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作者:腿毛少女 #前面攻追受,后面受追攻,最后互宠# #正文完结# 襄亲王萧云衍,十六岁上战场,两年内九死一生,用得来的赫赫战功,恳求当今圣上,将国之帝师楚景容下嫁于他。 婚后两年,横眉冷对,任凭他如何讨好,那人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他。 一纸和离书,自此放你自由。 襄亲王远赴战场,临行前立下誓言:除非马革裹尸,从此不回京都。 在萧云衍离开之后,楚景容才知道: 那人不听劝阻,十六岁上战场厮杀,不为建功立业,只为配得上他。 那人长跪殿前,差点被打龙鞭抽断脊骨,才从圣上那求来一纸婚书。 婚后无数个寒夜,那人就站在殿外,痴痴地望着,不敢上前一步。 他以为的羞辱责难,殊不知,都是那人拿命去换的。 穷其一生,再也不会有人对他情深至此,知道一切后的楚景容,后悔了 用情至深却不知如何表达闷葫芦攻X地位超然国之帝师情窦初开受 内容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云衍,楚景容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夫火葬场 立意:情深不悔,终得相守 第1章 阴雨绵绵,皇宫御花园内: 萧云衍蜷缩着身子躲在假山下的石洞里。 少年身着锦衣华服,体格高挑,气度不凡,此刻却将头埋在双臂间,莫名有些可怜。 雨滴溅起灰尘弄脏了他脚下的黑靴,萧云衍却浑不在意,他双手攥成拳头,渐渐红了眼眶。 今天|朝堂之上,父皇又提起楚景容的婚事了。 说朝廷内外,王公贵族,不论谁家的女儿都任他挑选,只要他看得上,相的中。 不行!楚景容不能成婚,他不同意! 没时间了!他真的不能再等了! 萧逸蘅下了早朝后,留在御书房跟父皇汇报了一下边陲战事,如今刚走出殿门,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便撑着油纸伞走上前来。 云衍去哪了,瞧见了吗? 他这个皇弟,性情稳重,极为省心,可唯有一点 回太子的话,奴才瞧着,襄亲王像是朝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在萧逸蘅身边伺候久了,福临海很受器重,襄亲王的事,太子虽不曾细说,但他多少也揣摩出一点来,因此一下朝就盯紧了襄亲王的去向,太子刚一问起,便立马汇报。 果然,从小到大,只要一不开心,就藏到假山洞里躲着。 小时候还好,豆芽菜似的,那假山洞对他来说也还算宽敞,可如今都十六岁了,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走,随我去御花园。萧逸蘅深叹一口气,拔腿就走,福临海小跑着跟在身后,努力撑着着伞,不让雨水落到太子身上。 八岁之前,萧云衍不开心,都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要么是书没背出来,被老师打了手板,要么是母后偏心,只给五皇弟做糕点,不给他做。 可自从八岁之后,鬼谷一派的亲传弟子入朝做了太子太傅,萧云衍不开心,十次有九次都是因为楚景容。 临近假山,萧逸蘅摆摆手,示意福临海不必跟着,自己撑着伞走上前去。 迈过三个台阶,穿过一条小路,一拐弯,就看到萧云衍跟条丧家犬似的蜷缩在假山洞里。 萧逸蘅气不打一出来。 冷声道:今□□堂上,父皇的话你也听到了,楚景容如今是国之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我的身份都不及他尊贵,你还敢痴心妄想吗? 民间都传:萧家自古出情种。 父皇遣散后宫,跟母后恩爱多年,孕有三位皇子两位公主,不失为一段佳话。 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爱错了人,光有一腔痴情有什么用? 皇兄,你得帮我。萧云衍抬起头来,眼底赤红一片。 他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可八年了,若是能改了,他又何苦备受煎熬? 帮你,怎么帮你?把楚景容绑了,扔到你床上吗?你猜父皇会不会扒了你我的皮。 萧逸蘅真是恨不得一拳上去,让萧云衍清醒清醒,这是为了一个楚景容要走火入魔了吗? 皇家若是做出这种丑事来,江山还坐得稳吗?民心还收得住吗? 皇兄,如今边陲战事吃紧,明天我会向父皇请命,带兵出征,你要帮我!萧云衍沉着一双眸子,语气不似在开玩笑。 现如今,只能这么做了,他没有时间留给自己成长了,哪怕是揠苗助长,也只能放手一搏。 你疯了,你才十六岁,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不想活了吗? 萧逸蘅玲珑心思,略一考量,便知道萧云衍打的什么主意。 先不说行不行得通,光是上战场这一点,就是在拿生命作赌注,为了一个楚景容值得吗? 皇兄,你得帮我。萧云衍性格执拗,目光死死的锁定萧逸蘅,张开嘴,依旧只有这一句话。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帮你的。萧逸蘅冷漠拒绝,转身就走。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自己的亲弟弟为了个男人赔上性命。 可他没走两步,身后再度传来萧云衍的声音,低沉嘶哑,绝望的如同困兽。 哥,你得帮我。 哥,除了你,没人帮我了。 萧逸蘅脚步一顿,瞬间红了眼眶。 萧云衍生性克制,自打懂事之后,人前人后都是喊他皇兄,这一声哥,他多少年没听到了。 如今再次听到,竟是因为楚景容。 萧逸蘅握着油纸伞的手猛然握紧,拳背上青筋突出,他没有回应萧云衍,头也不回的离开假山群。 第二天早朝,群臣激辩。 襄亲王萧云衍突然提起带兵出征,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这个孽子,真是不知死活,当今圣上阴沉着一张脸,但碍于在群臣面前,不好发作。 蘅儿,这事你怎么看?圣上将希望投在萧逸蘅身上。 他以为衍儿是年少轻狂,不知利害,蘅儿年长几岁,自然不会跟着胡闹。 结果没想到 回禀父皇,皇弟熟读兵法,武功造诣又在儿臣之上,儿臣认为,是这次出征的不二人选。 听到这话,圣上单手握紧龙椅,气的差点跳起来。 身子腾空到一半,又强忍着坐了回去。 左相,这事你怎么看?深吸一口气,圣上强压下怒意,装作心平气和的问道。 为官几十载,左相柳亭烨是只老狐狸了。 昨天太子殿下亲临柳府,就这事求他在圣上面前尽言的时候,他也被吓了一跳。 一番太极打下来,他只能说不支持也不反对,两头不得罪。 回禀圣上,臣年纪大了,年轻人心怀天下,但也容易意气用事,这事,臣拿不定主意。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老狐狸打算明哲保身,指望是指望不上了,圣上气的破口大骂:你个糊涂蛋,朕养你有什么用? 臣罪该万死。刚骂完,柳亭烨就立马跪下请罪,装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明显是油盐不进,圣上被气的一噎,只能转而将希望放在右相顾云白身上。 三年前的新科状元,如今已身居右相,才华手段自是不用多言。 右相,你怎么看? 闻言,顾云白装作不经意的撇了一眼太子萧逸蘅,上前一步,俯首坦言道:回禀圣上,霍将军当年十七岁便领兵上战场,多年来未尝败绩,襄亲王今年已有十六岁,战场上又有霍将军辅佐,定能震慑边陲,凯旋归来。 事到如今,圣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分明了两个儿子翅膀硬了,联合起来给他下套。 想要挽回这个局面,只有一个办法了。 圣上剩下扭头望向身侧长身而立的楚景容。 忐忑道:帝师,你看这? 国之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圣上面前不屈膝,连太子见他,都要低头俯首,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老师。 楚景容今天穿了一袭月牙色的长袍,身姿清瘦挺拔,宛若琼枝一树,说不出的尊贵雅致。 他今年二十有三,已经加冠,丝缎一般的墨发高高束起,只在额前垂下几缕乌丝,清雅飘逸,此刻正微微潋着眸子,如神像般高不可攀。 襄亲王提出要带兵亲征时,他心底也略感诧异,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抬眸扫过朝堂众人,在萧云衍的身上多停留片刻,他轻启薄唇,只有八个字:勇气可嘉,谋略不足。 听到这话,萧云衍面色一暗,比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要难堪。 这就是目前的他跟楚景容之间的差距,可笑的是,他居然妄想把这人拉下神坛,拥入怀中,妄想这人能用绵软的语气唤他一句夫君。 真的很想,想得快要发疯,又因为得不到,痛苦的快要窒息了。 不过圣上不必忧心,臣有锦囊妙计,只要襄亲王依臣所言排兵布阵,定可大败夏君,扬名立万。 听到这话,圣上大喜过望,连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帝师的谋略无人怀疑,他既然这样说,必然能做到万无一失。 下了早朝后,萧逸蘅跟萧云衍,并排着跪在御书房。 圣上忍了一早上的怒气,如今彻底爆发了,拿起手边还盛着热茶的杯子,猛的甩出去,砸到了萧逸蘅跟萧云衍的身上。 你们两个长本事了,合起伙来,要逼宫是吗? 他单手指向萧逸蘅,气到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你,联合大臣给朕施压,手段真是了得,朕现在就退位,这个皇帝让你来做怎么样? 儿臣不敢,儿臣知罪。萧逸蘅连忙跪俯下身子请罪。 你不敢,我看你敢的很,还有你,带兵出征?我看你是不知死活。圣上转而将怒火对准萧云衍。 儿臣只是想证明自己。萧云衍跟着俯下头去,声音苦涩道。 他只是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有能力,有本事,与那人并肩而立。 你还敢顶嘴!圣上怒极,顺手抄起一个茶杯就要砸过去,被守在一旁的楚皇后拦了下来。 夫君息怒,皇儿都长大了,也是建功立业心切,不是坏事,战场上磨练磨练也好,帝师不是说了,有万全之策,可保平安而归。 听到这话,圣上的怒火稍熄,轻叹一口气,心里有了宽慰。 还好有帝师在,他这两个皇儿,真是越长大越难管教了。 心底一个比一个有主意,偏偏性子倔,谁劝都不听,决定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住,宁可撞死在南墙上也不回头。 真是驴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第2章 随了谁?还不是随了当今圣上。 想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是闹的满城风雨。 骨子里留着萧家的血,便都是些为爱成狂的情痴。 萧逸蘅跟萧云衍挺拔着身子,跪在太庙里。 父皇让他们跪满两个时辰,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胆大妄为。 看着眼前的熏香一点点燃尽,萧逸蘅突然开口道:你若不能活着回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本不打算帮萧云衍走这条路。 可一母同胞,他了解自己,也就了解萧云衍的脾性。 他若是不出手,萧云衍哪怕撞的头破血流也会达成目的。 可他出手了,萧云衍若回不来,他就是害死胞弟的凶手,一辈子良心不安。 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就非他不可吗? 非他不可。萧云衍回答的斩钉截铁。 从八岁那年,那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跟丢了魂一样,再也挪不开眼。 皇兄,我想赌一次。押上身家性命,豪赌一场。 赢了,得偿所愿,输了,一无所有。 我等你回来,别让我等太久。说完,萧逸蘅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朝着太庙外走去,跪在外面候着的福临海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跟了上去。 萧云衍也站起身来,他来到案桌前,沉默着给每一位列祖列宗上了香,然后转身出了皇宫,骑马朝帝师府而去。 刚下马,自楚景容来京都,便一直在身边伺候着的书童就立马迎了上来。 他吩咐下人,将王爷的马牵走,转而带着萧云衍朝府内走去。 王爷,帝师已经等了许久了,锦囊也已经备好了,帝师吩咐我,一看见王爷,便将您带往前院。 帝师府,萧云衍来的次数并不多。 楚景容地位尊崇,平日里从不接待外客。 他倒是削减了脑袋想往跟前凑,却压根得不到机会。 前院的凉亭内,楚景容换下早朝时雍容华贵的的朝服,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素手里执着一枚玉白棋子,兴致缺缺的落了子。 他破解的都是古往今来无解的残局,每次破解完,都会觉得索然无味,楚景容挥挥手,让书童们把棋局收起来,转而正了正身子,一双美眸清冷的望向萧云衍的方向。 他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入不得他的眼。 二皇子到了,快请坐。 待萧云衍在身前落了座,楚景容招招手,书童们便端上来一个案板,案板内放着三个红色的锦囊。 我接下来说的话,二皇子要认真听好。 楚景容耐着性子,将所有筹谋打算事无巨细的娓娓道来。 三个锦囊分别要在什么时机打开,不可提前,也不可滞后,他说的有些口渴,端起一旁备着的茶水抿了一口,却发现萧云衍有些心不在焉,沉着一双眸子,盯着他裸露在外的半截素白手腕。 楚景容皱了皱眉头,心头有些不悦,他下意识用袖袍遮住手腕,严肃道:事关身家性命,刚才的话,二皇子可听明白了? 萧云衍沉默着没有说话,刚才的一番谋划,他半个字也没有听到耳朵里。 拿起三个锦囊,萧云衍起身就走,走到一半,却突然停下脚步回了头:老师,前些日子,父皇提及你的婚事,你可有心悦的女子?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 楚景容十五岁便来到皇城,做了太子太傅,教导身为太子的萧逸蘅跟二皇子萧云衍。 在他看来,两个皇子都天资不凡,一个善文,一个善武,一个能提笔安天下,一个能上马定乾坤。 彼时,萧云衍只有八岁,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云衍就闹起了别扭,甚少喊他老师,眼底也多了些心事,经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楚景容想不通原因,几次三番想要沟通,萧云衍都避开了他,而且那眼神总让他有些不舒服,渐渐的,便疏远了起来。 今天,萧云衍再次唤他老师,倒让楚景容愣了一愣。 只是这问题,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长居帝师府,甚少外出走动。言外之意就是,连女子都不曾结识,何来的喜欢? 萧云衍点点头,再度开口却没了刚才的尊敬:楚景容,你再给我两年时间,不用多,只需两年。两年后,比现在优秀的我一定鼓起勇气追求你,不会像现在这般怯懦。 说完,萧云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背影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看着那道离开的身影,想着萧云衍刚才说的话,楚景容觉得莫名其妙,又没来由的烦躁。 书童刚打算摆上新的残局,被他摆摆手拒绝了,楚景容站起身来,独自一人朝着书房走去。 半个月后,襄亲王带着粮草跟精兵出征边陲。 前来送行的有当今圣上跟皇后,还有满朝文武大臣,却不见太子跟帝师。 东宫内,福临海急的满头大汗:太子,襄亲王就要出关了,真的不去送一送吗? 不送!萧逸蘅回绝的干脆,他单手执笔,落笔写了一个安字。 半响后,又徐徐的说道:待他回来的那一天,我第一个去为他接风洗尘。 没一会儿,有下人来通报,襄亲王已经出了边关,启程前往塞外。 萧逸蘅执笔的手一顿,他挥挥手,屏退左右,连福临海都被赶了出去. 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萧逸蘅盯着宣纸上的那一个安字,怔怔出神。 接下来的两年,边陲不断传来捷报,当今圣上乐的合不拢嘴,总是拉着楚皇后的手,夸赞帝师通天的本事。 他们都被蒙在鼓里,只有楚逸蘅提着心吊着胆,山珍海味也食之无味,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临近楚逸蘅的加冠礼,边关再次传来捷报,夏军投降,襄亲王凯旋归来,已经班师回朝。 福临海,备马,快备马。听到下人通报,萧逸蘅推掉手头上所有事,一路骑着马来到边关,在福临海的搀扶下,登上城墙,翘首以盼。 大周国的将士们,在风沙中逐渐显露出英武不凡的身姿,走在最前面的萧云衍,骑着一匹乌云踏雪,这两年,他身型又抽高了许多,经过战场的洗礼,性情越发内敛,比以往还要沉稳可靠。 身在帝师府的楚景容也收到了消息,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并不怎么担心,只要萧云衍按照锦囊行事,定能做到万无一失。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回京赴命的萧云衍,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取出了那三个保存完好的锦囊,竟是,完全不曾开封过。 第3章 一时间,朝堂哗然。 连楚景容都讶然的蹙起了眉头,随即又释然的摇了摇头。 他只当萧云衍是年少轻狂,急着想证明自己,只是拿生命开玩笑委实有些莽撞了。 但师徒一场,萧云衍有这等本事,也不算埋没了他这个师傅。 半跪在朝堂大殿上,萧云衍掌心里紧握着那三个锦囊,仰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楚景容。 他不在乎大臣们怎么看待他,议论他,他只是想那人多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个点头示意,他两年的出生入死都值得。 又是这种眼神,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楚景容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也不觉得这世上竟还有事能让他看不透,他微微侧过脸去,视线没在萧云衍身上停留片刻。 眼中的期待逐渐熄灭,萧云衍低下头去,拳头猛然收紧,掌心里的锦囊被他捏变了形。 随即又像是被烫到一样,他小心翼翼的展开手掌,将锦囊上的褶皱一点点拉平,珍惜的收进怀里。 彼时,他年纪小,经验不足,好几次在战场上厮杀都深受重伤,他委托霍将军,只要不是必死的伤势,便只报喜不报忧,若不是有这三个锦囊陪着他,他可能撑不到活着回来。 耳边是朝臣的恭贺,还有父皇的赞赏,却都不是他想要的,萧云衍聋了一样,无喜无悲,像是个了无生气的提线木偶。 直到当今圣上大喜过望的声音传入耳朵:哈哈哈,天佑大周,衍儿,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出来,朕一定满足你。 他一直都以为击退夏军,是帝师锦囊妙计的功劳,却不曾想,他当年十六岁,归来十八岁的二儿子,也有这通天的本事。 萧云衍慢慢抬起头来,他目光死死锁定在楚景容身上,眼底一片晦暗。 父皇,什么要求您都满足儿臣吗? 听到这话,萧逸蘅心底咯噔一下,当今圣上却浑然没有察觉到萧云衍的异常,畅怀大笑道:自然,朕是皇上,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那儿臣,请求父皇给儿臣赐婚。 话音刚落,朝堂突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却是比之前还要热闹。 恭喜圣山,贺喜圣上,襄亲王英武不凡,是大周的福报,如今不知道看上了哪家的女子,若是能结成良缘,更是喜上加喜啊! 是啊,圣上,家中小女正值豆蔻年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臣厚颜引荐,不知襄亲王愿不愿意随臣去家中瞧一瞧? 你个小狐狸,什么美事都要掺一脚,回禀圣上,老臣家中也有个孙女,沉鱼落雁之姿,襄亲王要先来老臣家中啊! 当今圣上也没料想到,性情内敛的二儿子竟然已经有了意中人,但这毕竟是喜事,他讶然之后便爽快的应承了下来:都别着急,衍儿,你说,相中了谁家的姑娘,父皇今天便给你做主了。 萧云衍顿了一下,他将另一只膝盖也放到地上,头伏在地上,闭上眼睛豁出去一般开口道:儿臣恳请父皇将。 住口。萧云衍话只说到一半,便被萧逸蘅无情打断了,他额头上青筋突突的跳,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简直疯魔了。 他打的什么鬼主意,萧逸蘅再清楚不过! 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满朝文武都在,父皇若是无法兑现承诺,怎么下得来台? 父皇,恳请父皇屏退左右,皇弟与所恋慕之人能够结成良缘,还需要细细商议。 圣上本想摆摆手说无妨,可看到萧逸蘅焦急的面色后,他突然心虚了一下。 衍儿性格克制内敛,从小到大很少犯错,可一旦犯错,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那种。 既然如此,那今天早朝就到此吧,衍儿跟蘅儿,你俩留下。 满朝文武大臣都是满头雾水,只是赐个婚而已,怎么还变得神秘起来了。 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动其他脑筋,今天下朝回府就让家中正值妙龄的女眷精心打扮一下,有事没事多往襄亲王府门口凑一凑,到时候说不定就花落自家了。 楚景容从高台迈下,也朝着殿外走去,路过萧云衍的时候,被萧云衍一把扯住了衣袍下摆。 皱起了眉头,楚景容低头望去,不知萧云衍何意? 老师,我我。 二皇子,皇家之事,我不便参与,你若有其他事,今天晚些可以去帝师府与我商议。楚景容的声音依旧清冷,萧云衍默了默,颓然的垂下手,眼睁睁的看着楚景容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外。 趁着诸位大臣往外走,萧逸蘅趁机招过福临海,贴着他耳畔低声却急切的叮嘱道:快,去把母后跟三公主,四公主,还有五皇弟,全都请过来,越快越好。 太子放心,奴才立马去办。福临海领了旨意,恭恭敬敬的退出大殿,一转头就匆匆忙忙的朝皇后寝殿跑去。 彼时,大殿下只剩下萧云衍,圣上萧启峯,还有太子萧逸蘅。 萧启峯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在大殿内来来回回的踱步:说吧,到底看上哪家姑娘了? 若是普通人家,哪用搞这么大阵仗?他一向省心的二儿子,莫不是捅了大篓子?只是不知道他这身为皇帝的父皇能不能兜的住。 恳求父皇,将帝师楚景容下嫁给儿臣。四下无人,萧云衍再无顾忌。 萧启峯的脚步猛然顿住了,他难以置信的扭过头,震惊的瞪着萧云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萧逸蘅绝望的闭了闭眼,他就知道,父皇一定会是这种反应。 萧云衍执拗的像头牛,压根不知道缓和周旋:恳求父皇,将帝师楚景容下嫁给儿臣。 深吸一口气,萧启峯气的手都在发抖,他猛然一巴掌甩到萧云衍脸上,怒不可遏的骂道: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旁的萧逸蘅连忙跟着跪下了:父皇息怒。 息怒?我怎么息怒?楚景容是谁?你们不清楚吗?他是什么身份,你们不清楚吗? 鬼谷一派的亲传弟子,他不受朝堂约束,不受江湖管辖,本可随心所欲行走人世,若不是你们母后楚馨儿是上一代鬼谷传人唯一的嫡女,他会来给你们两个小崽子做太傅?他会协助我们萧家坐稳大周的龙椅? 让他像妇人一样下嫁给你,你怎么敢这样折辱他? 萧云衍沉默着用袖袍擦掉嘴角蜿蜒的血迹,他跪的笔直,哑声强调道:父皇,我爱他,从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心悦他,之前年幼,不懂情爱,可现在我长大了,我明白了对他是怎样一种感情,父皇,我非他不可,我发誓,这辈子唯一让他受的委屈就是嫁给我,之后,我会护他,爱他萧云衍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从小到大都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萧启峯实在听不下去,又狠狠的一巴掌甩到萧云衍的脸上,他用足了力气,震的自己虎口都跟着发麻。 痴人说梦,他用得着你护?他想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在外征战两年,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 萧启峯被气的捂住胸口,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他哆嗦的手指着萧云衍:刚才的话,现在给朕收回去,朕可以当作没听到,你听见了没? 皇弟,按照父皇说的做,别再惹父皇生气了!萧逸蘅跟着在一旁劝阻。 凡是涉及到楚景容,那就是天大的事,这种事急不来,只能慢慢筹划,过刚易折,没必要在父皇气头上的时候跟父皇较劲。 道理,萧云衍都懂,只是,他没时间了! 恳求父皇,将帝师楚景容下嫁给儿臣。萧云衍咬死了牙不肯改口。 好,你有种,我看你能拗到什么时候,朕今天就打醒你这个逆子!萧启峯朝着殿外候旨的御林军命令道:来人,去太庙请朕的打龙鞭来。 御林军很快将打龙鞭取了回来,软金制成的长鞭,锏里嵌有刺滑,一鞭下去,立马皮开肉绽。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刚才的话,收回去还是不收回去? 萧启峯这次是真的被气狠了。 皇家子嗣若非身犯重罪,不会请出打龙鞭,因为这东西,一个不慎,是会打死人的。 云衍,快点跟父皇赔罪,说你知道错了,刚才是胡言乱语,以后不会再犯了。萧逸蘅苦口婆心的规劝,他只盼着萧云衍能学会周旋,别在这个时候跟父皇硬碰硬。 萧云衍的眸子暗了暗,他伸手解开朝服的暗扣,将外袍褪了下来,赤|裸着精壮的上身。 前胸赫然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锁骨下蔓延到右腹,是他这两年战场厮杀留下的暗伤。 萧启峯看到,心头骤然一痛,举起打龙鞭的手缓缓垂落下来,这是他的二儿子啊,他引以为傲的二儿子,他哪里下得去手? 偏偏这个时候,萧云衍依旧执迷不悟:恳求父皇,将帝师楚景容下嫁给儿臣。 你个逆子! 啪的一下,长鞭划破空气落在皮肉上,抽离之际,刺滑扎破皮肤,带走一串血肉,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萧云衍疼的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他将锦囊攥在手里,低下头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朕再问最后一遍,刚才的话,收回去还是不收回去?萧启峯的声音已经带上颤抖,他又气又急,想着萧云衍若是肯服软,他也好借个台阶下,将这件事不了了之! 偏偏萧云衍钻了牛角尖,死活都不肯松口。 打龙鞭一下又一下的砸落,整个后背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饶是萧云衍体格再强健,也受不住。 他眼前一片猩红,整个人都跪在一片血泊中,一层又一层的疼痛堆叠下来,后背早已麻木。 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去看,眼底只有那嫣红的锦囊,颜色比楚景容的薄唇要娇艳几分。 楚云衍哆哆嗦嗦的抬起手,将那锦囊印在自己已经没了血色的唇上。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刚才的话,收回去还是不收回去?萧启峯朝着萧云衍怒吼道,因为太用力,嗓子都破了音。 萧云衍不为所动,他强撑着才没倒下,早就没有力气说话了。 萧启峯再度抬起手腕,却被萧逸蘅拦下来了,他焦急的望向殿外,心中暗骂福临海办事不利,母后跟弟妹们怎么还没请过来。 父皇,停手吧,再打下去,云衍就活不成了。 打龙鞭几鞭就足以取人性命,而眼下,已经十三鞭了,再打下去,真的活不成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皇后急急忙忙的冲进大殿来,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身子一歪,差点昏死过去,还好有福临海搀扶了一把,这才颤颤巍巍的走到萧云衍身后。 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砸,她哆嗦的伸出手去,想把自己的二儿子扶起来,却不知该往哪里下手。 楚馨儿扭头望向当今圣上,嘴唇都在打抖,她眼底蓄着泪,恨不得想吃人:萧启峯,衍儿他犯了什么错,你下这么狠的手?你想杀了我的衍儿吗? 萧启峯颓然的扔掉染血的打龙鞭,踉跄一步,用手扶住身后的龙柱,才勉强站稳身子。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 犯了什么错?你问他!不爱红颜偏爱蓝颜也就罢了,竟敢将主意打到楚景容身上,楚景容是什么人啊?他怎么敢有这种心思? 听到这话,楚馨儿也震惊的瞪大双眸,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已然快没了声息的萧云衍,闭了闭眼低声喃喃一句:造孽啊! 她的二儿子,从小就是这个脾性,很少对什么东西上眼,可一旦上眼了,不得手绝不罢休。 下一刻,楚馨儿猛然跪到地上,她取下发间的金步摇,抵在了自己的颈动脉上。 馨儿,你要干什么?萧启峯目眦尽裂,下意识要上前阻止,楚馨儿的金步摇却刺破皮肤,将他震在原地。 母后,不要! 萧云衍想要出声,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团模糊的杂音,他晃了晃身子,一头栽倒在楚馨儿怀里。 楚馨儿用一只手抚摸着萧云衍汗湿的前额,泣不成声道:皇上,你救救我的二儿子吧,他若是没了,臣妾也不活了! 她无意逼迫萧启峯,但身为一个母亲,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去死。 这个时候,三公主四公主还有五皇弟都赶来了。 三公主萧宁儿跟四公主萧柔嘉都是女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跟着跪在楚馨儿身后,求他们的父皇饶过二皇兄。 五皇弟萧明珠年纪还小,当即就被吓哭了,瑟瑟发抖的将脸埋在萧逸蘅怀里,连头都不敢露。 馨儿,你让我怎么办?我没办法啊!朕虽然是皇帝,可是楚景容,朕左右不得啊! 帝师于大周国有恩,他们怎能恩将仇报,折辱于人? 这一点,楚馨儿当然知道。 皇上,你陪臣妾去帝师府,臣妾去求他,臣妾跪下来求他,让他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愿意陪在衍儿身边几年,几年就好,臣妾相信,等衍儿看开了,会死了这条心的。 萧启峯沉默了片刻后,咬牙应了下来:好,朕陪你去,朕也去求他!说完,萧启峯朝着殿外崩溃大吼:去宣太医,快给朕宣太医来。 吼完,萧启峯以手掩面,背过身去,不忍再看萧云衍血肉模糊的后背。 第4章 萧云衍的状况很糟糕,高烧不断,意识不清,襄亲王府外,太医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他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锦囊,楚皇后日夜陪在床边,无论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回应,面无血色,双唇紧闭,连药都喂不下去。 萧启峯已经罢朝几日了,短短几天下来,他像是老了十几岁。 来人,摆驾帝师府。 为今之计,只能去求楚景容了,他的二儿子都要没了,他这个皇帝还要脸面做什么?只要能把云衍救回来,他这个一国之君,给那人跪下都行。 萧启峯悔不当初,他当初气昏了头,怎么就下了这么重的手? 皇上,臣妾跟你去。她这两天整日以泪洗面,向来保养得当的面容上都添了细纹,楚馨儿用袖袍拭掉眼角的泪痕,扶着床柱站起身来。 她是父亲的女儿,楚景容是父亲的徒弟,他们曾在鬼谷内短暂的相处过一段时间,那人的脾性,楚馨儿再清楚不过。 让他国之帝师,堂堂七尺男儿,下嫁给一个小他七岁,曾经还是他学生的云衍?简直是痴人说梦! 无论谁去求,楚景容都不会给这个面子,他受父亲临终嘱托,多照看一下自己,这些年守在大周国,已经仁至义尽了。 想着,楚馨儿捏紧了袖袍中藏着的那封书信。 父亲临终前,曾召她回鬼谷,将这封书信赠予她,说有朝一日,若遇到无解的难题,便将这封信转交给楚景容。 楚景容在看完信之后,无论她提出多么荒唐的要求,都会应允。 他年轻时四海漂泊,从不归家,导致楚馨儿的母亲郁郁而终,留下年幼的楚馨儿孤苦无依,他愧对夫人,愧对女儿,如今寿命已尽,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死前呕心沥血的一番推演,帮女儿渡过日后一劫。 父亲这一辈子,算无遗漏,楚馨儿当时还不明所以,现在却无比感激。 书信她不曾拆开,也就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她相信父亲的承诺,楚馨儿拿好这封信,随萧启峯一起去了帝师府。 当天,大周国的圣上跟皇后,在帝师府的书房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他们离开后,楚景容愤而将他最喜欢的棋盘扫落到地上,黑子白子散了一地。 书信上只有简单一句话,隐晦而生涩: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故此,佛曰不可说。 落款是他师傅的亲笔题字:馨儿所求,务必应允。 当他听到楚馨儿的请求,楚景容恨不得拂袖离去,他不欠萧家的,不必受此等折辱,可师傅临终遗言,又让他左右为难,楚景容已经许多年没有体味到身不由己的滋味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碍着师傅的情面,楚景容最终答应了下来。 但他也开出了条件,他可以与萧云衍成婚,但是婚礼秘而不发,两年后,他跟萧家恩断义绝。 这对大周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损失,可萧启峯还是答应了下来,他跟楚皇后回到襄亲王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昏迷中的萧云衍。 说父皇允了,同意将楚景容下嫁给他。 从那之后,萧云衍的身子逐渐好转,慢慢的,药能喂下去了,人也恢复了意识。 死里逃生,能够得到父皇母后的谅解,萧云衍倍感欣慰,只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楚景容竟然已经同意下嫁给他? 他无数次询问母后:楚景容可是自愿的,有没有逼迫于他? 母后只是淡淡的回应道:那人的本事和脾性你是了解的,谁能够逼迫的了他?不过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他虽然答应了,却只答应与你合婚两年,这两年内,能不能将坚冰融化,还要看你的心意。 楚馨儿将婚事定在了一个月之后的良辰吉日,萧云衍为了能够赶的上好日子,无比配合太医的叮嘱,只要能养好伤,太医说什么他都听。 紧赶慢赶,终于在大婚前夕,将重伤的身体囫囵养好。 萧云衍第一时间进宫面见了萧启峯跟楚馨儿,他跪在御书房内,磕头赔罪:父皇母后,儿臣不孝,从今往后,定不会再让父皇母后为儿臣担忧。 到底是怎么让楚景容答应下嫁给他的?萧云衍在养伤期间打探了无数次,可那天帝师府书房内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外无人知晓,连皇兄萧逸蘅都连连摇头,无奈之下,萧云衍只能放弃。 但依着楚景容的脾性,必然不容易松口,父皇和母后所付出的代价,必然比他想象的要艰巨。 楚馨儿以手掩面,红了眼眶,她逼着萧云衍立下誓言,无论两年后,跟楚景容之间是和是离,都不许在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 蘅儿已经加冠,我跟你父皇决定好了,传位于蘅儿,然后去云游四方,衍儿,你记住,身为萧家男儿,肩上要有担当,你跟蘅儿,要守护好大周,守护好黎民百姓,你还有父母,还有兄长,还有弟妹。 你从小性情内敛,我与你父皇也未曾奖赏过你什么,你唯一求的楚景容,父皇和母后帮你实现了,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再敢为了一个男人,命都舍弃,我与你父皇,便将你逐出萧家,宁可没你这个儿子。 从出事到如今,楚馨儿这口恶气憋了太久。 她虽是女子,也嫁人为妻,却非目光短浅,她的父亲一身本事通天彻地,她虽不像楚景容那般尽得真传,却也耳濡目染,受到三分熏陶。 你现在身子已然好全,去太庙跪着,向列祖列宗赔罪,然后酉时去一趟尚衣阁,看一下给你赶制的喜服是否满意? 楚馨儿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在萧云衍领命退下之后,她一头扑进萧启峯的怀里,哭了个昏天黑地。 她差点没了亲生骨肉,她心里苦啊,只盼着日后,楚景容能看在衍儿一片痴情的份上,稍微疼一疼衍儿,别让她的孩子伤的太狠。 皇儿大了,父母老了,他们再也做不了孩子们的避风港了。 第5章 萧云衍笔直的跪在太庙前,临近酉时,萧逸蘅来了一趟。 皇弟能够得偿所愿,他衷心想要祝贺,却又忍不住忧心。 下人来报,帝师府这两天安静的可怕。 以往的时候,楚景容虽不出府,也会到院子里走走,这一连几日,却总是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连父皇恢复了早朝,都一次都未曾露面。 萧逸蘅担忧,还不等皇弟表达爱意,楚景容已经记恨上了云衍。 将心比心,若是他被男子求娶,这般羞辱,也是恨不得将对方剥皮啖肉,楚景容那般人物,恐怕更是如此。 云衍,虽然楚景容同意下嫁给你,但此后两年,若是。 皇兄,我都明白的。 萧云衍目不斜视,声音淡淡的开了口。 皇兄觉得他疯魔了,其实他心里通透的很。 他只强求这一次,否则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总想着,若是有万一呢,若是他将真心奉上,能换来那人的垂青呢? 无论怎样,不试过不死心,至于结果如何,萧云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就算布满靳棘,他也绝不后悔。 罢了,既然你已经有了觉悟,我多说无益,三日后的大婚,我为你证婚。说完,萧逸蘅伸手将萧云衍从地上扶了起来:行了,别跪着了,时间差不多了,去尚衣阁看看吧,在你的喜服上,母后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跪了一天了,萧云衍的身形有些踉跄,但他丝毫不在意,谢过萧逸蘅之后,火急火燎的朝着尚衣阁赶去。 尚衣阁的绣娘是整个大周国手艺最好的。 大红直襟婚服,玄纹云袖,腰束月金宽腰带,辅以碧鎏金冠,尊贵大气,又不失皇家威严。 他跟楚景容的喜服款式大致相同,细节处却略有差异。 与他的粗犷相比,楚景容的喜服更加雅致飘逸,又不显女气,与那人周身的气度相得益彰。 旁边还散落着一方喜帕,红色绸缎,四周坠着金色流苏。 萧云衍用指尖划过红盖头,渐渐皱起眉头。 他错开视线,漠然吩咐道:这些女子用的物件就不必了! 虽然心动,但他不敢,生怕那人误会,以为自己把他当作女子对待。 听到这话,绣娘们彼此相顾一言,眼底泛起了为难。 其中一名女官走上前来回禀道:回王爷的话,这方喜帕,是帝师府那边差遣书童过来传话,让奴婢们准备的。 萧云衍猛然扭过头来,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女官,努力压抑情绪,声音沙哑道:你说的,可属实? 两年来征战沙场,萧云衍眸光如箭,那女官被吓了一跳,惶然低下头去,硬着头皮道:奴婢不敢妄言。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赶制一方喜帕? 萧云衍胡思乱想,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生出一丝侥幸。 自他苏醒后,还没有去过帝师府,因为大婚在即,双方若是见面,会破坏商定好的良辰吉日,很不吉利。 萧云衍不相信这些民俗,却又下意识不想犯了忌讳,万一应验了,岂不是让他无处追悔? 他没见过楚景容,也就不知道那人对合婚持什么态度?想来也不会心甘情愿。 就帝师府这几日闭门谢客,不难猜测到,楚景容定然是有怨气的。 他甚至都在心中排练过,等到洞房花烛夜那天该怎么跟这人解释? 但他怎么都不敢想,楚景容会派人送消息来,额外多赶制一方喜帕,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人并没有对这场婚礼深恶痛绝?只要他好好解释,那人还愿意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萧云衍的心思活络起来,他难掩激动,若不是怕犯了忌讳,怕是此刻就要冲进帝师府里,跟那人确定心意。 突然对这场婚礼有了以前不敢有的盼头,萧云衍离开尚衣阁,冲进东宫,拉着萧逸蘅,去围场策马狂奔。 他性格内敛,情绪很少外露,但这一刻,却有了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 马蹄高高扬起,萧云衍立在马背上,弯弓射箭,正中靶心。 他收紧缰绳,落回马背上,微微偏过头去,同萧逸蘅豪言道:皇兄,我太开心了,若是今晚就大婚该多好,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萧逸蘅骑着一匹汗血宝马跟在身侧,表面上笑意吟吟的附和,内心却忧心忡忡。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以为云衍已经做好了觉悟,只是这一会儿不见,怎么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一会儿要让福临海去打探一下,他总觉得事没那么简单。 ******** 三日后,襄亲王秘婚。 这场婚礼,没有惊动任何人。 大臣们照样上朝下朝,朝堂上,文臣武臣依旧互相看不顺眼。 文臣们觉得武臣只知道打打杀杀,治国□□还得看他们的本事,武臣们觉得文臣百无一用,鼻子下面长张嘴,只会挑拨离间。 百姓们照样开店做生意,早出晚归,摆摊吆喝,为了生计奔波。 坐落在京都的襄亲王府,大门紧闭,外面与寻常无异,府内却低调的挂上了红绸,点燃了喜烛。 夜幕降临,到场的除了当今圣上,皇后,太子萧逸蘅,便只剩下萧云衍还有襄亲王府伺候的心腹丫鬟和仆从。 连两位公主还有年幼的皇弟都不曾惊动。 萧云衍身着喜服,负手站在府门内,表面看似镇定,内心却乱如麻。 他竖起耳朵,忐忑的听着门外的动静,连上战场厮杀的前夜,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终于,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下人们想要上前开门,被萧云衍阻止了,他定了定心神,亲自打开了府门。 门外是一顶软轿,朴素低调,除了四个轿夫,楚景容只从帝师府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书童过来。 门外的街道早就被襄亲王府的暗卫清理干净,不会有任何寻常百姓经过。 书童单手挽起门帘,打算把楚景容迎下来,萧云衍怔了怔之后,上前一步,对那书童低声道:我来吧。 书童识趣的后退一步,萧云衍将汗湿的掌心在袖袍内蹭过,这才伸出手去,但轿子里的楚景容却不为所动。 萧云衍僵硬的探着手,心想是不是自己的越矩于礼不合,惹的楚景容不开心了,他正纠结要不要退开时,有丫鬟从内府匆匆忙忙的跑出来禀告:王爷,圣上跟娘娘都在候着了,娘娘说动作要快些,不要误了良辰吉时。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 话刚说完,楚景容便有了动作,他伸出手搭在了萧云衍的胳膊上。 萧云衍心下大喜,连忙小心翼翼的将人搀扶下轿子,虽然跨火盆这些繁文缛节都省去了,但楚景容头上毕竟盖了一方喜帕,萧云衍眸子紧紧的盯着地面,有个门槛台阶都要出声提醒一句:小心脚下。 一路来到正厅,都没出任何岔子,临门一脚,却因为喜服前襟太长,差点绊倒。 眼见着楚景容的身子歪了歪,萧云衍脑袋里什么都没想,下意识就将人抱住了。 然后他明显感觉到,怀中之人的身子僵硬了。 楚景容素手捏紧袖袍,只想把人推远些,但碍于圣上跟皇后都在场,他咬牙忍耐了下来。 毕竟是亲口答应了的,不好现在反悔。 楚馨儿坐在高堂之上,看到这一幕也呆了呆,还好她反应快,朝着一旁候着的嚒嚒使了个眼色。 那嚒嚒收到指令,立马扯着嗓子高喊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有丫鬟立马送上牵红,让萧云衍跟楚景容各持一端。 一拜天地。对着天地一鞠躬。 二拜高堂对着当今圣上和皇后二鞠躬。 夫妻对拜。这一拜,楚景容又僵住了,但想到师傅书信上的那一句:馨儿所求,务必应允,楚景容强迫自己低下头。 他咬紧牙关,双眸泛红,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今日所受屈辱,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而楚景容的低头,也让高堂上紧盯着的萧启峯跟楚馨儿松了一口气。 礼成,送入洞房。 又有丫鬟立马上前,搀扶着楚景容离开正厅,朝婚房走去,只留下萧云衍一个人。 于礼数,他是要同父母兄长对酌几杯的。 紧盯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萧云衍一颗心跳的厉害。 他总觉得婚礼太简陋了些,毕竟婚姻大事,一生只有一次,可想到这也是楚景容要求的,他便不好多说什么,只想着日后尽力弥补。 他曾对父皇说过的,下嫁给他,是唯一让楚景容受的委屈,此后,再也不会让那人委屈了。 萧云衍身为大周国二皇子,又是名副其实的襄亲王,他的婚事本该大操大办。 可因为娶的是国之帝师,本该热热闹闹的婚宴,硬生生的变成家宴。 楚馨儿看着萧云衍略带拘泥的坐在宴席前,只觉得眼眶发涩。 衍儿,这次就算了,等你以后纳妾,我跟你父皇,再给你办的热闹些。 在楚馨儿心目中,衍儿跟楚景容早晚会分道扬镳的,他的衍儿确实优秀,可再优秀,也压不住楚景容的光芒,以那人宁折不弯的性子,绝无可能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所以,只等着衍儿死心了,看开了,她就再给衍儿配一个柔情温婉的女子,从此举案齐眉,比翼双飞,她相信自己的衍儿,一定会是个有担当的好丈夫。 听到这话,萧云衍想也不想就回绝掉:母后,我不会纳妾的,有楚景容。说到一半,他忽然觉得楚景容太生分了些,笑了笑后改口道:有景容就够了。 听到这话,楚馨儿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这傻儿子,怎么就一根筋? 圣上已经决定传位给蘅儿了,过些日子,他们便启程云游四海,她生怕,两年后再见衍儿,现在意气风发的儿子,会变得心如死灰。 第6章 萧启峯拍了拍楚馨儿的手背安慰道:好了,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楚馨儿长叹一声,默然点头。 宴席上,楚馨儿不断给萧云衍夹菜,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过些日子就是衡儿的继任大典了,她跟陛下商议的是,大典过后便启程云游四海,可她实在放心不下衍儿。 小酌几杯之后,楚馨儿不胜酒力,已经微醺。 她抛开皇后的威仪,抱着萧云衍潸然泪下。 衍儿啊,如果今后的日子过得苦,一定要记得给母后写信,就算为娘帮不了你,但娘亲想跟你一起分担。 她育有五个孩子,扪心自问,分给萧云衍的母爱最少,因为这个二儿子懂事听话,不让人操心,所以她这个做母亲的,便疏忽了他的感受。 等她幡然醒悟想要弥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雏鸟不知何时丰满了羽翼,飞向高空,她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遨游在万里晴空,然而一不留神,衍儿却一头撞进电闪雷鸣里。 萧云衍闻言,内心也是一片苦涩,是他不孝,让父皇母后忧心。 母后,我会的。 虽然这样答应,可楚馨儿知道,萧云衍绝不会写信跟她诉苦的。 这个孩子从小就是如此,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若不是这场风波,他跟圣上还不知道,衍儿喜欢一个人喜欢了这么些年。 拭掉眼角的泪痕,楚馨儿强颜欢笑的说道:好,好,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跟你父皇还有兄长就不多耽搁了,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便是其一,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宴席结束,楚馨儿跟当今圣上还有萧逸蘅摆驾回宫。 萧云衍站在王府门口送别,待轿撵消失在夜色中,他回过头来,看向张灯结彩的主院。 今晚的夜色很美,华灯初上,淡月笼纱。 想着那人还在婚房里等着与他对饮合卺酒,萧云衍的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他匆匆忙忙的踏过院落,穿过回廊,却在双手推上房门前止住了脚步。 紧张的手心都在出汗,萧云衍正了正衣冠,深吸一口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入目间,楚景容就坐在挂满喜帐的檀木床上。 这张床是父皇上赏赐给他的新婚贺礼,上好的紫檀木,精致的雕花工艺,萧云衍没有多想,直接搬进了婚房。 不光婚床,这个房间内,大到屏风橱柜,小到盆栽花卉,全都是他一一过目,亲自把关。 他想给楚景容最好的,哪怕这些东西,并不能入得那人的眼。 摘下喜帕,脱掉婚服,楚景容此刻穿一袭月白色里衣,端坐在床边,宛若一尊神明,高不可攀。 听到推门声,楚景容抬起头来,眸光淡漠的看向萧云衍的方向。 这人向来清冷,萧云衍倒是没有多想。 他摘掉喜帕,萧云衍便认为:是不是他让人等得太久,那喜帕厚实,盖在头上定然沉闷。 他脱掉喜服,萧云衍便想:是不是衣服不合身,穿着不舒服,是他没有考虑周全,在成婚前应该先把衣服送进帝师府试穿的。 婚房内点着喜烛,摇曳的烛光,给那人的面容添了几分烟火气。 有那么一瞬间,萧云衍觉得,楚景容于他也不是那样遥不可及。 萧云衍有些情动,他上前一步,轻唤了一声:景容。 楚景容没有应声,而是站起身来,朝着桌边走去。 桌子上摆着一瓶喜酒,两个白玉杯子,楚景容素手执起酒壶,将杯内倒满喜酒,他端起其中一杯,朝着萧云衍示意道:王爷,不与我共饮一杯合卺酒吗? 萧云衍本来还有些忐忑,看到这一幕,将心放回肚子里,他喜不自禁的上前一步端起另一杯喜酒。 手臂穿过那人的臂弯,从来没有离楚景容这么近过,双目克制的落在楚景容的侧脸上,他这才有机会观察到,那人的唇瓣竟是惑人的桃花色。 一时间,萧云衍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回荡着的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将手中的合欢酒一饮而尽,楚景容暧昧的态度让他忍不住生出些旖旎的心思。 浑浑噩噩的,耳边像是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楚景容抽回手臂,当着萧云衍的面,把酒杯倒扣,将里面的喜酒横洒在地面上。 萧云衍怔愣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入赘冰窖。 只有祭奠亡人的时候,才会把酒洒在地上,楚景容这么做,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可萧云衍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这人在婚前还派人给尚衣阁的绣娘捎话,让她们额外赶制一方喜帕。 就是因为这个举动,才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期待。 萧云衍的眸光黯然下来,他反手将白玉杯攥紧在掌心里,声音喑哑的问道:景容,为什么? 楚景容回到床边,将被剪碎的喜服跟喜帕全部砸到了萧云衍的身上。 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 楚景容生性冷清,很少动这么大的肝火,这口恶气,他实在是憋得太久。 萧云衍,我楚景容可有对不起大周?对不起萧家?对不起你? 弯腰将地上的喜服捡起来,看着那被剪的七零八落的残布,萧云衍内心苦涩,他叠了叠,试图将断开的针线黏合到一起,却无济于事。 不曾。楚景容不曾对不起任何人。 是他萧云衍,愧对大周,愧对恩师,愧对父母。 那你为何要这般折辱于我? 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楚景容,他实在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不是折辱,我心悦你。萧云衍将破碎的喜帕攥进手心里,眼底是无法掩饰的伤痛:你曾命人让绣娘多赶制一方喜帕,我以为你并不讨厌我。 楚景容被气笑了,居然说心悦于他,这借口未免太拙劣了吧? 你说这喜帕?没错,是我差人去吩咐的,至于原因,纯粹是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跟一个男人拜堂成亲,如此荒唐,还是眼不见为净。 你说你心悦于我?所以才逼我就范吗?这么说,你才是无辜的那一个? 萧云衍,我告诉你,我曾经是你的老师,接下来的两年,我与你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两年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半分瓜葛。 字字句句,宛若一柄利剑刺在萧云衍的心上,疼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云衍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 景容,你给我半柱香的时间,我可以解释。 是他做的不对,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可他绝对没有要折辱楚景容的意思。 出去。楚景容的脸色冷了下来。 不需要半柱香,一刻钟就可以。 楚景容不为所动,没有分给萧云衍半个眼神:滚出去。 一盏茶的时间便足够,景容,我。 滚。楚景容将大红的喜枕猛地砸到萧云衍身上。 上好的玉枕,捶上胸腔后,滚落到地上,碎了一片。 萧云衍踉跄了一下,模样狼狈的后退一步。 胸口剜肉似的疼,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心痛多一点,还是身上的痛多一点。 那那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萧云衍失魂落魄的朝门外走去。 楚景容本想说从今往后都不想再见到他,可余光扫到那人受伤窘迫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把这话咽了下去。 看着大红的喜帐,燃烧的喜烛,满壶的喜酒,艳红的喜枣,楚景容只觉得无比烦躁与窝心。 这种情绪,是他二十几年来不曾体验过的。 扯下喜帐,吹灭喜烛,打翻喜酒跟喜枣,楚景容无力的坐回床边,皱紧眉头,眼底是未消的怒意。 自从离开鬼谷,出师下山,这么多年,从没人敢让他生这么大的火气! 萧云衍,你真是好大的本事!让当今圣上跟皇后拿着师傅遗留的书信亲自逼迫于他,真以为他楚景容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堂堂一国帝师,做了他人男妻,滑天下之大稽! 两年而已,他忍了!但这两年内,他跟萧云衍一个都别想好过,早晚有一天,那人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门外的萧云衍,听到屋内乒乒乓乓的动静,顿住了脚步。 他左手扶着柱子,右手捂住胸口,面色有些苍白,压低声音轻咳两下。 为了能赶上大婚的良辰吉日,他积极配合太医治疗,后背的伤口已然愈合,可伤筋动骨一百天,楚景容刚才那一下,牵动了他的暗伤。 扶着柱子蹲了下来,四下无人,萧云衍红了眼眶。 求娶楚景容,就要承担那人的怨气与愤懑,楚景容以为是折辱,自己却百口莫辩,毕竟真的心悦一个人,怎么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将他禁锢在身边? 可不求娶楚景容,就要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他相中了别人,以楚景容的性子,眼里一旦有了别人,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进退两难,骑虎难下,这是一盘真正无解的残棋。 他要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求娶楚景容的决定确实莽撞,但萧云衍不后悔,那人说过,会做两年有名无实的夫妻。 最起码两年内,这人都会守在王府内,守在他身边,只要将一颗真心奉上,凭着楚景容的玲珑心思,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意。 到最后,是能破局而出,还是围困而死,全看这两年了。 第7章 夜色渐浓,远处的走廊上有丫鬟举着灯笼轮值。 轻轻吐息两下,缓解胸口难捱的痛意,萧云衍站起身来,唤来伺候的丫鬟,叮嘱她们,别忘了给王妃添一个新的玉枕。 想了想,萧云衍又面色暗淡的吩咐道:将所有合婚用的东西都搬出房间吧。那人不喜欢看到,他也不想惹得楚景容更加厌弃他了。 丫鬟们闻言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既然是王爷的吩咐,她们自然会处理妥当。 站在庭院的凉亭里,眼睁睁的看着婚房的烛光熄灭,如霜的月色洒在身上,刺骨的寒风钻入袖口,萧云衍就这样怔怔的站了一夜。 深夜露重,打湿鬓角,萧云衍的唇色有些发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者说在奢望些什么?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只徒留下满心失落。 有丫鬟们伺候楚景容晨起,在她们推开窗户想要通风换气的一瞬间,萧云衍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在凉亭中。 楚景容站在窗前,依旧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里衣,他手里端了杯热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屋外凉亭的方向,又很快错开视线。 萧云衍穿上朝服,骑上那匹乌云踏雪,离开襄亲王府。 这个时辰,在王府去往皇宫的路上,突然多出许多世家女子。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5) 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穿戴着绫罗绸缎,在丫鬟的陪同下,以团扇掩面,娇羞的望向萧云衍来的方向。 困惑的皱了皱眉头,萧云衍一夹马肚,□□的宝驹嘶鸣着扬起前蹄,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因为这些年楚景容的出谋献策,现在的大周国蒸蒸日上,再加上前些日子,萧云衍大败夏军,如今边关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早朝上没什么大事,又是文臣跟武臣的口水架。 倒有几个老臣提起了萧云衍的婚事,开始极力举荐家中的女眷,被当今圣上萧启峯摆摆手压了下去。 下了早朝,萧云衍刚走出殿门,便被萧逸蘅拦住了去路。 没在萧云衍脸上看到那天拉他去围场策马狂奔时的意气风发,想必昨晚的洞房花烛夜过的并不如意。 头发还带着湿意,脸色也有几分憔悴,这番狼狈的模样,哪里像个新郎官?倒像条丧家犬。 想不明白,那个楚景容到底哪里好?若娶了个大家闺秀,出门前会有美娇娥细心的搭理衣冠,修整仪容,哪会是现在这番凄凉模样? 抬起头来,看到萧逸蘅阴沉的脸色,萧云衍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道:皇兄,有事吗? 无事。说完,萧逸蘅抬腿就要走。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萧云衍拿命换来的一纸婚约,难道要自己这个时候劝他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可他还没能迈出去一步,就顿住了身子。 愤而甩了甩袖子,萧逸蘅转过身来,拧着眉头多嘴一句:你跟那人,还顺利吗? 听到这话,萧云衍低下头去,眸光有些躲闪。 还挺顺利的,就是景容有些不适应,还要多给他一些时间。 是不适应?还是压根不接受?他这个弟弟,其实一点都不擅长说谎。 顺利就好。 既然决定隐瞒,那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萧逸蘅刚打算回宫,这个时候,萧云衍却突然开口道:皇兄,你知道怎么讨好一个人吗? 身形顿住,萧逸蘅沉默了。 他跟萧云衍都是皇子,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讨好他们,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讨好别人了? 我也不曾经历过,不过就按照书上说的,投其所好吧。 说完,萧逸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萧云衍一个人,站在大殿前,沉思了半晌。 回到王府后,萧云衍匆匆忙忙的朝主院奔去。 站在门前,犹豫许久才敲响房门,低声问道:景容,能开一下门吗? 话音落下,迟迟没有回应,萧云衍眸光逐渐暗淡下来,他刚打算离开另想办法,一直陪在楚景容身边的书童却从走廊尽头疾步走来。 楚景容觉得王府沉闷,便让青梧回帝师府取几本残卷来,结果他刚回来,就不凑巧的跟王爷撞了个正着。 自从楚景容来到大周国,10几个年头,青梧便一直跟在身边伺候,一颗心自然向着自家公子。 皇室用这场荒唐的婚礼羞辱楚景容,青梧跟着气不过。 在他看来,公子这样清冷出尘的人,就应该娶一扶柳佳人,举案齐眉,携手一生,怎么能嫁人为妻呢? 可萧云衍毕竟是襄亲王,不是他一个小书童能够指手画脚的。 将怀里的残卷抱紧,青梧老老实实的给萧云衍行礼。 奴才见过王爷。 扫了一眼青梧怀中之物,萧云衍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的话,奴才叫青梧。 青梧?好名字。 谢过王爷抬举,青梧是公子赐的名讳,出自一首《虞美人》,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 毕竟跟在楚景容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偶尔得公子提点两句,也早已经不是之前大字不识一个的村野莽夫了。 你跟在景容身边多久了? 回王爷的话,有十年了。青梧如实回禀道。 十年啊,在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应该要比楚景容自己还要清楚那人的喜好吧。 你家公子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做些什么?你现在统统告知我。 听到这话,青梧有些讶然,不知道王爷问这干什么?这不是他们做奴才的应该关心的吗? 但他不敢多问,略一沉吟后,将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的娓娓道来。 公子的口味淡,平日里小食,最常吃的是绿豆糕跟桂花酥,特别是皇城脚下,那家稻香村的绿豆糕,还有皇商五芳斋里的桂花酥,最合公子口味。 至于饭菜,不能太甜,不能太咸,不能太辣,也不能太酸,公子他尤其不喜欢苦味,像苦瓜,莴笋,马兰是半点不碰的。 水果喜欢木桃跟荔枝,但如果荔枝太甜,也是吃不多的。 茶叶常饮的茶叶是碧螺春跟庐山云雾,酒倒是不常喝,只偶尔小酌几杯玉冰烧。 青梧伺候的心细,他一一罗列着,萧云衍将这些全部记在了心里。 公子平日里的爱好倒是不多,就下下棋,看看书。青梧皱着眉头冥思苦想,随后眼前一亮,激动道:我想起来了,公子是会弹琴的,但我也只听公子弹过一次,因为那把古琴质量一般,音色不佳,后来就被公子束之高阁了。 还有,公子之前养过一只鹦鹉,但是养了几年后老死了,公子就再没养过宠物了。 说完这些,无论青梧再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起其他的了。 王爷,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小心翼翼的扫了萧云衍一眼,青梧低下头去消了音。 这些足够了,云衍在此谢过了。说完,萧云衍一转身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青梧看着萧云衍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讶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太子萧逸蘅,二皇子萧云衍,一直都是大周国的骄傲。 公子性情内敛,在做太子太傅的那几年,对两位皇子也是赞不绝口。 而且就刚才的相处来看,襄亲王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按理说应该是极好的人才是。 青梧越发想不通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偏偏要跟自家公子,自己曾经的恩师过不去呢? 甩了甩脑袋,想不通索性不想了,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他耽搁了许久,公子肯定等急了,青梧惊叫一声,急切的迈开腿跑了两步,来到房门前,规矩的喊了一声:公子,我回来了。然后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另一边,萧云衍来到了书房,执起毛笔,将印在脑海中的东西,全部拓印到纸上。 皇兄所言的投其所好,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他只要按照纸上记载的,一条一条的去完成,楚景容肯定会慢慢接受自己。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一个人居住在主院,肯定有些烦闷,要不然,今天也不会派青梧取些残卷来打发时间。 若有一只宠物相伴,或多或少能排解孤独感。 想着那人曾养过一只鹦鹉,却因为寿命太短死掉了,若是喜欢禽鸟的话,这世间最长寿的,非苍鹰莫属了。 但苍鹰生性凶残,成鸟难驯服,幼鸟难养活,得是刚学会展翅高飞的雏鸟才行。 想着之前秋猎的时候,在穹山的皇家猎场见过苍鹰的影子,萧云衍当即便决定前往。 一份书信,向父皇告假,接下来的几天都无需上早朝。 准备好几件便服,一截绳索,几个飞爪钩,还有一张网,一个鸟笼,打成包袱后,背在了身上。 萧云衍骑上乌云踏雪,离开王府,朝穹山赶去。 第8章 皇城离着穹山距离不近,萧云衍出发的不算早,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只能选一酒家,借宿一晚。 虽然是大周国二皇子,但萧云衍从未觉得自己金贵,行军打仗的时候,脱下外袍往地上一铺,就能凑合一晚。 选的这家客栈,住宿环境一般,但萧云衍丝毫没有嫌弃。 出了皇城,寻常百姓人家,压根认不出当朝襄亲王,看萧云衍周身气度非凡,只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所以萧云衍顺利的付了银子,拿着牌子上了三楼。 躺在僵硬的床板上,却丝毫没有睡意,客栈的远处传来了凄凉的箫竹声,一声比一声幽怨。 萧云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翻身起床,裹上外袍,从楼下掌柜那买了一坛屠苏酒,回到房间后,萧云衍提着酒跳出窗户,一个旋身,脚尖轻飘飘的落在房顶上。 每个月的十五,都是月圆之夜,也是团圆的日子。 萧云衍在房顶上坐了下来,打开手边的屠苏酒。 如霜的月光洒在身上,没觉得美满,只感到清冷。 萧云衍的酒量并不好,举起酒坛子,几口呛下去,已经有了醉意。 但他像是无所察觉一样,硬生生将一坛子屠苏全部灌下喉咙。 将空了的酒坛子砸出去,摔了个粉碎,萧云衍曲起右腿,摊开身体躺在崎岖不平的青瓦上。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的模糊,但那如霜的月光依旧皎洁,萧云衍抬起手勾了勾,却什么的也抓不住,只有凉如水的空气钻进掌心的,冻的他一哆嗦。 萧云衍忽然觉得很冷。 楚景容,此时此刻,你又在想些什么呢? 那人就像这挂在天空中的月亮一样,遥不可及,可以瞻仰,可以憧憬,却无法触碰。 萧云衍想要靠近,却把人推的越来越远。 一朵乌云飘过,将月亮整个笼罩住,萧云衍抬起手,眼睁睁的看着月华慢慢褪去,消失在他的指尖,只留下长夜难明。 是不是到最后,他跟楚景容也将如此? 若不曾强求,那人最起码还有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可是现如今 萧云衍苦笑一声,用袖袍遮住眼睛,像小时候一样,蜷缩成一团。 他喜欢楚景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更不知道如何取悦讨好? 自打情窦初开,他眼里就只能装下这么一个人,可他跟楚景容之间隔着一道天堑,他没有把握能越过去,也没人教他该怎么越过去。 那人做太子太傅的那些年,教他如何修身齐家,如何治国平天下,却唯独没有教他,如何将这满腔爱意诉之于口。 他是大周国二皇子,是守家卫国的襄亲王,他得到了许多,却也失去了很多。 萧云衍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能任性,若是任性,代价很大。 长这么大,他就任性了一回,为了楚景容。 结果却让父母为难,让兄长失望,让大周国不再固若金汤。 袖袍洇湿了一团,他自己闯下的祸自己承担。 若是两年后,楚景容还是不能接受他,他愿终身不娶,常驻沙场,守卫边关不受外敌侵扰,让父母高枕无忧,让兄长高坐明堂,让楚景容觅得良人,恩爱两不疑。 明明订了客房,萧云衍却在屋顶上宿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萧云衍醒了过来,一时间头疼的厉害。 他本就酒量不佳,平日里甚少饮酒,可他心下苦闷,实在是身不由己。 跟掌柜退了房,萧云衍骑上乌云踏雪,再度朝穹山的方向奔驰而去,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穹山脚下。 穹山是大周国最陡峭的山脉,断崖残壁甚多,还有大片山体被皇家划为秋猎场地,因此平日里,很少有寻常百姓进山,这山脚下就格外荒凉,一个酒家都没有。 山路险峻,马儿不方便进山,萧云衍单手抚了抚乌云踏雪的马鬃,将它留在原地,孤身一人进了山。 不论鹰隼还是花雕都不会在夜间活动,萧云衍进山之后,找到一处山洞打算先应付一晚。 拾来木柴取火后,他坐在一块青石上,将额外带来的便衣披在身上,掌心靠近火源取暖。 山里夜晚比较冷,再加上穹山人迹罕至,猛兽毒蛇时常出没,萧云衍不敢闭眼,时不时拨弄一下柴火,就这样靠了一夜。 鹰类生性机敏,警惕心强,萧云衍在穹山内潜伏了三天,才寻到它们的踪迹。 按照计划,萧云衍盯上了一只刚学会展翅翱翔的雏鸟,就在他准备下手时,一道尖锐的啼鸣由空中传来,一道迅猛的身影划过长空。 竟是一只罕见的海东青!? 白底黑色斑点,生了一双纯白的玉爪,羽翼丰满,身姿矫健,展翼后两米有余,是一只成鸟无疑。 相传,十万只鹰隼中才会出一只海东青、是名副其实受人崇拜的万鹰之神。 自打那只海东青出现在眼底,萧云衍的眼睛里就容不下其他鹰雕了,他毅然决然的收起飞龙爪,寻着那只海东青消失的方向,飞身追了过去。 捕获成鸟的难度,比雏鸟难上太多,更何况,还是世间飞的最快,飞得最高的海东青? 萧云衍在穹山里呆了整整一个月,像个野人一样饮用山泉,打猎为生,下巴上长出细密的胡茬,每当困的厉害的时候,就在粗壮的树干上短暂的眯一会儿,终于被他蹲到了那只海东青的老巢,一处嵬峨陡峭的绝壁。 一眼望过去,全是险峻的岩壁,没有任何绿植跟沟壑可以落脚藏身。 萧云衍站在崖边,掏出怀中随身携带的匕首,眼底划过一抹狠色,决定孤注一掷。 后退一步之后,萧云衍突然发力前冲,整个人从崖边跳了下去。 那只海东青正在巢穴里梳理羽毛,巢穴是能唯一能让它稍微放松警惕的地方,但任凭它如何机警小心,都想不到,会有人为了捕获它,不要命的从崖顶上跳了下来。 等它察觉到有不寻常的气息接近,在第一时间展翅飞向高空,但就算它的速度已经快到眨眼就能消失不见,也来不及了。 萧云衍在半空中掷出飞龙爪缠绕上他的腿根,往下狠狠一拽。 海东青尖鸣一声,身体猛地一沉,被萧云衍抓住机会,一把攥住了玉爪。 即便是展翼后近两米的海东青,也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它努力挥舞着翅膀,与此同时,低下头去,尖锐的喙狠狠的啄向萧云衍的手背。 几个呼吸的功夫,萧云衍的手背就已经血肉模糊,可他咬牙没有松手。 不忍心重伤这只海东青,萧云衍找准机会,再次猛地一拉,然后一手刀下去拍晕了它。 没有海东青愤力的挥舞翅膀,萧云衍的身体猛然下坠,他没有惊慌,俯身冲向崖壁,掏出怀中的匕首,用力扎进崖壁里。 又下坠了一段距离,身体才止住坠落的趋势,萧云衍靠近崖壁的手臂,因为尖锐岩石的剐蹭,被划的伤痕累累,鲜红的血液汇聚到一起,顺着臂膀向下流淌。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6) 萧云衍没有在意,他咬牙尝试着将臂弯挂在匕首上,然后空出手掌来,从怀里取出捕鸟笼,将晕过去的海东青装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才算成功了一半,看着脚下无底洞一样的深渊,萧云衍挣扎着将厚重的绳索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到手臂上,这才拔出匕首,再次下坠。 过程中,手臂上的绳索被摩擦的越来越薄,有时候遇到格外突出尖锐的石刃,还会整根切断,每当这个时候,萧云衍只能暂时停下动作,用剩下的绳子将破损的地方修补好。 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好在他已经能够看到崖底了,萧云衍不得不承认自己莽撞了,若是这悬崖比他预想的深,逐渐脱力的他很可能一个不慎,直接跌落下去。 等到双脚稳稳的落在崖底岩石上,萧云衍撕下衣袍下摆,简单的包扎一下伤口,然后提着昏迷中的海东青,身影快速的消失在丛林中。 捕获成功只是第一步,更困难的是如何驯服它?成鸟本就难驯,更何况还是只心高气傲,绝无仅有的海东青。 萧云衍来到山脚下,看到一直等在那的乌云踏雪,单手放进嘴里,吹响一声嘹亮的口哨,乌云踏雪猛地抬起头来,朝着萧云衍的方向狂奔而来。 临近跟前,萧云衍单手拉住缰绳,一个飞身跨上马背,这次他没有中途休息,骑着马一路回到了襄亲王府。 吩咐下人找工匠打造了一副金色的脚环跟锁链,将脚环扣在海东青的玉爪上,另一端固定在横杆上。 前面几天,那只性情刚烈的海东青总试图挣脱束缚,不断的用喙啄着脚环,弄得一双玉爪鲜血淋淋。 萧云衍想要为它包扎伤口,还差点被攻击,无奈之下,只能给它的喙上套上皮套,只在投喂食物的时候解开。 这段日子里,萧云衍不论干什么都不离开书房,他一边养伤,一边跟海东青相,让它适应自己的存在。 渐渐的,海东青从警惕防备到无视萧云衍的靠近,再到能够接受萧云衍的触碰抚摸。 萧云衍知道,训鹰的第一阶段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熬鹰,让它忘掉山上的事,忘掉高空的风,磨去它的野性。 萧云衍给它起了名字,叫长风,至于为什么叫长风,他相信楚景容会明白的。 将长风置于鹰架上,昼夜守着它,不让它入睡,萧云衍撑不住的时候,就让办事靠谱的下人替代一会儿,直到一天深夜,长风自己从鹰架上摔了下来。 接下来是叫鹰,在长风的脚腕上扣上锁具,连着一截长绳,然后将它放飞,萧云衍每次吹响口哨,再将它从半空中拽下来,长此以往,就算长风有一天不再被绳索束缚,只要萧云衍一声口哨,他还是会从半空俯冲而下,降落到萧云衍的肩头上。 驯鹰是个极其考验耐心的活,萧云衍要爱护它,理解它,长风才能逐渐听他的话。 不然以海东青的凶性,被激怒后,要么啄伤人,要么一头撞死,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长风终于温顺下来,但也仅对萧云衍如此,一旦有外人靠近,便会张开翅膀掠向高空,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第9章 整整三个月,萧云衍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眼见着长风在苍穹中翱翔,萧云衍的心愿达成,他一放松下来,累计的疲惫感汹涌而至,让他眼前发黑。 身子晃了晃,萧云衍下意识伸手扶住身旁的假山,让他不至于跌倒在地。 襄亲王府伺候的下人不多,直到萧云衍蹲在地上,视线缓慢恢复清晰,才被洒扫的下人们发现。 王爷,您还好吧? 无碍,你们去忙自己的吧。萧云衍摆摆手拒绝了下人的搀扶,他自己站了起来,迈开腿朝书房走去。 路过走廊的青梧,看到这一幕,停下脚步,将身子躲藏在柱子后面。 自打住进襄亲王府,王爷从没限制过他跟公子的自由,这偌大的王府,他想去哪就去哪,而且王爷应该跟下人们吩咐过了,所有仆从丫鬟对待他的态度都客客气气的。 可三个月来,公子从未出过主院,有什么需要,都是吩咐他去做。 青梧觉得,公子是以这场荒唐婚事为耻的,所以不愿在仆役丫鬟跟前露面,也不愿跟王爷相见。 他自己倒是经常走动,前段时间有将近一个月没看到王爷的身影,他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夜里,王爷突然骑着马回来了,从那之后,他就经常能在后花园里看到王爷遛鸟的身影。 青梧有些纳闷,之前的时候,没听说王爷有这个爱好啊! 怀揣着一肚子疑问,回到了主院,将手中的棋盘摆放到案桌前,青梧按照书上临摹的残局,将黑子白子一一摆放好,方便公子解棋。 公子,棋局摆好了。做完这一切,青梧朝里屋唤了一声。 楚景容闻言走了出来,他今天没有束发,一头青丝披在身后,落座到案桌前,单手执起白子,很快投入进去。 青梧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所见所闻的咽回肚子里,想想还是算了,想必公子并不愿听到有关王爷的字眼。 然而几个时辰后,萧云衍来敲响了房门。 听到声音,楚景容执子的手顿了一下,他随手将指缝间的白子扔回棋罐里,抬眸望向房门的方向。 没有自家公子的应允,哪怕是王爷敲门,青梧也不敢去开。 但这次王爷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还站在门外不肯离去。 一会儿丫鬟们就要来送晚膳了,终归不可能永远避而不见,楚景容摆摆手,示意青梧去开门。 收到指示,青梧上前几步推开了房门。 萧云衍本来低着头矗立在门外,听到动静,立马抬起了头,但看到是青梧的身影,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青梧,景容他肯见我了吗?萧云衍的声音有些沙哑,询问的语气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堂堂一个王爷,这般谨小慎微,倒是让人有些心酸。 青梧侧开了身子道:王爷请进吧。 萧云衍大喜:多多谢。 下意识的一声道谢,突兀的在房间内响起,不但让青梧愣了一下,就连一旁的楚景容都跟着皱起了眉头。 萧云衍却无所察觉,他提着笼子走了进来。 足足有有三个月没见到楚景容了,萧云衍有些拘谨的站在正厅中央。 他没有忘记洞房花烛夜发生的不愉快,抬眸又发现楚景容面色不悦,萧云衍拿捏不准楚景容的心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直到笼中传来一声啼鸣,萧云衍才如梦初醒,他上前一步,将鸟笼上的红布掀开,凑到楚景容跟前,仔细斟酌后开口道:景容,听青梧说,你之前养了一只鹦鹉,王府沉闷,我想着。 然而萧云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楚景容本来不耐的眸光逐渐变的阴冷下来。 萧云衍,你什么意思?提着笼子来见我,是来讽刺我的吗? 讽刺我嫁人为妻,就如同这笼中囚鸟一般,只能供人玩乐? 听到楚景容的话,萧云衍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鸟笼,恍然间明白是楚景容误会了他。 不是的,因为长风对其他人还不熟悉,我怕它不小心伤到你,所以才。 长风?楚景容冷笑一声,再度打断了萧云衍的解释。 长风入短袂,内手如怀冰。摧残槛中虎,羁绁韝上鹰。每念一句,楚景容的面色就冷上一分:是说我像老虎一样被困在笼子里,像雄鹰一样被拴在臂驾上?萧云衍,你是这个意思吗? 张了张嘴,萧云衍却发现自己失了音。 长风其实取自《苍狗长风》。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他是想借此摆明自己的心意,可他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楚景容已经曲解了他的心意。 萧云衍想不明白,明明那人一双薄唇生的是多情的桃花色,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口吐寒冰,字字诛心。 景容,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攥紧双拳,萧云衍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从脚底升腾起的挫败感,让他喉头发紧,满心苦涩。 你觉得我会开心?还是你觉得他会开心?海东青是万鹰之神,你却自私的将他囚于方寸之地?萧云衍,整件事,除了你,没有一个人会开心。 话音落地,楚景容怒甩袖袍,将案桌上的棋盘扫落在地。 黑白斑驳的棋子溅落到萧云衍的黑靴旁,乒乒乓乓碎了一地,笼中的长风受到惊吓,挥舞着翅膀奋力挣扎起来,声嘶力竭的长鸣一声比一声尖锐。 楚景容顿觉烦躁,起身回了里屋,声音淡漠道:青梧,送客。 一旁的青梧被吓得不敢吱声,他偷偷扫了一眼王爷的背影,心中无奈的轻叹一声。 可公子下了命令,青梧只能硬着头皮照做:王爷,您请回吧。 公子性情冷清,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可王爷每次露面,总有本事两三句话,就激的公子大发雷霆。 萧云衍僵立在原地,既不敢追上去,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正厅跟里屋的那道卷帘,像摆在他面前的一条沟壑,谷底风沙肆虐,荆棘丛生,他还没能跨越过去,便已经伤痕累累。 直到青梧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王爷,求您不要为难奴才。萧云衍才浑身一紧,不得不艰难的迈开腿。 看着王爷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青梧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爷花费多少时间来训练这只鸟,青梧多少清楚一点,若说单纯为了羞辱公子,这么做未免太煞费苦心。 明明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王爷为什么不肯开口解释一句呢? 因为那场荒唐的婚事,公子心里憋着气,而王爷又不解释,这不是让误会越来越深吗? 送走了萧云衍,青梧轻轻的掩上房门,他想了想,还是咬牙跟进了里屋。 公子,青梧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楚景容虽然怒意未消,但却不会迁怒于自己的书童。 得到首肯,青梧胆子大了起来。 公子,我今天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王爷差点晕倒了,也曾听丫鬟们说过,王爷为了训练这头鹰昼夜不歇,想必他并不是为了羞辱公子才。 青梧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景容骤然打断。 下去吧,以后这种话不必再说。 青梧不敢忤逆自家公子,只能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他本分的应了一声,领命退了下去。 训鹰是个耗费体力跟精力的活,更何况那还是万鹰之神海东青。 楚景容清楚萧云衍没有打扰他的这三个月都做了什么,可他不能纵容自己跟那人和解,毕竟,他还顶着襄亲王妃的屈辱身份,毕竟,他活这么大,从来没向任何人低过头。 萧云衍退出正厅,眼睁睁的看着房门在自己眼前合拢。 笼子内的海东青还在拼命挣扎,尖锐的喙一下又一下啄着铁质的鸟笼。 萧云衍垂下眸子,伸出手去。 在打开鸟笼的一瞬间,长风猛地一口啄在萧云衍的指尖上,随后展开羽翼,直击长空,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看着滴血的指尖,萧云衍眸色黯然。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就像楚景容说的,是他太自私。 雄鹰生着翅膀,就应该展翅高飞,而自己,却将它囚于笼中。 可是,他从未想过限制楚景容的自由 那人可以做他的白衣卿相,做他的一国帝师,萧云衍只希望,楚景容在飞累了的时候,愿意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可那人的眼底,从来没有他的位置,归根结底,失去自由只是借口,楚景容无法接受的 是他萧云衍! 是一个比他小七岁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宝子问:是不是开始连载了? 在这里统一回复一下:还没有开始哦,但是看到你们嗷嗷待哺,就把唯一的一点存稿发出来了,预计3W字左右。 大概元旦后开始连载哈(年底工作太忙了,体谅一下呀)~ 第10章 两年之约,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八岁之后,萧云衍总希望岁月流逝的快些,好让他尽快成人,能够独当一面,可现在,他却恨不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哪怕楚景容对他不理不睬,最起码还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他所求不多,就算那人施舍一个眼神,都能让他为此开心许久。 可悲的是,连这样卑微的请求都是奢望。 萧云衍提着空笼子,怔怔的站在院外凉亭内。 他的手紧了松,松了紧,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说服自己放手。 从这个角度,可以透过窗户,隐约看到楚景容冷傲孤清的背影。 一头长发如黑玉般,泛着细碎的光泽,那人手里攥着一条黛青发带,单手拢过发根,缠绕在发尾上,露出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喉头窜动,萧云衍无法移开目光,直到青梧一脸歉意的走到窗边,将本来半掩的窗户关的严丝合缝,萧云衍才难堪的错开视线。 那道凝视,楚景容想忽略都难,炽热滚烫,又带着沉重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欲望,让楚景容如芒在背。 萧云衍,你真是疯魔了! 我可是你的老师,你怎么能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楚景容修长的指骨抚过额头,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新婚之夜,那一声压抑又苦涩的心悦于他,仿佛还回荡在耳边,萧云衍比他年幼七岁,可那人眼底的固执沧桑,让他都为之心悸。 萧云衍口中的喜欢,真的值得让他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荒谬事吗? 楚景容想不通,索性不再想,萧云衍爱如何要如何,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总归两年后,便会与他恩断义绝。 萧云衍回到书房,将笼子好好的安置在角落里,哪怕楚景容不喜欢长风,萧云衍还是命人将长风经常停留的鹰架搬进主院的回廊里。 那个位置,楚景容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偶尔归巢的长风,希望这样,能稍微帮那人排解一下孤独感。 萧云衍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被压在镇纸下的字迹里,清楚的记载着楚景容的喜好。 视线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琴字上。 萧云衍不善音律,却也知道,这世间最好的一把琴,名唤梵音。 相传,是由凤凰栖息过的梧桐木所制,只要拨弄琴弦,奏响的琴音能够引的百花绽放,百鸟来朝。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7) 历朝历代,被无数名家收藏,也曾引起无数纷争,几百年前,域外小国玉岚国灭国的时候,从国库中消失,从此不知所踪。 萧云衍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后,咬牙做出了决定。 寻常俗物自是入不得楚景容的眼,既然是心意,那就要准备最好的。 萧云衍做了个手势,书房内突然出现几道浑身包裹在黑袍下的身影,他们半跪在地上,恭敬的等待着自家主子的命令。 养在府邸的暗卫,是为了保护萧云衍的安危,而此刻,萧云衍毫无保留的让他们全军出动,就只为了打听名琴梵音的下落。 暗卫绝不会质疑主子的决定是否明智,领了命令后,身影便再度消失在书房中。 毕竟几百年都杳无音讯,没那么容易被调查出来,萧云衍也没有过于心急,恰巧这个时候,宫中传来消息,要举行皇兄的登基大典,让萧云衍速速进宫筹备。 在进宫前,萧云衍犹豫再三,还是去了楚景容居住的主院。 新皇登基是要载入史记的大日子,楚景容身为国之帝师,众望所归,万民所向,若是他能出席,那皇兄这个新帝,必然更受百姓拥戴,受朝臣敬重。 楚景容也没想到,他刚冷言冷语把人轰走,不出一天,居然又来扰他清净? 在他印象中,萧家两兄弟卓尔不群,自尊心极强。 被他冷嘲热讽一番,必然要休养几天才能缓和过来,萧云衍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知羞耻,难道是他那天话说的还不够难听?居然还敢往自己跟前凑? 你又来干什么?放下手中的残卷,楚景容柳眉轻蹙,不悦的看向来人。 哪怕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被楚景容嫌恶的语气刺的难受。 捏紧指骨,萧云衍低声恳请道:景容,三日后是皇兄的登基大典,你能不能去露一面? 去主持几个字在嘴里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萧云衍决定退而求其次。 只要去露一面就可以,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露了面,就表明了帝师对皇兄登基的态度。 想让我出席,可以。出乎意料的是,楚景容答应的离奇爽快。 萧云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不胜欢喜,用略带怀疑的语气出声确认道:真真的吗? 还未加冠的男子,一头黑色的长发用红段利落的扎在脑后,身着一袭玄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流云滚边,腰间束着金色宽边锦带,锦带上还坠着古朴墨玉。 如今的萧云衍身高九尺,双眉若剑,眸若寒星,五官如同雕刻版分明。 展眉一笑,比太阳还要耀眼,这才大周百姓眼里崇敬的襄亲王,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大婚之后,这是萧云衍第一次当着楚景容的面笑的如此爽朗。 楚景容没有因为他的缘故迁怒于皇兄,让萧云衍心里轻松许多,他一边匆匆忙忙的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景容,你稍候,我这就吩咐下去,为你准备进宫的轿撵。 你站住。楚景容一声呵斥,让萧云衍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他僵硬的转回身来,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楚景容,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惶恐。 为什么让他站住,是反悔了吗? 萧云衍藏在袖袍中的双手捏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带有一丝忐忑。 是我太心急了,你若是不想今天进宫,明天,后天,或者大典当天去都可以。 楚景容冷漠的瞥了萧云衍一眼,没有给出答复,他绕过萧云衍,朝站在门外伺候的青梧吩咐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青梧的腿脚很麻利,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端着笔墨回来了。 