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的第十年》 第1页 [现代情感] 《喜欢你的第十年》作者：桃禾枝【完结+番外】 文案 1.高中时的程越之长相优越，成绩突出，是老师们赞扬的榜样、同学们羡慕的对象。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秘密。 他一直怀疑—— 乔稚宁的眼睛是不是被糊了十八层的隔离滤镜？不然，她的目光怎么就永远落不到自己身上？ 高中时的乔稚宁人缘好，朋友多，爸爸宠，生活过得简单快乐。 她只有两个小小的烦恼。 一是，到底怎样才能证明，她和程越之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啊啊啊？！！ 二是，如何在“一”的基础上向意中人表白？ 后来，乔稚宁的这白没表得成，和程越之的关系倒是被澄清了个彻底。 身边几乎所有朋友都认为，两人是跨越了性别的纯洁男女关系。 2.大学毕业后的某天，乔稚宁在主播朋友的软磨硬泡之下，答应帮忙拍一个给自己异性朋友表白的视频。 “反正他对你没意思，拍出来肯定很搞笑。”朋友兴致勃勃地说。 乔稚宁无奈，只好在直播中拨打了程越之的电话。 “我喜欢你。” 乔稚宁说完便等着迎接对方劈头盖脸的斥责。 没想到一阵长长的沉默后，男生干净清润的声音传来—— “我也喜欢你。” 乔稚宁：？？？ 你到底是谁？！ 3.怕告白了连朋友都没得做，程越之默默喜欢了乔稚宁9年。 第10年的时候，他不想忍了。 【阅读指南】 1.青梅竹马，男暗恋女，双C，校园+都市。 2.女主一开始喜欢过其他男生，介意者慎入 3.日常文，男女主双视角，不长。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稚宁，程越之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嘘，有人悄悄喜欢你 立意：青春要努力追求梦想 第1章 “你想不想要一个女朋友？…… 黄昏时分，天空流云被染成了咸蛋黄的颜色，宜和一中砖红色的教学楼沐浴在余晖下，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 广播台放着音乐，走廊里到处是来来往往的学生，环境嘈杂。 高一（9）班的教室外，乔稚宁站在桌上，努力用报纸擦着玻璃。 她边擦边四处张望，入眼处都是忙着大扫除的同学。 “哎倩倩。” 乔稚宁叫住刚从卫生间回来的同桌。 “你看到程越之了吗？” 何倩皱眉想了想。 “他们几个好像去打球了。” “打球？”乔稚宁哀呼，“还要出黑板报呢不是，又去打球。” 何倩转头，正好看到乔稚宁鼓起的脸颊。 她轻笑一声：“我也不是很确定，之前看背影好像有他。” 乔稚宁的小脸垮了下来，小声附和。 “肯定有他。”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她对程越之了解得很。 两人小学初中高中上的都是同一所。 程越之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成绩就拔尖，可惜中考时他身体不适，影响了成绩，没去得成一中的实验班。 机缘巧合下，两人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平时都是搭伙一起回家。 程越之因为写字好看，一直承包着给班级出板报的工作。 如今这人溜去打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完回家。 想到这里，乔稚宁不禁又叹了口气。 可恶程越之，耽误她回家吃饭看电视的时间。 “叹什么气呀？”何倩见她一会儿深思，一会儿叹气的，不禁好笑。 “没什么。” 乔稚宁对着玻璃哈了口气，使劲对着玻璃上的污点擦拭。 仿佛擦的不是玻璃，而是程越之的脸。 “我去看看。”乔稚宁擦好玻璃，从桌上跳下。 “如果卫生委员来检查了帮我说一下，我马上回来。”同何倩交代了一句，她匆匆下楼往操场的方向走。 * 出了教学楼，广播台的音乐越发清晰。 这一年是2008年，周杰伦在9月刚发布了新专辑《魔杰座 》。校广播台的同学大概是粉丝，总喜欢在下午课间放《稻香》。 乔稚宁小声哼着歌，走到学校篮球场。 夕阳暮色，晚霞的颜色越来越深。 篮球架下堆着书包和外套，场内的少年们趁着未暗的天光抓紧时间挥霍汗水和力气。 12月的天气渐冷，场上男生们像是感觉不到寒风似，衣着单薄。 乔稚宁向上拉紧了自己的拉链，怕冷地把手插进了兜里，目光在奔跑的男生中来回搜寻。 高二高三的学生们一会儿还有晚自习，偌大的篮球场里人并不多。 乔稚宁一眼看到了正在奔跑的程越之。 和他一起打球的，还有几个陌生的男生。 乔稚宁扣上大衣的帽子，直直往程越之打球的场地走，打算趁空的时候叫他。 刚走了没两步，面前忽然一阵疾风。 乔稚宁惊慌抬头，余光中闪过一道棕色阴影，肩膀重重一痛，接着是一串篮球在地上弹跳的声音。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乔稚宁根本来不及反应，被篮球砸地后退了两步，头上的帽子也被剐蹭掉了下来。 -- 第2页 乔稚宁捂着肩膀连连吸气，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很好听的男声。 乔稚宁抬头，看见一张歉意的脸。 男生的头发剃得很短，鼻梁高挺，眼睛很亮。 余晖下，他额头的刘海闪着淡淡的金光。 “没，没事。”乔稚宁忽然结巴了下。 程越之就是这个时候跑过来的。 他脸上和脖颈汗涔涔的，神情略有些严肃。 “很疼？” 乔稚宁的余光瞄到旁边的男生也在盯着自己，小声清了清嗓子。 “还好。” “不好意思啊。”男生笑着做了个歉意的手势，转身去抓篮球。 他的手很大，一把抓过篮球像球场扔过去。 “小心点啊操！” 他跑过去，衣服被风吹鼓，像白色的帆。 乔稚宁收回目光，揉着自己的肩膀。 “你怎么来了？”程越之皱着眉，目光在她泛红的手指上一顿。 乔稚宁提起这个就不满：“你还说呢。你还出不出板报了？” “出。打完这节就走。”程越之活动了下肩膀。 乔稚宁“哦”了声，“那我先回去了。” “走走走。”程越之笑着扣上她的帽子，“在这跟个靶子似的。” 乔稚宁瞪他。 “程越之！干嘛呢？打情骂俏回家去啊！” 球场上的队友在催促，紧接着是一阵哄笑。 乔稚宁看向那边，说话的是同班同学。 她吸了口气，正要大声辩驳，头上被人拍了拍。 “别理他，回去吧。” 程越之冲着乔稚宁挥挥手，三两下跑回了球场。 乔稚宁吐了口气，转头向篮球场出口的方向走。 寒风从身边穿过，身后少年们拍球声叫嚷声不时传来。 乔稚宁回头，再次看向球场。 冷不丁和捡球男生的目光撞个正着。 怔忪间，男生弯唇，向乔稚宁笑了笑，牙齿很白。 乔稚宁连忙移开目光，转头匆匆离开。 * 下去这一趟不过5分钟的时间，乔稚宁回来时大扫除还在继续。 一直到卫生委员检查完毕，程越之终于姗姗来迟。 他回来时，乔稚宁正和何倩一起站在走廊上聊天。 大冬天的，程越之就穿了件黑色卫衣，一手拎着校服一手握着矿泉水，脖颈上汗涔涔的，微湿的头发搭在额头。 “程越之，你这一节也打太久了吧？”乔稚宁控诉。 她有一个小怪癖——绝对不能饿肚子。 她一饿，心情就会很不美丽，非常容易发小脾气。 程越之试图用食物收买：“结束以后请你吃巧克力。” 乔稚宁趁机要价：“我要费列罗。” “好。”程越之点头。 “这还差不多。”乔稚宁满意了。 程越之从口袋掏出一盒水果硬糖。 “给你，先吃这个。” 乔稚宁接过来，嘴角翘了起来。 那点不满的情绪轻易地被一盒糖收买，烟消云散。 “呦吼。” “噢~” “哇哦~” 和程越之一起回来的男生们就地起哄。 “难怪要买糖。” “这可是我们程越之特意买的——靠！” 阴阳怪气的人被程越之的胳膊勒住了脖颈，径直往教室后门的方向拖。 “哎哎，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啊啊……” 鬼哭狼嚎的叫喊惹得旁人呵呵大笑，走廊的气氛忽然间变得欢腾。 声音随着两人的离开渐渐变小，其他起哄的男生们也呈鸟兽散状。 乔稚宁见怪不怪地收回目光。 一转头，和旁边表情呆滞的何倩撞了个正着。 “要，吃糖吗？”乔稚宁开口，举起手里的糖示意。 何倩似乎这才从怔忪中惊醒。 “啊？哦。” 她接过乔稚宁递过来的糖，拆开挤进嘴里。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何倩看了看手表，倒抽一口气。 “呀，我不能陪你了。我赶着回去追剧。” 何倩最近在追一个台湾偶像剧，视男主角纪存希为男神，乔稚宁是知道的。 将糖咬得嘎吱响，乔稚宁潇洒挥手：“拜拜。” *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教室里外的人逐渐变少。 周五的下午，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周末。 高一教学楼很快就从之前的喧嚣吵闹转为了安静。 “我先走了。”和程越之一出去出板报的应贞画好自己那部分，和教室里剩下的两人告别。 程越之点点头。 “拜拜！”乔稚宁热情地招手告别。 应贞弯了弯唇，腼腆一笑。 她走后，乔稚宁边写作业边等程越之。 教室的另一边，少年修长白净的手指在黑板上行云流水地板书。 原先空白的黑板此刻只剩下一小块的空地了。 高一（9）班的教室，安静得只有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 当乔稚宁刷完一张英语卷，程越之也出好了板报。 “乔稚宁，走了。” 程越之洗好手回来背上书包叫人。 乔稚宁应了声，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笑脸。 -- 第3页 “别忘了巧克力！” 程越之单肩背着包，长腿抵在桌边，表情淡淡。 “知道了，现在就去。” 眼皮抬了抬，不忘取笑：“就惦记着吃。” 乔稚宁吸了口气：“程、越、之！” 程越之在她动手之前利落地翻到课桌另一边，笑得很欠扁。 “行了行了，我错了。” 乔稚宁吐了口气，做了个打人的手势以示警告。 她觉得，自己和能程越之做这么多年的朋友，和他的“识时务”有分不开的关系。 锁好门离开时，整个走廊空空荡荡，其他班级都已经没人了。 12月的天色暗得早，两人出来时天空已经成了蓝黑色的，月亮也悄悄挂在了树梢。 正常放学的高一生早已回家，高二高三的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 整个校园陷入在一片寂静里。 到了超市以后，乔稚宁快速找到卖巧克力的地方。 学校超市里巧克力品种不多，总共就那么几样。 犹豫了下，她拿了一袋三粒装的费列罗。 “不拿个大的？”程越之好笑。 “算啦给你省钱。”乔稚宁嘟嘟囔囔。 虽然程越之家里条件挺好的，但是他妈妈一向管得严，给的零花钱也不算多。 买好巧克力，两人一起走路回家。 乔稚宁在路上拆了包装，拿出一颗递到程越之面前。 “给。” 程越之摇摇头：“我不要。” 他打小就不爱吃巧克力这类甜食，觉得腻。 “那我吃。” 乔稚宁飞快地剥了包装，将圆形的巧克力一口塞进嘴里。 巧克力榛子和脆皮的味道混在一起，满口都是馥郁的香味。 从一中到两人的小区距离不远，沿着校园前方的路一直走，再穿过一条小巷就到了。 乔稚宁本想路过书店时买本参考书，两人便从书店的后门绕了一下。不想一直开着的书店恰好关了门。 “算了，下次再买吧。”吃着巧克力的乔稚宁心情不错，也不在意没买到书的事了。 从书店回去的路上灯火昏暗，路两边种着绿植和树木，冬季的树叶飘零。风声呼呼，枯枝张牙舞爪，在暗色中显得有些吓人。 乔稚宁低头拢了拢自己的校服，悄无声息地往程越之那边靠了靠。 就在这时，旁边的程越之脚步忽然一停，伸手拽住了乔稚宁的衣服。 乔稚宁本来就在害怕，被他的动作冷不丁一吓，下意识就要尖叫。 下一秒，她的嘴巴被一只带着寒意的大手捂住了，尖叫也被咽回了肚子。 “嘘。”程越之低头，对着乔稚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夜色中，他的表情严肃，眼睛很亮。 乔稚宁连连点头。 程越之拉着她躲到路边大树的后面，小声道：“听到声音没？” 乔稚宁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寒毛直竖，只觉得更加害怕了。可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其他的声音。 “不是鬼，是有人。”程越之连忙说。 乔稚宁松了口气。 “人你拉我干嘛啊？” 她快被他吓死了。 有人就有人嘛！路上有人不是很正常！ “不是。”程越之的表情有些为难。 乔稚宁愣了愣，侧头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那不是——” 乔稚宁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程越之。 那不是应贞吗？ 程越之点了点头。 乔稚宁吸了口气，又偷偷探头看了一眼。 “旁边那个是谁？”她用口型问。 两人的手都牵在一起了，看起来好亲密。 程越之摇摇头。 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楚。 应贞和旁边的人走过来，离两人越来越近。 说不上为什么，乔稚宁心跳得很快，下意识不想让应贞发现她的存在。 她悄悄地靠近程越之，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的脚步声渐近。 乔稚宁大气都不敢喘。 经过的瞬间，应贞旁边人的脸一闪而过。 乔稚宁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怔忪间，她听到程越之嫌弃的声音。 “乔稚宁你还要抱着我多久？” 乔稚宁一个激灵，连忙松开自己的手。 “我怕我们被发现。” “发现就发现呗。”程越之懒懒地说。 乔稚宁稍稍回神。 “也是哦。” 又不是他们早恋，心虚个什么劲？ 可想起刚刚那个画面，乔稚宁心里还是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她皱眉，将口袋里的最后一颗巧克力吃进嘴里。 程越之垂眸，看着她咀嚼的样子没有开口。 小小的空间里，有浓浓的巧克力味一点点散开。 乔稚宁似乎是陷入了沉思，机械地吃着巧克力没有动作。 正要开口催促乔稚宁时，她忽然抬头看向程越之。 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表情很认真。 “程程。” 听到这个称呼，程越之额头的青筋一跳，防备意味十足。 “干嘛？” 乔稚宁四处张望了下，双手合成筒状放在嘴边。 -- 第4页 用鬼鬼祟祟的气声开口。 “你想不想要一个女朋友？” 第2章 谁喜欢她？ 程越之认识乔稚宁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爱哭的小胖妞。 那时候乔稚宁的妈妈还在，父母恩爱有加，小姑娘也被养得娇气。 两家父母本是同一个国企的同事，住在厂里的家属院里。 和乔稚宁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熟悉起来的，程越之已经记不清了。 只有家里的照片影集忠实地记录证明，两人从他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 家属院里和两人同龄的还有几个，可随着厂里的效益逐渐下降，好多人都另找了出路，离开了家属院。 程家父母本来也有搬家的计划，又因为其他原因搁置了。 程越之和乔稚宁这上下楼的邻居，一做就是好几年。 在程越之的记忆里，乔稚宁是自己最熟悉的玩伴。 他觉得自己很了解乔稚宁，可有时也会因为她的脑回路过于清奇而摸不着她的意思。她的思维跳跃之大，像宜和的天气一样难以预测。 比如此刻。 乔稚宁的眼睛清澈透亮，清粼粼的像水。要不是从小和她认识，程越之真的会怀疑她对自己有什么不轨之心。 一句“请注意你的言辞”已经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下，喉头也随之滚动了一下。 “不想。”程越之一口否决。 乔稚宁的眼睛眨了眨，“哦 ”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越之觉得那声音听上去竟然有点失望的意思。 程越之额头的青筋再次跳了跳，心跳有点乱。 他轻咳了一声开口，声音有点低：“你想干吗？” 乔稚宁摇摇头：“我就是问问你。” 程越之：“……哦。” 他被自己刚刚一瞬间下意识的想法吓到了。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地陡然安静下来。 马路上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街边饭店的玻璃门透出杯盏交错的热闹。 两人各自想着事情，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程越之的目光掠过乔稚宁的侧脸。 大衣帽子宽宽大大的扣在头上，路灯白皙的一张脸。她低垂着睫毛，下巴隐在米色围巾，看不清神色。 两人之间很少有这么沉默的时刻。 程越之看看乔稚宁，又看看前方。 目光再转回到乔稚宁的身上。 他抿了抿唇，正要开口时，一直蒙头走路的乔稚宁忽然抬头。 “对了！” 程越之一愣。 女生的目光热忱充满期待，哪有失落难过的样子？ “下周三的活动课是不是有篮球赛啊？”乔稚宁问。 程越之点点头。 “那我到时候去给你们加油！”乔稚宁灵动的眼睛波光粼粼，路灯的光影映在漆黑的瞳孔，像夜空中燃起的两簇绚丽烟花。 程越之迟疑了两秒：“哦……好。” 得到了确认后，乔稚宁又快乐起来。 她小声哼着歌，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 ——甚至比平常还要更开心一点。 在回家进门时，她欢快地向程越之挥了挥手：“程程再见！” 防盗门“啪”地关上，将乔稚宁哼着的歌也挡在了里面。 程越之听出来，她在哼周杰伦的《稻香》。 今天打球时校广播台也在播这一首。学校里似乎到处都是周杰伦的粉丝。 程越之摇摇头上楼回家，没太在意。 * 周末的时间总是短暂，又是一个周一。 吵吵闹闹的课间，乔稚宁和何倩站在走廊，面对着教室的方向聊天。 “唉今天才周一啊，好烦。”何倩念念叨叨。 乔稚宁点点头，目光不期然落在了第二排的应贞身上。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正认真地低头写作业。 乔稚宁神色恍惚，直到胳膊被何倩推了下。 “想什么？” 乔稚宁一怔，回过神来。 “倩倩，你知道我们班有谁交男朋友了吗？” 何倩是班里的八卦小能手，熟知年级各类消息。 何倩想也没想：“知道啊，我不是还和你说过。” 乔稚宁确实听何倩说过两个，一个是本班一个和外班的，但并不包括应贞。 “除了她们呢？”她追问。 何倩想了想：“没了吧，怎么了？你有消息？” 乔稚宁连连摇头：“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 何倩笑得很八卦：“不会是你自己？” 她上下打量着站在旁边的乔稚宁。 其实乔稚宁的外表很不错，眼睛清亮如秋水，五官比例很好，皮肤也很白。要说唯一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身材有一点圆润，不符合现在流行的审美。但相应的，她发育得也很好，在女生中很显眼。 乔稚宁在何倩打量的目光里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胸。 “当然没有！别乱说！” “乔稚宁，你要是再瘦一点绝对是我们班班花。”何倩悄悄和乔稚宁咬耳朵。 乔稚宁一愣，她听过好几个人说过类似的话了。 明明小时候大家都说自己可爱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就不再符合大众的审美了。 乔稚宁扯扯嘴角，有点郁闷。 -- 第5页 余光中瞄到从走廊尽头过来的老师，来不及说什么，她拉着何倩匆匆进了教室。 * 下一节是数学课。 冬季的上午，大家都昏昏欲睡。 老师在台上恨铁不成钢，声音洪亮地提醒大家打起精神来。 数学老师姓王，戴眼镜，平时一直很严肃。复习周，这节课的内容也就成了讲卷子。 一张新卷子，边做边讲。 “这道题是期末必考的题啊，给大家5分钟思考一下，马上我点人回答。” 话音落下，教室里只有笔尖在纸面擦过的刷刷声。 乔稚宁左手撑着脸颊，眼皮直打架，右手拿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了几下。 “乔稚宁，你来回答。这题选什么？”王老师站在教室的另一边，远远地看着乔稚宁。 乔稚宁一个激灵，慌忙站起来。 “选……” 她眼角瞥到何倩的答案，连忙道：“选C。” “嗯，为什么呢？”王老师继续问道。 乔稚宁张了张唇，稍稍歪头看向后方的程越之，眼神可怜巴巴。 “程程救我。” 她几乎是用鼻音在哼哼。 下一秒，一张写满步骤的草稿被递到了眼前。 几乎是与此同时，侧后座传来了一声轻笑。 乔稚宁顾不得旁人的取笑，按照纸上内容念出了答案。 “好，说得很清楚，坐下吧。” 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乔稚宁的瞌睡瞬间全消了，集中精力听完了一节课。 下课铃声一打，程越之便出去了。 程越之的同桌冯超戳了戳乔稚宁的背，眉飞色舞地模仿女孩子的声音。 “程程救我！” 他夸张地大叫，笑得前仰后合。 何倩也忍不住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乔稚宁无语：“干嘛呀？你也可以这么叫他啊。” 冯超摆摆手：“我可不敢哦。” 话音落下，话题的中心人物正好从教室后门进来。 冯超眼尖，顺口叫了一句：“程程回来啦。” 程越之瞥他一眼，皱眉：“别肉麻，怪恶心的。” 冯超哈哈哈大笑，拳头捶得桌子砰砰响。 程越之莫名其妙：“有病出门左转医务室。” 冯超摇头叹气：“唉，程程是不会救我的，毕竟我不姓乔。” 何倩也接话：“毕竟你不是青梅竹马。”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乔稚宁被他们打趣惯了，借口去卫生间开溜。 “等等我，我也去！”何倩也跟着走了。 女孩子总是这样，去卫生间都喜欢结伴。 冯超看了看教室外两人的背影，碰了碰程越之的胳膊。 “哎其实我们乔姐还是挺漂亮的不是？如果她瘦一点，当个班花完全没问题吧？” 程越之皱眉，放下笔：“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超侧着身子，单手撑着后脑勺，八卦兮兮的：“你俩真没情况？” 程越之轻嗤着摇头：“你如果太闲可以做试卷。” 还以为什么事，又是这个说滥的话题。 冯超抖着腿，挺兴奋的样子。 “你真不喜欢乔稚宁吗？” 程越之面不改色，继续刷着英语试卷：“不喜欢。” 冯超松了口气：“那行，那我和别人说声。” 程越之的笔尖一顿，看向冯超。 冯超嘿嘿一笑：“别人如果喜欢乔姐就可以放心追她了。” “当然可以，和我有什么关系？”程越之立刻回复。 在冯超的嘿笑声中，他转回头继续刷题，手指紧了紧笔杆。 今天没有太阳，大家都窝在温暖的教室。周围闹哄哄的，有点吵。 半分钟后，程越之停下笔，合上试卷。 旁边刚还在聒噪的人正低头偷摸着玩手机。 程越之皱眉，拍了下同桌的肩。 冯超一个激灵，下意识把手机塞进了桌肚。 “我靠老师来了？” 程越之抿着唇，表情严肃。 冯超更加慌张，不停向教室外张望。 “没看到——” 人啊…… 说了一半的话被程越之打断。 ——“谁喜欢她？” 冯超一愣。 程越之别开眼，解释：“我帮她把把关。” 冯超：“……” 第3章 心跳怦然 周三下午是宜和中学高一年级一周一次的活动课。 为了鼓励大家多多运动，年级在此之前组织了一场篮球友谊赛。 这一节活动课，正好是篮球赛的半决赛。 9班对16班，1班对20班。 乔稚宁和何倩到达篮球场时，那里已经围了好多准备看比赛的同学，远远就能感觉到属于运动的热闹。 走到一半，乔稚宁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初中同学——秦筱。 秦筱今天穿了身明黄色的羽绒服，人群中很是显眼。 乔稚宁拉拉何倩胳膊，让她先过去，自己等会儿再去汇合。 两人说话间，站在一班啦啦队中间的女生正好转头，和乔稚宁的目光撞上。 秦筱露出一个笑，向乔稚宁挥了挥手。 乔稚宁回了一个笑，三两下跑过去。 -- 第6页 秦筱和乔稚宁关系从初中起一直很好。只是现在秦筱被分在了1班，和9班的距离太远，两人联系没有初中那么频繁了。 虽然同在一个学校，但平日不特地约的话，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一段时间没有碰上面了，两个女生都很高兴，站在一块聊起了天。 “程越之也要打比赛吧？”秦筱问道。 “对啊。”乔稚宁点头，下意识向球场看过去，蓦地一愣。 上周五自己差点被砸，过来捡球并道歉的男生也在场上。 “那个穿红色8号球衣的是谁啊？”乔稚宁问秦筱。 秦筱：“哦，是我们班的黎颂。” 黎、颂。 原来他叫黎颂。 乔稚宁默念着男生的名字，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男生手上拍着球和旁边人说话，脸上的表情轻狂肆意。 “他好像挺出名的，你看旁边好多女生都是来看他的。”秦筱小声说。 乔稚宁转环顾一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黎颂似有所感地向这边看过来——笑了。 黎颂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平时眼神里有股什么都不在乎的劲儿。可笑起来时又显得极为阳光亲和，尤其看着人时，会有一种“温柔只给你”的错觉。 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乔稚宁的呼吸忽然一紧。 不过短短两秒，黎颂移开了目光，和队友表演了一个漂亮的过人。 “哇~” 她听到周围女生兴奋的声音。 裁判的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了。 鬼使神差的，乔稚宁没有离开，留下来和秦筱站在了一起。 两人边看比赛边聊天，话题从最近流行的偶像剧一直聊到了隐秘的少女心事。 * 另一边的半决赛球场，程越之扫了一圈，微微蹙眉。 前两天言之凿凿说要来加油的人，此刻连个人影都没有。 “哥们搞快点。”冯超隔着几个队友冲他喊。 “来了。” 程越之应了声，将外套扔到篮球架下和其他人的衣服叠在一块，三两下跑到冯超身边。 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操场人声喧哗，来自9班和16班的加油声不断。 比赛一开始，9班就凭借默契的配合率先打了个8-4。 对方心急犯规，9班拿到一个罚球机会。 “嘭”地一声，程越之投进了一个完美的空心球。 9比5！ 周围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 程越之看向场边，依旧没有乔稚宁的身影。 他揉揉后颈，塌下肩膀吐了口气。 一直到中场休息，操场是始终不见乔稚宁的影子。 程越之原本对乔稚宁的不满逐渐被烦躁取代。 中场休息时，他弯腰从休息区拿了瓶水，直直走向场边观众。 “乔稚宁呢？”他问何倩。 “哦，她碰到一班的同学了，晚点过来。”何倩连忙帮乔稚宁解释。 程越之点点头，喝着水返回球场。 将空瓶扔进垃圾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和惊叹声。 程越之下意识向球场那头看过去。 隔着距离和重重人流，看不清状况。 “好像是1班和20班的比赛。”旁边的队友也在讨论。 冯超不以为意：“1班也就黎颂一个能打，20班稳的。” “也是，不过黎颂确实挺牛，把1班带进了半决赛。” …… 耳边队友谈笑的声音和风声混在一起，不太清晰。 程越之却莫名想起周一的那个课间。 ——“谁喜欢她？我帮她把把关。” ——“咳，没谁。就上次乔稚宁不是来球场找你吗？1班那伙人问她名字。我刚就试试你嘿嘿嘿。” 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程越之下意识抬脚就要往那边走。 “哎去哪？”胳膊忽然被人拉住，程越之回头，看见冯超一脸的不解。 “下半场要开始了。”他提醒。 程越之点点头，停下脚步。 * 乔稚宁这边的比赛战况激烈，2队的比分你追我赶，不分上下。 20班的团队合作更加默契，而1班大部分时候都在依靠黎颂的个人能力。 临近中场休息的时候，黎颂的一个英雄主义式三分球再次将比分拉到了一分之差，周围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和惊叹。 饶是和1班无关的乔稚宁，也忍不住为比赛捏了把汗。 中场的哨声响起，乔稚宁如梦初醒。 “筱筱，我得回去看看我们班的比赛。” 秦筱点头应好。 乔稚宁转头要走，恰好前方有人在后退。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都没注意看路。 随着秦筱的一声“小心”，乔稚宁猛地停下。 对方的脚却没停，脚后跟不注意碰到了乔稚宁的脚面。 对方一个踉跄，慌忙站稳后回头。 “我擦对不——” 声音在看到乔稚宁的时候截然而止。 乔稚宁在对方回头时也看清了男生的脸，愣住了。 “是你啊。”黎颂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乔稚宁的心跳加快，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男生很快跑开了。 -- 第7页 乔稚宁有些懊恼自己的呆滞。 她弯下腰，用手拍拍自己的运动鞋。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运动鞋，男生灰色的鞋底花纹明显。 拍了几下后，鞋头依旧有些淡淡的痕迹。 算了，回教室用水擦吧。 乔稚宁放弃了。 正要起身时，视线里忽然多了一瓶水。 乔稚宁抬头，黎颂那张好看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两次都碰到你，真是巧了。这个送你当赔礼道歉。” 他向前递了递手里的瓶子。 乔稚宁微怔，伸手接过来。 “谢，谢谢。”她下意识道谢。 黎颂双手掐腰，又笑了。 “你是9班的？”他忽然问。 乔稚宁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黎颂笑得意味不明：“听说的。” “啊？” 乔稚宁的心弦好像被撩拨了下。 听谁说的？ 说自己什么了？ 可惜她没有机会问出口，黎颂已经被队友再次喊走了。 红色球衣被风吹起一个角，像一面鲜红的旗帜迎风招摇。 乔稚宁握住手机的矿泉水，觉得这瓶子似乎比以往重了几分。 回到9班的比赛区，何倩一上来就和乔稚宁汇报。 “我们领先好多分，程越之进了好几个空心球，可拉风了。” “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还有其他班女生来问他名字呢。” 乔稚宁和何倩聊着天，目光悠悠定在比分牌上。 相比那边的激烈竞争，9班的比赛相对顺利很多。目前已经拉开了十几分的差距。 乔稚宁看了一会儿，心不在焉。 “是你啊。” “你是9班的？” “听说的。” 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这几句话。 眼见9班赢得比赛没什么悬念，乔稚宁忍不住再次走去了另一个的半决赛现场。 * 比赛结束，9班以绝对的优势赢了。 班级男生们簇拥着围过来，兴奋地交换着比赛感想。 程越之离开庆祝圈，从篮球架下拎起外套往外走。 路过另一边比赛场地时，他眯起眼睛看过去。 人群里，程越之一眼看到乔稚宁的马尾。 她搀着旁边女生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比赛。 “程哥，走啊。”从后头走过来的冯超招呼。 他随意瞥了眼旁边，嘀咕：“怎么还没结束，20班不行啊。” 程越之扯扯嘴角，将衣服甩到后背。 “走了。” 程越之在教室里等到快下课，乔稚宁才从外面姗姗来迟。 看到他，乔稚宁愣了下，很快跑过来坐下。 “我们赢了，你没和冯超他们去吃饭啊？”她笑眯眯地问。 程越之背靠椅子，右手握笔，一言不发地看着乔稚宁。 乔稚宁愣住：“干嘛这么看我？” “你还知道自己是哪个班的啊？”程越之开口。 少年窄长的眼皮微垂，姿势颇有些审视的味道。 乔稚宁挤出一个笑。 “我不是正好碰到秦筱了嘛，就和她聊了聊……”乔稚宁解释的声音有点小，“而且中间我跑过来看给你们加油了，你没看到。” 程越之不紧不慢地点着笔。 哒，哒，哒…… 一下一下，如敲在心脏的鼓点。 他不知道自己莫名的火气来自哪里。 乔稚宁以前也常常缺席他的球赛，况且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决赛。 可…… 他就是不爽。 “乔稚宁。”程越之叫她。 乔稚宁：“干嘛？” 笔尾点在桌上的声音消失了。 程越之抬眼：“请我吃饭。” 乔稚宁今天心情好，对程越之的要求连连点头：“行行行，我请你吃红烧肉怎么样？” 程越之简直要被她气笑。 “这是你爱吃的东西！” 乔稚宁笑了两声：“好啦程程，我知道你也爱吃。” 她起身拉他：“走走，现在就去。我保证下周我喊得贼大声给你们加油。” 程越之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 只一秒就收起，放下手里的笔，很勉强的样子。 “行吧，给你个机会。” * 下周三的活动课，乔稚宁从家里找来了喇叭，早早占据了最有利的加油位置。 为了弥补半决赛自己没有好好加油的事，也为了和程越之的承诺。乔稚宁表现得尤为卖力。 比赛的哨声响起，整个操场都飘荡着乔稚宁高昂的喊叫声。 “9班加油！9班加油！” 斗志昂扬的口号声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这干净清亮的女声。 冯超在球场上打了一个激灵。 “哎呀妈呀，吓我一跳。” 他碰了碰旁边的程程越之：“乔姐从哪搞来这么一宝贝，够牛逼的。” 程越之看过去，忍俊不禁。 乔稚宁原本被其他人挡住，眼下这么一喊，其他人都害怕被吵到似的，给她让出了位置。 站在她旁边的何倩甚至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看过去的目光被乔稚宁抓到，她对着喇叭喊道：“队员们专心打球，请不要东张西望，请不要东张西望。” -- 第8页 程越之转过头，嘴角快笑抽了：“我哪知道？” “嘿你不知道？”冯超啧啧两声，“要不是为了给你加油，人会这么卖力？” 程越之笑，一巴掌拍在冯超的肩膀。 “好好打，别漏油。” 说完，他眼疾手快地接过队友传球，向篮球架跑过去。 冯超一愣，连忙跟上去：“呸呸呸，你才漏油。” 场上奔跑的少年如风，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场篮球决赛吸引了不少其他班同学的观看。 人群里，乔稚宁不是最高的那一个，可她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在她的带动下，9班的啦啦队声音尤其响亮，响彻在整个操场上空。 20班的声音相比起来小得多，淹没在嘈杂声中，气势大减。 20班的班长找到裁判老师，以“不正当竞争、扰乱军心”为理由举报了乔稚宁——和她的喇叭。 体育老师一早注意到乔稚宁，觉得这小姑娘挺有趣，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的。 被举报后，他走过来向乔稚宁吹了个口哨。 “喇叭我暂时没收了啊，比赛结束了找我拿。” 乔稚宁一愣，不情不愿地交出了自己的喇叭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喇叭被体育老师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乔稚宁恹恹叹了口气。 唉，流年不利。 虽然工具被收走了，油还是要加的。 喇叭不让用，总不能嗓子也不让喊吧？ 被举报之后，乔稚宁反而被激起了斗志，加油声喊得更为积极了。 下半场的时候，她的嗓子都快喊劈了。 最终，9班不负众望地赢下了比赛。 比赛结束，乔稚宁跑过去和程越之他们庆祝。 说了一会儿话，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喇叭还在老师那里。 再一转头，操场人来人往的，哪里还有老师的影子？ 乔稚宁一惊，抛下其他人匆匆在操场上寻找起来。 最后，她是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看到了老师。 老师见到她也想起来，笑呵呵地把喇叭还给了她。 “我都忘了。” 乔稚宁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将喇叭收了起来。 “小姑娘集体意识挺强啊。”体育老师打趣,“你们班赢了应该算你一份功劳。” 乔稚宁也乐了，笑嘻嘻地和老师告了别。 回去的路上，她手里拿着小喇叭，脚步轻快地哼起了歌。 正计划着借此“讹”程越之一顿饭，乔稚宁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前面拿喇叭的美女。” 乔稚宁停下脚步回头，顿时一怔。 黎颂和几个男生面向自己走过来，几个人脸上均挂着笑。 黎颂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乍一看像是被簇拥着走过来的。 乔稚宁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咽了下口水。 “嘿，你这喇叭哪来的啊？”其中一个男生张口就问，自来熟得很。 乔稚宁本身也是个好相处的性格，大方道：“我家里的。” 乔爸爸年轻时是厂里运动会的老选手了。这喇叭便是某次运动会后留下来的，一直搁在家里的自行车库里。 乔稚宁上周末翻出来，发现换了电池还能用，便带来了学校给班级加油。 “厉害。”另一个男生称赞道，“这油加得挺有创意。” 整个操场她的声音最响了。 “还好还好。”乔稚宁谦虚，“你们需要可以找我借。” 话音落下，黎颂笑了起来。 乔稚宁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又一次，他在自己说话之后笑了。自己讲话有那么好笑吗？ 不过黎颂这人长得好看又爱笑，着实扎眼得很。 少年含笑的目光落在乔稚宁脸上，像冬日里一团温热的火。 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不敢直接接触。 “客气客气。”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生边笑边接话。 乔稚宁眨眨眼，慌忙把目光从黎颂的脸上收回来。 “你们半决赛要是有这么给力的啦啦队说不定就赢了，哦？”另一个男生碰碰黎颂的手臂，玩笑道。 黎颂似笑非笑地看着乔稚宁：“谁知道呢？” 乔稚宁被他看得心脏怦怦直跳。 和其他人还能应对自如的嘴巴碰上黎颂似乎就笨拙起来。 结结巴巴地说自己要去吃饭了，乔稚宁匆匆告辞。 连走路带小跑地进了学校超市，她随手拿了一瓶水结账。 收银台的背后是一面镜子。 乔稚宁付钱时，无意中看到对面的镜子。 也许是在外面吹久了冷风，镜子里映衬出一张红如番茄的脸。 乔稚宁一愣，手心下意识贴向自己的脸颊。 ——热热的，软软的，很细腻。 原来不是被风吹红的啊…… 乔稚宁恍然大悟。 第4章 你喜欢谁了？ 比赛结束之后的晚自习，班主任黄鹤进来大大表扬了今天班级在篮球赛上的表现。 “不过——” 黄老师话锋一转：“比赛结束了就不要再想了。距离期末考试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大家把心收一收，争取期末也拿个第一回 来！” 黄鹤在讲台上斗志激扬，底下学生雅雀无声。 只有冯超大吼一声：“好的老师！” -- 第9页 全班哄堂大笑。 “大家别笑，冯超同学说得对，值得表扬！”黄鹤摸着肚子教育了几句，双手背后离开了教室。 和班主任一样壮志雄心的，还有乔稚宁。 临近期末，她有空就抱着试卷和习题册往程越之的家里跑。程越之房间里的书桌很大，两个人一起学习也不会挤。 周日下午，乔稚宁照例按响了程越之家的门铃。 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一张亲和的脸出现在乔稚宁面前。 “稚宁来啦，快进来。”周茉热情地让开了一条道。 “周阿姨好！”乔稚宁嘴甜地问好，“我来找程越之。” “哦，他在房间呢，直接进去吧。”两个小孩一起长大，彼此关系都熟得很。乔稚宁过来就和回自己家似的，没那么多讲究。 乔稚宁换好鞋，应了声好，径直往程越之的房间走。 “程越之。”她在门口叫了声，推开门。 房间里的窗帘拉上了大半，光线有些暗。 程越之后仰着头靠在椅背，眼睛闭着，大半张脸隐匿在暗处，似乎是睡着了。 乔稚宁一时恶作剧心起，蹑手蹑脚走到程越之的面前，弯下腰，嘴巴凑到少年的耳边。 刚准备扯着嗓子大叫一声，眼前的脑袋忽然转向，耳朵被压在了下面。 乔稚宁的叫声顿时哑火，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刚睁开的眼睛。 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 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乔稚宁几乎动一动就会碰到程越之的皮肤。 程越之的目光很淡，眼睛却很亮。 和乔稚宁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他伸出食指抵住了乔稚宁的额头，微微用力一压：“你张着嘴巴想干吗？” 额头被抵住的地方有点痒，他的声音带着午睡后的微哑，听上去有股懒洋洋的味道。 乔稚宁受惊般地后退一步，有点懊恼。 “你不是在睡觉吗？干嘛忽然睁眼吓唬人？” 程越之略一思索，很快明白过来。 “你想吓唬我？” 好好的睁眼睛被她说成是吓唬，肯定是自己心虚了。 乔稚宁“哼”了声，不想承认。 将习题册放在桌上，她探身将窗帘全部拉开。 刷一声，房间登时大亮。 程越之眯了眯眼，起身从客厅拖来一把椅子。 再过来时，乔稚宁已经不客气地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低头写起了试卷。 程越之也坐下来，拉过自己的试卷做起来。 他们在一起学习了十几年，早就形成了自己的默契。 两人各做各的，房间里只有翻书和写字的声音。 乔稚宁正在做的是去年的高一期末数学试卷，遇到不会的便先在题标上画圈。 一套题做下来，圆圈画了5,6个。 她伸了伸懒腰，旁边的程越之已经做好了试卷，正在默写语文课文。 感觉到乔稚宁的目光，程越之动作一停，将作业本合上放置一边。 他拉过乔稚宁的试卷扫了一圈，又撕下一张草稿。 “这题的辅助线要这样做……” 他早就发现了，乔稚宁的空间感不是很强，简单的几何题没什么问题，可一到有难度的就连辅助线都常常找不对。 程越之顺着乔稚宁的标记往下给她过题。 乔稚宁趴在桌上，下巴抵着胳膊听得认真。 没一会儿，困意上涌，她的脑袋不自觉耷拉下来。 “你很困？”程越之问。 “昨晚看电视太晚了。”乔稚宁揉着眼睛解释，“没事，继续。” 程越之指着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你先看我的步骤，我去倒水。” 他将自己的试卷推给乔稚宁，起身出门。 乔稚宁打着哈欠接过来，脑袋趴在胳膊，按照程越之的步骤抄写。 程越之端着两个杯子进来时，乔稚宁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好困啊。” 她眼皮耷拉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程越之看向腕表：“现在快4点了，回去睡吧。” 反正今天的试卷也做得差不多了，晚上再做些练习题可以了。 乔稚宁摇摇头：“我趴着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侧头趴在桌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叮嘱：“程程过半小时叫我。” 程越之应了一声，打开自己的作业本继续默写课文。 乔稚宁说睡就睡，没有两分钟呼吸就变得平稳和缓下来。 程越之默写完课文，时间才过了十分钟。 他放下笔，目光不自觉落在旁边的少女身上。 冬日下午的阳光稀薄，均匀洒落在她的脸颊。平日古灵精怪的眼睛闭着，显得乖巧了不少。因为睡姿的关系，她鬓边的碎发落在脸上，发梢随着呼吸的气息一动一动。 程越之默默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轻轻将那缕头发勾到乔稚宁的耳后。 这样顺眼多了。 程越之满意了。 门外，端着水果盘的周茉脚步一顿。 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她清晰捕捉到了程越之的动作，以及他嘴角的那抹笑。 顿了两秒，周茉敲了敲门再推开。 书桌前的两人同时看过来。 “给你们切了点水果。”周茉端着水果盘走近。 -- 第10页 乔稚宁一向嘴甜：“谢谢阿姨！正好我喜欢吃橙子！” 周茉放下水果盘，笑道：“那你多吃点，客厅还有。” 乔稚宁连连点头：“那我不客气啦阿姨！” “哎你和我客气什么？”周茉笑着离开。 走到门口的位置，她再次看向两人。 乔稚宁递给程越之一瓣橙子，程越之摇摇头。 于是乔稚宁换了方向，将橙子送到自己嘴巴里。 她眼睛弯了弯，似乎在说橙子很甜。 周茉合上房门，压下心口的情绪，出门买菜。 另一边，吃着橙子的乔稚宁问起下学期分班的事。 “程程，我觉得你下学期就要去实验班了。一到三班，你想去哪个班？” 宜和一中的实验班是流动制的，普通班的学生每学期都有机会考上实验班。当然相应的，实验班的同学如果成绩太差跟不上也会被刷下来。 程越之的成绩一直很好，要不是中考时身体不适，本就能考上实验班的。 程越之动作一顿，身体向后一仰。 “你说呢？你想让我去哪个班？” 乔稚宁愣了几秒：“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程越之沉默几秒，清了清嗓子：“如果——” “我觉得——” 两人同时开口。 和乔稚宁对视一眼，程越之停下来，示意乔稚宁先说。 乔稚宁开口，带着点期待的语气：“去一班不错啊。” 程越之噎住：“你想我去一班？” 他眯了眯眼：“为什么？” 乔稚宁的视线飘忽：“嗯……因为秦筱也在一班啊。” 程越之果断拒绝：“我不去。” 乔稚宁愣了愣，抬眼看向程越之：“为什么？你怕自己成绩不够吗？” 程越之睨她一眼，没什么语气地回：“懒得换。” 乔稚宁眨了眨眼：“噢。” 洗了手回来，乔稚宁低头继续写作业。 “乔稚宁。”程越之叫她。 “干嘛？”乔稚宁头也不抬地说。 “你……”程越之顿了顿，“你没事瞒着我吧？” 乔稚宁一顿，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团墨痕。 “没有啊。”她说。 程越之敛眉。 “噢！有一件！”乔稚宁忽然出声。 程越之的声音莫名紧张：“什么？” 乔稚宁抿抿唇，小声说：“就是我和秦筱聊天，她和我说她有喜欢的人了。不过我不能告诉你是谁，我答应帮筱筱保密的。” 程越之松了口气。 “就这？” 乔稚宁点点头，下巴抵着手背，叹了口气：“然后她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嘛。但是我也没有经验，出不了什么主意……” 嘀嘀咕咕地念叨了一会儿，她转头面向程越之。 “程程。” 程越之微微挑眉。 乔稚宁眼睛睁地很大，语气认真：“如果有一天我也喜欢上某个男生了，你会不会帮我？” 程越之一怔：“你喜欢谁了？” 乔稚宁心脏怦怦直跳，目光游移：“没谁，我说如果。” 半晌，程越之笑了声。 “帮——” 乔稚宁一喜，没来得及开口，头上被敲了一个爆栗。 程越之脸色黑得像碳：“我帮你个头！” 第5章 好似在发光 2009年的春节在1月，一中的期末考试也相应被安排得早了一些。 过了元旦没有多久，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一中老师们改卷子的效率向来很高。这头学生刚考完，那边老师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批改。 放假前，卷子已经全部批改好并讲解完毕了。 乔稚宁这次考得不错，挤进了班级前十。而程越之考到了班级第一。 临放假那天的大课间，程越之被班主任黄鹤叫进了办公室。 黄老师说按程越之分数，下学期进入重点班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把这个申请表填了，走个流程。” 程越之的目光在表头“实验班申请”等字停留几秒，语气认真地说：“黄老师，我想继续留在9班。” 黄鹤挑眉，微微惊讶：“你不想去实验班啊？” 程越之摇摇头：“班级老师和同学都很好，我不想频繁换环境。我打算高二分班再去实验班。” “留下来也行……” 对于9班来说，多一个优秀学生当然是好事。以程越之目前的成绩，高二进实验班也是百分百的事。 黄鹤把申请表递过去：“这样吧，你把表拿回去再和家长商量一下。如果有想法打我电话。” 程越之应好，拿走了申请表塞进外套口袋。 临近放假，不管考得怎么样，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 教室里外都是一片嬉嬉闹闹的欢腾景象。 今天宜和市的天气很好，晴朗无风。不少人趁着课间站在走廊晒太阳。 程越之回教室的脚步一停，加入其他男生的队伍，一起倚在走廊栏杆透气。 旁边男生们在讨论新出的手机系统和诺基亚全键盘N97到底哪个好用。 程越之心不在焉地听着，透过玻璃窗，教室内的情景清晰可见。 何倩递给乔稚宁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两人低着头边看边讨论，兴致高昂。 -- 第11页 程越之心里一动，欠身走到玻璃窗前，学着班主任的样子用指节叩了叩窗户，表情严肃。 两个女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飞速收起杂志抬头看过来。 乔稚宁慌张的神情在看到程越之的一瞬间变了样。 她悻然站起来，龇牙咧嘴地隔着窗户做了个揍人的手势。 程越之恶作剧得逞，笑到肩膀颤抖。 “程、越、之！”乔稚宁咬紧了牙根。 程越之笑笑，在乔稚宁要吃人的眼神中退回原地，懒洋洋地靠上栏杆。 旁边男生碰了碰他的胳膊肘，邀约：“程越之，放了学一起打球啊。” “行啊。”程越之眯了眯眼。 今天的阳光可真好，照得人的心情仿佛也跟着迎来了一场阳光浴。 上课的预备铃声打响，男生们推推搡搡着进教室。 程越之双手插兜走在最后。 进门的一瞬间，他将口袋里的申请表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 2009年的春节，乔稚宁照例和爸爸一起去拜访了外公外婆。 妈妈宁月去世得早，她和外公外婆的交往不多，感情也不算深。 外公外婆家在宜和下面的镇上，平时见面不多。 到了外婆家，乔稚宁站在一边，看着爸爸和外公外婆寒暄。 外公外婆提起舅舅，向爸爸倒起了苦水。 说到后面，外婆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 “可惜了我们月月，要是她知道哥哥这么不争气……” 乔稚宁抿抿唇，转身出门走到院子。 院子里拴着一只母鸡，估计是为了过年准备的。 乔稚宁蹲下来，胳膊搭在膝盖，和母鸡大眼瞪小眼。 “这些年苦了你了……”屋里隐约有声音传来。 乔稚宁无声地用口型模拟外婆说话。 “要是月月还在就好了。” “这么些年你真是不容易。” …… “每次都是这几句，我都快会背了。”乔稚宁小声说。 “咕。” 对面的母鸡叫了一声。 乔稚宁叹口气：“爸爸现在肯定不忍心，又要加钱了。” “咕。” 乔稚宁歪头看过去，爸爸在和外婆互相推钱。 “我们应该快要回去了。” 乔稚宁对着手心哈哈气，拔起院子里的小草扔到母鸡面前。 “给你吃。” “咕咕。” 母鸡歪头看向乔稚宁，脖上的毛炸开，眼神满是戒备。 “别怕，我不抓你。”乔稚宁笑着说。 “稚宁。”爸爸站在门口叫人，“我们要走了。” “来了。”乔稚宁起身跑过去，果不其然看见爸爸的眼眶泛着一圈红。 恭恭敬敬地和外公外婆道了再见，乔稚宁和爸爸一起离开。 从外婆家回去，要先坐公交到汽车站，再坐汽车回市区。 一路上，爸爸乔述都很沉默。 乔稚宁的舅舅三十多了，离婚后一直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 他经常换工作没个定数，平日里生活懒懒散散，一有空就出去打牌，还玩得很大。 这么大的人了，生活还需要父母的接济。 劝也劝过骂也骂过，一点用都没有。 嘴上答应得好好，可一转头就有出去玩。 每次外公外婆提起这个儿子都是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乔稚宁趴在窗口，望着外面的道路发呆。 天低云暗，树木萧瑟，草色荒芜，冬天的景色总是不尽如人意。 妈妈去世后，爸爸对外婆一家的照拂从未停止。 他要还妈妈治病时的欠债，要维持父女俩的生活开销，要孝敬爷爷奶奶，还要照顾外公外婆的生活…… 他像个陀螺忙个不停，夸张的时候要打三份工。 以前乔稚宁也问过爸爸为什么会对外婆一家那么好。 明明妈妈去世那么久了。 明明知道舅舅就是个无底洞。 那时候爸爸也是沉默了很久，低着声音说了句：“你外公外婆也不容易。” 后来，她再也没过问过类似的事情。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乔稚宁现在用的是爸爸淘汰下来的小灵通手机。 颜色灰扑扑的，年份久了反应迟钝，只有打电话和发短信的功能，在外面的信号常常不好。 乔稚宁翻出手机，是秦筱发来的消息，约她出来逛街。 乔稚宁连忙回好。 手机的“4”键有点不灵敏，她使劲按了几次才按出“h”来。 这动静吸引了乔述的注意。 “手机坏了？” 乔稚宁摇摇头：“没坏，就是有的键老按不出来。” 乔述皱眉，目光落在女儿手里的银色手机。 这机子磕磕绊绊用了几年，漆掉了许多，左右两边的按键已经被磨得看不出颜色来。 乔述心里一动：“爸爸给你换个新的吧。这手机太旧了。” 现在的手机都可以玩游戏上网，小灵通已经没什么人用了。 乔稚宁眨眨眼，想了想拒绝了。 “不用了爸爸，等我考上大学再买吧。我现在也用不上。” 乔述正要说没关系，转念想起刚给岳父母的钱比自己原本计划的多了两千，张着的嘴巴又闭上了。 -- 第12页 对上女儿天真干净的眼神，乔述的胸口一酸。 他知道，女儿是看到他给钱的动作了。 乔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中午想吃什么？爸爸做。” “红烧肉！”乔稚宁两眼放光。 乔述笑着点头：“哎好，红烧肉！” “对了爸爸你少做一点，我下午要和同学出去逛街，晚上不回来吃了。”乔稚宁补充。 “逛街啊？钱够不够？”乔述摸出口袋里的钱包。 “够的够的，我有钱。”乔稚宁连忙说。 她平时比较省，爸爸给的生活费还有一些没花完。 乔述不管她的话，拿出一张一百的塞过来。 “拿着拿着，万一不够呢。” 乔稚宁弯弯唇：“……那好吧。谢谢老爸！爸爸万岁！” “这孩子。”乔述笑着摇摇头。 * 下午，乔稚宁和秦筱见面后得知了两个消息。 一是，秦筱被自己喜欢的人表白，两人在一起了！ 这真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而另一个就不那么令人开心了。 从秦筱的口中，乔稚宁得知了黎颂的一些信息。 黎颂篮球打得好，但成绩并不怎么样，在1班一直处于倒数的名次。 “这样啊……”乔稚宁怅然若失。 那他在1班一定压力很大吧？ 秦筱笑笑：“不过感觉他不怎么在意。他看起来是比较爱玩的，朋友也很多。” “那他也有女朋友吗？”乔稚宁的心脏跳得很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波澜不惊。 秦筱迟疑了下：“以前是有的，现在好像没有。” 乔稚宁“哦”了声，笑着说，“有也正常。” 她低头挑着笔记本，努力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秦筱观察着乔稚宁的神色，犹豫道：“他好像交过不止一个女朋友……” 乔稚宁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去。 秦筱：“我听他朋友叫他‘情场老手’……” 乔稚宁心脏沉到了谷底。 “不过也可能是他朋友乱说的啦。”秦筱连忙补充，“他朋友看起来很爱夸张……” 乔稚宁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算了算了，不过只是说了几句话的人，在意他做什么呢？ 回去的路上，乔稚宁这样安慰自己。 * 这个假期很短暂，除了过年那两天，乔稚宁几乎都被困在作业和试卷里。 假期的最后一天，乔稚宁抱着作业册去程越之家，扫荡掉最后的一些“疑难杂症”。 乔稚宁在程越之家里待到5点半，和厨房里的周茉告别：“阿姨我回家啦！” “留下来一起吃饭。”周茉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客厅挽留。 “不了不了，我爸做了好多菜，我不吃就没人吃啦。”乔稚宁笑着拒绝了，摇摇手臂和周茉道了别。 女生快快乐乐出了门，楼道里传来一连串蹬蹬的脚步声。 周茉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走到程越之的门口敲门。 “越之。” “进来。” 周茉推门而入，在程越之的背后站定。 程越之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声音，奇怪地回头，正对上周茉紧锁的眉头。 “怎么了？” 他不解。 周茉犹豫了几秒，张口道：“你和稚宁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现在是高中生，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这三年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全部精力都要放在学习上。