,这让小的们如何交代?” 后面的侍卫纷纷跪下,委屈巴巴。 洛清玉叹口气,语重心长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各位节哀!”话音未落突然一转身,上下打量洛清衣,焦急地问:“怎么样,伤着没有!?” 侍卫官:“……” 洛清衣晃晃手腕,“没事,就是有点累。” 杀人……杀得有点累…… 洛大公子点头,兄弟二人旁若无人地走出去,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存在,直到上了马才想起来问:“都护府也不好惹,怎么说杀就杀了? 洛清衣指着后面的贺流子大概复述一遍,隐去柳寂寂的部分,说要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清玉乐不可支,他不想说自己也懒得问,俊朗眉头显出一丝肃杀,回头对贴身护卫下令:“立刻封锁都护府,若是听话便以礼相待,有人抵抗则格杀勿论。” 系统:真不愧是一家子。 洛清衣:好哥哥。 第47章 . 鲲鹏王府(十二) 真是一家人。…… 夜色已深, 等两人回到王府,还未下马侍卫就来报王妃在后院等着,洛清玉领走驻兵台最精锐的军队, 动静自然不小。 他们走进慕斐院,正瞧见斐琳王妃坐在檀木桌边, 满脸愠怒之色, 起身先对着清玉埋怨:“你身为兄长还由他胡闹,居然打到都护府, 那是什么地方,里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清玉安静地笑笑, 温顺地说王妃息怒,下次再不敢啦。 洛清衣心想这个哥哥还不错,赶紧说和别人没关系,要不是兄长及时赶到, 自己恐怕要丢了性命。 斐琳王妃又气又想笑, 这位祖宗今天才到家就血洗都护府,真是被自己惯坏, 还好王爷最近公事繁忙,早早歇息, 她才能把这件事拦下来。忍不住叹口气,该杀的人也杀了, 总能安生点吧。 寻思最后的残局还要清玉来料理,洛大公子虽然不是亲生,但与王妃感情很好,生母陆夫人也经常来慕斐院走动,随即嘱咐他:“后面的事还要你来做,不管如何先找个由头, 清衣实在是不懂事!” 洛清玉点头,笑说王妃不用挂心,走出院子就让贺流子写状纸,准备第二日快马加鞭呈到大理寺。 王妃沉着脸,瞪一眼自己的宝贝儿子,垂下眸子不说话,看上去相当生气,洛清衣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说好话:“娘,儿子今天其实……” 斐琳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其实如何……好好编排!” “娘最了解儿子。”坐下来乖得很。 她不知为何也不想管,反正肯定是得罪了清衣,或者又是为了柳寂寂,猛地想起青妮雅的话,寻思上辈子很多事至今搞不清楚,想必都与那位柳小姐有关,留在身边确实是上策。 抬眼瞧洛清衣一副温顺模样,倒像只小猫儿。 “娘可想好了,答应儿子吧,都这么久了。” 久!才不过两个时辰而已,这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连等到明天都不行,真就急成这样。都护府闹出那么大的乱子,居然和没事人般,就只操心亲事。 拿起团扇假装赶起小虫子,故意问:“什么事,我可不清楚?”话虽这么说,眼角眉梢却藏着笑意。 “可怜可怜儿子吧。” 伸出手用扇子敲打一下他的头,责怪里带着宠溺:“你可怜,天下就再没有可怜的人啦!”话锋一转,无奈地笑笑:“好吧,你既然喜欢纳妾也可以。” 洛清衣:又是纳妾。 正想开口,青妮雅端着奶茶走进来,笑说王妃可别逗世子啦,明明刚才要请旨聘未来世子妃的。 洛清衣大喜,立刻跪下:“儿子谢谢娘。”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样就贵了。” “给娘下跪,多少次都愿意。” 王妃叹口气,心想这个儿子从小万事不放在心上,娶进来还不知道要多疼。 -- 第67页 婚事已订,洛清衣恨不得当下就离开海谷城,但想到还没有见过王爷,而且都护府的事也需要再等等,极不情愿地勉强多住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先跑到城里给寂寂挑礼物。 今日海古城的阳光强烈,整个大地如烤盘一般,人们身穿短衫靠着墙喝茶聊天,集市上叫卖声不断,各种小玩意和异族首饰精巧漂亮,身后的雨竹两只手提着锦袋,已经装满了好玩好吃的新鲜玩意儿。 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震动整个海谷城,他却没事般开心地晃悠,系统都有点发愁。 宿主,其实有个问题? 怎么? 咱们一大早跑出来也没用,回去肯定还要见王爷,我看你凶多吉少! 堂堂鲲鹏王爷,难道还要杀子吗? 你杀的是都护大人,知道不。 不该死? 呃……该! 那替天行道有错。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无力反驳。 洛清衣来到一处布料铺子,织锦五颜六色随风飘动,异常得好看,想起那日寂寂在顾家绣庄看着月白蓝的缎子失神,猜她一定很喜欢这种颜色,干脆把和月白蓝相似的料子都买个遍。 布料铺子的老板还以为他要倒货,赶紧说这都是波斯的珍贵金锦,又加入天然花的染料而成,皇宫大院也不见得有。 泥塑,镯子,耳环,好看得统统都拿下。 沉甸甸提的雨竹手腕酸疼,看世子心情好,腼腆地说:“京都啥没有,说不定柳小姐也不稀罕这些。” “不喜欢就扔掉,又不费事。” 雨竹只敢在心里腹诽,敢情自己费力提的都是八成要扔的东西。 逛到午饭后才乐悠悠地回到王府,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守卫偷偷凑到耳朵跟前说:“世子,上面来人了?王爷在点兵台生气呢!” 鲲鹏王府由于有驻军,在后院设有专门的军营,凡是遇到重大事故都在点兵台商讨。 洛清衣进去的时候,正面瞧见王爷一脸震怒,旁边侧身站立洛清玉,斐琳王妃也一旁坐着,四周都是整齐肃杀的士兵,金光璀璨的铠甲在艳阳下晃得刺眼。 他走进去先施礼,大庭广众之下尊称一声:“王爷!” 王爷沉着脸并未吭声。 沉默半晌,才问:“昨夜大闹都护府,可是你?” 洛清衣心想这还用问,干脆利落地答:“是。”突然抬头瞧见王妃在朝自己使眼色,示意他不可嚣张。 这才发现前面还站着几个身穿文职官服的人,蓝色孔雀绣纹显示司理院的身份。 大穆朝在各州都设有司理院,归属大理寺管辖。 消息传得可真够快,这是要兴师问罪! 苟都护的几个女儿嫁得好,官场上连理枝互通利益,大理寺和司理院都有人。 鲲鹏王脸色一变,拍桌呵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无法无天至此,一等大员说杀就杀!” 雷霆震怒,大理寺官员也觉得很有面子,眉宇间略过一丝得意之色。只听王爷继续道:“就算他罪有应得,也该由朝廷来惩治,怎可如此莽撞!” 罪有应得……似乎,语气好像有点不对…… 王爷转头向着官员,微微一笑道:“小儿顽劣,还请见谅,以后自当好好管教。”说着瞧了眼清玉,大公子立刻将贺流子写好的状子递过来。 顽劣!自当管教,杀了朝廷一等大员,感觉就和打碎一个玩物般轻松。 众官员不敢接王爷的话,恭敬地接过状纸,仔细地读了一遍,满篇都是苟廉房的罪行,凭这些罪状杀三百遍都算便宜,心想好吧,还是识相点,人家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鲲鹏王的嘴角挂着隐隐笑意,他是开国之将,为了边疆安定搭进去半条命,都护府是什么东西,要是听话便罢了,有罪就该正法。 洛清衣是王府世子,斐琳王妃的心尖肉,谁也不能碰。 铠甲层层包围下,气氛愈发肃杀,略显尴尬的司理院官员们寻思还是撤退比较好,省的再待下去命都难保,收起状子,陪着笑脸就往外走。 猛地又被斐琳王妃笑吟吟拦在门口,语气喜悦:“各位,最近我府上有喜事,马上就要请旨迎娶世子妃过门,到时会在京都设宴开府,还请千万来喝酒。” 这话说得明白,鲲鹏王府有喜事,圣上赐婚,自己掂量。 众官员赶紧还礼说一定会到,怎么都感觉今日像是来鲲鹏王府赴宴,哪里是问案捉人! 洛清衣在后面摇着洒金扇,笑嘻嘻。 系统:再次……真是一家人啊! 第48章 . 前尘旧梦(一) 就想看一眼。 司理院的人讨个没趣, 一脸讪讪色地离开王府,回去将贺流子的状纸呈给大理寺,决定再不要多管闲事。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 此地是边境,鲲鹏王府杀伐决断, 处于权力绝对的顶端。 何况新皇继位, 根基不稳,又听说年轻的陛下性情温柔, 连朝中之事都处处被掣肘,更别提遥远的海谷城。 此为大穆朝的第二代君王, 开国之王穆凌风与鲲鹏王曾以兄弟相称,一起在马背上浴血奋战,交情过命,先皇在世时便赐予免死金牌, 只要鲲鹏王不造反, 就没人能动得了。 都护府的事没几日传遍天下,事发突然, 举世震惊,那又如何?牵扯到鲲鹏王府, 满朝文武也没人吭声。 -- 第68页 只要贺流子一纸添油加醋的诉状,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不只是由于鲲鹏王府权势压人, 还有老王爷与大公子的战功赫赫,军纪严明且作风严谨,就算是想鸡蛋里挑骨头也难。 大家心如明镜,草原上的异族彪悍,都对中原虎视眈眈,没有鲲鹏王府, 整个国家都要喝西北风玩完。 鲲鹏王的小世子确实诡谲多变,但那是王府里的凤凰,谁敢碰! 传闻这位世子天赋异禀,拥有起死回生之术,在翰林医官院也得到尚主使偏爱,虽然也有任性妄为甚至嗜血的传闻,毕竟只是道听途说。 苟都护死得蹊跷也没办法,谁让他得罪普天下最不该招惹之人。 本来苟廉房小女儿嫁给白宰相夫人的外甥,时任兵部侍郎,并不好惹,但如今钱贵妃正在对付白天翔,宰相府自身难保,对这等麻烦事避之不及。 大理寺卿接到状纸也不敢定夺,立刻呈给圣上,新皇还没翻就到了钱贵妃手中。 鲛纱帐外,钱水芙披着一层轻纱,乌发云鬓,葱段指尖挑开纱帐,像只鱼儿钻进圣上的怀里,撒娇道:“臣妾今日又做件错事,还请陛下责罚!” 穆日彬微闭双眸,温柔的眉宇显出一丝疲惫,嘴角依旧笑着说:“爱妃无论做什么都能讨朕的欢心。” 他一直非常宠爱钱水芙,对她极为信任。近日身体不适,更是让钱贵妃在床榻边念奏章听,做出批阅后也由她代写。 水芙用手臂环绕上对方的脖颈,痴痴地笑起来,嗫喏着:“今天有份大理寺的奏章,臣妾觉得太无聊就没念,等陛下好些再说。” 穆日彬长出口气,大理寺一天到晚都是些头疼的案子,不听也罢,用手来回摩挲着水芙的秀发,昏昏欲睡地问:“什么无聊事?” “还不是白宰相的一个亲戚,身为海古城都护居然利用职权逼死良家妇人,害得人家妻离子散,整整隐瞒了二十几年啊,陛下勤政为民,怎能允许发生这种事!”愤愤然地说着:“还好被鲲鹏王世子发现,立刻就地正法,可不是大快人心吗?圣上常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妾觉得这件事世子办得漂亮,也替我皇家挽回颜面。” 一件事两样说法,就看谁能说得漂亮。 钱贵妃当然有这份本事,拉拢洛清衣,扳倒白天翔,最近清风客栈的事她也谋划得差不多,刚好推波助澜,再没有更好的买卖。 白天翔曾在穆日彬登上王位时助过一臂之力,但为人刻板,这些年还有点倚老卖老,圣上也已经非常不耐烦,哼了声道:“早该正法。” “陛下英明,但大理寺居然写奏章说请圣上定夺,难道还想责罚世子不成?可不是无聊吗?” 穆日彬笑出来,用手点一下爱妃的鼻头,宠溺无比:“水芙说得对,那咱们就先赏鲲鹏王府。” “这事不用特别办,”笑嘻嘻地蹭着陛下的指尖:“斐琳王妃正式请旨要聘世子妃,刚好一起赏。” “哪家的千金?” “说出来陛下可别笑,还是那位翰林学士家的柳小姐。” 穆日彬怎能不乐,两人笑作一团,想鲲鹏王府驰骋沙场,从来说一不二,为了这个世子可是半点招都没有。 洛清衣还待在王府,王爷怕朝中有变,保险起见不让这位祖宗乱跑,他可快愁死。 系统:谁有我愁啊……宿主你再杀一个人,经验值就跌破零点,我就要自爆! 洛清衣打个哈欠:“怕什么,又不是你一个。” 系统表示非常绝望:宿主,你是不是发现自己重生后就飘起来,重生一次又不能永远重生! “对,”洛清衣从填漆床翻身而下,神色严肃:“提醒我了。” “宿主你要奋进了吗!”好感动。 “王妃的脸还没治好。” “那个……好吧,虽然可能加不了多少经验值,但毕竟是你亲妈。” 斐琳王妃脸上的疹子红彤彤一片,明显到达真皮层,就算治好也会留疤,最好的方式是植皮。 不过这对他而言也不是大事。 而且王妃经过重生后,对系统也很容易接受,都不用多做解释。 做手术前照例要验血,他先跑到慕霏院,在王妃的指尖扎了一下。对方笑问要干什么,难道人家传他嗜血是真? 洛清衣坐在摇椅上晃悠悠地回:“治病啊,儿子保证娘脸上的皮肤很快就好。” 王妃神色一变,摇头道:“你这孩子不听话,早说过这是咱们重生的代价,给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拿回来。” 系统:收血,检测,匹配。 怎么样? 术前准备,血液入库。 血型? 哦……普通O型。 洛清衣愣了下,由于冷琼玉和罂嫚,还有寂寂都属于珍惜血型,他判断九色族人的血型可能会不一样,没想到王妃会是普通O型。 “娘,”直起身子,好奇地问:“真无所谓脸上的疹子吗?” “只要你能安康,这点小事算什么。” “那……王爷可在意?”突然这样问,让斐琳一时语塞,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拍拍他的肩道:“我与你的父亲相处半辈子,早就不单靠着容貌啦。” 洛清衣垂下眸子,讳莫如深地笑笑。 系统:好吧,看来涨经验值又没戏。宿主,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 第69页 女为悦己者容,总觉得王妃有事瞒着我。 宿主你现在说话特别古代,系统居然挑选到一个重生的人!好震惊。 提起这点洛清衣就烦,虽然是重生但完全没有记忆,最近脑子里还时不时地飘起那句:“你在万灵谷生死未卜之时,那位柳小姐还不是嫁给赵玄彥,不管你死活!” 到底为何,难道上一辈子寂寂心里最爱的是赵玄言?那重来一次,会不会最后仍旧把心给了赵玄言! 想到这里怒火中烧,左边眼睛又赤色潋滟。 系统:宿主你冷静,感情的事强求不来,真这样也要学会接受,没啥办法。 不,有办法。 啊? 我可以杀了他。 …… 夕阳西下,远在京都的翰林医官院,赵玄彥连连打几个喷嚏,他最近由于阿珂润王子的事忙得晕头转向,知道洛清衣赶回鲲鹏王府,认为是要求娶柳二小姐,没放在心上。 另一边的柳老爷也不知要如何处理,干脆就静观其变,看这位世子能不能做到。 这几日海谷城都护府的事传到京城,众人私底下议论,柳老爷确定了好几次,死的是担任都护二十年的苟廉房后,内心受到极大震撼。 这一夜,月上柳梢,他忧心忡忡地坐在玫瑰椅上,神色暗压压地渗人。 柳夫人瞧见夫君满面愁云,先遣开丫鬟才问:“老爷可是有心事!” 柳老爷张张嘴,痛苦里又似乎带着几分喜悦,表情复杂,半晌道:“苟廉房,他死了!” “死了,”夫人诧异地:“怎么突然……” 他便把听到的又复述一遍,最后叹口气,眼角竟有些湿润:“死得……好!” 柳夫人也点头,这么多年来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拉住夫君的手道:“他死了,老爷再不用忧心寂寂的安危,我们也对得起那位冷娘子。” 柳老爷嘴角抽动一下,忍了半天的泪水簌簌而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喃喃道:“当年我年少气盛,和朋友去海谷城寻奇花异草,不小心摔入后山,幸亏被柳三郎夫妻两个所救。那日我听说柳三郎被野兽咬死,想去给冷娘子送点银子,由于山路不熟悉,到了深夜才找见门,没成想瞧见苟家公子要欺负她,我情急之下,拿起外面的砍柴刀就砍,那位公子当时一命呜呼。” “老爷,”夫人看他神色激动,安抚道:“过去的事就别总提了。” 对面人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仍旧自言自语地:“当时我要去自首,她宁死不让,带着两个孩子和我藏入后山,约定要一起离开海古城,但……” 他的整个身子晃动起来,情绪波动到难以自持:“我不知道那是她扯谎,原来要去顶罪,也不知给我和孩子吃了什么东西,醒来时已经到第二日午后,才看到留下的信。我本来可以不顾一切去都护府找她,可我……没有!” 这是柳老爷二十年的心结,压得他喘不过气。 “老爷不要这么想,你若去了,两人都要定罪,留下孩子可怎么办?” 柳老爷凄苦地笑一下,无奈又自嘲地:“孩子托付给我又如何?我这个人生性懦弱,没有担当,那时没胆量带两个小孩回江南,只有先送入抱罂堂。成亲几年后才敢给夫人坦白,幸亏你贤惠温顺,我才又去找她们,可惜已经被人收养,后来费尽周折才寻到寂寂,如今姐妹分离,不知生死,还不是由于我?” 他是懦弱一些,但心底也善良,柳夫人不知如何劝慰,也掏出帕子抹泪,半晌道:“老爷不要忧虑,至少寂寂咱们养得很好,就是这个婚姻……” 柳寂寂与洛世子的绯闻,已经被二小姐在家里到处宣扬,无人不知。 提起婚事,柳老爷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用袖口擦一把眼泪道:“我本来并不喜欢那位世子,但夫人想一想,都护府与鲲鹏王府在海谷城二十年来都相安无事,为何洛世子刚回去,两边就闹起来!” “难道世子他……”难以置信。 “具体发生什么事,咱们这等人也不会清楚,但我猜……十有八/九。”突然露出喜悦,语气里隐隐藏着兴奋:“若真如此,可比我强上百倍啊!” 夜色如漆,柳家的寒碧院。 千月刚剪完灯,笑说天太热,今晚就开条窗户缝睡吧,反正四周都是看守的仆人,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柳寂寂披着薄纱躺下,心不在焉地点头,洛清衣说是七八日就回,如今十几日过去,天天盼着也没信。 她一天到晚都懒懒地。 两人放下帷幔准备歇息,突然绿纱窗处一阵乱响,仔细听并没有起风,禁不住顺着声音瞧,呀!千月小声叫起来:“有人影,在窗外。” 柳寂寂住在阁楼之上,窗外怎会有人! 二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也不好随便嚷嚷,靠在一起壮胆,看那个影子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靠在窗边。 又过了会儿,那个影子猛地往后退退,似乎想要走。兴许是衣服打上纱窗,又是一阵窸窣响声,窗户缝被震开,惊鸿一瞥,琉璃蓝衣襟飞舞在月色里,是柳寂寂再熟悉不过的身姿。 她也顾不得害怕,起身向前,颤悠悠地:“是……清衣吗?” 丫鬟千月目瞪口呆:清衣?洛世子,三更半夜……爬窗户! -- 第70页 随着柳小姐话音一落,那人影果然又再度静止。 寂寂心里有了把握,走过去,轻轻推开绿纱窗。月色下异瞳若妖,容颜俊美绝伦,可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 洛清衣单腿跪在屋顶,怕掉下去,手还抓住飞出来的屋檐,其实有点……尴尬。 但他星夜兼程赶回来,实在忍不住还要等到明天,太久没见了,好想看一眼。 系统:只有十天而已。 两人隔着窗棱,四目相对。 有风吹过兰花树,幽香扑鼻,洛清衣纵身跳入屋内。 瞬间便离得那样近,几乎要碰到彼此的身体,寂寂心里欢喜,全然忘记丫头还在,正想扑到对方怀里。 突然脸一红,低头瞧见自己只穿件绯红纱衣,莹白的肌肤在星光下若隐若现,害羞地想往后躲,被洛清衣猛地拉入怀里,抬头瞧见他一脸纯良:“怕什么,寂寂穿什么都好看!” 系统:你单身是有理由的。 第49章 . 前尘旧梦(二) 我就住下,好不好。…… 月光来, 虫声透过绿纱窗。 他的指尖,带有一丝凉意轻轻地放在腰际,另一只手臂环绕肩头, 将她整个拥在怀里,幽兰花香无边无际, 将人淹没。 手中的人柔软得像要化掉, 他想得再厉害也不敢太用力,总怕稍一使劲, 她就如天边的云朵一样,被风吹散。 乌发如漆就贴在自己胸膛, 听咚咚心跳声此起彼伏,静谧之夜,月穿花影悄悄地落到纱窗上。 不一会儿,又觉得怀里的身子烫得很, 低下头, 在月色里也能瞧见寂寂两颊绯红,眼波娇媚自是讨他喜欢, 但怎么红得这么历害。 洛清衣担心地摸一下额头,温度正常, 皱起眉,鼻尖快触到对方的嘴边, 焦急地问:“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寂寂咬紧嘴唇,身上的纱衣那样薄,他指尖的凉意就在皮肤上肆意游走,当然羞得浑身上下泛起红晕,还好没有掌灯, 要不瞧得更明显。 猛地想起千月还在,更难为情,又舍不得赶他走,想用力挣脱怀抱,软绵绵的双臂也是徒劳。 “肚子疼吗?头呢?”洛清衣还在问,求知欲爆棚。 系统:不愧是母胎solo,虽然觉得不该冒出来,但宿主你的职业病也是没谁了! 小丫头是机灵人,瞧见洛世子立刻下床,虽然还是担忧柳小姐,但看她那样喜欢,也无可奈何。 摸着黑,偷偷地下了阁楼。 门吱呀一响,柳小姐才算放心,抬眼瞧洛清衣睁着双清波潋滟的眸子,还在月色里打量自己,好像真以为她生病了,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我没事……”身子仍在他怀里,略带埋怨地:“就是有点惦记你,说好七八日回来,算算多少天了?” 娇嗔软语,虽是无意也勾人夺魄。 洛清衣用手一揽,将怀中人整个抱起来,靠向软榻。她仍旧被禁锢在怀里,身子落到他的腿上。 这幅模样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她心里觉得不成体统,但又离不开,谁叫自己喜欢的很,从第一次遇见洛清衣,自己就总不合规矩了。 索性俯下身子,秀发拂过对方漂亮的下颌线,闭上眼任他搂得越来越紧。 洛清衣也抱得舒服,用手挑起尖巧下巴,轻轻地啄起娇美双唇来,像只猫儿在舔水喝,想起清风客栈巷子里的吻,可谓是心满意足。 那会儿还以为是被原主控制,现在明明白白是自己所爱,瞧着唇下人发髻上的赤金海棠花簪,心生欢喜。 “我也想得很……就是总有事,烦死人。”边咬着边呢喃,简单的一句话也用了好久。 她被他亲得痒,时不时轻轻地笑,发丝散乱,媚态横生,与往日自有一番不同的风情万种。 夜极静,压低声音也飘得出来,娇笑声别人听不到,楼下的千月可是急得慌。万一出了事,就算要成亲也太出格,想这位世子果然是个酒色之徒,模样再好有什么用,比不上赵公子人品清贵。 她在底下胡思乱想,又听上面没了动静,探出头看原本开着的纱窗已经关紧,心里咯噔一声,这可不行!还不知道将来如何,要是毁了名节以后可没法活,自家小姐知书达理,真是着了魔。 急匆匆往上跑,到门口又犹豫一下,怕推门臊到自己,又觉得为了小姐必需要阻止,冷不防门被打开,柳寂寂伸手将丫头拉进来,笑道:“站在外面做什么,又吓唬我!” 千月一脸懵地瞧小姐云鬓微乱,满面春色,但衣襟整齐,可见没有过分之事。 松了口气,长叹一声。 柳小姐知道她在琢磨什么,不好意思地指下软塌,千月顺着望过去,看见洛世子躺在上面,双眸紧闭,呼吸均匀。 这是睡……着了。 刚才她脑补了那般绮丽场景,真没想到剧中人居然……睡着了。 小丫头又觉得这位世子好像不太正常。 系统:呵呵……毕竟没谈过恋爱! 看千月表情一会儿一变,寂寂低声笑着说:“他想必是太累啦,委屈你今夜睡在下面,也替我看个门。尽管放心,等会儿就让他走。” 丫头只好点头。 月色穿过绿纱窗,在洛清衣的脸庞洒下一片皎洁。他这几日都没睡过安稳觉,来回路上奔波,又在海谷城大闹都护府,今夜总算可以守着心上人,拥着寂寂便安心地睡了。 -- 第71页 后半夜微凉,柳小姐把薄被给他盖好,就靠在榻边端详起情郎来,爱不自持。 洛清衣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睁开眼瞧见寂寂披着外衣靠在身边,蹭了蹭她的额头,好凉!心疼地抱起来放到被子里暖,不乐意地:“丫鬟呢?怎么不叫醒我?” 寂寂睡得迷糊,突然身子一轻,陷在他温暖的怀里,也不睁开眼,喃喃地说:“你……还不走,一会儿要来人啦。” 红唇撅起,莺莺细语,洛清衣哪里走得了,俯下身子道:“我以后就住这里吧,保证听话,可以睡在榻上?” 信誓旦旦的模样把寂寂逗乐,用手勾着他的头笑嘻嘻:“胆子可真大,小心我爹报官!再说这榻上也不舒服。” “唉……”伤心得很,可怜巴巴:“那我就无家可归了。” “尊贵的世子,”寂寂也调皮起来,故意道:“海谷城的鲲鹏王府,京都的乌衣巷哪个不是你的家?肯定都比我这里好,起码有人侍候,你看天都亮了,早饭还没着落呢?” 洛清衣单手撑头,饶有兴致地瞧她,附耳说:“也不知为什么看着你就喜欢,完全不觉得饿。” 满脸真诚,乖宝宝一个。 系统:那叫秀色可餐。 两人亲亲我我,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紧接着千月开始扣门,低声喊:“老爷和夫人们,还有二小姐都来了。” 柳寂寂吓得一哆嗦,赶紧坐起来,让丫头在下面招呼,立刻穿衣梳妆,寻思这是她的闺房,若没有特别的事,众人应该不会上楼。 扭头瞧洛清衣还懒洋洋地靠在榻上,满眼柔情注视着自己,脸一红,伸手拉起他说:“我过会儿下去,世子快点想办法离开,可别让瞧见。” 他倒是无所谓,但不想听外面的闲话,最主要是怕寂寂烦心,舍不得也还是站起来,搬椅子坐在妆台边,讨好地:“我看你梳妆完就走。” 楼下已经听见老爷在说话,对面人神态自若还要看自己打扮,柳寂寂哭笑不得,这位天塌下来也不知道着急。 “世子,求你还是躲一躲吧,柜子里,床上都行,万一要有人上来了呢?” 她越急脸越红,可爱至极。 洛清衣温顺地:“好,那我就先在帷幔里坐一下。”起身突然又转回来,满脸不高兴像个孩子:“寂寂,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我……”眨眨眼:“世子?” “对!昨晚还是清衣呢,今天就成世子了,明天怎么办!洛医官,洛大人,陌生人?” 系统:这是什么脑回路,宿主你好像个受气小媳妇。 “清衣。”她柔柔地叫,真是服了他,哄着把对方塞到床上,整理好帷幔才下楼。 大清早全家聚齐,应该是有重要的事,但此时最牵挂的人就在身边,她也无所谓。 柳寂寂性子柔软,秉性单纯,对洛清衣二百个信任,他为何回王府,现在又有什么打算,寂寂都不想深究,知道对方把自己放在心上,也就够了。 刚到楼下的小厅,迎面瞧见老爷和夫人满脸含笑地坐在梳背椅上,李夫人则陪笑地在侧下方,二小姐不情不愿地站着,几位的表情各不相同,好像在戏台上唱戏般。 柳小姐突然挺想笑,她是昨夜过得太幸福了,看什么都顺眼。千月使劲使眼色,表情复杂。 寂寂先问有什么事,话音未落柳老爷就嬉笑颜开地:“刚才宫里来了旨意,将你指给鲲鹏王世子为妃。” 柳寂寂猛地愣住,意料之中又很吃惊。夜深人静时也寻思过,但毕竟家境悬殊太大,至多也就是个侧室,没想到是正妻,而且宫里指婚可是无上荣耀。 张张嘴,谢恩都忘了说。 李夫人还是聪慧,连忙附和:“恭喜寂寂,这可是咱们柳家的大喜事。”一边拉起惜苒,让给姐姐说几句吉祥话,哪知二小姐鼻子都气歪,硬是站着不动。 她确实也冤枉,但好像怪不到别人头上,只能吃哑巴亏。 勉强向前几步,酸声酸气地:“姐姐好福气,这一去就是金枝玉叶,妹妹杂草一般的人,以后也不敢打扰。”越说越气,眼皮一翻:“唉!不过有人比我更可怜,那位赵公子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好端端要被退婚。” 大喜之时,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夫人恨不得赏她一耳光。 提起赵玄彥,柳老爷也发愁。 柳赵两家是世交,赵家老太太据说曾在宫中待过,与先皇还有些交集,不是一般人物。有旨意这婚也要自己去退,不由得叹口气。 突然门口一阵骚乱,仆人慌张来报世子来了。 柳寂寂和千月面面相觑,这人不是在楼上吗? 只见洛清衣从门口乐悠悠地进来,恭敬作揖,潇洒异常。 “老爷夫人,晚辈听说宫里的旨意已到,所以才来拜访。”并没有瞧向寂寂,一副大家公子的清贵作派,缓缓道:“柳大小姐曾经有过婚约,在下都清楚,赵家那边不如交给我来办,还请二老放心。” 好个皎洁如月般贵公子,讨人喜欢的乖女婿,千月腹诽着:这和昨晚可不是两个人吗! 第50章 . 前尘旧梦(三) 自然是我啊!…… 洛清衣在阁楼上坐着的时候, 就听到下面的谈话,尤其是柳二小姐尖声细气,刺耳得很。 昨夜他赶回京都, 先到乌衣巷放下给寂寂的礼物,问雨墨赵玄彦可曾来过, 小书童说没有。 -- 第72页 按理说那封信递出, 对方一定会来问清楚,居然石沉大海, 沉着脸瞧了眼送信的仆人,只神情就能杀死人。 家仆噗通一声跪下, 赌咒发誓绝对送到,寻思这种事怎么总落到自己头上,前几日才被掌嘴,两边脸还肿得老高, 不会又要打! 难道有什么误会。 系统:是你自己没写清楚。 此时的柳二小姐还呱噪地没完, 听起来柳家为了退婚的事相当发愁,怕寂寂为难, 他纵身从后窗跳下,绕道前院, 装作前来拜访一样。 洛清衣说要亲自去办,柳老爷如释重负, 至少不用他去面对赵家老太太,赶忙笑道:“全要仰仗世子。” 洛清衣乖乖地:“伯父怎么还称世子,如此生分,不如以后就叫清衣。” 柳老爷乐得合不拢嘴。 他这般儒雅随和,不肖说众人诧异,就连寂寂都吃惊, 寻思情郎还有这一面。 洛清衣:以后慢慢了解。 系统:对!宿主隐藏面可多呢,比如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 “好像忘了媒婆还没处置,杀掉!” 呃……系统闭嘴,求安生。 洛清衣施礼离开,转身的瞬间才朝寂寂瞧了眼,眸子里柔情缱绻,柳小姐脸一红,低头垂眸浅笑。 娇羞的样子扰得他心烦意乱,半天才按下想去抱一下的冲动,突然觉得除了寂寂外,眼前人都好碍事,全部消失才好。 系统:……赶紧结婚吧,这样下去此人会疯! 昨夜睡得好,今日精神抖擞。回去就吩咐雨竹和雨墨提上一坛海谷城的桑果酒与赤霞珠,来到赵玄彦暂时居住的客栈。 晌午时分,掌柜的说赵公子最近公务繁忙,早出晚归,恐怕公子要多等一会儿。 迎面瞧见赵玄彥从江南带来的书童竹荟,认出洛清衣,立刻殷勤地请进屋内,好茶伺候上,笑说还以为世子在王府,这么快就回来啦,我们家公子可是天天念叨。 生就一张巧舌如簧的甜嘴,相比之下雨墨和雨竹就像一对憨憨,两人只会呆呆地站着。 洛清衣抿口茶,垂眸浅笑。 念叨,一会儿估计就不了。 他抬起头,环视四周。屋子不大却极其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几副水墨画,青瓷瓶中插有杏花,物件讲究一看就不是客栈的东西,只是借住而已,也收拾得这么雅致,倒是很符合赵玄彦温润的性格。 洛清衣等得无聊,起身在屋子里转悠,目光落到那几副画上,大都是些花鸟虫鱼,突然发现在张泛黄的宣纸上,含苞欲放的兰花后相互依偎着一对情人,虽然人物看上去有点小,但身上的衣着打扮却描绘得栩栩如生,非常漂亮。 他也爱兰花,饶有兴致地欣赏,冷不防看到画中男子的脖颈上戴着一对珠子,珠光泛粉,形态仿若蔷薇珠,心里腾地下,正想拿过来仔细看,门吱呀一响,赵玄彥走了进来。 “洛兄回来啦!”语气里掩不住的喜悦,最近对方不在,他处理阿珂润的事还真挺棘手,毕竟是银族王子,死得又很蹊跷,洛清衣的用药他完全弄不明白,来回折腾好久才算了结,其中还多亏尚主使的周全。 