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电脑成精了》 第1页 [仙侠魔幻] 《我家电脑成精了》作者：柴柴基【完结】 文案： 周冉的小说进行影视化改编，邀请到了前段时间爆红的流量小生顾信成出演该剧男主一角。 开拍前的剧本研讨会上，第一次见到顾信成真人的周冉立刻被迷得七荤八素，内心尖叫连连，只是---- 为什么整个会议过程中这位流量小生会一直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顾信成：“周编，新宠不错嘛。” 新宠？什么新宠？ 顺着顾信成的目光，周冉看到了自己的电脑，她笑道，“这电脑配置的确还行，您是想要链接吗？” 顾信成：……我想要它的命！ 当面前这位当红小生自称是被周冉抛弃的旧电脑时，周冉觉得他疯了； 当他准确无误地说出周冉用过的各种密码时，周冉觉得自己傻了； 当他扬言要报复周冉抛弃他的无情行为时，周冉怒而掀桌而起---- “我他喵怎么能知道你是个人！” “我给你留了信息苦苦挽留……” “你留下的那是人话吗？那是代码！代码！” 歌手顾信成出道半年，凭扎实的唱功以及顶级神颜吸粉无数，成为圈内顶流。 路人皆知，近来爆红的顾信成高冷淡漠，对绯闻向来持零容忍的态度。 后来，网上传出一段视频。 模糊视频中，一个身形胜似顾信成的男人出现在了研究生入学考试某考点现场，在鱼贯而出的考生人流中，他牵起了女生的手。 #顾信成恋情#的话题被疯狂转发。 舆情沸腾，当事人顾信成登陆微博——“考试辛苦@周冉。” 众人：原来是周冉啊，这狗仔业务能力堪忧啊，这俩铁瓷，散了吧散了吧！ 话音甫落，众人看到了顾信成重新编辑后的微博——“女朋友，考试辛苦@周冉。” 众人：？？？ 你俩的友情什么时候变质的？ 周冉:大概是我对他疯狂输入言情小说的时候 食用指南： 1.双向甜宠 2.感情流短篇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信成，周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死电脑成精后和我表白了 立意：惩恶扬善 第一章 他来了 周冉没想到，在她二十四岁生日这天,第一个给她唱生日快乐歌的，竟是市政部门的洒水车。 其实准确来说，这首歌并不是特意放给她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早中晚三次，只不过是周冉在生日这天恰巧听到了而已。 水雾从鼓风机模样的喷水口里喷洒而出，散在炽热的阳光下，形成了短暂而又绚烂的彩虹，歌声刚远去，那些水雾就被炽热的阳光蒸发成了无形的水汽。 周冉坐在临街的电脑维修店里，头顶上方吊着的风扇匀速转动着，尽职尽责地驱散着午后的闷热。 维修店的店主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正趴在柜台上拆解她半个小时之前送来的笔记本。 在过去半个小时里，周冉眼看着他眉头越皱越深，表情也从刚开始的轻松自信变成了此刻的凝重吃力，汗珠早就已经沾湿了他的额头。 周冉刚想问一下她这台笔记本是不是没救了，就听店主小哥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随后他直起腰，单手摘下黑框眼睛，另一只手在额上抹了一把，道：“美女，你这电脑硬件故障，只能返厂，我这儿解决不了。” 周冉对于这结果并不意外，这台电脑满打满算已经用了七年，几个月前开始经常无缘无故重启，也是时候该退役了。 她从转椅上跳了下去，问道：“那里面的文件还能找回来吗？” 今早起来搜集到的一些素材，还没来得及保存电脑就黑屏了，重启也没能恢复。素材虽然不多，但周冉还是希望尽量能找回来。 “应该可以，我拆一下硬盘和内存条。” 店主很熟练地将硬盘和内存条取了下来，又将它们接到了店里的台式机上，很快，周冉看见了他那皱在一起的眉毛。 “里面怎么是空的？” “空的？”周冉走过去，“怎么可能是空的？我里面明明存了很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已用存储空间——0。 店主用手指扶了一下眼镜，“你这电脑……” 他啧了一下，又接着说：“有点不太正常啊，一般来说，就算格式化，这个硬盘已用存储容量也不至于是零啊。” “刚刚就一直想问您，您这电脑什么牌子的，在哪儿买的？” 配件都不是市面上有的牌子，里里外外连个logo都没有一个，他这个电子产品的骨灰级发烧友，愣是连这台电脑的品牌都认不出来。 “家里长辈的，年代太久，记不清了。”周冉盯着显示屏，0字节，意味着她存在电脑里的文件资料全都没了。 还好她有上传云端的习惯，损失不大。 “你这连牌子也不知道，看来也没法返厂了。”店主手撑在柜台的玻璃台面上，“这样吧，两百块，你卖给我。” “两百块？” 周冉盯着已经被大卸八块的笔记本，笑了笑，“这未免也太低了点。” -- 第2页 她不太懂电子设备的回收价，但从小受母亲的耳濡目染，也知道讨价还价的套路。 “那你想要多少？” “七百。” “美女，您这是在逗我吗？七百块太高了。” “六百，不能再低了。” “再降五十，我转账给你。” “支付宝还是微信？” …… 日头正毒，周冉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出维修店的时候，账户里多了五百五十块。 家就在街对面的小区，周冉撑开遮阳伞，四下看了看，朝着街角那家新开的火锅店走去。 早就过了饭点，火锅店里冷冷清清，周冉进门的时候店员正坐在一起吃工作餐。 看到有顾客进门，店员很有职业素养地起身迎接，给周冉介绍起了店里的特色。 这家火锅店不是那种遍布全国的连锁店，听说是一对四川老夫妻开的，之前开在城南榆林巷那边，因为那边拆迁，这才转到了这儿。 周冉点了个鸳鸯锅，荤素又各点了几样。 上菜的速度很快，服务员帮周冉把火打开，招呼了一声，又去吃饭去了。 红油汤底沸腾翻滚，裹满辣椒的牛肉片在滚锅里七上七下，浸润了满满的鲜亮红油，最终稳稳地被周冉放在了面前的油碟里。 周冉用竹筷搅动了一下，让肉片和麻油蒜末等充分接触碰撞，几秒钟的等待之后，她满怀期待地准备一品这所谓的‘秘制麻辣牛肉’的味道。 可这肉片才刚夹起，桌子上手机震动地嗡嗡声却打断了她。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名字，周冉立马放下筷子去拿手机。 打电话来的是责编陈露，算是周冉的伯乐，行事历来沉稳，今天电话里的语气却透着激动：“我这边刚接到通知，《骄阳》的影视化已经提上日程了，你准备一下，制片人这两天随时可能会联系你，你要好好抓住这次的机会。” 《骄阳》这本小说是周冉四年前的作品，完结之后就被购买了影视版权，只是这影视化的进程却一拖再拖，眼看着五年的合约期都已经要到了，周冉甚至做好了版权回收的打算，没想到竟在二十四岁生日这天，接到了这通电话。 周冉怀着激动的心情和编辑认真地聊了聊，在得知《骄阳》影视化的导演是新晋导演叶铮时，瞬间心跳如擂鼓，捂着胸口平复了好半天。 叶铮是近两年好评如潮的新人导演，尤其擅长青春片，之前执导的《盛年》和《少年》都是青春题材里的品质之作，进来网上盛传叶铮新片打算尝试悬疑题材，那些营销号分析得有理有据，周冉甚至一度信以为真，没想到叶铮下一步要执导的，竟会是她的《骄阳》。 // 周冉最后是打着饱嗝回家的，从书架上翻出了《骄阳》的实体书和编剧专业书，对于即将开始的新身份很是踌躇满志。 可这一腔热血很快被现实狠狠打脸，她高估了自己这个作品原作者在创作团队中的地位。 影视化团队请来了业界名编来对小说进行改编，周冉这个原作者虽然也在编剧团队里，但充其量也只是挂名而已，毫无话语权可言。 六个月后，那位业界名编总算是在最后期限到来前交出了剧本的终稿。 周冉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稿子看完，最后有些崩溃地揉着眉心靠着座椅靠背。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改编之后的剧本，那只能是用‘面目全非’。 放眼整个剧本，唯一没变化的也只有一众主角的名字了。 周冉甚至已经能够预见，等到电视剧播出那天，淑芬们会如何失望了。 群消息的提示音在响个不停，大多是些俗套的恭维话。 平台方聘请的编剧是宋芳，代表作是前年的年度收视冠军《婚姻潜规则》，这剧周冉曾陪妈妈一起看过几集，集齐各种狗血梗之大成，剧情逻辑根本经不起细敲，是典型的爽剧套路。 而这次对于《骄阳》的改编，宋芳编剧显然是驾轻就熟地用上了相同的套路。 《骄阳》讲的是孤僻女学霸唐清遇到阳光少年宋柏，在对方的帮助下，一步一步走出原生家庭的阴影，卸下心理负担后向阳生长的故事。 与其说它是一部爱情小说，不如说是一部的青春群像，而这也正是《骄阳》这本小说被读者喜爱的原因。 但改编之后的剧本走的却是青春伤痛文学的路线，融合了校园暴力，堕胎流产等一系列热点元素，完全摒弃了原文中能引起读者共鸣的部分。 自己创造的作品被改得面目全非，周冉当下有一种想打电话找导演聊聊的冲动。 但她也知道，平台当初在选择宋芳的时候，看中的正是她打造爆款的能力。 别说是找导演，就算是找到了制片人，也只怕是白费力气。 周冉忽然觉得家里闷得慌，她合上电脑，打算出门转转。 对面要来新的租户，这两个月来一直装修，周冉出门的时候，看到有搬家公司的工人在进进出出。 上一个租户是一家三口，小两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尖锐的争吵声伴随着孩子练习钢琴时那杂乱无章的音符，差点把周冉搞成神经衰弱。 对于这家人要搬走一事，如果不是海城城区早就明令禁止燃放烟火爆竹，周冉是一定要买上礼炮庆祝一番的。 -- 第3页 而周冉对于新邻居唯一的期待，就是希望她能够稍微安静一点。 这个期待在极短的时间内落空。 电梯到达一楼时，周冉看见搬家工人正将试图将一个又大又重的箱子推进货梯，而那个箱子 上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钢琴，轻拿轻放。 周冉：“……” 出了单元楼周冉才发现外面竟飘起了雪，雪花细细密密，在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上面有些杂乱的脚印。 她裹紧外套出了小区，到旁边的面馆点了份素面。 等面的工夫，又有人推开厚重的遮风门帘走了进来。 “老板，打包一份大份的牛肉面，多加香菜。” 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周冉往旁边一暼，不出意料地和那人的目光对上。 街对面那家电脑维修店的店主，半年没见，人胖了不少，要不是他脸颊上那颗黑痣，周冉还真不一定能认出他。 正迟疑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却见他眉头深锁，神情凝重地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美女，你还记得我吧？半年前你来我店里卖了一个坏掉的笔记本电脑。”男人的手激动地比划着，似乎生怕周冉不记得。 周冉不明所以地点头：“嗯。”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电脑究竟是从哪儿买的？” 珠帘碰撞时发出响动，阿婆把周冉先前点的那碗素面端了过来，放在桌上的时候，热气还在不停地冒。 周冉道了声谢，又看向对面站着的人，从筷筒里抽出一次性筷子，撕开包装，慢慢搅动着面条：“家里人买的，我不太清楚。” “那你能帮我问一下吗？”店主对于这个问题很执着。 周冉搅动筷子的手一顿，“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因为……” “买那台电脑的人，已经去世了。”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那人也明显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啊，不过你那台电脑真的有点古怪。” “那天你走之后，我去睡了半个小时的午觉，等我起来的时候，那台电脑不见了，最开始我以为是小偷，就赶紧查了店里的监控，结果你猜怎么样？” 周冉一门心思低头吃面，但还是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我睡觉期间，店里压根没进过人，你的那台电脑，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周冉出于礼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这么拙劣的鬼故事，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就不怕了。 “真的，那监控我还一直保留着呢，你等我找找。” 瞧出周冉不信这事儿，男人急了，立刻把手机解锁要找那段监控给她看。 周冉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有什么目的，难不成他的兴趣爱好就是给人讲鬼故事？ 不过当他把手机递过来时，周冉还是看了过去。 监控对准的是维修店的货架，虽时隔半年多，但画面里的景象还是与周冉的记忆发生了重叠。 画面刚开始，穿着短袖的男人把那台电脑放在了第二层货架上，而后出了画面。 之后的视频有明显的加速，也就是两三分钟之后，周冉忽然意识到，那台放置于货架第二层的电脑不见了。 的确是凭空消失，上一秒还能清晰地看见货架上的电脑，下一秒放置电脑的位置却空了。 “你现在信了吧？”店主收回手机，拉开椅子自来熟地坐在了周冉的对面，继续问，“你那台电脑用多久了啊？期间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周冉：嗯！信了！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拿剪辑视频出来唬人？ “没有啊，”周冉揉着眉心装作认真地想了想，搅动着冒热气的面很自然地说，“我买来之后一直用的很好啊……” 男人看着她平静的面庞，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冷意：“等等，你刚刚不是说买电脑的人已经死了吗?” 连声调都变了。 周冉没说话，默默低着头，气压很低。 凉意遍布全身，男人此时已经没法思考，捏着手机慌张起身，动作太大，椅子都差点被撞翻在地，此时他也顾不上这些了，深深地看了周冉一眼后，踉跄着夺门而出。 “牛肉面大份一共十二元……” 厚重的店门关上的同时，店老板阿婆走了出来，手里提着那份打包好的牛肉面，没见到点单的客人，奇怪地问：“唉？刚刚点面的小伙子呢？” 周冉这才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对阿婆说：“婆婆，他有点急事先走了，我告诉他这份牛肉面转给我，您给我吧，待会儿我一起结。” “那行吧，我帮你把香菜挑出来。”阿婆解开袋子，拿起双筷子帮她挑香菜。 周冉是这家的老主顾，初中搬过来之后她常和母亲来来店里吃饭，这么多年了，店主对她们母女俩的口味已是烂熟于心。 妈妈每次来店里都会点二两牛肉面，不要香菜，女儿的口味比较杂，点什么全看心情，对香菜倒不怎么挑剔。 周冉在店里吃了一份素面，店主想当然地以为她打包的这份牛肉面是带回去给她妈妈吃的。 她把面仔细打包好，和周冉闲聊：“你妈妈最近是不是很忙啊，店里装修完之后都没见过她。” 这家店春天的时候关门装修，周冉的母亲也是那个时候出的事，急性脑梗，因为发现得不及时，入院当天就被医生宣布了脑死亡，周冉在二十三岁这一年，永远地失去了母亲。 -- 第4页 周冉慢慢放下汤勺，看着那份递到面前的那份去除了香菜的牛肉面，只是扬了扬唇，什么都没说。 店里的机器提示有新的外卖订单，阿婆并未发现周冉的异样，叮嘱她赶紧把面带回去之后便又回了后厨。 // 周冉拎着那碗面走在一月末的冷风里，距离春节还有一个周的时间，临街的商户已经提前开始了布置，市政部门也在街两旁挂上了红灯笼，冷肃凛冽的空气中，满是热闹的节日气息。 她孤零零地回了家，进门时，搬家工人还在对门进进出出。 从小区门口到家的距离也就五六分钟，但等周冉把牛肉面打开的时候，面基本已经凉透。 周冉靠在沙发上，等手脚稍稍暖和之后，点开了手机。 出门吃了碗面的工夫，群里刷新了上百条消息，绝大部分都是对编剧的夸赞。 当然在这一片夸赞之后，有几个人始终没发言。 导演叶铮以及出品人兼制片季项 《骄阳》这部电视剧开机时间是三月初，也就是一个月之后，在距离开机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里，剧本大修的几率有多低，这事儿周冉心里清楚。 只是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至今还没有表态，这让周冉心里燃起了一点微小的希望。 她隔三差五地刷新界面，生怕自己错过了叶铮和季项的发言，没成想最先等到的竟然是暂定的演员阵容。 女主由童星出身的秦斐出演，周冉之前看过她演的青春题材的电影，满脸的胶原蛋白，只是演技稚嫩青涩，台词含混，好在形象和角色贴合，周冉还是能接受的，何况那部作品应该是去年上映前年拍摄的，秦斐已经在影视学院学习了一年，台词演技想来应该进步不少。 至于看到男主人选的那一刻，周冉已经没办法进行自我安慰了。 顾信成 半年前凭借着一首爆款歌曲横空出世，进入演艺圈，自此各种商演不断，是话题榜的常客。 前段时间，周冉走到哪儿都能听到顾信成的那首《Betray》，歌的确是好歌，只是其火爆程度让周冉一度很疑惑，后来她在电视综艺节目里看到了歌手本人，也总算是明白了顾信成热度居高不下的原因——有颜值又有才华，他这个人，简直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典范。 可如今这位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帅哥要来出演她的亲儿子宋柏，周冉不淡定了。 老天爷您老人家能不能换个方向追？ 周冉打开某度查了一下，顾信成读的是国外的音乐学校，在此之前压根没拍过任何影视作品，也就是说，《骄阳》将是顾信成的屏幕首秀。 男主宋柏的人设只是看起来简单，其实很难驾驭，让一个毫无经验的影视新人来出演宋柏，制作方的小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压根不在乎作品的质量，一心只想利用顾信成的高人气来成就所谓的爆款。 虽说作者圈里的前辈早就提醒过她，在资本面前，作者就别想有什么发言权了。 可人总归是有侥幸心理的，当叶铮的名字出现时，周冉真的以为自己会是那个幸运的例外。 窗外的风渐渐停了，傍晚时分，大雪开始铺天盖地的往下落。 周冉从柜子里取出了之前为了给母亲庆生而特意准备的酒，费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把酒塞给拔了出来，晶莹的起泡酒倒在剔透的雕花杯子里，绵密的气泡附着在杯子的内壁。 这种女士甜酒的度数不是很高，不过对于周冉来说，半瓶足以让她醉倒了。 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点开一看依旧是群里的人对编剧不走心的恭维，周冉看得心烦—— “我不喜欢。” 她随手打了这几个字，按下发送键之后就将手机丢在了一边，顺手按下电视遥控器。 群里的恭维总算消停了。 周冉郁闷的心情好不容易借着这股劲儿纾解了些，可老天爷就跟诚心要跟她作对一样，电视看了没两分钟，在主持人故作神秘的声音和现场粉丝的尖叫声中，顾信成登场。 男人穿着白衬衫出现，舞台朦胧的灯光打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清冷感觉扑面而来。 周冉窝在沙发里抱着酒杯，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当伴奏结束，男人那低沉性感的嗓音响起时，她喃喃说了句：“好吧，姐姐原谅你了。” // 门外冷不丁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周冉继续欣赏电视里帅哥，她起身时头有些晕，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问都没问一句，直接给开了门。 周冉整个重心都趴在门板上，透过那道被拉开的缝隙含糊不清地问：“谁啊？” “新搬来的邻居，住在对面。” 男人的声线低沉醇厚，周冉想到了上午看到的钢琴。 这么好听的声音，弹琴一定很好听。 她把门又拉开了些，缓缓地抬头，想尽量给这位声音好听的新邻居留下个好印象。 只是当她将头彻底抬起时，目光却顿住。 面前站着的男人身材高大，穿着身黑色的长款毛呢大衣，活脱脱一个行走的衣架子，那张脸，剑眉星眸，挺鼻薄唇…… 暖色灯光下，周冉傻傻盯着外面的男人，呆滞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 为什么新来的邻居和顾信成那么像？！ -- 第5页 第二章 “嗯，我有私心。” 周冉回身望了望客厅里的电视，又看看眼前人，用力晃了下脑袋，可再睁眼，看到的依旧是那张和在屏幕里看到的并无差别的脸。 其实也不算是无差别，褪去了滤镜磨皮打光三件套，他反而更帅了。 周冉愣了两秒，噗嗤一声轻笑。 果然啊，梦里什么都有，连顾信成这样的当红明星，都跑来客串她邻居了。 —— 周冉恢复意识重新睁开眼是在隔天早上，酒精的余韵还在影响着她，从床上爬起来时候，大脑的昏胀感让她忍不住皱眉。 在床沿边坐了一会儿，周冉趁着这个空档开始回忆昨天晚上喝醉之后的事，可除了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昏胀感消散后，周冉趿拉着拖鞋去了浴室，洗完澡，整个人才算彻底清醒。 刚出浴室，她听到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个不停，顾不上还在滴水的头发，赶紧走过去接电话。 “周冉，我发你的微信消息看到了吗？”陈露的声音有些着急。 周冉听到后点开微信：“不好意思陈姐，我刚醒，还没来得及看。” “叶导对之前的剧本似乎不太满意，今天抽出时间想见一下你，时间地点我已经发过去了，你现在赶紧收拾收拾去见叶导。” 聊天界面上有昨晚陈露发来的具体见面时间和位置，周冉捏着手机，心脏跳动的厉害。 本不抱有期望的一件事，忽然出现了转机，周冉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稍许的不畅。 见面的时间就在两个小时之后，陈露让她抓紧时间，免得迟到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放下手机，周冉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出门。她收拾起来向来迅速，半个小时之后就拎着笔记本出了门。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地面交通还没完全恢复，地铁里的人格外多，周冉鞋差点被挤掉，总算是比约定时间内赶到了新影传媒。 周冉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会议室门口，她轻轻敲门。 “进。”从里面传来温柔的女声。 周冉推门走进去，房间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进门的时候两人正偏头说话，同时抬头往门口看。 男人周冉是认识的，叶铮。 说起来，周冉和叶铮也算有缘，当年《少年》播出的时候，周冉曾发长文分析剧中细节，当时被叶铮给转发到了主页，两人因此互关了对方，那时候的周冉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有机会和叶铮合作。 叶铮人长得斯斯文文，戴着副黑框眼镜，身形偏瘦，头发稍长，穿着件棉麻质地的衬衣，抬头看了周冉一眼，眼底是平和的笑，像老朋友见面一样很自然地打招呼：“来了。” “叶导，您好，我是周冉。”周冉轻轻关上门，把电脑包放在会议桌上之后走了过去，和叶铮握过手之后，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那位短发女生的身上。 “谢之敏。”女生起身，主动说，“我们之前在群里聊过。” 谢之敏这个名字周冉并不陌生，副导演之一，之前有许多事都是她出面沟通的，只不过在这之前，周冉很难将雷厉风行的副导演和眼前这位身材娇小，长得甜美可爱的小美女联系到一块去。 简单打过招呼后，周冉入座。 “周冉，你是原作，现在距离开机只有一个月，我特别想听你的想法。” 周冉刚把电脑开机，就听到叶铮说道。 她抿了下唇，纠结了两秒，抬眼：“叶导，谢导，首先我非常感谢你们给我这次见面的机会，我知道影视化的剧本和小说是两码事，但作为原作，我很难接受《骄阳》的故事内核被做出那样的改编，另外，在演员方面，宋柏的人选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毕竟顾信成顾老师之前并没有影视表演方面的经验。” 说这番话的时候周冉心里多少是有点忐忑的，即便陈露说今天见面的目的就是听听她的意见，但她刚刚的那句话，既否了编剧也否了选角。 这样的做法也许只是螳臂当车，周冉还是希望能够清晰地表达出自己对于《骄阳》影视化改编的态度。 她这个做亲妈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骄阳》被毁，即使最终没能改变什么，她也算是没辜负一直支持她的读者。 一番话之后，会议室里是落针可闻的沉默。 周冉察觉叶铮和谢之敏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谢之敏，那表情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古怪。 周冉的心沉了半截，难道导演团队对于顾信成很是满意？ 正想说些什么打破眼下这尴尬的局面，咔哒一声，是木门开启的声音。 那门就在周冉斜对面，和墙面颜色一致，应该是时下相当流行的隐形门，周冉进门之后愣是压根没发现那面墙有什么不一样，直到有人从那面墙后面走出来。 周冉看清来人，立刻明白了叶铮和谢之敏表情不对劲的原因。 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她质疑的人—— 顾信成。 此情此景，周冉很想知道那道木门的隔音效果怎么样。 “既然周小姐对我不满意，那请问您心里最适合的人选是谁呢？”顾信成伸了个懒腰，似乎刚睡醒，双眼惺忪地拉开椅子在周冉对面坐下。 这话一出，周冉也没必要再去纠结那木门的隔音效果了。 -- 第6页 她深吸一口气：“希望顾先生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您，只是您一直以来的形象和宋柏这个角色并不十分贴合。” 陈露在微信上只说个别主创团队见面，即便已经听说了顾信成十有八九会是男主，周冉也压根没想到他一个当红炸子鸡竟然有时间来参加这样的临时会议。 不过顾信成今天在这儿，也就意味着宋柏这个角色百分之百是他的了，周冉心里刚燃起来的希望，又近乎被浇灭。 昨晚借着酒劲周冉色令智昏了一把，现在清醒之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就在桌对面，她的理智依旧占主导，只是心跳乱了节拍。 “难道周小姐不知道该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问题吗？人也一样，我涉足影视圈就是为了寻找突破的。”顾信成靠在椅子上，姿态慵懒，腔调也不紧不慢的。 他的声线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苏感，分明是有些针锋相对的话，却成功让周冉的心跳得更乱了。 这声音和昨晚梦里的太像了。 “顾老师，周小姐她没参与到试镜工作，对你的表现也不是很了解，等回去之后我把之前试镜的视频发给她，想必她一定会对你的表现满意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谢之敏站出来缓和气氛。 周冉没忘自己今天来这儿的主要目的，她缓了下心神，移开目光，决定无视顾信成，也不去想得罪这位当红炸子鸡会是什么后果，手伸进笔记本包的夹层里，从里面取出打印好的文件，欠身递给谢之敏和叶铮：“《骄阳》对我的意义有别于其他作品，这是我尝试着写的十集剧本，两位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 周冉最近经常会想起之前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段话——“人生其实就像是在一个黑屋子里洗衣服，灯亮之前，你永远不知道这件衣服究竟洗干净了没有，所以在灯亮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地洗，不停地洗。” 此时她看着谢之敏和叶铮，在紧张中等待着灯亮的时刻。 十集的剧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周冉聚精观察着两人脸上出现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试图从中解读出某些情绪，但谢之敏和叶铮没给她解读的机会，两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 至于坐对面那位大帅哥，周冉自然也没那心思欣赏了。 “周老师，你之前接触过编导行业吗？”剧本也就翻了不到一半，叶铮忽然抬头问了这样一个有些不相干的话题。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在读剧本的时候，发现周冉在一些分镜上显然是很有想法的，一般而言，分镜头剧本是导演的工作，就拿昨天收到的那份剧本来说，里面基本没有细致的镜头语言，周冉不仅考虑了镜头语言，在某些镜头的把控上，和他的想法竟有不谋而合的地方。 “没有，”周冉摇摇头，“不过我喜欢看电影，也看过一些好莱坞出的一些教学视频。” “难怪。”叶铮把剧本合上了，身体往椅子上轻轻一靠，脸上出现了很轻很淡的笑容，“周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这部剧的开机时间就在眼前。” “嗯。”周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你有信心在一个月之内完成后续剧本吗？” “有。”周冉这次点头点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那我们期待看到你的剧本，合作愉快。”叶铮起身再一次和周冉握手，一旁的谢之敏也紧随其后。 周冉的脑子一直都是懵的，她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顺利就尘埃落定了，来时的地铁上，她还特意打了腹稿，想着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了，或许准备的那一番真挚的言论会让导演他们改变想法。 而她来了之后真正做的，竟然只是把剧本交给叶铮而已。 “周老师，我和叶导要赶航班，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儿？剧本我们回头会仔细看的，有事的话我们微信沟通。” “好的好的，那你们先忙，我回去了。” 叶铮他们是去赶去外地参加颁奖礼，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周冉自然也不想继续叨扰。 她很快将笔记本装好，和两位导演一一打了招呼，视线落在顾信成身上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扬起笑脸：“期待与您的合作，顾先生。” 顾信成大概还是记着刚刚的仇，对于她主动示好的行为置若罔闻，眼睛跟长在手机屏幕上一样。 周冉本就没期待什么，也没觉得尴尬，很从容地拎着包出门了。 她今天高兴，可不能让无关紧要的人坏了心情。 // 房门前脚关上，后脚叶铮走到了顾信成面前，倚着长桌问：“你和周冉之前认识？” 被问的人头也没抬一下：“虽说《骄阳》筹拍过程一波三折，但您也不至于转行去做娱记吧？” 叶铮：“……” 也就带资进组的顾信成敢这么嚣张。 “你催着我和周冉见面，真的没私心？”噎了半晌后，叶铮没放弃，继续问。 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编剧团队，可之前的资方再三保证编剧会保证原作内核，他这才勉强同意，结果这半年来看着编剧团队发过来的成品，他血压一路飙升。 这时候新影传媒主动登门，给出了他无法拒绝的诚意，同时提出了两个条件—— 启用顾信成以及更换编剧。 叶铮看了顾信成的试戏片段后欣然接受了新影传媒的投资。 -- 第7页 其实顾信成和叶铮也算熟人，五个月前宣传活动的时候见过，那时候顾信成刚刚经历爆火，见了叶铮十分客气地主动打招呼。 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当然，初识的那份客气在两人相熟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新影传媒明面上的老板是季项，其实真正的老板是眼前这位新人歌手。 叶铮仔细想了一下，和顾信成认识那会儿《骄阳》筹拍工作已经展开，他合理怀疑当初顾信成是有目的来和他认识的。 从顾信成对《骄阳》影视化进程一直以来的关注程度来看，新影提到的更换编剧的条件，怕也是出自这位的私心。 顾信成把息屏的手机放进口袋里，眼睑微掀，笑容张扬：“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第三章 “你有事吗？” 打从和叶铮见过面之后，周冉一直窝在家里构思剧本内容。 春节的前一天，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周冉不得不换了身行头出门。 上次那场大雪后，天气本来有所回暖，但最近两天冷空气又要南下，又让海城的温度降到了零度以下。 小区一个公交站点之外有家菜市场，周冉挤下公交车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两点钟，往常这个时候菜市场里基本没什么人，可今天站在入口处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全都是来采购年货的人，买年货的人比货物还要多。 家里已经是弹尽粮绝，周冉深吸了一口气，从缝隙中艰难的挤了进去。等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时，外面天色已暗。 周冉摊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的，一脸颓态，脚边放着她过去几个小时的所有战利品。 如果不是突兀的手机铃声，周冉大概率要继续瘫坐上个把小时。 手机在茶几台面上震动，周冉先眯了眯眼，想看清打来电话的究竟是谁。 可惜她忘了前不久刚给手机贴了防窥膜，以她现在的角度，不管多用力的眯眼睛，手机屏幕都是糊成一片样子。 周冉只能艰难地撑起身子，手机拿到手的时候，终于看清了屏幕上的名字——“陆昕。” 接电话时，她眉眼难得上扬：“老陆。” “你嗓子怎么回事？” 出门时灌了不少冷风，又加上有些疲累，周冉的声音较平常有些低哑。 这变化很微小，连周冉自己都没察觉到，但电话另一端的陆昕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和周冉是打小的交情，从幼儿园一直到大学都读的同一所，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对彼此也都了解得很。 “没事，刚刚出门置办年货，有点累。” 周冉身体已经慢慢暖和过来，她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旁边，厚呢子大衣脱下来搭在了沙发靠背上，“你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陆昕在国外读研，这段时间被毕业论文折磨得不轻，一直跟她抱怨。 听到论文这两个字，陆昕一阵地长吁短叹：“还是老样子，你知道我的，deadline之前，我效率为零。” 说完，她话锋一转：“对了，老周，我今天吃饭的时候看见李贽了。” 李贽是周冉和她的高中校友，当年海城二中的风云人物，长得干净清爽，那张标准的校园文男主脸俘获了不少二中少女的芳心。 周冉也是其中之一。 高考后李贽去了国外读书，听说有几位女同学甚至人追到了国外，但没出半年，纷纷败北。 陆昕也是来了英国之后才从老同学那儿听说，李贽这些年在国外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学业上，明明是相同的年纪，人家马上博士毕业，她还在苦兮兮地读研一。 陆昕有撮合周冉和李贽的念头，毕竟李贽这厮可是她这个清心寡欲的老姊妹二十多年以来唯一挂念过的男人。 这助攻她陆昕当定了。 周冉哦了一声，假嗨的语气说：“我可太喜欢他的《初潭集》了，下次见了记得给我要张签名。” 陆昕：“……” 屋子里热烘烘的，周冉仰头对着天花板打了个哈欠：“你最近怎么老提他？明天就是除夕，你准备怎么过？” “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包饺子打火锅。”陆昕自动忽略了第一个问题，提到除夕夜的安排，兴奋起来，“我男神Kroos也会来。” 陆昕跟周冉详细且生动地描述了自己去邀请Kroos的整个过程，还美其名曰自己这是在帮周冉提供写作素材。 周冉：我谢谢宁！ 电话的最后，陆昕语重心长地让周冉多少把家里布置一下。 她的原话是这样说的：“阿姨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要是回来看到家里冷冷清清的肯定不高兴。” 陆昕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周冉忙起来。 春节这种合家团聚的日子，周冉孤零零一个人，那场景得是多么的孤独寂寥。 忙起来多少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心里或许能好受一些。 “嗯。”周冉很轻的应了一声，答应了。 她和陆昕彼此间的那点心思压根瞒不过对方。 周冉岂能不知道陆昕这么说的目的，为了让远在国外的老友能放心，年三十这天吃过午饭之后，周冉找出了昨天买东西时商家赠送的春联和福字，出了门。 贴春联是个技术活，往年这工作都是母亲一手承包的。 春节前一周左右，周青宜女士就会陆陆续续置办年货，等到年货采购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在厨房里准备各种年菜，炸酥肉，蒸扣肉，煮圆子…… -- 第8页 而周冉往往也帮不上什么，顶多客串一下试菜员的角色，对于周青宜女士在传统节日上的这些仪式感，她是半点没遗传到。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抱臂看着几经波折总算勉强贴好的春联，总觉得那哪儿都透着别扭。 不管了…… 就这样吧…… 周冉懒得继续在这件事上耗费精力，她顺手去摸上衣口袋，打算拍张照片给陆昕发过去，也算是给对方一个交待，免得她在异国他乡还记挂着。 手指触碰到柔软的单薄的睡衣，周冉右眼眼皮跳了下—— 她没把手机带出来。 周冉紧接着用双手去摸衣服口袋的位置，几秒钟后低低地骂了句脏话—— 钥匙也没带…… 而她刚刚为了贴春联方便，顺手把门关了。 周冉：“……” 她要被自己给蠢哭了。 隔着走廊的窗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枯朽的树枝正随风摆弄。 周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拿掌心不停隔着睡衣搓着胳膊。 下楼去找物业求助的后果可能是一场来势汹汹的重感冒，周冉很果断地放弃了这个下乘的办法。 当务之急是借手机打电话，周冉把目光放在了对门那紧闭的木门上。 近几天隐约听到了对面开关门的声音，想着新邻居应该是已经入住了，周冉走过去，抬手敲了三下：“您好？” 里面迟迟没有任何响动，周冉抬手打算做最后的尝试时，听到里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直至咔擦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 房门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而房间的主人斜倚在门框上，他身形高大，影子罩在了周冉的身上，身上穿着件极富光泽感的黑色衬衫。 开门时，一股好闻的松木香就那么毫无征兆的钻进了周冉的鼻腔。 “您好，我是……”周冉的自我介绍才刚开始，却忽然卡壳，只因‘是’这个字的发音结束时，她抬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彻底忘了自己站在这儿的目的和原因。 她双眼微怔，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我…草？！” 顾信成？！ 她的新邻居竟真的是当□□手顾信成？！ 半晌后，周冉从巨大的错愕中回过神来。 所以，那天晚上自己开门看到顾信成不是梦，而是真的？ 所以，那天晚上自己应该没对顾信成说什么蠢话，做什么蠢事吧？ 应该…… 没有…… 吧？ 周冉心虚地摸着脖颈。 年三十儿晚上祝福太多鞭炮太吵，您看我提前去楼下绿化带刨个坑把自个儿埋了成不成？ 在她开始思考铲子和菜刀刨坑哪个比较趁手这个问题的时候，顾信成那不带感情的问话从头顶上方传来，“你有事吗？” 第四章 馋他身子 “那个……”周冉抿了下唇，大脑的语言中枢重新恢复工作，“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我出来贴春联的时候手机和钥匙落在家里了。” 话刚落，周冉就听到顾信成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哂笑。 碍于礼貌，他应该已经在努力压抑了，但两人相隔很近，这声音还是钻进了周冉的耳朵里。 周冉抬头撞见他眼底那未散尽的笑意，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先进来吧。”顾信成挑了下眉，将门拉开了一些，侧身给周冉让出空间。 周冉犹豫了一下，她只想借手机打电话而已。 毕竟对方是艺人，身份比较特殊，可从敞开的门里，她已经感受到了屋内那股暖意。 身上那件单薄的家居衬衣根本抵不过楼道里的温度，何况她还赤脚踩着一双拖鞋，双脚早就冰凉。 暖气房近在咫尺，周冉终究是没能抵制住诱惑：“谢谢。” 进门后，她站在玄关处纠结着要不要换鞋。 顾信成已经关上门越过她往客厅走去，边走边说：“你要找人开锁，最好是打电话给警局那边找有备案的开锁师傅。” “嗯好。” 顾信成从茶几上捡起手机后回身看过去时，发现周冉还站在玄关那儿没进来，抬手招了下，说道：“家里没有备用拖鞋，直接过来吧。” 他态度很和善，这让周冉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她走过去从顾信成手里接过手机，站在旁边打警局的电话。 联系方式很容易就弄到了手，但毕竟今天是除夕，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师傅那边似乎正在忙，旁边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周冉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最后师傅纠结了很久后才说尽量七点之前赶过来。 她打电话的过程中，顾信成去厨房取来杯子给她倒水，水倒好的时候，周冉正皱着眉头很认真地听电话。 周冉身上穿着件深蓝色的衬衫裙，裙摆在膝盖稍下一点的位置，露出一截纤瘦的小腿，是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白皙的皮肤下透着隐隐的青色，顾信成眼神微暗。 “师傅说六七点钟才能赶过来。”周冉这边已经挂了电话，手机息屏放在了面前的桌上，“那我先去楼下网吧坐一会儿。” 现在才下午三点钟，等师傅过来要三四个小时，周冉不好意思继续打扰顾信成。 楼下那家网吧的老板和她认识，可以在那儿待上一段时间，等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再回来。 -- 第9页 “周小姐是怕留在这儿我会和你翻之前的旧账？” 顾信成把水杯递到了周冉面前，凝眸看向她，展眉道，“年后我们还要一起共事，我也不希望同事关系太过僵硬搞得剧组内气氛不和谐影响作品质量，何况你我还做了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和谐相处，没什么坏处。” 顾信成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周冉再执意下楼倒显得自己不识抬举了，于是她也只能乖乖地接过水杯，笑着道了声谢。 // 周冉在沙发上坐下时，才真正有心思关注顾信成的房子。 近来网上时不时地曝光明星的天价片酬，那一个个天文数字不断地刷新着周冉对于娱乐行业畸形收入的认知。 只是这认知和面前这三室一厅的装修风格似乎不能挂钩。 从某些方面来说，顾信成的房子有些朴素。 对，是朴素。 墙面是普普通通的白墙，整个房子和她家一样，走的应该是简约风格，周冉甚至在这里看到了不少她家的同款家具家电。 相比起与顾信成收入不对等的装修风格，最令周冉感到奇怪的其实是以顾信成的收入，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儿居住？ 明星艺人不应该选择安保严密的高档小区或者隐私性绝佳的别墅吗？汇泉小区这样一个中档小区何德何能能容下顾信成这尊大佛。 周冉心里已经满是问号，不过鉴于她和顾信成之间不相熟，此时的她也不敢贸然开口提问。 她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坐着，而顾信成则又进了厨房，没多久，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那声音来得突然，惊得周冉整个人一抖。 反应过来可能是顾信成在厨房遇到了麻烦，周冉赶紧放下水杯往厨房去了。 一进厨房门，周冉就看到距离她最近的那口锅里正燃着火，而顾信成正在水池边用一个汤盆从水龙头接水，目的显而易见。 这位祖宗摆明了是打算拿水来灭油锅里的火。 不过他这一盆水倘若真的浇下去，也基本可以含泪告别演艺行业了。 周冉赶紧走过去，拿起一旁的锅盖，单手扣在了跳跃燃烧的火苗上。 火势由盛转衰，最终彻底偃旗息鼓，而这位当红小生的演绎生涯，被保住了。 顾信成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意识到刚刚事情的严重性，在看到锅里的火被灭掉后，表情依旧淡定沉凝。 周冉瞧了眼旁边案子上放着的那块脂肪分布得恰到好处牛排，“你还没吃午饭啊？” “嗯。” “我来吧。”周冉真怕放任顾信成这样的厨房杀手继续做下去，她今天要殒命于此。 顾信成也没跟她客气，很利落地出了厨房。 周冉看了看案板上新鲜的牛排，下决心这次一定要发挥出自己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 十几分钟之后，美拉德反应产生的香气充盈在整个厨房，不过周冉的厨艺也就勉强及格的水平，火候最终还是没把握好，一不小心把牛排煎成了全熟。 不过周冉觉得这算不得大问题，她煞有其事地摆了个盘，把牛肉被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码放在骨瓷平盘中，上面还放上了一小簇新鲜百里香做装饰。 很快，这份全熟牛排被端到了顾信成面前。 馥郁的油脂香气，掺杂着并不喧宾夺主的复合香料的味道，那些用来形容美食的形容词第一次在顾信成的脑海中活了过来。 最重要的是，这是这半年多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味蕾的存在。 长久以来的猜想在这一刻被证实，顾信成抬眼看对面坐着的人。 此刻周冉的左眼眼皮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狂跳个不停。 她拿手指压了两下，注意到顾信成的目光，以为是牛排的味道有什么问题，问：“是不好吃吗？” “不是，”顾信成垂眼，“很不错。” 周冉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接什么，索性欣赏顾信成吃饭。 顾信成的吃相很斯文，能让人感受到他那股对于食物的热爱，尤其是在那张脸的加持下，周冉这一刻终于get到吃播的魅力。 可这样和他面对面坐着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周冉揉了下眉心，试图打开话题：“你去打招呼那次我喝醉了，我应该没乱说话吧？” 小心翼翼试探的语气，周冉说完自己就后悔了。 她可真是个哪壶不开不提哪壶的小天才。 顾信成再次抬眸，眼神澄明，用让人听不出起伏的语气说出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你说，你馋我身子。” 周冉：“……” 她这打开的哪里是话题，分明是坟墓。 周冉当下就是一阵激烈的咳，顾信成又贴心地给倒了杯温水，喝过之后才总算是恢复平静。 当然，这平静仅限于面上。 “不好意思，我这人喝多了喜欢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左眼眼皮终于不乱跳了。 周冉怀疑自己把左右给搞混了，不都说左眼跳吉吗？到了她这儿怎么刚好反过来了？ “在周老师这儿，这应该也算得上是挺高级别的评价了吧？” 周冉觉得顾信成这话说得有股阴阳怪气的意味，但她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对对对，是是是，生活里难见您这样的大帅哥。” -- 第10页 一番不走心的夸赞，这个话题总算是揭过了。 有了刚刚的教训，周冉不敢再另起话题。 和顾信成面对面坐着又实在是尴尬，索性她找了个机会去沙发上坐。 隔了一会儿，她听见顾信成说：“那边架子上有几本书，你觉得无聊，可以翻翻。” “嗯。” 周冉的确是无聊了，顾信成声音响起的时候，她的眼皮正在艰难的挣扎。 顾信成所说的架子就是沙发的另外一端，木质的三层小书架，最上层摆着时尚杂志，每本杂志的封面都是顾信成本人。 顾信成这半年来蹿红的速度跟坐了火箭一样，否则资方也不会选他这个刚出道半年又毫无演戏经验的新人来出演《骄阳》 书架的最下层是张爱玲和萧红的书，周冉早在高中的时候就翻烂了。 中间一层引起了周冉的兴趣，无一例外都是她近来想读但还没来得及读的——《巴黎烧了吗?》、《文化失忆》、《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以及《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 没想到顾信成的读书品位和她这么像。 周冉并未细想。她有些困，脑袋也钝钝的，随手挑了那本《巴黎烧了吗？》之后就回沙发坐着看了起来。 从最开始的哈欠连天到最后的沉浸其中，周冉完全忘了房间里另一位的存在。 直到傍晚时分，顾信成的成名曲《Betray》前奏响起，周冉才把视线从那本看了三分之一的书上移开。 第五章 除夕夜 电话是开锁师傅打来的，说是已经进小区了，只不过有点迷路，让周冉指点一下。 周冉的方向感不太好，再加上师傅说话带着点西南地区的口音，两个人沟通起来简直像隔空玩你猜我划。 “您在四号楼，那应该向前，额，不对，向后走，穿过两栋，再往……”周冉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亲身实验了下，才终于确定，“往右，看到的第一栋就是了。” “往后穿两栋，右边第一栋……”师傅把周冉的话精炼了一下，嘴里一直念叨着，应该是怕忘。 呼呼的风声从听筒里传来，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脚步声。过了不久，那脚步声终于停了。 “美女，我现在已经在十九号楼楼下了，那你是几单元嘛？” “十九号楼？”周冉蒙了，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旁边站着的顾信成，“我家在七号楼呀。” “那不对嘛，可我就是按照你说的，十号楼往后走两栋，右转第一栋……” “您刚才说是几号楼？” “十号楼嘛。” 听的出来师傅已经很努力地在发十这个音了，但在周冉听来，还是和四更像。 不过她现在也没工夫纠结师傅的平翘舌音了，凭着那匮乏的方向感，试图找出一条从十九号楼来楼下的路线，结果各种思绪就跟打了结一样凌乱地缠在了一起。 周冉嗯啊了半天，顾信成终于看不下去了，示意她把手机给他。 几分钟之后，师傅顺利地上了电梯。 周冉羞愧不如，她从初中开始住在这儿，十多年了，结果自己竟还不如顾信成这个搬来也就十天的人。 “谢谢顾老师今天肯收留我，师傅马上到了，我也该回去了。”周冉准备出门。 “等等。”顾信成把她叫住，“这个带上。” 递到周冉面前的是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北方冬天楼道里的温度也七八度，周冉不披件外套出去的话肯定会冷的。 周冉看着递到面前的外套，愣了一下，心下一暖，笑着接过，“谢谢。” 等出了门，她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心绪有片刻的混乱。 好在没过多久开锁师傅就带着工具箱到了，一见面，开锁师傅很熟络地跟周冉聊起自己最近业务量暴涨，就是因为好多人和周冉一样，出门贴春联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周冉尴尬地笑着抿了抿唇。身上那件外套里的冷冽的雪松香飘入鼻腔，她的心思完全没放在开锁这件事上。 之前特意挑选的C类锁，在开锁师傅手里坚持了也就十分钟，伴随着吧嗒一声，门开了，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 周冉时隔六个多小时之后总算是回了房间。 她拿手机付了开锁费，送走师傅后才看到陆昕发来的消息。 “今晚准备吃什么？” “春联贴了吗？” “睡了？” 后面是陆昕的自言自语，从遣词造句上来看，大概是喝醉了。 “你少喝点。” 周冉把西装脱了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眼，她对奢侈品的了解大概属于幼儿园水平，其实也不需要她认识，顾信成一个顶级流量，他衣服的价格能便宜到哪儿去。 周冉把它很小心地挂了起来，想明天找个时间找家靠谱的洗衣店干洗一下再给顾信成送回去。 六点半，天色早就完全暗了下来，周冉去门口挑选好角度拍了一张春联的照片，又去厨房拍了自己今晚准备的年夜饭半成品，一并给陆昕发了过去。 昨天去菜市场买了许多半成品，只需要简单加工一下就能摆上桌，周冉本以为这个过程不难，结果等差不多忙完，都已经八点钟了。 一共八道菜，多是周青宜女士爱吃的，周冉把饭菜整整齐齐摆上桌，拿了两副碗筷，电视里春晚已经开场，热闹的歌曲把气氛烘托得热烈。 -- 第11页 她今天只在中午的时候吃了份米线，到现在也有七八个小时了，可看着这满桌子的饭菜，此刻她却一点都没有饿的感觉。 想到外面的万家灯火，周冉忽然很想喝酒。 她起身去厨房拿酒杯，也就是在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周冉透过猫眼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顾信成。 “有什么事吗？”周冉赶紧把门打开，问道。 “衣服。” “哦哦，我打算明天给你送去干洗一下……” “不用。” “那我这就去给你拿。”周冉转身去给顾信成取衣服。 门根本没关，等她急匆匆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见顾信成已经进到了家里，人就站在玄关那儿，眼神正往餐桌的方向看。 周冉想起今天下午他家差点被炸掉的厨房，步子一顿，问道：“你晚饭吃了吗？” “没。”顾信成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往餐桌上看。 周冉犹豫了几秒，“你要不要再尝尝我的厨艺？” “好啊，谢谢。” 顾信成没拒绝，周冉立刻把西装暂时搭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找打包盒。 她从一开始的设想就是把菜打包一些给对方，从未想过顾信成会直接留下来。 因此当她拿着清洁好的打包盒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顾信成已经脱下外套拿起了筷子在餐桌前开吃时，人彻底傻了。 这顾信成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关键是看起来顾信成吃的津津有味，把周冉都给看迷糊了。 我厨艺水平最近是提升了多少？周冉不禁问自己。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凭出色的厨艺在年三十的晚上把一个大明星拐到了家里吃年夜饭？ 周冉悄悄把餐盒给放了回去，重新出来之后在顾信成对面坐下了。 正直播的春晚节目是个小品，演员说着大家耳熟能详的词登场，场内的气氛热闹极了。 周冉和顾信成认识以来说话的次数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得明明白白，现在两个人却能坐在一张餐桌上吃年夜饭，除了魔幻，周冉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更贴切的词来形容。 “好吃吗？”周冉看顾信成吃得实在是过于津津有味了，没忍住问道。 几乎是刚完成吞咽动作，下一秒顾信成就抬头看着周冉，“嗯。”了一声。 周冉心里五味杂陈，充满了对眼前这位当红艺人的怜悯，怕是为了保持身材，平日里都是吃草度日的。 不过顾信成大概是注定要靠脸来吃饭的，饭吃得仓促，吃相却一点都不差。 面对着如此赏心悦目的吃播，周冉的笑意深了些，更热情地张罗顾信成多吃点。 差不多十点钟，顾信成总算是放下了筷子。 周冉把餐具和剩菜收拾回厨房，出来时，顾信成正坐在沙发上很认真地看着电视，看起来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注意力似乎全放在了电视屏幕上。 那副认真的神情让周冉也忍不住好奇，难道今晚的节目还不错？ 结果她往电视那儿一看，竟是欢快的儿童节目。 再看一眼顾信成，他似乎完全沉浸其中。 周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之和顾信成认识的过程充满了抓马感，相比起来，顾信成爱看儿童节目这件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相信自己已经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狠狠地锻炼了心智，今后无论遇到戏剧化的事，她都可以一笑置之，从容应对。 其实顾信成留在这儿周冉还挺高兴的，家里平白多了一个人，虽然认识也没多久，也谈不上熟悉，但至少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过节。 她想着顾信成或许也是觉得一个人在家过节太冷清，便也没去纠结他留在这儿这件事。 北方人过节家里总少不了饺子，周冉昨天买了现成的饺子皮，下午也调好了肉馅，坐下回复了一些新年祝福，等时间差不多了，又进了厨房。 在包饺子方面，她是个生手，那双手在敲键盘的时候有多灵敏，捏饺子的时候就有多笨拙。 过程中周冉甚至在想，要不要干脆把冰箱里母亲去世之前留下的那盒饺子下了，但转念想到外面沙发上坐着的人，她断了这个念头。 她舍不得。 周冉只好继续硬着头皮捏饺子皮。 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能听得很清楚，从歌舞过渡到相声再到戏曲，周冉赶在十一点半整的时候把一个个圆滚滚的饺子丢进了沸水里。 饺子刚下锅那会儿，周冉信心满满，一度产生了拍照发给陆昕炫耀一下的想法。 但现实很快给了她沉痛的一击，并让她对自己的厨艺水平有了清醒而又深刻的认知。 沸水翻涌中，那一只只元宝一样的饺子纷纷破了肥肚，皮馅分离，一时间，锅里好不热闹。 周冉手忙脚乱好一阵抢救，也只勉强捞出了十五只卖相还算看得过去的，把其中大多数装进了给顾信成准备的盘子里。 她正打算把这两盘来之不易的饺子端出去，厨房大理石台面上的手机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 眼下这个时间，给周冉打电话的除了陆昕也找到第二个人。 “你这是在厨房？” 视频电话接通，陆昕看到了周冉家熟悉的厨房背景，有些诧异。 -- 第12页 周冉把镜头对准自己辛苦一个多小时收获的杰作：“我自己煮的，怎么样？不错吧？” “看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尝起来……”陆昕想套路周冉等回国后包给她吃，结果看到那两套餐具，愣了一下，“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陆昕看到两套餐具之后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周冉家里有其他人，但她很迅速地否了这个想法。 今天是除夕夜，另外一套餐具，应该是给周阿姨准备的。 “那等你回国我煮给你吃。” “好。” 陆昕打着酒嗝应下，此时坐在皮质的沙发里，身上裹着条棕色的毯子，周围的声音有些吵闹。 她很想到窗边透透气，在除夕夜最后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她想陪着远在国内形单影只的朋友。 酒劲正足，陆昕起身的时候脚底有些软，好在这间公寓的窗离她不是很远，走过去也没费多大功夫。 手机放在窗台上，陆昕抬手去转窗户的把手。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周冉的名字。 第一次听到时，陆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当那清亮的嗓音又一次响起时，陆昕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而且那声音还是从手机里传来的。 她也顾不上去开窗户了，酒也醒了大半，匆忙间赶紧把手机捡起来。 周冉应该是把手机放下了，镜头正对着厨房的天花板，虽说什么都看不到，但声音却听得很清楚。 她听到自己的好友问：“需要醋吗？” 那低沉性感的男声回道：“不用了，谢谢。” 接着是脚步走动的声音和厨房推拉门关上的声音。 第六章 顾信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 隔了一两分钟，周冉再次进入画面，看见陆昕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淡然解释：“别误会，对门新搬来的邻居，他也是一个人过年。今天帮了我一个忙，正好我年夜菜准备多了，就顺便邀请他一起来吃了。” 陆昕笑得依旧狡黠：“老周，你这新邻居听声音应该是个大帅哥吧？” “嗯。”周冉不敢昧良心说话，顾信成很帅，而且方方面面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否则她也不至于第一次见面就口出狂言直呼馋人家身子。 “你要不把握一下？除夕夜唉，帅哥靓女，共处一室，老周，别让我看不起你啊。” “我还不想死，”陆昕平日里不太着调，但在大事上从未掉过链子，周冉很相信她，坦白道，“刚刚你听到的声音，是《骄阳》的男一号，顾信成。” 陆昕：…… 聚会上正在放摇滚乐，没人注意到她原地跺了好几下脚。 “周冉，今天是大年三十不是愚人节是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记得那天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吗？那其实是真的，顾信成真的是对面搬来的新邻居，他现在就在你之前常坐的位置上吃饭。” 经过几个小时的消化，周冉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面如止水。 陆昕顺手把窗户开到了最大，好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当红流量顾信成是她老姊妹的对门邻居？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六人定律？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理清思路：“你俩这刚认识他就直接登堂入室了？老周，你这人是不是迟钝了点，他这摆明了是想和你发展点别的，娱乐圈可是渣男集散地，你千万可别头脑一热给渣男给骗了，听我的话，赶紧把人轰走。” 她分析得情真意切，末了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合着我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特容易被骗的那种？”周冉顿了下，“还有，那登堂入室是这么用的吗？” “……”陆昕叹了口气，话说得语重心长，“你也就纸上谈兵的本事，老周你听话，待会儿抓紧把餐厅里的那尊大佛送走，这孤男寡女的，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啊？” “我知道了，”周冉想了想，陆昕说得话也有道理，这顾信成在家里逗留的时间的确有些过长了，而且眼看着马上都要过零点了，“那我现在出去和他聊一下。” “要不视频别挂了，你那边万一有情况，我帮你报警。” “没那么严重，今天下午我被关在门外去他家待了一下午，他要是真想做点什么早做了。” 周冉相信顾信成对自己没有恶意。 “那你小心，情况不对立马报警知道吗？” “嗯。”周冉挂了电话，酝酿了一会儿出了餐厅。 她没办法直接开口下逐客令，只能循序渐进地先从其他话题开始：“你们艺人平时节食保持身材应该很辛苦吧？” “没多大的感觉。” 顾信成并非是在凡尔赛，对之前的他而言，吃饭谈不上是多么愉悦的事。 评价一个菜要从色香味入手，而这三点中最为重要的自然是这个“味”字。 而对于一个味觉嗅觉都缺失的人而言，所有的食物除了口感色泽上的差异之外，再无任何区别。 因此，这件对于大多数人都是享受的事，到了顾信成这儿，只成了维系生命的机械动作。 在适应成为人的这件事上，顾信成一直做的不错。 他花了半年时间就掌握了普通人要耗费一生都不一定能掌握的技能学识，却偏偏做不到和正常人那样享受三餐。 -- 第13页 直至他搬到对面之后，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他迟钝的味觉似乎终于有了反应，睡眠质量也好了不少。 起初顾信成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问题的关键是周冉。 也是在几个小时前，他终于清晰地分辨出了何谓油脂香，何谓蔬菜的鲜甜。 周冉不是很饿，把盘里的饺子解决完之后，她喝了口水，新年倒计时已经开始，她手握着杯子，努力思索着怎样委婉地下达逐客令。 微一抬头，她看到了挂在玄关衣架上的电脑包。 她两眼放光，起身拔腿往书房走。 几分钟后，抱着笔记本走了出来，直奔沙发而去,嘴里念着：“我忽然来了灵感，改会儿剧本，你随意。” 周冉希望顾信成能听出这话里的隐晦深意后自行离开的，于是她假模假样地开了电脑，打开文档。 “新电脑不错。” 顾信成的目光落在那银灰色外壳的办公本上，这款电脑的目标消费人群是商务人士，功能上主打轻薄便携，不过除了这两点，实在是让人找不出其他优点。 “这电脑用起来的确挺不错的。” 注意到顾信成一直在盯着电脑，周冉以为他对这款电脑感兴趣，多问了一句：“你有兴趣吗？要不要我把链接发你？” “不用。”顾信成转过身去，骨节明晰的手握着玻璃杯，云淡风轻地问，“它比你之前的电脑好用？” “是好用不少，我之前的电脑又重又沉，屏幕的色彩也……” 话说到一半，周冉才终于回味过来。 顾信成和她认识没几天，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脑是新买的呢？ 拇指很重地敲了一下空格键，周冉脑海里开始迅速划过认识以来和顾信成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 顾信成一个当红艺人为什么会住在这儿？ 为什么他见到她的时候没有任何惊讶的感觉？ 还有顾信成家的装修风格，和她家如此相像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在此刻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顾信成和她认识。 所以他知道这电脑是她新换的，还知道她家的地址，甚至有可能为了她才故意搬到了对面。 周冉在记忆里搜刮了一圈，从阳光幼儿园到海大，这一路来所有同学她都想了一遍，可还是对顾信成这个人没任何印象。 不应该啊，以顾信成的姿色，放在哪个学校都应该是校草级别的存在，这种风云人物，不该没有印象啊？ 难不成这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不是纯天然？ 真是如此的话，这主刀医生的技术那可真可谓是巧夺天工，鬼斧神工了。 周冉脑子里掀起的这场大戏还没落幕，顾信成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目测他某度百科上187的身高没掺任何水分，站在周冉面前时，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周冉甚至有种顾信成虚报身高的感觉，当然她所指的虚报，是往低了虚报。 “我们之前认识？”周冉眨了眨眼，抬手把笔记本给合上了。 “嗯。” “不好意思，”周冉皱着眉，还在认真地想，“我有些记不太清了，我们是大学同学吗？” “不是。” “那……是高中？” “也不是。” 周冉眉皱得更身了，难不成是小学和初中？可这年代也太久远了，一个人的喜欢真的可以坚持那么久吗？还是在毫无回应的情况下？ “我们不是同学。” 在周冉打算继续往下问的时候，顾信成的话等于是否了两个人是同学关系的所有可能？ 可…… 周冉作为一个宅女，除了同学关系之外，实在想不出和顾信成通过其他渠道认识的可能。 “我们曾经朝夕相处。”顾信成看着周冉那双好看的杏眼，声线喑哑，“形影不离。” 周冉：“……” 我擦？！ 这顾信成怕不会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吧？ 第七章 电脑精顾信成 周冉觉得顾信成大概率是发病了，否则怎么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 她越想越觉得顾信成可怜，年纪轻轻得了病不说，这大过年的亲朋好友一个人身边照顾得都没有。 还好她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坏人。 她笑得很温和和煦，起身的动作也很慢，怕自己不小心刺激到发病期的病人:“顾先生，要不你给我一下你家人的电话？” “我没有家人。”顾信成步步逼近。 周冉：“……” 好好的一个帅哥，没想到身世竟如此凄惨！ “那你经纪人……” “曾经我以为你就是我的家人。” 周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信成透着哀怨语气的话给打断了。 周冉：？？？ “直到半年前，你毫不犹豫地把我丢给一个陌生人。” 不是吧不是吧？这大过年的怎么还演起了苦情剧？ 周冉深吸一口气，她已经确定顾信成是个病患，自然也不会去想一个病人发病时说的胡话，而是柔声细语地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你经纪人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个吗？” “你要他电话做什么？”顾信成蹙眉问道。 -- 第14页 这个时候周冉肯定是不敢说实话的，怕刺激到他的情绪，只能温和笑着说：“我给他打电话拜个年。” “可你又不认识他。” 周冉嘴角的笑僵住了，没想到都这时候了，顾信成的思维还这么清晰。 “你觉得我刚刚是在胡说八道？”瞧着周冉不自然的表情，顾信成很容易猜到她此刻的想法。 他很轻地扬了下唇：“你常用两组密码，Garcia2736和Camus6014，前者是你的电脑开机密码，后者是你所有APP的登录密码。” 话刚落，周冉一屁股重重坐在了沙发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顾信成看。 这两组密码除了自己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包括陆昕在内。 可现在顾信成竟一字不差地把这两组密码给说了出来。 周冉忽然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患病的人是她而不是顾信成。 打从母亲去世之后她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病了？ 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团，周冉咽了下唾沫，开口的时候声音在微微打颤：“你到底是谁？” 只见顾信成眉峰挑了下：“二零一二年的七月二十四号，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七年后，也就是去年的七月十七号，你丢下了我。” 周冉对七年前的那个日期毫无印象，但去年的七月十七号那天的记忆于她而言却是异常的清晰。 原因无他，717是她的生日。 顾信成用上了丢这个词，令周冉相当疑惑。 她那天有丢什么东西吗？ 早上起床吃了碗面，看了会儿书，开电脑边听音乐边构思新作，灵感初现电脑黑屏…… 电脑！！！ 旧电脑送去修理的时候被楼下修理店的店员小哥给直接低价回收了。 那应该是周冉那天除了垃圾之外唯一丢的东西了。 顾信成的意思是他是被回收的电脑？ 所以前几天那位店主小哥说得灵异事件是真的？ 周冉仰着脸，眼睛眨了眨：“你说你是一只电脑精？” “虽然电脑精这称呼不礼貌，但是，是的，我就是半年前被你无情抛弃的老朋友。” 周冉：“……” 她用力沉气，努力保持微笑：“这是什么新年恶作剧吗？” “你还是不肯信？” 周冉自然是不信的，这事听起来可太离谱了。 她这个做作者的都不敢这么编。 