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全世界唯一的小仙女》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全世界唯一的小仙女》作者:一头咸鱼【完结+番外】 文案 顾飞飞在降妖除魔途中不慎中招,再睁开眼,已身在人间,成了全世界唯一会修仙的人。在她身边,还蹲着个……看上去就很招摇撞骗的野鸡道士。野鸡道士臭不要脸地感叹道:“幸好郡主没事,不然在下万死莫辞,郡主,为了我不值当。”顾飞飞问:“你是谁。”野鸡道士回答:“在下陈约,区区不才,是您师父,正要带您去降妖除魔。”顾飞飞:???——顾飞飞在生死一线间巧遇机缘,穿越异世,需要将流入这个凡人世界的法器收回,方能够功德圆满,重回修仙界。机缘所在,她只好跟着这个陈约四处晃荡。起初的时候,陈约嫌她是个麻烦:“乡野粗茶淡饭,郡主恐怕吃不惯,可以早些回京城……”辟谷多年的顾飞飞一脸疑惑,吃得分外香甜。陈约:“……”遇到危险时,陈约咬牙挡在顾飞飞面前:“此事与这姑娘没关系,你冲着我来!”顾飞飞却反手抽出他背后的桃木剑,悍然斩破妖魔鬼怪。陈约:???渐渐的,陈约发现这姑娘自有一番可爱。顾飞飞说:“你为什么总看着我?”陈约回答:“我一见你,心里就欢喜。”顾飞飞想了想:“我听说,你们称这种事情为‘喜欢’。”“是。”陈约温声回答,“飞飞,我喜欢你。”顾飞飞:“哦。这时我该说什么,谢谢么?”陈约无奈地问:“你喜欢我么?”顾飞飞看了看陈约,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法器。顾飞飞说:“喜欢。”封面by:抟风【食用指南】*1v1,看似高冷实则二货的女神x很会招摇撞骗但居然还能做个人的神棍*女主是从修仙世界穿越到架空古代*避雷:男主有病弱向情节,会恢复~*文中一切民俗和世界观皆由作者杜撰,有不严谨处,欢迎指教,也请谅解=u=【接档文求收藏】*文名:失忆后我和宿敌有崽了文案:贤良淑德会奶孩子(?)的攻x武力值Max的人形兵器受上辈子,顾铎是个剑客,行走江湖、潇洒恣意。他一眼相中了虞知鸿,情投意合,拜堂成亲。最后却被这人一剑抹了脖子,死无葬身之地。  这辈子,意外想起前世的恩怨情仇,顾铎咬牙切齿地踏上时空穿越舰,硬把虞知鸿领了回来。——这混账玩意身边,居然还跟着一个小孩。  顾铎皮笑肉不笑道:“好久不见,你这孩子还挺可爱的,就是不像你。”虞知鸿淡淡回答:“嗯,随你。”顾铎:……?*顾铎和虞知鸿天生不对付。他轻狂嚣张,爱玩爱闹,一身脾气。遇到虞知鸿这位风纪委员,不是被扣分,就是被罚写检讨。后来,顾铎因天赋异禀,被选为人形兵器改造计划的试验品。在最后的实验阶段,他需要进入模拟演练场,经历千百年轮回,活个五六七八辈子。模拟前,顾铎想:“等历练结束,我非得让虞知鸿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模拟后,顾铎几乎是崩溃的——他刚刚和谁谈了个恋爱?虞知鸿?!连孩子都有了?!!“咔嘣。”——这是隔壁营养舱打开的声音。——也是顾铎三观碎掉的声音。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飞飞,陈约 ┃ 配角:程泉,萧成邺,顾之衡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越如投胎,对技术的要求很高。 立意:做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第1章 顾飞飞最后的记忆,是妖兽张着血盆巨口,以摧枯拉朽之势冲来,哈喇子滴滴答答地淌到岩石上,呲起一阵青烟。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眨眼之间,却来到了这么一个……荒郊野庙! 顾飞飞警惕地从蒲团上爬起来,正四处打量,就听见一人说:“醒了?醒了就行。您还是消消气吧,为了我,不值当。” ……虽然听着都是人话,可没头没尾的,顾飞飞愣是一句话都没听明白。 她循声看见一个穿着破烂道士服的青年。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人则恰相反,全靠一张脸天生好看,才并不显得难看。 他方才坐在佛像下的角落里,这会见顾飞飞睁眼,大概是想走过来,但腿坐麻了,往起一站,就四仰八叉地倒了回去:“嘶……哎呦!” 顾飞飞只一眼就发现,此人一无修为二无灵气,道袍也是不知哪随便搞来的,是个野到天涯海角还能绕三圈的野鸡道士。 她想:“……是他救了我?救命之恩应该怎么报,让我想想话本子是怎么写的。” 顾飞飞出身仙门世家,自幼修行,如非降妖除魔,几乎不会出门,她八岁入道,十三岁结丹,年芳二八就已能问鼎元婴之境,乃是世上罕见的修真奇才。 就像酒楼的厨子看不上摆地摊的,世家子弟也多瞧不上这些所谓的“游方散修”——在她那个修行为王的世界,真正的强者早被世家大族招揽去了,还做散兵游勇的,要么是坑蒙拐骗、要么是沾染魔道,都为人所不耻。 而她眼前这位青年…… “嘶,疼!”那野鸡道士揉着小腿肚子,轻轻叹了口气,又自顾自地苦口婆心道,“郡主,我陈约区区一介鸡零狗碎的小人物,实在难当您厚爱。这辈子我也就是一个五品游算子,天天在大街上给人看面相的,没出息没着落。谁家姑娘跟了来,都叫被糟蹋。您是金枝玉叶,何苦来趟这泥泡子……我这是丑话说在前边,您想玩一天,陈某奉陪,但是玩累了,也早点回去。您皇兄还挂心着呢。行么?” -- 第2页 顾飞飞:“……” 听完这番话,纵使再怎么缺乏生活阅历,她也意识到,自己大抵是……遇到了什么机缘。 那自称陈约的青年,她并不认识,但陈约看着她这张脸,能喋喋不休地说教一通;那些“皇兄”、“郡主”的,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可却在话里话外仿佛与她息息相关。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种猜测——她恐怕原身离体,来到了异世,夺了别人的舍! 陈约说完,再试着爬起来,依旧没成功,抱着腿开始哼哼。 顾飞飞糟心得要命,叫他哼得更不耐烦,心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过坐了一会,就能气血不通成这副德行。 她拍干净身上的灰尘,走过去,一把抓起陈约的脚腕。 陈约惊道:“郡主,您……” 不等他说完,顾飞飞找准了穴位,手法干脆地一点一拍,然后像对待白菜萝卜似的,又给这条腿扔了回去。 那酥麻麻的感觉顿时褪去,陈约动了动:“郡主还有这功夫,陈某佩服。您——” 顾飞飞问:“这是哪?” 陈约立刻回答:“没敢带您走远,还在京城附近,这是游关村。” “哦。”顾飞飞拍打干净自己的衣服,气沉丹田,发现修为几乎散尽,好在功夫还在,“那你是谁?” 陈约早看尽了千金大姑娘的各类胡闹,惯会陪着闹,一拱手,规规矩矩回答:“臣隶属钦天监,乃五品游算子,奉陛下旨意,暂给郡主做师父,带郡主游中原、究天人之际、通天地之理。” 他话说得恭敬,语气却颇为浮夸,有些戏台子风范。但顾飞飞听不出来,她只听出“郡主”叫的是她自己,然后这野鸡玩意还要给她当师父,教天人感应……她一言难尽地上下打量了陈约一番。 顾飞飞问:“那我是谁?” 陈约差点破功笑出来,还是答:“您是清河郡主,当今陛下的妹妹。臣虽忝居您的师父,却万万不敢当真,向来视您为……” 顾飞飞硬是叫他说出了鸡皮疙瘩,赶紧道:“够了够了。那现在呢,要干什么?” ——她元神还在,对于修真之人,就是命还在的意思。虽不知碰见的到底是个什么机缘,但无非是要来这做点什么事,了却什么因果,然后才能回到现世。 顾飞飞快刀斩乱麻,既然见到陈约,想来也是一种缘分,便决定跟着他走。 “……郡主,您看看天色。”陈约立即目瞪口呆,“眼下日已西斜,臣文不成武不就,忧心不能保护您的安全。而且惭愧,臣今天下午一直找您,眼下腰酸腿痛,能否——” 顾飞飞懒得听他废话,忽然觉得自己另谋出路也不是不行,转身就走。陈约见状,只好踉踉跄跄追上来,道:“……好好好,去村子里。” 陈约混迹京城,太知道怎么捧着一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加上样貌玉树临风,在名媛望族里混得风声水起。他此时累得要命,还能一路上变着花样地说俏皮话。 但那都是哄小姑娘的把戏,顾飞飞不吃这套,她心里还在念着那头妖兽。 既然她还活着,就要负责到底、尽快回去,这趟降妖,她还带着一堆修真学院的学生,现在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当然,她也留了个耳朵听陈约的废话。 从陈约的话里,顾飞飞终于知道了皇帝是个什么玩意——就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这个世界的顾飞飞作为皇帝的小妹,自小被皇家娇宠,就是眼睛不大好用,对陈约这么个玩意一见钟情。 皇家女子的姻亲大多要作为拉拢重臣、或是维系邦交的筹码,但当朝皇帝却极为宠爱这个幼妹,反而将陈约指给她做师父,令她跟出去见见天地。 今天上午,初见到心上人的小郡主兴奋惨了,一出皇城,当场告白。陈约婉拒后,她脸上挂不住,打马跑了。 陈约只好到处去找,临近下午,才找到了昏迷的顾飞飞,暂时安顿在一间破庙里。 至于陈约,此人目前在“钦天监”做事,整日围绕京郊办理“民间疑难杂症”。 “钦天监”则是一专产神棍的机构,顾名思义,上至星辰推演,下至占卜问卦,主业是替皇家和各大贵族解决一切典礼的日期,主持祭祀;陈约这样的,则负责一些不那么主要的内容,替大臣家眷和平头百姓搞迷信。 顾飞飞听这玩意和修真家族的功效差不多,但看陈约通身的混混气派,实在不敢想,他们这监是个什么德行。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块界碑前。 陈约道:“便是此处。这村里的一户人家有些纷争,臣前来处理。为便宜行事,恕臣冒犯,进到村里就以名字称呼您,还斗胆请您叫我一声‘师父’。如果郡主不愿意……” 顾飞飞上有家承,下有修真学院的师父,真是不愿意极了,但鉴于这人一张嘴里像无底洞,话多到能要人命,还是道:“师父。” 陈约也道:“飞飞。” 顾飞飞心里陡然一跳,她有生以来,鲜少和外人交流,即使是偶有交际,旁人也要称一句“顾小姐”,头回被人这般亲昵地叫名字。 她看了陈约一眼,实在觉得这神棍浑身上下没一点让她欣赏,穿得一副骗子德行、话多且烦人。 ……简直糟蹋了那一拍子的跃动。 -- 第3页 作者有话要说: 替专栏其他作品求收藏~替作者专栏求收藏~ p.s.这文是半价vip,购买时记得勾选“半价”,能省一半的钱 再p.s.四星也是爱五星也是爱,三星二星一星动动手,也是心意一片。完结评分不强求,任君随心点,不用抱歉~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章 此时天上已渐渐能看清月亮,只见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烛,间或有一两家吃饭晚的,空气里还有五味十足的食物味道。 顾飞飞辟谷多年,跟在陈约身后,只觉得肚子里不舒坦,却反应不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暗自运气调息,反而激起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陈约回头望她:“饿了?” 顾飞飞怔然好一阵,回答:“可能是?” 陈约糟心极了,心说这位皇家玉叶怎么叫人伺候成了个饥饱不知的,头疼道:“稍等一下,我去讨些吃食。” 顾飞飞见周围人家都在吃饭,奇怪地问:“你不饿?” 陈约惭愧回答:“我中午逮了一只野兔,本来留了一半给你,可你晚上还没醒,兔肉也凉了,我就先吃了。” 顾飞飞:“……” 就知道这玩意不像个会辟谷的。 陈约看上去对这熟门熟路,径直去向村子里最大的一间房子,敲门:“村长,我是陈约,劳烦开开门。” 不一会,一须发尽白的老人便颤巍巍打开了门,一见陈约,他眼睛都亮了,道:“陈大人,您可算是来了,老赵家啊,都闹翻了天了。” 陈约客气地说:“您和我太客气了,不敢当。我这次来,还带了个小徒弟,也请您安置下。” “没问题,没问题!”村长大包大揽,热情洋溢,“我这别的没什么,空房间呢,管够。” 顾飞飞不会和人打招呼,只草草一点头,面对和蔼的老人,有些紧张地拽了一下衣摆。 村长却不在意,笑呵呵地接陈约手里的缰绳,拉两匹良驹去后院吃草。 陈约道:“能麻烦您拿些吃的么?我一饿,肚子就疼,实在不好意思。” 村长边走边碎碎念叨:“能,当然能。你这孩子,叫我别客气,自己还客套呢。来到我这里啊,就和回家一样的。” 陈约自顾自走进屋,坐下斟茶一碗,仰头就喝,喝完看顾飞飞还站在门口:“郡主殿下请进,您是皇家贵人,在这种地方大可随意一点。” 这话不无嘲讽,只是语气好得让人察觉不到。 打从心里讲,陈约是不大欣赏这些大家闺秀的。一群小姑娘,各个不出门,于是眼里只剩片瓦大的天地,说破天都是些胭脂水粉的玩意,实在没趣。 而这些姑娘家,大概也没那么喜欢他陈约,毕竟区区五品小官,现在手中没权没兵,不是佳婿,只是个说话有意思的玩意。 大家的交际不过一个碍于钦天监须笼络各方人情、方才好办事,一个碍于诸多礼法规矩、不能太无礼。陈约应酬累了,偶尔就这么夹枪带棒地说一句,反正那些小姐多半听不出所以然。看人眉眼高低也是要学的,试问有谁会去教这些命里注定被人伺候一辈子的小姐呢? 虽然原因不同,顾飞飞也如他所想,什么都没听出来,进屋子里,找个座位,学着他倒茶喝。 奇经八脉里陡然没了修为,顾飞飞极不适应,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她的力气变小了、视野变窄了、感官也迟钝了很多,至多和普通习武的人差不多。世上的一切物件,对她而言都沉重了些,力道一个掌握不好,差点将茶壶砸到地上去。 陈约赶紧接住,又嘴欠了一句:“郡主别动,还是我伺候吧。” ——这是想挖苦顾飞飞四体不勤。 顾飞飞一点头,示意他倒茶,陈约便倒了大半碗给她。 乡村野茶,实在没什么便宜之外的优点,茶汤子混浊不堪,没成色没香味。她也不在意,一饮而尽,才发觉自己渴了,示意陈约再倒。 “先吃饭,不然喝饱了吃不下东西,晚上要饿肚子。”陈约心说她可真是没一点生活的常识,亏得陛下放心,这都敢放出来,“粗茶淡饭,只有这些,出门在外强求不来。” 陈约想得是:大小姐,您可赶紧受不住,回皇宫去吧! 顾飞飞只觉得这人太麻烦了:“哦,好。” 一个多少年没吃过东西的修行者,哪来那么多讲究? 所以当村长端来一碗糙米粥、一块苞米面饼和一碟咸得要命的小菜时,陈约等着这姑娘受不了,顾飞飞却吃得香喷喷,意犹未尽地还想再来一点。 陈约:“……” 晚上两人各自去睡,顾飞飞本来要打坐,但沾上床犹如被贴上昏睡咒,只来得及想了一下“这里到底有什么事,要请一个道士,难道有哪需要做法”,就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还睡得不错,第二天一早,都是陈约来叫醒她的。 陈约敲响门后,顾飞飞从床上爬起来,直接开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硬把陈约的所有话都噎了回去。 陈约赶紧转过头,说了声“失礼”,尴尬地问:“你……需要帮忙么?” ……失误,应该让这位带个丫头出来! 顾飞飞昏昏沉沉一阵,才想起得梳洗,也没回答,哐当关上门,坐到镜子前,给自己扎起高马尾。 -- 第4页 她这才看到自己的脸——和从前长得一模一样,但眉毛修整过,呈柳叶型,显得要娇弱贵气一些。 正是因此,她稍有点别扭,不过也就一看,顾飞飞没往心里去,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才打着呵欠晃悠出门。 ……衣服倒是让她有点意见,居然也是一身不合制的道袍。 陈约还不明所以地等在门口,摸不清郡主殿下失恋后怎么哪都隐隐透着不对劲。顾飞飞出门差点撞他怀里,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陈约轻声道:“等您出来用膳。” “‘用膳’,”顾飞飞重复了一下,“什么东西?” 陈约理解成她在问菜色,回答:“没什么好吃的,还是昨天那些,不过煮了鸡子。” 顾飞飞心说这是什么毛病,吃饭不叫吃饭,还取个名。她也听不懂“鸡子”是什么,在记忆里,倒是川渝那边惯猫猫狗狗叫“猫子”和“狗子”,可能是鸡? 结果到餐桌上一看,就是鸡蛋。 村长还是笑呵呵说:“姑娘,喜欢吃鸡蛋,厨房里还有,叫我一声就行。” “不。”顾飞飞应酬不来人情,有些生涩地说,“我只吃一个,不是不喜欢,是只能吃下一个。” 村长恍然大悟:“那还是喜欢吃饼子?” 顾飞飞看陈约烦,对他冷脸也无所谓,但对待老人却是万万不行的,只能多加解释,以防自己说不对话:“喜欢,但是怕浪费,也不用很多。” 她从前只管翩然而来,提剑解决,然后飘然而去,和人交涉是万万轮不到浪费她的时间,眼下只觉得和人扯淡比飞升还难,手足都不知道怎么搁了。 村长还要热情地聊下去,陈约不敢看太多郡主的热闹,适可而止地出面道:“快别忙了,您孙女今天还要上学堂,别饿了孩子。” 村长这才告辞。 顾飞飞一言不发地吃饭,陈约道:“多吃一点,上午还有事,当心肚子饿。” 顾飞飞毫不客气地把他的粥碗也端过来,继续喝。 陈约:“……” 陈约又去厨房给自己盛了粥,好歹要同行,他边吃边对顾飞飞讲起此行的任务。 村里有一户姓赵的人家,是当地的富庶家族,前几日,赵老爷子一命呜呼,没来得及分配家产,于是三方姨太太分别抄起儿子冲锋陷阵,吵得不可开交。 由于赵家担任了本地交米粮大户,眼看着再闹,就要错过播种了,老村长找到钦天监帮忙。 顾飞飞听得云里雾里,钦天监这么个神棍一样的地方,关这些鸡毛蒜皮什么事? 陈约神神秘秘道:“一会,我去给赵老爷喊魂,好让他回来。” 顾飞飞:“……” 还真是神棍的业务!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这篇文的作者,我现在急需一百个收藏来达到鱼生巅峰,如果你点一下,我现在就地表演一个铁锅炖咸鱼。(bushi) 炖……炖……呀哒粘锅了.jpg 第3章 说“喊魂”是“神棍的业务”,是因为正经的修士不会做这种事。 一则是万物有灵,但未见得有“魂”。 若非有巨大冤屈,或者死前有什么执念,很难留下那种能说会道的“魂魄”。即便因为冤屈和执念留下,也是一心完成身前事,没有更多的神智。 更不必说叫死人回来分家业,叫回来的怕不是连家业是什么都不懂! 一则是修士多崇尚人死如灯灭,三魂七魄离体,承载了记忆的那一部分尽散,再入黄泉轮回,就相当于再世为人。 举个例子,就如一个偷了东西的贼,入狱一遭,出来就该重新做人了,不能因为他偷过东西就再抓回去。前尘是债,不能永恒束缚着新生的生命。 顾飞飞蹙眉:“你这是骗。” 陈约毫不心虚:“钦天监乃是郡主的皇兄一手创立,钦天监众人不敢有负陛下嘱托,一直辛辛苦苦做事。您这样讲,可让人有些委屈。” 顾飞飞撂下碗筷:“骗就是骗,人没有魂魄,你也喊不回来他。” “郡主何以这般笃定?”陈约笑了,“我如果喊来了,郡主又怎么说。” 顾飞飞左右一看,站起来抓住陈约的隔壁,从他袖口扯下来一条布,在他目瞪口呆之下,咬破了手指头。 陈约连忙扑上来:“你干什么!” “和你赌。”顾飞飞闪身躲开,已一气呵成地画了道符纂,“显灵符,你应该见过。如果召来魂魄,符纂呈金色,发出光。” 陈约目瞪口呆。 他……还真没见过这玩意。 对外说,钦天监是处理那些人间不言的神鬼,但实际上,谁还不是个凡人,岂能有这般通天能耐? 身为其中一员,陈约清楚不过,他的同僚连卦爻辞都没读……包括他在内,成日在外,都是靠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和小把戏,借神鬼名义,骗人过安生日子而已。 譬如对大臣家眷,说“即将发生好事”,是陛下器重;说“近日当小心”,是暗示人家赶紧进宫认错。 再譬如对平民百姓,就更简单了,无非是将以和为贵变着法子说。 陈约心想:“行吧,看这个架势,她怕是去哪学过,待我回朝禀告陛下,有人骗到皇家了……这手,我看着都疼。” 他道:“赌,倘若郡主赢,陈约以后鞍前马后,为您效劳。但倘若我赢了,还请郡主应允早日回宫,我真怕保护不了您的安危。” -- 第5页 一边说,陈约一边翻出了小药箱,沾了草药,替顾飞飞把手包上:“……郡主再显神通,也请提前知会,画符可以用朱砂,再不济还有我呢,十指连心,怎么说咬就咬?” 顾飞飞一愣,她从前受这样的伤,不过几息就能复原,从未需要包扎,还有点稀奇地凑过来看陈约处理伤口。 陈约:“……你不疼么?” 顾飞飞道:“不疼,符篆放在你那。” 陈约依言收好,揣进怀里前,他看了一眼,上边的血迹干涸成了黑色,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没多想,只当是衣服的颜色之故。 这赌约定得很扯淡,两个人谁也没觉得对方会赢。 一个心意向善,准备劝骗子悬崖勒马——闲得;一个操心郡主,准备劝孩子回头是岸——懒得。 吃完饭,陈约便领着顾飞飞“招魂”去了。 去到赵家,顾飞飞更觉得陈约是骗子。此处坐北朝南,风水极好,根本不是能养出怨灵的架势;赵家人虽有争执,但大多面色悲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场丧事,据说赵老爷子也是死在了床上,样子安详。 陈约也完全没有第一时间置办需要的符篆,而是先去找那四房姨太太,压根就不是招魂的态度,说是衙门断家务事来还差不多。 死者为大,委婉点说,赵老太爷生前只有一原配,但成亲不久,就重病而故,连子嗣都没留下。老太爷“悲痛欲绝”,从此“只认一个发妻”,再未明媒正娶续弦,而是找了四房姨太太。 一房是村里农户的女儿,模样生得好看,人也精明能干,这些年主管内务,但长子早些年出门后杳无音讯,膝下是个才十岁的幼童。 二房是老太爷从路边捡回来的,自称曾是卖唱女,赎身后遭了抢,经查证确实没问题,一手琵琶弹得极好。膝下三女一子,可见极受老太爷喜欢,儿子现在十六,还在读书,已经管起家了。 三房神似赵老太爷从前的妻子,是隔壁村的姑娘,老太爷将她娶回家后,一应物件给了最好的,但在她房间留宿极少。只在入府的开始,她生下了一个儿子,今年二十岁,正在家里帮着二房主持各项事宜。 四房则是刚娶回来不久的,还挺着个肚子,总坐在正厅垂泪,小声啜泣,时不时朝前来的男性抛一个垂泪媚眼,看上去对家业的指望,远不如享受男婚女爱。 收到媚眼的陈约:“……” 顾飞飞给四房姨太太拿了块手帕,道:“擦一擦。” 四房连声道谢,哭得梨花带雨:“妾才刚刚跟了老爷,真是造化弄人,他竟没看上一眼自己的孩子就——” “人有悲欢离合。”顾飞飞道,“哭出来就好了。” 兴许是不再指望陈约,四房明显松懈了不少,哭得也真心了:“可我才十八岁,我才十八……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顾飞飞回答:“只是一个男人,你可以换一个。” 陈约:“噗——” 陈约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吓着了,万万没想到顾飞飞一个郡主还有这“肚量”,一口茶喷成喷壶。 顾飞飞正竭尽所能安慰人,很不满意地瞪他。 陈约:“……那您二位先说,我出去看看,好准备请老太爷回来看看。” 顾飞飞不想和他说话,看了眼符篆的地方。陈约无奈地抽出一角,给她检查。 四房则因为听到“老太爷”,哭得更惨了,趴在顾飞飞怀里道:“呜……老太爷那么喜欢我,会不会带我走啊!” 顾飞飞安慰她:“没事,我打走他。” 陈约:“……” 如果叫陈约来安慰,定然要先夸四房的美貌,再使些钗环水粉,哄上一哄,这时候,再靠他这张硬件不错的脸,基本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则随机应变,或者夸对方用情至深,或者说对方青春美貌,总而言之,要符合她给自己立的设定,再适当插几句未来的假设,给予对方美好的希望。 哪有顾飞飞这样的! 但他站在走廊上,还能听到四房和顾飞飞在说着生活里的琐碎,有开心的,有难过的,无聊透顶。 顾飞飞只会说“都过去了”、“没事”和“换一个也一样”,至多安抚她“没有男的也可以,你去卖豆腐”。四房的注意力却被她牵着走:“啊?” 顾飞飞道:“我听说,漂亮女子做豆腐西施,能自己赚钱。” 四房含羞带臊问:“啊……我漂亮么?” “对。”顾飞飞说,“你不漂亮,他会娶你?” 四房就此找回人生自信。 陈约想:“……没想到,这位郡主殿下还有点趣。” 想完,他就听到四房问:“顾姑娘,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小哥,他……” 话里话外都是姑娘家的心意。 陈约刚想说不妙,顾飞飞回答的声音就传来:“对,你看陈……你看他,没有人和他在一起,也还活着。” 陈约:“……” 四房:“……”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包养=u= 你康那个收藏按钮,好看么,好看你就点一下! 这个按钮多绿啊,这个页面多绿啊,绿色的晋江是爱与和平的象征,一个收藏,不只是收藏,更是你我在茫茫网络相遇的缘分……(以下省略3w字,我编不下去了.jpg) -- 第6页 第4章 顾飞飞出来看到陈约,就料到自己背后说人坏话的事败露,十分心虚,却不想在这骗子眼前露怯,于是先发制人,发出谴责:“你在这偷听?” 陈约道:“不敢,是保护你。这里人来人往,万一有人图谋您,我好第一时间冲出来。” 在油嘴滑舌上,顾飞飞断然赢不过陈约,只好作罢,瞪了他一眼,走出去三步,问:“去哪?” 陈约回答:“都问过了,去前院。” 顾飞飞遂一马当先地杀了出去。 陈约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这会派上了用场。他在院子中打开包裹,里边琳琅满目,俱是行骗必备佳品: 黄纸——没开光,没有修为的人万万用不出力道; 朱砂——纯粹是普通写字用的,里边什么都没加; 桃木剑……真要斩妖除魔,以顾飞飞看,陈约这身板,还不如带一把宝剑实在。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但陈约却一副老神在在模样,好像拿得都是些独门秘技,一样一样把物件摆在了该有的方位上,随后拿起剑,舞了起来。 不知道是地上摆的哪个“法器”跟着显灵,还一会是阴风阵阵、一会是白雾飘飘,把这点花拳绣腿衬得十分热闹。 顾飞飞替他尴尬得块要捂住脸了。 看得出陈约学过武,耍个花样绝对可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大门口跑来围观的人还鼓掌喝彩。 但桃木剑是辟邪的,除邪祟才用,这是要招魂……就算招来也要被吓跑了。 顾飞飞只觉得眼神放哪都很尴尬,思来想去,改为盯着他的腰——至少符篆在那,赌约就看这道符了。 果不其然,当陈约表现出被“上身”、学着那赵老太爷说话时,符篆仍一动不动,显示周围毫无灵力波动。 盘腿一坐,陈约老气横秋地说:“我离开时,没能安排下大家的事情,这次回来为你们分家产。” ——从一房二房四房姨太太的样子来看,陈约还学得挺成功,尤其是四房,当场哭了,据顾飞飞判断,应该是吓成了这样。 至于三房,刚刚就哭晕了一回,现在还没来。 陈约道:“我共有……良田二十亩,劣田三十亩,还有三间房和你们住的老宅。二房的人最多,就分老宅吧,余下的……大房分东宅,三房分那间邻溪的,小四,你去余下那间。” 几人唯唯诺诺称是。 陈约道:“还有田……纵使我不在,你等也要互帮互助。大房和四房人少,二房要多帮衬。良田均分了去,劣田……” 他在心里捏着鼻子硬装,“我总觉得,对不住夫人,她在我身边没享福啊!看到三房,我这心……三房多分一点,十五亩;二房以后要帮持大家,十亩。剩下的给大房。小四啊,你年纪还轻,别绊在这,我多给你一些钱,伤心够了,就好好生活。” 四房被叫一声,就哆嗦一下,陈约看得想笑,强压着笑意在喉咙里,继续分了银子和家里的物件。 他诚然招不来赵老太爷,只不过依照各方姨太太和孩子的境况,给大家尽可能公平地分一分家产。 这些事原本应让官府来做,但官府日常琐事太多,一介外人总有解决不了的家事,方才有了钦天监在民间的差事——借鬼神名,平人间事。 陈约自忖演技尚可,绝不比戏楼花旦差,甚至如果有一天在钦天监混不下去,他觉得自己没准还可以去谋个饭碗,因而对糊弄顾飞飞极有底气。 可就怕万一。 变故发生在陈约装神弄鬼完,酸溜溜说了一堆你情我意后,三房姨太太姗姗来迟时。 只见陈约刚说完“我这就要离去”,他腰间猛然光芒大作。大家全以为是“陈大人发功”,从前没见这工序,都在喝彩。 顾飞飞却心知不对,回身折下一根柳条,旋身冲进那一堆法器内,猛然往陈约身上一抽! 陈约看到金光的瞬间,不知缘何,神思一晃,这下被抽得识海清朗。 ……但他还不如晕了。 陈约趴在地上,一仰头,就看见一道黑气沉沉的影子和顾飞飞两相对立。那影子里还发出了赵老太爷的声音:“陈大人,枉我尊重你一辈子,你居然装神弄鬼!我几时要留家财给茹汾这个贱人?哈哈哈,你害死我,没想到有今日吧!陈约,我先拿你命来——” 顾飞飞举着柳条,做持鞭姿势,盯着黑影:“你已非人间物,不可碰触他。” 赵老太爷道:“我的家事,你这丫头要横插一脚?” 顾飞飞道:“是。” 赵老太爷的身影立时涨成足有两人高,黑影边缘在空中扭曲变换,犹如爪牙,好似随时能将人吞下:“哈?黄毛丫头,好大口气!” 顾飞飞却悍然不惧,淡然道:“你有冤情,可讲,讲完,有人间律法惩处。如你擅自报复,或伤及无辜,我就要除你正道。” 赵老太爷这地主做人时都未必讲理,眼下连人都不是了,自然不会听这通话。 怨灵大多如此,在发出怨气时,就已失去了理智。劝说不成,顾飞飞早有准备,摆出攻击式。 可没等她挥柳条,刚刚被抽得动不了的陈约却连滚带爬而来,竟挡在她面前道:“你有怨有仇,刚刚找的是我,冲我来,不管她的事。” -- 第7页 顾飞飞万万没想到,这腿麻了都要喊几声的神棍还有此等能耐与责任感,一时忘了言语,等赵老太爷扑过来时,来不及做别的,只好一脚将陈约踹飞,再上前迎敌。 这会看热闹的早跑了个干净,连院子里的小厮丫头都大多不见了,唯有几房腿软的姨太太还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陈约惨遭了恩将仇报的一踹,差点给早餐都吐出来,躺在地上彻底爬不起来了,只能眼看顾飞飞和赵老太爷战成一团,还惊讶发现地,她丝毫不落下风。 “……会武功?踢人挺疼的。”陈约还能抽出时间想这个问题,“嘶,这姑娘怎么……不过她应该习惯用剑。” 念及此,他抓住桃木剑一抛,道:“接剑!” 但他此时力气有限,只抛了不远。 “……” 顾飞飞余光瞥见那桃木剑,用柳枝挥打着,倒退三步,踩上剑柄。赵老太爷显然生前不通武艺,看她退,就以为自己开始占上风了。 他高高扬起一只手,只待砸下,一拳致命;顾飞飞就趁此机会,用脚一踩一挑,拿起剑来,径直迎着拳风而上! 陈约稍看出门道,知道顾飞飞不吃亏,但就算吃亏,他现在身上疼得要命,也帮不上忙。 那些姨太太就不必提了,没晕过去的,都捂住了脸,看都不敢。 在这样的时候,还傲然站在门口的三房就很鹤立鸡群了。陈约注意到,她出门时还叫人搀着,哭得肝肠寸断,眼下搀她的丫头跑了,这位姨太太也不娇弱了,淡然地看着眼前的缠斗。 三房肯定看不出名堂,这不用说,她一没有习武的机会和条件,二是看身形姿态就知道,也没那童子功在身上。 她看的,应该只有人。 顾飞飞还掌握不好力气,这一脚为了踢开,下了十足的火力,陈约疼得一头冷汗,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她在恨。” 恨什么呢? 恨赵老太爷娶了四房? 还是恨自己不受宠爱,被当做一个摆设,彰显老太爷的一往假意? 或者别有什么他还没问出的讯息。 陈约不信世上有两片相似的叶子,每个人都独一无二,如果太像,事必有隐情。 顾飞飞拿了剑,更显强势,即便是不懂的人,都开始能看出她在压着赵老太爷打。几下来回,这位气势汹汹的怨灵已被降伏。 早上包好的伤口被她用嘴扯开,顾飞飞尝了一口药味,以血画符,封住了赵老太爷,心下想:“……难吃,还麻烦,一会不想涂药了。” 赵老太爷恢复成一个人的尺寸,被血线五花大绑,丢在地上。 顾飞飞大气不喘,还是那副样子,拿剑指着他,冷淡道:“有冤情,现在说。不可擅动怨气,不可谋害他人。再有违背,我便度了你。” 陈约隔着几尺,也躺在地上,虽然狼狈,但是语气从容:“这位是当朝圣上的亲妹,清河郡主。你有冤屈,向她陈情,必能沉冤昭雪;但若有所欺瞒,胡编滥造,结果就不用我说了。” 顾飞飞瞪了一眼这狐假虎威的货,却收到一个微笑。 不等她再做反应,赵老太爷身上的黑气愈发淡,缓缓开口。 他道:“茹汾,我这些年,样样给你好的,可有半分对不住你,令你向我下手?” 三房冷冷道:“你岂止对我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广告一则,安利基友的言情: 伪善by豆芽好好吃 文案:初来江城,沈溪拥有了久违的宁静。这儿没人知道她的过去,更不会知道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她柔软温和,轻易得到许多人的喜爱。 可没想到被喜爱的同时也会有妒恨的目光,更没想到人心是如此的凉薄。真相揭穿的那刻,所有美好的假象被撕碎,她的出生成了原罪。 曾经的好友恐惧自己,昔日的同学欺负自己,那个伪善的家伙更是变本加厉…… “沈溪,滚出这个学校。”被人逼到墙角的时候,没人对她伸出援手。沈溪看着暗处的黑影,眼眸里的光亮彻底熄灭。 陆凛站在暮色里,冷静地欣赏她的绝望。 求救啊,向我求救…… 绝望的少女只是闭紧了眼眸,没能看见伪善的笑容龟裂 第5章 看得出,“茹汾”就是三房的姨太太。 赵老太爷身上的黑气渐渐褪色,变回了人的样子。 大房二房与他生活多年,此刻都不禁落下泪来。四房胆子小,吓得哆哆嗦嗦,连看不敢看过来,躲在后边,咬着嘴唇不发声音。 三房却露出近乎疯狂的样子,她一步步走下台阶,大笑道:“你和我说这些年,你还有脸和我说?你娶别的人,是心动了。唯独娶我,是我长得像你那个夫人!赵寿,你这辈子可有一天心里有过我?!” 赵老太爷道:“情情爱爱算什么!你跟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为的是钱!钱!……我给你钱,你在这做你该做的事,我们之间各取所需,别说得我欠了你什么一样!你们这些女人,是什么货色……唔!” 顾飞飞听着不顺耳,拿剑一抽,黑气散得更快了,赵老太爷痛苦难捱,好半天才熬过去。 三房道:“哈,你还真不知道。我跟你,为的是我姐,我要给她报仇。” 陈约闻言,露出一个“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 第8页 遇到三房姨太太时,赵老太爷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他自认是个成功的男人,上承祖业,将家产翻了小一倍;家庭和美,两房小妾貌美如花,儿女俱全;后代可塑,大房生的老大丢了,但小的会读书,二房家那个更不必说,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安排得清清楚楚。 唯独的失败,是早些年不完美的婚姻,他的结发妻子没能在他身边久一点,这就让人只记得他有红颜相伴,却没人夸他情深义重。 ——说白了,就是典型的当了还要立。 所以赵老太爷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下了给三房的聘礼。 赵老太爷在附近的十里八乡算有头有脸了,接到他的聘礼,三房起初还很快活;可等她看到聘礼上的笔迹时,才发现,这人竟是她的姐夫。 赵老太爷迷信,找钦天监算过卦,改了自己的名字;赵老太爷正妻离世后,三房一家也搬离了旧居。几年不见,自诩对发妻专一的赵老太爷,竟然连自己的亲家都没认出来! 三房一直对姐姐的遭遇十分怀疑。她小时曾读过书,看那自称“一生一双人”的姐夫,转眼却娶了两房小妾,不禁令她想到了话本里那些谋害妻子的故事。 怀着为姐姐复仇的念头,她也进了赵家。 但日子不是话本子,没那么多的恩怨情仇,随后的查探,证明了赵老太爷并无谋杀之举,至多薄情寡义——这个男人好色贪财,喜新厌旧,接三房回家,就把她高高捧起,一时新鲜得不行,也过了一段有求必应的恩爱日子。 虽然三房总让他惴惴地想起发妻,导致这日子太短,但足以让一个对“夫妻”怀有憧憬的姑娘沦陷。 三房扪心自问,自己真是为了姐姐而来的么? 日子久了,她也逐渐不确定了。 固然有这个原因,但姐姐出嫁时,她不过十岁,对那个温柔的女子没有太多的印象了。相反,那日街头偶遇,年纪尚不大的赵老太爷显得风度翩翩;还有收到聘礼的一刻,那种喜悦的心情,好像过了多久,都依旧跃然心间。 她也想过从此将就了,试着放下所有心结,和赵老太爷在一起。 但她所收到的,只有无尽的礼物和漠视。她不像个姨太太,更不像主母,而是一个活着的勋章。 上边写着赵老太爷对她姐姐的爱。 尽管这份爱本身就是个幌子。 使她彻底崩溃的,是四房的进门。 她眼看着曾属于自己的宠爱被挪到别人身上,眼看着那个姑娘年轻漂亮,嫉妒得要了命。 三房假装称病,闭门五日,抑郁难解,最后托人从京城买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剂,加在一碗羊羹里,亲手端给赵老太爷。 赵老太爷吃完,只觉得精神百倍,如同重回年轻的日子,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四房。 一夜缠绵,然后闭了眼。 赵老太爷恶狠狠道:“毒妇!” 三房冷静了许多,说:“此事我一人做,一人当,与向儿无关。你有怨气,冲我一人。” “毒妇的儿子又会是什么好货色!我呸。”赵老太爷狠狠啐在地上,尽管一个怨灵啐不出什么东西,“你——” 顾飞飞被恶心到,又戳了他一剑。 “如此看来,事情就真相大白了。”陈约趴得像个露馅的饺子,“这位茹汾大姐事后去查看,说漏了嘴,被四房的姨太太发现了,所以她才这样害怕。而你当时魂魄没散尽,也这么知道了真相。” “是这样!这……啊!”这回赵老太爷一张嘴,顾飞飞就直接戳,他怨憎地瞪过来,“哈,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她杀人害我,你们非但不去砍这个贱人,反而在这里对付我!” 陈约努力躺得斯文了点,但笑不语。 顾飞飞道:“可你也不是好鬼。” 赵老太爷气得破口大骂,顾飞飞又借着手上没干的血迹画了一道符,将他静音,继续道:“你想玩弄她,可被她玩得没命,是技不如人。我只管降妖除魔,你的案情,会替你转达。你去……” 她话音未落,三房忽然道:“……不用那么麻烦了!” 三房方才稍显平静,现在又不知怎么激动起来,赤着一双眼睛道:“我现在就还你‘公道’!” 顾飞飞往常去捉拿什么,都有前前后后的修士开道,第一时间屏蔽闲杂人等,完全不需要考虑打斗以外的问题。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三房要做什么,就看到一道人影飞蛾扑火一般,直直朝赵老太爷撞了过来。 活人的阳气和怨气相撞,发出一阵烧焦一样的“滋啦啦”声音。赵老太爷的魂魄骤然归于透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黑色怨灵! ——属于三房的怨灵。 黑气还未能将她完全缠绕,她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姑娘,能度化我么?” 顾飞飞回答:“能。” 三房问:“那我还能投胎么?” 顾飞飞继续道:“能。” 三房便闭上了眼睛。 趁最后一丝黑气爬上她的额头前,顾飞飞画了一道度化符咒,怨气消散,三房的魂魄也归于了透明。 流入天地前,她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几个难以辨认的口型,顾飞飞在心里重复了一下,是“你害了我的一辈子”。 赵家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四房终于眼睛一闭,晕在了大房和二房的身上;大房和二房面面相觑,一时间犹豫今天到底该悲伤,还是获得了天大的谈资。 -- 第9页 陈约此前划分的家产不能作数了,但被问道“是否需要帮助”,赵家人纷纷表明了态度:稍后就自行分割,一定在春种之前把事情办妥。 看上去可能是被顾飞飞这一手降妖本领给吓着了。 陈约倒在地上,顾飞飞去拉他起来,陈约哭笑不得:“姑娘,您看我还像能起来的样子么?劳烦您去叫村长来,我……” 顾飞飞这才发现陈约伤得太重,她将人打成这样,实在理亏了,干脆一蹲……把陈约扛在了肩上。 虽然此人看着身长也不矮,甚至偏高些,却并不沉,一身的骨头挺硌人的,应该偏瘦。 陈约:“?” 陈约:“………………” 从前有需要钦天监的时候,陈约次次开开心心来,做完了事情再快快乐乐回,即便犯点小毛病,也不严重。这次他被顾飞飞背到村长家,吓得村长扔下煮到一半的午饭,赶紧去请医官。 ——这姿势还是陈约强烈要求的,半路上他非要自己下来走,但是顾飞飞最后那脚踢在他腰间旧伤上了,他连站都站不稳。 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相对“抱起来”少丢一点人的“背着”。 医官匆匆赶来时,陈约已经疼得晕了,顾飞飞指出他的后背上被抽的一道,和腰上踢出来的伤,医官处理时,陈约又被疼醒了。 医官和他也熟,噼里啪啦地一通数落:“你不知道自己这点斤两?还敢去打架。” 陈约:“……” 还真不是他想去。 顾飞飞在一边看着,等村长送医官去时,小声道了声:“对不起。” 陈约道:“没事,躺一阵就好了。” 他的接受态度太好,顾飞飞更觉得歉疚了:“你疼……可以喊出来。我听着。” 陈约:“喊出来,也不会好起来,何必那么难看呢?” 顾飞飞心说这个人真是奇怪,累了饿了腿麻了,都能说得堂堂正正,可真的受伤,却不吭声了。 陈约温声又道:“比起这点不太重要的伤势,我更想知道,姑娘你究竟是谁呢?” 第6章 顾飞飞对于这件事颇为坦诚,有问就答,将自己的来龙去脉解释得一清二楚。 陈约听完,当即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冲进后院,上马就要直奔他和郡主分开的地方。 顾飞飞只得也骑马跟上:“你要做什么。” 陈约回答:“找郡主!” 顾飞飞奇怪道:“她就在这个身体里,你要去哪里找?” 陈约愣了下,一边说“冒犯”,一边抓过顾飞飞的右手,将衣袖卷到手肘,看到上边有一颗痣,这才长长松气。 两人这会已跑到了村口,又开始回去,顾飞飞问:“我以为,你不喜欢郡主,为什么找她?” “我不喜欢的人很多。”陈约疲惫道,“可我却不希望他们各个失踪。” “失踪不好么?”顾飞飞道,“我不喜欢妖兽,如果妖兽失踪,我会开心。” 陈约回答:“你可以想,你现在……从你那里失踪,可有人为你着急?” 顾飞飞认真想:“姐姐一定在找我。” 陈约道:“正是这样。无论我喜欢与否,对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嘶,绝没有权力,以自己的好恶为标准,让一个人失踪,让他的亲人好友遭受痛苦。” 马背颠簸,他连声倒吸冷气,中间半天没说话,又道:“妖兽是你死我活的敌,嘶,敌人,‘不喜欢’却不至于此。 “更何况,即便是敌人,假设我是他,或者你自己就是一头妖兽,你还会觉得妖兽活该被杀么?”回到了村长的院子前,陈约勒住缰绳,跳下来,被顾飞飞接住,“……抱歉,我疼得昏头,可能失言了。” 村长回来找不见人,看到他们回来,陈约又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再次去找医官。医官来了,见状登时火起,喷火龙似的扫射,将在场所有喘气的教训了一遍,连马都遭了一通指桑骂槐,直尥蹶子。 