你知道，我和爸爸对你的期望很高——” “——妈你在想什么呢？”程越之连忙打断这个每次说起就没完没了的话题，“我没什么别的心思。” 周茉定定和儿子对视，半晌，她点点头。 “你知道就好。你中考没考好，高中可一定不能松懈。” 从生出这个儿子开始，周茉就对他寄予了极高的期望。好在儿子争气，从小到大一直是院子里成绩数一数二的那个，她也因为这个一直脸上沾光。 谁知程越之中考发挥失误，只去了一中的普通班。周茉觉得丢了面子，心里憋着股气誓要在家属院把脸面找回来。 程越之皱了皱眉：“妈。” 周茉见好就收，连忙道：“那我不打扰你学习了，等会儿要吃饭了叫你。” 程越之抿唇转回头。 冬季的白天很短，这个时间点窗外已经是阴沉沉的天色了。 别的心思……乔稚宁……赫拉 程越之肩膀猛地一抖。 怎么可能呢？ 荒谬。 * 开学那天，乔稚宁和程越之一起去了学校。 高一9班的教室门口贴着一张新的学生名单，几个男生在前面议论纷纷。 隐约听见“新同学”“1班”之类的字眼，乔稚宁好奇地垫脚张望。 从上往下，乔稚宁的目光一顿。 名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黎颂。 黎颂？ 黎颂！ 乔稚宁瞪大眼睛，心跳忽然加快了速度。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悦耳的男声。 “程越之。” 乔稚宁脑子里的弦被拨动，“嗡”地一震，和程越之一起回头。 -- 第13页 黎颂穿着蓝白色校服，头发比年前还要利落，薄薄的单眼皮上扬，笑起来满是蓬勃的朝气。 他沐浴在冬末春初的阳光下，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第6章 你俩怎么天天一起上下学啊…… 黎颂的目光移向乔稚宁，笑着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很好看。 乔稚宁心下一紧，连忙上扬嘴角，也礼貌地笑了笑。 她听到旁边程越之的声音。 “黎颂，以后是同学了。” 乔稚宁怔怔盯着黎颂的脸，下巴藏进围巾，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记得秦筱说过，黎颂这次考得还可以啊。怎么会被分到自己班了？ 今天宜和的天气很好，乔稚宁脑袋里似乎起了大风，呼呼的声音不断。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涌上来的是什么情绪。 惊讶，慌张，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开心…… “是。”黎颂笑了笑，“我主动要求下来的，实验班累死了。” 程越之也笑，拍拍他的肩：“以后打球方便了。” 说完睨了乔稚宁一眼，递给她一个“回位置”的眼神。 乔稚宁轻飘飘地回了位置，何倩立刻凑过来，小声八卦。 “你认识黎颂？” 乔稚宁茫然地摇摇头，缓缓拆下围巾：“是程越之认识，他们一起打球的。” 何倩“哦”了一声，“果然打篮球的帅哥多。” 她神神秘秘地笑了两声。 “你怎么那么高兴？”看到何倩的样子，乔稚宁忽然心生警觉，“你怎么也知道他？不会是喜欢他吧？”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何倩，手指攥紧了围巾。 “当然不是。”何倩否认，骄傲又得意，“全年级帅哥我都知道！我只是高兴我们班又多了一个帅哥罢了。” “年级五大帅哥，我们班就有两个，哈哈哈哈哈。” 乔稚宁松了口气。 她低头把围巾折起来放好，语气也轻快起来：“这个评选是什么时候开展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过去的那个寒假，由本人和本人18班的朋友一起评选的。”何倩笑眯眯地说。 “……” 乔稚宁顿了两秒，捧场地鼓了鼓掌。 “好公平公正的评选啊。” 两人说话间，程越之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黎颂则很自觉地坐到了最后一排靠门口的位置。 那里因为透风，冬天一向没有人坐。 乔稚宁趴在桌上，从胳膊缝隙里偷偷向后看过去。 黎颂歪着身体，已经和前面的男生聊了起来。不知说到什么话题，他单手撑着脖颈，歪头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乔稚宁回过头，嘴角微微上扬。 有种被惊喜盒子忽然砸中的感觉。 * 对于黎颂从一班“沦落”到九班这件事，班级同学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黎颂看上去桀骜不驯，为人却很好相处，笑起来尤其显得阳光，开学没有多久，他就和男生们混熟了。 老师给他安排了新座位，就和程越之隔了一个过道。 这也意味着，只要乔稚宁稍稍侧头就能看见他。 这个周一，乔稚宁照例和程越之一起去学校。 两人到教室的时间早，教室里除了住校生就只有黎颂一个人。 听到动静，他抬头冲着两人笑了笑，右边的眉毛挑起，表情有点痞。 乔稚宁的呼吸紧了一瞬，低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黎颂不紧不慢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你俩怎么天天一起上下学啊？” 话到尾音有笑意，藏着什么深意似的。 乔稚宁拿书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去。 程越之没有说话，反倒是黎颂的同桌拽了拽他的衣服，话里有话地开玩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可是青梅竹马，在我们班出了名的感情好。” 黎颂单手覆在后脑勺，胳膊肘撑在桌上，懒懒散散地看了乔稚宁一眼。 一副玩笑样：“哦？这样啊。” 乔稚宁的心脏怦怦直跳，在大脑反应过来，嘴巴已经率先开口了。 “别胡说！” 她冲着两人着急解释，“我和程越之就是住得近才一起上学的！” “懂得懂得。”黎颂同桌眨眨眼。 黎颂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戏谑的弧度。 乔稚宁的脸颊在这种注视下越来越热，下意识找程越之这个当事人作证。 “你说对不对？” 程越之整理书包的动作一顿，对上乔稚宁的目光。 少女的脸色通红，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羞愤。 这种类似的玩笑话，两人在上学期间不知道听过多少了。 很少见的，乔稚宁的反应这么激烈。 沉默两秒，程越之将笔袋往桌上一扔。 “啪”地干脆一声。 男生清淡的声音同时响起。 ——“是。”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更多的同学，早读声渐渐变大。 这一方小天地的事情也很快过去，没什么人在意。 * 周五下午的自习课结束，照例是大扫除的时间。 收拾书包时，乔稚宁的马尾被人从后面拽了一下。 乔稚宁迅速回头，马尾扫过程越之的手指。 -- 第14页 “干嘛？”她凶巴巴地问。 程越之笑了声，解释自己的安排：“我一会儿要去打球，你不想等就先回家。” 乔稚宁怔忪了两秒：“和谁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不经意向侧后方飘忽。 黎颂收好了书包，正要起身。 程越之：“还是那几个。” 他顿了顿，对上乔稚宁的目光补充——“加上黎颂。” 过段时间的运动会有篮球赛，班级里多了黎颂这么一员大将，大家都想拿个冠军回来。 乔稚宁的眼皮轻微地动了动。 “哦……”乔稚宁拉长的声音有点轻，“那我还是等你吧。” 她低下眼，给自己找理由。 “我擦好窗户也不知道几点了，说不定已经天黑了呢？” 话音落下，黎颂正好经过。 他单手压在程越之的肩膀，玩笑道：“说什么呢磨磨蹭蹭？快点干好活打球啊！” 乔稚宁猝不及防对上黎颂玩世不恭的脸，下意识轻吸了口气，背部向后抵住了课桌。 “行，随你。”程越之拿开黎颂的手，站起身来。 “走走走，干活。” 两个男生并排离开。 乔稚宁呼了口气，紧绷的脊背松懈下来。 * 擦好了窗户，乔稚宁背上书包往操场的方向走。 淡蓝的天空被夕阳霞光染成浅浅的紫色，云朵像一个个柔软的棉花糖铺在上空。有不知名的飞鸟飞过，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隐入青色的远山。篮球架远远地伫立在球场，隐约有男生们奔跑打球的声响。 离得近了，那打球的声音也就显得更加热闹了些。 乔稚宁背着书包双手插兜走过去，独自站在场边。 场上似乎是刚刚结束了一小段比试。几个男生三三两两地闲散分开，有的喝水有的坐在篮球架下休息，也有的还在场上运着篮球。 程越之穿着白色卫衣，背对自己正和旁边的冯超说着什么。 “来找程越之？”耳边忽然想起一道戏谑的声音。 几乎在听到的一瞬间，乔稚宁就认出这个声音了。 神经本能地紧了一下，乔稚宁抬头。 “嗯……我等他一起回家。”她顿了顿，小声问，“你们还有多久啊？” 黎颂笑了：“快了。” 乔稚宁点点头，缩在口袋里的手指甲陷进肉里。 黎颂的眼睛噙着笑意，声音懒懒散散：“乔稚宁。” “嗯？” “你是不是不玩校内啊？”黎颂微咪着眼问。 乔稚宁一愣。 她的帽子围巾一个不落，整张脸几乎只剩一双大眼露在外面。 眼下因为惊讶，这眼睛便显得更大了。 余晖落在瞳孔，有两个小小的夕阳倒影。 黎颂勾了勾唇角：“我都加你几天了。” 咚，咚，咚。 胸口好像有一只大鼓，棒槌敲在上面，声音洪亮，鼓面也随之微微震颤。 乔稚宁眨了眨眼，蓦然反应过来。 “噢……我不怎么上校内的。 这个时候的校内还没有改名人人，很多同学在上面加人，只要知道学校和名字，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人。 乔稚宁的手机不能上网，她注册了账号后就没怎么上去看了。 “那我回去加你。” 乔稚宁仰头，原本被围巾挡住的脸露出了大半，脸颊沾染上余晖，透出一两抹红晕。 黎颂挑眉，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乔稚宁的书包侧面。 他指了指露在外面的矿泉水：“那是给程越之带的吗？” 乔稚宁迟疑了一瞬，反手摸向自己的书包口袋。 “嗯，你要吗？我买了两瓶。” “好啊。”黎颂也不客气，笑嘻嘻地伸出了手。 * 另一边，程越之正心不在焉地和冯超聊着天。 “小心！”后面突然有人在叫。 话音未落，程越之余光里瞥到一抹棕色的篮球影子。 他侧身，眼疾手快地抓住飞面而来的篮球。 冯超猛地跳开，大声嚷嚷：“艹吓老子一跳。”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目光一顿。 “哎那不是我们乔姐吗？” 程越之抹了把头发，下意识看向场边。 黎颂站在场边，仰头喝水。 而在他旁边站着，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的女生，不是乔稚宁是谁？！ 程越之眯了眯眼，一把扔下篮球，直直向两人走过去。 黎颂率先发现他过来，笑了笑走开。 离开前还不忘举了举手里的矿泉水向乔稚宁示意：“谢了啊！” 程越之吸了口气，大步走到脸色微红的乔稚宁面前。 “什么时候来的？”他的语气说不上好。 乔稚宁抬头看他：“才来没多久。” “在我被球砸之前？” “啊？你被球砸了吗？”乔稚宁惊讶，“哪里？很疼吗？” 程越之盯她半晌，冷哼一声。 “黎颂的水是你给的？” 乔稚宁的眼睛眨了眨，长睫垂下。 “嗯，他刚刚过来问我有没有多的，我正好买了两瓶，就给了他一瓶……” “程越之快点！”身后有人在催促。 程越之来不及多问，转身回了球场。 -- 第15页 打球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程越之撩起衣服的下摆擦汗，余光中看到乔稚宁小小一个站在球场边的身影。 傍晚的风大，她的马尾被风吹得乱舞。 程越之心里一动，快步走过去。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瓶水已经被递到了手边。 “给。” 程越之接过来，嘴角弯了弯：“现在又不怕别人说我们了？” 乔稚宁“啊”一声，抿了抿唇。 她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那和他们解释一下就好了嘛。” 程越之喝水的动作一顿，快速拧上瓶盖。 他弯腰捞起自己的包往背上一挎，快速拍了下乔稚宁的肩。 “走了。” * 乔爸爸今天上夜班不回来。 乔稚宁回到家，一个人默默把饭菜热好吃掉。 洗好碗之后，她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电视。 7点多的时间，满频道都是新闻。 乔稚宁抿抿唇，关掉电视上楼去程越之家蹭网。 这一年的网费还不便宜，乔家只办了寒暑假的网络套餐。平时上网查资料乔稚宁都是去程越之家做的。 听到她要借网，程越之不假思索地应了。 “自己看吧。” 他打开卧室的门，丢下一句后离开。 乔稚宁打开校内网页，看到了黎颂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的头像是自己跳高投篮的照片，很潇洒。 反观自己的，还是以前暑假和秦筱出去玩拍的大头贴照片。 傻乎乎的，周围还有一圈莫名其妙的光晕。 唉，好土。 乔稚宁抿抿唇，心想着一定要把头像换掉。 添加了黎颂的好友后，乔稚宁点进他的主页。 他的好友很多，每条状态下的留言也非常多。男生女生都有，其中不乏漂亮女生的头像。 乔稚宁心脏一跳，打开了黎颂最新的一条状态。 那是他刚开学发的状态，说自己转到9班了。 其中一条留言引起了乔稚宁的注意。 他的一个好友留言：“翘姐姐呢？” 黎颂回复：“……早分了。” 乔稚宁的呼吸一窒。 翘姐姐？ 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吗？ 乔稚宁觉得自己像个侦探。 她把黎颂不算多的状态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终于在去年的其中一个状态里看到了一个名为夏翘的女生留言。 看头像是一个打扮很成熟的女生。 犹豫地将鼠标箭头在夏翘头像上停留片刻，乔稚宁最终还是放弃了点进去看的念头。 她有点唾弃自己窥探的行为，可是又压抑不住进一步了解黎颂的想法。 矛盾又纠结。 程越之推门而入的行为及时救了她。 乔稚宁如惊弓之鸟，迅速关闭了页面。 心跳快得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橙子。”程越之端着果盘进来，放到桌上。 乔稚宁道了谢，小口喘着气。 像是突然踏入了一个陌生的领地，乔稚宁的脸皮发麻，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草草吃了两片橙子，她匆匆告辞回家。 乔稚宁走后，程越之皱起了眉。 他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乔稚宁在看校内。 这有什么好慌张的？ 他坐下，打开浏览器。 页面出现“上次未正常关闭”的字样，浏览器自动加载了上一次的网址。 紧接着，黎颂的主页出现在程越之面前。 程越之握着鼠标的手指一顿，下午两人在篮球场边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么快就和黎颂交上朋友了？ 乔稚宁从小在家属院里的人缘就好，男女老少都能聊上几句。 如今和新同学交朋友是一件太过正常的事，可…… 程越之压下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不快，退出账号后关掉了浏览器。 第7章 程越之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加了黎颂好友以后，乔稚宁和黎颂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变得更近一些。 乔稚宁想，对于黎颂来说，她大概只是自己社交网里上百个好友之一吧。 可即使这样，乔稚宁却没有办法不去在意黎颂。 爸爸在家时，她偶尔会用爸爸的手机登录校内，看看黎颂有没有什么新的状态。 春天悄然来了，新绿初上。 校园开满了大片迎春花和风信子的时候，乔稚宁也悄悄给自己的校内换了一张头像。 照片是和秦筱一起出去玩时拍的，乔稚宁戴着帽子站在樱花树下。 照片没有美颜也没有滤镜，可至少不是土土的大头贴了。 随着春天一起来的，还有宜和一中一年一度的春季篮球赛。 和上学期的相比，校级篮球赛的规格更大，制度也完善了很多，比赛周期要持续近两个月的时间。 作为上学期高一篮球赛的冠军，9班对这一次的比赛虎视眈眈。 特别是加入了黎颂这名大将后，大家对于冠军的渴望空前高涨。 程越之和其他队友约好，每个周末出来练习打球，培养默契，力求能得到一个好成绩。 这天周六，乔稚宁出门拿好快递，上楼时正好遇到了下楼扔垃圾的周茉。 -- 第16页 两人打了个照面。 “阿姨好。”乔稚宁礼貌地打招呼。 周茉看起来很惊讶：“稚宁你没去学校啊？” 乔稚宁摇头：“没有啊。” 周茉的脸色蓦地一沉，语气有些生硬：“越之和我说你们今天补课。” 乔稚宁一愣，心里大叫不好。 情急之下，她连忙给程越之找了个理由：“阿、阿姨，程越之可能是去学校自习了。” “自习说成补课啊？”周茉显然不信。 乔稚宁一哽，绞尽脑汁想要再说些什么。 周茉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扯扯嘴角下楼了。 乔稚宁飞速返回家，拿起手机疯狂给程越之打电话。 一连几个电话过去，始终没有人接。 也是了，程越之估计在篮球场打球，哪里听得到手机铃声？ 没有犹豫地，乔稚宁拿上钥匙就冲到了楼下，匆匆骑上自行车往学校赶。 她一路把脚踏板踩得飞快，春风变得不再温柔，呼呼地往脸上吹。 乔稚宁家离学校不远，她几乎是只花了5分钟就到了学校。 把车停在指定位置，她一边打电话一边跑去篮球场。 远远地看见了男生们的背影。 乔稚宁顾不上形象，隔着距离气喘吁吁地大喊一声：“程越之！” 打球的男生们停下动作，好奇地张望过来。 冯超冲着其他几个男生挤眉弄眼，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乔稚宁此刻顾不上看冯超和黎颂等人的反应了，急匆匆地跑过去。 从校门口到篮球场的距离不远不近，她跑得岔了气，小腹疼得厉害。 程越之面色一凛，扔掉篮球跑到乔稚宁旁边。 “怎么了？” 乔稚宁站都站不直，捂着小腹将事情告诉了程越之。 “我怕阿姨会来学校找你，先提前给你报个信。阿姨刚刚脸色挺不好的。” 程越之点点头，转身回到篮球架下拿过自己的外套和书包。 和其他几人简单说了几句，他几步返回乔稚宁身边。 乔稚宁摆摆手：“你赶紧回教室吧。我跑不动了，休息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程越之的目光在乔稚宁脸上停留片刻，喉头微动。 大概是跑得及，她的额头竟然出了些汗。 “好，回去谢你。”程越之开口。 乔稚宁脸上的着急不减，挥手赶人：“赶紧走吧你。” 望着程越之跑远的背影，乔稚宁深深吐了口气。 周茉阿姨平时看起来特温柔，可在程越之学习的事上却分外严格。小时候，乔稚宁和家属院其他小孩在玩的时候，程越之苦哈哈地在家里练琴。 那时她不懂事，撺掇着程越之偷溜出来和自己一起玩。结果那一天，她在家里都听得到程越之被打的声音。她后悔得不行，也从此留下了阴影。 程越之中考失利之后，周茉阿姨更是气得取消了一家人的旅行计划。 如果让周茉阿姨知道程越之说来自习实际是在打球，程越之回去肯定免不了会被责骂。她说不定还会找来篮球场…… 乱七八糟地想着，耳边忽然传来冯超的声音。 “乔姐，找我们程程干吗呢？” 程越之不在，他开玩笑地叫起了乔稚宁起的称呼。 乔稚宁回头，不经意和那边黎颂的目光撞上。 他左手颠着球，微眯着眼睛看向这边。 乔稚宁刚平缓下来的心情好像又紧张起来。 不知道程越之刚刚是怎么和其他人说的，她只好踌躇着摇了摇头。 “噢~”有男生意味深长地叫起来，起哄，“原来是秘密啊……” 乔稚宁一愣，目光转向黎颂。 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不出来什么态度。 乔稚宁一急，红着脸反驳：“才不是！我要回家了！” 不想在这里被继续调侃，她匆匆转身离开。 * 下午，顺利过关的程越之来到乔稚宁家，顺道送来了一盒费列罗。 这是在学校外的商店挑的，他拿了最大的一盒。 乔稚宁笑嘻嘻地收了下来，不忘自夸:“还好我聪明。” 她咬着巧克力，说话声音含糊不清：“不过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啊？我差点露馅。” 程越之扯扯嘴角：“一开始是没必要，后来就觉得这事挺……” 他摇摇头，有些无奈。 乔稚宁抿唇：“嗯，周茉阿姨真的对你太严格了。明明你成绩这么好了，为什么还是不让你打球啊？” 程越之苦笑了下，不答反问：“你还记得以前你问过我，我为什么不搬家吗？” 家属院的房子不大又老旧。厂里的有钱人都搬去了更新更大的房子。他家的家境不错，明明有条件搬走却还一直还住在这片居民楼里。 乔稚宁以前也好奇地问过。 那时候他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她想不想自己搬家。 乔稚宁当然说不想。 他于是笑笑说这不就好了，我这不是怕你太想我吗？ 当时的乔稚宁被他的得意劲气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回击。 这件事就这么被打着哈哈过去，也没再提。 乔稚宁怔忪着点了点头，嘴里慢吞吞地咬着巧克力。 “嗯，为什么？” -- 第17页 程越之顿了顿，解释：“因为这里住的都是以前厂里的职工和亲属。” 乔稚宁皱眉“啊”了声，眼睛里满是困惑。 程越之对上乔稚宁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这里是我妈的战场。而我，就是我妈的战士。你明白吗？” 乔稚宁吃东西的动作彻底停下，眼睛怔怔盯着他。 “如果我们搬走了，邻居互不认识，我妈的荣誉感就没有了。”程越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轻快和无所谓，“所以我中考没考好，我妈那么生气。” 周茉的好胜心是针对她以前在厂里的同事的。几个人年纪相仿，结婚生子的时间也差不多。这里面，周茉最在意的，是嫁给厂里领导的杜穗。 婚后，周茉一直鞭策丈夫下海打工。 当时的程一堂只想安安分分在厂里做个螺丝钉，慢慢升职加薪，求个稳定。 可周茉不甘心，为此和程一堂吵了几架。 程一堂最终还是拗不过老婆，辞职下海了。 也是正赶上了风口，程一堂的事业越做越好了。 而周茉其他的几个同事的家底则随着厂里效益的下降越来越差。 杜穗丈夫原本是厂里的领导，在国企安逸惯了，不能适应其他私企的工作强度，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没什么起色。 自己比，丈夫比。 到了后面，自然就轮到了比儿子。 杜穗儿子被托关系送到了省会读书。 虽然分隔两地，但比较还是少不了的。 杜穗经常和家属院的其他人宣扬省会的高中有多先进，多少名师在里面。自己的儿子又是多么多么优秀。 周茉坚信杜穗话里的水分很多。 但她也着实为此而感到焦虑，并把这焦虑投放到了程越之的头上。 周茉的控制欲不仅体现在对丈夫上，也体现对儿子的学习上。 这些年程一堂忙着事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 周茉本身是个敏感多疑的性格。丈夫在外面待得越久，她的疑心也就越重。 如今，丈夫已经不是她能一手控制的人了。 她能掌握的，只剩下程越之一个，对他的期待和要求都非常高。 乔稚宁眨了眨眼，表情似懂非懂。 程越之扯扯嘴角。 他有时挺羡慕乔稚宁的，乔家的氛围和自己家不一样。乔稚宁和爸爸的关系和自己家也不一样。 那些责骂难听的话，乔稚宁一定不会相信是从她温柔的周阿姨口中说出来的。 程越之认为，“父母无条件爱孩子”这句话是个悖论。 他有时觉得，爸爸妈妈对自己的爱就是有条件的。 他做得棒、考得好，父母对自己的爱就多一点； 他成绩不好、表现失误，父母好像就不那么喜欢自己了。 眼看乔稚宁皱着眉冥思苦想，程越之伸出中指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 “好了你这小脑瓜还是别想了。愁眉苦脸的像个苦瓜。” 意外的，乔稚宁没有急着反驳说什么“你才是个苦瓜”之类的话。 她的表情很认真。 “程程。”乔稚宁咽下嘴巴里剩余的巧克力，睁大眼睛盯着程越之。 “放心吧，我不用你当我的战士。” “你不给我买巧克力我也会和你做朋友的。” 乔稚宁的眼睛生得好看，此刻好像一闪一闪的星星。 程越之怔住，心头一暖，竟然莫名有点感动。 乔稚宁拉拉他的衣袖，笑嘻嘻地补充：“当然，你买就更好啦嘿嘿。” 程越之睨她。 乔稚宁做了个鬼脸，大摇大摆地和他对视。 程越之最终还是在她的注视下笑出声来。 “傻。” 他胡乱薅了把乔稚宁的头发，瞬间将好好的小姑娘变成了“梅超风”。 “啊啊！程越之你找打啊！”乔稚宁气得大叫，踮起脚尖试图要够程越之的头发。 程越之边躲边笑，乐不可支。 “错了错了。” 求饶了几遍，乔稚宁气喘吁吁地放过了他。 经过这一次之后，乔稚宁和程越之达成了联盟。 之后的周六，程越之去学校打球，她也跟着去学校自习。 对双方父母的口径一致——到校自习。 有理有据，证据充足。 在两人配合的这段时间里，高一（9）班的比赛也进展顺利。 四月中旬，高一（9）赢下半决赛，晋级决赛。 * 学校的计算机课，何倩偷偷摸摸地看偶像剧，乔稚宁则打开了校内。 黎颂发了一条新状态，只有短短三个字。 “决赛了。” 配图是一张班级篮球队员的合照。 几个人穿着统一的白色队服，手臂互相搭着肩膀，阳光下的少年意气风发，笑容灿烂。 这条状态是两天前9班赢了半决赛之后发的，留言众多。 大都是些加油和恭喜的话。 乔稚宁想了想，第一次给黎颂留言。 “加油！9班必胜！” 怕过于官方，她附加了几个鼓励的表情。 混合在众多的加油和恭喜中间，她这条留言再正常和普通不过，不会有丝毫的不妥和奇怪。 留过言之后，乔稚宁最小化了窗口，加入了看小说的行列。 -- 第18页 没过一会儿，她看到了校内的消息提示。 乔稚宁屏住呼吸，打开刚刚的页面。 在众多的留言里，黎颂挑着她的那条回复了。 【你也好好加油】 附加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乔稚宁回头，隔着两排电脑看到了黎颂的身影。 他背对自己，正在打游戏。 “看什么？”旁边的何倩见她发呆，凑过来悄悄问道。 乔稚宁迅速转头：“哦，没事。我看大家都在干嘛。” 何倩不以为意地点头：“反正没干正经事。” 她以手作扇在耳边扇了扇，随口抱怨：“机房热死了。” 乔稚宁心不在焉地看着小说，忽然意识到黎颂所说的“加油”是指自己去年用喇叭喊口号的事。 那天自己被老师没收了喇叭，又在拿回来的路上碰上黎颂和他的朋友，她还和他们说了些话…… 天，这些囧事他还记得。 乔稚宁的脸颊又臊又麻，脑子嗡嗡作响，和机房里几十台主机工作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她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脸颊，觉得何倩说得对。 机房真的好热啊。 * 决赛那天，全班同学都去观看了这场比赛。 9班的对手是实力很强的高二生。 比赛打得激烈，比分咬得很近，一直拉不开。 经过一番焦灼的较量，最终，高一9班不负众望地赢了。 比赛结束，乔稚宁随着其他围观群众回了教室，篮球队员们在需要留下继续颁奖流程。 晚自习前的大课间快结束时，教室门打开，一群参加完颁奖仪式的男生们呼啦啦涌进来。 除了奖牌，每个队员还得到了一枚小金章。 乔稚宁好奇地找程越之要来小金章看。 “哎，程越之，你就把金章送给乔稚宁算了！”有人嬉笑着说。 程越之的队友们听见，也纷纷跟着起哄。 “是啊是啊。” “青梅竹马嘛！” “反正是一家人，给谁不都一样……” “什么一家人！”像是炸了毛的猫，乔稚宁连忙把奖牌扔回程越之的桌上。 她神色带了薄怒，脸颊因为生气憋成了红色。 “你们能不能不要乱说了？！” 程越之拿起那枚小小的金章，淡淡瞥向乔稚宁。 她的脸色通红，眼睛睁得很大，争论时，眼神几乎察觉不到地往教室后排闪了一下。 程越之的胸口一窒，侧身向后一看。 黎颂斜斜靠在墙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 上个类似的场景电闪雷鸣般闪过，程越之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后颈寒毛瞬间竖起，皮肤火辣辣地发麻。 莫名的火气噌一下起来。他把金章直接丢向起哄的队友。 “咚”一声，金章直接从桌上弹落在地。 程越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却又冷又硬：“给你行不行？” 眼梢明锐，目光如嗖嗖射出的剑。 队友见他生气了，愣了愣之后堆笑：“开个玩笑。” 程越之面无表情：“没看到别人不喜欢吗？以后别开了。” 队友看看他又看看乔稚宁，知道两人是真的不高兴了，连忙答应道：“行行。” 有人将金章捡起还回来，一阵上课铃声恰如其分地响起。 所有人快速归位，教室里雅雀无声。 程越之目光扫过乔稚宁的后颈，默默收好了金章。 09年的这个春天，高一（9）班拿下了校篮球赛的冠军。 这一天，有人欢喜有人愁。 9班的师生们喜上眉梢；篮球队员们商量着要一起庆祝；何倩喜滋滋地和小姐妹炫耀班级战果…… 而与此同时，乔稚宁苦恼地在草稿本写下了一句话。 ——“到底怎样才能证明，我和程越之真的只是朋友关系啊啊啊啊？！” 第8章 你喜欢他什么？ 在乔稚宁和程越之认识的这十几年来，身边不乏“定个娃娃亲吧”，“青梅竹马多好啊”之类的言论。 在乔稚宁的印象里，家属院的大人们没少拿小时候的他们打趣玩笑。 小时候每当有人拿他们开玩笑的时候，两人都会彼此对视一眼，互相看不上地冷哼一声：“不可能！” 大人们哈哈大笑，全当是小孩子的趣事。 后来渐渐长大，家属院的大人们不再开这种玩笑。两人的同学们却充当起了类似的角色。 “乔稚宁，听说你和程越之有娃娃亲？”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乔稚宁差点把嘴巴里的水喷出来。 “我爸妈什么时候把我卖的？我怎么不知道？”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的新时代青少年，怎么能容忍“娃娃亲”这样的封建残余？ 乔稚宁自然是极力否认，坚决维护自己的恋爱婚姻自由权。 后来，“娃娃亲”的绯闻没有了，同学们有了新的词汇。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经历过这种起哄的都懂，你越是反驳那些人起哄的越是厉害。 往往以一两个调皮的男生带头，其他人附和。 在两人上学期间，类似的玩笑话不知道听过多少，几乎已经到了习以为常的地步。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乔稚宁开始介意这件事了。 -- 第19页 尤其是在黎颂的面前。 明明已经解释过无数次了。可每次黎颂看过来时，乔稚宁总是会没来由地起些别的反应。 脸皮发涨，神经紧绷，耳朵泛红灼热。 如何澄清和程越之的关系，成了那段时间里乔稚宁的烦恼。 伴随着苦恼，也有开心的事情发生。 篮球赛后这周五，乔稚宁收到了黎颂的邀请。 “下周六我生日，一起来玩。” 乔稚宁错愕两秒，正要答应时听到黎颂漫不经心地补充：“和程越之一起来。” 乔稚宁前一秒的喜悦瞬间消失了。 脑海里的某个猜测让她有些无措。 迟疑几秒，乔稚宁叫住要离开的黎颂。 “我和程越之不是那种关系，不用为了程越之邀请我……” 指尖隐隐有股刺痛感，乔稚宁用指甲狠狠按下去。 她不想黎颂误会自己和程越之的关系，只好再一次解释。 黎颂笑了。 少年的眉毛微挑，顽劣而放肆。 “谁说是因为程越之了？” 乔稚宁一怔，有点窘。 也许是暖和了，身上有些发热。 黎颂第一次这么耐心地和她解释：“我们说好要庆祝篮球赛第一，正好我生日在附近，大家就说一起庆祝了。” “你加油这么辛苦，当然一起。” 乔稚宁点点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 “哦，好啊。” 班级里啦啦队的成员很多，可收到邀请的好像只有乔稚宁。 这是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得出的结论。 “和其他女生不熟。”黎颂这么解释。 乔稚宁的胸口因为这一句话被小鹿撞得发热。 她和黎颂熟吗？ 在乔稚宁的认知里，似乎也算不上。 可能他和其他女生更加不熟吧？ 乔稚宁很快地找到了理由，并接受了这一观点。 距离周六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她已经忍不住开始为之期待了。 * 周五例行的大扫除之前，乔稚宁支支吾吾地和程越之说自己想早点回家吃饭，今天不等他打球了。 程越之盯着她看了半晌，留下了一句“随你”走开了。 晚上回到家，程越之翻出小时候的影集。 小小的一个影册里，有不少是和乔稚宁的合照。 五岁时，他们一起给厂里新婚的夫妻做花童。 他穿小西服打领结，乔稚宁一身白色的蓬蓬裙。 两人站在五颜六色的闪片中，头发里也落下缤纷亮片。 鞭炮声噼里啪啦，人人脸上洋溢着笑意，乔稚宁捂着耳朵往自己身后躲。 程越之端详着手里的照片，想起乔稚宁红着脸辩驳两人关系的样子。 没由来地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妈妈周茉的声音。 “越之。” 程越之合上影集，走过去开门。 周茉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声音温温柔柔。 “在学习啊？” 她的目光越过程越之落向书桌，在影集的封面停顿两秒。 “什么事，妈？”程越之主动开口。 周茉收回目光，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很快便挤出一个笑。 “哦，越之啊，我听说有个辅导老师特别好，下周六有他的试听课，你去听听看吧。如果合适我们暑假就报名。” 程越之皱眉，下意识拒绝：“不去。下周六我同学生日。” 下周六是黎颂的生日，他邀请了很多人参加庆祝，当然也包括了篮球队的队友。 周茉“啧”一声，“生日哪有学习重要啊？听说这个老师的课想报名的人都挤破头了。” 见程越之还是沉默，周茉的表情渐渐从柔和变为了严肃。 “程越之，你现在翅膀硬了？实验班不去读，辅导课也不去上？” 周茉最擅长的就是翻旧账。 于是程越之的罪行从不去上辅导班加上谎报学校补课再加上擅自不转去实验班。 从周茉口中说出来，简直罪行累累。 程越之：“……” “妈，我去试听。”他无奈妥协。 * 黎颂生日那天，程越之和妈妈一起去辅导班试听课。 补习机构和家里一南一北，路程很远，两人索性打了车过来。 这是宜和有名的一个教育机构，身在一个商业楼里，占地2层，面积很大。 周六这天，来试听的学生很多。 程越之找到教室，坐在窗口的位置。 老师开始讲课没有多久，窗外忽然“轰隆”一声。 几个春雷乍响，重重乌云压境，瓢泼大雨哗啦而下。 天色陡然暗了下来，雨点顺着风打进窗户，落在程越之的胳膊。 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躁动，隐约有小声说话的声音。 程越之一愣，起身和其他临窗的同学一起关上窗户。 老师打开开关，长长的白炽灯管闪了几下亮起。 “好，我们继续。” 可程越之无法集中注意力。 雨水闷闷打在玻璃，一道一道像是哭泣的泪痕。 窗外的高楼街道被雨水氤氲得模糊，隐约透着灯红酒绿的色块。 这个时候，黎颂的生日聚会在做什么？ -- 第20页 这么大的雨，结束了之后怎么回家？ 课间休息，程越之发短信问乔稚宁怎么回去。 可乔稚宁直到整个课程结束都没有回复。 讲完课出来，程越之和妈妈一起下楼。 周茉询问老师怎么样，要不要报名。 程越之摇摇头：“没我们老师讲得好。”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商业楼的门口。 一出门，斜风冷雨迎面而来，整个街道大地像是笼了层淡色的雾气。 周茉叹气：“那也是。这里离我们家太远。我刚刚在想，要是你补课的时候也像今天这样下大雨，回家都麻烦得很。” 这雨实在太大，出租车不好打。 被困在这里的家长学生们乌压压的，几乎占满了大楼门口的台阶。 程越之心不在焉地应声，双手插兜看着眼前细细密密的雨幕。 “嗡”地一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 乔稚宁：【黎颂送我回来的。】 一道闪电划过，周边人群发出了害怕的惊叫声。 程越之抿唇，收好了手机。 * 程越之回到家没多久，乔稚宁带着一块蛋糕来了。 “给，这是黎颂给你的。每个人都有一份。” 乔稚宁笑嘻嘻地递过来一盒蛋糕。 单人份的慕斯蛋糕，包装精美，样子精致。 程越之的手指动了动，没有接。 乔稚宁没有在意，直接将蛋糕放在桌上，很开心的样子：“你不喜欢巧克力，我给你拿了抹茶味的。” 程越之心里一动，找她确认的话脱口而出：“黎颂送你回来的？” 乔稚宁愣了愣：“是啊。” 她侧头看向窗户：“刚才的雨好大啊，本来男生们还要去户外打球的，也取消了。” 程越之盯着乔稚宁的侧脸：“乔稚宁。” “啊？” 程越之搭在椅子扶手的手指用力，修剪干净的指甲尖泛白。 “你是不是喜欢黎颂？” 乔稚宁一愣，目光飘忽不敢对视：“干嘛突然问这个？” 程越之心口蓦地一沉。 她没有否认。 天色昏暗，房间里没有开灯。 少女脸上的羞红不用灯也看得清楚。 房间里安静无声，只有雨滴拍打在窗户的声音。闷闷的，此起彼伏。 程越之喉头动了动，扯开笑容：“我们是朋友，我当然要知道，省得其他人误会。” 怕乔稚宁看出异常似的，他转开目光，左手随手打开了写字台的台灯。 “啪”地一声轻响。 暖黄色的灯光亮起来。 同一时间响起的，还有一道轻软干脆的声音。 ——“嗯。” 程越之的手指一颤，对上乔稚宁的目光。 心跳和呼吸似乎在这一刹那停止了。 这一场春雨连绵了很久的时间，从滂沱大雨到濛濛细雨，此刻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乔稚宁的侧影映在玻璃窗，轮廓模糊。 黎颂有什么好的？ 程越之不理解。 但他理不理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乔稚宁喜欢。 “你喜欢他什么？”程越之问，忍不住想要一个理由。 可喜欢又有什么理由呢？ 乔稚宁的答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那天你们打球，我发现他笑起来挺好看的。” 程越之沉默了。 “就这样？” “嗯，就这样。”乔稚宁说。 不靠谱。 程越之觉得这姑娘实在不靠谱。 他是不会打球了还是长得难看了？ 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喜欢上别人了？她了解黎颂吗？ 可事实是——是的。 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程越之想过很多次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乔稚宁的，始终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节点。 也许是在她认真说不买巧克力也是朋友的时候； 也许是在她大喘着气跑来为自己通风报信的时候； 也许是在她握着旧喇叭大声给自己加油的时候； 也许是在这么些年的无数次，她等自己出完板报，他们一起伴着夕阳彩霞回家的时候…… 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程越之找不出明确的时间点。 可他清楚地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对乔稚宁的感情的。 在这个沉闷的下午，房间外的天色灰沉沉的，雨水沥沥打在玻璃窗。 朦胧昏黄的灯光下，乔稚宁的脸颊泛着红晕，半是害羞半是兴奋地承认了她喜欢黎颂。 在心脏骤停的这一刻，程越之意识到—— 他们的喜欢同时发生了，却不是双向的。 第9章 你那么凶干嘛 乔稚宁是个坦率的姑娘。 在她的眼里，程越之是自己的朋友，不分性别的那种。 对于朋友就要坦诚相待。 一开始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可既然承认就承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他吧。” 可程越之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反应。 少年皱起了眉，台灯下的眼神藏在不赞同的意味。 “你了解黎颂吗？” 乔稚宁想了想：“一般吧，要不你告诉我呀，你和他比我熟。我只知道他朋友挺多的……” -- 第21页 乔稚宁的声音小了下去，她想起下午的生日聚会。 除了9班同学，还有许多陌生的同学，有些甚至都不是本校的。 黎颂的交友圈真的很广。 程越之：“……你爸爸知道吗？” 乔稚宁一愣，回答得理直气壮：“当然不知道啊！难道你喜欢谁会告诉周茉阿姨吗？” 程越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对嘛。”乔稚宁食指抵着唇，做了个“嘘”的手势。 “帮我保密哦，我只告诉了你一个。” 她连秦筱都还没说呢。 程越之的眼皮动了动，眼神晦暗不明。 喉头滚动了一圈，声音有些低：“那黎颂喜欢你吗？” 乔稚宁移开目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有时候她觉得黎颂对自己是特别的。 比如经常对自己笑，比如会主动和自己搭话，比如邀请自己去他的生日会，比如今天下雨打车送自己回家…… 可是乔稚宁也不确定，这些特别是因为自己敏感而产生的错觉，还是黎颂真的对自己特别。 这些对话之后，两人之间有一段长长的沉默。两人兀自想着事情，谁也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程越之望向窗外。 “雨停了。” 他喃喃一句，忽然起身，绕过乔稚宁推开了窗。 一瞬间，清新的空气带着雨后特有的潮气涌进了房间。 程越之深吸了口气。 乔稚宁怔怔看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 程越之倚在窗户旁，淡淡出声：“房间太闷了。” 一阵风刮过，书桌抹茶蛋糕的包装随风飘荡，纸盒哗哗作响。 就在这时，两声敲门声响起。 周茉在门外的声音清晰：“稚宁留下吃晚饭吧。” 乔稚宁几步跑过去开门，连忙道：“不用了阿姨，我马上走了。” 乔稚宁回头，笑着和程越之告别。 “我回家了，记得吃蛋糕哦！” 程越之扯扯嘴角，点了点头。 乔稚宁回到房间，打开窗户透气。 雨后天霁，天色比刚才亮了许多。楼下理发店放着的流行曲，湿漉漉的地面上人来人往。 也许是下了雨的缘故，连空气似乎都是甜的。 乔稚宁吸了口气，跟着楼下轻快的旋律一起哼歌。 “If you listen to the rhythm of the pouring rain，那是春雨里洗过的太阳……” 哼完一曲，乔稚宁倒在床上，捞过手机给程越之发消息。 乔稚宁：【抹茶味的好吃吗？】 半晌，程越之回复了。 程越之：【不好吃，苦】 乔稚宁一把扔掉手机。 真挑剔，哼。 * 临近月考，回到学校之后的乔稚宁就陷入了忙碌的复习。 有时爸爸上早班，乔稚宁主动提出留在学校吃饭，不要爸爸给自己准备午饭了。 这天中午，乔稚宁同何倩一起去食堂吃饭。 路上，何倩突然再次提起了程越之。 “哎稚宁，我问你个问题。就是……” 她吞吞吐吐地问：“你觉得，程越之喜欢你吗？” 乔稚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当然没有啊。” “怎么会这么问？” 何倩点点头：“哦，我就是再确认下。感觉他对你挺好的。” “嗯？我对他难道很差吗？” 何倩笑了笑：“可是程越之这么帅又优秀，你就没有动过心吗？” 乔稚宁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嗯……也许幼儿园的时候有过吧？” 何倩一愣：“幼儿园？” 乔稚宁嘿嘿笑起来：“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院子里好多同龄小朋友，程程是里面最好看的，而且他4岁就开始学钢琴了，穿着小西服弹琴就更加帅了有没有？” 何倩捧场地“哇”了声。 “那个时候大人总喜欢要他弹琴表演节目嘛，我就经常凑过去厚着脸皮要求伴唱。哈哈哈哈。”乔稚宁津津乐道。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高昂的男声。 “乔稚宁！” 两人回头，只见黎颂和两个男生正往这里走来。 “谁啊这是？”何倩闭着嘴巴小声问。 乔稚宁也闭着唇嗡嗡回答：“壮的那个是唐潇，12班的；矮一点的是周笠，7班的。” 黎颂的好友很多都不是本班的，在学校常常是一群男生一起出没。 乔稚宁和他们打过几次照面，在黎颂的生日会上记住了两人的名字。 唐潇身材“高大威猛”，皮肤却细腻得很，笑起来唇红齿白，亲和力十足。 周笠则相反，个子矮一点，脸上有许多青春痘留下的痕迹。 刚刚叫住她们的便是唐潇。 走得近了，唐潇再次笑起来：“乔稚宁，下周末我们要出来玩，一起啊。” 乔稚宁对于唐潇的邀约有些惊讶：“玩？玩什么？” 唐潇笑而不语，胳膊碰了碰旁边的黎颂。 黎颂双手插兜，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都可以啊，你想玩什么？” 乔稚宁眨了眨眼，面对黎颂的问题有些不知所措。 “我……” 黎颂噗一下笑了。 “逗你的。” -- 第22页 他挑了下眉，再次邀请：“出来玩啊。” 乔稚宁犹豫：“可是……我还要复习……” 马上就要月考了，他们看起来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 “一个月考有什么关系？”周笠开口，故意使眼色，“不给我们颂哥面子是不是？” 乔稚宁抬头，对上黎颂的目光。 他弯着唇，阳光下五官更显白皙好看，脖颈修长，脊背挺拔，张扬的少年气十足。 “……好吧。” 没救了，她真的无法抵抗黎颂的笑。 “对了，打扮成熟点，不要像个未成年。”黎颂提醒，“我怕那边不让你进。” 乔稚宁点点头，拉着何倩一起走了。 周笠胳膊搭上黎颂的肩，目送乔稚宁离开。 “哎，人哪里像未成年了？” 他不怀好意地挺了挺自己的胸，疯狂大笑。 黎颂轻笑：“脸像啊。” “哦~”周笠阴阳怪气地拖长调，“原来你现在喜欢童颜□□。” 黎颂笑骂了句“滚”，往前迈了一步。 周笠一时不察，失去了支撑，脚下一个踉跄。 “艹啊你。” 他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 * 晚上放学，乔稚宁和程越之提前打了招呼。自己下周末要出去玩，晚一点再去他家一起复习。 程越之沉默片刻。 “你知不知道要考试了？” 他看过来的眼神很严肃，声音里隐隐有不高兴。 乔稚宁一怔：“我知道啊，所以我玩好回来就学习嘛！” 程越之吸气，质问的语气很明显：“你们生日玩了还不够？快考试了还要玩？” 乔稚宁一愣：“你那么凶干嘛啊？” 程越之怔了怔。 “而且月考又不是那么重要。”乔稚宁莫名有些委屈。 她也知道，快考试了应该复习，但是玩半天也不是不可以吧？程越之明明知道自己喜欢黎颂啊，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程越之沉默半晌，握紧了拳的指关节咔咔作响。 半晌，他吐了口气。 “随你。” 两人不欢而散。 这晚之后，两人莫名其妙地别扭起来。 借口中午时间太短，乔稚宁几乎不回家午饭了，减少了和程越之一起回家的次数。 周五放学，乔稚宁再一次没有等程越之，提前一个人回了家。 程越之打完球回来，教室里早已没有了乔稚宁的影子。 “哎，乔稚宁怎么不在教室啊？”有队友开玩笑。 程越之呵呵笑了声：“回家了。” 同学新奇不已：“你们吵架了？” 程越之随手将水扔进垃圾桶：“吵什么架？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现在，根本就无架可吵。 乔稚宁想保持距离，他也不会不要脸地贴上去，遂她愿好了。 一连好多天，程越之都对乔稚宁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两人之间的反常，自然逃不过旁边朝夕相处的同学。 这天下课，趁着程越之不在，冯超拉过乔稚宁闲聊。 “乔稚宁，你家程程怎么得罪你了？” 乔稚宁莫名其妙：“没有得罪我啊。” 她脸色一板，语气严肃地纠正：“还有，不是我家的程程。不要再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好不好？” 冯超摆手求饶：“得嘞，您别瞪我，我害怕。” 乔稚宁的眼睛又大又亮，真的生气起来像灯泡似的，照得人头疼。 乔稚宁哼了声，只听冯超叨叨：“那你对人那么冷淡干嘛？” 乔稚宁一愣：“我哪有？” “怎么没有？你没见我程哥这几天脸色都不好了吗？”冯超嘀嘀咕咕。 乔稚宁眨眨眼，正要说话时听到冯超浮夸的叫声：“程哥你回来啦！” 乔稚宁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登时一愣。 明明每天都在见面，眼下忽然见到，她才陡然发现程越之似乎变了个模样。 头发被剪得很短，五官线条凸显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凌厉了些。 “看什么？”程越之察觉到她的目光，问了一句。 他什么时候理的头发？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乔稚宁脑子里这么想，嘴巴也就顺口说了出来。 程越之腿勾过椅子坐下，嘴巴抿着，没什么情绪地说：“上周日。” 上周日？ 乔稚宁愣了。 “啧啧。”冯超幸灾乐祸，“我怎么说的乔姐，你也太不关心我们程哥了。” 乔稚宁不服，看向程越之找他求证。 “我有吗？” 程越之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吐出两个字。 “你有。” 第10章 “你别喜欢黎颂了吧。”…… 被程越之和冯超“谴责”之后，乔稚宁自我检讨了一分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重色轻友”。 于是她决定周六早点回来，同程越之一起复习功课。 09年那会儿日杂流行，模特们一水的棕色头发，大美瞳，白皮肤，细长腿，穿什么都好看。 周六上午，乔稚宁一个人去鞋帽城，学着杂志里的搭配买了一双松糕鞋。 这是她第一次穿有跟的鞋，厚底的坡跟鞋，穿上像踩着木屐似的。 -- 第23页 买了这双鞋，乔稚宁这个月的零花钱彻底没了。 回到家，乔稚宁按照杂志里的搭配，翻出家里的连衣裙，套上一件薄薄的针织衫。 照着镜子，把头发扎起又放下，怎么都觉得不满意。 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想到黎颂说要成熟些，乔稚宁最终还是决定把头发放下来。 下午，乔稚宁按时来到了约定的地方。 没等两分钟，路边响起了一道喇叭声。 出租车后窗的玻璃降下，黎颂英俊的脸露出来。 他的目光在乔稚宁的脸部打量了几秒。 乔稚宁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上车。”黎颂歪头，笑着示意。 乔稚宁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走过去。 在黎颂的目光下，她几乎不会走路了，怎么走都觉得别扭。 上了车以后才发现，车里就他们两个人。 车厢一下变得逼仄起来，连呼吸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其他人呢？”乔稚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他们已经去了，我来带你。”黎颂低头按着手机，不以为意地说。 乔稚宁：“哦。那我们去哪？” 黎颂玩手机的手指一顿，对上乔稚宁的目光，笑了笑。 黎颂带乔稚宁去了游戏厅。 他熟稔地和前台打了个招呼，随手拿了根烟别在耳后，回头向乔稚宁示意。 “跟上。” 乔稚宁点点头，跟在他后面去找唐潇他们。 黎颂从周笠那里拿过一串币，放在掌心颠了颠。 “想玩什么？”黎颂看向乔稚宁。 乔稚宁顿了顿，指向旁边的投篮机。 “我想玩那个。” 这是她为数不多会玩的项目。 黎颂笑了：“成。” 黎颂投了币，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看着乔稚宁玩。 乔稚宁集中精力，一个接一个地投。 她的准确率很高，一连顺利地过了两关，很有破记录的希望。 这良好的战绩出自女生之手，一时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 正在她努力投篮时，忽然听到一道兴奋的女声。 “黎颂！” 乔稚宁的手一抖，球失了准，咕噜噜滚了下来。 余光中，一个打扮妖娆，身着紧身连衣裙的女生紧挨在黎颂身边。 乔稚宁投球的速度慢了下来。 游戏结束，她距离记录仅差2分。 围观群众发出了惋惜的声音，很快散开。 乔稚宁走到黎颂身边。她认出来了，这个女生就是夏翘，也就是黎颂曾经的女朋友。 黎颂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计数器，夸她：“技术不错！” 乔稚宁笑了笑。 夏翘注意到乔稚宁，瞄了她一眼。 “这你新泡的妞？”她抬头，斜斜看着黎颂。 乔稚宁呼吸一紧，目光定在黎颂的脸上。 他挑眉，吊儿郎当地咬着烟，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笑了。 这在夏翘看来也许是默认了，她转向乔稚宁，从上到下地打量。 目光在乔稚宁的胸口停留几秒，她轻嗤一声。 “这是你故意找来给我看的？” 黎颂扯掉烟，随手扔进垃圾桶，神色语气皆是漫不经心。 “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人可没做过人工手术。” “你！” 夏翘气得脸色发绿，声音不自觉提高，“我还不是——” 她话锋一转：“真当我非你不可了？追老娘的人多着呢！” “那你还不快在里面选一个？”黎颂的声音冷淡。 夏翘的目光在乔稚宁身上一顿，又狠狠瞪了黎颂一眼。 “行，算你有本事。” 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里。 乔稚宁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黎颂。 “她……” 黎颂无所谓的语气：“我前女友。” “哦……”乔稚宁轻轻应了一声。 她想着夏翘的话，胳膊忽然被人碰了下。 抬眸，一杯奶茶被递到了面前。 “请你喝。” “谢谢。” 乔稚宁接过来，捧着奶茶跟在黎颂后面游荡。 黎颂是游戏厅的老手了，各种游戏机都玩得熟练，很快就拿到了一大推彩票。 最后，他让乔稚宁去前台选个小礼物。 乔稚宁挑了一个兔子挂饰的钥匙扣。 “和你还挺像。”黎颂开玩笑。 乔稚宁怔了怔，面色微红地把钥匙扣收好。 一伙儿人在游戏厅玩了一个下午，周笠又提出晚上继续去网吧。 乔稚宁连忙说自己还要复习功课，要先回家了。 那天程越之说她重色轻友，她答应了程越之今天会早点回去的。 “我送你。”黎颂立刻说。 不等乔稚宁拒绝，他率先向门外走去。 乔稚宁只好跟上。 两人刚走到马路边，马路对面忽然一道雄厚的声音。 “黎颂！” 对面的中年男人跨过栏杆，就要横穿车流过来。 黎颂眼睛一亮，扯过乔稚宁就跑。 乔稚宁反应不及，被黎颂拉着，跑得气喘吁吁。 她今天穿着坡跟的新鞋，很不方便。 跑步时，漂亮的绑带松了，脚也疼得厉害。 -- 第24页 终于，在拐过一个街角后，黎颂松开她的手停了下来。 乔稚弯腰，大喘着气，脚底火辣辣地疼。 就在这时，她听到黎颂惊讶的声音。 “你的脚破了？” 乔稚宁低头，吸了口气。 原本白皙的指缝里，有隐约的血丝渗出来，将藤织色的鞋面染了色。 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脚趾，逞强道：“没事。” 黎颂皱眉，声音里有些懊恼：“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怕停下来被他抓住……”乔稚宁的声音很轻。 她有点难堪，有点委屈，也非常后悔。 自己老老实实穿运动鞋不好吗？干嘛要为了漂亮穿新鞋？ 黎颂沉默片刻，忽然蹲下身。 他解开乔稚宁的鞋带，就要去抓乔稚宁的右脚。 “别！”乔稚宁大惊，蹦着后退量两步，脸热得快要能烤蛋。 左脚底承了力，再次疼得她嘶了几声。 黎颂抬眼看她，没有勉强。 他站起身，从夹克口袋拿出两张创口贴。 “自己贴一下，在这等我。” 乔稚宁接过来点点头。 贴好创口贴，黎颂也很快回来，手里拿了一双平底的凉拖。 “不知道你鞋码，就买了这个。” 他把鞋放在地上，示意：“换了吧。” 乔稚宁点点头，依言换了双鞋，瞬间舒服多了。 恍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黎颂打了辆车送乔稚宁回家，一路开到家属院的楼下。 “乔稚宁。”临下车时，黎颂忽然叫住乔稚宁。 他顿了顿：“刚那是我爸……” 乔稚宁一愣。 黎颂耸肩：“算了不说了，谢谢你。” 乔稚宁眨了眨眼：“我也没做什么……谢谢你请我玩还送我回来。” 她笑着摆摆手：“后天见。” 黎颂点头：“后天见。” * 乔稚宁拎着换下的鞋回到家时，爸爸正在厨房忙碌。 乔稚宁偷偷摸摸把鞋放好，简单收拾了下拿着试卷就要上楼。 “爸爸，我去找程越之。” 乔述皱眉：“快吃饭了还要过去啊？学习别太辛苦了稚宁。” 乔稚宁心虚了一秒，快速丢下一句“我6点多就回来”，匆匆出了门。 程越之今天家里没人，只有他一个人在。 得知他父母今天都有事，乔稚宁连忙邀请程越之来自己家吃。 “我爸做红烧排骨了，刚我都闻到了……” 乔稚宁兴致勃勃地说着，没有留意到程越之的沉默。 “哦，对了，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我觉得我这次要完了，好多都没背好……” 乔稚宁念念叨叨，对即将来的月考颇有些担心。 “你没背好出去玩什么？”程越之打断她。 乔稚宁一愣，嘴巴张成了小小的一个O型。 这些碎碎念在以前也不时会发生，只不过是很普通的考前焦虑而已。 她不明白程越之在生气什么。 程越之的目光扫过乔稚宁。 她头发披下来，穿着漂亮的连衣裙，一副精心打扮的样子。 “离考试就几天了，你来得及背吗？你心思还在学习上吗？” 程越之很少这么严肃地和她说话。 两人之间原本的别扭还没消，此刻自己主动过来找他又被一顿批评。 乔稚宁的胸口起伏不定，不禁也恼怒起来。 “你干嘛这么激动啊？” “我可没激动，我是实话实说。黎颂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啊？他负责你的成绩吗？”程越之深呼吸，语气比起刚才软了不少。 乔稚宁皱眉。 程越之继续教育：“他怎么不叫其他女生？还是其他女生没有答应他？” 乔稚宁：“……” 黎颂黎颂，说来说起都是黎颂。 乔稚宁脑子一抽，莫名想到何倩问自己话，脱口而出：“你不会是吃醋吧？” “当然不是！”程越之立刻反驳，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智障，“你脑子坏了？” 乔稚宁抿唇，小声嘟囔：“你脑子才坏了。” 程越之翻开手头的杂志，随手指了一个人。 “我喜欢的是这种，别自作多情。” 杂志上是一个名模，五官艳丽，身材纤瘦，双腿又长又直。 和乔稚宁完全是两种类型。 言外之意——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乔稚宁“哦”了声，沉默下来。 男生果然都是喜欢这样瘦瘦的女生。 程越之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有说话。 半晌，乔稚宁抬头和程越之对视，张口。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黎颂——” “你——” 两人同时停下。 程越之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乔稚宁支支吾吾：“我想问，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瘦瘦的女生？” 程越之别开眼：“……也不一定。” “哦……” 乔稚宁舒了口气，忽然想起来：“你刚刚想说什么？” 程越之沉默地转着笔。 半晌，笔落在了桌上，他叹气。 “没什么，复习吧。” 这话题戛然而止。 * -- 第25页 一个周末过去，没几天就是月考。 这次月考是期末考试前的一个摸底考试，而期末考试的成绩又基本决定了高二的分班。 是以，这次的卷子各科老师都出得比以往偏难一些。 几乎每考完一场，考场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 周六的下午，考完试解放了的同学赶着回家，教学楼短时间内就从喧哗转为了安静。 乔稚宁和程越之走得晚，走廊和教室几乎没人了。 乔稚宁背着书包，惶惶不安地和程越之诉苦。 “完了完了，这次数学好几个大题我都没把握。” 程越之淡淡瞥她一眼：“活该。” 乔稚宁瞪他：“程越之！你是不是人啊？你就不会安慰我一下吗？” 程越之无奈，叹了口气：“冯超说他数学选择题只会3道。” 乔稚宁乐了：“真的吗？那——” 宜和一中的教学楼呈U型，两排教室间是宽阔的走长廊和楼梯。 正要从U字中间下楼时，乔稚宁余光中瞥到一抹红色，下意识侧头。 黎颂和一个女生面对面站在走廊的风口。 黎颂侧倚着栏杆，单腿向后弯折，看不清脸上神色。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将女生的脸照得微红。 乔稚宁的声音戛然而止，双脚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女生穿了身飘飘连衣裙，娇俏可人。 两人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下，画面很美。 穿堂风吹过，乔稚宁眨了眨眼。 眼睛干干的，有点不舒服。 程越之瞥一眼就明白了。 “走了。” 他抬手按住乔稚宁的脖子，示意她下楼。 后颈传来一阵温热，乔稚宁如梦初醒，仰头和程越之对视。 “看什么看？下楼。”程越之蹙眉，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乔稚宁点点头，乖乖和程越之一起下了楼。 出了教学楼，在楼梯口看到的场景依旧挥之不去。 乔稚宁闷闷地走着，仿佛从刚刚那个女生的脸上看到了自己。 “这次题目难，很多人都没考好。”程越之的声音传来。 “哦……”乔稚宁心不在焉地应和。 程越之瞥她一眼，没有再开口。 两人无话地走了一段。 程越之忽然开口，声音严肃：“乔稚宁。” 怕她没听见似的，程越之拉了一把她背包的兔子挂饰。 乔稚宁抬头，不明所以：“什么？” 程越之抿了抿唇，声音很低，像被阳光考晒过的苞谷。 “你别喜欢黎颂了吧。” 第11章 谁欺负你了？ 等待程越之的，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半晌，乔稚宁抬眸，眉毛压在眼皮，形成两道深深的褶：“为什么？” 程越之的喉咙却被堵住了。 他要怎么说？ 他不是一个喜欢说人是非的人，黎颂的那些传闻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迟疑片刻，程越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这样会影响学习。” 乔稚宁的目光清澈，语气很坦然：“可是我能考上大学就好了啊。” 程越之心口一窒，吸了口气：“你真的了解黎颂吗？你知道他上学期刚分手吗？” 他知道这事是因为某次和黎颂一起打球，黎颂的前女友来球场找他。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球场上的人都听得到。 乔稚宁听完，并没有想象中的表情。 她只是眨了眨眼，垂下睫毛。 “哦，这个啊。”女生的声音有点失落，“是不是瘦瘦高高，长头发的女生啊？我见过她的，很漂亮。” 程越之愣怔。 乔稚宁抿抿唇：“你是不是想说他人不好啊？” 程越之别开眼，脖颈僵硬：“我可没说。” 乔稚宁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可是，如果因为别人说他不好就不理他，算不算一种偏见啊？” 乔稚宁觉得，对一个人的评价应该建立在接触之上。 她小声说：“他碰到我了会道歉，踩到鞋子送我水，下雨天送我回家，我脚磨破了他给我创口贴，还给我买了一双拖鞋……” 程越之的眼皮跳个不停。 这才认识多久，就这么为着他说话了？ “这些很难做到吗？”程越之盯着乔稚宁的脸，火气直往上蹿。 “小时候你脚崴了是谁背你上下楼的？你被欺负哭鼻子是谁帮你出头的？你作业没带是抄谁的？” 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程越之随口一说就是例子。 程越之越说越觉得可悲。 他对她的好，她视而不见。 而黎颂对她不过那么一点的好，就足以让她珍视地放在心上。 “男人做点事有什么大不了的？”程越之气得头脑发昏。 乔稚宁一愣，情急之下抓住了程越之的胳膊。 “我知道你对我好啊。” 她仰头，大眼睛眨了眨。 “可你是我的好朋友，这怎么一样？” 程越之彻底沉默下来。 “行。” 他定定看了乔稚宁一会儿，将包往背上一抡，迈开长腿走了。 乔稚宁抿抿唇，跟了上去。 * 晚上，趁着爸爸洗澡的功夫，乔稚宁偷偷用爸爸的手机登录校内，郁闷地发了一条状态。 -- 第26页 【烦】 页面很快显示有了回复。 黎颂：【烦什么？说来听听】 乔稚宁的手一抖。 听到卫生间水停的声音，她慌慌张张地退出登录，删掉了历史记录。 夜里，乔稚宁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烦什么呢？ 烦自己的心情会因为黎颂的一举一动起伏； 烦程越之因为黎颂和自己闹别扭； 烦黎颂对自己的态度不明不白，让自己猜来猜去； ……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和黎颂有关。 黎颂为什么要约自己出去玩呢？在夏翘误会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解释呢？没有和夏翘解释，也没有和自己解释他不解释的原因……他不知道这样会容易让自己想多吗？ 自己的脚磨破了，他不仅给自己创口贴还细心地买了拖鞋，上次生日下雨，他也好心送自己回家…… 一个声音说他也许对每个女生都这样，另一个声音却忍不住说可他只约了自己啊。 回想自己和黎颂认识以来发生的事，乔稚宁忽然想知道。 自己对黎颂来说，到底是普通同学还是特别的存在？ * 又是一周的活动课，教室里几乎没人。 乔稚宁偷偷跟在几个男生后面回了教学楼，在拐角处站定。 她手里握着饮料，心脏怦怦直跳。 乔稚宁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一旦有了想法，她就想知道一个答案。 黎颂没有回自己班，而是和周笠几个男生一起去了7班教室。 隔着玻璃窗，黎颂的笑容张扬明媚。 他斜斜靠着墙壁，上臂的汗水在阳光下发光。 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几个男生们讲话没了顾忌，话题越发没了边界。 乔稚宁皱皱眉，有点想离开了。 “哎黎颂，来看你的美女这么多，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听到黎颂的名字，乔稚宁的呼吸一窒，原本想要踏出去脚步又收了回来。 黎颂眯了眯眼，手指拨弄着桌上的矿泉水瓶，声音疏懒：“又不都是来看我的，你把程越之往哪放？” 那个瓶子乔稚宁认得，是国际班的一个女生送给黎颂的。 “谁不知道程越之有个小青梅了？两人指不定已经……”男生扬了扬眉，和其他男生暧昧地笑起来。 乔稚宁的心脏紧张地快要蹦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黎颂。 不是，她和程越之根本就没有在一起。 黎颂会纠正他们的吧？ 毕竟她和黎颂解释过啊。 黎颂笑了笑，没有说话。 乔稚宁的心沉了沉。 也许他只是懒得多嘴吧，他一向不喜欢解释的。 乔稚宁下意识为黎颂找了理由。 黎颂没有说话，可周笠却把话题接下来。 他戳戳黎颂的胳膊：“哎我怎么觉得，乔稚宁和你……” 乔稚宁心口跳得厉害，忍不住看向黎颂。 黎颂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旁边男生嘻嘻哈哈地：“我们颂哥单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吧？” 黎颂笑了声，语气轻飘飘的。 “再说。” 周笠拍他，困惑：“哎你不是想追她老约人出来干嘛？” 黎颂瞥他一眼，单眼皮垂下：“玩呗，交朋友又不犯法。” 他顿了顿，补充：“免得夏翘老来缠我。” 周笠立刻意会，挑眉道：“噢~夏翘看到乔稚宁的身材应该就懂了。” 乔稚宁脑袋里神经突突地跳，扯得她头疼，快要爆炸。 原、来、如、此。 她想走，可双脚被定住似的移不开来。心里冒出股力量要她留下，看看他们还会说些什么。 “其实她还是挺漂亮的。”有个男生说。 周笠忽然猥琐地笑了两声，手臂在胸口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不然我们颂哥能看上？” 轰隆一声，仿佛一道雷迎面劈下。 乔稚宁的脸颊麻得没了知觉，耳朵边都是嗡嗡的声音，眼前的一切仿佛幻境，朦胧又扭曲。她听不见教室里的人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他们嬉皮笑脸的样子。 她的脸色因羞愤憋得通红，发酸的眼睛倔强地盯着处于中心位置的黎颂。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羁的样子，抬起眼皮懒懒扫了一眼周笠。 一片模糊的嗡嗡声中，乔稚宁竟然奇迹地听见他的声音。 很轻的一声笑，像是对周笠的附和。 乔稚宁眨了眨眼，鼻尖忽然有点痒。 她伸手，摸到一片湿润。 哦，原来是她的眼泪。 阳光下，黎颂的笑容还是一样，落在乔稚宁的眼睛里却无比刺眼。 一阵酸楚上涌，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 乔稚宁低头，干呕了一下。 她想吐。 捂着心口匆匆离开，不想在走廊撞到了一个男生。 “不好意思。” 乔稚宁没有抬头，将手里捂得有些热的饮料塞进来人手里。 “送你了。” 到了厕所，乔稚宁关上隔间的门蹲下来。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的乔稚宁并不想哭。 她只是胸口憋闷得很，恶心想吐。 蹲了好一会儿，恶心的感觉好一点了。 -- 第27页 人体真的奇妙。 听到坏话的是耳朵，难过的是心脏，有反应的是胃，哭的是眼睛。 乔稚宁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躲了多久。 她感觉到隔间外的人来人往，从嘈杂转为安静。 一直到下节课的预备铃打响，乔稚宁这才站起身。 双腿打了个颤，差点没站稳。 她走得慢，和着上课铃声低头进了教室。 * 程越之一直到活动课结束才回了教室。 教室里人很多，闹哄哄的，自己桌上放着一瓶饮料。 程越之眉头动了动，刚拿起饮料，旁边的冯超立即主动招供：“这是乔稚宁塞给我的，我可不敢私吞。” 程越之扬了扬眉，前方乔稚宁的位置是空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她低着头估计也没看清是我，还以为是你呢吧……”冯超简单叙述了下经过。 程越之坐下，颠了几下手里的饮料。 肯定不是给自己的，乔稚宁知道他只爱喝矿泉水。 爱喝饮料的，是黎颂。 他回头，教室后方的黎颂和同桌说说笑笑，毫无异色。 乔稚宁是踩着上课铃回教室的。她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同她前后脚进来的，还有拿着一沓试卷的王老师。 “今天这节晚自习讲试卷。” 大家的月考成绩不理想，这节晚自习便充当了数学的补课。 卷子发下来，程越之考了142。 “这次我们班的成绩很差。”王老师的表情严肃。 “很差。”他重复了一遍。 教室里雅雀无声，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同学们几乎都低着头，生怕和老师对视惹上了战火。 王老师低头看试卷：“这次我们班140以上的只有程越之一个，年级总共10个。” “那不是还行嘛……”冯超小声嘀咕。 这次的数学试卷难度很高。除去实验班那几个学霸，普通班里出一个高分已经很难了。 他小声碎碎念的动作没有逃过王老师的眼睛。 “还行？”他提高音量反问，“那也是程越之一个人行！其他人呢？平均分都快年级倒数了！” 也不怪王老师生气。平时9班的数学成绩一直是普通班里数一数二的，这次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退步那么多。他心里很是着急。 “所以你们不要怪我占用了你们的晚自习，错误实在是太多了。”王老师甩了甩试卷，“好，现在我们开始。” 前面光是批评总结就用了半节课的时间，一节课自然是不够用的。 下课铃响的时候，后面大题才讲到第一题。 “我们不下课了，抓紧时间讲完。要上厕所的同学自己去。” 只有两三个同学离开，教室里依旧是鸦雀无声的状态。 三分钟后，讲题继续。 讲完最后一道题，晚自习只剩下十几分钟了。 王老师站在讲台，最后道：“你们现在这个状态是不行的。这次考得不好也不是坏事，总比期末了才发现问题的好。期末考试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了，大家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查漏补缺。好，剩下一点时间自习吧。” 王老师潇潇洒洒地走了，教室里涌起一股小躁动。 “就剩十几分钟了，自什么习啊？”冯超小声吐槽。 程越之盯着前方乔稚宁的背影出神。 半晌，他写了张纸条戳了戳乔稚宁的后背。 以往总会默契接过纸条的人这次却像失忆一样，毫无动静。 程越之心口微微一动，更加用力地用笔杆戳了下。 乔稚宁依旧没有回头，而是用腿勾起椅子，往前移了移。 呵？ 程越之眯了眯眼，重新在笔记本写了句话，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到前方的桌面。 乔稚宁皱了皱眉，打开纸条。 上面只有五个字—— “谁欺负你了？” 乔稚宁的鼻尖一酸，眼眶蓦地红了。 第12章 再也不要喜欢男生了…… 乔稚宁捏着手里的纸条，胳膊下摊着这次的数学试卷。 鲜红的98分瞩目。 150分的试卷，她居然连100分都没考到。 一张试卷里，有些答案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好离谱。 红艳艳的一个98，灯光下变成了嘲笑自己的脸。 乔稚宁的脸颊像被人狠狠扇过似的，又麻又疼。 她现在不想说话，一点心情也没有。 低下头，乔稚宁草草在纸条上写了“没事”二字还给程越之。 晚自习下课后，乔稚宁慢吞吞地低头收拾书包。 一直到教室内外都没什么人了才背着书包往外走。 走廊里，程越之靠在栏杆，正对着教室门的方向。 “乔稚宁。”他叫她，站直了身体。 乔稚宁的脚步一顿，对视一眼飞快地垂下眼。 “走吧。” 两人走在路上，乔稚宁异常地沉默。 快到家的时候，程越之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乔稚宁低下头，小声说：“没考好。” 程越之吸了口气，打量乔稚宁许久。 “是吗？” 他不信。 在试卷发下来之前，乔稚宁的神情就不对了。 -- 第28页 还有自己桌上的那瓶饮料是怎么回事？ 乔稚宁不说话了。 好在程越之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就这么和她一起回了家。 乔爸爸今天是晚班，家里漆黑而空旷。 乔稚宁回到自己房间，放下书包打开灯。 到了这时，憋了一个下午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 “玩呗。” “免得夏翘老缠着我。” 这几句话360度环绕在乔稚宁的耳边。 黎颂那时上扬的嘴角和眯着的眼如电影的回放画面，不断在乔稚宁的眼前重复。 眼泪顺着发麻的脸颊留下来。 难怪他只邀请了自己出去玩。 难怪夏翘会说“换口味”这样的话。 原来自己只是他用来摆脱前女友的工具啊。 乔稚宁想，如果黎颂提前和自己说，自己肯定也会帮忙的。 可是为什么，非要自己在无意中听到呢？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周笠口无遮拦评判自己身材时，黎颂发出的那一声笑。 乔稚宁一直知道，自己是发育比较早的那类女生。 妈妈去世得早，爸爸忙着工作，很难注意到女孩子青春期一些细微的变化。 乔稚宁的生理卫生知识是通过小学的公共课了解的；第一件内衣，是周茉阿姨带她去买的；第一次来例假，她自己换了裤子，一个人去超市用零花钱买好了卫生巾。 青春期身体的变化对她而言是有些羞耻的。 而今天发生的事，无疑是把这种羞耻放大到了顶端。 乔稚宁忽然觉得自己对黎颂的好感和喜欢像是一个笑话。 她低着头抽噎，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房间。 “稚宁？”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乔稚宁一愣，爸爸回来了。 她只来得及飞快地擦了下眼睛，爸爸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 声音又惊又疑：“怎么了女儿？” 乔稚宁抬起头，泪眼婆娑。 乔述拍拍女儿的肩膀，放轻了声音问：“受什么委屈了？” 乔稚宁摇摇头，抽噎着说：“数学没考好。” 乔述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没考好有什么关系？总结经验，下次努力。” 乔稚宁哽咽着点头：“爸爸你不是夜班吗？” 乔述：“哦，我回来拿个东西。” “那你快走吧，我就是没考好心情不好。”乔稚宁道。 乔述安慰了几句，见女儿渐渐平静下来，起身出门。 下了两层楼，乔述的脚步停了停，三两下走回程越之家门口。 一声门铃之后，程越之开了门，神色有些惊讶。 “乔叔叔？请进。”说着就作势请他进门。 乔述摆摆手：“我不进去了，还要上班。我就是想问你件事。” “您说。” “稚宁她在学校没被欺负吧？”乔述问。 程越之一愣：“乔稚宁怎么了？” 乔述顿了顿：“哦，我看她心情不好。她说是数学没考好。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程越之摇摇头：“我没有看到。” “噢。”乔述若有所思，“那行。” 他叹了口气：“小姑娘长大了，自尊心可能变强了。没考好哭成这样……” 他拍拍程越之的肩：“行了，没事。那我去厂里了。” 程越之点点头，目送乔述下了楼。 关上门，他背靠着门沉思。 片刻后，他拉开门，几步下楼去了乔稚宁家。 * 当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乔稚宁正坐在书桌前，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订正卷子。 哭完了，作业还是要写的。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乔稚宁扯过纸巾擦干净自己的眼泪。 她放下笔，又深吸了几口气。 走到客厅，她看向猫眼。 程越之站在门口，楼道里一盏晕黄灯光，融融暖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轮廓柔和了些许。 乔稚宁吸了口气，有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干嘛？”她隔着一道门问，声音闷闷的。 “开门，乔稚宁。”程越之敲了敲门。 乔稚宁顿了顿：“有事吗？这么晚了。” 程越之有些不耐烦：“开门，不然我回去拿你家备用钥匙。” 两家人关系好，为了防止有忘带钥匙的情况发生，两家互相放了一把大门的备用钥匙在对方那里。 乔稚宁抿了抿唇，知道程越之是非要进来不可了。 她破罐破摔地拧开门锁，一股脑往自己的房间走。 程越之换好鞋三两下追上她。 见乔稚宁低着头写试卷，程越之也不多话，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她的旁边，静静看着她写。 乔稚宁装作无事地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扔下笔，侧头看向程越之。 “到底什么事啊？” 他像一尊大佛似地坐在这里，自己写作业都写得心虚。 程越之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了？” 乔稚宁吸了口气：“不是说了吗？数学没考好。” 程越之盯着她。 乔稚宁避开目光不看他，小声说：“你不是说我活该吗？自己不好好复习，考成这样——” -- 第29页 椅子被转成了面对程越之的方向，乔稚宁的话音一顿。 “是。”程越之说话毫不留情。 乔稚宁听在耳朵，眼眶又是一阵发酸。 她吸了口气，努力不在程越之面前出丑。 “但你不是因为这个。”程越之的声音冷静笃定。 乔稚宁一愣，眨了眨眼。 程越之盯着她，一字一顿：“你和黎颂怎么了？” 乔稚宁的身体一颤：“什么黎颂？” 她低下头，试图回避话题：“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程越之气笑了，“你什么时候为了成绩哭过？骗鬼呢？” 乔稚宁抿着唇不说话。 程越之低下头和她对视，小心猜测：“你和他表白被拒绝了？” 乔稚宁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程越之心里一动。 “程程……”乔稚宁吐了口气，“我不要喜欢黎颂了。” 程越之一顿：“为什么？” 乔稚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程程你骗我，其实你们男生就是喜欢瘦瘦美美的女孩子，像杂志里的模特那样。” 程越之愣了愣，下意识反驳：“不是。” “是！”乔稚宁大声宣布，“我再也不要喜欢男生了！” 肤浅，庸俗，好色。 程越之沉默良久，放软了声音。 “好，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他拍拍乔稚宁的肩膀：“高中还是好好学习。” 乔稚宁“嗯”了一声。 半晌，她丧气地趴在桌上。 “程程，可我还是好难过啊。” 灯光下，她的侧脸闪着润泽的光，睫毛有些湿漉漉的，眼睛里像是藏了早春的露水，剔透明亮。 程越之的胸口一窒，也跟着心酸起来。 明明乔稚宁放弃黎颂，他应该开心才对。 乔稚宁从小到大都乐呵呵的，很少有需要自己安慰的时刻。 在这一刻，除了陪着她，程越之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乔稚宁趴在桌上，怔怔看着窗户发呆。 “程程，你看今天天黑得好早啊。” 程越之沉默片刻，答非所问：“睡一觉就好了。” 明天就会好的，他想。 * 在程越之的眼里，乔稚宁这姑娘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有什么伤心难过的事睡了一觉之后基本就没事了。 这次似乎也和往常一样。 情绪低迷了两天之后，乔稚宁的外表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伴随着五月的结束，乔稚宁的生日也到了。 乔稚宁的生日很巧，是六月一日儿童节。 其实按照理论，她是有些亏的。相比其他小朋友，她少过了一个节。 可乔稚宁从小就对此感到无比自豪，说全世界的小朋友都在为自己庆祝生日。 这个说辞是乔稚宁妈妈告诉她的，乔稚宁一直深信不疑。 程越之觉得她傻，小时候还告诉她是被妈妈骗了，结果被乔稚宁追着打了一条街。 后来程越之一直觉得乔稚宁这么幼稚就是因为生在六一的缘故。 每一年的生日，乔述都会给女儿买蛋糕和礼物。 每年对着蜡烛许愿，是一件浪漫又朴实的事。 乔稚宁许过很多很多千奇百怪的愿望。 比如希望爸爸工作少一点，比如妈妈可不可以复活，比如自己想去霍格沃茨，比如柯南快一点变回新一，也有比如宏大如世界和平，北京奥运金牌第一，比如载人航天成功…… 可是在2009年6月1日，乔稚宁16岁的生日这天，她的愿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让我瘦一点吧！拜托拜托！ 让我的身材再“平凡”一点，平凡到不会被男生注意就好了。 长大之后回想起来，这不过是青春期一个很短暂的小插曲，身材的焦虑也不足为道。 可在当时，对于16岁的少女来说，被男生关注身材是一件过于羞耻和难以启齿的天大事情。大到乔稚宁一下用完了生日的三个愿望。 每一个愿望都相同——让我瘦一点，再瘦一点吧！ 第13章 第一次吵架 虔诚地许好愿望以后，乔稚宁吹掉了蜡烛。 昏暗环境中，她睁开眼，和对面的爸爸对视。 “好啦！” 乔述笑笑，打开了灯。 “爸爸，这次的蛋糕好大啊。” 要切蛋糕时，乔稚宁望着蛋糕，有点担忧。 如果是之前，自己肯定会很开心。 可刚刚许了生日愿望，这么多的奶油真令人“望而生畏”。 乔述并没有听出女儿口气里的惆怅，笑呵呵地说：“我们稚宁长大了，是大姑娘了。蛋糕也要跟着大了。” 乔稚宁扯扯嘴角：“那爸爸多吃一点。” 她切了一大块给爸爸，自己只切了一点。 对上乔述困惑的目光，乔稚宁灵机一动：“剩下的我一会儿带去程越之家一起吃。” “好，好。”乔述点点头。 吃了饭以后，乔稚宁端着蛋糕敲响了程越之家的门。 程越之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出现在乔稚宁面前。 “周茉阿姨呢？”乔稚宁将蛋糕放在桌上，好奇地问。 程越之用毛巾随意擦了两下头发：“打牌去了还没回来。” -- 第30页 乔稚宁应了声，和程越之分坐在餐桌两边。 她将蛋糕推给程越之。 “请你吃蛋糕。” 程越之挑了挑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蛋糕都不要了？” 乔稚宁双手托腮，对着蛋糕叹了口气。 “程程。” 她顿了顿，说出自己的计划：“我要减肥。” 程越之嘴里的动作一顿，奶油和蛋糕糊满了口腔。 “什么？” 他抬眸，惊讶的目光扫过对面的乔稚宁。 她穿了件宽大的衬衫，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笃定。 程越之皱眉：“你不胖减什么肥？” 他不懂。 乔稚宁心想你怎么会明白？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可我也不瘦啊。你不知道吗？有一句话叫‘好女不过百’。” 程越之低头，蛋糕上红色的“happy”字样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像几朵燃烧的残缺火苗。 此刻他才明白，乔稚宁一向爱吃的蛋糕为什么剩下这么多了。 他放下叉子，皱起眉毛：“世界上不是只有胖和瘦两种身材。还有一种叫正常体重。难道1米7的女生体重还不能超过100了？” 乔稚宁抿着唇，不以为然。 说是这么说，可书里的正常体重在很多人眼睛里就是胖！只有肥胖、胖、微胖、微微胖这些细微差别罢了。 尤其对于她这样发育过好的女生，必须要很瘦，上半身看起来才苗条。 这些话，乔稚宁说不出口，即使是程越之也不行。 她只是，默默地开始执行起了自己的计划。 乔稚宁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食量真的比普通女生大很多。 食堂默认6角钱的米饭，她饿起来都觉得不够。可其他女孩子打饭从来只要4角，甚至2角。 校门外的面馆，许多女生是和朋友分食一碗的，而自己从来都没剩下过…… 意识到这些后，乔稚宁停止了一切零食。巧克力、糖和奶茶从此排除在她的考虑范围里。 同时，乔稚宁将晚饭改成了一个苹果。 就这么饿到了六月中旬，整个年级都开始为7月的期末考试做准备，所有的体育课和活动课都取消了，被各科老师们瓜分完毕。 这天的自习课结束，何倩打了个哈欠，看向纹丝不动的乔稚宁。 “还不去食堂吗？” 乔稚宁摇摇头。 何倩叹了口气：“唉，又是我一个人去食堂。” 乔稚宁想了想，从包里拿出苹果：“走，我陪你去吃饭。” 在水池洗好了苹果，她同何倩一起下楼。 何倩挽着乔稚宁的手臂，仔细观察乔稚宁的侧脸。 “我发现你瘦了。” 乔稚宁一喜：“真的吗？” 何倩点点头：“嗯，下巴都尖了。锁骨也明显好多。” 乔稚宁有点开心。 连吃了半个月的苹果酸奶晚餐，她都快吃腻了。 “我就说吧，你要是瘦了肯定很漂亮。”何倩仔细观察着乔稚宁的脸，下了结论。 乔稚宁的五官和皮肤都很好看，娃娃脸，大眼睛。也许是怕引起注意，她平时喜欢穿深色的宽松衣服，在学校里就显得没那么显眼了。只要她瘦下来，再打扮打扮，肯定很好看。 到了食堂，何倩先去排队，乔稚宁眼疾脚快地占了个位置，旁边是两个不认识的女生。 饭点时间，食堂里人山人海，基本都要拼座。 在等何倩买饭回来时，对面的椅子忽然坐过来一个人。 “有人——”乔稚宁抬头，蓦地卡壳。 坐在对面的，是黎颂的朋友唐潇。 “好久不见~”对方向她打招呼。 说是好久，其实也没有多久。 只是从那件事后，她就开始刻意避着黎颂了，连眼神接触都很少。和黎颂的这些朋友碰面次数自然是更加少了。 “嗯，快考试了嘛。”乔稚宁找理由。 那天在教室里的人没有唐潇，乔稚宁对他的印象比周笠要好一些。 唐潇点头：“理解。我没别的意思。” 他笑了笑：“就是发现你最近变漂亮了。” 这赞美来得直接又突然，乔稚宁一时愣了愣。 这是自己减肥以来，第一个夸自己变漂亮的异性。 只是在旁边两个女生好奇的目光中，她略有些尴尬。 “谢……谢。” “好了我走了，不占你位置。” 对方坦然地挥挥手离开，留下依然有些懵的乔稚宁。 食堂的另一边，黎颂和朋友排在队伍的最后。 “乔稚宁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重新和他们排在一起的唐潇说。 黎颂皱眉，顺着朋友的目光看过去。 乔稚宁和何倩坐在一起，低头吃着苹果。 修长白净的手指抓着苹果，一口接着一口。头发在灯光下闪着润泽的光，乌黑乌黑的。 看起来怪乖的。 黎颂转过头：“有什么不一样？” “就感觉以前总能遇到她。现在除了教室基本不见她了。”唐潇笑着道，“这么专心复习？” 黎颂心里一动，哼笑了声。 他们这队异常地慢。 黎颂拿到面条，下意识再次向乔稚宁的方向看过去。 -- 第31页 那张桌子已经空空荡荡了。 * 晚自习开始前，程越之踢了踢乔稚宁的椅子。 “干嘛？”乔稚宁回头。 闹哄哄的教室里，程越之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你去食堂吃饭了？” 乔稚宁点头：“嗯。陪倩倩去的。” “陪？”程越之的眉头一锁，“你吃了什么？” 乔稚宁一脸的明知故问：“苹果啊。” 程越之的脸暗了暗，表情不明。 “你还在减。”他说。 乔稚宁点点头：“嗯。” “你——” 上课铃响了，乔稚宁回过头去。 晚自习放学后，乔稚宁兴高采烈地和程越之分享自己的减肥成果。 “程程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程越之皱眉，从上到下扫了一圈。 “乔稚宁，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减了。” 气色看起来都没以前好了。 乔稚宁一愣：“为什么？我不是漂亮了吗？” 程越之的口气很差：“健康才漂亮。你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脸色难看死了。” 他口不择言，说的话也不好听。 乔稚宁顿时火大。 她拿程越之当朋友，开开心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他不赞同就算了，说的这是什么话？！ 一团怒火涌上胸口，乔稚宁气呼呼地看着程越之：“你管我？我就是想瘦一点有错吗？！” “为什么要迎合别人的审美？你之前……”程越之顿了顿，将“好看”换成了一个词，“也不胖啊。” 乔稚宁的眼圈瞬间红了一圈，嘴唇颤抖：“你懂什么啊？” 程越之是不懂。 他不明白，乔稚宁为什么忽然如疯如魔般地要减肥。 做事三分钟热度的人，竟然硬生生坚持了半个月的减肥。不吃零食，不吃晚饭。 他好几次故意买了糖和巧克力逗她，乔稚宁竟然一点都不为所动。 “我不懂。”程越之冷笑，“我就是不懂你非要变瘦干嘛？” 他不想说出那个名字。在他看来，乔稚宁的反常就是从那天开始的，他很难不把原因归结到黎颂的头上。 为了一个拒绝自己的人糟蹋健康，有意思吗？ 乔稚宁气得脑袋发晕：“现在说什么健康才漂亮，你不是也喜欢瘦的吗？凭什么指责我？” “我什么时候喜欢——” 程越之一顿。 蓦然想起那天乔稚宁问他喜欢什么类型时，自己赌气随便指了一个模特。 “我——”程越之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解释。 乔稚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开。赫拉 程越之连忙追上去，保持着和乔稚宁不远不近的距离。 乔稚宁一次也没有回头。 上了中学以来，两人第一次吵架。 * 那晚之后，乔稚宁和程越之陷入了冷战。 乔稚宁是个很讲义气的姑娘，程越之不站在自己立场上这事让她很不开心。 那些关于女孩子身材的事，她不好和程越之开口。她和程越之的关系再好，毕竟是异性。 可就算是自己不说，程越之也不能这么说她。 他自己喜欢的就是杂志里模特皮包骨的身材，怎么就不能理解自己的爱美之心了？ 活动课上，乔稚宁和秦筱吐槽了半节课。 “我要和程越之绝交！”乔稚宁气呼呼地宣布。 秦筱笑：“几天？” “嗯？”乔稚宁一愣，低下头苦思冥想。 “起码……”她想了想，竖起2根手指，“还要两天吧。” 秦筱温温柔柔地笑了。 “那你是更生程越之的气还是黎颂的气？”她的问题一针见血。 两人沿着操场散步，篮球场上喧闹的声音不时伴着初夏的风吹过来。 乔稚宁的神经骤然一跳，心脏因为黎颂的名字绞紧了。 “那是不一样的。”乔稚宁的声音有些小，“我生程越之的气，因为我们吵架了。可……” 乔稚宁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自己对黎颂的感觉。 在他附和周笠笑的那一个瞬间，自己对他所有的好感和喜欢都变成了一把把的利刃。不仅砍断了她想和黎颂靠近的心思，也将她的心脏戳得稀巴烂。 只要回想到那一个瞬间，羞愤感和难堪感就止不住地涌上来，压也压不下去。 说来好笑。 她喜欢上黎颂是因为一个笑；不再喜欢了，也同样是因为他的笑。 “秦筱！”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戚淮站在篮球场边，隔着网朝这里笑。 高高瘦瘦的身材，阳光下的皮肤又白又亮。 秦筱笑着挥了挥手。 戚淮那头瞬间响起了很多男生的起哄声。 秦筱的脸颊红了个透。 乔稚宁正要张口，余光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9班男生也在这边区的篮球场打球。 也许是听到了1班男生的起哄声，打球的好多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程越之背对这里，并没有回头。 可旁边的冯超戳了戳他的胳膊，又说了些什么。 下一秒，程越之快速转过头来，锐利明亮的目光直直对上乔稚宁的。 -- 第32页 乔稚宁愣了愣，眼睁睁看到程越之单手抱球，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走过来。 她别开眼，对着秦筱快速说道：“我先回教室了筱筱，下次聊。” 在程越之走到出入口之前，乔稚宁飞快地向反方向跑开了。 看到乔稚宁转身要走，程越之下意识快跑了两步。 可乔稚宁这人溜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拐了弯。 程越之的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皱眉。 半晌，他抿着唇转身走了回去。 “不追了？”冯超的话音落下，被程越之一个眼神丢过去，倏地闭嘴，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姿势。 程越之面无表情，重重把球往地上一拍。 “别生气啊程哥。” 冯超接过球，边拍边说。 “没生气。”程越之回。 冯超和旁边的何耀交换了个眼神，耸耸肩。 还没生气呢？这脸色难看得堪比煤炉里的碳了。 何耀“啧”了声，不怕死地开玩笑：“男人啊，不管在外面多威风，还是得学会哄老婆才行。” 冯超一个激灵，连忙捂住男生的嘴。 见程越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两人连连后退。 “有话好好说啊哥！”冯超急忙道。 程越之的脸很臭，语气更是差：“再说一遍，我和乔稚宁，没、有、任、何、关、系！” 被捂住嘴的何耀连连点头。 冯超也连忙接话：“是是是，你们关系贼纯洁！” 程越之的眼神不善：“不要再乱说我们的关系。” 冯超松开手，何耀连说了几句“知道”。 * 乔稚宁发现程越之没有追过来，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跑，只是刚刚程越之的眼神有点吓人，她一个激灵，本能地就想跑开。 确定程越之不会过来后，乔稚宁去小卖部买了杯酸奶，这才慢悠悠地回了教室。 9班教室里稀稀松松地没多少人，何倩难得安静地趴在桌上写作业。 听到动静，她抬头看向乔稚宁。 “没吃饭吧？” 乔稚宁摇摇头。 何倩松了口气：“那一会儿陪我去吃。” 乔稚宁应好，拿出一份英语试卷做题。 活动课和大课间是连在一起的，很多同学都喜欢提前去食堂，避免和其他同学挤在一起排队。 距离下课10分钟时，两人一起下楼。 刚走到食堂那条路的路口，两人和班级打篮球回来的几个男生碰了个正着。 他们从操场的方向过来，也是去食堂的。 几个男生都是高高瘦瘦的身材，加上程越之那张白净帅气的脸，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这么一小段路，好几个经过的女生都忍不住将目光往几个男生的身上瞄。 冤、家、路、窄。 乔稚宁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字。 第14章 （三更合一）对不起…… “Hello, 美女们！”冯超露出招牌的大白牙，挥手和两人打招呼。 乔稚宁点点头算是回应。 何倩则笑着聊起了天：“你们去哪个食堂啊？” 冯超脱口而出：“一食堂，你们呢？” 他看了程越之一眼, 暗示他说些什么。 然而程越之自从那句“不要再乱说我们的关系”之后, 嘴巴就像粘了胶带, 不到万不得已连个字都懒得说。 整个打球过程只知道不断地盖帽、投球, 盖帽，投球……何耀气得连晚饭都不和他们一起了。 此刻也是一样, 程越之抿紧了嘴巴，目光也飘向一边，似乎纯粹在等着冯超聊天结束。 何倩听到冯超的话, 下意识看向乔稚宁。 她低着头，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何倩愣了愣，笑道：“我们去二食堂, 不和你们一起了。” 冯超也看到乔稚宁的反应, 和何倩交换了个“懂得”眼神。 这两人最近不知为什么闹了脾气, 什么话都不说。 得了得了，他们旁边人也管不了。 两行人分道扬镳以后，何倩拉拉乔稚宁的胳膊。 “全班人都知道你们吵架了。” 这两人最近反常得连和他们关系一般的同学都看出来了。 乔稚宁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小声嘀咕：“知道就知道。” 她才不怕。 何倩“嗯”一声，“这下没人再说你们的绯闻了。上一个开玩笑说程越之要哄老婆的人已经被揍了。” 乔稚宁倏地抬头：“程越之才不会打架。” 他这种好好学生从来没有打过架。 面对乔稚宁不解的目光，何倩凑到她耳边悄悄补充：“刚刚活动课的时候，我听别人说的。也不是真的打架啦, 就是打篮球打得比较狠。” 乔稚宁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低低“哦”了一声。 * 到了食堂，乔稚宁照例找了个位置等何倩。 刚坐下没多久，对面的椅子忽然坐过来一个人。 “有人——”乔稚宁抬头, 蓦地卡壳。 黎颂背靠着椅背，嘴角噙着抹笑意。 乔稚宁的表情一僵。 黎颂和他的朋友怎么都喜欢这样？ “等谁啊？”黎颂问。 “何倩。”乔稚宁下意识开口，攥紧了手心里的苹果。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就没有再和黎颂有其他的接触了。像黎颂这样的人，少一个朋友不少，多一个也不多的，应该也不会注意这些。 -- 第33页 “噢。”黎颂点点头，“我走了，不占你们位置。” 他起身，临走前忽然回头，目光向乔稚宁射过来。 乔稚宁身体一紧，怔怔和他对视，有些不明所以。 黎颂笑了笑：“今天这发型挺好看的。” 在乔稚宁作出反应前，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稚宁愣怔片刻，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刘海，呼了口气。 她最近减肥，头发也长了好多。想到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乔稚宁趁着周末的时间把头发剪短了些，并在理发师的建议下剪了个刘海。 “今天打饭阿姨超好，给了我这么多肉！”何倩放下餐盘，一点也不顾及对面的减肥人员，开心地碎碎念。 说了半天，她才发现对面的乔稚宁一脸神游太虚的模样。 “想什么呢？”何倩在乔稚宁的面前挥挥手。 乔稚宁“哦”一声，尽量忽视对面传来的肉香味，低头啃了口苹果。 清脆的一声，果肉的香甜遮挡了些诱惑的味道。 “你觉得我留刘海还是不要刘海比较好？”乔稚宁问。 何倩端详着乔稚宁的脸：“嗯，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也可能是你现在瘦了，下巴尖了就好看。” 乔稚宁“唔”一声。 说什么发型好看，其实就是因为自己瘦了吧？ 被人夸好看是应该高兴的，可乔稚宁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另一边，黎颂回到朋友那桌。 “呦吼，和乔稚宁说什么呢？”朋友打趣。 黎颂不以为意：“没什么。” “乔稚宁瘦下来真的漂亮很多。”唐潇挑眉，“是吧？” 黎颂下意识向乔稚宁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不近的距离，乔稚宁依旧小口吃着苹果，露出的一截白藕似的手臂。 认真看的话，乔稚宁的身材依旧不算瘦，但脸看上去比之前小了一圈，下巴都变尖了。 黎颂的心神一动，猛然意识到乔稚宁是真的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晃了。 “听说她最近和程越之吵架呢。”另一个男生说。 “你怎么知道？这么关心人家？”唐潇笑道。 那人连连摆手：“别乱说啊，我是听和程越之一起打球的人说的。” “不会最近乔稚宁变瘦也是因为和程越之吵架吧？还有这功效呢？”唐潇戳戳黎颂的胳膊，“改天叫乔稚宁一起出来玩啊。” 黎颂顿了两秒，忽然笑了。 “可以啊。” * 程越之双手插兜，保持沉默和冯超去了另一个食堂。 他觉得乔稚宁这次真的有些无理取闹。 自己是为了她的健康着想，她不领情就算了，还和自己吵架冷战。 自己主动示好也不理。 真是惯的！ 程越之草草吃好晚饭，没有耐心等其余几人。 撂下一句“我先走了”，先行离开。 他现在火气大得很，急需一瓶冰水。 走到食堂门口，程越之被人叫住了。 “程越之。” 程越之回头，看见一身白色连衣裙的秦筱站在身后，旁边是一班的戚淮。 他点点头：“有事吗？” 秦筱是乔稚宁的好朋友，自己和她倒不算是太熟，点头之交而已。 眼下忽然叫住自己，直觉是和乔稚宁有关。 秦筱弯弯唇，笑得轻柔：“嗯，想和你聊聊。”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戚淮，轻声叮嘱：“你先回教室吧，我等一会儿回去。” 戚淮点点头，和程越之擦身而过。 程越之等秦筱过来，两人并肩向操场的方向走。 夏季的天空明朗澄澈，到了这个点只是比刚才蓝得深了点。 宜和的功课紧张，很多学生会利用大课间的时间跑步来进行身体锻炼，还有一些学生绕着操场走路，手里不忘拿着课本温习。 “你和稚宁最近是不是吵架了？”秦筱问。 程越之皱眉：“乔稚宁告诉你的？” 秦筱声音轻柔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探你们的隐私。”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程越之，眼神清亮：“我只是替稚宁感到有些委屈。” 程越之怔住。 “……为什么？” * 两人在操场聊了很久。 涉及女生的敏感，秦筱说的很隐晦。 可程越之还是从她的欲言又止中听懂了些许，他想起了很多个片段。 那些之前被自己忽略或是不经意掠过的细节如电影般清晰回放。 几乎是一瞬间，他理解了乔稚宁为什么一定要瘦了。 这个年纪，似乎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男生，喜欢对女生的外表评头论足。 不符合现在某些“标准”的女生，很容易在背后遭到或轻或重的非议。 程越之右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心脏不断缩紧。 难怪乔稚宁忽然要减肥，难怪她会因为自己掉了几斤就那么开心。 那天告诉自己她瘦了的时候，她一定是抱着自己可以和她一起分享快乐的心情吧？ 可自己呢？ 深吸了口气，程越之哑着声音问：“谁说她？” 他想起那天和乔稚宁吵架，乔稚宁眼睛红得像兔子，眼眶里噙着泪，憋住不掉下来的样子，胸口憋着股气。 -- 第34页 秦筱的声音伴着风传过来：“稚宁没有告诉我，我只知道是7班的。” 程越之皱眉，那天的细节一点点在眼前明晰起来。 桌上莫名其妙多出的水，迟迟不出现的乔稚宁，决定不再喜欢黎颂的话…… “我知道了，谢谢。” 程越之看了看手表：“回去吧。” 秦筱点点头：“好。” 一转头，戚淮正站在操场的入口处，遥遥看着两人。 秦筱和程越之道了别，小跑着迎向戚淮。 戚淮朝程越之的方向点点头，和秦筱并排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程越之默默跟在两人后面，踩着上课铃回了教室。 抿着唇回到位置坐下，他打开课本和作业，久久没有动笔。 前方的乔稚宁低着头，正在写数学卷子。 自从那次月考之后，她花了很多心思在数学上。 天色将暗未暗，乔稚宁后颈上的茸毛被晚霞染成了橘色。 程越之满脑子都是那天吵架，乔稚宁大声质问“你不是也喜欢瘦子吗”的样子。 忽然有些后悔。 为自己的气盛和冲动。 * 第二天的体育课正好是篮球考试。程越之要冯超替自己去器材室搬球，自己留了下来。 体育课的一开始，照例是做几节热身运动。 程越之在队伍后面做着动作，眼睛远远盯着几十米外的7班队伍。 他和周笠一起打过球，算是认识。 此刻7班的末尾，周笠此刻正懒懒散散地活动手腕脚腕。 “现在绕操场一圈跑步，结束以后我们开始考核。早点结束早点自由活动。”体育老师说完，吹了声口哨。 女生排成两排跑在前面，男生们跟在后面。 在女生们快跑到7班面前时，原本松松垮垮的周笠忽然来了精神，和旁边的男生嬉皮笑脸，挤着肩膀向9班示意了一下。 程越之暗骂了一声。 周笠那挤眉弄眼的表情他再了解不过了。 压着火气跑完步，冯超和体委已经把两筐篮球抱了过来。 按照流程，下面应该进行篮球考核了。 考核之前有一段短暂的练习时间。 程越之取了只球，轻轻往上一抛，单手指顶着转球。 另一边的7班进度比他们慢一点，正在绕场跑步。 程越之食指轻轻松松地转着球，目光瞄向拖拖拉拉跟在队伍最后的周笠。 眼看着7班队伍离自己越来越近，程越之向前走了两步。 看准时机，右手猛地往篮球一拍。 高速旋转的球倏地向7班方向飞了过去。 “砰”一声。 篮球重重打在了周笠的肩膀上方，弹落在地。 声音很响，附近的学生几乎都被吓了一跳。 “艹，谁他妈打我？” 周笠捂着肩膀停了下来，破口大骂。 刚刚篮球擦到了他的耳朵，眼下火辣辣的疼，肩膀的骨头更是要裂了似的。 他怒气冲冲地看过去，和程越之冷峻的目光对上。 周笠一愣。 程越之？ 他的眼神里没一点慌乱愧疚，更没有恶作剧的意思。 程越之不疾不徐地走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赫拉 “是我，不好意思。” 他弯腰捡起篮球抓在手里，面色平静地和周笠对视。 周笠皱了皱眉，更加困惑。 “你有病啊？打我干嘛？” 要说程越之是无意的他有点不信，毕竟程越之的篮球一向很好，没理由这么离谱地打到自己，还这么用力。 可要说他是有意的，周笠就更不懂了。 程越之和他无冤无仇的，甚至上一轮的篮球赛两班都没有碰上。两人在路上遇到是可以打招呼的交情，他干嘛要打自己。 周笠的耳朵依然火辣辣的，他摸了摸，指腹上零星一点血迹。 艹，都破皮了。 程越之并不打算解释，拿到球就想走。 “你给我站住！”周笠气得大叫，追上去就要拽程越之的领子。 程越之快速转身，反手扣住他的手。 周笠骂了一声，抬脚要踢，被程越之躲开。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锐利且大声的口哨。 9班体育老师大喊着跑过来：“你们两个干嘛？！” “给我松开！” 程越之和周笠互看了一眼，同时松开了手。 老师气得脸色发黑：“你们拿体育课当什么？当格斗课啊？目无纪律！” 这动静着实不小，吸引了很多同学的注意力。 那头的乔稚宁也注意到了，愣了一下之后，她拽上何倩飞快地跑了过来。 黎颂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谁先动手的？” 两人垂着眼不说话。 “老师，我看见是周笠先来抓程越之衣领的。”乔稚宁立马说。 老师教过矛盾理论，她分得清楚。自己和程越之属于内部矛盾，但程越之和周笠就是敌我矛盾了。 即使和程越之还在冷战，乔稚宁还是决定先帮了他再说。 程越之抬起眼皮，淡淡向乔稚宁扫了眼。 她急急忙忙跑过来，脸色红扑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师，神色笃定。 -- 第35页 旁边的几个9班女生立刻附和。 “是啊老师，我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老师。” 周笠倒抽一口气，气得大喊：“是他先拿篮球砸我的！” “程越之是不小心的，你是故意的！”乔稚宁言之凿凿，一口咬定是周笠不对。 程越之的嘴角抽了抽，抑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冲动。 乔稚宁义正词严，加上好几个女生附和，看上去很可信。 体育老师板着脸，语气缓和了一点：“是不是这样？” 周笠低着头不说话。 程越之抬头，立正，声音铿锵有力：“报告老师，这件事我们都不对，没有遵守课堂纪律，我愿意接受惩罚！” 体育老师是认识程越之的，对他印象也一直比较好。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火气消了些。 “你们现在去跑道给我跑10圈。这次考核结果扣20分。” 体育老师大喊一声：“接不接受？” “接受！”程越之站得笔直，大声答道。 周笠不情不愿：“接受。” “去跑吧，互相监督，不跑完别回来。”体育老师挥挥手。 “是！”程越之立马转身，向跑道的方向跑去。 周笠愣了下，也跟着跑了过去。 “行了，其他人赶紧回去。”体育老师挥挥手，“抓紧练习，马上考试了。” 四周的同学散开。 黎颂眯眼看着跑走的两人，又转头瞥了眼往回走的乔稚宁。 嘴角抽了抽，慢悠悠跟着乔稚宁的身后回了班级位置。 另一边，被罚跑步的周笠快要被气吐血了。 “艹，程越之你给我等着。” 周笠觉得自己简直是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就被罚跑十圈。 他妈的他最讨厌跑步了！ 程越之的心情很好，斜斜暼过去一眼。 “看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单挑篮球！”周笠的语气不善，放出豪言，“赢了的人要输的人做什么就做什么！” “行。”程越之轻松应下，快速超过他跑在了前方。 周笠看着程越之飞扬的背影，狠狠咬牙。 今天晚上，势必要程越之给自己磕头认错！ * 这天晚上，程越之第一次在晚自习请了假。 本应是自习的时间，他去校外篮球场和周笠来了一个1V1。 程越之和周笠打过球，知道他的风格。 比试时，他找准对方的弱项猛攻，没什么意外地赢了。 比试结束，周笠抱着球，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垂头丧气的，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程越之凉凉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夏天的晚上燥热，沉闷。 程越之的步伐带来一阵微热的风。 周笠抬起头，看见程越之头也不回地离开。 背影清俊挺拔，四肢修长，皮肤在篮球场橘色灯光下泛着润白的光。 周笠忽然就起了一股怒火。 妈的，自己半死不活地瘫在这里。 他程越之为毛还这么帅？ 周笠想起白天自己莫名其妙被砸的羞辱一刻，觉得这股恶气实在咽不下去。 不知道是嫉妒心还是不服气在作祟，鬼使神差的，周笠直接将手里的篮球向程越之的后背扔了过去。 哐一声，程越之闷哼一声停下脚步。 白色球衣上瞬间出现了一道灰色印子。 程越之转头，目光冷凝地看过来。 周笠有些心虚：“干嘛？你上午也砸我了。两清。” 程越之“呵”了一声。 他盯着周笠，眼神里藏着飞刀似的。 下一秒。 右手一松，手里的背包掉落在地。 “战争”一触即发。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周笠人比较壮实，程越之相对则灵活许多。两人互有来回，打得不可开交。 衣服在地上滚了几圈，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白色。 等篮球场其他人将两人分开时，两人身上都挂了些彩。 程越之的脸在地上蹭掉了些皮，胳膊和腿上也有划痕。而周笠的身上则是被程越之揍了几圈，腰部青了一大片。 “小伙子年轻气盛，有话好好说。” “君子动口不动手。” “刚还不是一起打球吗？大夏天的，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旺。” 来拉架的是一群住在附近的中年男子，见状纷纷劝和。 直到两人都答应不再动手了，拉架的人才逐渐散开。 程越之冷冷盯着坐在地上的周笠，忽然开口：“我改主意了。” 周笠一愣，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程越之：“我赢了，我现在要求你做一件事。” “什，什么？”周笠有些结巴。 程越之抹了把自己的嘴角，带出一点红色的血迹。 “你喜欢你们班的陆莎莎吧？” 陆莎莎是7班的英语课代表，长得漂亮，皮肤很白，是很多男生的暗恋对象。这其中就包括了周笠。 程越之是无意中知道这件事的，他本来并没放在心上，直到今天。 “艹你胡说什么？”周笠立刻否认。 程越之不管他，自顾自地说：“你写封情书给她。” 周笠一口拒绝：“不写！” -- 第36页 靠，他妈的他最怕写作文了。 程越之这人真的有病。 赢了居然逼自己写情书。 他拒绝！ 傻逼才写！ “你不写？我去告诉陆莎莎你说她身材差。”程越之的语气平静。 陆莎莎很瘦，两条腿细得像麻杆，程越之偶尔听男生们开玩笑，说自己的胸都比陆莎莎大。 像周笠嘴巴这么没把门的人，程越之不信他没有说过。 周笠不可置信地瞪他：“靠，你——” 程越之看他的表情，知道自己大概猜对了。 “你告诉她她怎么想我啊？！”周笠气得大叫。 