他很有眼力劲的将纸张铺在案桌上,然后低着头退出了房间。 楚景容看了萧云衍一眼,素手抚过平坦的宣纸,绝情道:只要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写下和离书,我立马随你进宫。 萧云衍本来欢喜的一颗心,在听到这话后,瞬间裹上了一层寒冰。 给了他希望,又带给他绝望,总是这样,次次如此,他却从来不长记性。 楚景容,你非要如此待我吗? 萧云衍红了眼眶,双手已经在掌心中掐出甲印,可对着面前这人,却连半句狠话都舍不得说出口。 楚景容闻言,讶然的挑了挑眉,现在倒是敢连名带姓直呼自己名讳了? 也是,连倒行逆施娶自己为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只是直呼名讳而已,又算得到了什么? 楚景容冷笑一声,释然了。 不愿意就出去,萧云衍,做人不能太贪心,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至于其他的,别妄想了。 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自己想要的。萧云衍突如其来的反驳带着压抑的疯狂跟不甘。 他猛然抬起头来,一改刚才落寞的模样,眸光重新落在楚景容身上,带着几分让人心惊的狠意。 你说什么?楚景容皱起了眉头。 在那人略带警告的目光下,萧云衍一步步走上前去,临近跟前,却又泄了气似的顿住脚步。 看到这一幕,楚景容松了一口气,他卸下防备,从软塌上起身,朝里屋走去。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待下去也是两看相厌,萧云衍不愿走,那就换自己避而不见,但刚才萧云衍顶撞他的态度,让楚景容心里憋了一口气,忍不住烦闷。 总归是年纪长了,翅膀也硬了,可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就在楚景容匆匆路过萧云衍身边的时候,猝不及防,却被那人长臂一揽,整个拥进了怀里。 第11章 昔日里需要抬头仰望自己的小豆丁,如今足足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一双手臂也像灌了铅一样,死死地锢着他,任凭他如何挣扎都逃脱不开。 楚景容太阳穴突突的跳,再开口,声音已经冷若冰霜:放开。 虽然他与萧云衍之间已经势不两立,形同陌路,可毕竟还有往日的情分在,让楚景容有所顾忌。 萧云衍,别做的太过,真逼他动了手,往后再见面,就只能以仇人自居了。 怀里的温度,是他朝朝暮暮,思念了这么多年的,萧云衍舍不得放手。 哪怕这人总说些让人寒心的话,可这幅身子,却跟常人无异,都是温热的。 萧云衍擅作主张,斟酌着将头埋进楚景容的颈窝里,他动作缓慢,像是试探,又像是在害怕。 楚景容本该狠狠将人推开的,可那人乱了节奏的心跳声通过胸腔传递过来,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唐突了他,楚景容抬到半空中的手就这样突兀的顿住了。 没有在第一时间被狠狠推开,萧云衍红着眼睛,慢慢收紧手臂,恨不得将怀中之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徐徐开口,就算努力掩饰,语气里还是带着几分委屈,像是不被主人待见的大狗,就算自己叼着项圈送到主人手里,还是会被绝情的一脚踢开。 景容,我想要的,不是一纸婚约,我想要的是与你岁岁年年,共白头。 景容,我小你七岁,可是,别再把我当孩子对待了。 我已经是父皇亲封的襄亲王,是能够保家卫国的将军,我有能力护得住大周,可我更想护着你。 后半句话,萧云衍说不出口,他性情内敛,这种带着自夸的字眼,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景容,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让你难堪了,我给你赔罪,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只要你能开怀,让我做什么都行。 对不起,对不起 萧云衍不停地喃喃着,一双眸子却像是被雾住了,只是湿了眼角,眼泪无论如何都不肯落下来。 不能哭,只有得不到宠爱的孩子才会哭闹,他不想被楚景容当做不成熟的稚子对待,绝对不想!而且身为大周皇子,萧家二郎的尊严也不允许他落泪。 景容,老师,对不起,求你了 就当归安求你了,疼疼我吧! 楚景容第一次听萧云衍说这么多话,一时间竟有些恍然。 这人从小就闷,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所有事都藏在心里,一个字都不愿意往外吐。 他身为太子太傅,授业解惑的那些年,就算误会了他,也一声不吭,连为此受罚都默默承受,每次都是萧逸蘅替他开口,帮他解释。 后来,楚景容也习惯了,在萧云衍做错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多问一句。 只要他问了,萧云衍也会答,但每次都惜字如金,能用一句话说明白的,绝不多加半个字。 听完后,楚景容会自己分辨,不是萧云衍的错,他便不再追究,是萧云衍的错,他也罚的绝不留情就是了。 只不过这一次,萧云衍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荒唐了,让他怒火中烧,现在回头想想,这人倒难得想要主动解释一回儿,但自己没给他机会。 曲起食指,在萧云衍的手筋上各弹了一下,趁着那人双臂发麻无力的空隙,楚景容后退一步,挣脱开萧云衍的怀抱,转身朝里屋走去。 垂着双臂矗立在原地,萧云衍的面色一片灰败,震颤的指尖让他连握紧双手都做不到,在楚景容的面前,他总是这么无能,无用! 单手撩起卷帘,楚景容停下脚步,顿在了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 听到这话,萧云衍的身子僵了一下,以为楚景容是在赶他离开,他背过身子去,落寞的朝门外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离,楚景容扭头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虽不愿承认,可他到底是心软了! 要去哪?还不跟我进来。说完,楚景容率先走进里屋。 萧云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只见他缓缓抬起头来,双眸中迸射出骇人的光彩。 迈开腿,扭头忙不迭的朝里屋走,在穿过卷帘的时候,萧云衍犹豫了一刹,最终还是咬牙跟了进去。 楚景容站在窗边,素手抽掉窗棱,将半掩的窗户关闭。 他扭过身子来,眸光锁定在萧云衍身上,开口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跪下。 这一幕,让萧云衍想起了小时候做错事受罚的样子,那人也是这样冷冷清清的站在他面前,素手执着一把长七寸六分的戒尺,能把他跟皇兄的手心打的高肿起来,好几天都提不起笔。 萧云衍有些难堪,可还是撩开衣摆,屈膝跪了下去。 楚景容在大周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室的面子,他想给就给,不想给,谁也逼不得他。 小时候经常跪,拜师的时候跪过,做错事的时候跪过,如今长成九尺男儿,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里毕竟是他的王府,那人在下命令之前,将他喊进里屋,还将窗户落下,已经是给足他面子了。 萧云衍之所以带点不情愿,是因为楚景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以老师的身份自居。 他若是肯说一句一日夫妻百日恩,再让他跪下,萧云衍敢对天发誓,他绝对跪的比现在爽快。 楚景容不知道萧云衍心中所想,只见他低垂着头,想必是有些无地自容。 他也知道无地自容?是该让他尝尝这种滋味的!让他体味到,自己堂堂一国帝师,嫁人为妻,又是何等颜面无存! 萧云衍,念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只有一次,你想好再回答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云衍开口欲解释,想要这只有一次的机会,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景容,你能先坐下吗? 一张嘴居然下意识想要喊老师,萧云衍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蔓延开,总算把那两个字给吞了回去,改成了景容。 他不愿意再唤楚景容为老师,就是不愿意!老师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无法跨越鸿沟,每次提及,都让他心生绝望。 楚景容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后走到萧云衍跟前,顺势坐在床榻上。 萧云衍缓慢伸出手去,试探性的攥紧了楚景容逶迤在地的衣袍下摆。 楚景容只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到底没有再出口伤人。 这让屏住呼吸等候发落的萧云衍松了一口气,慢慢的,他将手搭在了楚景容的膝盖上,依旧没有受到呵斥,又壮着胆子,得寸进尺的将额头也靠在了楚景容的膝盖上。 萧云衍!这一次,楚景容没有再纵容他。 萧云衍不敢继续动了,他本想抱住楚景容的腰,却没能得偿所愿,但他也没有缩回去,就保持这个姿势,开了口。 景容,我要说的很多,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吗? 楚景容讶然的扫了一眼膝盖上毛茸的脑袋,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萧云衍嘴里说出来的。 要说的很多?能有多多?他倒是想见识一下,所以他应允了下来:可以。 景容,还记得初次见面那天吗? 提起这茬,楚景容倒是印象深刻。 只因那天他受师傅所托,出世辅佐皇子,刚入皇宫,当今圣上萧启峯亲自招待了他,还让贴身伺候的公公,把在练武场习武的大皇子萧逸蘅跟二皇子萧云衍请了过来,要举行拜师仪式。 彼时,他15岁,萧逸蘅10岁,萧云衍只有8岁。 萧逸蘅看到他,恭恭敬敬的弯腰拱手,唤了一声太傅,一旁的萧云衍,直勾勾的瞪着乌亮的眸子,却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被萧启峯听到后,黑下脸狠狠的赏了一顿板子。 直到现在,楚景容都不知道,他当初到底嘟囔了什么,惹得当今圣上大发雷霆,还总是一脸歉意的朝自己点头赔罪。 你当初。 我喊了一声美娘子。萧云衍如实坦白。 听到这话,楚景容先是一愣,随后双眸覆上怒意,他伸出手去,想要把萧云衍拂开,但萧云衍却像是早就有所察觉,双臂抱紧楚景容的双膝,不肯松手。 萧云衍,你简直不可理喻,那一年,你才只有八岁。 是,我不可理喻,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千错万错,我不该在八岁那年听从父皇的安排去见你,景容,你是我从小到大,可望而不可即的金镶玉啊! 事实的真相如果是这样的话,楚景容反而不知道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了。 就在他斟酌用词的时候,萧云衍再次开口了,他今天的话确实很多。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8) 因为机会只有一次,他逼着自己努力澄清。 有段时间,我总是惹你生气。 这个事,楚景容也记得,主要是箫家两位皇子出类拔萃,并不让人操心,但有段时间,萧云衍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样,屡屡犯错,经常受罚。 不是故意气你的,因为你每次打完我,都会给我上药,只有那个时候,才能离你近一些。 竟然是为了这个?楚景容气结。 所以是他的心软,才造成萧云衍屡教不改吗? 那后来呢?为什么又不犯错了? 因为不想看到你失望的眼神,不想被你放弃。 萧云衍,你的这种感情我不能理解,但是不论如何,我是你的老师,你这样做,是大逆不道。 我知道。萧云衍声音苦涩,不是因为那句大逆不道,而是因为那句不能理解。 而且你这么做毫无意义,我对你,从来只有师徒情谊,你想要的回应,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景容,你说过给我两年时间的,两年后,说不定,可以接受我?萧云衍的声音明显带上几分急切。 不可能,绝无可能,萧云衍,你不要再顽冥不化了。 景容,我。只要一个机会就满足了。 这一次,楚景容没有留给他把话说完的时间,他猛然站起身来,单手指着门外的方向,冷声道:出去。 景容。 出去!别再让我说第三遍。将衣袍下摆从萧云衍的手中毫不留情的抽了出来,楚景容的态度毅然决然。 萧云衍了解楚景容的脾气,继续恳求下去,也只会自取其辱,他抬起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 最后看了楚景容一眼,萧云衍沉默着离开了里屋,走向门外。 在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的一刹那,萧云衍背靠着柱子,身子缓缓的滑了下去。 像是被风沙迷了眼,眼眶涩的厉害,萧云衍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怀有心疾,不然为什么胸口疼得厉害? 唯一的机会,被他搞砸了! 萧云衍!你可真没用啊! 青梧目送王爷失魂落魄的离开后,从外面走进来,轻轻掩上房门。 不知道公子跟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青梧有点担心楚景容,他扒在柱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朝里屋望去。 公子就坐在榻上,素手轻轻揉捏着眉心,看似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可青梧心里却咯噔一下。 或许别人看不出,但他伺候公子这么多年了,岂会察觉不到? 他家公子向来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竟然也会露出这般迷茫无措的神色? 王爷到底跟公子说什么?竟让公子受如此大触动? 青梧心里好奇的要命,却不敢去问,他缩了缩脑袋,将头收了回来,转身去忙自己份内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云衍,字归安 楚景容,字怀瑾 第12章 另一边,萧云衍骑着乌云踏雪进了宫。 下马之后,第一时间去了东宫,在门口伺候的福临海眼尖的看到萧云衍的身影,匆匆忙忙的跑进去禀告。 王爷总算肯露面了,一连请了三个月的朝假,也没说去哪,自家主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是牵挂的。 如今,人安然无恙的出现,福临海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自家主子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太子,太子。 萧逸蘅正在执朱笔批阅奏折,三日后就是他的登基大典,父皇逐渐将重担压到他肩上,他已经批阅奏折有些时日了,真是一堆琐事,焦头烂额。 听到福临海一惊一乍的声音,萧逸蘅不悦的皱起眉头: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出何事了? 回太子的话。福临海吞咽一声,匆忙道:是王爷,王爷来了! 云衍进宫了?扔掉朱笔,萧逸蘅利落的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福临海一挥拂尘,紧随其后。 刚入院门,就看到了萧逸蘅站在殿门口迎接的身影,萧云衍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走上前。 皇兄,你的登基大典。 见萧云衍面露难色,萧逸蘅摆摆手道:外面不方便,进来说吧。 在萧逸蘅跟萧云衍双双步入殿内,福临海很有眼力劲的屏退左右,自己退出去之前还轻轻的合拢上殿门。 什么事,现在说吧。萧云衍的来意,萧逸蘅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三日后就是登基大典了,无非就是 皇兄,你的登基大典,景容他可能不会参与了。 自己已经恳求过了,可那人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就被赶出来之前,楚景容冷漠的态度,应该是不可能来参加皇兄的登基大典了。 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若不是他的缘故,楚景容不会迁怒皇兄,迁怒皇室。 果然被他猜中: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帝师不来就算了,大周是我们箫家的天下,我也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天子,帝师来了是锦上添花,不来也不妨事,你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自责。 楚景容确实有恩于他们箫家,但生而为人,终归是偏心的。 在大周,帝师是独一无二的,可自己也只有这么一个二弟,孰轻孰重,萧逸蘅拎得清。 皇兄,对不住!越是没人责怪他,萧云衍越自责。 父母兄弟,家国天下,在他心里,全都比不得一个楚景容,身为大周皇子,他没能担起肩上的责任,身为箫家二郎,又让父兄母后为难。 皇兄,对不住!萧云衍低头喃喃着重复道。 看到萧云衍这幅模样,萧逸蘅心里很不是滋味。 二弟从小性情内敛,长这么大也就求了他们一回,他跟父皇母后都竭尽所能的纵容他一次,可萧云衍却自己钻了牛角尖。 他这个把责任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二弟,为了一个楚景容,不得不抛下担当,活的不像自己。 若是爱一个人就必须要放弃自己,那不管再痛,都要割舍,因为这个人,真的不适合自己,硬要纠缠,只会伤人伤己。 因为是旁观者,所以萧逸蘅看得清,又因为萧云衍是当局者,所以他不打算规劝。 劝不听的,这种事,等疼到骨子里的那一天,自己就会放手。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事,就不要再说了,你三个月不见人影,我倒是想问,去哪了? 穹山。萧云衍没打算隐瞒。 穹山,你去穹山做什么?皇家猎场不够你折腾的,要跑那么远去练习骑射? 我去捉了一只海东青。 行了,萧逸蘅失去了追根究底的兴趣。 堂堂大周国襄亲王,要什么没有,非要自己去穹山捉什么海东青,没必要问了,肯定又是为了讨楚景容欢心。 萧逸蘅坐回案桌前,执起朱笔,重新开始批阅奏折。 看似全神贯注,实则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自己这皇兄做的,也没少替他操心吧?怎么不见他来讨自己欢心? 八岁之前,二弟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张嘴闭嘴就是皇兄长,皇兄短,结果八岁之后,半路杀出个楚景容,他这皇兄就失了宠。 三日后就是登基大典,这几天你就住在皇宫里吧,省的一眨眼,人又不见了! 不会的,皇兄,毕竟是你的大日子。略一犹豫,萧云衍提起旧事:当年镇守边关的时候,我也跟霍将军商量,一定要赶在你加冠之前凯旋而归,当做贺礼。 听听,这还像句人话,萧逸蘅心里舒坦不少,但表面上还是冷哼一声,端出一幅很难被讨好的模样。 不用甜言蜜语,按照规矩,你这几日也要留宿宫中的,今晚我让福临海备上好酒好菜,在乾坤宫等你,趁现在还有些时间,你去给父皇母后请个安,都念叨着你呢。赶巧我也有些奏折要批,今天若是处理不完,又要堆积到明天去。 好,我这就去母后寝宫。 听到这话,萧逸蘅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看似不耐烦,却在萧云衍转身离开后,抬起头来盯着萧云衍离开的背影。 萧逸蘅知道,这几个月来,他的二弟过的并不好,因为萧云衍的眼底,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日拉着他策马扬鞭的神采,不过,也没有他预想的那么不堪就是了,或许是楚景容对他心软了吧。 楚景容这个人,萧逸蘅摇了摇头,他琢磨不透。 在他手里做学生的那几年,萧逸蘅承认,也是自己学识跟武艺突飞猛进的几年,明明只比自己年长五岁,但那个时候楚景容的一身本事,连现在的自己都望尘莫及。 可能是因为,大周国周边还有其他国家,其他国家也有自己出类拔萃的皇子,可这世上,却唯有一个楚景容吧。 抬起左手,盯着自己的掌心,被打手板的事他也经历过,曾几何时,这只手也有肿的像猪蹄的那一天,只不过,被那人亲自上药的待遇,他却一次都没体验过。 以前以为是自己年长,楚景容对他的态度难免更严苛一些,现在想想,或许并不是那么回事 可能连楚景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在对待两个孩子的时候,并没有一碗水端平,他是偏宠萧云衍的。 也是,这狼啊,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肯定是闻到了肉腥味! 萧云衍来到皇后居住的凤仪宫,楚馨儿跟当今圣上萧启峯正在对弈。 跟萧逸蘅的满面愁容不同,终于要卸下重担的萧启峯,如今是神采奕奕,整个人年轻了十几岁。 没有再穿明黄色的龙袍,倒是穿了一袭合身的藏青色便服,脱了靴子,盘腿坐在塌上,倒是一点圣上的架子都没有了。 楚馨儿也是,摘了头上繁重的发饰,只用一根青簪绾住长发,穿着杏黄色的襦裙,不像嫁人为妻几十载的妇人,倒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看到父皇母后过的安好,萧云衍很是欣慰,他走上前去,单膝跪地。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衍儿来了!不玩了,不玩了,这次算平局。楚馨儿趁机扔掉棋子,将棋盘打乱,朝萧云衍欣喜的招手道:快到母后这边来。 萧启峯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他这夫人,每次要输的时候都会耍赖,要么悔棋,要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偷偷吞掉几个子,萧启峯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云衍来到楚馨儿身边,被楚馨儿一把拉住手臂,她抓在萧云衍的臂膀,从上到按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势,才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听你父皇说,整整三个月没有上早朝,也没有到母后这里坐坐,你到哪野去了? 外出一趟,不是什么大事。遮遮掩掩的态度,摆明了不打算细说,楚馨儿没有继续追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好,这几天就住在宫中吧,登基大典结束后,摆场家宴,团聚一下,然后父皇跟母后就要启程南下了。 他们要去游山玩水,先下扬州,再去洛阳,然后折返去金陵 楚馨儿一早就打算好了,她盼着这一天盼了许多年,可惜的是,她都这个年纪了,还是没能看到两个长子真正意义上的成家立业。 犹豫许久,楚馨儿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看家宴那天,楚景容他方不方便前来? 闻言,萧云衍的脸色变了,但很快又被他掩藏住,朝着楚馨儿歉意的开口道:母后,景容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家宴,他可能不方便来。 这点小把戏,蒙骗别人或许可以,但楚馨儿可是萧云衍的母后,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这都几个月了,那人的态度还不见松动吗? 楚馨儿有些担忧,哪怕她几日后启程南下,这也将成为她的一块心病。 好了好了,不方便来就算了,来,衍儿,陪父皇下两局,你母后她总是耍赖。萧启峯适时出声,打断了楚馨儿接下来的盘问,不想萧云衍难堪。 谁耍赖了?我与衍儿还有话说,你打什么岔?楚馨儿没好气的瞪了萧启峯一眼。 衍儿已经长大成人了,不该问的别问,自己的家事自己搞定,搞不定就和离了再娶一个,反正是秘婚,没人知道,也没人看笑话。 如今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萧启峯也看开了,他本来就不觉得衍儿跟楚景容之间能有个善果,折腾个两年后,孩子成熟了,也就不胡闹了。 不过他们箫家确实对不起楚景容,到时候该割地的割地,该赔偿的赔偿,只要楚景容看得上,金银财宝,权势地位,要什么赔什么,就当弥补楚景容这两年虚度的光阴。 第13章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自己的儿子,你可倒一点都不了解。 萧启峯那无所谓的语气,让楚馨儿大动肝火,但凡换个儿子,她都不至于这么操心,偏偏是最死心眼的衍儿。 还有,话说的轻巧,什么叫和离了再娶一个?忘了你追我的时候死皮赖脸的劲了是吧?当年拒绝了你好几次,是不是也有放弃了随便娶一个的打算? 谁死皮赖脸了?说着儿子呢,你提咱们当年的事干什么?萧启峯的面子挂不住,拉着萧云衍就要往外走:走走走,下棋太闷了,跟父皇骑马去。 行,你躲,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别说十五了,最多躲三天,三日后就要启程南下,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皇家围场上,萧启峯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忍不住叹气。 衍儿,你母后这些年,不光年纪涨了,脾气也越发的大了,真是让父皇招架不住啊! 萧云衍拉着缰绳,目光遥遥的看向远方,像是听到了心里去,又像在怔怔出神,压根没听见,半晌后,才幽幽的开口道:父皇,我很羡慕你跟母后的感情。 没什么好羡慕的,你这一辈子,也会遇到这么一个人,不是楚景容,也会是其他人。 萧云衍摇了摇头,执拗道:我只想要楚景容。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9) 萧启峯一笑而过,没接这话茬,而是继续谈论起他跟楚馨儿的往事:衍儿,你母后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母仪天下,可她为了我,放弃了自由,在这深宫一囚几十年,而我能做的,只有散尽后宫,独宠一人,在适当的时候,陪她一起仗剑天涯,实现少时的梦想,衍儿,双向奔赴才叫相爱,一味付出那叫一厢情愿,等你真正遇到良人的那一天,就会发现,爱本来的样子,不是苦的,而是甜的。 一番话,让萧云衍心里刺刺的疼,他勒紧手中的缰绳,低下头去,声音沙哑道:父皇,我与楚景容,真的没有任何可能吗? 又想起进宫前,那人态度坚决的呵责他:绝无可能。你不要顽冥不化。 铺天盖地的绝望压得他快要窒息了。 如果是寻常人家,倒是可以强取豪夺,经年累月的囚着他,再用父母家族牵制着,磨一磨性子,就算再不愿意,这辈子也只能是你的人了,但对楚景容。萧启峯摇了摇头:行不通的。 箫家人虽然重情重义,但毕竟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又能良善到哪里去? 帝王御下,统之以道驭之以术,本就无情,所有的例外,都是偏爱。 不过,你倒是可以借鉴一下我当年追求你母后的法子,说不定有戏。 听到这话,萧云衍的眸子亮了起来,他猛地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萧启峯。 这让萧启峯压力很大,尴尬的轻咳一声后才施施然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宠着,护着,死皮赖脸的跟着,正所谓,烈女怕郎缠,咳咳楚景容虽然不是烈女,但到底也是楚家人,全都一个德行,自视甚高,自命不凡。 他瞧不上你没关系,你要让他习惯你,然后瞅准机会,欲擒故纵,离开他一段时间,到时候,他就会发现,离了你,哪哪都不对劲,什么什么都干不好,这个时候,你再回去,人就是你的了。 萧启峯是过来人,在求爱方面,也是个高手。 但他委实没想到,自己这个蠢笨又一根筋的二儿子,前半部分无师自通,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一步欲擒故纵,却到心死成灰的那天都没学会。 父皇,这样真的行的通吗?萧云衍看似不确定,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蠢蠢欲动。 有什么行不通的?你母后死心塌地跟了我这么多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萧启峯有些自得,他这一辈子成就不多,把楚馨儿追到手算其中一件。 当初啊,有位得道高人提点过父皇,说我们姓萧的,生下来就专门克制姓楚的,不光在我这一辈。说着,萧启峯瞥了一眼萧云衍,幽幽道:衍儿,你可要给箫家争气啊! 放心大胆的照着父皇说的做,是块冰疙瘩也捂热了,但有一点,卧冰递暖是有代价的,他化了的那一天,希望你自己,别已经心冷了就好。 说完,萧启峯一夹马肚,胯|下的汗血宝马猛地向前飞奔而去,最后一句话,就这样被风吹散在空中。 之后,萧云衍带兵出征,临行前立下誓言,除非马革裹尸,自此不回京都,消息传到耳朵里的时候,萧启峯回头想想,竟是被他这时候的一句话给一语成谶了。 听了萧启峯的一番点拨,萧云衍也开怀不少,难得心情畅快的在围场中策马奔腾了几回。 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最怕的就是耗费了时光,却无处下手,如今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尝试。 傍晚时分,萧云衍赴了萧逸蘅的晚宴。 箫家儿郎都没什么酒量,萧逸蘅这次备的偏偏是最烈的女儿红。 推杯换盏,几杯下肚,兄弟俩就成了两头醉鹅,勾肩搭背,无话不谈。 你说说你,就是鬼迷了心窍,楚景容他有什么好?年纪大,不温柔,不体贴,别说现在不给你好脸色,就算从了你,他曾经也是你的老师,你得捧着他,供着他,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不好,丢丢人! 一边说着,萧逸蘅一边伸出手去,狠狠的戳了戳萧云衍的侧脸。 那人做帝师,自是无可挑剔,但要结发为夫妻,萧逸蘅能罗列出一筐的缺点来。 拂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萧云衍不开心了,脑子浑浑噩噩的,思绪跟不上,舌头也不利索了,他沉默半晌,努力开口争辩道:景容很好,就是很好。 哪好啊?你说得上来吗? 哪都好,我喜欢,你管不着。 听到这话,萧逸蘅嗤笑出声,他张大嘴又灌了一口女儿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来到萧云衍身旁,抬起腿,瞄准半天,对着他那执迷不悟的二弟,狠狠的踹上一脚。 萧逸蘅喝的有点上头,对着萧云衍大骂道:别人是一叶障目,你可倒好,就是个睁眼瞎子,有你这个倒霉蛋做前车之鉴,我以后的太子妃,一定要乖得,软的,会疼人的。 你个孤家寡人,凭什么笑话我!萧云衍气不过的顶嘴道。 就笑话你,蠢货!说着,萧逸蘅又抬腿踹了萧云衍一脚。 一旁伺候着的福临海,龇牙咧嘴的抬起手来捂住眼睛,当真没脸看啊! 两位皇子喝点酒后,就开始毫无形象的对骂,这要是传扬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萧云衍被踹的疼了,又听到萧逸蘅骂他骂的难听,也不管什么以下犯上了,扑过去跟萧逸蘅扭打到一起。 你一拳我一脚,还是动真格的,拳拳到肉,谁都不愿吃亏。 一旁的福临海看到这一幕,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酒喝的好好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连忙招呼一旁伺候的太监,福临海用略带尖锐的声音没好气的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拉开呀,真打出问题来,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听到这话,伺候在一旁,正六神无主的太监丫鬟们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萧云衍喝多了,真的喝多了。 都说酒壮怂人胆,肚子里装着半斤烧刀子,整个人都硬气了起来。 走开,别拦我! 他想打架,想发泄,结果几十个人拉住了他,混乱中他好像踹翻了几个,萧云衍记不得了。 好不容易安抚下两位祖宗,福临海肿着半边脸,青紫着眼窝,还挂满头热汗。 真的不能再喝了,生怕一会儿看不住,这两位祖宗又纠缠到一块去。 福临海连忙吩咐下人给萧云衍安排寝殿,但好说歹说,唾沫星子都磨干了,萧云衍就是不肯住。 不住,别碰我,我要回府。说完,萧云衍撇开所有太监cutexx侍卫,冲出宫门。 他那一身武艺,真想走,谁拦得住? 只是拉个架,都弄残了福临海许多个得力手下。 罢了罢了,随王爷去吧,大不了他明天亲自跟太子殿下请罪就是了。 萧云衍已经醉的分辨不清东南西北,好在乌云踏雪一直守在宫门,只要一声口哨,不远万里也会奔赴到萧云衍身边。 翻身上马,从皇宫到王府,这一路就是被乌云踏雪给驮回来的。 一踏入襄亲王府,萧云衍就闷头往主院冲,就算分不清方向,但勉强还认得路,即便如此,这一头那一头,也摔了不少跟头。 之前敲个门都要鼓起勇气,犹豫半天,现如今倒是一丁点不带怕的。 景容景容,开门!萧云衍将门砸的哐哐响。 楚景容已经就寝了,结果半夜被这大嗓门给惊醒了,他只着一袭单衣在床边坐了起来,素手揉捏着发疼的太阳穴。 住在侧卧的青梧穿戴好衣服,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想要阻拦萧云衍的胡闹:王爷,王爷,别敲了,公子已经就寝了。 结果被萧云衍一把推倒在地:给我一边去。 屁股撞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疼的青梧哎呦一声,眼角夹上了泪。 王爷这么大火气,青梧也不敢再阻拦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云衍继续砸门,变着花样在自家公子发怒的边缘上疯狂试探。 夫人,夫人开门! 娘子,小君! 喝了点酒,萧云衍嗓门也大了,别说主院,就算在偏院伺候的下人都被他惊动了。 若是再不开门,还不知道他嘴里能喊出怎样让人无地自容的词来? 这个混账东西,是要造反吗? 楚景容心头的火气一层叠一层的往外冒,他赤着足走向门边,连靴子都不记得穿,结果刚推开门,就被萧云衍浑身酒气熏得倒退一步。 你喝了多少酒? 喝酒是壮了胆子不假,可楚景容一现身,萧云衍还是露怯了。 没喝多,就就几杯。他嗫嚅的回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将楚景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萧云衍皱起眉头,之后迈开腿踉踉跄跄的进了屋,拉着楚景容的袖袍就把人往里屋扯。 萧云衍,你放肆,放开我,听见没有? 楚景容一个不察,居然被萧云衍拉的一趔趄,主要是他也没想到,酒后的萧云衍居然有这么大胆子? 他用什么下的酒?熊心豹子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呀~ 喂你们吃口糖~ 我可真善良~ 第14章 楚景容满脸怒容的将袖袍扯了回来,若是换作以往,萧云衍肯定面色灰败,不敢再上前,可今天,他居然又贴了过来,还把楚景容的袖袍抢了回去。 一来一往,楚景容就这么被他扯进了里屋,按到床边坐下。 萧云衍。楚景容已经恼怒的想吃人了,用最后的理智克制自己不跟一个醉鬼动手。 萧云衍的耳朵被酒精麻痹了,楚景容说什么他听不见,也就不觉得害怕。 盯着楚景容裸露在外的玉足,萧云衍喉头窜动,低头喃喃着:景容,没穿鞋,会冷,不想你冷。 说完,他单膝跪地,竟然抱起楚景容的双足,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暖着。 你冷,我不怕冷。 混账东西,你倒是会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见色起意! 萧云衍的举动在楚景容看来太过惊世骇俗,他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被萧云衍得逞了。 王爷现在这不清醒的状态,青梧生怕他会跟自家公子打起来,满怀担忧的紧随其后,结果隔着卷帘看到这样一幕。 青梧瞪大眼睛,嘴巴都合不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将自己藏在了柱子后面,不敢露面,更不敢进去打扰。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楚景容的心情已经不光是愤怒了,还夹杂着什么其他东西,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萧云衍,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放手! 楚景容的声音不可谓不严厉,但萧云衍此刻跟个聋子无异,他低着头抱紧怀中的双足,闷不吭声。 楚景容想抽抽不回来,气得一脚踹在了萧云衍的胸口上。 萧云衍一个趔趄,身子不得不后仰,楚景容趁此机会,将自己的脚腕收了回来。 即便脱离桎梏,还是觉得足底灼热,可能是被萧云衍的体温烫到了。 下一刻,萧云衍居然还想往前扑,到底是被楚景容一个眼刀子给震在那了。 滚出去。楚景容不想继续跟这个醉鬼纠缠,指着门外的方向下了逐客令。 然而萧云衍只是摇头,身子一动不动。 你聋了吗?我让你滚出去。楚景容气的指尖都在发颤,以往的萧云衍可从不敢如此忤逆他。 萧云衍继续摇头,不但不走,甚至还想往前贴。 楚景容觉得自己不能再纵容他了,他突然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去,攥住了萧云衍的手腕。 食指按压在萧云衍的手筋上,让萧云衍提不起半分力气,一身武艺丁点使不出,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似的,被楚景容毫不留情的拖到了门外。 可怜他将近九尺的个头,被矮他一个头的楚景容拉扯的踉踉跄跄,脚步不稳。 景容,我不走,你别赶我走!萧云衍一边恳求,一边抬起另一只手,用袖袍偷偷捱了下湿润的眼角。 就算他是大周的襄亲王,就算他经历过两年的征战杀伐,可在楚景容面前,他却只是个爱而不得的少年郎。 从鬼门关爬回来,以为能得偿所愿,结果换来的,是心爱之人的横眉冷对? 又岂会没有半点委屈? 楚景容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红了眼眶,羞愧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人,像是第一次认识萧云衍。 平日里的萧云衍太过稳重,性格也沉闷,几乎让所有人,包括楚景容在内,都忘记了,这只是个还未加冠的少年郎。 明明受折辱的是自己,他倒是装出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要给谁看? 楚景容闭了闭眼,狠心将他推了出去,又趁着萧云衍站不稳脚跟的空隙,将门闩上了。 下一刻,果不其然,耳边又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然而这次,楚景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给他开门了。 任凭萧云衍在外面闹出多大的动静来,楚景容回到里屋,躺在了床榻上。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门外的动静消失不见,楚景容松了一口气,以为萧云衍放弃离开了,他刚打算给自己掩上被子,突然发现,从窗户外泼洒进来的月华被一道诡异的黑影遮住了。 楚景容猛地扭过头去,入目间,萧云衍一只手撑着窗楞,正打算翻窗。 萧云衍。楚景容咬牙低吼,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二次大动肝火。 听到这声呵斥,萧云衍僵了一下,紧接着,不但没有退回去,动作还更着急慌张了些,生怕还没翻进去,就被楚景容堵在了外面。 上一秒,楚景容的身子还躺在床榻上,下一秒,就已经站在窗边,他伸出手去,隐隐用了些暗力,萧云衍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出去! 萧云衍不依:景容,别赶我走。 给我出去。楚景容耐心耗尽,将萧云衍一把推了出去,可那人身体落回地面上,手却死死的把在窗楞上。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10) 楚景容浑不在意,猛地拉上窗户,他以为萧云衍不会傻到不收手,没想到那人却咬牙硬生生的受了这一下,窗户被反弹回去,萧云衍闷哼一声,让楚景容的一颗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垂眸望去,宽阔的手背上一道狰狞的压痕,萧云衍的手明明已经疼到颤抖,却依旧死死的把着窗楞不撒手,就像人在溺死前,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景容,我不进去就是了,你别关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伤了他,楚景容气消了大半,他转身回到榻上,拉上岑被,翻过身去,背对着萧云衍。 眸光还带着几分醉意,萧云衍痴痴的盯着楚景容的背影,像是怎么都看不够,直到参横斗移,渐入深夜,楚景容受凉似的轻咳一声,才让萧云衍如梦初醒。 他犹豫了片刻,依依不舍的将窗户掩上了,只留下一条缝隙,让冰凉的夜风再也没有机会钻进去,伤害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萧云衍背靠着墙壁,滑了下去,双臂抱膝,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脑子还不太清醒,仰头看夜空中的月亮也带着重影,萧云衍不知道楚景容是否已经睡了,更不知道自己酒后竟然有这么多话,他徐徐的开了口,在这四下无人的回廊里,倾诉着自己深沉的爱慕,以及那不堪入耳的欲念。 惊鸿一面,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景容,我心悦你啊,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想证明自己,真的非你不可。 景容,怀瑾,容儿我想抱你,想抚摸你,想亲吻你桃色的唇瓣,如玉的指尖,还有莹白的脚腕,想与你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淫词浪语?亏他好意思说出口?楚景容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冷的,还是其他原因。 他并没有睡着,又不愿被萧云衍知道自己听得见,只能放轻呼吸,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但夜色中,楚景容的耳尖一片通红。 不光楚景容,连睡在侧卧的青梧,都竖着耳朵,听得面红耳赤。 谁敢信,昔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襄亲王,这喝醉了酒,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番不知廉耻的情话,恐怕也只有自家公子顶得住,若是换做自己,肯定要跑出去,用针线缝住他的嘴。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多年以后,楚景容回想,萧云衍是怎么走进他心里的? 然后就忆起,月朗星疏的这一夜,他给萧云衍留下了一扇窗户。 终究是自己引狼入室了。 第15章 酩酊大醉一场,醒来后,头疼的厉害,昨晚做了什么,萧云衍记不得了。 茫然的左右望去,惊觉自己居然没有留宿宫中,而是回了襄亲王府? 四周的景象再熟悉不过,是景容居住的主院。 在青石地板上蜷缩了一夜,饶是萧云衍体质再好,也浑身酸疼。 他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结果手背上传来剧痛,让萧云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垂眸望去,双手手背上各有一道青紫的淤痕,萧云衍皱着眉头沉思许久,却实在想不起来这伤到底如何来的? 印象中,他去乾坤宫赴皇兄的晚宴,喝的是烈酒女儿红,几杯下肚,辛辣的滋味穿肠而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萧云衍统统想不起来了,直到今早在这回廊中被冻醒,才恢复意识。 他为什么会睡在景容居住的主院窗外?昨晚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惹得那人嫌恶吧? 这个时辰,连府内伺候的仆役都还没有晨起,萧云衍扭头看向背后的那扇窗户,想必,景容也还沉浸在梦乡中。 他静静的矗立了许久,犹豫着想要伸出手去,推开窗户瞧一眼,结果抬到了半空中,又颓然落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青梧穿戴好衣服,端着一个铜盆,从侧卧里走了出来。 推开门,就看到萧云衍的身影。 回想起昨晚王爷的一番胡闹,青梧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 听到动静,萧云衍深深的看了青梧一眼后,利落的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在萧云衍离开后,侧卧在床榻上的楚景容猛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他坐起身子来,用食指跟拇指捏了捏发疼的眉心,楚景容的面上带着几分憔悴。 昨晚一夜都没睡,倒不是他不想睡,而是萧云衍在窗外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实在吵得他睡不着。 一会儿说,萧逸蘅说了自己的坏话,还骂他缺心眼,所以他跟皇兄打了一架,但没能讨到便宜,还被多踹了两脚。 一会儿又说,萧逸蘅的登基大典,自己不肯去,肯定是因为生他的气,问自己能不能原谅他? 一会儿还说,登基大典结束后,箫家的家宴,他能不能带自己去参加?当今圣上跟皇后就要远游了,他不想让父皇母后忧心。 每当楚景容以为他说完了,总算要安静下来的时候,萧云衍沉默片刻,又开了口。 好几次,楚景容想要呵斥他闭嘴,最后还是强压了下来。 这一晚上,萧云衍说的话,怕是比他十八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楚景容大为震撼,这锯嘴的葫芦,喝点酒之后,怎么就变异到浑身上下长满嘴?受了屁大点的委屈也要说给自己听?跟老和尚念经似的,没完没了。 真的有人,在酒醉后,跟清醒时,反差这么大吗? 楚景容恼怒着恼怒着,竟然不受控制的勾起唇角,推开门的青梧看到这一幕,怀里刚打的温水差点泼洒一地。 公子,你笑了? 楚景容平日里待人虽不算严苛,但也不常笑,自从来到襄亲王府,脸色更是没有晴朗过,如今,居然不自觉的笑了? 听到这话,楚景容收起笑意,冷声吩咐道:忙你的事,不要多嘴。 青梧当即就噤声了,他低头将手帕在铜盆里浸湿,本本分分的伺候楚景容晨起。 楚景容很少束冠,一头青丝,简单的梳开后,用缎带绑住发尾,雍容又不失气度。 眼见着青梧端着铜盆往外走,楚景容想了想,貌若不经意的开口道:青梧,回一趟帝师府,把我的朝服取来吧。 自从搬来襄亲王府,公子一天都没有去上过早朝,想来是在跟王爷怄气,眼下居然松口了? 公子是要上早朝吗? 嗯,两日后去一趟。 看来,王爷昨晚发自肺腑的陈情,终究是让公子心软了。 也是,一夜的低语,自己这个旁观者都听得心酸,何况公子他,其实并没有自认为的那样铁石心肠。 诺,青梧这就去办! 青梧领命退下了,他一开始也觉得王爷强娶公子是一种折辱,现如今,却不这样想了。 或许王爷太心急,用错了方式,但他对自家公子,是赤子之心。 萧云衍在皇宫内待了两天,这两天,不论干什么都会走神。 皇兄邀他投壶,他将自己的箭矢投进萧逸蘅的铜壶里。 父皇邀他击鞠,他将马球射进自己的球门。 连宁儿跟柔嘉两位公主想要荡秋千,萧云衍也是想起来就推一下,想不起来就站在那发呆,等他回过神来,两位公主早就因为生他的气而跑了个没影。 傍晚时分,萧云衍孤零零的坐在御花园的秋千上。 这都是女孩子平日里玩的玩具,虽然勉强能够承担住他的份量,但两条长腿却无处安放,只能委委屈屈的蜷缩着。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瑟。 萧云衍低垂着头,还在努力回想前天夜里发生的事,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就是想不起来。 轻叹一声,萧云衍很心慌。 生怕自己做了惹人厌烦的事情,如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不敢去跟楚景容要个真相。 明天就是皇兄的登基大典了,楚景容应该不会来的吧? 他派遣手下去打探名琴梵音的下落,也迟迟没有消息,下次想再踏入那人居住的主院,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借口。 萧云衍再次长叹一声,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无处安放。 父皇说遇到良人的时候,能品尝到相爱的甜美,可为什么,他体味到的,只有苦辣与酸涩。 第16章 登基大典如约而至,这载入史册的大日子隆重又繁琐。 启明星刚落下,太阳还未升起,仪式就开始了。 宫人们忙着将所有宫殿打扫的纤尘不染,待洪亮的钟鼓鸣了三响,是该去太庙祭祀的时辰了。 萧逸蘅今天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冕旒,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文武百官,一眼望不到尽头。 萧云衍身着紫金蟒袍,紧随在萧逸蘅身后,他是大周国唯一开宗立府的王爷,地位尊崇。 太庙内供奉着各种祭品牲畜,萧逸蘅一步步登上台阶。 先是给列祖列宗上香,然后对皇天诸神三跪九叩,最后祷念祝文,祈求上苍福泽庇佑。 祭祀完成,才是真正的登基大典。 在从太庙回太和殿的路上,路过奉天门的时候,守宫门的高公公突然高喝一声:帝师到。 让连同萧云衍在内的群臣不由自主的顿住脚步,齐刷刷的扭头望去。 楚景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朝服,头上束着莹白银冠,不卑不亢的从路的尽头缓步走来。 丰神俊朗,瓷肌玉骨,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世上怎会有这样一个人? 刹那间,萧云衍觉得整个皇宫都安静了下来,时间像是静止在这一刻,他的眼睛里只容的下一个楚景容。 他来了!他居然来了! 藏在袖袍中的双手猛然握紧,如烈焰般热烫的眸光锁定在楚景容身上,萧云衍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明明已经不抱有希望,却又在绝境中,受到一丝垂青。 他想以下犯上,想亵渎神明,想把楚景容拥入怀中,填补胸腔中不断叫嚣着的空缺,但地点场合都不合适,萧云衍只能拼命克制,忍的心都疼了。 在楚景容走到跟前的时候,萧云衍后退一步,自觉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大周国以左为尊,萧云衍这么做,无可非议。 楚景容身为一国帝师,于情于理,本该如此。 登基大典继续进行,但这一路上,萧云衍的目光自始至终没能从楚景容的侧脸上移开。 他已经拼命压抑了,可实在是,身不由己。 楚景容倒是目视前方,端庄肃穆,没有施舍给萧云衍半个眼神。 但萧云衍并不气馁,这人能来,已经让他不胜欢喜。 太和殿上,萧云衍端坐到龙椅之上,楚景容立于高台,其他所有人,只能站在大殿中央。 从福临海手中接过传国玉玺,楚景容略一颔首,将其双手奉上,以示尊崇。 薄唇轻启,清越悠扬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央。 臣楚景容,恭贺陛下江山永固,四海升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他的地位,肯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对萧逸蘅莫大的肯定,楚景容确实迁怒皇室,本不打算前来,但架不住萧云衍在窗外哽咽着求了一晚上,到底是心软了。 一时间,群臣跪拜,呼声震天:恭祝陛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云衍也不例外,单膝跪地,双手作揖,俯首称臣。 楚景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萧云衍手背上的淤青,眸光顿了一下后才再度移开。 这登基大典之后,紧跟着就是一天的早朝,新皇执政,许多事情都要重做决断,这早朝就难免拖沓了些,等到结束的时候,楚景容也倦了。 前天晚上没睡好,这两天都没能调整过来,晨起又一番操劳,在那大殿之上站了那么久。 楚景容走出殿门后,顿住了脚步,手腕伸出去,打算扶着龙柱歇一歇。 然后入手间,不是冰凉的建筑,而是一片温热。 抬头望去,发现萧云衍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并抬起了胳膊,楚景容此刻扶着的,正是他的臂膀。 将手揣回袖袍中,楚景容面色冷淡,用不疏不离的语气开口道:你跟来做什么? 景容,你累了吧?先不要回去了,我扶你到宫内休息一下吧。说着,萧云衍伸手想要搭上楚景容的肩头,结果只伸到一半,就被啪的一下,毫不留情的打落。 你干什么?离我远些。 巴掌抽在手背的淤青上,让萧云衍下意识闷哼一声,但他什么都没说,沉默着将手缩了回去。 在楚景容不耐的目光下,萧云衍斟酌着后退一步,面上的神色有些受伤。 又变成这样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也不知道那晚是谁,半夜三更闹的人不得安生。 无论如何,都无法把那个又是撒娇又是抹眼泪的少年郎跟面前的萧云衍联系到一起去,倒像是自己喝醉了酒,眼花出现了幻觉。 人多眼杂,楚景容不愿逗留,他没有理会萧云衍,扭头朝宫门外走去。 一路穿过神武门,楚景容再次顿住了脚步,他扭过身子去,瞪着身后一路尾随,却总是与他保持三步远的萧云衍,愠怒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景容,我有话与你说。 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他教养出来的孩子,不该是这样优柔寡断。 但楚景容不知道的是,萧云衍并非优柔寡断,16岁就敢奔赴战场,又岂会懦弱?他只是太害怕被楚景容拒绝了。 景容,今晚的家宴,我想。 不必说了!楚景容转身欲走,却被萧云衍扯住了衣角。 深吸一口气,想起父皇教导自己的话,烈女怕郎缠,萧云衍觉得,不能再楚景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本就是强扭的瓜,他若是不强势一些,跟楚景容之间永远不会有进展。 不准走。 你说什么?楚景容眯起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萧云衍这几日,真是每天都让他刮目相看。 不不要走,今晚还有家宴。 在楚景容的逼视下,萧云衍好不容易硬起来的一点骨气,全被打散了。 或许,父皇说的法子并不完全适用于自己,因为,他大概是箫家传承这么多年来最没种的一个了。 萧云衍,你们箫家的家宴,我以什么身份参加?楚景容一边貌若平静的问道,一边垂首整理着袖袍。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11) 他想好了,若是萧云衍敢说出王妃或者夫人这几个恼人字眼,他是该狠狠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的。 那晚在门外胡乱喊人,还喊得那样大声,楚景容这口恶气憋了许久了。 看到楚景容的动作,萧云衍眸光顿了一下。 他想说,我们已经成婚了,你是我名正言顺的襄亲王妃,可这神武门时常有丫鬟太监走动,萧云衍不想在这里挨打。 他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换了个词,可就算这个词,他也怕说出来会挨那一下。 所以在开口前,萧云衍伸出手去,将楚景容整理好的袖袍打乱,然后在楚景容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毅然决然的将袖口攥紧,确保那人的素手伸不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是家人,所以要参加家宴。 楚景容:?? 楚景容: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因为萧云衍这一个举动,给逗得泄了气。 而且,家人这两个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我若是不去呢? 那我就求你去,直到你答应了为止。 两日不见,楚景容发现,萧云衍突然变的难对付起来。 是不是有人帮他出谋划策了?出的还尽是些阴损下三滥的招数。 松手,人来人往的,你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不,除非你答应我。 楚景容没吭声,一双冷清的眸子带着威压跟萧云衍对视,直盯的萧云衍的勇气耗尽,没出息的错开目光,手也渐渐的松了劲。 冷哼一声,楚景容趁此机会将袖袍扯了回来,他在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继续往宫门的方向前行,而是转身去了御花园。 这是答应了吗? 萧云衍心下狂喜,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楚景容身后,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怕楚景容厌烦,只能忍耐。 来到御花园的雁池前,楚景容步入池中凉亭,凉亭内备有石凳,楚景容没有落座,他嫌凉,而是一扭头坐在了旁边的木头横栏上。 雁池内波光粼粼,圈养了几尾价值不菲的金色锦鲤,楚景容盯着瞧了一会儿后,便有些乏了。 萧云衍本来站在身后,看到这一幕,便想坐到楚景容身边去,长腿已经跨了出去,却被楚景容一句:站那!给定在了原地。 不敢明目张胆的忤逆,萧云衍只能不情不愿的收回腿来,眼睁睁的看着楚景容将头靠着一旁的柱子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眼睑下带着一圈淡青色,楚景容是真的有些困顿。 这御花园今天还算安静,只有锦鲤曳尾的时候,会传来一道叮咚的水声。 一放松下来,睡意便铺天盖地的汹涌而至,楚景容靠着亭柱小憩,很快消弭了意识。 听到那均匀的呼吸声,萧云衍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他犹豫再三,还是轻手轻脚的坐到楚景容身旁。 长臂伸出去,揽过楚景容的肩头,让那人的脑袋不再贴着硬邦邦的柱子,而是靠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 垂眸望去,楚景容的面容映入眼底,肌白如玉,柳叶弯眉,鸦羽般的睫毛轻拢着,薄唇上带着淡淡的桃花色。 熟睡后,少了几分凌厉,添了几分恬静,萧云衍像是怎么都看不够,压根舍不得移开眼睛。 岁月静好,若是能这样长相厮守该多好! 可惜的是,眼下的一分一秒都是他偷来的,是他在自欺欺人。 萧云衍的一颗心又酸又涨,他轻轻抬起手,搭在了楚景容的腰肢上,力道之轻,像是被风扫过一样。 他不敢惊动怀中之人,因为等楚景容醒过来后,眼下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作一场泡影。 作者有话要说: 楚景容多好啊,你们天天想看人家火葬场~ 良心大大的坏~ 第17章 就算萧云衍抓的再紧,时间还是一分一秒的从指缝间溜走了。 夕阳西下,楚景容的睫毛颤了颤,吓得萧云衍立马将搭在腰间的手缩了回来,老实拘谨的背在身后,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竟是比那木柱还要个硌人。 他怕楚景容醒来后发现自己擅作主张又心存轻薄,会一怒之下不再参与今晚的家宴。 皱了皱眉头,楚景容觉得脖子有些酸,他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紧靠在萧云衍身上。 明明入睡前,他勒令那人不准上前,结果又是阳奉阴违。 冷冷的瞥了一眼心虚到不敢跟他对视的某人,楚景容刚打算开口,结果这个时候,几个丫鬟太监匆匆忙忙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楚景容只能将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这让萧云衍隐隐松了一口气。 王爷,王爷,可算找到你了,娘娘她在凤仪宫备好了家宴,就等着王爷出席了。 知道了,带路吧。 萧云衍应了一声,利落的站起身来,下意识就去搀扶身边之人。 坐的时间久了,腰肢酸软,楚景容本想拂开萧云衍的手,一来:他身子确实不爽利,二来:还有丫鬟太监在场,他不能让萧云衍这个王爷太难堪,所以僵硬的接受了萧云衍的靠近,被那人托着臂弯站起身来。 立稳脚跟的瞬间,楚景容收回手揣进袖袍中,在丫鬟们的带领下,率先朝着凤仪宫走去。 指尖上还残留着绵软的触感,同样身为男子,萧云衍自己的手臂摸上去像石头一样硬,楚景容却是软的,真的很好抱。 萧云衍沉着眸子捻了捻指尖,有些留恋那一触即失的温软,眼见着楚景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御花园宫门,只能迈开腿追了上去。 凤仪宫后院的凉亭中,已经摆放了满桌的好酒好菜。 萧启峯,楚馨儿坐在主位,剩下的位置,依次是新皇萧逸蘅,三公主萧宁儿,四公主萧柔嘉,还有最小也最受宠的五皇子萧明珠。 衍儿呢?早就告知过他,今晚有家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野去了,一天天的见不着人影,父皇母后都要离京了,他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父皇母后还重要?楚馨儿忍不住念叨,结果一抬头,却在回廊尽头,看到了楚景容的身影,还没说完的抱怨就这样哽在喉咙里。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楚馨儿使劲眨眨眼,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楚景容临近跟前,楚馨儿才如梦初醒。 这人居然真的来参加他们箫家的家宴了!? 她连忙把一旁的伺候的丫鬟唤到了身边,着急忙慌的吩咐道:去加把椅子,快去! 丫鬟领命跑了出去,楚馨儿拉着一旁的萧启峯站了起来。 萧启峯没让丫鬟们伺候,刚准备自己倒杯酒,小酌一口,结果手臂就被楚馨儿扯住了,满壶的酒水差点洒了出去,勉强稳住后,萧启峯不明所以的问道:夫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楚馨儿没有回答,又轻拽了他一下,萧启峯顺着力道放眼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楚景容迈上台阶,不亲不疏的颔首道:太上皇,皇太后,圣上,二公主,三公子,五皇子。 所有人都照顾到了,态度算不上恭敬,但也挑不出错处。 没有期待中的那一声父皇母后,楚馨儿跟萧启峯心有惋惜的同时,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若是这人真的跟云衍一起喊父皇母后,他们反而不知道要露出怎么一副表情了。 楚馨儿年长自己十几岁,楚景容认为她还受不起自己一声母后,更别说自己不过是挂了个王妃的名头罢了,跟萧云衍之间有名无实,闹剧一场。 然而现在的楚景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几年后的数九寒冬,他倒是想唤一声母后,却被楚馨儿一句受不起而拒之门外。 楚馨儿恨他,恨他害得她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恨他害的二郎在塞外受尽风刀霜剑之苦,有家不能回。 寒风刺骨,他在门外站了一夜,指尖冻得通红,想要蜷缩都困难,却无人问津,那个时候楚景容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谁都不欠他的,谁也没有对不起他,这世间唯有萧云衍,会不惧粉身碎骨,拿命对他好,却被他亲手推向深渊。 景容,快坐。 丫鬟的手脚慢,还没能把椅子搬过来,萧云衍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招呼着楚景容坐下。 对对对,别站着了,都坐下,坐下说话。楚馨儿笑着附和,看向萧云衍的目光带着欣慰。 盛情难却,楚景容勉为其难的落了座。 这时候,丫鬟总算搬着椅子跑了回来,被萧云衍一把接了过去。 他硬着头皮将椅子生生挤到楚景容旁边,然后大刀阔斧的坐下了,一翻动作行如流水,压根留给人拒绝的时间。 楚景容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刚打算呵斥一句,楚馨儿忙在一旁尬笑着帮萧云衍解围:这个孩子真是的,有宽敞的地方不坐,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被楚馨儿抢先开了口,楚景容只能抿紧薄唇,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场家宴,楚景容吃的食不知味。 萧启峯没有谈论国事,倒是念叨了许多家长里短的琐事,楚景容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箫家的家事与他何干? 这显得他有些格格不入,让在场其他人的心情也放松不下来,气氛算不上融洽。 好在楚馨儿总是笑呵呵的打着圆场,倒也没让他太难堪,即便如此,楚景容还是后悔答应萧云衍来参加这场家宴。 他没怎么动筷子,面前的盘子里却堆起了剥好的鱼虾。 青梧说过楚景容的喜好,萧云衍都记在心里,每上一盘菜,他都会自己先动一筷子,口味太重的,便摆摆手让丫鬟们撤下去,重新上一道。 口味正好的,便留下来,鱼肉去刺,虾肉去壳,一一摆放到楚景容面前的空盘子里。 他剥的欢,从头到尾自己一口没多吃,也不觉得饿,偶尔见楚景容动一筷子,便心满意足的轻笑一声。 一旁的楚馨儿,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她撇过头去,使劲眨了眨眼睛,将涌上的湿意压了下去。 真是儿大不中留,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孝顺过自己这个母后,倒是对楚景容掏心掏肺的好。 萧逸蘅看着面前比自己脸还要干净的空盘子,脸色并不怎么和善。 愚蠢的憨货,那天酒后发泄,就应该再多踹他几脚才是。 萧启峯倒没那么小心眼,他举起酒杯,打算跟两个长子开怀畅饮。 身边伺候的丫鬟已经添好了酒,萧云衍将手伸向酒杯。 楚景容忽的想起萧云衍喝醉之后是怎样一副做派,只觉得头疼不已,不做他想,举起一旁的筷子就敲向萧云衍的手背,冷声道:不许饮酒。 语毕,整个饭桌都安静了下来。 楚景容后知后觉到自己管的太宽了,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起身欲离开,却被萧云衍一把抓住手腕,那人面带几分急切,低声恳求道:别走,我不喝就是了,你别生气。 放眼望去,在座的所有人都面色微妙,他若是真走了,只会让这场家宴不欢而散,楚景容咬牙忍耐,重新坐了下来。 萧云衍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吩咐丫鬟,将杯中酒替换成茶,以茶代酒,跟父皇皇兄对饮。 一场小插曲,所有人刻意不去提及,倒也能做到相安无事。 家宴临近尾声,楚馨儿突然开口道:衍儿,夜晚露重,你跟翠儿去我的寝宫内把狐毛大氅取来,一会儿回府的路上,别冷着了。 说这话的时候,楚馨儿将目光落在楚景容身上,到底是别冷着谁,萧云衍心领神会。 多谢母后,儿臣去去就回。说完,萧云衍起身跟丫鬟去了楚馨儿的寝殿。 眼见着萧云衍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楚景容放下筷子,静静等待着楚馨儿接下来要说的话。 刻意把萧云衍支开,应该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那人的面说吧。 斟酌再三,楚馨儿还是开了口:楚景容,之前的事,是我跟启峯做得不对,我们跟你赔罪,你能不能看在衍儿一片痴心的份上,多担待一下他,我跟启峯。 不能。 楚馨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楚景容无情打断,他实在没耐心听下去。 明知不对,你们不还是做了?如今一句错了,就想一笔揭过?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楚馨儿被楚景容一句话怼的无可反驳,但她还是哆嗦着嘴唇,想要为萧云衍争辩一句:衍儿他只是太喜欢你了,他绝对不想伤害你的,你若是肯接受他,就会发现,衍儿会是这世上,最负责任,最有担当的夫君。 一句夫君,像是狠狠一巴掌甩在楚景容脸上,让他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身为鬼谷唯一的亲传弟子,堂堂一国帝师,让小自己七岁的学生做夫君,不觉得可笑吗?不觉得荒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狼狗真听话啊,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二十四孝好老攻! 第18章 夫君?楚景容再开口,语气带上了几分狰狞:我可是他的老师,他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你们不阻拦也就罢了,居然还跟着他一起胡闹?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多说无益,但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可能接受他。 将话撂在这里,楚景容转身离开,走出凉亭才发现,萧云衍不知道何时已经取回大氅,此刻正沉默的站在阴暗处,刚才的对话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可就算全听到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楚景容又不欠箫家的。 在路过萧云衍身边的时候,那人下意识伸手去拦,被楚景容狠狠一把推开,身子踉跄了一步,差点站不稳。 楚馨儿自知理亏,没有立场阻拦楚景容离开,她一扭头看到萧云衍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又看到因为刚才的不痛快,萧云衍在楚景容那受到了冷遇,一时间悲从中来,只觉得心力交瘁。 楚景容说她跟启峯没有阻拦,真的没有阻拦吗? 整整十三道打龙鞭,衍儿硬生生的受了,死都不愿改口,若是能拦得住?她这个做母后,会容忍自己的儿子喜欢一个男人吗? 即便鬼门关里爬回来,暗伤却永远留在身上,这些事,楚景容不知道,因为他冷心冷情,因为他不爱衍儿,也就不在意衍儿为了得到一个与他比肩的机会,到底付出了什么? 他若是肯放下身段抱一抱衍儿,就会发现,衍儿的背后疙疙瘩瘩,早没有一块好肉。 可他没有,衍儿的一片情深,终究是错付了。 衍儿,对不起,母后不该多嘴的。楚馨儿面容哀戚,满心愧疚。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12) 母后,没关系的。萧云衍勉强勾起嘴角,强颜欢笑道:你跟父皇明天还要启程南下,早些休息吧,儿臣这就退下了。 说完,萧云衍紧追着楚景容离开了凤仪宫。 怔怔目送萧云衍离开,在二皇儿的背影彻底消失的瞬间,楚馨儿脱力似的一头栽到萧启峯怀里,后悔自己不该多此一举。 启峯,我把事情搞砸了。 萧启峯单手安抚着楚馨儿的后背,眸色幽深,许久后才轻叹一声开口道:无碍,你也是为了衍儿,但感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楚景容对箫家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们不能再得寸进尺,该做的都尽力了,剩下的,留给时间吧。 深吸一口气,楚馨儿最终还是妥协了,她点点头,紧握着的双手一点点松开了。 放任亲生骨肉去承受风吹雨淋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启峯说得对,她该收手了。 然而一年后,她跟萧启峯归隐竹林,做一对闲云野鹤,却突然有一天,收到宫中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密函内白纸黑字,告知她萧云衍命悬一线的消息。 若是早有预料,就算好心办坏事,就算让所有人都为难,她也绝不会在此刻放手。 宴席上,两位公主还有五皇子都不知道他们倍加尊敬的帝师已跟二皇兄秘婚之事,只当饭局上发生口角,才让帝师扫兴而归。 彼此相视一眼,战战兢兢不敢多言语,只有萧逸蘅,沉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场家宴,到底还是不欢而散了。 出宫的路上,楚景容步履匆匆的走在前面,萧云衍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好几次,他都试图将怀中的大氅披到楚景容肩上,却被那人毫不留情的拂开。 萧云衍知道,楚景容在生自己的气,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触碰,他能理解的。 夫君这两个字,定是让这人难堪了吧? 其实,母后跟楚景容的对话,萧云衍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夜深了,他怕楚景容真的会冷,去取大氅的时候走的格外匆忙,因此回来的也就不是时候。 楚景容性格果断,为人处世也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说绝无可能,就是真的绝无可能。 可笑的是,每次他觉得能抓住一丝希望的时候,现实总会狠狠的给他一巴掌,让他认清自己的痴心妄想。 可即便如此,萧云衍也无法洒脱的放任楚景容离开。 就当他执迷不悟好了,就让他自私一回,就这一回。 景容,天冷了,披上吧。萧云衍不放弃的试探着,却换来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大氅在殿内放置的时间久了,本就裹挟着凉意,萧云衍还特地让丫鬟们取来两个汤婆子暖着,这样披上身的一瞬间,才不会有凉气钻进脖子里。 现如今,汤婆子都凉了,这大氅还搭在萧云衍臂弯上,没能送出去。 楚景容弯腰钻进轿撵中,在他的命令下,轿夫启程回府,萧云衍再也没有机会靠近。 他想追上去,又不敢追上去,就算追上去,萧云衍也不知道怎么辩解才能求得那人原谅。 他嘴笨,又不会说些花言巧语讨人欢心,只会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惹得楚景容愈发心烦。 站在宫门口,双眸一眨不眨的目送着楚景容离开,萧云衍站在原地,宛若一塑雕像。 楚景容乘坐的轿撵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没有片刻的停留,萧云衍眸光暗淡下来,最终沉寂成一汪死水。 他多希望楚景容能够掀开帘幕,回头看他一眼。 只要那人愿意回头,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站在原地等待。 可是自始至终,楚景容不曾回头。 夜凉如水,霜风呼啸,清冷的月光打在身上只留下悲凉的温度。 萧云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直到打更的太监路过身边,才恍然回神。 大氅中的汤婆子早就凉透了,捂在胸前,冷的萧云衍一哆嗦。 胸腹处也像开了个大洞,呼呼的灌着冷风,萧云衍垂眸望了一眼臂弯上的狐毛大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就算轿夫不胜脚力,这么长时间,楚景容也该回府了,他等不到想要的回头了。 萧云衍僵硬着身子,转身漫无目的朝宫内走去,脑海中一片空白,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双腿却像有记忆般,一路穿过御花园,来到了假山群。 堂堂九尺男儿,此刻却像条无家可归的落水狗一样蜷缩在假山洞里,逼仄又狭小的空间,让萧云衍久违的感受到安全。 将头靠在石壁上,抱紧怀中的大氅,慢慢合上眼睛。 好累,比在沙场上冲锋陷阵,排兵布阵还要累。 他的精力向来旺盛,上前线侦查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合眼都不觉的难捱,一定是刚从穹山回来就赶上皇兄登基大典的缘故。 近期事情太多了,生出疲惫感在所难免,没关系,他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只要休息一会儿 猛地将头埋进大氅里,萧云衍眼尾通红,眼眶内已经有了湿意,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景容,楚景容,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稍微接受我一点。 谁来教教他?谁能教教他? 拿命换来的机会,仅此一次的机会,他真的输不起,他真的不想输!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第二天在假山洞里醒过来的萧云衍,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派出去的暗卫,查到了名琴梵音的下落。 是沦落到了一个名叫五毒谷的江湖门派手中,他们的谷主骄奢淫逸,偏好音律,收藏了许多名贵乐器,夜夜笙歌,美女饶膝,好不快活。 大周国新皇登基,于情于理不该在这个时候与江湖门派为敌,萧云衍想讨楚景容欢心,又不能让皇兄为难,所以,他若上门讨要梵音,不能以襄亲王的身份,只能是萧云衍,一介凡夫俗子萧云衍。 回到王府中,萧云衍做出了决定:来人,去把我的破阵取来。 世人皆知,襄亲王善使青龙戟,一手潜龙在渊,舞的出神入化。 之所以取名破阵,是因为萧云衍在与人对战的时候,一招一式都无法揣测,看似毫无章法,却又浑然天成,能破百家武器,又丝毫不留破绽。 下人们领命,很快将破阵取来。 青龙戟的单月刃上泛着锐利的乌光,杆上刻有盘龙,朱漆为饰,悬系彩钺,削铁如泥,威力无穷。 萧云衍单手拎过,负于身后,待夜幕降临,换上夜行衣,孤身一人出了襄亲王府。 这一次,他没有惊动乌云踏雪,凭借一身轻功,如鬼魅般掠出皇城。 五毒谷位置隐蔽,襄亲王府的暗卫花费许久的功夫才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是在一弥漫着毒瘴的悬崖裂谷中。 萧云衍藏身在树杈之中,仔细留意山谷中灰蒙蒙的流雾,心底敲响了警钟。 看上去像是天然形成的,其实却是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飞虫,大量聚集在一起,在五毒谷外围形成坚不可摧的屏障。 萧云衍没有轻举妄动,俯下身子,静静的观察着。 五毒谷外种植着一种萧云衍从未见识过的孽花,迷幻的紫色花瓣,花苞中裹着金色鎏粉,翠绿的叶片,根茎上生有尖刺,扎根土壤中,以 萧云衍视线下移,瞳孔骤然一缩,面色瞬间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今天加班迟到了~ 第19章 这种花,居然是以死人做肥料,散发着腐尸的糜烂气味,那种飞虫就生活在这花三丈以内,将整个五毒谷围了个水泄不通。 每当有活物靠近,飞虫便一拥而上,瞬息将血肉分食啖尽,只留下一具森森白骨。 这让萧云衍觉得棘手,若是无法进入谷中,他又怎将名琴梵音抢到手? 是的,抢! 若是一开始还打算谈判交易,看到眼前诡异的一幕,萧云衍已经认定,这五毒谷不是什么正经江湖门派,恐怕手下犯有不少杀孽。 而它偏偏在大周境内,危及大周百姓安危,等他潜入其中,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便回宫禀奏皇兄,发兵征讨,将其夷为平地。 就在萧云衍斟酌对策的时候,从谷外走来几个身着紫衣,袒露着半个胸怀的五毒谷弟子。 他们手里抬着刚从村郊坟地里挖来的死人尸骨。 在大周,挖人坟墓乃大忌,是要被砍头的重罪,这几个五毒谷弟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轻车熟路,浑然不当一回事,简直目无王法。 但在他们靠近孽花摆放尸体的时候,那飞虫形成的毒雾却自觉形成一个缺口,离得远远的,不肯靠近周身半寸。 萧云衍眯起眸子,将几个五毒弟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穿着各异,佩戴的武器也不尽相同,唯有腰间挂着的香囊,倒是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让飞虫退避,应该就是这个香囊的作用,萧云衍心中有了决断,便立马采取行动。 从树下飞身而下,自怀中掏出一柄锋利的短匕,一道乌芒闪过,那几个五毒谷弟子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已经身首异处。 凭他们盗墓掘坟,就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萧云衍动作干净利落,收起匕首后,从他们的尸身上取下香囊。 先是慎重的抛出去一个,看到飞虫在香囊临近时惊恐的退避,萧云衍将心放回肚子里,他将剩下的香囊揣进怀里,一转身,人已经掠入谷中。 将身形完美藏匿,不惊动谷中任何人,但随着深入,萧云衍的脸色越发难看。 一路上,道路两旁有无数个笼子,笼里囚禁着的都是些寻常百姓,上到白发老翁,下到垂髫幼童,身体内都被下了蛊毒,以身试药,痛苦不堪的挣扎着。 这么多老百姓失踪,居然不见官府上报?萧云衍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其中利益关系。 这五毒谷定然跟官府勾结到了一起,若他记得没错,这一片是青州的地脚,青州知府杨逍身为地方父母官,竟然与江湖邪教暗通曲款,草菅人命? 萧云衍握紧双拳,目眦尽裂,只待日后回宫,定要亲手将那奸人斩首示众。 这些无辜百姓,萧云衍不能放任不管,但他也不是莽撞之辈,行军打仗讲究的是谋而后动,景容更是教过他,兵者诡道也,现下他孤身一人,智取才是上策。 既然如此,擒贼先擒王,萧云衍放眼望去,在夜幕之中,锁定那歌舞升平的寝殿,悄无声息的掠了过去。 五毒谷的谷主,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倒有个还算响亮的江湖外号百足虫。 萧云衍站在屋檐上,掀开一片瓦砾,低头望去。 宫殿中零零总总,或坐或立,聚集了几十位莺莺燕燕,按照位份不同,身上披着不同颜色的轻纱,薄可透肤,压根无法遮羞,倒勾的人心头火起。 这番酒池肉林的景象,像个自封为王的土皇帝,佳丽三千,穷奢极欲。 萧云衍对此没有丝毫兴趣,在他眼中,世间再国色天香的美人都比不上楚景容倾国倾城。 视线逡巡一圈,落到大殿中央的男人身上。 百足虫虽然荒淫无度,但相貌生的却不赖,美髯凤目,白面微须,此刻就披了一件外袍,敞着胸怀仰躺在一红纱尤物的玉腿上,身边围绕着三五个美妾,有的尽心尽力的为他揉捏肩膀,有的言笑晏晏的喂他吃葡萄,当真是寡廉鲜耻,不堪入目。 像这种烂人,都不配脏了他的青龙戟,将怀中的匕首取出,萧云衍眸光一沉,刚准备动手,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琴鸣,萧云衍微微一怔,再次垂眸,被大殿中央的那把古琴吸走了全部注意力。 一青纱女子素手拨弄琴弦,清亮悦耳的琴音如流水般倾斜而出。 琴身典雅,琴漆处有断纹,是年代久远的象征,梧桐木所制,琴尾处一个卐字,未经任何雕琢,是天地间鬼斧神工的杰作。 这就是名琴梵音了,萧云衍眯了眯眸子,眼底翻涌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不管是铲平五毒谷,还是夺取名琴梵音,首先要做的,就是杀了大殿中的男子。 萧云衍再没有丝毫犹豫,身子猛地从屋檐下坠,他蛰伏了那么久,自然要一招毙命。 师承楚景容,萧云衍一身武艺,就算放到江湖中,也是名列前茅。 五毒谷虽然阴邪,到底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门派,百足虫虽有些门道,萧云衍却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见过这世间最登峰造极的功夫,一身白衣,翩若惊鸿,任凭你全力以赴,都别想够到他一片衣角。 萧云衍出手太快,又是在百足虫醉生梦死之际偷袭,锋利的匕首由背后将腹腔洞穿,鲜血迸溅,半晌之后,大殿内才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吃痛之后,百足虫瞬间反应过来,他立马封住周身穴位,防止血液流逝过多。 即便如此也是垂死挣扎,刚才那一刀伤了内脏,他活不久了。 百足虫咽下一口血,目光怨毒的盯着萧云衍,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短笛,嘴角露出了疯狂又残忍的笑意。 不管你是谁,我活不成了,今天谁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萧云衍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他敢孤身一人闯进来,就有十成的把握能脱身。 一声锐利的短哨后,宫殿的地板下突然传来砰砰的撞击声,一块青石地板在萧云衍面前炸的粉碎,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地底深处涌现出一道血池,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的面容跟百足虫有几分相似,浑身上下只罩了一件看不出材质的袍子,因为在血水中浸泡的太久,袍子已经被染成鲜红色,光着灰白的脚踏上地板,足底瞬间汇聚成一个个血洼。 双眸空洞却凶残嗜杀,明显丧失了神志,手腕脚踝还有脖子上缠着厚重的锁链,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锁链割裂血肉,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在虫笛响起第二哨的时候,低吼一声朝萧云衍扑杀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上线,猜猜是谁的CP? 顺便站一下是什么攻 X 什么受~ 第20章 扭头躲过第一轮攻击,萧云衍沉默着收起匕首,抽出负在背上的青龙戟。 只是个受人控制的孩子罢了,萧云衍不想伤了他,因为丧失心智,又受虫笛控制,不要命的往前冲,像是冲出牢笼的凶兽,见到活人就想撕碎。 青龙戟适合远战,萧云衍一边猫捉耗子似的不让这个毒人近身,一边思量着对策。 眼见着自己花费毕生心血培育的毒人居然连萧云衍的一片衣角都够不到,百足虫面上的神色变的愈发狰狞,喉咙里涌上的鲜血被他强行咽下去,深吸一口气,将虫笛吹奏的越发刺耳。 尖锐的声音传入耳朵,十几岁的少年眼底一片赤红,痛苦的捂着脑袋低吼,同时,更加不要命的发起攻击,使出的都是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13) 这样下去不行! 虽然百足虫坚持不了多久,但他明显想在死之前拉着毒人一起下地狱。 这毒人面容跟百足虫有七八分相似,十有八九是他的亲生骨肉,都说虎毒不食子,这百足虫竟是连畜生都不如。 为今之计,只有彻底了结了百足虫,才有可能救下少年。 萧云衍暗中寻找着突破的机会,可百足虫也不是傻子,他像是察觉到了萧云衍的目的,虫笛中途变了音调,催动着毒人将他严密的保护起来,压根没有丝毫破绽可言。 萧云衍的眸光狠了下来。 他收起青龙戟,掏出匕首冲了上去,在与毒人正面相逢之际,两只手将少年的双臂扭到身后,眼见着挣脱不开,那少年居然张开嘴朝萧云衍的小臂咬了下去。 下意识用肘骨击向毒人的脑袋,却在临近脖颈时停了下来,萧云衍生怕自己拿捏不好,这一下很可能会扭断少年的脖子。 犹豫之际便被咬了一口,少年性情凶残,整个连皮带肉的撕了下来。 萧云衍闷哼一声,抬起腿,一脚踹在少年的肚子上,将人踢飞出去,撞在大殿的柱子上,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萧云衍掠到百足虫眼前,锋利的匕首抹开了百足虫的脖子。 啪嗒一声,虫笛掉落在地上,碎成两截。 本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少年也消停下来,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受了惊吓的女人战战兢兢的从角落里探出头来,看到大殿中萧云衍挺拔的身姿,又惊恐的缩了回去。 低下头去,扫了一眼小臂,被撕咬的伤口周围已经变得黑紫,流出脓血。 不愧是培育了多年的毒人,浑身上下都带着剧毒。 萧云衍慢条斯理的将匕首擦拭干净后,将伤口四周毒发的血肉整个剜了下来。 咬紧牙关,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萧云衍倒吸几口凉气缓解痛意,随后撕碎衣袍下摆,将血淋淋的伤口简单包扎起来。 走到少年跟前,萧云衍蹲下身子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理智。 如果依旧是见人就咬的话,那萧云衍也没办法,只能杀了他,哪怕他是无辜的。 大殿内的动静并没有惊动五毒谷的弟子。 或许是因为百足虫临幸禁|脔的时候,经常会发出各种不堪入耳的动静,刚才一番打斗,与之前闹出来的声响相比,并不算什么。 五毒谷的弟子自然不会没眼色的进去打扰他们谷主的好事。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百足虫,终究是自食恶果了。 拿来一个软枕,垫在少年脑袋下面,萧云衍打算等他醒过来,再盘算着怎么出五毒谷。 而此刻,目光落向大殿中央的名琴梵音,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走到跟前,萧云衍盘腿坐了下来,他将梵音放到膝上,伸出手去轻轻拨弄了一下。 琴声悠扬悦耳,萧云衍不善音律,却也知道,这是一把绝世的好琴。 不知道景容收到后,会不会喜欢?能不能忘却掉家宴上的不愉快? 想起楚景容,萧云衍垂下头去,腼腆的笑了。 九尺男儿,身上还染着从百足虫喉咙里迸溅出来的污血,一眼望去,宛若一尊煞神,若是站起来,压迫的人大气不敢喘。 偏偏他此刻坐了下来,锋利的面容在莲花灯的映照下,柔和了许多,眉眼看上去也少了几分凌厉,添了几分温柔。 面若朗星,英姿勃发,让人忍不住为之倾心。 大殿中幸存下来的女子本还惴惴不安,看到这一幕后,心里都升腾起了异样的触动。 彼此相视一眼后,拢了拢身上的薄纱,壮着胆子围了上去。 她们被百足虫囚禁多年,早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躯,就算一朝得救,重见天日后也许配不了好人家,要么去给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做贱妾,要么流落风尘继续从事皮肉生意。 救他们的这位男子气度不凡,应该不止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那么简单,若是能攀上高枝,不敢奢求飞上枝头变凤凰,最起码今后的日子不会那样难熬。 恩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恩公若是不嫌弃,妾身以后愿做牛做马,报答恩公。一披着紫纱的女子率先开了口。 她是百足虫圈养的脔|宠中相貌最出色的一个,也是最得宠的一个,跟在百足虫身边有些年头了,她知道该怎么做,最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声音如空谷幽兰般低回婉转,俯下身子柔柔一拜,眉眼中夹着勾人的妩媚,娇中带妖,如风拂杨柳般,动人心魄。 有了紫纱女子带头,剩下的莺莺燕燕也都不甘人后的出声恳求,一口一个恩公,一口一个大人,萧云衍绷着一张脸,看似面无表情,实则耳根都渡的通红。 他出生皇室,为人又光明磊落,哪见过这种场面? 若懂得如何讨人欢心,他也不至于笨拙到让心爱之人心生嫌恶! 直到有纤纤玉手大胆抚摸上他的胸膛,温香软玉俯在耳侧呵气如兰,柔柔的喊了一声相公,萧云衍猛地站起身来,抱紧怀中的梵音,受到惊吓般,一退三丈远。 他侧过头去,不忍直视,用冷漠的声音呵斥道:还请各位姑娘自重,在下家中已有正妻,恩爱两不疑,你们若是再敢上前,休怪我不客气。 越说越没有底气,终归不可能真的动手打女人,何况还是群受害者,萧云衍只能放出狠话,让她们不敢再上前。 好在这个时候,一旁昏迷的少年醒了,萧云衍如释重负,慌忙走上前去,防止他暴起伤人。 