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他馋哭了》 第1页 [穿越重生] 《退婚后他馋哭了》作者:南柠檬【完结】 晏国公之子晏清绪,少年天才,目空一切,生平最喜欢美食,最讨厌自己的婚约。 他有自己的择偶标准,他的梦中情女美丽、大方、坚韧,加分项是做饭好吃! 晏国公熬不过儿子的抗议,只好陪着笑脸寻左相退了婚。 一时间,左相府嫡女被晏国公退了婚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还有传言说左相一气之下把自己的大女儿赶出了府。 ——不过这些传言倒是没传到晏清绪耳朵里,恢复自由身的他神清气爽地到京城东郊游玩,街边一家不起眼却排起长队的小饭馆却吸引了注意。 他一下子便被那站在锅灶前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 等到一碗叫“脆皮炸鸡”的菜送到他手里,他吃下第一口便被全身心虏获了。 美丽、大方、坚韧,还做得一手神仙菜!梦中情女! 这就是我的天作之合吗! …… 晏清绪回到家便跟晏国公说自己要求娶东郊那个叫“永安食铺”的老板厨娘。 晏国公顿时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晏清绪觉得自己父亲是因为有门第之见不同意,当场冷笑:“怎么了?饱读诗书的晏国公觉得人家不配进我们家的门?” 晏国公忍无可忍,扬起自己的书砸在自家儿子脑袋上—— ——“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求娶自己的真爱有什么病?” “去东郊开永安食铺的就是因为你退婚被赶出家门的左相女儿!逆子!给爹爬!” “?????” ======= 安雨作为快餐产品的老板,一场车祸穿越到了古代。 没有炸鸡、薯条,更没有汉堡、可乐! 被赶出家门的安雨看了看破败的小院,决定靠老本行养活自己。 毕竟没人抵挡的了垃圾食品! ——第二日,城东的一家小铺子悄悄挂上了“永安食铺”的门面。 炸鸡、薯条、汉堡、鸡米花的味道充满了整条大街。 很快,食客蜂拥而至,上瘾得很。 没过几日,安雨便发现自己的店里有个不太对劲的客人——那食客在她店里形迹可疑,不仅吃一份拿一份,还老盯着她看。 那人:“在下国公府大公子晏清绪,听闻姑娘与我自小有婚约。” “已经退婚了,退人婚姻等于坏人名声,爬。”安雨只想搞钱,转身跟人吩咐道:“以后别让这人进店。” “……” 食用指南: 全文架空,架空!高亮!私设如山!无具体时代背景,语言现代。爽文,无考据。 全文打脸极品爽文流。 看文为了开心,如果觉得设定不喜欢可以不看!请勿杠! 希望各位看官喜欢~比心。 == 第1章 穿越之后(捉虫) “安总,新品种和培育种子已经给您装好箱子了,还有一些新尝试的配方,都放在一起了。”西装革履的职员将一个纯黑的行李箱递过来,行李箱上还贴着个“永安”的圆形徽章。 这个“永安”是永安市代表性餐馆徽章,一个城市只能下发五枚。 “放后备箱。”安雨戴上墨镜,踩着高跟鞋拉开车后门。 这次培育基地的成果很不错,她拿了不少种子和成品想回去试一下。 “啃得鸡”如今已是驰名连锁的快餐店,但当初可是她白手起家一个人单干出来的,她从未对生产美食失去兴趣。 ——尤其是垃圾食品。 “开车。”她吩咐司机。 司机点了点头,踩下了油门。 安雨在后座上抱着平板,查看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 …… “嚓——”——“嘭————”一阵急促的刹车声,随后是剧烈的撞击声。 安雨最后一眼停留在手里的平板上,头都没能抬起来。 == “敢偷小姐的手镯?给我打!” 安雨一睁眼,便对上了一个颐指气使的妇人。 那妇人粉面朱唇生的甚是好看,头上插的手上戴的也都不是凡品,一身粉紫色兰花裳装衬着窈窕的身姿——唯独眼里狠毒而扭曲的情绪多多少少败了点整体的惊艳。 安雨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周身被绑的结结实实,边上还有俩彪形大汉押着她。 嗯?这什么情况? 那妇人下了令之后,便有了什么人走过来的声音,待到那声音近了,安雨才看清又是俩彪形大汉,手里还拿着小臂粗的木棍。 ——这不会是要打她的吧,安雨皱了皱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一点。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像是个古时候的院子,院子里人不少,但她环顾一周,像她这么被绑着的再没别人了。 “等一下……”安雨觉得似乎搞错了什么,刚想叫停,面前已经有个人连哭带爬的挡在她面前。 “二夫人!二夫人不要打小姐,小姐身子弱刚生了病,打不得啊!” 那妇人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动起手来可丝毫不含糊。她一脚便踹了上去,将那人重重地踹到了安雨身上。 安雨侧目看了看,那人一副丫鬟模样,年纪看上去也不大,顶多也就十二三的样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在我面前求情?小姐,她也配被称作小姐?明明是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种!”那妇人冷哼一声,又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丫鬟身上:“你和你这不要脸的狗主子都一样,长了一副狐媚样不说,还手脚不干不净的,连雪儿的首饰都敢偷!” -- 第2页 安雨离得近,清楚地听见了那小丫鬟的闷哼,那妇人第二脚踹的是小丫鬟的肚子,那滋味一定不怎么好受。 不过她现在也不怎么好受——脑子跟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属于她的记忆疯狂回笼,那感觉就像谁在她后脑上打了一闷棍,又懵又难受。 “我们没偷,没偷!”小丫鬟还是坚强地爬起来,一边掉眼泪一边磕头。 脑子里被硬灌记忆还不说,边上还吵闹。呵斥声、哭声求饶声吵得安雨脑瓜子嗡嗡的。 她咬着后槽牙抑制着这种不适感,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别哭了,有用吗?和这种人白费什么口舌。” 涌入脑子的记忆很乱,安雨大概理了个来龙去脉。 原主是左相的大女儿,为一妾室所出,原本是为长女,恰逢这时左相又娶进来一位妾,就是眼前这位——名为“鸢夫人”。 左相共有一妻两妾,发妻不能生育,原主母亲只诞下安雨一女。鸢夫人倒是争气,诞下二女儿安雪后没两年又让左相抱了个儿子。 故鸢夫人虽为妾室,但母凭子贵,竟隐隐压住发妻一头,在左相府后院飞扬跋扈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你个小贱蹄子说什么?这种人?哪种人啊??”那鸢夫人听到安雨这句话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声音陡然高了一个度,气的浑身发抖,夺过一旁仆从的木棍就往安雨身上招呼。 名叫小兰的丫鬟拦了几下,还是有几下落在了安雨身上。 小臂粗的木棍落在衣服上,发出“嘭——嘭——”的闷响,饶是鸢夫人不及仆从力气大,那木棍打下来也够疼的。 安雨此时确是笑了:“怎么,踩到你的痛脚了?” 这鸢夫人也挺有意思,出身于商贾之家,嫁进左相府是明晃晃的高攀,偏偏这人野心还大,总做着操控相府的美梦。 鸢夫人嫁入相府时,安雨还是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非常受宠,左相府内上上下下都围着她转,倒是冷落了刚嫁过来的鸢夫人。 鸢夫人长得好,虽然没读过书,但自小被周围的人捧惯了,哪受过这种委屈?故而经常出言不逊,从相府正夫人那碰了几次壁后,倒是也学聪明了,学会韬光养晦了。直到悄无声息地生下相府第二个小姐安雪后,她才又拿出几分当初的骄傲样子来。 府里有了两个小姐,相差的年岁还差不多,府里的下人们开始暗地里将这两位小姐作比较。原主的母亲出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身子孱弱了些,常常缠绵于病榻。那鸢夫人大字不识一个,为人粗鄙不讲礼貌,自从生下二小姐还更加的跋扈起来。 这两位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一样,下人们偏向谁倒是一目了然。 关于两位小姐的闲言碎语终于还是传到了鸢夫人的耳朵里,她嫉妒得发狂,恨这个人凭什么处处能压她一头。当场便冲到原主母亲面前给了她一巴掌。这事传到左相耳朵里自然不得了,一下罚了鸢夫人一个月禁闭。 鸢夫人从禁闭出来时就像变了一个人,简单来说就像是耽搁了十几二十年终于长出了脑子一般,在二十的年龄学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左相面前恭谨礼貌,像个小家碧玉,在原主母亲面前明嘲暗讽、挑拨离间。 左相以为鸢夫人转性了,但是安雨知道没有。 她从原主的记忆里清清楚楚的看到这十几年这位鸢夫人是怎么一桩桩、一件件地构陷她们母女,让左相逐渐厌弃她们。 直到安雨六岁那年,外面生起了“左相的大女儿并不是左相亲生”的流言。 原主母亲一生儒雅知礼,干干净净,没想到竟遭如此污蔑,更令人心寒的是左相安丰茂竟来质问她! 安病榻缠身且心力憔悴的原主母亲本就到了大限之日,她心如死灰,没几日便撒手人寰。 自那之后,鸢夫人再不隐藏她的恶意,在左相面前诬陷、责怪安雨已是家常便饭,左相渐渐地对这个女儿从漠视到了厌恶。 安雨想起这位鸢夫人一路的栽赃侮辱觉得甚为可笑,自己不行就要抹黑别人,若这左相娶了十位妻妾,这鸢夫人还要挨个栽赃,也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你说什么!”鸢夫人气的发抖,将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在了安雨身上,没想到这丫头平时唯唯诺诺,此时却如此能言善辩! “我没什么特指,就不知道鸢夫人自己会不会多想,毕竟自卑的人很容易有被迫害妄想症。”安雨又挨了一棍子,倒是丝毫不惧,淡定从容。 “牙尖嘴利的,我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给我打!”鸢夫人瞪着眼尖声呵道,旁边的仆从走上前来,拿着木棍就往安雨身上招呼。 “不要!鸢夫人我求求你放过我家小姐吧!”小兰还在往上扑,也挨了几棍子。 耳边小兰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安雨在木棍的击打下崩紧了身体,一声不吭。 “怎么回事?”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一身官服,带着几个侍从走了过来。 “老爷——”鸢夫人一看左相来了,立马摆出娇嗔的样子:“这雨儿偷拿了雪儿的东西,那可是雪儿最喜欢的簪子!不是说厚此薄彼,只是在我们这相府之中,怎么能容忍偷盗呢?而且雨儿这还偷到自家姐妹身上来了,于理不合!妾身这才叫来了几个仆从稍稍教训下。” 左相安丰茂与皇帝议事晚了,这才刚到家,本就心情不好,一进府门便听见了隐隐的哭嚎声,循声找过来却看见了这样一幕。 -- 第3页 他的目光不声色地扫过那木棍和捆在安雨身上的绳索,什么话也没说。 鸢夫人见安丰茂对她惩治安雨不置一词,心道自己这怀柔政策没白用,如今老爷基本已经完全不管她怎么处置这丫头了。 既然如此,她不妨在稳固一下安雨在老爷心里的糟糕印象。 “今日啊,国公府的人来了。” 安丰茂眉头一皱:“来干什么?” 这些年,左相与晏国公的关系急转直下,朝堂上仅有的交集基本都是互呛,国公府的人来他府上做什么? “老爷你忘啦,雨儿刚出生的时候可是和国公府的大公子定下了娃娃亲,如今那位公子已及冠,人家啊是拿着儿时的婚书前来退婚的。”鸢夫人说得阴阳怪气的,更激得安丰茂多了几分火气。 倒是底下的安雨一听这,心里基本明白了这鸢夫人今日特地来找茬是为什么了。 小肚鸡肠,连儿时与国公府家的娃娃亲都要嫉妒,这个鸢夫人怕不是脑子疯魔了吧。 “荒唐。”安丰茂面色不虞,十几年前定的娃娃亲他早忘了,没想到居然会因为这被国公府摆一道。 明天消息传出去了人家才不管你是哪个女儿被退了婚,人家只会说你左相府被国公府退了婚! 安丰茂想起来就觉得面上无光,连带着看跪在地上的安雨也愈发不顺眼起来。 以前他对安雨母女还有几分情意,可知道那些事后……只能说这个女儿和她那妈一样,没有教养,不知礼数!搅得他相府后院鸡犬不宁!安丰茂心里想道。 他开口问旁边的鸢夫人:“相府在国都是否有别院?” 鸢夫人当了这么多年解语花,一下就明白左相安丰茂是什么意思,她回道:“有呢,有好几处呢。” 安雨跪在院子里冷眼看着这两人,只觉得反胃。上辈子这样的人她见得不多,利欲熏心淡漠亲情,把名声看得比家人重要。 这个左相也不知道他是傻还是蠢,正妻不管财务,倒是这鸢夫人处处操持。左相估计只觉得女人成不了事,没想过枕边人也有狼子野心。 “你也大了,成年后也该搬出府住,我差阿鸢给你挑选一处别院,明日你便搬过去吧。”左相面色冷峻,对着地上的安雨道。 说完,安丰茂扭头便走了,似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这基本就是变相驱逐了,基本等同于把她赶出府去让她自生自灭。 搬出去可没有府上每个月的份例,没有一天三顿厨房的吃食,就凭目前她和左相府这种势如水火的关系,估计就算她死在外边相府都不会差人给她收尸。 “老爷,等等我!”鸢夫人听出安丰茂的决定心中暗喜,真是非常解气,她回头得意地瞥了一眼狼狈的安雨,连忙朝着左相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鸢夫人走了,她带来的仆从自然也都跟着离开了。小兰满脸泪痕的爬起来,费力地解安雨身上的绳子。 绳子绑的很紧,解开后火辣辣地疼。 “小姐你靠着我。”小兰方才哭喊的声音都有点哑,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安雨往她的屋子里走去。 安雨看着这个比她还小的孩子,心里有点心疼起来。她不是个同情心很强的人,但同理心却很强,在原主这样一个上等阶级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出身不好的小兰基本要一辈子为奴。 遇上好的主子起码还能过的好一点,偏偏不幸,遇上了她这样自身都难保的主子。 “小姐,到了。”小兰不知道她的小主子此刻脑中千回百转,尽心尽力地扶她到屋里的桌子旁坐下,“小姐你坐一下,我去偏屋里看看还有没有外伤药。” 安雨点了点头,她坐在这间看起来清贫的屋子中,这才有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关于自己穿越的事实。 “小姐!!”小兰的声音突兀地从屋子里传出来,听起来倒不是恐慌,更像是疑惑。 “怎么了?”安雨忍着疼痛扬声问道。 “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安雨只见小兰推着一个纯黑的行李箱走出来,那行李箱上还贴着个眼熟的“永安”。 …… “小姐你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第2章 搬家离去 这不是她从公司培育基地走的时候拿的箱子吗? “推过来。”安雨招呼小兰。 小兰推到安雨面前,安雨在密码锁上输入了三个零,打开了箱子。 …… 这的确是她拿走的那口箱子。 新培育的土豆、生菜、辣椒、番茄种子,炸鸡鸡米花□□腿等秘制配方……幸好手下给她带的是三十二寸的行李箱。 ——够大,也够能装。 “小姐……这里头装的是?”小兰疑惑地问道,这里头有的东西她认识,有的东西她不认识,更奇怪的是那些用来包装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她从来没见过。 安雨的手缓缓摸过那些东西,抬头露出了一丝笑:“这是让我们能活下去的东西。” == 第二日清晨。 左相府后门停着一辆小马车,那马车十分简陋,简单概括一下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前面拉车的马与后面的板车。 “小姐,二夫人这也太过分了!您好歹也是相府的大小姐,居然就雇这种……这种破马车来!”小兰忿忿不平道。 “不必多言,赶紧搬东西。”安雨道。 -- 第4页 小兰真是……单纯的有点傻了,人家都要把她们从府中赶出来了,还在乎给你叫什么车?若她所料不错,那处“别院”的水平,大概也和这辆板车差不多。 两人的行李不多,安雨也是感慨,原主在这相府生活这么多年,收拾起来也就两个大箱子便能装下全部家当,这自然与鸢夫人平日的克扣有紧密联系。这两大箱子里面,还有半个箱子装的是原主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 后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安雨抬眼向门口看去,她特地挑了个早上的时间走,就是不想再遇上不长眼的人来找麻烦。不过对方要是宁愿起这么早也要执意来给她找不痛快,她也不介意多说几句话给对方添点堵。 一个年纪略大的中年妇人背着包袱走出来。 “冯妈!”小兰惊喜道。 冯妈?安雨从原主记忆里挖出一些关于这位的信息。冯妈是原主母亲的陪嫁丫鬟,一直侍奉左右,直到原主母亲死了,冯妈便被鸢夫人打发走去别处做了个粗使婆子。 原主在府里境遇艰难时,这位冯妈也没少暗中接济她。 “冯妈你这是?”安雨问道。 “小小姐既然要离开,我这老婆子自然是要跟着。”冯妈年纪大了,精神却不错,一身衣服虽然朴素但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手脚利索的人。 安雨听冯妈喊她小小姐,便知道她和原主母亲情谊深厚。 在冯妈心里,原主母亲依旧还是“小姐”,她安雨可不就是小小姐。 “冯妈愿与我一同离开,我自是心里感激……只是不知这是否合乎规矩,那鸢夫人知道后恐怕你受到牵连。”那鸢夫人本就小肚鸡肠,安雨自然要小心提防。 “小姐临终前托老奴好好照顾小小姐,老奴一辈子都被小姐照顾着,受她的恩,莫说受牵连,就让老奴现在为小小姐身死,老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冯妈不仅手脚利索,嘴皮子也利索,几句话说得安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即使如此……” “小小姐放心,老奴离开之时已经打点过府中管事,鸢夫人张扬跋扈,府中有不少看不惯她的人。当年小姐在府中彬彬有礼,广结善缘,现在府中不少下人还念着小姐的情。” “我明白了。”安雨点点头。 这左相府倒是有意思,下人都能看明白的事,他左相却看不明白。 “来帮我们一起搬东西吧。”安雨最后道。 有了冯妈帮忙,两口大箱子很快就被抬上了板车。 “来,小姐。”小兰率先爬上了马车,朝着安雨伸出手来。安雨伸手搭住,被小兰一把拽上了车。 “嘶——”小兰这一拉牵扯到了昨晚挨打的伤口,安雨不禁抽了一口冷气,心想这小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劲儿可真大。 “小姐没事吧!”小兰见安雨的反应忙道,“是我不小心了,忘了小姐身上还有伤。”小姐身子娇贵,自然不比她壮,她竟然一时失察忘了这回事。 “没事。”安雨摇了摇头。 疼些便疼些,不碍事。她现在满心都是要离开这恶心地方的畅快。 冯妈跟在后面上了车,随着前面车夫的一声吆喝,简陋的马拉板车开始行进,“垮踏垮踏”的马蹄声在清晨的街道中格外响亮。 马车很快驶上了正街,安雨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街道。 安雨发现在原主的记忆里,也很少有关于左相府外面的事,似乎原主一直呆在府中。 原主的性格深受她母亲的影响,从小跟着读书,胸有名川沟壑却一直被困在这左相府中,不卑不亢最后郁郁寡欢而终,她阴差阳错地穿过来,倒是得到了原主求而不得的自由。 安雨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这些来心里有些堵。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堆早点摊子此起彼伏地冒着白气。 ‘那就让我来替你看看这个世界吧。’安雨想道。 马车越走越远,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商街,一直往东边走去。 “小姐,我们到城东的地界了。”小兰在安雨耳边悄声道,“这城东是国都里最乱的地界了,什么外来人都往这塞,那鸢夫人把我们支到这来根本就不安好心。” 安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不然呢?” “……” “凡事有弊也有利,城东虽乱,但未必不是个安安生生活下去的地方。”旁边冯妈坐的板直,来了这么两句。 安雨赞同地点了点头。 “冯妈。”她出声道。 “是,小小姐。”冯妈应道。 “我们出了这左相府,未来就要靠我们自己了。”她转过头来接着道:“从今往后你便唤我小姐吧。” 冯妈看着安雨的眼睛,那眼神中清澈干净,但又无比坚定。 是啊,小姐去的早,如今那左相也没把小小姐当作自己的女儿好好对待,小小姐年纪轻轻便没有了依靠,这个“小小姐”的称呼本来就是自己一厢情愿,但如今倒显得软弱。 “是,小姐。” 马车越走越荒,最后在一处破败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饶是小兰在路上被安雨打过一记预防针,此时也有点兜不住自己的表情:“这……也太破了吧?” 安雨倒是很平静:“别废话了,搬东西吧。” 冯妈跳下车,扶着安雨下了车,三人合力把箱子搬下马车。 -- 第5页 “吱呀——”这处院子的木门发出了多年没人用过的声音,院门推来,里面的境况一览无遗。 四面墙有两面都塌掉了一部分砖,门窗又破又旧,还有一扇门直接掉在了地上,入眼都是断壁残垣,院内长期没人打理长满了荒草。 那院中原本青石铺路间隙处都长出了杂草,院中一侧还有一颗古树,枝叶遮天蔽日的,平白给这院子增添了几分白日闹鬼的氛围。 “这院子……”小兰小心翼翼地发声。 “这院子挺好。”安雨看着那颗大树,想的全是夏日里这棵树有多遮凉。 …… “把箱子都抬进来放进院子里吧,我去屋里看看。”安雨招呼小兰和冯妈抬箱子,自己走到最大的一间屋前推开了斑驳的木门—— 先是呛鼻的尘土味,安雨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这才细细看过去。屋内家具基本都被上一任主人搬空了,倒是还剩下一件雕花木架床,床板上不知道为什么破了个大洞口。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小圆凳东倒西歪地躺在屋子中央,上面已经结起了蜘蛛网。 屋顶有几处漏光,瓦片不知所踪。安雨退出这屋,又去看了看其他几个屋子,基本大同小异,都满是灰尘,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几样。 这院子不大,总共就一间主屋和两件偏屋,一间小房看上去像是仓库,还有厕所和厨房。 最让安雨满意的是厨房,虽然什么厨具都没有,但是那灶台够大! 一个灶台上能容下两口大锅,空出来的地方能放很多东西。 她转了一圈转回院子中,拍了拍手道:“不错。” 搬完箱子也跟着走了一圈的小兰:“……”她真没觉得哪里不错。 “冯妈,我刚才看了一下,几间房子的房顶都有缺漏,估计是年久失修。一会你去找个修屋顶的瓦匠,再置办一点简单的家具。”说着,安雨从箱子里掏出来两件首饰递给冯妈。 “小姐!那是夫人攒着留给你的嫁妆!”小兰认出了熟悉的物件惊呼道。 原主母亲去得早,留给安雨的只有几本书和一小盒子首饰。原主母亲在府里从来没有话语权,她早就对这左相府灰了心,一直节衣缩食给自己女儿攒嫁妆,是而原主母亲去世后,安雨每每思念起母亲,就会拿出这盒首饰和那几本书来。 这样的时候多了,小兰觉得自己这小主子把这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 “活着最重要。”安雨边说边拍了下这个小丫头的头,“要不然命都没了,留着这嫁妆还有什么用?” 小兰当即眼眶就红了,小姐之前挨过多少打也没把生啊、死啊之类的放在嘴边,现在都说出“为了活着”这种话了,这鸢夫人真是欺人太甚! “冯妈,你先置办着,不要花太多,我们如今这个境遇也没什么多余的钱财可挥霍,若是东西太多实在拿不了,便雇辆车运回来便是。” 冯妈把首饰小心翼翼地装好:“小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办好。” 安雨点点头。 幸亏她们来得早,还有一天时间打理,这院子的破败程度一天时间还不定能整成什么样呢…… 院子破败没有歇息的地方,安雨和小兰只好坐在那两口大箱子上,等着冯妈回来。 …… 就在这时,门口的院门“哐——”地一声被踹开,一个看上去就很地痞流氓的人拿着根长棍,邪笑着。 ——“这地居然还搬进人来了?两位小娘子细皮嫩肉的,知道这地方多乱吗?” 他边说边往里走,长棍被他握着搭在肩上。 “想在这地儿就得交点……”那人做出了捻手指的动作。 ——“值钱的。” 第3章 打狗棍法 小兰哪见过这架势?当即往安雨这边凑了凑,低声喊了句“小姐。” 安雨看着这走进来的泼皮倒是一脸淡定,问道:“你觉得我们看起来像有钱的样子吗?” 那进来的无赖倒没想到她这样回,被噎了一下,很快回嘴道:“比我有钱就行了,看看你们穿的那衣服、那料子,肯定有点值钱的宝贝吧?” 安雨倒是也一脸诧异:“我们要是有钱能租这破院子?” “……”那无赖沉默了,这院子闲置好几年了,破的没人要是真的,她们还是租的?买都买不起? ——“别说那没用的!”无赖拿稳了自己手中的长棍,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道:“别想糊弄爷爷我,快把钱拿出来!一看你们就是富贵人家!别给我说那些有的没的!” …… 无赖见自己说了一堆,那俩姑娘就坐在原地理都没理他,整个人顿时暴跳如雷,拿着棍子就朝那刚才搭话的姑娘走过去:“看来是必须让你们尝尝教训……” 安雨见人走过来了,飞起一脚攻人下三路!前世她当CEO后,没少请私教学防身术,对男性身体的脆弱地点可算是了如指掌。 怎么用力、怎么偷袭、怎么防备她可没少学。 要不是昨天挨了打今天做大动作有点疼,她早上去用行动让那无赖闭嘴了,亏得她还坐在箱子上听那无赖逼逼赖赖了半天。 那无赖一时没有防备,这一脚被踹的结结实实!整个人一下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这小妮子看起来文文弱弱,下起手来可是真狠啊! -- 第6页 安雨朝小兰使了个眼色,两人从箱子上跳了下来,一左一右地站在了无赖身旁,安雨还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长棍捡起来抵在无赖身上,淡淡地道:“别动,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 一瞬间,挟持双方换了个个儿。 那无赖自然不是个低头认输的主,他眼珠子一转,突然站起身来朝安雨袭去,想借机挟持她。 “梆——梆——”安雨拿着长棍一下敲在他脑袋上,一下敲在膝盖上——力道绝对不算轻。大臂带动小臂,这已经是安雨能使出来最大的劲了。 身上带伤,多少有点影响她发挥了。 那无赖先是被敲得脑袋一懵,然后膝盖一痛,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算我看走眼了!您这棍法出神入化,姑奶奶欸~饶了我吧!” “是吧,”安雨收回棍子,“我也觉得我这套打狗棍法用得不错。” “……” 小兰在一边看着自家小姐神勇无比,眼睛里都燃起了崇拜的亮光。 “小兰,去后边捡几根麻绳来。”安雨吩咐道。 既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她自然不会仁慈到把人打两下就放走。 “好嘞!”小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那古树下面的水井旁捡到一卷沾满灰的绳子,她带着绳子跑回来看见安雨正拿着棍子疯狂殴打那无赖,打的那无赖嗞哇乱叫。 “……” 安雨对上小兰疑惑的眼神拍了拍手:“不把他打服了绑不上。” …… 等到冯妈坐着马车,带着修房顶和帮忙搬家具的伙计回来时,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 “小姐……这是……” “过来收保护费的,我就地把他绑了,不用管他,我们干我们的。” 冯妈看了一眼那人,向安雨汇报道:“……家具买下来不少,店家讲价也爽快,还用他们家的车帮我们运过来,叫了店里两个伙计帮忙。”冯妈边说边拿出来个小布包:“这是当了那两件首饰,置办完东西剩下的钱。” 安雨接过来颠了颠,分量不轻,这冯妈还真是个会办事的人。 “这钱冯妈你拿着,新搬过来少不了用钱的地方,你干这些事比我在行。”安雨道。 “好,小小姐。”冯妈又把那小布包塞回衣裳里,开始吆喝着瓦匠和家具店里的伙计干活。 …… “咦?”帮着搬家具的一个伙计看见地上那无赖发出了一声惊呼。 坐在一边箱子上用棍子戳着那人的安雨见状问道:“你认识这人?” “嗨,也就你们新搬来的不认识,我们这片的谁不认识张二皮啊?”那伙计道。 “张二皮?” “是啊!他们这是一伙人,天天喊着要收钱,骚扰新来城东的人家和那些做买卖的商铺,附近的人都烦他们。不过这群人也没什么大本事,,倒是丢了他们家里的脸。” “你胡说什么!”那张二皮不乐意听了。 “嘭——”安雨一棍子打过来:“让你说话了吗?老实听着!” “……” “您接着说。”安雨冲那伙计道。 “姑娘我多句嘴,这人……”他离安雨近了点道:“给点钱就打发了,听说他们背后有官家的人当靠山,不好惹。” “这样啊。” “还有一事……你们搬过来这事附近的人家都有耳闻,因为这院子闹了好几年鬼,一直都卖不出去!我可得给你说一声。” “好。”安雨笑道。 二十一世纪公民最不信的就是鬼神之说,迷/信要不得,她也不怕那些。 …… “张二皮既然今天来了,说不定他那帮狐朋狗友还得上门来骚扰呢,我提醒你一句,要小心提防啊,他们可是一伙儿人!。”那伙计道。 “真谢谢您。”安雨见他愿意好言相告,从衣服里掏出来一点碎银递过去:“一会儿搬完东西,愿不愿意和你那位兄弟再帮我点忙?” 旁边的小兰见状一乐,那点碎银还是小姐从那张二皮身上搜刮来的呢! 院子里大家有条不紊地干起活来,修屋顶的修屋顶,打扫屋里的清土、洒水,那两位店里的伙计帮着搬东西、干重活。 小兰拿着把镰刀清理青石砖路上的杂草,一转头看见安雨坐在一把小凳子上,手里用一把锋利的刀削尖木棍。 “小姐,你削这个干什么?” 安雨抬头神秘地道:“晚上有大用。” ==== 入夜,一伙人扒在小院的墙上往里看。 “老三,他们走了没?” “走了,那个修房顶的和那俩干活的都走了。”被称作老三的模样看上去年纪不大,扒在墙边聚精会神地往里看。 “老二呢?”问话的像是这群人的老大,眼睛贼亮,一身黑色夜行衣真有点范儿。只可惜他带的这几个半大少年衣服啥颜色都有,深蓝的褐色的明绿的,他穿了也是白穿。 “被那个女的关到小房子里去了。”穿着深蓝色衣服的老三回答。“灯也熄了,看样子像是睡了。” 老三兢兢业业地汇报着一手的情报。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去救老二。”一个看上去比老三还小的少年问道。 “再等一会,”老大还带上了个黑色的面罩,“等她们睡熟了,我们就冲进去把老二救出来,再把她们的钱都抢走!” -- 第7页 “希望不要太晚……我娘要是发现我半夜偷跑出来了肯定会揍我。”最小的老五有些忧虑。 “哪那么多话!等着!”老大生气了,他觉得老五这小子简直就是在动摇军心。 众人沉默了,又等了不知道多久,老五都快趴在墙上睡着了的时候,老大一挥手道:“走!” 老五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跟着“兄弟们”一起□□进了院子里。 ——“哎呦!” ——“啊——” ——“这怎么有个大坑!!” 一身夜行衣的老大跳下去时,没能踩到想象中的地面,而是径直掉进了一个长坑之中!而在他之后,他的“兄弟们”也此起彼伏地叫唤起来,看来也都中了招。 他想要爬上去,手刚刚碰到旁边便被上面的尖刺扎了回来。 好疼!! 老大定睛看去,这坑侧上密密麻麻地全是这种锋利的尖刺,想爬上去也无处下手,根本就没有着力点! ——“大哥!这都是刺!” ——“啊——扎死我了!!我都流血了!” ——“上不去啊!大哥!” 老三老四老五此起彼伏的叫唤从不远处传来,吵得老大越来越慌:“小声点!你们想吵醒她们吗!” 一瞬间的沉默后,老三老四老五又开始嘀咕。 ——“人家这早就有准备了,防着咱们呢。” ——“就是,人家安生睡觉就行,没人来救我们就得一直呆在这大坑里头了。” ——“完了,回去我妈要揍死我了。” 老大想反驳,也确实找不到点来反驳他们。 兄弟四个在坑里折腾了半天,也都找不到上去的办法,索性在坑底一呆,反而更省劲。 …… 天渐渐的亮了,叫醒兄弟四人的不是天色,而是一种奇妙的香味。 那香味是从上面传出来的,带着热气和油温,又香又辣但闻起来一点都不呛,还带着一种肉味的香气——香的人全是毛孔都张开了。 四个人从昨天晚上就守着这院子了,连晚饭都没吃,又在坑底呆了一晚上,早已是饥肠辘辘,闻到这香味简直眼睛都绿了。 偏偏上面还传来了人声—— ——“这脆皮炸鸡香而不腻,脆皮能收掉炸鸡的油汁,再沾上特制的辣椒粉……也太好吃了!” ——“小姐,这么吃果然好好吃啊!” …… 老大都听见旁边那几个不争气的咽口水的声音了!他心里笑他们没出息,自己可不会被这种东西诱惑! 什么脆皮炸鸡……哼…… “咕噜——” 老大的肚子清晰而响亮地叫了一声。 第4章 炸鸡试手 “小姐,好了吗?”小兰凑在锅旁,手里端着盘子眼巴巴地问道。 “马上。”安雨给出了简短的两个字,从嗞啦嗞啦响的锅中夹出了最后一根鸡腿,放在了小兰手中的盘子上。 那鸡腿自然是经过安雨精心处理后才下锅炸的,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用现有的佐料将那鸡腿腌制了半个时辰,生鸡腿入味后周身被裹了一层面粉和淀粉的混合物,外皮在油锅中被炸得焦黄爽脆,内里味道丰富,汁水十足。 滚烫喷香的油炸鸡腿被盛在盘子里,这还不算完。 安雨拿出一把辣椒来,这辣椒是从那个和她一起穿越过来的箱子中拿出来的,乃是她们公司精心培育的品种。与别的辣椒不同的是这培育出来的品种香而不过分辣,入口醇香回味无穷。这辣椒做出来是成批的进流水线打成辣椒粉包的,眼下穿越过来自然没有那些机器,手头的条件也有限,她打算快速制作一个简易版的辣椒粉。 灶上另外一口锅也热好了,底下烧着熊熊的火苗。安雨没放油,捻了一点盐粒扔进锅中,又利索的把手里的辣椒们齐齐掰开扔进了锅里,几秒后一股辛辣的味道便传了上来。 “把臼杵拿过来。”安雨道。 “欸,小姐。”冯妈应和道,将臼杵给安雨递了过来。 锅中被热的酥脆的辣椒们被捞了上来,放在臼杵中捣碎。安雨拿了个小勺,从其中挖了一勺均匀的洒在了几根还冒着热气的鸡腿上。 那辣椒粉带着香和盐粒,和脆皮炸鸡腿混在了一起。 “小姐……这鸡腿还能这么吃呢……”小兰看的眼睛都直了,鸡腿就端在她手里,那诱人的香气不住地往她鼻子里头钻,偏还不能立马吃到自己嘴里,颇为折磨。 “小兰,闻着香吗?”安雨见这丫头的馋样笑着问道。 “香!” “冯妈,外边怎么样?” 冯妈看了眼外头,脸上带了丝笑容道:“小姐高明,全落里头了。” “行。”安雨拍了拍手,“小兰,给你个活儿干,拿个鸡腿去外头吃,一边吃一边夸夸你家小姐的手艺,越夸张越好。” 小兰是个机灵的丫头,一听安雨这话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好嘞!” 她从盘中拿了一个鸡腿便走出屋,对着脆皮就来了一口。 !!!!!! 小兰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被香掉了,脆脆的外皮带着香辣的味道,里面的肉却嫩而多汁,这是怎么样的味道! ——“这脆皮炸鸡香而不腻,脆皮能收掉炸鸡的油汁,再沾上特制的辣椒粉……也太好吃了!” -- 第8页 ——“小姐,这样吃真的好好吃啊!” 小兰一边吃一边发自内心的夸赞道,这鸡腿这么好吃,根本不用夸张好吗! 安雨听到小兰的声音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快从墙边的坑里传来了几声微弱的哀嚎。 “走,我们去院子里吃早饭。”她道。 小院子内有些简陋,昨日安雨等人刚搬过来,人手也不多,还好冯妈是个利索人,手脚也勤快,将小院子收拾的立立整整。 昨日置办的家具不多,算是能勉强满足三人日常生活。 院子里那颗大树下头支了一张小桌子,之前屋主遗弃的圆凳被擦得干干净净摆在桌子旁,坐着高度正合适。 “这桌子看着真不错。”安雨伸着手,让冯妈帮她把扎起来的袖子放下来。方才炸鸡时站在灶台前,她为了行动方便让小兰给她扎上去了。 那桌子是张圆形的小桌子,和圆凳一样呈现一种偏红的木色。桌子显然不新了,从那边上些许的磨损痕迹可以看出来使用的已经有一些年份了,但干干净净的,看着还挺舒服。 “昨儿个小姐吩咐让老奴去置办几件家具,正好看见那店里置办了新桌子,正要把这小桌子扔出去,老奴便自作主张买下来了,想着小姐说过到了热的时候坐在大树底下舒服,淘换来这么一张桌子想着也是合适的。” “这算什么话。”安雨的袖子被放下来,她顺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把置办家具的事情交给冯妈,那就是你做主,说什么自作主张呢。” “欸。”冯妈应了一声,听见这话心里也高兴。 炸鸡被摆上桌子,冯妈又端上来一个小锅,锅里是早些时候熬好的粥。 昨晚上安雨说了今天早上要做点特别的东西吃,但她依旧早起给小姐做了粥。 安雨擦了擦手,对那边的小兰唤了一句:“小兰,回来吧。” “好嘞,小姐。”小兰应了一声,朝这边走过来。 “就我一个人吃?”安雨看着站在一边的小兰和冯妈道。 “主子吃饭,我们下人当然不上桌。”小兰在旁边给安雨摆上筷子。 “我们都什么境遇了,还讲究那些作什么?你们也拿两个凳子坐过来。”安雨道。 冯妈和小兰推脱了两句,但耐不住安雨态度强硬,最终三个人还是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之前在相府也就罢了,如今我不过孤身一人,再讲究那些规矩倒是无趣。”安雨一边吃一边慢慢道。 “小姐说的是。”冯妈和小兰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说是相府长女搬进别院住,那不过就是说出去好听一点罢了,看看这破院子说小姐被赶出门了也差不多。更别说还有那挑事儿的混混前来找麻烦,若是在相府中,小姐哪能遇上这种事儿呢? 安雨作为曾经的ceo,向来会察言观色。她见两人的神情,便知道这俩人有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若是她这芯子没换,原来的安雨说不定真会和眼前这两人一般感到凄苦,多多少少会带上点自怨自艾的情绪。 但她毕竟不一样,她不是在这种古代环境中生存的大家闺秀,她的灵魂是二十一世纪摸爬滚打白手起家的企业人。 不求锦衣玉食,但求自由。 大概就是此时安雨的心思吧。 “赶紧吃,吃完我们还要出门办事儿,今天还有的要忙呢。”安雨没说什么安慰两人的话。 话说出来都是空的,她做出点什么来就行了,其他的没必要。 “忙什么事儿?”小兰诧异地问道。 “忙着发家致富。” “……” 三人很快吃完早饭,安雨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出门,小兰悄悄地揪住安雨的衣角,嘀咕道:“小姐,那几个掉进沟里的人怎么办。” “不用管。” “啊?” “这才饿了一晚上,他们还有惨叫的力气。等我们回来再说吧。”安雨如此道。 “噢……好,好。”小兰连忙跟上往前走的安雨,和锁好门的冯妈一起跟在小姐身后。 她悄悄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安雨,还真别说,小姐……似乎真的是变了。 == 晏国公府。 “叩叩,叩叩。”门被敲响的声音。 “青瑜,进来。”这声是少年人的嗓音。 门被推开,一位蓝衣公子迈进来,这人眉眼生的不错,举手投足更是透露着一股说不清的风流,如果他的手上不是提着个食盒那就更好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青瑜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问了这么一句。 这位是尚书大人家的公子何青瑜,京城人都知道这位和晏国公家的公子玩的好,算得上是至交。 “只有你会这么敲门。”少年回了一句。 再看那坐在书案后的少年人,样貌更是不凡。 一袭月牙白的也压不住这少年人精致的长相,剑眉白肤,红唇大眼,鼻子高挑而秀气,端的是神韵独超,高贵清华。 这位便是晏国公的独子晏清绪了。 “这次是因为什么让你爹关你禁闭?那位多宝贝你啊,这次居然没有不舍得?” “不是关禁闭。”晏朝离握笔的手停住,抬起头来白了何青瑜一眼道:“是闭门思过。” “不是一个意思么?”何青瑜倚在晏清绪身后的软榻上,捞了一把桌子上的果脯往嘴里送。 -- 第9页 “差别大了,品不出来就好好回去多读读书。”晏清绪嘴下毫不留情,“少吃点我的果脯,那是前两日刚从香山送来的。” “我大老远来给你送烧鸡,居然连个果脯都不让我吃,你好狠的心。”那何青瑜哀嚎道。 “烧鸡?”晏清绪这才把目光放在眼前的食盒上。 “知道凡品入不了您的眼——”何青瑜边说边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放下手里的果脯,打开食盒:“这可是城北新开的店,我身边有不少人说好吃,我千里迢迢过去排了好久的队才给你带过来的,够意思吧。” “城北有多远?还没出京城吧。你排队?不过是让小厮替的你。”晏清绪如此道。 “你这嘴皮子也太不饶人了吧!得,不跟你说这个,赶紧尝尝别凉了。” 何青瑜从食盒里拿出来两个小碗,又摆上筷子,掀开食盒的下一层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食盒中拆好的烧鸡躺在其中,嫩黄的鸡肉还是热的。 晏清绪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咀嚼咽下后平静地道:“难吃。” “难吃吗?”何青瑜也尝了一块,皱眉道:“我觉得还行啊?” “火候不到位,外皮还有很多水分很影响口感,肉又不够入味,厚的肉白完全没有味道。”说完他抬了抬眼:“这也能叫好吃?我家厨房出来的东西都比这好。” 何青瑜早已习惯他这个样儿,他自己又嚼了嚼:“嗯,好像还真是,我跟你玩儿时间长了,嘴也被养刁了。” “把这收了吧。”晏清绪拍了拍食盒。 屋里就他们俩人,何青瑜认命的把食盒收起来。 “唉,什么东西能入你老人家的法口啊?” “很简单,好吃的就行。”晏清绪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果脯送进嘴里。 何青瑜:“……” 话是实话,就是有点气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更这本啦 第5章 租铺危机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被关禁闭呢。”何青瑜把食盒收好,又起了八卦的心思,他凑近晏清绪问道。 “我再说一遍,不是关禁闭,只是思过。”晏清绪依旧执着地纠正何青瑜。 “好好好,你为什么思过?” 晏清绪在拿走食盒的书案上又摆好纸张,挺直脊背将自己的袖子往后挽了一挽,左手搭在右手的袖口上,右手慢悠悠地磨起墨来,问了句:“你说呢?” “……”可恨这人一直不主动说,何青瑜只能自己猜。 其实猜也没有那么难,这位晏公子在晏国公的眼里样样都好,文采好相貌好,虽然脾气不那么好,但也不至于和自己父亲呛声到被罚。 要说他知道的两人最容易起冲突的点……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一直不满意长辈给他订下的这门婚事了。 “不是吧,你又闹着退婚被罚了?” 晏清绪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对……你也没少因为这事儿跟国公犟,难道……不会吧?这事儿办成了才罚你?” 话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晏清绪放下手里的墨锭,回了个:“是。” “怪不得啊!”何青瑜左手拍右手,自己拍了个响亮的巴掌。“我就说你今天说话虽然依旧刺,但关了禁闭也没有黑脸,连我吃你的果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是得偿所愿了啊!” “跟你说了,不是禁闭。”晏清绪忍无可忍,拿起笔用另一头敲在了何青瑜脑袋上。 “禁闭和闭门思过不就是一个意思?”何青瑜气笑了。 晏清绪也恼了,他的脚从下面穿过窄窄的书案揣在何青瑜身上:“当然有区别,小孩儿才会被关禁闭。” …… 何青瑜长吸一口气,决定不跟别扭的晏清绪计较。 他换了个话题问:“说来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非要退掉这门婚事?虽然和你订婚的那位左相府大小姐生母早逝,但怎么也是大家闺秀……晏国公虽然这些年和左相不对付,但国公大人都不在意这门婚事会有什么影响,你们也算是门当户对……” 他说到这狐疑地又观察了一些晏清绪的表情,问了句:“你总不至于会替你爹考虑吧?” “汝人言?”晏清绪没什么好气地道:“什么叫我不会为我爹考虑?” 何青瑜大惊失色:“你转性了?上月会试上仗着自己牙尖嘴利把你爹的同僚得罪了个遍的人是?” “一码归一码,那群老古董的思想太陈旧,我只是与他们辩了一辩。” “是啊,那几位大人脸都气绿了,虽然他们表面上还得给晏国公陪笑脸,晏国公私底下还得给人家送点礼物表示慰问。” 晏清绪奇了:“私底下送礼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何青瑜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扇子,“唰——”地展开,自觉风流倜傥地扇了两下:“那是,我是谁啊?这京城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我退婚了你就不知道。”晏清绪冷静反击。 “……”何青瑜噎了一下,“这事你们府上又不会宣扬,那左相府想必更是觉得被落了面子,把消息捂地死死的,我又上哪儿知道去?” “不知道好。”晏清绪又看回自己面前的纸上,道:“只有我们知他们知,对人家姑娘以后也好。”语罢他盯着何青瑜说:“你封死你自己的嘴,别出去胡说这件事儿,要是日后我听见关于这事的流言蜚语,我饶不了你。” -- 第10页 “你想多了吧,京城中知道你俩定了娃娃亲的官家又不少,到时候看你们没成婚还品不出来?再说了,那可是左相的长女,还愁嫁?” “嗯?”晏清绪喉间轻轻哼了一声,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好好好。”何青瑜见他这个态度放下了手里的扇子,双手举了起来道:“我绝对不出去乱说,行了吧?” …… “不过……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何青瑜反问道,“知道对人家姑娘那边多多少少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你又为什么非要退婚啊?成婚不是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吗?” “人之所爱不该困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未曾见面便被定下终身之事恕我不能接受。我的所爱可以流于市井,或生于高府,她聪慧机灵,坚强果敢……先相知再相爱,这不好吗?” “也不冲突啊,你遇见喜欢的再纳进来不就行了?” 风流成性的何大公子爱心遍布,完全不觉得娶妻和纳妾有什么冲突。 “婚姻大事,岂非儿戏?能得一知心人便该知足。”晏清绪不赞同。 何青瑜吐了吐舌头,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理念应该是他们晏姓的传承吧。 晏国公府和别的官家都不太一样,那位国公便是只娶了一位正妻,并言再不纳妾。是以别的官家子嗣众多,独独晏府就这一个独苗。 “好好好……不过我依旧很好奇,你是怎么让你爹松口的?” “……”晏清绪翻开书,以行动表示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清绪,行行好,告诉一下我,我也学一下嘛!” “子仪。”晏清绪纠正他。 晏清绪前不久刚刚及冠,有了表字,对于这方面十分在乎。 “子仪,子仪!好子仪,快教教我,我家老头子老强迫我做这做那,我学习一下怎么拒绝!”何青瑜双手合十,用那对桃花眼亮晶晶地盯着晏清绪。 晏清绪实在拗不过。 “……绝食。” 他没说全,他不止绝食,包括但不限于半夜拿着遗书在他爹寝室房外大声朗读,写下“言自由书”夹在他爹书房的书中,做了关于“人之所爱应由己定”的策论发给府里的每个人等等。 何青瑜:“……” 呦,还以为不让说自己被关禁闭、执着要求被叫自己代表成人的表字的这位“非小孩儿”有多成熟呢?原来是干了绝食以死相逼的幼稚举动啊? 领教了领教了,这位晏大公子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独特典范。 “知道了?快滚不送。” “好嘞,这就走,被关禁闭的清绪兄。” “……” == 日色渐沉,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笼罩住京城。 小院子大门上落了的锁被一把钥匙打开,“咔嚓”一声锁好的铁链被解了下来,两扇陈旧的木门被来人推开。 “累了一天了,吃点东西我们就歇下吧。”安雨道。 “那掌柜的不就是仗势欺人吗?白白浪费了我们一下午的时间。”小兰忿忿不平,显然被刚才的事情气着了,“方才出来的时候冯妈打听了一下,那一排铺面都是左相府的铺子,肯定又是那个鸢夫人搞的鬼!” 三人这一日可以说非常不顺利。 安雨今日带着冯妈和小兰出门,目的便是在城东寻找可以租下或盘下的铺子。 这城东不算繁华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比起繁华的内城来有几分荒凉。 一方面是因为这地方乱,再者因为这城东不算什么商业发展好的地方,铺面也比其他地方便宜些,相对来说空着没人的铺子也多些。 上午她们找的还算可以,找到了几处荒凉没人租的铺面,缺点就是过于偏僻,附近也没什么人烟。 权衡利弊后,安雨决定再看看。 幸运的是有位热心的胖老板跟她们说城东这地界儿里最热闹的街巷上还有几个铺子空着,给三人指了个路。 安雨一行人顺着找过去,发现比起之前那几个铺子确实好多了,人多且铺面也大,干净敞亮。 空着的铺面上还钉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有意的可以到哪里找掌柜的。 七拐八拐找到人家铺子里,伙计一听她们是要租商铺的,热情地将她们迎进去倒上茶水,说这就去叫掌柜的。 安雨等人坐下来等,却没想到左等右等到了日头西斜那掌柜的也没露头。 那伙计态度转变的也是怪,说是去通知掌柜的,回来的时候便不再那么热情了,只跟几人说了句“掌柜的现在有事,还请几位等一等吧。” 等就罢了,小兰叫伙计再给安雨续点儿茶水的时候那伙计竟然说茶水没了,再问热水,热水也没了。 天快黑了,那伙计才出来说,那几件空着的铺子不打算出租了,让她们另寻他处。 小兰一听这个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对那伙计道:“不租了还让我们等一下午?” 那伙计只冷冰冰地道“不好意思。” 最后还是安雨按住了生气的小兰,说了句“回吧。” 出了铺子冯妈长了个心眼,朝附近的人家和街上的商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几间空着的铺面是左相府的。 左相府家大业大,名下的商铺遍布京城,如今府内管财权的可是那位和她们不对付的鸢夫人,这其中的缘由可想而知。 -- 第11页 只不过没想到她们如今如此落魄,那鸢夫人仍找人盯紧了她们,不然就说这偏僻的城东小铺子,安雨可不相信鸢夫人会亲自过问。 “小姐,我们不租那几间了!上午看的那几个也行!再大不了,我们去城西!去城南!”小兰道。 “不急。”安雨倒是不着急,脸上还挂着笑,“我们不租了。” “啊?” “她不让我们租,我们就买下来吧。” “啊???”小兰更不懂了。 安雨笑着拍了拍小兰的肩,进屋换衣服去了。 这鸢夫人既然非要置她们于死地,她自然也没必要留手。既然这鸢夫人不想租店铺给她们,那她就把那左相府名下的几个铺子变成烫手山芋,让鸢夫人恨不得立马甩出去。 她怎么也是现代公司老板,上市公司CEO。 暗中运作,做低价格,她安雨耳濡目染,不介意用在鸢夫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小绪:我坑我自己。 第6章 又一租客 “回禀夫人,已经拒绝了大小姐,让他们回去了。”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站在左相府的厅内,恭恭敬敬地道。 鸢夫人坐在主位上欣赏着自己的指甲,听见这人的话不耐烦道:“什么大小姐?不过就是个死丫头。” 底下的掌柜头顶冒汗,连声道“是”。 眼前这位夫人是如今左相府中掌权的,也是他背后的东家,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人。 “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吗?那死丫头来一次就晾她一次!城东的铺子租给谁都行,就是不租给她!” “小的明白。”掌柜的连忙作揖。 他心里还忍不住可怜了一下这位左相府大小姐,明明出身名门却落到这个地步,去了城东还不算,连想租个店铺源头都被封死了……这些达官贵人遇上利益纠葛,下起手来真是比谁都狠啊…… “另外,你带话过去,让那些手里有铺子的都好好掂量掂量,我左相府的铺子不租的人他们要怎么对待!” “是。” “回去吧,给我盯着点!那铺子租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租给她!” 那位掌柜的连忙退下了。 “哼,还跟我斗!”鸢夫人得意地道,“那死丫头被赶出府去还不安生,还想着租铺面?我已经够讲情面了,给她留了一处别院容身,她就该安安静静在那破院子里等死。” “母亲。”鸢夫人旁边坐着个跟安雨模样相仿的少女,一身鹅黄色的裙装,粉面朱唇,长相和鸢夫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怎么了雪儿?” “姐姐搬出府中修养,想做点生意,想在街上抛头露面应该也是有她自己的主意的,您又何必拦着呢?姐姐她没做过生意,说不定以为这市井之事简单的很,母亲不如就让她试试,到时候受了挫,自然就明白经营铺面也没那么容易了。” 这安雪也是厉害,一番话说的听上去善解人意又替姐姐着想,细细听上去便能品出来点儿不对。 鸢夫人把安雨安排在了什么地方这位“雪小姐”应该也是知道的,这都能说“修养”,也看出来这位二小姐没真正为安雨说话。说安雨“在街上抛头露面”……也是挺会说。 “雪儿就是善良,那死丫头抢了你那么多东西你还为她说话。娘偏不想让那贱种有一件事称心如意的。” “好吧母亲。”安雪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她心里却觉得母亲有些愚笨,那安雨想租左相府的铺子做生意,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挣钱,到时候她们要是想搞这丫头那还不好搞?稍微给她找点麻烦就能让她血本无归。 让安雨租下来才能把她放在手里拿捏,现在不让安雨租上铺子更像是为了一时解气。 不过她也不打算跟自己母亲说什么,暗示的话已经说了,鸢夫人没领会到她的意思也就罢了。这房间里还有那么多下人,她可不会像自己母亲一样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这样也行,虽然没有办法在生意上给她那好姐姐使绊子,但安雨也租不到什么铺子了。 就靠从府里出去时拿走的那些银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安雪不再谈起此时,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来和鸢夫人一起喝上了茶。 …… 过了两日,那城东掌柜的铺子里又来了一位要租铺面的公子。 这位公子一身黑衣,黑发高高束起,两鬓留了两长条碎发。年纪看上去不大却仪表堂堂,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但这公子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跟着五个小跟班,那伙计一看,那五人不是他们城东出名的混混无赖又是谁? 伙计连忙去请掌柜的,掌柜的是何等人精,看见了那群混混面色也不变,恭恭敬敬地跟那小公子道了声好。 城东的商铺基本上都认识这群混混,但容许他们闹到现在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这群人虽然气势很凶,但其实并没有造成百姓们什么损失,就算抢钱也都是冲着这些商铺和一些新搬来的住户,拿点钱出去也就打发了。 说实话好打发的很。 可若是不拿钱才麻烦,这群人会半夜潜入人家家里或者铺子里,那样的话不仅门很有可能被砸坏,贵重的器物也容易丢。 第二个原因是这群人有官家在后边撑腰。 -- 第12页 城东本来治安就乱,这群人小打小闹收“保护费”,也一次都没被抓走过,是真的有点后台,是以城东的商铺都选择散点儿小钱消灾。 掌柜的眼尖,一眼认出来那位公子是兵部侍郎家的三公子。 这位不是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吗?……原来小混混们的后台是这位,不过怎么今儿个还亲自来租铺面了? “我说你这掌柜的,要租你家的铺子怎么还有等你这么久?”那小公子一开口就透露着浓浓的不耐烦。 掌柜的连忙配上笑脸:“对不住公子,对不住。” “让我们头儿等这么久,你一句对不住就完了?”那公子身后的陈二皮拎着棍子扛在肩上威胁道。 “就是就是!”其他混混也搭腔。 掌柜的连忙让伙计给这几位上些点心,又续了上好的茶水,这才让混混们的斥责声小了些。 “公子看上了哪一间铺面呢?” “我们公子要买下你家城东最大的那间铺子!”混混中最小的那个站出来大声说道。 公子对那小混混的表现十分满意,目露赞扬,朝他点了点头,觉得这十分给自己长面儿。 “额……”那掌柜的面露难色,道:“这位公子,铺面只租不卖。” “啊?”这回陈二皮把放在肩上的棒子拿起来了,脸上更是挂了凶相,其他几个混混也都跟着陈二皮往前走了一步,那小公子没说话,就看着他们威胁这掌柜的。 “卖铺子我做不了主,还请各位能宽容一下。”掌柜的遇上这群混混,哪怕知道自己身后有左相府撑腰也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感觉。 自己腰板硬,但是靠山远在天边,威胁却就在眼前。 但他也不能松口说这商铺能卖,他没有这个权力。掌柜的朝那伙计飞快地使了个眼色,伙计悄悄地就要跑出铺子去找人。 “别走啊,回来。”那小公子出声了,喊住了那伙计。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租就租吧,这租金你懂吧。”那公子边说把伸开手挡了陈二皮一下,小混混一行人看见“头儿”的动作都往后退了退。 “懂,懂。”掌柜的道。 眼前这位也是有背景的人,他依旧得罪不起,人家能自己松口最好。 “公子打算租用多久呢?” “半年吧。” “去,帮我拿契约书过来。”那掌柜的吩咐伙计道。 “这么着急?我们不谈谈价钱?”那位小公子摸着下巴问。 “包您满意。”那掌柜的拿笔在伙计拿过来的契约书上写下来一个数字,吹了两下后拎起来给那小公子过目了一眼。 “你挺会办事的。”公子哼了一声。 “谢谢公子夸奖。”掌柜的让伙计拿印肉,白色的小瓷盒掀开盖子露出了红色的印泥。 “不用先付钱,也不怕我把你坑了?” “在下信得过公子。”这掌柜的连忙道。 开玩笑,这位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就算赖账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这小公子真的能做出来,他也能差人拿着这契约书去兵部侍郎大人的府上要账。 公子也没再废话了,伸出手指在那契约书上按了个手印,那掌柜的也依样按了一个。 契约书一式两份,交易双方一人一份。 公子拿过来揣进了自己怀里,取了银票往那掌柜的桌上一拍:“给你。” 方才那掌柜的确实给了他一个便宜的价格,还取了个整数。这有点取悦到不喜欢揣着碎银的公子。 “方便问一下公子租这铺面打算做什么生意吗?” “这你就别管了,”公子大手一挥:“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铺子,出了城东的商街上了小路,七拐八拐地绕了一大圈,这才来到那间小院子侧面。 “没人跟着我们吧?” “应该没有。” 公子和小混混们朝着周围打量了一圈。 “走,我们□□进去。” “头儿!别从这里翻,从这儿翻就掉坑里了!” “对,我们从后墙进去。” 六个人推推搡搡地从小院子后墙翻了进去,小混混们一个接一个先把头儿架了上去。 此时安雨正坐在院子里,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接一个的小混混从墙头上翻下来。 “老大,我租下来了!”那公子第一个翻过来,快步走到安雨身前从怀里掏出契约,像是邀功般的给她看。 其余小混混也纷纷从墙上下来,一个个的来到了安雨跟前。 “不错。”安雨道。 立在一边的小兰替安雨接过来那契约,看了一眼道:“看来那铺子就是存心的不租给我们。” “我们还问那掌柜的能不能买下来,结果不成,连棍子也不好使。”陈二皮道。 “那是自然,那铺面是相府的,那掌柜也做不了主。”安雨像是早有预料。 眼下这五个混混和这位公子俨然已经和安雨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之所以这样,还是要从两日前说起。 ==== 那日安雨一行人一无所获地从那掌柜的铺子中回到小院子,被晾了一整个下午,三人都有些身心疲惫。 当然,院子里最疲惫的人并不是她们,而是坑里的小混混们和那关在小房里的陈二皮。 小混混们当天晚上饭都没吃就来跑到安雨这小院子蹲守了,半夜翻进来直接被饿了一个晚上,早上还遭受了安雨无情的炸鸡嘲讽,确实是十分可怜了,更不用提今天一整天她们仨人出去了,一群小混混还在坑里被晾了一整天。 -- 第13页 ——没吃没喝,叫嚣还没人理。 要说此时最饿的,当属被关在侧房中的陈二皮。 别的小混混那一日起码是吃了午饭来的,陈二皮可好,那日一大早就堵上门来找安雨她们的事儿,荣获了两天一夜的小黑屋待遇,现在饿的连喊叫的力气也没了。 这不是最糟心的,最糟心的是安雨开始做饭了。 “小姐,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呀?”小兰一边给灶台生火一边问:“还吃早上那个特别香的鸡腿吗?” “晚上吃点清淡的。”安雨道。 炸鸡这东西虽然吃起来爽,但也不能顿顿都吃。 “小姐,还是我来吧。”冯妈见安雨换了一身利索的衣服开始绑自己的袖子上前道。 “你熬粥,我做几个馅饼,我们早点吃上。” 冯妈应了声好忙活去了。 安雨也不是只会做炸鸡,在现代她能靠白手起家,自己从很小就开始独立生活,多多少少有点东西。 她三两下揉了面团,和面的时候还撒了点儿盐,这样和出来的面延展性更好。弄完面团安雨又拿昨日冯妈拿回来的菜和肉做了馅儿。古代调味料没有现代那样丰富,此时耗油是没有,酱油倒是存在。 她往馅儿里放了盐和酱油搅和好,那边的面也醒的差不多了。 小块的面团加点儿油揉开,再包上馅儿。很快,十个馅饼就被安雨捏出来了。 那边小兰把火升好,锅热上,这边儿安雨的馅饼已经准备好可以下锅了。 “刺啦——” 面团包好的馅饼进了油锅,面皮很快就被炸的焦黄,空气中弥漫着炸物和肉的鲜香。 小兰烧完了火,在炉灶旁边看着安雨动作利索的把炸好的馅饼捞上来,再把新的下锅。她端了一杯水给小姐喂了一口,道:“小姐……怎么干这些粗活儿如此熟练?” 小姐在左相府里虽不受那鸢夫人待见,经常克扣她们院子里的银钱,但这些活计是决不用小姐上手的。 安雨一边夹馅饼一边淡淡笑了一下,她还以为早上小兰就能察觉出不对劲呢,现在才来问,也是反应有点迟钝。 “被处境逼出来的。” 安雨随口如此道,她倒是也不打算编什么理由,不对劲就不对劲,又能怎么样? “小兰去把碗筷给摆上。”冯妈道。 “欸!”小兰听了这声跑出屋干活去了。 安雨倒是看了冯妈一眼,这位还真是个聪明人。眼下这处境问那些有的没的都没用,正经的是如何把未来的日子过好。 …… “开饭啦!” 三人趁着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在小桌旁吃上了晚餐。 坑里本就饥肠辘辘的几人闻见这香味更受不了了。 一个稚嫩却有点虚弱的声音从坑底传出来:“姑娘,我们错了……你行行好把我们放出去吧!再不济给口吃的……也行啊。” “是啊!行行好吧。”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还有一道声音虚弱且坚持的道:“老四老五!你们说什么屁话!干我们这行的不能低头……不要求她,说不定过一会……头儿就来救我们了!” 还有个声音朝上边叫嚣道:“你知道我们头儿是谁吗!敢这样对我们,等……等他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安雨听见了,这回倒是没无视这几个人,她悠闲地问道:“嚯,这么厉害啊,那你们头儿是谁啊?” “是……牧修竹!!” …… 她咽了口粥,问身边的小兰道:“牧修竹是谁?” 小兰摇摇头道:“不知道。” 坑里的小混混们:“……” 古代深闺女子又不能出门,原主和身边的丫鬟自然也认识不了几个人,这几个人放狠话也不科普一下。 安雨怜爱地看了一眼那个大坑的方向,心想到:这几个人怪傻的。 …… 说人名儿的那位显然被气到了,他“你你你”了一会儿,这才道:“牧修竹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 “老大,你怎么说出来了?”有声音嘀嘀咕咕地道。 “就是啊……老大,头儿不是交代过,我们……行走江湖,不要轻易报自己名字,更不要拿身份来压人吗?” “头儿还说这样就不是大侠了呀。”那个比较稚嫩的声音补充道。 “……”那个老大沉默了一下,似乎的确是因为饿疯了而冲动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这是能屈能伸!” 坑里的几个人又嘀嘀咕咕了一阵。 安雨她们倒是听着热闹吃完了,小兰和冯妈起身正打算收拾桌子,小院的木门突然被“砰——”地踹开了。 三人被这巨大的声响吸引住了注意力,都扭头朝着门口看过去。 ——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蒙面人。 锦衣蒙面人。 “天龙血剑来此救人,识相的快放开我兄弟!”那人道。 安雨眯了眯眼,只见这人一身世家公子的华服,倒是脸上蒙了一块不伦不类的黑布。 “你是……”她道。 “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天龙血剑!”那人哼了一声,闷闷的声音透着黑布传出来。 …… 安雨挑了个眉道:“牧修竹?” 那锦衣蒙面人:“……” 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上自己的脸,没错,是有布的。 -- 第14页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蒙面前来了吗?眼前这女子怎么知道自己是谁? “什……什么牧修竹!我就是天龙血剑!” “哦……这样啊。”安雨点了点头状似不解:“那你的剑呢?” “这不就在……”那人摸上自己的身侧,摸了个空。 遭!佩剑居然忘家里了! 第7章 安老大 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小兰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那个闯进来的人……虽然那人明摆着是冲她们来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忍不住替对方尴尬了一下。 …… “好像是……头儿来救我们了?” “我也听到了,好像是头儿的声音。” 坑里传来小混混们的低语。 “头儿!上!把我们救出来!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龙血剑!” “头儿!救我们!!!” 微弱而坚定的声音遥遥地从坑底传来,当事人却十分尴尬。 天龙血剑?天龙血剑出门没带剑啊! 安雨清了清嗓子,对那人道:“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你的兄弟们已经饿了很久了,现在我给你两条路。 一,交赎金,把他们救出去。二,你既然那么在乎兄弟情,我也没那么冷血,可以送你去坑底与你的兄弟们见面,怎么样?”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好说话了,谁想到对面突然怒了:“岂有此理!” 安雨:“?” “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真是太过分了!我的兄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时不察被你用歹计捉住了也就罢了!此时你居然还要用钱侮辱他们!” 那人蒙着面义愤填膺地道。 ……我们是富贵人家?那几个坑里的人铁骨铮铮?一时不察?用钱侮辱?槽多无口,安雨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但是很显然,面前这个蒙面人似乎对他们的定位有一些错误的认知,对她也有。 “无耻!”那人还在叫嚣。 安雨又看了一眼这个锦衣蒙面人,看来这人现在是听不太进去她说话了,没关系,他不选择她安雨就替他选。 …… “哐——” 锦衣公子被绑着绳扔进了坑里,一块儿被扔进去的还有同样被绑着的陈二皮。 安雨拍了拍手,觉得自己真是个善良的人,大方的让这群兄弟们相遇了。 “头儿!” “老二!!” 被扔下去的两个人也不疼,因为都落在了自己的兄弟们身上。 小混混们手脚忙乱地帮这两人解开身上的绳子。 “老二!老二!”那个穿着夜行衣的老大发现陈二皮一动不动,连眼睛都睁不开,连忙上去拍打陈二皮的脸颊。 “二哥是不是……死了啊……呜呜呜呜呜。”最小的老五见这情形不禁有些哽咽。 “还有气!”牧修竹上去摸了摸鼻息道。 陈二皮收到击打艰难地睁开眼,吐出了一个字:“饿……” 闻言除了牧修竹的其他人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他们的确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进食了,连水也没能喝上。 “头儿,要不我们求求她们,放我们出去吧?”年纪最小的老五抽着鼻子道。 “不行,我们大侠没有那样的软骨头!” “可是老大说……我们要能屈能伸……” “你们头儿肯定不同意,你们又饿又渴,人家可是刚吃饱喝足过来的,那能一样么?”小兰在上头说风凉话。 安雨眼睛尖,借着院里两盏小灯看见那牧修竹听见小兰的话脸都涨红了。 那牧修竹此时已经被她们解掉了脸上的黑布,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或许是少年人都在这个时候抽条,这牧修竹长的比安雨还要高上许多。他脸还算稚嫩,皮肤白皙眼睛溜圆,任谁也不觉得他会是这群小混混的“头儿”。 安雨就这这个角度看坑里没有黑布遮挡的牧修竹涨红脸的样子,心里甚至产生了点“我在欺负他?”的错觉。 当然,下一刻她就把这种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之中摒除掉了。 开玩笑,是他们这群人主动找上门来的,她才是受害者。 思维转换相当之快的安雨已经在思考,去兵部侍郎家该要多少钱来赎眼前这几个人。 一,二,三,四,五,六……嗯,便宜一点抹个零儿,就要他一千两吧。 一千两能赎走五个人,自己还真是太大方了。 “我告诉你,我们侠者不会因为你这一点手段而屈服的!”牧修竹站在坑里朝上面的安雨大声道。 “可是我饿……”老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牧修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这种时候,动摇人心的话可不能说啊! “侠?”安雨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没错!我们就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 什么不留名?安雨故作惊讶道:“牧修竹?”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叫什么的!” “你小弟告诉我的,为了威胁我把他们放出去。” …… 场面又凝固了一瞬,牧修竹极其败坏地问那几个小混混是谁把名字捅出去的。 几个小混混整齐划一的指向了老大。 穿夜行衣的老大:“……” 不是说什么铁骨铮铮吗?在自己人面前也没有这么卖的吧? -- 第15页 “虎子,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吗?我们要当大侠,就是在我们踏上这一条路之后就要忘记自己的荣华富贵,要在夜色中深藏功与名,要怀着一颗救济天下的心,更不能拿着官家的身份来压人,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和那些我们不喜欢的拿权势压人的达官显贵又有什么不同?”牧修竹拽着老大的衣领义正言辞地说教道。 “那个,打断一下。”安雨在坑边上道,“你说的这些我没有意见,你们当大侠为什么要来我家抢钱?” 牧修竹扭过头来,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事已至此,我就告诉你吧。你们这些散发着铜臭味的达官显贵,我们当然是为了劫富济贫。” 安雨再次强调:“你看我这院子哪里像是有钱的样子?” “……” 牧修竹梗直了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看你们三个女眷跑到这院子里来居住,定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修养的女眷!那怎么会没有钱呢?” 安雨也惊讶了:“有钱我们为什么不把这院子弄得好一点,还要住在这几个破屋子里?” “这……这,说不定你们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呢!”吵架不能输了阵势,牧修竹随便扯了个什么理由过来。 安雨笑了笑:“行,我不和你争辩这个,所以你们是觉得自己在当大侠,劫富济贫替□□道呢?” “没错!” “那我怎么听说你们祸害乡里,弄得城东的人家都不得安宁?” “他们胡说!我们劫的都是那些满是油水的商贾,或是搬来城东的官家,寻常百姓我们才不会动手呢!” “是啊,你不会动手,也不出面,但是你身后这五个人的名声已经在城东传开了。” “这……”牧修竹的声音小下去了。 安雨看了看坑里的这六个人,想着之后自己要做的事情……没准这几个人能帮上她大忙。 “小兰,给我拿个凳子过来。”她转头吩咐道。 “是,小姐。”小兰立马转身去把那圆凳子拿到了这大坑边上来。 安雨坐在了坑边上,对着底下的六个人慢条斯理道:“让我来给你们讲讲,什么叫做‘侠’。” ==== 天色渐渐亮起来,俨然已是一夜过去。 安雨讲了一夜,小混混们嚼着馒头喝着凉水听了一夜。 “呜呜呜呜这个叫令狐冲的也太帅了,遇到那么多威胁也凛然不屈。”老五嘤嘤嘤道。 “那个乔峰也太厉害了,身上背着那么多不明的冤屈最后还称了王……”老大感叹。 “那段誉也是好样的,虽然是名门望族但是对兄弟如手足啊!”牧修竹长叹一口气,“这些人可真是大侠中的大侠!” “是啊头儿!这些大侠和你以前跟我们说的有点不一样啊!也不全是一穷二白,天天劫富济贫啊?”老三听完故事纳闷地问。 安雨喝了一口水,这才缓缓道:“谁告诉你们大侠就得成天劫富济贫,找那些富贵人家的岔儿了?” “头儿啊!”几个小混混异口同声地道。 牧修竹:“……”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绝不是简单的‘劫富济贫’。他们伸张正义,必要的时候除暴安良,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对百姓出手。” 牧修竹听了一晚上的武侠故事,早已经对安雨肃然起敬:“敢问姑娘贵姓?” “安。” “不错,之前竟是我浅显了,想不到姑娘对于侠的理解竟然比我还要高深许多,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恨不得把姑娘封为知己!” 安雨:“……” 不,这倒是不必了。 “知己还是低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老大!安老大带着我们当大侠!” 安雨:“不用……” “我明白”,牧修竹抛出一个“我都懂”的眼神,“高手隐没于世间嘛,您一定是因为不想被人发现自己身负奇能才隐居于此,大隐隐于市!” ……行,讲故事前她是“大户人家出来修养的女眷”,讲故事后她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过誉了,她安雨充其量就是个说书人。 安雨不是很想收眼前这群看上去就知道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弟们,她面无表情地摊牌了:“我不是高人,住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被家里赶出来了。” 说出来这句话总能让这群人死心了吧?她不过就是想用故事骗这群人帮自己个忙,又不是真的想收一堆小弟。 “!!!!” 没想到他们更激动了。 “复仇,一定是复仇!” “安老大蛰伏于此定是因为有着和乔峰一样的悲惨往事!在这里隐没就是在寻找良机手刃敌人!” 就连那恢复过来的陈二皮也道:“我刚来那日安老大用一手出神入化的棍法将我制服了,好像就叫……打狗棍法!安老大一定是那大名鼎鼎的丐帮传人!” 安雨:“……” 不,那东西叫女子防身术。 …… 坑侧尖利的木棍都被拆了下来,坑里的六个人也成功上来。 没休息好也没吃好的几个人应该萎靡不振,但现在看上去却精神抖擞。 “安老大!你说要干什么,我们替你复仇!”陈二皮举起拳头。 “没错!”老三应和。 “我们一定要帮你重新夺回你该有的一切!”一身黑衣的老大这么说道。 -- 第16页 安雨:“……” 中二浓度过高。 说实话,她还真有事儿需要这几个人干,用的就是他们小混混在外的名声和这牧修竹背后的家族。 她朝这几个人招招手,几个人侧耳过来听。 一阵讲述之后,他们都听懂了。 一个个不知道怎么想的,都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我们这一次替安老大办事,一定不能像以前不懂事时那样了,对待那掌柜的也要和气一些。”陈二皮眉头紧锁。 