程越之这个贼真是老奸巨猾诡计多端。 就算他和陆莎莎天差地别，他也不想陆莎莎知道自己在背后说过她。 程越之没好气地回：“那也是你活该。” “你写不写？” 他皱着眉，耐心地等着周笠反应。 …… 两分钟后，周笠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傻逼。 他坐在篮球架下，用书垫在自己的大腿，摊开一张空白的纸。 费劲地写了几个字，周笠抬头看向程越之。 “程越之，你真的不会告诉陆莎莎？” 程越之站在灯下，脸上的傲气不减。 “男人说话算数，你愿赌服输，我也承诺你不会曝光你的情书。” 周笠的语文全科最差，抓耳挠腮地写了半天，也只写了一百多字。 最后，他不得不在网上搜了些句子写上。 磨磨蹭蹭地写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周笠不情不愿地将情书递给程越之，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你不会也喜欢陆莎莎吧？” 难道他拿自己当情敌才攻击自己，又逼着自己写情书当做把柄？ 程越之愣了下，轻嗤一声。 “不想再被打，以后就不要再随便评论女生。” 程越之回到家的时间和往常一样，妈妈周茉正在主卧看电视。 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周茉隔着房门提醒他冰箱里有酸奶和水果。 程越之应了一声，匆匆回了自己房间。 少上了两节晚自习，程越之写作业一直写到了11点多。 他打开门，客厅漆黑一片。 父母的房门紧闭，没有光线。 程越之拿好换洗衣服，洗了个澡。 温热的水流流过蹭破的皮肤，有点疼，有些结痂的地方被水一冲又破了皮，红色的血丝随水流出，很快消失不见。 冲过澡，程越之再次回到卧室。 他拉开背包的隔层，取出周笠的情书。 淡黄色的灯光照在纸上，周笠的字歪七扭八，实属难看。 周笠没有写收件人也没有落笔，这只是一封单纯的情书。 很粗糙，也不好看。 程越之皱眉良久，实在送不出去。 他本以为周笠照着网上的句子能写得好点，可周笠连抄都透着敷衍，只有个别句子写得还不错。 程越之抽出一张纸，将周笠的情书临摹了一遍。 接着重新拿纸，将周笠原本的情书删删减减，又按照他的字迹加了几句话。 仔细把信纸叠好装进书包，程越之这才一头倒在床上。 白天实在太累，他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程越之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起床。 他起床时，周茉正在厨房里忙碌。 听到洗手间的动静，周茉新奇地从厨房探出半个身来。 “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程越之“嗯”了一声，“醒得早。” 周茉笑了笑，正要再说话时，忽然惊叫了一声：“你脸怎么了？” 刚刚程越之刷完牙抬头，她正好看清镜子里程越之的脸。 一向白皙干净的脸颊，居然红了一片，看起来还有些肿。 周茉大惊，关掉煤气走过来。 程越之用冷水洗脸，满不在乎：“没事，骑同学的车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周茉不敢置信，“什么时候摔的？去没去医院看看？” 程越之抿唇：“没事，昨晚摔的，一点皮外伤。” 周茉半信半疑，莫名心慌：“你不会和谁打架了吧？” 就是小时候学骑车程越之都没摔过，怎么忽然就摔破了半张脸？但是说打架吧，这也不是程越之的作风。 程越之抹了把脸，否认：“没有。是别人躲货车把我带倒了。” 周茉放心了些：“怎么这么不小心，都破相了。” 她为了儿子的颜值长吁短叹：“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听到程越之答应去医院看看，她这才安心下来。 吃过早饭，时间还早，程越之先去了趟学校。 班级里一个人都没有。 在办公室门口等到班主任，程越之向老师请了假。 班主任见到他的脸吓了一跳，当即准了假。 正如程越之自己预料的一样，医生说他只是皮外伤，没什么要紧的。 消毒之后，医生给他贴了片防止感染的纱布，要他几天后再来换药。 从医院出来，阳光正好。 程越之抬头，对着金色的光圈眯了眯眼。 乔稚宁看到情书，心情应该好点了吧？ * 另一边，乔稚宁一个人早早去了学校，成为了班里第一个到教室的走读生。 -- 第37页 拿出早读课的语文书，乔稚宁照例将书包放进桌洞。 动作间，手指不经意碰到了一张类似卡片的东西。 乔稚宁一愣，将东西拿出来。 空白的白色信封，里面装着信纸。 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砰砰砰的，如同藏了一只大鼓。 这个年纪的学生，几乎一眼就能猜出里面的内容。 乔稚宁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人整了。 她快速回头，目光在教室环顾一周。 教室里除了自己只有几个住宿生，或低头写字或默默背诵，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 乔稚宁将语文课本竖起来，躲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纸。 “乔稚宁，我喜欢你很久了……” 竟然——真的是一封情书？ 这是乔稚宁人生中收到的第二封情书。 第一封情书是在小学，出自班级里的一个调皮男生之手。 当时乔稚宁年纪还小，收到情书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跑去问程越之该怎么办。程越之二话不说抢走了信，要她别管。 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她也不知道，只是印象中那个男生再没有积极找过自己。 初中以后，可能她这款的不太受欢迎，也可能是因为她和程越之的绯闻，三年里她都没有再收到过这种东西。 ——直到今天。 乔稚宁的小心脏怦怦直跳，略有些紧张地趁着课间读完了信。 说实话，信的文采只能算一般，字迹更是有点难看。但胜在感情真挚，也不肉麻恶心。 对方大约是注意到她天天吃苹果的行为，知道她在减肥。特意在信里提及“瘦不是每个人的审美，至少我觉得你很漂亮。希望你在繁忙的学习中注意身体健康……” 乔稚宁感动得眼眶发热。 和小学时一样，她第一反应就是告诉程越之。 可程越之的位置一直是空的。 早自习不在，上课也不在。 乔稚宁心里打鼓，忍不住在课间问了冯超。 “程越之呢？” 冯超两手一摊：“我哪里知道啊姐姐，他不是你邻居每天和你一起上下学吗？” 乔稚宁抿了抿唇，转过头来。 “倩倩，你有没有带手机？”她小声问何倩。 乔稚宁的小灵通不是很好用，她自己平时也不带。 何倩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我手机早上被我妈没收了。” 话音落下，上课的铃声响起。 乔稚宁之好作罢。 下课之后，乔稚宁去办公室问了老师，得到程越之今天请假的消息。 乔稚宁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担心。 老师说他去医院了，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中午放学，乔稚宁在食堂吃了午饭，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 大片热烈的阳光从香樟树叶的缝隙洒下，蝉鸣刺耳。教室和走廊很安静，头顶上老式的三叶电风扇辛勤工作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枕着手臂，望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 程越之和自己吵了架； 程越之被周笠“欺负”； 程越之体育课被老师罚跑还扣20分； 程越之生病去医院…… 乔稚宁掰着指头一点点计算，叹了口气。 这样看，程越之好惨啊。 要不然，自己就可怜可怜他，不和他冷战了吧？ 午后阳光热烈地穿过树叶，透过窗洒进来。 乔稚宁的头发被照得金黄。 她眨了眨眼，忽然听到安静的走廊传来一串熟悉的脚步声。 乔稚宁快速抬头看向教室门口，顿时怔住。 程越之一身黑色T恤，单肩背着书包，清瘦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门口，脚下被拉出一片长长的影子。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他左脸颊上一片白色的纱布，隐隐透着消毒液的颜色。 乔稚宁倒吸了一口气，倏地起身。 椅子在地上划拉出一声。 程越之一直不动地盯着她，嘴角微微动了动。 看到乔稚宁一个箭步地窜过来，他后退了几步示意到走廊。 乔稚宁跟在程越之后面，一出教室就迫不及待开口。 “——你的脸——” “——对不起。” 第15章 程越之也一直喜欢乔稚宁…… 程越之的道歉声同时响起, 乔稚宁的话一时顿住。 “什，什么？” 乔稚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程越之拉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乔稚宁。 “道歉礼物。” 乔稚宁愣愣接过来, 捏着礼物不知所措。 “行了, 接了礼物这事就翻篇了啊。” 程越之想笑, 可他一扯嘴角脸上就疼, 无奈只能尽量不做多余的表情。 乔稚宁顿了几秒，把东西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 她抬眸盯着程越之的脸, 表情严肃：“你的脸怎么回事？” 她看得出来，现在程越之说话做表情有些困难。 “摔的。”程越之的言辞和在家里时一致。 乔稚宁皱了皱眉，很快相信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她盯着程越之的伤口, 扼腕不已，“你破相了就要跌出帅哥排行榜了。” 程越之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且臭屁：“还不至于。” -- 第38页 乔稚宁嘟嘟嘴巴, 轻哼了声。 “还挺自信。” 两人回到教室坐好。 现在是午休时间, 两人之间的这一小段插曲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乔稚宁回到座位趴了一会儿。 刚刚担心的事情消失了, 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乔稚宁回头，继续盯着程越之的脸。 程越之被她看得发毛，摸了摸自己的纱布。 “看什么？” 乔稚宁的面色复杂：“你一上午没来，不会是去给我买礼物了吧？” 程越之愣了下，耳根微红。 “你别自作多情，我去医院包扎，还要打破伤风。” 如果细听, 他的语气有些许被戳破的恼怒。 但这时的乔稚宁只当程越之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在不爽。两人从小互怼互闹惯了, 她没有多想。 乔稚宁轻哼一声，很是嫌弃：“你还好意思说。我不和你一起你连路都不会走了啊？” 她双手搭在椅背，下巴抵着手背, 大发慈悲地说：“为了防止你再次摔倒，晚上我还是和你一起走吧。” 程越之沉默两秒，“嗯”了一声。 乔稚宁笑开来，手拢成喇叭状，神神秘秘地说：“放学了我有事告诉你！” 她是个藏不住事的，笑嘻嘻地转过头去。 教室外香樟树的树叶郁郁葱葱。一阵风刮过，叶子热烈地摇晃，好像欢腾的绿色海洋。 程越之低下头，不为人所见的嘴角偷偷上扬开来。 脸颊破皮的地方有被撕拉的痛感，他隔着纱布按了按，又扯扯嘴角笑了笑。 *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班级里同学陆陆续续地都到了。 两人就这么和好了，冯超和何倩对此表示出惊讶。 “怎么和好的啊？”何倩好奇。 冯超随口猜测：“那肯定是我们程哥哄的呀。” 他瞄向程越之的脸：“不会是因为乔姐破相的吧？” 程越之淡淡睨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可以猜得再离谱点，数学卷子别找我。” 冯超哇哇大叫，立刻闭上了嘴巴。 见当事人不愿多说，两人也就没有再多问。 晚上放学，乔稚宁将自己收到情书的事告诉了程越之。 和小学的时候不一样的是，乔稚宁这次不会把情书给他了。 当然，这一次的程越之也没有要。 他只是看着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恭喜。” 乔稚宁叹气，好心劝告：“程越之我劝你最近少和人打交道。真的很容易被揍。” 因为不能做表情，说话也不能大幅度，很多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变成了阴阳怪气和不明所以，有种怪异感。 程越之“哦”一声，“你怎么想？” 乔稚宁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想？” “有人喜欢你。”程越之快速说完，别过脸去。 夜色中的表情模糊不清。 “我也不知道。”乔稚宁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第一反应当然是开心啊，而且他还留了□□。但我不知道要不要加。” 程越之久久没有说话。 乔稚宁当他脸疼不想讲话，自顾自地说：“等考完试了再说吧。而且我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呢。万一……真的是恶作剧怎么办？” 乔稚宁抬头看向程越之：“你说对不对？” 程越之抿唇，弹了下乔稚宁光洁的额头：“胆小鬼。” * 乔稚宁和程越之恢复了友好关系的第一个周六，两人结伴去学校自习。 程越之上楼时被其他班男生叫住说话，要乔稚宁先进教室。 乔稚宁回到位置坐下，立马被何倩拉住了胳膊。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何倩的表情有些八卦：“听说程越之喜欢7班的陆莎莎！是不是真的？” 乔稚宁一脸懵：“哈？我不知道啊！谁说的？” “听7班的人说的。程越之的脸前两天不是破了吗？听说就是为了陆莎莎！”何倩把不知道传了几手的小道消息偷偷告诉乔稚宁。 乔稚宁听得一愣一愣。 不是摔的吗？怎么变成为了陆莎莎了？ 冯超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加入到讨论中来：“程哥喜欢陆莎莎啊？保真吗？” “不知道啊。”何倩摇摇头。 冯超和何倩同时看向乔稚宁。 乔稚宁连连摇头，一副“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见她不说，何倩和冯超互相交换起了情报和意见。 “7班的是这么说的。” “陆莎莎确实很漂亮，好多人喜欢。” 乔稚宁眨了眨眼，回忆陆莎莎的样子。 她对陆莎莎有印象。 漂亮，白，高。 最重要的是，她瘦！很瘦！ 乔稚宁一个激灵，发现这事还真的挺有可能的。 程越之喜欢的不就是陆莎莎那样瘦成模特身材的女生嘛？！ 何倩和冯超的八卦还在继续。 “你说我们直接问他他会说嘛？” “男子汉大丈夫，有啥不能说的？” “也是，喜欢陆莎莎又不丢人！” 乔稚宁想着事情，只听到了“喜欢陆莎莎”几个字。 她回过头，微微惊讶：“程越之真的喜欢陆莎莎？” -- 第39页 何倩和冯超这两个原本讨论热烈的人忽然哑巴了似的，嘴巴紧闭。 乔稚宁心有所感，侧头看向走道。 程越之就站在自己身后，脸色可以说是很难看。 “我喜欢陆莎莎？” 他压低了语气，阴恻恻的：“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乔稚宁怎么知道？ 她自己还一头雾水呢。 三人喘气的声都变小了，怔怔看着程越之把书包往桌上一扔。 落座、拿书、翻开。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见三人还看着自己，程越之反手敲了敲桌。 “谣言。”他抬眼，言简意赅地说。 噢…… 三人同时点点头。 虽然当事人在小范围内澄清了这件事。 但，谣言之所以为谣言，就在于不管你澄清没有，只要这说法还在传播就总有人信。 后面的几天时间里，程越之时不时会遭到一些打趣的声音。 “原来你喜欢陆莎莎啊。” 程越之有点烦。 但乔稚宁不烦。 她成了这个谣言的受益人。 因为前段时刻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加上最近的新传闻。 就算两人一起上下学，学校里很少有人再开她和程越之的玩笑了。 好在大家对于八卦的热情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让所有学生紧张起来的期末考要来了。 * 周五的大扫除之后，程越之要出这学期的最后一期黑板报，主题是“告别高一，迎接高二”。 这一次，程越之写得异常慢。 班级里人都走光了，乔稚宁一个人坐在后面写作业。 最近她忙着复习，好几次熬夜到凌晨才睡。 傍晚的夕阳温柔，照得乔稚宁昏昏欲睡。 她回头，见程越之还有一半的工作量。 实在忍不住困意，乔稚宁放下笔，趴在桌上闭上眼睛打盹小憩，不一会儿便在暖融融的橘光中会周公去了。 程越之出好板报，回头看见的，就是乔稚宁趴在桌上睡觉的场景。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出门洗手。 再回来路过走廊，他看见教学楼上空大片的彩霞。红的橘的黄的粉的紫的，交织在一起，好似一副绚丽的油画。 夕阳如火，余晖温柔地笼罩在乔稚宁的身上。 程越之恍然想起，这样类似的场景，从小学就开始了。 自己在教室后面与黑板粉末为伍，她趴在桌上无所事事。 有时写作业，有时睡觉。 偶尔也会在他身后，一边看着他的杰作一边点评。 “程程你好辛苦哦。”她经常感叹完，接着欢快地庆幸，“还好我的字没有那么好看。” 这些细节如此熟悉，熟悉到一字一句都历历在目。 其他同学早早回家玩耍看电视的时候，乔稚宁却只能乖乖待在学校等他出好板报，一起伴着落日和晚霞回家。 有时他出得慢，陪着他们的就变成了月夜星光。 东升日落，斗转星移。 时光倏忽而过，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程越之走进教室，坐在乔稚宁后方的位置，默默打开书包写卷子。 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西斜变小，教室上空的电风扇呼啦啦地转，前方的气息均匀平缓。 眼看着天色有变暗的趋势，程越之探身过去，拍了拍乔稚宁的肩。 乔稚宁猛然惊醒，一回头看见程越之。 “你好了啊？”她揉揉眼睛，还有些迷蒙。 程越之点点头，指了指窗外。 乔稚宁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橘光伴着彩霞。天色有些暗，连绵云朵看上去像一条深色的河。 乔稚宁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兴奋道：“好漂亮啊。” 她回头，催促程越之快走一起去外面看。 程越之半张脸笼在橘光里，棱角分明利落。空气里细小的粉尘飞扬，他的眼睫毛被染成了金色。 他坐在位置不动，嘴角荡漾着淡淡的笑。 乔稚宁一时看得愣住，脱口而出：“你可以笑了？” 程越之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左脸，又扯了扯嘴角。 他露出了更大的一个笑容：“嗯，可以笑了。” “太好了！”乔稚宁眉眼弯弯，很开心，“快要好啦！” 关上教室门的时候，整个高一走廊空荡。 乔稚宁望着天上的彩霞，忍不住猜测：“你说在飞机看落日和晚霞是什么样子啊？是不是更漂亮？” 程越之点点头：“嗯，很漂亮。” 乔稚宁想象了一下，很是憧憬：“好想去天上看一看呀。” 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坐过飞机呢。 “会有机会的。”程越之说。 乔稚宁点点头，东张西望：“咦，其他班级都走光了啊。” 程越之“嗯”一声，伸手拽了下乔稚宁的马尾。 赶在乔稚宁要动手前开口：“这是你最后一次等我出板报了吧？” 乔稚宁微微一愣，作势要拍他的手放了下来。 马上高二分班，他们大概率不是一个班了。 “分班了我也可以等你啊。” “真的？” “嗯……看情况吧哈哈哈。干嘛？舍不得我啊？” -- 第40页 “少给自己贴金了乔稚宁，我巴不得和你分班。” “程、越、之！” …… 男女生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远去，远处一排黑鸟飞过赤橘色的天空，仿佛飞鸟入海，消失无踪。 人有时候很奇怪。 真话喜欢玩笑着讲，假话却说得认真。 好像谁先开口袒露了真心，谁就输了。 程越之的想法很简单，带着少年的傲气和倔强。 乔稚宁不喜欢程越之，程越之又怎么可能承认喜欢乔稚宁呢？ 很久之后的程越之才恍悟，高中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 因为自尊和自傲，嘴硬着告诉所有人糖一点也不好吃。 以为骗过了周围所有人，就可以骗过自己。 以为说得多了，自己就真的不喜欢吃糖了。 可事实是—— 小孩子永远喜欢吃糖。 程越之也一直喜欢乔稚宁。 第16章 “山明和水秀，不比你有…… 进入7月, 高一进入了期末考试的最后复习阶段。 这天早上，乔稚宁打着哈欠去叫程越之。 程越之见她眼下发青，问她昨晚干嘛了。 乔稚宁没什么精神, 恹恹的。 “昨天背政治历史背晚了。” 最近她连续熬了几个晚上复习, 今天可能是报应来了, 加上没来得及早饭, 走路腿都有些发飘。 程越之皱眉，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你这次这么紧张干嘛？” 他不理解。 乔叔叔对乔稚宁学习方面的要求不严, 只要能考上大学就行，没什么名校情节。乔稚宁学习一向也比较轻松，成绩能保持在班级中段就可以。 乔稚宁抿抿唇：“我想考文科实验班嘛！” 她开开心心地和程越之分享：“筱筱也要读文科, 我如果能进实验班就可以和她一个班啦。” 她的喜悦那么明显，话里话外都是对和秦筱同班的期待。 程越之沉默片刻，“哦”了一声。 语文早读一下课, 校园里响起了音乐, 早操时间到了。 背了一节课文言文的乔稚宁口干舌燥, 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水。 “稚宁，快点。”何倩在教室门口催促。 “来了。” 乔稚宁匆匆咬了几口面包，追上何倩。 “走了走了。” 9班出操的地方有点远，两人小跑着过去，赶在广播操开始前赶到了位置。 乔稚宁气喘吁吁，被太阳晒得有点头晕。 她深呼吸了几次，跟上节奏做操。 7月的天气渐渐开始变热, 又圆又红的太阳当头, 日光似火焰，要将大地烤化似的。 汗水不断从额头沁出，乔稚宁的四肢开始发软, 视线变得模糊眩晕。 好不容易坚持做完了广播体操，广播里忽然响起了副校长的声音。 “发布一个紧急通知，请全体师生注意……” 注意什么，乔稚宁已经听不到了。 她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乔稚宁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她有一件隐形斗篷就好了。 * 乔稚宁是在医务室醒来的。 在这之前，她隐隐约约有些意识，知道是程越之背着她过来的。 一起来的，还有班主任和班长。 医生检查了说她没有什么事，可能是低血糖加上有些中暑。 乔稚宁模模糊糊听到医生的声音，试图撑开眼睛加入对话。 程越之注意到她的动作，低声要她休息，别动。 乔稚宁想想也是，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她躺在病床上，手背多了个针眼。 程越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几点了？”乔稚宁出声。 听到声音，程越之看了看手表。 “10点多了。”他无奈，“你再多睡一会儿都放学了。” “我也不想啊。”乔稚宁起身，头还有些晕。 她捂着肚子嘀咕：“我饿得不行了。” 她现在是头晕肚饿，难受得很。 程越之递给她一个面包：“给你垫垫肚子，一会儿等医生看过以后再去吃午饭。” 没两分钟，在外面会诊的医生过来了。 他问了问乔稚宁的情况，又询问了些最近的饮食和睡眠状况。 “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节食。你营养跟不上，睡眠也不足，你不晕谁晕啊？” 医生摘下老花镜，又看了看乔稚宁：“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又不胖，减什么肥？” 乔稚宁脸色微红，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今天早上她晕倒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 今天在学校还好，如果在外面忽然来这么一下，那可怎么办？ 医生又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要乔稚宁再休息会儿。 医生离开后，隔间里的两人有些沉默。 乔稚宁偷偷抬头，这样的程越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为，程越之会狠狠说自己一顿，说些“我早就和你说过”之类的话。 可是并没有。 这样安静的程越之居然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温柔感。 半晌，程越之张口，声音闷闷的：“节食不好。” -- 第41页 乔稚宁丧丧地“嗯”了一声。 程越之停顿几秒：“你真的想减，以后下了晚自习我陪你跑步。” 乔稚宁愣了愣，高兴地点点头。 想起了什么，她的表情僵了僵：“等期末结束再说吧。” 程越之点头：“行。” 乔稚宁坐在床沿，双腿晃了晃。 “好丢脸啊。”她郁闷地说。 现在回想起来，脸上还是一阵阵发麻。 太羞耻了。 程越之不以为意：“这有什么？” “可是被好多人看到了哎！” 乔稚宁只要想到自己晕倒的“壮举”被前后几个班看了个透，她的鸡皮疙瘩就冒个不停，浑身不自在。 秦筱，戚淮，黎颂，陆莎莎，还有那个不知名的爱慕者…… 天呐，他应该不会再觉得自己可爱了吧？ 听到乔稚宁的想法，程越之气笑了。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他忍不住敲了乔稚宁一个爆栗。 “喜欢你的人因为你晕了就不喜欢了？” 乔稚宁捂着额头扁嘴，一双眼睛充满求知欲地看着程越之：“那你们男生看到喜欢的女生晕了会想什么？” 程越之怔住。 喉头动了动。 他别过脸，手掌在乔稚宁的额头轻拍了下。 “当然是会担心，笨！” * 乔稚宁离开医务室已经是中午了。 程越之请她去校外的餐厅吃饭。 经历了这一遭，乔稚宁不是很有胃口，便选了一家连锁的米线店。 店里冷气开得很足，吃起来也不会觉得太热。 程越之熟练地去前台点单，乔稚宁找了个位置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前方忽然传来几声熟悉的笑闹。 乔稚宁下意识抬头，和黎颂等人的目光撞个正着。 空气凝滞了几秒。 黎颂旁边的唐潇率先笑着开口了：“这么巧啊美女。” 乔稚宁扯扯嘴角，点点头：“是啊。” “你一个人——” “你没事了？”唐潇的话被黎颂打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突然提到早上的窘事，乔稚宁的脸颊又开始发热，恨不能离开逃开这里。 “……没事了。” 站在黎颂旁边的周笠“啧”了声，“看不出来你体质这么差，真是白长肉了。” 乔稚宁的目光顿时一冷，嘴唇也不高兴地抿了起来，整张娃娃脸都写满了不开心。 她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可是周笠不一样。 她和周笠明明没有多熟，他凭什么在背后议论取笑自己的身材？ 自己可从来没有议论过他脸上的痘痘。 很多时候，玩笑和取笑只是一线之隔。 你不能取笑嘲讽了别人，别人生气后再说自己只是开玩笑。衡量的尺度应该在被玩笑者的手里。 如果不是上次的事，乔稚宁也许还会自嘲一句“虚胖”。 可羞辱在前，她实在没有和周笠社交的心情。 乔稚宁在其他人眼里一直是个性格好人缘好的女生，脸上总是挂着笑的。 此时忽然冷了脸，黎颂几人都愣了下。 “说什么屁话？”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捅了捅周笠的手臂。 “麻烦让让。”就在这时，程越之回来了。 黎颂和朋友让开一条道给他。 程越之目不斜视，将号牌放在桌上，径直坐在了乔稚宁的对面。 黎颂等人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乔稚宁抿了抿唇，有些尴尬。 他们怎么还不走啊？ 程越之像是会读心术似的，抬眸淡淡地看向黎颂——旁边的周笠。 周笠一个激灵，立刻想起前段时间里班级里的风言风语。 他连忙拉着黎颂往外走。 “两位慢吃，我们先走了啊。” 几人走到门口，黎颂回头。 程越之递了张纸给乔稚宁，乔稚宁将水杯推给程越之， 动作熟稔，好像重复过无数遍似的。 黎颂心里微微一漾。 他从小学起就知道自己很受女生喜欢。到了初中，他的情书已经接到手软了。他可以轻易看出一个女生喜不喜欢自己。 当然，他也同样看得出来乔稚宁对自己的好感。 如果乔稚宁和自己表白，他是会答应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他约乔稚宁出来玩后，乔稚宁似乎开始躲着他了。 黎颂不理解，也有些好奇。 明明那天，两人的关系应该更近一步才对。 可不知不觉，他发现乔稚宁竟然有些回避自己。 为什么？ 思忖间，黎颂听到旁边有人在问。 “程越之不是喜欢陆莎莎吗？” 周笠立刻接话：“是啊，不然他打我干吗？靠！我肩膀疼了好几天。 ” 黎颂愣了愣，再次回头。 隔着玻璃门，两人的身影模糊。 喜欢陆莎莎吗？ * 晕倒事件之后，乔稚宁自觉地恢复了正常作息和一日三餐。 同时，她也屏蔽了所有的社交和网络，一心一意地复习功课。 7月中旬，高一进行了期末考试。 三天考试下来，乔稚宁自我感觉还不错。 -- 第42页 如果按照往年的分数线，自己进文科的实验班还是很有希望的。 为了怕自己考前分心，乔稚宁直到考完试才让爸爸给家里办理上网业务。 营业厅来装网的那一天，乔爸爸上班不在家。乔稚宁拉着程越之陪自己在家等人。 电信的人员很专业，不到半个小时就装好了。 乔稚宁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人，兴高采烈地在程越之面前上起了网。 她先是登录了自己的企鹅。 一瞬间，各种提示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程越之随意一瞥，花里胡哨的一堆消息。 “你这里搞定我就回去了。” 乔稚宁忙着看消息，随口应了。 程越之起身，只听“咦”的一声。 乔稚宁点开了一个号码的页面，满脸的困惑。 “我空间里这个访客是谁啊？” 程越之看着熟悉的头像，脚步一顿。 他侧头，乔稚宁也疑惑地望向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 程越之咽了咽口水，清嗓子：“我怎么知道？” 乔稚宁“啊”一声，“对哦。” 她再次将目光放在屏幕上，皱眉浏览那个企鹅号的信息。 程越之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重新坐了回去。 “我想起来了！” 他一个激灵，听到乔稚宁自言自语的声音。 “好像是上次写情书给我的那个男生哎。” 程越之：“……哦。” 乔稚宁转头，微蹙着眉看向程越之。 “程程。” 程越之眉头一跳：“干嘛？” 乔稚宁的样子有些为难：“你说我要不要加他啊？好像有点尴尬哎。” 程越之的视线飘忽了一瞬，若无其事道：“随便你。” 说话间，乔稚宁点开了那个号码的空间。 最新的一条说说映入眼帘—— “山明和水秀，不比你有看头。” 时间是7月8日，也就是乔稚宁晕倒的那一天。 乔稚宁的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不禁轻了几分。 程越之的眼神闪烁，脊背挺得僵直。 “这歌词……”乔稚宁有点不确定，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程越之寻求帮助，“是写给我的吗？” 程越之的耳尖在乔稚宁的目光中渐渐泛了红，如被细细麻麻的针扎过。 乔稚宁并没有察觉，依旧盯着他等一个回答。 程越之咳嗽了下，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恼羞成怒：“乔稚宁你是傻的吗？” 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笨蛋：“当然是写给你看的！” 第17章 别生气了程程 加了男生的企鹅后, 对方并没有主动和乔稚宁聊天。 乔稚宁有些困惑，问程越之为什么。 程越之耸肩，说他怎么知道。 乔稚宁于是作罢。 暑假里她想做的事情太多, 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刚放暑假时, 黎颂在已经改了名的人人上找过乔稚宁, 问她要不要出来玩。 乔稚宁迟疑片刻, 没有理由地拒绝了。 黎颂约过她两次没有成功，也就不再找她了。 乔稚宁和黎颂依旧保持着列表好友的关系, 但她已经不再主动关注黎颂的状态了。 白天，她在家里写暑期作业，或是跟着电视里的健身节目学着跳操。 晚上, 乔稚宁则约好和程越之绕着小区夜跑。 这么折腾了半个月后，体重一点没减。 乔稚宁有些沮丧。 “是脂肪变成肌肉了。”程越之这么安慰她。 乔稚宁点点头，说好吧, 那我继续努力。 健身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时, 乔稚宁接到了秦筱的电话, 约她出来见面。 秦筱前段时间和家人出国玩了，最近刚回到宜和。 她约乔稚宁在学校附近的书店见面，顺便一起挑选下学期的参考书和习题集。 学校附近的小书店里冷气开得很足，放假的缘故，里面的学生不多。 一进门，秦筱拉着乔稚宁越过花花绿绿的女生杂志，直奔架子上的王后雄和五三。 按照老师的建议, 两人各自挑了几本参考书。 准备付钱时, 乔稚宁意外地看见了应贞。 她坐在收银柜台里面，正低着头看书。 “应贞？”乔稚宁下意识叫了一声。 收银台里面的女生迅速抬头。 见到乔稚宁，她的脸噌一下红了, 连忙起身。 乔稚宁没有问她为什么坐在柜台里，只热情地打招呼：“你也来买书吗？” 应贞有些尴尬地点头说是。 两人顺着聊了几句文理分班的事。 付钱时，乔稚宁和年轻的老板对视了一秒。 “一共72。”男人手脚利落地装袋。 “好。” 乔稚宁付好钱，临走前和应贞告了别。 同秦筱一起出了门，她再次回头。 隔着一道玻璃门，应贞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了。 乔稚宁微微蹙眉，心里隐约觉得有些怪怪的。 “你同学和老板认识吧？”秦筱问，“老板给我们打了85折。” 乔稚宁抿唇：“可能吧，我也不清楚……” “嗯，别管这个了，我带了个小礼物给你。” 秦筱低头，从自己包里翻出一个纸袋。 -- 第43页 乔稚宁看到纸袋上的品牌，瞬间一愣。 这段时间，她在网上搜了好多资料，想知道适合自己这种身材运动时穿的内衣。 这个牌子是推荐里面最贵的，国内没有的卖。 “筱筱谢谢你，但这个牌子好贵的，我不能白收。你花了多少钱？我下次给你。” 秦筱弯弯唇：“我在国外买的便宜，你收下吧。就当生日礼物。” “可是——” 乔稚宁的话被秦筱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 秦筱拍拍乔稚宁的肩，小声说：“我知道你心里介意那件事，快回去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她退开两步，又笑了笑：“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拒绝啦。” 乔稚宁鼻尖一酸，眨了眨眼。 “好了，你再说我要生气了。”秦筱轻松地说。 秦筱讲话轻声细语的，听起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乔稚宁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笑了。 “知道啦！” 回到家以后，乔稚宁立刻试穿了一下秦筱送的运动内衣。 肉粉色的内衣，穿白色校服也不会透，尺寸也很合适。 相比自己之前买的那些，这一套运动时牢固很多。而且，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显胸了。 这个牌子在国内没有专柜，要买只能请人代购。 乔稚宁算了算自己的零花钱，勉强只够再买一个的。 不好意思向爸爸开口买这么贵的内衣，她第一次有了赚钱的念头。 * 然而，乔稚宁赚钱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高二提前开学了。 乔稚宁如愿以偿地和秦筱分到了文科实验班。程越之去了1班，和戚淮以及陆莎莎在一起。 乔爸爸知道女儿进了实验班很高兴，大方地多发了一些生活费给乔稚宁。 乔稚宁此刻正是缺钱的时候，乐滋滋地接受了。 09年适逢建国60周年，宜和一中计划办一台晚会，号召大家积极参加。同时，学校组织了一场针对晚会的主持人选拔，选中者有奖励。 “程程，你觉得我去参加主持人选拔怎么样？” 上学的路上，乔稚宁随口说起这个话题。 程越之目光极淡地在乔稚宁身上扫了一圈。 大眼睛白皮肤红嘴唇，是很标致的五官长相。她今天穿着学校的夏季校服，原本合身的衬衫看着比之前宽松了些。 “去吧，你很合适。”程越之开口。 “真的？”乔稚宁一喜。 难得从程越之口里听出夸自己的话，她忍不住得寸进尺起来。 “你怎么看出来我合适的？是不是觉得我变瘦了？可是我称体重没什么变化哎……” 程越之皱眉，忍不住打断她：“我是说你台风挺好的。” 他顿了两秒，补充：“形象也可以。” “台风？”乔稚宁乐了。 程越之点点头：“小时候你不是常常上台唱歌吗？” 那时候他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大人叫上台表演弹钢琴。好多时候，乔稚宁都会主动提出和自己一起，非常踊跃积极，从不怯场。 乔稚宁哈哈笑了两声。 “那都是幼儿园的事了吧？你还不如说我小时候脸皮厚。” 程越之：“……” 话是这么说，乔稚宁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报名了主持人的选拔。 经过了一系列的自我介绍、才艺表演、提问回答等环节，乔稚宁竟然顺利地入选了。 一共四个主持人，两男两女，乔稚宁成了其中之一。 在选拔主持人的时候，晚会节目的选拔也在同时进行。 乔稚宁被选上主持人后，每天下午的自习课变成了排练。 在这过程中，她认识了许多参演节目的同学。 其中包括了程越之的同班同学——陆莎莎。 陆莎莎要表演的是一个四人合唱节目。 因为和程越之的传闻，乔稚宁对她有些好奇，关注也不禁多了些。 一来一去的，两人的交流多了，就这么交上了朋友，互加了人人和企鹅。 临近10月晚会时，排练工作变得更加紧张了。 除了下午的自习课，乔稚宁的晚自习时间也被占用了。 这段时间，程越之变成了等人的那个。 两人虽然不同班了，上下学还是一起的。 晚自习之后，乔稚宁在阶梯教室排练，程越之便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写作业。 教室里排练的声音吵吵闹闹，他塞上耳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陆莎莎家和两人是一个方向。 有时放学结束，三个人便一起离开。到了岔路口的位置再分开。 乔稚宁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看他们三人关系的，反正她挺开心的。 在筹备晚会的这段时间里，她过得忙碌且快乐。 人一充实起来，也就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事了。 这段时间的彩排还给乔稚宁带来了一个意外之喜。 暑假期间怎么都没减下来的体重，在忙忙碌碌中竟然不知不觉地变少了。 * 晚会当天，高一高二的全体师生在小礼堂观看了这场晚会。 乔稚宁穿着合身的淡蓝色礼服，乌黑顺滑的长发披在肩膀，妆容精致，莞尔微笑。 台下是乌泱泱的人群，乔稚宁竟然一眼就看到了程越之。 -- 第44页 高二（1）的位置靠前，程越之更是坐在了1班第一排最靠近舞台中央的位置。 两人的目光隔着距离相碰。 程越之张唇，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乔稚宁笑了笑，移开目光。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 ——“下午好！” 几句开场白之后，整场晚会正式开始。 这次晚会彩排了无数次，乔稚宁对于流程早已熟悉，串场词背得滚瓜烂熟。 在一开始的紧张过去后，她很快地熟悉了场地，流畅漂亮地同其他主持配合完成了整场晚会。 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是集体大合唱。 所有主持人也一起上台，在合唱声中宣布了晚会的结束。 整个礼堂爆发出了热烈且持久的掌声。 秦筱上台，送了一大束花给乔稚宁。 掌声和灯光渐渐散去，小礼堂放起《无与伦比的美丽》当作退场曲。 乔稚宁抱着鲜花，和其他几个主持一起退到幕后。 离开舞台的最后一秒，她的脚步一顿，再次向台下看过去。 台下白炽灯光大亮，同学们正在陆陆续续地离场，人声鼎沸，音乐嘈杂。 人潮攒动的小礼堂，程越之站在原地，目光遥遥落在舞台上。 “你知道当你需要个夏天，我会拼了命努力。” 音乐声中，乔稚宁看到程越之笑起来，隔空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我知道你会做我的掩护，当我是个逃兵。” 脉脉暖流涌上心头，乔稚宁冲他欣然一笑。 不管他们两个平时如何互相埋汰，可在关键时刻，他们总是会站在一边的。 自己是这样。 程越之也是。 “乔稚宁。” 舞台后面有人在叫。 “来了！” 乔稚宁转头应声，提着裙摆走下舞台。 程越之站在台下中央的位置，音乐混杂在周遭喧闹的人潮涌动中，不太清晰。 看着台上的少女一步步走回幕后，他双手插兜，顺着人流往相反方向的出口走去。 台上台下，一明一暗，方向交错。 退场的走道有些堵，程越之顺着人潮走走停停。 旁边有同学谈论交流的声音传来，夸赞今天的高一女主持人美声甜。 程越之停下脚步，隐约听清了礼堂的音乐声。 “你形容我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hey ya~ hey ya~ 我知道你才是这世界上， 无与伦比的美丽……” 程越之低下头，扯扯嘴角笑了。 现在，乔稚宁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漂亮珍宝了。 * 晚会结束后，乔稚宁作为晚会的参与人员得到了一笔小小的奖励。 奖励并不多，但是她很开心，小心地存入了自己的小钱罐里。 前段时间因为彩排被迫中断的夜跑也重新提上了日程。 乔稚宁下了晚自习会和程越之去操场跑步，每天至少八百米。 这天，高二（15）班的饮水机坏了。 两节晚自习下来，乔稚宁有些渴。 于是晚自习下课后，乔稚宁背着书包先去了趟超市。 她先给自己拿了一瓶水，要付钱时想起程越之，又折返回去。 走到靠墙的冷柜前，乔稚宁拉开柜门，伸手要去拿水。 一只手比她更快地伸了进去。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女生还是少喝冰水。” 头顶上方多了道阴影，男生清冽的气息和熟悉的声音同时传来。 乔稚宁一怔，抬头对上黎颂的目光。 难得的，他身边没有其他男生。 黎颂笑了笑，探身拿了一瓶饮料，随手就要关上门。 “哎别！”乔稚宁眼疾手快地伸手阻止。 快速拿了一瓶矿泉水，她关上门解释：“是给程越之买的。” 黎颂愣怔一秒，笑了。 “哦，是我想错了。” 乔稚宁轻轻“嗯”了一声，就要离开。 “乔稚宁。”黎颂叫她。 乔稚宁的脚步一顿，用眼神问他什么事。 黎颂垂眸，目光扫过乔稚宁的脸。 她现在瘦了些，五官看上去更加出挑。大眼睛长睫毛白皮肤尖下巴，有种漫画少女的感觉。 前几天的晚会，在台上的乔稚宁更是有种脱胎换骨的漂亮。 晚会那天周笠还问他怎么不和乔稚宁玩了。 他笑了笑没说话。 事实上，黎颂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暑假约乔稚宁，她不肯再出来了？ 思忖几秒，黎颂眉梢微挑：“你在躲我吗？” 乔稚宁一愣，摇了摇头。 手上不自觉用力，握紧了手心的矿泉水。 程越之的那瓶水有些冰，水珠冒出来，贴在手心，透心的凉。 黎颂蹙眉，有些困惑：“那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得罪你了？” 乔稚宁抿唇。 也许站在黎颂的角度，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在周笠谈论自己时，他可能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附和了一声，甚至他自己也许都察觉不到那就是附和。 可是…… 乔稚宁说不清自己的感受。 从那天起，她对黎颂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 第45页 只要想到那天自己在教室外听到的话，心口就翻江倒海般地难受。 即使可以说服自己不要对黎颂多加责怪，她也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迟疑片刻，乔稚宁问他：“你暑假约我……是又想用我拒绝谁吗？” 黎颂一怔：“什么？” * 乔稚宁到操场时，程越之已经等在那里了，黑色书包丢在一边的地上。 少年周身被笼了一层淡淡的橘光，身姿修长落拓。 这一年的桂花开得晚，10月份的校园还飘着桂花香。操场附近，花香尤为浓烈。 把书包放在程越之书包旁边，乔稚宁将水递过去。 “给你的。” 程越之双臂直直垂下，没有接。 夜色下，他的眼神闪烁。 乔稚宁扬眉，催促道：“快点啊。” 程越之顿了两秒，接过水瓶随意往自己书包上一扔。 “我不渴。” “哦。”乔稚宁不以为意，“那你跑完步再喝。” 程越之定定看着乔稚宁，吸了口气。 “开始吧。”他率先跑开了。 乔稚宁一顿，连忙跟了上去。 “哎，等等我呀！” 程越之今天不知道搞什么鬼，跑得很快。 乔稚宁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忍不住叫他慢一点。 程越之一顿，稍稍放慢了脚步，依旧保持着领先乔稚宁一段距离的态度。 两圈结束之后，他的脚步未停。 “程、越、之！” 乔稚宁大喊了一声。 前方男生的背影挺拔清瘦，昏黄灯光下，影子被拉得忽短忽长。 乔稚宁为了追他，跑得比平时快很多。此刻已经有些喘了。 见程越之依旧不等自己，乔稚宁不由赌起气，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前方的程越之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 乔稚宁远远站在操场那边看着自己。环境昏暗，夜色深沉，她的身影顿时显得格外孤寂。 程越之抿唇，回过头来跑到她身边。 “继续啊。” 乔稚宁瞥他一眼，嘟唇不满：“我跑不动了。” 程越之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嘴唇抿成了线。 “跑。”他言简意赅。 “不要。”乔稚宁拒绝。 程越之皱眉，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她。 乔稚宁索性耍赖，彻底蹲了下来。大有一副在此落地生根的架势。 程越之俯身抓住她的手腕，眼睛发亮。 “起来。” “我不！”乔稚宁仰头和他对视。 下一秒，程越之一个用力，索性拖着她往前。 “啊啊啊啊！”乔稚宁叫出声，脚底在跑道上蹭出两道印子。 程越之看上去清瘦，力气大得出奇，拖她就像拖个小猫小狗似的。 “程程，程程！” 乔稚宁慌忙用另一只手反抓住程越之的手腕，连声叫他。 “程程停下！” 程越之的脚步一顿，回头。 只一秒就迅速移开目光。 “快把衣服理好！”他的声音里有些气急败坏，放开了对乔稚宁的桎梏。 乔稚宁一愣，低头。 自己刚刚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件短袖T恤。 这T恤的领口有点大，拖拽间，内衣的肩带露了出来，甚至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曲线。 乔稚宁脸色微热，连忙把领口重新整理好。 她站起身来，走到程越之旁边。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闷，还有一丝淡淡的尴尬。 程越之也不再开口催她跑步了，默默地往操场入口方向走。 乔稚宁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 “你今天怎么了？” 程越之低头，睫毛颤了颤。 “没怎么。” “那我叫你等我你怎么不等？” “……” “程程？” 程越之吐了口气，似乎是无法忍耐了。 “你不是说不要喜欢他了吗？”他看向乔稚宁质问。 乔稚宁一愣：“你看到了？” 程越之低低“嗯”了声。 他看到她和黎颂一起从超市出来，并排走了一会儿。 乔稚宁几步跑到程越之面前，打量他的神色。 “你生气了？” 程越之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暴起。 “我是对你恨铁不成钢！”他低声呵斥。 乔稚宁“噗嗤”一下乐了。 程越之皱起眉毛和她对视。 “他找我出去玩，不过我拒绝啦。”乔稚宁的声音轻快。 程越之一怔。 下一秒，他垂在身侧的手臂被人晃了晃。 程越之低头，撞进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里。 扑鼻的桂花香中，他听见乔稚宁的声音。 “别生气了程程。” 第18章 不放心我啊？ 在学校超市遇到黎颂的第二天中午, 吃完午饭的乔稚宁和秦筱在学校散步消食。 不巧，两人在超市附近又遇到了黎颂等人。 黎颂手里拎着一袋吃的送给乔稚宁，再次为之前的事道了歉。 乔稚宁也没有和他客气, 收了下来。 黎颂学理, 和乔稚宁的班级距离很远。 除了偶尔从同学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外, 乔稚宁在学校很少会遇到他。 -- 第46页 上学期的校园生活在平静中过了大半的时候, 学校里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乔稚宁高一时的同班同学应贞从宜和一中退学了。 这件事在高二年级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应贞和校外的一个男人谈恋爱被父母发现了。应贞的恋爱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宜和旁边书店的老板。 应贞父母知道后很生气, 责骂过应贞后去书店大闹了一场。 后来，应贞父母来学校办了转学，听说要将人送到县中读书。 应贞没有来学校, 课本都是父母来收拾的。 这些都是通过各种小道消息传播的，具体事情是怎么样谁也不清楚。 但是在消息传开的当天，高二的所有班主任都在班会上再次宣告了不许早恋、不要和校外不熟悉人士来往的注意事项。 晚自习放学, 乔稚宁和程越之路过书店。 书店大门紧闭, 卷帘门拉着。大门旁边的墙面贴着一张“此房出租”的单子。 乔稚宁停下脚步, 怔怔看着书店发呆。 她恍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和程越之看到应贞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走在应贞旁边的人就是书店老板吧？ 还有暑假时自己在书店遇到应贞，她脸红无措的样子也有了理由。 乔稚宁的心脏怦怦直跳，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乔稚宁。”程越之忽然开口。 乔稚宁：“什么？” 程越之蹙眉盯着她，表情严肃地警告：“乔稚宁，你可不要因为外边男人给你随便买点东西就跟人走了。” “我才不会！”乔稚宁瞪大了眼睛反驳。 “不会就好。” 程越之顿了顿, 继续道：“你如果有想要的可以和我说。” 乔稚宁一怔。 程越之别开眼：“我就是提醒你别被人骗走。” 他抬脚离开, 示意乔稚宁跟上。 “一个成年人想和还是学生的小姑娘好，就是耍流氓。肯定是他同龄的女孩子都看不上他，只能骗骗你们年轻小女生。” 乔稚宁：“……知道, 我不会的。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不要再喜欢谁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们老师都没你说得多。” 但乔稚宁想错了，学校对此事的反应并没有结束。 周四下午，高二年级忽然发布紧急通知，下午将在体育馆举办一个演讲活动，要求高一高二所有班级参加。 演讲人是一位有名的青少年心理专家，而这演讲，说白了就是一节关于早恋的心理辅导课。 专家年轻风趣，仪表堂堂，语言平实又不乏幽默，大大拉进了和学生们的距离。 他站在同学的角度，对“高中恋爱”这件事进行了分析和劝导。 总而言之一句话，希望大家有学习意识、安全意识，高中还是要以学习为主，到适合的年纪再做适合的事。 “可能有的同学要提反对意见了，说哎老师你胡说！我就不会因为恋爱影响学习！”老师顿了顿，看着大家微微一笑，“是不是啊？” 还真有不怕死的男生答了个“是——” 一阵大笑。 老师：“那我就要问问你了，你不会被影响学习，你喜欢的人会不会？你的父母不骂你，对方的父母会不会骂她/他？” “你都不为对方考虑还敢说喜欢人家？” 老师的语气夸张，又是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严肃的教育课因为老师的幽默风趣变成了妙趣横生的会场。所有人听得津津有味。 “到高考结束，你们迈出独立的第一步。哎，你有前程我有自由。这时就是你们迎接爱情最好的时候了……” 学校时真的很重视这件事，大方地拿出了足足两节自习课的时间对大家进行思想教育。 在演讲之后，各班主任也在班里重申：学校禁止早恋，劝告有情况的同学主动分手。如果被举报，可能会找家长一起来处理。 叫家长这一招效果显著。 很多校园小情侣都表示分手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经过这件事，乔稚宁更加坚定了“好好学习，不问风月”的想法。 几个朋友之中，受此影响最大的是秦筱。 ——她和戚淮被人举报了。 教室办公室里，秦筱和戚淮谁都不承认早恋，一点没松口。 老师没法子，只能放两人回去，暗暗观察。 17岁的女孩子，在意的东西很简单。 脸上突然冒出的痘痘，成绩单上的分数，或许还有一个偷偷藏在心里的少年。 对于乔稚宁来说是前者，而对秦筱来说则是后者。 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的那一天，秦筱顶不住压力，在乔稚宁面前哭了出来。 她哽咽着说自己绝对不能让父母知道的，不然他们可能会打断戚淮的腿。 在秦筱父母眼里，女儿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娇娇女，一直懂事乖巧，是不可能早恋的，更不要说是和家境一般的戚淮了。 这是乔稚宁第一次看见秦筱的眼泪。 她抱了抱秦筱，轻声安慰。 “筱筱，不会有事的。” 好在秦筱和戚淮一文一理，平时离得很远，加之两人的成绩都很优异。一段时间后，老师暂时放过了两人。 2009年的冬天，宜和一中因为应贞的事掀起了一股小风浪。有人顶不住压力分了手；有人则因为小风暴更加坚定了感情；而有的人决定把情愫留在心里，集中精力好好学习。 -- 第47页 比如乔稚宁。 也比如——程越之。 又一个新年的一月，程越之17岁生日。 乔稚宁带上生日礼物去程越之家一起庆祝。 程越之闭上眼睛对着蜡烛许了愿。 “许了什么愿呀？”乔稚宁好奇。 程越之睨她一眼：“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乔稚宁脸上笑咪咪的：“前两个可以说吧？” “不说，都是一样的。”程越之低头，吹灭了蜡烛。 乔稚宁愣怔，点了点头：“那好吧，祝你梦想成真啦。” 三个一样的愿望，那一定是很期盼的心愿了。 乔稚宁不知道，17岁的程越之许了和16岁的乔稚宁同样的生日愿望。 “在健康的前提下，希望乔稚宁如她想要的那样，变瘦一点。” * 繁忙的课业中，时间仿佛被按了加速器，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2011年的6月，大家同时迎来了高考。 学生时期最重要的考试结束，大家一下放松起来。 乔稚宁今天约秦筱，明天约何倩，忙得不亦乐乎。 同时，她和程越之因为高考而搁置的跑步活动也再次恢复了。 乔稚宁发现，最近夜跑时的程越之显得沉默了许多。 以为是程越之高考没有发挥好，乔稚宁怕触碰他伤口，一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高考和志愿的话题。 直到这天下午，程越之忽然地说要请乔稚宁吃饭。 6月的下午，天空湛蓝无风。 两人一起骑着自行车去了一家新开的川菜馆。 饭店古蜀气息浓厚，招牌上红彤彤的辣椒瞩目诱人，惹人垂涎。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按服务员的推荐点好了菜。 等菜期间，程越之垂下眼，慢条斯理地涮起杯筷。 神情无悲无喜，看上去兴致不高的样子。 乔稚宁憋了几天，这会儿实在忍不住。 