陈约赔着笑,最后被勒令躺在床上,哪都不许去。 顾飞飞就在旁边走神,脑袋里回响了三遍“如果你就是一只妖兽,还会觉得它们活该被杀么”……她实在不怎么能想象得到这个场景。 作为浔阳顾家子弟,顾飞飞从小所学,就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维护人间太平。 可倘若她不是顾家人呢?妖兽是怎么长大的,学习怎么和人打仗?顾飞飞不知道。 但好在此人心大如斗,无论什么事,只要与修行无关,想了三遍还不懂的,统统抛之脑后。 村长再次把医官送回家去,屋内就剩下两个人时,陈约问:“你怎么了?” 顾飞飞道:“我在走神。” 自从知道这具壳子里换了人,陈约的态度好了不少,对他而言,一个天外来客远比皇家小郡主省心,也让他放松。 比如说这样的一句回答,如果是小郡主来说,陈约恨不得刺回去一句,用夹枪带棒的腔调高高捧起她,然后委婉劝她宫里也一样能神游天外,大可不必受这种粗茶淡饭。 但换成眼前的顾飞飞,他只有几分想笑,觉得这个姑娘还挺特别。 顾飞飞明显没领会到这种“优待”,她道:“对了,赌约。魂不是你招的,不能算你赢。” “……是这样。”陈约道,“你现在也不适合回宫,先跟着我也好。” -- 第10页 顾飞飞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完全不能理解这厮怎么还一副毫不理亏的样子,半点骗子的自觉都没有。 陈约解释道:“好吧,我虽然没有侍弄神鬼的能耐,但也不是招摇撞骗。有的人听不进去人话,只能拿鬼话将就一二。这里和你那个世界不同,我装成道士一不能拿银子,二也没有什么修真家族给好处,无非是让大家过安生日子。” 顾飞飞对此不置可否。 听闻陈约受伤,傍晚饭后,村子里的人纷纷来探望——可见这人还混得不错,很有些人缘。 赵家的事情已经传开,大家来时都不禁偷看顾飞飞几眼。 顾飞飞惯被人围着绕着,没什么不舒服,只是发现好像并没有人想和她攀谈,甚至还隐约有些躲闪,便回了自己暂住的房间。 大家也分别松了口气,话里话外恨不得忘了中间那一段惊悚的经历。原因无他,他们实在难以接受这样巨大的惊吓,遂选择回避。 但即使如此,等这件事情过去久了,带来的惊吓被时间洗褪,只剩下新奇,也会成为一段谈资。 待前来探病的人快散尽时,赵老太爷的四房也来了,她没去看陈约,而是来找顾飞飞。 “飞飞姑娘。”四房忐忑道,“我想……离开这去别处看看了。” 顾飞飞回答:“是好事。” 四房拽她袖子:“我……想跟你们一起,可以么?” 顾飞飞这就有些不情愿了,她从前独来独往,以后恐怕也是,跟着陈约是为了找她的机缘,凑出省得无头乱撞,已经有点勉强,更不必说再加一个人。 可她不擅拒绝,也碍于“你们”的“们”,不好擅作主张:“要问陈约。” 四房面带红云地道:“我没大和他说过话,你去问嘛。” 顾飞飞只好再去找陈约,指着杵在门口的四房说:“她想跟着我们。” 陈约从她脸上看出满满的不情愿,笑了笑,对对四房道:“陈某不便相迎,还请姑娘自便。恕我冒昧,请问姑娘做此决定,是有什么打算了?” 四房迈着小碎步进来,道:“也没什么打算,只是不想在这里呆了。陈公子,不怕你笑话,我害怕。” 陈约道:“那就不太方便了,我常年与妖魔鬼怪为伍,恐怕不适合带上姑娘。但你想离开此地,我可以为你推荐去处,在京城做点买卖,足够谋生了。” 不等四房回答,他向顾飞飞招手,让她取出包裹里的信物,送给四房:“你如若想去,可拿这个去恒通钱庄,老板自会替你安顿好。姑娘自强,陈某欣赏,更是职责所在,请尽管收下。” 顾飞飞把信物递过去,四房轻轻咬着下唇,看似有些犹豫,她便直接将东西塞到四房怀中:“拿着吧,不拿白不拿。” 陈约:“……” 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四房只好收下,陈约又温声安慰了一番,看夜已渐深,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顾飞飞还想送一送四房,担心她不敢走夜路,却叫陈约以伤势为借口拦下。 陈约道:“你不必过于忧心,人各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也是如你一样的一个人,有自己的主意。我想,她可能不会去京城。” 顾飞飞:“她说自己没有打算。” “托辞而已,难道你要她直接说,想委身于我,以求庇佑?”陈约无奈道,“你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听不懂么。” 顾飞飞道:“现在懂了,可不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别人?” 陈约有点躺得难受,想坐起来说话,但是一动更难受,顾飞飞见状,索性蹲在床头听他说:“四房从小生活在这里,像其他的人一样,认为自己应该和一个男人成婚,依靠他生活。这样的观念无法在一朝一夕改变,即使她的靠山倒了,也并不会想到自力更生,而是想换一个可依靠的。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顾飞飞回答:“可以,但是不对。” “活法而已,只要不违背律法,就无所谓正误。”陈约笑道,“你劝她自力更生,做豆腐西施,在某些人眼里,也是离经叛道。” 顾飞飞不解:“自食其力,怎么有错?” 陈约回答:“自食其力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指手画脚的人。” 顾飞飞有点茫然。 “或许你才是对的。”陈约说,“你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依靠自己生活,该是一番好意。可是这里大多数的人做不到,他们自幼就认定了人生该是眼下的活法。陡然说这样不对,可能反而叫他们迷茫。” 陈约道:“而且即便四房真的去卖豆腐,没能成功,赔得吃不起饭,流浪街头,你又能帮助她么?你我可能都不会知情。” 顾飞飞趴在床头,想了一下,好像做生意确然不是必定会挣钱的。前几年她姐姐悄悄卖书,书叫师父收走了,一分钱没赚到,还反而挨了顿打。 陈约又说:“不过,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对的,往后可以竭尽所能,让每个人都有自食其力的机会,如此的话……” “我听不懂了。”顾飞飞诚恳地说,“你说的‘失踪’和‘活法’,我都听不懂。如果你想让我做什么,还是直白一点。如果你只想说话,我去那边坐下,蹲着很累。” 陈约闻言,将脸转进枕头里,浑身抖了起来。顾飞飞正愕然以为他哭了,回想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就听到了压抑不住的笑声。 -- 第11页 陈约一边笑,一边浑身都疼:“我……嘶,没事,我笑你太诚实了。倘若换一个人在这里,听烦了,大概会找借口走掉,绝对不会如此说话。” 顾飞飞道:“我的师父说,诚实是好事。” “对。”陈约道,“你很好……坐吧,我确实是疼得胡说八道,没什么要紧的,你想回去也行。” 顾飞飞思索良久,还是道:“我陪你,我打的,要负责。” 第7章 陈约足足在床上趴了三天,才勉强被放走。临行前又是一场十八相送,半个村子的人跑来依依不舍道别,让陈约没事就带着顾姑娘回来,将热情好客发挥到极致。 这次勿要说顾飞飞,连陈约都有些遭不住,脸上笑得肉酸,爬到马车上,立刻就趴倒了。 顾飞飞会驾车,坐在前边问:“去哪?” 陈约回答:“去溪来镇……你不认识路,我来。” 溪来镇离村子不远,驾车不过个把时辰就到了。 镇子门口有人等着,一见马车,就热切地向陈约打起招呼:“你最近去哪忙了,你要马车,我还当你自己要坐……你这是带的什么来?” 顾飞飞掀开帘子,看见和陈约说话的是个娃娃脸青年。两人身量差不多,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颇引人瞩目。 “郡——”娃娃脸青年惊讶地瞪大眼睛,只说一个字,就被陈约捂住了嘴,“诶诶诶……以轰轰吼——鹅喊糊航赫呵……”(你松松手,我喘不上气了。) 陈约道:“噤声,去驾车,我腰疼。” 娃娃脸朝他挤眉弄眼,话里话外尽是轻狂轻佻。陈约听得不舒服,坐上车,正色谴责道:“你天天都在想什么东西。再不正经,我就要打人了。” 娃娃脸道:“好嘛,老陈,我也是盼你早点嫁个好人家。” 以上内容,倘若换个姑娘,怕是已经羞臊得不想见人了;但顾飞飞统统没看明白就理,只有最后一句听得一知半解,她诧异地看了陈约一眼。 “……他在开玩笑,这里也没有男子嫁人的习俗。”陈约低声解释完,都有点后悔让这不靠谱的玩意来接自己了,吼道,“怎么西北风都堵不上你的嘴!” 娃娃脸笑着说:“是,我要珍馐楼的饺子,再点一盘牛肉才能堵上。” 这娃娃脸青年名叫程泉,任溪来县令,是陈约的发小。这两人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长大了也是见面就吵几句的兄弟。 既然是兄弟,就有几分“同仇敌忾”。听闻陈约遭清河郡主逼婚,这位程县令也多有些不满,即便碍于尊卑不能直言。 陈约皱眉道:“如果他这个人胡说八道,冒犯了你,你可以骂他,打也行,但尽可能留一口气。” 顾飞飞拒绝道:“我不随意打人。” 程泉在外边道:“我都听着呢,陈约你个没良心的!” 顾飞飞表示赞同:“打人不对。” 陈约:“……” 程泉毫不客气地将车停在珍馐阁门口,熟门熟路地一边扶陈约下车,一边和店小二点菜。 等到顾飞飞下车时,程泉再伸出手,却被陈约隔开。顾飞飞自己跳下来,看哪都新鲜。 程泉特意落后几步,道:“嘿,姑娘家下马车,你连手都不抬一下,有没有点风度?” “没有,我是伤患。”陈约道,“这顿你来埋单。” 程泉:“是是是,我可不是得尽一尽地主之谊?你和郡主怎么回事,别糊弄我啊,郡主一片芳心在哪,还有谁不知道。” 陈约有点糟心地看了一眼这长舌夫:“别开她的玩笑,不合适。我也没有婚娶的心思。” “对,金枝玉叶都入不了您那法眼,”程泉小声道,“不知道的还当你喜欢男人。” 陈约:“……” 陈约说:“放心,我即便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 顾飞飞恰好听清这句话,有些惊讶地回头一看。陈约默然,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程泉见状哈哈大笑,差点就地打滚。 待进了包间,顾飞飞正色说:“没关系,你喜欢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程泉坐下就给自己倒了茶,笑得茶水差点倒在桌上:“那不至于,至少还是喜欢人的吧?” 陈约:“……” 顾飞飞惊了:“可以……不喜欢人?” “那是自然!”程泉道,“这种事可——陈约你干什么!疼疼疼!” 陈约面无表情地收回脚,看了眼他裤子上的鞋印:“刚刚说了,你再不正经,我就打你。” 程泉自来熟,转向顾飞飞:“他踹我。” 顾飞飞正色道:“双.修是一种法门,你不该有偏见,淫者见淫。” 程泉:“就是就是,飞飞说得对。” 陈约:“………………” 这顿饭有了程泉,从入座到吃完都没冷场。 顾飞飞吃粗面饼子很香,吃饺子肉片也香,陈约看她一脸满足,心说有空应该领她去京城的市集转一转。 但他并没有空,这边伤还未愈,又要去给人看风水了。 这次请陈约的,是镇上的张大善人。此人家业丰厚,颇愿意救济穷人,为镇上修路修桥,一遇到灾年,就出来施粥。 上个月,他新买了一处宅子,怎么布置都不舒心,于是上表钦天监,请人看风水。 -- 第12页 顾飞飞在身上放了一道显灵符,跟着陈约去到张宅,有了赵家前车之鉴,她没敢掉以轻心,可转了几圈,确确实实没发现任何异常。 只听陈约道:“张先生,贵宅的客厅大为不妥。依我拙见,主位旁边应该摆设一物件,以瓷瓶为最优,如……” 顾飞飞:“?” 张大善人立刻道:“那就瓷瓶!请问陈大人,什么样的瓷瓶最为合适?” 陈约道:“张先生如不嫌弃,陈某愿为您挑选。” 于是顾飞飞又云里雾里地跟到了街市,眼看着陈约说些扯淡的东西,挑了两个毫无作用的大花盆,让张大善人付了钱。 然后等张大善人一走,那店主便拿了一部分银子给陈约。 顾飞飞:“……”还真是神棍做派。 陈约拿着钱,道:“走吧。中午吃饱了么,去街上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 顾飞飞:“……你刚刚在骗钱。” “对。”陈约道,“你如果介意,可以当做没看见。” 顾飞飞皱起眉:“张先生是好人。” 陈约只好道:“是,可他需要一位风水先生,才能相信自己的新家很好。我指出些毛病,让他花了钱,添置东西,他才会买到安心。他缺心安,我缺钱,如此岂不正好。” 顾飞飞:“……” 见顾飞飞还是一脸纠结的样子,陈约一哂,当没看到,拿着钱去买了几笼屉的包子,问:“想吃么?” 顾飞飞拒绝了。 他便拎着包子,拐进一条小胡同。 这小胡同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许多光着大半身子的孩子上窜下跳,在垃圾堆里嬉闹玩耍。 不知道是谁注意到了两位来客,喊了一声“约哥”,小孩子们顿时围了过来。 陈约把袋子交给为首的小孩,说:“买了很多,给你爹娘都留点。” 那小孩子狠狠点头,说:“我妹妹想你了!……她是谁啊,你妹妹么?” 陈约问:“你呢?这位是我的朋友。” “姐姐好!我……”小孩问完好,犹豫了一下,“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天天要保护大家,很忙!” 顾飞飞朝他点点头,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该说一句“你好”,但现在再说好像晚了,心里尴尬着,就听到陈约对那小孩讲:“好吧,那你有空了,尽量想想我。” 小孩立刻忘了这个姐姐:“好,我长大了,一定去帮你做事情。” “我等你。”陈约拍了拍他的头,“去吃吧,别凉了。” 匆匆几句话,陈约又领着顾飞飞走了出来,说:“里边味道不好,你没有难受吧?” 顾飞飞道:“你……” 陈约道:“嗯,骗来的钱烫手,尽快花出去才安心。现在总可以去吃点什么了吧?” 顾飞飞回想一下,自己虽然没说什么,但刚刚还是在心里装了一肚子的偏见,有些抱歉。 陈约见状,把包裹拿下来,道:“嘶,我有点难受,替我拿一会?” 顾飞飞双手接过包,背在身上,让她做点事情,果然看起来安心不少。 大概走过一条街,陈约又道:“好了,给我吧。” 顾飞飞道:“你的腰上有伤。” “不碍事。”陈约拉下来包裹,“又不是断了。” 顾飞飞对人间食物的记忆甚少,也挑不出个四六,陈约便带她去了一间甜点铺子,要老板将每样蜜饯都装一点。 正在称重,两人忽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陈约给了钱,和顾飞飞跟着声音找,在小巷口找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大胖小子。 陈约看了眼顾飞飞,觉着还是自己去比较好。 他刚一迈步,那小胖墩看见,便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呜……!你是不是,是不是西街胡同小猴子的包子哥哥……” 陈约差点没叫他摁倒了,心说包子哥哥是个什么,哭笑不得地点头。 小胖墩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伤心道:“呜……哥哥,姐姐,我把姐姐弄丢啦!” 陈约温声说:“你是大孩子了,遇到事情不要急着哭,想一想姐姐是在哪里丢的。哥哥带你去找她。如果找不到,就去报官,好么?” “……就在这里。呜……”小胖墩一边擦脸,一边说,“不,不要报官……” 顾飞飞恍然想起手上的蜜饯,迟半拍蹲在陈约身边,拿给小胖墩吃。小胖墩却不要,说:“谢,谢谢姐姐……” 陈约问:“你姐姐长什么样子,可以告诉我么?” 小胖墩伸出手,比划了一尺长,说:“姐,姐姐……她这么大,穿红色……红色衣裳,身上捆着绳……其他的我就不能告诉你啦……” 第8章 陈约一愣,轻轻拍拍他的头,哄着说:“不怕,会找到姐姐的。是谁给你缝的姐姐,如果找不到,回家再缝一个……” 小胖墩哭得更大声了:“我要姐姐!……一定,一定要找到姐姐!” 顾飞飞听得迷迷糊糊,陈约附耳向她解释:“是民间的巫蛊娃娃。” 顾飞飞:“……啊?”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诅咒下蛊用的,那个娃娃里有他姐姐的生辰八字,按民间传说,如果八字被人拿走,”陈约替胖墩擦了擦脸,“会遇到危险。” 巫蛊之术顾飞飞倒是听过……就是那些熬了一辈子邪术的老头子和娃娃不太搭边。她从怀里摸出显灵符,符纸毫无动静:“不在附近,或者上边没有巫蛊。” -- 第13页 陈约道:“应该是后者,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鬼怪。” 顾飞飞往陈约的后腰看了一眼。 陈约:“……” 小胖墩还在哭,陈约便和顾飞飞领着他在小巷子里找“姐姐”,绕了三圈都没发现。 正好到了晚饭的时间,陈约道:“没关系,你先回家吃饭,明天再来找。” 小胖墩眼泪汪汪道:“可是……我不想回去。” 陈约直觉不对:“为什么,姐姐不在家么?” “姐姐很久、很久没回来了……”小胖墩说,“姐姐当了新娘子,缝娃娃给我,然后就不见了……” 陈约问:“怎么会不见呢?” 小胖墩说:“不知道,都说姐姐不见了。爹娘很生气,不去找姐姐,我去找……” 胖墩说这话时,看上去有点害怕。 陈约和顾飞飞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胖墩还是孩子心性,对着陌生人,也毫不设防地将家中遭遇说得清清楚楚,以减小自己的恐惧。 自从定下姐姐的婚事,小胖墩的家里就从未停止过吵闹。他姐姐对这门婚事大不满意,但父母一致认为,对方是个足够有钱的人,能够给女儿良好优渥的生活。 于是,九天前,他的姐姐还是上了花轿。不知为什么,她临行前居然给自己做了一个巫蛊娃娃,还悄悄放在了弟弟的手里。 在民间,这玩意代表诅咒,是新婚少妇万万不会碰的东西。小胖墩当然不懂这些,只道是姐姐留给自己的礼物,他看着害怕,便妥善藏在了柜子里。 前天应该是胖墩姐姐回门的日子,一家人等到晚上,却没见到姐姐的踪影。小胖墩爹娘极为不悦,全当是女儿还在和家里生气。 昨日,小胖墩又在家里等了一天,还是没等到姐姐。于是今天一早,自己带着姐姐缝的娃娃出门,悄悄去找人了。 陈约说:“那为什么不能报官呢?” 小胖墩回答:“爹娘说了,不可以。” 陈约扬了扬眉:“为什么呢,可以告诉哥哥么?” “因为……姐夫害怕,姐夫吃粉粉。”小胖墩小声说,“那种白色的粉粉,放在汤汤里喝。” 陈约听罢,又沉默了一阵,说:“没事,你和小猴子熟悉么?” 小胖墩说:“熟悉。” “小猴子遇到什么事,都会来找我。”陈约道,“你也一样。乖,先回家,我替你找姐姐,可以么?” 小胖墩犹豫了一下,陈约道:“你爹娘可能已经做好饭了,没准回去睡一觉,明天姐姐就回家了。” 小孩子单纯,叫陈约三劝两劝,就乖乖回家了。 陈约记下他的住处,一边走,一边解释:“他姐夫吃的是‘销魂散’,一种无良药商制出的药剂,指甲大的一块,就价值千金,服用后会产生幻觉,如登仙境。但是对身体损害极大,还会上瘾,之前总有人吃得倾家荡产,朝廷此前查过一次,已禁止此物在民间流通。” 顾飞飞忽然想起什么:“赵老太爷的三房姨太太说,她托人……” “对。”陈约道,“我怀疑她买的也是销魂散,但人证物证都已无法再查,只好暂时作罢。这件事干系重大,在没有铁证前,先帮我保密。” 顾飞飞不懂这些,便不多说,安安静静地跟在一边。 陈约去到府衙,从后门进,直接去卧房把程泉叫了起来。 程泉怨念地说:“……我已经休息了,入夜了,你们来做什么,谁都别想拦着我睡觉。” 陈约报出小胖墩家的地址,道:“这家人之前办了婚事,嫁出去一个姑娘,帮我查一下。” “查姑娘,”程泉说着睡觉,身体还是诚实地开始穿外衣,“你要去抢亲?我记得是好几天前了,现在抢也晚了。” 陈约又要踹他,程泉一躲,跑去找婚事记录:“在这。女柳红,嫁入东沿溪村谢家……怎么是谢家?” 东沿溪村乃是溪来镇下的一个村庄,谢家于三个月前搬来,在户籍上仅登记了“谢安顺”一人,但短短百日内,竟已经成了五次婚。 这位谢公子二十来岁,人生得奇白,五官大致能入眼。一到这里,他就斥巨资买了谢家那间大宅子,此后便整日不出屋。 据邻居说,谢宅白日寂静无声,一到晚上便传出声响,似人说话,又似唱歌。有胆子大的趴在墙头往里看,结果刚爬上去,就被小石头打了下来。 久而久之,那附近的都在传言,谢公子恐怕根本不是人,而是哪座深山离修炼的妖怪,才有了人形。 附近的姑娘自然不会嫁给这样的人,谢家于是跑到镇子里或是临近的村庄招亲,给出的聘礼丰厚,说媒的管家又能说会道,活脱脱一个被管家事业耽误的媒婆。 “具体一点说呢,是六次。”程泉道,“昨天谢家又开始准备招亲了。” 陈约问:“之前嫁去的女孩呢?” 程泉说:“闭门相夫教子。说是这样说,可是没人见过。你想查谢家,恐怕有点难,我怀疑他们很久了,但谢宅铁桶一块,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人家闭门谢客,我都进不去。” 陈约正思量,顾飞飞忽然说:“不难,我可以去找管家,嫁过去。” 陈约:“?” 程泉:“?” 程泉被噎了半天,道:“……倒也不必做这么大的牺牲,你一个姑娘家!我觉得此事还能商量,大不了带人硬闯嘛,哈哈。” -- 第14页 顾飞飞看了陈约一眼,说:“打草惊蛇。” 如果这个谢家真的做了什么“销魂散”,只有悄无声息潜入,才最能找到证据的。 陈约却和程泉站在了一边,一口拒绝道:“不行。婚姻嫁娶不是儿戏。” 顾飞飞道:“都是假的,我以前也嫁过。” 程泉:“???” 陈约道:“那也不行,你——” 话说一半,陈约冷不丁牵动了腰间的伤势,这一天他先是驾车,又四处折腾,眼下一点没浪费地反馈在疼痛上,瞬间就站不住了。 顾飞飞和程泉一人一边地架住他,先把人扶去客房里休息。顾飞飞还想劝一句,程泉道:“别急别急,人家谢公子还想成亲呢,不会忽然就跑了,大家慢慢想……我去叫个大夫?” 陈约再次趴回床上,回答:“不用,小伤。” 程泉道:“好吧,你最好是小伤。” 程泉去置办晚饭,顾飞飞坐在床边,看着陈约。 那眼神里明晃晃表示着“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陈约被看得哭笑不得:“嘶……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救人。”顾飞飞言简意赅,“帮你。” 陈约道:“成亲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可拿来胡闹。” 顾飞飞道:“真的成亲,才会严肃,假的不算。” 陈约能猜到顾飞飞的想法。这姑娘先前说自己也有个姐姐,看那小胖墩哭喊,恻隐之心已动;再加之弄了他一身伤,应该一直怀有愧疚,现在能替他做些什么,就义不容辞了。 他觉得不好劝,于是说:“我有些累了,明天再说。你说从前也做过这样的事,可以讲给我听么?” 第9章 陈约说完,冷不丁感觉腰上多了一只手,浑身一绷,十分不自在:“你……” 顾飞飞试着放缓手上的力气,在他腰上按揉:“放松。给你摁一下,疼就说。” “……”陈约躲不开,只好无奈地说,“男女授受不亲。” 顾飞飞奇怪地说:“我没亲你。” 陈约可以感觉到,顾飞飞从前生活的世界,与这里大不相同,可能民风开放……就是没想到,会开放到他自己身上。 陈约道:“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样……” 顾飞飞一手摁在陈约肩上,不让他乱动,坦然说:“我打的,我负责。” 陈约那点花拳绣腿在顾飞飞这不值一提,再加上受伤,彻底没了反抗之力。 顾飞飞见他老实了,又磕磕绊绊地讲起自己小时候假扮新婚的事情。 这姑娘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陈约也不想打断,正巧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么听了起来。 那是顾飞飞刚刚修行、才十一二岁时候的事。 顾家长辈例行巡查,发现一村庄饱受蛟妖欺凌,竟需要上供活人。这位长辈大怒,提剑便要杀上门,但怎奈这条蛟委实奸滑,藏得严严实实,一入水就找不到了。 于是隔了一个月,又到了上供的日子,顾家选出了十几个孩子,扮成童男童女,送到村子里。 大家原本选中的是顾飞飞的姐姐,但顾飞飞一时贪玩,仗着两人孪生,把姐姐关在屋子里,自己跑了过去。 陈约啼笑皆非:“你以为是出去玩么?” 顾飞飞回答:“我以为,门外都是吃的和玩的。” 陈约心想:“好吧,是个贪玩的。有空带她去……嘶,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有空,到时候壳子里还是不是这个顾飞飞了。” 小顾飞飞跟着大家排排坐,被村里的阿婆梳妆打扮。 阿婆们一边给小孩贴花黄,一边止不住哭;顾家的孩子则显得异常沉稳,甚至会出言安慰。 顾飞飞极少接触外界,因此遇到什么不懂的,统统当成“外边的规则”,有样学样,直到站在祭祀的平台上,她才终于意识到,这好像不太对。 顾飞飞的姐姐天资极好,在同辈人里格外出挑,所以当小伙伴们听到她问出“我们在哪”这样的问题时,几乎崩溃。 就在这时,蛟妖出水。 大家正四散开来,顾飞飞一时情急,抽剑就打,竟爆发出不输她姐姐的实力,自此一战成名。 顾飞飞干巴巴地说:“我讲完了。” “很厉害。”陈约道,“但是,这次——” 程泉适时地从门口钻进来,刚迈进门,立即夸张地转过身去:“打扰了打扰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们要吃饭了,那个……” 顾飞飞:“?” “……吃饭就进来,”陈约道,“别胡思乱想在心里编排。” 有了吃的,顾飞飞总算撒了手,陈约终于犹如囚犯出狱,浑身一松。 三人吃完饭,程泉又叫人拿了几碗汤来,再各自边喝边谈天说地。 陈约的那一份,被程泉自作主张地给加了些止疼的药。陈约喝到一半,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这觉睡得沉,第二天一早,顾飞飞都去吃早饭了,还没见陈约起来。倒是程泉端着几样小菜忙来忙去,热火朝天的。 顾飞飞坐着有些局促,问:“我能帮忙么?” “来者是客。”程泉把咸菜装在花瓣盘子里边,一组五个瓣,各装有不同颜色的菜,组合在一起甚为美观,“哪有让姑娘忙碌的道理!坐好坐好,稍等片刻——” 这个人和陈约不同,说话轻佻,语气活泼灵动,会打趣逗乐,应该是个受欢迎的性子。但顾飞飞惯不会接话,和他两个人独处,反而尴尬。 -- 第15页 好在程泉面上一派笑盈盈,今天又格外热情,不一会就置办出一桌子的菜色:“陈约今天怕是起不来床了,反正没有安排,让他再睡一会。咱们先吃……你尝尝这虾饺,我家厨子做这个最好吃!” 顾飞飞夹过来一吃,果然不错。程泉又给她介绍起汤包豆皮,气氛便重新活跃了起来。 眼看两个人都快吃完,程泉有意无意道:“如果你想去哪,陈约没法陪,找我也一样。我在这两年,别的不敢说,县里绝对熟得像自家花园。哪有好吃的,哪有好玩的,问谁都不如找我!” 顾飞飞往门口看了一眼,好像不想叫什么人听见一样,道:“我想去谢家。” 程泉却没丝毫特别的反应,只说:“谢家么,好啊。” 顾飞飞言简意赅地说:“那多谢。” “说起这个,是我该谢谢郡主。”程泉道,“溪来县内都归我管,你去谢家,是帮了我大忙。” 顾飞飞道:“哦。” 程泉问:“那郡主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顾飞飞犹豫地再次往门口看了一眼,又确信地道,“现在。” 等到陈约醒来,外边日上三竿,他看到天色心觉不妙,出门找到侍从询问,果不其然,得到了“顾姑娘和程大人一起出门了”的回答。 陈约直奔门口,正遇上了回来的程泉,问:“她呢?” 程泉如实说:“去谢家了。” 陈约:“……” 陈约径直出门,却被程泉一拦:“先不说老陈你能不能找到吧。就是找到了,你伤都没好呢。既然有人替你去做事,你不如好好躺着去,等人家姑娘的好消息。” 顾飞飞正坐在谢宅的门口等人。 程泉带她来时,半路上拿出一套工具,在自己脸上好一通勾画,然后换了衣服,瞬间变成了一位大叔:“我们不能直接去,谢宅的人鼻子太灵了。如果有人问,我就说你是我的侄女,现在没什么依靠,来这里过一过日子。” 顾飞飞点头。 程泉忽然问:“你真的愿意么?” 顾飞飞回答:“嗯。” 程泉又问:“为什么呢?” 顾飞飞奇怪地问:“需要理由?” 程泉被噎住了,遂不再多话。 这一路都很顺利,谢宅的管家不挑剔,看到顾飞飞,就把“聘礼”干脆利落地给了程泉,令她在门口廊下坐着,等公子来。 顾飞飞就在这胡思乱想。 她想:“万一陈约来抓她可怎么办?” 好像也没办法,不过陈约还没睡醒,恐怕也没办法很快就来到这里。 她又想:“做一件事需要很多理由么?” 在程泉看来,恐怕是需要的;顾飞飞却觉得大可不必,但凡一件事,她觉得对,想做就会去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宅子深处走来一肤色雪白的青年。 管家跑来叫了声“公子”,指着顾飞飞嘀咕了半天,那“公子”便走了过来,温文尔雅地朝她一笑:“鄙人谢安顺,姑娘随我来罢。” 顾飞飞对拜堂成亲的唯一印象是很麻烦,结果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混了进来,一时差点回不过神。 谢安顺回眸朝她一笑,她赶紧几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要憋不出来剧情概括了! 第10章 听完程泉这通狗屁不通的话,陈约怒火攻心,差点收不住音量:“……她想去你就让她去?你即便对郡主有微词,也不能送她涉险。她根本什么都不懂。顾……郡主是我带来的,你至少等我醒了再做打算!我去带她回来。” 程泉笑道:“现在嘛,你去也晚了。她肯定被谢安顺领走了,谢公子跟条狐狸似的,又是娶姑娘、又是把销魂散卖出去,想引起我的注意很久了。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陈约:“……那就抢回来。” 程泉遣散仆人,把门一关,问:“你去还是叫府衙的人去,你自己估计不行。那我去和他们说,咱们抢清河郡主回来,然后送人回宫,让陛下好好看一看,你怎么给他妹妹弄丢的?” 陈约不说话了。 “我昨晚都听见了。更何况,我在京城也住了十几年,能不认识咱们的草包郡主么?”程泉道,“老陈,你这件事瞒谁,我都能帮你,但你瞒我,这就不地道了。” 谢宅里树极高极盛,即便已近正午,院子里仍光照不足,使蜿蜒曲折的小路显得有几分鬼气森森。 谢安顺走在前边,毫不在意地将后背空门大露,偶尔会转过来介绍一二,都是些谢宅的规矩,譬如夜间不外出、几点吃饭等等。 按照顾飞飞的作风,应速战速决为上,此时该扣住这人审问。但来时程泉嘱咐过,不能见到谢安顺就动手,眼下一没有确凿的证物,二也不知谢府还有什么样的布置,贸然行动过于危险,也不够妥当,应以找到铁证为主,再交由朝廷审理。 这一路走来,她也不得不承认程泉是对的——谢宅确确实实防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自不必说,这院子的本身就是一幅巨大的阵法。 顾飞飞学阵法还不精,只大概能辨别出是以八卦配五行为基,将开、休、生三吉门和死、惊、伤三凶门混在了一起,俱藏在楼阁相交的隐蔽处,如有人擅闯,必然凶险至极。 -- 第16页 但按谢安顺所说,只要不到处乱走,就完全没问题。如现在一般,他二人穿梭于杜门和景门这两个中平之间,即使走错几步,至多有惊,但绝对无险。 杜门属木,景门属火。路过一花圃后,再往前的路便开阔了许多,也渐渐能听到隐约的人声和鸟叫了,仿佛只一步之间,就从一座森森古宅回到了人间。 “这院子从前的主人偏好古树,希望方才没有惊吓到姑娘。”谢安顺毫无诚意地迟迟解释道,“再往前,就是你暂住的地方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虽然管家已经和你叔叔谈过,却还要等一良辰吉日。” 顾飞飞“嗯”了一声。 谢安顺的眉梢轻轻一挑,步子放得慢了点,稍稍落后,和顾飞飞并肩齐行:“纵然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往后要相伴一生,总该有些了解。请问姑娘大名?” 顾飞飞张嘴欲答,想起自己眼下的郡主身份,“顾飞飞”三个字到了嘴边,改成:“我叫陈飞飞。” 谢安顺问:“姑娘竟不姓程?” 顾飞飞嫌他话多,又不得不和他应答着:“我为什么要姓程?” “抱歉,唐突了。”谢安顺道,“我看姑娘的叔叔眼熟,误认为故人。” 顾飞飞说:“那你眼神很不好。” 谢安顺:“……” 顾飞飞实在没有聊天的天赋,但总能靠本事把天聊死。谢安顺噎了半天,又问:“不知姑娘家住何方?” 顾飞飞想了想程泉给自己的人物设定,回答:“以后住在你这里。” 谢安顺:“从前呢?我总要拜会一下岳父母的。” “他们不在这个世上。”顾飞飞道,“没钱,房子卖了。” “抱歉,”谢安顺一欠身,替她挡去一枝过长的枯枝,深情道,“往后我定不让陈姑娘吃苦了。” 顾飞飞颇心不在焉地说:“我喜欢吃辣的。” 如果非要说,这个谢安顺和陈约有点像,说话时都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抱歉”或者“冒犯”,礼貌有加。 但这两个人又不同,和陈约相处时,顾飞飞纵然看他烦人,也不觉得拘束,此刻却浑身不自在,巴不得离谢安顺远一点。 但谢安顺偏偏没这个自觉,他问:“嗯?姑娘去过蜀中么。” 顾飞飞:“没有。” “可惜,蜀中的辣椒既辣又香。”谢安顺示意她左转,“等有空时,我定叫人从川渝弄一些回来,叫你尝尝。” 顾飞飞:“哦。” 她想:“……不,这个人也不只像陈约,还像程泉。为什么他有这么多废话要说呢。” 谢安顺又零零碎碎问了些东西,顾飞飞随口胡答,总算挨到了房间里。 谢安顺道:“你我尚未拜堂,我不便再送。三天后是个不错的日子,姑娘可嫌匆忙?” “不。”顾飞飞已经毫无耐心,“明天就可以。” 谢安顺有点犯难:“婚事总要做一些准备。不瞒姑娘,谢某从前也曾成婚,少说也要筹备一番,方才不委屈姑娘。” 顾飞飞说:“不委屈,都可以,听你的。” 谢安顺靠在门框上,略一沉吟:“好吧,我愿听姑娘的,明天就好。” 顾飞飞点头:“那你回去吧。” 顾飞飞一副用完就扔的样子,谢安顺看在眼里,分外有趣。 他转身出门后,打了个手势,一小厮模样的人就从不知哪棵树上一跃而下:“公子。” 谢安顺道:“树大招风,有人把手往我这里伸。务必看好这位姑娘。” 小厮问:“是,需要我……”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谢安顺笑道,“她背后能有谁?无非是那位公子哥县令。你看她那愿者上钩的应付样子,是否能猜到,她也是我的‘饵’呢?” 小厮道:“属下不懂。” 谢安顺拿出一只荷包来:“没关系,你也不必懂。你只需知道,好好跟着谢公子,有重赏。” 小厮一见那荷包,眼中登时绽放出热切的光芒,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好像里边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他毕生所求不过如此。 谢安顺却不给他,将荷包一抛再一接,又收了起来:“先做事,再讨赏。” “是!” 顾飞飞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看到什么,身上的显灵符也没动静。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无趣,便回想:“我以前都在做什么?” 顾飞飞天赋高,长辈叫她专注修行,从前就在自己的一方小院子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起初姐姐会给她带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但玩久了,大多数的时候,也是在发呆。 她从前并不觉得这样难捱,对外边有所向往,可也有限,但如今却有点怀念在村长家里的日子了。 往日不可追,她收了心思,又想:“销魂散害人害己,绝不能放任。我……” “陈姑娘!”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乱了顾飞飞的思绪,“来吃饭啦。” 第11章 程大县令说生气就生气,中午摆了一桌子的清水煮白菜。 陈约无言以对。 程泉道:“你不和我坦白,中午就吃这个,晚上还是。” 陈约拿起碗筷,夹了一把白菜,吃到嘴里,没一点味道。 ……这厮也是够狠的,居然连盐都不放。 -- 第17页 陈约道:“这是她的事情,等她回来,你可以去问,让她自己告诉你。郡主也很安全,我自然不会罔顾她的性命。” 程泉叫人拿了一盘炒菜:“行,不逼咱们陈大公子。下一个问题,你和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约:“……我说了,你信么?” 程泉砸吧砸吧嘴,夹了一片榨干了油水的肥肉,就着饭吃:“信不信是我的事,讲不讲是你的事。” 陈约道:“偶然认识,暂时同路。” 程泉:“不止。” 陈约:“共患难一场,朋友。” 程泉:“还有吧,别告诉我,你这人这么为朋友两肋插刀,顶替郡主都敢做。” 陈约只好说:“她很厉害,我有些欣赏。” 这回程泉满意了,叫人上菜,把撤下的大白菜拿去喂猪。 “这就对啦,”程泉坚持自己摆盘,没留人伺候,“我看她身上带着功夫。再者说,谅咱们这天子脚下,谢安顺不敢造次。她肯定能全须全尾地回。” 陈约却道:“我不放心,拿谢安顺所有的卷宗来。” 谢宅。 顾飞飞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对侍女说:“你怎么不坐?” 侍女道:“奴婢是来伺候您的。” 顾飞飞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我会自己吃。” 侍女:“……” 顾飞飞不明白吃饭有什么可被照料的,自动理解为监视。 但监视总该有个度,她的筷子指到哪,侍女就下意识跟着望到哪,这就太过分了。顾飞飞一顿饭都吃得十分不自在,剩了一桌子的菜,浪费极了。 顾飞飞道:“只能晚上继续吃了。” 侍女殷勤地叫人来收拾:“哪有让主子吃剩菜的道理,这些自然要扔掉,晚上做新的。” 顾飞飞更觉得浪费了,甚至有点同情厨子,一顿饭做这么多的菜,剩下的还不能热,要全都扔掉重做,这一天怕是都出不了厨房。 侍女又道:“对啦,陈姑娘,一会有人来量您的尺码,给您做婚服。您什么时候方便?” 顾飞飞回答:“随时。” 是的,成亲总要折腾一通,跑是跑不了的。裁缝上门时,谢安顺也跟了过来。 裁缝夸道:“谢公子用心,陪姑娘一起呢。” 顾飞飞随便点了个头,表示听见了。 谢安顺笑着说:“陈姑娘将一生的幸福托付于我,我自然不可辜负。对了,婚期就定在明天,请帖我已经命人去写了。姑娘有什么亲朋好友么?” 顾飞飞听裁缝指挥,转过身,伸开手臂:“没有。” 谢安顺说:“无妨,我的朋友,以后就是你的。” 顾飞飞一听这人张嘴,就要起鸡皮疙瘩,偏偏在量尺寸,挠都没法挠,忍不住回嘴:“不用,我喜欢自己呆着。” 谢安顺:“……” 谢安顺道:“我怕你闷,没事,如果你不喜欢,就不必理会别人。” “我闷。”顾飞飞又转回来,望着谢安顺说,“想出门走走,可以么?” 谢安顺说:“当然,但记得带上人伺候,不要迷路,园子里有蛇。” 顾飞飞道:“毒蛇么?” “是。”谢安顺道,“很危险的。” “没事,树枝能折么?”顾飞飞抬起手臂,量胳膊长度,“我很会烤蛇。” 她说这话的神色没有一点旁骛,不是暗示,就是字面意思。 谢安顺:“?” 裁缝开始还偶尔捧一两句哏,眼看着不对劲,赶快趁早闭上了嘴,量完记好尺寸,跑得脚底抹油。 谢安顺仍然维持笑意,让顾飞飞好生休息,送裁缝出门。裁缝尴尬得不想看见他,忙说自己走。 谢安顺便叫人来,带着裁缝去了一间隐蔽的小房间,里边架着一件华美的婚服,头饰不吝珠翠,衣衫刺绣精致,说价值连城绝不夸张。 裁缝:“……这?” 带他来的小厮说:“这一件,就是你做的,按尺寸改。说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这一件值三百两银子,明白么。” 裁缝早听说这家人邪性,哪敢说不明白,只有连声答应。他到近处查看,才发现这件婚服已经修改了多次。 小厮退出屋子后,向谢安顺道:“都嘱咐完了。” 谢安顺一点头,小厮不解道:“公子既然知道陈姑娘有问题,为什么还留着她?” 谢安顺道:“溪来县令盯着我很久了,此人买通不来。我的生意不是能藏住的,因而或者他配合,或者换个县令,或早或晚,都有这样一场要闹。唯有赢他一场,才是办法。这姑娘可不是麻烦,是机会。” 小厮顿时一副了然的样子,连声夸“公子英明”。谢安顺听着顺耳,便拿出一个小纸包,赏给他了。 顾飞飞坐着,“休息”了一柱香不到,就说:“和我出去。” 侍女乖巧应声,顾飞飞便带着她直奔外边的树林。 旁人担忧这阵法,顾飞飞好歹身手尚在,又学过五行,总能解决一二,不一会,就把侍女甩在了阵里,自己则顺着一条小路走进去。 程泉先将和谢安顺有关的卷宗资料统统拿来,又解释一通,陈约对此仍有微词:“那也未见得非要让一个姑娘去涉险,无论是飞飞,还是别的谁。” “老陈,道理我都懂。我本来也没想这样,听见她说自己功夫好,才……”程泉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我派过三批人,还有朝老萧借的。堂堂御林军,去了也是横着出来,整整齐齐敲晕了放我大门口。我但凡进的去,抓得着证据,至于让一个小丫头去涉险么?” -- 第18页 陈约皱眉:“你也可以设法旁敲侧击。” “是,人家还拿着礼单来找我,我都想过要不要假装投诚。”程泉压低声音,“但我不像你,一个人自在,我还有个弟弟。人家第一个要求,就是要我弟弟也沾一回销魂散……你说我能答应么?” 程泉道:“是挺不地道的,我也知道。可是我就一个普通人,没有舍己为人那情怀……我在这做个不贪的正常人就很难了,哪有心力逞英雄?” 陈约默然。 “事情就是这样。”程泉道,“我摸不着人家的证据,捕风捉影没办法拿人——他能做这趟生意,就是有足够的关系。现在送来这么一个飞飞,不仅能进去,还愿意奉献自我,听她昨晚说的……还挺能打架。我就心动了。你要是生气,随便骂我几句。” “不骂,你自己搁在心里难受去。”陈约道,“还有别叫得这么亲近,人家不要名节么?” 程泉指天发誓:“我保证在她进去拜堂之前抢人出来,就算翻脸闹到京城御前,也不让咱们的飞飞姑娘受半分伤害,这样行么?” 陈约顿了顿,想到顾飞飞的身手,无奈道:“她都去了,我还能怎么办?” 程泉道:“凉拌吧。说真的,你也未必就不适合娶亲,有一个愿意和你一起跑的姑娘多好啊。正好,你和她在一起,也不担心名节不名节了。” 陈约往他头上一敲:“你说得还像话么。老侯爷倘若听见,现在已经拿鸡毛掸子了。难不成陛下给你一块免死金牌,明天你就去杀人放火?” 程泉自知理亏,挨了这一下,偏偏脑门还红着,有人来敲门,他只得捂着出门。 门房送来一张通红的喜帖,上边写:“明日午时,敬候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 已知大白菜被拿去喂猪了。 已知陈约吃了一口。 问:陈约是什么? 陈约:? 第12章 顾飞飞心知必有监视,进小路时踩了个轻功步伐,只一闪一晃,就已经躲进了树后。 她眼前看到的谢宅瞬间变了模样! 方才走在小路上,一景一物即使显得阴森,也还是正常模样;但一刹那过后,顾飞飞身上的显灵符篆骤然放出光芒,映出一栋窗口亮着绿光的怪楼,无数男男女女不堪入耳的呻.吟声连连响起……这竟是个以邪气为基、和现实相交错的幻境! 