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少年的双眸不再血红,显然已经恢复神志。 他眨了眨幼鹿般的双瞳,竟是罕见的异瞳,一只眼睛是较为普通的浅茶色,另一只则是漂亮的翡翠琉璃色。 面容不再狰狞后,竟是难得的温顺,他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纤细玉白的指尖,上面还沾着干涸之后猩红的血渍,像是被这样一幕吓到了,少年踉跄着后退一步,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萧云衍松了一口气,清醒了就好,他将攥在手中,蓄势待发的匕首收了回去,萧云衍朝少年伸出手去,低声安抚道:眼下是非之地,你有什么疑惑的,等走出这里再问吧。 少年意外乖巧,他愣了一下,没有接受萧云衍的搀扶,而是自己背靠着墙壁站了起来。 萧云衍没有在意,将手收了回去,想了想之后又出声问道: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 少年迷茫的摇了摇头。 你身上是有武功的,还知道怎么用吗? 少年再次困惑的摇了摇头。 好,那如果一会儿遇到危险,记得躲在我身后。萧云衍细心的叮嘱道。 这一次,少年抬起头来看了萧云衍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能是被吓坏了,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将名琴梵音绑在身后,抽出背上的青龙戟,萧云衍推开殿门,以一敌万的冲了出去。 整个五毒谷,除了谷主百足虫,剩下的弟子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成不了气候。 心存反抗的,萧云衍杀得干脆,跪地求饶的,萧云衍挑了他们的手筋脚筋,宽宏大量的留下一命。 一时间,五毒谷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流成河。 鲜红的血顺着青龙戟的利刃滑落,滴进土壤中,萧云衍在前面开路,少年跟几个有胆色的女子忙着用斧头砍断缠绕在笼子上的锁链,将里面受苦的老幼妇孺解救出来。 五毒谷只是个小门派,弟子几百号人,算不上多,萧云衍上战场冲锋陷阵的时候,一场战役下来比这杀的人要多得多。 将所有獐头鼠目清理干净,来到五毒谷外围,萧云衍扭了扭酸涩的手腕,顿住脚步停了下来。 他将青龙戟负于身后,从怀中取出香囊,交付到少年还有几个寻常百姓手中,与此同时,开口解释道:前面的流雾,是一种食肉的毒虫,你们拿着香囊,那毒虫不敢近身,记住,离开三丈远后,将香囊扔回来,你们在外面等着,不要着急离开,大家都出去之后,我会为你们安排去处。 拿到香囊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头。 少年一马当先,带领着还心存疑虑的众人冲出了五毒谷,那飞虫在他们靠近的时候,果然退避三舍,人群中传来欣喜的欢呼声,受到诸多非人折磨后,他们总算有希望逃出生天了。 然而,连萧云衍都没有料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出谷三丈远后,少年手里攥着香囊,回头看了一眼。 眼底的怯懦跟迷茫早就消失不见,翡色的眸子宛若兽瞳,朝萧云衍的方向勾唇一笑,似讥诮,又似嘲讽。 他张开嘴,对着萧云衍做了个口型,骂了一句蠢货,随后身形一掠,就消失在裂谷丛林中。 有了少年带头,最先出来的几个百姓,谁都不愿意再回头看身后的地狱一眼,揣着香囊踉踉跄跄的跑远了,任凭谷内剩下之人如何呼喊求救都无济于事。 第21章 一时间,谷内哀声四起,甚至有人一屁股蹲在地上,觉得后半辈子就要耗死在这鬼地方,再没机会逃出去。 萧云衍沉着眸子没说话,他刚才有意心存试探,所以才让少年去探路,没想到 表现出来的温顺乖巧全是装的! 但少年还有那几个离开后便不愿回头的百姓,是不是忘记了?他们身上还带着试药的毒,就这样逃走,后半辈子少不得要受尽苦楚。 这世间能解毒的奇人不少,但身为鬼谷传人,最厉害的那一位,此刻就居住在他的襄亲王府。 本想出谷之后,便带着所有受害的百姓回王府,让景容出手,把体内的毒全部排出来,再给他们安排好去处,结果 罢了,逃了就逃了吧,他萧云衍虽光风霁月,心系苍生,却也没有宽宏大量到能够容忍背叛。 没有理会身边哭天喊地之人,萧云衍沉默的离开了,半晌之后回来,手中又多了几个香囊。 其实这东西就挂在死掉的五毒谷弟子腰间,仔细观察就能发现。 他是景容教导出来的,心智不输任何人,何必在他面前自作聪明。 这一次,萧云衍沉默着将香囊分发出去,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让开一步,让拿到香囊的百姓能够安然出谷。 出谷后,还是有人眨眼间就跑个没影,但也有人留了下来,站在三丈远外,将香囊狠狠的抛了回来。 再往后,留下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让萧云衍讶然的是,百足虫圈养的脔|宠,竟是一个都没逃走,全都本本分分的留了下来。 她们体内种有淫毒,隔三差五就要发作,就算逃开了也没地方可去,身似浮萍,漂泊无依,不如留下来,救她们的公子看上去有权有势,应该不会不管她们的死活。 萧云衍从皇城来到青州地脚,用的是轻功,但回去的时候带着这些寻常百姓,只能租赁来几辆马车,花费了七天七夜才赶回皇城。 到此时,得救的百姓们才震惊的发现,救他们于水火的,居然就是大周国威名赫赫的襄亲王。 连忙跪伏在地磕头道谢,萧云衍不喜欢这些虚礼,朝王府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丫鬟仆役们围拢上来,搀扶着他们起身。 那几十位莺莺燕燕,此刻更是悔青了肠子,当初就不该因为惧怕而收了想要高攀的心,若是能够攀附上王爷的高枝,后半辈子不敢说荣华富贵,也是衣食无忧。 不过回头想想,皇室怎么会允许王爷身边出现像她们这种低贱不堪的玩意,轻叹一声,到底还是歇了心思,是她们痴心妄想了。 所有被救下的百姓都在萧云衍的吩咐下,被下人们暂时安排居住进王府。 将一切处理妥当后,萧云衍骑着乌云踏雪进了宫,必须要把这件事当面禀告给皇兄。 他在五毒谷闹出的动静不小,恐怕此刻已经传到了青州知府的耳朵里。 怕他闻到风声会畏罪潜逃,必须先发制人,从皇兄那讨到圣旨,去断了他的去路,砍了他的脑袋。 萧云衍来不及去见楚景容一面,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因此等事情传到楚景容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青梧去厨房取点心的时候,路过偏院,听到里面传来银铃般的哄笑声。 他顿住了脚步,好奇的朝门内望去。 结果映入眼帘的,是几十位妙龄女子,穿的虽然端庄,却掩不住周身的胭粉气。 其中一名女子眼睛上绑着缎带,其他的女子有的朝她挥舞水袖,有的拿团扇轻拍她的翘臀,正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青梧看的面红耳赤,不知道这些个路柳墙花是什么时候进的襄亲王府? 转了转眼睛,青梧拉过守门的侍卫多问了一句:大哥,这些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王府? 府内的下人都受过萧云衍的命令,对楚景容还有身边伺候的书童非常礼遇。 青梧所问,他不敢不答,双手抱拳,如实禀告道:是前两天,王爷带回来的,说让妥善安置,不可轻慢。 什么? 青梧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竟然是王爷带回来的?还一次性带回来这么多?这这也太不像话了。 虽然自家公子不愿承认王妃的名衔,可毕竟是有合婚书在的,也拜过高堂,入过洞房。 王爷公然在府内圈养这么多红粉青楼,让公子的脸面往哪搁? 亏他还因为王爷的付出而对王爷有所改观,相对他对公子是一片痴心,殊不知 哼!天下的乌鸦果然都是一般黑。 青梧气呼呼的回到了主院,看到自家公子还在摆弄棋子,只觉得一腔愤懑,无处发泄。 公子,青梧有话要说。 听这吃了炮仗一样的语气,楚景容略感意外的挑了挑眉,他抬起头来,示意青梧但说无妨。 公子,王爷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自从箫家家宴后,萧云衍又消失了一段时间,楚景容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事后,他也有反思,那天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楚馨儿的请求,确实让人生气,可萧云衍追了他一路想要赔罪,想起那人抱着大氅,闷不吭声站在黑暗中的一幕,楚景容就觉得心中发闷。 眼下,冷不丁听到萧云衍的消息,楚景容心下动容。 哪里过分了?说来听听。 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刚才去取糕点的时候路过偏院,发现王爷王爷他在偏院安置了几十位烟柳女子,燕肥环瘦,各有千秋,真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听到这话,楚景容双眸瞬间眯了起来,手中执的白子,啪的一声一掰两段,滚落到地上。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14) 吓的青梧缩了缩脖子,闭上嘴巴噤了声,他知道自家公子这是动怒了。 此话当真? 青梧青梧亲眼所见,不敢妄言! 好你个萧云衍,几日不见,竟敢做出这种事来!? 一纸婚书,把我光明正大的囚在这王府也就罢了,竟还想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吗? 这让我如何自处?作何要辱我至此? 楚景容攥紧双手,因为太过用力,指骨一片青白。 萧云衍现在人在何处?语气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着山雨欲来的狂怒。 王爷王爷好像进宫了。 等他回来,让他来找我。说完,楚景容起身回了里屋,再也没了后话。 第22章 青梧战战兢兢的领了命令,弓着身子退出房间。 御书房内,萧云衍将所见所闻如实禀告,萧逸蘅大发雷霆,直接掰折了用来批阅奏折的朱砂笔。 新皇登基,琐事繁多,这个时候来给他找不痛快,上杆子想被诛杀九族? 看来朕不能久坐名堂,是时候南下巡游,体察民情了。 萧逸蘅当即拟了圣旨,萧云衍领旨退出御书房,率领一队人马,去青州剿杀乱臣贼子。 一去一回又将近半个月,等他将一切处理妥当,风尘仆仆的赶回王府,却在门口被青梧拦了下来。 王爷,公子有请,请跟我来吧! 青梧一连在府门蹲守数日,总算把王爷盼回来了。 天知道,王爷不在的这半个月,偏院中那群黄鹂鸟有时候还会在院子里弹琴作唱,咿咿呀呀的声音偶尔传进公子的耳朵里。 公子看似不为所动,但青梧跟在楚景容身边伺候那么久,自然知道,公子越是生气动怒,越是不动如山。 眼下这种情况,青梧为王爷捏了一把汗。 萧云衍被这个喜讯冲昏了头脑,也就没发现青梧面带凝重。 景容要见他?他正愁要用什么借口踏入那人居住的主院,将刚到手名琴梵音献上,机会居然送到眼前? 萧云衍喜不自禁:好,你去回禀你家公子,我去取点东西,马上就过去。 他刚从青州赶回来,一身酸汗,来不及让下人们准备热水,萧云衍直接冲了个冷水澡。 小臂的伤口在这个时候又崩开了,当初被撕掉一块肉,没有好好养护,如今倒是撒上了金疮药,但萧云衍依旧不够上心,隔三差五,就要撕裂一次。 简单的包扎一下,并不当回事,他皮糙肉厚,这点小伤摁不倒他。 换上一件崭新的衣袍,周身还裹挟着冷水冲洗的凉气,萧云衍奔进书房,抱起名琴梵音,朝楚景容居住的主院跑了过去。 身为大周皇子,萧云衍从小就被教育,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无急事不可在廊上狂奔。 但眼下,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许久未见,他迫不及待想要见楚景容一面,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来到主院,总算不再是房门紧闭,萧云衍兴冲冲的迈了进去,却见楚景容端坐在案桌前,脸色算不上和善。 微妙的气氛,让萧云衍意识到不对劲。 强压下满心的欢喜,萧云衍走上前去,站定在楚景容跟前,斟酌再三,轻轻的唤了一声:景容? 楚景容抬起头来,将萧云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定在被他抱在怀中的那把古琴,瞳孔缩了一下。 名琴梵音? 近几日,他总是能听到偏院中传来载歌载舞的声音,萧云衍消失的这段时间,就是为了这把寻古琴博取那群庸脂俗粉的欢心吗? 出手就送梵音?真是好大的手笔,现如今,还敢把这把琴抱过来碍他的眼? 轻笑一声,楚景容垂首整理袖袍,淡然道:王爷,近几日过的可还快活? 萧云衍下意识绷紧身体,不知道楚景容为何这么问? 又低头看到楚景容的动作,心下更是捉急,他努力回想,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景容,这把琴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楚景容被气笑了:怎么?你那些美妾不喜欢,要转手送给我了? 什什么?这话萧云衍听不明白。 不敢承认了?偏院里养了那么多姬妾,当着我的面你怎么又不敢承认了?我做太子太傅,教导了你整整五年,就是让你有朝一日沉溺酒色,荒淫无度吗? 不不是的。萧云衍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楚景容到底哪里误会了。 景容,她们虽是风尘女子,却都是被逼良为娼,不是自愿的。 混帐东西,你还敢逼良为娼?楚景容霍然起身,怒急攻心,也顾不得青梧还在场,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萧云衍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想抬起手臂保护自己,可手抬到半空中,又颓然的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萧云衍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被打偏了头。 踉跄的后退一步,怀中紧抱的梵音,应声而落,磕在了桌角上,铮的一声,断了两根琴弦。 楚景容这一下没收力,萧云衍的侧脸上瞬间浮起艳红的指印,额前散落了一缕碎发,看上去颇为狼狈。 一旁的青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现在才知道害怕,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管怎么样,萧云衍都是大周国的王爷,如今居然 公子是帝师,王爷肯定不会把公子怎样,可若是知道,是他在背后乱嚼舌根,告知公子这一切,才让公子如此震怒,不知道会不会割了他的舌头。 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疼还是疼的,但萧云衍不在意了,他垂眸望着地上断了弦的梵音,渐渐红了眼眶。 奔波数日的一番心意,终究还是付诸东流了。 蹲下身去,将梵音重新抱入怀中,萧云衍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站起来沉默的转身离去。 看着萧云衍离开的背影,楚景容眼尖的发现,有鲜血顺着那人的指尖,一滴滴的滑落到地上。 萧云衍受伤了?什么时候?伤在哪里? 一句站住哽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喊出来,那人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房门口。 忽的想起这人小时候,被冤枉之后受了罚,转身离去的背影跟现在如出一辙。 失落,委屈,却又倔强的不愿多说。 楚景容捏了捏眉心,忽觉得有些无力,扫了一眼跪在门旁瑟瑟发抖的青梧,楚景容冷声吩咐道: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是,奴才奴才这就去。青梧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扭头冲去房外,因为太过恐惧,脚跨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个大跟头。 他自然不敢去问王爷,踉踉跄跄的跑去偏院,抓着之前回他话的侍卫,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的问道:这院子里的红尘女子,真的是王爷带回来的吗?王爷可曾临幸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又被老婆打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23章 那侍卫不知发生了什么,眼见青梧哭的这么惨,也跟着慌乱了手脚:是王爷带回来的,但王爷匆忙交代完就进宫了,前段时间,王爷好像带领一堆人马出了皇城,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你们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怎么跟公子交代啊?青梧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真是后悔死了,当初去厨房拿糕点的时候,为什么要路过偏院? 若是没路过,就不会发现这些墙柳宫花,更不会在公子面前多嘴一句! 是帝师要问的吗?我有一个结拜兄弟,在王爷率领出城的一队人马中,若是帝师想知道,具体情况我倒是可以询问一下。 真的吗?青梧勉强止住了抽噎,双眼亮了起来,虽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厚着脸皮恳求道:大哥,你能快一点问吗?没有准确的答复,我不敢回去见公子。 好,你别急,我现在就书信一封,辛苦小公子帮我站一会儿岗,我取来纸笔,去去就回。 青梧自是忙不迭的点头,他老实巴交的背靠着墙壁,不敢往偏院多瞧一眼。 耳边能听到院内女子的调笑声,好像都是夸赞王爷的话,如何玉树临风,如何临危不乱,青梧敢肯定,这些个莺莺燕燕肯定是心仪王爷的,但王爷对他们的态度如何,青梧却不敢妄言了。 侍卫说到做到,很快跑了回来,他手里端着纸笔,趴在墙上,将青梧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全部写入其中,然后一声口哨,有信鸽自屋顶飞下来,落入侍卫掌心中。 将信笺别在信鸽的脚爪上,侍卫一挥胳膊,将信鸽放飞。 小公子放心,这信鸽认路,若是不出意外,晚些就会有回信了! 谢谢谢你。青梧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但一时得不到答案,他一时不能安心。 我陪你一起站岗,我在这等着!说完,青梧找了个犄角旮旯蹲了下来,蜷着身子,缩着脖子,老实的像个鹌鹑。 帝师带进府的书童,想站哪就站哪,想蹲哪就蹲哪,侍卫自然不敢有异议。 他依旧恪尽职守,像个棍子一样杵在院门口,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总不受控制的往青梧身上瞟。 总觉得这小公子,长得比院子里的胭脂水粉清秀多了,穿着一袭青衣,身量也单薄,哭起来 侍卫是个粗人,没读过几本圣贤书,不会那些巧言令色的奉承,在肚子里搜刮了一圈,也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 他就觉得青梧哭起来好看。 嗯!对!就是好看! 青梧现在满怀忐忑,压根注意不到有人在暗中打量他。 一直从白天蹲到黄昏,那只信鸽总算飞了回来,落在侍卫的肩头上。 青梧看到这一幕,猛地站了起来,结果双脚发麻,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若就这样磕在土地上,就算不摔断鼻子,也得破相。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侍卫大哥拉了他一把,青梧扑在了一堵肉墙上,没比地面软和多少,依旧是鼻子一酸,疼的飙出眼泪。 侍卫大哥也很奇怪,同样是男人,自己这又臭又硬的,站岗一天,一身的汗酸味,怎么这小公子就软绵绵的,扑过来之际,还裹挟一股清冷的松香味,说不出的好闻。 但他不敢轻薄,待青梧双脚恢复知觉后,就立马松开了手。 从信鸽的腿上取下回信,侍卫大哥没看一眼,直接塞进青梧的手心里。 青梧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现在急的要命,当即打开看了起来。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青梧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嘴唇不受控制的打着哆嗦,眼泪更是不要命的往下砸。 完了!完了,我死定了,王爷一定会割了我的舌头。 怎么突然就寻死觅活起来?侍卫大哥想询问,又怕唐突了小公子,只能笨拙的安慰:不会的,王爷宽容待下,只要不是罪无可恕,你真心悔过,王爷还是会网开一面的。 真真的吗?青梧不确定的问。 其实他知道的,就算王爷真的愤怒到要砍了他脑袋,公子也会看在这么多年主仆情分上,保他安然无恙。 可是可是就算知道又如何?他还是会害怕,当然,更多的是愧疚。 王爷跟自家公子的关系本就如履薄冰,他没能雪中送炭也就罢了,居然还雪上加霜? 大哥,谢谢你,改日定好好拜谢,天快要黑色,我要回去跟公子复命了。抬起袖袍拭了把眼角,青梧小声的告别。 好,那改日见。虽然心头不舍,可他也想不出挽留青梧的理由,只能点头。 但青梧走了两步后,又突然回头,扬眉笑了起来。 眼睛哭的有些肿,在夕阳的映衬下,微弯的眼角像是盛了一泓清泉。 对了,我叫青梧,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大哥的心跳漏了一拍,耳边听到答复声,却不知自己怎么开的口。 我叫王三! 王大哥,那改日见了!说完,青梧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目送青梧走出偏院,王三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一时间怅然若失。 转念一想,他叫我王大哥诶? 垂下头去憨笑两声,心里像吃了蜜饯一样甜,还是青梧好听,比自己的粗名好听太多。 不愧是跟在帝师身边伺候的书童,让他自惭形秽,思及此,王三又像吃了苦瓜一样,满心酸涩。 青梧一路都在想用什么措辞解释,等他磨磨蹭蹭回到主院,清冷的月光已经撒了下来。 楚景容披着一件外袍,坐在正厅的案桌前,身侧点了一盏琉璃灯,映着他的面容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在看到这一幕后全都不知道泄向哪里,青梧扑通一声跪在房门口,俯下身子,许久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楚景容轻叹一声,不等青梧开口,这反映,已经给了他答案。 起来吧,地上凉,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青梧站起身来,将手中捏皱的信纸恭敬的递到楚景容面前。 接过来后,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楚景容面上的冷色逐渐消退。 他垂下眸子,脑海中又闪过萧云衍离开时落寞的背影。 正厅中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青梧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蜡烛燃烧时偶尔响起的噼啪声,就在青梧忐忑不安之际,楚景容突然开口道:去,把王爷请来! 青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应承下来:是,青梧这就去。 可他刚迈出去一步,楚景容又发话了:罢了,我亲自去吧! 语毕,楚景容站起身来,他将外袍披在身上,趁着月色,走出门外。 青梧连忙从室内端起琉璃灯,一只手挡在灯前,弓着腰小跑几步,来到楚景容跟前,为自家公子引路。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还有20秒到达战场,请萧没长嘴怂怂做好准备~ 第24章 偌大的襄亲王府,王爷既没在公子居住的主院,更不可能去路柳墙花所在的偏院,丫鬟仆役们的下房更是不敢想,那就只能宿在书房。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15) 果不其然,楚景容一踏入书房的院门,隔着半掩的窗户,就看到萧云衍在烛光下,望着案桌上的那把梵音,怔怔发呆。 他不善音律,自然不知该如何修理,指尖一遍又一遍的抚过断弦,眼底一片晦暗。 侧脸上还挂着殷红的巴掌印,略有些高肿,更让楚景容在意的是,萧云衍小臂处的袖袍,被血迹洇湿了一团,干巴巴的皱在一起。 深吸一口气,楚景容刚迈出一步,就见萧云衍猛地扭过头来,双眸凛然,眼底翻涌着他不曾见识过的杀意。 萧云衍已经屏退下人,连负责保护他安全的暗卫都打发远了,突然的风吹草动,还以为是刺客来袭,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身影。 眼底的敌意化开,转而变得有些茫然无措,萧云衍霍然起身,想出门迎接,想起脸上的一巴掌,又不敢出门迎接,只能局促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揣摩不透楚景容的心思,却在楚景容推门而入之际,下意识后退一步。 看到这一幕,楚景容双眸暗了暗,他双脚没有丝毫停顿,步步紧逼,直到站定在萧云衍跟前。 眼见萧云衍错开视线,不敢跟他对视,甚至还想逃避的退远一些,楚景容气不打一处来。 给我站那! 一句话,让萧云衍的脚步钉在原地,他抿进双唇,不敢再轻举妄动。 萧云衍,解释一句那么难吗?从小到大都是这个驴脾气,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就再次恢复沉默。 楚景容又手痒了,他强压下来,不愿大动肝火,只是再开口,语气比刚才还要不耐:说话! 我解释了的! ?? 楚景容愣了一下,努力回想今天不愉快的一幕,好半晌才明白这人口中的解释是哪几句话! 他说,那些个莺莺燕燕不是自愿流落风尘,是被逼良为娼! 这就是萧云衍口中的解释! 那叫解释吗?分明是火上浇油!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楚景容现在能理解萧云衍要表达的意思,可当时的情况下,这一句话,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长叹一口气,楚景容有些无力。 一旁伺候的青梧很有眼力劲的搬来一把椅子,搀扶着自家公子坐了下来。 萧云衍本就长得高,楚景容站着的时候只能抬眸看他,如今坐下来,更是要仰着头。 摆了摆手,将青梧打发出去,待书房的房门合拢后,楚景容出声命令道:蹲下!他不喜欢仰视别人,从来都是别人仰望他。 萧云衍听话的蹲了下来,他将一只膝盖半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莫名可怜。 我问你答,如果答案不能让我满意,你以后都不要再踏入主院半步! 听到这话,萧云衍立马急眼了,他不愿接受这个后果,开口想要拒绝,却被楚景容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眸光逐渐暗淡,萧云衍双臂颓然垂落下来,缓缓的低下头去,像是即将被拖去午门斩首的死刑犯,俨然放弃了抵抗。 在萧云衍看来,楚景容压根不想要什么答案,这只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为的就是让自己再也无法接近主院,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他,所以,不论他给出答案是什么,楚景容都不会满意。 看萧云衍这幅反应,楚景容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冷哼一声,楚景容懒得多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道:许久未回王府的那段时间,去哪了? 五毒谷! 为何要去五毒谷? 为了梵音。 楚景容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时候对礼乐感兴趣的? 我不懂音律的,只是想送给你。 闻言,楚景容眉头皱的更紧了。 等待了许久,却等不来楚景容下一个问题,萧云衍略一犹豫,擅作主张的继续道:家宴那天惹你不开心了,我想让你开心。 这一次,楚景容没有再打断萧云衍的解释,他垂着眸子,深深看了萧云衍一眼。 所以,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所以去五毒谷寻梵音,见百姓受难,便出手斩杀恶贯满盈之人,顺手救下一堆禁|脔,最后还为此挨了自己一巴掌吗? 若不是知道萧云衍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楚景容甚至怀疑这人就是故意让自己误会,然后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好换来他的心软。 可就算萧云衍没有这种想法,却也阴差阳错的达成了这种目的。 楚景容脸色缓和下来,但他此行来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于是错开话题,严厉道:把刚才的回答,用一句话连起来。 萧云衍不明白楚景容这么要求是何意?但他不敢忤逆就是了。 顿了顿,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楚景容的脸色,一边谨慎的开了口:为了去五毒谷寻梵音,救回来许多百姓与女子,安置在王府内。 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就这样解释,记住了吗? 这么大的人了,再过两年就要加冠,这点小事还要他悉心教导,楚景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有些气闷,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所以,景容趁着夜色赶来相见,并不是为了彻底摆脱自己? 萧云衍眼眶红了,带了点劫后余生的侥幸,他低下头去,沉闷的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的规矩的,下不为例! 是。 处理完一场误会,楚景容抬头望向门外,吩咐道:青梧,进来一下。 一直在门外提着心吊着胆的青梧,听到这话,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公子这是要跟自己算账了吧?他还以为能蒙混过关的,果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哆哆嗦嗦的推开门走了进来,青梧刚打算跪下听候发落,楚景容却抢先一步开口道:回我的房间,书架第三排的柜子上,将青绿色的瓷瓶取来。 青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应承了下来,又毛手毛脚的跑了出去。 还疼吗?楚景容问这话的时候,眸光还望向门外青梧消失的方向,若不是四下无人,萧云衍都要以为这话不是在问他。 是在问他的吧?问他挨的那一巴掌? 早就不疼了,萧云衍下意识想要如实回答,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眸光闪了闪,再开口语气却带了几分可怜: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傻狗这是开窍了? 第25章 哪疼?楚景容回过头来,藏在袖袍中的指尖蜷缩了一下,他在气头上,确实没收力。 而且当时青梧还在场,现在的萧云衍是大周国的襄亲王,已经不是当初受他教导的二皇子了,如此不留情面,楚景容就算嘴上不说,心里是有些后悔的。 试探性的伸出手,轻轻抬起楚景容的手腕,见那人没有露出嫌恶的神色,萧云衍壮着胆子将楚景容的掌心缓慢搭在了自己左胸口上。 景容,我这疼,很疼。 脸已经不疼了,可是心疼。 是他的错,是他没用,连句解释都说不明白。 可是,景容怀疑他妻妾成群,还指责他荒淫无度! 他不是这种人,他明明不是这种人的,也永远不可能成为这种人,他艳羡的是择一人深爱,念一人终老。 当初在五毒谷,为了避嫌,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除了楚景容,其他所有莺莺燕燕,落入他眼中,都是红粉骷髅。 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来,楚景容低喝一声:胡闹。 好在这个时候,青梧取了瓷瓶回来,是楚景容自制的金疮药。 摆摆手,在楚景容的示意下,青梧又退了下去,他再次掩上房门,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公子的意思,好像没有要跟自己秋后算账的意思,青梧躲过一劫,也在心中提醒自己,以后万不能听风就是雨,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更不敢在公子面前乱嚼舌根子。 拧开瓷瓶,药膏的甘苦味蔓延开,楚景容用玉杵蘸取少许,面部表情的命令道:把袖子挽上去。 刚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一股久久不肯散去的血腥味。 萧云衍从小就善忍痛,教授他武艺的那段时间,舞刀弄枪,难免受伤。 他却谁都不告诉,连洗澡的时候都不让丫鬟们伺候,若不是楚景容发现他反应迟钝,举手投足间都不对劲,他还能瞒下去。 明明有母后疼爱,有父兄庇护,作何隐忍成这样? 萧云衍听话的挽起袖子,结实的小臂只简单包扎过,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纱布。 楚景容面色微冷,将纱布揭开,果然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怎么弄的? 中了毒,只能剜掉了。萧云衍语气平淡的陈述着,好像剜掉的不是他自己身上的肉。 楚景容虽精通医术,却接受不了这种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他生性如此,不喜欢太过极致的东西。 像太甜,太辣,太冷,太疼更是不行,哪怕只是看上疼。 微微错开视线,将药膏均匀涂抹到伤口上,他自制的金疮药,效果显著,几乎在碰到伤口的瞬间就凝成血痂。 不用再包扎了,近几日注意不要碰到水,不要拉扯。楚景容简单的叮嘱完,眸光略一扫过,发现萧云衍的小臂上还有些旧伤,一条一条的,像是被锋利的石砾割伤过。 刚退掉血痂,还留着淡淡的红痕,算一下日子,应该不是战场上受的伤。 这又是怎么回事? 萧云衍默了默后,模棱两可的答复道:前些日子,去过穹山一趟。 穹山?去那巍峨绝壁做什么?人烟罕至,只有猛兽凶禽 凶禽? 忽的想起那天,这人提着一只海东青,兴致冲冲跑来找他,却被他冷言冷语哄了出去! 渐渐的,一些事情好像串了起来而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萧云衍既不愿多说,楚景容便不细问。 你安置在府中的百姓,我会帮他们解毒,解完毒之后,他们的去处便任由你做主。 说着,楚景容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萧云衍伸了伸手,却只够到一片衣角,他虚虚的握着,滑腻的触感自掌心划过,勾的人心头发痒。 楚景容要走,他拦不住,不能得寸进尺,萧云衍在心底警告自己。 然而楚景容前脚刚踏出门槛,突又顿住了身影,没有转身,只有清越的嗓音悠悠的传入萧云衍耳朵里。 那些个女子,你打算如何安置? 这萧云衍答不上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安置? 都是些流落风尘的女子,虽无辜,可大周国的男子,还没有宽容到能够毫无芥蒂的接纳她们的存在。 斟酌再三,萧云衍开口道:我会听取她们的意见。 听取她们的意见?楚景容声音冷了下来:若是她们想留下来给你做妾,你是不是也照盘全收? 话音刚落,书房中突然安静下来,久久得不到回答,楚景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就算萧云衍真的纳妾,又与他何干?生这么大火气?是因为不堪受辱?还是 眼底划过一抹茫然,很快又消失不见,快到楚景容自己都无法察觉。 扭头望去,果然,萧云衍咬紧牙关,眸色有些狰狞,眼底俱是受伤的神色。 生气,愤怒,却不敢伤楚景容一丝一毫,只能窝囊的跟自己较劲,将眼眶憋得通红。 毫不怀疑,若是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楚景容,萧云衍早就动手了。 虽不会直接道歉,楚景容的语气却柔和下来。 想找到好姻缘估计不容易了,但是手脚勤快点,找个好人家做工还是没问题的,大周国那么多朝臣,选几个刚正不阿的,送去他们府上做个粗使丫鬟,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听到这话,萧云衍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只是脸色还有些不自然,他点了点头,表明自己会依言照做。 楚景容扫了一圈,将视线落在断了两根弦的梵音上,纠结片刻,徐徐开口道:这琴修好了,记得送到我房里。 猛地抬起头来,萧云衍双眸亮的惊人,像是饿狠了的狼再次嗅到一缕肉腥味。 楚景容话说完就后悔了,可君子一言,又不能出尔反尔,他面子上挂不住,脚步匆忙的离开了书房。 一而再,再而三,明知不该,还是会对萧云衍心软,自打踏入襄亲王府,他变的不再像自己,不再像之前那个断绝七情六欲的楚景容。 第26章 候在屋外的青梧, 看到楚景容出来后,连忙贴到跟前,给自家公子掌灯。 襄亲王府虽然不小, 但伺候的下人却不多, 活计也轻松,此刻都早早的歇下了。 月明星稀, 四下无人, 回房间的路上, 楚景容有些魂不守舍。 静下心来想想,就算是误会, 他也不该去见萧云衍的。 就让疙瘩越结越大,芥蒂越来越深,最后顺理成章的断绝情谊, 这不才是他想要的吗?这才是他被逼婚之后信誓旦旦立下的初心。 而眼下, 非但没有按照预想的发展, 他与萧云衍的关系, 还隐隐有要破冰的趋势。 这世间千万事,楚景容都能推演个八九不离十。 可他这神机妙算的本事, 却遇到萧云衍这个例外。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样下去是好是坏,楚景容不得而知。 更让楚景容觉得不妙的是,连一点小事都要心软, 那两年后的和离, 他又如何狠得下心来? 另一边的萧云衍, 并不知道楚景容的烦忧,在楚景容离开后, 萧云衍愣了片刻后突然抄起案桌上梵音, 一声口哨唤来乌云踏雪, 骑着马出了王府,朝皇宫奔去。 萧逸蘅同大臣们在御书房商讨了一天的朝政,最终才敲定南下巡游的日子。 窗外华灯初上,待所有大臣退下,萧逸蘅疲惫的用一只手拄着脑袋,迷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自从登基之后,他就没睡过安稳一天安稳觉。 只比萧云衍早出生两年,这重担就不容拒绝的落到他肩上,虽大权在握,却也心力交瘁。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16) 福临海很有眼色的一挥拂尘,让伺候的丫鬟太监们退了下去。 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刚打算剪断灯芯,让光线变的昏暗些,免得自家主子觉得刺眼,可就在这个时候,御书房外突然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 这个时辰,这个地点,没有被御林军拦下,能来去自如的只有 皇兄,皇兄。 果不其然,福临海没有猜错,是襄亲王萧云衍进宫了。 还没来得及彻底闭上的双眼猛地睁开了,萧逸蘅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云衍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见他? 去把人请进来。吩咐完,萧逸蘅强打起精神,端起案桌旁的温茶抿了一口。 福临海放下烛剪,应了一声,随后立马迈出宫门,将萧云衍请进殿内。 萧逸蘅一抬头就看到萧云衍侧脸上还未彻底消退的红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福临海发现的最早,可他低垂着脑袋,当自己是个瞎子,待王爷进入殿内就立马弓着身子退了出去,不敢搅合这趟浑水。 你脸怎么回事?萧逸蘅眉头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刚才来的路上太着急了,摔了一跤。萧逸蘅不走心的敷衍道。 合着你把你皇兄当傻子忽悠是吧? 他现在不是东宫太子了,是当今圣上,在他面前胡说八道,那可是欺君之罪,真是不像话! 你是瞄准了摔的吗?哪都不摔就摔脸?还摔出个巴掌的形状来?萧逸蘅没好气的揭他的短。 不说这个了,皇兄,你宫内是不是有最好的礼乐师,你看看,这把琴,能修好吗?说着,萧云衍从背后取下一个黑色的包裹,打开后露出一把年代久远的古琴。 梵音?你从哪弄来的?萧逸蘅眼睛亮了起来,瞬间来了兴致。 国库中虽然有不少奇珍异宝,但像这种失传的玩意却不多见。 指尖抚过断了的琴弦,萧逸蘅有些可惜,这可太暴殄天物了。 皇兄,到底能不能修,我急着用。萧云衍语气捉急,一点都不像他沉稳的性子。 萧逸蘅清楚地记得萧云衍不善音律,所以这琴修好了要送给谁,答案不言而喻。 可气的是,从小到大,他这个做皇兄的,也就在萧云衍八岁前,收到过这人送给他的一只丑葫芦,还不知道是从皇宫的哪个犄角旮旯里顺手摘下来的。 福临海,还在外面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他去乐府,我看着心烦。萧逸蘅摆摆手,冷着脸把人往外赶。 自己这孤家寡人的,实在是受不得这种刺激。 福临海听到动静,不敢再装聋作哑下去,他先是命令殿外一个守夜的小太监,先跑去乐府跟乐师支会一声,然后才推开殿门,引着萧云衍往乐府去。 然而前脚刚踏出殿门,萧云衍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他幽幽的转过身来,面上似有难色。 萧逸蘅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 从小到大,能让萧云衍难以启齿也要开口的事并不多,而每次,几乎都是 再度拿起案桌上的温茶抿了一口,萧逸蘅竖起耳朵,等着萧云衍的后话。 皇兄,御花园中的那棵紫藤树,能不能移栽到我的襄亲王府? 咳咳!咳咳!咽到一半的茶水全都呛了上来,狼狈的浸湿了身前的衣襟,萧逸蘅向来举止得体,此刻都失了体统。 他有些恼怒,可看到萧云衍肿着半张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舍不得对他这个二弟多说一句重话,只能迁怒于一旁缩着脖子装鹌鹑的福临海。 福临海,你这泡的什么茶?这么难喝,是何居心? 一句话,把福临海吓得两股颤颤,他心里明白并不是茶水的问题,可主子说是茶水的问题,那就只能是他的过失。 圣上息怒,是奴才办事不周,奴才罪该万死!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请罪,伴君如伴虎这话可不虚,福临海额上瞬间吓出一层冷汗。 萧逸蘅也没打算真的发落福临海,就想借机转移一下话题。 御花园的紫藤树,他自己也稀罕的紧,哪舍得拱手让人? 这树金贵,又难打理,像御花园中的那一棵,枝繁叶茂,藤须蔓延,每当花期,盛开的紫藤能够垂落至地面,整个大周国再也找不出来第二棵。 他这二弟平日里闷不吭声的,眼光倒是个顶个的好,一开口就要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若是其他玩意,萧逸蘅也就赏他了,但那颗紫藤树,实在是肉疼。 偌大的御花园,也就那棵紫藤树能入眼。 不光萧逸蘅这样想,楚景容也是这样想的。 萧云衍之所以开口讨要,是忽的想起来,楚景容之前做太子太傅的时候,常年宿在宫中,每当紫藤树花期的时候,他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到树下静坐一会儿,有时候是看看书,有时候是下下棋。 彼时还年幼的萧云衍,每天都踩点躲在柱子后面,将一幕幕如画美景收入眼底,连眼睛都舍都不得眨一下。 所以他确信,那棵紫藤树,楚景容定然是喜欢的。 萧云衍故意装出一副看不穿萧逸蘅心思的模样,自说自话道:皇兄,你若没有异议,那棵紫藤树我就挖走了。 萧逸蘅气结,他不正面回答就是不乐意!怎么就没有异议了?他意见大了去了! 你给朕挖一个试试!萧逸蘅来脾气了。 现在想想,他这皇帝当的还是值得的,最起码皇宫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谁敢抢那就是株连九族的罪。 偏不让给你,不服气大不了再打一架,上一次乾坤宫的酒宴,挨了萧云衍两拳,他现在还记着仇呢。 然而萧逸蘅还是低估了萧云衍那颗想要讨好楚景容的心。 他丫的还真敢抢! 谢皇兄成全。语毕,萧云衍一把抄起跪伏在地的福临海,拎着他的衣领子,几步就冲出殿外,眨眼间消失个没影。 萧逸蘅傻眼了! 成全?他成全什么了? 怔愣了半晌,萧逸蘅才回过弯来,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敢给自己下套? 他说挖一个试试?分明是气话! 结果萧云衍真的试试就试试,领了旨后溜之大吉,压根不给他澄清的机会。 混蛋!萧逸蘅怒极,一把将案桌上的紫砂壶扫落在地,要知道,这把紫砂壶也是他极其喜欢,经常摩挲把玩的,脾气上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全都给摔了个粉碎。 这个耙耳朵,现在就这幅德行,以后还不知道要惧内惧到什么地步? 不得不说,知弟莫若兄,几年后,因为在床事上太爱折腾,楚景容年近而立哪里吃得消?好说歹说,屡教不改,气的楚景容罚他跪在廊上,一跪就是两个时辰,从那之后才略有收敛。 萧云衍到达乐府后已是深更半夜,被早来传话的小太监硬生生从被窝里揪出来的乐师赶忙穿戴整齐,起身相迎。 睡不好觉,难免滋生脾气,可对面是大周国威名赫赫的襄亲王,乐师再大的脾气都偃旗息鼓了。 特别是当萧云衍拿出梵音的一刹那,乐师双眸大睁,眼神立马变的炽热起来。 跟武者好兵器,文者好笔墨一个道理,身为乐师,最大的爱好就是琴瑟了。 从萧云衍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梵音,乐师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全部注意力都被怀中的古琴吸走,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忘记了。 好萧云衍并不在意那些虚礼,他深深地看了乐师一眼,低声问道:能修好吗? 可以,当然可以,哪怕拼上我这条命,也让它物归原样。 乐师有这个劲头,萧云衍就放心了,但他还是额外催促一句:最快大概需要多久? 七天,七天就可以,王爷七日后大可来取。 好,只要你能在七日内修好,本王重重有赏。 敲定了时间,萧云衍没有多做停留,他还有一件事要尽快处理,就是御花园中那颗紫藤树。 耽搁的时间久了,谁知道皇兄会不会反水? 本就是强买强卖,皇兄若计较,哪怕是他,也要被拉去挨几军棍的。 可只要景容喜欢,挨打也值了! 萧云衍步履匆匆的去了厂卫,亮出令牌,惊动了御林军。 御林军的头目是霍将军的胞弟,名叫霍猛,看到萧云衍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半夜三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王爷突然来寻,难道是有刺客袭击了圣上?若真是这样,便是御林军的失职,他这个禁军统领是要掉脑袋的。 霍猛参见王爷,不知王爷深夜来访,可有要事? 要事?萧云衍郑重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很重要的事。 废话不多话,抽调两队人马,拿上锄头铁锹,随我前来。面对眼前铁骨铮铮的汉子,萧云衍的血性被激发了出来,他言简意赅的下达命令,一如沙场上调兵遣将般干净利落。 属下立马去办。看王爷的反应,虽然着急,却丝毫不慌,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霍猛将心放回肚子里,按照萧云衍的吩咐,一刻钟不到就集齐了人马。 结果 萧云衍带着他的精兵强将,趁着夜色,如同做贼般,提着灯,扛着锹,来到御花园,掘土挖树。 百年古树,盘根错节,一帮子兄弟轮番上阵,直到天蒙蒙亮,才完成这项浩大工程。 齐心协力将紫藤树扛起,装上了宫门口的马车,眼见着萧云衍骑上乌云踏雪,跟车夫一同消失在视线里,被调遣来充当苦力的御林军还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府内,楚景容已经晨起收拾妥当,他准备今天去偏院内见一见萧云衍带回来的百姓,查探一下他们体内被种的毒,尽快找出解毒的法子。 然而刚踏出主院,就发现王府门口格外热闹。 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站在墙头上,肩头上绑着绳子,正面目狰狞的卖力拉扯。 这是在做什么? 本打算让青梧跑过去打听打听,想想还是算了,楚景容一侧身,朝偏院走去。 回到王府后,萧云衍便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 紫藤树枝叶太过繁茂,就算府门大敞都抬不进来,只能从墙头上运进来。 他本来正在监工,生怕手下干活不细致,弄断了枝蔓,结果一扭头就看到楚景容的身影,萧云衍简单交代两句后,立马追了上来。 楚景容听到了动静,脚下的步伐却未停,倒是青梧,主动落后两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王爷。 临近偏院,萧云衍总算追上楚景容的脚步,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院内突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还有水花泼溅的声音。 是那些个莺莺燕燕也在晨起洗漱了。 不是每个人打一桶水回房梳妆,而是聚集在一堆打打闹闹,衣衫半湿,她们之前在五毒谷已经习惯如此,如今来到王府也没人特地教导,还是跟往日一样大胆开放。 这确实是萧云衍的过失,他该从宫中请个教习嬷嬷管教一下她们的,可自打回到王府后,萧云衍只说了句妥善安置就躲的远远地。 他实在是怕了,从小到大,跟他攀谈过的女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除了母后皇妹,就是大臣们养在深闺的女儿,全都矜持端庄,温柔娴静。 即便如此,萧云衍都不擅长应对,更别说这些个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往他身上扑的了! 她们不要清白,自己还要呢,只是流言蜚语传出来,都挨了景容一巴掌,若是真被玷污了,景容肯定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瞧他了。 没有多想,萧云衍猛地一脚迈出,挡在楚景容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事发突然,楚景容就算刹住了脚步,额头还是撞在萧云衍结实的胸膛上。 虽然不怎么疼,可楚景容皮肉金贵,额前微微红了一片。 皱起了眉头,这让他有些火大。 腿长了不起是吧?信不信给你锯了? 从之前抬头看他的小豆丁长成现在这样需要他抬头仰望的傻大个,楚景容对此,怨念不是一般的深。 你拦着我做什么? 景容别看。 语气闷闷的,萧云衍不开心了,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人比他捷足先登,把楚景容勾引跑了。 看?看什么?女子晨起洗漱?他楚景容是这种人吗? 一边去,别碍事。楚景容伸出手去,想要把萧云衍拂开。 而萧云衍却跟块石头似的,杵在那一动不动,他抿着唇拉过楚景容的袖袍,拽着人往墙角里拖。 不行,不能看。 块头大,手劲也大,楚景容居然反抗不得,被拉到墙角内堵住了去路。 萧云衍。额上太阳穴突突的跳,楚景容想抽他,可看到那人脸上还未消退的红肿,绷直的指尖又蜷缩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青梧,看到这一幕,赶忙低下头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又鬼鬼祟祟的抬起眼皮偷瞧。 听到楚景容的怒吼,青梧勉强压住嘴角,想笑不敢笑。 自家公子身量并不单薄,却被王爷的身高压制的死死的,连个发尖都露不出来,明明比公子年幼七岁,这一眼望过去,反而王爷更显年长。 不过,莫名登对就是了! 酒醉后的状态,萧云衍回忆不起来,只记得清醒状态下,这是他第一次跟楚景容挨的这么近。 一时间,舍不得就这样退开。 他垂下眸子,努力压抑眼底的欲望,在不惹人嫌恶的前提下,克制的打量着身前之人。 好看,真好看! 楚景容的瞳色是罕见的琥珀色,淡淡的,透着几分薄凉,再加上他生性清冷,很容易让人望而却步。 可萧云衍喜欢,没来由的喜欢,多希望这双眸子,会在日后的某一天,为他染上情欲的薄红,水光潋滟,桃花雨下,那该是多美的风景? 当然,萧云衍最喜欢的,还是楚景容的唇,口若含丹,唇似樱红,比涂抹了口脂的女子还要惑人。 眼神逐渐发直,喉结上下滚动,萧云衍过于高估自己的意志力了。 朝思暮想之人此刻就被他罩在身前,萧云衍像是被勾了魂,一点点的低下头去,缓慢又坚定的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梧真的是头号cp头子! 第27章 这人想做什么, 楚景容岂会看不出来? 危险的眯起眼,真是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 萧云衍知道自己可能会挨打,可他控制不住, 要是挨这一下能得到点甜头尝尝, 那可真是太值了。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17)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 萧云衍歪着脑袋, 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楚景容这次明显收力了, 但指甲却不小心剐蹭到,在萧云衍的侧脸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意料之中的结果, 萧云衍倒没觉得委屈,他撇撇嘴,半晌之后长叹一口气, 打是挨着了, 甜头却没捞到, 瞧那不甘心的模样, 竟是有些郁闷。 楚景容被他这反映弄得,火气上上不来, 下下不去,索性推了他一把,却愣是没推动。 萧云衍脸上的巴掌印这下总算对称了, 一左一右, 齐整的不得了。 楚景容本打算呵斥两句, 结果扫了一眼后,突然别过脸去, 他紧抿着唇角, 想笑又觉得不合适, 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好脸色,不然肯定要蹬鼻子上脸。 就算是楚景容也料想不到,此时此刻甩出去的巴掌,都会成为日后独守空房的根结。 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一起,婚礼也大操大办,昭告天下,然而新婚之夜,萧云衍却一个手指头都没碰他。 若不是他出声挽留,萧云衍可能连门都不会踏进来,宁愿在门外站一夜,都不愿进来解开他的衣衫。 哪怕上了床榻,抵足而眠,也沉默着没有半点反应,那一晚,楚景容心都凉了半截。 明明之前,只是面对面站着,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与他亲近,而真正能无所顾忌拥抱缠绵的时候,却已经对他没了兴致。 后半夜,楚景容背对着萧云衍落了泪,萧云衍明知道他哭了,也知道他为什么哭,却依旧缄默。 原来,放下后再拾起来,真就没那么爱了,竟也舍得让他哭,让他心碎,连半句安慰都没有。 还不让开吗?打算耗到什么时候?楚景容的声音变的有些不耐。 景容,你等一下,我去吩咐一声,很快就好。说完之后,萧云衍自己退开了。 他依旧不怎么放心,走两步就要一回头,确定楚景容的目光没有往院内瞧,才定下心来,拉过守门的侍卫吩咐了两句。 那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帮过青梧大忙的王三。 隐晦的扫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青梧,王三接了命令,却没有立马去办。 跟他一同守门的还有两个侍卫,王三的地位略高一筹,他把这个立功的机会让了出去,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两个人红着脸走进门内,他却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目不斜视,正义凛然。 没一会儿的功夫,院内就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折腾了半晌,那两个侍卫浑身湿漉漉的回来复命,看上去虽然狼狈,却两颊通红,双眼也透着淫邪,明显陶醉其中。 楚景容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不置一词。 萧云衍再三确认后,这才松了口,偏院的大门敞开,等楚景容踏入其中,发现那些个莺莺燕燕此刻都本本分分的站在屋门口,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面上还覆着轻纱,除了一双眼睛,半寸肌肤都没有裸露在外。 即便如此,萧云衍还不甚满意,为什么要露一双眼睛出来,就不能披个斗笠吗? 那些个女子在看到楚景容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交头接耳的嘁嘁喳喳,她们认为自己已是绝色,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天仙一般的人物,还是名男子。 萧云衍心中警铃大作,气得不得了,又不能发作,只能跟个尾巴似的,楚景容去哪,他就跟到哪,不给其他人近身的机会。 其实,萧云衍的担忧完全没必要,比起楚景容,反倒是他更让女人心动。 毕竟楚景容太清冷了,也太貌美了,跟那水中的月亮似乎的,美则美矣,却不真实! 除了萧云衍,谁会傻到水中捞月呢?到最后还不是徒劳无功一场空! 青梧在走进院门的时候,朝着王三抿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王三看的愣了神,连回礼都忘了,等他反应过来,青梧已经走进院内,伺候在楚景容身边。 楚景容落座在偏院的正厅中,食指跟中指并拢,轻搭在其中一名女子的腕间。 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自然懂,因此手腕上还覆了一面手绢。 一一诊完脉,楚景容心中有了计量,便起身离开去了偏院的后院,隔着一堵墙,一扇门,那里安置着一些老幼妇孺,都是青州的寻常百姓。 这下子,萧云衍彻底松了一口气。 诊脉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期间楚景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棘手的毒,小打小闹,不成气候,回去配几服药,吃上两个疗程,人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让他出手解这种毒,委实大材小用了,楚景容认为,这世间没有不可解的毒,只是代价或大或小。 然而,几年后,萧云衍体内的醉光阴,却让他明白,这世间最毒的药,不是毒身,是毒心。 能解,却又不能解! 醉光阴抹平了他与萧云衍之间相隔的七年光阴,也让年仅十九岁的萧云衍,白了半边头。 萧逸蘅曾笑意吟吟却眼角夹恨的对他说:我那二弟,折寿七年,如今满打满算,竟与帝师同岁! 字字泣血,宛若把他的一颗心从腹腔中掏出来鞭笞! 回主院的路上,眼见着萧逸蘅步步紧随,楚景容柳眉微蹙,质问道:你还跟来做什么? 换做以往,萧云衍听到这话定要难过,可今天,却明显不同于往日。 想给你个惊喜。萧云衍声音里带着几分欢喜,连眉眼都夹着笑,看上去英姿勃发,也担得起倜傥风流四个字。 楚景容顿了顿,错开视线,不明所以道:惊喜?什么惊喜? 你随我来。下一刻,萧云衍拉过楚景容的手跑了起来。 一旁的青梧,看到这一幕,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好在他及时捂住了嘴,才没有过于失态! 这是做什么?王爷疯了吗? 公子不喜欢跟人过于亲近,他在楚景容身边伺候这么多年,都时刻谨记着保持距离,连梳头的时候都不敢站的太近,王爷居然敢拉公子的手? 一会儿等公子反应过来,定要发脾气的。 楚景容一个不察,就被萧云衍得逞了,耳边有风呼呼刮过,他抬眸望去,能看到萧云衍翻飞的黑发,还有随风飘扬的红色缎带,不知怎的,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他体温低又畏寒,常年手脚冰凉,但萧云衍的掌心却是热的,烫的,带着湿漉漉的暖意。 跑到主院外,萧云衍停下了脚步,楚景容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他立马把手抽了回来,指尖微微发颤,楚景容连忙用袖袍遮盖住,双眸覆上戾气,想说些什么,让萧云衍以后离他远些。 楚景容不喜欢刚才的感觉,那种心跳不受控制的滋味,他一点都不喜欢。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萧云衍就拉起他的袖袍后退一脚,楚景容只能跟着向前踉跄一步。 萧云衍,你是不是。 后半句话,要说什么来着?楚景容忘记了。 入目间,本来空旷的院子里,一颗参天古树占据了半边土地。 枝繁叶茂,生机勃勃,虽不到花期,却也差不了几日,枝桠间隐隐冒出星星点点的紫色,就这样闯入眼底。 景容,喜欢吗? 楚景容顺着声音望去,萧云衍不知何时站在了树下,一片绿盖如阴下,那人的身姿格外挺拔。 见他看过去,萧云衍扬起眉眼对着他笑。 十八岁的少年郎,笑容中还带着几分腼腆与青涩,包含着对心上人明朗的爱意与春心萌动。 萧云衍并不擅长表露情绪,这一幕,或许只有楚景容才能看得到。 忽的,竟觉得此刻的阳光有些刺眼。 或许,是太阳太毒了吧! 从海东青,到梵音,再到这棵紫藤树,萧云衍从没放弃讨好他,取悦他。 除了新婚之夜跟酒醉的那一晚,曾说过心悦与他,其他的时候,好像都是做的更多。 喜欢吗?应该是喜欢的吧,毕竟当年在宫中做太子太傅时,偌大的御花园,他就只偏爱这棵紫藤树! 可喜欢这两个字,太陌生了,楚景容说不出口。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深深的看了萧云衍一眼后,迈开腿走进屋内,只不过这一次,楚景容没有关门。 眼见着楚景容与他擦肩而过,萧云衍收起脸上的笑意,一颗心七上八下,而后看到这一幕,又如释重负的展露笑颜,眉眼都跟着温柔下来。 他本就不期望楚景容能有多热切的反应,不再将他拒之千里之外,已然足够! 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把铁锹,萧云衍弯下腰去,亲自培土,施肥,撒水。 楚景容抬头看了一眼萧云衍的背影,目光有些恍惚。 在此后和离的三年里,楚景容面对枯死的紫藤树,一遍又一遍的询问自己,承认一句喜欢,真有那么难吗? 他觉得爱上一个男人,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份感情滋生在师徒之间,更为世人所不容,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才是正途,他跟萧云衍都合该如此。 是他,亲手埋葬了那颗赤子之心,让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萧云衍,最后望向他的目光里,只剩下满目疮痍。 第28章 萧逸蘅南下巡游, 便歇了早朝,萧云衍空闲的时间多了起来。 紫藤树金贵,离不开人。往后的日子里, 楚景容日日都能在院子里看到身着一袭短打的萧云衍, 围绕着那棵紫藤树,躬身打理。 有时候, 楚景容只是命青梧送杯茶水过去, 那人都能傻愣愣的对着房门, 憨笑上许久。 解毒的方子已经送了出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楚景容管了。 日子恢复恬静, 不同以往的是,在他的纵容下,萧云衍这个不速之客, 时不时就能闯进主院, 让楚景容沉寂的心跟着跳动起来。 七日后, 那人再一次踏入房门, 送来了修葺好的梵音。 楚景容放下手中的残卷,素手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 悦耳的弦音刹那间倾斜而出,指尖灵活的跳跃翻飞,本来舒缓如流泉的琴音便瞬间急越如飞瀑。 一首阳春白雪, 萧云衍虽不善音律, 却也听的陶醉。 在琴音收起的同时, 萧云衍突然开口请求道:景容,你教我弹琴吧。 他其实对礼乐不感兴趣, 只想着或许这样, 能与楚景容更亲近些。 讶然的挑了挑眉, 没想到萧云衍会生出想学琴的念头,楚景容默了默,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他站起身来,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语气难得温柔道:你坐下吧,我教你。 萧云衍大喜,赶忙照做。 楚景容立在萧云衍身侧,俯下身去,指尖轻轻撩拨两下,一段最简单的调子,甚至都算不上是曲子,不考验琴技,纯粹只是想看一看萧云衍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我刚才弹奏的,你模仿一遍试试看。 听到这话,萧云衍脸红了,半晌后羞愧的开口道:景容,能不能再演示一遍。他刚才走神了。 楚景容俯身在侧,长发如瀑,散落胸前,身上还裹挟着清冷的檀香,钻进鼻子里,勾的他心猿意马。 萧云衍登时就傻了,哪还有心思管他弹了什么? 见楚景容面色冷了下来,萧云衍只能不情不愿的收回放肆的目光,垂下眸子去。 他不敢了,别赶他走。 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楚景容没追究,指尖再次动了起来。 这一次,萧云衍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不懂琴谱,只能靠死记硬背,好在他记忆力不错,先拨弄哪根弦,后拨弄哪根弦,记得一清二楚。 然而想弹好琴,空有脑子可不够,要能分辨音色,最重要还要手指要灵活。 记住了吗?你弹一遍试试。 萧云衍点了点头,抬手覆在梵音上,他生的高大,手掌也宽厚,一只手就能盖住整个琴面,楚景容看到这一幕,突的沉默了。 果不其然,虽然拨弄琴弦的顺序没错,可抬手的同时,突出的指骨总不小心就触碰到其他琴弦,一段调子,弹得七零八落,杂音不断,不堪入耳。 萧云衍脖颈都红了,到最后实在弹不下去了,蜷缩起双手,收回袖袍中。 楚景容不知道该作何评价,萧云衍这双手舞刀弄枪可以,弹琴还是算了吧。 你没有这方面天赋,别强求了。 楚景容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日后这人用他的身体做琴,游走撩拨,能逼他发出比琴音不知道好听多少倍的低吟。 萧云衍沮丧的站了起来,没有再自取其辱,没天赋就算了,本就是一时兴起。 这个时候,青梧端着精美的饭食走了进来,低声提醒道:公子,该用膳了。 楚景容应了一声,坐到饭桌前,青梧走进来开始布菜,萧云衍站在一旁,左思右想,最终还是靠过去,厚着脸皮坐了下来。 楚景容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质问道:谁让你坐下的? 萧云衍又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局促道:我站着吃就行。 谁说要留你吃饭了? 那我不吃,我看着你吃。反正他不走。 楚景容拿他没辙,半晌后抬起头来吩咐道:去,添一副碗筷。 青梧领命退下了,萧云衍听到这话后,欣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试探的出声道:景容,那我能坐下吗? 楚景容没出声,既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自顾自的举起筷子,叨起一片竹笋,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萧云衍略一犹豫,慢悠悠的坐下了,青梧这个时候取来碗筷,将其一一摆放到萧云衍面前。 跟着夹一片竹笋丢进嘴里,口味清淡,是景容喜欢的。 饭桌最靠外的位置,还有一盘山药,楚景容将筷子探了出去,但因为手臂不够长,山药又滑腻,夹到半空中又落回了盘子里。 楚景容顿了顿,将手缩了回来,剩下所有菜色都尝了一口,只有那盘山药,再也没动一筷子。 这脾气,怎就生的这么别扭? 萧云衍心中好笑,也将筷子探了出去,他的手臂整整比楚景容长出一截,夹起一片山药,放到楚景容面前的碗里。 恼怒的瞪了萧云衍一眼,楚景容将山药扒拉到边角处,嫌弃的不得了,说什么都不肯吃。 直到小半碗米饭见了底,才就着最后一口米饭,吃掉了那片已经凉掉的山药。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18) 这样和谐的一幕,青梧不忍心打扰,直到公子跟王爷双双放下筷子,才走上前来,将所剩不多的饭菜收拾下去。 吃完饭后,萧云衍陪着楚景容看了一会儿书,楚景容端着一本《太平要术》看的入迷,萧云衍便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兵书,跟着阅览起来,坐在一旁安静的陪着他。 安之若素,岁月静好,一直到楚景容有些乏了,放下书回里屋小憩,萧云衍才不得不离开。 然而离开后却没有回书房休息,他想了想,脚步一转,骑着乌云踏雪出了王府。 皇城内声名远扬的五芳斋今日迎来了一位贵客,不是别人,正是萧云衍。 他不是来采买糕点的,而是要拜师学艺。 正所谓君子远庖厨,堂堂襄亲王大驾光临,就只为了跟厨娘学制作桂花酥的手艺,这让五芳斋的掌柜,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左右为难。 王爷,您要是好这一口酥饼,小人每天派人送到您的府上,您看如何?掌柜脸上堆着笑,硬着头皮建议道。 桂花酥虽不是五芳斋的头号招牌,可也是独家秘方,若制作方式外泄,皇城内其他糕点铺子争相模仿,很快就会失去竞争力。 本王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本王可以立下字据,绝不会将桂花酥的制作方法告知他人,予以牟利,本王说到做到,你大可将心放回肚子里。 掌柜的哪敢让堂堂王爷给他立字据? 襄亲王的人品,皇城内有口皆碑,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再推脱就是他不识抬举,不过一份桂花酥,他五芳斋的独家招牌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用无关紧要的秘方换来王爷一份人情,这买卖,五芳斋赚大发了。 掌柜的略一思量后爽快的答应下来,引着萧云衍朝后厨走去。 小人竟不知道王爷如此喜欢敝斋的桂花酥,实在是小人的荣幸。 萧云衍跟楚景容是秘婚,除了父母兄长,府内伺候的下人丫鬟,除此之外无一人知晓。 自然不能说是景容喜欢,萧云衍顿了顿后开口道:是心上人喜欢。 心上人?王爷已有心上人了吗?这坊间可未没听过这种传闻啊? 掌柜警觉自己知道了了不得的东西,立马闭上嘴不再深究,只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来到后厨,已经听闻风声的厨娘站成一排恭候王爷大驾。 她们这一辈子都围着灶台转,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因为谋生的手艺受到王爷的召见与垂青。 民妇拜见王爷。 萧云衍摆摆手免了这些虚礼,眸光扫去,落到厨娘的身前,那里都围着一块米色的方巾。 直接切入主题,萧云衍上前一步,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同款方巾,端在眼前打量半天,展开后笨拙的围到自己身前。 不必有负担,我们直接开始吧。 几个厨娘年纪不同,却都已经嫁做人妇,她们身材娇小,在这偌大的后厨活动起来绰绰有余。 然而身高九尺的萧云衍加入后,地方好像突然变得拥挤起来,他拘泥的站在灶前,跟几个厨娘一起和了满手的面粉,鬓角跟鼻尖都染白了,狼狈又好笑。 萧云衍双手不够灵活,厨娘和面时用的都是巧劲,到萧云衍这边就跟要打架似的,两三拳锤下去就硬成了疙瘩,厨娘在切糕的时候,小巧的刀具轻轻划过,边角便切的整整齐齐,到萧云衍这边就跟要杀人一样,哐当哐当剁下去,连案板都留下了一寸深的刀印。 几个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彻底绝望了,王爷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不如就此放弃吧。 萧云衍自然知道厨娘们的想法,却没多说什么,他道了一声谢,孤身一人来到角落里,一遍又一遍的尝试。 厨娘还有活计在身,他不好意思再三叨扰,就一人独自练习,萧云衍很聪明,看一遍就能过目不忘,之所以做不好,是因为控制不好力道跟缺乏经验。 皇兄不在皇城,他做这种荒唐事也没人管束,萧云衍一直在五芳斋里忙到太阳西下,才匆匆忙忙赶回王府。 第29章 浑身上下白花花的, 跟在面粉里打过滚的猴子似的,萧云衍回到王府后冲了个澡,头发还未干, 就赶到主院, 跟楚景容一起用晚膳。 真是蹬鼻子上脸,只留他吃过一顿饭, 便一到点就来蹭饭。 萧云衍, 王府的厨娘是不管你的饭了吗?楚景容阴阳怪气的嘲讽一句。 管的, 但她偏心,做给景容的更好吃。 楚景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连一旁的青梧都捂着嘴偷笑,王爷性格向来沉闷,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吃了个哑巴亏, 楚景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眼见青梧还敢偷笑, 板着脸吩咐道:青梧, 还愣着干什么?布菜! 诶,这就来了。青梧忙不迭的上前忙活。 每天的晚饭, 自家公子吃的都不多,不然就寝的时候胃会难受,今晚吩咐厨房做的是蛋羹跟番茄菌菇汤。 萧云衍看着面前少的可怜的份量, 傻眼了。 这么点汤汤水水, 还不够他一口吞的, 景容每晚只吃这么点东西?怪不得自打搬来王府,腰肢越发纤细, 原来竟是饿的! 怎么回事?厨房可是克扣了伙食银饷?萧云衍皱起眉头, 威严的出声质问。 这突然拔高的嗓音, 吓得青梧小臂一哆嗦,还没放到桌上的番茄菌菇汤差点打翻。 王爷宽厚待下,很少发脾气,可一旦被激出怒火,寻常人承受不起。 青梧战战兢兢,吓得立马要跪下回话,却见自家公子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惊慌。 你吼什么?是我晚上不喜多食,特意让青梧吩咐厨房少做的。 一句话,萧云衍就偃旗息鼓了,周身的戾气瞬间消失不见,他嗫嚅的动了动唇,小心翼翼的规劝道:还是要多吃一点的,你太瘦了。 还是自家公子厉害啊,眼见着王爷的怒气散了,青梧也不害怕了,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 青梧,去厨房把王爷的那一份端过来。这点饭菜是绝对不够两个人吃的,更何况萧云衍这块头,正常人的饭量应该也喂不饱他。 这。萧云衍耳根微红,却没有阻止。 青梧领命退下了,结果半天没回来,等着再出现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每人手里都端着两盘饭菜。 楚景容震惊的扭头望去,发现萧云衍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耳根已经不是薄红,而是红透了。 好家伙,这个酒囊饭袋,合着中午就没吃饱是吧?只是看自己放下碗筷所以不好意思再动筷子了? 又想起了箫家那场家宴,萧云衍也是一个劲的给他剥虾壳,挑鱼刺,自己反而没怎么吃,楚景容也就没机会知道,萧云衍一个人的饭量差不多能顶他十个。 也是,太上皇萧启峯,还有当今圣上萧逸蘅,都没有像萧云衍这般,窜了这么高的个子! 他们箫家的血脉压根不足以支撑萧云衍长到身高九尺,之所以打破桎梏,出类拔萃,全靠他能吃。 萧云衍没觉得自己饭量大,那两年在军营里,跟将士们同吃同喝,大家的饭量都差不多,怎么到景容这里就 你不喜欢,我以后便少吃点。只求景容能不能别再看他,也别再笑话他了,萧云衍耳根烫的厉害,都快要无地自容了,堂堂大周国襄亲王爷,自尊心碎了一地。 再看下去,萧云衍怕是要夺门而出,楚景容收回目光,语气不见起伏,声音淡然道:青梧,布菜。 听到这话,萧云衍松了一口气,可即便如此,他在动筷子的时候,吃的也不多,明显在收着饭量。 看到这一幕,楚景容有些不舒服,不过是惊讶了一下,这就开始闹别扭了! 犹豫再三,楚景容探出手去,夹起一片鱼肉,放进萧云衍面前的碗里。 在萧云衍欣喜若狂的凝视下,楚景容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垂着眸子给自己舀了一勺蛋羹,冷声警告道:吃饭就好好吃,若是放不开,以后就别来了。 别,我好好吃就是。萧云衍最怕的就是楚景容赶他走,只要拿这个威胁,让他做什么都行。 萧云衍不再拘泥,正常开吃,一桌子的菜,十之八九都进了他的肚子,还壮着胆子从楚景容那偷走一勺蛋羹。 当然,是他自作主张,用一片猪肉交换的,只不过看那猪肉上还挂着油水,楚景容实在提不起胃口。 酒足饭饱,碗筷也被收拾下去,萧云衍坐在饭桌前,迟迟不愿离去。 景容,我今晚能留下吗?或许是近几日楚景容对他太宽容了,萧云衍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 滚出去。然而这次,楚景容没有再纵容他。 不是的,景容,我我睡地上,行吗?我不吵你,我睡觉很老实。 楚景容不愿搭理他,扭头朝里屋走去,这样无理的要求,他没必要回应。 双眸紧盯着楚景容离去的背影,萧云衍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咬咬牙,突然追了上去,他张开手臂,猝不及防间,从后面将楚景容抱了个满怀。 瞳孔骤然缩小,楚景容愣了一下,一时间忘记反抗。 待他反应过来,挣脱开萧云衍的怀抱,转过身去,反手甩了萧云衍一巴掌。 萧云衍,你放肆! 又挨打了,不过这一次,尝到甜头了,萧云衍挺知足的。 或许连楚景容自己都没发现,他打人的力度,一次比一次轻。 萧云衍忽的不再像之前那样绝望,是不是是不是只要再挨上几下,楚景容往后就舍不得打他,也不会再推开他了。 看到那人脸上再度挂上红肿,楚景容胸口闷闷的难受,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陌生的感觉? 心中烦躁,楚景容扭头朝里屋走去,萧云衍本以为留宿已没了可能,刚打算转身离去,却发现那人撩卷帘的手顿住了,半晌后,有憋闷的声音传入耳朵里:青梧,去给王爷添床被子。 萧云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时间,竟比那漫天星辰还要夺目。 他没有情场经验,十八年来也只对楚景容动过心,因此并不清楚,这种妥协跟让步,是一个人动情的表现。 他只是隐约察觉到,楚景容跟开始不一样了,还是那个人,还是那副相貌,却不再盛气凌人,高不可攀。 或许父皇说的法子真有用,一翻死缠烂打,总算让那人愿意走下神坛,多瞧他一眼了。 青梧的动作麻利,很快从库房取来一床松软的被褥,萧云衍接过后,刚打算掀开卷帘走进去,却听到楚景容声音淡漠的警告道:不许进来,就睡在外面。 已经得寸进尺一次了,不能贪得无厌,所以萧云衍没有强求,他将被褥铺在卷帘外,跟楚景容的床榻,只隔着一面影影绰绰的流苏。 待夜色渐浓,青梧走进来熄了灯,随后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萧云衍躺在被褥上,微微侧着身子,目光透过卷帘,痴迷的望着床榻上背对着他入眠的楚景容。 那目光太过炽热,想忽略都难,像一匹饿狼盯着香气四溢的肥肉,萧云衍是狼,而他就是那块肥肉? 什么破比喻,楚景容后悔了,他就不该心软让萧云衍留宿。 这样一个睡在里面,一个睡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就好像,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夫妻,就好像是他在闹别扭,所以不让萧云衍近身。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楚景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意些什么?忽略掉不就好了?他之前不是可以做到的? 就这样一直纠结到后半夜,背上灼热的凝视不知何时消退下去,楚景容垂眸望去,发现萧云衍平躺在那里,呼吸均匀,俨然熟睡过去。 自己备受煎熬,他却到睡得香甜,真是没心没肺。 冷哼一声,楚景容气结,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疲惫下总算有了睡意。 而一片夜色中,本来熟寝的萧云衍,却蓦然睁开双眼,慢慢坐了起来。 白天,面对清醒的楚景容,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趁着夜色伺机而动,萧云衍轻手轻脚的掀开卷帘,来到楚景容榻前,半蹲下身子去。 透过窗户,有月华倾斜进来,在地面泼洒上一层白霜,趁着皎洁的月光,萧云衍仔细端详榻上安眠之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楚景容的双手安放在胸前,连睡着后都这样端庄得体。 萧云衍犹豫再三,缓慢伸长手臂,小心翼翼的将楚景容一只手拢过来,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不敢惊醒楚景容,却又克制不住自己的欲念,萧云衍缓慢又僵硬的低下头去,在双唇触碰到那人手背上温凉的肌肤后,瞬间变的胆大妄为起来。 玉白的手腕,纤细的手指,一遍又一遍轻吻过,流连忘返。 景容,我爱你!语气虽轻,却无比坚定,一片昏暗中,萧云衍的双眸翻涌着孤注一掷的偏执。 晚安,景容。最后在那人的中指上印上一个湿漉漉的吻,萧云衍恋恋不舍的将楚景容的手放回原处,然后扭头离开里屋,回到自己的床褥,背对着卷帘躺了下去。 在萧云衍离开后,楚景容指尖不受控制的颤了颤,睫毛轻抖,到底没有选择睁开眼。 萧云衍以为他睡着了,但他武艺在萧云衍之上,几乎在那人靠近的刹那,就已经被惊醒。 没有睁开眼,就这样沉默着听萧云衍诉说沉重的爱慕,任由那人亵渎他的指腹。宣泄不敢当着他的面倾诉的欲念。 楚景容胸口一片灼热,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那人口齿间的热气喷吐在腕间,比炭火还要燎烫。 他不敢睁眼,也不能睁眼,若是睁开眼,这一切,该如何收场? 而回到床褥中躺下的萧云衍,背对着楚景容,也没有合上眼。 他将手按在胸膛上,耳边清晰的回响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其实他知道,楚景容是清醒的。 那人武功造诣远在他之上,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有所警觉,更遑论身体发肤被人亵渎,楚景容没有推开他,清醒的接受了他的冒犯,任由他做了出格的举动。 萧云衍突然很想哭,但他忍住了,他不敢哭,就算憋到眼眶通红,也咬紧牙关,不敢泄露半点声音。 楚景容装睡,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所以,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19) 装作不知道那人已经开始接纳他,装作不知道他们之间再也做不回简单的师徒。 今夜之后,一切都将变质,楚景容坚守的阵地,被一点一点的蚕食出了豁口,最终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第30章 第二天清晨, 楚景容罕见的赖床了,他早就醒了,却僵硬的平躺在床上, 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实在不知要如何面对萧云衍, 昨晚,手腕跟指骨烧灼了一夜, 他也失眠了一夜。 萧云衍依稀能够察觉到楚景容的逃避, 所以他先爬起身子, 命令候在门外的青梧收起地上的被褥,顺便叮嘱一句:景容还未醒, 你手脚放轻慢些,不要打搅到他。想了想,萧云衍又加了一句:被褥收好了, 今晚本王还会过来。 楚景容的听力很好, 听到这话, 呼吸都一窒。 今晚还来?是轻薄他上瘾了是吧?本想苛责一句, 让萧云衍滚回他的书房睡去,都敢趁着自己熟睡时为非作歹, 行不轨之事,谁知道时间长了会干出什么事来? 可转念一想,现在出声, 他装睡的事情就败露了, 楚景容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强咽下去, 噎的自己有些不舒服。 萧云衍吩咐完,就骑上乌云踏雪出了王府。 还惦念着五芳斋的桂花酥, 今天就试着做点成品出来, 他决定的事情断然不会因为没有天赋就半途而废。 在萧云衍离开后, 楚景容掀开薄岑,半坐起身子,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有一缕缠绕在手腕上。 清冷如谪仙的面容此刻却染上几分憔悴,楚景容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玉白的手指,眼尾染上薄红,带点愠怒,又带点难为情。 越看越不对劲,总觉得指腹间还残存着湿漉漉的触感,楚景容捏紧身下的被褥,冷声吩咐道:青梧,去打盆温水来。 本就端着青铜盆立在门外,听到这话,青梧立马推开门走了进来,伺候楚景容晨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家公子今天洗漱的时间格外久,将双手泡在温水里,一直等到水凉了,才抽回手来,用毛巾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 待楚景容洗漱完,青梧端着青铜盆往外走,却被楚景容一句话喊住了。 青梧, 公子,还有何吩咐吗? 楚景容下意识想问萧云衍去哪了,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对劲,又摆摆手作罢:无事,你下去吧。 待青梧离开,楚景容还是跟往日一样,摆好棋盘,解残局来消磨时间,换做以往,他在案桌前一坐就是一天,今天却三番五次的走神。 楚景容轻叹一声,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罐中,抬头看了眼天色,也该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青梧,怎么还不布菜? 本来在一旁拄着脑袋打瞌睡的青梧听到这话慌忙站了起来,该死,他不会睡过头了吧?可是一扫身边的香炉,不对啊,檀香还剩下小半截没有燃尽呢? 公子,还差一刻钟才到午饭时间,您是饿了吗?那我去催促一下厨房,今天就早点用膳。 不必了,再等一刻钟吧。楚景容声音淡淡的,眸光也平静,青梧看不透公子的想法,索性闭上嘴,只将视线投向一旁的檀香,静静的等待着它最终化作一团青白的香灰。 就这一刻钟,萧云衍骑着乌云踏雪,从五芳斋赶回了王府。 饭点他是万万不敢错过的,谁知道错过一次,景容以后还会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特别是他昨晚还做了那样出格的事! 手里提着一盒桂花酥,萧云衍匆匆忙忙的往主院走,眼见着踏入房间只差临门一脚,却被楚景容一句站住钉在了原地。 想了想,萧云衍虽不敢忤逆,却还是硬着头皮踏过门槛,站在屋内。 景容,我去买了你爱吃的桂花酥。萧云衍抬了抬右手提着的糕点,为自己辩解一句。 听到这话,楚景容面色稍霁,他站起身来,坐到饭桌前,松口道:进来吧。 萧云衍立马走上前来,将桂花酥放到桌前,小心翼翼的拆解开绳子,打开外面用来包装的纸袋。 里面一共盛放着五块桂花酥,新鲜发烫的桂花酥晶莹剔透,微微发黄,拿在手里宛如白玉,外表还裹着一层糖霜,光泽莹润。 景容,你尝尝。萧云衍的目光闪烁,带着几分做贼心虚的忐忑。 倒是没在里面下什么佐料,他哪有这个胆子?只是只是其中卖相不怎么好看的那一块,是他亲手做的。 藏着私心,将其滥竽充数放了进去,他想知道,景容尝了一口后,会对他的手艺作何评价? 楚景容淡淡扫了一眼,嘴上不说,心底是暖的。 他伸出手,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软糯甘饴,甜而不腻,清香里伴随着丝丝凉意,是他喜欢的那个味道。 一时贪嘴,楚景容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然而刚咬一口,就变了脸色。 涩口油腻,因为糖放太多,吃上去反而带点苦味,楚景容一口都咽不下去,他端起手边的空盘子,用袖袍掩住嘴角,将含在舌尖的半块又吐了出来。 萧云衍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 没错,楚景容吃了一半就吐掉的桂花酥,正是他今天的杰作,因为边角切得不是很工整,所以混在其他桂花酥里,格外显眼。 景容,怎么了?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萧云衍小声询问道。 难吃。皱着柳眉,楚景容丝毫没留情面的做出评价,他并不知道这是萧云衍亲手做的,还以为是五芳斋的过失,把坏掉的桂花酥放进来以次充好。 萧云衍的表情垮了下来,真有那么难吃吗? 不做他想,直接将剩下半块桂花酥捻起来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喉结一滚,就吞进肚子里。 他吃着还可以啊,只是甜了些,口感硬了些,却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啊! 看到这一幕的楚景容还有一旁等着布菜的青梧,全都愣住了。 这可是公子吃过一口的桂花酥啊!王爷直接放进嘴里了!这不就相当于相当于 萧云衍!楚景容恼怒的低吼,却见萧云衍一脸无辜的回望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确实没想那么多,等着回过味来,才意识到,他好像又轻薄了楚景容。 景容,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想着。说到一半,萧云衍卡壳了,想着什么呢?想着刚才不该那么囫囵吞枣的咽下去,是该细细品尝才对。 看到萧云衍越来越红的耳根,楚景容岂会不知道他在回味什么? 道歉道到一半就不说话了,还敢当着他的面意淫?真是越来越混账了。 楚景容手痒了,忍不住动了动指尖,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这人昨晚干的事,不比这个过分多了!? 只是青梧在场,他抹不开脸罢了,然而扪心自问,对萧云衍的亲近,早就不像最初那般抵触。 这不是好的征兆,然而楚景容却有些沉溺其中,高处不胜寒,谁又能不贪恋温柔与呵护呢?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追究,楚景容朝一旁的青梧吩咐道:青梧,布菜。 萧云衍松了一口气,不追究就好,他刚才身子都绷直了,生怕那人怒极会再甩他一巴掌。 刚打算坐下,结果楚景容突然开口道:你站着。 看见他就生气,还敢往自己跟前贴? 萧云衍僵住了,若是换做以往,定然不敢多言,生怕多说一句,下一秒就会被赶出去,而现在 将剩下的桂花糕放在空碟子里,往楚景容面前推了推,萧云衍顺势坐到楚景容身旁。 景容,先吃饭,吃完了我再站,站多久都行! 经过昨晚一夜,他跟楚景容的关系,已经潜移默化的发生转变,这人对他的态度,软和了太多,萧云衍不再那么拘谨,许多被压制着不敢冒头的欲念也丝丝缕缕的钻了出来,行为举止自然放肆许多。 一旁的青梧,也察觉到自家公子跟王爷之间微妙的气氛。 公子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王爷的性子也不像最初那般沉闷,彼此相处下来比最开始剑拔弩张的模样要融洽太多。 昨晚王爷留宿公子房中,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可他并没有听到动静啊! 楚景容冷哼一声,看在这人买了桂花酥讨好他的份上,所有的忤逆轻浮也就一笔揭过了。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的颇为和睦。 饭后,楚景容回里屋小憩,萧云衍便又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楚景容没多问,却时不时就能收到一份桂花酥,而那份桂花酥里,肯定有一块口感天差地别,他每次吃到,眉头都要拧到一起去。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个月,楚景容都怀疑是不是萧云衍搞的鬼?可他图什么呢?这种行为未免太幼稚了。 本打算质问,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块难吃的桂花酥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后来送进来的桂花酥,楚景容再也吃不出差别,又过几日,桂花酥中有那么一块脱颖而出,变成最合他口味的。 也是从那开始,萧云衍再没去过五芳斋,而是转头去了皇城脚下的稻香村。 于是当天晚上,楚景容的夜宵变成了另一种他爱吃的糕点绿豆糕。 第31章 紫藤树的花期很短, 只有十天左右。 茂密的枝叶向四周延展,藤条上挂着串串紫藤花,像风铃一样, 随风摇曳, 把庭院装扮的宛若仙境。 青梧找来王府的侍卫搬运石桌石凳,安置到树下。 这个侍卫不是旁人, 正是王三, 整个王府, 数他跟青梧最熟络了。 