洛清衣笑笑,坐下道:“兄长这样忙,太阳都快落山了。”指着那副画问:“这肯定是兄长的吧?” 赵玄彥勾头瞧一眼,直说好眼光,确实是他从江南家里带来的画,由于太喜欢不管住在哪都要挂上,天天看着才舒心。 “画里的人惟妙惟肖,我猜不是普通人的手笔。”试探地问。 “其实是我家老太太的藏品,都说她老人家曾在宫里待过,所以有些好东西。” 宫里……洛清衣觉得不简单。 正想开口继续却被赵玄彥打断,对方净了下手,突然就开始发感叹:“唉,贤弟你不在,我最近一直忙阿珂润王子的事,主要是银族那边不好交代,赫哲钦开始又被误认为是凶手,现在虽然解除误会,影响却不好,只怕回去也没人信他。” 洛清衣其实不太关心这种事,但对方似乎非常有兴趣,好像唠家常一样说个不停。 “最后还是赫哲钦提议,可不可以派个证人和他一起回草原,以示清白。” “草原荒凉,银族人残暴,谁会愿意去?” “还真有,而且是绝对想不到之人!”赵玄彦讳莫如深地笑着,故弄玄虚地问:“贤弟猜猜?” 洛清衣心想你快点吧,还有正事要说,就算是皇帝要去他都不意外。 “说起来你和我都认识,是罂嫚姑娘。” 寂寂的姐姐!洛清衣顿一下,虽然只和女子打过几次交道,也能看出对方性格刚烈,与妹妹截然不同,只身一人跑去银族恐怕是另有打算。 罂嫚与寂寂被送到抱婴堂时,不过也才三岁左右,对以前的事记忆模糊。由于抱婴堂的孩子都是战争遗孤,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她也觉得父母是被银族人害死,对异族恨之入骨。 无论是阿珂润还是赫哲钦,全都恨不得杀掉,突然跑去做证人,肯定还是复仇之心不死。 可惜找错了对象,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洛清衣突然垂眸沉默,赵玄彦以为他是担心罂嫚的安危,心想别人都传洛世子冷血无情,其实是不了解他,安慰道:“贤弟不用忧虑,我看赫哲钦对罂嫚姑娘极好,不会让受委屈……说不定呀!还是一桩好姻缘。” -- 第73页 “好姻缘?与银族人。”满眼的不屑与高傲。 赵玄彦意识到自己失语,忘了对方的鲲鹏王世子身份,他不善言辞,只能尴尬地清嗓子。 洛清衣突然神色一变,眉眼带笑地转移话题:“兄长刚才说好姻缘,不知何为好姻缘呢?” “好的姻缘不就是两情相悦,举案齐眉。”有点好奇他会这样问,前几日不是为了求娶柳二小姐特意跑回王府,应该非常钟意了吧。 洛清衣继续问:“那兄长与柳大小姐算不算好姻缘?” 赵玄彦腼腆得很,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雨墨雨竹一看到了正题,先给二位公子斟满酒,识相地拉着竹荟退下。 洛清衣瞧对方没有回答,自饮一杯道:“不如我换个问法,兄长与柳大小姐可是两情相悦?” 眼前人又迟疑一下,略有些不好意思:“我与柳小姐也没见过几回,以她的容貌品行是个人都会喜欢吧,但她对我……就不清楚了。”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 端起酒杯,淡淡地:“她的心里另有意中人。” 赵玄彥猛地呆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能由于最近太忙,精神恍惚,张张嘴没回话。 洛清衣又重复一遍,清晰无比地:“兄长,小弟有话直说,柳小姐心有所属,你准备怎么办?” 他这才听明白,心里一惊,寻思洛清衣毕竟身份不同,也许知道些自己不晓得的事,好比柳寂寂有青梅竹马,诸如此类。 赵玄彥的婚约属于家族联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此时更多是担心有辱门楣,不知道要如何对双亲,尤其是老太太交待。 眉头紧锁,看上去并不难过,更像是在发愁。 半晌,安静如夜。 洛清衣心想这种问题还想这么久,要拔剑决斗,还是宁死不退婚给句话不行。 系统: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办事这么磨蹭,上辈子还能抢我的人。 谁抢谁的人,宿主? 赵玄彥叹口气,很为难的神情,低语道:“此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还要告知父母与老太太,不过赵家并不会强人所难,如果柳小姐真有意中人,可以解除婚约。” 洛清衣觉得这人还挺好,很难想象他在原书中还经常骂自己,不过现在都无所谓,只要婚退了就行,要不以他的性格真不会郑重其事来解释。 洛清衣春风满眼地抿口酒,笑说这是塞外最好的美酒,今夜不醉不归。 赵玄彥却还在纳闷,犹豫再三才问:“贤弟可知柳小姐心里的人是谁?” “那个人啊,”酒杯一碰,叮咚一声,笑嘻嘻地:“就是我。” 第51章 . 前尘旧梦(四) 住上瘾。 夕阳西下, 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到杏花树上,从窗外瞧屋内的两个人。 赵玄彥又一次呆住,最近累得头晕眼花, 肯定是自己出现幻听,面容呆滞地问:“谁?” “我。”洛清衣重复道:“我说是我。” 赵公子开始怀疑对面人神志不清, 目光落到清衣的酒杯, 对!他不善饮酒,一定在说胡话。要么就是自己在做梦, 用手狠狠地捏一把大腿,不太疼, 对!做梦。 洛清衣根本没见过柳寂寂几回,就连自己也只是两三面,他们怎会萌生爱意,两情相悦。 系统:宿主, 赵公子被你整成傻子了!你看他一副我是谁, 我在哪,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洛清衣没办法, 刻意往前挪挪,露出脖子上的蔷薇珠, 盯着对方说:“赵公子,感情这种事自古就没有先来后到, 你看我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系统:刚才还满口的兄长…… 赵玄彥呆呆地瞧着,聚精会神就像在看一个暗器,随即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态。半晌眼睛一亮,忽地站起来。 洛清衣心想这回总算明白了吧! 只见对方指着那副画说:“好像有点……像画里人戴的珍珠!” 这脑回路简直快把洛清衣给气笑,真是个毫无威胁的情敌,连寂寂的贴身物都没见过, 还让自己担心那么久。 对方满脸无辜加茫然,他只有坐直身子,一字一顿地:“赵公子是诗书大家,刚才也说过不会强人所难,还请记住自己做出的承诺。” 赵玄彥:承诺……我的承诺?哦,解除婚约。抬眼迎上洛清衣坚定不移的目光,倒吸一口凉气,他是来真的。 赵玄彥清清嗓子,其实有点尴尬。 说是夺妻好像太夸张,但又确实不合规矩,只能继续沉默。 洛清衣最受不了他这般温吞,寻思话已经说清楚,本来想打听画里人是谁,可看赵玄彥目光呆滞,干脆留下两坛酒,直接告辞。 走出门看星光熠熠,让雨墨和雨竹先回乌衣巷,他想到处逛一逛。 火树银花,虹桥边瓦舍林立,咿咿呀呀小曲儿隔着索河的水音,听得人心里百转柔肠,他转来转去,魂不守舍,还不是想去……柳家。 夜色如漆,柳寂寂刚卸下珠钗,瞧着鸾镜里的自己痴痴地笑,两颊红彤彤,像融化了胭脂般透在瓷白皮肤上。 心中最牵挂的事落了地,除了觉得有点愧对二小姐和赵公子,余下都是喜悦。 千月不紧不慢地铺着床,皇家赐婚她也没办法,就是心里不踏实,鲲鹏王府那是什么地方,以前只听人提一下就升起敬畏之心,和天上的月亮般遥不可及。 -- 第74页 如今小姐要嫁过去,她自然也要陪嫁。 想到王府里规矩多,时不时总叹气。 寂寂起身,接过丫头手里的绣枕说:“我这个小千月啊,一天到晚都在发愁,杞人忧天!” “小姐,”犹豫着,还是忍不住开口:“世子对小姐的宠爱,奴婢都看在眼里,但人常说恩爱不过几日,天下美人何其多,你还是要留个心眼,比如……让世子在京都开府,万一有事家里也能照应啊。” 柳寂寂根本想不到这些,只惦记要和洛清衣一生一世一双人,噗嗤笑起来:“你可真是个鬼丫头,怎么这么多心眼,世子如今在医官院任职,几年内都不会回王府,就算要回,我也没有不跟着去的道理。” 千月撅起嘴,自家小姐就是单纯,医官院的职位对于鲲鹏王世子还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一定要在京都开府才踏实,都怪老爷夫人当温室花一样养在深闺,什么人情世故也不懂。 “小姐,你听我的吧。” 柳小姐躺到床上打哈欠,正想说丫头多虑了,忽听有人敲绿纱窗,砰砰……两声。 两人四目相对,愣了一下,同时猜到是谁! 这人,还真是住上瘾了! 千月只好穿上外衣,又无奈地下楼。 寂寂起身去开窗,刚推开条缝,外面人就用手一拨,纵身跳进来,笑嘻嘻把她搂入怀里,一身兰花香气,披着星海月光。 “想我了没?” 她被抱得好紧,差点喘不过气,挣脱一点故意说:“才分开有什么想的?” “才分开……都好几个时辰了。”低下头,神色委屈:“你说,是不是真不想我?” 她想起对方早上那副清贵公子的做派,如今就是幼稚鬼一个!伸手摸他的脸,娇娇地笑着:“快给我看看,一个人能有几副面孔,脸变得可真快。” 洛清衣认为想不想这个问题非常严肃,怎么还能开玩笑,转身躺到软榻上,头枕着冰瓷枕说:“我不走了,分开你又不惦记,那我就住下!每时每刻都瞧着,不想也没关系。” 他就是要把她的世界占满,怎么不行! 寂寂哑然失笑,坐在旁边的春凳上,发间的海棠花簪闪着一点点金光,歪头道:“好啊,以后医官院点卯也不用去啦,干脆和我绑在一起如何?” 他瞧她调皮,伸手勾她的腰,起身从下面吻上双唇,贪恋的舔舐还嫌不够,用手拖住她的脸颊,无论多疯狂,唇下人也躲不开,急促地喘息着,喃喃地:“好。” 不知多久,寂寂呜咽一声,洛清衣才松开手。灯下瞧女子的唇角一片绯红,又开始担忧:“抹点药吧,会不会破?” “你还问我,谁让你这么放肆,”娇媚如早春的花儿,水灵灵地撒娇:“从今日开始不许再碰我,除非大婚。” 她说得娇嗔,清衣又忍不住想亲一下,为了分散注意力,只能先抱起来说点别的话。 “我准备在京都开府,寂寂喜欢住哪里?” 无意间的问话让柳小姐一惊,莫非他听到千月刚才的话,会不会生气了,忙说不要紧,哪里都一样。 洛清衣牵起她的手,轻笑道:“你慌什么,我早就想在京都开府,你也离家近一些,平日里可以经常走动,回海谷城之前我在南边找到一处不错的宅子,改天带你去瞧。” 寂寂眨眨眼,寻思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洛清衣本来就想在京都开府,刚才听到千月的话更加确定,婚事也要在这里办,省的寂寂大老远跑到海谷城,风尘仆仆多操劳。 心细如发,简直到了叹为观止的地步。 系统寻思再活几辈子,恐怕也收不到柳寂寂的珍惜血型。 洛清衣能把它碾碎。 感叹千挑万选,咋选中这么一个任性的主,所以天赋再高有啥用,还是人靠谱最重要啊! 你差不多就行了。 呃……忘了和宿主心意相通,呵呵,小的认错。 说起来这个世上的系统众多,各自寻找适合的宿主完成任务,一旦绑定很难解除,但让洛清衣与斐琳王妃重生的系统实在诡异,只需要王妃的容貌,直接复活两个人还不用绑定,天下哪有这种买卖。 系统越想越好奇! 洛清衣:快滚,别在我脑子里闹腾。 呵呵……退下! 其实洛清衣也怀疑重生之事有内情,尤其今日在赵玄彥住处看到的画更蹊跷,那位赵家老太太的底细,必需找人弄清楚。 寂寂瞧他神色有变,怯怯地问:“怎么啦?要是开府太麻烦就别勉强,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好。”语气娇羞,最后一句话低低得也让他喜欢。 一封加急的信件,正从赵玄彥居住的客栈飞往江南。柳家的仆人在洛清衣走后,上门来传话说圣旨已下,请公子见谅,改日老爷会登门道歉。 他才明白原来此事早已是板上钉钉,还来不及长吁短叹或是生气,赶紧将和柳寂寂解除婚约之事写清楚,禀告双亲。 信送到时正值深夜,赵老爷与夫人烛火中看了好几遍,怒不可遏,两家相交多年,居然说退婚就退婚,即便是鲲鹏王府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还讨来宫里的旨意。 两人气了半天,也没法扭转乾坤,想自己儿子三代单传,人品清贵,也不愁找不到更好的千金聘为正妻。 -- 第75页 只是不好给老夫人交代,赵老太太平时最恨以权势压人,她以前又在宫里待过,非常讲规矩,年纪大了脾气越发焦躁,万一气出个好歹划不来。 赵夫人便说这婚不如先退了,再找机会告诉老太太更好。 “唉,只能如此。”话音未落,丫鬟秋娟就来回话,说老太太听见外面有动静,请老爷夫人过去。 看到已经瞒不住,怕老人家一时受不了,两人故意慢慢地说清楚原委,还特意加上句柳家那位小姐也就普通,天下好女子多得是。 没成想老太太沉凝片刻,问:“你们说的是鲲鹏王府?” “是。” “王府的世子,就是斐琳王妃的孩子?!” 赵老夜和夫人面面相觑,寻思老太太的关注点还真意外,回道:“世子当然是王妃所生啦。” 赵老妇人忽地叹口气,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幽幽地说:“随他们去吧,这婚退了也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要和鲲鹏王府扯上关系……咱们比不过。” 鲲鹏王的势力人尽皆知,但老太太素来是轻蔑权贵之人,斑驳银发下的愁眉紧缩,一双眸子里忧心忡忡。 第52章 . 前尘旧梦(五) 凝香馆 一夜芭蕉雨, 落在赵老太太的心头,博山炉里香气缭绕,那是她熏了半辈子的朗月娇。 赵家世代行医, 也曾在宫中行走,不只她的夫君医术高超, 就连老太太也是耳濡目染, 懂得不少药理知识,常替嫔妃瞧病, 地位不亚于今日的翰林女医向普安。 自从先皇突然离世,为了避嫌才举家搬到江南。 烛火啪地声, 一股烧焦的味道,好像飞进只虫子,星火一闪,影影绰绰。 她起身挑开帷幔瞧, 叹口气:“人啊, 有时就如这飞蛾扑火,明知不可为, 偏要去做。” 秋娟忙去剪灯,心想老太太以前是个爽利性格, 兴许是年纪大了,近日动不动伤春悲秋起来, 笑着指向熏炉说:“老太太,都是这朗月娇太香了,引得小虫子直往上飞,不顾死活。” 赵老夫人微微失神,并没有接话。 秋娟身为贴身大丫鬟,最善于察言观色, 寻思老太太没有因为公子的事发怒,火气憋在心里更容易生病,故意想说些讨她开心的话:“老太太,朗月娇这个味道怎么越闻越香呢,我在别处都没闻过。” 她知道老人家最宝贝这个香,总共府里就那么一大盒,怕用完只敢每日晚上熏半盏茶的时间。 平日里提起来,脸上就露出得意神情,常说这是先皇赏赐,华家专供的一等香,天下独有。 华家是京都首富,香料天下文明,家族里还有位贵妃,正是当今圣上穆日彬的母亲,可惜时运不济,生产时大出血过世了。 丫鬟知道华赵两家关系极好,要不是朗月娇是先皇之物,用完不可再造,肯定还能从华家拿一些出来,惋惜地:“奴婢看盒子里也没剩多少,以后更要省着用啦。”说完瞧过来,等对方接话。 此时的赵老夫人仿佛没听见,仍旧目光迷离,秋娟不觉有些害怕,低声叫:“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事?” 半晌老人家摇摇头,嘱咐她去睡。 赵老夫人毫无困意,强迫自己闭上眼,什么事?!天大的事,她想忘不能忘的过去。 彼时她的儿子刚入翰林,天下风起云涌,大穆朝之前是夏家的天下,但夏王昏庸致使国力虚弱,群雄四起。 内有各藩王起义,外有异族虎视眈眈,整个国家风雨飘摇。 穆家当时镇守边关,就如现在的鲲鹏王府般权力滔天,一支铁骑踏平草原,最骁勇善战的就属先皇,那会儿还是穆国公的小公子穆凌风。 穆凌风为人阴鸷狠决,做事果断,年纪在家族中最小,但威望最高。他野心勃勃,既然夏王荒淫无度,不如穆家取而带之。 但这种忤逆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家族支持,穆凌风与自己的左将军洛思源索性带上精英部队离府,一路打到京都,中原这些藩王遇到穆凌风的军队,纯粹就是个绣花枕头,溃不成军。 不过半月平定天下,先以雷霆手段清除异己,又亲自带领军队稳住边疆,真正的天姿英纵,臣服四海。 穆凌风正式登基后,朝堂稳定,国力上升但内宫空虚,底下人各个开始动心思,有的举家族之力搜罗美人,有的处心积虑把自家女儿往里送,闹得是沸沸扬扬。 穆凌风躺在龙榻上,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眼前过,权当没看见。 渐渐地,外人开始传他有断袖之癖,尤其与大将军洛思源,就是现在的鲲鹏王关系亲密,两人在京都南边置别院,经常同榻而眠。 桃色绯闻越演越烈,穆凌风也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 唯有赵老夫人知道年轻的陛下不是龙阳之好,而是心有所属。一位美丽的异族女子,淡蓝色的眸子好似清朗天空,莹白的皮肤宛如冰雪。 穆凌风在塞外带回来的九色族公主青斐琳。 当时斐琳身受重伤,穆凌风将她安置在京都南边的凝香馆里,由于斐琳身份特殊,不好惊动医官,刚好得知赵医官的夫人也精通医术,便私底下带来瞧。 赵老太太替斐琳公主疗伤半月,陛下天天来看,对外说只是一个随手所救的女子,没什么特别。但偌大的凝香院就住斐琳一个人,除了侍女青妮雅就是大堆宫女伺候,外面还有洛思源的禁军把守,哪里能看出来普通。 -- 第76页 外人并不清楚,还以为凝香馆是陛下和大将军的偷情处。 这两个人反正也不在乎。 穆凌风对斐琳的情谊,赵老夫人全看在眼里,公主的外用药陛下必要亲自查看,汤药还要偷偷尝一口苦不苦,又从宫里派两个嘴严的画师来画像,谁也不是傻子。 那日斐琳的身体好些,两人在庭院里赏兰花,公主已经知道穆凌风的身份,又听丫头们说他还未婚配,瞧着对方脖子上的蔷薇珠,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陛下,蔷薇珠是心上人之间的定情物,我戴着不合适。” 穆凌风摆弄着兰花,春风满眼地笑道:“哪里不合适,你怎知谁是我的心上人?” 斐琳脸一红,嗫喏着:“我虽为阶下囚,也不能让人如此戏弄。” “谁敢戏弄我的公主殿下,杀了给你解气。”歪头笑嘻嘻地瞧过来,幽深眸子泛起温柔,好像冬日里的湖水潋滟。 他对自己有情,斐琳也清楚,但是什么样的感情,一时兴起揽入怀中,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忽然沉默,停一会儿才咬着嘴唇说:“陛下若是开玩笑,斐琳就当没听到,但要是真心,我身为九色族公主,哪怕做人奴婢也要清清白白,绝不为人一时玩物。’ 她认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你可想......”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强势的吻封住嘴唇,温热呼吸传来,一股兰花香熏得人神魂颠倒。 “想好了。”他说。 斐琳瞧着穆凌风幽海暗生的眸子,沉了进去。 “陛下要是哪天不喜欢斐琳,也要明白告诉我。”踮起脚尖,轻轻抵着他的额头说:“到时蔷薇珠……我也不会再戴。” 她这样单纯执拗,把穆凌风逗笑:“不会有那一日,我永远与你一起戴着。” “是吗?”突然调皮,将自己的蔷薇珠猛地套到对方脖子上,笑嘻嘻地: “你看这不是只有你戴上啦。” 情人之间的亲昵被远处的宫廷画师瞧见,立刻笔墨横姿,绘成两幅丹青呈上,穆凌风非常得喜欢。 可惜她没想到,那日竟会一语成谶。 没多久斐琳的身体恢复,穆凌风许下承诺要立她为后。不巧边疆战事又起,此次是草原数国集结在一起攻入海古城。 来势汹汹,有大臣提议联和南部溪诺国,虽然溪诺是一个小国,但土地富饶,可以为军队提供粮草与钱财,如今国家刚刚稳定,缺的就是资源。 溪诺国也同意与大穆朝结盟,但有一个条件便是联姻。公主韵莹豆蔻年华,正好与国君匹配。 穆凌风犹豫一下,只这一下,斐琳就和大将军洛思源赌气去了海古城。 她是草原长大的女孩,性子刚烈,不懂这些权谋与取舍,只知道做出的承诺不该有片刻迟疑。在海谷城没多久就传出要和洛思源成婚的消息,没有给穆凌风任何缓和的机会。 大婚前几日,让侍女青妮雅带着自己的蔷薇珠找到皇城司付大人,务必转交给圣上。 那一夜初雪落下,付大人带着蔷薇珠深夜入宫,恰巧撞见要去瞧太妃的赵老夫人,她由于治愈斐琳的伤,得到穆凌风的信任,现在是宫里的红人。 付大人刚接任皇城司,天天如履薄冰,穆凌风又性情多变,他恨不得多拉拢赵老夫人一下。 两人边走边说,不大会儿就把青妮雅来的事全抖搂出来,试探地问:“我看陛下也带着那样的珠子,所以就想去……” 赵老夫人心里明镜般,笑说不如由自己转交,李大人想了想,还是答应。 她确实把珠子交给了穆凌风,却是在三日以后。并不是一时疏忽忘记,而是当她看到整个国家风雨飘零,黎民百姓生活凄苦,动了恻隐之心。 穆凌风才稳固政权,大穆朝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不能被一个异族女子坏事。 远在海古城的斐琳也在等,如果他能够过来解释几句,无论如何自己都会信,可惜当穆凌风一路狂飙到海谷城时,斐琳已经凤冠霞帔地嫁人。 他震怒之下将蔷薇珠扔进山里,至此了无牵挂。回去便迎娶溪诺国公主,却从不临幸,反而看上华家一个富商家的小姐,生下穆日彬。 窗外的雨哗啦啦打上绿纱窗,将赵老夫人从回忆里惊醒,又开始连连叹气,面容顷刻间就老了几岁。华家的那位小姐她见过,肤白若雪可不就和斐琳王妃一个样子吗。 她也许是错了,但也没有办法。 其实还有一个秘密,当时在兰香馆时公主就已有身孕,还没来得及告诉陛下,就出了联姻之事。 如果自己算得没错,这位洛世子就是先皇的血脉,若是没有她从中阻拦,也许就是当今天子。 所以她才说比不过……要拿什么去比! 本来应该是天子的洛清衣,正美滋滋地准备把眼前荒芜的宅子买下来,他看上的主要原因是兰花开得好。 雨墨与雨竹跟在身后,小心地说:“世子,你别看这破园子如今没人管,听说原本属于皇家,现在好像是欧阳老爷的,咱们要想买下来,还要去三司使府上问清楚。” 欧阳……欧阳云翩的家,想起那位一手拽住赤水芈的女中豪杰。 “行,快去问,不管多少银子都可以。”说着来到一处庭院,里面的兰花更是美丽幽香,肆意生长已经越过墙头。 他抬起头,望向被杂草覆盖的牌匾,喃喃念着:“凝香馆。” -- 第77页 第53章 . 前尘旧梦(六) 朗月娇 一径花蕊横横斜斜爬满院墙, 花瓣迎风招展,洁白无瑕不亚于大相国寺里盛开的兰花。 他想起与寂寂在兰花树下相遇,愈发喜欢。 “凝香馆。”名字也不错。 推开已经斑驳生锈的大门, 摇摇晃晃差点没落地,雨墨与雨竹皱起眉, 看他心情好才敢说:“世子, 这园子荒凉得很,除了兰花好看再没啥啦, 还不如……” 洛清衣不耐烦地嗯了声,书童们闭嘴。 他最喜欢兰花, 说不出的舒服。 凝香馆里不大,石子小径两边是成片的兰花树,一条长廊通往正房,花架下还留有藤椅, 院落宽广, 屋内虽然遍布蜘蛛网,但细看家具全是上等的黄花梨木, 博古架上还摆着珍奇古玩,只胭脂红的酒杯就价值连城。 果然以前属于皇家, 看来不是谣传。 八角桌上留有茶器,冰裂纹茶杯里是早已风干的茶水, 只剩杯底淡淡黄褐色,他注意到旁边还有几个药瓶,随手拿起来嗅一下,已经没有任何味道。 这间屋子以前住的人生了病,服用过很久的药,以至于药瓶直接放到茶杯边。越往碧纱橱内走, 一股清香萦绕鼻尖,迎面瞧见床边放着个金质竹节熏炉,香灰都已经吹散,却仍旧留有一缕冷香。 很熟悉的味道,他觉得在哪里闻过。 茜纱窗半开着,光线落下,斑驳花影在屋子里流转,一闪一闪照在床边的侧壁上,歪七扭八悬着幅画,脏兮兮地看不清楚。 洛清衣走近,用手取下来抖抖,灰尘荡起,雨墨赶紧捂住口鼻,寻思这屋子也太久没人住啦,还想多嘴,被雨竹拉住使眼色,提醒他现在世子的表情不对。 洛清衣的注意力全落在画上,兰花树下一对璧人,男子脖颈上是两颗蔷薇珠,与挂在赵玄彥那里的一模一样,而这画中所描绘的地方,明显就是凝香馆。 他回头问:“有没有查到赵老太太的来历?” 雨墨赶紧回:“说是曾随赵大人在京都行医,家里的公子入过翰林。老太太好像还是宫里的红人,后来先皇过世后全家搬到江南,别的再没什么。” 凝香馆也曾属于皇家,宫里的物件大同小异也正常,但不知为何相同的场景要画两幅。 系统:说不定是情侣一人一幅呢,你看现代不是也有对戒之类的。 好像挺有道理,你越来越像个八卦系统了。 这能怪我吗,是谁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唉?情绪一下就不太好了。 …… 洛清衣的目光凝视着画中女子,似曾相识,但只是个侧影并不能确定。 无论如何,那对珠子比一般的珍珠形态扁长,线条颜色很像蔷薇珠,总之是与寂寂的身世有关,先卷起来让书童收好。 几个人走出凝香馆,洛清衣让雨墨和雨竹先回去,自己准备再转转。 等两个书童离开,他乐悠悠地靠在院墙上,提高声音道:“出来吧,还想跟多久!” 半天树影晃动,无人吭声。 洛清衣纵身一跃,使劲拍下游廊的栏杆,整个长廊连着两边的树木猛烈震动,噗通两声,有人掉下来,摔得不轻。 迎面瞧见两个男子在地上打滚,以为又是皇城司的人跟着自己,但这两位功夫实在太一般,远远比不上之前的那个暗卫,俯下身问:“还不自报家门?” 两个侍卫被震得头晕眼花,心想这位世子真是名不虚传,今天不听话恐怕小命难保。赶紧双手撑地跪好,颤巍巍地:“世子,小人不是故意打扰,但我们是这间宅子的护院,任何人进来都要跟着。” 洛清衣一挑眉:“偷偷摸摸?” 侍卫们又磕头:“郡主吩咐要暗中观察,不能乱来。” 郡主,欧阳云翩?又是那位不靠谱的大家闺秀,想到钱贵妃说她秀外慧中,性格恬静,洛清衣快笑疯。 护院就护院,还要暗中观察,肯定有什么猫腻。但他并不感兴趣,反正以后每一个地方都要重新修。 “这几日我会常来,你们心里要有数。”虽然笑着,语气却冷冷地渗人。 “有数,有数,再不敢偷摸跟着,下次如果……世子不嫌弃,小人们就在门口迎接。” “省省吧,还不够我烦!”摆手示意赶紧离开,突然瞧见其中一人腰间别把塞外短刀,竟是银族人最喜欢的赤色寒,在中原极其少见。 “等一下!”嗖地靠近,手腕轻轻一弹,赤色寒就落入手中,目光凌厉:“哪里弄来的?” 那人吓得哆嗦,又咚一声跪下:“世子,这个……”想说又不敢说,憋得满脸通红。 洛清衣反手将短刀横到对方脸下,寒光闪过,冷笑道:“不想活!” “世子饶命,这把刀……是小人从银族人身上抢来的。” 拥有赤水寒的银族人至少是一等武士,他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肯定没说实话。 洛清衣眸子一压,只神色就能杀死人。 侍卫心想先招了吧,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喊叫着:“世子饶命,这把赤水寒确实是从银族人身上弄来的,但不是抢,是……是对方被抓住,我就拿过来啦。” 原来当初绑架柳寂寂的一队银族武士,大部分被洛清衣解决掉,只留两个活口让欧阳郡主带走,她不方便放到府里,干脆塞到这座属于欧阳府的偏僻荒宅,派几个侍卫守着。 -- 第78页 万万没想到又让这位撞见,前因后果弄个清楚。 洛清衣很是服了这位郡主,女扮男装到处惹事,还把银族人明目张胆地关起来。 他笑笑:“人在哪里,带我去看。” 侍卫赶紧给引路,也顾不得欧阳郡主如何,如今这位才吓人。 两个银族人被关在后面柴房,每天只给半顿饭饿着,刚开始还骂骂咧咧,现在也是奄奄一息。他们平时都是酒肉填肚,杀人无数的恶棍,手上沾满中原人的鲜血,如今也是罪有应得。 侍卫刚把柴门打开,只觉一个蓝影飘过,连半点声响都没听到,就看见两个银族武士栽在地上! 再看洛清衣甩着手腕,满脸轻松。 两个侍卫:呃,被杀了! 系统:…… 洛清衣:祸根就要清除,不能手软。 另一边的欧阳郡主得到信,满屋子直跺脚,她还想知道是谁在山上用毒,又被洛清衣把饵吃了,突然想到那天被掳走的是柳家小姐,最近又听说圣上指婚翰林学士柳家的女儿为鲲鹏王世子妃,联系到一起,莫非就是他干的! 欧阳云翩是个急性子,立刻就要去乌衣巷,刚出门被贴身侍卫欧阳凌挡住,为难地:“郡主,老爷说最近这段日子绝对不能放你出门。” “为什么!”云翩郡主柳眉倒竖,手顺势放到剑上,一副要决斗的架势。 贴身侍卫尴尬地笑笑,他自小就保护郡主,虽然对方和个男孩般,一点儿娇俏温柔也没有,但真打肯定赢不过自己,问题是……他能真打吗! “郡主,有件事在下要给你说一声。”犹犹豫豫。 “有话快说,扭扭捏捏的让人看不上。” 欧阳凌倒吸口气,缓缓道:“在下听说郡主的婚事要定下来了。” 欧阳云翩愣了愣,万万没想到是这事,怪不得最近把她看那么紧。 刚才还怒气冲冲,现在突然一脸呆滞,欧阳凌忍住笑继续说:“我的消息也许不准,但听说还是圣上赐婚,聘给……鲲鹏王府的大公子洛清玉。” 欧阳云翩差点没晕过去。 钱贵妃本来打算将郡主配给洛清衣,但对方铁了心要娶柳寂寂,她干脆转个心眼,鲲鹏王府还有大公子没定亲,刚好凑成一对。 反正只要笼络住鲲鹏王就行。 圣旨没多久也到了海谷城,双喜临门,王爷有意一起为两位公子完婚,让王妃与陆夫人先带上清玉去京都。 一行人低调入京,半夜来到洛清衣的乌衣巷。 然后……发现他不在! 雨墨和雨竹支支吾吾,不敢说世子去哪里,只能谎称他出去转悠,一会儿就回来,私底下派轻功好的侍卫去找。 斐琳王妃也不着急,这个儿子从小不好管,再说自己来得急,也没提前告知,便先睡下。 她整个路上心情极其复杂,十几年没来过京都,上次还是和他……穆凌风一起。 在他的马背上,贴着他温暖而结实的胸膛。 月落花影,瓦舍里的歌姬哼着吴侬软语,柔柔地挠人心肝,斐琳王妃靠在窗边,京都一片繁华,当然比塞外好过千倍,他当然无法放下大好河山来选自己。 抬头瞧一轮明月挂在黑压压的天空,发现京城的月亮比塞外小巧许多,想起穆凌风曾说过他最喜欢塞外的月亮,清朗苍凉。 凝香馆内,红绡帐,一袭织金龙袍裹住斐琳光洁如玉的身子,她的肩膀像月牙儿般半遮半掩,被凌风整个抱起,拢在怀中瞧夜空里星河璀璨。 “我喜欢塞外的月亮,”扭头吻她,说:“像你的眼睛一样明亮。” 斐琳只能听懂简单的中原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笑着将一枚香片放入她的手中,幽香弥漫,斐琳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是华家特供的香,我给它起了个名字,以后就只有你来用。” “什么名字?” “朗月娇。”怕她冷又往怀里拥紧,温柔地:“朗月就是我遇见你那天的月亮,娇……便是你现在的模样。” 斐琳脸一红。 多年过去,想起此情此景依然觉得脸颊燥热,而那枚朗月娇还在她随身的香囊里。 第54章 . 前尘旧梦(七) 提亲欧阳府。…… 夜半时分, 柳家。 洛清衣靠在软榻上睡得像个婴儿。 寂寂挑开帷幔,瞧月色下他满脸满足,忍不住嫣然一笑, 真是任性,赶了好几次也弄不走。 “白天都见不到, 就晚上看两眼不行吗?”洛世子委屈巴巴。 “那也不能天天睡这里啊。” “不会的, 就几天。” “好个祖宗,终于意识到不合规矩!”温柔地:“那就再容你几日。” 洛清衣寻思没多久就要娶进门, 当然不用可怜兮兮大晚上爬窗户。 丫鬟千月从一开始的吃惊埋怨,到现在已经完全接受, 每天准点卷起铺盖到楼下,还不忘打趣柳小姐:“世子平时冷冰冰的吓死人,在小姐面前却温顺得像只小狗娃,还天天守夜呢, 像不像!”捂嘴笑不停。 寂寂也觉得像, 但表面可不能同意,佯装生气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什么话都说!” “不敢啦,不敢啦, 哪敢说我们小姐的心尖尖。”笑着转身出了屋子。 