可就在她晃神的时候，家里的电视机忽然息屏，紧接着是家里的灯，伴随着顾信成的响指，一个一个尽数熄灭。 黑暗里的周冉：“……” 隔了几秒，灯光又依次亮起。 “现在信了？”顾信成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问。 周冉木然地点点头，“你把春晚调回来，我肯定信你。” 说着，她弯腰把遥控器拿在了手里护着。 她话刚落，电视开机提示音响了。 界面跳转，最终定在央视一套。 其实早在顾信成把她常用的两组密码一字不差说出来的时候周冉就该相信的。 可这件事实在是过于魔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冉的脑子都是懵的。 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紧紧盯着顾信成。 周冉打小就很喜欢鬼神怪异的故事，也自认为想象力并不匮乏，可现在要把眼前的男人和那台用了七年的电脑联系到一块，周冉一时半会儿着实是没办法做到。 “你还写过一本小说，那本小说你从没给任何人看过……” “停停停！”周冉好像在一瞬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像只炸了毛的猫，激动地制止顾信成继续往下说。 顾信成神态散漫：“彻底信了？” “嗯。”周冉心情复杂地点头。 那台电脑她用了整整七年，刚拿到那台电脑的时候，她还在读高中，正是杀马特非主流的时候，偶尔会用电脑写一些令人牙酸的青春伤痛故事。 其实到了大学也没好多少，某些放在加密文件夹的文要是放出来，怕是会直接满屏马赛克。 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几件蠢事呢？ 如果只是做了蠢事，只要控制好自己不去回忆，倒也可以佯装没发生过，而现在周冉却要面对顾信成这个成了精的电脑，看见他，那一串串尴尬的文字开始一股脑地往脑子里钻。 她苦着脸，心如死灰地问：“你的delete键还在吗？还有你从电脑变成人的时候就不能格式化一下吗？” “不在，”顾信成轻车熟路地搬来一张椅子坐下，“不能。” 他和周冉在这栋房子里生活的时间是一样的，对这儿的熟悉程度也丝毫不逊色于周冉。 周冉瞧着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的顾信成，脑子里堆积了成山的问题。 如果顾信成是电脑变的，那家里的其他物件是不是也会在将来某一天忽然成精？ 她低头看了看身下的沙发，蹭的一下站起来，躲到了旁边的空地上，隔着所有的家具家电都远远的。 这边周冉如惊弓之鸟观察着周围，那边顾信成慵懒清朗的嗓音响起—— “不如我们来谈一下赔偿问题。” 周冉觉得他这句话很是莫名其妙，皱眉道：“赔偿？什么赔偿？我为什么要赔偿你?” “看来你对半年前抛弃我这件事丝毫没有感到愧疚。” -- 第15页 周冉此刻已经是无语凝噎。 她当时要是知道那台旧电脑能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大帅哥的话，怎么可能只出价五百块就给卖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个人？” 联欢晚会还在继续，此时登场的是周冉很喜欢的一位创作歌手，昨天看到节目单的时候，这个节目也是她唯一感兴趣的。 但此时她哪里还有看表演的心情。 “我当时给过你提示，但你马不停蹄地把我扔给了刽子手。” 顾信成的指责相当真情实感，周冉看到了他沉黑眼底下的失望。 她觉得自己刚刚那问句有点问题，分明应该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个人？ 还索要赔偿？建议您这边直接做梦去。 对于顾信成所说的提示，她搅动脑汁好一番苦思冥想，终于弄清楚了这所谓的提示是什么——一串她压根看不懂的代码。 当时电脑黑屏之后出现在屏幕上的，她根本没仔细看，尝试重启无果之后直接拎着电脑包去寻求专业人士帮助去了。 周冉无奈又郁闷地揉着眉心，想到了前几天在楼下面馆碰到的男人，看来那视频不是恶作剧，那天她走后，顾信成也跟着走了，甚至还变成了人形，只花了半年时间就成了当红明星。 “我真的不知道那串代码的意思。”周冉无力地辩解，又认命似地问，“那就当是我的做得不对，你打算让我怎么弥补？” 她自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但面临着这么一个有用超能力的电脑精，她也只能先顺着对方。 “从明天开始，你来负责我的一日三餐。”顾信成笑了下，说道。 “……”周冉眉头皱得更紧了，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又问了一遍，再得到相同的回答之后，依旧是一头雾水。 顾信成见她那副表情，清了清喉咙补充说：“不愿意？那就来换一个。” “行行行，可以了。”周冉很迅疾地出手阻止，她想着顾信成这样一个当红艺人，假期过后肯定是满世界跑，那时候指定是不需要她了，那么这个所谓的补偿，也就只有节后这么几天。 不就是多张嘴吗？她还是养得起的。 周冉答应了，这结果在顾信成的意料之内。 作为她朝夕相处七年的朋友，顾信成很了解她。 他起身，开始环视这栋熟悉的房子。 此时周冉俯身拿了只橘子在剥，看着他的背影，问：“你可以从电脑变成人，那还能再变回去吗？” “还有，你的超能力都有哪些？” “为什么你好端端地会变成人呢？你这具身体不会是夺舍来的吧？” 第八章 顾信成他不是人！ 可惜顾信成没回答她，而是继续闲庭信步地在屋子里转。 离开半年，这儿的变化不大。 周冉习惯躺在沙发里看书，所以沙发旁的小型书架上常年会放着她新买来还没开封的书，朝阳的阳台上，摆着三四个陶制的花盆，里面的花草早就枯死，土壤干裂，缝隙沿着花盆内沿形成了一个圈。 周冉是个彻头彻尾的植物杀手，连最好养活的绿萝多肉到了她手里也活不过半个月。 好在周冉早已经认清了这样一个现实，在第六株买来时枝繁叶茂的绿萝被她养成光杆司令之后，她又气又恼，连夜发了条动态，宣布自己将就此收手，放弃继续荼毒植物。 顾信成知道这件事，因为那段时间周冉把动态当成了日记，一有点风吹草动，立马会传到空间里去。 阳台上那些花盆是周冉的妈妈留下的，这件事顾信成也知道。 周冉跟在顾信成的后面，看他一直盯着阳台上的那几个毫无生机的花盆，便问道：“你不是有超能力吗？那你能帮我把这几盆花复活吗？” 顾信成回身淡漠扫了周冉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周冉不如去做梦。 “……”周冉抿唇，低低地骂了句小气鬼。 顾信成这只电脑精要故地重游，周冉只能默默地跟着。 在次卧的旁边，单独有个小房间，那是专门给周冉设计的书房。这书房的面积不大，布置得却很温馨，很多年了，周冉的晚上几乎都是在这儿度过的。 顾信成自然也一样。 很多个夜晚，他会被放在那张胡桃木的书桌上，周冉的指尖迅速地在键盘上划过，敲出一个又一个故事。 顾信成拥有自主意识的第一秒，也是在这个书房。 刚开始是茫然的，但拥有强大处理系统的顾信成在极短地时间就明白了一切并坦然接受了一切。 庞大精确的计算体系更是帮他测算清楚了那一天准确的时间--七月十七号的二十三点四十五分，在周冉二十四岁生日的最后十五分钟时间里，他会出现。 没想到事情出了岔子，他在休眠的状态下被周冉无情抛弃，而故地重游的时间也比推算的晚了大半年。 周冉倚在书房的门框上看着房间里的人，手在大腿上拧了好几下。 真实的痛感传来，她才敢确信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一场梦。 太疯狂了。 她拿脸在键盘上滚一圈都写不出这样的剧情。 顾信成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后来似乎是困了，起身和周冉互道了晚安回对面的住处去了。 -- 第16页 临走之前还特意提醒周冉别忘了明天的早餐，早上十点，他会准时来敲门。 总算是送走了这尊大佛，周冉一个人静静在沙发里躺着。 长达五个小时的晚会总算是迎来了尾声，在这最后时刻，鬓发斑白的老艺术家登场，中气十足地演唱着那首经典老歌《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 这歌词完全唱进了周冉的心坎里去。 手机里有陆昕发来的几条消息，很焦急地询问周冉这边的情况。 周冉捏着手机，怕跟陆昕说了这事儿之后对方连夜回国把她扛进医院做精神检查，索性没提这茬，只说顾信成已经回去了，自己没事。 陆昕的警惕性很强，怕这条消息是别人冒用周冉的名义发的，立马给她打了通视频电话，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胁迫后，才总算是放了心。 时间已经很晚了，周冉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视频的时候哈欠连天的，陆昕本来似乎还打算说点什么，看到她这个样子之后立马催她挂电话去睡觉。 除夕夜，周冉做了一连串的梦。 梦里家里的桌子、椅子、沙发、冰箱、电视全都成了人，俊男美女挤满了整间屋子，吵着嚷着要周冉负责。 周冉近乎崩溃，趁这些个桌子精、椅子精、沙发精之流不注意时夺门而出，结果一出门却和顾信成撞个正着。 梦里他穿着昨天那件黑色衬衣，清冷疏离的眸子微眯，抱臂盯着她，冷冷问：“我的饭呢？” 周冉猛地惊醒了。 惊醒的时间是十一点，周冉没有任何悬念地睡过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看了两秒，丁点慌张的感觉都没有。 昨天顾信成离开的时候差不多也要一点了，周冉笃定他不可能会醒得那么早。 所以她很慢悠悠地下床、洗漱，收拾了一圈，才总算是进了厨房,等忙完，门外也传来了敲门声。 虽是白天，走廊里的光线仍有些暗，顾信成今天换了件清爽的白衬衫，人模狗样的，差点让周冉忘了自己被他奴隶的事实。 周冉侧了侧身，让顾信成进门。 睡了一觉，她勉强接受了顾信成是电脑精这一离谱的事实。 “你食言了，我等了你两个小时。”周冉去取微波炉里热好的牛奶时，顾信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冉对天翻了个白眼，动作却没因他的这句话而被打乱。 等她把热牛奶递到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的顾信成面前时，才笑道：“你可以直接点外卖啊。” 周冉才不相信顾信成真的为了她等了两个小时，和电脑精八成和她一样，刚醒没多久。 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为了唬她。 “我不吃外卖，”顾信成喝了一口温度适中的牛奶，奶味醇厚，他弯了下唇，接着说，“只要你做的。” 周冉：“？？” 不吃外卖你过去半年怎么活下来的？ 周冉真的很想戳穿眼前这个电脑精矫情又虚伪的面孔。 “你微信通过一下，今晚的菜单我发你。” 周冉拿起手机，果然看到了几分钟前发来的好友申请，头像应该是顾信成粉丝手绘的Q版小人。 她很不情愿地点了同意，眼眉皱成一团：“你别太过分……” “你在想peach？！” 油焖虾、红烧排骨、清炒油麦菜这些倒也算了，松鼠鳜鱼放在菜单里是想为难谁？！ 周冉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我做饭水平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冉今天准备的是西式早餐，两片吐司面包里夹了几片培根和煎蛋，鸡蛋和培根都有点煎过了，边缘有焦褐层，又配了生菜和西红柿片，种类还算丰富，只是以顾信成的饭量，显然是不够的，刚刚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饭给吃完了，慢条斯理地扯了张纸巾，“但从昨晚的情况来看，这半年来你显然进步不少。” “昨晚那些很多都是我买的半成品。”周冉没想到顾信成对自己的误解会这么深，而且那些半成品经她之手，也不见得有多好吃啊？ 周冉很怀疑顾信成是不是味觉缺失或者是压根没味觉。 “你用的是原材料还是半成品这我不关心，”顾信成低头看了眼手表，“下午五点，我要吃到菜单上的所有菜，一个都不能缺。” 他这话说得硬气，周冉却听得赌气。 什么叫下午五点，什么叫一个都不能缺？ 怎么？真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奴隶主了？ 周冉不打算惯着他：“我只做自己会做的，你爱吃不吃！” “好啊。”顾信成斜靠在餐椅上，那件白衬衫松松垮垮的，最顶端的纽扣没系，好看的锁骨露在外面，他眉眼中浸着笑意。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周冉真的天真地以为顾信成是个好说话的人。 “那你应该不介意和我聊一下《燎原》这本书吧？” 周冉脸僵了。 顾信成你不是人！ 《燎原》是她之前写来解闷的十八禁颜色书，除了她这个作者之外，没人看过。 不过那是之前，现在还多了一个人--顾信成。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很无耻？而且极大地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周冉头很痛，难不成自己真的要被一只电脑精威胁？ -- 第17页 “我知道。”顾信成活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那双含笑的眼睛始终望向周冉。 他不会真的把《燎原》这部小说的存在告诉别人，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周冉配合一些。 “好啊，随便你怎么样，顾信成，别以为你知道我的秘密就可以拿捏住我，难道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捅出去，看过《ET》吧？到时候会有一群人穿着隔离服把你抓去实验室。” 周冉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不就是威胁人吗？她出生的时候，顾信成的元器件还指不定在那座矿山山头里呆着呢。 不想她的威胁顾信成完全不在乎，挑了下眉反问：“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这话让周冉顿了一下，是啊，这件事说出去大家只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但周冉绝没有因为这一小点波折而放弃反抗，她脑袋转得很快，对付顾信成的手法也是信手拈来。 这一次，她没着急打草惊蛇，而是直接拿起手机，对着顾信成的正脸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在整个过程中，顾信成显得气定神闲，甚至在反应过来周冉在做什么的时候，对着镜头笑了一下。 周冉拍照水平长久以来一直徘徊在平均水平之下。 “把手机交给动物园里的大猩猩都不至于拍成这样。”陆昕的话虽然难听了点，但即便是周冉自己，也得不情愿地承认她说的对。 拍照水平差加上慌里慌张，周冉拍的这几张照片连焦都没对准，奈何模特的长相太好，等拍完周冉来回翻动的时候，竟发现这是自己有史以来拍过的最好看的照片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顾信成，我现在就可以把这组照片发到社交媒体上去，你是知道我编故事的能力的，相信我，我可以断送你的演艺之路的。” “没事，我可以转行。”顾信成不以为意地说。 第九章 复仇者——顾信成 周冉总算明白了一拳打在棉花的感觉，但她还是不甘心，毕竟今天一旦做出了让步，那将来在顾信成面前她怕是不会再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于是她干干脆脆地说道：“今天就算是你把菜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也没法做出松鼠鳜鱼。” 这招似乎还真起了作用，顾信成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了两遍，似乎在思索她话里的可信度。 隔了一会儿，周冉总算是等来了那句话：“那好，把松鼠鳜鱼换成水煮鱼。” 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让周冉做水煮鱼，她铁定立马摆手表示不会，但相比起松鼠鳜鱼这种对她而言地狱级别难度的菜，水煮鱼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不愿意接受了。 “好。”周冉含恨答应了。 她饭吃得向来很慢，等顾信成吃完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她这边才总算是结束。 已经接近一点钟，顾信成要五点吃饭，而且要做的基本都是周冉不擅长的菜，这也就意味着周冉需要从现在开始准备。 首先要准备的肯定是食材，周冉准备立刻去一趟超市。 她起身把餐盘放进厨房，又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出门，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现顾信成还在。 这顾信成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周冉把大衣穿好，对着全身镜整理衣领，余光去看沙发上的顾信成：“我要去买菜，你可以回家了。” “我和你一起。” 周冉整理衣服的手一顿：“你没事吧？” 他一个公众人物出现在菜市场，万一被发现了那得是多么混乱的场景？ 而顾信成对她的反应却平淡得很，倒显得周冉大惊小怪了一样。 他没说什么，回家取了口罩和眼镜，戴上后跟周冉一起出门。 他的车停在楼下，路虎揽胜，比周冉预想之中要低调的车型。 “去哪儿？”车发动起来后，顾信成先开了暖气，随后偏头问道。 周冉想了想，给出了附近一家超市的地址。 大年初一的下午，路上的车并不是很多，顾信成的车开得不快，年前的积雪完全化了，窗外的空气凝着冷肃。 车内的氛围不算喜人，周冉清了清嗓子，试图打开话题：“你怎么会去想到做歌手？” “我有这方面的优势，不过我擅长的方面还有很多，时间还长，以后慢慢尝试。” 周冉：谢谢！有被凡到…… 她对着车窗玻璃猛翻白眼，好端端一台电脑，怎么成精之后成了凡尔赛大师？ “那你现在和我们普通人类有什么区别？还有，你还能再变回去吗？你的超能力有多少？像隔空取物，瞬间移动之类的可以做到吗？” 周冉把昨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遇到了这种超自然事件，周冉自然是好奇的，不过她问这么多，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它卖了都能让他耿耿于怀这么久，足见这只电脑精的气量之小。 她可得提防着点。 周冉这一连串的问题顾信成一个都没回答，因为已经到超市了。 成名之后，顾信成每天的通告都很多，基本上没体验过普通人的生活，今天也是他第一次逛超市。 虽是第一次，但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刚进门，就很熟练地去取手推车。 年初一，又是下午，超市里没太多人。音响放着喜庆粤语老歌，过年的氛围烘托得很足。 -- 第18页 周冉边走边思索要买的食材。 本来需要买的东西是不多的，她的计划是速战速决，可顾信成这人进了超市之后简直就是把贪得无厌这四个字贴到了脑门上，这也想吃那也想吃，等到了要结账的时候，小推车已经被整个塞满。 超市的付款通道大多都换成了自助机，周冉去取了三个大号的购物袋开始一点点将购物车里的物品拿出来扫码。 这个过程持续了差不多十分钟，那三个大号的购物袋被塞得满满当当，好在顾信成还算良心未泯，在周冉掏手机之前付了款，袋子也被他重新拎回到了购物车里。 正准备离开超市，周冉看见有两个学生打扮的女生站在也就两米外的地方，似乎是发现了顾信成，眼神一直往这边瞟，同时两个人还在小声咬耳朵，情况似乎不太妙。 周冉拉上顾信成的胳膊，提醒他赶紧走。 才刚走了两步，那两个女孩子就来到了面前。 周冉倒吸了一口气，心里迅速给出了对策——大不了就自称是顾信成的姐姐。 “您好。”短头发的女生很小声地打招呼，只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周冉。 周冉心想，自己总不至于这么倒霉吧，难不成是遇到了顾信成的女友粉？ “您是长冉大大吧？” 长冉是周冉的笔名，周冉没想到逛超市竟然还能碰到自己的读者粉丝。 好在不是顾信成的粉丝，危机暂时解除。 周冉松了一口气，和颜悦色地和读者打了招呼，还配合地拍了合照。 小女生的目光终究还是被一旁的顾信成给吸引住了，有些八卦地问：“长冉大大，这位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周冉挑了下眉，很自然地说：“不是啦，这是我弟。” 说完，还笑眯眯地去看顾信成，明亮的杏眼里多少带了点得意的意味。 “弟弟好帅啊。”女孩得知眼前这帅哥不是周冉男朋友之后，眼神再也不像刚刚那般克制，甚至还大胆地问，“弟弟现在有女朋友吗？” “周冉。”顾信成叫了一声周冉的名字，随后用手指了指表盘，明显是要周冉赶紧走。 便宜也赚了，周冉识趣地见好就收，笑呵呵地打了个圆场之后赶紧带着顾信成下楼。 “你有没有觉得长冉大大的弟弟有些面熟？” “好像是有点像那个最近很火的歌手顾信成。” “对对对，不过，这俩人也太像了吧？连声音都有点像。” 说到这儿，俩人仿佛忽然同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对视了一眼，看到了此刻彼此震惊的瞳孔。 // 回去的路上，周冉心情不错，一路的眉眼飞扬。 顾信成淡定多了，车开得很稳，回了小区之后一个人轻松拎着满满三袋子东西上楼。 “我刚刚在车里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回家之后，周冉开始整理购物袋，顾信成没走，站在沙发边翻架子上的书。 “什么问题？” 周冉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 顾信成的回答很简单：“我不知道。” 周冉：“……” 她认为顾信成要么是在敷衍他，要么是在提防她，总之是没打算和她深交。 不过一个非人类孤零零地生活在世间，有提防心是好事。 周冉没介意这件事，把食材整理好之后坐在椅子上开始搜索教学视频。 经验丰富的厨师长在视频里倾囊相授，周冉认认真真地做了笔记，信心满满地走进了厨房。 在接下来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周冉刚建立起的信心被一个接一个的状况打击了个干干净净。 一看就会，一做就废，周冉把这八个字送给了自己。 五点钟，周冉勉勉强强把菜单上的菜端上了桌，当然，顾信成能不能辨认出来她还真不敢保证。 不过顾信成这人似乎真的不怎么挑食，似乎也完全不在意那些菜糟糕的卖相，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颜色过深的排骨，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塞进了嘴里。 周冉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出了问题，竟莫名有点感动。 只是这感动没持续多长时间，饭吃到一半，电脑精又点了一次菜，晚上九点，他要吃夜宵。 周冉很有耐心地听他报完最后一道甜品的名字，怡颜悦色地‘关切’道：“你不做身材管理的吗？男艺人要保持好身材哦，要不然身材走样粉丝可是会跑光光呢！” “你觉得我需要通过控制饮食摄入这种低级的方式来保持身材吗？” “……”周冉承认自己有点羡慕了，同时也为自己今后的命运感到深深地担忧。 “顾信成，要不我们商量一下……” “没得商量。” 周冉：“……” // 人家童话里的小精灵出现都是为了报恩，可顾信成呢？ 他老人家是真心实意来报仇的。 周冉觉得，但凡他有丁点报恩的心思，也不至于把佛跳墙添进菜单里。 佛跳不跳墙周冉不知道，反正她是要跳了。 硬着头皮到网上搜索教程，看到那比家常菜多四五倍的时长，周冉果断点了叉退出。 不就是佛跳墙吗？网上速食包多得很，她随便挑了家本地发货的，取了快递后放锅里加热一下端到了顾信成的面前。 -- 第19页 结果顾信成什么反应都没有。 周冉心里轻松了不少，做菜，好像也没那么难？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春节假期结束，周冉和顾信成相处得也算得上融洽。 年初七，顾信成晚上给周冉发来消息，表示他要去江城参加活动，后天晚上回海城，顺便把后天晚上的菜单发了过来。 周冉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坐在书房里修改剧本，眼看着交稿的时间快到了，她的进度严重滞后，她皱眉给顾信成回了个好字后，又继续盯着屏幕去了。 顾信成不在的两天，周冉基本没进过厨房，每天点外卖度日。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有灵感的时候手指敲得键盘劈啪作响，没灵感的时候托腮盯着电脑屏幕，简直能把屏幕给盯穿。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等到了初九那天晚上，周冉总算是最后两集大结局的整体框架给构建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最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往这堆框架里填充骨肉。 周冉从工学椅上站起来，几千块的椅子，时间久了腰椎颈椎依然会酸痛。 暮晚时分，城市霓虹灯光亮起。周冉对着窗户做了几组舒展运动，活动完终于有了饿的感觉，回桌边拿手机打算点外卖。 满心欢喜地准备下单，一个问题忽然冷不丁地出现在周冉的脑子里。 顾信成哪天回来来着？ 第十章 他生病了 等周冉翻出他那天收到的航班信息截图，笑容僵硬地凝固在嘴角。 是的，今天。 航班降落的时间是一小时前。 周冉又翻了翻顾信成那天给的菜单，那天她正忙着，压根没仔细看，结果这一看，差一点当场爆粗。 白切鸡、避风塘炒虾、萝卜焖牛腩以及时蔬汤，全是周冉不熟悉的粤菜。 从机场到这儿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也就意味着留给周冉准备这三菜一汤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 连食材都没有，这显然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甚至点外卖都不一定来得及，周冉不敢耽搁，赶紧搜了家附近的粤菜餐厅，亲自去店里点餐打包。 紧赶慢赶还是花了一个小时才赶回家。 好在顾信成的航班也延误了一阵，等他来敲门的时候，周冉刚把菜从打包盒转移到瓷盘里。 周冉走过去开门，从猫眼里确认了一下，将门打开。 顾信成应该是刚上楼，行李箱还在腿边，身上穿着件人字纹的灰色大衣，里面则是一如既往的衬衫，很特别的灰蓝色，衬得他皮肤透白。 周冉微一侧身，顾信成连人带行李一起进门，顺手递给周冉一个盒子。 盒子上印着诱人的车厘子标志。 “送我的？”周冉接过这盒水果，有些意外。 “嗯。” “算你良心未泯。” 周冉说罢把水果抱去了厨房，又取了顾信成的杯子倒了温水放在桌上。 刚刚在粤菜馆等菜的时候她终于得空上网冲了会儿浪，顾信成的名字就在热搜榜单上挂着，她没控制住手点了进去。 顾信成这次去江城是为了拍摄杂志，摄影师对这次拍摄似乎很满意，拍完后很快发了一小段拍摄花絮，很短，也就十几秒。 就靠着十几秒的花絮，顾信成上了热搜榜的第二位。 那视频周冉也点开了，还不止一次。 顾信成很帅，周冉从没质疑过这一点，但视频里的他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长发造型，戴着金丝镜框眼镜，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顾信成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周冉放下手机，有些心虚地问：“工作还顺利吗？” 毕竟打包的餐盒还在厨房明目张胆地放着呢。 “嗯。”顾信成熟练地拉开餐椅，还未入座，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面前这卖相绝佳的饭菜不可能出自周冉之手。 显然，某人偷懒了。 他没声张，不动声色地入座。 “厨艺精进不少。”尝了口牛腩后，他笑着说道。 周冉强颜一笑：“是吗？我这水平忽高忽下的，不太稳定。” 言下之意无外乎是告诉顾信成，如果下次的饭难吃了，也别感到奇怪。 “是吗？多去几趟海港城，这水平应该也就稳定了。” “你怎么知道的？”海港城就是周冉去的那家粤菜馆，显然，她没能瞒过顾信成。 顾信成有条不紊地用餐：“去过。” “……”周冉咬咬牙，挤出笑容，“你不觉得换换口味也不错吗？” “不觉得。” 周冉被噎住了，隔了一会儿又听顾信成沉声威胁：“最后一次。” “行行行，最后一次，我保证。”打又打不过，周冉只能认栽。 这一餐，周冉吃得不顺，顾信成也好不到哪里去，饭菜剩下了大半。 周冉饭后把饭菜装进了冰箱，又下楼去把打包盒扔了。 等她回楼上，发现本来虚掩着的门竟关上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抬手敲门。 几分钟之后，门终于开了。 只不过开的是对面的门。 周冉看着已经换上家居服的顾信成，又看了看自家紧闭的房门，脏话已经到了嘴边。 “你没带钥匙？”顾信成一脸无辜地问。 -- 第20页 “……”周冉绷着脸，“是的。” “那进来吧。”顾信成倒是痛快，把门拉开了一些让周冉进门。 这么晚了开锁师傅早就下班了，没有手机和身份证周冉也没法去住酒店，只能不情愿地进了罪魁祸首的家。 “建议你直接换一套电子锁，省得隔三差五地给开锁师傅贡献KPI。”进门之后，罪魁祸首如是说道。 周冉趿拉着拖鞋站在玄关，心里默默地问候了一下顾信成的祖先。 年三十那天的确是她自己的问题，但今天难道不是顾信成的全责？ 他怎么就默认她下楼倒垃圾还随身带着钥匙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冉没反驳他，只能在心里不痛快。 “你今晚睡这儿，”顾信成推开了次卧的门，灯光随即亮起，“等明天再联系人来开锁。” “嗯。” 和顾信成朝夕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这还是周冉第二次进他家家门。 和上一次并没多大差别，简单地不像个明星艺人的家。 在周冉纠结着要不要直接关门进卧室的时候，顾信成递来一套睡衣：“没穿过的，你凑合一下。” “谢谢。” 睡衣是真丝的材质，又软又滑。 顾信成应该是累了，帮周冉安顿好之后立马回房间休息去了。 周冉能隐约感觉出他今晚的状态不对劲，想着可能是舟车劳累的缘故，倒也正常。 临睡前周冉特意去厨房看了一眼，顾信成家的冰箱干净得不像话，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任何可以加以利用的食材。 没办法，周冉只能把闹钟提前了一个小时，打算明早起来之后去附近的早市买新鲜的。 周冉睡觉有点认床，关灯之后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意。 晚星隐匿在城市灯光之下，车声人声渐渐停歇，周冉的睡意却还在持续迷路中。 有些渴了，周冉边打哈欠边起身，出房间的时候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光亮，频繁眨着。 也就是在穿过客厅的时候，周冉看到了沙发上躺着的人。 长手长腿地蜷曲在沙发里，透过从次卧散过来的光，依稀能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短T，身上连条毯子都没搭。 虽说小区的供暖温度还算不错，但这样睡肯定还是有着凉的风险。 而且这顾信成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房间不睡，跑来客厅睡沙发呢？ 周冉想不通。 客房的柜子上层有一床夏凉被，刚刚从里面拿枕头的时候周冉看到过。 她折返回房间，垫着脚把薄被取来，准备搭在顾信成身上。 她绕开沙发前的小茶几时，耷拉下来的薄被一角带倒了纸巾盒，而纸巾盒又恰好碰倒了水杯，水杯翻转了几圈，啪的一下落在地板上，滚向了沙发底。 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的连锁反应，好一阵的劈啪作响。 周冉很轻地叹了口气，一回身，对上了顾信成那漆黑的瞳孔。 “你怎么在这儿睡啊？”周冉立刻站直，准备去开客厅灯。 正要移开步，手腕被轻轻抓住。 灼烫的感觉透过皮肤传来，周冉这才惊觉，顾信成这是病了。 “帮我倒杯水，谢谢。”顾信成很快把手松开，他声音很轻，显然状态不怎么好。 周冉立刻把被子放下去厨房倒水，顺便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亮起，周冉这才彻底看清顾信成那张苍白的脸。 情况要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周冉看着顾信成将那杯水喝完，皱着眉问道：“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一下？” 顾信成摇了摇头，头枕着沙发靠背，呼吸很浅，察不可闻。 他现在的状态很像感冒引起的发烧，或许吃片退烧药就可以缓解，周冉想到了楼下的药店。 可顾信成毕竟不是正常人，普通药物在他身上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是个未知数。 周冉抬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顾信成的体温比刚刚还要高。 不能再等下去了，周冉去浴室打湿了一条毛巾，叠整齐之后放在了他额头上。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决定下楼去药店一趟。 外面还是零下的温度，她身上这件单薄的睡衣自然是不行的。周冉去找来了一件顾信成的毛呢外套穿上，捡起茶几上放着的钥匙准备出门。 “我去一趟药店，大概二十分钟回来。”周冉把顾信成的手机塞到了他手里，“我带了手机，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顾信成的体温似乎每分每秒都在变化，而且这温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人体能承受的范围。 没等到顾信成的回应，周冉就急匆匆出了门。 推开单元门，冷风扑面而来。 周冉裹紧了身上有些宽大的外套，迎着风往小区门口走。 刚刚在电梯里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可以点外卖，结果看了一眼预计送达时间都在一个小时左右，远不如她出门买快一些。 单元楼距离小区门口有一段距离，周冉一路小跑，等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层薄汗，风一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周冉走进去二十四小时营业药店时，店员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听到欢迎光临的提示音后睁开惺忪的眼，打着哈欠问周冉需要点什么。 -- 第21页 周冉让店员帮忙挑了几款药效比较温和的感冒药和退烧药，付款之后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 她喘着粗气进了单元楼电梯，伸手按下楼层数后依靠着电梯轿厢打算休息一下，而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并按下了三十层。 很快，那股难闻的酒气就充溢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周冉皱了皱眉，默默拉高衣领。 “美女，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玩啊？” 第十一章 损到家的顾信成 电梯刚开始运行，那醉汉忽然面朝着周冉，不安分地眼神在她身上扫了好几圈。 周冉冷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没理他。 “大家都是同一栋楼里的住户，要不要留个微信互相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话落，男人已经将微信二维码塞到了周冉的面前。 周冉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伸手准备按下下一层的楼层，可手还没碰到金属按键，那虎背熊腰的男人就挡用身体给挡住了。 周冉彻底失去了耐心：“让开！” 红着脸的男人笑了一下，酒气更浓了，熏得人头疼，“你把微信加了我就让开。” 他的身体把按键盘挡了个严严实实，包括呼叫键。 狭窄逼仄的轿厢内，男人油腻的眼神让人恶寒。 周冉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捏紧手机，这时男人又往前逼近了一步，用半威胁的语气道：“快点！” 打从半年前搬进新家之后，他就留意到了住在十三楼的这个漂亮女人，独居，平常似乎也没什么人来往。 之前一直没找到搭讪的机会，没想到这深更半夜竟然碰上了。 这女人显然是初入社会，胆子小，易受控制，刚刚吼得那两句估计已经让她吓得魂飞魄散，很快就会乖乖把微信加了。 等微信加了之后，他明天一早真诚地道个歉，趁机提出请对方吃饭，这一来二往，接触得多了，感情自然也就培养起来了。 男人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殊不知周冉已经在思考下脚的位置究竟是裆部还是小腿，记得之前在网上看过科普，小腿有一处骨头特别脆弱，遇到紧急情况需要防身的时候可以选择这处。 当时看得不太仔细，周冉把具体位置给忘了。 周冉假装低头看手机，悄悄活动了一下右脚，正要往上抬，电梯轿厢忽然减速，随即停了下来。 电梯门开启，周冉已经做好了往外冲的打算，一抬头，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顾信成。 他站在逆光处，一张冷肃的脸，眉间带着隐隐的怒意。 周冉顾不得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趁着那男人不注意冲出电梯来到顾信成身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那男人反应过来，抬脚要追，砰地一声，电梯门毫无征兆地死死关闭，要不是他反应快迅速收脚，半截腿都要被夹断。 周冉也电梯门猛然关紧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心在胸腔里砰砰跳着。 十几秒钟之后，她轻吐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屏幕上显示的电梯正在下行的标志，抬眼看向身旁的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跟无波无澜的湖水。 // 顾信成带着周冉去了旁边的电梯，只剩下最后三层，电梯很快抵达十三层。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回了家，周冉边脱外套边问。 “好多了。” 顾信成的目光落在了周冉放在桌上的两盒药上，嘴角扬了下，“这些对我没用的。” 这种夜间间歇性的高烧顾信成之前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次，时间不固定，持续的时间也不确定，最长的一次持续了两天，而最短的一次就是这次，两个小时零二十分钟。 顾信成觉得这应该和周冉有关。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尝试过其他缓解的办法，但无一例外，全都以失败告终。 “是吗？”周冉把顾信成的外套整理好，走过去解开了感冒药的包装盒，吸了吸鼻子，“不过对我应该有用。” 刚刚打了一连串的喷嚏，显然是感冒的前兆，周冉决定先发制人，撕开一包感冒冲剂倒在杯子里，用温开水冲开，打算喝下去。 等水温降下来的过程，她开口问：“你刚刚是怎么了？那么高的温度，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对于顾信成能不能去医院这件事，周冉有些拿捏不准。 从外观和触感上来看，顾信成和普通人类没任何区别，但周冉不太确定他的内部构造是不是和人一样。 如果不一样，医院自然是不能去的。 “不用。” 顾信成坐在周冉的对面，也就一臂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见周冉额头的那层细密的薄汗。 周冉是一路跑着去药店的，一路的监控拍得很清楚。 顾信成对此并不意外，其实他前段时间指控周冉抛弃他这件事站不住脚，在那时候的周冉眼里，他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甚至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那样的处理方式合乎情理。 但现在的情形之下，顾信成别无他法。 他需要周冉，就像热带雨林里的附生植物，扎根于高大树木的枝丫，才能获取自身所需要的阳光、空气和水分。 “这可能是我变成人所要付出的代价。”顾信成淡淡地补了一句。 -- 第22页 周冉闻言又再次皱眉，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到了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美人鱼。 同样是变成人形需要付出代价，顾信成是高烧，小美人鱼是双脚刀割一样的疼痛。 一时之间，周冉也不知道顾信成这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她想问问顾信成对于自己变成人这件事的看法，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暂时还没找到。”顾信成微笑着说。 他也不知道这种症状能持续多久，也许是短期的，也有可能是长期的。 水温已经降到了刚好合适的温度，周冉闭眼仰头一口气把甜兮兮的冲剂喝完，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冲剂。 “那个男人跟踪过你。”顾信成顺手给周冉递了一颗砂糖橘。 周冉手心还是冰的，刚刚在电梯里的情形，现在想来确实后怕，她摩挲着砂糖橘表面有些粗糙的表皮，半晌之后抬眼问：“什么时候？” “一月十五号二十三点零七分，可能不是第一次。” 从那晚走廊监控里呈现出的状态来看，第一次的可能性极低。 不过顾信成暂时也没办法确定，物业的监控一个月覆盖一次，顾信成目前能查询到的，只有一月十五号的这次。 周冉明白顾信成是动用了超能力来帮她查这件事，她道了声谢，为刚刚顾信成的及时解围，也为他帮忙查这件事。 “看样子我是被他盯上了。”周冉低头咬唇，“明天我去……” 遇到这种事，周冉的第一反应是去报警。 报警两个字没说出来，她盯住了手里的橘子。 不行。 不能报警。 报警之后警察势必会从今天晚上的事情查起，顾信成自然也会被卷入其中，这样一来，他可能会有暴露的风险。 想到这儿，周冉摇了摇头，笑道：“那我以后提高警惕。” 顾信成看着心事重重的周冉，隔了很久才说：“早点回房间休息。” “嗯。” // 周冉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她深陷于恐惧的梦境里，如恐怖片里特意渲染的氛围，昏暗的光线，周围寂静无声，忽然，缓慢沉重的脚步声隔着门板传来，心脏随着那脚步声的逼近跳动得愈发急促。 脚步声已然来到了门口，它停了下来，周遭再次恢复死寂。 周冉的双手在抖，混沌中的她仿佛能感知到即将发生的危险。 砰！砰！砰！ 门外的人在用力地砸门，那声音渐次有序。 周冉想打电话求救，关键时候手机掉到了沙发的缝隙里，她弯腰伸手去捡，中指指尖快要碰到手机的时候，身后响起咔嚓一声，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睁开眼时，周冉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她望着天花板，呼吸逐渐恢复平稳。 假的，只是个梦而已。 周冉安慰自己。 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周冉眯着眼睛看时间，早上七点整，比她预设的闹钟还早醒了十分钟。 喉咙有隐隐的痛感，可能是刚醒的缘故，也可能是感冒的前兆，周冉又躺了五分钟，赶在闹钟响之前起了床。 余悸未消，周冉暂时不敢一个人出门。 好在顾信成家冰箱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不可以利用。 —— 顾信成的睡眠很浅，所以几乎是周冉走出卧室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在浴室洗了个冷水澡，等他出来的时候，周冉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热牛奶和煎蛋，其中煎蛋边缘处有糊化的迹象，周冉守在锅前的时候走神了，等她灵魂归位的时候，火候早就过了。 她在下厨这件事上实在缺乏天赋。 周冉看着盘里的煎蛋，自己都嫌弃得很，迟迟没有动筷，而顾信成仿佛没看见，吃相斯斯文文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周冉低头去喝牛奶，顺便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开锁师傅。 手机顶端弹出微信群消息，周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是小区住户的群聊，物业的工作人员艾特了所有人，说是七号楼一单元的电梯昨晚发生故障，今天上午暂时停运，以便专业人员检修。 周冉眼皮跳了一下，皱眉去看顾信成：“昨晚电梯怎么了？” 昨天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她的确看到本应该继续往上走的电梯开始往楼下走，当时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也没立刻反应过来，现在仔细一想，的确不对。 周冉有些凝重的表情逗笑了顾信成，他沉黑的眼底散着笑意，声调上扬：“电梯没事。只是小小设置了一下，从今往后那个人会被小区电梯拒载。” 拒载。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人昨天在电梯里按下的是三十楼。 也就意味着今后他想回家，都要先爬三十楼。 顾信成的这招简直损到家了。 笑意开始在周冉的眉眼间流转。 没有人能每天坚持爬三十楼的高度，用不了多久，那个男人就会从这儿搬离。 微信群里又有动静，周冉刚点进去就看见了一个自拍做头像的男人正在疯狂发泄不满，点开头像，果然是昨晚遇到的那个男人。 第十二章 机灵劲儿深得周冉身传…… “被关在电梯里整整一晚，物业别想逃脱责任，必须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 第23页 这段话后面疯狂艾特了群里的所有管理员。 原来顾信成做的不仅是把他拉进了电梯系统的黑名单，还把他关在里面一整晚。 周冉笑得更肆意了，因噩梦侵扰而有些迟钝的眼神也有了光亮：“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可以控制所有联网的设备。”所有的加密措施在他这儿都形同虚设。 周冉听了一怔，握着手机的指关节紧了紧。 “会耗费体力的，我没那么无聊。”顾信成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也是正常人听到那句话该有的反应，毕竟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能力会侵犯别人的隐私。 这种能力在他形成意识的那一刻就在了，他没办法选择，只能尽量控制自己使用。 昨晚周冉说要出门买药的时候他想阻止的，无奈那时候的状态太差，等周冉出门差不多十分钟之后，情况终于缓和了许多。 午夜凌晨，即便药店就在小区门口，顾信成还是调动了这一路上的所有摄像头，没想到正好看到了她被骚扰的那一幕。 周冉将信将疑地低头看手机，对面的顾信成瞟了一眼。问道：“要找师傅来开锁？” “嗯。” “我来吧，联系上次的师傅。” 顾信成回房间取手机，出来的时候已经在跟师傅通电话了，和周冉眼神对上时问了句，“要不要直接换成电子锁？” 电子锁的确会方便一些，周冉之前也动过换锁的念头，不过想到顾信成的超能力，她还是纠结了。 顾信成把正在通话的手机拿得稍微远了一些，“放心，我能耐没那么大的。” 心事被戳穿，周冉有点心虚，想补救一下，结果话说出来的时候意思却截然相反：“那换吧。” 周冉此刻很想索性咬舌自尽算了。 顾信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继续和电话那头的师傅聊，像提前做过这方面的功课一样，点名要了一款名称听起来还挺复杂的锁具。 师傅是下午来的，这次设及到锁具更换，弄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是大功告成。 过程中一直是顾信成在和师傅沟通细节，周冉也只有在最后付款的时候才有了一点存在感，看着那接近五位数的账单，周冉肉很痛。 设置密码和录制指纹的时候，顾信成倒是很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 周冉看了他一眼，又想起除夕那晚他说的话，于是没用惯用的那串密码，当下重新想了一个。 全都设置好，周冉邀请顾信成到家里坐。 这么多天了，那些盘踞在心头的问题周冉想一次问个清楚。 今年冬天小区的供暖温度比从前要高，屋子里热烘烘得有点闷，周冉进去之后先去开了客厅的窗通风，顺便把窗帘拉到了边上。 忙完又去烧水，打算冲茶。 可翻箱倒柜找了一圈只找到一个空了的茶叶罐，周冉只能拉在抽屉里躺尸半年的速溶咖啡来救场。 她采访现场还没布置好，水壶里的水还没沸腾，受采访者自己先沉不住气了，坐在沙发上边翻书边问她：“想知道点什么？” 周冉心想不愧是朝夕相处七年的电脑，这股子机灵劲儿深得她传。 “既然是你让我问的，那你可得如实回答我，别骗我。”周冉倒打一耙的能力还算不错。 顾信成点了点头，同意了这有些无理的要求。 周冉带着杯子和速溶咖啡在沙发上坐下，离顾信成也就一米的距离。 她想知道的事情很多，但凡是都有先后主次，周冉把杯子放下后坐直了些，平视着他：“变成人，你开心吗？” 这个问题让顾信成有些始料未及，他以为周冉会问些别的，诸如你还有别的超能力吗，你刚刚说的使用它会消耗体力是怎么个消耗法，总之，他没想到周冉第一个问的是这个问题。 他自己从没有想过这问题，以至于此刻面对周冉的提问，他有些怔神。 等待的时间里，沸水翻滚，热水壶自动关闭，周冉起身去冲咖啡。 她□□不耐受，喝咖啡会心慌手抖，而周青宜女士却几十年如一日的每早一杯咖啡。 在饮食方面，周冉和周青宜女士差不多是两个极端。 家里倒是有台周青宜女士从国外带回来的咖啡机，可时间一长，就跟豆浆机、烤箱之流一样，被放在吊柜里积年累月地吃灰去了。 母亲出事前，周冉刚把一台胶囊咖啡机放进购物车，可意外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时至今日，那台胶囊咖啡机还放在她的购物车里。 想到母亲，周冉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对面顾信成默了一会儿，思考得很是认真，等周冉把咖啡递到跟前，才开口说：“还不错。” 挺轻松的腔调，里面似乎没掺假。 他能这么想，周冉感到欣慰，她摸着被热气烫到的指尖，低着头，沉默着。 “你就只有这一个问题？”顾信成挑着眉，周冉怎么可能会只有这一个问题，依她的性子，怕是连问两个小时都不带重样的。 更何况最重要的问题她还没问。 其实让周冉沉默的，也恰恰是这最重要的问题。 高一暑假那年，周冉父亲徐岩回国时来见她，送了她一台电脑。 而这台电脑，就是顾信成。 第十三章 爬楼梯警告 -- 第24页 徐岩和周青宜在周冉十岁那年选择了离婚，之后徐岩去了国外发展。 刚开始那会儿回国不方便，他经常两三年回国一趟，后来便利些了，周冉也长大了，父女俩见面的场面，比六九寒天还要冷。 高一暑假的那次见面，徐岩送了她一台电脑，几天后，他在上班路上遭遇交通事故，当场去世。 周冉对于父亲去世那段时期的记忆是模糊的，只依稀记得黑白色的灵堂上，母亲催她喊爸爸。 她张了张口，那句爸爸哽在喉咙里，母亲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当她和母亲踏出灵堂的时候，听到屋子里有人尖刻恶毒地啐了一口：“丧门星！” 周冉想回头看究竟是谁，可母亲却扣紧她的肩膀，迅速带着她离开了。 那是暑假的末尾，蝉鸣依旧嚣张，炽热的阳光炙烤着乡间的水泥路面，屋舍前后两侧窄窄的阴凉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周冉和周青宜出来的时候，议论声戛然而止，与此同时，那一道道目光也同时落了过来。 带着探究、审视甚至是诘问，仿佛周冉和周青宜不是来参加葬礼反倒是来砸场子的。 不过周青宜没受任何影响，带着周冉回到车上，变戏法一样从后排拎出一袋零食，故作轻松的语气：“早就该想到这边规矩多，就不该不把你带来。” 葬礼举行了三天，这期间周青宜一直很平静，面无波澜地看着那些在灵堂上哭天抢地的人，可开口时，周冉却发现她嗓子哑了，不仅如此，声调里还带着颤音。 袋子里有两瓶矿泉水，周冉拧开其中一瓶先递给周青宜，等她接过之后才给自己开另外一瓶，“我如果不来的话，姑姑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她闹她的，你爸他是最讨厌这些的。”周青宜喝了一口矿泉水，三十多度的高温，这水放在车里也就一个小时，已经成了温水，细品似乎还有股塑料味，稍微润了润喉咙，她就把水给放下了，看着旁边低着头扣瓶盖的周冉，想说点什么，可终究是没说出口，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之后，她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徐岩的妹妹徐梅打来的。 周冉如今已经不记得电话的内容了，只记得徐梅话应该说得很难听，一向好脾气的母亲最后都动了气，挂了电话一脚油门出了村子。 顾信成的出现就像是给记忆碎片之间搭起了一座座桥梁，让周冉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 对于父亲徐岩，周冉本不愿过多回忆，可当年他送给自己的这台电脑，却在七年之后变成了人，她现在不得不去好奇自己的这位父亲。 // 铃声响了，顾信成盯着状况外的周冉，提醒说：“电话。” 周冉回过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茶几上正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有两个字在闪--徐梅。 她血缘上的姑姑。 周冉走到窗边接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徐梅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穿透力：“小冉，你在家对吧？我们刚从泰国回来，给你带了点特产，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徐梅一家今年春节是在泰国过的，周冉的朋友圈前几天都要被这一家三口给刷屏了，最后索性一一屏蔽。 周冉是不想徐梅来的，可对方压根不是在跟她商量，没等她说话，就又兴奋地说：“我不跟你说了，车来了，你准备一下。” 周冉盯着被挂断的电话，愣了足足一分钟。 最后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边往客厅走边对顾信成说：“一会儿徐梅要来，你先回去吧。” 徐梅这一趟，名义上是来送礼物，其实是打算来小住。 母亲去世之后，徐梅一直想来，但之前几次都被周冉给挡下了。 她在电话里三番五次试探房子和存款的事，司马昭之心，周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这次来的目的。 不过来便来吧，早早断了她的念想，也好早点落得个清净。 “她来做什么？”顾信成握着杯子蹙眉问。 周冉摊了摊手，“总不能是来照顾我的。” “我可以帮你。” “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事儿我想自己解决，你赶紧回吧，这两天小心点，我堂妹混粉圈的，好像还是你粉丝，要让她看见你，可能会平白生出不少麻烦。” 顾信成没起身，凝眸很认真地在周冉平静的脸上扫了两圈，问：“你确定一个人应付得来？” “确定。”周冉点了点头，不过顾信成这样问，她心里倒是怪感动的。 朝夕相处七年，她和顾信成之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默契。 顾信成待到了徐梅那一家子到单元楼下才回去。 送走他，周冉很快见到了徐梅一家，一家四口，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大号行李箱，从楼梯上来的。 每个人都在喘着粗气，徐梅见到周冉，扯着嗓子抱怨：“你们小区的电梯怎么回事？坏了也不知道修一下。” 周冉看了眼对面，笑意差点没憋住，偏头缓了两秒钟才装作生气地表示：“回头我投诉一下。” “对，必须投诉，而且坏了也不知道放个提示牌，这万一出事了岂还得了？”徐梅抱怨着进了门。 周冉走在最后面，临进门的时候手背到后面，悄悄竖起了拇指。 // 这一家四口倒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周冉去准备热水的时间，姑父刘振已经拖鞋躺在了沙发上，徐梅则带着堂弟刘则安参观各个房间，时不时对周冉家的装修风格进行评价。 -- 第25页 只有堂妹刘则宁，进门后蹲在地上开行李箱，从里面翻翻找找，最后拿着一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玩偶和发饰到了周冉跟前。 她还在读高中的年纪，留着齐耳的短发，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灿烂得像是晨间初生的太阳：“姐，这些送你。” 零零碎碎占了大半张桌子，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应该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 周冉和这个堂妹的交集并不多，甚至还因为徐梅的原因，对她多少带了点偏见，可想到她在异国街头还挂念着自己，周冉心下一暖：“谢谢，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小姑娘用力摇头：“不多不多。” 周冉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她揉了揉额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刘则宁倒是大大方方，抢在她前面说：“姐，哪间是你卧室啊，我去给你摆上。” 周冉脑子还晕晕乎乎的，抬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刘则宁就抱起玩偶，往卧室去了。 这时，徐梅也终于带着刘则安参观完了房子，周冉把水杯递给他们。 水才喝了一口，徐梅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口：“冉冉啊，你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住在这儿肯定很不习惯吧？” 第十四章 电脑星人的口味还真特别…… 周冉对她的盘算心里跟明镜似的，笑了笑：“习惯了也还好。” 徐梅和她丈夫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家具店，收入也还不错，可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徐梅还是惦记着周冉名下的财产，想方设法地想从她这儿拿好处。 徐梅握着水杯继续：“以前你妈在的时候，我就经常跟她说，让她别拦着你和我们接触见面，可大概是你爸当初出国伤透了你妈的心，她这心里一直有怨气，始终没有想明白我们再怎么样也是骨肉血亲，这种亲近感，是挡不住的。” “我妈没那么小气，”周冉眉眼挂着温和的笑，可那笑意之下的攻击性却还是显露了出来，“是我没打算和你们接触。” 这一句话，算是但彻头彻尾地驳了徐梅这个做长辈的脸面。 徐梅脸上有些僵硬。 之前几次试探周冉的态度，都免不了碰一鼻子灰，但她想着周冉手里的财产，全都压下情绪忍了。 这次面对面碰钉子，和在电话里总归是不太一样，迎面撞上周冉那笑意中夹杂的讽刺，徐梅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噎得慌。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僵硬地挤着笑容，像没事发生，她故作亲昵地想去拉周冉的手，却被周冉给直接躲掉了。 周冉面色稍冷：“您打算今天还是明天回去？要不要我给您叫车？” 这次，徐梅没接话，倒是沙发上躺着的刘振激动地坐起来质问：“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姑姑这几天在泰国玩的时候就一直念叨着你，记挂你一个人在国内过年冷冷清清，她睡也睡不好，玩也玩不好，一下飞机就嚷嚷着来看你，这屁股还没坐热你就下逐客令，我看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天煞孤星，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 天煞孤星这个词周冉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蜷着，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有眉头很轻地动了下。 刘则宁出卧室的时候正巧赶上这一幕，她没想到平日里待人和气的父亲竟会对着堂姐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赶紧走到周冉的身边，同时瞪了她爸一眼：“爸，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她一只手搭在了周冉的肩上，恍惚间，这让周冉想到了母亲。 场面有些过于难堪了，徐梅也怕现在闹得太僵影响她接下来的计划，抬高音调训了刘振几句。 经过刚刚那么一闹，家里的气氛直接降至了冰点。 刘振这样一位大男子主义，被徐梅训了几句心里不痛快，没多久就拎着行李箱摔门走了。 他一走，徐梅又装模作样骂了几句，转过头来笑着跟周冉说：“你别跟你姑父计较，他这人就这样，不会说话，但心是好的。” 周冉什么也没说，她倒宁愿徐梅跟刘振一样直接，也好撕破脸不来往。 可徐梅却实在是个忍气吞声的王者，面对周冉抛出的尖锐问题，她要么避之不谈，要么打哈哈糊弄过去，总之就是不和周冉正面交锋。 这样的作风，倒让周冉有点手足无措了。 第二天，徐梅在早餐桌上语重心长地说：“冉冉，你这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前几天我有个朋友还跟我打听你，问你谈恋爱没，说她儿子也在这边工作，和你年龄差不多。” “没兴趣。”周冉咬了一口煎蛋，该说不说，徐梅的厨艺还是不错的，这煎蛋的水平也不知道比她高了多少倍，她扫了眼手机，态度鲜明地说，“您别白费力气了。” 徐梅啧了一下：“话先别说得这么早嘛，那个阿姨小时候还抱过你，你那时候很小，应该不记得了，她儿子和你同岁，当年你俩还一起玩过，那孩子不错，老实敦厚的，小时候就知道让着你这个女孩子。” “您朋友没听说镇上那位算命师傅说我天煞孤星，会把身边人都克死吗？看来她不太疼她儿子，这位是后妈吧？”周冉眉梢一扬，笑意浮在眼底。 她跟徐梅待在一个屋檐下已经整整一天一夜，再待下去可能会疯，于是顺手给顾信成发了条消息，问他醒了没。 -- 第26页 聊天界面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还没显示完，顾信成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门没关。” 他倒是了解周冉，单凭一句醒了吗就认定了周冉这是准备去他家避难。 周冉心情好了些，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对被她噎了半天还没回上话的徐梅说：“我出去一趟。” “这一大清早地你去哪儿啊？”徐梅打算拦下她，可终究是没年轻人腿脚利落。 砰地一声，周冉把房门关上。 徐梅看着紧掩的门，懊恼地叹了口气，一转头，看到刘则宁正看着她，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吃饭！” 刘则宁：“妈，你刚刚的在海城工作的男孩子，该不会是王轩宇吧？” “是他，怎么了？” 刘则宁吐了吐舌头，撇嘴道：“您还是歇着吧，冉冉姐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王轩宇呢？” 王轩宇皮得很，三天两头闯祸，学习也不行，初中毕业之后没继续读，这两年在海城工作也不太安分，常常惹事，他这个人，打出生开始就没和敦厚老实沾过边。 何况他和冉冉姐压根不是一路人，也不知道这长辈都是怎么想的，怕是只要是个异性，都觉得合适。 “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不准在你冉冉姐面前胡说八道知道吗？”徐梅剜了她一眼，警告道。 随后她偏头看见正闷头吃饭的刘则安，挂上笑脸和颜悦色地把装着煎培根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乖儿子，你多吃点。” 刘则宁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会觉得王轩宇和冉冉姐合适，她心里拿定了主意，等冉冉姐回来，她一定把王轩宇从小到大的光荣事迹仔仔细细地说给冉冉姐听，免得她被蛊惑着真的去相亲。 周冉去隔壁的时候，顾信成应该是刚醒，身上还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睡衣，见了她，眉眼上扬：“早就说我可以帮你挡下她们，后悔了？” 周冉也不和顾信成见外，直挺挺地往沙发上一倒，整个人瘫在那儿：“你挡得了一时，挡得了一辈子吗？” 第十五章 算计 “可以，只要你同意。”顾信成漆黑的瞳孔里透着真诚。 这样回答让周冉猝不及防，隔了几秒后，她拿出淡定的姿态，岔开话题问：“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问的无疑是一句废话，但周冉此刻大脑混乱，也只能这么说。 “嗯。” 有了他这句回答，周冉赶紧起身去了厨房。 自己做饭的水平还有下降空间这点也是让周冉没想到，几顿没练手而已，煮鸡蛋愣是在水里爆出了花。 顾信成大概是见怪不怪了，那造型古怪的鸡蛋被端上桌的时候，他表情甚至都没变一下。 他吃早餐，周冉去了沙发上坐着。 昨天把剧本发给谢之敏后没多久，她发来消息说已经把剧本发给叶铮了，还告诉周冉这两天导演会给一些剧本方面的建议。 周冉时不时地刷新着手机，她在网文圈里还算有点名气，做编剧却是头一遭，事关上千人的项目，压力还是挺大的。 叶铮的反馈没等到，先等来了徐梅的电话，问她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去。 周冉只说在外面办事，回去要下午，接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手机还没放下，就听见顾信成沉嗓道：“漏洞百出。” 周冉低头扫到了自己从家里穿出来的拖鞋，立刻明白了顾信成的意思。 哪儿有大冬天穿拖鞋出门办事的呢？ 当时走得急没想到，留下这么大一个纰漏，不过也无所谓，她现在巴不得和徐梅大吵一架，把仅有的那点虚伪客套撕碎。 周冉本来打算下午回家的，结果顾信成说想吃她做的红烧排骨，愣是让她晚上才回去。 那盘乌漆嘛黑的红烧排骨顾信成吃得津津有味，看得周冉几度欲言又止。 她真的很想问一句，顾信成是味觉失灵还是有自虐倾向？ “顾信成，”周冉歪着头揉了揉太阳穴，“其实你想帮我的话直说就行，没必要这么糟践自己。” 她思来想去，觉得顾信成想给她钱但又怕她不接受，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自虐的法子。 报恩的话可以换种方式，真的。 顾信成慢慢搁下筷子，清了下嗓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原本就不是正常人，口味也和你们不一样。” 听到这话，周冉大彻大悟，醍醐灌顶。 合着顾信成就好这一口啊。 困扰她多日的问题有了答案，周冉咧嘴笑着，拍着胸脯保证说：“我懂了，今后你的饮食我全权负责。” 既然顾信成口味如此，那她也终于不用想着精进厨艺了，之前一口气关注的那十几个美食博主也可以取关了。 从顾信成家离开的时候，周冉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她用指纹开了锁，因为动作很小，房间里的人压根没任何准备。 周冉进去的时候，看见刘则安正站在客厅里玩她的掌机，茶几上乱糟糟的，干果皮和水果皮杂乱地堆着。 “周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么晚了外面多不安全啊。” 徐梅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车厘子，顾信成送周冉的，那天她顺手塞进了冰箱保鲜层，还没来得及吃。 徐梅倒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丝毫没带客气的。 -- 第27页 “外面挺安全的。” 徐梅拿车厘子去给刘则安吃，而刘则安正忙着玩游戏，很烦躁地让她起开，徐梅也不恼，笑着哄着给刘则安喂了好几颗。 周冉和他们家接触的次数不多，但也看得出来徐梅对小儿子的偏爱。 她刚坐下没两分钟，徐梅过来跟她抱怨，“这大城市的教学质量就是好啊，有邻居家的孩子在你们这边读初中，那成绩放我们那能拿第一，我和你姑父也没能耐，买不起海城这边的房子，没法送安安来海城读书。” 周冉轻佻了下眉心：“那您和姑父可要再接再厉啊。” 这话有点难接，幸亏徐梅早有准备：“我们努力怕是也没用的，冉冉，我知道之前我们没怎么接触过，你也不太习惯，但血脉相连，你爸妈走得又早，你别怕今后没人护着你，则安就是你的亲弟弟，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他肯定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她亲昵地去握周冉的手，这次周冉没躲开，让她心里的希望大了些。 周青宜死讯传到耳朵里的那一刻，她又重新开始盘算起了周冉手里的财产。 周青宜在高校做会计，工资待遇和福利都不错，周冉大学那会儿写书就小有名气了，这些年应该也积攒下了不少。 何况她哥哥徐岩当年的赔偿款和抚恤金那可是一大笔天文数字。 周冉没了爸妈，就剩下了她这么一个亲人。 一个姑娘，将来总是要结婚的，房子车子自然是没必要买的，那么多钱留在她手里浪费了，不如用在刘则安身上。 刘则安明年升初中，徐梅希望他能到海城二中的初中部读书。 周冉家离海城二中很近，到时候可以让周冉负责帮忙照顾刘则安，她是学霸，又不用上班，课前课后还能顺便辅导一下刘则安的功课。 徐梅这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周冉此前跟她隔了百八十里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现在面对面坐着了。 “那您放心，没人能欺负得了我。”周冉这话已经等同于挑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不需要刘则宁这个所谓的弟弟。 徐梅在周冉身上碰了一鼻子灰，但她也不敢再说什么，怕把和周冉的关系搞得更僵。 反正她早就做好了周冉油盐不进的准备，一招不成，还有后招。 左不过一个涉世不深又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呢？ 当天晚上，她就给老朋友打了通电话。 而周冉那边，因为还没等到叶铮的反馈，心里焦灼，一直坐在电脑桌前发呆。 耳机里放着钢琴曲，周冉困乏地看了眼屏幕左下角，眼看着就要十一点了，今天怕是等不到了。 就在她打算去洗洗睡的时候，电脑微信的提示音接连响了两声，菜单栏里的微信图标忽闪忽闪着。 脑袋立刻清醒了，她赶紧去点鼠标。 的确是谢之敏的消息，说是导演和制作团队已经看完了新完成的剧本，整体上还是满意的，只不过有些小细节需要修改一下。 她问周冉明晚有没有时间，如果方便的话，明晚组织一个线上的视频会议来讨论。 辛苦多日的劳动成果得到肯定，周冉长舒了一口气，感谢谢之敏，她今晚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周冉跟谢之敏表示自己明晚有空，可以按时参加线上会议，谢之敏很快给她回了个OK的表情。 退出和谢之敏的聊天界面，周冉发现联系人那一栏有个醒目的红一标志，点开看，是有人想添她为好友。 对方填的备注信息是个人名--王轩宇。 周冉想了想，自己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直接点了拒绝。 正打算回卧室，刘则宁偏又在这时候敲门进来。 “姐，你可千万别答应我妈去和王轩宇相亲。”刘则宁揪着衣角，很认真地提醒周冉。 原来王轩宇是今早徐梅提到的忠厚老实的相亲对象。 徐梅还真是急不可耐。 