她打量着程越之，小心翼翼地开口：“程程，你是不是高考没有发挥好啊？” 程越之涮筷子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乔稚宁。 乔稚宁咽了咽口水，试图安慰：“其实……现在成绩没出来，也不一定就没考好。如果你真的没发挥好，以后可以再考研呀，或者实在不甘心，还可以复读……” “谁告诉你我没考好了？”程越之打断她。 乔稚宁一愣：“那你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程越之垂下眼睫，沉默地放好筷子，后背往红棕色椅子上一靠。 他定定看着对面的女生：“我在想志愿的事。” “你不是想学医吗？”乔稚宁眨了眨眼。 她知道的，程越之想做医生。 程越之缓缓点头，补充：“可能会去北京。” “那不是很棒吗？”乔稚宁不明所以。 程越之沉默，灼灼目光对上乔稚宁的眼睛。 少女的眼神干净、清澈，夹杂着开心和困惑，没有一点点的不舍。 程越之别开眼，吐了口气。 “我妈不想我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他找了个看起来很正当的理由。 在宜和，大家普遍都不愿意去太远的地方，报考本省大学是大部分学生的选择。 乔稚宁果然没有怀疑，两道眉毛蹙了起来。 “啊，那怎么办呀？” 她在真心实意地为程越之担心：“要不你和叔叔说说看呢。” 周茉阿姨控制欲是挺强的，但这事关程越之的前途，她也应该会为儿子考虑才对啊。 程越之的目光很深。 “如果……”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 乔稚宁挑高了眉，好奇地看他：“什么？” 程越之的喉头重重滚动，咽下口水。 “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乔稚宁点头。 “我报省里的医学院怎么样？”程越之一眨不眨地盯着乔稚宁。 乔稚宁皱眉：“你想什么呢程程？当然是去北京呀！” 省会的医学院虽然也不错，可是同国内顶级医学院差距还是挺大的。 她一个不太了解医学院的外行人都知道。 “你这么有理想，可别因为阿姨放弃了啊。不然我都要鄙视你了。”乔稚宁皱着鼻子说。 程越之停顿半晌，扯扯嘴角。 “嗯，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谈话间，服务员陆续把菜上齐了。 川菜辛鲜香，色泽鲜艳，清鲜醇浓。 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乔稚宁嘴巴被辣得鲜红，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可这诱人鲜香的口味并没有引起程越之的胃口。 大部分时候，他动筷子只是将菜里的辣椒和花椒挑出来。 两人吃好，正值傍晚。 天色将暗未暗，街边的华灯初上。 两人骑车回家，偶尔有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程越之双手脱把，不紧不慢地骑行在乔稚宁旁边。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乔稚宁，你大学考虑出省读吗？” 乔稚宁想也不想地摇头：“应该不会的。除非我考得太差省里没有合适的学校。” 程越之点点头，心里有股早有预料的失落。 他抿抿唇，忍不住叮嘱：“上了大学以后，你可别被傻乎乎被人用一个手机就骗走啊。” -- 第48页 毕业的这一年，iPhone4在年轻人中是风头最盛的手机，iPhone4s也即将发布。坊间流传着各种割肾卖身买苹果的传闻，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乔稚宁瞥了眼旁边人的懒散样，忍不住大声回道：“我才不会！” 她小声嘀咕：“都是一群臭男生。” 程越之扯扯嘴角，乐了。 “那要是大学里其他男生没有我对你好，你也别上钩了。” 乔稚宁吸了口气，笑嘻嘻地侧头：“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不放心我啊？” 程越之望过来，夜色下的眼睛闪着光。 “是挺不放心的。”他的语气忽然正经起来。 乔稚宁心口一暖，正要说“放心”时，只听程越之笑道：“我怕你到时候失恋又哭哭啼啼地找我。你知道吧？你哭起来傻不拉几的——” “程、越、之！” 乔稚宁刚刚被激发的那点朋友之情立刻被愤慨取代。 程越之反应飞快，在乔稚宁进一步行动前快速踩着车溜了。 适逢一个宽阔的下坡，他撒开了手脚，得意洋洋地回头冲她做了个挑衅的表情。 乔稚宁气得头顶冒烟。 “程越之你给我等着！” “你来啊。” 程越之回头笑，笑容肆意清朗，飞扬蓬勃的少年气十足。风鼓起他的衣摆，好像船上的帆，即将出发要去远航。 车轮滚过地面石子，发出颠簸的声响。 暗色下被女生怒气冲冲的声音和男生的笑声遮掩，地面很快归于了平静。 第19章 “怕不能和你做朋友。”…… 乔稚宁回到家时, 爸爸还没有回来。 骑车回来出了一身的汗，乔稚宁回房间拿上换洗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 再出来时, 乔稚宁在餐桌旁看到了爸爸的身影。 “爸你怎么这么晚才吃啊？”乔稚宁抱着换下来的衣服问。 “今天厂里有点事, 在那没来得及吃。”乔述简单解释。 乔稚宁“哦”了一声, 把衣服在阳台挂好。 要回房间时, 她被爸爸叫住了。 “稚宁啊。” 乔述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 “快要上大学了，这是爸爸给你准备买笔记本电脑和手机的钱。这方面我也不太懂, 你和越之一起去买吧。” 乔稚宁接过银行卡，眼睛亮晶晶的：“谢谢爸爸！” 她顿了顿，小声问道：“这里有多少啊？” 乔述：“一万。” “这么多！”乔稚宁一愣, “爸爸我用不了这么多。” 乔述笑笑：“我听同事讲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苹果手机。你也去买一个吧。你之前舍不得换，这次干脆换个好的。” 他说完，转过头继续吃饭。 乔稚宁站在原地没动, 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 “爸爸……” “怎么了？” 乔稚宁抿抿唇, 小声问：“这个钱都给我处理行不行啊？” “如果我买了其他手机, 剩下的钱留给我其他事情用行吗？”她一鼓作气地说完，睁大眼睛盯着爸爸。 这几天好多同学都在讨论周杰伦下个月的演唱会。秦筱很早订好了票要和戚淮一起去看，也问过乔稚宁要不要一起。 乔稚宁本来以来回住宿费用太多拒绝了。可眼下突然多了一笔钱，她想去看现场的心又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乔述的心口像被锤子砸了一下。 “当然可以啊！”他笑了笑，“你留着用。大学里生活费不够和爸爸说。” “知道啦爸爸。”乔稚宁点点头，开心地转身离开。 乔述看着女儿的背影，表情愣怔。 他恍然发觉, 女儿身上家居服的颜色比记忆中暗淡了好多。 乔述回过头, 叹了口气。 晚上，乔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走到阳台，小区里一片漆黑宁静, 只有刺耳的蝉叫声不断。 最近的气温高，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乔稚宁晾在阳台上的家居服差不多已经干了。 乔述想起来，这件衣服是楼下的周茉买的，当作乔稚宁考上高中的礼物。 粉粉嫩嫩的颜色，前面是一个白色兔子的图案。 乔稚宁很喜欢这件衣服，每次洗好干了就要换上。 这么久了，记忆里鲜艳的粉色泛了白，袖口都有些磨边了。 衣服上的兔子张大嘴巴和他对视，耀武扬威似的。 乔述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衣摆的下方有个地方脱线了。 乔述收回衣服，从抽屉里拿出针线盒。 他回到自己房间，对着床头灯仔细将线头减了，又把磨边开线的地方处理了一下。 做好这些，乔述倚向床头，迟迟没有动作。 这么些年，他忙着工作赚钱，生活，赡养父母养育女儿。人人说他不容易，一个人带女儿这么多年。 但更不容易的人其实是乔稚宁。 从小没有妈妈，自己也不能常常陪伴她，自她长大后对她的关心更是不够。 他一个大男人，带孩子实在太糙了。 周茉和自己上下楼，偶尔会帮着给稚宁买些女孩子喜欢或者需要的东西。 自己这个爸爸，真的算不上称职。 乔述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乔稚宁的家居服重新挂回了阳台。 -- 第49页 * 一周后，高考成绩发布。 乔稚宁的分数和自己预估的大差不差，上一所省内211没什么问题。 而程越之更是考到了全省前20的好成绩。 出分的第二天，大学招生办的电话就打到了程越之的家里，约他详谈。 程越之去学校讨论志愿的同时，乔稚宁在家里忙着上网。 周杰伦演唱会的门票早已卖光，只剩下一些黄牛票。这几天，乔稚宁一直不死心地在网上搜索，试图能碰上原价出价的人。 可惜，直到今天依旧一无所获。 【我估计是买不到票了】 乔稚宁在企鹅上连发了几个哭泣的表情给秦筱。 【算了，正好你们情侣一起，我也不当电灯泡了】 秦筱和戚淮都考得不错，如果没有意外，两人上同一所大学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秦筱也许正忙，没有及时回复乔稚宁的消息。 列表里，陆莎莎的头像忽然闪了起来。 陆莎莎先是打了个招呼，又问起乔稚宁的高考成绩。 两人互相交换了自己的高考分数。 陆莎莎高考发挥得不是很好，刚过本一线。 陆莎莎问乔稚宁准备报什么大学。 乔稚宁：【我准备报凌市的大学】 乔稚宁：【你呢？】 陆莎莎：【我还没想好，我这个分数在凌市估计只能上二本了[叹气]】 凌市是省会，市内大学的分数线普遍比同级别的外省高校要高很多。 乔稚宁发了安慰的表情过去。 乔稚宁：【要不看看其他省的大学？过两天去学校咨询会多问问老师】 陆莎莎回了一个“嗯”。 顿了一会儿，她发来消息。 【对了，那你知道程越之想报哪里吗？】 乔稚宁一愣，下意识打字问她怎么不直接问程越之。 刚打了几个字，乔稚宁手指一顿，猛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迟疑片刻，她默默删掉了对话框的字，重新打字。 乔稚宁：【他考得很好，现在正在学校和老师聊呢】 陆莎莎那边沉默片刻，再次发来消息。 【如果确定了可以告诉我吗？】 乔稚宁答应了。 * 同一天，程越之和B大招生办的老师谈妥了，报考B大的临床医学，本博八年连读。 确定下来后，乔稚宁将消息告诉了陆莎莎。 陆莎莎道谢，表示自己知道了。 乔稚宁手指在键盘上停顿半晌，没有多问。 第一批次的填报志愿工作结束后，乔稚宁迫不及待地约上冯超何倩，当是大家给程越之小小的庆祝一下。 夏日傍晚，几人约在了宜和市步行街的烧烤大排档。 冯超向老板要来了易拉罐冰啤酒，和程越之分着喝。 乔稚宁和何倩各自拿了一瓶橘子汽水。 身处闹市的步行街，烧烤店内的位置早已人满。 四人坐在外面，偶尔有夏夜的微风吹过，倒也不是太热。 程越之大多数时候都在认真听其他三个人说，偶尔插上那么一两句话。 夜色中有细小蚊虫在飞舞，晕黄灯光下，乔稚宁的五官柔和，表情轻松愉悦。 程越之抿唇，又喝了口酒。 在这一刻，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夙愿得偿的开心还是离别在即的感伤。 等反应过来时，程越之手边已经多了好几个捏扁的啤酒易拉罐。 他白皙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你喝了这么多！”乔稚宁惊讶。 程越之的眼神清明，故意道：“嗯，我高兴。” “考上B大博士了能不高兴吗？”冯超嚷嚷着，又递了一罐啤酒过去。 “也是，那你喝吧。反正我会送你回去的。”乔稚宁笑嘻嘻地补充。 “来来来，为我们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干杯！”何倩举起手里的汽水瓶。 四个瓶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考结束后的这个夏天，大概是懂事以来人生最轻松的一段时期了。 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十八岁，没有学业的压力，没有经济的困扰，更没有事业的烦恼。 父母正当年，朋友正真挚，梦想正热忱，未来还很长。 * 这顿饭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冯超送何倩回家，程越之和乔稚宁打了辆车回小区。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乔稚宁付了钱，跟在程越之后面下车。 之前看上去一切正常的程越之，到了此时似乎才有了酒劲上头。 小区里环境昏暗，他走得很慢。 “没事吧程程？”乔稚宁走在他旁边，有些不放心地问。 程越之垂眸看她一眼，低声说：“我有点头晕，想休息会儿。” “那我们赶紧——” “回家”两个字没说完，程越之已经转了个方向走进小区的中央花园。 家属院所在的小区年代已久，中央花园的草坪被踩秃了一片，路灯也已经坏了好久。 眼下是夏季蚊虫最多的时候，这里黑漆漆的没什么人。 程越之径直走到一处长椅旁坐下。 乔稚宁无奈，也只好跟在他后面坐下，不时用手里的帽子帮两人掸蚊子。 -- 第50页 程越之穿着白色T恤和浅色牛仔，背靠在长椅，仰头微闭着眼。侧脸线条流畅优越，脖颈的喉结凸出。 乔稚宁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动作，忍不住开口。 “程程我们回家吧，不然你回去晚了阿姨骂你怎么办？” 程越之的喉头动了动，声音很低：“无所谓了。” 乔稚宁没有听清，挥舞着帽子问：“什么？” 程越之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他侧头，怔怔看向旁边的乔稚宁。 “乔稚宁，我……” 乔稚宁侧头，微微睁大了眼睛。 “什么？” 夜色下，微风吹动她的发梢，洗发水的清香传了过来。 程越之的喉头微动。 酒意上头。 有那么一个瞬间，程越之很想开口。 “我……” 他迟疑着。 “你想说什么？” 乔稚宁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皱眉。 “算了，我先说。程程，我想问你，你喜欢陆莎莎吗？” 程越之一愣，摇摇头。 “哦……”乔稚宁点头，表示知道了。 “干嘛？想拉郎配啊？”程越之没什么起伏地问。 “不是。我就是问问你。” 她笑了笑：“我们从小深受其苦，我怎么可能给你拉郎配呢？” 程越之的胸口一震，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稚宁，你知不知道，其实我……” 乔稚宁掸蚊虫的动作停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和他对视。 程越之低低开口：“其实我现在不喜欢瘦的了。” 乔稚宁一愣：“哦，我知道了。以后我不问了。” 沉默几秒，她忽然笑起来。 “哎你说巧不巧，我胖的时候你不喜欢胖子，我现在瘦了点你又不喜欢瘦的。哈哈哈哈。” 乔稚宁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 程越之脑袋发痛，神经突突地跳。 在乔稚宁心里，他们可以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可以是肝胆相照的亲人。 可从来没有任何暧昧的情愫，怦然心动的喜欢。 喜欢要怎么说出口？ 他不会说。 也不能说。 乔稚宁的笑容坦荡漂亮，他又怎么好意思用自己的感情为难她？ 在这一刻，程越之好像丧失了所有的语言能力。 程越之没有笑。 他只是静静看着兀自觉得好玩的乔稚宁。 ——直到眼睛逐渐变得酸涩、胀痛。 等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时，程越之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乔稚宁一惊，连忙放下帽子，往中间移了移，紧挨着程越之。 “你怎么了？” 程越之的喉头滚动，似是难以启齿。 “乔稚宁，我报这个志愿很难……” 乔稚宁小心翼翼地猜测：“是不是阿姨给你压力了呀？” 她听爸爸说过，周茉阿姨其实不太满意程越之的志愿。觉得读医成本太高，一走就是八年，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程越之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 “也许吧。” 他重新靠在椅背，仰头看着夜空。 今晚的夜空星星寥寥，月亮孤零零的，成为夜幕上唯一的点缀。 两人沉默半晌。 乔稚宁思忖着，轻声开口：“程程，要不我和阿姨聊一聊？” 程越之侧头，对上乔稚宁清粼粼的目光。 他扯扯嘴角，叹了口气。 “其实我很怕……”程越之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落寞。 “怕什么？”乔稚宁不解，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我怕——” 程越之闭了闭眼，说出了今晚最真心的一句话。 “怕不能和你做朋友。” 第20章 满足你一次 夏天的夜晚似乎格外寂静。 这一瞬间, 好像连树上的蝉虫都停止了鸣叫。 程越之看到乔稚宁脸上的困惑。 “怎么会这么想？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啊。” 程越之抿唇：“高一你和我冷战，不是好多天没理我吗？” 乔稚宁笑了：“你是觉得我们上大学以后关系会淡了吗？” 程越之叹气：“也许吧。” 乔稚宁用帽子扇风，笑脸盈盈。 “放心吧程程, 以后你结婚了我给你当伴郎都行。” 程越之目光落在乔稚宁的白皙的脸庞, 心中泛起酸涩。 她刚刚嫌热, 把头发扎了起来, 衬得下巴越发显得尖了。眼睛清亮清澈，干净得像冬季初雪。 男女之间的友谊变了质, 总有人会为之付出代价。纱窗纸被捅破，说还能做朋友都是自欺欺人。 两者之间，他愿意做那个隐藏真心维持友谊的人。 程越之扯扯嘴角笑了, 伸出手指。 在乔稚宁的头上轻点了一下：“乱说什么，谁要你当伴郎。” 乔稚宁笑了两声。 程越之转过头，闭上了嘴巴。 乔稚宁也安安静静陪在一旁。 天上星星的不说话, 月色清冷孤寂。 少年和少女在陈旧的长椅上坐了许久。 心事隐藏在暗色和晚风里, 不露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 程越之出声：“走吧，回去了。” -- 第51页 乔稚宁点点头。 起身的时候，程越之脚步踉跄了一下。 乔稚宁连忙扶住他的胳膊。 怕程越之走路不稳，乔稚宁一直将程越之送进了他家。 两人到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周茉一人正坐在沙发看电视。 见儿子面色通红地被乔稚宁搀扶进门，周茉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她皱着眉头从沙发起身，几步走过来。 “你们喝酒了？”周茉吸了吸鼻子, 表情颇有些不满。 乔稚宁连忙接话：“阿姨你不要生气。程程就喝了一点。” “喝一点喝成这样？”周茉嘴里念念叨叨, 和乔稚宁一起扶着程越之去了自己房间。 程越之是第一次喝酒，大概是真的有些不舒服，躺上床就闭上了眼睛。 乔稚宁见他表情平静, 心里松了口气。 “阿姨，那我回家了。” “哎，稚宁你等等。”周茉叫住了她，“你大学报了哪？” 乔稚宁如实说：“我三个志愿都报了凌市的大学，第一志愿是凌师。” “那好啊。” 周茉看了眼睡在床上的程越之，关上门叹气。 “你看程越之，非要去B市学医。一读就是八年。你说离父母近点不好吗？读个金融计算机也行啊。以后要是在大学找了女朋友，说不定毕业都不肯回来了。” 乔稚宁眨了眨眼，忍不住出声：“阿姨……” “哦，对了。你等下我有东西给你。”周茉没有听见乔稚宁的话，转身回卧室拿了个纸袋过来。 “前几天啊，你爸爸找我，说你就要读大学了，想让我给你挑几件衣服。”周茉边说边从里面翻出了两套睡衣。 “你爸爸说你很喜欢我以前买的睡衣。所以我又挑了两件，看看喜不喜欢。” 乔稚宁迟疑着接过来，喉咙一窒。 “喜欢。”她小声说，“谢谢阿姨。” “不谢。都是你爸爸给的钱。” 周茉的语气温和亲切。 “但是我想，你只要睡衣哪够呀？你爸爸一个大男人的又不懂。” 周茉笑笑，又拿出了两套内衣。 内衣裤的套装，清新的少女风格，一套白色一套粉色，蕾丝精致漂亮。 “祝贺你考上大学，这是我自己送你的礼物。我按你的尺码买的，你回去试试，不合适我再去换。” 乔稚宁的鼻子忽然被堵住了。赫拉 她手里拿着内衣，浑身被定住了似的。 原本准备了一堆的话，哽在嗓子口说不出来。 周茉见她低头摩挲着尺码牌，以为女孩子害羞了。 她拍拍乔稚宁的肩，玩笑道：“我们稚宁的身材很好啊，这个尺码好看的内衣比较少，以后去大学了买内衣也别害羞。凌市商场多，和同学多去专柜试试。女孩子其他衣服可以买便宜一点，内衣一定要买好的。” 乔稚宁的眼睛发酸，低低“嗯”了一声。 紧紧捏着手里的袋子，她抬头看向周茉。 “阿姨，你对我真好。” “应该的，我们稚宁这么乖。”周茉笑。 乔稚宁吸了吸鼻子：“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我妈妈一样。我想，我妈妈还在也会这么温柔吧。可是——” 她话音一顿，眼睛闪着泪光。 “阿姨为什么要对程程那么严厉呢？” 周茉浑身一怔，安慰的话堵在了嗓子口。 乔稚宁停顿几秒，小声补充：“程程是我们家属院里最好的学生，比我优秀多了。” 周茉顿了顿，叹了口气。 小姑娘一脸的不解和懵懂，隐约带着为朋友抱不平的态度。 周茉的语气僵硬：“就是自己孩子要求才严格啊。” 乔稚宁抿了抿唇，轻声说：“我明白。” 她眨了眨眼，回忆道：“小时候，我一直很羡慕程程。觉得他有一个非常温柔又漂亮的妈妈。我有时会想，如果我也是你的女儿就好了。” 周茉的神情僵了僵，扯扯嘴角：“稚宁，我也一直把你当自己女儿看待的。” 乔稚宁摇摇头：“后来有一次，我看见你因为程程没有好好练钢琴骂他，还摔了他的琴谱。我忽然又觉得，还是不要做阿姨的女儿比较好。” 周茉的身体一僵。 乔稚宁抬头看向周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阿姨可不可以把对其他人的温柔和耐心分一点给程程呢？” 这些话，乔稚宁憋在心里很久了。 也许是一时意气，也许是离别在即，也许是被程越之今天通红的眼眶影响，也许是觉得自己不再是小孩了。 这一刻的乔稚宁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不敢再看周茉的表情，道了谢匆匆离开了程家。 自那天后，乔稚宁好几天没有遇到周茉。 程越之说妈妈旅游去了。 再次碰面的时候，已经是录取结果出来以后了。 程越之被B大临床医学录取，乔稚宁也顺利地考上了凌师的历史学专业。 周茉笑着地恭喜了乔稚宁，态度一如从前。 乔稚宁也礼貌地道谢，暗暗庆幸周茉阿姨的大度。 * 秦筱和戚淮启程去其他市看演唱会的时候，乔稚宁留在了家里。 衡量了黄牛车费和住宿，乔稚宁还是放弃了在现场看演唱会的想法。 -- 第52页 演唱会当天，程越之请乔稚宁来自己家玩。 那会儿程爸爸出差程妈妈又去旅游，家里只有他们二人。 晚上，秦筱在演唱会现场给乔稚宁打电话。 透过手机话筒，人山人海的热闹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扑面而来。 开着扬声的手机放在茶几，乔稚宁坐在地上，双手托腮。和程越之一起分享着其他歌迷的快乐。 手机里的音乐声不太清晰，只有嘈杂的热闹和喧嚣。 可乔稚宁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和秦筱的电话只维持了一会儿就因为手机电量的原因结束了。 乔稚宁望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发呆。 程越之侧头，看见她眼里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失落。 正要说话时，乔稚宁的手机响了一声。 秦筱发来了信息。 【我录视频发你邮箱】 那是2011年的暑假，那一年手机的像素不高，微信刚刚推出，网速不快，流量费也贵。 秦筱说的发视频，是指回到酒店用电脑发。 乔稚宁陷入了漫长的等待里。 夏季夜色静谧宁和，房间里安静得只有空调发出的单调工作声。 程越之斜倚在沙发，静静看着趴在茶几上的乔稚宁。 乌黑的头发顺下来，虔诚得如一个向神父许愿的少女。 秦筱的视频来的及时。 乔稚宁眼睛一亮，兴奋地招呼程越之来看。 “程程快来！” 可那一年的手机像素和音响都很一般。 视频看不清周杰伦的脸，也听不清他的声音。 只有周边兴奋的欢呼和嘈杂的喧闹显示着演唱会的热闹。 一首歌结束的空隙，乔稚宁再次打开之前的视频一遍遍地听。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秦筱隔空让乔稚宁“看”完了演唱会。 收到秦筱结束了的消息，乔稚宁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熄灭屏幕，转头看向程程，神情有些惋惜。 “程程，好多歌都没有唱哦。” 程越之停顿半晌，从沙发上起身。 打开钢琴盖，他调着音问：“你还想听什么？” 乔稚宁双眼放光，站起来小跑两步到钢琴前。 “你要弹钢琴给我听吗？！你不是不喜欢弹吗？” 无怪乔稚宁惊讶。 她以前想要程越之弹钢琴给自己听，缠了几次都无果。后来也就渐渐作罢了。 程越之对上少女发亮的目光，胸口微微一荡。 他要怎么说？ 他只不过是挺想享受乔稚宁和自己耍赖的样子罢了。 “不然我叫你上来干嘛？” 程越之耸肩，大发慈悲的样子：“反正也快见不到面了。满足你一次。” 乔稚宁无心计较他的臭屁，兴奋地点单。 “晴天！七里香！不能说的秘密！” 程越之坐下，翻出自己之前打印好的谱子。 抬头看过去，灯光在乔稚宁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圆圆的光晕。 她站在柔和的光线下，眉眼弯成了天上的月亮。 程越之笑了笑，低头，手指按下琴键。 “冷咖啡离开了杯垫，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 乔稚宁轻轻跟着唱。 程越之前所未有的有耐心，将乔稚宁想听的歌都弹了一遍。 墙上时钟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走着。 时针走到1的时候，程越之正好弹到《晴天》。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 音乐声中，程越之恍惚想起小时候。 宜和718厂还没有衰败，幼儿园的他被大人叫过去表演节目。 乔稚宁知道他不情愿，总是自告奋勇说要一起。 程越之记得乔稚宁那时戴着的红色发圈，扎在头上像两朵鲜艳的花苞。 也记得她喜欢用口红在额头点一个红色的圆点，脸颊圆圆，很可爱。 从五岁到十八岁。 他人生中太多的第一次是和乔稚宁一起完成的了。 从童年到成年，程越之记得很多个历历在目的瞬间。 可是这样的机会也许不会再有了。 他们即将奔赴不一样的城市，展开完全不同的大学生活。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 程越之抬头，乔稚宁胳膊抵着琴盖，双手托着下巴，认真和着音。 对上他的目光，她弯唇笑了笑。 程越之的手指一顿，音乐声戛然而止。 乔稚宁愣了一下，也跟着停了下来。 “弹错了。”程越之垂下眼睫，扯扯嘴角低声道。 “哦。”乔稚宁点点头。 “程程。” 她重新坐回地上，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谢谢你啦，我就当作自己去过现场了。” 程越之盯着乔稚宁的脸，良久低声吐出一个字：“傻。” 凌晨一点多的夜里，乔稚宁沉浸在演唱会的兴奋里。 她坐在地上用程越之的笔记本不停在网上查看演唱会的实时反馈。 有人上传了视频，她便乐此不疲地打开观看。 程越之站在原地凝视乔稚宁。 空调的风呼呼地身上吹。 -- 第53页 夏夜寂静，夜深露重。 程越之知道该睡觉了，可是他不想说话提醒乔稚宁。 他不忍心打破这宁静。 此刻的程越之是一片海，表面波澜不惊，内里潮水翻涌不停。 他不是没有想过试一试，也许乔稚宁会有喜欢自己的可能。 可是他不敢赌。 他见过乔稚宁喜欢别人的样子，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表白失败，也许连这样朋友之间的静谧时刻都不再有。 表白成功，就算乔稚宁稀里糊涂答应了，迎接他们的还有长达八年的异地。 在大学，乔稚宁会认识许许多多的异性，其中可能会有她喜欢的人，也许会开始一段或甜或酸的恋情。 而他，不能去阻扰这样的可能。 程越之表情怔忪，望着笔记本前的乔稚宁出神。 坐在地上的人打了个哈欠，惊呼一声。 “都这么晚了，我要回家了！” 乔稚宁匆匆起身，拿上手机要走。 程越之向前两步，下意识要送。 乔稚宁摆摆手：“不用送了，就两步路。” 她打开门，回头冲程越之一笑：“拜拜。” 门轻砰一声关上，猫眼隐约透出楼道里的橘色灯光。 又过了几秒，楼下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 然后，是深夜的寂静和沉默。 空荡的客厅里，程越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拜拜。”他低声说。 第21章 （修） “你想不想要一个…… 2019年, 夏。 凌市人民医院住院部。 乔稚宁躺在病床，第N次后悔自己在几天前爬上凳子修灯泡。 最近她合租的舍友回老家去了，正巧客厅的灯泡坏了。 前几天晚上, 她换灯泡时不小心一脚踩空, 从凳子上摔下来崴了脚。 一失足成千古恨。 在摔下来的那一刻, 乔稚宁清晰听到了脚踝内部发出的声音。 钻心的疼痛让她的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飙。 她下意识地拨打了程越之这个骨科医生的电话。 然后—— 就是这样了。 乔稚宁看着自己打着固定高抬着的肿胀右脚, 再次叹了口气。 如果她知道是这个结果，她宁愿摸黑生活一个月。 程越之接到电话就从家里赶了过来, 将她送到了医院急诊。 一系列的检查后，片子显示她崴脚时韧带撕裂。 正巧，那天急诊值班的医生和程越之认识。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你们准备……” “住院。”程越之一口回答。 “行。”医生爽快道, “住院保险点，我给你开单。” 程越之领着单子去办手续，乔稚宁坐在诊室外面等他。 没几分钟, 诊室里的医生出来了。 乔稚宁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医生的脚步一停, 挑了挑眉。 “你是程医生的朋友？” 乔稚宁点点头。 医生进一步问：“女朋友？” 乔稚宁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戴着口罩的医生看不出表情, “哦”了声，双手背后离开。 处理伤口前，乔稚宁在程越之和陌生的医生之间果断选择了程越之。 “一会儿你给我处理伤口行不行啊？”乔稚宁有些担心，“我怕疼。” 程越之皱眉查看她的脚踝，点了点头。 本想着凭两人多年交情，程越之肯定会手下留情。 可很快，乔稚宁就后悔了。 程越之处理伤口时表情严肃, 下手毫不手软。 乔稚宁疼得全身冒冷汗, 头脑一热冲着他大喊一声：“你就不能轻点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 乔稚宁至今记得护士看她如医闹的惊恐表情。 回想起那晚的经历，乔稚宁至今觉得又疼又怕，还有一点庆幸。 她觉得自己和程越之之间多多少少是有些孽缘的。 程越之前脚博士毕业应聘到凌市医院的骨科, 自己后脚就崴脚住进了骨科病房。 到如今，这已经是乔稚宁住院的第5天了。 她住院的消息没有告诉同事，也就几个在凌市的同学知道。 大家平时都有自己的工作，乔稚宁一个人在病房都快闷出病来了。 乔稚宁住的是四人间，她是最里的靠窗床位。 旁边住着一个才10岁左右的小男生，因为打球摔到胳膊住进来的;靠门口的位置是踩空楼梯摔下来的阿姨;还有一个床位空着。 知道乔稚宁是凌市一中的老师，小男生的妈妈对她很是热络。 “还好现在是暑假，如果是开学我们都要麻烦了。” 乔稚宁点头附和。 她之前也这么想的，但是程越之说她这个脚估计开学还好不了。 想到之后自己可能要拄拐上课，乔稚宁又是一声叹气。 “哎小姑娘你是老师啊？”靠门口的阿姨也许是无聊，也加入了谈话。 “有男朋友没啊？这几天没见嘛。” 乔稚宁摇头：“没有。” 阿姨打量着她，好奇：“怎么不找啊？你这么漂亮又是老师，肯定很多人追的吧？” 乔稚宁笑：“我们大学都是女生，男生很少的。” -- 第54页 旁边的家长点头：“是的是的，凌师嘛，肯定男生少。” 阿姨叹气：“我还不不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嘛？要求都高得很，喜欢讲什么感情，感情是要培养的哎……” 乔稚宁干笑了两声。 门口的阿姨很是热情：“哎我朋友的儿子也没有对象。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乔稚宁还没来得及拒绝，阿姨已经竹筒倒豆般把条件说了一遍。 “他是本地人，28岁，长相还可以吧，个子1米8，互联网行业的，工资也高……” * 午休时间，程越之正在电脑前写病例。 忽然，桌子被人敲了敲。 他抬头，看见同事林霄站在对面。 “不去看看你朋友？” 程越之：“一会儿去。” 林霄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声：“你朋友挺有意思的。整层楼就她们病房最热闹了。刚我路过听她们讨论什么介绍男朋友的事。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 “我出去一下。”程越之不等林霄讲完，急匆匆出了办公室。 程越之到病房门口时，正好听到43床阿姨的声音：“我让他发照片来看看噢。” 脚步一顿，程越之推门而入。 “不用了阿姨。现在有人在追我。” 乔稚宁正对着阿姨的方向，目光不经意地和程越之对上，瞬间噤声。 其他人也看到了程越之，话题随之暂停。 程越之眉心跳了跳，推车走到乔稚宁的病床前。 公事公办地说：“46床，感觉怎么样？” 乔稚宁打量程越之的神色，如实说：“挺好的。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程越之神色严肃：“还要几天。” 乔稚宁：“我开学前能好吗？” “够呛。”程越之戴着口罩，目光在她包扎好的右脚停留几秒，“刚开学可能要拄拐。尽量不要让右脚着地，等它长好。” 乔稚宁可怜巴巴地看着程越之：“可以不拄拐吗？我走慢点不行吗？” 程越之冷酷地拒绝：“不行。你想关节损伤以后常常崴脚的话可以试试。” 乔稚宁：“那我出院也不能出去玩了？” 程越之：“尽量不要。出院以后也尽可能抬高右脚，在家静养。” 乔稚宁叹气，沮丧：“好无聊啊。” “乔稚宁。” 程越之叫她的名字，眼皮动了动。 “你听话点。” 乔稚宁：“……” “知道了程医生。”她吐了吐舌头。 见程越之转身查看旁边病床小男孩的胳膊，乔稚宁暗自腹诽。 “还听话……你当我是小孩啊？我才是老师好不好？” 将病房里的三个人都问过一遍之后，程越之推门出了病房。 旁边家长的目光从门口移到乔稚宁的身上。 “感觉乔老师来了以后，程医生来我们病房的次数都多了。” 乔稚宁一愣：“有吗？” “可能因为我们认识吧。” 这几年两人不在一个地方，只有寒暑假能见面。加上程越之平时读医也很忙。两人的联系算不上多。 也就是最近，程越之毕业后来了凌市，两人的来往才多了一些。 正回忆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程越之发来了消息。 【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吐槽我？】 乔稚宁一惊，正要否认。 程越之的消息又来了。 【别以为没出声我就听不见】 乔稚宁：【……】 她发了几个大拇指的表情过去。 在不常联系的时间里，偶尔会有那么些时刻，让她觉得两人之间好像一点没变。 ——比如现在。 * 身为程越之的朋友，乔稚宁觉得自己还是占了很多便宜的。 因为事发紧急，住院请护工等事情都是程越之帮忙的。 除了这些，程越之还时不时抽空在家做好饭菜给乔稚宁带过来。 乔稚宁第一次吃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 只是她不好意思麻烦程越之，拒绝过几次。但程越之坚持自己不过是顺便，乔稚宁也就作罢。 渐渐地，她习惯了每天等程越之的通知看是否需要在病房订餐。 这天下午，给乔稚宁带饭来的不是程越之，而是他的同事，也是上次急诊遇到的林医生。 林医生已经下班了，换了一身常服。 “程越之有事，我代劳了。”林霄笑眯眯地将盒饭放在桌上。 “谢谢，麻烦了。”乔稚宁道谢。 林霄摆手：“哎，不麻烦不麻烦。” 他带一次饭当然不麻烦了，但程越之可以带了好几天了。 林霄看着专心拆饭盒的乔稚宁，欲言又止。 他对程越之和这位患者的关系好奇很久了。 上次程越之急慌慌地带人来看诊，如今这个单身汉又破天荒地在家里做好了饭菜带来医院给这位乔老师…… 林霄灵光一闪，起了试探的心思。 他轻咳了声，语气慢悠悠：“我们程医生不容易啊，一把年纪了还没有谈过恋爱。” 乔稚宁拆筷子的手一顿，抬头。 她点点头附和：“嗯，我也觉得。” 林霄：“……” 他不死心，换个角度。 -- 第55页 “你觉得程越之这个人怎么样？” 乔稚宁吃人嘴短，况且程越之又是自己的朋友。 于是她毫不吝啬地将程越之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的。 林霄的嘴角上扬，再接再厉。 “那程越之对你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 乔稚宁咽下嘴里的牛肉，看向林霄的眼睛有些困惑。 这还用问嘛？ 她急诊和住院时林医生都是看着的，她其实不太明白林医生到底想说什么。 林霄笑呵呵的，继续引导：“作为朋友，你有没有考虑过帮他脱单？” 乔稚宁的大眼睛眨了眨，语气迟疑。 “可是他不想我帮忙吧？” 以她之前的经验，程越之不太喜欢自己提女朋友的事。 林霄拼命挤眼睛，暗示：“你试试呗。” 乔稚宁若有所思，有些悟了。 林霄点到为止，满意了。 “行，你考虑，我走了。” 林霄走后，乔稚宁吃饭时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说了半天，原来林医生是想自己帮程越之脱单啊。难道最近程越之的想法变了？也是，如今他工作稳定下来，想谈恋爱了也无可厚非。 在又一次程越之查完房后，乔稚宁偷偷叫住了程越之。 “你下了班过来一下，我有事想和你说。” 程越之打量了乔稚宁几秒，点点头。 当天下班，程越之换了身常服来到乔稚宁的病房。 乔稚宁冲他使使眼色，示意把帘子拉上。 程越之心里困惑，但还是依言将帘子拉了起来，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什么事？” 乔稚宁一眨不眨地盯着程越之，语气认真。 “程越之，你想不想要一个女朋友？” 第22章 （修） “谁在追你？”…… 有一瞬间, 程越之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 那时的乔稚宁问过他同样的一个问题。 只不过，自己在她口中的称呼已经不知不觉地换了一个。 程越之右手紧了紧，皱眉：“什么？” 他的眼睛动了动, 直白目光落在乔稚宁的身上。 和高中时比, 乔稚宁的变化是不小的。 以前惯常的马尾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事蓬松柔软的黑色长发, 眼睫毛依然纤长浓密，眼睛很大, 只是眉眼间少了一份幼稚，多了一分清纯。高中时肉肉的脸颊消减了一些，下巴也变尖了。 宽松的病服套在身上, 多了些清丽感。 “没什么。” 乔稚宁的表情轻松，语气可以说是很热心了。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忙。” 程越之额头的青筋一跳。 按照他对乔稚宁的了解和两人目前的关系, 他绝对相信这个“帮忙”并不是自己心底想要的那一种。 顿了顿, 程越之还是若无其事地问：“帮什么忙？” 乔稚宁眼睛亮亮的：“帮你介绍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看看我有没有认识的……” 程越之盯着乔稚宁的嘴唇。 她每多说一句, 他的气压就低一分。 等乔稚宁说完，程越之心脏已经沉到了谷底。 “我们认识久，我连你喜欢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乔稚宁眨眨眼，期待地说：“你告诉我呗。” “……我谢谢你了。” 程越之深吐一口气，起身要走。 “哎！”乔稚宁不甘心地叫他。 程越之侧头，语气冷淡：“用不着你好心。” 他拉开帘子，面无表情地走了。 乔稚宁望着他冷冰冰的背影, 吐了口气。 看吧, 就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要淌这个浑水。 这几年，通过两人时不时的联系, 乔稚宁也知道程越之一直是单身。 这种事本来就是程越之的私事，她和程越之又男女有别，有些话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问。 可看程越之现在强烈的排斥反应，乔稚宁心里隐隐打起了鼓。她和苏糖混迹久了，思想不可抑制地向另一个方向猜测起来。 乔稚宁考虑又考虑，想着还是抽空和程越之聊一聊。 自己好歹是个老师，也许可以稍微开导一下。 * 后面的几天，乔稚宁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不知道程越之是不是生气了，这几天他除了查房很少来病房。 直到临出院的前两天，下了班一身常服的程越之再次来找乔稚宁。 乔稚宁那会儿正在病房里塞着耳机看教学视频。 见到程越之，她拿下耳机：“下班了？” 程越之点点头。 他拉上帘子，递给乔稚宁一盒切好的苹果。 乔稚宁坐正身子，笑眯眯地接过来。 “一起吃？” 程越之摇摇头，拉过凳子坐下。 乔稚宁也不客气，拿起叉子就吃起来。 程越之默默看了会儿，开口：“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乔稚宁开心地点头：“我可终于解放了。到时我朋友会来接我，帮我办出院手续。” 程越之：“你出院后住哪里？” “还是回我那里住啊。”乔稚宁不以为意，“我自己会注意的。” 她现在和学校的方老师合租一套二室一厅。最近暑假，方老师回老家，家里就只有她一个。 -- 第56页 程越之皱眉。 “怎么了？”乔稚宁不解。 程越之放在身侧的手收紧，吸了口气。 “要不你去我那住吧？” 乔稚宁一愣：“你那？” 话一出口，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程越之阐述自己的理由：“你家里没有人，一个人不方便。这段时间你的脚还得固定，你在我那里有个照应。万一你有不舒服的我也可以帮你看看。” 乔稚宁缓缓把水果盒放在桌上，眨了眨眼。 “可是……” 程越之打断她：“衣服和用品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拿。” 乔稚宁微微蹙眉，目光落在程越之的脸上。 程越之的五官清俊，神色磊落，坐姿挺拔，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他目光坦荡地和自己对视，耐心等着她的回应。 乔稚宁自然是对程越之很放心的。 她只是觉得一是有点麻烦程越之；二是毕竟两人异性，怕相处起来会不方便。 程越之看出她的犹豫，也不勉强：“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或者我打电话给叔叔，你回宜和住段时间，等开学了再回来。” “不要告诉我爸！”乔稚宁立刻反对。 她这几年在外面，一向秉持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如今都出了院，自然是没有再告诉爸爸让他担心的道理。 乔稚宁想了想，下定了决心似的点点头。 “好吧，那麻烦你啦。” 对上乔稚宁清亮的眼睛，程越之恍惚了一秒。 “嗯，不麻烦。” 他应了声，嘴角微微上翘。 程越之走之后，乔稚宁联系了自己的朋友苏糖。 苏糖是乔稚宁的大学好友，长得漂亮且很有赚钱头脑。 她认为历史这个专业就业面太窄，早早决定改行。大学时兼职做模特，积累了一些粉丝。后来短视频兴起，她就顺势当了一个up主，现在的粉丝已经有几十万了。 两人大一是舍友，就这么交上了朋友，8年来关系一直很好。 乔稚宁发微信告诉苏糖不用来接自己出院了，有其他朋友帮忙。 苏糖的电话下一秒就杀了过来。 “谁？！是不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医生？” 乔稚宁笑了声：“你真聪明。8月我可能在他那借住一段时间。” “借住？”苏糖大叫，“那我更要去医院了！上次我去医院看你他不在。这次我一定要去见见。” * 苏糖对程越之好奇已久，在乔稚宁出院那天早早来到了病房。 棕发墨镜红唇，吊带裙加高跟鞋，一副女明星出街的架势，很是吸睛。 45床的小男生时不时往苏糖的方向瞄，目光好奇。 他的妈妈默默拉上了帘子，阻断了视线。 乔稚宁看了看拉上的帘子，又望向苏糖，欲言又止。 苏糖拉下墨镜，小声问：“怎么了？夸张了吗？” 乔稚宁轻轻点头：“还好你没有喷香水。” 苏糖叹气，收好墨镜，默默穿上了衬衫。 “这样行了吧？” 乔稚宁轻笑一声：“可以。” “你家程医生呢？”苏糖放好包，东张西望。 “他还在忙吧。”乔稚宁皱了皱鼻子，“不要说我家啦！” 说曹操曹操到。 乔稚宁的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程越之走了进来。 见到苏糖，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 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向苏糖点头打招呼。 “你好。” 苏糖弯唇：“你好，我是稚宁的大学同学，过来帮忙的。” 程越之点点头：“麻烦你了。” 他转向乔稚宁，低声嘱咐：“我还有一点事，大概10点半可以下班。你们再等我一下。” 他昨晚值夜班，正好可以休息半天处理乔稚宁出院的事。 乔稚宁挥手赶人：“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程越之走后，苏糖两步走到床边，冲着乔稚宁使眼色。 “你朋友真的很帅。” 饶是见过了很多网红帅哥，苏糖依旧被程越之惊艳到了。 身长玉立，五官轮廓分明，还有白大褂自带的气场加成，走路带风，非常有吸引力。 “嗯。”乔稚宁点头补充，“而且是学霸，还会弹钢琴。” 苏糖用胳膊碰碰乔稚宁的肩：“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看不上我们大学追你的那些男生了。从小和这么帅的人一起长大，再看我们学校的……” 苏糖摇着头叹气，第N次感叹：“我们学校的美女到底看上那些男生什么了？” 凌师的男女比例只有3:7左右。在校园里经常能看到美女挽着一个长相普通的男生走在路上。 每次看到这种场景，苏糖都免不了扼腕叹息一番。 病房里有小朋友，乔稚宁怕苏糖再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来，连忙伸手覆在苏糖的手背上，轻轻晃了晃。 “糖糖，可以先帮我把出院手续办一下吗？一会儿程越之结束我们就直接走了。” “好，我去办！”苏糖起身，拿过一旁的资料袋离开。 没过多久，病房外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苏糖推开门，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她把东西往旁边一放，重新坐回了凳子。 -- 第57页 “你的手续都办好了。” 乔稚宁一愣，反应过来：“哦，那可能是程越之帮我办的。” 苏糖眨了眨眼：“程医生还挺体贴的嘛。” 她凑过来，小声问：“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乔稚宁歪头看向她，表情无奈：“不可能啦，我们二十多年的朋友，这么熟了……” “可是他看上去真的很不错，又帅又优秀，对你也好。和你说啊，像程医生这样的，基本一进医院就会被各种护士医生主任还有他们的亲戚抢。”苏糖挑眉。 她说完又有些困惑：“他到现在还是单身我觉得是个奇迹。” 乔稚宁噗嗤一声笑了：“你知道的还挺多。你是对他一见钟情吗？一直夸他。” 苏糖瞪了乔稚宁一眼：“要不是我不喜欢医生，我早就冲了。” 她顿了顿，补充：“而且万一他喜欢你怎么办？” 乔稚宁眼皮跳了跳：“才不会，你别乱说啊。我们高中这么说的人已经被程医生——” 她夸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行行行，不说。”苏糖笑眯眯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哎快帮我选选照片，我要拼个九宫格发微博。” …… * 程越之结束工作以后，三人先去了乔稚宁家。 乔稚宁指挥两人帮着打包了些常用的衣物，贴身的东西是苏糖帮着收拾的。 因为乔稚宁行动不便，几人的午饭是在乔稚宁家通过外卖解决的。 吃过午饭后，三人一起去了程越之家。 程越之的房子在医院附近，两室一厅的布置，装修简洁大方，室内干净敞亮。 在此之前，程越之已经提前将乔稚宁的房间收拾好了。 “不愧是医生，这房子比我的干净多了。”苏糖小声感叹。 她帮着乔稚宁把私人衣物安置好，提出告辞。 “我不能留下陪你了，下午有个约会。”苏糖眨眨眼。 坐在床上的乔稚宁点点头：“好，你忙吧。下次我们再约。” 苏糖匆匆离开后，卧室里便只剩下乔稚宁一个人了。 乔稚宁挪到床边，伸手去够靠在墙边的拐杖。 刚碰到拐杖，门口忽然一道急促的声音。 “你要干嘛？” 乔稚宁动作一顿，转头向程越之看去。 他穿着黑色的休闲衬衫，皱着眉走过来。 “我想下去活动活动。”乔稚宁抿唇。 “你最好不要乱动，躺在床上抬高右脚。”程越之的语气不是很赞同。 乔稚宁叹气：“可是我都在床上躺了10来天了。” 她忍不住抱怨：“我都快发霉了！” 程越之和她对视半晌，软化下来。 “你想去哪？” 乔稚宁想了想，小声道：“我想下去转转。” 程越之看了看窗外的烈日：“不行，现在很热。” 乔稚宁叹气，向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感觉到程越之从脚边走过来，乔稚宁赌气般地把头扭到一边。 片刻，她听到程越之解释的声音。 “外面太热，你右脚容易出汗发痒，还可能长痱子和湿疹，会很难受。” 乔稚宁眨了眨眼，又转头看向程越之。 程越之站在床边，嘴角微抿，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担忧。 “哦……” 乔稚宁忽然没了脾气。 * 在程越之家里，乔稚宁住得还是比较自在的。 除了某些时刻，比如——洗头。 她一个人不方便洗头，在病房时，这些都是护工做的。 而到了程越之这里，这件事被程越之主动承包了。 程越之洗头和理发店的类似——乔稚宁仰头躺下来，他坐在后面帮她洗。 第一次这样时，乔稚宁颇有些踌躇。 “我坐着洗方便点吧？” 这样的姿势只能在客厅，洗完收拾也很麻烦。 “你才出院，刚刚又走了那么久，尽量还是抬高右脚。”程越之有理有据，说完便忙着准备起东西来。 乔稚宁对于他大张旗鼓也要自己抬高患肢这事有些感动，乖乖按照吩咐在沙发躺好。 程越之试了下水温，慢慢倒了一点在乔稚宁的头发。 “温度可以吗？” 温热的水流顺着额头向后，乔稚宁点头说可以。 程越之将乔稚宁的头发冲湿后，涂上洗发水。 乔稚宁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微微蹙眉。 “冷吗？”程越之立刻问。 “不冷不冷。”乔稚宁连忙说道。 “我自己来吧。”她有些不好意思让程越之帮自己洗头，伸手向后要自己来。 指尖不注意碰到了程越之湿润的手背。 程越之按在她的后脑勺的手没有移开。 “你看不见，我来。” 肌肤相贴之下，乔稚宁只好收回了手。 程越之的指头不轻不重地按着她的头皮，力道正好。 和理发店的相比也毫不逊色，酥酥麻麻的感觉缠绕，很舒服。 可在自己后面的毕竟是程越之，乔稚宁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服务。 只一会儿她就微红着脸说“可以了”。 让程越之帮自己洗头实在有些怪怪的，乔稚宁决定下次趁着程越之上班自己去理发店洗。 -- 第58页 程越之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舒服吗？” 乔稚宁抬眼，正好对上程越之探身过来的眼睛。 她摇摇头：“不是，够了。” 程越之微蹙着眉，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上。 声音有些困惑：“你在不好意思？” 乔稚宁：“……” 程越之轻笑了声：“你和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乔稚宁鼓了鼓腮帮子，小声道：“我脸皮也没有那么厚。现在我们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授受不亲——” 下一秒，温热的水流冲了下来，乔稚宁顺势闭上了嘴。 后面的时间里，程越之不再讲话，速战速决地给乔稚宁冲干净了头发，用干发帽包了起来。 乔稚宁慢吞吞起身，只看见程越之端着盆离开的背影。 肩膀宽阔平直，四肢修长，脊背挺拔。 她眨了眨眼，莫名有种“程越之不高兴了”的错觉。 程越之再回来时，神色如常地叮嘱：“明天我都在医院，你自己叫外卖。” 乔稚宁点点头，呼了口气。 生气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 * 这个周日，程越之难得的可以休息一天。 程越之一早出门买了菜，在厨房里忙碌。 厨房的门关着，抽油烟机嗡嗡作响。 门铃响起的时候，乔稚宁在客厅翘着脚看书。 她看了眼紧闭的厨房门，单脚跳到了门口。 透过猫眼，乔稚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自己受伤那天的急诊值班医生，程越之的同事，姓林。 而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面生的年轻女生。 乔稚宁没有多想，打开了门。 “你们好。”她热情地打招呼。 门外的林医生笑容满面，旁边的女生则是愣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林医生笑着招招手。 “美女好啊。” “你们是来找程越之的吧？快进来。” 乔稚宁左脚撑地，一手扶着鞋柜，俯身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两双家居拖鞋。 林医生连忙道：“我们自己来自己来，你快休息去。” 乔稚宁笑：“好，那我不客气了。” 她跳开几步，对着厨房的方向大喊。 “程越之，你同事来了。” 厨房里嗡嗡的抽油烟机声音停了。 下一秒，程越之打开门从厨房探出身来。 “你说什么？”他皱眉看向乔稚宁，“快回去坐好。” 乔稚宁吐吐舌头，向程越之使眼色。 程越之转头，和另外两人对上了目光。 他愣了两秒：“来了怎么没说一声？” “不好意思啊不请自来了。”林霄笑呵呵地说。 他指了指旁边的女生：“小高想在医院附近租房子，我带她来我们小区转转，看看环境。这不正巧走到你家楼下，就上来看看你。” 小高的脸色微红，轻声叫了句：“程医生好。” 乔稚宁饶有兴致地看着三人。 程越之转向乔稚宁，简单解释：“林医生也住这里，有时会找我一起吃饭。” 林霄看着乔稚宁的目光别有深意：“今天好像不太方便啊……” 乔稚宁一愣，连忙道：“没有不方便，你们留下来一起吃嘛。” 林霄迟疑，尴尬地笑笑：“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一起聊聊天啊。”乔稚宁深怕自己的存在影响了程越之和同事之间的相处，热情挽留。 林霄正要说话时，程越之先开口了。 “一起吧，正好我做得多。” 主人发话，林霄也就没有再推辞，和小高一同留了下来。 有了两人的帮忙，程越之没用太长时间就做好了午饭。 四人的年纪相差不多，吃饭时的气氛很好。 大家说着说着，话题就说到了恋爱方面。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我们程医生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林霄突然把矛头指向了程越之。 程越之懒得理他，喝了口饮料没有回答。 见当事人不开口，林霄又向乔稚宁挑眉。 “朋友说一说？” 小高也好奇地向乔稚宁看过来。 乔稚宁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我也不知道……” 林霄举起杯子喝了口，八卦道：“我们程医生以前上学真的没早恋过吗？” 乔稚宁摇摇头：“没有。” 她笑着补充：“程医生在学校绝对的好学生代表。别说早恋了，他从小到大连打架都没有过呢。” 她转头看向程越之，挑眉：“哦？” 程越之喝饮料的动作一顿，放下杯子没有说话。 下一秒，乔稚宁的碗里多了一个鸡腿。 “多吃点肉。” 乔稚宁：“……” 是想堵住她的嘴吧？ 林霄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了下。 小高看向乔稚宁，好奇地问：“那姐姐呢？有男朋友吗？” 乔稚宁咽下嘴里的鸡肉，摇摇头。 “现在还没有。” “现在？”林霄语气玩味，“是快有了吗？” 