时值七月,大火星从西方落下, 天气渐渐转凉。后半夜屋里升起几分凉意,尤其是软塌还靠着纱窗,寂寂怕他冻着,起身将薄毯盖过来,又被对方一把拉入怀里。 -- 第79页 洛清衣也不睁眼,只是低低地呢喃:“寂寂, 柳寂寂。” 呼吸声落到耳边,痒得她直笑,偷偷伸出手,划过他高挺的鼻梁,从眉心开始,缓缓落到鼻尖,再往下猛地被清衣咬住,用温软的舌轻轻地咬。 她赶紧抽回来,又拦住要落下的唇,娇俏地说:“世子答应过再不许越规矩,天天睡这里已经过分了。” 他停下来,点点头。 抱着已经心满意足,不做他想。 搂一会儿就将寂寂放回床上,自己也准备睡,没想到头还没枕稳,冷不防听见纱窗咣当被砸一下,洛清衣困得很,顿时怒火中烧。 开玩笑!他还在就有人敢砸窗户! 纵身跃起,怕把寂寂吵醒,轻手轻脚。等到一落地,立刻凶光毕露,一把拽下在屋檐上闪过的黑影,狠狠摔到树上,手顺势卡主咽喉,咯吱作响。 半夜三更,竟敢扰他休息! 那人挣扎几下,看眼前人异瞳闪现,吓得半死,使出浑身力气喊了句:“世子……” 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陶之奇啊!你的贴身……侍卫。” 自己人!?定睛一看还真像。 陶之奇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反正世子就是如此,睡得糊涂六亲不认,自己递个话好悬没把命搭上。 “世子,王妃和陆夫人还有大公子都来了。”虽然脖子疼得厉害,正事还是要说:“雨墨说请你赶紧回去。” 他的婚事定在八月中秋,还有一段时间,按计划没这么早来京都。 洛清衣问:“你出来时王妃呢?” “说是太累,已经休息。” “好,你先回去。” 洛清衣寻思反正亲妈已经睡下,他不如明早再走。 系统:宿主你就不能今晚回,几个时辰都舍不得,就这么没出息离不开媳妇。 嗯。 好……好坦白。 第二天起个大早,偷偷回到家里,刚进前厅就闻到一股幽香,他愣愣,瞧见斐琳王妃坐在玫瑰椅上喝茶,慢悠悠地:“世子这是起的早还是根本就没睡,是要进屋还是要出门?” 还没等他回答,又抿口茶说:“起得早似乎又太早,晚又太晚!” 洛清衣:有点尴尬。 系统:王妃威武。 他当然不敢说在柳家,笑了笑,坐下来给王妃添茶,讨好地:“儿子的事都瞒不过母亲。” 斐琳年轻时也是蔑视礼教之人,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无非逗他玩。笑着问婚事准备到哪一步,虽是指婚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少,当时就说让青妮雅和几个主事的婆子来办,他又不愿意。 洛清衣赶紧说自己办放心,又给王妃讲了今日的宅子。 “荒芜的园子还要重新收拾,太麻烦,不如看上哪家就买下来 。” “不碍事,儿子极喜欢里面的凝香馆,全是兰花树。” 听到这三个字,斐琳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得抖了抖,一丝惊慌略过眼眸,很快又恢复平静,垂下眸子并没接话。 再小的细节,也被洛清衣看在眼里。 刚才进屋的那股清香,他昨天才闻过,就在凝香馆,离得这样近不会有错。 其实香片未焚烧,香味很淡,若不是王妃昨夜睹物思人,一直放在手中,今日洛清衣也不能发现。 他很肯定斐琳王妃与凝香馆有关,联想到画中的女子,更是越看越像,但脖子上挂着蔷薇珠的男子又是谁,与自己的母亲那样亲密。 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突然有点发愁。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良久。 半晌,斐琳王妃清清嗓子,故意岔开话题:“我们这次来不只是为你,另外还有件大事,圣上将欧阳郡主指给清玉,王爷的意思是一起办,你觉得呢?” “欧阳郡主,哪一位?”他有点难以置信。 “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然是三司使欧阳懿的小妹妹。” 洛清衣差点笑出来,对清玉表示深深地同情,嘴里不停说:“好,好,真是佳偶天成。” 王妃看他喜上眉梢,好像比自己成亲还开心,试探地问:“明日我们要去欧阳府提亲,你可要跟着?” 他自然要去,多好的看热闹机会,点头瞬间脸色又一沉,“娘,同样是指婚,怎么去欧阳府上却不去柳家呢?” 斐琳又气又想笑,这个儿子算是白养,媳妇没进门就天下最大,叹口气无奈得很:“放心,忘不了世子妃,王爷说要亲自登门,所以才先去欧阳家。” 洛清衣满意地开始喝茶,笑嘻嘻地:“刚好去给欧阳老爷套个近乎,让他把宅子卖给我,” 斐琳张张口又合上,她当然不想让洛清衣搬到凝香馆,但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强行阻止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心想罢了,那么多年过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住过,肯定早就没有自己的痕迹,何必杞人忧天。 斐琳当然不知道,自从她离开凝香馆,那里便被穆凌风封存,没有任何人再能进去,直到先皇突然过世,钱贵妃为了在京都圈地,才落到欧阳家手里。 小厨里的炉火燃起,早饭飘香。雨墨雨竹又跑到虹桥边买了不少点心,桂花糕,酒酿菊,桃花酥各式各样摆满檀木方桌,全家人暖亲热闹,唯有斐琳吃得勉强。 青妮雅爱怜地望着公主,她记得这些都是斐琳最爱吃的中原甜点,全是穆凌风带着她一样一样地尝,一口一口地喂。 -- 第80页 现在物是人非,竟是难以下咽了。 旁边的洛清衣吃得开心,瞧着自己温柔如玉的兄长,只要想到欧阳云翩就想笑。 “兄长,明日去提亲可要好好装扮一番,说不定能见到欧阳郡主。” 青妮雅边上菜边接话道:“世子真会说笑,郡主哪是说见就能见,明日就算要看,肯定也是王妃与陆夫人单独瞧。” 她是斐琳的贴身侍女,身份不比别人,只要王爷不在,就算同桌用饭也可以,私底下清衣和清玉偶尔也称呼一声青姨。 洛清衣将酒杯递给清玉,兴致盎然地:“我今天就和青姨打个赌,明日铁定能见到小郡主。” 他玩闹得很,大家都清楚,也不介意。清玉抿口酒,只问他想在哪里开府,大婚后可能还要一起住段日子。 第二日转眼就到,欧阳府上热闹非凡,简直像是恭迎圣上。 听水阁,八角桌上的山珍海味不停地摆上又换,旁边站着三司使欧阳懿,他一会儿觉得塞外的菜品好,能让对方觉得亲切,一会儿又觉得王妃既然来到京都,还是本地菜更合适,半天拿不定主意。 欧阳大人年近五十,妹妹却非常得小,他是云翩的兄长更像个父亲,最操心她的婚事。万万没想到能与鲲鹏王府联姻,虽然不是世子,但洛清玉也不是一般人物,满意得很。 临近午饭时亲自在府外迎接,瞧见斐琳王妃脸上戴着鹅黄面纱,气质华贵,身后的两位公子更是潇洒俊美,人中龙凤,乐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不愧是鲲鹏王府的人啊,他感叹着,殷勤得很。 此时欧阳家的后院,幽禁的欧阳云翩急得满屋子直转悠,嫁人这种事小郡主可从来没想过,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要不早就厮杀阵前,还用天天被逼着学女红,如今竟然夸张到要嫁人。 目光猛地落到自己的配剑上,灵机一动,勾手问欧阳凌:“老爷说不让我出府,那这个院子能出去吗?” 侍卫立马回:郡主请随意。 欧阳云翩得意地笑起来。 半盏茶后,只见听水阁外出现位年轻公子,二话不说就闯进来,向带着面纱的王妃作揖道:“想必这位就是鲲鹏王妃,在下打扰了!”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突然拔出腰间利剑,眼中似乎还含着热泪,情真意切地:“王妃,欧阳郡主不能嫁给洛公子,因为……她的心上人是我!” 欧阳云翩一直喜欢女扮男装,所以丫鬟们也没想要拦住她,谁知竟唱这么一出,欧阳懿胡子都要气歪,这是存心让自己下不了台。 听水阁内,有人表情震惊,有人怒不可遏,唯有洛清衣……是真的要笑疯了。 这位小郡主,确实可以! 第55章 . 前尘旧梦(八) 私奔……和欧阳云翩?…… 听水阁里, 众人愣住。 小郡主并不想骗人,她也知道自己骗不了,就是存心捣乱。 欧阳懿拍桌而起, 寻思你不是胡闹吗,好!咱们一起玩, 大喊一声:“来人, 快把此人拿下。” 两边侍卫没敢动。 欧阳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也顾不得王府的人还在, 使劲不停地喊:“来人,快来人……” 欧阳云翩露出一副拿下就拿下, 有本事杀了我的表情。 正在各不相让时,只见斐琳王妃巧笑嫣然,站起来柔声道:“郡主,刀剑无眼, 小心伤了自己。” 欧阳懿脑袋嗡一声, 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不敢放肆, 心中纳闷王妃这么快就看出来,这门亲事恐怕要黄, 虽说是指婚,但以王府的实力退婚实在太简单。 三司使大人的心, 别提多难受。 云翩郡主手里握着剑,刚才使劲挤出的眼泪还挂在眼尾,被斐琳王妃雍容大度的气质震慑住,怔了怔。 斐琳继续笑道:“郡主,难道我说的不对?” 鲲鹏王府中哪怕是妇孺,除了三岁的小娃儿, 上马皆能打仗,只从小郡主刚才拔剑的动作就能看出力道不足,动作轻柔,十有八/九是个女子,凭这种功夫根本不可能闯入欧阳家,就算这里的侍卫都是草包,外面还有王府的将士守卫。 不肖说斐琳王妃与洛清玉,甚至青妮雅和陆夫人也猜到是谁。 这么快被识破,云翩郡主抬眼瞅了下洛清衣,怀疑是此人嚼舌根。 洛清衣:和我没关系,是你演技差。 她现在骑虎难下,放下剑等于认了,不放又已经被看穿,接着闹也没什么意思,突然迎上洛清衣那双调笑的眸子,觉得又羞又气,这人是在看热闹!又狠狠地瞪他一眼。 洛清衣寻思你这么好笑,我笑笑怎么啦。 这两人打起眉毛官司,一旁的洛清玉晓得他们早就认识,但以自己的身份不好参与,只是微微垂眸,默不作声。 沉默,安静良久。 欧阳老爷开始崩不住,心想这辈子的脸都要丟光,满脸通红道:“云翩,还不跪下给王妃赔罪!” 小郡主心想反正闹过了,看自己不顺眼退婚最好,草草向斐琳施个礼,依旧噘着嘴不吭气,一脸不高兴能把亲哥给气死。 王妃却一点儿不介意,反而还挺喜欢,她年轻时也是为所欲为的性格,恍惚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若真如贵妃所说的恬静温柔,她还真不一定满意,笑着招手:“来,坐这里。” -- 第81页 欧阳云翩乖乖落座,但一言不发,一口菜不吃,明显是在赌气。 这幅模样可惹到旁边的陆夫人,自己儿子哪里不如人,真要选还看不上她家,欧阳懿之前就是个跑买卖的商贩之流,攀上钱贵妃才有今日。 斐琳递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夹起蜜果放入云翩碗中,缓缓道:“郡主,我鲲鹏王府从来行事磊落,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情,刚才你那样闹无非是想退亲,我们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她这样明白爽利地说出来,没有半点遮掩,也不避讳下人,语气无喜无怒,自带种威严与压迫感,竟让小郡主想起险些被洛清衣掐死的那个夜晚,真不愧是母子,就算是笑着也气质一个比一个凌冽。 退亲!两个字差点吓死欧阳老爷,疯狂朝妹妹挤眉弄眼。 斐琳的中原话不好,所以说得很慢,继续道:“我们家清玉也是享誉天下的公子,郡主今天既然来了,不如自己瞧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话音刚落,只见大公子随声而起,作揖道:“在下洛清玉,见过郡主。” 欧阳云翩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脸腾地红了,想看又觉得不太合适,竟然显出一丝小女儿的扭捏之态。 洛清衣又忍不住乐。 系统:宿主你希望这门婚事成不成? 啊,和我有关系? 这本书后几章你看了没,都在说这位小郡主与你暧昧不清,好像还生了个小女孩。 洛清衣正在吃蜜芸果,刚塞进嘴里,冷不防脑子里飘过这句话,差点没被噎死,赶紧大口地喝汤,人家都是用勺,他直接灌,完全是饮酒的架势。 众人目光都被引过去,云翩忍不住噗嗤一笑。 如此重要的时刻闹什么!斐琳故意清清嗓子,提醒大公子还站着呢。 洛清衣生平第一次被吓住,和寂寂之外的女子暧昧不清,居然还有孩子,难道是这个原因让寂寂上辈子记恨自己,所以赌气嫁给赵玄彥。 确实挺可恨,但……虽然想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并不像这种人。 系统:你可能不太了解自己。 怎么可能和欧阳云翩。 宿主总是和嫂子闹不清楚。 …… 洛清衣本来纯粹好玩才来,现在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为了防患于未然,这门亲事必须成。 他与欧阳云翩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位郡主不爱红妆爱武装,天天满脑子和特务组织皇城司一样,心思根本没往婚事上放。 一般这种女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系统:……你问我! 废话! 我……是个医药系统啊,这太走偏了吧! 系统是个废物,他还要靠自己,先正襟危坐,为缓解刚才喝汤的尴尬,笑一笑作揖:“在下洛清衣,也见过郡主。” 随即来到大公子身边,提高声音道:“兄长快坐下吧,前一阵扫平银族六部,身上五六处伤还没好,我可是医官,不允许你老站着。” 扫平六部是真,但可不是洛清玉一个人,还有鲲鹏王。大公子笑笑,不知道他搞什么鬼,正想解释伤已经好了,被洛青衣一把拉着坐下。 “说起来不只是银族,上次金族犯我边境,也是兄长去解决。”他淡淡说着,好像只是随口说,余光却扫过云翩郡主的脸颊,看到对方眸子一亮,知道自己压对了宝。 欧阳郡主从小有个英雄梦,她自然也喜欢大英雄,扫平银族六部!眼前的这位男子,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但见他眉宇温柔,俊雅出尘,葡萄紫外衣愈发显得气质沉静,与洛清衣迥然不同。 清玉也抬起头,漂亮的丹凤眼大而长,像黑夜里灼灼璀璨的星空,两人目光相接,他眸子一动,似流星划过,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样的人,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云翩郡主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低下头不吭声。 洛清衣心想难道还要我费劲,又端起酒,装作是在给王妃说悄悄话,声音却不低:“母亲,既然郡主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勉强。有件事兄长不好意思说,我就替他多句嘴,前几日晏家到乌衣巷来打听兄长,据说他家也有位郡主,刚过及笄之年,我看不如.......” 欧阳老爷竖起耳朵听,晏家!晏尚书,皇帝从小的伴读,无论如何都比自己高贵百倍,立刻急得坐不住。 还不等洛清衣话完,忽地站起,郑重其事地施礼道:“王妃,世子还有夫人与大公子,云翩自小没有父母,我这个做兄长的又大她许多,疏于管教才做出不成体统之事。但婚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完全可以做主,听说世子要在八月中秋完婚,不如一起办啦,双喜临门。” 说得情真意切,就差老泪纵横,同时死死地盯住小郡主,意思是你敢说不愿意,我就寻短见给你看。 欧阳懿一直疼爱云翩,平时就是个乐呵呵的老头,除了拨算盘看账,其他都不太关心。从不曾像现在这般严肃,还提到先逝的父母。 这幅表情让云翩郡主也有点怕,真觉得他会被自己给气死,忍住没吭声。 “好,好,就这么定了,八月中秋。”洛清衣立刻接话,喜气洋洋。 斐琳王妃点头应允,不过她太了解自己儿子,如此积极,还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洛清衣长出一口气,终于订婚了。 -- 第82页 宿主,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原书说郡主在大婚前和你私奔了。 笑话,自己和欧阳云翩现在看彼此都不顺眼,还能私奔!随即决定直到大婚前,欧阳家方圆数百里,他都不要靠近。 这顿饭吃到太阳落山,洛清衣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心不在焉。 天都黑了,昨天就没去看寂寂,今天看来又去不成,而且斐琳怕他惹事,明白说除了医官院哪里也不能跑,当然这对洛清衣来说,其实并没什么震慑力。 可王妃也不是等闲之辈,笑笑道:“唉,我也没见过柳小姐,要不先去瞧瞧。”一脸讳莫如深。 他这个亲妈可厉害,洛清衣总算被拿住。 杀伐决断的洛世子,手中过千条命都不皱一下眉头,为了想去见心上人唉声叹气。 旁边坐着大公子清玉,嗯了声问:“有心事?” “兄长,”扭过头可怜巴巴:“我想出去逛逛。” 清玉一乐:“你逛去呗,还怕丢了?” “这么晚,我怕王妃不让。” 清玉笑得肚子疼:“谁还能锁住你?”忽地眸子一沉,附耳道:“后面有人!” 洛清衣一惊,刚才胡思乱想竟然疏忽,仔细听大概有三四个,轻功极好,步履轻盈正跟着马车移动。 兄弟两个,相视一笑。 第56章 . 前尘旧梦(九) 他……有点怕!…… 夜色下的马车快速行驶, 只见两个黑影从两边跳出,洛清衣刻意慢一些,让跟踪的人看清楚, 随即往不同的方向嗖地消失。 后面的人果然全跟着他。 洛清衣来到虹桥边一个幽深的巷子里,地方偏僻, 杳无人烟, 唯有临街处开着个小酒馆,门口的栀子花灯在月色里若隐若现。 他一路飞檐走壁, 忽地就消失在酒馆前,后面的人以为他去喝酒, 派了个最机警的进去看,其余则守在外面。 酒馆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打呼噜,天天也没客人,睡得是昏天暗地。 那人环顾四周, 空无一人, 但这家酒馆后还连有三间房,门口的栀子花灯意味着会提供情/色服务, 谁知道这位世子是不是趁大婚前来喝花酒。 他一掀帘子准备往里走,吵醒胖乎乎的老板。 “哎, 这位客官,怎么悄没声息的啊!”说着脸上又堆笑道:“别心急, 先喝口酒,让唱曲儿的给大爷助兴。” 他又不是来喝酒,面无表情地问:“刚才有没有人进来?” 老板摇摇头,心里顿时失望,原来是个找人的,也对!看对方一身夜行衣, 估计不是正经人。本来已经迈出的脚又收回去,继续趴在柜台上打哈欠。 以洛清衣的身手,纵使飞进去这位睡眼朦胧也看不清!继续往里冲,掌柜的没办法只能后面追着喊叫:“这位客官,不付钱就想快活,那小的可要报官啦。” 迎面是个小院子,中间摆着石桌和石凳,四周有正房和左右厢房各三间。他一个个心急火燎地翻,除了两个打扮得妖妖俏俏的女子,再没有其他。 这个人,难道凭空消失了。 院墙角的梧桐树上,洛清衣正懒洋洋地靠着,瞧底下的人到处乱转,寻思世上还有这么笨的特务,谁会藏到屋子里等着被抓,一看业务就不过硬,肯定不是皇城司的人。 月色皎洁,庭院里恍如白昼,他眼睛极尖,瞧见此人腰间隐隐露出一个牌子,可能是由于刚才跑得太快,这会儿衣襟散开,那牌子摇摇欲坠。 突然觉得……有点眼熟,飞身而下,底下人只觉得空中有蓝影闪现,顷刻间腰部一阵风压过,身子不由得后退两步。 站稳后再看,只见洛清衣手握着花型印章,突然笑出来:“哦,原来是同行啊!” 他冷不防从天而降,气质孤冷如狼,对面人支吾两声没敢搭话,酒馆老板更是一溜烟躲到厢房,身姿好比凌波微步。 洛清衣继续笑嘻嘻,弯弯的眸子里却犹如覆盖着一层冰雪,哼了声问:“找我有事?同僚。” 黑衣人又禁不住退几步,拱手道:“世子,毒师大会就在后日,你……不会忘了吧!” 洛清衣想了想,真得记不起来。 “哦,你是来通知我。” “是。” 话音未落,但听啪的一声,花型印章猛地飞出,正砸在黑衣人的额间,由于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躲,他哎呦大叫着跪在地上,立刻掏出个绿色药丸,迅速放到嘴里。 洛清衣笑出来:“真不愧是毒师,连印章上都是毒,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系统:宿主,你自己也碰到了。 我这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小心。 他缓缓从手腕处揭开一层薄膜,最新款的液体包扎辅料,无色透明用来隔断伤口表面与空气,喷到皮肤上完全看不出来。 宿主好厉害,知道那印章上有毒。 洛清衣居高临下地问:“名字?” “陈……广霖。” “一共几个人?” “四.....四个。”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傻,怎么有问必答起来。 抬眼偷偷打量洛清衣,眸子里阴鸷的光在白亮亮月色下好像妖魅,自己的印章上有剧毒,他居然没有一点儿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如此可怕之人,外面的毒师也应该能理解吧! 当然可以......理解。 还没等他琢磨完,只听噗通四五声,又从天上掉下几个人,一个个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正是自己的同伴。 -- 第83页 洛清玉从屋檐上跳下来,瞧了眼弟弟,问:“都弄清楚了?” 陈广霖呆住,看来他们是在外面被大公子逮个正着,直接扔进院子里,只是没见身上有伤,怎么还连哭带喊,仔细一瞧,随即大惊失色。 毒师们全都脸色发青,嘴唇紫绀,是中毒!其中一个哆哆嗦嗦地爬到跟前,死命地拉住他的衣襟,指指洛清玉。 原来是大公子,但鲲鹏王府从不制毒,八成用的还是他们自己的毒药,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广霖赶紧问:“你们的解药呢?” 那人又指指洛清玉,不肖说,又被收走。 他们命悬一线,旁边的两位公子却开始聊天,云淡风轻。 “你现在也是制毒所的人?”大公子饶有兴趣地问:“听说毒师都随身携带毒药,是不是真的?” 底下人打个寒颤,明明解药都拿走了。 洛清玉回答说是,又笑着道:“兄长,他们说是来请我参加毒师大会?” 清玉摇摇头:“如此兴师动众,恐怕不是吧。” “弟弟也觉得不像,但人家不肯说。唉……”装模做样地:“都是些一等毒师,弟弟身为晚辈也不敢冒犯。” 陈广霖:好个睁着眼说瞎话。 大公子突然春风满眼,似乎才发现这是个酒馆,问道:“怎么没酒啊!” 掌柜的躲在厢房,猛地听到两位贵公子要喝酒,壮着胆子走出来,颤巍巍地一路小跑,躬身问摆在哪里。 清玉指指石桌,院子里花树月影,幽然静谧,他很喜欢。 掌柜的立刻拿出压箱底的好酒,又准备爽口下酒菜,余光瞧了眼还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一帮人,而另一边的两位公子则是谈笑风生,岁月静好。 人类的悲喜,果然不能共通。 陈广霖听着惨叫实在不忍心,跪走几步乞求道:“世子,咱们也是同僚,何必痛下杀手啊。” 洛清衣垂下眸子:“你们可没把我当自己人。” 陈广霖咬咬牙,唯有坦白。 原来制毒所里的毒师众多,几十年来谁也不服谁,天下之毒也分不清哪个更厉害,所以一直群龙无首。 每年毒师大会都会提出这个议题,但最终都没结果。 可今年洛清衣突然出现在制毒所,据传圣上有意让他坐上第一把交椅。 消息一出,全体毒师皆惊。 洛清衣虽然身份高贵,但首席毒师要的是毒术高超,这位小世子除了嗜血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并没在毒术方面有任何建树。 这些一等毒师咽不下这口气,才来试他。原计划是跟上后趁机下毒,哪知洛清衣的武功极好,又加上洛清玉,没料到自己沦为笑话。 陈广霖说完,头低得快碰上地,喃喃道:“世子,还请饶恕我们吧。 ” 清玉抿口酒,玩笑道:“你这个制毒所可不好管啊?” 确实不好弄,本事不大还都挺傲气,主要是蠢!三脚猫的功夫还要跟着鲲鹏王府的马车,纯粹自寻死路。洛清衣一想着要统领这些笨蛋,他就发愁。 地下滚的几个人已经奄奄一息,清玉随手扔出解药,他不过想小惩大诫,并没有在京都杀人的打算,陈广霖赶紧捡起来。 好大会儿,这些人才能颤悠着站起身,洛清衣让掌柜的斟酒,端起来一人一杯道:“不打不相识,以后还要共事,多多指教。” 毒师们面面相觑,犹豫一下还是喝下去。 洛清衣:很好。 他们喝完酒,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走,呆呆地站了会儿,直到看见人家兄弟两个喝得开心,才讪讪色地离开。 酒过三巡,洛清衣也有醉意,本来还想让清玉打幌子去找寂寂,这会儿一身酒气,只能作罢。 都怪那帮毒师,刚才应该毒死! 系统:人家本来就中毒,好不容易才解毒,你又在酒里下毒,好意思这么说吗。 洛世子愁眉苦脸。 对面的清玉忍不住乐:“你还真把制毒所的事放心上?” 他的好弟弟歪着头,一脸委屈:“什么制毒所,我早忘了,唉!本来想做的事没做成,烦得很。” 大公子早猜到他的鬼主意,没想到从不把人放到心上的小祖宗也有今日。 快要入秋的天气多变,刚才还月明风清,冷不防突然下起雨,他们留下一锭金子,准备回府。 刚走到门口,抬眼瞧见巷子口有个小男孩,畏畏缩缩地在房檐下躲雨,洛清衣对孩子心软,走过去想拉到屋里。 来到近处才看清,原来就是和寂寂在粥店遇见的男孩,只是不知为何一个人,正想开口,又听见温柔若水的声音响起:“过来吧,姐姐这里有伞。” 这是,他有点不敢相信……寂寂。 柳小姐今日和丫鬟出来看首饰,婚事已定,老爷也不再天天盯着,千月好不容易出来,到处乱逛,没成想又下起大雨,就耽误到现在。 此时寂寂与千月撑着把碧绿油纸伞,身穿樱草黄长裙,婷婷玉立地站在雨中。 洛清衣觉得……可真好看。 他直接钻到伞下,比那个小男孩还快,柔情款款地问:“寂寂怎么在这里?” 柳小姐也很意外,刚才是看见小男孩才过来,没想到能遇见洛清衣,心里欢喜。瞧对方身上都是雨滴,疼惜地用帕子擦着:“晚上天气变化快,怎么不带伞?” -- 第84页 突然顿一下,瞟了眼小巷子,黑幽幽的只亮着个酒馆,门前的栀子花灯在雨中飘摇,分外显眼。再闻他满身酒气,眸子一沉:“你……从哪里来!” 洛清衣心里抽了下,从来没有见过寂寂这种表请,他……真得有点怕! 第57章 . 前尘旧梦(十) 你说,我就改!…… 雨越下越大, 街道两边的花灯摇摇欲坠,不少店铺里挤满了躲雨的人,千月拢过小男孩, 一起站在屋檐下,瞧洛世子满脸惊慌。 寂寂咬着嘴唇又问一遍, 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到, 话音隔着雨水打颤:你从哪里来? 洛清衣有点懵,愣了一下回:巷子里的酒馆。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门口的栀子花灯。 柳小姐无语, 说得这么坦白,好像很普通一样。虽说王孙公子经常会留恋风月之地, 确实算不上大事,但自己的父亲就从来没有去过,而且现在大婚当前,自己求的可是一心一意之人, 满心的喜悦被浇个透心凉, 转身就走。 寂寂撑着伞往街上去,洛清衣又开始淋雨, 哗啦啦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他也没知觉。整个人如坠五里雾中, 对方好像在生气,明明刚才还温柔笑语, 也就顾不得是下雨还是刀子,只在后面追着跑:怎么啦,哪里不对? 还问怎么啦!丝毫没有愧疚,生气地加快脚步,余光却瞧见他身上已经淋透,雨水顺着发丝滴滴哒哒, 又觉得心疼,不由自主把伞倾斜一下,罩住清衣半边身子,脸仍旧扭过去不吭声。 这把伞本来就不大,两个人又离得远,现在都是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寂寂的樱草黄长裙全浸在水里,洛清衣握住她撑伞的手,索性拉过来,一脸无辜。 别气啊,有事就说,什么我都能改。 系统:宿主你可长点心吧,灯啊。 啥灯? 栀子花灯! 栀子花灯!他甚至想不起来。 寂寂仍在使劲挣脱,一副宁愿淋雨,也不要共同撑伞的架势。 看来真得很生气! 洛清衣束手无策,虽然自己活了两辈子,可前一辈子的事不记得,后面那辈子又是单身主义,根本没哄过女孩。 只能干巴巴地解释:“冤枉啊!我没有,我就是进去喝酒。”突然想起清玉还在后面,刚好可以作证,高兴地像个小孩子:“寂寂,你等等,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兄长,我们在一起喝的酒。” 他着急地去拽人,忘了自己还打着伞,跑到一半才发现寂寂被留在雨中,大惊失色又转回来,赶紧给撑上,忙不迭地道歉:“都是我该死,该死,淋着你没,要是病了可怎么办。” 情真意切,一点儿也不像在糊弄人。 寂寂的火莫名就消失一半,女孩子到底是好哄,何况对面的是情郎。 洛清衣还不放心,又把她拉到千月身边,才转回去找清玉。 丫头早就捂嘴笑不停:“小姐,看你把世子吓得,真想不到啊,平日里那么厉害一个人,这会儿怕成这样!幸亏酒馆不远,要不一路淋过去可不得了呢。”后面这句故意提高声音,偷偷打量小姐的脸色。 柳小姐果然担心,心里的气又少了好些。 其实千月也看见栀子花灯,但转念一想,世子真想喝花酒也不会选这里,城东边亭台楼阁的一片,人称相思殿,绝色美人多的是,又隐蔽又好,比这个破酒馆强百倍。 只是当局者迷,自家小姐太在乎才会发火,这会儿解释给寂寂听,柳小姐是个温良性情,也觉得很有道理。 “不过啊,教训一下也好,以后就更听话啦!”小丫头打趣她,咯咯笑起来。 两人说完话,才注意到屋檐下躲雨的小男孩,正低着头,嘴唇紧绷,脸上是和这个年纪截然不同的冷漠与悲凉。 寂寂心生怜悯,俯下身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娘呢?” 小男孩摇摇头。 “走散了也不要紧,先来姐姐家,我们派人再去找你娘,好不好?” 他又一言不发地摇头,寂寂瞧着心疼,想过去抱抱,谁知刚碰上肩膀,小家伙就尖叫一声,仔细瞧过去,发现胳膊处血痕累累,有好几道口子,刚才被雨水打湿也没注意。 谁会对一个孩子下这么大的死手,正想继续问,冷不防千月又大喊一声:“小姐!”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捂住口鼻,晕了过去。 前后不过一瞬间,等洛清衣拉着大公子来到屋檐下,眼前已经是空无一人,只剩那把青雨伞斜倒在汇成小溪的雨水中,嗒嗒作响。 雨伞在,人却没了。 肯定是出了事。 洛清衣腾地浑身血液逆流,左眼赤色潋滟,要不是被清玉拉住,肯定能从巷子一路杀到虹桥去。 “清衣,别冲动。”大公子试图稳住他,劝道:“柳小姐长在深闺,素来和人无冤无仇,这些人不见得是为她而来,再说你们的婚事满城皆知,我不信有人敢和王府作对。” 