周冉按下电脑关机键，沉住气问：“怎么了？” “那个王轩宇可不是什么好人，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惹事打架，是有名的刺儿头，冉冉姐，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刘则宁说话的时候有些激动，她刚刚在房间里听到母亲给隔壁刘阿姨打电话，两人聊天时候的语气，就跟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一样，她在旁边实在是听不下去，就跑来提醒周冉。 “放心，我不会去的。” 刘则宁正常得仿佛不是徐梅那家的人，周冉起身，看见小姑娘的目光整落在桌角堆叠的剧本上，看得很是认真。 “冉冉姐，《骄阳》真的要拍成电视剧了吗？” 年前营销号一直在传这个消息，还说已经定了顾信成这个男主。 她这个顾信成的死忠粉，虽然嘴上一直说得都是不吃饼，但心里比谁都希望这消息是真的。 毕竟她的表姐周冉可是《骄阳》的原作，如果顾哥真的要来演《骄阳》，那四舍五入等于她和顾哥也认识了。 之前她送周冉的礼物，也多少带了点这方面的私心。 “嗯。”周冉习惯性地收拾桌面，“等有机会我帮你要顾信成的签名照。” 幸福来得太突然，刚刚刘则宁还在想要怎么和周冉开口，毕竟她俩说起来也不算熟，而且她也能感觉得到周冉不太喜欢她们一家，没成想周冉竟然主动帮她要签名照。 -- 第28页 她激动地脸都红了，回过神来之后直接过去一把抱住周冉，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周冉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微笑着僵硬地慢慢移开了。 只是个签名照而已就激动成这样，这要是被刘则宁知道顾信成就住在对门，那她岂不是能直接激动得把整栋楼给跺塌了？ // 隔天的早餐桌上，徐梅又提到了让周冉去相亲这件事。 “昨天小王加你你怎么还给拒了呢？” 周冉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顾信成三分钟之前发的消息，说饿了，言外之意，是希望周冉过去。 “我说了我不需要。”周冉把手机息屏，端正坐着，目光一凛，冷意透了出来。 徐梅厚着脸皮说：“其实也不是相亲，就当交个朋友，你孤零零一个人在大城市生活，多个朋友也多个照应。” “我有朋友。”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让周冉很不爽，“我帮您约一个小时之后的出租车，您把早饭吃了赶紧收拾一下行李，我的事就不劳您挂念了。” 第十六章 七年书粉 逐客令下得明晃晃，徐梅脸色有些难看。 而餐桌上另外两个人，刘则宁和刘则安，一个专心吃饭，一个正拧着眉头看周冉，餐桌上的气氛是持续的诡异的安静。 徐梅知道周冉不待见她，可没想过周冉会这般的油盐不进。 她试图跟前几次一样装傻蒙混过去：“冉冉，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从今往后您别来打扰我的生活，”周冉语气放缓，“大家互不打扰，挺好的。” 勉强戴上的面具总归还是亲手摘了下来，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冉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从不认为徐梅是自己的亲人，毕竟从小到大，她也没从徐梅这个姑姑身上感受过亲情。 现在自然也不允许徐梅堂而皇之地拿所谓的亲情来绑架她。 徐梅脸色泛白，见周冉态度坚决，知道自己的这步计划是行不通了，沉默半晌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回房间收拾行李。 反正还有后招，也不急于这一时，大可以徐徐图之。 “姐，你……”刘则宁小心翼翼地看周冉，她能感觉到周冉不喜欢她们一家，可刚刚表姐她和妈妈说话的语气，早已超过了不喜欢的程度，甚至可以称之为厌恶，她夹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周冉冲她笑了笑，语气平和，没了刚刚的冰冷，“等过段时间我把顾信成的签名照寄给你。” 刘则宁还是个高中生，周冉没打算把怒火波及到她身上。 听她这样说，刘则宁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 一个小时之后，徐梅带着一双儿女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周冉的家。 房间里被弄得乱七八糟，周冉找了来钟点工阿姨来收拾，她对粉尘过敏，也就没在家里待着，而是直接去了对面。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周冉在顾信成这儿和在自己家没什么区别。 她给顾信成做好早餐后开始坐在沙发上改剧本，而顾信成隔了一会儿才开始练琴。 从巴赫的G小调变奏到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周冉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 感情顾信成这是把她歌单里的钢琴曲都弹了一遍。 周冉码字的时候习惯听着这些钢琴曲，她可从没想到有一天有人会给她现场伴奏。 今天阳光不错，细碎明媚的阳光洒在顾信成身上，给他镀了层暖调的光。 周冉伸了个懒腰，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他。 认真的男人格外有魅力，何况顾信成那张脸本来就像照着周冉的审美点画出来的一样，目光就像被定住了一样，根本没办法移开。 没多久，门外响起突兀的敲门声。 流畅的音符戛然而止，顾信成和周冉的目光撞上。 “你点外卖了？”周冉的视线没有任何躲闪，淡定地问。 顾信成摇头。 这下，周冉有点慌了，纠结着要不要去房间里躲一躲。 “是叶铮。” 两秒钟之后，周冉听到顾信成如是说。 “……”她直接阵脚大乱，这大清早的，被叶铮撞见她穿着家居服出现在这里，他会怎么想？ “顾信成?”导演已经在门外喊了。 周冉看看门口，又看看把淡定两个字刻在脸上的顾信成。 “没事。”顾信成示意她放心，迈开长腿直接去开了门。 “我还以为你不在……”叶铮边说边往里走，一抬头，看见了站在沙发边的周冉，整个人呆住。 什么情况？！ 顾信成这是……金屋藏娇？！ “不是说下午吗？”顾信成把门拉上，神态比房间里另外两个人都要淡定。 昨天叶铮打电话给他，说是今下午要过来一趟。 他打算吃午饭的时候再把这事儿告诉周冉的，结果叶铮提前来了，还和周冉撞个正着。 叶铮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虽说今天这场景过于魔幻了，但他还是反应很快，笑着表示：“周冉也在啊。” “那个，导演，我住对面，”手指无措地指了指，周冉摸了摸脖颈，继续笑着说，“家里叫了保洁阿姨打扫卫生，来他这儿蹭个网。” 别说叶铮了，连周冉自己都觉得这理由驴唇不对马嘴。 -- 第29页 “原来你俩是邻居啊。”叶铮冲顾信成挑了一下眼眉。 上次顾信成堂而皇之地承认自己有私心让他疑惑了很久，从顾信成过往的履历上来看，他和周冉完全没任何认识的机会，怎么就有私心了呢？ 没想到这俩还真是老熟人，这大上午地就腻在一起，明显不只是对门邻居关系那么简单。 顾信成用力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似乎是警告他别乱说话。 叶铮心下了然，他也不是没分寸的人，笑着把话题岔开：“季项那边临时有事放我鸽子，我就提前过来了，你没看到消息吗？” “没。” 顾信成刚刚沉浸练琴，没留意到叶铮发来的信息。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叶铮的确四十分钟前发了条消息，说是要过来。 “既然周冉在，那也不用舍近求远开视频会议了。”叶铮把外套脱了，手里拎着的电脑包放在了沙发上，也顺势瞥了一眼周冉的屏幕。 周冉在改剧本，屏幕上的文档被标注得花花绿绿的。 坐下之后，两人直接进入正题。 创作上的分歧在所难免，周冉和叶铮各有自己的坚持，在某些情节的设置上都想说服对方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情绪有些上头，语气难免有些冲。 “周冉，参加竞赛这一块剧情的节奏绝对绝对是有问题的，你看……” “叶导。”顾信成沉声打断了音调抬高的叶铮，目光柔和看了周冉一眼，面带笑意问，“喝茶吗？” “……”叶铮断定顾信成这是在护着周冉，他进门都一个多小时了，早就聊得口干舌燥，顾信成偏现在才假模假样地问他要不要喝茶。 早干嘛去了？ 顾信成你的地主之谊呢？ 他撇了下嘴：“喝，就上次在你那喝过的龙井。” 顾信成把书签夹在看过的位置，合上书起身：“没了，我这儿只有茶包。” 叶铮：“……” 报复！绝对是报复！ 没想到啊没想到，顾信成这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主儿，居然也如此护犊子。 茶很快泡好，顾信成先把周冉的杯子添满温水，之后才把茶杯递给叶铮。 被他这么一‘提醒’，叶铮在这之后分外注意自己的语气，怕自己一不留神又惹得这位不高兴了。 好在周冉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两人意见上的分歧，经过沟通也解决得七七八八。 保洁阿姨那边发来消息说弄完了时，她和叶铮的沟通也刚好迎来了尾声。 周冉赶紧收拾好了电脑，回隔壁自己家去了。 她一走，叶铮靠在沙发上，眼神探究带着八卦：“什么情况？” “朋友。”顾信成在低头看书，头甚至都没抬一下。 “什么朋友？”叶铮刨根问底。 顾信成指节明晰的手压住了面前的书本，迎着叶铮的目光：“老朋友。” “……”遇到了顾信成这么一位打太极的高手，叶铮也有些无可奈何，“你能不能说清楚点？难道她对你来说是比季项还重要的朋友？” 叶铮没拿自己比，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毕竟和顾信成认识的时间只有半年，虽说兴趣相投，但到底是比不过季项和顾信成。 听说季项和顾信成是从小的交情，从保温箱开始就是邻居。 “嗯。”顾信成应道。 其实季项算是他的合伙人，当年他意识觉醒之后有了投资的打算，可因为没有实体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寻求合伙人，经过挑选和大数据分析，最终选中了季项。 周冉和他认识的时间，可比季项早多了。 叶铮惊得猛灌了几口茶，难怪顾信成要忽然转行做演员，感情和周冉是老相识。 现在人还搬到了周冉对面，难不成是打算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想继续问，却在这时候接到了谢之敏打来的电话，临近开机，有许多事情需要忙，这通电话打了足足两个小时，挂断的时候他身心俱疲的倒在沙发上，也没那闲情逸致去八卦了。 // 临近开机，在资方的授意之下，关于《骄阳》影视化的阵容在很短的时间里已经在互联网世界落地生根。 营销号复制粘贴着一样的文案内容—— 《骄阳》秦斐顾信成 导演叶铮，编剧长冉 剧集长度：24集 开机时间：2.27 拍摄周期：七十天 拍摄地点：海城 路人本来还有点不相信，毕竟顾信成的名字在这个列表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秦斐是童星，演技不说多厉害，至少及格水平是有的。 叶铮导演的水平大家同样也是有目共睹，请了长冉这个原作来亲自操刀剧本改编工作，也足见阵容是本着制作精品去的。 结果偏偏加了一个毫无演戏经验的顾信成。 吃瓜路人五味杂陈，有人想证实，去扒了顾信成的行程单，结果发现他近期一直待在海城，未来很长时间也没有通告单，似乎真的要进组。 最激动的当属《骄阳》的淑芬，流量小生演戏的水平大家这些年也都见识到了，谁也不相信顾信成会是那个例外。 她们纷纷涌入了周冉一年多都没更新过的微博账号下面，表达着自己的抗议和拒绝。 而顾信成的粉丝哪里受到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被这般嫌弃，开始的时候只是小部分不理智的粉丝阴阳怪气了几句，后来直接演变成了淑芬和顾信成粉丝之间的大规模对骂。 -- 第30页 眼看着双方骂战愈演愈烈，顾信成主动发了篇微博—— “长冉老师七年书粉，能够参演《骄阳》我不甚荣幸，定努力揣摩角色，不辜负大家期待。” 第十七章 主角原型 微博还配了张图，是《骄阳》的实体书，上面做了不少标注。 此外，顾信成的粉丝会还禁言了那些在这次冲突中言语激烈的账号。 淑芬们见他态度诚恳，抵触也消减了几分，只是有眼尖的粉丝发现，顾信成说自己是长冉的七年书粉，可长冉分明是从四年前开始写文的。 自以为抓住顾信成漏洞的人率先开始了一波嘲讽—— “七年淑芬？呵呵，流量明星发微博前能不能让工作人员帮忙审核一下？” “本来还觉得他话说得挺真诚的，结果没想到竟然连这种谎话都要撒，剧组真不考虑换个人吗？” “就顾信成这智商，我真担心他看不懂剧本。” …… // 这件事闹大的这天刚好是剧组围读剧本开始的日子。 周冉搭了顾信成的顺风车，到会议室的时候人还没到齐。 她看着网上嘲讽顾信成的评论，拧眉找回了大号的密码登陆进去，先关注了顾信成的账号，又点进他主页转发了那条微博，回复说：“我的第一位读者，期待你诠释的宋柏。” 周冉的确是从七年前开始尝试写文的，但高中那会纯粹是自娱自乐，那期间的作品也从没有公开发表过，四年前她才第一次用长冉这个笔名发表小说。 回复的内容信息量太大，直接让对骂的双方傻眼了。 什么意思？ 顾信成是周冉的第一个读者？ 这俩人之前认识？ 这是什么离奇走向？ 会议室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也都在近距离吃瓜，大家都是表面镇定，实际上都拿着手机疯狂讨论。 “？” “什么情况？！” “这俩人难道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吧？” “朋友们！顾信成不会就是宋柏原型吧？！” “所以周冉是根据自己和顾信成的故事写的《骄阳》？” “KDL!KDL!”…… 除了两位当事人，就属叶铮最淡定。 他翘着腿悠闲地坐着，心想这俩可不光是旧相识，现在还是对门邻居，这种站在上帝视角看戏的感觉可太爽了。 // 会议室里热火朝天的线上讨论活动最终被姗姗来迟的女一和女二打断。 秦斐学生打扮，扎着马尾，今天海城的温度有点低，她到的时候穿着印着影视学院logo的长款羽绒服，脚下是双普通款的运动鞋，白净的娃娃脸上满是少年朝气。 女二号徐亦琳是另外一种风格，长靴皮裙，卷发红唇，和平日里荧幕里看到的形象保持了高度一致。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工作人员。 简短的介绍后，围读正式开始。 在场的专业素养都不错，尤其是顾信成和秦斐，能明显感觉到之前做了充足的功课。 春节后谢之敏才想起把顾信成试镜视频发给周冉，看过后，周冉感觉当初自己太狭隘了。 顾信成在镜头前的表现很惊艳，完全没有第一次演戏的青涩感。 只是没想到今天围读的时候，顾信成呈现出的效果比试镜里还要好。 他嗓音低沉，台词说得清晰，情感的把控也足够准确。 周冉甚至觉得，比起歌手，演员这行或许更适合他。 而秦斐也比上一部电影里的表现进步不少，尤其是她一直以来备受诟病的吞音问题，得到了显著的改善。 休息的空档，顾信成绕到桌对面找周冉，旁边的人挺自觉地给他让了个位置。 他没坐，长腿一支倚在桌沿上，姿态散漫，左手伸到周冉面前。 掌心摊开，里面是一块蜜桃味的硬糖。 周冉电脑桌右边的抽屉里常年放着这种糖果，码字的时候思路不畅了，就会取一颗撕开包装含在嘴里。 顾信成对她太了解了，刚刚围读的时候有人提出开篇的情形不够抓人，希望能再修改一下，周冉正为这事儿犯愁。 她笑着接过糖果，撕包装纸的时候，坐斜对面的徐亦琳问了一句：“周编，宋柏的原型真的是网上传的那个人吗？” 一句话，成功让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周冉身上。 周冉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问：“他们说原型是谁？” 徐亦琳很热情地示意助理把手机给周冉：“好像是一个在剑桥读博的学霸。” 听到这儿，周冉已经基本确定被扒出的人是李贽了。 毕竟剑桥学霸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她目光扫过徐亦琳助理的手机屏幕，看到的果然是毕业相册上李贽的毕业照。 同样是穿着二中红白相间的校服，李贽却是所有人中最出挑的一个，身形修长，眉眼间疏离淡漠，十七八岁的年纪，比同龄人多了分成熟稳重。 李贽是当年海城理科的状元，成绩公布之后被媒体大肆报道过，因此网上流传着不少他学生时代的照片。 周冉笑着把目光移开，“网友们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宋柏没有原型的。” 网络时代，每个人似乎都没了秘密。 热情的网友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把八竿子打不着的李贽给牵扯了进来，甚至还脑补《骄阳》这部小说是周冉以自己为原型创作的。 -- 第31页 周冉很不喜欢这样。 少女时期，她的确暗恋过李贽，但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那段短暂的暗恋更和《骄阳》这本书没任何关系。 少年情愫来得快去得也快，周冉这些年写了不少言情小说，但自己却还是母胎solo一个。 那个藏在心底多年的心结，让她对恋爱这件事本能的抵触。 但网上看热闹的人很多，有人甚至已经扒到了李贽在剑桥就读的专业。 周冉觉得这事儿太过了，一天之内第二次登陆微博—— “望大家理性吃瓜，宋柏无任何原型。” 无缘无故把李贽牵扯进来，周冉有些心绪不宁，稍不注意直接把糖块给吞了下去，那硬糖梗在了喉咙里，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她放下手机，苦笑着看了顾信成一眼：“我出去透口气。” “嗯。” 周冉出门之后，她刚发布的那条微博也被会议室的人刷到。 “原来宋柏没原型啊，我差点以为顾哥才是原型。” 说话的还是徐亦琳，手里捧着助理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咖啡，声调婉转。 徐亦琳年少出道，一直在做配角，不少人断言她天生就是做配角的命。 可徐亦琳偏不信命。 这次看到《骄阳》的阵容，她知道成败或许就在这一举。 她不仅要红，而且要爆红。 如今在这个畸形的圈子里，有什么手段能比炒CP热度来得更快呢？ 秦斐那边她打听过，公司给安排的是清纯路线，而秦斐此前在近期采访时频繁表示自己不会找圈内人，综合来看，秦斐和顾信成之间没炒CP的打算。 徐亦琳本以为自己能胜券在握，没想到半路上竟杀出一个周冉。 刚刚周冉转发顾信成的那条微博点赞已经破两万，淑芬和顾信成的粉丝在下面其乐融融，已然到了称兄道弟、互拜把子的程度。 嗑CP应该只是早晚问题。 徐亦琳的话，既是试探，也是挑拨，她含笑的眸子盯着顾信成，等待着他的反应。 顾信成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帮周冉把桌面上零散的文件理好，之后才语调轻松地回道：“没事，那我争取做周老师下部小说的原型。” 第十八章 你还喜欢他？ 别说徐亦琳，会议室里但凡是个能喘气的，都惊住了。 卧槽？！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顾信成要争取什么？！ 他这是明牌喜欢周冉了？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莽的吗？ /// 周冉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七拐八拐，一时竟找不到会议室的位置。 兜了会儿圈子，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秦斐。 长廊尽头，秦斐站在窗边打电话。 她在几乎同时也看到了周冉，微笑着低声对着电话说了两句，把电话挂了，很热情地打招呼：“周编。” 周冉也笑着走了过去。 演员在肢体接触方面的界限感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秦斐和周冉刚认识，她就已经很亲昵地上手挽胳膊了。 周冉有些不自在，身形僵硬，不过秦斐根本没觉察到，回会议室的路上嘴根本没停过，她也是周冉的老粉丝了，知道剧组敲定她来演女一号时激动得整晚没睡着。 进门时，秦斐还在问周冉下本书打算写什么题材。 题材周冉最近刚想好，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写。 思及此，她抬眼去看顾信成，这才发现全会议室的人都在看她。 周冉懵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自个儿不就是去上了个卫生间吗？怎么回来大家的眼神就跟自己刚裸奔回来一样？ 不只周冉懵，连秦斐也被这些目光弄得一头雾水。 她戳了下旁边的助理，悄声问：“发生了什么？” 助理神秘地笑了下，凑到她耳边把刚刚顾信成那句惊世骇俗地话在她耳边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秦斐噗嗤一声后赶紧捂嘴，才没让自己的惊呼发出来。 周冉还在迷惑不解，一脸问号地去看顾信成，期望对方能解释一下大家齐刷刷用怪异眼神盯着她看的原因。 可顾信成一脸坦然地回视她，沉黑的眸中略带无辜。 周冉：“？？？” 你倒是说话啊大哥！ 周冉正要拿手机给顾信成发消息，叶铮和谢之敏这时也从外面回来了，俩人落座，围读继续，周冉最终也没能问成。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周冉跟顾信成一起回去。 她也担心过狗仔跟拍，但顾信成却让她放心。 周冉想了想，以顾信成的能力，娱记们怕是即便拍到了照片也没法发出去。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蹭顾信成的车。 顾信成也没助理，跟今天见到的其他艺人相比，他跟散养的一样。 忙了一天，周冉身心俱疲，返程的路上阖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信成闲聊，大多数时候只有嘴唇在动，脑子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 所以当顾信成问她：“你还喜欢李贽？”这个问题的时候，周冉是隔了好几十秒才反应过来。 大脑一下子清醒了，她揉了揉脸，身体也坐直了些：“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信号灯的倒计时结束，顾信成将车驶过路口：“随便问问。” -- 第32页 “你不是挺了解我的吗？我对他什么想法你难道还不知道？” 周冉表面上清冷不爱说话，其实内心世界丰富得跟万花筒一样，在熟悉的人面前就整个一话痨。 高中那会儿没那么多时间和朋友聊天，所以生活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总会写进日记里。 当然，她这日记是电子日记。 在顾信成面前，她也别谈隐私了。 手机屏幕发出光亮，陆昕发来一连串问号，周冉暂时没空和顾信成聊了。 陆昕：“这届网友可以啊，竟然把李贽都给挖出来了。” “还有，你那条微博什么意思？你第一个读者不是我吗？什么时候成顾信成了？” 周冉简短解释：“宣传需要。” “你有李贽联系方式吗？给我一个。” 陆昕：“？？？？？” “你可总算是想通了。” “啊啊啊啊我的猪猪总算会拱白菜了。” 周冉：“……” “道歉而已，你想多了。” 对面发了个无语的表情，接着把李贽的微信推了过来。 周冉点进名片链接才发现，自己和李贽竟然已经是好友了。 她对这件事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了想，可能是高中毕业那会儿加上的。 高考完，大家有股子翻身农奴得解放的兴奋劲儿，即便是不喜欢社交的她，也被陆昕拉着参加了好几拨聚会。 隐约记得有那么一次李贽是在场的。 周冉放下回忆，在表情包里挑了半天，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最后规规矩矩地打了个你好。 “我是周冉，《骄阳》的作者。” “很抱歉牵连你上了热搜。” 发到这儿，周冉不知道接下来该发什么了。 她捏着手机，圆润剔透的指甲扣着刚换的手机壳。 “你还喜欢他。”声音从旁边响起，只不过这次是肯定句。 “你偷看我消息了？”周冉蹙眉，这种隐私完全暴露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不爽。 顾信成瞥了她一眼：“你表情那么明显，还需要我偷看信息吗？” 紧张和忐忑都写在了脸上，很难猜不出她聊天的对象不是陆昕。 “你别自以为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屁孩，懂什么？” 顾信成变成人不就才半年吗？纵使他脑袋灵光，但高智商又不代表一切。 顾信成显然难以接受她的说法：“我？不到一岁？小屁孩？” 周冉：“难道不是吗？” 才不是！ 他一个超凡绝伦的超级计算机，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处理系统，和那些只会哭唧唧的小屁孩完全不一样！ 掌心传来震动，周冉无视顾信成郁闷的眼神，低头去看消息。 “没事。”李贽回道。 周冉松了一口气，想着是李贽大度，毕竟在互联网上有存在感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咬唇想了想：“等你回国请你吃饭赔罪。” “好。” 李贽回了这条后，周冉觉得聊天到这儿也就结束了。 没想到李贽又主动问：“最近还好吗？” 周冉指头僵了一会儿：“挺好的，你呢？” 这情形，像极了初学英语时的废话对话—— “How are you?” “I’m fine.And you?” 李贽没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发了一张照片。 蓝天辽远，成片的草坪无限绵延，远处有几棵矮壮的枯树，明显是是随手拍的。 周冉还在看这张照片，新消息又发了进来。 “我准备回国了。” 第十九章 你会一直在吗？ 啊这…… 周冉这下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手指僵了两秒，硬着头皮发：“好耶。” 李贽：“回国见。” 周冉怕他还继续往下聊，赶紧退出界面，把手机息屏。 窗外霓虹灯迅速闪过，周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李贽只是在同她客套。 她和李贽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要真见面吃饭，场面大概会尬得她抠出一套豪华别墅。 /// 剧组租的酒店离周冉家并不远，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车很快驶入小区，周冉把外套穿好，从暖烘烘的车上下来。 她这一天真的累了，想着回家之后一定第一时间洗澡睡觉，不料顾信成在电梯里说他要吃夜宵。 吃你妹…… 骂人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又生生咽了下去。 周冉压下怒气，很有职业素养地问：“吃什么？” “烧烤。” 听到这个回答，周冉很利落地掏手机，“想吃哪家？我帮你点。” 电梯已经到了，周冉也点开了外卖软件，这个时间，营业烧烤店很多。 边走路边看手机的后果是一头撞到了顾信成的身上。 周冉因为惯性往后退了一小步，抬头时对上顾信成的眼神，有些回味过来，愣了两秒后不敢相信地问：“你该不会是要我深更半夜地给您老人家烤串吧？” 顾信成还真是看得起她。 顾信成拿过她的手机，随意扫了一眼又还给她：“就第一家吧。” “好的，那你想吃什么？” 只要不让她下厨，什么都好说。 这时候，顾信成已经开了房门，房内的灯光在开门的瞬间亮起，他倚在门旁，朝周冉微一抬下巴：“先进来。” -- 第33页 周冉不情不愿走了进去。 等他点完餐，周冉还得等着去帮忙拿外卖。 外卖软件上显示的配送时间是五十分钟，周冉趁着这个时间回家洗澡，从浴室里出来后头发都没吹，又去了对面。 顾信成已经换上了家居服，见她头发还是湿的，把她赶去了浴室吹头发。 周冉发量很多，每次花半个多小时才能把头发完全吹干。 她平生最讨厌的事里面，吹头发能排前三。 顾信成从浴室柜里取出吹风机递给她，很自然地问了句：“要不要我帮你？” 周冉手一抖，刚拿到手的那台四位数的吹风机差点被摔在地上。 她透过面前的镜子看顾信成，对方的表情正经得跟寺院里的和尚一样，清亮的眸里搜寻不到半点暧昧的踪迹。 她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神情稍缓，垫脚去插吹风机的开关，“不用，你出去忙吧。” 顾信成出了浴室。 等门关上后，周冉对着镜子揉了揉脸。 言情小说写多了，总免不了用上一些老套路，比如暧昧期的男主帮女主吹头发。 这套路周冉用过，好像还不止一次。 刚刚顾信成问出那句的时候，她脑袋里的警报嘀嘀嘀响个不停。 事实证明，顾信成只是热心想帮忙。 心情慢慢平复，周冉慢慢吹头，这台贵价吹风机效果的确不错，至少帮周冉缩短了一半的吹头时间。 她用完把吹风重新放回到浴室柜里，又收拾了一下地板上落的头发，这才出去。 客厅里不见顾信成，周冉皱了皱眉，试探地去敲了敲他卧室的门：“顾信成？” 无人应声。 她心下一沉，把卧室门推开，清冷的月光铺满了整个房间，里面空空如也，不见顾信成的身影。 周围安静异常，周冉没有由来地想起母亲离开的那个夜晚，睡前她们还一块看了场球赛，母亲说想去看那部新上映的战争片，刚好第二天是周末，周冉定了下午的电影票，睡前还在纠结隔天早上要不要早起吃个早饭再出门。 结果那部电影片周冉至今没看，第二天别说早饭，她滴水未进。 周青宜女士那晚忽然走起了文艺风，回卧室前说：“晚安，梦里见。” 她听到后还打趣了几句，结果后来的事被周青宜女士一语成谶—— 她和她，往后也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脑袋跟被挖空了一样，空白一片，恐惧在心底滋生。 “顾信成……” 周冉收回握着门把手的手，朝茶几的方向走过去，手机还没拿到，门外率先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 周冉冲过去把门打开，看见了戴着白色口罩的顾信成正向她走来，黑色外套裹挟着冬夜的寒意，左手提着熟悉的外卖包装。 “怎么了？”顾信成发现她神情有些不对劲，摘口罩的同时问。 “没事。” 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断了，周冉微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外卖到了，那我回去了。” 临近开机，她近来精神压力可能有点大，刚刚竟忘了顾信成点了外卖这件事，差点闹了笑话。 心情急需平复。 周冉想赶紧回家，可从顾信成身边经过时，手腕被他那骨感的手攥住，另一只拎着外卖袋的手提起来在她面前晃了晃，诱惑道：“不吃了？” 烧烤的香气一股脑地涌入鼻腔，那家烧烤店离小区并不远，外卖员从取餐到配送也就七八分钟。 保温袋里的烤串似乎还在滋滋叫嚣，周冉终究是没忍住，不争气地又退了回去。 有几个人又能抵制得住深夜烧烤的诱惑？ 周冉这么一想，负罪感减轻了许多。 分明是顾信成要求点的外卖，最后他吃了没两串，余下的大部分都被周冉给包圆了。 吃饱喝足，周冉窝在沙发里不想动。 顾信成家的沙发和她家的外观上也没多大差别，怎么会舒服那么多？ “顾信成，”她头枕在沙发靠背上，乌黑的长发顺滑地散在耳侧，眼神里噙着笑意，灯光映在瞳孔里，亮如星光，“你以后会一直在对吧？” 收拾包装盒的手一顿，顾信成愣怔几秒。 周冉也没喝酒，只是有些困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注意到了他停滞的动作，眼底的笑意一滞。 “要不然呢？”动作继续，顾信成反问的腔调很轻松。 “我怕你跟上次一样，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就休眠了，你的那些代码我又看不懂，”笑意漾在嘴角，周冉的指甲摩挲着皮质的沙发，像是自言自语，“其实你要走也不是不行，以你的能力，在娱乐圈屈才了，但我这人不喜欢不告而别，你要是铁了心要去外面闯荡，可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到时候姐姐我给你办一场隆重的欢送仪式。” 她声音又低了几分，眼睫低垂，拓出一片阴影，“告别这种事可要好好准备，不能含糊。” 和顾信成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可算上之前的七年，他俩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其实周冉真的不敢想这个春节如果没有他，自己会怎么过。 大概就是和母亲刚走那会儿一样，喝得醉醺醺的跑去母亲房间流眼泪。 顾信成的到来帮她转移了部分注意力，也把她从情绪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 第34页 “周冉。” 她听顾信成轻声叫了一句，头慢慢抬起来，和他的目光对上。 顾信成一字一顿：“我比你年长。” 第二十章 出厂设置 周冉：“……” 重点偏了好不好！ 顾信成已经把垃圾收拾好, “今晚你睡这儿。” 周冉一愣：“为什么？” “回去后你打算睡哪个房间？” 周冉：“……” 顾信成太了解她了。 以她现在的状态回去，今晚百分之百会失眠。 周冉只能爬起来去浴室洗漱，上次在这儿留宿顾信成给准备的全套的洗漱用品还在浴室里放着, 住在这儿比住酒店还要方便。 顾信成从楼下倒垃圾回来的时候周冉已经回了房间。 他从门口经过，周冉有点闷的声音隔着门板从里面传来：“晚安，顾信成。” 顾信成步子微顿：“晚安。” 抬眼的瞬息, 屋子里的灯尽数熄灭。 /// 一觉醒来, 网上关于李贽的讨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冉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的澄清起了作用, 可仔细一想, 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仅凭她的微博澄清，达不到这样立竿见影的动作。 于是她把目光转向了正在开车的顾信成, 问道：“网上的照片是你删的？” “嗯。” 周冉：“你这次可帮了我一个大忙, 今晚夜宵想吃什么？我给你补补。” 顾信成目光一凛：“补？” “对啊, 你之前不是说动用超能力会消耗能量吗？” 顾信成凝眉想了一会儿，才回复道：“酒酿汤圆能做吗？” 周冉打了个OK的手势，上次去超市顾信成从冰柜里挑的速冻小汤圆和酒酿还都在冰箱里放着呢。 酒酿汤圆的技术难度大概也就是煮开水的级别，有手就行。 显然, 她有手。 不过酒酿汤圆还能补身体？ 周冉觉得自己的见识可能还是太少了。 /// 车开到离酒店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周冉让顾信成把她放在了路边。 顾信成有能力不被狗仔打扰, 但酒店里来来往往，还有不少剧组的工作人员, 周冉担心被人误会。 她走了十多分钟才到酒店, 上楼的时候正巧碰到秦斐和她助理小唐。 “早啊。” “早啊冉姐。”经过昨天一天, 秦斐和周冉也熟络起来, 改叫她冉姐。 电梯在缓缓上行，一路畅通，快要到时, 周冉听秦斐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随即她凑过来：“冉姐，你知道昨天顾老师在会议室里说的话吗？” 周冉一头雾水，“他说什么了？” 秦斐笑了下，周冉果然不知道！ 秦斐的助理小唐猜到她要做什么，急忙扯她的袖子了。 秦斐年龄还小，什么事都爱凑热闹，早知道昨天就不跟她说了。 可秦斐不管不顾，愣是伏在周冉耳边把顾信成那句给复述了一遍。 周冉：“……” 这种话是他一个流量明星能随便乱说的吗？！ 电梯已经到了顶层，周冉深吸着气走到会议室门口，推开门：“顾信成，你出来一下。” 周冉也是一时的情绪上头，等到把顾信成叫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件事自己没处理好。 但人都已经叫出来了，她也不能再让人回去。 她把顾信成拉到窗口，隔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你能不能别乱说话。” 顾信成无辜的眼神看向她：“我说什么了？” “就……”这话对周冉来说过于羞耻了，她酝酿了半天，总算是把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声音和蚊子叫声差不多。 顾信成依旧无辜：“这话怎么了？” 周冉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别人会误会的，年纪轻轻油嘴滑舌，这话是谁教你的？” “你啊。”顾信成姿态闲散地插兜站着光影里，眼尾上挑，带着股痞劲儿。 周冉：“？” 你说谁？！ 顾信成扬了下唇：“你小说里的人不都这样吗？” 周冉：“……” 累了，毁灭吧。 她成功被堵得哑口无言。 本来还想问顾信成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些什么，现在也不必问了。 她辛辛苦苦夙兴夜寐码的字，记得比谁都清楚。 周冉手肘撑在窗台上，隔着窗望着楼下涌动的车流。 她自闭了。 很久之后，她抬头看着顾信成，不死心地问：“你就不能把那些都忘了吗？” “出厂设置，改不了的。” 周冉默默托腮望天。 罪魁祸首竟是我自己？！ 她望了会儿天，心情复杂地跟顾信成一前一后地回会议室。 大家像商量好了一样，在他俩进门同时抬头，眼神里透着吃瓜时的兴奋劲儿。 周冉：…… “这场景好像有点熟悉啊。”。”顾信成唇边勾起肆意的笑，微微俯身，低沉的嗓音又加重了几分，“周老师。” 这场景周冉当然熟悉，跟小说里路人围观小情侣时一模一样！ 鼻息间涌入顾信成身上冷冽的雪松香，周冉心头一紧，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迈着沉稳的步子往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 第35页 怕剧组的人继续误会，周冉这一整天都尽量避着顾信成。 也不知道和秦斐是不是有缘，周冉休息时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又碰到了她，还是上次的位置，周冉从转角处出来看到她的时候，她也还是在打电话。 两次打扰她打电话，周冉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结果大大咧咧的秦斐把她当成了知心姐姐，拉着她聊起了天。 秦斐属于星二代，母亲是九十年代很火的女歌手陈佳，父亲是业界有名的律师。 陈佳婚后渐渐淡出歌坛，她在娱乐圈沉浮十余年，看过这个圈子表面的光鲜亮丽，更看过纸醉金迷下那些黑暗堕落，安定下来后，一心想远离这个圈子。 但陈佳虽然退了圈儿，圈内还是有不少好友，某次她带着秦斐去剧组探班，回去后，那时候还在读小学的秦斐开始吵着闹着要演戏。 刚开始肯定是不同意的，但夫妻俩也耐不住小女儿长年累月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夫妻俩严格规定了秦斐每年在剧组的时间，并要求她不能落下学习，甚至还直接跟组照顾。 也因为被保护得很好，秦斐出道八年，还有点小孩的纯真心性。 认识短短两天，秦斐已经毫不避讳地和周冉聊起了她的圈外男友。 周冉是个很不错的倾听者，她听得很认真，末了问了一句：“你不怕我把这些事传出去吗？” 她以为明星对这种个人隐私都看得格外重的。 “那你会吗？” 周冉木然地摇摇头：“不会。” “我也信你不会。”秦斐冲周冉粲然一笑，勾住她的胳膊，“走吧，该回去了。” 周冉回去的路上脑子全程都是懵的。 这孩子也太单纯了。 /// 今天的剧本围读要比昨天顺利，散会的时间也比昨天早了一个小时。 周冉回家之后跟着教程煮了一锅酒酿汤圆给顾信成送了过去，回来后直接进了书房。 汤圆她给自己留了一碗，端进书房的时候还直冒热气。 周冉拿勺子搅动了几下，实在没耐心干等它凉下来，索性放在旁边，开了电脑开始改剧本。 叶铮把剧本抠得很细致，这次围读又提出了一些独到的建议。 周冉对照着开会时记下的笔记，慢慢地修改，等想起那碗酒酿的时候，热气早就没了。 她伸了个懒腰，用勺子舀了一口，脸上的表情从刚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嫌弃，中间也就隔了两秒钟。 这酸唧唧的东西是酒酿汤圆？！ 外面喝得明明都是甜的。 难道是超市里的酒酿不正宗？ 周冉尝了一口之后赶紧把它推远。 这玩意可太难喝了。 屏幕下方显示的时间正好是十一点，周冉低头看了眼桌上的笔记，还剩最后一场戏要修改。 稍微活动了下肩膀，周冉坐直身子，打算把这最后一场戏改完。 鼠标在文档上点击了一下，文档并未如期展开，电脑屏幕却在倏忽间熄灭。 还没等周冉反应过来，屏幕又重新亮起，屏幕上赫然出现了几个大字—— “不要熬夜…” 第二十一章 她想骂人 不用想, 这肯定是对门那位在搞鬼。 周冉拿起手机，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铃声响了一秒，那边却把电话挂了。 周冉：“……” 她想骂人。 屏幕再次熄灭, 重新亮起时，不要熬夜这四个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数字。 周冉盯着这串数字看了两秒, 起身出了书房, 气势汹汹地去了对门。 她猜的没错, 屏幕上那串密码是顾信成家入户门的密码。 “顾信成, 你大半夜地发……” 话音未落，周冉看见了沙发上躺着的人。 这狗东西怎么还睡得着？ 周冉想上前把人喊起来, 走到跟前, 才发现顾信成的脸有些不自然的红。 她心下一沉, 担心顾信成又和上次一样生病，赶紧去摸他的额头。 的确是有些热，但…… 房间里灯光忽然暗了下来，身后嘀得一声, 周冉回身过去的时候，对面的投影仪幕布正缓缓落下。 “醉了, 微醺。” 加粗的楷体字出现在幕布上。 周冉盯着那两个字，低头看看顾信成, 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酒酿汤圆！ 你TM的还微醺！ 那给你瓶伏特加你是不是要上天？！ 周冉倚着沙发坐在地毯上, 又气又无奈。 “什么时候能恢复？”她叹了口气, 欠身扯来抱枕垫在顾信成脑袋下。 “明早六点。”顾信成的答复出现在投影仪上。 “你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行？” “不能。” 问你行不行而不是能不能！ 眉间酸胀, 周冉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问：“要我做什么？” “陪我。” 周冉眼皮跳了下，倒也不难。 这段时间她和顾信成经常同吃同住的, 早习惯了。 她轻车熟路地去房间拿被子，刚走了两步，房间自动亮起了灯光。 周冉步子微顿，回头看了眼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某人，刚才还有些郁结的气，而今已经全消了。 窗外明月高悬，城市霓虹灯光无休无止地映着泼墨般的天，星光不显。 -- 第36页 周冉替顾信成把被子掖好，没着急去睡觉，而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依旧坐在地毯上慢斯条理地喝着，时不时地偏头看一眼沙发上的顾信成，唇边不知不觉地勾起。 深更半夜照顾因为喝了酒酿汤圆而不省人事的电脑精，这剧情真是离谱它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不过还好，这电脑精喝醉了也只是安安静静的睡觉，没耍酒疯。 水杯空了，周冉活动着因蜷曲着而有些僵硬的腿，刚站起来，许久没听过的网络歌曲的旋律响起。 周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前奏结束，响起的是她的歌声。 那歌声不说是婉转动人吧，至少也是鬼哭狼嚎级别的。 僵硬的不再只是周冉的腿脚，还有她的脑子。 这些音频她不是都删了吗？ 为什么还在？ 毫无技巧全是感情的‘曼妙’歌声在耳边回荡，周冉怔了两秒，开始满屋子找音响的开关。 事实证明，她严重低估了顾信成这只电脑精耍起酒疯来的程度。 前脚她刚把音响的电源拔了，后脚智能扫地机器人开始满屋子乱窜。 再接着，投影仪也跟着凑热闹。 周冉自己现在看了都脸红耳赤的句子在幕布上滚动播放，还伴随着一本正经的机械男声朗读…… 周冉：这可太生草了 她在绝望和羞耻中守了顾信成一夜。 早晨六点，顾信成醒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零零碎碎散落了一地。 他慢慢起身，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周冉，纤瘦的小腿搭在沙发外，人脸朝窗户那边趴着，身上什么也没盖。 顾信成把人抱回了卧室，周冉睡得很熟，期间毫无察觉，落在柔软的床上时也只是翻了个身便继续睡了。 外面下起了小雨，乌云层叠堆积在灰蓝的天上，打开窗，潮湿气息随着和煦的风在房间里溢开。 顾信成把家里散落的物件归位，顺便翻出了昨晚的记忆。 周冉醒来时，他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以后不准再碰任何和酒精有关的东西！”周冉睡眼惺忪地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撑着额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再来几次，她怕海城会多出一座地下城堡。 “嗯。”顾信成很认真地点头。 周冉又盯着他看了两分钟，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起身去了浴室。 门一关，她对着空气一阵地拳打脚踢。 太他妈丢人了！ 怎么就不能干脆把她格式化得了？！ /// 冷空气退散，温暖湿润的海风长驱直入，涌入街巷。 天气回暖，《骄阳》开机前所有的准备工作也终于收尾。 周冉把最终定稿交给了叶铮，按常理，她的工作也就就此结束了。 剧组那边会安排新人编剧做跟组编剧，应对一些拍摄过程中的突发状况。 叶铮收了周冉发过来的文件，问道：“有没有兴趣跟组？” “您认真地吗？” 周冉有些摇摆不定。 打从母亲去世之后，她状态不太好，也一直没能找到新文的灵感。 这些天和顾信成的相处让她动了写娱乐圈题材的念头，而跟组正好可以帮她提供素材。 “当然。” 周冉收到这条消息后想了一会儿，最后回道：“那好，我跟。” 第一次进剧组，周冉心情有点忐忑，多问了一句：“跟组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吗？” “回头我让顾信成跟你说一下。” 周冉：“？？” 他能跟我说什么？ 顾信成不也是第一次进组拍戏吗？ 周冉搞不懂叶铮是怎么想的。 另一边，发完消息后叶铮把手机丢回桌上，走过去在顾信成头顶上方打了个响指，“周老师答应了。” 今天剧组在江城拍摄定妆照，顾信成换上了服装组定制的高中校服，顺毛的他跟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顾信成抬了下眼，惜字如金：“谢了。” “顾老师，看在我帮你忙的份儿上，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一个小小的好奇心？” 叶铮还拿手指比划了一下，试图让顾信成相信自己的好奇心真的很小。 顾信成心想，叶导你这个动作要是被拍到，那《骄阳》怕是要痛失某国市场了。 他挑下眉心：“你说。” “你都和周老师认识那么多年了，是怎么做到一点进展都没有的？” 上次顾信成和周冉两个人的微博引得网上一片猜测。 多年好友，男帅女美，这妥妥的言情剧剧本啊。 于是热心的网友开始开扒两人，想找出两人暧昧过的证据。 结果就是周冉沉寂一年后小说点击量再度迎来新高，微博粉丝涨粉三十万。 至于那些脑补的证据，他们一个也没找到。 周冉不是一个爱在网上分享生活的人，况且她的日常也不会更新在作者号，至于顾信成，微博的主要功能是用作宣传的，开博半年，原创微博只有一条，也就是被周冉转发的那条。 证据没找到，大部分人选择知难而退，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坚定地认为，没有证据就是铁证。 顾信成那可是周冉的第一个读者。 -- 第37页 而且此前顾信成在采访中被问及感情问题的时候，回答怎么听都是在给粉丝打预防针。 官方账号没证据，粉丝另辟蹊径试图去找俩人的生活号。 魔怔了的CP粉个个都是火眼金睛，从周冉的作者号三年前的一个赞找到了陆昕的微博，又从陆昕八百多个关注账号里挨个排除。 眼看着就要周冉的账号就要暴露，顾信成阖了下眼，陆昕微博里所有跟周冉有关系的信息被隐藏了起来。 除了陆昕和周冉之外，其他人无法查看。 叶铮也是5G冲浪高手了，这几天微博评论区里一直有粉丝来打探消息。 他自然是不能泄露天机的，也懒的理会那些想要打探隐私的粉丝，但被问得多了，他这心里也跟着好奇。 第二十二章 乌云背后的太阳 顾信成眼睫低垂, 手机屏幕上是周冉的照片，三年前和陆昕在海大读书的时候拍的。 海大校园里有许多百年银杏树，秋风起, 扇形的银杏树叶一夜之间由嫩绿转为金黄，粗壮的枝杈遮天蔽日，织就一条金黄大道, 每年都会吸引不少人去拍照。 差点让周冉私人账号暴露的照片就是在那儿拍的。 照片里的周冉还是短发, 深色的长款双排扣风衣搭配黑色马丁靴, 弯弯杏眼浸着笑意, 又飒又甜，是顾信成记忆里她的样子。 摄影师派助理来叫顾信成去拍最后一组照片, 他把照片保存, 起身阔步离开, 过程中像是直接忘了叶铮这个人，以及他刚刚提到的问题。 叶铮：？？ 你的回答呢？ 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许久。 懂了，周冉不喜欢话少的人。 /// 前段时间因为剧本的事忙得昏天黑地，如今任务完成, 周冉放纵了一把，昨天熬夜看了场欧洲杯的小组赛。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 顾信成去江城拍摄定妆照，她也无须早起准备早餐, 在几家爱吃的店左右横跳, 最后点了份面。 洗漱完, 外卖软件里显示骑手距周冉还有三百米, 她赶紧穿上外套出门，顺路去取了个快递。 电梯里，周冉想起忘了问顾信成今天回来的具体时间, 腾出手来发消息给他：“今天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准备晚饭？” 她这厨娘做得也算是尽职尽责。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技术不够，诚意来凑。 按下发送键，电梯也已经停了，还未走出去，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 周冉皱着眉头，手轻轻呼扇两下，心想这里怎么会有烟味。 等她出了电梯，疑惑得以解答。 瘦高个的男人站在家门口，手里夹着的烟快要燃尽，脚边落着许多烟灰。 男人穿着身黑色的运动服，皮肤黝黑，旁边放着水果和牛奶，抬头看见周冉的一瞬，眼睛一亮，赶紧掐灭了手里的烟把背打直：“你是周冉吧？我是王轩宇，你姑姑介绍我来的。” 说罢，眼睛又在周冉身上细致地打量了一圈，那眼神让人莫名感觉不舒服。 周冉没想到徐梅这么急不可耐，也不跟她说一声，就直接让人来家门口堵人了。 她默了两秒，不动声色地转了方向，冷着脸回：“你认错人了。” 周冉庆幸自己还记得顾信成家的密码，手指迅速地输入那六位数，嘀的一声，门开了，她以极快的速度进门。 烟味格外敏感的周冉，刚刚在门外的时候担心露馅心一直提着没感觉到，等进了门靠着门板好一阵干咳。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周冉总算是平复。 她拿手机联系物业保安来处理这件事，屏下指纹连按了几下都没能解开，正打算输数字密码，徐梅打来了电话。 “喂？” “冉冉，你在家吗？在家的话给小王开一下门。” 周冉往客厅里走了走，“小王是……” “我上次跟你说过得呀，隔壁阿姨家的小伙子，人在海城开餐厅，今天他难得有空，去看看你，顺便和你交个朋友。” “我没答应过，你赶紧让人回去。”周冉冷着脸，她性子挺随和的，可这件事已经越了她的底线。 徐梅那边又开始装傻，故意顾左右言他：“你先把门打开，至少让人进去暖和暖和。” “我不在家。”周冉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要么你让他走，要么我联系保安。” “冉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这样让我怎么和朋友交代？”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周冉把电话挂了，顺手把徐梅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又从通讯录里翻出保安室的电话，只不过打过去的时候那边一直没人接。 门外的王轩宇这时开始用力拍门，大声嚷着：“周冉，你姑姑刚把你现在的照片发我了，我知道是你，出来，我们聊聊。” 他怒气很重，最开始只是用力拿手拍门，见周冉没理会，一脚踢在门板上。 “你他妈挺牛啊，真把自己当仙女了？老子就不信你能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 周冉不知道顾信成家的入户门在他的拳打脚踢之下能坚持多久，果断拨打报警电话，和报警中心的警务人员详细说明了这边的情况和具体地址。 挂电话时，门外的人终于停止了狂躁的动作。 “草！”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 第38页 又一脚重重踹在了房门上，在这之后，周冉听到了电梯门开的声音。 他走了。 门外恢复了平静，周冉舒了一口气。 手机震动，有电话打进来。周冉还没完全从刚刚的惊恐中缓过来，没注意看屏幕就接通了电话，“喂。” “别怕，没事了。” 顾信成的声音低沉平稳，很温柔的语气，听得周冉鼻头酸涩，所有的声音一下子都哽在了喉咙里。 “周冉，”隔了一会儿，顾信成很轻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警察已经进电梯了。” “嗯。”周冉抬头冲着天花板用力地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却没挂断和顾信成的通话。 没多久，警察来到现场，询问了周冉事情发生的经过，把现场痕迹拍照取证，而后去物业那儿调取监控。 监控的黑白画面里，那男人对着房门拳打脚踢，整个人处于一种很狂躁的状态。 老宁示意保安暂停，他皱着眉和宋清周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清周get到了他的意思，转身去门外打了通电话。 回来后他先冲老宁点了下头，接着走向周冉说：“周小姐，你别怕了，找你麻烦的那小子在小区门口出了车祸，人已经送去医院了。” “车祸？” “对，他也是我们这片的老面孔了，就在门口那个十字路口，几分钟前自己开车一头撞进隔离栏里……” 后面的话周冉有些听不太清了，她知道这件事极有可能是顾信成做的。 她恍了好一阵。 老宁和宋清周把监控取走之后就回了警局，离开前跟周冉说后续会需要她配合去警局做笔录。 周冉点点头，恍惚地谢过他们，走出物业。 理性分析顾信成因此暴露的风险不大，可周冉还是忍不住担心。 早知道顾信成已经设法将他引开，她不会报警。 她沿着小区草坪的边缘往回走，天雾蒙蒙的，云压在天际，偶尔能听见隐约的雷声，那雷声很远，像从罩子里发出来的。 而后，周冉听到了两道声音在唤她的名字，都是顾信成的声音，一个来自口袋里被她遗忘的手机，一个来自她身后。 她转过去，看到顾信成站在离她十几米的地方，深灰色大衣，戴着黑色口罩，他身旁不远，停着辆白色的保姆车。 乌云依旧压在天边，周冉这一刻却看见了云层之下的太阳。 太阳闪着光芒，朝她走来。 第二十三章 佛跳墙 一直到上楼, 顾信成和周冉都没成为那个打破沉默的人。 顾信成看到入户门上那杂乱的鞋印时，深色的瞳孔微黯。 客厅里，周冉中午点的外卖歪歪斜斜地倒在茶几上, 外卖包装并不是密封的，汤汤水水沿着茶几边撒了一地。 “我去拿拖把打扫一下……” 顾信成挡在周冉面前，垂眼道：“我们聊聊。” 他拉着周冉的手腕去了沙发上坐, 手轻轻一挥动, 拖地机器人启动, 开始清理那团洒在地上的汤汁。 周冉的手很冰, 但她并不感觉冷。 “他至少会在医院里躺上一年半载。” 顾信成的话让周冉心底一凛，她没想到那人伤得会这么重, 担忧地问：“那他们会不会发现你？” 之前拿来吓唬顾信成的话在他身上没起任何作用, 反而是周冉, 现在经常担心顾信成被抓了去做实验。 “不会，他属于酒驾。” 警方那边只会以这个方式结案，至于出事那会儿汽车转向系统发生的变化，只有他和现如今在ICU抢救的人知道。 周冉呼吸平缓了些。 闹市区醉酒驾驶, 也活该他出事。 手机又响了，周冉看到来电显示的是刘则宁, 有点犹豫。 “是徐梅。” 顾信成的话帮周冉做了决定，她把刘则宁的联系方式同样拉黑。 过程中徐梅还在不断尝试着给她打来电话, 手机的拦截系统几乎每秒都要响一次。 “要我帮你吗？”顾信成再度开口, 他沉黑的眸盯着周冉紧锁的眉梢。 周冉怔了一下, 随后点头。 几乎是在她点头的同时, 徐梅那边消停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谢谢。” 周冉想，如果没有顾信成的话, 今天自己大概率是会出事的。 那个王轩宇来这儿的目的可能根本不是相亲。 巨大的利益面前，徐梅眼里哪里还有什么亲情。 其实真相已经被周冉猜到了七八分，顾信成没准备告诉她，那个王轩宇最近购买了管制类药物，搜索记录也有许多关于迷//奸的内容，跟朋友聊天有涉及周冉的部分，大多污秽不堪。 王轩宇这ICU进得一点都不冤。 惊魂落定，周冉正准备说点什么，安静的空间里忽然想起了她肚子不争气地鸣叫声。 周冉尴尬地抿唇角。 “外卖到小区门口了，我下去取。”顾信成笑得温柔。 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周冉还是有点怕的，跟着顾信成起身：“我跟你一起吧。” 下楼时，外卖员也正好到，送餐的是位大叔，看到周冉和顾信成两个人一块来拿外卖，操着海城本地口音笑着打趣道：“拿外卖也要一起，小两口感情真好。” “谢谢。”顾信成从容接过外卖道谢，口罩下薄唇轻扬。 -- 第39页 周冉耳根有点热，却也觉得没解释的必要，在大叔说那句‘祝您用餐愉快’之后赶紧拉顾信成回去。 她这一路头晕耳热，回家之后才发现顾信成点的是她爱吃的那家小炒，菜也是她怎么吃都不腻的那几道。 感动的情绪来得汹涌澎湃，周冉赶紧低头，往嘴巴里塞米饭。 /／/ 周冉晚上也没回去，一回生两回熟，对于留宿顾信成家这件事，她已经轻车熟路。 晚饭后她工作了一会儿，无奈今天心绪不宁，效率始终很低。 等电脑关机的空档，主卧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顾信成……” 周冉慌张中起身，忙乱中绊到了笔记本电脑的充电线，银灰色的轻薄本磕在了木地板上。 周冉没回头看一眼，冲到主卧门口敲门，“顾信成，你还好吗？” 房间空寂，没有顾信成的回应。 周冉感觉自己的心沉到了海底，“那我进来了。” 她又喊了一声，随即转动门把手。 厚重的木门开启，房间的壁灯发着暖橘色的光，顾信成倒在床下，面色惨白。 /// 周冉好像又再一次回到了母亲去世的那个早上，最极度的绝望和无助，她原以为那样的情绪不会再有第二次。 握手机的手在抖，周冉的拇指已经要按拨通键，伴随着手机的一声震动，屏幕的最上方出现了顾信成发来的新消息——“我没事。” 周冉不敢相信地揉了一把脸，确定没看错后那口气才终于舒出胸腔。 “你怎么了？”周冉跪在地板上，一只手撑起顾信成的肩膀。 顾信成的回复是隔了一会儿发来的——“需要休息一晚。” 他没说原因，周冉在等待的时候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今天为了帮她，顾信成耗费了不少精力。 “你不要再说话了，我明白了。”周冉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勒住了顾信成的胳膊。 她打算把顾信成弄到床上去。 可拖动一个没有意识的成年男人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周冉平日又缺乏锻炼，最后基本上是生拉硬拽，才勉强把人弄到床上。 替他将枕头垫好，又找来被子盖在身上，等忙完，周冉趴在床沿边喘粗气。 顾信成的脸色还是煞白，唇上也缺乏血色。 周冉觉得自己简直是没心没肺，明知道顾信成为了救她动用了不少能力，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关心一下他的身体。 她想着，等明天之后她一定给顾信成好好补补。 下厨这件事应该也不是很难，现在网上又有那么多美食博主教学，她努努力，达到周青宜女士的水平应该还是行的。 佛跳墙也要好好做，上次的料理包实在是太糊弄了，还有顾信成上次提到的开水白菜…… 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彻底阖上，几乎是同时，壁灯的光先是暗了些许，而后才彻底熄灭。 /// 醒来时，周冉人在床上趴着，身下是深色的丝质床单。 周冉哑着嗓子起身：“顾信成……” 她赤脚走出主卧，看见了正在摆早餐的顾信成。 周冉靠着主卧的门框，故意咳了两声。 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来，眼角浸着笑：“醒了。” “你没事了吧？” “嗯。” 周冉回房间找回拖鞋穿上，趿拉着去了浴室洗漱。 “你昨晚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坐在餐桌上，周冉端详着顾信成的脸许久，直到她确定他此时的脸色和常日并无不同后，才移开视线。 顾信成把热粥递给周冉，声线温和：“以为自己能撑过去。” “以后不要再用这个超能力了。” “你担心我？” “对，我担心。”周冉承认地很快，她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对上顾信成的视线，声音干脆利落，“如果有的选，我希望你是一个普通人。” 顾信成也看着她，眉心轻挑，笑从唇边蔓延开，“我也希望。” “徐梅那边我以后不会再接触了，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那边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我，揽山小区那边的房子，再有两三个月也差不多可以搬过去了，徐梅她不知道那儿。” 姑侄间那点淡薄的亲情，早就被徐梅折腾没了。 揽山那边的房子是周冉三年前买的，去年刚交房，本来也是打算今年搬过去的，只不过那时候周冉的搬家计划里还有母亲。 她低头喝粥，两条街之外刘家早餐铺的皮蛋瘦肉粥，粥鲜味足，周冉最爱的早餐之一。 这家也是开了很长时间的夫妻小店，只做早餐，不接受外卖，每天早上排队的人都要排到巷尾去。 老夫妻精力有限，早餐等同于限量供应，顾信成应该是起了个大早去排队。 周冉心底暖热，吃过早餐就开始研究佛跳墙的教学视频。 教程记了满满两页纸，包括制作过程和原材料的选购，这要是放在从前，周冉大概率在第一步就放弃了。 但这次她想试试看。 海参鲍鱼这一类的干货周冉从网上找了家海城当地的店，同城快递，上午下单傍晚就到了。 驿站发来取货码，周冉到楼下去取快递。 她今天找了至少五个版本的教学视频来看，下楼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全都是这道菜复杂繁复的制作过程。 -- 第40页 她没想到徐梅这个时候还敢找上门，刚出单元楼，两人迎面撞上。 徐梅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面容憔悴，眼袋很重。 周冉还没回过神来，徐梅扑通一下倒在硬化路面上，“冉冉，我知道这件事是姑姑不对，是我不该自作主张，不仅惹你生气，还害的小宇躺在医院……” 她语气卑微，还带着哭腔，这样的演戏水平，周冉都想把人推荐到导演那儿了。 正值下班时间，小区里来来往往不少人，许多人听到声音，好奇地往这儿看。 “摄像头在那儿，”周冉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监控，“您要演戏去那边比较合适。” 她没空搭理徐梅，想直接越过去取快递。 人不出所料被挡下了，拦她的女人是那个陌生人，也有样学样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姑娘，我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小宇吧，他才那么年轻，不能死啊。” 短发女人的手死死地抓住周冉的手，哭嚎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小区。 第二十四章 跳楼闹剧 周冉气笑了, 用力试图推开那人的手：“那你该去找医生，找我做什么？” “不不不，你能救他的, 医生说小宇他治疗需要五十万，可我们家拿不出那么多钱的。” 徐梅也过来帮腔：“是啊，冉冉, 姑姑知道你能拿得出这笔钱, 就当是我们借你的, 人命关天, 小宇毕竟是在来看你的时候出的事，你既然能帮得上, 多少帮帮吧。” 徐梅可真能耐, 为了搞钱还真是脸都不要了。 周冉被这一通奇葩逻辑弄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顾信成中午去了录音棚录制新歌, 周冉怕被他回来撞见又要动用超能力帮她解决。 她拧眉用尽力气把人推开，拿手机拨了报警电话。 警局离小区不远，出警时间也就五分钟。 警察到的时候，周冉被徐梅拦在单元楼门口的台阶上, 而王轩宇她妈已经站上了楼顶天台，冲着下面喊得歇斯底里。 周围远远地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居民,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 宋清周和同事赶到现场后向周冉把情况了解了一下, 心情复杂地看了眼楼上, 随即联系了消防那边来帮忙。 楼梯外围拉上了黄色警戒线,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人。 徐梅的戏瘾还没完，跟警察抹着眼泪哭诉周冉的冷漠。 “只是借五十万救命而已, 她一个小姑娘心怎么能这么狠。” “可怜我那老姊妹，年纪轻轻就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说她以后可怎么活啊。” “当初说好了两人在家里见一面，全当交个朋友，她临时反悔，人家站门口等半天，能不生气吗？” “小宇出事的时候肯定在为她爽约的事生气，要不然也不可能出车祸。” 消防员已经开始在楼底下铺设减震垫，但三十多层楼的高度，减震垫几乎没什么效果。 有消防员已经去了楼上，试图把人从围栏边劝下来。 可那人铁了心要从周冉这儿拿走这五十万，自然不会听消防员的话，不仅没退回去，反而半个身子跨到了围栏上。 徐梅在下面看了，又是一阵呼天抢地的哭。 警察被她弄得不耐烦了，很有职业素养地提醒：“徐女士，请您保持安静，不要干扰我们的救援工作。” 周冉的耳根子总算是稍微清净了。 闹剧还在继续，楼上那位嗓子都喊哑了：“ 你们让那个周冉把钱转给我，否则我今天就要从这儿跳下去！” 天色渐暗，温度也在下降，周冉当初出门只是要取快递而已，也没穿件外套就下楼了，此时不禁有些冷。 宋清周去车里拿了件外套递给她：“穿上吧，别感冒了。” “谢谢。”周冉接过那件黑色的飞行夹克，抬头看楼上。 光线晦暗，楼上的人也成了一团看不清的影子，也不知道这闹剧要闹到什么时候。 围观的人群里已经出现了指责周冉的声音，让她先应着，也好赶紧把人劝下来。 都是一个小区的住户，大家一则是想救人，二则也是怕事情闹大，连累了小区的房价。 那股声音越来越大，尤其是在重振旗鼓的徐梅的渲染煽动之下，指责周冉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场面还在僵持不下，楼上的消防员通过对讲机告诉楼下参与救援的人，王轩宇母亲的情绪非常激动，他们想了很多办法，始终没法靠近。 眼看要入夜，气温降得厉害，救援人员担心她因体力不支而不小心摔下去。 救援工作不能再拖下去了。 对话结束时，宋清周有些难为情地看向周冉。 “我去试一下。”周冉也不想再拖下去了，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一旁的徐梅闻言，也想跟上去，宋清周伸手拦下：“你不能上去。” “那是我好朋友，我说话她会听的。”徐梅急了，她怕刘静如放弃。 宋清周皱眉扫了一眼，示意旁边的人把徐梅挡下，随后带着周冉上楼。 电梯里他提醒道：“尽量稳住她的情绪，法律会保障你的合法权益，这件事你没有做错，但今天她人真要是在这儿出了事儿，你以后只会平添许多麻烦。” -- 第41页 周冉自然懂他分析的道理，有太多人信奉死者为大的理论，即便她没做错任何事，看客们也会给她扣上一顶害死人的帽子。 电梯来到顶层，楼顶的风吹乱了周冉的头发，她从腕上取了一根发圈把长发扎起，跟着宋清周继续往前走。 楼顶亮着两盏太阳能灯，光线并不是很足，那个女人跨坐在围栏上，闹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哭闹声暂歇。 “你吸引她的注意，不要刺激她，我们从那边过去。” 消防员指着另外一侧，那边有一些管道设施，是最隐匿的一条包抄路线。 周冉点点头，从消防员手里接过扩音喇叭，等消防员那边部署就位，才开了喇叭。 “刘女士。”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周冉听到警察提到她姓刘，她站在距离围栏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宋清周站在一旁陪她。 听到周冉的声音，刘静如很快转过身来。 “你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别说是五十万，就是一百万我也给你。” 刘静和笑了，徐梅说得果然没错，这小姑娘有钱得很，又无父无母的，即便是吃了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但她也不至于被周冉这么一句话就哄得找不着北，她人不仅没动，还往外面又挪了挪。 “你口说无凭，我要你现在给我立字据。” 周冉余光看向旁边，隔得有些远，她只能看到影子在动。 她握紧了喇叭，“刘阿姨，这种情况下立字据是没用的。” 宋清周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是在提醒她别乱来。 周冉笑了下，拿出手机，“我直接给您转账吧，您卡号是多少，我现在给你转。” 刘静和大概是没想到周冉的妥协来得这么快，愣了一会儿，从钱包里拿出银行卡，把卡号念给她。 “您应该知道的，银行有转账限额，我今天只能给您转二十万。” 限额刘静和是知道的，本来她也没想过周冉会在今天把一百万全都给她。 即便周冉之后翻脸不认人，她无非再多上几次楼顶，别说一百万了，小姑娘为了息事宁人，怕是两百万也会乖乖答应。 “你在备注里写明，是无偿赠与，不是借款。”徐梅特意提醒过她，只有无偿赠与，这钱才能算是真的落进她的口袋。 “好的，马上啊刘阿姨。”周冉低头操作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 宋清周眯着眼看向对面，消防员已经到了拐角，离刘静如坐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但那段路没有任何遮挡。 要想救援成功，必须赶在刘静如发现前冲过去。 而刘静如正朝周围张望，警员人员也是躲在死角的暗影里才没被发现。 急需做点什么来分散一下刘静如的注意力。 他正拧眉想着，周冉又拿起了喇叭，“我转过去了，您看一下。” 恰在此时，刘静如的手机也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 她用快冻僵的手把手机解锁，短信是银行发来的，刘静如在心底数了那个2后面跟着的一串0，确定是二十万。 她心潮澎湃，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成功。 只是她的兴奋没能持续多久，甚至短信都没仔细看完，救援人员一跃而上，把她硬生生拉到了围栏内的地面上，她脸朝地面倒下，被控制住。 这场闹剧总算收场，救援人员怕刘静如见了周冉出现过激行为，让宋清周先带她下楼。 “刘静如的行为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待会儿我们会把人带到警局，”电梯面板上的数字变化着，宋清周低头看周冉，察觉她拧着眉，又说，“我们会就今天的情况向银行那边提供证明。” “钱没转过去，”周冉冷不丁地开口，“延迟到账，我已经申请撤回了。” 感谢近两年的防诈骗宣传，让周冉把诈骗犯的套路用在了刘静如的身上。 宋清周有些惊诧，从他来到现场到现在，周冉的话并不多，一直在旁边默默站着。 他以为小姑娘遇到这种情况是吓坏了，没想到她竟能把这件事处理得这么好。 不光把人救了，还保护了自己的权益。 电梯抵达一楼，外面已经亮起了路灯，看热闹的人有增无减，热闹得好像抽奖现场。 徐梅在台阶上坐着，她只知道刘静如人被就下来了，并不清楚楼上的情况，看见周冉，立马要冲过来。 “冉冉，你答应她的要求了，对吧？”她双眼满含期待。 宋清周挡在周冉面前，“徐女士，请您待会儿去警局配合我们调查。” 徐梅还没回答，救援人员带着刘静如也走出了电梯。 “情况怎么样？”她迫不及待地问。 刘静如双手已经被手铐铐住，旁边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控制着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没说话，悄悄用铐住的手比了个二。 周冉把这一切看到眼里，心想您老人家也别比二了，回头徐梅要误会您大获全胜，稳拿五十万了。 徐梅果然咧嘴笑得很开心，经过周冉面前的时候趾高气昂：“你说你早点把钱给了，今天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是啊，”周冉垂眼，话说得四两拨千斤，“我该早点把钱烧给你的。” 第二十五章 男朋友 宋清周眼皮跳了下, 第二次侧目去看周冉。 -- 第42页 昨天第一次见到周冉，他脑子里跃出一个词——沉静。 明明受了不小的惊吓，在面对他和老宁的时候还能有条不紊的陈述经过, 实属难得。 