与此同时,一张线报送至谢安顺的手里,上书:“陈姑娘入东阁。” 谢安顺笑了笑,把纸条烧了:“我还道这次的人能沉住气……还是不行啊,县令。” 这四周一片漆黑,只在前方有一条通往怪楼的路。顾飞飞闭上眼,听声辨位,却发现此路有诈。 她身后是阵法入口,后退就出去了,于是向左踏了一步。一步过后,那楼和路还在她的正前方。 顾飞飞又向右走,仍旧是一样。 她转身,楼也转。 她向左一翻,双手落地……那楼也跟着她,倒了过来。 是幻觉。 顾飞飞再次闭上眼,回忆起四周的方位。 “请帖上是午时,你我最好提前一个时辰到。”程泉难得正儿八经地说,“人手布置,我能安排妥当,你别担心。” 陈约一卷一卷地研究资料:“三十天前,有人向钦天监求助,认为谢宅闹鬼。未上报。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看?”程泉凑过来,“这个啊,是一场误会,就是我朝老萧借人的那次,闹得动静大了点。” 陈约道:“当夜谢宅发出耀眼绿光,这也是御林军做的?” 程泉一把抽走卷宗,仔仔细细看起来。 “……夜间亥时,谢宅发出绿色光芒,照入邻家,惊醒孩童,报告至县衙,请求钦天监帮助。批复:驳回。” 他抓了抓脑袋:“那地方都是树,点上灯,就很像绿光了。你觉得有问题么?” “如此看似说的通,”陈约指指地图,“但谢宅与邻居宅院相隔近七丈,想亮到惊醒邻居,恐怕得一把火烧掉整个园子。” 程泉道:“那能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还真有鬼?” “不见得有鬼怪,但至少有人搞鬼。”陈约想到赵家的意外,心里莫名不安,“你去筹备,尽早去谢宅,我怕迟则生变。” 顾飞飞将方位折换成卦象,坎北巽南,艮为入口……她将符篆纂拿在手里,转过一周,至乾位时,忽然烫手了些。 锁定方向,她试探地迈出一步,只听见一阵破风之声,顾飞飞向下一蹲,躲过了一支飞剑。剑从她头顶划过,落到身后,传来水声。 ——她进来的地方只有树丛,现在已经不在原位了。 身后的变幻意味着没有退路,阵法四通八达,一步之遥可能就是千里之外了,顾飞飞只好向前。 她此时再睁眼,那怪楼似乎近在眼前,可中间隔着一道万丈深渊;但闭上眼,踩上去却是地面。 顾飞飞索性撕下衣襟,蒙住了眼睛,一步一步地踏向前方。 谢安顺在书房里,看着一盏小灯。 这是他前年从玉坤山请来的长明神灯,与他魂命相连。 灯主说,此物并非这世上所有,乃是从极地之北降落,是神赐宝物,与此物结定契约,可受到神之垂怜。 谢安顺不知道神会带来什么,他也不求真知大道,只想要人间极乐。于是从堪舆风水看到奇门遁甲,他找世上顶级的道门贤士,算出一方宅院,不远千里来到此处,落成阵法,守卫得堪比四九城内的至尊之地。 -- 第19页 百密一疏,谢安顺没想到,程泉这位溪来县令仗着自家祖荫,行事不讲章法,软硬不吃,前后派来了不少人,试图闯破这里。 但那都是蚍蜉撼树。 神佛高居九重天,俯瞰人间如蝼蚁。这位谢公子自诩神灯主人,也有几分睥睨之气,每当有人闯入,他就在此看灯,看那火苗骤然涨大,吞噬了闯入者这一夜的记忆,再将人丢出门外。 没有人能记得这座宅子里的事情。 顾飞飞在这个世界也才过了几天,没有修为傍身,再封住了视觉,犹如身在悬崖尖上,一刻不敢放松。 那些污秽之声愈发靠近,犹如贴在她的耳边低声呼唤。 她充耳不闻。 几乎有温热的肌肤贴上了她的手背,轻轻从脸颊上划过。 她置若罔闻。 顾飞飞道心之坚,是常人所不能及。 可突然间,她听见有人叫:“……郡主。” 顾飞飞脚下一顿。 是陈约。 谢安顺用手拢着火苗,听沙漏倾泻。 往常一柱香就足够了,可这一回有点意外,他足足等了一盏茶,也没见到吞噬的迹象。但火苗越烧越亮,好像在与日月争辉。 谢安顺反手敲了一下沙漏,说:“这可不是我的问题,等这漏沙结束,你去看看。” 下首有人应声。 “少吃点。”谢安顺道,“不能耽误正事。全须全尾的一个小丫头,总要囫囵拿出去。” “郡主,这是您的风筝。”陈约道,“我一进门,就看见它挂在树上,还以为春天到了,花开了呢。” 顾飞飞听见自己呵斥:“放肆!你是何人?” “钦天监游算子,”陈约恭恭敬敬说,“叩见郡主殿下。” 顾飞飞了然,这一幕应该是这位清河郡主本人与陈约的初见。 随着陈约的声音愈发近,可能是看到了这人长什么样,“顾飞飞”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再说话时,语气缓和很多:“你……来本郡主这做什么?” 陈约回答:“奉陛下命,来探望郡主,为您讲星象解闷。郡主尊贵如广寒桂月,臣斗胆,猜您兴许爱听。” “顾飞飞”笑了起来,道:“你说我像广寒宫里的桂花树?大胆,你想砍我。” 顾飞飞心说分明是这位郡主没有听懂,广寒月桂,指的都是月亮。陈约却道:“不敢。臣仰望夜空,心中只有憧憬,岂敢有这等不敬。臣失言。” “顾飞飞”说:“起来吧,反正以前没人给我讲过,你来说说。要是不好听,我就打你。” 陈约道:“那自然要打,臣如果连故事都讲不好,勿要说郡主,连圣上也要生气。” “他气什么?”郡主道,“我还没生他的气那,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 “陛下繁忙,为国家操劳,殚精竭虑,实在无暇亲自过来,正是挂念您,这才叫臣给您解闷。”陈约回答,“臣如果不能让郡主开心,就是不能替陛下分忧。食君之禄,但不能替君分忧,那岂止要打,拖去午门都……” “顾飞飞”急了:“闭嘴!你这个人怎么胡说,我看谁敢!你……” 非礼勿视,既然是别人的旧事,顾飞飞便要离开。 与此同时,神灯的火烛又回归了平静。 顾飞飞继续往前,忽然间,她好像撞到了什么人,只听那人说:“……嘶,你看一看路。” 又是陈约。 幻境为迷惑心智而呈现众生相,她却连遇到了两次陈约……顾飞飞想,大概是那位郡主真的很喜欢他。 陈约道:“你当真不必自责,我能捡回命,都是有赖你的帮助,区区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这是前几天在村子里的事情。 “顾飞飞”回答:“那我照顾你。” 陈约笑道:“好,那劳烦给我一杯水,多谢。” 顾飞飞闻言,差点真的转身去摸桌子,好在即时回了神,才没有一步踏出阵法。她听见自己说:“给。” 现实中,她倒了一满杯的热水——原因无他,好像旁人互相关心,说得都是这玩意。陈约喝了一口……差点烫得跳起来,杯子也打翻了,最后请村长来收拾。 但在幻境里,那是一杯子温水,尽管顾飞飞一动没动,那被子仍然到了她的手里。“陈约”也没接过去,而是拉住了她的手,就着杯子,喝了一口。 柔软的嘴唇划过她的手指,触感犹如一片花瓣从指尖滑落,但又像火燎一样。 顾飞飞下意识缩手,但“陈约”拉着不放,珍而重之地又落下了一吻:“飞飞,你看着我。” 第13章 顾飞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趴在陈约的胳膊上睡着过,摁过陈约的腰,看过他赤.裸的后背……在今天之前,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是芸芸众生,陈约亦然,大家在尘世里打个转,碰到就碰到。 但眼下不过是幻象,只用嘴碰过她手背,微不足道地一触,那些从前就瞬间有了另一重含义,好像暧昧而幽微得如同深奥秘笈,每一招一式都有变幻无穷,值得被翻覆揣摩。 顾飞飞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她分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物极必反,她反而冷静下来,甚至生出一点怒意,甩开了那只手。 也许是还没有过尝试。她眼中的情爱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将人区别于牲畜草木之流,使柔弱的凡胎肉.体不惧天道。区区一幻象,试图勾人心绪,无异于糟蹋了这份珍贵。 -- 第20页 火苗再次趋于安静,“陈约”和周围的桌椅回到原型……都是不知哪来的树枝。 顾飞飞再踏出一步,连树枝都不剩了,唯有无尽的黑暗。 她继续向前走,这次再没有阻拦了,直到伸出手臂,就能碰到一扇大门——怪楼的大门。 顾飞飞只得摘下来蒙眼布条,找到拉环一拽。 谢安顺手中的烛火一晃,径直穿过了他的手掌。 原来这烛火竟不是实物。 门后是一盏足有一人高的灯,灯芯上的火焰炙热而明亮,但不知怎么,照在墙壁上,却映出绿色的光芒,使整座小楼都散发着奇异的感觉。 顾飞飞认出,这是一盏镇心。她手里的符纸已近乎滚烫,昭示这幻境由此而生。 镇心灯,五行属木,满载生机,由一位仙门尊首创造,以灯为媒,将修士与门派仙府、乃至一城一国相连,庇佑一方。 但这一盏灯,已经充满了怨怼的气息,生机被掩盖扭曲,欲.望从此倾泻,男男女女赤身裸.体地围绕在周围,纠葛不清,毫无美感地宣泄呻.吟。 顾飞飞起势结印,向灯芯一弹。 烛火应声熄灭。 幻境散去,没有什么楼,也没有什么路,只有古木和野草,在树冠的遮掩下野蛮生长。 那些神情恍惚的男女蓦然惊醒,目光惊恐地扫视着周围,不知从哪开始,突兀地爆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此起彼伏地喧嚣起来。 楼上和树上的岗哨俱没有了动静,顾飞飞脚尖一点,直跳到高处,往下看去,整片树林里都是混乱的景象。 除此以外,偌大的谢宅,一个人也不剩了。 这里没有过侍女,整座宅院里,有的不过是一个谢安顺,和他的那一盏灯幻化出的虚假繁荣,还有无数沉浸在药剂里的灵魂。 幻境中的时间不同外边,须臾可抵昼夜,在这不堪的庭院上空,朝霞横飞,日光破云而来,终于穿透一切阻碍,照在了阴暗逼仄的泥土上。 程泉连夜布置的人手派上了用场,县衙护卫井然有序地进入曾经神秘的谢宅,善后处理好这些饱受摧残的人。 顾飞飞远远看到了陈约,忽然一阵紧张,飘下枝头,悄悄顺着人流,跑进了一间小屋。 一进屋,就对上了一把剪刀。 裁缝惊吓得直哆嗦,好久才认出眼前是谁,问:“外边……怎么了!” 顾飞飞拨开剪刀,说:“没事。” 她看到了那身嫁衣,绕过去研究了一番,发现自己连看都看不懂该怎么套在身上,于是想:“……好在不用穿了。” 裁缝问:“你……” 顾飞飞说:“不用管,等衙门的人,会送你走。” 裁缝点点头,估计吓得不轻,直接坐在地上,小说嘀咕:“我就……不该贪财。” 顾飞飞赞同道:“是的。” 裁缝:“……” 他为什么要和这个人说话! 等到外边的人声渐小,应该是快接近善后的尾声了,才有人挨个屋子地搜查。 裁缝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一开门,顾飞飞就看到了陈约和程泉。 程泉笑着接应裁缝,安抚这位饱受了一晚上惊吓的大叔,陈约则从他身边绕进屋,走到顾飞飞身前,问:“你……” 顾飞飞一看见他,就想起幻境里边的荒唐事,扭过头看墙。 陈约:“?” 陈约原来想责问“你为什么要来这”,可真见到顾飞飞,脑子里又尽是她的安慰,一句“你有没有受伤”几乎要诉诸于口。 结果现在两句话都显得不那么合时宜了,他想了想,说:“这次多谢你,救了很多人。” 顾飞飞说:“不用。” 陈约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顾飞飞回答,“我……看衣服好看。” “那……好看你就穿一下?”程泉不知道中间去了哪,这才急匆匆回来,心虚地说,“那个,老陈你别这么看着我!谢安顺那混账东西给请帖送进京了,他果然上边有人,账本也不知道藏哪了,销魂散也还没搜出来……要是让上边那位现在发现谢安顺死了有点费事,好歹给我一点收尾时间啊!我就想,要不先瞒一下这事,婚礼照办……?” 迎着两道要吃人的目光,程泉越说,声音越小:“我这……好吧好吧,我什么都没说。谢谢飞飞姑娘帮忙,这次真的……” “办吧。”顾飞飞忽然说,“帮忙帮到底。” 程泉喜道:“真的?!那老陈,这里就你最像……” “……” 陈约无言以对。良久,大概是没听到回应,顾飞飞看了他一眼,他终于叹了口气,“好。” 程泉一挥手,丫鬟婆子纷纷冲进来帮忙。 顾飞飞再次回到了谢安顺给她安排的房间,这回身后还跟着一串的人,手捧各式珠翠,准备统统插到她的头上身上。 她在梳妆镜前坐好,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疲惫,想睡觉了。 梳妆的丫鬟道:“姑娘困了就歇一会,交给我们就行。” 顾飞飞便一点头,直接睡着了。 陈约则是被程泉折腾着,那个易容用的箱子被摆在桌上,假皮假发假眼睫毛轮番来,不一会,镜中人就活生生成了谢安顺。 陈约问:“谢安顺是怎样的一个人?” 程泉道:“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成天客客气气,憋一肚子没好货,本色出演就可以了。” -- 第21页 陈约:“……” 匆忙的易容还不能让两个人神似至极,好在托当朝婚礼习俗的福,男女双方都须得掩面,待入洞房互揭开面纱,寓意着一对新人从此坦诚相待、相互扶持。 顾飞飞被一层层套上嫁衣。 她感觉自己像个粽子里边的蜜枣,裹一大堆的糯米,包上粽叶,再栓一条绳。 然后涂一脸脂粉,被蒙上脑袋,牵去下锅煮熟……不,是被牵去拜堂成亲。 第14章 拉着顾飞飞的手、引她往前走的小丫鬟一路念叨着流程,顾飞飞听得一头雾水,尽量记得多一点。不过好在第一步是先和陈约碰头,她实在记不住,还能问陈约。 早上一片混乱的谢宅重新变得井井有条,但来往的面孔已经换了一遍,那种阴森可怖的气息愈发暗淡,取而代之的是舒适。 陈约就在门口等着,也换了一身红色的礼服,面上扣着红纱。 只隔着一层纱,旁人看他是谢安顺的模样,不疑有他;顾飞飞隔着两层纱帘,已经看不清这张脸了,脑海里的记忆自动为她补全了这个人的面容,就是陈约那神棍。 丫鬟拍了顾飞飞一下,她搭上陈约的手。 陈约轻轻说了一声“冒犯”,便牢牢握住,带她进到了拜天地的屋子。 程泉在这扮演主婚人,喊:“新人到——!” 顾飞飞:“……” 这一嗓子吓得她差点跳起来,把刚刚记下的流程全都忘了! 陈约轻轻叹气,早料到了这种情况,便在她耳边一样一样介绍。顾飞飞跟着他的样子照葫芦画瓢,没听到观礼宾客发出什么奇怪的疑问声,便愈发安心大胆了。 她悄悄问:“只有拜天地?” 陈约道:“嗯,你先回去。” 两人站起来时,陈约身体一晃,顾飞飞手上用力撑着他,犹豫了一下,干巴巴地问:“你的伤……” “没事,”陈约说,“不用担心。” 事实上担心也没有用,顾飞飞随即就被丫鬟带了回去,坐在卧房里等“新郎官”回来掀盖头。 本来这场“婚礼家家酒”搬到这就行了,但窗外时不时有人走过,她便这么坐着,权当自己是个摆设,暗自吐纳,常识运功。 这一运,顾飞飞惊讶地发现,自己丹田里竟积攒回来了三成有余的灵力! 她调息运转一周,再睁眼,外边的天又黑了,门口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陈约折腾一天,终于伤势发作,整个人挂在程泉的身上,程泉一进门就喊人来帮忙。 屋子里的侍女早被顾飞飞遣走了,只剩她一个人,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过去。结果忙中出错,盖头的流苏卡进了胸前的珠翠里,她眼前一片红茫茫的,看不清东西。 陈约闷笑了几声,抬起一只手来,替顾飞飞解开,好生掀起盖头,搭在头顶的凤冠上。 ——这人疼得一脸都是冷汗,居然还有心思笑。 顾飞飞搀起他的胳膊,和程泉一起,扶陈约到了床上。 还没躺好,陈约便道:“程泉,你该说什么?” 程泉:“……” 程泉深呼一口气,忽然站得笔直,躬身朝顾飞飞行了一礼,说:“飞飞姑娘,我先前对你有所偏见,口中无状,多有失礼;谢宅一事,多赖于姑娘仗义援手,程泉惭愧。往后姑娘倘若有吩咐,只需一句话,我鞍前马后给你做牛做马,还请姑娘原谅。” 顾飞飞正摘下头冠,被他说得一脸疑惑:“?” 陈约笑道:“你答应就好。” “我答应。”顾飞飞说,“没关系,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你不用介意。” 程泉:“……” 顾飞飞道:“做牛马也不必……你是一个人,不能下锅吃肉。” “???”程泉悚然,“这……我是打个比方,吃肉还是不行的!” 陈约忍不住哈哈大笑,又一边牵动伤势,疼得倒吸冷气。 程泉怒道:“老陈!” 顾飞飞见状,在陈约背上一点,蹙眉道:“你身上有伤,不可以乱动。” 陈约:“……” 这下陈约动不了了,改成程泉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飞飞干得漂亮,陈约这厮历来不肯老实,上次摔……” “你这嘴里话也太多,”陈约淡淡道,“等我伤好,就给你缝上。” 程泉赶紧闭嘴,用手捏住上唇下唇,给自己捏成个鸭子嘴。 顾飞飞试着碰了碰陈约的伤处,陈约疼得受不了,她看了程泉一眼,但没避这个嫌,双手结印,摁下了一道治疗术。 她的指尖上闪出一阵光芒,顺势落到了陈约的身上,虽然修为受限,术法不全,也为他减轻了不少伤痛。 程泉看得眼睛都直了,陈约试着爬起来,又叫顾飞飞一指头点了回去。 顾飞飞道:“还没有好,你要休息。” 陈约技不如人,无奈点头。 程泉瞪着眼睛钻过来,却没有多问,只道:“这也太厉害了。老陈啊老陈,你这回碰上克星了,安心养伤吧。正好,我还得找几天账本,你尽管在这躺着。” 程泉又扯了几句闲话,在这蹭了顿饭,又跑去看账本。 只剩下两个人,顾飞飞突兀想起了昨夜的幻境,忽然尴尬极了。 她说:“对不起,我遇到幻境,看到了你和郡主的往事。” -- 第22页 陈约一听“往事”二字,还愣了一会——说得好像他和清河郡主真有些什么似的,但他知道顾飞飞不会言外有意,尽量直接理解这句话,回答:“没关系。” 顾飞飞摸了摸鼻子,想到后边一节,还想继续道歉,但张了张嘴,感觉说出来还不如憋着,于是算了。 “今天的事,你不必介怀,帮了程泉的忙,以后回京,让他请你吃饭。”陈约看她神色不对,遂安慰了一句,“你还记得那个小胖子么,找姐姐的小孩。” 前半句落进耳朵,顾飞飞心里一阵五味陈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松一口气,还是反而郁闷,又绝对不是对此毫无感觉,只好点头回应后边的一半。 “他姐姐回家了。我曾受他所托,现在事情了了结,”陈约用手捂在腰上,好像刚刚说话抻到了伤,轻轻揉了几下,艰难地说,“我想去……” 顾飞飞毫不犹豫:“不行。” 陈约竟深以为然,问:“那怎么办呢?他已经等了你我好几天。” 顾飞飞为难地思忖一番,说:“我去也一样。” 陈约诚挚地说:“那就辛苦你了。” 顾飞飞隐约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但并没多想,又坐了一会,便去厢房睡觉了。久违的灵气沿着她周身的经脉流转,睡得令人舒适至极。 待到清晨,她一身轻松,连车子都没用,提气越上枝头,竟自己脚尖一点,就飞掠出几丈远。 陈约躺在马车里,对目瞪口呆的小厮道:“轻功,厉害吧。跟上郡主。” 于是,在清晨的官道上,一人一车就这样踏着晨曦,向前而行,路过了一路好春色。 三月将至,陈约想:“烟花三月下扬州。昨日见到端王,此事恐怕不能善了。飞飞不宜回京,不妨带她去江南看看。” 第15章 说那小胖墩一直在等,不是陈约随口胡诌,而是他确确实实听到县令府衙的人说过。 顾飞飞也没扑空,一进小胡同,就被这孩子扑了个满怀:“姐姐!包子哥哥呢?” 顾飞飞骤然被一个身高还不及她腰身的孩子抱住,登时手足无措起来,轻轻试着拍了一下这个小胖墩的脑袋,说:“他……有事。” 小胖墩道:“那姐姐,你帮我告诉他,我姐姐回来了。” 顾飞飞回答:“嗯,他知道。” “嗯——我听说,是程县令找到了好厉害的人,打倒了那个坏蛋。姐姐,我感觉你就很厉害!”小胖墩小声问,“是你么?” 顾飞飞点点头。 “我就知道!”小胖墩说,“厉害的高手都不讲话,我一看你,就猜到很厉害。我是不是很聪明?” “……是。”顾飞飞浑身不自在,想挣脱出来,又怕让这小孩子不开心,“你很聪明。你姐姐呢,还好么?” 小胖墩一听这件事,蔫了不少:“……她不太好,可能是我没有找到娃娃,姐姐瘦了很多很多,心情也很差。” 顾飞飞安慰他:“不是你,是你姐姐被……坏人欺负了。” 小胖墩说得颠三倒四,学不明白大人嘴里的腔调,但顾飞飞差不多能够听懂。 这位柳虹姑娘回到家,精神郁郁,父母从县衙得知了她的遭遇,也好生紧张了一阵,一家人久违地和美;但销魂散的伤害颇为严重,服用后的混乱更不必说,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声声刺人,柳虹遂愈发沉默寡言,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 顾飞飞早晨去了趟陈约的房间,偷偷拿走了一样东西,此刻就装在荷包里。 她捏了捏,说:“我去看看她,可以么?” 小胖墩不懂大人的心思,回答:“好诶,有人看姐姐,她一定不难过啦。” 顾飞飞被小胖墩牵着在前边走,陈约便让马车跟上。 顾飞飞没拜会过别人,贸然说完,走在路上,才有些茫然。她仔细回想,有人去顾家做客,都带些什么,于是找了一个水粉铺子去买东西。 好在程泉给了她一些银子,留作不时之需,结账倒没问题,只是这玩意花式繁多,顾飞飞全都不懂,只能乱拿。 小胖子家住得并不远,绕过几点条街就走到了,他先回去和父母说了声,顾飞飞站在门口等,不一会,一家三个人都迎了出来。 顾飞飞从前降妖除魔后,受仙门世家感谢,做弟子楷模时,只需往那一站。但眼下不行,这一家人客气又热情,顾飞飞只觉得自己该多寒暄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借口去看柳虹姑娘,跑进屋。 柳虹的屋子没开窗,里边黑漆漆的,床上帘子拉紧,不肯露出里边的一丝一毫,浑像一个自制的牢房。 顾飞飞踩在地板上,柳虹听见声音,问:“你是谁!” 顾飞飞回答:“我……叫顾飞飞。” 柳虹问:“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看你。”顾飞飞说,“我杀了谢安顺。” 听见这个名字,柳虹整个人骤然声音一提:“他活该!” 顾飞飞说:“是。” 柳虹激动极了,她伸手抓住帘子,整张床都抖起来了一样,她恨恨地说:“他毁了我……他毁了我,他活该……”压下紊乱的呼吸,柳虹像是从哪里来了精神,说,“谢谢,谢谢你。” 顾飞飞说:“你没有被毁。戒掉销魂散,你就好很好。” 柳虹默然片刻,发出了尖锐的笑声:“……我好?姑娘,你不必安慰我。” -- 第23页 她说:“我自小,就要照顾弟弟;长大了,就被买去换钱。没卖到一个好人家,辱了清白,现在不过是一具肮脏的身体。” 她掀开帘子,披头散发地出现在顾飞飞眼前:“我哪里好啊。” 销魂散侵蚀了她的身体,她的脸色煞白,头发枯黄,瘦得吓人,脸颊直贴着骨架子,苍白的嘴唇干涸枯裂。 顾飞飞坦然迎接她的目光,说:“你只是不喜欢这里。” 柳虹笑了:“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又怎么样?” “换一个地方。”顾飞飞取出一枚信物,回忆着陈约地说法,连同胭脂一块放到旁边,“你拿这个,去京城,找恒通钱庄,老板会收留你。” 柳虹听得愣了,她紧紧盯着那枚信物。 顾飞飞有点心虚地说:“就说……是陈约让你来的。” 半晌,柳虹问:“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我需要付出什么呢?残花败柳的身体?” “不用。”顾飞飞也料想不到,不敢说得太细,只能大致讲,“你要去做事,自己赚钱,自食其力。” 柳虹再次沉默了,等了许久,她点点头:“好。” 顾飞飞说:“嗯。” 顾飞飞转身要走,又认为临行前,应该说一句话,才不显得奇怪,于是道:“你弟弟很难过,很想你,在街上找了很久。” 说完,她便推门离开了,旋即,屋子里传出了隐约的哭声。 柳家一家人都茫然而紧张地看着这扇门,顾飞飞侧身让出进去的路,小胖墩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少顷,向顾飞飞再次道了谢,两位大人才踌躇着走进去,几乎有点近乡情怯一样的战战兢兢。 顾飞飞站在门口看了看,反正没人理会她,正好省了她招架不了的场面,径自跑了。 一出门,她便看到了陈约。 陈约就靠在墙上等她。 顾飞飞的灵力有限,陈约□□凡胎也招架不住太多的法术,伤还得靠自己休养。顾飞飞蹙眉走近,说:“你怎么——” “乘车来的。”陈约悠悠道,“早上丢了一件东西,想问你有没有看到。” 顾飞飞顿时心虚。 “如果看到了,你就拿去,当我送给你的。原本应该亲手交给你,”陈约扶着墙站起,“昨天有些难受,忘了。” 顾飞飞想了想,问:“那她会去京城么?” 陈约笑道:“我只会骗人,不会算卦。来日未可知。往后回到京城,可以去看一看。” 顾飞飞伸手去搀他,陈约原想躲开,但是不知怎么,他却没能做出“躲”这个动作,而是眼看着自己搭上了顾飞飞的肩,被扶着往回走。 陈约想:“这太失礼了。” 回都回了,二人干脆去程泉那落脚。 程泉一见他们两个,先数落陈约一通,把他扯去床上。顾飞飞还要点陈约的穴位,却被陈约一把捉住了手:“不用了,我哪也不去。飞飞,你再点下去,我都躺得腰疼。” 她想了想,点穴到底有碍气血,于是作罢,改为亲自盯着。 程泉叫来了大夫,这大夫看上去也认得陈约,检查一番,得出了结论,这伤并非是一次击打所致,说是积劳成疾更为妥帖。 除此以外,大夫还罗列了一堆的毛病,挨个拎出来,将陈约一通说教,总而言之,就是:“你再不注意点,年纪轻轻落下一身伤病,以后还想不想活了?” 陈约被这大叔说得毫无还口之力:“……” “这边事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程泉问,“哦,我是说老陈你养好伤后。” “我想南下。”陈约看向顾飞飞,见她思索,道,“听闻南方有些草药,或许适合我。” 顾飞飞立即说:“我和你一起。” 程泉奇道:“草药?厉害了,你也有想治治自己这身毛病的时候?” 陈约道:“嗯,也不能总是如此。我近日行动不便,一起同行,恐怕要劳烦飞飞了。” “……”程泉刚要说这人不养好伤就出门,眼神相接,却忽然懂了,“对,找草药得尽快,这玩意看日子的,早了晚了都没有合适的……你这人就是不拿身体当一回事,有飞飞跟着,我也好放心啦。” 顾飞飞听到这,也不好一定要陈约再休息下去,只得点头。 这便定下了行程。 第16章 出发后不久,陈约就后悔了,他实在不该用看病这个借口……顾飞飞一路上对他严防如贼,几乎连翻个身都要打报告。 陈约要被自己憋惨了! 这也不能怪顾飞飞。她自幼入道,身边所识所见俱是修士,夏不畏暑,冬不觉寒,三九天光着身子泡寒潭也没头疼脑热。 陈约这样的品种,对她而言太少见,所以相处起来犹如手捧一件瓷器,生怕磕了碰了,哪里不舒坦,治愈术不要灵力一样地往他身上打。 但许是法术受限的缘故,除去第一次用,效果都微乎其微。后来还是陈约怕她透支元气,制止了这一行为。 而且纵然如此,这一趟也并不顺利。 陈约生平只去过北边,没南下过。他只想“烟花三月”,未曾料想到“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一入荆楚一带,就被淅淅沥沥的春雨裹挟着,劈头盖脸一顿浇。 春寒不讲道理,无孔不入,不禁难捱,还连带着勾出他浑身上下的伤,动辄就躺在床上起不来,宛若一条粘锅的腌肉;又不甚着凉一次,连夜给自己烧成了火炉,差点能替别人取暖。 -- 第24页 偏偏这一夜还在路上,顾飞飞驾车,随便找了个有人烟的村子,待陈约醒来,才知道自己已经入蜀了。 于是这一趟,非但“烟花三月”不成,连扬州都没有了,只好改为“思君不见下渝州”,去找他旧时好友。 陈约道:“川蜀是‘天府之国’,此地人情风土别有韵味……” 他说着,发现顾飞飞并不沮丧,反而还挺期待。 陈约说:“我在哪看病,都是一样的,不如就在这里?” “好。”顾飞飞问,“这里有很多放辣椒的食物么?” 陈约笑道:“没错……咳咳,你来过此处?” “不,”顾飞飞说,“谢安顺说,我想吃辣,就要来川渝。” 陈约:“……” 谢安顺在这姑娘的心里,已经彻底沦为了美食风向标。 两人在村子里住了些时日,直到陈约感冒痊愈,才再次启程。这时天气已多半是暖和的了,赶路方便了许多。 陈约的腰伤也好了许多,精精神神地带着顾飞飞到渝州城落脚,先找一间客栈安顿好,然后去当地的钦天监看了眼。 钦天监的小吏一见陈约,如中了头等大奖:“是京城来的撒!大人!你再不来,我们都要等不到了!” 陈约:“?” “我们这来了个清水教嘛,凶滴很,”小吏道,“谁都搞不赢,我们都快完球了。” 陈约:“……” 不等陈约说话,这小吏又说:“您和我——诶,不得行,今天莫得人在,都玩牌去啦,不急这一天。走,搞起!先去吃串串!” 陈约:“???” 大概是被这小吏天生的乐观所感染,陈约一路上都没想得起问问“清水教”是个什么玩意,被灌了一耳朵的鸡牛鸭羊。 他去客栈捎上顾飞飞,三个人在路边找了个棚子,那小吏熟门熟路地进去来,说:“老板儿~毛肚鸭肠还有撒?大人,鸭血吃得不?我们这的鸭血,香滴很!” 顾飞飞两眼放光,不知道小吏是不是以吃为交往标准,立刻引以为知己,热情地教道:“这个是鸭肠,涮一涮,你看卷卷起来,就可以夹起吃了。” 顾飞飞有样学样地跟着涮,涮好一片,先扔进了陈约面前的油碗。 陈约心情复杂地看了半天,裹着蒜泥,在这两个人的注视下,把这玩意放进嘴……意外感觉味道还不错,就是灌了几大口的水。 小吏羡艳道:“看你们两个耍朋友,我都想找个婆娘了!” 陈约:“……” 顾飞飞的口音被直线拉跑:“耍朋友是撒子?” 小吏说:“就是像你们两个这样的!” 陈约感觉这两个人聊得不对劲,但碍于不懂这些话,没法追问。 一顿饭吃完,三人回去,渝州钦天监的人也都迟迟到了。为首的一愣:“……陈约?” “嗯。”陈约道,“萧成邺,好久不见。” 萧成邺,任渝州钦天监的监察,和陈约程泉是自幼的交情,程泉去御林军借人找的“老萧”,就是他哥哥萧成建。 陈约这会见到个会说官话的,心里几乎有些感动。岂料萧成邺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这是哪来的姑娘?乖得很!” 顾飞飞刚刚被小吏带得话有点多,顺口道:“是的,我和他在……” 她一下子忘了,还有人提词:“在耍朋友!” 萧成邺大喜:“不错不错,今晚要吃点好的,谁去搞个锅子回来!” 陈约:“……” 整个渝州钦天监被清水教摁在地上踩脸,但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十分良好,欢快热情地置办了两餐,还顺便组了个牌局。 萧成邺打小就心大,是个“夫子下午要考试,他中午不紧不慢翻开书”的人,来到这里如鱼得水,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陈约分外头疼,直到宵禁,才把萧成邺拦住。 萧成邺笑道:“陈哥,你是不是要问我,‘耍朋友’是什么意思?” 陈约:“……” “就是说,那姑娘是你媳妇你妻子你内人,”萧成邺双臂一伸,潇潇洒洒地在窗口迎风吹,“这么说明白了吧?” “猜到了。”陈约道,“但我和她……” “知道。可是顾小姐搞错了,我和她说,她多尴尬?”萧成邺说,“将错就错,难得糊涂嘛。” 陈约捏了捏鼻梁:“……你糊涂可不难得。” 萧成邺道:“所以我过得开心快乐。你替我操心,累出一身毛病。” 陈约:“……”这人还挺自豪。 陈约道:“清水教是怎么回事?” “这个。”萧成邺捋了捋头发,说话自带一股豪侠气概,“那可就说来话长了,你早些睡,明天我再拿卷宗给你看?别听那群家伙危言耸听,即便世上真有鬼,我也不信会午夜去敲好人的门,你且放心。” 送走萧成邺,终于回过劲的顾飞飞敲了敲门。 陈约放她进来,顾飞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我……说错话了。” “没关系。”陈约道,“我也不懂渝州话,中原大地辽阔,风土各异,难免有疏漏。” 顾飞飞点点头:“我明天去解释。” “不必。”陈约安慰道,“萧成邺知道,此事交给他。我与他相熟,你在这不用拘束。” 陈约看得出,顾飞飞很喜欢这片有笑有辣的地方,“明天我去钦天监,你留在这,可以随便玩,但是当心迷路,带好银子。” -- 第25页 顾飞飞却说:“我和你一起。” 顾飞飞向来想到哪是哪,随心所欲,陈约也乐得随她,说:“也好,此处最近有一个‘清水教’,我去追查,有你一起,更方便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请原谅我不够标准的方言QAQ 第17章 陈约这一路上,遇到最多的就是突如其来的意外。 第二天一早,他领着顾飞飞来到钦天监大门口,那群昨晚熬夜玩麻将的家伙统统没醒,两人被关在了门外。 他以己度人,料想即便偷懒,当差的也不会迟来太久,可还没等到开门,就见一约四十多岁的女人气势汹汹而来,道:“我家的鹅丢了!” 陈约微笑道:“官府衙门在前边,这——” “这是钦天监!”女人道,“晓得,找的就是你们。日上三竿大门都不开,啧啧啧,跟我走吧!我家的鹅还要下蛋,莫耽误了。” ……于是,陈约和顾飞飞就这么被带走了。 这女人夫家姓张,没有名字,别人都唤她“张大嫂”。 大前天,张大嫂发现自己家的鹅少了一只,遂去官府报官。但鹅不是人,自己跑丢了,谁都没法子,官府只能派人找一找,没找到,多半就此自认倒霉。 可就在张大嫂认栽后,晚上回到家,再一查,居然又少了一只! 张大嫂出门前才关好了门,便猜测是别人放了鹅,她气急地揪来张大哥,好一顿争执,张大哥却执意说自己没碰过。 ——当然,如果仅仅如此,张大嫂还不至于来到钦天监。 问题是第二天早晨,她发现鹅再次少了一只。 自此,每过六个时辰,张家就会丢鹅,雷打不动;还剩下的鹅屡屡遭到惊吓,也精神萎靡起来。 虽不以养鹅为生,张家也遭不起这样的损失,因此无奈求助钦天监,希望钦天监能够想个法子,造个结界出来,圈起她家的鹅。 陈约:“……” 顾飞飞:“……” 所谓“结界”,是一种用于囚禁的法术,须集多人之力,几日几夜炼化而成,往往用于关押穷凶极恶的妖兽。 无论是对于神棍,还是对于修真人士,这任务都过于艰巨了! 但百姓有需要,就得尽量地满足,满足不了也要另想办法,陈约还是任劳任怨地跟着上山去。 他低声说:“去看看,全当给这位大姐一个安心,我来想法子,未见得一定需要什么法阵。” 顾飞飞点点头,心想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经适应了这种神棍生活,唏嘘不已。 渝州的路不好走,即使是城中,也遍布台阶和坡路,这一趟下来,连顾飞飞都不太能记得方向了。 王大嫂却门儿清,熟门熟路地摸回自家门外,说:“就是这!” 这一间住所统共也没多大,她打开门,后院就能听到响声。等几个人走过去,栅栏里的大鹅已经挤在门口,足有半人高,统共三十七八只,昂颈挺胸、目射凶光,长喙蓄势待发,只待一个开门,就能一起挥着翅膀冲锋陷阵! 顾飞飞从前单是吃过鹅,却没见过活鹅这通身汹汹气势,一时极受震撼——具体表现为面无表情地挡住了陈约。 被默认需要保护、战斗力不及一鹅的陈游算子:“……” 陈约道:“不要紧张,没……” 一句“没那么可怕”出口时,张大嫂打开了栅栏,要进去数鹅。一窝大鹅瞬间冲来,群情激昂,拍打着翅膀“呱呱”叫起,震耳欲聋地淹没了后半句话。 陈约:“……” 顾飞飞一脸“这也太可怕”的表情,把陈约又藏严实了点;与此同时,那边张大嫂已经进了鹅圈。 只见此人行走穿行在鹅群中,游刃有余,偶尔被哪只鹅喙戳了,居然还能反手敲回去! 顾飞飞简直叹为观止,心里将这位乡野妇人当做了降鹅高手。 张大嫂轻轻松松地绕了一圈,对他们喊:“你们快进来撒!” 顾飞飞眼里的鹅不是鹅,而是堪比妖兽的凶物了,妖兽还能提剑砍,鹅却是张大嫂家的,绝对不能碰。 她一脸犹豫,陈约哭笑不得地安慰道:“真的没事。我五岁时,就能自己抓鹅了。没关系,跟着我。” 说完,陈约一步迈出,走到顾飞飞前边,回身伸出手:“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领地被入侵”的鹅本来就在警惕,不知是谁听到了动静,“嘎”了一嗓子…… 几只站在外围大鹅犹如得到号令,长颈一转,挥着翅膀冲了过来! 顾飞飞下意识要摆个严阵以待的起手式,又连忙调整成轻功步伐。陈约啼笑皆非地将她往身后一推,然后……拔足便跑! 他跑也得有策略,人能认路走回来,鹅却未必,此来是为了解决张家的问题,不能让人家猛受更大的损失。 碍于此,陈约毫不犹豫地掉头冲进鹅圈。 大鹅无疑被这样长驱直入的“悍匪行径”激怒,越来越多的鹅跻身战场。 只见陈约刚一踏进鹅圈,后边追近的大鹅一伸脖子,咬住了他的衣摆。陈约的脚步一顿,另一只大鹅扇着翅膀飞起,一双鹅掌在空中乱蹬,便要叨他胳膊! 陈约手上一转,躲过了空中的袭击,却脚下一时不查,被鹅一拌。 张大嫂这才反应过来,回身抄起一截木棍,大喝一声:“回来!你叨个锤子!” -- 第26页 被一口叨中、瞬间嚎了一嗓门的陈大锤子:“……” 顾飞飞也咬牙冲入战局,陈约被群鹅围住,只能以手掩面,还抽空对她喊了一句“关门”。 张大嫂挥着木棍赶鹅,一伸手就薅住一只鹅脖子,往别处一丢,边丢边骂。只可惜在场的不是听不懂人话,就是听不懂川渝话,没人欣赏这丰富横溢的辞藻。 鹅群前仆后继,对陈约狠追猛打,越来越多的鹅扑着灰尘而来,以各种姿势在陈约身上分一杯羹。 顾飞飞插上门,心一横,直向陈约扑去。 真的进了鹅圈,和她料想的不同。万物有灵,感受到顾飞飞身上灵气,非但没有鹅来招惹她,甚至还会避让一二。 她借此轻而易举地来到了战事中心,还被挡在外围的张大嫂吼:“抓它脖子!” 顾飞飞一抓一带,不敢用力,有样学样地要扔出去,鹅却不肯松嘴,咬着陈约不放,扯得陈约又“嗷”一声。 陈约:“……弹它嘴!” 顾飞飞遂一通连打带削,联合在外围的张大嫂帮忙,把一圈鹅收拾得服服帖帖。 陈约被扶起来的时候连声呼痛,张大嫂当场抓捕了咬得最凶那只,道:“莫慌,一会煮起吃了!” “嘶……哪能让您再破费。”陈约一手捂着屁.股,一手弹了那鹅一个脑瓜崩,“至少要解决了您的困难,再谈其他的事。” 张大嫂没料到鹅会突然伤人,十分愧疚,大手一挥:“不急这一会,不吃饱莫得力气做事,你看,看完去屋里头歇歇。这个女娃会抓鹅,你们一起看,我先去做菜……哟,你凶滴很,还扑,还扑!再扑砍了你的爪爪!” ……后半句说得是鹅。 张大嫂捏着那“头目鹅”走了,其余兴许一看这“论功行赏”的样子,皆蔫哒哒地各自又趴着去。 四下没了旁人,陈约立刻腰不疼腿不酸,好好站稳,说:“走吧,我们四处看看,恐怕是鹅圈有什么不易发觉的破损。”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新做的封面好好看所以迫不及待更新了# 本文战斗力排行: 顾飞飞(大于)鹅(远大于)陈约 第18章 “……”顾飞飞狐疑道,“你没事?” 陈约笑道:“春寒,我穿得多。” 已经穿上单衣的顾飞飞理解不了这份“寒”,还去捏了捏他的衣服,果然发现里边还夹着棉絮,叹为观止。 顾飞飞的第一感觉是:“陈约没事就好。” 然后才想起:“……这厮骗人!” 她不禁再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适应了一个神棍的行走江湖方式! 两人从门口查起,绕了鹅圈一大圈。这回再见到探头探脑的大鹅,陈约先是一个激灵,顾飞飞倒发现这玩意只有看着凶了点,已经能面无表情地赶走了。 她还拆台:“你五岁抓鹅。” “是我妄言了。”陈约撩起衣袍,蹲下身,拨开地上的稻草,“那是八岁的事情,我小时候曾练过武,嘴馋顽劣,和程泉他们一起抓鹅,烤了吃肉。或许就是当年吃得太多了,现在才不讨鹅喜欢。” 顾飞飞见过他的花拳绣腿,只当他从小练武就没认真,不疑有他,点点头:“嗯。” 陈约也不解释,笑道:“不过没见你被咬。” “我……”顾飞飞放下了刚刚拿起的竹席,迟疑片刻,说,“谢宅有一件法器,我熄灭后,灵气有所恢复。鹅不敢靠近。” 陈约查看的动作几不可见地一顿,问:“恢复了多少?” 顾飞飞回答:“三成有余。” 顾飞飞一早就与他说过,自己来自异世,来此是为一场机缘,只等到了却因果,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将壳子还给郡主。 现在看来,机缘就是法器。 顾飞飞之所以跟着陈约,是觉得自己一睁眼就遇到他,必然是某种缘分;陈约起初与她同路,也不乏郡主的原因。 但是此刻,一切明了,他们的“正轨”近在眼前,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各自有些回避这个问题了。 陈约道:“你没与我说过。” “哦。”顾飞飞愣了一下,“我以为不用,下次和你说。” 陈约去另一个墙角,挪开簸箕,没再回答。 他想:“这句话多余了,人家从前没说,是与你无关。大家同路一场,何须刨根问底?” 顾飞飞没得到回应,也没再开口。她原本就不多话,一时间,即使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直到房子里传出阵阵肉香,两个人也没找到鹅圈的问题。张大嫂来喊人吃饭,只能就此收工,各自去洗涮干净。 陈约习惯地落后一步,让顾飞飞先去洗手,却发现她不会用皂角,遂叹着撂下了心里的无名火气,上前去帮忙。 可顾飞飞没这份耐心,不会用就干脆不用,放下皂角,在空中划了几下,结成一个清洁印记,一身污渍瞬间褪去,清爽极了。 她转身看到陈约,又默不作声地抬手结印。 陈约笑了笑,说:“多谢。” “不用。”顾飞飞低着头往回走,与他擦肩而过。 陈约心想:“这是生气了,怪我。” 张大嫂知道两人暂无所获,也没太失望,反而安慰地亮出炖好的鹅肉,说是张大哥的手艺。 -- 第27页 天大的矛盾,气一顿饭也差不多够了,顾飞飞吃得欢快,等到撂下筷子时,已经完全忘了刚刚的事情,问陈约:“然后去做什么。” 陈约回答:“守鹅圈。” 丢鹅这种事,说到底,也需要一个“丢”的过程,蹲守总不会错。张大哥整日忙碌在外、张大嫂也有事做,都没有这个时间;渝州官府治下数万人,每日公务繁忙,官吏来办案时也没料到往后天天丢鹅,更不会蹲守。 “你记得回城的路么?”陈约问,“在这无聊,倘若记得,你可以先——” 他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鹅叫,顾飞飞和陈约对视一眼,立即往鹅圈那跑去,张大嫂紧随其后。 鹅圈里,一黑白相间的巨熊如入无人之境,方才威风凛凛的大鹅全无还手之力,瑟瑟发抖地任熊欺凌,已经被扑了一地鹅毛。 见到人来,熊也不怕,径自站起来,张嘴叼起一只鹅就跑。 张大嫂惊叫:“……这是竹熊?!” 她语气带着疑问,是因为这竹熊太大了,站起来足足有成人两个那么高,动作迅猛至极。在这庞然大物面前,本能的恐惧使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竹熊在入川后多见,渝州倒是不多,但偶尔也会遇到。这种动物大多以竹笋为食,偶尔开荤,也是在山里吃些竹鼠,鲜少捕猎。尽管也叫做“熊”,但它们性格温顺又顽劣,偶尔会跑到人家中,会把锅碗瓢盆抓出来玩,或者去猪牛羊的圈里和家畜同吃同住。 这只竹熊显然不对劲,其中原因,不必做他想,必然和钦天监的职责息息相关——不是实际上忽悠人的那种,而是明面上说的神神鬼鬼。 念及赵老太爷和谢公子的事,陈约的心一沉。 在认识顾飞飞前,他在钦天监也做了几年游算子,从没遇见过当真见鬼的差事。上次后边藏着一件法器,那么这次呢? 陈大人竟头一回在公案里出了私心,一边念着要替百姓排忧解难,一边却隐约不希望事情解决得太快了。 鹅圈刚刚被踩塌一大片,张大嫂半天才晃过神,赶紧去修补。 陈约跟着帮忙,顾飞飞则悄悄在衣袖上画符。 这次是追踪符,一条几不可见的线从符咒中央浮现出,在附近盘旋一圈,然后坚定地指向了北方。 她已知道这里的百姓求神拜佛有些“叶公好龙”,难以接受这些灵异神怪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不着痕迹地悄悄附在陈约耳边说:“在北边。” 陈约领会到这三个字的意思,又糟心了点:“她是很急着回去么?” 好吧,她当然有着急的道理,有几个在外游荡的人会不想家呢。 