乔稚宁的表情有些迟疑：“嗯……” “有人在追？”林霄一下明白了。 -- 第59页 乔稚宁点点头。 程越之一愣，皱眉看过去。 “谁在追你？” 第23章 （修） “看够了没啊？”…… 程越之：“谁在追你？” 他以为乔稚宁之前在病房里说有人在追自己不过是托辞而已。 乔稚宁看了程越之一眼, 轻飘飘道：“你不认识。” “那他知道你住在程医生这里吗？”对面的小高下意识问。 话音落下，桌上的气氛一时凝滞。 小高似乎也意识过来，看看乔稚宁又看看程越之, 神色无措。 乔稚宁笑笑, 不怎么在意的表情。 “我和你们程医生是20多年的纯友谊关系了, 没关系的。” 林霄附和着笑了几声, 话锋转向了临床和科研，这个话题很快被带了过去。 乔稚宁心不在焉地听着其他几人聊天, 暗暗琢磨起来。 小高其实说得也有道理。她和程越之现在都长大了，男女有别，自己还是应该早点搬出去才好。 林霄和小高没有在这里待太长时间, 吃过饭就告辞了。 两人离开后，乔稚宁有些好奇：“小高医生是刚毕业的吗？看起来好小。” 程越之看她一眼，语气平淡：“是来院里规培的本科生, 最近正好轮到我们科室。” 乔稚宁点点头, 迟疑了一秒, 忍不住问：“小高医生是不是喜欢你呀？” 自己开门时，小高医生明显愣住，失落的表情遮都遮不住。进来后看程越之的目光带着崇拜和少女的仰慕，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程越之睨她一眼：“你看别人倒是挺聪明的。” 乔稚宁皱眉：“什么意思？” 程越之抿唇，不答反问：“如果是呢，你什么想法？” 乔稚宁回忆女生的样子：“不错呀，小高医生挺漂亮的, 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程越之深吸几口气, 胸口起伏。 他低低“嗯”了一声。 乔稚宁观察着程越之的神色。 他没有多说什么，可乔稚宁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 想到上次在医院的经历，乔稚宁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 在程越之这里, 她好几次想就这个问题和他聊一聊。 可话到嘴边的一瞬间，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可能……还没有到时候吧。 乔稚宁想。 但总会有机会的。 * 今天的天气不算炎热，在家里闷了好多天的乔稚宁终于得到允许，可以下楼转一转。 吃过晚饭后，乔稚宁在程越之的帮助下下了楼。 程越之所在的小区环境很好，绿植遍地，楼间距宽阔。 这个点，楼下有不少玩耍的小朋友和散步的老人。 乔稚宁使用拐杖还不熟练，走得很慢。 程越之走在旁边，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这样好像我爸哦。”乔稚宁忽然笑起来，想起小时候，“我以前学自行车，我爸就是这样。” 程越之“嗯”了一声，眉头紧锁。 路上玩滑板车的小孩子很多，有些看起来横冲直撞的，很危险。 他小心翼翼地将乔稚宁护在里面，还得注意观察旁边的环境。 是挺像护小孩的。 傍晚的气温依然有些高。 乔稚宁走路费劲，这么一会儿就出了汗。 程越之的目光落在乔稚宁微湿的鬓边，脱口而出：“我背你吧？” 乔稚宁一愣，摇头：“不要。我自己可以走。” 被拒绝了一次，程越之也没有勉强。 他带着乔稚宁来到了小区的花园，指了指那边的健身器材。 “坐那休息一会儿。” 乔稚宁点点头，慢吞吞地移过去。在程越之的搀扶下坐在了一个长型的器材上。 她不知道这器材是干什么的，正好可以让她把腿放在上面。 乔稚宁将拐杖倚在一旁，擦了擦额前的汗。 正要说话时，手机响了一声，有微信消息进来。 乔稚宁回了消息，随手把手机放在一边。 没几秒，微信再次来了消息。 就这样，她和那边一来一回地聊了好几个来回。 程越之蹙眉，凝视着坐在前方的乔稚宁。 夜色昏暗，屏幕荧光映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轻松愉悦的面部表情。 偶尔有微风吹过，垂落下来的裙角翩跹，露出白皙的小腿。 回完消息，乔稚宁放下手机抬头。 乌溜溜的大眼睛和程越之的目光对上。 程越之向前两步，若无其事地问：“暑假还这么忙？” 乔稚宁没有多想，如实相告：“不是工作，是一个朋友。” 程越之的眉心跳了跳。 他扯扯嘴角，语气放得轻松：“男的女的？” “男的。”乔稚宁顿了两秒，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就是追我的那个。” 程越之的心脏重重一沉，跳得剧烈。 这是第三次了。 他已经听乔稚宁提起这个人三次了。 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子在叫，周边不时有小朋友的嬉笑声传来。 这一处的夜晚很热闹。 程越之却只觉得烦躁。 程越之解开衬衫的一枚扣子，吸了口气。 “多久了？”他问。 -- 第60页 乔稚宁想了想：“有几个月了吧。” 程越之沉默下来。 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在大学到毕业的这几年里，距离和时间确实改变了他们。 现在的乔稚宁已经不是一收到情书就会迫不及待告诉自己的十几岁少女了。 半晌，程越之扯扯僵硬的嘴角，努力保持平静。 “他……是做什么的？” “是做金融的。”乔稚宁低头翻着手机，“你要看他照片吗？帮我参谋一下。” 程越之低头，屏幕上是朋友圈的界面。 他接过来，随手往下划了几下。 “他叫沉泽，是我一个大学同学的高中同学，有次同学聚会认识的……” 乔稚宁简单地叙述了两人的一些往来，抬眸看向程越之，表情真诚。 “你觉得他怎么样？” 程越之贴着手机的手心因为过于用力沁出了汗，闪烁的目光被低垂着的长捷掩饰。 “不怎么样。”他淡淡出声。 乔稚宁轻轻“啊”了一声，表情有些诧异。 程越之蹲下来，和乔稚宁变成面对面的姿势，长腿弯折，双手放在乔稚宁的身体两侧。 他看着乔稚宁的眼睛，表情和语气很认真。 “乔稚宁，我觉得不怎么样。” 夏天的夜晚是清新的，也是燥热的。 月光缥缈，晚风轻拂，路边一两盏昏黄的灯火朦胧。 因为姿势的缘故，程越之比乔稚宁低了一点。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微仰着头，眼睛清亮闪烁，半明半暗中的五官轮廓流畅深刻。 乔稚宁愣了一下，手下意识往旁边移了移，指尖碰到一个坚硬的固体。 她垂下眼，从程越之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机。 “为什么？”乔稚宁微蹙着眉问。 程越之沉默片刻，抿唇道：“我在医院从来没见过他。你住院了他不来看你，对你不够好。” 乔稚宁声音轻快：“他不在凌市嘛，而且我也没有告诉他。”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说明你还不够喜欢他。”程越之目光紧迫，语速很快。 乔稚宁怔了下，忍不住解释：“因为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啊，而且他人又不在凌市，我说了也没什么用呀。” 程越之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几个中老年阿姨走过来，在两人旁边一边锻炼一边聊天。 说话声很快盖过了这片的寂静。 乔稚宁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打算把手机放好。 刚抬起手又被人压了下去。 乔稚宁一愣，惊讶地看向程越之。 程越之的目光在手机上停留一秒，又回到她的脸上。 他慢吞吞地吐字，似乎是在提醒乔稚宁：“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异地恋。” 大学时，他曾经就这个问题和乔稚宁讨论过。 当时乔稚宁一口回绝，说自己不喜欢异地恋。 几年时间，已是今非昔比。 程越之的胸口微微泛酸。 乔稚宁记得这件事。 “嗯……所以我们可能也不会在一起吧。”她轻声道。 也许是乔稚宁的造型和两人的姿势过于奇特，旁边锻炼的阿姨时不时就向两人的方向瞄过来。 乔稚宁有些不自在，说要回家。 程越之点点头，起身扶着乔稚宁站立，将拐杖架好。 回家的路上，程越之一直很沉默。 到家后，他默默地帮乔稚宁收拾好浴室。 乔稚宁道了谢，进浴室简单地擦洗。 洗好澡后，她拿着换洗下来的衣物走去阳台。 客厅里暗沉沉的，沙发前隐约有个人形的轮廓。 乔稚宁吓了一跳。 “你坐在这里干嘛？灯也不开。” 程越之转头。 半明半暗中，他的轮廓模糊。 “乔稚宁。” 乔稚宁一愣：“干嘛？” 程越之起身，缓缓走到她身边。 “你——”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乔稚宁眨眨眼，不明所以。 程越之垂下眼，目光移到乔稚宁身上。 她一手拄拐，另一只手里拿着要晾晒的衣服。 程越之盯着她的左手，思忖着要如何说。 视线里，乔稚宁的左手颤了颤。 程越之皱眉，目光倏地一顿。 几乎是同时，乔稚宁再也受不了似的将左手背到了身后，黑色的布料一闪而过。 “看够了没啊？”她的语气微恼。 程越之一个激灵，慌忙抬眸。 “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黑暗中，乔稚宁的脸色不甚清晰。 她没有再说话，拄着拐杖去了阳台。 再转身时，程越之已经不在客厅了。 莫名的，乔稚宁松了口气。 * 晚上，乔稚宁和苏糖通电话。 “糖糖，我不想在这里住了。” “为什么？程医生不好吗？”苏糖困惑。 乔稚宁叹气：“不是，他很好。但是我们毕竟长大了嘛，男女合住还是有些不方便。” 这几天发生的尴尬事又何止一件。 自己现在差不多可以自理了，一个人住也完全没有问题。 苏糖想了想，大概能明白。 “要不你在我这住两天好了。”她建议。 -- 第61页 乔稚宁没有一开始选择苏糖是因为两人的作息差别极大。 但如果只是暂住两天，也不是不可以。 乔稚宁想了想，同意了。 苏糖很开心：“正好陪我直播一会儿。” 乔稚宁以前陪苏糖直播过，这会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随口答应下来。 “好，不要露出我的残腿就行。” 和苏糖约好，乔稚宁了却了一桩心事，很快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和乔稚宁一墙之隔的程越之却有些失眠。 他双手垫在脑后，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在他读医的这八年，他很少过问乔稚宁感情的事。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分开求学的几年时间还是让他们的关系不再那么亲密无间了。 乔稚宁不会事无巨细地和他分享生活里的小事，不会再告诉他有谁喜欢自己要怎么办。 她在凌市有了新的交际圈和生活圈。 这些改变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 程越之已经想不起，乔稚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叫自己“程程”的。 好像在他读大学的某一天，乔稚宁忽然就不再这么叫他了。 关系远了，以前专属的称呼也没有了。 现在她只会开玩笑地叫他——“程医生”。 在乔稚宁的眼里，她会有男朋友，自己会有女朋友，也许还想过四人凑一桌，就是没想过他们俩的可能。 他没有一刻像此时，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乔稚宁和自己之间的陌生。 他们中间好像隔了一堵名为生疏的墙。 幻影无形，又真实存在。 时间是不会为谁停留的猛兽，吞噬着两人间的熟稔和亲昵。 程越之忽然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不管自己表不表白，他和乔稚宁似乎都会在朋友的关系上越走越远。 年少时的喜欢是欲言又止，是小心翼翼，是装不在意，是口是心非。 而成年人的喜欢不是。 如果不管表白与否，结局都是渐行渐远无法做朋友。 那自己十八岁时的想法，又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呢？ 第24章 （修） “我也喜欢你。”…… 第二天, 苏糖来程越之家接走了乔稚宁。 路上，苏糖问乔稚宁这几天在程越之家的情况。 “挺好的，他平时不在家, 几乎一周就休息半天。” 乔稚宁想了想, 犹豫着补充：“就是每次我洗头洗澡都挺麻烦他的, 有点不好意思。” 乔稚宁叹了口气, 欲言又止。 前两天她洗澡时发生了一件巨尴尬的事。 因为脚踝不能淋水，最近乔稚宁都是脱光衣服翘着脚, 简单冲一冲再擦一擦。 那天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脱衣服时左脚踩了滑，一屁股从凳子上滑到了地上。 当时她只穿了内衣短裤, T恤脱了一半绷在胸口的位置，整个人呈现一种四脚朝天的姿势。 程越之听到她的尖叫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乔稚宁至今不敢回想当时程越之的表情, 只记得自己尖叫地更大声了。 “出去！” 程越之背过身, 问她要不要帮忙。 乔稚宁尾椎骨疼得不行, 还是维持住女生的尊严说不用。 程越之没有多说什么，带上了门。 只是后来，乔稚宁发现浴室默默多了一张防滑垫。 乔稚宁和苏糖复述这件事的事依旧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 苏糖这个没良心的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在医生眼里你就是一坨肉。估计程医生给你插尿管查乳腺都面不改色的。” 乔稚宁：“……” “不行，我真的想搬回自己家住了。” 距离她崴脚差不多一个月了，现在她拄拐很熟练，日常生活没什么问题。程越之给她买了一个护具，现在伤过的右脚也可以偶尔着一下力了。 男女合住毕竟还是有些不方便。 再过一周多就要开学, 舍友方老师也快回来。 是时候搬回去了。 “行啊, 你先在我这玩两天，要帮忙说一声，我帮你一起搬家。”苏糖知道乔稚宁在自己家待不久, 笑眯眯地应道。 苏糖的房子离程越之家有点远，是一个小户型的单身公寓。 客厅里放着些直播用的工具，茶几沙发乱糟糟的摆着零食饮料杯子和抱枕。 苏糖一边收拾一边快速说道：“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去接你了。反正自己人嘛。” 乔稚宁没有太意外，憋笑：“嗯，我已经猜到了。” 苏糖在大学就是这样，桌子上化妆品常常摆了一桌。乔稚宁帮着收拾过好几次，早就习以为常了。 “好啦！坐。”苏糖指了指沙发，“我去给你倒水。” 乔稚宁道谢，慢吞吞坐下。 苏糖端着杯子回来时，乔稚宁正握着手机看消息，表情微凝。 沉泽发来信息，他下周要来凌市出差，想约乔稚宁见一面。 “怎么了？谁啊？”苏糖关心地问。 乔稚宁的事苏糖都知道，她也就没有瞒着。 “沉泽，他下周来这里出差。” “哦，那个追你的。”苏糖不以为意，“又来找你啦？那你去和他见见呗。” 乔稚宁的手指一顿。 -- 第62页 脑海里莫名冒出昨天晚上，程越之蹲在自己面前说“不怎么样”的模样。 苏糖看出她的犹豫：“怎么了？不想见吗？” 乔稚宁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在想，他为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因为你漂亮身材好呗。”苏糖的目光落在乔稚宁的胸口，不怀好意地笑了。 乔稚宁向后靠在沙发，随手捞过一个抱枕抱着，长长叹了口气。 “可是我好讨厌因为身材追我的男生啊。” 她现在长大了，已经不会再为了自己的身材而焦虑。苏糖和她开些大胸的玩笑她也不会觉得不适。 可一到了感情上面，她又很在意对方只是因为自己的身材而追求她。 苏糖坐在她旁边：“看开点。难道追我的人不是因为我漂亮而是因为我不爱收拾吗？” 乔稚宁轻笑两声。 地面的阳光被窗户影子分隔成一块一块的四边形，空中细小的粉尘在飞舞。 乔稚宁盯着地板的光斑，恍惚想起高中时的自己。 “你不知道，我高中时因为身材很苦恼，特别想要它变小一点。” 她又转向苏糖，眉眼间有些烦扰。 “如果一个男生因为这个追我，我会觉得他很色很肤浅，就会很讨厌和排斥。” 苏糖“咳”了一声：“你这是理想化的少女思想。” “那学校表白墙不都是看脸吗？你得接受这个现实，现代社会大部分人都是先看外表才愿意了解你的内在。” 乔稚宁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能是我自己因为高中的事有点阴影。” “而且沉泽也不一定就是看上这个了。反正你也单身，就当是朋友之间的见面呗。”苏糖鼓励她多出去见见。 乔稚宁点点头：“嗯，那我就拖着残脚和他见一面吧。” “就是嘛，我想要34D还没有呢。”苏糖笑了两声打趣。 乔稚宁笑：“给你给你，拿去拿去。” “给我？我来啦！”苏糖笑着冲乔稚宁扑过去，作势要抓。 乔稚宁捂着胸，边躲边笑：“耍流氓啊，我要告诉你粉丝！” 苏糖活脱脱一个恶霸，嚣张跋扈极了。 “你叫啊，叫破嗓子也没有用……” “啊啊啊，你还真摸啊你？” “哇，真的好软！” …… 两人在沙发上闹成了一团，清脆的笑声不断。 * 与此同时，程越之正和林霄一起上一台手术。 手术台上是一个在工地被钢筋砸到脚踝粉碎性骨折的工人。 手术难度不大，已经到了最后缝合的阶段。 程越之熟练地穿针打结，动作利落干净。 林霄瞄了一眼伤口，吹了个口哨打趣。 “活不错啊程医生。” 程越之面不改色：“有小女生在，别乱说。” 骨科需要力气和体力，手术台堪比工地现场，大部分骨科医生都是男性。林霄比程越之大个几岁，平时插科打诨惯了，开玩笑也没个正形。 林霄往后一瞥，这才注意到高娜的存在。 小姑娘盯着程越之，没听见似的，口罩外的耳朵尖却是微微泛了红。 林霄轻咳两声：“夸你缝合技术好呢。” 程越之没有理他，专心致志地缝完了伤口。 手术结束后，程越之回办公室写手术报告。 林霄进来，紧挨着坐在程越之旁边。 程越之直觉他没个正事，手指敲击键盘的动作不停。 “有事？” 林霄单手搭在程越之的肩膀，低声嘀咕：“你怎么老把人小高当小孩啊？人和你也没差几岁。” 程越之看着屏幕，边打字边说：“她才本科，本来就是小孩。” 林霄：“那你觉得小高怎么样？” 程越之想也不想地回答：“专业一般，不够扎实。” 林霄轻嗤一声：“人才本科还在考研究生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八年制啊？” 他一顿，拍了下大腿：“我去被你带歪了。谁问你觉得专业怎么样了？” 程越之打完字，滑动鼠标再次检查报告。 “你别装啊，别说你看不出来人小姑娘对你有意思。”林霄念叨。 程越之：“那你别说你看不出来我没有意思。” 林霄被这绕口令般的话弄得一愣，顿了两秒后突然凑到程越之的耳边。 “你是喜欢家里那个吧？” 程越之动作一顿，睨向林霄。 林霄神神秘秘地笑了声：“是不是？” 程越之没有回答。 林霄挑眉，“啧”了一声。 “如果你说不是，那下次别人找我帮忙……” 程越之直直射过来两道目光，寒刀似的。 林霄面色依旧笑嘻嘻的，无赖本色尽显无疑。 程越之忽然明白了，林霄昨天就是故意带高娜过来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气。 “是，行了吧？”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林霄笑呵呵的：“我就知道。” 程越之转头看过去：“以后别这样了。” 林霄：“成，成。哎不是我说你，喜欢就说嘛，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呢？你没听人家说有人在追吗？你再不行动——” 程越之一个眼风射过去，林霄的话戛然而止。 -- 第63页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行，行，我再不管了。” 林霄起身，叹气连连：“也不知道是不是缺德事干多了，今天好几个手术。” 程越之：“……活该。” * 程越之晚上下班，走路回家时路过一家水果店。 他买了些乔稚宁爱吃的水果，要离开时，眼角瞥到一旁的花店，目光一顿。 到家时，程越之的手里多了一束搭配好的鲜花，奶油粉白色系，清香味扑鼻。 打开门，家里意外地一片寂静和黑暗。 程越之皱眉，放下东西就要打电话给乔稚宁。 拿出手机才发现，乔稚宁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发来了微信，说她要去苏糖那里住两天。 程越之叹气，回了消息。 放下手机，他快速冲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程越之坐在沙发打开平板，准备看看手术视频。 正要打开时，他心里一动，打开了某个视频软件。 搜索了苏糖的网名，她果然正在直播。 点进苏糖的直播间，镜头里只有苏糖一个人，并没有看到乔稚宁的身影。 程越之微微有些失望。 他以前曾经在苏糖的视频里见过乔稚宁，以为这次也能看见她。 程越之今天收了好几个病人，事情很多，此刻有些累了。 他索性公放声音，揉了揉眉角，背靠着沙发微微阖上眼睛。 “我可没有男闺蜜……”苏糖忽然大笑，“不过我朋友有啊哈哈哈。” 她转头看向一边，笑问道：“有个青梅竹马什么感觉啊？” 程越之睁开眼睛，只能听到乔稚宁的画外音。 “和其他朋友一样啊，熟了就没什么性别的概念了。” 程越之微微一怔，身侧两旁的手指动了动。 愣神的功夫，直播间不知怎么就讨论起了打电话的事情。 慢弹幕都飘着“打电话”“打电话”的字眼。 “她们都想让你打电话。”苏糖转头看向一边。 程越之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乔稚宁显然也不知道。 她坐在旁边，并没有露脸，只有疑问的声音传出来。 “打什么电话？”她问。 “就是最近很火的啊，打电话给自己的异性朋友说喜欢他，看看他什么反应。”苏糖一边说一边拿出另外一个手机，点开视频递过去。 屏幕里，乔稚宁伸手从苏糖手里接过手机。 “不要。他肯定觉得我神经病。” 苏糖表情兴奋，一把将乔稚宁搂过来，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你就试试嘛！拍出来肯定很搞笑！” 乔稚宁无奈的脸出现在了屏幕。 弹幕里更加兴奋了。 “美女”“美女”的字样不断。 “我说不出口啊。”乔稚宁为难。 苏糖企图用金钱诱惑：“快快快，今晚的打赏都给你。” 起哄似的，直播间有人立刻刷了个大礼物。 “你就整他一下嘛！你想想他是怎么气你的。”苏糖晃了晃乔稚宁的胳膊，“求求了。” 乔稚宁拗不过她，犹豫着说：“可是我不知道他在不在上班。如果他不接电话就算了。” “行行行！”苏糖连声应好，催她快打。 乔稚宁抿了下唇，从一旁拿过自己的手机，手指点了几下。 十几秒后，程越之对面的手机响了。 屏幕显示乔稚宁来电。 程越之顿了两秒，点了接听，眼睛依旧盯着屏幕里的乔稚宁。 直播间的乔稚宁脸部有些僵硬，吸了口气。 紧接着，手机里响起她的声音。 “我喜欢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程越之看着直播间的乔稚宁，没有说话。 屏幕里的乔稚宁一副“你看”的表情。 “他肯定觉得我有病。” 这是程越之从她的口型判断的。 短暂的沉默后，乔稚宁再次张口。 “——我也喜欢你。”程越之打断她。 直播间的两人愣住了，对看一眼。 “哦！天哪！” 伴随着苏糖的惊叫声，乔稚宁的身体歪向一边，手机掉到了桌上，椅子腿在地上拖出一声长音。 ——肉眼可见的手忙脚乱。 整个直播间仿佛是尖叫喷泉现场，满是“啊啊啊”的弹幕。 下一秒，屏幕一片黑暗。 主播下播了。 第25章 表白（修） 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 打电话时, 乔稚宁也想过程越之会说些什么，甚至已经做好了被程越之笑话的准备。 程越之沉默的那几秒，“骗你的！”三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是乔稚宁怎么也没想到, 程越之会说出“我也喜欢你”这样的话来。 有一瞬间, 她以为自己遭遇了幻听, 下意识地望向苏糖, 目光呆滞。 是假的吧？ 假的吧？ 苏糖脸上惊讶兴奋的表情和脱口而出的尖叫声提醒她—— 是真的。 慌乱中，乔稚宁立马挂断了电话逃离镜头。 苏糖也跟着下了播, 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啊啊，程医生说他喜欢你！” 苏糖看起来比乔稚宁这个当事人兴奋多了。 -- 第64页 “他说他喜欢你哎！” “天啊天啊！他真的喜欢你！” “我就知道！男女之间哪有纯友谊？！他真的喜欢你！” 一连好几个“喜欢你”如耳边惊雷，乔稚宁的脑袋快要炸了。 “好了不用再重复了啦。” 苏糖侧身, 将乔稚宁匆忙间掉落的手机递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你要不要答应他？他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你就一点没察觉吗？”苏糖的问题连珠炮一般。 乔稚宁皱着眉，心跳缓了缓。 “我真的不知道！这几年我们联系都不多了！” 苏糖搂住乔稚宁的肩膀，轻拍了几下。 “冷静冷静, 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乔稚宁点点头, 深呼了一口气。 “他是不是在整我？” 她浑身一震, 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被程越之耍了。 “他是不是知道我在骗他，故意顺着话耍我？” 乔稚宁的眉头紧蹙，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苏糖一怔，也蹙起了眉：“还是说他知道这个梗，刚刚在逗你玩？” 最近这类视频是真的很火，要说程医生看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乔稚宁拼命点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慌乱和不可置信。 “对对对！就是这样！” 比起“程越之喜欢自己”这样的魔幻事件, 用“程越之在整蛊”来说服自己要容易多了。 前者实在太可怕, 让人不敢直视，也不愿意深想。 自认为得到了真相，乔稚宁松了口气的同时就要打电话过去戳破程越之的谎言。 “我找他去。”她解锁了手机, 准备拨打语音。 “哎等等！”苏糖抓住乔稚宁的手腕。 她挑了挑眉：“如果他是耍你的，不如我们也玩一玩？” 乔稚宁：“？” 苏糖嘿嘿一笑，抢过乔稚宁的手机点开了程越之的微信头像，快速发消息。 乔稚宁：【在一起？】 程越之：【嗯】 乔稚宁：【结婚？】 程越之：【好】 乔稚宁怔忪间歪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差点晕厥。 “你干嘛呀？” 她急忙抢回来，连发了好几个消息过去。 乔稚宁：【刚刚不是我发的！】 乔稚宁：【不是我！】 乔稚宁：【[抓狂][抓狂][抓狂]】 程越之很快回复：【可我的回复都是认真的】 乔稚宁的手指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差点拿不住手机。 她已经看不懂程越之到底是在玩梗还是来真的了。 迟疑片刻，乔稚宁咬了咬手指，再次发微信给程越之。 【是苏糖说最近这个梗很火，拜托我打电话给你的】 【我错了，不该耍你】 【（大哭.jpg）】 【真的不要开玩笑啦!!!】 【[哭][哭][哭]】 【[抓狂][抓狂][抓狂]】 程越之的电话在下一秒打了过来。 乔稚宁一慌，如烫手山芋般将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不屈不挠地震个不停，硬生生地在沙发上移了个位。 苏糖向乔稚宁使眼色：“接啊。” 乔稚宁哀呼一声捂住了脸。 “我不敢怎么办？” 她忽然好怕自己想错了，程越之没有在整自己怎么办？ “接。”苏糖不顾乔稚宁的哀嚎，点了接听。 “你问他啊。” 苏糖开了扬声，将手机递到乔稚宁的面前。 乔稚宁双手捂着脸，只露出两只不知所措的大眼睛。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点点再增加。 “稚宁？”程越之开口了。 乔稚宁深深吐了口气，尽量保持自己平稳的情绪。 “程越之你刚刚在整我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这个梗？我其实猜到了，你知道我是在骗你所以将计就计耍我是不是？看我被吓到很好玩是不是？你年纪大了怎么还喜欢逗我啊？你猜到了你就直说不行吗？非要骗我干什么？你……” 乔稚宁一口气说了很多，到了后面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程越之那头静静听了一会儿，冷静出声：“我知道你会很惊讶，但我说的是真的。” 乔稚宁的声音有些颤：“你骗人。” 程越之：“真的，微信也是真心的。” “啊啊啊！”乔稚宁尖叫，挂断了电话。 程越之的消息弹了出来。 【我没有耍你】 【我真的喜欢你】 【明天你回来我们当面说】 乔稚宁没有再回复。 她坐在沙发，对着程越之发来的微信无所适从。 作为程越之多年的朋友，她已经确定了。 ——程越之没有在开玩笑。 “怎么办啊糖糖？”乔稚宁眼神慌乱，把苏糖当作自己的救命稻草。 她和程越之一直都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单纯了20多年，现在突然被告知对方喜欢她。乔稚宁的内心是崩溃的。 心乱如麻下，她只觉得自己要失去程越之这个朋友了。 相比于当事人的茫然，苏糖就显得理智多了。 “你喜欢他吗？” “当然不啊！”乔稚宁睁大了眼睛，“我们一直是朋友！” -- 第65页 “那就拒绝他。”苏糖当机立断，“他要追还是放弃你不用管，当他是个普通喜欢你的男人就行。” 乔稚宁抿唇：“我们是不是做不成朋友了？” 苏糖神秘一笑：“也不是不行，你们可以做男女朋友。我看程医生挺好的。” 乔稚宁：“……” “别急，冷静。”苏糖拍拍乔稚宁的肩，“先睡一觉再说。” * 可乔稚宁冷静不了。 起码现在还不行。 这晚的乔稚宁久久无法入睡。 她回想了很多个和程越之相处的片段，想不出程越之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两人接触最频繁的是大学之前。 大学时，两人一南一北，距离很远。 程越之的学业繁忙，自己在凌市也渐渐交了很多新朋友。 除了寒暑假，两人的交流不算多。 后来研究生毕业，她顺利考上了凌市一中的老师。 程越之忙着发文章写论文，也只向她道了一声恭喜而已。 直到他博士毕业，也来了凌市工作…… 乔稚宁的心脏忽然一跳。 她想起程越之毕业时，自己问过他怎么不留在B大医学体系里。 程越之当时说想离家近一点。 她没有多想，还在为两人多年后能重新在一座城市感到巧合和高兴。 难道…… 乔稚宁晃了晃脑袋，不敢深想。 不管怎样，程越之的家是不能住了。 第二天，乔稚宁趁着程越之上班，拜托苏糖帮自己搬了家。 她自认为还没有做好面对这件事的准备。 谈一谈什么的，再说吧。 方老师还没有从老家回来，苏糖帮着乔稚宁一起打扫了房间后便离开了。 乔稚宁收拾好房间，叫了外卖解决自己的肚子。 晚上，清脆的门铃响了起来。 窝在沙发看平板的乔稚宁一愣，单脚跳着到了门口。 透过猫眼，身姿挺拔的程越之站立在门外，低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楼道灯光昏黄，落在身上平添了些许风尘仆仆的感觉。 乔稚宁没有想到程越之一声不吭就跑了过来，一点缓冲的时间也不留给自己。 一时间心乱如麻，四肢也僵硬起来。 程越之等了一会儿，再次按了门铃。 紧接着，茶几上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乔稚宁的胸口一窒，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她垂下眼，在慌乱中思考自己的对策。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 等了一会儿之后，他敲了敲门。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乔稚宁：“……” 这场景似曾相识。 高中的那一晚，自己受了委屈在家里哭，程越之也是这样站在门外。 动机不同，相同的是他一定要进来的态度。 大有一副自己不开门他就不走的架势。 乔稚宁抿抿唇，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隔着一道门的距离，四目相对。 晕黄的灯影下，程越之的五官轮廓利落分明，目光明亮，甚至带着点灼人的温度。 乔稚宁的心脏一跳，下意识又想回避。 程越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抢先一步踏进房间。 乔稚宁此刻还是金鸡独立的姿势，右脚虚虚搭在左脚上。 看到程越之进来的动作，她转身跳了几步，慌忙回到沙发上坐好。 程越之关上门，换好鞋跟在乔稚宁后面，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他身体前倾面向乔稚宁的方向，双手搭在分开的腿上。 “你搬回来了。” 乔稚宁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这样的情况，她还怎么心安理得住在程越之那啊？ 程越之顿了顿，声音在夜晚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温柔。 “被我吓到了？” 乔稚宁垂下眼沉默，手指揪着怀里的抱枕。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膀和手臂，灯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这样安静的乔稚宁很少见，程越之的心头一软，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很意外。可即使你没有恶作剧，我也打算告诉你了。” 乔稚宁手心攥紧了抱枕的一个角，抬眸迟疑着开口。 “太突然了。我……我从来没想过。” 程越之：“你现在可以慢慢想，我不急。” 乔稚宁的眼神有些无措和茫然。 “我们不是做朋友做得好好的吗？” “不好。”程越之的神色认真，“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了。” 他的身体进一步前倾，平直肩膀凹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接触却什么也不做。” 乔稚宁咬唇，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张了张口，想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你先别说。” 程越之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出声打断。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再考虑一下。” 他顿了顿，目光闪烁，语气有些急切：“不要急着答应别人。” 乔稚宁一怔，下意识问：“如果我答应了呢？” 脑子里乱哄哄的，莫名就生出了用沉泽来做挡箭牌的想法。 “其实我觉得沉泽人还可以，也许我真的会和他试一试……” -- 第66页 乔稚宁的声音越来越小。 话音落下，她忍不住偷偷瞄了程越之一眼。 程越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以一种沉默且僵硬的姿势。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夜，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发出的呼呼风声。 这空调工作的年限久了，效果不是很好。 乔稚宁能清楚看到程越之脖颈间的汗珠。 她慌忙移开目光，拿过遥控器将空调打低了两度。 客厅里空调工作的声音顿时更大了。 昏黄灯光下，程越之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可以。”他的声音很低。 乔稚宁愣怔着抬头，撞上程越之炙热深沉的目光。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接自己刚才的话。 好像刚才沉默的那段时间，他终于想出答案来了。 “你可以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程越之盯着乔稚宁，语速很慢，“但是你会发现，别人并没有我适合你。” ——“我可以等你认清这一点。” * 程越之走后，乔稚宁想继续准备下学期的教案，可是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 迫切地想要一个情绪出口，她恍恍惚惚地批了个小号在某论坛发帖。 ——《从小认识的朋友突然向我表白了》 “就叫他C吧，我和C是邻居，认识很久了，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都是同个学校，关系也一直很好。C成绩很好，考上了八年制医学院，我也去了省会上的一所211。C今年博士毕业入职医院，和楼主一个城市。就在刚刚，他忽然说喜欢我很久了……” 倾诉欲得到了解决，乔稚宁没有看回复，直接关掉页面，深深吐了口气。 程越之说会给她时间考虑，就真的好几天没有再联系她。 直到周五，他发来消息希望在开学前见一面，约乔稚宁周日见面。 乔稚宁迟疑了一会儿拒绝了。 程越之问她原因。 乔稚宁想了想，如实地告诉了程越之。 【我已经约了别人了。】 程越之那边沉默片刻，发来消息。 【那个沉泽？】 乔稚宁承认了。 于是程越之再没有发消息过来。 * 乔稚宁没有告诉程越之，她和沉泽不是单独约会，还有苏糖和沉泽的同事也会一起。 当天，乔稚宁和苏糖到得早，先聊起了天。 苏糖自那天起就很关心进展，一直追着问后续。 乔稚宁如实地说了。 “妈呀，好感人。” 说这话的时候，苏糖晃着手里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神色兴奋。 乔稚宁默默吐了口气。 正要说话时，胳膊被苏糖碰了碰。 “那两个是吗？” 乔稚宁顺着苏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沉泽的身影。 她连忙起身，向着沉泽挥了挥手。 沉泽个子高，很快也看到了乔稚宁，笑着走过来。 这次沉泽是和朋友一起来凌市出差，顺便约乔稚宁见面。 乔稚宁索性叫上苏糖，让沉泽也带上朋友，大家一起喝酒聊天。 苏糖能说会道又是主播，很快就和两人熟悉起来，聊得火热。 中途，沉泽的朋友似乎是喝多了，脸色通红地要苏糖介绍女朋友。 “成，你喜欢什么样的？”苏糖大方地问。 “我和沉泽一样，喜欢身材好的。”男人笑着顺口一说。 乔稚宁一怔，看向对面的沉泽。 沉泽尴尬地笑笑：“他喝多了。” “喝多了喝多了，我去上厕所。”男人摆摆手，起身离开。 苏糖冲着沉泽挑眉，了然地笑笑：“眼光很好嘛。” 沉泽弯弯唇，眼睛不自觉看向乔稚宁。 乔稚宁低垂着眼，唇线微抿，看不清神色。 片刻，她端起酒杯，晃了晃一饮而尽。 对上沉泽打量的目光，乔稚宁微微一笑。 沉泽嘴角一僵，也弯了弯，心里却莫名一沉。 这段时间里，乔稚宁对他的态度始终温和客气，他有些猜不透乔稚宁到底对自己有没有好感。而刚才朋友说的话，他也不确定乔稚宁会不会觉得被冒犯。 后面的时间里，乔稚宁比之前沉默了些，不知不觉地多喝了几杯。 直到结束，沉泽才发现乔稚宁的脚不对劲。 他一愣，惊讶道：“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前段时间崴了一下。” 乔稚宁头有些晕，不想多说话，扶着苏糖的胳膊往外走。 “哦。”沉泽扯扯嘴角，心头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早点来看你。”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乔稚宁脸色酡红，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出了门之后，乔稚宁婉拒了沉泽送她的提议，坐上车和苏糖一起离开。 喝了酒又吹了风，乔稚宁的头更加昏沉，一上车就靠着座椅，手指揉着头皮。 “没事吧？”苏糖担心。 乔稚宁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回去睡一觉就好。” 苏糖点点头：“嗯，反正明天周日，可以多睡一会儿。” 说完，她凑过来，挨着乔稚宁的耳朵，小声说：“其实……男人在一起谈论对方喜欢的女孩子还挺常见的。” -- 第67页 乔稚宁揉着头皮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苏糖。 苏糖耸耸肩：“谁漂亮谁身材好啊，他们心里门清的。” 乔稚宁眨眨眼，下意识脱口而出：“可程越之就不会这样！” 话音落下，车厢里瞬间寂静。 两人一时都有些愣怔。 “你怎么知道？”苏糖开口。 乔稚宁：“……”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程越之。 “我就是知道。”乔稚宁轻声说，“他从来不议论这些。” 苏糖眨眨眼：“那你和他在一起呗。” 乔稚宁：“……不是一回事。” 看乔稚宁喝多了，苏糖一直将她送上楼，安顿妥帖后才回家。 乔稚宁昏昏沉沉，到家便倒在了床上。 头疼中，手机响了一声。 沉泽在微信上问她到家了没。 乔稚宁迷迷糊糊地回了几个字，把手机扔到一旁。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 乔稚宁睁开眼睛，手指使劲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拿过手机，微信里好几条消息，其中程越之和沉泽的名字瞩目。 乔稚宁本就头疼，看到两人只觉得更加更加难受，脑袋里的神经不断拉扯。 感情的事真是挺磨人的。 莫名其妙的，乔稚宁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 沉泽对自己是见色起意，那程越之呢？ 她有点怀疑，程越之是不是因为现在年纪到了，觉得和自己认识已久，比较适合才和自己表白的。 毕竟在两人漫长的交往史里，他从未表露过任何对自己的喜欢。 酒壮人胆，乔稚宁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 拉过被子睡觉。 …… 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乔稚宁捞过手机解锁，差点眩晕。 昨天晚上，沉泽和程越之同时给自己发了消息。 而自己在酒醉之下，将两人的信息看差了，神志不清地乱回复了一通。 原本想发给程越之的消息被发给了沉泽——【你是年纪大了觉得我适合才说喜欢我的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而和程越之的对话框里，满屏拉下来都是重复的几个字。 【做朋友】 【做朋友】 【好不好】 【好不好】 【做朋友好不好】 清醒之后的乔稚宁：…… 第26章 花（修） 忽然觉得程越之好帅是怎么搞…… 乔稚宁倒抽一口气, 将昨晚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在给沉泽发了那个消息后，他一直没有回复。 乔稚宁看着自己酒醉后的乌龙发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索性暂时放在了一边。 手指停顿片刻, 再次打开和程越之的对话框。 在自己发疯一般发了满屏的“做朋友好不好”之后, 程越之直接打了个语音过来。 最可怕的是, 自己接了，通话时间显示有半个小时。 语音通话之后, 他还发来了没头没脑的两个字。 ——“不好。” 怔怔看着“聊天时长32:56”的小字，乔稚宁的脸色一阵阵发麻。 她完全记不得自己和程越之通话的事了。 光是聊天记录就已经很尴尬了，她简直不敢猜测自己和程越之的通话又说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乔稚宁哀呼一声, 又躺倒在床上。 她叹了口气，在床上刷手机。 点进论坛，自己随手发的帖子竟然意外地吸引了很多留言。 【哇, 我最喜欢青梅竹马了！】 【楼主快更！我想磕糖】 【竹马小哥哥好优秀啊！楼主盘他！】 【楼主别急, 慢慢来】 …… 乔稚宁随意翻了下, 几乎全是等着磕CP的。 在外人看来，青梅竹马是很甜。 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不是那么回事。 “让大家失望了，楼主昨天喝多了，已经拒绝了。” 乔稚宁打下一句话按了发表，算是给看帖的人一个后续。 回完帖子，她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起床洗漱。 方老师出门了, 家里空荡荡的没人。 正刷牙时, 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门铃。 乔稚宁吐掉嘴巴里唾沫，快速走过去。 “来了！” 从猫眼看过去，是身穿外卖服的小哥。 “乔小姐在吗？”门外的人问。 “在。”乔稚宁打开了门。 “你的花。”小哥递过来一大束花。 乔稚宁接过花道谢, 关上了门。 一大束的红色玫瑰，意味很明显。 乔稚宁心口一跳，从里面夹出一张小卡片。 卡片上的字很漂亮，只有一句话。 “做朋友很好，做男女朋友更好。” 乔稚宁一眼认出，这是程越之的字迹。 她面色一热，意识到程越之在回答自己昨晚微信里的话。 乔稚宁捧着花站在原地。 犹豫了片刻，她翻出家里的玻璃瓶，将花插了进去。 从这一天起，程越之每周都会送来一束花。 开学后，这花更是直接送到了学校。 而乔稚宁借口开学很忙，一直拒绝和程越之见面。 -- 第68页 就这么到了10月，她的腿脚彻底好利索了。 这天，乔稚宁上完高一的历史课回办公室。 在走廊遇到了同一办公室的刘老师。 刘老师向她眨眨眼，笑着说：“送花使者又来喽。” 乔稚宁笑笑，快步回到办公室。 办公桌上果然多了一束新鲜的花。 和以往不同，这次还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对面的王老师笑道：“还是年轻人浪漫，像我们老夫老妻的，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老师接话提醒：“喏，礼物也是一起的。不知道是什么。” 乔稚宁应声笑笑。 自开学后，程越之就把花送来了学校。 和第一次一样，每一束花里都夹杂着一张他手写的卡片。 一句话，一首诗，或是一段表白。 乔稚宁在花里找了又找，没有发现卡片。 这次没有了吗？ 乔稚宁盯着花的表情怔忪，心里莫名空了一下。 对面的王老师好奇地问了一句：“不看看礼物吗？” 乔稚宁猛然从愣怔中清醒，应声打开礼物。 欧珑的香水， Orange Sanguine。 周围几个老师好奇地凑过来。 乔稚宁在空气中轻轻喷了一下，清新的柑橘味扑面而来，仿佛十几个橙子同时炸开，清甜而热烈。 旁边的老师吸吸鼻子，笑着说：“这香味，我都想吃橘子了。” 乔稚宁心里有些困惑，打开程越之的对话框打字。 【这次为什么没有卡片啊？】 即将发送时，乔稚宁的手指一顿，又快速删除了。 这样问，显得自己很想收到他的卡片似的。 她才不要。 思忖几秒，她换了一句话。 【为什么突然送我香水？】 程越之大概在忙，没有回复。 乔稚宁在网上搜了一下，原来这款香水有个很美的名字——赤霞橘光。 程越之到了中午才回复：【这款香水叫赤霞橘光，觉得很适合你】 乔稚宁眉心一跳，连忙回了一个【谢谢】。 下一秒，程越之的消息又来了。 【那你别躲我了】 乔稚宁：【……我才没有躲你】 程越之：【那晚上和我吃饭】 乔稚宁：【我晚上还要备课……】 程越之：【那就周末】 乔稚宁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程越之再次发来消息。 【说不躲我呢？】 【胆小鬼】 程越之发来一个鄙视的表情。 乔稚宁这人受不得激，脑袋一热发消息过去。 【吃就吃！】 程越之怕她反悔似的，立马回复。 【说好了，不来的是小狗】 乔稚宁：…… 她才不会当小狗。 *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心理准备，乔稚宁对“程越之喜欢自己”这件事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排斥和难以接受了。 周六那天赴约前，乔稚宁站在在衣柜前。 望着一排花花绿绿的连衣裙，她伸手要拿。 刚碰到衣架，手又缩了回来。 自己和程越之这么熟了，没有必要特意打扮。 想了想，乔稚宁选择了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程越之的工作比较忙，乔稚宁直接坐地铁去医院等人。 百无聊赖地在医院外的石头上坐了一会儿，她看见白衣黑裤的程越之向这边走来。 一段时间没见，程越之的头发剪短了些，显得更加干净利落了。 他身材高大挺拔，走路带风，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乔稚宁站起来，默默等着程越之走近。 程越之的眼睛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弯了起来。 “胆小鬼终于肯露面了？” 乔稚宁不满，小声嘀咕：“程越之你才胆小鬼呢。” “嗯。”程越之心情很好地没有反驳，“我胆小才拖到现在和你说。” 乔稚宁心里一慌，噎住了。 “饿了吧？去吃饭。”程越之换了个话题。 他带着乔稚宁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 餐厅是宜和的口味，乔稚宁吃得开心又满足。 “我在凌市待了8年都没发现，你怎么才来就找到了啊？”乔稚宁感到不可思议。 大学时，她没少和朋友出去逛街找美食，也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可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么一家店。 程越之笑：“你眼神不好呗。” 乔稚宁抬眸，眼睛鼓鼓的：“程越之！” 这人怎么就像突然打开潘多拉魔盒似的，三句不离这件事了。 直接又坦白，害得自己常常不知该怎么接。 程越之勾起唇角，笑了笑。 这样的时刻，好像又回到了他们打打闹闹的高中。 乔稚宁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长睫一颤，垂了下来。 程越之装作没看见，和她聊起最近的状况，交流渐渐热络起来。 两人毕竟是多年的朋友，忽略掉程越之忽然表白这事，他们的话题其实很多。 就在两人渐入佳境时，乔稚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显示是学校刘老师的电话。 乔稚宁有些奇怪，接通电话。 “刘老师？” -- 第69页 “乔老师！”刘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很急，“我女儿今天从幼儿园回来喊胳膊疼。我们一开始也没注意，晚上我给她洗澡，她又喊疼，一直哭。” “我刚带她去楼下的诊所，那个医生说是脱臼，要我明天去医院看。我刚带我女儿回来，她还是哭个不停。我想起来你一个朋友是一院的骨科医生，能不能帮我问一下这情况怎么办？现在去儿童医院还得排很久的队，我明天去医院来得及吗？” 乔稚宁连忙道：“刘老师你别急，我朋友就在旁边，我让他接电话。” 乔稚宁将事情三言两语地讲了下，把手机递给程越之。 程越之面色沉着地听完了刘老师的话。 “别担心，小孩子很容易脱臼，问题不大的话直接接上就可以，不用打石膏。” 刘老师在那头又说了些什么。 程越之附和着“嗯”了几声，思忖着道：“你家住哪？如果实在担心，我可以给小朋友看一看。” 程越之和那头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还给乔稚宁，他起身：“你同事的女儿大概率脱臼了，我看看能不能给她接上。” 乔稚宁也连忙起身：“你现在去吗？” 程越之：“她家离这里不远，我去她家看看。” 乔稚宁立刻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穿上外套，和程越之一起匆匆离开。 几分钟后，两人打车到了刘老师家所在的小区。 按照门牌号找过去，刘老师早已经等在门口了，客厅里坐着一个泪汪汪的小朋友。 “太麻烦你们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我们正好在附近吃饭。” 乔稚宁说话时，程越之俯身下来，摸了摸小朋友的左胳膊。 “这里疼吗？” 小姑娘“哇”一声哭出来，“疼疼疼！” 程越之起身询问：“卫生间在哪？我洗个手，你们帮她的袖子挽起来。” “噢噢，那里。”刘老师的老公指了指后方。 洗好手之后，程越之再次摸了摸小姑娘的左臂。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笑了笑，问小朋友。 “我叫穗穗。”小姑娘扁着嘴，眼睛里还含着两泡泪。 程越之一手握着穗穗的左上臂，另一只手握着下臂。 声音和蔼：“好，穗穗。叔叔问你，你看墙上那个是什么？” 穗穗不疑有他，回头向墙面看过去 同一时间，程越之飞快地推了下穗穗的下臂。 乔稚宁并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到关节清脆的一声响。 伴随着小姑娘的哇哇哭声，程越之再次摸了摸她的手臂，上下活动几个来回。 “好了，可以了。”他看向刘老师夫妻。 “这就可以了？”乔稚宁看得目瞪口呆。 程越之点点头，俯身摸了摸还在抽泣的穗穗：“穗穗动动胳膊，看看还疼不疼？” 穗穗哭着动了动左臂，抽泣的动作一停。 “不疼了。” 刘老师惊喜不已：“真的不疼了吗穗穗？” 小姑娘笑起来：“不疼了。” 刘老师连连向程越之道谢。 程越之笑道：“没关系，小事而已。” 他顿了顿，叮嘱：“小孩子的骨头关节不成熟，很容易脱臼，穿脱衣服都要注意，也不能大力拉拽。要是习惯性脱臼就不好了。” 刘老师连声说是：“回头我和幼儿园老师也说下，估计今天就是脱衣服午睡时弄的。” “小孩子在幼儿园也不敢说，回来才喊疼。”她看了眼躲在爸爸身后的穗穗，“还不谢谢叔叔？” 穗穗的眼睛红红，看着程越之的目光有些怕。 但还是乖乖道谢：“谢谢叔叔。” “不用谢。” 程越之笑了笑，提出告辞。 刘老师再次道谢，硬是塞了一盒车厘子和一盒草莓要两人带走。 程越之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过来。 走在刘老师家的小区路上，乔稚宁还在惊叹不已：“你居然会徒手接骨！” 程越之的语气平常：“小孩子的关节很软，容易脱臼也容易接。”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刚接上的不是关节而是一个积木似的。 乔稚宁难得的露出了崇拜的神情，觉得这一刻的程越之简直在发光。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乔稚宁连说了好几个厉害。 这种技术在她一个外行看来实属过于牛掰了。 程越之睨她，嘴角勾了勾：“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拿捏？” 路灯温暖晕黄，将男人利落分明的轮廓温柔了几分。 乔稚宁和他对视了一秒，飞快移开了目光。 她低头盯着两人的影子，心跳快得杂乱无章。 救命，忽然觉得程越之好帅是怎么搞的？ 第27章 新年（修） “你知道你有多久没有叫我…… 当天晚上, 下了播的苏糖来找乔稚宁聊天，问她和程医生有没有进展。 自从那次的直播间意外，她的粉丝不时就会问她上次那个对竹马表白的美女怎么样了, 有没有和竹马小哥哥在一起。 到如今隔了几个月了, 依旧零星有人在关心这事, 弄得苏糖也不自觉和粉丝们一起等着磕糖。 -- 第70页 乔稚宁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程越之“徒手接骨”的过程, 语气兴奋。 “他那个时候超帅！就像武侠剧的那种大师，你明不明白？” 至于后来两人的谈话, 什么“拿捏”之类的，乔稚宁没有多说。 苏糖乐得不行：“我看程医生终于是盼到点希望了。” 乔稚宁轻咳一声：“什么呀别乱说。工作能力强的男人就是很帅啊，有时候我看我们年级主任讲课我也觉得很帅的。” 苏糖“哈哈哈”笑起来, “得，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其实程越之说得没错，乔稚宁之前是在故意逃避和程越之的接触。 她没办法很快把程越之从朋友的身份转换成另外一种, 索性当起了鸵鸟。 然而, 程越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除了每周一次的花, 程越之只要有空就会来找她。 一起吃了几次饭之后，乔稚宁再面对程越之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尴尬，关系也逐渐变得自然。 鉴于程越之坚持不断地送花来，“有人在追历史组乔老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年级。 乔稚宁年纪轻，长相好，学历高，本就是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眼中的“香饽饽”, 几个年纪大一点的资深老师们都试图给乔稚宁搭过相亲的线, 被乔稚宁一一婉拒了。 