他让同事把徐梅带走，转而低声对周冉说：“周小姐，我送您回去。” “不需要我去警局吗？” 周冉以为自己今晚也必须去警局做笔录, 早知道不需要的话, 她刚刚会直接回家。 “明天还是需要你去一趟的, 今天你回去好好休息。” “那好。”周冉进了电梯准备回家。 这两天她已是心力交瘁, 如今只希望这场闹剧能够早点结束。 到了家门口，周冉把身上的外套脱下还给宋清周：“谢谢您的外套, 这两天辛苦你们了。” “职责所在。”宋清周给了一个很官方的回复。 周冉扬了下唇, 手已经搭在了把手上, “宋警官既然还有公务在身，我就不邀请您到家里坐了……” 话没说完，又有电梯停在这一层。 走出来的人是顾信成，今天去录音棚录歌, 他穿着休闲，风衣里面搭了件卫衣, 很有少年朝气。 “徐梅又来闹了？”顾信成走到周冉面前，似乎没看见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低沉性感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 周冉点点头, 主动介绍说：“这位是宋警官。” 反过来要向宋清周介绍顾信成的时候, 周冉顿住了。 她该怎么跟别人介绍顾信成？ 顾信成没让她继续纠结, 与宋清周握手时语气自然地说道：“您好，周冉男朋友，我姓顾。” “您好, 顾先生。”宋清周脸上挂着笑，“公务在身，先走了。” 他又看了看周冉，点头示意后去搭电梯。 /// “下次别乱开这种玩笑。” 回到家里，周冉丢掉拖鞋赤脚走在地板上，供暖还没结束，地板还很热。 “什么玩笑？”顾信成把戴着的口罩顺手丢进垃圾桶，坐在沙发上用一种很天真的眼神望着周冉问。 “你说呢？还好宋警官这类的公务人员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否则他把你认出来怎么办？你不怕关于我们俩的绯闻闹得满天飞？” 刚刚周冉的心一直提着，生怕宋清周把顾信成给认出来。 “不怕。” 顾信成还是和刚刚一样的姿势，只是眼神有了点微小的变化。 正背对着他给自己倒水喝的周冉自然没能捕捉到这变化。 她在外面待了近三个小时，又累又渴，闷头喝了三杯白开水之后嘴里那干渴的感觉才得以消解。 “你不怕我怕行吗？”周冉侧着身，取来桌上干净的空杯子也给顾信成倒了一杯水，走过去递到他面前：“喝水。” 顾信成盯着她看了两秒，才慢悠悠地把水杯接过去：“徐梅来找你麻烦，怎么不告诉我？” “我自己能解决，何况……”周冉顿了下，“何况你昨晚都那样了。” 说话的时候她眼睫低垂，在刻意回避顾信成的目光。 顾信成帮了她太多，周冉不希望对方再因为自己而深陷险境。 “周冉，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就算没有，那我也不能事事都靠你。” 依赖感这种东西，一旦形成很难戒掉。 周冉说完这话之后，房间里陷入沉默。 又隔了一会儿，有人给顾信成打电话，他接着电话回了隔壁。 他走之后，周冉半倚在沙发上，指腹摩挲着磨砂质感的杯壁。 /// 第二天上午，周冉去警局做笔录。 接待她的是位女警员，认真负责地询问了一些问题，等做完笔录时，已经接近中午。 出门刚好在警务大厅碰见宋清周，周冉微笑着打招呼：“宋警官。” “方便一起吃个午饭吗？还有些细节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警局附近的一家海鲜面馆，店面不大，店里面只摆了六张桌子，进门点餐后，周冉和宋清周被服务员带着到了后面的露天庭院。 “抱歉周小姐，我四十分钟之后要开个会，吃面比较省时间。” 宋清周把纸巾递给周冉，解释说。 “我平时也很喜欢吃面的，不过宋警官，您要向我了解什么？” “您的姑姑，徐梅。” 周冉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BaN 宋清周继续问：“她和你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吗？” 周冉点头：“对。” “那她在给你介绍王轩宇的时候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周冉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说王轩宇忠厚老实，权当交个朋友，我没答应，她没经过我允许就把我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出去了。” 她顿了一下，蹙眉问道：“宋警官，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抱歉，我们有规定，暂时还不能向您透漏案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王轩宇属于社区矫正人员，你姑姑在骗你，”宋清周沉气继续道，“另外，王轩宇还把你的一些情况透漏给了他那群三教九流的朋友，你近期需要注意安全，不要放松警惕。” 服务员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招牌海鲜面放在周冉和宋清周面前。 “我明白，等手上的工作忙完，我打算换个城市生活。” 徐梅昨天带着人闹了那么一场，周冉觉得自己之前搬到揽山住的想法有点不妥。 -- 第43页 她查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刘静如和徐梅的情况至多拘留两周。 钱没拿到手，人还在进拘留所体验了一把，徐梅那边怕是更加疯魔。 或许，只有离开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才能彻底摆脱徐梅。 宋清周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有情况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昨晚连夜审了徐梅，对方拒不承认教唆他人跳楼的行为，仗着自己的年纪一通胡搅蛮缠，提到周冉的时候还满腹委屈，哭诉自己理应得到她哥哥的遗产和赔偿款。 从她的哭诉中，宋清周也了解了一些关于周冉的情况。 和她相仿的年纪，无父无母，又因为钱财被恶人惦记上，生活的很不容易。 王轩宇车祸那天的衣物里搜出了γ-羟基丁酸，也就是俗称的‘听话水’，他带着这种管制药物去见周冉，目的不言而喻。 周冉把宋清周的名片收下，放进背包的夹层里：“谢谢您，宋警官。” 刚刚两个人只顾着聊天，面都快坨了，周冉拿筷子把面条搅散，这家店虽小，用料却很讲究，用的是海城当地的时令小海鲜，味道鲜甜。 面条吃了两口，手机传来震动。 微博发来的一条通知信息——您关注的博主顾信成刚刚发布了一条新微博。 “@顾信成 收工回家[图片]” 周冉顺手点开，配图是在录音室拍的，有张打了马赛克的乐谱。 评论区的粉丝一水儿的期待。 “期待顾哥新歌[比耶][比耶]” “[打call][打call]顾哥唱歌绝绝子！” “早日上线！PS顾老师请保持近期的更博频率[狗头]” …… 周冉挑了下眉心，总觉得顾信成这条微博发得很是时候。 如果不是出门时被宋清周叫住，她应该会选择回家吃饭。 不过顾信成这个点才离开录音棚，她吃完面再回家应该也还来得及。 周冉吃面的速度加快了些。 对面的宋清周察觉到，不禁问：“周小姐待会儿回去有急事吗？” “顾……”周冉差点脱口而出顾信成的名字，胆战心惊地把后面两个字给吞了回去，“我男朋友一会儿回去。” “周小姐和男朋友的感情看起来很好。” 一线工作了两年，宋清周练就了光速吃面的技能，他那碗面已经见底。 周冉心虚地干笑，赶紧低头继续吃面。 “顾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或许宋清周只是随口一问，可周冉的心跳却乱了半拍，人也被面呛到，拿纸巾捂着嘴侧身激烈地咳嗽着。 “不好意思，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没事吧？” 宋清周赶紧给周冉倒水，跟她道歉。 周冉挥挥手，把水喝了，咳嗽渐渐停了，“没事。” 她反应这般大，宋清周心里的猜测基本落实。 顾信成 他之前从电视上瞥过一眼，应该是去年的某场跨年演唱会，顾信成在台上唱歌。 他平日也不关注娱乐明星，但他对人的脸几乎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单位的同事调侃他，别人是社交牛逼症，他大概是面部识别牛逼症。 昨天和顾信成见面的时候对方戴着口罩，只露着半张脸和一双眼睛，但他也猜了个七八分。 结合周冉刚刚的表现，那位顾姓男友是顾信成无疑。 当然，一线警察的洞察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宋清周也知道，顾信成昨晚的自我介绍是在撒谎。 但他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敌意，明显是喜欢周冉的。 面吃完，周冉准备结账，被服务员告知已经被宋清周结过了。 “宋警官，那下次我请你。” “这话我记住了。” 出了餐馆，两人朝不同的方向走。 宋清周走出去没多久就接到了同事打来的电话，等听清对面说的话后，他转头想找周冉，却发现对方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内。 第二十六章 顾信成你不讲武德 周冉回家顺道去拿了昨天没取成的快递, 加上今天新到的，一路差点人仰马翻，最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七八个纸箱搬回了家。 把快递随意放在地上, 她靠在餐桌旁缓了会儿，之后拿手机给顾信成发消息：“几点到家？”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同一时间，顾信成的电话打了进来：“十分钟。” “这么快？” 周冉本来还想歇歇, 现在顾信成还有十分钟就回来了, 她还能歇个鬼啊, 说罢, 她又问：“午饭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准备。” “清汤面。” “好，那我现在去做。” “有快递吗？” 提到快递, 周冉有点心虚, 佛跳墙她想秘密进行, 等最后成菜那天给顾信成一个惊喜。 她盯着此刻脚边的快递盒，几秒后说道：“没，你直接上来就行。” 电话一挂，周冉立马火急火燎地把快递藏进了柜子里。 十分钟后, 顾信成准时来敲门，周冉的面还在锅里煮着, 水刚沸腾第二次。 她掺了点凉水，给顾信成把门开了后, 立马往厨房赶, 扬着声问：“歌录得还顺利吗？”。 “嗯。”顾信成把外套搭在门口的衣架上, 想先去洗手间, 目光却被厨房里的周冉吸引住。 -- 第44页 周冉在炉灶前的表现简直是手忙脚乱的生动诠释，她此刻正想把面从锅里倒进汤碗里，但方向没用对, 洒出了不少汤汤水水，她又赶紧扯纸巾擦拭，结果那边炉灶的火还没关…… 周冉好不容易才搞完，盯着那碗面看了几眼，觉得卖相的确有点太潦草了，拿筷子搅了下，从底部把青菜和煎蛋翻到表面，很认真地摆了个造型。 勉强看得下去了，才端着碗打算出去，一抬头，看到了倚着厨房推拉门的顾信成。 顾信成敛眉含笑，一双蛊人的桃花眼蕴着让人沉醉的浅笑。 周冉有些恼火，她觉得顾信成是在笑她，瞪了她一眼后选择无视顾信成，快步走出去把汤碗放在餐桌上。 “周冉，”顾信成转了个身，没急着上前，姿态闲散，“这碗面的味道一定很好。” “……”周冉觉得顾信成这是在□□裸的讽刺自己，她气不顺，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顾信成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面条的口感温度刚好。 最近这段时间周冉的厨艺有所进步，虽说也只是三十分到三十五分的转变，但对于周冉这种逆天赋型选手来说，已经实属不易。 顾信成慢慢吃着面，他的味觉在缓慢恢复，刚开始的时候只有周冉亲手做的才能唤醒的味觉，如今只要和周冉在同一个空间里，即便是外面餐馆里的饭菜，也能尝出一点味道。 周冉撑着额角看顾信成，他吃相很好，有种在吃珍馐美味的满足感。 她惊觉，或许顾信成那句味道很好不是讽刺而是真情实感的夸赞。 电脑星人的口味还真是奇特。 她暗暗感慨了一句，没多久收到了陆昕从英国发来的视频连线邀请。 示意顾信成别说话，周冉去书房后接通视频。 伦敦那边是早上五点，陆昕蜷在被子里，散着的头发经过一夜的折腾，每根头发都有自己独到的想法。 视频接通后，她打着哈欠问：“你姑姑又去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周冉怕陆昕在国外担心，前天连同昨天的事都没跟她提过。 “你等一下，我转发给你。”陆昕给周冉转发了一条链接。 她最近早起赶论文，闹钟响了之后准备先躺在被窝里冲个浪，没想到能在冲浪的时间见到自个儿的朋友。 周冉点开链接后发现，里面的内容是剪辑拼接过的刘静如那天闹着跳楼的画面。 《狠心女友誓死不见男友最后一面》 标题起得很有技术含量，发布者显然深谙标题党的套路。 视频还配了段煽动性极强的文字：“男友看望女友途中遭遇车祸，生命垂危，临死前想见女友最后一面却惨遭拒绝，男孩母亲为满足儿子心愿，不惜跪地请求。” 陆昕等周冉看完，才皱着眉说道：“我觉得那栋楼很像你家就点进去了，没想到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徐梅旁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对于周冉的这个姑姑，陆昕也见过几次，精明算计摆在了脸上。 “这件事说来话长。”周冉觉得头疼，被狗皮膏药黏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她靠在椅子上，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粗略地告诉了陆昕。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负责我案件的警官留了电话给我，让我有情况联系他，还有顾信成，他也一直在帮我解决，等《骄阳》拍完，我换个城市生活。” 陆昕听到这儿已经没了困意，从被窝里爬起来，靠在床上：“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来国外吧？” “我答应了叶导做跟组编剧，而且我一个中国胃，去了国外真待不下去。” 周冉大一暑假去过欧洲一趟，坚持了没两天就开始满城地找地道中餐馆。 陆昕是跟她一起去的，听她这么说，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那顾信成什么情况啊？他一个大明星为什么要一直住在这儿？而且你说他一直积极帮你，他一个明星，不怕被牵连到吗？” “额……”周冉揉着眉心，努力思考合理的答案来回答陆昕。 “行了，你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了。”陆昕一眼就看出周冉准备扯谎，她叹了口气，提醒道，“总之你自己注意点，明星那个圈子挺乱的。” 娱乐圈乱象丛生，近两年随着自媒体的高度发展，许多从前被资本遮盖住的污遭事翻到了明面上。 陆昕之前也是个追星族，最后偶像房子塌得地基都没剩，自此她对那群偶像明星没什么好印象。 “嗯，我知道。” 周冉盯着窗外乌蒙蒙的天走了会儿神。 最近海城总是这种潮湿的阴雨天，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待着，心情也跟着受影响。 陆昕已经下了床，把手机平放着去衣柜里找衣服，扯着声音继续和周冉闲聊，但话题还是没绕开顾信成：“我怎么觉得顾信成这男人对你有所企图呢？大年三十跑到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家里蹭饭，这行为怎么想都怪啊。” 周冉真想干脆把真相直接告诉陆昕得了，省得她继续发散思维。 但依她对陆昕的了解，听了之后怕是连夜坐飞机回来送她去精神科挂专家号。 于是她只能说：“你想多了。” “别是你太迟钝了，感觉不出来，”陆昕那边终于换好了衣服，出现在画面里。 周冉趴在电脑桌上，声音懒洋洋的：“等你回国我解释给你听。” -- 第45页 二十多年的朋友，周冉觉得陆昕看她的时候自带了城墙厚的滤镜。 其实周冉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无趣的，不喜欢社交，生活里也懒懒散散的，心态也不如同龄人活泼。 不过周冉的话还是给她提了个醒，以她和顾信成的相处模式，旁人看了难免误会。 就比如那位送餐的外卖员大叔。 而陆昕那边已经开始吐槽她那终日不见首尾的导师，等吐槽完，她也终于收拾好，要开始一天悲催的论文生活。 周冉挂了电话，琢磨着得找个机会和顾信成聊聊。 择日不如撞日。 出书房时周冉已经打好了腹稿。 先由一段话题慢慢切入，再逐渐转到主题上去，一切都会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可现实总会比理想骨感。 周冉坐下来，抬头对上顾信成那双沉黑的眸子，循序渐进的铺垫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顾信成，你要不要考虑下做我弟弟？”话是一口气说完的，气氛也是在那一秒钟凝固的。 周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内心忐忑。 顾信成看向她的目光稍顿，随即很难以置信地问：“弟弟？” “你百科上的生日比我小两个月。” 虽说之前顾信成说过他比她要年长，但百科上顾信成相关词条上的出生日期的确比她小两个月。 顾信成眉峰挑了下，“你再仔细看看呢？” 周冉觉得自己不至于连个日期都能看错，可当她拿起手机再次点开顾信成的词条时，那上面显示的出生日期的确变了。 同年的七月十六号。 刚好比她早出生一天。 显然是某人在刚刚那十几秒时间里动用超能力修改了词条上的日期。 周冉：“……” 顾信成你不讲武德！ “那好，你是哥哥，我是妹妹，以后对外就说我们俩是远方表亲。” 顾信成：“你究竟多想和我攀亲戚？” 周冉：“……” 她刚要开口给顾信成陈述利弊，又被他抢了先。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宋警官？” 第二十七章 钞能力 宋警官？ 宋清周？ 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顾信成的脑回路是怎么想到的？ 难道这就是二进制的脑子和人脑的区别？ 想到某人变成人的日子总共还不到一年, 周冉耐下心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宋清周？” 短暂的沉默后，顾信成沉嗓道：“宋清周很符合《沉溺》男主的人设，我记得你写《沉溺》时候的状态。” 《沉溺》是周冉上一本小说, 篇幅不长，数据也不是很好。 但周冉写得却很开心，坐在屏幕前码字的时候常常一脸姨母笑。 顾信成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沉溺》男主林延是一个沉默寡言又荷尔蒙爆棚刑警队长, 这个人设简直是在周冉的苏点上蹦迪。 可周冉所有小说的男主都算是她的理想型, 她的理想型海了去了。 纵使对林延的滤镜会稍微厚那么一点点, 但小说归小说，现实归现实, 周冉分得还是很清的。 何况顾信成和宋清周见了也就只有一面而已, 怎么就认为他符合林延人设的？只因为两个人有相同的职业？ 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周冉冷静下来想, 大概是孩子做人没几天，毕竟爱情这种复杂的东西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弄明白的。 想到这儿，周冉释然了。 于是她语重心长地开解：“感情这种事很复杂的，你不懂也正常, 这样，你认我做姐姐, 我教你。” “周冉，”顾信成绷紧牙关, “你做梦。” 说罢, 起身离去。 周冉听着外面传来对面关门的一声闷响, 默默叹了口气。 孩子才半岁就开始叛逆, 这以后长大了岂还得了？ /// 隔天，《骄阳》剧组正式开机。 与此同时，之前陆昕发来链接里的视频在微博上转发破万, 有眼尖的人认出了视频里那个态度冷漠的女友是周冉。 周冉的认证微博下很快沦陷，污言秽语蜂拥而至。 有媒体采访到了王轩宇的远亲，被放出的采访音频里，那位男性亲属把故事讲述得绘声绘色。 周冉俨然成为了一个在男友出事后转身离去的狠心女人。 徐梅带着刘静如闹事的那天，楼梯上聚集的围观群众也拍摄了不少视频。 新闻闹大后，那些视频也被有心之人翻了出来，而徐梅和刘静如事后被带走拘留的消息也开始在网上流传开。 这下被波及的不再只是周冉，还有那天在现场维持秩序的办案人员。 周冉在片场的休息室里粗略翻了下评论区，只觉得可笑。 她心脏也称得上强大，作家也算半个公众人物，虽说大部分声音还是很和谐的，但有时候免不了会有一些难听的声音。 周冉从没理会过。 现下骂她的声音很多，她也同样没往心里去。 但周冉不在乎网上那些难听的评论不等于在亲耳听到组里的人背地里乱嚼舌根时依旧能心如止水。 剧组拍摄地租用了一所秋季才正式招生投入使用的私立中学，因为还没有启用，学校里空荡荡的。 周冉到综合楼那边的洗手间，还没进去，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 第46页 “那个周冉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还写了挺多不错的爱情小说，结果自己竟是这种烂人。” “是啊，男朋友出事了立马躲得远远的，没见过这么现实的女人。”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们剧组怕是会受牵连，也不知道叶导是怎么想的，还让她待在这儿，真不怕作品被观众抵制啊。” “你发现没？顾老师今天都没怎么搭理她，之前我们组里的人不还盛传顾老师在追她吗？现在顾老师怕是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水流声停了，人影伴随着脚步声从门里出来。 周冉看到她们几乎在同一瞬间滞住的表情。 两方对视，周冉慢慢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她狐疑地往后看了一眼，只这一眼，终于明白了不对劲的原因。 顾信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他站在楼梯口的位置，穿着服装组准备的校服，本应是满脸的青春洋溢，但此时脸色却有些阴沉。 和周冉的视线对上后，他偏冷的目光看向刚从厕所里出来的几个人，声音里隐着怒意：“跟周冉道歉。” 刚刚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三个人立马滑跪，低眉耷耳地照做：“对不起，周老师。” 周冉看了看顾信成，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走了，顾信成依旧在，倚在长廊的栏杆上看手机。 周冉从他面前经过时，他把手机揣回校服口袋里，跟上问：“气消了？” “没什么可生气的。” 周冉语气平淡，刚刚她站在门外听到的时候的确气血上涌，但她们几个迫于顾信成的压力跟她道歉时，她也没太大的感觉。 “事情马上就会澄清的。”顾信成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 话落，周冉立马停下了，她很小心地看向周围，压低声音问：“你又用超能力了？” 看她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顾信成忍不住逗她：“嗯，钞能力。” 周冉急眼：“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万一再向上次那样，或者更严重怎么办……” “周冉，”薄唇撩起无奈的笑，顾信成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微微低下，“是钞票的钞。” “……”周冉表情凝固住，隔了一会儿冷着脸把那只搭在肩上的手打掉，“你幼稚不幼稚？” “我还以为你早就觉得我幼稚，所以才会三番五次地要认我做弟弟。” 周冉被他这句话噎得无话可说。 最后她叹了口很深的气，继续往回走，不过步子较刚刚稍微慢了些：“其实警方那边会出公告的，等公告一出，那些人自然会知道自己骂错了人。” “办案机关凡事都讲究严谨性，公告发出的时间会慢一些。” 网上对周冉的辱骂铺天盖地，顾信成知道周冉不介意，但他一刻也等不了。 还没回到拍摄场地，顾信成安排营销号发布的视频和聊天记录就出现在了网上。 视频是王轩宇踹门那天的监控，聊天记录是他在某个群聊里的恶臭发言—— “海大中文系的高材生真牛逼啊。” “敢拒老子微信。” “老子明天就让她知道什么是真男人。” …… 后面还有很多更粗俗污秽的发言，其中还提到了‘听话水’。 周冉想过那个王轩宇登门的目的不单纯，却没想过竟是这么赤/裸。 她不敢想那天如果没有急中生智进顾信成家门，后面会发生什么。 周冉找了个长椅坐下，她的手在很细微的颤抖，怕被顾信成看见，索性把手插进上衣口袋里，语气也尽可能地维持平静，“你回去吧，别让导演他们等着急了。” “这场不是我的戏。”顾信成立在周冉面前，高大身形把影子投在周冉身上，“本来没打算让你知道，但现在的情况不得不这么做。” 否则，王轩宇那么个人渣还要继续被当成绝佳男友的典范。 毕竟在某些报道中，他俨然成了连夜加班还要不辞辛劳地给周冉这个‘女朋友’送感冒药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王轩宇的确是带着药来见周冉的，但那药可跟感冒药不沾边。 还真讽刺。 “周冉，”顾信成慢慢蹲下，平视着周冉泛红的眼，“有我在，没人能再来伤害你。” 周冉看到他沉黑瞳仁里自己的倒影，用力地点了下头。 得到她的回应，顾信成嘴角溢开笑，伸手在周冉头上揉了一把，起身在她身旁坐下。 周冉讨厌别人碰她的头发，偏头要瞪他，可这时候顾信成像变戏法一样，手掌伸到她面前。 手掌打开，还是周冉爱吃的那种蜜桃味的硬糖。 周冉讪讪接过糖，气也消了：“聊天记录你早就看到了？” “嗯。”顾信成长腿交叠，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颗，打开包装把同款糖果塞进嘴里，“你出事那天看到的。” 周冉想起了那天宋清周问她的那几个问题，恐怕他说的暂时还不能透露的案情也与这个‘听话水’有关。 “有没有证据能证明徐梅参与了这件事？” 表面看，徐梅只是给她介绍了一个不靠谱的相亲对象而已，即便将来王轩宇被定罪，警察那边也拿徐梅没办法。 如果有证据能证明徐梅有参与策划或者唆使，那结局或许大不相同。 -- 第47页 “暂时没有。” 顾信成很努力地找过，最接近的证据是年前王轩宇回老家的时候和徐梅有过一次见面。 可那段监控只能证明他们见过面，至于那次见面时都聊了什么，有没有涉及到周冉的内容，都未可知，自然也没办法作为给徐梅定罪的证据。 周冉抬头望着转晴的天，澄澈的天空上缀着形状古怪的云，时不时有鸟自由从天空略过。 微风带来顾信成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周冉拿舌尖抵着吃了一半的糖果，觉得这股甜意沁入了心里。 “宋警官那天单独问了我一些问题，应该已经注意到徐梅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吧，”她语气缓了缓，看着顾信成的侧脸，“那晚的场景，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我真没你想得那么脆弱，而且我恢复也只用了一晚而已。” “你这身体和我们不太一样，像个定时炸弹，让人猜不透摸不着的，又不能去医院做检查……” “我可以去医院。”顾信成打断她。 周冉怔了两秒：“你去过？” 顾信成点头：“嗯，去过。” 因为身体出现的不良反应，顾信成被送去过医院做检查。 国内外顶级专家会诊，用的是最先进的设备，也没能查出一个所以然。 知道周冉是误会了，顾信成继续解释：“我除了拥有一些特殊能力之外，身体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听了这话，周冉泄了一口气， 被好莱坞的外星人电影误导太多，她下意识地以为顾信成的身体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和常人无异，没想到里面也是一样的。 周冉嗤嗤笑了几声，眼尾上扬，身体往后靠着，姿态也跟顾信成一样散漫地坐，好心情地跟顾信成开起了玩笑，摇头道：“我们两个的身体可不太一样。” “怎么不……”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顾信成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在与周冉的对视中，耳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晕。 第二十八章 峰回路转 周冉还沉浸在成功逗弄顾信成的得意中,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屏幕上显示的是宋清周这三个字。 宋清周打电话过来是希望周冉去警局一趟，刘静如指明要见她。 警局那边这两天一直在针对刘静如进行审讯，无奈她态度始终强硬, 唯独今天总算开口，指名要见周冉。 按照以往的经验，周冉如果能去一趟, 或许会让刘静如配合调查。 周冉本来没打算去警局的, 冰箱保鲜层里还有昨晚开始泡发的海鲜干货, 等剧组这边拍摄结束, 她得赶紧回家换水。 但听宋清周说可能有突破，她也只能过去。 叶铮知道周冉有事之后, 很痛快地让她离组。 其实像《骄阳》这种开拍前已经经过主创好几轮讨论的剧本, 剧本本身已经足够扎实。 跟组编剧的存在无非是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虽说是跟组，也没必要和导演演员一样时刻待在组里。 叶铮曾让顾信成跟周冉科普一下跟组编剧的工作内容，显然，某人的科普工作没做到位。 /// 周冉隔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看到了刘静如。 人比前几天憔悴了许多, 眼皮都哭肿了。 她走进审讯室，刘静如见了, 不禁有些激动，身体挺直：“周小姐, 您来了。” 说话的语气相当客气。 周冉知道这客气背后的原因, 进审讯室前宋清周已经把大概情况向她说明。 王轩宇病情恶化, 医生那边下了病危通知, 现在医院那边的抢救还没结束。 王家一时半会儿拿不出医药费，又不想失去儿子，竟异想天开又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刘静如流下两行忏悔的泪：“都是你姑姑教唆我的, 她说你很有钱，只要我去闹上一场，你为了息事宁人，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我也是昏了头，才去找你麻烦的。” 审讯的过程警方提到徐梅一直觊觎周冉的财产，刘静如这才意识到自己连同儿子都被徐梅给坑害了。 周冉一个小姑娘，一旦出了事，徐梅作为姑姑，理所当然会继承她所有财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周冉抱着胳膊漠然看她，“您现在说这些对我没用的，徐梅唆使你闹事的罪名成立，最多也是被拘留半个月，等她出来后，还是会一样骚扰我。” “我可以作证，”刘静如激动地说，手铐与桌面撞在一起，发出哐当响声，“小宇他告诉我，徐梅出国前暗示过他，你独居，心思单纯，动动手段很容易就能把你搞定。” “阿姨可以帮你作证，把徐梅的罪名定死，但你能不能帮我救救小宇？我可以给你写欠条，等我出去之后把家里的房子卖了还你……” “刘女士，”周冉没了耐心，冷冷打量她，“您知道您儿子去见我那天兜里揣着什么吗？” 刘静如眼神顿住，神态也变得僵硬。 “他揣着听话水，”周冉嘴唇微动，“这药还有另外一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 “迷——奸——水。” 听到这儿，刘静如脸上一片死寂。 周冉没再多看她一眼，跟警员示意了一下，出了审讯室。 本来以为刘静如这儿会有给徐梅定罪的关键证据，没想到她能提供的也只有这些。 -- 第48页 这种指向性不明的话，远远达不到能给徐静定罪的程度。 “周小姐。”宋清周从办公室里出来叫住周冉，“今天热搜的事抱歉。” 警方的公告是营销号微博发布半个小时后发布的，时间地点过程，每一条都详实严谨。 顾信成说的对，警方通告代表权威，必须确认每一条都精准无误才能对外发布，也因此给了谣言进一步发酵的时间。 周冉微微点头表示理解：“没事，其实我也没怎么看微博。” “刘静如的话不足以给徐梅定罪，”宋清周示意周冉到排椅上坐，“不过我们会根据现有人证物证加大调查力度，争取在徐梅拘留期满前查明真相。” “给你们添麻烦了。” 问过顾信成之后，周冉觉得给徐梅定罪这件事希望渺茫。 徐梅这人很是精明，借刀杀人这招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即便对她的目的心知肚明，却依旧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添麻烦的是那帮嫌疑人，不是你。”宋清周很认真地纠正。 周冉苦涩笑了下，“徐梅的事我不抱希望，不过宋警官，从今天网上曝光的聊天记录来看，想拿那药做坏事的人不少，我希望你们能够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别让其他女生受到伤害，毕竟，并不是每个被盯上的女生都能和我这次一样，能够侥幸逃脱。” “这你放心，我们已经在加紧调查了，”宋清周看向周冉的眼神带着欣赏，“你能提醒我们做这些，真的很难得。”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周冉想，上次电梯里被骚扰和这次王轩宇骚扰事件，如果没有顾信成，她可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社会新闻里。 因为顾信成，她真的幸运了很多。 宋清周看着她，想再宽慰几句，斜对面的办公室门在这时候从里面打开，队员火急火燎地冲出来：“宋队长，我们收到一份协查函，是关于徐梅的。” 协查文件被递到了宋清周手里。 周冉有些激动地起身，紧张地看着宋清周。 只见宋清周皱眉迅速扫过文件，把文件重新交给队员的时候，眉目舒展开，看向周冉：“徐梅可能涉及另外一项刑事罪名。”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周冉细白的手扶着额头，后退了两步，脸上笑意明媚。 大片的阳光撒在警务大厅里，宋清周静静看着周冉笑意舒朗，嘴角不知不觉中也跟着上扬。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徐梅待在看守所的时间，怕是要无限期延长了。 周冉知道警局有规定，因此也没过问徐梅涉及的刑事罪名究竟是什么。 好心情来得猝不及防，她看了眼时间，跟宋清周告别：“宋警官，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我请您吃饭。” “我送你吧。”早就到了下班时间，宋清周也是因为周冉的事才一直没回去。 “不用麻烦，我家您也知道，离这儿不远。” “我家也在汇泉小区。” 宋清周和周冉住在同一个小区。 这下周冉没法拒绝了， 宋清周的车停在外面的停车场，周冉上车后有些拘谨。 车子驶出警局大院，汇入车流，宋清周先一步打破沉默：“我家住三号楼。” 第二十九章 我们搬家吧 “还真巧。” “我们局里挺多同事住这儿, 离得近，加班方便。” “警察这职业真的很辛苦，”周冉之前为了写好《沉溺》, 和一位做警察的高中同学聊过，知道这个职业背后的艰辛，“今天假视频爆出来那会儿, 很多人带节奏骂你们, 会不会觉得心寒？” 恰逢晚高峰, 车再次停下, 宋清周摇摇头：“说实话，我们那时候忙着处理案情, 根本没空注意那些言论。” 周冉无奈地笑笑, “希望这次事之后网民能理智一点。” “希望如此吧。”宋清周叹了口气道。 车总算是开进了小区, 宋清周将周冉送至单元楼楼下才停。 下车前，宋清周很细致的叮嘱道：“王轩宇还在医院抢救，他亲属朋友里也许有人会做出不理智的事，你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独处, 提高警惕，发现异常情况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嗯, ”周冉很感激地看着他，而后拉开车门下车, “麻烦宋警官了, 那下次见。” 宋清周隔着半开的车窗朝周冉轻点了一下下巴：“下次见。” 前面有辆外卖员送餐的电动车挡住了去路, 宋清周只能把车往后倒。 周冉站在单元楼门口目送宋清周离开, 心里想着虽然徐梅一时半会儿没法出来，但这搬家的日程还是要尽早安排，经由这次的事,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干脆换个城市生活…… “周冉。”顾信成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另外一个方向响起。 周冉转身看到正朝她走过来的顾信成，白色口罩遮住了一半的脸，露出的眉眼是遮不住的冷峻。 “你的宋警官专门送你回来？”顾信成抬眼看向不远处宋清周的车。 他刚下车时，正好看见周冉迈上台阶不依不舍地目送宋清周离开。 这话周冉听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就成了她的宋警官了？ 顾信成又在抽什么风？ “人家也住这小区，顺路而已。” -- 第49页 “是吗？还真是巧。”顾信成微微眯了下眼，抬手揽在周冉的肩上，“下午去警局有什么收获？” 提到收获，周冉掩不住的兴奋，也没管他那随意搭上来的胳膊，“徐梅可能会因为另外一桩案子被定罪。” 宋清周的车已经调转好方向，周冉冲他挥手，那辆黑色的SUV很快驶离。 周冉转身往楼里走，等电梯的空档跟顾信成闲聊：“只是不知道她涉及的另外一桩是什么案子。” “偷税漏税。”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周冉却愣在原地。 顾信成迈开长腿进了电梯，按下按键后对门外愣着的人说：“不回家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周冉反应过来后赶紧进了电梯，待门关闭后问。 “匿名举报她的人，”顾信成顿了半晌，买起了关子，最后眼看着周冉耐心要耗光了，才幽幽开口，“是我。” “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什么时候查到的？怎么不告诉我？” 顾信成没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待电梯停下来时，才腔调慵懒地回：“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那能一样吗？”周冉紧跟上，刚走两步，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她闷头撞上挺阔坚实的后背，额头被撞疼，“顾……” “周冉。”在顾信成声音响起的同时，周冉也看清了她门口站着的人。 小姑娘是蹲在地上的，看起来到了也有一段时间了，站起来的时候扶了把墙，腿应该是麻了。 她身上还穿着高中的校服，眼睛又红又肿，“姐。” 刘则宁的视线落在顾信成的身上，撞上那双熟悉的眉眼，呼吸有一瞬的停止。 手机屏保的男人，只是戴了口罩而已，她又怎么可能认错？ “如果你是来帮你妈妈求情的，现在可以走了。” 周冉意识到刘则宁可能已经把顾信成给认出来了，但还是试图挡在两人中间。 “姐，对不起，”刘则宁的视线不依不舍地从顾信成身上移开，红着眼眶，“新闻我都看到了，我妈她太不应该了。” “我今天去看守所见过她了，她说她已经知道错了，让我向你道歉，姐，你能不能……” “不能。”周冉冷冷地打断，“我不会因为你们的几滴眼泪就改变主意的，你还未成年，不应该掺和这些事，以后不要再来了。” 刘则宁为了徐梅来求情，周冉理解，但并不会因此而心软。 刘则宁张开手挡在周冉家门口，声音哽咽着：“姐，我求你了，妈妈她真的知道错了，她也没想到那个王轩宇的胆子会那么大……” “帮我给保安室打个电话。”周冉累了，她偏头对顾信成说道。 “嗯。” 电话很快打完，因为前几天的事，保安室那边不敢懈怠，很快派人搭电梯过来。 刘则宁被保安请走的时候，周冉没再多看一眼。 “今晚想吃什么？”耳边总算是恢复了清净，周冉把包放在鞋柜上，问道。 “外卖，火锅。” “行，那你先点着，我去厨房。” 周冉进厨房的时候顺便把门给锁了。 干货泡了二十四小时，变化并不是很大。 海参和鲍鱼需要把内脏处理掉再加水泡半天，周冉算好时间把闹钟调好。 余下的食材需要等海参鲍鱼泡好后一起处理，周冉先把水倒掉，又把材料重新塞回保鲜层。 对照着教学视频里的画面，周冉觉得这次自己翻车的几率不大。 /// 火锅店的配送服务很贴心，锅具小料一应俱全。 顾信成选的是鸳鸯锅，汤料加进去后很快沸腾。 周冉在回陆昕的消息，陆昕看到今天国内曝光的事，这会儿正在微信里亲切友好地问候徐梅和王轩宇的祖宗们。 周冉怕她气着了，赶紧劝：“好啦，这俩如今一个ICU一个看守所，没法再欺负我了。” “那徐梅能在看守所关几天啊？不马上就被放出来了吗？” 周冉正打算告诉她徐梅涉嫌偷漏税的事，字还没打完，顾信成的声音响起。 “周冉，”顾信成把火调小些，“我们搬家吧。” 第三十章 只有叶导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周冉慢慢抬头, 隔着火锅翻滚的热气看顾信成：“我们？” 顾信成轻嗯一声。 “意思是你要和我一起搬？”周冉有些迷茫，“你想继续和我做邻居？” 她动了搬家的心思后，并未想过顾信成会和她一起搬走。 顾信成拿公筷给周冉夹了她爱吃的麻辣牛肉, 不紧不慢地说：“那房子够大，住的下两个人。” 周冉：“我不是很明白……” 她心跳得有些快，顾信成的眼神令她心慌。 “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顾信成微顿, “自从和你接触之后, 我每月发病的时间缩短了很多。” 周冉眨着眼, 很认真地消化顾信成的这句话。 所以意思是她是顾信成的能量场吗？ 身为一个天马行空的作家，周冉对顾信成的这个说法接受得很快。 顾信成又沉顿片刻, “如果你同意的话, 下周一我们就搬走。” “可我们要搬去哪儿啊？”虽说已经接受了顾信成的说法, 但这个决定对周冉来说还是太突然和意外了，她一时半会儿难免还有疑问。 -- 第50页 “周冉，你相信我吗？”顾信成正色问。 周冉很肯定地点头：“当然。” 顾信成三番五次帮她，她有什么理由不相信顾信成呢？ “那暂时不要问, 把一切交给我。”顾信成的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剧组那边先请两天假, 你把东西收拾一下，等到时候安排人搬走。” 周冉听到请假, 有些犹疑：“刚进组就请假？不太好吧？” “我会和叶铮说明。” “那好, 我尽量速度点收拾。”只顾着聊天, 毛肚已经煮过了火, 失去了脆爽的口感，周冉咬了一口，很嫌弃地把剩下的默默丢进垃圾桶。 /// 在家打包行李的这两天, 周冉刚好利用空闲来制作佛跳墙。 反复的蒸煮，吊汤，这个过程中周冉家的厨房已经成了战场。 好在除了在油发蹄筋这一步忙中出错之外，周冉其余步骤完成的不错。 虽不能说是完全复刻，但完成七八成还是有信心的。 汤汁在小火吊了七个小时之后已呈拉丝状态，锅盖开启后，周冉没忍住，先盛了一碗给自己。 鲜浓的汤汁激活味蕾，满口的醇香，周冉差点当场掉眼泪。 把火关掉后，她赶紧拿手机发消息给顾信成，问他今天的拍摄要到什么时候。 顾信成的消息几乎是秒回：“十点，要拍夜戏，你早点睡。” 周冉看了看现在的时间，下午五点零七分。 她很快做出决定，从上层橱柜里找出闲置多时的保温盒，清洗干净，往里面添了满满的佛跳墙，放进了帆布包里。 剧组离小区不远，但周冉出门的时候正值晚高峰，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才到学校。 傍晚拍摄的是在篮球场的戏份，一进校园，周冉就看见了球场上亮着的打光板。 天边还剩最后一抹亮光，周冉悄声走过去，无人注意到。 乍暖还寒，尤其是到了傍晚，气温依旧不算高。 篮球场上，顾信成穿着明黄色球衣，跨步、过人、投篮，篮球落入篮筐，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明媚少年眉尾抬了下，与队友短暂击掌庆祝，又再次投入比赛。 这场戏交给演员自由发挥的空间很大，一群男演员在场上直接玩嗨了，认真程度堪比NBA大赛。 后来叶铮及时喊停，场上这才恋恋不舍的结束。 休息后要转场到教学楼，工作人员负责搬运设备，演员趁着这个空档吃饭。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顾信成看见周冉的时候有些意外，他刚穿好校服外套，额上还有运动过后的汗珠。 周冉拍了拍自己的小背包，自信中透着骄傲：“送餐。” 顾信成露出很感动的表情，顺手搭上周冉的肩膀：“让我猜猜你做了什么？” “那你不准作弊。”顾信成的这个动作太亲昵，尤其还是在人来人往的片场，周冉赶紧把他的手扯开。 顾信成揉了下眉心，轻轻松松说了正确的答案，“佛跳墙。” 周冉讶然：“你是不是作弊了？” 否则怎么会猜得这么准？ “没有，”顾信成带着周冉上了停在不远处的保姆车，“我闻到味道了。” 他尾音拖长，又补充说：“很香。” 周冉：“你属狗的吧？”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周冉把餐盒取出来放在顾信成面前，“上次拿汤料包敷衍你，这次补你一个，我辛辛苦苦准备了五天，今天才大功告成。” 顾信成没急着动筷子，而是先拿手机找好角度调好灯光拍了张照。 “不准发微博。”周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座椅，又补了一句，“也不准发朋友圈。” 顾信成本来也没打算发到公开平台上，转手发给了叶铮和季项的小群里。 季项在应酬，随手也拍了张照片发到了群里，精致的创新川菜，摆盘精致又讲究。 叶铮：[礼貌吗你们？] 后面跟了张剧组盒饭的照片，清汤寡水，健康减脂风。 只有叶导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周冉之所以不让顾信成发布照片，是因为她真的怕了。 上次公布的监控近几日正被网友们逐帧逐帧分析。 王轩宇那天等在1302门口，而周冉却畅通无阻的进入了1301。 刚开始有人以为是王轩宇蹲错了房间，结果有观察细致的网友发现周冉开1301的房门用的是数字密码而不是指纹，而且在输入倒数第二个数字的时候还有半秒钟的停顿卡壳，由此推断出周冉并不是1301的房主，而是知道1301家的密码。 问题随之而来，周冉为什么会知道对门1301家的密码？她和1301的房主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网友们的讨论目前还只停留在这一阶段，不过周冉觉得以他们的水平，早晚能破译这些问题的答案。 见识过网友们的威力，周冉不敢让顾信成把照片发出去。 “嗯，没发。”顾信成笑着把手机放下了，拿筷子尝这道精粹版的佛跳墙。 其实周冉能感觉到每次无论她把菜做成什么样顾信成都会很捧场，那些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下咽的，他都能津津有味的吃完。 联想到顾信成前几天说的话，周冉有了一个不算大胆的猜想，她垂眸：“你之前说你们电脑星人的口味和我们不一样，是骗我的对吧？” -- 第51页 顾信成手里的动作慢了，抬眸望过来。 周冉了然一笑，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无须他再回答。 她视线望向窗外：“你这撒谎的水平一般啊。” 的确一般，但她却还是信了，甚至直到今天才想明白。 周冉撑着额角，从车窗倒影里看到桌子上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打从《骄阳》开拍以来，不少老同学隔三差五地来跟她聊天。 当然，大部分都是女生，目的也很单纯，奔着顾信成来的。 周冉拿起手机，还以为这次又是顾信成的粉丝，结果却是李贽。 李贽近来也会时不时地给她发消息，尤其是跳楼那件事闹大之后。 聊天的内容挺宽泛，但大多是李贽那边牵引起话题。 周冉是文科生，对于理工科的内容一窍不通，但写文的时候又不可避免地会用到一些。 因此对于和李贽聊天这件事，周冉并不抵触，一来一往，也较之前熟悉了不少。 李贽这次发来的是一张实验室的照片，无尘化的实验室，实验器具一尘不染。 周冉挑了个呆滞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李贽：[今天收到了海大的offer]” 周冉：[？] 李贽：[即将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李贽之前提到过有回国的打算，但周冉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几瞬的惊讶后，周冉赶紧道喜：[恭喜恭喜，李教授] 李贽很严谨地纠正：[副教授] [在我们凡人眼里差不多的] 李贽属于学神级别的，同龄人还在读研的年纪，他已经博士毕业以副教授的身份入职海大，即便是在学霸云集的海城二中，他这样的学神也是独一档的。 同是二中学子，周冉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嘴角微微上扬。 “周冉。”顾信成恰在这时叫了一句。 周冉敷衍地应了一句，头都没抬。 顾信成又叫了一次，只不过这次叫的是她的另外一个名字：“徐冉。” 周冉微愣，笑容僵住，抬起头来看他。 徐冉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听到了。确切地说，应该有十四年了。 周青宜女士在和徐岩离婚之后立马给她改了姓，从此之后，徐冉成了周冉。 “以后别这么叫我。”周冉眉梢微拧，语气有些冷。 她对徐冉这个名字有本能的抗拒，一如长久以来她刻意回避着和徐岩有关的所有信息。 周冉对于父亲徐岩的感情很复杂，这或许是因为十岁之前她过得太幸福，以至于她始终无法接受父亲对母亲和她的背叛。 “我渴了。”灯光下，顾信成勾唇打断了周冉的思绪。 周冉从情绪里抽离，沉吟几秒，耐心地问：“水放在哪儿？我帮你拿。” “超市。” 周冉：“……” 她透过车窗看了眼外面完全黑下来的天：“你该不会是打算让我去帮你买水吧？” 学校还没正式招生，里面的超市自然还没开业。 学校对面倒是有家连锁超市，不过从这儿走过去，一来一回至少要二十分钟。 “不会。”男人扣紧餐盒，淡淡接了句，“我和你一起去。” /// 校园里亮起了路灯，周冉和顾信成并肩一起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门口的超市周冉之前去过两次，客流量不大，但保险起见，她还是让顾信成戴上了口罩。 “顾老师，你公司是准备彻底放养你吗？怎么连助理都不给你安排一个？” 周冉在剧组待得这两天，对娱乐圈的了解比以往深了许多。 明星的助理堪比保姆，端茶倒水，嘘寒问暖，饭热了怕明星烫着，冷了又怕明星伤胃。 一下戏，别的明星都被助理嘘寒问暖问候着，没助理的顾信成在其中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顾信成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了靠外的一边，片刻后笑着回：“省钱。” “你是哪家公司的艺人来着？” “新影。” 长久的缄默，周冉无语地看向身旁人：“这就大可不必了吧？我一个不怎么关心娱乐圈的人都知道新影富得流油。” 新影这两年投资了不少爆款电视剧和电影，公司市值一路走高。 旗下艺人的待遇自然应该不错，何况助理也算是明星标配了，新影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省钱？ 顾信成敛眸，“替自己省钱，况且我也不喜欢别人贴身照顾。” 替自己省钱？ 周冉有些不理解，她正想问，顾信成已经坦诚地给出了解释：“我和新影的季项，是合伙人。” “……”周冉步子顿住了，她想起了一些事。 第三十一章 启蒙老师 大三那会儿, 周冉手里有笔余钱，刚好那段时间对股票和基金感兴趣，就拿那笔钱投了股市, 投的正是当年名不见经传的新影传媒。 两年的时间，周冉投下的五万块涨了十多倍，因为这件事, 周冉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投资小天才, 还一度把自己的游戏ID改成了‘东海岸股神’。 而当年周冉之所以在一众上市企业中选中新影, 完全是因为那段时间电脑弹窗总是会弹出各种新影传媒相关的内容, 关都关不掉。 结合顾信成和新影的关系，当年那些弹窗关不掉的原因不言而喻。 -- 第52页 周冉颇为意外, 她万万没想到顾信成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了自我意识：“你当年在提醒我？” 顾信成很轻地点了下头：“嗯。” 肥水不留外人田, 可惜当年周冉还是太谨慎了。 周冉又偏头看顾信成, 刚刚她又联想到了一些事，一些关于陆昕的事，“那段时间陆昕电脑中毒，也是你做的？” “我想提醒她, 结果她接连下了五六个杀毒软件，搞到最后电脑崩盘。” 这件事真怪不到顾信成身上, 陆昕比周冉还要谨慎，看到那些弹窗的第一反应是电脑中毒。 “……”周冉暗暗叹了口气, 这事儿要是让陆昕知道, 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校门口, 周冉看了眼街对面的超市, 因为是周末，门口的人似乎有点多。 她伸手拉住顾信成：“你留在这儿等我吧。” “好。” 等绿灯一亮，周冉就跟着三三两两几个人一起穿过斑马线去了对面。 矿泉水的货架就在超市入口处不远, 周冉很快把水挑好，结账之后立刻折返回校门口。 可左看右看，没看到顾信成的人影。 她已经拿手机准备打电话了，听见顾信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信成提着蓝色系logo的奶茶出现在身后。 前两天周冉在剧组看到有人在喝这个牌子的奶茶，随口问了一句奶茶店的位置，没想到竟被顾信成给记住了。 用矿泉水换了奶茶，周冉插上纸吸管，去糖版本的杨枝甘露，芒果粒香甜清爽，她笑着调侃：“不愧受我耳濡目染这么多年，顾老师很会啊。” 这些年她写的言情小说有十多本，那些套路这会儿全都存储在顾信成的脑子里，周冉觉得自己也算是顾信成恋爱方面的启蒙老师了。 她也庆幸自己喜欢温柔挂的男主，总算没让顾信成跑偏到霸总的路上。 面对周冉的调侃，顾信成只微笑着瞥了她一眼，岔开话题问：“你要留在剧组等拍摄结束还是先回家，回家的话我让老林送你。” “等拍摄结束吧，” 周冉一直觉得自己这跟组编剧名头挺虚的，开机也有一周时间了，她也没帮上太大的忙。 今天难得来了现场，不打声招呼直接走人，怪不好意思的。 “好。” 夜戏拍摄在即，两人一起回综合楼。 拍摄点在二楼，周冉和顾信成一起到的时候，工作人员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周冉习惯性地抿了下唇角，这场景她可太熟了。 每次只要她和顾信成一起出现，大家准会用这种八卦的目光看他们。 她快免疫了。 而顾信成大概是早就免疫了，低头附在她耳边说要去找导演，之后神情自然地进了教室。 他前脚走，秦斐后脚来。 秦斐亲昵地挎着周冉的胳膊，把她带到了窗口：“周老师，您和顾老师什么情况呀？” 青春少女特有的可爱语气，旁人说或许会显得矫揉造作，但秦斐不会。 周冉耸了耸肩：“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我俩太熟了，擦不出火花的。” 没法跟秦斐正面解释，周冉也只能这么说。 秦斐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有那么种说法，太熟悉的朋友间是擦不出火花的。 她正想说点什么，有工作人员走过来打断她：“周老师，我们道具组这边要做一个板报，你能帮帮我们吗？” “好啊。” 周冉应下了，之前在高中的时候她经常负责板报的制作，这方面的经验是够的。 工作人员听见周冉答应，明显松了一口气，带周冉去教室的路上忍不住说：“这板报明天上午那场要用，结果我们做出来的谢导那边不太认可，幸好您肯帮忙。” “大家都是为了《骄阳》，谈不上帮忙。” 周冉跟着她来到走廊尽头的那间教室，门口已经挂上了高三七班的牌子。 教室里聚着五六个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拿了一张草稿纸绘制图纸。 “我把周老师请来了。”带周冉过来的工作人员拍了下手，说道。 原本趴在那绘图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头来。 都是生面孔，周冉皱了皱眉，问旁边的负责人杜姐：“你们道具组来新人了？” “嗯，之前那几位被开了。”杜姐眼神闪烁，大概是怕周冉继续往下问，绕开话题，“周老师，你看我们这板报要怎么设计更好呢？” 周冉想起那天在厕所背后议论她的那几个人，穿着道具组的衣服，现在人被开了。 剧组不会随随便便开除人，这显然是顾信成的功劳。 她思绪有些乱，隔了好一会儿才把注意力转到板报制作这件事上来，“我先看一下大家画的图吧。” 好在在制作板报方面有丰富的经验，也没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太久，很快提出了修改方案，并亲自站上了凳子拿彩色粉笔绘画。 //// 开拍前，顾信成没在现场看到周冉，目光游离，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工作人员里搜索着。 “你是在找周老师吧？她去隔壁帮道具组做板报了。”秦斐作为知情者提醒道。 顾信成凝眉，目光却没放弃搜寻。 “你找什么呢？”秦斐好奇地问。 -- 第53页 顾信成看她一眼：“老林。” 导演已经在调试设备，马上要走戏，他这会儿脱不开身。 老林是他的司机，也不在现场。 “你要有什么事让小唐去办吧，她有时间。” “那麻烦了，”顾信成点点头，“麻烦小唐去给周冉送个口罩，她对粉尘过敏。” “……”秦斐有一瞬间的哑然。 并心里默念了一万遍磕CP死路一条。 强压下心底的激动，秦斐把助理小唐招呼到身边。 几分钟后，周冉收到了小唐送来的白色口罩。 “秦斐也太贴心了。”她单手把口罩戴好，重新拿起粉笔打算把标题写完。 “是顾老师说您对粉尘过敏，让送过来的。” 第三十二章 证据确凿 周冉的手轻微抖了一下, 随即故作淡定地悄悄把多余的那一笔拿手擦掉，声调平稳地说：“他对我们这些老朋友一向贴心。” 特意强调了我们这个词，无非是想告诉在场的人, 顾信成的老朋友不只她一个，也就是说她对顾信成来说并不特殊。 周冉也不知道自己这解释有没有用，后面她一门心思绘制板报, 也没心情去揣度后面人的反应。 完美主义的她画了好几个小时的板报, 结束时小腿僵直, 手腕酸胀, “杜姐，你来扶我一下吧。” 说着, 把余下的粉笔丢进粉笔盒。 转身时, 一只手已经到了跟前。 “应该没歪吧？”周冉搀住那胳膊的一刻, 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紧实健壮的手臂，怎么可能是杜姐。 她抬头，不出所料对上了顾信成那双漆黑的眸子，再看旁边, 教室里哪里还有其他人。 周冉落地的瞬间脚下一软，眼看着要崴倒, 顾信成及时把她搀住扶稳。 他稳稳地撑着她的小臂，“剧组都散了, 导演真该给周老师搬个敬业奖。” 白皙的手上全都是粉笔灰, 头发上也落了不少, 刚刚他到这儿的时候, 只有周冉一个人站在上面忙，道具组的几个人已经整理好背包准备跟着大部队回酒店了。 周冉把手从顾信成的手臂上移开，摘掉潮湿的口罩, 倚着桌子缓神修整，顺手撕开湿纸巾擦去手上的粉笔灰。 楼下传来大家搬运道具的声音，她刚才太入神了，愣是一点都没听到。 手上的浮尘擦了个七七八八后，她把湿纸巾和包装袋一起丢进了垃圾桶，“回家吧。” “要不要去吃个夜宵？” “算了，早点回家，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搬家呢。”周冉捶着腿和顾信成走出教室。 下楼梯时，她走得很慢，一只手小心地握住楼梯扶手，等到了二楼，她幽幽开口，“以后我们在剧组要不要避一下嫌？” 顾信成这人似乎完全没避嫌的意思，周冉觉得这也许是他出于对自身能力的自信。 但即便顾信成有把握不会让相关绯闻在网络上发酵，可人言可畏，误会的人多了，真的还能挡得住吗？ 楼下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楼道里的光线变得明亮，顾信成站在下面两级台阶看她，“你怕和我传绯闻啊？” 周冉：“我担心你事业受到影响。” 她对传绯闻这事儿对自己的影响倒是没认真考虑过，但顾信成既然选择了歌手这个职业，说明他对唱歌这件事还是有所热爱的，现如今粉丝经济当道，顾信成这样一个当红鲜肉歌手传出绯闻，怕是会引得无数粉丝脱粉回踩。 娱乐圈有过这样的先例，周冉怕顾信成步了前辈的后尘。 顾信成朝周冉伸出手，“对我的实力这么没信心？还是说觉得我的粉丝都是女友粉？” “总之以后你多少注意一点。”周冉无视他递到面前的手，继续攀着扶手下了楼梯。 校园里剧组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做收尾工作，教学楼外路灯只亮了零星几盏，光线朦胧昏暗，周冉跟顾信成一起上了保姆车。 从拍摄地回家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已是深夜，路上的车辆寥寥，司机老林将车开得平稳，周冉头歪在车窗上，几欲睡着，直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将她从入睡的边缘唤醒。 打来电话的人是宋清周，周冉接通电话的时候还未完全清醒，脑袋昏昏涨涨的。 宋清周话说得很干脆，中途一点关子都没卖：“周小姐，徐梅刚刚被正式批捕。” 睡意终于完全消退，周冉目光落向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临街店铺很是熟悉，车子马上要到小区了。 她恍了一阵，终于找回了状态，“谢谢宋警官第一时间告诉我。” 周冉注意到宋清周用了‘刚刚’这个词，思忖着对方大概是一得到消息立刻打来电话的。 宋清周把手机换了一边，利落把外套穿上，走出办公室，“她涉及偷税漏税和制造销售假冒伪劣商品两项罪名，根据涉案金额，刑期至少是五年。” 和值班的同事打了个手势，他拿出车钥匙出了警务大厅。 周冉这段时间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但今天听到徐梅被批捕的消息，却好像没想象中那样高兴，她微微沉气：“好。” “前几天我在我们小区见到了徐梅的女儿。” 刘则宁也经常去警局，背着一个帆布包，眼睛总是红红的，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坐在警务大厅的排椅上，偶尔会跟路过的警员打听她妈妈案件的进度。 -- 第54页 周冉皱眉，她没想到刘则宁竟然还没放弃，“我以为我上次和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她告诉我，一直不敢去楼上找你。” “那宋警官是希望我见她吗？” “不是，我想建议你尽早搬到其他地方，免得生活被打扰。” 还好宋清周并没有圣母心爆棚劝她去见刘则宁，周冉皱着的眉梢松了许多：“宋警官，我明天搬家。” 宋清周准备开车门的手一顿，有些意外：“明天？” “嗯，多亏一个朋友帮忙，否则搬家的速度也没那么快。”周冉去看旁边坐着的顾信成，发现对方正枕着座椅阖眼养神，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 保姆车已经驶进了小区的正门，周冉想到刚刚电话另一边汽车解锁的声音，便问：“宋警官这是刚下班吗？” “嗯。” “那你要不要吃个夜宵？” “现在吗？可以啊。” “那待会儿我们小区见。” “好。” 电话挂了，周冉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最近这段时间宋清周帮了她不少忙，明天就要搬家，加上对方工作挺忙的，以后怕是难找答谢他的机会。 择日不如撞日。 车停下时，顾信成才慢悠悠地睁开眼和老林道别。 周冉不确定刚刚他有没有听到电话的内容，进电梯的时候跟他分享这条消息：“徐梅被批捕了。” 顾信成按下电梯按键，很轻地点了下头，“意料之中。” 证据确凿，徐梅跑不掉的。 “谢谢你啊，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周冉看着前方顾信成的倒影，语气真诚。 “既然你都说要谢了，那我今晚要求个清汤面宵夜不过分吧？” 周冉摇头，此时电梯已经停在了十三楼，她先一步走出去：“怎么会？你先回去等着，半个小时之内，我给你送过去。” 她用指纹开了锁，要关门时，顾信成用手抵住了门。 第三十三章 罪孽深重 影子罩在周冉的头顶, 周冉缓缓眨眼，虽然不太清楚顾信成想做什么，但最后还是干脆松手, “你要直接在这儿等吗？” 在这儿等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因为明天搬家，家里堆满了打包好的行李, 尤其是客厅, 想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 顾信成轻车熟路地进门, 刚走没两步就被地上散落的纸盒绊了一个趔趄, 稳住身形之后速度慢了下来，轻咳着用漫不经心地口吻问：“不去和宋警官吃宵夜了？” 周冉：“……” 感情顾信成在车里根本没睡。 她把门关上, 脱掉毛呢外套后往厨房走：“去啊, 待会儿就去。” “那我的面呢？周冉, 你感谢人能不能真诚点，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就打算拿外卖敷衍我？”顾信成急了，也跟着来到了厨房门口。 “谁说我要用外卖敷衍你了？”周冉偏头无奈地看一眼杵在旁边的顾信成，“你去外面等着吧, 站这儿影响我施展拳脚。” “我不吃外卖。”顾信成把自己的诉求重申了一遍。 “放心吧，不会让你吃外卖的。”周冉摇头笑笑, 也不知道顾信成在纠结个什么劲儿，她既然答应了, 又怎么可能拿外卖敷衍他？ 顾信成回到沙发上等着, 几分钟后, 周冉提着打包盒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抬抬眼眉, 刚准备说话，就看周冉风一样拿走衣架上的外套出了门。 门关时砰地一声，足见关门者的心急。 顾信成暗暗咬下唇角, 看向客厅角落里的垃圾桶。 /// 周冉之所以着急下楼，是因为收到了宋清周已经到楼下的消息。 出了单元楼门，一眼就看见了台阶下站着的人。 棱角分明的脸，身着黑色风衣，可能是职业关系，分明只是在等人，腰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比周冉大学军训时站的军姿标准多了。 “宋警官。”周冉笑着走过去，把餐盒递给对方，“夜宵，我做的。” 面对着递到面前的餐盒，宋清周有几秒钟的愣神。 他误会了周冉在电话里的意思，还以为她说的吃夜宵是指一起到外面吃。 回过神后，他笑着将餐盒接过：“谢谢。” “没来得及加热，回去之后你用微波炉稍微热一下。” 满满一餐盒佛跳墙，拿来做夜宵肯定是够了。 “好。”宋清周垂着眼纠结了片刻，再开口时嗓音低沉，“今天下午，王轩宇被医生宣布脑死亡。” 周冉目光滞住，舌尖抵着上颚，半天没回上话。 “这个王轩宇初中毕业后混迹社会，身边人员关系复杂，你的一些个人信息又被他在群聊里曝光过，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声，你的新地址不要轻易透露给别人，如果发现身边有可疑人员，可以联系我，斯人无罪，怀璧其罪，周小姐，你这段时间可能要辛苦一下了。” 入夜之后气温降得厉害，只这短短几分钟工夫，周冉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冰凉，她把手揣进口袋里，一双含笑的杏眼看向宋清周，轻轻点头：“嗯，我会的，谢谢宋警官提醒。” 周冉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不可谓不顺遂，家境优渥，读书时成绩名列前茅，创作事业上也没遇到太大的挫折，还早早地实现了财务自由。 母女关系和睦，周青宜女士是旁人羡慕的那一类开明家长，和她的关系更像是姐妹朋友。 -- 第55页 唯一有缺憾的是父女关系，但相比于其他人，周冉觉得这点遗憾其实不算什么。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会继续顺遂下去，却没想到母亲去世之后，身边早已是饿狼环伺。 之前几次如果不是顾信成，她怕是早被吃干抹净，骨头渣都不带剩的。 今天听到宋清周的提醒，她也不并非是怕，而是忽然又很想母亲。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周冉下意识回身看过去。 顾信成连口罩都没戴，手里拎着灰色的垃圾袋，步态悠闲，没半点偶像明星的样子。 周冉暗暗替新影公关部的职员捏了把汗， “宋警官，”顾信成并排站在了周冉身侧，很自然地打招呼，“又见面了。” 宋清周微一点头：“你好，顾先生。” 视线落在顾信成和周冉之间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上。 心理学上有个亲密距离的概念，低于五十厘米就可以算作亲密距离，而在十五厘米之内，说明二者的关系已达亲密无间的程度。 显然，周冉和顾信成之间属于后者。 他含笑：“时候不早了，周小姐也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周冉也和他道了别，等他走后，顾信成才去把垃圾丢了。 转身时周冉还站在原地，眼神发怔。 “顾信成，”周冉仰着脸看来到面前的顾信成，用很轻的声音说，“王轩宇死了。” “这不好吗？”顾信成的表情没任何变化。 “也不是不好，他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但……” 但顾信成因为自己手上沾上了人命，周冉觉得很对不起他。 “但是什么？”顾信成耐心地垂下眼睫问。 王轩宇所犯下的罪可不仅仅是购买管制药和醉驾那么简单，经由他手售出的‘听话水’等新型毒品不下百单，目前能确定的受害者人数至少有二十多人。 这些受害者大多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碍于各种原因没有选择报警，这才让王轩宇这样的人肆无忌惮的逍遥法外。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周冉怕顾信成被认出来，也顾不上答话，赶紧拉着他进了单元楼。 电梯来得很快，周冉进去后快速按下数字键和关门键。 电梯启动的同时，她听到了单元门被推开的声音，不禁长舒一口气。 好险。 顾信成的手还被她紧紧地抓着，指尖贴着掌心，冰凉的触感穿透皮肤，他调整了一下手掌，把周冉的手整个包住：“手怎么这么冰？” 周冉动作僵硬地把手抽离，迅速插进上衣口袋里，忍住上涌的热意，磕磕巴巴地解释：“这件外套不怎么保暖。” 电梯上行的速度仿佛格外的缓慢，周冉抬头盯着电子屏上的数字，眼睛都盯酸了，电梯才终于停下。 她赶紧往外走，一进门直接躲进了厨房。 面很快做好，周冉端给顾信成后立马打着收拾东西的名头躲进了房间。 心里不乱是假的，但这种混乱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周冉想，顾信成变成人也就半年时间，她之前又在他脑子里又输入了过多言情小说，现在种种行为大概率是受了她那些小说的影响。 想到这儿，心里自然是平静了。 她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房间里的物品基本已经打包好，只剩一些床上用品还没收拾，毕竟周冉今晚还要在这儿睡一晚。 周冉从初一开始和母亲一起生活在这儿，那时候汇泉小区还是这片最好的小区，十多年过去了，房价一涨再涨，附近也开了不少高档楼盘，母女俩搬家的事一拖再拖。 现在因为徐梅，她终于还是要从这儿搬出去了。 对面的墙上挂着泛黄的海报，年份太久，胶水失灵，海报已经歪歪斜斜地垂下一角。 上面的人是已经退役的德国前锋克洛泽，周青宜女士当年对周冉在墙上张贴海报一事颇有微词，后来周冉又给她买了一组足球名宿舍甫琴科的海报才总算是让她同意把海报挂在墙上。 周青宜是米兰粉，去世前一天晚上还在看米兰德比。 周冉仰头盯着海报上意气风发的K神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把泛黄的海报一张一张从墙上揭下，还剩最后贴在最高处的一张，门外传来敲门声。 第三十四章 害群之马 “进吧。” 周冉垫着脚总算把那张海报给揭了下来, 悬挂时间太久，上面有不少浮尘。 顾信成倚在门口，经过一天的拍摄工作, 脸上却未见疲态，反而用轻松的语调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看今晚的球赛？” 德国国家德比，周冉的主队拜仁对阵多特蒙德, 但周冉本来没打算看。 顾信成发出的邀请让她改了主意, 她看了眼时间：“好啊, 还有四十分钟, 我先去洗漱。” 比赛时间是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半，周冉去对面的时候还有五分钟开场, 演播室里解说正在分析对战双方今天可能排出的阵容。 周冉在沙发坐下, 想到一直以来顾信成对她的了解要远胜过她对他的了解, 便主动问：“你喜欢哪支球队？” “拜仁。”顾信成把客厅的灯光调暗，又调整了一下音响设备的音量。 周冉从旁边拿来抱枕垫在腰上，“那你喜欢哪位球员？” -- 第56页 顾信成应声回答：“罗伊斯。” 好烂的老梗…… 但周冉没忍住笑，即使第一时间紧抿唇角也没能憋住。 顾信成余光看她, 嘴角上扬着斟茶给她。 镜头此时已经对准安联球场，两队球员手牵着小球童入场。 伴随着主裁判的一声哨响, 比赛正式开始。 周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沙发，心情随那颗小小的足球起起伏伏。 顾信成看球的时候明显淡定许多, 或者说他的心思好像没在球赛上, 而是一心一意地给周冉剥水果和坚果。 比赛进行到第九十分钟, 多特队把比分扳平, 后面只剩下五分钟的伤停补时时间。 最后时刻，拜仁队拿到一个前场任意球的机会，周冉怀里抱着抱枕, 腿不受控制地抖着。 顾信成还要投喂，周冉目不斜视地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看比赛。 呼吸都要停了，她看着主罚任意球的球员站上了罚球点。 一停，一射。 