洛清衣这才稍微冷静一点,道:“兄长不如与我去外面问问,也许有人看见。” 看他焦急模样,彻底是乱了分寸,可见柳小姐在心里的地位有多高,拍下肩膀安抚着:“转眼就能带走三个人,你我都没发现,别人更不可能知道。” 毕竟是在天子脚下,清玉怕他鲁莽坏事,先拉回乌衣巷。斐琳王妃一听也是火冒三丈,居然敢动王府未来的世子妃,即刻吩咐备车,要连夜进宫。 -- 第85页 另派奴仆到衙门报官,这只是走个过场,靠官府来抓人实在是太慢,他们根本不指望。 洛清玉当晚就让侍卫贴出告示,满城重要关卡尽是,为避嫌并没有提柳小姐,而是说柳家不见了大丫鬟与一个小男孩,地点时间讲清楚。 任何人瞧见,提供线索皆有重赏,但若是知情不报,以同罪论处。另表明鲲鹏王府与柳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能把人安全送回,可以不计前嫌,如果敢伤人,王府在此立誓:诛杀九族,绝不手软。 此告示一出,众人议论纷纷,何况王妃深夜入宫,惊动圣上,衙门也不敢怠慢,一时满城草木皆兵,人都说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惹鲲鹏王府。 洛清衣心慌意乱地在乌衣巷等消息,直到第二日晌午,实在是坐不住,不放心官府的那帮草包,准备亲自去搜城。 正出门遇见位俊秀公子,两人差点撞个满怀,定睛一看原来是欧阳云翩,身后还跟着贴身侍卫欧阳凌。 小郡主挥挥手:“哟,世子!” 洛清衣脸色铁青,当做没看见似地往前走,小郡主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唉,世子,我有重要的事。” 洛清衣不耐烦地:“兄长不在,想看你未来夫君就去衙门。” 小郡主脸一红,心想这人真是不知好歹,自己一大早接到消息就赶来,真是狼心狗肺,飞身向前道:“你不要后悔,我可有柳小姐……” 话音未落,对方嗖地压过来,幽深眸子寒光闪现,几乎要把人吃掉,尤其他昨夜几乎不曾休息,左眼更加通红若血,云翩郡主差点被吓晕。 “什么!?”声音沙哑,一听就是精疲力尽,又让人心疼。 小郡主忖了一下,好像又被卡住脖子般颤巍巍地说:“那个……我一直派人跟着皇城司,虽然大部分时候也跟不上,但也有点消息。” “说重点!” 她又被吓得哆嗦,赶紧一股脑说清楚。 原来自从清风客栈的事后,欧阳云翩就派人暗中调查,直到发现皇城司在追杀一对江南来的母子,身份竟然是娄文卿的未亡人和孩子。 上次她与洛清衣跟着赵珏华,知道娄文卿和宰相府的米夫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后来似乎白宰相也牵扯其中,但不清楚内情。 今早看到告示,寻思王府绝对不会为了个侍女大动干戈,尤其注意到失踪的还有个小男孩,她才跑过来,一看洛青衣的脸色就知道没猜错。 “皇城司?” “嗯。” “不过……”想说毕竟是圣上身边的人,不要太冲动,抬眼看洛清衣已经不见踪迹。 天!不会闯到皇城司去了吧! 小郡主让欧阳凌去找大公子,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 皇宫南边的偏僻处有几座庭院,红墙绿瓦,看上去破破烂烂,唯有牌匾上三个鎏金大字皇城司,显示出地位尊贵。 门口没有侍卫,里面零散十来个人在喝酒,今日付大人不在,他们也乐得轻松会儿,突然听见哐当声,好大动静。 众人面面相觑,走出去一看,大门被人卸下半边,皇城司都是大内高手,没人守卫是因为不需要,寻思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闯进来。 腾地从天而降个人,身形动作极快,连影子也看不清楚,顷刻间前面一排就已经倒下三个,一命呜呼。 后面的人吓得趔趄几步,问:“是谁 ?” 洛清衣睁着赤色双眸,死命地拎起一个人,咬牙恶狠狠地说:“你管我是谁!” 气质桀骜,压迫感十足。 没人敢吱声,只听他又问:“哪一个绑走柳小姐?” 这些人吓得面如土色,哆嗦地回:“不知道啊,从没听……” 咔嚓一声,又没了一个。 当欧阳云翩赶到时,里面数十位大内高手已经不剩几个,洛清衣早就杀红了眼,小郡主连忙叫一声:“世子手下留情,他们不见得知道。” 云翩并不想把事情闹大,看着满地血泊,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是世子,这般凛冽气质普天之下还能有谁,众人噗通跪下:“世子饶命,付大人今日不在,皇城司的任务全是隐秘之事 ,我们也不知道。” 洛清衣压着喉咙说:“我不管你们是哪位大人,不在就去找!今日若不交出我的人,就拆了你皇城司的牌子。” 皇城司的牌匾,那可是先皇御赐的啊! 欧阳云翩又吐吐舌头。 第58章 . 前尘旧梦(十一) 不会吧……又来!…… 洛清衣大闹皇城司, 消息很快传到宫中。 霞影宫内,缠枝牡丹熏炉内香雾缭绕。 穆日彬近日头疼越发严重,每天都由贵妃在龙榻边阅读奏章, 无论大小事也是水芙先提出建议,他只做最后的决断。 这会儿喝口白茶问:“可是皇城司做的?” 钱贵妃笑道:“这也说不准, 那帮人本来就行踪诡谲。” 穆日彬显出不耐烦来, 贵妃要对付白宰相他知道,虽然没参与谋划, 也猜到和此事有关。 白天翔这个老头!不过仗着曾经对自己有恩,经常在朝堂上指手画脚, 连想封爱妃为后这种事也要从中阻挠,早就该回家务农。 他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闹得过分,一概不打算管, 可如今牵连到鲲鹏王府, 谨慎地吩咐:“让付浩然快去查,现在我们还动不了王府。” -- 第86页 钱水芙立刻应允, 对这些不受管控的探子们也很发愁。 她半月前下令将那对母子从江南带来,为的是写状子诬告宰相, 妒杀自己爱妾的旧情人娄文卿,还毁尸灭迹烧掉清风客栈。 娄娘子其实也清楚夫君的过往, 当初婚配时就说得清楚,男方家里有个孩子,名叫娄徽。对外宣称是收养,其实是亲生骨肉。她因为不能生育,所以就安心带着,小日子过得不错。 没成想那天文卿接到一封信后, 突然要去京都,临走前还特意拿出压箱底的玉佩。 她心里怀疑,晚上偷偷拿出来看,大惊失色,字里行间全是旧情未了,还说要共同商议孩子将来,一看就是亲生母亲。 娄文卿第二日心急火燎地启程,她苦于没有更多的盘缠,只能留下,意外的是没多久家中来了两个打扮讲究之人,自称是文卿的旧友,扔下些银子离开。 娄娘子也没多想,拿上就来到京都,可惜得到娄文卿的死讯,在客栈里哭天抹泪时又瞧见先前的两个人,先是陪她一起伤感,还语重心长地劝慰。 无意间提起那场火烧得蹊跷,满客栈就死了文卿一人。前几日他们还喝酒取乐,对方还提到宰相府和米夫人,佯装叹气道:“可能都是醉话吧。” 说者有意,听者也留心。 她想起那封信,觉得不对劲。 这两位都是皇城司的探子,最善于察言观色,看到妇人脸色有变,赶紧说自己在官府内有亲戚,可以写份状子替夫君申冤。 娄娘子一想到宰相府,顿时吓破胆,那人就说父亲曾是太子伴读,不比宰相差多少,对方只是个乡野妇人,经不住哄写了状子画押。 快马送到大理寺,官员立刻来核实娄娘子身份,马上就要开审。 钱贵妃为人小心,谨防妇人以后生事,昨日让皇城司的人来灭口,顺势还想推到白天翔身上,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也只是要个由头,不必非留着这对母子。 一步步都在算计之中,最周全的计划偏让这些蠢探子搅乱。居然把柳小姐卷进来,只怕这位洛祖宗一会儿就要闹到皇宫。 京都东边有处著名的桃花林,一片绯红烘楼照壁,娇艳欲滴,每年夏日引得众人前来观赏,旁边还有座座精致的庭院相连,小桥流水颇有江南景象。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里叫做相思殿,全城最美的角妓全在此卖艺,门前达官贵人接踵,宝马香车川流不息。 相思殿最深处有一处邻水而立的画舫,名为碧波舫,桃花环绕,幽然静谧。大厅里正坐着几个皇城司的探子,各个愁眉苦脸。 半晌,其中一个说:“要么把人放回去?你看那告示写的不计前嫌。” “放回去?”另一个接话道:“那小孩子怎么办,他可瞧见咱们杀了亲娘,上面的意思是灭口!” 几个探子沉默,也是他们大意,本来以为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随手就能解决,开始并没下死手,低估了对方护犊情深,娄娘子死命挣扎,男孩趁机溜走。 等他们追到巷子时,只看见柳小姐和千月在和小家伙说话,干脆一起绑到碧波舫,死活也猜不到竟然惹到鲲鹏王府。 未来的世子妃谁敢动! 骑虎难下,这些人其实也挺发愁。 何况柳小姐醒来后就死死地护住孩子,讲明无论他们是谁,自己都与小男孩同生共死。 这就更难办了!琢磨半天,只有先给付大人送信,等着新指令。 这些探子能等,洛清衣可等不了。 本来他就没有耐性,现在更是百抓挠心,鸷狠狼戾的样子连小郡主都怕他开始吃人,不是谣言说嗜血吗? 洛清衣狠狠地按住一个人的脖子,问:“你们如果绑了人会去哪里?” “地……地方可多了!”对方喘着气回答:“世子还是等等得好,一会儿付大人……” 欧阳云翩真是心生佩服,寻思你们都快死光了,还让他等,随便说一个得了,清清嗓子接话道:“你先说几个地方吧!” 那人大概是吓傻了,小郡主使半天眼色才反应过来,哆嗦地:“世子……可别传出去,要不小的也没法活,有两处最常用,城东相思殿的碧波舫,还有皇宫里的烟雨楼。” 大白天皇宫并不好进,扭头对云翩说:“麻烦你回去告诉王妃,让她去烟雨楼,我去碧波舫。” 小郡主点头,两人分头行动。 洛清衣很快来到相思殿,里面丝竹悦耳,不时传来轻笑声,以前也听说过此地,不过还是头一次来。 竟然把寂寂关到这种地方,他已经火冒三丈。 迎面走来迎客的侍从,全是清一色俊美后生,瞧见洛清衣锦衣华服,年少华美,自然是特别恭敬。 清衣没有废话,直接问:“碧波舫在何处?” 侍从愣了愣,碧波舫是相思殿的禁地,传说二十年前跳河死了个名妓,从此再没人敢去。 他们也一律说没有这个地方。 洛清衣真是够了!问个话这个费劲! 他眸子一沉,眼看就要见血光,突然后面有人说话:“哎呀,世子怎么喝花酒还气势汹汹?” 这熟悉的声音:欧阳云翩!居然还跟着。 小郡主好不容易追查到现在,才不会甘心做个传话筒,草草把话送到,院子里瞧见赤水芈,骑上就跑过来。 -- 第87页 洛清衣撇了一眼,全是嫌弃。 不过小郡主也没那么介意。 她向前走几步,低声说:“世子,这里可都是京都的名流,就算你不在乎杀进去,万一打草惊蛇,人家撕票呢!” 洛清衣顿了顿,想到撕票两个字,心头一紧,就算他把这些人都杀了,也没有寂寂一根头发丝重要。 刚才还张牙舞爪,此时一下就温顺许多,小郡主看着心里直乐,扭身向侍从说:“我们要去安静一点的地方,找能歌善舞的来伺候。” 对方不敢怠慢,领着走到最里面的春桃院,请两位坐下,酒菜摆好,又上来几个美人吹拉弹唱。 洛清衣开始头疼,恶狠狠地:“你觉得我有心情喝酒?” “世子稍安勿躁,等会儿我在这里,你往后去找,以你的能力还不容易,就是不要闹出大动静。”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几个娇俏的歌女慢慢靠过来,刚碰上他的手臂,被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差点把歌女吓哭。 小郡主忍住乐,心想这人连装都懒得装,她随手拉过来一个,喜笑颜开地喝起酒。 看这个架势难不成经常来!洛清衣不由得为兄长默哀几秒。 酒过三巡,准备离席。 走到门口,听见外面有一阵喧哗,响起男人不怀好意的声音:“没想到啊,相思殿里还有这样端丽的绝色?” 随即是女子惊慌的叫喊声。 他推开门,正面瞧见一个婀娜身影在月色里瑟瑟发抖,樱草黄的长裙随风潋滟,女子发髻散乱,对面男人的手已经猥/亵地落到乌发上,正在抚摸一枚金簪。 金色光华,海棠轻飞,是他的赤色绢丝海棠花簪。 洛清衣头嗡地一声,又瞧见千月与男孩冲过来,瞬间伸手拦过寂寂,另只手咔嚓掰断男子的手腕,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惨叫,应声倒地。 血光迸出,寂寂害怕地躲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有风拂面而过,兰花清香飘散,是她最熟悉安心的味道。忽地想起在山上也是这般靠在对方怀里,他的身上冷冷地,但咚咚的心跳声却带来别样温柔。 一个时辰前,皇城司的付大人正准备午休,寻思年纪大了,过几天就想请辞享清福。 哪知还没挨到床,先接到钱贵妃的密旨,紧接着收到探子的信,还没来得及看,又有人连哭带喊地说鲲鹏王府的小世子把皇城司的牌子给砸了。 付大人哭笑不得,有一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悲凉,立刻先捎信让探子放人。 柳小姐与丫鬟还有娄徽,这才能迷迷糊糊地走出画舫,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能抹黑乱撞,才会出现在离碧波舫最近的春桃院。 没成想碰到一个酒客,看小姐美貌就调戏起来,被洛清衣逮个正着。 他此时搂住寂寂,还不敢相信这是真事,又用手绕得更紧,轻声问:“吓坏了没有?” 柳小姐从被掳到现在,再害怕也没有哭过,这会儿看见他才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洛清衣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地:“别怕了,我在呢。” 屋内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全都好奇地跑出来,欧阳郡主没瞧见地上躺着个人,笑道:“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呐,未婚妻生死未卜,就在这里搂上了啊!” 寂寂闻声抬起头,瞧见位俊秀公子和两三个妖艳歌女,鼻尖闻到一股脂粉香,立刻意识到这里是烟花地,突然推开他,柳眉倒竖:“你,在这里干什么?” 洛清衣:不会吧,又来。 系统:这次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寂寂,这个事……”看柳小姐满面通红,正在气头上,突然急中生智:“我错了!” 第59章 . 前尘旧梦(十二) 自古无情帝王家。…… 相思殿里的春桃院, 一片乌云散尽,皎洁月色倾洒满园。 小郡主往前走几步,才看见倒在地上的无名男子, 早就归了西。 她抬头看柳小姐,突然想起曾在顾家绣庄见过, 再瞧洛清衣满脸宠溺, 还能是谁,那刚才岂不是失言。 欧阳云翩是个爽利性格, 直言直语不喜欢误会,赶紧凑过去:小姐别生气, 世子是来找你的,刚才我没看清楚胡说,你可别冤枉他。 寂寂不知道她从哪里冒出来,反正都是一起来喝花酒, 也不是正经人。 怒气未消, 扭身准备离开。 小郡主一时情急,赶紧去拉她的胳膊, 忘了自己还身穿男装,而且她刚才假装和歌女取乐, 浑身浓郁的脂粉气,更是坐实来寻花问柳。 柳小姐愈发生气, 看洛清衣还在对面发呆,肯定是狐朋狗友在一起相互打掩护,现在无言以对了吧,这两日受的委屈涌上心头,冷冷道:这位公子请自重,你也不用替别人求情, 我心里有数,这婚事还未定,世子想如何我也管不了。 婚事未定!哎呦,欧阳郡主吐吐舌头,没想到柳小姐柔柔弱弱的模样,性子也挺烈啊! 洛清衣:谁能把欧阳云翩给我弄走!刚才稀里糊涂认错就是想让寂寂先消气,这下倒好,简直是火上浇油。 他能有什么办法,一个母胎单身根本不会哄女孩,寒光凌冽地看向小郡主,云翩习惯性地摸摸脖子,这件事不解决恐怕小命难保,半天之内死在洛清衣手下有多少人,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 第88页 寂寂本来身心俱疲,站起来都摇晃,现在被气得也突然来了劲,径直就要出院子。 云翩郡主心想你可别走啊,我还想多活几年,一溜烟跟过去,笑嘻嘻地:“小姐,我们真不是来玩,你看我一个女孩家怎么会喝花酒呢?” 女孩子?寂寂愣了愣,只见对方掏出欧阳府的金牌,又把束起的头发放下,特地转了一圈,显出女儿家的模样。 “真是来救你的呀,而且……”靠近附耳:“他可着急啦,吃不好睡不稳,你都不心疼吗?” 千月也是个机灵鬼,趁机拉住寂寂的手帮腔:“小姐肯定是被吓到才开始犯糊涂,再没有心的人也不能未婚妻生死未卜,还来喝酒啊,何况世子平日里如何,咱们还不清楚吗?” 几句话说得柳小姐又羞又难受,从昨日到现在冤枉了他两次。 丫鬟瞧见,寻思要给小姐一个台阶下,又笑着说:“当然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自己的心尖上不能有一点儿不如意,对吧?” 好丫头,正反两边话都说尽,小郡主不由得感叹,人家的丫鬟怎么如此聪慧,自己就只有个天天恨不得禁闭她的欧阳凌。 系统:宿主,你就准备这么干站着? 洛清衣由于被“婚事未定!”几个字震撼住,有点反应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三个女孩,似乎……聊得还挺开心。 他像个多余的。 系统:不知道为啥,还有点同情你。 停了会儿,柳小姐才转过身,脸颊发烫。 她虽然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却不会有非要别人低头的习惯,错了就承认,一点儿也不矫情,既然冤枉了他,肯定要好好认错,挪几步,咬着嘴唇说:“我,是我……” “是我错了,下次再不敢。”洛清衣突然接话,似乎认错上瘾,满眼害怕,看上去吓得不轻。 寂寂红着眼问:“你哪里错了,怎么乱认!” “你说我错就错,以后怎么改都行。”突然委屈巴巴:“刚才说婚事未定,怎么可能呢!” 他想着自己也没做特别出格的事,居然得到这样的回应,眼眸不由得赤色潋滟,面色苍白,一副脆弱模样,任谁看见都可怜几分。 寂寂才知道小郡主说的话不假,心疼地:“我以后无论再生气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你别着急,要是再犯,你就罚我!” 他哪里忍心,伸手拦过来,柔声细语:“只要不说分开,就是杀了我也行呢。” 每个字都说的认真,洛清衣就是很认真。 千月已经在捂嘴笑,觉得洛世子越看越可爱,喜怒哀乐全写到脸上,尤其是在小姐面前,简直像个小孩,女孩子生气的话怎么能当真呐。 余光瞧见一米开外的欧阳云翩,对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没想到洛清衣还有这一面,瞠目结舌。 千月心想这算什么,更撒娇卖萌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这就是我们世子的独门变脸大法,天下无双。 忽听旁边的男孩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只见他小小的身躯弯着,捂住肚子倒在地上,浑身发抖。 洛清衣瞬间冲过去,脉象奇特,极像是中毒,蹙起眉头问:“他这两天吃过什么?” 千月摇头回:“没有啊,那些人给的饭菜我们都不敢碰。” 寂寂从昨晚就和小男孩一起,她本来心软,又知道孩子的父母都不在了,这会儿急得眼泪直打转,洛清衣瞧见又开始心疼。 “放心,不会有事。“伸手拍拍她,极轻又让人安心,仔细看孩子的嘴唇发紫,皮肤冷若寒冰,抱起来道:“情况不太好,先去翰林医官院。” 相思殿的侍从此时也围过来,先看见倒在地上男子,吓一跳,又瞧洛清衣抱起小孩就走,想伸手拦一下,当然也没胆量。 洛清衣吩咐:“备马车来。” 这帮人只有乖乖地去准备。 飞速行驶的马车内,他先用银针扎住内关位,让小家伙暂时安静下来,柳小姐与千月则坐在两边,焦急不已。 风吹起轿帘,千月无意间看到欧阳小郡主骑着赤水芈,心里一沉:那不是世子的马吗? 转眼来到医官院,洛清衣抱起娄徽进去拿药,远远瞧见赵玄彥走来,两人自从那次谈话后再没见过面,猛然看见还有一丝尴尬。 洛清衣心里着急,先开口问:“赵兄,可知道万灵丹在哪里?” 对方才注意到怀里的男孩,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联想到万灵丹,看来是中了毒。 “万灵丹是尚主使单独保管,他今天没来院里。” 此时去寻主使恐怕来不及,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换血,但这是娄文卿的孩子,他怀疑和米夫人有关,那血型可就难说。 先放下孩子,用针取了一点血。 系统:检测,匹配,恭喜宿主获得珍惜血型RH阴性。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娄文卿和米夫人的儿子。 事不宜迟,只能抱起孩子来到宰相府,下马车前寂寂拉住他的衣襟,怯怯地:“清衣,救救他吧,孩子太可怜了。” 洛清衣安抚着:“别担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小郡主满脸乞求,也想跟进去凑热闹,被洛清衣一个眼神唬住:“郡主,麻烦你把柳小姐送回家。” 她只有噘着嘴乖乖听话。 丫鬟千月若有所思地瞧着二人,看上去好像非常得熟悉,再看自家小姐,不由自主地叹口气,她有点担心,但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 第89页 宰相府如今也在阴云笼罩中,白天翔刚被大理寺传唤,满府都在等消息。 洛清衣寻思刚好,只说要看米夫人的身体恢复如何,众人见他领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心生疑惑也不敢多问。 米夫人正在后院心急如焚地等消息,一眼就看见娄徽,眉眼实在是太像文卿,心头骤紧。 洛清衣没时间啰嗦,挑明来意。 很快开始换血,过程顺利,孩子的体征渐渐恢复正常。 系统:唉,虽然是中毒的血液,也算凑合入库吧。 洛清衣:你真的冷血啊。 宿主别逗了,要不是柳小姐一定要救活他,你能这么上心。 是吧!但他瞧着小家伙的脸色慢慢红润,从心里出口气。 院子里又响起脚步声,白天翔咚一声推开屋门。 不过半个月而已,宰相大人已从精神矍铄变成老态龙钟,他并没有看向洛清衣,直接朝夫人走去,问了句:“这些年我对你如何?” 米夫人知道老爷身陷囹圄,安抚道:“老爷说什么呢?”又使眼色示意洛清衣还在。 白天翔冷冷地扬起嘴角,慢慢地变成狂笑,他知道钱贵妃已经做好周全计划,这次是在劫难逃。 整件事最让他寒心的是圣上,当初他一手扶持的太子,也默许一切发生。 他一直放黎民百姓在心间,从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之事,尽忠职守却换来如此下场,万年功绩转头空,自古帝王无情家。 穆日彬这个冷漠无情的样子,简直和先皇一模一样。那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穆凌风。当初在塞外与银族万灵谷一战,穆凌风,你杀了多少人!多少无辜的人! 父与子,全是冷血之人。他失魂落魄地笑,嘴里喃喃自语,表情惨淡。 洛清衣不太喜欢这种苦情戏,抱着孩子准备走。 白天翔突然注意到他,空空如也的眼睛一亮,嘴角抽动,往前跑着近乎跌倒,问:“你戴的是什么?” 第60章 . 大婚(一) 胡说什么! 一点点红光染上白天翔的脸, 惊慌里又增添几分另人恐怖的血色狰狞。他颤巍巍地好像马上就要摔倒,伸出手指向洛清衣的脖颈,重复着:“你, 戴的是什么!” 洛清衣自从挂上这条蔷薇珠项链,就总是听到同样的问话。他挑挑眉毛, 转过身, 怀里还抱着娄徽,一副有话快说的表情。 “不就是珍珠链子?” 白天翔怔了怔, 疯狂地摇头:“这绝对不是一般的珍珠,我……以前见过!” 洛清衣放下娄徽, 感到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见过?一个中原人,想到那副来自宫里的画,对方身为两朝宰相, 也许真的见过画里的男子, 见过对方戴着蔷薇珠的样子。 他俯身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云淡风轻地问:“不是珍珠是什么?宰相大人。” 白天翔凝视着洛清衣, 恍惚一瞬间失神,眼前人身长玉立, 懒洋洋地斜靠在黄花梨摇椅上,俊美眉宇, 阴鸷又显出玩世不恭的情态,如此熟悉。 渐渐地,那把椅子在视线里开始模糊。 二十年前,寒冬刚过,皇子余欢降生,群臣进宫恭贺。暖阁烧起, 他做为新任宰相,又私自准备南国的夜明珠为礼物,来到勤政殿外求见,钱公公笑说陛下在暖月阁休息,还请宰相亲自前往。 勤政殿外的暖月阁,院里种着许多耐寒之花,纵使是白雪皑皑依然香气缭绕,穆凌风喜欢在此处休息,除非是近臣才可以觐见。 他手捧着存放夜明珠的鸡翅木盒穿过花丛,绕着嶙峋的假山往里走,突然有只翠鸟飞来,扑腾落到手上,爪子划过,手腕一抖差点摔个趔趄,那小盒子就顺势滚到假山间的草丛中。 天色将暗,白天翔看四周也没人,索性自己卷起裤腿进去找,弄得浑身泥泞才摸到,冷不防听到假山后有人在说话,他透着石缝看过去。 风吹过园子里的花,树影婆娑荡漾在紫金龙袍上,穆凌风半卧在龙榻边,一副慵懒模样。 龙榻下跪着位身材英武,星眸剑目的男子,正是鲲鹏王洛思源。 沉默半晌,他略显为难地问:“陛下,准备怎么办?” 穆凌风轻蹙眉头,反问道:“爱卿认为呢?” 意味深长地瞧着洛思源,凌厉的眸子似乎要把人穿透。 底下人故意不去迎他的目光,只犹豫一下道:“臣虽然有主意,但恐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知陛下可愿意。” 穆凌风突然冷笑起来:“果然是我的洛思源,我的洛大将军啊,凡事都藏在心里,总会给自己留余地,真是与我……太不一样了!”尾音拉得很长,看似玩笑实则已有怒气。 他在提醒他,不要耍滑头。 鲲鹏王立刻跪下,磕头道:“臣不敢。” “有话快说!” 王爷顺从地低下头,慢慢说:“自开国以来,银族让我大穆朝备受煎熬,边境总有战事纷飞,无辜百姓死伤无数,如今快要入春,经过一个冬天,草原贫瘠,正适合对银族开战。” 穆凌风垂下眸子,淡淡地:“纵使如此,你的铁骑也踏不平草原。” “陛下圣明,银族人最善于打游击战,草原作战并不适合我们,再加上刚灭了几个藩王,我朝的兵力大损,但臣想打个出其不意,引银族的主力来海古城,实施歼灭战。” -- 第90页 “这不过是纸上谈兵,你若没有万全的把握,无异于引狼入室。” 洛思源嘴角略过一丝微笑,压低声音道:“陛下,大战之时,粮草为重,银族人是打到哪里吃到哪里的习惯,如果水源出了问题,咱们的胜算就会大。” “哦!?”穆凌风瞧过来,看底下人目光如炬,似有凶光,那是他最熟悉的眼神,洛思源要杀人的眼神。 果不其然,对方接着说:“若能在水中下毒,便可毁掉对方大半军队。” “下毒?你忘了银族人最善于认毒,而且他们狡猾无比,不会随便找水源来喝。” “毒,陛下不用担心,至于水源……可以是万灵谷边,海库河的水。” 穆凌风愣了愣,海库河被边境人称为母亲河,不只银族人会喝,更多的是大穆朝的子民在用。 洛思源看出他的犹豫,叹口气:“唯有海库河,才能够打消银族人的疑虑。” “爱卿,有没有想过海谷城的百姓。” “陛下,大争之时,牺牲不可避免,少数人可以换回更长远的安定,陛下心里比谁都明白。” 穆凌风没有接话。 躲在假山后的白天翔听得一清二楚,此乃不忠不义之事,以他的性格恨不得出去阻止,但想到自己属于偷听,而且穆凌风与洛思源为人狠毒,心生胆怯,终于还是作罢。 不久后,鲲鹏王在边境大胜,举国同庆。至于有多少边境百姓被毒死,早就被淹没在旗开得胜的消息里,无人在意。 以无辜子民的性命作为障眼法,引敌军上钩,阴狠毒辣,骇人听闻。夜深时,他也经常感叹,可面对天下最有权势之人,又能如何。 只盼着下一代君王宅心仁厚,彼时穆凌风有两位皇子,除了华贵妃所生的大皇子穆日彬,还有正宫皇后的穆余欢,当时余欢的年纪稍小,但却聪慧异常,小小年纪就已经非常有决断。 他不免心生芥蒂,觉得余欢皇子将来也会和穆凌风一样心狠手辣,所以心里更偏向于温柔腼腆的穆日彬,细心扶持对方,最后如愿坐上龙位。 可没想到龙生龙,凤生凤,竟然还是一样的铁石心肠,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钱氏,就要毁掉宰相府。 他像个雕像一般呆在屋内良久,洛清衣寻思这人是被吓傻了,又问:“宰相大人,你在哪里见过我脖子上的东西?” 对!这对珍珠,他回过神,仔细又打量一番,更加肯定是先皇曾经带过的东西,他还问过是哪里来的贡品,穆凌风笑说天下独一无二。 后来莫名其妙不见了,今日竟然又看到,而且洛清衣的眉眼情态和穆凌风极其相似,之前由于他的眸子泛出淡蓝色,异族感十足,自己才会疏忽。 难道!他混乱到不敢想,呆呆地问:“世子哪里得来的珠子?” 洛清衣的忍耐到了极限,到底是谁先问的话,语气冷了几分:“大人,还是先回答我吧!” 这幅没有耐性的样子也极像穆凌风,白天翔不禁哼了声道:“哪里看到,当然是龙的脖子上!除了世子之外,我只在先皇的身上见到过。” 洛清衣一忖,那两幅画来自宫中,赵家老夫人曾是后宫里的红人,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扯谎。 真是个风流帝王,先和自己母亲定情,又把蔷薇珠转赠给冷琼玉。还好死了,要不他为了王妃,也咽不下这口气,忽又想罂嫚和寂寂也许是皇族血脉,毕竟如此贵重的东西不会随便给人。 洛清衣琢磨起柳小姐的身世,对面的白天翔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假如对方真是龙脉,年纪比穆日彬略大,排位应该在如今的天子之前,他才是真正的大皇子。 当年还有一件事也另白宰相记忆颇深,穆日彬继位没多久,小皇子余欢回南国探亲,路上遇到天灾离世。穆日彬为此伤心不已,卧床三日,举国都说兄弟情深,但现在看来,圣上心思难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穆日彬知道洛清衣的身份,就犹如心口扎刺,不过对方的身后是鲲鹏王府,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穆凌风独霸一方,儿子还不是自相残杀。 白宰相突然对自己的事开始释然,天下本来就是脏的,相互勾心斗角,兄弟反目,他不过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抬眼瞧米夫人还有摇篮里的孩儿,心里一沉,他还有妻儿需要照顾,转念想钱贵妃真的要自己的命吗,他如果死了,朝堂上会有更多鸣不平之人,钱氏照样很难封后。 罢了!钱水芙想要什么,他太清楚,随即决定明日就写奏章请封贵妃为后,自己准备辞官回乡。 他讳莫如深地瞧着洛清衣,不知这位世子前路如何,轻声说:“今夜留下喝酒吧!我府上还留着上好的菊花酿。” 洛清衣虽然感兴趣菊花酒,但心里更惦记柳小姐,娄徽的毒肯定是皇城司干的好事,不知道寂寂身体如何,拱手道:“今日还有急事,酒下次再喝不迟。” 此时娄徽也醒来,睁双圆眼睛不知自己在哪里,怯生生的模样让米夫人心疼。 洛清衣招手:“来,去找柳小姐。” 小家伙才拉起他的手。 “世子,”一直沉默的米夫人终于忍不住,试探地问:“这个孩子,能不能留在府里几日?” 娄徽使劲摇头,满眼惊恐地抓紧洛清衣。 