看到王三一个人就扛起石凳,大气都不带喘一下, 青梧忍不住艳羡道:王大哥,你体力真好啊! 不经意的一句夸赞,让王三闹了个大红脸, 他放下石凳, 左右瞧了瞧, 确定四下无人, 便拉着青梧躲到树后,从怀里掏出三本话本, 塞进青梧的手心里。 这是你上次提起的话本,我我托朋友买到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还有什么想要的, 尽管跟我讲。 青梧跟在楚景容身边这么久, 自然是识字的,可他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 倒是痴迷看民间话本。 会跟着仗剑天涯的主人公一起抛头颅洒热血, 也会因为一个悲剧收尾的爱情故事, 半夜躲在被窝里哭红了眼。 像话本这种东西,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公子的书架上,青梧都是花自己的月俸,托好几个朋友,几经转手,才能送到自己手上。 就这,还要背着公子,偷偷摸摸的看,要是被公子看到,肯定要数落他玩物丧志,不求上进,若是再倒霉点,遇到公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直接给没收呢! 可他那几个朋友,都留在了帝师府了,就他一个人跟着公子来到王府,这人生地不熟的,找谁托关系去?青梧都快要憋闷死了。 呀。惊叹一声后立马捂住嘴,青梧抬手翻了翻,没错,是他心痒了许久的孤本,因为太畅销,一般的私塾还买不到呢。 王大哥,谢谢你,多少银两?我现在付给你。说着,青梧的手朝怀中探去,却被王三给按住了臂弯。 不不用你的钱。 这怎么行呢?你不要钱的话,那这话本我也不能收。 不要钱,这样吧,俺娘住在皇城脚下的王家庄,王府侍卫轻易不允假,俺娘年纪大了,你若是有时间,能不能去帮我探望一下? 青梧想都没想就应承了下来:这简单,你把地址给我,只要跟公子说一声,我随时都能出府。 然而青梧也没想到,王三的老娘眼睛看不到,耳朵也不灵光,听说他是替王三前来探望的,拉着他的手就问是不是三娃子的媳妇?搞得青梧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点头也不是,摇头还怕老人家失望,回来后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王三。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青梧将话本藏进怀里,记下王三老家的地址,然后挥手跟王三告别。 匆匆忙忙的穿过长廊,跑进房间后,端起棋盘,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将棋盘摆在石桌上,青梧回头去请自家公子。 公子,都按照您的吩咐陈设好了。 楚景容放下残卷,应了一声,拢了拢衣袖,跨出门去。 这个时候,萧云衍从走廊的另一头显出身影,他手里端着一个玉碟,里面盛放着三块桂花酥,三块绿豆糕,都是他自己做的。 萧云衍的手艺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比五芳斋和稻香村的厨娘还要更胜一筹,但他没敢将这一切告诉楚景容,正所谓君子远庖厨,他怕楚景容会因此奚落他。 放眼望去,楚景容已经落座在紫藤树下。 身着一袭月色长衫,墨染般的发丝随风轻舞,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萧云衍突然没来由的心慌,明明这人就在眼前,垂手可触碰,心底却生出一种无论如何都抓不住的无力感,总觉得迟早有一天,楚景容会这样随风而去。 摇摇头,赶走脑海中荒谬的想法,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只是太患得患失了。 走上前去,将玉盘放到石桌上,萧云衍垂眸望去,发现棋盘中只落下一个子。 楚景容双指间执着另一颗白子,迟迟没有动作,他不开口,萧云衍也知道他在等什么。 轻笑一声,落座到楚景容对面,萧云衍执起黑子,与楚景容对弈。 棋盘犹如战场,棋子犹如兵将,刀光剑影,征战杀伐。 这世上,论下棋,恐怕没人是楚景容的对手,从执起黑子的一刹那,萧云衍就清楚,他不可能会赢。 所以他以退为进,一味的让子,让到最后,把楚景容让恼了。 萧云衍,你就没想好好下是吧? 听到这话,萧云衍放下所剩不多的棋子,看着棋盘中已经溃不成军的黑子,老老实实的认输。 景容,我输了! 跟楚景容对弈,他怎么可能赢呢?他不可能会赢的。 所以从一开始,萧云衍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将棋子一个个的送到楚景容刀下,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白子攻城略地,生杀予夺,只要楚景容战得痛快,他就知足了。 来,吃糕,尝尝那五大三处的厨娘,手艺是不是又进步了?将玉盘往楚景容跟前推了推,萧云衍戏谑道。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0) 楚景容伸手捏起一块绿豆糕,听到这话,不明所以的皱起眉头。 五大三粗? 嗯,那厨娘生的虎背熊腰,景容若是见到他的庐山这面目,肯定会吓一跳。萧云衍弯下双眸,用调笑的语气自我嘲讽。 胡闹,怎么能拿她人相貌开玩笑!瞪了萧云衍一眼,楚景容严厉的管教道。 萧云衍立马收起玩笑的心态,认真的赔罪:别生气,是我不好,以后不敢了。 听到这话,楚景容勉强作罢,他张开嘴,咬了一口绿豆糕。 萧云衍拄着下巴,心满意足的看楚景容吃糕,举手投足风度儒雅,嫣红的唇一开一合的细嚼慢咽,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这人的眼光太直白了,压根不屑于掩饰眼底浓烈到快要蓬勃而出的爱意,楚景容有些招架不住,垂下眸子去,掩饰自己的心慌。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已成定局的棋盘,楚景容的手顿住了,瞳孔微微一缩。 棋盘上,每一块小的战场中,黑子都被白子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丢盔弃甲,苟延残喘。 可是放眼望去,存活下来零零散散的几个黑子,悄无声息的织成一张网,将白子牢牢地束缚住,若萧云衍没有弃子投降,再有几步下去,输的就是楚景容。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输? 楚景容眼底划过一抹震惊,他放下手中的糕点,眸光死死的盯着棋盘,想要找到破局而出的活路。 可不论怎么挣扎,白子都没了回旋的余地,被围困在棋盘中央,永不见天日。 自以为决胜千里,结果却是画地为牢,自投罗网,楚景容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凭他的心智,怎么可能会被雕虫小技迷惑?怎么可能会落入这么明显的圈套? 萧云衍,你真的认输了吗?抬起眸子,紧盯着萧云衍的反应,楚景容想知道,他是有意给自己下套,还是无意间弄拙成巧? 闻言,萧云衍愣了一下,跟着将目光投入棋盘,那已经一败涂地的黑子难道还有反击的机会不成? 瞧了许久也瞧不出个所以然,输的这么彻底,景容到底为何多此一问? 抬头看向楚景容的目光一片坦然,萧云衍郑重的答复道:是输了! 一时间,楚景容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萧云衍有没有撒谎,他自然看的出来。 原来,这人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楚景容沉默了,他没有告诉萧云衍,输的是自己,不是他。 同样的,离别前最后的雨夜,楚景容也一样没有承认他对萧云衍的情谊,接受萧云衍的亲近和拥吻,根本就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处心积虑的一场报复。 那都是假话,胡话,混账话。 有些情愫,当时不承认,之后再想承认,就没人信了。 他贪恋萧云衍给的柔情,向往萧云衍口中及尔偕老的未来,却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承认。 是他让萧云衍越来越没安全感,是他用伤人伤己的方式,证明给自己看,也证明给萧云衍看,楚景容墨守成规,绝不会爱上小自己七岁的徒弟。 所以,才会在明知慕容寻此人心怀鬼胎,心术不正的情况下,依旧放纵此人横亘在他与萧云衍之间,任凭慕容寻说尽谗言,坏事做绝,最后甚至得到机会,将淬了醉光阴的利刃,推进萧云衍的身体。 一阵风扫过,楚景容微不可查的瑟缩了一下,入秋时节,天气逐渐转凉,从半下午开始,空气中就泛起丝丝缕缕的凉气。 楚景容本就畏寒,这点凉意对别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他却格外敏感。 萧云衍看到这一幕,犹豫再三,缓缓伸出手去,覆盖包裹上楚景容的手背,把那人的一双素手拢在自己火热的掌心里。 楚景容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放松下来,没有不耐,也没有拒绝,只是微微敛着眸子,让别人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太冷了,才会贪恋这一点温暖吧。 萧云衍没有得寸进尺,就这样安静的包裹着楚景容的双手,将自己的温度一点点的传递过去。 楚景容已经开始接纳他了,所以,不用再心急了。 就这样慢慢来就好,往后的时间还长着,他以真心换真情,肯定会盼来两情相悦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慕容寻这个人,良心大大的坏,估计再等几章就会出场了! 第32章 萧云衍顺着石桌半跪下身子, 引导楚景容的手贴上自己的侧脸,轻声问道:还冷吗? 本来半敛着眸子,用来掩饰眼底翻涌的动容, 萧云衍猝不及防间的抬头, 让楚景容努力压抑的情愫再也无处可逃。 一片琥珀坠入星河,点亮了深邃的夜空。 萧云衍就那样痴痴的望着, 不逼迫也不追问, 能从这人眼底寻觅到一抹柔色, 他已然知足。 青梧站在树后,觉得此情此景美的宛若一幅画, 他将呼吸放轻,生怕惊扰画中人。 之前总认为,这世上没人配得上独一无二, 举世无双的公子, 如今再看, 上穷碧落下黄泉, 恐怕只有王爷能相配。 好一双神仙眷侣,佳偶天成。 天气转秋, 短短十日,紫藤花开了又谢,星星点点的花绒铺了一地, 只等来年再峥嵘。 萧云衍身上的政务能推就推, 恨不得天天相伴在楚景容左右。 他抓紧分分秒秒, 用来弥补隐忍暗恋的那十年。 几场秋雨后,森冷的凉意开始往骨头里钻。 入夜, 身上的薄岑早就换成锦被, 里面填充了厚厚的棉花, 脚边捂着汤婆子,手里还攥着暖手炉,即便如此,楚景容还是觉得冷。 在此之前的二十几年,每年秋冬,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虽然难熬,可也不是不能忍,怎么现如今就无法承受了? 楚景容心中烦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虽然被窝暖烘烘的,可他整个人却暖不起来,双手双脚冰凉,连向来嫣红的唇瓣都变的苍白。 若是不曾感受过那人炽热的体温,他本是可以忍受冰冷的。 萧云衍听到动静,沉默着从地上的床褥中坐了起来,他掀开卷帘,一路走到楚景容榻前。 察觉到萧云衍的靠近,楚景容的身体僵硬了,若是换做以往,他肯定要将人赶出去的。 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一抹余温,萧云衍的体温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虽滚烫似火却不伤人。 没有听到呵斥,萧云衍知道,楚景容默认了他接下来的举动。 于是他掀开锦被,壮着胆子钻了进去,将胸膛慢慢贴上楚景容修长的后背。 长臂伸出去,揽过楚景容的腰肢,将人往怀中带了带。 一瞬间被那温柔的暖意包裹住,楚景容闭了闭眼,只觉得无比心安。 他是身世不明的孤儿,三岁那年,天降瑞雪,纷纷扬扬下了几个月,百姓们沉浸在来年丰收的喜悦中,可对他这种孤儿来说,却是场随时可能殒命的灾难。 是师父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救了差点被冻死的他,所以楚馨儿拿着那封信前来逼迫他就范的时候,哪怕现在的他早已超脱世俗的束缚,却也只能咬牙点头。 师命如山,他不敢不从。 三岁之后,身子虽精心调理过,可毕竟小时候落下了病根,这畏寒的毛病便年年前来纠缠。 楚景容眼眶有些涩,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努力回忆,有些细节也记不清了,怎么今晚却突然想起来了? 萧云衍?楚景容低低的唤了一声,哪怕努力压抑,声音里还是夹着一抹微不可察的脆弱。 萧云衍听后,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 他摊开手掌,与楚景容十指相扣。 胸腔震动,让人心安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我在。 景容,不冷了,我在,永远不会离开。 楚景容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在一片怡人的暖意中,慢慢昏沉过去。 此后三年,午夜梦回,耳边时常回绕着的那一句我在,每次都让楚景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蜷缩起身子,将头靠在床头,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间俱是晶莹的湿意。 原来在睡梦中,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与萧云衍分别的三年,他畏寒的毛病一年比一年加重,到最后的数九寒冬,整个人冷的像被冰雪埋葬的尸体,呵气成冰,却再也没有人拥他入怀,在他耳边轻哄不冷了。 孤枕难眠,便从匣子中掏出那一纸染血的和离书,指尖一遍又一遍抚过纸张上溅落的血花。 只是这样看着,心都窒息的疼,当初写下和离书的人,心又该疼成什么样? 暗恋十年,离别三年,折寿七年,人生苦短,又有几个二十年?这世间又有几个人,愿意用二十年的时间去打动一块坚冰? 他们本该共白首,奈何情深已朽。 不是说永远不会离开吗?楚景容倒想问一句,为什么要食言?既然做不到,为何要承诺? 原来,没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他回头。 萧云衍用二十年的时间,教会他如何去爱,而他用二十年的时间,教会萧云衍如何心爱。 二郎,对不起,对不起 楚景容那样清冷的一个人,在无人相伴的孤夜里,以手掩面,哭的泣不成声。 萧云衍这个人,塞外征战两年,但凡是占领的城池,绝不可能再舍弃,追求楚景容也一样,但凡是被他攻略的底线,想要收回去,难上加难。 楚景容不过允他爬了一次床,从那之后,熄了灯就自觉往床边走,若是数落他两句,就沉默的坐在床边,双手紧抓着身下的床褥。 任凭你打骂,他自岿然不动,楚景容拿他没辙,只能翻身上床,然而等他躺下后,萧云衍立马就贴了上来,大手揽过他的腰,把他往怀里带。 楚景容恼怒的抽了他一下,萧云衍消停了下来,可也仅仅消停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楚景容矜持,不愿意躺在他怀里,萧云衍便张开双臂,把楚景容笼在怀里。 青梧站在正厅,将琉璃灯的灯芯剪短,对这一幕早已经见怪不怪。 之前总在想,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自家公子? 大家闺秀?或许能做到相敬如宾,但这样的一生,未免太过乏味。 小家碧玉?犹如邻家妹妹般俏皮可爱,可往公子身边一站,说不出的别扭。 妩媚惑人?这更不行了,身家都不清白,公子肯定瞧不上! 思来想去,还是王爷最登对,公子生性冷清,不会疼人,王爷知冷知热,体贴入微,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爷现在黏公子黏的这么狠,去哪都要跟着。 吃饭的时候要布菜,睡觉的时候要抱着,冷了给暖手,热了挥团扇,照这样发展下去,用不到年根,公子最后的那道底线恐怕也防守不住了。 要是真的坐实了王妃的名头,青梧小脸一红,不敢想下去了。 这大周国虽不避讳男风,毕竟非正统,为何公子跟王爷在一起,他这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甚至还隐约盼望着那一天? 奇怪!奇怪!真是好生奇怪! 青梧揣着一脑袋的问号,轻轻掩上了房门,心不在焉的回到自己房间。 入目间,看到书桌上已经快要读完的话本,心里更别扭了。 说起来,他已经躲着王大哥好几天了,只是被那人的娘亲误认成媳妇罢了,一件小事,解释清楚就好了,干嘛要躲着不见人? 赶明,他就去找王大哥说清楚,在这王府交个朋友不容易,他可不能这么矫情。 萧逸蘅南下巡游已有数月了,再过几天,就会回皇城。 到时候又要开始每日的早朝,萧云衍这散漫日子过舒服了,突然间紧起来,竟有些不适应。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近几日总是没来由的心慌,像是要发生什么变故。 他给游山玩水的父皇母后书信一封,得到的回信是身体安康,勿念。 景容性子傲,虽还没松口,可软和的态度,相当于变相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皇兄不日回到皇城,皇妹皇弟都安然无恙的生活在宫中。 他在意的人都平安喜乐,又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呢? 萧云衍将心头的不安强行压下,觉得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可能因为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父母兄长外出游历,无法团圆,他这心里才会生出子虚乌有的担忧。 除了塞外征战两年,之前的中秋节,都是跟父母兄妹在明月楼团聚,一边赏月一边话家常。 而今年这个中秋节,萧云衍想跟楚景容一起过。 毕竟皇妹跟皇弟还在宫中,他这个做兄长的不能厚此薄彼,为了将晚上的时间腾出来,萧云衍今天一天都呆在宫中,陪伴在弟妹身侧。 今天是什么日子,楚景容心里自然清楚,王府内的下人忙里忙外的挂灯笼,做月饼,折花灯,他想不知道都难。 楚景容是个孤儿,向来不在意什么团圆佳节,现如今,却隐约生出一缕期盼。 但萧云衍从早上匆匆忙忙的离去,一直到日落黄昏都不见人影,午饭时间也没有一起用膳,楚景容心中郁猝。 他不喜欢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想着等萧云衍再来相见,还是把人轰出去的好。 萧云衍在宫里待了一天,当然不是枯坐着。 跟着两个皇妹一起,学会了折花灯,他手笨,来来回回的返工许多次,才勉强折出一个成型的花灯,为此,没少被两位皇妹取笑。 萧云衍倒是不介意,花灯祈愿,之前的他对此不屑一顾,但今年不同,他有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 跟着幼弟,一起糊灯笼,这可比折花灯容易多了,竹筐跟宣纸都是现成的,只要糊上浆糊,包裹起来。 萧云衍虽然不善音律,书法绘画还勉强拿得出手,萧明珠调皮,在自己做的灯笼上画了只乌龟王八,萧云衍却用浓墨重彩,画上了楚景容的肖像。 不是现在的楚景容,而是十年前初入皇宫的楚景容,眉宇间还有未消退的少年气。 正所谓,一见楚郎误终身。 当年惊鸿一瞥,那人眉眼清贵,摇落星辰几斗,让他蓦然心动,无因无由就生了妄念。 如今时隔多年,总算能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文下有小可爱在猜剧情了,结果没一个猜对的QAQ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1) 第33章 将一切安排妥当, 萧云衍提着自制的灯笼回到王府。 结果刚到府门,还没来得及下马,就看到青梧的身影矗立在门外, 面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捉急。 萧云衍心里咯噔一下, 他连忙跨下马背询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一天了, 公子整个人都散发着森森的冷气, 青梧实在扛不住, 便偷偷摸摸的跑出来寻人,结果侍卫们说王爷进宫了, 他就只能站在府门口等。 王爷,今天中秋佳节,您这一天都没来寻公子。 青梧支支吾吾的说着, 后半句话却咽回肚子里。 总不能说公子盼着您来已经盼了一天了, 这要是传进公子耳朵里, 还不得拔了他的舌头! 萧云衍心领神会, 心头泛起丝丝甜蜜,他将灯笼的边角扯平, 吩咐道:前面带路。 一听这话,青梧忙不迭的应是,可等他引着萧云衍来到主院, 却发现楚景容居住的房间大门紧闭。 青梧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完了, 公子定是生气了。 萧云衍却没有慌张,他上前一步, 抬手去推房门, 结果没能推开。 应该是从里面上了闩。 楚景容坐在案桌前, 身前点了一盏琉璃灯,抬头看着晃动的房门,还有门外高大的身影,眼底翻涌着暗色。 倒不是真的避而不见,但也不能轻易就相见,当他楚景容是什么人?你想见就见,不想见便一整天见没个人影。 本打算晾萧云衍一会儿再去开门,结果那人推了房门几下,眼见着推不动,居然转身离去了。 眼睁睁的看着门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楚景容咬紧下唇,双手猛地捏紧。 萧云衍,你个混账玩意,今天这般离去了,以后都别再相见。 楚景容在心底放着狠话,气的脸都白了,一拂袖袍,将案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 茶水泼溅一地,茶杯也磕碎一角,骨碌碌的滚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里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落地的声音,萧云衍提着灯笼,从窗户上翻了进来。 结果掀开卷帘就发现,被扫落在地的茶杯,翻着跟头滚到了他的脚边。 弯下身去,将茶杯拾起来重新放回案桌上,萧云衍来到楚景容身边,伸手要握楚景容的手,却被那人躲开了。 这是生气了!还气的挺狠! 是怨他一天都不见踪影吗? 萧云衍沉默了,他在想该怎么解释,毕竟有前车之鉴,自己这笨嘴拙舌的,解释不好怕是要把人彻底惹恼了,所以得好好酝酿一下说辞。 迟迟没听到动静,楚景容还以为萧云衍对他无话可说,他冷着脸站起身来,刚打算与萧云衍擦肩而过,却被那人拉住臂弯,顺手将手里提着的灯笼塞进他的掌心里。 楚景容愣了一下,垂眸望去,灯笼上的画像再熟悉不过,眼底的怒意便散了三分。 景容,今天是中秋节,我白天进宫陪皇弟皇妹了,想把晚上的时间腾出来,算一下,时间刚好,我陪你去逛庙会好吗? 萦绕在周身的怒意彻底消失不见,楚景容捏紧手里的灯笼,不知道该答应,还是该拒绝。 毕竟那庙会上人来人往,又在皇城脚下,居住在这里的百姓,还是能认出当朝的襄亲王还有他这个一国帝师的。 似是看出楚景容的担忧,萧云衍心头酸涩,却强颜欢笑的开口道:别担心,已经让青梧去准备帷帽了,不会有人认出景容的。 不愿在人前展露真容,就是打心眼里还介意与他这个年少七岁的徒弟同游吧? 他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景容敞开心扉,彻底接受自己呢? 年龄,师徒关系还有性别,是横亘在萧云衍眼前的一道坎,只有彻底迈过去,楚景容才能毫无芥蒂的跟他相守余生。 可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急不来,只能用时间慢慢磨平。 公子,帷帽取来了。 青梧手里端着一顶帷帽,高顶宽檐,在帽檐一周垂落着薄而透的轻纱,带在头上之后,相貌被轻纱笼罩,轻易不会被窥探到真容。 楚景容松了一口气,接过帷帽,戴在了头上,本就出尘脱俗的一个人,再以轻纱掩面,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萧云衍从衣柜中取出一件月白色长袍,披在这人身上,秋风习习,夜深露重,行走在大街小巷,还是多穿一件保暖。 随后,萧云衍牵起楚景容的手出了门,临出门前,还吩咐青梧取来一个暖手炉,塞在楚景容另一只手的手心里。 公子跟王爷去逛庙会,青梧就不凑热闹了,他从公子那讨了赏,今晚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便跃跃欲试,也准备去庙会上玩个痛快。 楚景容跟着萧云衍一同踏出王府。 这还是他嫁入王府以来,第一次出门游玩,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跟萧云衍一起出门。 中秋佳节,街道两侧张灯结彩,格外热闹。 店前,树上,船头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圆的,方的,红的,紫的,将整片皇城映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的带着面具,有的举着糖葫芦,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还有小孩嬉笑打闹,三五成群的从街道中央窜过,奔跑时没注意,不小心撞了楚景容一下,楚景容脚下没站稳,整个人朝一旁倒去。 萧云衍看到这一幕,没有去搀扶,而是眉眼含笑的敞开双臂,任由楚景容扑进他的怀抱,然后收紧臂弯,将人抱了个满怀。 周围人太多,萧云衍又抱得紧,楚景容轻微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索性由他去了。 这一抱,就舍不得撒手了。 这人本该矗立云端,俯瞰众生的,此刻却身处红尘俗世中,与他这个凡夫俗子相拥。 萧云衍的一颗心既愧疚又满足,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他不想放楚景容重返神坛,反而想把他永远的据为己有。 繁华盛世,若是能与怀中之人携手度过,也不枉此生了。 还不放开吗?周围人太多,楚景容不敢大声,生怕别人听出他男人的声线,只能压着嗓子小声抗议。 景容,我能吻你吗?努力压制着□□,萧云衍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哑。 听到这话,楚景容瞬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手腕上用了些力气,猛地把萧云衍推了出去,被白纱遮挡的面容红了大片,像是恼的,又像是臊的,反正不清不楚的说不明白。 真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冷哼一声,楚景容扭头就走。 虽然被推了一个趔趄,萧云衍却身心畅快,胸腔震动,从喉咙深处发出阵阵低笑,他迈开腿,两三步就追了上来,再度牵起楚景容的手,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这位爷,给自家娘子买个发簪吧,都是内人亲手做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一青衫男子脖子上绑着吊带,身前挂着一个托盘。 托盘里摆放着几支款式不同的发簪,有木簪,也有玉簪,他没有认出萧云衍的身份,笑意吟吟的推销着。 一声娘子,让萧云衍的心紧了一下,他下意识去看楚景容的反应,见那人没有恼羞成怒,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俗物,自是入不得楚景容的眼,可良辰美景,萧云衍不想坏了兴致。 从怀中取出一绽银子,放在青衫男子的托盘上,指尖一一扫过,最终选定一支莹白的玉簪。 就它了,多余的银子不用找了。说完,在青衫男子欣喜若狂的注视下,萧云衍转身离去,他站定在楚景容面前,摊开手掌,将簪子奉上。 不是什么好的玉石,但胜在做工精致,景容,送给你。 萧云衍心里有些没底,在大周国,送簪子意味着结发与君知,想要以终老。 他与楚景容虽是夫妻,却名不副实,毕竟是他强求来的,他怕这支簪子,景容不愿收。 楚景容站在southwind那里,定定的瞧着萧云衍,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直到将那人脸上所有的忐忑与不安收入眼底,才伸出手去,将玉簪接了过来。 素手伸进轻纱,绕到颈后,将一头如墨的长发用发簪绾住,这样一个微小的举动,却在萧云衍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让向来沉稳的襄亲王众目睽睽之下红了眼。 猛地拉过楚景容的手,穿过条条街道,来到人迹罕至的河边小巷。 秋风掠过,平静的湖水泛起涟漪,萧云衍双手压在石墙上,将矮他一头的楚景容笼罩在身下。 从背后看去,男子高大的身影无比强势,带着不容拒绝的冷硬,可从楚景容的角度望去,萧云衍眼底泛起哀求之色,用小心翼翼的语气恳请道:景容,让我吻你吧,求你了,我想吻你。 真的好想好想,想的心都疼了,可楚景容不点头,他不敢。 手臂滑落下来,揽上楚景容的肩头,萧云衍突然犯了轴,一遍又一遍的乞求:景容,点头好不好?只是轻吻,只是试一试,好不好? 若实在接受不了,随时可以推开我。 景容,我想吻你,你疼疼我吧,我想吻你。 第34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 底线被逐个攻坚,楚景容一再沦陷。 眼前这人,已经不满足于牵手拥抱, 还要吻他, 或许有朝一日,甚至想与他行房。 四下无人, 经不住萧云衍的再三恳求, 楚景容态度越来越软和, 最终,他伸出手去, 将帷帽掀开一角,露出半个瘦削的下巴,在月色的映照下, 透出白瓷般的质地。 双眸立马亮了起来, 萧云衍盯着那桃色的唇瓣, 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 低下头去, 一点点的靠近,渐渐的, 楚景容鼻翼间吞吐出的气息与他的交缠在一起,萧云衍瞬间心跳如擂鼓。 喉头滚动,闭了闭眼再睁开, 萧云衍刚打算一鼓作气, 将自己的唇印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楚景容突然将掀起的帷帽放了下来。 贴近的脸被阻隔在轻纱之外, 萧云衍愣了一下后, 立马急眼了。 景容, 我我还没亲到。 他还没亲到,这次不算的。 楚景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看到萧云衍磨磨唧唧,谨小慎微的模样,就突然生出想戏弄他的心思。 没有再次掀起帷帽,就这样好整以暇的看着萧云衍急的团团转,却不敢拿他如何的凄苦模样。 那人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想用力又怕弄疼他,就这样虚虚的握着,轻轻的晃了晃。 你你不能这样,我刚才没准备好。萧云衍快要急哭了,堂堂九尺男儿,红着眼尾,大有他不松口就跟他一直耗下去的架势。 一忍再忍,楚景容没忍住,偏过头去,轻笑出声。 这一声笑,让萧云衍腾的红了脖颈。 第一次亲吻心上人,本就紧张的要命,生怕景容不给他再次亲吻的机会,又害怕的要命,现如今,因为刚才生涩的举动被调笑,更是羞恼的没脸见人。 萧云衍不敢拿楚景容如何,只能抿紧薄唇,跟自己怄气。 他只是紧张,只是没有经验,景容不体谅也就罢了,还笑话他! 景容,你别笑,不许笑!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萧云衍想阻止楚景容发出笑声,却见那人越笑越欢,耳根子烫的惊人,垂下头去,气闷道:景容,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谁家生气了,还提前告知一声? 分明是想生气又不敢真生气,憋屈坏了! 楚景容止住笑声,清了清嗓子,丝毫不怵他:嗯,你待如何? 要如何?又能如何呢?萧云衍没声了! 憋了半天,就只憋出来一句求饶:景容,别再欺负我了。 如果真的不给亲,他肯定懊悔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好不容易的求来的机会,就这样从指缝间溜走了,萧云衍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 他如果会接吻,就不会那样紧张,如果不紧张,就不会磨蹭半天都没敢碰上楚景容的唇。 说到底,他为什么不会接吻呢? 还不是因为楚景容从没给他练习的机会,萧云衍蔫了。 将头埋进楚景容的颈窝里,讨好的蹭了蹭,一只手勾起楚景容的小拇指,来回的拨弄着,萧云衍声音茫然又急切,一遍遍的唤着楚景容的名字:景容,景容别再戏弄我了。 楚景容被缠的骨头都软了,到底是依着他了。 再次伸出手去,轻轻的撩起白纱,这一回,萧云衍的眸子盯着死死的,目光中透露着凶狠,在他露出下巴的一瞬间,一只手扶住他的脑袋,猛地亲了上去。 萧云衍确实不会接吻,只凭借着本能掠夺,把楚景容的唇瓣啃咬的生疼。 嘶的倒抽一口凉气,楚景容皱起了眉头,纯粹是痛的,他有些恼了,想中止这场亲昵,萧云衍察觉到他的意图,哪肯就范? 知道是自己把人弄疼了,萧云衍停下粗鲁的动作,转而轻轻的含着楚景容的唇瓣,温柔的吮吸着。 这般小心翼翼的讨好,让楚景容抵在他胸膛上的手顿了一下,又抽了回去。 萧云衍大喜,动作越发轻柔起来,他没什么技巧,但是有一颗想要楚景容舒服的心。 而且,景容在这方面也坦诚的可爱,不舒服了就皱起眉头,舒服了再舒展开,萧云衍察言观色,吻技进步的飞快。 一开始,只是含着唇瓣磨蹭,到后来慢慢入侵,勾起楚景容的舌尖挑逗。 一开始,只是单手托着楚景容的脑袋,怕动作间不小心磕到身后的石墙,后来,萧云衍另一只手臂锢住楚景容的腰,越收越紧,以身体做笼,把楚景容囚在怀中。 他不是有意唐突,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萧云衍小心翼翼的释放着自己的气息,将怀中之人丝丝缕缕的缠绕住,像一张无形的蛛网,不至于让楚景容觉得不适,但长此以往下去,肯定会被套牢。 萧云衍,你够了没?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喘息一声,楚景容双唇红的滴血,眉目含情,毫无威慑力的瞪了萧云衍一眼,似是恼怒他的恣意纵情。 不是萧云衍,是二郎,景容,唤我二郎好不好? 此刻的萧云衍缠人缠的厉害,低沉的嗓音像磁石一样,贴着楚景容的耳畔呵气如兰,逼他就范:就唤一声,唤我二郎,好不好?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2) 楚景容从前不知道,萧云衍还有这等本事,他本就吃软不吃硬,在连绵不绝的缠磨下,百炼钢都化作了绕指柔。 又没能坚守的住阵地,楚景容声音宛若蚊鸣,呢喃着的唤了一声:二郎。 若不是萧云衍竖着耳朵听的仔细,都差点听不到。 这一声二郎,让萧云衍胸口涨的厉害,又涩又满足,只要怀中人不嫌弃,他愿意一辈子都做楚景容的二郎。 二郎这爱称太过亲昵,楚景容说出口之后,臊的耳根都红了,他本就生的白,无论身体的哪一处覆上肉粉色都会变格外显眼。 落入萧云衍眼底,就像一颗圆溜溜的酒酿团子上浇灌了水蜜桃汁,醇香又醉人。 双眸中泛起了水意,眼位也染上一抹嫣红,楚景容向来都是有棱有角的,很少展露出这样温软的一面,萧云衍稀罕的紧,恨不得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他作势又要亲,然而这次却没能得逞。 楚景容已经给足了甜头,哪会任由他永远放肆下去? 抬起手轻轻推了推萧云衍的胸膛,就算再不情愿,萧云衍也只能歇了意乱情迷的心思,他抱着人在暗巷中温存,平复那乱了节奏的呼吸。 两人全部沉溺在柔情蜜意中,也就没注意到,远处石桥下的阴暗处,矗立着一抹身着蓝衫的鬼魅身影。 他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微微眯起眸子,眼底划过一抹错愕。 原本以为,只是对寻常爱侣,情不自禁钻进暗巷中偷情,结果定睛一瞧,其中一个,竟是他那清冷矜贵的小师弟? 楚九辞花费毕生心血培养的弟子,不但尽得他真传,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担得起鬼谷一脉的翘楚。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坠入爱河?还是跟小他七岁的徒弟,堂堂大周国的襄亲王爷? 虽被逐出师门多年,可关于楚九辞跟楚景容的一些消息,他还是会留意。 自然也就知道,十年前楚景容出山,做了大周国两位皇子的太子太傅。 整整十年间没什么其他消息,如今偶然间相见,居然 年龄相差近一旬的师徒?他们怎么敢走到一起?他们凭什么能走到一起? 眼底划过一抹暗芒,慕容寻打开身前的折扇,遮住嘴角的阴毒。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再无聊,他有的玩了! 另一旁的萧云衍对此无所察觉,待呼吸平稳,他牵起楚景容的手走到河边,从怀里掏出两盏花灯。 是他白天在宫中,跟皇妹一起学着折的,花瓣有长有短,个头大小不一,虽然模样不怎么好看,但胜在心意十足。 但跟河面上漂浮着的其他河灯相比,委实寒碜,萧云衍垂眸盯了许久,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就在他愣神之际,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其中一只丑萌的花灯取走。 抬头望去,楚景容素手翻弄了两下,嘴角半扬不扬,明显是为了保全他的自尊心,憋着笑。 萧云衍连忙开口,给自己找齐脸面:今年先这样,等明年,明年的中秋节,景容会收到最好的花灯。 楚景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虽未发一言,心底到底是期待的。 只是没想到,来年物是人非,他孤身一人站在两人同游过的河岸,等了一夜,都没等来那盏最好的花灯。 从一旁的案桌上,取来纸笔,将纸张平摊在掌心里,萧云衍提笔写下心愿。 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不敢奢求更多,但愿朝暮与共,年岁并往。 将承载着心愿的纸张叠放整齐,放进花灯里,然后弯腰将花灯放在河面上。 两只丑萌的花灯,顺着河水一起飘向远方,萧云衍不知道楚景容许的什么心愿,他以为,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浮着一盏又一盏燃着蜡烛的莲花灯,载着多少少男少女的心愿,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甜就对了! 友情提示,穿好防护甲,接下来,我要发大招了! 把你们一波带走! 第35章 夜色浓重下来, 人声鼎沸的街道也不像最初那般热闹,萧云衍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楚景容身上, 跟他一起站立在石拱桥上, 仰头看天空中挂着的一轮圆月。 远处的花船上有歌女轻弹琵琶,哼着那首水调歌头。 一句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传入耳朵, 让人心驰神往。 袖袍的遮挡下, 萧云衍用宽厚的掌心紧紧的包裹着楚景容的手。 秋风瑟瑟,感受到那人手心逐渐冰凉, 萧云衍开口劝了一句:景容,夜深了,我们回府吧。 楚景容像是没听到这句话, 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 他收回目光, 转而将视线投向河堤旁的云吞摊。 那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 在柴火旺盛的灶台前忙忙碌碌。 精心调配每一碗云吞面,伺候好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 萧云衍顺着楚景容的视线望过去, 顿了顿后忽的改了口:景容,去吃碗云吞面吧,暖暖身子。 楚景容这次听到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 山珍海味都吃过, 却一次都没有在这喧嚣的闹市, 尝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 大娘,来两碗云吞面。萧云衍站在摊子前, 态度平易近人, 丝毫没有身为皇亲国戚的傲气, 倒像是谁家的儿郎饿狠了,来讨碗吃食。 好,两位贵客先坐下歇歇脚,云吞面一会儿就好。大娘为人和善,用干净的抹布将桌面清扫干净,招呼着萧云衍跟楚景容坐下,然后转身跟灶台前掌勺的大爷督促一句:老头子,再加两碗云吞面。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碗刚出锅的云吞面就端上桌子。 萧云衍从一旁的筷筒里抽出两双筷子,一双递给楚景容,却没有急着将其中一碗云吞面也推到楚景容面前。 先把表面浮着的葱末跟香菜,全部浸到汤水里过一遍,然后湿淋淋的捞出来,放进自己碗里。 楚景容口味清淡,吃不得这种刺激性的佐料,却又偏偏喜欢用他们调味,因此要在汤水里荡一荡,容少许味道散开,然后一丝不落的全挑出来,要是不小心没挑干净,那人吃到嘴里肯定要皱眉头的。 这一点,连伺候多年的青梧都不知道,是这些日子萧云衍跟楚景容朝夕相对,自己琢磨出来的。 萧云衍做的仔细,连星星点点的葱末都摘了出来,做完这一切,又将半碗云吞面挑进自己碗里,剩下半碗推到楚景容跟前。 你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入睡的时候胃该不舒服了,少用些。 楚景容垂眸望去,一碗汤水里浸着几缕细面,浮着几个云吞,这点分量,只能充当解馋之用,想要吃饱都勉强,吃撑就更不可能了。 没有新客来,大娘也坐到一旁的木凳上歇息,将这一幕全部收入眼底,忍不住笑了起来,夸赞道:这位公子会疼人,以后哪家的姑娘嫁给你,可享福喽~ 很少听到这样直白又诚心实意的赞美,萧云衍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咬唇沉默半晌,隐晦的目光从楚景容面上掠过,低下头去承诺道:若有幸得垂爱,必将一生悉心呵护。 萧云衍生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那天上的月亮。 明明是大周国数一数二尊贵的人物,在楚景容面前,却总觉自卑。 知道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楚景容却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不去回应。 他持平筷子,从碗里夹起一块云吞,刚要入口,又听到萧云衍在耳畔低声关切了一句:慢点吃,小心烫。 楚景容已经加冠五年,如今二十有五。 过去二十几年里,虽也活的金尊玉贵,却从没被一个人体贴到骨子里,好像自己冷了热了,在那人眼里,是比他命还要重要的事。 嗯。应了一声,楚景容将云吞含进嘴里,他的唇瓣还带着未消退的红,像是曾被人狠狠凌虐过。 萧云衍心头一跳,慌忙移开眼睛,生怕看的时间久了,会压制不住心底的悸动。 一碗云吞面下去,身子都跟着暖和起来,萧云衍付了银子,与楚景容一起离开,身影消失在街角。 多少年没去闹市上逛一逛了,一回到王府,进了房间,楚景容就乏的厉害。 萧云衍这次再爬床,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反正赶又赶不走,索性随他去。 这一晚,楚景容睡得沉,半夜翻个身,无意识的往萧云衍怀里钻。 额头抵着萧云衍的下巴,微微蜷缩起身子,温凉的脚背贴着萧云衍的小腿,呼吸均匀绵长。 在夜色中睁开眼睛,萧云衍看到这一幕,心都要化了,表面看上去那样清冷的一个人,卸下防备后,柔软到不可思议。 现在回头想想,曾经受过的冷遇跟挨过的巴掌,全都值得了! 三日后,萧逸蘅南巡结束,回到宫中。 这番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气的他肝疼。 他眼中的太平盛世,竟也有贪官污吏目无王法,搞得百姓民不聊生,萧逸蘅这一路上杀了不少,依旧不能平息怒火。 若说还有什么舒心的事,那就是在抄家途中,救下一名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乖巧可人,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他开心。 就是身世还没有查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他国的细作,也不是弑君的刺客,萧逸蘅心一软,将人收在身边做了贴身丫鬟。 少女没有名字,萧逸蘅看她生的楚楚可怜,便赐名怜儿。 根据怜儿自述,她身患怪病,十指常年包裹在绷带里,不能见光。 萧逸蘅回宫后立马请太医院的太医给瞧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怜儿的态度不是很配合,哭的梨花带雨的问自己是不是嫌弃她了,不让她贴身伺候了,萧逸蘅没办法,只能将治疗的事情暂且搁置。 今天晨起,萧逸蘅的腰带还是怜儿给束的。 小丫头片子一开始不会伺候人,但胜在聪明,学了两次就有模有样的了。 渐渐的,不光是束腰,包括更衣梳发带冠,都做的极为出色。 在他的纵容下,怜儿取代了其他丫鬟的工作,说起来,除了怜儿,他好像许久没见到其他丫鬟的身影了。 头一天恢复早朝,萧逸蘅再见到萧云衍,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跟之前苦大仇深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 看来他离开皇城的这段时间,他这二弟过的不错。 楚景容给他什么甜头,让他傻乐成这番模样?不得不说,萧逸蘅很有兴趣知道。 强压下心头的好奇,还有正事要做。 今日西域小国的使臣来贺,恭祝新皇登基,因为路途遥远,来的晚了些,但随身却带了不少贡品。 胡桃,地毯,香薰,还有一株西域奇花藏雪莲,以冰做盆,现在还没倒数九寒冬,这冰保存不久,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块,从西域长途跋涉而来,这花依旧保存完好,花瓣晶莹剔透,不失为一种奇观。 这些贡品虽都算不上价值连城,但胜在稀奇罕见。 萧逸蘅心情不错,便统统收下,并赐下许多金银财宝,以示大国风范。 退朝后,萧逸蘅刚打算命福临海将这花搬回御书房,却见萧逸蘅立在殿中,目光也锁定在藏雪莲上,目露贪婪。 萧逸蘅心里咯噔一下,几乎在瞬间就揣摩到萧云衍的意图。 好啊,挖了朕的紫藤树不够,眼下还想将这盆奇花也据为己有?是不是无论朕喜欢什么东西,你都要强占了去献给楚景容? 混账东西,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兄? 这次若是再让你得逞,朕这皇帝 萧逸蘅还没想好放什么狠话,就见立在殿下的萧云衍幽幽的开了口:皇兄,这花。 这花好得很,你想都不要想。 萧云衍轻叹一声,经过紫藤树一事,皇兄心中怕是还记着他的不是,这藏雪莲,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但萧云衍不想放弃。 皇兄,景容他,瞧不上一般的俗物。 楚景容不喜欢俗物?你怎么不想想你皇兄,一般的俗物也是入不得眼的。 来人,将襄亲王给朕叉出去!萧逸蘅气急败坏,要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早就砍了萧云衍的脑袋了,省的总惹得他大动肝火。 候在殿外的御林军,立马鱼贯而入,将萧云衍团团围住,除此之外,却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 整个大周国都知道,当今圣上跟襄亲王兄弟情深,虽然皇命难违,但他们却不想得罪萧云衍,还是再观察观察,明哲保身的好! 萧云衍丝毫不慌,站在那一动不动,沉默半晌后,低唤了一声:哥。 混账玩意!又来这一套! 上一次的一声哥,让自己助他出征边关,这一次的一声哥,又夺了他喜爱之物。 一而再,再而三,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三个字楚景容。 福临海,都给他搬到襄亲王府上去,个没出息的,统统给朕滚。 发完脾气,萧逸蘅冷哼一声,怒而拂袖离去. 明明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楚景容,萧逸蘅醋的很,不知为何脑海中便浮现出怜儿乖巧如同幼鹿般的双瞳,前往御书房的脚步一顿,萧逸蘅临时改变主意,中途绕回,摆驾回自己寝宫。 作者有话要说: 怜儿是谁呢? 第36章 这盆奇花金贵, 萧云衍不能再打马回府,只好做轿撵。 他这块头,畏手畏脚的蜷蜷在轿子里, 还要分神照看一旁用冰做盆的藏雪莲, 怎么瞧怎么憋屈。 好在之前有钻假山洞的经验,这点委屈, 倒不是不能承受。 大周国寅时早朝, 如今退朝也不过申时, 这个点,楚景容刚晨起, 自那晚中秋佳节后,他就疲懒的厉害,起的一天比一天晚。 身矜玉贵, 养尊处优, 半点不顺心都要发脾气, 一旁的青梧看的啧啧称奇。 王爷这伺候人的本事可比他强多了, 这才几个月,他伺候公子十几年, 都没能把人伺候的这么这么 额,该怎么形容呢?青梧词穷了。 在脑海中搜寻半天,也只跳出一个娇字来, 往公子身上一套, 真是再贴切不过!、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3) 长此以往下去, 公子怕是离不开王爷了。 正所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习惯了被人知冷知热, 嘘寒问暖的, 谁还受得了之前冷冷清清的日子。 就在青梧走神的时候,王府的主院中突然出现一道身着蓝衫的身影。 他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深秋的天气,还端出一幅风流倜傥的模样,面上笑意吟吟,看上去像只老狐狸。 慕容寻从容的穿过回廊,站定在门前,唰的一下打开折扇,遮住嘴角,只有眼睛眯起来,虚情假意的客套道:师弟,好久不见啊! 青天白日,活生生一个大男人,突兀的出现在府内,竟没有惊动任何侍卫? 青梧后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护主心切的他下意识挡在门口,拦住了慕容寻的去路,虽心有畏惧,却硬着头皮呵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王府,惊动了公子,小心砍了你的脑袋。 慕容寻轻笑一声,将青梧从头到脚打量一眼,不愧是跟在楚景容身边伺候的,连一只兔子都有跟他叫嚣的胆量。 这放肆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一样掠过周身,让青梧打心眼里不舒服,他强压下不适,梗着脖子没有后退半步。 我是谁,问一下你家公子不就知道了?想砍我的脑袋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听到这话,楚景容不悦的皱起眉头。 慕容寻刚一踏入庭院,他就察觉到动静,令他不解的事,这么多年过去,这人居然还敢来见自己? 青梧,退下! 公子,可是他王府虽然算不上固若金汤,可一般人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出现,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对公子不利? 退下。楚景容知道青梧在担忧什么,却没有解释,只是声音淡漠的重复了一遍。 诺,青梧不情不愿的后退一步,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慕容寻,但凡这人有半点不轨的举动,他就立马把侍卫喊来。 楚景容站起身,目光慵懒的在慕容寻身上扫过,他转身落座到案桌前,声音凉薄的开口道:慕容寻,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不怕我替师父清理师门,取你性命? 慕容寻眸色暗了暗,眼底划过一抹忌惮,面上却不显,依旧嬉皮笑脸道:你若是想取我性命,刚才就该动手了,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就是没打算取我性命。 确实是这样,楚景容没有反驳。 这人没有非杀不可的必要! 师父当年的原话也不过是:若非为非作歹,留他一命! 楚景容连眼皮都懒得抬,扫了一眼自己玉白的指尖,恰巧近几日不想见血腥,那便留他一命吧,而且真的打起了,想杀慕容寻也要费些力气的。 若是早知道,这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萧云衍去的,楚景容就该在这时候,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师弟,许久未见,你我对弈一局如何?眼见着楚景容没有要动手的打算,慕容寻也松了一口气,他确实不是楚景容的对手。 若说这世间有谁能让身为鬼谷弃徒的慕容寻忌惮,恐怕也只有楚景容了。 你赢不了我。楚景容没有多大的兴致,语气也愈发疏离,论博弈,除了早些年输给过师父,之后都未尝一败。 就连前些日子输给萧云衍,在楚景容看来,也只是他被那人的温柔扰乱了心绪,一时大意,若再来一次,他会赢的毋庸置疑。 话不能说的太绝对,我有一计,精心推演过,若付诸行动,还是有赢你的机会的。慕容寻唰的一下收起折扇,话中有话道。 楚景容沉吟半晌后松了口:那便试试吧。 闻言,慕容寻踏进房内,坐到楚景容对面,执起黑子,毫不犹豫的落到棋盘中央。 刀光血影,杀意震天,慕容寻的棋术确实阴毒,声东击西,避实就虚,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每个人下棋的方式都与他的为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楚景容此人,进攻凌厉,招招致命,防守却相对薄弱,慕容寻抓住这一点,疯狂作文章。 最后,看着棋盘中死绝的黑子,楚景容放下白子,淡然道:你输了! 慕容寻额上沁出了冷汗,垂眸扫了一眼,惨笑道:还是输了,不过你赢得也不轻松,能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死也值了! 楚景容皱了皱眉头,觉得他不可理喻。 我乏了,没有其他事,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楚景容站起身来,朝里屋走去。 听到这话的慕容寻却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他盯着楚景容的背影,眼底蓄着一抹阴毒。 楚景容,看来你这男妻做的挺舒服啊,怎么?这才几时就乏了?襄亲王爷年纪尚轻,体力旺盛,看来昨晚是折腾的你受不住了! 话音落地,房间内一时间安静到诡异! 青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人是来找死的吗?怎么敢当着公子的面说这种话? 楚景容撩起卷帘的手顿住了,僵了一瞬后,猛地扭过头来,危险的目光落在慕容寻身上,周身都散发着寒气,指尖蜷缩成拳,似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吗?我还以为你是心甘情愿的,原来不是吗?无辜的摊了摊手,慕容寻火上浇油道:真稀奇,这世上,竟还有人能逼迫的了你? 楚景容面色丝毫不见缓和,眸光如刀剑般将慕容寻凌迟,迟迟没有回话,似是在辨别他刚才所言的真伪。 谁告知你的? 这件事所知者甚少,民间半点风声也无,我能知道,只能说答应你不外泄的人在阳奉阴违。 一旁的青梧听到这话,狠狠的剜了慕容寻一眼,这厮说话阴阳怪气的,虽没有明示,可这话里话外,摆明了挑拨公子跟王爷的关系。 楚景容瞳孔缩了一下,顿了半晌后凛然道:他不敢这么做! 你也不确定了吧?他是不敢这么做,还是绝对不会这么做? 其实慕容寻也只是猜测,他偶然间撞见,却没听到任何风吹草动,便揣摩这件事是秘密进行,也为难萧云衍将整件事包裹的密不透风,他多方打听,都没有丁点消息。 但楚景容的反应却证实了他的推测,慕容寻低下头去把玩折扇,遮住眼底的得意,越发笃定道:你也知道襄亲王爷有多希望将此公之于众吧?会传入我的耳朵里,也情有可原。 恰巧这个时候,萧云衍捧着那盆藏雪莲,匆匆忙忙的迈进院门。 他脸上还洋溢着明朗的笑意,想着楚景容看到这花后,会不会开心? 若是开心了,愿不愿意过些日子与他一同秋游?若是愿意的话,他想亲手做一盏风筝,不知道景容会不会觉得他幼稚? 满脑子胡思乱想,嘴角的笑容却越发夺目,临近房门口,萧云衍猛地一抬头,却在房间内看到一抹陌生的身影。 身着蓝衫,看上去比景容要年长,脸上挂着让人不舒服的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顿住脚步,目光隐晦的在楚景容跟慕容寻之间扫过,萧云衍压下心头的不自在,他不敢将自己的占有欲表现出来,生怕楚景容嫌恶。 端着手中的藏雪莲上前一步,萧云衍刚准备开口,却被慕容寻抢了先,他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离间道:其实我知不知道的不重要,你是以何种身份住在这襄亲王府的也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楚景容,我以前怎就没看出来,你也是能够委身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 貌若不经心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与轻视,在房间内兀的响起,分外刺耳。 楚景容的目光冷的像是要结冰,素手拽下卷帘上一颗琉璃珠,用食指弹飞,直直的朝着慕容寻射了过去。 这杀意太明显,慕容寻明明能躲,却没有躲,硬生生的受了。 琉璃珠撞在侧脸上,喉头瞬间腥甜,他强忍着将血咽了下去,抬起袖子抹了把脸,笑的有些勉强。 只是受点外伤罢了,总好过取他性命,再说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以楚景容高傲的脾性,刚才没轻没重的一句话,造成的破坏力,从那人消失了温度的双眸中已经初见端倪。 接下来,应该有好戏要上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你们的评论,有了隐隐的担忧。(点烟) 友情提示:萧逸蘅跟怜儿不要站反了啊(土拨鼠尖叫)毕竟逆了cp的话,还是蛮难受的(猫猫叹气) 第37章 你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萧云衍冷声质问, 隐隐有要动手的冲动。 楚景容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哪里听得了这些? 当时家宴上,母后口不择言的一句夫君, 都让楚景容大为光火, 说什么委身,承欢?如此腌臜又暗含贬低的字眼, 楚景容绝不会允许这些词落在自己身上。 这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将他以往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与楚景容之间横亘着三道坎, 萧云衍还没能跨过去, 他需要一些时间。 心里没来由的生出恐慌,萧云衍生怕突然出现的这个人, 断送了他跨过去的机会。 慕容寻看出萧云衍眼底的战意,冷笑着警告道:小子,冷静点, 你这个年龄有这个功力, 确实该自傲, 可你不是我的对手, 别自讨苦吃。 他才不在乎萧云衍是不是大周国的王爷,鬼谷一脉超脱世俗, 哪怕他只是个弃徒,也有这个底气。 萧云衍拳背上青筋跳动,没将慕容寻的警告放在心上, 可就算要动手, 也不会选在景容面前。 景容, 你不要听信他的谗言两个字堵在嘴边,萧云衍突的失了音。 扪心自问, 是谗言吗? 不是! 盼了十年的人, 恨不得能夜夜笙歌, 共赴巫山那,可他从不敢轻视楚景容,更不敢有让楚景容承欢的想法,如果非要说承欢,也是他想承景容的欢。 楚景容眸光扫射过去,像是要通过萧云衍的双眸看到他的心里去。 那人目光坦诚,倒是没有些肮脏的心思,只是眼底翻涌着铺天盖地的情谊,在此时此刻,让楚景容觉得难堪。 而且,秘婚之事真的是萧云衍散布出去的吗? 楚景容心有怀疑,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发难,毕竟慕容寻还在。 这人不怀好意,他心里清楚,若不是师父那句留他一命,敢这样轻辱自己,是该动手杀了他的。 滚。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楚景容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冽。 慕容寻立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笑呵呵的往门外走:别生气,别生气,气大伤身,我滚就是了。 说完这话,慕容寻已经踏出房门,在与萧云衍擦肩而过的时候,嗤笑着勾起唇角,抛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身为徒弟,你怎么敢觊觎自己的师父? 楚景容这种人,看似身处红尘之外,偏偏一颗心作茧自缚,死守着金科玉律。 他可太了解了,毕竟是楚九辞教出来的徒弟,就跟楚九辞一样,冥顽不化。 我倒要看看你萧云衍在他心里有多大的份量,足不足够他为了你冲破这道桎梏。 慕容寻目的已经达成,无意久留,他不敢真的惹恼了楚景容,毕竟还要留着这条命,看这对师徒的下场! 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襄亲王爷了,想必会很精彩,没能亲眼目睹实在太可惜了。 慕容寻啧啧两声,足尖几个轻点,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王府内。 待慕容寻彻底离开了,萧云衍深吸一口气,想要走上前去。 他来的不够及时,不知道那人跟景容都说过什么,想必不会中听,妄想挑拨离间,让景容对他心生嫌隙。 可这人到底是谁?萧云衍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然而萧云衍刚踏出一步,就见楚景容目光冰冷的掠过来,眼底压抑着怒意,呵斥道:让你们都滚,你是耳朵聋了,听不见吗? 一句话,将萧云衍钉死在原地。 明明昨晚这人还在他怀中安眠,会任由自己与他十指相扣,偶尔得寸进尺的亲吻,也只是佯怒着瞪他一眼,不痛不痒,勾人心魂。 只是去上个早朝而已,再回来,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人又变成最初那冷若冰霜的模样,就好像,过去的温柔缱绻,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 不!萧云衍双眸泛红,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知道景容正在气头上,自己不该触他的霉头,可直觉告诉萧云衍,不能就这样离开,有些话他必须说清楚。 景容,我哪里做错了吗? 捧在掌心里的冰盆已经开始融化,化掉的冰水透过指缝,滴落在地面上,萧云衍只觉得手凉的厉害,心也跟着凉。 卑微的语气,让楚景容呼吸一窒,但态度却不见丝毫缓和:我问你,秘婚之事,是不是你传扬出去的? 萧云衍略感诧异的瞪大双眸,急着辩白道:不是我,景容,不是我,你相信我。 那会不会是箫家其他人?除此之外,楚景容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不会!萧云衍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们箫家重承诺,既然说过会保守秘密,就肯定能做到滴水不露,而且在王府伺候的都是他的心腹,闲杂人等在大婚之前就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绝不会有人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不是你,也不是你们箫家人,那慕容寻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我说的不成?楚景容心头火起,语气不自觉的加重,慕容寻说过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口。 楚景容觉得,他近期有些放纵自己,是该沉下心来,好好理一理他跟萧云衍之间的关系了。 从楚景容口中听到陌生的名字,慕容寻?应该就是刚才身着蓝衫的男子吧! 萧云衍将这个名字放在上下颚之间,恨不得嚼碎了他! 景容,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又变的不善言辞,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经过这几个月相处,萧云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笨嘴拙舌,偶尔也能说两句花言巧语哄楚景容开心,之所以故态重萌,是因为他真的不擅长应对楚景容的怒火。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4)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们箫家是什么意思?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敢搁这里跟我信誓旦旦?在气头上,难免出口伤人,楚景容不想继续争执下去,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滚出去。 滚这个字眼,无数次在楚景容的嘴里听到,萧云衍胸口刺刺的疼。 箫家人不是不要脸面,不要尊严,只是情到深处,愿意包容所有的伤害。 兜兜转转,又回到远点。 逼迫楚景容下嫁,本就是他的错,无论被提及多少次,他都只能赔罪,没有反驳的立场。 心底生出无处下手的无力感,楚景容现在就像只刺猬,萧云衍想安抚,却只会被扎的鲜血淋淋。 那我晚点再过来,这花放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让青梧换块冰盆。萧云衍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前脚刚跨过门槛,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背对着楚景容叮嘱道:你畏寒,记得不要靠太近。 结果话音刚落,楚景容袖袍一扫,连花带盆扔了出来。 喀嚓声响起,冰碎了一地,纯白色的雪莲擦过地面,花瓣伤痕累累,染上污浊。 这花本就不该在这个时节,在这个地点绽放,是他强求,如今这番模样,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了。 一番心意,换来不屑一顾。 大门在身后关闭,萧云衍在紧闭的房门前盯着那朵花站了许久,估摸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堪堪回神。 低声朝青梧吩咐一句:收拾了吧。萧云衍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青梧看着王爷离开时落寞的背影,只觉得心头酸涩。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被冷言冷语的轰出来,也要心灰意冷了吧。 王爷是大周国数一数二尊贵的人物,在自家公子面前,竟比他这个做奴才的还要拘谨卑微。 可青梧还是小瞧了萧云衍的执着,他没那么容易心灰意冷。 最差不过是从头再来,大不了再追一遍就是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相信他这次能做到更出色。 然而萧云衍没有想到,这一次关上的大门,再没有为他敞开。将他跟楚景容隔绝成两个世界,一个留在了往昔,一个奔向了将来。 入夜时分,萧云衍来到楚景容的屋外,却发现大门紧闭,窗户紧锁。 他敲了敲门,屋内静悄悄的,没人应。 可萧云衍知道,楚景容没有睡,因为那盏琉璃灯还没有熄。 景容你还生我的气吗? 景容,不是我做的,你不要相信他,能不能,选择相信我? 我从未想轻辱你,可我也知道,曾经做下的错事让你为难了,对不起 景容,能不能开下门,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我好难过。 我真的好难过。 萧云衍红了眼眶,站在门外轻声呢喃,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偏过头去,隐晦的用袖袍拭了下眼角。 这个时候,房间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萧云衍又猛地扭过头来,双眸亮起,隔着门框满含期待的盯着屋内那道模糊的身影。 下一秒,琉璃灯的烛光熄了,萧云衍眼中的光也跟着灭了。 楚景容歇息了,他便不能再多言,扰的那人无法安眠。 深秋露重,萧云衍不愿离去,就这样在门外,沉默着守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呦喂,老婆好凶啊! 不喜欢,还是楚娇娇可爱! 第38章 一片夜色中, 楚景容睁着双眼,望向房梁。 被窝里太冷了,冻的他睡不着, 天气越来越凉, 是该让青梧添床被子了。 他知道萧云衍就站在门外,却硬着心肠不往外瞧。 里面的人失眠, 外面的人苦等, 彼此煎熬, 互相折磨。 辗转一夜,楚景容想明白了, 他跟萧云衍之间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如果继续放纵,早晚有一天都要认了王妃这个名头,做他人男妻?楚景容自认为无法接受。 既然接受不了, 那便趁现在还来得及, 斩断情愫, 划清界限吧。 萧云衍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 不撞南墙不回头,执拗又一根筋, 想要那人死心,他需要慕容寻的搅合。 虽然也很恶心这个人,可眼下, 互相利用吧。 天亮后, 楚景容穿戴整齐推开门, 面容上依旧覆着一层寒气,他将前些日子展露出来的柔软全部封印起来, 又变成这样一副冷若冰霜, 不近人情的模样。 萧云衍没去上早朝, 像尊石像一样杵在房门口,站的腿都僵直了。 他知道楚景容不可能一整天都躲在房间里不见人,所以不愿离开,不想错过见人一面的机会。 萧云衍想明白了,秘婚消息走漏之事他会去查,但是在此之前,要先跟楚景容支会一声。 毕竟这人还生着气,不把话说清楚他哪能放心离开? 眼见着楚景容走出来,萧云衍立马上前一步。 但因为站的时间太久,腿脚已经不听使唤,只有身子前倾,萧云衍踉跄一步,伸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景容,秘婚之事是谁散布出去的,我会去查,如果真是箫家人所为,我会回来负荆请罪,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楚景容没有看萧云衍一眼,只回了冷漠疏离的三个字:不必了。 什什么? 萧云衍蓦的心慌起来,不必了是什么意思?景容是相信他了,还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楚景容虽站在他面前,却有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他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却见楚景容避开他后退一步,让萧云衍的指望落了空。 萧云衍,以后别再来主院了。 别再来的意思就是别再相见了,不见面就不会再越界,这是楚景容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听到这话,萧云衍急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低声安抚道:景容,别说气话。 昨日我回来之前,那个人,慕容寻,是不是说些难听的话让你不堪了? 可你知道的,无论他说的再难听,都不是真的,没有胁迫,没有威逼,我们是两情相悦,才走到一起的。 对此,楚景容并不否认,就算一开始的合婚并非情愿,而他那时候也没给萧云衍近身的机会就是了。 后来呢,后来的同床共枕,牵手拥吻都是他自愿的,是他没能坚守住底线,怪不得任何人。 说到底,都是他自甘堕落。 萧云衍,别再自欺欺人了,没人跟你两情相悦,你我之间,本就不可能,就算你不介意我比你年长七岁,可师徒又怎么说,同为男人又怎么说?你想让天下人诟病吗? 昨晚一夜,楚景容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他决定的事,绝不会再更改。 我不怕,也不介意,我只要你,就足够了。萧云衍咬牙低吼。 你不介意我介意,满意了吗?我话已经说的很清楚,萧云衍,别再冥顽不化了!说完,楚景容将手搭在门框上,想要再次关上大门,却见萧云衍猛地上前一步,猝不及防间,将他抱了个满怀。 冥顽不化!为什么又说他冥顽不化? 景容,别赶我走,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慢慢谈,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世俗的枷锁之前就横亘在他们面前,景容不也慢慢接受他了? 可为什么一夜间,一切都退回到原点? 萧云衍脑子一团乱,实在理不清思路,可他知道,不能放手,坚决不能放手。 熟悉的体温通过紧贴的胸膛传递过来,楚景容有些贪恋,一时间没有推开萧云衍。 直到他抬眸望去,王府的院墙之上,突然出现一抹蓝色身影,他打开手中的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眸子,盯着房门的方向,宛若在看一出好戏。 楚景容的瞳孔骤然一缩。 事已至此,不狠下心来就会前功尽弃,他已经决定要划清界限,就不能再纠缠不休,慕容寻的到来,是一个机会。 掌心用了些暗力,猛地将萧云衍推了出去。 看到那人眼底受伤的神色,楚景容的心紧了一瞬。 他情窦初开,可毕竟不懂情爱,因此也就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心疼。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我不可能有结果。说完后下意识别开头,竟是不敢跟萧云衍对视。 眸光通红又带着几分狰狞,宛若囚在牢笼里的困兽,萧云衍没有再上前,双臂无力的垂在两侧,低哑着声音质问道:那之前那些日夜又怎么说,一句不可能有结果就想一笔揭过吗?楚景容,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混账的话? 你怎么能这样伤人心? 明明已经亲昵如同夫妻,楚景容却要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去,如果从不曾拥有,或许还能好受,可拥有后又失去,这跟往他心里扎刀子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话,楚景容的眸子眯了起来,若说刚才还有几分愧疚,现在只剩下满腔愤怒。 萧云衍竟敢这样说自己?再混账能混账过你亵渎师尊吗? 竟敢跟自己叫嚣,楚景容一时间难以接受,他总是被萧云衍温柔以待,便下意识以为,这人是没有脾性的。 这个时候,慕容寻从院墙上跳了下来,优哉游哉的走上前,添油加醋道:师弟,你这小徒弟不够尊师重道啊,渎师也就算了,说话也大逆不道。 楚景容心中烦闷,冷声回应道:你又来干什么?找死吗? 瞧你这话说得,上一次下棋输给了你,不甘心罢了,想再与你博弈一局,结果看到这样一幕,也并非我情愿啊。 慕容寻口中所言,没有一句真话。 他昨晚离去后,在王府周围盘下一个宅子,入住在内。 身怀武功,听力自然非同常人,能将王府的动静全部收入耳朵,今天一早听到大动干戈的声音,便立马跑来看好戏了。 一句师弟,让萧云衍也吃惊不小,鬼谷一脉,向来只有一个弟子,从哪冒出来个师兄? 看景容的语气,分明不想承认这人,而且他说的话分明在针对自己,萧云衍本就窝火,也顾不得楚景容还在场,二话不说冲了上去。 慕容寻就是要激怒萧云衍,如今目的达到了,看着那人朝他冲过来,慕容寻唰的收起折扇,眼底划过一抹阴狠。 不自量力,明明警告过他,不是自己的对手,看来是没把他说过的话当回事,还真是夜郎自大。 电光火石之间,萧云衍跟慕容寻交过几回手,哪怕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是慕容寻的对手。 慕容寻招式阴毒,暗藏杀意,让人防不胜防,萧云衍被他一掌击在肩头,闷哼一声,倒退出去。 慕容寻刚打算乘胜追击,被楚景容一声呵斥制止:够了! 萧云衍刚才是出言不逊,但他可以伤萧云衍,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听到这话,慕容寻的眼底划过一抹忌惮,就算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收手。 他再次笑意吟吟的打开折扇,老神在在道:不过是闹着玩罢了,怎还当真了?师弟,我们再来对弈一局如何,昨天那局我回去想了想,其中有一子若是落在天元,说不得还有转机。 楚景容下意识就想拒绝,他现在没心情下棋,却在看到萧云衍目露恳求的朝他摇了摇头后,将拒绝的话咽回肚子里,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落座在案桌前,执子对弈,萧云衍觉得眼前的世界都昏暗下来,所以色彩从眼中消失,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白。 一个伤他心,一个伤他身,此刻却坐到一起,其乐融融。 看到慕容寻对着楚景容露出讨好的笑,萧云衍嫉妒的目眦尽裂,他刚想上前一步,将属于自己的人夺回来,却被楚景容抬眸不经意的一个轻扫钉在原地。 这一刻,萧云衍清楚的意识到楚景容的决心。 他想把自己彻底驱逐出他的世界,想跟自己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本想给彼此留点时间,等这场风波过去,再让那人一点点打开心门。 可萧云衍看明白了,是他太天真,不管秘婚的消息是否走漏,楚景容已经在心底给他判下死刑。 他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矫枉过正,将过去几个月的恣意纵情彻底埋葬,继续做他高高在上,挑不出半点错处的一国帝师。 他还是那个鬼谷翘楚,万人敬仰的白衣卿相,与萧云衍沉沦的日日夜夜,都是污点,势必赶尽杀绝,寸草不留。 第39章 看着慕容寻假借观棋的名义, 将身子往楚景容跟前凑,那人也不躲不闪,萧云衍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妒火。 顶着楚景容警告的目光, 萧云衍一步步走上前去, 站定在案桌前。 执白子的手顿住,楚景容有些恼了。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悟?非要逼他把事情做绝吗? 慕容寻也顺势将手里的黑子扔回棋罐里, 缩起脖子坐端正了, 他刚才就是故意的,想逼着萧云衍做出点反应, 毕竟来都来了,好戏还没看够呢。 萧云衍,你是不是 楚景容刚一开口, 话还没说完, 手腕便被人一把攥住。 不用说完, 萧云衍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可他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猛地将人往怀中一带, 另一只手揽上楚景容的腰,萧云衍俯下身去,凶狠的吻他。 双眸泛红, 这人眼底压抑着的疯狂, 让楚景容呼吸一窒。 唇瓣被啃咬的生疼, 不似以往柔情脉脉,而是狂风骤雨一般, 一上来就将自己的舌尖锢住, 攻城略地, 像是迫不及待的要在自己身上烙上属于他的印记。 被小心翼翼的对待习惯了,楚景容从没见过萧云衍这样狂躁的一面,一时间有些发懵。 萧云衍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是,他给楚景容的爱总是温柔的,克制的,可这不代表着他本性如此。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能肆意些,洒脱些,就像上战场一样狂妄率性,毕竟只是个未加冠的少年郎,他爱的这么辛苦,这么艰难,到头来就换来一句不可能吗? 慕容寻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愕然,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扭过头去惨笑一声。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5) 而这声笑传入楚景容的耳朵里,让他如梦初醒。 剧烈的挣扎起来,萧云衍却咬着他的唇瓣不肯松口,楚景容狠狠心,猛地将脸抽了回来,嘴角被那人的牙齿撕开一道豁口,瞬间有血流蜿蜒而下,给他清冷的面容增添一份艳丽。 嘴里尝到血腥味,萧云衍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瞳孔缩了一下,萧云衍慌忙抬起袖袍,想要为楚景容拭掉嘴角的血迹。 景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抬起的袖袍也没能够到楚景容的嘴角,萧云衍就被狠狠一巴掌打偏了头。 这是楚景容有史以来,打他最狠的一次,萧云衍的半张脸都麻了,火辣辣的疼。 活了二十五年,从没有一天像今天这般生气。 萧云衍,你真是疯魔了,我与你讲人话,听不懂,非要逼我把事做绝是吧? 原来,在你心中,伤人肺腑的话,还不算是把事做绝吗? 萧云衍心头突然涌起不可控的自虐情绪,沉默着没搭腔,他想知道,楚景容口中的做绝,又能决然到什么地步? 青梧,去院子里烧把火。楚景容冷声下了命令。 躲在隔壁房间的青梧,本来缩着脑袋藏在床底下。 经过昨日一事,他已经知道那个叫慕容寻的男人,不能把自家公子怎么样,而且王爷昨晚在公子门外等了一宿,导致他今天早上都没敢出门伺候公子晨起。 眼下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这种修罗场,青梧哪敢参与? 他胆战心惊的,呼吸都不敢放大声,竖着耳朵像只受惊的兔子,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希望这场风波早点平息下去,结果冷不丁的听到公子的传唤。 就算再不愿,青梧也只能硬着头皮出门去,不知道公子烧火要做什么,他也不敢问,只能依言照做,在庭院中架起柴堆,点燃篝火。 火苗窜的有一人高,这个时候,公子怀中抱着什么走了出来。 走近后,青梧才看清,公子抱着的不正是王爷送的那把名琴梵音? 难道?青梧的双眸骤然瞪大,眼睁睁的看着楚景容一甩手,将梵音扔进火堆里。 名流千古的一把琴,就这样被火苗吞噬,古朴的梧桐木慢慢变的焦黑 萧云衍在楚景容拿出琴的一刹那,就预感到他要做什么。 下意识抬手阻拦,胳膊举到半空中又颓然垂下,萧云衍想看看,楚景容是不是真能狠心到,将他费尽苦心求来的心意付之一炬。 等到梵音落入火海,萧云衍的一颗心也跟着烧灼起来。 原来,你真舍得,在我心口上扎刀子。 楚景容,我可以接受你不爱我时无意的伤害,却不能容忍你也对我动情之后刻意的糟践。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是不怕疼。 只是太爱你,所以拼命追求,努力挽回,希望余生能与你朝夕相对。 可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萧云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不舍得他疼,不舍得他痛,冷了暖了,饥了饿了都跟着揪心。 苦笑一声,萧云衍终于明白,楚景容不爱他,所以舍得残忍对待他。 一道身影猛地冲了出去,手臂毫不犹豫的伸进大火中,将梵音抱了出来。 萧云衍的速度很快,火苗没能舔舐到他的胳膊,但滚烫的琴体却将他的掌心燎起火泡,烧红的铁质琴弦更是在掌心里留下一道道笔直的烙印。 一旁的青梧已经吓傻眼了,他好像听到了刺啦刺啦的烧肉声,鼻翼间也隐约闻到一点熟肉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楚景容也没想到萧云衍会这么做,指尖微微颤抖着,嗓子却跟多少日没得到过水的浸润似的,紧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上前查探萧云衍的伤势,脚迈出半步又狠心停住了。 这一次,萧云衍没奢望得到楚景容的心疼,他将袖袍一卷,把梵音团团包裹住,纳入怀中。 背对楚景容,萧云衍闭了闭眼,遮住眼底翻涌的痛意。 这是他第一次用威胁的语气跟楚景容放狠话:你答应做我的王妃两年,如今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绝不会放你离开,这一年多,你就呆在这个院子里,哪都别想去。 楚景容愣住了,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萧云衍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禁足了? 贝齿猛地咬紧下唇,指甲嵌入掌心里,楚景容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萧云衍! 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说这种话? 他是鬼谷弟子,一国帝师,别说只是区区襄亲王府,就算是皇宫,也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楚景容迈开腿朝院门外走去,他倒要看看,萧云衍是不是真的敢限制他的自由。 结果刚到院门口,突然冒出两名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王爷有令,帝师请回吧,还请不要为难小的们。 楚景容只觉得一阵怒意直冲天灵,脚步虚晃两下,差点站不稳。 竖子尔敢? 单手扶着一旁的石柱,楚景容猛地一收力,玉白的指尖将手下的石柱掏空,坚硬的的石块在他的掌心化作齑粉。 萧云衍,你个混账东西! 只是两个侍卫而已,他想走,千军万马都留不住。 萧云衍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可还是派两个侍卫看守他,摆明了就是给他气受。 这算什么?报复吗? 楚景容的眼眶有些酸涩,一来,后悔因为刚才的一时冲动,将梵音扔进火海中,二来,一直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人,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萧云衍,你个混账玩意,草野莽夫。 翻来覆去就只会用这两句粗话来泄愤,楚景容深呼吸,半天功夫才将心头翻涌的怒意压制下去。 也好!这样也好!井水不犯河水,以后都别再相见了。 等合婚期一到,一切就能如他所愿,跟萧云衍恩断义绝。 抬起手将胸口的衣襟捏皱,楚景容觉得心口有些疼,自以为是刚才被气的太狠,殊不知,是他的一颗心在提醒他,不想也不愿跟萧云衍再无瓜葛。 慕容寻在事情发展到一半的时候便已经逃之夭夭,房间里早没了他的身影,只剩下一盘散棋。 这个时候再不走,楚景容怒意攻心之下,很可能对他动手。 慕容寻其实不怕死,也想死,但不是在这个时候。 他要知道这对师徒最后下场如何,否则不甘心赴死。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多年,自己再没机会找到答案,只能从别人身上下手。 他其实不恨萧云衍,只是嫉妒,只是羡慕。 回到自己的宅院,慕容寻手执一壶屠苏酒,似笑非笑的依在凉亭的柱子上,目光望向天边。 片刻后,他又收回目光,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一把与众不同的折扇。 以钢铁做扇骨,以羊皮做扇面,上面绘着一副气势磅礴的山水画,正是鬼谷入口处的那片紫竹林。 画的落款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楚九辞。 眼底划过一抹怀念,掺杂着爱恨交织让人看不透的情愫,慕容寻轻叹一声,又将扇子重新收入怀中。 人生在世,早已没了盼头,只剩苟延残喘,回头看看,他这浮生四十载,不过大梦一场空。 作者有话要说: 攻还是很有底线跟血性的嘛~ 可以接受不爱时候的爱答不理,努力做舔狗,不能忍受相爱之后的刻意糟践! 第40章 襄亲王府这几日安静的不寻常, 萧云衍再没踏入楚景容所在的主院,也没有宿在书房,而是日日耗在皇家演武场。 那日不敌慕容寻, 让他耿耿于怀, 疯了似的操练,不想下回还败在那人手中。 渐渐的, 时间跨过立冬, 天气越来越冷, 楚景容本就难以入眠,又经常在半夜冻醒, 因此越发憔悴。 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萧云衍那受伤后黯然的目光, 时常想起, 总让他备受煎熬。 慕容寻住在隔壁宅院, 许久没听到什么动静, 微微眯起眼,心里有了盘算。 等他将消息散播出去, 打算再次潜入王府时,却在院墙外,遇到一抹等候许久的身影。 萧云衍周身裹挟着寒意, 不知道在这里蹲守了多久。 抬头瞧一眼院墙, 慕容笑的阴冷:萧云衍, 你还真是不自量力,没有楚景容拦着, 我想杀你轻而易举。 萧云衍不欲多言, 抽出背负的青龙戟, 朝慕容寻冲杀过去。 能不能杀我,试过才知道。 几日不见,萧云衍武艺见长,让慕容寻略感诧异,但也只是略感差异罢了。 他年长萧云衍二十几岁,又曾得楚九辞亲身教导,短时间内,无论萧云衍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毒辣的一掌挥出去,将萧云衍重伤,慕容寻没再纠缠,足尖轻点后,身子旋转落入院墙内。 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进入府内,萧云衍却没力气追上去。 他单手抚住胸口,拖着青龙戟艰难的前行几步后,突然顿住脚步,一口血吐了上来。 抬起手捂住嘴角,血便从指缝间滴落下来,萧云衍惨笑一声,后背靠在院墙上,缓缓的坐了下来,目光空洞的望向地面,带着几分自暴自弃。 没用!真是没用!萧云衍,你为什么这么没用!? 慕容寻确实想杀了萧云衍,但不是在这个时候,也不是用这种方式。 别着急,只需再等上几日,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到时候,世间便再无萧云衍,大周国也再无襄亲王。 不知道真到那一刻,楚景容会露出怎样一副表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愤怒到要为自己的不肖徒弟报仇? 残忍的勾起嘴角,慕容寻迫不及待想迎来那一天了。 院内传来脚步声,楚景容的耳朵动了动,以为是萧云衍来了,正犹豫着要端出怎样一幅态度面对。 可在声音由远及近后,楚景容心头划过一抹失落。 不是萧云衍,脚步声远不及萧云衍的沉稳有力,倒像是慕容寻。 眼底划过一抹厌恶,这人又来做什么?萧云衍不在场,他没心思跟这人虚与委蛇。 从哪来就滚回哪去。 慕容寻还没到房门口,一声呵斥就传进耳朵里,他面上浑不在意的笑一笑,眼底却越来越冷。 师弟,别这么绝情啊,我这次可不是来找你下棋的,而是要带一个消息给你,毕竟,你这足不出户的,外面的消息也不怎么灵通啊! 足不出户?是在讽刺自己被萧云衍禁足吗? 楚景容猛然生了怒意,下一秒,房门被袖风扇开,一股杀意朝着慕容寻迎面飞来,他来不及躲闪,被楚景容的一只素手扼住了喉咙。 指尖一点点的收拢,脆弱的舌骨发出咯咯的声音,楚景容生了杀心:慕容寻,我今天便替师父清理门户。 不行,现在不能死,他的计划还没有进行,想要的答案也没有得到。 慕容寻一张脸渡的通红,费力的从被碾压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秘婚之事,现在人尽皆知。 闻言,楚景容的手劲松了,却依旧没有将慕容寻放开,而是拧着柳眉,冷声质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总算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慕容寻大口喘息,待肺部不那么难受后,虚弱的说道:现在外面,你跟萧云衍大婚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成为酒足饭后的谈资,百姓们都知道一国帝师,下嫁王爷,甘做男妻唔 话还没说完,楚景容的指尖便再度收紧,这一次比刚才还要用力,慕容寻眼前一黑,凭借着一缕执念挣扎求生道:你就不想知道消息真假? 楚景容眯起眼睛,半晌后放开慕容寻,将青梧唤到身前,命令道:去府外看看,秘婚之事,是不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被楚景容放开后,慕容寻背靠着回廊木桩,跟滩烂泥似的瘫坐在地上。 不愧是鬼谷一脉的翘楚,在楚景容面前,他竟是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慕容寻胆颤的同时,忽又觉得有些庆幸,或许不是坏事。 等楚景容取他性命的那一天,这样干净利落的手段,也能让他死的没有痛苦。 没一会儿的功夫,青梧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在楚景容目光扫过去后,青白着脸点了点头。 下一秒,楚景容一脚踢在慕容寻的胸口,就这一下,差点没要了慕容寻的半条命。 是不是你做的? 慕容寻用袖口捂住嘴角,一连咳了几口血痰,脊椎像是要断了一样,疼的他面容扭曲。 没错,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但他不会承认就是了。 就算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也不会相信,可是咳咳,楚景容你好好想想,连我知道这事,都是被有心人走露的风声,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楚景容冷笑一声,并不相信,就算不是慕容寻做的,也少不了这人的推波助澜。 在他面前玩心机,不知死活。 他抬起手,想就此做个了解,却见慕容寻瞳孔一缩,急切的开口道:先别杀我,我我能帮你,我能帮你。 楚景容的手顿住了,却迟迟没有放下来,他眸光在慕容寻身上逡巡几圈,似是在斟酌,又像是在犹豫从哪下手好。 趁着还能说话,慕容寻连忙开口道:你现在无法露面澄清,只会让谣言越来越猖狂,但只要你回到帝师府,谣言不攻自破。 