足球穿过人墙的空档，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入球门的死角。 解说员激动地呼喊：“球进了！ 拜仁队在比赛的最后一分钟完成绝杀！” 周冉提在胸口的一团气终于呼出，她仰头靠着沙发靠背，笑容对着顾信成，想和他分享胜利的喜悦，结果却看见他正相当煞风景地收拾桌面上的果皮垃圾。 “……”她收住笑，“顾信成，这是绝杀唉，多精彩的比赛，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顾信成把垃圾收进垃圾桶，声音慢条斯理：“转播有延迟，我两分钟前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周冉不喜欢剧透，他才没提前告诉她。 周冉：“……” 有超能力了不起咯？！ 她沉气，好意相劝：“你那超能力能不能悠着点用？” 一场球赛而已，电视转播不香吗？ 乱用超能力又影响身体怎么办？ 顾信成倒了杯水给她，“上次那是只是个意外。” 上次身体之所以会受影响，主要还是他触发了那场车祸。 “只动用查询搜索功能，不会对我身体造成影响，”顾信成怕周冉还担心，又接着说，“你要不要试一下？只要是你想查的，我都可以帮你查到。” 看比赛的过程周冉的嘴没闲过，现在停下来的确是有些渴了，她抱着杯子喝了一半，将信将疑地抬头：“真的？” “真的。” 周冉咂唇想了好一会儿，盯着顾信成的眼真诚地说：“那要不你帮我查一下快递？我严重怀疑店家他虚假发货。” 顾信成：“……” 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接触到世界上最顶级的机密，结果周冉却只想让他来查快递。 这种行为简直是对大材小用和暴殄天物这两个词最生动的诠释。 虽然无奈，但顾信成还是帮着查了，阖眼几秒钟后把结果告诉她：“你怀疑的没错，的确是虚假发货。” “我就知道！”周冉立马拿出手机准备和卖家对线，可现在这个时间人工客服早休息了，只有机器人在跟她车轱辘。 周冉只能郁闷地把手机放下。 看比赛太消耗精力，睡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跟顾信成道晚安准备回家。 仅仅三四米的距离，顾信成还是坚持把周冉送到了门口。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周冉后知后觉明白了顾信成今晚找自己看比赛的目的。 毕竟今天是搬离这栋生活了十多年房子的前夜。 仅存的一点精力全都耗在比赛上，她自然不会深夜EMO。 想到这儿，周冉拿手机给顾信成发消息：“谢啦。” 明明对足球比赛不感兴趣，还要熬夜陪她看球赛。 顾信成很快回复：“早点睡。” “嗯。” 周冉顺手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去了浴室。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直到枕头下的手机传来嗡嗡嗡的震动音。 周冉翻了个身，眯着眼接通电话，房间厚重的遮光窗帘挡住窗外的阳光，她也摸不准现在是几点，不过从她困倦的程度来推测，时间应该不晚。 手机被放在耳朵上，周冉听到对面人叫她周老师。 她很轻地应了声，拿手拨开遮住脸的头发。 “周老师，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周冉今天不需要去剧组，顾信成安排的搬家公司十点钟会过来帮忙搬家。 周冉揉了揉眼：“没事，怎么了？” 她已经听出了对面是道具组杜姐的声音，忽然打来电话，应该是剧组那边需要帮忙。 “是这样的，昨天的板报不知道给哪个杀千刀的给擦了，剧组下一场戏要用，周老师，您看您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事情跟周冉预料的一样，剧组出了突发状况。 “行，那我现在过去。”周冉也没多问，事情紧急，她赶紧起床，收拾好之后立马往剧组赶。 进了昨天的教室，周冉先看到了杜姐和谢之敏。 杜姐背对着教室门，自然没看见刚走进来的周冉，义愤填膺地跟谢之敏说：“这一定是我们剧组里面的人干的，这种害群之马谢导你可一定要揪出来，什么人呐，我们辛辛苦苦好几个小时的成果，全都给毁了。”。 谢之敏拍拍她的肩膀，余光瞥见了刚进门的周冉，“周冉来了。” -- 第57页 第三十五章 “富婆，饿饿。”…… “谢导, 杜姐。”周冉打了声招呼，把包放在前排的课桌上。 道具组的几个工作人员正照着昨晚手机拍的照片将板报复原，但进度也就停留在十分之一。 百分之九十的位置是空着的, 黑板擦擦得不算干净，还能看到一些昨晚画过的痕迹。 杜姐被气得不清，脸上余愠未消, 勉强把怒意压住, “周老师, 辛苦你了。” “没事, ”周冉望向谢之敏，“谢导, 我们有多少时间？” “至多一个小时。” “应该够用了。”周冉把外套脱了, 整理了一下袖口, 直接踩着椅子站上了高处。 板报的草图是她和道具组的同事一起设计的，一笔一划都刻在了脑子里。周冉落笔时干脆利落，照着脑海中的图纸行云流水般把板报复原。 刚开始没多久，杜姐递给周冉一只口罩, “昨天顾老师不是说你粉尘过敏吗？戴上吧，多少能挡点。” 周冉接过口罩, 继续画图。 经过她和道具组同事的共同努力，终于敢在这场戏开拍前完成了板报制作。 长时间高强度的抬手动作让周冉的肩膀有些酸痛, 她被杜姐扶着从桌上跳下, 回身看这和昨天并无区别的新板报, 用湿纸巾擦去手上的粉笔灰, 拧眉问：“这间教室的钥匙在谁那儿？” 昨晚她和顾信成走的时候把前后门门锁都检查了一遍，这间教室位于四楼，搞破坏的人应该也不至于顺着窗户爬上来。 “在我这儿, ”杜姐拿出一串钥匙，“是撬门进来的，我来的时候锁在地上，旁边还有根铁丝。” “谁会跟道具组的人过不去？”周冉想不通，大费周章地撬锁进来专门把板报给破坏了，这对搞破坏的人能有什么好处？ 杜姐叹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刚问过了，学校还没来得及安装监控，想要找出这个搞破坏的人，难啊。”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演员和工作人员要转场过来拍摄，教室里的戏份需要大量群演，乌压压百号人正一起上楼。 周冉看了时间，九点半，现在赶回去和搬家公司的人交接也来得及。 于是她跟杜姐说了一声，逆着人流下了楼。 她离开教学楼没两步，顾信成的司机老林从后面把她叫住。 老林也刚从楼上下来，说话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顾先生说让我送你回去。” “他知道我在啊。”周冉往楼上看去，但距离太远，什么都没看到。 “刚上楼的时候看见的，您今天不是休假吗？” “道具组那边让我过来帮个小忙。” 老林让周冉原地等一下，他去把车开过来。 周冉趁这空档给顾信成发微信：“谢谢。” 顾信成回消息的速度一向很快，周冉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息屏，他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破坏板报的人找到了。” 周冉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收到了一条：“是道具组的人，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她盯着手机屏幕，有些不知所措。 道具组的人为什么要破坏板报？ 顾信成现在问她这件事要怎么处理，难道这件事是冲着她来的？ 她面露疑惑，没想好怎么回消息，老林已经把车开到了面前。 周冉只能先上车，等车出了校门后才在对话框里敲下：“秉公处理吧。” “我想知道搞破坏的原因。” 顾信成：“上次开除的人里有他的女朋友。” 也不需要顾信成继续解释，周冉看到这儿，自己把整件事想通了。 女朋友因为她被开除，这人心里怕是有不少怨气。 时间紧迫，板报被破坏之后必须由她过来重画，学校刚建成，监控系统还没安装，搞破坏的人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可惜，还是失算了。 学校内没有监控，不代表学校外面没有。 板报被破坏这样的小事按照常理自然不会闹到调取外部监控的地步，但在顾信成面前，查这件事跟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冲冠一怒为红颜，旁人或许会觉得这行为可叹可敬，但周冉听了只觉得愚蠢。 剧组开机一天的成本数十万，耽误一小时就要数万元，这男人想报复她，却差点让整个剧组蒙受损失。 这种脑子拎不清的人，今后怕是没有剧组敢用了。 /// 回家不久，搬家公司的负责人给周冉打来了电话，告诉她货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这家搬家公司的业务水平很高，只花了三个多小时，成功地把货物送到了顾信成提供的地址。 坐落于海城东海岸崇山湾的崇山别墅，背山面海，景观视线绝佳，传说小区的物业服务秒杀一众五星酒店。 在物业人员的带领下，车队沿着绿色的景观长廊慢慢驶入七号别墅。 周冉下车后站在南向的院子里俯瞰海城绵延的东海岸，鸥鸟低飞，略过辽阔海面，最后消失在缥缈的雾气中。 崇山湾对面是海城近年重点开发的鹭岛区，通过一条海底隧道与主城区相连，雾气稀薄的时候站在崇山湾的海边木栈道上，能清晰看到鹭岛区前海沿高高耸立的地标建筑——鹭岛大厦。 周冉觉得自打去年母亲走后自己的人生好像按下了暂停键，上次来崇山湾的时候，对面只有鹭岛大厦孤零零的伫立着，旁边有几个明黄色的塔吊作业，而今天，塔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栋竣工的大厦。 -- 第58页 鹭岛大厦不再孤单。 物业和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通力合作，很快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 忙完，物业管家来到周冉面前递上名片：“周小姐，这是我的号码，您有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 “好，谢谢。” “您客气。”他很礼貌地跟周冉告了别，快步离开了别墅。 他走后，周冉在别墅转了一圈，三层的独栋别墅，主卧和次卧在二楼，工作人员想当然地把她和顾信成的行李一起放进了主卧。 周冉把自己的行李箱拎到了隔壁次卧，没着急收拾行李，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拿出手机，对着窗户拍了张照片给陆昕发了过去—— “我搬家了。” 陆昕：“早该搬了，省得徐梅再去骚扰你。” “等等！” “你这照片哪儿拍的？” 周冉如实相告：“崇山别墅。” 陆昕：“……” “富婆，饿饿。” 周冉在床上翻了个身，“顾信成家，我来暂住。” 陆昕：“？？？” “你俩什么情况？” “你今天必须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我虽然一直支持你谈恋爱，但你这老房子着火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周冉无语：“我才二十四！” “别想避重就轻，乖乖把情况交代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懂吗？” 周冉：“时间太紧，我暂时找不到房子住，顾信成好心收留。” 陆昕：“那你问问他能不能收留我，我也想住崇山湾的豪宅。” 她被刺激得不轻，干脆直接发语音消息：“老周，如果顾信成追求你，你会不会答应？” 第三十六章 天降横财一个亿 周冉：“怎么会？” 顾信成怎么会想和她谈恋爱？ 她俩甚至都不是一个物种。 陆昕会错了意, 以为她表达的意思是不会答应：“对对对，你可千万别脑袋一热就答应了。” “先让他去做个体检，体检报告没问题, 你再答应。” 周冉手抖了一下，手机直接砸在了鼻梁上，眼泪都疼出来了。 她一只手揉着鼻梁, 另外一只手把手机捡了起来, 不敢继续平躺, 只能侧身看陆昕发来的新内容—— “你九价最后一针是几月份来着？”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任何时候都要做好安全措施。” …… 陆昕老师两性关系课堂开课啦。 周冉：“我也是写过po文的好嘛？” 陆昕：“小黃文和现实是两码事……” “？？？” “你写过婆文？什么时候？笔名是哪个？” 自爆卡车的周冉：“……” 她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可现在撤回消息已然是来不及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忘了。” 陆昕：“忘了可还行？” 她知道周冉这是不愿提, 也就没继续问, 又把话题转到了顾信成身上：“总之, 在顾信成的问题上，你需要牢记八字箴言——保持清醒，抵住诱惑。” 陆昕从网上查过顾信成的所有资料，履历没任何问题, 看起来挺优秀的一个人。 但文艺圈鱼龙混杂的，最近这段时间一个个曾经被标榜为优质偶像的艺人接连翻车, 她怕周冉这个感情小白一头栽在顾信成这个当红艺人的身上。 现在周冉和顾信成直接同居，这孤男寡女的, 很难不发生点什么。 周冉也没法解释自己跟顾信成之间那天马行空的关系, 只能回复她：“好, 我记住了。” 结束聊天后, 周冉拿手机刷了会儿帖子，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傍晚, 暮云合璧，落日熔金，窗外风景像极了风景大片。 周冉眨了眨惺忪的眼，仰面盯着天花板，两眼放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恨陆昕。 她原本清心寡欲，对顾信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结果经由陆昕那一通叮嘱点拨之后，她成功地做了一个少儿不宜的梦。 十分、相当、特别的少儿不宜。 周冉庆幸梦里没有警察，否则以她的所作所为，大概会被治一个流氓罪。 // 她揉了一把脸，给自己做了好几个小时的心理建设，结果等顾信成拍完夜戏回来，俩人在客厅碰上时，她自以为牢不可摧的防线还是崩盘了。 顾信成：“你脸怎么这么红？感冒了？” “……”周冉赶紧打着倒水的名义躲避他的视线，“没，就是房间里太热了。” 顾信成坐在了桌对面：“对这儿还满意吗？” “满意，怎么可能不满意？” 崇山湾的别墅，怎么可能不满意？ 顾信成眉眼含笑：“那你知道这房子在谁名下吗？” 周冉不明所以：“你啊。” 不是顾信成还能是谁？ 顾信成轻轻摇头：“不是，是在你名下。” “……”周冉手里的杯子啪嗒落在桌面上，好在里面的水已经被她喝完了。 她强装镇定地把水杯捡起来，笑着对顾信成说：“别闹。” “我没闹。”顾信成很认真地看着她。 周冉这下终于意识到顾信成说的是真话。 -- 第59页 她脑袋一团乱，崇山湾的别墅少说也要上亿啊，顾信成就直接给她了？ 天降横财一个亿？ 周冉顺势坐在椅子上，无言看向顾信成。 “严格来说，我变成人形之前属于你的资产，根据金融学上资产的定义，我在那段期间产生的经济利益属于你。” 周冉：“……” 好家伙，原来金融学是这么用的？ 你这金融学别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所以，从今天开始，这儿就是你的家。” 周冉的指尖摩挲着桌面，如果不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她还真怀疑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以至于有了幻听幻视，稍微冷静下来，她沉声说：“顾信成，其实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这别墅她的不能收。 “你如果不肯接受赠与，那我只能换方法。” 周冉凝眉：“你别乱来。” “如果我们是登记在册的夫妻，按照现行法律，我一半的财产都是你的，”顾信成淡然补了一句，“进入民政系统并不难。” “……”周冉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匮乏了些，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顾信成还能来这一招。 她沉气，腰背靠着椅子，思考了一会儿缓声道：“你应该清楚，我不缺钱花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这儿住的安心，不过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我的Plan B?新影的市值还是不错的。” “别别别，”周冉赶紧出手打住，他觉得顾信成是被她的小说荼毒惨了，跟着里面的男主有样学样动不动送房子珠宝的。 但这种观念根深蒂固，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改变，只能从长计议。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话题转开，目光恰好落在面前放着的台词本上，立马有了主意，“我帮你对台词吧？” 周冉起身拿起了台词本，翻到明天要拍摄的那部分。 她回避的态度在顾信成的意料之中，他没再说什么，配合对戏。 在前一场戏里，宋柏无意中撞倒唐清，导致唐清的手机掉在地上，他刚把手机捡起来，教导主任出现在了面前。 按照校规，学生是不能带手机到教室的。 宋柏主动跟教导主任说手机是他的，把唐清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 但手机还是被教导主任给收走了，主任让他交一份五千字的检讨。 宋柏手都抄酸了，一下课立马跟陈旭去了主任办公室。 老师对好学生总归是宽容一些，再加上宋柏的性格讨人喜欢，跟教导主任一通拉扯，总算是把手机给要了回来。 剧情也就从宋柏和陈旭俩人从办公室出来开始。 “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换手机了？”周冉心情还受刚刚话题的影响，声调平缓慵懒地念台词。 顾信成皱了下眼眉:“周冉，你台词尽量带一下感情色彩。” 他思索片刻，又道：“这样，我们站起来走戏。” “行。”台词原本就是周冉写的，她几乎不需要看剧本。 至于顾信成，以他的记忆力，更是不需要背台词。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还是周冉先开口，这次她给台词加了情绪：“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换手机了？” 顾信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这是隔壁文科班唐清的。” “唐清？文科班的头号种子选手？” “嗯。” “不是，那她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说来话长，等会儿再跟你说。” 前面就是七班，按照剧情，宋柏这时候该抛下陈旭，去七班找唐清还手机，最后陈旭远远看着站在七班门口的宋柏，怨念说一句：“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色轻友了？” 但排到这儿的时候出了差错，顾信成说完那句台词，牵起了周冉的手。 第三十七章 手滑关注 周冉下意识以为自己记错了剧本的内容, 脚下未动，特意欠身拿被放在桌上的剧本看了眼。 事实证明，她没记错。 哪有会和兄弟手牵手的直男啊？ 她赶紧把手撤出, “你这部分记错了，没有牵手跑，宋柏一个人去找唐清。” “是吗？”顾信成俯身过来, 要看周冉手里的剧本。 气息忽然逼近, 周冉呼吸窒了两秒, 慌张把剧本塞给对方, 身体往旁边移了移，小声嘟囔道：“你自己看吧。” 顾信成眉峰微扬, 走过场似的在剧本上扫了两眼, 坦然承认错误：“是我记错了, 不好意思。” “没事，那我们继续？”周冉迅速把心情平复好。 “换下一场吧，你来演唐清。” 周冉点头，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去书房吧, 场景比较像，方便你入戏。” “行。” 两人一块去了二楼。 宋柏站在教室门口喊唐清的名字, 唐清放下手里的书，在班里同学的起哄声中出来见宋柏。 宋柏笑着把手机递过去：“抱歉。” “谢谢。”唐清面无表情地接过, 眼神没在宋柏身上停留, 转身要回教室。 这时, 宋柏拉住了她的校服：“我叫宋柏, 楼下一班的。” 一切进行地都很顺利，周冉按照剧情适时抬头，却忘了说唐清接下来要说的那句极简短的台词——“哦。” 当她看向顾信成的时候,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下午那个荒诞不经的梦。 -- 第60页 心脏在胸腔里无规律地快速跳动，直到周冉看到顾信成眼底慢慢散开的笑意，理智总算宣布回归。 她佯装镇定，先发制人：“你笑什么？” 顾信成稍稍低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我们年前第一次见面，你刚刚的的样子和那晚很像。” 只在眼神上有细微的差别，毕竟此刻的周冉是清醒状态。 周冉：“……” 那句经由顾信成之口复述的惊世骇俗的话在耳边无限回荡—— “你说，你馋我身子。” 要命！ 她恼羞成怒，瞪了顾信成一眼，迅速落荒而逃。 身后，顾信成笑容肆意张扬：“不陪我对戏了？” 这句话成功惹得正在关卧室门的周冉停下来又瞪了他一眼，才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 周冉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一觉醒来头晕脑胀，人还没完全清醒，又看到了昨晚陆昕发来的消息，询问她和顾信成同住屋檐下是什么感觉。 周冉不敢告诉她，其实她和顾信成同住屋檐下好多回了。 她趴在床上，单手艰难地回消息——“还行。” 除了她心有点乱之外，一切如常。 一想到起床后要面对顾信成，周冉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赶在最后关头出卧室门吃早饭。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偌大的餐厅里充斥着安静的氛围。 顾信成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盯着闷头吃饭的周冉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下周二我需要去一趟云城，尽量在周四前赶回来。” “没事，你忙你的。”周冉喝粥的速度慢半拍，她明白顾信成为什么要强调在周四前赶回海城。 那天是母亲的一周年忌日。 一周年。 时间过得真快。 顾信成漆黑沉静的眸子看着她：“你等我。” 周冉终于抬头，半晌后轻嗯了一声。 /// 进组一周后，周冉终于弄清了跟组编剧的主要工作内容—— 偶尔修改一下剧本，时常被道具组请去制作各种标语以及文件，而大部分时间，她就是一妥妥的现场围观群众。 就比如说现在，她坐在外围的椅子上远远地围观拍摄现场。 顾信成和秦斐正在拍的是昨晚她陪着走的那场戏。 为了营造真实感，穿着校服的群演们在走廊上追逐打闹。 顾信成与秦斐站在教室门口，两位演员的状态不错，这场戏只NG了一次便顺利完成。 导演喊咔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快从角色中抽离，尤其是顾信成，转身瞥见周冉时，还远远地挑了下眉。 周冉假装移开视线不去看他，这心里却像是被风吹过的湖面，波澜起伏。 随后两天她一直尽可能地减少和顾信成的接触，等他出差去云城这天，周冉终于轻松了一些。 顾信成是搭凌晨的航班去的云城。 早上醒来之后，周冉鬼使神差地在微博上搜索顾信成的名字，很容易翻到了他抵达云城的照片。 虽已经入春，但云城位置偏北，气温还要零下十多度，顾信成穿着长款的羽绒服，眉目舒朗，像返校的男大学生。 周冉顺手点进了一位大粉的主页，一路往下翻，看到了不少顾信成出道那会儿的照片。 那时他面对镜头多少还有点青涩，远没有现在这般游刃有余。 周冉在床上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窥屏，直到把那位大粉的微博翻完，这才准备起床。 滑动手机屏幕的瞬间，周冉瞥见屏幕底端显示的是已关注这三个字。 她心脏差点骤停，赶紧点进去确认。 淦！ 她竟然手滑关注了顾信成的大粉。 周冉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取消关注之后立刻点开自己的账号。 如果是生活号的话，手滑关注也就无所谓了。 可惜，现实往往没有如果。 昨晚转发剧组的宣传博后，忘了切号。 周冉：“……” 好在这件事最后也没有闹大，讨论的范围也只局限在顾信成的粉丝圈子里。 粉丝们的发言也都比较友好，最为重要的是，顾信成对这件事似乎毫不知情。 周冉忐忑了半天，收到了顾信成发来的返回航班的信息。 同样是凌晨的红眼航班，到海城的时间是晚上一点半。 其实周四并没有顾信成的戏份，他完全可以坐下午的航班回来。 之所以搭红眼航班，完全是因为要陪她去祭奠。 周冉静静捏着手机，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没多久，她打定了注意，打算熬夜等顾信成回来，再准备一份丰盛的宵夜。 餐桌上，她一边吃早餐一边在手机备忘录上罗列晚上去超市要采购的食材，客厅打开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受强冷空气影响，今明两天我国云城、漠城等地将遭遇雨雪天气，云城部分地区将迎来暴雪，此外，中东部地区将从今夜迎来大范围降温……” 周冉停下了正在打字的手，抬头去看电视里的天气播报。 直播间连线了云城当地的记者，娇小的记者记者站在冷风里，头发被吹得四下飞扬。 晚上，周冉收到了顾信成发来的航班被取消的通知。 没多久，顾信成又打来视频电话。 -- 第61页 第三十八章 绑架 周冉看着手机里忽然出现的视频邀请, 赶紧先点开相机整理了一下散开的头发，之后才正襟坐好，点了接通。 入目是一片白色的天地, 纷扬的雪花从空中飘落，灯光在雪中朦胧静谧。 “你怎么在外面啊？不冷吗？”周冉刚查完云城那边的天气，零下二十多度, 比海城最冷的时候还要冷。 顾信成把镜头翻转, 说话时团团白气萦绕, “还行, 不过机场要关闭到明早，动车高铁也都大面积晚点, 明天我不能及时赶回去了。” 他鼻尖有些泛红, 雪花飘落, 有几片飘落在了眼睫上，而更多的则是落在了他的发间和肩上。 周冉相信用不了五分钟，顾信成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雪人。 她皱眉道：“没事，等你回来有空的话, 可以陪我再去一次，你现在赶紧回房间吧, 别感冒了。” “好。”突如其来的寒潮打乱了顾信成的计划，他换了只手拿手机, 沉声道, “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啊？”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 手指几乎失去了知觉, 顾信成想换个拍摄角度，手上不稳，手机差点掉到雪地里。 怕剧透, 他提前拿手遮住了后置摄像头，等找准最佳角度后，才把手缓缓移开。 两个圆滚滚的雪人出现在画面里。 周冉没料到顾信成要给她看的东西竟然是雪人，笑意从眼底溢开，又诧异又惊喜地问道：“你堆的？” “嗯。” 周冉眯了眯眼：“我比你矮那么多吗？” 顾信成堆得两个雪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也就跟人的小腿那么高，从画面里看，这一高一矮两个雪人像极了父女。 “那我再给你堆高点。” “别，您赶紧回房间吧，这外面多冷啊。”隔着屏幕，周冉都能感觉到云城那边的天寒地冻。 “好吧，我回去，”顾信成把视频切换成语音，“明天用不用让老林去接你？” “不用，”周冉眼睫低垂，“我想一个人去。” “嗯，明早九点，花店的人会去家里送花，你帮我带过去。” “行，”周冉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灯塔，“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明天见。” 顾信成等周冉把电话挂断，轻咳一声：“准备站那儿偷听多久？” 脚已经冻僵的季项听到这话笑嘻嘻地从树后走了出来，“我这不是怕打扰你打电话吗？” 说话间，一把勾住了顾信成的肩膀。 顾信成很快把他的手推开，拿手机对准树下的雪人拍了几张照片，认真地修图，待满意后打开微博发布图片。 季项在旁边用力搓着快冻僵的手，装作不经意地去瞄顾信成的屏幕，“原来你演偶像剧属于本色出演啊，那以后可要多接几部，现在甜宠剧可受欢迎了。” “我的主业是歌手，拍完《骄阳》后不会再接戏了。”顾信成选来选去，哪一张都觉得满意，最后发了个九宫格。 此时，季项在顾信成那张素来冷峻疏离的脸上看到了四个醒目的大字—— 春心荡漾 他深吸气，“前几天叶铮跟我说你拍《骄阳》是因为周冉，难不成这是真的？” 叶铮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但季项在听他这么说之后还是有些不太信。 他和顾信成认识有四年了，虽然这其中有三年半的时间都在做网友，可依他对顾信成的了解，顾信成不会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可转念又一想，当初顾信成点名要新影接手《骄阳》这个项目，的确也有些可疑。 “叶铮还和你说什么了？”顾信成转身往别墅里面走，脚踩在积雪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还说剧组里明眼人都能看出你对周冉有意思，不过周冉对你好像没什么兴趣。”季项赶紧跟上，毫不犹豫地卖了一手好队友。 顾信成大步迈上台阶，“回头你帮叶铮挂个专家号。” 季项疑惑：“叶铮病了？什么病啊？要不要紧？” “眼病，我看他有失明的风险。” 季项：“……” “季项，”顾信成已经拍落了身上的雪，“但凡你把这些八卦的心思放在公司管理上，新影之前也不至于连年亏损。” 说罢，他拉开厚重的玻璃门进入别墅。 遇到顾信成之前，季项就是一个不着调的富二代，家里给的创业资金全都被他打了水漂。 后来，他爹的私生子找上门，才让季项这位不着调的富二代有了危机意识。 他有钱，顾信成有头脑，两人一拍即合，成为合伙人，新影传媒花了一年时间成功扭转连年亏损的局面，市值一路飙升，而季项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彻底失去了和他竞争的能力。 季项快步跟上顾信成，房间内外巨大的温差让他的镜片蒙上了一层雾，他干脆把眼睛摘了，“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和这个周冉什么情况？我们俩这么好的关系，也不给我介绍认识一下？” “你身为《骄阳》的制片人，想认识周冉还需要我介绍？” 季项走得有些急，脚下滑了一个趔趄，最后抓住顾信成的胳膊才没摔倒，“这不是意义不一样吗？我自己认识那属于工作关系，那如果你介绍认识的话，那不就是……” -- 第62页 顾信成的眼神投了过来。 季项粲然一笑：“那可不就是亲属关系了吗？” “亲属关系？”顾信成眼睑微抬。 “那你是我哥，周冉姐不就是我嫂子吗？”季项眉眼飞扬地套近乎。 顾信成拨开他的手，“别乱攀亲戚。” 被嫌弃的季项：“……” /// 周冉以为昨晚会失眠到天亮，但或许是顾信成打来的那通电话起了作用，她成功入睡。 海城的气温也受寒潮影响下降了不少，天阴沉沉的，好似随时会落雨。 临近中午，周冉抵达位于城郊的墓园。 青翠松柏屹立山岗，周冉拾级而上，来到母亲的墓碑旁。 年前她来祭奠过一次，短短不足一月，再见面，仍然有很多话要说。 周冉一直待到了傍晚，离开时手脚冻得冰凉，回到车里，她第一件事就是开暖风。 车刚驶出墓园，周冉的车被人从后面追尾。 后车是辆黑色的越野，周冉刚刚在墓园的停车场里见过。 她下车查看情况，汽车的尾灯被撞得稀碎，后盖也凹进去了一块，损毁严重。 越野车上下来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查看了一下两车的情况，态度很好地道歉：“不好意思，我想事去了，没注意车距，您看要不我们私了？您联系4S店保修，所有损失我如数赔偿。” 周冉握着手机：“我觉得还是报警吧。” 她准备先回车里打电话，但就在走向驾驶室的过程中，那人从身后用浸了乙醚的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 手机掉落在柏油公路上，周冉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九章 需要降压药的绑匪 等周冉再次苏醒时, 双手双脚已经被麻绳牢牢捆住，嘴上封着胶带。 她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汽车的后备箱，车在高速行驶中。 闹腾的DJ舞曲响个不停, 绑匪偶尔会附和着低哼两句。 过了一会儿，车速慢慢降了下来，路也不再平坦, 颠簸起伏, 应该是山路。 在最剧烈的一次颠簸后, 汽车停止了移动。 周冉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而后是杂乱的脚步声，绑架她的应该是两个人。 后备箱掀开, 山里的冷风夹杂着潮湿气灌入, 一只粗糙的手捏住了周冉的脸颊, 那手上附着浓重的烟味。 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年轻男声说：“哥，还没醒。” “先弄进去。”这次说话的是之前和周冉交涉的司机。 人被倒过来抗在了肩上，四周寂静，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簌簌响声, 周冉被带进了室内。 脸上的黑布和胶带被揭下，周冉被戴上了脚链, 脚链的另一端被固定在混凝土柱子上，一瓶矿泉水自头顶浇下, 周冉睁开了眼。 “美女, 知道为什么带你过来吗？”刘思凯找来木椅坐在周冉的对面, 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 将烟点燃，吐着烟圈问。 周冉内心并不慌，毕竟有顾信成, 只要一通电话，他就能锁定位置。 她摇头，“不清楚。” “我也不和你兜圈子，哥儿几个被断了财路，缺钱花，只要周小姐拿出诚意，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刘思凯流里流气地说。 白炽灯就在头顶上方，周冉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强光，她看着刚刚说话的这个年轻男人，皮肤偏黑，眼底黑眼圈乌青，和王宇轩有些像。 她轻轻点头：“好，你们要多少？” 话刚落，残破的大门被推开，陈忠提着黑色的包走进来，“周小姐还挺痛快。” 他走到周冉跟前后，把包放在地上，蹲在那儿一番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把透着寒光的短刃拿在手里。 周冉心微沉，表面上依旧镇定：“破财消灾，我认了，只要你们不伤我，多少我都可以给，我男朋友是当红歌手顾信成，你们如果不认识的话可以去网上搜搜，现在的明星多有钱大家也都知道，他很爱我，如果你们打电话给他，他一定会答应你们条件的。” 周冉祈祷自己的这番话能顺利勾起绑匪的贪念，她紧张地看着两人，额上起了一层薄汗。 最先动摇的是刘思凯，听到顾信成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烟也顾不上抽了，立马去看陈忠：“哥，我听说那群明星个个富得流油，一天能赚一两百万呢。” 他们本来的目标也就一两百万，如果周冉没撒谎的话，那能拿到的钱可不止这个数了。 他激动地把烟丢在了地上，站在了周冉面前：“你确定顾信成是你男朋友？” 周冉眼神坚定：“我现在就可以给他打电话。” “哥，她说她……” “闭嘴！”陈忠呵斥住刘思凯，眼神警告他退到后面去。 他又不是聋子！ 刘思凯照做了。 “周小姐，我暂且相信你男朋友真的是个明星，我也可以相信你男朋友考虑到你的安全不会报警，但他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身边肯定有很多狗仔记者跟着，万一消息走漏，那这件事可就要闹大了。” “昨天他银行卡入账三千万，是新剧的片酬，”周冉微顿，“我只有三十万的现金流，其余的全都在基金和股市里压着，一时半会没办法变现，二位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绑架我，难道不觉得三十万太少了吗？” 周冉说得口干舌燥，总算看到为首的男人表情有所松动。 -- 第63页 陈忠皱眉：“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欺骗我们的下场。” “我当然知道，我会配合你们的。”水沿着长发滴在颈间，又一路向下，周冉打了个寒噤。 陈忠示意刘思凯把手机递给他，拿到后他侧目看周冉：“既然顾信成是你男朋友，那他的电话号码你总不至于忘了吧？” “我知道。”周冉很流利地背出了顾信成的手机号。 刻意记顾信成的手机号完全是之前失眠时的心血来潮之举，没想到在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 手机忙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那把刀抵在了周冉的脖子上。 周冉心跳得很快，她并不能确定现在的准确时间，也不知道顾信成下没下飞机。 忙音响了四声，电话顺利接通。 “喂，您好，我是顾信成，您是哪位？” 陈忠把那部老款的按键手机放到了周冉耳边。 周冉稳住情绪，“是我，周冉。” 话刚落，手机被拿走，和顾信成对话的人换成了陈忠。 “顾先生，你女朋友周小姐在我们手里，如果你还想见她，先把五百万现金准备好，我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记住，千万不要报警，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女朋友收尸吧。” 说罢，陈忠挂断电话，很谨慎地关机。 “周小姐，算你识时务，”陈忠把刀收了，“不过你就这么确定他肯在你身上花这些钱？” 周冉唇边勾起淡笑，语气坚定：“会的，他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没看出来啊，你俩还是青梅竹马啊？”刘思凯低头看手机屏幕，他上网搜周冉和顾信成的名字，很容易找到了一些百家号为博取流量乱写的通稿。 “是啊，所以他一定会来救我的，”周冉看着他手里的智能机，喃喃道，“一定会的。” “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陈忠发觉刘思凯正在用智能机，立马走过去把手机夺了过去。 刘思凯：“哥，你先别急着关机，万一这事儿被那帮记者知道了，以他们的尿性，肯定会发出来，我们也能早点收到消息不是？” 陈忠仔细一想，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又把手机丢给他，“那你可给我盯紧了。” “放心吧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他笑笑，又嬉皮笑脸地跟周冉说，“周小姐，怪不得你瞧不上王哥呢，感情你男朋友是是大明星啊。” 周冉：“你和王轩宇是朋友啊?” “是啊，我和王哥是……”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陈忠横了刘思凯一眼。 其实本来也不用避讳这些的，毕竟几个小时之后周冉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但今天的事顺利得出奇，尤其是周冉这个小姑娘，气定神闲的，一点都没有被绑票的慌乱，这让陈忠心里有点不踏实。 被训斥的刘思凯讪讪闭嘴，又拿出烟要抽，刚掏出火机，就听陈忠说：“别抽了，把地上的烟蒂捡起来，一会儿带走。” 烟蒂留在现场等于跟警察自报家门，陈忠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出门前没吃片降压药，当然，主要还是后悔带了刘思凯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帮手。 他也是没办法，打从王轩宇出事之后，这条线上几个高调的都被警察盯上了，这段时间警察在各种场所加强布控，抓了不少兄弟，还冻结了一批银行账号。 陈忠知道警察早晚会查到自己头上，在这之前，他必须拿到足够的钱跑到国外去，否则以国内的法律，他必死无疑。 刘思凯很听话地捡烟蒂，不能抽烟，他只能在一旁玩手机。 周冉静静抬头，盯着对面墙上那扇小小的窗户，余光看向刘思凯手机的后置镜头。 第四十章 救人不是儿戏 宋清周听说顾信成来警局的消息时有些意外。 二十分钟前他接到消息, 有人在郊外发现一辆被遗弃的车，车的尾部还有被撞击过的痕迹，片区民警通过车牌号查到这辆车是登记在周冉名下, 而周冉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他立刻意识到周冉极有可能是出事了，正加紧安排人手调取监控，并尝试着手联系周冉的男朋友顾信成。 没想到顾信成在这时候赶到了警局。 顾信成进门摘下口罩后直奔主题：“周冉被绑架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 但办公室里的人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心还是不由得一沉。 根据过往案件的经验, 绑匪撕票的概率不高。 但这件事涉及到了明星。 一旦媒体提前曝光, 人质的处境将不容乐观。 宋清周上前, 先把门关紧，小心问：“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顾信成摇头, 把手机递给他：“这是绑匪的信息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绑匪很狡诈, 那通电话很短, 打完之后立刻关机，按照现有的刑侦手段很难追踪到。 顾信成先锁定了信号塔的范围，好在那片区域人口不多，他很容易锁定了刘思凯的手机, 继而确定了两个绑匪的身份。 此时他正通过刘思凯的手机查看那座废旧工厂里的实时画面。 刘思凯在打游戏，陈忠一分钟前离开, 而周冉，则在闭目养神。 宋清周接过手机, 起初以为顾信成是在说胡话, 直到他看到绑匪信息时, 心头一震。 这个刘思凯, 是王轩宇的小弟之一，前几天刚来警局接受调查，不过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他参与‘听话水’这种新型毒品的买卖, 因此调查完之后就让他回去了。 -- 第64页 宋清周把手机递给身后的队员，皱眉紧紧盯住顾信成的脸，命令道：“查一下陈忠。” 几分钟之后，警员把查到的内容念了出来：“陈忠，男，四十三岁，海城本地人，十五年前因抢劫罪获八年，刑满释放后在城西开了家物流公司。” “顾信成，我很想相信你，但救人不是儿戏，我不能仅凭你的一句话就贸然行动。” 办案抓人是要看证据的。 “队长，你快看。”队员又把手机递到了面前，此时屏幕上的内容已经变成了工厂里的实时画面，甚至还能听到声音。 “宋队，根据卫星地图显示，城西于桥镇西南五公里的位置，的确有一家废弃工厂。”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顾信成身上。 即便是从警多年、经验丰富的老警员，也从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 受害者被绑架，警局这边还未展开调查，亲属已经带着所有信息来警局了，而他们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了根据线索去营救受害者。 宋清周很快下达指令，一路人马往于桥镇的方向赶，全程绿灯，赶到的时候，陈忠正打算让周冉录一段录音，然后用刀了结她，结果特警破窗而入，一颗子弹擦过他持刀的右手，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制服在地上。 至于刘思凯，被按倒在地之前还在玩游戏。 周冉在警员的帮助下恢复了自由。 被困住的手腕脚腕有醒目紫青色淤痕，被绑在椅子上的时间太久，她的腿也是麻的。 但在顾信成出现时，她还是踉跄着快步上前，安静把人抱住，头埋在他的肩上，眼眶里是浓烈的酸涩。 警员正在现场取证，相机的快门声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顾信成收紧抵在周冉腰间的手掌，明明一切都尽在掌握，他知道周冉成功获救的几率接近百分之百，可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却又十分真实。 宋清周站在门外，罪犯落网，人质获救，一宗凶险的绑架案轻松化解，但所有的队员都忧着脸，原因不难猜，无非是想不明白顾信成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他瞥了眼抱在一起的周冉和顾信成，转身朝外面走去。 嫌犯已经被押上了警车，银手镯一戴，格外的安分。 知道自己结局的陈忠上车的时候腿都软了，宋清周打开车门的时候他耷拉着脑袋由医生处理手上的伤口。 “我什么都交代，”陈忠盯着宋清周制服上的警徽看了一眼，“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车用的是改造过的□□，中途还换过一次，打电话用的也是没登记过的号码，通话时间也都精确计算过，陈忠想不出哪有纰漏。 想来他这寻找答案的宋清周：“……” 他不动声色地把门关紧，去后车见刘思凯。 结果刘思凯还不如陈忠，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明白，一个劲儿地问宋清周他这种情况要在监狱里蹲多久。 宋清周让同事赶紧把这俩嫌疑人送回局里，今天连夜审问，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 周冉和顾信成搭警车回市区，周冉手腕脚腕上有不同程度的勒痕，又被迷药迷晕过，警车进入市区之后直奔医院。 周冉其实并不想去医院，她又累又困，只想尽早回家。 好在私立医院检查的速度很快，半个小时，检查结果新鲜出炉。 只是些皮外伤，两周左右便可恢复。 医生给开了两支活血化瘀的药膏，早晚各涂抹一次，利于伤口恢复。 警员离开前告诉周冉和顾信成，明天需要去他们两个去警局做笔录。 顾信成应下了。 走出医院大门，老林已经把车停在路边等着了。 上了车，周冉那根紧绷的神经才总算放松，靠在椅背上没两分钟就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时，还紧紧握着顾信成的手。 汽车穿越城区，夜已深，市中心的繁华路段难得畅通。 霓虹灯光浮过，顾信成沉眼盯着那白皙皮肤上扎眼的青紫色。 老林抬头看了眼后视镜，问出了一路来的疑惑：“周小姐她怎么了？” 他今天休息，结果大半夜接到电话来医院接人。 顾信成淡淡撇开目光：“被绑架了。” 老林闻言浑身一颤，脚踩在油门上：“绑架？” 刹车的惯性成功惊醒了沉睡中的周冉，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到了吗？” 顾信成语调温和：“嗯，马上。” 老林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那紧皱的眉头，赶紧重新启动，稳稳地将车停在别墅门前。 “谢谢您，林叔。”周冉下车前没忘跟老林道谢，“您路上注意安全。” “嗯，好嘞。”老林侧过头来目送周冉下车，心想周小姐平日里文文静静的，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大心脏。 普通人经历绑架之后哪还能像她这样淡定。 不过跟明星交往好像的确应该有颗大心脏，老林暗想。 第四十一章 掏心挖肾男主角 次卧浴室有一面朝海的落地窗, 窗户明净，周冉躺在浴缸里，无心欣赏外面绝佳的夜景。 热水成功纾解了身上的疲惫, 只是手腕上那一处小擦伤，沾水后有丝丝痛感。 周冉打小没怎么受过伤，她性子偏静, 每逢周末,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变着法地往外跑, 她反而喜欢待在家里, 看看书追追剧，偶尔被徐岩拉着看球赛, 这些活动受伤的概率几乎为零。 -- 第65页 可能是因为受伤太少, 她忍痛的能力不太强, 手腕上那处伤口痛得她直吸凉气。 把手搭在浴缸外沿强撑着把澡泡完，周冉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时，顾信成在外面敲门。 “进吧。”周冉把睡衣的领口往上拉了拉。 顾信成推开门，手里拿着刚刚医生给开的药膏以及一盒棉签。 他应该也是刚洗过澡, 身上是清爽的沐浴液的茶香，头发半干未干, 少了锐气，多了少年朝气。 顾信成先周冉一步拿起了桌子上的吹风, “我来吧。” 周冉想拒绝, 但她手腕此刻真的痛, 她躺下了, 脑袋枕在床沿边。 顾信成的手法很温柔，指尖穿过发丝，周冉埋在胳膊里的脸微微发烫。 “怕吗？”头发吹干, 顾信成把吹风关掉，声响停住，他问。 周冉摇头，“知道你会来，不害怕。” 她最后那段时间都快睡着了，无聊到开始数墙角的蜘蛛网。 如果那两个绑匪知道她那时的心境，大概会气到自闭。 “手腕。”顾信成把吹风收好，又取出棉签要给她上药。 周冉爬起来，把手腕伸过去，垂眼看他：“你怎么和宋警官他们说的？” 如果直接把各种线索甩给宋警官他们，顾信成肯定是会被怀疑的。 最好是以匿名的方式，和上次提交徐梅的犯罪证据一样。 顾信成专心给她上药，平淡说：“直接给他们看的现场监控。” 周冉手一抖，伤口被棉签戳了一下，她嘶地叫了一声，拧眉急声说：“他们肯定会追问你监控来源的，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解释？” “现在不想我被穿着防护服的科学家逮到实验室做研究了？”顾信成怕再乱动，温热的指腹扣住了她的胳膊。 周冉这下不乱动了，呼吸都快停了。 她缓了缓：“早就不想了，你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不得盼着你点好啊，顾老师这条大腿，今后我可要抱得紧紧的，死都不松手。” 要是没有顾信成，这段时间她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救命恩人？那按照话本小说里的套路，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 周冉被逗笑：“你还真是被我写的东西坑害不浅呐。” 她好奇这七年来自己往顾信成脑子里灌输了多少言情套路，才让他能在说话的时候一股言情男主的调调。 顾信成换了只手腕上药：“倒也谈不上坑害，至少你没写那种动不动就掏心挖肾的男主。” “你知道得还不少。” 连微博古早狗血小说男主人设都知道，涉猎还真是宽泛。 周冉看着顾信成那小心的动作，慢慢收住笑：“不闹了，明天去录口供，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解释？” “照实说。” 周冉听了又是一惊，这次动作幅度比刚刚还大，疼得她眼眶都酸了。 顾信成后悔逗她了，看了她一眼，沉声说：“我会跟他们说，我略懂电脑技术，能看到监控是因为刘思凯点了我发过去的病毒链接。” 意识到周冉并不知道两个绑匪的名字，他又补了一句：“那两个绑匪，一个叫陈忠，一个叫刘思凯，都和王轩宇有点关系。” “应该不止和王轩宇有关系吧？”周冉噙着笑意，语气平淡。 其实昨天被绑在后备箱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绑匪明显有备而来，显然知道她今天会去墓园。 谁会知道母亲的忌日和墓地？ 其实这并不难猜。 “从去年四月份开始，刘振多次往返赌城，他才是那个迫切需要钱的人，是我没考虑全面，之前的关注点全都放在了徐梅身上。”顾信成懊悔，当初如果他能再深挖一点，也就不会有这次的绑架。 周冉看他这严肃的表情，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考虑地已经很全面了，是刘振太狡猾，他们夫妻俩还真是看得起我。” 左一个王轩宇右一个陈忠，你方唱罢我登台，轮着法算计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顾信成抬眸，清亮漆黑的瞳仁撞得周冉一个措手不及。 她手指微屈，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动作有些不妥，正犹豫着该找什么话题打破眼下这有些不对劲的气氛，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咕噜两声。 这下也无须她再纠结了。 “我去厨房。”顾信成已经把药擦完，收起药膏后起身。 周冉闻言也跟着下床：“别别别，还是我去吧，要不然点外卖也行啊。” 实不相瞒，她怕顾信成把厨房给炸了。 这一个厨房好几百万呢。 顾信成按住她的肩膀，声调里透着自信：“放心，我有分寸。” 周冉心想这件事和分寸也没太大的关系啊。 她还是担心，直接趿拉着拖鞋跟顾信成进了厨房，做好了接手‘战场’的准备。 然后，她傻眼了。 为什么顾信成的刀法那么的精准？ 为什么顾信成他连菜谱都不用看？ 为什么他炒的菜闻起来那么的香？ 周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动作流利，有条不紊的顾信成，陷入了沉思。 她好像又被顾信成给套路了？ //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周冉没急着动筷，但那勾人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成功勾出了她的口水，她先往下咽了咽，“你知道不能用水灭油锅里的火，对吗？” -- 第66页 顾信成坦然承认：“嗯。” 这种只需简单检索就能知道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油锅着火是他故意为之。 那么做无非是引周冉进厨房，以便验证他长久以来的猜测。 得知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就被套路的周冉此时有些郁闷。 不过她这郁闷也没持续太久，原因无他，顾信成的厨艺可比她强多了。 周冉敞开了吃，等吃完，她才回味过来，开口问：“既然你需要靠近我，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来找我，而是等了半年？” “那时候并不知道。”顾信成慢慢放下筷子，刚开始那会儿他的确不知道身体会出现不良反应。 周冉避开顾信成的眼神，往杯子里倒水时状似打不经意地问：“那如果你的身体没问题，你是不是就不会来找我了？” 周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如果他不与她相认，周冉也可以理解，毕竟顾信成在这世界上属于异类，自然是越少人知道他的秘密越好。 但…… 顾信成很坚定地说：“不会。” 周冉怔了一下，揣度着他这个不会到底是哪个意思。 究竟是不会来找她，还是不会不找她？ 正喟叹于汉语文化的博大精深，周冉又听顾信成说：“不过我会向你隐瞒身份。” 那句不会的意思是后者。 周冉嘴角略微扬起弧度，拿咳嗽来遮掩自己的情绪：“也对，你的这个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担忧：“你确定宋警官那边要查的话，不会查出什么吗？” 像是出生证明、学历证明等各种纸质证明，真的没问题吗？ “不会的，”顾信成宽慰她，“何况我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警局那边也不会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我身上。” 细想之下，周冉觉得的顾信成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但尘埃落定之前，还是免不了有些忧虑。 第四十二章 编外顾问 次日, 周冉和顾信成一同前往警局。 负责给周冉的女警官还是上次那位，周冉坐在桌前，平静地阐述了自己被绑架的整个过程。 她这边结束地要早一些, 女警官合上文件夹，看了眼时间：“徐梅说想要见你，你要见吗？” 思忖片刻后, 周冉点头：“见吧。” “好, 那你跟我来。” 周冉跟着女警员出了办公室, 目光看向还没结束的隔壁房间, 目光微沉。 女警员看出周冉有些心不在焉，到审讯室的时候没急着让同事开门, 先问道：“你要不要先坐一下？或者等下次再来？” “不用。”周冉拒绝了, 把情绪收拾好, “我没事。” 门开后，她走了进去。 徐梅坐在椅子上，手上是银亮的手铐，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 人瘦了好几圈，脸上的皱纹也比之前明显了很多。 看到周冉, 她也没太激烈的反应，低眉耷眼地冷笑道：“没想到你还能来。” “我也不想来的, 但有些话还是有必要说清楚的。”周冉慢慢坐下。 “我的那些举报材料是你交上去的吧, 你怎么拿到的？” 自打五年前因税务问题被处罚之后, 徐梅一直很谨慎, 但这次又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还偏偏是在她得罪周冉的时候。 那些举报材料的出现必然和周冉有关。 周冉沉声：“是不是我交的重要吗？你让王轩宇去害我的那天起，我们俩的姑侄情谊就彻底到头了。” “我没想到王轩宇胆子会那么大, ”徐梅的气势低了一些，她紧皱着眉，“如果我知道他生了那样的心思，怎么可能还会让你给他开门？” 周冉懒地去分辨她话里的真假，凛声道：“所以刘振昨天和别人合谋绑架我，你也不知情？” 徐梅有片刻的错愕，随即疯狂摇头，“我人在这儿关着怎么会知情？还有，你姑父他怎么可能……” “昨天是什么日子你应该记得吧？”周冉打断她，“绑架我的人很早就守在了墓园，姑姑你觉得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徐梅脸色白了一瞬，但还是不愿意相信，“不会的，他……” 刘振没理由那么做。 “徐女士，这是您丈夫刘振数次往返赌城的记录。”女警官起身将带进来的资料推到了徐梅面前，“昨晚犯罪嫌疑人也已经招供，绑架周冉的信息是刘振提供的。” 徐梅的手在打颤，店里的家具都是岭南地区代工的，两年前合作的代工厂老板卷款跑路，刘振亲自飞去那边处理后续。 这种经济纠纷处理起来很麻烦，对于刘振多次往返那边的行为她自然也没怀疑过。 可她哪儿知道这刘振压根不是去追讨欠款，而是拿钱去赌城挥霍了。 徐梅捂着脸流泪，不由得想起一年前刘振忽然给她买了一份高价的人身意外保险，一股寒意爬上后背。 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周冉：“小冉，对不起，都是我们大人一时糊涂，但安安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那么小，你能不能……” “不能。”周冉没让她继续说下去，“还有刘振的案子，我不会要求任何经济补偿。” 换言之，这桩案子没有任何和解以及从轻处罚的可能。 -- 第67页 已经没了继续和徐梅聊下去的必要，周冉向警员示意了一下，起身要走。 徐梅仰头眨了眨眼，戚戚然笑了，“你果然和你妈一样，都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你知道你爸去世前回国跟我说过什么吗？他说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你妈，有了你这个女儿。” 周冉步子微顿，怒火直窜胸口。 她要转身，警员却把她的胳膊拉住，强行把她带离了审讯室。 出门后，警员拍了拍她的肩，“她那是故意激你呢，别听她的。” 周冉背依着走廊冷冰冰的墙壁，胸口起伏剧烈，缓了一会儿才顾得上回应女警官的安慰，轻轻摇头：“我没事。” “徐梅应该和绑架案没多大关系，昨天的绑架案我们会尽快搜集证据，移交检察院的。” “嗯，谢谢。” 周冉揉着眉心跟警员往回走，进了警务大厅，目光和顾信成不期而遇。 宋清周就在顾信成旁边站着，周冉这颗心高高提起。 下一秒，两人友好握手，结束时宋清周甚至还亲切友好地拍了拍顾信成的肩膀。 周冉：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她不理解。 等上了车，她立刻问：“你们俩刚刚都聊什么了？” 顾信成示意老林开车，抬手按下挡板按钮，缓声道，“工作。” “工作？” “我把刘振藏身的位置告诉了他，然后问他需不需要一个免费的编外顾问，”顾信成注意到周冉眼睛有隐隐的红血丝，“你眼睛怎么了？” “没事，不打紧，”周冉思绪还停在编外顾问这件事上，急着问，“那他怎么说？” 周冉私心里希望这件事能成，当然，这一切要建立在顾信成的身体不会受到影响的前提上。 “这件事他没办法做决定，需要向上级请示。” 周冉听到后很轻地点了下头，的确，这种事不是宋清周一个人能决定的。 她身体靠向座椅，此时汽车正沿着学府路往剧组行驶，周冉曾去过国内不少城市，好像每个城市都有这么一条学府路，命名的方式简单粗暴，只因沿线学校众多。 海城学府路沿线有二十余所大小学校，其中包括周冉的母校——海大，这儿也是周青宜女士和徐岩初遇的地方。 母亲周青宜那会儿在餐厅做服务员，她从重男轻女的家里逃到海城这座大城市，最亟需解决的是温饱问题，那家餐厅的老板见她可怜，给了她一个工作的机会。 餐馆离海大很近，经常有海大的学生去吃饭，那时候周青宜也才十八九岁的年纪，每天面对着这群象牙塔里同龄人，心里别提有多羡慕。 餐馆的常客里有位海大会计系的大三学生，一来二往，和周青宜熟络起来，告诉她想学习的话可以去海大蹭课。 那之后，海大多了一个蹭课的女服务生。 可海大的课安排得很紧密，周青宜还要靠餐馆服务员的工作谋生，海大管理系大楼与南门那条主干道，周青宜每天要跑四五个来回。 忙中出错，某天，周青宜一头闯进了隔壁电子信息专业的教室。 而徐岩那时候已经是研究生，课余时间帮导师当助教。 上课铃响之后，周青宜才意识到自己进错了教室。 可教室的门已经关紧，老教授也已经在台上开始板书，周青宜也只能让这个错误延续下去。 她对于理工科的知识一窍不通，加之那段时间她既要学习又要打工，身心俱疲，那堂课她只坚持了五分钟，之后的时间里睡得香甜。 等她起来的时候，徐岩已经站在了面前，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板着脸问她是哪个班的。 周青宜坦诚自己进错教室蹭错了课，徐岩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蹭课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不仅没把事情闹大，还在海大的食堂请周青宜吃了碗牛肉面。 餐厅服务员周青宜和研究生徐岩，原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就这样有了交集。 周冉记得小时候听这个故事时最喜欢问的问题是爸爸当初为什么要请妈妈吃面。 每当这时候，徐岩就会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爸爸喜欢妈妈呀。” 一边说，还要一边望向母亲。 BaN 而母亲则会用嫌弃中透着甜蜜的语气提醒她：“你别听你爸胡说。” 这段故事以徐岩去美国发展为分水岭，周冉在这之前听到的版本是甜蜜的，像加了蜜桃的冰汽水，之后的版本虽然也挺甜，可细品之下总能品出几分苦涩。 第四十三章 网友见面会 今天海大似乎有活动, 门外车流涌动缓慢。 周冉遥遥看着熟悉的校门，揉了下眼眉打破沉默：“你知道我妈她支持哪支球队吗？” 顾信成：“米兰。” 最喜欢的球星是被誉为乌克兰核弹头的舍甫琴科。 “那你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足球比赛的吗？” 这个问题把顾信成给难住了。 “是和我爸离婚后。”周冉抿唇，“我爸是米兰球迷。” 虽然周青宜女士一直嘴硬不肯承认, 但周冉知道，她心里从没真正放下过徐岩。 周冉木然地叹气，“徐梅刚刚说, 我爸告诉她, 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和我妈结婚。” 从警局出来后周冉的状态一直不太对劲, 现下总算是找到了原因, 顾信成沉声：“那你信吗？” -- 第68页 周冉缓慢摇头，“我不是很信, 但他当年执意去美国, 是因为他初恋。” “这件事谁告诉你的？” “我妈和我爸的一个朋友聊天的时候提到的, 我无意中听到，应该是真的。” 小学升初中的暑假，母亲和陈叔叔在楼底下聊天，她站在楼梯间听到的, 这件事埋在心里也有十年了，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过。 车流终于开始缓慢移动, 抬眼可见海大钟楼上的钟表，时针正指向十一点, 悠扬的钟声响起。 顾信成思索了片刻, “你爸没有再婚。” “这我知道。” 这说明不了什么, 或许他们曾在一起过, 中途觉得不合适又分开了。 又或许当年只是父亲的一厢情愿。 顾信成平静望着周冉泛红的眼，“查特曼在《故事与话语》里提出的叙事交流图还记得吗？” “真实作者、隐含作者、叙述者、受述者、隐含读者、真实读者。”周冉一口气说完，虽然她不知道顾信成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 顾信成手机在震动, 他没理会，继续问：“那你觉得你在刚刚讲的故事里属于这里面的哪一个？” 周冉想了想：“受述者。” 说到这儿，她已经明白了顾信成的用意，抿唇道，“你是想说我获得的信息有偏差，这里面有误会？” “是。”顾信成点头，顺便用意识回了叶铮的微信。 “我明白了，”周冉压着唇角，既无奈又想笑，“你们电脑星人劝人都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动用了文学理论的内容，劝人而已，还搞出了因材施教这一套，顾信成还真是讲究人。 她后半句明显压住了声音，怕顾信成听不清，特意往他耳边凑了凑。 周冉的本意是怕被老林听到，偏偏这时候老林来了一个刹车，身体由着惯性前倾。 嘴唇轻轻擦过耳垂，羽毛般轻盈的触感。 顾信成脑海中迅速闪过僵硬这个词，喉咙有些痒。 稳住身形后，周冉清了清喉咙，镇定地岔开话题：“今天天气真不错。” /// 两人赶在上午戏份收工前赶到了剧组。 秦斐一下戏看见周冉，立马过来打招呼：“冉姐，你该不是和顾哥一起去的云城吧？” 周冉悄然把袖口拉了拉，怕露出伤口，“我前天还来过剧组，你忘了？” 昨天被绑架的事剧组里只有叶铮和谢之敏知道。 “哦，对对对，我还想约你去吃饭来着，结果你说你有事。” “昨天的确走不开，不然你看哪天合适，海城这边有不少特色小店，我请你。” 秦斐听了连忙点头：“要不就今晚吧，今天收工早。” “行啊，火锅、烧烤、炒菜、日料、法餐、俄餐，想吃什么？” 周冉在海城生活了二十多年，提起这些头头是道。 秦斐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周冉的建议下选择了一家海鲜酒楼。 本是两个人的饭局，结果被前来跟周冉打招呼的叶铮听到，愣是被他张罗着又加上了他、谢之敏和顾信成。 好在周冉让店主留了包厢，人多一点也没关系。 这家店开在海边，有专门的渔船供应当地时令海鲜。 店老板贺叔和徐岩是旧相识，是看着周冉长大的。 只不过贺叔这几年身体不是很好，把酒楼交给了女儿贺琴打理。 贺琴知道周冉要带人去吃饭，让人早早备了最新鲜的食材。 刚落座，叶铮就接了通电话，挂断时抬头说：“季项待会也一起过来。” 餐桌上的几个人里，属秦斐反应最大，“他来做什么？” 叶铮习惯性地拿热水给餐具进行玄学消毒，笑着反问：“那来餐厅不吃饭还能是因为什么？” 秦斐抿着嘴看菜单，眉毛皱成了一团，刚刚那股子欢天喜地的兴奋劲儿一股脑全没了。 没过几分钟，季项到了。 开机半个月，这位神秘的制片人总算是露面了。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穿着打扮偏随性休闲，只是大晚上戴着副墨镜进门，倒是比房间里的人更有明星派头。 季项把墨镜摘了，乌发舒眉，长相有种邻家暖男的亲切感。 “冉姐，你可千万别被季项的外表给骗了，他就是一混球。”秦斐附在周冉耳边低声说。 她讲话时咬牙切齿的，漆黑的瞳孔还一霎不霎地死死盯着和叶铮他们打招呼的季项。 周冉还没弄清楚状况，混球来到了她面前。 混球还友好地伸手，笑容和煦道：“周老师好。” “季总好。”周冉瞧着季项挺友善一男生，也不知道怎么把秦斐给得罪了。 季项和所有人都打过招呼后，才总算是来到了秦斐面前，嬉皮笑脸：“又见面了，小秦斐。” 秦斐嫌弃地拍了下他的手，自顾自地坐下，“混球。” “嘿你这孩子，没礼貌。”季项没恼，反倒是坐到了秦斐旁边的位置上，给自己添了杯茶，悠哉喝着，“和你那小男朋友还没分手呢？” 秦斐：“关你屁事。” “……”周冉缓缓入座，好想给秦斐这孩子竖个大拇指。 孩子可太莽了。 “如果不是陈阿姨让我帮忙盯着，我才懒得管你。”季项耸了耸肩。 -- 第69页 秦斐小声嘁了一声，鲜明地表达了自己对季项的态度。 谢之敏是个缓和气氛的能手，三两句话，成功化解了由秦斐和季项掀起的尴尬局面。 服务员陆续上餐，周冉作为整个包厢里唯一一个海城当地人，主动介绍说：“这个季节本地的海蛎和虾姑个肥味鲜，另外，这带鱼也特别不错，这家店的带鱼都是当天海钓来的，这带鱼呢，现在这个时节吃最合适，等清明一过，肉质立马变老……” 谢之敏：“周老师是土生土长的海城人？” “对，我从小到大基本没离开过海城。” 秦斐剥虾姑的手一停：“可是顾哥不是一直生活在国外吗？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这也能成为网上说的青梅竹马？ “网友。”周冉也不慌，看了顾信成一眼继续，“高中那会儿在论坛上认识的。” 虾姑好吃，壳难剥。 这东西周冉从小吃到大，剥壳的要领自然是掌握的。 她这边都下肚了，余光一瞥顾信成，发觉对方那边的进度还没到三分之一。 她立马拿起一个，三下五除二把壳剥好，顺手放进了他的碗碟里。 又一伸手，朝顾信成扬了扬下巴，“我来吧。” 顾信成顺从地把手里的半成品递了过去。 秦斐：“那你和顾哥能相处到现在真不容易，我之前也在网上聊了不少朋友，没有一个能聊到现在的。” 谢之敏也加入了话题，“现在这个时代和我们那时候不太一样，我和叶导当初也是在校园论坛上认识的，我们那时候的网络环境比较单纯封闭。” “好家伙，感情大家都是网友，只有我一个例外。” “这不是还有我陪你吗？”季项扫了顾信成一眼。 他此刻很想问问，这顾信成究竟有多少个网友？ 合着他早些年成天泡在网上交朋友是吧？ 秦斐语气嫌弃：“谁让你陪了。” “对了小斐，你和季总是怎么认识的？”谢之敏问出了周冉一直想问但没问的问题。 “青梅竹马。” “命里有劫。” 两人默契地同时开口，分秒不差。 说罢，两人四目相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偏头避开对方视线。 叶铮看了看秦斐和顾信成，疑惑问道：“小斐和季项是青梅竹马，季项又和信成是发小，那小斐和信成你们俩之前不认识？” 秦斐闷了一口茶，“叶导，您可能对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我和季项不熟的。” 其实说不熟是假的，俩人的爷爷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她爸还是季项父亲的私人律师，两人打小就认识。 季项这人皮得很，动不动捉弄她，读大学后总算有点收敛，秦斐也以为他转了性，见了面开始规规矩矩地喊哥哥。 哥哥喊了也没两年，去年她男朋友陈琰签了新影，这家伙又开始没个正形。 两人的状态自然又恢复到了从前，至少在秦斐这儿是这样。 “是不熟，”季项也学着周冉的样把剥好的虾姑往秦斐盘子里一丢，“无非是家里长辈给定了婚约而已。” 第四十四章 “你想干嘛？” 此言一出, 包厢里瞬间安静。 周冉瞧着眼前的虾姑好似变成了一块又脆又甜的瓜。 秦斐被气得不轻，婚约那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也就季项这家伙还成天拿这件事揶揄她。 “狗啃得一样, 还给你，”她先把虾姑肉给丢了回去，赶紧跟其他人解释说, “都是家里长辈开玩笑的, 也就季总当真, 大概是他这人不讨女孩子喜欢, 这年龄一大，心里着急了。” 凝练之后的意思大概是, 季项是个没人要的老男人。 周冉一直觉得秦斐娇娇弱弱的, 没想到她怼起人来战斗力竟然这么强。 季项再一次败北, 又是谢之敏出来打圆场，这剑拔弩张的话题才总算结束。 饭吃了一半，周冉和秦斐一起去洗手间。 秦斐对季项来蹭饭这件事耿耿于怀，去的路上挽着周冉的胳膊抱怨：“叶导也真是, 也不征求一下你同意就让季项来了。” “你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认识你以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不待见一个人。” 在这之前秦斐最不待见的人应该是扮演女二的徐亦琳，俩人在剧组基本无交流。 “说来话长, 总之我俩八字不合。”秦斐一言难尽地摆摆手, 进了洗手间的隔间。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盥洗池前洗手。 秦斐身上带着女明星的习惯, 人站在镜子前下意识地要整理妆发。 可一想到今天饭局上的人, 又悻悻把手给放下了，垂眉的瞬间，瞥见周冉手腕上的一抹青紫色。 她愣了愣, 惊呼：“冉姐，你手怎么了？” 周冉连忙把手往回缩，顺便扯了一下袖口，“不小心伤的。” “什么情况会伤成这样啊？”秦斐拧眉，看那伤口的形状，应该是被捆住时留下的。 秦斐大有不弄清楚真相不罢休的架势，周冉也只能照实把昨天被绑架的事告诉了她。 秦斐听了沉默了半晌，最后给了周冉一个拥抱。 周冉心里自然是暖的，不过这洗手间时不时地有人往里进，实在不是交流感情的好地方。 -- 第70页 她轻拍秦斐的肩膀：“乖，我们先回去吧，再抱下去要熏入味了。” “冉姐你心态可真好。”秦斐把人松开了，“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也不在家多休息几天？” “听起来吓人而已，其实我人也没怎么样。” 无外乎是被捆了几个小时，通过电话后周冉自始至终都相信顾信成会赶来，倒也没受太多的惊吓。 秦斐挽着她的胳膊：“季项之前也被绑架过，他那次还挺惊险的，肚子上还挨了一刀，当时躺医院里半个多月。” 自那之后，季项出门身边总会跟着几个便衣保镖。 聊到这儿，人已经到了包厢门口，两人走进去时，叶铮和季项正在聊天。 聊的是最近甜宠剧当道的话题，最后落到了《骄阳》的结局上。 