得知花是市一院的骨外科医生送的后，最近一段时间没有老师再提出要给乔稚宁牵线搭桥的事了。 也算是好事一桩。 有一次，乔稚宁和程越之吃饭时无意提到每周送花的话题, 便顺嘴说起了自己“因祸得福”的事。 程越之听完的脸色称不上好看。 “有很多人给你介绍吗？” 乔稚宁点点头：“是啊，还挺多的。” 程越之的脑子里冷不丁想起几个身影。 他轻嗤着扯了扯嘴角：“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是不是？” 乔稚宁怔忪几秒，想起了什么。 低下头，小声嘀咕：“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程越之胸口一窒，无奈叹气：“你还是说吧。” “不说我心里更不踏实。” 乔稚宁抬眸，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 然而，后面并没有再发生什么类似的事。 随着教学任务的展开，乔稚宁的生活过得平淡且充实。 天气渐渐转冷，圣诞节快要到了。 好久没有联络的沉泽在微信上约乔稚宁，想和她一起跨年。 他只字不提之前乔稚宁发的消息，似乎没有这回事似的。 可乔稚宁不能当作无事发生。 距离那次过去了这么久，乔稚宁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向沉泽道了歉，表示自己和他不合适。 沉泽发来消息：【因为异地吗？】 乔稚宁连忙回复不是，甩出了通用的模板。 ——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沉泽无奈：【我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乔稚宁：【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朋友】 沉泽那头沉默片刻，发来了消息。 【喜欢的人要怎么心无旁骛地做朋友？】 手机上突然弹出这句话，乔稚宁愣了很久。 片刻后，沉泽有发来消息：【你真的考虑清楚，以后就不要联系了】 乔稚宁回复了一个【好】，退出了聊天界面。 * 临近元旦，刘老师带了一副画过来。 说是自己女儿画的想送给程越之，要乔稚宁见面时帮忙带过去。 画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蹲在地上，旁边站在一个正在哭的小姑娘。 笔触简单，画风童趣。 乔稚宁看到画惊喜不已：“穗穗这么小就会画画啦，好好看。” 刘老师笑笑：“从小就被我们送去学画画了。现在的小孩儿从幼儿园就开始卷了。” 乔稚宁听得咂舌不已。 “是啊是啊，我侄女一岁就在听英语磨耳朵了。” 其他几个有小孩的老师连连附和，话题便歪到了教育内卷上。 乔稚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发了消息给程越之。 可程越之最近很忙，今天值夜班，明天还要上手术，一直排不开空。 最后，两人约在了31号晚上见面。 31号的下午，乔稚宁只有一节课，时间宽松。 处理好学校的事情后，她提前回了家换衣服。 在衣柜前挑了又挑，乔稚宁最终选了奶白色针织衫搭卡其色长裙，外搭一件深灰色的长款修身大衣。 对着镜子抹了层淡淡的唇膏，乔稚宁戴上围巾，又整理了一遍头发。 临出门时，她和下班回来的方老师撞了个正着。 方老师笑了笑，随口问道：“出去约会啊？” 乔稚宁一怔，有些心虚地解释：“我和朋友吃个饭就回来。” 方老师一副了然的表情：“去吧去吧。跨年也没关系。” 乔稚宁弯弯唇，挎上包走了。 程越之下班时间一般都比较晚，乔稚宁索性直接去医院等他。 她直接进了住院部大楼，坐在一楼的座椅上发消息给程越之。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过节的缘故，这个点的大厅有些冷清。 周边几排座椅就乔稚宁一个人。 程越之没有回复。 乔稚宁也不着急，再次拿出包里穗穗的画看了看。 -- 第71页 小姑娘真的好有灵气，才4岁就这么厉害。 乔稚宁想想自己的4岁，好像还只会玩呢。 反正没有事情看，乔稚宁索性戴上耳机，看起了手机里的历史纪录片。 看得入迷时，程越之的电话打了过来。 “刚才临时病人有事。你还在楼下吗？” 乔稚宁：“是啊。在住院部一楼大厅。” “我马上下来。”程越之挂断了电话。 乔稚宁关掉视频，这才发现距离自己来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刚才还是灰蒙蒙的天此刻已经暗了下来，隔着住院部的大门，外面的行人不多。 大厅亮着灯，显得空旷且安静。 没过一会儿，电梯那头传来了一阵说话和脚步声。 乔稚宁循声望去，程越之和几个医生同时从电梯里出来。 乔稚宁微微一怔，起身面对程越之的方向。 除了程越之，还有两男两女。 这里面，乔稚宁只认得上次来程越之家的林医生和小高医生，其他两人则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程越之侧头和其他几人交代了什么，直接大踏步向乔稚宁走过来。 他今天同样穿的灰色长款大衣，颜色比乔稚宁的要深一些。 他没有戴围巾和手套，双手插兜，走路时有种步履生风的味道。 “等久了吗？”程越之低头问道。 乔稚宁摇摇头：“还好，正好看看视频。” 说话间，林霄和其他三个医生走了过来。 乔稚宁能明显感觉到其余几个医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好奇，带着些打量。 “你们好。”乔稚宁点点头，主动打起了招呼。 “美女好。”林霄挑眉，开玩笑道，“我们要去吃饭，要不要一起啊？” 乔稚宁微微一怔：“你们是科室聚餐吗？” 林霄耸肩：“是啊。这不年尾了吗？请大家吃个饭。” 乔稚宁看向程越之，有些踌躇：“我不知道你们有聚餐。那……” “那什么那？我们先走了。”程越之伸手，手心覆在乔稚宁的后颈，微微用力推着她向前。 他低头，附在乔稚宁耳边小声说：“帮个忙。” 乔稚宁一愣，抬眸和程越之对视。 程越之覆在后颈的手轻捏了一下，指腹擦过白净的皮肤。 这是两人之间一个暗示性的动作。 乔稚宁心脏跳了下，点点头。 下一秒，程越之的手臂伸过来，直接搂住了乔稚宁的肩。 乔稚宁像通了电似的一颤。 她回头，礼貌地向四人笑了笑。 “那我们先走了。” “行了，小年轻快去约会吧。”林医生旁边的男医生年纪偏大，笑着挥了挥手。 乔稚宁没有看其他人的表情，回头被程越之揽着向前。 因为这个姿势，乔稚宁的肩膀手臂都变得僵硬起来。 好在程越之的手很规矩，也没有搭太长时间。 到了医院外面，他很快就把手放了下来。 乔稚宁活动了下自己的肩膀，小声嘀咕：“你的手好沉。” “那下次轻点。”程越之懒散一笑。 乔稚宁点头，下意识回答：“嗯，好。” 说完一愣，抬眸对上程越之含笑的目光。 乔稚宁吸了口气，意识到自己被他套进去了。 “马上就是2020年，你都27了，请你稳重一点好吗？” 程越之：“行。” 他摸了把乔稚宁的头发，笑得肩膀颤抖。 “过儿童节的小朋友，你好。” 乔稚宁握紧拳头，瞪他：“程越之！” “好了，请你吃饭。”程越之弯唇，安抚似的拍拍乔稚宁的肩。 * 吃过饭后，两人沿着江边散步消食。 前方广场在做跨年活动，音乐声和喧嚣声隐隐传来。 走路时，乔稚宁想起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 “你今天说要我帮忙……是指小高医生吗？” 程越之点点头：“她小姑娘脸皮薄，估计这样就懂了。” 高娜在骨科的轮转早就结束了，如今在骨外科见习的是她同学。但高娜偶尔还是会出现在骨外科，说是要等同学，目光却时不时落在程越之身上。 其他同事嘴上不说，其实也都看出来了。 正好今天乔稚宁来，程越之索性就做做样子。 高娜这样应该也就死心了。 乔稚宁点点头，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对了。”程越之忽然停下，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盒费列罗。 “这是同事前段时间发的喜糖。给你。” 乔稚宁抬头看了看程越之，伸手接了过来。 她抿抿唇，小声道：“其实我现在不喜欢吃费列罗了。觉得它太甜。” 程越之愣了愣，皱眉：“怕胖？” 乔稚宁摇摇头：“是真的不喜欢，口味变了。我现在更喜欢黑巧了。” “但还是谢谢啦。” 她笑了笑，将巧克力放进包里。 江边的风有些大，乔稚宁头发被吹得乱飞。 她低头，下巴隐藏在围巾里。 越靠近广场的方向，欢腾的声音就越热烈。 乔稚宁似有所感地说：“时间久了，人喜欢和在意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对吧？” -- 第72页 程越之沉默片刻，抿着唇道：“可有些是不会变的。” 乔稚宁的脚步一顿。 程越之的耳朵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月色灯影映衬着男人清俊的眉眼，眼神很亮，如夜幕中的星星闪耀迷人。 ——“比如我喜欢你这件事。” 12月31日这晚的凌市江边，乔稚宁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怦，如一簇簇燃放的礼花。 江水连绵不绝，暧昧在无声中滋长。 当广场再次传来一阵热闹的鼓点时，程越之再次走到乔稚宁面前，伸手欲帮她理一理被自己弄乱的围巾。 手指碰到围巾的那一刻，乔稚宁的身体一颤。 程越之顿了一秒，忽略她的紧张继续整理围巾。 乔稚宁睫毛轻微地眨了眨，抬眸看向程越之。 借着昏黄微光，对面的人鼻梁挺直，嘴唇微抿，表情认真中带着些的柔和。 不知不觉中，程越之已经从少年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乔稚宁张了张唇，小声问：“你的意思是……以前就喜欢我？” 程越之放下手，和她对视。 “当然啊，很久了。” 乔稚宁轻轻“哦”一声。 自程越之表白后，她暗自揣测过很多次程越之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听他直接说出来，乔稚宁的心脏还是一颤。 迟疑片刻，她忍不住问：“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程越之垂眸，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她，眼神深幽如古井。 乔稚宁一开始还可以镇定地和他对视。 时间长了，她开始不自在起来。 眼睫颤了颤，脸色微微发烫。 不知为何，乔稚宁觉得程越之的眼神越发炽热，似乎下一秒就要低头吻过来。 她不自觉抿了下唇，睫毛垂下。 程越之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以为我不想吗？” 乔稚宁愣了愣，再次抬眸。 程越之的眼眶看起来红了一圈。 “如果我表白，你大学肯定就不会理我了。” 乔稚宁一怔，下意识反驳：“我不会。” “你会！”程越之忽然提高了音量，无比肯定。 “你会像前段时间那样，拒绝我，逃避我，不想考虑我们之间除朋友以外的关系。” 乔稚宁张了张唇，哑口无言。 程越之皱眉，神情紧绷着：“如果不是我一直追着你，你现在会和我站在这里吗？” 他和乔稚宁的大学不在一起，被拒绝后，他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相比于被乔稚宁拒绝后抛弃，他宁愿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 乔稚宁的心脏乱跳。 她想，程越之真的很了解她。 按照两人之前的情况，她真的可能当个鸵鸟。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说？”乔稚宁睁大了眼睛。 程越之叹气：“因为我不想忍了。” 前方广场的人群欢呼声狂热，远处江内的轮船汽笛声悠长。 程越之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语气有一丝怅然。 “你知道你有多久没有叫我程程了吗？” 乔稚宁愣住了。 程越之苦笑。 这个一开始被自己嫌弃不已的称呼，在今天成了一种关系亲密与否的证明。 他不想自欺欺人。 事实是，他们似乎无法做高中那样的朋友了。 他忍不住，想贪心地多要一点。 夜风清冷，程越之的耳朵被刮得隐隐作痛。 远处的喧嚣渐渐散去，舞台的庆祝似乎已经结束了。 这一隅也随之变得更为静谧。 安静夜色下，程越之的衣摆被人轻轻拉了下。 他一怔，对上乔稚宁的眼睛。 女生的目光比江水还要干净，清灵透亮。 她张了张唇，声音干脆清甜。 “新年快乐，程程。” 第28章 生日（修） 程越之今天好man 元旦之后, 一中进入了期末复习的阶段，乔稚宁的工作变得非常饱和。 她年纪轻，为人又亲和, 和带教的两个班关系都很好。 每天来办公室找她问问题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 怕同学们有问题找不到自己, 乔稚宁经常会在晚自习留下, 在办公室批作业写教案。 忙碌中, 时间过得飞快。 期末考试的前一个周末，正值程越之的生日, 两人约好一起吃饭。 当天下午，乔稚宁买了礼物和蛋糕去程越之家。 她在这住了一段时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门铃响后, 程越之打开门。 大冬天的，他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额头隐隐还有汗珠。 乔稚宁一愣：“你在干嘛？” 即使家里有空调, 也不至于这么热吧？ “刚从健身房回来。” 程越之不以为意, 掀起衣摆擦了擦额头。 乔稚宁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的小腹。 壁垒分明的肌肤一闪而过。 程越之很快侧身, 轻松道：“你自己坐一会儿，我冲个澡。” 乔稚宁结巴了一秒：“哦，好。” 程越之的动作很快。 乔稚宁不过刷了会儿手机的功夫，他已经洗好换了身白色的卫衣。 乔稚宁无意一瞥，刚才的画面又映入脑海。 -- 第73页 她情不自禁盯着程越之小腹的位置，神色愣怔。 “看够了没啊？”脑袋上方忽然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 乔稚宁骤然反应过来，飞快撇开目光。 程越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要不要掀开看？”他的语气有些懒散。 乔稚宁的脸色因为羞恼迅速地泛了层淡淡的红。 “我只是惊讶你在健身！”她快速找了个借口。 “哦。”程越之笑了, “我们医生做手术，对体力要求比较高。” 乔稚宁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的沙发陷下一块, 清新的沐浴露味道传入鼻端。 程越之自顾自坐下，伸手去拿乔稚宁的礼物。 同一时间的乔稚宁有些口干，正伸手拿水杯。 一时不察，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电光火石间，乔稚宁的手背针扎般一疼。 两人同时收手。 程越之笑道：“不想我看礼物也不用电我吧？” 乔稚宁眉眼一敛，忍不住反驳：“怎么就确定是我电你，不是你电我啊？” 程越之盯着她，唇角微微翘起。 乔稚宁：“……” 本来没什么的，被他这样看着，这个“电”字似乎就有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乔稚宁刷一下起立，嘟囔道：“可以吃饭了吧？” 冥冥中似乎真的有人在帮她。 她刚站起来，门铃就响了。 外卖员将程越之订的晚餐送了过来。 程越之不想去外面吃，索性点了外卖和乔稚宁一起在家里过生日。 乔稚宁很有仪式感地把菜重新装了盘，一一摆好，再把蛋糕放在正中。 点上蜡烛，关掉灯光。 黑暗中，莹莹烛光映在两人的脸上。 程越之闭着眼睛许了愿。 再次睁开眼睛，他看到乔稚宁的笑脸。 “生日快乐！27岁啦！”她笑嘻嘻地祝贺。 程越之也笑了：“谢谢。” “客气什么？”乔稚宁说着，打开了客厅的灯。 光线大亮。 程越之低头，仔细地切好蛋糕坐下。 乔稚宁接过蛋糕，吃了一部分就吃不下了。 她用勺子慢吞吞地挖着蛋糕，有点后悔没有叫程越之给自己切小一点了。 乔稚宁迟缓的动作没有逃过程越之的眼睛。 “吃不下了？”他挑了挑眉。 乔稚宁迟疑着点点头。 下一秒，她面前的盘子被程越之接了过去。 “哎——” 乔稚宁的声音在看到程越之的动作时卡了壳。 只见他行云流水地把她的蛋糕拨到自己的盘子里，重新把盘子放回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再自然不过。 两块蛋糕的奶油粘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乔稚宁怔怔看着那块黏糊糊的蛋糕，喉头一哽，垂下眼去。 他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吃过的东西扔给程越之过。 他这么自然地就接了过去，忽然间就多了些暧昧的意味。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那天喝醉对我说了什么吗？”程越之打量她的神色，忽然开口。 乔稚宁瞬间从刚刚的思绪中抽离，连忙追问。 “我说了什么？” 她是真的很好奇。 似乎从那天开始，程越之就开始不停地给自己送花和卡片了。 程越之笑笑：“你好像把我当成别人了。” 乔稚宁一愣：“什么？” 微信回复弄错算了，语音通话也能错？ “所以我知道，你拒绝另外一个人了。”程越之的表情可以说得上是愉悦。 乔稚宁一怔：“可我也拒绝你了啊。” 程越之顿了半晌，语气坦率自然：“那我拒绝你的拒绝。” 乔稚宁想起他在微信上回自己的话，低头不语了。 吃过饭，夜色已经深了。 乔稚宁出声告辞。 “稚宁。”程越之忽然叫住她。 乔稚宁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程越之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客厅昏黄的光在他挺拔的鼻梁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垂着眼，睫毛很长。 屋里空调暖和，乔稚宁胳膊上还挂着自己的大衣。 她的眼睛清透明亮，带着些疑问。 长发披肩，穿米白色的羊毛裙，曲线被勾勒得明显。 其实他刚才没有说全，那晚喝多了酒，乔稚宁还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虽然语序混乱，颠三倒四，但程越之还是听明白了些。 程越之张了张唇，缓缓开口：“这几年，我常常会想你。” 乔稚宁一愣。 “在做完实验的时候，走在学校匆匆赶路的时候，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在操场打篮球的时候……” 刚去读大学的时候，程越之常常会产生乔稚宁还在身边的幻觉，有时候下意识转头开口，才发现她并不在。 乔稚宁怔怔看着程越之的脸，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了起来。 昏暗灯光下，程越之回忆的表情有些惆怅。 “可能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你在我的生活里无处不在。” 乔稚宁胸口涌动着微酸的热流，有些感动。 -- 第74页 “你也陪伴了我很久很久。” 回忆儿时童年到青春少女，程越之是和自己相处时间最长的朋友。两人刚分开读书时，她也怀念过和程越之秦筱一起的高中生活…… 乔稚宁有些怔怔。 程越之是不是只是习惯了自己在身边，才会觉得喜欢自己呢？ “你在想什么？”见乔稚宁沉思，程越之问。 乔稚宁有些踌躇，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在想，你是因为这些才觉得自己喜欢我吗？可能你只是习惯了——” 程越之忽然往前一步。 乔稚宁话音一顿，下意识后退。 程越之继续向前。 乔稚宁莫名紧张，心脏跳得厉害。 脚后跟和脊背已经抵到墙边，退无可退。 直到程越之和她脚尖顶着脚尖。 乔稚宁脚底一麻，彻底慌了。 “程——” 她的话被程越之打断了。 “我现在27岁了，可依然会为了十几岁的事情懊恼。高一那年，你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程越之对上她的目光，语气缓缓。 乔稚宁微微一怔，蹙眉。 她记不清有这回事了。 程越之扯扯嘴角。 寂静的冬夜，他的声音十分清晰。 “你不记得了，可我一直都记得。当时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可还是有种被戳破的恼怒，就故意说自己喜欢书上模特那个类型的。” 听到这里，乔稚宁终于明白了程越之在说什么。 程越之转头看向乔稚宁，眼睛很亮：“后来我无数次想过，如果再回到那时，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骨瘦如柴的女生，是不是可以让你开心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在意身材的事。” 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可过得也很快。 错过了时机，怎么开口都不对。 对此，程越之始终无法释怀。 乔稚宁的喉咙在发酸，几乎张不开口，眼睛酸胀湿润。 咽了下口水，她喃喃开口：“我现在已经不会再为外表焦虑了。” 乔稚宁眨了眨湿润的睫毛，轻声道：“都过去了，程程。” 在骄傲敏感的年纪，怯懦和胆小似乎总是如影随形。 大概成长就是一个不断试错和面对的过程。 程越之伸手，拇指擦过她的眼睑下方。 “哭什么？早知道不提了。” 乔稚宁吸了吸鼻子：“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回去抱一抱过去的我们，告诉ta这真的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肩颈处传来一股强势有力的力道。 乔稚宁毫无防备地一个踉跄，被程越之拥入怀里。 男人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瞬间铺天盖地。 乔稚宁僵住了几秒，连忙伸手推他。 可程越之的力气很大，不给她推拒的机会。 乔稚宁的手从肩一路推到腹部，像落在水里的雨点，一点用也没有。 “别动。”程越之的气息温热，声音沙哑。 “你替代十六岁的乔稚宁让我抱一下。” 他的动作强势，语气却很温柔，瞬间将乔稚宁带到了从前。 乔稚宁推拒的动作一顿，手心堪堪留在了原来的位置。 隔着一层布料，温度渐渐升高。 乔稚宁能隐约感觉到布料下的肌肉线条和方块轮廓。 她的手指一颤，移了位置，微微陷入到肌肉方块和方块间的间隙。 下一秒，程越之的身体紧绷，呼吸重了些。 乔稚宁微微失神，没有察觉程越之的异常，手指悄悄移了移位置。 感觉到越发硬朗的触感，她猛地一颤，这才回味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触电般的收回了手，乔稚宁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程越之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好笑道：“怎么不动了？你可以掀开——” “不要！”乔稚宁面红耳赤，眼神慌乱，“我是不小心碰到的。” 她眨眨眼，忽然理直气壮起来：“别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故意耍流氓的事实。” 程越之弯着唇，心情很好。 “就当生日礼物呗。大不了你生日我让你抱回来。” “我才不要。”乔稚宁不理他的厚颜无耻。 程越之笑，声音平和地继续威胁：“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再怀疑的话我就再抱。” 乔稚宁一怔，羞恼道：“程越之！” “或者亲。”程越之完全不受控，盯着她的嘴唇。 乔稚宁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烫的，再也受不了地狠狠踩了程越之一脚。 “闭嘴啊你！” 程越之生日这一天，乔稚宁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一天。 回到家之后，苏糖八卦兮兮地打来电话问她和程越之生日过得怎么样。 乔稚宁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抱着床上的大型玩偶裹紧了被子。 “糖糖。” 她吸了口气，害羞又兴奋。 “怎么办啊，程越之今天好man。” 电话那头的苏糖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哈哈大笑。 乔稚宁躲在被子里，被她的笑声震得脑袋痛。 苏糖笑够了，迫不及待地问她发生了什么。 乔稚宁小声将今天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今天他说起以前的事，我还挺感动的……”她低头，手指不自觉地抓着兔子玩偶的耳朵把玩，“有些事我已经不记得了，他都还记得很清楚。” -- 第75页 苏糖兴奋：“我就说他一定喜欢你很久了吧？” 她边笑边说：“乔稚宁你承认吧，你明明就动心了。” “程越之好帅，程越之好man，程越之好厉害……”苏糖一个一个细数，“我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黑暗中，乔稚宁心跳得很快。 “可是，我……” 她承认，自己可能确实有点动心。 第29章 勇气（修） “我爱你。” 可是, 乔稚宁也有点胆怯。 这动心似乎并不足以让她有勇气越过朋友的界线，和程越之进一步发展。 “你怕什么啊？”苏糖问，“怕分手？” 乔稚宁抓着兔子耳朵, 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两家人都非常熟悉。如果分手了不仅做不成朋友, 就是家长那里也会很尴尬吧……”乔稚宁幽幽叹了口气。 有时候, 喜欢陌生人可能比喜欢朋友要简单得多。 爱情需要一点喜欢和一些冲动。 在朋友的立场，表白往往需要更多的勇气。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意义……” 电话那头的苏糖忽然唱起了歌：“我代程越之先生唱一首《勇气》送给电话前的乔稚宁小姐。” 乔稚宁被逗笑，噗嗤笑出声来。 苏糖觉得问题不大, 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好啦你先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我觉得这些程越之肯定都考虑过了。先安心过个年吧。” 乔稚宁应好，心里依旧乱糟糟的。 她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给秦筱。 秦筱本硕读的中文, 如今在某知名出版社做编辑, 有自己的个人公众号, 事业发展很不错。 可惜的是，她在感情上却不太顺利，这几年和戚淮分分合合的。 乔稚宁例行地和秦筱聊了些近况，告诉了秦筱程越之和自己表白的事。 “是不是很惊讶？” 秦筱听上去却似乎并不意外。 “稚宁，这么多年，你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过他喜欢你吗？” 乔稚宁一愣，滔滔不绝：“没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高中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说自己喜欢模特那样的。后来我不是瘦了一点嘛, 他又说自己不喜欢瘦子……” 秦筱耐心听完，依然是温柔的语气。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喜欢你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呢？” “嗯？”乔稚宁怔住。 秦筱顿了顿：“你还记不记得, 高中时你有一次和程越之吵架？” 乔稚宁思忖着回答：“记得。后来有次体育课，他和7班的周笠差点打起来，我当时帮他在老师面前说话了。他可能是很感动，第二天就和我道歉了。” 电话那头的秦筱轻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那个时候，我擅自主张地找了程越之，告诉了他你忽然那么在意自己身材的原因。” 乔稚宁愣怔：“什么？” 秦筱轻笑了一声，声音一字一句打在乔稚宁的心上。 “稚宁，你说程越之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和7班男生发生冲突呢？” 挂断电话，乔稚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忽然想起高考后的那个晚上。 喝多了酒程越之红着眼睛，坐在小区的长椅长不肯走。 记忆里十八岁的少年，表情为难，眼眶泛红。 他说：“我怕不能和你做朋友。” 时隔八年，乔稚宁终于看懂了他眼睛里的东西。 是难过。 是不舍。 是小心翼翼。 是欲言又止。 还有说不出口的喜欢。 似有一根针扎在乔稚宁的心脏，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在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程越之那时候的为难。 乔稚宁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轻轻往下一按。 有一点心疼。 不知是为了哪一个年纪的程越之。 * 期末考试结束，乔稚宁带的两个班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双双进入年级前五。 乔稚宁感到高兴的同时，开始准备回宜和过年。 程越之因为工作的关系不能回家过年，需要留守在凌市。 临走前的晚上，乔稚宁忽然接到了程越之的电话。 电话里的环境嘈杂，程越之的声音模糊不清。 “你明天走吗？” “嗯，是。”乔稚宁心中奇怪，多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程越之顿了几秒回答：“和几个同事，吃饭。” 乔稚宁灵光一闪：“你喝酒了？” 总觉得他今天的声音有些怪怪的。 程越之承认了：“喝得不多。” 乔稚宁叹气。 她是知道程越之的酒量的，而且喝醉的人最喜欢说自己没醉了。 乔稚宁顿了顿，放轻了声音：“你打电话来就是问我明天回去嘛？” 这件事程越之早就知道了，还约好了要来送她。怎么会突然打起电话来了。 程越之那头沉默下来。 半晌，他似乎是走到了另外的地方。 嘈杂喧嚣的声音不见了，听筒里很安静。 “不是。”程越之缓缓出声。 “我很想你。” -- 第76页 乔稚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时之间，只有听筒里的呼呼风声。 乔稚宁的喉咙紧涩，顿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在外面？风好像很大。” 程越之：“别装傻，我说我想你。” 乔稚宁：“……” 程越之：“我一会儿去找你行不行？” 乔稚宁：“我们明天不是就见面了吗？” 他们说好了程越之会来送她的。 程越之吸了口气：“我现在就想见你。” 他停顿半晌：“过年有很长时间见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稚宁竟然从这平静无波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委屈的味道。 她心口一软，脱口而出：“你在哪？我去找你吧。” 听上去程越之喝了不少，她有点不放心程越之来找自己。 还不如自己去找他，把他送回家也安心些。 程越之那边传来了低低的笑声，报出了一个酒店的地址。 乔稚宁在地图上搜了下，酒店离程越之家不是太远。 为了方便，乔稚宁直接在家居服外面套了件羽绒服，戴上口罩帽子围巾出发了。 到酒店门口，乔稚宁一眼看到程越之和林霄两人站在门口。 林霄医生手里夹着烟，不知道在和程越之说什么。 程越之点了点头。 林霄把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 袅袅白烟中，他拍了拍程越之的肩膀，转身进去。 酒店大厅灯火通明，敞亮光线从玻璃大门和窗户透出来。 程越之站在酒店门口的花坛前，双手插兜，修长的脖颈直接露在风里，五官轮廓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模糊不清。 乔稚宁的脚步慢了下来，胸口莫名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门口的程越之和酒店大厅里的觥筹交错显得格格不入。 里面人声鼎沸，喧腾热闹；而他兀自冷冷清清，寂寥落寞。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程越之侧头向乔稚宁的方向看过来。 暗色下，乔稚宁对上他的目光。 她一怔，快走几步赶到程越之的面前。 “你不冷吗？” 乔稚宁看向他修长单薄的脖颈，自己忍不住先缩了缩脖子。 程越之伸手摸了摸她的帽子。 眼神晦暗，声音却很轻柔。 “想早点看到你。” 表白之后，程越之似乎是越来越喜欢说这些肉麻的话了。 乔稚宁悄悄吐了口气。 好吧，她承认，自己听到的时候也确实有一点点开心。 这样的程越之，有点像以前家属院里温顺的大黄狗。 想到这里，乔稚宁忍不住轻笑了声。 “笑什么？”头顶传来程越之的声音。 乔稚宁抬眸，摇摇头：“没什么。” 她仔细看了看程越之的神色，问道：“你们还没有结束是吗？” 毕竟她都看见林霄医生进去了。 程越之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喝酒喝的，脸色透着些红。 他嘴角轻抿：“结束了。” 乔稚宁愣住。 “可……” “我们走吧。”程越之打断她，从口袋掏出手机打车。 乔稚宁的话堵在了嗓子口。 她再次看了看灯火通明的酒店，咽下了疑问。 程越之打的车没有多久就到了。 大概是真的喝多了，程越之一上车就半闭着眼假寐，脸色越发得红。 乔稚宁不放心，扶着他回了家。 打开客厅的灯，光线大亮。 乔稚宁这才发现，程越之不仅脸红，眼睛里的红血丝也很重。 猛地一看，有些触目惊心。 乔稚宁一惊：“你昨天夜班吗？” 程越之“嗯”了声，按着额头在沙发坐下。 事实上，为了能空出明天送乔稚宁的时间，他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几个小时了。 乔稚宁见他难受，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把杯子轻轻放在茶几，她熟练地打开空调。 程越之喝了口水，头疼依旧没有什么缓解。 乔稚宁拉他的袖子：“去卧室睡吧。” 程越之睁开眼睛，没什么焦距的目光定格在乔稚宁的脸上。 房间里安静地只有空调机械的工作音和程越之略显粗重的呼吸。 片刻，他动了动。 就在乔稚宁以为他要起身时，程越之被拉住的右臂一转，反手扣住了乔稚宁的手。 “你今天留下来住吧。”他忽然开口。 乔稚宁一愣，下意识拒绝：“不了，你进去睡觉我就回家了。” 程越之的眼睛深沉晦暗。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一会儿。 半晌，程越之叹气。 他轻轻松开乔稚宁的手臂，起身。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乔稚宁连忙拒绝，“你这样怎么送啊？我自己回去行了。” 程越之皱眉，声音有些低：“不行。太危险了。” 他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走啊。”他脸色通红，催促。 乔稚宁站在原地，踌躇起来。 自己已经洗过澡，留在这里睡一觉其实也没什么。 东西也都收拾好了，明天直接回去拿行李就好。 -- 第77页 自己本来就是担心程越之才过来的，哪有再让他送自己的道理？ 半晌，乔稚宁妥协了：“行吧，我住这里。” 几乎是立刻，程越之的嘴角上扬。 “我明天和你一起回去。” 乔稚宁叹气，无奈：“那你赶紧去睡吧！” 她走过去，直接上手去拉人。 将人连拉带推地进入了卧室，指挥他躺下。 程越之一头栽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懒洋洋的，面色潮红，眼睛透着水雾，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 乔稚宁等了一会儿，小声嘟囔：“真是欠了你的。” 她利落地打开卧室空调，弯下腰脱掉程越之的鞋子。 “抬手、翻身。” 乔稚宁小声命令，将程越之的外套脱了下来。 他本来穿得就不多，外套下是衬衫和V领的薄款针织衫。 犹豫了一下，乔稚宁没有继续脱针织。 目光不自觉向下，落在程越之的裤子。 他的大部分腿还是搭在床外，几乎只有臀部在床上。 整个人的姿势看上去很不舒服。 犹豫了一会儿，乔稚宁推推程越之。 “你把衣服裤子脱掉睡吧。” 程越之眼皮动了动，幽幽目光落在乔稚宁脸上。 半晌，他一声不吭地脱裤子。 安静的夜里，解皮带的声音清晰响亮。 乔稚宁下意识看了一眼，飞快地别开眼。 程越之很快脱掉了裤子和针织衫，再次躺倒在床上。 “好了。” 乔稚宁回头，脸瞬间涨红。 “你怎么不盖被子？！” 这人脱得就剩一条底裤，这么大辣辣躺在床上。衬衫因为刚才的动作早已上移，露出紧实利落的腰身和小腹。 乔稚宁自认不是什么色女，可眼睛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些不该看的。 程越之的声音有些困惑：“不是你要我脱的吗？” 乔稚宁吸了口气。 她确定，程越之是喝蒙到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她起身，快速拉过被子盖在程越之的身上。 仔细将被子掖好，乔稚宁赌气般地揉了揉程越之的头发。 他柔软的头发瞬间乱七八糟。 乔稚宁恶作剧得逞，傻笑了两声。 要离开时，躺在床上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乔稚宁的手。 “稚宁。” 他用力一拽。 乔稚宁毫无防备地被拽倒，隔着一层被子趴在了程越之的身上。 “程越之！”乔稚宁微微抬头，皱眉道，“别以为你喝多了就可以乱来！” 程越之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无辜。 “我不乱来，我有秘密和你说。” 乔稚宁一愣，被秘密两个字吸引了注意力：“什么秘密？” 程越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舔了下唇。 “我爱你。” 他忽然说。 乔稚宁心脏一颤，对上程越之的目光。 整个房间静得似乎只剩心跳和呼吸。 床前的灯光昏黄，程越之的眼神深沉炙热。 乔稚宁怔怔看着程越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仿佛失去了语言和反应能力，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是插科打诨混过去，还是认真回应他的感情。 然而程越之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放在乔稚宁颈后的手忽然用力一压，翻身，抬腿。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乔稚宁惊呼一声，被程越之隔着被子固定住。 男人腿上的力量很沉，将她牢牢桎梏在身边。 他的头埋在脖颈间，柔软的头发和温热的呼吸同时抚在乔稚宁的皮肤。 她的脖颈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要反抗时，乔稚宁听到程越之喃喃低语的声音。 “你也喜欢我一下吧。” 乔稚宁的动作一顿。 “随便你喜欢我什么，长相学历身高或者性格……你试一试呗。”他的声音低低，带着散漫和期盼。 喝多的男人真的磨人，乔稚宁五脏六腑都被戳得酸酸软软。 反反复复的，就是这么几句。 “随便什么都好，你喜欢我吧。” 第30章 赤霞橘光（修） 原来喜欢一个人，思念…… 当天晚上, 乔稚宁再次失眠了。 倒是隔壁喝多的人睡得很好，第二天起得比她还要早。 他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昨晚抱着她不松的事了，掐着时间催她起床。 乔稚宁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昨晚, 简单收拾后和程越之一起回自己家拿行李。 与此同时, 程越之给她带了一袋医药用品, 包括了口罩消毒湿巾棉签等。 到车站后, 程越之忍不住叮嘱。 “回去注意安全，少出门, 多洗手。” 乔稚宁点点头。 广播里响起播音员的声音，提示乔稚宁所在的车次可以检票了。 程越之陪着乔稚宁排队，一路将她送到了检票口。 刷完身份证进去, 乔稚宁再次回头。 程越之站在闸门外，笑着挥了挥手。 隔着一道玻璃门，他的身影轮廓有些模糊。 乔稚宁松开行李箱, 也挥了挥手。 转身顺着人流一起坐电梯下去。 -- 第78页 这个春节假期, 大家谈论最多的就是疫情。 整个年过得冷冷清清, 没什么年味儿。 学校群里流传着可能会延迟开学的消息。 受疫情影响，乔稚宁也只是和爸爸去爷爷奶奶家吃了顿团圆饭。 除夕晚上，乔稚宁没有心思看春晚，和程越之视频聊天。 话题不可避免地聊到了他留在凌市的事。 乔稚宁犹豫片刻，将盘桓在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你不回来，是不是打算去支援？” 程越之勾了勾唇角：“还挺聪明啊乔稚宁。” 乔稚宁一怔。 之前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可听到这个消息, 她的心脏还是揪了起来。 程越之却是不太在意的样子：“我们医院第一批同事已经出发了, 是感染科和呼吸科的医护。” 也许是看她的表情过于严肃，程越之开玩笑：“也不是我想去就能去，院里也是要挑一挑的。也不一定能看上我。” 乔稚宁抿唇：“一点也不好笑, 程越之。” “放心吧，医生都穿着防护服，没事的。”程越之安慰。 乔稚宁重重叹了口气：“那如果你去了，一定要平安回来。” “会的。”程越之一口答应。 春节期间，程越之作为凌市第二批支援医疗队出发了。 当天，乔稚宁只收到了一条出发的消息就联系不到程越之了。 再次收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2月初，教育局正式下了通知推迟开学。 乔稚宁嘴上和爸爸说正好可以在家多留一段时间，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在这期间，乔稚宁只应邀和秦筱见了一面。 秦筱这段时间的状态不太好。 戚淮来找她复合，被她拒绝了。 两人待在秦筱的家，喝着红酒聊天。 秦筱喝得微醺，抱着乔稚宁抽泣。 “筱筱，你喝多了。” 乔稚宁有些心疼。 秦筱泪眼朦胧：“稚宁，我好恨他啊。” “也恨自己到现在还忘不掉他，总是被他影响。” “这段时间，我总想起大学时，我去篮球场找他，他看到我，扔下篮球笑着朝我跑过来。学校里飘着桂花香，他笑着对我说‘你来啦？’” “时隔这么久，我依然会为了那个时刻的他心动。可是，我不想爱他了……” “不想爱他就不爱了吧。”乔稚宁安慰，“筱筱，你这么好，有非常多喜欢你的人。” “我知道啊。”秦筱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和几个男人试着相处过。但是你知道吗？” 她顿了顿，喝了口酒。 “怎么说呢？就好像你喜欢吃周黑鸭，他给你买了绝味。你说怎么是绝味啊？他说你不是喜欢鸭脖吗？在他看来他已经买了你喜欢的东西，还想怎么样？可你知道这不一样的。” “感觉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似乎将就着过也可以，可情绪上头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委屈。我只是想吃周黑鸭啊！怎么就不能买对呢？” 乔稚宁怔怔听着，左手手背抵住脸颊，垂下眼盯着杯子里的茶叶发呆。 秦筱的声音轻轻柔柔，如甘甜的泉水。 “现代社会的人都习惯了快节奏。大部分人好像就这么将就着糊涂过了下去，甚至自我安慰过得不错。没有经历过把你捧在手心放在心上的人，也会告诉自己这种人并不存在……” 乔稚宁皱了皱眉，忍不住打断：“筱筱，但是这样的情况真的太少了。” 她忍不住问：“捧在手心……你是在说戚淮吗？所以你才一直没办法接受其他人？” 她是见过秦筱和戚淮的相处，说是这样也不为过。 秦筱眼睛流露出一丝苦涩，随后扯扯嘴角笑了。 “我在说程越之。” 她怔怔看着乔稚宁发呆。 “其实我好羡慕你呀。” 乔稚宁一怔：“我？” 秦筱点头：“是啊。有个人陪你长大，愿意等你从朋友变成女朋友。他肯定很喜欢你，才一直忍到现在……” * 从秦筱那回到家，爸爸乔述正坐在沙发，用理疗灯照腿。 这两年他常常腿疼，去医院也看不出什么。 乔稚宁给爸爸订了牛奶，定期买钙片，理疗针灸轮流上了个遍，腿也仅仅是比之前好了那么一些。 乔稚宁的目光落在理疗灯，忽然想起这个灯好像是程越之送的。 “回来了啊？”乔述听见声音看过来。 乔稚宁点点头：“爸爸你的腿最近又疼了吗？” 乔述摆手：“没。我这不是没事嘛，随便照照。” 乔稚宁走过去坐下，忍不住问：“这灯是程越之送的吗？” 这个理疗灯在家里也有几年了，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乔述应了声：“是啊。” “那会儿我腿疼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想着越之不是在读博吗？就发微信问问他。他也是叫我吃钙片和牛奶，没两天又寄来了这个灯要我照着，还买了营养品……” “这孩子心细得很，这次过年还在问我腿怎么样了……” 乔稚宁默默听着，心脏仿佛被揉成团的纸，皱在一起。 她想起，在读大学时的某一天，自己忽然收到了程越之的电话。 -- 第79页 他在电话里很严肃地问自己恋爱没有。 得到没有的消息后，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那会儿她不懂，还笑嘻嘻地问他是不是要给自己介绍男朋友。 程越之没好气地说不是，督促她去打HPV九价疫苗，还发来大篇科普。 那时候HPV还没有在内地上市，只能去香港打。 乔稚宁感动之余又觉得觉得有些麻烦。 后来寒假，程越之约乔稚宁去香港玩。爸爸大方地给了经费。 两人又约了高中同学何倩和冯超一起成行。 在香港，乔稚宁和何倩一起打了9价疫苗。 再之后的两针，两个女生便约着一块去了。 想起这些，乔稚宁恍悟。 在自己不知情的这些年，程越之一直在用朋友的身份默默关心自己，甚至是自己的家人。 * 夜色清冷，明月如钩。 乔稚宁坐在窗前，手里摩挲着程越之送行时塞给自己的卡片。 几个月前，程越之曾给她送了一瓶香水。 后来两人的关系再次熟稔，乔稚宁问过他为什么那次的花里没有卡片。 当时的程越之眼神深深，说之后补给她。 这次回家过年，程越之在送行时把卡片带了过来。 卡片上的字体漂亮飘逸，写的话也长。 “高一傍晚，我出板报，你趴在桌上睡觉。 教室很安静，窗外的晚霞很美。 我想叫醒你起来看，又怕惊扰你的梦。 我等啊等，在天色暗下前叫醒了你。 你看着天空说好漂亮。 霞光映在你的眼睛里，确实很漂亮。 你问我在飞机上看彩霞是不是更美。 我说是。 你说好想看一看。 于是这几年读书，我每次坐飞机都选择下午的航班。” 再次看到这张卡片，乔稚宁的心口依旧重重一颤。 她恍惚想起，程越之这几年往返B大和宜和时，确实给自己发过不少飞行时看到的黄昏晚霞。 天色蔚蓝，云海翻涌，远处赤橘色的光芒照射过来，将层层云朵染上瑰丽的色彩。蓝橘红交错融合，整个画面波澜壮阔，美不胜收。 企鹅里，微信上，朋友圈中。 只是天气航班无常，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拍到漂亮的彩霞。 这些在乔稚宁眼中报平安的照片，突然间有了另一层的含义。 生活里这样不起眼的琐事很多。 一桩桩，一件件。 如今细细想来，才明白程越之的告白不是突如其来。 在感情爆发之前，一切早有预告。 万籁俱寂的夜里，乔稚宁再次打开自己之前的帖子。 她已经把这个帖子当成了树洞，时不时会更新一下进度。 程越之生日之后，乔稚宁已经很久没有更新帖子了。 有很多人在问她后续。 乔稚宁更新了一段进展。 “C加入医疗队在疫区支援，希望他平安回来。” 这个程越之不在的假期，乔稚宁却时不时会想到他。 “这几年我常常会想你。在做完实验的时候，走在学校匆匆赶路的时候，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在操场打篮球的时候……” 乔稚宁忽然理解了程越之生日时对自己说的话。 原来喜欢一个人，思念是止不住的。 第31章 Try（修） “好的，男朋友。”…… 疫情缓解之后, 乔稚宁启程回了凌市。 开学延迟，教学改为了云端上课。 乔稚宁回到自己的房子，和舍友方老师开始了线上教学的生活。 这期间, 乔稚宁很少和程越之联系。 他很忙, 常常昼夜颠倒, 发消息的时间飘忽不定。 那段时间, 乔稚宁只要刷到医护人员的视频就会哭。 方老师好几次发现她的异常，问她眼睛怎么那么红, 乔稚宁只好用发炎搪塞过去。 好在随着情况的渐渐好转，程越之那里也没有之前忙碌了。 乔稚宁基本每天都能和他聊上几句，等他报个平安。 就这么到了三月中旬, 程越之打电话通知乔稚宁，他要回来了。 他们医疗队上午包机返程，下午到达凌市。 回来后还需要集体在酒店隔离两周。 程越之回来那天, 乔稚宁在酒店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 终于看到了挂着“欢迎回家”横幅的大巴。 和她一起等在这里的, 有医护人员的家属, 热心的市民还有准备报道新闻的媒体。 片刻，返程的医护人员逐渐从车上下来。 站立在酒店门口的人都自发地鼓起掌来。 乔稚宁一眨不眨地盯着车门，逐一看过去。 当程越之的身影出现时，乔稚宁的眼睛瞬间酸涩。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看上去瘦了一圈。 他们的目光隔着距离交汇。 乔稚宁看到程越之的眼睛弯了弯。 下一秒，他拿出手机晃了晃示意。 乔稚宁点点头。 整个医疗队进去后，围在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了。 乔稚宁正要离开时被旁边的阿姨叫住了。 “姑娘你也是家属吗？” 乔稚宁笑了笑, 坦然回答：“是啊, 我男朋友在里面呢。” -- 第80页 * 乔稚宁赶回家和程越之视频。 这是两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视频。 视频里的程越之下颌线更加瘦削，眼睛下泛着乌青。 乔稚宁眼眶一热，又想哭了。 怕程越之看出来, 她连忙吸了吸鼻子，问他晚饭的事。 程越之顿了顿，从旁边拿过一张菜单展示在镜头前。 乔稚宁扫了一眼，欣慰：“还挺丰盛的。” 程越之：“嗯，我在这儿待遇很好，你别愁眉苦脸的。” 乔稚宁吸了口气，点点头。 “好，我努力。” 程越之笑出声来：“还挺乖。” 乔稚宁不想和他贫嘴，聊了一会儿就催他吃饭休息。 隔离的这段时间，两人一直用手机联络。 乔稚宁听程越之讲了很多在医院发生的事，既感动又后怕。 两周以后，乔稚宁再次站在了酒店门口。 程越之是和几个同事一起出来的。 见到乔稚宁，他眼睛一亮，大步走过来。 眼看着熟悉的人越来越近，乔稚宁有一瞬间的脚软。 心脏跳得厉害，身体却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程越之走到乔稚宁面前，站定。 对视片刻，他低声说：“可以，抱一下吗？” 乔稚宁吸了吸鼻子：“当然可以啊。” 话音落下，她主动扑进了程越之张开的手臂。 相比于上一次的温柔，这次程越之抱得很用力。 乔稚宁胸口被勒得发疼。 她不发一言，也默默收紧了手臂。 两人拥抱时，旁边不知有谁吹了声口哨。 乔稚宁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退了开来。 程越之给双方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下，拖着行李箱和乔稚宁一起回了家。 在隔离期间，他托林霄帮自己找保洁打扫了房间，两人到家时房间已经是干净整洁的状态了。 “你等我一下，我先洗澡换衣服。” 程越之说完进了房间拿衣服，手机随手放在茶几。 乔稚宁应好，坐在沙发玩手机。 听着浴室里的哗哗流水声，她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在过年期间，乔稚宁已经做好了决定。 可事到临头却有些开不了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从酒店回来的路上，她好几次欲言又止。 好在程越之忙着回复手机里的消息，并没有察觉到乔稚宁的异常。 程越之洗好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他换了身白色衬衫，看起来很清爽。 这段时间他的头发长长了些，新冒出的刘海湿润凌乱地搭在额前，眉眼清俊耀眼，乍一看有点像高中时的他。 乔稚宁看呆了一瞬。 就这么发呆的间隙，程越之擦着头发走过来。 到乔稚宁面前时，他俯身，目光在乔稚宁的手机上停留一秒。 “看什么？” 清新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混合他身上的味道，有种沁人心脾的清香。 乔稚宁下意识吸了口气：“看综艺呢。” 她抬头提醒：“对了，你手机刚刚响了几次。” 洗澡的那段时间，程越之的微信弹了好几次消息。 程越之“哦”一声挨着乔稚宁坐下，一手继续擦头发，另一只手拿过自己的手机。 单手回了些消息，他再次起身去阳台晾浴巾。 乔稚宁下意识顺着他的身影看过去。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光线明亮充足。 大片温暖和煦的金色阳光洒落进来，衬衫里的躯体轮廓在光线下被勾勒得一览无余，腰线精瘦明晰，没有一丝赘肉。 乔稚宁连忙别开眼，目光再次回到自己的手机上。 她装模作样地刷了会儿手机，等程越之继续整理收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越之再次站在了乔稚宁的面前。 “走了。” 乔稚宁抬眸，愣怔了一下。 程越之穿着衬衫黑裤，身姿挺拔，头发是特意打理过的整齐，整个人显得清爽利落。 很帅，还稍微有点正式。 “我们出去吃吗？” 因为疫情的关系，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去吃饭了。 每天和方老师换着买菜做饭，两人搭伙解决肚子问题。 程越之看了看手表：“现在买菜做饭太晚了，外面吃吧。” 乔稚宁点点头：“好。” 她站起身，拉开自己的包简单补妆。 程越之双手抱胸，耐心地等着乔稚宁动作，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乔稚宁今天穿了修身款的连衣裙外加一件薄外套，脖颈纤细，锁骨突出。清新可爱的一张脸，皮肤很白，眼神明亮。 他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勾了起来。 他有些欣慰地想，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 乔稚宁补好妆，撞见的就是程越之笑眯眯打量自己的目光。 她心脏紧了紧，脸颊微微发热。 “看什么看？”她有些不自在地反问。 程越之乐不可支：“漂亮还不给别人看了？” 乔稚宁不理他，直直走到门口换鞋。 换好鞋，两人一同出门。 乔稚宁抬眼看了看程越之，张了张口。 程越之懒懒扫她一眼，学她说话：“看我干嘛？” -- 第81页 乔稚宁喉咙一哽：“我……” “看帅哥啊？”程越之继续逗她。 乔稚宁：“……”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程越之帅的。可是最近，她觉得程越之变得尤其好看。 “才没有。”乔稚宁别开眼，嘴硬。 她默默叹了口气。 决定还是等吃了饭再找机会开口。 * 两人吃饭的餐厅坐落在凌市的一个文化街区。 餐厅外形是仿的欧洲建筑风格，外表远看上去是一个别墅，走进去才知道是别有洞天的西餐厅。 餐厅装修格调雅致，水晶灯精致漂亮，店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在正中央还有一架黑色的钢琴。 意外的是，这个点了，里面竟然一个顾客都没有。 乔稚宁微微一怔，有些感慨疫情对生活的影响之大。 两人用餐期间，餐厅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个服务员站在离两人不远不近的位置。 这样的气氛下，乔稚宁连说话声都不自觉小了下来。 “我们下周就正式开学了。” 程越之停下手中的刀叉：“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当然是高兴啦。”乔稚宁环顾四周，“你看餐厅都没人了，我当然想早点恢复正常啊。” 程越之一顿，勾勾唇角。 他继续切牛排，将切好的牛排放入乔稚宁的盘子里。 “那你多吃点，为餐厅做贡献。” 两人快要吃好的时候，程越之去了趟洗手间。 乔稚宁面前只剩下最后的甜点。 就在这时，餐厅的灯忽然暗了下来，轻音乐的声音也断了。 乔稚宁一惊，下意识回头寻找服务员。 几乎是同一秒，一束光打在了钢琴的方向。 灯光下，程越之的身形格外突出。 乔稚宁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钢琴前的程越之。 