安雨抬手制止:“那倒是不用,我就是希望你们越嚣张越好。” “为什么?那些大侠对生意人不是也很和气吗?”小五懵懵懂懂地问。 牧修竹又一把捂住了小五的嘴:“安老大这么布置,肯定是有她的道理,这些肯定都是计划里的一环!” 小五连忙点点头,其他人也都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安雨:“……” 可以的话,真是希望你们少脑补一点。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明日吧,今日你们先回家休息。”安雨道。 “好!” “没问题!” “好的,等我回去见完我娘,我一定帮安老大把事儿办好!”这是小五。 牧修竹也道:“今日回去,我要换一身深色的衣服,那样更有大侠的气势!” 安雨从怀中掏了掏,拿出一点银两和两件首饰递给牧修竹:“你把这当了换成银票,就可以去和那掌柜的谈生意了。” 牧修竹一脸正义地推回安雨的手道:“安老大你太客气了,这点儿小钱我出就行。” 安雨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小钱? 打扰了。 第8章 新店开张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安老大我们后面那些事情还有必要做吗?眼下头儿已经租下了那铺子你就在那铺子里开张不就完了吗?” 这是陈二皮问的。 安雨倒是摇了摇头的:“没那么简单。” “啊?” 六个人站在安雨面前都不太明白,按他们来看,眼下这铺子已经租成了,不就可以直接开张了吗?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安老大还让他们按原计划执行后面那些事。 “我这么说吧,若是你的宿敌租了你们家的铺子,生意办的红红火火,你会怎么做?” 牧修竹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铺子的所有权在我手里,如果真的是我不喜欢的人租了铺子,那我自己有很多手段让他的生意做不下去。” 安雨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哦!!”老五恍然大悟,“所以安老大才让我们做后面这些事情,一旦我们做成了,他的铺子可就不值钱了。” “嘘……”安雨讲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前道:“小心,隔墙有耳,按我们计划的来就行了。” “嗯!!” = 一日,城东一家铺子悄悄的开了张,正是那左相府名下的铺子。 这铺子开的是个食铺,城东本就冷清,进去的客人也不算太多,这日有一个打扮奇怪的男子进了这家食铺。 那人看上去是从城门的方向来的,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头上还带着斗笠,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周身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连手上也戴着破布手套,连一丝皮肤都没有露在外面。 这人过来的路上因为打扮奇特,还引发了周围不少人的瞩目。 他进了那城东的小店后,整日也没见出来。 直到凌晨,街上没有什么人时,那店里的伙计,也就是陈二皮等人,才匆匆的抬着一块木板出来,那木板上盖着厚厚的稻草,稻草下似乎埋藏着什么东西。 这个点儿没什么人见到这一幕,但陈二皮一行人从店里出来,直奔身上的乱葬岗,这一路上总有一两个人看见了。 没两日就有留言传到了那租出铺子的掌柜耳朵里。 “你知道吗?那陈二皮他们新开的铺子里进了一个江洋大盗,那大盗无恶不作,杀人如麻,但不知怎么的竟然死在了那铺子里。” “是这样啊,怪不得呢,我听说那铺子里这两日怪事颇多,先是财神爷神像前的供桌上不知道被谁放了带血的生猪头,这可是犯了大忌讳。还有半夜,我听说附近的商家半夜总能听到那边传来女人的哭喊。” “从哪儿传出来的?是那家铺子里吗?” “是啊。” “这可就奇了怪了,那租铺子的陈二皮一行人没有一个女的,难道他们悄悄在店里干着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就是这事儿才奇怪呢,听说有人担心陈二皮他们在店里欺负女子,特地挑了半夜,传出女子哭喊声的时候闯了进去,他们那店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嘶…这不会是鬼魂作祟吧?” “没准还真是呢,别看陈二皮他们那几个人没害过人,但是死在他们的店里那江洋大盗可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啊,真是那江洋大盗害死的人命化作厉鬼来找人偿命呢。” “怎会如此,不是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吗?那些厉鬼要找也是找那江洋大盗去啊。” “都说了是厉鬼,厉鬼索命,哪有什么章法,只能怪啊…怪陈二皮他们倒霉喽。” 初听到这些流言的是那掌柜店里的伙计,就是在自家铺子门前,听见来往的路人议论。他听见之后大惊失色,连忙去禀告了自家的掌柜的。 -- 第17页 传言毕竟是传言,掌柜的特地还悄悄带那伙计去陈二皮他们租的店门口查探,只见那小店虽然开张了,但里面的伙计来来往往,面容惨淡,似乎真是很多日都没有生意了。 他们脸色也非常不好,就像是如如那传闻一般,连夜被厉鬼索命睡不好觉似的。 刚印证了传言,那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就带着那几个小混混找上了门。 ——说是这铺子闹鬼,他们不想租了。 掌柜听这话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让一群人稍安勿躁,自己则是赶紧去左相府找了鸢夫人。 若是寻常百姓租了他们的铺子要以闹鬼为由要退掉契约金,那掌柜的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但眼前这位是谁呀?可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 虽说官儿不如左相官儿大,但在朝中左相也要给兵部侍郎几分颜面,毕竟同朝为官,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眼下他们家的公子要来退掉这铺子的租赁,掌柜的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去找鸢夫人请示一番。 鸢夫人听到这消息,即使无奈生气,再也没什么办法。 总不能真因为一间城东的铺子得罪了兵部侍郎,只好咬着牙说:“给他们退。” 掌柜的得了令,这才跑回自己的铺子,给那公子他们退掉了契约金。 但事情远远没有这样简单。 租给兵部侍郎公子的铺子退掉了,店内便不再想起女鬼的悠悠哭声,反而是左相府中那女鬼的声音开始出现。 刚开始鸢夫人还以为是幻听。 直到半夜起来直接撞上了那女鬼的身影,她才彻底慌了神。 那女鬼一身红衣,头发披散着,满脸都是鲜血,他悠悠的哭着朝着袁夫人伸出惨白的手,轻轻地道:还我命来。 鸢夫人哪见过这场面,自然是吓得够呛,她急忙对那鬼魂道:“不是我杀的你,你该找谁找谁去。” 那女鬼悠悠一笑:“这铺子是谁的我就找谁。” 说罢,她还上手勒住了鸢夫人的脖子。 鸢夫人冷汗直冒,拼命呼喊却喊不出来,她用力地扒那女鬼的手,只觉得那女鬼的手像铁一般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 直到巡逻的护院赶过来,那女鬼才放开鸢夫人,悠悠地飘远了。 鸢夫人惊魂未定,问那些护院为什么不早点来救自己,她自己差一点就被女鬼给害死了。 那些护院们也十分奇怪道:他们并未见到什么女鬼。 鸢夫人一听知道那女鬼只有自己才能看见,当下眼前一黑便彻底晕死了过去。 第二日鸢夫人醒来见到床头坐着的安雪,便一股脑把昨天晚上的经历都跟安雪讲了。 古代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迷信,再加上左相府一家平时都拜神明,鸢夫人平时更是经常去庙里烧香,她甚至觉得自己能有今天都是因为自己虔诚。 此时安雪还有一点怀疑。 直到晚上。 左相、鸢夫人和安雪都撞了鬼,他们才彻底相信,或许正是因为那铺子被厉鬼给缠上了。 鸢夫人彻底害怕了,她连忙要找人去请大师来家里驱鬼,却被左相给拦下来了。 “当今圣上最烦这些神呀鬼呀的,若是让陛下知道,少不得要罚我。” “老爷,那可怎么办呢?” 左相也怒了,他一挥袖子道:“你自己惹出来的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说吧,他连府里也不住了,就直接要去城西的别院住着。 鸢夫人一下没了主心骨,这时安雪倒是上前给她出了一招妙计。 “母亲,那女鬼不是说铺子是谁的她就找谁索命吗?” “雪儿,你的意思是?” “姐姐不是很想要这个铺子吗?我们便直接卖给她好了。” “这……”岳夫人犹豫了。 “这铺子我们也不是要非强加给她,只是姐姐先要提出要用这铺子做生意的,我们也不强求,让那掌柜的去问一嘴,若是铺子低价出售,看姐姐愿不愿意要不就行了?” 鸢夫人被安雪这一套说的一愣一愣的,良久她才颤着声音说了句好。 == 隔日。 那先前不让安雨租铺子的掌柜的,亲自带着伙计来到了破旧的小院门前。 他提出了一个极低的价格,说是愿意以这个价格将铺子卖给安雨。 那价格之低似乎是生怕安雨不愿意接受似的。 掌柜的心里也嘀咕,那传言都传到他们铺子门前了,这位安家大小姐不会没听过吧? 谁会买一个这样的铺子? 他没想到的是安雨竟然表现的十分感激,似乎是真没听说过坊间那些传闻一般。 见安雨答应,掌柜的自然也不会管这些豪门世家的恩恩怨怨。 他迅速的收了钱帮安雨把一切的过户手续办好,随即便离开了小院。 安雨看着这掌柜的带着伙计匆匆离开的背影,满意地捏着手里的地契。 “小姐呀,你还真厉害,那鸢夫人真的巴巴地把这铺子送到了你手上来。”小兰在一旁说道。 “这人啊,做多了亏心事,自然是害怕这些鬼啊,神啊的。”安雨淡淡地道。 没错,那些江洋大盗啊,索命女鬼啊,都是安雨一手策划的。利用的就是鸢夫人害怕鬼神的心理和想要加害于她的想法。 就连那些传言也都不是真正流传于百姓之中的传言,而是安雨特地找人在那掌柜的和伙计面前说的,其余城东的百姓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一回事。 -- 第18页 没想到进展比预计中还要顺利,这商铺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这鸢夫人现在积极的想把这个商铺甩给他安雨,日后后悔了,可就没那么容易拿回去了。 她还得谢谢鸢夫人,把她创业的第一步铺平了。 = 城东那间铺子被陈二皮那群混混租走了,大家都有所耳闻,周围的商铺有一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些人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些人说是做生意,但就是随便置办了点家具就开张了,人来人往的街巷上少有人进去,这群人一看就不像是开小吃铺的料,谁敢进去试毒啊? 再说了,这群人凶凶名在外,寻常良善人家又怎么敢进去吃东西呢? 谁想到没两日,那群人开始往外搬东西,似乎是不打算再做生意了,紧接着又来了一位新的女掌柜。 那女掌柜的一来就将整个店面重新粉刷了一遍,还重新挂了招牌,叫永安食铺。 准备工作进行了两日便到了这日正式剪彩。 大红的绸缎在店门口打了个结,那女掌柜拿着一把剪刀将那红结剪开,两边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 这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更吸引大家的是这店里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香味似乎是肉香,但又与寻常的肉香不同。 …… 只觉得闻的人全身毛孔张开,垂涎欲滴。 无人了解的新店此时门口聚集起来很多看热闹的人。 他们嘴上道着恭喜恭喜,心里却不住的想着,这香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会这么香?又是什么肉做的,吃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那女老板,也就是安雨剪完了彩,召呼小兰和店里新招的伙计从屋内搬出来一张桌子放在店门口。 她扬声道:“小店今日开张,请大家尝尝我店里的炸鸡排味道如何,免费取用,算是今日讨个好彩头。” 随着她的话语,小兰端上来一个盆。 那盆中是无数炸的焦黄酥脆的鸡排,鸡排们被剪成了小块儿,上面还撒了红色的辣椒粉和黄色的孜然粉。 热气腾腾的还冒着白烟,显然是刚刚出锅的。 桌子上还放着个小盅里面有很多小细棍,被削成了尖尖的形状——也就是牙签了。 围观的路人忍不住从那盅中取出牙签,从盆里扎出鸡排放入口中。 !!! 这就是鸡排吗?是用鸡做的? 外表被炸的酥脆,里面的肌肉却多汁而入味,一口咬下去,丰富的口感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这是怎样的美味? 那小鸡排上的粉末也是又辣又香,为这鸡排增添了新的口感。 这家到底做的什么神仙鸡? 安雨微微一笑,拿了一叠小方纸出来,对大家道:“欢迎各位来捧场,大家伙儿可以从这里领取此物。” …… “此物名为,优惠券。” 第9章 香辣鸡排 安雨新店开张,放鞭炮的热闹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 但真的上前尝那免费鸡排的人却只有一部分。 毕竟这免费品尝的路子还没有人干过,百姓们乍一听自然觉得新奇,但大部分人还是在观望。 有人上前尝了那鸡排,周围的人连忙问道味道怎么样? 品尝的人嘴里嚼个不停,没有时间回答他们,只连连竖起大拇指。 周围的人一见这人如此反应,便知那香味如此吸引人,这鸡排味道想必不错。 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尝起了那免费试用的鸡排。 尝过的人入口都觉得那鸡排的味道真是惊为天人,这鸡排这种做法还是前所未有,他们疑惑这外皮是怎么如此酥脆还不影响到里面的口感呢? 渐渐的在门前的人聚的越来越多,其他路过的百姓见在这边聚了一堆人,不明所以的也都加入了试吃的队伍。 听说这是免费吃的东西,不免地混进来了一些光想占店家便宜的人。 安雨也没说什么,这时陈二皮他们来了,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分开站在了店门口桌子两旁。 之所以是四个人,是因为小五在店里帮忙。 小混混一行人都算的上是“无业游民”,安雨新店开张店里也缺伙计,就先挑了看上去最为老是乖巧的小五在店里帮忙。 陈二皮他们来的倒是巧,正挑这个试吃人变多、安雨看不过来的时候。虽说免费试吃,并不限制人取用多少,但那成把成把的往自己嘴里塞的多少还有点过分了。 安雨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话出面制止是不合适的,毕竟先前免费试吃的说法儿已经放出去了。她其实也不在乎这一点儿半点儿的。前世超市和店铺那么多,只要是搞免费试吃的地方多多少少也见过这样的人,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可陈二皮他们就看不过去了,那个是他们安老大!和安老大做出来的神仙鸡排! 他们也没有吃到多少,今天开放给这些人免费试吃,怎么还有的人混在人群里边吃边拿呢? 陈二皮甚至不用多说什么,四个人往两边一站满脸的凶相,就让那些人动作放缓了。 开玩笑,城东要说混子,谁有他们几个人混? 谁敢在地头蛇眼皮子底下搞这些有的没的?说不定会被打吧! 人群中也有些许舆论,先前见陈二皮这几个人弄了个不像样的食铺,没几日生意冷落便搬走了,还以为是尝到了教训不再开店了,今日看这女老板的架势……原来是他们请过来的救星啊! -- 第19页 不过人家这做鸡的手艺真担得上是“救星”二字。 谁想到这鸡还有如此做法呢? 再看陈二皮那几个人,他们之前在这城中瞎混,成天干些欺负商铺的勾当,如今自己加入这商铺生意后倒是开始维护商铺了。 围观的百姓们一时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 陈二皮他们几个站在桌边也觉得有些新奇,心态新奇。从前他们混惯了,现在在安老大的带领下“维持秩序”,甚至油然而生了几分自豪之感。 难道这就是安老大所说的“正确的侠义之道”吗?爱了爱了。 安雨见上前尝试的人越来越多,便拿出那“优惠券”。 不少人好奇的望了过来,他们都不知道这女老板所说的“优惠券”是做什么用的。没听说过,也没见过。 安雨清了清嗓子为他们讲解的这优惠券:“这便是在我店购买时可以使用的,每人可以领一张,在今日不可使用,但在下次来小店买东西时便可便宜十文钱。” 众人哗然,十文钱已经不算小数目了。 这城东卖的东西本来就比别的地方便宜,就拿吃饭来讲,去别的食肆吃碗面也就要个二三十文,便宜的店里一碗面也就只要十文钱。 当下便有人犯嘀咕,他家买东西便宜十文钱……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家的东西是因为贵呢? 看那些窃窃私语的百姓们,这个局面安雨早就料到了。开业这天她本就打算先弄点热闹把人群吸引过来,再让大家试吃,从味道上给店铺未来铺好道路,然后便是这优惠券…… 这可是现代商业的智慧,有了这种券不愁没有回头客。 不过古代人没见过这东西,想必也是怀着很多试探。 “诸位,今日是我们新店开张,推出的菜品只有一样就是今日大家试吃的这“香辣鸡排”,售价三十文,童叟无欺。” 三十文可真不算多,她卖的可是实打实的鸡肉。味道大家也尝过了,试吃的小鸡块就摆在众人面前。 “各位可以先尝过这切成小块的鸡排再决定要不要购买。今日小店开张第一天,份数也不多,只限量五十份。” “意思就是今天领的这叫优惠券的东西不能买这鸡排用咯?”旁边一位体型略宽提着菜篮子的大妈问道。 “是可以的,明日诸位如果想来购买鸡排,便可以使用这优惠券。”安雨笑吟吟的回答道。 “三十文一块鸡排,再拿着劳什子优惠券,那就是二十文一块了……你这鸡排有多大呀?”那大妈一脸狐疑地问。 安雨拍了拍手让小五从店里拿了一块鸡排出来,小五拿着木夹子,夹着一块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鸡排。安雨接过来举起放在自己脸旁,更是显得分外的大。 比脸还大的鸡排,只要三十文,过了今天用优惠券就是二十文! 在围观百姓们还在观望的时候,那第一个去尝试吃鸡排的人已经走进了店里,拿着钱道:“给我来两份鸡排。” 那鸡排他可尝过了,大小也见过了。那么大的好吃又酥脆的鸡排,卖这个价钱他可真不算亏,听说这店里今天还只限五十份,不赶紧买一会儿可就没得买了。 ……那群人还在店外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渐渐的走进店铺的人多了。 “给我来一份。” “给我也包一份!” 五十份可真不算多,还没到中午就卖完了,门口桌子上的优惠券也被拿走了不少。 “安老大,今日的香辣鸡排都卖完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关店了?”小五还是第一次当伙计,初上任的上午就生意火爆,他对安雨的崇拜简直更上了一层楼。 安雨摇了摇头:“先不管,鸡排也继续炸,切成小块放在店门口让大家试吃。” “这……”小五有些犹豫——虽说上午的确是卖的好,但因为限量总共也没多,安老大还不限量供应试吃的鸡排,这样真的不会亏本吗? “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安雨看小五犹豫对他道。 “好,安老大。” 安雨点了点头。 开新店嘛,重要的就是营销和宣传。 这时候把饥饿营销和免费试吃做好,再加上优惠券……后期就不用他们自己宣传了,自然会有人上门买。 更何况……她这“垃圾食品”的诱惑本来就天下无敌。 ==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就到了中午。 中午的城东商铺街道上可比上午热闹多了。 刚来到街道上的百姓们被一股香味吸引,不自觉地来到一家新开的店铺前。这店铺上方挂着永安食铺的名字,门口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大盆。 那盆的旁边摆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免费试吃。 闻着这么香又是免费的,有什么不试试的道理呢? 一辆马车停在了店门口,车上的帘子掀开,车内的人抽了抽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 一旁的小厮上前看了看,回道:“老爷,是家新开张的食铺,门口还写着免费试吃。” “噢?我尝尝。” 那小厮从桌子上的小盅里拿了牙签,插了一块盆中的免费试吃鸡排递进了马车,车里坐的是位中年老伯,他放入口中——在鸡排还是热乎的,吃起来分外香脆。口中香浓,回味无穷。 -- 第20页 他猛地掀开帘子探出头,问那店门口的伙计:“这是什么?” 那伙计对这老伯道:“这是我们新店开张的第一件菜品,名为香辣鸡排。” 老伯连忙掏口袋问:“多少钱一份?” “三十文。” “给我来一份。” “抱歉,对不住了。”那伙计笑了笑,“今天是我们开张第一天,老板说了限量五十份,已经在上午卖完了,您可以拿着优惠券明儿再赶早来买。” “优惠券?”老伯又有了新的疑问。 伙计拿起桌子上的小纸片儿给小厮,小厮又递到了老伯手里:“拿着这个下次来我们店里买菜品可以便宜十文钱。” 老伯一脸懵地接过那优惠券,只见不大的纸片做的倒是精美,四周还有奇异的花纹,最中间的位置写着大大的“优惠券”三个字,右下角题了“永安食铺”的名字,这名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最终解释权归永安食铺所有。” 纸片的背面扣着永安食铺的红章,证明这是出自店方的印。 老伯迷茫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日头,没错啊,这才刚正午,怎么就卖完了? 他平时买东西哪一次不货比三家才下手?这一次破天荒地爽快掏钱,居然告诉他没了,明儿个请早? 老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张“优惠券”,闻着那大盆里“香辣鸡排”散发的香气…… ……若是没来过也就算了,现在更想买了怎么办! 第10章 奇特味道 “小姐!”小兰从院门口跑过来,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 院门口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转身离开。 “李老板让小厮把契书送过来了。” “给我看看。”安雨伸手将那契书接过来,从上到下认真看了一遍,最后检查了一下红手印和名字。“嗯,没问题,你帮我放到屋里去吧。” “好嘞小姐。”小兰接过那契书进了屋。 这李老板是卖肉的,乃安雨开店前去数家肉铺挑选最终定下来的合作对象。 他家肉虽然比别家都稍稍微地贵了些,但质量没得说。 眼下不像现代,白羽鸡肉鸡养殖场已经形成了稳定的供货链,安雨只得亲自去一家家探访对比,选出最合适的鸡。 她很明白,以后要想把店铺做出来,在最开始的选材上就要严格把控。 那李老板除了鸡肉的质量好,名声在商铺之间也算不错,出了名的老实守信,这也是安雨为什么选择他家的原因。 她说出要定下的数目时,那李老板也是吃了一惊——眼下这女子看上去刚及笄,做起生意来倒是干脆利索的很,谈吐之间也透露着一股老道商人的做派。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样的商人他不是没有见过,但这种气场出现在一个小丫头身上,不得不令他另眼相待,觉得这小丫头多少有点东西。 故以在和安雨谈下来一年肉鸡的量后,最后在价格上总体还给安雨便宜了一些。 ——这小丫头有点不简单,若是日后发达了,他的好处总是少不了的。 “小姐!”小兰回屋放完契书,走到安雨身边就开始絮叨,“之前您和那李老板谈的时候我就想说,一下定那么多鸡,你手里的钱都花光了!” 这些天她可是看着的!小姐为了开店把那些从府里带来的首饰全都当了,除了夫人逝去之前留下的那一盒她自己的东西外,其他的贵件儿小姐可是一个都没留。而这些日子盘店、装修、雇人,再加上采买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食材啊盘子碗筷啊,一笔笔的银子飞快地往外流。 这和李老板谈下来这笔生意更是大头,记账虽然小姐自己来,但小兰一直跟在安雨身边,对那些银子心里大概也有个数,知道现在小姐手里的银子基本上都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安雨此时蹲在地上,往翻好的土里埋种子。 闻言她也不恼,知道小兰这丫头虽然说话不过脑子,但也是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心呢。 “契书都已经放在屋里了,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有点晚?”她带着几丝笑意问。 “哎呀!您又逗我!”小兰撅嘴,“那我也不能当着小姐和那些老板的面儿发牢骚啊,那算个什么样子!” 小兰之前虽然没怎么见过做生意的场面,但心里觉得花银子的事儿总要三思而后行吧,那都不是小数目。她们如今的境遇也不好,不得多斟酌斟酌吗?谁知道她家小姐行动快得很,往往和那些个老板当面就定了下来,她连劝劝自家小姐的机会都没有。 “你啊就放宽心吧,不相信你家小姐这店铺能开起来?”安雨问。 “小姐你又说的哪儿的话?你的手艺我可是尝过的,不火遍京城都没道理!” 一转头小兰又维护起安雨来。 “你看看你,说相信我你又絮叨。赶紧帮我干活儿吧。”安雨埋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小兰“哼”了一声,算是对小姐说自己的回应,身体却很快行动起来,帮安雨往地里种种子。 她觉得小姐的确是变了,以前在相府小姐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里都在房中看书。那鸢夫人欺负到小姐头上小姐大多数情况下也都忍气吞声,这出了府做起买卖来倒是像变了个人……勇敢的很? 小兰虽然多多少少有些担忧,但总觉得小姐一定没问题。 -- 第21页 大概是因为……小姐看上去就很成竹在胸的样子吧。 算了算了,她自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用,还是老老实实帮小姐干活儿吧,不操那闲心。 …… 安雨现在种的是那批箱子里的辣椒种子,自己公司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这批种子味道好,长得也快,是她现代重金筹建出来的研究所里杂交出来的。她那口箱子里虽然有些辣椒成品,但要是店里大批量开始售卖炸鸡排□□腿后,这些量还是远远不够,得赶紧种起来了。 安雨去采办食材的时候倒是发现集市上也有卖辣椒的,她采购了一些,但和她带过来的这些味道还是不一样。 开店前期没办法,只能先用这些当地的辣椒,只待手上这批辣椒成长起来,多多少少能恢复现代她旗下炸鸡的一些味道。 小院里前前后后的土地能利用起来的都翻了土,围了起来。她这批种子成长期应该不到一个月,眼下气候也不错,天儿也暖和,不愁种不起来。 等到这批种子成熟能投入使用了,店里的资金应该多多少少能收回来一些……那时候她再想办法搞块大点的地,批量种辣椒——安雨心里盘算着。 眼下条件有限,已经算是利用了一切能利用的资源了。 小兰心里有担忧,安雨倒是没什么波澜,她经历过比这遭无数倍的情况。 她在现代创业的时候条件可比眼下艰苦得多,现在起码还有店铺,有衷心的冯妈和小兰,还有一群小跟班儿。虽说那鸢夫人和她们不对付,处处想找她们的岔,但感觉脑子不太聪明,反而为她们做了嫁衣。 她的店也算是开起来了,第一日营业的反响也不错,炸鸡在古代算得上是新奇东西,不像现代产业内卷,新人难有出头之路。 更何况…… ……现在可没有好闺蜜卷钱背叛,她腹背受敌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的遭遇。 …… 两人埋头种着辣椒,间或交谈几句。 刚过正午,冯妈便从小院门口赶了进来。 “小姐。” “回来了?”安雨抬头道。 冯妈脸上满是笑意:“欸,今日刚到正午就卖完了,开店之前门口还有些人特地排着等呢!” 店里生意卖得好,一上午就销售一空,冯妈自然高兴的很。 安雨道:“辛苦了,快喝口水歇歇吧。” 今日她早上去店里调制好了鸡排,吩咐雇来的厨子下油锅炸,自己便回来忙着在小院子里种辣椒。这地刚翻好,她便掐着时间开始种,留冯妈在店里看着。 生意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她回来也就不到两个时辰,冯妈就跟着回来报喜了。 店新开张,还在城东这种偏僻的地方,能卖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看来还是昨日那样的“开业”有一定的宣传效果。 “我不歇了。”冯妈撸了撸袖子,从边上拿了一把种子,蹲在地上就加入了种辣椒的行列。 安雨看着地上埋头苦干的小兰和冯妈,白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她倒是不觉得眼下艰难,身体里某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压也压不住……这或许,就是商人的本能吧。 == “魏太师。”晏清绪来到客堂,对客座上的人行了行礼。 “子仪啊,我们也是有段日子没见了。”魏太师道。 客座上坐着个和蔼的中年老伯,一身青衣,笑着对晏清绪道。 “魏太师,这是我刚收到的一幅画,请您品鉴品鉴。” 主坐上的晏国公笑眯眯道,他招了招手,身边的小厮便呈上来一个卷轴。 晏国公伸手拿过卷轴,在魏太师面前展开。 “这是……梅淌的真迹?”那魏太师有些惊讶。 晏清绪瞄了一眼,那画上画了些竹子啊兰花之类的东西,他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多多少少明白今日自己爹请魏太师来家里是什么意思,大抵……是因为他上个月在会试上“舌战群儒”的精彩表现吧。 这位太师虽然不乐于参与权政,但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在圣上和朝中那些老古董面前说话多多少少有些分量。 晏国公和那魏太师也算是熟人了,知道投其所好,不知用了多少银两砸下了这副画。 他心下觉得没劲,但多多少少不愿意拂了晏国公的面子。 毕竟前一阵儿自己的愿望“得逞”,现在若是拍桌子说“不过就是个会试,什么会试殿试,鄙人不稀罕。”的话,他不确定他爹会不会当着魏太师的面打断他的腿。 君子,还是得学会明哲保身,嗯。 那边儿的俩人正看着画,门外匆匆走进来个小厮,面容陌生的紧,应当是跟着魏太师的。 那小厮匆匆朝着晏国公和晏清绪行了礼,便附在魏太师耳边说了几句。 那魏太师听完小厮的话,面上一喜,竟是比看到画还要高兴几分。 “买到了?真买到了?” “是的,老爷。” “真不枉我令你一早便去排队!” …… 晏清绪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买到了什么。 他只是鼻子抽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晏子仪狗鼻子实锤。 第11章 已经售空 -- 第22页 那进来的小厮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晏清绪鼻尖抽动,仔细地闻了闻——那味道带着一丝辛辣,但又不呛鼻,循着那味道仔细挖掘,其中还有肉的醇香。 这倒是新奇,他还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晏清绪的精神头儿一下回来,目光锁住那小厮不动了。 晏国公道:“太师可是得了什么喜事?笑得如此开怀。” 那魏太师又哈哈道:“国公有所不知,昨日我在京城中发现一家妙店,味道真是奇特……”他又想了想昨日那城东小店门口摆着的“免费试吃”和那叫“优惠券”的小卡片,道:“那小店的老板应当是位妙人。” “如此这般,倒是要恭喜太师了。”晏国公客套了两句称赞道。 魏太师听了晏国公的应和,小声和身边的小厮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下去了。这次来晏国公府是受了晏国公所邀,人家还特地为自己的口味搜寻了一副画,梅淌的真迹可不好找,还不知道晏国公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弄到的。 魏太师虽然不怎么关心政事,但也不是傻子,今天为什么被要邀请这里“叙叙”他心里多少也有点数,总不可能是真的只喝喝茶看看画,应该懂得礼数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虽然非常心痒那刚买到的“香辣鸡排”,眼下总归还是要把自己的馋劲儿压一压,要不然多少有点不像话了。 太师的小厮进来仿佛只是个插曲,两人又很快投入到了谈谈画聊聊天的气氛当中。 晏清绪见状,倒是给自己身后的书童闻修使了个眼色,悄悄说了两句话。那书童听完点了点头,悄悄退出客堂,循着太师的小厮去了。 …… 晏清绪觉得自己是很敏锐的,他看着面上相谈甚欢的太师和自己父亲,总觉得魏太师今日有些走神。 尤其是在那小厮进来之后。 方才太师和自己小厮小声叮嘱的时候他听到了类似“保温”,“我很……快”之类的字眼。 ……想必魏太师现在内心里并没有他表面的那样不缓不急吧。 这种心态晏清绪再了解不过了,若是真有美食需要趁热食用,稍微耽搁些就会影响食物的口感。 魏太师还特意和自己小厮叮嘱……他现在越发的对魏太师口中的那家店感兴趣了。 …… 两位又聊了半个时辰,晏清绪坐在边上一边听一边应几句,连晏国公都多看了自己家儿子几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小兔崽子今天异常乖巧,好像心情很好似的。 平日里让这小兔崽子来这种场合,他能不说些让大家不得劲的话就不错了,就算全程摆着臭脸晏国公也不会说些什么,怎么今日不仅没毒舌,嘴里还能说出点人话来呢? 晏国公自己悄悄想了想原因,要么是因为把退婚的事情办了,让这小兔崽子开心了,要么就是这小子对魏太师还是比较尊敬的。 小时候宫里办学,晏清绪作为国公之子,也去宫里听过两年课,魏太师也算得上是晏清绪的老师。 晏国公心里思绪百转,想着总不可能是这小子懂事了。 懂事?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吧。 …… “太师慢走。” 交谈结束,晏国公把魏太师送到府门口,看着太师抱着那幅画上了马车。 马车走的很快,像是在赶着什么一样,晏国公目送马车离开,一边回头一边道:“晏子……仪?” 人呢? 刚才不是还跟着他送太师吗?一转眼人就跑没了,属兔子的? 哦……好像还真是属兔子的。 晏国公甩了甩袖子,带着小厮回自己书房了。哼,看在那小兔崽子今天表现的不错的份儿上,就不和他计较了……禁足的事情……也可以放宽一点,平时可以不勒令他在自己房间呆着,可以在府里活动活动。 …… 不过晏国公没想到,被勒令禁足的小兔崽子此时已经在自己书童的掩护下成功出府了。 “在城东?” “是的少爷,我问了那太师的小厮,那小厮说昨日太师路过城东,正是在那里遇到了一家新开张的食铺,今天早上太师还特地让小厮去那里排队买那个叫‘鸡排’的东西。” “排队?”晏清绪听见这个词倒是觉得新鲜,“那城东的破地方,第一天开店就需要排队……不错。” 这店家听起来确实有点东西。 “少爷,我去买回来就行了,不必非要亲自去吧?”书童闻修道。 如今少爷被老爷禁足,被发现了肯定又是一通说教,何必呢? “吃美食,当然要挑刚出锅的时候,等你拿回来,味道已经打了折扣。”晏清绪心情颇好,像是完全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晏国公发现悄悄出府的样子。 书童闻修见劝不动,也只好快步跟在自家少爷后头,朝着城东过去。 多余的信息他也没问出来,那小厮跟他说了两句,就一副有急事儿的样子离开了,最后好像跟他说了句……什么你现在过去也买不到了之类的? 食铺就是做生意的,怎么会买不到呢?闻修平时也没少帮自己家少爷买京城各种难买到的美食,顶多就是多排一阵儿嘛…… …… 闻修本来还担心到了城东找不到那家店的具体位置在哪,城东虽然荒凉了些,地方还是不小的。 -- 第23页 到了才发现根本不必担心,到了商街上少爷简直就像是知道那店在哪里一般,步伐速度不减带着闻修就找过去了。 他倒是忘了,少爷的五感对于好吃的东西都异常敏感。 两人最终停留在一家挂着“永安食铺”招牌的店面前。 走过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店门口停了一些人,在门口的桌子上取食着什么,想要进店的人被那店里的伙计拦下来,那伙计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想进店的人便都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怎么,还赶客呢? 等他们到了门口,才看清门口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大盆,大盆里有一些肉块还冒着热气,旁边写着“免费试吃”。 晏清绪舒服地深吸一口气,不错,就是这个味道! 他带着书童想进店门,同样被那伙计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怎么?”他不解。 “抱歉,今日限量一百份,已经售空,您明儿个赶早吧。”那伙计像是对无数人说过这句话,说出来已经非常熟练了。 晏清绪:“……” 还限量?没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使计陷害 那永安食铺的伙计正是小五。 他原名叫做苗建元,现在不过十四五的年纪,跟着陈二皮一群人走上“大侠”之路时年纪最小,加入的也最晚,所以混了老小的名号,也就是小五。 今天是安老大店铺开业第二天,昨天的香辣鸡排早早就卖完了,他对着一堆要进店买鸡排的顾客们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已经售空,今日的鸡排依旧限量,卖的也好,所以到正午也都没了,但还有源源不断的客人们进来问。 有了昨天的经验和安老大的叮嘱,小五已经能熟练且客气地跟客人们讲明——这鸡排限量,对,已经卖完了,您明天早点来。 可眼前这个客人停在店门口,听完他的话还是没有一点儿转身离开的样子。 …… “少爷,店家说已经售罄了,你看这……”闻修站在晏清绪后侧问。 “等会儿。”晏清绪嘴上说道。 他本来就是冲着买这鸡排来的,现在进不去店里,他的目光放在了门口的桌子上。 “你们这是免费试吃的鸡排?和售卖的一样?”晏清绪问那个伙计。 小五点点头:“是,您可以尝尝,刚出锅不久。” “我能买这个吗?”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盆。 “对不住,这恐怕不行,这免费试吃的鸡排一概不售卖。”小五道。 安老大可是说过,试吃吃多少都行,买不行。 “卖的鸡排没了,这给人试吃的鸡排倒是还有不少……”他觉得颇有意思,这眼前大盆里的鸡排还冒着热气,那店里的伙计还说是刚出锅的。这店里显然还有余量,但是放在门口给来来往往的人试吃也不卖……这小小食铺的老板当真会使手段,奸,且小气。 晏清绪心里给这老板下了评价。 他没离开,走到那桌子前拿木签扎了一块盆里的小鸡排放入了口中。 ……嗯,外皮酥脆,这鸡肉外面应当是裹了一层面,炸过之后趁热撒了辣椒粉,面皮不厚,热气和辣椒粉融在一起,颇为入味儿。内里的鸡肉应该拿什么东西腌制过,这鸡肉够新鲜,腌制过后还能嚼出汁水,柔嫩可口,味道充足,这外皮加里面的鸡肉口感丰富,堪称绝配。 晏清绪闭上眼仔细品味这名为“香辣鸡排”的味道,心里对这老板越发不满起来。 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么小气干什么?还限量……限量也不是不可以,让他买到再限啊…… 闻修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家少爷的反应,看少爷吃了一口后没有出言讥讽,反而享受的眯起了眼。看这样子这东西的确好吃,要不然少爷早就明嘲暗讽,说些什么“做的一塌糊涂还限量,是怕别人知道你家难吃吗”之类的话了。 也幸好这店家弄出来试吃的放在门口,要不然少爷出来一趟无功而返,光闻味儿吃不到东西心情肯定不好,回去了之后遭殃的还是他。 闻修看少爷吃了好几块,自己也被那味道勾馋了,他靠近那个桌子,拿起了木签,手一边靠近那大盆一边道:“少爷,那我也……” “啪——”晏清绪眼疾手快,打掉了闻修伸过来的手。 “你干什么?” “试吃啊……” “你等明天试吧,我不够吃。”晏清绪理直气壮道。 闻修又看了一眼那个木盆。 硕大的盆内,还剩下将近一半鸡排。 “……” 行,少爷这护食的毛病变本加厉了。 == 左相府内 屋里熏着香,鸢夫人和安雪坐在榻上小桌两侧,屋里屏退了下人,只有传唤进来的那城东商铺掌柜站在屋中。 “那死丫头现在怎么样?”鸢夫人端着茶问。 自从铺子卖给安雨那死丫头之后,宅子里便干干净净,这些日子没人再见过那红衣女鬼,想来是找上了那死丫头,鸢夫人乐见其成。 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听听安雨过的有多惨。 “嗯……” 站在下头的还是那个掌柜,他把那铺子卖给安雨后鸢夫人就让他找人盯着安雨所住的小院,今日他便被叫来左相府,让他报告情况。 -- 第24页 他怎么说也是个掌柜的,擅的是经商之道,现在倒干起了盯梢看人的事儿来了。 但没办法,得干,谁让左相府权大势大,还是他东家呢? 掌柜的迟疑,自然是因为府外的那位小姐最近看上去过得不错,说出来肯定得让鸢夫人生气。 “你犹豫什么?快说。”鸢夫人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不耐烦道。 “安小姐那里一切照旧,没见有什么奇怪的事儿。”掌柜的道。 那女鬼索命的流言他自然知道,当初那公子就是因为这事儿来退租的。但奇怪的是那铺子卖给安大小姐之后女鬼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哪儿也不出现了。 鸢夫人听这话一下把手里的茶杯摔碎了,心情极差。 “母亲别气,二夫人生前信佛,姐姐走的时候把二夫人的东西都带上了,有什么能镇宅的东西也说不定呢。”安雪在旁边轻声细语道。 二夫人便是安雨的生母。 女鬼一事来的蹊跷,她们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这死丫头,我那铺子就白给她了?” “不过母亲,一个院子里的人人来来往往,如果丢了什么东西不是正常吗?” 鸢夫人看向自己女儿:“你的意思是?……哼,可那冯妈和安雨身边那个丫头忠心的很。” 安雪转头问向掌柜的:“姐姐的铺面生意怎么样了?” “回小姐,开张了两天,生意不错。” 闻言鸢夫人更气了:“你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 掌柜的不知怎么回答,又听安雪问道:“一个店铺里得有不少人手吧,光靠她自己可忙不过来。” “是,安小姐雇佣了厨师和跑堂儿的伙计。” 掌柜的怕鸢夫人刁难问起,可是把店里的情况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母亲,你看,这不就行了?” 鸢夫人心情终于好了点儿,她朝下头站着的掌柜使了个眼色。 “这世上,总没有人不爱钱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制作沙拉 “安老大,今日的生意也很好,刚到正午,一百五十份就全都卖空了,中午和下午还有不少人过来问呢!问的我回答的都累了。”小五一脸兴奋,一边儿扒着嘴里的饭一边道。 这是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小五,来安雨这里汇报工作,顺便被安雨留下一起吃饭。 本来小五还推辞了一下,他母亲凶得很,勒令过晚上让他回家吃饭,但他闻见安老大里厨房传出来的香味儿就彻底走不动道了。 安老大能做出那样的神仙鸡排在小五心中已经是实打实的神仙了,可看看这桌子上头的是什么? 先不说这猪蹄炖的软烂入味,咬下去一口软肉还带着筋,肉好吃不说,连肉汤拌饭也好吃。 为什么简简单单一道小青菜能炒的这么好吃?为什么这蒜和茄子一起炒能有这样的味道?还有这道……从没见过的菜,安老大把它叫做“沙拉”。 这“沙拉”里头放的都是他平时吃过的菜,但经过这个白色的酱一拌,便变得清清脆脆酸甜可口。 吃口肉饭再来一口沙拉,这是什么神仙搭配!神仙口感! 来这儿的一路上他本来觉得很疲惫,在铺子里站了一天,还得应付那些想买但是没买到的客人们,一推门闻见饭菜香味,再加上现在吃到了嘴里,小五觉得自己的疲惫简直一扫而空,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兴奋地跟安雨汇报今天店里的情况。 “辛苦了,多吃点儿。”安雨看小五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挺受用地道。 小兰和安雨今日没去店里,但也着实在院子里忙了一天,再加上中午赶回来的冯妈,三个人干到天黑,基本上把院子里能种的地方都种上了辣椒种子。 此时三个人都饥肠辘辘,再加上个小五,饭菜下去的很快。 这沙拉是天擦黑的时候安雨尝试做出来的。水果沙拉和蔬菜沙拉可是快餐店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品,炸鸡吃多了总会腻,现在店里只推出了鸡排,还限量。百姓们可能还感觉不到什么,若是日后脆皮炸鸡、汉堡、辣翅等都开始卖了,那做套餐带上个蔬菜沙拉就非常有必要了。 虽然古代还不和现代一般说什么饮食健康之类的,但加上蔬菜水果,菜品的颜色也会更丰富。不说别的,汉堡中沙拉的味道必不可少,安雨心里早就把沙拉的制作提上了日程。 穿过来的时候箱子里没有带沙拉酱,幸好这东西做出来理论上不是特别复杂,就是不知道古代的油、鸡蛋之类的和现代有些不同,做出来的“沙拉酱”味道会怎么样。 沙拉酱制作不难,就是挺耗时间耗力气,尤其在没有电动打蛋器也没有手动打蛋器的古代。 说干就干,现在算是“创业期”,很多东西越早做出来越好,所以下午地快种完的时候,安雨看差不多了,把剩下的地交给了冯妈和小兰,而她一边炖猪蹄儿一边开始自制“沙拉酱。” 安雨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是用结实有韧性的竹子绑出来了个和打蛋器差不多的样子,在几个剥离出来的生蛋黄上手动打发。打了好一阵儿蛋黄才开始膨胀,呈现出浅黄色。 安雨手都酸了,看到大碗里的蛋黄变了这才松了口气——这打蛋器都是她照猫画虎做的,也不是不锈钢的,和现代的打蛋器终究有些差别,能不能成功她心里还真有点不确定。 -- 第25页 之前本来想着找个铁匠铺用差不多的金属做点打蛋器再弄的,谁想到这两日生意太好,她忍不住就想加快做沙拉酱的进程。 蛋黄膨胀成浅黄色浓稠状后,她往碗里加了一点点儿油,继续搅拌,加下来就是漫长的加油、搅拌、加油、搅拌,安雨手上动作不停,耐心地等待碗里油和蛋黄的乳化过程。等到差不多了,安雨又用手里的自制打蛋器搅拌了一下碗里的浅黄物——很粘稠了,看上去也有点沙拉酱的样子了,但还是不行,现在的“沙拉酱”虽然比蛋黄浅了很多,但是离沙拉酱的颜色还差得远。 她从边上拿了白醋从小勺舀了一点儿放进了碗中——这样方便继续搅拌。 之后安雨便一直重复着加油、搅拌、加油、搅拌这个过程,碗里的“沙拉酱”半成品若是粘稠地搅不开了,安雨便加点儿醋进去,继续搅拌。 这是个费时费力的过程,安雨一边搅拌还一边儿看着锅,米饭、猪蹄和茄子青菜都相继出锅了,碗里的“沙拉酱”仍然在缓慢成型的过程当中。 ——直到碗里的“沙拉酱”被彻底搅好,颜色也被搅拌的和现代沙拉酱差不多。 安雨从碗里挑了一点儿自制沙拉酱放入口中尝了尝——嗯,有那味道了。 但是还是有点腥气,吃着还有一点儿不明显的奇怪味道,这可能是油的问题。现代制作沙拉酱基本用玉米油或橄榄油那种味道小的植物油,但安雨现在手里只有动物油,做出来味道自然不一样。 ——不过实践证明这个过程是没有问题的,安雨洗了点儿清爽的菜,用刀切了和沙拉酱拌在一起,做完了今天晚上的最后一道菜。 沙拉酱能做出来已经挺不错的了,安雨想着什么时候有时间她去外头找找,玉米油找不到的话……大豆油之类的应该能搞到。也就是她现在还在“创业”期间,没办法像现代一样用自己公司的财力包揽各种食材的量产……慢慢来吧,不必着急于一时。 …… 于是就有了现在桌子上这四道菜。 蔬菜沙拉得到了小五、小兰和冯妈的一致好评,他们没有吃过现代的沙拉酱,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安雨做出来的这个腥气,只觉得新奇、很好吃。 安雨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道:“好吃就行。” 她在现代白手起家做食品业快餐,穿到古代来继续做炸鸡,想要赚钱是一方面,但更因为她安雨其实喜欢那种别人吃到自己做出来的美食的满足感。 如今左相府那边儿的麻烦算是告一段落,她自己的事业也算是起了个好头儿,坐在这里看着冯妈小五他们因为自己做的美食而开心,她也开心。 “对了安老大!”小五一口气干了一整碗饭,抬起头来跟安雨报告自己今天在店里看到的情况:“限量之后有些贼的不行的人抢着来买,出店之后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高价卖给了那些没买到的客人!” 他这时候才忿忿不平道:“我出去一问!好家伙,他卖六十文!比我们挣得还要多!” “六十文也有人买?”小兰在旁边捧着碗惊讶地问道。 “是啊!安老大这鸡排味道好,还限量,能掏出三十文的六十文也都咬咬牙买了!” “那我们涨价吧!”小兰一下子转过身来,对着安雨道。 安雨笑着摇了摇头:“价钱就这个价钱,不涨了。” 这就是古代的黄牛吧,出现的还挺快。搞限量必定会出现这种在里面倒卖的人,安雨早就料到了。 “我上午帮着看店的时候看见有人偷偷摸摸装试吃的鸡排块儿走。”冯妈在一边说。 “怎么还这样呢!”小兰愤慨。 “大哥他们在的话肯定能看住那堆人!对了安老大,今天怎么没见大哥他们?”小五问,昨天开业还见了,今日他们五侠就剩下了他一个。 “我让他们去干别的事情了。” 小五震惊:“秘密任务?” 安雨对着这个被武侠小说洗脑的少年点了点头:“算是吧。” …… “你们不用担心。”安雨又听了一会儿三人关于那些黄牛的讨论道,“本来我打算过两天再……这两天卖的太好,计划也可以适当地变变了,来。” 她朝三人招了招手,小五他们便凑了过来,听安雨讲明日的计划。 …… == 次日清晨。 永安食铺在排队百姓们期待的目光中开张了。 此时不过辰时,商街上开张的铺子不多,像布料铺当铺等商铺都没开业,也就一些早点铺和酒楼这些卖吃食的铺子开张了。 这般排队等着买吃食的景象之前在城东从未出现过,这地方比起京城中其他地方本就显得荒凉,更没有别的地方的客源。像城南城西或者城内那些地方排队倒是很常见,是因为那些地方要么有老字号,或者有什么京城中有名的小吃或酒楼,传言圣上或某位官家都会特意差人去买的那种铺子,想吃的百姓们特意奔着去的,早早地才能排上队。 但像那般出名的食铺在城东之前是没有的。 城东的商铺发展平平,是以看到永安那边排起了长队,不少正在忙活开门的商家和伙计还侧目朝着那边看过去——羡慕,还觉得有点儿新奇。 要说嫉妒是不会有的,之前他们自己家的生意也只能算是平淡,那永安食铺开张不过几日便有如此成绩,也不是因为抢了他们家客人,那是靠人家自己那个什么……香辣鸡排! -- 第26页 你还真别说,在这永安食铺旁边做生意,天天闻着那香味,既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煎熬。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些商铺和永安食铺同在一条商街上,不少商铺的老板还差自己家伙计去抢购过那限量的鸡排。就算是没抢上的商家,店里的老板和伙计也都去尝过那试吃的鸡排。 他们还会挑时机,看那永安食铺的伙计从店里拿出刚出锅的鸡排倒进门口的试吃大桶时,他们就知道——出动的时机到了。 热的鸡排好吃,但是比不上刚刚出锅脆的烫口时更好吃! 但是今日,那些一边准备自己家店面一边瞥着永安食铺那边,蓄势待发准备去“试吃”的商铺们发现,今日的永安食铺看上去有些不同——门口的木桌木桶都不见了,那张写着“免费试吃”的纸张自然也没了。 周围的店铺们发现了,那些一大早就在这里排队等着抢购的百姓们自然也是发现了。 “……试吃的大盆呢?” “那优惠券也不见了!!!” …… 闻修混在人群中,拿着昨日领到的优惠券等着买鸡排。 他今天一大早就被自家少爷薅起来了,少爷从没这么早起来过,今儿个却起的异常的早,连声催促他过来排队。 闻修紧赶慢赶,来到这家店门口排上了队,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永安食铺开门。 那伙计模样的人挂着笑容,打开了店铺门。 “各位客人早,永安食铺今儿个开张了。 好消息是今天的鸡排不再限量出售了,大家想买多少买多少!” 人群先是惊讶,后是欢呼。 以后买鸡排再也不用赶这么早了!也不会买不上了! 唯有闻修一脸木然。 闻修:…… 那他起来这么早的意义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惊喜 闻修提着买来的鸡排“砰砰砰”叩了叩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晏清绪那张脸半露在门后面,稍微探出来了一点儿,睡眼朦胧地问道:“买到了吗?” “……买到了。” 闻修看了看自家少爷把在门上的手,心里不禁有些嘀咕——这意思……不会自己没买到还进不了门吧? ……的确像是少爷能做出来的事儿。 晏清绪像是精神了,眼睛也睁开了,他把门完全拉开,一脸正经地问:“东西呢?” 闻修从怀里掏出来了个纸包递给晏清绪——城东到晏国公府距离实在是不短,他特地把这鸡排放在了自己怀中,怕凉了自己又挨一顿数落。 还好,这纸包摸上去还有余温,应该没冷。 少爷可不管那远不远之类的事儿,他只看口感。 “嗯?”晏清绪接了那纸包就往屋里走,他举起来掂了掂,转头问闻修:“这里头还有什么东西?” “啊?不知道啊……”闻修努力回忆,想起来那永安食铺的伙计好像说过…… “那店里的伙计说今日不限量了,但是前两百份……有惊喜?” 还是啥的? 当时人群嘈杂,都在往前挤,闻修也就没留意那伙计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跟着人群往前挤——能尽早买到当然是最好的。 这不,买上他就给马不停蹄地送回来了。 闻修瞥了一眼少爷的床榻,被子形态凌乱,像是里面的人刚刚才起来。他又看了看少爷略显凌乱的头发…… 感情少爷是一大早特地把他叫起来,然后自己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啊!!! “闻修,倒点儿热茶水来。” “欸!” 他转身出屋,走了没多久迎面撞上了老爷身边的小厮李三儿,两人都在这府里侍候,自然熟络。李三朝他打了个招呼,道:“一大早就见你出去了,这么快又回来了?” 闻修扯出个笑来:“是,少爷要吃城东的吃食,差我跑了一趟。” “呦,这么早跑城东吗?辛苦了。” 闻修又客套的和那李三说了几句,便赶紧去给少爷倒一壶热茶水。 一边走一边心里念叨——不辛苦,命苦。 辛苦都是他的,鸡排应该一口吃不上,连那试吃的他都没有机会。 …… 晏清绪洗干净手脸,热茶水也摆到了他的面前。 他喝了两口,便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纸包……闻修在旁边想那桌子上摆的整整齐齐的盘子和筷子是什么时候摆上的?明明自己一大早出去的时候桌子上还空空如也。 那纸包打开,放在里面的正是昨日晏清绪试吃过的香辣鸡排,不同之处便在于大小。 试吃的鸡排切的极小,买到的这份鸡排却比预料中还要大一些。鸡排看上去是一整块儿,晏清绪拿起筷子轻轻一拨,却发现那整块的鸡排上有细微的刀痕,乍一看不明显,但用筷子一拨鸡排整整齐齐地分成小块,一夹便分开了。 倒是很方便入口,店家有心了。 晏清绪夹了一块儿放入口中,鸡排上面撒了些辣椒粉和孜然粉,和昨日他试吃时的味道差不多……不对,不太一样。他又细细嚼了嚼,发现口中的鸡排除了依旧外焦里嫩,带着辛辣和香脆外,还多了一丝奇异的甘甜。 这甘甜他之前竟从未品尝过,自诩舌尖敏感的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是由什么食材制成的,只觉得那股回甘是一股香甜……还带着咸香的味道。 -- 第27页 他一下起了更大的兴趣,用筷子有夹起一块儿鸡排来。 没错,这鸡排上面和昨天看到的一样,但把这块儿鸡排翻过来,可以看到这鸡排的反面沾着些什么……白色?不,是浅白色的某种酱料。 嗯? 夹走的小块在整块鸡排上露出缺口,露出下面的东西来。 这是……菜? 晏清绪先前把纸包平整的摊开至桌上,此时发现纸包下面还有东西,便将上面的鸡排移到了盘子中。 只见那鸡排下方铺了一层混着白色酱料的……菜丝和菜块? 他犹豫了一下——罢了,先吃鸡排,一会儿就凉了。 这鸡排份量一点儿也不算小,但晏清绪吃光这些并没有花费多久。 吃完最后一块儿,他还有点儿不甘心地问闻修:“你就买了一份儿?” “少爷,您就让我买一份儿啊?” “我说什么你干什么?自己不知道动动脑子?” “……” 晏清绪用青色的手帕轻拭嘴角,口中还回味着鸡排的味道。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那个纸包上。 ……这又是什么菜品? 舌头先行,晏清绪看着那上面的浅白色酱料犹豫了一下,直接夹了一筷子尝。 旁边的闻修见状倒是有些吃惊,自己家少爷可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府里谁不知道他向来最不喜欢吃菜?夫人平日里没少忧愁如何让少爷多吃点菜,变着花样地让厨房烹饪各种青菜,可少爷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该不吃的青菜还是不吃。 这店家……属实有点儿本事。 裹着浅白色酱料的菜放进口中,晏清绪眼睛一亮……这菜吃起来出乎意料的新鲜。 那黄色的小丁儿像是煮熟的土豆,切成丝的菜像是……莴菜,还是生的。他向来不喜欢吃菜,更没试过生菜,此时却觉得这菜如此做法真是恰到好处。 鸡排虽好,吃一整块后口感也稍微有些乏味,此时配上这新鲜的生菜,再加上那口感奇妙的浅白色酱料,清爽又舒服,真是绝配。那切成小块儿的土豆丁拌了酱也是及其入味儿,还能饱腹。 惊喜,这当真是惊喜。 纸包底下的菜只铺了浅浅一层,晏清绪吃了没几口就解决的干干净净。 末了他很满意,对闻修道:“不错,明日你再接再厉。” “少爷,那家永安食铺不再限量了,你看是不是……”不用这么一大早上去买了? “是不限量了,但你不是说这纸包底下的‘惊喜’是前两百份才有的吗?”晏清绪十分精准地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鸡排他要吃,这新奇的生菜土豆拌酱他也要吃! “……” 闻修一时不知道什么心情,喜吧……少爷好像多多少少喜欢吃菜了,夫人知道了应该会开心,悲吧……他以后好像得和起大早绑定在一起了。 罢了……问就是命苦,苦只苦他自己。 == 城东。 街上人来来往往,一个中年模样的老伯一把拉住身边的青年问道:“这么急急忙忙,去哪儿啊?” “去永安食铺啊,那边的鸡排好吃的紧。” 老伯此时抬头看了看太阳说:“晚了,这都什么时辰了,那边早就卖完了。” “您这消息不灵通吧,前两日那家店铺限量才会卖完,从今日起已经不限量了。”那青年对老伯说道。 这个叫永安食铺的铺子开张没几日,但名声已经在城东小范围内传开了。若说‘城东家家户户都知道这家’属实有些夸张,但对于那些经常来城东商街吃饭的食客来说,这家店绝对算得上是新店里面的翘楚了。 哪见过这样的?开张没几日对城东熟悉的食客们基本就都知道这儿有一家菜品新奇的新店了,知道还不算完,更多人是只听到闻到试吃过,但都排不上买。那店铺香味勾人还不说,竟然还限量。城东的百姓们和商铺都觉得新鲜,从古至今商家都重利,倒是没听说过自己东西卖的好还限制数量的。 但不得不说这家叫永安的食铺,这招用的还挺妙。 城东许多不怎么出门的妇人和其他不爱上商街瞎逛的人现在都知道有一家店铺菜品卖的好,还限量。具体什么味道不清楚,但冲这就会有不少人觉得这家的生意一定不错,不然怎么会想出这样一招来限制别人的购买呢? “不限量了?那我可得去看看,我这儿还有他们家优惠券呢!”那老伯道。 “呦,我就怪自己前两天没拿优惠券,今天那永安食铺已经不发放优惠券啦!我听说啊,今儿得是买了香辣鸡排的人才能拿到一张优惠券呢!” 老伯闻言笑呵呵:“那你不是今天就能拿到了?” 那青年嘀咕:“那不就亏了十文……罢了,能买到整块儿的鸡排也不错!” 两人说说笑笑,正准备结伴儿往永安食铺那边儿去,便被一个衣着华丽的人拦了下来。 “二位说的食铺,可是新开的食铺?” 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小,接近中年,嘴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副精明的商人样儿。 老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仆从点了点头道:“是啊……” “那食铺做的还是鸡?” “对。” “这样啊……那两位听说过张记老字号吗?”那小胡子商人话头一转,一副自满的语气问道。 -- 第28页 “啊?什么张记?没听说过。” “……” 小胡子见那老伯和青年一副真不知道的样子,噎了一下,这才作罢。 见两人匆匆转身离开,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这城东的人真是没见过世面。” 身后的仆从适时上来拍马屁道:“掌柜的,不用和他们计较,这城东荒凉,想来也没见过什么真正的美味。” 小胡子听了仆从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张记老字号窑鸡在城北开张不足月余,每日都排着长队,还有不少官家差人来买,岂是这城东小店能比的? 方才他听那两人交谈什么新开张的食铺,以为聊到他们家店铺了,这才上来问一句,谁知道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他家?似乎……是城东这地方新开的食铺……也是做鸡的? “唉,你们说,这城东似乎也有家做鸡的新店,我们找他们做食味擂台,两个新店比试,这不过分吧?”小胡子得意洋洋地问。 食味擂台是京城里食铺和酒楼之间的老传统了,基本都是地位差不多的食铺或者酒楼进行厨艺比拼,露天做擂台,让路过的百姓尝试决出胜负。胜者扬名,败者……败者自然有点灰头土脸那意思。 “不过分,非常合适啊掌柜的!” “哈哈哈哈,行,那你就去给这个城东新开的食铺下帖子!” 这小胡子身后的仆从心知掌柜的刚才被那俩城东百姓拂了面子,想找回场子,便想拿那新开张的店铺开刀呢! “欸!好嘞!” 他们家张记窑鸡请来的大厨可是实打实拿着传承下来的老方子,说句老字号货真价实,这城东新店铺……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吧! 那小胡子舒心了,用手指抚了抚自己嘴上的两撇笑道: ——“这城东的商家,别听见我们店的大名儿,连比试帖子也不敢接啊!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新品薯条 街上人来来往往,虽算不上说是人声鼎沸,但热闹二字还是可以形容此时商街之上的景象。 百姓们或挎着篮子,或揣着银子行走在大大小小店铺已经开张的商街上。 一股醇香的香味就是在这个时候蔓延开来的。 “什么味儿这么香?”一名妇人问道。 “我听我夫君说过,有一家新开的食铺,卖的叫什么香辣鸡排特别香,或许就是那香辣鸡排的味道。”另一名妇人模样的女子道。 与她结伴的另一名妇人闻言摇了摇头,”那香辣鸡排的味道我尝过,闻起来也不是这个味儿。” “不是吗?这个味道传来的方向好像就是那永安食铺的方向。” “那就奇了怪了,那永安食铺的菜品就只有那一道‘香辣鸡排’,如果不是香辣鸡排,那这味道又是什么呢?” “难道说那家永安食铺周围又开了新铺子?这味道闻起来一点儿也不输于那香辣鸡排啊!” 这时说自己尝过香辣鸡排的妇人不赞同地看了自己同伴一眼:“不输于?你尝过鸡排吗就说这种话,那鸡排的味道可是真真的好,香辣可口外焦里嫩,现在这味道虽然香,但一闻便知不是什么肉的味道,又怎么和鸡排比?” 另一名妇人闻言噎住了,嘴里念叨着:“什么肉不肉的,那……那肉就一定好吗?菜做出来……怎么就不比肉好吃了?”云云。 但她说的实在是非常没有底气,甚至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做菜肉比菜香几乎是百姓们的共识,菜虽然各有各的滋味,但说到“香”,那还是得有油水。 虽然这股香味是真的香,但她也没尝过那鸡排是什么味道,根本没有办法反驳自己这个吃过香辣鸡排的同伴。 可恶,要不是那永安食铺卖那劳什子鸡排还限量,她肯定也已经尝过了! 怪就怪她夫君起的不够早,连个鸡排都买不上! “你要是想尝尝鸡排啊,我现在便陪你去买,虽然那香辣鸡排一份三十文钱,但我这里还有那‘优惠券’,能帮你省下来十文呢!那鸡排个头儿也大,买了你吃,一定不亏。”那吃过鸡排的妇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 “现在?不是说那鸡排都是限量的吗?现在去买应该早已经售空了吧。” “你这两天都没上商街来吗?”那妇人疑惑道:“已经不限量了,现在想买啊去他们店里都能买得到。” 那没吃过鸡排的妇人一喜:“行,那我们便过去吧,顺便也看看这股香味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下了个决定。 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寻着味道去那个商铺看看。 …… 和他们一样感受的百姓不在少数,此时正是上街中一天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各种商铺开着大门迎客,街上小吃摊也琳琅满目。许多人逛着逛着本就饿了,再看看小吃摊上的糖葫芦、糖人儿、热包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意动。 闻见那不知道从哪儿飘过来的香味更是被勾起了馋虫。 “好像是永安食铺那边传过来的香味儿,难道说是出了新的菜品?” “那永安食铺是做鸡的,这香味儿闻起来就没有肉味,说不定是什么新店开张了呢。” “最近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净是好吃的,不行我要去看看。” -- 第29页 “走走走,一起去,趁早去!如果真是那永安食铺出的什么新菜品,说不定又要搞限量那一套呢!” 说话的人笑骂道。 “就算不是永安食铺,说不定以后我们城东的店面开张,都学那永安搞一些限量的法子……欸,也不知道那永安为啥要搞这些有的没的……不是卖的越多越好吗?搞不懂搞不懂。”一人如此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旁的人故作高深地道:“那永安食铺说是限量,但那日你知不知道卖出了多少份?限量一百五十份!一上午加一中午就卖完了,你觉得这是在表现什么?” “表现他们家生意好?”被问到的人想了想,不确定地回答道。 “没错!”说话的男人一拍巴掌:“寻常食铺卖出去多少份菜品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永安一说限量多少份大家便都知道他们这一上午加一中午卖出去了多少,这不是在变相向大家展示他们的生意有多好吗?”这人自信且自顾自的猜测着。 虽然和真相差的十万八千里,但他依旧深信不疑自己的猜测一定是正确的。 古代百姓没听说过限量的法子,自然也不知道在商业上这种手段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安雨做限量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饥饿营销,顺带宣传自己的新店开张,这种手段在现代极其常见。 安雨刚开业时那两天限定销售数目设定的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她估了整个城东的人数,自己逛了逛正常时期的商街了解过客流量,以及上午和下午每个时段城东的百姓们喜欢在什么时辰用餐,最后才决定了第一日和第二日分别限量销售,逐渐加码。 在安雨原本的设想当中,这两日的限量是可以卖一上午再加下午的一两个时辰的。 城东的商街并没有多繁华,客源也有限,更不用说商街上还有其他的食铺,就连城东里生意最好的酒楼开在她们永安食铺后面的那一条街上这个因素安雨都考虑进去了。 她虽然知道油炸食品的魅力,但是还是远远低估了古代百姓对于香辣鸡排的喜爱。 本来预期中刺激消费的上百份鸡排,竟然两天中都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售而空。安雨本来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卖的这么好,但是如果把这话说出来多多少少都有点凡尔赛了。 这只是安雨自己的想法,但这种限量售卖的行为在城东一部分百姓的眼里,就变成了在秀他们家店铺能一口气卖掉上百份菜品,还只需要几个时辰。 “就是就是,我们赶紧去,若是真的遇上了限量,我们肯定得抢到!” 说话的人一边觉得店铺搞限量是在秀,一边又深深陷入了能买到限量的快乐之中。 毕竟能抢到限量的菜品,意味着他能买到,别人买不到,他能吃到,别人吃不到。 又有谁能拒绝这种快乐呢? 不少人循着味道来到了永安食铺的铺面门口。 只见那铺面门口贴着一张大大的纸张,上面写道:新品出售! 原本摆在门口试吃的桌子又出现了,但这次却没有免费试吃的纸条贴在旁边。 …… 长桌旁支着一口油锅,里面的油被大火烧的滚烫。安雨站在油锅旁,长长的秀发高高束起,一身利索的衣服显得整个人格外精神。她看着面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将桌子上盆中处理好的沾着淀粉的土豆条儿倒进了油锅之中。 “刺啦——” 土豆条入锅炸,喷香的味道很快弥漫在大街上。 ——这些土豆条是安雨昨日便已经处理好的。她将买来的土豆全部削皮切成条状,用凉水冲过之后又放在盐水中浸泡,浸泡的差不多后又都捞出来沥干水分。沥干水分的土豆条儿在清水中焖煮,待到完全熟透后安雨又将它们捞出来,放在厨房外冷却了一个晚上。 到了今天,就有了这些土豆条,也就是薯条的半成品。 今日将这些半成品裹上淀粉,在油锅里一炸,就是金黄的、泛着油光喷香滚烫的薯条了。 安雨看着油锅里的薯条,估摸着时间用大勺儿把炸好的薯条捞出来,放在了长桌的纸上。她用手轻捻了一点儿盐粒,均匀地洒在了滚烫的薯条上。纸的面积很大,她又从一旁的碗里舀了一勺沙拉酱放在薯条旁边,又来了一勺红色的番茄酱。 ——能在古代这么快的找到番茄,还多亏牧修竹他们了。 安雨三两下把纸包好,带着其中炸好的薯条和两种口味的酱递给客人:“来,您的薯条。” 那名客人付了钱,眼看着安雨在他面前把薯条做完的。他接过热乎的纸包,迫不及待地用手捻了一根滚烫的薯条放进嘴里。 ——!!!!! 他连嚼都没嚼完,就连声道好吃,末了又问安雨:“老板,这真的是土豆吗?这吃起来怎么这么香???”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有一股肉味儿??怎么土豆切成条儿能做的这么好吃? 安雨笑了笑,提醒道:“纸包里的两种酱是不同口味的,可以用薯条蘸着吃。” 这个客人连吃好几根,又听安雨的话用薯条蘸了蘸纸包里的两种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两种味道之前从未吃到过,白色的这种咸香微甜,吃完嘴里还有回甘,红色的这种本来以为是辣的,没想到却是酸酸甜甜的味道,配着这薯条食用有一种不同的风味。 -- 第30页 他连忙往嘴里塞,只觉得怎么吃也吃不够,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跟安雨道:“老板,再给我来一份!” 旁边原本打算观望的百姓也都站不住了,纷纷到长桌前面来询问。 “老板,这菜品叫什么?多少钱一份?” “老板,还有多少份?” “老板,给我也来一份!!!” 安雨摆上营业的微笑道:“本店新品名为薯条,十文钱一份,不限量,现炸现卖,这就给您做。” …… 那名没吃到鸡排的妇人也眼疾手快地买下了一份,和自己身边的同伴道:“要不要一起吃?” 另一名妇人嘴上道:“怎么不先进店买鸡排?这新品闻着香,但就是土豆条子,肯定没有那香辣鸡排好吃……”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很诚实地伸向了纸包,和自己的同伴都捻了一根滚烫的“土豆条子”放进了嘴里。 两人的眼睛瞬间睁大,她们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惊讶。 ——这是土豆条子吗?土豆条子也能做出来这种味道???也太好吃了吧!又热又脆还香的很!!! …… 在门口摆上长桌和油锅也是安雨的主意,她在现代吃了那么多年薯条,自然明白这东西的奥义。 ——滚烫、刚出锅的薯条才是人间美味。 接招吧,古代人民们,刚出锅的薯条这种东西,可是会让人上瘾的。 第16章 双面间谍 “苗嫂,打水去啊?”城东溪边,一众树下聊天的妇人喊道。 一位中年模样的妇人抱着大木盆往溪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回了句:“洗衣服去。” 溪边不少妇人在洗衣物,苗嫂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盆里的衣物一股脑地都倒进了水中,随即从盆里拿出皂角开始搓洗。 旁边有个年纪不大的妇人见苗嫂过来了,拿着手里正在清洗的衣物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了几句,笑了几声,又转过来对苗嫂道:“苗嫂啊,最近苗哥身体怎么样?” 中年妇人瞥了她一眼,道:“老样子。” 那年轻妇人又道:“这几天怎么没见建元那小子?上个月我还见那孩子跟着混混们瞎混,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现在怎么样了?” 中年妇人苗嫂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抬起头来对那年轻妇人道:“鼻青脸肿的那是我揍的,我家小子怎么样用不着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家里的事儿吧。” 那年轻妇人碰了钉子,脸色有一瞬的不好,她很快调整过来脸上又带了笑:“苗嫂啊,我就是关心一下你……毕竟你家里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苗嫂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个年轻妇人一眼,话都懒得说,低头搓自己手里的衣物。 那年轻妇人见苗嫂理都不理她,心里有讥讽挖苦的话也说不出去,不由地有些气闷,只得转身回去和自己的同伴们一起洗衣服。 溪边的妇人们一边洗衣服,一边说说笑笑聊着最近的见闻。 她们住在溪阳村,算是城东,但却算是城东最偏僻的村子了,不说别的地方远,就连城东繁华的商街这些人也很少去,村子里就有小集市,虽然比不上城东商铺那边种类多花样全,但是过日子也足够了。 但是不妨碍城东的各种事儿传到她们耳朵里。 往日里她们最喜欢聊的就是苗家的儿子有多不争气,跟着无赖在城东当混混又惹了什么事儿,吃瓜聊八卦嘛,最喜欢聊的就是身边的人的八卦,最好还是坏事儿,听起来才带劲。 什么苗家儿子跟着混混偷东西被逮住了,去骚扰商家被打了之类的,有的传言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这群妇人说的很开心,也从来不顾及苗嫂是不是和她们在一个溪水旁、能不能听见。 ……当事人能听见,她们说的更起劲。 说完苗家儿子还会聊聊自己家儿子多大了,现在又在干什么,有多争气云云,要么就是丈夫又耕了多少田,活儿干的有多好。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苗嫂命苦,自己能干的很,但是摊上了个痨病丈夫干不了活儿,儿子也不争气的很,年纪不大心野的很,不好好在家里帮忙非要去城东和混混无赖们玩在一起。苗嫂一个人操持着家里的大小事儿不说,地也是一个人种的。 村里有些人家可怜苗家,平日里多多少少会体恤一些,帮点忙。也有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喜欢平时干活的时候说些风言风语。 今天溪旁的话题倒是没有围绕“儿子”们,几个妇人提起了城东一家新开张的食铺。 “听说那家食铺卖的是一种叫‘香辣鸡排’的东西,好吃的紧呢。”一名妇人道。 “鸡排,是用鸡肉做的?那为啥叫鸡排这个名儿呢?” 之前讽刺苗嫂的那个年轻妇人此时得意起来:“这鸡排啊,昨日老王去城东的时候给我带回来吃了,你们还真别说,那味道真是绝了。一块像饼那么大的鸡肉,做的是又辣又香,外焦里嫩,别提有多好吃了。” 闻言周围的妇人们都有些羡慕:“老王给你带回来的?真是个体己人啊!像饼一样的鸡肉?一份多少钱?” “一份三十文,但是我家老王聪明,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买一份只要二十文。”年轻妇人美滋滋地道。 “二十文?老王对你可真算不错。” 二十文过日子能买不少东西呢,这王家的肯花这些钱给自己媳妇买吃的,着实引起了其他妇人的羡慕。 -- 第31页 “那鸡排啊,用油炸的脆脆的,一口咬下去里面还有汁水,这里头的肉啊……嫩得很!” 妇人们在溪边洗着衣服,听着那城东新开食铺的美食。 ………… 永安食铺的名字,靠着香辣鸡排在城东这片不算小的地方,算是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了。 == 饶是安雨预料到薯条这东西可能会卖得很好,前一天准备了充足的土豆制作了薯条半成品,今日还是一口气卖掉了一大半。 ——直到永安食铺要关门了,还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前来购买。 有的是闻见香味来的,有的是来买鸡排看上了门口刚炸出来的薯条,还有的是见有人在吃薯条,一路打听过来的。 那薯条香脆,不说味道好,一份的份量也足得很,吃下去能顶一个成年人的一顿饭,十文钱真是非常划算,更不用说那一份薯条里还有两种从没吃过的好吃的酱,怎么也不算亏。 卖到最后,周围的食铺一个个都打烊了,安雨才按着酸疼的手让小五和小兰帮着把桌子撤回店里,关上了永安食铺的门。 店里这两日客人本来就多,鸡排不限量之后卖的很好,今日又推出了新品薯条,客人们来买薯条的时候还会进店捎上一块鸡排,闭店的时候薯条还有余量,鸡排倒是早就卖空了。 “小姐,这都是那些客人送过来的。”小兰拿着几封书信样子的信封递给安雨。 