季项：“我觉得现在这个开放式结局有待商榷，大多数观众还是喜欢happy ending，我们应该以市场为导向。” “happy ending的确喜闻乐见，但开放式结局也有它的好处，”叶铮思索片刻，看向周冉，“周冉你怎么看？” 《骄阳》是青春题材里小说里的佼佼者，书粉众多。 当年《骄阳》的开放式结局让许多淑芬至今意难平，自从《骄阳》影视化的消息传出后，书粉通过各种渠道给叶铮喊话。 一方面是希望他能好好拍，不要辜负了这样一个温暖的好故事，另一方面也希望剧版的结局能给大家一个圆满。 如果让叶铮站在个人角度进行选择，他肯定坚定不移地选择原版结局，这也是他剧本定稿的时候没提出异议的原因。 但季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影视作品不能不考虑观众的意见。 视线一时间全都落在了周冉身上。 “那我再写一版happy ending结局吧，”周冉入座前手在顾信成肩上搭了一下，很快移开，“做两手准备。” 季项很认可这个方案：“这可以，那周老师辛苦了。” “没事。”周冉笑着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顾信成盯着她的侧脸，上翘的眼睫下杏眸微弯，倒也不像假笑。 他原以为周冉会对更改结局这事儿很抗拒的。 用餐快结束时，贺琴在微信里问周冉，能不能让她们拍张照片挂在店里用作宣传。 周冉纠结了一会儿，等大家站起来准备走了才开口问另外几个人。 “可以啊，”秦斐答应得很痛快，“就在这儿吗？” “嗯。”周冉点头。 恰逢服务员来送秦斐点的几份外带的餐食，周冉说：“那你们先拍着，我先下去买单。” 她不太爱拍照，何况这还是要挂在店里用作宣传的照片，赶紧借着买单的由头开溜。 季项这边已经整理好了衣服，抬头对上顾信成警示的眼神，讪讪地去拦人，“周老师，有我在的场子，哪儿能让你买单呢。” 说着，掏出黑金卡给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语气委婉：“对不起先生，本店暂不支持刷卡结算，只支持现金、支付宝和微信。” 季项：“……” 周冉没崩住笑，“季总，您还是回去拍照吧。” 她下楼，哪知贺琴已经提前知会了收银员免单，收银员死活不肯收钱。 不得已，周冉只能直接给贺琴转账，贺琴直接把钱给退了回来。 俩人在微信里掰扯起来，顾信成他们已经合照完下楼。 周冉：[再退回来我直接拉黑了] 贺琴这才把钱收了。 /// 两位导演和秦斐住的是同一家酒店，自然而然成了一路。 他们的车先到，周冉站在路边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季项和顾信成一左一右在她旁边站着，隔着她对话。 季项：“那我们先送周老师回去？今晚我住你那儿，有件事得聊一下。” 顾信成：“以后再聊。” 老林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顾信成拉开车门，让周冉先上车。 季项跟在周冉后面，却被顾信成伸手拦下：“让你司机送你。” 季项皱眉：“不是吧？这次的事真挺重要的，你先让我……” “电话里聊。” 顾信成一步跨上车，顺手把车门关了。 周冉手才伸出来，笑容也挂上了，也没能来得及和季项道个别。 保姆车缓缓汇入车流，季项站在路边等司机，顺便给叶铮发消息—— [老顾和周冉进展到哪一步了啊？] 司机跟叶铮的消息同时赶到—— [同居] 季项：“……” 难怪不跟他一路呢。 /// 顾信成上车后习惯性地按下汽车挡板。 周冉揉了几下眼，“你的事，季项知道多少？” “他什么都不知道。”顾信成微一偏头，车窗外城市霓虹灯光一闪而过，他深沉漆黑的眸子映着一团光火。 周冉有些困，但眼睛打从昨天起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痒得难耐，她只能继续拿纸巾轻揉。 顾信成蹙眉：“眼睛不舒服？” “嗯，可能是结膜炎又犯了。 春天风尘大，周冉这方面一直比较敏感。 前年春天有过一次，反反复复两个多月才好。 她把手里的纸巾团了团塞进了口袋，“你让林叔找家药店停一下，我去买瓶眼药水。” -- 第71页 意识到顾信成要说什么，她又赶紧补了一句，“不用去医院。” “行。”顾信成照做了，身在市区，临街的药店不难找，汽车很快停在了路边。 车停稳，顾信成把车厢里的灯打开。 周冉的眼睛轻微惧光，灯光亮起来下意识地闭眼。 下一秒，周冉身下的座椅往后倒去。 清冽的气息逼近，她赶紧睁眼，瞬息间和顾信成沉黑的瞳孔对上。 周冉大脑一片胡乱，双手交叠捂住嘴：“你干嘛？” 顾信成哼笑，肆意笑容中透着无奈：“我想帮你看一下眼睛。” 周冉：…… 我TM刚刚在想什么？ 第四十五章 给自家人撑场子 周冉脑海中浮现出阿杜成名曲的歌词—— 我应该在车底, 不应该在车里。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躲进车底。 “结膜轻微充血，”顾信成认真查看周冉眼部的情况, “有什么感觉？” 周冉大脑有些缺氧，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顾信成问的是她眼部的感受, 赶紧说：“有点痒, 怕光。” “那先用色甘酸钠滴眼液和人工泪液试一下。”顾信成把周冉的座椅靠背调直, 戴上了口罩, “我去去就回。” 他开门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但还是有冷风趁着这空档钻进了车里。 周冉理了理外套, 口袋里手机在震动。 今晚八点, 顾信成首本封面杂志开售, 周冉早在一周之前就定好了闹钟。 周冉打算订个百八十本给自家人撑撑场子。 她点开早就收藏好的链接，网站已经开始最后六十秒的倒计时。 周冉拿出了双十一抢购的架势，悬浮时钟显示五十八秒的时候点进链接，秒提交订单。 退出返回时, 杂志链接界面已经变为了灰白色，二十万本杂志全部售罄。 周冉看屏幕右上角的时间——20:02 距离开售才过去了两分钟！ 她喉咙哽住, 顾信成哪儿还需要她撑场子？ 属实是自己想多了。 周冉还在暗慨，顾信成已经买药回来。 初春的料峭寒意附在身上, 很快消散在车厢内的暖风中, 发觉周冉两眼紧盯着手机, 沉声提醒, “最近尽量少看手机。” “嗯。”周冉呆滞了两秒点头，“你今晚杂志开售，都不紧张的吗？” 《骄阳》实体书发售那会儿, 她可是失眠了整整一周。 同样是第一次，怎么顾信成能这么淡定。 顾信成这才注意到周冉手机屏幕似乎是上次拍摄的杂志照片，眉心跳了下，“结果怎么样？” 杂志发售量都是提前做过周密市场调研的，顾信成相信科学的统计结果，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两分钟售罄，”周冉激动地把手机举到了顾信成面前。 同时，手机悬浮窗弹出信息——“您购买的VG杂志三月刊已发货。” 顾信成眯眼，手快点进链接，懒洋洋笑了。 一口气买了一百本，周冉这是怕杂志滞销吗？ 周冉觉得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把手机收回来这才明白原因，赶紧把手机息屏，“我这本来是准备给你撑撑场子，没想到你粉丝战斗力这么强，早知道我也不花这冤枉钱。” 顾信成双眼含笑，偏头靠在座椅上看周冉，“觉得亏了？要不这样，我请你吃饭。” “你和我还分得这么清干嘛？请吃饭多见外。”周冉跟顾信成的眼神对视坚持了也就一秒，一秒后赶紧把视线移开。 顾信成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好像随时都在放电，周冉心里本来就乱，继续对视下去她怕自己彻底陷进那双温柔的桃花眼里去。 这句话说进了顾信成的心坎里，他长舒气，眼尾上扬，“这话说得不错。” 周冉也没听仔细，车里暖气足，她小憩了一会儿，等睁眼时，车已经到了。 海边风大水汽足，冷风里裹着白雾，湿冷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周冉下车赶紧往家里跑，顾信成跟在她后面，手里还提着连锁药店的袋子。 “一天三次，人工泪液滴完隔段时间再滴色甘酸钠滴眼液，注意眼部清洁卫生，少接触电子产品，早睡。”顾信成把袋子递给周冉，说话的时候颇有医生风范。 周冉笑着打趣道：“那这几天我俩是不是也要保持距离？” “怎么感觉你很遗憾？”顾信成轻轻松松反杀。 周冉急了：“我没有，你别乱想。” 客厅里的灯光太足，她又开始频繁眨眼。 顾信成决定不逗她了，“赶紧回去把药滴了。” “好。 ” 周冉拎着药回卧室，滴眼药水这事儿令她挺头疼，上次结膜炎反复折磨了她两个月，主要原因就在滴眼药水这件事上。 一瓶眼药水，三分之二没进眼睛，成了周冉的洗脸水。 上次结膜炎能痊愈，多亏眼睛自己争气。 两年后的今天，周冉坐在椅子上仰着脸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 浪费了三滴后，这一滴总算是滑进了眼里，周冉赶紧偏头，让这滴来之不易的药水在眼底散开。 等两边都滴完，周冉的脸都快湿了，跟刚哭过一场一样。 本来周冉还想回来后着手准备《骄阳》的另一版本的结局，可想起之前被结膜炎折磨的那个春天，她眼下也不敢再作死，洗澡后早早躺床上。 -- 第72页 刚要睡着，手机接连收到了好多条消息提醒。 周冉纠结了一会，点开手机。 看到消息的内容，这心沉了半截。 高中教了她三年的许老师，今天白天上课的时候忽然在教室晕倒。 沉寂多时的班群里炸开了锅。 周冉读高中那会儿还是分班制，高一后进行文理分科。 她所在的尖子班到高二的时候分出去了一部分学理的同学，又补充进来一些，这些人一直到高考结束。 负责的老师也没变过，朝夕相处三年，大家的感情都很好。 老许身为班主任兼地理老师，和班里人的关系更为密切。 班长@所有人—— [大家放心，许老师已经没事了] 群里所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有人询问许老师在哪家医院，还有人想组织一起去医院探望。 陆昕也给周冉私发消息—— [你去看许老师记得帮我带束花] 周冉：[好] 很快，班长在群里公布了住院的地址。 周冉把这条信息收藏，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去医院探望。 在知道许老师脱离危险后，群里的气氛也活跃起来。 多年未见的同窗好友打开了话匣子，许多人聊起了近况。 海城二中文科尖子班的学生，当年参加高考的人里面最差的成绩也在全省排名前一百，如今有的还在象牙塔，有的已步入社会开始工作。 大家刚开始还有些生疏，聊开后又马上变回了记忆里熟悉的样子，插科打诨，默契互怼。 群里聊得火热，周冉这边眼睛又开始疼，放下手机的前一秒，看到谢意在群里发链接。 群里人齐刷刷发恭喜。 链接里是一封婚礼的电子邀请函，有谢意和她老公的婚纱照，谢意的老公好像是隔壁班的，看着有些眼熟。 婚礼就在海城举行，但周冉和谢意的关系并不相熟，因此也没打算去参加。 她退出链接，群里谢意单独@了她—— “周冉，你可一定要来。” 另一边，陆昕私聊周冉—— [???] [谢意有病吧？] 第四十六章 “你喜欢我啊？”…… 周冉：［？］ 陆昕：［她老公是施逸言啊, 你该不会是没认出来吧？］ ［也对，照片修得妈都不认，难为摄影师了。］ 周冉重新点回谢意发在群里的链接, 终于看到了之前被忽视掉的新郎名字—— 施逸言 周冉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施逸言是高二那年转学到二中的，来到二中没两天，有关他的各种传言传得四处都是。 有人说他爸是海城首富, 呼风唤雨, 无所不能, 有人说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要勤。 八卦是人类的本能, 周冉在同学间聊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也听了一些，不过那会儿她也就默默吐槽两句, 压根没往心里去, 甚至连名字都没记住, 只知道隔壁理科班来了位行事高调的二世祖。 直到施逸言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弟在校门口吧她拦下，主动做了自我介绍，还说想和她交个朋友。 周冉当时直接回了句：“抱歉，我不喜欢交朋友。” 说完拉上陆昕一块去赶公交去了。 施逸言显然没把她的拒绝当一回事, 之后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周冉面前，同时出现的或是情书或是巧克力, 总之都是中学男生追求女生的常见套路。 施逸言行事过于高调，这件事很快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 施逸言他爸亲自去了学校一次, 施逸言这才安分了。 不过他也没消停多久, 很快和高一小学妹谈起了高调的恋爱。 周冉对于后续事情的了解全依仗着陆昕四通八达的人脉, 上至校长下至学生，陆昕总能打听到最新鲜的八卦。 譬如说现在，陆昕又把她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来的消息一股脑地发来—— [谢意和施逸言这俩是大一的时候好上的。] [这俩人分分合合好多年了, 谢意经常在朋友圈秀恩爱。] [大学毕业后谢意直接在施逸言他们家公司做部门经理。] [施逸言他爸比施逸言更喜欢谢意，听说这俩的婚事还是施逸言他爸拍板决定的。] 八卦发完，她又劝周冉—— [你甭理谢意，这婚礼你去了准没好事。] 周冉手腕泛起酸痛，这才想起药膏还没涂，赶紧爬起来。 [放心，我懒得去凑这热闹。] 发完，她赶紧去楼下找药膏。 大概是下楼的响动吵到了顾信成，周冉坐在沙发上没多久，顾信成从楼上下来。 蓬松的短发，冷峻的眉眼，身上睡衣扣子最顶端的两颗松着，打眼望过去，锁骨线条明晰，性感蛊人。 周冉咬唇：斯哈…… 难怪二十万本杂志分分钟售罄，顾信成这张脸这身段值得！ “周冉，”顾信成缓步走下楼梯，“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说罢，把客厅里的灯光调成了最暗的昏黄色。 周冉：？？ 顾信成扬了扬下巴，眉目深沉，“手腕不痛啊？” 经由他这么一提醒，周冉这才意识到棉签打刚刚开始一直杵在破皮的伤口处。 痛感归位，周冉直接把棉签给扬了，咧嘴小口地呼吸着。 -- 第73页 顾信成挺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很自觉地打开棉签盒，重新给周冉上药。 边涂药边抬眸问她：“痛吗？” “不痛，”周冉笑着摇头，昏暗灯光下对上他的眼，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他微博评论区里花样百出的彩虹屁，一时间来了主意：“有没有人跟哥哥说过，哥哥这张脸是最好的止痛药。” 语调俏皮上扬，嗓音清亮，像一团轻盈的云朵落在心上，顾信成喉结微微滑动，手里的动作也停了，盯住周冉的脸。 周冉清冷的眉眼里透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顾信成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他敛了敛眉，继续手上的动作，“我的脸是吗啡啊？” 周冉：“……” 这男人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把梗接住的？ 她没了玩闹的心情，撇嘴道，“算我失策，你一个千万粉丝的大明星，面对这种彩虹屁估计早麻木了。” 周冉也是在片场穷极无聊才去翻看顾信成微博评论区的，看到粉丝们那些精彩绝伦的彩虹屁差点当场拍案叫绝。 当时立刻脑补了把这些评论当面读给顾信成听他会是什么反应。 作为一个行动派，周冉付诸了行动，只是这效果嘛…… 好像跟想象得有点不太一样。 这会儿时间，顾信成已经帮她把药涂好，指节明晰的手慢条斯理地把药收起，“《骄阳》的结局真的打算改？” 周冉听了这话，眼神立刻变严肃，“嗯。” “不后悔？” 虽然周冉此前说过《骄阳》这本小说无原型，可其实这本书里有很多周冉父母的影子。 尤其是在《骄阳》结局的处理上，现实里徐岩和周青宜以离婚收尾，《骄阳》这本小说周冉直接没让男女主在一起。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个新版结局。”周冉撑着额头靠在沙发上，表情有些凝重。 她没那么矫情，影视化项目凝结了成百上千人的精力，修改结局是合理诉求，她没必要固执己见。 何况《骄阳》的读者们意难平了这么多年，也该给她们一个交代。 只是这个新结局该打怎么写，她真的一点思绪都没有。 “也许你可以先把你爸的那件事查清楚，再慢慢准备新结局。”顾信成把药箱扣紧，又问，“眼药水滴了吗？” “嗯，”周冉忽然想起了什么，直起身皱眉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直觉告诉我徐先生不是会抛妻弃子的那种人。” 徐岩出国那会儿互联网并不发达，人际间的交流能查询到的线索寥寥无几，这件事顾信成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顾信成也希望这次周冉能自己去查清楚，这是她心底埋着的一个结，由她自己来解会更好。 周冉忽然凑近看顾信成的脸，四目相对，她莞尔，勾着樱唇：“没想到你老人家还信直觉呢？” 平日里点个外卖都要大数据分析的人，现在却要跟她谈直觉？ 顾信成把脸偏开角度，“你不了解我的地方还有很多。” “也是，”周冉很认同这点，如果说顾信成对她的了解有百分之九十，那她对顾信成的了解程度，也就只有百分之十，她浅笑着，“那顾老师给个机会，让我多了解了解你呗。” 两人隔得很近，呼吸可闻。 顾信成的心被呼吸声搅乱，面上维持住平静，凛着目光问：“我记得某人曾说过，想要了解一个人是喜欢的开始，你喜欢我啊？” 第四十七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周冉狠狠被口水呛到, 背身趴在沙发靠背上咳了好一会儿，一路烟霞红到耳根。 她一个玩鹰的，反倒被鹰啄了眼, 这事儿传出去可太丢人了，只能装出气势很足的样子，“你哪儿听来的段子？顾老师, 你初入凡尘, 感情的事很复杂的……” “《骄阳》第二十七章, 你引用过这句话。”顾信成坐上另外一边的沙发, 姿态闲散。 周冉：啊这…… “你想啊，我写《骄阳》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我对感情的事了解还不够深刻。” 周冉继续趴着, 只要能让她避开顾信成的眼神, 她完全可以在这儿趴到天荒地老。 同时也没忘在心里默默吐槽，就不该下楼来涂药，更不该随便跟顾信成聊感情相关的话题。 “哦？”顾信成拖长尾音，听来有种阴阳怪气的意味, “意思是你现在对感情的了解很深刻了？” 周冉那话唬唬别人还成，放在顾信成这儿完全没说服力。 “那是自然, 认识具有上升性嘛。”周冉懒洋洋地说，折腾了这么久, 她有些困了, 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哈欠。 顾信成：“你这认识是从一次次拒绝别人那里得来的？” 周冉：！！！ 回头的动作太急, 周冉甚至听到了颈椎骨清晰的咔哒声。 她深吸气, 盯着始作俑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就不能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忘了吗？！” 还能不能给她留点隐私！ “没办法，周老师拒绝人的理由太新奇了, 想忘都难。” 顾信成知道的理由包括但不限于—— “对不起，我接受不了写情诗平仄不分的人。” “等你读完博尔赫斯的《追忆似水年华》再来找我吧。” -- 第74页 “我高中的时候发过誓，在我偶像村上先生没拿到诺奖前，绝不谈恋爱。” …… 这些奇葩的理由成功让那些本来踌躇满志向周冉示爱的男人折戟沉沙。 其实这也怨不得周冉，许多跟她表白的理工男生因为她是中文系的，总想着投其所好，动不动就写个情诗情书来表白。 周冉每次收到这些都很头疼，感觉这些人是变相帮教授们检查她学业水平的。 情诗情书展开，她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语病？ 后来，周冉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不就是想投其所好吗？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中文系的力量。 这些招数有奇效，尤其是《追忆似水年华》这招，百试百灵，从未失手过。 “这些拒绝人的理由你随便用，看在我俩关系这么铁的份儿上，我就不收你版权费了。”周冉洋洋一笑，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姿舒展，“早点睡，明早还要去片场呢。” 她一路小跑着回到楼上，躺在床上回忆起刚刚和顾信成有来有往的对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和顾信成同住一个屋檐下可太考验定力了。 /// 怕现在去医院影响许老师休息，周冉本打算过两天错开探望高峰再去医院的。 可中午的时候班长发消息给她，说上午去看许老师，老师点名想见她。 周冉傍晚时分赶到医院，单人病房的桌子上，放满了前来探望的人带来的花束和果篮。 许老师的女儿也在，周冉进门时正陪在床前陪着老师说话 周冉把花递给许老师女儿，看到病床上那张苍白虚弱的面庞，鼻尖泛酸，“老师……” “别哭啊，我这一整天尽看大家哭了，你给老师换换花样，笑一个。” 许云出了名的心态好，平日里也不会给学生太多的压力，也因此备受学生欢迎，昨天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依旧没影响她开玩笑。 周冉把那股酸涩的感觉强行压下去，咧着嘴扬起笑，“ 陆昕人在国外，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回来，特地让我带花看您。” “陆昕有心了。”许老师给旁边的女儿递了个眼色，对方知趣地找了个理由出了病房。 许云：“周冉，你帮我把床调一下。” “好的老师。”周冉去摇床尾的调节杆，找了个许老师觉得最舒服合适的角度。 调完，她又拿床上多余的枕头帮老师垫在腰上，等整理好之后才在椅子上坐下。 “这两年一直在带高三毕业班，你大四那年来学校我们俩都没好好聊聊，前几天我才听学生们说你出了一些事，还闹到了网上？” 许云不常上网，尤其是开学后高三进入冲刺期，更没时间关注网上的社会新闻了。 周冉的事还是课代表一周之前跟她无意中提起的。 周冉家的情况她身为班主任多少了解一些，怕她无依无靠一时想不开，本来打算这个周末休息的时候打通电话，没想到还没到周末，人先倒在了教室里。 周冉笑着叹气，“其实也没什么，都过去了，尘埃落定。” “你能想开就好，”许云看着周冉，目光沉沉，“人呢，不能心软，尤其是在面对坏人的时候。” “我知道。”周冉轻轻点头，拿起一个青橘来剥，“您不用担心我，安心把身体养好，我身边有朋友，长辈和……” 她有些磕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理清自己跟顾信成的关系。 “这是，”许云推了推眼镜，“谈恋爱了？” 周冉：“没有，就是一个挺特别的朋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解释，总之他帮了我特别多。” “那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讲，你们俩的这种关系是不是应该叫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啊？” “许老师，我和他的关系只符合前半句。”周冉把剥好皮的橘子递过去，眼神真挚，“是真的。” “我又没说不信你你心虚什么呀？”许云吃着橘子调侃。 周冉眼下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许老师解释，索性没继续反驳。 “对了，今天找你过来还有一件事儿，”许老师赶紧把橘子吃完，伸手指向旁边的抽屉，“打开看看。” 抽屉开了，里面是两个精美的信封。 周冉眼眉皱了一下，把信封从里面拿出来，打开其中一个，看到了里面装着的请柬。 谢意和施逸言婚礼的请柬。 而她手里的这封，刚好是专门邀请她的，周冉不解地抬头。 为什么谢意非要她去参加婚礼呢？ 她这人是对自己是有什么执念吗？ 许云尝试动手调试输液管的速度，慢悠悠说，“谢意今上午送过来的，说希望让我转交给你。” “我不准备去，您也知道我和施逸言之间有些不愉快，去了怪尴尬的。”周冉把信封收到，放在桌上。 “他都不尴尬你尴尬什么，”许云叹息，“周冉，老师希望你能够去参加，或者你不去参加婚礼，在婚礼之前去见一见谢意，这孩子我放心不下。” 周冉皱眉：“谢意她怎么了？” 第四十八章 尘归尘，土归土 周冉回到家时, 家里空无一人。 顾信成今晚的那场夜戏要等到十点多才能开拍。 她把从医院带回来的请柬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手里开开合合，末了, 终于还是点开了谢意发在群里的电子请柬，在上面输入了自己的信息，按了提交键。 -- 第75页 弄完, 又从手机里翻出徐岩老朋友陈叔叔的联系方式, 拨通电话。 忙音响到最后一秒钟, 对面总算把电话接了。 一番寒暄, 周冉准备切入主题：“陈叔叔，我想问您一些事。” 陈敬：“行, 你问吧。” “我爸当年为什么要和我妈离婚？” 四周很静,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强有力的跳动声在刺激着耳膜。 这问题不只是替周冉自己问的, 更多是为了母亲。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冉冉啊，你爸妈都走了，现在追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周冉：“陈叔叔, 我想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很简单，你爸为了追求更好的发展机会要去美国, 而你妈妈不赞成，两人生了矛盾, 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不是因为我爸的初恋吗？” 陈敬语气严肃：“这个说法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陈叔叔, 请您告诉我真相, 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周冉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不掺杂任何谎言的答案。 陈敬叹气，缓缓道出一切：“是，没错, 你爸一直觉得你母亲配不上他，他初恋是我们大学同班同学，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标准的白富美，本科后去了美国读研，之后在那儿定居。你爸在国外的工作也是由她牵线搭桥，之前瞒着你是你妈妈的意思，她不希望你知道这些，你现在还想问什么？” 这些话和几年前周冉听到的并无太大的差别，周冉心情复杂：“我想知道她的名字，放心，我不会打扰她的。” “冉冉，你爸和你妈都走了，尘归尘土归土不好吗？你也应该继续往前看，叔叔这边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嘟嘟两声，陈敬掐断了电话。 周冉捏着手机缓了好一阵，想起顾信成劝自己的话，又起身进了书房。 因为搬过家，周冉翻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书架最上层翻出了相册。 徐岩的毕业照是黑白的，年代久远，没覆膜的照片已经泛黄。 那时候一个班的人数只有三十几个人，而理工科的女生人数本来也会少一些。 抛去两位认识的阿姨，最后还剩下四个女生。 按照陈敬的说法，徐岩的初恋就在这四个女生之中。 真相就在眼前，指尖捏着泛黄的老照片，周冉犯起了难。 难道真的要打电话过去追问吗？ 母亲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甚至在离婚后提到徐岩的时候也从未说过半句坏话。 周冉从前只以为母亲那是在顾念体面，仔细想想，或许母亲对徐岩并无怨怼。 当年是徐岩拿奖学金帮她交了培训班的费用，也是徐岩托人帮她把户口从老家迁出，彻底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对徐岩的恨意也未必会多过爱意。 /// 顾信成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抬手敲门。 一进门，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浮动着的酒味。 桌角放着一瓶度数很低的起泡酒，看余量，周冉喝的并不多。 酒杯在周冉手边放着，她脸颊泛着桃粉，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在翻着那本厚重的相册。 周冉酒量不好，却有喝酒的习惯，尤其是卡文的时候，时常会倒一小杯，边喝边梳理情节。 “今天拍摄还顺利吗？”周冉合上厚重的相册，打算起身把它放回远处，被顾信成截下。 “我来吧。”顾信成把相册放了回去，“还行，你呢？许老师那边怎么样？” “没事，多亏送医及时，没太大问题，精气神也不错，”周冉拿起杯子，把杯底剩的一小口酒喝完，“我给我爸朋友打过电话了。” “怎么说？”顾信成长腿倚在桌边。 周冉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和我之前听到的基本一致。” “那你信了？” 也难怪周冉今天会忽然喝酒。 周冉摇头，“您开解得当，我现在觉得他说的也未必是真相，现在当事人里面唯一能给我答案的，就只剩那个女人了，得和她聊一聊，我才能真正死心。” 她把反扣在桌面上的照片递过去，“他告诉我，那个人是我爸的大学同学。” 顾信成看着那张照片，“范围确定，这件事不难查。” 学校系统里有校友名单，眨眼工夫，顾信成就把最有可能的人找了出来，“柯月兰。” 周冉：？？？ “她本科毕业去的美国，前年才回国定居，其他几个人里只有去美国短期旅行的经历，只有她最符合。”顾信成顿了顿，“电话号码是18……” “停停停，打住。”周冉赶紧叫停，“你先等等。” 周冉眉头紧皱，这信息来得太突然，她需要缓一缓。 难不成真要打电话去问吗？等电话接通该怎么做自我介绍？这个柯月兰会告诉自己真相吗？ 顾信成看出周冉的纠结，“五月海大校庆，你和她都在受邀名单之列，如果你现在还没准备好，可以等校庆的时候再去当面问个清楚。” 周冉拿手揉眼睑，今晚的眼药水还没滴，这会儿眼睛又有些痒，“行，那还是等校庆吧。” 四十多天的缓冲期足够用来过渡准备了。 “你眼睛好像更严重了，”顾信成忽然俯身凑近，盯着周冉的眼球，“眼药水按要求滴了吗？” -- 第76页 面对着这张忽然放大的俊脸，周冉呼吸屏住，木然点头：“嗯。” “那不应该啊，”顾信成皱眉，视线下移，“今晚的药膏涂了吗？” “还没。” “那你先等着，我去取药。”顾信成出了书房。 周冉呼吸变得绵长，窗外一声惊雷，雨噼啪落下，拍在窗上，形成一道波动的水帘。 顾信成药取的很快，两三分钟又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眼药水为什么一天时间就用了三分之一吗？” 难怪眼睛的状况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糟糕，过度用药会对眼球造成损伤的，即便他选择的这两款药水都是低刺激无激素的。 周冉没想到他还去拿了眼药，无辜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是我不小心滴出来的。” “你滴到哪儿了？”顾信成意识到不对劲。 周冉抿唇：“呃——” “脸上……” 这真怪不得她，早上着急出门，一着手更不稳当，脸都湿透了也没滴到眼里一滴。 她这句话倒是让顾信成想起了一些事，周冉的确是滴眼药水困难户，他曾有幸见识过一次，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为了演出涕泗横流的效果。 他无奈拧开盖子，“到沙发上来，我帮你弄。” 第四十九章 恋爱脑 周冉也没和顾信成客气矫情, 乖乖起身去房间里的皮沙发上躺好。 在顾信成还在准备的时候，她啧了下，歪头望着他说：“好像这段时间净让你帮我了。” 因她手还伤着, 这两天连饭都是顾信成做的。 顾信成膝盖抵住沙发，一只手按住周冉的发顶，很认真地端详周冉的眼球状况, 隔了一会儿, 才嗓音低沉地回：“没事, 过几天换你照顾我。” “嗯？” “想想我上次发病的时间, ”顾信成帮周冉调整好角度，叮嘱说, “别乱动。” 他低头看灯光下的周冉, 上身穿了件修身的米色小高领羊绒衫, 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视线上移，平日里清冷的脸因酒精的缘故，粉白中透着温柔娇俏。 这是顾信成有意识以来见过的第一张脸, 也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 喉结滑动，顾信成捏紧药瓶, 对准眼睛。 清凉的药水准确滴入眼眶，周冉眨了眨眼, 眼底那股涩涩的感觉有所缓解。 经顾信成这么一提醒, 她才想起顾信成每个月都要经历的‘不良反应’。 算时间, 距离上次发病的确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她记得顾信成说过发病的间隔差不多是一个月。 周冉：“你放心，你要是哪天发病了，我一定寸步不离地陪着你。” 说着, 还拍了拍胸脯。 顾信成尽职尽责地按住她的头顶，“别乱动。” 他的手又准又稳，转眼工夫又滴完了另一只眼睛。 对周冉来说难如登天的一件事，在他这儿不费吹灰之力。 人工泪液滴完后需等一段时间再滴另外一款药水，周冉躺着转了一会儿眼球，好让药水充分接触到眼球的每个部分，继续闲聊，“顾信成，你要是个女生的话好像也不错唉。” 以顾信成的性子，绝对能和她还有陆昕处成好姐妹。 三个人一起逛街追剧，再顺便从顾信成这儿了解一些娱乐圈的内幕，闲暇之余吃吃瓜，这日子简直不要太欢乐。 更重要的是，在和别人介绍自己和顾信成关系的时候，也不必和今天一样磕磕巴巴，直接大大方方地言明两人是好姐妹就行。 顾信成手里没闲着，开始帮她涂手腕上的药膏，听到这话轻声哂笑，“没想到周老师还有这癖好。” 周冉激动反驳：“你别想歪好不好？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同性会避免许多麻烦。” “现在我们之间有麻烦吗？”顾信成小心捏着周冉的手腕，她的皮肤是冷白色，甚至带了点青调，勒伤产生的淤青在上面格外的扎眼，他目光沉下去几分。 可能是躺下的缘故，酒劲儿有些上头，周冉闭着眼懒洋洋地说，“当然有，比如说剧组好些人都误会我俩是一对，网上也有不少传言，而且有的时候我……” 我看到你会小鹿乱撞，就比如说刚刚。 周冉及时停下了，万幸她今晚喝的酒并不多，别和之前一样口无遮拦。 “我什么？”顾信成挑眉看她。 周冉感到喉咙有股涩意，咬住下唇，“没什么。” 说完，她没给顾信成接话的机会，“顾老师，你真的没见过同类吗？” “没有。” “那你终身大事怎么办？” 顾信成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照你的意思，我恋爱结婚的对象还必须是同类？” “最好是吧，”周冉尝试着活动手腕，“你看，西方有海的女儿，我们中国有牛郎织女，许仙白娘子，人仙相恋，最后下场可都不太好。” 这里面，也就只有牛郎织女的结局能稍微好点，每年有一次鹊桥相会的机会。 其余的，那可都是死的死伤的伤。 顾信成沉眸，“你替我考虑的还挺多啊。” 周冉：“那是自然，怎么着我也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你身份秘密的人，那可不得必须帮你多考虑考虑。”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不喜欢同类，偏偏喜欢你们人类呢？” -- 第77页 周冉挑了下细眉，“我也总不至于拦着你吧？你一个有超能力的人，打又打不过，我唯有尊重祝福喽！” “周老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顾信成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不担心我跟那些神话故事里的角色一样出事？我记得某人好像说过要紧紧抱紧我这条大腿不放来着？”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么简单的道理周冉难道不懂吗？ “……”周冉心想，那我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要我做个捧打鸳鸯的恶人？ 她喃喃吐槽：“那你就不能控制住自己，不谈恋爱吗？” “可是在周老师日以继夜的耕耘下，我对爱情这件事还挺憧憬的。”顾信成眼底噙笑，趁着周冉思索的时间帮她把另一款眼药水滴完。 周冉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自己对顾信成应付的责任，可她也很快理清头绪，慢慢起身坐直，“你是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个体，不能因为比别人多看了几本言情小说就变成恋爱脑对吧？而且《燎原》那本书我写的也不错吧？那按照你的逻辑，那你岂不是也要对下海拍片这件事充满向往？” 她一脸无辜地看着顾信成，眸中布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提到《燎原》，顾信成脑海中有了不该有的联想，他赶紧避开视线，“我没有。” “没说你有，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周冉阖眼靠着沙发，耳边是雨拍落在窗玻璃的声音，“我呢，虽然写了不少言情小说，但其实我一点也不相信爱情。” “你看周青宜女士，自以为嫁给了爱情，我告诉你，他俩离婚前可恩爱了，每天蜜里调油，可忽然有一天，家里的气氛变了，没多久，我爸义无反顾地去了美国，追求他的事业，追求他那白富美初恋，也幸亏我妈这人想得开，没钻牛角尖。” 喝了酒，情绪难免有些敏感，周冉用手指揩眼泪，这些话她埋在心里多年，是从未和任何人袒露过的心声。 顾信成默默看她，把纸巾递上：“这些年你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是因为这个心结吗？” 周冉本科的时候是海大表白墙上的常客，去图书馆复习也经常被人加微信，最后被逼的没办法，情人节那天拉着陆昕拍了张局部的牵手照，假装公开了恋情。 为此，还为这个不存在的校外男友编造了一系列人设——邻家哥哥、青梅竹马、理工学霸，buff叠满，劝退了不少同龄追求者。 第五十章 老夫老妻 “可能吧。” 周冉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顾信成解释自己的心态,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 遇到crush对象会心动，但如果crush对象表白，周冉立马会心生抗拒, 手起刀落拒绝对方。 起初她误以为自己属于回避型依恋人格，但和在对方因为被拒绝而放弃追求时，她会感到如释重负, 而不会和回避型依恋一样继续对对方产生兴趣。 也许, 的确是父母以离婚收场的婚姻让她失去了对恋爱结婚的兴趣。 酒劲正浓, 周冉打了个哈欠, 睁开眼：“不早了，早点睡吧。” 刚站起来, 又忽然捏住了顾信成的上臂, “对了, 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顾信成：“你说。” BaN “帮我查一个人，我有用处。” /// 由于昨晚拍摄了夜戏，顾信成今天的戏份集中在下午，而周冉则需要上午去剧组帮忙。 她早晨出发去剧组的时候, 顾信成也已经醒了，人在顶层的室内泳池里锻炼。 周冉打从心底里佩服他的精力, 无论前一天多累，顾信成每天早上都会雷打不动地游一个小时, 如果有早戏, 起床的时间在四五点钟。 果然啊, 明星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周冉来到剧组, 秦斐正在做造型， 这部剧秦斐几乎是全素颜出镜，化妆师每天的工作量聊胜于无。 造留给造型师发挥的空间也极小, 尤其是前期集中拍摄的校内戏份，每天只需稍稍整理一下发型，再换上定制的校服，至多在鞋子上费点心思。 秦斐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太好，眼皮耷拉着，每隔几秒钟看一下手机，心事重重的。 周冉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不愿提。 等到了开拍的时候，状态影响了发挥，连续NG了好多条。 叶铮也意识到秦斐状态不行，先让人拍摄下一场其他人的戏份，让秦斐利用这段时间把状态调整好。 周冉带着秦斐去楼下散心，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四下无人时，秦斐终于开口：“和我男朋友吵架了。” 其实周冉隐隐约约猜到了会是这个原因，她耐心问：“是他做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昨天发现他给前女友微博点了赞。” 周冉揉眉心，这件事可大可小，有些棘手。 她在剧组待了也有小一个月时间，看出文娱圈男女的距离感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如果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这件事的确难以接受，可在娱乐圈，她拿不准主意。 “冉姐，你说是不是我太小题大做了？”秦斐踢了一脚石子，“以前我们每天早上都会互道早安，今天早上他都没给我发消息。” 周冉想了想：“一段感情如果对彼此失去了占有欲，那距离结束应该也不会太远了，你没做错，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生气的。” -- 第78页 “可是现在他好像生气了。”秦斐小声嘟囔着。 赵思齐哪哪儿都好，可每次吵架，最先低头的总是她。 赵思齐喜欢冷战，最长的记录，足足一个星期没和她联系。 周冉向来不喜欢管别人感情上的事，高中那会儿同桌前脚在她面前痛骂隔壁班的男友是渣男，后脚自习课偷溜出去和渣男和好如初，还把她给卖了个干干净净，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可对方是秦斐，周冉决定今天破个例，“那就由他气去，秦斐，妥协只能换来得寸进尺，如果他喜欢你，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来找你，你看有哪个受害人是追在加害者屁股后面道歉的啊？别理他，让他仔细想想清楚。” 秦斐觉得她这话有理，点点头，“行，那这次我硬气一点，等他来找我道歉。” 每次吵架都是她先低头，也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周冉拉着她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她这情绪终于好转。 拍摄得以顺利继续，中午大家在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徐亦琳说晚上想请大家吃饭唱K。 在剧组，演员请客是常有的事，只是秦斐原计划这周末请大家的，这会儿被徐亦琳抢了先，有些不高兴。 也不知道两人有什么仇怨，剧里是好姐妹，摄影机一关，两人互不搭理，连在学校食堂吃午饭的时候都不坐一桌。 周冉一边听着秦斐和助理小唐吐槽，一边按亮手机屏幕看时间。 一点二十，距顾信成下午那场戏还有四十分钟。 她单手给顾信成发消息：[到哪儿了啊？] 顾信成秒回：[抬头。] 周冉：？？？ 她抬头往窗口的方向看，一眼就看见了手里时端着餐盘的顾信成，以及他身边西装革履的季项。 这俩人正径直往她们这桌的方向来。 秦斐和周冉并排坐，而秦斐的助理小唐原本是坐秦斐对面的，季项来了后，拍拍小唐的肩膀，递了个眼神，示意小唐往旁边挪一个座。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做到秦斐对面。 秦斐抬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刻欠身拉住小唐：“别动！凭什么他一来你就得给他让座啊，咋啦，他是突破生理结构怀孕了？还是老弱病残啊？” 周冉发觉这季项比她刚刚的安慰好用多了，秦斐见了季项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是气也足了，声也高了，没有半点刚刚无精打采的样子。 季项信步绕到了秦斐的一侧，“那我坐这儿总行了吧？” 说着，坐在了秦斐的旁边。 秦斐郁闷托腮，不去看他。 周冉咬着筷子跟小唐一块看戏，不过小唐是小心翼翼地看，她是正大光明地看。 戏看得差不多，才正过身来看顾信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学校，已经换上了校服，一张清爽的脸与校服格外和谐。 周冉冲他笑了下，“我还以为你要迟到了，对了，你今中午不是要在家……” 不是要在家吃吗？怎么又跑来学校蹭盒饭了？ 她话没说完，旁边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秦斐和小唐都不知道她和顾信成住在一块，还以为他俩是邻居。 这会儿听见周冉如此自然的和顾信成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乖乖，这语气这神态，这俩该不会是老夫老妻了吧？ 周冉尴尬地咳了两声，低头往嘴里塞炒饭。 “今上午的拍摄还顺利吗？”顾信成替周冉转移话题，说话的时候视线还停留在周冉身上。 秦斐叹气：“别提了，还好我们叶导脾气好。” 第五十一章 间接接吻 “嗯, ”季项在一旁搭话，“在导演圈里，叶铮的脾气的确算好的。” 秦斐依旧不看他, 趁他说话的时候用那张胶原蛋白满满的脸朝周冉挤眉弄眼。 周冉一时没忍住笑，被炒饭狠狠呛住。 整张脸被憋得通红，因此矿泉水递到面前的时候, 周冉想都没想, 直接接过仰头猛灌了好多口。 状态终于得以平复, 她深吸气, 对上周围几个人关切的眼神，笑着摆手：“没事了。” 同桌的人同时松气。 周冉拧上瓶盖, 准备继续吃饭, 脑海里倏地浮现出一段画面。 这瓶矿泉水好像是顾信成带来的, 而且—— 他应该还喝过。 周冉：“……” 她脸颊瞬间烫得厉害，有种浓烈的灼烧感，呼吸变得短促，整个人处于一种如坐针毡的状态。 周冉悄悄把手垂下去, 放在桌下，在大腿外侧拧了一下。 在心里暗暗劝自己, 刚刚事发突然，顾信成只是事急从权而已。 不就是间接接了个吻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冉挺直腰背, 重新拿起筷子, 余光去偷瞄对面坐着的顾信成。 顾信成正在和季项说话, 神态自然, 应该没注意到这件小事。 周冉如释重负地扬唇，这时季项问她：“周冉，新版结局你构思的怎么样了？” 周冉一怔, 有种被编辑在线催稿的感觉。 秦斐在一旁翻白眼：“这才几天啊，资本家的心果然都是黑的。” 季项也是顺口一提，自从知道周冉和顾信成之间微妙的关系，他一直想和周冉成为朋友，没成想竟被秦斐扣上了一顶黑心资本家的大帽子。 -- 第79页 他轻哼，“是是是，我是黑心资本家，那你做明星就好了？要我说，黑心资本家和日赚百万的大明星差别也不是很大。” 他这话让周冉忍不住去看顾信成，他可是身兼黑心资本家和明星两种身份。 如果说季项和秦斐是各中一箭，那他必然是身中双箭，还是正中靶心的那种。 结果顾信成神情没太大的变化，优雅地吃饭，后来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抬头，黑曜石样的眸子弯了一下，笑意浮现，有些蛊人。 周冉回以微笑，立马把头低了下去，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自动屏蔽了耳边季项和秦斐小学鸡式地争吵。 也不知道这场食堂会战最后胜利的是哪一方，不过从走出食堂时两人的状态来看，周冉猜测这极有可能是一场双输的对局。 /// 下午的戏份拍摄在学校礼堂，英语口语竞赛，男女主同时闯入决赛圈，还很‘巧合’地成为了竞争对手。 这场戏需要上百名群演，剧组上下齐上阵，连周冉都被拉进临时换衣间换上了校服来冒充观赛群众。 导演见她穿了校服，特意在前排给她安排了一个位置，察觉出她紧张，还劝她：“你就当送给书粉的彩蛋，没事，也就几秒钟的镜头一闪而过。” 周冉勉强点头，找准位置坐下。 群演众多，开拍前大家聚在一起乌压压说话，倒让周冉有种回归到学生时代的感觉。 演讲台上工作人员正在调整灯光，饰演竞赛主持人的演员在调试话筒，音响似乎出了些问题，发出刺耳绵长的噪音。 周冉拿手捂住耳朵，感觉到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下，下意识地偏头看，语调略诧异：“季总？” 季项换下西装革履，换上了青春洋溢的校服。 本就不算多的成熟气息退散，扮成高中生可以说是毫无违和感。 他单手理校服衣领，挑着眼眉：“周老师，你看我和顾信成，谁更像校草？” “都像，”周冉压下唇角，“你俩是不同风格的校草。” 季项更偏痞帅，帅得招摇。 至于顾信成，这还真有点不太好形容。 他是周冉从没遇到的过的类型，高冷的同时也很暖心，成熟但又不失幼稚，总之，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 导演已经通知工作人员清场，无关人员退至摄影机的盲区，台上顾信成和秦斐在走戏。 这场戏的难度不小，之前在剧本围读的时候，叶铮提过这段戏的构想。 他想参照大卫芬奇在《社交网络》一场里正反打近景特写的拍摄方式，把重点放在顾信成和秦斐两位演员的上半身特写上。 为了增加整场戏的戏剧冲突，他还特意在让周冉扩写了这部分内容，在最开始个人演讲的基础上，特意增加了一轮辩论。 身为道具组的编外成员，这场竞赛的稿件都是由周冉准备的。 两人辩论的主题是Death of the Author，即“作者之死” 这是周冉本科毕业论文的内容，一个在文学领域很有意思的话题。 周冉在写毕业论文时查阅了许多资料，现如今正反方的观点写起来驾轻就熟，双方观点博弈，精妙绝伦。 而顾信成和秦斐的英语水平势也必会为这场戏增色不少，顾信成自不必说，就算是阿拉伯语，他也能张口就来。 秦斐打小读的是国际学校，双语教学，更是说的一口流利的纯英式。 开拍在即，周冉紧张地喝了口矿泉水。 全场静肃，叶铮坐在显示器前，对准对讲机，“开始。” 第一场戏是竞赛主持人，演员的英文水平不太可，连续NG了十多条才终于拍完。 相比起来，宋柏和唐清的演讲环节拍得顺利多了。 两位演员的演讲结束，全场掌声雷动。 剩下的是今天的重中之重，宋柏和唐清关于“Death of the Author”这个话题的辩论。 顾信成和唐清隔桌而坐，摄影机镜头对准，辩论开始。 唐清是正方，持后结构主义理论观点，认为读者的诞生意味着作者的死亡，作者对作品本身并没有绝对权威的解释权。 而宋柏持相反观点，认为每一部作品都具有作家极强的个人风格，举例说明通过作品可以窥探作家的人生轨迹以及性格，而作者是‘不能死’的。 周冉的稿件准备充分，而顾信成和秦斐的口语和演技也自不必多说。 长达七分钟的长镜头，顾信成和秦斐连一点卡壳的地方都没有。 台下再次传来雷鸣般的掌声，季项最为夸张，带头高声喝彩。 导演手里拿着话筒，打手势示意全场安静，等静下来后转身对顾信成和秦斐说：“再来一条。” 第五十二章 “你们是在交往吗？”…… 季项不解, 坐下后问周冉：“刚刚拍的不是挺好的吗？” “可能没达到导演想要的效果吧，”周冉理了理衣服，正襟坐好, 继续做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叶铮在剧本围读活动上提到《社交网络》这部电影后，周冉回去又专门把电影看了一遍，顺带也看了一些幕后花絮,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场戏导演拍了足足九十遍。 她不禁替台上的演员们捏了把汗, 看样子, 今天下午等待两人的将是一场硬仗。 全场又恢复安静, 化妆师利用间隙迅速帮演员们调整妆发，准备就绪, 场记板咔的一声, 场记人员迅速撤离出画面, 又一轮拍摄继续。 -- 第80页 托导演的福，顾信成此时就在周冉的正前方。 虽说进组多日，但这么近距离的看顾信成演戏还是头一遭，以往周冉只会站在人群的外围远远地看。 台上的人没了平日里散漫温和的感觉, 他眼神如炬火，脊背挺拔, 逻辑清晰地和女主博弈辩论。 周冉心底的声音跟舞台上的人一起说着对白，声音起起落落, 她想起创作《骄阳》这本小说的日夜, 于脑海中一点点填补角色的形象, 增骨添肉, 最终才有了宋柏和唐清。 那是乌托邦版本的徐岩和周青宜，也是她期待的投射。 她期待着有人能如宋柏那样走进她的心里，但同时也惧怕和周青宜一样受到伤害。 所以她畏葸不前, 甚至称得上是因噎废食，甚至做好了把爱情抛离人生的决定，直到顾信成这只电脑精强势地闯进了她的生活。 她看着台上顾信成的侧影发怔，眼前的人和想象中宋柏的形象一点点重合，最终彻底融为一体。 台上的拍摄在历经四十多条拍摄后终于结束，全场响起掌声。 季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订的花，重头戏拍完，立马让门外等候的人把花送了进来，两束给主演，一束给叶铮。 这架势，不知情地还以为今天有演员杀青。 已是傍晚，天色昏沉，外面还下起了雨。 周冉起身上前，把备好的矿泉水递给顾信成，随着礼堂里嘈杂的声音说：“辛苦了。” 顾信成似乎没听到，身体微微下倾，耳朵凑到周冉面前，“什么？” 忽然之间相隔太近，鼻息间全都是他身上那股清新的薄荷香，周冉扯着嗓子喊，“我说，你辛苦了。” 有灯光师拿着设备往外走，从周冉是身后经过，打光板的尖角眼看着要戳到周冉的肩膀，顾信成伸手拉住周冉的胳膊。 重心偏移，下巴撞上顾信成的肩膀，骨骼碰在一起，周冉最先感觉到的并不是疼，而是一股发烫的感觉。 周围嘈杂，那些声音却好似被一个透明罩屏蔽在外，而透明罩里面的声音却在耳边被无限放大。 周冉甚至能听到自己用力的心跳声。 “没事吧？”熟悉的低沉声线响起。 罩子似乎被击碎，外面的声响渐次恢复。 周冉摇头，站稳后与顾信成拉开距离，“没事。” /// 晚上徐亦琳请客，群里有聚餐的地点，大家可以自行赶过去。 餐厅选的是商圈里的一家刚开业的火锅店，周冉也是到了店里后才发现这家店是徐亦琳投资开的，目前还在试营业阶段。 工作人员被安排在了楼下大厅，主角导演以及季项和周冉则被安排在了楼上的包厢。 进门两分钟，周冉注意到秦斐已经看了不下十次手机，并在秦斐再一次拿起手机时按住了她的手，“耐心点。” 秦斐抿着唇把手讪讪收了回去，她也明白这样不好，可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手。 季项坐在秦斐的斜对面，注意到这一幕，幸灾乐祸地问了句：“和男朋友吵架了？” 秦斐横了他一眼，碍于在场的人，没说什么，低头去看菜单。 徐亦琳是川渝人，这家店主打川渝麻辣火锅。 只是海城人口味清淡，鸳鸯锅两部分的比例入乡随俗，不再是二八分布，而是改成了五五分。 按照周冉平日的口味，她是必吃麻辣锅的，可现下眼睛还没好，她饮食还需清淡，只能眼巴巴地盯着那沸腾翻滚的牛油锅底，把山药段丢进了番茄锅里。 “周老师眼睛怎么了？” 徐亦琳招呼完叶铮和季项，隔桌问周冉。 周冉尝了一口苦荞茶：“有些过敏，不是什么大事。” 这苦荞茶味道醇香正宗，和在当地喝的味道几乎一样。 周冉对明星开的店铺印象不太好，踩过几次雷，之后对这类店避之不及。 对徐亦琳的这家火锅店也是一样，但现实总是这样，在不抱有期待的时候又给人惊喜。 锅底沸腾产生的白雾螺旋上升，被顶部装有的排风系统抽至店外。 周冉隔着这白雾徐亦琳，徐亦琳长相是艳丽挂的，明明和她一样的年纪，看起来却要成熟许多。 当然，这或许也和她的打扮有关，徐亦琳很喜欢各种紧身的衣服，自信大方地展现着优渥的玲珑身材。 合作多日，两人几乎没怎么搭过话。 但今天徐亦琳似乎格外关注她，很热情地给她介绍食材。 周冉也没多想，毕竟徐亦琳是店主，这份热情可能是源于地主之谊。 饭局到了尾声，徐亦琳叫来服务员，“再来八份特色冰粉。” 说完，跟所有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家的特色，冰粉是手工制成的，特别Q弹。” 周冉想起自己之前在当地吃的冰粉里都是添了醪糟的，赶紧问了句：“里面有醪糟吗？” 徐亦琳愣了下，点头：“有的。” “那麻烦跟后厨说一下，其中一份不要加醪糟。”周冉对服务员说，“谢谢。” 顾信成这家伙那可是一点酒精都碰不得，这万一又在醪糟上栽跟头，周冉可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画面。 毕竟这可不是在家里，而是在海城最繁华的商业区。 真要是闹得跟上次一样，她可能真的要连夜跑路到外太空了。 -- 第81页 八份冰粉很快送到，因那份不加醪糟的冰粉是周冉要的，服务员想当然地把那份给了她。 周冉道了句谢，又朝着顾信成微扬下巴，悄悄把两人的冰粉给换了。 徐亦琳注意到这一幕，眼眉皱起，“原来是顾老师不能吃醪糟啊？” 周冉脑子有些蒙，她没想到刚刚的动作会被旁人注意到，无意识地嘴快回了句：“他酒精过敏特别严重。” 徐亦琳勾起红唇：“你和顾老师是在交往吗？” 第五十三章 谈恋爱真好啊 大家原本都在欢天喜地地尝冰粉, 徐亦琳的这句话一出，全场寂静。 包厢里的人无一不暗搓搓地吃瓜看戏。 在剧组里以老友自居的顾信成和周冉，一举一动却像极了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 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立马能心领神会做出反应。 秦斐就经常在背地里感慨，顾信成和周冉这俩人的默契程度不亚于前些天刚度过金婚的外公外婆。 周冉迎上众人好奇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回答：“没有啊。” 她其实有些好奇徐亦琳为什么会当众问出这般让人下不来台的问题。 这与她平日里在剧组待人接物时体现出的世故圆滑明显不相符。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好在有季项和谢之敏这俩人无偿充当气氛组, 一问一答, 很快把话题转到了冰粉问题上, 这个小插曲也就无人再关心了。 晚饭后，众人一同去K歌。 演艺圈里的人各个才艺傍身, KTV包厢很快沦为演唱会现场。 周冉坐在卡座里吃着水果零食听着歌。 也许是心情不好的原因, 秦斐已经霸占着话筒小半个小时, 唱的还尽是些悲调的曲子。 秦斐虽然没继承母亲的衣钵成为歌手，可天生一副好嗓，此时她正在唱粤语老歌——《冷雨夜》 歌声戚戚，周冉都要被她唱哭了, 眼底潮湿之际，面前的手机发出幽光。 两则消息, 一个是微信公众号提醒她这周六去社区医院打九价疫苗，另一个是陆昕—— [啊啊啊啊Kroos约我今晚去吃饭！] 克罗斯是陆昕这半年以来心心念念的高冷之花, 颜值爆表, 高冷学霸,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陆昕就起了歹心。 当然, 这个高岭之花也让陆昕这个情场高手受挫严重，半年来进展缓慢，这次克劳斯主动约吃饭, 简直是质的飞跃，也难怪她激动成这样。 周冉：[！！！] 陆昕：[可是明天我们开组会，我论文还没改完怎么办？] 周冉：[那要不你给推了？] 陆昕：[怎么可能？！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去赴约！] 周冉：[不管论文了？] 陆昕：[你知道所有事物里最能让人类分泌多巴胺这种快乐因子的是什么吗？] 周冉皱眉：[什么？] 陆昕：[男欢女爱] 周冉：[……] 陆昕：[我这一高兴呢，效率也就上去了，等约会完再改论文，那肯定是事半功倍啊！] 要不是隔着广袤的亚欧大陆，周冉真想给陆昕竖个大拇指。 陆昕：[啊啊啊不和你聊了，我要赶紧化妆换衣服准备出门了，拜拜！] 周冉敷衍回：[拜拜，等你凯旋] 她放下手机时，秦斐也终于放下了话筒，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朝着周冉的方向走来。 连唱了半个小时，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秦斐平日里有些孩子气，但在事业问题上从不含糊。 周冉眼看着她拿起了酒瓶后又立刻放下，乖乖喝矿泉水润嗓子。 明天还有拍摄任务，喝酒无疑会影响明天的状态。 即便心情糟糕，秦斐也没有选择喝酒。 周冉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她也顺势直接靠在了周冉的肩头。 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点亮两秒钟，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葱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不用看也能猜得出是在给男朋友回消息。 周冉心底生出好奇，等她放下手机时才拍了一下她的肩问：“小斐，谈恋爱真的这么让人高兴吗？” 无论是陆昕还是秦斐，在面对爱情时都像个给块糖就能满足的小孩。 秦斐身体起来一些，打量着周冉：“冉姐，你该不会是母胎solo吧？” 周冉为了掩饰尴尬，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慢吞吞点头：“嗯。” 秦斐一脸的不可思议，也赶紧喝了口茶压惊。 她怎么都想不到，对感情之事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周冉居然没有任何实践经验。 所以，周冉只是在纸上谈兵？ 还在持续晃神中，包厢中间徐亦琳拿起了话筒，“周编，你要不要上来露一手？” 进了KTV被点名叫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周冉微微直了直身，摆手，“我还是算了，我怕直接把大家送走，不如让顾老师唱《Betray》吧，我好像还没听现场版本的《Betray》。” 周冉看向斜对面被季项拉着说话的顾信成。 在场的人里只有他知道自己唱歌的威力，想来为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顾信成也不会推脱。 果然，顾信成应下了。 前奏响起，周冉准备专心欣赏，秦斐拉住了她的胳膊，“我还是觉得不相信，冉姐你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呢？” “不想谈，觉得麻烦。” 大学的时候室友陆陆续续都谈了恋爱，有人煲电话粥到深夜，有人每次都要在寝室楼外腻歪个把小时，周冉每次从旁边路过都只恨自己的眼睛没自动马赛克的功能，更有甚者，抓到男朋友和其他人暧昧后被气到生病。 -- 第82页 而纵观学生时代的恋情，能走到婚姻的寥寥无几。 当然，结了婚也未必能相守一辈子。 譬如徐岩和周青宜。 秦斐还是不理解：“谈恋爱有什么麻烦的啊？” 偶尔是会有小争吵，可开心还是占大多数，怎么会麻烦呢？ 周冉在开小差，耳朵里全都是顾信成低沉慵懒的嗓音。 《Betray》是迷幻摇滚的风格，平淡舒缓，周冉听着，脑海中自动把歌词转为中文—— 昨日浓情蜜意成空， 只剩今日冷言相向， 我被拘禁在旧日幻想里， 一个又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形单影只，沮丧颓然 …… 歌声撩人，周冉心底滚烫炽热。 秦斐见她眼睛都快看直了，在旁边撇撇嘴，耐心等顾信成把歌唱完，周冉灵魂归位后，才又戳了一下她的肩膀说：“我看冉姐不是觉得谈恋爱麻烦，应该是觉得和除了顾老师之外的人谈恋爱麻烦吧？。” 音乐声停了，包厢里虽谈不上安静，但周冉听了秦斐的话还是心底一跳，赶紧拍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说：“别乱说。” 秦斐继续不服气撇嘴，“冉姐，我们做演员的最擅长察言观色，精通各种表情神态，你刚刚的眼神太□□了。” 周冉被说得有些心虚，磕巴地问：“有，有吗？” “当然有！”秦斐乐了，之前都是周冉指导她，现在终于到了她指导周冉的这一天，忽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你对顾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需不需要我帮忙探探口风？” “你可千万别，”周冉有些后悔跟秦斐聊这些，她低下头，“容我好好想想。” “行吧，不过你可得赶紧想清楚，”秦斐抬了抬下巴，“那位对顾老师也很有兴趣的样子。” 周冉闻声抬头，看见正在和顾信成说话的徐亦琳，两人靠的不算近，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她仰头叹了口气，歪头靠在沙发上，思绪混乱。 明天还有拍摄，晚上在KTV的活动也没持续到太晚。 散场时雨已经停了，雾气也从海上涌入街巷，整座城像是浸在了水里。 回到家，周冉乖乖躺在沙发上，顾信成继续帮她滴眼药水。 周冉无端想起今晚收到的医院提醒，开口说：“对了，这周末两天我都不能去剧组了，周六要打疫苗，周日要参加高中同学的婚礼。” “嗯。”顾信成专心把药水滴完，“剧组有拍摄，我让老林送你。” “行。”周冉抓着沙发靠背借劲儿坐起来，玩笑道，“老林每个月应该领双份工资，你一份我一份。” “放心，他的工资本来就比别人高一倍多。” 周冉：“不愧是顾老师，阔气。” 顾信成轻轻拍落她伸出来的大拇指，“对了，你要打什么疫苗？” “……”周冉沉吟半晌，“九价。” 顾信成哦了声，“第三针？” “嗯。”周冉觉得这话题怪怪的，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 她赶紧终结这个话题，佯装打了个哈欠，“困了，早点睡吧。” “嗯。” 周冉刚迈开腿，身后又传来顾信成散漫的腔调：“对了，刚刚秦斐和你聊什么了？我看你后面一直心事重重的。” 很寻常的一个问题，周冉感觉自己心里大抵是住进了一只鬼，心虚地厉害，半晌后才说：“没什么，女生之间的话题，你不必知道。” 说完，赶紧溜上了楼。 /// 一觉醒来，周冉手机差点被新消息给炸了。 陆昕昨晚断断续续发了几十条，幸好周冉有先见之明，睡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啊啊啊啊啊！] [我们接吻了！] [老周！] [你小说里写的那种烟花炸裂的感觉我终于体验到了！] [他好会亲亲，我哭了，在他面前我就是只菜狗。] 中间隔了半个小时，陆昕又发—— [怎么办？我现在完全没心思改论文] [好想给你打电话啊，你怎么还没醒？] [谈恋爱真好啊] …… 周冉一条一条翻过，等翻完，刚醒来时的困倦感也消失了，回复她—— [有多好？] 她退出聊天界面，把静音模式调为震动，准备起床。 人刚坐起来，手机震了一下。 周冉以为是陆昕发来的消息，摸起手机查看，没成想这并不是陆昕的消息，而是微博推送的娱乐新闻—— 《疑似顾信成徐亦琳恋情曝光，深夜约会甜蜜尽显》 第五十四章 喜提新身份 周冉眉心跳了下, 顺手点开链接，九宫格照片里打满了娱记的ID水印。 她把屏幕亮度调至最高，才堪堪认出是昨晚一起出餐厅前往KTV的照片。 分明是全剧组的聚会, 狗仔偏偏只拍放出了顾信成和徐亦琳的照片。 辅以文字说明，这场再普通不过的聚餐成了二人甜蜜的情侣约会。 微博评论区直接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 [同框图都没有，炒作吧？] [只有我觉得这两人不般配吗？] [尊重祝福！小仙女就该谈甜甜的恋爱, 用了好朋友送的糖, 体重一下从 145减到90, 瘦下来的生活太棒啦！每天都在甜甜的恋爱, 感兴趣的朋友欢迎来我主页！] -- 第83页 …… 周冉看了这条新闻的感想只有一个—— 这些狗仔可真够敬业的。 昨晚连夜蹲守拍片，今天一大早出新闻, 怕是昨晚压根没睡吧？ 她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漱, 下楼时顾信成正坐在餐桌前等她。 “眼睛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顾信成帮她盛粥，“周六前应该可以恢复。” 周冉尝了一口杂粮粥，浓稠程度正合适，抿了抿唇, “那我好了之后厨房还是交给我吧，一来呢, 你味觉能早点完全恢复，二来呢, 再由你掌勺我这游泳圈都要出来了。” 顾信成眉眼间是温润的笑：“行。” 见他情绪没受网上绯闻的影响, 周冉也就没在餐桌上提这件事。 她以为等剧组方面拿出昨晚一起聚餐的证据, 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后来她才发现, 自己似乎把整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网上公布了一组聊天记录，证明有人提前告知了狗仔到店门口蹲守的时间，甚至还明示狗仔造谣顾信成和徐亦琳的恋情。 消息曝光的时候, 周冉和顾信成刚到剧组。 上午没通告的徐亦琳早早等候在路边，见到顾信成走近摘下墨镜，露出红肿的双眼，“顾老师，我们能聊聊吗？” 说罢，把目光转向周冉：“周编，麻烦你先离开一下，我有些事情想……” “她不需要离开。”顾信成面色沉着，“你有话就在这里说。” 周冉本来还以为顾信成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见了徐亦琳，他那张脸阴沉地就跟昨天的天气一样。 再看徐亦琳，被顾信成打断后脸色明显有些僵硬。 周冉尴尬地冲她扬唇。 从顾信成的反应来看，安排狗仔偷拍的人应该就是徐亦琳了。 她暗暗替面前的人紧张，想着徐亦琳此番应该是想圆谎，可殊不知在顾信成这儿谎话根本无处遁形。 “顾老师，我知道网上那张聊天记录爆光后我的嫌疑是最大的，但请你相信我，这件事真不是我安排的，大家还要同在一个剧组拍戏，如果我自导自演，被发现后我还有什么脸面待在剧组，所以我不可能也绝不会这么做。” 徐亦琳知道这次是自己莽撞了，可她也没有办法。 眼下与经纪公司的合约即将到期，前来与她洽谈接触的其他公司给出的签约条件都不尽如人意。 她没有年龄优势，又一直在配角圈里打转。 圈子里留给大龄女演员的机会太少，再不提高知名度，再过几年她能接到的恐怕只有妈妈类的角色了。 兵行险招，她这次也是豁出去了。 即便是被骂倒贴炒作，她也认了。 毕竟有热度总比没热度强，黑红也是红。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小助理和狗仔联系的聊天记录会曝光，还好用的是小号，只要狗仔那边多塞点钱封口，这件事大概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要顾信成能相信她，不落井下石。 她看着顾信成，对方神情淡漠，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顾信成才总算是开口：“徐小姐，你可以看先一下手机。” 徐亦琳愣住了，她想象过顾信成的回应，要么相信要么不相信，但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看手机？ 她疑惑地拿起手机，等看清屏幕上刚推送的新闻标题时，脸色煞白。 周冉也跟着拿出了手机，几秒钟后，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害地她此刻双脚扣地。 《疑似女方自导自演！徐亦琳助理参与策划绯闻！》 给狗仔转账的账户号被证实是徐亦琳助理名下的。 “顾老师，我真的不知情，一定是我助理在自作主张，我和经纪公司的合约马上到期，并且不准备续约，是公司那边出的馊主意……”徐亦琳还是没放弃解释。 周冉有点佩服她的心态，但同时也很想提醒她快别说了。 与其编造一个又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话还不如干干脆脆的承认。 她想给徐亦琳一点提醒，可对方大概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如救命稻草一样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周编，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周冉在心里叹气。 “把手松开，”顾信成沉声轻斥，并把周冉拉至自己身后，整张脸冷着，“徐小姐，如果你还想挽救一些个人名誉，不如坦然向公众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否则十分钟后你和你助理的聊天记录会被公布到网上，到那时，你的口碑会更加糟糕。” 说罢，拉上周冉绕开徐亦琳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周冉回身看了看徐亦琳，对方俨然已经情绪崩溃，缓缓半蹲在地上，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抹眼泪。 /// 顾信成停下来时，察觉周冉面色凝重，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我在想她为什么这么做，”周冉把手从顾信成温热的掌心撤出，眼眉皱着，“你说她想要炒作绯闻的话为什么不等到宣传期？” 反正那时候戏都拍完了，即便炒作被揪住小辫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 现在剧组拍摄进度还不足三分之一，今天闹出了这样的事，今后对起戏来岂不尴尬？ 顾信成压着眉眼：“你怎么还替她考虑起可行性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周冉矢口否认。 -- 第84页 徐亦琳那么一个圆滑世故的人，今天这一连串的操作实在是冒进了。 “不要想了，”顾信成沉气，“来的时候宋清周给我发了条信息，说领导已经同意我以编外顾问的身份加入警队，不过这之前我还要通过背调。” 周冉一颗心提起，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背调不会出问题吧？” 顾信成看她这小心谨慎的样，勾唇笑着答：“不会。” 得知顾信成即将进入警队，周冉的心情舒爽了不少，她跨步跳上两级楼梯，面朝后，“那提前恭喜顾老师喜提新身份。” 顾信成无奈：“你慢点，小心脚腕上的伤。” “早没事了，”周冉扶着扶手又往上迈了两级，“我去找秦斐玩，拜拜。” 说完，扔下顾信成去了三楼。 秦斐正在化妆室准备，从镜子里看到满面春风的周冉，一脸惊讶，“你没看网上的新闻吗？