他笑笑:“来日方长,夫人不要着急。” -- 第91页 洛清衣走出白府,先把小家伙送回乌衣巷,径直来到柳家,已经是月上枝头。 他轻车熟路,敲窗子进屋,寂寂正在床上操心 娄徽,听到已经恢复如初,才长出口气。 洛清衣却只顾举起台子上的烛火,站到身边瞧她,看得寂寂脸颊发红,嗫喏着问:“怎么啦?” 他单腿跪着上下打量:真的没有不舒服?” 寂寂摇头。 “肚子呢,头可疼?” “没有啊,好好的。” 看来没有吃坏,可如果是扎针下毒!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疯了,这种小概率事件有可能吗? 或者吸入? 吸入的能坚持到现在!!!毫无逻辑,这居然是天下无双的医者说出的话! 洛清衣根本没心思听。 “身上疼吗?”还在问。 柳小姐看他认真的样子,噗嗤一笑:“折腾这么久,当然有点疼啊。” 洛清衣顿时就急了:“是不是有针刺感?快脱下衣服让我看看!” 他身为专业医生,说出这句话没有任何想法。 寂寂却身子腾地热起来,咬着嘴唇娇嗔地:“你,胡说什么呢!” 洛清衣忽地反应过来,竟然也有一丝脸红。 他瞧着她,轻轻地问:“寂寂,咱们把婚期提前吧,我不想再等了。” 第61章 . 大婚(二)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是未到…… 洛清衣突然说要提前大婚, 柳寂寂愣了愣,笑着问:“离中秋没几天了啊?” 怎么能没几天,他伸手揽过她, 抱起来放到腿上,用拇指撑开她的手, 从手腕滑到葱段指尖, 一根根点着数,一, 二,三……整整三十天, 惹得寂寂咯咯笑。 “还有这么久呢!”歪头满脸委屈。 窗外月色潋滟,屋内烛火融融,淡淡银色映在洛清衣的右半边脸,左边又沾上暖光烛影, 正配上他的一双异瞳, 簇簇火光悦动。 寂寂脸一红,她也想天天瞧着, 日夜不离,自从在大相国寺里遇见, 总是时时想念,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轻轻点头答应:“好,不过中秋是好日子,人生大事还是要图吉利啊。” 洛清衣勾上头,在她唇角嘬了一下:“无论哪日,我都与你天长地久。” 他亲上来的时候,手顺势落到寂寂的腰间, 自从上次被说不守规矩后,就只敢蜻蜓点水地碰一下,生怕惹人生气。 寂寂心头一暖,昨夜突然被人掳走,到现在仍在害怕,漆黑的房间里,恐惧感犹记在心,想起来身子还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而如今在清衣的怀里,被他小心翼翼地爱抚,仿佛自己是个一碰就碎的玻璃人儿,爱若珍宝便是如此吧。抬手绕起情郎的脖颈,先用温软嘴唇吻了下赤色眼眸,娇滴滴地说:“朱砂若血,真好看。” 她端丽的眉眼尽显娇媚,如开在冰山上的牡丹,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态挠人心尖。 “还有呢?”他当然不知足,把另只眸子也凑过去,“话不能说一半!” “什么话,我不明白。”明知故问,扭过脸笑嘻嘻。 “朱砂若血,幽蓝似海。”伸手轻轻拨过她的脸,可怜兮兮地索人家的吻:“这边的眼睛可不高兴啊,完了……哎呦!明天肯定睁不开。” 半闭着眼睛,装得像模像样。 寂寂只好又亲了一下,嘴唇还没挪开,就被他捧起脸颊,深深地压过来。 他的吻如此炽热,一点点滑到耳后,烧得她浑身滚烫,想推也推不开,手放在领口,衣襟散乱,那颗珍珠链子,自己的链子紧紧地贴着他的肌肤。 快要不能自持,低声呢喃,带着点儿求饶:“别闹,你……答应过我的。” 洛清衣喉咙里喘息着回答:“我知道。” 他还是很听话,不管多么难以控制,只要寂寂轻轻皱眉,就能停下来,头抵着她的额头,胸口剧烈地起伏,手还要搂着,方能慢慢地安静。 瞧情郎这个模样,寂寂不由得想到大婚之夜,她根本还不懂这些事,听说出嫁前母亲才会悄悄告诉女儿。 又寻思洛清衣是鲲鹏王世子,府里少不得收过丫头,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讨他喜欢,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又觉得大家闺秀居然琢磨这些,心口跳得厉害。 “怎么啦?”洛清衣摸着她的头发问:“是不是我弄得你不舒服。” 她脸更红了,埋到对方怀里,小声说:“你别问。” 洛清衣其实……不太明白,女孩子的表情怎么能一会儿一变,他想要快点大婚,完全是由于不放心。 制毒所的那帮人行踪诡秘,皇城司也不会放过娄徽,还有斐琳王妃与先皇扑朔迷离的关系,只有把寂寂放在身边才能安心。 昨夜不过须臾之间,寂寂就被带走,他这半日百抓挠心的着急,再也不能来第二次。 直到二更天,给寂寂服下安神液,看她入睡,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来。本来还想赖一晚上,但现在要准备婚事,越快越好。 他心急火燎地回到乌衣巷,雨墨雨竹合衣趴在大厅的桌子上,听见脚步声,腾地站起来,这位祖宗总算是回来。 洛清衣劈头盖脸就问:“城南的宅子备好没?” 雨墨赶紧回:“正在修建,今天小的还去看过,里面的物件都是按照世子的要求来置,就是些装饰之物,还要等着世子妃来添。” -- 第92页 他接过雨竹递来的茶又问:“三天内可否完工!” “三天!”小书童呆住:“这前后才七天,恐怕太着急了吧。” “没关系,先把重要的园子收拾出来,我三天后就要住进去。” 房子可是最重要的事,都交代清楚后,他才放心回屋休息。 一大早又起来给王妃请安。 洛清衣端着白茶,站在紫檀花屏外等斐琳梳妆,如此乖巧,惹得青妮雅直乐。 王妃叹口气,唉!知子莫如母,肯定又是有事要求。特意懒洋洋,对着妆奁,花簪别的一个又一个。 直到洛清衣忍不住勾过头喊:“母亲小心别睡得多了,头晕脑胀不清醒。” “我就是太清醒,才知道你滑头。”使眼色让青妮雅端过茶来,抿口道:“你何时这么乖,还会端茶倒水。” “儿子一直乖。”欣欣然坐下,瞧着王妃说:“母亲气色越发好了,要是能成全儿子的心事,以后我天天来送养颜茶,保证母亲更加青春美貌。” 嘴甜成这个样子,可见不是小事。 洛清衣继续满眼春风地说:“而且不只是儿子自己孝顺,还有儿媳妇一起,多好啊。” 斐琳忍住乐:“你舍得让心肝宝贝大早上来敬茶?”叹口气道:“罢了,别绕弯子,有话快说。” “儿子想早点成亲!” “早?还有一个月不就是大喜之日。” “最好……三天后。” 王妃和青妮雅呆住,一个月都嫌仓促,还要三天。世子大婚,又是鲲鹏王府,还能随便一顶轿子把人接过来吗! 正想说他胡闹,王府的脸面都能不顾。 忽听院子里一阵脚步声,只听仆人喊道:“王爷来了!” 洛思源随声挑起帘子,已经卸下铠甲,换上便服,后面还跟着大公子洛清玉。 斐琳吃了一惊,王爷原定是中秋前才来京都,不知为何提前,忙问有什么事。 洛王爷笑道:“清玉与清衣都要大婚,我还是早点来得好,不想累着王妃。”揽过斐琳,先仔细瞧了瞧:“怎么又清瘦许多,肯定是清衣不听话,成婚后有人管着就好啦。” 洛清衣乐得接话:“父亲大人说的对,所以儿子正和母亲商量,最好三日后就能完婚。” “三日后!”连王爷都觉得来不及,心想这个儿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从小如此。 斐琳王妃叹口气,只看着王爷道:“别理他浑说,本来也没有几日,何况还有清玉的婚事也要好好准备。” 眼看着没戏,他急中生智,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把屋子里的人吓一跳,要知道这位祖宗可是从不下跪,除非上到金銮殿里。 洛清衣抬眼,满脸认真:“父亲,母亲要不同意,儿子从现在起就不吃不喝。” 他从来言出必行,哪怕是毫无道理。 一个月不吃饭,那还得了!王妃皱起眉。 到底还是清玉心疼弟弟,也跪下道:“儿子也觉得三日后来得及,难得清衣喜欢,至于我的婚事可以到中秋再办。” 洛清衣:我哥可真不错。 系统: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懂不懂。 不懂,没看见。 总是全府都纵着他,谁也没办法。 当晚就去拜访柳家,鲲鹏王爷亲自驾到,柳老爷受宠若惊,他对婚期提前倒没有意见,只是如此仓促,嫁妆还没来得及准备齐。 洛王爷笑道:“柳老爷不要笑话,我们都是长在塞外的粗人,并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另千金乃是未来的世子妃,整个王府都属于她,何必拘泥于嫁妆。” 柳老爷连忙点头说是。 三日后,城南的旧宅焕然一新,红绸系遍。整条长街张灯结彩,炮仗声震天。 鲲鹏王府的世子大婚,满朝文武哪个敢不给面子,普通百姓看热闹,富贵人家攀关系,据说陛下还要携贵妃亲临,可谓是鼎盛至极。 一大早迎亲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往柳家去,轿子旁边跟着走的是老熟人陆媒婆,虽然满面喜色,心里却紧张到大气不敢出。 她上次提错亲,事后被洛世子送来的长寿汤折腾到闹肚子,三日才缓过来。这次又来找她,陆媒婆是打心里不愿意接活。 刚想给书童说自己老糊涂了,怕出错耽误事,斜眼瞧见自家小院子里站满了威风堂堂的侍卫,唯有乖乖听话。 抬眼看今儿天气柔美,确实是个娶亲的好日子。 柳家,寒碧院。 柳小姐的秀发被高高挽起,头戴装饰有金翟和珍翟的翟冠,身穿织金杭纱真红大袖袍,下身着官绿色马面裙,肩披霞帔。 朱唇皓齿,眸含秋水,恍惚仙子下凡。 她瞧着鸾镜中的自己,听到外面震耳的喧闹声,心里扑通直跳。千月手捧软纱百子彩罗袱,笑说一会儿世子来接,可要盖上再走。 屋里子还站着笑意盈盈的柳夫人,温柔地拉寂寂床边坐下,嘱咐道:“从今日起就是世子妃,说话做事都要稳重。”说罢又掏出帕子抹泪。 女儿出嫁,到底是不舍,虽说寂寂是抱养,却从小没少疼过。 柳小姐也湿了眸子:“娘,不要伤心,世子对女儿极好。” 听到这句话,柳夫人破涕为笑:“那是自然,所以你也要做个可心的妻子。” 柳小姐温顺地点头。 -- 第93页 夫人凑过来,附耳道:“为人妻便要从今夜,洞房花烛开始……” 柳小姐脸腾地又焦灼开来。 第62章 . 大婚(三) 玉兰盛开,桃花灼灼。…… 锣鼓喧天, 八人猩红花轿已经停在柳家大门前,陆媒婆嬉笑颜开,瞧着就喜气洋洋。 洛清衣等在外面, 身穿绯色深衣,青丝以玉石团花冠束起, 愈发显出乌黑的发, 唇红齿白,眉宇俊美。 一路骑着赤水芈走来, 满京城的女儿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何况后面还跟着大公子清玉, 同样是蜜色深衣,雍容典雅,比清衣又自添种柔软气质,两人好像画上的人儿, 众人完全忘记是谁家的女孩要做新娘子, 只顾啧啧称赞起这一对兄弟来。 夏末的繁花依旧盛开,仿佛不甘心就要荼靡般展现出强劲的生命力, 花瓣与绿叶相互依偎,在金灿灿暖阳下极尽缠绵。 兰花清幽, 桃花灼灼,最是人间好时节。 柳夫人眼尾还挂着泪, 笑容却荡漾在脸颊,又喜又忧,也是父母嫁女儿的别有滋味。 她将百子彩罗袱在艳阳下抖开,一个翻飞潋滟,轻轻地落到寂寂头上,缓缓盖住花容月貌, 说着吉利话:“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翠鸟在枝头叽叽喳喳,也不知是不是喜鹊,寂寂听着一会儿喜悦一会儿紧张,心情随着起伏不定,寻思平日里怎么都听不到这一声声的鸣叫。 她扶着千月的手来到前院,远远就听见一个妇人喊道:“哎呦,新娘子来了。” 声音里都透着热闹,不肖说肯定是保媒拉纤的媒婆。 陆媒婆搀住小姐另一边的手,低声道:“新娘子慢点走,世子在外面等着呢。” 她心里腾地咚咚跳,寻思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明明那么熟悉,这会儿却胆怯得很,也不知他是什么模样。 一行人走出来,她还想偷偷瞄一眼清衣在哪里,却感觉面前生风,彩罗袱掀起个角儿,有人匆匆地来到面前,伸手从媒婆那里接过她,仔细地:“小心点,别摔到。” 随后传来陆媒婆的声音,低低唠叨着:“哎呦,世子你别急啊,哪有新郎官亲自来扶的。” 阵阵兰花清香,寂寂噗嗤一笑,倒像是他做的事,从来不管是谁定的规矩,只要自己开心。低头瞧见对方腰下的绯红深衣,琢磨还从来没见过清衣穿红服的样子,越发想看一眼。 洛清衣刚才坐在赤水芈上等得焦心,刚看见寂寂的身影,嗖地就从马上跳下来,非要自己揽在身边才安心。 所以一众人等就眼巴巴瞧着新郎官洛世子,平时京都里盛传的嗜血魔王,此时鞍前马后地侍候新娘子,服帖得像个小厮。 大家想笑不敢笑,忍得也费劲。 父母之前拜完堂,手持同心结引入凝香院,两人坐在床边,男向右,女向左,众丫鬟婆子遥撒五色同心金钱彩果,两人要以衣裙盛之,盼着多子多福。 洛清衣总怕这些人砸到寂寂,斜着身子护住她,附耳道:“往后靠点。” 花屏外的青妮雅偷偷给斐琳笑:“王妃,咱们可要心里有数,你看世子这样疼,以后可不敢给一点儿委屈受。” 王妃心想疼就疼吧,只要不出事,她也愿意一起疼。 真是个冤家,也不知怎么就着了魔,非要喜欢柳家小姐,但上辈子二人并未成婚,这次重生回来,许多事都和以前不同,想必这一世能够平安顺遂吧,也不枉牺牲了绝世容颜,还有那个为母子俩赔出命的人。 前厅宴席已设,洛清衣与家人出去宴客,满堂贵宾如云,夕阳西下时,圣上还带着贵妃前来恭贺,给足王府面子。 钱贵妃近日心情好,白天翔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头总算开窍,封后的旨意已经拟好,春风得意。 至于要不要留住那个男孩,她心里还没下决断,主要小家伙现在养在乌衣巷,不好动。 但她深知陛下的心思,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对王府的势力早就心有顾虑,鲲鹏王是没有谋反的心思,但可怕的是他有那个实力,以前先皇在世时,尚可压制,现在根本没人震慑得住。 说起来也奇怪,穆凌风素来不可一世,却唯独容得下鲲鹏王府,据说和洛思源曾经是过命的交情,一起马上打天下。 但到底人心隔肚皮,皇权之下就算是亲生兄弟也会有异心,先皇与鲲鹏王还能比亲人还近吗。 她也琢磨不明白。 何况王府的这位世子心思难测,也让贵妃心里不安,如今还是要尽力拉拢。让宫人送来华美锦缎,上好的胭脂水粉,珠钗花钿鎏金叠翠,真是羡煞旁人。 此时的洛清衣端着冰裂纹酒杯,正在宾客里游走,前方是满脸喜气的洛王爷,后面还跟着大公子清玉。 他从午后吃到现在,满心不耐烦,瞧着成山的客人发愁,真恨不得下药让他们都老实点,真是闹哄哄得烦心,何况虽然爱喝却不胜酒力,都是清玉在一旁挡酒。 大公子瞧他满脸嫌弃,眉头紧蹙,只怕要是不早些结束,清衣真能发疯。 喜宴喝到月上柳梢头,宾客才逐渐散去。 洛清衣终于看到曙光。 他赶紧作揖,恨不得一溜烟去看寂寂,也不知她白白等了大半天,到底饿着没有,急急的模样逗乐王爷,笑意满脸地看向斐琳道:“如今瞧着清衣,就想起我与王妃成亲之日,可惜那会儿就仓促,如今还是不够如意。” -- 第94页 王妃想起那日喜忧参半,只是垂眸不语。 王爷还想说几句,突然轻轻嗯了声,脸上虚汗淋漓,捂住胸口坐下来。鲲鹏王驰骋沙场数十年,体格强健,即便负伤也不曾露出疲态,这幅样子顿时吓坏家人。 斐琳上前担忧地问:“王爷可是上次的伤还没好?早说过不要辛苦,真没必要日夜兼程地赶来。” 王爷摆摆手,笑她大惊小怪:“没事,让军医来看看。” “怎么还用军医,”洛清衣走到门口又转回来,接话道:“放着儿子这个大医官当摆设?” 他先诊脉,又瞧肩膀上的伤,箭刺得很深,已经精心处理过,但伤口渗出的血迹里有黄色液体,是感染迹象,由于古代没有抗生素,所以很难控制,但对他却是小事一桩。 当即用生理盐水清洗换药,抹上红霉素药膏,又给了两片抗生素,笑道:“儿子保证没事。” 系统:取血,检测,配对。 你还真是无孔不入。 好久没见血了,试一试。唉!普通血型。 洛清衣心里咯噔一声,“普通血型!” “是啊,O型。” 他的脸色一沉。上次系统测过王妃的血型,就是普通O型,两人之间竟然没有一个是珍稀血液,但是……怎么可能! 系统:什么意思? 洛清衣垂下眸子,余光掠过王妃与鲲鹏王的脸,手慢慢地攒紧,耳边的谈话声变得越来越远,他心里只在反复想着:两人都是普通血型,可他知道自己的血型,却是珍惜fyab型。 普通血型虽然也会带有珍惜血型的基因,但可能性极小,而且系统做的是详细成份分析,不会有任何问题。 王妃与自己重生归来,又牺牲容貌换回他的命,以眸子的颜色来说,亲生母亲不会有问题,然而生父……不由得想到那副画上的人,先皇穆凌风。 他的脸色难看,清玉关心道:“今天累着新郎官了,快去休息吧。” 洛清衣借话回到凝香院,刚才的欣喜一扫而光,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生父是谁,鲲鹏王和先皇并没有任何区别。可如果他是穆凌风的儿子,之前又怀疑过对方与冷琼玉的关系,那么寂寂会不会是! 突然吓住自己,伸出去推门的手又收回来。 夜色撩人,院子里的兰花幽香阵阵,月光洁白,花瓣如雪,他的绯红喜服在苍茫白色中仿若一点朱砂,触目惊心。 寂寂一个人在屋里等了半天,千月点起烛火又出去,咯咯笑说世子过会儿就来。 她只要听到院子里有风吹过,就以为是清衣,心口噗噗跳,即使到现在一口茶没喝,一口饭没吃也不觉得饿。 两人隔着扇门惦记着彼此,忽地又像是万水千山。 院子里起了凉风,时辰已至二更天,洛清衣不忍心她还在等,推开门,一阵风忽地卷进,家具上都蒙上一层凉意,掀起寂寂头上红纱,在他的心尖缭绕。 清衣拿起玉如意,轻轻挑开彩罗袱,烛火下云鬓花颜,秋波潋滟,是他最爱的容颜。 寂寂脸一红,更平添几分娇媚,凤冠霞帔下的心上人比平日还要惹人爱怜。 她也抬眼瞧清衣,绯红色喜服的郎君眉宇俊美,天下无双。抿嘴一笑,洛清衣俯下身问:“饿不饿,等了这么久?” “不。”只说一个字又害羞起来。 他看她娇美模样,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妻近在咫尺,从此时此刻起只属于他,忍不住用手勾起下巴,嘴唇在上面反复摩挲,温热的叹息激起一片酥麻。 盘花扣被解开,外衣褪去,只剩白稠扣身衫里隐隐露出销金红抹胸,寂寂的身子裹在一层薄纱里,在洛清衣炙热的吻下,皮肤泛出红晕。 他并不撩开她的衣裙,手指在外面随意游走,滑过腰际以下,温软嘴唇舔舐,从白玉的脖颈开始,隔着薄纱更觉得痒痒地难以自恃。 寂寂想起母亲的话,她却害羞得不敢动,只能任由他吻着,再不能说那句别闹。 今夜不管如何闹,自己也只能受着了。 她喘息着用手抚上他的肩,只敢看向那颗晃悠悠在烛火里的珍珠,仿佛燃烧般,忘情地用手摸了一下。 洛清衣已经不能思考,却被这一下惊醒,他赤色眼眸瞧着身下的寂寂,想到自己的血型也和她相同,太多的巧合,头脑发热,“寂寂,”声音沙哑地问:“你的珍珠从哪里来?” 怎么突然问这个珠子,她怯怯地回答:“从小就带着,爹说天下独有。” 洛清衣突然起身,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说着:“你,等我一下。” 第63章 . 大婚(四) 红烛如霞,鸳鸯锦。…… 洛清衣翻身下床, 掀开紫绡绣牡丹帷幔,他这一起来,寂寂穿着白稠扣衫的身子就毫无遮挡。 屋内喜烛燃烧, 全都映在她身上,皮肤透出红晕, 她怯怯地坐在床里, 伸手试图拉被子裹住自己。可那些锦被厚得很,一叠叠高高地堆在床尾, 第一次还拽了个空,都是刚才被折腾的没力气, 哪怕只是吻了吻而已。 洛清衣瞧着心疼,这会儿离开,也算是天下仅有。可现在要弄清楚的是大事,自己再藐视礼教, 也不能和亲妹妹床榻缠绵, 就算他不在乎,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寂寂若是有日知道,凭她的性情肯定活不了。 清衣又俯身过去, 随手拽件薄毯子盖在寂寂身上,温柔地咬一下她的嘴角, 安抚着:“别怕,我一会儿就回来。” -- 第95页 这种突发事件实在是超出预想,寂寂张张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只是乖乖地嗯了声。 楚楚可怜的模样拧碎洛世子的心,如果真是兄妹, 自己也受不了。 他飞身骑上赤水芈,一路狂奔去柳家,要弄明白蔷薇珠的来历。冷琼玉已死,贺流子也搞不清楚,唯有柳老爷或许知道蛛丝马迹。 各种想法涌上脑海,最怕的还是兄妹坐实要怎么办,不如带寂寂离开京都,选一处荒芜人烟处,可以去江南,小桥流水她一定很喜欢。最多不要子嗣,只要自己不说,谁还能知道。 系统:宿主,你真的疯了吧。 原书里有没有提过。 没有。 也许这就是上辈子寂寂嫁给赵玄彦的原因,他心里更加恼火。 时已三更天,虹桥瓦舍都安静许多,柳家更是一片宁静。 柳老爷今日大喜,激动地睡不安稳,躺下又起来,最后披衣来到书房,干脆读起书。喜也读书,忧也读书,真不枉是个读书人。寻思此生一件大事已了,心里稍许安慰,总算对得起冷娘子。 突然有人敲门,把屋内人吓一跳。 等看清楚是洛清衣,更是目瞪口呆,还以为老眼昏花,要么就是没睡醒,忘记自己根本就还没睡。 新婚之夜,乘龙快婿出现在书房门口,任凭是哪位老丈人都要懵。 洛清衣气喘吁吁,喜服凌乱,大概也知道自己有多离谱,抬脚先进屋,不作废话直接问:“岳丈大人,我有要紧的事要弄清楚,寂寂身上的珍珠是从哪里来?” 柳老爷懵还是很懵,但也能听明白话,关上门道:“那是寂寂从小的随身物,世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琢磨对方大晚上,三更半夜就为了问珠子。 洛清衣看他还在隐瞒,真没心情打太极,眸子一压,语气略带凶狠:“不如让我来提个醒,二十年前海古城,冷琼玉!” 对面人愣了愣,烛火在清衣的身后缭乱,让他更显得凌冽几分。 柳老爷自从那次都护府的事后,就怀疑洛清衣知道寂寂的身世,如今终于确定,吃惊之余又好像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彼此明明白白,也不用心里总有个结。 他点点头,说:“看来世子已经都清楚,今夜是来找我确定?” 洛清衣心想我没那么闲,你也不看这是什么时间,压住性子又问:“岳丈,现在我问什么,劳烦你就答,不用想别的。”虽然用的是敬语,语气却极其强势。 柳老爷反应过来,现在与他对话的可不是什么乖女婿,而是鲲鹏王世子。 立刻正襟危坐,赶紧说好。 “寂寂的珍珠是不是叫做蔷薇珠?” 柳老爷呆呆地:“这个,不太清楚。” 洛清衣有点意外,又问:“那这个珠子应该是冷琼玉留给女儿的吧,她没有告诉你是什么?” “是冷琼玉留下来不假,但……其实这对珠子最初是我给她的,为了报答夫妇俩的救命之恩。” 现在轮到洛清衣呆了呆。 原来这对蔷薇珠是当年穆凌风一怒之下扔进山崖,被到海古城寻访奇花异草的柳老爷捡到,当作礼物赠送给冷琼玉。 他自己根本不晓得是什么,只觉得很特别,冷娘子似乎很喜欢,兴许是边境品种与内陆的珍珠不太一样吧。 随即又把陈年往事说一遍,连自己失手杀死苟都护公子之事都没隐瞒,正想接着忏悔过去,猛然发现对面人已经不知所踪。 洛清衣只听到那对蔷薇珠是柳老爷捡的,与穆凌风没有半点关系,心内一阵狂喜,怎么还会在此地耽误时间。 飞奔回凝香院,挑开紫绡牡丹帐,只见寂寂还躺在薄毯子里,可能是等得太久,睡意朦胧。 她听到动静起身,被洛清衣的吻压了回去。 身上的兰花香还带有夜色寒意,他披着星光紧紧地将她捆在怀里,刚从外面回来的指尖微凉,只轻轻一挑,就退去扣身罗衫,她的皮肤碰上清衣的外衣,激起一片疹子,忍不住唔了一声。 “好……冷!” 他一路想着不是兄妹,百无禁忌起来,竟忘了脱外衣,起身,将手指在红烛边暖暖,一把拽开领口,那层深衣连着里面的薄衫便扔在了地上。 寂寂根本不敢看眼前人,恨不得把床边的彩罗袱再盖回头上,他却渐渐俯下身,肩头并接,以肌肤暖着她的身子问:“还冷吗?” 哪里还会冷,在他滚烫的怀里。 洛清衣慢慢地吻,从额头,鼻尖,软软嘴唇,瞧身下的寂寂禁闭双眼,真怕自己稍一用劲就揉碎对方。“寂寂,”咬着耳垂喘息着问:“你怎么不看我,我是不是不好看?” 她喃喃地回:“你把……烛火灭了,我就睁开眼。” “那可不行,我还要看着呢。”带着撒娇地:“来,睁开眼看看我。” 销金红抹胸的纽扣已经被他挑开,摇晃着坠在床边,指尖如蛇游戈在自己的身上,她也是没处可逃。 经不住他求,偷偷地瞧,清衣的身子也像月色般白,却不给人羸弱感,到底是练武之人,肌肉纹理紧实又不会过于魁梧,只是这对眼睛,痴痴地说:“现在都红了。” 赤色若血,青丝低垂,可不就是众人所说的妖魅,她以前从不觉得,这会儿才算领教。 如此得俊美,夺人心魄,何况还在耳边不停地乞求:“别闭上,多看看我啊。” -- 第96页 她终于还是迎着他的眼波流转,被他吃个干净。 纵情时刻,洛清衣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模一样的情形,即便上辈子没有婚配,他们也如此亲近过,曾经尝过的滋味一步步加重欲/望,尤其是想到身下的娇柔会有一日给了别人,上辈子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他反压着她的双手,咬着嘴唇问:“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钟意别人。” 语气并不温柔,甚至有一丝凶狠,与往日判若两人,但她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仿佛能承受任何狂风暴雨,丝毫也不退缩,用全身心温柔地答:“不会。” 他便又柔和起来,像被安抚的野兽,头埋在她的双肩,轻轻地用舌头滑过。 “寂寂,”他叫着,这一夜都不曾停过。 红烛高照映双喜,紫纱帐内卧鸳鸯,翻云覆雨,巫山有约。 第二日,直到天光大亮,艳阳透过窗帷,折射在纱帐上影影灼灼。 晃得寂寂睁开眼,浑身像散了架,但她猛地惊醒,进门第一天要向公婆敬茶,这都快到晌午,自己也太没规矩,赶紧扶着床沿爬起来。 旁边的洛清衣迷迷糊糊,听到动静一臂将她拽回来,蹭着肩膀说:“干什么去,一大早的。” “哪里还早啊,敬茶的时候都过了。” “敬茶?给谁。” 寂寂寻思这个人可是睡傻了,“王爷王妃啊,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规矩,但这个肯定是有的。” 洛清衣笑笑:“他们昨夜都回到乌衣巷,你找谁去。” 这个她可没想到,一心寻思王府规矩多,哪知连新媳妇敬茶都不用。 “规矩是别人家的,在这里就要随心所欲地过日子,要不嫁给我做什么呢。”半睁开眼,手一勾,往后躺了下,身边人就又顺势落到身上。 鼻尖对着鼻尖,她瞧他眼尾细细碎碎,染了外面的光,情丝缱绻。身子被他放在腰间的手拢在怀里,头靠上肩膀,听清衣懒洋洋附耳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被人早上叫醒!说说看要怎么罚你?” “再不敢了。”她撒娇地求饶。 “那可不行。”猛地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丝毫不留情地说:“可要好好地受着。” 其实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昨晚知道自己折腾得过分,身下的单子都撤掉几次,现在落下的吻全都温柔至极,惹得怀里人咯咯地笑。 凝香院里的众丫鬟们,早就端着水盆来瞧过几回,听见里面的笑声相互看了眼,红着脸又乖乖地退下。 远在塞外的驿站,可没有温柔软语,几个信差刚换上新马,狂奔到京都。 一封信送到乌衣巷洛府,一封战报飞入宫中,还有封密函则落到钱贵妃的手中。 这大穆朝,又要变天了。 第64章 . 大婚(五) 就这样一辈子! 光线斜斜地, 穿透纱窗,在碧绿凿花的地上斑驳陆离。 天光大亮,紫纱绣牡丹帐里的人总算是闹够, 一对情人相互依偎,好不容易能正经说句话。 其实是该起来了, 可又舍不得, 锦被里本来就熏了香,甜甜软软, 现在又飘来肌肤上的香,更是扰得人迷恋。 寂寂用鼻尖嗅着道:“好香啊, 除了兰花香还有点别的?说不上来的味道,缥缈得很。” 洛清衣睡眼惺忪,反过来闻她的头发说:“你头发上的香吧。” 她用的是华家新制的海棠露,此花的香味本来就淡得很, 只隐隐留一缕清香, 绝对不如现在这般幽深,锦被里熏的是媚香之情丝绕, 相比之下又显得太浓。 洛清衣身上的兰花香倒是有几分像,可也不是完全一样。 柳寂寂长了只小狗鼻子, 对味道敏感得很,这会儿两人也亲近, 索性贴着旁边人的身子闻起来。洛清衣痒得不行,警告道:“你可别招惹我。” 她却认真得很,一下一下从脖颈滑下去,惹得清衣轻轻地蹙眉,寻思要这样任由发展,以后几天也下不了床, 他倒无所谓,就怕心肝肉又羞得掉眼泪。 正想拉过来狠狠地亲一口以示惩戒,却听寂寂突然叫了声,喜悦地爬过来:“找到了,就是这个小东西。” 她的指尖捏着个红色月牙形的相思豆,笑嘻嘻地问:“你哪里弄来的?” 这是从贺流子身上拿来的毒药镜花水月,大概是由于相思子里面还有蓝罂粟,两种味道混在一起,让寂寂闻见。 昨夜他情急一下就扒了外衣,那几颗相思子落到床上,还好虽然闹腾得厉害,总算没弄破,这粉哪怕是沾上也要致命. 他伸手夺过来,小心嘱咐:“别碰,有毒。” 这么好看的物件居然有毒,寂寂脸上失望至极,叹口气:“真可惜。” “你也是小狗鼻子,我就闻不出来。”洛清衣把相思子一扔,恰巧落到放首饰的盒子里,寻思一会儿起来再收好。 “世上万事万物都是有味道的呀。” “还不如说万物皆有灵呢。”瞧她还惋惜得很,搂过来哄道:“你要是喜欢,我找华家去制,他家据说什么香都有办法。” “真的啊?” “自然。” 他从来都说一不二,答应过的事也没有反悔过,别人说是妖孽,在她这里可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温顺地蹭在怀里问:“那我还有件事?过几日中秋,听说虹桥边花灯最好,以往我也没在京都住过,今年要陪我一起去看。” -- 第97页 看花灯还能算作是件事吗,值得这样郑重其事地问,他摸摸怀里人的肩头,皮肤冷得很,用毯子盖住说:“兄长与郡主在中秋大婚,完了后咱们就去。” 寂寂心满意足,此时才想起自己的胃,笑说快要饿死啦,伸手捏着他的鼻尖道:“你可见过第一天在喜榻上饿晕过去的新娘子。” 他恨不得一直搂着不起来,侧个身玩起她的手,抿嘴笑着:“那不能够,你想吃什么让小厨做好,丫鬟送过来吧。” 这是要赖一天床的意思,她也知道他是个没规矩的,但让丫头们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身子又要羞红,无论如何也要穿戴整齐才行。 伸手先把昨夜挂在床头的销金红抹胸拿过来,仔细地往身上套,又捡起白绸扣身衫,舍下枕边人打扮起来。 洛清衣看实在留不住,只能单手撑住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看她薄纱缠身,青丝挽起,沐浴在阳光下,正欲戴上那枚赤金绢丝海棠花簪。 他说一句:“等等。” 寂寂就停下,以为什么大事,这位祖宗终于肯起床。 洛清衣伸手接过花簪,缓缓插入乌云发髻间,孩子般心满意足:“想了这么久,每日都盼这么一天。” “你整日就惦记这些没用的事。”眼眸一垂,埋怨里其实透着欣喜,女孩家说话便是这样,喜怒捉摸不透。 洛清衣却听不明白,一本正经地回:“除此之外,天下还有要紧的事吗?”说着干脆坐下,把新置的胭脂水粉一个个打开,看样子要伺候她梳妆。 