安雨伸手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好像是拜帖?”小兰不确定地道。 今日客人繁多,有些小厮模样的来买了鸡排和薯条,还都留下了一封信。 “拿上吧,我们先回去吃饭。”安雨道。 …… 今晚的小院子有些热闹,牧修竹和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在,安雨带着小兰和小五回来,冯妈已经给做好饭了。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牧修竹还凑上来问:“安老大,我能不能吃点儿那个薯条?” 他带着几人这些天奔波,就是因为那日安雨问了一句,本地有没有一种作物叫“番茄”。 牧修竹没有听说过,老大到老五再加上冯妈和小兰都没有听说过,安雨又详细地描述了一下“番茄”为何物。 ——通红的果子,成熟后微软,顶上带着几片绿色的叶子,可以生吃也可以烹饪,吃起来汁水丰富酸酸甜甜。 牧修竹想了半天,这才说自己去巽城的时候似乎见过这样的作物,名叫红果,和安雨描述的十分详细。 安雨一听不在京城之内,打算先做罢,等到日后生意起来了再去找也不迟,毕竟现在沙拉酱也做出来了,番茄酱没有的话似乎也可以,反正这古代人也不知道番茄酱配薯条才是标配。 但牧修竹对自己“安老大”的事业打起了一百分的重视,决定带着小弟们去为安老大寻找“红果”。 “侠义吗!就是为自己的老大两肋插刀。”牧修竹当时这么说。 安雨:“……” 其实倒是也不必。 牧修竹效率很高,几日之后就带着数十麻袋红果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叫了几辆专门运货的马车,要不然光靠他们几个人根本运不回来。他还根据安雨所说,买了不少这红果的种子。 安雨本来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是这红果拿到手里,才发现除了样子和现代的番茄略微有些不同,皮也稍微厚一些,但是生吃起来味道极其相似,做出来的“番茄酱”味道也很像。 番茄酱有了,沙拉酱也有了,薯条做起来又不麻烦,是以有了今天新品薯条的大成功。 陈二皮一行人自诩为大侠以来,干的事儿不少,每次也都是累死累活盯梢,费劲儿“劫富济贫”,但他们的名声却一坏再坏,明明觉得自己干的都是侠义的事儿,可百姓们没有一个感谢他们的,还经常对着他们破口大骂。 听完安老大的故事决定以后就跟着安老大干之后,这次取回红果算是他们做成的第一件事儿,看到今天食铺那边儿生意火爆,客人们对那“番茄酱”交口称赞,他们一行人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原来这才是“侠”吗?会让别人钦佩!他们不由得有这种想法。 当然,如果安雨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应该会直接告诉他们:这不是大侠,这不过是生意人罢了。 这种自豪感小五体会的更强烈,以往他也没少挨骂,百姓指着他说他不学好,给自己家里人丢脸,那时候他就很委屈,他明明是跟着头儿干,整日里劫富济贫,怎么还落不到一声好呢? 现在在安老大的店里干,那么多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对他客客气气,就算有个别急躁的,也是因为买不到他们家食铺的菜品而着急。 安老大给他们讲过,人以食为天,美食可以治愈很多东西。能让大家品尝到喜欢吃的东西,这本身就是一种了不得的“侠义”,能把食铺做好,肯定能造福不少人。 小五这些日子里在店里看到客人那些满意的笑脸,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悟了! 快乐就是每个人都能买上鸡排!带着“沙拉”的惊喜鸡排!!!哦对了,还有薯条!!! …… “你可是推出新品的大功臣,当然能。”面对牧修竹想要吃薯条的提问,安雨如此回答。 牧修竹义正言辞:“我不是大功臣,安老大,今日薯条大卖靠的全是你过人的智慧和英勇的计谋,我们不过就是给这‘薯条’做了点儿添砖加瓦的工作,要说功臣远远算不上!” -- 第32页 安雨听见牧修竹这么说,少年模样的人说出来的话满是江湖义气,脸却稚嫩的紧,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少年竟有几分可爱。 “是,我说你是你就是,坐着,我去给你们炸薯条。” “好!!”埋头苦吃的陈二皮欢呼。 “安老大!”牧修竹叫住了安雨,“要不我来吧,你都辛苦一天了,我自己来炸也行!!!” 安雨挑了挑眉:“你不会觉得炸薯条没有技术含量吧?薯条半成品我是已经做好了,但是怎么炸、怎么控制火候、什么时候捞上来,你知道?” 牧修竹:“……” 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薯条非常好吃。 …… 片刻后,新鲜的薯条出锅了,牧修竹跟着安雨把炸好的薯条端到了桌子上,众人吃的油光满面直呼好吃,非常过瘾。 安雨看着在场的一堆人一边嚼薯条一边露出陶醉的神情,不知怎么想到了现代时的一张图。 是那张一堆猫咪八横七竖的躺在几株猫薄荷周围,一脸陶醉的图。 眼前这堆人的样子多多少少有那味儿了,以牧修竹为首。知道的是这堆人在吃薯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呢! “安老大,为何这红果吃起来发酸,做出来的酱确实如此味道,酸酸甜甜真是令人欲罢不能。”牧修竹一边用薯条蘸番茄酱一边道,他极为喜欢这“番茄酱”,知道是用他拿回来红果所制,更是觉得神奇。 “我在调制的时候加入了糖,这酱也是将红果整个熬制浓缩的,自然味道浓郁。”安雨道:“你们不妨猜猜,这‘沙拉酱’又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她调制沙拉酱的时候牧修竹一行人还没回到京城,自然没有看到她是拿什么东西制成的。 陈二皮跃跃欲试,他拿着筷子蘸了沙拉酱往嘴里放,咂巴砸吧嘴。嘴里醇香的味道很浓重,略带点咸味儿,但更多的还是甜,他努力想了想…… 没有想出来。 牧修竹也尝了尝,试探地问道:“这个味道……难道是将糕点融进去了?” 安雨只是笑:“拿糕点做酱?且不说能不能做成,我现在哪有那么多钱去买那么多糕点?” 在这个时代,糕点可真是稀罕玩意儿,也就那些官家日日桌子上都供应,普通人家也就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高兴的事儿才会买点儿糕点回家吃吧?用糕点做这个……也不知道是该说牧修竹想象力丰富还是对钱没有概念…… “小五,你告诉他们。” 小五得到任务,兴高采烈地跟大家公布谜底:“这沙拉酱是安老大拿生的鸡蛋黄做的!” “啊?” “这酱里有生鸡蛋的味道嘛?” “为什么颜色都不一样了?” “……怎么会?”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纷纷惊讶,只有牧修竹惊讶了一下,随即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道:“我就知道,安老大功力深厚,能将我等都办不到的事情变为可能的事情。” 其余几个人听完,也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安雨露出万分倾佩的目光。 安雨:“……” …… 安雨不知道这堆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她从兜里掏出来一块儿碎银递给小五。 “拿着,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 “啊?安老大,这也太多了!”小五惶恐,他从来没有靠自己赚过这么多钱! “不多,一个月的呢,再说每天店里客人那么多,你忙成那样,该有点儿提成是合理的。” 小五心里五味陈杂,眼看泪都要流出来了,这时候他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对安雨道:“安老大,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个客人叫我出去,跟我说愿不愿意拿钱为他做点儿事!我看那个人有点儿眼熟,仔细一想就想起来他好像是那铺子之前的掌柜的!” “哦?”之前的掌柜的,那不就是鸢夫人那边儿的人嘛,看来那边儿还没死心。 一边的牧修竹一下子变得很严肃:“小五,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当然拒绝了!那人一看就不怀好心,不知道要给我钱让我干什么对安老大不好的事!” “那就好。”牧修竹点了点头。 “其实……”安雨想了想开口道:“这钱你也可以收。” “啊?” “把钱收了,你还能知道他们准备动什么手脚,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收不收钱看你,干不干活就由不得他们了。” 小五:“!!!!!!!” 就是哦!居然还可以这样! 第17章 收到帖子 几人酒饱饭足聊过闲天后,安雨这才把白日里小兰在店里跟她说的那几封帖子拿出来看。 每一封帖子像是信封一般薄薄的,但捏在手里的分量着实不薄,整整一沓儿足足有六七封。 安雨一封一封地拆开看,帖子内容多半是富贵人家或是官家寄来的,说是尝了她店里的香辣鸡排万分惊喜,希望请贵店老板到府上一叙云云,也有单纯表达赞美之情的。 安雨问了问在场的牧修竹,才明白在这个她没听说过的朝代的确有这样的传统,味道好的菜品抑或是糕点铺之类的商家会收到富贵人家或那些官家差人送来的帖子,目的自然是为了打好关系。 牧修竹摇头晃脑地给安雨讲解:“打好关系目的有二,一是那些府上若是举办起宴会来,方便邀请这些店家的大厨上府掌勺;若是味道极好的糕点铺,能采买上一些放到宴前,也会让东家觉得面上有光。二是这富贵人家认可的味道好,那放在平日里通常都是需要排队购买的店铺,富贵人家送了拜帖来,若是收到了店家的回帖,这说明双方都想……” -- 第33页 “交个朋友?”安雨接话。 牧修竹正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关系,恰巧安雨接上了话头,他重重一点头到:“对,安老大!就是这个意思!算是双方都达成一种协议,以后那些递过帖子的府上差小厮来,也就可以免掉排队那些麻烦的事儿了。” 安雨眉头一皱:“插队?” 牧修竹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他琢磨了一下越发觉得这个词说的很形象:“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怎么行?” “啊?为什么不行?”资深富贵人家·差小厮插队·专业户牧修竹迷茫且小声地问。 安雨心道自然不能把饥饿营销那一套给你们解释清楚,在排队等餐面前,拒绝任何特权阶级才是对商家最有利的方式。她认真道:“有些美食,去掉了辛苦排队购买的环节,就会失去一些等待味道。” “啊?是这样吗?” “试想一下你在永安门口排队买鸡排,是不是在排队等待的过程当中,听着周围客人给你讲这鸡排如何如何好吃,你的期待值会不会拉高,越来越想吃?” 牧修竹想了想,说:“是……” “那你辛辛苦苦买了半个时辰,买到手滚烫的鸡排,会不会觉得比那小厮直接靠着帖子进店买回府的鸡排更好吃?那可是你自己花时间和精力辛苦排来的。” “好像……会吧?”牧修竹不确定地道。 他没有亲自排过队,但是听安老大这么一说……感觉似乎真的如同老大所说,自己拿到的鸡排会更好吃欸! “那再这么说,如果有一家商家和别的食铺不同,就算门口日日排起长队,但无论是什么官职,多大的富贵人家递上帖子,他们都不回帖,一副无论是谁来都得乖乖排队的态度,你觉得这个商家是为什么这么做?” “是因为……他们家的菜品独一无二,有这个底气?” 安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冲着牧修竹点了点头。 “!!!!!” 牧修竹悟了,彻底悟了。 安老大不仅功力超乎常人,就连做出来的菜品也是世间独一无二,当然是有这个底气的,原来肤浅的竟是他自己!真正的高人就应该是如同安老大这般,任他世间又怎样的规则,都能靠着自己的实力独创另一番规则!!!! 看看那永安食铺吧,开业不过几天,还开在城东这偏僻的地方,都能收到这么多富贵人家的帖子,这就是实力的证明! 登时,安雨在牧修竹心中原本就无比高大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他相信,自己只要跟着安老大好好干,总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不负初心! “小姐,那这些帖子怎么办?”小兰看着安雨手里的帖子们问道。 安雨将手里的帖子一一看过去,一边看一边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人家寄过来帖子应当也是有交好的心思,我们的店刚开,确实也是式微……找个信封,寄回去几张优惠券聊表心意吧。” “好嘞!” “对了,这家不用寄。”安雨敲了敲桌子,从里面挑了一封帖子出来。 那帖子是打开的,小兰凑过去一看,只见那帖子上方的名讳写了个晏清绪,后面跟了个国公府。 乍一看上去只觉得有些眼熟,小兰仔细想了想,才从脑海里犄角旮旯的地方抠出来一点儿关于这晏国公府的回忆。之前夫人未逝去之前确实提过,但那时小姐还未出阁,总在小姐面前提这些也不好,所以也就听见过几次。再之后……就是那鸢夫人毒打她们的时候挂在嘴边上的了。 安雨那时虽然刚穿过来,但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鸢夫人为什么敢大着胆子把相府里的大小姐赶出来?那左相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又为什么对着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必都和那晏国公府退婚有关系。 她受了那么大的牵连,虽说如愿得到了自由,但也没必要对每个人笑脸相迎。 这晏国公府……当日订下婚约的缘由和情境她不清楚,和那家公子订下婚约的也不是她本人,但安雨知道在古代毁掉婚约多多少少对女方有点影响。那晏家公子明知原装的大小姐母亲逝去,在府里过的八成不如意,还巴巴地差了人过来要退婚…… 安雨用了原主的身体,自然多多少少为原主抱点不平。 “其他帖子都放到屋里去吧。” “小姐……那这张晏国公府的呢?” “扔了吧。” …… 最后一封的内容和其他帖子的都不同,安雨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帖子内容很长,前面寥寥几句敷衍地夸了一下她们永安食铺,后面通篇都在夸一家叫做“张记老字号窑鸡”的店铺。 这是…… 安雨起了点儿兴趣。 小兰也凑过来看最后几行,并且念出声来:“邀永安食铺的掌勺大厨五日之后,共同切磋厨艺,届时由各位百姓一起评判出哪家的菜品更胜一筹。” “啊,张记下的战帖!安老大,接不接!” “自然接。” 为什么不接?安雨看了看手里的帖子——真是刚发愁怎么再扩大宣传,就有人上赶着来挑战了,刚瞌睡就有人上赶着来送枕头。 真是谢谢你,这个不知名的张记商家。 作者有话要说: 寄帖子的晏清绪:我不知道!相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 第34页 第18章 入秋诗会(捉虫) 深夜的溪阳村。 时值夜晚,不少人家都入睡了,零星的烛火闪烁在窗子背后,看不真切。 这家的小院子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院子里晾着洗好不久的衣物,屋里的亮光证明这户人家还没睡。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屋内传出来——这家兴许有人是生了重病。 中年妇人把水打进来,一天的操劳让她看上去神情有些疲惫。木盆的分量不轻,她把木盆端到灶台前,从其中舀了两大勺热水倒入木盆之中,用手试了一下水的温度。 她又将木勺放回灶台上的锅中,盖上了锅盖,转身将盛着一大半水的木盆端进了屋里。 “吱呀——”苗嫂关上了门。 床上躺着的是个面容灰败的男子,说是中年也不是很恰当,他看起来苍老憔悴,没有一点儿中年人的精气神儿。 “来,擦脸。”苗嫂端着那盆水走近,“哐当”一声放在了床跟前。 病弱的中年男子就着苗嫂的搀扶坐起身来,一边被擦脸一边问:“建元呢?” “还没回来呢,这混小子,这几天越发不像话了,每天晚上什么时辰才回来?更是连晚饭也不在家里吃了,等一会儿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苗嫂撸着袖子,一般给男子擦脸一边气呼呼地道。 “你也别那么……生气,咳咳咳……建元兴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事儿?能有什么正经事?这小子越大越不学好,整天跟着那群无赖瞎混,打他也不长记性……等会给你擦完脸我就找我那跟木棍去。” “孩子才多大!咳咳咳咳咳咳……你不要老咳咳咳咳咳……” 男子的咳嗽愈发剧烈,一咳竟停不下来。 苗嫂赶紧放下手里的湿布,坐在床边用手轻拍男子的后背帮他顺气儿。 待到咳嗽稍微平缓了些,苗嫂才虎着脸问:“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喝药?” “喝了……喝了……” 苗嫂站起身来,直接去柜子里检查,她数了一遍剩下的药包,转过身来问道:“你按时喝了,这柜子里怎么还剩下这么多?大夫让你一天喝三包,你今天喝了几包?” 中年男子目光躲闪,“三”的口型已经说出来了,但迫于苗嫂的瞪视,只得临时改口型,实话实说道:“一包……咳咳。” 苗嫂把柜子门一摔,当即便道:“你们这父子俩怎么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给你开了药也不好好喝,非得等到自己咳死?” “我……咳咳咳咳咳……娘子消消气儿,我啊,都成这样了,不能帮家里做活,看病抓药都贵的很,我一个废物……喝那么多药做什么?” “住口!”苗嫂嘴上凶狠,眼眶却有些红了:“你喝你的药,我赚的起,不用你担心。” “唉……建元确实也不让人省心,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娘子你要强,人也能干,要是没有我,你俩也不用像今天这样过苦日子……我都知道,家里赚钱本来就不容易,每次还要花去一大半给我买这些药……” “你……”苗嫂想说些什么,却被男子打断了。 “家里的钱是不是快空了?” “……” 正在这时,两人听到了一阵儿仓促的脚步声。 “爹!娘!我回来了!!!” 苗嫂擦了擦眼,转身就去找棍子。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唉!孩儿他娘……咳咳……” 门被推开,苗建元,也就是小五兴奋地把门推开,将自己一路小心保存在手心里的碎银摊开展示给自己爹娘看。 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娘凶神恶煞地站在自己面前,手上还拿着一根结实的、有点眼熟的棍子,那棍子被举在空中,眼看就要落下来了。 …… 怎么回事?自己认真勤劳赚了钱,怎么还要受到娘的毒打? 棍子的威胁就在眼前,一时间小五也不敢轻举妄动。 “娘……你这是?” “……你这银子从哪来的?偷的还是抢的?” 小五委屈了:“娘!什么偷的抢的!这是我自己挣得!” “挣得?哼,现在还学会说谎了?你啥都不会,怎么短短几天能赚这么些个银子!” “真的!娘,是安老大赏识我勤快!把重任交给了我!我每天笑脸面对无数百姓,才赚来这些银子!” ……安老大、众人、笑脸迎客…… 苗娘和苗爹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自己家儿子这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找了一份正经活儿干。 …… 小五花了好长一番功夫,才让自己亲娘把手里的棍子放了下来。费了一番口舌,才让苗娘苗爹勉强相信,他是真的在城东找了个正经活儿干。 苗娘颠了颠手里的碎银,仍旧有些疑惑:“你能干什么活儿,赚这些钱?” 按他儿子说的,也就这几天才开始干活儿,什么活儿那老板能给他这些钱?可不少了! 小五挠了挠头:“就像是个跑堂的……主要是因为我们安老大人好!也厉害,店里的生意可好了!今天晚上安老大带着我吃饭,说是这几天客人多,辛苦我了,就把这个月的工钱都给我了!爹,娘,什么时候你们去城东!我带你们吃我们老板家店的好吃的!” “哼,我天天收完地收拾家里,哪有那闲工夫?”苗嫂嘴上这么说,脸上却还带着一丝笑意。 -- 第35页 “建元啊,你别看你娘这样,她比谁都高兴。”苗爹坐在床上来了这么一句。 “就你长嘴了?”苗嫂凶巴巴的打了苗爹一下,那手落在苗爹身上力道却轻的很,“这钱你自己拿着。” 小五推回去:“娘,你拿着吧,我都想好了!这钱就是留给爹买药的!我在安老大的店里吃喝不愁,平时也没有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你就拿着吧!” 说完,苗建元就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苗嫂:“……” …… “这孩子啊,真是长大了。” == 刚入秋的河边正是好看的时候,温度正合适,绿意微绿透着黄,暖风里带来的都是麦香。 河边的亭子林立,今天看上去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不少公子小姐聚集于此,要在此地办上一场入秋诗会。 “子仪!这边!”何青瑜伸手招呼。 晏清绪身后跟着个小厮,看见了何青瑜的位置快步向这里走来。 “这位置不错吧,既能看见河和船,又能看见中间那搭好的台子和书案!” 晏清绪“屈尊”点了点头道:“还行。” “这亭子我是特地让他们留出来的,知道你不喜欢和旁人坐在一起,今儿不会有人来打扰!”说完这句何青瑜还凑近晏清绪小声道:“你敞开吃。” 这诗会晏清绪以往可是不来的,这次能出现在这里全是因为那淑香斋特供的点心,何青瑜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 晏清绪听完他这句话,还看了他一眼。 ——何青瑜今日穿了一身淡橘色的衣服,本身长得又好,看起来份外招人。 ……虽然现在这亭子里没什么人,但一会儿就说不定了。公子小姐们凑到一起参加的诗会,能是什么正经诗会?晏清绪心里想,他这位好朋友穿成这样,一会儿亭子里指不定有多热闹呢…… 吃点心还敞开吃?又不是硬塞呢,顶多吃个一两块喝喝茶,尝完味儿他就溜。 何青瑜自己惹出来的热闹,他绝对不要一起承担。 何青瑜不知道晏清绪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还在热情的跟晏清绪介绍:“你不常参与这些,我来给你介绍一下。看,旁边那个亭子来的是右相家的公子,比我们年长一些,经常来参加这些诗会,虽然长得啊……不是那么俊朗,但是人还是挺有意思的,八面玲珑的类型。” 晏清绪喝了口茶,慢吞吞地道:“我见过。” “啊?” “会试的时候我还和他聊过两句。” ……应该算是聊吧?那时候好像说过这个人狗屁不通,净知道照本宣科,没有一点儿脑子。 何青瑜顿了一下,大概知道好友的“聊两句”是什么意思的聊两句。 “不是吧?右相家公子回京才半年,你就……” 晏清绪瞥了他一眼,没开腔。 何青瑜很自然地过渡回介绍人的角色:“再那边亭子里的公子你应该都见过,唯一有点儿面生的那个是小林大人,年纪轻轻,是新晋升的国子监主簿……再那边的是……” 好友的声音从耳边穿过,左耳进右耳出,晏清绪表面上“嗯嗯”,却一个都没有往脑子里走。要不是他知道如果现在打断何青瑜,他能揪着人唠叨半个小时,晏清绪早就打断了。 介绍声还在继续,晏清绪又喝了口茶,心里想——这水都有点儿凉了。 …… “二位公子,请问这里可以落座吗?”一道女声传过来,打断了何青瑜的声音。 晏清绪看过去,只见一位穿着鹅黄色裙装的年轻小姐站在亭子外,笑着问他们。 他淡淡瞥了何青瑜一眼——不是说已经打好招呼了吗,这亭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这情况是? 没等他俩开腔,那女子又道:“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和别的小姐都不太熟悉呢……”说着她还撩过了自己的一抹碎发,看上去有点儿我见犹怜的样子。 晏清绪就纳闷了,也不等何青瑜说话便问:“和别的小姐不熟悉,和我们你就熟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牛嚼牡丹 那年轻女子听晏朝离这么说,当即脸色便有些挂不住,连撩上去头发丝的手都僵了一瞬。 何青瑜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位姑娘,我好友的意思是你我素未相识,担心姑娘在这亭子中会不自在。” 他这句话让亭子中的气氛和缓很多,那姑娘听完这话脸上又挂了淡淡的笑,一点儿也不识趣儿地接话道:“二位公子放心,我不会不自在。” 何青瑜:“……”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小姐看上去挺聪明的啊?怎么一点也听不出来他们话里的意思?她是不会不自在,但他们不欢迎她啊! 他用眼神瞟了一旁的晏清绪一眼,只见这位连看都不看那位姑娘了,专心致志地盯着桌子上的茶杯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别看这位现在安静,要是真让这位姑娘进亭子坐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毕竟晏清绪以前虽然没有骂过姑娘,但何青瑜不怀疑如果真的让这位姑娘和他们同坐了,那晏清绪的嘴中不定能说出来什么话呢。 ……这姑娘看上去也是一副只有小聪明,但实际上没什么脑子的样子,正是好友最喜欢挖苦讽刺的那一类人了! -- 第36页 何青瑜又转头一看,那小姐见他没说话,竟要带着丫鬟往这亭子里走了! 他赶紧上前拦住那位姑娘,尽量委婉地表达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虽然亭中空荡,但我与好友今日不打算与素未相识之人共饮,不是针对任何一位,还望姑娘海涵。” 几句话不长,语气也客客气气,十分礼貌。 那姑娘被他拦住,又听了这样一番话,总算是停住了向亭子走来的步伐。 “若二位实在不欢迎,小女子也不会硬闯。”她说完又看了晏清绪一眼,带着丫鬟犹犹豫豫地磨蹭了一下,这才转身走了。 “……真不好应付啊,终于走了……”何青瑜看着那抹鹅黄色远去道,“欸?这地下是什么?” 只见那女子方才站过的地上遗留了一张粉色的手帕。 “姑娘,你遗落了东西!”何青瑜朝着那抹背影叫道,谁知那背影一顿,似乎离开的更快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留下帕子是为了和你有下一次的交集,这都不懂?”晏清绪看热闹不嫌事大,觉得这姑娘虽然蠢笨,那点儿小心思简直一眼就能看透,但找上的人又不是他。 “到底是谁不解风情?”何青瑜睁大了眼,“你没看刚才那姑娘从走近,眼睛就一直黏在你身上?” “你说的话多离谱你自己听听?你今天穿的这么招蜂引蝶,那些姑娘不都是冲着你来的?” “离谱的是谁?你光看见我的外衣,看不见自己的脸?就你这样一张脸摆在这里,我们还能清闲?” …… 两个人嘴了几句,也没有任何结果。 末了,何青瑜看着地上的手帕犯难:“那这要怎么办?” 晏清绪干净利落:“扔出去,当没看见。” “……行,那谁扔呢?” 晏清绪转过身,目光缓缓落在了自己身后的闻修身上。 书童闻修:“……” …… 片刻后,粉色的手帕落在了亭子外的草地上。 “你不是号称自己是京城百事通么,知道刚才那女子是谁?”晏清绪问道。 “怎么?”何青瑜抬了抬眼,有些疑惑,难不成自己好友生了点儿别的心思。 “收起你脑子里无端的猜测,”晏清绪看见何青瑜这个表情就烦:“没见过这么又笨又蠢还以为自己有脑子的人,想听听是从哪家里教出来的。” “……” 何青瑜又看了一眼那姑娘离开的背影,眯着眼想了想,给了个答案:“这位我也没见过两面,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左相家的千金……等等,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你退了婚没看上人家,但是人家却看上你了,今儿个特地过来再续前缘的吧?” “……闭上你的嘴,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前缘。”晏清绪皱着眉如此道。 年幼时,母亲同他说过两回那位左相家的千金,不是说是……知书达理、善良淑慧的类型吗?怎么今儿个见了,和母亲所说的如此不同? 后来父亲和左相政见不合,说是为人做派也相差甚远,两人的关系也就疏远了,府中女眷自是也不再来往……难道说几年时间能把一个人改变成这样? 看儿女知父母,晏清绪现在觉得自己父亲绝交的还挺对。 ——他更觉得自己这婚退的还真是及时。 小插曲过后,两人继续在亭中闲聊。 “几日没见你了,听说你寻摸到一家味道绝佳的食铺?” “嗯。” “还听说你因为跑出府去买这家食铺的吃食,连带着闻修一起又被禁足了四五天,天天吃青菜,连口肉都没有?” “听谁说的?”晏清绪的脸挂不住了。 何青瑜朝晏清绪身后努了努嘴,目光再次落在了闻修身上,晏清绪也跟着转过身,一齐看过去。 闻修:“……” 无妄之灾,这事儿他只跟一个人说过,还是过来的路上。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旁边,何青瑜带的书童身上。 何青瑜的书童纪齐:“……” 闻修的目光饱含深意:我和你相交这么多年,万万没想到你是个大喇叭,还是贼快的那种! 纪齐受不住三个人的目光,无奈开口:“是少爷逼问的!他非要知道我和闻修在窃窃私语什么!我也不想说!” “那还不是你们聊的热切,又说又笑的,连我叫你你都听不见?”何青瑜赶紧反驳。 闻言晏清绪也不淡定了:“你们又说又笑?因为哪点笑的???” 闻修有些绝望:“……我要说不是因为您,少爷你信不信?” 纪齐也帮着辩解道:“天地良心,晏少爷,我们笑真的不是因为你,是因为闻修说他母亲给他说了一门亲事,那姑娘长得好看人又知书达理,闻修笑是不好意思,我笑是因为祝福!” 晏清绪目光无神:“你们还不如直说笑就是因为我。” 闻修迷茫:“啊?” 他刚才是不是被少爷嘲讽了? …… 何青瑜不由得感叹,幸好他提前清了场,这亭子里此时里里外外都没有外人,否则这一幕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精才绝艳举世无双的晏公子……居然是个死要面子的幼稚鬼? 幸好幸好,若真那样,不知道多少京城女子的梦都要碎了。 -- 第37页 …… 没多久,魏太师被请进了场,随着一声敲锣声,诗会正式开始。 晏清绪对这些年轻男女的酸诗没兴趣,就等着点心端上来。反倒是一旁的何青瑜目光锁定前方,看的津津有味。 他没等太久,点心很快就呈上来了。 淑芳斋的点心做的很精美,这次呈上来的大圆盘中放着四枚圆形点心,颜色略有不同,想来应当是四种不同口味的。 晏清绪先捻起那块微黄的点心放在嘴边,轻微的抿了一小块。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其中还有一丝豆黄的清香。这淑芳斋做的点心确实有两把刷子,不像别家点心做的那般噎得慌,也不是甜的发齁,配着热茶入口刚刚好。 他又抿了一小口,便把手里的这块放下了,转而拿起了另外一块。 “那位刚下去的小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那蓝色的裙子……不,那一手字写的还真是漂亮。” “想夸人家穿的好看就直说,也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你……” 何青瑜一回头,就看见了捧着热茶喝的晏清绪,再仔细看桌上,只见大盘中四块点心都被咬下去了一小块儿。 “你一块儿也不给我留?” 晏清绪十分坦然地点点头:“你又不是为这个来的。” 何青瑜气笑了:“我又提前预订又清场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子仪啊!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嚷嚷什么,这不是给你留了?每一块儿我都给你剩下不少。” “……”何青瑜仔细一想,觉得也是,他又不是没有吃过晏清绪吃剩下的东西,再说了这是点心,咬过一两口也没什么关系。 正想着,就听见晏清绪道:“不过你吃……牛嚼牡丹,倒是糟蹋了。” 何青瑜:“?” 一旁的闻修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心里想着——又来了又来了,他家少爷就是个护食王!!! …… 诗会仍在进行,上中间书案书写的小姐公子已经换了几拨,这淑芳斋的点心也上来了第二盘。 这一盘和前一盘的形状不同,是四枚方形的点心,都裹着白皮。 这回何青瑜没一直盯着书案那边,从端盘子的小厮出现,他就十分警惕了,誓要成为改掉晏清绪护食坏毛病的第一人。 盘子放下了,何青瑜便紧盯着面前盘子中的糕点。 ……咦?子仪怎么不动? 他抬起头来,见晏清绪定定地朝着魏太师的方向看过去,似乎是在观察些什么。 何青瑜也抬头看过去……似乎是太师的小厮从外面进来了,朝太师走过去……这有什么好看的? “闻修你看,那小厮手里拿的是不是永安食铺的纸包?这大小……有新菜品?”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心直口快 “小姐,那边儿怎么没有动静?”穿着鹅黄色裙装的小姐身边的丫鬟俯下身来悄悄问道。 “着什么急,那晏公子知礼,捡到我的手帕肯定不会视而不见,我们耐心等着就行了。”这穿着鹅黄色裙装的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左相府的二小姐安雪。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觉得这入秋诗会的时机来的真是好,正巧赶在安雨和晏公子退婚,安雨又搬出府后的时候,那安雨天天自视清高,现在却连参加诗会的机会也没有…… 晏公子看不上那安雨是正常,榆木脑袋什么也不会,整天就知道把自己关在房门里看书……眼下是她的机会,她可一定得把握住,日后好让安雨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那万一不是那晏公子捡到的手帕呢?” “若是那何公子送过来……也行。”安雪小声道。 “这位妹妹,方才我见你与那晏国公府的公子相谈甚欢?” 这个亭子中坐着的都是各个官家的小姐,一名淡紫色裙装的小姐开口问道。 安雪听见这问话扭捏地笑了笑,一副半是承认半是否认的样子。 “我听说,晏公子和你们左相府有婚约?一直都是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淡紫色裙装的小姐旁边坐着个红衣裳的姑娘,倒是心直口快地直接问道。 安雪摆出了犹豫的神色点了点头道:“是真的。” “怎么最近有传闻说是退婚了呢?”那红衣服的姑娘又问道。 “呀……你怎么知道?”安雪的表情十分讶异,随即小声道:“爹爹说传出去会影响姐姐的名声,都让我们守口如瓶的。” “这样啊。”淡紫色裙装的小姐笑了笑道。 倒是她旁边那位红衣服的姑娘闻言翻了个白眼——你爹不让你说你还告诉我们,说不知道不就完事儿了么,整出这样给谁看? 这位红衣服的姑娘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名叫原芸,从小跟着她爹生活在军营里,相处的也都是些亲卫,这两年边关平定这才跟着自己的爹回到京城。 ——她性子直,最看不得京城里某些小姐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做派。 “那晏国公的公子退了你姐姐的婚,你还去找他说话作什么?”她也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直接问安雪。 安雪一顿,很快整理好说辞道:“姐姐被退婚了后状态一直不好,爹爹便让她去了别院修养,但爹爹在朝廷上操劳,总不能因为府里的事情影响朝堂上的关系……所幸晏公子并未放在心上,还能和我如常的说笑。” -- 第38页 这一番话听上去正常,仔细想倒是明褒暗贬的——退了大小姐的婚,那晏公子并未放在心上,显然这话里话外是在说那位公子并不怎么在乎那位左相府大小姐;和她相谈甚欢,多少暗示了她和那晏公子的关系要更好一些。 原芸拧了拧眉道:“你在说什么?左相和晏国公的关系在朝堂上本来就势如水火,你就算再和姓晏的公子说笑,又能又什么用?”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但无论如何都和公子小姐们私底下的交情没太大关系吧。 安雪一噎,她没想到眼前这女子说话竟如此直接。 “芸儿。”淡紫色裙装的小姐拍了拍原芸,让她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这诗会就要开始了,我们看看诸位公子和小姐是如何发挥的吧。” 这算是变相给安雪台阶下了,她马上接住话头道:“好。” …… 诗会进行了一会儿,安雪身边的丫鬟便看见有一人拿着粉色的手帕走近,她赶紧凑近安雪耳语:“小姐,好像是你的手帕。” 安雪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连忙抬眼看去,待到那人走近她才发现那人既不是晏清绪也不是何青瑜,甚至不是二人的书童,看穿着……好像是在这诗会中伺候的小厮? “安小姐,方才我在那边的草地上捡到了张手帕,好像是您的?”那小厮恭恭敬敬地道。 “……是我的。”安雪朝身边丫鬟示意,让她上前去接下来那方手帕。她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恨恨……那何公子方才还叫他,明显是知道她掉了手帕,怎么现在由这诗会的小厮送了过来? “自己的手帕还能丢,多大的人了。”原芸在旁边说风凉话。 “芸儿。” “行,我闭嘴。” 安雪:“……” 更气了。 她转过头朝着晏清绪和何青瑜的亭子望过去——咦?人呢? 安雪朝诗会各处打量,终于捕捉到了这两个人的踪影。她远远地瞧见晏清绪和何青瑜一前一后朝着魏太师的方向走了过去。 …… …… “子仪!子仪!等等我。” 晏清绪身后缀着个何青瑜在大呼小叫。 他停下脚步,转身无奈道:“麻烦你能小声一点吗?这是诗会。” 何青瑜委屈:“这不是你一言不发突然起身走掉了?你要干嘛去?” “去找太师。” “啊?你们很熟吗?找他干嘛?” 晏清绪看了何青瑜一眼:“你要跟着就跟着,不跟就不跟,别那么多废话。” 说完他继续转过身朝着魏太师的方向走过去。去干嘛?当然是去……虎口夺食。 …… 魏太师刚把纸袋里的薯条都倒到盘子中,酱也放好了位置,就见眼前落下了两道黑影——这是有人来了。 “见过太师。”晏清绪行礼道。 “见过太师。”何青瑜也紧跟着。 “啊,是贤侄啊……”魏太师露出疑惑的神情,这小子不是向来不愿意和人打交道吗?跑到他这来干什么? 魏太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盘子,突然明白了!!! 这小子!这小子!八成是来抢食儿吃的! “太师这菜品是何物?”晏清绪也不绕弯子,直接指着魏太师眼前的盘子问道。 何青瑜悄悄拽了拽晏清绪的衣角——在太师面前一上来就盯着人家的盘子,这是不是有点儿不礼貌了? “这是薯条,乃是土豆切条,裹了一层东西油炸至此,香脆可口。”魏太师见藏不住,也就坦然地介绍起来。 这薯条出了几日了,他可是日日都去买,前几日无事,当场买了便吃,刚出锅的薯条爽脆,味道无可比拟。今日必须要来这诗会坐镇,只得差小厮骑马去买了送进来。虽说不如刚出锅的美味,不过送到眼前还是冒着热气的,味道也是不错。 “太师可是从那永安食铺买的?”晏清绪问道。 “咦,你也知道那家铺面?不错,这薯条正是那永安食铺新推出的菜品,能把土豆做出这个味道……那永安食谱的大厨还真是了不得啊!”魏太师边说边拿起一根薯条,蘸了那红色的酱往嘴中送去。 盘子中有两种酱,一种是白色偏黄,另一种便是那红色的酱了。 何青瑜从没在永安食铺吃过菜品,见状不禁嘀咕:“一个土豆,能好吃成什么样?” “非也,非也啊!”太师笑了起来,“此土豆非彼土豆,小友你不妨一试。”说着往他们俩的方向推了推盘子。 魏太师招呼的是何青瑜,晏清绪却毫不客气地“试一试”起来。 他拿了一根薯条,去蘸了那个白色的酱。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尝过这白中带点黄的酱的……薯条入了口,扎实的土豆条被炸的蓬松,香脆的外皮上还能吃出盐粒,还有那白色酱的味道…… 绝,这味道真是绝。 何青瑜本来对这东西提不起什么兴趣,土豆嘛,有什么好吃的? 但他十分相信好友晏清绪的美食鉴赏水平,要是这位说好吃,那就是真的好吃,眼下见晏清绪这个样子,他就知道这叫“薯条”的土豆条子绝对不一般。 他也伸手捻了一根热着的薯条放进嘴里。 …… 第一次吃油炸食品的没见过世面·何青瑜惊了! -- 第39页 这是什么东西,不是土豆嘛?为什么吃起来这么香?土豆为什么能做成这个味道,自己以前吃的都是假土豆? 眼看俩人光速开吃,盘子中的薯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魏太师绷不住了——这可是他差小厮辛辛苦苦排队买来的薯条啊!!! “贤侄贤侄,何小友何小友,且慢!” 两人吞食间隙抽空抬眼看了眼魏太师。 “这薯条啊,刚出锅时食用最佳,比现在吃起来还要好吃个几倍,我今日必须坐镇诗会,走不开,但是你们两位不如……亲自去品尝那刚出锅的薯条?”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魏太师说的有道理。 “反正淑芳斋的糕点我们也都尝过了,不如换场?”被油炸食品俘获的何青瑜提议。 “可以。”晏清绪赞同的点点头,他好几日都没有去那永安食铺了,就冲着这叫“薯条”的东西也是时候再去一次了。 “少爷……老爷吩咐过今日你除了诗会哪里都不能去……”闻修在一旁默默地道。 少爷上次偷跑出府,老爷知道了后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把二人一起关了禁闭,今日要不是诗会,老爷还不一定能让少爷出来呢!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晏清绪反问,然后他注视着闻修问道:“你不会还……” “不会不会!少爷,我绝对不会和老爷告密的!” “行,我们走。” “走!”何青瑜兴奋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晏清绪就要和安雨第一次见!!面!!啦!! 嘻嘻!! 第21章 二人初见 “苗嫂啊,听说你家那小子挣钱回来了?”年轻妇人凑上来问。 村里消息传得快,哪怕苗嫂就只和相熟的人说了两句,没出几天村里的人便全都知道了。 这事儿苗嫂也就和村里相熟的几个人说了,这几个长舌妇她实在是不待见,也不想搭话。 偏偏那年轻妇人还一个劲儿的叨叨。 所幸苗嫂这两天因为这事情心情也还算好,也就回了句“对”。 “哎呀,你家小子还真是出息了!知道你辛苦,终于知道悔改干点正经事了?” “我听说啊,那小子终于在城东找了个正经事儿干,也不枉苗嫂一天到晚的这么辛苦了!”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家城东的食铺叫什么?不是说特别好吃吗?苗嫂他儿子好不容易争气了,苗嫂要不正好去买那家食铺的什么香辣鸡排回来给苗大哥尝尝?”另外一名妇人冲着那年轻妇人说话,说话的内容却是给苗嫂听的。 “是啊,不都说养儿防老吗?苗嫂你儿子好不容易争气一回,你还不赶紧买点好吃的给你们两口子尝尝?也算是享了这个福气了!” 那年轻妇人眼睛一转,也跟着劝苗嫂:“是啊苗嫂,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啊,那家特别好吃的食铺这两天还搞了个什么——免费试吃?那做好的菜品啊,就放在店门口让你取用,你不买也就算了,去尝尝也好啊?” 旁边一妇人听见了这话,手悄悄拉了年轻妇人一下,小声道:“小张嫂,你不是说那免费试吃的已经取消了吗?” 那年轻妇人,也就是小张嫂也压低了声音回:“李嫂,我要是不这么说苗嫂也不一定会去啊,不是说她家儿子赚了钱吗?赚了钱怎么会不舍得这十文二十文的,等我们把她劝过去知道不就知道了?” 这几个妇人表面上是听了消息来恭喜苗嫂儿子出息的,实际上还是不怀好意,心里不相信这事儿想看苗嫂出糗的。 苗嫂刚开始也不为所动,知道听见了那小张嫂说的什么免费试吃这心里才有点儿想去的意思。儿子虽然赚了钱,但总不能一到手就花了吧?苗嫂多大年纪的人了,也知道赚钱不容易……可家里那口子天天只能躺在床上,自己又忙,这么一想在吃食上还真是有些亏待老苗了…… 既然那东西好吃,又能试吃,她不如去尝尝,再给老苗带回来一点。 那小兔崽子不是说他在城东找了个活儿干吗?她这次去城东看看,说不定还能找找那小兔崽子找了个什么活儿干。 见苗嫂被说动了,几个妇人又道。 “苗嫂,你别担心,我们陪你一起去,带你去那永安食铺的门口,别担心找不到地方。”说话的这是小张嫂,话里话外透露出她对城东的熟悉,那食铺她去过之类的云云。 苗嫂摸了摸身上的钱,零零整整的凑了凑,也就二十文,想去城东的心思一下子犹豫了。 那小张嫂眼尖,看清了苗嫂手里的铜板,连忙道:“够了,一块儿鸡排也就要二十文!” 当然,二十文的前提得是有那食铺的优惠券,看苗嫂这样子想必去都没有去过那永安食铺,更不可能有那食铺的优惠券。但这几个妇人的目的就是如此,她们一天天说着家长里短,话里话外都是对苗嫂的不待见,肯定想着趁这个机会看苗嫂的笑话。 去买东西还没带够钱……这个笑话以后估计能在村子里说很久。 苗嫂动心了,看了一眼这群妇人们,想着那城中的食铺也不是这些人开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花招,她这么大人了,更不会怕跟这群人去城东被骗了,便跟着她们几个一起进了城。 …… 永安食铺的门口一如既往的热闹,推出薯条后门口更是排了长队,都是为了买一份那刚出锅的薯条。 -- 第40页 几个妇人排了好一阵儿,才从队尾排到队前。 那门口长桌前挽着袖子炸东西的是位长相好看的姑娘,炸出来的食物也喷香四溢,整条大街都是香气。 苗嫂排队排了不少时间,排到了桌前也没看见小张嫂他们说的“免费试吃”的鸡排在哪,再加上后面排队的人很多,一时间她也不好意思问。 “要点儿什么?”见她不说话,长桌前的安雨开口问道。 小张嫂推了苗嫂一把,道:“你快说,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那个……那个免费试吃的在哪?”苗嫂一狠心问出了口。 “免费试吃?你说的是鸡排?现在已经没有了,那是开店头两天才有的,你来得晚了些。”安雨看着眼前这位略显局促的妇人和善地回答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妇人的眉眼有些眼熟。 “是啊,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现在哪还有什么免费试吃?”后面有客人道。 “排在前头那位大婶儿,你买不买啊?不买就下一个,这薯条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张嫂在苗嫂旁边“哎呀”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啊苗嫂,我不知道没有免费试吃了还带你来,那你就直接买一份儿回去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语气也非常没有诚意就是了,那语气哪里是不好意思,更像是故意而为之。 苗嫂虽然生气,生这群妇人的气,但这毕竟是在外面,还有这么别的客人在这等着,当即便有点儿红脸。 长桌前的安雨将那小张嫂的话和语气听在耳朵里,当即心里便有了点儿判断,她对苗嫂道:“客人是来买鸡排的?买鸡排请往里面走,三十文一份鸡排。” “三十文?不是二十文就可以吗?”苗嫂道,说后半句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小张嫂。 她就带了二十文,还是她们和她说的这就够了。 “我给忘了,拿优惠券才是二十文,苗嫂你没有优惠券?”那小张嫂的话说是“忘了”,语气倒是一点也不像是自己的错,反倒是像在炫耀。 同行的妇人也开始议论:“苗嫂,你不是说儿子赚钱了吗?怎么连三十文都拿不出来?” “不是你们……” “不会是儿子根本没有赚钱,说那种话来唬人的吧?得了吧,村子里谁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啊,建元那小子就是浑,就知道跟着混混瞎跑,这还能改好?” “就是,说是赚钱,就算真拿回来了钱,还指不定是什么来路呢!” 苗嫂忍到现在,听这些人这样说那小兔崽子,终于忍不住了:“建元赚的钱干干净净,那是他老板赏识他干活干的利索,那安老大安老板也是个大好人,你们就不分青红皂白,别人都是脏的?我看你们才最脏,一天天的就知道嚼别人家的舌根!” 那些妇人听她这么说,顿时就不高兴了。倒是长桌前炸薯条的安雨耳朵竖了起来,捕捉到了这位客人话里的几个关键词。 她或许知道这位大婶儿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了。 “瞧你这话说的,你家小子要是赚了钱你怎么拿不出钱来?还苗建元找了个好活儿干呢,怎么你都来城东了也不去找他?怕是还跟着小混混不敢让我们看见呢!” “谁不分青红皂白?苗嫂啊,看看你们一家子,家里养着个痨鬼又养出个不成器的儿子,你呢,出来买东西还不带钱,还好意思恬着脸找人家要免费试吃的?” 几个妇人纷纷露出了恶毒的嘴脸,说着难听的话,巴不得苗嫂再出点儿丑。 苗嫂明知她们说的不是真的,自己来到这食铺门口问人家那句“试吃”也是因为这群妇人的哄骗,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这么说,她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听这个还面不改色。她一辈子辛辛苦苦,清清白白,平日里这些妇人明里暗里说她排挤她,她自己也就当没听见。 人嘛,捧高踩低的,以前老苗没得病的时候家里日子过得好,有多少人过来巴结后来她们家出事就有多少人过来踩一脚,苗嫂也习惯了。 可今天这……这……苗嫂握紧了手里的篮子,那些妇人说建元的话无比刺耳,她没带够钱出来也是事实…… 后边有很多排队的客人,苗嫂的耳朵里似乎都听见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声。 几个妇人还在奚落:“没带够钱就赶紧回家去吧!” “就是,跟你儿子学的还真像,占人家便宜没个够——” “这位婶子——”那木桌前的年轻女子开了口,“您往店里去吧。” 她又转头超店里喊了一句——“小五!” 苗建元本来在店里忙着卖鸡排,听见喊声连忙跑出来:“怎么了安老大……娘?” “建元?”苗嫂看见小五也是一愣。 那几个妇人更是吃惊——这又是什么走向,那苗家小子真找到活儿干了,还是在这永安食铺里头?? “小五,给你娘包几份鸡排,再包几份薯条带上,要是婶子方便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这……”苗嫂还没从自己家儿子就在这生意红火的食铺里干活儿的冲击里走出来,听见这年轻女子的话更是不知道如何反应。 “对了,都不收钱,我们店里伙计的家人来吃,都是免费的。”安雨笑了笑,像是特地对着那几个妇人说的一般,“这是‘员工待遇’。” -- 第41页 “这……”小五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快去!”安雨道。 那几名妇人方才还趾高气昂,此时脸上的神色便十分不自然起来。那小张嫂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又听说什么‘员工待遇’拿多少都不要钱,便带着几个妇人上前,好声好气地道:“我们和苗嫂是一起的。” 说着便要跟着一起进店,仿佛刚才那个言语犀利挖苦苗嫂的人不是她。 一个木勺横在几人面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员工福利得是家属,占便宜的可不行哦。” 那几个妇人脸上更不好看了。 “什,什么占便宜的,我还不吃了呢!” “就是,切……看着也不怎么样!” “嘿,你们怎么说话呢?”有客人们听见不满了:“爱吃吃,不爱吃滚,人家也不差你们这几个客人。” “欺负好说话的,遇上说理的就开始胡搅蛮缠?这永安食铺味道绝好,还用你们几个长舌妇评判?” “老板才真是仁义,不亏待店里人!” “这位婶子是小伙计的娘啊?这小伙计以前虽然浑了点儿,但现在能干的很呢!” 他们不少人排着队也听见了前面这几个妇人是怎么吵的,几个人欺负一个,说出来的话还都恶毒的很……这老板这么干还真是解气! 苗嫂一脸懵地被小五带进了店里,那几个刚才骂的起劲的妇人在这情境下还被排队的客人明里暗里讽刺了几句,最终灰溜溜地走了。 “姑娘你就是老板啊?刚才干的真是漂亮,给我来五份薯条!”新上来的客人把银子往桌子上一拍道。 “好嘞。”安雨瞄了一眼那几个妇人离开的背影,笑吟吟道。 …… 队尾。 晏清绪从诗会赶过来就看见那永安食铺的门口排了长队,让闻修拉了一旁的人问清楚今天不限量,这才放心的和何青瑜一起站在了队伍尾巴排起了队。 何青瑜纳闷:“我们干嘛要自己排?让他俩排着,我们找周边的茶馆一坐不就行了?” 晏清绪摇摇头,用“你吃美食果然是牛嚼牡丹”的语气道:“刚出锅才是最好吃的,只可惜你不懂。” 何青瑜:“?” 不一会儿,队伍排着排着不动了,前面似乎还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晏清绪来这儿是为了吃美食的,对那些无聊的争吵不感兴趣,当即便皱着眉闭上了眼,不愿去听具体的内容,只觉得烦。 何青瑜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当即便打开了折扇,去前面一探究竟了。 又过了一会儿,争吵声小了,队伍也开始动了,何青瑜这才一脸兴奋的回来。 “子仪,刚才可太精彩了,这老板人不可貌相!打脸打的那叫一个爽!” 说着,便绘声绘色地跟晏清绪描绘了一番刚刚发生了什么。 …… “……那几个嚼舌根的毒妇最后便灰溜溜的走了!哈哈哈哈!” 晏清绪眉头挑了挑,虽然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但也觉得这老板做事果断干脆,挺让人解气。 “你还别说,我感觉这老板的行事作风还有点像你,当面就来,干事儿是一点儿不给人留情面啊!” “说归说,别扯我。” …… 又排了一会儿,晏清绪终于排到了队伍前面。他一直在闭目养神,跟着队伍往前走,鼻尖萦绕的全都是那“薯条”的香气,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一睁眼,看见的便是那口大锅,处理好的土豆条在里面滋滋滋冒着油,待到全部炸的色泽金黄,一个带着眼儿的大勺把它们都捞了出来,撒了盐粒,几下包在了纸包内,还放了两种酱进去,动作很利索。 一切弄好后最后朝着这边举了过来。 ——“客人你的薯条。”悦耳的女声。 晏清绪一边伸手去接,一边自然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那老板身上。 他顿住了。 这女子肤白胜雪,眼神清亮如一泓清水,黑发红唇,端的是秀雅绝俗,眉目如画。周身白气蒸腾,是食物的香气,也像是世间的烟火气。 晏清绪的心跳快了起来。 ——书中写仙女下凡,竟是真的。 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明天留言随机掉落小红包~ 。 第22章 晏家公子 “子仪?愣着干什么,快接。”旁边的何青瑜不理解。 好友出声,晏清绪这才如梦方醒。 那好看的姑娘还朝他笑了笑道:“不烫手,纸包厚。” 晏清绪觉得自己的脸热了起来,脑子一蒙便接过那包薯条,被何青瑜拽着走进了店里。 何青瑜一边拉着他走还一边嘀咕:“犹豫什么?烫手?” 手上不烫,脸烫。 …… 永安食铺内。 食铺里的空间不大,里面也排着队,客人等着买鸡排。 即便如此,食铺的大堂内还是摆着几张桌子,供想堂食的客人们在这里用餐。小小的食铺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何青瑜坐在一张桌子旁,嘴里咂了一根滚烫的薯条,吃的十分舒坦。 “真不错,还能搞到位置在店里坐。” 纪齐站在何青瑜身后,悠悠道:“是的少爷,砸了五两银子。” -- 第42页 何青瑜摆摆手:“这点算什么?能坐下多好。” 店里就那么六七张桌子,他们进来的时候座无虚席,只得用钱“买”地方,原本坐在这里的食客拿着银子开开心心走了。 也是,来买鸡排吃还能额外赚到不少钱,放谁身上谁不高兴呢? 何青瑜狐疑地看着晏清绪,这人坐在他旁边,面朝店门口,看上去神情……有些许呆滞。 呆滞这个词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合晏清绪,至少何青瑜没见到过这人呆滞的样子,今天倒是长见识了。 只见晏清绪手里拿着一根薯条,极其缓慢地放在自己面前鼻子下面的位置,像是要放进嘴里,又像是在闻味道。目光倒是朝前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何青瑜犹豫,也拿了一根薯条闻了闻——确实香,而且是从来没闻过的那种香,但是……似乎也不至于如此吧? 这味他们不是排队的时候一直闻着呢吗?还没适应? ……或许,这就是“老饕”吗? 他默默看了一眼滚烫的薯条,开始加快手上往嘴里送的速度。天道好轮回,趁着子仪愣神,也该轮到我吃大头儿了吧? “买好了。”这时候在店里排队的闻修拿了一份刚买到的鸡排,摊开纸包放在了桌子上。 鸡排的香味一下子盖过了薯条,何青瑜的目光全落在了这块儿滚烫的鸡排上。 他从桌子上的筷子桶里拿了一双筷子,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儿放进口中。 ——天,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怪不得子仪就算是要被关禁闭也要跑出来吃这一口,这鸡真的是鸡吗?为什么在做的香脆时还能做的如此嫩? 正在他狂往嘴里塞的时候一双修长的手按住了他的筷子。 何青瑜抬头,看见晏清绪回神儿了。 果然,打断老饕沉醉的或许只有另外一道美食。 晏清绪皱眉:“你干嘛呢?” “吃鸡排啊……” “哪有你这样独吞的?” “你独吞的时候是少吗?” “我独吞多少有点道理,你呢?” “啊?”何青瑜预感不好,不会又要说他牛…… “呵,牛嚼牡丹。” “……”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心,准备和晏清绪据理力争:“我虽然舌头没你敏感,但东西好吃不好吃我还是能尝出来的。” “是吗?那前一阵儿给我送过来的鸡是……?” “什么鸡……”何青瑜想了想,想起了前一阵自己去探望子仪时差小厮排队去买的什么张记窑鸡。 …… “那,那应该是个意外,我只是听说那东西好吃,便差人马不停蹄地去买了,送到你面前时我连尝都没有尝过好吧!”何青瑜摆出一副我对你颇好的样子。 “行,你用心了。”晏清绪的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 晏清绪径直夹了一块儿鸡排放进嘴里,嚼着嚼着,目光又飘向了店外。 何青瑜刚才自讨没趣,现在倒是没关注他,也开始吃面前的鸡排。他嘴里嚼着鸡排感叹道:“你还真别说,这鸡排可真好吃。” 晏清绪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是,好……看。” “啊?” 何青瑜终于意识到了身边好友似乎十分不对劲,他循着晏清绪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店门口那位女老板的背影。 ……不会吧? 他这兄弟前半生沉醉于美食,如今终于着相了? 何青瑜狐疑地观察着晏清绪,想这人到底是开窍了还是想把这老板拐回府上当大厨。 也不怪他这么想,之前有机会晏清绪遇上味道极佳的食铺,看向大厨的眼神也有几分这个意思,看的人家大厨浑身发毛,甚至以为这晏国公府的公子会不会有什么断袖之好……最后晏清绪花了重金把那些做的好的大厨挖到了晏国公府里头,那些大厨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晏公子只是馋他们的手艺。 情窦初开?何青瑜多多少少有点不信。 晏清绪在感情方面就跟个还了俗的和尚似的,还能对别人一见钟情? 正想着吃着,就听见边上的食客说:“今天可得多买两块儿,明儿可不开张。” 何青瑜一愣,转过身子去问那食客:“此话怎讲,为何这店明日不开张?” 京城里的店铺除了逢年过节,别的日子还没听说不开张。 明日……也没什么需要闭店的节日啊。 那食客听见这位富贵公子问自己,当下拿出了恭敬地态度道:“您有所不知,明日这家店要和别的店打食味擂台。” 刚才这位公子拿钱买下了座位,他可是看见了。先不说这两位坐着的公子一身华服,就是随手抛出几两银子就十分不得了了——这两位得是什么官家的公子。 “食味擂台?” “是啊,就是新店之间互相切磋厨艺……” 何青瑜摆摆手:“我知道食味擂台,那这家是要和谁打擂台?” “好像……是城北的一家,叫什么张记……” “张记百年老字号窑鸡?” “对对,您知道啊?”那食客问。 “……知道。” 何青瑜岂止是知道,他刚才还因为这个被讽刺过。 他面色变幻不定,心想张记窑鸡应该会输的很惨。 -- 第43页 何青瑜本着同情的心理问了一句:“那张记说接战帖就接?” “嘿,这位公子你可说错了,是那张记给永安食铺下的战帖!店里伙计说了,就是前两日下的呢!” 何青瑜:“……” 看来这张记有种莫名的自信啊。 “对了,公子,”那食客又道:“明儿个虽然不开张,但可以去擂台看看热闹。那擂台啊就是由路过品尝的人决定胜负,应该有不少好吃的。” “行,谢了。”何青瑜自认为潇洒的朝那食客一笑,便转回了身来。 一转回来,原本坐在旁边的晏清绪倒是不见了。 人呢? 他用目光在店里四下搜寻,发现晏清绪走到了卖鸡排的当口,似乎在和那伙计说着什么话。 何青瑜瞄了一眼桌子上还剩大半热乎的鸡排……好机会! …… 晏清绪走到了店里伙计跟前儿,想问问之前送来请帖的事儿。 那时送请帖是为了那鸡排,现在问问……或许他有着别的什么心思,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小五看见一位客人径直过来,礼貌地指了指面前排着的短队道:“这位客人,买鸡排需要排队。” “……前两日我差人送来过请帖。” 小五一顿,心想这或许就是安老大那天说的,送请帖想着不排队的官家?安老大说过了,这法子在他们食铺里行不通。 “不好意思,送过请帖也需要排队。”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晏清绪皱了皱眉。 “请。”小五不失恭敬地抬起一只手,为晏清绪指明方向——队尾。 这样仗着有帖子想插队的他见多了……也不是见多了,这两天来过那么一两个,都是给安老大递过帖子的,都被小五礼貌地拒绝了插队请求。 不论往日,如今小五在安老大店里干了一阵子,多少被安老大身上那股子傲气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些,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个“大侠梦”,大侠本来就无视权贵,以前他们还劫富济贫呢! ——我们家都已经免费给你们赠送优惠券回礼了,还要什么插队? 看我们店生意多好,天天都需要排队,并不需要巴结你们,靠自己店铺的实力闯出一片天地,这才是真·侠·奥义! 于是想问问请帖为什么没被回帖的晏清绪被小五当成了那些想凭着递过帖子插队的权贵。 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想说些什么又看到了那些虎视眈眈排队等着买鸡排的客人们。 ……算了,队也不长,在店里排这的人比外面少得多,排到了再问也是一样的。 晏清绪心里想也许自己被误会了,但他也不喜平日里那些喜欢拿家世压人的权贵……算了,什么也不说最好。 没一会儿,晏清绪便重新排到了小五面前。 “客人要几份?”小五公事公办。 “我不买,我就是问问前一阵送到你家店铺的帖子为什么没有回贴?” “回帖?都回了啊……只不过没有写信,信封里是店里的几张优惠券。” 晏清绪听伙计的回复皱了皱眉,他可是连那优惠券都没有收到。 想了想把闻修召了过来,问:“我写的请帖你送到了吗?” 闻修一脸懵,不知道为什么少爷居然质疑这个,他点点头:“送到了,还是一位姑娘接的,不是门口那位姑娘。” “应该是小兰姐姐。”小五听见了道。 “那府里有收到回帖吗?”晏清绪又问。 “回帖是优惠券。”小五在旁边补充。 “没有收到。”闻修摇了摇头。 “确定吗?”晏清绪又问。 “确定。” 两人把目光转向了小五。 小五挠挠头:“按理说是都寄了……噢我想起来了,安老大有一家没让寄,应该就是贵府。” 晏清绪忙问道:“为何?” “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安老大看了一眼就把那封请帖单拎出来放在了一边,说这封不用寄。” 晏清绪疑惑不解,问:“那其他寄过来的帖子都是谁寄的?” 小五想了想自己回帖的人,道:“有我们城北的大酒楼,城西的纺织铺,还有个糕点铺……一位姓王的里□□上,大概就是这些。” 听完这些,晏清绪反而淡淡松了口气。 小五见面前的客人陷入了沉默,开口问道:“客人买不买鸡排?这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不买了。” 晏清绪脸上带着点儿喜色回到了桌子旁坐下了。 闻修看不懂,问:“少爷,怎么不问了?” “我知道为什么没有收到回帖了,何必再问?” “啊?为何?”闻修不懂,闻修直接问。 晏清绪抬起头,看了门外那个背影一眼:“若是寻常店铺老板,或是地方里正便可,晏国公府……自然收不到。” “什么意思?”闻修还是一头雾水。 晏清绪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这老板有不同常人之心,不肯趋炎附势。” 何青瑜隐约觉得自己好友脑补过度,追了一句:“是这样吗?” “不错,否则她为什么给里正回帖,却不给当朝晏国公的府中回帖?” “……” 晏清绪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鸡排,道:“她真特别。” -- 第44页 …… == 天色渐黑,面前排队的客人逐渐也少了起来。 炸完最后一份薯条,安雨揉了揉腰,招呼小五和她一起收拾东西进店里。 在门口炸薯条,这一站就是一天……太伤腰了,过一阵她得抓个人来帮她炸薯条。 抓谁呢?是老大老二老三还是老四?……谁比较机灵学的快呢? 小五跑过来,低声道:“安老大,大堂还有一桌儿客人没走,说要和你说说话。” 和小五一块儿过来的还有苗嫂,苗嫂道:“谢谢安老板,我和我儿一块儿帮你收拾着。” “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安老板你人美心善,给我儿活儿干,还给我带了免费的鸡排和那薯,薯条,帮着干点儿活是应该的。” 苗嫂的感谢真心实意,今天要不是这安老板,她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糗,回村里又要被那些嚼舌根的长舌妇们怎么说呢! “行,那就辛苦婶子了。”安雨答应了。 大堂里有客人等着她聊天,外头这长桌这大锅……小五一个人也弄不完,小五的娘愿意帮把手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摘了身上自己做的围裙进了店。 一打眼就看见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坐着两位公子,身后还站着两个书童。这俩公子方才买薯条的时候安雨就有印象,一身华服,见之难忘的还有气质。 ——那是种和现代人不同的,古代官家才能养出来的翩翩公子的气质。 那位拿扇子的公子长着一双桃花眼,行为举止风流又不轻佻,另一位长得就有一股绝尘之美,如墨色长发配上白肤,长睫大眼,嘴唇透出一股自然的嫣红。 这位还直直的盯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现在时机不对,要是放在现代,过亿身家·CEO·安雨要是在自己店里碰上这样的帅哥,少不得吹个口哨要个微信。 但现在她穿到了古代,生活了这些天怎么也知道这些官家公子不会无缘无故坐在店里等她,现在的思想也不开放,若她轻佻一点,对方怕是不会相信“单纯欣赏美色”这种说辞。 更何况她现在身无长物,满心只有赶紧搞钱。 欣赏美色……自己心里想想就算了。 “二位久等了。”安雨挂上了自己的营业微笑。 “不久,不久。”一身橙的公子摇着折扇笑道,“是我们打扰了老板做生意。” 何青瑜悄悄推了推身边的人,想让好友说点什么。 说要留下来和老板聊聊的是他,怎么现在在这里装哑巴? 晏清绪拉出另一边的凳子,正襟危坐对安雨道:“请坐。” 安雨顺势坐了下来,站了一天,确实也挺累的,这公子看着还挺有眼力见。 “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安雨坦然道:“叫我安雨便可。” “在下姓何,姑娘叫我何公子便可,这位是晏国……”晏国公府的公子……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最后两个字刚出来一点儿,何青瑜就感觉到桌子底下自己被踹了一脚。 踹他的人毋庸置疑是晏清绪,是不想让他继续往下说。 “姑娘叫我子仪就好。” 晏清绪打断何青瑜,是他认定眼前这姑娘不趋炎附势,应该也不喜一上来对方就报自己出身高府,说不定说了他是晏国公府的公子,眼前这位姑娘还会心生芥蒂。他自己本身也是不喜欢拿出身说事儿的人,眼下直接说自己的字……应该更讨这位姑娘的欢心。 “好,何公子,子仪公子。”安雨道。 …… 晏清绪手心发热……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除了家人和何青瑜之外的人叫他的字。 …… ……感觉很好。 何青瑜也十分欣赏眼前这姑娘,听见她叫晏清绪的字顿感亲切,可惜他下下个月才及冠,现在还没有自己的表字。 可恶! “安姑娘的手艺真是了得,做这鸡排的手法闻所未闻,吃起来却觉得用这方式炸出来的鸡排无比精妙,既能品到油炸的香,内里又不失鸡肉本身的口感。” “公子过誉了。”安雨对晏清绪道。 这东西她也不是始创者,这鸡排也是借了现代的东风,更别说之后要推出的汉堡脆皮□□腿辣翅等快餐食物了。她不是发明者,她只是美食的搬运者。 “这名为薯条之物更是出彩,小生吃了这么多年土豆,还没想到可以用土豆做出如此味道,安姑娘的才华真是无人能及。” “公子夸张了。”安雨笑道。 她资金紧张,所以目前只能做出来鸡排和薯条,这就无人能及了?要是以后那些东西出来她是什么?举世无双? 不至于不至于。 一边的何青瑜表情有点像见了鬼,是,他承认这永安食铺做的确实好,可他从没见过晏清绪能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好话。 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是,之前他都怀疑晏清绪长了一张天生过滤掉好话的嘴。 他坐在桌旁又听这二人一个捧一个应聊了一会儿,这永安食铺的伙计都把外头桌子大锅收好了回来了。 闻修在晏清绪耳边低语:“少爷,再不回老爷怕是要知道了……” 知道我们又溜跑了。 晏清绪这才起身告辞。 “安姑娘,日后小生定常常光临。” -- 第45页 “那就先谢谢了,小五——”安雨叫道,“给这两位公子送几张优惠券。” 长得好看又支持她店里的生意,应当得几张优惠券。 “欸!安老大……”小五迟疑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很快他转身去店里拿了一些优惠券递给了这两位公子身后的书童。 有些话还是不当着人家面说比较好,等他们走了再说吧。 ……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慢走。” …… 等到那两位公子带着书童离开,小五才把安雨拉到一边道:“安老大,你知道那长得特别好看的公子什么来历吗?” 长得特别好看? “穿白衣服那个?” “正是。” “什么来历?”安雨找了块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不经意地问道。 能有多大的来头?总不可能是皇帝微服私访……不过好像这个朝代的皇帝也是新帝,年纪轻轻。 “我不是很确定,”小五道,“不过那位公子白天的时候问我为什么咱们店不给他府上回帖。” “回帖?我不是都回了吗?”说着安雨擦桌子的手一顿……“那人是晏国公府的?” “应当是。” “他就是晏国公府的公子?”安雨问。 “……安老大,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机会见过。”小五实事求是。 “……”安雨其实也不用问,那人一身贵气,相貌不凡,又出身晏国公府,除了是晏国公府的公子还能是谁? “安老大!我来了!今天生意怎么样?”正巧这时候牧修竹得了空,一脸兴奋地往店里冲。 安雨一把揪住了他,问道:“你可知晏国公府的公子叫什么?” “啊?”牧修竹刚进来就被抓住,想了想道:“叫晏……晏清绪。” “有表字吗?” “有,听说及冠不久,好像表字叫……晏子仪?” “……”安雨松开牧修竹,想自己刚才那优惠券给的真亏。 == 回府路上,何青瑜和晏清绪并肩往回走。 城东远,两人回去正好也是同一个方向。 晏清绪手里拿着那优惠券兀自出神,何青瑜嘴里倒是念叨着“安雨”这个名字。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欸?那左相府家的小姐,是不是有一个就叫安雨? 他本想开口问晏清绪,随即便想到这家伙之前天天叫着退婚,对左相府家的事避之不及,怕是连之前和他有过婚约的小姐叫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他自己先好笑地否定了这个想法,顶多就是重名吧。 左相府家的小姐,怎么会自己在城东那地方开个小店卖吃食呢?听说那位被退婚的小姐被送去别院静养了——官家小姐,抛头露面的,左相肯定也不允许。 他摇了摇头——应该是他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何青瑜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 晏清绪:她叫我子仪…… 安雨:也就这一次,呸。 == 今天入v,评论随机发红包~今晚还有一更~ 第23章 食味擂台 晏清绪回的还是晚了,他带着闻修悄悄摸摸回了晏国公府,一推开自己屋子就看见了坐在屋子里守株待兔的晏国公。 晏清绪:“……” 闻修:“……” “去哪了?” 晏清绪面色不改:“诗会。” “诗会开到这个时辰?” “是。” “摸黑写诗?” 晏清绪想了想:“诸位公子小姐眼神过人。” “少胡言乱语!” 晏国公把手里的杯子重重一放。 “……” 闻修见事情不妙,理智的在屋子里找了个不容易被察觉到的角落窝着,以免被迁怒。 眼看偷跑之事败露了,晏清绪也懒得装了,他理直气壮道:“我已经及冠了,哪有二十还被禁足的?” “我为什么禁足你心里不清楚?那是你非要退婚的代价!” 晏清绪眉头一拧,反驳道:“那婚事又不是我定的!” “但退婚是你要求的!禁足你,传出去是对左相家小姐的一个交代!”晏国公大声道。 晏朝离屋子的窗户被人从外面轻轻敲了两下,那两下敲在窗纸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晏国公见状轻轻咳了一下。 ——那是外头有人提醒他对儿子说话语气和缓一点。 “……” 见晏清绪偃旗息鼓了,晏国公也缓声道:“你也知道退婚一事重大,不可轻易儿戏。既然事已至此,你受点惩罚,日后若是两府上的人碰面,也算有个说法。” 晏清绪道:“什么说法,我又不喜欢左相府家的小姐。” 他想起今日诗会上那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小姐,心中不喜愈加。 “做男儿的怎么也要有点担当,禁足已经不算什么惩罚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少人还觉得我是没罚你呢。倘若你日后遇上喜欢的人,说起这遭,提起禁足思过你也好交代。”晏国公开始语重心长地跟儿子好好说起话来。 “我喜欢的人……应当不会在意这些,她明是非的很。” 晏清绪不由得想起白天那道倩影,说话的尾音都有点不经意的上扬。 -- 第46页 “嗯?你什么意思?” 晏国公察觉到儿子有点不对劲。 这么大个儿子,二十余年终于被拨动了脑子里缺的那根弦?这孩子一直在府里长大,不通人情世故,怎么会刚退婚就遇上喜欢的人?难不成……有人怀着阴谋接近他儿子? 晏国公的目光沉沉地移了移,锁定在了在角落里装鹌鹑的闻修脸上。 闻修:“……” 为什么还能看见他?他又缩了缩。 “爹,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晏清绪有点不乐意了。 “那你倒是别一天天往外跑!”暴躁晏国公又拍了下桌子,“行了,我也不期望你自己醒悟,明天起护院会守好每个大门,你也别找什么借口去这去那,禁足十天,少一天也不行!还有何家那小子,他来了也别想见到你。” …… 窗户又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 “呵,晏国公倒是把朝堂上那一套威严用到家里来了?” 晏清绪当然不乐意,明日就是那安姑娘的食味擂台了,他怎么能缺席? “用了用怎么样,我还不用你一个小儿来教我!” 晏国公一甩袖子,站起身来走了。 走到门口,他道:“闻修,你跟我出来一下。” 闻修:“是,老爷。” …… 一出门,闻修跟着晏国公走到屋子旁的连廊拐角,一下对上了两张脸。 “老爷……夫人……” “叫你好好跟晏儿说,你又吼他作什么?”说话的是晏国公夫人,也就是晏清绪的娘亲。 方才在晏清绪门外敲窗户的自然也是这位。 “我那是被他气的,夫人你不能老怨我……” “你要是在晏儿面前说话有这个劲儿,他也不至于听不进去。”晏国公夫人的话里多多少少带着点儿嫌弃。 “那怎么成,当爹得有爹的样子!” “少来。” “哎呀夫人,我听见你的声音,不是已经好好说话了?” “一大把年纪了,别腻腻歪歪的。” 闻修:“……” 我或许不该在这里? “行了,说正事,闻修,今天晏儿除了去诗会,还去了哪里?”夫人问道。 闻修:终于想起了这里还有个我! 他连忙回夫人的话道:“少爷从诗会离开,去了城东的一家食铺。” “什么食铺,还是上次让你出去买吃食的那一家?” “正是,城东的永安食铺。” “噢……”夫人放心了,偷溜去找好吃的,儿子这么干十分正常。 晏国公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把刚才晏清绪的反应小声和夫人说了一遍。 “当真?” 晏国公点了点头。 “闻修,今日晏儿遇见了哪家的小姐?” “嗯……”闻修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要说哪家的小姐,今天诗会上出现的小姐可太多了。 他直接把诗会上发生的事简单都和两位讲了一遍。 …… “听着没有什么啊?”夫人狐疑。 “对了,那永安食铺的老板也是位姑娘。”闻修补充道。 他又简单讲了一遍在店铺里发生的事。 这回二老的表情变了。 “你们是在那食铺里等到了这么晚?”夫人问。 闻修点了点头。 “行,你回去吧,给我好好看着少爷。”晏国公发话道。 “是。” 闻修松了口气,这才快步回去。 