因为语速太快,说完之后,慕容寻疯狂的咳嗽起来。 然而这话落入楚景容耳朵里,却跟废话没什么区别。 目前棘手的是,萧云衍不肯放他离开,也不肯与他和离。 楚景容倒是能悄无声息的走,但是两年的合婚期不到,他走了就是违背承诺,也忤逆了师父最后书信中留下的遗愿。 楚景容,我能帮你让萧云衍松口。 最后这话倒是勾起了楚景容的兴趣,可慕容寻这人,他信不过。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谁知道他打的什么盘算? 还是杀了安心。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6) 我不会骗你,我这么怕死,若是骗了你,你随时能取我性命,何必急于一时。 现在的慕容寻,确实怕死,没能看到这对师徒的下场,因而不能死,这不是演技,是真情实感的流露,竟是连楚景容都被蒙骗过去。 你待如何? 听到这话,慕容寻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后背上全是湿汗,却藏着掖着不敢让楚景容察觉。 三日之后,你约萧云衍去郊外踏青,届时我跟你们一起去,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萧云衍便会同意与你和离。 楚景容似有疑虑,没在第一时间应承下来,慕容寻又补充安抚道:我不会提出格的要求,到时候,你若是觉得不妥,大可不按我说的做,然后杀了我。 至此,楚景容总算放下心来,他收起眼底的杀意,转身回了房间。 在楚景容离开后,慕容寻擦了把嘴角的血渍,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凝视着楚景容的房间,眼底划过一抹阴谋得逞的狠毒。 楚景容,就算你算无遗策又怎样?人心善变,你能算到我不是怕死,而是一心求死吗? 就像跟你下过的那盘棋一样,哪怕黑子死绝,也要在你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其实他早就给过提示了,但楚景容太过刚愎自用,应该想不到,有一天还能被别人算计了去。 当天晚上,从演武场回到襄亲王府的萧云衍,在府门口,收到青梧送来的一纸书信。 青梧只说这信是楚景容要他送来的,其他的一概不知,萧云衍询问再三,就没能得到信中内容的丝毫提示。 捏着信一路回到书房,将信放在书桌上,萧云衍坐在烛光前,迟迟不敢打开看,又忍不住想打开看。 怕是断情绝义的狠话,又盼望着是能重修旧好的软话。 就这样在书桌前枯坐了整晚,一直到明月高悬,才颤抖着手打开信封。 三日后,愿与君城外同游。 短短的十个字,看完却用尽了萧云衍所有力气,趁着四下无人,他将脸埋进掌心里。 没一会儿的功夫,指缝就变的湿润,萧云衍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绪,又酸又甜的,俨然快要把他逼疯。 景容,景容,为什么总要这样欺负他。 欺负完之后又拿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来哄他。 可悲的是,萧云衍舍不得回绝,次次都如此,这次也一样。 他心甘情愿将所有委屈吞下,如同飞蛾一样,奔赴向能将他一颗真心焚烧成死灰的火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肝爆了,没有一个催更的读者是无辜的 能日万的太太都太强了,佩服佩服,我不行了 第41章 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一时间,有关帝师跟襄亲王爷的流言蜚语闹得满城皆知。 各大私塾抓住商机,争相兜售各种话本, 什么虐恋情深, 先婚后爱,各种类型, 各种剧情都有。 连远在金陵隐居的萧启峯跟楚馨儿都听到点风声。 放下修剪桂花枝的铁剪, 楚馨儿蹙起眉头, 心中隐有不安:这件事瞒的密不透风,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衍儿他, 不会出什么事吧? 萧启峯也纳闷,皇家下令隐瞒的事,居然也有人敢四处散播?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他不想楚馨儿担心, 出声安抚道:放宽心, 衍儿还有蘅儿守着呢, 不会有事。 近几日,萧云衍为此忙的焦头烂额, 背后黑手藏匿的很好,每次都把他引向错误的调查方向,让他白忙活一场, 慕容寻滑腻的就像一条蛇, 哪怕萧云衍已经盯死了他, 还是会被他设计逃脱。 除此之外,还要为三日后的秋游做准备。 景容只说城外同游, 却没说具体地址, 萧云衍在院墙外站了许久, 最终没能踏进去。 在轻叹一声后,转身离去。 那人曾说过,以后都别再来了,再加上自己当天口不择言,定是惹人生气了。 所以萧云衍也拿捏不准,此刻的楚景容是否会想见到自己? 而他,也还没能调整好情绪。 每每想起楚景容的决然,胸口都钝钝的疼。 梵音已毁,皇宫内最好的乐师都无力回天。 萧云衍也需要一点时间独自舔舐伤口,将碎的七零八落的一颗心重新黏合起来。 这样再去见楚景容的时候,才能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模样。 三日之后,王府门口备好了轿撵还有两匹骏马。 一匹是常年跟在萧云衍身边的乌云踏雪,另一匹,则是通体雪白,只有四蹄乌黑的白雪踏乌。 从未跟楚景容一起远游过,萧云衍不知道该选择何种出行方式,索性全部准备妥当。 身着一袭玄色长袍,五官俊朗得让人惊叹,双眸色如墨玉,深邃凌厉,似能穿透人心。 萧云衍站在院外的银杏树下,看似身姿挺拔如松,实则内心忐忑。 金黄的树叶被风一吹,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他也不知道抬手拂去,任凭其点缀在身上。 楚景容头戴帷帽走出门,抬眸不经意间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头划过一抹悸动。 现如今,就算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对萧云衍动情了,还是男欢女爱的那种情。 可这种感情不该萌生在两个男人之间,更何况他们还是师徒。 微微蹙起柳眉,楚景容狠心将这丝情动掐灭。 他无视萧云衍递过来的手,与其擦肩而过后,朝王府外走去。 手臂僵硬的在半空,萧云衍眸光瞬间黯然,好不容易修补好的一颗心又隐约裂开一道缝隙。 景容这是还是生他的气吗?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人消气? 打一顿还是骂一顿都能接受,只要只要别总想着跟他划清界限。 王爷,公子走远了,快些跟上吧。青梧适时的提醒让萧云衍猛地惊醒,他抛开脑海中的自怨自艾,转身追了上去。 楚景容本想乘坐轿撵,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想在人前招摇过市。 可走到一半,他又突的改变了主意,翻身上马,素手收紧□□宝驹的缰绳。 萧云衍沉默着骑上一旁的乌云踏雪,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楚景容双腿一夹马肚,将他远远的抛在身后。 无奈之下,萧云衍只能奋力追赶上去,两道分外般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巷尽头。 青梧看到这一幕,急的直跺脚,他赶忙爬上马车,吩咐马夫让马儿快些跑起来,千万别跟丢了。 在一行人全部离开后,慕容寻的身影从院墙后显露出来。 眸色阴毒,他唰的一下打开折扇,低笑一声后,动用轻功紧随其后。 这一路上,偶尔能听到街道旁的百姓在窃窃私语,说的都是他跟萧云衍的闲话。 楚景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消息散播开来,却没想到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为此,他对萧云衍自然没有好脸色,可□□的白雪踏乌却总罔顾他的命令,几次三番的贴到萧云衍身侧,跟那匹皮毛如黑缎,体形也更高大些的乌云踏雪亲昵。 楚景容一忍再忍,最终忍无可忍,恼怒的质问道:萧云衍,我身下这匹马,是母马吗? 本在小心翼翼的观察楚景容的脸色,萧云衍冷不丁听到这话,直接被问懵了。 白雪踏乌是他刚寻到的宝驹,昨晚只不过跟乌云踏雪在同一个马厩里关了一夜,谁能想到,感情竟这样突飞猛进? 萧云衍默了默后老实答复道:不,是公马。 一听这话,楚景容气白了一张脸:萧云衍,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人是马都给他找不痛快。 萧云衍有苦难言,他真不是故意的,这情况,也让他始料未及。 景容,我。 楚景容不听他解释,一挥马鞭,再次将萧云衍抛到身后。 萧云衍长叹一声,只能再次苦追,这一来一往,很快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萧云衍购置在城外的一处别苑。 这别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是他还没开宗立府的时候,父皇赐下的,这些年虽不经常来住,但一直有下人打理。 后院里种了一片金菊,正是盛开的季节,紧邻的后山则生长了漫山遍野的枫林,火红的叶片层林渐染,气势滂沱。 凉亭就坐落在后院内,石桌上已经备着好酒好菜。 萧云衍知道楚景容畏寒,却不能将四周统统包裹住,那样会阻碍视线,赏不到四周的美景,只能将进风的那一面落下厚厚的帷幔。然后在周围架起暖炉。 桌子上有楚景容爱吃的桂花酥跟绿豆糕,都是萧云衍亲自做好后,让手下提前摆放在这里的。 石凳上铺了一层保暖的狐狸毛,楚景容刚一踏入凉亭,一股热气袭来,让手脚冰凉的他顿感舒坦熨帖。 楚景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是让萧云衍放手,是跟萧云衍和离。 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心底竟隐约生出些后悔的心思,他还来不及探究自己到底想如何,要如何,慕容寻的身影就出现在庭院中,笑嘻嘻的上前一步,跟他告罪一声:师弟,来晚一步,还请见谅。 能得到与楚景容独处的机会,萧云衍本是满心欢喜,而这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却让他入赘冰窖。 慕容寻怎么会找到这里,还有那句来晚一步是什么意思? 三日后,愿与君城外同游,难道约的不止他一个人吗? 张了张嘴,还没问出声,就见慕容寻占了他的位置,理所当然的坐到楚景容对面。 萧云衍目眦尽裂,也顾不得自己不是慕容寻的对手,怒火促使着他,只想杀了这个人。 刚要动手,耳边传来楚景容的声音,淡漠疏离,没有一丝温度。 我与慕师兄有些话说,你先退下吧。 瞳孔微缩,萧云衍难以置信的看向楚景容,他想质问楚景容,难道退下的不应该是慕容寻吗? 可是话到嘴边,又可悲的发现自己没有质问的立场,只能隐忍妥协道:好,那你们谈完了,记得喊我。 一定要喊我,景容,一定要记得喊我! 在萧云衍恳切的目光下,楚景容嗯了一声,却没有点头,反而错开视线,不去看他。 萧云衍心凉了半截,却没有继续纠缠,而是退开几步,远远的站在树下。 在萧云衍离开后,楚景容的面色也算不上好看,他抬头轻扫一眼慕容寻,压着声音问道: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 不见外的举起一旁的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慕容寻小酌一口后,不急不忙的答复道:我的计划很简单,这满桌的好酒好菜,你我二人闲话桑麻,从现在一直坐到日落黄昏。 只是这样吗?楚景容目露迟疑,并不觉得仅此就能让萧云衍同意与他和离? 只要你不中途心软,只是这样,就能达到目的,若是达不成目的,你自可以取我性命。慕容寻回答的斩钉截铁,对此坚信不疑。 正所谓杀人诛心,楚景容不懂情爱,也就理解不了,这种精心准备好一切,后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与仇人把酒言欢,自己却被弃若敝屣的滋味有多痛。 经过那天的风波,萧云衍的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慕容寻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再往他的伤口上撒把盐。 想起来的路上世人们的议论纷纷,楚景容一番挣扎后,最终点头:好,我答应,若是达不到目的,后果自负。 萧云衍站在树下,像条被主人遗弃的狗,瑟瑟的秋风卷起如墨的长发,袖袍也跟着飒飒作响,他眸光深沉的望向凉亭,静静的看着楚景容跟慕容寻相谈甚欢,一颗心如同被凌迟般的疼。 他等啊等,到底没等来楚景容的一声呼唤。 第42章 天空中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转而变成磅礴大雨。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下一次, 就该落雪了。 本可以跑到檐下躲雨, 可萧云衍怕楚景容想要喊他时候他不在,便依旧矗立在树下。 等下人匆匆忙忙取来油纸伞时, 萧云衍的身子已经湿了半边。 这样冷的天, 身着湿衣, 被风一吹,唇都能冻得青白。 手下伺候的人恳请王爷去换身干爽的衣物, 萧云衍却充耳不闻,他缓缓撑开油纸伞,将伞沿微微倾斜, 用来遮住眼底的落寞与孤寂。 他也有自尊, 不想自己这狼狈的模样, 落入慕容寻眼中。 萧云衍竖起一双耳朵, 隔绝风声,雨声, 呼吸声,只为听到楚景容的声音。 然而,一直到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 终是都没能等来那一声呼唤。 从慕容寻出现, 萧云衍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城外同游?根本就是这两人针对他设下的一个局, 至于目的, 萧云衍也心知肚明。 可笑的是, 就算如此,他依旧心怀期待。 最后换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从最开始的新婚之夜,那人说要与他共饮合卺酒,却在他欣喜若狂的一饮而尽后,将交杯酒以祭奠亡人的方式泼洒在地上。 辛苦到手的海东青不屑一顾,费尽心机得来的梵音付之一炬。 再到如今,邀请他城外同游,他犹豫过,彷徨过,还是精心准备好一切,结果 楚景容,在你心里,萧云衍是不是就是个贱骨头?任凭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这颗心你不想要就罢了,作何要这样践踏? 待日落西山,慕容寻起身离开,路过萧云衍身边的时候,虽没有停下脚步,却有一声嗤笑传入耳朵。 萧云衍没心思再去追究,他这番落水狗的模样,活该被人瞧不起。 在慕容寻走后,楚景容也作势起身离开,青梧连忙从偏房跑出来,打开油纸伞,撑在楚景容的头顶。 擦肩而过时,萧云衍没再阻拦,只是嘶哑的开了口,声音淡淡的,不冲动。 楚景容,我等了你一天。 楚景容心口微疼,却被他强压下来,就像慕容寻说的,不能心软,事已至此,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萧云衍跟名誉,总要保全一头。 两个男人,又是师徒,有违伦理,有悖纲常。 楚景容在心里默默呢喃,任凭世俗的枷锁将他禁锢,与此同时,眸光也狠了下来。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7) 那又如何,我有让你等吗?萧云衍,你等,我就一定要回应吗? 听到这话,萧云衍喉头干涩,竟无言以对。 是啊,他仰慕楚景容多年,可就像这人说的,自己的喜欢,跟楚景容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若不愿回应,又作何要接受他的接吻拥抱,作何要赐给他春花秋月的一场幻梦? 楚景容,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 萧云衍双眸翻红,扔掉手中的油纸伞,猛地上前一步,推开青梧,双手锁住楚景容的肩头。 与我同床共枕不算回应吗?与我十指相扣,发丝交缠,不算回应吗?与我缠绵拥吻,不算回应吗?你喊我二郎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幅模样,楚景容,若你无意携手到老,作何这般戏弄我? 你到底为何啊? 萧云衍说完狠狠的闭了闭眼,竟觉得今天这场秋雨,落到嘴巴里,咸的发苦。 没了油纸伞的遮挡,雨点打在脸上,落在身上,凉的要命。 楚景容一颗心也跟着冰封起来:萧云衍,你送我折辱一场,我还你春秋一梦,你我之间,扯平了。 所以,所有的缠绵悱恻,都只是你处心积虑的一场报复,是吗? 萧云衍怔怔的望着楚景容,痛苦的就像被活埋,可他心中还怀揣着最后一抹期待,直视着楚景容问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我之间,真的只是这样吗? 楚景容琥珀色的眸底,尽是凉薄,他抬眸望向萧云衍,没有丝毫犹豫,一字一句的回复:只是这样。 语毕,萧云衍眼底最后一抹希望也破灭了,只留下满目疮痍的空洞与死寂。 楚景容,原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 我可以为了你对抗整个世界,为了你,让父母为难,为了你,走过鬼门关,你却不能为了我,跨过世俗的门槛。 我能体谅你所有的为难,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非要用这么决绝残忍的方式让我遍体鳞伤? 他总想着,再坚持坚持,万一景容心软了呢,结果坚持来,坚持去,坚持到最后,被万箭穿了心。 既已没了余地,那就撕破脸皮吧。 萧云衍放声惨笑起来,像是已经走火入魔。 下一刻,他用一只手钳住楚景容的下巴,双眸宛若凶兽,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剥皮啖肉。 萧云衍咬牙命令道:刚才的话,你给我收回去,收回去,听到没有? 楚景容吃疼,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刚才的话收回去,你嫁给我,我就是你的夫君,我就有权利管教你。 再说一遍!楚景容眯起双眸,声音像是淬上一层寒冰。 我说,我有权利 萧云衍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景容狠狠一巴掌打偏了头。 嘴角有血流蜿蜒而下,又很快被暴雨冲刷干净。 望着萧云衍貌若癫狂的模样,楚景容怒极反笑,声音竟比这刺骨的雨水还要冰冷:萧云衍,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敢管教我?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萧云衍猛地一抹嘴角,下一刻,冲上去一把抱住楚景容,一边强吻他,一边伸出手去,扒他肩头的衣服。 萧云衍已经疯了,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 楚景容瞳孔一缩,脖颈处随之传来凉意,扭头望去,竟已被扒开领口,露出半个玉白的肩头。 眼底翻涌起铺天盖地的怒意,楚景容没留手,一掌将萧云衍轰了出去。 他的武功,萧云衍压根不是对手,而萧云衍从始至终,也没想抵抗。 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背撞在庭院中的枫树上,下一秒,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身体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萧云衍缓慢倒下,双膝跪地,一直到楚景容整理好自己,离开这所别苑,都没能站起来。 他爱的太过小心翼翼,以至于一朝露出隐忍压抑的欲念,在楚景容看来,就是疯魔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将胸前的血迹浸染开,楚景容的这一掌,要了萧云衍半条命。 他们俩人对彼此的感情,本就不对等。 萧云衍宁可自己被天打雷劈,都舍不得让楚景容受丁点风吹日晒。 以至于刚才钳制楚景容下巴的时候都收着力,虽然会让楚景容吃疼,却在手松开后,连半个指印都没留下。 而在楚景容心中,萧云衍是个能因为一句难听的话,一个粗鲁的举动,就狠心灭杀的存在。 那人走了,一个眼神都没能施舍给他。 他的死活,楚景容并不在意。 雨水打湿长发缠在身上,心灰意冷也不过如此。 在楚景容彻底离开后,慕容寻的身影从后山上走下来。 他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此刻正把玩着折扇,摇头轻笑。 这就是徒弟爱上师傅的下场,可怜,可悲啊。 萧云衍知道接近他的是谁,却没有力气反抗,楚景容的那一掌,差点废了他,现在一丝内力都提不起来,只能做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萧云衍,你怎敢跟楚景容说那种话?那人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 慕容寻将折扇抵在萧云衍的肩头上,继续冷嘲热讽:现在好了,不但把人气走了,还让人生了杀心,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下一秒,慕容寻将脸贴到萧云衍的耳畔,宛若毒蛇吐着信子般,嬉笑道:对了,师弟确实走了,但走之前,让我给你捎句话。 你不用紧张,就四个字,且听好了。 师弟让我转告你。 你去死吧。慕容寻忽的狞声大笑,手下猛然用力,从折扇的扇骨中凸出一道尖刃,直接洞穿了萧云衍的琵琶骨。 双眸睁大,萧云衍痛的闷哼一声,强撑着偏过头去,却见尖刃处流出黑色的污血。 没错,慕容寻在刃上涂毒了,涂的还是这世间无解的奇毒醉光阴。 醉光阴,多美的名字啊!以寿命为代价,让你沉迷于一场梦,也无声无息的死在这场梦中。 萧云衍,睡吧,你该感谢我的,让你死的这么毫无痛苦。 本就身受重伤,失血过多,萧云衍眼前的景象一点点黑沉下来,终是闭上眼栽倒在地,了无生机的昏死过去。 慕容寻并不着急离去,他蹲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萧云的一缕青丝,从鬓角开始,逐渐褪去光泽,枯成华发,才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 一天一缕,一缕一年,待满头青丝变白发,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 萧云衍,祝你好梦! 第43章 随身保护萧云衍的暗卫, 被慕容寻暗地里杀了个干净,别苑的下人仆役,也被他屠戮殆尽。 只有一个暗卫凭借秘术逃了出去, 拖着重伤的身体, 强撑着一口气回到皇宫,跪倒在御书房前。 御林军统领霍猛看到这一幕, 心立马揪了起来, 王爷身边的贴身暗卫, 脖子后面都有大周国号的刺青,这刺青是独一无二的, 压根无法炮制,更别说这人他还认识。 周十一,怎么回事?立马将人托起, 霍猛急切的问道。 救救王爷, 皇城别苑, 快快去!话刚说完, 人就在霍猛怀里断了气。 伸手去探周十一的鼻息,霍猛痛苦的闭了闭眼。 不行, 来不及了,救不回来了。 下一秒,霍猛豁然起身, 冲进御书房, 单膝跪地回禀道:回圣上, 王爷有生命危险,请圣下允臣带兵营救。 萧逸蘅本在批阅奏折, 听到这话后, 手一颤, 朱笔啪的掉落在地上,他扭头死死的盯住霍猛,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说什么? 回圣上,王爷。 混账,还有时间回禀?还不快去。萧逸蘅猛地站起身来,一脚踢在霍猛的胸口,大发雷霆道:王八蛋,速去,云衍要是有半点差池,朕杀了你陪葬。 萧云衍这一脚并没用力,霍家满门忠烈,他虽然震怒,却不会让忠臣们寒了心。 是,卑职定将王爷活着带回来。霍猛说完后,快速退出房门,以雷霆之势清兵点将。 整整三千精兵,身披铠甲,在夜色中,冒着狂风骤雨,骑着骏马狂奔,惊动沿街不少百姓。 一路疾驰到皇城别苑,踹开院门,就见到地上东倒西歪,躺着许多下人仆役的尸体。 全都是一刀毙命,下手狠辣,但放眼望去,却没有王爷的身影。 霍猛慌了,大吼着命令道:找,赶紧找,王爷要是有半点差池,谁都别想活,全等着掉脑袋吧。 是。三千御林军朗声回应,随后训练有素的散开。 前院,中庭,卧房,地毯式的搜索,最后,有御林军在后院的枫树下,发现了萧云衍的身影。 不知被雨水冲刷了多久,面容青白,失血过多,一眼看上去,跟尸体没区别。 霍猛脚跟都站不稳了,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查探萧云衍的伤势,霍猛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内伤严重,特别是琵琶骨的血洞,周围渗出黑血,一看就是身中剧毒。 快,将人马分成两队,一队跟我一起,护送王爷回宫,另一队留下,彻查凶手。霍猛吩咐完,又连夜将萧云衍带回皇宫。 萧逸蘅在宫中来回踱步,急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怜儿听到动静前来探寻,发现御书房外,贴身伺候的丫鬟太监,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连福临海都没能幸免。 看到怜儿的身影,福临海连忙朝她打手势递眼色,示意她不要这个时候进去给圣上找不痛快。 圣上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除非王爷平安无事的回来,否则大周国肯定要变天。 怜儿不信这个邪,她嘴巴甜,会哄人,又生得漂亮,天生异瞳,萧逸蘅曾说过,她就像西域小国一种名贵的波斯猫,很讨人喜欢,所以待她向来都是特殊的。 罔顾福临海的警告,怜儿进到御书房,微微一福身子,还没开口,一个紫砂杯子就直直的飞过来,砸到她胸前。 萧逸蘅的声音冷的像数九寒冬下结了冰的碴子,愠怒道:谁让你进来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滚出去! 君上一怒,流血漂橹,怜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策了,立马跪了下去,将头俯的很低。 自己不会滚是吧?来人,将她拖出去,掌嘴,直到学会规矩为止。 怜儿瞳孔微微一缩,到底是没敢再多话。 福临海听到动静,谨小慎微的走进来,将怜儿拖了出去。 看着跪在殿外的怜儿眼角都红了,福临海轻叹一声,低语道:都警告你了,不要进去触圣上的霉头,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领了罚,看你长不长记性。 福公公,王爷在圣上心中,这般重要吗?眼底有暗芒划过,像是羽翼还未丰满的小兽在心爱之物被抢之时露出的警惕。 怜儿话刚脱口而出,立马被福临海堵住了嘴,福临海竖起一根手指,嘘着气,让她噤声。 朝身后瞧了一眼,见圣上没听到动静,福临海松了一口气,又立马扭过头来,压低声音责备道:祖宗啊,你赶紧闭嘴吧,别给自己惹是生非了,圣上让掌嘴,我轻轻的打,你痛叫两声,说句知错就完事了,别再引火上身了。 怜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当晚挨了十个巴掌,脸都打红了。 倒不是福临海用了多大的力气,而是他皮肤嫩,手指按下去都是一个印子,别说挨巴掌了。 同时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萧逸蘅再看中的人,都重要不过他的胞弟萧云衍。 等霍猛将萧云衍护送回宫,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缕。 没有雨水的冲刷,身上也换成干爽的衣服,伤口被简单包扎过,看上去总算不那么凄惨。 但面容依旧苍白,更诡异的是,萧云衍像是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嘴角蓄着一抹温柔的笑。 呼吸均匀,可人就是醒不过来,萧逸蘅立马宣来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却全都束手无策。 废物,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云衍醒不过来,朕统统砍了你们的脑袋。 萧逸蘅大发雷霆,无奈之下,刚要派人到王府请楚景容。 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调查清楚,萧逸蘅只想着,楚景容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可就在这个时候,通红着脸,站在柱子后面的怜儿突然上前一步,匍匐在地上开口道:回圣上,这种毒怜儿有所耳闻,是醉光阴。 萧逸蘅愣了一下,眸子随之眯了起来:醉光阴? 是。怜儿在逃出生天前,是被当做毒人圈养的,这点他自然没有告诉萧逸蘅,可眼下这种情况,也顾不得自己会被怀疑了,将这种毒的症状娓娓道来。 王爷白了头发,还有嘴角的笑容,怜儿敢肯定,中的毒就是醉光阴,发白一缕,折寿一年,中毒之人,会在梦想成真的痴梦中死去。 死这个字眼,让萧逸蘅目眦尽裂,他将手缩进袖袍中,藏住颤抖的指尖。 他是一国之君,是云衍的哥哥,这个时候更加不能慌。 这毒何解?萧逸蘅已经开始怀疑怜儿的身份,但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只要他能救下云衍,哪怕是欺君之罪,萧逸蘅也可以不予追究,待她一如往昔。 怜儿的嘴唇颤了颤,低声回应道:圣上,这毒无解。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萧逸蘅的声音像是要吃人,怜儿自是不敢再回应了。 这是世间奇毒,本就无解,他没有撒谎。 而且,就算解了身体上的毒,能解得了心中的毒吗? 这醉光阴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就因为它毒身又毒心,解了一层还有一层,压根无从下手。 萧逸蘅的目光空洞了一瞬,他忽然摆摆手,将所有人屏退下去,朝一旁的单膝跪地的霍猛开口道:你,随朕一起,去国库。 世间再无解的毒,也有一药能医,那就是还魂丹。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8) 历代鬼谷弟子,耗费毕生心血,能成丹一粒,可解百毒,肉死人,长寿命。 国库中,锁着一粒,是外公逝世前,留给母后的,后来他登基,母后云游前,又将这粒还魂丹托付给了他,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萧逸蘅所有希望,都放在这颗丹药上。 在霍猛的护送下,他匆匆忙忙的奔向国库,急的脚下几次三番的摔跤,必须抓紧时间,耽搁一天折寿一年,他耽搁的不是时间,是云衍的命。 进到国库,从密室地窖的暗格中取出那粒还魂丹,萧云衍护在怀里,又丝毫不顾及国君形象,疯了似的跑回乾坤宫。 直到抬起萧云衍的身体,用温水送服下去,萧逸蘅才脱力似的瘫坐在床边。 他不敢休息,不敢闭眼,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萧云衍的反应。 一定要奏效,赶紧醒过来,不然,他怎么给父皇母后交代?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好,他还当什么一国之君? 但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伤口不再涌出黑血,按理说毒该解了才是,可萧云衍还是一点要醒来的征兆都没有。 怜儿!萧逸蘅怒不可遏,走到怜儿身前,伸出手去,将怜儿从地上拽了起来。 怎么回事?按你说的,毒解了,云衍为什么还不醒? 怜儿微微偏头,看到萧云衍面上的浅笑,漂亮的异瞳对上萧逸蘅的双眸,解释道:圣上,毒是解了,可是王爷他,不愿意醒啊。 不愿醒?为何不愿醒?萧逸蘅想不通,那梦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让他宁愿耗费自己的生命也要留在里面。 那要如何是好?你帮朕想想法子,若是能把云衍救回来,你随便提什么要求,朕都答应你。 圣上此话当真?怜儿漂亮的异瞳中划过一抹算计。 朕是皇上,金口玉言。 好!我想想法子。怜儿咬着缠满绷带的指尖陷入沉思,半晌后眼前一亮,开口建议道:扎针,往心里扎,让美梦变成噩梦,王爷知道疼,就不愿再留在梦中了。 虽然这法子有些残忍,可要救人,顾不得那么多了! 跪在门外的太医,听到这个请求,纷纷摇头,宁愿被砍了脑袋都不愿施针。 往心脏上扎针,跟杀人有什么区别?他们拿捏不好力度,一个不慎,就怕人没救回来,反而提前送王爷归西,到时候可是诛九族的罪,他们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连累宗族。 心脏不行,那就扎指尖,十指连心,一样的。 这次,太医们总算同意了,他们夜以继日,轮流换班,给萧云衍的十指上针。 从一开始牛毛般的细针,换到到最后足足有锥尖粗,萧云衍的十指被扎的血肉模糊,血染湿了半张床褥,人依旧没醒。 至此,太医们都不敢下手了。 几个老家伙哭红了眼,这该多疼啊,他们实在是舍不得下手了啊! 萧逸蘅更心疼,可他红着眼眶,眼底一片狰狞,咬牙命令道:继续。 已经几日未合眼,眼睁睁的看着萧云衍的头发白了一缕又一缕,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他从东宫之主升为一国之君,太久没有体味过这种无助的滋味了。 萧云衍,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想逼死你皇兄吗? 梦里到底有什么?权势地位,荣华富贵,箫家什么没满足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还好有哥哥 第44章 萧云衍的梦境很单纯。 一花一木一世界, 一生一世一双人。 梦中 夏日炎炎,蛙鼓蝉鸣,绿柳扶风下, 楚景容身着一袭白衣, 赤着玉足站在潺潺溪水旁。 听到他到来的动静后,那人转过身来, 双眸含情, 扬眉浅笑, 轻柔的唤了一声:二郎。 萧云衍在床上整整躺了七天,指尖接连不断的滴着血, 他却面容安详,无知无觉。 七日后,夕阳西下前, 皇城内飘起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萧云衍的第七缕青丝彻底枯败成华发, 人也在日落黄昏的余晖里, 慢慢睁开眼。 双眸空洞, 像是还没能彻底清醒过来。 醉光阴让他大梦一场,用七年光阴, 换梦中与楚景容做情投意合的七日夫妻。 茫然扭头,看到床边双眸中泛着血丝的萧逸蘅,萧云衍张了张嘴, 声音嘶哑难听。 皇兄,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最终只化作一句愧疚:对不起。 萧逸蘅恨的咬牙,高高扬起了手, 又在看到萧云衍白了半边头后, 颓然垂落下去。 他霍然起身, 不发一言出了乾坤宫,却在踏出宫门的瞬间,湿了眼。 萧云衍没有出声挽留,是他这个做弟弟,让皇兄失望了! 扭头看向窗外碎雪飞扬,落在红墙绿瓦上,凝结成霜。 肩上的伤口结了痂,只有指尖还在渗着血,疼是疼的,可是萧云衍不在意了,他的一颗心空荡荡的,无处安放。 萧云衍曾以为,他有两年的时间,让楚景容接受他。 可在楚景容手里,他连一年时间都没能熬过去。 多年的仰慕与痴缠,换来如今的下场,已经够了,也该放手了。 来人,准备纸笔。 萧云衍扶着床柱从榻上起身,拒绝了宫人的搀扶,强撑着坐到书桌前。 将宣纸铺平,一角压上镇纸,萧云衍执笔,狼毫浸过水墨后又提起。 嗟叹一声,垂眸写下和离书。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为夫妻。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指尖的血顺着笔杆蜿蜒而下,将漆黑的笔墨染成不伦不类的黑红色。 拂袖间,有血不慎滴落,砸在宣纸的一角,绽放成妖冶的血花。 萧云衍笔下未停,字迹遒劲工整。 愿君相离之后,重拾折扇,玉冠巾纶,仍为玉树之姿,迎娶千金之女,平步金殿青云,余生佳人亲友为伴,解怨释结,切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最后,落款是他的名字。 将笔扔到一旁,萧云衍垂眸看着这封和离书,眼波平静,无喜无悲。 曾经死都不愿松口的和离书,如今竟也能一口气,一字不落的写完整。 原来,他不是学不会放手,而是未疼到骨子里。 萧云衍将和离书折叠工整,揣进怀里,转头又回到床边,坐在榻上,低声吩咐宫人取来绷带与斗篷。 萧云衍一言不发,安静又仔细的用绷带将十指一圈圈缠绕住,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直到再也看不见渗出的血迹才罢休。 披上斗篷,藏住花白的头发,萧云衍起身朝门外走去。 王爷,您身子还没修养好,外面天寒地冻,万万使不得啊。 宫人们极力阻止,萧云衍却置若罔闻,她们没办法,生怕没把人看护好,会被圣上怪罪,便派出一个婢女,匆匆忙忙的跑去跟萧逸蘅禀告。 萧逸蘅听到消息,怒火中烧的赶回乾坤宫,却见萧云衍站在门口,似是专门等他而来。 他这二弟,声音比往昔更加沉稳,却少了鲜活。 哥,最后一次了,放我走吧。 萧逸蘅的脚步顿住了,半晌后泄了气,在转身离去前,撤了看护萧云衍的宫人。 罢了,随他去吧。 萧云衍这次没有骑马,坐的轿撵,他现在的身体强弩之末,已经受不得马上的颠簸。 在他回王府的路上,楚景容的主院再次迎来不速之客。 这几日,楚景容总想起那天打向萧云衍的一掌,他当时在气头上,不知道那人受不受得住。 此时此刻,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慕容寻,你又来做什么?楚景容声音冷冽,仔细听,还掺杂着一缕憔悴。 已经按照慕容寻说的做了,却还是没能达到目的,若不是他现在有些魂不守舍,理应按照约定,出手杀了慕容寻的。 犯了点事,来避避风头。慕容寻勾着嘴角,回答的漫不经心。 你做什么了?若是伤天害理之事,他就必须替师父清理门户。 也没什么,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慕容寻嘴角蓄着一抹阴冷的笑,落入眼底,让楚景容很不舒服,可他到底没多想。 对了,师弟,临别前,送你一个小礼物,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 下一次,就轮到你来找我了。 慕容寻收起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做派,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放在楚景容面前的案桌上。 这是师傅留下来的,上面的紫竹林还是师傅亲手所画,我一个鬼谷弃徒,自然不配再保管,你好生收着,今后再相见,你我怕是不死不休了。 慕容寻说完,不管楚景容是否愿意收下,转身出了房间,身影消失在庭院里。 楚景容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心情打开观看,但毕竟是师傅留下来的东西,他也没有扔掉,只是任凭其躺在案桌上,不去理会。 烦躁的捏了捏眉心,楚景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决心也下了,事也做绝了,现如今这一切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为何心头却苦涩难捱? 在楚景容彷徨之际,萧云衍的身影缓慢出现在视线里。 他周身包裹在斗篷里,只露出半个刀削般的下巴。 那日做出癫狂出格之事,此后七日不露面,连一声赔罪都没有,萧云衍这个时候又来见他做什么? 楚景容收起眼底的茫然无措,冷下一张脸,端起架子质问道:你又来作何? 来要一个答案。 萧云衍没有忘记,慕容寻害他时,在耳边说过的话。 说要替楚景容捎句话,只有四个字,让他去死! 萧云衍不愿相信,这一切会是楚景容指使的,更不愿相信,楚景容已经恨他恨到想要杀了他。 不同以往小心翼翼的语气,萧云衍的回话干净利落,单刀直入,让楚景容柳眉轻蹙,心下有些不舒服。 什么答案?如果还是之前的问题,那我已经重复过无数遍了,我们绝无可能。 不是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萧云衍已经知道了,也彻底接受了。 我想问的是 话说到一半,萧云衍的目光越过楚景容,落到案桌上。 慕容寻那把洞穿过他琵琶骨的折扇,此刻就平躺在楚景容面前。 或许,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萧云衍本就黯然的目光,充斥满绝望与死寂,他将剩下的话咽回去,从怀中掏出和离书。 上前一步,放到楚景容的案桌上,又在楚景容面露嫌恶前,退回到屋外。 这是,你要的和离书。 听到这话,楚景容蓦的生了火气。 说要个答案,结果话说到一半又送上和离书,楚景容将这一纸书信捏在手心里,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微眯起眸子,咄咄逼人:萧云衍你什么意思?逗我玩吗? 离得近了,似能在斗篷下瞧见一缕干枯的白,可这初冬薄雪,纷纷扬扬,楚景容只当自己眼花了。 面对质问,萧云衍沉默着没有回话。 这态度,让楚景容怒意更甚:和离书我收下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你离开这里。 拂起袖子,楚景容背过身去,不想再看萧云衍一眼。 萧云衍没有急着离去,他缓缓抬起头,在这岁暮天寒的凛冬,最后再看楚景容一眼。 老师,对不起,叨扰你这么久。 从今往后,归安将如你所愿。 再无瓜葛,再不相见。 一声老师,让楚景容骤然僵硬。 从合婚之后,萧云衍人前人后,都是唤他的名字景容。 他像是在执拗的坚守着什么,而如今,一声老师,让楚景容明白,萧云衍真的放下了,终于不再执着了。 手下意识的收紧,楚景容毫无察觉下,竟已将手心里的和离书揉皱成一团。 心跳的厉害,慌乱的不像话,楚景容强行按捺,却依旧无济于事。 最终,情感战胜理智,他猛地扭头望去。 庭院中,凄凄雪花飘,落地人心颤,银白色的霜花覆盖在紫藤树干枯的枝头上,不知明年还能不能开花 被追求,被跟随,楚景容从未回过头,如今等他终于意识到要回头看一眼,原地却没了萧云衍的身影。 楚景容怔愣半晌,侧目望去。 萧云衍的背影已经跨过院门,在一脚迈出去的时候,没有丝毫留恋。 楚景容抬起手,捏紧胸口的衣襟,竟觉得呼吸困难。 一时间,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从生命里剜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和离了,皆大欢喜~ 第45章 初雪过后, 楚景容再没见过萧云衍。 襄亲王府,分明是那人的府邸,如今却被他鸠占鹊巢。 近几日, 皇城里异常安静, 关于他跟萧云衍的流言蜚语,像是在一夕之间被压制下去。 更让楚景容在意的是, 当今圣上突然颁发一道追杀令, 出动全部禁卫军, 布下天罗地网,目标竟是慕容寻? 楚景容突然没来由的心慌, 心里空了一块,总觉得在他没留意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不方便自己露面, 楚景容便命令青梧去查, 他站在庭院中, 仰头看着天边的早霞, 却迟迟不见青梧归来,心中难免着急。 偏偏这个时候, 边关传来战报,塞外夏国突然发起偷袭,已经攻下大周国三座城池。 朝堂之上, 萧逸蘅面色难看, 文武百官此刻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夏军偷袭, 霍老将军负伤,剩下的武官, 虽都吵着嚷着请缨出战, 却没有一个是真正了解夏军的。 若说曾经还有谁跟夏军在战场上搏杀过, 那就只剩下 圣上,臣弟愿奔赴边关,收复失地,请圣上应允。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29) 萧云衍身着一袭紫金蟒袍,单膝跪地恳请道。 他近几日都住在乾坤宫,身子已经调养的差不多,关于楚景容,他想通了也放下了。 之前为了心中所爱,让父母为难,让兄长失望,如今,是该他赎罪的时候了。 敌军来袭,边关失守,他身为大周国的襄亲王,理应远赴沙场,保家卫国。 朕不准。萧逸蘅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萧云衍半边花白的头发,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至今都不敢给父皇母后修书一封,告诉他们云衍折寿七年的真相。 就算边关战事吃紧,他也做不到把重伤初愈的二弟送到那刀剑无眼的战场。 萧云衍听到这话,并不觉得意外,他知道萧逸蘅不会同意,他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萧逸蘅同意。 没有站起身来,萧云衍将另一只膝盖也落到地上,双膝跪地,再次俯首恳请道:圣上,臣弟愿奔赴边关,收复失地,请圣上应允。 萧云衍,你放肆。萧逸蘅气的手都在发抖,依旧不肯松口。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知不知道为兄是想保护你才不愿让你去那烽火连天的边关? 皇兄,臣弟去是最好的选择,皇兄,放我走吧。 萧云衍的语气不强硬,甚至带着几分卑微的乞求,把萧逸蘅准备好的满嘴狠话全都噎回肚子里。 萧云衍,你个言而无信的混账玩意。 之前说过是最后一次放你走,这才几日过去,便又让为兄放你走。 若你有个三长两短,等父皇回京,那打龙鞭,抽断的就是为兄的脊骨。 见萧逸蘅久久无言,萧云衍知道,皇兄的态度松动了。 臣弟在此立誓,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男儿当为国,战死边野,夏军一日不灭,臣弟一日不归,除非马革裹尸,从此不回京都。 字字铿锵,落地有声,大殿之上,众臣子屏住呼吸,一时间落针可闻。 他们为大周国有此等铮铮铁骨的王爷骄傲,也为这少年将军年仅十九,还未加冠而心疼。 萧逸蘅的双手猛地捏紧成拳,眸光狠瞪着殿下哪怕双膝跪地,依旧不卑不亢的那抹身影。 萧云衍这是在逼他。 这人先斩后奏,立下军令状,自己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换成随便一个其他的臣子,说出这番话,萧逸蘅只会觉得欣慰,可偏偏是萧云衍,偏偏是云衍。 起来吧,朕允了。闭了闭眼后,萧逸蘅的声音难掩虚弱。 你赢了,朕让步就是! 可萧云衍你要明白,若你战场上遭遇不测,朕便将皇位传给尚且年幼的五弟,然后御驾亲征。 这些话,萧逸蘅没当着文武百官说出口,他是一国之君,不能让民心不稳,可他也为人兄长,保护江山社稷,保护家中幼弟,都是他肩上的责任。 此次出征时间紧迫,晚到战场一刻,便可能有新的边关失守,更多百姓流离失所。 萧云衍整装出行,红缨束发,披坚执锐,背负青龙戟。 身着一袭银白铠甲,带领十万精兵,从皇城发兵,西出玄武门,北上讨伐夏军。 几十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所过之处,百姓自动退避,高呼王爷千岁,所向披靡。 楚景容端坐在案桌前,只觉得心中愈发沉闷,像是有些东西,再也没机会挽回。 关于襄亲王出征的消息,他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一来,是因为楚景容不上早朝,不再关心大周国的时局朝政。 二来,也是萧云衍的授意,与楚景容纠缠不清的那个他已经死在初雪前的最后一个雨夜,现在的萧云衍,是生是死,都与楚景容没有半分关系。 既然承诺再无瓜葛,萧云衍定然说到做到,他向来信守承诺,言出必行。 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楚景容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再也等不下去,霍然起身,刚打算自己出去打探消息,而就在就在这个时候,青梧撞开门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面上的神色难掩惊慌。 公子,公子,我打听清楚了,是是。 青梧跑的太急,上气不接下气,楚景容只能出声安抚:别急,慢慢说。 公子,圣上颁发追杀令,是因为前些日子,慕容寻刺杀过王爷,还得手了,王爷差点差点。 倒不是青梧办事不利,而是这件事,萧逸蘅并没有对外宣扬。 王爷被人刺杀,还成功得手,这种事散播出去,对大周国的威望有害无利,青梧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到一点蛛丝马迹。 什么?楚景容瞳孔骤然一缩,脚下没站稳,竟又栽回到软塌上。 一时太过惊慌,楚景容都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向来运筹帷幄的他,会因为几句话就脚跟发软。 目光落在案桌的折扇上,楚景容心中咯噔一下。 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猛地探出手去,将折扇拾了起来,在手中翻转研究。 下一秒,指尖按压到一处机关,一道利刃嗖的一下冲出扇骨。 公子,小心!青梧吓得不轻,连忙出声提醒。 这道利刃没有伤到楚景容,可放眼望去,刃尖上却染着干涸的黑血,楚景容心中已有猜测,他强压下颤抖的指尖,将利刃放到鼻下,轻轻嗅了嗅。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楚景容一个没拿稳,折扇跌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是醉光阴,竟然是醉光阴 公子,你你没事吧?青梧急切的关怀声,却一个音节都没能落入楚景容的耳朵里。 他像是聋了一样,忽的又想起萧云衍最后来见他时,那想问没问出口的答案,还有斗篷遮掩下,那一缕他自认为眼花看错的枯白。 是他刚愎自用,才会被蒙蔽双眼,如今一件件,一桩桩的事串联起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慕容寻,慕容寻。楚景容咬牙切齿,指甲嵌入掌心里,恨不得将这人五马分尸。 竟然敢算计他! 在事后特地将这把折扇送来,吃准了他会因为师父的遗物而留下,又偏偏在萧云衍来送和离书的前一刻。 他就是想让萧云衍误会,以为是自己下的毒,以为是自己想让他死。 可他从来没想过要萧云衍的命啊,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做这种事,这是个误会,他必须要解释清楚。 楚景容起身冲出门外。 青梧只觉得身边一阵风掠过,尘埃眯了他的眼,等他揉揉眼睛再睁开,眼前哪里还有楚景容的身影? 公子,你去哪啊?青梧对着空荡荡的庭院,着急的呼喊一声,却没能得到丁点回应。 楚景容轻功了得,身影急奔在街道上,却在去皇宫的必经之路时,发现街巷拥堵的厉害,百姓都自发走出家门,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没时间听这些市井消息,楚景容一咬牙,飞身踏上屋檐,换了一条街,打算抄远路奔向皇宫。 在楚景容的身影落向另一条街道同时,萧云衍的身影,出现在这条街道的尽头。 街的另一头就是玄武门,出了玄武门就离了皇城。 人声嘈杂,街道两旁矗立着男男女女,老幼妇孺,萧云衍却目不斜视。 他早已经没了期待,也学会不去期待。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道锐利的长鸣,那只被驯服的海东青,伸展着羽翼,划破长空。 萧云衍跟楚景容同时停了下来,又同时扭头望去。 天空中纷纷扬扬,降下了初冬的第二场雪。 漫天飞花,扑扑簌簌的落在萧云衍的肩头跟发顶,而另一边,楚景容伸手去接,任凭其消融在指尖。 一堵墙,两个世界。 彼此回望,却又无法相望。 楚景容回头,奔向皇宫。 萧云衍回头,大军开拔。 楚景容,就这样错过了萧云衍。 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故此,佛曰不可说。 若楚景容肯早点融化,萧云衍也不至于冷到仅剩的一点火星也熄灭。 他们,注定各奔东西,他们,终究无缘无份。 作者有话要说: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强求~ 第46章 楚景容迈进宫门的那一刻, 萧云衍率领铁骑出了玄武门。 像是有所预感,楚景容的心骤然缩紧,他单手捂着胸口, 茫然的站在原地。 萧逸蘅已经摆驾回御书房, 跟之前一样,萧云衍要走, 他不送, 萧云衍若回, 他亲自迎接。 贴身伺候的正是这次立下大功的怜儿,伺弄茶水, 揉肩捏背。 萧逸蘅的目光落在怜儿身上,眼底划过一抹讶然,总觉得着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发育的太快, 带回宫才几日, 身量已经抽高半截。 圣上, 帝师求见。在萧逸蘅若有所思之际, 门外值守的福临海掀开卷帘,走进门来通报。 萧逸蘅的眸光沉了下来, 他单手抚弄着手边的紫砂茶壶,半晌后才回应一声:请进来。 在楚景容进来之后,萧逸蘅抬眸望去。 这人还是这般风光霁月, 一身白袍不染纤尘, 岁月都舍不得在他身上留下丁点痕迹。 反观自己那二弟, 年少白头,哀毁骨立。 爱上楚景容此人, 或许真的天理难容吧, 不然为何会降下如此惩罚, 生生剥夺了七年阳寿。 事后,萧逸蘅调查过皇家别苑当天发生的事,因此,楚景容对萧云衍做过什么,他心知肚明。 是要多狠的心呐,才能一掌下去,要人半条命,才能在云衍战都站不起来之际,转身拂袖离去。 一怒之下,萧逸蘅本想派兵将楚景容居住的王府围个水泄不通,到底是被萧云衍拦下来了。 一句平静无波的解怨释结,更莫相憎,就这样打消了萧逸蘅的念头。 是啊,爱也好,恨也罢,都别再纠缠了,就这样断的干干净净,不再有丝毫牵扯。 不知帝师此番前来 萧逸蘅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景容打断,换做以往,他还会顾忌皇室颜面,略一颔首在再开口,如今却是心急的顾不得了:萧云衍,在哪? 对此,萧逸蘅并不觉得被冒犯,毕竟,这才是楚景容的本性,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红尘俗世,凡夫俗子,全都入不得他的眼。 边关战事起,襄亲王出征了。萧逸蘅的声音淡淡的,回答的不紧不慢。 什么?出征? 楚景容上前一步,再开口,声音带上了几分冷意:他身上还负着伤,你怎么能送他上战场? 听到这话,萧逸蘅挑了挑眉头,忽觉得十分好笑。 楚景容,他受伤是因为谁?你那一掌,差点废了他的经脉,知道朕是用多少天材地宝,才勉强调养回来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朕?萧逸蘅霍然起身,目露狰狞,他从小打大,很少跟一个人急眼急到这种地步。 瞳孔微微一缩,楚景容后退一步,对此无言以对。 他他当时在气头上,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掌竟然竟然 楚景容扭头要走,大军行进,速度没那么快,他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见到萧云衍,见到那人后又该说些什么? 说自己不是有意的,说自己没想取他性命? 他不知道,可他就是要见到萧云衍。 楚景容刚迈出一步,就被萧逸蘅一声站住钉在了原地。 楚景容,云衍已经放下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就算云衍以往做的多有不对,对你多有不敬,他已经受到惩罚了,你能不能,放过我的二弟? 就放过云衍,让他好好的活着,别再为了你肝肠寸断了。 仅这一次,已经成这样了,楚景容现在去见云衍,就是把云衍往死路上逼,若再来一次,他那二弟就活不成了。 听到这话,楚景容的脚迈不出去了。 萧逸蘅提醒了他,跟萧云衍之所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说再不相见的是他,如今又有什么脸面跑去相见? 楚景容扭过头来,脸色有些难看,此时此刻,他已不屑于掩饰。 醉光阴的毒。 已经解了。 萧逸蘅答完,却见楚景容依旧死死的盯着他,忽的明白,楚景容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在这一刻,萧逸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恶向胆边生。 他想看看,楚景容这样冷心冷情的一个人,在得知真相后,是否也会心生愧疚。 坐回软榻上,萧逸蘅把玩着手边的紫砂壶,不疾不徐的开了口:毒是解了,但折寿七年,头白半边,如今满打满算,竟与帝师同岁。 与自己同岁,短短几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肺腑。 楚景容下意识伸手扶住身后的门框,才不至于脚跟不稳,在人前出糗。 最后看了萧逸蘅一眼,楚景容转身离去,背影憔悴,却在踏出房门的瞬间,再次被萧逸蘅喊住。 确实存了恶毒的心思,萧逸蘅想让楚景容也尝尝五内如焚的滋味。 楚景容,你知道吗?云衍本没必要十六岁就上战场,他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只想配得上你。 那场荒唐的婚礼,是云衍拿命换来的,他跪在父皇面前,生生的受了十三道打龙鞭,皮开肉绽,深可见骨,昏死过去都没有改口。 母后无意胁迫你,却因为要保下云衍的命,终是选择对不起你。 云衍曾说过,这辈子唯一委屈你的事,就是勉强你嫁给了他,他曾像个稚子一样,跑来问朕,要怎么做,才能讨你欢心? 还记得,在与楚景容合婚前,萧云衍兴致冲冲的拉着他去围场策马狂奔。 萧逸蘅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胞弟,从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最后心死成灰,双眸再无波澜,要他如何不心疼? 楚景容,云衍只是喜欢你,他罪该万死了吗?深情就算被辜负,也不该被践踏吧?你这么有手段的一个人,有千万种方式教云衍学会放弃,偏偏选了最残忍,最诛心的一种。 云衍就差把心掏给你了,楚景容,像你这种人,不配得到云衍的爱,你真的不配被深爱。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0) 够了!楚景容猛地拔高嗓音,制止萧逸蘅说出更多让他不堪重负的话。 他背对着萧逸蘅,向来身姿挺拔的一个人,竟被这短短几句话压弯了腰。 闭上眼沉默许久,楚景容再开口,不似以往盛气凌人,反而带上几分气弱的乞求:已经够了,别再说了。 语毕,楚景容推开门走了出去, 其实他明白,萧逸蘅说的并不尽然。 萧云衍不是就差把心掏出来,而是已经把心掏出来了。 那人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颗千疮百孔又被蹩脚的针线勉强缝补好的一颗心,送到他的面前,后被他亲手捏碎。 楚景容教导过萧云衍,因此知道,箫家子孙,骨子里自尊心有多强。 但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却是任打任骂,伤的狠了,也不过是躲起来不见人,等独自舔舐完伤口后再来寻他。 每次询问他意见的时候,句尾都要卑微的缀上一句好不好? 被欺负到无力招架,也不过是气闷半晌,最后憋出来一句:景容,你疼疼我吧。 往昔一幕幕涌上心头,楚景容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疼的不像话。 他失魂落魄的行走在一片银装素裹的皇城,不知不觉就来到玄武门前。 楚景容一步步踏上城楼,放眼望去,雪飘如絮,冰封千里,来年定能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只是长路漫漫,终来晚一步,他没来得及,在萧云衍离开前,看那人最后一眼。 城楼下行人步履匆匆,人来人往间,楚景容垂眸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让他周身寒气大盛。 慕容寻? 不找个地方苟活,居然还敢招摇过市,今天不杀你,我楚景容誓不为人。 负手落下城楼,猛然逼近,在离慕容寻还有几步远时,那人像是有所察觉,俯冲而去,妄想逃脱。 慕容寻,你找死!楚景容咬牙切齿,脚下轻功更甚。 慕容寻压根不是楚景容的对手,在逃跑的过程中,后背上挨了几掌。 楚景容愤极,每次下的都是死手,可即便如此,慕容寻依旧拖着残躯,不肯倒下,所过之处,寒风中都掺杂着血腥味。 你追我赶,一直来到鬼谷入口,那片郁郁葱葱的紫竹林。 慕容寻停下脚步,背靠在紫竹上,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眼底划过一抹留恋。 二十几年流落在外,如今总算能回家了。 看向眼前步步紧逼的楚景容,慕容寻知道,他漂泊无依的一生总算走到了尽头。 不觉害怕,更多是解脱。 楚景容,咳咳你就不好奇,我与萧云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害他? 楚景容闻言停下脚步。 慕容寻身负重伤,已经没了死里逃生的可能,所以楚景容留他苟延残喘片刻。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想知道。 因为我嫉妒他啊,明明都是一见倾心的傻子,凭什么他用对了方式,我却没有。慕容寻满目凄凉,低吼出声。 他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翻涌的气血,大口大口涌出嘴角,染红身前的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 老是看到有留评说,萧云衍追求楚景容,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式。 啊啊啊,这句话我想说很久了,傻狗有傻福,不是用错了方式,根本就是用对了方式! 下一章我就会说明,啪啪啪的打你们脸~ 哼~() 第47章 什么?嫉妒? 楚景容皱起眉头, 觉得慕容寻在疯言疯语,妄想拖延时间。 要不然为什么每个字他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听不懂。 慕容寻, 你到底想说什么?楚景容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慕容寻却异常冷静, 他语气平和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楚景容,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 但是在此之前, 你要先告诉我, 楚九辞的墓在哪里? 楚景容深深的看了慕容寻一眼,下一秒, 他拎起这人的衣领,疾行几步,穿过紫竹林, 来到谷中的茅草屋, 随后一甩手, 将慕容寻狠狠扔在地上。 楚九辞就葬在这里, 一抔黄土,一块墓碑, 是楚景容亲手安葬的。 像慕容寻这种弃徒,本不配再来打扰,若不是 慕容寻, 现在能说了吗?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慕容寻看着面前并排而立的两块墓碑, 双眸逐渐猩红。 一个是楚九辞,另一个, 则是他的爱妻。 慕容寻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早就该明白的不是吗?这人不与他的妻子葬在一起, 难道还会跟自己合葬吗? 这样癫狂的一面,让楚景容想起了雨夜里疯魔了的萧云衍。 慕容寻扶着墓碑瘫坐下来,他想要离楚九辞近一点,又怕身上的血腥弄脏墓碑,那小心翼翼又拘谨对待的模样,让楚景容再次想起萧云衍。 目视远方,眼中已经没了神采,慕容寻空了灵魂,只留下肉|体躯壳。 许多事,他在心里藏了几十年,临死前,也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哪怕这个人是要取他性命的楚景容。 你知道,当年我未触犯门规,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会被逐出师门吗? 楚景容柳眉轻蹙,关于慕容寻,师父生前提及的并不多,只说心术不正,不能传他衣钵。 我就知道,楚九辞肯定不会告诉你,他那样高风亮节的人物,怎能容忍自己身上有污点? 慕容寻声音幽幽,似从天边飘来:一切都是因为,我身为徒弟,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楚景容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孔大小,可还不等他开口,慕容寻继续自说自话道:没错,就跟萧云衍一样,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既然是不该爱的人,这份感情也就无法宣之于口,憋得我好苦,终有一日,我破釜沉舟,与紫竹林中跟他表白,他听完后自是震怒不已,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骂我大逆不道。 说到这里,慕容寻的面容骤然变的狠厉:我难道不知道自己大逆不道吗?可我有什么办法?我用尽一切法子,都没法让自己不去爱他。 他不愿接受我,还要将我逐出师门。面上的狠厉骤然消失不见,像是从不曾出现过,慕容寻垂下眸子,声音委屈: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于是我跪下来,哭着求他,不要赶我走,求他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次机会。 楚景容,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若是不点头,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我在紫竹林里跪了三天三夜,可能是我当时的模样太凄惨,让那人心软了,你敢相信吗?楚九辞居然答应了? 我大病一场后,终有机会跟楚九辞朝夕相处,一切还像从前一样,一切又都不一样了,现在回头想想,浮生四十载,只有那半年真正活过。 慕容寻脸上露出的笑,让楚景容为之怔愣,一个滥杀无辜之人,竟也会露出这样纯良的笑。 原来,谁也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恶贯满盈,若有人能在他陷入泥淖之前拉他一把 直到直到半年后的深秋,他躺在凉亭中小憩,我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 慕容寻脸上的笑僵住了,往昔的画面历历在目,他这一生最甜蜜的回忆都留在了那一天。 我走上去轻吻他的眉眼,我知道他没睡,可他没有推开我,他竟然没有推开我。慕容寻哽咽了,一时间又哭又笑。 那一刻,慕容寻以为,他终于被楚九辞接纳了,他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他们往后的岁月也能两情相悦。 慕容寻想,这样他就不再是楚九辞的徒弟了,他们要重新收一个徒弟,当儿子一样养大,他们共同的儿子。 他想了很多,一日三餐要吃什么,一年四季要定居在哪里?将自己跟楚九辞的后半辈子安排的满满当当。 就算有漫长的岁月可相守,可与楚九辞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他都想抓紧,不愿虚度。 所以在楚九辞提出想要出谷散心,好好考虑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慕容寻满心欢喜的答应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慕容寻最想做的,就是回到那一天,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楚九辞离开。 楚九辞离开后,天空中飘飘扬扬的落了雪,那一年,雪连绵不绝的下了几个月。 大雪封山,楚九辞被困在一农户人家,深思熟虑后,他抛弃了慕容寻,与农户人家的女儿定了情。 等楚九辞回来的那一天,已时值盛夏。 紫竹林一片翠绿,慕容寻满怀忐忑的去迎接,他期盼着楚九辞能彻底敞开心扉,结果却见那人与一名温婉淑良的女子十指相扣。 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间如坠冰窖,慕容寻现在还记得那一天的阳光有多刺眼,那一对金童玉女有多锥心。 久久难以回神,慕容寻突然问道:楚景容,你觉得萧云衍傻吗?在我看来,他一点都不傻。他聪明着呢,从一开始就没给你看向别人的机会。 你跟楚九辞都是一类人,趋利避害,会做最正确的选择,其实呢,根本就是没骨气的孬种。 能跟女子度过一生,多轻松啊!不用面对世俗的眼光,不用在伦理纲常中挣扎,真好!真好!慕容寻嘴上说着真好,眼泪却流了满脸。 楚九辞是轻松了,可他这一辈子却在刀山火海中煎熬。 此后,再去纠缠,再去问楚九辞要一个说法,却被那人逐出师门,成为弃徒。 这就是你害萧云衍的理由吗?楚景容仍觉得慕容寻此人不可理喻。 对啊,凭什么都是师徒,我没能得到楚九辞,萧云衍却得到了你?说到这里,慕容寻拼命的咳嗽起来,他看向楚景容,目光中淬着一抹讥讽。 楚景容,连你自己都没发现吧,其实萧云衍已经得到你了,你离不开他了。 一个习惯了被深爱的人,便再也看不上这世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佳话了。 这就是答案吗?在楚景容看来,荒唐又可笑。 自己没能得到,就要毁了得到的人吗?这算什么道理? 楚景容走上前去,手腕一转,掌心里出现慕容寻留在他这的那把折扇。 将扇骨抵在慕容寻的肩头上,楚景容指尖毫不犹豫的按在机关上。 突出的利刃,猛地洞穿了慕容寻的琵琶骨,刃尖上还带着未清理的醉光阴,萧云衍曾受过的苦,他要这人一点不落的体味一遍。 楚景容俯下身去,贴在慕容寻的耳畔,轻声细语道:你知道吗?这里只是师父的衣冠冢。 听到这话,慕容寻蓦然瞪大眼睛,他死寂了几十年的心,竟在听到这话后,鲜活的跳动起来。 慕容寻小心翼翼的喘着气,生怕错过楚景容接下来要说的话。 师父,真正的尸骨,葬在了紫竹林,在。 话还没说完,慕容寻一个将死之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楚景容,疯了似的朝山下跑去。 不用楚景容告诉他了,他知道葬在哪里,是在那片荼蘼花中,也是他当年鼓起勇气跟楚九辞告白的地方。 看着慕容寻踉跄的背影,楚景容忽的明白了,楚九辞临终前,为什么嘱托他,将衣冠与师母合葬,却将肉身埋在那片荼蘼花下。 师父他后悔了吧? 可是成家立业的他,再没有退路,他这一生,因为逃避自己的心,不但害了慕容寻,也辜负了师母。 一个爱他成痴,一个思他成疾。 以为可以靠着浅薄的喜欢相守一生,到最后却发现,心心念念的还是那渗入骨髓的爱。 就像慕容寻说的,见识过轰轰烈烈的爱,那点微末的喜欢便不足以白头到老了。 所以他将自己葬在荼蘼花下,想把自己的来生,许给慕容寻。 醉光阴的毒已经开始发作,慕容寻强撑着保持清醒,身体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离,他一个跟头栽倒地上,没能站起来,便爬也要爬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慕容寻靠着一股子执念,愣是爬进紫竹林,在视线的尽头,看到那片荼蘼花田里不起眼的黄土堆。 楚九辞将墓碑立在茅草屋旁,却将自己葬在这贫瘠的荒地里。 所以,你真正爱的,是我对吗? 慕容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匍匐过去,伸出双臂,将坟丘抱进怀里。 此刻的他,比乞丐还要褴褛,身上的衣服已经在攀爬中磨烂了,十指跟膝盖,也被崎岖的山路磨出了血。 慕容寻却浑不在意,他将头靠在坟丘上,颤抖着手伸进怀中,取出一个玉白的瓷瓶。 这里面,有一粒还魂丹。 没错,身为鬼谷弟子,慕容寻也知道如何炼制还魂丹,而且成功结丹,若不是被逐出师门,他的资质不比楚景容差。 拧开瓷瓶,一粒朱红色的丹药滚落到掌心里,慕容寻只是看了一眼,就慢慢松开手,任凭那丹药骨碌碌的滚远了。 他早就不想活了,这粒丹药,只是想告诉楚九辞,他不比任何人差,他本来才应该是楚九辞的骄傲。 转而从怀中掏出许多补药,疯狂的塞进嘴里。 早知楚九辞心中有他,何必几十年不敢回来?他该回来的,回来守着楚九辞,哪怕是守着一堆枯骨。 临死前,知道楚九辞心中有他,慕容寻已经死而无憾。 他松懈掉紧绷的意识,任凭醉光阴的毒素侵没吞噬了他。 半梦半醒间,似有人逆光而来,一如当年,让他一眼沦陷。 师父,你来接我了! 慕容寻伸出手去,还没能抬到半空中,便猛然坠下。 他安详的闭上了眼,鬓角的一缕青丝逐渐褪色,在梦中,终能与楚九辞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被逐出师门二十四年,慕容寻直到二十四天后的夕阳西下,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样的执拗,一样的痴狂,像在弥补与楚九辞错过的二十四年。 慕容寻最终死在了楚九辞的坟前,结束了他这凄凉孤苦的一生,去赴来世那场虚无缥缈的约定。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萧云衍像慕容寻这样,不是先成婚而是先追求,那楚景容就是下一个楚九辞。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1) 因为太理智了,只要有轻松的选择,就不会选择一条艰难,不被人认可的路。 有的人只有不被束缚的能力,却没有一颗不被束缚的心。 (1我最开始有提及过,楚九辞愧对夫人,愧对楚馨儿,就是因为他选择了楚馨儿的母亲,却没能坚持一生,最后多年不归家,就是在逃避,又因为有妻女,更不能去找慕容寻) (2我字里行间有提及过,萧云衍经常会对未来发生的事有直觉,就是心慌什么的,但他都没当回事,只有最开始,他父皇说要给楚景容赐婚,他当回事了,觉得害怕,所以采取了行动) (3自圆其说,我真牛逼,夸我就算了,我也不想太骄傲) 综上:萧大傻子云衍,误打误撞,每一步都走对了,就是这样,不接受反驳~哈哈哈(猖狂jpg) 第48章 解决掉慕容寻, 楚景容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最后,竟又不知不觉回到王府。 慕容寻死前的那些话, 一遍遍的回荡在耳边, 搅的楚景容永无宁日。 萧云衍真的得到他了吗?他的余生,真的非萧云衍不可了吗? 这个问题, 现在的楚景容还给不出答案。 青梧等了一天, 没等到自家公子归来, 王爷出征的消息却传进耳朵里,让他越发为自家公子担心。 百无聊赖的坐在庭院中, 蓦然间看到楚景容的身影,青梧简直欣喜若狂。 公子,你回来了!青梧立马起身迎接。 楚景容闻言, 缓缓抬起头来, 双眸却空洞没有焦距, 木讷的应了一声, 就转身回了房间。 青梧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轻叹一声, 到底没去打扰。 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楚景容的声音就再度从门内传来,还带着一丝冷颤:青梧, 帮我添床被子。 青梧听后, 自是立马照办, 他搬来厚实的棉被,还贴心的往被窝里塞了几个热烘烘的汤婆子。 可即便如此, 楚景容还是冷的发抖。 青梧, 再添床被子。 一而再, 再而三,一连加了三床被子,青梧总算察觉到不对劲。 公子,不能再添了,棉被厚实,太多层压在身上,该喘不上气来了。 听到这话,楚景容沉默了,总算不再吵嚷着要加被子,他闭了闭眼,半晌后回应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青梧有些心疼,可又不知要如何安慰,只能又取来一个暖手炉,塞进楚景容的手心里,然后才关门退了出去。 在青梧离开后,楚景容蜷缩起身子,合拢双手,在嘴边呵着气。 好冷,为什么这么冷? 身边有许多热源,楚景容的身子却无论如何都热不起来。 忽的想起,之前与萧云衍同床共枕的时候,他的后背贴在那人温厚的胸膛上,灼热又不伤人的体温包裹着他,能让他夜夜安眠。 够了!够了!别再想了! 之后再也不可能了,他跟萧云衍已经恩断义绝!此后无数个寒夜,不论多冷的天,他只能靠自己取暖。 勉强捱过一晚,楚景容晨起时,却没见前来伺候的青梧。 他简单的披了一件外袍走出门去,在回廊尽头,看到青梧正压低嗓音,跟一个仆从争执。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家公子可是帝师,敢撵我家公子走?你不想活了?青梧垫起脚跟,梗着脖子跟人叫嚣。 那仆从长得高大,却被娇小的青梧质问的不敢顶嘴,点头哈腰的回复道:小公子,请你莫要为难我了,我可没说过这种话啊!是王爷之前留了话 闻言,楚景容面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退了个干净。 留了话?什么话?赶让走吗?让他滚出王府? 青梧。楚景容唤了一声,见青梧扭头望过来,发现他的身影后,眼底划过一抹忧色。 公子,你怎么出来了?青梧一边说着,一边朝楚景容走来,顺便狠瞪了那仆从一眼。 怎么回事? 公子,你莫要多想,就是他脑子笨,传个话都传不明白,王爷没说要赶我们走,王爷只是留了话,说话说一半,青梧迟疑了。 他说了什么?楚景容声音淡淡的,自以为不在意,殊不知他脸色青白,像是再听到一句难听的话,就要背过气去。 王爷只是吩咐他们,说公子若想搬出王府,就让他们帮忙收拾行李,想必想必也是怕劳碌了公子。青梧抬头瞧了楚景容一眼后,又立马低下头去,尽力的打着圆场。 怕劳碌了他? 他嫁过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身边就跟着青梧一个伺候的,就算要走,也没有什么可整理的,萧云衍特意留下这话,真的是怕劳碌了他吗? 不劳烦了,我们走就是了。说完,楚景容愤而拂袖离去,他回到房间,真的开始打包行李。 打开柜子,翻出几件衣物,拉开抽屉,抽出几条发带,像是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青梧没有帮忙整理,静静的矗立在门后。 他看得出来,自家公子这是在置气,不是真的要走。 若王爷还在,定会好声好气的哄着,求着人回心转意,可现在 楚景容心中郁卒,他本就要走,不劳提醒! 等回到帝师府,就当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再也不会有人说他的闲话,再也不用担心世俗的流言蜚语。 他终于自由了,终于轻松了,摆脱掉萧云衍,往后没有人能让他左右为难。 楚景容试图说服自己,努力说服自己,必须说服自己。 直到他打开一个木匣子,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玉白簪子,动作随之停了下来。 垂下眸子,目光变的晦涩,楚景容探出手去,指尖划过光滑的簪体。 最后,他将簪子取出来,撩起身后的长发,轻轻绾在了发间。 盯着青铜镜看了许久,楚景容眼尾有些红,他将取出来的衣物跟发带重新放回柜子跟抽屉里,面上的神色难掩落寞。 偏偏这个时候,那个不怎么聪明的仆役还探头探脑的想要邀功,凑到青梧身边问道:小公子,真的不用我帮忙搬运行李吗? 听到这话,楚景容的后背都僵直了,刚才他说了要走,现如今如何收场? 青梧气都气死了,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跑来给公子添堵了! 滚,赶紧滚,眼瞎心盲的玩意,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不让我看你一次打你一次。青梧撸起袖子,挥舞着拳头,泼悍的将人赶了出去。 那仆役灰头土脸的跑远了,楚景容僵直的后背,缓和了许久才放松下来。 青梧。 听到动静后,青梧立马跑了进来,关切的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吃桂花酥,还有绿豆糕。 外面冰天雪地的,本不该让青梧奔波劳碌,可楚景容突然想吃了。 嘴里心里都发苦,或许甜蜜一些糕点,能帮他缓冲一下这种苦涩。 公子稍候片刻,青梧这就去买。青梧回自己的偏房取了件斗篷披在身上,然后冒着呼啸的寒风出门去。 青梧的腿脚麻利,先去了坐落在皇城内的五芳斋。 这寒冬腊月的,五芳斋的生意依旧很好,来买糕点的小姐公子络绎不绝,店内排着长长的队伍。 若是换做以往,青梧也就乖乖排队了,可今天公子心情不佳,他便想早点买回去,一刻都不愿耽搁。 还好他对此早有预料,青梧冲到柜台前,从怀里掏出王府的令牌递了上去。 他跟着公子来王府没多久,王爷就派人将令牌送到他手中,说在外行事会方便些,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真的好用。 其实楚景容的帝师印照样能做到畅通无阻,但公子性情低调,从来不屑于用身份地位换取便利。 本来有人插队,是不能纵容的,可一看到柜台上的令牌,那掌柜立马眉开眼笑起来。 本着跟王府进一步拉进关系的目的,那掌柜的将自己的活扔给小二,亲自招待青梧。 小公子,可是来买桂花酥?真是稀奇,王爷自从学成后再也没有光顾小人的铺子,今天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啊。 听到这话,青梧皱起眉头,纳闷的问道:学成,什么学成? 诶?你不是王府伺候的吗?掌柜问这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青梧手中的令牌,没错啊,是襄亲王印。 我是在王府伺候的,可是你所言之事我并不清楚,倒是烦劳掌柜的告知了。 这。掌柜的迟疑了,若是王爷没有让其他人知道的打算,他也不好冒然泄露出去。 青梧自然看出了掌柜的为难,他冷哼一声开口道:不愿说就算了,只是我看这排队的人这么多,想必轮到我的时候,那桂花酥也卖空了。轻叹一声,青梧继续道:王爷出征在外,这令牌就无甚大用了,竟是连一份糕点都换不来。 语毕,青梧抬腿朝门外走去,都不给人回旋的余地,吓得掌柜赶忙上前一步,把人拦住。 这小公子说话也太吓人了,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他哪担当的起啊? 小公子别气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日子,王爷每日都来鄙斋,跟着厨娘学做桂花酥,手艺渐臻佳境,学成后就再也没买过了我这的桂花酥了。 这样一说,青梧忽的想起来了,王爷是有段时间,天天往公子房里送糕点,原来竟是王爷自己做的吗? 君子远庖厨,堂堂一国王爷,得多爱一个人,才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 这大周国最疼爱的娘子的相公,也做不到这一步吧? 可惜公子已经跟王爷和离了,王爷的柔情,日后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的世子小姐? 青梧知道,公子嘴上不说,强撑着,心里怕是已经后悔了。 要不然也不会迟迟不愿搬出王府。 青梧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非要和离,真的和离了,又开始念念不忘? 或许真像他看的那些话本上说的: 人们用什么来衡量爱? 用分开后的痛苦与思念。 从五芳斋打包好一袋桂花酥, 青梧又去了皇城脚下的稻香村。 结果得到的是一样的消息。 青梧揣着这个秘密回到王府,不知道该不该让楚景容知道。 思来想去还是算了,自家公子已经够难受的了, 还是缓上一缓再说。 青梧打开点心袋子, 将桂花酥跟绿豆糕分盘摆好,端上楚景容面前的桌子。 公子, 快些尝尝吧。 楚景容伸出手, 捏起一块桂花酥, 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柳眉瞬间不自然的蹙在一起。 五芳斋是换了厨娘吗? 听到这话, 青梧的目光变的躲闪起来。 公子公子为何这么问? 味道不对,淡了点。 楚景容将咬了一口的桂花酥放下,微微侧开脸, 再也提不起胃口。 公子, 五芳斋并没有换厨娘, 而是而是。青梧捏着袖袍的一角, 不知道该不该坦白。 有话直说,不用吞吐。 公子, 之前王爷送来的桂花酥跟绿豆糕,都是王爷亲手做的,他特意跑去五芳斋跟稻香村, 跟厨娘学了手艺, 掌柜们都在说说。 说什么?楚景容藏在袖袍中的手蜷缩成拳, 眸光晦涩难明。 没说什么,是我听岔了。青梧不忍开口, 便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说什么!却见楚景容的声音骤然拔高, 青梧不敢忤逆, 只能如实回禀。 说说王爷这般真心相待,定能与心上人琴瑟和鸣,恩爱长久。 话音落下,房间内安静到能听到楚景容紊乱无序的呼吸声,他深吸几口气,终是有气无力的吩咐道:撤下去吧,以后都不吃了。 这些个曾经喜欢的糕点,如今的他,已经吃不惯了。 萧云衍用爱编织的网,在这人离开后,开始慢慢收紧。 楚景容正是那网中的蝴蝶,翅膀被蛛丝缠绕,终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数九以来,朔风吹,寒气逼人。 萧云衍已经出征一个月,楚景容也跟萧云衍分别了一个月。 若说这一个月来,楚景容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终日就是站在窗前,对着院子里那棵凋敝的紫藤树发呆。 青梧不忍心看到自家公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备好棋盘跟残卷,盼望着楚景容跟往昔一样,用这些东西转移视线,打发时间。 结果,书翻了一页,就开始怔怔出神。 棋盘上刚落下一子,楚景容就想起与萧云衍对弈的那天,那人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半跪在地上,轻声问道:还冷吗? 萧云衍眼里似有万千柔情,曾经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只剩下满腹悲凉。 楚景容时不时抬头望去,会在王府上空,看到那只海东青盘旋的身影,几番流连,不愿离去。 它是不是也在等萧云衍回来? 以前想不明白,为何天高地阔,这野性难驯的禽鸟,没有在被放飞的一瞬间就消失个无影无踪,反而时常降落到府中的鹰架上,梳理羽毛,停留片刻,再展翅离去。 现在却是明白了,萧云衍既没有囚着它,也没有约束它,这海东青是自愿留下的。 可笑的是,连一只禽鸟都分得清,谁待它好,谁呵护它,然后用陪伴来回报。 他却看不清! 非要等到彻底失去,才拨云见日,恍然大悟。 这一个月来,楚景容问自己最多的问题,就是他到底爱不爱萧云衍?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2) 答案要么是爱,要么是不爱。 不能逃避,不能似是而非,楚景容逼着自己去面对,去看清。 最后得出的答案,让他无地自容。 他爱萧云衍! 爱他矢志不渝的深情,爱他不求回报的付出,爱他无微不至的呵护,爱他的隐忍克制,也爱他的情不自禁。 原来,身为一个老师对徒弟再纵容,再溺爱,都不会任由其牵手拥吻,同榻而眠。 他对萧云衍的感情,早在不知不觉间变了质。 回头想想,自己的一颗心何时沦陷怎会毫无察觉?或许正是因为察觉到了,才要逃避,才不愿接受。 他害怕了,害怕世俗的眼光,害怕流言蜚语,所以竖起浑身的尖刺,扎向最爱他的人。 如今大错铸成,将人伤的千疮百孔,一颗真心践踏的再也拼凑不完整 。 想起萧云衍送来和离书后的那一句:从今往后,归安将如你所愿。 如他哪一愿呢?再无瓜葛,再不相见吗? 楚景容心一抽一抽的疼,他知道,萧云衍向来说到做到。 所以更明白,萧云衍放手了,不爱了,再也不会原谅他,才会在抽身离去的时候那样毅然决然。 弄清楚自己的真心后,楚景容备受煎熬,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任凭青梧准备的饭菜多精心,多丰盛,楚景容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他不是有意让青梧忧心,只是真的吃不下。 在萧云衍之后,他也尝到了为情所困的苦。 为此,青梧经常背对着自家公子抹眼泪,楚景容非要折腾自己,他又说不上话,只能干着急。 萧云衍远在边关,生死未卜,每当塞外传来消息,第一时间会送往萧逸蘅所在的御书房,第二便是暗地里送进王府。 楚景容私底下嘱咐过尚书阁,但凡是边关的战报,不论大事小事,都要经他的手。 各位尚书大人自是听命行事,这一切虽没有瞒着萧逸蘅,却也没有特地告知。 楚景容不知道萧逸蘅是否已经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没脸问。 他之前是有恩于箫家,现在是有愧于箫家。出世辅佐皇子是为了偿还师父的恩情,可将萧云衍伤的遍体鳞伤,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补偿? 在萧云衍出征后没多久,楚馨儿跟萧启峯就赶回皇宫,应该是收到了萧逸蘅的亲笔书信。 当天,皇宫内动荡了一整日。 当今圣上萧逸蘅被太上皇罚去太庙面壁思过,据说还受了一记打龙鞭,但皇宫内将这件事瞒的滴水不漏,没有更多的消息传出来,也就不知是真是假。 没人召见楚景容,萧启峯没有,连楚馨儿都没有,他们像是不约而同的遵守着萧云衍再无瓜葛的承诺,对楚景容敬而远之。 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呢? 是被爱流放的滋味,剔骨剜心 入夜,楚景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半梦半醒间,耳边像是回响起了那句景容,我在,不冷了。 楚景容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已被冷汗浸湿。 门外似有不寻常的动静,楚景容从榻上起身,披上外袍,走出门去。 却见皇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有御林军手执火把,在大街小巷穿梭。 楚景容皱起眉头,心下有了不妙的预感。 恰巧这个时候,尚书阁派来的人匆匆忙忙的跑来禀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禀告帝师,大事不好了,送往战场的粮草,在半路上被夏军偷袭,一把火烧光了。 楚景容瞳孔一缩,眸光骤然变的狠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将士在外征战,粮草供给不足可是大忌。 帝师,送往战场的粮草,被被 尚书阁这次派来送信的人不怎么机灵,居然听话的想要重复一遍,被楚景容一声怒喝吓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再吱声。 一群废物,这么重要的事也敢出差池? 那传话之人被吓破了胆,一个劲的磕头,却迟迟没听到有其他动静,等他鼓起勇气抬头去看,原地哪里还有帝师的身影? 楚景容轻功了得,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冲进尚书阁。 人轻飘飘的从屋檐上落下来,皇宫的御林军没一个有所察觉的,只有地面未消融的白雪上,留下了一个轻浅的脚印。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萧逸蘅自然也在,负责粮草运输的官员呼啦啦的跪了一起,声称自己罪该万死,求圣上饶他们一命。 把萧逸蘅气的火冒三丈,一时间却无计可施,杀了他们倒容易,被毁掉的粮草让他如何在短时间内集齐? 楚景容掀开卷帘走了进来,他周身裹挟着寒意,表面上不动声色,理智却早已经被怒火燃烧殆尽。 不顾萧逸蘅还在场,楚景容上前,一人一脚,踢得那几个怕死的庸官半天爬不起来,剩下几个没求饶的也大气不敢喘。 粮草看护不利,死罪难逃,还敢求饶?来人,打入死牢,明日午后问斩。 虽然不是圣上的旨意,但是帝师令,无人敢不从。 萧逸蘅沉默的看着楚景容,就算因为萧云衍,心底下对楚景容压多有怨怼,眼下也不能吭声。 这件事,连他都束手无策,除了楚景容,没人摆得平。 落座在一旁的硬榻上,楚景容闭上眼睛,食指拇指捏紧眉心,沉思半晌。 片刻后,他突然睁开眼睛,将目光锁定在尚书阁安静如鸡的众位大臣身上,楚景容薄唇轻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发号施令,安抚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楚娇娇:二郎不能出事,不然杀光你们(凶残jpg) 第50章 户部尚书何在? 老臣在。一头发花白的老翁上前一步, 哑声回应。 他掌管户部多年,眼见就要告老还乡,没想到会在临近年根的节骨眼上, 遇到这种事。 发行银票, 同时派人,用新发行的银票跟大周国交好的边陲小国交易, 同时用丝绸, 布帛以物易物, 尽可能多地采购粮草。 再派人向皇商兜售债务,回收真金白银, 去民间大小商铺,购买米面粗粮,三日后将购置到的所有粮草, 送到玄武门外, 不得有误。 老臣这就去办。说完, 户部尚书匆忙转身, 步履蹒跚的出了尚书阁。 刑部尚书。 臣在。刑部尚书段临,年近不惑, 眉宇间夹杂着一抹狠辣之色。 让手下在各大商铺附近巡逻,发现有不法商人趁这个时机哄抬粮价,直接打入诏狱, 大刑伺候, 杀一儆百, 以儆效尤。 臣立马去办。 工部尚书。 臣在。工部尚书魏子晨,年少有为, 尤其对地质物貌颇有研究, 著有《河渠水经》, 被破格提拔到工部,可堪大用。 修缮堤坝,兴建水利,务必保证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臣领旨。 兵部尚书何在?楚景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臣在。兵部尚书赵乾景连忙紧随其后。 迈出尚书阁,楚景容抬头夜观天象,后伸出手去,细细感受夜风的方向与湿度。 藏在袖袍中的指尖轻轻掐算,待推演出结果,楚景容突然开口道:三日后,派兵于玄武门接收粮草,护送出塞外,先走陆地,于一日后的午时三刻,从临安江边行水路,记得扬起船帆,三日后寅时再从兰陵回陆地行进,时辰地点均不可错。 臣谨记。赵乾景领命去兵营调兵遣将。 左相柳亭烨,右相顾云白。 臣等候令。 此次粮草护送,你二人全权监管,若中间任何一环出现差池,便提头来见。 是。 待所有臣子出了尚书阁,楚景容坐回硬榻上,面上难掩忧色,他抬起指尖轻轻揉捏着太阳穴,柳眉打从一开始就不曾舒展过。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楚景容跟萧逸蘅。 不得不承认,这世间任何人跟楚景容相比,都犹如云泥之判,黯然失色,其中也包括他这个一国之君。 楚景容让尚书阁给自己递送边关消息,萧逸蘅不是不知道,但他想不通,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恩断义绝后,又时时刻刻关注着云衍的近遇跟动向?所求为何? 楚景容,你到底想干什么?萧逸蘅忽觉得有些头疼跟棘手。 我什么都不想干。抬头看向萧逸蘅,楚景容顿了一下后又继续道:我只要云衍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边。 