寂寂笑得脸红红,脸都还没洗,怎么能上妆呢,准备起身叫丫鬟,洛清衣看她穿得薄,大热天也怕冻着,先一步就来到门口。 寂寂叫了声:“嗳。” 他回头,外衣被搭在肩上,听她低声道:“穿整齐了。” 清衣勾过头:“我疏忽了,以后再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罢了,还要亲一下才肯满意。 日子如意的时候,便觉得永远都能如此,穿衣描眉,赏花瞧画,坐在兰花树下瞧花影缭乱。 晌午过后没多久,洛清衣又开始打哈欠说困。 寂寂知道他的心思,故意喂着金丝笼里的翠鸟儿不理睬。 看这招不管用,又换个法子,“哎呦,今儿不知为何累得很,必须要再躺一躺。” 刚好被她抓住把柄,靠在廊下笑:“才起来就累,谁让你昨晚胡闹,既然累了就老实睡去。”绞着帕子瞧了眼天光云影,不好意思地:“大白天的,少动心思。” 洛清衣委屈得很,他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想多待待而已,怎么成亲了还不能双宿双飞,谁定的规矩,大白天怎么啦。 突然走过来,一把打横抱起来,吓得寂寂轻轻叫了声,他压得紧,径直就走回屋里。 把美人儿放到床上,自己解衣躺下,鼻尖凑过来,好认真地:“我眯一会儿,娘子别动。” 乖乖的模样,她就又心软了,从订婚到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也多,尤其是托了柳二小姐的福,不少有关清衣的话都传到耳朵里。 什么性格乖张,诡谲不定,嗜血成性,手下死去的人无数。 任挑出哪一条,都够自己吓破胆。 但她与他亲密无间至此,从来没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除了昨夜压着她的手,整个身子都在战栗,血色双眸凝视着自己,冷冷地问:我若死了,你可会钟意别人! 明明是至情时刻,销/魂之际,为何竟有赤/裸/裸的恨意,她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这一日就互相缠着过,直到夜幕低垂,乌衣巷里递过来信,让世子和世子妃回去吃饭。 大厅里摆满珍馐美味,既有塞外风味,也有京都小吃,瞧着就眼花缭乱,王爷王妃加上清玉,还有他们两个,即使算上青妮雅总共才六个人,浪费大半是少不了的。 寂寂由于柳老爷的言传身教,一向简朴,不由得低声给清衣说吃不完最好分给下人,免得可惜。 练武之人耳力极好,她以为自己小声,满桌子都听个清楚。 青妮雅忙朝世子使眼色,只怕斐琳生气,好不容易准备一天的盛宴,无非是想体现对未来儿媳的重视,这话说得难免不知好歹。 斐琳即便长在草原,也个是锦衣玉食的公主,比寂寂还是娇纵得多,体察民情这种事她是没有那根筋的。 何况王妃本就不喜欢寂寂,私底下还经常念叨欧阳小郡主,爽利的性格才对脾气,要不是配给清玉,真恨不得让清衣收了来。 洛清衣正想打圆场,却见王妃一脸笑容,半点儿怒色都没有,倒先端起酒亲昵地问寂寂:“喜欢吃什么菜,要有不合口味的就说,一家人不要客气。” 温良淑德的模样,连鲲鹏王爷都被逗乐。 只要斐琳不摆脸色,这顿饭就吃得舒心。 王妃当然有自己的算计,昨晚收到前线密报,银族在塞外蠢蠢欲动,海古城外,万灵谷边频频派武士骚扰。 他们与银族一直打交道,对战事极其敏感,预感到近期有仗要打,王爷已经决定先回海谷城,等清玉大婚时如果还没事,再赶过来。 以王府的实力,斐琳并不担心,但这次银族的活动范围是在万灵谷,那是上辈子清衣丢命的地方,不得不提防,就怕他非要究根问底,上杆子往前冲。 所以此时一定要稳住他,不能让去边境。 -- 第98页 现在这位祖宗满眼都是美娇娘,用寂寂勾住儿子的心,哪里也不能去,自然要对自己的诱饵好一些。 边夹菜边嘘寒问暖,又问明日回门的礼物都备好没,寂寂也是受宠若惊。 晚饭后全家人坐在花架下乘凉,青妮雅领来娄徽,小家伙一看柳小姐就像见了亲人,扑在怀里不肯走,到底还小呢,又经过那些悲惨的事,越发粘人。 斐琳笑道:“这孩子你们要喜欢,不如就养起来。” 寂寂满怀期盼地瞧着清衣,他点点头,寻思白天翔最近辞官还乡,想到米夫人,不知道想不想留下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决定明日陪寂寂回完门,顺道去问问。 洛清衣行事素来干脆,这次犹豫起来,还是上辈子做孤儿的记忆犹新,想给小家伙一个好的归宿。 月色柔美,宫里的龙榻上,穆日彬已经睡沉,昨夜接到边境的密报另他有点心烦,但琢磨洛王爷守在边境,也不太当回事。 身边的钱贵妃却仍有心事,她独自来到院中,缇绣忙给披上外衣,嘱咐着:“快入秋了,娘娘仔细身子。” 水芙笑笑,凝视着水池里的荷花,自言自语:“也不知……洛世子的婚结的如何?” 平白无故说起这个,要不是缇绣知道贵妃心里有圣上,真以为她会对那位俊美的世子有情。 毕竟妖魅是妖魅了些,但也实打实得好看。 钱水芙淡淡地哼了一声。 第65章 . 大婚(六) 新婚都不安生。 第二日回门, 柳家一片喜气洋洋,唯有二小姐还拧巴着,从早上起就懒懒地, 李夫人心想干脆说她不舒服,省得出来闹腾。 凝香院里的洛清衣今天知情识趣, 没换着法的赖床, 大清晨就收拾立整,寂寂挽着头发笑:“看你的模样, 好像进宫面圣一样。” 他转过身,也不避讳, 认真得很:“回去看岳丈,可比进宫重要多了。” 这么不守规矩的人,如今又乖又服帖,还不是为了自己, 柳小姐心里清楚。她梳妆完, 伸手替夫君理理衣襟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就是怕委屈了世子。”说得好认真, 眼圈红红。 他禁不住笑出来:“这算什么事,值得你落泪, 谁敢委屈我!” 寂寂心思软,他从第一次见面就清楚, 这般走路吃饭都要守规矩的人儿,那次在大相国寺外的山上,毫不犹豫地挡在银族人的刀前,用柔弱的身子护住自己。 洛清衣残缺的记忆里,只有他一个人永远在前,被人守护的感觉太稀有, 震撼无比。 系统:主要是由于你太过于凶残,没人能跑到前面去。 你没自爆? 宿主真是无情,你看看自己的经验值吧,祖宗! 他早忘了,满眼爱妻,天下都不存在。 吃罢早饭,两人带着千月坐在马车上,丫鬟手里捧着一大堆古玩字画,全是洛清衣四处搜罗而来,柳老爷是个文人,最爱的就是这些东西。 兴许是这几天没休息好,车里又颠簸,寂寂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懒懒地靠在清衣肩头。 他瞧着她脸色难看,赶紧问要不要吃药,一旁的千月忍不住乐,这几日也算是看明白,天下王孙贵族虽多,且不说世子的地位尊崇,就这份宠爱也是天下无二。 “世子别急,我们小姐坐车久了就爱不舒服。” 洛清衣如临大敌,寻思刚才给晕车药就好了,都是自己疏忽,搂在怀里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让车停下,嘱咐小厮去弄点吃的。 这份夸张,对面的小丫鬟打趣:“这点事就着急,以后有喜可怎么办呢,我虽然没见过,也听说难受得很。” 洛清衣以前做过外科大夫,也知道怀孕受罪,细细地皱眉,“既然这么受罪,就不要了,也不是非得有子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为鲲鹏王世子,不要孩子的话说得如此干脆,要知道就算是小门小户,那也是费尽心机怀孕,养侧室纳妾,为此家宅不宁的事可多了。 好比全天下最得宠的钱贵妃,专承皇帝雨露多年却不见有身孕,整个大穆朝都在担心。 千月愣了愣,就连寂寂也抬眼接话:“又胡说,叫人听见。” 洛清衣看她们紧张成这样,哑然失笑,低下头,迎着寂寂怯生生的眼眸道:“看你这点胆子,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要是受罪,我可不愿意。谁说一定要有子嗣才行,我有你就够了。再说你要真喜欢孩子,还有娄徽那个小家伙。” 这意思看来是真不想要了。 疼爱到如此程度,千月都要瞠目结舌。“世子,就算王府没关系,那我们柳家也不愿意啊。” 洛清衣唇角牵笑,眉宇间又高不可攀起来,淡淡地:“既然是我的夫人,谁也管不得。”他可不是随口说着玩,知道寂寂喜欢娄徽那孩子,今日就要去白家问。 宫里的事错综复杂,小家伙要留在王府才能保住命,爱妻生性单纯,有些事也不想让她烦心。柳老爷前一阵也说,除非找到寂寂的亲姐姐,否则不准备讲出陈年往事。 罂嫚如今远在边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护住娄徽就可以。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柳家门口,早有小厮婆子迎接,他不放心别人扶,自己亲自搀着往里走。 柳老爷和夫人做梦也没想过,能碰到这么一个主儿,比自己都宠。 -- 第99页 午饭后,清衣起身去白家,很意外白天翔已经与夫人离开,似乎知道他要来,留了封信。刚出白府,迎面巷子拐角处,嗖地下蹦出个身影,一看原来是老熟人,上次找他的皇城司暗卫。 那人跪下施礼:“世子,娘娘今夜请您去一趟。” 洛清衣抬抬眼皮,底下人抖了抖,听他语气不耐烦:“怎么,我新婚都不让安生?” 暗卫心里叫苦,琢磨自己怎么总摊上这种活,讪讪色笑:“世子,贵妃她……” 他不过一届蝼蚁,洛清衣懒得搭理,走两步又忽地回来,俯下身眉眼带笑,那笑却比凶光还让人胆寒,饶有兴趣地问:“你,还没死啊?谁给的解药?” 暗卫吓得几乎快趴地上,“世子公务繁忙,小的不敢叨扰,就拿了几颗皇城司本来存的药,没成想也管用,可能小的命好。” 洛清衣笑笑,他的毒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治,看来皇城司有不简单的人,以眼前人的身份,肯定也是一问三不知。 他瞧着天色已晚,先去乌衣巷带上娄徽,问道:“以后做我的孩子,叫洛徽可好呢?” 小家伙有点懵,但这几日全凭对方照顾,心里也清楚其中厉害,穷人家的孩子懂得审时度势,点点头。 洛清衣让改姓,无非是用洛家护住他,旁人下手总要顾虑三分。 这回倒好,真的连子嗣都提前解决。 红烛之下,紫纱帐内,寂寂靠在他怀里娇娇地问:“你真不要孩子吗?” “有没有都行,这种事不值得费心。”低头吻,拢到怀里又控制不住,半天才想起来今晚还要去宫中,恋恋不舍地喘/息着说:“娘子今日不舒服,我老实一点,先睡吧。” 寂寂咯咯笑,抬起头亲一下他的眉眼,“好,那你要听话啊,忍不住就睡到外边的还没烧的暖阁里去。” 他把她抱起又放下,实在不想走,哪怕一秒钟。 夜已三更,钱贵妃还在芙水阁里等着,缇绣的茶倒了又温,怕娘娘着凉,劝道:“我看世子新婚燕尔,未必会来。” 贵妃笑笑:“那是你不了解他,这人要真遇到事,可不会有半点含糊。” 缇绣总觉得她哪里不对,试探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事?” 事当然是有,还是不小的闹心事。 她在十几岁时遇见穆日彬,一直盛宠,从来没在这方面费过心。 可能是由于先皇穆凌风手段狠辣,诡谲多变,穆日彬登上皇位并不容易,性格看上去纯良柔软,实则却是疑心重重,信任的人并不多。 除了她,就是从小作为伴读长大的晏尚书。 这个晏子楚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温吞如水的性格却办了件堵心事。 皇城司的人她养了不少,递信说晏尚书近日总带着圣上深夜出宫,去的还是相思殿,穆日彬本来身体就弱,根本经不起折腾。 她又没有子嗣,万一闹出意外,根基未稳,只怕多年算计毁于一旦。 前几天边境有异动,水芙也觉得有仗要打,心生一计,缠绵后靠在皇帝跟前吹枕边风。 “陛下,鲲鹏王府边境独大,咱们也要给自己扶持势力,满眼看去,臣妾觉得晏尚书最合适。他虽然是文官,但能文能武,再说也是自己人,趁机派去历练一番,若立了军功刚好封官,也能分分王府的兵力。” 穆日彬觉得挺有道理,当即应允。 她自然不能让晏子楚活着回来,这就又要用到洛清衣。 夜更深了,月色明亮,池里荷花半落,她已有困意,抬眼才瞧见洛清衣姗姗来迟。 贵妃笑道:“喜烛之下,打扰世子啦。” 他也不客气,满脸愠怒:“那确实是挺打扰。” 答得如此直接,钱水芙倒有点嫉妒,叹口气,开门见山地说:“恐怕世子也知道,近日边境会有战事,朝廷准备另派晏尚书率精兵,以助王爷一臂之力。” 边境之事斐琳没吱声,洛清衣并不清楚,垂下眸子也不应声,突然要从朝廷直接派军,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 只听对面人又说:“我与世子向来有话直说,不怕你笑话,晏子楚这个人我可不喜欢,他既然去到边境,还是为国捐躯得好。何况陛下也是为了分王爷的权,世子帮我也是帮自己。” 圣上的爱妃与宠臣斗法,偏要拉上他,洛清衣可没那么闲。他笑笑:“娘娘这话我听不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鲲鹏王府的权力那也是属于陛下,爱给谁就给谁。” 见洛世子滴水不漏,居然开始打太极,水芙嗳了声:“我可把世子当贴心人,哪知你从不与我交心。别忘了咱们可是自小的交情,那一日在万灵谷遇见你,三更半夜就觉得不一般,后来才知道原来世子真是本事,居然不过七八岁就能在海库河里下毒,让银族溃不成军。” 她顿了顿,美而艳丽的眸子意味深长地望过来,烛火跃动,落到眼里腾地被湮灭,幽幽地:“只是当地百姓也死伤无数,世子觉得要是温柔心善的柳小姐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洛清衣迎着她的眸子压过来,阴鸷狠绝毫不示弱,倒把贵妃吓得心头一紧,听他低声道:“想威胁我?” “这怎么敢,咱们可是同条船上的人。”柔声细语,既然能让洛清衣来,自然有万全的把握,明白只凭这个是不行的。 -- 第100页 当日洛清衣突然灭掉都护府,她就心存疑惑,早派人把海古城的旧事还有柳家挖个干净,柳老爷又是个书生,平日里的私房话也不懂得避人。 钱贵妃盈盈一笑,轻轻放下皇城司的密报,那上面把柳老爷打死苟都护公子之事写得清清楚楚。 “世子如此疼爱夫人,大概不愿意瞧见她伤心吧?” 第66章 . 真相(一) 我便是不放心她。…… 洛清衣笑了笑, 对方这是有备而来,拿准自己舍不得柳家。 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只要不是龙榻上的皇帝, 倒也不算个事。只是他一向无拘无束,如今被人挟持, 心里自然不舒服。 洛清衣垂眸不语, 钱贵妃也聪明,她本就是抱婴堂出来的女孩, 享得了尊崇也会低头,语气软下来:“这可是一举两得之事, 况且陛下心思深,私底下也顾虑到王府的势力,但我可从来没有那种想法,统共这天下也是王爷打出来的, 不是吗?” 此话说得僭越, 但也心思缜密,既表明示好之心, 也敲山震虎。 宫里头真是养人,钱水芙这般没读过几年书的贫民丫头, 飞上指头也能玩弄权术。心要是狠了,视人命如草芥, 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洛清衣算是看明白,银族人也罢,大穆朝人也好,只要挡了贵妃的道都要清扫干净。 系统:和你有点像。 像是有点,根却是天壤之别。 水芙要的是无边权势,滔天富贵, 而这一切对于养尊处优的洛清衣来说,全都不放在眼里,到底不是一个环境长起来的人,再怎样也是云泥之别。 钱贵妃当然明白,想用权贵拴住世子那是没影的事,之前也总是头疼,但现在可大不同,柳家就是洛清衣的命门。 片刻沉默,两人各有心思。 半晌,清衣抿口酒,故作为难地问:“晏尚书可是陛下的红人,突然死了只怕不好弄。” 见他松了口,贵妃连忙接话:“就是不好处置才来请世子,要只是下个毒,悄没声息给办了,我也不会新婚之日还来扫世子的兴。” 挑眼看他神色无变,才敢放心地接着说:“银族近日总在万灵谷附近不老实,海库河恰巧流过那山谷,晏子楚带着朝廷的精锐部队,定会驻扎在邻水处。世子只要把儿时的事再做一遍,到时两边损失惨重,王爷再一网打尽,人不知鬼不觉,岂不是正合适。” 果然早就算计好,晏子楚不但成为冤死鬼,还会落个无能的名声。 “贵妃好像不曾考虑过海谷城的百姓?” 水芙腾地愣住,对面可是个杀人的妖孽,七八岁就能灭城的人居然问出这种话,难道成个亲连性情都变了,忍不住笑出来:“世子真会开玩笑。” 洛清衣便没有问下去的意思。 他其实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自己为何要在海库河里下毒,是谁的命令,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大概不能自己做主吧。 但看对方不像是在撒谎,如果为了胁迫自己,柳家就已经够分量,没必要编排这些。 其实他最在意的还是万灵谷,上辈子自己丢命的地方。 天边已经蒙蒙发亮,京都外的吊桥放下,街边有小商贩的叫卖声响起,许是还太早了,有一下没一下地都落到雾里,不见踪迹。 洛清衣骑着赤水芈晃悠,心里有事,不太着急回府。 无意间来到以前与寂寂喝红豆粥的小铺子,老板娘打着哈欠开张,瞧见锦衣华服的贵人,愣了一下,立刻嬉笑颜开。 “哎呦,公子这次又见面啦。”勾头瞧一下,殷勤地:“那位美丽的娘子没来?” 做生意的人都有眼色,尤其是小本经营讨生活,那模样见谁都是亲人,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公子是舍不得娘子早起,自己来买饭吧,好的粥与馄饨都有,热乎乎地拿回去也不冷。” 他坐下,瞧着微微发福的老板娘兴高采烈地继续说:“上次公子来,我就晓得那位小姐有福气。” 洛清衣淡淡一笑,“你怎知她有福气?” “公子你可别小瞧我,这一天到晚迎来送往,打眼看就能猜出脾气秉性,再没有见过你这样疼人的啦,一举一动都想着娘子,老婆子我又不傻。” 说得和真的一样,洛清衣都被逗笑:“我看大娘子青春正好,怎么叫自己老婆子。” 老板娘好久没被人夸了,又是如此俊美公子,脸上红晕飞起,嘴都裂开笑:“哎呦,我儿子都和公子差不多啦!” 早上没人,云朵镶上金边儿,一点点透在小店里,洛清衣平日总喝酒,难得大清晨还有清醒的时候,此时慢悠悠吃着馄饨,也生出几分闲心问:“那你家公子呢?” “哟,我们这等人还什么公子不公子,折煞了他,我儿名叫寄古,如今在衙门当个小差。” “这名字挺有意思。” “我家那位也读过几年书。”说到这突然怔住,眼角生出几滴泪,叹气道:“可惜早就不在了。” 洛清衣拿着筷子的手也顿一下,他是铁石心肠之人,但不知为何竟有些伤感,突然冒出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心里腾地觉得不自在。 老板娘并未察觉,触到自己的伤心事,掏出帕子擦泪:“公子有所不知,我虽是江南人,但却嫁到海古城。那年海古城突然闹疫,死了好多人,我家夫君也是那会儿不在,当时朝廷刚打完胜仗,各个地方的关口都松,我才带着孩子来到京都。” -- 第101页 他蹙眉,心里盘算时间,只怕就是钱贵妃说的那次,低声问:“死了很多人?” “嗯,一个一个村舍大半都没了。唉!”用帕子遮住脸,伤心地:“不瞒公子说,那场仗是打赢了,却是朝廷的脸面,与我们来说只记得那场大疫。” “都是什么症状,你可还记得?”瞧老板娘一脸惊奇,解释道:“我在翰林医官院任职。” “哦。”没成想是医官院的贵人,大穆朝素来以翰林为尊,老板娘立刻又恭敬几分,认真回忆道:“先是人不清醒,接着胡言乱语,后来浑身泛黄,很快就不行了。” 洛清衣点点头,寻思人真是很奇怪,要说他屠城,也没什么特别感受,但当这座城池突然变成一个个大活人,好比面前丧夫的老板娘,那悲痛就忽地变得真实,心也跟着沉起来。 他以前绝对不会如此,甚至在想如果有一日自己不在,寂寂是否也要辛苦度日。 系统:宿主你咋还会多愁善感,结个婚成这样? 你一个机器,懂什么! 他想得入神,连有人走到身后也没发觉,冷不防被人拍了下,腾地一惊,反手就卡住那人颈部,速度奇快,下手又狠又准。 老板娘吓得尖叫一声。 这哪里是翰林医官,怕是顶级杀手吧!被他死死抓住的人使劲扑腾着,断断续续地喊:“我……我是欧阳云翩!” 洛清衣松了下手。 小郡主挣脱开来。 欧阳云翩自从和清玉订婚,府里就不太管她,一大早出来晃悠,猛地发现洛清衣的赤水芈才跑进来,哪知这位祖宗吃馄饨也吃得杀气腾腾。 馄饨铺子里还能有啥!下手这么狠。 她气得直跺脚:“你这个人,我的命迟早毁在你手里!” 洛清衣扭身坐下,继续吃饭。 小郡主到底是个顽皮性格,也跟着凑到近前,一股鲜嫩的香气袭来,她摸着脖子问:“好吃吗?” “好吃,好吃。”老板娘一看两人认识,悬着的心才放下:“公子也来一碗啊?” “再来碗红豆粥。”云翩郡主冲着专心致志吃馄饨的洛世子说:“你请客!” 他没有搭话。 小郡主寻思这人今天有点不对劲啊,说好脾气也不是,发怒似乎也没有,不敢随便问。嘴上吃着饭,眼睛却没离开过他。 洛清衣还在琢磨刚才的假设,如果自己不在了,寂寂要如何过活。以鲲鹏王世子妃的身份应该不至于太难过,但如果王府也没了,柳家不见得能护住她。 突然扭过脸看向小郡主,对方打个激灵。 “郡主,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欧阳云翩:啊——你拜托我!那表情就像被雷劈般,拿着粥勺的手都抖三抖。 洛清衣无语,自己就这么可怕,求个人都能把人吓到,垂下眸子说:“将来我若有什么意外,还请你护住柳小姐,作为交换条件,我愿意帮你完成一件事,但必须尽快。”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来这么一句,欧阳云翩如坠五里雾中:“柳小姐,哪个?” 洛清衣一挑眉,意思是还能哪个。 欧阳云翩算听明白,原来指的是世子妃!张张嘴又合上,既不晓得该说啥,也不知道自己表情对不对,怎么听上去这位天下独大的世子……要玩完。 城南,凝香院。 寂寂迷迷糊糊地起床,伸手一摸洛清衣不在,难道真的睡到暖阁,快入秋了晚上风凉,暖阁还没有烧,多冷啊!顾不得披外衣就下床。 还没走到就听门响,探头瞧到洛清衣回来。 他一见寂寂只穿件扣衫就不高兴,放下手里的红豆粥,揽到怀里问:“怎么不穿好,小心冻着!” “我又不是纸糊的,你去哪里了呢?”指着食盒笑嘻嘻:“买这个去了吗?” 洛清衣点点头。 一股红豆的香味,寂寂最喜欢,坐下说我可吃了啊。他看她欢喜,心里也舒服。 整晚没怎么休息,这会儿也困,褪下衣服躺床上问:“你陪我歪着吧?” 寂寂把勺子含嘴里不说话,自己才起来又躺下,天天陪他下不了床,慢悠悠喝起粥。 过会儿起来叠夫君的衣服,猛地有张纸落到地上,仔细看原来是封信,由于洛清衣当时已经打开,还没来得及瞧就碰到皇城司的暗卫,便随手塞到身上。 现在让寂寂看个清楚。 一字一句都是白天翔认真书写,将那日在假山后听到的来龙去脉写明白。 白天翔已经远离朝堂,却不愿意背负这样的惊天秘密,他也不知道能告诉谁,斟酌再三,还是认为讲给与先皇穆凌风和鲲鹏王洛思源都有关系的洛清衣最好。 他自然无法预料,那年只有七八岁的洛清衣却是当事人。 而寂寂瞧着这封信,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天下还有这样凶残的人,对自己的子民,无辜之人下杀手。 扶着花桌坐下,险些打翻手边的青瓷花瓶。 洛清衣听到动静,睁开眼。 第67章 . 真相(二) 你不离开,对吗!…… 他睁开眼, 紫纱帐子还没落下,清晨的光澄亮亮地晃在眼皮上,外面不知什么事, 起身绕过去瞧。 寂寂靠在花桌旁,表情惊恐, 虽然抬头看他, 那份惶惶也没收回来。 -- 第102页 “怎么啦?”清衣皱起眉,寻思在自己身边也能吓成这样。 她才想起把信藏身后, 拿不准对方看过没,里面牵扯到鲲鹏王爷, 虽然不懂朝堂风云,也明白王府现在的势力招人嫉恨,天下善妒者太多,抓住就是要命的把柄。 同时又心疼那些无辜百姓的命, 一时半会儿竟像自己要做决断般, 脸色复杂。 洛清衣眼睛多尖,早就瞧到。 他走过来, 薄纱里衣透着光,几乎要化在樱白的皮肤上, 伸手揽过还发呆的人儿,鼻尖就要碰上脖颈, 一愣神,被他从后面抽出信。 垂眸读一遍,并不惊奇,要是这两人的算计,他按吩咐办事也在情理之中,心里反而更在乎寂寂的想法, 刚才吓成那样,现在怀里的身子还微微发抖。 到底长在深闺,念的书都是些女德和圣贤话,就算听过权力角逐,也不过蜻蜓点水,哪里直面过这种血淋淋的事。 然而他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情绪毫无波动。 寂寂抬头望夫君,怕由于牵扯到王爷让他忧虑,这会儿却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也是啊,他什么事没遇过,突然又想起京都里的传闻,心里腾地有点怕。 洛清衣本可以笑嘻嘻地化解爱妻的胡思乱想,以往就是如此,再大的事淡然一笑,哄哄也就过去。但这次预感与往日不同,万灵谷逃不开,前途未卜,他到底什么性情,还是此时说清楚得好。 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单方面想要寂寂,所以就任性地拿过来,她能有多爱,其实根本没把握,也许不过是惧怕王府的权势,自己也生得不算讨厌,或是没见过几个男子,对方性子又柔,经不起软磨硬使,也就那样了。 人就是这样,当初没得到什么也不想,得到了又患得患失,洛清衣也不例外。 越在乎越喜欢刨根问底,自己拧巴自己,顺道再妄自菲薄一下,心里才痛快。 洛清衣不吭声的时候,那副眉眼带笑的眸子立刻幽深凌冽起来,是寂寂很少瞧见的摸样。 她心里害怕,起身把外衣抖开又披在夫君身上,怯怯地:“冷不冷?”顾左右而言他,不想提信上的事。 洛清衣却是铁了心要折磨自己,拉住从肩头滑落的手,似乎还带点凶狠地问:“信上的话都看清楚了?” 她一时还以为他要杀人灭口。 忽地回过神,佯装镇静地:“嗯。”语气平静,就像那上面在唠家常般,不忘解释一句:“收拾衣服不小心落下,我才……看到。” “你觉得如何呢?”半点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屠城?洛王爷真够心狠手辣。” 这样的谈话不合时宜,信上的两人都够狠辣,但那是清衣的父亲,也不是她可以随便评判,况且就凭一封信,说不定还是造谣生事,想到这一层,悬起的心又放下点。 “也不见得是真事,天下的小人多了。” “如果是事实,”用指尖拨过她的下巴,强迫似地瞧着水盈盈的眸子,非要问:“如果那上面的事我也有份呢?” 明明一句惊天动地的问话,却是淡淡地,冷冷凉薄,但两人关系早就不同往日,如此得亲密,哪怕细微的情绪也能感受到,那眸子后藏着惊涛骇浪,全是不安。 但她不晓得那份忐忑只是由于自己,洛清衣从来不会为了发生过的事惆怅,以前无牵无挂,何曾在乎过山崩地裂,血流成河。 但现在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还好他选的人也没有错。 寂寂很快就平复情绪,她如此爱他,有多少柔情就有多少勇气,轻轻道:“你那会儿才几岁,欺负我不会数数吗,就算是真的,不过一个小孩子,做了也不算。” 他且还不死心,又追着问:“若我过去……不,我也许一直就是这般狠毒之人,又如何呢?” 孩子般执拗,怕还要问,非要大人说清楚不怪他,怎么都还爱着才肯罢休。 倒把寂寂逗得唇角浅笑,踮起脚尖亲一下道:“人都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带着几分顽皮,撅起嘴:“既然已经牵过我的手,再不许耍赖,不管你如何,也不能舍下我。” “你不离开我,是吗?” “嗯。” 他过来吻她,把她抱到怀里,放到紫纱帐里,压在身下,这几日重复无数次的举动,却没有这一次汹涌澎湃,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问:“不离开我,对吗?” 她只能不停安抚,直到对方安静下来,在身边睡得像个婴儿。 说不害怕也是假的,但又如何呢,她这般爱,命都是对方给的,天天放手心宠,石头也能给捂化。他要真是以前做错事,两人就一起担待,哪怕黄泉路上,也不能撒开手。 寂寂钻到清衣怀里,他也半睡半醒搂过来,皮肤上还留有缠绵过后的温度,紫纱帐下,填漆床上,不管外面如何春夏秋冬,方寸之间却是安稳又温柔。 她还是笑着,短暂的惊骇过去又恢复如初,喃喃说:“身上真好闻,兰花香味。” “你身上更好闻,只是自己闻不到吧。”清衣的鼻尖又凑到耳垂后,痒痒的温热感,惹得她躲开,对方闭着眼睛还不停:“起先是海棠花香,淡得很,后面才是桃花香。” 瞧他说的一本正经,和做学问般,不像刚才那样生疏可怕,寂寂也玩笑:“我可一点儿也闻不见,海棠花怎么就变成桃花了。” -- 第103页 这可是她自己碰上来的,怨不得他接茬说:“身子红起来的时候就是桃花香啊,要不我再试试,你留心呢。” 她就腾地又脸红了,纵使是夫妻之间也还是抹不开。 洛清衣睁眼瞧,最爱她双颊绯红的摸样。 这不过是玩笑话,这么一大早,他也舍不得,紧紧手说:“我睡会儿,你陪着我,别走。” 没半个时辰,走不走这种话重复无数遍,好端端地让人摸不着头脑,她琢磨着说,也不管对不对,试图让对方宽心:“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走。”顿顿道:“我身上的香自己闻不到,就好比你的好,你自己也不知道,我明白就成了。” 他能有什么好,还真是想不起来。 系统:宿主,夫人在骂你,说你是一个好人! 什么意思,你说我不是好人,你骂我! 系统:呃……我夸你是好人时,你说我骂你,就这么忘了! 洛清衣从现在开始决定,自己就是一个好人了,大好人。 京都的乌衣巷,青妮雅刚煮好茶,正欲挑帘子伺候王妃起床,听见王爷也在屋内,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 边境的密报一封接一封,银族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广,海古城的都护府才被清衣灭掉,新的都护还未上任,鲲鹏王府又没有人坐镇。 洛王爷心里谋算,恰巧圣上要派晏子楚领兵的消息也传出来,这无疑是要分兵权,决定自己先赶回去。 可他的伤也还没好,斐琳难免操心,“王爷要仔细身体,不行让清玉也跟着回去吧,不是我多事,大敌当前,与欧阳家的婚事可以推一推。” 王妃没有提及清衣,不是心里偏向自己的儿子,到底上辈子他死在万灵谷,只要和那里扯上关系,都最好避得远远的。 “你不用担心我的伤。”洛王爷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笑道:“咱们有个天下名医的儿子,怕什么!”话语亲昵,都是疼爱。 每次洛王爷宠着清衣,斐琳心里总过意不去,当年她没有隐瞒怀有穆凌风孩儿的事,没想到对方并不介意,还承诺视如己出,果然也说到做到,甚至还封为世子。 凭心而论,她觉得清玉身为王府的继承人,无论从各个方面都比清衣合适,如今又要迎娶小郡主,更是锦上添花,愈发该坐上那个位置。 斐琳是个没有私心的人,对权力更迭也不感兴趣,只要清衣平安,何必要被权势拴住,想当年穆凌风不就是为了把龙椅抛弃自己,她真不觉得万人之上有什么好。 想起往事,淡蓝的眸子沉下来,异域风情里又平添一种中原女子才有的细密惆怅,没来由叫人心疼。 洛王爷走过来,拢拢爱妃的肩,数十年夫妻早就熟悉彼此的心事,温柔地:“王妃不要总想着过去,伤神与身体无益。” 