少爷啊,不是我要说的,这可都是老爷和夫人问的啊! …… 夫人和晏国公交换了一下眼神。 “明日我吩咐刘管家查查那永安食铺什么来历。” “如此最好。”夫人道。 …… 第二日。 “西门有人吗?”晏清绪扒着门问。 “有,五个护院。”闻修回道。 “东门呢?” “七个。” 晏清绪叹了口气,大门就更不用说了,足足有十个护院守着。 看来今天注定是没法出去了。 == 城北。 热闹的商街上人来来往往,张记窑鸡门口凑了不少人准备看热闹。 有不明发生了什么事的百姓拉住一名围观的人问道:“这凑这么多人是要干嘛呢?” 那被问到的人指了指张记门口搭出来的桌子道:“这不,要打擂台呢!” “嚯,张记和谁打擂台啊?” “不知道,好像是城东的一家食铺。” “城东?城东的食铺也敢和张记打擂台?” 京城人都知道,城东的商铺是大家都知道的不行,也没听说那儿有什么好的食铺。 “谁说不是呢?不过开食铺的,收了战帖不敢应战那才是最丢人的吧,哈哈哈!”这人笑道。 “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呗!”问的这人也是笑。 张记窑鸡在城北很有名,虽然是家刚开张的铺子,但借着不少官家的名头在京城里都小有名气。这家还是老字号,城北不少人都买过,还真别说,这家做窑鸡还真是有那味儿! “一看就知道输赢的擂台,还凑在这干嘛呢?”路过的人问。 “害,谁看擂台在乎输赢啊,那都是食铺老板在乎的,在这看着不就是为了看看热闹,蹭两口吃的吗?” -- 第47页 食味擂台由路过的百姓品尝判定,擂台也不是天天有,不少百姓愿意凑这个热闹。 白看白吃,还不用掏钱,这种便宜谁不愿意占呢? “说的也是哈……不过这擂台设在城北,对那城东的食铺来说还真有点吃亏。”这人道。 “害,那城东的食铺都答应了,你操什么心呢?再说了,到时候我们城北的人多,就算那城东的食铺输了,还能找点儿理由不是?” 食味擂台的选地也是由两家要打擂台的食铺决定好的,选在哪还真是有讲头。如果两家做出来的菜品水平差不多,百姓们会更愿意选自己经常吃的那一家。 用现代的话讲,也就算是主场优势了。 安雨的店开了没几天,有名声暂且也只是在城东小范围传开了,城北的百姓压根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家店铺。 是以围观等着蹭吃蹭喝的百姓们几乎没有看好永安食铺的——他们甚至不知道要和张记打擂台的商铺叫什么名字。 …… 另一边。 “慢着点。”安雨叮嘱着,和小五和陈二皮一起将一个小桶抬到了马车上。 “安老大,其他的食材和锅都装好了。”牧修竹在旁边清点完毕了对安雨道。 “行。”安雨绕到马车前头,对那车夫道:“走的时候慢些,车上的东西禁不起晃。不求快,稳当就行了。” “好嘞!”车夫爽快地应道。这老板给钱爽快,自然他也好说话。 今日打擂台,安雨的东西都要自己带过去,锅碗瓢盆也不打算用那张记的,她租了辆马板车,把需要带的东西都放在了车上。 “跟好车。”安雨叮嘱坐上板车的小五。 “没问题安老大!” 板车缓缓启动,带着安雨的一车东西和小五朝着城北驶去。 “我们也走吧。”安雨拍了拍手道。 今日的确热闹,大侠团的人都来了,再加上小兰冯妈和店里雇的大厨,一行人可真不算少。 安雨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东西都让车拉着,人没那么娇贵,走着就行了。 牧修竹凑过来问:“老大,那木桶里装的是什么?看着还怪沉的。” 安雨一笑:“秘密武器。” 得亏她记忆力好,以前学的还是理科。 ——Na2CO3+CO2+H2O=2NaHCO3 今日去城北扬名,也让碳酸饮料为她推波助澜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晏清绪:什么左相家的小姐?我不需要交代! 后来的晏清绪:我这就交代对不起 ========= 另:安雨是学理科的,作者不是!如果这部分有什么问题,还请大家一笑置之!(轻轻鞠躬 第24章 开始比试 说到碳酸饮料,安雨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东西能不能在古代复现。 毕竟在现代时,吃口炸鸡再来口可乐几乎成为了标配。 没有碳酸饮料的炸鸡似乎都缺少了那么一点灵魂。 到最后真做出来碳酸饮料,安雨还是花了很大一番力气。 古代没有小苏打,更没有柠檬酸,这些东西都得自己搞,还好有牧修竹一行人热情地帮安雨收集各种材料和像样的器皿,这东西才能做出来。 安雨提出“找找棉花和粮食上的霉菌”时,连牧修竹都惊了,之前安老大想要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也就算了,什么可以插管进去的木桶、猪尿泡……现在又要找发霉了的东西……别的多多少少牵强一点他都能自己理解,但这东西他还真不知道安老大要干什么。 安雨听了他的疑问也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找回来就行了,这东西很复杂,我也和你说不明白。” ——毕竟你是古代人,连化学基础也没有。 柠檬酸产生的重要一样就是黑曲霉菌,而黑曲霉菌的孢子就生长在粮食、棉花等上,就算他们弄回来,安雨也不确定在古代这种极其简陋的环境下能不能培育成功。 接到张记窑鸡的战帖时,这项“秘密计划”就紧锣密鼓地开展了,好在有牧修竹在,弄东西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纯碱、石灰石和醋、猪尿泡用来收集气体,按理论来说,有这些东西在就能反应出碳酸氢钠,也就是现代人用的小苏打。 而制作碳酸饮料除了小苏打外,还需要糖和柠檬酸。 糖好弄,柠檬酸则复杂。这东西古代一定没有,好在安雨还多多少少记得一些化学知识,这东西就是地瓜和甘蔗中的蔗糖在黑曲霉菌的作用之下,控制和调配糖的浓度、整体温度和酸度,在一定通风条件产出的。 …… 理论都有,安雨在这五天内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失败,和失败。 哪怕在现代创业时她都没有这样拼过,白天在店里卖薯条,晚上回来了做碳酸,不,是做“化学实验”。 那几天她们连饭都是在店里吃完回去的,因为小院儿里的厨房被安雨的各种东西放满了,她还严禁任何人在这个时间段踏入厨房一步——除了她自己。 岂止是创业时代没有这么拼过,在无数次失败期间,安雨觉得自己对“知识的追求”在学生时代都没有如此浓烈过。 若是上学时她这么努力,诺某尔化学奖必有她安雨的大名吧? 深夜失败时她不止一次地如此苦中作乐地想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连熬了三个晚上后,安雨终于反应出了最成功的柠檬酸,她激动地将自制小苏打和柠檬酸倒入带盖子的密封瓷杯中混合,又加入了糖——这杯子还是牧修竹按照她的要求特地给打造好的。 -- 第48页 打开盖子,看到那杯冒着小气泡的液体,安雨就知道自己弄成了。 旁边还有个细长木筒,里面二分之一是“渴水”,也就是古代的果汁,是京城人常常喝的。这木筒中的渴水是当地一种叫“黄澄”的果子所制,喝起来有点像柠檬汁。 木筒中另一半空间是空的,安雨小心翼翼地将做好的“气泡水”倒进了木筒当中。 ——大功告成! 做出来的时候是第四天的上午,安雨兴奋地倒了一杯跑出厨房,抱着木筒放在了院子中的桌子上。 “安老大你这是?” 牧修竹带着几个小弟例行给安雨浇花,他们还没看见过安雨如此高兴的样子。 “等会儿跟你们说!” 她先是自己抱着杯子尝了一口——舌尖酥酥麻麻,就是碳酸饮料那味儿! 随即她跑进了屋,准备让冯妈和小兰也尝尝。 身后的牧修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木筒,一头问号。 他试探性地走近桌子,试探性地尝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 ——好喝! …… 小兰还从没有见过自家小姐如此激动的样子,她正洗着手里的衣服,就被小姐喂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 那杯子递到嘴边来的时候小兰闻见的是渴水的味道,但喝到嘴里…… ……舌头有点麻!这渴水怎么和以前喝过的不一样呢? 安雨端着杯子在旁边笑眯眯地问她:“好喝吗?” “好喝是好喝……感觉有点奇怪……” “你会习惯的。” 习惯之后,还会上瘾。安雨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待到给冯妈也尝过之后,安雨端着杯子出了屋,来到了院子。 ……嗯? “你们住手!!!”她大喊,快步来到了被牧修竹一行人围着的桌子前。 牧修竹满脸兴奋,朝着安雨比了个大拇指:“老大,真好喝!” 安雨一掂木筒——空了。 …… 我杀牧修竹。 “……老大,怎么了?”看到安雨的表情,牧修竹开始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劲了。 安雨把木筒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看了看时辰道——“我先去店里了,你给我,好,好,干,活。” “……好。”牧修竹乖巧的点点头。 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安雨因为他生气了。 时辰到了,安雨不得已先放着牧修竹赶到店里,要不是明日才比试,今晚还有一晚上时间可以重做,牧修竹这个馋嘴怪必血溅小院儿!!! …… == 比试当日。 安雨被问到木桶里装的是什么时,她对牧修竹道:“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牧修竹思索最近安老大又做了什么……噢噢噢!昨天那个好喝又特别的渴水! 他刚准备说话,就被安雨拍了一下,听她笑眯眯地道:“今天没有你的份儿。” 牧修竹:“……” 为何如此,我毕竟也是百姓中的一员。 …… 到了城北张记窑鸡门口时,这里已经聚了不少百姓。 小五和板车已经先到了,周围都是热闹讨论的人群,他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守着板车上的东西,看上去颇有些可怜。 “小五!” 安雨扬声道,还没等她走到,那张记的小胡子老板就迎到了面前。 “这位就是永安食铺的老板吧?” 安雨眨了眨眼……这小胡子老板不是冲她说的,迎的是她旁边的牧修竹。 牧修竹:“我不是,这才是我们老大!”他用整个手掌“请”一般地指向安雨。 “这……”小胡子脸上的笑意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意更浓:“人不可貌相,永安食铺的老板是位姑娘啊……到时候输了,可别怪我们张记窑鸡欺负人啊!哈哈哈哈哈。” 安雨瞥了他一眼:“如果丢人会怎样?” 小胡子老板没想到这人问的这么直接:“丢人?”他眼珠子一转:“怕就怕觉得丢人,连店都开不下去咯!” “那你这店铺到时候能转给我吗?” “啊?” …… 还没能小胡子反过味儿来,安雨就带着一众人卸板车上的东西了。 小胡子脸上的笑挂不出来了,尖酸的对安雨道:“永安食铺老板,厨房在里头。” “不用。”安雨头都没抬拒绝道,“用不上你家厨房。” …… “小五,陈二皮,摆上桌子。” “好嘞!” “牧修竹,老大老三,把锅架上。” “没问题!” “小兰,生火。” “好的小姐。” “李厨,冯妈,把我们的食材拿出来。” “好的老板/小姐。” “老四,和我一起把桶抬下来。” “来了安老大!” …… 那小胡子老板眼看着这一堆人风风火火地干起来,自己站在原地倒是有点滑稽。 “哼!” 他一甩袖子回了店,他倒是不信,这小丫头片子能做出来什么东西比他们家的窑鸡还好吃……她愿意逞一时嘴上之快,一会儿有她哭的时候! …… “你看,那是那城东的食铺?” “那姑娘是厨子?看着年纪轻轻的,长得还挺好看!” -- 第49页 “我也同意,哈哈哈,我决定一会儿投她,不能让小姑娘输的太惨!” “这是……要直接做给我们看?”一围观百姓问道。 “这倒是稀奇,是为了博得关注?” 以往食味擂台,店门口搭着的桌子都是最后两方菜品做完了,端出来让百姓们评判时才用得到。毕竟菜品复杂,有很多挪不出来必须在后厨完成的部分,也有的食铺拿着秘方,不愿意让外人看见制作过程。 这城东的食铺一上来便在张记门口右侧空地上搭好了桌子,把食材都拿了出来,火也生上了,看样子是要在百姓们面前完成整个菜品。 “小兰,拉布。” “好嘞!” 小兰拿着一卷布,在桌子下从这头拉到那头,还打上了结。 百姓们一看,只间四个大字像是招牌一样贴在了桌子侧面,他们看的是一清二楚。 “永、安、食、铺?” “哈哈哈哈哈,这倒是醒目,就不知道一会儿是扬名还是丢人咯!”一城北的百姓如此道。 “所有的步骤一口锅一个桌子就能做完?那也应该不怎么样。”有人很不看好永安食铺。 “嘿,他们也要做/鸡。” 有人眼尖,看见了这边桌子上摆出来的食材。 “呦,和张记比做/鸡?这不是班门弄斧吗?”周围人哄笑,像是十分认同这人说的话。 …… 但是过一会儿,这些人就不笑了。 笑不出来。 ——尤其是当那长得好看的姑娘把裹着一层白乎乎东西的大鸡腿放进油锅炸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脆皮□□腿重出江湖! === 关于碳酸饮料的问题,女主是算有点儿金手指,做的快,爽文嘛! 希望大家不要过度在意此事,一切为了剧情服务(轻轻鞠躬 第25章 脆皮大鸡腿 食味擂台的步骤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讲究的。 东道主备签子,所谓的签子,也就是投票工具。张记老字号窑鸡便是此次擂台的“东道主”,安雨等人就位后,张记的伙计便拿来了一个不小的木盒。 “永安老板,这是你们的三百枚木签。” 三百枚短小木签工工整整地躺在了木盒内。 安雨点点头,接下了木盒放在桌子上。 木签的数量是张记定下的,小胡子老板估了一下预计投票的人数,选择了三百——两个食铺手里的签子都是三百枚。 张记仗着自己店铺新开,在京城新开食铺中名气算大的,这半月没少跟别家打擂台。 按以往的经验来看,三百枚足够了——毕竟对面一般用不完,喜欢他家味道的百姓还会从对面拿签投到他们张记的箱中。 …… 食味擂台的双方食铺要做三道菜,百姓们尝过每道菜后,在做下一道的间隙便可以从两边的桌子上拿签子进行投票了。 一般来讲,是尝过两边的味道后,想投哪家就从哪家的桌子上拿木签,如果一方实力碾压,或者签子数量准备的不合理,才会出现一方的签子已经空了,百姓们不得已从另外一方的签盒中拿签的情况。 也不知道这张记是不是了最后那个“我们店的签盒空了,客人们不得已从对面拿签来投票”的状况,才特意给双方都只准备了三百枚签子…… 安雨接过那木盒的时候扫了一眼,对里面的数量大概有了个数。她没说话,脸上带出的笑意也很浅——这点小把戏真当她看不明白呢? 这张记老字号窑鸡的老板,倒是小心一点儿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永安食铺的人动作利索的很,刚到张记门口就摆上了桌子大锅和食材开始准备,那张记的人一看,也连忙进店通知后厨开始做菜品了。 两个等待百姓们投票的大签桶也很快被张记的人抬了出来,放在了门口前的空地上。 现场的气氛无形中紧张起来。 百姓们来就是看热闹的,看到双方都开始紧锣密鼓的开做,纷纷议论起来。 城北的百姓几乎一边倒觉得张记会赢,这时候也有一些城东的食客闻讯过来了,听见人群中唱衰永安食铺的声音有些不乐意了。 “窑鸡?窑鸡做来做去不过就是那个味儿,这永安食铺做出来的鸡才是真真儿把鸡肉的味道发挥到了极致。” 他一这么说,旁边的人都哄堂大笑:“哪里来的土包子?鸡肉的做法多样,可这窑鸡才是精髓,香料和佐料都在烤窑之前放进了鸡中,在烹饪过程中味道渗入鸡肉,能不好吃吗?” “就是,这张记还是老字号,手里拿着的可是祖传的秘方,还能比不过个……初出茅庐的小食铺?”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永安食铺不自量力。 那城东的食客听了不乐意了,这些天他天天去安老板的店铺里吃鸡排,能不知道这鸡排有多好吃?张记窑鸡他也买过一两次,鸡腿鸡翅也就罢了,厚肉白的部分没味道就是没味道,这就是窑鸡的弊端。 可那永安食铺做的香辣鸡排,便正是用那厚肉白的部位做的,也就是鸡的胸脯位置。最难料理的部位仍旧做的好吃,这城东食客觉得永安食铺早已经胜了好几筹了。 和他一起来的也有一些城东的食客,议论之间永安食铺辩护,可对方人多势众,也没有吃过永安食铺的菜品,根本说不过。 -- 第50页 ……到最后,同伴拉了拉城东食客的袖子,低声道:“算了,等一会儿安老板的鸡做出来了,事实见分晓!” “哼,井底之蛙们。”这城东食客小声地不屑道。 …… 张记店中。 “那食铺第一轮做什么?”小胡子老板摸着胡子问。 “掌柜的,那边儿在料理鸡腿。” “吩咐后厨,我们也做窑鸡鸡腿”,他哈哈一笑,道:“和这永安食铺做一样的食材,这才是见真章嘛!也不算是欺负对方,哈哈哈!” …… 周围声音议论纷纷,离得近的百姓声音甚至每个字都能听得清。 但这些完全没有干扰到安雨,她正专心地处理着手上的大鸡腿。 这大鸡腿是上好的肉鸡腿,肉质紧实口感也好。 安雨招呼着小兰、冯妈和店里的厨子一起,将这些大鸡腿洗干净,在上面戳好小眼儿,方便入味,然后便将它们放在酱油、葱、盐、姜末、胡椒和一点白酒的调料中入味。 先用手抓匀,让调料均匀的分布在每一个鸡腿上,然后静置。 大鸡腿儿个头儿大,安雨准备了足足五十个。 …… 那边儿鸡腿腌着,安雨这边儿手不停,开始调脆皮□□腿最精华的部分——脆皮。 火已经生好了,安雨不忘这个时候吩咐好把油锅架上去。 生粉和面粉等量放入木盆中,生粉也就是淀粉。之所以用盆,是因这次要炸的大鸡腿实在是多,要做足量的炸鸡面糊。 混合好两种粉,安雨一口气往里打了二十个鸡蛋,将它们和面粉混合,又加了适量的水,搅拌成糊状。 “馒头皮剥好了吗?”她边搅边问。 “好了老板。”李厨将剥好的一大碗馒头皮递过来。 这馒头是安雨特地留的干馒头,剥下来的皮也干的很,她将馒头皮一一放在案板上,用擀面杖碾碎。小小的馒头屑被安雨收起来,统统放进了大盆中和炸鸡面糊混在一起。 ——没有面包糠,就用这个代替吧。 炸鸡面糊此时已经弄完了,粘稠的糊状物呈现淡黄色,其中的馒头屑带着点儿颗粒感。 “小兰。油热了吗?” 旁边的大锅中放着大半锅油,此时的油温已经渐渐上来了。 “差不多了,小姐。” …… 张记的鸡在店里的厨房做,外面的百姓也只能看着安雨她们做鸡。 腌鸡腿能理解,后面那是干啥呢?他们就不明白了。 “那一盆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蛋糊一样。” “鸡蛋好吃,鸡腿也香,这放到一块……是干什么呢?我吃过豆腐沾着蛋液,那大鸡腿子沾蛋液……不腻?” “嘿,那边儿还烧着一口大油锅呢!这么多油,难不成这老板是打算直接炸?炸出来的鸡干巴巴的,连水劲儿都丧失了!” “我还当这老板能有多厉害呢……想着些个旁门左道,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那人说着,还看了一眼之前维护永安食铺的城东食客。 城东食客:…… 好气。 这个时候,张记窑鸡的香味也从店里飘了出来。 那窑鸡的味道,泥土味带着鸡肉的鲜香,特意卤过的味道也随之而出,一下子抓住了百姓们的注意力。 “哎呦喂,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味道也太香了!不行,你们一会儿谁也别和我抢,我要上去吃第一口!” “凭什么你去,我饿了半天了,就等这一口呢!” …… 小胡子老板在店里满意的看着百姓们都朝他这店里看过来。 面上高兴,心里更是无比得意。 …… “李厨,把鸡腿端过来。” 安雨围上围裙,开始准备将鸡腿下锅了。 腌好的大鸡腿沾满淡黄色炸鸡面糊,趁着油温刚热便下了锅。锅足够大,安雨一口气放了五个进去。 “撤掉些柴火,改小火。”安雨吩咐。 “好嘞!” …… 鸡腿一进油锅,便“呲呲呲”地沸腾起来,裹着的炸鸡面糊也在大鸡腿上逐渐成型。安雨心里预估着时间,炸至浅黄色便将这批鸡腿捞出,又放了新的进去。 待到五个鸡腿又炸地差不多,安雨把它们捞出来,让小兰把油锅改成了大火。 方才第一批炸出形状的大鸡腿这一次被放进了滚烫的油锅当中。 “唰——”随着鸡腿进锅复炸,之前微弱的炸鸡香一下子迸发出来,胡椒、调料混着蛋液炸物的香味一下子席卷了现场,把那窑鸡的香气重重地压了下去。 …… 百姓们安静了一瞬,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是什么味道?好香。” 炸鸡的浓香争先恐后地往在场百姓的鼻孔里钻,连张记店里的伙计们都没能幸免。 “吸溜——”这是吸口水的声音。 无数目光情不自禁地放在了那油锅中渐渐炸的金黄的大鸡腿上。 …… 小胡子掌柜吸了吸鼻子,目光沉了下来。 ——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他看了看门口的百姓,又使劲朝着自己后厨闻了闻那微弱的窑鸡味…… 火还没发出来,就看见自家伙计匆匆走进来对他道:“掌柜的,魏太师来了。” -- 第51页 小胡子一喜,这魏太师经常差人来买他们家的窑鸡,这次过来名气在外,无疑给他们家长脸。 他匆匆迎出门,走到那刚停下的马车前。帘子掀开,魏太师被自家小厮扶着走下来。 “太师驾到,蓬荜生辉啊!”小胡子连忙道,“您也是来看擂台比试的?里边请,给您备上佳座!” “不用了。”魏太师吸吸鼻子,摆了摆手。 他径直绕过小胡子,走到了安雨面前,面前的油锅旁…… 年过半百的人,背着手直往那油锅里盯。 …… 小胡子:“……” 第26章 小场面 两个食铺把各自的菜品都准备好放在桌子上后,部分城北的百姓们有些犹豫了。 犹豫的是那永安食铺做出来的鸡真的好香……可他们方才说了人家半天,现在再过去终究有点不好意思。 不少城北的百姓别别扭扭地走到了张记窑鸡前的桌子前,用筷子夹起了窑鸡鸡腿。 嗯……虽然闻着不如那边儿味道大,但吃起来还是不错的,一口下去软烂入味,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热腾腾的鸡肉咬下去带着汁水…… 香,还是挺香的。 来城北这边儿试吃的食客们心里的纠结一下子去了不少,仿佛就是为了印证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张记就是好吃”的念头来。 当然,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暗自逞强。 他们吃着,稍微转了转头,那股子炸鸡的味道又席卷而来,悄悄看去,还看见魏太师和那几个城东的食客拿着金黄色的大鸡腿咬下的景象。 那金黄色的皮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被油炸过后脆得很,离得这么远城北食客似乎还能听到牙齿咬下时的脆响。 ……吞口水的声音。 手里的小鸡腿突然不香了。 有的百姓要面子,有的百姓也不那么要面子。 面子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有炸过的大鸡腿好吃吗? 管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呢,就当是自己鲁莽了,吃到嘴里的鸡才是硬道理。 有些城北食客看了看场面,便毫不犹豫地冲着永安食铺面前的炸鸡腿冲过去了。那鸡腿着实是大,结伴而来的人两三个人分一个鸡腿都绰绰有余。 鸡腿炸出过后上面还冒着油,那位好看的姑娘还给每个鸡腿上都撒了辣椒粉,那辣椒粉撒上去鸡腿还是滚烫的,遇热散发出一股麻辣的香。 这谁顶得住? 一口咬下去,表面又脆又香,咬到里面那鸡肉更是滑嫩,汁水充盈还能品出一点儿回甘。 按理说大鸡腿上肉多,很容易做的发柴,白肉多的地方不容易入味,吃着没味儿也是正常,可这永安食铺炸出来的鸡腿呢?每一口都是味道足足的,且完全不发柴,再配上那皮上的辣椒粉,真是又爽又好吃,三两个人一口气分完一个大鸡腿直呼过瘾! 旁边的魏太师吃的满嘴流油,大鸡腿刚炸出来他便毫不犹豫地下手拿了一个。 闷头吃完了大半个他才直呼:“过瘾!老夫从没吃过做的如此美妙的鸡腿!外层的脆皮裹上辣椒粉,内里的鸡腿肉入味,在油炸的过程中又因为受到外面脆皮的保护而完全没有损失水劲儿,好啊!好啊!口感丰富,实属上佳!小友,这鸡腿可有名字?” 后面的问句自然是对着正在炸鸡的安雨问的。 “这鸡腿名为脆皮大鸡腿。”她道。 “脆皮……大鸡腿?好啊!好!” 脆皮手//枪腿,现在古代又没有热武器,古代人自然也不明白□□是个什么东西,日后若是名声传出去了,少不得有人来问她这手//枪是何物。安雨懒得解释,索性就直接叫“脆皮大鸡腿”好了。 ——直接,但是点题。 魏太师虽然年纪大,但架不住身体好,声音也洪亮,一番赞美之词说出去后,其他还在观望的城北食客们也忍不住了,之前不好意思的、犹豫的也纷纷过来试吃永安食铺的鸡腿。 开玩笑,虽然很多人不知道那位留着胡子的老人家是谁,但看他浑身的气场还有马车,再看刚才张记窑鸡老板亲自迎出来的劲头儿就知道这位一定是位贵人! 一位张记掌柜都要亲自出门迎接的贵人! 贵人都说那永安食铺的鸡腿好吃了,他们又在这矜持什么呢? 顿时永安食铺的桌子前客人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那些在张记门口吃完窑鸡鸡腿的食客们也装模做样地说上一句“两家都得尝尝,才能分出胜负嘛”,然后飞速奔到对面。 那炸出来的鸡腿虽然个头大,但看上去数量没有多少嘛!晚去了很有可能就没了! …… 张记窑鸡的人:气,但无可奈何。 …… 这边儿安雨算是现炸现给,炸鸡这东西本来就是刚出锅的最好吃。 刚才还算是能供应上,毕竟来的人不算特别多,现在围观群众一窝蜂地涌过来,炸鸡可就有点儿供应不上了。 不少后来的百姓听着身边的人嚼炸鸡,闻着身边充斥的香味儿,但吃不到嘴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安雨锅里正炸着的大鸡腿。 那几个从城东来的食客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刚才在人群里还有人讽刺他们没见识,看看现在这场面,到底是谁更没见识一点? -- 第52页 幸好他们一开始就站在这边儿桌子前等着吃这脆皮大鸡腿了,现在手里拿着嘴上吃着,不用闻着别人的味道兀自眼馋…… 听到有城北的食客抱怨炸鸡慢,还要等,城东这几个食客吃着大鸡腿相视一笑—— 他们可是经历过永安食铺的限量排队狂潮的,眼下这场面多少还是有点儿不够看。 …… 待到新一批炸鸡炸出来,方才去张记窑鸡那边吃鸡腿的才吃上这边的炸鸡。 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 “我本以为窑鸡的鸡腿已经很入味了,没想到这……脆皮……” “脆皮大鸡腿。”旁边有人提醒道。 “对!这脆皮大鸡腿才是极致,整个鸡腿里竟然一点儿白肉都没有,都这么入味!” “呜呜呜呜,这脆皮炸出来也太香了,竟然一点儿也不逊色于里面的鸡肉。” “刚才你留意看了没?这做脆皮都放了些什么?”有人低声问身边的人。这永安食铺的脆皮大鸡腿可不是在店里做的,而是当着他们的面儿制作出来的,要是有心人留意了,说不定回家也能做出差不多的味道呢? “没……我没记住,只记得好像打了鸡蛋进去?当时就是看个热闹,谁想到这做出来这么好吃?”他的同伴道。 悔不当初,刚才在围观的时候觉得这永安食铺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连张记窑鸡的赌约都敢应,谁想到人家真有两把刷子? 哦,不能说是有两把刷子,这做出来的炸鸡腿简直就是有十把刷子啊! …… 这边儿食客吃的热热闹闹,但张记那边可就不那么愉快了。 本来他们准备了六十六个鸡腿,店里做的时候伙计还问小胡子这会不会多,那小胡子掌柜的一挥手,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道:“食客们都爱吃我们家的鸡腿,不用担心多不多,只用担心够不够就行了!” 而现在呢?他们准备的鸡腿还剩下大半,人都跑到对面去了。 噢,也有零星的客人来吃他们家的,但看那几个食客的行动轨迹吧!明显是在对面排不上了才来他们桌子这边儿吃的吧! 一盒子木签儿,只有刚开始过来吃的那几个客人意思意思拿了几个就没动了,这和小胡子老板预计的差了太多。 “怎么办,老板?” 小胡子咬了咬牙:“他们不过就是弄了点儿新花样,让后厨开始做第二轮的菜,我就不信了,她们还真能一招鲜吃遍天?” …… 锣响了两声,场地中央有个张记的伙计举着个红色的鼓槌,正在敲手里的锣。 “第一论菜品的试吃马上结束了,各位客人请继续等待第二轮菜品。” 这是东道主张记在叫停第一轮了。 “啊?凭什么啊,这才过去了多久?” 有的食客不同意了,他排了半天队,这眼看就要排到他了! “自己家不受欢迎就想着紧急叫停?你们张记和别人打擂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有城北的食客道。 “就是,上次和那城西酒楼打擂台的时候,第一轮试吃可是用了一个多时辰呢!” 食客们都很现实,他们又不是酒楼老板,一切目的为了吃。 …… 那打锣的伙计站在场地中央,听着食客们七嘴八舌地抗议,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掌柜的——毕竟是掌柜的让他来提前敲锣的。 那掌柜的见食客们顺着伙计的目光看过来,只得暗骂一句,快步走到中间道:“不是那个意思,各位客人继续吃,敲这锣的意思啊是代表我们两家店都可以开始准备第二轮的菜品了。” “永安食铺这边还炸着呢,谁跟你们一样没人吃,只好去准备接下来的?”说这话的是城东的食客,站队意味非常明显了。 只是没想到话一出口,竟引起了不少城北食客们的应和。 小胡子掌柜的见群情激昂,自己也确实理亏,只好黑着一张脸下去了。 …… 见那边的状况,小兰不由得和小五耳语几句,牧修竹和小弟们打完了下手,此时正是闲的时候,不由得也和他们俩窃窃私语起来。 窃窃私语中还夹杂着笑声,永安食铺这边的气氛快活起来。 “小兰,小五,牧修竹?”安雨叫道。 “唉!”几人应和。 “我这儿马上就要炸完了,你们帮着准备下一轮吧。” 安雨一边捞大鸡腿一边道。 “好嘞!小姐,第二轮准备什么?” “把洗好的菜拿出来,还有那个木桶,可以掀开了。”她道。 安雨面前站着一堆吃着炸鸡腿一脸满足的食客,他们还在咂着嘴品味味道。 …… 嘴里正是油腻的时候,来点儿蔬菜沙拉和气泡渴水,不是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有点腻了 安雨准备好的第二轮菜品是鸡排蔬菜沙拉和气泡水。 油锅不用熄灭柴火,她就这现在的温度和行当便先把鸡排炸了出来。店里日日卖鸡排,带过来的鸡排也是处理好了的,甚至连面粉和淀粉都已经包裹好了。 炸鸡排的时候和第一轮做菜品的气氛俨然不同,第一轮处理鸡腿时,百姓食客们远远地站着围观,虽然都是讨论但基本都是不看好,吃过脆皮大鸡腿的他们俨然换了一副面孔。 -- 第53页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油锅也就算了,安雨还听见有人议论—— “这是什么东西,扁扁的,看上去像饼。” “看一整块那么柔软,还透露着肉红色,应该也是鸡肉吧?” 说这话的都是城北的百姓。 “那叫香辣鸡排,是用鸡胸脯的位置做的。”城东的食客适时科普,油然而生一种奇妙的自豪感。 “鸡胸脯?那不就鸡身上的白柴肉?”这人说话的声音小下去:“那地方能做好吃?” “那你觉得刚才的鸡腿好不好吃?”城东的食客不乐意了,这人怎么刚吃完永安食铺老板做的大鸡腿,回头就质疑上了呢? “好吃,好吃,但胸脯肉本来就不容易做好吃,就算是炸也……”不太容易入味吧?他想这么说,但是猛然想起来在那脆皮大鸡腿炸出来之前他们好像也是这么质疑的……为了避免被打脸打的太狠,还是看看再说吧。 ——体面人还是要学会明哲保身。 “这女掌柜的做那大鸡腿能做的这么好吃,炸这鸡胸脯肉也差不到哪去。”一个被脆皮大鸡腿俘获的城北大婶断言道。 “这是香辣鸡排,是永安食铺的拿手菜,老夫幸运,吃过好几回。”说话的是魏太师。 此时魏太师已经吃完了手上的大鸡腿,本来前半个他进食的很快,可吃到一半儿一抬头,看见人都聚在了永安食铺的桌子面前,本来想着吃完手上这个再拿一个的魏太师觉得基本不可能拿到第二个了,就开始慢吞吞地仔细品味。 等到他品味完一整个鸡腿,安雨这边儿已经开始进行第二道菜品的制作了。 这位贵人一说话,城北的百姓心里本来就倾斜的天平便又倾斜了一点。 拿手菜? 那大鸡腿那么好吃都不是拿手菜,那这叫做香辣鸡排的东西一定更好吃。 小兰择着手上的莴菜看见了食客们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 招牌菜? ……也算是吧,只能说是目前的招牌菜。 她该怎么告诉大家香辣鸡排说是招牌,是因为小姐会的菜品还没有完全推出呢?小姐在她们住的院子里已经尝试过很多菜品了,什么无骨炸鸡、鸡块、辣翅、鸡肉卷饼,还有沙拉,气泡渴水……可能是因为鸡排吃的最多有点儿腻了,小兰觉得这大鸡腿就比鸡排好吃。 她问过小姐为什么不赶紧推出新菜品,那鸡排大家都那么喜欢,薯条一推出更是每天店门口都排着大长队来买,要是那其他菜品一推出,不是店里的生意还能再好吗? 小姐当时跟她说做生意要循序渐进,现在店里的人手也买不了那么多的菜品。 是以小兰见到大家那副“这炸着的东西一定最好吃”的表情,就有种自己身怀秘密但是不能跟大家说的浑身不得劲儿的感觉。 ……罢了,还是老老实实择菜吧。 安雨炸着鸡排,听见了魏太师的科普,还有城北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甚至还听见了之前那个质疑鸡胸脯肉做出来好不好吃的百姓小声嘟囔:“就炸这么几块……能够吃吗?” …… 食客心,海底针。 …… 炸完鸡排后安雨把这几块都捞了上来,炸的确实不多,一共就炸了五块。 放到一边儿晾着之后,小兰和牧修竹他们已经基本把莴菜剥好了。 莴菜清脆,味道清甜可以生吃,算是京城百姓都比较喜欢也比较好料理的一种菜。把外皮几层扒掉后洗干净,里面的部分就可以生吃。 现在天儿还没有凉下去,再加上食客们刚吃过油腻的炸鸡腿,现在吃这个应该解腻又爽口。 “剥好了老大!”牧修竹捧着一盆莴菜递到安雨面前。 “不错……”安雨习惯性的夸出口,看了一眼盆里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采买莴菜的时候明明买的都是一样的个头儿和大小,剥出来也应该都差不多,能剥出来多少叶安雨心里基本有数,怎么盆里的莴菜……剥开叶之后明显缩水了好多?她记得不是这个量? “你们剥下来的在哪?” “在这。”小兰道。 安雨走过去看了一眼便问:“这大叶片都是谁剥下来的?” “我!”牧修竹积极道,他一副邀功的样子:“我看小兰姐剥出来的叶子都太大了,口感不好,” ……又是你,牧修竹。 “这大的菜片成色好又没有虫蛀,为何这么浪费?” “啊?莴菜不是只有菜心的几片味道最好吗?”牧修竹茫然了。 “你们家吃莴菜只吃菜心?”安雨反问。 “对啊……” 安雨:“……” 其实我那句是反问……行,不愧是富贵人家。 事已至此,就算浪费也没有办法,剥下来的菜叶和处理鸡腿时洗下来的脏东西扔在一起,是彻底没办法要了。 “李厨,冯妈,帮我把剥好的莴菜洗一下。”安雨交代。 ……这些仅剩的独苗苗是万万不可再遭牧修竹的毒手了。 牧修竹——食材杀手,噢还有气泡水杀手。 危险。 …… “老四。” “唉!” “看好牧修竹!” “好的安老大……啊?”老四习惯性地应和,随即反应过来安老大是让他看着他们的老大! -- 第54页 他自以为隐秘地看了一眼牧修竹,心想这难道就是那些话本里讲的……帮派新老大上位后,对前任老大们都不手软……对不住了老大,安老大明显更胜一筹,我等不得不另投明主,弃暗投明。 牧修竹明显也愣了一下,但他明白过来自己是做错了事,就算如此他也觉得有些委屈:“难道这就是小鸟绝,良弓藏……” “是飞鸟。”安雨笑眯眯道:“再在这儿演,一会儿沙拉也没有你的份儿。” 牧修竹思考的很快,很快便在继续演愤恨和安老大的美食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神情一凛:“我就站在这里,哪儿都不去,安老大你放心。” 方才第一轮大鸡腿本来就不多,安雨还看在他们直流口水的样子上分给自己人两个,多好的蹭食机会,他可不愿意因小失大。 …… 解决掉隐患,安雨拎着小五和老大老二削了一堆土豆,下锅煮熟了又切成小块儿。 洗完的莴菜切成小细丝和小土豆块儿们放在一起。 围观百姓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菜是大家平日里经常吃的菜……但这莴菜切成这么细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炒?可那土豆已经煮熟了,应该没有办法一起炒,难道是要炸?可那菜丝切的那么小,一炸还能剩下什么? “别担心那么多了,赶紧记一记,要是这菜也绝好吃,我们不就赚了?”有城北食客小声号召。 “说的没错说的没错,平日里都没有看大厨做菜的机会呢,现在赶紧抓紧吧!” 可安雨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她把鸡排切碎之后也和莴菜丝和小土豆块们放在了一起,随即捧上来了个小瓷坛子,从里面挖出来了不少沙拉酱与菜和鸡排们拌在一起。 “那浅色的酱是什么酱?怎么从未见过?” “现成的吗?” 想要偷学两招的食客们傻眼了——原来这轮用的东西根本没有详细教程啊! 愈发后悔第一轮的轻视,没有用心看了! 安雨搅拌好沙拉,从板车上抱过来一叠儿陶碗,又让小弟们帮着把木桶抬到自己身边。 她掀开气泡水的盖子,用勺子盛了一勺儿放进陶碗中,自己先喝了一口——不错,这车夫走的确实平稳,不颠。 然后她便跟小兰道:“去通知那张记的老板一声儿,我们这边儿菜品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开始第二轮的品尝。” “好的小姐。” …… 小胡子闻着自家后厨传来的窑鸡香,又闻了闻外边儿那永安食铺的味道……嗯,这次她们那边儿味道很小,从香味儿上是自己家铺子赢了! 本来这烤整窑鸡他是打算放到最后再拿出来的,可这永安食铺的幺蛾子太多,他怕第二轮也输了,两轮菜品的投票可是不少……万一真输了…… 命伙计敲锣时,他便让人通知后厨赶紧先做窑鸡。 鸡腿输了,他就不相信烤整窑鸡还能输,他们家百年传下来的方子可是货真价实,味道没那么容易被比下去! 对面来人跟他说可以进行第二轮时,他家的窑鸡也刚好出炉。 整整十只,喷香四溢,各种昂贵的香料味道都完美的融入进了鸡肉中,虽然他们家的鸡没有对方炸鸡那种脆皮,但金黄色的表皮依旧令人垂涎欲滴。 小胡子掌柜刚才大略瞥了一眼对面的菜品,做蔬菜?切……怕不是就一道能拿得出手的鸡肉吧? “我们这边儿也好了!上菜!”他拍了拍手,让伙计们把窑鸡端出去。 他自信满满地站在了自家的品尝桌子面前,想着这回可是我们家的鸡更香! ……但事实似乎跟他想的有点儿不一样。 “这鸡闻着是香……但是我怎么感觉有点儿腻呢?” “是啊……是不是因为刚才吃了太多炸鸡腿了?看见油水没那么大食欲了……” “说的也是,那边儿好像这轮做的是菜,我们过去尝尝?” “行。” …… 小胡子掌柜的眼睁睁看着两个站在他们桌子面前的食客掉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胡子掌柜:这回轮到我说!食客心,海底针。 第28章 怎会如此 何青瑜这日有点坎坷。 好友晏清绪说好了今日同他一起去看那永安食谱的食味擂台,但他在晏国公府门口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出来。 细心的他还敏锐的发现这晏国公府门口的护院好像……比往日多了一些。 难道……昨晚回去的时候好友直接被抓包? 他左思右想,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不行,他得进去救人。何青瑜直接带着书童进了晏国公府,他这张脸在晏国公府基本已经被所有人眼熟了,走进去的时候护院没拦着。 还有下人来迎他。 何青瑜顺利地来到了晏国公府的客堂,可是接下来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晏国公大人在府中吗?”他问了一句。 “何公子,老爷不在,一大早便去宫里了。” “噢,好的。”何青瑜点了点头,稍微放下了点儿心,晏国公不在,那他今日应该比较容易把子仪带出去。 “你们公子呢?我们约好了今日一同出去。”他道。 “何公子您坐着,我去找管家。” 何青瑜点点头,坐下喝了一口茶才品出来有点儿不对劲,他是来找子仪的,为什么那下人不去直接找子仪,找管家作什么? -- 第55页 稍微坐了一会儿,这晏国公府的刘管家才匆匆过来。 “何公子。”管家拱手。 “刘管家,”何青瑜也站起身来道:“我今日是来找子仪的。” 刘管家面露难色:“老爷走前吩咐了,今日万万不得放少爷出府。” “还得禁足?” “是……老爷吩咐了十日。” 何青瑜闻言叹了一口气。 看来走正常的法子是没办法带子仪出去了,只能……先去找他,然后两人再一起想办法溜了。 他对着刘管家笑了笑:“这样啊,看来子仪今日是没办法和我一同出去了……那我能去找他吗?” “这……”刘管家犹豫。 “我就去他书房找他,见见面聊聊天。” “这恐怕不行。” “……”何青瑜摇扇子的手顿住——这都不行? “老爷昨日吩咐了,之前少爷禁足如儿戏一般,太不成体统,这次禁足绝对不准出府,谁也不能来看少爷。” ……尤其是你,何公子。 何青瑜嘴上应着好,让刘管家先去忙。 晏国公府里的事情确实也多,刘管家见已经把老爷的话传达完了,便匆匆离开了客堂。 何青瑜见管家走了,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晏国公府现在明令禁止子仪出府,现在连面儿都见不上,走明面儿上已经出不去了……悄悄地呢? “纪齐,过来的路上哪边的护院少一点?”他问。 纪齐回忆了一下道:“少爷,好像哪边儿都不少。” 何青瑜:“……” 他带着纪齐看似闲逛地在晏国公府里溜达了一圈,每次想要靠近晏朝离的书房时,都有体格魁梧的护院盯着。 ……他还悄悄对比了一下彼此的武力——输的挺惨。 “纪齐,这样,你去拦住那五个护院,和那三个巡逻的护院,我进去找子仪……行得通吗?”他悄悄对书童道。 “……少爷,这恐怕行不通。”纪齐无语,少爷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行不通?” “少爷,我只有一个人,你让我拦八个大块头?”纪齐言语中透露着震惊,为什么少爷说话的时候语气这么波澜不惊,他是真的觉得这样可以行得通吗? “当然得你拦,我只是一个柔弱的书生啊!” “……少爷,我也只是一个柔弱的书童啊!” ……何青瑜嫌弃的看了自家书童一眼,还上手捏了捏纪齐的胳膊腿……确实,似乎纪齐比自己还要柔弱一些。 他又尝试着在晏国公府里观察了一下,发现不止晏清绪的书房众护院把手,连府里出去的几个门都有护院看着。 罢了,带好友偷跑出府未半而中道崩。 今日这晏国公府中戒备如此森严,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把晏朝离拐跑了,说不定晏国公还会亲自去找他爹告状,再说了,他也没那个本事。 走了。 自己去看擂台了。 …… 何青瑜来到城东的永安食铺,只见大门紧闭。 不是要打擂台吗?他随便抓了一个路人百姓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那擂台的比试地点是在城北。 ……怎会如此? “怎么昨天没人告诉我?”何青瑜托着下巴想,记不清了,好像有人说了又好像没人说过。 扑了个空的何青瑜又带着纪齐去了城北。 到了城北的商街上,不用问路就知道擂台在哪——不断有人结伴赶过去,他跟着人家走就找到了。 张记窑鸡的门口两侧放着大长桌,中间还有用来让百姓们投票的箱子。 “好香……”何青瑜一往这边走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那股香味儿是炸物的味道,但是闻起来……好像又和昨日他在那永安食铺吃过的鸡排味道不太一样。 擂台上两边的桌子前很热闹,定睛一看好像又不是两边都很热闹,而是一边儿人过多挤到了另一边,显得整个擂台都很热闹。 …… 去肯定是去人多的那一边儿。 “借过”、“让我过去一下”、“谢谢了,劳驾。” …… 何青瑜费了半天劲儿才拨开重重人群,勉强挤进了人群中稍微靠前的位置。 想要再往前也过不去了,因为前面的人瞥了他一眼不给让。 开玩笑……他们这守着桌子的位置多好,能第一时间吃到菜品,为啥要让给你呢? 何青瑜先是踮着脚看了一眼那永安食铺老板娘的锅里……有油,但是没有炸东西,反而在一个盆里拿着木勺搅拌什么。 他的目光搜寻了一圈儿永安食谱的桌子,也没有看到刚才那股香味儿的可能来源,反而一转头,看见旁边不远处有人在拿着金灿灿的大鸡腿啃。 ……这倒有可能是那香味儿的来源。 何青瑜又费劲儿挤过去,到那人跟前问道:“劳驾,这鸡腿儿是从哪拿的?” 那人看了他一眼,用另一只手警惕地护住了自己的鸡腿道:“这是永安食铺上一轮菜品,脆皮大鸡腿,我排了半天才拿上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 何青瑜无奈叹气——他不仅没带上好友,还跑错了地方,跑错了地方还不算,竟然已经错过了一轮菜品。 虽然他对美食的执着并没有好友那样强烈……但这脆皮大鸡腿一看就爆好吃啊!!! -- 第56页 若是没尝过永安食铺的香辣鸡排也就算了,可他吃过,还知道那姑娘手下做出来的东西有多好吃……眼下,又让他如何甘心? “少爷……”纪齐在旁边小声叫他。 “别说话……”他站在旁边看那人吃鸡腿,“让我缅怀一下我逝去的鸡腿……” “少爷……” “干什么!” “第二轮试吃好像开始了……” 何青瑜一转头,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永安食铺桌子前攒动的人群。 纪齐:…… …… 若是说上一轮两边的人数差距还没有那么明显,那么这一轮菜品的品尝两方的形势就拉的很开了。 一方面是刚才的食客们在永安食铺这边尝过了甜头,就想继续排,也有食客上一轮刚吃了炸鸡,对张记窑鸡家的窑鸡并不怎么感兴趣。 还有源源不断闻讯赶来的食客们,来到擂台前不明白形势,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方人那么多一方人那么少,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朝着人多的那边走过去。 人多,就代表着好吃,凑热闹本来就是人们的天性。 …… 张记窑鸡的小胡子掌柜看到这一幕都要心梗了,明明这一轮他们都拿出了自己家的杀手锏,窑鸡做出来也香味浓厚,结果人还是都跑到对面去了…… 怎会如此啊! “张记人这边怎么这么少?” “就是啊,我闻着这窑鸡的味道可真香……怎么没人呢?” 后面来的百姓也有不喜欢上前去凑热闹的,再说了城北这张记窑鸡在他们这儿也算出名,何至于此啊? 有些食客不知道是不愿意挤还是纯属好奇张记门口为什么没有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到了张记的桌子面前吃起窑鸡来。 空荡荡的桌子前有了一些人,也不算特别寒酸。 食客吃着窑鸡,纷纷感叹:“这窑鸡做的味道可真好,不愧是百年老字号。” “入味又可口,选鸡也不错,真是上品。” 终于听到两句称心如意的话了,小胡子掌柜的笑刚挂在脸上,就听见对面那边儿传来了喧闹。 …… “这土豆和莴菜上面加了什么酱?怎么吃起来如此香甜又爽口?” “我竟不知道这土豆还能这么做!软烂可口,再搭上这清脆的莴菜丝……啧啧啧,人间美味啊!” “没错,刚才吃完脆皮大鸡腿,现在再来上这么一口,真是绝了。” …… “你喝没喝那陶碗里的渴水?” “还没,但黄果渴水我喝过……” “不!不一样!这渴水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在舌尖上酥酥麻麻的……不行有点儿上瘾,我再喝一口。” “哎哎哎,你一说桌子上的都被拿了,你留一点儿我尝尝!” 对面过于热闹,以至于小胡子这边儿的食客都转过头去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怎么每次都这样?他这边刚来点儿人对面就热热闹闹把人吸引过去。 这时机也有点太气人了吧? 对面是不是请托儿了?????? 第29章 第三轮比试 黄果渴水,也就是黄果气泡水。一推出便收获了热烈的反响。 虽然刚入口的时候会被那舌尖酥酥麻麻的感觉惊到,但咽下去之后回味一下…… 感觉不错!还想要! 尤其是刚吃完鸡腿还没抢到沙拉的食客,一口渴水下去觉得非常解腻。 一碗喝完——嗝。 感觉非常爽。 …… 牧修竹蹲在一边吃着陶碗里给他盛的鸡排沙拉,看着那群喝渴水的人。 ……无所谓,又有点累。 这就是自己那天手快的代价吗?但是不公平。 那天和他一起喝渴水的还有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为什么受惩罚的只有他自己,那几个人喝的倒是开开心心的? …… 鸡排和土豆莴菜沙拉的反响很不错,不是那么爱吃蔬菜的人也能吃到鸡排,更别提那搅拌进其中的酱又甜又香,给沙拉里面所有食物都增了口感。 何青瑜虽然没有吃到那看上去就令人垂涎欲滴的脆皮大鸡腿,可幸运的是他抢到了沙拉。 这沙拉看上去做的普通,味道却新奇又绝佳。 鸡排他吃过,但那是香辣口味的,眼前这切成小块儿的鸡排混进这淡黄色的酱里……给人的感觉竟然是另一种新奇。 看上去鸡排没变,里面的味道也没变,但是口味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这配的土豆和莴菜也处理得恰到好处,能发挥出各自的口感,一筷子夹着土豆莴菜和鸡排往嘴里送,这味道……真是绝。 他正品味着,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魏太师?魏太师也来看这食味擂台? 魏太师在那边儿站着,手里拿着一碗沙拉正在吸入,一副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长长的胡子还在随之摆动,看样子是还没有注意到他在这里。 想来也正常,昨日他们参加诗会时便是看到了魏太师的小厮买了永安食铺的薯条回来,想来魏太师可能也是这食铺的常客。 何青瑜看了正在忙活的安雨一眼……这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食铺也是刚起步,但得到了魏太师的青睐……还有晏国公公子的推崇,日后这食铺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吧。 -- 第57页 害,不说这个,就人家这做菜品的点子和味道,日后在京城名声大噪也该是理所当然的。 …… 随着食客的增多,张记这边儿的状况其实不如第一轮惨烈。虽然来这边儿的食客不如去对面的多,但是也不算少。十只窑鸡,基本上被吃的七七八八。 但是小胡子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这边还剩下几只的时候对面的菜品早就被吃完了,他可是看见了,不少食客在对面吃完了、手里的签子进了对面的签桶,才过来吃的。 ……八成是对面的竞争太激烈,没吃饱吧。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想自己这店开张不足月余就已经名声大噪,想着去别的地方找个食铺挑战,扩大一下名声……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这永安食铺看上去不大,老板也年轻,做出来的菜品居然如此受欢迎……也算是他走了眼。 眼下三轮菜品,两轮已过,对面明显有绝大的优势……似乎是败局已定。 …… 锣敲响,第三轮开始。 小胡子掌柜的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第三轮他们家的菜品是准备第二轮拿出来的卤味。 他们家做鸡,也不是只卖窑鸡,做一些味道好的卤味价格低,平日里也有不少百姓来买。 看对面花样百出,卤味……应该也赢不了。 “请问,能用一下你们家的烤窑吗?”一个清亮的女声道。 小胡子掌柜的抬头,看见那永安食铺的女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这边来。 他皱了皱眉头——想用窑?难不成对面儿的也会做窑鸡? 好家伙,用我们擅长的东西打败我们? 这姑娘看着不大,但却有一颗好狠毒的心。 今日他们要是输了,不过就是垂头丧气一阵,城北的百姓们要是想吃鸡,很多依旧还是会选择他们家。毕竟一个在家门口,一个却在城东。吃个东西而已,要不是非常想吃,百姓们也不会每天跑的那么远。 那些想吃窑鸡的官家们该买还是会来他们家,对面虽然做的也是鸡,但是是用炸的,想吃窑鸡的或许就是喜欢这个窑鸡的味儿,该买还是会过来买。 但要是这永安食铺也会做窑鸡,而且用窑鸡打败了他们张记百年老字号窑鸡,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啊! 那些想吃窑鸡的官家可不在乎你在城北还是城东、买起来远不远,人家买鸡都是直接差小厮去……肯定是去味道更好的那一家。 这岂不是在砸他们家的招牌? 小胡子掌柜的一下子警惕起来—— “你手里也有秘方?多少年的?” 安雨想了想——1989年到二十一世纪…… “一百多年吧。” 小胡子掌柜的更警惕了:“也是百年传下来的秘方?” 安雨笑眯眯道:“差不多吧。” 不过此百年非彼百年,你这是过去,而我是未来。 ……还不是建在你们这个历史上的未来。 小胡子脱口而出:“不行!” 安雨一看就知道这张记窑鸡的掌柜的在想什么,她存心逗他道:“这么没自信?你们家不是也是百年老字号吗?这么害怕会输?这战帖可是你下的。” “你……”小胡子掌柜好气,没想到这小女娃年纪不大,但是却生了一张利嘴! 他悔不当初。 旁边有看热闹的百姓们还拱火。 “你就借给人家呗!” “就是,反正借是输,不借也是输。” “哈哈哈哈哈就是,说不定这姑娘做的一手好窑鸡,直接把你们店盘下来,这样我们就能吃到更好吃的窑鸡和炸鸡了!” “不可能,我们家的窑鸡方子才是最正的,没人能做窑鸡做的比我们家好吃!”小胡子气极对百姓们喊道。 “那你借嘛,反正也输不了。” 小胡子:“……” 你眼眼的,凭什么。 受苦的从始至终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见再逗人小胡子,小胡子掌柜的心态可能就要彻底崩了,安雨收了收自己脸上的笑意。 “借一下窑,不做窑鸡。” “啊?” 小胡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要求……不过也确实,因为安雨是第一个找他们家借窑的。 “那你要做什么?”张记掌柜的不信。 他怀疑安雨这个狠心的小姑娘是想把他们家窑先骗到手,然后再给他们张记来一个毁灭性打击。 “人家都说不做窑鸡了,你就借嘛。” “就是,当个掌柜的,怎么为人那么小气?” “人家做炸鸡做的那么好,又何必来抢你的风头?老板啊你别杞人忧天了。” 小胡子掌柜:“……” 这些人怎么说话明褒暗贬的?怪气人的。 他感觉现在自己已经被架到了这个位置上……不借还不行了? “真的老板,我不做窑鸡,我不带鸡进去总行吧?”安雨道。 “难道你是想……” “也不用你们家的鸡。” 小胡子掌柜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近处的百姓们七嘴八舌地替安雨说话,远处的百姓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听不见,就一个个地朝着这边儿看过来。 目光很热切,意思也很直接——干啥呢那边?怎么还不开始做第三轮的菜品? -- 第58页 小胡子被那目光盯得又些烦躁,他道:“借就借!不过你得保证不做窑鸡。” 安雨点了点头:“我不做窑鸡。” 她借窑确实也不是为了做窑鸡的。 小胡子掌柜的又道:“也不许偷看我们家的秘方。” “不看。” 眼看周围那些围观百姓又开始说话,说什么“人家炸鸡做的多好偷什么你家秘方”之类的话,他先下手为强,对着那些百姓道:“知道了知道了,人家看不上我们家窑鸡的秘方!” 百姓们一愣,随即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小胡子掌柜无语,这帮城北的百姓们明明刚开始一边倒的支持他们张记窑鸡,两轮菜品过去了就都倒戈了?这也太快了,没见过立场变得这么快的。 居然大鸡腿和一堆菜就把他们收买了。 ……食客心,海底针啊。 “走,拿上你的东西跟我去后厨。”小胡子掌柜的没好气地道。 “行。” 安雨走到永安这边的桌子旁,道:“小兰,帮我拿着点儿东西。” “好嘞!” 拿上面粉,黄油,鸡蛋,糖……清水就不拿了,既然已经借了人家张记的窑,顺便再用一点儿清水吧。 想必那张记窑鸡的老板也不会介意的。 安雨带着小兰拿着东西进了张记窑鸡的后厨,看见那一排排烤鸡的窑,她觉得非常满意。 当初接下张记的战帖时,一方面是为了在城北涨涨名气,另一方面也是看上了张记“窑”。 毕竟,烧窑的温度高,锅可比不了。 眼下永安店铺刚开张,这次擂台准备食材又花了不少钱,窑一时半会儿安雨自己也搞不起来。 她这回要做的东西需要温度才行。 …… 香辣鸡排、薯条、气泡水、沙拉都被她做出来了。 ——那蛋挞多少也该试着搞搞了。 第30章 有人找茬 安雨在现代时自己烤过蛋挞,但终究和在古代不一样。 现代东西齐全,就不说打发器和低筋面粉之类的东西,如果犯懒了甚至直接可以在网上买半成品——现成的蛋挞皮和蛋挞液,快递到家只需要打开包装,把蛋挞液倒进蛋挞皮,然后再送入烤箱——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可眼下古代不仅只有最原始的材料,就连烤窑也没办法像烤箱那样控制温度。 安雨说进来试试,也就真的只是“试试”。 小院子没有窑,锅也没办法达到那么高的温度,所以安雨并没有提前演练过。 ——所幸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烤箱,但是起码有鸡蛋黄油和奶,眼下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朝代,但通商,和游牧民族的关系也还算不错,安雨没有花多大的力气便托牧修竹搞到了黄油。 奶虽然不如现代的奶纯净,没有经过什么巴氏消毒,膻味也比现代的牛奶稍微重一些,但尝起来奶味儿还是相当浓郁的。 说干就干,安雨手捏蛋挞皮,让小兰在旁边搅蛋挞液。 没有现在那些烘焙用具,大不了就烤一个最原始的蛋挞出来。 …… 张记门口。 “这永安食铺第三轮打算做什么菜品?” “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就说前两轮的菜品,你见过?” 被反问的百姓摇了摇头。 “这不就得了,我们怎么可能猜出来?” “好像说的也是……” “不过……永安食铺老板进去怎么这么久?”有百姓伸长了脖子问。 那位姑娘前两轮当着大家的面做菜品,可是充分展示了何为“利索”。不管是鸡腿还是鸡排还是菜,做的又快又好吃,可现在进去好久了,一点儿做好出来的苗头也没有。 …… 短短两轮就习惯了食铺在他们面前做菜品的百姓们浑然忘记了以往打擂台,他们分明就是像现在这样在外面等的。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现在才刚过去多久? 等着等着百姓们居然开始阴谋论。 “你说那张记的掌柜是和永安食铺的老板一起进去的,进去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会不会是那张记的老板眼红……” “……你这么一说我开始有点担心了,那永安食铺的老板也真是心大,带着个小丫头就进去了,她们就是两个弱女子,那张记的后厨可全是他们张记自己的人啊!万一吃了亏可怎么办?” “就是,更别说那永安食铺手里拿着多少好吃的秘方……万一被胁迫了,这买卖怎么想都亏呀。” 听见百姓们的议论,牧修竹他们也有点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来,想带着老大和老二进后厨去看一眼安老大,就被那张记的伙计拦住了:“唉,对不住对不住,后厨是我们食铺的重地,没掌柜的话儿我们不敢放你们进去。” 牧修竹带着小弟和对方说了几句,但对方伙计也是一脸难色。 不是他们非不让对方进,只是确实没有这个权利。 百姓们的话他们也听见了,伙计们本来就解释不清楚,眼下又不让牧修竹几人进去,百姓们听到后声讨的声音更大了。 伙计们:…… 进退两难。 其中一人朝着身边的同伴示意了一个眼神,接收到眼神的伙计转身朝着店里跑进去了。 留下来的伙计对牧修竹他们道:“我们张记窑鸡是正经做买卖的,各位放心,掌柜的是不会对永安食铺的老板做什么不入流的勾当的。” -- 第59页 “切,场面话谁不会说。” “你们连人家店铺里的都不放进去,这不是做贼心虚吗?” “你们老板平时干的还行,现在一想总觉得面相不像好人啊。” 也不怪百姓们多想,其实食铺掌柜的少有女性,做得好的就更没有几个了,刚刚尝过永安食铺菜品的百姓们心里不自觉的对安雨有一些偏向。 擂台刚开始时小胡子老板的气焰嚣张,后来气急败坏,百姓们也都看在眼里。现在的担心并不是毫无理由的……虽然听上去多多少少有一些杞人忧天的成分。 牧修竹有点着急,他一转头看见了边上等着的小五——小五倒是一脸平静。 “安老大在里头,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小五反问:“老大我们需要担心安老大吗?”表情真挚,神情不似作伪。 “……” “安老大武艺高强,又是不世出的高人,恐怕知道张记一店铺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安老大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五对于安雨就是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从各个方面来讲。 离谱的是牧修竹和其他小弟听完小五的话倒是都冷静了。 对哦,安老大那么厉害,怎么会怕区区一个食铺呢? 到时候若是真的因为什么纠纷打了起来,吃亏的也不会是安老大吧。 …… 百姓们一头雾水的看着方才还同他们一起担心的永安食铺伙计突然变得淡定起来。 什么意思? 怎么?这永安食铺的菜品出人意料也就算了,店里的伙计们行事作风也那么出人意料呢? 担心一下就又平静了,这担心到底是不是真的? …… 小胡子掌柜的就站在安雨身后,看她鼓捣那些自己明明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就不认识的东西。 这永安食铺的老板是要做什么?和面他看得出来,但是捏的那是什么?用面捏了个小型的碗? 这掌柜的带来的那个小丫头就更让他看不懂了,奶是用来喝的,可他们往那奶里加了鸡蛋,糖还有黄油子又是要干嘛?不腥气吗? 他一头雾水,倒是有几分相信安雨方才所说——看这样子她的确不是来做窑鸡的。 正看着呢,就看见伙计从外头跑进来,到门口的时候还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里面的情况。 看到这边一切正常,那伙计还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掌柜的,掌柜的。” “怎么了?”小胡子问,这伙计像是有事要禀告的样子。 “嗯……外面的食客们抱怨等得太久,还没有看到菜品。”他委婉的说。 “久吗?”他带着这永安食铺的掌柜的进来总共也不到半个时辰吧,有什么久的? “那永安食铺的伙计都想着进来找这姑娘了。”伙计再一次隐晦的提醒。 小胡子皱眉:“后厨这么隐秘的地方,怎么能说进来就进来?” 能让这永安食铺的老板带着一个伙计进来,就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最大极限了。 更何况这女老板能进来,还有部分是因为那些百姓们在外头说的那些话,不蒸馒头争口气……他没什么好怕的。 那伙计见掌柜的还是不懂他的意思,便直接说了。 “外面的百姓们怀疑掌柜的你……你是想把永安食铺的老板骗进来,然后痛下毒手,欺负永安掌柜的,顺便再把秘方骗到手呢。” “啊?” 小胡子闻言有点懵,他虽然知道自己外貌上看起来不是那么良善,但是他三十多年来自认为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啊,还没被人这样想过。 迷惑片刻后便是气愤。 “什么把她骗进来,这明明是她自己要进来借用我们的烤窑的!他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诬赖人呢?” 眼看自家掌柜的气极了,伙计连忙解释道:“我们说了,我说了,我们刚才跟百姓解释了。” 只不过他们也不信就是了…… 小胡子掌柜的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这伙计进来的时候先在后厨门口张望了一下,那样子似乎是在确认什么事情。 他猛地反应过来了:“你小子是不是刚才也怀疑了???” “没……” “你还信不过你们自己家掌柜的???” “没有没有!” “……” “那掌柜的您要不要现身说法,去跟那些百姓们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解释?本来就是无稽之谈,荒谬!” “哦,那就不解释了?那我去前面了……”伙计把消息传到了,转身就打算走。 “回来!”那小胡子道,“他们这么说我们张记,你们就什么也不干?” “?” 伙计多多少少有点疑惑,不是掌柜的说不用解释,还说那些人荒谬吗?现在怎么又怪他们什么都不做了? “噗嗤……” 后厨有人笑出了声。 “就离开这么一会儿,他们想象力可真丰富。” 寻声看去,那笑出来的不是安雨又是谁? “你笑什么?你借个烧窑,我都已经被他们传成这样了。” “别着急,等我这东西烤上了,香味传出去了,他们自然知道我在里面做菜呢。” 小胡子看了一眼她的那些东西。 就这些?就这? -- 第60页 这就能烤出来什么有香味的东西? …… 说不定还没有他们烤窑中的烤鸡味道大呢。 等等……借烤窑,进后厨鼓捣手里的东西……小胡子有理由怀疑这永安食铺的老板就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也让外面的人觉得里面出了什么事。 怪不得呢,怪不得他看这老板拿的那些东西完全不像能做一道菜品的样子,捏出来的那些小面块也极其敷衍,原来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做成一道菜! 那永安食铺的伙计也在和她一起打配合,装出一副自己掌柜的可能有危险的样子……对了!!!那百姓里面果然有她们的托儿! 自己不过是想和对方打打擂台,赢了扬扬名而已,对方这是想让他身败名裂啊! 一定是这样!再瞎鼓捣一会儿什么也做不出来,这永安食铺的掌柜再出去和外边儿的百姓们一说,说是自己在后厨阻挠她做菜品,想要第三轮赢……他就百口莫辩了! 他刚才果然没有看错,这永安食铺的老板好狠毒的心肠! …… 安雨没管这小胡子老板的内心有多么丰富,她将“蛋挞液”倒进了自己手捏的蛋挞皮中,推进了烤窑。 不一会儿,一股甜腻喷香的味道便从烤窑中溢出来,充斥着整个后厨,还有几分向外散发的倾向。 正准备出去叫点儿百姓进来自证清白的小胡子掌柜的闻到这味道一顿……嗯?还真是在做菜品? 内心波涛汹涌的他一下子顿住了。 …… 没过一会儿,安雨把烤窑里的“蛋挞”拿出来。 ……看样子是失败了。 那蛋挞虽然香味是有,形状也被烤蓬了一些,但是火候没控制好,表面焦黑。 她叹了一口气对小兰道:“我们再做一次。” “好的小姐。” “……不公平。”安雨小声道。 “小姐,什么不公平?” “没事。” 安雨刚才心里是在想,凭什么那些写主角穿越到古代,靠着美食发家的文儿里,主角都带着系统,可以用什么积分兑换各种东西……那弄个烤箱不是很简单嘛?到她这里就是纯粹的穿越,开局不好,居然连个系统也不给她配。 ……呸。 要是她也在一本小说里,这作者还真是会偷懒。 …… 有了第一回 的失败经验,第二回烤出来的蛋挞就有模有样了。 表面焦黄,皮也烤的有些脆。虽然蛋挞上面有的地方还是有一点儿黑,但那是糖分的沉淀,正常。 “张记掌柜,我们这边儿菜品出了。” 小胡子老板一直在两人身后“观摩”,此时应了一声:“那第三轮就开始吧。” 他们家卤味早就准备好了。 “小兰,你先把这些端出去,我继续烤。” …… 蛋挞一样非常受欢迎。 在还没端出来之前,张记门外的百姓们就已经被那股香味儿吸引,忍不住地往里看了。 见小兰端出来蛋挞,百姓们更是一哄而上,生怕抢不到。 虽然这东西以前没见过,但闻这味道就知道差不了! 蛋挞一波接一波地端出来,百姓们吃到嘴里更是满足。 “这东西……外面酥脆里面香甜,仔细尝还有奶的味道!” “是啊,也不知道这老板是怎么做的,吃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腥味。” “何止没有腥味,吃一口回味无穷啊!” “就是一个的个头儿太小了……” 说是这么说,可一点儿也不耽误他们投票。 小胡子老板无奈地眼睁睁看着百姓们一边吃永安食铺烤出来的东西一边儿把手里的签子放进永安食铺的投签桶中,自己店铺这桌子上的卤味虽然也有人买账,但和对面的热闹比起来…… 自己这边可以算得上的门可罗雀了。 ……大势已去。 眼看对面的签子不够,那些百姓们还来他们桌子上拿签子,往对面的桶里投…… 这一幕还是发生了,不过和他一开始时预想不同——他刚开始想的明明是自己家大获全胜,签子不够食客们从对面拿签子给他投来着…… 精心策划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恨,但又无可奈何。 魏太师第二轮蛋挞出来才抢到一个,他一边细品一边毫不吝啬夸奖:“这东西……真是想法奇妙,面粉鸡蛋……还有奶,哈哈哈哈谁能想到这些东西在一起,还能用烤窑烤?这永安食铺的老板还真是鬼才一个!” …… 边上的百姓们吃的爽,也纷纷附和。 “欸,你有没有发现这永安食铺三轮的菜品,并不全是鸡肉,合起来就像是一餐的前食、主食和甜点?” “是哦!”食客经身边的人提醒恍然大悟:“怪不得好吃又不腻……吃起来比对面全是肉食的张记强。” …… 小胡子掌柜:好嘛,输了就算了,居然最后还要被踩一脚…… 他家本来就是做窑鸡的啊!!!!!! …… 三轮中止,虽然结果大家基本上都心知肚明,但唱票环节还是不能省——这意味着擂台比试结果的公正。 永安食铺那边儿的大签桶满满当当,张记这边儿的签桶晃晃荡荡,明眼人都知道谁赢了。 -- 第61页 两边儿的掌柜的站在签桶后面,看着各自的伙计在前头唱票。 百姓们吃饱喝足,不由得有点儿兴奋。 “唉,这回张记窑鸡可是输了,这永安食铺赢得真是漂漂亮亮。” “谁说不是,永安食铺的名声这就算打出来了。” “这永安食铺开在城东?是有点远……以后儿要是闲了,可以去那边儿买炸鸡吃。” “那叫蔬菜沙拉的东西也不错!” “还有那黄果渴水……真是有点儿让人上瘾,最后出来那圆形的甜品更别说了,我觉得比淑芳斋的点心还要好吃!” “和淑芳斋比?那都是特供官家的,你吃过?” “没……” 这时候何青瑜站出来了:“我吃过,确实比那点心好吃。” 周围人一看这人一身华服,看上去就像个官家出来的公子,说出来的话很有信服力。 “那便是了,谁想到这家做炸鸡那么好吃,点心也绝佳呢?” 百姓们说着,那投票结果也出来了。 “此次食味擂台结果——永安食铺四百八十九票对张记窑鸡九十一票——” ……百姓们热烈鼓掌。 “自此宣布,永安食铺——” “等等!!!” 远处来了几个百姓模样的人,叫停了宣布结果。 其中一人已经走到了人群当中,大声喝止结果的宣布。 “这永安食铺以差充好,之前我买给我官人吃,他吃完后便上吐下泻卧床不起,敢问永安食铺怎么解释?”一个中年大婶儿模样的人大声道:“这样没有操守的食铺,凭什么能打赢擂台?” 说着,身后那几个人也走过来了,其中两人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中年男子,面色发白,神情痛苦,模样也不似作伪。 “……”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眼看结果都要宣布了,还有人上来控诉。 安雨面无表情,心里想:找茬的终于来了。 永安食铺这边儿的人也相互对视了一眼——小兰和冯妈之前便知道那左相府的鸢夫人不安分,整日想着耍手段搞他们店铺……其他人虽然不知道是左相府的人暗地里找茬,但通过小五也知道有人花钱想要买通他们。 ……这就来了? 挺好,他们也早有准备。 安雨正打算说点什么,就见百姓们的目光纷纷看向了那小胡子掌柜。 …… “别是输了又不甘心,搞这些东西吧?” “输了就诬陷人,这手段还真够脏的。” …… 小胡子掌柜:“??????” 无妄之灾,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感觉我写啥你们馋啥呢? 那我坦白了,我在吃螺狮粉! 滚烫的热汤和软糯的粉,辣油带劲儿酸笋可口,花生豆和豆角爽脆,粉在汤的浸泡下软烂入味,还是爆辣!斯哈斯哈—— 第31章 队友小五 那过来找茬的中年大婶也发现了现场百姓们反应有点不对劲。 不应该是群情激昂的讨伐那永安食铺的老板吗?怎么现在一个个的都看向那张记窑鸡的掌柜的? 短短一个擂台又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拿人钱财替身办事,中年大婶扬声强调:“我们可不是这张记老板请来的托儿,我们住在城东,正是因为买了那永安食铺的鸡排,我官人吃完了才变成这副样子的!” 那担架上的中年男子听见她这一番话,还配合地咳嗽,一副非常难受的样子。 “这永安食铺的鸡吃上去香,但是价格便宜……可知成本便宜,说不定是用什么病鸡做的!我官人吃完才会变成这样!”那中年大婶义正言辞地道。 ……还知道帮张记洗清嫌疑…… 一时间百姓们更加怀疑了——这几个人怎么看怎么像那张记窑鸡请来诬陷人的呢! 还有的百姓听到了这几个人话里的华点:“你说这永安食铺的鸡排价格便宜?有多便宜?” “额……一块鸡排三十文,要是你有优惠券的话二十文。” “优惠券怎么弄?” “……你买一次就能拿到下一次的优惠券了……不是!我是来讨公道的!不是他们永安店铺里替你解答问题的伙计!” 可那边儿的百姓们可没管她后半句说了什么,纷纷议论开了—— “一块鸡排就要二十文?那还真是便宜啊!” “我刚刚还在嫌这永安食铺开在城东有点儿远,不过一块鸡排二十文……我愿意走远路去!” 旁边还有城东的食客提醒:“你要是来城东买鸡排最好早点儿来,永安食铺每日买鸡排和薯条都要排队呢。” “薯条又是何物?” “是用土豆做成的条状,在滚烫的油锅里炸出来的。蓬松香脆,还有我们今日吃到的那浅黄色的酱沾,量大好吃,一份儿只要十文钱。” “还有这种好事?听起来就好吃啊!” …… 安雨倒是没想到,对方明明是来找茬的,却给他们店铺做了一波儿反向宣传。 没有预想中的义愤填膺,群情激昂倒是有……不过激昂就激昂在想要去城东永安食铺买炸鸡……中年大婶万万没想到,带着人过来找茬会是这个结果。 她看百姓们都在激烈讨论日后要去城东云云,不由得心中暗恨——这永安食铺到底是给这些城北的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 第62页 中年大婶又说了两句,但在场的百姓们只顾着自己讨论,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 还是安雨接过话头问:“你说你家官人是因为吃了我家的炸鸡才上吐下泻?” 中年大婶见有人理她,立刻一口咬定:“正是!我家官人平日里身体好,吃嘛嘛香,那天就吃了你家的鸡排就变成这样儿了,一定是你家的鸡排有问题!” 小兰站在安雨身旁将这大婶儿的话听得真切,不由地嘀咕道:“这看着还挺好啊……没上吐下泻啊……” “……”中年大婶已经准备好趴在地上哭了,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句。 担架上的人剧烈的咳嗽起来:“你们……好狠毒的心,我上吐下泻了一夜,现在无东西可吐……你们却还要我吐在你们面前才肯认吗?” …… “他怎么咳嗽成这样?” “面色发白,嘴唇发青……这不是痨病吧?” 百姓们议论着,都站的离那几个人远了些。 ……以中年大婶和担架上的中年男子为圆心,此时竟真空般的空出来一个圆形。 “好,你说是吃我们家的鸡排成这样的?”安雨问。 “正是!” “此话可有依据?” 那中年大婶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展示在众人面前,对安雨道:“你看!这是不是你家卖鸡排时包着的纸?” 安雨看了一眼,没确认也没否认。 旁边百姓们说开了。 “大婶儿啊,我不知道你是受谁所托,”说完这句这名食客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张记窑鸡的小胡子掌柜,“但这永安食铺做出来的炸鸡我们方才都吃了,你看,我们不是啥事儿都没有吗?” “不光如此,那炸鸡肉质鲜美,怎么可能是病鸡做出来的?你这诬陷……多少有点儿假了,要是糊弄别人行,可糊弄不了我们这些刚吃过的人。” “一张纸谁不能拿出来?这也不能成为证据啊。” 中年大婶想过和永安食铺老板对峙,没想到今日现状是先要和这些百姓们吵,她振振有词道:“今日擂台,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自然是不会拿病鸡来糊弄人……平日里鸡排在后厨里炸,我们寻常食客怎么可能看得见?” “你都说你看不见了,又怎么确定你家官人是因为吃了这家的鸡排才上吐下泻呢?” “我方才都说过了!我官人那天只吃了他们家的鸡排!” 百姓们嘘声一片,还夹杂着欢快的笑声——“谁信呢?一整天就吃了一块儿鸡排,想不想是特地来讹永安食铺的?” 安雨慢悠悠走回永安食铺的桌子旁,一边重新热起锅一边道:“还有谁要拿证据?抓紧的。” 周围的人听了她这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永安食铺的李厨犹犹豫豫地走出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证明,掌柜的在炸鸡排的时候确实用了那病鸡。” 安雨点了点头,对这人走出来没有一点儿意外的样子。 这样才对嘛,那鸢夫人找人买通人栽赃她,总不可能只找了小五一个人吧。 从她们永安食铺下手,店里除了她、小兰冯妈和牧修竹一系列小弟,最好下手的也就是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的李厨了。 别人都还没说话,小胡子掌柜的先说了。 “不是我买通的你!对不对!” 李厨听到这问话,没搭腔。 虽然的确不是这张记窑鸡掌柜的买通的他,但也不能直接说“不是你买通的”这种话吧,那不就坐实了他是被别人买通了来诬陷老板的?金主那边可是说了,要他表现出一个出于看不下去出来揭发的厨师样子。 ……虽然眼下,很难装成没被人买通。 小胡子说完话,却见对方并不否认。 百姓们:“……果然是你。” “怎么是我了?” “你看他都不否认。” “谁知道他为什么不否认??” “因为雇主就是你本人!” “……” 有的人吵架热闹,有的人内心荒凉。 在场的百姓们火眼金睛,哪怕是永安食铺的厨子亲自出来“揭发”,大家还是没有怀疑到永安食铺的头上。毕竟人家一手厨艺那么好,何必又要在原料上面偷工减料呢?就算是直接提价也有人买吧。 人家又何必拿病鸡做鸡排呢? 安雨趁他们争吵,在油锅里炸出来一个脆皮大鸡腿。 ——这是她特地留的,就是等着这个环节的出现。 她将鸡腿盛在了盘子里,端着盘子来到了那中年大婶一行人面前。 “你们说吃坏肚子的鸡排,是这个吗?” 这两个人面生的紧,未必在永安食铺里买过鸡排,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是城东的百姓。 中年大婶犹豫了一下,和那担架上的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 炸鸡排……他们确实也没买过,眼前这东西是炸的,也是鸡……应该就是吧。 “是……是。” “你确定?你也确定?”安雨问向担架上的中年男子。 “我,我记不清了……应该是吧?” “应该是?既然是让你吃坏肚子又来寻公道的菜品,你为何连记都记不清?不是昨日才刚刚吃过吗?”安雨厉声质问。 “我……我吃完都病成这样了,哪里还有功夫记这个?”中年男子躺在担架上振振有词。 -- 第63页 “行,那我再问,你们看清楚了,你们那日买到的鸡排到底是不是这个?