萧逸蘅顿时怒不可遏:云衍会平平安安的回来,但他绝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你死了这条心吧。说完便拂袖离开,一时间,窗外寒风呼啸,房间内只剩下楚景容一个人。 翻涌而来的悲怆将他淹没,楚景容竟也会心生恐惧。 他害怕,害怕一切真像萧逸蘅说的那样,萧云衍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利刃高悬在头顶,一个不慎就要掉脑袋,没人敢玩忽职守。 粮草采购与护送都很顺利,有了第一次被暗算的经历,将士们都提高警惕,再加上楚景容给出的运输路线波谲诡异,不可琢磨,夏军无法埋伏偷袭! 赵乾景按照帝师的吩咐,在一日后的午时三刻抵达临安江边,刚将粮草装载到船只上,江上忽的刮起狂暴的西北风,他们扬起帆船,一路扶摇直上,直达兰陵,又于寅时风停,转而行陆路! 一切都在帝师的算计内,竟是分毫不差。 以前只听闻帝师惊世之才,冠绝天下,没有亲身体味过,总觉得过誉浮夸。 如今亲身体味,才知道可怕,竟不敢相信,这世间能有人将天地的万千变化,尽数纳入胸怀! 最新筹集的粮草送到边关时,比第一批还要早上半日。 赵乾景进营帐回禀,萧云衍端坐在一张虎皮之上,眉宇间多了丝杀伐之气。双眸凛然,不复往日敦厚亲善。 这世间,除了楚景容,没人见识过这双深邃眉眼里的柔情似海。 回禀王爷,粮草已经成功抵达,总共六十三万担谷面粗粮,已经清点完毕,还请王爷查验,此次夏军偷袭,全靠帝师力挽狂澜,才能扭转乾坤,朝中众臣无不钦佩叹服。 特别是他们于金陵上岸后,河中便开始结冰,时间差分毫,他们的船只都不可能行进的这般顺利,帝师真乃神人也,赵乾景对楚景容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一个多月了,萧云衍没听到关于楚景容的半点消息。 他刻意让自己不去关注,不去打听,就是为了把这个人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抹除。 骤然间听到楚景容的名字,萧云衍顿了一下后才执起方巾,将青龙戟上的血色一点点清理干净。 心头依旧会划过怅然,但却不再那样撕心裂肺,或许,时间真的可以让他戒掉对楚景容的痴恋。 赵乾景还在赞不绝口,萧云衍声音却冷了下来:回去复命吧。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王爷下了命令,赵乾景只能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领命退出营帐。 粮草成功抵达,日夜宿在尚书阁的楚景容,听到这个消息后,彻底松了一口气。 但来而不往非礼也,吃闷亏不是他的性格。 楚景容算出夏军粮草大营的具体方位,从御林军中挑出几名出色的死士,让死士直捣黄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夏军受困于饥饿,一时间不战而败,被萧云衍率兵连夺下几座城池。 楚景容人在宫中,却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在此之后,他召来赵乾景,询问萧云衍的近况。 塞外风沙肆虐,王爷可还安好? 赵乾景听到是帝师的召唤,风风火火的进宫面见,本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帝师踌躇半天,就问出这样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王爷他一切安好。赵乾景如实回禀。 安好就好。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忐忑,楚景容再开口,声音里竟也带上一丝胆怯:王爷他可曾提起我? 赵乾景不明白帝师为何有此一问?但转念一想,帝师是王爷的老师,或许是想看看,王爷远在边关,是否依旧尊师重道,惦念着自己? 可是他在王爷面前对帝师盛赞许久,并未见王爷有丁点反应。 这。赵乾景迟疑了,有些左右为难。 看到兵部尚书的反应,楚景容心中有了答案,他对此早有预料,却控制不住自己心怀期待。 知道了,下去吧。楚景容神色落寞,摆摆手将人屏退,后落下门闩,将自己反锁在尚书内阁。 不闻不问 曾经他对萧云衍做的错事,如今一件件,一桩桩,全都落回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多难捱。 临近年关,边关战事依旧吃紧,萧云衍趁着回禀战报之际,让传令兵捎回三封家书。 楚景容终日坐镇尚书阁,边疆大事小事,经他点头才算处理妥当。 这战报跟三封家书,首先落入他手中。 一封给太上皇,一封给皇太后,还有一封是写给当今圣上。 没有他的份,别说家书了,只言片语都没有。 楚景容一时间难以接受,他想拆了这三封家书,看看里面是否有提及自己,思来想去,终是没有做出这等出格之事。 派人将三封家书送出后,楚景容私下将战报藏进袖子里。 这上面也是萧云衍的字迹,遒劲有力,楚景容甚至能想象到,那人在落笔时突出的腕骨。 萧云衍送给他的东西 梵音已毁,紫藤凋敝,那只海东青,因为最初在他这里受到过惊吓,更是从不让他近身。 如今,只有一支玉白簪子,一封和离书,还有数次被他私藏下来的战报。 全被楚景容好好的安放在匣子里,在深夜时候,翻出来以慰相思。 看到这些东西,就好像他跟萧云衍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嘴上的一刀两断并不能做数,他们二人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3) 除夕前夜,又一个团圆日。 楚景容没让青梧跟着,孤身一人走在皇城街道上。 跟中秋节那天一样的庙会,一样的热闹,人声鼎沸,锣鼓喧天,楚景容却感受不到丝毫喜庆。 凛冬的寒风吹进衣领,冷的他牙关轻颤,却再也没有人给他暖手,拥他入怀。 楚景容循着记忆,来到云吞面的铺子前,见摊上立着招牌,刻着不工整的字迹,从今往后都不再营业。 一打听才知道,几个月前,老爷子的妻子没能熬过这次寒潮,在立冬的深夜里,过世了。 楚景容在摊子前站了许久,天空中飘飘扬扬落下小雪,溅入眼睛里,他伸手去拂,入手间却是一片湿热。 那熟悉又怀念的味道,他再也吃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娇娇:战报上有二郎的字迹,藏起来~ 剧透一下:夏国之后被楚娇娇三个月杀的灭国了,狗子的自尊心啊,碎了一地~ 第51章 除夕当晚, 夜空中绽放着绚丽的烟花。 越是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形单影只的人越是不堪回忆往昔。 若是萧云衍还在的话,可能会为他准备一场盛大的烟花祭, 可能会为他明灯三千, 只为博他一笑。 可如今,所以的可能都再无可能。 青梧提着两盏孔明灯, 敲响了楚景容的房门。 公子, 出来放孔明灯吧, 听说把愿望写在灯上,飞向夜空, 天神看到就能后就会帮忙实现愿望,很灵验的。 楚景容将自己锁在房间,面前的案桌上铺着那张染着血花的和离书。 他想知道, 萧云衍在写下和离书的时候, 心中是怎么想的, 是痛心, 不舍,还是解脱? 本没有心情放什么孔明灯, 可听到青梧的后半句话,楚景容又忍不住生了期盼。 他推开门走出去,从青梧手中接过孔明灯。 用火折子将灯下的金纸点燃, 然后提笔在灯牌上写上一行小字, 最后将灯牌系在孔明灯的细弦上。 楚景容轻轻松开手, 眼睁睁的看着孔明灯带着他的祈愿,飞上夜空。 愿二郎早日得胜归来。 萧云衍在外征战三年, 楚景容就放了三年的孔明灯, 每年的祈愿都一样, 惟愿二郎平安顺遂,去危就安。 青梧将自己的孔明灯也升空后,突然捏着袖口,为难的开口道:公子,正月初三,我想请一天的假。 何事?楚景容并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只是习惯性的询问一句。 然而青梧这次却变的支支吾吾:是这样的,王大哥说初三有时间,愿意愿意陪我一同回家探亲。 一朵烟花已经凋零,另一朵烟花还来不及绽放,没有烟火的映照,夜色黑沉下,让人看不清楚景容面上的神色。 王大哥,是王三吗? 青梧跟王三之间的猫腻,楚景容不是不知道,但他没有过多干预。 这毕竟是青梧的私事,他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要跟谁过一辈子。 公子,你你怎么知道?青梧震惊的瞪大眼睛,一时间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 楚景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仰头看向天空中砰的炸开后又转瞬即逝的烟花,轻声问道:你知道,初三是什么日子吗? 嗯?青梧有些不明所以,耿直中带了几分憨气:就是年后第三天的日子啊! 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楚景容提醒道:初三,是相公陪娘子回门的日子。 说完,楚景容扭头回了房间,只留下青梧一个人站在庭院中,将公子的话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琢磨半晌后,腾的红了耳根。 王府的侍卫,年后有七天假期,王三却骗青梧说,只在初三有时间。 将陪他回家探亲的时间定在初三,揣着怎样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只是这一次,楚景容依旧没有阻止。 他之前翻过王三留在府中的履历,清贫人家,为人正直,家中第三个孩子,上面本有一兄一姊。 但兄长死在战场上,姊姐难产而亡,如今是他养着年迈的老母,供年幼的弟弟上私塾。 虽然在王府内当侍卫,月俸相对丰厚,但这种家室,想取个好人家的女儿,并不容易。 倒是听说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结果最后抛弃他,嫁给一高户人家的庶子做妾。 可能是心灰意冷了,便一直耗到如今的年纪都没有再说亲,倒是在阴差阳错的见到青梧后,开始明里暗里的追求。 青梧本是孤儿,被他带在身边后,落户到一富商家中做了继子。 家业肯定是轮不到他来继承的,但对于一个孤儿来说,能对着一个年过而立的女人喊声娘,对一个年过不惑的男人喊一声爹,已经是之前没体味过的幸福了。 那富商为人不错,不然楚景容也不会同意青梧过继。 但商人嘛,难免算计,他待青梧好,楚景容便待他好,在帝师的庇护下,从一小地方的商贩成长到富甲一方。 说到底,青梧的终身大事他们也做不得主,最后还要请示楚景容。 所以,只要他点头,王三跟青梧的事不会有太多阻碍。 楚景容为青梧高兴,有忍不住心酸。 之所以有点难过,是因为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书童都遇到了良人,而他的良人,如今却戍守边关,不知何时来归? 日子一天天过去,楚景容畏寒的身子,好不容易熬过这个寒冬,盼到来年春暖年花开。 可陌头杨柳色,桃李共争妍,楚景容的思绪却怎么都明媚不起来。 思念的日子终归难熬。 一直等到乞巧节,边关再次传来战报,楚景容思来想去,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备下笔墨纸砚,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 相思已成愁,盼君早日归。后又外出,在皇宫的御花园中,摘下一朵芍药,夹在书信之中。 书信传情,第一次做这种事,楚景容耳根子臊的通红。 他不年轻了,生性又冷清,不敢想有一天,竟也会跟那情窦初开的思春少女似的,做这种难以启齿的事。 楚景容将书笺塞进信封,嘱托返程的传令兵,务必将这封信亲自送到王爷手中。 落款虽没有写下自己的名字,可楚景容相信,他的字迹,萧云衍定能认得出。 在传令兵出发后,楚景容忽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他时不时会想,萧云衍会怎样回复他?是篇幅冗长的倾诉,说君心似我心,还是冷漠的几个字打发? 萧云衍塞外征战的第二个寒冬,楚景容再次收到边关战报。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却压根没有什么回信。 就连向来是萧云衍亲笔题写的战报,也变成他人的字迹,应该是随行的文官代为执笔。 楚景容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垂着眸子,面上的神色晦涩难明。 战报在手心里被捏成皱巴巴的一团,下一秒,楚景容冲出尚书阁,整个人不知所踪。 青梧今天去探望王大哥家中的老母,回来的晚了些。 等他回到王府的时候,发现自家公子衣衫单薄的躺在庭院中那棵枯死的紫藤树下,脚边空了几个酒坛子。 是的,紫藤树已经枯死了。 这树金贵,需有人悉心打理,王爷在的时候,都是王爷亲力亲为,如今王爷不在了,紫藤树在第二年开春后,没能再发芽开花。 公子,醒醒,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楚景容并不好酒,只是偶尔有心情的时候才会小酌两杯。公子向来理智,连思念王爷的时候,都克制着不去饮酒,今天喝这么多,太反常了。 青梧连忙搀扶,却在拨开楚景容凌乱的青丝后,人僵在了原地。 公子,他哭了? 青梧忽觉得鼻头酸涩,竟也跟着红了眼眶。 王爷在的时候,他心疼王爷一腔痴情得不到回应,现在王爷不在了,他又心疼公子因错过良人,折磨自己。 公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景容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落泪许久,他双眸没有焦距,听到动静,扭头好似看向青梧,又好似透过青梧在看向其他什么人。 一开口,就是王爷的名字。 萧云衍,他恨毒了我,他定是恨毒了我。 书信不回,连战报都不愿再提笔,他厌恶我至此,不想再跟我有丝毫牵扯。 萧云衍,你个混账玩意,竟敢这般待我,你怎敢这般待我? 楚景容崩溃的质问着,像自己才是被辜负之人,像是要让这话乘着风,送到边关的负心汉耳朵里。 青梧其实很想问一句:公子,这不都是你所求的吗?王爷真正按你说的做了,你却又承受不住了。 可见楚景容伤心至此,青梧这话哪还问的出口? 又不能跟着公子一起数落王爷的不是,在青梧看来,王爷是这世上难得的痴心人,就公子之前说过的狠话,若是换做自己,怕是碰壁两次后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良言一句三春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有时候,绝情的话,要比打人一拳还痛入心脾。 公子,地上凉,快些起来吧,不然以后王爷知道了,定要心疼了。 楚景容不肯起,他摇了摇头,酒醉之后,面容不再清冷,倒带着几分娇憨。 你骗我,他才不在乎,不管我怎样,他都不在乎了。 他走了,不要我了。 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在打开我的心门后,又将我一个人仍在原地。 就不能再坚持片刻吗?明明我已经回头去看了啊! 只要陷入情爱中,不管平日里多理智的一个人,都会变得胡搅蛮缠。 青梧轻叹一声,不知该如何规劝。 王爷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不是一尊石像,做不到永远站在原地去等一个不愿回头的人。 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无数次,伤人心啊! 青梧以为楚景容没有反思过自己,毕竟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很难抛开包袱,低下头颅。 可不消片刻,他又见楚景容敛着眸子,声音闷闷的低语: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坏了,不会再口无遮拦了,二郎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我 想他了。最后这三个字,轻飘飘的,被风吹散在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好娇好软,特别好欺负! 萧云衍你快看啊!赶紧回来欺负他啊! 把曾经受的苦楚都欺负回来! 嘿嘿,逐渐变态 (以为我今晚不更新了吗?嘿,我偏要更新,就是这么桀骜不驯,放荡不羁,脱缰的野马,谁都管不了我!) 第52章 哭也哭过了, 大醉一场,第二天就算头痛欲裂,肿着眼睛, 还坚持要去尚书阁坐镇。 公子, 歇一天吧,丞相们都在尚书阁处理边关战事, 再不济, 不是还有当今圣上吗?只是歇一天, 不会出差池的。青梧端着温水给楚景容敷脸,语气难掩心疼。 身为帝师, 楚景容的日子向来过的金尊玉贵,虽不算奢靡,但也细致周到。 来到王府后, 一开始还好, 公子不待见王爷, 日子过的还跟从前一样。 但在王爷离开前的几个月, 同吃同睡,朝夕相对 就短短几个月而已, 青梧瞧着自家公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娇贵起来,王爷把人当眼珠子一样护着,一行一动, 比他这个做奴才的考虑周到多了。 明明也是尊贵无比的身份, 之前更没有伺候人的经验, 怎么就能体贴到那种地步呢? 可能深爱一个人,真的能做到那种地步吧! 青梧轻叹一声, 现在倒好, 换回他伺候, 处处不得体。 还是要去的。楚景容的声音有些喑哑,是醉酒的后遗症。 将士在外征战杀伐,后方粮草补给,武器运输便不能出一点差错。 楚景容不是不相信大周国诸位臣子的能力,也不会怀疑萧逸蘅对胞弟的关切,只是他若不找点事做,日子便越发难熬了。 不是没想过直接追到边关,去见萧云衍。 可就他们二人目前难以破冰的关系,萧云衍连他的书信都不回,连战报都让文官代为执笔,一点念想都不给留他,见到他真的会开心吗? 将领率兵打仗,心境发生波澜是大忌,楚景容不想给萧云衍添堵。 而且楚景容隐约能够感觉到,萧云衍此次远赴边关,是抱着一颗赎罪的心。 帝师本可以坐镇大周百年,保大周国繁荣昌盛,可因为他求娶自己的缘故,让楚景容发了狠话,此后与箫家恩断义绝。 失去了一道庇佑,又恰逢敌国来犯,萧云衍此番奔赴战场,就是要让自己成为新的庇佑。 忠贞仁义,把责任看的比生命重要,最适合跨马定乾坤,楚景容见到萧云衍第一眼时就得出了这番结论,所以更偏重于教授他武功,兵法,忠君爱国。 但现在,楚景容后悔了,他把萧云衍教的太好,他为什么要把萧云衍教的那么好? 在楚景容胡思乱想之际,青梧站在楚景容身后,为自家公子束冠。 青梧下手不够轻,把楚景容扯得有些疼,但他什么都没多说,因为青梧侍奉的手法没有变过,变的是他 没有听青梧的规劝,楚景容还是去了尚书阁,但他头上带了帷帽,不想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落入旁人眼中,特别是萧逸蘅眼中。 每当有传令兵从塞外回到皇宫,楚景容都会托他捎带一份书信回去。 信的内容也不复杂,寥寥几个字,一句诗词。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4) 根据季节不同,每封书信中都会夹上一朵花,有时候是红豆,有时候是合欢,海棠 可一封封书信送出去,最后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原来不被回应是这种感受吗? 萧云衍,是不是我曾经在你身上犯下的错事,你都要一一报复回来才能甘心? 每逢冬季,楚景容这畏寒的身子冷的像冰,躺在床上却如同躺在石棺里。 熬到来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看到梁头双燕,鸳鸯戏水,心里更是发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总算在两年半后,夏军投降,边关稳固。 楚景容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头既喜悦又酸涩,复杂到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既然边关安定,将士们就可以班师回朝,宫中圈养的信鸽飞了出去,问大军何日来归? 楚景容心心念念的等待着回信。 几日后,信鸽又盘旋着飞了回来,扑腾着翅膀落到楚景容肩头上。 他拆下信鸽腿上的竹筒,急忙打开浏览。 乍一看是萧云衍的笔迹,楚景容满心欢喜,可在将信中内容一眼扫完后,便只剩下满腹悲凉。 寥寥几个字:夏军虎视眈眈,臣愿死守边疆,勿念。 萧云衍不愿意回来 哪怕已经鸣金收兵,大获全胜,他宁在在那塞外苦寒之地受苦受罪,也不愿意回来。 就这么狠的心?连回来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贝齿咬紧下唇,楚景容的指尖微微颤抖,恨不得将面前这封回信撕成碎片,几番用力,终究是没舍得。 萧云衍,回不回来,由不得你。说完,楚景容红着眼尾,拂袖回了尚书阁。 接下来的每天早朝,诸位大臣像是中了邪,一个个慷慨激昂,言辞凿凿,目的只有一个,让襄亲王爷班师回朝。 萧逸蘅看了一眼许久不来上早朝,一来就高站明堂的楚景容,心里明镜似的,定是这人搞的鬼。 可一来他抓不着证据,二来他也不希望云衍在边关受苦,便心甘情愿做了傀儡,任由楚景容操控,将调令一封封的发了出去。 可每次,萧云衍总能找到理由回绝,最后干脆拖上十天半个月才回信,传令兵接连三个月奔波在皇城与塞外的黄沙路上,整个人被折磨的身心疲惫,苦不堪言。 楚景容每次听到那些荒唐的理由,都气到脸色发青,他将萧云衍的后路一条条的堵死,就看那个人还能编出什么理由,还能强撑到什么时候? 本打算就这样耗下去,可这次传令兵回到皇宫,带来的口信却与以往都不相同。 不关夏军,不关边关,而是 回禀圣上,王爷在塞外救下一重伤的女子,如今那女子伤势未愈,王爷说不方便舟车劳顿。 话音落下,朝堂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大臣彼此相视一眼,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将探寻的目光落在楚景容身上。 楚景容闻言,有了一瞬间的茫然,他像是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失神的追问一句:你说什么? 传令兵没多想,只当楚景容是单纯的没听清,于是重复道:王爷目前与那女子同进同出,说是不方便。 够了。话说到一半,便被楚景容骤然打断。 那传令兵吓得两股战战,匍匐在地,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明明是实话实说,如实禀告啊。 楚景容从高堂上走下来,周身裹挟着寒气,在路过传令兵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王爷与那女子同进同出,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女子负伤在身,军营中没有女医,只能给她一些伤药,王爷偶尔回去探望。 偶尔?多偶尔? 小人在军营待了半月有余,王爷探望过一次。 探望了多久? 有一盏茶的功夫。 说什么了? 这这。传令兵被逼问的额头上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喘,他将头磕在地上,视死如归道:小人在营帐外,并并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楚景容沉默了半晌,突然迈开腿走出殿外,虽然早朝还没结束,可帝师要走,谁也拦不住。 传令兵觉得自己捡回来一条命,虚脱的瘫软在地上,抬起袖袍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青梧本来反锁着门躲在自己房中,看王大哥新给他买来的新话本。 按理说这个时间,公子还在早朝,他没有躲进被窝里,就光明正大的坐在桌前,舔舔手指,翻个页,顺便从一旁的盘子里,拾起一个甜蜜饯放进嘴里。 冷不丁的听到脚步声,把青梧吓得不轻,他嗖的站起身来,左右瞧了瞧,忙将话本塞到褥子下,然后整理一下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 结果刚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公子背靠在枯死的紫藤树上,手里提起一坛子烈酒,打开后仰头就往嘴里灌。 这可把青梧吓得不轻,他跑上去想要制止,却被楚景容一声低吼震在了原地:走,别管我! 楚景容往日喝酒,都是用酒杯小酌,就算再不济,也用酒壶对饮,这一次,却是拧开酒坛子生灌。 辛辣的酒水穿过喉咙,呛的楚景容频频咳嗽,其中有一半顺着下巴流进脖颈,打湿了身前的衣襟,一阵风卷的,冷的他牙关轻颤。 公子,这酒不能这么喝啊! 是不是王爷那边又传来什么消息了?不然公子不会无缘无故就开始自暴自弃? 公子,王爷是不是? 别提他! 楚景容心疼的厉害,不用酒水麻痹自己,他不知道要怎么捱过去? 垂着眸子,遮住眼底的悲凉,楚景容不让青梧提及,自己却忍不住提了一遍又一遍。 青梧,萧云衍将一名女子留在身边了。 他是不是想通了,想要娶妻生子了? 也是,我一个男人,年纪也大了,脾性更没有女子来的温婉,他对我只是一时新鲜,如今新鲜劲过去了,放着我不闻不问,转而投向那纸醉金迷的温柔乡,多正常啊! 楚景容嘴角挂着冷笑,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自我嘲讽着。 下一刻,他手中的酒坛子突然砰的摔落地上,楚景容单手攥住胸前的衣襟,面色痛苦,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鲜血。 怒急攻心,又不知该如何排解?硬生生把自己逼到呕血的地步。 公子!这把青梧吓得心胆俱裂,连忙冲上前,搀扶着楚景容回房休息。 公子,你别着急,青梧这就去皇宫请御医来,去去就回。为楚景容掖好被子,青梧抹了把泪,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真是冤孽啊! 王爷,你赶紧回来吧,如今远在边关倒是能做到置之不理,等回来看到公子这般,你还忍心吗?这可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楚景容双眸空洞的看着房梁,并没有阻止青梧的动作,却在青梧离开后,艰难的从床上爬起身来,推开门走出去,毅然决然的去了皇宫。 想让萧云衍回来,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他本不想用这个法子,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样做,肯定会被刁难,他本想保全自己的颜面。可是眼下 他害怕了,害怕萧云衍会跟那名女子日久生情,不是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吗? 就算萧云衍一开始不动心,若那名女子对萧云衍百般好,就像二郎曾经对待自己那样 萧云衍还能不心软吗? 楚景容不知道,也不敢赌! 若是赌输了,他该如何自处?眼睁睁的看着萧云衍娶妻生子?将以往对他的好全部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楚景容受不了,若真有那一天,若真有那一天 眸光狠了下来,他就自刎在萧云衍面前,让那人一辈子寝食难安,一辈子活在对他的愧疚与思念中,再也别想跟女子花前月下,伉俪情深! 第53章 楚景容进了皇宫后没有停歇, 一路来到慈宁宫。 自从做了皇太后,楚馨儿就从凤仪宫搬了出来,转而搬进慈宁宫。 本已经卸掉重担, 出宫去游山玩水, 却又在隐居途中,收到萧云衍出事的噩耗。 楚馨儿跟萧启峯疯了似的赶回来, 却没来得及给萧云衍践行, 从那之后, 就一直住在皇宫,再没离开。 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宫殿, 楚景容深吸一口气,终是走上前去。 还请嬷嬷通报一声,就说楚景容求见。 帝师来访, 嬷嬷不敢耽搁, 她应了一声后, 匆匆忙忙的走进宫门, 回禀楚馨儿。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嬷嬷又走了出来, 毕恭毕敬的将楚景容请了进去。 帝师请随我来吧。 楚景容略感诧异,他以为楚馨儿不会想见他,毕竟, 他是就害的二郎折寿七年, 远赴战场的罪魁祸首。 楚馨儿确实不想见到楚景容, 可衍儿从边关送回来的家书,寥寥三页纸, 却有一页半在叮嘱她, 不要记恨楚景容。 衍儿将一切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希望得到她的宽宥,只求她,别去为难楚景容。 都被伤成这样了,还要暗地里护着,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为爱成痴的儿子? 眼见着楚景容走进来,楚馨儿抬起袖袍拭去眼角的湿润,冷漠的开口道;不知道帝师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就算不去为难,也做不到笑脸相迎,楚馨儿只希望楚景容把要说话赶紧说完,然后离开这里。 不善的语气,让楚景容有些难堪,可他目的还未达成,再难堪都要忍着。 希望皇太后修书一封,谎称身体抱恙,让王爷班师回京。 听到这话,楚馨儿震惊的瞪大眼睛,她扭过头去,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将楚景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一忍再忍,终是没忍住,勃然大怒的开口质问道:楚景容,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馨儿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楚景容面前,她面容有些哀戚,不复刚才的强硬,转而用凄楚的语气哀求道:楚景容,算我求你了,算箫家求你了,放过衍儿吧,当初逼婚的是我,你气不过,大可以冲着我来,要杀要剐都随便你,能不能,放过我的二儿子? 楚馨儿真的怕了,身负重伤,折寿七年还不够吗?非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才满意吗? 楚景容深吸一口气,痛苦的闭了闭眼,知道楚馨儿误会了他的来意,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不是要折磨云衍,我我想他回来,与我重归于好。 勉强说完,楚景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烫,不用楚馨儿开口羞辱他,他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厚颜无耻。 楚景容,你是不是? 良好的教养,让楚馨儿无法将下贱两个字说出口。 当初衍儿那么爱你,你不稀罕,如今衍儿心死成灰,你反过来纠缠? 这真不像是楚景容能做出来的事,难道是他这不可一世的帝师对衍儿动真情了? 楚馨儿嗤笑一声,压根不信。 你走吧,衍儿不愿回来就不回来,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楚景容自然不走,想要萧云衍回京,楚馨儿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低下头去,楚景容双手作揖,将头靠在手背上,他通红着眼眶,强压下眼底的屈辱,声音颤抖的开了口:求求母后成全。 他高高在上这么些年,从没向人低过头,更没有这么低三下四过,他只想云衍回来,他只求二郎回来! 一声母后,让楚馨儿为之一怔,深深看了一眼面前对着她卑微恭顺的楚景容,像是头一次认识这个人。 沉默许久,楚馨儿冷声答复道:受不起。随后就扭头回了内阁,没给楚景容再次开口的机会。 这不留情面的拒绝,像是狠狠一巴掌甩在脸上,让楚景容面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在楚馨儿回绝之后,随身侍奉的嬷嬷便客客气气的将他请了出去,楚景容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他从未受过此等羞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本想拂袖离去,可想到传令兵的那一句王爷与一女子同进同出,楚景容的双脚被钉在原地,怎么都迈不开。 他没有走,就站在慈宁宫门外,从白天站到黄昏,从黄昏站到月上枝梢。 深秋九月,夜寒露重,天空中飘起小雨,夹杂着片片细雪,落在身上凝成霜,刀子一样的疼。 楚景容本就畏寒,眼下整个人都被冻僵了,指尖通红一片,甚至连蜷缩起来都做不到。 他忽的想起来,彼时二郎站在他的门外,一等就是一夜,在枫树下任由瓢泼大雨吞噬,是不是也是这般彷徨无助,意冷心灰? 楚馨儿终是于心不忍。 毕竟是他们箫家有愧在先,楚景容若不是为了折磨衍儿,她便如他所愿。 吩咐婢女取来纸笔,楚馨儿坐在案桌前,写下一纸家书,随后攥着信纸,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你要的书信,拿去吧。 楚景容双唇青白,俨然快要冻得昏死过去,蓦然间听到这话,他抬起眼,努力想要伸手去接。 却发现冻僵的双手已经抬不起来,楚景容颓然的闭上眼,只觉的自己分外无用。 楚馨儿发现楚景容的异常,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吩咐一旁的婢女,将人搀扶进屋内,取来厚厚的大氅团团包裹住,同时架起暖炉围绕在楚景容身旁。 她也是没料想到,楚景容能力通天,功夫了得,身子竟会差成这样? 楚馨儿连忙派人去太医院请来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 御医受到传唤,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背着药箱匆匆忙忙跑来诊脉,他将手搭在楚景容的脉搏上,捋着胡子斟酌半天,除了寒症却说不出其他所以然来。 楚景容对此早有预料,他确实有寒症,按理说不该如此严重,之所以发展到眼下这一步,都是心病。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5) 楚馨儿命人取来汤婆子塞进楚景容手心里,想让他冰冷的身子赶紧暖起来。 她本意只想看看楚景容是否真的回心转意,才把人晾在屋外,没想到会把人冻的差点晕死过去。 衍儿还在信中特意叮嘱过她,不要为难楚景容,这若是被衍儿知道,怕是要怪罪她这个母后。 你没事吧?楚馨儿紧张的问道。 无碍,多谢!楚景容缓过来一些,面上稍微有了点血色。 到底是二郎的母后,护子心切,楚景容生不出怨怼的心思,本就是他害的云衍有家不能回,活该收到冷遇和磋磨。 我我不是存心的,衍儿信中叮嘱过我,不要难为你,我我真的是。 楚馨儿想道歉又觉得难以启齿,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听到这话的楚景容却猛然抬起头来,双眸死死的盯住了她。 有些惊恐的后退一步,楚馨儿捏紧袖袍,不知道楚景容为何反映这般大? 云衍他,这两年多有提起过我吗?楚景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他有些害怕,害怕如此期待又换来一场空。 你不知道?楚馨儿有些讶然,她起身来到桌前,从匣子里掏出萧云衍几年来从边关送回皇宫的家书,递给楚景容。 双手已经恢复知觉,楚景容忙不迭的接过来看。 每一封家书,都有一半的篇幅是关于他的,倒也没有过问他这几年过的好不好?萧云衍只是将他们二人过往中,他犯下的错事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在最后缀上一句:愿母后千秋万岁,愿老师余生顺遂,万事皆喜。 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要在最后护楚景容周全。 二郎,二郎。 楚景容悔不当初,清泪划过脸庞,溅落在信纸上,晕染开已经干涸的笔墨。 原来不是不闻不问,只是不再打扰,他信守承诺,做到了再无瓜葛。 楚景容多想收回曾经说过的话,他不要再无瓜葛,他不愿再不相见 将楚馨儿谎称抱恙的书信折叠好,小心翼翼的藏进袖袍中,楚景容双眸通红,却目光坚定。 他要萧云衍回来,他要二郎而来 楚馨儿将楚景容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只觉得心中百味杂陈。 这清冷出尘,谪仙一般的人物终究是动了凡心。 可是他的衍儿用多年暗恋,一朝心死,换来这人的回心转意,到底是值还是不值呢?她如楚景容所愿,写了这封书信,到底做的对还是不对? 现在没人知道答案,她且看着吧,时间会给出答案。 从楚馨儿的慈宁宫离开后,楚景容唤来信鸽,将折叠好的信纸塞进了竹筒里,随后双手一挥,将信鸽放飞。 时间如白驹过隙,又悄无声音的溜走一个月,在萧云衍离开后的第三年,皇城中再次迎来初冬的第一场雪。 红墙绿瓦,雨雪霏霏,十万将士身着金甲,浩浩荡荡的班师回朝。 长刀所向之处,要那四方来贺,八方来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这章下面的评论肯定有人要骂楚馨儿 嘿嘿,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第54章 萧逸蘅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消息, 母后居然如楚景容所愿,谎称抱恙将云衍从边关骗了回来。 如今玄武门外,文武百官站成几排, 俯首作揖, 恭迎襄亲王得胜归来。 远处依稀能看到将士们的身影,其中最显眼的, 当属骑着乌云踏雪的萧云衍。 他披坚执锐, 眉宇间还有未消退的杀伐之气, 与三年前出征时不同,现在的萧云衍二十有二, 已经加冠。 长发束于银冠中,内敛沉稳,只是额前几缕白发, 让人心生不忍。 萧逸蘅站在城墙上, 放眼望去, 却没有看到楚景容的身影。 骗也要把人骗回来, 不正是楚景容的主意吗?如今云衍真的回来了,他能忍住不来相见? 萧逸蘅不相信, 所以微眯起眸子,仔细寻找起来,连百姓们待的街道两旁跟边边角角都没放过, 终于在城墙石梯后, 发现楚景容的身影。 楚景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日思夜盼,巴望着二郎归来, 真的盼到这一天, 心中竟生出胆怯的情愫。 怕物是人非, 怕情谊不在,怕那人见到自己之后,露出嫌恶的表情后转身离去。 萧云衍的身影一点点清晰起来,头上的白发映入眼底,让楚景容心头一痛。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不是他的一掌,慕容寻也没那么容易将醉光阴的毒种在萧云衍身上 终于,十万大军行至玄武门前,诸位大臣立马匍匐下身子,跪地高呼道:臣等恭迎王爷凯旋归来,恭贺圣上国泰民安,千秋万业。 见萧逸蘅从城墙上匆匆忙忙的走下来,萧云衍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 臣弟幸不辱命,愿圣上江山永固,万古长存。 快些起来,你这一路上奔波劳碌,我已经备好酒宴,为你接风洗尘。萧逸蘅连忙将人扶了起来,高兴的挥挥手,跟萧云衍一起摆驾回宫。 不,还是要先去见过母后,母后身体如何?萧云衍面露忧色,他此番回来,正是因为收到楚馨儿身体抱恙的飞鸽传书。 无大碍,你去看过就知道。萧逸蘅顿了顿,到底没说这一切都是楚景容设计骗他回来的圈套。 那就好。萧云衍松了一口气,随萧逸蘅一起跨过玄武门。 在离开前,他似有所感,突然回头瞧了一眼,刚刚探出半个身子的楚景容,猛地将身子缩了回去,单手捂住胸口,平复乱了节奏的心跳。 等大军浩浩荡荡的涌进皇城,楚景容才慢慢走上城楼,单手扶着石柱,眸光凝视着萧云衍的背影。 二郎刚加冠两年,英姿勃发,气宇轩昂,身骑高头大马,引无数未出阁的女子驻足侧目,风光无限。 反观自己,年近而立,风华不再,生情冷清,脾性又大,怕是越来越不招人喜欢了。 深陷情爱中,总觉得自己不够好。 就像以前的萧云衍,在楚景容面前总是自卑,怕自己一介凡夫俗子,配不上那日月星辰。 楚景容胡思乱想之际,眸光忽的扫到大军中一顶简朴的轿撵,柳眉瞬间蹙起。 十万铁骑中怎会出现一顶轿撵?楚景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突见一只玉手从轿撵的窗口伸出,一面容姣好,眉间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探出头来,左右瞧了瞧后又缩了回去。 楚景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 萧云衍竟是将那名女子从边塞带了回来? 回宫后直奔慈宁宫,三年多未见,楚馨儿在见到萧云衍的一瞬间就湿了眼眶。 儿臣参见母后。半跪在地上请安的萧云衍,被楚馨儿一把拥进怀中,她颤抖着手抚过萧云衍额前的白发,眼泪再也止不住,划过脸颊,顺着下巴滴滴滑落。 信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头白半边,折寿七年,如今亲眼所见,才知有多锥心刺骨,肝肠寸断。 母后,儿臣不孝。萧云衍声音喑哑,满心愧疚。 从小他就是最省心的那个孩子,如今长大了,倒是让父皇母后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楚馨儿听后,拼命摇头,不是衍儿的错,他的衍儿没有错。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楚景容,就算你后悔了,衍儿的七年阳寿也再也回不来了。 楚馨儿拉着萧云衍说了许多体己话,却对楚景容只字不提,打心眼里,她觉得萧云衍现在就挺好。 不再执着于楚景容,也就不会为爱成疾,眉间少了缕愁思,多了分豁达,她的衍儿,总算轻松了,总算活的像大周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襄亲王爷了。 直到萧逸蘅派人来请萧云衍入庆功宴,楚馨儿才依依不舍的放萧云衍离开。 这场庆功宴是楚景容安排的,因为他算准了萧云衍在收到书信后一定会回来,所以提前备好了酒宴为二郎接风洗尘。 将自己的位置安排在萧云衍正对面,两张案桌相隔几十丈,不近不疏,遥遥相望。 楚景容端坐在案桌前,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藏在袖袍中的双手,紧张的捏在一起。 襄亲王到。门外值守的公公拔高嗓音喊了一声,萧云衍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他身材魁伟,抬高腿一步跨过门槛。 诸位大臣起身相迎,楚景容也跟着站起身来,但他没敢往跟前凑,只是将目光落在萧云衍身上,看他与鸿儒言笑晏晏,跟武臣拱手回礼,自始至终,没有回望自己一眼。 楚景容回坐到案桌前,垂下眸子,遮住眼里的失落与怅然。 直到萧云衍坐到对面,楚景容怀着一抹期待,抬头望去,却发现萧云衍侧目望向明堂上的萧逸蘅,依旧没有分给他半分注意力。 既然王爷已经前来,那酒宴便开始吧。萧逸蘅摆手示意,大殿内丝竹声起,有舞姬身着水袖舞服,行至大殿中央载歌载舞。 一时间,众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箫家人酒量都不好,酒醉后又容易做出格之事,文武百官面前自是不能出糗,有损皇家颜面。因此萧逸蘅跟萧云衍跟前的酒壶里,摆放的都是最清淡的果酒。 糕点果盘一碟碟的送上来,楚景容的眼尖的发现,萧云衍每个都会尝一口,吃过吉祥果,梅花饼,莲叶羹,唯有他特意准备的桂花酥跟绿豆糕,一口没动。 那人像是要戒掉与自己相关的一切,将自己彻底从他的生命里驱逐出去。 楚景容捏起桂花酥咬了一口,一点都不甜,苦得要命,他红着眼尾,不知该如何是好? 空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却不知道要如何挽回一颗被伤透的心。 偏偏这个时候,萧逸蘅哪壶不开提哪壶:云衍,你从塞外救回的女子,可是随你一起进了宫?不知道这女子姓何命何,家世如何? 萧云衍从善如流的答复道:姓柳,名明媚,字意欢,非世家女子,而是江湖女儿家,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倒是能与臣弟相谈甚欢。 楚景容竖着耳朵,听到这话,指骨不知不觉间用力,砰的一下,将手中的桂花酥捏的粉碎。 连人家女子的小字都打听的明明白白,已经不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那般简单了。 萧云衍,边关三年,三年未见,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别人了? 楚景容想当面问一问萧云衍,是否真的如此?可眼下没有询问的机会,楚景容只能将苦涩咽回肚子里,憋得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明媚?倒是好名字,江湖女儿也没关系,我们箫家并非顽固不化,若你真的喜欢,收入房中做侧妃也是一桩美事。 楚景容贝齿咬死下唇,指甲嵌入掌心里,因为太用力,指甲剜进肉中,有血顺着虎口丝丝缕缕的溢出来。 他恨不得撕了萧逸蘅的嘴,然而最让他心痛的是,萧云衍居然没有拒绝,只是笑了笑就没了后话。 齿尖刺破下唇,尝到满嘴的血腥味,楚景容再也压抑不住眼底的凄楚哀怨。 二郎,我就坐在你对面,不是聋子,字字句句都能听到,你怎忍心这般对待我? 这个时候,宫外伺候的公公突然跑了进来,他绕过柱子跪到萧云衍身边,贴着耳朵小声说了句什么,萧云衍听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于是,楚景容本来准备好的节目被打乱了。 丝竹声突然变得缠绵悱恻起来,萧云衍从塞外带回来的女子,身着一袭异域风情的绫罗绸缎,大胆的露着手腕跟脚踝,姿态娴雅,身段聘婷的由殿门口走了进来。 行到大殿中央,福下身子,盈盈一拜,虽是江湖女儿,礼仪谈吐倒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民女明媚,愿献舞一曲,恭祝圣上江山永固,百姓长宁,恭祝王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举止得体,又会说话,大殿中箫声轻扬,长袖漫舞。 柳明媚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一身红衣,宛若绽放的红莲,身段婀娜,又不失矫健。 行走江湖,自然有功夫傍身,随着箫声骤转急下,她的娇躯随之旋转,玉手挥舞,数十条红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红色波涛,柳明媚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一舞毕,大殿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就连萧云衍也目露欣赏,忍不住为之拊掌叫好。 妙哉,妙哉,真乃奇女子。萧逸蘅更是赞不绝口。 柳明媚微微一笑,抬起袖子,拂去额前的香汗,她两三步走到萧云衍身旁,跪坐下身子去,素手执起一旁的酒壶,微微颔首,伺弄茶水。 收起江湖女儿的放荡不羁,一眼望去,柔顺温婉,竟丝毫不输给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 萧逸蘅眼底划过一抹满意,执起酒杯,豪爽的一饮而尽。 若云衍真能与此女子喜结良缘,被温柔以待,被悉心呵护,说不定能治愈好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楚景容怔怔的看着,一颗心像是被凌迟般,窒息的痛无孔不入的向四肢蔓延。 他不是瞎子,他能看到,因此也就没错过柳明媚眼底的万千倾慕。 她是心悦二郎的,她在用自己的柔情打动二郎,等待着二郎给她回应的那一天 原来,他曾经弃若敝屣的深情,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温柔。 虽有美女相伴,也不能贪杯,云衍,今晚还有家宴,你看要不要带上明媚一起。 萧逸蘅话还没说完,却见楚景突然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酒水四溅,破碎的瓷片扎进手心里,一时间鲜血淋淋,他却浑不在意。 眼底是让人心碎的悲凉,楚景容霍然起身,眨眼的功夫,身影就逼至萧云衍跟前。 伸出手去,用染血的掌心,卡住了柳明媚的脖子,将人一点点的从地上提了起来。 柳明媚也有武功在身,可楚景容的身影步伐,她还未来得及看清,便已经被扼住了喉咙。 鬼谷弟子行走世间,不可滥杀无辜,这是师门的教诲,楚景容一直谨记于心。 可这一刻,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声音疯狂叫嚣,杀了这个狐媚子,这样二郎就不会再看向别人,就没有机会扑向别人的怀抱,弃自己于不顾。 可楚景容也清楚,就算杀了柳明媚又有什么用呢?杀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二郎的深情,只有曾经的那个他不屑一顾,除此之外,谁都想拥有,谁都想霸占。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6) 楚景容刚要松手,偏偏这个时候,萧云衍猛然起身,伸长手臂,用虎口卡住了楚景容略显纤细的手腕。 扭头望去,那人第一次将目光全然落在自己的身上,一开口,却是严厉的质问:老师,你干什么!放手! 柳明媚挣脱不开楚景容的桎梏,挣扎越来越无力,双眸浮现血丝,再这样下去,可能就活不成了。 楚景容双眸中划过一抹茫然,曾经的萧云衍,从来不会用这么冷漠的态度命令他。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楚景容隐晦的用指尖顶住柳明媚脖子上的穴位,掌心没有再用力,可放眼望去,柳明媚面上的神色却越来越痛苦扭曲。 放手!眼底划过一抹急切,萧云衍攥住楚景容手腕的虎口逐渐收紧,试图逼迫楚景容收手。 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楚景容什么也听不到了,琥珀色的眸子深深望进萧云衍的眼底,他能在那人深邃的眉眼中看到失望,急切,责备,却唯独看不到让他朝思暮想的情深与怜惜。 楚景容忽然觉得好冷,冷的他四肢发抖,牙关轻颤,一颗心也覆上寒冰,被冻得生疼。 一声骨骼交错声响起,楚景容吃疼的卸了力气。 萧云衍瞳孔一缩,连忙收回手去。 柳明媚摔倒在地上,单手捂着脖子痛苦的咳嗽喘息。 楚景容垂眸望着自己青白肿胀的手腕,什么都没说,他平静的将手收回袖袍,转身朝殿门外走去。 瘦削单薄的身影,径直走出灯火通明的大殿,任凭殿外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冰凉刺骨的寒冷将他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一天的高铁,总算到家了,今天少更点,明天继续虐~ 第55章 萧云衍下意识想要追出去, 却被萧逸蘅一句话钉在原地:云衍,晚上的家宴,父皇母后还在等你, 你想去哪? 是啊, 他想去哪呢? 他跟楚景容已经和离了,不是下定决心再无瓜葛吗? 为什么离别三年, 一朝回来, 他努力不去关注, 不去侧目,还是会因为那人的一个眼神, 一个背影,让所有的努力化作泡影。 景容他怕疼的啊,自己怎么能弄伤他? 萧云衍的面色有些灰败, 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 低着头在大殿中矗立许久, 最后转身慢慢坐回到案桌前, 萧云衍举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可惜果酒清淡,就算喝再多, 依旧无比清醒。 那一道骨骼交错声,那青白肿胀的手腕,还有那人寂若死灰的目光, 让萧云衍心如刀绞。 他宁愿自己承担了所有痛楚, 都不愿一丝一毫落到楚景容身上, 更遑论是自己施加的伤害。 楚景容提着酒回到王府,已经是夜深人静, 青梧刚准备睡下, 还没来得及熄灯, 就听到房门外不寻常的动静。 会是公子回来了吗? 今天是王爷班师回朝的日子,公子盼望这一天盼了三年,今天见到朝思暮想之人,定是要与王爷耳鬓厮磨,以解相思之苦,按理说不该这个时候回来才是,青梧甚至都做好了楚景容彻夜不归的准备。 随便披了件外袍,青梧推开门走出去,如今已经是数九寒冬,地上还覆盖着一层未消融的积雪,刺骨的寒风吹进脖颈里,冻的人打哆嗦。 青梧在庭院里找了一圈,最终在紫藤树的背后,找到了被雪覆盖的楚景容,脚边还有七扭八歪的酒壶。 他蜷缩成一团,躺在冰天雪地中,裸露在外的指尖一片通红,面色苍白,早已没了血色。 掌心中似有血渗出来,将身下的薄雪染红,纤细的手腕让肿胀的腕骨显得格外突出。 青梧举在手中的琉璃灯\'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他忙不得的跑到楚景容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自家公子身上。 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作何要这般作践自己啊? 若不是他听到动静跑出来查看,公子是不是打算在这树下躺一晚上?这么冷的天,是会死人的啊。 紫藤已经枯死了,就算再怎么怀念也救不回来了,难道夜夜在此守着它,它就能重新发芽开花吗? 青梧气的抹泪,又不能把自家公子怎么样?王爷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为何公子还要这么折磨自己? 二郎? 楚景容意识不清醒,他喝了太多酒,又被冻得脑子发昏,恍惚间感受到一点温暖,便以为是萧云衍来寻他了,结果努力睁开眼去瞧,却发现是青梧的身影,眼底的光瞬间破灭了。 公子,我们回屋吧,你这掌心还有手腕是怎么回事啊? 青梧心疼死了,自家公子怕疼的啊?谁这么大胆子跟本事?能弄伤楚景容? 垂眸望着自己无力的手腕,楚景容笑的悲凉:是萧云衍做的。 什什么?王爷怎么会?青梧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为什么不会?楚景容长长的睫毛上覆着晶莹的冰霜,萧云衍曾经日夜妄想的桃色唇瓣,此刻却早已经一片青白。 像是被伤透了心,楚景容深色麻木,低下头去喃喃道:他为了一个柳明媚,掰折了我的手腕。 青梧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所以,这一切真的是王爷做的?为了一个柳什么他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弄伤了公子? 公子,那真是王爷吗?是不是有人假扮的?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青梧也觉得这想法荒唐,光天化日之下,谁有胆子假扮大周国的襄亲王? 然而楚景容听到这话,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攀扯住青梧的袖袍,仰着头急切的回应道:对,他不是萧云衍,不是。 面容突然崩溃,楚景容咬牙自欺欺人道:我就当云衍死了,我就当我的二郎死在战场上,现在的萧云衍,不是我的二郎。 不是,那个人不是,他的二郎不会这么待他,一个连刚开始为他梳发,不小心扯掉一根头发,都要心疼自责半天的人,怎会狠心亲手掰折他的手腕? 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可楚景容心里清楚,那就是萧云衍,如假包换的萧云衍。 唯一的变化就是,那人不再爱他了,舍弃他了 这个结果,楚景容接受不了,所以,他宁愿欺骗自己说,爱他的那个萧云衍死在了战场上 青梧,当初就是这只手打伤了他,所以,所以你说他,是不是在记恨我,这么做就是要惩罚我?楚景容问的小心翼翼,还夹杂着一丝卑微的乞求。 不等青梧回答,楚景容像是想通了什么,眸光突然狠了下来。 是不是只要砍了这只手,二郎就能原谅他了? 那他不要这只手了,他只要二郎回来。 放眼望去,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楚景容伸手抓住,随后闭上眼,狠狠的扎进自己的掌心里。 一时间鲜血四溅,石头尖锐的棱角直接洞穿了楚景容的掌心,因为疼痛,他的手连同手臂都失控的痉挛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青梧压根来不及阻止。 公子。尖叫一声,青梧肝胆俱裂,可他还来不及有所行动,突觉后颈一疼,整个人软软的倒在地上。 萧云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青梧身后,他招手唤来门口的守卫,不是别人,正是王三。 王爷在外,这个王府就是帝师说了算,在楚景容有意无意的纵容提拔下,王三现在已经是王府的侍卫头领了。 接到萧云衍的示意,王三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将青梧抱起,送进偏房。 在王三走后,萧云衍上前一步,将楚景容的手腕轻轻攥住。 眸底是压抑不住的心疼与悲痛,萧云衍想不明白,楚景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已经听话的按照这人说的再无瓜葛了,楚景容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为什么还要折磨他? 家宴进行到一半,他终是控制不住自己跑了出来,从楚景容回王府后,萧云衍就背靠在院墙外,听着庭院内的声音动静。 他不敢进来,不敢相见,他将自己的手腕掰折后,又忍痛咬牙装上。 萧云衍想知道,他把楚景容弄得有多疼,他不是有意的,楚景容是鬼谷弟子,不能无缘由的杀人,他不想楚景容犯戒。 但终归是自己伤了他,对此,萧云衍并不为自己开脱。 猛然间看到萧云衍的身影,楚景容还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想到这人为了一个江湖女儿弄伤了他,想着这人整场晚宴一个眼神都不分给自己,楚景容又气又恨,他抽回手来,一巴掌甩到萧云衍脸上。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楚景容掌心还在滴着血,因为酒醉身子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这一巴掌疼倒是不疼,却在萧云衍的侧脸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楚景容打完人又开始后悔,害怕萧云衍真的就此离去,他踉跄两步走上前,一把抱住萧云衍的腰,将头埋进那人宽厚的胸膛。 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有意的,你别走,别扔下我。 萧云衍心疼的厉害,他没有推开楚景容,而是轻轻环住楚景容的腰,走到紫藤树下,将楚景容扔在树根下的酒壶弯腰拾了起来。 手伸出来。萧云衍敛眉低语。 似是知道萧云衍要做什么,楚景容惧怕的缩着肩,犹豫半晌,将自己完好无损的手伸了出去。 另一只。 贝齿咬紧下唇,楚景容迟迟没有回应,他将染血的手藏在袖袍中,轻轻的摇了摇头。 萧云衍没办法,只能自己伸手,将楚景容的那只手抓了出来,随后他拧开酒壶的盖子,将酒水浇在伤口上,清理出血肉里碎石的残渣。 疼,太疼了,尽管萧云衍的动作尽可能的放轻,楚景容还是疼得厉害。 额前冒出了冷汗,太阳穴突突的跳,楚景容拼命的挣扎,拒不配合,一个劲的喊疼。 别动!萧云衍双眸涌上血丝,又恼又恨。 知道疼为什么要这么做?楚景容,你到底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我? 我连一个手指都舍不得动你,你倒舍得往自己身上扎刀子,你怎么就这么狠呢?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楚景容被吼的愣了一下,一时间忘记了反抗。 你凶我?混账玩意,你怎么敢凶我?反应过来之后,楚景容朝萧云衍吼回去。 之前的萧云衍从来不会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他讲话,他该哄着自己的,他改好声好气的哄着自己的。 受不得这种委屈,楚景容红了眼眶,他向来是有仇必报的。 手被钳制,便低下头去,一口咬在萧云衍腕骨突出的手腕上。 一点都不疼,倒像那人在幼稚的发泄着不满的情绪,萧云衍一动未动,任凭他咬,生怕弄伤他的牙齿。 趁着这个机会,萧云衍另一只手扔掉酒壶,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小心的洒在楚景容的掌心里。 在外征战三年,难免负伤,萧云衍金疮药从不离身,眼下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做完这一切,萧云衍又从衣袍内衬的下摆,撕下一缕干净的布条,要为楚景容包扎伤口。 可楚景容还咬着他不放,这样实在不方便,萧云衍轻叹一声,伸出手去,两指钻进楚景容的唇缝,卡在那人略尖锐的虎牙上,萧云衍贴在楚景容的耳畔,轻声哄他:松口吧,包扎好,手就不疼了。 楚景容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受到了引诱,他轻轻松开口,在萧云衍的腕骨上留下一个轻浅的牙印。 将伤口包扎好后,萧云衍想把人送进屋,外面太冷了,哪怕被自己环绕着,萧云衍还是能察觉到,楚景容在冷的发抖。 摇了摇头,楚景容不肯回去,他单手攥住萧云衍胸前的衣襟,仰头问他:你告诉我,是不是喜欢上那个那个柳明媚了? 听到这话,萧云衍拧起了眉头,不知道楚景容为什么这么问? 他对柳明媚没有那个心思,他所有的深情,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一个人,已经没有能力再去爱另一个人了。 见萧云衍沉默着不回应,楚景容还以为他默认了,一时间心疼的像是要死掉,楚景容不愿接受,崩溃的质问:你喜欢她什么?你回答我,喜欢她什么? 双眸湿润,眼角溢出的泪瞬间凝结成冰,楚景容目露茫然,一眼望过去,整个人带着几分憨傻。 你是不是喜欢她会跳舞? 我也可以,你别看她跳,看我跳。说着,楚景容推开萧云衍,后退两步,像是下定决心,原地旋转起来。 青丝飞舞,衣袂飘飘,只是简单的旋转,在萧云衍看来,却连世间最出彩的惊鸿舞都无法媲美。 或许那下凡的洛神,不该是女子,该是男子才对。 楚景容喝的太多了,旋转几圈后,头便有些晕,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被眼疾手快的萧云衍一把揽住。 紧张的抓住萧云衍的衣袖,楚景容努力为自己开脱,想要说服萧云衍。 我没有学过,才会跳的不好,你喜欢看,我可以学,你知道的,只要我想学,就可以做到最好,所以所以。不要看向别人好不好?可不可以只看我?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楚景容心慌的很,他抬头想要亲吻萧云衍,却被萧云衍侧过脸躲开了。 楚景容僵硬了,他来不及质问萧云衍为什么不愿意亲他,整个人便被萧云衍死死的拥住,那人的手臂用了力气,像是恨不得将他揉进骨血中。 在楚景容看不见的角落里,萧云衍面露狰狞,双眸尽是苦涩痛楚,是被楚景容亲手施加的痛苦。 楚景容,不要这样了,求你了,别再引诱我了。 他是死过一次,才最终决定放手,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他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再去纠缠楚景容。 果然,他不该回来,他就不该从边关回来。 萧云衍太过高估自己,楚景容就像朵罂粟,美的带毒,他压根拒绝不了,只要看到楚景容,就忍不住想爱他,想疼他。 如果继续纠缠,到流言四起的那一天,这人又该为难了。 所以,他只能离开,他必须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实在太温柔了~ 他真的好爱,最爱,只爱楚娇娇~ 从来没恨过,只是想爱不敢爱了!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7) 第56章 朦胧睡梦中, 楚景容三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他意识不清醒,想睡又不敢睡, 生怕一睡着, 萧云衍就不在了,强撑着保持警觉, 浑浑噩噩的低声唤着:二郎, 二郎。 耳边似能听到那熟悉又低沉的嗓音, 单手抚过他额前的碎发,安抚道:我在, 睡吧。 楚景容安心的合上眼睛,却在几个时辰后不放心的惊醒,他未睁眼, 下意识的开口道:二郎? 结果这一次, 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楚景容猛地睁开眼, 伸手摸向床畔, 早已经一片冰凉。 半坐起身子,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完好的掌心, 楚景容目露迷茫。 二郎昨晚真的来寻他了吗?会不会只是他太过思念而出现了幻觉。 青梧,青梧。 青梧听到动静后匆匆忙忙披上衣服跑进来,他到现在后颈还有些疼, 从昨晚开始都今天早上, 就像是喝断片了一样, 一点记忆都没有。 公子,怎么了? 我的手, 是你包扎的吗?楚景容急切的问道。 这这。青梧面露难色, 答复道:公子, 我记不得了。 楚景容怔了一下,随后疯狂摇头,不对,绝对不是青梧,如果一切都他的幻觉,不可能会那么真实。 想着,楚景容翻身下床,动作有些匆忙慌张。 公子,时辰还早,你这是要去哪? 去见二郎,二郎回来了吗?他现在住的是王府,按理说,萧云衍结束了家宴就该回府的。 听到这话,青梧脸色有些难看,他支支吾吾的答复道:听宫里传来消息,王爷昨晚确实没留宿宫中,但也没回王府,而是径直去了皇城别苑。 皇城别苑?楚景容的动作僵硬了,他愣愣的坐在床榻上,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要住到皇城别苑? 那个地方,是楚景容心中的禁忌,三年了,他都没敢去看一眼。 怕土地上,还有二郎未干涸的血迹,怕那棵枫树上,还有二郎后背撞击后留下的痕迹,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楚景容希望自己从没去过皇城别苑。 而且,而且。青梧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自家公子这个让人绝望的消息。 而且什么?青梧,别再让我着急了。单手攥住胸前的衣襟,楚景容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就算再不好的消息,他也要面对。 宫里传来消息,说王爷请缨过几日就回去镇守边关,被圣上驳回了,但是王爷好像很坚持,一定要走。 听完,楚景容垂下头去,彻底缄默了,整个人像是被剥夺了生机,只剩下一副空洞的躯壳。 他能感受到,二郎还是爱他的,可那人宁愿回塞外苦寒之地受罪,也不愿留下来,给他一个破镜重圆的机会! 如果不是恨,二郎,你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青梧,拿着我的帝师印,去大理寺将大理寺卿请来。指尖蜷缩成拳,楚景容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声音冷然的吩咐道。 他不会给萧云衍离开的机会,绝对不会。 自家公子有怎样的打算,青梧没过问,他接过帝师印,匆匆忙忙的跑去照做。 没让楚景容等太久,青梧以最快的速度将大理寺卿南承曜请了回来。 大人请吧,公子在里面等候许久了。 谢过小公子引路。帝师身边伺候的小书童,哪怕身为大理寺卿,态度都要和和气气的。 在南承曜进屋后,青梧贴心的关上房门,楚景容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将受伤的手藏在袖袍中,人站在屏风后面,因此南承曜也就看不到他憔悴的面容还有通红的眼尾。 不知帝师此番召臣来,可有要事吩咐?南承曜弯腰拱手,恭敬的问道。 我要你修改大周国律法。楚景容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知道帝师要改的是哪一条律法?南承曜惊疑不定。 合婚律法。 合婚律法? 帝师特地召唤,南承曜以为要修改的会是刑法,盗律,司法,监察制 没想到要改的居然是无伤大雅的合婚律? 不知道帝师想怎么改? 楚景容顿了一瞬才继续开口道:凡夫妻和离者,若一方负荆请罪,另一方也肯原谅,则视为复合。 这?南承曜倒不是不愿照做,但他还有些疑问:帝师,恕臣愚钝,负荆请罪可以理解,只是这原谅,怎么才算原谅? 楚景容沉默了半晌,字字句句的答复道:抱起跨过门槛,则视为原谅。 臣明白了,会着手去办。 我要这律例,今天就生效。楚景容命令的语气生硬,不容反驳。 这。南承曜有些为难,虽是无伤大雅的合婚律,可修改律法不是小事,从上到下都要保证不出纰漏,帝师的召见这么仓促,要求的时间又这样紧张? 这种小律法的修改,不需要当今圣上的玉玺加印,你有一天的时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大理寺卿是该换人了。 楚景容声音微漠,却让南承曜心中一紧,他一点都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请帝师放心,臣立马去办,今晚日落前,定给帝师一个答复。 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南承曜领命退出房间,出了王府后,匆匆忙忙的赶回大理寺,他在回去的路上才反应过来,帝师请他前往议事,为什么去的不是帝师府,而是王府? 想起前段时间空穴来风的谣言,南承曜一时间噤若寒蝉,不敢再往下细想。 当天晚上,大理寺派人来回禀,律法已经修改完成,昭贴在皇榜上,就是短时间内,修改后的律法还无法做到人尽皆知。 楚景容摆摆手将前来回禀的下人打发了,他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人尽皆知 在下人离开后,楚景容将青梧唤进来,将明天需要青梧做的事吩咐下去。 青梧听完楚景容的打算后,惊的匍匐在地上,恳请楚景容收回成命,再做打算。 公子,不可啊,您是帝师啊!您是万民敬仰的帝师啊,不能这么做! 楚景容不为所动,声音平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只是帝师罢了。 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不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更改。 做错了就该认不是吗?我也不能例外。闭上眼,任凭青梧再怎么规劝,楚景容都没有后话了。 什么颜面,什么尊严,他都不要了。 既然做错了,他认罪,也伏法,萧云衍别想弃他于不顾,他不想再经历下一个三年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青梧伺候楚景容晨起。 将束好的发冠亲手摘下,青梧还是于心不忍。 公子,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以您的手段,有千万种方式让王爷回头。 这话让楚景容觉得莫名耳熟,当初萧逸蘅好像也说过,他有千万种方式让萧云衍放弃,非要选择最残忍,最诛心的一种。 事到如今,他依旧有千万种方式让萧云衍跟他复合,无法离开皇城,可他不想再伤害二郎了。 那就用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乞求原谅吧! 楚景容确实将脸面跟清誉看的很重,但这一切都不能跟二郎相提并论,若二郎肯再次接纳他,他便什么都不要了,他可以辞去帝师的身份,自囚于王府之中,不再踏出一步。 发冠除去后,长发便披散开来,楚景容褪去鞋袜,只着一袭单衣,他从匣子中取出玉白簪子,收拢在掌心里,最后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楚景容站起身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冰天雪地,脚面落在地板上,钻心的疼。 楚景容没有退缩,他就这样跨过王府的大门,一路朝皇城别苑走去。 青梧一路尾随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公子的双脚从一开始的伤红,变的青白,再到毫无血色,他一边抹眼泪,一边亦步亦趋的跟着。 天寒地冻,街道两侧行人不多,却也不是没有,有的认不出当今帝师,有的却能认出来。 或疑问震惊,或好奇愕然的目光落在身上,比那凛冬寒风还要难熬。 从襄亲王府到皇城别苑,一共13条街,一如你当初为我受过的13记打龙鞭。 楚景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到最后,他整个人已经冻僵了,膝盖不会打弯,双脚失去知觉,只能麻木的如同提线木偶般挪动着双腿。 若不是将玉白簪子扎进掌心以保持清醒,楚景容觉得这段路,他可能压根支撑不下来,就会冻晕在半路上。 皇城别苑前,楚景容努力许久才迈上台阶,他站定在府门前,抬起双手,低下头去,用前额抵住手背,从鼻翼间喷吐出来的呼吸俨然凝成冷霜。 罪妃楚怀瑾,已悔过自新,求二郎求夫君开门一见! 他终是亲口认了夫君,就是不知云衍是否还愿意认他做王妃? 门口的守卫直接被吓傻了,一屁股跌在地上,后屁滚尿流的跑去通报,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作者有话要说: 勇敢娇娇,不怕困难,冲鸭~ 把狗子追回来! 第57章 一路跑到书房外, 守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着声音通报:启禀王爷,帝师帝师来见。 萧云衍本在练字, 听到守卫的禀告, 手臂一颤,狼毫上的水墨滴落下来, 弄脏了宣纸。 宣纸上, 是他跟楚景容的小字。 上面是怀瑾, 下面是归安,中间一个凛然的断字, 此刻被水墨模糊,像是要把两个人重新连接起来。 颓然的放下笔,萧云衍摆摆手, 屏退所有人后, 无力的将后背靠在书架上。 以手掩面, 遮住眼底的挣扎, 萧云衍低声喃喃道:老师,你到底想要什么?别再来招惹我了, 我怕自己无法遵守承诺,再去纠缠你。 楚景容在门外站了许久,他赤|裸的双足, 像是已经跟青石地板冻在一起。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发抖, 身上那一件单薄的里衣, 无法避寒,只能遮羞。 身后频频投来好奇窥探的目光, 让楚景容如芒在背, 跟赤|裸着被押送着当街游行没什么区别。 面色青白, 宛若没了生息的尸体,楚景容咬牙强撑,才保留住最后的意识,没有昏死过去。 玉白的簪子又往掌心里扎进一寸,温热的血顺着指尖滑落,让楚景容生出活着的感觉,最起码,他的血液还没有冻住。 二郎为什么还不来见他?是不肯原谅他吗?他还要怎么做?才能被原谅? 云衍,我好冷,我真的好冷。 青梧实在看不下去了,王爷到底有没有听到下人的禀告,为什么把公子晾在府门口这么久? 王爷,这可是捧在心尖上的公子啊,你真心舍得吗? 青梧眼睛红了,闷头朝府内冲去,门口的守卫下意识阻拦了一下,青梧瞪圆了眼睛怒吼: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娇小的身躯,迸发出凛然的气势,守卫心虚的收回武器,放青梧进去。 一边打听着王爷的住处,一边疯了似的狂奔,青梧眼泪都来不及擦,扑到书房门口,以头抢地:王爷,公子他只穿了一件单衣,还赤|裸着双足,这寒冬腊月,已经冻得麻木了,王爷,您心疼心疼公子吧,公子他畏寒的啊! 平日里一点冷都受不住的人,如今什么都不怕了,就算之前是公子做错了,您就真的忍心置之不理,不闻不问吗? 公子已经悔过了,您就网开一面吧,不然以公子的脾性,真的会逼死自己的啊! 青梧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只听到房门砰的一声打开,萧云衍的身影猛地从书房中窜出,他对轻功的运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极致过,眨眼间就来到府门口。 看到那抹孱弱瘦削,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影,萧云衍瞬间心如刀绞。 听到动静,楚景容缓慢的抬起头来,他的动作怪异又别扭,像是脖颈已经被冻的生了锈。 看到萧云衍的身影,楚景容虚弱的笑了笑,轻启薄唇,无声开合:二郎。 下一秒,整个人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视线旋转,人已经被打横抱起。 双臂无力的垂着,楚景容咬牙不肯昏迷,直到眼睁睁的看着萧云衍抱着他,双腿跨过门槛,才眼前一黑,在萧云衍的怀中没了意识。 景容,别睡,别睡!萧云衍目眦尽裂,一时间手都在发抖,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怀中之人冷的像是再也醒不过来,萧云衍双眸泛红,连嘶吼都带着颤意:来人,去去请太医,去请皇宫的太医,去请皇宫最好的太医,快去! 将楚景容安置到软榻上,周身用柔软的狐裘包裹住,汤婆子塞了一个又一个,暖炉架起一座又一座,萧云衍紧握着楚景容的手,揉搓呵气,这人的体温却怎么都暖不起来。 太医还没请到吗?都是干什么吃的?本王养你们有何用? 萧云衍快要急疯了。 不,是已经疯了! 他向来宽容待下,很少露出这样疾言厉色的一面。 王爷,太医来了,太医请来了。 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被王府侍卫骑着马从皇宫里拎了出来,一路上马儿撒开蹄子狂奔,他这一把年纪,吓的腿都站不稳,跌跌撞撞的跑进门内,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床边,为楚景容诊脉。 看到楚景容被冻到通红的指尖,太医大吃一惊,连忙吩咐周围伺候的下人,将汤婆子还有暖炉统统取走。 萧云衍虽不解,却依言照做,待所有取暖的东西都撤掉,老太医将手搭在楚景容的腕间,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8) 看到这一幕,萧云衍询问的语气都带着几分战栗:景容他,身体如何? 将手收回来,老太医轻叹一声,开口道:帝师本就身患寒症,如今寒气已深入骨髓,就算帝师有武功在身,可这寒气作祟,日后但凡受一点风吹,就会疼痛难忍,这不是什么急病,却是难缠的病,只能慢慢调理,稍等老臣开个方子,定要让帝师每日服用,还要在睡前用艾草,车前草泡脚,一日都不可耽搁。 语毕,老太医抬头望去,才发现向来沉稳内敛,上战场屠敌眼都不眨一下的王爷,竟然红着眼眶落了泪。 可他现在怎么都暖不起来,汤婆子暖炉都不能用,要如何做? 这正是老臣要说的,帝师受寒严重,若被剧烈的暖物包裹,极有可能留下冻伤。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本王如何是好?萧云衍崩溃的低吼,束手无策的感觉让他越来越痛恨刚才的自己,为什么没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就冲出去?他为什么要犹豫,作何要犹豫? 王爷,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尝试用体温帮帝师取暖,待帝师身子回暖后,再放入温水中,一点点添加热水,直到帝师的体温恢复如常。 太医交代完法子后,就恭敬的退下了,萧云衍屏退左右,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他跟楚景容两个人。 抽开腰带,解开衣衫,萧云衍褪下外袍,□□着精壮的上身跟胸膛。 这人的后背上,遍布着狰狞的鞭伤,凹凸不平,一道道的交叠着,如今褪掉血痂,依旧惨烈,可见当初负伤时是怎样的血肉模糊。 一只手臂上带着被尖锐的岩石划过的血痕,还有当初捕获海东青时,被尖利的鸟喙啄下的暗斑,另一只手臂,则是在五毒谷时,被毒人咬下一口血肉,留下了凹陷的疤痕。 楚景容若在此刻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萧云衍浑身上下都带着爱他的痕迹,这样一个人,不可能不再爱他! 将狐裘掀开一角,萧云衍躺进去,毫不犹豫的伸手抱紧楚景容。 这人身上冷的像冰一样,萧云衍只是抱着,都觉得凉意彻骨,不知道景容是糟了多少罪,才会被冻成这样。 拉过楚景容冰凉的指尖,贴在自己的心口上,萧云衍单手抚过楚景容额前凌乱的青丝,犹豫半晌后探过头去,小心翼翼的吻了吻那人轻蹙的眉眼。 景容,我在,不冷了。萧云衍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安抚着,还没有恢复意识的楚景容柳眉逐渐舒展开。 像是懵懂的诱兽,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钻,楚景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被萧云衍用双手双腿完全包裹住。 睫毛上的冰霜融化掉,有清泪顺着眼角滑落,萧云衍本想用指腹拭去,却在临近楚景容脸庞的时候僵住了。 他的双手常年握兵器,掌心里全是薄茧,在加上之前身中醉光阴之毒,十指上针,指腹早已凹凸不平,怕楚景容觉得不适,萧云衍收回手去,转而俯下头去,用唇瓣将楚景容眼角的泪渍吻去。 别哭了,景容,别哭了! 萧云衍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上钩就是了,任凭你想如何要如何,我都自愿落入陷阱,哪怕这又是你处心积虑的一场报复,哪怕这次的代价是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萧云衍都认了!他只求楚景容不哭了!他的心都要碎了。 楚景容醒来的时候,周身暖洋洋的,发现自己身处温水中,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萧云衍的身影,他慌乱的想要起身,这个时候,一双手从后面揽上他的腰肢,将人往怀中带去。 后背贴到那人紧实的胸膛上,紧绷的身子放松,楚景容蓦的红了耳尖。 二郎。 我在。 二郎。 我在,一直在。 楚景容低下头去,将双手从萧云衍的指缝间钻进去,与那人十指相扣,咬唇半晌后,深吸一口气开了口:二郎,我知错了,能不能原谅我? 楚景容耳尖红的像是要滴血,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从未在人前低过头,认过错。 十指收紧,萧云衍温柔的低语道:从未怪过你。 听到这话,楚景容心中似有万千柔情:二郎,我不想和离了。 萧云衍依旧纵容:好,都依你。 二郎,我们重新开始吧,我想嫁给你,不惧世俗的眼光,风风光光的嫁给你。似是下定决心,楚景容想把自己的一生交付到二郎手中。 因为背对着萧云衍,楚景容说完这话的时候,也就没能发现萧云衍的眼底划过一抹惧色。 终是不忍回绝楚景容的请求,萧云衍强撑着勾起唇角,不让心底的惶恐流露出分毫。 好,答应你,只要景容想要,只要我有,都给你。 到底逃不开,就算又是春花秋月一场梦,他也认了! 若是可以,他多想把自己这一生都蹉跎在这场幻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以为又是南柯一梦~ 因为娇娇以前不是没对他好过,结果却是 傻孩子被伤怕了,这是心结,要慢慢解开,娇娇还需继续努力啊! (写吐了,今天真的没有了,一滴都没了!) 第58章 楚景容的身子调理了一天, 体温总算恢复正常。 萧云衍哪都没去,在楚景容跟前陪了一天。 自睡梦中醒来,面色酡红, 睁开眼朝床下扫了一眼, 却没看到萧云衍的身影,在身前伺候的只有青梧还有其他几个丫鬟。 楚景容支起身子, 轻声问道:青梧, 王爷去哪了? 回公子的话, 下人们根据太医给的方子抓回了药,王爷在厨房给公子煎药呢。 楚景容不赞同的蹙眉:你怎么不拦着点?堂堂一国王爷, 不要总往厨房里跑。 青梧面露难色,支吾道:公子,我拦过了, 王爷不听我的啊, 说下人们毛手毛脚的, 他不放心。 刚打算再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萧云衍端着药碗还有一碟子绿豆糕,推开门走了进来, 楚景容只能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来到床前,将锦被垫在楚景容身后,萧云衍用汤匙轻轻搅拌着药汁, 待不那么烫嘴后, 舀起一勺, 送到楚景容嘴边。 景容,张嘴。 青梧还有丫鬟们都看着呢, 楚景容本想自己来, 手还没伸出被子, 想想又放弃了,转而探过头去,启开唇,将这一口药汁咽了下去。 苦味瞬间蔓延开,楚景容的柳眉拧到一起去。 萧云衍知道楚景容不喜欢苦味,还是重新舀起一勺送到嘴边:忍一忍,只有一小碗,很快就喝完了。 楚景容心中熨帖,其实他没那么娇贵,只是二郎从来舍不得委屈了他。 吃完药,萧云衍捏起一块绿豆糕送到楚景容嘴边:知道药苦,绿豆糕多放了点糖,待嘴里不苦了就放下,不要多吃。 楚景容轻轻嗯了一声,却见萧云衍又扭头吩咐道:青梧,去打盆热水来。 热水打回来,萧云衍拆开药包,将祛湿的草药一股脑的撒进去,药性逐渐渗透出来,把清透的热水染成深褐色,萧云衍又将湿软的药草捞出,端着木盆朝床边走去。 青梧连忙凑上前来,想要接手:王爷,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不用。萧云衍将青梧拂开:不用你们,都退下吧。 王爷都发话了,青梧也不好再坚持,他为难的瞧了自家公子一眼后,跟其他伺候的丫鬟一起退出去,帮忙掩上了房门。 将木盆放到床前,萧云衍沉默着没说话,他从锦被的一角伸进手去,目的不言而喻。 楚景容红着耳根,下意识缩了一下,萧云衍第一次捞了个空,顿了顿后再次伸手。 这一次,楚景容没再躲,任凭萧云衍攥着他的脚腕,将他的双足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莹白的脚背透着几分红润,脚踝的曲线浑然天成,萧云衍不敢细看,他生的人高马大,一只手掌就能将楚景容的整个脚面拢住。 抓着楚景容的双脚慢慢往热水中探出,萧云衍的声音有些喑哑:烫的话忍一忍,太医说水必须要热,不然药性渗不到皮肉中。 触碰到热水的一刹那,楚景容下意识蜷缩起脚趾,滚烫的热水,让他本能想躲。 二郎,疼。 忍一忍,不会受伤的。萧云衍这一次没有依着他,双手将楚景容的双脚抓得紧,一直到全部浸没到热水中。 青梧站在门外值守,听着屋内的动静,一张小脸烧的通红。 自家公子多清冷的一个人啊,在王爷面前,怎就这般会撒娇呢? 三年了,数九寒冬里,楚景容第一次没有在半夜惊醒,温柔的暖意包裹着他,让他无比心安。 他一觉睡得沉,第二天人就疲懒,格外困乏,迷糊中好像听到有下人跟萧云衍回禀:王爷,柳姑娘要走了,临行前,说想见你最后一面。 没一会儿的功夫,耳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包裹着他的暖意离他而去。 萧云衍披上外袍,朝屋外走去,出门前低声嘱咐道:景容还在睡,不要吵醒他。 丫鬟恭顺的应了一声,待萧云衍离开后,楚景容缓缓睁开眼,利落的从榻上起身。 帝师,您不再睡一会儿了吗?看到楚景容的动作,丫鬟大吃一惊,连忙上前伺候,被楚景容摆摆手拒绝了。 他披上狐裘,踩上鞋靴,同样朝门外走去。 柳姑娘,住在哪里? 回帝师的话,就住在东边的偏院。 话音落下,一阵风掠过,丫鬟壮着胆子抬头望去,原地已经没了楚景容的身影。 柳明媚就算是江湖女儿,毕竟是个姑娘家,萧云衍前来相见,自然不能进女子闺房,便站在院中凉亭等候。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袭红衣的柳明媚前来赴约。 楚景容追来的及时,本想一同现身,想了想还是顿住了脚步,他将身子背靠在院墙上,垂着眸子静静的听着。 王爷,我的伤已经养好了,叨扰许久,也是时候离开了,离开前,明媚想再次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 柳明媚的内伤已经痊愈,但脖子上还带着几个青白的指印,是那天酒宴上,被楚景容扼住喉咙留下的。 本王知道了,但愿姑娘一路顺风。柳明媚要走,萧云衍自然不会强留,干脆直爽的放人离开。 听到这话,柳明媚面上划过一抹失落,却又见萧云衍一抱拳,朝他歉意的开口道:那天酒宴上,多有得罪,我代老师向你赔罪。 老师?柳明媚讶然:那人是王爷的老师吗? 是的。 这回答让刘明媚本来死寂的心思再次活跃起来,她上前一步,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只是老师吗? 萧云衍的眼底划过一抹挣扎,半晌后沉声答复:只是老师。 楚景容矗立在院墙外,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半截。 他一旋身,人就出现在萧云衍的视线中,只是面色有些冷,眼中更没有半分笑意。 萧云衍放眼望去,就见楚景容脚上只穿单靴就走了出来,天气这么冷,他不知道自己身患寒症,受不得半点风吹吗? 面带急色走出凉亭,先是吩咐不远处清扫的下人去房中取来皮靴,萧云衍行至院门,拉过楚景容,拢了拢他身上的狐裘,将人带到避风处。 天寒地冻,怎穿这般少就出来了?若再感风寒,我还活不活了? 一见面就数落他,楚景容侧过脸不去看他,面上的神色有些哀戚,半晌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质问:萧云衍,你不愿在柳姑娘面前承认我的身份,是不是还是不肯原谅我? 景容,别胡思乱想。萧云衍拉过狐裘后的帷帽盖住楚景容的发顶,耳朵都冻红了,他真是片刻都疏忽不得。 那你为何? 景容,在人前,我不想让你难堪,不想毁你清誉。 我哪有? 下意识就想反驳,话说到一半,楚景容噤了声,他扭回头,看向面前低眉敛目的萧云衍,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是啊,之前明明是他不愿意在人前承认跟萧云衍的关系,二郎他定是铭记在心,所以才不敢 不是云衍的错,是他的错,他自己造的孽,自己来偿还。 闭了闭眼后再睁开,楚景容伸出手去,勾起萧云衍的小指,轻轻晃了晃,带了点讨好的意味。 二郎,我想让柳姑娘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以便断了她的妄念。 柳明媚看向萧云衍的眼神,让楚景容如鲠在喉。 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二郎已有正妻,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谁都别想再来分走二郎的半分柔情。 好,都依你。萧云衍应了下来,小指一勾,顺势与楚景容十指相扣。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太美好,带着几分不真实的虚幻,就好像他还沉浸在醉光阴的梦魇里,醒不过来 这个时候,丫鬟匆匆忙忙的取来皮靴,萧云衍没有将心底的情绪流露出半分,接过来就要给楚景容换上。 先去凉亭里吧。楚景容说完,往柳明媚站的地方走去,却被萧云衍拉住了。 就在这换吧,石凳上凉。说着,萧云衍半跪在地上,曲起一条腿,拉着楚景容坐到他的腿上,然后俯下头去,伸手为楚景容褪去单靴,换上皮靴。 皮靴都是用汤婆子温过的,脚踩进去,暖烘烘的热意游走周身,通体都跟着舒坦起来。 一旁凉亭下的柳明媚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眼里刚燃起的火花,到底熄灭了。 王爷的情深,但凡见识过的,谁会不想占有? 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或许就是太情深了,他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一个人,其他无论是谁,都再也走不进他的眼底。 看楚景容跟萧云衍一起朝她走来,柳明媚下意识后退一步。 那晚酒宴,在她心底留下了阴影,楚景容的武功,实在出神入化,柳明媚到现在都回想不起来,楚景容到底是怎么逼近到她眼前的。 柳姑娘,那日多有得罪,是在下的不是。楚景容坦然致歉,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简,递到柳明媚面前:这是鬼谷令,日后若遇到困难,可来王府寻我,必当全力以赴。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39) 鬼谷令?柳明媚面露愕然,瞳孔微微一缩。 难不成面前这人,竟是鬼谷一脉的嫡传弟子? 江湖门派众多,弟子也鱼龙混杂,唯有鬼谷一脉,只有一名弟子行走世间,惊才绝艳,举世无双,若非鬼谷有不干涉世俗的门规,现如今怕是能一统六国,问鼎中原。 第59章 柳明媚看着手心里的鬼谷令怔怔出神, 最终还是收入怀中,拱手道谢。 这女子性格温婉又不失豪爽,楚景容突然心中惶恐, 若不是他早来一步, 云衍或许真的会对柳明媚动心? 姑娘是良人,但是, 我不能把二郎让给你, 对不住了。楚景容紧紧抓着萧云衍的手, 眸光灼灼,不肯退让半步。 柳明媚轻叹一声, 她在初遇萧云衍之际,就知道王爷心中有人。 可王爷当时心灰意冷,她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 只是现如今, 柳明媚看向面前的楚景容, 虽是男子, 风姿气度却让她望尘莫及。 若是一般的人物, 她还能争一争,毕竟大周国的男子, 三妻四妾,实属正常。 真能在王爷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是二分之一的情谊, 柳明媚都甘之如饴。 可她来的不凑巧, 已经没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面前这人回头了, 王爷再也不会看向任何人。 既如此,明媚就此别过了。裹紧身上的大氅, 柳明媚迈开腿, 朝凉亭外走去, 却在跨下台阶后,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她抬眸看向楚景容,眼底有艳羡,也有无奈:这位公子,王爷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希望你能温柔以待。 柳明媚走了,她像朵明艳的红莲,静静绽放在萧云衍手边,可惜的是,萧云衍的目光,自始至终凝望着的,都是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当晚,宫中派人来请萧云衍,入箫家家宴。 楚景容这么大的动静,又没有避讳任何人,宫中定是收到了消息,此番让萧云衍入宫,少不得要询问此事。 就算二郎是被他算计了,已经复合却是毋庸置疑的现实,箫家家宴理应带他一同前往,楚景容心中笃定。 可是直到日落黄昏,已经逼近家宴的时辰,萧云衍都没有跟他提及过此事。 最终,还是楚景容先沉不住气。 二郎,今晚的家宴,你是不打算带我前去吗? 萧云衍老实的点头,沉稳道:你身子还没恢复好,不能再受凉了。 