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 狗仔断章取义，分明是整个剧组的聚餐，偏偏只提顾信成和徐亦琳两个人。 “那件事已经澄清了，你看看手机。”周冉拉来张椅子坐下。 秦斐这才拿起手机来看，微博上#徐亦琳道歉#的话题已经被刷爆。 等她了解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下巴半天没合上，错愕看向周冉：“她是想红想疯了吗？” 炒作也要有个限度吧？ 一个女二号拉上男主炒作绯闻，真不怕被书粉剧粉骂死吗？ 秦斐平日里虽说看不惯徐亦琳，但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出这样的昏招。 真当顾信成背后的新影传媒是吃素的吗？ 想了半天，她还是难以相信徐亦琳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放下手机看向周冉：“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周冉摊手。 她也好奇，徐亦琳为什么要把整件事搞得如此不体面。 “罢了罢了，”秦斐摆手，“她本来就是一个功利心很强的人，之前还抢过我朋友的角色，仔细想想，干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周冉总算是知道了秦斐一直不待见徐亦琳的原因。 她撑着半边下巴思索着，总觉得这其中或许还有猫腻。 不久，小唐来敲门提醒秦斐去片场准备。 两人赶紧出了化妆间，一路上楼到达天台。 雨后初霁，阳光穿透云层，风里有了春天的气息。 秦斐今天状态完全回归，拍摄异常顺利，片场内氛围也轻松不少，空闲时间里摄影师在一旁拍演员们互动的花絮。 周冉远远地站在外围，背倚着天台围墙，长发在风里乱飞，整理了几次后她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撸下腕上的发圈把头发绑了起来。 口袋里手机震动，这次是陆昕的消息—— [什么有多好？] 发的消息太多，又隔了一段时间，她实在是不知道周冉回的究竟是哪一句。 周冉：[谈恋爱] 陆昕：[哦哦，就特别美好啊，尤其是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有种飘在云端的感觉，这云还是棉花糖做的，又软又甜。” 周冉感觉陆昕说的这团棉花糖云团好像就飘在心口，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陆昕:[你怎么这次忽然问这么多？] 从前周冉对她谈恋爱的事可是从不过问的。 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你这是……想谈恋爱了？] 周冉喉咙微哽，抬了抬眼，远远看着摄影机前认真拍摄的顾信成，指尖在二十六键上选中字母E，停顿半秒后选中排在第一的字—— [嗯] 第五十五章 “难道要我当众抢亲？”…… 也不知是谁先发现天边有朵云的形状像极了小狗, 没一会儿，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拿着手机和相机对着云朵拍照。 谢之敏趁机提议主创借由这难得出现的可爱背景拍几张宣传照。 顾信成和秦斐很配合地摆好造型，镜头里女生凭栏远阔, 男生侧身望向她的侧脸，看似随意的姿态下，眼底暗藏笑意。 拍完, 大家都去摄影师那儿看成片。 顾信成对于成片兴致乏乏, 没上前凑热闹, 穿过人群走向角落里的周冉：“看什么呢？” 冷不丁的一句话, 惊得周冉浑身一颤，她下意识地把手机息屏, 揣进了风衣口袋里。 “和陆昕聊天呢。”说完, 心虚地歪头浅笑。 顾信成到她旁边倚着白色栏杆, 抬了抬下巴，“看到那边的云了吗？” “嗯，像只狗狗，很可爱。”刚和陆昕聊天的时候听到对面传来的骚动, 周冉一抬头便看到一群人指着天边惊叫，人群当中属秦斐最激动, 而顾信成则是最淡定的那个。 顾信成拿出手机，“要不要拍张照？” 周冉也没多想, “好啊。” 等到顾信成招呼来小唐并把手机交给对方的时候, 周冉才意识到他刚刚说的拍照是拍合照。 两人并排站着, 胳膊贴近, 周冉心跳得很快。 小唐找好角度把镜头对准，对着两人打了一个OK的手势。 风声依旧，周冉挺了挺腰, 身形有些僵直。 顾信成垂眼，目光落在周冉那鸦羽般的眼睫上，唇角微弯，在拍摄的前一秒，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忽然抬起，轻轻扣住她的肩。 周冉下意识地看向他，和那双明净的黑眸撞上，脸颊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热。 -- 第85页 顾信成朝她扬了扬唇，挑着眉骨笑道：“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阳光下他的头发呈深棕色，风将头发吹乱，他嘴角扬着笑。 周冉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微蜷，指甲划过掌心，心底的颤动经由血液传遍四肢。 小唐带着手机跑过来，把手机放在顾信成和周冉面前，“你们看还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再重新拍一张。” 顾信成视线转到手机上，小唐抓拍到了周冉和他对视的瞬间。 他在看她，而她也在看他。 神色不变，他把手机接过去，“拍的很好，谢谢。” “顾老师客气了，”小唐任务完成，“那我先去那边了。” “嗯。” 顾信成拿着手机，重新点开相机，对准那朵云又按下拍摄键。 即使背对着太阳，阳光依旧有些晃眼，周冉理了理碎发，祈祷心情尽快平复。 很快，顾信成被导演叫回去拍摄下一场戏。 警报解除，周冉几乎同时收到了微博推送。 顾信成把他刚拍的云发布到了微博上，简单的一张图，没配任何文字。 一个小时前徐亦琳在微博公开承认自己策划参与炒作，成为了内娱第一个公然承认自己炒作绯闻的艺人。 这件事引发的热潮还在持续发酵，各大舆论组讨论的帖子层出不穷，也有人开始挖徐亦琳的黑料。 而顾信成身为这件事的受害者，也引发了不少讨论。 他在这时候忽然上线微博发布了一张指向性不明的照片后又立刻下线，这让吃瓜群众猜测纷纷。 有人开始逐帧分析和解读那团云，各种解释牵强附会—— [这云的形状是条狗，顾信成这是在骂徐亦琳是狗吧？] [关键不在形状，正所谓云淡风轻，顾信成应该是在表达自己的心情。] [你们真觉得那像狗吗？我怎么觉得更像狼呢？你们仔细看尾巴，这应该是在骂徐亦琳是白眼狼吧？] 周冉：离离原上谱…… 网上的各种阴谋论还在继续，周冉裹了裹风衣，手肘撑在栏杆上，回复陆昕最后发来的消息—— [嗯，这周日。] /// 网上关于徐亦琳炒作的讨论持续了多日，直到周五某位好丈夫人设的中年男演员被曝光婚内多次出轨，徐亦琳的热度才降下去。 周六，周冉去社区医院接种疫苗。 她提前到，也是第一个接种的人。 长针刺入皮肤，痛感传来，时间被几倍几倍的拉长。 周冉有些晕针，过程中一直偏着头，甚至接种结束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护士提醒她：“好了，你自己按一会儿，到旁边留观室留观半小时再回去。” “嗯，谢谢。”周冉用力按了按棉签，稍抬起来看了一眼，没看到有血流出后把棉签扔进了垃圾桶，拎着包和外套去了隔壁。 她坐的位置正对着接种登记的大厅，来接种的人越来越多，大厅很快排起长队。 这家社区医院只有周六才开放接种HPV疫苗，今天来的几乎都是和周冉同龄的女生。 挺多人身边陪着男朋友，即便是在公众场合，情侣间的动作也会不自觉的亲密。 自从冒出谈恋爱的想法以来，周冉感觉这情侣们就跟雨后春笋一样，一茬一茬地往眼前凑。 她摸了摸后颈，戴上耳机听歌转移注意力。 /// 四月的第一天，周冉早早出门去酒店参加婚礼。 路上陆昕还没放弃劝她—— [你别想不开去掺和这烂摊子行吗？] 周冉活动了一下肩膀，左臂还在隐隐作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陆昕：[许老师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周冉之前对这件事的态度相当明确，可去医院看完许老师后立马改了主意。 她再三追问，周冉也一改常态对她含糊其辞。 搞得陆昕抓心挠肺，恨不得回国当面问问清楚。 车速慢慢降下来，周冉快速打字—— [我到酒店了，回头再聊。] 陆昕：[呜呜呜狗子你变了。] 车已经停在了柏悦酒店门口，老林去泊车，周冉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前往宴会厅。 施逸言的父亲的确曾是海城首富，虽说这几年公司经营状况惨淡，但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 婚宴厅门口要进行宾客登记，周冉把红包投进礼盒，在登记册上写自己的名字。 负责引导宾客的小姑娘看到她的名字后忽然激动地说：“你就是周冉吗？” 周冉并不意外，她合上笔盖点头：“嗯。” “我姐在化妆间等你，你跟我来吧。” 小姑娘在前面带路，穿过酒店的景观长廊，周冉被带到了新娘化妆间。 推门走进去，谢意身着缎面婚纱，恰到好处的剪裁勾勒出她那玲珑身材。 多年未见，谢意比高中时漂亮了许多。 周冉站在门边，“恭喜。” 化妆师还在为谢意画眉，谢意忽然抬手叫停了她的动作：“你们先出去一下。” 化妆师看时间，纠结说：“可是谢小姐，我怕时间来不及……” “没事，我心里有数，”谢意转过头来看周冉，“我要和我朋友叙叙旧。” 造型团队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可结婚这天毕竟新娘是最重要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起出了房间。 -- 第86页 谢意伸手，“坐吧。” 周冉挑了下眉，拉开椅子去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意笑了笑，顾左右而言她，“周冉，看到我身上这条婚纱了吗？Vera Wang的高定款，还有我这套蓝宝石项链，价值千万。” 她终于等到风头胜过周冉的这一天。 第一次见周冉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市文化宫一年一度举办的少儿书法大赛。 在此之前，谢意已经连续两年在这场比赛里拔得头筹。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连续三年摘得桂冠时，周冉击碎了她的梦想。 之后三年，她做了三次第二，第一每次都是周冉。 升入初中后，周冉不再参加比赛。 她也终于从周冉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中考后，她升入二中，和周冉成为校友。 开学那一天，周冉作为新生代表站在国旗下讲话，在旁边同学的窃窃私语中，谢意知道周冉直升二中高中部，优秀到根本无需参加中考。 而她，则是摸着二中分数线的尾巴勉强进入二中的。 自那之后，名叫周冉的阴影又一次笼罩在她的头顶。 她夜以继日努力了一年，成绩突飞猛进，终于在高二那年成为了周冉的同班同学。 她以为自己又得到了和周冉一较高下的机会，可后来才慢慢发现原来用努力缩小的差距也是有限的。 她和周冉之间隔着天赋的横沟，那是她永远也没办法越过的存在。 而更重要的是，在那些她把周冉作为对手的岁月里，周冉压根从未记住过她。 谢意陷入了绝望，大学时特意选择了海城千里之外的渝城。 可即便相隔千里，她还是无法避开有关周冉的消息。 她听闻周冉成了小有名气的作家，一本书的收入足矣让普通人奋斗半生。 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她以为自己永远没办法超越周冉的时候，她遇到了施逸言。 现在她即将嫁入豪门，施家资产数十亿，她的一条项链，抵得上周冉一辈子的稿费收入。 所以她希望周冉能来出席婚礼，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了却她多年夙愿。 向周冉炫耀完，她笑看着周冉，等待着她做出反应。 周冉也笑了笑，淡淡道了句：“恭喜。” 这不是谢意想要的反应，她起身，语气透着激动，“你难道不觉得羡慕吗？”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令多少人眼热，这几天甚至连网上都在讨论这场世纪婚礼。 “羡慕啊，当然羡慕，”周冉感觉到手机震动，这是她与顾信成商议好的暗号，她起身把椅子归位，“但羡慕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要我当众抢亲？” 她顿了顿，走上前，一只手搭在了谢意的肩膀上，谢意个子娇小，即便穿上高跟鞋，还是比她矮一截。 周冉勾唇：“好像高中那会儿施逸言的确追过我来着？” 谢意似乎被戳到了痛处，脸色泛白，双眼瞪着周冉：“你……” “谢意，人生不是比赛，即便真的是一场比赛，那赛道上也绝不可能有我们两个人，你的幸福，远比这场莫须有比赛的输赢更重要，”周冉收回手，“对了，二年级的时候我也参加过少年宫的比赛，只是那次我连安慰奖都没有，而你站在领奖台的最顶端。” 她扬下眉，转身出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周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口袋里手机又在震动，她接起电话，“那人到哪儿了？” 第五十六章 “我不愿意。” “电梯里, 还剩五楼。” 周冉转头看电梯上跃动的数字，又往左右各看了看，在这关键的时候, 她路痴的毛病又犯了。 顾信成从监控里看着她原地打转的模样，勾唇提醒：“左手边。” 周冉快步往左边通道走去，边走还不忘调侃：“怎么感觉我们像007特工一样。” “更像史密斯夫妇。”顾信成纠正道。 周冉：“嗯？” 顾信成坐在房车里悠闲地合着眼, 继续提醒：“右转, 看到宴会厅了吗？” “嗯。” “你二年级的时候真的参加过书法比赛？” 自打周冉把想法告诉顾信成后, 他一直担心谢意会做出过激之举。 经由周冉同意, 刚刚在她进入房间时，顾信成远程控制了她的手机, 全程监听了两人的对话。 “没有, 比赛前一天徐岩拉着我看世界杯决赛, 我第二天直接睡到了下午。” 即便徐岩如此不靠谱，周青宜女士也没发火，嗔怪了几句这事儿也就翻篇了，只有周冉, 因错过比赛而抑郁了足足一个星期。 周冉其实一直觉得在父母没离婚那会儿，她在家里挺多余的, 用前几年网上流行的话讲，她大概就是个意外, 人家夫妻俩才是真爱。 她已经远远瞧见了陪着她去见谢意的小姑娘, 也看到了之前被自己略过的宴会厅门口施逸言和谢意的婚纱照, 照片里两人笑容僵硬, 她停下来，站在窗边，跟顾信成说, “我要进去了，先挂了。” “好。”挂电话前，顾信成又叮嘱说，“你昨天接种过疫苗，今天不要喝酒。” “……”周冉揉着眉心沉吟了一会儿，含混不清地说，“我心里有数，放心，拜拜。” 其实算时间，距离昨天接种疫苗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 第87页 而且今天这酒她是必须喝的。 周冉正准备进宴会厅，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回身，看到熟悉的面孔，惊喜道：“乔曦？陈南旭？” 陈南旭和周冉是高一同学，而乔曦和她要更相熟一些，高中三年同窗。 “好久不见，”乔曦抱住了周冉，“我还以为不来了呢？” 周冉回抱着乔曦的时候和她旁边的陈南旭招了招手，陈南旭也跟她点头示意。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来，”分开后，周冉注意到乔曦和陈南旭自然而然挽在一起的手，眉毛上挑，“高中那会儿就觉得你俩有苗头，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高一大家都在同一个班，陈南旭课间时间总喜欢逗乔曦。 其实周围人都能看出陈南旭对乔曦有意思，独独乔曦那时候一心向学，没谈恋爱的心思。 乔曦娇羞低下头，有些不太好意思。 周冉也不好继续调侃，陪他们一起去登记，都是新娘的同学，位子也被安排到一起。 工作人员将他们领到了桌前。 周冉拉开椅子，随口问：“对了，今天还有哪些同学会来啊？” 同学里只有极少数在本地，大多在外地求学工作，而且谢意通知的时间有些急，今天又只是个普通周末，纵使大家有心前来，也不一定来得及。 她话音刚落，又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 李贽出现在身后，大概是在英国待的时间久了，他打扮是英伦风格，穿着一件粗呢咖色外套，里面是羊毛马甲配衬衣，身姿挺拔，脸上是和煦的笑。 周冉看到凭空出现的人，惊得嘴巴微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起身的动作太仓促，椅子差点翻倒。 她和李贽同时按住椅背，扶稳后她松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几天前两人还在微信里聊天，李贽压根没提过他近期会回国这件事。 李贽用手扶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镜，“昨天。” “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下。”周冉差不多缓过劲来，她侧了侧身，主动介绍说，“对了，这是乔曦和陈南旭，我们同学。” 说完，她才注意到李贽神色有些异样。 身后乔曦拉了她的手一下，小声说：“昨天是我俩一起去机场接的李贽，陈南旭和李贽做过三年室友。” “……”周冉尴尬抿唇，坐下后先喝了口茶稳定情绪。 被乔曦这么一提醒，她总算是想起高一那会儿李贽经常到班里找陈南旭打球。 时间隔得太久，她竟忘了。 “这次回国发现，海城真的变化很大。”李贽在周冉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周冉点头，之前聊天的时候李贽跟她提过，他近五年没回国了，最近这些年海城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他觉得陌生正常。 “是啊，和以前很不一样，”陈南旭视线落在周冉身上，“周冉，要不你有时间带李贽在市里转转？我们现在都是社畜，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周冉怔了一下，偏头看李贽，对上他期待的目光，也不好意思拒绝：“好啊。” “麻烦你了。”李贽客气地说。 周冉端起茶杯，“都是同学，没事的，我这些年一直在海城，对这儿很熟的，你有不清楚的事都可以问我。” 李贽很认真地点头：“嗯，好。” 宾客陆陆续续地入场，婚宴即将开始。 施家独子的婚宴气派程度自不必多说，甚至还请来了古典乐团现场演奏。 舒缓平静的协奏曲中，宴会厅几乎坐满。 即便过去多年，李贽校草的光辉也未衰减分毫。 有不少同学过来同曾经的男神打招呼，当然，或许并不是曾经，有人明里暗里打听李贽有没有女朋友。 也有几个上前和周冉打招呼的男同学，碍于情面，周冉还是把微信号给了对方。 等司仪登台，周冉和李贽才得以恢复清净。 施家请来了国内一线主持来做司仪，司仪出场时现场一片惊呼。 周冉刚得来的清净持续了没几秒钟，耳膜差点被震碎。 司仪在暖场，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顾信成明明说好了给她实时播报那边的情况，结果从挂电话到现在竟一条消息也没发给她。 周冉凝眉，这婚宴马上要开始了，谢意的选择究竟会是什么？她未免有些心猿意马。 李贽在旁边注意到周冉的状态，身体往□□了倾，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周冉摇头，对于李贽突然的靠近有些不习惯，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子。 工作人员陆续把菜上齐，那边台上的主持人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周冉看见他到台边和跑进来的伴娘说了几句话，那之后，伴娘又匆匆跑出了宴会厅。 国内知名主持人的控场能力还是很强的，仪式迟迟没有开场，现场宾客意识到不对劲之后开始窃窃私语，主持人轻松聊了几个圈里人无足轻重的八卦，成功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现在还不开始，”陈南旭悻悻跟大家吐槽：“你们说不会是有人逃婚了吧？” “那逃婚的一定是新郎，”同桌另一个男生搭腔道，“这嫁入豪门的机会傻子才会放弃呢。” 话刚落，宴会厅的后门终于开了。 -- 第88页 伴随着现场演奏的婚礼进行曲，周冉看到身着婚纱的谢意在父亲的陪同下踏上红毯。 而新郎也已经匆匆站上了红毯的尽头，气息甚至都有些不稳，他喘着气整理好温莎结，挺着脊背站好。 周冉和所有人一样，目光跟随着谢意。 她知道谢意或许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亲眼见证这一幕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 施逸言并非良配，背着谢意在外面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 而施家也并不见的多喜欢谢意这个儿媳，只因她背景简单，容易操纵，出事的时候方便推出去背锅。 谢意在这场婚姻中被算计得明明白白。 几天前，顾信成把收集来的证据发给谢意，可婚礼并未取消。 周冉只好另寻他法，设法让施逸言的相好知道了婚礼举办的具体地点。 刚刚那人应该是找谢意谈过了，谢意也应该已经知道了施逸言背着她做过的好事。 可她还是走上了红地毯。 周冉不觉得失望，只觉得可惜。 她欠身拿起桌上的红酒杯，仰头一饮而下。 谢意在慢慢走向施逸言，她情绪明显不高，可所有人都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 毕竟有许多新娘都是哭着走红毯的，相比起来，谢意只是表情严肃了些。 酒喝得有些急，周冉差点被呛到，可眼下又是万众期待的一刻，她只能强忍着憋住。 旁边陈南旭继续吐槽：“待会儿会不会有人忽然推开门走进来，大喊一声‘不，我不同意吧？’” 乔曦轻拍了一下他的肩，提醒他别乱说话。 台上已经进行到了誓词环节，司仪站在这对新人中间，很顺利地在新郎那儿得到了‘我愿意’的答案。 他又用相同的问题问谢意，谢意换了只手握话筒，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她忽然向台下看过去，眼神慢慢变得坚毅，语调平稳：“我不愿意。” 场面陷入死寂，宾客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谢意会在最后关头放弃这嫁入豪门的机会。 而最意外的自然是施家人，这些名门望族比寻常人家更追求脸面，主桌上施逸言父母脸色铁青。 这场婚礼施家邀请到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场，现如今却出了这样的闹剧，哪里忍得了。 主持人举起话筒，试图解决这次的危机，“众所周知，今天是愚人节，我们的新娘比较调皮，和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谢意冷声打断他，抬手扯下头纱，又弯腰脱下高跟鞋，一并丢向施逸言，“渣男！这婚我不结了！” 说罢，赤脚从台上跳了下去，一路跑出了宴会厅。 宴会厅里的鸦雀无声，宾客们交换着眼神，谁都不知道眼下这局面要怎么处理。 面前是饕餮美宴，可现在无人动筷。 最后施家管家出面，招呼大家继续，可经由这么一场闹剧，大家也没了吃下去的心情。 饿着肚子下楼，乔曦电梯里已经打开了大众点评挑选周围的餐馆，还问周冉要不要一起。 酒劲上涌，尤其是在电梯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周冉有些头晕，她摇头，“不了，我先回家了。” 李贽：“我送你吧。” “不用，我朋友来接我。”老林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周冉干脆用朋友来指代。 电梯开了，几个人一起往酒店外面走，陈旭南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勾住了李贽的肩，“我怎么感觉谢意说她不同意之前看了你一眼呢？她不会是因为你才逃婚的吧？” “你想什么呢？我们两个根本不认识。”李贽是施逸言邀请来的，和谢意没接触。 陈旭南皱眉：“那她在看谁？总不能是在看我吧？” 此话一出，大家几乎同时翻白眼，乔曦最直接，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 周冉拿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老林，电话还没拨出去，听到前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周冉。” 第五十七章 “那不如我们试一下。”…… 颀长卓然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顾信成站在车边，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眉眼。 周冉侧身, ‘顾信成’这三个字在开口的瞬间生生地转了个弯：“我朋友到了，那我先回去了，拜拜。” 她脚步轻盈地走过去, 问：“你怎么来了？” 顾信成拉开车门, 手自然地帮周冉护住头顶, 余光瞥了一眼三四米远外站着的几个人, 淡声答：“今天拍摄比较顺利。” 《骄阳》是群像剧，即便身为男主角, 他的拍摄任务也并不是很重。 周冉上车前又跟乔曦他们挥了挥手, 等坐上车, 她才发现驾驶室里坐着的竟然是季项。 季项通过后视镜和她打招呼，“周老师。” “季总好。” 顾信成这时也上了车，车门关闭，车厢里飘着淡淡的酒味, 他敛眉，“怎么还是喝酒了？” 周冉抿唇, 伸出手比量了一下，“就只有一点点。” 怕顾信成揪着这件事, 她佯装头晕, 抱着胳膊合眼养神。 顾信成拿她没有办法, 也只好作罢。 路边, 乔曦紧锁双眉，待那辆卡宴的车尾灯消失在视线外时，才恍然问身边人：“我没看错吧？来接周冉的那个人, 是顾信成？” -- 第89页 陈南旭在李贽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你这情敌看起来不太好对付啊？” 李贽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甩开他搭过来的手。 /// 周冉一路倚着车窗假寐，车厢寂静，只有季项时不时地和顾信成谈一些工作上的事。 终于车停在了家门口，季项也一起下了车。 周冉迷迷糊糊地进门，对季项有了些许怨怼。 酒壮怂人胆。 她酒都喝了，偏偏季项横插一脚，把她的计划破坏得七零八落。 脑袋昏沉得厉害，她扶着沙发坐下。 顾信成去了厨房，季项则在客厅里闲晃，瞧见了角落里还没拆封的那一箱杂志，笑着问厨房里的人：“你买自己这么多杂志留着回馈粉丝啊？” 周冉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举手，“我买的。” “……”季项悻悻回到沙发上坐好，“听说今天新娘最后关头忽然反悔了？还把施逸言给揍了？” 季家和施家早些年有生意上的往来，那时候关系尚可，后来季家出现危机，施家非但没搭把手，反倒做了不少落井下石的事。 自此，两家人彻底决裂。 季项和施逸言是同龄人，两家交好的时候也一起玩过，可自始至终没成为过朋友。 季项自己虽说也算是个合格的纨绔，可也依旧瞧不上施逸言的为人。 今天听到新娘跑路的消息，季项着实幸灾乐祸了一把，还让手里的媒体资源着重报道这件事。 周冉皱着眉点头：“嗯。” “早知道有这好戏看，我今天也去凑个热闹。” 现如今季家事业一片红火，施家又动了巴结的心思，这次施逸言婚礼的请帖也主动送到了他那儿。 季项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如果在现场，一定把新娘打施逸言的那一幕拍下来，拿回家去给父母好好欣赏观摩。 周冉此时已是头晕目眩，也懒的去思考季项的话。 顾信成端着茶杯从厨房里走出来，来到她面前，温声道：“把醒酒茶喝了，然后去睡一觉。” 周冉勉强睁开眼接过递到面前的茶杯，没着急喝，又抬起惺忪的眼，“可是我一口饭还没吃。” 她现在又饿又困头还晕，难受得厉害。 顾信成把茶杯从她手里拿走，无奈道：“那我去给你煮面。” “好。” 周冉开心扬唇，又心满意足地闭眼靠在了沙发上。 季项惊诧的目光一路跟随着顾信成，直到他进了厨房。 之后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周冉，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周老师，顾信成在你面前脾气一直这么好吗？” 周冉被吵得皱起了眉，眼皮都没动一下，嘟囔道：“他脾气不一直是这样吗？难道对你不这样吗？” 季项坚定摇头：不，我们不一样。 相识多年，无论是网上还是线下，顾信成的性格都冷得很。 同样是喝醉，他被丢在酒店不管，到了周冉这儿又是端茶又是煮面的，这哪里一样了？ “双标。”季项替自己鸣不平。 没多久，顾信成把面端上了桌，周冉当真是饿坏了，捡起筷子一通暴风吸入，期间顾信成三番五次地提醒她慢点吃。 季项感觉自己和眼前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道天然的屏障。 而屏障那边的人显然把他这个大活人当成了空气。 空气试图给自己刷点存在感，刻意地清嗓，“顾老师煮的面看起来不错……” “对面有家黑珍珠餐厅，你想堂食还是让他们送餐过来？”顾信成打算他。 “……”季项活动了一下身子，“送餐吧。” 说罢，又识趣地问：“电话是多少？” “前面，快捷键七。” 入户门那边有对讲装置，按快捷键可以直接联系后厨送餐。 周冉已经把面吃完了，困意席卷，她摇晃着起身，在沙发上扫了一圈没看到季项，索性放弃，摆摆手，“季总，我先回房间了。” 在她挪开步子的同时顾信成的手伸了过来，搀着她上楼。 其实周冉的意识尚还是清醒的，心里忍不住的后悔。 早知道红酒的酒劲儿这么足，她喝两口做做样子就是，现在搞得头晕目眩，都要难受死了。 而且计划做的事目前为止的进度还是零。 她就这样思考了一路，回了房间，慢慢平躺在柔软的床上。 顾信成还在帮她盖被子，周冉心一横，睁开眼的同时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一股凉意附在手心，周冉和顾信成的眼神对上，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扬唇，改了话，“好好招待季总，人家毕竟是第一次来家里做客。” 手松开，她扯了扯被角，翻了个身背对着顾信成侧身睡。 顾信成的视线落在刚刚被周冉抓过的手上，而后轻叹了一声，捡起床头的电动窗帘遥控器，等窗帘徐徐关闭后，才出了房间。 黑暗中，周冉狠狠掐了一把脸，发出一声悔恨的喟叹。 /// 顾信成下楼时，季项已经打完了电话，他瘫坐在沙发里，正对着楼梯，眼底噙着不怀好意的笑，“顾老师准备什么时候表白？” 顾信成没理他，径直走向咖啡机，从桌上取来杯子，“什么时候改改你这八卦的毛病？” “我这是关心你，”季项看着他的背影，“你呢，话太少，不太会表达，虽然做了很多，但万一人家周老师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以为你只是想和她当朋友处着，怎么办？” -- 第90页 咖啡机静音工作，顾信成手撑在大理石桌面上，感受到一股轻微的眩晕感，头用力晃了一下，“ 与其操心我的事，不如想想怎么和秦斐表明心意。” 季项：“……” 他不自然地咳嗽，“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信成端着咖啡转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把其中一杯递过去，坐下的时候又嫌弃地补了一句：“你追女孩的方式，这年头小学生看了都会觉得幼稚。” 季项轻呵：“说得你跟恋爱专家一样，你自己的事都还没搞定呢，反过来指导我？” 顾信成轻啜了一口黑咖，语调淡然，“可是我们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季项无语。 “那又怎样，大家进度差不多，等你什么时候成了周老师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再来指导我。” 顾信成哂笑，“谁给你的自信说我们进度差不多的？你别忘了，人家秦斐是有正牌男友的。” “他俩？这两天不是在吵架吗？” “和好了。”顾信成懒洋洋地说。 季项一下子改变瘫坐的姿势，“什么时候和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去渝城那天。” 季项头揉太阳穴，最后酸溜溜地说：“反正他俩不可能在一起，早晚要分。” 顾信成没搭理他，他眼前还是有眩晕感，体温也有些热，掐算日子，应该是每月一次的不良反应又出现了。 季项听说秦斐和男朋友和好的消息后，整个人坐立难安，吃饭的时候干脆拿手机给秦斐发消息：“今晚有空吗？” 秦斐秒回他：“干嘛？” “吃饭。” “哦，没空。” “……”季项把手机推了推，抱着胳膊愤愤地说，“你说秦斐那个男朋友现在还和前女友黏黏糊糊不清不楚的，有什么好的？” 顾信成平静用餐，“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项眼神闪烁，“微博上啊。” 文艺圈很小，通过微博互关关系很容易找到。 季项关注秦斐男朋友已经有段时间了。 “季项啊季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堂堂新影传媒的老板，对付情敌唯一的手段竟然是视监微博？ 季项：“我怎么就没出息了？他这人有问题，秦斐早晚会发现，分手只是时间问题。” “那你有没有想过秦斐在这个过程中会受伤难过？” 顾信成一句话点醒了季项，他直起腰：“他敢？” “怎么？人家做混账事之前难不成还要和你商量商量？” 季项面色凝重，沉默良久，匆忙起身，拿叉子插了块牛排塞进嘴里，撂下狠话：“我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让秦斐看出那小子的真面目。” 他拿起手机，又自信满满地对顾信成说：“等我好消息，成功了给你免费提供情感指导。” 顾信成没抬头，慢条斯理切着牛排，“你这百日做梦的频率见长啊。” “……”季项的热情并未被浇灭，跟顾信成告别，一路小跑着出了门。 他走后，顾信成继续吃饭，眩晕的感觉既没有消减也没有加重，体温也是一样，并未继续升高，维持在一个低烧的范畴。 这次的感觉和之前几次都不太一样。 顾信成也不知道这些症状什么时候会消失，在他放下筷子不久，桌上的手机响了。 身体往后倚了倚，与此同时，铃声停止，宋清周的声音从手机下方的听筒传出—— “顾先生，你现在方便吗？有个案子需要你的帮助。” 其实对于顾信成的审查还并未结束，但事关人命，宋清周和领导商量后，决定请求这位编外顾闻的帮助。 “方便，你说吧。” 宋清周：“齐悦，女，二十三岁，独居，周六失踪至今，我们一个小时接到报警电话，已经到她租住的房子查过，家里没有打斗的痕迹。” “最后一次见她是公司同事，周六下班的时候，查过公司门口的监控，她出公司后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车，车牌是假的，目前这辆车的嫌疑很大，可沿线监控排查起来会耗费很多时间，另外，齐悦的手机最后拨出去的电话也查过，是没有实名认证过的号码，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尽快找出这个车主？” “可以，”顾信成起身，拿起手机上楼进了书房，“你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 宋清周皱眉，如果不是在之前周冉被绑架的时候见识过顾信成的厉害，他一定会觉得顾信成这是在吹牛的。 现在这话听来还是很荒谬，宋清周却莫名相信。 电话挂了，顾信成合眼靠着椅背，如果不是他今天状态不佳，这件事查起来压根用不了这么久。 五分钟后，他回拨电话给宋清周，给出了嫌疑人信息：“开车的人是许远，他现在的位置我发你……” 顾信成忽然停顿，许久没作声。 宋清周正要把收到的地址发给同事，意识到顾信成那边忽然没了声音，不免问：“顾先生？” 顾信成倏忽睁开眼，喘息有些急，厉声道：“你们抓紧时间，许远刚从超市回来，他买了刀和木炭。” 齐悦被绑在卧室，也许是许远外出不放心，特意找了监控放在卧室监视。 从画面里看，女受害者的状态很不好，濒临昏迷状态，脸上有淤青。 -- 第91页 事情紧急，宋清周已经联系了距离最近的同事，但现在赶过去至少也需要十分钟。 而此时，许远已经持刀进入了卧室。 齐悦被脚步声惊醒，她睁开青肿的眼，呼吸波动剧烈。 顾信成试图用电话来阻止许远的行动，可许远看了眼来电号码，竟直接把手机关机。 他上前用力拖拽着齐悦，很快离开了监控范围。 顾信成听到齐悦颤抖的哀求，以及那之后痛苦的□□。 他想睁开眼，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那声音继续响彻在耳边，熟悉的情形连带着勾起了曾经痛苦的记忆。 那是他意识刚刚觉醒，尚不能完全掌握自己所拥有能力的时候。 互联网很强大，他畅游其中。 直至某天，他接触到了表层网之外的部分——暗网。 在那里，人性里最隐匿最黑暗的部分大行其道。 而他则被困在其中。 即便后来他终于脱困，那段时间里的记忆始却终如影随形地折磨着他。 直到他又见到周冉。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句《加缪笔记》里的话—— “正处于严冬的我，也终于明白了，在我身上正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周冉就是那个夏天。 /// 警笛声响起，那之后是许远慌不择路的逃窜。 各种声音混杂，警察最终破门而入。 顾信成的眼睛缓慢睁开，手机铃声隔了很一会儿才响起。 宋清周站在案发现场，他盯着卧室里的监控，待电话接通后，轻声说：“你救了她。” 齐悦身中数刀，但许远是个变态，那些伤口并未伤在要害，齐悦已经被紧急送医，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再迟一些，齐悦的结局会和现在很不一样。 顾信成语调透着隐隐的怒意：“宋清周，以后有这种事早点给我打电话。” 如果电话再提前十分钟，可以直接在嫌疑人进门前拦下他。 “好，但其实这种恶性刑事案件发生的概率并不高……” 刑事案件发生率连年下降，他们警队现在日常会去翻阅未结旧案的卷宗，时间一久，连这些旧案都要查完了。 “只要是刑事案件，无论发生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帮忙，你不需要考虑时间，随时可以向我打电话求援。” 宋清周沉默半晌，坚毅点头：“好，我会的。” /// 周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腹部隐隐坠痛，她进了浴室，几分钟后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那生无可恋的一张脸。 她洗了个澡，等吹完头发才看到手机里几个小时前陆昕发来的消息—— [战况如何？] 周冉：[……还没开始。] 两地隔着时差，陆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消息。 周冉仰面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终于起身。 书房的门敲到第三下，里面才终于传来顾信成的声音。 周冉推门走进去，今天顾信成罕见坐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模样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怎么了？”周冉暂时把其他心思抛开，皱着眉在顾信成旁边坐，一只手搭在他额上，“在发烧？” “嗯。” “不良反应？” 顾信成再次点头。 “那你现在饿吗？渴不渴？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或许会……” 她话音未落，顾信成把脑袋靠在了她肩上。 他声音有些低哑，“什么都不需要做，让我靠一下。” 周冉后背僵直，轻轻点头，“好。” 顾信成就这样枕着周冉的肩膀，轻浅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 周冉起初脸烫得厉害，后来时间一久，只觉得肩膀有些酸痛，而且她小腹的酸痛也在持续折磨着她。 额上慢慢浮出一层薄汗。 顾信成起身时，沉黑的目光落在她泛白的唇色上，目光微凛：“你怎么了？” “没事，生理期。”周冉活动着僵硬地肩肘，抬眼看他，“你怎么样？” 说着，又要抬手去试他的额头。 顾信成伸手挡下她，“已经没事了，我去厨房熬姜汁红糖。” 他要起身，周冉却把人拉住。 直到开口的前一瞬，周冉还在纠结，可大概是骨子里继承了周青宜女士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劲儿，她还是开了口。 沉静的杏眸对上顾信成眼神中的不解，周冉轻喘着气，问：“知道多巴胺吗？” 顾信成点头：“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活动人脑中分泌的多巴胺最多吗？”周冉呼吸快要停了。 笑意浮现，顾信成不慌不忙继续点头：“知道。” “我比较好奇，”周冉喉咙微哽，眼睫颤动着，“你们电脑星人和我们人类在这方面会不会不太一样……” “那，”顾信成沉嗓，停顿半秒钟，“不如我们来试验一下。” 第五十八章 “野啊，宝贝。”…… 顾信成温热的气息压过来, 掌心扣握住脖颈，唇瓣相贴的一瞬，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强势占领了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指腹上粗粝的薄茧轻碾着周冉的颈项, 在上面留下一团灼热炙烫。 周冉原本垂在身侧攥紧的手抬起，想要揪住顾信成的衬衫，可衬衫是丝质的, 她两只手都抓了个空。 -- 第92页 顾信成笑了下, 腾出手一路牵引着帮她把手搭在肩上。 周冉慢慢找到状态, 两只手盈盈在他脖颈上, 呼吸起伏粗重。 在她濒临窒息的前一瞬，顾信成结束了这个绵长疯狂的吻。 额头抵在一起, 呼吸依旧火热, 顾信成唇边勾着笑, 喉结滚动缓慢，说话时气息混乱，嗓音低哑：“现在还好奇吗？” 周冉笑着摇头。 此刻她脑子完全是乱的，就像是无数烟火在大脑中同时绽放, 而嘴唇则一直不受控地想要上扬，像被人点中笑穴。 她慢慢抬起手, 想要触摸顾信成那泛白的薄唇，可在她手碰到的瞬间, 眼前的人忽然倾倒, 脑袋撞上她的肩, 晕了过去。 “……”笑容止住, 周冉试探性地拍拍顾信成的肩，轻唤他的名字：“顾信成？” 顾信成毫无反应。 周冉僵硬地任由他靠着，咬着唇, 又气又想笑。 隔了一会儿，待体力稍稍恢复后，她才勉强把顾信成推到沙发上，自己则从他身下撤出。 顾信成的鼻息很弱，状态很像之前晕倒那次。 周冉将人在沙发上安顿好，坐在旁边的地毯上，喃喃问：“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把手机都要盯穿了，也没等来顾信成的消息。 周冉托腮，她现在非常凌乱。 就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以为是顾信成在回应，周冉满心欢喜，等点开后才发现消息是陆昕发来的—— [怎么回事？] 周冉靠着沙发双手回陆昕消息，在对话框里写了一长串，最后又挨个删除，重新在上面敲—— [接电话方便吗？] 陆昕：[方便，你打吧。] 周冉拨通语音电话，沉气：“我们刚刚接吻了。” “啊啊啊啊啊！” 听筒里陆昕激动地尖叫。 周冉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回看了一眼沙发上躺着的人，叹息道：“可是他现在晕过去了。” 须臾的沉默，陆昕发出鹅笑，周冉听得出她在极力地往回憋。 等陆昕笑得差不多了，才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喉咙，调侃说：“野啊，宝贝儿。” “……”周冉摸着脸，“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赶紧看看能不能把人拍醒，他身体没事吧？这样的身体素质能行吗？你要不重新考虑考虑？” 周冉微顿，替顾信成正名，“不是，他今天本来就不太舒服，其实他身体很好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啧啧啧，人家身体不舒服你还要亲人家，没想到老周你竟如此禽兽！”陆昕简直是戏精附体，大义凛然地控诉。 周冉深呼吸，想到反正现在顾信成听不见，索性直接打开了扬声器，把手机放在地毯上，“我在计划表白的时候考虑的一直都是被拒绝了怎么办，可现在他接受了，我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相处了，尤其是想到他的个人经历后，心里竟有种负罪感。” 特意挑在愚人节这天，又故意喝了酒，目的就是给表白失败留好退路。 可没想到事情进行的竟如此顺利。 陆昕：“负罪感？顾信成什么个人经历会让你有负罪感？” 周冉嘴巴微张，愣了半天才含混地说：“他没谈过恋爱，也没怎么接触过女生，之前生活的环境也比较单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昕的笑声给打断了。 陆昕无奈摇头：“周冉，你几岁了？这种鬼话你也信？” 并非是陆昕对搞文艺的男生有偏见，单就顾信成的这张脸，读书的时候桃花肯定是一茬接一茬。 还没怎么接触过女生？ 这样的鬼话周冉竟也信得下去？ 周冉也不知道该怎么给陆昕解释，只能干巴巴地说：“是真的，但这件事和你说不清楚，总之我现在心好乱，也不知道等他醒了该怎么面对。” 陆昕那边久久没有说话，英国那边的网络不是很好，打电话卡住是常有的事，周冉以为她掉线了，于是问了一句：“陆昕你还在吗？” “还在还在，”陆昕笑着回应她，“我在回想我初恋那会儿，那可真是青涩又甜蜜，这种事呢，最好还是你自己慢慢摸索，我如果说太多，会剥夺你的快乐。” 周冉幽怨：“早知道不给你打电话了。” “呵呵，现在就开始显露你重色轻友的真面目了是吧？” 周冉回身看了一眼沙发上躺着的某色，杏眼中噙着笑：“陆昕，我感觉好开心哦。” 陆昕无奈揉眉，“你不反驳一下我很没面子好不好？” “反驳什么？” 陆昕叹气：“得，你大概是傻了，不就亲了一下吗？至于那么开心吗？” “老陆，”周冉压着嘴角，很认真地叫她，“你还记得我们一起追《老友记》那会儿讨论的关于seven的问题吗？” “嗯，”陆昕不明所以点头，“莫莫当初教了钱德勒女生的七个敏感点，最后她俩交往了，我们都猜测莫莫一定很性//福，怎么忽然提这个？” 周冉舌尖抵着上颚，纠结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们的情况，好像差不太多。” “怎么就差……”陆昕总算反应过来，一通惊呼，“我草我草？什么情况？啊啊啊我要听细节！” “没有细节，你继续改论文吧，我现在好像冷静下来了，下楼点个外卖吃。” -- 第93页 不顾陆昕的抗议，周冉把电话掐了。 陆昕很快发来微信指责她—— [你把写文留钩子那套用在我身上还是人吗？！] 周冉：[你在宿舍对吧？我给你点那家川菜馆的外卖，想吃什么？] 陆昕几乎秒回：[回锅肉、仔姜鸭、鱼香茄子！] 后面跟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周冉：[OK] 她起身，去卧室给顾信成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又把室内的温度往上调了两度，这才下楼。 吃完饭，顾信成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不过体温似乎比刚刚要正常一些了。 周冉实在是没能力把一个昏迷中的成年男人从书房弄到卧室去，可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这儿，只能靠在沙发上陪着。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上午。 腰肢酸软，周冉一想到还要继续被生理期折磨四五天，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反手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拿在手里的一刻，周冉才意识到昨晚自己明明是睡在书房的。 “顾信成？”她从床上爬起来，先把房间的灯开了，赤着脚出了卧室，别墅里空空如也，没人回应她。 周冉低头看手机，顾信成的消息是三个小时前发的—— [我去片场，厨房有早饭和姜汁红糖] 周冉倚着门框低笑，末了把手机揣进口袋，舒展地伸了个懒腰。 到片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还没来得及和顾信成见面，就被道具组的人拉着制作一些拍摄用的标语横幅。 刚忙完，又接到谢之敏的电话，让她调整今晚夜戏的几句台词。 周冉于是一个人坐在一楼的教室里修改文档。 她这边把修改完的文档发到导演邮箱，忽然就听见教室外传来秦斐的声音。 秦斐声气似乎有些不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周冉收起手机，赶紧出了门，还没出走廊，就看见秦斐的背影。 她对面站着的是徐亦琳，徐亦琳看到她，转头要走。 秦斐把人拦下：“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前，别想走。” 她这时候才看到周冉，撇过脸去，低头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怎么了？”周冉走过去问。 “你问她。”秦斐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也红红的。 周冉把视线转向徐亦琳。 “我只是好心提醒她她男朋友是个劈腿惯犯而已，她接受不了，非说我撒谎。” 徐亦琳抱着胳膊，这些天她身处舆论旋涡，状态不太好，脸上的憔悴连妆容都有些遮不住。 周冉听了这话皱起眉：“你有证据吗？” 徐亦琳抬抬下巴：“我学妹被那人伤过，他们在同一个艺考机构训练，刚开始男人还表现得人模狗样的，后来发现那货背地里搞了三四个小号撩骚，微信列表里一堆好妹妹好姐姐。” 周冉心一沉，看向秦斐。 “你说得最好是真的。”秦斐抹了一把眼泪，又重复说，“最好是。” 她转头走，周冉怕她这一气之下做傻事，着急要跟上， 结果徐亦琳伸手拉住她，“别追了，让她飞回学校把渣男的真面目看清楚吧。” 周冉眼看着秦斐上了保姆车，没多久，车子启动，开出了学校。 她转身疑惑地看向徐亦琳：“你故意的？” “季总告诉我，只要秦斐信了我的话和她那个小男朋友分手，就让我签新影。”徐亦琳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往周冉面前递，递到一半，又把手收了回去，用打火机将烟点燃，“我忘了，像你这样无忧无虑的人，是不会抽烟的。” “我？无忧无虑？”周冉嗤笑，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抬眼看倚着柱子抽烟的徐亦琳，“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顾信成不止歌手这一个身份，有他这样的大佬护着你，你还能有什么忧虑？”徐亦琳缓缓吐出烟圈，如果早知道顾信成的另一层身份，她就算胆子再大，也不会把土动到太岁头上。 周冉浅笑：“没有人能做到无忧无虑，即便是顾信成，他也会有烦忧的事，我更自不必多说，去年这个时候，我每天靠着褪黑素才能勉强睡四个小时。” 徐亦琳轻轻弹落烟灰，风吹过，烟灰还未落到地上就被吹散，她回身静静看周冉，半晌后说：“之前的事对不起，我的确被逼的没有办法，娱乐圈就是这样，如果没有热度，马上就会被更年轻更漂亮的人替代，等过了气，我只能去演那些不喜欢的角色。”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真的。” “你没必要和我道歉，”周冉用手压下被风吹起的衣角，“你也不是被逼到了没有退路，沈晴这个角色你诠释得很好，等播出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你。” 她起身，“看看我们俩银行卡里的余额，你大概也不会再提羡慕这两个字了。” 徐亦琳望着周冉离开的背影，目光怔住，直到烟蒂灼烧手指，她才猛然间把烟给丢了。 /// 剧组有媒体来探班，摄影师主持人把主演围了个团团转，周冉外围远远地看了一眼，而后直接回了房车里待着。 她睡了一觉，醒来时感受到车身晃动，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靠在顾信成的肩上，窗外是一闪而过的夜景。 -- 第94页 周冉坐直后把身体移开了些，顾信成也合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了。 她轻轻吐出气息，纠结着一会儿跟顾信成回了家要如何单独相处，旁边的人忽然缓缓靠在了肩上。 “……”周冉垂眼看他，灯光下长长的眼睫卷翘，她看了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快到家时，她把人晃醒，同时让司机靠边把车停下。 “我想去海边走走。”周冉对顾信成说。 /// 风从海上吹来，裹挟着足量的潮湿水汽，崇山湾的海边木栈道，脚踏在上面，偶尔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周冉起初走在前面，三两步后被顾信成从后面追上。 她看到地上长出一截的人影，下一秒，手掌被紧紧地握住。 周冉心恍了一下。 “今晚想吃什么？”顾信成问她。 周冉目光越过黑漆漆的海岸，挑唇：“点外卖吧。” “好，”顾信成看着前方的影子，喉结滑动，“昨晚……” “顾信成，”周冉打断他，停下来倚在围栏上，“想看烟花吗？” 顾信成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点头：“嗯。” “那你把眼睛闭上。”夜风拂动，周冉凝声说。 虽然不明白周冉要做什么，顾信成却还是乖乖把眼睛给闭上了。 黑暗中，他的手臂被抓住，很快，周冉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短暂的一瞬，那片柔软又迅速撤回。 顾信成睁开眼，昏暗的光线下，撞上一双映着光的笑眼。 笑眼的主人抿唇开口问他：“看到烟花了吗？” 第五十九章 “我要换男朋友。”…… 周冉还沉浸在甜蜜里, 面前的人却忽然毫无征兆地又一次倒下来。 “……”周冉懵了两秒，伸手去拍他的后背，“顾信成, 你别吓我。” 男人毫无反应。 周冉只能继续拍：“今天可不是愚人节，你开这样的玩笑我要生气了。” 昨天顾信成状态不好晕倒她能理解，可今天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怎么轻轻亲一下又晕了？ 难道问题出在这亲吻上？ 周冉由顾信成靠着, 估量了一下从这儿到家的距离, 算清楚后彻底断了把人拖回去的念头。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谈恋爱如果不能亲亲贴贴, 那有什么意思, 你要是再不醒，那我就考虑换个男朋友, 换个可以亲亲贴贴的男朋友。” 话刚落, 她感到湿热的气息喷散在耳后, 之后是从顾信成喉咙里发出的很轻很轻的笑声。 呵！狗男人果然是在装晕。 周冉气得想把人推开，腰肢却被人无赖地紧紧缠住。 “不是说谈恋爱就是要亲亲贴贴吗？躲什么？”顾信成附在她耳边，鼻尖好似无意地蹭了一下，周冉后脊一阵酥麻。 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依仗着顾信成知晓她的秘密, 周冉说话的时候总没个遮拦，无论多大胆的虎狼之词都敢提。 现在让搬起的石头砸在了自己脚上。 周冉懊恼了一会儿, 之后舒了一口气，把手大胆地伸进了顾信成的风衣里, 隔着薄薄的衬衫感受着他身上的温热, “以后不准再开这种玩笑。” “嗯。”顾信成把人揽紧了些。 春夜里的海风舒适, 温柔拂面, 周冉的气被海风吹散了。 意识到顾信成的手机在响，周冉下意识想松手。 结果顾信成却不肯，一只手臂揽住她, 腾出另外一只手接电话。 两人隔得很近，周冉听出电话对面宋清周的声音。 “顾先生，你现在方便吗？” 顾信成低眉看周冉，缓缓把手松开，和她示意后去旁边倚着围栏接电话。 两人隔得并不是很远，海风把顾信成的声音送到耳边。 周冉听见他说：“稍等，我把地址发你。” 再然后，周冉看见他合上了眼，木栈道上的散着的昏黄灯光下，他眉头皱得很深。 周冉猜到他现在经历的事，踌躇两秒钟，缓缓走过去和顾信成并排站，手与手十指交握。 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顾信成，无论此刻他看到的场景多么的血腥恐怖，那都只是一时的，手掌这边的世界才是真实的，永恒的，属于他的。 周冉就这样耐心地牵着他，直到几分钟后顾信成缓缓睁眼。 他语言简短：“成功了。” 其实相较于昨天，今天的案子并不恐怖。 有人在网上留了遗言，准备在家里烧炭自杀。 网友发现后报警，他把准确定位发给宋清周，保险起见，还让自杀者在濒临昏迷前收到了来自父亲的道歉信。 警察到的时候，他已经爬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了。 周冉问：“背调是什么时候通过的啊？” 顾信成紧了紧手指，“昨天。” “案子的事我是不是不能问？” “嗯，”风有些加大的迹象，顾信成抬起一只手替她拢了拢风衣，“回家吧，点的外卖送到了。” 周冉：“嗯？” 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信成做这些压根不需要拿手机。 顾信成的超能力能不能匀给她一半！ /// 周冉感觉谈恋爱似乎也没和之前想象地那么无聊，当然，也有可能她刚开始恋爱没两天，新鲜感尚在。 -- 第95页 清明将至，最近海城的天都是雾蒙蒙的，时不时会有小雨飘落。 秦斐昨天才从学校回来，状态表面看起来不错，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拍摄的间隙，周冉陪她到操场上散心，天空中飘着水雾，她纠结着要不要撑伞。 秦斐忽然开口：“我分手了。” “及时止损，这是好事。”周冉说。 “是啊，及时止损，”秦斐用力地吸吸鼻子，“没想到我有一天还想着感谢徐亦琳，如果不是她，我大概还要被继续骗下去。” “人都是多面的。” “也是，算了，不提了，”秦斐情绪易受影响，好处是心比较大，拿得起放得下，从前交往的时候能被对方随时牵动情绪，现在认清了渣男本质后走出来反倒容易，“我这次回来后怎么发现你和顾老师之间的氛围变化了？” 周冉低着头，嘴角挺轻地扬了一下。 但也就这一下，被眼尖的秦斐捕捉到，她大惊：“你？你们！” “好啊冉姐，之前还说什么太熟了不来电，信誓旦旦义正言辞，搞得跟真的一样，我差点信以为真，哎，我就是傻，所有人都骗我。” 雨下得密了些，周冉还是把伞撑开了，她主动挽紧秦斐的胳膊，“我这不是也没想到嘛。” “得了吧，你俩打从一开始的关系就不一般，看看我和季项，那才是互相看不对眼的老友状态。” 周冉差点没忍住，她很想跟秦斐说，傻孩子，其实你眼神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季项都快把喜欢秦斐四个大字刻脸上了。 她没给季项拆台，想着还是由着他们自己水到渠成，也没多说什么。 秦斐的嘴里倒是没闲着，想听周冉和顾信成在一起的细节，还美其名曰磕CP的快乐可以帮她早日走出被渣的阴霾。 她这理由给的大义凛然，周冉也只好满足她：“愚人节那天我表白，他答应了，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秦斐听的目瞪口呆：“就这？” “那你以为还有什么？” 秦斐：“我怎么也想不到是冉姐你先表白啊，这顾老师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女孩子先表白呢？” 秦斐从小到大都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一个，也从来都是男生主动追求。 她那渣男前男友其实也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其实秦斐也没多喜欢，后来有一次期末排大戏，她通宵在剧场排练，把自己锁在狭小的试衣间里一遍一遍地练台词，连晚饭都忘了吃，是他找过去，给她带了吃的和喝的，还陪着她一遍一遍地纠正台词的情绪。 其实想想，这份感情本来也是感动多于喜欢的。 “这，好像没太大区别吧？” 周冉能明白秦斐的意思，许多人都觉得女孩子该矜持一些，太主动了反而不会被珍惜。 但周青宜从小就教她，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主动去争取，别总想着那些喜欢的东西和人能自己跑到手里。 所以在她确定心意后，能干脆利落地制定计划并实施。 秦斐拉了拉她的手：“也是啊，你看我前男友，追求我的时候跟舔狗一样，现在还不是照常出轨撩妹。” 周冉正准备劝她，前方跑道上摇摇晃晃跑过来一直土黄色的小奶狗，身上的毛已经被打湿了，还摇着尾巴往前凑。 “它好可爱呀，”秦斐蹲在地上，小狗正围着两人脚边转圈，秦斐扬起头，“冉姐，家里有宠物没？” 周冉被问得一愣。 她是喜欢猫猫狗狗的，小时候也吵着闹着要养过。 可周青宜严重过敏，她也只能在视频网站上看看萌宠视频解馋。 看着眼前这只奶萌奶萌的小土狗，周冉心动了，她也没过多考虑，直接跟秦斐说：“有了，就这只。” 秦斐：“太好了，其实我也想养，但我们做艺人的经常飞来飞去，怕没时间陪。” 周冉伸手摸了摸小奶狗的毛茸茸的脑袋，“小可爱，以后不用再淋雨啦。” 周冉向道具组讨了个废纸箱，把小狗装在了里面。 怕狗子饿，又去学校对面的超市买了点火腿，小家伙饿坏了，在箱子里狼吞虎咽地吃着。 周冉把它安置在房车里，坐在一旁查养狗都需要注意些什么。 关注的萌宠博主发过科普向视频，周冉一边看一边做笔记。 把流程搞清楚后，低头一看箱子里的小家伙，竟已经蜷缩在纸箱的角落里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两只耳朵还一颤一颤的，嘴里哼哼唧唧。 看着它团成一团的样子，周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把手伸进纸箱里去轻轻摸它。 刚刚拿纸巾帮它把身上大体擦了擦，现在湿漉漉的绒毛已经干了，摸着软乎乎的。 顾信成拉开车门就看到周冉姨母笑的这一幕，他沉着眼，看向他专座上放着的纸箱。 周冉看到他，轻声说：“你快看。” 他上车，视线微微一瞥，看见了箱子里睡得跟猪一样的狗子。 “我们养它好不好？”周冉也是见了顾信成才想起还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顾信成对上周冉的笑眼，点了点头。 他心里不太待见这只闷头睡觉的狗子，因为它，周冉一整个下午都没去片场看他拍戏。 -- 第96页 今天拍的还是文艺演出的戏份，他是主持人，难得换下校服。 可周冉实在是喜欢得紧，狗子刚醒，又拿出来抱在怀里，还往他面前送：“你摸一下。” 她的话和笑都很有蛊惑性。 顾信成有些不情愿地把手伸过去，没想到对周冉摇头摆尾的狗子对他却很有敌意，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虽然没用力，可前面的尖牙还是在食指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顾信成脸都黑了。 周冉赶紧把狗子放回去，握着顾信成的手，交代司机：“林叔，先不去宠物医院了，去给人看病的医院。” 她一脸紧张，抽出纸巾替顾信成把伤口按住，小声问他：“怎么办？你能打疫苗吗？” 这会儿顾信成反而是一脸的随意，笑了一下，点头，“没事，理论上可以。” “都怪我，没考虑清楚。” 顾信成总归还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周冉是真的怕他对疫苗过敏。 到了医院，顾信成左右胳膊各挨了一针。 周冉陪他坐在留观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顾信成看着她无奈地笑：“眼睛不酸吗？” 周冉摇头，“没事。” 顾信成被她盯得喉咙有些发干，喉结滑动，他往周冉身上倚过去。 “怎么了？头晕吗？” 没想到这个举动却让周冉产生了极大的误解。 顾信成噙着笑眼：“累了，想和女朋友贴贴。” “……”周冉拿他没办法，只能任由他靠着。 好在留观顺利结束，顾信成身体无恙。 找了家医院附近的宠物医院，顾信成下车前被周冉勒令带上了口罩。 小奶狗需要做一系列检查，大概是医院里人多，它打从进门后一直缩在箱子里叫。 周冉轻抚它给它安慰，填信息的任务自然而然就交给了顾信成。 检查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周冉等得都困了，工作人员才出来叫她：“您是灯泡儿的主人吧?” 周冉：“？” 她看向身边的始作俑者，对方却抢先一步跟工作人员搭上话：“嗯对，我们是。” “跟我过来吧，医生跟你们说一下情况。” 周冉起身，往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小声埋怨：“顾老师还真是有创造性啊，这么难听的名字亏你也能想得出来。” 顾信成强势握住她的手，扬着眉眼，“你不觉得这名字正合适吗？” 灯泡 电灯泡 多么的贴切多么的合适。 第六十章 “谢谢爸爸” 灯泡的身体检查下来没太大的问题, 医院给做了体内体外驱虫，又给接种了疫苗。 大概是出于对‘灯泡’这个别致名字的报复，灯泡回家后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周冉脚边, 而只要顾信成靠近，它就会呜呜咽咽一通乱叫。 周冉把狗子抱在怀里，幸灾乐祸地看顾信成：“灯泡啊灯泡, 你还真对得起顾老师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旁边顾信成冷哼, 满脸郁闷。 不久后, 物业管家送来一个很大的纸箱。 里面装着的全都是狗狗用品, 什么狗粮狗窝磨牙棒一应俱全。 周冉把拆快递的美工刀放在旁边，眼底噙着笑, 遥遥看着正在优哉游哉喝茶的顾信成, 抱起灯泡, “灯泡，快说谢谢顾老师。” 顾信成淡定斟茶，纠正说：“应该是谢谢爸爸。” “……”周冉把灯泡放下了，横了顾信成一眼, “幼不幼稚啊你。” 她把纸箱里的物件都取了出来，暂时用不到的放进储藏间, 其他则分门别类找地方摆好放好。 最后拆开幼犬狗粮，倒了一些在狗盆里, 灯泡这小家伙吃得很香。 顾信成看着忙前忙后的周冉, 感觉她已经把全部心思都扑在了灯泡这只小狗崽子上, 心里不免有些闷。 晚饭后他习惯性地要到楼上去, 从前这时候周冉会和他一起，而今天周冉则兴趣盎然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陪灯泡玩抛接球游戏。 顾信成迈上台阶的步子顿住，手撑着栏杆, “周冉。” “怎么了？”周冉做了个丢球的假动作，成功骗过了灯泡，她一脸喜气地抬头，却见顾信成的神色似乎不对。 于是赶紧揉了一把来讨球的灯泡，起身走过去：“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 看她焦急的神情，顾信成于心有些不忍，可一转眼又看到了跟在她脚边的狗子，抿着薄唇说：“嗯，头有点晕。” “我先扶你回房间。”周冉搀住他的胳膊，“可能是疫苗的原因。” 台阶对于小奶狗有些高，等两人都去了二楼，灯泡还在中间的位置努力地往上跳。 顾信成默默回身看了一眼，眼眉得意上挑，等进房间时，手轻轻一带，彻底把狗子挡在了门外。 周冉让她靠在床上，拿来体温计，“来，先测个体温。” 同时摁开手机，确定了一下时间。 狗子这时已经到了二楼，进不到房间里，开始在外面哼唧着嚎叫。 周冉不忍心，还是把门给打开了。 顾信成嘴里含着温度计，余光瞥向周冉脚边的狗子，在心里给它改了个新名字——绿茶。 量体温的时间到了的时候，周冉正在给顾信成倒水，她用手贴着杯子试了一下水温，偏头问他：“多少度啊？” -- 第97页 顾信成捏着温度计的一端，眯了眯眼，脑海中是水银温度计的正确使用方法。 上面说要根据一条横线来读取体温，可他现在连横线在哪儿都没找到。 周冉端着水杯走过来，“到底多少啊？” 顾信成没说话，两只眼死死地盯着手里的温度计。 “顾老师，你该不会是不会读吧？”周冉坐在床边，捏住顾信成的手往上抬了抬，“三十七度二，正常温度。” 此刻看着顾信成皱眉的表情，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笑眼望向顾信成，“原来也有你不会的东西啊？” 顾信成把温度计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坦然承认：“嗯。” 稍后话锋一转，“怎么感觉你对此挺开心的啊？” 周冉笑意漾着，“是啊，我开心，因为发现了顾老师的一个缺点。” “你的意思是之前我在你这儿是完美的？”顾信成好心情地扬起眉，身体往床中央移了移，好让周冉往坐得更靠近一些。 周冉啧了一声：“差不多吧。” 之后托长了尾调，“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说完，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 顾信成心里起伏波澜，他长臂轻轻一拽，让周冉倒在他胸膛。 毫无征兆的贴近，周冉脸烧地很，她尝试努力了两下想撑起身，都以失败告终。 她抬起头，灯光下突出的喉骨性感惹火，一时间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温热的唇瓣轻轻落在眉心，顾信成的手指轻轻扣着她的肩膀，眉眼敛着笑意，喉咙里发出低沉蛊惑的声音：“抱一会儿。” 周冉没再挣扎，抬起黑白分明的杏眼看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顾信成唇畔扬起弧度，低声道。 只要这样抱着她，这心里总是格外的踏实。 怀里拥着整个夏天，则无须再惧凛冬。 周冉靠在他怀里，睡意席卷之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她要起来回消息，顾信成依旧不松手。 无奈，也只能单手操作手机。 李贽：[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在市里转转] 后天周冉的确没什么事，之前又在饭桌上答应过给李贽当向导，她欣然答应：[行啊，我陪你，你想去哪些地方？] 李贽：[先回一趟二中吧，然后在市里随便转转] [你家还住汇泉吗？我可以顺路过去接你。] 周冉：[我搬家了，我们还是选个时间到二中碰面吧，现在住的地方离二中有些远。] 李贽：[没事，本来是你陪我，我去接你是应该的。] 周冉拗不过他，只能把崇山湾的地址发了过去。 李贽那边回复收到，又和她确定了来接人的时间。 周冉这边下线了，把手机放回去，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她腿已经麻了。 “后天我不去剧组了，”周冉对上顾信成的视线，“李贽刚回国，我答应他带他在市里逛逛。” 顾信成眉眼平静，只简单回了个“行。” 他这幅淡漠索然的态度让周冉心里有些堵。 她慢慢推开顾信成坐起来，用手捶腿，地板上灯泡直接蜷缩在拖鞋旁睡着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头不晕了吧？”周冉边捶腿边问。 “嗯。” 周冉抱起灯泡，穿好拖鞋，“那我回去睡了，你早点休息。” “好。”顾信成弯着眼望着周冉的背影离开。 /// 季项一早来到片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愣是没见到秦斐。 他推开顾信成休息室的门，“秦斐呢？” 距离下场戏还有半个小时，顾信成这会儿在思考看剧本，他合着眼，“她今天没通告。”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季项说着就要拿手机。 顾信成这才睁眼开，倦淡说了句：“你别打扰她。” 季项愣住了，“她怎么了？还没走出来吗？该不会是一个人躲在酒店里哭吧？不行不行，那我更要打电话给她……” “她和周冉在一起，”顾信成挡下他，“在二中那边玩。” “哦，”季项两秒钟后又提起情绪，“那我也可以去啊？帮着拎包买单。” 顾信成：“已经有人做这些了。” 季项心里危机感陡生：“谁？” “周冉的高中同学，刚从英国回来。”顾信成拿起笔，慢慢勾画剧本，在上面备注一些想法。 季项回味过来，绕着圈打量岿然不动的顾信成，半晌后幸灾乐祸地说：“顾老师这是遇上情敌了吧？” “情敌？”顾信成哂笑，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台词本，“不够格。” “人家老同学见面秦斐去凑什么热闹？顾老师，这是你安排的吧？”他一巴掌按在了台词本上，义正言辞地指责，“好啊，你居然利用秦斐帮你刺探情报，良心何在？你就不想想，万一周老师的同学对秦斐一见钟情，我怎么办？” 顾信成抬起张扬的眉眼：“那不是挺好的吗？李先生年纪轻轻拿到海大教职，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季项被他说得心慌，他是个行动派，抓起手机就要去刚刚顾信成提到的二中。 他好不容易筹谋着让秦斐看清了前男友的真面目，还没来得及告白，可不能被这个什么所谓的英国来的青年才俊横插一脚。 -- 第98页 顾信成再一次伸手挡下他：“你不能去。” 季项沉气：“为什么我不能去？顾老师，我去了那你就有两个线人，我保证帮你把那人的底细摸得明明白白，助你一举除掉情敌。” “一来呢，你做事我不放心，”顾信成转过脸看他，“二来，你去了，别人会误以为是两对情侣一起约会。” 季项：“？？” 他没了脾气，倚着桌子，“顾老师，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不紧不慢的懒散样子，周老师迟早是别人的，我如果是你，今天我就是戏不拍了，请假，也要跟过去。” 久未见面的老同学多容易擦出火花啊，何况周冉的这位老同学那么优秀。 不过他这会儿倒没那么急了，想到秦斐是个实打实的颜控，而周冉的那位男同学大概是不会被秦斐看上的。 季项心放下了，生出几分看好戏的姿态。 顾信成睨他一眼，继续气定神闲看剧本，“身为正牌男友，自信还是要有的。” 季项迷惑：“正牌男友？谁？” 