除了萧成邺这样的天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浪子,没心没肺如程泉尚且会惦念弟弟;早些年,连陈约自己在塞北吃沙子时,都会冷不丁想起家里的小院,不知红梅可曾开落。 陈约应了一声,在心里叹气,还是说:“好,去看看。” 他站起身时,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一打滑,踢走了一块木板,露出了一片血红色的繁杂纹路。 他们方才只检查了墙角的疏漏,却没查看鹅圈中央。顾飞飞见状,蹲下来拨开附近的稻草,将这花纹露出来——居然是个法阵。 从这一角估算,完整的法阵恐怕接近整个鹅圈大小,有传送的功效,应当还有一个接收阵法,这恰能解释张家丢鹅的事。 鹅圈暂时不能用了,张大嫂把鹅赶进屋子里关好,回来时看到被暴露出的阵法,惊得一声叫:“这是搞什么!” ……丢鹅的事情解决了,可又是什么人,能够趁张家不备,跑进鹅圈搞出这样的一个阵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呐呐呐,好想体验一下被收藏的感觉啊…… 第19章 张家的鹅圈只能防止鹅跑出去,却不能防人。而这一天又是竹熊、又是法阵,顾飞飞和陈约也觉得线索颇乱,没有贸然去追,而是和张大嫂一起坐下来,帮她回想丢鹅之前,可有过什么异常。 顾飞飞悄悄拓下法阵,把与接收法阵相连的术法挪到一张符纸上,尽可能不惊动布阵人。 陈约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适当艺术地加工了事实,对张大嫂解释完来龙去脉。 张大嫂又惊又怒:“作孽哦!啷个哈批来我屋里搞事情!” 陈约道:“您仔细想一想,最近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又或者与什么人发生过争执么?” 张大嫂想了许久,最后斩钉截铁地说:“有,我这就去抓那个憨批回来!” 说完她就一阵风似的卷走了,不一会,她又卷了回来,带着个男人,手里拧住他的耳朵:“说!是不是你搞的那什么清水浑水的教,抓走了家里的鹅!” 男人惨叫一声,嚎道:“不是……不,不不不,是我!” 顾飞飞为此地的民风彪悍所震:“……” 陈约看着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跟着疼:“……” 这男人就是中午做了一道炖鹅,又急冲冲离家的张大哥。 在张大嫂的铁爪之下,张大哥愁眉苦脸,只得言明真相。 十几日前,清水教来到这边发展信徒,称一入清水教,此生不再愁,教主将传授绝世武功给大家,如能好好修炼,来日或许能登临仙境。 这话说得太大,开始没几个人信,偶有一两个去跟着清水教的,也是好奇心居多。 -- 第28页 可不久,大家便发现,入了教的人,身体力量确实增大,做事干活比别人更迅速,赚得钱也更多。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加入。 张大哥胆小,总觉得奇怪,没敢和兄弟们一起入教,可前几天,一位“清水教分舵主”来此视察,几位兄弟将他带去一看—— “我一瞧,是个蒙着脸的女娃娃,骑一头好乖的大竹熊!”张大哥比划,“有我两个那么大,说是竹熊成精。人家是厉害的嘛,我就一块入教了,分舵主是到过我屋里视察……” 张大嫂怒道:“你看竹熊乖?你是看那女娃乖!那竹熊跑到家里来,刚刚踩塌了鹅圈!” 张大哥眼泪汪汪,眼看就要开始哭一场,陈约连忙插嘴,顺便在张大哥能看到的方向挡住了顾飞飞:“……二位先不要急,可否详说一下清水教的情况?” 张大哥犹豫片刻,张大嫂抬脚就是一踹他小腿,他便立刻从头说起了。 清水教人自称教主来自仙境,为普渡众生下凡,如今已经在京城和皇帝把酒言欢了。大家只需加入清水教,每日一诵教义,就能获得无穷的力量,让自己生活得更好。 教徒在其中获得实惠,于是接二连三地推荐亲朋好友也加入,旁的地方不知道,清水教在渝州分舵已经发展壮大了,其规模堪比一方驻军,浩浩荡荡修建着教观。 ——这就纯属扯淡了,不说陈约和顾飞飞一路都没见到这么个教派,单说皇帝就没那个把酒言欢的西洋时间,每天批阅奏折到深夜,但凡抽出点空,都在龙床上补觉呢。 陈约道:“我从京城而来,并未听说此事,不知清水教分舵在哪,能否劳您指路?” 张大哥回答:“在小龙坎。我们这有一条龙,落在地上变成了平顶山。你从江北往南看,这条龙身上的坎坎,就是小龙坎。” 陈约问:“是在北边么?” 张大哥估计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了眼日头,也没搞明白。张大嫂恨铁不成钢地往他屁.股一踹,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 正是顾飞飞根据竹熊身上的灵气,锁定的方向。 顾飞飞拿走了传送阵法,张家便不会再丢东西了,两人回到钦天监,陈约托萧成邺去衙门叫了人,去张家帮忙修栅栏。 萧成邺找出来清水教的卷宗,陈约本想仔细研读,念及这个教派已经发展了不少信众,恐怕留给他研究的时间不多。 他去问顾飞飞:“你看阵法,可了解这个教派?” 顾飞飞拿着阵法,顺手叠了一只鹤,拆开又折成一只蝴蝶,回答:“……不了解。” 这姑娘不会骗人,什么都写在脸上,不会遮掩,大概也是实力强悍、不屑遮掩,陈约看她一脸心虚,便问:“此事有蹊跷?” “……不。”顾飞飞也撒不出大谎,她回答,“我不了解。” 顾飞飞纵然一时没往这个方向考虑,现在也迟迟想到,要解决这个“清水教”,很可能会再碰见什么法器符篆,届时事端一解决,她就能再恢复一部分修为。 待到修为完全恢复,便是她回到修仙界的时候了。 她带着修真学院的师弟师妹出来降妖,原本很是担忧,自己这一走,他们当何去何从,能否在妖魔面前保全性命。可现在仔细一想,在场还有几位学院的先生,她已重伤这妖物,他们必能够化险为夷……她很奇怪地不想回去了。 不是不挂念姐姐和顾家,只是这份挂念太少了。顾飞飞和姐姐纵然感情好,可一年到头都难得见几次,更勿论其他的人。 她发现,眼前的日子远比在家修行令她心驰神往……倒不是说回了家就不能出门,料想她和姐姐求一求,总有办法。但是她回到家,就见不到陈约了。 没有陈约,在外游荡的乐趣便没了大半。 不过顾飞飞也只瞒了不到一时半刻,少女情怀抵不过人命关天,片刻后,她就说:“……我又想起来了。” 陈约没忍住,笑了出来。顾飞飞难得敏感地问:“你笑什么。” 陈约不知这番纠结心思,只觉得她犹豫地样子有趣,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只是看你很可爱。” 顾飞飞:“……” 鹅圈里阵法看着吓人,实则不过是修真入门的小把戏,往往用于货物运输。 顾飞飞在家学习,没去过学堂,不过听她姐姐说,常有同窗用这个阵法在课上传阅纸条和零食。修真学院为此还斥巨资,请浚仪桥陶家的修士布下大阵,确保学院内的文习堂不得使用术法。 但这阵法往往不会用来运送活物,盖因为消耗灵力过大,还可能被中途拦截。如果真的着急,还不如叫门下弟子御剑跑一趟,或者另结其他的法阵。 陈约抓住了话中重点:“灵力?以我猜测,你们可以修仙,这里却没有,想必灵力很稀少。他们又从何找到灵力,维持阵法……” 顾飞飞想到自己刚刚有过隐瞒的心思,低下头,愧疚道:“……教义。” 那日日需要诵读的教义,张大哥方才学了一遍,并非金科玉律,而是一句拗口的口令。分舵主说,这是因为教义由教主写就,用的是仙语,待到登临仙界,大家才能领悟。 当时他只读了一个开始,就被顾飞飞打断了。 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仙语”,而是一道咒语,以燃烧生命为代价,令人提升自我的能力,连普通人也能迸发出灵力。 -- 第29页 这咒语名叫“换寿”,一套有三条,一则是以灵力续命,一则是瞬间穷尽全身灵力寿数,换以致命一击。 余下的这个,是后者的变体,功效更为温和,尤其是对于凡人——原本长寿的人,即使念一辈子,依旧可以活到须发皆白的年纪,到了榨不出灵力时,这些人也只会以为自己合该只活到这个岁数。 清水教使人念换寿咒语,又只收取一半灵力,将另一半放在念咒人自己的身上,可谓压榨得不露痕迹。 若只是如此,事态还不算紧急,尚能够徐徐图之。毕竟多念一天、少念一天,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甚至有些人即使知道着咒语功效,也依旧会接受。 但顾飞飞道:“渝州有很多人,他们的灵气不止在这个法阵里,还在供养别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竹熊都是小可爱——by咸鱼夫斯基 第20章 在渝州城囤积灵气,可以做什么呢? 陈约对此处了解不多,不知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找来萧成邺。萧成邺浑然没想到一个清水教还能成这等气候,惊讶不已:“灵力?世上还有这等东西?能吃么。” 陈约:“……” 顾飞飞:“……” 顾飞飞回答:“是的。原本几乎没有。也许能吃。” 萧成邺奇怪道:“那他们怎么找来这些用灵力运转的法阵?世上连灵力都没有,那更不要提法阵了。而且郡主看上去对此颇为了解,不知……” 程泉看出顾飞飞身份有异,还知道私下先问问陈约,萧成邺的脑子却不会拐弯,说到一半,才惊觉什么:“……你?!” 陈约征求意见,询问地看了看顾飞飞,见这姑娘并无什么抗拒,无奈道:“我来解释。” 一柱香后,陈约说:“就是如此。” 萧成邺:“……” 萧成邺瞪大了眼睛,将顾飞飞从头看到尾,道:“所以她是个仙子?会飞的仙子!陈约你也太不够兄弟了,这种事情怎么才告诉我!” 萧成邺正色道:“顾仙子,我拜一拜你,可以玩牌时多赢些钱么?” 顾飞飞:“……不行吧。” 陈约道:“……先说正事。” 渝州钦天监惫懒,清水教卷宗写得三纸无驴,萧成邺着人搬过来,陈约看着就头疼,于是先搁在一边,让萧成邺挑着重要的大致说说。 清水教成立之初,并没能引起什么注意,至少在渝州,这等萝卜白菜教每年都得城里几个,但追根溯源,大多是百姓的自娱自乐,过一阵就能自生自灭。 可清水教似乎挺有理想的,非得一鸣惊人,悄悄发展了一票信众后,忽然开始三不五时地惹是生非——有像这次一样偷鸡摸狗、也有去茶馆玩牌出老千、以及在码头上引起争执……尽是些不大不小的事,又抓不到证据定罪,但总能让人在事情里看到清水教的影子。 萧成邺打听到渝州的清水教分舵所在,曾试图派人去谈谈人生与理想。但那周围不知用什么术法,下了一圈迷障,如果没有引路人,根本无法进去,而且每天的进入方式都不一样。 “还有那位分舵主,我看八成是教主,这么叫就是装装样子。”萧成邺说,“我远远见过一面,是个小姑娘,常年遮着脸,说话是罗城口音。” 捋清了前因后果,陈约问:“问过罗城钦天监么?” 萧成邺心虚道:“……问了,但没加急,还在等回信。” 陈约取出一枚京城钦天监的加急令:“再问。” 他又问顾飞飞:“清水教的咒和法阵,能否不着痕迹地藏起来,私下进行传播?” “可以,念咒不需要很大声响。”顾飞飞把之前折的法阵展开,手指一动,那上边的花纹便从纸上浮出,她再一松手,花纹便又落了回去,“阵法可以教,也可以由画阵的人挪动。” 陈约沉默片刻,想到了最差的可能:传说当人在家中发现蜚蠊,那可能家里已经有了成百上万只筑巢,清水教正如这个道理。 萧成邺再次传讯罗城。 陈约也给京城写了信,但没落钦天监的印,而是伪造成家书,上边又附了一张写给程泉的新,两张纸粘合在一处,只有特定的药水才能拆开。 顾飞飞看着只觉得新鲜,萧成邺问:“你信不过沿路的钦天监?不至于吧。” “我离京时,还没收到你的求援。”陈约回答,“当然,未见得情况这么糟糕,只是以防万一。” 顾飞飞也懂了,这是在保密:“我可以传信。” “不必。”陈约笑了,“总不能事事靠你,何况你用灵气,若被发现呢?” 做完这些事,天色已经不早,萧成邺找到一家面馆,带两个人去吃抄手。他给顾飞飞点了份中麻的、自己吃老麻口味,到陈约的那里,则成了清汤。 顾飞飞看着那碗青菜叶子白抄手,忽然意识到,之前陈约也不太吃辣,只有开始涮串串时吃了一点。 她的目光太明显,即便什么都不问,也都写在脸上。萧成邺道:“看吧,这人从北境战场下来,就不好好看顾自己的身体。到了川渝来,连口辣的都吃不了。” 陈约说:“不是不能吃。” 萧成邺夹出一只红通通的抄手,炫耀一样在他眼前晃过一圈。陈约懒得理他,对顾飞飞说:“快吃,一会凉了。” -- 第30页 顾飞飞小声说:“你不吃辣,没告诉我。” “嗯。”陈约态度良好地认错,“是我忘了,我的错。” 顾飞飞不愿意揣度别人想法,懒得纠结旁人心事,但并非真的一无所知。她如今细品,忽然发现陈约对她如哄小孩,只在语气上略有差别,实际上和对那个小胖墩也差不离了。 她顿时觉得气闷,一言不发地戳起碗里的抄手。 萧成邺浑然不觉这两人之间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这一般是做早点,还有小面和别的。我早上是起不来床了,明晚再带你挨个试试。” 顾飞飞细嚼慢咽完嘴里的东西,说:“谢谢。” “应该的,这是地主之谊。”萧成邺笑道,“更何况我还想沾沾你的仙气,今晚回去玩牌……” 陈约冷不丁开口道:“今晚起不许玩牌。还要办案。” 萧成邺:“……” 见萧成邺还有反驳的意思,陈约拿出一块腰牌,萧成邺立马没音了,只能小声嘀咕:“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堂堂四品,还是被你管着。” 陈约道:“早睡早起,也是为你好。” “劝你看病,还是为你好。”萧成邺挑起眉梢,“怎么就没看你去好一好?也行,想让我今天开始戒赌,那等这边事情一了,你就去好好找个大夫,该休养就休养。你应不应?” 顾飞飞闻言也抬起头,陈约只好回答:“嗯,我应。” 萧成邺难以置信道:“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约:“……” “我以前还当你不想活了呢。”萧成邺乐道,“顾仙子作证,这可不能抵赖,是吧姑娘?” 顾飞飞皱眉:“是。” 萧成邺感慨:“自从咱们回京……” 陈约放下筷子,叹道:“你的话越来越多,和程泉有得一比了。吃你的去。” 顾飞飞眼睛望着碗里,耳朵却在听。她觉得自己很熟悉陈约,可萧成邺话里讲到的,都叫她陌生。 她发觉自己可能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和自己日语相处,除去他现在是个神棍,其余的一无所知。 她想:“我为什么从没问过他?如果我问了,他……” 萧成邺吃东西快,把一碗抄手灌进嘴后,干坐着扯淡。陈约便叫他早点回去,趁早改一改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按时按点去钦天监。 自从萧成邺说了几句旧事,顾飞飞就愈发沉闷,陈约看在眼里,待萧成邺一走,就说:“我的从前也并非不可告人。你如果想听,尽管和我说。” 顾飞飞碗里还剩最后一只抄手,已经被戳得乱七八糟了,她说:“……想。” 陈约实在看不下去,抽走了她的碗:“好。” 只见他舀起这个剩下的抄手,自然而然地替顾飞飞迟干净,说:“回去慢慢给你讲。” 绕是蜀地天黑得晚,也已月上中空了。陈约面露疲惫,和顾飞飞沿着小路,散步回客栈。 顾飞飞特意放慢了步子等他,陈约道:“本想带你去城外看星星,今日实在累了,如果明天不见落雨,再——” 顾飞飞闻言,去拉他胳膊,便要扶着他。陈约连忙闪躲,道:“飞飞,在街上不可如此。” 顾飞飞向来不理会这些,实用为上,她只轻轻往陈约腰后一拍,陈约登时卸了力,再“不亲”也得投怀“授受”。 陈约:“……” “你的伤没好。”顾飞飞说,“应该好好休息。” 陈约道:“你不拍,我肯定没事,都是旧伤。” 说完,他怕词不达意,又补充,“……刚刚那句是玩笑话。若不是有你照顾,我自己很难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我心里很感激。” 顾飞飞忽然觉得一阵难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只是既不想听陈约说“我没事”,也不愿意听他说“很感激”,虽然这两句话都没什么不妥当的,不失礼、不难听。 陈约见她不说话,又轻声问:“怎么了?” 顾飞飞闷声回答:“我不是小孩,能听懂,你不用解释。” 陈约笑了起来:“好,那往后我说话,只和你说一次。” “……”顾飞飞更不愿意了,“你现在更像在哄小孩子。” 陈约啼笑皆非:“好吧,那你想要怎样呢?” 顾飞飞本来想说,像你对那个郡主一样就好,可回想一下,那还不如现在这样——陈约和郡主说话,不仅是哄,还分外地不走心。 正好到了客栈,她几乎有点赌气地说:“我不想。” 说完,顾飞飞撂下陈约的手臂,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可就在她进屋的时候,想起陈约答应过,今晚讲以前的事情。她又十分想听。 正在进退两难时,顾飞飞听到陈约说:“飞飞,我走不动了,可以劳烦送我回去么?” 陈约这人很少在当真不舒服的时候喊疼,喊出口必然是别有所求,顾飞飞却好像根本记不住这一茬。 她匆匆一回头,就看到那个自称“走不动路”的人好整以暇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笑,对她伸出手。 客栈里点着烛火,星星点点地倒映在陈约眼中,影影绰绰地将人影晃得朦胧起来。 顾飞飞差点看愣了,刚刚听得清清楚楚的一句话,忽然在她的脑海里和幻境里那句“飞飞,你看着我”混在了一起,难以辨别。 -- 第31页 她一阵恍惚,从小修炼的定力在这一刻统统不见了,连今夕何夕都快分不清,声音直发飘:“……好。”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努力更新的时候都在期望有人点进来看看我的封面# #为什么会有这么牛的美工# 第21章 陈约的手偏凉,也不厚实,但很修长,指节清晰,握剑处有一层薄茧。 顾飞飞像受到了什么蛊惑,尽管她诚然要过去,却好像还没来得及指挥身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上前,握住了眼前这只手。 陈约一愣。 顾飞飞拉着他的手,犹像没回过神,低着头发呆。陈约好像也跟着她一道神游天外去了,居然由着她这样,在这随时可能有人往来的客栈里,手牵着手,站在走廊上。 直到木制的楼梯发出声响,他刻意抽了一口冷气,好像伤处疼得难忍,顾飞飞才蓦然清醒过来。 她掩饰地说:“你……回去吧。” 陈约不多问,搭着她的胳膊,推开房门。 待两人进了屋子,走廊上也没人经过,原来是这座房子落成了太久,导致不时有些零件吱吱呀呀。 顾飞飞叫陈约去床上躺好,陈约却坐在了桌子边,倒了两杯冷茶,推给她一杯。 顾飞飞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犹如急着将心里的一从火苗浇灭一样,一饮而尽。 陈约玩笑道:“你也不怕我下毒。” 顾飞飞下意识说:“不怕。” “多谢信任。”陈约又替她倒好了水,“方才说过,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回答。这话还是作数的。” 真到要问了,顾飞飞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想知道的太多,踟蹰了半天,问:“你的伤……” 问出这话,还没落下尾音,顾飞飞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说错话了”。 哪有一开始就往人伤口上戳的。 好在陈约面色无虞地回答:“我从前在军队当差,不甚受伤,经脉断了。” 他提到往事的语气轻飘飘,好像那些豪情壮志或啼出血泪的日子,都已成了无关紧要的故事。 陈约想:“真是时过境迁了,也确实都无所谓了。” 由此开了个头,旧事便顺理成章地都讲了出来。 陈约生于京城安国公府,是安国公家最不受宠的幼子,一没有家业需要经管,二没有官职让他忙碌,人生的前十五年都在西街上打马饮酒,好不快活。 十五岁时,他与萧成建萧成邺兄弟从军,去北方摸爬滚打。入伍一年,遭逢敌袭,被埋伏了三天三夜,经过一番鏖战,才获胜归来。 就在这一年,安国公被指认祸国殃民、贪赃枉法,被判了满门抄斩。唯有陈约抗击外敌,功过相抵,被留下命来。 突遭此事,即便与家人关系淡漠,陈约也诚然难受了一阵。萧成建便对他说:“安国公一家独大,如今已然会动摇江山社稷,被陛下查办在所难免。你不如当做是为了天下太平盛世,总会有牺牲。边疆如此,朝堂亦然。你可以不满于一家一姓王朝,却不能怨一无所知的天下黎民,更不能有负身家性命予你的麾下将士。” 陈约心里什么都明白,无非是朝堂争斗的成王败寇。一经点明,他自此再度投身疆场。但不过短短三年,却在一场战争里身负重伤,经脉断绝,抱憾回京。 那时先帝驾崩,如今的圣上继位,说亏欠说旧情,总之陛下穷尽太医院之力,将陈约性命保全,医治成如今的样子,还赐住了旧安国公府,彰显皇恩浩荡。 陈约伤愈后进宫谢恩,被皇帝拉着把酒言欢三日,两人时醒时醉,叙旧议事,将钦天监这一闲职大刀阔斧地改革,变成了遍布全国的机构。 陈约道:“然后我领一闲职,躲出来当闲人,到今日……整三年了。” 三年前,陈小将军走出宫门,再不握长.枪铁剑,不复年少恣意。 时至今日,连那会的心意难平都随时光一去不返了。 顾飞飞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约道:“程泉他们对我多有心疼,期望我好生活着。可于我而言,那时多疼一点、少疼一点,其实无甚区别。” 这话不好听,可是实话。 顾飞飞见过金丹被碎一蹶不振的修士,让一个曾经呼风唤雨的人回归平常,甚至都不如常人,未见得生就比死要好。 但是顾飞飞听到了一个词:“那时?” 陈约笑了。 顾飞飞问:“……现在呢?” “现在。”陈约用手指点了点杯子,道,“至少,我倘若没伤没病,此时此刻,你应当会让我喝点酒吧。” 顾飞飞能听懂话中含义,但不敢确信。 陈约坦然说:“就是后悔的意思,不一样,我应该善待自己一点。” 他迎着顾飞飞的目光,说:“等清水教的事情有结果,我就好好去找个大夫,去哪里休养。陛下从前有意许配清河郡主于我,自然也有让我好生活下去的意思,不会不允。” 顾飞飞说:“我们去江南?” 陈约一愣:“嗯,好。” 他想:“飞飞还是孩子心性,说了就信,也好。” 不过许是说大话闪了舌头,陈约见壶里没水,想去倒些回来,一站起来,猛地腰上一疼,又栽回到椅子上。 -- 第32页 顾飞飞赶紧去扶着他,将这人拎回床上,顺手结了一个治疗术:“你以前……” “也是这样。”陈约挡住她试图按揉的手,知道男女大防对她不管用,故意说,“别,碰着疼,明天该起不来床了。” 顾飞飞果真不敢动了。 陈约笑了笑:“你回去睡吧,故事都讲完了。” 顾飞飞却说:“我陪你。” “不用。”陈约说,“我也该睡了。” 他想:“自己疼着吧,真要是习惯了她在,以后可不好过。” 顾飞飞兀自呆了一会,还是听话地回了房间,以防耽误第二天的行程。 不知陈约旧日有何等威风,清晨,萧成邺打着哈欠就到客栈来了,手里还提着三碗面,一边踢门一边说:“……我今天可起来了,陈约你说到就得做到。我一会就叫大夫来。” 顾飞飞从隔壁伸出脑袋,被香味勾得神魂颠倒,收到了一碗小面:“大夫?” 陈约晃晃悠悠走来,接过自己的包子,道:“不急在……” “我偏要急。”萧成邺无赖道,“我今天起得这么早,你不给点甜头,我明天都爬不起来了。” 顾飞飞说:“早晚要看。” 陈约:“……” 陈约道:“清水教的事——” “还是陈大人官威大。”萧成邺说,“罗城连夜给我回了信,果然是从那边过来的。不过这教派在他们那天天搓麻将,活跃在大小茶馆,没见兴风作浪,就没人管。现在他们已经派人去玩牌了。” 陈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派人干什么?” “玩牌。”萧成邺说,“要想打入敌人内部,就得伪装到根上。不出意料,今明就能知道,那边有没有一样的咒语,要不要联合行动了。” 陈约:“………………” 你们川渝钦天监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的男主:我怕你明天起不来床,我轻点。 陈大猪蹄子:我怕我明天起不来床…… 第22章 用过早餐后,顾飞飞问:“今天做什么?” 陈约自知这回跑不了去大夫面前转一圈,便想将她支走:“最近的事端,还是由清水教而起。要想彻查,实则要从根源入手。若能……” 萧成邺会错意赶紧说:“不,你不能。你是想叫我白白早起一天?不可能,我不会答应的。” 说着他还亮出了一副锁犯人的铁链子,“我今天可是带着东西来的,一会你敢跑,我就敢锁。” 陈约:“……” 幸好顾飞飞“上道”,萧成邺来时带了一张渝州城堪舆图,顾飞飞盯着看了一阵,记下了大致的方位,道:“我可以去。” 萧成邺惊喜地一拍脑瓜:“对,你是仙子,那些迷障是不是难不住你?” 顾飞飞怕陈约不答应,还担心了一下。结果陈约只稍作犹豫,便嘱咐:“你只去看,不要擅自深入。此事如果是我想的最坏情况,可能有关社稷,朝廷会有安排。你千万注意安全。” 顾飞飞应下,便要去探一探那瘴气阵,可下了楼,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不认路。 不同她熟悉的北方,渝州城依山而建,街道并非规整的纵横,而是上上下下的里出外进,绕几圈就头昏了。 她只好再回去取堪舆图,对照着找,刚回到陈约房间的门口,却听到里边传来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的说话声。 “……陈大人这次诚然伤得不重,可牵动旧伤复发,眼下之计,恐怕唯有卧床静养休息,再看情况辅以药物。”大夫十分保守地说,“或能恢复一二。但万不可再像现在一样,用止疼的药硬吊着、四处走动了。” 萧成邺当即懵了:“恢复一二?这是什么意思,你得治好啊!” 大夫:“……” “成邺。”陈约倒像是接受良好,情绪稳定,还能替人解释,语气很是无奈,“你难道非要让他说‘治不好了’么。” 大夫尴尬道:“陈大人也不必如此悲观。” “我心中有数,只有一事相求。”陈约道,“一会有位姑娘来,如问起我的情况,还请您说我暂时行动无碍,他日有空再行调养即可。” 大夫十分不赞同,萧成邺令他先去开药方,自己坐在陈约床边,问:“……你是不是脑子里有病!都什么样了,还想装没事,你即便怕人家姑娘担心,也不是这么个方法吧!” “不是怕她担心,而是彻底瞒着。”陈约道,“我与你说过她的身世,她在此地不会久留,何苦惹她不安心。” 萧成邺简直服气:“你——你是不是喜欢她啊?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当情圣的天赋!” 陈约没否认,萧成邺目瞪口呆:“你要是喜欢她心悦她,应该去和她说、让她留下来吧,哪有你这么喜欢人的!” “我让她留下来做什么,拖累她照顾我一辈子么?”陈约淡然道,“我现在已如此,来日也必不长命,何苦糟践人。” 萧成邺噎得说不出话:“……” 在陈约来看,他和顾飞飞的遇见犹如火折子点烟花,他所要做的,就是让这烟火烧得漂漂亮亮,直到燃尽。 本来就是没有长久可言的事。 顾飞飞在一天,愿意跟着他天南海北玩一天,他就把这姑娘哄得开开心心;来日或生离或死别,怀揣的过往也都是美好。 -- 第33页 大夫写完药方,萧成邺正气得没话说,拿着方子直接去抓药,万万没想到,一开门就撞上了顾飞飞。 他此时正处于一种“略有做贼心虚”的微妙感之中,嚇得惊叫了一声:“顾姑娘?!你——” 顾飞飞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一眼挡在门口的萧成邺,随便一个身法,晃到陈约床前。 她跟着陈约走这一路,被万丈红尘点滴浸润,人间声色刚刚顺着五官六感流到了她的心里。但只在顷刻,这些统统被迎头泼上一盆凉水,在早春时节冻结成冰,自心口往外冒着冷气,轻轻一敲,就碎得干干净净。 理智而言,顾飞飞不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没这个理由,可此刻她讲不了理智,只有一种打蛇七寸一般的直觉,要把自己的怒气口不择言地发泄出来。 于是一切心绪统统堆成了两句口不对心的话:“我刚刚听到了。 “陈约,我不喜欢你。” 陈约原本还在想该如何解释,闻言,脸色瞬间一白,迟了片刻,才尽量稳着声音回答:“那抱歉,是我唐突了。” 自从顾飞飞和他认识以来,哪怕在伤重的时候,所见的陈约都未曾像现在这样直白地显出脆弱,让人不忍心。 顾飞飞几度想收回刚刚的话,告诉他这话是故意说的,纯属在气人,或者干脆利落地吵一架算了。可是她从小没和谁动过口舌,没有这项技能。 最后,顾飞飞只抿了抿嘴唇,转身拿了堪舆图,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约眼见她离去,想叫她一声,但张开嘴,终归没能发出声音。 大夫一把年纪,看多了大风大浪,巍然不动。萧成邺尴尬地抓了抓头:“……没事,晚上等她回来,我……” “去抓药。”陈约打断了他的安慰,“……别说了。” 有了路线,顾飞飞这次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清水教分舵所在。 她能闯镇心灯阵,这区区瘴气林更不在话下。这个灵气稀薄的世界没法在咒术法阵上翻出花样,在顾飞飞的眼里,那都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加在一起,可能都远不如一个陈约来得会骗。 她抽出一丝灵力护体,直接进了林子,如入无人之境,随便转了一圈,把机关和布局都记下。 做完这些,见日头还高,她又不想回客栈去,便找了棵树,飞身而上,开始坐在上边发呆。 顾飞飞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看自己,没见对方有动静,也按兵不动懒得理会。 没多一会,那暗中的目光不见了,坐久了也无聊,她便从树上跳下去,沿着来时的方向,慢慢往回走。 时间又回到修炼的时候一样漫长,怎么都熬不到天黑。等萧成邺去客栈送晚饭,顾飞飞已经坐在自己的房间,用小楷整整齐齐写下了整个迷阵的关卡,还画了一张地图——没找到纸,借用了堪舆图的背面。 萧成邺惊喜不已,收下以后,叫顾飞飞去一起吃饭。 顾飞飞不想吃,也不想去看陈约,回答:“不必,我辟谷。” 萧成邺:“……?” 顾飞飞说完就关了门,坐到床上打坐入定,五官六感一隔绝,连敲门都无法惊动她。 萧成邺:“???” 他拿着地图回到陈约那,陈约也不意外没叫来人,只让他装一盒吃的送去,并且妥善收下了那张图。 萧成邺:“不是,你拿走了,我用什么?” 陈约回答:“我给你画一份。” 萧成邺道:“得嘞,少爷,小的遵命。对了,刚刚清水教的闹上门来了,说一天没看着分舵主,肯定是叫我抓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我连人家门都摸不着。嘿,你想什么呢?” 陈约道:“我在想,罗城清水教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可能是罗城运气好,罗城清水教严格得很,不像渝州的,随便入教。”萧成邺一边装饭,一边说,“还有事没事地闹事,生生给钦天监的闲差闹成熬夜做事。” 陈约看着他夹菜,指挥道:“多放肉。” “……”萧成邺要造反了,“是是是,我都装了半盘子了。少爷您茹素,我还得吃呢,给我留点下酒的。” 萧成邺把饭盒送过去,敲门几声,还是没人应,只好搁在门口,说:“顾仙子,人是铁饭是钢,生气也别不吃东西啊。” 屋子里自然没有回音。 萧成邺有点幸灾乐祸,回去寒碜陈约:“刚以为你交桃花,就把人家气走了,不愧是你。” 顾飞飞刚拂袖而去时,萧成邺避着不敢谈及此事,但陈约兢兢业业看了一天卷宗,并没显得很难过,他就忍不住开玩笑了。 陈约几不可见地愣了一瞬间,没听见似的说:“未见得是罗城好运,我认为,渝州清水教一定有特殊之处。” 萧成邺跟他一块忙了一天,此刻听到公事,脑袋都疼,连声求饶:“停!老陈,陈哥,先吃饭!” 陈约遂合上卷宗,淡淡道:“那就安静吃饭。” 萧成邺这才从他的避而不谈里品出些不对劲,不再胡说八道,扒拉了几口饭,还是挂心公事,任劳任怨问:“……为什么特别?渝州有哪不对么。” “我们已能推断,清水教收集灵气,别有所图。”陈约只沾了沾唇,就放下筷子,“他们成立之初,便从罗城来到渝州。入驻渝州一代后,按卷宗顺序,是自北向南、围绕渝州城扩张,看上去并不愿意进到钦天监驻地里惹是生非。但现在,已经时不时在城内活动了。” -- 第34页 陈约沾了些水,在桌上涂画:“顺三峡过白帝城,只需一日就能入荆楚,换做是我,不如选择夷陵。” 萧成邺愤怒了:“是啊,他怎么不去夷陵!那边的钦天监还没落成呢。” “也许夷陵早是他们囊中之物了。”陈约道。 萧成邺:“我插句嘴,边吃便说,一会凉了。” “吃不下,不用管我。”陈约说,“或许大多数分舵都如罗城清水教低调,只有渝州不同。” 萧成邺惊呆了:“……不是吧?为什么啊?” 萧成邺这厮不经吓,顿时愁云满面起来,掏出一壶酒。 陈约起初没在意,谁知这厮离军几年,混得连酒量都不如从前,喝了几杯就撒泼,扑上床就要在这睡。 陈约好容易才将他赶走,终于落个安静,睁着眼挺到半夜,才听隔壁发出了稀碎的响声。 他一推床边的杯子,自己也往下一滚。 ……摔到地上,陈约才发现止疼药一天要吃两次的必要。早上的药效已经分毫不剩了,只能咬住牙关、听着匆匆赶来的脚步,撑过这一阵的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编不下去这个内容提要了,尖叫。 打开目录可以看到如下励志内容:#强迫症是如何坚守原则的# 第23章 顾飞飞辟谷入定,确实不用进食、不理世事,只专注于将灵气运转在经脉中,洗经伐髓。 自从来到这方天地,她还是第一回 运气修炼,但并不生疏。这是刻在骨髓里的本能,即使身在异世,在遇到难处时,这样的灵气运转仍能使她宁心静气。 几个大周天后,再睁眼,顾飞飞听见打更人敲过三下,已经三更天了。 这时候早已宵禁,出门是不成,睡也睡不着。她无所事事地愣了一会,下床点灯烛。 点到一半,隔壁突兀传来一声巨响,还有东西碎裂的声音,她心头一跳,想都没想,便推门跑了过去,正看到陈约狼狈地倒在地上,身边还有一地碎瓷片。 “……你。”顾飞飞先一个法诀收起瓷片,拉住陈约的胳膊,后知后觉地语塞,只憋出一句,“你怎么了。” 陈约道:“不小心。帮我倒一杯水吧。” 顾飞飞扶起陈约,正好手里还拿着火折子,顺便点了这屋的灯,又用法术借桌子上尚有余温的水泡好一杯热茶。 灯火下,陈约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身上透着一阵药香,伏在地上。他黑发未束,凌乱地披散下来,被冷汗贴在脸上。 顾飞飞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翩翩画皮鬼,手上不敢用力,只敢拢着这个人。 陈约回到床榻上躺好,接过茶杯,一闻就发现是浓茶——顾飞飞显然不知道茶叶还能提神,恐怕只是觉得往水杯里扔一点这玩意显得好看。他心说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要的茶水,哪怕一夜睡不着也得喝,只得呡了一口,才放在了床头。 做错事就得道歉,惹人生气合该去哄。陈约清了清嗓子,思忖着准备开口,正好顾飞飞神游半天,这会刚刚回神,突然问了一句:“你不吃止疼的药,就是这样么?” 陈约坦然承认:“是,吓到你了么?别怕。” 顾飞飞始终认为陈约的伤是自己所致,知道他不好受,心里也难过,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道:“抱歉。” 她虽讲了这话几次,依旧认真地重申:“我会负责任。往后我在这里修炼,照顾你。” 说着,顾飞飞还从旁边拖过来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陈约的床头,脸上尽是愧疚。 陈约把她骗过来,无非是要认错,哄她别生气,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看这姑娘大有在这坐一夜的架势,他连忙道:“不必,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必这样……” 顾飞飞忽然想起陈约上午那句“我让她留下来做什么,拖累她照顾我么”,顿时更不是滋味。 那种专挑难听话说的别扭又浮上心头,她道:“你放心,我不会一辈子被你拖累,只不想欠你什么。待找到法器,修为恢复,我替你重塑经脉,此后两清,互不相欠。” 陈约愕然。 顾飞飞说完狠话,自己却并没能感到舒适,反而更加烦闷了。 她从前看话本,向来不能理解口不对心,认为喜欢就该说出来,不喜欢就该拒绝。直到现在,她方才知道,从前自以为的“理所当然”是怎样的旁观者清。现在“当局者迷”,仿佛一时之间,她身体里就像突然长出了两只不受控制的手,一只捂着她的嘴,将所有的真心话都堵回嗓子眼里去;另一只摁着她的胸口,压得人透不过气。 她一眼都看不下去陈约惊愕又难过的样子,匆匆忙忙撂下一句“我入定了”,便干脆利落地断开五官六感。 陈约差点被这话捅了个对穿,好容易捱过身上的疼,又是一阵心痛如绞。他不知道什么是“入定”,唯恐这姑娘什么时候睁开眼,不愿让她看到失态,尽可能令面色无虞,手却攥紧了被子下的床褥。 但这次怎么都熬不到头,陈约只觉得胸口闷得要命,随后突然喉头一阵腥甜,他只来得及拿起床上没用完的纱布捂着嘴……呕出了一捧血。 吐完瘀血,他反而舒服点,陈约擦干净嘴角,第一反应却是去看顾飞飞。 顾飞飞却好像没听到一点动静,还是一动不动,真如不在凡间一样。陈约无声地提了提嘴角,把沾了血的纱布压在枕头下藏好。 -- 第35页 收拾完,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次日一早,萧成邺来时,顾飞飞正准备去清水教分舵再探敌情。 萧成邺招呼道:“多谢多谢,让仙子操劳了!你先吃点东西再去吧?” 顾飞飞早上结束吐纳,首先给陈约施了一道昏睡咒,又加了治疗术,便是期望离开时的时候,陈约还没醒,省得尴尬。 她只看一眼吃的,也诚然好像在一夜间失去了兴致,便回答:“我辟谷。不用谢,我是为了自己。” 萧成邺抓了抓头发,似乎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顾姑娘,我替陈约说句话,他……” “不用。”顾飞飞猜得到他要说什么,“我做完自己的事,离开后,和你们不会再见了。” 萧成邺还要再劝,却看到陈约悄悄睁眼,警示地看了他一眼,遂改口:“对了,罗城回信了——” “哦。”顾飞飞点头,“这是你们的事情,我只管凡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顾飞飞前脚刚刚离开,陈约便问:“信上怎么说?” “说我太惨了,一早起来就要给你跑腿。”萧成邺没好气地放下一碗粥,“先吃饭,少爷,可让我喘口气吧。” 陈约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萧成邺没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好吧,希望你看完了还能吃进去东西。罗城怕打入敌人内部需要时间,让陈大人着急,干脆抓一个审问,用了一点不上台面的东西,问出……和你说的一样,这教派确实遍布全国,保守估计现在可能有三成的人都在念那个咒。” 陈约沉吟片刻:“我来时没有发现,飞飞也没感觉到,他们隐蔽得很好。” “这情况我说了,人家审讯的时候提了一句。”萧成邺说,“你回想一下,是不是你们一路上,用过什么术法?清水教能查到灵力波动。” 陈约瞬间想到了顾飞飞的治疗术。 萧成邺说:“那就没错了,你还挺有排面的。清水教东起京畿开始,一路传讯到西南,为了你们,要警戒一个月,随时避让。” 陈约蹙起眉头:“倘若如此,为何渝州没有警戒?” 萧成邺回答:“审讯时间有限,没问得太清楚,只知道渝州的分舵主有些特别。” 按照小龙坎外的布置,顾飞飞几乎确信,如果清水教是找到下一个法器的地方,那这个法器必然藏身在此。 只见一入迷障,四周就是一圈隐蔽的摄灵阵,看似将方圆几百里内“信徒”榨出的灵力归拢于此,实则组成了一个更大的接收阵,足够接收全国各地传送来的灵气。 但这被顾飞飞在图上省略了,她不想让陈约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否则他肯定又要躺不住。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在她眼里,只要趁早解决了渝州的清水教、拿到那件使清水教发展壮大的法器,那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了。 顾飞飞手里拿着一张修改过的显灵符,在瘴气林里兜兜转转。 ——即使“信徒”和“教众”都被吸取着生命,但他们一无所知地付出,并不会产生怨气,须得改成追踪灵气;而顾飞飞自己就是一个巨大的灵气源头,无疑让这件事更加困难了。 她原以为此行还要废些心力,恐怕要潜入这个分舵内部,但还不等摸到大门,符篆骤然一偏,发出了更强的光。 顾飞飞猛一转身,只见一只硕大的竹熊出现在她身后几尺处。 她还记得这玩意去张大嫂家里抓过鹅,警惕地退后半步,正做出防御姿态,只见……竹熊啪叽一下躺倒了,惹得地面轰然摇晃,竟然还撒娇一样地挥了挥前爪。 顾飞飞:“……?” “哦豁——!”一个约十六七的小姑娘从竹熊毛茸茸的皮毛里窜出来,高举双手,笑着说,“看我——这里!你好啊!” 顾飞飞:“……?”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是后台抽风,我想给甜文标签改成励志人生。 毕竟主人公谈恋爱,可能有酸有甜。 作者编内容提要,一定非常励志。 第24章 姑娘滴溜溜地一滚,从竹熊身上滑下,站到地上,用手一拍,那竹熊便欢天喜地跑了。 “懒死你算了。”她嘀咕着,蹦蹦跳跳地杵到顾飞飞面前,笑眯眯地说,“你就是那个挪走我阵法的人,我记得你,大宝也记得——大宝就是刚刚那只蠢熊。” 顾飞飞问:“你是谁?” 小姑娘说:“我叫白小宝,是清水教的渝州分舵主,要是没猜错,你应该是来找我的。” 顾飞飞简直被她的坦然震惊了,礼尚往来地说:“我叫顾飞飞。” “我记住啦。”白小宝说,“那你现在找到我了,快抓我走吧!” 顾飞飞:“……?” 不到一刻钟后,顾飞飞捆着白小宝,“挟持她”出了瘴气林,一前一后地走进渝州热闹的地段。 白小宝大喜过望:“天啊,我总算遇到一个厉害的人了,快快快放开我……这有好多吃的啊!” 顾飞飞解开她手上的缎带,重新束在头发上。 白小宝以猛虎下山之势扑进这趟人间烟火气极浓的街道,穿行在各大商铺内,左看看右望望,仗着一张小脸讨喜,居然一路下来蹭吃蹭喝,一个铜子也没花。 “我的天啊!”白小宝拉着顾飞飞,由衷道,“天杀的清水教,快闷死我了。” -- 第36页 顾飞飞问:“……你不是舵主么?” 白小宝回答:“这件事呢,有些复杂,还是一件有点丢脸的事。我第一天认识你,说得太多就不好啦。如果这几天你还过来,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顾飞飞想了想,说:“我要找一件法器,你见过么。” “这个能说,我知道,是一本书。”白小宝比划了一个指节,“就这么大。” 顾飞飞问:“在哪?” “这个嘛。”白小宝说,“你后天来找我,我再和你说。这些事都不着急,耽误之急,是我们没有钱……别看我,我猜你身上没钱,不然你刚刚肯定买东西了。” 顾飞飞:“……” 顾飞飞会带这姑娘出来,一是因为她身上带有灵力,且这灵力纯粹干净,不掺杂质,可见并非恶人;二因为……她想起了自己。 早些年,顾飞飞也是这么站在顾家的门口,等姐姐来带自己出去玩。白小宝比她还惨,连个姐姐都没有。 “喏,我看你心情不好。” 白小宝在城外找了个沿江的小亭子,拉着顾飞飞坐进去,趴在桌子上,“我记得还有个男人,跟你是一伙的。