如果不是,那你们买到的鸡排又是什么样子?你们描述出来,我才知道我家的菜品到底哪一个出了问题。” “……应该就是这个。” 那两人道。 开玩笑,他们就是收钱来泼人脏水的,那什么鸡排根本就没有买过,就连那张纸也是买通他们的人给他们的。若是他们此时说不是,根本描述不出来那鸡排长什么样子。 给他们钱的人说那鸡排是鸡肉、油炸过、闻起来香的很,上面还有辣椒粉。每一条都和眼前这人手里拿着的鸡对上了,应该就是这个。 “是这个啊……” 安雨转身回去,把那脆皮大鸡腿放回了桌子上。 “是这个菜品,但你今日用的是好鸡,昨日前日可不一定!”那中年大婶还知道给自己的话打补丁。 “可惜……我这款脆皮大鸡腿还没有在店里推出,今日擂台也是第一次面世,你们昨日又是怎么吃到的?” “这……”中年大婶那帮人一下卡了壳。 怪不得刚才她要问他们那些,原来这坑是在这里等着呢! 魏太师这时候也站出来说话:“老夫每日都差人去买那香辣鸡排,薯条也吃,可从未吃出什么问题。” 事情都成这样了,事实真相百姓们多少也都……应该说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了。 那李厨见这样,依旧挣扎着想要继续泼脏水。 “不……不光我一个人知道老板拿病鸡做菜,店里还有别人看见了。” 掏钱的人明明说了,店里被买通的人不止他一个,现在怎么孤军奋战呢?他话里话外暗示那个“同伴”赶紧一起站出来。 “还有谁?”安雨挑了挑眉看着他。 “啊对了,还有我。”小五突然像是想起来了。 ——“城东有个掌柜的,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也说我们永安食铺的鸡有问题,那钱还不少呢,我都收了!” …… 李厨:“……” 你还真是个好队友啊。 第32章 又生一计 食味擂台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永安食铺大获全胜,不仅输了还被泼了一身脏水的小胡子掌柜的巴不得赶紧结束。 泼脏水的中年大婶和李厨他们倒是不想这么快结束,没有底气地……叫嚣着要去报官。 百姓们吃饱喝足,只在兴头上,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示要是他们去报官他们都很乐意凑热闹去当证人。 ——证明的确是他们泼了脏水的那种证人。 李厨他们见这情境,觉得去报官简直无异于自取其辱。 左右钱已经到手了,“在擂台上出来指责永安食铺”这一点他们也已经做到了,算是已经完成了那掏银子金主的要求,至于后续发展……他们也控制不了不是? 若是真去报官,届时查出来他们在作伪证,少不得要挨板子。 ——不如就此溜掉。 一伙人不再“强词夺理”,趁百姓们热烈讨论时灰溜溜地走了。 …… 安雨伸了个懒腰,看着李厨跟着那一伙人一块儿离开的样子也没拦着,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兴师问罪的念头。 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是时候招个新厨子了。” 小兰道:“小姐,你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让他们走还干什么?” 小兰有点儿着急地凑近安雨道:“这不就是那鸢夫人暗地里坑害我们的证据吗?” 安雨笑道:“你觉得就这点儿证据够干什么的?” “啊?” “鸢夫人虽然蠢,但也不至于这么蠢,买通人不需要她亲自出面,事情败露也不会牵连到她的头上,都已经进了左相府了,这点儿手段起码还是有的。” 小兰听完小姐的话,不甘地撇了撇嘴:“那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真是便宜她了!” 安雨拍了拍她的头:“你想想,栽赃陷害又如何?今日我们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还通过那几个人之口得到了宣传。一分钱没拿,小五反而还得了一笔钱……这鸢夫人想搞我们,倒是我们得了便宜。她若是知道了今天这一幕,怕是气得不轻吧。” 小兰似懂非懂:“所以我们不去找鸢夫人对峙吗?” 安雨敲了一下她的头:“我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是没听懂,真是个榆木脑袋。” 小兰委屈的捂住了头:“小姐,你打的也太重了,疼。” 安雨摇了摇头:“别说别的了,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回去了。” …… 魏太师这时走上前问道:“永安掌柜,今日擂台的菜品会在店内推出吗?” 那脆皮大鸡腿、渴水、沙拉、蛋挞,真是吃过第一次就想吃第二次,太师很想知道能不能在店里买到。 “可能需要过一段时日才会上,店里人手和店面大小现在都不太够。”安雨礼貌回复。 “……这样啊”,魏太师心里很是遗憾,他道:“如果老板不嫌弃,老夫倒是可以提供资金,帮老板再盘下来几家店。” 何青瑜耳朵尖,也凑过来道:“姑娘要是不嫌弃,我也可以。” 牧修竹不甘人后,这明明是他老大,他也有银子:“安老大,我也可以!你要多少拿多少,不用还的那种!” -- 第64页 安雨本来想拒绝,她一开始做生意就打算自己干,没有考虑别人入股之类的事,之前牧修竹和她提过也被她拒绝了。 可经过今天这一遭……要是自己不强,就有人不断上门找茬……她有点想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 “这位贵人,若是你有时间,可否跟我们回到店里详谈?” 魏太师今日有的是时间,自然应承。 “安老大安老大,那我呢?”牧修竹积极展示自己的存在。 “走,一块儿回店里说。” “好!” 何青瑜:“安姑娘,那我呢?” 安雨瞥了他一眼:“不必了。” …… 何青瑜:“?” 怎么回事,昨天他和子仪在店里不是还和这位姑娘相谈甚欢吗? 今日为何……如此冷淡? …… == 左相府。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鸢夫人和安雪本来等着听安雨的笑话,知道事情后鸢夫人勃然大怒。 “给了你银子你都不知道怎么办事儿?”她怒骂那城东的掌柜:“让你搞臭她那破店,你可倒好,给我找的都是什么人?一群废物!” 那城东的掌柜唯唯诺诺的站着,哪怕是被泼了一身的茶水也不敢说话。 事情确实是搞砸了,连他自己也纳闷,买通的人明明没问题,可是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和他想象中的背道而驰呢? 他不敢说话,只能任由鸢夫人发泄。 …… 鸢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快步走进屋,道:“夫人,小姐,老爷回来了。” 鸢夫人收了收情绪,问道:“厨房菜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夫人。” “你先下去吧,看见你就让人来气。”鸢夫人狠狠地道。 “是。”掌柜的忙道,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匆匆离开了。 “母亲,消消气。”安雪在一旁道,她从桌子上重新端了一杯茶水递给鸢夫人:“姐姐也算是有点儿本事,开个店弄得还挺热闹。” 鸢夫人接过来她递的茶水,喝了一口听见这话便喝不下去了,没好气的道:“什么本事,不就是学那些市井商人抛头露面吗?” “姐姐要是想开店,那就让她开吧。”安雪道。 “这怎么成?”鸢夫人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走吧,母亲,我们去和爹爹吃饭。姐姐虽有野心,但毕竟是左相府家的小姐,她这般抛头露面,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担忧,可语气一点儿也没有担心的样子,反而是透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来。 …… 前一阵府里闹鬼,左相嫌烦丢给鸢夫人处理,自己去了一处温泉别院住,如今听说鸢夫人请了道士,府里已经安定下来了便刚回来。 妻子儿女坐在一桌上,府里又安定了,他心情刚好了一些,就听鸢夫人跟他说了两句话。 …… “胡闹!”左相在饭桌上听完鸢夫人的话,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道:“女孩子家家非要学那市井商人干这些勾当,像什么话!还有点儿府里出去的小姐样子吗?” 安雪在旁边煽风点火道:“爹爹息怒,我们本想让姐姐去别院修养一段时间……可姐姐……前一阵她还同母亲送信,说自己看上了城东的商铺,直接让母亲给她。母亲体恤姐姐刚被……”退婚两字她没说出口,倒是一副很顾安雨名声的样子,“便把那铺子转给她了。” 左相皱着眉:“原本在府里就很不成样子,现在出了府还管不住她了?” 鸢夫人这时候摆出来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道:“安雨这孩子有抱负,妾身想着多少得用府里的力量支持她,即便她不知道轻重……怎么也是我们相府家的小姐。” “她胡闹,你们就跟着胡闹?我安丰茂的女儿去城东开铺子,这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说?赶紧让她把店关了!” 安丰茂一口一个自己的女儿,落在根处还是怕败坏自己的名声。 “这……父亲我们劝过姐姐,若是管用的话姐姐也不用等到现在跟您说了。” “对了老爷,城东管事儿的掌柜的来跟我对账目的时候还提过一嘴,说雨儿啊,最近和那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走的很近。” “哪位公子?” “听说是小公子。” 安丰茂的眉头皱的更紧,那小公子牧修竹成日游手好闲,听说还和城东的混混在一处……安雨刚退了婚,出了府就和这等人混在一起,当真是不怕败坏左相府的名声? “此事我知道了,你们不用管,我得空了便亲自去一趟城东。”左相沉着脸道。 鸢夫人和安雪连声应好,心里自然是得逞的得意。 外人管不了你,你自己的亲爹还管不了吗? == 晏国公府。 入夜,饭桌。 下人提着食盒进来,晏国公看见了问了一句:“那小子他吃了吗?” 下人连忙道:“回老爷,少爷他还是不肯吃。” “午膳呢?” “也未曾用过。” 晏国公气笑了:“好嘛,又开始跟我玩这套了?是嫌肉少了?” 下人唯唯诺诺的道:“少爷还说,他吃只吃城东永安食铺家的东西。” “……” -- 第65页 晏国公按住额头,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逆子气死。 “刘管家,”他招了招手,唤道:“那日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刘管家走上前道:“老爷,调查到了,那永安食铺的老板的确是位姑娘,也不只是位普通的姑娘。” “噢?这话怎么说?” 刘管家面色有些微妙,似乎也没明白自己调查的结果,他道:“这开永安食铺的姑娘,正是左相府家的千金。” “哪位千金?” “……安雨。”正是咱自家少爷退婚的那一位。 晏国公听完,陷入了沉默。 逆子,你拼了劲儿要跟人家退婚,现在还非要去人家店里转悠。 …… 逆子,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摊牌了 到了第二日,晏清绪依然拒绝进食。 晏国公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时,发觉自己气归气,但是这逆子真拿不吃饭做要挟时自己还真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晏国公活了大半辈子了,自认为算是个挺狠的人了。但是谁想到他这逆子对自己更狠,每次都是他这个做老父亲的败下阵来。 就说晏清绪非要退婚的时候,绝食绝到快把自己弄死,晏国公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没想到还是自己的儿子。 这次整绝食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呢?——哦,是为了那永安食铺吧? 昨个晚上他也打听过了,这逆子昨日非要出去,就是因为那永安食铺就要和别的铺子打食味擂台。 再想到昨天晚上刘管家给他报告的情况…… 反正晏国公自己是不觉得一个从相府里出来的小姐自己开食铺做出来的菜品会是多么难得的珍馐佳肴,值得这逆子宁可要绝食,也非要跟他抗议。 但要说这小子不是冲着美食去的……晏国公心里忍不住就犯起了嘀咕,那这逆子是冲着什么去的? 冲着人吗? 那之前把自己快搞死还要退婚,是演给谁看呢? ……耍人玩呢? 晏国公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要是想福寿延年、和妻子好好白头到老的话,这逆子晏清绪的破事儿自己还是少管。 平日里夫人经常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 以往他多多少少有点听不进去,但这次面对如此迷惑的局面,他觉得自己还是听一听比较好。 毕竟若是身在迷雾当中,他只想去旁屋里拎起棍子去把隔壁那个逆子腿打断。 然后他在被自己的亲亲夫人把腿给打断。 …… “刘管家。”晏国公开口道:“让护院们不要限制闻修了,他愿意去哪跑腿就让他去哪给晏清绪跑腿儿便是。” 刘管家是晏国公府的老仆了,亲眼看着少爷之前是怎么非要退婚的,而这两日又是怎么魂不守舍的。 他心里纳闷儿,但不敢说也不敢问。 此时老爷一吩咐,他心里大概就明白老爷是怎么想的了。 老爷这是让步了呀。 少爷一直绝食可不行,如今放少爷的书童闻修出去,少爷想吃点啥便让闻修给他买。 听听,这是多么自由的禁足时光。 …… 晏国公又凑过来悄悄问刘管家道:“你觉得晏清绪那小子知不知道那永安食铺的掌柜就是被他退婚的左相府家小姐?” “……” 刘管家看着晏国公的脸色实在是不知道——他现在应该说知道还是应该说不知道。 少爷知不知道他不知道,但是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晏国公也没有非要听他的回答,问出来之后自己先又叹了一口气:“罢了,管他知不知道呢,若是知道……那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弥补那左相府小姐的损失,若是不知道,那就……他看自己的造化吧。” 刘管家此时已经被一堆知道和不知道绕晕了。 “他闯出来的祸,他自己干的事,自己想办法去圆。刘管家,你可不要私自告诉他,听到没?” 刘管家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 …… ==== 何青瑜昨天在食味擂台上吃了个“闭门羹。” 但在擂台上吃到的美食依旧令他念念不忘,今日他又带着书童跑到了城东,来到了永安食铺。 可能那日安姑娘拒绝自己的资助,是出于双方还不熟吧? 何青瑜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安姑娘看上去和魏太师更不熟…… …… 何青瑜到城东的时候,眼看着那永安食铺已经有了变化。 本来永安食铺只是小小的一间,可一日过去,左右两侧的铺面已经开始拆自家的招牌了。明显是有别人购买了这两家铺面。 不是安姑娘又是谁呢? 今日的永安食铺门口,依旧排了长队。 可长桌之前炸薯条的并不是安姑娘,而是一位看上去年纪就不小的大婶。 何青瑜让书童排着队买薯条,自己先进店找了个位置坐。 眼下正是上午,店里还有空位。 他见店里不是很忙,便上前去找上次那个伙计道:“可否还记得我?那日晚上同你们老板聊过天的,安姑娘现在在吗?我想同她聊两句。” -- 第66页 经历过上次的遭遇,何青瑜这次还是特地在鸡排排队的后面老老实实排队,排到了档口才问的。 被他问到的伙计正是小五,他虽然不知道安老大和这公子之间有什么间隙,但也从上次这两位公子离开后安老大的反应看出来,安老大并不待见这位。 他一个伙计实在不好说什么,只是道:“您先在这里坐着,我去问一下安老大有没有时间。” 昨天食味擂台结束后,安老大回来和那姓魏的贵人聊了半天,后来便一脸喜色的送那位贵人离开,贵人离开后,安老大便带着他上门跟那两家挨得近的掌柜的谈盘下他们店的生意。 也不知道安老大和那位姓魏的贵人是怎么谈的,只是知道那姓魏的贵人似乎是给了很大一笔银子。 噢,对了,他们牧老大也是一块谈的。 最后还一边掏银子,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小五那时可能觉得自己是太穷了吧,十分无法理解,为什么掏银子的事还能让人这么高兴。 或许这就是富贵之家吧,他不懂。 不过他也有高兴的事儿,就是那李厨走了之后,安老大回店中先问了他,他娘亲愿不愿意来店里干活? 跟着安老大干无疑是一件好事儿。 小五连忙说可以,当晚回到家便跟娘亲说了这事。待到他把安老大开出的条件跟娘亲一说,娘亲甚至比他预想之中还要高兴,还一边擦泪一边说——他长大了。 连带着父亲也在床上热泪盈眶。 …… 今日早早的,他便带着娘亲一起来到了店铺里。 安老大看上去也挺高兴的,说他们来的正是时候。趁着客人不多,便把炸薯条的手法和怎么控制火候通通告诉了娘亲。 小五他娘一脸受宠若惊,没想到刚来店里,安老大便把所有的秘诀倾囊相授——他娘是这么认为的。 任谁都能看出来永安食铺里薯条卖的很好,安姑娘不藏私,把怎么做全都告诉了她,苗嫂这么多年在村子里都被人说风凉话,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赏识她的老板,这怎么能不激动? 其实安雨的想法很简单,现在牧修竹也算是“入了股”,能完全算自己人了,他手下的小弟小五自然也是,更别提小五还在店里干了一段时间,也算是知根知底。 那小五娘亲也不算是外人——就算是日后出了什么岔子,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小五见安老大和娘亲高兴,他自己也高兴。 ——至少以后晚上没有回家吃饭,还晚晚的回去,不能被娘亲追着打了。 他是这样想的。 …… 安雨把炸薯条的活交给了苗大嫂,今日便开始筹备新店了。 所以眼下安老大正在旁边的店铺里指挥雇来的力夫们布置店呢。 “您先在这等一下。” 说着他便匆匆地去往了隔壁。 …… “小五这份也好了。” 今日是小兰在后厨帮着。 李厨走了之后,后厨今日便无人了,小姐又要看着旁边铺面的活,于是冯妈和小兰便临场上阵。 好在小姐已经提前把鸡排全都腌制好了,冯妈作为下锅炸的那个大厨,只需要掌握好火候。 在小姐的亲自辅导下,心灵手巧的冯妈也就失败了几次,便很快上手了。 今日苗嫂负责外面的薯条,冯妈在后厨炸鸡排,小兰则充当了那个往外递鸡排的伙计。 她往外一送,便在档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那个昨日在食味擂台上被小姐拒绝的那个人吗? 昨天晚上回到小院里,小兰还问起小姐为什么不接受那个看上去长得不错公子的资助。 小姐跟她说了句这个人是那晏国公公子的好友,小兰就立马明白了。 还以为是什么知己食客的故事,原来是晦气阴魂不散啊。 “这位公子,永安食铺不欢迎你。”她直截了当的说道。 “……” 何青瑜本来摆着一副笑脸,就直接得到了这么一句。 看来他昨天的感受并没有错。 可到底为什么呢?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困惑之下,他将这句为什么问了出来。 “谁让你是那位晏公子的好友呢?” “?” 难道子仪的毒舌也在不经意之间和安姑娘结了仇? 何青瑜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迷惑了。 “小兰,不得无礼。” 安雨说着从店铺外面走了进来。 何青瑜连忙迎接:“安姑娘。” “叫我安掌柜便可。”安雨道,表情很明显没有那晚上和善。 “安掌柜。”何青瑜遵从她的意思道。 …… “在下有一日不明,那晚我们明明相谈甚欢,为何这两日姑娘如此冷淡。” 安雨轻笑了一声:“你可知我是谁?” “?”何青瑜不太明白。 安雨直接挑明了:“我便是左相府的大小姐。” “?” “也就是你的好友晏清绪的退婚对象。” “……” 作者有话要说: 晏清绪:现在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 第34章 合谋 何青瑜和晏清绪那日在诗会上刚见过一位“左相府”家的小姐,只不过现在他才知道那小姐非此小姐,眼前这位才是那被退婚的“真·小姐”。 -- 第67页 饶是他消息灵通,也只知道那左相府经常带出去参加各种宴会和灯会等的是上次见到的那位小姐,眼前这位……何青瑜倒是知道左相府中还有一位小姐,但是未曾见过。 别人家的婚事,又都是女孩子家喜欢议论的话题,虽然好友是那桩话题中的中心人物,但是晏清绪从来也不怎么上心,何青瑜自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小姐和晏清绪定了婚。 左相府家的小姐……做菜品能做的这么好吃吗? 而且不是说另一位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整日除了看书便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吗?眼前这位哪有半点儿传闻中的影子? 现在这气势,自己完全不敢说话。 何青瑜深处迷茫和疑问当中,听见眼前这位安小姐又道: “那日同你们相谈甚欢,不过是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对将自己退婚的人,不该有什么好脸色吧?” “应该的,应该的。”何青瑜下意识应和,反应过来后小声反驳了一句:“可与小姐你退婚的不是我,而是子仪……” “你们不是好友?” “是……”何青瑜蔫了。 …… “既然你和他是一丘之貉,又何必埋怨我过于冷淡?”安雨见把事情说清楚了,冷哼一声道。 “安小姐,”何青瑜道,他见安雨的神情不快,立马更改称呼:“安姑娘,不是……安掌柜!子仪他退婚其实原因很单纯……就是不想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牵绊,想自己自由恋爱……” “若是之前没有婚约,谁管你要不要自由恋爱,既然已经定下了,不同我商量一番便直接通知左相府要退婚,这就是你们世家公子眼中的教养?这是对人的尊重吗?”安雨眉头一拧厉声道。 她这话不是为自己说的,是为原来这个“身体中”的安雨说的。 她是现代的灵魂,也看惯了渣男渣女和不幸的婚姻,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如何在乎,可原身不同。 原本的安雨就是生活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在受这些等级和制度压迫下长大的,退婚一事对现代的安雨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于原身的安雨绝对算得上一件大事。如若不是现代的安雨穿了过来,这个原身的安雨带着丫鬟和冯妈被赶到城东的小院里…… 那日子不定过的有多凄惨。 安雨自认为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但毕竟占据了原身的身体,就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原身原有的情绪,这退婚之“仇”,她怎么说也得给原身出一口气。 “这……”何青瑜卡壳了。 他发现自己一向自诩圆滑,却不仅连好友晏清绪说不过,连眼前这位安掌柜的也说不过。 …… “那……那难道就要被父母之命困住追求……追求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力吗?”他搬出了那套晏清绪跟他吵架时使用的说辞。 “自己追求幸福,就不顾别人的处境?你可想过我被退婚之后在府里、在这京城里会是个什么下场吗?”安雨反问。 “所以子仪才不让我说出去嘛……”何青瑜再次小声嘀咕。 “何公子是觉得,整个京城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安雨说,她觉得眼前这位人模人样的公子真不是一般的天真。 “……自然,自然也是有别人知道的。”何青瑜道,说着说着他还有一点委屈。 要退婚的不是他!明明是子仪! 为什么站在这里被质问的却是可怜的他! 难道……难道只是因为他没有被自己的爹禁足吗? 安雨舒了一口气,缓缓道:“自然,我也是知道,错不在你,你不过是那晏公子的好友罢了。” 何青瑜:“安掌柜开明!” “所以接下来,需要何公子你配合我。” “啊?安掌柜说的是……什么配合?” 何青瑜的脸上真实写满了疑惑,安掌柜现在周身的气息倒是和善下来了,感情刚才是先兵后礼? “放心,我不是那等小人,不会用无中生有的名义构陷晏清绪——当然是用和晏公子如出一辙的手段,让他也尝尝得到一样东西又失去的痛苦。” “掌柜的意思是……”何青瑜自己理解了一下——“是用感情欺骗子仪,然后再抛弃他?” 他又想了想那日好友来店里对安姑娘略显痴迷的样子……觉得自己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没想到这安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做起事情来倒是毫不手软。 心肠……略有些狠毒。 “啊?”安雨听完何青瑜的话倒是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安雨清了清嗓子道:“我了解到晏公子生平最喜欢美食,那么就先投其所好,正好店铺最近要推出新品,都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待到晏公子尝到这些,深刻明白永安食铺所做的菜品有多令人上瘾后。” 她顿了一下,何青瑜情不自禁地接了话—— “再彻底禁止子仪和晏国公府一切下人购买,让他食髓知味但又求而不得?” 安雨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何青瑜:“……” 他非常明白好友有多喜欢这家的美食,今早上还听说子仪绝食抗议,就是为了吃到永安食铺的鸡排和薯条,要是安掌柜真这么做……从源头上就断了…… 还真不失为一种狠毒的报复。 -- 第68页 “……那,那安掌柜需要我配合什么?”他悄悄打了个哆嗦,看待安雨的眼光已然完全不同。 “很简单,就是先守口如瓶,避免让晏公子知道我就是他的那位‘退婚对象’,这是其一。然后便是在新品推出后经常带着晏公子来我们店铺用餐。” “……” 何青瑜心道,其实不用我带,子仪自己就会来。 ……子仪啊,你还不知道这里有个多么深的陷阱吧? “我要是不配合呢?” 安雨喝了杯小五递过来的茶水,淡淡道:“那就从即刻起,何公子和晏公子都从我们家店铺的客人名单上除名便是,若是晏公子问起来……不过就是何公子与我发生了一些小冲突,还带着他好友的名义。” “……” 毒,眼前这女人真的好毒。 “何公子,怎么做选择应该很好判断吧,与我配合不光是你,晏公子也能在我们店里如常进食……一阵。我也不是说我们店铺是什么必吃不可的店,若是你不屑于此,现在便可以离开了,我安雨还是很好说话的。” “……” 好说话吗!?何青瑜在心里深深打了个问号。 他迷茫地点了点头,道:“好……” “那晏公子会在什么时候来店里呢?” “应该是……九日之后,子仪他被晏国公禁足了……”说到这里,他不禁问安雨:“他因为此事被禁足了三次,姑娘不觉得子仪可怜吗?” “不觉得,君子当因自己所作之事付出代价。” 简而言之,就是活该。 “……” 何青瑜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店铺的。 今日受到的冲击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大了,那好吃的永安食铺掌柜的竟然是相府家的小姐?还正巧是被子仪退婚的那一位?这位安小姐手段了的,提出了一个让自己进退不得的“配合方案”?自己还答应了? ……等他回去再好好捋一捋……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何青瑜走后,小兰一脸不忿:“小姐,你的报复手段就是这样?这是不是太轻了!” 安雨收起了笑里藏刀的表情,坐在了桌旁:“不然呢?我是能搞垮晏国公府,还是能找人把晏清绪打一顿?” 说完她又点了点小兰道:“目无法纪!” “可……我总觉得有些便宜他了。” 关于这件“复仇”的事情安雨想了很久,那晏国公府的公子远远算不上罪魁祸首,听那何青瑜刚才所言,这晏公子是想追求自由恋爱?思想倒是先进…… 可只顾自己,不考虑别人的处境,就是他应该承受的后果了。身在高官之家的富贵公子……或许眼高于顶、一意孤行是习惯,安雨也不介意让他稍微尝一尝这“栽下来”的滋味。 安雨摇了摇头:“晏清绪是次要的,我们在府中过的不如人意,被赶出府只落得一个破院子,你觉得罪魁祸首是谁?” “是……鸢夫人?”小兰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安雨笑了笑,对,又不完全对。 这事若是放在现代,退婚远远没有这么严重,但她不过就是一个人,没有办法改变现在的制度和对女性的苛责,她也不准备改变。 她不过就是一个重利的商人,没有兴趣扛起千钧做那个出头之人,自己能过的舒服就已经是最大的追求,那些制度和风俗还是要等待历史的车轮缓缓驶过……该改变的才会改变。 除此之外……左相家小姐,就算处于深闺,怎么也算富贵。原身落到这个田地,自然和那鸢夫人、左相和她那个好妹妹脱不了干系。 若是那鸢夫人适可而止还自罢了,可看那一桩桩一件件,那位还真是不把他们搞死不罢休啊…… 没关系,日子还长。 那位怎么想利用舆论让她身败名裂,她也能一一如数奉还。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我只是用美食骗你。 后来 第35章 店面扩张 新店面没两日就开了起来。 原本的永安食铺只有一家店面,此时将左右的店铺都挂上了永安食铺的招牌,排场肉眼可见的大了起来。 店面大了,要上的菜品也多了,店里需要的人手自然也变多了。 有了雇人被买通的前车之鉴,安雨决定培训一下自己人。 ——牧修竹的小弟们无一幸免。 老四和老三相对来说稳重一些,看上去戾气不重,且和小五一样年纪比较小一些,被安排由小五带着教学如何在店里跑堂和售卖菜品。 老大和老二年纪大了,多年的混混生涯让他们显得戾气重一些,被安雨直接安排在了后厨,让灶台的火挫一挫他们身上的火气。 …… 还好炸鸡店的掌勺大厨对于水平要求比那个没有那么高,安雨紧急培训了老大老二两天如何控制程度、鸡排和鸡腿炸成什么样的时候可以捞出来。 鸡排还好说一点,鸡腿需要复炸,步骤就稍微复杂一些。 牧修竹虽然也是个闲人,但闲下来的时间很不好说,因为经常在铺子里面呆着呆着就被府里的下人叫回去,有时候是被逼参加应酬,有时候是回去挨打。 就说最近一次,安雨了解到的情况是牧修竹当初把家里收藏的青瓷瓶悄悄卖了,如今事情败露兵部侍郎叫他回家挨打。 -- 第69页 安雨稀奇,问牧修竹为何平日里明明不缺钱,还要拿家里的东西出去卖。 牧修竹支支吾吾不肯说。 还是陈二皮嘴快,说了句:“害,当时老大不是带头劫富济贫吗?” “……” 安雨:“所以你劫富济贫劫的是自己家?” 牧修竹艰难地点了点头,就被自己家下人“请”回了家。 ……安雨看着牧修竹的背影,一时之间也有点难言。 牧修竹看上去就是个面容清秀白白净净的公子哥,没想到以前中二病犯日日想当大侠,这就算了,还拿悄悄拿家里的东西出去“济贫”。 ……好家伙,这是个爹都得打吧。 ……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小五安雨都给开着工钱,在店里拿钱干活儿。 牧修竹现在严格意义上算得上是安雨的“股东”,掏钱投资的。 那日安雨和魏太师还有牧修竹谈就谈的是这“掏钱入股”的买卖,两位掏钱投资,安雨自己也有本金,再加上技术入股,生意赚了钱自己拿一份儿,再给两家分红。 其实这种商业模式也不是现代才有的,古代一些商帮或者比较大的商行、酒楼也会采取这种形式,魏太师和牧修竹都接受良好。 魏太师吃过永安食铺的菜品后,就对安雨的生意非常有自信,拿出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倒是省了安雨很多游说的力气。牧修竹就更不用说了,从很早前的那一夜……他就开始无条件的信任安雨了,觉得安老大什么事情都能做成。 要是究其原因……大概就是侠义之道信人不疑吧。 …… 有了相对来说充足的资金,店铺面貌焕然一新,就餐的位置多了不少,还做了专门的出餐台和打包台。 过渡几日后,安雨在自己的店铺里推出了在食味擂台上做的那几道菜品。 这日,是菜品正式推出的日子。 永安食铺除了店面变大了之外,前一天晚上闭店前门口还张贴了三张画。 ——这是给城东的食客们做新品宣传呢。 画的很写实,一张上面画了一个硕大的脆皮鸡腿,画风写实,连颜色都十分还原。底下几个大字——新品推出,速来尝鲜。 第二张是鸡排蔬菜沙拉的张贴画,颜色丰富,看上去就十分有食欲,那下头的字和第一张写的一样。 第三张是蛋挞的张贴画,画的小巧细腻,底下大字——每日限量五十份,预购从速。 蛋挞的原料比起鸡排鸡腿之类的来说,还是不容易大批量保存的,更何况安雨这里并没有张记窑鸡店里那成排的烤窑,不过就是在用过张记的烤窑后,叫了两个工人在自己家后厨打了两个。就这么两个烤窑,蛋挞的原料也不容易保存,大批量生产实在是不现实。 限量五十份就五十份吧,城东的食客们也不是没有体验过限量——安雨如是想。 …… 气泡水这个时候还推出不了,眼下的各种菜品每天的准备已经够安雨准备的了,各种制作方法还没有做出来流水线批量生产,实在是没有精力每日进行“科学实验”做气泡水。 等到这一阵儿稳定下来,自己写了各种菜品的秘制方子教会小五他们,气泡水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了。 …… 虽然没有渴水的推出,但一口气这么多新菜品已经够城东的食客们眼花缭乱了。 那日去城北看食味擂台的食客们没多少,回来之后小范围的传播了永安食铺那日的“丰功伟绩”。 听到的人惊叹——这鸡腿也在锅里炸,那得是有多好吃? 城东的食客都算是“有基础”的食客,他们很多都吃过永安食铺的香辣鸡排,一想这一样的油炸做出来的大鸡腿……吸溜。 没听说过的城东食客也大有人在,但永安食铺前一段时间的口碑放在那儿,再加上那几张画的逼真的画儿一贴!前一天晚上看到张贴画之后好多人就议论开了。 “永安食铺又推出新菜品了?还是限量??完了,又得早起了。” “你没看全吧,前两种新推出的菜品并不限量。那第三张的蛋挞……看着个头儿小,还没有肉的样子,限量五十份……我不是很感兴趣,还是不早起了。” “切,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也算是早起排队的老行家了,越是限量就证明这东西越好吃!永安食铺一定是怕做不过来,才整限量这出的。” 有人附和这名食客说的话。 “……我也觉得是,要不这样我们合作,你去排那蛋挞,我去排第一个鸡腿,你帮我买我帮你买。” “怎么听着好像我吃亏呢?蛋挞限量,那什么脆皮大鸡腿又不限量?” “唉,新品推出,那大鸡腿一看就好吃,一定有很多人排队买,我估计这队伍啊应该还不短。我们互相帮忙,你不就少排一个队了?” “好像也是……不过,你不是也得起那么早?要不然我排完蛋挞就自己去排鸡腿了,还用等着你?” “……”这‘聪明的’食客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提出的这种方法果然需要两个人同时排队……他咬了咬牙道:“行,那我明日便同你一起一大早来这里排队!为了吃上永安食铺家的新菜品,值了!” …… 他们全程没有提那第二道菜,看来这几位是偏爱肉食,对蔬菜之类的东西敬谢不敏。 -- 第70页 但城东食客众多,也有人对那沙拉感兴趣。 “先前吃多了他家薯条和鸡排,好吃是好吃,但是总觉得口里有些许腻,这下可好了,这掌柜的推出了菜和鸡排!” “欸……这看着有些许眼熟,之前我有一天在他家排队买鸡排,他们家伙计说前多少名有惊喜来着……那鸡排底下放的东西好像就是这‘沙拉’。” “好吃吗?” “好吃!”那人竖起了大拇指,“那味道真是绝了,没想到能把莴菜和土豆做的那么好吃!” “惊喜?我怎么就没有买到呢?” “这不是就有机会了吗!” “也是!明天就买一份儿尝尝!” …… 前一天讨论的人热闹,到了第二日永安食铺开始卖新菜品时门口的人群更是热闹。 平时排队的人就不算少,今日一大早更是排出了大长队。 颇有几分当初永安食铺鸡排还限量时的气势。 排队的不止有城东的食客,还有一些从城北赶过来的。 前几日就有城北的客人来永安食铺慕名买那“鸡排”,买完回去一吃果然好吃,本来还遗憾店里怎么没有那日食味擂台做的菜品,昨日有人回去说今天就要推出那几道,城北的好多人就坐不住了。 ——要是没吃过也就算了,但是吃过一次那味道心里就老惦记着,再买一次吃才觉得舒爽。 至少一次。 …… == 左相安丰茂就是在快到正午的时候来到城东的。 今日下了早朝,同朝的几个大臣一边往宫门外走一边聊天。 左相走的慢了些,正好听见魏太师在和同僚们推荐一家城东的食铺,说那城东的食铺做出来的菜品味道好价格也公道,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大臣们都知道魏太师在吃的上算是挑剔,能让他称道的食铺一定不错,几位大臣笑呵呵道一定去试试看。 话说漂亮点儿肯定没错,魏太师在皇上面前的份量不一般,能和这位打好关系自然是好,左相也上去说了两句漂亮话,说自己有时间一定去城东看看。 …… 出了宫门,安丰茂突然想起来自家小妾那日晚上说的话来…… 他那不像话的女儿正在城东开什么……食铺? 眼下没事儿,正好去一趟城东,买一下魏太师说的那家食铺的菜品…… 顺便再训诫一下他那不成器的女儿。 开什么店?女儿家家的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他自认为对女儿很了解——本来就什么都不会,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左相到了之后:真香。 第36章 上门找人 左相安丰茂到了城东,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把安雨安置到别院的事他交给了鸢夫人,所以他并不知道安雨住的别院在哪里。 ……眼下面对着茫茫的城东,左相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他小声吩咐身边的仆从,令他快速回一趟府中,问问鸢夫人安置安雨的别院在哪里。 趁现在还有时间,左相打算去看看那家魏太师都称道的食铺做出来的菜品到底有多好吃。 …… 别院不知道在哪,但是那永安食铺一问便知。 城东的人似乎都知道那食铺在哪里,左相坐在轿辇中,差下人去旁边问一问城东的百姓。 那百姓很热情地指了路。 “呦这位贵人,您也是来我们城东排永安食铺的菜品的吧!那食铺不远,过了这条街一拐,您就能看见了!现在过去且得排一会儿呢!” 那百姓指路热情洋溢的声音甚至传到了轿子里,里面的左相都听的一清二楚。 ……排的字眼他也听见了,不过没怎么放在心上。寻常百姓需要排队的食铺,一般递个帖子就进去了。再说京城里也有火的食铺,人多时也需要排队,那场面他多多少少也见过。 不就排了几个人么,寻常人家排上一会儿也就等到了。 …… 一拐过这条街,一股奇特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坐在轿辇中的左相也闻到了。 那香味以前竟从未闻到过……有一股说不出的诱人。 ——这闻起来真是令人垂涎欲滴,魏太师推荐的果然不错。 安丰茂这样想着,掀开了轿子侧面的帘子,想看一眼那店铺。 一看,便看见了不远处一家店面门口排出的长龙。 那队伍拐了好几个弯,几乎将街面都占了一半。 ……这是在排队? 从没有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排队场面,看见这一幕,连抬轿子的轿夫都顿了顿。 这香味和眼前的排队长龙让本来是“顺路”来买的左相安丰茂起了兴趣。 究竟是何等美味,不仅让魏太师赞不绝口,又在百姓之中如此受欢迎呢? …… 排队是不可能的,安丰茂原本就没打算排队,见眼前排队的人这么多就更不会排了。 他让轿夫把轿子停在一旁,差仆从拿着名帖和银子进去买菜品。 “老爷,我要买哪一样?”铺从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招贴画问道。 “店里有的菜品一样买一种吧。”左相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亲自来一趟城东,自然是要把这店里不同的东西都买上一遭。 -- 第71页 “得令。” …… 人群中不少排队的百姓都看见了一架看上去就华贵的轿辇停在了一边。 “诶,你们看,又有贵人来永安食铺买菜品了。” “最近见到不少贵人的家仆过来买,不愧是官家,感觉人家的家仆穿的都特别气派。” “这是好事儿啊,永安食铺多给我们城东长脸!以前我们城东哪有食铺有这待遇呢!” “是啊,你看看这排出来的长队!京城里别的有名的食铺我也去过几家,人家那边儿虽然排队,那队伍远没有我们这么长嘞!” …… “不过我看那贵人让仆从直接进店了……” “这贵人是不是以为不用排队?” “我们永安食铺……贵人也需要排队吗?”有个百姓问,说到永安食铺说的是“我们永安食铺”,有一种同是城东人的与有荣焉之感。 官家人不用排队直接买,几乎是很多百姓的共识了。其他京城里那些有名气的食铺需要排队的,从来没见过什么家仆跟着排,都是直接走进店里跟店家说两句,买完东西拎着就出来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天天来,见过几次官家的家仆拿着个东西直接进店,没多久便又出来跟着排队呢!” “啊?怎么个意思?” “我琢磨着啊……”这说话的食客压低了声音,跟身边的人们道:“是这老板不畏权贵,所以根本不屑于让贵人啊,官家插队来巴结他们,说不定啊,那位我们常见的女掌柜也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呢!” “你这么一说……能迅速把店面扩张到这么大,那位掌柜应该不是一般人。”有人附和。 “这掌柜的能做出来这不同凡响的炸鸡,说不定手里有什么流传了百年的秘方呢!我猜她说不定是什么隐世不出的食族大家的后人!”有百姓猜测。 “……我倒是觉得,那老板一介女流,能在我们这城东迅速立稳脚跟,还收服了陈二皮那一行人……我看那一群人对她都十分衷心,说不定这位……是什么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呢!” “那……这老板既然如此厉害,为何又要将店开在我们城东呢?四城和内城之中,我们城东的环境最差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身怀绝技的人,越喜欢用艰苦的条件挑战自己。”一食客煞有其事地道。 …… 在店里忙碌的安雨还不知道,在外面排队等着的食客中关于她的传言已经越来越离谱了。 …… 没多久,在窃窃私语的食客们就见到那个方才进去的贵人仆从匆匆出来了,手里并未拎着菜品,仍旧拿着进去时的信封和银子。 “指定是失败了,我都见过多少官家老老实实排队了!” “嘿,官家也得和我们一样排队,我为什么心里这么舒坦呢?” …… 左相安丰茂坐在轿子里等着仆从拎回来菜品,没想到没多久仆从回来是回来了,不过是空手回来的。 “老爷……”那仆从欲言又止。 “怎么,没买到?” “那店里的伙计说,得排队……” “排队?我不是让你带着名帖进去的吗?” “是……是,名帖我也给他们看了,那店家说欢迎左相您来享用美食,但是该排队还是……得排队。” 左相眉头一皱。 那仆从接着道:“那店家说不止是您,所有的官家来了都得排队,右相家、国公家、尚书家的人来了都得正常排呢……” 左相哼了一声:“难道太师在这儿买的时候也排队了?” 仆从:“太师应该是不用排队。” 左相刚想道这店家好大的胆子,就听见仆从道:“因为小的方才进去时,看见了太师……” 魏太师站在那档口后面,俨然一副坐阵的样子。 “太师好像就是这食铺的东家。” 左相:“……” 原来如此。 他揉了揉太阳穴,对仆从道:“那你便去那队伍后头排着吧。” 安丰茂到底是有顾及,他来都来了,也递上了名帖,魏太师肯定知道他左相来过。若是就此不排了拂袖走人,那也太落魏太师的面子了。 ……想来那右相、尚书国公等人也是有次顾虑,才和他做出一样的决定。 没想到魏太师还有这闲心,跑到城东来开店? 左相现在心情不佳,转头问道:“回府的人还没回来?” “回老爷,还未回来,应该快了。” “回来时通知我一声,我先小憩一会儿。” 安丰茂放下了帘子。 今天他也就用完了早膳便出门上朝了,上完朝便直接来到了城东,还未用午膳。此时精神有些疲惫,肚子也空空,想要睡一会…… 倒是老被那钻进鼻子中的香味干扰,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 待到那问别院地址的仆从回来,已经是未时,那仆从跑的大汗淋漓。左相府在京城内城,仆从从城东跑回去,在从内城跑回来,没有马光靠双腿,着实花费了一些时间。 仆从把地址告诉左相,左相原本想着先去找那不像话的女儿,又看排队买菜品的仆从马上便要排到了。 腹中又实在饥饿…… 便留下等了一等。 待到那所谓的大鸡腿和鸡排拿到手里,左相就这纸包便来了一口。 -- 第72页 本就饿,再加上这东西的味道实在美妙,安丰茂内心不禁赞叹起来。 ——若魏太师真是这店的东家,这请来的厨子真是别具一格,居然能做出来此等美食! 这大鸡腿居然比他以往吃过的任何一家食铺都要入味! “走,起轿。” 左相吃着,便令轿夫们抬着他到那别院的地址去。 …… 他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别院竟然只是一个小破院子。 就连仆从看到这院子都有点惊讶:“小姐……小姐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左相心里复杂,他虽然知道安雨与鸢夫人之间有怨,但没想到鸢夫人给安雨的“别院”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 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他亲生女儿。 “我们进去。” 仆从推了推门,回头道:“老爷,里面似乎没人,门是锁的。” …… ……是了,鸢儿说过,安雨那丫头开了间食铺,此时应该还在那食铺里。 仆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相的面色道:“老爷,我要不再回去问问夫人小姐的店面在何处?”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左相沉声道。 仆从再一来一回的时间,天都要黑了,届时再去店里扑个空? 左相怀着生气和一丝愧疚吃完了从永安食铺买来的菜品。 越吃越觉得这家食铺做的真是不错。 等到吃完,人还是没有一点儿回来的迹象。 “老爷,我们还等吗?” “等。” …… 眼看天擦黑。 “老爷……” “继续等。”那声音带着一丝怒气。 安丰茂还没有等这么长世界等一个人,若非要说有,那只有当今圣上。 他本来心里还带着一丝对女儿的愧疚,但很快就在等待和“天黑女子还不回家”的认知中消耗殆尽。 毕竟安雨一介女流,出去开店在他眼里都是“不成体统。” …… “老爷,好像有人回来了。” 左相掀开轿子的正帘,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回来的几个人中最中间那个——正是安雨。 他劈头盖脸便骂道:“已经罚你到别院思过,怎么还不知悔改,做出此等出去抛头露面之事?开店?商贾之事也是你一个女儿家该做的?” 他说完,一片寂静。 左相只注意到安雨似乎在盯着他手里的纸包。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似乎有点儿过激了,缓了缓语气道:“看什么?你做的那什么食铺,若是能有这永安食铺的一半儿,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 “老爷……”身边的仆从轻轻道。 “干什么!”左相没想到家仆还打断他说话。 仆从一脸尴尬,指了指前面那群人。 左相这才又朝前面那群人看去…… 安雨,右边是她那丫鬟小兰和从府里出去的冯妈。 左边…… 魏太师???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这是你说的。 第37章 众说纷纭 …… 下午时在店里收到安丰茂仆从递进去请帖的是小五,他跟站在一旁的魏太师道了一声后便直接把那请帖递给了后头的安雨。 小五就是想问问是不是也要送优惠券,毕竟他知道按安老大的规矩肯定不允许任何一家插队,管你是什么左相或者右相。 安雨接过来那帖子打开看了一眼,又递给了小五道:“什么也不用给,扔了吧。” ——同那晏国公公子的帖子一起去垃圾里躺着最好。 小五顿了一下:“安老大,那来送帖子的人还在店门口站着呢……” 送到自己家里的帖子扔了也就扔了,人家这还在门口等着呢,就这么直接扔了是不是有点不好? “噢……等着呢?”安雨把手里的请帖合上,又装回那个信封里递给小五:“那你就给他还回去吧,告诉那仆从——好好排队。” 不要妄想能得到什么特权。 “……好的安老大。” 若是说小五之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过安老大和那姓何的公子交谈过后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收到那自称是左相府仆从的人递过来的帖子,他第一时间便去请示了安雨的意思。 果然,安老大也不会给左相府什么好眼色。 …… 安雨正在后厨忙着,虽说有培训好的“新厨子”们上岗,但她深知自己的店若是想要做大,质量品控一定要做好。是以这两天她时不时盯在后厨,看他们的火候和技术到不到位。 她边看锅里翻滚的鸡肉们便琢磨起左相府的那封拜帖来。 这左相,也就是原身的亲生父亲应该是还不知道这开永安食铺的人就是他那大女儿,否则不会把名帖递进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多此一举。 而当朝左相来到城东的目的也很容易猜出来,城东是个荒凉地方,各方面发展都远不如内城,若要说左相来城东是为了办什么事儿……也说不太通。再联想到前一阵想要在食味擂台上作妖而失败的鸢夫人…… 那就不知道这位是又在左相面前告了什么状了。 安雨觉得,左相今日来城东这一遭,有六七成的可能是前来“教训”她这个女儿的,虽然她自认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做,但禁不住府里那位惯会搬弄是非,这几日不知道又编造了什么事情告状,才引得左相在“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到城东来找她这个女儿。 -- 第73页 这种事情鸢夫人惯会做,安雨来到原身的身体后,从她的脑海中看到了无数鸢夫人构陷她的事情。 无辜又能怎么样呢?在左相府,明明就是受宠的人说话才有人信。 安雨轻轻摇了摇头,挺为原身悲哀的。本是小姐命,谁想到时运不济,遇上了个喜欢多作怪的红眼病……之前过的那些个年月也是挺苦的。 这时,魏太师来到安雨身侧,巴巴地问:“安小友,那日在食味擂台上喝到的黄果渴水什么时候能再喝到啊?” 那日在食味擂台上尝过那别具一格的渴水后,魏太师便一直念念不忘。那日同安小友商量完投资开店后,安小友便说过几日便会将食味擂台上的菜品作为新品在店里推出。 魏太师乐坏了,觉得自己又能饱一回口福……噢不,这次是在店里推出,而不只是在擂台上昙花一现,那他岂不是天天炸鸡腿沙拉,渴水蛋挞? 谁想到新品的确是推出了,脆皮鸡腿也是魏太师的最爱,但没有那黄果渴水……总感觉缺了什么。 …… 其实魏太师已经掌握到某种吃油炸食品的精髓了。 眼下见安雨似乎闲下来了一些,魏太师便赶忙上前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推出那黄果渴水?” “太师,那渴水的制作工艺过于复杂,没办法大批量制作。之前那桶还是我在宅院里连夜赶制的,方才能满足几十人的需求,若是开售,每日不准备百人份是远远不够的。” “……” “况且您老也看到了,眼下新品推出,各方面都需要我照看着,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做那渴水再推出。” “那……”魏太师侧头想了想,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朝堂之上那种样子,倒像是个馋嘴的小孩儿:“我能跟小友去宅院里看看吗?就看看你是怎么做那渴水的,就一次!” 安雨:“……” 我看您并不是想看一次,您是想再喝一次吧。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儿上,安雨又咽了回去。 ——她突然想到,那左相来到城东,纵使不知道她开的店铺是哪个,那总应该从鸢夫人那里知道她的小院子在哪里了。 堂堂当朝宰相,怎么也应该有点“运筹帷幄”的样子,总不可能真的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便直接过来了。 …… 安雨自己回去估计还要和那左相费上一番口舌,不如直接带上魏太师…… 不是她想拿那破旧的小院子做文章,只是这机会就这么白白地送到了她手上。 真是不用白不用。 “成,您要是想去,等到闭店后我就带着您一起回我的宅院,做一回那黄果渴水给您尝尝。” “好!”魏太师笑的合不拢嘴。 安雨行的端坐的正,更不怕事情越闹越大,她还写了十个签儿,让小五随机加在卖出去的菜品中。 那签儿上写的赫然是: “恭喜客人抽到了一份惊喜,可在闭店后于店铺老板处兑换一份黄果渴水。” …… 于是这天闭店后,安雨便带着小兰牧修竹一行人再加上魏太师,和随机被选中的食客们……甚至还有跟着想要看热闹的城东食客们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自己小院儿门口。 ……然后便听到了左相那番话。 左相“气宇轩昂”,说话字正腔圆,落在众人的耳朵里都清清楚楚。 本来热闹的人群听到那番话鸦雀无声。 片刻后,食客们之间响起了小声的议论:“这人谁?” “……不知道。” “看上去挺像回事儿的,怎么在别人家门口撒泼?” “嘘……虽然你说的对,但那人行头十足,看上去很不好惹,还是不要让他听到比较好。” “撒泼”本人左相将他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脸色顿时黑下去了。不过现在天黑了,也没什么人能看见。 虽然生气,但魏太师还在面前。 …… “失敬失敬,魏太师怎会在此?”左相连忙行礼,脑中将那些百姓的话压了压,迅速回想刚才自己有没有哪句话说的不体面。 “左相。”魏太师也拱了拱手,算是尽了社交礼仪,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左相方才在说些什么,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啊?” 左相扯着笑对太师道:“今日下朝时听太师说这城东的永安食铺的菜品一绝,在下便过来尝尝。至于为何出现在此处……这就说来话长了,小女性子愚钝不知礼术,被我罚到这别院来静养,谁想到她偏偏也要去开那什么食铺……不说别的,有太师推荐的这永安食铺珠玉在前,更衬得小女的鲁莽无知。这不是怕贻笑大方,在下便赶紧来……和小女聊一聊。” 安丰茂自认为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说清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彰显了自己“慈父”的形象,还话里话外暗暗捧了捧太师做东的店铺。 嗯……尚可。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还不知太师为何……和小女走在一起?” 魏太师神情莫名:“这位永安食铺的掌柜就是左相的女儿?” 刚才左相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的女儿在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 人群中的议论声像是炸开了锅,本来就十几余人,愣是营造出来一种非常热闹的气氛。 -- 第74页 “这是当朝左相?” “不是说左相爱妻爱女吗?怎么连自己女儿在做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关注的都是什么?永安食铺老板居然是左相家的千金!我那时便猜测过她背后一定有权势!” “切,你没听见刚才那左相说什么吗?不仅连自己女儿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还直接贬低……别说权势了,这左相不但一点儿忙都没帮上,恐怕还在阻碍永安掌柜开店呢。” 牧修竹站在人群当中,一连认同地附和道:“安老大同我们讲过一句人要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磨练意志,未来才能成为伟大的侠客一般的人物。” 安雨:“?” …… “天,这话说得真好,我越来越佩服永安掌柜的了,一介女流能做出这样的食铺,还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 “你们看那院子……我刚注意到,那左相口口声声说是把女儿送到别院,这就是官家的别院吗?说句不好听的……连我家的院子都不如。” “那门都破了……” “堂堂左相,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的?还训诫,这不就是不打算要自己女儿了吗?” …… 百姓们议论纷纷,安丰茂越来越有口难辩。 怎么辩?他们说的那些似乎都是铁打的事实。 他努力忽视那些人的议论,看向了魏太师。朝堂之上大家都是共同为圣上鞠躬尽瘁的大臣,看在这份儿上太师也会帮他说两句的吧? “左相……你若是……”只见魏太师犹豫了一下,前半句话没说完,便接了下半句:“老夫很愿意收安小友为义女。”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 您是不是为了喝不尽的渴水? 第38章 强行解释 左相措手不及。 完全没想到今天本来是自己来城东训诫女儿,却直接遭到了大家的“讨伐”。 魏太师说的更离谱……当义女?这是在跟他抢女儿呢? 左相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太师,还请慎言。”他道。 魏太师上前一步,对着左相道:“老夫是认真的。”说完还用同样的眼神看了安雨一眼。 “太师……不必如此,新品和正在研制的菜品会给您吃的。”安雨道。 ……不必非要在辈份上占我这种便宜。 安雨清咳,出声道:“各位,听我解释。我的确是左相之女,这位也确是家父。至于我为何现在居住在此处‘别院’,实在事出有因。” …… 城东的食客们静下来,听永安掌柜的说话。 安丰茂听安雨这么说,心下稍定——长女还是知道替他说话的。 “我在左相府中日日认真读书,平白被三夫人冤枉我偷了妹妹的首饰,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吧,至此父亲生气,才将我赶出府中来这‘别院’居住。父亲一天到晚日理万机,很少管后院之事,不知道事情始末,这才会听信三夫人的一面之词。” 说完安雨自己都觉得自己话里话外那股子绿茶味儿有点重了。 上一句听起来像是要为左相说话,实际上说的……她不禁微微低下头。 ……她一个向来听见不喜欢的话就直接怼的人,这么说话还真是有点儿让自己脸红。 这一幕在百姓们的眼中就是另一幅样子了。 那永安掌柜的受到自己亲生父亲左相如此待遇,还能反过来替左相说话,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啊!看她!说完自己低着头,明显是黯然神伤了! 食客们不仅没有因为安雨说的话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愤慨。 “左相您家大业大,难道还容不下自己的女儿吗?” “因为夫人的几句话就把自己女儿赶出门外?且不说左相您的夫人有什么问题,您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偏心眼了?” “永安食铺在城东这么火,刚才你还在那指责掌柜的,合着连自己女儿开的什么店都不知道,就这样还好意思以一个父亲的名义来教训女儿,呸!”一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大妈十分不客气地骂道。 她的同伴是个年纪相仿的妇人,说起话来也十分不留情面:“我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做梦都要笑醒,懂事,聪明,你要是眼睛不好尽快找个郎中给看看!” “就不说别的了,人家一个姑娘家,被赶出来住这么一个破院子,单靠自己的手艺能把一家刚开张的食铺做成那样有多么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您又要来干什么?” “我刚才听见了,左相说‘女孩子家家出去抛头露面不成体统’,还说‘要是有永安食铺做的一半儿好吃就算了’。”一食客大声作证。 左相:“……” 他的确也万万没想到安雨开的就是那永安食铺。 今晚有两件事情令他不可思议,第一件事就是看见魏太师和自己的女儿一起回来,第二件事情就是得知自己刚吃完的那美味的菜品居然是出自自己女儿的食铺。 噢对了,还有一件最为莫名其妙的……就是魏太师想认安雨做女儿。 如若平时,魏太师想认安雨做干女儿,自己说不定还会高兴,但此时时机极为微妙,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几乎把“你不配当父亲”写在脸上了。此时魏太师说出那样的话,是对他明晃晃的挑衅! …… -- 第75页 “打脸不打脸,你女儿做的不仅不止‘永安食铺’的一半,还居然是永安食铺本身,这下怎么说?” “今天我看见了,这左相不仅不知道自己女儿开了店,去永安食铺买菜品的时候那左府的仆人还进店去送了一回请帖又灰溜溜的出来了,最后还不是站在队伍后面排队了?” “永安掌柜的……或许可以叫一声安掌柜了,”百姓中有人知晓左相的名讳道,“安掌柜深明大义,与那……与那左相不同,说了不让任何官家插队就不让插队,哪怕是那左相府巴巴地递了请帖过去!” “这倒是有意思,这伸手自己打自己巴掌的戏码我还是第一次见。” 城东民风彪悍,也少了很多京城内其他地方的人阿谀奉承的习惯,心直口快,想骂什么就直接骂,也很少顾及。 毕竟他们的生活从来都是靠自己,也没想过什么巴结权贵。城东这地方没什么人管,更没有别的地方那些乱七八糟的习惯——就像今晚,他们夸赞永安食铺的菜品是因为永安食铺的菜品真的好吃,而讽刺左相也确实是因为左相本人做爹确实不行。 “这里不是你们内城,把女儿送出来的是你,现在跑上门侮辱人的也是你,我们城东不欢迎这样的人,哪怕是左相也不行!” “就是,你看不起自己家姑娘,我们可都指着安掌柜呢,想要耍威风回府里耍去!” …… 最一开始,左相没打算理这些百姓。 后来是因为他们激烈且直白的言辞让他无法开口。 “本相不是那个意思……” “谁管你什么意思!少来祸害安掌柜!” 群情激昂,要不是百姓们手里缺点儿合适的东西,左相早就遭殃了。 安丰茂压着情绪,看了一眼这群百姓,朝魏太师简单行了个礼后咬着牙对轿夫道:“还不快走?”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的回到了轿子里,还特地把所有帘子都拉的严严实实。 ……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改天再解决这一桩事。 鸢儿……三夫人有的事情做的也有点不合适了……回去再算账! ……轿子晃晃悠悠地离开,有那么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 安雨看着那轿子离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刚转过头来,就见魏太师一脸殷切地望着她。 安雨:“?” 只见魏太师握住她的手道:“安小友不愿当老夫的义女?” “这个……魏太师,确实抱歉。” “老夫刚才又想了想,这的确有点唐突。” 安雨的头还没点下来,就听见魏太师又道:“老夫有个儿子,比你大不了几岁,相貌堂堂才华横溢,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才俊!就是这两年不在京城,不过无碍,老夫今晚回去就给他去信,让他快点儿回来跟你见一面!” 当不成义女……做儿媳妇也是极好的! 安雨:“……” 这弦外之意她不是听不懂。 谢谢谢谢,不必不必。 …… ==== 晏清绪这回算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了十天。 前两天他还绝食反抗,得来的成果便是闻修可以出府了。 晏清绪自然是迅速差他买了永安食铺的吃食回来,可吃着总感觉味道不如在店里热乎出锅的时候好吃……吃过了锅里现炸出来的薯条,自然是对在一路上已经慢慢放冷的薯条子无法提起兴趣。 鸡排也是,虽然凉了味道也还行,但总归不如刚出锅时好吃。 后来几天晏清绪便没再让闻修去了——老实在家呆着,以此向父亲表达自己的态度,这样说不定才能更快解禁,也能更快亲自去永安食铺里吃到刚出锅的菜品。 ——也能更快见到那位佳人,而不是自己独自一人在这无趣的房间里睹物思人。 ……还越睹越思。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过。 这日刚好算是第“十一天”,府里的护院们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基本上恢复了往日里正常的状态。 ——这就意味这他可以出门了。 晏清绪认真收拾好自己,正准备去城东,就听见下人禀告说是何公子来了。 他出门迎接何青瑜,两人一拍即合,一同踏上了去城东永安食铺的路。 …… 到了那永安店铺门口,晏清绪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永安食铺。 “那是什么?”他指着一个边吃东西边走出来的食客问。 “你说他手上的东西?那是脆皮大鸡腿,就是那张图上画的。”何青瑜道。 “那又是什么?”闻着好好好好好香。 “那东西叫蛋挞,一天限量只有五十份,我们估计来晚了,肯定买不上了。”何青瑜道:“不过我们现在这个点儿才来,很有可能是一个都没剩下了。” 晏清绪又狐疑地看了一眼永安食铺的门面,问:“我是被禁足了十天没错吧?” 何青瑜点了点头:“没错,怎么?” 晏清绪看这店面仿佛一瞬间扩大了这么多,还又出了那么多新菜品…… “我不得不怀疑我是被禁了十天,还是被禁足了十年。” “……” 永安食铺从来不缺客人,此时也不例外。 人群队伍排的老长,仔细听还听见什么“左……小姐……”之类的字样。 -- 第76页 晏清绪侧耳听着,却被何青瑜一把拉住。 “子仪!” “嗯?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左……之类的东西?” 何青瑜慌张的朝店里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安雨的视线。 掌柜的在店里一闪而过,但是何青瑜没有错过她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明白了,该瞒着的还是得瞒着。 “哎!!!左……左……当然是左右为难!是永安食铺的菜品各有特色又好吃,谁在这样面前的美食能做出选择呢!” “……” “所以陷入纠结,左右为难”。 何青瑜斩钉截铁道。 “那……小姐什么的呢?” “……是小解啦!”何青瑜心一横道,“那些食客们是在说排着队等美食,就算是很想要小解都不能去!憋着!”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黄牛事件 店还是熟悉的店……不,已经不是熟悉的店了。 晏清绪心里默默想道。 连人,也不是熟悉的人了。 他默默看了一眼身边的何青瑜。 似乎几天不见,这人就变得有一些痴傻…… 想来还是自己够义气,哪怕好友变得有些不对劲还是“不离不弃”,依旧选择和他做朋友。 晏清绪拍了拍何青瑜的肩,道:“走吧,我们去店里。” 他今天解禁后,一大早上便起来跟着何青瑜一起来了这城东的永安食铺。内城到城东需要一些距离,路上也稍微花费了些时间。 到时正是上午,永安食铺外仍能见到排队的人。 即使店面扩大了不少,店内也设了排队的地方,但队伍依旧排到了店外——这倒也能说明永安食铺的生意现在有多好。 虽说原来的生意也不算差,但那时的客源基本是在城东,名气也只能算是小范围地在城东内传开了。 可眼下这明显不同,自上次在城北打了擂台后,知道这家店铺的百姓多了起来,再加上魏太师“不留余力”的宣传,来这里买菜品的贵人也变多了。 官家和贵人的购买就是京城里百姓们的风向标,一听说这边儿的菜品独特、好吃,价格还便宜,不少听到风声的百姓都循着消息摸过来,永安食铺原本就兴旺的生意简直就是更上一层楼。 …… 来到这永安食铺,不少百姓都觉得自己“长了见识。” 见过排队的,没见过排队排的这么长的。什么?你说看起来人不是很多?那是,别的店都是直接在门口排出去,这家门口的队伍虽然看着不长,但那店里头规划好的“排队路线”还排着那么老些人呢! 安雨规划新店时,将现代快餐店的室内结构借鉴到了自己现在的店面当中。 薯条仍旧是当着顾客的面炸制,却不是在店门口了,而是和“点餐台”结合在一起,放在了店面的最里侧。 点餐台变长了,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排点餐,一边排取餐,店内井然有序,将人群合理分流。 硕大的店铺除了划分出更多的“就餐区域”,两种排队的队伍也用木桩隔开,中间系了丝带,让队伍美观的“转了几个弯”。 ——一下子店里能容下的排队人数变多了,看上去又不乱。点完餐按照丝带的分割自然的走到取餐的队伍,不必拥挤在一处。 一旦有了某种“约束”,排队的人群就看起来美观了很多。有了先来后到,食客们排队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 然而纵使是这样,排队的客人们依旧排到了店门外,排出店的队伍长度也不容小觑。 …… 晏清绪看了眼队伍的长度,没打算自己排。他跟闻修吩咐了两句,闻修便走到了那队伍的末尾排上了。 排上之后还默默地看了一眼何青瑜身后的纪齐。 纪齐:“……” 看我做什么?你家公子不在的这几日,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吗? 何青瑜十分“善解人意”,对着纪齐指了指队伍末尾,闻修便如愿以偿的有了一起排队的伙伴。 …… 晏清绪带着何青瑜正打算进店,就被一个看起来在遮遮掩掩什么的人拦住了。 那人穿的是寻常人家的布衣,看起来像是城东的百姓……但他眼神左顾右盼像是在隐瞒着些什么……又像是在遮蔽什么。仔细看,那人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布包。 他靠近晏清绪,朝着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凑近点儿。 晏清绪的警惕之心顿时就起来了,他用带着点疑问的眼神看向何青瑜,何青瑜朝他摇摇头——意思是他也不认识这个百姓。 晏清绪见状不但没有凑近,反而后退了一步,离那人更远了些。 ……他在京城的各种官家里树敌太多,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偷袭的事件。毕竟他天资过人,才华出众,嫉妒他的人很多。 城东他们以前也不常来,更没有认识的人,更何况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的百姓更不像是他们认识的人——那这位平白无故的靠近他们是想做什么? ……除了收钱报复,晏清绪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可能来。 解除禁足第一天,为什么身边的人……还有不认识的人,看上去都有些不正常? 短短十天,难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然他这十天明明很安分,怎么还有可疑的人接近他?难道是他爹下的手? -- 第77页 何青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晏清绪退就退,连和他之间也隔开了一些距离,但他也觉得那百姓不对劲,默默地移开了一步。 那人见这两位贵公子反而离他更远神情也更戒备了,连忙解释道:“两位公子误会了,小的没有恶意!见二位在这永安食铺门口排队,想必也是冲着这食铺里的菜品来的吧?” “……” “我这里有一大早便过来排队买到的每日限量五十份的蛋挞,二位要不要看看?”他又朝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说着他轻轻掀开身前的布,布内赫然是一个小小的纸包,这是出自永安食铺。 “小的一大早的排队,买上便保存在了这布里头。现在还热乎着呢!”见晏清绪的眼神流露出“有点感兴趣”的样子,那人赶紧接着介绍道:“这蛋挞外酥里嫩,口感别致,实在是京城里难得品尝到的佳品啊!二位看上去不常来我们城东,这蛋挞可是最近最抢手的菜品。小的不像别人那么黑,一份只卖一百文,两位公子意下如何啊?” “一百文?店里才卖多少文,你居然翻了几番?人家店家都不赚这么多钱,你一个倒卖的居然敢拿这么多,我看你这人心都黑了,傻子才会……” 何青瑜义正言辞的正说着,就在他的好友晏傻子……不,晏清绪已经开始从身上掏钱了。 那倒卖的人也不管何青瑜怎么说,见有一位贵公子掏钱就偷着乐了,他拿了钱笑意便压不住了。 拿到纸包一本满足的晏清绪注意到了好友的视线,问:怎么了? “你不觉得亏?” “这有什么亏的,好吃的东西是无价的,更何况限量的菜品。” “……” “你盯着我做什么?这限量的菜品又不多,我是不会分给你吃的。”晏清绪十分坦然。 “……” 我真是谢谢你。 我又没关禁闭,也没被禁足,已经自己买过吃过了,谢谢。 …… 那倒卖的百姓拿了钱,正准备开溜,就被一只手揪住了后颈的衣服。 “终于给小爷我逮到了!蹲了你好几天了,在这里高价出售蛋挞,钱都让你给挣了?走!跟我进去见安老大!” 晏清绪和何青瑜倒是没想到还有眼前这一出,正打算说些什么,只见那抓人的人另一只手果断地扣住了晏清绪:“还有你,买卖双方一个都别想跑!赃物还拿在手里?走吧,跟我进去吧!” 晏清绪虽然才智过人,但武力实在不行。他皱了皱眉动了一下手腕,发现对方力气奇大,自己压根儿挣脱不开。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人,莫名觉得有点儿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他转过头问何青瑜:“这谁?” 何青瑜:“……这位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牧修竹。”说着他还去劝牧修竹:“误会误会,这是我的好友,国公府的长子……” “误会什么误会?”牧修竹一瞪眼,手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我亲眼看见的,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的?国公府怎么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别说那些没用的,跟我进去!” 晏清绪:“……”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包,不太明白这为什么是赃物,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法。 何青瑜还想说些什么:“这位晏公子刚被放出来,也不知道这边儿的规矩。” “刚出来?”牧修竹听见这个倒是看了晏清绪一眼:“刚从大牢里出来还不知道长点记性?” 晏清绪:“?” 何青瑜:“……”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被关了禁闭。这买东西怎么就如此可恶了?” 眼见着晏清绪和那百姓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牧修竹拽走,何青瑜一边跟着一边叨叨。 “倒买倒卖!安老大说了这就叫黄牛!叫什么……扰乱市……市场秩序!安老大前几天懒得管,不代表你们就可以这么做,这么做长此以往真正想吃蛋挞的百姓们岂不是就吃不到了?我今天就要来个杀鸡鸭儆猴子,让你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正义小卫士·牧修竹就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两个人进了店,一路走到了后厨。 ……何青瑜也一路跟了过来。 “老大!看我逮到了什么!一个黄牛和一个挨宰的!” 安雨正在后厨纠正陈二皮,就见到牧修竹气势汹汹的一边拽着一个人冲了进来……后边儿还跟着一个。 没想到,两个还都是熟面孔。 …… “……安姑娘。” 晏清绪也没想到,解禁后和佳人第一次见面,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噗嗤——” …… 他还看见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小白兔 “原来是晏公子。”安雨笑着道。 何青瑜同她说过今日晏清绪解除禁足,也答应了要带着晏清绪过来。 牧修竹看不惯那些黄牛,近些日子以来天天“蹲守”在店铺门口,要先抓个“典型”。这事儿安雨也知道。 ——不过她没到这两拨人碰到一块儿了。 呈现出来的样子还颇有戏剧性。 “安老大,这人这几日天天排我们的限量蛋挞,然后再高价卖给没有抢到的食客们。这人滑的很,我今天终于抓到了他们买卖的现场!”牧修竹邀功。 -- 第78页 “不错。”安雨夸奖。 黄牛这个事情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存在的,无论是现在还是她生活的那个“现代世界”,只要有限量就必定有人从中谋取利益,管也不好管,毕竟没有什么法律或者规章制度约束,就算是抓到了也不能报官…… 安雨知道有这些黄牛的存在,便一定会有寻常百姓买不上,因为总体的份数有限。她虽然不认同也不喜欢这种行为,但眼下店里的事情一大堆,她也没有什么时间来管。 店家做生意收自己的钱,已经卖出去的东西怎么流通,说实话……和他们也算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正义卫士·牧修竹有时间。 而且坚持认为这种行为非常不齿! ——人家有人真心吃,起了一大早早早的赶过来排队,被你黄牛一搅合买都买不到。看你不吃在找买家,上去一问——嚯,涨了好几倍,买都买不起。 牧修竹坚信安老大开食铺是为了造福大家,让美味的菜品进百姓们的家,给食客们带来……那叫什么来着?哦对,幸福。吃到美食,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一件事! 现在全被这些黄牛毁了!原本卖的不贵、早起还有希望能抢上的限量一下变得价格高昂——牧修竹觉得非常过分。 他们是做食铺的,做美食的,不是炒珍稀绝世古董的。 于是牧修竹潜藏了几天,今天直接把人扭送到了安老大面前。虽然抓到的黄牛只有一个,但是用来杀鸡儆猴,警告“黄牛群体”应该是够了。 …… 见牧修竹说的义正言辞,何青瑜也赶紧为自己的好友找补道:“安掌柜,安掌柜,我好友最近也是第一次来这永安食铺,连蛋挞限量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黄牛了,他只是喜欢贵店的菜品,才……花高价从那人手里买了菜品。” 他说着,边推了晏朝离一下,让他应和。 谁知何青瑜看过去,才发现好友的目光根本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 晏清绪认真的看着安雨,找机会搭话问:“安姑娘,所以这‘黄牛’是什么?” 他刚才听了半天,听那兵部尚书家的小子跟安姑娘邀功,又听何青瑜说了些什么……到底也没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被抓到这里头来。 似乎,就是在说倒买倒卖? “这黄牛,就是指像这人一样,”安雨用手指指了指那被牧修竹抓住的百姓道:“正价买到,高价卖出的行为。” “哼。”闻言那被抓的“黄牛”哼了一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被抓进店里又能怎么样?官府又不管这些,一会儿不还是得把他给放了? 晏朝离没理那人,继续向安雨虚心求教:“倒买倒卖者,为何被称作黄牛?” 安雨笑了笑,摆出一副和善的态度来道:“这些人从店家购买时一哄而上,颇有黄牛群之骚然,便由此命名。” 这种带着嘲讽又暗贬的名字正附和晏朝离的口味,他也没少这么干,听见这解释颇觉有趣:“是安姑娘自己起的?” 安雨了,这名字是现代时的称呼,在眼下这个朝代显然没有人这么说,若是说不是,还得被追问——“那安姑娘是从哪听来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话本子里也没有这种说法。” “……算是吧。”她如此道。 晏朝离的眼里带了些笑意道:“姑娘真是位妙人。” 一旁的何青瑜:“……” 你在干什么? 我替你说了这么多话……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安掌柜有多么狠毒的手段!还在那儿……夸赞博得好感? 你到底在干啥? “安老大,这俩人怎么办?”牧修竹问。 “先把晏公子放开。”安雨道。 牧修竹的眉一下子就皱起来了,他不解地问:“如果没有买方,那黄牛价格再高也不会有人买,就是他们这些有钱公子助长了黄牛的嚣张气焰。” ……你还知道你自己也是你口中的有钱人吗? “他不买也会有别的有钱人会买,要治黄牛就要从黄牛本身下手,从源头切断才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法,那些买黄牛手里的菜品的,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们的出现而买不到菜品的人呢?”安雨说着,伸手点了点牧修竹的脑袋。 这孩子是正义的很,但是有点认死理儿。 也是,从劫富济贫劫到自己亲爹头上就能看出来些端倪了。 …… 牧修竹听完安雨的话之后了,觉得安老大说的对。 他把晏清绪的胳膊放开,还不忘加上一句:“这次就先放过你了,下不为例啊。” “……” “晏公子可以继续去购买菜品,在我们食铺的大厅用餐。今日是小牧失误,若公子不嫌弃,一会儿我便为公子呈上本店正在尝试阶段的新品。” 安雨摆出来一副“自己手底下的人做错了事,打算补偿”的样子。 晏清绪眼睛一亮。 “那就麻烦安姑娘了,姑娘的手艺一向绝佳,必这新品也是难得一见的菜品。” “公子真是过誉了。” …… 何青瑜站在一旁,看着这俩人互相寒暄了半天。 他知道内情,越看这俩人越觉得像是披着羊皮的狼和小白兔在对话。 ——而他的好友就是那只小白兔。 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天真的以为要给他试吃新菜品的安掌柜,真的是出自好心。 -- 第79页 何青瑜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什么好心,不过就是一场圈套的开始罢了。 晏清绪和安雨聊了几句,安雨便委婉地提醒晏清绪可以离开这里去店内大厅了。 晏清绪自认为是个情商高的人,尤其是对自己上心的对象,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能仔细听出来。 他听出来安雨委婉的意思便明白过来。安掌柜这是打算处置那个黄牛了,且这里是永安食铺的后厨,他现在还是外人,贸然进来久留确实不太合适。 “安姑娘,那我便先告辞了,去大厅静候姑娘的手艺。” 安雨点点头:“好。” …… 晏清绪出去后,安雨便开始“处理”那个黄牛了。 以前不管是觉得麻烦,现在人已经送到了眼前,并没有理由不“下手”。 那人面色轻松,神情嚣张,一副“官府都不管我,你们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 安雨心里也很明白,对付这种人就要用不同的方式,既然他没有公德心那便只有以毒攻毒。 她拍了拍手叫来店里的人。 “看这个人,记住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小兰、陈二皮他们纷纷道记住了。 那被抓住的人神情变得有些慌张,问:“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对付你这种黄牛,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限制购买。”安雨道:“你不把我们店家放在眼里,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我能做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让你来买。” 从根上断绝黄牛们买菜品的可能,黄牛们自然没有东西可卖。 闻言那黄牛慌了,他来永安食铺可不只做黄牛生意,平日里还经常从永安食铺买菜品带回家,他的娘子和女儿都非常喜欢吃。 这要是以后完全不让他买了,他的娘子一定会暴怒捶死他。 “怎……怎么能这样,你们店家有没有公德心?怎么能随便禁止客人的购买呢?”那黄牛道。 “还跟我们提公德心,你倒卖倒卖有没有公德心?”牧修竹听见了他的话,反驳道。 明明是这个人做黄牛不对,怎么还反咬一口呢? 牧修竹气愤。 那黄牛这回是真急了,他家里包括他自己都非常喜欢永安食铺的菜品,不管是那鸡排还是大鸡腿、沙拉还是蛋挞。 永安食铺就在城东,离他家也近,他已经将过来买吃食作为生活中的一部分。 做他们口中的那个“黄牛”也只是最近一阵才开始的,他是见有人靠这样的方式发财,自己便也动了心——反正每日都要来永安食铺买东西吃,那不如顺带挣点钱。 他又怎么能知道这一“顺带”要把他们一家的鸡排鸡腿“顺带”没了,这怎么能行呢? 他倒卖蛋挞也是只挣点小钱儿,可没过还要把自己的口福搭在里面啊。 那边安雨还在继续交代:“记住了,以后见到这个人,禁止他购买店里的任何菜品,包括我们要出的新菜品。” 众人纷纷应好。 那黄牛慌了,为自己求求情:“安姑娘,安掌柜,安大掌柜的!我就是一时昏了头,看见别人这样干才这么干的,不卖给我菜品这种事可是万万使不得呀。” “你话是这么说,有多少食客因为你倒卖倒卖现在还没吃上蛋挞呢?” “我的错,我的错,我就不该学那些人一样倒买倒卖。” 这黄牛一边忏悔一边道,叨叨叨说了好多。 …… 安雨摸着下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黄牛面上一喜。 “你这样,潜藏在黄牛之间去抓你同伴。” “……” “抓够三个黄牛,以后便能在店里正常购买菜品,能抓到六个黄牛……我再送你十张优惠券。”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又要动手 “子仪。” 何青瑜坐在大厅之中,表情严肃。 “怎么?”晏清绪周围人来人往,他漫不经心地回复。 何青瑜见他这个敷衍的态度和眼神、时不时瞄向的方向,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晏子仪,我在和你说话!”他提高了音量,见晏清绪看过来了,他才压低声音。 ——“永安食铺这位女掌柜的可不一般。” 他和永安掌柜的说好,自己不会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但可没有说好他不能提醒。 ——提醒一下迷途的小白兔,这不过分吧! “确实不一般。”晏清旭忽然转过来,认真的对他道。 何青瑜一愣,就听着晏清绪接着道: “不仅手艺不凡,对付那黄牛也有自己的方法。”说着他轻笑一声:“连起名……也挺特别的。” 何青瑜着急道:“我不是说这个,子仪……你应该明白一个人的家世背景对一个人的影响吧?”他说的十分隐晦。 晏清绪听他这么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何青瑜迟疑了一瞬,但肯定地点了点头。他透露的东西虽然很少,但正是他想说的。 那安掌柜的,虽然人有才华,长得也好看,但她不是普通人。那是左相家的女儿,还被好友子仪退过婚的那位。 不说别的,就是安掌柜的的复仇计划都让他忍不住替好友捏一把汗。虽说那计划……不就是让子仪再也吃不到他所喜爱的永安食铺美食,但身为十多年的好友……他深知失去美食对子仪来说是莫大的煎熬。 -- 第80页 这位安掌柜尺度刚好拿捏到他犹豫的关口——答应吧,不会触及到好友什么危险,不答应吧……损失好像更大的样子。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晏清绪看他点头,如此道。 何青瑜:“?” “也是,我们身为官家公子对‘身份’难免有些偏见,但这样是不对的。一个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我们更不应该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否定她所做过的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姑娘虽然出生市井,但谈吐不凡,手艺更是了得,那股坚强、有韧劲的心性更是令人钦佩。你又怎么能光看身世背景对人的影响来对她进行判断呢?” 晏清绪的眼中和话里都是浓浓的不赞同。 “没错,安姑娘不同于其他人。”何青瑜的话里话外再次暗示。 他现在心中左右摇摆,一方面是答应了安掌柜的话,而另一方是好友至交。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听到那些城东的人似乎都知道了安掌柜的身份……这让他的“任务”难度再次升级。 但圆话归圆话,他觉得还是需要让好友对安掌柜……心里起一些提防。 那安掌柜的只是想让好友从吃到美食沦落到再也不能尝到永安食铺的美食,从食髓知味到求而不得,在口舌之欲上受到折磨,但他现在看好友这状态…… ……太像纯情男动心了。 若是美食一项也就算了,届时若是身心都受到打击,那该是怎样的折磨? 他不敢想象。 晏清绪见他认同自己的话,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不要总拿那些家世背景来说事,客观的看待每一个人,这才是我们该做到的。更何况你看安姑娘的谈吐,仪态落落大方,那些出身官家贵族的大家闺秀又怎么样?安姑娘难道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吗?” “……像。” 何青瑜有口说不出……安掌柜的本来就是出身相府的大家闺秀啊? 他觉得子仪说的和自己说的完全不在一件事情上,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算了,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偷看吧。” “好……什,什么偷看?” 晏清绪顿时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不自然,和刚才侃侃而谈、对何青瑜进行“教育”的姿态完全不同。 “……” 你人是坐在大厅了,但是那眼神一直往后厨瞄是当我看不见吗? “看就是看,说什么偷看?这样说一点儿也没有君子之风。”晏清绪道。 何青瑜:“……” 你开心就好。 他觉得……自己应该救不了子仪了。 …… “二位久等,这便是我们近日研究的新品炸鸡。” 没多久,安雨端着一个盘子出来,放在何青瑜和晏清绪的面前。 那香味扑鼻,边上等着或者用餐的食客们都伸着脖子朝这边儿看。 那炸鸡每一块的体量都不大,拿起来一块儿也就是两三口便可以吃完。整体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工艺所制,面儿上晶莹剔透,呈现一种令人垂涎欲滴的橙红色。 “这是?” “这是食铺的新品,无骨琥珀炸鸡。” == 左相府今日的气氛不太妙,下人行走之间都透露着一股战战兢兢。 听说是昨日左相从城东回来后便直接朝鸢夫人发了一顿火。 具体说的什么下人们不知道,左相在房中骂的大声,下人们自然也不敢靠近。 机灵的见状去请了二小姐救场,可二小姐进了房间之后……左相的火不但没有下去,反而更生气了。 有下人靠的近些,听见了一句“哭什么哭,都是你和你娘干的好事。” …… 今日左相上朝去了,鸢夫人清晨朝着下人发了好一通儿火,看上去心情实在不佳。 府里都知道鸢夫人不是个好惹的主子,是以都不敢上去触霉头。 房间内。 鸢夫人脸色阴沉,问身边的大丫鬟:“那酒楼掌柜的到了没有?” 大丫鬟连忙回话道:“夫人,应该快到了。” “什么叫应该?我在这等了他一个上午了。” “夫人息怒,我这就再差人去问问。”大丫鬟连忙跑出屋内。 鸢夫人的手渐渐握了起来,掌心捏得死死的。 安雨那个死丫头,都被赶出府去了竟然还敢给她搞事。 不是做炸鸡吗?不是说京城内独一份的吗? 鸢夫人看了看手上的方子——那是从一个城北的人手上买下来的。 那人说这是自己在食味擂台那天全程观看永安食铺做炸鸡的手法,暗自记下来的。 那死丫头还想往京城内城发展,讨达官显贵的芳心? 那我就先让人断了你的后路。 京城中最有名的酒楼做出来的炸鸡,可要比你那小食铺的影响力大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恨调休!!!!! 最近上班好忙好忙,还没有存稿。 大家体谅一下!! 第42章 无骨琥珀炸鸡 安雨做的无骨炸鸡用的是琵琶腿。 现代很多店里卖的无骨炸鸡用的是鲜鸡胸肉,安雨总觉得那种吃起来不如用琵琶腿脱骨后制作出来的味道好,故而鸡胸肉的做法被安雨舍弃了。 -- 第81页 晏清绪和何青瑜眼前的这道无骨炸鸡是用琵琶腿剪短腿跟后脱骨所制。 先用葱姜蒜等调料准备好,再和鸡腿肉一起在锅中煮,这期间安雨还加了白酒调和口感。煮好之后的鸡腿肉在调料之中腌入味。 腌好的鸡腿肉依旧裹着加了蛋液的面粉下锅炸,依旧是有复炸的第二遍,待到整个鸡腿肉都呈现出金黄色便被捞出。 无骨琥珀炸鸡的最后一步,便是在另外一口锅中将油、辣椒粉和番茄酱、蒜泥一起熬至粘稠,再将炸好的炸鸡下锅,待到炸鸡整体附上一层橙红色,均匀而有色泽便成了。 末了,再在炸鸡上撒上一层白芝麻。 ——这便被安雨端了出来。 …… 何青瑜看着眼前这盘炸鸡,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问:“这什么无骨……琥珀炸鸡,很辣吗?” 他其实不太能吃辣,这炸鸡这么红……如果太辣的话,他就吃一块……两块儿也行。 ……本来就饿,早上来这边儿来早膳都没用,闻修和纪齐排了这么久的队还在队伍中间晃悠。这炸鸡本来就香,空着肚子闻香味简直加倍。 “不辣。”安雨说着拿了两双筷子递过来:“算是酸甜口味的,带一点点微辣,尝尝看?” 她辣椒面放的不多,做出来的炸鸡也不是很辣。 晏清绪先闻了一下,那带着点儿甜味的炸鸡香进入他的鼻腔,令他颇为舒适的叹了一口气。 接过安雨的筷子他道了声谢,没说什么便夹起来了一块儿。 ——入口先是酸甜,一口咬下去可以清晰的听到炸鸡表皮的脆响,细细咀嚼,那炸鸡内部的肉并未有表皮那种酸甜的味道,而是纯粹的肉香。味道混合着汁水进入到口腔,实在是难得的口感体验。 晏清绪一口鸡肉咀嚼着,还没有咽下去便先敬佩地朝安雨竖了一个大拇指。 甜味儿的鸡他不是没有吃过,但是这炸鸡既有酸甜的口味又不失本身的味道,两种主要的味道像是搭配,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那酸甜就像是……恰到好处的解除了油炸味道的“腻”一般,和脆皮意外的搭。 何青瑜见晏清绪已经吃了,还一脸享受的样子,他立马也夹了一块儿放进嘴里。 !!!!!! 这味道!!!不但不辣,果然如安掌柜说的那般酸甜,酸甜的程度还十分合适,爱了! 刚才对好友隐瞒的愧疚之情……不能说是消失了,只能说是在美食的前面暂时停止了。 ——何青瑜此时还有点庆幸,当时幸好答应了安掌柜“合谋”的提议,否则现在他和子仪什么都吃不上。 安雨见两人的反应,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眼下这盘儿炸鸡是她经过几次试做后调制出来最合适的口味,之前的几次都让牧修竹他们做了试验小白鼠——虽然他们也都很乐意做小白鼠就是了。 “二位先吃着,我去倒两杯渴水来。” 何青瑜立马道:“是上次食味擂台的那种渴水吗?” 安雨点了点头:“昨日做了一些,眼下还有,去给二位倒。” …… 安雨去了后厨,晏清绪瞥了何青瑜一眼。 何青瑜看见了:“……食味擂台那天,你不是被禁足了嘛……” “那你不知道来找我?” “我找了!” “那我怎么连你的人影都没看见?” “你知道你家的守卫有多么森严吗?我从接待那屋走到你屋门口起码看见了十几个护院!别说我了,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屋吧?” “那你不知道把护院引开再来找我?” “我这么想过啊!我让纪齐去引开那八个侍卫,他不干啊!” 晏清绪惊了:“……汝人言否?你怎么不自己去?” 何青瑜也惊了:“那你说的就是人话?” 两人对视,相顾无言,在这一霎那都觉得对方是个废物。 …… “来了。” 安雨把黄果渴水端过来,才打破了两人的对视。 “此渴水不是寻常的渴水,名为黄果气泡渴水。” 两个瓷杯子被放在了桌子上。 ——“掌柜,这渴水……还有吗?” 旁边有的食客问。 从刚才那无骨炸鸡端出来,就有不少食客在瞄着这桌了。如今又听掌柜的端出来两杯渴水,好巧不巧,这问的食客还正好是位城北过来的食客,在食位擂台那日刚好尝过这黄果气泡水。 自那以后在京城找了个遍,也没找到过卖一样渴水的店铺,他一路摸到城东的永安食铺来,才发现店里也没有卖渴水。 这食客还挺发愁——就喝过一次,好喝,但没点儿买。 要不是还有同行的同伴们证明那渴水的确与众不同,喝的时候舌尖带有一丝酥麻感,他还以为那天是什么自己的幻觉。 安雨听到那人问,笑着道:“这位客人,抱歉,这黄果气泡渴水还没正式进行售卖。” 那食客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我找了这么久,就是想喝这么一口。” 安雨看了一眼店里的各位食客,方才端无骨炸鸡的时候店里很多食客都伸头往这边看,此时端渴水出来……显然看过来的食客没有刚才人多。 她犹豫了一下:“余量虽然不多,但是一杯还是有的,仅此一杯吧。” -- 第82页 那食客见安雨松口了,连忙道:“好好好,一杯就行。” 别说一杯了,一口也行啊! 安雨又回后厨拿杯子,边走还边寻思这气泡水也得尽快提上售卖日程了。 …… 晏清绪见那食客的反应,端起杯子来尝了一口。 一口便知这气泡水有多么不同,他的舌尖很敏感,那些小气泡绽放在舌尖,带着清爽的黄果味道, 刚才他觉得炸鸡表面那层酸辣的酱和炸鸡是绝配,此时又觉得这带着小气泡的黄果气泡渴水和炸鸡更配。这酸辣的酱本来就解腻,还丰富炸鸡的口感,吃了之后再来一口这气泡渴水…… 安姑娘……果然是个不同寻常之人,做出来的东西如此不俗且对他的胃口。 一股悄然的心绪在晏清绪中滋生。 “哈——好喝吧!”何青瑜道。 他喝一口那黄果气泡水,咽下去的时候还发出了一声“哈——”的声音,如同喝酒一般。 晏清绪瞥了他一眼:“喝就喝,少发出怪声儿。” “你不懂,这样喝才有感觉。” “切,什么感觉。” “你……” 安雨在后厨倒气泡水,又听见这俩人斗嘴的声音。 不是好友吗?怎么一直吵架? 小学生?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 一盘儿无骨炸鸡,两杯气泡水,俩人愣是磨叽到快天黑才走。 噢,还有闻修和纪齐买过来的炸鸡和沙拉,晏清绪和何青瑜就就着这些东西在永安食铺“驻守”了一天。 下午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人特别多,有不少食客等着空座,见晏清绪这桌吃完了人也不走,还频频地朝着这边看过来。 有看过来的人晏清绪就坦然地回看过去,相当理直气壮,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怎么了?有问题吗? 一旁的何青瑜:“……” 多少有些丢人了,想走。 ……但是不敢,不想被絮叨。 烦。 …… “安姑娘,谢谢款待。”晏清绪道。 “谢谢款待。”何青瑜也在旁边道。 “二位客气了,还感谢二位能帮店里试吃,提供宝贵的意见帮我们改进新菜品的口味。”安雨说的也十分客气。 “安姑娘才是谦虚了,那道无骨炸鸡味道极佳,我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可以提。”晏清绪认真道。 何青瑜:“……” 又来了又来了,这两位又开始寒暄上了。 多余的是我? …… 又寒暄了一阵儿,晏清绪和何青瑜才正式踏上回去的路。 何青瑜感受着身边这人浑身散发的、快要化为实质的喜气…… 这小白兔又傻又白,还蠢甜。 啧。 …… 晏国公书房。 “砰砰砰——老爷。” “进来。”国公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闻修拿着一个纸包走进来。 “带了?” “带了,老爷。” “那小子没发现吧?” “少爷没看见。”闻修道。 那少爷能看见啥?注意力完全没在他身上。 “拿来吧,我看看。” “好的老爷。” 闻修把纸包摊开放在国公的桌子上,纸包里赫然是永安食铺的脆皮大鸡腿。 ……也不知道为什么,闻修总觉得他和老爷方才的对话怪怪的。 “什么样的鸡那么好吃……哼,这小子就跟没了魂儿似的,我尝尝……” 晏国公拿起那鸡腿咬了一口。 闻修还在旁边说:“老爷,我拿回来的路上这鸡腿有点儿捂了,在店里趁刚出锅脆的时候比较好吃。” …… 那边已经不说话了。 晏国公眯着眼咀嚼嘴里的炸鸡——什么?这还不是最好吃的时候? 外脆里嫩,汁水十足…… 这左相府的大小姐……真是不同凡响! 第43章 不虚此行 永安食铺扩店后生意愈发红火。 先前只有炸鸡排的时日还会有食客犹豫——这好吃虽然好吃,但天天吃炸鸡排……多少有些奢侈了。 家里什么条件啊,天天吃肉。 现在菜品多了,种类也多了。 要菜有菜要肉有肉,要填饱肚子的还有土豆,想吃甜品有蛋挞——虽然未必能抢得上。 生意红火,进账自然也不少。 安雨这日上午清算着店里的流水,看着自己纸上记下的那些金额数目,想着似乎可以雇一位账房先生了…… 她这几日心情不错。 店里生意好、那左相上次“被骂走”后这几日也没再来找麻烦。那晏清绪前几日老来店里吃东西,这两日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倒是没来店里。 安雨乐得轻松。 今日是好时机,她准备去城北看看店面。 现在店也算是有一定规模了,她打算考虑考虑开分店的事情,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 京城内城的商铺难搞,那地方也算是“寸土寸金”了,算是和现代一样,没点儿关系拿不到内城的商铺——连租到都难。 其余的四“外城”,其实另外三都要比城东的环境好。 商铺多、经济繁荣,连百姓人数都要多一些。 -- 第83页 安雨想先去城北看看,已经算是比较保守的做法了。那边儿虽然食铺也很多,竞争不小,但除了城东之外,永安食铺也就在城北还有一些食客基础。 托食味擂台的福,那次让不少城北食客知道了永安食铺,现在每日还有不少城北的食客大老远的跑来城东买菜品。 安雨选择先去城北看还有一原因,便是那些城北来的食客们经常在店里问什么时候在城北开分店——这是广大食客们的呼声。 …… “安老板,请跟我来。” 安雨带着小兰,到了城北之后跟着一掌柜模样的人往前走。 “我家铺子的租客现在生意不行了,看样子是租不下去了,那老板跟我说他们下月搬走,所以跟我过去看看要是各方面都不错的话,安老板你下月就能租了。” 那掌柜模样的人态度和善,安雨之前和他谈租金的时候给出的价格不错,更何况……中间有兵部侍郎家的公子牵线,他倒是挺希望这买卖能成的。 ——无论如何,总比现在这正在租他们家铺子、生意不好人也抠抠搜搜的老板强。 安雨点点头。 之前她托牧修竹帮她打听一下城北有没有什么铺面可以租,牧修竹当即表示:安老大我直接帮你买一家铺面! 她自然拒绝。 做生意的事情一码归一码,入股归入股,投入资金归投入资金,她也不是那靠着人情白用别人铺子的人。 打听了两天,牧修竹跟她说城北的铺面都很紧张,位置不错店面也大的现在有一家算是正在找新租客。 这不,得了空她便带着小兰看了。 或许是有牧修竹这层关系,这铺子的掌柜对她也算是十分客气,更是亲自带着她介绍。 铺面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掌柜的站在门口给安雨介绍:“安老板,你看这条商街繁华,百姓也多,你要是租下来做生意食客也绝对少不了。这门脸的柱子和门都是前一阵儿新打的,安老板到时候直接打了新牌匾,往上一挂就可以了。” …… 这条街的确很繁华,连路都要比城东的路看上去宽一些,店铺也都热闹有排场。 可别的店热热闹闹,这家店肉眼可见的门可罗雀。 小兰悄悄凑到安雨的耳边道:“小姐……这店不会是风水有什么问题吧?” 同样听见这话的店面掌柜:“……” 他连忙解释:“是这家店卖的东西没人买,和我们的铺面可没什么关系!以前租的人照样生意红红火火,不是风水的问题!” 安雨点了点头。 那掌柜的见安雨听进去了他的解释,心里一松,紧接着就听见安雨道:“没事儿,我不信风水。” …… 那掌柜的:“……不是,不是安老板你信不信的问题……” “我们进去看看吧。”安雨道。 …… 一进店几人便看到店里的柜台后,有一伙计没精打采地趴着。 那伙计看上去三十左右,一脸疲惫。 听见脚步声他整人突然直起身来:“客人您要点儿什么……”话说了一半,看见了那掌柜的。 “……来看店的啊……”那伙计又趴了下去。 看样子是对不是客人的几人完全不感兴趣。 “这位是店里的伙计?”安雨小声问。 “噢,这不是伙计,这位是店里的老板。他们店原来雇了伙计,后来东西卖不出去,连伙计也请不起了,反正也没客人,老板索性就自己上了。” 安雨:“……” 店的面积挺大,和城东的店铺不同的是这里还有二楼。 安雨跟着那掌柜的走了一圈儿, 店里装潢不错,桌子凳子等陈设也十分干净。二楼视线好,透过窗子还能看见街上的光景。 安雨本以为这店生意不好,多多少少有点店面本身的原因,本来还想捡漏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真没什么关系。 她生起了好奇心,问那掌柜的道:“这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如此惨淡?” “害,是做酒的。” “酒?” “是啊,他是做醴酒的。现在京城人谁还喝那?喜欢烈的喝曲酒,不喜欢烈的去喝米酒、桃花酿之类的了,他价格定的又高,谁来买?再说了,他酿的醴酒清淡不说,还带着点儿苦味,早就不受欢迎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掌柜的说这些纯属是为了吐槽,安雨却听在了耳中,她心里一动,问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酒?” “啊?行是行,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那酒还真不好喝……” “无碍,您只管带我去。” 几人到了楼下,和那老板说了两句。 那老板看了安雨一眼,带他们来到了后面的酒窖。 一进酒窖安雨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大缸掀开,那老板舀了一勺到碗里递给安雨道:“这可不是白尝的,一会儿给我十五文钱。” “这么贵???你这不是抢钱呢?”小兰抗议。 “我这酿造不花钱?”那老板嚷嚷。 安雨没管二人,端起碗来将那酒往嘴里送。 ——淡淡的苦味,爽口。喝下去之后还带着点儿回甘,酒精浓度不高。 …… -- 第84页 “小兰,掏钱。” “小姐!他这是宰人!” 安雨摆了摆手,让小兰赶紧掏钱。 “这位老板,我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她道。 ——幸好来了,真是找到好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酿酒世家 仲孙来初听到那小姑娘跟自己说“有笔生意要跟他谈谈”时,是不以为意的。 谈生意? 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他是从江北过来的。 醴酒在江北发源,仲孙来的家乡就是发源地之一。 家里酿酒酿了几辈子,从刚开始的兴盛发达沦为如今的落魄……也算是颇为起起伏伏。 他父亲那一辈儿家里的生意因为那阵儿的江东□□大受打击,本来走下坡路的生意更是雪上加霜。 好在仲孙来出生前几年,饥荒渐渐平息,先帝上任,也赶上风调雨顺的时候,百姓们的生活逐渐好了起来。 家里重拾酿醴酒的生意,但一直也没恢复到当年那般胜景…… 再加上仲孙来出生后,各种酒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不说历史悠久的曲酒、米酒百姓们本来就爱喝,什么桃花酿、梅子酒、竹酒等也从江南火遍京城。 眼看在家乡生意做不起来,仲孙来就揣着银子打算来京城闯一闯。 ——说不定家乡人是因为喝腻了醴酒,那京城做这个的肯定不多,定有他的一番天地。 …… 当然,事实也向他证明了,有的东西没火起来不是因为百姓们没看到,而是因为不喜欢。 “闯出另一番天地”也很有可能是自寻死路。 他选的商铺位置不错,百姓也多。 可任他怎么说“这东西多喝几口,回甘醇香”,在尝过第一口之后绝大部分客人都把碗放下了。 尝都只尝一口,就更别说买了。 也是,人家能喝到甜的、烈的,喜欢清淡带回甘的,也有竹酒。 又有谁来喝他这醴酒呢? 仲孙来租铺子的时候有多少雄心壮志,在日子的一天天过去当中就被消耗掉了多少“憧憬”。 铺子他租了整整一年,买各种材料、日常开销都算上,基本上把自己从江北老家带来的继续花的干干净净。 祖祖辈辈相传下来的手艺人,卖的不只是货品,更多的还有自己的心血。 酿造中的每一步都倾注了他的认真和欣喜,但这些心血现在都成缸成缸地堆在不见天日的库房当中,每过一段时间还会被他心痛的尽数倒掉。 这次来京城真是让仲孙来精疲力尽——无论是从荷包上还是从心情、精力上。 他无可奈何的接受了现实,并且已经决定好干完这个月的这几天,便回江北老家去。 既然没有办法在京城出人头地,那他便回老家去继续酿酒。 那里的生意虽然不红火,但毕竟有人已经喝惯了醴酒,会有人念叨着“就好这一口”每日寻到店里来,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无人问津。 故而他在听到那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问他要不要谈生意时,第一反应是想笑。 ——笑她想的多,笑她还以为这醴酒在京城还有出路,就像那个刚来京城的自己。 …… “小姑娘,你是不是眼睛不太好?” “此话怎讲?” “若你眼睛好,应该也看见了。自你们进来起码已经有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再说这库房,酒缸全是满的——能看出来我这店里生意有多糟糕吧?” “看得出来。”安雨点了点头。 仲孙来笑了,他是真不知道这个女娃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就赶紧看店,看完店赶紧走。谈什么生意,别耽误我缅怀。” “缅怀什么?” “……缅怀最后这段儿在京城当老板的日子!”他不耐烦道。 “……”这人垂头丧气到一定境界了,说话还带着点儿苦中作乐那味儿。 安雨用手敲了敲缸:“这么好的酒,没人喝,老板你不太甘心吧?” “别给我废话。”仲孙来说着就想把几个人赶出去。 尝酒可以,但他可没心情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瞎聊,更何况这人上来说话就戳他痛处。 “先别急,这位老板,你可听说过前一阵在城北举行的食味擂台?” 安雨如此道。 这醴酒分明就是古代版本的啤酒,安雨当然不想错过。眼下这个“供货商”手里啤酒量充足,质量也好,看起来也十分好说动的样子,她自然不想放过。 本来想激一激这人,“你这店里虽然没有客人,但桌子椅子一尘不染,相必你也很希望有热热闹闹的一天吧”这种话安雨都已经准备好了,可开了个头就看见了这老板十分不耐烦的状态。 ——还是换种方式吧,看来这老板受不了这种激。 有追求,有梦想,但别人不能说,多少有些傲娇,得顺着毛捋。 “没听说过,怎么了?”仲孙来道。 ——其实他听说了,那擂台虽然他没去,但平日里总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无非是“那张记居然输给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铺?”、“那赢了张记的永安食铺还真是神,做法巧妙更胜一筹”云云。 “没听说过也正常,毕竟我们永安食铺不过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食铺,也是我换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梦想’,想让更多人尝到美食,体会菜品的幸福而做起来的,其中之艰辛……也不足为外人道。” -- 第85页 安雨长叹一口气如此道。 既然不能“怼着”说,那便“润色”一下自己的经历,争取让对方找到共鸣吧。 安雨相信自己看人还是挺准的,眼前这老板年纪不算小了,坚持守着自己没有人的酒铺……没有客人库房中的酒依旧不失水准,这老板……多多少少是对醴酒有追求的人。 只要能说动人,那么手段就都是好手段,拉入伙一个算一个。 仲孙来闻言顿了一下,道:“你想说什么?” 安雨摆出一副佩服的样子道:“老板您的手艺和执着令我钦佩,实不相瞒,我此次来城北除了找铺面,还在一直寻找一种可以和我店里菜品搭配的酒。”说到这里她还摇了摇头:“可惜京城里的酒大都……不太合适,要么太甜,要么太烈,要么味过重,要么味道不够醇香。” 仲孙来:“……” “这还要感谢掌柜的,带我来看店,才让我发现了这绝佳的美酒。入口微涩,但却清爽,喝起来清淡,仔细品味能尝到麦芽的香气,真是完美。” ——能和她合作,在现在醴酒的基础上再加上适量碳酸,那就更完美了。 许久没听到这样夸奖的仲孙来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没这么夸张……你文采还怪好的。” “没有夸张。”安雨表情真挚,“我带着足够的诚意想和老板你谈生意,就是我的新菜品配上你的醴酒,绝对备受欢迎!” 自认为已经认清现实的仲孙来道:“真要有你说的那么好,怎么我这店里也没个客人?” “好马配好鞍,这酒好,也要配上合适的东西才能彰显出它独特的味道。” “好鞍就是你店里那菜品?” “正是!老板不介意的话,现在便可以跟着我去城东尝一尝。”她接着道:“您绝对不会后悔。” “行吧……。” 仲孙来磨磨叽叽道:“不过跟你去之前,你能不能……” “?” “能不能再夸夸我的酒?” “……”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上完班回家吐魂赶稿也太搞人心态了!五一假期!你快来! 第45章 醉仙楼 “魏太师,您推荐的那家城东食铺当真好吃,不愧是您啊!” 这日下朝,晏国公踏出殿门就听到了同僚的声音。 “哈哈哈——” 他还听到了魏太师爽朗的笑声。 “过奖过奖,和老夫关系不大,是那安掌柜做的炸鸡好吃。” …… 那边一位大臣道:“城东的永安食铺?我倒是没有去过,不过炸鸡我倒听过,醉仙楼刚推出了新品就是那叫做炸鸡的菜品。” 刚下朝,大家离得也都不算远,这声音清楚的传到了晏国公的耳中。 有大臣小声附和道:“是啊,我昨日还去醉仙楼吃了那炸鸡,醉仙楼做菜品可真是有一手……裹上面炸能炸出来那种味道,当真是不错。” “眼看离中秋也近了,去那醉仙楼买点那炸鸡回府,应该不错。” “正是正是。” “我也听说了,那醉仙楼的炸鸡外焦里嫩,和烤鸡、窑鸡、白斩鸡那种做法都不是一个味道,我还想着得空了去吃吃看呢。” “可得去吃,物超所值,我还是第一次见醉仙楼的荤菜只要五十文。” …… 醉仙楼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酒楼,菜品在内城也是出了名儿的好吃。若是此时如同现代一般评选出什么“京城人最爱去的酒楼”,醉仙楼必定在前三甲之内。 官家贵人们喜欢去,内城住的百姓们手里富裕了也去吃上一顿。 京城里广受赞誉的酒楼也就那么几家。 醉仙楼、桃楼、京城第一酒楼。 其他的酒楼虽然也各有好坏,但绝对称不上“广受赞誉”。 ——百姓都夸还不行,得是厨子进宫参加过宫宴的,那才能算的上是京城人都认可的酒楼。 …… “这炸鸡的做法是哪个地方传过来的吗?怎么之前竟从未见过?” “未曾听说过,不过那醉仙楼倒是贴出了‘独此一家’的字样来。” “真的假的?醉仙楼倒是经常这样干,不过……”说话的人眼神有些微妙,他悄悄看了一眼那边儿的太师,毕竟方才他和同僚听见太师说那城东有一家食铺……似乎也在卖炸鸡? 同僚会意:“谁知道呢。” 即便太师之前在散朝之时和同僚们说起过永安食铺,但更多朝臣还是没听说过的。 闲谈之说毕竟没有醉仙楼的传播力度大。 …… 更多人心里还是向着醉仙楼的。 那城东是什么地方?就没听说过那儿有什么好吃的食铺,更别说酒楼了,又怎么能和醉仙楼比? 何况还有更多没听见过太师闲谈的朝臣,甚至不知道城东还有这么一家卖炸鸡的食铺,只道醉仙楼真是牛,如此美妙的创新做法都能做出来。 晏国公不动声色地将周围人的声音听在耳中,一抬头,瞅见老对头左相面无表情,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没记错的话,左相家是不是和那醉仙楼有些交集? 这倒是有意思,左相府家千金出府开铺面本就稀奇,还真做的一手好菜就更令人没有想到。 ……左家姑娘开店,自己亲爹冷着脸匆匆而过,倒是魏太师帮着说话。 -- 第86页 晏国公脸上刚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忽然顿住了。 ——他想起来不光如此,自己那逆子也跟着了魔似的,整天往城东跑。 此时再想起方才见到的死对头左相,那面无表情……多半也是因为子女吧? 与不该共情的人突然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他应该真的是心里有病了,被逆子气出了心病。 他走了两步,离太师那边儿近了些。 “晏国公。”同僚们见他过来纷纷拱手。 “国公。”太师道。 “太师。” 魏太师自然也听见了那些朝臣的议论,心里不禁纳闷:那醉仙楼怎么也会做炸鸡? 改日得去尝尝……虽然他坚信没有谁做炸鸡会比安雨还要好吃,但他这么多年“吃过来”的经验便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去试试的机会。 哪怕日后醉仙楼因为炸鸡要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呢,去试试看也是知己知彼。 二人寒暄了几句。 “今年中秋宫宴眼看就要到了。” “是啊,这一年一年的还真快。”太师感叹,他眼里带着笑意:“不过也好,小辈们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能人异士啊,今年宫宴有口福咯。” “太师这是有了想要举荐的酒楼?” 晏国公对魏太师想要举荐的食铺门儿清,八九不离十就是那永安食铺。 问出来不过就是客套一下。 宫中遇佳节会办宫宴,中秋便是除了过年最热闹的宫宴。 过年时宫中宴席不邀外食,故而各大酒楼想做出名堂,年年都挤破了头争那一个能进宫宴的名额。 眼下离宫宴多少还有一段时日,京中有名的各大酒楼食铺估计早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了。那永安食铺的菜品不错……但若是想要争取那进宫宴的名额,还是有难度的。 晏国公如此认为。 “不错,晏国公也知道永安食铺?” “前两天吃过一次香辣鸡排,当真不错。”晏国公给予肯定。 “哈哈哈,不愧是晏清绪的父亲,会吃。” “……” 这天儿有点没法聊,老子需要靠逆子长脸? 又寒暄了几句,晏国公便告辞离开了。 左相、左相千金、太师、还有个兵部侍郎家的小公子,最近能看的热闹还是挺多的。 国公如此想到。 ——当然,如果自己那儿子没有牵涉其中,这热闹应该能看的更开心。 == 醉仙楼这些日子热闹非凡。 以往生意就顶好,自打推出了那“炸鸡”后,内城的百姓们蜂拥而至——如此便宜,还新奇好吃,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内城的百姓们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菜品,偶尔听一耳朵有人说什么城东也有卖炸鸡的,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城东?远,去那儿干嘛? 食铺?还真不知道城东有什么食铺拿得出手的。 …… 城东俨然是另外一种气氛。 “醉仙楼推出炸鸡了,还说自己是独一份儿?” “有点不要脸,明明是我们的安掌柜先开始做炸鸡的。” “可笑,内城那群人不是自诩高贵吗?听说他们现在吃到炸鸡觉得新奇的不得了呢,” “早吃过几十次了,啧。” “明日要不要去尝尝那醉仙楼的炸鸡?” “啊?你不用这么想不开吧……” “不是,我不是说醉仙楼做的比安掌柜好,就是尝尝嘛!看看有什么区别。” “……我也不是说这个,你去吧,这样跟我抢的人又少了一个。” “抢什么?”问话的人一头雾水。 说话的人咽了咽口水。 ——“无骨琥珀炸鸡配气泡醴酒。” 第46章 新品发售 这醴酒和安雨现代喝的啤酒还是有些不同。 安雨在现代喝到的啤酒泡沫多,有气泡,她出于个人口味,喝的还全都是冰镇的。 而这古代的醴酒大体上和啤酒口感类似,且也是由谷物发酵,度数不高,在众多的酒中算是清淡那一挂。 安雨需要解决的问题其实是醴酒在味道上比啤酒要稍微苦一点,也没有现代啤酒中的气泡。也就是说,从仲孙来手里收到的大批量醴酒,还是需要一些改良的。 …… 那日安雨将明显有点儿心动的仲孙来带到了城东的食铺内。 无骨琥珀炸鸡端上来,仲孙来尝了一口后眼睛都直了。 他在这之前并未吃过永安食铺的任何菜品,连那食味擂台的事情也算是道听途说。那永安食铺的名号也是最近才在城北部分食客之间流传开来的。 故而在听见安雨自报家门的时候,他甚至还想过——如此新的食铺,又能成什么气候? 那张记窑鸡说是百年老字号,味道也就一般,赢了张记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这是仲孙来之前的想法,所以永安食铺的名号在城北小范围流传,他也完全没在意过。 可……眼前这东西的味道完全超越了他对“鸡”的认知。 鸡肉可以做出如此味道?可以做出如此式样? 甜和咸巧妙结合,脆干和多汁搭配,肉味儿十足而不失配料的精髓…… 那淋了不知道什么汁的脆皮更是让他一口就词穷。 -- 第87页 ——所以之前为什么随随便便就小瞧人家? 现在吃到永安食铺的菜品,才生起后悔之情——食味擂台那天为什么没去? 左右店里也没有什么人,关了店门直接去擂台上蹭吃的,也完全没影响吧! 这种心情在安雨简单说了一下食味擂台那天做了什么菜品后上到了顶峰。 什么,脆皮大鸡腿?蔬菜沙拉?香辣鸡排? 听起来也完全不逊色于眼前这无骨琥珀炸鸡啊! 安雨见仲孙来脸上的遗憾已经明晃晃地快要化作实质,笑道:“不用遗憾,食味擂台的菜品现在店内都在有售。” 这是都能吃到的意思。 闻言仲孙来这才神情稍安。 见仲孙来已经尝过了无骨琥珀炸鸡,安雨端出来气泡渴水道:“仲老板,你尝尝这渴水,是我原本打算和这无骨琥珀炸鸡搭在一起售卖的。” 仲孙来接过那杯子来尝了一口,只觉得这渴水与其他渴水都不同,除了黄果的味道常见,那舌尖微微的酥麻感很是特别。那无骨琥珀炸鸡好吃,喝了这气泡水后一下子将口中不是很明显的油腻之感一扫而空,很是畅快。 他细细品味过那气泡渴水后抬起头来问安雨:“安掌柜,这……气泡渴水和无骨琥珀炸鸡搭配在一起,效果很是喜人……又为何要我这醴酒?” 仲孙来是酿酒出身,平日卖酒,自然也是对各种“饮品”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这气泡渴水虽然乍一喝大体上的味道与寻常的黄果渴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仲孙来能尝出来这其中的特别之处——就是那绽放在舌尖的小气泡,让整杯渴水的口感都上升了一个层次。 安雨听了仲孙来的疑问道:“的确,在没有喝到仲掌柜的醴酒之前,我已经打算这样搭配售卖了,幸运的是遇到了您酿的醴酒。” “?” 仲孙来虽然自信,也一直为自家传承下来的醴酒所自豪,但是有一说一,眼前这气泡渴水虽然不是酒,但光从“喝”方面来讲,是绝对不逊色于醴酒的。 见仲孙来表情依旧疑惑,安雨将自己的想法讲给对方听。 “这气泡渴水虽然爽口解腻,但总体的味道还是酸甜,虽然清淡,但食客们若是在吃完琥珀炸鸡之后喝气泡水,口中难免留下甜腻的味道。醴酒不同,清淡之余还带着一丝谷味的清香,和这琥珀炸鸡的甜腻完全不是一个味道,这两种搭配在一起再合适不过。” ——这可是现代快餐行业多少年以来的黄金搭配,经过无数人的口味检验,可不会出错。 “可……”仲孙来对自己酿出来的酒无比了解,自然也知道醴酒口感上的缺点,“可醴酒的味道虽然清淡,但苦味……有些重了,虽然说有一些回甘,但可能整体味道不是很理想。” 他委婉地对安雨道。 尝过这无骨琥珀炸鸡,仲孙来自认为他了解到了安掌柜对于菜品的初心,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他对于醴酒…… 那种追求他觉得他也懂,为了炸鸡搭配的渴水能够达到最好,这位安掌柜还临菜品发售找他合作,这不就是为了把菜品的味道发挥到最好吗? 既然如此,安掌柜的如此真诚,他自然要把这醴酒的缺点讲给安掌柜的听——这是他作为一个真诚酿酒人的职责。 “仲老板你的醴酒我尝过了,”安雨提醒道,“在尝过之后才向您提出合作的想法,所以老板你不用有那么多顾虑。” “但是……” “这气泡渴水中的气泡您已经尝到了吧?”安雨问。 仲孙来点了点头。 “这种气泡是在制作完黄果渴水后添加的,是我制作出来的一种……也算是辅助的饮品吧,这气泡水若是加入仲掌柜的醴酒,想来是可以中和掉醴酒中的一些苦味儿,这气泡配上淡酒,效果定然不错。” 在这醴酒中添加二氧化碳,让这醴酒中也生出气泡,变得和啤酒味道更相似,这便是安雨的想法。二氧化碳添加进醴酒中,不止可以中和掉谷物酿造产生的苦味,还能消除一些酒精的刺激,食客们喝起来会更加爽快和愉快。 现代的啤酒当中是含有二氧化碳的,不过现代的啤酒不是之后添加的,而是在酿造过程中自己生成的二氧化碳。 古代的酿造方法和现代不同,自然在酿造过程中不会产生二氧化碳,于是安雨便想到了后期添加。 ——最后味道差不多便好,左右二氧化碳溶液,也就是气泡水她现在已经做出来了。 仲孙来听了安雨说的一愣。 ——这气泡水他尝过了,想象一下这小气泡加到他的醴酒当中……仲孙来真是越想越觉得非常可行。 他那醴酒不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就是苦味中,另一个就是太过清淡,酒味儿不够浓烈。按照这安掌柜的想法,加入那气泡水后应该唱起来更加醇香,苦味也会减淡不少。 ……更重要的是,把改良过后的醴酒当做一种渴水搭配炸鸡售卖,而不是单独作为一种“酒”,说不定会更受食客们的欢迎呢? …… 已经被完全说服的仲孙来当场和安雨拟定了合作协议。安雨原本就是打算用仲孙来的醴酒,她只添加气泡水,设想的是三七分成,她三仲孙来七。 毕竟酿酒的部分还是仲孙来占大头,出力更多。 -- 第88页 但这个比例被仲孙来激励拒绝,提到了五五分成。 “安掌柜的气泡水才是点睛之笔,这也是您提出来的,最低五五。”现在的仲孙来对安雨的态度嫣然已经是非常敬佩了。 想到以后自己这醴酒配上那气泡水……还有那美味的琥珀炸鸡,他甚至觉得安雨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伯乐! 自己这匹千里马终于被赏识了,而且伯乐还非常会训马! 摁完手印儿的仲孙来满怀雄心壮志,想要现在雇人把店里的酒给搬过来。 ——被安雨劝住了。 “不急,仲老板你先弄一点儿过来,我先尝试制作一下气泡醴酒。” “行!” “对了,我还有一个想法。”安雨说出了另外一件关键的事情。 “安掌柜的您说。” “那城北的店铺仲掌柜的您先别退,不如搭配着我们永安食铺的炸鸡和改良过后的气泡醴酒在店里售卖,看看反响。” 仲孙来眼睛一亮。 “这先不急,待到那气泡醴酒改良好之后,我们再谈这件事的具体事宜。” “好!” 仲孙来兴奋,安雨也满意。 若是真能在这仲孙来的醴酒店里搭配无骨琥珀炸鸡售卖,就相当于是在城北多了一家他们永安的分店,何乐而不为呢? …… == 这日便是无骨琥珀炸鸡和气泡醴酒发售的日子。 提前两天便看见永安食铺门口张贴的画,城东百姓们都十分激动。 那“无骨琥珀炸鸡”看起来就和之前的各种炸鸡不太一样,但永安食铺出品,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啊! 还有气泡醴酒,听都没听说过!醴酒他们倒是喝过,但加上气泡……难以想象是种什么味道。 但安掌柜手下出来的东西,他们绝对信得过! 永安食铺一开门,安雨就看到了门口排着的大长队。 ——一如之前每次发售新品那样。 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开始卖炸鸡的消息也传到了她的耳中,不过看来……在城东这地方,目前对她还没有什么影响。 …… “各位客人,现在便可以进店购买菜品了。新品无骨琥珀炸鸡一份四十五文,气泡醴酒十五文,但若是购买无骨琥珀炸鸡和气泡醴酒搭配在一起的‘套餐’,便只需要——五十文。”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气泡醴酒 食客们没听说过“套餐”是什么,但是能听懂安雨说的内容。 就是这新品有两样,单独卖各自有价钱,组合在一起的总体价格会便宜。 更何况那套餐的价格听上去就比那无骨琥珀炸鸡贵上了个五文钱。 ——炸鸡都买了,也不在乎这五文钱。 自然,也有客人并不喜欢那醴酒。 即使那“气泡醴酒”听起来和醴酒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但这食客之前尝试过醴酒,清淡又苦,不如梅子酒好喝,更不如曲酒烈,卖的还不算便宜,他可不想“自讨苦吃。” 这食客排在队伍之中,跟着排新品的大部队往前走。 前头不少人已经买到了无骨炸鸡和气泡醴酒,坐在店内用餐。 如今的永安食铺虽然名字上仍然是个“食铺”,但是店里的面积和原来比起来可不能同日而语了。 原本的食铺店内也就几张桌子,简单地坐一坐人,现在的永安食铺打通了三间铺面,店内专门设了大片的用餐区域,就在排队的人两侧。 后面排队的人还没买到新品,在排队时已经能看见边上买到的食客们在吃了。 …… 这对饥肠辘辘排队的人无疑是一种煎熬。 那味道源源不断的传到鼻子里,还能看到别人咬下炸鸡时的表情、听到脆皮的轻微脆响…… 那不打算买醴酒的食客咽了咽口水,看了看自己前面排着的人。还好,感觉没几个就要轮到他了。 理智上来说,现在专心排队不去看那些正在吃的人才是明智的选择。 但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边上瞄。 ——那无骨琥珀炸鸡的皮看起来怎么那么脆?那上面淋的汁儿看起来还挺粘稠,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无骨吗?看上去好像是鸡腿把骨头去了,这样吃起来得有多爽? 这食客用余光瞄着,看见那吃无骨炸鸡的人端起了旁边的长筒形杯子,大大喝了一口。 “嘶——哈——” …… 那人的表情让这食客怀疑那长筒杯子里到底是不是醴酒。 醴酒不是又苦又清淡的那种酒吗?怎么这个人喝起来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还发出了类似于“爽”的声音? 他又朝旁边看去,只见买了套餐的食客们不少人喝起来那气泡醴酒都是一副爽快的样子。吃两口无骨琥珀炸鸡就拿起来手边的长筒喝一大口。 ……不苦吗?那食客情不自禁地想,脑子里还回想起自己喝过的醴酒的味道。 这永安食铺卖的气泡醴酒绝对是改良过! 否则就那种清苦的味道,一口下去舌头都是苦味儿,更别说是要就着炸鸡一起吃了。 这食客踮着脚尖看那些已经买到套餐的客人们杯子里翻腾的泡沫,一下子也心动起来。 这么多人都在喝,看那表情……应该也不错,要不然他也试试……? -- 第89页 这食客心里想着,转眼就排到了柜台跟前。 “这位客人想点点儿什么呢?” 小五站在柜台后头面带笑容地问。 “额……我要那个无骨琥珀炸鸡……”这食客说到这里,转眼看了一圈店里吃炸鸡喝气泡醴酒的客人们,道:“套餐,我要一个那个无骨琥珀炸鸡套餐。” “好嘞。” 小五动作利索的在面前的纸上记了下来,还从那纸上撕下了一角递给了这食客:“请拿着这个取餐纸到那边取餐区排队等待。” 小五伸出手示意旁边,排队的区域点完餐掏完银子就能直接过去。 这食客拿着手里的小纸片看了一眼——像是字,又不像是字。 “你这是……写的什么?”那食客不由地问道。 小五挠了挠头:“这算是我们老板独创的一套……字儿吧。” 店里菜品多了,点餐流程也该规范化。安雨想要把现代那套点餐制度运用到店里来,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小五他们都不大会写字。 年纪小,又没怎么正经念过书就跟着陈二皮他们瞎混,也算是……认识字,基本的书信常用字能看懂,但写就不行了。 能写的字非常有限,还丑。 安雨索性将每一种菜品都编上了不同的符号,从字里面拆出来简单的结构,好记也好写,每一种菜品一笔就能完成,方便了小五这个“点餐员”。 店里其他人也都熟知这种符号,接到小五送过来的纸条也明白要做什么。 …… 那食客拿着手里的纸条走到了一边儿取餐,看着手里的那纸条还嘀咕:“真神秘……就像是这店里专用的暗语一般。” …… 没多久,这食客就拿到了无骨琥珀炸鸡套餐。 他毫不犹豫地先尝了那无骨琥珀炸鸡。 这位食客算是永安食铺的老顾客了,虽然永安食铺开起来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但他算得上是那批最早来店里的顾客,从香辣鸡排开始他便经常来永安食铺买菜品。 这位绝对是资深老顾客了,对安掌柜的手艺非常信任。 琥珀炸鸡一口咬下去,这食客只觉得这炸鸡的味道和之前那几种都不同——是不同风格的好吃。 之前的香辣鸡排也好脆皮大鸡腿也好,都算是咸香口味的,而这新品是酸甜口味的。 有点出乎意料,他排队时看见那些别的客人吃的新品,那上面一层红色的汁,还以为是什么超辣口味的呢。 这酸甜也和他以往吃过的酸甜味道不同,味道不冲,酸中带着一点儿自然的甜,这粘稠的红汁上面还撒了白色的芝麻,连带着脆皮一起咀嚼起来更香。 这脆皮里包裹的炸鸡更是一如既往的鲜嫩多汁,真是完全没得讲。 吃惯了永安食铺咸辣的炸鸡,再这么一吃这种口味的……真是新奇又好吃。 这食客一口气吃了两大块炸鸡。 一份炸鸡用大盘装着,里面有足足五六大块,都是去骨的琵琶腿,要一份儿完全能一次吃过瘾。 食客吃完两块咂了咂嘴,把目光放到了一边的气泡醴水上。 ……这炸鸡这么好吃,安掌柜的既然选了这气泡醴水搭配,味道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刚吃完新品的食客对安雨的信任俨然又上了一层楼。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那气泡醴水。 入口的味道完全不是记忆当中那般苦涩,先是微麻而爽口的小气泡迅速分布在舌头上,将方才吃炸鸡时口中的酸甜洗刷干净,余下淡淡的清苦。 醴酒的酒精浓度并不高,是以喝完一大口,食客只能微微的品味到一点儿酒味。 ……不知为何,这淡淡的酒味和让舌头“颤栗”的气泡,让他觉得这简直就是无骨琥珀炸鸡的绝配! 不愧是安掌柜的。 “这也太好喝了!完全不是以前那种醴酒的味道!” 他大赞,又喝了一大口气泡醴酒。 环视四周,周围的人大多数也都捧着气泡醴酒就着炸鸡。 “对!”一旁有别的客人应和起了这食客的话,“之前那醴酒真是喝都喝不下去,安掌柜加了这气泡之后,不知道怎么的,这气泡醴酒啊变得爽口又好喝,连那丝丝苦味儿都让我觉得香!” “你想的真是和我一样!”这食客道,那说话的客人说的还真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谁能想到这醴酒经过安掌柜的手能变的这么好喝呢!” 早知现在,他点餐的时候又何必那么犹豫呢? 幸好点菜的时候看了一下周围那些客人的反应,要不然他岂不是就要错过这好喝的气泡醴酒了? …… 同样的事情在城北仲孙来的醴酒店铺也正在发生。 这日他挂上和永安店铺一样的画在门口,心里紧张又期待。 自己店里的醴酒已经被安掌柜改良过了,那改过的气泡醴酒他也尝过,作为一个酿了这么多年酒的老板,他只觉得那气泡醴酒的味道不逊色于他尝过的任何一种味道的酒。 更别说今天还搭着那无骨琥珀炸鸡一起卖了。 眼下店里已经被安雨带人改造过了,一楼做出了更大的柜台,后面也做出了厨房。 今日冯妈带着小兰和苗婶在后厨,就是为了看这边儿的生意。 安雨和仲孙来之间的分成协议也拟定了,除了酒的分成外,在这边卖炸鸡的钱八二分成,这还是仲孙来极力压低自己的分成未果后定下来的比例。 -- 第90页 他觉得自己这边卖炸鸡安雨出人出力,还能帮他带着卖酒,自己能分一成已经相当不错了。 而安雨……她虽然是个商人,但也不想坑老实人。 这城北的“分店”不用她出房租,也不用她出地方,直接在人家店铺里卖炸鸡,就是简单改造一下店铺出几个人的事儿,基本就是纯挣钱。 可惜无论她怎么游说,死心眼儿的仲孙来都不同意再提高他自己的那一份比例了。 ……安雨琢磨着他这种原则,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人来京城做生意能赔的血本无归。 …… 贴了新品的画后,原本门可罗雀的仲孙来的醴酒铺情况变了。 上午开店不久,就有一人试探地进来问道:“这卖的是城东那永安食铺的炸鸡?” 小兰闻言从后面走出来道:“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过个劳动节假期更累了? 劳动节劳动节,真是名不虚传。 忙忙碌碌的劳动! 。 第48章 找场子 进来的客人一个接着一个,都是看了门口贴的那永安食铺“招贴画”找进来的。 上午没过一会儿,店内进来的客人数量就十分可观了。 这远远超出了仲孙来的预期,他也吃过安雨店里的炸鸡,但总觉得自店里太过晦气,今日试卖若是稍有起色,便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来的人数增长的十分迅猛。 其实这样也实属正常,永安食铺此时最大的市场在城东,其次便是在城北了。 今日永安食铺推出新品,城东的生意可以说是非常红火。城北这边虽然远远比不上那边,但和仲孙来之前的生意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来仲孙来店里的客人们本来是冲着那无骨琥珀炸鸡进来的,大多数是看见那套餐足够便宜,才买了套餐。 可没想到那气泡醴酒拿到手里一尝,竟和以往这店铺里的醴酒口感完全不同。 ——味道似乎还是那个味道,但是给人的感觉倒是变成了另外一番样子。 不仅去了那劝退人的苦涩口感,那气泡水还多了一丝清爽。永安食铺的炸鸡是绝对好吃,配上这啤酒爽感翻倍,不少客人在店铺里就直抒胸臆。 “仲掌柜,您这酿酒的手艺真是一日千里,今日这醴酒尝着真是大成了!” “没错,我买这气泡醴酒时也没抱太大希望,想着左右是个酒搭子,一块儿买还能便宜,这才买上了,没想到喝起来还有惊喜!” 仲孙来忙摆手道:“我酿酒还是那个味儿,这啊是永安食铺的安掌柜给我改良的,是我的大贵人!” 说完他连连竖大拇指。 这仲孙来也是个实诚人,见别人夸他也不贸然领功,将自认为的事实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把功劳都算在了安雨身上。 今天生意算得上是租铺子以来最好的一天,人来来往往买炸鸡,他那气泡醴酒被前几个人尝过称赞说好后,后面进来的客人买气泡醴酒的也多了。卖的多了仲孙来心里高兴,也没得意忘形,说话倒是很有谱。 “是吗?!我先前去城东那永安食铺,看见那位安掌柜就觉得她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仲孙来点头应合:“这位安掌柜不止在菜品上有造诣,在对于酒艺上也非常了不得!” 这是他真实的内心所想,安掌柜定然对这醴酒的味道十分熟悉,才能一出手就可以改良出食客们都喜欢的味道。你看那气泡水,他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安老板不但能做出来,还能和醴酒如此契合! ……真是位十分了不得的人物啊。 …… 醉仙楼做炸鸡的事情安雨听说了,那些食客们说的流言蜚语她还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 商家竞争么,她见的多了。 更何况古代又没有什么“专利”之说,极有可能出现一家做大,很多家模仿的局面,这是安雨一开始就设想到的情况。 不过……这个节点要比她预想中出现的早些。 按她的想法,这节点怎么也要等到永安食铺彻底做大了,在京城里火起来了才会有店铺出类似的菜品模仿,毕竟这炸鸡算新东西,那些隔岸看风向的店家们都不愿意做可能会赔本的生意。 现在永安食铺的发展状况远远称不上是在京城火起来,甚至连“小火”都只能勉强算称得上,毕竟京城这地方庙小神仙多,菜品样式五花八门,百姓们的口味也各式各样。 眼下永安食铺看起来生意红火,但也就是在城东站稳了脚。 比起那些食客们的议论,她更关心的是这醉仙楼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推出“炸鸡”。 先不说炸鸡的方子那醉仙楼是从哪里搞到的,就说这个时机…… 会出炸鸡,还标榜自是“独此一家”,安雨更倾向于是自动了谁的奶酪。 她店小式微,还轮不到京城里的大酒楼警惕,也还不够资格。而她到现在结过仇的、京城里不想让她好的人…… 这不用想都知道吧? 眼看从左相那里走不通,便用关系想要从事业上打压她。 这伎俩要是提前一些,趁她还没在城东立稳脚跟时兴许能让她元气大伤。现在……跳梁小丑而已,安雨也不是很想搭理。 现在正是好好搞事业的时候,她也不想分出精力来对付蠢才。 -- 第91页 至于那些“只此一家”之类的话,目前也还影响不到她,说不定还能给她造势。 若是有人“慕名而来”,偏信了她才是模仿,那一尝便知。 这种栽赃和截人财路的办法真是又蠢又没有意义,安雨懒得给眼神。 …… 安雨懒得管,但是有人“义愤填膺”。 == 醉仙楼。 “晏公子,何公子,两位里边请。”门口的伙计满脸笑容的迎上来,转头对着店里吩咐:“二楼天字雅间!” “不必。”晏清绪出言阻拦:“今日我们不坐雅间,就坐在大堂。” “啊这……”醉仙楼伙计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 “怎么,我们坐大堂不行?”何青瑜摇着扇子问。 “不是不是,自然不是,二位公子自然是想坐在哪里坐在哪里,小的这不是怕大堂喧闹,叨扰到二位公子嘛!”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好嘞!二位公子,大堂看座——请!” …… 晏清绪和何青瑜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醉仙楼大堂,二人坐下,伙计凑上来问道:“二位公子今日想要点点儿什么?” “你们店里有什么?”晏清绪问。 “晏公子,我们醉仙楼最近出了新品,名为醉仙炸鸡,外焦里嫩香辣可口,您要不要试一试?” 这伙计说起自店的新品满脸自豪,这叫炸鸡的菜品最近卖的可好了! “哦?很好吃吗?” “是啊二位爷,这可是最近我们酒楼最叫座儿的菜。” “噢……那先不用了。闻修,把爷的香辣鸡排、薯条、蔬菜沙拉、脆皮大鸡腿、无骨琥珀炸鸡、气泡醴酒都拿上来。” “好嘞少爷!” “抓紧,要趁热。” 何青瑜还在旁边补充。 醉仙楼伙计:“?” 作者有话要说: 高铁上极速码字。 第49章 赝品 “来一份儿你们那醉仙楼炸鸡。” 何青瑜说着,也没耽误一边儿的晏清绪从闻修手上接过来大食盒。 晏清绪这架势一摆,有些人看得明白,有些人却看不太明白。 那些此时正在酒楼内用餐的、没听说过永安食铺的食客们就不知道这两位公子此时搞的这是哪一出? “那两位公子是?”有客人小声问道。 “你不认识?那你可真是白来这醉仙楼了。”旁边一桌的客人也压低了声音道:“那两位一位是晏国公的独子,一位是何尚书家的公子!” …… 一眼看过去,两位公子都生的好看。 一位摇着折扇,身着青衣,一双桃花眼目露笑意,放在现在这场景,倒让旁人瞧出来了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另一位穿了一身月牙白,剑眉星目,翘鼻白肤,任谁见了心里都会陡然生出“精致”二字来。但那又不是女气的长相,而是一种漂亮的英气。 更何况这位和边上那位笑眯眯的公子不同,从进来开始脸上便面无表情。被旁边那位无时无刻不在“放电”的公子一衬,倒是无端地生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来。 “那位穿白衣的公子生的可真是好看,比起我家夫人都毫不逊色。”说话这人也算是个“妻奴”,任他天大地大,遇见好看的人就拿自己夫人做对比,夫人就是标准。 “嘘——小声点儿,这话可别让晏公子听见了。” “怎么?” “别以为晏公子面容上生的好看,人也是好说话的人,这位啊……知道的人都晓得,毒舌到人吐血,上到七旬老翁,下到三岁小儿,都能给你说哭喽!” 这人正说着,忽然被身边的人悄悄拉了拉袖子。他转头一看,只见一道凉飕飕的目光从两人所说的方向射过来,不是那位晏公子又是谁? …… “噗嗤——”何青瑜笑出了声,被晏清绪剜了一眼才收住笑意。 “愣着干什么?快上炸鸡。”晏清绪对那伙计道。 “欸欸欸,好嘞。”那伙计小跑着去通知后厨。 大堂里,关于晏清绪的议论还在继续。 …… “有段时间没见晏公子在醉仙楼露面了。” “是啊,不知道今儿怎么就在大堂用餐了,还自带菜品?” “晏公子倒是真有段日子没来了……” 京城内城不少常来酒楼的食客都认得晏清绪,毕竟这位以前可是隔三差五的往醉香楼跑。 醉仙楼菜品好吃的名声,也托了口味挑剔的晏公子验证的福。 最近这几月倒是不知怎的,食客们发现着实有一段儿时日没见着这位了。 “欸,你看那晏公子身边的小厮拿来的食盒,那里头装的……好像不像是这醉仙楼里做的炸鸡。” “哎哟,还真是,那炸鸡腿怎么看着比我们的炸鸡还要大上一圈?” “怪了,不是说炸鸡在京城内仅此一家吗?这晏公子又是从哪儿买的这大个的炸鸡腿儿?” 边上的食客们议论纷纷,毕竟官家的喜好算是京城饮食的“风向标”,而口味格外挑剔的晏清绪更是成为百姓们的观察对象,若是这位说什么好吃,那准没错。 跟着买,绝对不会踩雷。 边上的讨论声悉悉索索,但这些一点也影响不到晏清绪。 -- 第92页 他慢条斯理的从闻修拿来的食盒中一样一样拿出永安食铺的菜品。 每一道盘子中都放着纸包,那盘子放在桌子上时,边上还有人配音。 “这道是香辣鸡排,采用上好鸡胸脯肉腌制后又裹上特制的粉面外皮下锅油炸而成,出锅后撒上鲜香的辣椒粉。” “这道是薯条,是用土豆切成条经过处理后下锅油炸,炸的通体酥脆,满口留香。” 随着晏清绪一道一道的拿出来,每一道都有何青瑜贴心的在旁边讲解。 怕食客们听不仔细,何青瑜还细心的将每一道的食材、大概做法与味道都一一说了出来。 这醉仙楼的食客们听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大概明白了。这晏公子来到这里的目的八成不是为了什么尝试新菜品。 ——应该是来砸场子的。 食客们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掀起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食客只不过是这醉仙楼的客人,也没有什么帮着酒楼说话的义务。 这晏公子一副砸场子的样子,拿进来“推荐”的看样子也都是别家酒楼的菜品。若是这晏公子“推荐”的酒楼更好吃,他们也不介意换个地方。 …… 晏公子拿出来的那一盘盘菜品,当真是给大堂里伸着脖子看的食客们长了见识。 这叫做“炸鸡”的菜品做法他们不少人还真是第一次见,本以为这醉仙楼做的真是“绝此一家”,现在看来是小巫见大巫啊。 醉仙楼做的炸鸡就是鸡块,上面裹了一层面粉在油锅中炸,吃起来的确外焦里嫩,和以前尝过的鸡滋味都不太相同,吃个新奇还是挺新鲜的。 但晏公子拿出来的菜品……听起来十分讲究。 不说那些什么“薯条”、“蔬菜沙拉”之类没听说过的东西,就说那鸡排和脆皮大鸡腿,那上面的脆皮和醉仙楼炸出来的相比就十分不同。 人家那炸的金黄蓬松,那位何公子一口咬下去还能隐约听见“咔嚓”的脆响。 ——虽然不知道那声音出自各位看客的心理还是生理。 醉仙楼的炸鸡虽然也是有脆皮,但对比之下……就稍微欠缺了些火候,炸的好的鸡块还自罢了,炸的不好的鸡块有的地方焦黑,有的地方才刚熟。 ——若是安雨此时在这里见了醉仙楼的炸鸡,便一眼就能知道这醉仙楼失败在什么地方。 炸鸡不能光学个表面功夫,在炸的时候复炸是非常重要的,两遍的火候也要控制的刚刚好,这可是炸鸡的精髓。 脆皮大鸡腿和香辣鸡排被这两人摊开了、咬开了,香味儿便溢了出来。 在醉仙楼本身的炸鸡香中,那股永安店铺的炸鸡香实在不算是明显,但闻到的客人们着实都被香到了。 ——那股香味混合着调料、肉味,还有混合着蛋液的面粉在滚烫的油里被炸了个透的喷香。 本来以为醉仙楼的炸鸡很香,但现在不得不说人外有人,店外还有店啊。 有客人眼馋了,问道:“二位公子,请问你们的炸鸡是在哪买的?” “城东,永安食铺。”何青瑜接着道:“月前我便在永安食铺吃到了炸鸡,倒是不知道醉仙楼挂这‘独此一家’的招牌有什么底气。” 边上的人嗤笑一声,淡淡道:“学人精。” 晏清绪吃那无骨琥珀炸鸡吃的正爽,慢悠悠讽刺完还喝了口气泡醴酒。 …… 边上目睹一切的醉仙楼伙计:“……” 怎么办,这炸鸡还给不给两位上? 若是寻常客人,他作为京城里有名酒楼的伙计还能把人轰出去,可是这两位……着实是惹不起啊! 看那些客人的眼光,看他们醉仙楼已经开始有点儿不对劲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伙计,拿不准主意,只得跑去请掌柜的。 ——这炸鸡有没有学人别家的食铺他也不清楚,不过闻着那晏公子的炸鸡味儿……感觉他们已经输了。 怎么回事儿?他们醉仙楼打的就是这个精制的名号,所有菜品都是重金聘请的大厨精心创制的,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局面! …… 片刻后,掌柜的亲自端着一盘炸鸡来到了晏清绪与何青瑜的桌子旁。 “晏公子。”那掌柜的陪笑道。 晏清绪忙着吃永安食铺的新品,听见这醉仙楼掌柜的唤他,只是挑了挑眉,并未搭腔。 掌柜的把炸鸡放在桌子上,换了个人道:“何公子,这是二位点的炸鸡。” “行。”何青瑜道。 “那个……如今京城食铺酒楼林立,生意不好做啊,还请二位口下留情。” “嗯?掌柜的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刚才说的哪句话不妥?” “不是不是。”掌柜的汗都要冒下来了。 今天这一遭属实是无妄之灾,这炸鸡他倒是明白“来路不明”,但左相府他得罪不起,看那炸鸡的方子确实精妙新奇,他便顺水推舟接下了。 如今京内另外两家酒楼虎视眈眈,若是能靠这炸鸡博得点儿噱头,有益无害。 只是没想到如今店里又来了这两尊大佛。 …… “不好意思,这炸鸡的方子是我们楼里花重金购得,实在没想到京中还有高人在,是我们技不如人了。” “我看你挂那‘独此一家’的牌子倒是很好意思,”晏清绪吃完了无骨炸鸡,一边接过闻修递过来的手帕擦手一边道:“店大欺负店小,名声和银子倒是收的挺好意思。” -- 第93页 “这……” 晏清绪话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直戳掌柜的心窝子。 “那就尝尝吧,怎么个独此一家法儿。”何青瑜在一旁笑着道。 晏清绪从那掌柜的刚拿来的炸鸡中选了一块儿,咬了一口便放回了盘中。 “啧。” “如何?”何青瑜作为一个好捧哏,像模像样地问道。 “赝品过于劣质,不吃也罢。” 第50章 左府千金 这日晏清绪回到府中心情甚好。 连带着看见晏国公,脸上都能挂着点儿笑。 晏国公心中大惊。 ——不知道自己这逆子又惹了什么麻烦,心情才如此不错。 准没好事。 他试探着问道:“你今日去了哪里?” 晏清绪见父亲问了,一脸正色道:“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见这小子不说人话,他转头问闻修:“少爷今日去了哪?” 闻修瞥了一眼晏清绪,见他没有什么不让自己说的样子,便跟晏国公如实道:“去了醉仙楼。” “噢……” “把带回来的菜品给父亲吧。”晏清绪淡淡吩咐道。 闻修一顿。 晏国公倒是主动接过来食盒,在这一刻他心里涌上一股欣慰。 ——儿子长大了,还知道给他带吃的了,不是那个自己出去吃独食的浑小子了。 知道真相的闻修:“……” 怪不得少爷离开那醉仙楼的时候说什么食物再难吃也不要浪费,让他把醉仙楼的炸鸡给装上。永安食铺的菜品少爷和何公子倒是吃的干干净净,敢情这带回来的“赝品”是要给老爷? 少爷,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有朝一日老爷知道你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你又要被关几天禁闭。 …… 晏国公拿了儿子特地带回来的食盒,还差小厮去叫夫人。 他坐在中堂,准备和夫人一起享用夜宵。 夫人没多久便被请来了,进来的时候还带着笑声道:“老乖,听没听说咱儿子今日去了趟醉仙楼?” 听见这称呼晏国公一喜。 晏国公和夫人是青梅竹马,四下无人时夫人常叫他小乖,后来二人长大了,“小乖”变成了“乖乖”,到如今二人年纪大了,夫人对他的称呼便变成了“老乖。” 这称呼不常出现,这么叫就说明此时夫人心情不错。 平日里在客人前,夫人还是很给面子的叫他“老爷”,闺房二人之时,夫人生气了便直呼其名。 ……现在夫人心情不错,晏国公心情便更好了。 “晏儿方才刚回来,同我说过了。” “当真有趣,那永安食铺分明是先做的炸鸡,做的还顶顶的好,那醉仙楼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学人家推出了炸鸡,那么大个酒楼还非要挂‘独此一家’的牌子,还真是当京城百姓都是瞎子。” 夫人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知道前些日子晏清绪常往城东跑,看上的就是那永安食铺的炸鸡。更何况府里还有个护妻狂魔,吃过永安食铺的香辣鸡排自然也差人去城东给自家夫人带好吃的。 “噢?” 最近朝中事情多,又赶上临近中秋的各种琐事,晏国公还真没太关注这些酒楼的事情。 “眼看就要中秋宫宴了,这醉仙楼也是想搞点儿什么名头来把其他几楼压一压吧。” “是啊,做菜品就好好做菜品,非要抄人家作什么?这不刘夫人晚上同我喝茶,说晏儿下午去那醉仙楼,带着永安食铺的菜品把醉仙楼好一顿数落呢!” “是……吗?” 晏国公掀开食盒的动作缓慢了起来。 不会吧,这逆子应该不会荒唐至此吧? “老乖,吃什么夜宵?”晏夫人分享完了儿子下午的趣事,看见桌子上的食盒问道。 “夫人……这是晏儿从醉仙楼带回来的,这……” 夫人闻言,反应了一下便笑得前仰后合。 “这孩子,数落了人家还不忘了把醉仙楼的菜品带回来给你吃。” 晏国公听了夫人这话,一点儿也没觉得晏清绪这小子是为了自己好。 他也不犹豫了,掀开那食盒,里面放的赫然是炸鸡。 …… 这次罚这小子点儿什么好呢? 晏国公暗自思索。 正想着,中堂门口出现一人。 是方才去而复返的晏清绪。 “父亲、母亲。”晏清绪行礼道。 行为举止之自然,完全没有把“赝品”醉仙楼炸鸡拿给自己父亲吃的愧疚感。 “干什么?”晏国公恼火道。 不去找你,你自己还找过来了? “父亲为何不快,可是这醉仙楼的菜品不合胃口?”晏清绪一脸正色地问道。 知道真相的夫人在旁边用手帕遮掩面部,不让自己笑得过于明显。 “你还好意思说?以为自己瞒着别人就不知道了?你去闹腾醉仙楼,把不好吃的炸鸡带回来给你老子吃?” “……”晏清绪意识到晏国公这是知道下午发生的事情了。 这若是平时自己也就不解释,可现在偏偏是有一点儿小小的请求需要父亲帮忙,自己干的事情还是多多少少需要圆一下。 “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醉仙楼的炸鸡虽然的确不行,但也有可取之处……” -- 第94页 晏清绪的话还没编完,便被晏国公打断了。 “少糊弄我,我又不是没有吃过那城东永安食铺的炸鸡,自然知道哪家做的好哪家做的不好!你在外边说醉仙楼的炸鸡是赝品,倒是一点儿也不耽误把这炸鸡处理给我?” 面对晏国公的质问,晏清绪眼睛一亮,反问道:“父亲你也吃过那永安食铺的炸鸡?” 晏国公:“……” 这是我话里的重点吗? 少年郎身板板正,一袭白衣形朗气俊,微抬起头道:“眼看中秋宫宴将至,父亲同我的心情应当一致,不愿明珠蒙尘,不愿德不配位之酒楼上位。食铺举荐之事听起来小,可却关乎着京城百姓们饮食的安危啊。” 话刚说完,清风霁月的少年郎便迎头被一戒尺痛击。 “嘶——” 不知道从哪里掏出长戒尺的晏国公迅速将戒尺收回手中,还是遭了自己夫人一拳。 “多大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动手?说了多少遍了不要随便打儿子!” “夫人,你听听他说的像话吗?”晏国公多多少少有点委屈。 这浑小子在外边玩了一天不说,还拿着次菜品回来给他,自己正在训诫他呢,这小子呢? 非但不承认错误,还在那儿说更加没谱的事儿。 “怎么不像话?”晏清绪捂了一下头,不屈道:“举荐永安食铺,这是民心所向!” “那永安食铺是我能举荐的?”晏国公道。 他之前想过晏清绪这小子之前天天往永安食铺跑,不是没有不知道那食铺老板是谁的可能,可这都快多久了? 晏清绪身边还跟这个何青瑜,那小子京城里什么事儿他不知道?不可能不调查出来那永安食铺的老板是谁家的千金。 左相家的女儿自己不举荐,他们晏国公府刚退了人家的婚事,在中秋宫宴上举荐人家的食铺?这像话吗? 纵使别人有可能不知道那姑娘是谁,日后总有知道的一天,届时他们晏国公府的脸往哪放?这小子不要脸面可以,他好歹是个晏国公,干不出来这刚对不起人家,又巴巴地把人家往宫宴上推的事儿。 过于喜怒无常和匪夷所思了。 …… 晏国公的话听在晏清绪耳中便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怎么,父亲是觉得永安食铺一介平民铺子,不配让晏国公推举?”晏清绪“呵”了一声,继续道:“饱读诗书、身居高位的晏国公如此看不起平民百姓?” 这话又是哪跟哪? 晏国公忍无可忍,举起来手中的戒尺又想打这个逆子。只可惜戒尺刚一举起来,就被晏夫人一下子抽走了。 “好好说话,别老动手。” “哼,晏国公被说中了,还想打我?世上千古,最不畏真言。” “你是不是有病?”晏国公听见他这些不着四六的话,头上青筋暴起。 这小子天天自诩天才,怎么看样子什么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光去吃人家的菜品,连人家的出身过往都不问? 当真以为寻常女子能有如此本事,是个人在城东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食铺都能如此红火? “有什么病?