他脾气并不好,皱皱眉底下人就抖三抖,跺一下脚连龙椅都要震,但对自己却是从没红过脸,说起来斐琳也挺疑惑,按理以洛思源和穆凌风的关系,自己夹在中间,一般人都会反目,她当初也多少有点这方面的意思,但这一对君臣是完全没影响。 她有时都要寻思,是不是两人都没对自己认真过,所以也不在乎。 “斐琳,你永远在我心上。”洛王爷似乎看出她的心事,一吻压过来:“即使你心里的人不是我。” 第68章 . 真相(三) 七月流火,毒师大会。…… 洛王爷说的是真心话, 他从心里爱慕斐琳,无论是她年轻时的美丽,还是如今戴着面纱, 都不减丝毫,但王爷的心上不是只有儿女情长。 洛思源从小长在边境, 看尽了边境百姓的凄惨生活, 不是久居中原的人可以想象,家人又被银族人所杀, 他是穆凌风从白骨堆里拉出来的鬼魂。 大穆朝建立初期,王爷与先皇浴血奋战, 无数次遍体鳞伤,从鬼门关绕回来才换来的天下安定,穆凌风江山未稳,不能为一场婚事前功尽弃。 两人是过命的交情, 心照不宣, 都不会为了女人反目,横竖这是斐琳自己的选择。 斐琳在王府这么多年, 他也从没有僭越之心,若不是对方愿意, 绝不强迫。洛清衣是凌风的骨血,与自己的孩儿一样。 斐琳王妃这一点没有猜错, 在穆凌风和洛思源心里,天下才是最重要的根本。可是这世上,也总是需要这样的人做决断,方能长治久安。 鲲鹏王唯一的心事,就是让洛清衣在海库河下毒,他再心如磐石, 死的也是大穆朝的百姓,时不时还会梦到白绫裹尸,在撕心裂肺哭声中焚烧的场景。 死的人真不少,海古城三分之一的人都没了,无数个家庭一夜残缺。 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那场胜利换来边境数十年的安稳繁荣,彻底扭转大穆朝与银族的强弱,才有今天的海古城。 人命不知如何计算,但该算时也要算。 凝香院里,寂寂陪着清衣又歪到午后,她趴在他的肩头,瞧着光线细密密地在睫毛镀上层金色,夏日轻纱帐影影绰绰,眼前人赤着身子,通体樱白,全身上下只戴着那枚珍珠。 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夫君,直到现在还不敢置信,算一算总共认识也没多久,伸出手摆弄那颗珠子,掌心的温度捂热蔷薇珠,光线下又显出九色光华,她愣了愣。 “清衣,你看?”小声叫出来,这颗珠子柳老爷一直珍视,总嘱咐要小心佩戴,新婚之夜洛清衣出去又回,也是问的这颗珍珠从哪里来,越想越不简单。 -- 第104页 洛清衣睡得迷迷糊糊,伸手搂过来问:“什么?” 她把链子抬高,放到他的眼皮底下晃,“我的珍珠。” “现在可是我的了。”顺着光滑的手臂摸上去,把寂寂揽到胸口。 睡了半上午,皮肤的温度已经不再灼热,她的脸颊贴在绵冷的胸膛,还揉着那颗珠子,“你一辈子都不会摘下来,对不对。” “嗯。”半闭着眼睛,微微一笑:“你就算要拿回去,我也不给。” 本来还想追根究底问下去,后来又觉得不太重要,寂寂生性简单,素来想得少,她信父亲,依赖夫君,一个珠子而已,何必困扰。 洛清衣搂得心满意足,不知道何时边疆的战事会起,自己可能随时都要走,所以格外珍惜现在的时光。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每天都赖在凝香院和寂寂两厢厮守。手懒洋洋地从乌发滑下,落到素纱扣身衫上,摩挲两下,不满意起来,“穿的什么?硌得慌。” 这可是进贡的杭纱,绵软细密如少女肌肤,怎么会硌,他又在动歪心思。 小两口耳鬓厮磨久了,一个比一个胆大。 “好啊,你觉得和我睡着不舒服,那我就走。”装模做样坐起来,可是那只手却按在他的小腹上,洛清衣笑着哎呦声,一把就拽回来。随手剥开他早就看不顺眼的扣身衫,像鲜嫩的荔枝脱了壳,咬着耳垂吃。 洛清衣并不动真章,这才没几天,只怕她不舒服,但很喜欢不停地吻着,舌尖交融,听美娇娘咯咯地笑。 不知道还能亲多久,要是没有尽头多好。 他不知道自己吻得欲/火焚烧,热辣辣地撩人。寂寂的身子软下来,胸口起伏跌宕,喃喃地:“清衣,我想要一个属于咱们的孩子,我……不怕受罪。” 洛清衣说我可看不得你难受。 “人家哪一个不生儿育女,怎么到我这里就成受罪啦!”她也学着反过来吻他,像只想咬又不敢的小猫,手轻轻拢在清衣的双肩,耳根腾地红起来,嗫喏着:“我知道……你用了不让我有孕的法子,你别……” 这是洛清衣想不到的意外,本以为所有事全隐藏得极好,突然觉得寂寂也许都清楚,只不过由于对自己的信赖,所以从不去问,不去琢磨。 他用手爱怜地抚摸她的嘴唇,手在纤细腰间慢慢捻着,完全把自己交出来的玻璃人儿,无比珍爱。欺身而上,呼吸声变得比怀里人还要急促。毫无隔阂的欢爱,两情相悦,实在比前几次还要销/魂得多。 正在情浓时,忽听屋外有人敲门,也不知是哪一个不长眼的奴婢,怯怯的声音传进来:“世子,前厅有人找,说是有急事。” 丫鬟也听到屋内的动静,羞红几次脸,可外面的客人实在重要,而且阴沉沉得可怕,她又不敢怠慢。声音太轻,飘到屋内,立刻就被床榻边的喘/息声压过,根本听不见。 半晌,丫鬟只有使劲再敲两下,让寂寂听到。 “清衣,有人在……”话音还未落,就被他的嘴封住。“别管!”命令一般,使劲吮着她的嘴唇,不让分心。 可外面的敲门声还在响着,扰得寂寂心烦意乱,他皱起眉,寻思这世上的人实在太多,乱得很,尤其是没有眼色的人都不该活着。怒气冲冲地用手撑着床边,面露凶光:“谁在外面!” 这一嗓子简直要杀人,可把丫鬟吓得魂魄乱飞,带着哭腔道:“世子,说是制毒所的人,气势汹汹,要不奴婢也不能来。” 听丫头快哭出来,身上的人又凶狠,寂寂伸手将他搂进怀里,撒娇地:“你可别这个样子出去,吓坏人家。” 他委屈得很,“只想着别人,我才难受呢。” 寂寂顽皮一笑:“今儿没尽兴,晚上回来,小女子定会好好伺候。” 一个娇滴滴的深闺小姐,哪里学来的词,洛清衣被逗乐,压着眸子像只发现有趣猎物的兽,“你不老实啊,即然是这样,我更走不了。” 她原想开心,让对方出去办正事,可不是为了挑逗,没想到他兴致更高,只有苦苦求饶:“以前千月偷听说书人胡讲,我也知道点。” “看来柳老爷管得还不够严。”严肃得活像个老学究,“回去要和岳丈大人讨论一下家规。” 规矩!这种话他说出来就离谱。 “好,我守规矩。”干脆翻身,一本正经地:“大白天怎么还能在床上呢。 ” 现在走,岂不是要了洛世子的命,他赶紧服软,“和夫君一起,就没必要守规矩了。” 两人又闹起来,屋外的丫鬟脸一阵红一阵白。隔了好大会儿,才听洛清衣不情愿地:“让他再等半个时辰。” 总算有句话,丫鬟长出口气,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再加半个时辰,看这个情形,照着两三个时辰等吧。又听里面说:“弄点吃得来。” 还要吃了再折腾,又没让打水,小丫头抿嘴琢磨,看来不到晚饭前都出不来。 自己这话回了个寂寞。 洛清衣四平八稳走到前厅时,果然太阳快下山,但坐在圈椅里的人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品茶。 奴仆们喊:“世子来了。” 那人赶紧起身,恭敬地施礼。 原来是上次试探他的毒师陈广霖,洛清衣情绪挺好,靠在玫瑰椅上问:“有事?” “今晚是毒师大会,您作为首席毒师可别忘了。”他是好心来提醒,也算是上次打出的情意,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原因,洛清衣给他们身上都放了毒,想不乖也难。 -- 第105页 洛清衣长长地哦了声,果然想不起来,眯着眼睛问:“什么时候?” “一般是子夜。” “子夜?”那么晚他可不想出门,放下茶杯叮当一声,“太晚了,改到半个时辰后。” 毒师大会的时间从来都没变过,这位也太随心,陈广霖小心地回:“世子,现在去通知怕是来不及吧!再说这子夜安静,咱们一直都是这个时辰。” 洛清衣脸色沉下来,“怎么来不及,你可别谦虚,再说晚上出门多不安全,还是早点好!” 不安全这三个字说得如此没有灵魂,这天下最不安全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陈广霖深知他的脾气,不敢废话,连忙下去办。 翰林医官院旁边的制毒所,纵使是一年一度的毒师大会,大厅里也是蜘蛛网遍布,桌椅架子上全是灰尘。 洛清衣坐在前面的太师椅上,遮遮鼻子,瞧面前站着一个个高矮胖瘦,俱是玄色外衣的毒师们,趁着夜幕低垂,真的都像是幽魂。 沉默,无人敢说话,突然出现个年轻的一把手,大家都在试探,没人想冒头。 还是洛清衣笑嘻嘻先开口,对着陈广霖道:“今夜是好时候,快去拿酒来。” 他的目光流连在这群人中,大穆朝的顶级毒师们,自古制毒之人才会解毒,寻思到底是哪个将皇城司暗卫的伤治好,自己手下居然还有钱贵妃的人。 垂下冷冷眸子,又透出阴鸷灼灼的光,那是洛清衣觉得有意思时的眼神,像狼王发现猎物,凶狠又兴奋。 第69章 . 真相(四) 人世的执念。 天边逐渐暗下来, 制毒所里仍旧一片沉默。 陈广霖携侍从端来青酒,按照规定先试毒,无恙后才交到各位毒师手中, 大家握着酒杯面面相觑,还是一声不吭。 往年的毒师大会为了首席毒师之位, 吵得是不可开交。如今尘埃落定, 好像也确实没啥话可聊,难不成他们还能唠家常吗! 洛清衣笑嘻嘻, 端起酒先喝一口,谦逊地:“各位前辈, 清衣初来乍到,还请以后多担待。”乖觉服帖,倒把陈广霖和与他打过交道的几位毒师吓一跳。 洛清衣温顺起来也有副招人疼的模样,他本也出身王侯, 气质清贵, 自然更让人喜欢。 这些年大家为了争第一把交椅,相互算计, 隔阂尽生,制毒所每况愈下, 才会出现许多低等毒师依靠当地官员过活,做出为非作歹之事, 诸如贺流子之类层出不穷。 也是该管一管啦,虽然还不知这个年轻毒师的本事,但举止潇洒,又愿意低姿态示好,那些年长的毒师们难免觉得他好控制,脸上也一面堆下笑来。 制毒所大厅里, 才开始热闹。 洛清衣完全是小辈陪长辈喝酒的架势,陈广霖心里没底,洛世子绝不是温顺性情,只怕后面不知闹出什么乱子,满脸严肃地站在旁边,不敢多话。 酒过三巡,他回到正中间的太师椅上,似笑非笑的眸子垂下来,环视四周,淡淡地问了句:“人都齐了吗?” 陈广霖忙回:“全在这里了。” 他点头说好,放酒杯在黄花梨桌子上,稍微用些力道,咚一声,大厅顿时安静。 洛清衣睥睨天下一撇,气氛陡然而转。 底下人也有眼色,立刻垂首而立,只听他缓缓道:“制毒所成立二十余年,没做过一件正事,外面的谣传倒是不少,各位的本事都放在挑拨离间上,和宫里的下等奴才可以一较高下了!” 赤/裸/裸的训斥,不留半点情面,要知道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可不像翰林院里的那帮人,甘愿被训来训去。 前面的一等毒师已经忍不住,没想到这人脸色变得和天气般,他年纪又轻,刚才心里的那点儿好感荡然无存,其中一个资历略老的哼了声,牙缝里挤出句:“世子玩笑开得太过了些!” 不称呼首席毒师,居然叫世子,摆明不认他。 清衣摇摇头,装模做样地叹口气,“封毒师,您今年也快六十了吧,有没有想过早点颐养天年。”不等对方接话,又淡淡地:“你的毒药情海花,唉!也就是后宫娘娘才会用的催情药,对圣上身体不好,赶紧废了得好。” 对面人立刻老脸通红,他当年的确是利用催情药才进的制毒所,也是托先皇后的福。穆凌风专宠华夫人,皇后根本受不了这份气,经人找到他,才有了皇子余欢。 情海花这种毒用量少就是催情,多了便是要命。按理来说应该属于宫中禁品,但碍于先皇后的关系,也没人提。 另一边的上官希文,与封毒师交情极好,铁下脸来道:“我制毒所可没有非议别人毒药的传统!” “晚辈不过是学习一下,”清衣也不生气,云淡风轻地:“听说上官毒师的青云寞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子?” 上官希文的青云寞乃是祖传,名门正道,人自然傲气,嘴角带着隐隐得意的笑,“若是能看出什么样子,也不能称为无色无味啦。” 洛清衣饶有兴致地:“既然能制出这样的毒来,那上官毒师辨毒的能力肯定也非同一般吧!” 对方又哼了一声。 他走前两步,春风满眼让人摸不着头脑,略提高声音道:“那上官大人看一看,刚才大家喝的酒里可有毒呢?”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哗的一声,手不由得开始发抖,有人将口中的酒急急吐出,有叫唤着拿水来漱口,也有从怀里开始掏解毒药。 -- 第106页 满大厅好不热闹,比虹桥边的菜市场还鸡犬不宁。 陈广霖倒吸口凉气,这位看上去心不在焉,私底下却把所有人的背景摸个底朝天,任何细节都记得。 夜色深深,满城安静,宫里只有上夜的奴仆和侍卫,制毒所里突然闹腾开来,惹得旁边医官院的当值人都勾头看。 平时毒师们一个个见不到人影,纵然是毒师大会都在三更半夜召开,这回简直转了性,生怕众人不知道。 赵玄彥在长廊下望去,猜到是洛清衣的原因。前几日鲲鹏王府与柳家联姻,天下皆知,他多少有些尴尬,但这种不自在和本人也没太大关系,主要是身边的窃窃私语烦心。 还好他这个人性情温润,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不介意,这会儿听制毒所那边乱哄哄,想着清衣年轻,恐怕镇不住那帮人,还有点操心。 红木宫灯飘在晚风里,上面的花草被火光映照着,一点点,忽明忽暗。 洛清衣瞧着,突地想起寂寂想去看花灯,临近中秋,虹桥边已经开始有小贩在卖灯,他寻思过会儿要买一盏再回家。 满大厅还在兵荒马乱,他和个没事人般琢磨起花灯。身后的陈广霖也不知这位到底想干什么,近身小心翼翼地提醒:“动静太大,要是惊动圣上可不好。” 洛清衣笑笑,“我心里有数。” 上官希文是个急性子,琢磨一个年轻人哪里能有这种本事,满堂都是顶级毒师,还能尝不出毒来!无非是雷声大雨点小,故意吓唬人。正欲开口,猛地一阵恶心头晕,胃部痉挛疼痛,才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 已经有人疼得高声叫唤,或趴在地上,或扶住桌椅,外面人只听到哀嚎声。 常年打鹰,却被鹰啄了眼,一个个玄色外衣的毒师连哭带喊,趁着月色瞧过去不亚于人间炼狱,他们跪在地上,匍匐求饶,向着正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上的年轻男子俯首称臣。 清衣一脸笑嘻嘻,异瞳若妖,赤色潋滟。 他的目标从来简单而直接,就是要把大穆朝最诡谲多变的一帮人,牢牢地握在手心。 冷冷道:“自今日起,毒师无论尊卑,既不允许与官员勾结,也不能被地方官所挟制。你们只要记得从此无论制毒还是下毒皆要有旨所循,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没规矩。” 众人忍着疼点头,各个面如土色。 洛清衣又笑道:“很可惜啊,你们现在中的毒并没有解药,不过只要我活着,大家也都可以活,延缓毒发的药,广霖会按时发给各位。” 底下人只能是磕头,顺便充满羡慕地望向陈广霖,也不知他有什么本事,能得到这位祖宗的青睐。 广霖只在心里苦笑,那是因为自己中的毒更深而已。 洛清衣瞧着这些人听话不少,轻声问:“你们之中,有谁为皇城司做事?” 屋内顷刻一片寂静,皇城司现在由钱贵妃把持,其中关系复杂,这些人摸不清他问话的用意。 洛清衣开始不耐烦,广霖眼尖,知道他不喜欢问二遍,赶紧又重复道:“诸位有谁为皇城司做过事?” 半晌,封毒师朝前爬几步,“小人曾给皇城司拿过养身体的药,大人可愿意看看?”说着从怀里哆嗦掏出几颗,陈广霖赶紧接过来,洛清衣扫一眼就知道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抬眼看下面这帮人也不像在撒谎,主要寻思他们水平有限,不可能解自己的毒,挥挥手示意退下。 夜已深,他才一个人晃悠悠地往宫外走,路过翰林医官院不由得瞧了眼,想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比自己医术还高之人,如果有,也就是在翰林院里吧。 忽地瞧见赵玄彥踱步在长廊上,远远的身影在暗光里移动,他顿了顿,脑海里冒出个奇怪想法,假如自己这次从万灵谷回不来,寂寂今后也不能孤身一人,再嫁的话……猛地止住,扭身离开。 赵玄彥似乎也瞧见清衣,张张嘴想唤一声又停住,孑然一身的影子在月色下越走越走。 骑上赤水芈,虹桥边依旧人声鼎沸,一个小商贩手里捧着海棠花灯,异常得好看,只听那人说:“公子,这盏灯叫做海棠日月灯,佛前的灯,吉利着呐。” 做生意的人就是嘴甜,多赏些银子,想着寂寂一定很喜欢。 等回到凝香院时,夜已三更,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内,嘱咐小丫头不要弄出动静,将灯随手挂在床头,一晃一晃地摇曳在月色里。 他脱下衣服,撩开帐子瞧寂寂睡得正甜,悄悄吻一下她的额头。 哪知寂寂其实是装睡,这会儿趁机伸手,环绕住脖子问:“你回来了啊?” “嗯,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他扶她起来,瞧着花灯在纱帐上晕出紫色光圈,寂寂笑嘻嘻地拿过来看,惊喜地:“哎呀,这还是日月灯呢!” 洛清衣单手撑头,看娇妻的脸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想起那句灯下看美人,果然更娇媚。 眼前人沉浸在快乐里,兴奋地说:“这是佛前的灯,日月灯佛,日代表天下无双的才智,月即为顿悟的智慧,灯则是世俗的聪明。” 抬眼看他眼波流转,娇嗔地:“你又不好好听!可见没有慧根。” “你怎知我没好好听呢?” “好好听可不是这种眼神,明显在走神。” 他伸手搂过来,把灯挂回床头,笑笑地附耳:“那你信不信,天下其实有一种灯,可以让人无限重生。” -- 第107页 她摇头,好奇得很。 “比如说我,哪怕死一千次,也还是会回来找你。”用手勾着她的鼻头,念道:“这盏起死回生的灯,叫做执念。” 第70章 . 真相(五) 回到海谷城。 日子离中秋越来越近, 边境战事四起,清玉与小郡主的婚事便推到来年春天。 大公子昨夜赶回海谷城,朝廷派遣的军队由临时大将军晏子楚统领, 也已经浩浩荡荡地出发。 大穆朝自从建国以来,常与边境异族进行小范围的战争, 加上鲲鹏王府骁勇善战, 所以国内形势并不紧张。 京都民众还是一派过节的繁荣气象。 凝香院里,千月与几个小丫头大清晨就开始闹腾, 在兰花树上挂花灯。 精巧秀丽的绢灯笼,波光粼粼的镜灯, 跃跃欲飞的凤灯,五彩斑斓的琉璃影灯,多得人眼花缭乱,影影灼灼地放在皎白兰花中, 花团锦簇得漂亮。 全是洛清衣亲自从虹桥买来, 吩咐让用来装扮园子。 小丫头们刚开始还觉得有趣,打打闹闹一会儿便累了, 其中一个噘嘴悄声说:“咱们世子真奇怪,过几天就是中秋灯会, 到时候虹桥边上什么没有,偏要在院子里挂这么多!” 千月刚放好影灯, 伸手打她的头,“少多嘴,小心里面听到,咱们世子妃喜欢花灯,当然是越早看到越高兴啊。” 几个丫头相视而笑:“再没见过这么疼的,当真含到嘴里怕化了, 捧在手心又怕飞。” “是啊,看看咱们的园子,简直是要把虹桥边的灯会给搬进来。”随即说笑开来,千月赶紧嘘一声,示意屋内人还没起。 绣牡丹紫纱帐内,洛清衣其实已经睁开眼,他最近都醒得早,每天不停琢磨何时去边境,又总是搂着寂寂舍不得。 如今海谷城的战事人尽皆知,斐琳王妃自知瞒不住,特意嘱咐过不要插手,王爷和清玉自会解决。只可惜王妃不知道其中还牵扯到柳家,他是非去不可。 把头埋在枕边人秀发里,听院子里的小丫头叽叽喳喳,以往他一定会烦得要死,这会儿却觉得挺好,有种安定温馨的烟火气,是他鲜少感受过的家常生活。 很想这样一直下去,陪寂寂早上醒来,听奴婢斗嘴嬉闹,以后还会儿女绕膝,不知道爱妻老了是什么模样,一定还是貌美倾城,又寻思今晚院子就应该布置好,寂寂定会喜欢。 他想早点陪她看灯,今夜无论如何要动身,不能再拖下去。分别的信已经写好,只说有急事要办,不能当面说,怕眼神泄露心事,也担心瞧着对方自己走不了,一滴泪就能要他的命。 翻个身,仔细盘算还有什么事没安排好,昨天又吩咐雨墨给小郡主送信,托付她无论发生任何事,定要护住柳家。 欧阳云翩捧着信愣半天,问欧阳凌:“你说这人有没有可能突然神志不清!” 贴身侍卫皱着眉,仔细考虑后说:“可能有,比如受到强烈的刺激。” 那他就是脑袋被门缝夹了,这人竟然愿意替自己办事,多么难得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可惜琢磨半天也想不到还有啥,最后大笔一挥,写下一行字:我要赤水芈! 这样写却没觉得他会照做,不过玩笑而已。 洛清衣的宝马,除了赤水芈还有白灼影,二话不说就让人送到府上,小郡主当即傻眼,突然开始后怕,不会真的要玩完吧,随即想到边境战事,但这次并不是大阵仗,朝廷甚至还派了援军,王府不可能应付不了啊! 她冷不防开始紧张,眼前浮现出大公子洛清玉的温柔眉眼,脱口而出:“他,不会有事吧。”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心里已经开始惦记。 日子入秋后,天空暗得愈发早,仿佛是专门要满足众人想看灯火的心愿般,晚饭过后没多久,整个天空就黑压压一片。 凝香院里却是灯火辉煌,一树树快要凋落的兰花被烛火点燃了魂,如精灵跃动,光华映到空中,金灿灿得晃眼。 寂寂把那盏日月灯放在廊下,偎到清衣怀里,瞧着火树银花,笑吟吟地:“我最喜欢灯火,”指着树上的琉璃灯道:“以前最喜欢这个,晶莹剔透多好看。” 他当然知道她喜欢,所以才费心准备。 “不过啊,”怀里人脸一红,瞧着眼前的日月灯,娇滴滴地:“现在最喜欢这个,你送的。” 洛清衣迎着她的目光如水,亲一下,“我也喜欢花灯,自从今年芒种节就很喜欢。” 芒种节的灯会是二人定情之时,他第一次吻她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都惊心动魄。 她痴痴地笑:“芒种节那次真吓坏我,还以为你要喝我的血。” “喝血有什么好,”顺势吻到脖颈,喃喃地:“还是现在吃肉比较幸福。”吻得爱妻忍不住痒,推开他,指指外面还有丫头在,笑嘻嘻地问:“前几天你说可以让人生死轮回的灯,执念什么的,我到现在都不懂。” “这有什么不明白,好比这盏日月灯,日照白天,月映黑夜,日月交替也可代生死轮回,而灯无论日夜都可以为人照明,全凭心中所念,便可永无止境。” 他说得一本正经,眉宇间清风明月,寂寂不由得呀了声。 “你便是我的灯,”洛清衣深情道:“无限轮回,我都会回来。” “那我便要好好照顾自己,永远亮着等你。”伸手摸上他的赤色眼眸,失神地说。 -- 第108页 夜深沉,屋内起了一层淡淡凉意,洛清衣轻声起床,将准备好的书信压到枕下,俯身想再亲一次,又怕弄醒梦中人,忍住站起身。 走出屋子,院子里的兰花半壁凋零,清露打湿在地面,沾染上琉璃蓝外衣,一步步走到院门口,犹豫再三还是转过身,回到屋内提笔写了第二封信,只有一句话:吾若未归,放妻重嫁,洛清衣。 他将这封信压在日月灯下,多少还留点私心,要是她看不到,看不到也就看不到吧。其实这也是自欺欺人,丫鬟天天打扫,怎么会找不见。 这一次,终于是狠心离开。 月色下,柳寂寂就站在绿纱窗内,瞧着夫君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这几日清衣总是说生死轮回,边境战事又起,她怎么会没感觉。 但他不想让自己知道,她也就不说破,强忍着心疼瞧情郎越走越远,推门到日月灯下取出那封信,看着“吾若未归,放妻重嫁。”这句话,泪水涟涟打湿底下的落款:洛清衣。 骑着白灼影的清衣已经离开京都,大穆朝没有宵禁制度,所以他一路通行,很快就翻过几座山头,快马加鞭,三天后到达海谷城。 大街上萧条静默,与上次的繁华形成天壤之别,街上只有几家铺子零散开着,百姓的影子都瞧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井然有序的士兵,几乎将整座城池填满。 他不敢多做停留,直接赶到鲲鹏王府,侍卫官赶紧迎出门,宽心道:“世子不用担忧,王爷与大公子已经兵分两路直接去黑河城,留在塞外的都是些银族散兵,成不了气候。” 洛清衣问:“府里还有多少士兵?” “少说也有近万,而且都是精锐部队。” 他点点头,又问:“晏子楚的部队在哪里?” 那侍卫官不听便罢,一听竟然笑出来,脸上全是轻蔑:“您说的是那位朝廷派下来的晏将军吧,领着人在海库河附近呢,都是一群绣花枕头,赖好凑个数,放在那里用来吓唬人。” 洛清衣笑笑,晏子楚就是个文官,至多自己会舞枪弄棒,哪里能够打仗,纯粹是被人算计,死到临头都不知道。 他先回到羽衣落雨休息,见天黑时发现屋外又多出许多侍卫,猜到是王妃的命令,看来自己的母亲也早有预感,此次虽不算大战,对他而言却是凶多吉少。 母亲不想让儿子冒险,但儿子心里已经有放不下的人,必须要为她做的事。 他仍旧没有前世的记忆,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正在照着老路走,今晚在万灵谷与海库河又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洛清衣如今是下定决心要去海库河,与上次回府小打小闹不同,外面就是再多两倍的士兵也压不住他。 三更时走出屋,没几个回合便倒下一片,他骑上白灼影,一骑绝尘飞奔出城。 正值秋季,塞外风寒,黑压压的草原与漆黑的天空连在一起,似乎只有他一个身影在大地上驰骋。 万灵谷不远,穿过眼前细长的山路,迎面就是海库河。清衣一路走来,望着两边高耸巍峨的阴山,每一步马蹄声似乎都在唤醒旧日记忆,自己确实来过此地,总共两次,都是在海库河下毒。 一次在七八岁,一次就是上辈子的记忆。 他垂眸浅笑,没有丝毫畏惧感,倒要看看会如何。 天地俱是苍茫黑色,连平日清澈的海库河也像是地狱之水,暗流涌动,只有一层薄薄的月光提醒仍在人间。 他掏出药瓶,倒点进去,忽然听见不远的山谷处有人在呻/吟,夜寂静,草原空旷,那绵绵低音伴随着呼啦啦的风声,尤其刺耳。 越来越清晰,一个女子的声音。 第71章 . 真相(六) 绯闻对上了! 月黑风高夜, 整个草原被呼啸的风席卷,似乎要将大地上的一切吞下,再狂甩入天际。 女子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 逐渐听不见。 洛清衣骑上白灼影,朝山谷走来, 越临近一片参天古树下, 那呻/吟声愈发清晰。他垂下眸子,在草地上发现团团黑红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起一丝血腥。 系统:取样,检测, 配对,Fyab耶! 洛清衣不予理会,下马继续步行。 终于在几棵紧紧相连的大树旁发现个女子,蜷缩着身子靠在树干上, 胸口剧烈地起伏, 大腿处还不断地流出鲜血。 她发丝凌乱,身上穿着银族人的皮衣, 苍白的脸颊大汗淋漓,大概听见有人来, 警惕地撑起身子,想离开, 可惜却是毫无力气,只轻轻挪动一下,顷刻间瘫软下去。 头顺势偏向旁边,露出修长脖颈,还有乌发下半遮半掩的脸庞,几乎和寂寂完全相似的侧颜, 让洛清衣心头一紧。 这是罂嫚,寂寂的亲姐姐。 大概半年前,听赵玄彥说她与赫哲钦去银族做证人,就猜到另有隐情,但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居然弄成这般模样。 洛清衣立刻扶起她,手搭在腕部诊脉。 罂嫚刚开始没看清来人,使劲拼命挣扎,直到对方开口:“别动,你不想活了!”熟悉的声音才让她安静下来,睁眼细瞧,竟是上次快要了自己命的洛世子。 突然发现总是在惊慌失措时遇见他,第一次被抓下毒,第二次要取她的血,这一次又是生死关头。 居然没有一次是平常见面,可以好好地说上几句话。气若游丝地唤了声:“世子,怎么在……”猛地腹部一阵痉挛,疼得晕了过去。 -- 第109页 洛清衣仍在聚精会神地诊脉,耳边风声盘旋,他必须集中精力,不能有半点分心。 系统: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不想说就闭嘴。 系统分析罂嫚姑娘的血液,HCG值极高,应该是有身孕,而且很可能是…… 双生子。 洛清衣刚才看到对方惨白面色,身下不断渗出鲜血,就怀疑是流产迹象,考虑到罂嫚离开京都才半年,婴儿最多不过六个月,所以才不显怀,但怀有双生子的身子竟然如此单薄,胎儿太小只怕保不住。 而且怀里人呼吸急促,身子也开始剧烈地发抖,此时如果不把胎儿取出,就会一尸三命。 系统表示没问题,但不保证人都能活。 他先把罂嫚抱到这片树林深处,寻一处四处无风的地方,向意识已经模糊的怀中人说:“闭上眼睛,都交给我。” 对方顺从地点头,眼尾的余光恍惚,瞧见自己的血一滴滴染红他的琉璃蓝外衣。 她实在是太任性,被仇恨蒙住心,当日没有听世子的话,非要擅自行动,才得到今天的报应。可是从小就深深埋在心里的种子,生根发芽又如何拔得掉。 洛清衣猜得很准,罂嫚当初陪赫哲钦回银族,自然不是善心大发或对男子有特殊感情,而是打算复仇,虽然没有周全的计划,但她聪慧又机警,能搅乱风云便不会善罢甘休。 先是与赫哲钦婚配,又魅惑银族大王子,的确也挑得二人反目,可最后也不过是赫哲钦被杀,那位大王子声名狼藉而已,她自己也身怀六甲,被逐出族。 自损八百,伤敌一千,到底是个傻姑娘。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两声微弱的啼哭划破夜空,小婴儿被取出,由于不足月身子极小,但生命体征基本正常。 洛清衣将外衣撕开,裹住小家伙们哄住别哭,立刻给上营养液,又返回替婴嫚止血,待一切安定下来,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多亏他医术卓绝,要不一条命也救不回来。 系统:宿主经验值涨了不少啊,还是要做好人。 洛清衣长出口气,笑了笑。 他寻思再休息会儿,就可以带她们离开万灵谷,这个极其不安全的地方。 天将亮未亮,树林外忽地响起一阵马蹄声,片刻又消失不见,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洛清衣蹙眉,抬眼在前面的树丛里看见个人影,他顷刻飞身而出,一把掐住对方咽喉,丝毫没有犹豫就准备折断来人的脖颈,却听到尖细的女声求饶:“哎呦,留情啊……就说……迟早死你手!” 没搞错吧!这声音——莫非又是欧阳云翩,他一把拉下眼前人的面罩,小郡主正吐着舌头,快被自己给掐死。 洛清衣松手,露出见到鬼的神情。 “谁带你来的!” 欧阳郡主大喘着气,用手指着树林外的赤水芈,“它啊,你的马。” 林子外的赤水芈正和白灼影交颈而欢,果然是一起长大的宝马,一个闻着一个的味都能寻见,但他极其无语,这位小郡主怎么总跟着自己,不耐烦地:“重重关卡你也能畅通无阻,真是够了!” 系统:她现在来找你,刚好印证了上一世你俩的绯闻。 不会说话就闭嘴。 脸色更是黑压压得渗人,比头顶的天空还要暗沉。 对方瞧他满脸嫌弃,也着急跺起脚,“哎,我这不是操心嘛,你一天到晚说要死要活的话,谁听着能不琢磨,再说边境战事我也可以帮忙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洛清衣闭上眼,实在听不下去。 “那个,我不白来。”小郡主脸红扑扑,从兜里掏出他以前留给柳家的玉牌,一字一顿地:“你看,这是世子妃交给我,多亏有这个牌子才能出城,她让我告诉你句话,说日月灯长明,永无止境。” 洛清衣心头骤紧,夫妻之间情意相通,什么话都不用说太明白,原来寂寂早就知道此行危险。她从来这般懂事,但凡自己不愿说,就绝对不问。只是悄悄地借小郡主来传话,表明心意,会永远等他回家。 他动容之余也分外疼惜。 