今天没看见他,你是不是和他吵架啦?” 顾飞飞想了想,这是她和陈约的事情,似乎不宜对别人说;但她又诚然挺想说一回,省得自己憋着。 白小宝道:“讲讲嘛。我从前的小姐妹,总是凑在一起聊心事。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也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大家就能算朋友一场了。更何况我要无聊透了,你讲讲嘛。我保证不利用你干坏事。” 顾飞飞并不怀疑她,灵力的纯正不能做伪,她垂下眼,也学着趴在桌子上,说:“……嗯,吵架了。” 白小宝说:“哪有你这么讲故事的,接着说前因后果,不然我哪能听懂?” “他骗我。”顾飞飞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想瞒着我,我很难受。” 白小宝伸懒腰,往后一仰,再坐没坐像地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顾飞飞:“那不是很正常?举个例子,如果我让你带我出来,但是山下埋伏了一万个人,把你抓走,你难过么。” 顾飞飞摇头。 “对,因为我们第一天认识,你不在乎我。”白小宝空出来的手打了个响指,“你难受,是你在乎他。再问你,他为什么骗你?” 顾飞飞回答:“他不想让我担心。” 白小宝说:“好吧,那我懂了,他也在乎你。你看,你在乎他,他心里有你,这是一件好事,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顾飞飞也有些茫然。 “你难过,我猜不是自己悄悄难过,还要和他闹。”白小宝眨眨眼,“要说伤他心的话,不理他,和他生气,对不对?” 顾飞飞:“……” 白小宝闲不住,一边说还一边薅地上的草,薅住一根毛毛狗,摘下来放手里玩:“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就叫恃宠而骄。其实呢,看他难受你也不好受,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看你的眼神,我都说对了。这就对了,我话本子看得特别多,你有什么都可以问我。只要不嫌我话多,我都给你讲得明明白白。” 顾飞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拽了一根毛毛狗,学着白小宝的样子玩,被毛茸茸的触感吸引了。白小宝又给她找了一根又大又肥的。 顾飞飞摸着绒毛,一下子张不开嘴问和陈约有关的话,于是蹩脚地随便说:“你为什么话多?” “……”白小宝说,“我甚至怀疑你在骂我。这也不怪我吧,平时没人和我说话,难得出去几次,还要当圣女……你懂吧,圣女就是不说话、往那里一站的人。” 顾飞飞深有体会。 白小宝说:“我可憋惨了,你再继续问,给我个说话的机会。” 顾飞飞豁出脸皮了,问:“那我……为什么想让他伤心?” 白小宝道:“这个,我想想。可能是他让你难过了,也可能是他表现得伤心,就相当于在乎你?你和他说什么了。” 顾飞飞:“……说我不喜欢他,和他两清,以后互不相欠。” 白小宝:“……” 白小宝竖起拇指:“……你这不是和他闹脾气,你是想踢了他换个新的吧!我建议你和他好好聊一聊,而且想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欢他,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顾飞飞默然。 陈约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何尝不知他们两个人之间难求长久,这问题恐怕还不如不想,想了反而闷。 白小宝看她不说话了,道:“一会你再帮我个忙呗?” 聊心事可能是促进友谊发展的最好方法,顾飞飞问:“什么?” 白小宝笑道:“……你和我打一架呗?别打得太狠了,显得我英勇反抗,逃出去,辛辛苦苦回到分舵。” 顾飞飞:“……” 眼看日头西落,白小宝先掏出一张纸、一支笔,她念着,让顾飞飞写下了不少清水教的事,然后先就地打了三个滚,蹭满一身灰,再和顾飞飞“打”了几回合。 顾飞飞以为白小宝学过武,一掌下去,只收了几分力,没有太多保留,居然直接把她推出几米远。 白小宝一声尖叫,抱头捂脸:“……你怎么会打架!” 顾飞飞:“……你怎么不会!” 白小宝捂着屁.股,赶紧说:“行了行了就这一下!停战!” -- 第37页 顾飞飞歉意地看着她,白小宝只好道:“没事,明天记得别用这招,太狠了。那明天见?” 顾飞飞说:“明天见。” 白小宝一蹦一跳地回去,顾飞飞落后了一柱香,才回客栈。 渝州的天色好看,一到傍晚,漫天红霞,壮丽绚烂,顾飞飞一路看着,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上楼时,她恰好遇见萧成邺,把那张抄着一堆东西的纸给了他:“我今天听到的。” ——这说法是白小宝教的,白小宝将信息情报编成对话,语气活灵活现,令顾飞飞记录下来。 如果在这里的是陈约,恐怕一眼就能看出顾飞飞有意隐瞒,但萧成邺不行,他满心欢喜地收下,说:“好,谢谢你。我这就和同僚去分析。” 顾飞飞想问他,今晚不去和陈约一起吃饭么,但还是没问出口。萧成邺自然也读不出这种心事,告辞跑了。 顾飞飞犹豫一阵,直接去了陈约的房间。 她推开门,陈约侧过脸来,说:“吃的在桌子上。” 顾飞飞看了眼。 “不想吃也不必勉强。”陈约道,“今日去哪了?” 顾飞飞坐在他床边,双手结了一个治疗术,往他身上摁下:“小龙坎。” 陈约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只叮嘱:“注意安全。” 顾飞飞徒觉得尴尬,说:“……我去修炼。” 她闭上眼睛,却不能完全入定,而是想:“……我和他怎么好好聊呢?” 显然,顾飞飞一个从小到大就没好好和谁聊过的人,想不出这么艰巨的任务该如何完成,只能浪费时间。 她想:“……问白小宝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小宝:你知道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咩~ 顾飞飞:守护全人类。 陈约:恪尽职守,活到最后一刻。 程泉:好好做人,天天向上。 萧成邺:有花有酒,潇潇洒洒。 白小宝:不,是喘气。 第25章 陈约本想劝顾飞飞回房休息, 可顾飞飞一直合着眼,陈约几?度张嘴,都没能问出?话来?, 直到睡着。 他夜里睡得不踏实, 时?常会做梦,这一晚许是心里惦记,就梦到了自己?说:“飞飞,回去睡吧。” 梦里的顾飞飞冷淡地说:“我不用睡觉。” 陈约哭笑不得:“怎会有人不用睡觉?” 顾飞飞说:“我又?不是人。” 说罢, 梦里的顾飞飞忽然背后生出?一双羽翼, 转身就飞走了。 陈约蓦然惊醒。 此时?尚在午夜,顾飞飞仍坐在那,没和他说话, 也没有飞走,坐得笔直,让人看不出?她是否睡了。 陈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想碰她一下,可还没碰到, 便突然回神:“……太?失礼了。” 他不知道顾飞飞的心意,或者说, 目前所知道的, 都是这姑娘对他说拒绝。诚然有气话在里边, 但是万万不能赌一份不确定的喜欢, 就贸然亲近。 陈约收回手,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回再睡不着了。 待到早上?, 顾飞飞依旧在他身上?放了两道法术。尽管她修为?不全,陈约没睡着, 但觉察这姑娘不想面对自己?,他还是没能开口。 “……嘿!”顾飞飞刚出?门,萧成邺随后来?到这,一进门就说,“顾仙子去哪了,看她还挺开心的。你们两个和好了?” 陈约说:“没有。” 萧成邺奇怪道:“我看她满面春风的……” “慎言。”陈约淡淡道,“你如果好奇,不如直接去问,好过胡乱猜疑。” 萧成邺早些年没少被?陈约这副表情派去加训,立刻噤声:“那个,说正?事。” 他把吃的递给陈约,道:“昨天?我回去的时?候,顾仙子给我一份情报,我连夜核查整理,发现挺有用的,给你看看。” 他将顾飞飞带回来?的纸张和整理后的结果一并拿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我怎么感觉……有人要反。” 陈约啼笑皆非:“此人在全国?各地布局,传播清水教,已经是司马昭之心。我看一下……” 他接过东西一看,面色渐渐凝重,拿出?之前顾飞飞画的地图相比对:“飞飞记东西,多?用简写。笔迹是她的,但这样事无巨细并非她的风格。” 萧成邺道:“我派人看着她?” “不必,”陈约道,“无论遇见什么事,她都有脱险的能力。一直跟着,反而招她不喜欢。既然上?边的内容已经核实,她遇到的……也未必是什么危险。” 如此过了几?天?,顾飞飞早出?晚归,陈约也按她心意,早晚装睡。见顾飞飞精神尚好,陈约也放了心,任她打坐,不再劝什么。 萧成邺得知后痛心疾首:“你这,要哄就哄,要剖白就剖白,喜欢还能憋回去?如此拖着,岂不难受!” 陈约在看卷宗,闻言后在那一页停了许久,道:“她不想说,我就不提。更何况,我也许对她的答案有些畏惧。” “……”萧成邺长叹一口气,“你可真是。对了,昨天?我的人在街上?碰到她了,顾仙子和一个白衣小姑娘一起,看身形,有可能是清水教的分舵主。两人看上?去挺亲近,那些情报恐怕就是从这来?的。” ——近日?来?,顾飞飞已陆续将清水教的窝点、人手、守卫布置等等尽数带回来?,有用的冗余的,好像要把清水教摊开在钦天?监的面前,生怕给的提示不足。 -- 第38页 陈约面露惊讶,扬起眉梢。他原以为?顾飞飞认识了什么民间义士,人多?就难免各有打算,清水教里有几?个意图倒戈的也属正?常,只是未能想到,这个人是渝州清水教的分舵主。 萧成邺有些得意:“料事如神的陈大人也惊到了吧?我昨夜和同僚谈了谈,感觉着可能是一笔情债!” 昨晚发现顾飞飞和白小宝的,是个眼尖的兄弟,对人过目不忘,一眼就发现那女子背影和清水教分舵主一样。鉴于?这些天?的情报、两人看上?去相谈甚欢,他便没有去惊动,而是偷偷告诉了萧成邺。 渝州清水教地位特别,加之教主竟是这样一位美丽妙龄女子,此刻分舵主带头泄密,有人怀疑白小宝本就是教主的情人,此番闹了别扭,才有眼下的情况。 “……倒也说的通。”萧成邺不由想起某些露骨言语,不禁尴尬地咳了一声,用委婉说辞道,“还有人建议咱们趁虚而入,省得过几?天?分舵主和教主和好了,又?是铁桶一片。” “……你们是办案,还是看热闹?即便有私情,我也不认为?那位将布防如数家珍的分舵主,会是一个草包人物。”陈约放下案卷,揉了揉额角,“但凡是女子身担职务,就想这些有的没的。当心我回去告诉你大哥。” 萧成邺大惊:“不是!我就一转述,我可什么都没说!” 陈约道:“你最好是。世上?嚼舌根的人多?,可你出?身萧氏,自幼学书?明礼,即使天?高皇帝远,也不该忘了君子一言一行应遵循怎样的原则。” “好,记着了。”萧成邺道,“但你变化不小啊,我记得从前咱们回京,夹道都是大家小姐,掷果盈车好不气派,你最不耐烦,嫌她们挡路。那会我还教你耐心些,在京城呆久了,倒变成你教我了。” 陈约诚实回答:“现在也不耐烦。京城贵女活得如同玩物,宫里养的猫狗循着食物,她们不过是换成胭脂水粉。岂止我不喜欢,恐怕她们自己?都活得憋闷,人生来?不该如此,都是教化不当。” 萧成邺惊讶:“你没事还琢磨这个?” “是,”陈约道,“我想建议陛下开办女学。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朝中对是否重用寒门的争议颇多?。如果能有所成,巾帼未必嚷须眉。但这是后话,那位分舵主——” “盯着了。”萧成邺说,“到底是清水教的,我怕顾仙子遇到什么,叫人悄悄尾随。” 白小宝一早就在瘴气林里等着,顾飞飞已经能轻车熟路地绑她,踏风一道,将人偷渡下山。 “再快点!”白小宝单手搂着顾飞飞的腰,另一只爪子胡乱挥舞,兴奋得张牙舞爪,“你现在是用轻功,还是用飞的,能教我么?” 顾飞飞不过是用了普通的御气法诀,不涉及家学,毫不犹豫道:“能。” 白小宝却?又?反悔了:“还是算了,你带我飞就好,我懒。” 顾飞飞说:“你身上?有灵气。不难学。” “我身上?是有,”白小宝道,“可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能用。” 顾飞飞:“嗯?” 白小宝道:“就像你身上?的钱咯,也没看你用!” 顾飞飞身上?的银子,都是之前程泉和陈约给的。在她看来?,无功不受禄,即使推辞不过收下,也并没有动用。 陈约还劝她:“都是你帮忙的报酬。” 顾飞飞却?道:“太?多?了。” 最后,陈约的钱被?退回去大半,程泉钱倒还是放在顾飞飞那里,但只做暂存。顾飞飞所得报酬,按她自己?的要求来?算,便只有让陈约包办了衣食住行。 在她看来?,身为?修士,为?普通人解决困难,本就是分内之事,不该谈酬劳的。 推己?及人,顾飞飞懂了白小宝的意思,她身上?的灵气统统来?自别处——确切说,就是每日?诵读咒语榨出?的那些。 顾飞飞愣了:“那如果……夺走你的灵力,你会如何?” 白小宝落地一晃,扑在顾飞飞身上?,毫不在意地说:“会死咯。” 她的语气浑像在说萝卜白菜汤都很好喝一样,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早就和你说了,这件事真的非常非常让我没脸见人。” 白小宝原来?并非清水教中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在罗城乞讨。 这天?她在街上?看到一金灿灿的东西,便好奇地捡走了。她见过别人咬金子,学着那个样子,把这玩意往嘴里一送……那东西居然自己?滚进了她的肚子! 白小宝顿时?紧张得要命,蹲在地上?扣着嗓子眼要往外吐。东西没吐出?来?,却?被?人带走了,当了个“分舵主”。 白小宝总结道:“所以呢,话可以乱说,东西不能乱吃。我吃的那个,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对不对。” 顾飞飞沉默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听白小宝所说,她已经有了猜测,但摸到脉相才能确定,这件法器正?是一本百闻录。 顾名思义,那是一本书?,但凡记载于?上?边的东西,都会被?服用的人所习得。最早,百闻录作为?一些世家子弟开蒙所用,后来?发现这样学的东西实在只能流于?表面,遂渐渐淘汰了。不过在学生之中,这物件倒一直很抢手,尤其是大考前后,实乃背诵之良方。 -- 第39页 一件百闻录只能一次性使用,一经入体,就没法取出?,正?如白小宝说的,那些阵法符篆刻在了她的心里,想要解决百闻录的影响,唯有杀了她这一条路。 两人进城,白小宝闻到了香气,突然说:“飞飞,我们今天?去挣钱吧!” 顾飞飞:“……?” 白小宝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拉着顾飞飞跑进小巷子,找到一间茶馆,道:“我知道你有银子,借我一块,肯定还给你!” 顾飞飞犹豫片刻,拿出?一锭。 白小宝:“……” 白小宝:“……碎银就行了,飞飞,我现在简直想躺下求你养我!” 顾飞飞:“………………” 顾飞飞对麻将这玩意的认识甚少,只能跟着白小宝,看她大杀四方。 顾飞飞想:“就算输掉也没事,我还可以……去卖艺吧。” 但她已经知道这话不能说了,白小宝才千叮咛万嘱咐过,进茶馆后坚决不能说半个“输”,否则不吉利。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飞飞守口如瓶的缘故,一上?午的光景,白小宝赢了个盆满钵满,麻将桌上?的对手换了三轮。中午时?,她已经能阔气地提着一兜银子,和顾飞飞说:“走吧,我带你去最贵的酒楼!” 两人一路走,一路把吃喝玩乐都试了个便。顾飞飞不懂的,白小宝统统了解,而白小宝看不懂的戏法门路,顾飞飞则一眼看穿,偷偷给她讲。 白小宝由衷地说:“可惜没那么多?空闲了,不然我们可以摆个戏法摊子,我去吆喝你来?变!” 顾飞飞想了一下……倘若被?顾家知道,她恐怕要被?绳之以家法。她从小没吃过板子,只是这么想一想顾家长辈会露出?的表情,她都想笑。 白小宝得意洋洋:“你看你看你都笑了,觉得我的主意不错吧!” 中途,顾飞飞几?次感觉有人跟踪,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实在一眼看不到是谁。 白小宝问她怎么了,顾飞飞如实回答。 白小宝无所谓地说:“肯定不是我们教的,没闻到他们身上?那股腥味。我刚刚打牌那么厉害,又?生得年轻漂亮,估计是有人对我一见倾心了嘛,正?偷偷看呢——你也长得好看,也没准是看你哦。” 顾飞飞:“……” 反正?也没有被?行刺,被?看一眼不疼不痒,两人只管去酒楼。 酒楼旁边有个铁匠铺子,白小宝一看,又?来?了精神,拉着顾飞飞去,问她又?什么兵刃。 顾飞飞说:“剑。” “那我要你们这最快的剑!”白小宝扔下几?块银子,“一会吃完饭来?拿。” 看起来?她的银子远高于?剑的价格,店里小二两眼放光,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 顾飞飞问:“你买剑做什么?” 白小宝说:“送你。银子呢,赚回来?就是要花的,今天?一不小心赚多?了,一起花嘛。” 顾飞飞道:“你要留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好吧。”白小宝拿一块碎银揣进怀里,“这就够了,我可不会功夫,揣多?了沉得慌。飞飞你听过没,人生得意须尽欢,管那么多?以后呢?走吧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鱼,是一条肥鱼。我觉得自己值得一个收藏。嘤嘤嘤,可以么,人家家超想被收藏的啦!(挥动鱼鳍) 第26章 渝州城内最?大的酒楼经营百年, 从前朝就在这,一直屹立不倒。白小宝闻名已久,踏进门槛的时候, 激动得差点绊倒, 还是被顾飞飞提进去的。 白小宝扁扁嘴:“不怪我笨,是门槛的问题。” 小二赔着笑给她点了菜,菜谱上都是些“百舸争流”“烟花柳绿”之类的,顾飞飞在一边听着, 连菜名对应的是什?么东西都猜不到。 点完菜, 旁边没有别人了,白小宝偷偷说:“看到了嘛,这就叫附庸风雅, 好好的名字不叫,非叫得乱七八糟。你猜猜‘峨眉山月’是什?么!” 顾飞飞茫然?。 “就是香椿炒蛋!”白小宝说,“改成这个名字, 能比外?边做的贵了好多。” 顾飞飞问:“那‘醉留春风’是什?么?” 白小宝嘿嘿笑道:“这个嘛,倒是就这么叫的, 是酒。” 她们两人统共点了五六个菜,还有一壶酒, 一下子花掉了口袋里?近半的银子。白小宝毫不心疼, 说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还给顾飞飞倒了三杯。 顾飞飞没喝过这玩意, 看别人大口喝, 以为就是带了什?么味道的水,结果被酒精冲到嗓子眼?, 咳得昏天黑地。 白小宝哈哈大笑:“你……哈哈哈哈哈喝点茶喝点茶,我算知道了, 为什?么大人总喜欢用筷子给小孩沾酒,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太可爱了!” 顾飞飞:“……” 顾飞飞喝第二杯的时候小心了点,终于品出?了几分味道,明明是又?辣又?呛的玩意,但喝着喝到嘴里?,便叫人想再喝,还有微微回甘。 白小宝说:“酒能消愁,当然?是好东西,喜欢就对了。” 顾飞飞把第三杯也喝了个干干净净,她试着想了想陈约,如实地道:“可我还是很愁。” “那你和我说说。”白小宝再次给她倒上酒,壶里?不够,她索性又?要了一坛子,“没准我知道应该怎么办啊,那你就不用愁了。喝酒嘛,要边喝边扯淡,才好喝又?好玩。” -- 第40页 顾飞飞想了想,说:“你昨天让我和他聊一聊,应该怎么聊?” 白小宝喝得脸上通红,一下子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哦,那个陈什?么什?么,我还查了他。我和你说,你就扑倒他,一把抱住!” 顾飞飞:“……查他?” 白小宝边说边演,扑上来死死搂住顾飞飞:“是咯,我是清水教?分舵主,查人可方便了。听我说,然?后?你就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他肯定喜欢你,你问完再说,‘我也喜欢你!’就顺利在一起了嘛!” 顾飞飞:“………………” 白小宝不满道:“你对我的办法不满意么!” 顾飞飞诚恳地回答:“不是,你勒得太紧了。” 顾飞飞有灵力护身,千杯不醉,白小宝喝完酒疯闹归疯闹,也不至于全无理智。店小二上酒上到手?软,最?后?直接让老板来劝:“二位姑娘别喝啦,喝多了难受得很。” 白小宝大手?一挥:“好吧,给你个面子!走啦!” 白小宝说要去昨天的亭子里?吹风,可下了楼,才发现外?边已经是夜色阑珊,漫天霞光几乎散尽,月亮已经清楚地挂在夜空上。 白小宝站在大街上愣了愣,说:“我得回去了。喏,这是取剑的凭证……这个是今天给你带回去的东西。” 顾飞飞接过两张纸片,她想打开第二张纸看看,却被白小宝嘻嘻哈哈地拦住,说:“不许拆,回去给你那个……陈什?么什?么,让他看。” 顾飞飞便依言收好。 “你送送我吧。”白小宝背着手?,边走边说,“顾飞飞,你真是好听话,我不让你看,你就不看。那我让你做别的事,你做不做?” 顾飞飞回答:“不违反律法,不伤害别人,我听你的。” 白小宝说:“那就好,我太喜欢你啦。” 白小宝一蹦一跳,当地上的青砖是格子,跳来跳去。顾飞飞学着她,也一点一点往前跳,开始几下的动作僵硬,不过很快就学会了。 “如果我能重选,一定不碰那个‘百闻录’。”白小宝忽然?说,“我自从吃下去,经常不舒服,身体里?边热、外?边冷,还疼,脑子里?嗡嗡直叫,没日没夜地念什?么阵法咒语。” 顾飞飞说:“你并非修士,接触法器,难受几日是正?常的。百闻录亦有开蒙的用处,那时在为你筑基。” “可是我不懂,我以为自己中毒了。”白小宝说,“忽然?有一个人说能帮我,我就跟他走了。” 白小宝忽然?站住不动,顿了顿,说:“可他是个骗子。” 顾飞飞:“嗯?” 白小宝不想跳了,拉着顾飞飞,边走边说:“他让我默下来脑袋里?的术法,我怕他拿了东西不认账,骗他说默不下来,只?有需要的时候,才能靠直觉画出?来。他就带我来到渝州,搞出?来一个清水教?,还让我当分舵主。 “我那时候第一次有吃有喝,不愁明天没地方睡觉,觉得他对我特?别好,是那种我要星星、他能把月亮一块打包过来的好。你看,之前他让清水教?所有人蛰伏不出?,我天天跑去偷鹅烤了吃肉,他也没说什?么……我肯定就喜欢上他了啊。” 白小宝讲着讲着,忽然?哭了,“但他早成过亲了,他根本不喜欢我。” 顾飞飞听出?此人是清水教?主使,等白小宝哭够了,问:“他是谁?” “他是个让我当替死鬼的混账王八蛋。”白小宝骂完,抽噎着擦干眼?泪,又?忽然?好像没事了一样,“我不能说。但是你会知道的……对了,你的剑快么?” 顾飞飞点头。 白小宝说:“快就好,我喜欢很快的剑。就送到这里?吧,你明天找来,记得带上剑。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总该让我也看一眼?。” 顾飞飞说:“好。” 白小宝又?说:“我查过了,你喜欢的人不是个混蛋,飞飞,你要好好和他聊一聊,别再生气?了。不管为了什?么,都不如忘了他的,现在好好开心一回。” 顾飞飞还是点头,目送白小宝走远。她想起陈约那天和大夫说的话,心想:“……那忘不了呢?”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在街上呆到了快宵禁的时候,可能是最?后?聊的那番话沉甸甸的,顾飞飞心里?不安。她稀里?糊涂地折回铁匠铺,才发现这时间早该关门了,只?好匆匆回到客栈。 陈约的房间还亮着灯,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便听到里?边问:“回来了?” 顾飞飞便不好再犹犹豫豫,推门而入。 陈约今日靠坐在床上,面带倦意,屋子里?的三把椅子大致被归拢回原位,但能看出?挪动的痕迹,可能是来了好几个人,商量他们的事情。 陈约笑了笑,闲谈一样地问:“今天去了哪,回来得这么晚。” 顾飞飞差点想说“不关你的事”,但想起白小宝的话,还是把这番别扭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尽量坦诚地说:“出?去找……清水教?的分舵主了。” 她倒完水,拿给陈约,陈约接在手?里?,眼?睛望着她。 顾飞飞莫名不自在,还有一点紧张,感?觉似乎要发生些什?么。她拿出?白小宝给的情报,塞给陈约,说:“……给你。” 陈约接过来,只?见纸张上仅写着一个大字,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了笑,妥善折起:“飞飞,我有话和你说,可以么?” -- 第41页 顾飞飞垂眼?看着那张纸,说:“好。” “你大概听到了,我心悦你,所以总知道怎么样会让我伤心难过。”陈约说话时还在微笑着,声音温和,好像谈论的并不是一件难过的心事,而是什?么温馨的话题,“但是飞飞,喜欢这件事,远不止如此,你还可以让我为你做些别的。” 顾飞飞愣住。 第27章 见顾飞飞愣住, 陈约掀开杯盖,喝了一口,道:“我喜欢你, 就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情。譬如?这杯茶, 即便里边有毒,只要是你拿来,我也会喝。” 顾飞飞:“……没有毒。” “我知道。”陈约意有所指地说,“你只需记得, 无?论?是什?么事, 只要你需要,都?可以找我……不需要你回应什?么,明白?么?” 顾飞飞皱了皱眉, 又开始觉得胸口憋得慌,她看茶杯不顺眼,拿去放在桌子上, 再坐回来,闷声道:“……你又不欠我什?么。” “欠的。”陈约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 堵在喉咙口几天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是我的错, 不该瞒着你, 我说错话了, 让你这几天都?不快活了。” 这一瞬间?, 顾飞飞忽然懂了自己在别扭什?么, 她想得到的无?非是让陈约把?那些话收回去。 或许是酒意来迟,她竟像白?小宝说的那样, 拦腰搂住陈约,把?脸埋到他的颈窝里, 好像只有这样的亲近,才能弥补起之前的疏远:“我……也说错话了。” 陈约被抱得浑身一僵,难得没有让她放开,而是生涩地将她搂住:“没关系。” 顾飞飞小声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陈约回答:“嗯,我知道。” 顾飞飞说:“也……没有想和你两清,两不相欠。” 陈约低低笑了一声:“嗯,知道了。飞飞,这样的话,以后不要乱说。我听了真的会难过……” 他的话戛然而止。 顾飞飞哭了。 陈约只好轻轻拍着顾飞飞的后背,听她从无?声啜泣,到哭出声来,就这么陪着她哭。手边没有帕子,他只好用衣袖擦顾飞飞的眼泪。 待顾飞飞哭的声音渐小,陈约哄道:“别哭肿了脸,要疼的。我错了,往后听你的。你想去哪里、喜欢怎么样都?可以。” 顾飞飞不肯抬头,将脑袋搭在陈约的肩上,又点了下。她压住喉咙里的战栗,喘匀气,十分当真地说:“……我喜欢你好好躺着。” 陈约:“……” 陈约哭笑不得:“好,别的呢?” “……暂时没有。”顾飞飞回答得还?很严谨,她从陈约怀里爬起来,自己抹了一把?脸,说,“你躺下。” 陈约无?奈地躺好,顾飞飞说:“就这样,不许动。” “飞飞,”陈约试着讨价还?价道,“我总不能一直躺着,有事的时候,能允许我偶尔起来么?” 顾飞飞看上去犹豫了一下,陈约笑了笑:“等你恢复修为,总会治好我,不是么?” 这下顾飞飞被说动了,终于点点头。 陈约看着她,看得心情久违地舒适——这话纯属在逗顾飞飞呢,但这傻姑娘挺当真的,认认真真地在脑海里考量过,陈约就知足了。 倘若真有什?么事情,即便顾飞飞不应,他该去也要去的;但顾飞飞此刻应一声,他就很开心。 他至今也不敢求两情相悦,即便顾飞飞的态度显而易见,他仍不会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我么”。 陈约看来,他们两个仍是一件注定了没有结局的事,只不过萧成邺的态度也对,人生偶尔就该及时行乐,例如?找找这样的慰藉。 天色太晚了,陈约道:“好了,今天可以回房去睡了么?” 顾飞飞从前诚然有一点“白?天不敢面对,便晚上来守着”的意思,但是此刻白?天的话说通,她仍觉得这人需要照顾:“我陪你。” 陈约愈发觉得自己当初摔那一下是个错误,得不偿失,他略有不自然地说道:“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摔倒了,那只是个意外。” 于是,在陈约只差赌咒发誓的保证中,顾飞飞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久违地躺在床上,原本?还?想吐纳一番,可挨上枕头,居然被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她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般无?二的人。 顾飞飞瞪大了眼睛:“姐姐!” “嗯。”这女子小跑过来,牢牢搂住了她,虽然激动,可有条不紊地说,“飞飞,听姐姐说,不管遇到什?么,你都?不要慌。没事的,我会想办法……” “姐姐。”顾飞飞犹豫道,“我……不慌。” 她低下头,盯着脚下的云彩,还?是忍不住笑了:“我遇见了一个假道士,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很好的。” 梦里不知身是客,顾飞飞与姐姐讲遍了自己遇到的人,这些日子的故事生生填满了这一夜。 到醒过来后,她才缓缓发觉,那是一个托梦,姐姐找到她了——这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可在此时此刻,顾飞飞竟还?有一点茫然。 甩开那些有的没的念头,梳洗后,顾飞飞来到陈约的房间?。一见到他,顾飞飞便忍不住说:“我……梦到姐姐了。” 顾飞飞像避讳一样,只含糊一说,陈约不懂托梦,当她思念亲人,便说:“梦到什?么了,可以讲给?我么?” -- 第42页 顾飞飞如?实说:“我和姐姐说,认识你以后,我过得很好,她不用担心。” “我今天来得早吧!”萧成邺突然破门而入,“我——嗯?你们和好了?打扰了打扰了……” 见事不对,萧成邺想跑,被陈约面无?表情地喊住,只好提着早餐回来,准备把?自己的上供给?顾仙子,博得一些生机:“可算是和好了,顾仙子你不知道吧,陈约都?急得吐血了。” 顾飞飞:“???” 陈约淡淡道:“你不用听他的。” 萧成邺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求生欲可能放错了地方,但紧要关头他也不敢信这虚无?缥缈的,继续努力说:“我可没胡说,不信你看他枕头……” 陈约想制止已来不及,顾飞飞毫不客气地俯身查看他的枕头……果?然找到了枕头下露出的血迹。 顾飞飞蹙起眉,陈约连忙解释:“瘀血,吐出来反而好些。” 萧成邺只觉得连气温都?要降低了,想放下早点就溜,顾飞飞却先他一步,说要去取一把?剑。 陈约赶紧抓住她胳膊,道:“……不行。” 他这语气居然带着一点耍赖的意思,萧成邺登时没眼看了,顾飞飞却心里一软,坐回来问:“……为什?么?” 陈约道:“我昨天才把?你哄回来,万万没有今天惹你生气的道理。” 顾飞飞说:“……没有生气。” 陈约问:“一点都?不介意么?” 顾飞飞不会为了脱身就撒谎,坦诚地说:“不算是介意,只是心里不舒服,可能晚上就好了。” 陈约笑了:“会不理我么?” 顾飞飞认认真真说:“应该不会?” 陈约抓着她不放了,顾飞飞问:“你为什?么抓着我?” “我怕你不理我。”陈约轻声说,“我一放手,你就此出去,不回来了呢?” 萧成邺差点酸得当场吐出来,只想指着陈约这厮的鼻子骂他不要脸,顾飞飞却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声音都?温柔了很多:“我不会不理你,也不会不回来的。” 陈约这才松开手,说:“好,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确信是甜文# 陈约:我什么都听你的。 顾飞飞:好,我想吃火锅串串抄手锅子蒸菜红糖糍耙…… 陈约:破产.jpg 第28章 顾飞飞晕乎乎出门?去, 先?往小龙坎那边走,走过一条街才折回去取剑,到打铁铺时, 脸上犹带红晕, 差点不?好见人?。 “……不?要?脸了,这有人?不?要?脸了。”萧成?邺谴责道,“陈约啊陈约,我今天抖落完鸡皮疙瘩, 能活活减下去一斤的重量!” 陈约道:“那你多吃点。” 萧成?邺:“……啊?你今天这么温柔?” 陈约悠悠说完后半句:“猪肉正值钱, 谁掉斤两,都不?能瘦了你。” 萧成?邺早些年打不?过陈约,现如今不?敢打, 怕把人?揍出好歹,只能憋回去,心里念:“莫生气, 莫生气,他人?生气我不?气……” 陈约一边吃东西, 一边说:“你忍忍吧。今天飞飞恐怕有得伤心,我总要?哄上一哄。” 萧成?邺狐疑道:“……你干什么了?” 陈约道:“不?是?为我。对了, 我止疼的药呢?” 萧成?邺警惕:“你要?干什么。” “一颗。”陈约伸出手?, “应急一用?。” 白小宝订的剑是?好剑, 吹毛断发, 刃带寒光, 顾飞飞拿在手?里把玩几番,喜欢极了。店主便说:“给你的剑取个名字吧。” 顾飞飞说:“我想让别人?取。” 她提剑去找白小宝, 一入昨天约好的小树林,就看到白小宝在向她招手?:“飞飞!” 顾飞飞举着?剑, 兴致勃勃道:“你看!” “好看!”白小宝说,“宝剑配美人?,你给它取个名字。” 顾飞飞摇摇头:“你来取。” 白小宝一愣,说:“我取?好吧,那就跟我的名字,也叫小宝!” 顾飞飞从前有一把剑,名字叫“飞云”;她姐姐的剑,则叫做“飞霜”,祖传神剑叫“沧海横流”——可见这一家人?对剑名还有些追求,断然不?出“小宝剑”这种名字。 但因为是?白小宝说的,顾飞飞一口应下,甚至觉得还不?错。 白小宝说:“你试试?” 顾飞飞抽剑出鞘,手?腕一抖,干脆利落地挽出一朵剑花,随手?使出如行云流水一样的剑招,柔而不?飘,一招一式皆有的放矢,足可见功力。 白小宝挨着?她站,眼看剑锋袭来,也不?躲不?闪。顾飞飞与她玩了几天,也被那古灵精怪的劲儿所感染,不?仅开了个玩笑?,径直朝她一剑刺去—— 只见白小宝轻轻闭上了眼睛。 剑锋却停在她的胸前。 顾飞飞道:“你怎么不?躲。” “我就是?不?躲。”白小宝睁开眼,甚至往前走了一步,抵在剑上,笑?嘻嘻地说,“你还不?明白么?我给你这把剑,就是?让它替我陪你呀。” 说话?间,树林里显出一个个人?影,虎视眈眈地逼近,是?分舵内的清水教众。 白小宝说:“只有我知道灵力怎么用?,只有我会布置法阵。所以你只要?杀了我,这件事就结束啦。谢谢你,这几天我过得很开心,来不?及啦,你记得快一点。” -- 第43页 顾飞飞自从知道百闻录起,就料到必有这一天。她该做的,就是?将法器的影响消解,让这个世界回到原轨。 可她剑下斩妖兽无数,却从没有人?。 兴许谢公子算一个,但他早将魂命连在了镇心灯上,是?自讨的;白小宝却不?同,她误打误撞,不?该落到如今的境地。 就在犹豫时,一只手?从顾飞飞身?后伸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飞飞,剑给我。” 顾飞飞不?必看,就知道是?陈约。 陈约一手?挡着?她的视线,一手?要?去接剑,他道:“久闻分舵主威名,白姑娘仗义援手?,陈某替钦天监感谢你。” 顾飞飞咬了咬牙,没有松手?,紧紧握着?剑柄。她听到陈约一声叹息,又听到白小宝回答:“没什么好谢的,他是?个坏蛋,我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陈约道:“姑娘好眼光,端王殿下有性情,确实不?担大任。” “你会替我报仇么?”白小宝问。 “姑娘想如何报仇?”陈约隔着?顾飞飞的手?,牢牢握住剑柄,将持剑角度微微调整,换作自己顺手?的方法,“我会尽力而为,他日?九泉下,尽量不?愧对今日?的牺牲。” 白小宝畅快道:“好!我要?他一事无成?,身?败名裂!你的剑快么?” “还好。”陈约回答,“兴许比以前稍慢,我尽量。” 清水教众人?潜伏在树林里,钦天监已?调动地方驻军陈兵于?来路上,双方对峙,谁都不?敢擅动。 在团团包围之中,白小宝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流云掠动,看一碧万顷的天空。 陈约低低在顾飞飞的耳边说了一声“抱歉”,就这样握着?她的手?,一剑刺出。 顾飞飞一动不?动,但感受到铁器划入人?体,发出一道极闷的声音时,她的手?再握不?住这把“小宝剑”了。 白小宝感到胸前剧痛,不?由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涌出鲜血,忍不?住去摁住伤口。待陈约将剑抽出,她闭上眼,轰然倒地。 但死亡来得却有些迟。 她悄悄再睁开眼,已?经看不?清天空了,但所幸还能看到眼前的人?影。她看到顾飞飞叫陈约搂在怀里,忽然也很想有个怀抱躲一躲。 正这样想着?,只见顾飞飞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跪坐在她身?前。 白小宝还想说什么,可徒浪费力气,只笑?了一下。 她这一生,先?是?使尽浑身?力气活着?,后是?被套上了层层枷锁,如此能自在一点的时间寥寥,眼下更是?所剩无几。 顾飞飞也说不?出话?来,她有些笨拙地弯下腰,搂住了白小宝。 白小宝心想,这可能是?苍天给她这一生唯一的善待,临到最后,得偿所愿了。 她听说人?不?能死不?瞑目,于?是?闭上眼睛。 顾飞飞就这么搂着?白小宝,直到她的身?体再没有一丝热乎的气息。那些流失的生命力化作修为,一点点从白小宝的身?上抽离,再一点点充盈在顾飞飞的丹田里。 只在顷刻间,小龙坎山下的所有阵法都尽散了去——追随布阵的人?而去;清水教的伏兵也已?有序撤离。 陈约席地坐在顾飞飞的身?边,给萧成?邺打了个手?势。萧成?邺带人?去追,不?过料想追也追不?上什么,真正的战场远在京城。 “端王要?反了,你见过,在谢宅拜堂的时候。”陈约在顾飞飞的耳边说,“他手?中无兵,南下偶遇白小宝,便借此建立清水教,试图以灵气养一支自己的势力,最终篡权夺位、位登九五。” 顾飞飞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问:“世上没有妖魔了,人?就会和人?争斗么?” 陈约回道:“是?的。” 顾飞飞有些惘然。 陈约替她捡起剑,擦干净剑锋,还剑入鞘,拍了拍顾飞飞的肩:“白姑娘侠肝义胆,她没有错。将她还给她的朋友吧。” 原来不?知何时,林子里跑出了一堆鸡鸭鹅猪的,如果钦天监有功夫清点一下,应该会发现,恰好能对应附近人?家丢失的。 白小宝说自己抓去吃的动物,其实一只都没下锅,都被她圈养在这片林子里,当做了伙伴。 或许被灵气洗礼,这些动物也生出灵来,认得这个强盗主人?,有序地走过来,但有些畏惧旁边的陌生人?。 陈约拉着?顾飞飞走开,两人?站在一边,看着?这些小动物将白小宝抬走,回到树林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片场外: 庆祝白小宝同志顺利杀青。要吃盒饭?好好好,便当热好了,咖喱鸡排,配二锅头。 第29章 顾飞飞一路心不在焉, 陈约实在不放心,没再?去钦天?监帮忙善后,先是送人回客栈。 他今天?换掉了破破烂烂的假道士衣服, 穿一身窄袖便装, 是便于出行的打扮,加上这人本来就生得?不错,又?做了几年游算子,气质也愈发温和, 看上去十分俊逸出尘, 一路上收获不少目光。 倘若在京城,陈约必然?要适当给予回应,以防让哪家的千金不满, 且还得?一碗水端平,如此一来,连出门买个烧鸡都能被硬生生折腾成一件大事?。 他从前觉得?, 应付那种场面?已经是耗尽心思;但今日只需要牵好一个顾飞飞,陈约用的心却远不止于从前, 仿佛全副精神都牵在了她的身上。 -- 第44页 大抵是过于心甘情愿了,他还半点不觉得?累。 待回到客栈, 陈约思量着该怎么把这珍珠姑娘从蚌壳里撬出一条缝, 顾飞飞忽然?问:“你的……伤怎么样??” 陈约思忖琢磨的时候, 她也没少花心思, 想让自己看上去别太?招人担心。可憋了一路, 愣是不知道说点什么。 陈约故意开玩笑说:“放心,都还在呢, 我?早上吃了药,你得?等?一会?才能看见它了。” 顾飞飞:“……” 陈约为她倒了杯茶, 加上安神的东西,放在顾飞飞面?前:“喝点水。不用勉强,不想说话?就不说,一会?睡一觉,睡醒就好了。” “……你骗人。”顾飞飞说,“我?睡醒,她也回不来了。” 陈约坐在她旁边,没多做安慰,温声说:“嗯,人终有?一别。” 世上能说出口的言语,比起无可奈何的生离死别,都不过是轻飘飘的一段音节,实在安慰不了什么。对于眼下这般境况,陈约再?明白不过,说什么都是徒劳。 顾飞飞咬了咬嘴唇,双手抱着杯子,看水面?上一圈圈的波纹,看了一会?,又?突然?说:“我?的修为恢复了很多,给你试一试治疗术。” 她想避而?不谈,陈约便也像忘了刚刚说过什么,欣然?点头:“好。” 陈约这厮穿戴整齐能见人,只着中衣也被探过无数次病,但唯独一穿一脱是坚决不让看的。顾飞飞自觉扭过头,直到他整整齐齐放好脱下的衣服,躺在床上,才坐到床边,双手结印。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治疗术反而?成了她最常用的术法。 随着修为恢复,印记里闪现的光芒更加强大,闪烁着落到了陈约的身上,又?渐渐隐入他的身体。 陈约原本不对此抱什么希望,人是万万不能期待天?上馅饼的。但稍活动身体后,确实感觉到浑身轻松许多,他靠着床头坐起:“好多了,谢谢你。” 可顾飞飞对术法了如指掌,自知不足,许是心情的缘故,甚至愈发有?点沮丧:“还是不够。” 不等?陈约说什么,正在这时候,萧成邺急匆匆赶来,还带着前些天?的大夫:“……是,我?哪里管得?住他!一眼没看见,窜得?比兔子还快。这厮上午刚刚跑出去了,所以请您来看看。” 陈约:“……” 陈约瞥了这胡说八道的玩意一眼,萧成邺立即怂了,试图找顾飞飞救命。 顾飞飞默不作声地给大夫让位置,改坐在桌子边上。萧成邺便蹭了过去,捂着嘴小声道:“……仙子,一会?你可得?替我?说几句话?,你看陈约那样?子,可记仇了。” 只隔着九尺左右,别说捂上嘴,即便拿针线缝上,陈约都听得?见他说什么。萧成邺纯属耍宝,怕顾飞飞心里难过,半认真地打起小报告:“仙子恐怕不知,唉,陈约这厮从小就凶,经常……” “嗯?!”大夫忽然?发出了一个惊讶的鼻音,“恢复得?不错嘛。” 萧成邺被他喊得?一激灵,连自己说一半的话?都忘了,惊喜道:“怎么说?” 按大夫原来的说法,陈约的情况基本属于没救了,好好修养,全看运气恢复;现在则明显好得?多,虽然?还得?静养,但只要不过于劳累、别受严重的伤,肯定行动无碍。 大夫感慨:“真是运气好啊,往后可记得?对自己仔细些。年纪轻轻,莫要落下太?多毛病了。” 陈约道:“我?会?记得?的。” 萧成邺发现陈约面?上没有?任何惊讶,再?看顾飞飞也是一样?,只有?自己乐得?像个狍子,忽然?心领神会?。 陈约怕他一开心,说出些什么话?来,抢先道:“先生妙手回春,晚辈感激不尽。” 大夫又?笑呵呵地叮嘱了几句,重新拟了一张药方,晃晃悠悠地离开,颇有?“中午加个菜庆祝庆祝”的意思。 萧成邺送他离开,顺便去一趟对面?的药铺。 重新只剩下两个人,顾飞飞神游天?外还没回来,房间里骤然?安静。 她平常不掩藏自己的喜恶,不在乎被人怎么看,一眼就能看透,好像心思简单剔透;可偏偏又?在乎自己该怎么做,此时默不作声,仔仔细细藏好一腔心绪,一点“麻烦”都不想给别人留。 陈约说:“飞飞,之前说带你去看星星,一直没机会?,还愿意去么?” 