世上伯乐千里马,高山流水知音,我不像晏国公有门第之见,菜品如人生,我和那永安食铺的安姑娘乃是神交,彼此已成知音。” 晏国公长吸一口气,就听见这小子接着道。 “话已至此,我就不瞒着父亲了。安姑娘性格坚韧,手艺高超,人又善良大方,正是我心仪之选。” “?” 晏国公刚劝自己下去一点儿的火气又“腾——”地冒上来了。 “你这逆子在涮我玩?” “父亲此话怎讲?” “那永安食铺什么时候开的?那掌柜的姓什么?你就不知道好好想想?” “?” 看见晏清绪一脸疑惑,晏国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心悦于人家,在那京城东郊开永安食铺的安掌柜,就是因为你非要退婚被左相赶出家门的左府千金安雨!逆子!” 原本以为父亲又要说什么门第之见的晏清绪已经准备好了反击的话,却被晏国公说出的这番话砸懵了。 …… 安掌柜,就是他退婚的那位左府千金? 哦…… 他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原来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 晏国公:“?” …… 晏国公终于怒不可遏,中气十足地道: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①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出自《论语》 第51章 上门询问 翌日 何青瑜听说晏清绪找他,但不知道何事。 用完早饭便匆匆来了。 一进书房门就看见好友坐在书案前,微皱着眉不知道是在思索什么。 他刚想开口问,就听见晏清绪道: “永安食铺的老板是左相府的千金。” 何青瑜大惊,不知道这消息又是谁告诉他的,脑子一懵,话还来不及思索便蹦了出去。 “不是我告的密!” 晏清绪:“?” 什么意思,说了句话还有意外之喜? “……” 两人都沉默了一瞬。 -- 第95页 “你早就知道?” “刚知道,今天过来正准备告诉你。”何青瑜临时圆谎,扯了个这样的借口。 晏清绪脸上写满了不信道:“不是自称京城百事通吗?怎么知道消息和我一样晚?” “嗨……你和我呆久了,变成了第二个京城百事通。” 何青瑜边说着这话,边觉得古人诚不欺我,当你说出来一个谎言后,便要用无数谎言去圆这一个谎。 …… 晏清绪自然不信他说的,他一大早把何青瑜找过来,本来是想和他分享一下这个消息,顺便商量一下对策。 没想到这小子的反应……明显不太对劲? “那你刚才说什么告密?” “我……”何青瑜的大脑飞速运转,对着晏清绪那张俊脸紧急编说辞:“我……我说不是我搞的蜜!嗨,是蜂蜜!” “?” 晏清绪皱了皱眉头,看眼前这人胡言乱语。 兴许是也觉得自己说的内容太不像话,何青瑜赶紧找补:“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家厨娘在做蜂蜜白茶水,嘀咕了两句那蜂蜜有点儿发苦。我这不脑子里就想着呢!没仔细听你说话,就顺口来了这么一句!” 晏清绪沉默了一瞬,道:“我家后厨都是男子。” …… 何青瑜:“……” 他双面间谍的身份这就要暴露了吗? “为何你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父亲,却不直接告诉我?” 他听到晏清绪这样问道。 嗯? 子仪好像理解的不一样,也许他还能救一救。 “子仪。”何青瑜上前一步握住了晏清绪的手,表情真挚。 “别动手动脚的。” 晏清绪倒是不吃这一套,甩开了何青瑜的手。 “子仪。”对方的反应并不影响何青瑜表演:“是的,我的确早一些便知道了,但我这都是为了你能好好的心情如常地在永安食铺用餐。” “此话怎讲?” “那永安食铺的老板是你的退婚对象,你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心中必然会生出间隙,在食铺用餐时心情肯定也会不一样。” …… 心情肯定会不一样,但是晏清绪此时的心情却和何青瑜预估的方向不太一样。 “为什么会生出间隙?”晏清绪不解地问道。 “啊?” 何青瑜也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问题还会遭到反问。 “订婚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协定,能说明双方门当户对。而自由选择则能代表两个人自己的意愿。” “所以……?” “这不是说明我和永安掌柜的既彼此相悦,家里也门当户对吗?” “……” 这道理是这么讲的吗? “所以我打算等你来了,和我一起去城东找安掌柜。” “找安老板干嘛?摊牌?”何青瑜惊道。 晏清绪看了他一眼道:“差不多吧,安掌柜十有八九和我一样并不知道……”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了何青瑜身上。 那意味还是挺明显的——你不会除了没告诉我,其他人都说了吧? 何青瑜连连摆手:“没说没说。” 安掌柜的那是自己知道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 “不妥吧。”何青瑜犹犹豫豫道。 “怎么不妥?” 发现晏清绪真的是虚心求教,何青瑜一阵儿无语道:“是你把人家退了婚,现在还想和安掌柜的重归于好?子仪啊,你觉不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了?” 晏清绪听了他的话道:“是这样吗?” “不然呢?安掌柜是左相府家的千金,你以为她现在为何会在城东住?” 晏清绪想了想,道:“……是因为看上了城东的商铺?” “……” 何青瑜无语,心想我该怎么让你理解不是所有少爷千金都像你一样在家里受宠。 “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晏清绪皱眉。 “哎!没有没有!”何青瑜赶忙道:“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要不我们去问问安掌柜的想法?” “你不是说直接问不妥吗?” “那我们旁敲侧击,委婉点儿问啊!” “怎么说?” “就!别说是你自己,给安掌柜大概讲一下事情的经过,询问她对于这种事情的看法!”何青瑜道:“怎么回事儿,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遇上自己的事情便如此愚钝?” “……” “届时安掌柜若是和你想法差不多,这事儿就好办了,若是截然不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何青瑜觉得自己作为朋友仁至义尽了,时时刻刻想着帮好友兜底,想一些不那么丢人的办法。 子仪此时看上去对那安掌柜……颇为心仪,问出来的结果八成也不怎么好,若是能及时止损也是好事。 “行。” 晏清绪对此倒是颇为乐观:“那我们赶紧走吧!” 何青瑜看着脸上明显带着喜色的晏清绪,想这怕是他最后的快乐时光了。 == 永安食铺 “多谢太公举荐。”安雨笑道。 “小安客气了,是你这永安食铺做的好。”魏太公道。 魏太公年过半百,倒是通过美食和安雨成了忘年交。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日渐熟捻,魏太公对安雨的称呼已经从“安掌柜”到“安小友”,再到小安了。 -- 第96页 “若不是太公提点,我还不知道有宫宴这回事儿。” “哪里的话,老夫不过是顺水推舟,如今不少同僚都在和老夫称道你这店铺呢。” 安雨客气了几句,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自打新品推出后这几日,店里的生意那当然不用说,城北那仲老板的店铺倒是个惊喜,营业额比安雨预想的还要多上不少。 这自然是好事儿,有了银子进账,仲孙来那边儿也不用愁醴酒卖不出去,成天想着退租回老家了。 成批的气泡醴酒能做出来,还多亏了仲孙来。 之前的气泡渴水安雨就想着提上日程,只可惜二氧化碳的批量制作是个问题,她没有办法搞到大批量制作的工具,和仲孙来牵上线之后没想到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那仲老板酿酒多年,大概听安雨说了一番如何制作“气泡水”,不过几日便找来了适合大批量制作的工具。 眼下不仅无骨琥珀炸鸡和气泡醴酒开始售卖了,连黄果气泡渴水也能推出了,对于安雨来说这真是意外之喜。 …… “那醉仙楼推出的炸鸡老夫也去尝过了。”魏太师沉吟着道。 “如何?” “仿制痕迹明显,照猫画虎,不及原物一分啊。”太师给出了这样的评价:“完全没有炸鸡的精髓,脆皮不够脆,里面的肉汁水也不够丰富,只是学了层表皮,实在是堕了醉仙楼的名号啊!” 魏太师恨铁不成钢地如此道。 安雨点了点头,看来敌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堪一击。 “小安你不必忧心此事。” “太师,我不忧心,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相信客人们心中自有评判。我们做店家的做好自己的菜品,少在别的旁门左道上下功夫才好。” “好啊!好啊!小安你能这么想甚好!”魏太师听了安雨的话连声叫好,“你年纪不大,有如此沉稳的心性实在难得!” 安雨笑着受了魏太师的夸奖。 ——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几岁,真正的灵魂早就经过不少商业战争的洗涤了,自然该明白的都明白。 两人说着,店里门外进来两位带着书童的公子。 正是晏清绪与何青瑜。 “安姑娘。”晏清绪依旧身着白衣,身上挂着块儿圆形玉佩,束发玉冠,面带笑容道。 这人平时就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今日更加齐整,像是特意“打扮”过来的。 “晏公子。”安雨点头。 “魏太师,安掌柜。”何青瑜也跟着打招呼。 “二位小友今日来的倒是挺早啊。”魏太师笑呵呵地道。 几人寒暄了几句,到店里的桌子落座。 …… “安姑娘,今日过来是有点事情想要请教。”晏清绪道。 “晏公子请讲。” 桌子下面,何青瑜悄悄踢了晏清绪一脚,示意他“委婉一点。” …… “安姑娘,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个家里定的娃娃亲。因为他向来不喜欢这种被家里定了终身的举动,所以便把这门婚事退了。之后却阴差阳错遇上了这个姑娘,两人聊得十分投缘,我这位朋友觉得这位姑娘就是自己的命中之人。” 晏清绪看着安雨道:“安姑娘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 安雨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紧张的何青瑜。 “不说看待吧,我若是这位姑娘,断然不会对这种订了婚又不尊重人、询问姑娘意见便自顾自退婚,日后还想着不弥补姑娘损失,只说情情爱爱的人感兴趣。”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被请出店 “不说看待吧,我若是这位姑娘,断然不会对这种订了婚又不尊重人、询问姑娘意见便自顾自退婚,日后还想着不弥补姑娘损失,只说情情爱爱的人感兴趣。” 听到安雨如此回答,晏清绪一愣。 这着实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为何?” “我似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安雨道:“婚姻算得上是人生大事,定婚没经过那姑娘本人的允许便罢了,你说的是娃娃亲。但‘退婚’对于被退的那一方一定会产生不好的影响,不是吗?” 晏清绪听着安雨的话,墨色的瞳孔盯着她。 俊秀的脸像是不解,又像是有了一丝了然。 他认真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安雨所说的话。 “那就是了,如此大事你那朋友退婚的时候都没有和她商量,连声招呼都没有,那姑娘却不得不承受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晏公子你觉得公平吗?” 晏清绪沉吟片刻,轻声道:“不公平。” 安姑娘和他的想法不同,但奇妙的是在某一点的立场上似乎是相同的。她说订婚和退婚要经过这两人的“允许”…… 晏清绪从出生到长到现在这么大,身边的官家、长辈、或是朝中官员,都觉得定亲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可。 噢,你问当事人的意见?年轻之辈,哪懂这些,听长辈的便是。 他周边所见的夫妻也好,眷侣也罢,大多都是年少时家中说来的亲事。双方要讲究门当户对,还要讲究八字相和,男方提亲时还要看那女子是不是贤良淑德、能够持家…… 晏清绪读了那么多书,看过那么多人情世故,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 第97页 家里给说的亲事,说是为了年轻之辈好,可日子怎么样不是还要自己过? 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真心相爱,他总觉得别人家那些“为了成婚而成婚”的夫妻过的很不如意。 成婚时看着双方家族条件、嫁妆、两人性格,甚至考虑八字。可唯独不把两人的感情考虑进去,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成婚后那么多年两人相守,若是没有半点感情,又靠什么携手走过那么多年的岁月? 更不用说两人还要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 他自小便被教导“有什么说什么”,就连“毒舌”也是他不用油滑世故、左右逢源的体现。是以他这么多年,不仅平时说话养成了直言不讳的性格,连自己的婚事也只追求“相爱”。 ——若是连日后几十年都要朝夕相对的人都要被别人安排,而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不觉得人生有些悲哀吗? …… 是以他年少时知道自己被定了一门亲事时,就对这门亲事本能地反感,这些年来也一直在跟这门亲事做抗争。 听到安雨的话,晏清绪才多多少少意识到,自己想要追求自由,倒是忘记了对方也有追求“自由”的权利。 ——而自由地做选择,则是在“退婚”这件事情当中自己有、而对方没有的权利。 如此一来,还是只有自己能按照意愿行事,而对方不得不接受家里……噢不,是他晏清绪想要做出的决定。 ……晏清绪没有想到自己不想被强迫,反而成了那个去强迫别人的人。 …… “既然不公平,那么那位姑娘对晏公子那位朋友不感兴趣不是非常正常?”安雨道。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有耐心。 对这晏清绪做下的事情,自己知道了之后怎么也该摆着张冷脸,直接下逐客令才是。今日居然还认真回答了对方的疑惑……只能说自己今日地脾气有点儿异常的好。 ……可能是因为方才魏太师与自己聊天时,说到了那晏公子还特地带着何青瑜一起去醉仙楼里替他们永安食铺找场子吧……一码归一码,人家既然帮了自己,那就解释清楚,让他“死也死个明白”。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 安雨想了想,自己本来一开始的计划便是若晏清绪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便果断和对方干净利落的划清往来,让晏清绪用那吃不到永安食铺美食的遗憾弥补自顾自退婚的过失。 不过正是因为这场“谍中谍”,安雨反而不知道眼下该如何表明真相了。 …… 他以为他知道了但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告诉他我知道他知道以为我不知道,但实际上我知道? …… 听见安雨的话,晏清绪的头有些耷拉下去,眼神也瞄着桌子上的某个地方,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真诚地对安雨道:“安姑娘,对不起。” 一旁的何青瑜一开始听的便心惊胆战,他知道这一堆事儿的来龙去脉,也知道此时桌子上的二人看上去和和气气,但是有一个人像是潜伏在黑夜里的狼,说不定什么时候瞄准时机便果断出击…… 而他的好友子仪,才正是那只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别人陷阱的小兔子。 听到子仪道歉,他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开玩笑,和这人相交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听见他这样真诚的道歉过? …… 另一旁的安雨倒是演的逼真,她摆出讶异的表情来问道:“晏公子为何向我道歉?” 安雨这反应不可谓不快了。 刚才她还在思考如何捅破这层窗户纸,没想到晏清绪自己说了。 “子仪……”何青瑜抓住了晏清绪的袖子,有点儿想阻拦的意思。 现在瞒着虽然也不会改变事实,但是他们还可以在永安食铺吃几天炸鸡!若是子仪现在说了,他们可就没机会了! 这吃炸鸡的机会来的容易吗? 不容易!那是他忍辱负重,努力隐瞒,各种圆话才得来的!能不能不要如此短暂! 晏清绪甩开何青瑜的手道:“安姑娘,对不起。有一件事我必须告知。” “何事?请说。”安雨还在装作不知。 “我便是那晏国公府的公子晏清绪。” “……” “我也是今日刚知道,安姑娘便是左相府家的千金。” 安雨表现出“反应一下”的样子,随即带着微笑的脸冷了下来,淡淡道:“原来晏公子口中那位朋友,就是你自己。” “正是。” …… “退了婚还找上门来,又是图什么?” “安姑娘听我解释,之前那退婚不过是不想被‘父母之命’束缚,却没想到那事对安姑娘的困扰。如今遇到安姑娘,坚韧聪慧,颇为心仪……” 安雨冷笑一声,打断了晏清绪的话:“那以前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晏公子想的未免过于简单。” “不是……” “你我相识才多久?这份心仪也来的有些廉价。” “我……” …… “什么意思?”中气十足的声音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之中。 一旁魏太公正在看热闹,明明刚才那些事情他都听得懂,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他听不懂的内容?为什么突然道歉?这小子是国公府家的就怎么了?小安是左相府家的又怎么了? -- 第98页 只顾着找美食·不了解京城八卦·魏太公一脸迷茫。 “唉,太公您就不要在这个时候问问题了!”这不添乱吗! 何青瑜赶紧上那一侧拉住了魏太公道:“我跟您解释!” 就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影响这俩人的对峙了! …… “小五。”安雨唤道。 “来了安老大!”小五听见招呼从后面跑出来。 “带人将晏公子与何公子‘请’出去,日后见到这两位就不必让他们进店了。” “啊?”小五愣了一下,很快反映过来安老大这是要跟对方摊牌了,像模像样地撸起袖子就去叫陈二皮他们都过来。 很快,几个人麻利地站在了晏清绪身后。 “那便请吧。”安雨道。 晏清绪的眉头皱地死紧道:“安姑娘这是?” 他想过安姑娘知道之后会不高兴、对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和善……但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直接掐灭了两人日后见面的可能。 “自然是请晏公子出去。” “我可以弥补。” “我不需要弥补,只希望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各走一边。”安雨直截了当。 …… “还等什么?”她对身后的陈二皮等人道。 “晏公子,得罪了。” …… 陈二皮等人行动很快,不愧是以前城东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们。 片刻后,晏清绪和何青瑜站在了永安食铺门口。 …… “子仪啊,我说什么来着?说了委婉点儿委婉点儿,你怎么不听劝呢?还直接报自己大名?” 这可倒好,还能吃到的炸鸡到嘴边飞了。 “……”晏清绪的眸子半掩,像是不死心,还在朝着店里望。 他心里难过,但不后悔。这件事情自己知道了,若是拖着不说,日后安姑娘知情,想必会更加生气。 晏清绪从不屑于那种虚伪行径。 但…… 心中酸涩异常,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本以为终于遇到自己的命中之人,却因为之前犯下的错误变成如今这样。 他终究还是不甘心。 第53章 西域来使 京城这两日热闹的紧。 除了中秋佳节临近,另外还有一件大事。 ——西域的节度使要来华朝了。 华朝疆域辽阔,南北跨度大,但东西南北四面各是别的民族。与平定北方时华朝的艰辛不同,西域可以说一开始就表现出了非常友好的态度。 自华朝建立伊始,西域便和华朝建交。 西域的首领比那些北部的蛮子讲道理多了,也不像其他那些周边民族一般好战。 尤其西域这几代的“王”都十分在意他们子民的生活,西域那地方日照少、气温昼夜都是极端,各种作物种下去远远不如在华朝长得好。 如此一来何必打仗?通商才能让子民们活的好吃的饱穿的暖,而稳定的政治环境才能让西域的子民们有一个安全的环境,“王”在这一点上想的十分清楚。 华朝是礼仪之邦,投桃报李。西域拿出了诚意,这么些年华朝自然也没有亏待过西域,是以双方互相通商了这么多年,关系保持的十分良好。 …… 这么多年过去,西域和华朝的通商已经发展的非常繁荣。京城的百姓们也已经习惯这些西域的来使每年都在这个时候来到京城,带着他们西域独有的货物—那可是平日里京城见不着的稀奇玩意儿。 骆驼铃、琉璃玉、凌波纱……还有烤鹰腿、刺株肉…… 好看的好吃的和京城本地的东西大不相同,更别提每年西域的使节团过来,还能看见无数好看的美人儿们。 ——西域的男女都是绝色,这可是个大饱眼福的好机会。 最让京城百姓们兴奋的是,听说那位西域的王子这次也在使节团中,一起来到中原。 之前西域的使节来到京城时,便屡屡听到他们提起他们西域的这位王子有多么“撒布道”,也就是帅的意思。 听说那位不仅身材勇猛,善于骑射,脸更是绝。一双眼睛被称为是“月亮映射在瞳孔中的圣湖”。 当然,这是西域语言翻译过来的意思。 如今佳节临近,且又到了和西域友人友好交流的时机,京城百姓们早已准备起来东西和西域人“以物易物”,自是非常热闹。 …… “太公,于良那边怎么样?” 这日在上朝时,圣上问道。 圣上唤魏太公一声老师,是以在朝堂上提起来语气都客客气气的。 “犬子在三日前给我回了信,按照日子估算,西域使臣团应当在今晚便能抵达京城了。” 魏太师上前一步回答道。 “今晚啊……西域使臣舟车劳顿,便不必让他们进宫了,若真是今晚到了,便安排好他们下榻驿馆,明日再进宫吧。” “遵旨。” 魏淮延便是魏太公的儿子,字于良。他本在江南任官,前一阵儿圣上打算召他回京,想了想正赶上西域使臣要进京,便去旨让魏淮延顺便领了这迎接西域使臣的差事,同他们一起进京。 左右魏淮延的官儿也不算小,父亲就是当朝太师,让他去迎接西域使团,也不算慢怠了远方来客。 “宫宴的推荐名单都递上来了吗?”议完政事,皇上提了一句。 -- 第99页 “回皇上,递上来了,已经统计好所有的酒楼食铺。” “行,那宫宴的比试也可以开始了,尽量在五日内结束,别误了佳节。” 臣子应下。 …… 这日下朝,左相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一股不那么友善、又充满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安丰茂习以为常地看回去,本以为那目光的主人是老对头晏国公,看过去才发现另有其人,是……魏太师? …… 不友善也就算了,那种充满探究、还隐隐写着“你好渣”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安雨和太师说了些什么??? 他不敢细想,本来这几日下朝走的就快,现在走的更快了。 后面有的臣子看见了,还朗声道。 “左相身体真好啊,看着健步如飞,都跑起来了!哈哈哈!” “你不懂,这说不定是家里有美娇娘,左相等着回去呢!” 远远跑走并听到这一切的左相:“……” 同僚们,闭嘴吧。 入夜。 京城驿馆。 一名俊朗高大的青年走出了驿馆,他身着一身墨蓝色的官服,却毫不讲究地坐在了门口小摊贩的板凳上。 “老板,来份儿馄饨。” “好嘞,劳驾客官您稍等,馄饨马上好!” 坐下的青年正是魏淮延。 他刚把西域的使团们安顿好,让随行的小厮先回家报个信儿,自则坐下来想吃一口京城的小馄饨。 在江南呆了这么些年,乍一闻到熟悉的“京味儿”,还颇为想念。 父亲醉心于美食,想来应该也能明白自此时的感受。 …… “官爷,您的馄饨。” 一碗热气腾腾撒着点儿葱花的馄饨被放在了魏淮延的面前,他闻着那馄饨的香味儿先喝了口汤。 热汤顺着喉咙下肚,在这秋季稍冷的凉风中份外合适。 他不像父亲那样沉醉美食,以前甚至在魏太公为了吃一家不易买到的菜品而抓心挠肺时还觉得不理解,但眼下这一刻,他觉得自有点儿理解父亲了。 ——可能因为在江南呆了这么些年,还是吃不惯那边儿的菜品吧,一回京城吃上熟悉的吃食,魏淮延只觉得浑身舒坦。 这应该就是父亲吃到自心仪美食之时的感觉。 他用勺子舀起一个小馄饨,放在口中细细咀嚼——嗯,皮儿薄馅嫩,还带着热乎乎的馄饨汤。 或许是这些日子护送使团操劳,又或许是今日都没怎么进食,饥肠辘辘的状态下吃小馄饨只觉得格外美味。 魏淮延闭着眼睛仔细品味,待到这一口下了肚,他方才睁开眼睛。 嗯……熟悉的京城,熟悉的百姓打扮。 …… 嗯? 方才从他眼前疾速闪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魏淮延定了定神儿,站起身来。 那似乎是两个人…… 上身披着斗笠,腹肌外露,脸上还蒙着面纱。 …… 这不是他刚刚安顿好的使团吗? 吃口馄饨的功夫怎么就跑出来了??? 馄饨也别吃了,魏淮延抄起桌子上的佩剑连忙跟上。 “哎!官爷!你还没给钱呢!” “噢!!对不住。”魏淮延往回退了两步,从腰部掏出碎银放在了桌子上。 “诶!官爷!用不了这么多钱!!” “——不用找了!”声音从远处传来,一句话的功夫魏淮延俨然已经窜出去老远。 …… 那馄饨摊儿的老板从桌子上收起碎银,看了一眼魏淮延的方向。 ——这位官爷还是个练家子儿呐! …… 魏淮延疾行,唯恐跟丢了西域使者。 还好有轻功底子,在人群里发现了两位使者。 ——也有可能是因为西域人的装扮在京城百姓之中过于特殊,想不注意到都难。 眼看那两人用手比划着什么,似乎在和百姓对话,魏淮延上前一手拍住了其中一位的肩膀。 那人回过身,魏淮延对上了一双淡青色的碧眼。 金色的发丝隐藏在兜帽之下,麦色的皮肤和深邃的眼窝。 魏淮延:“……” ——行,出来的还不是别人,西域王子亲自跑出来了。 也难怪他方才看见这两人跟京城百姓用手比划。西域使团里绝大部分人都是经常来华朝的,基本的汉语都能说两句。 也就这两位——王子和他的“哈节”,因为没来过华朝,汉语都不会怎么说。 “哈节”也就是他们京城里书童一类的角色。 护送使团一路过来,怎么也有一个月了,魏淮延多多少少会了些基础的西域语。 他简单地问王子这么晚了出来干什么。 那西域王子倒是用汉文回答他的,回答的还很简单明了:“饿了。” 魏淮延:“……” 我不是准备好了吃食才走的吗?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挑食? 那西域王子指了指百姓,道:“说,砸疾,好。” 说完还比了个大拇指。 旁边的百姓们也知道这两位是西域来的,笑着跟魏淮延道:“官爷,我们是在给这两位推荐炸鸡呢!” 炸鸡? 魏淮延虽然不在京城,倒是知道这回事儿。 -- 第100页 因为他那位父亲给他写的家书里有一半儿都在写这炸鸡有多好吃。在家书里写菜品已经是魏太公的惯常操作了,不过最近的家书中这“炸鸡”占据了所有菜品的篇幅,可见他家老爷子有多么喜欢这菜品。 除了炸鸡,他父亲还一直提起一家叫做“永安食铺”的店铺。 不过那店铺在城东,现在已经入夜,纵使几人脚程再快,过去人家说不定也已经关门儿了。 …… 魏淮延连比划带说地跟西域王子表达,那“砸疾”的店铺很远,现在又很晚了云云。 他一路护送这使团过来,眼看已经到了,明日就要觐见,魏淮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西域王子听完了他的话,歪了歪头,吐了几个字。 “这,简单。” ? 如果魏淮延知道西域王子的“简单”意思是他们西域的轻功快如鬼魅、神不知鬼不觉的话,或许就不会给他指了一下永安食铺的方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我谢谢你啊 == 推荐好友桃品如的古穿美食文! 《带着移动美食城去穿越》 林诺诺怎么也没有想到,游戏第一名的奖励居然是穿越到天煞孤星身上,拖着营养不良还有严重胃病的身子每天担心下一顿吃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黑心的大伯母居然趁她不注意,用一袋地瓜把她卖给了村里有名的流氓混混。 不甘心屈服命运的她,利用游戏商城智斗极品亲戚,毒打流氓混混,开办火锅、自助、肉蟹煲,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当她雄心壮志要往京城开连锁店的时候,那个一直和她不对付的臭屁厨神之徒居然也屁颠屁颠跟了过来。 “先生不是打算去南邬品尝最近大热的松玉糕吗?”干嘛和我走一条道。 某人对着六月的烈阳信口雌黄道:“我忽然想起来京城的桂花糕也是不遑多让的。” “哦,原来如此。”林诺诺示意车夫调整了前进方向,“那这南邬的松玉糕,我就代先生品尝了。” 谁知对面马上的俊俏公子也转了向,“不过在下觉得还是松玉糕更胜一筹。” 第54章 深夜访客 永安食铺今日比平时关的晚了些。 无骨琥珀炸鸡推出后,店里的客流量比往日还要大上一些。来的人多了,每日关店的时间都在往后延。 ——因为客人们点的东西越来越多。 今日看着客人们少了,安雨便走到后厨,撸起袖子站在了烤蛋挞的窑前。 眼看着生意越来越红火,倒是可以开始研究新菜品了。 香辣鸡排、脆皮大鸡腿、蔬菜沙拉、蛋挞和啤酒、气泡水都有了,汉堡倒是可以做着试一试了。 作为一个快餐店,不能光有肉食,还得有实实在在能顶饱的主食才是。 虽然这京城的食铺似乎不那么讲究这些,但安雨相信,放了鸡腿肉生菜和沙拉的汉堡已经能在京城食客之中引起不错的反响。 …… “小安!你出来一下!”魏太师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安雨循声出去,只见魏太师坐在店里笑眯眯地看着她。 “来,老夫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讲一讲。” 安雨以为魏太师这个时间过来,可能是对店里如今的生意有些什么想法,便附耳过去听。 …… 一老跟一少说着话,安雨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 …… “小安,老夫的提议如何?左右现在店已经要关了,你也没有什么旁的事。” 安雨站直身体,直截了当地道:“太师,不了。” “怎么?” 安雨一边收拾食客们离开后留下的桌面,一边道:“太师,您就不要老提这事儿了,我现在正是要扛起食铺的时候,没有时间想那些男女之事。听说您儿子今日回京,还是早些回府团聚吧。”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世在现代时没体会过家长催婚的她,穿到古代被退婚沦落到现在,竟然被一位长辈追着要和他儿子相亲。 倒是有些荒唐。 “小安!我儿真的帅,人又好,又没有那晏小子一身的高傲!人踏实肯干,和你最为适合了。去见见好不?”魏太师跟着安雨收拾店铺的行动轨迹,从店里的东边跑到店里的西边。 上次在安雨那小破院子门口时,魏太师听见左相因为家里的一个妾就把这么好的小姑娘赶出来,心里便生了“把这小姑娘拐到自己家来”的念头。干女儿收不成,儿媳妇也行! 后来店里事情忙起来,朝中事情又多,魏太师一时之间便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这不,前两日在店里听说了一桩劲爆的消息,原来小安和那晏清绪有过婚约,那晏小子还不知道珍惜?退婚了? 把小安拐到自己家做儿媳妇的心思便再次像熊熊烈火一般燃烧起来。 正好那小子今日回京,多好的机会啊!魏太师怎么可能放弃? “太师,男女之情岂能儿戏?您是做长辈的,我不好说什么,但您与儿子分离这么久,怎么知道他现在没有意中人呢?若真是这样,我贸然跟您回去,才是尴尬。” 眼见魏太师“强迫相亲”的意愿强烈,安雨也不得不找了个借口拒绝。 -- 第101页 “意中人?哈哈哈那样就好了!就我家那小子?真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指望他自己找姑娘相好,无异于痴人说梦。” 安雨:“……” 倒也不至于如此说自己儿子。 魏太师和安雨熟起来后,说话遣词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 “怎么样?小安你就跟老夫回去看看,不成也没事儿啊!” “不去!” 安雨也不客气了,直接如此道。 “为何!我家小子绝对不比那晏小子差!”魏太师见安雨就是不答应,也开始吹胡子瞪眼胡搅蛮缠起来。 “和他比什么,这不是一码事。” “那你都能和那小子订婚,为什么不能跟老夫去见见我儿子!”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就像是鸡排和鸡腿之间的联系!” “……” 安雨无语,觉得她和魏太师真是各说各的。 眼看魏太师还要说,她先一步丢下一句:“不说了,我先去研究新菜品了!”便溜进了后厨,并关上了门。 ——还插上了门闩。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安雨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在古代的这个身份和自己生身父亲关系不好,逼婚的人还能从别的地方冒出来。 看来热衷于促成子女的婚事,是现代古代许多做父母辈之人的通病。 ……恐怖如斯。 虽然躲的仓促,但是现在终于可以开始着手做汉堡了。 ——她准备先烤一烤汉堡皮试一试。 安雨从缸里舀了一勺面粉,放进盆里。安雨加了点儿水,将面揉成面团。 烤汉堡皮的面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她用适中的力道揉着面团,脑子里思考着应该醒多长时间的面。 面团揉好,安雨一抬头,措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碧眼。 !!!!!! 擀面杖就在手边,她顺手就抄了起来。 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黄历,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写着“不宜出门”。 前脚刚躲开逼人相亲的魏太师,后脚就在自己后厨遇上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绿眼怪! …… “砸鸡,在这……”那碧眼的主人说了这几个音节,迟疑了一下又蹦出来了一个“妈”字。 妈? 这碧眼人出现的蹊跷,还上来就朝她叫妈? 这个属于现代人的称呼安雨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却没有想到再次听到居然是在一个如此诡异的场景之下。 饶是手里拿着擀面杖随时准备出击,安雨也被这声称呼震地停顿了几秒。 她拿着擀面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绿眼人。 白色的面纱,麦色的皮肤。上身的斗篷虽然是穿了,但恰到好处地露出了胸前的肌肉和腹部的起伏,那肌肉在蜜色的加持下,竟有一种妖娆的美感。 面纱遮掩,脸上只能看见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和那双淡青色的眸。丝丝金发从斗篷边露出来搭在两侧,愈发衬出眼前这人是位“美人”。 …… 虽然不合时宜,但安雨无端地想起来自己还没穿越过来之前,在现代生活时玩过的一款网络游戏。眼前这人仿佛就是从那游戏中某个门派走出来的角色。 黄沙,大漠。骚气,邪魅。 有时候还会喵喵叫。 …… 眼前这人倒是没有喵喵叫,反而用他那双碧色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后厨,用手比划着什么,还一直跟她重复“砸鸡”。 “……” 也是,猫咪都挺喜欢欺负鸡的。 安雨思维被自己带偏了,却觉得诡异地合适。 后厨窗子响起了轻微的一声响动,安雨眼见着另外一个戴着斗篷的人从自家后厨的窗户翻了进来。 ……行,眼前这位刚才估计也是这样翻进来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还真是肉垫儿厚,啊不是,是身手敏捷啊。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喵咪组团来她家店里偷鸡来了? 那两个穿着斗篷的人显然是认识,互相碰了一下臂膀,还叽里咕噜地说着安雨听不懂的语言。 只见那个后来的指了指她,那带着面纱的碧眼人轻轻摇了摇头。 她正想说什么,就听见窗户又响了一声。 还来? 她侧头看过去,只见有一个人从窗户进来了。 不过那人倒不是斗篷面纱这样的装扮,而是身着他们华朝的官服。一身深蓝,看上去官儿还不小。 那人一落地,便看到了屋里的景象,当下便抱拳道:“姑娘抱歉,是我疏忽了,没跟这二位讲清楚让他们摸了过来。” 安雨看了一眼那人腰间别着的佩剑,心下了然。 ——噢,原来是来抓猫的。 …… “怎么回事?”她问道。 那深蓝色道:“这两位是西域来的使者,听说这里有炸鸡,便来了。” “……来便来,从窗户进?” 深蓝色满脸尴尬:“他们对我朝的风土人情还不太了解。” “……” 这是什么话?西域人进门都从窗户吗? …… 还没问清楚,安雨便听见后厨的门被人敲了敲,魏太师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过来。 “小安啊……要不这样,你若是不愿意去我府上就算了,我差人叫我儿过来,如何?” -- 第102页 安雨听见声音后退一步,转过身飞速把门打开。 ——比起眼前这三人,去找外边的魏太师明显安全一些。 转过身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听到魏太师声音后,那深蓝色脸上诧异的表情。 …… 魏太师见自己说完话后,后厨的门就开了。 心中一喜,觉得此事有门儿。 “你……”开门后刚说了一个字,他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 这不是他想介绍给小安的、自己的大儿吗? 他还没成功,大儿就自己和小安呆在锁着的后厨里了? 魏淮延一脸诧异,对上了一脸诧异的魏太师。 父子都不明白此时对方应该在府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魏太师心中瞬间几个起伏,“难道大儿这次这么争气,已经靠自己和小安关系如此这般……”的念头刚出现在他脑子里,他便看见这后厨里似乎还有别的人。 ……好家伙,还是两个。 斗篷,面纱,碧眼,棕肌。 …… 大儿,让你护送使团就护送使团。 不是让你在这种时候还带着人家。 第55章 大公鸡 经过颇费力气的一番解释,魏太师才明白了现状。 安雨也懂了这两个穿着打扮异于华朝百姓的人是西域使团的贵客,而不是什么偷跑来的猫儿。 怪她怪她,深度网游玩家滤镜太重了。 几人各怀心思在店里的桌子边坐下,有人想赶紧把西域王子送回驿站自己好回家,有人想快些吃到那华朝的好吃的“砸鸡”,有人想把碍眼的人们赶回家自己研制新菜品。 整个桌子上,就魏太师最高兴。 小安不愿意去府里见于良,但命运还是让他们相聚一堂,你看这不就见上面了? 他有心撮合,就算最后成不了,该尽的人事也是要尽的嘛! “小安,这就是老夫的儿子,名魏淮延。于良啊,这位就是我在心中常与你提起的那位永安食铺的安掌柜安姑娘。” “魏大人,幸会。” “安姑娘,久仰。” 两人出言寒暄,虽然此刻多多少少都有些言不由衷。 “我这儿子哪都好!相貌堂堂,博学多才,替圣上办起事儿来也是一把好手!就是人有些……内敛,不那么爱说话。”魏太师热情洋溢地向安雨“推销”自己儿子。 魏淮延在旁边听着自己父亲的话,对安雨尴尬一笑。 他心里在想:办事一把好手儿吗?真那样的话也不会让西域的王子大晚上溜到这里来,自己也陷入了如此诡异的境地。 人都在面前了,纵使安雨再无意,也不好当着小魏大人的面儿落人家的面子。 她点了点头,应和魏太师的话道:“经常听太师提起小魏大人,如今意见果然气度不凡。” 魏淮延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姑娘过誉了。” 他这父亲以前也没逼他见过别家的姑娘,今儿个是怎么了? 虽然知道父亲喜爱美食,但也不用为了吃食非要把自己儿子送出去吧? …… 西域王子那双碧色的眼睛在这三人面前转了又转,和身边自己的哈节叽里咕噜了几句。 若是安雨他们能听懂西域话,便知道此时那西域王子在问自己的哈节:为什么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两匹共用鼻环又不熟悉的骆驼? 那哈节还回道:不知道,听说他们华朝人喜欢让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女见面,然后就很快结婚。 那西域王子听了这回答,又问道:两个刚认识的人就能一起生孩子吗? 哈节答:在华朝好像是这样。 那西域王子想了一下:那他们一会儿就要去造孩子吗? 哈节说有可能。 西域王子便烦恼了一下,说他们华朝人真是厉害,那他们今天晚上岂不是吃不到炸鸡了。 …… 安雨和魏太师听不懂西域话,旁边那两位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大。 但是在场有人听得懂。 于是魏太师正看着安雨和自己儿子寒暄,还没说两句,魏淮延便突然满脸通红地用不太熟练的西域话和那王子说着什么。 虽然肢体幅度不大,但是了解儿子的魏太师能看出来魏淮延现在有些激动。 …… 说完客套话,安雨方才刚听到魏淮延说自己父亲极度推崇他们店里的炸鸡,有机会一定尝一尝。 她回了句:“没问题,不过今晚怕是尝不到了,店里今日的存货都卖完了。” 说完就看见那魏淮延红着脸和身边两个西域贵客说着什么。 西域话她听不懂,那卷舌卷的猜也猜不出来意思。 …… 别是在给想吃炸鸡的猫儿告状呢吧? 大晚上的翻人家窗户也要吃炸鸡的猫儿,应该不会因为鸡卖完了而恼羞成怒吧? 安雨和魏太师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听不懂”。 …… 魏淮延用不太流利的西域话和王子你来我往地说了一阵儿,那西域王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们说了什么?”安雨有点好奇。 魏淮延想了想,把他如何跟对方解释华朝不是见了面就成婚,也不是就地“造孩子”省略,简单地概括道:“西域贵客想吃炸鸡。” -- 第103页 安雨露出遗憾的表情:“那就抱歉了,小魏大人和这两位贵客今日来的晚了些,店里的鸡都已经卖完了。” 魏淮延有用西域话和那西域王子解释了一番。 着重强调今日吃不到炸鸡的原因是因为店里的鸡已经卖完了,没有人现在成亲,也没有人要造孩子。 …… 安雨见魏淮延和那西域王子努力地说了两句后,那王子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表情严肃,深邃的眼神中……还带着凶意。 ……? “他说什么?”安雨问道。 魏淮延如实转述:“他说那就求求你。” “?” 这种事情还用不上求的态度,再说你那是请求人的表情? 安雨有些怀疑地看着魏淮延,质疑这人到底能不能听懂西域话。 …… 凳子挪动的声音。 安雨抬起头,见那两位西域贵客站起身来。 带着面纱金发碧眼的那位朝她一点头。两人形如鬼魅地离开了。 ——从窗户。 她不由的看了一眼自家店铺的大门若有所思。 魏淮延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今晚事出有因,安姑娘,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不在这里就是在府里。”魏太师见自己儿子想跑,赶紧挽救话题。 “小魏公子客气了,要是知道你们要来,我怎么也要留上几份炸鸡。” 太师府现在可是永安食铺的股东,这点儿待遇还是有的。 两人都有结束之意,可惜魏太师没有。 安雨和魏淮延被魏太师拖着,不得已又聊了几句,都能从对方的状态里感受到一些无可奈何。 待到太师也觉得这俩人心不在焉,不如改日再见,正准备离开时,窗子那里又响了一声。 两个人影从窗外闪进来。 “?” 三人齐齐地望过去,魏淮延心里有种不那么好的预感。 ——果然。 西域贵客去而复返,王子的手上还拎着一只刚断气的炸毛大公鸡。 安雨沉默了,她看这那只被倒着拎的大公鸡,怎么看怎么像邻居家那只没事儿追着牧修竹琢的打鸣鸡。 第56章 转移注意力失败 三人看着西域王子手里拎着的那只鸡,连同店里的小五等人都沉默了。 好巧不巧,这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 “安老大!”那人喜气洋洋的叫了一声,往里走了两步,待到目睹西域王子手里拎着一只鸡,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 “小火!!!” 牧修竹悲伤地唤道,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西域王子……手里拎着的那只鸡面前。 这只公鸡安雨都能认出来,更不用提经常和这鸡进行“友好交流”的牧修竹了。 安雨挑了挑眉,没想到牧修竹还有给公鸡起名儿的爱好。 只见牧修竹悲伤了片刻,从腰侧拔出佩剑,一脸悲怮地道:“杀友之仇不共戴天,拔剑吧。” 天龙血剑今日倒是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剑。 西域王子看见眼前这人拔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用西域话问魏淮延他们华朝人都是用剑切鸡的吗? 魏淮延:“……” 安雨眼疾手快地把牧修竹拉了过来,说实话她刚才见过那西域王子的身法,不觉得牧修竹是对方的对手。 “安老大!小火没了!” 安雨奇怪:“你这么难过做么,那公鸡不是老啄你吗?” 牧修竹一脸缅怀:“那是我们在切磋。” ……这孩子估计是疯魔了,和鸡切磋?这话也得亏他能说得出来。没有能打过的人也不必如此。 …… 魏淮延关注的重点不一样,他问西域王子拿这鸡的时候有没有给钱。 西域王子问:杀大街上跑着的鸡还需要给钱?给谁钱? 魏淮延解释了一下,力图让王子明白在华朝京城中,街上瞎跑的鸡不可能是野鸡。 西域使团善后者魏淮延认命般地问了那鸡是在哪里逮的,趁着夜色出去给人家公鸡的主人放钱。 能怎么办呢? 没有成亲更没有相好的魏淮延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带熊孩子的心路状态——提心吊胆、一直在善后。 …… 这晚西域王子最终还是没有吃到炸鸡。 那公鸡整天在城东瞎跑,虽然被养的不错,但身上的肉紧实的很,肉也不多。 永安食铺的炸鸡用的全是专供的肉鸡,肉质肥美,和这街上抓的大公鸡肯定截然不同。 炸鸡没有,但是铁锅炖鸡烧土豆倒是有。 热气腾腾的铁锅炖出炉,蜜色的汤汁包裹着切成小块儿的鸡肉,每一块土豆都被浓郁的鸡汤浸泡入味。 西域王子的眼神紧紧盯着那一锅肉,碧色的眼睛就像是饿狼看见了肥鸡。 “今日我们就在店里吃吧。” 安雨把做好的菜端到了桌子上,招呼着店里的小五等人。 人家拎着一只大公鸡上门,不吃白不吃。 于是西域王子一行人并上店里的众人,连上晚上来店里的牧修竹和刚回店里的魏淮延便都坐在了桌前。 魏太师在安雨接过那大公鸡时就眼巴巴地等着了,走是更不可能走的。他吃过那么多安雨做的菜品,坚信没有么东西是安雨做的不好吃的。 -- 第104页 …… 人多菜少,僧多肉少。 这么多人吃一锅菜,那锅菜还香的令人抓狂。 么尊老爱幼,么平民权贵,这时候就都忘了吧,能把鸡肉吃到自己嘴里才是真本事。 鸡肉飞速减少,大家赫然都在抢夺的行列,最凶的当然是那西域王子。 方才还喊着“杀友之仇不共戴天”的牧修竹,此时沉醉地嚼着嘴里的鸡肉道:“真香。” …… 晚餐结束,西域王子满意地站起身来,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店,对安雨用不太流畅的汉语道:“窝,明田,砸鸡。” 魏淮延拦住,用西域话道:王子,你是不是忘了明天还要觐见圣上? == 京城本就是繁华之地,这些日子更是热闹了几分。 西域来的是一整个使团,人多货物也多。 两地通商良好,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专门开辟给西域使团摆开货物的区域,方便京城百姓们淘换自己需要的东西。 是以内城街道上人流喧闹,热闹非凡。 …… 京城第一酒楼。 晏清绪和何青瑜坐在二楼雅间窗边,红木雕花窗子开着,能看到下面川流不息的人群。 桌子上菜品琳琅满目,有荤有素,堪称色香味俱全。 何青瑜拿着酒杯摇着折扇倚在窗边,目光在街道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对晏清绪道:“都说西域多出绝色,这话果然不假。下面那位姑娘的背影真是……绰约多姿,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啧。” 西域穿着大都露腰,是以何青瑜能从后方看到人家的楚腰卫鬓。 晏清绪却并没有回他的话。 何青瑜颇为不习惯地看向对面的好友, 以往他若是这样说,少不了要被子仪唠叨两句,无非是“不可背后非议女子”云云,今日好友为何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何青瑜有些纳闷地看过去,只见晏清绪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菜品,那眼神像是在看,又像是没在看…… 那眼神,极像是在透过桌子上的菜在看别的菜。 何青瑜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不会吧?” …… “子仪你……” “这肘子料理的味道还行,但……”晏清绪叹了一口气:“过于肥腻了,不能结合食材本身的特点,做出口味合适的菜品,这第一楼的厨子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火候。” “那……这鲈鱼呢?”何青瑜问。 “中规中矩吧,吃起来味道还行,但和别家做的没么区别,夸不出口。” 何青瑜:“……” …… “这红烧狮子头总不错吧!” 第一楼的红烧狮子头算是特色,肉质口感明显的狮子头中心放的是香的流油的咸鸭蛋蛋黄,混着咸蛋黄的狮子头一筷子送入口中,那味道真是……回味无穷。 “……狮子头,还不错。” 听见子仪这话的何青瑜心中稍定,觉得自己带好友出来散心吃吃别家美食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停住的扇子又摇了起来。 但好景不长,很快他就听见晏清绪神情沮丧,小声嘀咕。 “……咸蛋黄……鸡蛋……沙拉酱。” “……” 第57章 进宫 “这几日西域使团来,我华朝京城想必又多了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美食。”何青瑜想要转移晏清绪对于“被永安食铺拉入了黑名单”这件事情的注意力,连忙打岔道。 想要忘记一件事情带来的难过,最好的方法就是有另外一件可以吸引注意力的事情取代。 一家美味的食铺去不了,好友心情低落。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用一些别的美食来吸引晏清绪的注意力。 两人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京城第一楼的雅间内,也是何青瑜打着带晏清绪出去散心的名头,将他拉出了门。 说去哪里吃,晏清绪便提议这里。 按理来说,以前两人经常去的酒楼是醉仙楼。 京城有名的有三大酒楼,其中醉仙楼从地理位置上来说算是离两人所住之地最近的,也是做的菜品最符合两人口味的。 再说准确一些,是做的菜品比较符合晏清绪口味的。何青瑜吃菜品的口味远没有晏清绪那样挑剔——好吃就行。 更何况两人对于“好吃”的标准其实也不太相同。 除了醉仙楼外的两座酒楼两人去的其实并不算多,也就在某道菜品新出、或是晏清绪最近想吃哪个酒楼的哪道菜品才会去拜访。 最近这几日两人是一反常态——醉仙楼倒是很少去,相比之下反倒是来这京城第一楼来的勤快些。 去哪家酒楼都是晏清绪说了算。 何青瑜虽是同在一起,但对这些都说不上是“挑剔”,菜品的口味只要过得去,在他这里就是好吃的。 子仪这些日子里带他来京城第一楼,而不去两人更熟悉的醉仙楼,他心里自然是懂得怎么回事的。 上次他们二人拿着那永安食铺的炸鸡在人家店里好一顿奚落。就算他们说的是实情,但…… 何青瑜当然也明白,就算他们上次说了那样的话,若是还想去醉仙楼用餐,也是完全不成问题的,毕竟他们是客人。那醉仙楼是酒楼,绝对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反而还会对他们笑脸相迎。 二人的身份摆在这里,更不用说子仪还是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酒楼老板都十分欢迎的一位“刁钻的客人”。 -- 第105页 毕竟晏清绪的口味和去向能多多少少影响一些京城内百姓们对于“哪里的菜品好吃”的看法。 若是子仪与他那次奚落完醉仙楼的炸鸡后,还愿意去醉仙楼用餐,这能说明那醉仙楼虽有做的不足的地方,但也有好吃的菜品。 最微妙的就是他们如今这般,不再常去醉仙楼反而来了京城第一楼…… 何青瑜不知道晏清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不认为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对御书房那些老学究夸“聪明”的子仪来说,他能想不到。 好友身世优渥,父亲和母亲感情良好,他自己又遗传了两位的优点,拥有绝佳的外貌和精巧的头脑。 对于这种商业上的孰好孰坏,什么样的行为、什么样的后果,晏清绪应当比他清楚的多。 所以如今永安食铺也算与他们……没有瓜葛了,晏清绪依旧不再去醉仙楼用餐。何青瑜不知道,他是出于对美食的忠诚,还是因为…… 因为那永安食铺的一个人。 …… 子仪头脑聪明,数算和策论都能信手拈来,可何青瑜反倒担心他会栽在人情世故上。 …… “西域美食只是吃个新鲜罢了。” 晏清绪如此一说,何青瑜便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西域美食无非是和华朝的食材不同,但真要说烹饪方法,那还真说不上有多讲究。 两人说着,雅间的门被京城第一楼的伙计敲响。 ——这是来给他们续茶了。 “进。” 伙计端着茶水进来,恭敬地给两位公子换茶水。 …… “听说今年西域使团中那位西域王子也来了。”何青瑜笑着引开新话题。 “嗯。”晏清绪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明显不是太感兴趣。 倒是那京城第一楼的伙计听见了,笑着接腔。 “二位公子也听说了!那个西域王子生了一双碧眼,身材魁梧,一头金发,好看着哩。” “你们也见过了?”何青瑜瑶着扇子问。 京城的菜品口味与西域不同,更不用说菜品多样,口味丰富,每年西域使者们来到京城,各大酒楼和食铺都成为西域人喜欢光顾的地方。 伙计摇摇头:“倒是没有亲眼见过,那位西域王子这几日不曾来过京城第一楼,小的这倒是经常听见朋友们说,这两日那个王子十分爱往城东跑去吃那……永安食铺的菜品。” 这伙计说的……想着自己也算是投其所好。 作为竞争对手,前两日醉仙楼中这二位公子去的那次风波他们京城第一楼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和来由掌柜的也托人打听了一下,是以店铺里面的伙计们都知道为何近日里晏公子和何公子反倒愿意来他们京城第一楼。 …… 本以为说出的话是恭维,没想到那何公子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何青瑜:“……” 这话题怎么兜兜转转的又绕回来了。 自己费了白天心思想要转移话题,被这伙计一句话给拽回来了。 …… 倒是晏清绪回了一句:“嗯?” 示意那伙计继续往下说。 “那……西域王子前两日不是刚随着使团来到京城吗?觐见完圣上之后听说直接就奔着城东的永安食铺去了,尝过炸鸡后,他这几日那边一开张就守着去吃新菜品呢。” “行了行了。”何青瑜挥手打断。 …… “倒完茶就下去吧,倒是不用说这些京城传闻来扰人心神。” “好嘞……”那伙计倒完茶一头雾水的下去了。 掌柜的不是说能让这些能让两位公子开心吗?怎么他这马屁还拍在马腿上了? 难道说晏公子去醉仙楼闹的那一回不是因为向着永安食铺,替人找场子去了不成? 官家人心难测啊。 …… “西域人都能吃到的新菜品……”他却吃不到。 晏清绪叹了一口气。 何青瑜有些慌张,他费尽心思天天带着好友到处吃,可不是为了现在这番景象的。 正琢磨着要干点什么,缓解一下子仪的糟糕心情,他就听见晏清绪缓缓道。 “这宫宴选拔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啊?啊!是。” “宫宴在宫中宴请,可没有什么谁不能吃的规矩……” “啊?”何青瑜没想到好友怎么又提到这一茬上了。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好友是在说若是永安食铺拿到了宫宴资格,那么做出来的菜品他们自然便可以吃到了。 反应过来后就觉得好友想的有点多,那宫宴资格是刚开没多久的小食铺能拿到的? 自然,也不是说永安食铺的菜品不好吃,只是这么多年来在宫宴竞选这件事上,各大酒楼都竞争的水深火热的,先不说安掌柜的想不想参加,就是说想…… 还能开业没一年便能爆冷拿到这资格? …… “你不相信永安食铺?”晏清绪看见了何青瑜的表情,挑了挑眉问道。 “相信相信,这哪能不相信呢。”何青瑜连忙道。 …… 这事整的,一天天的。 还怎么说话都不对了。 何青瑜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命苦。 == 宫宴的选拔眼看就要召开了,从宫中来的信也到了安雨的手里。 -- 第106页 这日安雨便在食铺中打点行装,收拾东西准备进宫。 和食味擂台不同,虽然同是菜品的比试选拔,但宫宴毕竟是提供给宫中的贵人们、共度佳节的官家人还有来访的使者吃的,方方面面都容不得一点马虎。 推荐的函书呈上去,选□□可以进初试的食铺和酒楼们。这些食铺和酒楼们的大厨就要带着东西进宫参加接下来的比试了。 虽说那边东西齐全,信里也写到御膳房一切食材齐备,锅碗俱全,各位大厨只需带着一位帮厨来到宫中即可。 但安雨做的这些东西……她不觉得沙拉酱、气泡水这些皇宫里的御膳房能有。 虽然说原料好弄到,但是制作工艺也不算那么简单,安雨可不打算在比试中耗时耗力来做这些基础的准备。 更何况被人现场“偷师”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 …… 气泡水带少了不知道够不够,那就先带上一桶沙拉酱,番茄酱等多带几罐。 既然这些带上了,那宫中提供的鸡,有没有她特意挑选好的肉鸡好呢? 宫中食材一定不错,但安雨挑选好的肉鸡是特别适合炸鸡的那一种……宫中应该也有辣椒,但她特制的辣椒面儿不能不带。她自己做的辣椒粉,可是从现代带过来的。 ——那是他们公司经过几年的研制,研究出辣味香味均为最合适的辣椒。又在安雨亲手种植浇水等劳作中长出来的…… 带上带上。 …… 小兰等人看着自家小姐兼掌柜的安雨零零碎碎地装了一车东西,眼神又在后厨的窑上面流连…… 牧修竹阻止道:“有有有!安老大!宫里有窑!这个就不用拿了,这也拿不了啊!” 知道的是他们永安食铺的安掌柜进宫去参加宫宴选拔,不知道的看这家伙事儿……还以为她要去宫里开分店呢。 安雨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想拿的东西有点多。 没办法,准备充足是她一向以来的作风。 这宫宴机会又难得,安雨不想在准备这方面失算,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 东西收拾完了,安雨看了看店里的人,思索自己应该带谁进宫。 宫里的来信说,是每位大厨可以带一位帮厨进宫帮忙。 那这人选……她仔细斟酌着。 小兰虽然一直侍候她左右,但在店里小兰负责的内容主要还不是在后厨。 冯妈倒是能干,但在她进宫的这几日里,铺子总要留下个能看店的人,冯妈她再放心不过,正是这看店的好人选。 进宫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形,找个能干体力活的帮衬着她,其实再合适不过了。 安雨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小五最合适。 这孩子心眼少,老实又踏实,更是从永安食铺一开张便在店里工作,对于店里的各种菜品也都十分了解。 “小五,你便同我一起去吧。” …… 选定了人,安雨长舒一口气。 要去看看了,古代的宫中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不紧张,倒是有些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遇见熟人 宫里特地派了马车来接安雨。 那接人的小公公年纪不大,看到永安食铺门口的那个装满货物的马车一愣。 “安掌柜,这……都是要拿到宫里头去的?” 安雨点了点头:“对。” 那小公公:“……” 他入宫几年,还是第一次接了这中秋出宫接这食铺掌柜的差事。 师傅不是说这活儿轻松的很吗? “宫里头什么都有,各位大厨也不会带太多东西,你只管把人接回来就行。”这是他师傅的原话。 刘公公是在宫里呆了三十多年的老公公,一直以来都是小公公十分敬佩的师傅。 没想到第一次出现和师傅说的不一样的情景,是在中秋宫宴出宫接人的时候发生的。 看看这一大车,进宫的时候得一样一样盘查,真要是出了点儿什么问题被责罚的还是他。 小公公想到这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试图劝一劝眼前这位掌柜。 “安掌柜,宫里什么东西都有,您这……” 安雨看见那个小公公一脸苦相,也摆出了一副“不好办”的表情来。 “车上装的这些都是独家秘制,宫里还真不一定有。” 小公公在宫里服侍这两年,别的没学到,看人眼色和听“言外之意”的功夫倒是学得不错。眼前这位掌柜年纪轻,但却一点儿也不好糊弄。 嘴上说的话似乎是顺着他说,那意思确是这些东西非带不可了…… 这食铺看上去小的很,远没有其他那些参加选拔的酒楼们大气,还开在城东……他在宫里这两年,可没听说有哪家城东的食铺能进到宫宴选拔。 也不知道这店是靠什么菜品能进宫宴选拔的。 小公公抽了抽鼻子,只觉得刚才一过来便闻到的那股香味儿越来越香…… 这食铺是做什么的? 他咽了咽口水,暗道能进宫宴选拔的食铺果然有两把刷子。 “掌柜的,你们家做的这是?” 小公公轻轻拖长尾音儿问道。 这两年他跟在师傅身后,知道身为宫里人出宫办事儿,百姓们听到暗示是会给好处的。 -- 第107页 “哦,我们店做的是炸鸡。”安雨指了指门前排着的长队。 小公公想这掌柜不是挺精的吗,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他的暗示? 他又道:“能进宫宴选拔的店铺肯定不凡,就是不知道这炸鸡有多好吃。” 安雨笑着道:“公公若是想吃,也可以排队买一买,尝尝看。左右比试不是定在今天,眼下也不用赶时间。” 小公公:“……” 听到安雨这话他一噎,道:“那便不必了,以免耽搁了安掌柜的进宫熟悉的时间。” 说完他也不想和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板废话了,一甩袖子:“我们这就走吧?” …… 小公公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 这老板店开在城东,客人又多,八成是靠自己家店里的菜品进的初选,看上去没有什么靠山的样子…… 平民百姓进宫,还想过初选,得靠点儿关系才行。 若是在宫门口这安掌柜的被拦下来,车上查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可不担责任,他只管跟那守门的掏点儿银子把自己择出去,这永安食铺就自求多福吧。 就算是进了宫到了初试…… 头一回参加宫宴选拔,少不得要问问别家酒楼的情况,他可不会主动说。 ——非得让这掌柜的出出血不可。 既然这掌柜的这么不会看人脸色,那他不介意教教她什么是宫里的生存之道。 哼! …… 小五跟着安雨坐在马车里,那马车装潢低调却华贵,一看便知道不凡。 ——毕竟是宫里派出来接人的马车。 车后头跟着辆马拉板车,上头满满地全都是安雨放好的东西。 安雨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子,抬眼看窗外那些匆匆而过的风景。 上次坐马车是带着自己的家当离开左相府,从内城来到了城东。眼下却是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现代炸鸡,一路从城东进宫。 一来一回,心境倒是截然不同。 不说她与原身本是两个灵魂,那时的她不过是左相府因为后院之争而被赶出家的千金大小姐,吃穿用度全靠府里提供。 而现在的她,却是靠着自己的手艺和想法,用菜品的味道和实力,挺进中秋宫宴选拔的安掌柜。 没有高低之分,但有左右之别。 前者的身份是她被动选择,而现在的身份才是她主动争取。 …… 窗外。 从城东到内城外面的街道肉眼可见的繁华起来,百姓身上所穿也从麻布逐渐过渡到了棉麻。 甚至还能看到街上的人穿起绸缎。 这里是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也是无数官家臣子府邸所在。 安雨被家中小人赶出去,现在却靠着自己的实力走回来。她看着这样的景象,心中却没什么“多余的”感慨。 毕竟更繁华的世界她已经见识过了。 她只是看着窗外心里想——我这个人没什么抱负。 一朝穿越,从来没有想过要用科技与知识改变现在这贫瘠的生产状况,用那些史书上记载过的才谋略帮助皇帝励精图治更加是无稽之谈。 在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也远不如现在那样平等…… 她没有螳臂当车的觉悟,只想着能用自己擅长的东西,助自己在这个时代同样过的自由。 ——这便是最大的愿望了。 安雨放下窗帘,看见了自己马车车厢内,在另一侧掀开了帘子,一边朝外看一边满眼放光的小五。 当然在追求自由的路上,如果能顺便结识或帮助一些可爱的同伴,那也是非常不错的。 …… 马蹄声踢踏踢踏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周边的景象由荒凉到繁华,再到人烟逐渐稀少。 ——皇宫周边,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远远的,安雨看到了宏伟的宫墙。 还有侧门门口排着的那一溜儿马车。 那些马车看样子与安雨所乘坐的这辆相同,应该也是宫里派出去去接那些酒楼掌柜和大厨们的。 就如牧修竹所说的那样,那些马车的车身后没有一辆如同安雨这般还跟着一辆装载的满满的板车的。 宫里材料齐全,参加过几次宫宴选拔的酒楼也就带一些自家独有的菜或者佐料。 否则费事不说,还得在进宫的时候被盘查。 ——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用银针试的那一种盘查。 等候的马车不少,宫里什么都有,但每家食铺和酒楼几乎都带了一些自家秘制的东西。检查步骤慢而繁琐,后面来的酒楼自然被落在了后面等着。 安雨看着前面有些马车的掌柜下来透气,相熟的掌柜还相互攀谈。 她看了一会儿也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那些掌柜们攀谈的内容都是互相在拐弯抹角的打探对方今年打算在宫宴选拔上做些什么菜品。 她做的东西与他们又不是一个路子的,听了也没用。 安雨觉得颇为无趣,马车的帘子还掀开着,她把头从侧面的窗子伸回来,靠坐回了车厢中。 …… 闭眼假寐了一会儿,旁边有马蹄声踏过的声音,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旁边。 安雨听到了一道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正在马车中说话。 说话的内容似乎是一直在叮嘱车厢内的另外一个人,进宫做菜一定要百般小心、平时在宫中行走,也不要冲撞了贵人云云。 -- 第108页 安雨听着这声音回想,这声音听着确实耳熟,她应当是见过这声音的主人。 ……有点想不起来,似乎只有一个浅浅的印象,或许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对她来说比较无关紧要吧。 安雨这么想着错过了头,打算看看是谁。 如此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无关紧要人物是…… 那边的帘子也是掀开的,安雨一侧头便看到了另一辆马车中坐的是谁。 ——哦,原来是张记窑鸡的小胡子掌柜。 那小胡子掌柜似乎是也感受到了这边有人在看他,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刻回望过来。 “……” 他就说今日的右眼皮怎么一直跳个不停,原来是遇上了这煞神。 他们张记窑鸡虽然在城北做得不错,也有些名声,一些官家也托人来买。本来他也是冲着这中秋宫宴去的,这才一路找那些新开的食铺打食味擂台,借以提升自己家店铺的名气。 谁想到踢到了永安食铺的这块铁板。 不仅没能提升名气,反而在城北为他人做了嫁衣。那次食味擂台后,随着这永安食铺的名气在城北越来越大,不少以前不如他家的同行还说过张记风凉话。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小胡子掌柜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没什么好说的。 …… 今日能来这宫宴选拔,还是小胡子掌柜通过自己家里的关系牵线搭桥,找了一些官家贵人,才有了这资格进宫。 本来是件大喜事,今日出门的小胡子掌柜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一路上心神不宁的,只觉得要在宫中发生些什么,这才一直在车厢中叮嘱跟着自己来的大厨——要事事小心。 …… 眼看就要进宫门,他一个激灵抬头看,终于明白了自己今天一直心神不宁的来由是何处。 …… 又是你,安掌柜。 第59章 有毒? = 小胡子掌柜的话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里?” 安雨倒是有点纳闷了:“来参加宫宴选拔,不在这里又要在哪里?” 一句你怎么能来参加宫宴选拔到了嘴边,小胡子掌柜的又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是啊,自己这个手下败将都能来参加,为什么人家不能呢? 虽然是个开张时间还没自己家店铺长的食铺,但是她的实力城北的百姓都有目共睹。 问出口的话反而噎到了自己,小胡子掌柜悻悻地闭上了嘴。 他的目光一瞟,瞟到了安雨所坐马车身后的板车。 那板车上满满当当放的全都是安雨准备好的各种器具和食材。 看了那些食材,小胡子掌柜的又想起了那日被支配的食味擂台…… 他兴起过一瞬间“丢人不能在一个人面前丢两次”的退堂鼓,但这个念头很快便被自己否决了。 这次能进宫参加宫宴的选拔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小胡子掌柜也不是冲着最后能胜出的目的来的,就算能通过初选进到复选,以后拿出去也是一件很好吹嘘的事情。 这对张记窑鸡日后的发展有利,不能因为眼前这个女子而放弃。 小胡子掌柜咬了咬牙。 ……把马车车厢两侧的帘子都放下了。 就当是眼不见心不烦吧,他如此想道。 …… 安雨也有点郁闷,这好不容易遇到个熟人还说了两句,人家就把帘子给放下了,阻断了两人继续交谈的机会。 现在的她倒是全然忘记了,方才听了声音自己还想不起来这个熟人到底是谁。 …… 不知道排了多久,安雨所在的马车终于缓慢地行驶到了宫门口。 她从马车上下来,正好看见一边儿的马车上小胡子掌柜正掀开帘子看她。 安雨挑了挑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辆马车一开始就是并排排的,这张记的掌柜看上去一副着急的样子……她倒是不急,毕竟这小胡子掌柜看上去也没带什么东西。 “不用了不用了,你先你先。” 小胡子掌柜暗道大意了连忙道,随后立即放下帘子。 他不过就是想看看自己排到哪里了,谁知道一掀开帘子又对上了那安掌柜…… …… 人家都这么说了,安雨也没必要让了。 宫门口站着四位穿着盔甲的守门兵,除此之外还有一堆公公,公公们身后是长桌,长桌上有不少箱子。 从没完全闭合的箱子缝隙可以看出,那里面放了不少工具。 这里应该就是检查带进宫食材的地方。 “城东,永安食铺。”有人唱道。 马车后的板车“咕噜咕噜”地行驶过来,看见上面所装东西的公公们脸上都十分精彩。 他们低声讨论着什么。 跟着安雨的小公公见状,小步跑了过去跟那些公公低声说了几句。 安雨眼看着那些公公看向她的眼神更复杂了。 “把东西搬下来一样一样查吧。”一位公公用尖利的嗓音道。 …… 安雨带的东西多,但有些东西也算常见。 特供的肉鸡、挑选好的莴菜……一一试毒后,也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也有公公们没见过的东西,于是他们拿着银针小心地试探沙拉酱和沙拉酱。 -- 第109页 ……安雨在一旁被宫女搜身,差不多检查完时小公公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叫她过去。 她走到那几个公公面前,只见他们对着她带过来的木桶如临大敌、表情凝重,仿佛那只木桶里装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安雨:“?” 这是发生了什么? 见她过来,一群公公里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那个站出来,指着木桶里的气泡水问她:“这位掌柜,这桶里装的是什么?” 这桶里的东西看上去像醴酒,但细看又大为不同!那酒水中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竟在隐隐地震动! 拿银针探进去一试,只见那震动似乎更加剧烈了! 公公们没见过这种东西,只以为这永安食铺老板说不定在这醴酒里下毒! 这毒无色无味,但是有反应! 但奇怪的是试毒的银针从木桶中拿出来,不仅没有变黑,似乎……还变得更亮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公公群里又有一个尖嘴猴腮的,眯了眯眼鼓动大家道:“说不定这是什么银针查不出来的毒,咱家应该谨慎些。” 那小公公撇了撇嘴,带着点儿私人恩怨道:“咱家就说这城东的食铺也能进宫宴选拔?这其中果然有蹊跷。” 反正他话也没说死,到时候情况怎么样也赖不到他头上。 一位看上去就年老的公公道:“先别急着揣测,宫宴在即,哪个食铺都是拿出十八般武艺,有咱家没见过的也不稀奇。” 得把人叫过来问清楚。 于是安雨便被那小公公叫了过来。 …… “诸位公公,可是这气泡醴酒出了什么问题?” 她对那群公公们道。 那尖嘴猴腮的公公先声夺人,一口咬定道:“你这木桶里的东西有问题!” “敢问是出了什么问题?” “有毒!” 那银针虽然没有变黑,可中原之大无奇不有,更有北部的蛮族不服输,虎视眈眈,说不定为了华朝研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毒药。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毒物银针验不出来的情况。 领头的公公摆了摆手,打断了他道:“这位掌柜,这木桶里的醴酒看上去颇为奇怪,还请你证明这醴酒无害。” 安雨了然:“这木桶里装的是我们店铺特制的气泡醴酒,你们所见的那些小气泡是我们为了这醴酒的口感特意添加,无毒无害,还请放心。” “口说无凭,投毒的人还都说自己没投毒呢。”那尖嘴猴腮的公公“哼”了一声,不屑道。 对于这位公公的针对安雨稍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从未进过宫里,现在这一遭……也不知道是挡了谁的路。 “既然各位公公怀疑这气泡醴酒中含毒,那我便喝一口证明好了。” 一旁的小五连忙从板车上取出碗来,舀了一勺气泡醴酒递到安雨手里。 方才他听那些公公们说话可真是气,刚被搜完身走回来就听见那群公公里有人说他们店带过来的气泡醴酒里有毒! 宫里的人都这么没见识吗? 他们这气泡醴酒在城东都卖了多少日子了?那么多百姓都喝过了,怎么会有毒? 还有那带他们一路过来的小公公,还说他们……什么城东的食铺也能进宫宴选拔? 他们永安食铺怎么了?那可是太师都说好的食铺呢! 这宫里的公公还怪小肚鸡肠的。 进来之前小五看着那宫墙,觉得宏伟又大气。眼下进来不过一会儿,倒是觉得这些公公真是又小气又没见过世面。 …… 安雨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气泡醴酒,还把空了的碗底亮给诸位公公看。 “诸位,没问题吧?” “谁知道你是不是提前吃了解药?”那尖嘴猴腮的公公又阴阳怪气地道。 年老的公公不赞同地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公公,嘴上道:“这位掌柜,并非是咱家为难你,你也看到了,公公们中有人提出质疑,就得验证。” 安雨点点头:“理解,事关宫宴,谨慎些好。我们店里的伙计能证明这无害。” “自己店里的人当然向着你说话。”尖嘴猴腮公公道。 “那别家店的呢?张记老板也能证明。” 安雨往后一指,众人顺着看过去,便看见了在守门士兵另一侧探头看向这边的小胡子掌柜。 小胡子掌柜:“……” 我就是看看前面耽搁那么久发生了什么,怎么这话头又放在我身上了? 永安食铺掌柜的,还问我,你还记得我是你的竞争对手吗? 见这么多人都看着他,还有几个面色不那么善的公公,小胡子掌柜觉得自己似乎不说点儿什么有些不合适。 他虽然乐于竞争,但也不屑于给别人泼脏水。他们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都是光明正大的挣钱。是以小胡子掌柜虽然眼馋永安食铺如今的生意,但也不想在这种场合里耍手段。 “……这,这气泡醴酒确实没问题。” 这东西在城北今日卖的火,小胡子掌柜自然知道,甚至还让店里的伙计悄悄去买回来尝过。 那气泡醴酒将醴酒本身的苦感淡化,反而增加了一丝爽感。 小胡子掌柜不得不承认,在这些创新和尝试的方面,这位永安食铺的安掌柜的确有两把刷子。 -- 第110页 当初也是自己轻敌,看走了眼。挑谁不好,非要挑那永安食铺做食味擂台的对手。 …… 这边小胡子掌柜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安雨做了证,那边儿找茬儿的公公反倒不乐意了。 “他,他说了就算吗?你们说不定是串通好了,让他给你作证呢?” 