顾信成哼笑：“我。” “……”季项的表情有些僵硬，低头扫过顾信成的侧脸，瞧见那有些明显的笑意，一时没忍住骂了句脏。 “不要嫉妒，我和周冉的关系不是你和秦斐能比的。” 顾信成还相当气人地补了一句。 季项：“……” 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他掏出手机黑屏放在顾信成面前，“顾老师，您看屏幕里是什么？” 是不是猫的天敌——狗？ 顾信成微抬眼，嗓音淡然：“周老师如假包换的正牌男友。” 季项：“草啊！” 他激动地晃着手机，“您可真行。” 成功上位了不起啊？ 不就是转正了吗？他也要转，而且等转了之后天天在这人面前秀恩爱。 季项用手戳了一下周老师如假包换的正牌男友的肩，清嗓问：“怎么转正的？说来听听呗？” “想拜师啊？”顾信成姿态闲散。 季项觉得他这幅姿态空前地讨打。 但为了能上位成功，还是不情愿地嗯了声。 “很遗憾，”顾信成合上剧本，直起身，单手搭在季项肩上，“我们情况不太一样，我和周冉是两情相悦，你这边还是单相思。” 季项：“草！” 太气人了！ “去拍戏了，房间留给你，慢慢琢磨吧，祝你成功。” 顾信成带着剧本出了休息室。 留下季项自闭地倚着桌子。 顾信成可太狗了，他必须努力扳回一城。 /// 海城二中附近有许多小吃店，主顾大多是学生，定价便宜，而且花样不少。 不过比起在二中读书那会儿，许多店面都进行了店面升级，好在名字没改，想找的店很容易找到。 周冉带着秦斐和李贽走进了一家学校正门对面的炸串店，进门之后，李贽被店家认出来。 大叔很热情地把菜单递上，“你是李贽吧？当年的市理科状元，我女儿比你低一个年级，也是学的理科，现在在海大上学，学计算机。” 李贽有些不太自然，只客气地应了两句。 周冉把秦斐添了杯茶，和大叔搭话，“叔叔，您看您还记得我吗？” 她是这家店的常客，当初经常和陆昕来这儿解决晚饭。 大叔相当认真地后退两步，打量一番后皱紧眉：“看着面熟，但具体叫什么我可真想不起来了。” “那我可伤心了，我之前经常来你们家吃。” 大叔感慨道，“其实我记性不太好，能记得这位帅哥还是因为我女儿当年喜欢他，为了他，硬生生从一个班里垫底的学渣升到了中游，我对他的印象自然深一些。” 周冉和秦斐眼神齐刷刷地看向李贽。 李贽的表情反倒没多大的变化，认真地在菜单上勾选。 “当年我们学校喜欢他的人特别多，”周冉笑着说，“只可惜我们李学神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 “这是好事，既然是学生，那当然还是要以学习为重，不过你们现在毕业了，也是时候考虑一下感情问题了，”大叔细细打量着周冉和秦斐，“你们和李贽是……” “老同学，”周冉抢先说，“他刚从国外回来，我们几个聚聚。” 大叔闻言松了一口气，又看向李贽，“李先生，你看你方不方便给我一个你的电话，我女儿呢，她还一直挺喜欢你的，我觉得……” “抱歉叔叔，”李贽抬起温和的眉眼，“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第六十一章 有且只能是顾信成 开店的生意人心思活泛, 李贽的话也就让这位大叔僵了一下，但很快就笑着表示：“没事，回头我把这消息告诉我家姑娘, 也省得她还惦记着，那叔叔祝你和喜欢的人能早日终成眷属。” 李贽颔首：“谢谢。” 店主又和她们确认了一下蘸料的口味，之后拿着勾选好的菜单去了后厨。 周冉端着茶杯, 心里好奇能让李贽喜欢上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但碍于她和李贽之间也并不是特别熟的朋友, 也就没开口。 可她竟忘了身边还有秦斐。 这孩子素来莽得很, 直接问：“李先生这是还没表白吗？” -- 第99页 李贽怔了一下, 指腹摩挲着质地粗糙的茶杯，“之前失败过一次, 所以还在思考这次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才不至于又被拒绝。” 周冉被茶水呛到, 一阵震天撼地的咳。 秦斐赶紧帮她拍背, 李贽匆忙给她递纸巾。 平复后，周冉抚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在包括周冉在内的大多数同学眼里，李贽就是一个不落俗尘的高岭之花, 甚至猜测他早就看淡情爱，一门心思扑在学术研究上。 即便他要追求爱情, 也必定是顺风顺水。 可现在他却这样说，这让周冉更加好奇拒绝李贽的人究竟是谁了。 李贽抿了抿唇, 温声说：“没开玩笑, 是真的。” 周冉寄希望于秦斐, 希望她再往下问一句。 可秦斐这下竟然不莽了。 她在一旁看手机, 也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 周冉又给自己添了杯水，话说得语重心长，“其实表白这件事呢, 是一个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前期你们能相处融洽，那么表白就会引起好方向的质变，反之亦然，所以你也没必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大大方方地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就行。” 周冉觉得李贽一个专心学术多年的理工学霸大概不太懂女孩子的心思，身为同学，她好意提醒。 秦斐放下手机，跟着附和：“对对对，冉姐说得没错，其实表白很简单的，就像冉姐和他男朋友……” “男朋友？”李贽握着杯子的手一紧。 周冉正把拖到地上的风衣下摆拽上来，面对着李贽诧异的目光，笑着点头，“是啊，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的过程就特别简单。” 李贽眸中的神采一点点淡去，但他还是强迫着自己挤出一个勉强能看得下去的笑容，那之后又赶紧低头喝茶来掩藏情绪，“好像都没听你提过。” “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周冉想了想，“就是谢意结婚那天才正式在一起的。” 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一周。 再加上她向来觉得谈恋爱这件事没必要广而告之，知道的这件事的只是极少数。 阳光穿过过玻璃门，有些晃眼。 李贽这一刻的心很乱，感觉老天爷在故意戏弄自己。 他自打出生之后一直是顺风顺水，独独在这件事上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 周冉敏感地察觉到李贽的状态有些不太对，正要问一下，秦斐拉住了她的胳膊，“对了，冉姐，《骄阳》的新结局你写得怎么样了？” “我说我一个字还没写你信吗？”周冉看着她，注意力被转到了这件事上。 秦斐虔诚点头，“我信，平时交作业我也这样，反正时间还多，你慢慢写，不着急。” 她用余光悄悄观察李贽，能看得出对方已经在极力压抑，但神色还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秦斐心里有负罪感。 她感觉自己剥夺了李贽表白的权利，而且看起来，他为了这第二次的表白已经准备了许久。 现在却连个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咬着奶茶吸管，问了一句：“李先生，你第一次表白为什么会失败啊？” 秦斐能确定李贽的表白对象是周冉，可从刚刚周冉的表现，她似乎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李贽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着：“我表白的方式太直男，她可能不喜欢吧。” 周冉来了兴致：“所以是有多直男？” 她实在好奇李贽这位学神表白的方式，自然也但顾不得什么分寸感了。 李贽扬起眉眼，“我给她发了笛卡尔的心形函数。” 在高三结束的那个暑假，他在同学聚会上和周冉互加了好友。 当年的第十七号台风过抵达海城的前夜，风平浪静，他站在窗边，把那串函数发了过去。 一次一次的刷新界面，可她的回复始终都没有发过来。 “心形函数？那是什么？”秦斐皱着漂亮的眼眉问。 李贽拿起用来点单的笔，又抽出一张餐巾纸，笔尖戳破了纸巾，写完后递给秦斐，“就是这个，在坐标上画出来是一颗心脏。” “哇，”秦斐惊呼，“果然够直男。” 她把纸巾递给周冉，“冉姐，你知道这个吗？” 周冉把那纸巾捏在手里，久远的记忆阀门打开，断断续续甚至有些模糊的记忆浮现。 她是见过这个函数的。 但当时她正在给陆昕庆生，粗略地看了一眼后想当然地以为是李贽发错了人。 还心想不愧是学神，这都高考结束了还做题呢。 而且那天回家时她手机在公交车上被偷走，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没了。 她也就没再确认一下。 之后李贽去国外读书，人生轨迹各不相同，也没再有任何联系。 周冉甚至连自己和李贽加了好友这件事都快要忘了。 她低下眼睫，指尖在纸巾上碾起一道卷边。 原来当年那串古怪的函数是李贽在表白。 店主大叔把新鲜出锅的炸串端上桌，一团喜气地招呼：“赶紧尝尝还是不是过去的味道。” 周冉往胸腔里吸了一口气，抬眼：“好。” 她情绪回归地很快，先尝了自己从前最爱的炸腐竹，酥脆的口感辅以店家特质的甜辣酱，味蕾上是熟悉的口感熟悉的味道。 -- 第100页 她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道。” 又热情张罗秦斐和李贽，“你们就别愣着了，快点尝尝，一会儿口感要不好了。” 李贽手里握着竹筷，低头时嘴角略过苦笑。 周冉很努力地在调动气氛，可自始至终这餐桌上都充斥着怪异的尴尬。 而且她看得出来，李贽也没了逛下去的心情。 午后突如其来的一场雷雨，彻底宣告了这场怀旧之旅的结束。 “秦斐，你住柏悦对吧？”汽车启动，周冉扣紧安全带，问后排坐着的秦斐。 秦斐：“嗯，对。” 周冉在车上的GPS上输入了柏悦的地址，高德地图的导航语音开始工作。 车出了停车场，李贽打开雨刷器，在轰鸣的雷声中问：“原来秦斐不住崇山湾啊？” 那天周冉发给他崇山湾的地址时，李贽心里就有疑问。 以周冉的家境，应该还支付不起崇山湾的房款。 所以今天早上见到周冉和秦斐一起从别墅里出来时，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周冉在和秦斐同住。 明星收入高，住崇山湾也合理。 现在想想，错得倒也不算离谱。 和周冉一起住在崇山湾的，应该的确是一位明星。 只是这明星不是秦斐，而应该是那天在柏悦门口见到的顾信成。 急骤落下的雨噼啪拍着车窗，周冉微微低头，“嗯，我和我男友住在一起。” 秦斐在后排如坐针毡，把包和口袋翻了一遍，也没能找到耳机。 她望着窗外，城市在雨中朦胧，也不知是谁打开了车载蓝牙，响起的是叶倩文的那首《珍重》。 车里的静默的氛围被这歌声和雨声遮掩得很好。 十几分钟后，秦斐在柏悦酒店下车。 雨势渐大，雷声却渐渐远去。 汽车在雨幕中缓慢行驶，周冉扣着指甲，车再次停下时，她拇指上新做的美甲已经斑驳一片。 李贽的手松开方向盘，侧身看过去，“去年圣诞的时候，我和陆昕在派对上遇到，她有些醉了，说你喜欢过我。” 那天陆昕喝的伶仃大醉，拉着他的手说了许多旧闻。 但李贽只听进去了那一句—— “说起来，你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们家老周动了心的男人。” 只此一句，李贽的耳边开始嗡鸣。 也是那天，让他第一次相信酒后吐真言这句话。 周冉双腿拘谨地放着，沉吟几秒，轻轻点头，“是。” 她抬头，直面李贽凝着复杂情绪的眼，“高中的时候喜欢过。” 李贽喉结微动，英挺的眉皱着，“那现在呢？” “没有了，”周冉回答地很快，“李贽，其实早过去了。” 高中时周冉对李贽的喜欢很短暂，甚至于她这个行动派都没想好该用什么方式表白就结束了。 歌单循环了一轮，又回到了最初的那首《珍重》—— 假如能不想别离你， 不肯不可不忍不舍失去你 盼望世事总可有转机 李贽伸手把音乐暂停，掌心蜷着，“那如果当年你看懂了那串函数，我们是不是就……” “不会。”周冉摇头。 雨刷器在尽职尽责地刮去挡风玻璃上落下的雨水。 李贽静默了两秒，“好，我知道了。” 本以为这个问题能让自己心里多少好受一些，但现在周冉给出答案，他还会一样的难受。 “抱歉啊，让你生了误会。”周冉的肩背紧贴着座椅，今天出发之前，她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收场。 “没事，”李贽一只手握住方向盘，朝周冉短暂地笑了一下，“你男朋友是顾信成吧？那天来柏悦接你的那位。” “嗯，是他。” “乔曦说他是一个很火的明星，你不怕将来有压力吗？”他低头，意识到自己的行径有些卑劣，“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没事，”周冉没觉得被冒犯，她很认真地回答，“他是唯一一个让我生出谈恋爱好像也不错这个念头的人。” 假使将来有一天顾信成和她分手了，她也只会回到遇到顾信成之前的状态。 在周冉这儿，谈恋爱这件事的对象有且只能是顾信成。 李贽眼皮颤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一句：“好，我明白了。” 他手指无规律地点着方向盘，语气是刻意装出来的轻松，“那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嗯。”周冉微微扬唇。 “那好，”李贽挑着眉骨，“等我公寓那边收拾好，邀请你去做客，当然，可以带上家属。” “好。” 周冉手指已经搭在了门锁上，“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周冉下了车，站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目送着李贽的车慢慢驶离。 通过回廊进入客厅，灯泡见了她激动地跳来跳去。 周冉撕开一袋肉干喂它，小家伙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撕咬，好不容易才咬下小块肉，叼到沙发后面去啃。 她脱下风衣，闲散靠着沙发。 顾信成那边一整天都没个动静。 周冉不死心地划开手机。 与顾信成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 -- 第101页 心里有些闷，一歪头，眼睛忽然眯了眯，身体慢慢坐直。 一楼楼梯的位置竟多了一道白色围栏。 反应过来后，她忍不住嗤笑。 这时灯泡又来脚边讨肉干吃，周冉一把抱起，团在手里，愤愤不平地说：“你说你爸是不是有病？怎么只知道窝里横，情敌都到家门口了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第六十二章 “不留下来陪我吗？”…… 晚饭后, 外面的雨才彻底停了。 周冉把头发吹到半干，去书房找书打发睡前时间，也是想等拍夜戏的顾信成回来。 从前在大学的时候, 周冉总是书不离手。 大多数人对中文系有误解，或者说这份误解是针对整个文科的，总以为人文学科只需要背背书就行。 但其实人文学科远不是背书这么简单。 而海大中文系的教授又向来不喜欢按套路出牌, 每年的期末考试的题目考察范围极广, 对学生的思辨能力要求极高, 这就需要学生不断地读书不断地思考。 过去一年, 周冉过得混混沌沌，大学时期养成的读书习惯也被丢下了。 她最近有复建的打算。 周冉站在书架前, 视线扫过被放在同一书格里的几本书—— 《爱欲与文明》、《单向度的人》、《摄影简史》 周冉又往旁边几个书格看了看, 周围几个书格里都是法兰克福学派学者的代表作。 她细眉上挑, 一般人会按照时代或者国家来分类，但周冉习惯按学派分。 整理书房的工作人员显然不会想得这么细致，这应该是顾信成要求的。 顾信成对她太了解了。 周冉垫脚，取下了屠格涅夫的短篇《初恋》, 回到沙发上慢慢翻。 整本书只有五万字，周冉之前读过, 因此看得很快。 当她翻看第二遍的时候，楼下总算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周冉把已经近乎干透的头发抓得蓬松了一些, 又把其中一侧捋到了耳后, 可稍一低头, 总有一缕不听话地垂下来。 连续弄了几次后周冉彻底没了脾气, 决意不再管它。 第二遍要翻完的时候，顾信成才推开书房的门走进来。 周冉默默地书页往回拨了些，继续保持着端坐看书的姿势, 头也没抬一下，“拍摄还顺利吗？” “嗯。” 顾信成走到沙发上坐下，手轻轻一拉，让周冉顺势倒在了他的腿上。 周冉把腿放上沙发，调整了一下躺好，双膝屈着，手里还举着那本绿底封面的《初恋》。 空气里有一股清新的薄荷沐浴液的味道，周冉偷瞄了顾信成一眼。 他穿着家居衬衫，最顶端的两颗扣子松着，露出蛊人的锁骨，头发没完全吹干，碎发搭在额前，清爽中透着性感。 周冉很快移开眼，视线继续落在书上，“楼下围栏你让人装的？” “嗯。” “你可真行。”周冉觉得手举着有些酸了，但现在又不能放。 顾信成低垂眼，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抚着腿上散开的周冉的长发，嘴里振振有词，“楼梯太高，灯泡的腿又太短，对它来说有点危险，我那是为了他的安全。” “……”他把理由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周冉无话可说。 她继续等顾信成说话，可对方闲适得很，就那么静静捋着她的头发，迟迟不开口。 周冉把书放下了，挺身坐起来，轻松起身，趿上拖鞋，“我回去睡了，晚安。” 她心里压着气，原以为白天顾信成是在忙着拍摄，所以才会对自己和李贽见面的事不闻不问，可这都结束工作回来了，竟还是这幅态度，她不能理解。 而且回家后甚至还有闲心去洗澡。 周冉走得急，那本初恋直接被她丢在了沙发上。 窗外月色拂动，她拉开卧室的门往里走，正要关，顾信成挤了进来。 周冉毫无防备地撞到他怀里，鼻息间充斥着薄荷香。 卧室的门咔哒一声，周冉被顾信成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生气了？”顾信成嗓音里有隐隐的笑意。 周冉被撞得鼻酸，“你想多了。” 她抬眼，鼻尖擦过顾信成的下巴，“被男神表白，我今天心情别提多好了。” 背挺得很直，气势也很足。 房间的灯忽然熄灭，紧接着是徐徐关闭的电动窗帘，最后只留下了一条缝隙，从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成为了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 顾信成嘴角扬着，也不说话，昏暗光线下那双沉黑的眼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眼底还噙着笑。 周冉被盯得发慌，咬唇，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笑什么？” “笑周老师口嫌体正直。”顾信成直接轻轻拨动她的头发。 周冉不服气：“我怎么口嫌体正直了？” “你不是最讨厌那种争风吃醋互相猜忌的桥段吗？”顾信成温柔地压低声音，说话时那温热潮湿的气息在周冉耳侧似有若无地撩拨着。 周冉浑身上下一阵战栗轻颤，她视线往别处看，声音也跟着低了些，“这分明不是一码事。” 顾信成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你心里如果有他的话，就不会在和他重逢当天跟我表白，更不会让秦斐跟着你，再者，秦斐今天为什么去凑热闹，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 第102页 周冉觉得自己生了个薛定谔的气。 顾信成太了解她了，以至于笃信李贽不会有机会。 她依旧别着脸，试图给自己找回点场面，“谁说我跟你表白了，我可没做过。” “那是我误会了？”顾信成眼底的笑见深。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显然，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是吗？”顾信成仰起脸，嘴里还啧了一下。 周冉洋洋得意，正要说话，他忽然欺身吻了下来。 周冉站立不稳，身体往后靠去，在后背撞向门板时，顾信成的手挡在了她的腰和门板中间。 浑身一阵愉悦的颤栗，周冉的手紧紧揪着，直到这个冗长的吻结束，她靠在顾信成平直的肩上，绯色的唇缓缓吐着气息。 “今天在片场无数次闭眼，我知道只要我想，就可以不动声色地看到，听到，”顾信成宽厚的掌心抚摸着周冉的长发，吻又落在她的头顶，嗓音有些哑，“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那会让你生气，让你厌烦。” “进书房看你手里拿着那本《初恋》，我就猜到你这心里肯定是不舒服了，挑这本书故意提点我呢。” 周冉眼睫轻颤，嗓音里多了点娇嗔的意味：“那你怎么还不赶紧和我解释。” “李贽算什么初恋，”顾信成低头，语气霸道，“明明我才是。” 周冉的心脏跳得很快，怕被对方感受到，她悄悄往顾信成怀里撤出一些，“你就这么自信我听了他的告白不会动摇？” “嗯，”顾信成目光落在她那裸露的肩上，喉结滑动，缓慢抬手帮她把那侧掉落的针织外套拉起，语调悠然，“以你的性格，但凡对他还有一丁点的喜欢，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没任何联系。” 周冉抿唇笑了，“那你给了秦斐多少好处？” “她自觉请缨，拦都拦不住。” “鬼才信，”周冉抓在顾信成腰上的手松开，想站直，可小腿却忽然一阵痉挛。 “怎么了？”顾信成紧张地扶稳她。 周冉弓着腰，细眉皱成了一团，用气音回答他：“腿抽筋了。” 话音甫落，整个人被稳稳抱起。 顾信成三两步走到床边，把人在床上放好，“哪只腿？” 周冉拘谨地咬唇，最后指了指左腿。 “我帮你揉揉。”温热的掌心落在了周冉的左腿小腿上，顾信成动作缓慢轻柔。 周冉在床上坐着，脸热得厉害，没几分钟，她主动叫停，“好了，我没事了。” 顾信成仿佛没听到，又帮她揉了一会儿，这才收回手。 周冉穿着一条米色的长裙，外面搭着同色戏的针织外套，裙琚刚及膝盖，纤细的小腿露在外面。 “怎么会突然抽筋？”顾信成手拎起被子，搭在了露在外面的小腿上。 周冉抱着胳膊，“缺乏锻炼，今天走路走多了。” 她平时不太运动，今天在二中附近走走逛逛，少说也有一万步了。 不抽筋才怪。 顾信成忽然倾身，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周冉甚至能看到他眼底自己的倒影。 他唇边勾着笑，看着周冉的眼睛，“我还以为是我吻技太好。” “……”周冉心跳停了半拍，红着脸推他的肩，嘴硬说：“既然顾老师对自己的吻技如此有自信，那不如我在剧本里加段吻戏，就当造福观众了。” 顾信成拉住她的手，“不吃醋？” “做演员就是要敬业嘛，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有屏幕初吻的，我有什么可吃醋的？” “不会有屏幕初吻，”顾信成握住她的掌心，“拍完《骄阳》就息影。” 周冉皱眉：“息影？” BaN “嗯，”顾信成嘴角扬着笑，“周老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了？还没意识到我接《骄阳》的原因？” 周冉有一瞬间的哑然，她之前想过，但没往深了去想。 “拍《骄阳》也好，搬家也好，都是为了能靠近你。”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顾信成抬眼，“我对拍戏没有兴趣，以后就待在家写写歌，帮警局那边处理一些棘手的案子。” 周冉回握住他的手，“可你真的很有演戏天赋，宋柏这个角色诠释得很棒。” “那是因为他是你倾注心血写下的角色，我不能让你失望。” 周冉眼眶泛酸，其实在确定关系之后，她一度有过犹疑，担心顾信成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或许只是受她影响对谈恋爱这件事感到新鲜好奇，顺水推舟就答应了。 她拉住顾信成的手，“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顾信成眼角溢着笑。 “你的宋柏，”周冉微顿，“和，你。” 周冉平生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子说喜欢这两个字，一路烟霞红到了耳根。 顾信成再次倾身，温热的唇瓣落在周冉的额上。 分开时，周冉脸颊火热。 “早点睡。”顾信成帮她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明早想吃什么？” 见他要走，周冉又生出逗他的心思，握着他的手，眼波流动，“不留下来陪我？” 第六十三章 “男朋友” 顾信成喉咙一哽, 下一秒看出周冉眼底的狡黠，眯眼：“周老师，下次再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的。” 他又捏了一把周冉的脸, “还有，从明天开始我教你游泳。” -- 第103页 周冉收起笑，态度坚决鲜明：“我不要。” 有一年暑假周冉跟着徐岩在乡下池塘边钓鱼, 一脚踩空掉进水里, 差点淹死, 至此之后她对游泳这件事本能的抵触。 “游泳能强身健体, 还能缓解你的腰疼，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不会有事的。” 周冉苦着脸：“那好吧。” 游泳对脊椎有好处, 这周冉是知道的。 大学那会儿周围许多同学都在学校游泳馆办了年卡, 周冉犹豫了良久，可一想到小时候的那次濒死的经历，最后直到毕业也没办成。 见她终于答应，顾信成柔声跟她道晚安。 “嗯, 晚安。”周冉笑着回。 顾信成关上房门的同时，顺便把房间里的灯给关了。 周冉脱掉外套躺在被子里, 微热的脸压着枕头，在一种难以名状的愉悦心情中入睡。 /// 秦斐在剧组见了周冉, 立刻走过来揽住她胳膊, 傻乐了两声, 之后‘图穷匕见’：“昨天你和顾哥没吵架吧？” 小唐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把她狠狠地说了一通, 说她不该给顾信成通风报信，甚至不该掺和这件事。 秦斐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件事自己做的不太妥当。 周冉戳了一下她的痒痒肉, “没有，没吵架。” “那可真是太好了。”秦斐激动地拍手，“那你和李先生把事情说开了吗？我看他也挺可怜的。” 秦斐对李贽印象挺不错的，对方温文尔雅，又很有绅士风度，讲话也很有水平，不像那些她寻常接触到的同龄男生，黄段子总是张口就来。 “说开了。”进了休息间，周冉把包放在了桌上，“以后还是朋友。” 秦斐坐下，“真好，难道是年龄原因？我觉得李先生和顾哥都特别成熟靠谱，再看看我同龄的那些男生，简直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周冉笑：“那以后你找年长几岁的谈恋爱。” 秦斐拧着眉拒绝：“我不要，以后安安心心搞事业，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至于谈恋爱这种事嘛，自己谈恋爱哪有看别人谈恋爱有意思？” 她把脸凑到了周冉跟前。 周冉盯着她那水灵灵的眸子，轻叹了一口气，手按在她肩上：“我发现你和我好朋友陆昕应该会有许多共同语言，等她回国我介绍你们认识。” 陆昕也说过类似的话，在八卦她和顾信成进展的时候。 “好啊。”秦斐满口答应。 话刚落，季项跟顾信成推门进来。 季项把提着的咖啡从袋子里拿出来，第一杯先递给秦斐。 秦斐接过时顺嘴调侃：“你最近怎么老是在我们剧组闲晃？” “《骄阳》是新影今年的重点项目，我当然要盯紧些。”季项说着，又把咖啡往周冉面前递。 “谢谢，”周冉礼貌接过。 这时顾信成走到她后面，手很自然地搭在肩上，提醒说：“是冷泡茶。” 周冉咖/啡/因不耐受，喝咖啡和茶会心慌手麻，而冷泡茶咖/啡/因析出很少，可以适量喝一些。 周冉低头浅笑，打开了杯盖，清新的茶香四溢。 秦斐一脸八卦地看了她两眼，起身拉上季项，强硬说：“陪我下楼走走。” 身为一名优秀的CP粉，她自然要给自己的CP留足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简直正中季项下怀，他举着咖啡朝顾信成示意了一下，眉眼飞扬地跟着秦斐出了门。 休息室其实就是一间还没放学生桌椅的教室，周冉喝了一口茶，忽然起身往讲台上走去。 讲台上的粉笔是道具组剩下的，她从盒子里挑出一支，开始在黑板上涂画。 顾信成倚着桌子，安安静静地等她把画画完。 周冉画了一个从电脑里钻出来的Q版小人，这自然是他，而对面则是吓到炸毛的她自己。 顾信成手里的咖啡见了底，三两步也走到了台上，也挑了一只粉笔，站在周冉旁边开始创作。 周冉在给自己的画补充细节的同时用余光偷瞟他的画作，顾信成延续了她的风格，画的也是Q版。 他画得很快，很快完成一组，又往旁边挪了两步，开始画下一幅，直到画到了黑板的边缘。 周冉就趴在讲台上看他作画。 第一幅是他们俩坐在餐桌对面，第二幅是顾信成倒在沙发，而她绝望地看着周围失控的电子设备，再后面是他们在天台上的合照，以及最后的最后，是两个小人在栏杆前kiss。 周冉退到教室中央，找好角度拍了张照，赶紧拿黑板擦：“我拍了照，把它们都擦了吧。” “没事，他们又看不懂。”顾信成把余下的半截粉笔丢回盒子里，来到周冉身边，手臂自然搭在她肩上，“照片我看看。” 周冉点开相册给他调照片，不小心点了相册全图。 她拍照技术很菜，所以平日里也不怎么拍，不过养了灯泡后这手就跟不受控了一样，这才没几天，相册里基本全是给灯泡拍的照片和视频。 顾信成眼神一暗，握住了周冉拿手机的手，微凉的触感，两个人的肩贴着，没留下一丝缝隙，他挑眉，“原来我上次发你的合照你没存手机啊？” 周冉脸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烫，磕巴地说：“我现在马上存。” 她手忙脚乱地把界面切回到微信，开始从和顾信成的聊天记录里翻找那张天台顶楼拍的合照。 -- 第104页 聊天界面顶端是端端正正的顾信成三个大字，顾信成按住周冉滑动的拇指，微抬下巴，“不如周老师先解释一下备注？” 周冉思绪来得很快：“我这是出于安全考虑，给我妈的备注也是名字。” “周老师，下次别找这么蹩脚的理由，”顾信成从周冉手里接过手机，修改备注和保存图片这两个动作一气呵成，“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安全问题。” “……”她倒忘了这茬。 周冉重新拿回手机，顾信成的备注已经被修改成了‘男朋友’这三个简单明了的字。 顾信成还拢着她的肩，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醋味：“你这手机相机就是专门用来给灯泡拍照的吧，这是以后打算转型做萌宠博主？那我真诚建议灯泡走丑萌路线，你觉得呢？” 无辜躺枪的灯泡：礼貌吗你？ 周冉唇边是无奈地笑，避开他的视线，用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最后把手机屏放在顾信成眼前晃：“这下满意了吧？” 她相册里其实有顾信成的照片，都是在微博超话里看到后存下来的，只是放在隐藏相册里，不输密码是看不到的。 周冉从里面挑了张最喜欢的活动图，设置成了桌面，又把两人的合照设置为了聊天背景。 顾信成的表情这才终于松动，“差强人意吧。” “幼稚。”周冉把手机塞回口袋，还是不放心把这些画留在黑板上，转身准备擦掉。 顾信成截下她，“我来，你离远些。” 他担心周冉过敏。 周冉退到教室后排，看顾信成擦黑板。 顾信成最后的确是把黑板擦了，但也没擦完全，留下了她画的那副和拍照那部分。 “放心，没人猜得出来这背后真正的意思。”见周冉还是不放心，顾信成给她吃定心丸。 周冉其实也不是担心别人会猜到这些画背后真正的含义，毕竟事情的真相听起来过于匪夷所思，可单单这两幅画放在黑板上，是不是过于高调了？ 最后她也没能拗过顾信成，让那两幅画留在了黑板上。 四月的风里没了寒意，尤其是在一场又一场的春雨过后，海城的气温逐步回升。 老枝抽出新绿，春花一茬一茬地开。 清明刚过，宋清周通过顾信成给周冉带消息，那宗绑架案他们已经把证据移交给检察院，周冉这边可以着手寻找律师准备开庭事宜。 周冉对这案子的诉求只有一个—— 拒绝民事赔偿，从重处罚。 顾信成帮她挑了几位名律，周冉看来看去，最后找了自己刚从政法大学毕业的高中同学。 这案子证据充足，留给律师发挥的空间有限，请名律太过大材小用，不如帮同学练手。 何况同学也是政法大学的高材生，能力绝不差。 她把案子全权交给了律师处理，只不过宋清周那边告诉她，等开庭的时候还是需要出庭作证的，不过按照往常的经验，开庭大概要等到九十月份。 而徐梅的案子庭审时间要早很多，就在六月份。 周冉听到这消息时心里倒没多大的波澜，她心里装着另外一件事—— 柯月兰 徐岩的初恋。 她已经收到了海大发来的校庆邀请信函，时间还剩最后两周。 周冉在日历上特意把那天标注出来，随着时间的临近，她越发紧张。 连看书的时候注意力都没办法集中，思绪总往这件事上飘。 顾信成给她递来一杯温水，坐在她旁边，见她手里拿着的是《文学理论》，温声问：“怎么忽然看这本了？” 《文学理论》这本书是周冉大学时期的教材。 周冉把书合上，顺势靠在他肩上，“这不是马上要回海大了吗？我怕见到陈教授。” 陈教授是周冉大学文论课的老师，也是她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 大学毕业那会儿她正值迷茫期，对未来的规划一团糟，还主动放弃了保研名额。 陈教授对此很是惋惜，还主动跟她谈过话，希望她能继续读下去。 但周冉那会儿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很对，她读了太多的书，但有些只是囫囵吞枣。 所以她决定先停一停，毕业之后四处走了走。 她始终没忘陈教授那遗憾的眼神。 “校庆要不要我陪你去？”顾信成揽着她的肩问。 第六十四章 “古有孟母三迁，今有周夫…… “算了, ”周冉盯着他的侧脸，“你去了我怕我们学校的安保系统应付不来。” 学生是追星群体的主流，以顾信成的人气, 万一被认出来，估计海大这校庆活动要被搅得一团糟。 顾信成遗憾轻叹：“可惜了，家属观礼名额就这么被浪费了。” 海大给周冉的邀请函上备注着可以携带一名家属。 “……”周冉忍不住去捏他的脸, “这就自称是家属了？是不是还有点早？” 顾信成任由她捏, 手有规律地拍着她的肩, 正色道：“前几天不是都在叔叔阿姨面前认证过了吗？周老师这是准备赖账？” 清明节的时候顾信成陪着周冉去给徐岩和周青宜扫墓, 在墓前认真地立誓，以后会照顾好周冉。 周冉说不过他, 赶紧装傻转移话题, “对了, 今天许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 第105页 “谢意的事？” “嗯，”周冉把书放下，正襟坐好，撤离他的怀抱, “她昨天又去看老师了，说准备去国外继续深造, 还让老师向我转达感谢。” “她知道那些事是你做的？”顾信成又把人拉到了怀里。说事就说事，在他怀里是声带不能发声吗？ “不知道, ”周冉回握住他搭在肩上的手, 说道：“她谢的应该是我去婚礼现场吧, 也算帮她把心结打开了。” 高中的时候许老师帮她做过心理疏导, 知道她的心结，所以那次才会希望周冉能去和谢意见一面，帮她把心里的结打开。 “我们家周老师果真是人美心善。”顾信成勾着她的手指, 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发顶，语调很轻，里面是浓重的亲昵。 周冉对他的夸奖早就免疫，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和他对视，“你说我去读研怎么样？戏剧影视专业或者创意写作，我想以后继续做编剧。” 顾信成敛着眼想了想，“好啊，以后你做编剧我唱OST，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周冉拿他没办法，“谁跟你是夫妻啊？” “早晚的事，”顾信成嗓音慵懒，“不是吗？” 周冉哼笑了一声，没搭话。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没成想顾信成偏执意想从她这儿讨要一个答案，为此甚至不惜动用‘流氓’手段。 唇瓣恣纵开阖，周冉全身瞬间燃起躁动的温热，连心尖在打颤。 最后她伏在顾信成的肩上，声音微带颤抖，软绵绵地控诉：“你无耻。” 顾信成抱着她低声笑，“那要不要见识一下更无耻的？” 周冉红着脸把人推开，“我去睡了，晚安。”慌慌张张想穿拖鞋，但今天这拖鞋好像格外叛逆，她额上急得快要冒汗了，一只脚还是踩在地毯上。 整个过程顾信成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起身轻松将人打横抱起。 “早点睡，”他把周冉送回卧室，指腹抚着绯红的脸颊，“明早给你看个惊喜。” 周冉想拉住他问清楚究竟是什么惊喜，可顾信成这家伙太了解她，没给她这个机会，潇洒地转身出了卧室。 周冉：“……” 她此刻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周冉终于是睡了。 心里藏着事，她第二天醒来时格外早。 窗帘拉开，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朝阳还未完全钻出海平面。 楼下传来灯泡的叫声，周冉赶紧下楼查看。 刚到楼梯口就看到顾信成正在楼下，客厅的地板上还摆着两个大号的包装盒。 而包装盒旁边，顾信成正在调试的物件。 周冉倚着楼梯，刚醒的缘故，嗓音透着股懒劲儿调侃：“顾老师，哪儿来的电子蟑螂？” 这东西周冉在网上见过，正式名应该叫波士顿动力犬。 不过周冉觉得电子蟑螂这个名字更为贴切一些。 “这是只狗，”顾信成纠正道，“它可比灯泡厉害多了，我现在让它给你翻个跟头看看。” 顾信成起身，清除了一下旁边的障碍物，操纵着那只机器狗进行表演。 在接下来半个小时时间里，周冉见识了爬楼梯的电子蟑螂、翻跟头的电子蟑螂，以及—— 翻车的电子蟑螂。 而灯泡吓得蜷缩在她脚边，瑟瑟发抖。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周冉扶着额头，把吓到灵魂出窍的灯泡抱在怀里。 顾信成手一挥，电子犬停在桌边，“以后我们可以一起遛狗了。” 周冉每次出门遛灯泡时都不允许他跟着，嘴上说的是只有一条狗，不至于浪费两个人的精力，但真实原因顾信成也懂，无非是灯泡和他王不见王，互相看不对眼。 现在他也有狗了，周冉过去的那套说辞自然也就没用了。 “……”周冉对眼前的男人彻底无语，“你确定你这狗能遛？” 顾信成真诚地看向她：“要不现在出去试试？” 周冉摆手，“不了不了，我怕被当成神经病。” 她抱着灯泡坐上沙发，“顾老师，和小动物接触是要究竟技巧的，你别每次见了灯泡都凶巴巴的，笑一下，语气和善些，他知道你对他没有恶意后会慢慢放下戒备心的。” “真的？”顾信成慢慢蹲下，手指试探性地靠近灯泡。 灯泡可能被那只电子犬吓坏了，对于顾信成倒没那么抵触了，虽说最后还是偏开头躲了一下，但没跑也没咬。 周冉挑眉：“对，就是这样。” 顾信成看着她笑了一下，胆子也越来越大，开始尝试着轻轻捏灯泡的后颈。 在这个四月的清晨，顾信成和灯泡的关系实现了历史性的跨越。 对顾信成来说，任何事只要他想学，都一定能学成。 在他和灯泡的关系实现破冰之后，他开始按照许多外国狗狗学校的教程和灯泡相处。 没几天，灯泡不跟周冉了，而是整天围着他转。 顾信成也算实现了当初的预言，他给灯泡单独开了个账号，经常往上面发布小家伙的日常。 这账号很快被他粉丝知道，关注人数暴增。 当然，关注的人里面也有他的黑粉，在评论区里阴阳怪气嫌灯泡是小土狗，长得丑。 -- 第106页 顾信成被气得不轻，当下拉黑了对方，又把灯泡抱在怀里，煞有其事地做它的思想工作：“别听那些人乱说，我们灯泡不丑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周冉正在研究考研的资料。已经初步选了两个学校，一个是央影的戏剧影视专业，另外一个是海大的创意写作专业。 前者是专门培养编剧的，后者则主要是培养作者，但也会涉及一些影视编剧专业方面的知识。 因为两所院校都是自主命题，而从往年经验来看，这两所院校考察的内容差别又有些大。 二择其一，周冉需要尽快确立目标，以便复习。 她托腮盯着屏幕，在顾信成抱着灯泡走过来时微掀眼皮，寻求意见：“你觉得是海大好还是央影好？” “海大，”顾信成把灯泡放下了，揉着它脑袋，“师资方面更强大。” 周冉缓缓点头，“也对，而且离家也近。” “周冉，选择院校专业这种事你只管考虑你的喜好和今后的职业规划，不用顾虑我。”顾信成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古有孟母三迁，那我大不了就来个周夫三迁。” 周冉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周冉手摸着他的脸，啧了一声，“谁说我选海大是舍不得你了，我是舍不得海城大大小小的小吃美食。” 她灵光忽然一现，合上电脑，“我好像还没带你单独出去吃过，你现在想不想出去转转？” 之前几次在外面吃饭都是和剧组同事一起，顾信成大多数时间都在拍戏，难得休息的时间也是一般和她待在家里。 周冉也动过带他出去的心思，但想到他的身份，很快就把想法掐灭。 /// 两人很快换好衣服出门，华灯初上，海大附近的小吃街人声鼎沸。 煎炸爆炒，焖煮烹烧，各□□人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形成特有的馥郁香气，在窄巷的上空随风飘动。 周冉把顾信成带到了巷尾一家川菜馆，跟老板打过招呼后轻车熟路地带人去了二楼。 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跟服务员报了菜名，耐心等上菜。 顾信成第一次来这样的环境，窗户的隔音并不好，楼下店家揽客的声音听得分明。 窗对面是海大的东门，源源不断地有学生进出，有的步行，有的骑着单车，在窄巷里艰难地穿行。 顾信成的目光很快被小吃车前的一对情侣吸引住。 那辆小吃车是卖章鱼小丸子的，他看到男生从商贩手里接过那份小丸子后，先用竹签挑起一个，而揽着他胳膊的女孩子很默契地张嘴，两人就这样紧靠在一起，在这拥挤的人潮里。 两人进了校门，身影渐行渐远。 服务员端来热腾腾的菜，顾信成把视线收回。 周冉对海大特别熟，徐岩和周青宜都在海大工作，十岁以前，周冉就住在海大校内的旧家属院，读的也是隔壁附属的幼儿园和小学。 “小时候我爸和我妈有时候挺忙的，”周冉低头看着碗里的白米饭，“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给这家打电话，店主亲自送餐，那应该是外卖的雏形，这家是我从小吃到大都不会觉得腻的馆子。” 在海大家属院住的那段时间周冉真的很幸福。 周青宜和徐岩都是特别开明的父母，对于她的喜好从不加以干预。 那时候家属院的其他小朋友都特别羡慕她，陆昕有次吵着嚷着要和她来个交换。 后来大学时每次来这家吃饭，或者途径那栋外墙已经斑驳的旧家属楼时，周冉都会想起那段幸福的童年时光。 那段时光太美好，以至于后来她才会对徐岩耿耿于怀。 其实仔细想想，徐岩虽然有些时候不太靠谱，但还是很爱她的。 一年级的时候她大半夜发高烧，徐岩发现后怕母亲担心，直接一个人带着她去了儿童医院，跑得太急，鞋子都掉了一只。 而家里现在还有徐岩当初拍的家庭录像，周冉甚至还看到过一本徐岩写的关于她的成长日记。 但周冉从没翻开过，她不太敢面对。 热气氤氲了眼眶，离校庆的日子越来越近，周冉每天想起这些事的频率也越老越高。 “待会儿要不要去海大里面走走？”顾信成捏着竹筷提议。 “好啊，”周冉满口答应，“带你看看我之前生活和读书的地方。” 两个人很快把晚饭解决，吃饭途中楼上倒是来了两桌食客，但都是男生，压根没注意到顾信成，反倒是有一位眼神总是往周冉这边看。 要离开时，男生在旁边几个哥们的怂恿下起身，挡在周冉和顾信成面前，红着脸把手机递过去：“您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周冉正要拒绝，忽见面前的手机闪了一下，而后关机。 男生皱眉小声嘟囔：“怎么忽然关机了。”尝试着按开机键启动，结果手机迟迟没有反应。 他焦急地挠了挠头，“能要一个您的号码吗？” “小弟弟，”顾信成手揽在周冉肩上，口罩遮住半张脸，目光里透着凌厉，“要当面撬我墙角啊？” 男生脸瞬间涨得通红，偏过头去瞪那几位起哄的兄弟。 顾信成拉上周冉，无视他直接下了楼。 结完账，顾信成发现周冉嘴角扬着笑。 “怎么这么高兴？”顾信成牵起她的手，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 第107页 小吃街人头攒动，他怕周冉被别人撞到，手先松开，把人牢牢揽在怀里才放心。 周冉被他拥着，唇角勾了下，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腰，主动去握他的手：“被小学弟搭讪，能不开心吗？” 顾信成轻声哼笑，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周冉悄悄在他掌心里掐了一下，“逗你的，我开心是因为某人醋了。” 顾信成从喉咙里发出笑声，经过章鱼小丸子摊位，他微扬下巴，“吃这个吗？” “不要，”周冉只看了一眼，“我想吃学校里的冰淇淋，给你买一份吧？你应该还没吃过。” “那我还是吃冰淇淋吧。” 学校西门附近的那家冰淇淋店生意火热，店门口有不少人在排队，里面大多是女生。 周冉刚站到队尾，就听到前面有人提到了顾信成。 “你说我们家顾哥的新专辑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要等到《骄阳》拍完吧，但应该也不会等太久，前段时间不是已经在录歌了吗？” …… 周冉赶紧垫脚附在顾信成耳边，小声说：“你先去那边等着。”她指了指对面树下的长椅。 顾信成拧了一下眉，但周冉催得紧，他还是照做了。 排了十多分钟，周冉终于拿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冰淇淋，一转身，看见顾信成面前站着两个女生。 第六十五章 . [最新] 正文完结 “想看烟花吗？” 周冉眼皮不安地跳了下, 她赶紧往前走，但当她走到路中央时，那两个女生已经从顾信成面前走开了。 “这是你的。”周冉把那盒蜜瓜味的冰淇淋球递给顾信成, “走这边。” 海大东门这家的冰饮店是隔壁农业大学的学生开的，味道好，价格公道, 周冉读书那会儿就打响了名气。 听说有不少人想投资连锁, 但店主为了保持初心, 一直没受资本诱惑。 这么多年也只有两家店, 一家总店，开在农学院, 另外一家就是海大的这家分店。 周冉最爱他们家蜜桃味的冰淇淋球, 搭配着自制的坚果瓦片饼干, 是不过分甜腻的清甜。 两人挽着胳膊走到旁边的岔路，前些年海大盖了新的家属楼，而这些建造于上世纪的老房子外墙上已经被用红色涂料写上了大大的拆字。 路边的玉兰花正开得火热，周冉和顾信成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周冉能感受到旁边人的低气压, 把人晾了一会儿后主动戳他胳膊：“现在知道我那天是什么心情了吧？” “哪天？” “明知故问。”周冉腹诽。 她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扬起眼：“有时候适当的醋意可以增加一些小情趣。” 周冉尝了一口冰淇淋, 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她故意撞了一下顾信成的肩, “那两个女生找你做什么？” “问路。”顾信成拉着周冉到路边的长椅上坐。 路灯发着昏黄的灯光, 人声从远处飘来, 混杂着自行车铃声。 周冉撇嘴：“那么多人怎么偏找你问路？” 顾信成这才尝第一口冰淇淋, 他口味和周冉比较像，并不爱甜食，不过这家的冰淇淋和饼干甜度刚好。 余光一瞥, 发现周冉手里的那盒已经没了大半。 他撩起唇，岔开话题，“你这个是什么口味？” “蜜桃，”周冉又挖了一勺，“我最喜欢的味道。” “我尝尝。” 顾信成伸手扣住了她的脖颈，唇瓣相贴，火热与冰凉混杂在一起，周冉手一抖，冰淇淋扣翻在脚边的地面上。 身后的草丛中忽然传出一声猫叫，周冉赶紧将人推开，她整颗心慌到不行。 人来人往的校园，周围随时会有人经过。 她想起那些曾经被自己鄙夷过的在宿舍楼前亲到难分难舍的情侣。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终究会成为自己所讨厌的样子。 她低头往脚边看的时候，冰淇淋已经化成了一滩水。 顾信成把包装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重新戴上口罩，一脸正派，“走吧。” 周冉无视他递到面前的手，起身快步往前走。 但也就走了两步，就被顾信成追上，手被牢牢握住。 她挣扎了两下，没起到作用，自然也放弃了，开始给顾信成介绍海大的历史，顾信成一直安安静静地认真听。 最后周冉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抬头看一眼对方，灯光下他的眉微微锁着，似乎有心事。 “你怎么了？”周冉问。 顾信成紧握着她的手，“你书里写的校园恋情都很美好。” “顾老师这是羡慕了啊？”周冉跳上旁边的台阶，“我这不是准备读研了吗？校园恋情马上安排。” 她虽然站在台阶上，却还是比顾信成要矮上一截。 一阵风吹过，顾信成把风衣敞开，周冉心领神会地靠在他怀里，两只手也跟他挤在口袋里，整个重心都压在他身上。 /// 校庆的前一天，周冉没去剧组。 外面始终飘着不大不小的雨，绣花针一样的细雨伴着风飘摇，灯泡因为下雨不能去外面遛弯心情也不是很好，低眉耷眼地趴在狗窝里，连周冉遥控那只波士顿动力犬逗它它都没反应。 周冉的心情也跟灯泡差不多，音响里放着舒缓的古典乐，她在沙发上坐着，手里的书从上午看到傍晚也没翻几页。 -- 第108页 剧组有夜戏拍摄，周冉只能一个人吃饭。 秦斐发信息吐槽顾信成：[搞不懂你们家顾老师] 周冉：[?] 秦斐：[刚刚发型师发现他头上有根白头发，顾老师激动死了，不知道地还以为他那根白头发是白金的。] 周冉：[……] 顾信成的行为在旁人眼里看了自然不会理解，但是她可以。 她和顾信成曾就人类生老病死的话题展开过讨论，顾信成那时候表示他并不惧怕死亡，反而担心长长久久地活着。 孤独远比死亡更可怕。 所以当他看到白头发时会开心。 /// 顾信成回来时，周冉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看重播的球赛，见了他，杏眼中眼波潋滟，“回来啦。” “喝酒了？”顾信成温声问，他知道周冉今天心情一定不太好。 周冉摇头，“没有，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你确定？” “确定。” 顾信成俯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才上楼去洗漱。 今天拍的是雨夜的戏份，在雨里足足站了两个多小时，虽说换上了干衣服，但身上还是黏腻难受。 他冲了个热水澡，再下楼，周冉已经撑着额角阖眼睡着了。 电视机里莱万又打进一枚进球，全场球迷沸腾欢呼。 顾信成眼微抬，电视机熄灭。 他将人抱起，轻手轻脚地抱回房间，放到床上，掀起薄被，要帮她盖在身上时，人醒了。 周冉握住他骨感的手腕，眼睫轻轻抖动，“陪我。” 火星坠入干柴，瞬间烈火燎原，周冉被抵在床头，粗粝的掌心掐着她的细腰，指腹轻轻摩挲，勾的她浑身火热。 桌子上手机的震动声拉回了周冉的思绪，她轻轻推顾信成的肩，艰难而有含混地提醒：“电话。” 顾信成轻咬了一下她的唇，好似是在惩罚她的分心。 周冉还皱着眉，气息不稳：“万一是宋清周有急案呢？” 顾信成平日里那双漆黑清冷的眼而今染上了浓重的□□意味，只弯了一下，便任性地说：“不管。”说着就要继续。 周冉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别闹，正事要紧。” 顾信成头抵在她颈窝里发出低低的笑声，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它在处理。” 风裹着细雨直往窗上拍，潮湿气息一层层浸染，直至于顶点处退散，只留旖旎的空气留在原地。 /// 第二天周冉站在洗手间洗漱时，浑身跟散了架一样。 顾信成在旁边站着，一只手还扶在她腰上。 其实他昨晚是想克制的，怎耐周冉靠在他怀里时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偶像的话果然没错，欲望的终点总是索然无味的。” 他听了又是一番折腾，直到周冉肯收回那句话。 周冉看着镜子里的人，歪头靠在他肩上，两人刷牙的动作保持了高度一致。 “现在还觉得终点是索然无味吗？”顾信成撩起桃花眼，眼底是散漫的笑。 周冉刷牙的动作一停，涨红了脸。 她昨晚其实记错了，偶像的原话是‘欲望总是以厌倦收场’，但她这会儿也不敢纠正。 周冉一会儿还要出发去海大，顾信成决定不逗她了，迅速漱口，“我去准备早饭。” “去吧去吧。”周冉巴不得他赶紧走人。 原本已经到门口的人听了她这话，步子一顿，折返身，霸道地揽着她的肩，强势的吻落在她近乎红透的脸颊上。 “走啦。”顾信成好心情地点了一下周冉的额头，倒着出了浴室。 周冉咬着牙刷，嘴里是蜜桃味的泡沫，呆了几秒，这才伸手去取漱口杯。 早饭后，顾信成执意亲自把周冉送去了海大。 周冉先去见了陈教授，陈教授上午有课，趁着课间的时候两人在讲台上聊了一会儿。 得知她决定读研，陈教授很是高兴，拍着她的肩说：“你考试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能在大学里继续看到你，我很欣慰。” “说来惭愧，大四那会儿我整个人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没能听取您的意见。” “别这么说，读研也好，其他也好，那都是你独一无二的人生经历，我听说你在做编剧，感觉怎么样？” 有学生来讲台交作业，周冉侧了一下身，“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没学到。” “没事，慢慢来。” 教授把作业收到文件夹里，瞧见自己的学生还站在那儿迟迟未动，疑惑问了句：“怎么了？” 小女生大大方方地笑了，“教授，这是周学姐吧？” “嗯。” 女生从背着的手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递到周冉面前，“周学姐您好，我这儿有一封信，能麻烦您帮我转交给顾哥吗？” 周冉和顾信成在一个剧组，又是好朋友，打听到周冉要回学校参加校庆活动，她已经把这封信揣在身上一周了，生怕把周冉给错过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在教室里就把周冉给碰上了。 “好，我会帮你转交的。”周冉看着她那有些局促的样子，随和地把信封接过。 女生红着脸说了声谢，也不敢去看旁边的教授，赶紧低着头回到座位上。 周冉把信封放到包里，上课的铃声响了，她不能耽误教授上课，道别后离开教室。 -- 第109页 整个上午，周冉都在文学院和前辈以及领导交流，到了中午，她总算见到了柯月兰。 柯月兰留着利落的短发，保养得极好，皮肤是同龄人难有的紧致。 她还未想好怎么开口上前打招呼，对方先偏头跟身边的男士耳语了几声，朝她走了过来，“周冉是吧？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和你爸长得很像。” 周冉的确更像徐岩，尤其是三庭五眼。 周冉莞尔，“您好，柯阿姨。” “下楼聊聊？”餐厅的自助餐刚刚摆出来，服务员还在按照名单摆放铭牌。 周冉点头，两人并排着往楼下走。 因为校庆，学校里简直人满为患，她们好不容易才在餐厅后面的湖边找了个相对而言比较僻静的地方。 “听说你妈妈过世了。”柯月兰嗓音轻柔地问。 周冉在来和她见面之前想象过很多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见了她之后心里很平静，而且，也没想象中那么讨厌她。 “嗯，”周冉哑着声，湖里的荷叶已经露出了尖角，时不时地有蜻蜓从水面上略过，她偏头看身边这位谈吐优雅的中年女人，“您好像知道我会来找你。” “学校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你文学院的学生和我们安排到一起吃饭，”柯月兰把她手里提着的铂金包放在了排椅上，“你妈妈和我联系过，她和你爸之间存了些误会，我给她解释清楚了，看样子她并没有告诉你。” “误会？” “陈敬这个人我早就提醒过徐岩要远离，你爸还因为他是同乡而把他当成好哥们，”柯月兰伸手揽着周冉的肩，“孩子，你是不是觉得你爸当年抛妻弃子去美国是因为我？” 周冉心跳在隐隐地加快，既激动又惧怕。 “我当年建议你爸去美国发展没有私心，那时候我已经和我现任丈夫Steven在交往了，没必要吃回头草，陈敬当年和你爸存在竞争关系，希望你爸能去美国，他具体是怎么从中作梗地我不太清楚，总之你母亲听信了他的话，以为你爸忘不了我，夫妻俩缺乏一个有效的沟通，最后闹到离婚收场。” 周冉的手慢慢变得很冰，她大脑有些混乱，许多旧时的记忆混杂在一起。 “你母亲是在你爸去世后联系到我的，她说她直到徐岩去世后才知道他在国外一直没有再婚，还是一个人独居。” 柯月兰和周青宜这些年断断续续也联系过几次，刚开始那会儿柯月兰很不理解周青宜为什么会让她和徐岩的婚姻分崩离析。 后来她知道了周青宜的个人经历，慢慢理解了她。 柯月兰的人生顺风顺水，而周青宜的人生就像是一艘破旧的木船不小心驶入了风暴中心的海洋。 重男轻女的父母对周青宜动辄打骂，甚至让成绩很好的她辍学打工供弟弟读书，她是勇敢的，只身一人来到海城，也是幸运的，遇到了徐岩。 徐岩只是柯月兰顺遂人生里的一个过客，可对于周青宜来说，徐岩是驱散她人生阴霾的光。 后来，周青宜读了书，也考取了许多证书，工作也是体体面面，可她骨子里还是不自信的。 陈敬在她面前亮出自己的信息，周青宜不战而退。 周青宜说她当年并不觉得委屈，潜意识里觉得徐岩值得更好的。 为此她甚至不惜谎称自己已经移情别恋。 殊不知在徐岩心里，她才是最好的那个。 夫妻俩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许多年，周青宜觉得自己在成全，徐岩也以为自己在成全。 直到徐岩去世，周青宜才敢鼓起勇气从校友处那里找到她的联系方式。 一通电话，真相大明。 只是这生死之距，无人能越过。 周冉的心揪得难受，她想起从前母亲每次提到父亲，眼底总是幸福的笑。 当时她还觉得这是周青宜女士难得拎不清的时候，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母亲临死之前也没把这些事告诉她，因为周青宜压根不知道她女儿心里已经给徐岩扣上了渣男的这顶帽子。 周冉眼眶红了，无言望着头顶的蓝天，努力地想把眼泪憋回去。 “陈敬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试探，他心术不正，大概是怕当年做过的事被翻出来。”柯月兰仍旧揽着周冉的肩，她语气温和，“孩子，人总要往前看，陈敬这个人小人得志，这几年在学术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根基很深，轻易动不了他，你呢，以后就过好自己的生活，我相信这也是你父母希望的。” 她看了看手表，“该上去了，走吧。”她拉了周冉一下，但周冉没动。 “您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坐会儿。”周冉用力吸了吸鼻子，“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这湖很浅的，我们当年有一同学受情伤往里面跳，白白在淤泥里陷了一个晚上，”柯月兰起身，“你可别想不开往里面跳，这淤泥的味道可不好闻，你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不会喜欢的。” 周冉被逗笑，红着眼点头：“我不会的，您放心，只是想在这儿坐一会儿。” 柯月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上包走了。 太阳光有些晃眼，远处各种声音混杂，周冉的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 她终于等来了真相，可所有的事已经成了定局。 -- 第110页 春天的暖风吹过，泪痕干涸，皮肤崩紧，周冉开始从包里翻纸巾，慌乱中包里的物件撒了一地。 她俯身去捡，模糊视线里看到了一双皮鞋的停在面前。 “顾……”她抬头，看清来人的脸后眼神略微失落。 李贽俯身把纸巾递给她，又蹲下来帮她把散落了一地的物件放回到包里，整理好后坐在她旁边，“出什么事了？” 他今天来学校办理入职前的一些手续，没想到会在湖边碰到周冉。 周冉不说话，只是摇头。 这让李贽想起他第一次注意到周冉时的情形，当时周冉也是在哭，在二中那个被荒弃的小花园里。 夏日的午后，大家都在午休，李贽因为要准备化学竞赛压力倍增，想在校园里走走。 无意中撞见了在小花园里偷偷掉眼泪的周冉。 在这之前他也曾遥遥见过周冉，文科班的尖子生，生来一张清冷脸，写得一手好文章，还是校文学社的社长。 周冉那时哭得伤心，他有些于心不忍，可纸巾在楼上教室，等他去取纸巾回来的时候，周冉已经不在那儿了。 后来他从陈南旭那儿知道，在过去的那个暑假里，周冉的父亲去世了。 有几个本来就嫉妒周冉的同学，阴阳怪气地骂她，说她没个死了爸该有的样子，是个冷血怪物。 他当下打抱不平：“怎么能这么恶意揣度同学？” “你别生气，周冉当下就怼回去了，说她不清楚没了爸该是什么样子，让那两个同学先给她先打个样，把那两个人怼的面红耳赤。”陈南旭说这些的时候上课铃响了，推了他一把“你怎么忽然打听起小女生的事了？” 李贽没理他，之后学习的空档里脑海里总是时不时想起那个躲在花园里哭的小女生。 现在周冉又哭了，而且似乎哭得比记忆里那次还要伤心。 他安静在一旁坐着，放在膝上的手有些无措。 李贽忍不住在猜，周冉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因为顾信成。 如果是的话，那是不是代表着自己还有机会？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卑劣阴暗，可又隐隐地兴奋。 直到他抬头时看到正朝这边走来的那抹颀长的身影。 男人依旧戴着口罩，只露出上半张脸，身上穿着和周冉同款的米色系风衣。 “周冉，”顾信成停在周冉面前，“走吧，我们回家。” “嗯。”周冉听到他的声音，头都没抬，直接搭上他的手，起身。 顾信成欠身帮周冉拿包，视线落在李贽身上时，停留两秒后微微点头，算是示意了一下。 李贽坐在长椅上，默默看着周冉和顾信成牵着手走远，视线渐渐暗淡。 周冉很努力地控制情绪，人来人往的学校，她哭哭啼啼本来就显眼，何况身边还跟着个人形聚光灯。 可她有没办法控制泪腺。 终于，走在主路上时，忽然有女生惊声叫了一句：“啊啊啊啊顾信成！” 周冉听了呼吸一窒。 “没事，”顾信成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跟紧我。” 他的步伐加大，路上的行人在那声尖叫后愣了十几秒，这给周冉和顾信成留了一些时间。 顾信成的车停在下一个路口，周冉胡乱抹了一把泪，看清自己与车的距离，心里不禁一紧。 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顾信成，有的追逐有的连忙掏出手机拍摄。 周冉不敢去想这件事闹到网上会掀起多大的舆论风浪，她脚下的频率越来越快。 直到震耳的礼炮声忽然响起，礼花坠落天空，大多数人下意识地仰头看天空。 而顾信成的车忽然自行启动，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门关闭的时候，周冉听到很多声音—— “我去？我手机怎么忽然关机了？” “我的也是唉？怎么回事啊？” “唉？我刚刚拍的照片呢？” …… 车子顺利沿着海大的正门驶出，顾信成把车开到了三个街口外的小巷里，车停下了。 周冉一把将人抱住，哽咽着说：“顾信成，怎么办？我做了一件永远没办法挽回的错事。” 她甚至还曾几度为这件错事洋洋得意过。 顾信成回抱住她，手很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没事，你告诉我，或许我可以……” 周冉用力摇头，抖动的手指揩去滑落的眼泪， “没办法了，连你也没办法。” 她断断续续跟顾信成说了柯月兰讲的那些事，哭得整个人都在打颤，说话时断断续续，“我爸他有几次问我，我妈和陆叔叔相处得怎么样，我妈身边根本没有陆叔叔这号人物，可我为了气他，总是故意跟他说，他们相处地很好。” 眼泪打湿了肩膀，周冉的脸埋进顾信成的颈窝，“如果不是我，他们可能早就把误会解开和好了。” 顾信成从未见周冉哭得这么伤心过，她生来不是情绪外露的性格。 他眉头深皱，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她的头发，“他们不会怪你的。” 周冉眼泪还是继续往下掉，积压了多年的情绪一朝释放，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释然的。 她继续抽泣着，顾信成只是继续安静抱着，任由她发泄。 最后人是靠在他怀里睡着的。 -- 第111页 车停在家门口时，周冉还在睡，顾信成不忍吵醒她，把人直接抱回了房间。 周冉落在床上，红肿的眼睁开了，看着床边站着的顾信成，鼻头有开始泛酸，“你是不是要去片场了？” “不去，”顾信成把外套脱掉，随意丢在旁边的椅子上，“我在这儿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他猜到周冉见过柯月兰之后情绪会有波动，已经让叶铮调整了拍摄顺序。 顾信成躺上床，把周冉捞在怀里，“睡一觉。” 周冉当下真的很累很困，她需要去梦里躲一下。 于是她在顾信成怀里睡了很长时间，醒来时，外面已初见星光。 周冉的眼睛有些干涩，艰难地睁开，看见顾信成也合着眼。 怕吵醒他，周冉小心地活动着，但还没起身，顾信成就睁开了眼。 手指轻轻拨动她乱掉的头发，声音里夹着倦意，“醒了？” “嗯。”周冉点头，坐直身后向顾信成伸出手，也把对方给拉了起来。 “先看一眼手机。”顾信成说。 周冉开始满床地寻找手机，最后才想起手机在包里。 手机解锁，通知栏上十多条推送—— [知名教授学者陈敬被爆实验数据造假] [学生出示与陈敬聊天记录，证明陈敬霸凌学生] [又添新料！知名电子信息领域专家陈敬被曝行贿受贿] …… 关于陈敬的负面消息占据了各大媒体版块的头版头条。 周冉红着眼看顾信成，对方却只是冲他微微扬起唇角，“没事了。” 周冉主动握住他的手，抿着唇晃了晃，“谢谢。” 柯月兰说的很对，陈敬这种在业内德高望重的专家，单凭周冉自己的确奈何不了。 可是她有顾信成，只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让陈敬跌落云端，成为人人厌弃的造假犯。 她缓了缓情绪，“我想，把我爸妈的墓地挪到一起去。” 徐岩的墓地一直在乡下。 “好。”顾信成应下。 /// 迁墓地的事没遇到多大的阻碍，周冉特意修改了母亲的碑文，从前墓碑上刻的是先母周青宜，现如今改成了徐岩之妻，而徐岩的也相应改成了周青宜之夫。 雕刻墓碑的师傅劝了周冉好一阵儿，说这种事还是要按规矩来，立碑人既然是她，那碑文理应是先母周青宜和先父徐岩。 但周冉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肯动摇，师傅也只好按顾客的要求来。 墓园里，周冉看着落成的墓碑，扯了扯顾信成的手，“以后我的墓碑上要写，看到隔壁那位大帅哥了吗？我老头儿。” “那我就写，”顾信成揉了揉她的头发，语调微微上扬，“不许看隔壁我老婆。” /// 五月末，《骄阳》正式杀青。 顾信成没了通告，也渐渐闲暇下来。 而周冉已经开始了第一轮复习，每天从早学到晚，在学习面前，顾信成和灯泡一下成了被嫌弃的两个。 顾信成有时候进书房给她送水果，周冉眼睛直盯着屏幕前的网课老师，半分眼神都不肯分给他。 有次顾信成实在是气了，一闭眼，电脑息屏。 周冉也没恼，笑着往嘴里塞了颗草莓，起身亲昵地揽住他的腰，一双灵动的杏眸潋滟含波。 顾信成气息渐乱，主动俯身低头，就在嘴唇即将碰到一起的时候，腰上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不许打扰我上课！” 温香软玉不在，顾信成只能不甘心地将周冉的电脑恢复。 周冉继续坐下来学习，只是在他走到门口时，她低着头补了一句：“今晚的课我掌握的不错，不看了，陪你。” 他的眼底这才重新笼上笑意。 /// 周冉对考试这件事看得很重，尤其是到了冲刺阶段之后，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免打扰模式。 还口口声声说顾信成影响她的精力，愣是又回到了次卧去睡。 对此，顾信成强烈表达不满。 而周冉铁面无私地驳回了他的控诉。 初秋，陆昕学成归国，周冉专门给她挪出了一天时间和她见面。 两人选了家之前常去的馆子，见了面，陆昕直接给周冉来了个熊抱。 坐下后，她又上下打量周冉：“这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红光满面的，气色真好。” “这跟爱情没太大关系。” 主要是顾信成厨艺好，而且他很爱研究各种新菜式，周冉当初关注的那几位美食博主，只要一发新菜，顾信成一准尝试。 周冉现如今不出门可以尝遍天下菜式。 提到顾信成，周冉看了眼手机。 他昨天去苏城参加新歌MV录制，好像今天就能回来。 具体时间周冉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顾信成说发她手机里。 她看了一眼，是傍晚的动车，到海城也要夜里了。 车票信息下面还有几条消息，拍了到苏城之后吃的饭菜。 因苏城地处江南，口味偏甜，挺多张照片后跟着的点评都是—— [太甜，你应该不喜欢，pass。] 周冉看着他近乎自说自话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对面的陆昕鄙夷地看她，“啧啧啧，没想到你周冉浓眉大眼的谈起恋爱来也是一股浓浓的酸臭味。” -- 第112页 周冉咬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轻飘飘地反驳，“哪有？” 顾信成又发来新消息，一张他被蚊子咬的照片，小小的脚踝，蚊子叮的包都快七星连珠了。 顾信成那边发来一张与他形象极不相符的哭哭表情包。 周冉揉了揉太阳穴，在对话框里打—— [原来连苏城的蚊子都这么噬甜啊。] 顾信成几秒后回—— [可惜周老师不噬…] 周冉没回他，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给对面的陆昕添茶倒水。 “我本来还担心顾信成这个人不靠谱，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陆昕捏着茶杯，秒变脸，“快快快，我要听更多的细节，讲给我听，讲给我听。” 周冉拿她没办法，挑着捡着说了几件。 陆昕听得满脸姨母笑。 饭后，周冉和陆昕在路边道别，周冉没回家，而是打了辆车直奔动车站。 她查过，顾信成那辆车傍晚六点十分停靠秦城，而她可以搭乘下午五点从海城出发的另一辆动车到秦城。 不延误的话，到达的时间是五点五十五分。 秦城飘着小雨，雨中的站台朦朦胧胧，周冉时不时地看一眼时间，六点八分，和谐号动车组穿过夜色，从远处缓缓驶来。 周冉在队伍的最后登上车，顾信成给她发的截图里有座位号码，头等座1F。 “咳咳。” 她人已经走到顾信成的座椅面前了，顾信成还在戴着降噪耳机听歌，头靠着车窗，闭着眼。 兴许是降噪耳机的效果太好，她咳了这一句之后顾信成眼睛并未睁开。 周冉大大方方坐下，伸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他的脸。 男人不耐地睁开眼，前一秒眉头深锁，后一秒眉目舒展开，抬手把耳机摘了，一脸惊喜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人。 周冉朝他挑了挑眉，拉过他的胳膊靠了上去，“来接顾老师回家。” “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月台并不是全封闭的，有雨点被风吹到了周冉身上，表面一层湿漉漉的。 “说了就不是惊喜了，”她合上眼，小声嘟囔说，“坐车好累，睡一会儿，等到了叫我。” “嗯。” /// 初冬，《骄阳》正式上线播出，当晚口碑发酵，网友们轮番把导演、演员、编剧、摄影美术和音乐夸了个遍。 伴随着口碑的持续发酵，《骄阳》的播放量持续走高，均集数据很快突破一亿，还未播完，就有营销号爆料称有一线卫视已经在与新影传媒洽谈卫视播出权。 大结局前夜，周冉微博被剧粉刷屏。 [编剧大大，剧版结局和书版一样吗？孩子上次被书版刀傻了呜呜呜] [小唐和小宋可是您的亲儿女啊，求求长冉大大给孩子个好结局吧] [嘤嘤婴，如果结局还是be，编剧大大就等着收刀片吧] …… 周冉抽空上线，发了个简短的微博—— [he] 简洁明了 剧粉迎来狂欢。 最终，《骄阳》完美收官。 圣诞节这天，周冉迎来了研究生考试。 考试时间为期两天，考场在海大，顾信成每天接送。 最后一轮科目考完，周冉如释重负地顺着人流走出考场。 周围有不少人在讨论刚刚的题目，周冉不想对答案，索性戴上了耳机。 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这两天顾信成都是把车停在前面十字路口，然后在车里等她。 周冉习惯性地往那边走，人刚踏上人行道，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随即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抬眼，小心地帮顾信成把口罩往上拉了拉，“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 “等不了，想早点见到你。”顾信成搂在她腰际的手收紧。 周冉把手插进他的大衣口袋里，舒了一口气，“终于考完了，感觉人空虚了好多，难怪人们常说学习使人充实。” “周老师确定要在我面前提空虚这两个字？”顾信成低声附在她耳边说，声线暧昧。 周冉哑然，低声道了一句，“无聊。” 已经到了停车的位置，顾信成走过去把车门打开，让周冉先上车。 开驾驶室车门时，他远远看见了蹲在街对面举着相机拍的男人，挑了一下眼眉，直接上车。 一路的拥堵，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周冉一进门直接倒在沙发里，随手逗了逗热烈欢迎她的灯泡。 顾信成帮她把包放好，来到沙发上坐在她旁边，摩挲着她的后颈，撩起嘴角笑着，“周冉，想看烟花吗？” “……”周冉眼神回避，“你……” 顾信成缓慢靠近，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呼吸相闻，周冉眼睫颤着，缓缓闭上眼。 远处烟花腾空，于夜空中绚烂绽放，照亮城市灯火。 原来顾信成所说的烟花竟是真的烟花。 周冉恼羞成怒地睁眼，对上顾信成眼底明晃晃的笑意，正要指责，手指上忽然多了一抹冰凉，她垂下眼睫低头看，一枚亮闪闪的钻戒正缓缓推入指间。 “周老师，您觉得我可以做您的丈夫吗？” 周冉挑着细眉，勾手把人揽在怀里，明眸微动，郑重地点头：“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