顾飞飞被喊回魂,反应了一下,问:“你可以么?” 没有?直接拒绝,这就是想去的意思,陈约干脆利落地答应:“自然?没问题,大夫刚说过的。” 萧成邺没听到陈约这话?,拿着药回来得?恰好晚一步,大大咧咧地要掀陈约衣服,就地换药。 陈约想示意他顾飞飞还在,这厮又?会?错了意,非常利落地将药塞给顾飞飞,诚挚道:“对了,今天?飞飞你在啊!我?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实在做不来这么精细的事?,要不然?……” 陈约:“……” 顾飞飞一答应,萧成邺脚底抹油就跑,还没忘了抛下一个“看我?很懂吧”的眼神。 陈约无奈道:“好吧,有?劳了。” 顾飞飞早些年随家族去过凡人百姓的领地布粥施药,学过些草药的用法,一看就明白这东西该怎么涂抹。 她掀起陈约的衣服,露出腰身,将药油滴了上去。棕色的液体淌在有?些苍白的皮肤上,这幅图只需看一眼就能印在脑海里。 -- 第45页 陈约早些年从军,身上留下了不少大小疤痕,刀枪剑戟、不一而?足,可这些年又?久住京城,把风沙洗礼的肌肤养回了细嫩,这些痕迹便有?些突兀,看着触目惊心。 顾飞飞揉开药油,忍不住碰了碰一处箭划出来的印子。 “这是练兵时弄的。”陈约说,“程泉去看我?,和兵士开玩笑,一箭射偏了。” 顾飞飞:“……” 顾飞飞小声谴责:“太?不小心了。” 随着她手的位置挪移,只要在哪里稍作停留,陈约都会?加以解释。 顾飞飞便一一用手指点过去,听他讲故事?。 “这个是火燎的,当时一下子都烤出肉香味了。萧成邺说撒点盐能用我?加一餐,我?和他打了一架。从那以后,他一直怕我?。 “中刀,看起来吓人,其实没什么影响。我?小时候听人说话?本,还想过就着伤疤纹一条龙。可是被我?爹知道了,罚去跪宗祠。 “…… “这是小时候的事?。我?和陛下胡闹,从皇宫□□出来,被树枝扎的。” 陈约说得?都是些好玩的事?,顾飞飞却心知这其中有?多少伤痕能令人命悬一线。 她试着再?用一次治疗术,可惜和之前一样?,这术法仿佛变成了一次性的,起到的作用寥寥,不能抹去疤痕。 陈约好像能看到身后的动静一样?,笑着道:“小时候顽皮,总得?比别人多吃点苦,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这些,你儿?时应该很听话?吧?” 顾飞飞回想了一下,回答:“嗯,师父让我?修炼,我?学得?很好。” 听话?,而?且乏善可陈。陈约没继续这个话?题,撂下衣摆,从床上爬起来,说:“好了,来渝州这些天?,一直没能带你好好地出去看一回。走吧。” 第30章 虽繁华不及京畿, 渝州胜在闲适。 街上往来的人悠哉游哉,热情好客,好像只要没什么让天塌下来的事, 就浑然不必着急。连路边散步的橘色小?猫, 都吃得油光水滑,时不时跟着日?光跑几步,再往地上一趟,晒晒太阳。 可能这里的人天生有美食天赋, 做出?来的菜色独具风味。坐在酒楼里, 一边吃,还?能一边听说书?先生操着一口方言腔调讲传奇故事,好不自在。 “尚客居, 这里的鸭血是一绝。”陈约带顾飞飞去了城南,“萧成邺他们常来吃火锅。” 顾飞飞轻轻拽住陈约的袖子:“你不吃辣。” “嗯?”陈约笑着回头说,“其实不妨事, 来渝州不吃辣,和白跑一趟有什么分别呢?” 顾飞飞缓缓松开手, 陈约想了想,垂下胳膊, 将?她?的手握住:“想去二楼, 还?是就在一楼?” 顾飞飞的手指不适应地一颤, 但完全没有挣开的想法, 她?落后一步, 跟着陈约,回答:“都好。” “二楼雅间。”陈约对迎上来的小?二熟练地报出?菜色, “临江的位置还?有么?” 渝州城依山傍水,江河环绕, 这会汛期将?至,水涨潮起,波澜壮阔。外地人看着新?鲜,恨不得站到江边长?叹一句“人生长?恨水长?东”,可本地人早稀松平常了,是以这会还?能找到隔窗望水的位置。 陈约推开窗,让顾飞飞坐在便?于远眺的位置上,介绍说:“这是长?江,城北还?有嘉陵江。现在还?没有风浪,尚可以乘船渡江。如果从此顺流而下,一天就能到达荆楚,我听说那边的人擅长?烹饪牛肉,柑橘味道极好。再往下就是江城和云梦,饮食与渝州类似,却多了米酒和拌面,早点极为丰盛。” 顾飞飞问:“你去过么?” “没有,在书?上读过。”陈约斟了一杯底的茶,闻了闻,给顾飞飞倒上,“这是大麦茶,尝尝。” 陈约似是对这边的风土人情了解不少,仔细介绍,样?样?说得有趣。顾飞飞从一开始的勉强听听,到渐渐被他牵走了注意。 两个人谁都没提白小?宝的事,陈约不戳人痛处,顾飞飞也不愿哭喊着诉说什么,太不好看了。 店家听这两人不是本地口音,特意叫了一个会说官话的小?二来帮忙涮东西,陈约便?和他聊天,问些?渝州附近的逸闻趣事。 小?二说:“说起这个,前些?天有个清水教,不知道在搞啥子,好些?人都去搞了,听说他们教主是个女娃,乖得很!你们听过撒?” 顾飞飞握着筷子的手一紧,低下了头。小?二浑然不觉,一边涮虾滑,一边说道:“我刚刚听官府的客人说哈,这个清水教居然是坏的,唬人的!不晓得那个女娃脑壳里是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做叛贼,骗人吃毒药,造孽啊。” 顾飞飞听得心里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知道毕竟此事关系朝廷,不能贸然挑明真相,只好默然戳碗里的丸子。 陈约说:“是么?我正是为这个案子来渝州的。” 川渝地处偏远,鲜有京城的人来,小?二一听就信了,立刻压低了声音道:“原来是官爷!那这案子……有啥子内情么?” “内情是没有。”陈约端起官腔说,“不过案情呢,与你说的不同。” 小?二两眼放光,殷勤地夹吃的给顾飞飞:“官爷说一说?我嘴严!” 陈约不着急地笑道:“嗯,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不同,就不同在那位女教主。” -- 第46页 他大致一听,就知道官府预备如何给百姓一个托辞了,只需要顺着往下编,顺便?还?能不紧不慢地吊人一把胃口。 越是如此,小?二就越想听,连顾飞飞也抬起了头。陈约一对上她?的眼神,立即磨蹭不起来了,便?说:“她?可是功臣。多亏白姑娘传递线报,才帮助官府如此迅速地打散了叛党。” 小?二狐疑道:“她?不是首领?怎么成了好人!” “这个么。”陈约喝了一口茶水,把涮好的苕皮好好在油碟里涮干净辣椒,“她?当然不是,真正的首领早就跑了,你没见过么?青年男人,清水教成立之初,经常和那位教主同出?同入,身?高七尺,稍胖。如果没有蒙面,脸上有一道疤痕。” 小?二认真努力地想了想,恍然大悟:“啊!就是他!那没抓得到,他会不会回来?” 陈约安慰:“不必惊慌,只需记得,别掺和这些?教派,那些?事就轮不到你头上。” 陈约说得像模像样?,小?二不疑有他,等一餐饭吃完,还?舍不得离开,想再听一听“内情”。 陈约实在不想再编了,一抹嘴就带着顾飞飞结账离开。 顾飞飞问:“我记得端王很高。” “是,身?长?八尺有余。”陈约笑道,“我不过按照此地多见的体貌特征一编,端王小?心谨慎,恐怕没在渝州露面。” 顾飞飞:“……” 陈约说:“模糊地描述,再加上伤痕这样?不可见的确切形容,听的人就会信以为真。而且不必担心露馅,他意在京城,渝州清水教又成了浑水,万没有来沾染的理由。” 顾飞飞认真说:“谢谢。” 陈约顿了顿,换了个话题:“我以为,你我之间是不用道谢的。” ——这话说得,好像一口一个“多谢”“冒犯”的不是他一样?。 “需要。”顾飞飞更?加认真地说,“即使我讨厌你,你替小?宝解释,我也应该道谢。” 陈约默然:“……” 见他的回应不太对,顾飞飞赶紧补充:“何况我……不会讨厌你。” 陈约啼笑皆非,知道这姑娘再次走向了非同寻常的思?路:“如果是你姐姐做这样?的事,你也会向她?道谢么?” 顾飞飞理所?当然道:“会。” 陈约笑了起来:“飞飞,和亲近的人,是不必这么客气的。” 顾飞飞恍然大悟:“啊。” 她?想说收回刚刚的“谢谢”,可又恍然意识到,如果这么说,就是“我和你十分亲近”的意思?。尽管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顾飞飞仍有种情窦初开的不好意思?,说不出?口这样?亲热的话。 从小?只有人教她?修行,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喜欢一个人。 好在陈约有足够的耐心,他不急不躁、不会逼问什么,与其较真一句话,他更?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有迹可查的心意。 他说:“对,往后不用和我客气。” 顾飞飞问:“那你呢?” “我需要对你好一些?。”陈约说,“好让你记得我的好,不要只记得‘陈约是个神棍’。” 顾飞飞闻言,忽然清清楚楚地记起,自己不过是异世来客,等找到所?有的法器,就要回家了。 解决镇心灯后,她?恢复了三成修为,现在是七成,按这样?算,可能只剩下最后一件还?未找到的法器。 这样?想着,顾飞飞忽然动?了动?手指,着急地拉住了陈约。 陈约略有些?惊讶,但装得稀松平常,好像这是多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反握住顾飞飞这只自己送上门的手。 顾飞飞一路上胡思?乱想,只管跟着陈约走走停停,或者买吃的,或者看新?鲜东西,一下午的时间晃眼就过。 月上柳梢头时,陈约带她?来到城门口的亭子里。这亭子上边写着“九天星”三个大字,是渝州城外数一数二的风景。 可好巧不巧,也是白小?宝常常来吹风的地方。 第31章 顾飞飞站在鹅卵石小路上, 心里有点恍惚。 陈约屈起手指,轻轻一敲她额头,问:“怎么了?” 顾飞飞没回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于一个自小没怎么出?过家门的人而言, 最近的经历实在太?过“离奇”了。 从?前她在家修炼, 无论参透了什么、悟不出?什么,都可以对?长辈诉说;想要什么就告诉姐姐、不想要不喜欢的统统拒绝。 这样的生活,在顾飞飞看来,才是正常的——没有言不由衷, 也没有无法宣之于口, 更?不存在难以言述。 可现在,她会忍不住对?心有好感的人撂下狠话,难以坦率地讲出?心意;会觉得犹如?被什么浓稠的东西团团包裹, 即使将注意力挪到别处,只要看到什么和白小宝有丁点关系的东西,都难受得不想动弹。 见?她一脸为难, 陈约道:“飞飞,我今天?是想哄你开心。” 顾飞飞茫然?地看向他。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纠结, 也不必想出?说辞来回答我。”陈约说着,率先迈开步子, 走向九天?星亭, “怎么样能够让你觉得轻松, 你就怎么做。我在这等你。” 顾飞飞犹疑片刻, 还是跟上他, 走进亭子里。她本能一样地坐到熟悉的位置上,手臂搭着桌面, 趴了上去。 -- 第47页 陈约便坐在她身边,仰头看着漫天?星斗, 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顾飞飞忽然?说:“……陈约。” “嗯?”陈约问,“怎么了。” “我觉得很难过。”顾飞飞缓缓地说,看上去还在边说边思考,很是困顿,“……很奇怪,怎么都难过,不知道怎么办。” 陈约说:“这是必然?的,面对?离别,人非草木,都会伤怀。” “不是……不止。”顾飞飞认认真?真?说,“我见?过人被杀,可是小宝没有做错什么。” 顾飞飞固然?见?过生离死别,可她所见?,或者是寿终正寝、或者是破镜飞升,偶尔有因为过错受死罪的,都叫罪有应得。 也有力有不逮、在追捕妖兽途中?被反杀的修士,但那是一个修士的命运所在,或者披荆斩棘,或者被打?败。 从?没有如?同白小宝的生命在她眼前流逝,一个全然?无辜的人,碍于某种因缘际会,卷入了是非之中?,不得不死。 顾飞飞断断续续地讲起自己和白小宝认识以来的故事,还有白小宝的身世。 陈约不知道这姑娘从?前是诊活在一个没有阴谋诡的世界计,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听完,他只有回答:“或许生不逢时,就是一种错。” 顾飞飞说:“……那不怪她。” “怪世道。”陈约替她擦掉眼泪,指指自己的肩膀,“可以靠过来,会好过一点。” 顾飞飞这才发觉自己哭了,她缓缓地靠近,把脑袋搭在了陈约身上,可眼泪直接打?湿了袍子。 她刚想避开,就被陈约轻轻摁住脑袋,听到他说:“没关系,回去换一件。” 顾飞飞实话说:“……那件不好看。” “……”陈约啼笑皆非,“行,有空去店里,挑一件你顺眼的。” 顾飞飞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你穿衣服,为什么要我顺眼呢”。可她又好像挺愿意替陈约决定这样一件小事,遂任由这一念头飞走。 方才靠在陈约肩上,顾飞飞还怀疑过这样真?的有用么。可在仍有些凉意的春夜里,感受到陈约身上的暖和,确凿会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这样呆了一会,继续说:“为什么是世道的错?” “王朝有兴衰。先帝刚愎多疑,那时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先帝与他们针锋相对?,闹得两败俱伤。”陈约说,“陛下即位,就是盛世将倾了。蛮族虎视眈眈,端王意在夺权,内忧外?患,国库也空虚,民?生自然?艰难。若非如?此,白姑娘兴许会生长在和美的人家,而不至于在街上拾金子。” 顾飞飞听得半懂不懂,轻轻一点头。 陈约道:“正是因此,陛下才改革钦天?监,至少在心里给百姓一些慰藉,避免骚乱……可如?今看来,仍力有不逮。” 顾飞飞问:“你要回去和他说么?” “自然?。”陈约道,“但未必回京,可以写信传书?。” 顿了一下,他沉下声?音,显得前所未有地认真?,问:“飞飞,你相信我么?” 顾飞飞也不问他这没头没尾的话什么意思,干脆说:“相信。” “我向你许诺,会让世道好起来的。”陈约说,“总有一天?,会让这样的事情再不发生。” 夜幕渐深,无论是风还是月,都和从?前没有区别。 唯独的不同,是身边的人变了。 宵禁前,陈约和顾飞飞回到城中?。 渝州夏季炎热,中?午几乎不能出?门,养成了当?地人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这几天?逐渐升温,城里的摊子也收得越来越晚。 走到客栈前,一匹骏马飞驰而过,陈约听到声?音,立即拽着顾飞飞拉进怀里:“看路,明日恐怕就要启程了。” 顾飞飞跟在他身后进客栈,犹豫:“你还要养伤。” “无妨,”陈约上楼时略有不适,还是无所谓道,“今日出?门,也没什么问题。” 他看到那马上信使穿着朝廷的制服,猜测是清水教一事惊动了圣上,恐怕接下来的渝州要忙碌飞凡,干脆先跑一步。 今日这一趟出?门,为的是什么,顾飞飞自然?明白,想起陈约伤势还没痊愈,她突然?有些愧疚。 陈约想安慰一句,可没成想这姑娘的“愧疚”实在与众不同。他刚稍作洗漱,就毫无防备地被她在腰间点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穴位,瞬间令人浑身一软,只能被拎去床上歇着了。 陈约:“……” 顾飞飞思索一番,大概从?陈约一言难尽的脸上看出?不妥,解释:“一会就好。下次我和你说一声?再点。” 陈约:“………………” 陈约趴在床上,又重新规划了一番日程。 既然?顾飞飞想让他歇几天?,那不妨推迟出?行,只是住在渝州不妥,恐怕令她触景生情,不如?北上罗城。途经酆都,还可以去看看“鬼城”是怎样的风采。 可惜这也只能是想想。 次日清晨,天?色刚破晓,萧成邺风尘仆仆地赶来,显然?一夜未眠,他迟疑地将眼神放在顾飞飞身上片刻,才说: “昨夜京城来报,有人在城外?树林……发现了清河郡主。陛下震怒,让你速回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只剩最后一件法器啦,采访一下各位的感受。 -- 第48页 顾飞飞:“不知道想不想回去,纠结。” 陈约:“担心飞飞,唉。” 姐姐:“……算了别回来了谈恋爱去吧!谢谢!” 第32章 陈约几乎不?抱希望地问:“郡主她……” “人没了, 挺惨的。”萧成邺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顾飞飞,即便?早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此时仍不?免有点不?自然, “……找到?时,她身上的衣服七零八碎,还有遭到?侵犯的痕迹。据说是前一阵忽然被发现?的,当天?你已经在荆州驿站了, 没怀疑你, 至多是照顾不?力。” 陈约默然,过了会,才说:“也怪我, 没劝住。” 萧成邺抓抓头发,累得嗓音都有些中气不?足:“你有什么打算?” 陈约乍听这消息,震惊叹惋之余, 也是难过的,毕竟是认识的人, 所?遭不?幸也与他有关,但仍有条有理道:“我回京, 飞飞情况特殊, 恐怕……” “一起?。”顾飞飞说, “事出反常, 可能有我要找的东西。” 京城作为一国之都, 繁华得令无数才子佳人心驰神往,想要来此实现?宏图抱负。 然而滔天?权柄来自步步为营, 纸醉金迷下,掩盖的是勾心斗角, 越是接近城中那座宫殿,越容易一不?留神就落个尸骨无存。 陈约不?喜欢应酬京城贵女,但比起?那些让人一眼?看透的单纯女孩,更让他不?想多看的,是门阀世?家和新贵权臣。 陈约和顾飞飞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行李,当天?便?准备动身。萧成邺带着那位大夫来送,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 陈约道了句谢,接过来一看,满满一包可一分为二。一半是写着程泉大名的红油火锅油底,另一半是草药,清香扑鼻,令人打喷嚏,能糊他一身。 萧成邺犹不?放心道:“要不?你带这位先生一起??” 大夫敬谢不?敏:“在车上和床上没有区别,好好歇着就行!” 陈约怕萧成邺强塞人,赶紧拜别。 两人来时走走停停,耗费了半个月;回去时先走水路,再改官道,快马加鞭,才五天?时间,就到?达冀州。 陈约在渝州给程泉寄了一封信,这会忽然在官府驿站收到?回讯。 一如他之前写的,拆开信封,只是些家长里短,三纸无驴,可用?一句话概括:“给我带火锅料。” 但回到?房间,用?特制的药水涂过,显出了下层的内容:“装病。” ——这两个大字笔锋锐利,风骨傲然,一看就不?是程泉能扒拉出来的。 “是圣上亲笔。”陈约烧了信,“我稍后谎称伤重,你只需看着,如果?有人请大夫,替我拦一拦。” 顾飞飞看着字,心里奇异地一动,好像似曾相识。 陈约戏做全套,出门令人解下马车,说要骑马赶在日落前进?京。 此人在御前面子大得很,即便?是在回京问罪途中,也没人当他是平阳虎,各个满口?都是“陈大人忠君爱国,必能沉冤昭雪”,热情相送。 陈大人则牵着马,一边寒暄,一脚踩上镫子,用?力一窜,没跨上马背,四仰八叉地摔了下来。 然后拖了三天?。 陈约有自己的安排,顾飞飞就跟着他来,反正那些阴谋阳谋的一概不?知,她就一句话也不?问。 倒是陈约想过给她解释一二,顾飞飞思忖一番,还是叫他不?要多费口?舌,懒得管。 陈约说:“好,那我带你回去,给白姑娘报仇。” 三天?后,实在不?好再拖,陈约晃晃悠悠地坐着马车进?京。 到?达京城时已入夜,他原本想带顾飞飞去旧安国公?府上歇着,自己进?宫。可一进?城门,就迎上了陛下身边的福公?公?。 这位公?公?三十来岁,人如其名的喜庆,张嘴带笑:“主子说了,陈大人身边有一位姑娘,要是同行,不?妨带进?宫看看。” 陈约犹豫道:“她……” “好。”顾飞飞从马车里探出头,“我去。” 福公?公?笑道:“好嘞!陈大人回京途中受伤,陛下特许马车进?宫。您二位就安心坐在里边,尤其是这位姑娘,别叫人看见了!” 顾飞飞在路上画了一道显灵符,越到?京城,越能感觉到?法器的灵力。 但她进?宫并非仅仅为此,还有那位陛下手书的熟悉感,也很叫顾飞飞注意,她小声解释:“我就是……” “想去就去。”陈约道,“没关系,陛下和郡主感情深厚,也许只想看看你。” 顾飞飞道:“你们的事,我不?懂,如果?有什么我不?可以做的事,你告诉我。” 陈约回答:“嗯。” 马车没有走皇宫的大门,而是沿着小路,来到?宫人办差出入的小门。福公?公?出示了一块腰牌,守卫便?恭恭敬敬退让。 再往里去,只消看见福公?公?这张脸,侍卫就知道不?能盘问,即使迎面撞见,也能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恍如这辆马车并不?存在。 陈约没走过这条路,并不?能判断前方是哪,只隐约觉得此处像是后宫。果?不?其然,车子最后停在了紫宸殿门口?。 ——也就是清河郡主的寝殿。 送人到?了地方,福公?公?悄悄退下,陈约和顾飞飞便?进?入殿内。 -- 第49页 才一踏进?院子,就看到?一身着明黄色衣袍的人,他席地而坐,身边放着四个酒坛子。 看见有人来,他笑了笑,说:“陈哥。” “……陛下。”陈约哭笑不?得,“你喝多了。” 陛下道:“还行,能看清你们是两个人。” 陈约去拿他的酒,结果?一看,四只坛子都空空如也。 顾飞飞跟着走近,看到?眼?前人的一瞬间,忽然明白为什么会对他的手书感觉熟悉了——这人分明长得和浔阳顾氏家主一模一样! 顾飞飞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有一位兄长,就是这样。 这位陛下看着顾飞飞,眼?神也愣了,过了好半天?,他才说:“……一模一样。” “她叫顾飞飞。”陈约不?着痕迹地挡在顾飞飞身前,“出城后,我和郡主发生口?角,追上去,就看见她躺在地上。” 陛下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脸,道:“今夜不?提。坐,咱们三个聊聊。” 他看着顾飞飞,说:“飞飞姑娘,方便?让我看一下你的右臂么?” 顾飞飞二话不?说,便?撩开衣袖,露出一点红色的痣。 陛下难以置信地说:“这也一样!” 陈约轻轻叹了口?气,说:“陛下切莫过于伤怀。” “煞风景。”陛下瞥他,“就这一晚上,你别较真?了,难道我还会治你大不?敬?行了,我难过死?了,端不?住了!” 他敲着桌子说,“树下有酒,还要。” 陈约摇了摇头,对暗处一招手,福公?公?便?过来了。 陈约道:“劳烦公?公?把?守,别让人进?来。” 第33章 陈约认命地去树下刨酒, 再回来时,暗哨已?经撤干净了,福公公对他俯身作揖, 也跟着退下。 陛下名叫顾之衡, 登基已?有几年?,如今被?国事?拖得头大,还?得强颜欢笑?地应付。 “……我叫你们晚点回来,就是怕那群新?贵扯着陈约不放。这几天给他们尝到甜头, 才算好一点。”顾之衡撑着脑袋, 不停抱怨,“可还?是巴不得让我现在下旨,直接砍了咱们陈大人。” 顾飞飞似懂非懂:“啊, 是有仇么?” 顾之衡耐心解释:“怎么说呢,也不算吧。飞飞我这么和你说,朝廷里的大臣分两派, 陈约是旧派,新?来的叫新?派。我统共也就能给出这样一点权力, 给了新?派,就没有旧派的份, 反之一样。” 顾飞飞道:“哦。” 顾之衡道:“所?以要争, 和小孩抢糕是一个道理。” 顾飞飞又问:“为什么是他, 旧派只有一个人?” 陈约没去打扰这两个人, 就靠在树上听。 能看得出, 顾飞飞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权谋毫无兴趣,只是捧场。但她?捧得认真, 一脸正经地提问。 顾之衡此人脾气不太好,最恨给别?人讲解, 从前即使清河问他什么,都常常懒得多搭理,但这会居然认认真真地在空中比划:“这是一群人,陈约呢,算是……领头的。旧派从前唯安国公马首是瞻,现在虽然安国公教新?派打倒了,但是陈约还?在,子承父业,也是一种象征。” 顾飞飞:“哦。” 顾之衡眼巴巴地问:“你还?愚?知道什么?” 眼看顾飞飞提不出问题了,陈约把酒一放:“回来了。” 顾之衡道:“谢啦。飞飞喝不喝?” 陈约道:“别?叫得这么亲近,人家姑娘和你不熟。” 顾之衡赌气道:“以前不熟,以后我封她?做公主就熟了。飞飞,认我做义兄么?” 陈约道:“你心里愧对郡主,不妨惦念她?一点,别?补偿在飞飞身上。你这样,反而叫她?在风口浪尖上。” 顾之衡拍开封泥,低落地说:“对,做朕的妹妹,也不是好事?。” 顾之衡借酒浇愁,陈约陪他小酌。刚刚倒好酒,顾飞飞却忽然说:“我如果有哥哥,可能与你一样。” 顾之衡抬起头看她?。 陈约料愚?顾飞飞是愚?念亲人,才有此言,怕顾之衡一冲动?真让她?做公主,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对了,陛下您还?没告诉我,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之衡的心思?瞬间被?拉了回来,给自己?倒了一满碗,一口喝干。 清河郡主被?发?现于城外的一所?破庙里,经过大理寺调查,确认死亡时间未超过十二时辰,破庙内是案发?地点。 “……近日科考,恰好考生来京,当天就宿在庙里。”年?轻的陛下揉了揉眉心,语气冷静,面色却难看,“进庙还?没看到她?,一夜没有听到任何声响,醒来就……就是现在这样。” 顾飞飞和陈约不约而同愚?起他们初见的地方,对视一下,俱没有应答。顾之衡问:“你们两个,是不是知道内情。” 陈约看向顾飞飞,示意说不说这件事?,选择权在她?。顾飞飞没什么估计,直接说:“知道。” 顾之衡道:“是,否则陈约必然问那几位考生的口供。那你知道什么呢?” 陈约说:“那我先问一下吧,口供具体说了什么?” 这也恰是此案最难办的地方,无论?是现场勘察,还?是口供,都什么也查不出来。 所?谓的“旧派”,以安国公为首,是世代掌权的贵族;“新?派”也不是什么平民百姓,而是那些逐渐远离权力中心,又通过科举回到官场的名门旁系。 -- 第50页 顾之衡将清河郡主私下托付给陈约,此事?应问责于他,是旧派的人;可从破案的角度来看,两位考生又难脱嫌疑,是新?派的人。 尽管陛下一心破案,在查不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案子演变成了一场新?旧交锋,顾之衡的一举一动?都不再是查案,而是皇帝态度。 陈约道:“此事?或有些怪力乱神,陛下信么?” “不乐意信。”顾之衡坦白道,“但是见过这位姑娘,不信也得信。” 听这意思?,程泉恐怕早将顾飞飞的底细和盘托出,陈约便不再费口舌。 顾飞飞手里的符篆热得快烫了,根据指示,加上顾之衡的说法,她?很快认出,在这周围,有招魂术的痕迹。 陈约的招魂是扯淡,可这种禁术并非没有。当修为可通天彻地,逆天而行就不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颠倒阴阳、翻覆乾坤,可医死人、肉白骨。 没人见过修炼到极致的招魂,但不少大乘修士都曾为身边的人一掷孤注。 然而,召唤回来的人,虽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大多却记忆不全?。甚至有些人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张口闭口是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如今,顾飞飞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得救的人,大概正如她?一样,是从其他时空被?召唤来的! 简言之,顾飞飞是她?,修真界的名门正派是她?,清河郡主……也是她?。 可倘若仅仅是招魂,事?情不该如此——顾飞飞到这世上来,清河郡主被?替代,本应该进入修仙界,顶上顾飞飞的位置。 一则是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居然被?掩藏进了时光缝隙。直到顾飞飞修为恢复,调息修炼,沟通天地,被?规则认作超出了人间,清河郡主方才重现于世。 一则是顾飞飞身上的机缘,倘若她?是被?招魂置换,那些被?找回的法器又怎么算?恢复的修为又作何解释?种种迹象表明,她?诚然不是应招魂术来的。 顾之衡道:“那……清河的神魂在哪?” 顾飞飞回答:“入轮回。” 顾之衡问:“我还?能见到她?么?” 按常理讲,身死魂散入轮回,是不可重现的。可眼下情况特殊,顾飞飞慎重地说:“我愚?去见见她?。” 顾之衡犹豫片刻,默不作声地带路,领二人进了身后的宫殿。 殿内用冰块铺着,几个时辰一换,开门时有冷气飘出,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冷得有如寒冬。 顾飞飞自己?不怕冷,把发?烫的符纸塞进陈约手里,跟着顾之衡走。陈约忍不住笑?了笑?,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顾飞飞道:“我——” “嘘。”陈约道,“勿要在此喧哗。” 顾飞飞还?愚?把衣服还?回去,陈约却替她?裹严了:“走吧。” 顾飞飞:“……” 清河郡主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穿上宴会时的盛装,安放在她?的床上。 顾之衡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低下头,等顾飞飞查验完,问:“还?在么?” 顾飞飞没有答话。 她?心说不对,掐出一个法诀,巨大的阵法从清河身上浮现……这阵法少了一笔,没有成型。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我努力了! 完结就是胜利,我很坚强的,就算没有收藏,没有人理我……我,我也是可以的QAQ 第34章 顾飞飞问:“我来那天, 她走失多久?” 顾之衡乍听一懵,陈约却完全能领会这没头没尾的话:“半个时辰。我与?郡主出?城后走失,她策马进树林, 我绊住了, 没能跟上。” 仙道?术法内里相通,顾飞飞未接触过招魂术,但细看一会,也能摸清门道?。 施展招魂只需一柱香的时间, 余下的一柱香时间, 大?半让清河郡主逃跑,小?半留给此人作案,恰能在陈约的视线范围之外?;大?抵作案人并?不想伤及她性命, 迫不得已招魂,偏偏术成之前,顾飞飞机缘巧合而来。 于是, 清河郡主的肉身和?魂魄皆被封入时空缝隙之中,待顾飞飞功德圆满, 再行投胎。 但此时,修仙界也有人为?顾飞飞施展法术, 清河郡主的神?魂应召, 肉身因与?魂魄分离, 被留了下来。 至于应召的魂魄去了哪, 顾飞飞说:“她已经轮回了。” 顾之衡点了点头, 说:“是么,希望清河别生在帝王家了。” 他这话语气平淡, 像随便?说说,如同事不关己。顾飞飞听着, 却感觉他很难过。 她安慰:“不会,修仙界没有皇帝。” 就是安慰得驴唇不对马嘴。 顾之衡:“……” 陈约道?:“既然已查明,还是不多打扰郡主了。” 他恐怕顾飞飞理解不了这种含蓄的意思,直接拉着她离开。 顾之衡最后深深望了一眼榻上的人,才缓步跟上。 直到出?了门,顾飞飞迟了半拍地别扭起来,发现——她刚刚经历了一场“自己”的生离死别。 顾之衡也在晃神?。 顾飞飞问:“我要叫你哥哥么?” 顾之衡回答:“……好?。” 顾飞飞又问:“哦,可是你比我大?么?” 顾之衡:“不知道?。” -- 第51页 陈约看不下去了:“不知陛下现在有什么打算?” 顾之衡一副刚刚回魂的样?子:“以后,嗯,有打算。” 陈约:“还请明示。” 顾之衡之前就听说陈约身边有一女子,和?清河一模一样?,还是听程泉说的,遂希望这女子假扮清河郡主,言明此事是个误会。 如果未牵涉皇家体面,案子自然好?搪塞。而只需那些新派旧派别掺和?,陛下有的是明查暗访的机会,真相总会水落石出?。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满朝文武也没谁是干净的,总能给他砍了。 但如今,陈约恐怕不会让顾飞飞代替郡主。 三个人又不说话了,过了会,顾飞飞忽然问:“你是皇帝,了解大?臣么?” 顾之衡回答:“自然。” 顾飞飞问:“那谁会招魂术?” 顾之衡:“……” 顾飞飞理所当然道?:“谁会,就是谁。” 顾之衡自小?就不怎么信神?佛天命那一套,当然没往这方面下功夫,更?别说去监管满朝文武信什么教,炼什么丹了——再说,即便?有人修这种术法,也不会秉明皇帝。 陈约只好?为?陛下打圆场:“本朝不以修真为?事业,如端王那样?的,只是偶……” 他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真正的法术,但端王曾通过白小?宝,学了些阵法。 顾飞飞眨眨眼,陈约便?说完:“……只是偶然,而且是私事,不会拿来说。” “端王?”顾之衡第?一个否认,“你的信我看了,渝州钦天监也一直上报了情况。他或许权势熏心,也还是清河的兄长?,不至于对她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顾飞飞想到什么,看样?子是要反驳,陈约一把拉住她,道?:“好?,可能是我多虑了。” 顾之衡今晚喝了不少酒,开始醉意迷蒙,去看清河时好?像反而醒了,现在却又一脑子浆糊。 陈约去叫来福公公,陪顾之衡回宫,自己则带着顾飞飞,再从小?门出?宫。 路上,陈约疲惫地靠在车厢上,低声问:“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想找到真凶。”顾飞飞说。 陈约道?:“好?,我帮你。” 顾飞飞说着,试图让陈约靠在自己身上:“那个端王不对。” “我知道?。”陈约顺势靠近了些,但胳膊一带,反而让毫无准备的顾飞飞一头栽进了他怀里,“唐突了。路上还要些时候,你先?休息。” 顾飞飞道?:“我不用。那个端王,为?什么会找到白小?宝?” 白小?宝在路上捡到百闻录误食,端王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且从白小?宝的所言看来,端王好?像还很了解那物件的用途。 顾飞飞又重申了一遍:“他有问题。” 端王幼时白净可爱,但七岁时曾遭人劫持,救回以后高烧了三天,再醒来后,整个人都阴郁起来。 从那时起,他时常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脑袋里总有稀奇的想法,不爱与?人交流,而且旗帜鲜明地意在大?统。 先?帝在时,因为?血脉之故,对他多有包容,也叫顾之衡多加照料。可如今看,这反倒养虎为?患。 堂堂一个王爷,在西南一带私养教派,抽调百姓的生命力,不知做些什么。对陈约而言,只这些,就足够说他不对劲了。 但顾之衡刚刚失去一个妹妹,对这个自小?叛逆的端王也难免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来,现在并?非清剿的时机。 陈约叹道?:“嗯,我帮你查。但暂时先?不要告诉陛下。不会太久,他能想通。” 顾飞飞望着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被车窗外?的微渺灯火照亮,在昏暗的马车里,居然亮得惊人:“好?。他心情不好?,不告诉他。” 陈约心里一悸,逃避一样?地转开眼神?,拍了拍顾飞飞的脑袋。 有这一声应允,顾飞飞就觉得心事落定了。她不是在这长?大?的,一颗心装不下皇权富贵这么费事的东西,只要陈约答应,她就觉得此事可以了。 万事俱备,顾飞飞也困了,就这么趴在陈约身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到安国公旧府,她都没醒过来,被陈约抱着去的房间里休息。 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少爷抱了个姑娘,震惊地问:“这这这……” 陈约不知他想到哪去了,解释反而越描越黑,何况他确凿是有些“心怀不轨”,只说:“收拾一间房。” 管家听命,连滚带爬地去了。 陈约先?把顾飞飞放在待客的前厅,叫她靠着自己睡。没过多久,管家一脸荡漾地小?跑回来,说收拾好?了。 ——管家是个实在人,说收拾一间房,就是一间,整个府里只有陈约那间卧室能住。 陈约:“……” 在宫里耽误了一阵,现在天色已晚,收拾屋子的小?厮都是从床上睡梦里爬起来的。这会人都回去了,陈约也不好?再叫他们,只能让顾飞飞去床上睡,自己另寻他处。 虽然从前他们不是没在一间房休息过,但还算出?门在外?,讲究不来。在家则不一样?了,实在太过唐突。 管家在门房,看见陈约又要出?门,伸出?头问:“陈大?人,宵禁了!怎么还出?去啊?” -- 第52页 陈约哭笑不得地回答:“我去铺子看看。” 管家道?:“娇妻美眷大?好?的晚上,你去铺子干什么,明天吧。” 陈约便?实话实说:“……我与?她还不是这样?的关系,不好?唐突。” 管家笑道?:“年轻人啊,就是害羞。可时光不等?人,浪费了,就过去咯。” 他一个年近花甲的人,居然笑出?了贼兮兮的神?采。这话精准地刺激了陈约的顾虑,他登时迈不动步子了,仿佛被钉在原地。 时光不等?人,或许这次事情一查明,顾飞飞……就要回去了。 管家还添油加醋道?:“回去吧,别辜负了。哎呀,这么晚,她知道?你躲出?去,难道?就开心?” 陈约但凡多留神?,就会觉得管家不对劲。他重新入住安国公府后,亲自将府里的人换了一遍,之所以挑中这个管家,看中的就是他话不多。 可此刻,他心里尽是“时光不等?人”。 陈约想:“罢了,现在去钱庄,也要吃闭门羹。一样?是等?到天亮,我就在门口看着她,回去也无妨。” 顾飞飞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并?非是困,而是梦见了她姐姐。 姐姐说:“飞飞,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 姐姐看上去面色疲倦,不知是不是为?她奔波的,连头发都没束整齐。 顾飞飞心虚地低下头。 她这态度太明显了,不用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连陌生人恐怕都能看得出?来。 姐姐笑了起来:“哎呀,我们家傻姑娘长?大?了!” 顾飞飞:“……” 大?概是今晚的时间充足,姐姐不紧不慢地等?她害羞了一阵,将一片虚无的梦境装点成一个雅致的小?院,拉着顾飞飞,一块坐在秋千上。 姐姐说:“上次呢,我回去就觉得不对劲,托陶……就是一个师兄,查了你的情况,原来是红鸾星动,是不是不想回家啦?” 顾飞飞小?声说:“对不起。” “这有什么。”姐姐倒不在乎,“私奔的男男女女那么多,有喜欢的人,就要在一起。你不用顾虑太多,回来的话,你反而要承担很多本不必的责任。” 姐姐说,“我从小?,自从五岁见过你,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被关起来的妹妹,就想带你出?来一起玩。可浔阳顾氏代代单传,那些混账长?老说你不详,非关着你。看你有能耐,又没把你当个人看,有需要才拿来用……小?妹,你回来做什么呢?” 顾飞飞一愣。 姐姐搂住她:“我原来下心思找你,是怕你在别处活不好?。那什么……陈什么?陈约?我附身见过了。” 顾飞飞:“!” 姐姐说:“还行吧,傻了一点,和?你很配。喜欢就喜欢吧。哪天他欺负你,你再回来。” 顾飞飞:“!!!” 姐姐笑了起来:“哎,总之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第35章 顾飞飞醒来时, 只记得两句话: “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你往后记得吐纳修炼,我没事就来梦里找你。” 窗外天光大亮,她忽然快乐极了, 开心?得愚?蹦起来。 “姑娘醒了!”一个神色木讷的男人看?见动静, 叫了一声,然后似有点尴尬,补充,“我并非偷看?, 是隔着窗户, 看?见人影了……” 随后有人叩门?:“飞飞,醒了么?” 这是陈约的声音,顾飞飞愚?也没愚?, 拉开门?,一头?撞进他怀里。好像只有如此,才能表达自?己现在的愉快。 陈约叫她撞得倒退三?步, 差点仰过去,勉强抱住这姑娘:“这么开心??梦到什么了。” 顾飞飞说:“姐姐!” 陈约动作一僵, 只道她愚?家,拍了拍她的背。顾飞飞却?欲言又止, 看?了看?管家。 管家呆愣着, 看?上去很懵。陈约道:“王叔, 不用陪我, 忙去吧。” 管家还说:“啊, 不忙,我就是伺候少?爷的。” “……”陈约说, “那就去休息吧。” 管家这才明白过来,老脸一红, 走得丢盔卸甲。 陈约隐约感觉好像有什么违和的地?方,一时却?愚?不到。 “姐姐来找我了。”顾飞飞说,“她说,她见过你了!” 陈约瞬间愣住:“姐姐……见过我?” 顾飞飞解释:“对,她能附身。她说你很好。” 陈约的脑子里炸了。 他这管家又呆又不会说话,昨晚那个劝他回去的人……分?明不是管家! 陈约:“……” 陈约:“………………” 顾飞飞是没有公婆要见了,陈约却?猝不及防,见了一回姐姐! 顾飞飞一脸快乐,还在说:“……姐姐说,我喜欢你,就要和你在一起。什么时候你欺负我,我再回去就好。” 陈约的脑子炸干净了,现在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顾飞飞笑着说:“嗯,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陈约奔波一路,昨夜几乎一宿没歇着,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他问:“你……和我在一起?” 顾飞飞严谨回答:“嗯,你不欺负我,我就和你在一起。” -- 第53页 陈约将她看?了看?,这才回魂一样,珍而重之地?搂住了。 他说:“好,我一辈子都不欺负你。” 陈约憋在肚子里的心?意实在没法忍了,他说:“飞飞,我心?悦你,愚?娶你回家。” 顾飞飞被他抱住,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回答:“哦。” 陈约哭笑不得:“……‘哦’是什么意思?” 顾飞飞说:“我知道了。” 陈约低低地?笑了起来,顾飞飞莫名其妙:“啊,那我要说什么?谢谢?” 陈约无?奈地?说:“飞飞,你该告诉我,你愿意么?” 顾飞飞理所当?然地?说:“我——” “老陈!!!”程泉提着油纸包跑过来,“这是凤翔楼刚出锅——啊!你们在干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陈约:“……” 程泉跑过来了,顾飞飞的后半句话就不大合适说了。她虽然没有合不合适的概念,却?也能有这样的感受,遂闭上嘴。 陈约赶忙放开她,差点愚?杀了程泉这二百五灭口:“……没什么。” “……哦。”程泉也知道尴尬,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这是刚出锅的包子,特别香,飞飞你还没吃过吧?哈哈。” 一个二百五能活到考完科举去当?官,必然是个有点本事的二百五,否则早叫人揍了。 程泉就很会说话,从包子讲到凤翔楼的糕点,又说京城奇闻趣事:“对了,你们猜猜,这凤翔楼是谁开的?” 顾飞飞不认识什么京城的人,看?向陈约。 程泉道:“别看?他,这可是飞飞你的熟人!” 顾飞飞:“?” 程泉故作神秘:“等有空了,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人吃完早饭,便去凤翔楼一探究竟。 顾飞飞问:“不用去找顾之……那个皇上么?” 陈约回答:“不用。他不找,就不用去看?他。” 顾飞飞和往常一般,似懂非懂地?点头?,但这次却?用了心?,记下这件事。 凤翔楼是上个月刚刚开的新酒楼,早上卖包子,中午卖饭菜,到了晚上还有来吹拉弹唱的姑娘。刚刚开门?,就火遍京城。 程泉大摇大摆地?直接跑去后厨,说:“老板娘!” 顾飞飞看?见一姑娘应声后走来……赫然是赵老太爷家的四房! 四房整个人懒洋洋的,走路扭着腰,还是当?初的太太模样;可神色轻松,再不谨小慎微、只试图算计着给人当?妾过日子了。 程泉笑道:“这位春花姑娘,就是咱们凤翔楼的老板啦。” 她一见顾飞飞,热情地?执起手:“呀,你怎么来了!” 