身子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有武功在身,不是易碎的瓷娃娃。 听到这话,萧云衍沉默了。 久久没能等到答复,楚景容低哑着声音屏退房间内伺候的下人,后沉着声音开口道:萧归安,你过来。 萧云衍摆弄药草的手顿了一下,依言走向床边。 二郎,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让我去?楚景容坐在榻上,仰头问道。 萧云衍本就不擅说谎,特别是在楚景容的凝视下,所有伪装都无所遁形。 只能垂下眸子,实话实说:家宴上有父皇母后,还有皇兄,我怕言语间不留意,会让你受委屈。 楚景容忽然觉得,之前的他,留给二郎的,好像都是些不美好的回忆。 如是我执意要去,你会护着我吗?楚景容也不确定,是否会受到来自箫家的刁难,可就算受到责难,他也没有怨言,他只是希望萧云衍不要留他一个人面对。 萧云衍深沉的目光落到楚景容身上,犹豫半晌,抬手去碰楚景容的侧脸,低声喃喃了一句:景容,你是真的吗? 楚景容蹙起柳眉,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等他想追问一句的时候,萧云衍却已经收回手去。 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萧云衍对他一如往昔,楚景容便没往深处想。 萧云衍又背过身去整理药材,同时提出要求:景容随我一同前往,但不能任性,要身着狐裘,穿皮靴,带毛领,坐轿撵。 楚景容不喜欢穿的太厚,觉得行动不便,还显的人臃肿,但凡经下人手伺候的,他总不肯老实照做,萧云衍没办法,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一听这些就头大,却不能不依,楚景容讨价还价道:前面都应允,可我不想坐轿撵,二郎,我想骑马。 萧云衍端着木盆走上前,朝楚景容纵容的笑了笑:那便骑马,在此之前。垂下眸子看向盆中深褐色的药汁,继续道:先泡脚。 这一次,楚景容没有喊烫,他有些走神,想着一会儿的家宴,竟心生紧张。 在此之前,他有受过楚馨儿的问责,听过萧逸蘅明里暗里的挤兑,却唯独还没见过萧启峯 往往最沉得住气的,是心思最深沉的那一个。 直到穿戴整齐,萧云衍派人取来帷帽,楚景容才堪堪回神。 看那人接过帷帽,掀起一角,朝他的头顶盖来,楚景容想都没想,抬手一把打落。 手背上挨了一下,帷帽也坠落在地,萧云衍目露茫然,半晌后缩回手去,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楚景容想质问一句:萧云衍,我是见不得人吗? 张了张嘴,终是没脸说出口。 二郎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之前明明就是他不愿在人前露面,如今倒想着昭告天下了 楚景容在想,若是自己遇到这样一个出尔反尔之人,会怎么做? 怕是要狠狠甩他一巴掌,要他有多远滚多远的。 萧云衍揣摩不透楚景容的意思,哑着嗓子问:是不想去了吗? 楚景容听后,猛地扭过头来,他听岔了,以为这淡漠的语气,是惹的萧云衍生气了。 那天在皇城别苑发生的一切,让楚景容知道,萧云衍不是没有脾气,他只是从来都舍不得对自己发脾气。 我楚景容红了眼尾,走上前去,拉起萧云衍被抽红的手背,低声懊悔道:没有不想去。 只是不想戴帷帽。 他痛苦的闭上眼,低声道:云衍,我以前做了许多错事,让你伤心了,我以后都会改,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终有一天,你会相信,楚景容爱萧云衍,不比萧云衍爱楚景容少半分。 萧云衍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松动,很快又泯灭不见,他伸长手臂将楚景容揽入怀中,贴着楚景容的耳畔回了一声好。 楚景容若是此刻抬头就会发现,萧云衍眉目深情,眼底却划过一抹痛色,现在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或许今晚,或许明天,楚景容就会与他再不相见。 在去皇宫的路上,楚景容跟萧云衍共乘一匹马,高大的乌云踏雪踏过宫门,候在城门口下的福临海连忙迎了上来。 王爷啊,您可算来了,老奴在这里等候许久了,家宴设在慈宁宫中,快些随老奴前来吧。 萧云衍翻身下马,后伸出手去,将楚景容接了下来。 前些日子,帝师举世震惊的行径,连宫中当值的福临海也有所耳闻,所以,此番帝师跟王爷一同来前来,他虽有诧异,却不觉意外。 福临海在宫中浸淫这么多年,早就是个人精,他一边引路,一边跟身后的小太监吩咐一声,让他先跑去慈宁宫,跟当今圣上还有皇太后禀告,就说一同前来的,还有帝师。 于是等萧云衍还有楚景容到达慈宁宫的时候,晚宴的坐席上已经额外添好一把椅子。 时隔三年,再一次家宴,楚馨儿跟萧启峯却没有起身相迎,就连萧逸蘅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们本可以一家人和和美美,若不是若不是自己 楚景容满嘴苦涩,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萧云衍拉着他走上前去,先是搬开椅子,待他落座好之后,才坐到他身边。 一切跟三年前没什么两样。 萧云衍用实际行动告诉父皇母后,他爱楚景容一如往昔。 楚馨儿轻叹一口气,面色缓和下来,一边吩咐丫鬟们布菜,一边开口询问道:衍儿,听衡儿说,你还是想回边关镇守,母后想说,如今边关固若金汤,没有必要去那塞外苦寒之地受苦受罪啊! 此番家宴就两个目的,一是打消萧云衍回边关的念头,二是他们想知道,关于楚景容,萧云衍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母后说的没错,箫家男儿,心中不能光有情情爱爱,没有回边关的必要,就留下来镇守皇城,这件事,没得商量,衍儿,你不能再任性了!萧启峯的目光落在萧云衍身上,语气有些严厉。 父皇说的,正是我要说的,云衍,这世间并不是只有爱情,父母兄长,身份责任,家国天下,你都要舍弃了吗?萧逸蘅放下筷子,言语中带了几分苛责,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萧云衍拖下去军法处置,将他打醒了为之。 萧云衍推开椅子,后退两步后,一撩衣摆,屈膝跪了下去。 儿臣知错,请父皇母后责罚。 落在萧云衍身上的训诫跟责难,就像狠狠几巴掌甩在楚景容脸上。 面上的血色褪去,楚景容站起身来,几步来到萧云衍身侧。 他抬起双手,低下头去,俯首贴在手背上,藏在袖袍中的双手紧紧搅在一起。 身为帝师,九五之尊面前不屈膝。 可二郎是他的夫君,二郎的父皇母后,就是他的父皇母后,孝顺父母,不忤逆,是他必须要恪守的。 第60章 父皇母后, 儿臣知错,自愿领罚,请父皇母后不要为难景容。萧云衍伸长手臂, 将楚景容揽到身后护好。 萧启峯的语气有些凉薄:这个你放心, 他是帝师,我们自然为难不得。 不, 不是的。楚景容猛然抬头, 眼底蓄着一抹惶恐:既是家宴, 景容在此的身份就不是帝师,云衍已与我复合, 景容拜见父皇母后。他尽量将头压低,以示恭顺。 然而萧启峯却像没听到这话,目不斜视, 把视线落到萧云衍身上, 自顾自道:说回边关就回边关, 说复合就复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衍儿,你有将父皇母后放在眼里吗?质问完,萧启峯不等萧云衍作答, 朝身侧的宫人吩咐道:既已知错, 来人, 去取长鞭。 听到这话,楚景容的双瞳猛然睁大, 仔细看唇瓣还在轻颤, 他上前一步恳请道:不, 一切皆因我而起,怀瑾愿代二郎受过。 景容,退下,听话。萧云衍没为自己争辩什么,他解开衣襟,褪下长袍,露出疤痕狰狞,面目全非的后背,落入楚景容的眼底,让他瞬间红了眼。 不行!不可以!一切都是他的错,就算要受罚也该是他受罚! 是我逼迫云衍回来的,也是因为我的原因二郎才要走,更是我设计云衍与我复合,一切皆因我而起,二郎不能代我受过。 这个时候,宫人已将长鞭取回,萧启峯接过后,抬眸与楚景容对视道:楚景容,你,我们动不得,可衍儿是我们的儿子,他做错了,我们可以罚,既是因你而起,就请你看好了,希望下一次,衍儿不会再因你而做错事。 他高高的抬起手,楚景容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拦,却被萧启峯一句话震在了原地:你可以拦,拦我一下,衍儿就要多受一下,你自己斟酌。 楚景容大睁着眸子,眼睁睁的看着长鞭破空,落在萧云衍的脊背上。 啪的一声的锐响后,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二郎跪在那里,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只在鞭子落到身上的时候,不受控制的闷哼一声。 一下,两下九下,十下! 楚景容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眼底也是一片腥红,他明白,萧启峯这是在用惩罚二郎的方式惩罚他。 指甲刺入掌心里,有血顺着指缝间蜿蜒而下,楚景容心疼的快要窒息,他忽然好恨,他真的好恨。 他想恐吓萧启峯住手,否则就让他国破家亡,江山易主 毋庸置疑,他有这个能力做到。 可是,可是 箫家是二郎的家,这大周国也是二郎要守护的江山,他可以不顾师父遗训,却不能伤害二郎。 所以,无论多恨,他只能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能任凭这长鞭一鞭鞭的落在二郎身上,落在他的心上。 萧云衍紧握的拳背上青筋突突直跳,额前沁出了冷汗,隐约间似是听到一声破碎的呜咽,萧云衍扭头望去,发现楚景容用贝齿咬紧下唇,眼角滚落清泪,嘴边挂着一缕刺眼的血痕。 忍着剧痛,萧云衍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开口道:景容,过来,到我跟前来。 楚景容听到这话,迈着僵硬的双腿来到楚景容跟前,萧云衍跪的笔直,楚景容垂眸看着眼前的心上人,缓缓弯了双膝。 在膝盖落地前,萧云衍抻长身前的衣袍下摆,不让地板上的灰尘沾染到楚景容身上。 后背上又挨了一下,萧云衍没吭声,他抬手捂住楚景容的耳朵,把人带进怀里,将楚景容的脸轻轻按进自己胸前。 景容,我不疼,别看,别听,乖,不哭了。 一句话,让楚景容所有强撑的尊严都支离破碎了。 他双手抓紧萧云衍身前的衣襟,在长鞭落下后,能明显感受到二郎骤然紧绷的肌肉还有喉头强咽下的闷哼。 将头埋进萧云衍胸前,鼻翼间隐约能闻到扩散开的血腥味,在没人能看到的角落里,楚景容的眼泪浸湿了萧云衍身前的衣襟。 二郎,二郎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别伤害他的二郎,求你们,不要伤害二郎 二十下二十九下,三十下。 眼见着还有长鞭落下,楚景容红了眼,双手穿过萧云衍腋下,虽没有抬头去看,落下的鞭尾却被他精准的一把攥住,他用了些暗力,萧启峯只觉得手筋一麻,踉跄着后退一步,长鞭便应声落地。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0) 够了,已经够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以性命起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所以饶了二郎吧,别拿二郎惩罚他,楚景容宁愿这三十鞭实打实的落在自己身上。 来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萧启峯没有计较楚景容的暗算,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着跪在地上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萧启峯眼底划过一抹复杂。 希望楚景容能真正感受到,衍儿到底有多爱他!不要再恃爱行凶,无所顾忌。 他宁愿亲手打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愿衍儿为了一个情字而自我了结。 受罚结束,被宫人拉住的楚馨儿跑上前来,想要把跪在地上的萧云衍搀扶起来,结果不小心牵扯到背后的伤口,萧云衍再也压抑不住痛楚,倒抽一口凉气。 别碰他,你们都别碰他。楚景容红着眼尾低吼出声,楚馨儿受惊,缩回手去倒退一步。 楚景容的双手穿过萧云衍腋下,将人一点点的从地上架起来,他的动作极为小心,生怕累及到萧云衍后背的伤口。 萧云衍站起身后,看着面前双眸含泪,不知所措的楚馨儿,虚弱的笑了笑,他曲起食指,扫过楚景容的鼻尖,低声哄道:本就是我的错,理应受罚,不可对母后无礼。 楚景容眼尾更红了,但他到底是折了脊骨,面对楚馨儿一拱手,低声赔罪道:母后赎罪,是景容口不择言了。 无碍,太医来了,快给衍儿止血疗伤。 楚景容点了点头,搀扶着萧云衍坐到凉亭中,太医在萧云衍皮开肉绽的鞭伤上洒满金疮药,后谨慎仔细的包扎。 萧云衍白着一张脸,看上去没什么血色,他强撑着装出无碍的模样,抓着楚景容的一只手,自始至终没松开过。 景容是帝师,父皇不能动他,只能通过责罚自己的方式向景容示威。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景容身为鬼谷弟子,自然不受大周国律法约束,可帝师却是世俗的身份,对景容来说,是一道枷锁。 萧云衍知道,他让景容受委屈了,若不是他的缘故,景容大可不必在此受气,潇洒的转身离去,谁都留不住他。 明明之前承诺过,不会再让他受丁点委屈,结果还是食言了。 一场家宴,最后却演变成刑场,萧云衍在跟父皇母后赔罪,跟兄长致歉后,得了恩准,与楚景容出宫去。 回府的路上,楚景容在萧云衍怀里,安静的异常。 马儿走的很慢,尽量减少颠簸,让萧云衍少受苦楚。 垂眸看着身前一声不吭的楚景容,萧云衍以为他将人得罪狠了。 不知道景容会不会在此事过后就与他,与他们箫家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方。 萧云衍很害怕,不希望这场美梦这么快破碎,可萧云衍也知道,景容若真想碎了这场美梦,他根本无能为力。 将怀中之人抱紧,萧云衍低下头去,不知道要说什么,便试探性的去亲吻楚景容的侧脸,结果却被楚景容侧身躲开了。 僵了一瞬,萧云衍的眸光暗淡下来,半晌后哑声问道:景容,讨厌我了吗? 听到这话,楚景容本就通红的眼睛更红了。 讨厌吗?怎么会讨厌?他爱二郎,爱的心都疼了。 楚景容是在恼恨自己,身为鬼谷弟子,本能了无牵挂的行走世间,现如今,却有了弱点,有关萧云衍的一切都是他的软肋,任何一个箫家人都能以此威胁他。 垂下眸子,闭上眼睛,只有怨愤的声音在这夜色中回荡:萧云衍,为什么要让我动心?我不想的,可我控制不住自己,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为什么? 景容说爱他?会是真的吗?还是景容气不过的一场玩笑? 萧云衍无法分辨,更不敢追问。 就算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心存幻想,还是不受控制的心潮翻涌,萧云衍抱紧怀中之人,略带强势的掰过楚景容的下巴,想要亲吻那桃色的唇瓣,然而想起之前强吻楚景容的下场,萧云衍到底是胆怯了。 他现在刚受完鞭刑,怕是受不住楚景容的一掌。 楚景容闭上眼睛等着萧云衍吻他,然而等了半天,萧云衍却放开了他。 那人眼底的落寞与畏惧,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楚景容心中一痛,眸光却狠了下来,他抽开腿,转而侧坐到马背上,随后伸出手臂,揽上萧云衍的脖子,仰着头去强吻他。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萧云衍,我看你能强撑多久?看你到底要抗拒到什么时候,才愿意重新把一颗心交到我的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真的是,到底是虐攻还是虐受呢? 第61章 唇舌交缠, 缠绵悱恻,萧云衍在愣了一瞬后,很快夺回主动权, 长臂伸出去, 揽上楚景容的腰肢,将人禁锢的死死的。 二郎向来温柔, 只有在吻他的时候, 带着一股子凶残, 像是被压抑许久的本性偶尔暴露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舌尖发麻, 那人像是要吮掉他口中所有的甘甜,楚景容有些呼吸不畅,清冷的双眸潋滟上一层水色。 他怒瞪萧云衍一眼, 结果换来那人越来越放肆的进攻, 楚景容没办法, 只能将手臂横在萧云衍咽前, 逼得那人不得不松开他。 萧云衍意犹未尽,他抬起手, 用指腹轻轻磨蹭着楚景容嫣红的唇瓣,轻声问道:可是弄疼你了? 弄疼?什么弄疼?不要说这样意味不明的混账话。 又挨了一记眼刀子,萧云衍却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好听的轻笑声, 将怀中之人抱紧, 紧到能听清彼此紊乱的呼吸还有失了节奏的心跳声, 萧云衍垂眸调笑道:怎么这么娇?以后干脆改口叫娇娇算了! 楚景容耳根红的厉害,他年近而立, 被一个小自己七岁的男人说娇! 萧云衍, 你别太放肆了。 归安不敢。嘴上说着不敢, 却又凑过来亲吻他的嘴角,楚景容闭上眼睛没有反抗。 他很心安! 能与二郎这样耳鬓厮磨的缠绵,他怀念了整整三年。 在楚景容的要求下,萧云衍从皇城别苑搬回王府,顺理成章的住进楚景容一直居住的主院。 他背后的鞭伤不算严重,换药的时候用上楚景容亲手炼制的金疮药,七八天的功夫就结了血痂。 跟离开前一样,萧云衍每天都穿着短打,照料那棵枯死的紫藤树。 楚景容放下手中的残卷,时不时的抬眸望去,不解道:已经枯死了,还有打理的必要吗? 萧云衍摇头答复道:没有死,只是不愿意开花了,只要善待它,还能救回来,别看它不言不语,只是一棵树,却也生有一颗心,知道谁真心待他好。 或许萧云衍没有要含沙射影的用意,楚景容听后心中却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紫藤树不肯开花,是不是代表着,二郎还没有完全原谅他? 可是,二郎待他一如往昔,甚至更甚往昔,他自认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冬去春来,大地回暖。 萧云衍早朝走得早,临行前叮嘱青梧:春寒料峭,景容出门还是要披狐裘,穿皮靴,千万不能依着他的性子。 青梧爽快的应下了,结果等萧云衍回来的时候,发现楚景容俯卧在凉亭中小憩。 身上倒是虚虚的披着狐裘,脚上却踩着单靴,细碎的阳光洒在身上,睫毛轻轻颤动,身上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丝烟火气,看上去慵懒的像只血统名贵的猫。 萧云衍立马将人抱进屋中,唤来青梧,狠狠的说落了一顿。 本王出门前怎么叮嘱你的,你怎么办事的? 青梧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话:一开始穿的是皮靴,可是公子出门没走两步,就闹了热汗,奴才奴才这才 你别为难青梧,是我非要换的。楚景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帮青梧解了围,萧云衍又不能数落他,只能强压下怒火,将这件事一笔揭过。 结果当天晚上,屋蓝封 外淅淅沥沥的下起春雨,楚景容白天受到风吹,半夜开始脚踝红肿,拧着柳眉喊疼,闹腾了一夜。 萧云衍急的双眸泛红,话便有些重:三令五申,你却当耳旁风,如今倒来喊疼,我能替你受过吗? 本就脚疼,这人态度还这般差,楚景容被训的红了眼,抿着唇不回应。 萧云衍想给他用烫过的毛巾热敷,他也别扭的不让碰,就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相恋中还是这脾性,但凡换个人,都要冷落他几天,可萧云衍舍不得! 最后还是萧云衍先一步泄了气,他将自己的双手烫热后,爬上床去,强行拉过楚景容的双脚,捂在胸口暖着。 温厚的体温,丝丝缕缕的渗入到皮肉中,灼热烫人。 楚景容红了耳根,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腰间。 可怜他活了将近三十年,第一次体味到汹涌的情愫 楚景容垂眸向床尾扫去,有意无意的将萧云衍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那人眉宇间带着几分心疼,深邃的眉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的脚踝,看似发乎于情,偏偏止乎于礼,该有反应的地方半分反应都没有。 楚景容心中疑惑,却没脸询问,只能隐晦的收回目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萧云衍重承诺,一直记得答应楚景容的婚事。 他先去禀告了父皇母后,萧启峯跟楚馨儿对此倒没有异议,只询问萧云衍,是否真的想好了? 萧云衍没有犹豫的点头。 他对眼下的日子已经很知足了,本不想将婚事闹得沸沸扬扬,有损景容的名誉。 可既然答应了,就必须要做到,他曾经说过,只要他有的,只要楚景容想要,他都给。 从慈宁宫离开后,萧云衍径直去了御书房,想从萧逸蘅口中讨一纸赐婚的谕旨。 萧逸蘅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从那天家宴,他就看得出来,曾经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帝师,终是爱上了他这个一根筋,迷途不知返的胞弟。 但还有一件事,萧逸蘅有些在意。 云衍,当初皇城别苑,你有细问过楚景容,是否真心要杀你吗? 当年之事,无人提及,因为一触碰就难免心疼,可不触碰则会拧成心结。 萧云衍听到这话,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沉默半晌后答复道:没有必要问,不重要。 不重要?你就这么相信楚景容,笃定不是他指使的慕容寻? 这一次,萧云衍垂下眸子,没有再作答。 他不愿问,不是笃定,恰恰是因为不笃定。 可不论答案如何,都不重要,他不奢求楚景容爱他,那人肯接受他的爱,就足够了。 萧逸蘅颁发谕旨,加盖玺印,看着萧云衍拿到谕旨后离开的背影,没有新婚之人该有的喜悦,萧逸蘅缓缓沉下眸子,心中明了:他的弟弟出问题了。 萧云衍拿着谕旨回到王府,站定在房门口,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楚景容。 虽是那人提出的要求,可真见到这道赐婚谕旨时,楚景容会开心吗?萧云衍不确定。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楚景容站定在门前,轻声问道:在想什么?怎么不进来? 萧云衍下意识将谕旨藏到身后。 楚景容眯起眼睛,探头向后瞧了一眼:藏了什么东西?拿出来吧。 萧云衍僵硬了一下,后将藏在身后的谕旨拿了出来。 楚景容接过去,展开一看,是当今圣上赐给他们的合婚庚贴。 将吉时定在了三月初三,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准备。 楚景容抬眸瞧了萧云衍一眼,后回到房间,打开收纳的匣子,将谕旨安置妥当。 看着匣子底部还静静躺着一纸和离书,楚景容目光顿住了,他将和离书取出来,转身塞进萧云衍的手心里。 这个你该收回去了。 萧云衍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一纸书信,身子再度僵硬,他刚打算拆开来看,却被楚景容按住了手腕。 端起桌边的琉璃灯,用火折子点燃后,楚景容抽回和离书,当着萧云衍的面烧掉了。 飘在空中的火星落回地面,最终熄灭,楚景容仰头去看,萧云衍的眼底仿佛还映照着燃烧的火光,眸色复杂的让人心疼。 楚景容放下琉璃灯,两三步走到萧云衍跟前,轻声道:二郎,我有些冷。 萧云衍听后堪堪回神,他扭头看向房门的方向,呐呐道:是忘记关门了吗? 眼见着房门紧闭,萧云衍又朝里屋走去,想去检查窗户,却被楚景容伸手扯住了袖袍。 萧云衍回头望,只见楚景容双眸含情,扬眉浅笑,朝他张开双臂道:二郎,你不抱我吗? 刻入骨髓的一幕,一如梦中。 现实与幻想交叠,萧云衍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的楚景容是否就是梦中的楚景容? 可他依旧像受了蛊惑似的走上前去,长臂揽过楚景容的腰肢,将人拉入怀中。 大手游走在楚景容的后背,用指尖仔细感受怀中之人温热的触感,以加强内心的真实感。 萧云衍目中的迷茫散去,只剩安宁。 楚景容本想讨个拥抱,没想到萧云衍会突然变得放肆起来,他心中悸动,可就在楚景容期待萧云衍接下来的举动时,那人却突然老实下来,只是本分的抱着他,不再逾越。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楚景容也有些气结,总觉得萧云衍在有意无意的戏弄他,可他又不好开口呵斥,只能咬牙忍了,楚景容深吸一口气,抬起双臂回应,加深了这个拥抱。 第62章 之前的婚事, 都是楚馨儿自作主张,一手操办的,这一次, 却是楚景容亲力亲为。 谕旨已发, 帝师即将与襄亲王大婚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 飞遍大江南北, 一时间流言四起, 成为百姓们酒足饭饱后的谈资。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1) 楚景容骑着白雪踏乌,与萧云衍一同前往皇宫。 路上, 时不时有探寻的目光落在身上,窃窃私语传入耳朵,萧云衍身子有些僵硬, 他担忧的望向楚景容, 见那人面色如常, 才长松一口气。 此番进宫, 是尚衣阁的绣娘要赶制婚服,无论是测量尺寸还是选取布料, 都需要听取他们的意见。 刚入尚衣阁,就有几十位婢女捧着布匹站在大殿中央,放眼望去, 琳琅满目的红。 楚景容从中间走过去, 最后停在一位婢女身侧, 那是周边小国进贡的布料,采用古法浸染, 呈现出一种尊贵深沉的正红色。 抬起指尖触摸, 外柔中钢, 柔韧有度。 楚景容满意的点头,拍板道:就它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候命的绣娘连忙让婢女们展开布匹,披在楚景容身上。 布料是好布料,最重要的还是要与人相称,这样相得益彰,才算完美。 二郎,好看吗?楚景容被耀眼的红包裹着,明媚的阳光落在肩上,面容上泛着摇曳的光晕,美的不似真人。 萧云衍怔怔点头,他的景容怎样都好看,就算最艳俗的红穿在身上,也卓尔不群,绝世出尘。 若王爷跟帝师都没意见,还请让臣女帮王爷跟帝师测量尺寸。 这布匹宽窄有限,勉强能做成两件婚服,因此要小心裁剪使用,一尺一寸都不能浪费掉。 绣娘拿着尺子走上前来,却被楚景容摆摆手拒绝了,不需要那么麻烦,该从哪里一分为二,他心里已有定数。 取把剪刀来。 绣娘不解,却依言照做,她将剪刀取来后,双手奉到楚景容面前。 伸出素白的手腕,拿起剪刀,楚景容打量片刻后,利落的手起刀落,一整块布被裁成两段,飘飘扬扬的散落下来。 本来深沉尊贵的红,此刻落入眼底,却突然变得刺目起来,萧云衍面色难看的后退一步,胸口突然疼的难以忍受。 哪怕刻意不去回想,已经发生的事,依旧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中。 原来,他还记得 之前的那场婚礼,他满怀期待的踏入房中,迎接他的,就是漫天飞舞被剪碎的婚服,还有一声比一声还要绝然的滚字。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周围所有声音都落不进耳朵里,萧云衍像是聋了,什么都听不见,那晚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不停的闪现,萧云衍瑟缩着又退一步,下一秒,突然夺门而逃。 王爷,您去哪? 婢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受惊的呼喊一声,楚景容听到动静,回头去瞧,原地已经没了萧云衍的身影。 二郎。楚景容连忙追了出来,却只见到萧云衍的一片衣角消失在院门的方向,随后不知去向。 将这匹布收置妥帖,待我将王爷寻回来,再商议其他细节。说完,楚景容匆忙离去,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尚衣阁。 他上过宫墙,行过长廊,却遍寻不到萧云衍的身影,楚景容一开始还有些生气,到最后只剩下着急。 到底去哪了?为什么在选婚服的半路上消失不见,萧云衍到底什么意思?楚景容忍不住胡思乱想。 哪里都找不到,是不是离开皇宫了?二郎,发生什么事了?中途离开,抛下他一个人,这让他如何自处? 就在楚景容束手无策之际,目光所及,在萧逸蘅身边伺候的福公公,匆匆忙忙的朝他走来。 他也是听闻了消息,被自家主子打发来救场的。 帝师,快随老奴前来吧,老奴知道王爷藏在哪里!一挥拂尘,福临海躬身带路。 什么,你知道?楚景容快要将整个皇宫都翻遍了,却没能找到萧云衍的身影,福临海怎么会知道? 是的,老奴知道,但凡王爷在皇宫内消失不见,去那个地方,肯定能找到!福临海语气笃定,楚景容虽有所怀疑,双脚却不自觉的跟从福临海的引导。 眼见着福临海带他来到御花园,楚景容的柳眉蹙到一起。 这个地方我寻过了,二郎并不在这里。 帝师,请上假山林,迈过几个台阶,一转弯,就能看到王爷的身影了。 听到这话,楚景容愣住了,他是来过御花园没错。却没想到萧云衍会藏在那窄小狭隘的假山林中。 楚景容顿住了脚步,轻声问道:王爷,经常躲进这个地方吗? 是的,王爷从小就有这个习惯,不论受了什么委屈,都会自己一个人躲进这里。 从小?讶然的瞪大双眸,楚景容有些难以置信,竟是从小就有的习惯,他为什么从不曾听闻? 关于二郎,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帝师,恕老奴多嘴,王爷少年老成,太上皇与皇太后育有五子,唯有二皇子最让老奴心疼,王爷他不善言辞偏偏最痴情,帝师,算老奴求您了,您屈尊降贵,多疼疼这个孩子吧。 楚景容闻言,眼底划过一抹痛色,他抬腿迈上台阶,低声回应:知道了,你退下吧。 行过几个台阶,一转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逼仄的假山洞。 萧云衍那么大的个子,此刻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里面,双臂抱膝,将头埋进臂弯里。 楚景容忽然觉得好笑又心疼。 那人将发冠摘下,捏在掌心里,一头长发没了束缚,整个披散在肩头,铺开的半边白发便格外扎眼! 看到这一幕,楚景容的心底只剩心疼。 在他与萧云衍水火不容的那一年,这人又有多少个夜晚是在这狭窄逼仄的假山洞里度过的? 听到动静,萧云衍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楚景容,后又难堪的别过脸去。 楚景容走到萧云衍身前,缓缓蹲下身去,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萧云衍持平。 二郎,看着我。伸手抚上萧云衍的侧脸,楚景容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中途离开?二郎,你知道留我一个人有多难堪吗? 萧云衍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一个字没能吐出去,低眉敛目半晌,只憋出一声赔罪:对不起。 闻言,楚景容柳眉拧到了一起,轻叹一声后,顺势跪坐下来,用双手捧起萧云衍的脸。 我不想听对不起,告诉我,为什么离开? 萧云衍错开视线,依旧沉默,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就像扎在心里的一根刺,隐秘的疼,却无法宣之于口。 这让楚景容不知要如何下手。 二郎性子执拗,他不愿说,再怎么逼迫都没用,楚景容只能陪他一起,躲在这阴暗潮湿的假山洞里,静静的等他愿意开口的那一刻。 地上有太多细碎的石头,跪坐的久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磕的膝盖疼。 楚景容没吭声,萧云衍却察觉到了,他换个姿势,盘起腿,将楚景容旋转一下后,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生了那么高大的个子,胳膊长腿也长,低头将脸埋进楚景容的颈窝里,从侧面看去,楚景容的身影被他整个笼罩住,都快要瞧不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 没让楚景容等太久,萧云衍舍不得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受罪。 景容,合婚礼服不能剪碎,不吉利,哪怕是恨毒了我,也不能剪碎自己的。 所以,是自己刚才裁剪布匹,让二郎想起之前洞房花烛夜的不愉快了吗? 有些事,刻意不去提及,却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楚景容满心苦涩。 嗯,以后都不会了,待我们成婚,便将婚服收放妥当,要它跟我们一起长长久久的。 之前未动心时,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如今回头想想,倒是悔不当初。 二郎,我们的婚期还有不足半月,你期待吗? 萧云衍已经狠狠期待过一次了,如今这一次,虽有希冀,更多的却是惶恐。 若不是景容要求,他压根不想要什么婚礼,就这样每□□夕相处,自欺欺人就挺好。 期待的。萧云衍声音低沉,还带着几分真假难辨的情深意切。 嗯,我也很期待。楚景容将萧云衍额前散落的白发捧在手心里,后一圈圈的缠绕在自己的小指上。 还好景容是背对着他,不然一定会发现他眼底的煎熬与挣扎。 萧云衍质问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在景容面前撒谎了呢? 好像从再次相拥开始,他每天都在口是心非,每一个小的谎言,都要用更大的谎言来掩盖。 萧云衍不敢想,等所有的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天,景容对他会有多失望。 他不想景容伤心,可若是实话实说,他怕眼下拥有的一切瞬间化作泡影。 所以,就当他自私好了,能偷来一时算一时,能偷来一天算一天。 若真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他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走亲戚呢,好累好累,明天恢复更新哈~ 第63章 三月初三, 襄亲王大婚。 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文武百官前来朝贺,府门口负责登记名单跟贺礼的仆役, 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礼品, 握笔的手都在颤抖。 楚景容三天前就已经搬回帝师府,总不能从王府出嫁, 再嫁给襄亲王, 于礼不合。 他走的那一天, 也没有收拾行李,萧云衍杵在门口, 有意无意堵住他的去路。 一只脚刚要踏出门槛,就见那人身体跟着紧绷起来,楚景容无奈, 又收回了脚。 二郎, 你站在那, 我怎么出门? 萧云衍闷不吭声, 身子依旧一动不动。 楚景容再次想往外走,却被萧云衍拉住了手腕, 那人的虎口虚虚的握着,虽不至于弄疼他,却也让他挣脱不开。 景容, 还回来吗? 萧云衍的声音有些苦涩, 他没有安全感, 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楚景容眼界高, 什么都不缺, 什么也瞧不上, 他没有什么能够把人留下的。 这场婚事会不会又是景容的一场玩笑? 昭告天下,换来群臣瞩目,百姓驻足,待吉时已到,他推开府门,却压根不会有人身着凤冠霞帔嫁给他,有的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什么大婚,都是笑话。 不回来去哪?在胡思乱想什么?不相信我吗? 萧云衍垂眸,沉声作答:相信的。 不,他不相信,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用铁链将楚景容囚在王府中,带上枷,落下锁,逼着他跟自己白头到老,相守一生。 可他不能,萧云衍痛恨自己的无力 楚景容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不是笼中供人赏玩的雀鸟,他不属于任何人,自然也就不属于他。 我等你嫁我。闭了闭眼,萧云衍最终还是放开手,他疼的指尖都在发抖,却要表现的像个常人一样,不敢让楚景容发现他的异常,发现那些阴暗的见不得光的占有欲,害怕楚景容会因此而永远逃离他。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该撒谎说相信,不该生出阴沉晦暗的心思,明明之前不这样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控制不住 楚景容不在王府的三日里,萧云衍经常会站在院门口发一会儿呆,却没有再踏入一步。 他硬撑着,强迫自己不去找楚景容,就这样熬过了三天。 大婚当天,萧云衍头戴金冠,墨眉似剑,一身绯红喜服,金绣繁丽,极致尊贵雅致。 一边应付着诸位朝臣的恭贺,一边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头顶的太阳,估摸着眼下是什么时辰。 煎熬了半天,总算要到吉时了,为什么门外却没有半分动静? 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萧云衍却感受不到半分温暖,掌心也一片冰凉。 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有朝臣劝酒,萧云衍也像傀儡木偶一样,一杯接一杯的饮下肚。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连高位上的萧启峯跟楚馨儿也不例外,唯有萧逸蘅,担忧的目光落在萧云衍身上,他俯身在福临海耳边吩咐了几句,福公公便带着人走过去,帮忙拦下了递到萧云衍跟前的酒杯。 直到有嬷嬷高呼一声:新人到,新郎接轿。萧云衍才感觉冰冷的身体一点点的回温。 他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匆匆忙忙的朝府门口奔去,推开门,却没有看到喜轿,楚景容同样身着一袭艳丽的喜服,尊贵雅致的红衬托的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眉目如画。 身骑高头大马,不像要出嫁,倒像来娶亲的,萧云衍突然就湿了眼眶,他两三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将人稳妥的迎了下来。 那人温凉的手抓在掌心里,才有这人重新归属于他的真实感,萧云衍抛开所有胡思乱想,牵着楚景容向高堂走去。 本来围绕在萧云衍身边,赶走赶不走的群臣,此刻全都围拢到楚景容身侧,就算说不上一句话,也拼命的想要凑个脸熟。 恭祝帝师与王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恭祝帝师与王爷比翼连枝,相濡以沫。 楚景容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向来是不笑的,他生性凉薄,就算人就在你的面前,也遥远的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然而此刻,楚景容难得的展露笑颜,侧头看向身旁高大的男子,眉宇间蓄着一抹柔情。 这是他的二郎,只属于他的二郎 自己这个一国帝师轰轰烈烈的下嫁,以后都不会有朝臣在萧云衍面前提及家中有女初长成了,毕竟,没人敢往他的眼睛里吹沙子。 萧云衍九尺的身高个头,此刻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差点被热情的朝臣从楚景容身旁挤出去,他想抓牢楚景容的手,又怕把人弄疼,想要发脾气,又怕大喜的日子不吉利,只能憋着气,目露哀怨。 楚景容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萧云衍不是第一天认识到这个事实。 这人就像一块价值连城的金镶玉,一展露身姿手腕,注定惊艳所有世人。 而他,也是凡尘俗世中,被惊艳到的那一个,只不过其他人都只敢赞赏,不敢触碰,唯有他,生了亵渎神明的妄念。 公子,嬷嬷说再耽搁下去要误了吉时了,催着赶紧跟王爷拜堂行礼呢。青梧今天也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色,好不容易拨开人群,凑到楚景容耳畔,呼哧带喘的禀告道。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2) 好,知道了。语毕,楚景容收起嘴角的笑意,面色冷下来,围绕在周身的朝臣便不敢再往跟前凑,自觉让出一条路,方便楚景容跟萧云衍穿行而过。 跨进殿门,楚馨儿跟萧启峯高坐明堂之上。 恍惚间,时间仿佛倒退到三年前,只不过这一次,楚景容没有强压着怒火,没有心不甘情不愿,他与萧云衍各站在大殿一侧,手执牵红,拜了天地。 礼成之后便是酒宴,诸位朝臣恭恭敬敬的说着吉祥话,妄想给萧云衍劝酒,楚景容站在身侧, 不咸不淡的两三句话就给挡了回去。 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二郎喝醉酒之后是何作态,楚景容可是见识过的,他可不想听一夜的老和尚念经。 大周国的朝臣许多都上了年纪,一把老骨头,却精神矍铄,楚景容应付一段时间就乏了,在青梧的陪同下先离席,回到房间。 桌子上燃烧着喜烛,碟子里摆着红枣,花生还有桂圆。 红色的床幔,床上铺着的锦被上绣着鸳鸯戏水,楚景容只是轻轻扫过一眼,耳根就倏的红了。 今晚会发生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还没完全准备好。 楚景容坐在床榻上,面上看着不动声色,一颗心却扑腾扑腾的乱跳,他在等着萧云衍送走宾客后,回房间与他如胶似漆,情意绵绵 然而等来等去,月上柳梢,喜烛都燃烧了一半,烛泪淌了半桌子,也不见萧云衍推门而入。 青梧,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楚景容脸色有些难看,压低了声音吩咐一句。 是,青梧这就去。青梧领命退了出去,想着是不是前院的酒席还没散,便急冲冲往前院走,结果一拐弯,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王爷的身影。 宾客早送走了,父皇母后也回宫了,萧云衍没喝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走到走廊这就顿住了脚步,傻愣愣的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可他莫名有些害怕。 王爷,您怎么站在这呢?公子在房内等候许久了。说完之后,青梧就有些脸热,他这话说得好像不太妥当,听上去,像是自家公子多急着圆房似的。 前面带路吧。萧云衍闭了闭眼,终于不再逃避。 推门而入,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就那样端坐在床榻上。 就像明月坠入清河,终被他亲手捞起。 见到萧云衍的身影后,楚景容眼底的疑虑消失不见,转而划过一抹幽怨,想着或许是二郎太开心了,才会在前院多闹腾了一会儿,楚景容生出的那点怨气又很快消失不见。 到底只是过于欣喜,才会耽搁了时间,并不是有意怠慢。 楚景容站起身,来到桌前。 桌子上摆着一瓶喜酒,两个白玉杯子,楚景容素手执起酒壶,将杯内倒满喜酒,他端起其中一杯,朝着萧云衍抬手示意道:二郎,不与我共饮一杯合卺酒吗? 萧云衍本有些忐忑,听到这话后,瞳孔微微一缩。 他久久没有动作,楚景容察觉到异样,抬头望去,这才发现萧云衍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酒杯,眼底是丝丝缕缕又深入骨髓的痛楚。 楚景容忽的想起,之前的洞房花烛夜,这杯合卺酒最后是以祭奠亡人的方式泼洒在地上。 他怎么能那样做?怎么能以那样恶毒的方式诅咒他的二郎。 若他当初的诅咒成真,二郎边关三年,战死沙场 楚景容的指尖不受控制的轻颤,他不敢想,他真的不敢想 将两杯喜酒全部含进嘴里,楚景容匆忙上前一步,素白的手腕攀上萧云衍的后颈,义无反顾的递上自己的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生病了,心病 第64章 温柔的唇瓣轻轻的磨蹭着他的口齿, 让萧云衍的意识回笼,他下意识将人揽入怀中,掠夺楚景容舌尖上略带辛辣的甘甜。 楚景容双眸中蓄着一抹醉人的水色, 他睫毛轻颤, 抖着指尖伸向萧云衍的衣襟盘扣,却被萧云衍一把握住了手。 猛然受到惊吓, 楚景容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 抬眸望去, 那人眉眼深邃,像夜色下的汪洋大海, 一眼望不到底。 来自怀中之人的吸引太过致命,萧云衍呼吸有些急促,平复了半晌才将心头的欲念压下。 景容, 累了一天了, 歇息吧。 虽然恨不得与楚景容融为一体, 云交雨合, 萧云衍却不能那样做。 如果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梦,他希望楚景容离开的那一天, 也是清清白白,毫无顾忌的。 只留他一个人堕入地狱就好! 什什么?楚景容以为自己听错了,目露茫然的呢喃一句。 歇息?怎么歇息呢?是他想的那种歇息吗?楚景容拿不准萧云衍的意思, 便不能询问的太直白。 稍等一下, 我去准备草药。萧云衍没有直接回应, 而是扭头吩咐屋外值守的青梧帮忙打一盆热水来。 直到滚烫的热水浸没双脚,楚景容还有些浑浑噩噩, 他的双手紧张的捏住身下的锦被, 眸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半跪在床榻为他揉捏脚踝的萧云衍, 楚景容还是琢磨不透那一句歇息是什么意思? 干爽的巾帕拭去脚背的水珠,萧云衍端着变凉的药水走了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又空着手走了回来。 楚景容的心跳突然变得激烈起来,锦被上的鸳鸯被他抓皱成一团,一时间心头悸动,竟不敢再抬头去瞧一眼他的二郎。 一双手伸到锁骨处,缓慢解开他喜服的盘扣,楚景容耳根红的像是要滴血,他努力控制自己不瑟缩,不逃避,只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萧云衍的手腕上,一声比一声急促。 洞房花烛夜,合该合该与如意郎君颠鸾倒凤,行鱼水之欢的。 萧云衍帮楚景容褪掉喜服后便停下了动作,他缩回手,又转而开始脱掉自己身上的喜服,最后将两件喜服折叠整齐,束之高阁。 心若擂鼓,楚景容只剩下一件单衣,却不觉得冷,整个人都像在被火烘烤,连头发丝都变得灼烫起来。 累了一天,夜深了,睡吧。 萧云衍翻身上床,放下帷幔,将楚景容的身子放倒在软被中。 下一刻,二郎温热的怀抱覆盖上来,一把揽过他的腰肢。 楚景容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自己乱了节奏的呼吸声,就在他闭上双眸准备迎接狂风暴雨来临之际,萧云衍却将被子拉过双肩,像以往一样,抱着他安然入眠。 一瞬间,周身所有的热度都被抽走,整个人如坠冰窖。 洞房花烛夜,依旧这样平淡的度过吗? 那种事,二郎不积极,难道要他主动? 喜烛燃烧殆尽,房间内刹那间陷入黑暗,楚景容干涩的眼眶忽然变的湿润。 二郎不清不楚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亲近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怎能让他不胡思乱想? 明明之前,只是面对面站着,都会控制不住本能,几次三番想要拉自己共赴巫山,而真正能无所顾忌拥抱缠绵的时候,却冷漠的让人心寒。 为什么不碰他,萧云衍讨厌自己了吗? 楚景容并不觉得答案是如此,因为二郎还会与他唇齿交缠,耳鬓厮磨,如今这反应,倒像在坚守着什么底线。 就像当初打死都不愿再唤他一声老师一样,却在放手的刹那间,清醒的喊出口。 二郎性格倔强,对某些事情的坚持,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 上一次的坚守,直到心死成灰的那一刻,才终是放弃。 那这一次呢?又要顽固到什么时候才愿更进一步?难不成,要他守一辈子活寡? 楚景容心凉了半截,他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后翻了个身,背对着萧云衍。 眼角湿的更厉害了,有水意划过脸庞浸入玉枕中。 二郎,你到底知不知道,洞房花烛夜对于新婚夫妻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时刻,你怎么怎么能这般冷落我? 萧云衍知道,他惹得楚景容伤心了,可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他深爱楚景容,愿意为那人付出一切,可他也明白,楚景容并不爱自己,所以有些东西,就算再想要,也不能要。 同床异梦,楚景容一夜未合眼。 他清楚的知道,萧云衍是什么时候起身的,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去上早朝的,那人待他依旧温柔,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一如往昔。 他以前总觉得,二郎待他极好,他们之间已没有任何问题,他回头了,二郎还在原地等他,所以他们顺理成章重新在一起了。 可是现在,楚景容不这样觉得了。 回头想想,二郎的原谅,好像太过轻易了。 换位思考,以他有仇必报的性子,若一颗真心被那样糟践,定要罪魁祸首尝到千万倍的痛苦才肯罢休。 可是二郎,像是从不曾责备怨恨他,他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这跟三年前的二郎,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三年前的二郎,情到深处,会求自己疼他,会因为得不到一个吻,苦苦哀求半天,直到得偿所愿,然而现如今,就算得不到,他也不会吵嚷 就好像,他愿意接受自己给予的一切,是温柔便接下温柔,是疼痛便接下疼痛。 真正爱一个人,怎会对他一无所求? 楚景容忽然觉得好冷,深入骨髓的那种冷。 他自然不会怀疑二郎对自己的爱,他害怕的是,二郎好像不需要自己付出同等的爱了,甚至已经不需要他的爱了。 怎会如此?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楚景容枯坐在依旧喜庆的婚床上,面带憔悴,目光呆滞的沉思半天。 眼见着就要到萧云衍下早朝的时辰了,楚景容来不及洗漱,随便披上一件外袍,急匆匆的离开王府。 有些问题,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倒是可以拖延下去,慢慢找到答案,可他舍不得二郎再受煎熬了。 昨晚整整一夜,他隐约能察觉到,二郎的心痛并不比自己少半分。 现如今,能为他答疑解惑的,或许只有 楚景容施展轻功,在檐壁间疾驰,却在去往皇宫的半路上,遇到下了早朝,急匆匆赶回王府的萧云衍。 楚景容藏在树梢之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的二郎策马狂奔,面上的焦灼,与眼底的不安,是楚景容从未见识过的。 原来这人一直在瞒着他,一直在他面前伪装,营造出柔情蜜意的假象,骗过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以为二郎是不会撒谎的,可这一次,楚景容动摇了。 待萧云衍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楚景容反其道而行,径直去了皇宫。 他要面圣,要见萧逸蘅,箫家家宴还有新婚喜宴上,他隐约察觉到萧逸蘅眼底的一丝怪异,或许那人早有察觉。 楚景容恨透了自己,为什么旁人他一眼就能看穿,二郎与他朝夕相对,他却沉溺在那人亲手编织的美梦中,没能勘破。 若是再细心一点,再上心一点,二郎那样不善说谎的一个人,怎可能瞒得滴水不漏? 说到底,真的无所察觉吗? 不是的! 是他一味索取,从未体贴入微的考虑过二郎的感受,是他做错了事,在破镜重圆后,便想一笔揭过,对那道狰狞的裂痕视而不见。 是他有意无意的疏忽与漠视,让二郎越来越没安全感。 贝齿咬紧下唇,楚景容迈上宫闱之际,脚步都有些踉跄。 殿门外值守的福临海,于新婚的第二天,看到帝师慌张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跑进御书房禀告。 没让楚景容等太久,福临海再次踏出殿门,将他恭恭敬敬的引了进去。 萧逸蘅放下奏折,眉头紧锁,将探寻的目光落在楚景容身上。 今早朝堂之上,他没能在云衍身上看到新郎官洞房花烛之后该有的餍足与春风满面,还是像以往一样,虽与正常人无异,却少了一魂一魄。 萧逸蘅便预料到楚景容会来寻他。 就算以往刻意不往深处想,洞房花烛夜的异样也该让那人清醒了。 说实话,萧逸蘅对楚景容很失望,在他心中,对楚景容的评价从没变过,他依旧觉得,这个人,不配得到他皇弟的深爱。 事到如今才发现,可见,楚景容对云衍忽视到何等地步? 他或许也是爱云衍的,但是他爱得粗糙,爱的不够仔细,跟云衍给予他的爱,无法相提并论。 不知帝师此番到来,所为何事? 楚景容无意多费口舌,开门见山道:我与云衍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我想你应该是有所察觉的,便想来问一下,知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说到这里,楚景容痛苦的闭了闭眼,终是不得不承认道:云衍他好像不需要我爱他了。 第65章 闻言, 萧逸蘅深深的看了楚景容一眼,正了正面上的神色,郑重的问道:楚景容, 你真的爱云衍吗? 自然。 楚景容回答的笃定, 二郎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教会他认清自己的真心, 毋庸置疑, 他是爱萧云衍的。 那你有告诉过云衍吗? 这。楚景容迟疑了, 他好像从没坦白直率的将爱这个字说出口。 在他看来,爱是深沉的, 是神圣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明白的。 萧逸蘅苦笑:原来你不曾说过,可就算你口口声声的说了, 云衍怕是也不会相信。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景容面露急切, 语气便有些重。 楚景容, 你有没有想过, 或许云衍,从不相信你会爱上他。 什什么?瞳孔微微一缩, 楚景容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眸。 他爱你,不求你爱他,楚景容, 人都是怕疼的, 疼得狠了, 便将伤口缩回壳子里,不愿再面对, 云衍就想稀里糊涂的与你在一起, 只要在一起就好, 他不想要什么答案,不求任何回报,就连你曾经是否真的想杀他,他都不在乎,皇城别苑发生的事,你不提,云衍也从不问,你就不觉得异常吗?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3) 之前并不觉得异样,他以为萧云衍相信不是他指使的,原来,那人不是相信,只是不在乎。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一时间,竟有种天崩地陷的错觉。 是他犯下的错,二郎没有惩罚他,却在惩罚自己。 萧云衍越是温柔,楚景容越是心如刀绞。 那是他的二郎啊,待他情深似海的二郎啊! 他的二郎值得被爱,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楚景容转身,失魂落魄的朝殿门外走去。 看着那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萧逸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 心病还须心药医,云衍身上的问题,除了楚景容,别人无能为力。 浑浑噩噩行走在回王府的路上,楚景容的眸光逐渐由迷茫变的坚定。 萧云衍能瞒他一辈子也就罢了,既然没瞒住,那我爱你,便由不得你不信。 楚景容做事,向来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打的人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没有安全感是吗?那我便给你安全感。 脚下的步伐加快,等楚景容回到王府的时候,发现萧云衍在主院发了好大的脾气。 青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 景容去哪了? 王爷,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奴才醒来伺候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了公子的身影。 连个人都照看不好,要你有什么用?来人。 萧云衍刚准备发落了青梧,目光所及,却发现楚景容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的方向。 周身的戾气瞬间被压制下去,萧云衍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眼底的痛楚与不安便消失不见。 他走上前来,想要牵起楚景容的手,柔声问道:景容,你去哪了,我以为。 你以为我离开了。楚景容冷声回应,语气斩钉截铁,他指尖一缩,避开了萧云衍的触碰。 萧云衍,我问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我爱你,是不是以为我早晚有一天会弃你而去? 闻言,萧云衍缩回了手,在背后紧攥成拳,他垂下眸子,低语道:不是的,我相信的。 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楚景容命令的语气中,已经夹带上几分崩溃,这人到现在还妄想用谎言蒙混过关。 萧云衍身子僵硬了一下,他不敢忤逆,缓缓抬起头来,深邃的双眸凝视着楚景容琥珀色的眼底。 再回答我,相不相信我爱你?楚景容咬牙切齿的重复。 相相信的。 话刚说完,便有清脆的一巴掌落在脸上,啪的一声,不算响亮,却能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主院伺候的下人,包括青梧在内,全都哆哆嗦嗦的匍匐着身子,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 楚景容打了人,自己却颤抖着手腕,落了泪。 再回答我,相不相信,三年前的皇城别苑,慕容寻的所作所为不是受我指使? 相。 然而这次刚吐出一个字,剩下的话便被楚景容猛然落下的巴掌打回了肚子里:你还敢撒谎! 萧云衍偏着脑袋,面上的神色有些凄凉。 最后回答我,相不相信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回答我!相不相信?! 不等萧云衍回答,楚景容已经高高的举起了手,只等萧云衍再说一句相信,便狠狠的落下。 回过头来,萧云衍眼底的卑微与柔情消失不见,只剩下阴沉晦暗的凶狠与狂暴,妄图择人而噬。 眸光落在楚景容身上,带着几分刀割般的凌厉,萧云衍声音凛然的开了口,不复往昔的温和缱绻。 是,我不相信,所以景荣没有必要煞费苦心的骗我,我不需要你爱我,只要接受我的爱就好了,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不会给你任何负担。 你混蛋。楚景容歇斯底里的低吼一句,巴掌骤然落下。 然而还没能落到萧云衍脸上,便被那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手臂一个用力,将楚景容拉入怀中,萧云衍低下头去,疯了似的,攫取怀中之人柔软的唇瓣。 二郎之前吻他,也会带着几分强势跟侵略性,可这一次不同,完全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残暴的让人心惊。 楚景容被攥住的手腕缓慢捏成拳头,最后又泄气似的松开了,他没有反抗,任凭萧云衍将心底的不安与怒意发泄到自己身上,直到唇瓣被蹂|躏的通红一片,似是再稍微施加一点外力就要破皮流血,才堪堪被放过。 身上的戾气消失不见,萧云衍将人视若至宝似的揽入怀中,轻轻的环绕着,生怕一个用力,他的景容就被他捏碎了。 景容,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说着,萧云衍拉过楚景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哑着声音,卑微乞求道:你打我吧,打到你出气为止,等气消了,留下来好吗?别离开我,景容,求你别离开我。 闻言,楚景容蓄在眼眶中的清泪跟决堤似的,顺着眼角滚滚而落。 萧云衍,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知道,哪都错了,惹你不开心,就是错了。萧云衍急切的答复着,像是生怕自己回答的不够及时,楚景容就会弃他而去。 楚景容心疼的厉害,这样爱他的二郎,值得被爱,值得被深爱啊! 敛住眼底的泪意,楚景容狠心抽回手,他望向张皇无措的萧云衍,声音冷冽的开口道:萧云衍,深爱不被回应,与深爱不被相信,同样煎熬。 萧云衍,你知道我有多疼吗?现在的你,跟当初的我,一样残忍。 我知道,无论我说多少遍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我证明给你看。 楚景容的眸光狠了下来,他挣脱开萧云衍的怀抱,扭头朝王府的另一侧走去。 怀中温热的触感离他而去,萧云衍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不敢再用强,每次试图阻拦,都被楚景容狠狠的拂袖甩开。 景容,景容,你打算去哪? 对不起,归安知错了,别跟我置气了。 他一遍遍的说着认错的话,却绝口不提一句相信。 楚景容推开书房的门,背对着萧云衍命令道:跪下。 眼底的光芒暗淡下来,萧云衍依言照做,缓缓曲起一条腿,单膝跪地。 是不是只要我跪下求你,你就不会离开我? 在萧云衍胡思乱想之际,楚景容快速转身,指尖在他的肩胛骨处扫过,封住了他的穴位。 突然一动都不能动,萧云衍愕然的望向身前之人,不知道楚景容到底想做什么? 心底生出无能为力的失落感,萧云衍望向楚景容的目光中,带着颓然的挫败。 楚景容没有再动手,他迈开腿来到书房的案桌前,却发现上面摆放着一个木匣子,跟他用来存放玉簪还有合婚谕旨所用的木匣子如出一辙。 边角都被打磨光滑,像是经常被观赏把玩,楚景容生出好奇的心思,用指尖勾住卡扣,轻轻拉开。 里面叠放着的,正是边关三年,楚景容送出去却不被回应的每一封书信,还有已经干枯的红豆,芍药,合欢 楚景容的眼眶又红了。 我以为,这些信,全都你扔掉了。 楚景容拿起一封查看,发现上面简短的一句诗词相思已成愁,盼君早日归。娟秀的字迹已经变的模糊,不知道被来回摩挲了多少遍。 既然收到了,为何不回信? 萧云衍垂眸,声音落寞:答应了你,不去打扰,可我每天,都在盼望着下一封来信。 楚景容眼底的柔情都快要化开了,这是他的二郎啊,拿命爱他的二郎。 这么好的二郎,值得被爱,值得被深爱! 作者有话要说: 肯定有人要问了,楚娇娇还敢甩狗子巴掌,怎么敢的? 答案就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吼吼吼~ 第66章 将书信重新收好, 安放回匣子里,再将木匣子放到一旁的书架上,存储妥当。 楚景容转回身来, 吩咐下人取来火折子, 点燃了书房里的琉璃灯。 王爷还跪在地上,接到命令的下人, 低眉顺眼的走进来, 完成任务后, 又匆匆忙忙的离开,全程目不斜视, 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时值晌午,天色未晚,萧云衍想不通楚景容为什要点灯? 知道萧云衍心存疑惑, 楚景容却并不打算解答, 他当着萧云衍的面, 解开背后的发带, 将一头青丝披散开来,后松开衣襟盘扣, 将身上的衣袍半解,露出半截惑人的锁骨。 萧云衍不敢细看,狼狈的错开视线。 楚景容发现他的逃避, 声音立马冷了下来:跪好了。 萧云衍无奈, 只能将视线挪回来, 继续落在楚景容身上。 随手翻了翻书桌上的东西,楚景容有意无意将一头青丝从背后拢到身前, 他拿起萧云衍常用的笔墨纸砚, 放到眼前端详片刻后, 又索然无味的放下,最后兴致勃勃的眸光锁定在桌角前的一方印玺上。 那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和田玉,主要物料做了大周国的传国玉玺,如今在萧逸蘅手中,而剩下的物料,做了萧云衍的襄亲王印。 口含金珠的麒麟,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身下是四方的印章,整整齐齐的镂镌着襄亲王印四个大字。 楚景容抬眸扫了一眼,后将印玺按进一旁的红色印泥中,再将沾染着印泥的印玺按到桌面平铺的宣纸上。 一个深沉尊贵的印记跃然纸上,楚景容打量片刻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景容若是喜欢,我便去求皇兄,让宫里的工匠为景容打造一个玉制的帝师印。萧云衍小心翼翼的开口讨好,语毕,却连楚景容的半个眼神都没能换来,这让萧云衍心感挫败的同时,越发捉摸不透楚景容的想法。 只见下一刻,楚景容素手毫不怜惜的抓住麒麟的头部,将这块堪称为无价之宝的印玺放到琉璃灯的烛光上烘烤。 萧云衍整个人都被噎了一下,这下他更拿不准,楚景容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了。 就在他心怀忐忑之际,楚景容忽然开口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萧云衍,我不光要你爱我,我还要你知道,我一样爱你,离不开你。 你我之间,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往事,你忘不掉,我也忘不掉。 终归是我做错了,忘不掉我不怪你,可就算忘不掉,我也要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说着,楚景容抬起头来,一边轻轻晃动着麒麟的头部,让印玺在火上均匀受热,一边将眸光射进萧云衍的眼底,轻声问道:我说这些,你信吗? 不等萧云衍作答,楚景容的面色突然狰狞起来:你不信,我知道。 他再度开口,将每个字都咬的一清二楚:萧云衍,我,楚景容,很爱很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说完这句话,楚景容像是忽然变的轻松起来,他垂眸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我说爱你,就是爱你,我说不会离开你,就不会离开你。由不得你不信。 萧云衍以为,楚景容会一直让他跪着受训,跪到他想明白,肯点头的那一刻。 可他忘记了,楚景容的脾性,从不会这样和风细雨 只见楚景容将被烛火烧的滚烫的印玺抬起来,面对着自己,在扫了一眼后,低声喃喃一句:应该足够了。 足够了,什么足够了? 萧云衍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的双瞳骤然大睁,下意识就要起身阻止,却忘记身上还被点着穴道,心里急的冒火,身子却一动不动。 等他忍着喉头腥甜冲破穴道,却已经来不及了,滋啦的烧肉声响起,印玺随之坠落在地,骨碌碌的滚远了。 楚景容将烧红滚烫的襄亲王印,烙在自己的后颈上。 在大周国,只有犯下重罪,剥夺人权的奴隶,才会被买下他们的主人,在身体的任何部位,用烙铁烙下私印,代表着他的一辈子都归属另外一个人,大到身家性命,小到一根头发丝,都不例外。 楚景容是怕疼的,眼下已经疼的快要晕厥望去,却咬着贝齿一声不吭。 身子轻飘飘的下坠,被俯冲过来的萧云衍,一把揽入怀中。 颤抖着手,轻轻拨开楚景容的满头青丝,原本白皙的后颈上,那狰狞恐怖的烙印,格外刺眼,哪怕用世上最好的伤药,也不可能恢复如常。 萧云衍的双手猛然捏紧成拳,牙关被他咬得咯吱作响,双眸泛起一片血色。 他真是恨不得将怀中之人拖起来一顿毒打 楚景容!楚怀瑾!又这样?你为什么又这样?萧云衍愤而低吼,若不是楚景容后颈上还带着伤,萧云衍真想扼住他的喉咙,就这样掐死算了,一了百了。 你到底为何这般狠?对别人狠也就罢了,为何对自己也下得去手?楚景容,你没有心!你是不是没有心?! 你这个毒毒夫,新婚燕尔,我就该休了你,我合该休了你。 楚景容被萧云衍恨不得咬死他,又实在拿他束手无策的恼恨模样逗乐了,他的回应气若游丝,身子没有大碍,只是双唇青白,额上也沁出冷汗,疼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既然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它了吧? 楚景容说一句话都费力,要轻轻喘息几口,才能提起说下一句话的力气:身上带着这个印,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可能离开你了。 毕竟没人敢收留,襄亲王的私奴。 字字句句,宛若在萧云衍的心头上剜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这人是一国帝师啊!是百姓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即的神明!是他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的金镶玉,怎么能这样贬低自己?怎么能为了他一介凡夫俗子做到这一步? 楚景容提起周身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支撑起身子,凑到萧云衍耳边,低声细语,宛若情人般软哝呢喃:二郎,我爱你,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4) 说完这句话,楚景容倒在萧云衍怀中,终是疼晕了过去。 将怀中之人抱紧,萧云衍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他现在对楚景容是又爱又恨。 眼底划过数不清的纠缠挣扎,萧云衍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被逼迫着,将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重新交付到楚景容手中。 我相信了,再也不会怀疑了,往后余生,就算你手执利刃,亲手刺进我的胸腔,我也相信,你是因为爱我,才会那样做的。 说着,萧云衍将楚景容打横抱起,轻轻放置到一旁的软榻上,同时吩咐门外伺候的下人,赶紧去皇宫请太医过来。 老太医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多少次,被骑马的侍卫拎进王府了,上一次是帝师受了严重的冻伤,这一次,老太医老眼昏花,没能看清房中景象,等到走近后,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 造孽!造孽啊! 王爷,恕老臣直直言,您就算对这桩婚事再不满意,对帝师多有不喜,也也不能动用私刑啊! 这个老糊涂!一国帝师,武功盖世,谁敢?谁又能对他动用私刑? 萧云衍闻言,深沉的眸光落在老太医身上,沉默半晌后,无力的点了点头。 罢了,随他去吧! 他知道就算自己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索性就当是他动了私刑吧! 老太医用上好的伤药将楚景容的烙伤包扎好,眼见着那人的脖颈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萧云衍垂手站在一侧,心口针扎似的,绵绵密密的疼。 王爷,帝师的烙伤无大碍,只是只是当初下手太狠了,就算用了最好的祛疤药,还是会留下烙印的。 萧云衍木然点头,他明白,楚景容的目的就是要留下这道疤,怎会下手不狠? 来人,赏银百两,送姜太医离开。 待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后,萧云衍沉默着走上前去,在楚景容的榻前,跪坐下来。 他拉过楚景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温热的泪意浸湿了楚景容的指缝。 景容,别再欺负我了。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还让我这般疼。 从今往后,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说夜晚是明亮的,那我便明灯千万,让它亮如白昼,你说这世上只有一个大周国,那我便率兵攻打其他五国,一统六国。 以后,我再这样惹你生气,你就罚我,打死我都行。 但是不能再伤害自己了,若再有下次,我不会轻饶你的,本王绝不轻饶你。 萧云衍说了许多,他以为楚景容还在昏睡,殊不知,这人早在他开口之前就清醒过来。 楚景容睁开眼睛,微微偏过头去,朝着面容狼狈的萧云衍虚弱的笑了笑,开口回应道:知道了,没有下次了。 以后都不闹腾了,跟你好好过日子。 他的二郎啊,只会在嘴上说几句威胁他的狠话,却从不舍得动他一根毫毛,真是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二郎,今天也很爱你,所以,可以亲亲我吗?楚景容睫毛轻颤,朝着萧云衍眨眨眼,想讨一个吻。 深吸一口气,萧云衍站起身来,将胳膊撑在楚景容的头颅两侧,随之俯下身去,轻吻那人柔软的唇瓣,一遍又一遍,极致温柔,流连忘返。 楚景容,楚怀瑾,楚娇娇,你真是要了归安的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给的爱,多多少少,是要带着点疼的~ 还好狗子温柔啊! 第67章 疗伤期间, 每次换药,楚景容都戚戚哀哀的喊疼。 萧云衍下手轻,其实没那么疼, 他就是娇贵, 想看二郎心疼他。 实在没办法,萧云衍一只手揽着他的腰, 另一只手给他上药, 楚景容每次喊疼, 萧云衍就俯下头去吻他,吻的他气都喘不上来, 就顾不得喊疼了。 青梧在门外值守,每天都闹个大红脸,眼神飘忽, 不知道该往哪里瞅。 自家公子真的好会。 王爷现在每天一下早朝就钻进公子房中, 第二天早朝再走, 偶尔军营中有急事才去处理, 其他时间全都陪着自家公子。 幸亏当初昭告天下,百姓们都知道是帝师下嫁襄亲王, 要是还像之前秘婚,王爷这被迷的三魂五道的,还以为是娶了只狐狸精。 半月后, 烙伤彻底养好了, 绷带一圈圈的解下来, 可不论用多好的祛疤药,襄亲王印四个字还是明晃晃的留在后颈上, 清晰瞩目。 在楚景容伤好后, 萧云衍情到深处, 再吻他的时候,会有一只手伸到后颈上,来回磨蹭着这道烙印。 新愈合的皮肉本就敏感的厉害,趁他意乱情迷之际,那人带着粗茧的指腹来回刮扫后颈,楚景容的力气瞬间被抽走,整个人都酥软下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的伤养好了,萧云衍的心结也解开了,楚景容等了几天,每晚都在期待,可二郎还是克己守礼,丝毫不急着跟他圆房。 边关三年,这是把人活生生的憋成和尚了吗?楚景容着急上火,闹了几天的牙疼。 他不好直接要求,便背地里变着法子的折腾。 此后,萧云衍再跟楚景容一同用膳,发现饭桌上的菜色变了。 乌鸡甲龟汤,虎鞭羊腰子,韭菜拌秋葵,黑豆黑米粥。 萧云衍愣了一下,抬头望去,发现楚景容正将素手揣在袖袍中,目露哀怨的瞪着他。 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萧云衍什么都没多说,举起一旁的碗筷就开吃。 一连吃了三天后,萧云衍看着眼前的牡蛎海参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硬着头皮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就当着楚景容的面,留下两道鼻血。 啪嗒,啪嗒,有两滴坠落在桌面上,砸成两朵艳丽的血花。 一旁布菜的青梧吓了一跳,连忙吩咐门外的丫鬟:呀,王爷流鼻血了,快,快去取温水跟手巾来。 等着手巾取来,萧云衍一把夺过来捂住鼻子。 眼见着楚景容轻叹一声,从对面站起身来,目光中虽有心疼更多的还是嗔怪,绕过桌子缓步朝他走来。 萧云衍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唰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急忙说道:本王突然想起来了,军营中还有未处理的急事,我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就一个转身夺门而逃,像是身后正有豺狼虎豹追赶,头都不敢回。 二郎,你。 楚景容一句挽留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原地哪还有萧云衍的身影?他气结的坐回凳子上,看着一桌子进补的食材生闷气。 一旁的青梧连忙规劝两句:公子,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吧,你把王爷逼得这么紧,王爷怕是以后连门都不敢进了。 楚景容不以为然,咬牙切齿道:这都成婚多久了?哪是我逼得急?青梧,你说,二郎他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才不愿。 青梧果断摇头:公子,可莫要这么说,王爷待公子有多好,可是有目共睹的,公子这话若是传进王爷耳朵里,该惹得王爷伤心了。 垂下眸子,无所事事的整理着袖袍,楚景容低声呓语道:我就随便说说。 那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是二郎他不太行?楚景容瞳孔略微睁大,以为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青梧闻言,整个人为之一愣。不太行? 公子,什么不太行啊? 楚景容耳根红了,他抬眸扫了一眼,确定屋外伺候的丫鬟下人们离得远,听不见他跟青梧的窃窃私语,才哑着嗓音开口道:就那方面不太行,不然每次床榻之上,稍有逾矩,他便僵硬的跟块石头似的,眼下更好,直接躲军营去了。 青梧听后,脸比楚景容的耳根还要红。 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若不符实,可是诋毁皇亲国戚的重罪。 楚景容才不怕这些,自顾自的说道:我前些日子偷偷给他诊脉,感觉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我医术不精。 咬牙作出决定,楚景容吩咐道:青梧,你去皇宫的太医院,把傅太医请来,他在这方面最为精通。 不要说的太直白,就说王爷边关三年,身体略有亏损,请他来调理一番。 自家公子也是病急乱投医,若公子医术不精,那这世间的太医郎中都只能是草包半吊子。 可楚景容已经下了旨意,青梧只能照做,他领命退了出去,径直去了皇宫。 没让楚景容等太久,青梧带着傅太医匆匆忙忙的回了王府。 傅太医年近不惑,没有姜老太医资历深,但这腿脚,可比姜老太医利索多了。 竖起衣袍的立领,遮住后颈的烙伤,楚景容起身相迎,让傅太医受宠若惊。 臣傅玄霖见过帝师。 傅太医不必多礼,快请坐。 楚景容热情的态度,让傅玄霖大喜过望的同时又有些无所适从,帝师生性冷清,不论召见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不亲不疏的淡然模样,傅玄霖不知道他何德何能,能得此殊荣? 青梧,去备茶。 青梧领命,吩咐丫鬟们端上精品龙井茶。 傅玄霖拘谨的坐在凳子上,茶水放到眼前也不知道喝,他紧张的额头冒冷汗,终是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不知帝师此番召臣来,可是要给王爷调理身子? 听到这话,楚景容饮茶的手一顿,他放下茶盏,抬眸落在傅玄霖身上,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王爷他,似乎对我没有太多世俗的欲望,不知道傅太医,可知原因? 傅玄霖明明没饮茶,听到这话,整个人却像被呛到一般,捂着胸口狼狈的咳嗽起来。 帝师不愧是帝师,床笫之事,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问出口,不过这不讳疾忌医的态度,倒是极为难得。 恕臣直言,王爷若是身子没问题,那可能还有两个原因。 傅太医直言无妨。楚景容身子略微前倾,悉心受教。 第一,王爷可是对帝师身为男子,心有抵触? 抵触?楚景容略一思量后,微微摇头。 唇齿交缠,抵足而眠,这算哪门子抵触?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还请傅太医解惑。 帝师言重了,王爷既然身子没有问题,那可能就是心理的问题,臣斗胆问一句,帝师可曾在王爷想要亲近的时候说过难听的话,做过难堪的事吗? 这楚景容陷入回忆之中。 他与二郎之间口吻生花已不算亲近,若说更进一步,楚景容想起那天皇城别苑,萧云衍绝望之下曾扒开他的衣襟,露出半个肩头。 而他是怎么做的? 楚景容满嘴苦涩,抬眸看向傅玄霖,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我我是曾做出伤人的举动,难道是曾经发生的事,导致王爷他? 帝师,症结在此,可能王爷自己都没意识到,但是身体不会骗人,野史中曾有记载,草野之民娶了一国公主,成为驸马后,在床笫之间,便多有不和谐,同样的道理,王爷对你多有畏惧,便不敢轻易造次。 这要如何是好?楚景容面露无奈,时间不能倒流,他对二郎的伤害也不可能收回,为今之计,只能尽力弥补。 帝师可以适当放低身段,消了王爷的恐惧,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放低身段?何解?楚景容满心讶然。 帝师,男欢女爱之事,真的要详说吗?傅玄霖倒是不介意,就怕帝师脸面上挂不住。 不不必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着,楚景容招来青梧,吩咐道:赏帝师印,送傅太医回宫。 听到这话,傅玄霖愕然的瞪大双眸?帝帝师印? 臣谢过帝师厚爱,愿当牛做马,回报帝师大恩。傅玄霖匍匐在地,磕头谢恩。 青梧取来帝师印后,一块寒微的铜牌,看似不起眼,却胜过黄金万两。 傅玄霖颤抖着手接过,再次磕头谢恩。 楚景容摆摆手,无所谓道:傅太医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这块帝师印你便收下,以后有无解的难题,大可来寻我。 送走傅玄霖后,楚景容低声吩咐青梧:去准备一件轻纱,要薄可透肤,再准备一件软毯,要跪上去舒服一点的。 公子,你这是?青梧大为不解。 这一声询问,让楚景容从脖颈红到了耳根,眼尾都染上绯色:别问了,让丫鬟们备好热水,准备沐浴更衣。 站起身来,楚景容朝房内走出,背影看上去岿然不动,实则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 萧云衍,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若是还无动于衷,就不算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后人问:傅家为何能发扬光大 答:因为祖上做了男科医生。 萧怂怂不肯圆房,真是急死娇娇了。 第68章 房间内点上合欢香, 上好的软毯铺在床榻前,柔软的狐狸毛加上空气中流动的暗香,难免让人心生旖旎。 丫鬟们在浴桶内倒上热水, 撒上香艳的玫瑰花瓣, 随后便弓身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楚景容一个人,浴桶内蒸腾的热气, 熏的他脸颊有些红。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楚景容褪下衣衫, 赤|裸着身子,迈入浴桶内。 他常年不怎么见光, 皮肤白皙细嫩,如同上好的绸缎,除了后颈之外, 其他部位连米粒大小的疤痕都没有, 浑然一体, 白玉无瑕。 华灯初上, 萧云衍骑着乌云踏雪返回王府。 他今天在军营的演武场酣畅淋漓的与将士们对战肉搏,总算将这几天积蓄在体内的精力发泄出去。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5) 萧云衍刚下马, 守在府门口的青梧就两三步迎了上来,急不可耐的要把王爷往主院引。 王爷,您怎么这么晚才归?公子在房内等了一天了。 听到这话, 萧云衍面带悻然, 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景容自从伤好后, 便变的如狼似虎,每天给他进食大补之物, 他若是再不逃, 怕是要爆体而亡。 萧云衍正值壮年, 圆房的事不是不想,只是还没准备好。 景容他,生气了吗?萧云衍一边朝主院走,一边从青梧那里打探消息。 青梧不便多言,王爷还是自己去看吧。走到院门口,青梧便不再踏入一步,不明不白的一句回应,让萧云衍心里越发没底。 站定在紧闭的房门口,萧云衍深吸一口气,单手推开房门。 结果映入眼帘的一幕,让萧云衍整个人傻愣在原地。 楚景容身披轻纱,跪坐在软毯上,周身萦绕着若隐若现的幽香,沁人心脾,勾人心魂。 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黑玉般泛着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腕带着纤细的银镯,银镯上坠着珍珠大小的铃铛,略一抚手,银铃摇响。 叮当~叮当~ 萧云衍跟被点了穴位似的,深邃的眸光贪婪的游走在楚景容身上,似是恨不得将这一幕刻在脑海中。 他不是圣人,此番美景,做不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楚景容不堪的垂着眸子,面皮烫得惊人,一阵夜风拂过,下意识的瑟缩一下。 还在看,二郎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楚景容沉不住气了,他稍有动作,还未能起身,沉迷于美景的萧云衍,像是突然受了惊吓,右脚后退一步,居然又想夺门而逃? 楚景容气结,也顾不得羞了,喑哑着嗓子骂人。 站住,个没出息的,你跑什么? 萧云衍闻言,非但没有听话的停住脚步,反而加快速度,背影更仓皇了些。 楚景容急的眼睛都红了,一颗心又酸又涩。 萧云衍,我让你站住,听到了没?你想让我穿成这样出去追你吗? 萧云衍总算顿住脚步,他忽的想起了什么,眸光四下扫去,确定四周无人,眼底的杀意才逐渐消退下去。 迈着沉重的脚步,缓慢走回来,萧云衍关上房门,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门旁,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楚景容气的脸都白了,指尖轻颤。 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还要他如何? 难堪的别过脸去,楚景容湿润了眼角。 你走吧,我不逼你了。 都是他厚颜无耻,不要脸面,才做出此等荒唐事,活该自取其辱。 听到这话,萧云衍立马慌了,他张了张嘴,干巴巴的解释道:景容,这种事,不着急,我等你慢慢接受。 我能接受,明明是你无法接受我,洞房花烛夜你都不碰我,若是实在厌弃,大可与我直说。 蓄在眼眶中的清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庞滑落,楚景容委屈的连修长的颈背都在不受控制的起伏。 不是的,我。 萧云衍百口莫辩,事到如今,他再无所动作,真不算个男人了! 褪下自己的外袍,走上前去,披在楚景容身上,萧云衍将人打横抱起,贴着楚景容的耳侧,轻声问道:可备有软膏? 楚景容的耳垂瞬间红的滴血,呐呐如蚊鸣道:有的,在床头。 被安放到床榻上,红色的帷幔随之落下,遮住满室春光。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王爷不早朝。 清脆的银铃声,叮叮当当,在和煦的夜风中,响彻一整夜。 他的二郎是温柔的,连床笫之间,也极尽缱绻。 楚景容第二天醒来,并没有感觉身子不爽利,只是整个人疲懒的厉害,一动都不愿动。 后颈上的烙印倒是重灾区,被那人的犬牙来回啃磨,如今一碰,就疼得厉害。 萧云衍请了朝假,抱着楚景容在榻上温存,痴迷的轻吻着那人莹白的指尖。 青梧在门外等候了近两个时辰,直到日上三竿,才收到进去伺候的命令。 他红着脸,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该多看多瞧的地方,就低敛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 但还有个好消息,他想告诉自家公子。 青梧用温水沾湿手巾,寻着这个空隙开口道:公子,我刚才打水的时候路过庭院,发现庭院里的紫藤树再度发芽了,今年一定能开花。 楚景容喜出望外,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此刻却浑然顾不得了。 真的吗?太好了,它总算,总算愿意再开花了。 这一次,他会悉心呵护,用心打理,让它在此后的每一年都枝繁叶茂,繁花似锦。 当天晚些,宫里突然派福公公来传圣上口谕,要襄亲王出席当晚的群臣宴。 萧云衍本想拒绝,楚景容没同意。 回去跟圣上回禀,就说王爷会准时入宴。 福公公心满意足的带话回宫去了,在他离开后,萧云衍皱着眉头,有些不乐意。 他想不明白皇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设什么群臣宴?还点名要他参与其中。 萧云衍不清楚,楚景容却心中了然。 他前些日子进宫寻过萧逸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如今那人怕是担忧胞弟近况,又不好直接相问,便绞尽脑汁设了这场群臣宴。 只要是为了二郎好,楚景容便感激不尽。 今晚,我陪你一同前去吧。楚景容单手翻弄着刚从青梧那没收来的话本,轻声开口道。 萧云衍的一只手放在楚景容的腰肢上,力道适中的揉捏着,结果越揉越暧昧,掌心火辣辣的烫人。 不必,你歇着,我快去快回。一边说着,一边妄图将身子前贴,萧云衍的喉结上下翻滚,结果还没能贴上楚景容的后背,便被那人的一根指尖抵住了额头。 想作何?楚景容扭头看他,眸光凉凉的,声音也淡淡的。 萧云衍讪笑一声,不情不愿的将身子收了回去,像是要歇了不着调的心思。 楚景容白他一眼,收回指尖,却不曾想,那人退到一半,又突然扑了上来,趁他不备,将他抱了个满怀。 景容,我怕皇兄强留我,今晚若是回来的晚了,你别生气。 楚景容冷笑一声,好脾气的回应:我不生气。 他内心已经打定主意一同前往,眼下就是想看看,萧云衍顾左右而言他,那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能藏多久才露馅? 景容,我要是回来的晚了,就不美了,我想我想。萧云衍耳根微红,话说到一半,卡壳了。 他想什么也不说明白,顿了半晌后,转移话题道:那镯子真好看,还会响,叮叮当当的,我重新给你戴上。 还有那轻纱,景容穿着也好看。可惜被他撕碎了,想着以后可能都看不到了,萧云衍打心眼里不乐意,转动着脑筋谄媚道:我知道尚衣阁里屯着一批好纱,本是留给娘娘们做衣裳的,可皇兄又没有宫妃,留着也是暴殄天物,等我找个机会,全给讨回来。 楚景容依旧是冷笑着不吭声。 我看你这个襄亲王得多不要脸,才好意思跟自家皇兄开口,连宫妃做衣裳的布料都讨要。 萧云衍还真取来银镯,刚打算给带上,楚景容就冷哼一声缩回手腕。 愣了一下,萧云衍伸手去抓那人的手腕,耳畔却传来楚景容翻旧账的声音:萧云衍,从你我大婚,到昨晚,中间隔了多久? 不知道楚景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萧云衍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老实作答:将近一月。 好,你现在脑子里想的腌臜事,等到下个月的今天再说吧! 楚景容可是记仇的很,被晾了一个月,他还没跟萧云衍算账呢。 如今尝到甜头,想夜夜笙歌了?真是美死你了!这么能耐,倒是上天一个给我看看? 说完,楚景容扔下话本,起身朝里屋走去,却被反应过来的萧云衍一把扯住了袖袍。 不行。萧云衍急眼了,说什么都不同意。 他正值壮年,果真一月一次,还不如出家做和尚! 知道是自己的错,让景容恼了他,可这个时候,打死也不能认,萧云衍咬着死口不同意,他也不与楚景容讲道理,楚景容跟他讲道理他就装聋作哑,堂堂一国王爷耍起赖皮的本事一点都不输给地痞流氓。 就这点事,萧云衍跟楚景容纠缠了半个下午。 他说不过楚景容,两三句话就被怼的脸红脖子粗,脾气上来,就压着人强吻,就这么磨着,磨着,磨到楚景容松了口,什么都依着他了。 景容,我好爱你,我想待你更好,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你教教我,你教教我。萧云衍眼眶泛红,抱着人死活不撒手,一双手臂跟铁钳似的,压根别想挣脱。 他萧归安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得此良人,哪怕要他赔上性命,也心甘情愿。 楚景容耳根红了,这人以后若再说自己嘴笨,看抽不抽他,没有比他更会说情话的了。 二郎待我,已是极好。楚景容含笑伸手,与萧云衍十指相扣。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归安,归安 既已真心换真情,那从今往后,楚怀瑾就是萧归安的了。 第69章 皇宫群臣宴, 萧云衍强压住心底的急切,脸上堆着虚情假意的浅笑。 有这个时间跟大臣们推杯换盏,还不如回府给景容洗脚。 所谓温柔乡, 英雄冢, 此言不虚。 萧逸蘅同萧云衍说了几句话,就察觉到那人敷衍的态度, 心中半是欣慰, 半是恼怒。 欣慰的是, 他这个胞弟总算变回意气风发,有血有肉的当朝王爷。 恼怒的是, 个没出息的憨货,又变成一门心思扑在楚景容身上的糟心模样。 就在萧云衍准备寻个由头溜之大吉的时候,门外值守的公公突然捏着嗓子高呼道:帝师到。 眼底划过一抹愕然, 萧云衍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借口咽回肚子里。 扭头望去, 一道清冷出尘的身影自门外缓步走来, 群臣起身拱手相迎, 楚景容目不斜视,只轻微点头以示回应。 萧逸蘅摆手吩咐宫女们:来人, 给帝师上坐。 楚景容拂袖拒绝,他上前两步,落座到萧云衍身边, 那是晚宴上为家眷预留的位置。 眼见到这一幕, 群臣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本以为, 帝师与襄亲王大婚,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却不敢想, 一切都是帝师心甘情愿的。 景容怎么来了?