整个餐厅寂静无声。 时间仿佛停摆了几秒。 程越之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随后，悠扬的钢琴曲伴随着干净的男声回荡在空荡的大厅。 “If i walk， would you run?” “If i stop， would you come?” …… 乔稚宁的头皮和四肢在发麻，全身血液温热，叫嚣着似要冲破血管。 “If i say you're the one， would you believe me?” “If i ask you to stay， would you show me the way?” “Tell me what to say so you don't leave me.” 这是电影《名扬四海》的插曲，乔稚宁和程越之一起看过。 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对程越之说，这个表白好浪漫。 没想到这一刻，程越之还愿了这个场景，让她成为了电影里的人。 乔稚宁的眼眶发酸，嘴角抽动了几下。 她试图维持微笑，可眼睛却不听话。 程越之抬头，对上乔稚宁发红的眼睛。 唱到“或许我没准备好”的时候，程越之将里面“我”改成了“你”。 于是歌词变成了—— “And maybe you're not ready.” “But I'll try for your love.” 乔稚宁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一曲完毕，程越之起身。 追光下，他的眼神也有点发红，嘴角因为郑重紧绷着。 光影交错中，有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他从旁边接过一捧玫瑰花，大步向乔稚宁走过来。 乔稚宁定了定神，心跳快得要从胸口蹦出来。 程越之走过来，在乔稚宁的身边站定。 两人头顶的灯被打开，温柔的橘色光线落在身上。 乔稚宁接过玫瑰，吸了吸鼻子：“谢谢。” 程越之长舒了一口气。 心脏狂跳，血液脉搏汹涌澎湃。 即使这个场景他已经默默排练了无数次。 程越之直视乔稚宁的眼睛，语气认真：“我知道你可能会犹豫，我也可以理解。本来我应该多给你一点时间考虑清楚。可最近经历了很多，现在的我自私地不想再等了。” “过去我们一起长大，可我还想和你有更长的未来。我想以男朋友而不是朋友的关系和你在一起。如果你顾虑家里的看法，我们可以先不告诉家里……” 他们之间过于熟稔。从小相处习惯了打打闹闹的模式。即使是少有的温情时刻，最后也会转变成另一场打闹。 他不会表达，她也没有察觉。 她从未发觉，自己藏在日常玩笑下的浓烈感情。 再度回想少年时，只觉时光漫长而遥远。 时间多久才算长，喜欢多少才算深，爱要多深才算刻骨铭心。 程越之不知道。 他只知道，乔稚宁是自己从青春到现在唯一喜欢的人。 程越之的喉头滚动，眼睛渐渐也有了湿意。 “稚宁，我真的爱你。” “如果你对我有过动心，哪怕只有一点，能不能和我试一试？” 乔稚宁的喉咙酸涩到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想到，程越之隔离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自己表白。 乔稚宁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好。” 程越之大喜过望：“真的？” 他一把抱起乔稚宁。 乔稚宁惊呼一声，连忙抱住程越之的肩膀。 -- 第82页 程越之仰头看着她，嘴角上扬。 “说话算数啊乔稚宁。” 乔稚宁破涕为笑。 “好的，男朋友。” 周围有热烈的掌声响起。 餐厅工作人员满脸笑容看着二人。 被放下后，乔稚宁的脸颊还在发热，小声说：“怎么这么正式啊？像求婚似的。” 程越之的解释很简单：“因为第一次表白太不正式了。” 他盯着乔稚宁，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免得某个人又以为我是在恶作剧。” 乔稚宁轻笑出声：“我才不会。” 两人就这么笑着对视了一会儿。 乔稚宁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其实……”她眨了眨眼，“你没发现我今天喷了香水吗？” 程越之一怔，点点头。 “发现——” 他一顿，也意识过来。 低头深吸一口气，程越之的嘴角上扬。 “赤霞橘光？” 乔稚宁点点头，耳根烧了起来。 程越之挑眉，似乎有些遗憾。 “我是不是应该等一等？说不定你会和我表白？” 乔稚宁轻哼，拳头在程越之肩膀轻敲一下。 “想得美你！” * 回家的路上，乔稚宁的手被程越之牵了一路。 十指紧扣，相贴得手心微湿，分不清汗到底是谁的。 春天的晚风温柔，却不能缓解丝毫这燥热的感觉。 乔稚宁的心跳从一开始的慌乱渐渐平息下来。 好几次，她偷偷瞄向程越之，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莫名的，乔稚宁心里也高兴起来。 偶尔，乔稚宁的视线会被抓包，程越之这么垂眸看下来。 她于是赶紧别开眼，装作看东看西的模样。 程越之心中好笑，也不戳穿她。 一直走到乔稚宁家的楼下，程越之依然没有放开手。 乔稚宁晃了晃手，示意他松开。 “我要上去了。” “哦。”程越之应了一声，手上却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乔稚宁有些困惑：“怎么了？” 程越之不说后，就这么定定看着她。 天色很暗，他的眼睛颜色似乎比夜色更深。 第32章 旧日情书（修） “你为什么不亲嘴巴？…… 乔稚宁怔住, 蓦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程越之笑起来：“急什么？你还没有和我告别。” 还没有告别吗？ 乔稚宁脑子昏昏沉沉，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说再见。 她只好顺着程越之，结结巴巴：“哦, 那, 那再——” 被牵住的手忽然被大力一扯, 她整个人向前, 猛地扑进了程越之的怀抱。 “见”这个字和她的嘴巴隔着口罩同时贴上了程越之。 乔稚宁的脸刷一下红了。 她手忙脚乱地扑腾了两下，另一只手抓住了程越之的衬衫。 她抬头, 神色羞恼嗔怪。 程越之另一只手臂环住乔稚宁的肩，下巴压下来，低声喟叹。 “好歹也抱一下吧？” 他紧了紧自己的手臂。 乔稚宁垂眸, 发现程越之的衬衫已经被自己抓出了褶皱。 她目光一顿，缓缓松开了手指。 迟疑两秒，她小心翼翼地环住了程越之。 隔着两层布料, 他的腰坚实精瘦, 蕴藏着无限力量似的。 乔稚宁的脸连带着耳朵都烧了起来, 又麻又热。 乔稚宁不知道两人抱了多久，直到她听到程越之轻笑了声。 “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 乔稚宁一愣，这才发现程越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手。 现在两人的姿势看起来像是自己抱着他不放。 乔稚宁一惊，连忙松开了手站直。 “程越之你不要太过分。” 她有些恼羞成怒。 程越之得了便宜还卖乖，眼睛弯了弯。 “我怎么过分了？我又没动嘴。” 乔稚宁倒抽一口气，不服气地顶嘴：“戴着口罩动什么动？” 下一秒，程越之的眼睛没了笑意。 眼神暗了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移到耳边, 作势要扯口罩。 “可以不戴。” “啊！” 乔稚宁拍下他的手臂，捂住了自己的口罩。 “我要上去了拜拜。” 她转身，匆匆上了楼。 回到房间, 乔稚宁一头栽倒在床上，心脏跳个不停。 她伸手，缓缓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啊啊啊！ 乔稚宁拉过床上的兔子玩偶，紧紧抱住。 她的拒绝是下意识的。 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刚刚的程越之很A。 她深深地吐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庆幸还是怅然。 * 正式确立关系以后，两人在一块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一起吃晚饭。 若是程越之工作忙或是乔稚宁学校里有事，当天的这项活动就只能取消。 这样算下来，其实两人相处的时间算不上多。 而让乔稚宁纠结的“接吻”事件，也没有再发生。 就这么到了五月，乔稚宁趁着五一假期回了趟宜和。 正好秦筱也在宜和，两人约着一起回了宜和一中。 -- 第83页 学生换了一届又一届，一中依旧是老样子。 红砖色的教学楼，曲径回廊的小树林，道路整洁干净，阳光从香樟树叶疏落，地面树影摇曳，满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高二高三教学楼的学生在上课，唯一可以休息的高一年级也有自习的学生。 怕惊扰了学弟妹的学习，两人同高中时一样，沿着跑道和篮球场漫步。 篮球场上有一些男生正在打球。 听着那边的声响，一个场景忽然跃入乔稚宁的脑海。 她忽然想起那时候自己和程越之吵架，也是在这里，戚淮叫了秦筱的名字，其他男生在起哄，而秦筱红了脸颊。 一晃，距离那时已经这么久了。 “你和戚淮还联系吗？”乔稚宁小心开口。 十年的感情，分起手来伤筋动骨，不亚于重病一场。 秦筱犹豫着点点头。 “他最近老是来找我。可我……” 乔稚宁眨眨眼：“你还忘不掉他是吗？” 秦筱和戚淮的事，她是知道些的。 两人从高中到大学一直都很甜蜜。后来秦筱读了研究生，而戚淮为了早点赚钱进入了职场。 生活轨迹不同，两人渐渐有了矛盾。 秦筱从小没有为生活烦恼过，学业恋爱都很顺利，心思纤细敏感，文艺浪漫。 而戚淮因为家庭原因，想法要务实得多。 两人在象牙塔时还可以互相融合，矛盾不显。 后来一个读书一个工作，两人的分歧便渐渐多了起来。 秦筱想要的是“诗和远方”的浪漫，而戚淮还在为“生活的苟且”忙碌。 戚淮无法继续陪她风花雪月，而秦筱也不能理解戚淮越来越少的时间和关心。 想要的和可以付出的不平等，争吵渐渐多了起来。 戚淮原本以为等秦筱也进入社会工作以后会有好转，她变得忙一点，自己那时也稳定一些。 可惜并没有。 秦筱的工作相对简单，工资够花，父母那里没有压力，日子相对轻松。 而戚淮在这期间升了职，迎来的不是自以为的稳定清闲，而是更加的忙碌。任务重，责任大。 终于有一次，两人吵架，秦筱提了分手。 “你知道我彻底死心是在哪一刻吗？”秦筱看向乔稚宁，幽幽叹了口气。 乔稚宁摇了摇头。 “是我哭到喘不过来气。他只是静静看着我，眼神那么冷漠。” 秦筱的声音很轻，微微颤抖。 “然后他说，哭完了吗？哭完就走吧。” 乔稚宁的心里一紧：“筱筱……” 秦筱扯扯嘴角：“我是挺没种的，到现在也忘不了他。可每次回想起那一刻，我就浑身发凉。我没有办法原谅他。更没有办法原谅轻易原谅他的自己。” 有很多个时刻，她都被戚淮感动到要动摇，可只要想到戚淮那晚冷漠的眼神和冷淡的语气，和好的想法就瞬间烟消云散。 秦筱叹气：“挺烦的。如果不是疫情，我大概会出国散心吧。” 乔稚宁抿抿唇，轻声安慰：“会好的，筱筱。也许你只是舍不得自己的这十年。也许等到疫情结束，你已经不需要散心了。” 秦筱扯出一个笑：“嗯，希望吧。” 两人在学校转了一圈，在附近找了家面馆吃饭。 不知道是疫情还是假期的缘故，现在这个点的人不多。 面刚端上来没多久，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 “老板，两份牛肉面打包。” 一道很好听的年轻男声响起。 男人付了钱，下意识回头。 看到正在吃面的两个女生，他眯了眯眼，一愣。 正对收银台的秦筱无意识抬眸，目光顿住。 “怎么了？”乔稚宁不明所以。 “黎颂？”秦筱看向那边。 乔稚宁一愣，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去。 黎颂依旧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模样，看着比高中时成熟了。 一身简单的黑衣黑裤，戴着口罩，露出好看的眉眼。 微微怔忪后，黎颂很快走了过来，向两人打招呼。 “这么巧。” 乔稚宁礼貌地点点头：“是啊，好巧。” 黎颂的目光转向乔稚宁，开口：“听说你现在是凌市当老师？” 乔稚宁不知道他听谁说的，也没有问。 只点点头说是。 黎颂笑了笑：“挺好的。” 他顿了顿，又问：“现在是一个人还是？” 乔稚宁弯了弯唇，坦然道：“我现在和程越之在一起。” 黎颂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 略一思索，他了然地笑了。 “哦，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了。” 乔稚宁不明白：“为什么？” 黎颂思忖着说：“其实高一那会儿，他是为了你和周笠打架的吧？” 周笠嚷嚷着程越之喜欢陆莎莎时他就不太信，如今再想想，程越之肯定是为了乔稚宁才打架的。 乔稚宁一惊，站起身来：“程越之什么时候和周笠打架了？” 她怎么不知道这回事？他们不只是在体育课被罚跑吗？ 黎颂皱眉，语气也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他那会儿脸上不是还盖了好久的纱布？” 乔稚宁蓦地想起来：“那是他打架打的？” -- 第84页 他居然和自己和家人说是摔的！ 高一发生的事如走马观花在脑海里掠过，乔稚宁眉头皱得很紧，心脏跳动剧烈。 原来程越之不仅和周笠在篮球课上发生了冲突，后续还打了一架？ 而自己竟然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对啊。”黎颂笑了笑，“不过其实我也挺好奇，他威胁周笠写情书是为了什么？” “情书？”乔稚宁睁大了眼睛，再次诧异。 是自己在同一时间收到的那个情书吗？ 秦筱也看着黎颂，若有所思。 “两份牛肉面好了！”老板在收银台里大喊一声。 黎颂看过去，高声应了句：“来了。” 他向两人告辞：“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乔稚宁点点头。 三人互道了再见。 黎颂走后，乔稚宁依旧皱着眉。 这几件事串在了一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蹿了出来。 “没事吧稚宁？”秦筱问道。 乔稚宁摇摇头。 她看着秦筱，语气认真：“我只是忽然觉得，高中有你和程越之，我是真的挺幸运的。” * 吃好了饭，乔稚宁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 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她在柜子里找到了当年的那封情书。 情书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笔迹潦草，和程越之飘逸大气的字体完全不同。 时隔11年再看这封情书，乔稚宁的心境完全不同了。 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内容，里面一些话明显是为了鼓励自己，不要为身材焦虑。 乔稚宁不信这是周笠会写出的内容。 乔稚宁的手指颤抖，眼睛酸涨不已，心脏好像被一根细细的绳紧紧缠住了。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信是出自程越之之手。 看到最后的企鹅号，乔稚宁心里一动。 她连忙登上企鹅，在列表里找到这个号码。 当时加了这个人以后，对方一直没有说话，她也没有主动找过，两人一直是互相躺列的状态。 乔稚宁那时候还奇怪对方为什么不主动找自己聊天。 如今得知对面的人就是程越之，她心里一下子有了答案。 乔稚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了这个号码的空间主页，一路拉到最后再慢慢往回看。 程越之在自己的大号很少发东西，反倒是把这个小号当成了心情记录，时不时会发些状态。 再次翻看他的空间，乔稚宁好像重新回顾了一遍校园生活。 “眼睛里有18层滤镜是不是？——09.4.20” 这应该他知道自己喜欢黎颂？ “早知道那天就不要打球，烦！——09.6.15” 这是自己正在努力减肥的时候。 “行吧，替你开心——09.8.30” 这是高二分班结果出来，自己考上了文科实验班的时候。 “当你需要个夏天，我会拼了命努力——09.9.30” 这是自己主持晚会的那一天。 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程越之更是连发了好几条状态，烦躁感一览无余。 “If i walk would you run？If i stop would you come？你不会。——2011.8.20” 这是两人快要分别两地上大学时。 原来早在9年前，他就想弹这首歌了，还自问自答地给出了答案。 乔稚宁的胸口酸涩，心脏似乎被线缠得更紧了。 大学以后，程越之就很少发状态了，只有寥寥几条。 2013年的12月，他转了一个当时在网上很红的三行情书。 “螃蟹在剥我的壳，笔记在写我。漫天的我落在枫叶上雪花上。而你在想我。” 他转发并评论了一句—— “要你喜欢我，是不是比世界颠倒还要难。” 乔稚宁捂着嘴巴，眼泪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眼前屏幕的字变得模糊斑驳。 一片朦胧中，乔稚宁实在想不起13年的12月发生什么了。 她的手机换了几个，聊天记录早就没有了。 不过寥寥数笔，乔稚宁仿佛透过时光窥见了程越之的心路历程。 这么些年，一字一句全是和自己有关的痕迹。 乔稚宁也曾经喜欢好感过别人，但是她的感情很浅，来得快也去得快。她从来没有这么长久、深沉、热烈地喜欢过一个人。 打架、情书、日记赤.裸裸地摆在面前，乔稚宁真切感觉到了这份感情沉甸甸的重量。 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程越之到底还为自己做了多少事啊？ 而她，应该怎么做，才能回报这样的感情呢？ * 回到凌市的那一天，程越之来车站接人。 乔稚宁发现自己真的很想他。 整整一天，她都黏在程越之的身边不想动。 晚上，程越之送乔稚宁回去。 告别的时候，他抱了抱她。 “上去吧。” 程越之拍拍乔稚宁的背。 乔稚宁没有动，手臂赖在程越之的身上不肯下来。 程越之既无奈又开心，任她抱了一会儿。 “你怎么了？”他问。 乔稚宁埋在他的胸口，吸了口气不回答。 程越之好笑，半真半假地试探：“再这样我亲你啦。” 乔稚宁还是不动。 下一秒，她被人从怀里强行拉了出来。 -- 第85页 乔稚宁抬眸，怔怔看着程越之。 程越之的视线在她的唇上停留了片刻，喉头微动。 乔稚宁一下紧张起来，眼睫颤了颤。 程越之的大手覆在她的后颈，低头。 呼吸越靠越近，气息交错。 乔稚宁手心冒汗，紧张到不敢和程越之对视，心脏狂跳。 下一秒，程越之的唇一偏，落在乔稚宁的脸颊。 乔稚宁怔怔抬眸，干净清亮的眼睛眨了眨。 “你为什么不亲嘴巴？” 第33章 醋（修） 原来程越之的嘴唇这么软。…… 五月, 正是生机盎然的季节。 楼道前大片的梧桐和冬青，绿叶繁茂，在晚风中微微摇曳。 乔稚宁不经大脑的话一出口,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登时反应过来, 慌乱别开眼, 脸颊也热了起来。 下意识要逃跑。 “额——” “我上去了”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人被程越之一把拉进了怀里。 乔稚宁脑子乱哄哄的，左耳一热, 口罩被摘掉了一边。 她抬头，惊慌失措的眼神对上程越之的。 程越之脸上的口罩也已经不知所踪，看着她的目光灼灼, 要烫人似的。 乔稚宁无法仔细思考他眼睛里的深意，脸色却在这目光中本能地红了起来。 下一秒，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捧住了她的脸。 程越之低头, 渐渐靠了过来。 乔稚宁屏住呼吸, 睫毛颤个不停。 胸口好像藏了一只被用力击打的大鼓。 嘭嘭嘭。 嘭嘭嘭。 心跳声很清晰。 乔稚宁几乎怀疑, 自己的心脏要跳出胸口了。 她低垂着眼，不敢看程越之的表情。 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嘴唇。 接着，温软的触感覆过来。 乔稚宁一个激灵，酥麻的感觉直冲脑袋。 程越之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反复蹭过。 呼吸声在黑夜中显得低沉，撩人。 乔稚宁的四肢僵硬, 只能站在原地任程越之主导。 整个过程, 她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程越之的嘴唇这么软。 两人的亲昵是被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打断的。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说话和脚步声，两人同时反应过来。 程越之刷一下站直了身体。 乔稚宁在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有些庆幸地想：还好现在是晚上，别人应该看不到自己发烫的脸。 来人讲着电话走了过来。 路过两人时, 那人好奇地看了看在门口站桩的两人。 进门前又忍不住回头提醒：“年轻人在外面戴好口罩啊。” 一声关门声之后，单元楼前再次恢复了安静。 乔稚宁顿时大囧，连忙拉上了口罩。 暗自希望自己之后几天不要在电梯里碰到对方。 程越之忽然笑出了声。 乔稚宁抬头瞪他：“笑什么笑？” 程越之不回答，只弯着唇，很愉悦的样子。 乔稚宁想了想，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上去了。”她转头就要进门。 程越之一下拉住她：“等等。” 乔稚宁挑了挑眉：“干嘛？” 程越之从口袋拿出刚才的口罩。 “我的口罩不能用了。” 乔稚宁怔忪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没关系吧？” 程越之摇头，很严肃的样子：“被污染了。” 乔稚宁张唇，欲言又止。 想想程越之的职业，她也姑且能够理解。 她想了想：“那你和我一起上楼，我给你拿新的。” “好啊。”程越之立刻答应。 乔稚宁：“……” 方老师比乔稚宁晚一天回来，这个时候并不在家。 既然已经上来了，程越之便顺理成章地在楼上多呆了一会儿。 他简单地参观了一下乔稚宁的住所，在沙发上坐下。 乔稚宁给程越之倒了杯水，也跟着坐了下来。 程越之喝着水，目光再次落在了乔稚宁身上。 她低着头，正在回复微信群里的消息。 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肩膀，脸颊带着刚刚的余红，粉色的唇轻抿着，表情认真专注。 程越之的目光在乔稚宁的嘴唇上多停留了片刻，喉头一动，放下水杯。 玻璃杯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乔稚宁下意识看了一眼。 程越之刚喝了水的嘴唇红润润泽，而他低垂着眼，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唇上。 乔稚宁一震，脸上登时烧得慌。 她连忙回过头，身体下意识往旁边移了移。 继续回复消息时，程越之的身体也跟着往她这里移了移。 男人的长腿不经意碰到她的。 她一愣，又悄悄地往旁边移了移。 程越之再次不动声色地跟了过来。 就这样，乔稚宁回完微信时，自己也被逼到了沙发的边缘。 她放下手机，又好气又好笑。 “你干嘛啊？” 幼稚死了。 程越之抬眸淡淡瞥她一眼：“我才要问你。” 他的嘴角上扬，懒懒往后一仰，手臂张开。 -- 第86页 这个姿势，像是将乔稚宁圈在了怀里。 他头靠着沙发，转头看向乔稚宁。 “你想接吻怎么不早说？” 乔稚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瞪大了眼睛看向程越之。 难以置信有人居然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鬼话。 “什么我想？” 程越之轻笑：“从小到大，你想做什么我没有满足你？你想就早说。” 乔稚宁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到：“程越之！” 她变成面向程越之的作势，左手抡起抱枕就要打他。 几乎是同一时刻，程越之摊在乔稚宁身后的手臂一收，揽住乔稚宁的肩膀。 乔稚宁肩膀受力，猝不及防地歪向了程越之。 程越之得逞，轻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低头吻住了怀里的乔稚宁。 乔稚宁手上抓着抱枕，没有来得及施力。 抱枕轻飘飘地落在程越之的脊背，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不同于刚才在外面的浅尝辄止，这次的吻持久而深入。 乔稚宁手上的力道一松，柔软的抱枕掉到了地板。 沙发地方狭小，乔稚宁最后几乎是半躺的姿势，被程越之压在沙发上亲。 到后面，她的呼吸声加重了许多，如同溺水的人，要喘不过气来。 这个吻结束后，乔稚宁的眼睛湿润如两汪清潭，头发弄得乱糟糟，脸红了个彻底。 她迅速起身，在客厅找了单片口罩随意扔给程越之。 “你的口罩。” 程越之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衬衫被蹭出了褶皱，看上去衣衫不整。 他笑着打趣：“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乔稚宁瞪他：“谁叫你厚颜无耻还耍流氓。” 程越之起身，拿起落在沙发的单片口罩。 “好吧，我走了。” 乔稚宁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起身整理衣服，忽然灵光一闪。 “等一等。” 程越之刚跨出的脚步停下来，挑了挑眉。 “嗯？舍不得我了？” 乔稚宁不自在地勾了勾自己的头发，抿抿唇开口。 “我们以前上大学时的聊天记录你还有吗？” 程越之一愣：“有。你要看？” 听到他说有，乔稚宁心里并不怎么意外。 她点了点头：“我想看。” 程越之几步走过来，从口袋掏出手机。 解了锁递过来：“微信和短信我都迁移过来了，其他的在电脑里。” 乔稚宁迟疑两秒，接了过来。 她打开微信，在两人的聊天记录里搜索了几个关键字，很快定位到了13年的12月。 快速地翻了一遍，乔稚宁隐隐有了印象。 手指用力握住手机，她抬头。 “我们大三的时候，你来找过我？” 程越之一怔：“嗯，你还记得？” 乔稚宁皱眉，在脑子里搜索：“是不是你说要来这边参加比赛的那次？” 程越之扯扯嘴角，点头。 乔稚宁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发问：“你那时候真的是来参加比赛的吗？” 她记得，那时程越之说来凌市参加比赛，顺便来看看她。程越之在凌师没有待太长时间就走了。 程越之停顿片刻，吐了口气：“不是。” 乔稚宁心口一凝。 程越之有些无奈：“你不记得了。在我来的前一天晚上，你喝醉了给我打电话……” 13年12月的某天晚上，他刚从实验室出来，忽然接到乔稚宁的电话。 那时候，两人的联系已经没有之前多了。 突然接到电话，程越之在惊讶之余也很开心。 乔稚宁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受了什么其他的委屈，醉醺醺地聊了一会儿高中的事，快挂电话时突然模模糊糊说了句：“我好想念你和筱筱啊。” 因为这句话，他买了第二天最早的航班来凌市。 而睡了一觉的乔稚宁早已将自己的醉酒经历忘得一干二净，连两人通过话也不知道。 在凌师参观校园时，两人遇到了乔稚宁的一个同学。 没过多久，乔稚宁收到了同学的消息。 放下手机，她告诉程越之自己同学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程越之立刻拒绝了。 乔稚宁当时的表情有些困惑：“你现在还不想交女朋友吗？我同学很漂亮哎！” 程越之有点生气，语气生硬地回：“不想。没空。” “哦。”乔稚宁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说，“不会我孩子都有了你还单身吧？” 程越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面色不虞。 乔稚宁看他表情不对，连忙说：“我开玩笑的啦。我知道你太忙。” 程越之沉默了良久。 他忽然觉得，自己过来的行为真多余。 不过喝酒之后的一句醉话，自己当什么真？ 反正乔稚宁从来也不会喜欢自己。 乔稚宁的回忆渐渐在程越之的叙述下拼凑完整。 她张了张唇：“除了我同学的事，我还说了什么吗？” 程越之深吸一口气，别开眼：“反正都是气我的话，不提也罢。” 还有什么某某男生给她发消息，某外校男生找她要联系方式…… 乔稚宁轻轻“哦”了一声，胸口酸酸涨涨的。 -- 第87页 难怪程越之会突然发那么一个状态。 程越之捏捏她的脸：“突然问这个干嘛？” 乔稚宁迟疑了片刻，她如果说自己知道那个小号就是程越之，程越之肯定会问为什么。可是…… 见她犹豫，程越之眉头一敛：“说。” 乔稚宁心一横，索性快速说道：“昨天我和筱筱吃饭，正好遇到了amp;*#%” 她说得很快，近乎囫囵吞枣。 程越之没听清：“谁？” 乔稚宁的表情一顿，咽了咽口水。 “……黎颂。” 空气凝滞了一秒。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程越之把手上的口罩扔回茶几，坐回了沙发。 他抬眸看向乔稚宁，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现在不想走了。” 第34章 回应（修） “程程你看，世界颠倒了。…… 乔稚宁觉得有些好笑。 她慢吞吞地移到程越之的身边, 忍不住小声辩解。 “我又不是特意碰面的，而且筱筱也在。” 程越之不说话，眯起了眼睛。 乔稚宁忽然灵光一闪。 哎不对！自己是怎么扯到这个话题的？ 她清了清嗓子, 连忙把话题拉回来。 “不是我还没说完。” 程越之别开眼：“不想听。” “不行！” 乔稚宁走过去, 强势地把他的头扭了回来。 她站在程越之的面前, 微俯着身体, 和程越之四目相对。 “我和筱筱回学校，在附近吃饭遇到他, 就聊了几句。” 程越之叹了口气，眼神闪烁。 乔稚宁不理他，继续说道：“然后我说我和你在一起了。他说他早就猜到了, 说你高中为了我和周笠打架，还逼他写情书。” 乔稚宁一眨不眨地看着程越之，问他：“是不是这样？” 程越之顿了两秒, 点点头。 说到这里, 他已经能猜到了。 “所以你知道那个企鹅号是我的了？” 乔稚宁转了个身, 在程越之旁边坐下：“当然啊。我又不傻。” 她顿了顿，还有好几个问题想问。 “你为什么要逼周笠写情书啊？” 程越之侧头：“当然是想让你开心点。周笠的字你肯定认不出来。” 他叹气：“不过他写得太差了，我后来模仿了一下。” 乔稚宁了然，轻笑了声。 “当时是挺高兴的。” “不过你为什么不用那个身份和我聊天啊？我都加你了你也从来不找我聊天。” 程越之皱眉：“我用那个身份和你聊天，你发现了以后怪我骗你怎么办？” 他留下号码的时候是有点私心，不过后来想想，以后乔稚宁发现了应该会很生气。所以他放弃了用另一个身份接近乔稚宁的想法。 “那个号我已经很久没用了。” 要不是乔稚宁提起, 程越之都已经忘了这回事了。 乔稚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下一秒, 她又被人拽进了怀里。 “然后呢？”程越之把玩这她的头发问。 乔稚宁不明所以：“什么然后？” 程越之：“然后你们说了什么？” 乔稚宁：“……” 她摇了摇头。 程越之挑眉：“摇头什么意思？” 他故意曲解乔稚宁的意思：“不肯说？” 乔稚宁连忙解释：“不是！摇头是指没有了。” 她提高了音量，眼睛睁得很圆：“没有再说什么了！” 程越之憋笑：“哦。” 乔稚宁见他神色缓和，拉拉他的衣摆。 “那你快回去吧, 不然就太晚了。” 程越之盯着她：“如果我不呢？” 乔稚宁一惊：“你真的要留下？不行啦！” “我都没有和方老师说过，你留下来不好。而且女生都不喜欢有陌生男人在家里过夜的。” 程越之见乔稚宁当了真，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搂住乔稚宁的脖子，故意放低了声音：“你说，会不会方老师一直在家里，因为我来了不好意思出来。” 乔稚宁瞬间被吓得脸色变绿。 她惊恐不已地看向方老师紧闭的房间门。 匆匆忙忙站起来，乔稚宁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乔稚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程越之耍了。 她转头，怒气冲冲地看向程越之。 “程越之你又耍我！” 程越之轻笑两声，站起身来，弯腰从茶几上拿起口罩。 “好，我走。” 乔稚宁“嗯”了声，跟着他走了几步到门口。 程越之低头，扶着她的后脑亲了下来。 “还是在我那方便点。” 亲吻中，乔稚宁听到他模模糊糊的声音。 * 有了初吻之后，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又近了一步。 亲昵动作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乔稚宁也越来越习惯程越之时不时的亲吻。 一整个学期，乔稚宁都过得很愉快。 7月中旬，学校正式放了暑假。 乔稚宁回家小住了一段时间。 再回到凌市，已经是八月了。 程越之乘机邀请乔稚宁住在自己那里，理由很充分。 -- 第88页 “方老师暑假回老家，你一个人住那里不方便。” “万一你再摔了怎么办？我不放心。” “你住过来我们见面时间多一点。” “我们以前上学也是天天在一起啊，只不过住上下楼而已。” 最后他说：“我想多和你待一段时间。” 乔稚宁承认，自己也有一点想。 两天后，她搬进了程越之的家。 乔稚宁不是第一次住这里了，回来后也很适应。 程越之的工作很忙，但他还是尽量早些处理完工作回来。每天回来和乔稚宁一起吃晚饭，吃好了再一起下楼散步。 回来后洗澡，各自学习或是工作，睡前道个晚安。 除了没有进一步的关系，两人和新婚夫妻也差不了多少了。 和程越之在一起生活还是很轻松愉快的，以至于到了八月底快开学时，乔稚宁生出了些许的不舍。 她甚至认真考虑了如果搬到这里每天上下班的问题。 这个念头一出，乔稚宁吓了一跳。 这感情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算一算，他们在一起半年还不到，她居然就想着同居问题了！ 趁着没开学的时间，乔稚宁约苏糖出来一起逛街，请她喝咖啡。 工作日，咖啡店里的人不多，两人旁边都是空位。 说起来，苏糖也间接算是个“红娘”，见证了两人在一起的过程。 乔稚宁将自己困惑说了出来。 “你说这样正常吗？突然之间，我变得好像很喜欢他。前天晚上，他在为发SCI做准备，我随口问了一句，然后他balabala讲了好多。其实我一点也没听懂，但是我居然听完了，还觉得很幸福……” 苏糖乐不可支：“正常啊，热恋期都这样。” 乔稚宁手托着腮，目光怔怔。 “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我以前一直当他是朋友，就是单身时也没想过和他在一起。现在就好像忽然开窍了，感觉好不可思议。” “我懂我懂！”苏糖点头，揶揄道，“亲密行为也会刺激肾上腺素分泌提升。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新世界等你打开大门哦。” 乔稚宁愣了愣，忽然从苏糖的眼神中明白过来。 她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慌张别开眼。 “乱说什么呢。” 苏糖打量的目光扫过乔稚宁，语气戏谑。 “好啦！你这身材是个男人都得疯好吗？” 乔稚宁端着咖啡的手颤抖了下，不可思议地看向苏糖。 苏糖说话尺度向来大，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乔稚宁的脸红了。 * 乔稚宁觉得苏糖低估了程越之的自控力。 事实上，即使有几次她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程越之也并没有提出什么进一步的要求。 就这么到了暑假的尾巴，乔稚宁搬回了自己家。 元旦时，两人正式回去见了家长。 整个过程异常地顺利。 双方父母对对方都很满意。 尤其是周茉，开心坏了。 早先程越之去B市上学，她担心程越之在那边找了女朋友不回来。 好不容易读完八年制回了省会，又一直没有女朋友的消息。 她问过几次都说是没空，没心思。 周茉以前厂里的那些姐妹们都抱上孙子孙女了，就她连个儿媳妇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她已经做好准备，这个春节怎么也要让程越之回来相亲了。 没想到，程越之居然给她憋了个大招，不知不觉把乔稚宁拐了回来。 周茉开心地张罗起来：“哎快叫稚宁和她爸爸一起吃个饭，结婚的事可以定一定了。” 程越之皱眉，打断妈妈的计划：“妈，吃饭可以，结婚先别定了。” 和乔稚宁说好了各自回去和父母打招呼，但程越之并不想给她结婚的压力。 “过了年你们都28了，虚岁一算都快30了。也该结婚了。”周茉吸了口气，“你可不能不对人家负责啊，不然我怎么见稚宁爸爸？” 程越之叹气：“妈，你想多了。” 他自己当然是巴不得早点结婚，可是他怕乔稚宁还不愿意，想再等一等。 周茉催他：“你快点和稚宁商量一下，我们就明天吧，去宜和饭店吃。正好我和你爸爸也好久没见乔述和稚宁了。” 一家人在程越之考上大学后就搬去了新房子，旧房出租给了在一中上学的一家三口，和以前老同事的联系少了不少。 程越之点头，起身去阳台打电话。 周茉兴奋地拍拍旁边丈夫的肩膀，张罗起在凌市买房买车的事。 程一堂无奈：“你先别急，吓着人家姑娘了。” 他瞥了一眼阳台：“我看这小子还没搞定呢。” “切。” 周茉懒得理他，在微信群里和其他几个姐妹聊天报喜。 程越之打完电话回来。 “说好了，包厢我也定好了。明天中午12点。我明天去接稚宁和乔叔叔。” 周茉应声抬头，看着儿子越发成熟的脸，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我想起来了。”她站起身，皱眉。 “我记得你高中时我就问过你是不是喜欢稚宁，你这孩子死鸭子嘴硬说不喜欢。你现在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稚宁了？” -- 第89页 坐在沙发的程一堂闻言，也抬眸看过来。 程越之静默两秒，向父母承认了。 “是。” 周茉倒吸了一口气。 “所以你们明天不要吓她，我好不容易等到的女朋友。”程越之补充。 * 第二天的饭局，两家人吃得非常融洽。 毕竟做过20年的邻居，又是从小看着对方孩子长大的。双方对这段恋情都表示了绝对的支持。 几人吃过饭后，乔稚宁和周茉一起逛街，程越之跟在两人后面充当了司机的角色。 中途，逛累了的两个女人找了家饮品店休息。 程越之被打发去买果茶，两人坐在圆桌旁聊天。 周茉看着对面的乔稚宁，很是感慨。 “稚宁，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还说过想做我女儿呢。” 周茉笑得开心：“没想到啊，这就要成真的了。” 乔稚宁弯唇：“我记得，阿姨。” 周茉：“那会儿你说我对程越之太严厉了，我当时还以为你有点喜欢他呢。” 乔稚宁不好意思地解释：“当时年纪小，就是为朋友打抱不平。阿姨你别介意。” 周茉笑着摇摇头。 “什么打抱不平？”一道男声在两人上方响起。 乔稚宁回头。 程越之端着两杯果茶，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放下两杯果茶，他顺势在乔稚宁的旁边坐下，胳膊挨着胳膊。 周茉看他：“你不要？” 程越之摇头：“我喝几口稚宁的就行。” 说完，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又问了一遍。 “你们在说什么？” 乔稚宁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周茉笑着解释：“我们在说以前的事呢。那会儿你们高中毕业，稚宁跑过来和我说觉得我对你太严格了，要我对你温柔点……” 程越之的目光看过来，若有所思。 “还有这事？” 乔稚宁脸色泛红，小声道：“都是以前的事了。” 逛了一下午，程越之先送妈妈回去，和乔稚宁在外面吃了饭。 送乔稚宁回家的路上，程越之问她怎么不和自己说那件事。 乔稚宁微微恼怒：“你还说呢。” 她觉得自己受骗了。 当时程越之眼睛通红，很难过的样子。她以为程越之是和周茉阿姨闹了矛盾，热血上头跑去和刚买了礼物送自己的周茉阿姨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搞了半天你根本就不是——” 乔稚宁的话在接触到程越之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停了下来。 “嗯，我不是为了我妈。那我为了谁啊？” 程越之俯身，故意凑到乔稚宁面前。 乔稚宁：“……” 她别开眼：“我又不知道……” 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臊得慌。 好在她说的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周茉阿姨也没有对她有什么其他看法。 “那你要是知道，那时候你会和我在一起吗？”程越之忽然问。 乔稚宁迟疑着转向他，思忖着摇摇头：“可能……不会吧。” “嗯。” 程越之叹了口气。 乔稚宁侧头看他，犹豫：“你不高兴了吗？” 程越之摇头：“没有。” 他轻笑：“反正我现在也等到了啊。” 黑暗中，程越之嘴角的弧度很浅，像一把钩子。 乔稚宁的心脏被这把钩拉扯出丝丝点点的酸涩。 忽然之间很想做点什么。 为了十几岁的那个程越之。 * 从宜和回来没有多久，程越之的生日到了。 正好是个周日，乔稚宁早早和他约定好了空出一天的时间来。 中午，乔稚宁亲自下厨，为程越之做了一顿生日餐。 吃好饭以后，她又催促程越之赶快出门约会。 程越之本来以为，乔稚宁要去的无非是商场电影院KTV这些场所。 直到打的车越来越远，到了凌市的一家户外乐园。 冬季的天色暗得早，气温低，不过4点左右的时间，游乐园已经没什么人了。 乔稚宁拉着程越之直奔蹦极的地方，兴致勃勃地建议。 “我们玩蹦极吧。” 程越之愣了一下，狐疑：“你敢吗？” 乔稚宁五官清丽，皮肤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白皙。 她笑着挑眉，微微挑衅：“敢呀！你不敢吗？” 程越之轻嗤一声：“我当然敢。” “那就上啊。”乔稚宁笑嘻嘻地拉着程越之走了过去。 这个地方是凌市唯一可以双人蹦极的地方。 蹦极台高50米，台下是一片蔚蓝色的湖，风景极佳。 站在蹦极台，眼前是大自然的山河秀丽。一轮红日缓缓西下，台下的湖水深不见底，耳边风声呼啸，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吹落下去。 乔稚宁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可当正式站在台上时，她的腿还是颤了一下。 “怕吗？” 旁边的程越之问她。 乔稚宁神色紧绷，倔强地摇了摇头。 安全员给两人绑好了安全绳，叮嘱了一番。 “准备好了吗？” 两人抱在一起，同时点头。 工作人员指示：“好，准备好就可以跳了。” -- 第90页 乔稚宁深呼吸了一口，定定看着程越之。 他的眼神坚定，从容，带着些温柔。 乔稚宁默念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个画面划过脑海。 她扯扯嘴角，向程越之点了点头。 在程越之低低的一声“走”后，两人紧抱在一起的身影从高台纵身一跃。 身体迅速下坠，寒风呼啸着仿佛要把耳朵刮裂。 热血充到了头脑，身下的湖泊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就要坠入水里。 大好景色在前，程越之却无心欣赏。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怀里的人，怕她害怕慌张。 乔稚宁她的耳朵被冻得通红，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她转头，对上程越之的目光，张了张唇。 猎猎风声中，程越之听到了乔稚宁的声音。 不大，却异常清晰。 ——“程程你看，世界颠倒了。” 程越之的心脏重重下坠，仿佛脱离了身体直落入海。 怀里乔稚宁的眼睛隐隐带着湿意，嘴唇被冷得颤抖。 她努力地扬起嘴角，对着程越之笑了笑。 笑容明媚如大雪初晴后的第一缕阳光。 身心同时重重一颤，程越之忽然明白了乔稚宁执意要来这里的原因。 “要你喜欢我，是不是比世界颠倒还要难。” 自己写在小号空间里的话，原来她一直都记得。 眼前的山川湖海化为虚妄，千言万语也不足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绑在身上的绳子弹跳几次，稳定了下来。 两人被坠在湖面上方，等待船只过来接人。 “嗯，我看到了。” 程越之的声音沙哑，眼眶红了一圈。 他抱紧乔稚宁，吻住了她带着凉意的唇。 天边一轮夕阳映照在湖水，不远处的船只正往这里赶来。 天大地大，他们是被绳索拴住的小小一隅，飘荡在壮阔的天水之间。 他们在无人的大自然处，接了一个最浪漫的吻。 黄昏等落日。 渡口待归舟。 而我等到你爱我。 恰如人间好时节。 第35章 [最新] 番外 恋爱日常 （一）情侣头像 凌市一院住院部忽然流传起了一个小八卦。 据说, 被坊间评为院草的骨科程医生换女朋友了！ 说起这个称呼，源自去年院里的某次运动会。 运动会上，程越之凭借出色的表现夺得了跑步的单人冠军, 也代表骨科拿了接力和篮球两项团体冠军。 同时, 他因突出的外表得到了摄影师的宠爱, 被抓拍了好几张照片。 阳光下, 男人挺拔的鼻梁和利落流畅的下颌线十分抢眼，皮肤白皙透亮。加上宽肩窄腰的身材和清晰分明的肌肉线条。整个人显得阳光清俊又不失运动美感。 在一众男性中, 帅得很突出。 于是，“院草”这个称呼当天就传开了。 同时传开的，还有他的个人简历。 比如年龄身高学历等等。 在医院, 年轻帅气学历高的男医生是很抢手的存在。 巧了，程越之属于三项全占。 许多其他科的内部人员向骨科同事打听程越之的情况。 不过可惜的是，得到的答案统一得令人遗憾。 “程医生啊？他有女朋友了。” 几乎所有的同事都这么说。 有八卦者, 问的会更进一步, 比如女朋友。 “听说是一中的老师, 眼睛大皮肤白，很漂亮。” “怎么认识的？之前崴脚在这里住院，程医生是管床医生。” …… 程越之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说私事的人。他和乔稚宁之间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于是这个半真半假的传闻就这么传了出去。 医生和老师在普通人眼里是高稳定型CP。不过最近，不知怎么就传出了程医生换女朋友的消息。 这天中午，值完夜班程越之交接完所有工作，换好衣服下班回家。 路过走廊时，迎面而来的护士热情地打招呼。 “程医生下班啦？” 程越之点点头, 轻轻“嗯”了一声。 和护士擦肩而过, 他径直向电梯走去。 两个小姑娘都忍不住回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白色衬衫挺括，衬得他肩膀宽阔平直，手臂肌肉结实有力。即使不看程越之的学历和能力, 光是外表也足以吸引一票女生了。 “程医生真的和女朋友分手了吗？”其中一个女生忍不住嘀咕。 另一个摇头：“不知道。你去问啊。” “不要，我才不去。”小姑娘拒绝。 程医生工作起来很严肃，有点冷冰冰的。对同事属于礼貌中透着些疏离。 这么隐私的问题，她怕自己问了程医生也不会回答，还会给他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两人回到了护士站，正好遇到了在那开医嘱的林霄。 如果是程医生是骨科最帅的，那林医生就是骨科最能聊的。 林霄为人亲近，爱开玩笑，常常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在女生眼里，林医生比程医生要好说话得多。 两个女生互看一眼，交换了眼神。 主动和程越之打招呼的女生犹豫着开口：“林医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 第91页 林霄潇洒地签完字，把笔插进口袋。 “什么？说。” “那个……程医生是换女朋友了吗？” 林霄一愣，下意识问：“哪个程医生？” 看到小姑娘含羞带臊的脸，他蓦地明白了。 “你说程越之啊？” 两个小姑娘连连点头。 原本和林霄说话的护士也好奇地看过来，眼神亮亮的。 林霄笑了：“谁说的啊？我看程医生最近没什么特别嘛。” 林霄是为数不多知道程越之和乔稚宁本就认识的人，也算是见证了他们从朋友到情侣的过程。虽然程越之这人嘴巴紧得很，很少透露消息。 一开始说话的女生愣了愣。 另一个女生连忙接话：“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有人说程医生忽然换了一个情侣头像，肯定是新女朋友在宣誓主权。” 林霄笑起来：“我说他怎么换了个狗，这是情侣头像啊？” 他边说边点开程越之的头像，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白色小狗的图案。 “林医生这就是情头啊！”几个小姑娘惊呼，顺便给林霄科普，“另外一个头像是猫！” 林霄摆摆手：“年纪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那套。” 他的话音一顿。 说起来程越之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谈着谈着忽然换情头了？ 难道真换人了？ “我问问他。” 林霄八卦心起，发了个微信过去。 * 另一边，程越之刚在一中门口接到乔稚宁，准备一起吃饭。 林霄语音消息响起的时候，程越之正在开车。 “林医生找你哎。”乔稚宁提醒。 程越之瞥了一眼架在前控台的手机：“帮我听一下。” 乔稚宁倾身点开，林霄的声音通过车载蓝牙瞬间响彻车厢。 ——“听说你换女朋友了？是不是真的？” 话音落下，车厢里有片刻的安静。 乔稚宁眨了眨眼，率先提出质问：“怎么回事？” 程越之皱起了眉，摇头：“不知道。” 乔稚宁抿唇，拿过手机回复林霄。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林霄很快回了语音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突然换情侣头像干嘛？” 听到这个回答，乔稚宁顿时乐了。 她瞥向旁边面色不虞的男人，笑嘻嘻地说：“哎呀怎么办程程，你的品位被质疑了。” 如果林医生知道这情侣头像是程越之提出的主意，估计眼镜都会吓得掉下来吧？ 话音落下，乔稚宁的手里一空。 程越之拿过手机，趁着红灯的时间回复了语音。 “建议你去门诊6楼找崔主任看看。 程越之说完，随手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乔稚宁好奇：“崔主任是谁？” 程越之的声音淡淡：“精神病学科的专家教授。” 乔稚宁：“……你好毒。” （二）发树洞帖被男朋友发现了怎么办 相对于工作时间稳定的乔稚宁，程越之的工作时间要不稳定得多，还常常需要值班。 大部分时候，都是乔稚宁迁就程越之的时间。 为了能多在一起，乔稚宁有时会趁着周末在程越之家小住两天。 这天周五，乔稚宁带着周考的卷子去了程越之家。 路上，原本说会早点回家的人打来电话，说科里临时有事要加班，回家会晚一点。 “噢……”乔稚宁掩饰掉失望的情绪，轻快道，“那你记得吃饭。我自己在家吃。” 程越之应声，挂断了电话。 乔稚宁在程越之家里陆陆续续留下了不少东西，平时只要人过去就可以了。 到程越之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乔稚宁打开冰箱，里面满是红红绿绿的蔬菜水果。 程越之不在，自己还有一堆试卷要批改。 乔稚宁也没了做饭的心思，从橱柜里翻出一桶泡面，草草解决了晚饭。 洗过澡之后，她换了身家居服批改试卷。 这次周考的试卷比较简单，同学们的成绩还可以。 乔稚很快就改完了一个班的卷子。 看看时间已经是10点多了，程越之还没有回来。 乔稚宁发了条消息过去，趴在桌上玩起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还没有收到回复，乔稚宁的困意却渐渐上来了。 手机从指间滑落，掉在了桌上。 乔稚宁没有在意，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 乔稚宁是被程越之抱起自己的动作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自己正被程越之抱在怀里往主卧的方向走。 “你回来了啊？”乔稚宁的声音微哑，带着朦胧睡意。 程越之“嗯”了声，表情微微有些复杂。 眼神迷蒙的乔稚宁没有发觉，继续问道：“几点了啊？” 程越之：“十一点了。” “唔。”乔稚宁从他身上下来，四处观望，“我手机呢？” “我口袋里。”程越之说。 乔稚宁忽然想起，临睡前她正在刷自己之前发的贴子。 她一个激灵，手立刻伸向程越之的口袋拿手机。 刚伸进去，手腕猛地被人按住了。 男人紧实的肌肤隔着薄薄的一层口袋布，触感清晰。 -- 第92页 乔稚宁愣了愣，抬头看他。 程越之的眼睛很深，嘴角上扬，语调懒洋洋的：“再往里点啊。” 乔稚宁动作一顿，不理他的调戏。 “不是这个口袋。” 她急忙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手机。 正要舒口气的时候，她听见程越之不紧不慢的声音。 “你那么急着要手机干嘛？有秘密不能给我看？” 乔稚宁心脏一跳，故作镇定。 “当然没有，我就看看有没有人找我。” 她转了个身，变成背对程越之的姿势。 偷偷解锁了手机，屏幕干干净净的。 睡觉前退出来了吗？ 乔稚宁有些不确定。 怔忪间，程越之的声音再次响起。 “谁找你啊？” “是不是——” 程越之的声音没什么情绪：“阅读了《从小认识的朋友突然向我表白了》的网友啊？” 听见自己发的贴名从程越之嘴里说出来，乔稚宁的脊背瞬间僵硬，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房间很安静，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还没有想好说辞，程越之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前。 乔稚宁僵硬着脖子抬头，有些心虚地对上程越之的目光。 程越之是个不喜欢对外说私事的人，自己偷偷在帖子里写了些两人的片段，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我在里面说过到此为止，以后不记录了……”她解释。 程越之看着她不说话。 乔稚宁眨眨眼，小声试探：“你生气了？” 程越之不问反答：“你说呢？” 乔稚宁仔细观察程越之的神色，总觉得他好像是不高兴了。 犹豫片刻，她心下一横，垫脚亲了亲程越之的唇。 “别生气了程程。” 程越之唇线紧抿，看不出神色。 乔稚宁顿了顿，打算好好解释一下。 刚张开唇，眼前一暗。 程越之忽然俯身吻了过来，气势汹汹，将她未说的话都吞了进去。 乔稚宁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抱住程越之，仰着头回应。 渐渐的，男人的吻从嘴角移开，一路蔓延到别处。 当耳朵被含住的时候，乔稚宁忍不住战栗，耳根红得滴血。 …… 乔稚宁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时，男人温热的唇又凑了过来。 她半闭着眼伸手推他，声音模模糊糊：“程程我错啦，不要了……” 就算她有不对，也不用十八般武艺全上吧？换姿势也很累的。 程越之轻笑一声：“有这么累吗？” 乔稚宁瘫着喘气：“累啊大哥，我想睡觉。” 程越之似乎很好说话：“行，那下次。” 乔稚宁：“……” 一连好多天，乔稚宁为自己不小心掉马的事做了很大的牺牲…… 她一直对此懊恼不已，再也没登录过自己的小号。 直到几个月后，两人领证。 乔稚宁在刷论坛时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帖子又被顶到了首页。 她一怔，点了进去。 就在前两天，自己领证的当天，帖子竟然更新过。 “最后一次更新，我们结婚了。” 下面是两张结婚证的照片。 见鬼的是，这分明是自己的小号发的。 乔稚宁：“……” 她立刻截屏，发微信质问程越之。 正在办公室午休的程越之听到手机的震动。 打开，一张屏幕截图和一个怒气冲冲的兔子头跳了出来。 【程越之！】 程越之笑笑回复：【老婆，故事需要一个结局】 乔稚宁：【你又耍我！】 这是指他假装生气哄骗美色的事。 程越之认错很快：【我错了，要不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惩罚回来？】 回应他的，是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乔稚宁：【你同事知道你这么幼稚吗？什么时候才会玩腻啊？】 程越之：【怎么办？我觉得我能玩一辈子】 乔稚宁没有回复。 程越之看看时间，快要上班了。 要起身时，摆在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声，屏幕上跳出乔稚宁的回复。 只有短短两个字—— 【奉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