顾飞飞直白地?说:“看?你。” 春花抿嘴一笑:“还是你会说话,比一万个男人加在一块,都让我开心?。好嘛,中午留下吃饭,千万别推辞。” 顾飞飞兜里没钱,问:“贵么?” “你说什么呢。”春花瞪了她一眼,杏眼柳眉,风情十?足,“有我在这,谁还收你的钱不成??走,去楼上!” 顾飞飞迷迷糊糊地?被她拉上楼,陈约和程泉跟在后边。四人刚刚坐好,有人来找,春花只好先?去忙:“哎,钱多事也多,你们先?聊,一会吃点糕,我忙完再来!” 说罢,她风风火火地?跑了。 程泉道:“她来京城没多久,先?去女学读了几天书,觉得没什么用,干脆不去了。钱庄老板给她一笔钱,觉得孺子不可教,愚?让她拿去逍遥。结果没两天,她盘了这座楼,生意大赚,非但还钱给钱庄,现在自?己也攒了许多。” 陈约道:“没愚?到,这位姑娘如此善于经商。” “她还挺不满意的。”程泉说,“春花说了,自?己的梦愚?就是‘豆腐西施’。话是这么说的,‘三?从四德,越听越烦,做学生不如去做豆腐。’,立志研究用豆腐做招牌菜呢。” 顾飞飞:“……” 她隐约觉得这话耳熟,仔细愚?了愚?,“豆腐西施”居然是当?时自?己随口说的。 陈约替顾飞飞倒好茶,说:“不管学生还是豆腐,她过得快活,就比什么都好。” 程泉道:“是,不止她,还有凤翔楼的账房,闺名柳虹那位,应该也是你们的熟人。” 顾飞飞愚?了愚?,才回忆起那位被谢公子拉去成?亲、差点染上销魂散的姑娘。 她问:“她还好么?” “好,太好了。”程泉笑眯眯道,“算账一把好手……我问你一个问题哈飞飞,柳姑娘喜欢什么?” 顾飞飞说:“不知道,她弟弟?” “……”陈约听出了话里有话,提醒道,“你对柳姑娘有什么愚?法,最好知会程老先?生一下。” 程泉道:“我当?然知会了!问题是吧,我家老爷子答应,柳姑娘不答应。” 三?人说说笑笑一上午,待到中午时,春花和柳虹都来了,五个人一起吃了顿饭。 顾飞飞特意捡着豆腐吃了几口,春花立马笑得开了花,说:“怎么样?是不是豆腐西施的味?” 顾飞飞说:“是。” 春花得意地?撞撞柳虹的肩,柳虹淡然回答:“这个月,厨房堆着的豆腐,卖不出去,又亏了十?两银子。” 春花:“……” -- 第54页 饭后,程泉要去办事,春花又忙忙碌碌去后厨帮忙,柳虹拦住顾飞飞,说:“顾姑娘,我有话愚?对你说。” 陈约便识趣地?出门?去等。 顾飞飞不明所以,一脸茫然,柳虹俯身一礼,说:“我从前没见过外边的天地?,不太懂事,劳姑娘费心?了。” 顾飞飞憋了半天,回答:“……哦。” 柳虹笑了笑,继续说:“我爹从前被骗,欠了债,家里快揭不开锅,遇上谢公子提亲,一是为了那些聘礼,二是叫我别再过委屈日子……就稀里糊涂的应了。只没愚?到,也是个骗局。” 顾飞飞道:“没事,都过去了。” 柳虹说:“是啊,都过去了。” 默了默,顾飞飞说:“那你……以后好好过。” “嗯。”柳虹说,“谢谢。” 顾飞飞出门?时,差点又撞到陈约。陈约赶紧退开一步,说:“回去么?” 顾飞飞说:“嗯。” 两人下了楼,顾飞飞问:“你不问我,她说了什么?” 陈约道:“你愚?说,我就等你说。你不愚?说,我问了,你又怎么办?” “我就告诉你,我不愚?说。”顾飞飞道。 陈约为她掀起车帘:“那你愚?说么?” 顾飞飞钻进车子,拉了陈约一把:“嗯。她现在很好。” 陈约坐在她身边,做出倾听的姿态。 顾飞飞愚?了愚?,说:“她家里说,把她嫁给谢公子,是因为欠债了,愚?还钱,不愚?拖累她。” 陈约道:“人之常情。” 顾飞飞困惑地?问:“可是,嫁她换钱,就是卖掉她。她的家人愚?卖掉她,还是希望她好?” 这些人情冷暖是顾飞飞所不懂的,在她的眼里,一切干脆明了,简单直接。 陈约道:“你爱吃火锅,又喜欢包子,对么?” 顾飞飞点头?。 “可一顿饭,只能吃一样。你需要选一个。”陈约道,“那这时,倘若给你一个机会,这一顿饭可以什么都尝一尝,你愿意么?” 顾飞飞毫不犹豫地?点头?。 “正是如此。”马车一颠簸,陈约顺势让顾飞飞靠在自?己肩上,“柳家愚?还钱,也愚?让一双儿女都过上好日子,在柳家父母看?来,嫁给谢公子,是一举两得的事。只可惜,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柳家欠下的债务,恐怕也是谢公子做的局。” 顾飞飞听得稀里糊涂:“那……” “即便是小宝抢来的鹅,”陈约顺手梳着顾飞飞的头?发,“都喜欢她,何况共处一室这些年的人呢?若非丧心?病狂,柳家父母自?然也爱护柳姑娘。只是有多爱护,我们很难知道。” 顾飞飞像一只小动物一样,被摸着毛,顺势就要趴在人身上,陈约怕她掉下去,扶了一下:“与其在乎柳家父母的善恶,不如说,倘若没有谢公子这号人物,柳姑娘绝不至于受那样的折磨。” 顾飞飞说:“没有谢公子,万一有李公子、张公子呢?” 陈约笑了:“无?论?谢公子、李公子还是张公子,都不应该有。否则要程泉这个衙门?和钦天监做什么?” 他话音落下,马车正好回到安国公旧府门?口。 陈约叫顾飞飞先?下车,随后他站在车门?处,向顾飞飞做了个隐晦的眼色—— 顾飞飞眼睁睁看?着陈约一晃,直愣愣地?栽了下来! 第36章 管家三步并两步冲过来, 成功垫背,把陈约接住。 陈约低声道:“不必担心,替我?去钦天监告个假。” 说完, 一个小厮领命跑了, 其余的一起将陈约抬回了房内。 顾飞飞虽知道多半是做戏,仍不放心,有些紧张地跟着。直到回房间,陈约好整以暇地坐好, 她才松了口气。 陈约道:“事出突然, 刚刚街口有人盯梢,我?做个样子,随便告假。” 顾飞飞:“哦。” 她不管什么事, 都能回答一个“哦”,陈约听?得?久了,能从中分辨一二, 想来这时有些不爽,便解释道:“我?与陛下关系亲近, 却是私交,不能耽误朝堂。昨夜你我?进?宫, 没有外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新旧两派都虎视眈眈。我?现?在称病, 躲几?天, 好陪你查案。” 前边的一串, 顾飞飞全顺耳一听?,只留意了最后一句“陪你”, 瞬间心满意足,问?:“那你……伤还疼么?” 陈约总不拿这当一回事, 能到处蹦哒,就一概回答“没事”,但这次脱口而出前,难得?留心片刻,收回了这套说辞,回答:“还好,偶尔疼,不耽误行动?,不用太担心。” 顾飞飞谴责地看了他一眼,陈约立即投降:“……好,这几?天不多出去。以后来日方长,我?再?带你逛京城。” 陈大人装病一回,从管家到小厮熟练配合完,都没在意。结果到晚饭时,却有人发?现?,陈大人还真老老实实趴在床上了。 小厮顿时大惊,找到管家;管家匆匆忙忙赶来,问?:“我?要不要去叫个大夫?” 顾飞飞要点头,陈约抢先说:“……不必,有飞飞就行。” 管家和小厮面面相觑地退下了。 顾飞飞说:“你……” “我?原来没打算带你回京,很多事没有细说。”陈约还是不习惯躺着说话,爬了起来,“从战场回来的时候,我?只准备休养一阵再?回去,没伤得?起不来。可在京城,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 第55页 他说:“是有人下毒。” 顾飞飞瞬间愣住。 陈约道:“当时年?纪小,好糊弄。现?在不会?了。你不用害怕,只要跟着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顾飞飞气闷地点了点头,说:“我?不会?有事。” “是。”陈约替她将鬓角掖到耳后,“萧成邺叫你什么来着,顾仙子。你是天外来的仙子,不会?有事。也别替我?难过,看你愁眉苦脸,我?又替你难过。替来替去,日子还怎么过?” 顾飞飞瞬间被说服了。 陈约一笑,顾飞飞便自觉靠近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做出一个拥抱。 她甚至不太通晓拥抱的含义,只遵循着本能,伸出手?臂,表达着最基本的情义。陈约稳稳接住,揣进?心里,珍重?无比。 入夜,管家悄悄跑来,递给陈约一封信。 陈约拆开,里边是一道密旨,委任陈约去查明清河郡主一案的真相,叫他在钦天监告假,最近都不必去了。 顾飞飞说:“你已经?告假了。” “我?只是五品游算子。”陈约解释,“即便告假,也不会?被告知圣上。” 顾飞飞说:“啊,所以你猜到了。” “对。”陈约说,“陛下昨夜叫你我?进?宫,势必让我?查,迟早有这样的密旨。” 顾飞飞问?:“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 “因为我?怀疑端王。”陈约道,“端王与陛下也是手?足,陛下会?有犹豫,也是人之?常情。” 顾飞飞趴在桌子上,说:“你的人之?常情,我?都不懂。” 大概是得?到了姐姐的允许与承诺,这姑娘准备留下来,便开始准备着记下这些“人之?常情”,可有点挫败。 “不懂就不懂。”陈约说,“也从未有人规定,需懂得?这些,才能活着。” 顾飞飞道:“可是你知道。” 陈约说:“嗯,我?可以讲给你听?,你就更不必犯愁了。” 顾飞飞问?:“那如果,你烦了呢?” 陈约从前最不喜欢听?那种娇滴滴的嬉笑,什么“你爱不爱我?”、“你以后会?不会?喜欢别人”之?类的,一概被归为酸不可耐。 可现?在他才明白,不是酸得?叫他不喜欢,搁在顾飞飞身上,她说什么,陈约都只有喜欢的份:“我?如果敢烦,你就打我?。” 顾飞飞想了想,为难道:“……我?下不去手?怎么办。” 陈约笑了起来,实在忍不住,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这么傻,我?都欺负你了,还下不去手?。” 顾飞飞说:“不知道。”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陈约说,“我?最想和你永远一起,怎么会?觉得?你烦?” 陈约不怕酸,顾飞飞却觉得?不自在,她问?:“……那个,清河郡主的事情,怎么查?” 陈约便配合地敛了神色,正经?回答:“从端王入手?不易,凡事无独有偶,我?请陛下调查卷宗,找手?法相似的案子了。” 顾飞飞原以为这种“决定让谁查案”都能决一天的人,调卷宗还不知道要多久,但第?二天一早,刚刚吃过饭,卷宗就被悄悄送到了后门口。 福公公捏着拂尘,笑盈盈道:“陛下说了,这事交给谁他都不安心,唯有陈大人行。” 陈约客套几?句,把案卷拿回书房,便开始研读。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但是太平仍有限,女子受侵害的案卷也有足足一摞。 从案发?时间算,陈约要来了近半年?的案卷,再?加以分类。 “按往常来算,夏季出现?此类案件的频率偏高,”陈约一边按月份归类,一边说,“但是今天却不同。” 他按住最厚的两摞,“年?后至播种前,反而最猖獗。” 顾飞飞说:“不对。” 陈约示意她细说。 顾飞飞道:“这个时候很忙。” “正是如此,”陈约挑出这两摞,“犯案人多为小商户和从事农耕的人。京城一带没有流民,而富商官员犯了什么,恐怕早就活动?关系压下去了。这些人在年?后至春种前往往要开始出摊和预备播种,不该有作奸犯科的时间。” 顾飞飞补充:“我?是播种前来的。” 陈约道:“正是,郡主遇害的时间,应该以你我?相遇的一天来计算。” 说到这,两个人不约而同一沉默。 那真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陈约都快忘了日子。 在这一天里,有人相遇,有人走散,对他而言,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外出,加上一个累赘的天真郡主。 如今再?回想,恍如隔世。 “是我?对她不住。”陈约忽然道,“郡主从小和我?们玩不到一处,年?纪太小了。长大后,男女有别,也不再?接触。我?总不耐烦和她说话。如今想来,该对她好些。” 顾飞飞说:“……哦。” 她不满得?太明显,陈约猛然发?现?这话说得?不对,即便只是对故人的怀念,在顾飞飞听?来,也容易误会?:“……抱歉,我?不是……” 顾飞飞听?得?心里不爽,可陈约一道歉,反而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就是我?,但她喜欢你,我?一想到就不开心。你看别的人,我?都会?不开心。不用管我?,是我?太奇怪了。” -- 第56页 陈约叹了口气,改坐在她身边:“这一点也不奇怪。倘若你在我?面前谈及别的男子,我?也会?这样不快。” 顾飞飞蔫蔫地一“嗯”,往陈约的方向挨了挨,寻求安慰和踏实。 陈约温声道:“两个人互相喜欢,就会?如此,还会?恨不得?天天在一起,连一刻也不分开。” 顾飞飞说:“好吧,我?知道了。可我?还是觉得?,这样很奇怪。怎么办?” 陈约将卷宗拿给她:“你只需做要做的事情,无需想这些,顺其自然,没关系。” 两人遂研究起卷宗。 陈约一专注地看这些,就仿佛眼里只有公务。顾飞飞被他带动?,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也淡了,注意力改挪到了案件上。 就这样看到午后,二人又分工明确,陈约按照当天的轨迹,重?新去城外走一遍,顾飞飞继续在书房里看案卷,归纳整理。 顾飞飞一个人时,不免又开始想东想西。 想到清河郡主,她莫名会?觉得?有一点排斥;可是想到这位郡主经?历的事情,又物伤其类,也为她难过,希望能早点查明真相。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耻,居然会?对一个无辜的姑娘产生毫无理由的反感。 一瞬间,顾飞飞豁然明白,陈约之?前和她说的“人之?常情”究竟是什么。 “火锅包子一起吃”,就是她从前想要解决法器,也想救回柳虹;想替白小宝报仇,也想为清河郡主沉冤昭雪。 现?在这样,既想要查清真相,又心里难言地别扭,可能就是那些难以说明、难以捉摸的感觉了。 但无论?感觉如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顾飞飞排除杂念,吐息一周天。 她抽出一张纸,在上边记录:“有凌.辱,腰侧指痕。非刻意致死。” 随后又划去最后一条,在案件里一一对应。 第37章 当此类案件发生时, 若非当事?女子已经身亡,大多人会选择瞒而不?报,忍气吞声?, 以全“名节”。 所以在这?一沓子的案件里, 九成的受害人均已身亡,虽然大多是?自寻短见,也有些是?当场身亡。在这?样的前提下,年后?到播种的案卷仍然异常增多, 只能?说?明, 犯人未见得怜惜受害女子的性命,清河郡主是?个中例外——或许是?犯人认出她的身份,才会在事?后?招魂。 据此筛选后?, 再刨去已经明确结案的,单独整理后?,余下的案件再计数, 就与往年没什么区别了?。 陈约仔仔细细地?转了?几圈。 案发迄今已经可?以按月计时,这?样做的意义有限, 即便是?刑部大理寺来查,也不?会太细致。但他的想法不?同, 陈约认为, 所有细节都可?能?在查案的时候起到作用。 果不?其然, 最后?一圈时, 他忽然发现, 此处的树林排布,和渝州清水教分舵相似得惊人! 回到安国公旧府, 陈约隔着窗,看到顾飞飞趴在桌子上。 他干脆靠在窗口, 敲了?几下。 顾飞飞一抬头,就看见这?人笑着问:“怎么样?” “这?些。”顾飞飞捏起一沓子案卷,“可?能?是?一个人做的。” 陈约隔着窗子接过来,大致翻了?一下:“嗯。拿好,如果一会进宫,记得拿给陛下。” 顾飞飞又接回来:“哦。” 陈约想顺窗直接进屋,想了?想还是?走的门,坐在桌子的另一边:“陛下将东西交给你我,现在过了?一天,恐怕等得心急。” 顾飞飞:“哦。” “怎么了?。”陈约问,“你好像不?开心。” 顾飞飞回答:“我又莫名其妙了?。看到这?些,我有点难过,可?能?特别想你。” 这?样直白地?听到想念,陈约差点脸都红了?,他清了?清嗓子,说?:“没事?……我也想你。” 自从顾飞飞来,除了?中间在渝州争执,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再加上刚刚直接说?明了?心意,好像连区区一下午不?见面,都隔了?三秋。 陈约心说?这?样不?行,方才他还能?念着正事?,可?现在一句话?就将他勾得心里翻江倒海、思念决堤……实?在太不?成体统了?。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顾之衡的声?音悠悠传来,“是?不?是?该应个景?朕也想你们了?。” 陈约:“……” 好吧,旖旎抵不?住真龙之气,瞬间消散殆尽。陈约规规矩矩见礼,顾飞飞本想有样学样,却被顾之衡制止:“没事?,你不?用。” 顾飞飞:“哦。” 陈约刚想替她道一声?谢恩,顾之衡又说?:“谢也不?用谢了?,我忽然想起来,清河小?时候也是?和她一样的性格。倘若不?介意,这?些日子,且让我有个寄托吧。” 后?半句是?对顾飞飞说?的,她回答:“不?介意,我就是?她。” 顾之衡说?:“却也不?是?,我都明白。好了?,查到什么了??” 顾飞飞把那一沓案卷塞给顾之衡,陈约帮她说?:“这?是?飞飞整理的同类案卷,恐怕是?一人或一伙人所为。” 顾飞飞补充道:“是?一个人,交.媾的习惯一样。” 顾之衡接过来,略扫一眼,揣进怀中:“行,我拿去找人查。” -- 第57页 顾之衡心知才一天,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只是?挂心这?件事?,跑来看一看。 他又随便扯了?几句闲话?,临离开前,说?:“陈约,你送送我。” 安国公旧府里总是?陈约的地?盘,没有外边的眼线。顾之衡虽然是?偷偷出来的,在这?也放心,挑了?一条比较曲折的小?路:“事?情一了?结,你就要离京了?吧。” 陈约回答:“是?。” “这?几年,你是?对我越来越生分了?。”顾之衡说?,“不?用解释,我也明白,君臣有别。萧成建一早把成邺送走,程泉也在京郊不?进城,难免的。所以我难过,也是?难免的,你劝也没用。” 陈约:“行,那就不?劝了?。” “……良心呢?我原本都想把清河嫁给你了?。”顾之衡说?,“不?过虽然清河喜欢你,你不?喜欢她……算了?,不?提了?,我本来也不?想勉强你。” 陈约沉默片刻,道:“多谢。抱歉。” “不?用,怪也不?该怪你。”顾之衡隔着老远,看见福公公,一挥手示意他先去门口,“别人要动她,理由无?非一个,因为她是?朕的妹妹。” 陈约说?:“也是?我未能?照顾好她。” 顾之衡笑道:“你怕不?是?都烦死她了?,还照顾?清河喜欢你,大概是?盼你好的。你替她了?结身后?事?,以后?和这?位飞飞姑娘好好过日子去,也就行了?。” 顿了?顿,顾之衡又说?:“朕想得开,悲欢离合,就这?样吧。她下辈子生个好人家就行了?。” 与其说?是?劝陈约,不?如说?顾之衡在劝自己想开一点。当皇子的时候,谁都对九五至尊有念头,可?真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没那么好了?。 也会身不?由己。 人生天地?间,就是?不?自在。 陈约送完顾之衡,管家已准备好饭菜。顾飞飞面前的饭碗推开了?些,腾出一小?片地?方,让她可?以趴在桌子上等。 陈约笑着推开门,说?:“你怎么不?先吃?” 顾飞飞说?:“想等你。” 说?完,她打了?个激灵:“……这?句话?好酸,我收回。” 陈约笑出了?声?,坐在她身边,说?:“可?我已经听到了?。” 顾飞飞立刻道:“那你忘掉吧。” 陈约回答:“好吧,我尽量。” 顾飞飞不?习惯被人身前身后?地?伺候,陈约也没用什么讲究,两个人,一盏灯,就这?么一起吃晚饭。 顾飞飞显然有些低落,吃饭时不?是?夹白菜,就是?夹萝卜,样样是?她不?爱吃的,走神到天外。 陈约料想她是?看案卷看得不?适,便说?:“我今日在城外有所发现,还没有合适,不?便与陛下说?。明日一起去看看么?” 顾飞飞点头。 陈约说?:“你今日整理出案卷,由陛下交给专人分析,想来这?些天也能?有所发现。” 顾飞飞“哦”了?一声?,陈约继续说?:“京城一代?的事?务繁多,无?论是?京兆尹还是?谁,恐怕都没有一整天时间来看这?些案卷。除这?样的案子,还有不?少都积压着。何时有线索,何时再查处。如今你整理出相似线索,再有陛下督促查探,离找到元凶就不?远了?。” 顾飞飞听到这?,精神稍振奋了?一些,“哦”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你是?在安慰我?” 陈约诚实?地?回答:“对。怕你吃不?下饭。” 顾飞飞摸摸鼻尖,有些心虚地?拿起筷子:“哦。我没事?,只是?有一点难过。” 陈约给她夹菜:“嗯。诚然如此,很多人都生活得有些艰难,甚至稍不?留神,就会连性命都丢掉。” 顾飞飞说?:“不?该这?样的。” 陈约道:“确实?不?该。陛下已有改革的打算,等端王的事?了?结,应该就能?推行。我这?些年在京城周围,也琢磨了?很多,临走前,都写?下来、留给他。” “走?”顾飞飞一愣,“你要去哪?” 陈约回答:“听你的,去江南也好,回川渝也好,你喜欢哪,就去哪里。” 这?是?陈约第一次聊起未来,顾飞飞听着,设想这?样的画面,就有些期待了?。 她说?:“去哪都好。” 陈约说?:“只是?不?便留在京城,事?情太多太复杂,我也懒得应酬。” 顾飞飞想起陈约以前偶尔讲的事?,什么替人看相,什么给人解梦,还有在谢宅幻境里,这?人和清河郡主的相遇。 她说?:“好,去江南?” 陈约道:“江南好,却没有火锅。” 顾飞飞顿时好像被江南背叛了?,十分郁闷。 一顿饭吃完,过不?了?多久,就是?睡觉的时候了?。 顾飞飞又一次困得出奇,和陈约说?着话?,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于是?入梦后?,她毫无?疑问地?见到了?姐姐。 姐姐说?:“听说?你在查招魂术。” 顾飞飞说?:“嗯。” 姐姐这?次把梦境变成了?一间酒楼,说?,“我给你招过一次,但只召回一道幽魂。那魂魄还不?太完整,缝补以后?才进轮回。” -- 第58页 顾飞飞面前的酒盅被倒满,她捧起喝了?一口,里边是?甜的:“她去哪里了??” “这?就不?知道了?。”姐姐回答,“你和她魂命相牵,你的修为福泽都不?差,无?论她去了?哪里,至少一生顺利是?肯定的。” 顾飞飞和姐姐已见了?几面,这?次终于没什么事?,可?以坐下来闲话?。 姐姐给她讲起了?修真学院里的事?情,顾飞飞支着脑袋,听了?一宿。 等到天亮梦醒时,顾之衡也找到了?案卷交汇留下的线索,东厂一夜没睡,查出了?三个嫌疑较大的人。 按他们的行事?作风,应该把三个都逮出来 ,分别拷问。可?刚刚到那村子里,就有一人跑来,精神恍惚地?求饶认罪。 他说?:“既然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这?人话?音未落,一道寒芒闪过,就没了?命。 随行禁军见势不?对,将村子团团围绕,尤其是?这?位自首犯人的家属,受到了?严加看管。 “走吧。”陈约已经穿戴整齐,“树林恐怕要晚些去了?,先去看看之衡查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完结倒计时计完了还没完结怎么办? ……当然是写完啦! 第38章 从那破庙向西, 是顾飞飞和陈约去过的那个村子,再向南走不远,就是今天的目的地, 距京城也就骑马小半日的距离。 当然?, 这个“半日”指的是普通人和普通的马,禁军和东厂不在此范畴。 陈约原打算当日去、当日回,可前两天实在折腾惨了,今天一早起来?, 就觉得腰间伤处不适, 只好改乘车。 管家一边拴车子,一边道:“您次次是这样,好受一些, 就四处乱走,然?后疼得起不来?床。” 陈约讪讪道:“……这倒是太夸张了,至多也只是略有不便。” 顾飞飞小声说:“一样疼的是你。” 管家有人撑腰了, 理直气?壮:“对!” 陈约:“……” 管家挑了一匹稳稳当当的老?马,颇不放心地送二人离开。 陈约靠在车厢上, 被顾飞飞审视得哭笑不得:“不必担心,从渝州回来?, 已经好了许多。” 顾飞飞:“哦。” ——这是不太满意。 陈约说:“待你解决了这一回, 修为恢复, 我也就好了。左右不过这一阵, 等得了。” 顾飞飞却说:“可我希望, 你现在就别太难受了。” 陈约心知恐怕绕不过这茬了,干脆将?顾飞飞一抱, 头搭在她肩上,耍赖似的说:“嗯, 抱着你就好了。” 顾飞飞理论上觉得这事不对,可拒绝不了这样的亲密,任他抱着,甚至也抱住了陈约。 陈约继续说:“你想好要去哪了么?” “江南。”顾飞飞说,“上次没有去。” 陈约说:“好,事情一了,我们就去江南。” 两人午后才到达那村子,禁军在路上设关卡,陈约一路刷脸,才进到村里,东厂已经将?犯人的家属和另外两名疑犯审了几?个来?回。隔着挺远的路,都能听见?有人说:“……官爷,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了……” 陈约皱了皱眉,问:“这是在审谁?” “犯人的姐姐。”禁军说,“这人有六个姐,是哪个我分不清。” 陈约道:“有帮助作案的嫌疑么?” 禁军回答:“不知道,东厂的事不让我们插手?。不过是挺惨的,人姑娘要是没做错,还请大人去讲讲情?” 陈约拉着顾飞飞的手?紧了紧,说:“自然?。” 东厂以前善于?用刑,顾之?衡即位后,说了一次,便改了许多,再没让人身上见?血过。 但是换汤不换药,从昨夜起,就轮流审问犯人一家九口?——六个姐姐、父母、还有大姐的丈夫。 总管送来?一份记录,陈约说:“歇会吧。” 总管笑意盈盈道:“陈大人心好,心疼这一家子,也心疼小的们。但既然?圣上交待了,小的不敢偷懒,您尽管放心,再熬上一会,就能出结果了。” 本朝对太监没有阉割的要求,自推翻前朝以来?,就只有后宫贴身伺候的要阉,顾之?衡更连这一点都取消了。 但即便如此,东厂人说话还是带着一股子不阴不阳的味儿,让人听着就不畅快。 顾飞飞指着左首第二个女子,说:“她有身孕。” “是,姑娘好眼力。”总管说,“就等着她晕呢,这帮人嘴硬得狠,只能使一点小技俩,不上台面。贵人若是觉着碍眼,这就为您收拾个休息的地儿。” 顾飞飞扭过头看陈约,陈约说:“不必了,就在这等。” 总管应了一声,又去审问,陈约快速地看完寥寥几?句的记录,递给顾飞飞。 上边只写有犯人的姓名年龄等等,以及零星的口?供。 此人名叫王大顺,今年刚刚十?九岁,上边有六个姐姐,还有一对父母,家境贫困,大姐今年才嫁了人。 看起来?东厂隐瞒了王大顺已经死去的事实,他的母亲还在讲情,大多的记录都是在描述他的懂事,将?他的所作所为讲成一件“意外”,以争取“宽大处理”。 他的父亲一开始颇为不屑,话里话外都是“多大一点事”,而后逐渐认怂,渐渐交待出王大顺最近是行踪不定?。但深入去问,也不知道了。 -- 第59页 至于?几?位姐姐,则言辞各异,有的对他偏于?溺爱,有的意见?却比较大。 “王家爱护幼子。”陈约说,“父母溺爱无度,姐姐爱护为主,虽有责备,却不严重。可以说,这一家九口?人,中?心就是王大顺。” 顾飞飞困惑地说:“人太多了。如果少?一些,会活得好一点。” 陈约只好从民俗为她解释,比如人们对于?生男生女的执念,以及多子多福:“……所以王家养育这么多的孩子,大概是希望男丁兴旺,有人劳作,也好传宗接代。” “可他不做事。”顾飞飞在案卷里指出,“农务、家务,他都不做的。传宗接代,是生孩子的意思么?” 陈约说:“对。” 顾飞飞认真思忖一番,又打量了陈约,眼神遥遥落在那怀孕的大姐身上,恍然?大悟:“我懂了。” 许多民风民俗,其根本是没什么道理的,陈约甚至解释不清,他直觉这姑娘是想岔了,警惕地问:“……你懂什么了?” 顾飞飞说:“这里与修仙界不同。” 她说一句,就停一下,看陈约。 陈约配合地应了一声。 “女人生孩子,要两个人一起,这一样。”顾飞飞大胆猜测,谨慎求证地说,“但是男的,可以自己生,这就叫‘传宗接代’。对么?” 陈约:“……” 顾飞飞说:“自己生的孩子,比两个人生的……更亲一点?” 陈约:“………………” 顾飞飞:“所以要男人来?传宗接代……” “……不是。”陈约哭笑不得,“这件事以后再说,三言两语可能没有办法解释。” 顾飞飞认真地问:“不对么?” 陈约头疼地回答:“嗯……你以后也和我讲一下,修仙界是什么样的。” “哦。”没猜中?答案,顾飞飞显然?有点失落,她抓住重点追问,“哪里不一样?你能生么?” “陈……噗!” 总管刚刚去给两人煮茶,刚刚煮好送来?,就听见?这么一句,竭力忍也没忍住,露出了一点笑声,赶紧谢罪,“大人赎罪,小的……噗嗤,不是故意的……噗……” 陈约看他嘴都快憋漏气?了,说了没事,接过茶水,让他赶紧滚了。 顾飞飞茫然?地拿过一杯,一边喝一边说:“你要是能生,就……” “不能。”陈约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我不能,男的不能自己生出一个孩子,也没法怀有子嗣。至少?这个世上,是这样。” 顾飞飞:“哦。” 她喝了口?茶,闷声说:“好吧,我以为你可以,这样我就不用生了。” 陈约啼笑皆非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此事容后再议,你不愿意,那就不生。好了,别想了,先看他们审案子。” 王家现在的九人被轮流审问,一张桌子摆在院内,王家人与审讯人分做两边。负责审讯的人身边放有一桶水,一见?被审的人发昏,就舀起来?泼去。 还有几?位负责看守的,也是人手?一只瓢,看等候审讯的人困了,一样要泼水。 陈约道:“而且他们是不允许聊天的,虽不会受皮肉之?苦,但让人不眠不休的审讯,未见?得轻于?鞭打,甚至会更严酷。” 顾飞飞说:“这样不好。” “是,这些姊妹李,总有无辜的。”陈约说,“可她们也要一样经受审讯。刑部不会这样审案,但东厂为陛下办事,力求效率,常用广撒网的方式。我在信里给之?衡写到了,希望他能够慎行。” 这“信”指的是陈约准备在临行前,为顾之?衡留下的改革建议。 顾飞飞说:“可现在……” 她话音未落,王家大姐忽然?一晃,晕了过去。 王大姐的丈夫恳求东厂请大夫来?看,东厂总管理也不理。 一小太监跑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总管忽然?“大惊失色”:“什么?王大顺死了?!死了……死了也得查。这件事必须水落石出,他死了,这不还有活着的? “请大夫?正好,这一家人要是招了,咱们就请。不招,就自己捱!” 王大姐刚晕,陈约就已叫来?了大夫,等在门口?。但门口?由东厂把守,只说让等。 这群人一个个笑脸相迎,让顾飞飞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声称来?得及。 王家父母先是要闹,完全无法接受王大顺的死讯,两位年逾半百的人身体?里迸发的活力惊人,动手?就要厮打。 而后,还是王母率先反应了过来?,死去的儿子抵不过活着的女儿,试图招供;可是,王父却就地耍赖破罐子破摔,干脆要死一起死,颇像自己这辈子的指望都没了。 场面一度混乱极了,王家人拉架的拉架,吵闹得吵闹,最后是在大姐夫连声的保证下,才给了王母供出真相的机会,由几?位姐姐补充。 他保证的是:“快请大夫!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姓王。” 顾飞飞简直看不懂这吵得是什么,陈约想解释也无从开口?,只好说:“这样的事……很难解释,往后与你说。” 顾飞飞问他:“这也会好起来?么?” 陈约承诺似的说:“会。” 顾飞飞往常听见?这一句承诺,都会深深相信,这一回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才点头。 -- 第60页 她想:“陈约心里,可能不一定?想离开京城。” 第39章 王家人吵闹着招供, 待东厂记录完毕后?,大夫才被放了进去。 供词抄了三份,一份留下存入案卷, 一份拿给陈约和顾飞飞看, 一份送入隔壁的院子——另外两位嫌犯,正关在隔壁审问。 顾飞飞拿着供词,想去看看王家大姐如何。 王家一家都暂时歇在一间小屋内,正在说些什么, 陈约在门口?将她拉住,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居然?在这偷听起来。 在记录上,顾飞飞整理?出的几次作案时间, 皆可?对应王大顺外出,王母供认不讳。 她已为?人妻,孕有几个孩子, 对男女之事了然?,早在王大顺刚刚作案时, 就怀疑了儿子外出的行踪,也在私下询问过。 王大顺开?始拒不承认, 后?来眼见着瞒不过, 就说些“我做了又能咋样”“这不是两个人都爽了么”的话。 王母起初怀疑他在外有了情人, 想问问对方的家世, 商量着提亲。可?这一听, 觉得?事情似有不对,便怀疑儿子偷拿家里的钱去逛青楼。 王家父亲管不明白账, 钱一概由王家二姐和王母经管着。她见儿子不说,就去核对, 一细看,家里也没丢银子。 王大顺又说自己都是“靠本事”在外边讨乐子,让家里别?胡乱管了。王母拦不住他,也不敢对王家父亲说,生怕丈夫责怪自己“连孩子都管教不好”,只能暗自关注着王大顺的每一次外出,将时间记得?牢靠。 “我怎么知道啊!”王母哭着说,“儿大不由娘,他小时候可?乖了,肯定是被哪个女人带坏了,才搞上这档子的事。” 东厂连这句话也原方不动地记下,在旁边标注:“或需关注王大顺与女子交往情况。” 陈约却?将这句话又划掉:“倘若王大顺真的与某位女子私相授受,断不至于还?要去强迫别?人。即使他欲壑难填,也不至于采用?这种粗暴到有些暴力的手段。” 此刻的屋子里已经吵过了一轮,王家父亲方才怂得?不行,这会?却?叉着腰,佝偻着背,像个烧开?了水在喷气的壶一样,嚣张地辱骂:“哈!睡了又怎么样,女的生下来就是给人睡的!还?不是为?的钱,要是老?子家里有钱,一个个可?不会?去报官,排着队要嫁过来哩!” 他又看到这一屋子的女人,跳着脚骂:“没有钱,还?不是养你们这些赔钱货败得?!啐!要不是你们——” “岳丈。”王家大姐的丈夫忽然?开?了口?,“大妞还?要休息,若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您可?真就没指望了。” 这位青年人看上去有些文气,尽管模样落魄狼狈,但?说话不卑不亢,有条有理?。王家父亲虽然?被怼得?不爽至极,仍噤了声。 随后?,青年又三言两语,将王家父母和几位嘴里念叨的姐姐请了出去,自己则与余下的几位姊妹一同,照顾王家大姐。 陈约这才领着顾飞飞要进去,王家父亲率先拦住,又横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陈约拱手做礼,客气地说:“钦天监游算子,同东厂的大人一道来办案,听说此处有怀孕女子,特来为?她做法?,以请上苍,护佑母子平安。” 都累了一夜,王家父亲看起来也很想挤在屋子里休息,便要跟着陈约一道进去。 顾飞飞道:“不行,人多不能做法?。” 陈约关上门,低声笑道:“也学会?骗人了。” 顾飞飞回答:“和你学的。” 两人进到厢房里,陈约亮出令牌,面对余下的王家人小声说:“别?惊扰这位夫人休息,还?请哪位来到门口?,回答我几个简短的问题。” 王大姐的丈夫责无旁贷,便走了过来。陈约与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顾飞飞挨着陈约坐下,听他问:“不必紧张,我只是来做一些补充,不会?耽误太?久。王大顺这个人,你怎么看?” 东厂将人圈在一起审,受申的人,碍于面子,有些话就不能说得?太?绝。这会?只剩寥寥几人,这位青年便没了顾及,冷哼一声,道:“败家子一个,死了也好。” 在王母口?中乖巧的儿子,在这位姐夫看来则不然?。王大顺非但?游手好闲,待几位姐姐也多有不敬,动辄自持“王家传宗接代人”的身份,在家对姐姐非打即骂,对母亲恶语相向,对姐夫也多为?嘲讽,唯独不喜父亲,不和他说话。 “说到底,是他从小认为?自己高人一等。”青年说,“而他的倚仗,无非是下身的物件,一发现不行,就受不了了。” 陈约问:“不行?” 青年回答道:“是,他与他大姐说,我悄悄听见的。他暗中求医问药几次,后?来大概是好了,才会?做下这等事罢。” 顾飞飞说:“求而不得?,一旦得?到,就发泄起来。” 青年说:“我想是这样,不知那些姑娘……” 东厂未曾告知这些人案情,陈约道:“生前受王大顺凌.辱,有些当场身亡,有些自尽了。” 青年叹了一声:“只是可?怜了这些姑娘,旁人家没有教好的儿子,和她们又有什么干系。” 陈约又问了些关于王大顺的交际,青年却?不太?知道,毕竟两人关系不和睦,平时就不关心这些,只知道王大顺尽和些癞子流氓一块玩。 -- 第61页 询问完,顾飞飞和陈约一出来,就碰上了东厂的总管,又递来一纸记录。 隔壁关着的两位,是另两位嫌犯,一人叫张壮,一人叫李铁柱,都是乡里的无赖。 确定王大顺地嫌疑后?,这两人非但?没有被洗清,反而被当做从犯关押,原因?无他,王大顺出门时,总和他俩凑在一起。 张壮和李铁柱不比王家人,一问就招了。 王大顺自从发现自己“不行”,四处求医问药,家里有钱时就拿,没钱了就抢。一日,三人出门偶遇一贵公子,王大顺顿时起了歹心。 那贵公子遭了抢,也不慌不忙,只说看三人魁梧伟岸,落为?草寇定是无奈,自己愿舍家财,助这三人成大事。 起初,这三位全当自己抢了个傻子,拿钱走人。可?王大顺进城找大夫时,又与他撞了个正着。 王大顺这毛病不好宣之于口?,自觉很丢人,气急败坏,要当场揍他,这贵公子却?说:“我有一件宝贝,可?治百病,无论你有什么困扰,都能从此解决。” 王大顺闻言大喜,便和他去试。张、李两人也不知这公子是何方神圣,只靠一段咒语,还?真让王大顺从此一解忧虑,奉他为?神。 只有一则后?顾之忧,从那以后?,王大顺时不时就要解决一下自己的欲求。 这位公子叫他去青楼即可?,连银子都拿了来,王大顺藏了银子,也不去,大咧咧地拦路抢人,直接当街解决。 贵公子劝过几次,王大顺说嫌青楼太?脏,贵公子也只好随他了。 三人私下猜测过这位公子的身份,这位公子有钱还?能平事,料想是位贵人。 李铁柱曾悄悄问过他,为?何这么帮助自己这些流氓无赖。贵公子回答:“是我的主上慧眼识英雄,现在托我和三位交好,是为?以后?,倘若有什么托壮士帮忙的,还?请不吝援手。” 这事过了不久,贵公子就来求三人帮忙了。 是一对男女,贵公子托三人务必拦住他们,将那女子劫走,余下的自有人来解决。 贵公子来就带了一箱银子,承诺事成后?还?有,王、张、李三人断没有拒绝的理?由,按时蹲在城门口?,只等目标出城。 事情一开?始,远比想象的顺利,那一男一女出来,才几句话,就发生了不快,女子策马一路跑开?。 王大顺率先追上,他自从诵读咒语,体能也愈发强健。张壮和李铁柱跟在他后?边,也有些不情愿出头。 在这关头,王大顺忽然?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求,突然?拦住那女子便扑。 两人拦也拦不住,只能和往常一样去看守。和女子同行的男子寻来时,李铁柱还?给他指了错误的方向。 中途,他们还?叮嘱了一句“别?玩太?过火”,可?王大顺显然?没听进去,等贵公子来时,那姑娘已经奄奄一息了。 贵公子见状,慌张地施展神通,只见他施展到一半,那女子忽然?凭空消失了。 众人见状大惊,以那贵公子反应最强,直接就跑了,三人也踉踉跄跄跟上。 贵公子心知事情办砸了,不敢与主上交待,吩咐三人回去处理?干净,自己跑了。 他含含糊糊地说那女子身份尊贵,说得?十分?唬人,三人怕露馅,不得?不回去善后?。 可?一回去,居然?看到那女子又完好地躺在那,身上连痕迹都不剩! 来寻她的男子也找了过来。 一看记录,陈约就知道,这女子是清河郡主。 他问:“里边提到的‘公子’呢?” 总管答:“料想是找不到了,不过这俩个蠢货还?存着那箱银子,可?搜来一查。” 顾飞飞问:“咒语呢。” 总管却?答不上来,只好带着顾飞飞去看李、张两人,当场叫这两人学一遍。 李铁柱擅口?技,几乎能学得?一模一样,陈约执笔记下,说:“和渝州的很像。” 顾飞飞说:“对,也是换寿咒。” 陈约将这一点也标注下来,和之前他绘制的城郊树林与渝州清水教分?舵比对一起,交给那总管,说:“有劳公公了,请一道呈给陛下。” 总管接过来,当场与口?供一起封入卷宗,请禁军互送,快马加鞭回京。 至此,清河郡主与数名女子遭侵害一案,基本上水落石出了。 第40章 完结章 顾飞飞遵照习惯, 还愚?将恒通钱庄地信物?留给王家姐妹,给她们安顿一去处。 可王家姐妹几?人目光困惑,似乎并不能领会这番“好意”。 陈约道?:“并非每一个人, 都有换一种生活的勇气。你若希望帮助她们, 可以直接给些银子?,安慰安慰。” 顾飞飞怅然地愚?了愚?,说:“可我?不能给所有人银子?。” 陈约牵着她,缓缓往暂时落脚的人家走:“正是?这样的道?理?。” 顾飞飞说:“可是?不帮她们, 我?也很难受。” “所以, ”陈约顺手揪下一朵花,放到她手里,“我?已经托东厂的公公去办了, 只?说是?配合调查之后,给出的补偿。” 今日晴空万里,到了夜间, 星星又大?又亮。顾飞飞走几?步,就要看看天, 陈约干脆找了个草垛子?,陪她躺上去。 顾飞飞说:“你们这里的天, 总很好看。” -- 第62页 陈约问:“修真界没有星星么?” “有。”顾飞飞伸手, 一颗颗点过去, 说, “可是?我?的院子?很小, 只?能看到一点。” 陈约道?:“往后,你愚?去哪看星星都可以。” 顾飞飞说:“我?愚?在京城看。” 陈约愕然。 “你有很多要做的事。”顾飞飞缓缓说, “只?有在皇帝的身边,你才能做好。如果你做得很好, 这一方人间,就会变得更好。” 陈约侧过脸,看着顾飞飞,听?她继续说:“你可能,很适合留在京城,你不愚?离开这里吧。” 听?完,陈约半天没说话,顾飞飞也偏过头看他,问:“怎么?” 顾飞飞的眼睛黑白分明,陈约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只?有坦诚地说出心中的一切所愚?:“好吧,我?诚然有愚?做的事。只?是?一则遭人算计,伤重多年,实在倦了;一则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也愚?陪你出去走走。” 顾飞飞直截了当地说:“可你不做,就会后悔。” “也并非不做。”陈约说,“我?给陛下留信一封……好吧,或许我?是?有不甘。” 他说:“虽然没怎么受家里教养,我?总也知道?,生于世间,该为生民百姓做些什么的。从前我?去边关,而后做游算子?,往后……” 顾飞飞一翻身,双手撑在地上,低头看着他:“往后你愚?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陈约笑了起来:“好,那不急着离京,我?再愚?一愚?。” 他伸手一揽,搂顾飞飞入怀中,“飞飞,我?从没愚?过,能遇到你这样好的姑娘。” 顾飞飞说得认真,脸贴在陈约胸口,发?出的声音有些闷:“我?应该不是?很好,只?是?你很喜欢我?。” 陈约问:“那你喜欢我?么?” 顾飞飞说:“很喜欢。” 陈约说:“我?与你愚?得不同,能让你很喜欢,我?愚?,自己一定不错。” 顾飞飞抬起头,仔细看了看陈约,憋出一句话:“你……很不要脸。” 陈约哈哈大?笑。 次日一早,两人返回京城,直接被顾之衡叫入宫中。 陈约道?:“证据都在此,陛下圣裁。” 顾之衡没好气说:“圣个头,我?除了抓端王入狱,还有什么可裁?” 九五至尊发?起脾气,陈约刚准备担待着,顾飞飞说:“是?这个端王不对,你为什么凶别人?” 陈约:“……” 许是?对清河郡主亏欠,许是?顾之衡真的被喊回点理?智,他说:“对……都是?端王做的,是?我?未能带好胞弟,哪来的颜面责备别人呢?” 顾飞飞说:“你是?皇帝,有很多人听?你的,很累。可你一定要做好皇帝,才能让世上的人好过一些。” “是?这个道?理?。”顾之衡说,“看,一个初来这世上的小姑娘都明白,我?做皇帝久了,有时候倒犯浑。” 身居高?位久了,人情难免比不上权势。陈约从前从不敢持着儿时情谊,对顾之衡有什么所求;如今也不敢让顾飞飞借着顾之衡对清河郡主的歉疚,在这继续说下去。 他拉住了顾飞飞的手,说:“当局者迷。” 顾之衡有被安慰到,下旨令人缉拿端王归案。 他问:“你们两个,见过端王,收了那什么法?器,就要走了吧?” 许是?这会的天色阴了,光线不好,顾之衡的身影一半隐在阴影里,显得有点寂寞。 陈约与顾飞飞相视一笑,回答:“还要再等等。” 顾之衡问:“等什么?” 陈约说:“你从前说要改革变法?,我?愚?看看结果再走。” 端王迄今一没兵、二没簇拥,抓捕行动顺利异常,禁军一围,就得了手,直接押入天牢。 顾飞飞为了招魂咒,先?跟着抄家的走了一趟,无果,只?好去狱中问。 她特?意拿了剑,才去牢门外,刚一到,就听?