萧云衍压低声音询问, 他下意识伸长手臂,想搭上楚景容的后腰,手伸到一半,警觉场合不对,又悻悻然的缩了回去。 在府中也是无聊,不如出来走走。 楚景容身着一袭高领月白长袍,满头青丝用银冠竖起,他垂首捏起案桌上一块杏仁酥,一时疏忽,后颈的烙伤便裸露半截。 站在身后的宫婢,刚准备上前添酒,眸光不经意间扫到,吓得手一哆嗦,酒壶应声而落,泼洒一地。 奴婢罪该万死,求圣上赎罪,求王爷赎罪。 她做事细心严谨,从不出意外,才受到福公公提拔,得到在殿前伺候的机会,如今也是被吓的狠了,才会如此失态。 萧云衍的眸光沉了下来,他抬手搭上楚景容的后颈,宽厚的掌心将烙伤整个遮住,在用指腹轻轻磨蹭两下后,萧云衍将楚景容的立领整理妥当,厉声道:退下吧,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 听到这话,那宫婢松了一口气,连忙磕头谢恩,弓着身子退出宫外。 萧逸蘅使了个眼色,让自己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去给萧云衍添酒,转头便吩咐福临海;去,把怜儿唤来。 福临海识趣的应了下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带着怜儿前来伺候。 这个人,萧云衍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是皇兄南巡时救回来的女子,性格讨喜,皇兄便放在身边做了贴身丫鬟。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萧云衍的目光落在怜儿身上,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剑眉拧起,眸光瞬间凛冽。 怎么会是他? 当初襄亲王身中醉光阴之毒,在乾坤宫昏迷不醒,怜儿初见萧云衍,就意识到这个人是救他于水火最后又被他反咬一口的恩人。 他知道自己的性别,知道自己的秉性,怜儿生怕自己精心经营的谎言被揭穿,从那之后便一直有意无意的躲避着。 可纸包不住火,他一直跟在当今圣上身边,萧逸蘅又是萧云衍的皇兄,他可不能躲藏一辈子,早晚会被发现端倪。 与萧云衍初次相见,距今三年有余,怜儿身上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本来心存侥幸,盼望着萧云衍认不出他来,但在余光观察到襄亲王的反应后,一颗心凉了半截。 楚景容察觉到萧云衍的敌意,凉薄的目光随之落到怜儿身上,轻声问道:二郎,怎么了? 萧云衍将视线收回来,没有选择当场发难。 欺君之罪肯定要向皇兄禀告,但不能是群臣聚集的当下。 无事,等晚点宴席散了,我与景容细说。 一场晚宴,萧云衍的眸光总有意无意在怜儿身上扫过,生怕这个毒人对皇兄不利。 待宴席一散,萧逸蘅径直回御书房歇息,萧云衍拉着楚景容,起身跟上,却在去的路上,被中途出现的怜儿拦了下来。 萧云衍刚想动手,却见怜儿当着他的面,扑通一声跪下了。 恩人,当年之事,是怜儿做的不对,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放怜儿一条生路。没有刻意捏着嗓子,独属于少年雌雄难辨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楚景容的柳眉紧蹙。 当年之事?多当年?什么事? 二郎,你可有事瞒我?楚景容的声音冷了下来,萧云衍来不及处置怜儿,先拉过楚景容到一旁的凉亭坐下,耐着性子解释道:景容别误会,你还记得三年前吗?从五毒谷回来之后,带回许多身中杂毒的百姓,他本应是其中一个,可是。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6) 萧云衍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楚景容的脸色却不见和缓。 特别是当听说萧云衍胳膊上的旧伤,就是被怜儿一口撕掉皮肉后留下来的,眸光更是森冷阴寒。 不知好歹,恩将仇报,如今假冒身份,混进宫来,被揭穿后,还敢乞哀告怜? 当真是不知悔改! 楚景容撸起萧云衍的袖袍,目光所及,看到那陈年旧伤,凌厉的目光便如同刀割般落到怜儿身上。 毕竟事关萧逸蘅,楚景容不能擅作主张发落了怜儿,但二郎受过的苦楚,势必要让他加倍奉还。 你男扮女装混进宫来,已是欺君之罪,但自我坦白,与被人揭穿,可不是同等罪责。 楚景容正要敲打他,却见怜儿猛地匍匐在地,悔不当初道:怜儿已经知错了,求帝师看在王爷身中醉光阴之际,是怜儿竭力相救的份上,给怜儿自我坦白的机会。 什么?云衍身上醉光阴的毒?是面前之人帮忙化解的? 眼底的仇视逐渐散去,楚景容斟酌许久,终是决定放怜儿一马。 罢了,功过相抵,你好自为之。 二郎,我们回府。 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怜儿是怎么坦白的,萧逸蘅又是怎么处置怜儿的。 宫内并没有传出当今圣上大发雷霆的消息,想必是怜儿摇尾乞怜的功夫练就的出神入化,只可惜,心术不正。 楚景容一边走神,一边将话本的最后一页翻过去,萧云衍又被萧逸蘅喊进宫了,听福公公那意思,是当今圣上想跟自家弟弟饮酒谈心,楚景容便没有一同前往。 青梧坐立难安的杵在一旁,搅着袖子等自家公子将话本还给他。 没错,楚景容看的话本,都是从青梧那强行收要过来的。 以悲情结尾的故事不看,文笔故事性差的不看,这么难伺候,还好青梧在这方面博览群书,总算大浪淘沙,选出几本精品,供楚景容闲来无事解闷用。 将看完的话本还给青梧,楚景容抬头看看天色,轻声呢喃道:都这么晚了,云衍怎么还不回来? 连忙从楚景容手中将话本双手接过,青梧开解道:想必是圣上跟王爷兄弟情深,聊得开怀,公子别忧心,还是早点歇息吧。 楚景容倒不是担心萧云衍夜深回府,会发生什么不测,而是那人酒量差的厉害,也不知道有没有喝多,若是喝多了,可真有的头疼了 算了,熄灯吧。楚景容摆摆手,打算回里屋安歇,素手刚搭在卷帘上,就在这个时候,庭院内忽然传来踉跄的脚步声,一声不知害臊的娘子传进耳朵里,让楚景容僵在原地。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功夫,萧云衍浑身酒气的闯了进来。 夫人,我我回来了。 萧云衍站都站不稳,扶着门框才勉强没有摔倒,双眸醉意朦胧,却急吼吼的寻找楚景容的身影。 他想念家中娇妻想念的厉害,正合适前段时间瞒着景容新打造了一副金铃铛,如今成品送到王府内,被他藏在柜子底,一套五只,两只戴在手腕上,两只戴在脚踝上,剩下一只,挂到脖子上。 光是想想,萧云衍立马就坐不住了,可皇兄东边扯一句,西边扯一句,就是不放他走,不光灌他酒,还骂他没出息,讽刺他惧内,丢尽了箫家的脸面 萧云衍气不过,跟萧逸蘅打了一场,才逃出宫来。 楚景容缓慢转身,抬头望去。 萧云衍头上束发用的金冠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身上的蟒袍还沾了灰尘,像是在地上打过滚一样,下巴带着青紫的印记,一看就是被人揍的。 瞳孔一缩,楚景容的脾气登时压不住了。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萧云衍听到声音,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什么,他低下头去不吭气,憋半天憋红了脸,才蹦出来一句:回来的路上摔着了。 眸子眯起,楚景容的嗓音骤然拔高:还敢撒谎?到底怎么回事? 萧云衍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撇撇嘴,跌跌撞撞的要退回门外去。 这么凶!今晚不亲他了!晾着他,要他独守空房! 还敢跑,萧云衍,你今天踏出这个门,以后都别进来。 一句话,把萧云衍的脚钉在原地,他低着头,看着眼前带着几层虚影的门槛发呆。 恍然间觉得,皇兄好像骂的并没有错,他就是惧内 没出息!丢人!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萧云衍心里犯了倔,抬起腿试图往门外迈,迈到一半没人阻止他,自己又缩了回去。 算了!他不敢! 楚景容迈着轻浅的脚步来到萧云衍身后,每一次脚步落下,就见萧云衍的耳根跟着动一下,跟提心吊胆的兔子似的,他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 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萧云衍闹着脾气,不愿转身,被楚景容拉了一把,才不情不愿的回过身来。 他觉得屈辱,不愿说实话,可景容逼着他说。 被皇兄打的。萧云衍垂着头,垮着肩,憋屈的回应道。 听到这话,楚景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萧逸蘅,这哪是把人拉去饮酒谈心,分明是把人骗进宫去欺负了一顿。 瞧你这窝囊的样子,长这么大的个子,武艺也更出众些,还能被他给打了?楚景容语气凶的像是要吃人,手却轻搭上萧云衍下巴,温柔的抚过。 萧云衍被训的头都抬不起来! 皇兄欺负他,景容也欺负他,他真是一路丢丑,从皇宫丢到王府。 青梧,去取伤药来。 听到自家公子的吩咐,躲在门外憋笑的青梧一溜烟的跑远了,楚景容又将目光落回萧云衍身上,恨铁不成钢道:还愣着干什么?打算今天在门口睡吗?还不回屋? 萧云衍闻言,肩膀垮的更厉害了,他耷拉着脑袋,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里屋走,最后一屁股坐在床榻上,低垂着头不吭声。 待青梧取来伤药后,楚景容示意他关上房门,随后来到榻前,拧开药瓶,俯下身去,为萧云衍的下巴上药。 将药膏取出,敷在青紫的淤痕上,然后用指尖慢慢揉捏,帮忙缓解疼痛。 萧云衍一开始低眉耷拉眼,眼见着楚景容没有继续训他,偷偷摸摸的的抬起头来,拿余光偷瞄楚景容。 他酒醉的厉害,看人都带着虚影,可眼前之人只着一袭单衣,一头青丝被玉白簪子绾在肩头,散开的领口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眉目如画,风韵天成,身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清雅香气,宛若谪仙落入凡尘。 这人是他的,是他的,后颈上带着烙印,一辈子都是他的了。 抬手把伤药打翻,萧云衍将人一把抱住,头埋进楚景容的颈窝里,黏黏糊糊的喊着:景容,景容。言语内压抑的欲望昭然若揭。 不想跟个醉鬼计较,楚景容略一僵持就依着他了。 可令楚景容没想到的是,这头醉鹅,吻他的时候,都能一口啃在鼻子上,情到深处,还不忘翻身下床,前脚绊后脚,东倒西歪的把偷藏的金铃铛取出来。 楚景容气的咬牙,眼见着萧云衍摇晃着铃铛,妄想戴到他的脖子上,真是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门。 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倒是能在他身上逞威风。 他蓄着滔天的怒气,都被二郎一句娇娇喊的泄了气。 楚景容被酒醉的萧云衍纠缠了一夜,第二天,一边冷眼看萧云衍做低伏小,一边赌着气,乘坐轿撵也要随萧云衍一同上早朝。 大殿之上,楚景容一袭白色朝服,雍容华贵,唯有时不时隐晦揉腰的动作,惹得萧云衍频频侧目,心下愧疚难当。 是他昨晚太孟浪了。 不过楚景容并没有把注意力分散在萧云衍身上,而是集中所有火力攻向萧逸蘅。 他的二郎,自己都舍不得多说一句重话,倒是被萧逸蘅欺负戏弄,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每当有朝臣上奏,萧逸蘅刚要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景容就冷哼一声,朱唇轻启,看似在辅佐朝政,话里话外却夹枪带棒,把萧逸蘅怼的无话可说。 偏偏他是帝师,任凭萧逸蘅再如何火冒三丈,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一次两次后,朝臣们战战兢兢,不敢再开口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论圣上还是帝师,他们都招惹不起,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但帝师生性冷清,今天吃炮仗了?突然这么大的火气? 别人不知道原因,萧逸蘅心里却门清。 好你个萧云衍,这是找到撑腰的了是吧?不过挨了两句训斥,我这个做皇兄的还教育不得你了! 萧逸蘅憋了一肚子火气散了早朝,暗地里,却已经跟楚景容杠上了。 特别是在下朝后,看到萧云衍屁颠屁颠的跟在楚景容身后,又是搀扶,又是轻哄,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这个心灵受创的皇兄,便更是恼羞成怒,七窍生烟。 于是第二天早朝,群臣跪拜,萧逸蘅让诸位大臣都平身,偏偏留萧云衍一个人半跪在大殿中央。 朝明堂上的楚景容投去一个示威的眼神,眼底的挑衅不言而喻。 朕教训弟弟,与你何干? 楚景容冷笑着眯起眸子,不慌不忙的反击。 就着过些日子太庙祭祀的话题,一番危言耸听,要把在萧逸蘅身边贴身伺候的怜儿,送去尼姑庵出家,为圣上为天下人诵经祈福。 萧逸蘅气的差点当场吐血,藏在龙袍下的手猛地捏紧龙椅,才克制着没有跳起来跟楚景容当堂斗嘴。 卑鄙无耻,蛇蝎心肠,诡计多端,睚眦必报 他明知道怜儿是男儿身! 萧逸蘅在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粗鄙之言都扣到楚景容头上。 云衍,皇兄早就说过,你就是被情情爱爱蒙蔽了心智。 也不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娶回家的是个什么玩意? 就这脾性,本事越大,你以后受得气越多! 反正他是管不了了,随他去吧! 气的萧逸蘅更早的散了朝。 骑马回到王府,楚景容褪掉朝服,摘下银冠,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师了。 萧云衍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很喜欢这个过程,就好像夜空中那轮遥不可及的明月,单单落入他的怀中。 在楚景容用发带缠绕上发尾的一瞬间,萧云衍两三步走到身后,将人一把拥入怀中。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看上去那样冷清的一个人,腰肢却软乎成这样,萧云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特别好抱,他只需要一只手臂就能整个圈住。 景容,别跟皇兄置气了,皇兄是一国之君,面子上会挂不住。 楚景容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哪是我跟他置气?谁让他总是欺负你。 不是的。萧云衍摇头继续道:皇兄待我极好,小时候我嘴笨,都是他替我说话,有时候还跟我一起受罚。 听到这话,楚景容面上的神色软和下来,萧云衍说的这些他当然知道,毕竟小时候的二郎,受的罚十有八九都来自于他。 其实萧逸蘅有多在乎二郎他心中明镜似的,出身皇室,能有这样的兄弟情谊,实属难得。 谁让你笨嘴拙舌的,受罚怪不得别人。嘴上说的怪无情,素手却拉过萧云衍的手搭上自己的后颈,楚景容贴着萧云衍的耳侧低语道:冤家,真是欠了你的,现在换你罚我了。 话刚说完,双脚便已经腾空,萧云衍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种撩拨? 或许真是前世的冤家吧,他与二郎之间,早已经说不清说谁亏欠了谁,他们彼此相欠,又彼此成全。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真的超级宠狗子了~ 以后会越来越宠哒~ 第70章 没过几日, 襄亲王上奏,恳请当今圣上批准几□□假,理由是, 要陪着夫人下江南游玩。 萧逸蘅气的又砸了一套最爱的紫砂壶, 跟自己怄气半天,最后还是在奏折上用朱笔批示了通过两个字。 此次南下游玩, 萧云衍跟楚景容没有带任何仆役丫鬟, 连青梧都被留在王府, 只有他们两个人,从皇城出发, 策马驰骋,走到哪停在哪,逍遥快活。 行至荒郊野外, 连留宿的客栈都没有, 便随便找处破败的荒庙凑合一夜。 蛛网遍布, 尘埃扑鼻。 楚景容也不嫌弃, 跟萧云衍一起点燃拾来的木柴,守着篝火取暖。 嘴上说着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人却一个劲的往萧云衍怀里钻。 萧云衍正烘烤着地里淘来的野地瓜,被楚景容一口一个二郎, 喊得耳根泛红。 这人昨晚刚红着眼尾, 哀声说自己年纪大了, 禁不住折腾了,一转头就不怕死的撩拨他。 萧云衍气闷的将人揽腰抱紧, 哑着嗓子凶他:别动。 另一边将刚烤好的地方剥掉外皮, 露出赤红滚烫的果肉, 呼呼的吹了几口,散掉热气后,塞进楚景容的掌心里,不放心的提醒道:吃吧,小心烫。 楚景容忽然觉得,若是能与萧云衍携手白头,哪怕是清贫的日子,他也甘之如饴。 继续南下,行至人迹罕至的桃花林,楚景容玩心大起,褪掉鞋袜,赤着双足翩翩起舞。 他记仇的很,还念着那天晚宴,萧云衍对柳明媚的舞姿拊掌叫好。 背地里,自己也偷着学了,势必要压人一头,让萧云衍满心满眼都是他。 如果说柳明媚的舞姿让人赞叹,那楚景容就是惊艳四方。 不比女子柔媚,却胜在收放有力,一抬手,一垂颈,都恰到好处。 一双琥珀色眸子,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轻抿,似笑非笑,更添撩人风情。 舞跳到一半,人就被萧云衍压在桃树上缠绵。 光天化日之下,楚景容裸露在外的皮肉白里透红,滚烫灼热。 若不是二郎抱着他,他早就臊的昏死过去了,提着心吊着胆,偶尔一只觅食的小松鼠路过,吓得楚景容蜷缩起脚趾,哭的止都止不住,却换来萧云衍更凶残的疼爱。 一树桃花坠了满地。 然而行至人潮涌动的闹市,便有人不怕死的凑到楚景容跟前给他找不痛快。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7) 萧云衍身高九尺,生的高大又端正,眉眼浓厚,自带贵气。 以前在北方还不觉得扎眼,如今来到江南,那么高的个往那一戳,行人参差不齐的头顶还高出一截的,铁定就是他。 就这样牵着马行走在街头,不知招惹多少姑娘驻足侧目。 更有胆子大的的闺中女子居然敢凑到跟前搭话。 小女不才,名唤杨玉儿,家父是州县知府杨开业,斗胆一问,不知公子可有意中人? 手执团扇半掩面,露出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身着一袭鹅黄色襦裙的豆蔻女子拦住去路,看向萧云衍的眼底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春情涟漪。 哼,知道不才还敢来搭讪,不知羞耻。楚景容冷着一张脸,桃色的唇瓣看似柔软,说出的话却无比绝情,三两句,就把人刺的无地自容。 这一路上走来,不知道遇到多少个了,楚景容本就脾性大,眼下更是压不住满腹的怒意。 听到这话,杨玉儿脸色变了,可他实在太中意萧云衍,便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冷哼一声扭头离去,她斜睨了楚景容一眼,没有回应,转而将期盼的目光落在萧云衍身上。 实在抱歉,在下家中已有娇妻,辜负姑娘美意。萧云衍一抱拳,客气的回绝。 对女子要以礼相待,这还是楚景容做太子太傅那些年,亲自教导萧云衍的,然而如今二郎对待她人彬彬有礼的态度,反而让楚景容嫉妒的红了眼。 不知公子的娘子姓何名何,年龄几何?家世如何?杨玉儿依旧不愿放弃,她甚至想着,若是家世一般,倒是可以搬出父亲的身份压一压。 问其他的还好,一提及年龄,楚景容定要炸毛。 他最讨厌别人在萧云衍面前,拿他与二郎的年龄做比较。 姓楚名景容,年近而立。楚景容倒是没有报出身份,毕竟沿街这么多人,不想引起轰动。 杨玉儿瞪圆了眼睛,换来楚景容更加不爽的奚落:不用怀疑,正是在下,劝姑娘未出阁前还是矜持些,免得日后被人指指点点。 这人真是讨厌,长的这般好看,说话却这般刻薄。 杨玉儿不再忍气吞声,收起温婉的假象,在将楚景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盯着楚景容的腰腹挖苦道:你一名男子,年纪还这般大,怎好意思专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要开枝散叶,你这肚子可无法给你争气。 楚景容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从没人敢对他不敬,冷不丁碰到一个,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要怎样怼回去。 年纪大,生不了孩子,杨玉儿好死不死,精准踩在楚景容的痛脚上。 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让时间回溯,让男子有生孩子的能力。 脸色越来越冷,周身都涌出渗人的寒气,杨玉儿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惊惧的倒退一步。 可转念一想,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又是州县知府的掌上明珠,这人应是不敢拿她怎么样的,因此勉强定住了脚步,带着几分气弱,与楚景容针锋相对。 黄口小儿,不知死活! 就在楚景容欲发作之际,手腕被萧云衍一把攥住了,他身材高大,略一用力,便将楚景容整个拢在怀中。 众目睽睽之下,萧云衍温柔的吻了吻楚景容的鬓角,柔声轻哄:不生气,不然又该闹牙疼了。 丰神俊朗的男子低声细语,柔情似水,让看到这一幕的女子,无比心动惋惜。 若是能嫁给这样的郎君,往后余生,该是怎样的幸福无忧,可惜可惜 偏偏楚景容不领情,冷哼一声偏过头去,萧云衍面露无奈,他抬头看向杨玉儿,面容不似刚才的谦卑有礼:还请姑娘收敛,针对在下可以,针对夫人,在下不会同意。 说完,萧云衍一只手牵起楚景容,另一只手牵着马,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杨玉儿,径直的擦肩而过。 杨玉儿气的跺脚,作为知府的女儿,她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娇生惯养,众星捧月。 你们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到这话,楚景容的背影僵直了一下,到底没回头。 本想放她一马的,最后这一句话,却让楚景容改变了主意。 州县知府杨开业是吧?等回京,就把他贬到边关去做个小县令,看这个杨玉儿还有没有底气抢他的二郎。 楚景容受了气,一路上便没什么好脸色。 来到客栈厢房里,有小二送进来当季的水果,萧云衍坐在桌边,给楚景容剥荔枝吃。 瞥了一眼送到嘴边白嫩多汁的荔枝果肉,楚景容不理不睬,勾唇讥诮一声: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不吃。 萧云衍为之一愣,将荔枝放回果盘里,忽觉得有些棘手。 他的娇娇可是小心眼的很,刚才那姑娘两三句话,不知道要在心里记多久? 试探性的拉过楚景容的手,拢在掌心里轻轻摩挲,萧云衍绞尽脑汁的说好话:景容生得好看,谁都比不上。 算了吧,年老色衰,不比往昔了。 萧云衍不放弃,变个法子继续夸:景容舞跳的好看,我想。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见楚景容冷着脸抽回手去,不买账道: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以后都不跳了。 既然说不通,那就换做的吧。 萧云衍两三步走上前,把人抱起来放在软榻上,楚景容不依,缩着身子躲进墙角里,扭过头去不看他,别别扭扭的开口:年纪大了,床笫之间还是要节制。后又垂眸扫了一眼自己干瘪的肚子,轻叹一声,丧气道:而且肚子也不争气,又不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传宗接代,那这种事便做的没有意义,以后都免了吧。 你说免了就免了?萧云衍登时急眼了。 他如今食髓知味,哪能说免就免? 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后半辈子的快乐,啪的一下,没了! 什么都能骄纵着他,唯有这个不行,萧云衍板起脸,猛地伸出手,虎口卡住楚景容纤细的脚踝,一个用力就把人拉扯到跟前,随之扑倒在身下。 这是作何?合着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懂是吧?都说了我年纪大了唔。 话没说完,便被萧云衍用唇舌堵住了嘴,楚景容想挣扎,被萧云衍用指腹轻轻磨蹭两下后颈上的烙伤,人就泄了力气。 待被吻的双眸中泛起水色,挺直的腰板也绵软下来,便再也说不出什么煞风景的话了,只能哼哼唧唧的唤着二郎,让萧云衍忍不住,一次狠过一次的疼爱他。 自此以后,楚景容虽没有在萧云衍面前再提及年龄的问题,可心底到底有了芥蒂。 之前从不屑于做的事,楚景容瞒着萧云衍,偷偷的做了。 派青梧去胭脂楼买最新款的脂膏,进宫与楚馨儿探讨驻颜秘术,自己研究保养的药方 这些萧云衍统统不知道,只是讶然,随着时间推移,自家夫人本就凝脂般的肌肤好像变的越发滑嫩起来,手指按下去,一压一个红印。 一直到年近不惑,楚景容的眼角都不曾生出一丝细纹,时间没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反而像那醇香的美酒,越酿越芬芳四溢,萧云衍则是那品酒之人,尝尽了各个阶段的美妙滋味 第71章 第二天清晨, 楚景容赖床不起,他身子乏的厉害,萧云衍倒是一副餍足的模样。 乖, 再睡一会, 听说这江南水乡的青团还有蟹黄包远近闻名,我去买些来给你做早餐, 等我回来。说完, 萧云衍俯下身去吻了吻楚景容的眉眼, 随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二郎出门去了, 楚景容没多想,略一点头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是直到日上三竿,早已经过了早餐的时间, 还不见萧云衍归来, 楚景容沉不住气了。 他起身披上外袍, 从客栈的窗户跳了出去, 足见点在树梢上,掠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最后在苏堤的桥洞下, 发现身受重伤的萧云衍。 不知道是谁走露了襄亲王南巡出游的消息,萧云衍在买到青团还有蟹黄包回客栈的路上,光天化日之下, 遭到几十人的围堵暗杀 都穿着大周国百姓便衣, 装扮成小商小贩的模样, 明显是早有预谋。 萧云衍一时不察,肩膀被暗器射穿, 上面涂抹了软筋散。 为了不伤及无辜, 将所有杀手引至边郊, 萧云衍拼尽全力反杀,等着尸体倒了一地,脱力的他意识也混沌不清,连站都站不起来,更遑论返回客栈了! 二郎!楚景容的心在一瞬间提到嗓子眼,上一秒人还站在树梢上,下一秒就已经掠到萧云衍身边。 强行镇定下来,楚景容红着眼,先去检查萧云衍肩头的伤势。 血已经止住了,但飞镖还插在肩头上,伤口周围溢出些许黑血,楚景容用指尖刮过,放到鼻翼下轻嗅,略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些杂毒,不成气候。 二郎,我帮你把暗器□□。楚景容蹲伏下身子,心疼的抚摸过萧云衍汗湿的额头,随后双手穿过萧云衍腋下,让这人的身体全部依靠在自己身上。 会有些疼,忍一忍。话音刚落,楚景容毫不犹豫的用力,将飞镖猛地拔出,萧云衍恍惚的意识还没来得及反应,毒镖已经叮的一下,应声落地。 下意识闷哼一声,从肩头涌起密密麻麻的痛楚,让萧云衍清醒一些。 鼻翼间是熟悉的清雅香气,更让他安心。 萧云衍涣散的双眸聚焦了些,他艰难的抬起手,从怀里掏出依旧温热的纸袋,塞到楚景容的掌心里。 凉了些,还能凑合吃,是我不好,景容是不是肚子饿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是不是肚子饿?楚景容一颗心又酸又胀,想训斥萧云衍不知轻重缓急,张了张嘴,到底没舍得。 接过纸袋,当着萧云衍的面拆开,含泪啃了一口青团跟蟹黄包,楚景容眼睛红的不像话。 将剩下的吃食收起来,楚景容搀扶着萧云衍走出桥洞,朝最近的药铺走去。 还好有武功在身,略显娇小的楚景容搀扶着人高马大的萧云衍并不觉费力,先将二郎安置在药铺的候诊椅上,楚景容匆匆忙忙的朝药柜走去。 诶,你什么人啊?想干什么? 突然闯进一个人,二话不说就要翻药柜,药店的郎中还有打杂的药童还以为是来抢劫的,纷纷上前阻拦,却被楚景容点住穴位钉在原地。 无暇顾及他们,楚景容翻箱倒柜的筹备药材:沙棘一钱,赤芍三钱,连翘两钱 心慌到手都在发抖,称草药的时候不小心把量好的土茯苓全都打翻了,气的楚景容湿润了眼角,抬起袖袍隐晦的拭了拭。 景容,别怕,我没事。萧云衍强撑着站起身来,艰难的走到楚景容身边,从背后将人环绕住,将身体一小部分重量压到楚景容身上。 他要是真的昏迷了也就罢了,只要还有意识,就见不得楚景容受丁点委屈,他心疼的厉害。 凑过来做什么?添乱吗?去一旁坐着,解毒的草药很快就调配好了。 楚景容强撑着不露出半分脆弱,殊不知色厉内荏的鼻音早就出卖了他。 萧云衍强颜欢笑,退开一步,不再打扰。 楚景容打起精神来,重新称量草药,研磨成粉后,汆成药丸,用温水帮着萧云衍送服下去,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眼见着萧云衍双目恢复清明,楚景容的眸光却狠了下来。 有胆量行刺大周国王爷,这可不是一般的叛臣贼子敢做的事,必须严查,揪出幕后黑手,然后一网打尽,杀一儆百。 楚景容跟萧云衍离开了药铺,临行前往柜台前放下一粒金豆子,随后便雇佣马车,径直回了皇城。 回到王府后,萧逸蘅听闻风声,大为震怒,出动所有禁卫军,势必揪出始作俑者。 萧云衍本想参与其中,被楚景容强行扣留下来。 他从很早之前就有给二郎调理身子的打算,只不过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二郎,醉光阴的余毒,我或许能解,只要喝下忘情水,彻底忘了我,七年的光阴就能补救回来,你愿意吗?楚景容单手抚过萧云衍额间的白发,眼底神色复杂难辨,让人捉摸不透。 不愿意,别说只是七年,就算折寿七十年,让我彻底忘了你,我也不愿。拉过楚景容的手,轻吻那人莹白的指尖,萧云衍回答的斩钉截铁,他性格执拗,说不愿就不愿,在这方面,楚景容也强迫不得他。 好,我也不想二郎忘了我。 忘情水,忘情水,只会忘记情谊,却不会忘记他曾经做下的恶,这种情况下,二郎还会重新爱上他吗?楚景容不敢赌,所以,他宁愿永远亏欠萧云衍,也不愿二郎忘了他。 除此之外,你的身子也需要调理,要短时间内有奇效,我下药可能会比较狠,二郎相信我吗? 萧云衍的身子看似没有大碍,实则身上大大小小的暗伤淤积,日积月累,迟早要出问题。 从最开始的打龙鞭,到三番五次讨好楚景容却没有得到善待,皇城别苑的一掌,醉光阴的副作用,紧接着又是边关三年征战,回来后气郁心结,如今又遭到刺杀 一件件,一桩桩,楚景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所以给二郎调理身子,势在必行。 景容,下药狠,指的是?萧云衍自然是相信楚景容的,多此一问,纯粹只是好奇。 你可能会昏迷不醒。楚景容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其实不是可能,而是一定,身体其他机能放缓,再用药施针,才会事半功倍。 那我能在醒来的那一刻,一眼就看到景容吗?萧云衍凑到楚景容跟前,攫取他桃色的唇瓣磨蹭吮吸,缠绵的轻吻不掺杂情|欲,更像是在撒娇。 好,我答应你。楚景容与萧云衍十指相扣,眉眼含笑,纵容的应了下来。 此后,楚景容调配药方,开始给萧云衍用药。 一碗药喝下肚,萧云衍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面容安详,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看上去像在做一场美梦。 连着三天,楚景容都在榻前伺候着,给萧云衍周身重要的穴位施针。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8) 这三天是最重要的,将身体内积聚的毒素全部排出来,此后的三个月,便只需服药即可。 楚景容手执沾湿的手巾,为萧云衍擦拭身体,连着三天精神高度集中,就算是他也熬不住,脸色难掩憔悴。 公子,歇一歇吧,我守着王爷,您眯一会儿吧。青梧心疼的出声规劝道。 嗯。楚景容应了一声,便褪掉鞋袜,翻身上床,将身子蜷缩进萧云衍怀中。 他已经养成习惯,不宿在二郎怀中是睡不好的,就算累极了昏睡过去也会很快惊醒,那三年辗转难眠的日子,楚景容不愿再去回想了。 可楚景容刚歇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宫内的禁卫军突然带圣旨前来,召他进宫。 说是幕后黑手揪出来了,那些扮做百姓的刺客是夏国潜入大周的细作,蛰伏多年,就是为了伏击萧云衍,让大周国失去这道屏障,好再次进攻边关。 狼子野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景容拖着疲累的身体,将自己整理妥当后,骑上白雪踏乌进宫去。 他本不愿过于插手世俗间的谋略权术,但前提是,他的二郎平安喜乐,安然无恙。 针对夏国的挑衅该做出何等反击?萧逸蘅紧急召见诸位大臣于尚书阁议事。 满朝文武,有的主战,有的主和,彼此各执己见,谁都说服不了对方。 喧闹的大殿,在楚景容到来后的瞬间就安静下来,这人身影单薄,看似羸弱,却是众人心目中当一无二的主心骨。 不知帝师有何高见?萧逸蘅将目光落在楚景容身上,眼底少见的,带上几分忐忑与恭敬。 他的胞弟遇刺,萧逸蘅自然怒不可遏,可夏军诡计多端,除了云衍,朝中鲜有武臣有能力率领大军讨伐,而云衍据他所知,楚景容正在帮着调理身子,暂时不便为国征战。 楚景容面色清冷,眸光平静。 只见他略一拱手,语气轻淡,平铺直叙道:夏军欺人太甚,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应出征讨伐,扬我大周国威。 说到这里,楚景容语气一转,紧接着说出口的话,却震惊朝野,引起轩然大波。 夫君身体抱恙,不便征战,臣楚景容,自动请缨,愿代夫出征,还请圣上恩准。 第72章 不但诸位大臣瞠目结舌, 就连萧逸蘅一时间也难以相信,以至于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自打楚景容出山辅佐皇子,从不与任何人深交, 他抵触这个俗世, 所以不愿让业障缠身。 换做以往,尚且年幼的云衍出征, 也不过是三个锦囊打发掉, 反观现在 或许这世上, 本事最大的不是这个人,而是他那个一根筋的胞弟。 楚景容有能力将六国踩在脚下, 云衍却能将这个人揽入怀中。 朕允了。萧逸蘅决定将萧云衍之前率领的十万精兵拨给楚景容调遣,却被楚景容摇头拒绝。 那人口气轻狂,尚书阁的诸位大臣却无一人敢出声质疑。 杀鸡焉用牛刀, 五万足矣。 说完, 楚景容转身离去, 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一句若有如无的安排回荡在大殿中央。 明天午时三刻,大军开拔。 楚景容骑马回到王府, 拂袖坐在萧云衍榻前。 如霜的月光泼洒在身上,衬的他眉眼温柔,楚景容伸手, 用指尖轻抚过萧云衍额前的白发。 青梧, 进来一下。像是做出了决定, 楚景容轻叹一声开了口。 咯吱的推门声响起,青梧几步走上前, 询问自家公子有何吩咐? 从袖袍中取出一包药粉塞进青梧手心里, 楚景容徐徐开口道:这是一包蒙汗药, 药性烈,你且收好。 公子,您这是?青梧大为不解,双眸迷惑的瞪着手心里的药包,不知楚景容这么做是何意?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我答应了二郎,让他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不能说话不作数。 可我明起率军出征,归期未定,留你在府内伺候,如果在云衍服药期间,发现有要苏醒的征兆,就将这包蒙汗药洒在他的鼻翼间,同时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给我,我会在三日内赶回府中与二郎相见。 青梧愣了半晌,才恍然明白过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哭笑不得。 他突然有点可怜王爷了,被自家公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楚景容也无奈苦笑,俯下头去,贴着萧云衍的耳畔,道一句:二郎,对不住了。之后用唇瓣轻吻萧云衍的耳廓,权当赔罪了。 当晚,是他留在皇城的最后一夜,楚景容却没有入睡。 落针可闻的寝室中,能清晰的听到二郎绵长的呼吸声,楚景容将莹白的手腕搭在萧云衍的胸前,一边感受着那人强劲有力的心跳,一边断断续续说了一夜的体己话。 他知道二郎可能听不见,可他还是要说,最后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 等我回来。 翌日午时,五万精兵披坚执锐于玄武门候命。 楚景容身骑白雪踏乌,青丝垂腰,身着软甲,眉宇间蓄着几分的英气,一眼望去,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有手腕上缠绕着一抹锐利的乌光。 没有长篇阔论的鼓舞士气,没有击鼓鸣金的振奋人心,楚景容朱唇轻启,只有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出发。 五万将士随之奔赴边关,一骑绝尘,浩浩荡荡。 夏军收到大周国前来攻打的风声,早于隘口设好埋伏,有细作传回消息,此次前来与他们对战的,不是大周国战功赫赫的襄亲王,而是一介男妃代夫出征。 当然也有传闻说,这男妃是大周国万人之上,高不可攀的帝师。 什么帝师?不过是子虚乌有的谣言,他们夏国与大周对峙多年,常有交兵,从未见这个所谓的帝师露过面。 真正让他们忌惮的,还是箫家两兄弟,一个居高堂,一个镇边关。 夏国将士觉得大周这是没人可用了,才会派个在男人身下承欢的玩意来丢人现眼,所以哪怕五万大军压境,他们依旧在城楼上喝酒吃肉,美姬绕膝,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骄兵必败,楚景容本以为此次出征不会太无聊,到底是他高估了。 安排五万大军在城楼外驻扎,楚景容孤身一人骑马于城楼下叫阵。 夏国将士搂着美姬站在城楼之上,在垂眸扫了一眼后,忍不住仰天狂笑。 他的虎目中没有面对襄亲王时该有的警惕尊重,只剩见色起意的荒淫猥亵。 拔高嗓门,朝城池下的楚景容调笑道:怎么,你们大周没人了吗?派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娘皮出来迎战?就凭你还想收服老子啊?啧啧,长得比女人都好看,不如跟老子回夏国,做老子的第十八房小妾,爷们会好好疼你的。 语毕,夏国其他将士也跟着哄堂大笑,言语间尽是粗鄙不堪之词,对楚景容极尽羞辱。 大周国的将士们闻言怒目圆睁,恨不得杀上城楼,可没有楚景容的命令,他们只能咬牙忍耐。 垂着鸦羽般的睫毛,楚景容并没有接话,面上不显山露水,唯有眼底泛起冷冽的寒意。 连二郎在床笫之间都不敢这般轻辱他! 楚景容生了杀意,他势必要将这个口无遮拦的蠢货千刀万剐,头割下来挂在城墙上曝晒示众,尸身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只要你能赢了我,我便随你回夏国。楚景容嘴角挂着冷笑,眼尾上挑,面容妖冶,像朵带刺的玫瑰,勾的那夏国将领浑身燥热,只觉得怀中美姬索然无味,他驰骋过的所有男人女人,都没有楚景容来的带劲。 你等着,老子这就把你抢进城楼,今晚就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说着,夏国将领将美姬一把推开,急不可耐的朝城楼下走去,他的身后是其他将士呐喊助威的声音。 若在此叫阵的是襄亲王,此人怕是连头都不敢露,如今倒是堂而皇之的骑马冲了出来,一副优哉游哉,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 美人,老子来了,还不下马给爷行礼? 夏国将领身后背着双斧,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还蓄着貉胡,让楚景容倒尽了胃口。 人已经骗出城了,无论如何,他今天注定死在城下,楚景容的态度,便不再收敛。 微微眯起眸子,将夏国将领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楚景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嗤笑道:癞□□娶青蛙,长得丑玩的花,也不撒泼黄汤照照自己?就凭你也配染指我? 刚才还任由他们凌|辱之人,突然变得牙尖嘴利起来,怼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夏国将领红了脖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大人,擒住他,抓进城内,让小的们也尝尝滋味。 是啊,大人,这般不服管教,是该好好抽打教训一顿。 其他站在城楼上的夏国士兵都在煽风点火,附和起哄,将夏国将领最后那一点警惕心也嚷没了。 抽出背后的双斧,夏国将领淫邪的目光中涌起几分狠辣:既然美人不知好歹,那就怪不得我辣手摧花了,你们大周,除了威名赫赫的襄亲王,老子还不曾怕过谁,你这小娘皮,今晚注定要给老子暖床。 萧云衍善使青龙戟,一手潜龙在渊,舞的出神入化。 一招一式都无法揣测,能破百家武器,夏国将领向来不敢正面争其锋芒,但除了萧云衍之外,其他大周国武将,他们全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名不经传的楚景容。 乖乖束手就擒吧。夏国将领怒目而视,骑着马朝楚景容狂奔而来,手中的双斧挥舞的霍霍生风,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像是能把所经之处夷为平地。 楚景容垂眸整理袖口,莹白的指尖轻弹了一下腕间的那抹乌光,只听到叮的一声轻响,却被夏国将领的大吼声轻易掩埋。 眼见着夏国将领奔至眼前,凶神恶煞的举起双斧,就要砍在楚景容身上,大周国的将士们遥遥相望,全都屏气凝神,捏紧一把汗。 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夏国将领像是突然被点了穴位一样定在原地,保持着高举双斧的动作,虎目中划过一抹惊恐与难以置信。 下一秒,滚烫的血溅起三尺高,一颗硕大的头颅咚的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出几米远。 没人看清楚景容是怎么出手的,也没人看到楚景容使的武器,众人见他依旧在慢条斯理的整理袖袍,只有一句姗姗来迟的问询不紧不慢的涌到嘴边。 畏惧二郎?你不知道,他是我教出来的吗? 那柄青龙戟,名唤破阵,是他赐的,潜龙在渊,也是他手把手传授的,连二郎都不敌,谁给他的底气在自己面前叫嚣。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将领已死,剩下的兵卒不过是在负隅顽抗。 楚景容一声令下,五万大军攀上城楼,将那群无头苍蝇一网打尽。 一人,一马,一盏茶的功夫,夺夏国一城。 楚景容一战成名,只不过在此之后,再没有夏国将领有机会一窥他的真容。 因美貌受人轻视,他便头戴恶鬼面具,只有凶名在外,令人闻风丧胆。 大周国就这样堂而皇之杀出来第二个阎罗煞神,比襄亲王还要手段狠辣。 身骑白马,一袭白袍,三招之内,斩杀敌军首级。 无论是谁叫阵,让他报上姓名,楚景容都只用轻飘飘的两三句话回应:承蒙关照,在下一介男妃,委实不足挂齿! 第73章 连续七天, 夺夏国十三城,楚景容率领的五万精兵,一路北上横推, 如入无人之地。 接连失利后, 夏国人心惶惶,举全国之力, 倾巢而出, 试图保全剩下的国土。 可就算五十万铁骑包抄围剿, 面对楚景容的五万精兵,依旧损兵折将, 一败涂地。 这人不光用兵如神,好像连老天都在帮他,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 一草一木也听他调遣, 哪里有泥沼, 哪里有毒雾,他好像无所不知, 无所不晓。 最让人束手无策的,是鬼谷的不传之秘奇门遁甲之术,能趋利避害, 所向披靡。 凡夫俗子有幸见识到, 便误以为是仙家术法, 一时间,连反抗的意识都消弭了。 人岂能与神抗力? 夏国将领见识过楚景容使百家兵器, 从最普通的刀剑枪锤, 到稀奇罕见的虎爪飞轮 无论哪一种兵器, 都能在三招之内取敌军首级,任凭如何被挑衅滋事,他自岿然不动,像神祇一样完美无缺,挑不出半点把柄短处。 当然,楚景容最趁手的兵器,还是他缠绕在腕间那抹薄如蝉翼的软剑,名唤紫薇,出鞘必见血,一步杀一人。 但除了第一次被羞辱到怒火中烧之外,楚景容再没有使过紫薇,就那样静静的缠绕在手腕上,不像杀人饮血的兵器,倒像是一件精美的饰品。 半月已过,连推二十七城,楚景容率领的五万将士,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热血沸腾,完全不知疲惫。 整个夏国人人自危,动荡不安,夏国国君惶惶不可终日。 再这样下去,他的大半个江山都要拱手送人了,无奈之下,夏国做出了求和的举措。 派出使臣携带着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歌姬美妾前来示好。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楚景容将所有的金银细软都收下,将所有的歌姬美妾都遣返,待和风细雨的将人送走后,第二天继续挥师北上,打的夏军措手不及。 如此背信弃义,气的夏国国君在朝堂上破口大骂,将满朝文武喷了个狗血淋头。 楚景容此人,明显软硬不吃,他们将万贯财宝奉上,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夏国没办法,打又打不过,屡战屡败,他们没了主意,便想绕过楚景容,直接跟大周国国君萧逸蘅交涉。 到时候,帝王颁布旨意,让他班师回朝,他总不可能违抗圣旨吧? 可这一步棋也被楚景容算计在内,使臣走到半路上,被楚景容派人截杀,好几车的金银细软再次不翼而飞。 事态发展至此,已经无计可施!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49) 楚景容狠辣果决,不死不休的态度,震惊六国。 一连三个月,夏国将京都一连北迁,到最后,蜷缩在寒北荒漠之地,已经没有继续北迁的余地了。 夏国国君不论如何都想不通,不过是策划了一场失败的刺杀,怎就沦落到灭国的地步? 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楚景容到底是什么人? 不,他不是人! 凡人怎能凭借一己之力,用短短三个月,覆灭一个国家? 他们夏国定然是触怒了神明,才会遭此天罚。 最后的城防被攻陷,五万精兵鱼贯而入,夏国国君站在城楼之上,看到这一幕,年仅不惑的他如同迟暮老人般,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短短三个月,已经操劳的满头华发,他们在不断逃亡的过程中,折损了无数精兵强将,如今只剩下些老弱病残,怎么抵挡楚景容这五万被鲜血灌溉培育而成的修罗军? 尸山血海中趟过,楚景容最后还是动用了他的紫薇剑。 一片猩红中唯有那人一袭白衣,宛若在翩翩起舞,以天地为纸,以人血为墨,以人命作画,呈现出诡异的美感。 一步一人,从容不迫的收割性命。 鬼谷弟子,本就亦正亦邪,楚景容不怕造杀孽,他要从今往后,再没人敢动二郎一根毫毛。 奔逃了这么多天,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被他一朝葬送,死后到地下都不知道要如何交代? 夏国国君早就不想活了,他不顾太监丫鬟们的阻拦,执意走下城楼,朝楚景容的方向迈进。 是不是,只要他将性命双手奉上,就可以将恩怨一笔勾销,让这人放过他的妻儿老小? 眼见着夏国国君朝自己走来,楚景容停下动作,手下五万精兵,也不约而同的停止杀戮。 在楚景容的冷眼旁观之下,夏国国君走到跟前停住脚步,后缓缓双膝跪地,垂颈恳求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求你放过我的国民。 你哪里还有什么国民?现在,都是大周的国民。楚景容冷哼一声不为所动,揣着一副铁石心肠。 你杀了我,放过我的宫妃皇子。夏国国君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冷声说完,在夏国国君仰头震惊怨恨的目光下,楚景容的紫薇已经缠绕上他的脖颈。 夏国国君绝望了,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皇亲国戚。 他死到临头才明白,大周最可怕的,不是那个英明的君主,也不是那个骁勇的王爷,而是眼前这位,已经嫁人为妻的帝师。 然而就在这时,城外突然有士兵来报。 禀帝师,八百里急报,王府青梧小公子传来消息,王爷即将苏醒,请帝师速归皇城。 楚景容手下动作一顿,在睨了夏国国君一眼之后,收起紫薇,毫不留恋的抽身离开。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消失,夏国国君瘫软在地上,抬起颤抖的手,一抹脖颈,居然没有丁点血色。 他从那杀神的手中幸存下来,仅仅因为一句王爷即将苏醒? 那是不是只要那王爷早点醒,他的夏国也不至于沦落到国破家亡的地步? 楚景容此人,为人处世着实让人捉摸不透,他谋划了整整三个月,就是为了将夏国杀个片甲不留,如今距成功仅一步之遥,又因为一个不能算做理由的理由,将唾手可得的成果弃之不顾。 留下五万精兵,押送夏国国君回京,楚景容率先启程,马不停蹄,连夜赶回皇城。 还好胯|下宝驹能日行千里不觉疲惫,不然,楚景容这样夜以继日的赶路,不知道要累死多少匹马。 三日后,楚景容回到王府,来不及洗漱,就冲进主院。 蒙汗药的药效刚过,萧云衍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弯着眉眼朝他浅笑的楚景容。 他的景容没有骗他,萧云衍心中熨帖。 长时间没有活动,关节仿佛生了锈,萧云衍强行支撑起身子,长臂伸出,将楚景容揽入怀中。 垂下头去吻了吻楚景容的发顶,猝不及防间,却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常年征战在外,萧云衍对血腥味格外敏感,丁点味道都逃不过他的鼻子。 皱起了眉头,萧云衍伸手拉起楚景容的指尖,仔细翻查,依旧是莹白无暇,冰清玉润,没有沾染丝毫血污,那这刺鼻的血腥味从何而来? 景容,我睡了多久? 三个月。楚景容如实作答。 那这三个月,你可有。 萧云衍话还没问完,门外就传来福公公宣旨的声音,听那意思,是让楚景容进宫赴今晚的庆功宴。 二郎,我乏了,你代我前去吧。楚景容对宴会不感兴趣,眼下他只想守着二郎好好睡一觉。 什么庆功宴?萧云衍想就着刚才的问题继续追问,却见楚景容垂下眸子去,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 心一疼,萧云衍便什么都顾不得了,手臂一个用力,将楚景容拉入怀中。 睡吧,二郎守着你。 嗯。一入萧云衍怀中,楚景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声音跟着变的迷糊起来,昏睡过去前还不忘用素手拉着萧云衍的衣襟叮嘱道:你身子刚好,一会儿去赴宴,少少饮酒。 整个人软乎的不像话,任凭谁不敢将眼前这个人跟之前大杀四方的煞神联系到一起去。 萧云衍心中柔软,自是满口答应。 直到晚间庆功宴上,他才从皇兄口中,得知自己昏睡的这三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喝酒的手一顿,萧云衍垂下头去,面色落寞,半晌没吱声。 他边关三年,数不清的征战,也不过夺取数座城池,将夏军震住,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他的景容仅仅三个月,就杀的夏国举国覆灭 萧逸蘅一看萧云衍那副低眉耷拉眼的做派,就知道他这胞弟,定是自尊心受挫了。 虽然看上去可怜的紧,但他却忍不住想嘲讽两句。 怎么,感到挫败了?虽然这也正常,可你委实矫情了。 你娶的是头鹰,他收了几天翅膀,吃了几天素,你不会真以为他变成只柔婉的金丝雀了吧?温香软玉在怀,脑子都跟着迷糊了,你难道是第一天知道他的本事吗? 萧云衍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半晌不吭声,却在某一刻突然站起身来,朝萧逸蘅略一拱手,便躬身退出大殿。 萧逸蘅接连喊了几声都没能把人喊回来,冷哼一声,索性随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这个周就完结了。 下本开这个《沙雕佛主的宠妻养崽日常》喜欢的点个收藏呀~ 这是一个修真与科技并行的时代。 有人金身抗大炮,也有人御剑追飞机。 释迦千百年前强压着百鸟之王给他生了两个崽崽。 如今还俗归隐山林,老婆做了大总裁,崽崽也破壳而出。 一袭红色外套,敞着胸怀,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下半身是一条夏威夷风情短裤。 释迦白天做拳击手教练,晚上摆摊卖煎饼果子。 每天早上还要骑着小电驴,载着两个小光头,前面一个,后面一个,送去上修真幼儿园。 结果第一天,两个不省心的崽子就打架斗殴,还调戏了青丘一族代代单传的天狐太子。 释迦被老婆拎着耳朵,一脚踹进了校长办公室。 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凰气的手都发抖,却被释迦搂着腰吧唧亲了一口。 老婆,怎么能这么说呢?儿子随老子,这不天经地义嘛! 于是当天晚上,推着小摊车回到别墅的释迦,刚冲完澡,洗掉一身煎蛋味,床还没爬上去,就被老婆踹去睡沙发。 千百年来,世人早就忘了佛主释迦。 直到有一天,明凰红着眼圈跟他说:崽崽被人绑架了。 释迦重披袈裟,号召万千佛门弟子,杀进绑匪老巢。 恶人走投无路,跪地高呼:我佛慈悲。 慈悲你妈了个巴子,敢伤我妻儿,老子送你们早登极乐。 那一天,这个世界想起了,千百年前,整个修真界被一群光头支配的恐惧。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沙雕油腻佛主攻X清冷出尘,绝世美人受 萧云衍回到王府, 楚景容还在熟睡,身上盖着自己穿过的衣袍,呼吸静谧绵长。 没忍心出声惊扰, 萧云衍问青梧要来一壶屠苏, 独自坐在桌边喝闷酒。 楚景容半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发现房内亮着烛光, 桌前隐约能看到一个孤寂落寞的背影。 是二郎回来了吗? 楚景容支起身子来,披在胸前的衣袍滑落, 他衣衫半解,露出胸前一片惑人的风光。 双眸逐渐聚焦,看清楚桌前沉默寡言, 借酒浇愁的不是旁人, 正是他的二郎。 楚景容略一思量, 就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 肯定又是那多嘴的圣上, 在二郎面前嚼了舌根子。 瞧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像头想吃肉又觉得自己不配吃肉的小狼崽子, 可怜见的。 二郎,你回来了? 萧云衍后背一僵,随后放下手中的酒杯, 朝床边走来。 嗯, 回来了, 吵醒你了吗? 楚景容心中轻叹,到底还是要安抚一下, 不然以萧云衍沉闷的脾性, 不知道要胡思乱想到什么时候。 在萧云衍落座到榻边后, 楚景容柔弱无骨的窝进他的怀中,单手抚上萧云衍的胸膛,指尖跳动,带了点挑逗的意味。 二郎,我想你了。 萧云衍的眸光沉了下来,他拉过楚景容的素手,攥在掌心里捏了捏。 这三个月,辛苦景容了,我守着你,再睡一会儿吧。 听到这话,楚景容暗自咬牙,心中郁猝。 睡什么睡?个榆木疙瘩,你看我意思,哪里是想睡? 脸面也不要了,楚景容豁出去了,就不信这憨货禁得住撩拨。 拉过萧云衍的手,顺着衣襟侧摆放了进去,楚景容手腕揽上萧云衍的脖子,眼角含情,尾音勾人,大着胆子邀请道:二郎,你不弄一弄我吗? 萧云衍的大掌不安分的动了动,许久未亲热,他自然是想的。 拇指的指腹按在楚景容的腰窝上,萧云衍逡巡半晌后,突然泄了气,他垂下眸子,跟自己置气道:景容是人中龙凤。而他最多是马中良驹,不可相提并论。 是他不配,是他高攀,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萧云衍自惭形秽。 楚景容气结,合着人中龙凤,你就不碰我了是吧?是不是还要把我供起来,每天上香纳贡,三跪九叩? 轻哼一声,楚景容嘲笑萧云衍的矫情,冷眼看他:你是第一天知道我是人中龙凤吗? 又心疼他的自卑,柔声细语道:人中龙凤又如何,还不是任你摆布了! 拉过萧云衍的手,搭在自己的后颈上,楚景容在外率兵出征的三个月,从未避讳过这道烙伤。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再难听的话又不是没听过,也因为嫁人为妻的身份受过贬低轻视,但最后还不都被他杀得不敢吱声 他曾经将名誉看得很重,可现在,他有了更珍贵,更想要珍惜的,那就是萧云衍这个人。 二郎,我想你了。 指尖勾住那人紫金色双拼宽腰带,略一使力,萧云衍整个人便扑倒在楚景容身前。 将手臂撑在楚景容两侧,看着怀中之人琥珀色的眸底秋水盈盈,萧云衍的瞳色越来越深。 他终是忍不住,俯下头去,细细密密的亲吻楚景容的眉眼和唇瓣。 床笫之间,二郎向来是温柔的,顾忌着他的感受,不折腾太多花样,也不说什么出格的虎狼之词。 楚景容是受用的,他喜欢的紧,享受被萧云衍捧在心尖上的疼爱,又心疼萧云衍小心翼翼的呵护。 他的二郎是有血性的,合该狂放不羁,恣意纵情一些。 楚景容想让萧云衍放肆一回,迷离的双眸中划过一抹狡黠。 在萧云衍再次亲过来之际,楚景容主动探出半个猩红的舌尖,勾的萧云衍发了狠的吻他。 楚景容一边与萧云衍抵死缠绵,一边含混的开口道:二郎,你可以粗暴一点的。 听到这话,萧云衍捏着楚景容肩膀的手蓦然收紧,消化了半晌,才用喑哑的声音不确定的征询道:真的可以吗? 带了点冲动兴奋,又带了点惶恐不安。 楚景容继续不怕死的刺激道:我也是男人,你却把我当美娇娘一般呵护,这涓涓细流,让我怎么爽利到? 话音刚落下,就感受到一只大手穿过他的腰下,猛的一用力,楚景容被迫翻身,转而趴跪在床榻上! 一时间脑子有点懵,楚景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萧云衍温厚的掌心便穿过他的发根,将他的满头青丝一把攥住,猛的向上拉扯起。 被迫仰着修长的脖颈,楚景容从未受过此等对待,眼角忍不住滚落清泪。 这才是二郎的本性吗?那之前温柔缱绻都是顾及着他的感受,不得不压抑克制? 萧云衍俯下头去,用犬牙研磨着楚景容后颈的烙伤,楚景容瑟缩着脖子想躲,却换来更粗暴的对待,只能艰难的吞咽着,哀声喊着二郎,心头竟生出惊惧之情。 然而这一次,萧云衍却没有怜惜他,贴着楚景容的耳侧强势回应道:这次是你求得,不能中途反悔,更不能秋后算账。 楚景容的眼泪流的更凶了,落入萧云衍的眼底,终是换来他的心疼。 贴着楚景容的耳畔,萧云衍语气恶劣的调笑道:若是实在受不住,便作诗一首,二郎便会收敛,就此风停雨歇。 听到这话,楚景容的眼底划过一抹屈辱,他用贝齿咬死下唇,倔强的一声不吭。 去你的作诗一首,他就算再承受不住,也干不出这般丢人现眼的事。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的太早,更不能说的太满。 楚景容后来倒是想作诗一首,可他脑子浑浑噩噩的,只能哀哀戚戚的摇头拒绝,连从嘴里蹦出的词语都是破碎的,压根不押韵。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50) 恍然间这才明白过来,萧云衍那混账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喊停,才提出这样刁钻的要求。 一夜翻云覆雨,楚景容觉得骨头都散架了,露在被褥外面半截玉白的手臂上青青紫紫,全是欢爱的痕迹。 合着同房这么久,他从没把这头狼喂饱过。 萧云衍餍足了,昨晚的矫情彻底消失不见,连早朝都没去,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他忍不住欢喜,又有点心虚,生怕楚景容生气,以后再也不给他糖吃了。 楚景容目光凉凉的落在萧云衍身上,只把人盯得头都要埋进胸脯里,才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到底没说没有下次了这种话,算是默认萧云衍在房事中可以放肆。 可楚景容还是高估了自己,萧云衍真的不加收敛,一次两次他还能受得住,三次五次就不行了。 偏偏他死鸭子嘴硬,不愿服软,终在七日后的凌晨时分病倒了,梦中呓语,高烧不断。 萧云衍登时就慌了,怀中之人体温向来带着几分凉意,突然变得像火炉一样,直接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景容,景容,醒醒。将掌心放在楚景容的额头上,入手间的灼烫感,让萧云衍眼底的焦急更甚。 来人,准备热水沐浴。朝门外喊了一声,睡在偏房的青梧被惊醒过来,匆忙批了件衣服就出门往柴房跑去。 萧云衍将手搭在楚景容微凸的小腹上,心下自责的要命。 都怪他,因着景容的纵容,过于放浪形骸,云歇雨收之后本该抱着人去清理的,可他看到怀中之人小腹微凸的样子,便恍然间有种景容真的怀了他子嗣的错觉,脑子一抽,就做下了错事。 如今景容发起高烧,全是他的错! 被烧的浑浑噩噩的,楚景容眼眶发涩,迷迷糊糊的喊疼。 哪疼? 肚肚子疼,二郎,我疼。楚景容声音喑哑还带着哭腔,呜呜咽咽的让人心碎。 萧云衍听后,眼底的悔恨更甚,他抬起手来,对着自己的侧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把楚景容吓清醒了,他睁开眼睛,还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昨晚事后他就昏睡过去,并不知道萧云衍干的混账事,如今恢复神志,楚景容肚子疼的脸上血色全无,他下意识将手搭上小腹,下一秒,整个人都僵硬了。 热水备好了,萧云衍想将人从床上抱起来,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楚景容一巴掌抽在手背上。 景容,我。 你什么你?不要你碰,出去。 楚景容实在被气得狠了,红着眼睛呵斥,萧云衍几次想近身都不得其法,没办法,只能退出房间,换青梧伺候。 整个人浸泡在热水中,楚景容的耳根红的滴血,他动作迟缓的清洗着自己。 萧云衍这个混账东西,到底到底 待小腹恢复平坦,痛意消退,楚景容将自己擦拭干爽,钻回床褥中,背过身去,吩咐下人将浴桶抬出去。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还不见萧云衍进来赔罪,楚景容沉不住气了,在床榻上翻了个身,低声询问道:青梧,云衍去哪了? 回公子的话,王爷去祠堂了。 祠堂?去了多久? 约摸着有两个时辰了。 楚景容闻言沉默了半晌,随后起身披上外袍,在青梧的伺候下穿戴整齐,没让任何人跟随,也出了房门,去了祠堂的方向。 第75章 临近祠堂, 远远抬眸望去,就看到萧云衍跪的笔直的身影。 楚景容心中又气闷又心疼,合着不见踪影的两个时辰, 这人一直跪在这里反省吗? 轻叹一声走上前去, 脚尖踩在树杈上,发出咯吱的轻响, 惊动了低垂着脑袋悔过的萧云衍。 他扭头望过来, 发现是楚景容的身影后, 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最后还是楚景容先开口道:男人膝下有黄金, 跪着做什么?起来! 闻言,萧云衍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不要黄金,他还想要好事, 想要景容隔三差五纵容他一回, 他可以对天发誓, 以后都不会这样混账了。 让你起来, 耳朵坏掉了吗?楚景容伸手去拉萧云衍,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景容, 以后还能不能?萧云衍厚着脸皮争取道。 不能,想都不要想,再也没有以后了。楚景容厉时打断, 本来年纪就大了, 再这样折腾几回, 命都要折进去,还怎么跟二郎白头到老。 然而楚景容的话刚说完, 就发现手臂拉扯的身体突然变沉, 萧云衍逆着他的力道, 又沉沉的跪了回去。 你!楚景容瞪起双眸,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意思?不答应不起来是吗?逼他就范吗? 喜欢跪是吗?那便跪着吧,没人管你。楚景容冷下一张脸,呵斥完之后,扭头离去。 萧云衍眼睁睁的看着楚景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却喉咙发紧,没能出声把人挽留住。 挫败的低下头去,都怪自己恃宠而骄,萧云衍悔不当初。 一直到日落黄昏,还不见萧云衍回来,楚景容心急的问青梧:云衍还在祠堂吗? 在的,王爷一下午没挪过地方。青梧如实回禀道。 这个一根筋的蠢东西! 去把王爷请回来,告诉他,给他一盏茶的功夫,若是没能出现在我眼前,以后都别再踏入主院半步。楚景容面色凛然,咬牙切齿的下了命令。 青梧忙不迭的跑去通报。 楚景容刚温上茶,还没来得及小酌一口,门口的方向,就投来一道修长的身影,同时响起的,还有萧云衍急切慌张的呼吸声。 略一犹豫,萧云衍斟酌着迈过门槛,来到楚景容身旁蹲下身子去,将头埋进楚景容的双膝之间。 楚景容轻叹一声,到底对他心软了。 以后每月的十五,你可以放肆,其他的时间,还是要收敛些的。 每月十五?那一个月就只有一次,萧云衍心疼的厉害,从每天都能大口吃肉,到每个月只有一天能大口吃肉,这对开了荤的他来说太残忍了。 我想再宽限几日。萧云衍没有抬头,只有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入楚景容耳朵里。 得寸进尺,真是蹬鼻子上脸! 楚景容心头火气,刚要把人拂开,手还没能搭上萧云衍的肩膀,就听那人低声哀求道:景容,你疼疼我吧。 一句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将他的火气全扑灭了。 眼底划过一抹挣扎,楚景容再次妥协:那就每个月的初七,十五,廿一,三十。这已经是他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每月四天,想想都腰疼,看来是要让厨房多做些补气养身的药膳给他备着了。 不要三十,要廿八。萧云衍抬起头来,眸光灼灼的盯着楚景容,轻声提议道。 好,那就廿八。楚景容不明所以,愣愣的点头。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萧云衍要把三十改成廿八,后来却是回过味来了,竟是因为二月只有二十八天。 一天都不愿少,在这方面倒是跟那护食的狼崽子似的,丁点亏都不吃,楚景容都不知道该气该笑了。 夏国在一朝覆灭,大周的江山扩充了一倍有余。 萧逸蘅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 一时间,不知道该感谢楚景容成就了他的千古名君,还是该怨恨楚景容一回来就甩手将包袱扔给他,然后同他那胞弟蜜里调油,恩恩爱爱。 时间迈入盛夏,萧逸蘅总算将夏国的版图全部吃下。 既然都是大周的百姓,那就不能厚此薄彼,萧逸蘅开仓济粮,安抚人心。 恰巧这个时候,其他四国来贺,皇宫内便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盛宴。 这种事,楚景容想逃也逃不开。 毕竟其他四国的使臣,表面上是来恭贺大周鼎立中原,其根本目的,还是想见识下楚景容本尊。 梳发,束冠,楚景容将月白色的朝服穿戴整齐,一眼望去,铜镜中的男子顾盼神飞,风华绝代。 他刚踏出房门,就将萧云衍将手背在身后,抿着唇支支吾吾的,似是有事想开口,又觉得难以启齿。 二郎,怎么了?楚景容疑惑的询问道。 萧云衍眸光飘忽,不敢跟楚景容对视,摇了摇头回应道:无无事。 不许撒谎。楚景容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已经是夫妻,日日同床共枕,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景容,我不想你去。萧云衍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与闷闷不乐。 这次盛宴,其他四国的目的,萧云衍心中一清二楚。 不过是想见识一下景容的风采,借机会多结交拉拢。 他本不该多加干涉,可只要一想到届时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落到景容身上,或虎视眈眈,或贪图垂涎,萧云衍心里便不舒服的紧。 没有人可以忍受自己的爱人被觊觎,他身为大周国的王爷,也没能幸免。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我们早去早回。打心眼里,楚景容也懒得应付这种事,可毕竟谕旨已下,他不好抚了萧逸蘅的面子,让当今圣上没有台阶下。 好,都听景容的。萧云衍垂下眸光,终是屈从了。 你背后藏的什么?楚景容偏着脑袋望去,轻声问道,他从刚才就在纳闷,萧云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里到底攥着什么东西。 萧云衍的身子僵了一下,刚想随便找个措辞敷衍过去,可想到楚景容厉声禁止他说谎的场景,萧云衍抿了抿唇,只能将藏在背后的手抽出来,缓慢的摊开掌心。 楚景容好奇的探头望去,发现是一面做工精致的面纱。 眼底划过一抹错愕,楚景容抬头去看,发现萧云衍浑身肌肉都绷的紧紧的,板着一张脸掩饰心底的慌张。 确实是女子佩戴的物什,可他没有要羞辱楚景容的意思,他只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帷帽倒是可以,但之前有过一次被楚景容狠狠拒绝的经历,萧云衍便有些拿捏不准。 他只是不希望太多窥伺的目光落在景容身上,会让他抓狂。 楚景容既不开口询问也不给出回应,就眸光平静的盯着萧云衍瞧,只把萧云衍所有勇气都瞧飞了,神色颓废的想要收回手去,就在这个时候,楚景容抢过那张面纱,动作轻巧的戴在脸上。 自从跟萧云衍复合之后,楚景容便染上了奇怪的收藏癖。 凡是经过萧云衍之手送给他的东西,他都会好好的收放妥帖。 时不时回想起来,楚景容总是惋惜那把梵音,世间独一无二的名琴,却被他毁了。 眼前这张面纱,也算是二郎赠与他的,自然要收着。 一切发生的太快,萧云衍还没反应过来,楚景容已经佩戴妥当。 看着面前之人一张薄纱半遮面,只露出一双含情目,眼尾上挑,带着几分不容侵犯的凌厉,萧云衍愣了愣,后突然袭至楚景容面前,一只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将面纱挑起一角,不由分说的吻他。 一旁伺候的青梧还在眼巴巴的瞅着,楚景容有些脸热,他将手搭在萧云衍的胸前,轻推了几下,没推动便索性由他去了。 每次跟二郎接吻,都有种要被吃掉的错觉,事后楚景容的唇瓣泛起酥麻的疼,红艳的惊人,这下子不佩戴面纱也不方便见人了。 此次盛宴,来贺的其他四国分别是辽国,梁国,吴国,还有南陈国。 与辽国使臣一同前来的,是他们尚未成年的大皇子赫连裘。 赫连裘骁勇好战,善骑射,是大辽备受追捧的草原王子。 身着一袭狐裘大氅,脚踩鹿皮长靴,一头长发编成小辫,耳坠红色朱缨,也担得起意气风发,风流洒脱之美誉。 楚景容的事迹他是从朝臣嘴里听说的,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对此持怀疑态度。 此番前来就是一辨真伪,顺便欣赏一下大周国的山河美景,在赫连裘看来,等他长大,别说区区大周了,他定要一统五国,做那中原霸主。 怀揣着这样一颗野心踏入大周的皇宫,赫连裘颇有些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直到在御花园的凉亭中,见到了整个大周国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夜明珠,那名不经传的五皇子萧明珠。 赫连裘双眸发直,心头悸动,自此野心更大了,他要把中原这颗最耀眼的夜明珠抢回大草原,在他继任可汗之位后,做他的大阏氏。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啦~ 下一本开这个《沙雕佛主的宠妻养崽日常》 开局老夫老妻生三胎,喜欢的收藏呀,么么叽~ 第76章 小祖宗, 您可悠着点,这要是磕了碰了,奴才们担当不起啊, 丫鬟太监们的呼唤, 萧明珠充耳不闻,他跑的飞快, 甩掉身后气喘吁吁的宫人们。 来到一棵硕果累累的桃树下, 萧明珠脱掉鞋袜, 笨拙的想要爬上树摘桃子吃。 可爬到一半,玉白的手就被磨得通红, 萧明珠呲了呲牙,抬头向树上瞧去,有一颗饱满的桃子坠在枝头, 只要再伸伸手, 就有希望够到。 萧明珠抻长了手臂, 便没有注意脚下, 一个打滑,整个人向后跌去。 惊叫一声, 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降临。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双大手托住了屁股, 坠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睫毛颤了颤, 萧明珠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 歪着脑袋看向眼前的男人。 真好看啊!跟大哥二哥的好看不一样,眼窝深邃, 双眉粗重, 是那种带了点异域风情的好看。 怀中之人的屁股太柔软, 赫连裘的手不受控制的捏了一下又一下,这手感,软绵绵的,比草原上的紫貂皮毛还要好摸。 萧明珠登时瞪圆了猫儿似的双眸,端出自己五皇子的做派,气呼呼的吼他:赶紧放我下来,你你敢对我不敬,小心我让皇兄砍了你的脑袋!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51) 人长得软,说话也软,凶起来也好看,跟只挥舞着小肉垫的奶猫崽子似的。 赫连裘丝毫不怵他,用不怎么流利的大周国语,勾唇笑他:哪里来的小猴子,笨的矮树都爬不上,我救了你,还敢吼我? 猴子?笨? 萧明珠长这么大,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大实话! 鼓起了腮帮子,气咻咻的问他:明珠哪里像猴子了? 他生的有多好看自己是知道的,父皇母后从不让他出宫玩,跟大皇兄的俊朗还有二皇兄的英武都不同,可能因为年纪还小,萧明珠的面容带了点雌雄莫辩的美感。 闻言,赫连裘挑了挑眉毛。 明珠?是他的名字吗?娘里娘气的,像个小姑娘。 没有回答萧明珠的问题,赫连裘纳闷的反问道:你叫明珠,女孩子嘛?可你胸这么平,不应该啊! 说着,赫连裘的目光朝萧明珠的胸口望去,像是要透过那单薄的衣衫钻到里面去。 登徒子! 萧明珠红着面皮气的要死,攥紧拳头对着赫连裘的胸口来了一下,砰的一声响后,萧明珠捂着拳头把自己疼哭了。 这人的胸膛是石头做的吗?硬成这样? 赫连裘也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干,竟还能把人惹哭了。 你们大周国的男子都这么娇弱的吗?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痒。 一听这话,萧明珠胸口起伏,差点气的背过气去,他挣扎着从赫连裘怀中跳了下来,端着自己的身份,色厉内荏的问他:大胆刁民,你可知道我是谁? 在这皇宫内,又是这盛宴中,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使者朝臣,他来的路上,看到有丫鬟太监在急吼吼的找他们的主子,不出意外的,这人应该就是大周国护在羽翼下长大,从未在人前露面的五皇子了。 赫连裘心下揣摩个八九不离十,面上却不显,他摊着手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对此并不感兴趣的模样。 这可把萧明珠气坏了,可偏偏他打又打不过,想拿着身份唬人,这人又不上钩。 有种你别走,给我等着,等我把二哥找来,定把你打的痛哭流涕,跪着求饶。 赫连裘被他这嚣张跋扈的小模样弄的哼笑一声,双臂抱胸,漫不经心道,好啊,我不走,等着你喊人来把我打哭。 他说不过这个不知死活的刁民,萧明珠只能气鼓鼓的转身离去,边走边不忘骂骂咧咧的,真是好不委屈。 猫儿似的双眸四处扫去,寻找他二哥萧云衍的身影。 终于在假山堆中,发现了萧云衍蟒袍的一角。 萧明珠双眸嗖的瞪圆,撒开腿一溜烟的跑过去,边跑还不忘抹眼泪哭喊道:二哥,二哥,有刁民轻薄我! 萧云衍听到动静,后背僵直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惊愕。 这假山林中逼仄狭窄的方寸之地,除了他,居然还能有第二个人找过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褪下外袍,将身下之人包裹严实。 他跟景容刚从盛宴上退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游刃有余的应付那些他国来的狂蜂浪蝶,萧云衍醋的双眼冒火,一忍再忍,终于找到机会把人强行拉了出来。 景容,别看他们,看我,只看我。萧云衍一遍示弱装可怜,一边把人压在假山林中欲行不轨之事。 他其实不傻的,慢慢的已经摸索到,该怎么做才能让楚景容对他心软。 之前只是没经验,才会那样笨拙的去爱一个人,而现在有了景容有意无意的纵容与引导,萧云衍的进步可谓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将人笼在身下,萧云衍的声音低沉喑哑,在楚景容的耳边炸响。 容儿,卿卿,张嘴。 舌尖伸出来,让二郎好好好含一含。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让楚景容浑身发烫,无地自容。 这憨货简直要成精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花样,让他招架不住。 萧云衍的手不安分的游走着,之前身中醉光阴之毒,十指曾上过针刑,指腹间依旧凹凸不平,用来折磨人再合适不过! 楚景容心中郁猝,他曾经造的孽,如今全都一样不落的报应到自己身上。 属于萧云衍的气息将他团团包裹住,已经无处可逃,楚景容消了反抗的心思,红着脸任凭摆布。 二郎,可可以了,进 二哥,二哥,有刁民轻薄我! 偏偏这个时候,耳边传来稚嫩的少年音,楚景容的脸像是烧开的热炉,头一回体味到心慌无措的感觉,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一头扎进萧云衍怀中。 本以为这个地方不会有人经过,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走进来一探究竟,却不曾想 萧云衍忙将怀中之人护好,确保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这才趴在蚕蛹似的楚景容身上,平复紊乱的呼吸。 任凭谁在这个时候被打断都会心有不悦,可来人是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五皇弟,再大的怨气也消弭了。 萧云衍的面色缓和下来,扭头去看,发现萧明珠已经行到跟前,一张小脸皱巴的像个受气的包子,即便如此,依旧好看的过分。 明珠怎么了?萧云衍问话的嗓音里还带着未彻底消退的情|欲。 二哥,宫里进来个刁民,他轻薄我,还说我是笨猴子,二哥,我打不过他,你帮我打他!萧明珠一只手扯着萧云衍的衣袍下摆,另一只手狠狠的指了指赫连裘的方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总算找到人撑腰了。 被萧云衍护在身后的楚景容轻咳一声,萧明珠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赶紧收起脸上嚣张跋扈的模样,萧明珠低下头去,恭恭敬敬的给楚景容行礼。 明珠明珠见过帝师。 萧明珠是有些怕楚景容的,一开始是因为这个人冷漠不近人情,后来则是在家宴上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决然离去,连父皇母后都束手无策,只留下二哥一个人黯然神伤。 嗯。楚景容轻描淡写的回应:还不改口吗? 闻言,萧明珠缩了缩脖子,向一旁的萧云衍投去求助的目光。 改口?可他不知道改口之后要唤什么合适? 萧云衍也有些拿捏不准,略一沉吟后,朝萧明珠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萧明珠接到讯号,再次拱手作揖,恭敬道:明珠见过兄嫂嫂。 楚景容瞥了一眼身旁同样紧张到浑身绷直的萧云衍,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没有反驳,算是应下了这一道称呼。 你刚才说,可有人非礼与你? 是,还请还请兄嫂嫂做主。萧明珠憋憋嘴,一双猫眼像是会说话似的,盛满控诉。 他从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嘴巴甜人也金贵,最擅长的就是给自己找各种靠山,一路顺风顺水的躺赢到这么大! 谁那么不长眼?敢在大周境内欺负大周的皇子,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前面带路! 萧明珠先是一愣,随后欢欢喜喜的点头。 瞧啊,还是他二哥最有本事,将一国帝师拐上箫家的族谱,从今往后,又多了一个人给他撑腰。 思及此,萧明珠走起路来,腰板子都挺直了。 哼,这一次,定要那登徒子好看,瞧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捏人屁股? 兄嫂嫂,那人目中无人,气焰嚣张,您可一定要好好惩治他。 二哥为人刚正不阿,兄嫂嫂又人美心善,最是登对不过,明珠相信,兄嫂嫂定会为明珠出了这口恶气。 这一路上,萧明珠的小嘴叭叭来,叭叭去,就没停过,一边谄媚恭维楚景容,一边给赫连裘上眼药。 吵嘴架他不是对手,但论讨好人的本事,他萧明珠可练就的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萧明珠躺赢秘诀:富贵舔中求~ 第77章 以前不怎么接触便不了解, 二郎这个五皇弟还真是可爱。 巧舌如簧,甜言蜜语的哄着你,然后就能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 这性格, 若出生在一般的皇室,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好在是箫家, 上有父皇母后做后盾, 中间有当今圣上还有二郎保驾护航,小嘴会叭叭, 反而让他不一般的讨人喜欢。 兄嫂嫂生的这般好看,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怪不得二哥死心塌地, 连明珠也稀罕的紧呢。 明珠要是有兄嫂嫂十分之一的本事, 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可就算没有兄嫂嫂的本事,明珠有兄嫂嫂撑腰也是好的, 那登徒子欺负明珠,就是不给兄嫂嫂面子,是该好好惩处的。 楚景容竖着耳朵, 听的仔细。嘴角越来越上扬, 最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自此看向萧明珠的目光再没有半分疏离。 他倒不至于被几句花言巧语迷惑了心智,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若换做一般的朝臣, 敢在他面前溜须拍马, 怕早就被楚景容寻个由头贬至漠北。 而萧明珠就不一样了, 人长得好看,又不带着让人生厌的目的性,就是嘴巴甜,会说话,那楚景容不介意让他多说一会儿。 只NF不过萧云衍不乐意了。 眼见着萧明珠都快要将身子贴到景容跟前了,萧云衍的眼底泛起暗色,他这个弟弟有多会争宠他可是心知肚明。 伸出手去,跟拎小鸡崽似的,攥住萧明珠的后衣领,把人从楚景容身旁排挤出去。 萧云衍的手不着痕迹的搭在楚景容的后腰上,将人往自己怀中揽了揽。 母后是怎么教育你的?好好说话,贴到人脸前,不礼貌。 萧云衍端出二哥的架子,板着脸教育道。 萧明珠不得已只能后退一步,他目光哀怨的瞪着萧云衍,眼底划过一抹委屈。 他又不是傻子,相反还是个人精,自然看得出来,自家兄长这是吃醋了。 自打有了兄嫂嫂,他这个胞弟就不吃香了。 希望大皇兄可千万不要急着纳宫妃,这样他就永远是大皇兄最疼爱的弟弟。 每次想贴近总被阻隔开,萧明珠鼓着脸总算来到那颗桃树下,结果放眼望去,却不见赫连裘的身影。 双眸圆睁,还以为那没种的刁民跑路了? 怎么能这样?他好不容易请来撑腰的,不狐假虎威一番,心里怕是要不舒服好几天。 连忙小跑几步,冲到树下,萧明珠绕着桃树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有发现赫连裘的藏身之地。 垮下一张小脸,这才不得不承认,他被人放了鸽子。 兄嫂嫂,那登徒子已经逃走了! 话音刚落下,突然从树上传来一道回应,依旧是用不怎么流利的大周国语。 笨猴子,说谁逃了呢? 语毕,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树上轻飘飘的落回地面,萧明珠受到惊吓,连忙后退几步,躲到楚景容身后。 兄嫂嫂,你可听到了,就是他,欺负明珠手无缚鸡之力,还嘲笑明珠是笨猴子,兄嫂嫂,你可要替明珠做主嘛! 萧明珠撒娇的功夫一流,落入耳朵里,让一旁的赫连裘心痒难耐。 他其实没想把人欺负的这么狠,但每次看到那人一张小脸委屈的皱成包子,心底便会升腾起异样的痛快感,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戏弄萧明珠。 不知道这小人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应该也好看的不得了。 顺着萧明珠的方向望去,将目光落在楚景容身上,赫连裘想见识一下这人带来的靠山是什么货色? 他一进宫就跟大辽的使臣分开,不紧不慢的来到御花园观赏,因此并不知道,面前这个面覆轻纱的男子,就是用三月时间覆灭夏国的大周帝师。 看上去身型单薄,不像是身怀武功的样子,倒是身后站着的男子 赫连裘的目光在萧云衍身上逡巡一圈,眸底泛起警惕之色,藏在袖袍中的手也捏紧成拳。 就是你欺负的明珠?楚景容眸光淡淡的,语气慢吞吞的出声问道。 算不上欺负,只是戏弄了一下。 但在人前,赫连裘可不愿输了草原王子的气势。 没错,正是我,你待如何? 得到肯定的答复,楚景容这才抬起眼皮,懒洋洋的瞧了赫连裘一眼。 道歉吧,我不为难你。 闻言,萧明珠躲在楚景容身后,小人得志似的叉起腰,鸡仔啄米般点头附和道:听到没,兄嫂嫂让你跟我道歉。 殊不知,他这耀武扬威的小模样,让赫连裘越发按耐不住想要欺负他的心思。 哼,就算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大周天子,想要我道歉,也得看大辽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 诶?这刁民在兄嫂嫂面前还敢这么嚣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萧明珠气鼓鼓的瞪圆了双瞳,眼底划过一抹狡黠,添油加醋的挑拨道:兄嫂嫂,你看他,简直无法无天,这可不能轻易放他离去,一定要好好为难为难他。 楚景容敛了敛眸子,抬手揉了揉萧明珠毛茸茸的脑袋,面上带着暖人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淬着寒冰,宛若在盛夏六月飘起雪花,让人置身冰火两重天。 二郎,卸他一条胳膊。 萧云衍没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沉默了半晌后,试图帮赫连裘求情道:景容,只是个孩子,饶他一次吧。 然而听到这话,萧明珠率先不干了,他走过去扯住了萧云衍的袖子,仰着脑袋轻轻的晃了晃。 二哥,你怎么能帮外人说话呢,他可是欺负过明珠的,再说了,兄嫂嫂都发话了,二哥不听兄嫂嫂的话了吗? 一番话,又是撒娇又是威胁的,萧云衍无奈的轻叹一声,随后脚掌发力,瞬息间就冲至赫连裘跟前。 他可以帮外人说话,却不敢不听夫人的话。 大手袭至赫连裘的肩膀,下一秒,却被那人挣脱开来。 毕竟是以大欺小,萧云衍还是放水了。 简单的过了几招,赫连裘虽未吃亏,却也应付的吃力,他竭尽全能,便以为萧云衍也是全力以赴,心底慢慢升腾起不屑的情绪。 恋耽美 和离三年后,帝师后悔了——腿毛少女(52) 看来这人的武艺也不过如此! 萧明珠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大眼睛巴巴的瞅着,二哥怎么回事啊?还不赶紧制服那个刁民? 楚景容的眸光在赫连裘身上掠过,似是能看穿他心中所想。 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楚景容冷哼一声,侧身从树上摘下一片桃树叶,用指尖轻轻的弹射出去。 余光看到这一幕,赫连裘在心底怒斥一句卑鄙。 居然在他人对战之际使暗招,真当自己是任由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不成? 赫连裘猛地后退,与萧云衍拉开距离,随后转身妄图用手接住那片桃树叶。 这个时候,本来未用全力的萧云衍眸光一凛,瞬间追至跟前,一把攥住赫连裘的手腕,将这人双臂禁锢在身前,然后用蛮力逼迫赫连裘翻身,拿后背去接那片桃树叶。 景容的招数也敢用手接?真想废掉一只手吗? 这时赫连裘才惊诧的发现,萧云衍的压制他竟然完全反抗不得,难道刚才的几招都是这人在逗自己玩吗? 赫连裘又惊又怒,偏偏此时耳边传来尖锐的破空声,那片桃树叶叮的一下撞击在他的背骨上,刹那间,半边身子都麻了,喉头不受控制的涌出血腥气,被赫连裘抿紧唇强行咽了下去。 心头一阵后怕,若刚才用手去接,下场就是废掉一条胳膊,只是一片桃树叶而已,他怎么都想不到会裹挟着这样大的威力。 身手不错,前途无量。萧云衍放开赫连裘,退至楚景容身侧,伸手拉过楚景容的素手,拢在掌心里捏了捏。 一是安抚,二也是防止楚景容再动手,赫连裘羽翼未丰,该给他一片成长的蓝天,就此扼杀难免让人惋惜。 萧云衍倒丝毫未因为赫连裘的身份而心怀忌惮,因为他最清楚,自己的景容,能随手灭夏,就能顺手灭辽,不过是几月光阴,不值一提。 你到底是什么人?赫连裘浑身绷紧,生防楚景容再发难,他是聪明人,已经将局势揣摩透彻。 刚才与他交手之人,额前的白发太过显眼,应该就是大周威名赫赫的襄亲王,他不敌这人情有可原,可旁边的又是何方神圣,能用一片桃树叶就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楚景容的声音依旧未泛起丝毫波澜: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襄亲王妃楚景容。 闻言,赫连裘的瞳孔骤然一缩,原来这人就是楚景容,那个传闻中如鬼如神却唯独不像人的大周帝师? 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怎会甘愿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 一旁的萧明珠猫儿似的双眸亮的惊人,满脸崇拜的望着楚景容。 兄嫂嫂这人能处,有事他真上,比二哥还要靠谱。 不过今天就到此作罢吧,那登徒子虽然气人,却罪不至死,暂且放他一马,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魔鬼。 兄嫂嫂,我们走吧,这御花园中有棵李子树,结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明珠带你去。说着,萧明珠拉过楚景容的袖袍朝反方向走去,临行前,还朝赫连裘扬了扬下巴,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自得。 谁都不能欺负明珠!谁都不能! 眼见着楚景容真打算离去,赫连裘眼底涌起被轻视的屈辱。 站住,你就不问问我是谁?我可是。 赫连裘话没说完便被打断,楚景容压根却没有听下去的欲望,他扭头看向身侧的萧云衍,扬眉浅笑道:二郎,走吧,我想吃明珠口中说的李子。 好,二郎去给你摘。萧云衍满腹柔情的回应。 没有一个人尊敬他,这种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感觉真不好受,赫连裘不甘心的咬牙低吼道:大周目前鼎立中原,其他国家无可匹敌,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怎知我大辽没有那样辉煌的一天。 楚景容终是停下脚步,回眸望去,目光凉薄的落在赫连裘身上。 人可以有野心,但也要与之相匹配的能力,我一点都不担心会有那么一天,因为你们大辽没有那个命数。说着,楚景容藏在袖袍中的手暗中掐着指尖推演,眉头微微一皱后又舒朗开。 琥珀色的眸子望向赫连裘的眼底,楚景容断言道:早晚有一天,你嘴里口口声声说的大辽,会成为大周的附庸国。 胡说八道,我们大辽男子铁骨铮铮,绝不臣服于他人。 是吗?楚景容冷笑,话可不能说的太早,就像之前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臣服于他人的一天。 动情之后,便甘愿剥掉利刃,沦为人臣,实属情非得已。 就怕枕边风吹多了,再硬的骨头都吹软了。楚景容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散,并未传进赫连裘的耳朵里。 鬼谷有两不传秘术,一是奇门遁甲,能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另一个便是乾坤八卦,掌生死,辨阴阳,一眼就能看穿常人的命数气运。 点到为止就够了,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楚景容看得穿却不能说的透。 医者难自医,他看的透别人却看不穿自己。 能成为鬼谷传人,都是天选之人,幸也不幸。 像他们这种人,注定无亲无故,无依无靠。 楚景容之所以能成为例外,是三生有幸遇到了二郎。 情深不悔,终得相守。 二郎用付出与痴缠还有七年阳寿,为他逆天改命,化掉一生孤寡的苦难。 让他这辈子能被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他惊,免他苦,免他四下流离,免他无枝可依。 楚景容想好了,以后他的弟子,不但要传承鬼谷衣钵,还要像他一样,于这人世间,寻觅到至死不渝的良人。 不再理会赫连裘愤懑的叫嚣,不在乎尚且年幼的明珠还在身侧,楚景容踮起脚尖,玉白的手臂揽上萧云衍的脖颈,毫无顾忌的跟他的二郎拥吻缠绵。 我心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楚怀瑾将后半生托付到萧归安手中,还望郎君倾情相陪,温柔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就完结啦~后面会写几篇番外哒~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