欧阳郡主搞不清什么状况,但看清衣脸色缓和,心想提世子妃就是管用啊,早知道一开始就先说这句话,又勾头道:“我这里还有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洛清衣寻思这会儿还能有好消息。 云翩眉梢立刻带着喜色,欣欣然地:“世子妃啊,她有孕啦!”眼前人顿时愣住,半晌没吭声,惊奇的目光穿透小郡主,看得她浑身发凉,哆嗦地:“我说的是实话,真事。” 孩子,这么快,他与寂寂的孩子!洛清衣有点懵。 两人都在发呆,冷不防树林里传来婴儿啼哭,欧阳云翩睁大眼睛,洛清衣才回过神,赶紧飞奔过去。 婴儿刚出生时并不需要进食,但这两个孩子是双生子又早产,身体情况很不好,罂嫚肯定不会有奶水,单靠营养液很难维持,必须尽快赶回海谷城。扭头看树下躺着的人还没醒来,发现她的下身不知何时又开始流血。 他心里一沉,生产后的二度出血,就算能够止住,失血过多也有性命危险。 正在琢磨治疗方案,旁边的欧阳云翩已经被此情此景吓住,吃惊地:“洛,洛……清衣,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不会是养了个情人吧!”再看罂嫚与寂寂面容相似,立刻脑补了一出白月光替身大戏。 -- 第110页 洛清衣:“闭嘴,离得远一点。” 欧阳云翩:“你!” “想死?” 她一时语塞,还是觉得自己的命更值钱,不甘心地乖乖走开。 系统:宿主,你想干嘛? 输血。 罂嫚姑娘现在的情况,就算拿出所有的库存血,也不可能活。 还有我的血。 洛清衣也是珍惜fyab型,但要救活罂嫚,需要的血量远远超出健康身体所能承受,无异于自杀。 宿主,你疯了吧。 没有。 系统设定需要绝对遵循宿主的要求,再危险也只能照办,输血很快完成,对方惨白的脸上渐渐显出颜色。 但献血的洛清衣已经非常虚弱。 被叫回来的小郡主满脸错愕,瞧着他面色难看,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天色越来越亮,周围还有银族的散兵穿梭,即便是在树林里也很容易暴露,尤其现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单凭欧阳云翩的三脚猫功夫,还有昏睡不醒的罂嫚和两个孩子,等于羊入虎口。 洛清衣瞧着小郡主,难得神色严肃:“郡主,这个女子名叫罂嫚,是寂寂唯一的血缘至亲。等会儿她醒了,还要麻烦你护送她们母子回到海谷城,赤水芈与白灼影都是千里良驹,不会费时太久。”说着取下蔷薇珠链子,“还有,请将这个交给柳姥爷,他自会明白。” 对方满头雾水,但洛清衣的神情凌然,小郡主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不是胡说,此时确实是生死关头。“那你怎么办!”脱口而出:“你一个人留在林子里可怎么办?” “我?”他挑挑眉毛,“你不是盼着我死,这下可以如愿。” 云翩腾地就急了,“谁盼着你死,我不走啦,要死大家一起。”急得脸红耳赤,洛清衣却淡淡笑着:“你可真好骗,我还真能死吗!” 第72章 . 真相(七) 日月灯长明,待你归家。…… 他淡淡地笑, 瞧着满眼狐疑的小郡主,又重复一遍,“我死不了!” 欧阳云翩咬咬牙, 追着他问:“你说的是真话吗,把生的机会留给我们, 万一你死了, 这辈子我也无法心安,而且又没法找你算账。” 洛清衣被逗乐, 发现这位小郡主虽然做事完全没条理,但有时也率性得挺可爱, 接着开玩笑:“你可以抹脖子啊,下地狱来找我!” 云翩啧啧道:“你果然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将来要下地狱。” “我——”还想接着说,却感到头重脚轻, 差点倒下, 身体越来越虚弱,要是让对方看出来, 更不会走。 他眸子一压,露出往日阴鸷诡谲的神色, 冷冷地:“让你走就走,别在这里自作多情, 带着你们才会拖累我!” 小郡主一时迷糊,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看对方满脸凶相,气向胆边生,哼了声, “行行行!不碍世子的事。” 他瞧对方气得柳眉倒竖,又忍不住想笑,突然记起书里曾经提过,欧阳云翩带着个小女孩死在飘桐村的大火里,轻轻说了句:“郡主,记得远离飘桐村。” 欧阳云翩更是摸不着头脑。 树下的罂嫚也醒过来,还好这半年在草原上生活,日日跟着银族人放牧,身子锻炼的很结实。刚才洛清衣又在药里加了营养素与兴奋剂,为的就是让她迅速恢复,能够撑着回到海古城。 她记得洛清衣救了自己的命,瞧着身边两个漂亮的女婴,泪如雨下。 “这位姑娘别哭啦,人家不愿意你谢,还嫌弃咱们呢!”小郡主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撅起嘴:“走吧,我送你回海谷城。” 罂嫚抬起头,瞧见洛清衣已经走到林子深处,看来的确实是懒得理自己,也是,每次都在生死关头麻烦人家,放谁能不恼。她勉强站起来,准备和小郡主离开。 两人骑着马,各自抱个婴儿,慢慢往海谷城去。其实她们也担心洛清衣,但考虑到这里离海谷城极近,就算有银族也都属于散兵,以世子的能力,实在是小菜一碟。 谁也不知道,洛清衣现在身体状况是一个小孩就能撂倒。 他瞧二人走远,才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视线开始模糊,失血过多,以多年的行医经验来说,肯定是凶多吉少。 树枝低垂,绿叶在塞外艳阳的炙烤下反射出强烈金光,一点点落进赤色潋滟的眸子里,耳边还有小动物来回乱窜,沙沙声不停。 洛清衣闭上眼,终于想起上辈子的事。 同样的情形,他靠在万灵谷的大树下,感受到脉搏逐渐微弱,原来上一世也是为了救寂寂的姐姐才赔上命,没能走出山谷。 他其实可以对欧阳郡主如实告知,让她回去后派人赶来,但考虑到小郡主性情刚烈,不见得能答应离开,另一个主要原因还是明白自己没得救。 身子很冷,阳光却很热烈,好像处于冰与火之中。他迷迷糊糊,想再摸摸脖子上的蔷薇珠,才意识到已经给了郡主,本来答应过寂寂一辈子不取下来,还是没能做到。 系统:宿主,你真是疯了! 洛清衣淡淡一笑:等我不在了,你可以取我身上剩余的血,扩充血库。 宿主这么善良!系统表示受不了啊。 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和系统对嘴。 「真是个一无是处的系统啊!」空中突然传来冷冰冰轻蔑的声音,嚣张气焰不可一世:「任务没完成,居然让宿主死了!」 -- 第111页 这个声音是……顶级医药系统抖三抖。 另一边的郡主和罂嫚已经跑出百里远,再翻个小山头就能瞧见海谷城。她们加快脚步,冷不防左右两边战鼓声四起,云翩焦急地喊了声:“遭了,有伏兵。” 罂嫚也吓得身子一震,她在草原待过半年,对银族的习性非常熟悉,纵马来到身边,“郡主,听动静并不是大阵仗,但咱们带着两个婴儿,也不能应付。” 云翩忙点头,只听她继续说:“不如你去海谷城,我到阿那哲岭,那里我有认识的朋友,至于这两个孩子!”话音未落又落下泪,但听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能整理情绪哽咽道:“孩子还是麻烦郡主与我分开带,若是……”想说如果一个保不住,总还能留下一个,顿了顿,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迫在眉睫,小郡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本来怀里就搂着婴儿,这会儿又撕开外衣,劈成两半,绕一圈好绑得更紧些,瞧见罂嫚的眼眸忧虑,知道身为母亲与孩儿分别,定是痛苦不堪。 “你放心,我一定带好她。”拉住对方的手赌咒发誓般:“绝对用命来护住,你要不……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罂嫚知道郡主是要给自己留个念想,含泪轻轻道:“随我吧,姓林,名叫思淼。”又从怀里掏出枚花簪递过来,“请郡主在她的腰间烙上这个花印,以后也好相认。” 两人洒泪而别,云翩让罂嫚先离开,自己则在山底下断后,看她的身影越过前方的山丘,才策马前行。 后面的银族散兵几乎全被郡主引开,虽然云翩的马很快,但山路崎岖,又搂着孩子需要分外小心,终于还是在山脚下被追兵包围。 她左躲右闪,就怕伤到孩子,一下寒光闪过,只觉肩膀上钻心得疼痛,鲜血迸出,从赤水芈上跌落,纵使如此还是死死地抱住孩儿。 耳边是银族人的叫嚣声,她没法动,唯有认命。 没想到喧哗声越来越大,刀剑崩裂,半晌却没有一个落到她的身上,欧阳云翩茫然地睁开眼,被温柔有力的手臂揽起,牡丹红的大麾飞展在空中,乌发金冠,温柔眉眼正是大公子清玉。 她吃惊地张张嘴,被来人拥起放到马上,紧紧地护在怀里,小郡主是个要强性格,身子快要断裂还是喘着气说:“我……也没输呢,要不是带着婴儿。” 清玉拢起她的双肩,瞧见衣襟上渗出鲜血,心头一紧,低下头温柔地:“是,郡主的英姿我都看到了,剩下的只是些虾兵蟹将,请让在下来处理。” 欧阳云翩,脸一红。 洛清玉快马加鞭将小郡主送回城内,还不忘交代,将这些银族人碎尸万段后,扔到森林里喂野狗。 他是接到王妃的信,才从前线赶回来,很意外先遇见殴阳云翩,此处离海谷城不远,由于主力部队都留在黑河城,保险起见需要从王府调拨军队,再去万灵谷寻清衣。 边境的战争如火如荼,京都里也不平静。 钱贵妃放出消息,鲲鹏王府的世子要在海库河里下毒,为了胜利枉顾百姓的性命,朝廷正要缉拿。 另一边明着传令给晏子楚捉住洛清衣,实际却是在临走前就已经下了旨意,不能让洛清衣活着回来。 晏子楚与洛清衣鹬蚌相争,她要从中渔人得利,一网打尽。 小郡主骑着赤水芈离开之事也传的是沸沸扬扬,都说她和这位世子关系不清不楚,桃色艳闻在是非人的嘴中添油加醋,更像是真得一般。 斐琳在乌衣巷自是坐不住,准备回边境,临走前来瞧寂寂,想带她一起走。考虑到京都风云变幻,万一钱贵妃打儿媳的主意,实在是太危险。 寂寂却并不慌张,先神态自若地给王妃倒好茶,坐下说:“多谢母亲惦记孩儿,但我不能走。”看对方不太理解,慢慢解释道:“如今京都对于王府与清衣的流言颇多,我虽然人微言轻,但也是王府里的人,如果咱们都离开京都,难免让小人抓住把柄,说我们是心里有愧才逃走。母亲,你就让孩儿等在这里吧。” 句句在理,但是眼前人看上去柔柔弱弱,斐琳王妃眼眸里都是不放心。 寂寂也瞧出来,莞尔一笑:“母亲请相信孩儿,我不怕。” 斐琳望着她坚定的神情,心里禁不住生出几分赞许,必是要这样的性情,才能称得上是鲲鹏王府的人。 千月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待王妃离开,拉住小姐说贴心话,最近可听了不少流言蜚语,尤其是对小郡主的事特别留心,之前就见过对方骑赤水芈,这会儿更是名正言顺归人家啦。 “小姐,你真不担心世子和……”抿着嘴瞧寂寂的脸色。 柳小姐只当没听见,走出屋子,将日月灯点燃,轻手轻脚地挂在廊下。回头看了眼丫头,神色凌然,把千月吓一跳。 “小姐……” “外面的那些流言一概不要在府里讲,清衣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他的妻,最清楚。” 日月灯两芯环绕,每天夜幕时,寂寂都会在廊下点上,映着逐渐凋落的满园兰花,渐渐成为暗沉天空下唯一的光,与皎洁高悬的朗月遥首向望,璀璨生辉。 她喃喃自语:“日月灯长明,永无止境。” 伸手,掌心握着两颗小药丸,一颗朱砂似血,是洛清衣扔到首饰盒里,又忘记取出来的相思豆。另一颗则是他在临走前几日,交给自己的解毒丹。 -- 第112页 第73章 . 真相(八) 休想摆脱我。 解毒丹是清衣留给她防身, 只交代此丹可解百毒,一次一点,每周一次, 必要时刻能够救命。 当时还笑他真是行医制毒之人,三句话离不开本行。而那颗相思豆, 则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夜已深, 柳小姐回屋休息,孕期反应强烈, 经常胃部翻江倒海到吃不下饭,千月还像以前一样睡在外屋, 好随时都能照顾。 第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丫鬟听见外面一片乱哄哄的嘈杂声,怕吵到小姐, 起身推开门, 顿时就傻了眼。 只见院子里全站着身穿明晃晃铠甲的禁军,整齐肃杀, 领头的侍卫官虎目睽睽,语气倒还谦虚, 拱手道:“不知世子妃有没有起来,钱贵妃有请。” 洛府本来就有不少侍卫守护, 这些人居然还能够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可见来头不小,又听到是钱贵妃。小丫头不敢怠慢,连忙回礼说请大人稍等,转身急急走进屋内。 寂寂也听到动静,正预备起身, 瞧见千月满脸的惶恐不安,就知道来者不善。她快速穿好衣服,略微梳妆,扶着丫鬟的手来到屋外。 那些人还算有耐心,恭恭敬敬地站在院子里,一字排开等着。侍卫官见到世子妃,语气比先前软了些,“世子妃,小人们是奉贵妃之名,特意接您去宫中叙旧。” 一听就是场面上的话,她与钱贵妃照面都没打过,哪里有旧情可谈,即便真要拉拢朝廷贵妇,也不会大早上派禁军来,寂寂虽然单纯但也知道厉害。 心里明白脸上还要挂着笑:“多谢贵妃惦记,这就跟着大人去。”扭身低声嘱咐丫头:“你先回柳家,知会老爷一声。” 千月瞧着气势汹汹的满院子士兵,担心地抓住她的手,“让秋宇去传话吧,我陪着小姐。” 寂寂摇头,示意要听话。 此去前途未卜,少连累一个是一个。 她坐上马车,晃悠悠从丽华门进宫,直接来到芙丽殿。一眼便瞧见躺在龙榻上的贵妃,云鬓微斜,看上去还未起床。 缇绣跪在旁边伺候,手中的白玉雕凤盘子上摆满金银珠翠,正问今天喜欢戴哪个,榻上人却没有精神,懒懒地摇头。 直到通报说世子妃在外等候,艳丽的眸子才闪过一丝神采,挑眼满脸带笑,真好似看见亲姊妹般,招手道:“世子妃怎么才来,我都等急啦。” 寂寂进来施礼,知道这位贵妃不是简单人物,在外面放话要捉拿清衣,这会儿又对自己礼遇有加,以防万一不敢多话。 水芙却半点儿也不见外,立刻下床,急走几步来拉她的手,亲昵地:“世子妃大婚后,只想着和世子甜蜜,也不说来宫里走动走动。”话音未落,突然身子歪了歪,虚弱得几乎要摔倒,寂寂一惊,连忙去扶。 这才近距离瞧对方,不由得呀了声,只见贵妃面色蜡黄,简直没个样子。 钱水芙坐回榻上,楚楚可怜地落下泪来,清楚寂寂的性情软,因此哭的更加梨花带雨,哽咽道:“妹妹都看见了,这几日我不知生了什么病,不能吃也不能喝,四肢无力,身上泛黄,找了医官院的御医来瞧,汤药倒是喝了不少,一点儿也不见效。后来没办法,圣上又叫制毒所的毒师来看,他们都说是……中毒!” “这怎么可能,皇宫大院里哪里来的人下毒!”寂寂脱口而出。 钱贵妃掩面使了个眼色,缇绣接话:“我们都说是呢,宫里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况娘娘所有入口的东西都由毒师专门验过,怎么会出事。” 贵妃嗯了声,侍女话锋陡然一转,“不过要真想下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这种连毒师都验不出来的毒药,恐怕天下也只有洛世子啦。”语气有点玩笑,寂寂却知道其中的分量。 她并不接话,淡淡笑道:“我不懂医术,可如果翰林医官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兴许娘娘只是太累了,休息几日就会好。”顾左右而言他,一副听不明白的神情。 没想到不谙世事的千金闺秀也能如此装模装样,水芙脸色一沉,冷冷地:“世子妃,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能把你请来,就有把握世子都做过些什么。今天我只问你一句话,他临走时可曾留下类似于解药的东西!” 寂寂立刻想到那颗解毒丹,现在才明白清衣的用意,他早料到贵妃不会放过自己,所以留下解药,必要关头可以救命并不是指的她会中毒,而是能够握住钱贵妃的命门。 另一边的水芙也很憋屈,没想到洛清衣狠毒至此。她甚至怀疑从第一次在芙水阁相见,对方就开始下药,自己却浑然不知,之后洛清衣掌管制毒所,毒师们服帖得和亲孙子似地,想给她食物里混点药也实在是不难。 可是她要绞杀洛清衣的命令已下,就算反悔也来不及,所以才开始打柳寂寂的主意,以她对洛清衣的了解,不可能没有算计。 寂寂垂下眸子,她可以保命,但不能只是自己,莞尔一笑道:“娘娘明鉴,我这里倒是有个什么调养身体的丹药,只是不知道放到哪里啦。” 钱贵妃眼睛一亮,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扶着床眉开眼笑:“好妹妹,只要你能把这个给我,一万件事都答应。对啦,前一阵外面有关王府和世子的谣言太胡闹,我立刻让人去肃清,免得妹妹听着烦心。” 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都聪慧,话不用说太明白。寂寂冷笑道:“劳烦贵妃费心,妹妹我也没什么可求的东西,就是思念夫君心切,听说边境的战事如今缓和许多,刚好娘娘现在有空,不如下旨让晏大人顺便传个话,两人先一起回来呢。” -- 第113页 钱水芙的牙齿都要咬碎,想下狠手又怕对方玉石俱焚,她太需要那颗解药,开始盼着洛清衣死,这会儿又希望他能活。 洛清衣上辈子并没有给贵妃下毒,所以才漏算一步,这辈子虽然没有记忆,可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处处皆算计,天下都要握在手掌心。 他本来可以用毒直接威胁钱水芙,可以不去边境,但又很想弄清楚怎么回事,所以才顺水推舟。 此时还在万灵谷的洛清衣,越发神智不清,弥留之际,那个狂放不羁的声音又响起,随即感到有股力量不停往自己身体里注入新的生命力,他竟然可以再度睁开眼睛。 系统:宿主,这个好像是…… 你说话抖什么,没电了! 匹配,启动——洛清衣顿了顿。 [世子,很高兴再次见面,我是让你和斐琳王妃重生的系统,按契约规定,不能让你死。] 又来了个系统! 医疗系统插话:无限重生不符合规定吧,重重老弟! [没用的医疗系统就不要废话了,医医兄!] 洛清衣:想吵架滚得远一点。 两个系统都闭嘴。 「我来解释一下,」重生系统说:「按理来讲重生系统并没有让人无限重生的功能,但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上一任宿主穆凌风,在与系统缔结契约时耍了个滑头:他没有说让洛清衣重生,而是说洛清衣不可以死在万灵谷。系统当时没有多想——」 医疗系统:语文太差! 重生系统叹口气,继续说:「可就像刚才说的,我不能让你无限重生,所以只有一个办法,请世子从现在开始成为我新的宿主。」 双系统加身啊!洛清衣笑了笑,说好。 淡然处之的模样,仿佛早知道一切会是如此,让两个系统懵住。 医医:为什么觉得他料到你会来。 重重:同感。 洛清衣自从知道穆凌风是亲生父亲后,就猜到八成是对方换来自己和王妃的命,他也绑定系统,单是王妃的脸绝对不可能够让两个人重生。 洛清衣寻思,如果是自己会如何缔结这个契约,只一次重生,胃口未免也太小了吧! 父与子本就是一样的人,他不过是赌了一把。 反正他这个人杀伐决断,从来都是不顾风险,越刺激越好玩。 现在的洛清衣,基本在世间,已经没什么可怕了。 刚站起身,不远处瞧见晏子楚和侍卫,本来晏大人也不想杀他,接到贵妃新的密函,立刻就颠颠地赶来,脚还没下马,大公子清玉的部队就腾地压近,晏子楚长出口气。 幸亏没有下杀手,要不能被王府撕成两半。 洛清衣满脸笑嘻嘻,琢磨寂寂那边应该也很顺利。真不愧是他的爱妻,不只能护住自己,还让贵妃下旨来找他,心里高兴得很。 重重小声地:这位宿主是个恋爱脑吗? 医医低声回:性情古怪多变,老婆全世界最大,你以后就知道了。 洛清衣:不喜欢听废话。 ……… 七天后,鲲鹏王府扫平塞外,凯旋而归。 整个京都张灯结彩。 丽芙殿里,钱贵妃刚服下缇绣拿回来的药,她如今要靠这个续命,再也不能乱起波澜,就算听说穆日彬喜欢上了一个飘桐村的野丫头,也不敢造次。 洛清衣没想让她死,做个听话的傀儡也挺好,毕竟自己又不想当皇帝,他只愿意逍遥度日,还准备带美娇娘去江南居住。 凝香院里,夜幕低垂,日月灯光华璀璨。 一对璧人躺在贵妃榻上瞧着花灯,低声细语。 寂寂手里拿封信,故意叹口气,娇嗔地:“唉!我夫君真是大度,上面还写着若吾不归,放妻……” 话音未落就被人用火辣辣的吻封住嘴唇,紧紧将她?在怀里,喃喃地:“那不是我写的,我发誓!” “你总是乱起誓!” “哪有,我对夫人可认真了,”额头抵着额头,赤色眼眸潋滟,明明是情话却莫名带有一丝凶狠:“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她觉得他奶凶奶凶的样子,还真可爱。 第74章 . 番外篇(一) 小郡主的婚事。…… 转眼秋天已过, 京都入冬。 这日,天空落下薄薄冰雪,挂在花朵凋落的树上, 晶莹剔透,凝香院里好似兰花一夜盛开。 丫鬟们兴奋地拿起扫帚清理院子, 边收拾边玩, 自从世子妃怀孕后,世子性情就好得很, 众人也没往日那么怕,偶尔还能玩笑几句, 他也不恼。 屋内的暖阁里,熏香袅袅,紫纱帐内的寂寂翻个身,对枕边人喃喃低语:“真好闻, 你说这香叫什么来着?” “水月镜花。”手一揽, 顺势就将温软身子搂入怀,懒洋洋地问:“醒这么早, 是不是外面太吵。” “不是,身子沉, 睡得不踏实。”怀孕五个多月,到了孩子长得最快的时候, 腹部隆起,不管是躺还是坐,都觉得不舒服。 有人难受,就有人心疼。 清衣皱起眉,起身拿起两个软枕,一个垫到爱妻的脚下, 另一个放在她腰后,带着几分埋怨:“早说过怀孕生子受罪,你非要。” 寂寂靠在上面乐,心想让外人瞧见非笑掉大牙不可,人家都是夫君求着生儿育女,偏她的不一样,不知内情的还以为自己被夫君嫌弃呢,揶揄道:“你肯定是不喜欢孩子。” -- 第114页 “谁说我不喜欢,”立刻反唇相讥,凑过来满脸严肃:“咱们的孩儿怎会不喜欢,只是我不想你受罪。” 她的胳膊绕上对方的脖颈,娇滴滴地:“我明白,不过随便说说。” 红唇微张,耳鬓厮磨,刚好让他尽情咬一咬。 半晌,千月来敲门,也知道自己打扰了二人清梦,不好意思地:“世子,世子妃,外面有人求见。” 洛清衣问是谁。 “赵公子,哦……赵玄彥,赵大人。 ”如今这位刚升了三等医官,据说他勤勉稳重,受到尚主使的青睐,很有可能接管将来的翰林医官院,再不能称呼公子啦,到哪里都要叫赵大人。 里面人蛮不乐意地哦了声,“他来做什么?一大早。” 自家这位祖宗真是个小孩子,都到什么时候还在意,丫鬟笑说:“赵大人提着安胎药来啦,尚主使专门开的方子。”脸一红,语气软下来:“外面厅里挺冷的,也不好让人家多等,只怕冻坏啦。” 寂寂暗自一笑,用手指戳戳清衣,他无奈,既然是老主使的面子,那还是要给。 前段日子,京都里有关王府的传闻越演越烈,主要围绕海谷城投毒之事,多亏尚主使派人去海库河勘察,才证明他只是放了点普通泻药。而有关七八岁投毒那一次,也是老人家私底下为自己解开谜团。 原来在十几年前的大战后,翰林医官院就接到消息,说大批海谷城的百姓病死,怀疑与水源有关。 当时还不是主使的尚医官只身来到海库河,发现一个奇怪现象,河里存有两种从来没见过的药,一种只会让人腹泻疲劳,另一种却是剧毒。 如果真要置人于死地,没必要用两种,由此大胆推测,下毒的人有两个。他也曾经写折子禀明实情,但都石沉大海。 几十年来一直悬心此事,直到瞧见皇城司暗卫身上的毒,才大吃一惊,虽然与海库河里的并不一样,但药理极像,绝对不是大穆朝能有的东西。 他才找到洛世子,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清衣顿时明白,有人在他之后再次下毒,用的是自己的毒药。事情再清楚不过,能近身拿到药又有动机的人,只能是鲲鹏王。 事情已过去太久,很难再追究,但心里顿时轻松许多,至少以后再面对寂寂时,不必反复琢磨自己是不是一个七八岁就杀人如麻的恶魔。 尚主使的这份情意,他记在心里,虽然不太愿意接待假想情敌赵玄彥,也还是勉为其难地起了床。 这次老主使派赵玄彥来,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 一个是医官院的后起之秀,一个是医术卓绝的毒师,要是能摒弃前嫌再次成为好兄弟,与大穆朝实在是件求之不得的幸事。所以才苦口婆心劝对方来送安胎药,赵公子的心里并不抵触,就是有那么点别扭。 洛清衣,同样别扭。 两人在大厅见面,各自沉默。 赵玄彥尴尬地喝口茶,仔细嘱咐完如何服用安胎药,就准备离开,却在快要踏出门时,听到洛清衣说了句:“……多谢。” 声音极轻,不仔细甚至听不到。 莫非是洛清衣突然吃错药,转了性情,当然不会,这是寂寂一定要让他转达的话。对方却愣了愣,腾地回过身,诚恳道:“你我兄弟之间,还谈什么谢字。” 洛清衣顿了顿。 千月奉小姐之命,站在帘后听得清楚,捂着嘴偷笑。 解开要解的结,大家心里都舒坦。 中午吃完饭,洛清衣又鞍前马后地伺候寂寂小睡,下午的时候,与她去看小郡主。 欧阳云翩自从回到京都,就在家里疗伤。小女婴也跟着,干脆就养在欧阳府。 她与大公子的婚事定在立春时,欧阳老爷天天都在盼日子,嫁妆准备了一大堆,恨不得这位妹妹早点出门。 云翩气得躺到床上,阴沉个脸。 世子妃来了,刚好陪她说话。 “哪有这样的女家,猴急似地,”小郡主直叹气,啧啧道:“干脆把我五花大绑送过去算啦!” 寂寂被逗乐,笑嘻嘻地问:“那郡主想不想嫁人呢?” “不想!”斩钉截铁,“嫁人就是伺候夫君,生儿育女有什么好!” “哦,看来郡主是不喜欢大公子。”半开玩笑地:“也没事,反正心仪大公子的人多了,你不如当面说清楚,人家肯定不会勉强。” 云翩脸腾地红扑扑,“那……他不是救过我的命嘛!”手里揉着绣花枕,一下下泄露女儿家心事。 在王府疗伤半月,清玉的温柔早就让她破了防,寻思怎么会有那么柔情体贴的人,如朗月清风,但在战场上又是杀伐果断,英姿焕发。 不过嘴硬,死不承认罢了。 寂寂就是专门逗她。 “救命之恩也不是非要嫁给他啊,终身大事不能勉强,郡主要不好意思,我来说。” “啊!那个,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别客气。” “太,麻烦了,那个……” 小郡主的院子外,洛清衣正在廊下晒太阳,冬日的阳光又冷又暖,也挺舒服。 抬眼瞧见清玉拿个檀木盒走过来,看样子是给小郡主送药,边境战事已平,大公子近日就住在乌衣巷。 “兄长来啦!”迎过去,瞅着药盒笑:“弟弟就是大夫,以后直接交给我吧。”说的是无心话,听者却有意。 -- 第115页 清玉也朝着他笑,春风满眼,“好弟弟,为兄过几日大婚,你可想好礼物啦?” “兄长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天下没有得不来的东西。” 清玉清清嗓子,“我,喜欢马。” 洛清衣:“马?” “嗯,与赤水芈一样的好马。” 洛清衣愣住,半晌问:“我的白灼影?” 猛地瞧见院里的赤水芈,回过神,赤水芈与白灼影一起长大,双宿双飞,如今一个给了小郡主,一个还在他这里,当然不合适! 大公子浅浅微笑,压低声音:“弟弟,真是聪明。” 第75章 . [最新] 番外篇(二) 姓洛,可真好啊!…… 立春之日, 柳绿初染,梅花吹散,五辛盘已经备好, 袅袅春幡。 清晨,京都城南, 整条大街红绸遍系, 今天是鲲鹏王府大公子与欧阳郡主的成婚之时。两大家族联姻,鞭炮齐鸣, 百姓早就出来看热闹。 洛清玉骑上白灼影,红衣若霞, 越发显出眉眼柔美,带着迎亲队伍浩浩汤汤来到王府,有意思的是万事俱备,偏偏没有八抬大轿。 众人好奇的目光中, 欧阳府中走出排排侍卫, 正中是一匹健硕的高头大马,小郡主戎装加身, 英姿飒爽。 后面送亲的三司使欧阳懿差点晕过去,自己妹妹真是别出心裁, 非要以这种打仗的架势出嫁,奇迹的是人家大公子也不介意, 他提心吊胆,就怕让人看着笑话。 赤水芈与白灼影一遇见,又是彼此欢腾,大公子刻意往后拉马,示意让郡主走在前面,云翩虽然是个男孩性格, 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起来,人多嘴杂,她也露怯。 洛清玉温柔地笑笑,走前低声道:“郡主别怕,我就在后面,没人敢胡说。” 这是给她壮胆,云翩抿嘴浅笑。 新娘子完全是副娶亲的模样,就差在外边宴客了,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洛清衣与寂寂喝了会儿酒就离开,娘子临近生产,他一路护着,这不让吃那不让碰,紧张得要死,惹得寂寂也吃不好,直说他夸张。 “你看小郡主,骑在马上多好啊!” “她有什么可羡慕的,你喜欢骑马,咱们以后养上几百匹,随便骑。”瞧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寂寂哑然失笑,“几百匹,咱们家改开养马场算啦。” 她要喜欢,别说养马场,什么都开得。 夜已深,红烛银屏下,欧阳云翩手里搅着红绸,来回在屋子里踱步。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心口砰砰地跳,一会儿朝屋外看一眼,帘外已起清霜。 屋子里暖炉烧得好,她又一身戎装,热得脸颊红扑扑。清玉推门进来,云翩更加慌神,觉得自己从上到下的皮肤都滚烫。 大公子还是一脸温良,微笑着问等了这么久,饿不饿。 她摇摇头,半句话说不出来。 屋子太热,他随手脱掉外衣,柳绿里衣透出匀称身形,常年战场上历练之人,肌肉紧实如白杨般挺拔,小郡主不觉呆住。 清玉回头,越过烛火,温柔眸子能掐出水来。 她腾地一下,觉得整个身子都在燃烧。 “郡主,你不热吗?”那么厚的衣服,真担心对方会晕倒。 “有点。”实话实说,反正里面穿着好几层,把外面的脱掉也没什么吧,虽然知道是洞房花烛夜,但她抹不开。 转过身去解腰间扣环,也不知是不是太紧张,半天弄不开,更热了,气都有点喘不上。一时情急,又转回来道:“你,帮帮我。”这话跑出来,连自己都吃惊,但泼出去的水可收不回来。 清玉走近几步,清雅的眸子略过暗火一抹,压低声音问:“郡主,可想好了。” 云翩喘着气,嘴硬的人就是这样,咬着牙说:“嗯。” 洛清玉笑笑,伸手勾住,稍微使劲便拉开腰带,衣服顺势而落,她觉得自己像被拨开的粽子,完全呈现在对方面前。 轻轻一拉,美人入怀,瞧她樱唇星眸,清玉在耳畔低语:“郡主身穿戎装的模样可真好看!” 他炙热的呼吸声落下,她更热了。 芙蓉帐内,小郡主浑身酥柔还在逞强,“我性情可不好,”噘着嘴道:“凡事都不愿意在人之下,以后难免会惹你生气。” 清玉在耳边笑得惹人遐想,“郡主想怎样都可以,无论任何事……都可以在上面。”吻落了下来,云翩可再也坚持不住,“热!”焦灼地说。 “热点好。”他嗫喏地回,伸手撕开厚厚的戎装,手已经触到薄纱下的肌肤。 “你说,我和你比剑……谁能赢呢。” “你永远赢。” 春日莺歌燕舞,迎春花枝头绽放。 世子妃生产,是一个俊美的小公子。 洛徽拉着刚学会走路的思淼,围着婴儿看,“世子,小公子叫什么名字啊?” 清衣替寂寂披上外衣,与爱妻相视一笑,道:“洛奕轩。”想起上辈子的事,不自觉脱口而出,“姓洛,可真好啊!” 寂寂推他,“胡言乱语,你疯啦!” 他凑过来吻额头,心满意足。 襁褓里的婴儿,半睁开眸子,小手挥舞着落到女孩的指尖,忽地笑起来。 洛徽眨眨眼:“唉,肯定是个小色鬼!思淼,你以后要小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