端王问:“你来救我?的?” “你愚?得美。”顾飞飞说,“你的招魂,是?哪里来的?” 端王说:“我?是?天命之子?,有人来救,理?所应当。我?自从穿越来,就注定是?主角,凭什么回答你?” “……”顾飞飞怀疑他脑子?有病,“什么是?穿越。” 端王说:“就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说了你也不懂。” 他说着,陈约迟迟赶来,顾飞飞眨眨眼睛,对陈约伸出手,陈约便牵住她。 端王还在念:“……自从我?来,就捡到天材地宝,家有娇妻美眷,出门还有姑娘投怀送抱,当然是?主角。这个世界,因我?而生。” 陈约道?:“殿下说的,可是?白姑娘?” “小宝?”端王道?,“当然!她一见我?,就愿意为我?死,在我?的剧本里,应该是?白月光!为我?而死,是?她的义务,我?虽然觉得可惜,但?纵归会有更好的。” 陈约拿过顾飞飞的剑,说:“这是?白姑娘打?的剑。” 顾飞飞补充:“剑名‘小宝’。” 陈约手一抖,拿出一卷圣旨,说:“陛下赐死您了,我?曾答应为白姑娘报仇,一会就用这把剑送您一程。” 端王立地目瞪口呆,他猛地站起来:“不可能!我?是?穿越者!” -- 第63页 顾飞飞说:“我?也是?。” 端王道?:“你骗人!” 顾飞飞实在没这份耐心,干脆掏出一张符纸,咬手指就要画。陈约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取出一罐朱砂。 顾飞飞:“……” 陈约说:“疼。” 顾飞飞没好气地说:“你知道?疼么?” 前几?天奔波过度、终于旧伤复发?了几?天的陈大?人:“……” 陈约说:“咳,也并非不知道?。” 顾飞飞瞪了他一眼,沾着朱砂画符,手一松,符纸径直飞过去,贴上了端王腰间的玉佩。 端王大?惊,伸手要挡,顾飞飞一勾手指,玉佩却径直从挂绳上落下,顺着门缝飞出来。 顾飞飞说:“是?玉佩里记载的,其中还有一道?显灵符咒,他应该据此找到的百闻录。” 说完,顾飞飞手指一点,玉佩上的灵气尽数进入她的身体?。 失去的修为复原,在她的丹田里充盈起来。 尽管顾飞飞声称自己一点也不怕,陈约仍旧没敢让她看行刑的场面。 端王看到顾飞飞施展法?术,就面色灰了下去,留下的最好一句话是?:“原来我?是?……炮灰?” 陈约没听?懂,全当他在说胡话——这位殿下从小就没少说,不差这一两句了。 顾飞飞修为恢复后,第一件事,就是?拖着陈约回到安国公旧府,彻彻底底将他身上的伤势治愈。 顾之衡和程泉闻讯,还跑来看了一场热闹,坐在门口嗑瓜子?谈天,听?里边陈约时不时闷哼那么一两声。 这过程委实不好受,顾飞飞以灵力重新打?通陈约浑身经脉,重塑一遍,洗经伐髓。 陈约本愚?说不必这么麻烦,可愚?到顾飞飞是?修士,寿数定然是?常人不能及,遂一口答应。 等这套神?通折腾完,陈约躺在床上,顾之衡跑进来,问:“爱卿,生男生女?” 程泉问:“叫我?什么?孩子?应该叫我?叔叔!” 顾飞飞面色疑惑地看陈约:“啊,你不是?说,你不能生么?” 程泉说:“他骗你!” 可惜陈约并没有当场解释的力气,只?能任这两人胡说八道?,被编排得恨不得杀人放火了。 顾之衡一力推行新政,原本受阻颇多,幸而陈约重回朝堂,借安国公从前的势,也游说了不少旧派大?臣的支持。 而后,陈约还往西域出使了一回,带着顾飞飞出去转一趟。 总之,在三年之间,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都得以解决。 从前必须兵刃相向的敌国,变成了通商友邦,看着越不顺眼,越要赚你的钱。 从前缺粮少地的村子?,渐渐转向经商,也能勉强糊口。 科举之门大?开,寒士也能入朝,在端王一案里的王家证人,就据此考入京中做官。 待万事俱备,陈约辞官,只?带着管家和顾飞飞南下去。 顾之衡愚?来送他,陈约推辞道?:“不必,如今水路陆路都便捷,往后还能再见。” 快到船上时,他说:“管家,我?忽然愚?起,没买些桂花糕。劳您跑一趟。” 遣散了所有闲杂人等,陈约牵着顾飞飞上船。 只?见船舱内布置得风雅有情调,陈约让顾飞飞站到窗口,发?出一信号,岸边就放起烟花。 他说:“飞飞,我?愚?余生与你一起走,无论天涯海角。嫁给我?,好……” “少爷!”管家匆匆折返回来,问道?,“您说哪家的桂花……哎哟!” 程泉道?:“哈哈!知道?你今天走!怎么不告诉我?一……啊!” 两人:“你……” 陈约:“……” 顾飞飞一把拉住他的手,也不管有人看,踮起脚,一口亲在陈约脸上:“我?嫁。” 陈约睁大?了眼睛。 正在他又惊又喜时,听?到顾飞飞有些困惑地问:“可是?,为什么答应嫁给你,还要亲一下呢?” 陈约:“……是?谁告诉你的?” 顾飞飞说:“是?春花姐姐教的。” 陈约啼笑皆非:“那你愚?亲我?么?” 顾飞飞说:“愚?。” “嗯。”陈约也被这姑娘感染了,甭管门口的两个人,只?说,“我?往后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愚?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程泉和管家就差蹲下找地缝了。 陈约叫两人进来吃饭,请侍女上菜,几?人刚刚坐好,说了不来的顾之衡还是?来了。 于是?,一顿花前月下的晚餐,变成了五人送别宴席,不过倒也合时宜。 顾之衡吃饱后,举杯说:“你答应的,以后多回来看看。” 陈约和他碰杯:“一定。” 顾飞飞跟着碰了上去,顾之衡说:“我?也算是?你的兄长了,陈约欺负你,就和我?告状。” 顾飞飞说:“不会!” 恰在此时,不知道?是?谁,又点了一通烟火,程泉提着酒去看,看到最后,发?现天上有流星。 这东西早些年还是?凶兆,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人们生怕找不到玩乐的借口,钦天监干脆将流星定为可以许愿的吉兆。 程泉喊:“有流星,都快来!” -- 第64页 顾飞飞第一个跑去看,拉着陈约;顾之衡也跟上;管家最后一个跟在后边。 程泉说:“我?希望——柳姐早一点嫁给我?!” 顾之衡说:“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陈约搂着顾飞飞,说:“那我?愿得一人心,从此不离分。” 顾飞飞扭过头,问管家:“你呢?” 管家憨厚一笑:“希望江南吃的多一些,有大?鱼。” 陈约用手指一刮顾飞飞的脸蛋:“你呢?” “我?愚?不到。”顾飞飞说,“现在就很好了。” 顿了顿,她又忽然道?:“啊,我?懂了。我?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路看到这的兄弟,后边还有简短番外! 以下是给我自己打的广告。 预收文求收藏: 《白月光求生指南[穿书]》 贤惠体贴特能打的攻x弱小可怜但能吃的受,是顾飞飞她老家修真界的故事! 接档文求收藏: 《兼职剑客的指挥官出道了[星际]》 吊儿郎当但贼能打的受(顾铎)x擅长养孩子而且也很能打的攻(虞知鸿) 因其优秀的作战能力和综合素养,顾铎被选入联盟的人形兵器计划,经历躯体强化后,进入小世界进行实战演练。 也就练了那么几千年,担任过江湖剑客、小将军、演技派影帝、太空司令官……如此罢了。 作为宇宙第一劳模,顾铎并不觉得辛苦。 他只是有点糟心:为什么他在小世界的恋人,会和虞知鸿那混账玩意长得一模一样??? 顾铎以自己的银行卡起誓:但凡进入小世界的时候,联盟给他留半点记忆,都不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 —— 在星际指挥官大学读书那几年,顾铎成绩优异、小弟成群,潇潇洒洒地放荡不羁爱自由。 唯一让他闹心的,不是期末考试,而是学生会的风纪委员虞知鸿。 这厮非但在入学考试上压了他0.5分,还堵在校门口,没收了他一箱子零食,从此结下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逃课,罚! 爬墙,罚! 在寝室煮面,罚! 别人尚有违纪不被发现的机会,顾铎却像被摄像头24小时跟拍一样,一年的检讨比教科书还厚。 顾铎笑嘻嘻说:“小红啊,本人玉树临风一帅哥,万一和谁谈个恋爱,你岂不是要蹲墙角?” 虞知鸿瞥了他一眼,写下一张罚单:“自习室喧哗,扣分。” —— 顾铎提着剑,蹲在军营外的大树上,吊儿郎当地朝那将领喊:“听说你很厉害,比一下?” 将领道:“下来。” 顾铎开心地说:“你终于答应和我打架了?” 将领无奈道:“不打,别摔下来。” 顾铎气得大头朝下一栽,想吓唬吓唬人,虽然被接了个满怀,可一抬头,撞得短唇相接。 —— 顾铎上完通告,接到任务,乔装打扮后潜入地下交易。 耳麦里传来临时指挥的声音:“左前方,注意目标。” 顾铎问:“我的目标是什么?” 指挥:“……” 顾铎信步走过去,看也没看,一枪命中。 他说:“指挥官,你可不能冤枉人,我唯一的目标不就是你么?” 第41章 陈约番外:少年游 自从寒门?能够科考入仕, 顾之衡又按照陈约所说,推行起女学。 顾飞飞和?陈约一路游玩,抵达江南时, 正赶上苏州第一批女学开始授课, 两人干脆在此落户,让顾飞飞上学去。 与早些年间不同,如今的?女学教的?不再是三从四?德,而是些四?书五经和?生活常理, 与平常学堂无异, 正好能填补上顾飞飞对?这个世界认知的?空白。 顾飞飞白天去学堂,陈约则在此经营一间商铺,去忙些账本之类的?, 待到?晚上顾飞飞回来?,他就帮忙温习功课。 没过?多久,萧成邺得知两人住处, 趁着钦天监清闲,跑来?游玩。 正赶上这天女学休假, 顾飞飞正自觉地预习功课,认认真真划出不懂的?地方, 等陈约回来?讲。 萧成邺震惊不已:“哈?!连陈约都能给人讲学了?!!” 顾飞飞问:“他怎么不能?” 萧成邺遂一点?不留情地揭起了陈约的?老底。 安国公家有六个孩子, 除了老二是姑娘, 其余的?都是儿子。人数有点?多, 对?于有心竞争的?, 可能是有点?激烈了,但?对?于偷懒耍滑的?, 也是天赐良机。 陈约就是后者?。 每日兄弟们一起去上学,他必然在门?口说:“呀, 我的?东西忘了。”然后跑掉,和?萧成邺程泉汇合,再捎上顾之衡,一起出去玩。 萧成邺有时候被哥哥拎回家训斥,程泉被程老爷子抓着就揍,顾之衡也没少受罚。唯独陈约,从来?没人管,浪得快活自在,因此在逃课四?人组里威望颇高。 一天,四?个人相约去喝酒,陈约一早逃学,跑去买了几坛子桂花酿的?甜酒,坐在城外的?码头上,等着剩下三个。 程泉一来?就念叨:“怎么是桂花酒?我以为能喝烧刀子!” 陈约道:“这里是谁年纪最小,就是因为谁才?喝不成烧刀子的?。” -- 第65页 年纪最小的?程泉忿忿说:“……我都十二了!” 萧成邺扮个鬼脸给他看:“十二了?才?十二。” 就连顾之衡也说:“好了,桂花酒清香,也不错。” 半大的?孩子总是最有想法的?,程泉一边喝,一边挤兑陈约:“早晚有一天,我要?长大,专门?管着你,不让你喝酒!” 陈约懒洋洋地说:“嗯,你是得长大,要?是长不大,那还麻烦了。” 程泉:“……” 陈约欠揍地一笑:“想打?我?你打?得过?么。” 程泉差点?气得冒烟。 四?个人打?打?闹闹地跑到?河边,也没什么讲究的?,找块地方,席地而坐,就开始扯淡。 顾之衡说:“对?了,我爹说……我弟弟是个傻的?,以后恐怕要?我做皇帝。” 萧成邺嘲笑他:“完了,未来?的?皇上天天逃课!以后岂不是要?全天下都逃学啦。” 顾之衡敲他脑瓜崩:“你以为我想?我爹但?凡有安国公一半能生……” 他看了眼陈约,陈约毫不在意:“安国公生了六个,你家三个,已经有了。” 顾之衡改口:“但?凡有安国公一多半能生,我就能跑了!” 程泉说:“你怎么不和?大公鸡比?一天一个蛋。” 陈约提醒道:“那是母鸡。” 程泉说:“反正是鸡!” 当时的?陛下毫不知道自己被鸡比了下去,和?程将?军聊北方战事:“朕其实,有意叫京城贵族子弟去历练一番。将?军可有推举人选?” 程大将?军想了想,说:“安国公家那个小的?,萧家的?。” 陛下问:“嗯?这几个孩子怎么得你青眼。” 程大将?军说:“编瞎话太难了,我说实话,他们几个,天天带着我家小泉逃学玩!” 陛下哈哈大笑。 陈约说:“要?不然,看看你弟弟还有救么?” “有吧。”顾之衡说,“给他的?先生都换成青楼花魁,或许他能听听学。” 萧成邺:“……他才?多大啊?!” 顾之衡耸肩:“和?程泉同年,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 陈约说:“那你以后别逃学了。” 顾之衡警惕道:“你什么意思,不和?我玩啊?” 陈约说:“哪敢啊,劝你多读书,以后用得上。” 顾之衡:“……” 鉴于顾之衡实在太郁闷了,陈约带他们去了京城第一楼吃饭,顾之衡毫不客气地大点?一通,萧成邺开始跟着起哄,后来?直劝他,程泉只知道跟着拍手傻乐。 陈约说:“没事,现在请他吃个够,以后让他罩着我。” 萧成邺笑道:“可不是,要?是之衡以后发达了,再逃课也不怕夫子了。” 程泉道:“可是,他要?很多年以后,才?能发达啊。” “……有你们这样的?么!”顾之衡愤怒了,“我在你们心里,最大的?价值,就是帮你们逃课么?” 陈约说:“啊,不然呢?” 顾之衡:“……” 以顾之衡那时候的?脑子,也确实不知道皇帝能干点?什么,思来?想去,确实是“逃学也不用挨打?”这一点?最好,只能忍辱负重,承诺:“好吧,以后你们逃学,我罩着!” 四?人饱食一顿,还剩了半桌菜。陈约叫人来?打?包。 萧成邺愣道:“打?包干什么?你还要?吃?” 陈约说:“剩着也是浪费,哦,再点?几道。程泉,拎着!” 程泉傻兮兮地拎着菜,陈约提着另一半,晃晃悠悠就去了城东。 城东是京里出了名的?穷地方,住得尽是什么下九流的?人,顾之衡走进来?,都想捏鼻子。 陈约却好像很熟悉这,转悠着到?了一个路口,喊:“爱吃不吃,放在这了。” 随后他将?袋子一扔,便扬长而去。 余下三人跟着他,走到?半路,顾之衡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和?自己年纪一般大的?孩子跑出来?,打?开剩菜袋子,大快朵颐。 此后的?很多年里,顾之衡都难以忘怀此情此景,他从没见过?别人当面吃自己的?剩菜,不自在极了,好像他亏欠了什么。 陈约倒不在乎,好像干熟了这种事,领大家回到?大路上,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到?了晚上,四?个人又喝了一通酒,醉倒在酒楼里,胡说八道。 顾之衡说:“我以后,一定要?当一位……嗝!千古明君!变法!我要?变法!” 实际上,这位未来?的?明君,连变法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萧成邺说:“我以后要?做大侠……我要?去到?处走,做一个游侠!” “大虾好吃。”程泉诚恳地夸奖,“我要?做,一个吃很多美味佳肴的?人。” 顾之衡用胳膊肘怼陈约,问他:“你呢?以后想干什么啊。” 陈约说:“我么,娇妻美眷,安稳一生。就愿得一心人好了,你以后可给我指一个好姑娘家。” 萧成邺有理有据地告状:“对?,陈约这厮小时候,就惦记姑娘家!” 顾飞飞听着好玩,还没等开口,陈约就回来?了:“谁在这告状?” 顾飞飞说:“是萧成邺。” 陈约毫不客气地拿账本丢他,萧成邺连忙讨扰:“……顾仙子救我!” -- 第66页 顾飞飞打?了个响指,账本又径直飞回到?桌子上。 萧成邺目瞪口呆:“这……厉害!” 陈约问:“聊什么呢?” 顾飞飞说:“他说你小时候许愿,要?娶一个娇妻。” 陈约坐在顾飞飞身边,拿过?她的?课本,说:“嗯,现在正如愿以偿。” 顾飞飞问:“然后呢,你们喝完酒,怎么样了。” 陈约似乎有点?想不起来?了,萧成邺提醒他:“就是之衡说自己要?即位那次,然后……” 陈约说:“哦,然后他们三个,都被逮回去打?了。” 四?个少年喝醉后,酒楼犯了难,通知家里来?接。 顾之衡被身边的?伴读接走,程泉被程大将?军亲自领走,萧成邺则叫他哥当场揍了一顿。 就连陈约,也被安国公府管家带了回去。 几人原本约好了第二天去垂钓,但?第二天一早,程大将?军带兵回北方去,陈约和?萧成邺萧成建兄弟两个,一道被带走了。 萧成邺说:“所以这位陈大少,请问您是哪来?的?信心替人温书?” 陈约笑道:“后来?回京养伤,闲着也是闲着,重读了。” 萧成邺这才?想起此行的?正事:“听说你旧伤都好了?真的?假的?。” 陈约一扬眉:“你要?试试?” 萧成邺当即怂得像球:“那还是不了……” 提起那段旧事,陈约早没什么在乎的?了,顾飞飞却很有点?低落。 吃过?饭后,陈约和?顾飞飞回房,说:“难得休假,该开心一点?。” 顾飞飞闷不吭声地抱住他。 陈约便轻轻拍了拍她:“这是怎么了。” 顾飞飞说:“你以前太惨了。” 陈约:“……” 陈约差点?笑出来?,温声说:“都过?去了。” 顾飞飞说:“好在过?去了。” 陈约忽然说:“你想知道,我那时候的?事么?” 顾飞飞眼睛一亮,陈约便提前熄了烛火,和?她躺在床上,随便讲起在京城养伤的?时候。 其实无非是在家读书,应酬客人,但?他讲起来?,就好像是些好玩的?事,顾飞飞听到?午夜,才?昏昏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才?爬起床。 萧成邺已经出去吃了早点?,回来?时看到?二人洗漱,诚挚地说:“陈哥,可以的?,我以后再也不担心你的?腰了。” 第42章 程泉番外:依依 程泉对柳虹一见钟情?, 死缠烂打一年未果,急得够呛。 这天参加完同僚的喜事,更捉耳挠腮, 干脆心一横, 跑去凤翔楼,说?:“柳姑娘,我心悦你!” 柳虹抬眼看了他一眼,声音温温柔柔, 说?:“程公子, 我们不合适。” 程泉说?:“好吧,料想你肯定不答应我,给?我来两坛最烈的酒。” 柳虹早习惯了他这种突如其来的示好, 让人?点了酒,叫程泉去等着。 程泉张了张嘴,柳虹提前说?:“你即便喜欢我, 也?要付酒钱的。” 程泉彻底说?不出话。 程泉这人?从小就没什么酒量,莫说?两坛子, 一杯酒,就够他醉了。 柳虹到底不放心, 没过多一会, 来雅间?看他, 果然, 程泉已?经醉成个傻子, 呜呜地念:“她怎么就不喜欢我。” 柳虹长叹一声,坐在他身?边, 道:“程大?人?,我从前嫁过人?了, 你就不介意么?” “介意。”程泉说?得斩钉截铁,“倘若我那时候,早知道你,早一步下聘礼……你家肯定嫁你给?我啦,我怎么,没抓住机会啊。” 柳虹愣住了。 程泉说?:“……我一想到,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就好介意!” 程泉睡完,趴在桌上,睡着了。 柳虹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找了几个人?来照料程泉,自己则干脆跑了,回家休息,账都不算了。 春花几天没看到柳虹,跑去家里找她,问:“你干什么去了,好几天不见人?,可忙坏我啦!” 只见柳虹面色憔悴,心事重重地开门。 春花:“你……丢钱啦?!” 柳虹讲完程泉的事,春花哭笑不得:“这可是大?好事,你有什么为?难的?” 柳虹低下头,说?:“我配不上。” 春花掩着唇笑了起来:“那就是,你也?喜欢他咯。” 柳虹:“……” 春花说?:“好嘛,不管喜欢不喜欢,你总要明天来凤翔楼!我快算不清账了!” 柳虹是个负责任的人?,第二天果然按时来了酒楼。由于春花的通风报信,程泉随后跟了上来。 柳虹皱着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程泉说?:“我追你啊!” 程泉的“追”,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地追。柳虹去哪,他都跟着,就差如厕都要贴上去了。 柳虹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泉豁出去脸皮,说?:“娶你!” 柳虹破罐子破摔地说?:“你不要想了,即便我答应,你的家人?也?不会让我这样的女子过门,与你结发。” 程泉说?:“为?什么?他们已?经答应了啊!” 柳虹愣住了。 -- 第67页 柳虹出嫁那天,春花来陪着她。 春花一张嘴,能把扁的说?成圆的,更不用说?成亲本就是一件好事:“我都要羡慕你了!想当?年,姐姐我也?是抢男人?的一把好手。唉,不提啦。” 柳虹说?:“谢谢你。” 春花说?:“谢就不用啦,你成亲以后,别忘了回来做账。” 柳虹答应:“好,我会一直做下去。” 春花又说?了几句,迎亲的队伍就来了,程泉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像被天上的馅饼砸了,乐得想飞起来。 隔着薄纱看见他,柳虹心里紧张,被裙子一绊。 程泉双手将她接住,顺势搂进怀中。 程泉和柳虹成亲,顾飞飞和陈约特意赶回京城。 程泉感动道:“连陛下成亲,都没看你俩回来,我真是太感动了……” 陈约提醒他:“你成亲,我也?没想来,是飞飞不放心柳姑娘。” 程泉:“……” 柳虹拜别爹娘的时候,哭得比上回还真心,小胖墩长大?了,吓得不轻:“姐,要是姐夫不好,咱就不嫁了。” ……说?完就差点被他爹娘揍了。 柳虹上了花轿,被一路抬进程府,拜完天地,进入洞房。 程泉这厮有心眼,在外边喝一口酒,就地装醉,很快就被送了回去。 顾飞飞在门口探头探脑,陈约笑着把她提走,说?:“你这样,倒像自己没成过亲一样。” 顾飞飞说?:“我和你成亲两次呢。” 陈约道:“好好好,记得呢。” 顾飞飞说?:“在我那里,成亲要闹洞房。” 陈约回望一眼,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容易,你饶了他罢。” 第43章 西域二三事 出使西域, 历来是九死一生的行当?,顾之衡原不想交给陈约。 但?陈约这会修为已经勉强筑基,算半个修仙人, 有一种责无旁贷的信念, 加上顾飞飞在京城憋了太久,他就?抢了这一趟的任务。 临走时,顾之衡还说:“我?朝近年与西域各国不甚友善,你一定注意安全?。” 顾飞飞说:“你已经念了七遍了。” 顾之衡:“……” 顾之衡好像一夜之间?发掘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天天被顾飞飞怼, 但?一直没有意见,被怼得甘之如饴。 陈约拍拍顾飞飞:“……对你哥好一点。” 顾飞飞说:“他念第六遍的时候,我?都没说他。” 顾之衡说:“那我?再念一遍, 给你凑个吉利?” 顾飞飞敬谢不敏。 对于出行使用的工具,大家?也颇有分歧。 陈约原想快马加鞭走,但?顾之衡准备的是马车——出使就?要带中原的特产去福泽周边, 带着几?车的丝绸茶叶呢。 顾飞飞则想干脆御剑,一日就?能在西域到京城一往返。 最后?还是陈约妥协了, 和顾飞飞御剑先行,两人去西域, 一边游玩, 一边等着大部队。 离京时正值十?月, 京城还挺暖和, 乡间?做活的人还得挽着袖子。但?就?这么御剑一日间?, 再落地时,两人所见的, 居然已成冰天雪地。 这大概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落地即化, 可?抵不过大雪纷纷,前边的化了,接下来的冻上,再落雪下来,就?能积一层了。 顾飞飞披着陈约硬塞的大氅,面色茫然:“你怎么知道,这里这么冷啊。” 陈约笑?道:“北方?皆是如此,我?从前在东边,十?月也很冷了。” 顾飞飞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查看积雪,颇有点好奇地伸出手指,在雪地上戳了戳。 陈约悄悄团了一个雪球,砸在她身?上。 顾飞飞:“?” 陈约说:“在军营,一到下雪,就?这么打雪仗。试试么?” 顾飞飞眼睛一亮。 ——陈约这话不尽然,在军营里,这不过是打雪仗的开头?。互相?丢几?个雪球以后?,就?要扯着领子往里塞雪了;再然后?,则是把人推倒在雪地里,夹杂着拳打脚踢,力求把这人摁住,最后?用雪埋了。 所谓“打雪仗”,精华不在“雪”,而在于“仗”。在没有战乱的日子里,这样的玩法特供少年人发泄旺盛的精力,精进近身?搏斗的技巧,还能在雪层的缓冲下减少受伤。 但?面对顾飞飞,陈约肯定舍不得,扔几?个雪球就?差不多了。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不是他舍不舍得的问题,而是顾飞飞精通暗器的问题。 顾飞飞从小习武,精通各种武艺,暗器不在话下。她丢雪球,既狠又准,能精准地打在穴位上,陈约往往胳膊一麻,就?中了招,连挨几?下,只有讨饶的份。 顾飞飞也对他下不去手,很快就?玩腻了,撂下雪球。陈约便拉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顾飞飞说:“我?们去哪?” 陈约环顾一圈,看到远方?亮起了灯,一指那个方?向:“去看看,借宿一夜,明日再进城吧。” 两人走近,才发现这并?非是个村落,而是一群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陈约不知从哪学过这边的话,上前搭讪,问了几?句,然后?拉着顾飞飞,也坐进了他们当?中。 陈约解释说:“这是他们部落的祭祀礼,托你的好运,这是个好客友善的部落,邀我?们一同参加。” -- 第68页 顾飞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盘腿坐好,用起她最擅长的“有样学样大法”。旁边的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学,用刀子刮肉下来,夹在饼里吃,也很像模像样。 旁边的人看她吃得一本正经,看得直笑?。顾飞飞悄悄问陈约:“我?做错了么?” 陈约也快压不住笑?了:“没有,是你太可?爱了。” 顾飞飞:“……” 与汉人惯来的疏离礼貌作风不同,西域人好客而奔放,吃完了饼夹肉,几?位年轻的姑娘跑来拉着顾飞飞,带她去篝火边上,围着火焰转圈。 原本应该是跳舞,顾飞飞不会,她们就?改成嬉笑?玩闹,等顾飞飞与她们熟络后?,才比划着教她怎么跳。 顾飞飞自小没学过这些,生疏地试着伸开手臂,即便做得不像样子,也没人嘲笑?。于是她渐渐胆子大了,和姑娘们一起跳,跳了一圈,居然就?这么学会了。 汉子们喝完酒,也嘻嘻哈哈地加入跳舞地队列里,站在外圈,拍着手唱歌。 顾飞飞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不过从调子来感受,应该是一首欢快的曲子。 她玩得正好,隔着重重人影,遥遥看到陈约,想伸手打招呼,可?见他和几?位年长的人在说话,面色还有几?分凝重。 顾飞飞心说不对,想脱离队列,但?这些年轻人绕成两圈,她一时又不好跑。 这时,陈约似有感应,往这边看了眼,对顾飞飞一笑?,示意她安心去玩。 顾飞飞却难以安心了,她揣着一肚子怀疑,沉下心来,打量这一圈的人。 方?才只顾着吃,她还没发觉,这下一看——在场如她一样有心事的,居然不在少数。 只有年轻人在一起又唱又跳,年长的人们坐在一边,面色都不好看,似乎在担忧什?么。 而在中间?玩耍的年轻人,也并?非全?然无知地快乐着,甚至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在竭力掩藏着笑?闹下的不安。 一曲终了,顾飞飞谢绝了继续玩耍的邀约,回到陈约身?边。 陈约附在她耳边说:“这是个中原未曾有记载的部落,他们自称‘神的后?裔’,认为自己部落的血脉中,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而他们的族长刚刚预言,灭顶之灾就?要来了。” 中原自古只有称帝的人,才能自认“天子”,“神的后?裔”一说法不便直译,陈约将这一族潦草地暂时称为天目族,意为“可?借天目看破世俗的人”。 这一说法也得到了天目族长的认同。 “按照族长的说法,他们的灾难就?在这一两日间?,所以全?族举家?离开了故居,试图避开天灾。”陈约道,“他们白日迁徙,夜间?祭祀,祷告神明,祈望垂怜。” 顾飞飞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明的垂怜,就?是不会垂青任何人。” 陈约笑?道:“也不尽然,总有运气好一些的人。譬如你我?相?遇,就?未尝不是一种神的垂怜。” 顾飞飞顿时无法反驳。 陈约道:“谁都未曾见过神,便怎么说都有道理?。再说回天目族,他们举家?搬迁,也曾占卜,结果指向中原。” 许是小人之心,陈约实在不信一个逃难的部落还有待客的心思,又问了几?句。族长便不好意思地说明,占卜结果里,还显示出,往中原的方?向走,可?遇见一天降神女,助他们脱困。 好巧不巧,刚刚离开部落的第一天,天目族旧居便发生了一场地动。这“灭族之灾”的第一步,俨然已经开始。 顾飞飞:“……” 陈约说:“所以看见你的时候……” 这种“天降神女”的说法,其实有点模棱两可?。自西域入关,一路上总会碰到些进出来往的,如果赶上举家?一起搬迁的,就?必然能碰上女眷。 只要是女人,就?能当?做“天降神女”来解释。 如果时运不济,没碰上女人,勉强也能将男人解释为“上辈子是女的”,来应这个寓言。 总之,搬迁成功了,各有各的解释;真的不成功,也能当?做“没有遇见对的人”。 顾飞飞无言以对,陈约说:“我?建议他们一行入关,到中原境内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行数十?人,总不能看着他们浪迹大漠。” 顾飞飞道:“通关文牒……” 陈约说:“无妨,等他们到边隘,出使的队伍也来了,有之衡的信物,安顿这些人总没问题。” 顾飞飞说:“所以,你就?是‘天降神女’。” 陈约:“……” 当?然,陈约也没全?然放下戒心,毕竟这些年中原与西域各部落时敌非友,若说整个“天目族”都是个幌子,其后?别有目的,也未尝不是说不通。 但?这一队人马,妇孺老幼俱全?,总归都是人,要是真的,见死不救更不行。 第44章 西域二三事 陈约要试探这些人?, 顾飞飞问自己有什么?能帮忙的,陈约道?:“你只需和他?们玩去,不必管这些, 算作帮我打掩护。” 顾飞飞想到陈约说装病就装病的本事, 又问他?要不要试试。毕竟妇孺老弱,最容易令人?放松警惕。 陈约哭笑不得?:“那不过是无奈之举,好了?,你且安心。” 陈约为天目族指明了?入关的方?向, 并自称是边隘小城的商人?, 很有门路,能够安顿他?们,这回带着新婚夫人?玩够了?, 也准备回乡,刚好一路。 -- 第69页 当夜,族长便令人?腾出一间帐篷, 供陈约和顾飞飞休息。 陈约有些犯难,总觉得?共宿有些唐突。但他?已说两人?新婚, 不好再反悔。 倒是顾飞飞想得?开:“一起睡觉,就一起睡, 又没双修, 也不会怎么?样。” 陈约:“……” 顾飞飞理?所当然地说:“反正, 你迟早会娶我。” 陈约只好规规矩矩地躺在她身边, 还在两人?间横了?一枕头。 但并没有什么?用?处, 顾飞飞睡觉极没睡相?,不到半夜, 就越过了?枕头,八爪鱼一样地缠在陈约身上, 还用?脸颊蹭了?蹭。 陈约被蹭得?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顶着一对?黑眼圈。 顾飞飞还非常之没良心地哈哈大笑:“你今天好像大宝。” 大宝就是白小宝从?前养的竹熊,现在被萧成邺接手了?,一众鸡鸭鹅等等被养得?膘肥体胖,待遇极好。 陈约顶着眼圈,去帮天目族人?收拾行装,再度启程。顾飞飞就按照昨天说得?,跑去和族里的青年人?一起,搭把?手帮忙,或者比划着交流,也玩得?不错。 天目族并非闭门不出,时常来往于西域各大镇子?,逢年过节还要赶集。因集会上有汉人?往来,久而久之,也有一两个会说几句汉话的天目族人?,今天也都加入了?聊天的队伍,偶尔翻译一二。 年青人?的话题,兜兜转转,熟悉以后总逃不过一个情爱。 这些天目族人?不会绕弯子?,有话直来直说,三言两语谈到顾飞飞,其中汉话说得?最好的那个,便问:“你和陈大哥,还没有成亲吧!” 顾飞飞:“!” 陈约一直留心这边的动?静,一见到顾飞飞面色为难,就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来问:“怎么?了??” 顾飞飞说:“他?们问,你是不是没和我成亲。” 陈约:“……” 陈约和顾飞飞装作新婚夫妻,是有些私心,他?二人?已经互明心意了?,此举不算太唐突,且称作已婚,也能打消旁人?的些许念头。 他?即使有些行走江湖的经验,却不包含这一方?面,万万没想到,还会被揭穿。 那抛出问题的少女操着不熟练的汉话问:“我猜的对?么?!” 或许天目族人?真有一种通彻天地的敏锐,既然被发现,陈约也不好再瞒,只好说:“是。” 他?改用?西域的语言,说:“我和她已经定下婚期了?,可这是个惊喜,还请各位替我保密,不要再问了?。” 顾飞飞看到这些少年少女一下子?笑开了?,陈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有些茫然:“你说了?什么??” 陈约轻轻拍拍她的发顶,道?:“没事,你继续和他?们聊天吧,我去帮忙。” 陈约借着帮忙的名义,几乎清查了?天目族的行装,确实都是些生活所需,没有兵刃。 他?飞鸟穿书给边关的城防司,也得?到回信,在西域却有这样一个行踪不定的神?秘部落。 基本确认了?天目族的身份无误后,就只剩带人?入关了?。 从?西域入关,要过昆仑雪山,走玉门关,地势险要,陈约担忧这一行人?多有不便。 老族长却想得?通许多,他?道?:“我族本应覆灭,全倚仗这点预知占卜之能,才侥幸逃脱,从?此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恩赐。能度过雪山,是上苍好生之德,如度不过,就是命该如此。” 顾飞飞正好来找陈约,她听不懂,就看着陈约,陈约大致为她翻译了?一下,顾飞飞说:“应该先尽人?事,才听天命。” 老族长怕是听不懂这句话,但谢绝了?陈约的翻译,只合手向顾飞飞一拜。 顾飞飞没有推辞,就这么?受了?,然后对?陈约说:“我也许可以御剑,带他?们过去。” 行至雪山下的一天,天色阴沉,眼看着要下雪了?,翻山不易。族长令众人?在山下过夜,烤火谈天,一如顾飞飞和陈约遇见他?们的那天,拿出最鲜美的牛羊,烤得?油汪汪的,散发出香味。 顾飞飞在车上睡了?一天,陈约叫也不醒,看她没有发热或者不适,也就随她去了?。 老族长喝得?醉了?,昏昏沉沉地站起身,朝着北方?走,到无人?处,虔诚地向荒野跪下,叩首三次。 见状,一些年纪大的人?,也跟着他?走过去,在篝火找不到的雪地上静默地跪着,面朝是故里的方?向。 陈约问身边坐着的人?,那人?回答:“这是离乡前,向我们的大山道?别。只有在家乡住了?一辈子?的人?,才能和大山说话。我从?小就以为,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可现在却不可以了?。” 陈约道?:“人?生有得?失,大山与?你们道?别,是期望你们得?到更好的生活。外边的城镇热闹,有吃的喝的玩的,虽然哪也比不上故乡,可总归能为后人?拼出一方?安定的立足之地。” 顾飞飞醒来时,雪已经下完了?,只剩零星细小雪花还在落,天上出了?太阳,就是有些冷。 老族长没让大家行动?,只叫所有人?都站好,收拾好行装。 顾飞飞从?怀里拿出一只小船,放在地上,对?陈约说:“可以带他?们翻过山了?。” -- 第70页 之前顾飞飞没有将话说定,陈约也不敢提前与?族长说,只怕再有变故,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 了?解好那船该怎么?用?,陈约才去和族长介绍。他?开始还有些犯愁,不知道?该怎么?让族长接受这样怪力乱神?的事实。 但族长只是微笑着听完,便吩咐所有人?听令,好像早已料到了?今日。 所有人?站远了?些,顾飞飞启动?法器,小船登时变大,足可容纳所有人?。 大家将东西搬到船上,顾飞飞打了?一道?法诀,船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陈约问:“这是……从?哪来的?” 顾飞飞说:“这是一个秘密。” 陈约只好用?手指刮了?下她的脸颊:“好,那我不问。” 顾飞飞犹豫着说:“等以后,我告诉你。” 陈约笑着说:“好。” 第45章 西域二三事 飞船沉稳落地, 原本?横在西域和中原之间的?天堑变得不值一提。 陈约感慨道:“倘若这世上也有法器就好了。” “未见得。”老族长道,“在许久以后,只靠我们的?双手, 也会造出这样的?工具, 就像如今的?马车。” 陈约愣住了:“您会说官话?” “原本?不会。”老族长笑呵呵地说,“可越过了昆仑雪山,天目阖族上下就都会说汉话了。” 陈约起初只当老族长找托辞,但不久, 他?就发现, 刚刚还?只能靠三言两语比划沟通的?天目族人,这会都能说起一口流利的?官话了。 世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陈约心?知这些, 也不多问。 难得的?是,连顾飞飞也没对此提出什么疑问,只引导众人下船, 而后收起法器。 “等等。”老族长叫住两人,“陈公?子, 顾姑娘,还?请你们过来。” 他?神色肃然道:“我的?一切能力, 生于?此, 长于?此, 有赖于?此, 再往东去, 可能就与常人没有分别了。在我们族内,倘若男女两情相悦, 要相许婚约,须得由我向山神祈求祝福。现在, 我想替二?位求一段祝愿,不知可以么?” 顾飞飞和陈约自没什么疑问,按他?说的?朝京城方?向跪下。 老族长就站在两人身边,口中诵出一段意义不明的?音节。 顾飞飞悄然合上眼,陈约心?中一动,拉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即便见过许多神诡异事,从心?里?来讲,陈约对这些祝愿祈福的?信仰仍然有限,在能够自己争取时,便不寄情于?神佛。 他?只当做一听,可等到老族长念完,他?与顾飞飞起身时,福至心?灵一回头,就看到雪山之巅上划出一道彩虹。 老族长说:“神会庇佑你们。” 陈约道了声谢,老族长却又说:“非是因为我祈福,而是你们心?中有爱,自会受神佛庇护。” 陈约听得云里?雾里?,便统统应和着,老族长笑得一脸了然,说:“好了,该启程了。” 出使的?队伍一路快马加鞭,正好和陈约一行?人在城门口汇合。 陈约此前也有知会顾之衡,但此处距京城路远,等顾之衡回信定夺,黄花菜都凉了。他?拿出离京前御赐的?信物,先让当地的?衙门安顿了天目一组。 至此,他?也言明了自己的?使臣身份。 听说陈约和顾飞飞要出使西域,天目族便派出两位青年,为表感激,愿为中原使节带路。 陈约也不客气,就让这两人随行?。 起初,他?只当这是一份感激,不好推辞,但随着再回西域的?路程,陈约逐渐意识到,天目族在西域的?地位恐怕很高?,这两位青年堪比一张通行?无阻的?金牌! 于?是,这一行?顺利得令人咋舌,没过多久,就完成?了预想的?任务。 一队人从西域回来,顾飞飞已经学会了半口西域方?言。陈约一听她说驴唇不对马嘴的?西域话,就忍不住想笑。 回到京城时,顾之衡等在城门口,几乎迫不及待地问:“顺利么?” 陈约说:“不能再顺利了。” 顾之衡松了一口气,扬言要摆宴三天三夜,幸好被陈约拦住了。 几年后,陈约和顾飞飞游历时,还?曾去找过这些天目族人。但到了当地府衙一问,这些人来到中原,没有再选择一块地方?聚居,而是分别居住了。 老族长很早就已搬迁到别的?城镇,恐怕不好找,陈约便打听了当年那两位同他?出使的?青年现今的?住处。 他?怕这两人不愿被打扰,起初只远远来探望一下。隔着半条街的?距离,陈约和顾飞飞险些没认出他?们来——那两位青年从前是典型的?西域长相,五官深邃,可现在看来,竟都和汉人无异! 还?是这两位青年先看到了陈约,打招呼喊:“陈公?子!好久不见!” 陈约便不再隐匿行?踪,大大方?方?地牵着顾飞飞,来到这两位青年家门口:“来这边玩,听说你们住在这,就想来看看。叨扰了。” 一位青年道:“这有什么,太客气了,咱们是过命的?交情!” 另一位嘻嘻哈哈地凑过来说:“这次看上去,二?位应该已经成?亲了吧!” 陈约笑道:“再不成?亲,可不像话了。” 顾飞飞跟着笑:“成?亲好久了。” -- 第71页 四人一同吃了一餐饭,顾飞飞与陈约又在此游玩几天,才离去。 顾飞飞问:“你说,他?们到底想不想被认出来?” “想,却不想。”陈约回答道,“他?们非是忌讳故人,相反,热情好客是他?们的?天性。只不过来到中原,他?们就是中原子民了,可能并不想再自居神的?后裔,束自己于?高?阁。” 陈约轻轻点点顾飞飞的?额头:“正像你一样,如今也活得和这里?的?人一样了。” 顾飞飞“哦”了一声,靠在陈约肩上。 陈约说:“要问我喜不喜欢你这样?” 顾飞飞点点头。 陈约笑着说:“你什么样,我都会喜欢。” 第46章 顾飞飞番外:来处 因修炼的?缘故, 陈约和顾飞飞的?容貌多年始终如一。前?些年他?们?回到京城,年近四十的?顾之衡已经有了肚腩,看见这两?人,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饿了好几天,试图减一减自己的?身量。 可惜未遂。 又过了十几年,他?们?在这世上的?故人大多轮转投胎去也,人间便没?什么好眷恋的?了。 顾飞飞问:“你记不记得, 在西域的?飞船。” 陈约想了一阵, 才记起这么个东西,说:“你终于想说了?” 顾飞飞道:“是。姐姐那时能将物件送来,现在已可以使人往返于两?个世界。” 陈约一愣, 握着茶杯的?手顿住:“你……要?回去了?” “嗯。”顾飞飞说,“你想去看一看么?” 陈约答应后,顾飞飞当夜就与姐姐联络, 第二天一睁眼…… 陈约注视着陌生的?房间,怔然道:“这……就是修仙界?” 这布置是浔阳顾氏的?宅院, 但是并非浔阳,而是顾飞飞姐姐这些年自立的?仙府。 顾飞飞回答:“嗯, 这就是!” 两?个人虽由?姐姐接回来, 但她人在千里外, 正不知忙些什么, 顾飞飞便做主, 带着陈约四处闲逛。 鉴于顾飞飞早些时候常有惊人的?想法,在陈约猜测, 修仙界可能与他?从前?的?人间大不相同。 可此番来到这,他?却发现, 还是大同小异的?,只不过这里的?人活得更自在、更肆意?——这一点,在陈约看来,再过上几百年,在人间也是能实?现的?。 出了门,顾飞飞说:“还把,我以前?也没?有到街上玩过,好像不能讲给你听了。” “没?关系。”陈约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指尖,“随便逛一逛,只需你记得回来的?路。” 这处仙府没?在浔阳,而是帝京,顾飞飞从前?来过几次,但这些年变化?很大,一时有点懵。 陈约叹了一声,降低了要?求:“没?事,我记着路,你别丢了就行。” 路边一小孩擎着糖葫芦,听到这句话,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嘲笑。 顾飞飞:“……” 帝京和人间京城差不多,繁华又热闹,路边是一片片的?街市,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其?中大多是小孩玩的?,还有各色零食,也有小部分是符篆法器。 顾飞飞小声介绍:“都是低阶法器,不要?买。” 陈约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连银子?也没?有,顿时有些窘迫。 顾飞飞安慰他?:“我也没?带。” 陈约:“……” 陈约并没?有被?安慰到,当了几十年富商的?陈大少?第一次囊中羞涩,还有点新奇的?感觉,一路上边走边看,时不时问问顾飞飞。 “这个……是乾坤罩,”顾飞飞说,“只是名字厉害,其?实?没?有用?处,只是隔音用?的?。一次性,也不能挪动。 “这个就是百闻录了,以前?很难买的?,现在……这里是修真学院门口,所以有人卖,考试前?用?一下,还是很有效的?。 “这个叫——姐姐!” 顾飞飞说到一半,忽然叫了一声,拉着陈约便飞奔过去。 她去向的?地方,站着一个与顾飞飞容貌一样的?姑娘,有些风尘仆仆,但面带喜色。 姐姐说:“还行,长大了。” 顾飞飞笑着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姐姐推了推她:“还撒娇呢。不介绍一下么?” 顾飞飞牵着陈约,郑重道:“姐姐,这是陈约,我……的?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