小胡子掌柜听见这话:“我凭什么要给她做伪证?” “谁知道你们私底下有什么交易呢!” 那尖嘴猴腮的公公是铁了心要找安雨的事儿了。 年长的公公皱了皱眉,对那尖嘴猴腮的公公道:“顺福,你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刻薄了?” 那顺福听见了自己人的训斥,还是上级,收敛了些脸上的凶相,解释道:“海哥儿,咱家……刚才说的话可能是有点儿着急了,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吧?这东西看上去这么可疑,不彻底查清楚,到时候若是圣上出了什么事儿,咱家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那被叫做海哥儿的年长公公听了顺福的话,虽然有些不赞同,却觉得他说的也对。 圣上既然派他们在这宫门口查这些酒楼、食铺们带进来的东西,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们是要负责任的。 他想了想,对安雨道:“这位掌柜的,对不住了,你看再进行一道活口验怎么样?” 安雨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她这气泡醴酒是清清白白的饮品,也没经过别人的手,怎么验也不怕。 “行。” …… 所谓活口验,也就是用活的牲畜入口,来检验入口的东西是否含毒。 众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宫里便牵了一匹小马出来。 一名公公从桶里舀了一勺气泡醴酒,一边拍着那小马一边哄着它喝下去。 那小马用舌头舔了一口气泡醴酒,小气泡碰到马舌,小马一惊,前蹄扬起来高高地嘶吼了一声。 “看!”那叫顺福的公公一喜道。 …… “看什么?”安雨反问。 只见那小马嘶吼了一声后,站在原地理自己的鬓发,无事发生。 顺福公公:“……” “没事儿吧?”安雨道。 “说不定……说不定这是慢性毒,得等等才知道有什么效果!”那叫顺福的公公还在嘴硬。 “毒肯定是没有,只怕是顺福公公心里有鬼、受人所托吧?”安雨抱着臂,站在一旁凉凉地说道。 “你!” “你这百姓!”那小公公见这女子对他们宫里的公公说话如此不客气,张口便想斥两句。 “小德子!不得无礼!”一道声音不远不近地传过来。 诸位公公回头,纷纷行礼道:“刘公公”,见到刘公公身边的人鞠躬鞠得更深:“见过魏太师。” “刘公公、魏太师。” 安雨见人来了,也作揖微表礼数。 “方才我听人领马,才知你们怀疑小安的醴酒里有毒。老夫喝了这么多日,怎么还没有被毒死啊?” 魏太师中气十足地道。 第60章 赛制针对 那叫做顺福的尖嘴猴腮公公看见魏太公替那安掌柜的说话,先往公公群里藏了藏。 …… 他的确是受人所托,还拿了不少银子。 左相府家里的夫人托人找到他这里来,说是让他在那永安食铺进宫门的时候刁难一下。 若是事情办得好,还有重赏。 是以他见到那一桶气泡醴水时,只想到自己要是借着这古怪的东西胡搅蛮缠,把这永安食铺的掌柜赶出宫去,事后说不定能拿到很多银子! 反正听说这永安食铺是从城东那个破地方来的,赶出去也没什么。他在宫里做事,也不怕这宫外的百姓闹什么麻烦。 …… 谁想到人家有魏太师做靠山? …… “小顺子!不得无礼!” 刘公公带着魏太师循声赶过来,就听见自己那徒弟朝着那永安食铺的掌柜奚落。 还百姓? 那可是左相家的千金!还是魏太师要保的人! 魏太师是何等人物?连圣上平日里对老人家说话都客客气气,又怎么能是他们这些公公惹得起的? 刘公公三两步上前,一把揪住小公公的耳朵:“平日里让你谨言慎行,那些话都听到狗耳朵里去了?” “哎哎哎!师傅!疼疼疼!”小公公哀嚎。 刘公公朝安雨客气一笑:“安掌柜,给您添麻烦了。” 安雨也笑了笑:“我倒是没事,就是让后面的掌柜们好等。” …… 魏太师那一句“老夫怎么没被毒死”的话出来,好多公公连腰都不敢挺直了,连声道:“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魏太师“哼”了一声,心道果然还是小安这孩子长得太善良了,谁都能欺负。 安雨还是第一次见魏太师如此这般不高兴的样子,出言劝了劝:“太师,大部分公公也是怕宫里进了不明的东西,才如此谨慎。” 重音落在“大部分”上,十分合理。 …… 听到这话,顺福公公又往人群里藏了藏。 ——别最后钱没拿到,还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虽说现在感觉……已经有点儿覆水难收那意思了。 …… “哼,谨慎。那现在小安这里还有什么问题?” -- 第111页 看那些公公们支支吾吾,魏太师补充道:“这气泡醴酒我担保了,届时若是圣上因为这醴酒出了什么问题,找老夫来,行了吧?” “魏太师严重了!”公公们已经开始擦汗了。 魏太师敢这么说,他们可不敢顺着话接啊! “没问题没问题,这位掌柜的带来的东西都是拿银针试过的,一准儿的没问题!” “那你们这又是牵马又是活口验的,做什么?是信不过老夫举荐的食铺?” “不是不是……” 公公们心道,谁让您老人家举荐还举荐的那么低调呢?要是知道这城东的永安食铺是魏太师举荐的,他们哪敢如此这般呢? …… 原本还想着不告诉永安食铺信息、让他们吃吃苦头的小公公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就说嘛,城东的食铺就算味道再好,宫里没有点儿关系能进宫宴选拔吗?做事之前只恨没有好好动一动脑子啊! …… 魏太师一来,安雨这边儿像是直接开了绿灯一般,很快就被带进宫里去了。 宫门外的小胡子看的目瞪口呆。 犹记得当时和永安食铺打擂台的时候魏太师也出现了,自己店没有把握好机会……竟将这么好的靠山拱手让给了他人。 害……还是他们自己给对方搭好的路。 能这么快便用菜品把魏太师他老人家笼络了,永安食铺……赢的确实名副其实啊! …… 小胡子掌柜心里又酸又苦涩。 听到宫门口的公公唱起了他家店铺的名字,便和大厨一起拎着东西进了宫门。 ……方才看着那么刁钻的公公们对他们还挺客气。 他一头雾水地被检查完,还有个公公跟他搭话:“这位掌柜和方才那位安掌柜相熟?你也看见了,刚才的事情全是误会,还请这位掌柜在安掌柜面前替我们多多美言两句。” 小胡子掌柜:“……” 怎么说呢,现在的心情就是复杂。 我把你当假想敌,却因为你受到了宫里公公们的好言好语相待…… 永安食铺,我该如何面对你! 复杂,微妙。 真是复杂,真是微妙。 …… 宫门口这一遭,算是安雨进宫遇到的最大“责难”了。 进了宫门之后非常顺,可能因为有魏太师做保,身边那位刘公公好言好语且妥当地帮安雨安排好了一切。 甚至把供酒楼、食铺掌柜的们住的偏院里最好的那几间屋子给了安雨一件。 和什么醉仙楼、京城第一楼的掌柜们住的是一个档次的。 屋子里各种物什也准备的十分周全,让安雨不得不赞一句——不愧是宫里。 那些装潢、被褥、家具不说,就连屋子里燃起的蜡烛,也都是银子的气息。 …… 宫门口排队就排了许久,检查他们带的行李又耽搁了一些时间,进宫安顿好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明日一早就要开始比试,安雨想着早点休息。 小五这孩子年纪小,心性也不太成熟。平日里在店里有活儿时有正事儿,也算得上沉稳。眼下一进宫,周围都是稀奇东西,这孩子就闲不住了。 巴巴地问安雨自己能不能出去逛一逛。 安雨好不容易见到小五如此活泼的一面,也不愿意扰了他的兴致,只是叮嘱他只在别院这边转悠。 皇宫内多的是禁地,乱转很有可能惹出事端。 小五开开心心地应了,便欢欢喜喜地跑出去玩了。 …… 安雨也被这少年心性带起了一丝热情。 于是…… 就着这热情又把自己带来的所有食材检查了一遍。 一边检查一边想着自己明日做菜的步骤。 一切弄完,小五也跑回来了。 这孩子出去的时候开开心心,回来的时候脸上却有点儿不高兴。 “怎么了?”安雨问道。 小五道:“方才我出去,遇上了京城第一楼的大厨。” “怎么,他们刁难你了?” “没有没有。”小五连忙摇头道:“那大厨知道我是永安食铺的人后,告诉了我一个消息。” “嗯?” “那位大厨也没有说的很详细,就是说那醉仙楼似乎有些眼红我们食铺,醉仙楼举办过宫宴,那掌柜的和御膳房掌管选拔的人有些交情,说是……可能会针对我们。” 小五一脸不开心,将方才听到的消息悉数告诉了安雨。 “针对我们做什么?”安雨一边倒水一边漫不经心道:“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还害怕我们一个小食铺会抢了他们的风头?” “谁说我们是小食铺!安老大,你可不能那个……王自想薄了!” “是妄自菲薄。”安雨皱了皱眉,“回去给你请教书先生,连成语也用不对……不要什么事情都学牧修竹。” “老大也很厉害的……不是,安老大你不要岔开话题!”小五十分担心,在他察觉到安老大并没有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后就更加担心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 安雨伸手敲了一下小五的脑袋瓜,“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我们能阻止?” “阻止不了……” “那不就是了,我们做好自己的,其他人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 第112页 小五还想说什么。 安雨道:“难道你不相信我们永安食铺的实力可以横扫一切阴谋和小人?” “当然相信!” “那不就得了,赶紧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好!” …… 第二日。 所有进了初选选拔的大厨或掌柜们站在了场地内。 每家店前都有一张用于料理的长桌,各种菜品就摆在上面。 等听完初选的规则,安雨就明白了昨晚小五所说的、针对他们永安食铺指的是什么了。 她也不是没有了解过以往的宫宴选拔,都是各家竭尽所能,制作出自己拿手的菜品。 到了他们这里,就变成了根据御膳房的要求,做出蒸、煮、烹、炸、烤六道不同工序所制的六道菜品。 …… 不少食铺的掌柜都情不自禁发出了哀声。 ——连小胡子听到这要求也是愁容满面。 很多食铺和张记一样,主营自己家店的拿手菜啊!这算什么?还得蒸煮炸烹烤样样精通? 这样的选拔条件只对那些大酒楼有利吧? 安雨听完这规则倒是一笑,她不知道在场的哪家是那醉仙楼的人,倒是感受到了那股不怀好意而得意的视线。 ——还真当她安雨是只会炸东西? 她毕竟是从现代世界穿过来的一抹幽魂。 古代饮食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但现代美食也算是集众家所长,依托网络和各种媒介的发展整合了中西方各种美食资源。 她一个做美食发家的老板,又怎么可能对同是美食的其他菜系一窍不通? 呵,天真。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1章 味道 小胡子老板来的时候心中紧张又期待,想着自己就算拿不了第一,怎么也得让张记窑鸡在初试中大放异彩才是。 谁想到初选比试的规则一出来他就傻了眼。 之前还想着大放异彩呢,按照这蒸、煮、烹、炸、烤的要求,他怕是连符合要求的菜品都做不出来吧? 听到身边一片哀嚎,不知为何小胡子掌柜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大概是知道还有很多食铺掌柜同他一样做不出来后,莫名其妙地放宽了心吧。 稍微感到一丝慰藉的小胡子掌柜踮起脚尖,用目光搜寻那永安食铺的安掌柜在哪里。 ——他们都是做//鸡的,别的菜品和烹饪方式应该都不精通。在这个时候要是看见永安食铺也一筹莫展,小胡子掌柜心里应该会更加舒服一些。 …… 可惜没有。 当他踮着脚尖从茫茫人群中看到安雨时,安雨正拿着菜刀料理食材。 下刀干脆利落,动作快准狠还干净,完全不像是因为听到规则而有困扰的样子。 …… 怎么回事儿? 你们家不是做炸鸡的吗?怎么看上去还偷偷学了别的? 小胡子掌柜方才因为其他同行的表现而稍稍放下的心又因为看到了安雨而重新提起来了。 …… 雪上加霜的是,这初试选拔也并非只有规则限制,还有时间。 一共五柱香的时间,待到第五根香燃尽,比试场后方的锣便会被敲响。 ——那时便是御膳房的各位大厨品鉴的时间了。 听到规则后,不少大酒楼的厨子也愣了一下——他们之中很多都不是第一次参加宫宴选拔了,像这种要求工序齐全的选拔一般会放到后面才是。 毕竟有很多食铺并不像酒楼一般什么都做,初试一上来就是这个要求,对那些“有专攻”的食铺非常不友好。 不过愣住也只是一下。 要做出做工精良的六道菜,还在五柱香的时间之内完成,这对于那些大酒楼的厨子们也算是考验。 和食铺的掌柜、厨子们连声爱好不同,酒楼出身的大厨们很快便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 快速拟定菜单、挑选食材,确定制作顺序…… …… 安雨反应的甚至比那些大厨们还要快。 她听到规则后,唤了一声明显呆住的小五。 和毫无准备的小五不同,听到规则后很多道菜迅速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安雨思考了一下便果断地去挑选了食材,最终要做什么,还是要看看御膳房提供的食材找找灵感。 她来到古代开炸鸡店,不代表她只会做炸鸡。怎么也是浸淫美食界多年,做过的菜品数不胜数。 这段日子忙着开店没有时间,再加上在这个年代珍稀食材到底是难以搞到,安雨也就没有了发挥之心。 现在可不一样,御膳房提供的食材随便用,那是什么概念?若说在古代能集合各种食材的地方是何处,必定非皇宫莫属。 给圣上专供的各种菜品和食材……这对于安雨来说是多么大的舞台? 说来还要感谢那醉仙楼,这第一轮的规则正好给了安雨展现的机会。 ——本想靠炸鸡一样征服各位的味蕾,现在竟然允许她开大。 安雨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 …… 五柱香……一共两个半小时左右。 听起来时间不算短,但是要做出宫宴水平的六道菜,时间还是紧了些。 安雨明白,那些酒楼的大厨们雕琢、摆盘的手艺她是比不了的,她一个吃私房菜和各地小吃长大的现代人,眼下顶多也就只能靠菜品的味道取胜了吧。 -- 第113页 …… 皇宫的御膳房果然不同凡响,调料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很多安雨没想到的东西出现在这里。 她拿起一片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叶子凑到鼻尖闻了闻。 …… 安雨眼睛一亮。 这叶子的学名叫可因氏月橘,也被称为九里香。 看到这东西算是意外之喜,她此时已经确定好了自己的六道菜中耗时最长的“主菜”要做什么。 取孜然粒、姜黄粉、桂皮、丁香籽、桂皮,再加上芫荽籽、小茴香、胡椒粒,黑芥末籽,再加上手边的九里香和干辣椒。 安雨按量将它们取好放在手边,干炒那些非粉状的调料。 片刻后便爆了香,刺鼻香料的味道弥漫在永安食铺这一桌。 炒完后,安雨找了个蒜臼子,将方才拿的所有调料放进去递给小五,道:“捣碎,直到他们全都变成粉末。” “好的安老大。” 安雨无疑是小五的主心骨,此时她的稳重冷静给了小五强大的自信。 甚至让他生出一种——这比试条件算得了什么,只要有安老大在,一切都手到擒来的感觉。 把捣碎的工作交给小五,安雨开始进行别的准备。 取了圆葱和红果……噢,这东西味道类似于西红柿,算是差不多的东西。还有姜和蒜,这四样东西洗干净切小块,又用厨具捻成了泥。 圆葱生脆,不好成泥,安雨索性把它切成了碎地不能再碎的小丁儿。 这些弄完,小五那边粉也碾的差不多了。 切完的果蔬泥混合在一起,安雨生起火来。 待到油锅热的差不多了,安雨捻了几片香叶放进锅里,等煸出香味,便将方才的果蔬泥和碎成粉末的佐料一股脑地倒进了锅中翻炒。 “小五,火改小。”安雨在上面看着锅,让小五调整一下火的大小。 “好!” 安雨搅拌着那糊状的、沾满佐料的果蔬泥,闻着味道想了想又倒了些豆蔻粉和辣椒粉进去。 辣椒粉用量不算多,她想着稍微丰富些口感就行。 红果和圆葱泥在翻炒中渐渐出了汁水,很快又被这一大团混合物吸收。无数种调料和果蔬蒜泥在高温的作用下,渐渐有了融合在一起的趋势。 安雨闻着味道差不多,拿了把木勺递给了小五。 那锅里的东西得熬到粘稠,就让他先搅着吧。 小五拿了木勺,搅着锅里的东西。他实在好奇,问道:“安老大,这是什么……菜品?” 为何看起来如此? “这是咖喱。”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六道菜 没错,安雨打算做咖喱鸡肉饭。 现代的咖喱饭中,咖喱大多是用现成的咖喱块儿直接熬制而成,哪怕是饭店、餐馆也不例外。 一是因为咖喱的熬制消耗时间也消耗各种食材,且依托现代社会发达科技的便捷,咖喱块这种东西相当容易便可以买到,用它做起咖喱来方便又好吃,不用担心口味上有太大的偏差。 是以现代吃到的咖喱味道大多类似,不是因为做法有差异,而是取决于放在其中的咖喱块儿味道相近。 安雨此时熬制的咖喱浓稠且香,待到一会儿锅里的东西被小五搅拌着完全化开,各种香料的味道完美融合在一起,冷却后也会结成块儿。 届时再将结块儿的咖喱切割,切出来的咖喱块儿和现代的咖喱块食用方法便相同了。 安雨这是一边用公家的东西尝试做咖喱,一边想着要是这做出来不错,可以顺便把切出来的其他咖喱块儿揣回城东去呢。 ——毕竟在这个时代,平民百姓可弄不到这么全的香料,不把握住这次机会,想要再复现一次咖喱就有点儿难了。 …… 小五在旁边熬着名叫“咖喱”的东西,锅里粘稠的东西看起来不可名状,香料相互融合的味道闻起来有些刺鼻,他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料理。 “安老大,我需要搅多久?”他问道。 安雨估摸了一下香料们完全化开的时间,指了指边上燃香的地方:“两柱香吧。” 说着,她一边洗手上的菜一边接了碗水倒进了小五搅拌的锅中,· 她也是第一次用纯香料做咖喱,虽然这些东西和印象中记得的配方基本相同……熬一个多小时,还是放点水防止干锅吧。 …… 也不知道这种熬制方法放水会不会影响最后的口感味道。 安雨头一次尝试这种方法,就是在宫宴选拔的这种时刻,此刻她倒是不如小胡子他们那些食铺老板紧张,昨晚从小五口中得知今日醉仙楼很可能要针对她们,她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 也许是艺高人胆大,又或许是“前世”经历过各种大场合后有了经验——无谓的情绪对于事情本身没有一点帮助。 甚至有时候只能添乱而已。 …… 醉仙楼那边的台子前有两个人,一位是楼里的金牌大厨,一位是醉仙楼的掌柜。 那掌柜看着自己大厨把鱼料理好蒸上,转过头来处理鸡。 看完自己这边儿,他还侧过头去观察永安食铺那边儿的动静。 一开始御膳房宣布完这次宫宴初选选拔的规则后,这掌柜的心里是得意的。 醉仙楼掌柜心里明白,自他答应左相府之前的“合作”后,在楼里推出炸鸡,就算是和那城东的永安食铺结了仇。 -- 第114页 本来觉得不就一个城东的小食铺,就算那安掌柜是左相府家的千金,但从左相府那夫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那安掌柜的并不受宠,事后就算是左相想要找场子,他也能用那左相夫人挡一挡。 免费送上门来的秘方,谁不欢迎呢? …… 谁想到左相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晏国公府家的公子先将了他们一军。 没过两日,他又听说那名不见经传的小食铺背后还有魏太师撑腰。 …… 后悔也晚了,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那永安食铺能进宫宴选拔估计也是托了魏太师的福,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他们幸运。 无论是那晏公子也好,魏太师也好,都不是什么做商人的料儿,做事都讲究那无谓的“光明正大”,但掌柜的自认不是这样的人,只要能达到目的,管他用什么手段呢? 只要在初选里将那永安食铺拉下去,不让它起来,京城里又有多少人知道城东有个做炸鸡的永安食铺呢? 这做生意就是这样,谁名气大谁说了算,就算那晏公子来过他们店里又怎么样,现在内城不还是每日都有很多百姓来楼里想要吃那“独一份儿”的炸鸡? 安掌柜一介女流,到底是目光短浅。 把店开在那鸟不拉屎的城东有什么用?那里的确是没什么竞争对手,现在那永安食铺在城东也算是最红火的食铺。 但名声传不出去,任你做的再好……名声不还都是他们醉仙楼的? 掌柜的心中不屑,在那规则宣布完了之后特地去看安雨的反应。 …… 那边儿台子后的一群食铺掌柜和大厨们愁眉苦脸,可独独那安掌柜脸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受这规则宣布的影响。 ……装,你接着装? 这些名门贵族出来的人就是喜欢摆一副虚伪的“云淡风轻”。 醉仙楼掌柜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但他很快就发现,安雨不但面色如常,行动也很迅速,似乎只是思考了一下便去选食材了。 掌柜的嘴上说永安食铺“不入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眼神却很诚实地观察着安雨的一举一动。 他踮着脚,连自己大厨问他的声音都自动屏蔽了。 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安掌柜的拿的食材不过是一些香料,他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嘴上还不忘逞能。 “哼,不过是个没参加过宫宴的不入流食铺罢了,拿的都是什么东西?” 看来他建议在初选中做六道工序的菜奏效了,那永安食铺不就会做炸鸡吗?你看现在不是慌了阵脚,拿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堆香料而已,没有食材做主菜,这不是胡闹呢? 一边的大厨:…… 掌柜的,您的表现和您的言行似乎不太一样。 …… 醉仙楼的大厨蒸上了鱼,一边弄鸡一边问掌柜的:“掌柜,我们……真要在这初选中做炸鸡?” 这大厨并不像他们掌柜的一般自负,自己家的炸鸡不过是照猫画虎,这一点他心里十分清楚。 ——看那晏公子的反应就知道了,那位可不会因为什么人情和利益在菜品的味道上说谎。 眼下这初试选拔可跟他们平日里在酒楼里自己做不一样,那做炸鸡的正主可在这儿呢,到时候两种炸鸡放在一起,岂不是高下立现? “做,当然要做。”醉仙楼掌柜的倒是斩钉截铁。 他想的和自己楼大厨不同,觉得永安食铺这炸鸡能在城东红火,不过就是因为见到了稀罕东西。 那炸鸡工序简单,也不像他们酒楼里别的菜品一般工序复杂,食客们吃它不就是图个新鲜吗?若是他们今日不做,说不定真会让那永安食铺做的炸鸡抢去一些风头。 可若是他们醉仙楼也能做出来,那“炸鸡”这东西可就没那么稀罕了。 物以稀为贵,这是醉仙楼掌柜的出于“商业”的想法。 而从菜品的味道上品优劣,这是大厨出于自己“专业”上的考量。 …… 转眼四根香已经快要燃到了尾巴根,第五根香已经点上了。 初选现场此时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各家都在手忙脚乱的进行最后菜品的收尾。 能做完的各大酒楼基本上都在弄最后两道菜,做不完的食铺们也在努力,做出来多少算多少,说不定御膳房的各位最后看在他们某一道拿手菜味道不错的面子上能让他们过了这初试呢? 醉仙楼和京城第一楼、桃楼这三家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做出来的菜品令人眼花缭乱。 台子上摆着基本做成的六道菜,一眼看过去均是做工复杂、食材不俗。 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看上去便令人食指大动。 御膳房的御厨们基本都围在这几家旁边,一边看一边连连点头。 ——不愧是京城里有颇有声誉的酒楼,做出来的菜品丝毫不输宫里的御厨们。 …… 眼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第五根的香已经燃到了一半。 倒是有一位颇为年轻的御厨站在了安雨的台子旁。 ——看这名姑娘手中,一个白色大瓷盘中有一块儿圆形的米饭,她正端着锅,将一块儿厚厚的、看上去刚成型的鸡蛋盖在米饭上。 -- 第115页 他没见过这样的做法。 这名御厨看了一眼这姑娘的台子上,除了一个蒸好的桂花糯米藕他认得,还有一盘里面有虾仁的……青菜做完了,其他的盘子中似乎都是半成品的样子。 包括那个上面放了一层蛋的米饭,怎么看怎么像没做完的样子。 周围也有没做完的台子,那台子后面的厨子都手忙脚乱的,怎么这位姑娘看上去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 安雨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她将蛋放置在米饭上后,抬眼看了那香燃烧的程度,对小五道:“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复炸。” “好!” 小五那边得了命令,将已经炸过一遍的鸡排和两个脆皮大鸡腿放进了滚烫的油锅当中,炸物的喷香一下便溢了出来。 安雨这边也没闲着,她拿着小刀轻轻一划,那放在米饭上的蛋便被化开,自然下垂包住了整块儿米饭,其上七八成熟的蛋缓缓滑落,看上去颇为诱人。 这还不算晚,安雨掀开锅盖,将锅中煮的滚烫的鸡肉咖喱用大勺舀出,围绕着大白瓷盘中的蛋包饭浇灌下去。 …… 从看到那姑娘划开蛋,站在一边儿的御厨就已经啧啧称奇了,又看到这姑娘从锅里不知道舀出了什么汤汁浇过去…… 那汤汁里似乎有鸡肉土豆和胡萝卜……没见过,但是味道奇特而诱人。 这还不算晚,这位姑娘干完这些,又从油锅里捞出那帮厨放进去的……鸡肉饼? 麻利地在上面切出几道,呈网状挤了一白一红的两种酱。 那鸡肉饼味道喷香,还带着炸物特有的香味…… 紧接着出锅的大鸡腿更是诱人,那姑娘还在上面趁热撒了辣椒面。 这御厨咽了咽口水,替这姑娘数着,一、二、三、四、五,五个了,还有一个呢? …… 安雨弄完鸡排和鸡腿,擦了擦手,选了一个花纹复杂的盘子。 随即弯腰,把烤窑前的木板打开。 一股甜而带着奶香的味道从里面传出来。 ——自然是蛋挞。 前菜虾仁沙拉辅佐糯米藕、主菜咖喱蛋包饭配炸鸡、最后甜点蛋挞,一个都不能少。 将蛋挞装好盘,安雨取了一个琉璃杯。 从食材中取了两颗新鲜的杨梅放进去,又摘了一点儿薄荷叶搁在里头。 用勺子从自己带过来的桶里舀了一勺气泡水,一滴不漏地倒进了琉璃杯中。 气泡水流进杯子中,气泡咕噜咕噜地上涌,绿色的薄荷叶在杯子中翻涌。 清爽又带出点儿杨梅的酸甜。 “还是这琉璃杯子好看。”安雨放下勺子,感叹了一句。 ——好,这下饮料也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年轻御厨 初选的五柱香烧完,安雨的时间卡的刚刚好。 这边儿琉璃杯倒好,那边儿锣便敲响了。 宫宴初试选拔时间到,安雨的六道菜品做完。 …… 站在一边的御厨啧啧称奇,只觉得自己在宫中宫中呆了几年,看宫里这些御厨们做宫廷菜,倒是没想到宫外这些食铺的花样远比宫里翻得多。 “初试选拔时间终了,请各位将做好的菜品依次摆在桌台上。”手里握着鼓槌的公公拉长了声音道。 闻言,没做完的食铺厨子们也不得不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没做完也没办法了,剩下的不是抢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能做完的。 …… 各种菜品依样陈列在各个酒楼和食铺厨子面前的台子上,等待各位御厨品鉴。 三大酒楼的桌子在整个笔试场地的最前面,也是御厨团们最先看到的菜品。 事实上,大多数御厨在整个初试过程中,除了刚开始在整个场地里转了一圈,之后便一直看着这三大酒楼的大厨们做菜了。 宫中的御厨多多少少有点儿自己的傲气。 能进御膳房的大厨基本上在厨艺上都有点儿家学渊源,在世代做菜品的基础上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家里有些人情关系。 是以哪怕眼前选拔的各个酒楼和食铺都是被举荐进来的,御厨们表面上维持客气,心里对这些酒楼食铺的“绝大多数”也都是有些看不起的。 “绝大多数”自然是指的除了三大酒楼之外,参加选拔的大厨和掌柜们。 不只是御厨,连那些司膳太监们站在一边,神情也有些倨傲。 他们是在宫中办事儿的,在这些京城里“不入流”的食铺们面前也要摆摆架子。 本来就是第一次进宫如小胡子掌柜之流,在这种气氛下愈发紧张。 …… “统各家所做菜品,不足六者出局。” 御膳房长官,也就是御膳房的总理事务大臣如此道。 司膳太监们领命上前,一台对一个,先去记录各家所做菜品的个数。 小胡子一脸大汗。 本来在这现场用烤窑烤鸡温度就高,再加上时间紧、心理身体压力都大,赶着时间和自家大厨一起做完六道菜,整个人已经变成一个汗人。 在这入秋的京城如此出汗,倒也是一遭特别的体验。 …… 一名司膳太监拿着本儿走到他面前,看到桌子上的菜,一顿。 菜……倒是六道菜。 -- 第116页 烤大窑鸡、烤小窑鸡、卤味鸡、土豆鸡腿、白水片鸡、拌鸡丝…… 一时之间这司膳太监竟分不出来这些看上去相似的菜分别对应的都是哪些工序。 小胡子掌柜见司膳太监皱着眉头看他们张记做出来的菜,生怕对方要算自己淘汰,理直气壮但小声地嘀咕道:“六道菜,我们做完了的。” 那司膳太监皱皱眉头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用毛笔在本儿上画了什么,便转身走了。 ——倒是没说要把他淘汰了。 小胡子掌柜松了一口气。 …… 安雨这边。 她做完六道菜品后,那站在一旁的年轻御厨不但没走,反而细细观察起安雨做的那六道菜来。 司膳太监上来,那年轻御厨揣着袖子道:“不用数了,她够着呢。” 这话出来,安雨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那年轻御厨生了一张削瘦的脸。 都不用说是在御膳房工作的人,如此削瘦在普通百姓中都算是少见。除此之外,那人穿着和其他御厨一样的官衣,但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 再加上他的手揣在袖子里,整个人身形和骨骼隐没在衣服里,乍一看上去就像是衣服成了精,轻飘飘地自己飘起来,上面还附赠了个人类的脑袋。 瘦弱之余,那年轻御厨整个人的存在感也很弱。 或许是方才专心做菜品没有注意到,要不是刚才那小太监说了一声,她都没有注意到这里还飘着个带着脑袋的衣服, …… “是,副理事大人。”司膳太监听见了这年轻御厨说话,直接用毛笔在本子上记录了什么。 如果安雨没看错的话,那司膳太监应当是画了个圈。 画圈代表通过,画叉的自然代表的是不通过。 这初试选拔进了三十多家店,足有七家并未做够六道菜品。 ——这其中还不包括像小胡子掌柜这般滥竽充数的。 其实也不怪这些食铺。 宫宴选拔了这么多年,初选向来是做自己家拿手的菜品,没有哪年如现在这般要做满足五种工序的六道菜,是以很多店铺没有准备。 更何况很多食铺只精通自己家的拿手菜,初选又只让两个人动手,一个大厨一个帮厨,在五柱香之内完成六道菜便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仓促下开始,很多大厨脑子一懵,根本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 “未完成的店铺淘汰。”那御膳房总理事务大臣面无表情道。 没完成菜品的几家店铺垂头丧气,自知是逃不过被淘汰的命运了。 …… “做齐菜品的诸位,等待我司御厨一一品尝,稍后便会给出诸位结果。” 各店铺的掌柜和大厨纷纷后退一步,等待御厨们拿着银筷一个一个地品尝。 御厨们最先尝的自然是三大楼的菜品。 那些菜品看上去丰盛且色泽鲜美,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精湛的菜品来,三大楼的实力名不虚传。 “此物吃上去颇为新颖,明明是寻常的鸡,经过这面粉包裹后一油炸,竟能做出如此美味!”一名御厨尝过那醉仙楼做的炸鸡后大声道。 他边说着,便朝着总理事务大臣点头,像是推荐一般。 “此物名为炸鸡,乃是我们醉仙楼最近在京城卖的很好的一道菜品。”那醉仙楼的掌柜满脸笑容地介绍道。 “不愧是醉仙楼。”另一名御厨附和。 …… “什么嘛,明明就是偷偷学我们永安食铺。”小五小声不忿道。 安雨没说话。 她站的远些,似乎看到那总理事务大臣飞快地和那醉仙楼的掌柜对了个眼神。 …… 这醉仙楼做到现在也还算是有点本事,除了和左相府勾上,和这宫里御膳房有些利益往来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吃完醉仙楼的菜品,另外两楼做出的菜品也得到了御厨们的一致好评。 除了礼节性地提了一些“建议”,便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了。 看来哪怕御膳房和醉仙楼之间可能有点儿猫腻,也不愿意得罪另外两楼。也是,能做到京城三大酒楼,背后肯定和朝中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 这些御膳房的人也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能不得罪人的时候还是不得罪比较好。 但轮到寻常酒楼和食铺,那些御厨们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能在宫中当御厨,自然也都是有点儿本事的。 御厨们三言两语,说这个味道重了,那个做出来香料味道不对;这个刀工不行,那个摆盘又太刻意了云云。 御厨们一边说,身旁跟着的司膳太监们纷纷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大概和最后能不能通过初选有关系吧。 安雨所在的位置在整个比试现场的中间,挑剔的御厨们没过多久便到了这里。 “咦?这些都是什么菜品?除了那道桂花莲藕,其他的菜样式倒是新鲜。”一名御厨道。 “不仅新鲜,闻着味道还挺香的。”另一名御厨抽了抽鼻子。 “这……也是炸鸡?倒是颇为眼熟啊,和那醉仙楼所做有几分相似。” 这说话的御厨,正是方才那夸赞醉仙楼炸鸡之人。 “闻着是香,但这菜的样式、摆盘……不敢恭维。”另一名御厨道。 -- 第117页 那记录永安食铺的司膳太监听着,在本本上奋笔疾书起来。 御厨团有不少人,动筷子已经品尝起安雨菜品的御厨们心里有了些考量。 这食铺做的菜品新颖,味道也确实不错。 不说别的,就说那炸鸡……就比醉仙楼炸出来的更为香脆,鸡肉也更多汁。那切成条状的炸鸡上面还配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两种酱,吃起来酸酸甜甜,和这炸鸡条配起来可口地很。 那看上去是蛋的菜,舀一勺露出里面的米饭来,配上周围的酱汁……初尝有些不适应,细细咀嚼后倒是有种回味悠长的美味。 还有那凉拌菜,虾仁和土豆应当是一起炒过,和莴菜配在一起,再加上那淡黄色的酱…… 吃了这么多桌过来的御厨们嘴里正是油腻的时候,宫宴选拔,各家店铺都卯足了劲儿用不菲的食材,做出来的菜品大多是肉食。 此时来上这么一口菜,真是颇为爽快! 只可惜…… 那说与醉仙楼相似的御厨在御厨团里,算是总理事务大臣的“发言人”。 平白无故怼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食铺,再加上这道和醉香楼相似的炸鸡……这其中应当是有大人的授意。 菜品好吃,但御厨们对视一眼,都不敢贸然夸赞。 ——没必要为了一个宫外的食铺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 宫宴办了这么多年了,这些御厨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 “哈——这渴水里不知加了什么,真是份外刺激!” 一道男声在御厨们身边响起,他们侧头去看,发现说话的正是他们的副理事大人。 副理事大人此时端着那琉璃杯,眯着眼感叹道。 “刺激的意思是……?”一名御厨问道。 总理事大人他们得罪不起,副理事更得罪不起啊! “是新奇、有趣、不错。”那削瘦的副理事大人道。 …… 安雨也看着这个插话的年轻御厨,有些意外。 宫中危机四伏她想得到,如今这一幕倒是稀奇。 “安姑娘,想必你便是那个魏太师入股的永安食铺的掌柜吧?在下不才,与魏太师有些渊源。” “是,阁下是魏太师的?”安雨点点头。 内心摇摆不定的御厨们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复杂。 魏太师啊……那更是了不得的人物,副理事这是提点他们呢。 安雨没想到,魏太师为了帮她还特地在这御膳房帮她打好了关系?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醉仙楼阴阳怪气一通,再据理力争,过过吵架的瘾的准备,没想到她现在也是“关系户”了? “同僚。我与魏太师同在一朝,为圣上办事儿,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同僚。” 安雨:“?” 第64章 能入股吗? 敢情这位和魏太师并没有什么交集。 …… 听这位年轻的“副理事大人”方才所说……能说完“我们有渊源”。再气定神闲地道“渊源”指的不过是同朝为官,这样的人应该也不多。 安雨心中想——这人不简单。 就算话里传达的是他和魏太师没什么关系,但倒是将她与魏太师“颇有渊源”的消息传递到了各位御厨那里。 宫里人精明,大多是看人下菜碟儿的主。 安雨明白,这话如果是从自己口中出来,那些御厨们少不得还要去找人求证一番,但经过刚才那么一遭…… 自己“头儿”提点的话,至少比她这“从城东来的食铺掌柜”自吹自擂效果要好的多。 虽然她无意借着魏太师的身份做文章,但是在这个时机揭出来这件事情,无疑对于永安食铺有些好处。 …… 如此一来,安雨面前代表永安食铺的台子前,御厨们的画风一变。 “我方才就觉得这几道菜创新且新颖,味道也是顶顶的好吃!” “这圆形的点心真是咬上去酥脆,吃起来松软!”一位御厨拿着手里的蛋挞道。 “我还说呢,菜品做的如此美味的食铺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倒是我孤陋寡闻了,魏太师真是慧眼识人才啊!” 夸赞之声在台前响起,方才闭紧了嘴巴的御厨们此时像是解了禁,溢美之词倾泻而出。 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变成了方才那两位出声声讨安雨的御厨。 那打头说话的人回过头看了总理事务大人一眼,那位大人瞪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在埋怨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回头,还是嫌他搞砸了事情。 收钱办事儿之前,怎么不知道查查另一方的背景? 不说魏太师了,就是跟前儿的这位,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对象…… 同样黑着脸的还有醉仙楼。 “掌柜的,怎么办?”那大厨看自家掌柜的脸色沉下去,战战兢兢地问。 “什么怎么办?!我们还没输呢!”那掌柜的咬了咬牙道。 ——事情的确有点超乎他的想象了。 最开始他们收到鸢夫人钱的时候,以为自己的对手不过就是个去跑到城东开店、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 晏公子和魏太师捧那家的场又怎么样,应该也只是对他们酒楼“炸鸡”一事颇有微词。 那两位都是性情中人,待到日后楼里推出新的佳品,自然有缓和关系的机会。天底下没有谁永远是哪一家固定不变的食客,口味嘛,客人都是随着店铺变的。 -- 第118页 可……若是真如那位所说,魏太师和那永安食铺之间有利益往来的话,事情可就不那么好办了。 他们或许需要重新考量,要不要为了左相府的一笔钱和一个人情,去招惹背后有魏太师做靠山的永安食铺。 更何况这食铺身后很有可能还站着晏府和何府的两位公子…… …… 惊讶的人还有站在后面台子后的小胡子掌柜。 先前在宫门口,看到魏太师保人他就已经很惊讶了。 当时惊讶于不过短短一阵子,这魏太师就已经完全被这永安食铺的菜品俘获,开始替这安掌柜撑腰了! 谁想到还不是简单的撑腰,那永安食铺连魏太师都投了钱的!!! 大家都是做鸡的食铺,为什么差距那么大呢? 人家那边魏太师送钱帮着做生意,进宫宴选拔也是有人撑腰,而他呢? 巴巴地找关系送钱,才拿到这进宫宴初选的机会。 ……而且很有可能这初选他们张记就要被淘汰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有了这么一遭,御厨们对于永安食铺做出来的菜品多是夸赞。 毕竟这家除了“关系硬”,做出来的菜品也是真的好。 中秋宫宴不比其他节庆有那么多规矩,圣上前两年还说过,逢这西域友人来做客的日子,最好能有新颖些的菜品能让西域来使们看看华朝百姓们的“智慧”。 这永安食铺做出来的菜品虽然看上去不如宫廷菜华贵,也不讲究什么刀工、雕刻,但味道和样式肯定能让人眼前一亮。 御厨们夸着,司膳太监的笔动的更快了。 不断写着的同时还把方才写的东西拿毛笔勾掉了。 ——御膳房的人也是相当懂得变通。 …… 三十余家店铺,初选要淘汰几乎半数。除了那些没做完的,还淘汰了那些一看就知道有几道是凑数的菜品之店铺。 那位副理事大人除了那两句说魏太师的话,别的也没再说些什么。待到御厨们都开始夸后便抱着琉璃杯笑眯眯地旁观。 哪怕御厨们在吃别家菜品的时候,他也抱着杯子在边上晃悠。 有时候也会蹦出来几句评价。 “这个好吃。” “这个有点好吃。” “这个不够好吃。” “这个不好吃。” 诸如此类。 在别的御厨“句句带血”的犀利点评与“全方位赞美”的衬托下,这位副理事大人的评语显得十分淡薄。 …… 不知道是不是安雨的错觉,虽然那位总理事务大人没说几句话,且按理说应该是这位副理事务大人的上司,但……好像还挺“尊重”副理事务大人的? 只要这位说了什么话,安雨看过去都能看见总理事务大人在点头。 就连安雨一看上去便知不好吃的菜品,那位“副大人”说了“不错”后,那总理事务大人明显地愣了一下,还点了点头。 有话必应,有些蹊跷。 …… 眼下在宫宴初选,她也没有时间去探寻这些蹊跷的“关系。” 出局的店铺名单是御厨们品尝完所有的菜品,又讨论了一会儿后给出的。 永安食铺自然毫无意外地通过了。 小胡子掌柜的张记窑鸡也毫无悬念地出局了。 通过初试选拔的店铺要继续留在宫里参加接下来的比试,而初试出局的店铺门则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安雨带着小五清理完台子,正打算回别院,就被小胡子掌柜的拦住了。 小胡子掌柜的一脸“有口难言”,拦住她的时候还扭扭捏捏的,不知道是要说什么。 “怎么?”安雨问。 她在宫门口跟这位打招呼的时候,他不是还扭过头去不想说话吗?怎么现在又主动和她搭话? ……噢,难道是又来放狠话的? 不错,她欣赏这种勇敢。 手艺人就是该有这种不屈不挠的品质。 谁想到小胡子掌柜的把她拦下来了后,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安掌柜,永安食铺……现在还缺钱吗?” “啊?”安雨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那个……我想入股。”小胡子掌柜的一咬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可是魏太师都看好的食铺啊!肯定稳赚不赔。 作为永安食铺曾经的对手,小胡子掌柜看开了。 如果实在打不过,那就加入。 …… “不好意思,我们食铺现在不需要接受投资……投钱了。”安雨拒绝。 “噢……好吧。” 小胡子掌柜输了选拔,投钱也没有投上,只得收拾东西沮丧地离开了。 …… 是夜。 “安老大,魏太师在这宫里这么厉害吗?”小五兴奋地问道。 他从小跟着牧修竹混,对这些官职之类的东西没有概念。 “宫里人”对他来说都是厉害的人……也都差不多厉害。 “当然。”安雨答道。 “那安老大,我们怎么不一开始就说魏太师是我们店里的呢?平白听那些不好听的话了。” 虽然通过了初选,但小五一想起来醉仙楼抄他们炸鸡还一副得意的嘴脸就来气。 “我们是做菜品的,当然要靠实力取胜,不能要想着自己有靠山就能怎么怎么样。”安雨纠正小五。 -- 第119页 “可他们都……” “没什么可,我们能得贵人相助那是运气,未来食铺能走到什么位置还是要看我们菜品的实力。有后台的酒楼那么多,为什么就只有三大楼那么出名?” “因为……因为他们做的好吃?” “不错,若是人人都觉得有靠山便做什么事情都成,人人都走捷径,那还有谁踏下心来做点儿真东西?” 听着这番话,小五脸上又浮现起了钦佩的神色。 “安老大!你说的好有道理!这就是‘侠义’中的侠吧!” 安雨伸出手来锤他的头道:“不是,这是‘侠义’中的实力,行走江湖也好,做菜品也好,都得有实力才行,否则你就只是一个花花枕头。” 小五挨了打,若有所思。 …… 安雨是这么说的,心里也的确都是这么想的。 古代的确也是人情社会,能得魏太师的青睐,她们店铺日后想必会好走很多,但能决定她们走多远的终究还是菜品的味道。 初选的“裁判”们,也就是那些御厨固然看人情、看关系,但安雨不想打着任何人的旗号,只想凭着“永安食铺”的招牌,用实力通过初试。 她相信手里的菜品可以。 就算有小人在,也没关系。 不过现在既然“魏太师”这一层已经被放在明面上了,那她的“永安食铺”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也算是和那醉仙楼等“公平竞争”了。 …… 明日选拔的题目今日结束时已经公布了,非常应时节的景。 ——月饼。 安雨活动了下筋骨,早早睡下了。 ——明日让那看不起他们的醉仙楼见识一下,“未来世界”的月饼,有多么丰富多彩的做法。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5章 选猪肉 华朝一直以来都有过“中秋节”的传统。 百姓安居乐业、农耕和满,这都少不了风调雨顺的功劳。 在安雨这个现代人眼里自然明白这是农耕时代人们对于天象的崇拜。 中秋时节要吃月饼、祭月神,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 古代时节的中秋远要比现代社会隆重些。 “八月十五祭月,其祭果饼必圆。” 故而做月饼,是选拔的第二个环节。 …… 选拔第二日,主题就是做月饼。 今日留给各个店铺的时间反而比第一日多了一倍,可见御膳房的各位对于月饼的重视。 锣声响起,剩下的十几家店铺纷纷动起手来。 和昨日选拔开始之前不同,今日倒是没有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了。安雨不紧不慢,还轻飘飘地朝着那醉仙楼的台子望过去—— 来她是不知道醉仙楼的人长什么样的,托了昨日御厨们品尝各个店铺菜品的福,她倒是把醉仙楼的人认识了。 …… 只见那醉仙楼的掌柜和大厨不像昨日那般“闲”有时间四处打量,此时那二人满脸严肃地挑选着台子上的食材。 安雨看了两眼,又打量了一圈儿周围别的店铺台子,发现大家拿的几乎都是芝麻、胡桃、桃仁之类的食材。 ——这大概都是做五仁月饼的。 还有些店铺拿的是松仁、核桃仁、冰糖等,这大概就是要做酥皮月饼了。 她扫视过去,心里大概有了点数。 不出安雨所料,即使她穿越过来的这个“华朝”并不与她自己身所在的现实接轨,但同时古代,所做的“传统月饼”也比较类似。 制作手法大多是用各种果仁在月饼模中压实,最后脱模。 也就是安雨小时候也常常吃的“京式月饼”。 这种月饼甜度适中,口中全是果仁的浓香。 那桃楼的两位大厨手中所做应该是“广式月饼”,虽然安雨不知道这种月饼放在华朝叫做什么,但看样子和制作方法应该差不离。 这种月饼皮馅比京式月饼油一些,口感也不如京式月饼那样干,相对地松软细腻一些,她小时候也常常吃到这种白莲蓉月饼。 吃一两口还行,多了就甜腻发齁。 …… 或许和古代吃月饼与点心的方式有关,华朝贵人吃点心时都是抿一些,然后就着茶水品。 所以过度的甜和被压缩在一起的果仁配着茶水入口,相当于在每个人的口中被“稀释”,吃起来也算合适。 传统的月饼种类不多,馅儿也大多类似,于是各个店铺们往年……加上今年,大把的时间都在月饼表皮,也就是式样上下功夫。 谁的表皮雕刻的更精细、纹样更吉祥,谁的这一关便更容易通过。 …… 但安雨并不打算做那些小时候自己便吃不惯的月饼。 现代社会一切方面都在发展,月饼也不例外。除了式样,各种各样的口味也层出不穷。 …… “安老大,挑……猪肉做什么?”小五见别家都在挑选月饼馅儿,自己家掌柜的却看也不看那些果仁一眼,反而慢悠悠地挑起肉来,不由地有些着急。 “挑食材,自然是做月饼。”安雨答。 选了一块儿合适的肉,安雨又问司膳太监道:“有没有黄油?” “啊?”一旁候着的司膳太监没听懂。 “就是牧民那边的特产,黄色结块的奶脂。”安雨形容了一下, -- 第120页 “您说的可是乳油?”那司膳太监听了安雨的描述回道。 经过昨天那一遭“身份揭秘”,这司膳太监对这永安食铺的人透露出几分尊敬来。 “是。”安雨点点头,有个“乳”字,基就差不离了。 那司膳太监虽然不明白这位掌柜做月饼要那乳脂做什么,但人家要,他问过御厨后便去备膳房取了来。 …… 与第一轮选拔不同,似乎是受到“月饼”这个主题的局限,御膳房提供的食材远远没有第一轮多。 似乎是觉得有很多食材做月饼都用不到吧。 但别人用不到,安雨用得到。 她洗干净手,切了葱姜,再和着酱油、白胡椒等佐料把选好的猪肉放在盆中顺着一个方向打,看肉馅打得差不多了便放在一边静置。 随后安雨又问司膳太监要来了麦芽糖,也就是“饴。” 将麦芽糖放进热水中融化,待到融化彻底,安雨将面粉和黄油混合,分批加入有着麦芽糖的热水中,直到盆中的面团成型。 这团面粘手且水分充足,看整体差不多了,安雨还向其中打了一颗蛋。揉匀后,她将差不多成型的面团放在一边,着手做起了干面团。 干面团做起来要省事儿的多,就将面粉和猪油混合,直至成团。 …… 小五虽然没做过月饼,但是小时候见过自己娘做月饼。穷人家的孩子中秋都是自己家打月饼,所以大概什么个流程他也知道,毕竟看过了那么多年。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觉得安老大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不是月饼。 看着别人家店铺的部分果仁都要研磨完毕了,安老大还在鼓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小五心里更着急了。 这宫宴到了第二层比试!安老大这是在做什么! 虽说小五心里一直坚定地相信着安老大,但是面前台子上的东西过于离谱,他终于忍不住出言道:“安老大……我们这轮儿得做月饼。” 安雨一边和面一边带着笑道:“怎么?我做的不像月饼?” 小五看了看那盆中的肉馅,和那加了饴糖和出来的面,斟酌着道:“也许不是?” “非也非也,这就是月饼。” “……” 是吗? 小五心里疑惑。 您看看别人家做的和您手里的哪个更像月饼? “做完了你就知道了。去,把那个擀面杖给我拿过来。”安雨道。 “……好。” 心中质疑归质疑,被安老大使唤习惯的身体听话地拿了擀面杖,递了过去。 …… 安雨接过了擀面杖放在一边,把和好的第二团面与方才和好的水面团拿出来,按照大概六比四的比例分成了等份的小面团儿。 水面团包住干油面团,一个个成为了新的面团。 新的面团制作完毕后,她用擀面杖将这些面团一个个擀薄。 安雨见小五站在旁边看着,脸上是十分明显的担忧,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现在觉得担忧,等到吃到酥皮鲜肉月饼,这孩子就知道月饼能有多惊艳了。 “小五,去找个好看的模具来。”安雨道。 “安老大……”小五凑近安雨小声道:“我看别家都不用模具,都是亲自上手雕的。” 模具是用来“捏”月饼表皮图样的,好看是好看,但样式算是被模具固定了。若是平时用用也就罢了,但今天……毕竟是宫宴选拔。 也不是没有别的店铺用模具,那京城第一楼便正在用模具制作月饼,但……那是人家自己设计了纹样,打好了拿过来的模具。 永安食铺自然是没有准备这做月饼的模具,安老大让他拿,拿的自然也是宫里御膳房提供给各个店铺的模具…… 也不是说不精巧,但从样式上来说,不就和那些使用同样纹样的店铺重了吗? 这可是月饼啊!吃的就是好看!用宫里的模具,怎么突出他们的独一无二? ——小五如此想。 看周围店铺的大厨们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在月饼皮上雕花。小五担心用那模具的话他们永安食铺的月饼会落了下风, …… 安雨挑了挑眉,问小五道:“你会在月饼上雕画?” “……不会。” “我也不会,那我们不得用模具吗?”她纳闷地道。 “……” 小五不说话了,转身去拿了月饼模具。 也是他没有想到,在这厨房里居然还有安老大不会的事情。 …… 安雨擀好皮后,将面皮卷起,折了三折干成了面胚。 再将一旁静置好了的猪肉馅儿包进了面胚中。 面胚一个个的被压成了小圆饼。 “挑好了吗?”安雨问道。 “这几个还都挺好看的,一个是吉祥如意,一个上面有小兔子,一个……”小五拿了几个给安老大看。 “你挑好一个给我,好看就行。”安雨道。 “……” 这选样式的大事儿猝不及防地落在了自己身上,看来安老大真是对这月饼的外形一点也不重视。 小五认真挑选了一个自己认为最好看的给了安雨。 安雨将做好的面团放进模具里塑形。 “把窑烧上。”安雨道。 -- 第121页 小五也不问为什么了,反正自己也整不明白。安老大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样最好。 …… 半柱香后,“月饼”们一个个脱模。 “怎么样?这下看上去像月饼了吧?”安雨一边拿出来,一边道。 “像。” 小五想,如果那里头包的不是猪肉的话,就更像了。 ……加了糖水的皮配上腌好的猪肉馅,是个什么味儿?他不敢想。 …… 不过幸好,他们永安食铺做出来的这个……至少看上去像月饼。 见安老大洗了手,又挑选起了食材,小五心中一喜,问道:“安老大,要做月饼……还要做个别的月饼了吗?” “是啊。”安雨点点头。 小五觉得希望又回来了。 但他还没高兴多久,就看见安老大不太满意面前的各种果仁儿,转身又问那司膳太监道: “有茶叶吗?”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6章 茶叶月饼 选拔现场各个食铺的位置挨着,是以安雨的永安食铺台子周围也有着不少其他大厨和掌柜。 若说初选的时候他们对于这位女掌柜的态度是漫不经心,进了这第二轮选拔后他们的态度就是十分重视了,有的一边做自己的月饼还一边瞄两眼这永安食铺是在做些什么。 初选的时候,永安食铺在这些进了宫宴选拔的店铺中间确实算得上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食铺。就算收到些许关注,也顶多是因为生面孔加女性掌柜实属少见。 女子做掌柜,年纪轻轻就进了宫宴,也就让那些其他店铺的掌柜和大厨们多看了两眼。 ——毕竟宫宴靠的是实力,这些掌柜和大厨们深谙其中的道理。 …… 可…… 永安食铺在初选上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亮眼了。 不仅用那劳什子“炸鸡”打了京城中最红的酒楼“醉仙楼”的脸,还做出了不少新样式的菜品。不光样式新,那些菜品的味道还得到了宫中御厨们的一致称赞。 ——以往这都是三大酒楼才能有的待遇吧? 还不仅如此。 这永安食铺不仅实力强劲,连靠山都十分强。 ——那可是魏太师啊! 京城谁不知道魏太师爱好美食,是名副其实的“老餮”?“得到魏太师的赞誉”是多少食铺和酒楼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永安食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明明在京城的店铺中是新面孔,却能这么快时间得到魏太师的青睐……都不能算是青睐这么简单了,要是按照“那位”所说,魏太师可是给这永安食铺投了钱了,和普通的“欣赏”远远不同。 这永安食铺就相当于是代表着魏太师啊! …… 是以第二轮宫宴选拔,安雨这一边儿的台子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很多铺子明里暗里的关注。 自然不是如同一开始醉仙楼那般不怀好意,而是都关注着这边要怎么做月饼、能把这中秋月饼翻出什么样的花儿来。 这是那些店铺们的想法。 …… 不过……他们没看懂。 和小五一样没看懂。 本来想着“看看这永安食铺是如何研磨果仁、调制月饼馅儿、如何雕刻月饼表皮、花样又是什么款式”诸如此类的想法,结果人家起身去拿了一块儿猪肉转身回来了…… 还往那月饼皮里加乳脂……这还不算,应该精心雕刻的月饼表皮,这姑娘就让自己的帮厨随便选了一款模具? …… 谁在宫宴做月饼还用模具啊?不是吧不是吧?难道是知道他们在悄悄观察,怕他们“偷师”就随便做做? 这可是宫宴啊,随便做做可以吗?有了靠山就这么猖狂吗?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 抱着这样想法的店铺不在少数,他们看那永安食铺的女掌柜把一个个从模具里拿出来的“月饼”放进了烤窑之中,跟自己的那小帮厨说要再做一个。 ……果然是这样,原来是想转移视线,先随便做一个试试罢了! 紧接着,他们就听见那女掌柜问司膳太监道:“有茶叶吗?苦味淡一点儿,清新一些的那种。” ……怎么,这做着做着还喝上茶了? 那司膳太监回道:“有……这边有云雾、雀舌、黄山毛峰、铁观音和美人尖儿。” 那女掌柜想了想道:“给我拿些铁观音吧。” “好,您这是?”那司膳太监也有些疑惑,似乎是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拿不准自己是要拿干茶过来还是要泡好了送过来。 “自然是要做月饼。” “?” “怎么?” “没事没事,这就给您拿过来。”那司膳太监忙道。 明里暗里观察着这边儿的店铺们一边想一边做自己手上的月饼。 茶叶?月饼?茶叶做月饼?这又是这老板的假动作?假动作这么长的吗???罢了罢了,看不懂,也学不会。 ——人家有靠山,他们可没有。 …… 安雨不知道那些店铺们掌柜和大厨在想些什么, ——就算是知道了,估计也只会笑笑。 她朝司膳太监要茶叶,自然不是什么假动作,而是真的为了做月饼。 做茶月饼。 -- 第122页 茶叶月饼在现代也不算是少见了,在现代高速发展、且有些内卷的行业态势下,每到中秋节,商家们便会推出各种各样的月饼,品类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茶月饼是安雨吃过、并且觉得味道还不错的月饼了。制作工艺相对来说也算简单,便是在传统月饼的基础上,用茶水和面,并将粉碎的茶叶和入月饼的馅料之中。 这样一来,茶叶的口味融入月饼之中,便可恰到好处地融掉月饼本身的甜腻,吃起来别有一番淡雅的味道。中秋节讲究赏月、品茶、呷饼,这“茶叶月饼”也算是很好地把节日风俗融入在了一块小小的月饼中了。 …… 司膳太监送来了茶叶,安雨这边开始制作起了茶叶月饼。 用作选拔场地的膳房内此时各种香味四溢,那是一种带着果仁儿的甜腻之香。 出自各个店铺的台子——除了永安食铺的。 …… 门口把门的两个小太监往里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道:“好香,这味道……” “眼馋吧?这月饼可是好东西嘞,待到佳节,我们也能一人分上一块儿呢!” “真的吗?”这名小太监听见同伴的话兴奋道,两人虽然同是小太监,但另外一位进宫比他早了一年,也算是比他“有点儿见识。” 在宫外不是没有吃过月饼,可自己家做的哪比得上这宫中的月饼呢? “那是自然。不过月饼好吃是好吃,就是甜腻。”这名太监学着贵人们的样子“评价”道。 “甜腻?”小太监咽了咽口水,“我可不怕甜腻的东西。” 另一名小太监看了他一眼,端出来“见多识广”的样子道:“那月饼里都是果仁和饴糖,讲究的啊就配着茶水喝。” “哦哦哦!”被“炫耀”的小太监浑然不觉,发自内心地捧场道:“可我们哪里喝的到那茶水呢?” “也是……”另一名小太监话赶话把自己堵死了,但是在比自己资历小的同伴面前怎么能被落了面子呢?他马上道:“月饼嘛!配着水吃也是极香的!” “对对对!”小太监眉开眼笑,又怀着好奇问道:“这月饼……有肉馅的吗?果仁和饴糖香是香,不过……不是肉更香吗?” 另一名小太监其实心里也觉得肉香,可他要维持住自己“见过大世面”的体面!于是他不屑道:“月饼!月饼哪有肉馅的!你这土包子……” 话音刚落,两个小太监便闻到了从殿内传来的一股肉香。 那肉香中还带着一股甜甜的香气……就像是蛋液混着什么东西被烤过的味道。 …… 小太监瞪大了眼睛,对另一名小太监道:“肉味!” 另一名小太监:“……”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靶场相逢 热闹的京城街上,有一行人吸引了不少注意。 纵使这个时期西域人在京城中已经出现的相当频繁,眼下这几人还是和“寻常的西域人”有些不同。 不同就不同在走在最中间的那一位生的异常“夺目”,就算脸上戴着面纱,也挡不住那人眉眼深邃。 “你看你看,那个绿眼睛的是不是就是他们西域的那个王子?” “什么绿眼睛,人家那叫碧眼,乃是绿中带蓝,又增添一丝琥珀之色的意思。”百姓中有人小声纠正自己同伴的说法。 “啊,他的睫毛好长。”有姑娘提着篮子,看似在逛街实则是在观察这位西域王子。她轻轻用手帕遮掩着脸部说道。 “他的鼻子也好挺,就说那碧色的眼睛,也是真真儿的好看呢!就像是……就像是深山中的孤狼。”另一位姑娘小声应和。 两个姑娘说完便相视一笑,随即凑在一起,更加小声地说起了话。这回的话听着就不太真切了,只能依稀听到什么“勇猛、较软、撒娇”之类的字眼。 一看就是话本子看多了的症状。 …… 金发碧眼放在华朝实属罕见,可京城的百姓毕竟见了这么多年的西域人,渐渐审美也融合了一些西域那边的“美”。西域人大多是高鼻梁深眉骨,看多了习惯了,自然也觉得这位西域的王子长得好看。 再加上西域人中那些会说华朝汉语的,经常跟京城百姓说他们西域的王子一双碧眼,生的有多么多么好看云云,百姓们听多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预期。 接受起来也快的很。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是哪里的人,谁不喜欢美人呢? …… 西域王子听不懂这些百姓在说什么,但是能看懂他们似乎在议论自己。 于是他微侧过头,问他们的使臣那些汉人是在说些什么。 ——他是所有西域使臣中最不懂汉语的那一个。 第二个是他的小跟班。 使臣对他道,那些汉人是在夸赞你长得美丽。 西域王子皱眉,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用词。于是他问使臣那些汉人还说什么了。 使臣道,他们还夸你像深山里的孤狼。 西域王子听完这句,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这些华朝人有些眼光,能看出他勇猛。 使臣欲言又止,他虽然也很愿意听到华朝百姓夸赞他们的王子俊美无双、英勇非凡之类用词,但刚刚那两个姑娘说的……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罢了,王子听了高兴就随他去吧。 -- 第123页 …… 眼看王子带着使团就要出内城,一位使臣一把拦住了王子要前进的方向。 用西域话问道:“王子要去哪?” “吃东西。”西域王子如实回答。 “王子是不是忘了华朝的大皇子约你骑射?” “没忘,但是没吃饱没有力气骑射。” 使臣纳闷了,问道:“刚才在驿站不是吃过了?” “那些吃不饱。” “吃炸鸡才能吃饱。”王子的“哈节”站在一边贴心地为王子补充道。 使臣:“……” 好离谱。 王子初来华朝不懂那些皇宫里的“规矩”,但是使臣懂。 要真放任王子去城东吃炸鸡了,那才叫不像话。 使团在街上停留了一阵儿。 最终使臣还是用“勇猛的男人要肩负自己族人的使命”说服了王子。 毕竟他们西域一行人来到华朝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交好。 使团一行人最终还是朝着宫中去了。 …… 他们没有发现,混在人群中有几个百姓模样的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 那几个人乍一眼看上去像是百姓,仔细观察又有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在华朝百姓当中,他们的身形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大。 高大虽高大,但也并没有很突出,是以他们混在人群当中倒是也说的过去。 眼见西域使团离开,这几个人慢慢退出人群,朝着京城的某个方向散去。 …… “嗯?有没有觉得周围……突然开阔起来了?”刚才那两个议论的姑娘中的一位道。 “是啊,你没有看到刚才站在我们旁边的几个大块头离开了吗?”另一位姑娘道。 “噢?是吗?没有看到,光顾着看西域王子了。” “你是对的,”另一名姑娘道:“西域王子多俊美啊,那几个大块头我看了一眼……不看也罢,真是白长那么高的个头儿了。” …… 宫中。 诺大的靶场四周站着全副武装的侍卫,一块儿空地之上立着八个圆形的环靶。 离靶子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呈一字列开几顶大华盖,华盖的垂帘之下站着几个一身劲装的贵公子。 “少爷。”闻修双手递上一支利箭。 晏清绪微点头,从闻修手上拿起箭矢,修长的手指将之搭在自己的弓前。 随即他一手握弓炳,一手拉弦,眼眸微眯。 平时瞧着有些瘦弱的少年在劲装下,倒是能看见臂膀绷起时漂亮的线条。 “唰——”箭矢离弦,以飞快的速度向前疾驰射去。 “啪——” 远远地,也能听到箭矢扎在靶上的声音,可见射箭者力道之足。 “此箭正中红心——”远处的太监拉长了调子喊道,确保这边儿的贵人都能听见。 “啪啪啪。”鼓掌声响起,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子仪一阵子不见,这箭术倒是越来越好了。”一名身着黄色劲装的男子道。 这男子看上去二十有余,生了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的颇为大气。 “大殿下过誉了。”晏清绪听见这夸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道。 “晏兄还是这样,夸奖也好贬低也罢,都不喜形于色。”那大殿下又道,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唰——”旁边一箭在两人说话之间射出。 远远地扎中了靶边。 …… “此箭射中靶边——” 何青瑜闻言,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里的弓。 “唰——”晏清绪又射出了一箭,这才把弓放下来。 “大殿下,有话直说,倒是不用这些场面话。” 箭射地看似随意,准头却一点儿也不随意。 “此箭正中红心——” 晏清绪这根箭紧跟着何青瑜那根箭射出去,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组。 “大殿下,往后您要是想玩箭,叫子仪一个人进宫便好,没必要非拉上我自取其辱。”何青瑜道。 “哈哈哈。”那大皇子闻言笑了出来,“青瑜啊,孤在子仪面前又何尝不是自取其辱呢?” “殿下谦虚,起码您也能射中红心,准头不至于在靶边徘徊。”晏清绪道。 何青瑜:“?” “哈哈哈哈,子仪,年少时同你一起听学时我便觉得你这个人颇有意思,没想到这么多年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变。” “殿下是想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晏清绪坐下道。 这三人儿时便一同在宫中听学,自然算得上是儿时故交。何青瑜和晏清绪在京中长大,与大皇子时常射箭游乐,故以前两年新皇登基,大皇子成为“皇子”后,在这两人面前也没有什么架子。 …… 一旁的闻修拿了白巾上前给晏清绪擦汗。 华盖旁的宫女们也早早准备好了凉茶,等着给这几位饮用。 “自然不是那个意思。子仪你惯常喜欢以这种方式自嘲,听多了的人才知道你这是自己先说,堵住别人的嘴呢。”那大皇子道。 “晏某可没有那个意思。” 见人不吃逗,大皇子便道:“子仪,宫试结束也已经有一阵子了,怎么迟迟没有你入朝为官的消息?” “自然是看不上我。” -- 第124页 “别这么说,若是连子仪都看不上,孤还真不知道能看上谁了。”大皇子如此道,眼中全是对晏清绪的欣赏。 “礼部那边自然是看得上子仪的,前提是他不长那张损人的嘴。”何青瑜那边喝着凉茶道。 “殿下,来射箭放松心情,我们就不必提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吧?” “哈哈哈——好!” 大皇子大笑几声,难得看见子仪吃瘪的样子。 “不愉快”这个词好像也很少从他口中听到。 …… “大殿下,我们为何不骑马进林呢?”何青瑜道。 “稍等,孤今日还邀请了西域的贵客,听说那位王子骁勇善战、精通骑射,恰逢今日风和日丽,正是个骑射的好日子啊!” 正说着,三人便见有宫人带人进了这靶场。 “这不,说着就来了。” 大皇子带着晏何二人起身相迎,看到了那位“西域王子。” 之前使团进朝觐见时,大皇子便见过这位王子,反倒是晏清绪与何青瑜第一次“正式”目睹这位西域王子的真容。 那西域王子蒙着面纱,嘴上叽里呱啦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说完还学着他们华朝的礼仪朝着他们拱了拱手。 这边自然也回礼,晏清绪面色难明,也朝着那西域王子拱了拱手。 …… 和这位西域王子交流起来稍微有些难度,毕竟这位听不懂汉语,得靠使团的使臣翻译。 待到使臣把大皇子的话转达过去,说到进林骑射的第一名能领赏时,那西域王子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什么赏赐都可以吗?”使臣翻译过来王子的话。 “唔……”大皇子斟酌了一下:“倒也不是什么都可以……不过可以先说来听听,若是孤力所能及,自然全都满足。” 随后他们便见那位使臣叽里呱啦地和那西域王子激烈的讨论了半天,那位使臣看上去像是汗都要落下来了。 还是大皇子出言问道:“怎么,王子这是想要什么?” 那使臣面露犹豫,不知该不该说,毕竟他也没有想到王子想要的是这个……他们西域过来华朝,自然是想要那些粮食绸缎,能让他们过上更好日子的东西,但王子…… “这……” “但说无妨。” “王子问,能不能把京城中一位城东的食铺掌柜请到西域去?” …… 虽然不知道那西域毛子说的是谁,但晏清绪一个激灵,心中警铃大作。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前两天三次事情太多,没有更新。 这两天尽量把字数补回来~ 第68章 围猎 晏清绪还没说什么,大皇子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绫罗绸缎、黄金珠宝都可赏,可若王子想要个人,那孤的话也不能完全作数,还得问问那位掌柜的意见。” 听到这话,晏清绪的心定了定。 使臣为西域王子翻译着大皇子的话,就听到大殿下又道:“不过,若是王子愿望如此的话,倘若那位掌柜同意了,孤倒是可以帮忙把通关文牒一系列琐碎之事办清。” 晏清绪皱了皱眉。 …… 她应该……不会想去西域吧? 我们华朝地大物博,冬暖夏凉的,安姑娘应该对那西边的不毛之地没有大兴趣。 …… 使臣翻译将大殿下的话翻译过去后,那西域王子表现得十分开心,碧色的眼睛微弧,带着冷色的光。 这一幕在晏清绪看来……稍微有些碍眼了。 高兴什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们华朝的食铺,轮得到你们西域来抢人吗? 一旁的何青瑜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问道:“西域王子说的可是城东的永安食铺?” 这回西域王子不用那使臣翻译,便朝着何青瑜点了点头。 那西域王子虽然听不懂汉语,但是这几日倒是将“永安食铺”这四个字牢记心中了。他听到这位汉人公子问了句话,“是”、“永安食铺”这两个词他就大概明白对方问的是什么了。 “……西域友人都能吃到的炸鸡,我们居然吃不上。”何青瑜小声嘀咕。 一旁站着的晏清绪此时冷冷看了他一眼,兀自挑了自己在宫中常用的一匹黑马翻身上马。 “闻修,拿弓来!”他道。 …… “看来子仪斗志昂扬嘛!”大皇子看了一眼晏清绪道,他转过身来对那西域王子道:“早就听闻王子骁勇善战,来挑一匹合心意的好马吧!” …… 猎场树林中。 植物长得茂盛,遍地的杂草和不知名的花开在无数长得茂密的大树之下。树冠遮天蔽日,间或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下来,透出金色的光影。 微风穿插在树林之中,带着刚刚凋落的树叶打着螺旋落在地上,为这片树林又增添了一份生机。 一只灰色的兔子正在草丛中穿行,它皮色发亮,个头还不算小。 兔子行走之间,三两步停下来吃一口长的重生的草。 兔子个头不算大,吃起来草倒是快,没两口一整株小草就进了这灰色兔子的口中。吃完眼前这棵草,那兔子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周围没有异常便又往前跳了两下,抓着另一株草准备往嘴里送。 -- 第125页 “唰——” 就在这时,一只箭矢破空而来。 这兔子还来不及反应,这支箭就贯穿了它。速度之快,快到这只兔子连手上的草还没有放下。 …… 马蹄声响起。 一匹黑色的骏马走到了这只死兔子前,马上的人低头看了地上的兔子一眼。 他轻轻数道:“十五。” 这人随即双腿一夹马肚,骑着马走开了。 他还要去找下一只猎物。 晏清绪自认剑术超群,眼力也过人,可不能在自家的地盘上输给了那西域王子。 更何况……这次还有赌注。 …… 马蹄的哒哒声响过,闻声而来的何青瑜又没有看到人影。 他垂头丧气地嘀咕:“怎么这次这么较真儿?”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进林猎物的比试,子仪箭法超群,但每次都是吊儿郎当的,还能帮他做做弊。 ——没办法,他实在是不擅长射箭,更不擅长骑马。平时骑的马也就算了,这宫里的马烈的很,也没有他常备的加厚小坐垫……真是非常之不舒服。 就进来这一小会儿,他已经觉得自己的屁股要被颠坏了! 找还找不到子仪!难道他这次要以零猎物结束比试吗??? 正想着,何青瑜看见了地上的兔子,他又看了看自己背上背着的箭…… 灵机一动,想出来了一个好主意。 == 宫宴选拔殿。 肉香溢出,在一众果仁香中份外明显。 怨不得殿外那两个小监伸长了头看,就连殿内的大厨也少不得看两眼。 ——那肉香与寻常做菜时闻到的肉香还不同,是一种掺杂着甜味、烘烤过的肉香。再加上安雨在做月饼皮时放了饴糖与鸡蛋,烤出来的肉味还掺杂着一些“酥皮”的醇香。 如果有现代人在场,应该能闻出来那肉味中还有一丝类似于“蛋糕”的味道。 往届选拔中到了做月饼这一阶段,殿内基本都是各种“甜味”充斥鼻腔。退一步说,就算不是宫宴选拔,京城人们吃到过的月饼也都是“甜味”的,那其中含着这种椰蓉亦或果仁。 乍一闻到这种“新奇”的月饼味…… ——好香。 尤其是已经闻了快两个时辰、此时鼻尖萦绕的全是各种甜味的当下。那股甜而不腻的肉香传过来,就像是突然打开了被熏腻的味蕾,毛孔张开品尝那空气中的味道时,口腔中也不争气地分泌出了某种液体。 ——要知道,宫晏一大早开始举行,到现在快晌午,是个人都要饿了。 …… 之前出言嘲笑安雨的大厨们此时脸一热,看也不好意思往那边看。 ——还笑人家不会做月饼呢,人家这月饼做出来比哪家的都香。也是,第一轮比试能做出来那么多“独特”菜品的永安食铺,到了这第二轮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掉链子呢?这可惜,这个道理每每是被打了脸之后才会想起来。 殿内各个店铺的诸位掌柜、大厨的反应安雨或是看到了、又或是没看到,她只是面色如常地打开烤窑。 之前那香气不过是顺着烤窑周边的缝隙渗透出来的,安雨一打开烤窑的盖子,那酥皮鲜肉月饼的味道才真的一下子倾泻而出。 “安老大,好香啊!”小五称赞道。 他倒是一改之前那副“担忧”的样子。这小子在永安食铺也干了一阵儿了,见别人被打脸打多了,自己的脸皮也无形中厚了起来。 ——被打脸?没事的,只要我脸皮够厚,那就什么都能吃到。为了吃的嘛!为了吃的,哪里能叫打脸呢! “鲜肉月饼自然香,去帮我把托盘拿过来。”安雨说着,用木夹子将鲜肉月饼一个个夹出来,放在了小五递过来的小托盘上。 那鲜肉月饼不仅味道香,外皮酥,表面还有模具刻好的花纹图样。 虽然这鲜肉月饼上的花纹与别家店铺的精心雕琢比起来差了些,但在这鲜肉月饼的味道加持下,连的花样都变的“独一无二”起来。 鲜肉月饼盛好放在托盘之中,安雨着手忙活手中的茶叶月饼。 此时茶叶月饼基本也已经制作完成,安雨正再将他们一个个脱模,脱模后全部放入蒸笼蒸熟。 蒸月饼的时间也不需要多长,大概半炷香便可。 …… 殿内各位掌柜和大厨还没从方才那鲜肉月饼的香味中回味过来,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那茶香和以往闻到的味道还不同……像是铁观音的味道,又不完全是铁观音的味道。 更像是……铁观音混合着紫薯核桃……再加上些果仁的香味。 不错,安雨做的茶叶月饼中,馅儿便是用紫薯混合的。 紫薯作为现代人减脂期喜欢食用的一种主食,不仅口感好、甜味适当,同时含有丰富的膳食纤维、淀粉、维生素与微量元素。若是要说到对人身体的好处那更是说不完,不仅能抗氧化、增强人的免疫力,还能预防高血压、修补心肌等。 当然,安雨没有必要跟这些古代人解释紫薯的价值,就算解释了他们应该也听不懂。除了紫薯本身的“好处”之外,安雨选择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便是紫薯天然的甜味和铁观音的“微苦”相得益彰,还能中和些月饼馅中核桃的口感。 -- 第126页 这茶叶月饼除了能吃到铁观音的茶香外,在咀嚼月饼馅时,还能吃到紫薯的软糯与核桃的颗粒感。 …… 桃楼的大厨此时正坐着咸蛋黄流心月饼,这手艺是他们花了一年时间特地从外地学的,又加了些自己楼里的手艺进去,就是为了在今年中秋宫宴的选拔上拔得头筹。 纵使这第二试选拔不是最终比拼,但月饼做的好坏在最后一轮结束后,决定哪一家能参与中秋宫宴时,可是有不小的份量的。 参加过几次宫宴选拔的桃楼深知把月饼做好的重要性。 来参加宫宴选拔之前,桃楼拿着自己手中的月饼秘方还是颇有信心的,毕竟这月饼经过自家的改良,咸蛋黄流心配上甜的月饼皮,可是罕见又好吃的美味。 可……今天宫宴杀进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永安食铺。 纵使桃楼之前也没有轻视过这永安食铺,也明白他们的老对手醉仙楼最近大火的那“炸鸡”八成就是抄袭那永安食铺的。但他们也以为这永安食铺不过做炸鸡有一手,做月饼也未必比得上他们桃楼。 想法归想法,这一上午还没有完全过去,桃园楼大厨就被那边儿不断传过来的肉香味儿和茶香味儿砸晕了。 桃楼大厨自然也是名副其实的“好厨子”,手艺在,嗅觉也灵敏。那飘过来的香味就算有的人闻不出来,他也能明白这味道下的月饼绝对难吃不了。 就那个肉味的月饼就和他们手里这咸蛋黄月饼不相伯仲了,更何况人家还做了个茶叶月饼,那一款闻着也很不错。 …… 整整一年的准备可能要前功尽弃了,桃楼的大厨手上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远不如这日早上的信心百倍。 “干嘛呢?”桃楼掌柜的站在一旁,拍了下大厨的背。 这桃楼的掌柜看上去慈眉善目,大概有五十多岁的样子,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布料衣物,打眼看上去不认识的人都想不到这位会是京城三大楼中桃楼的掌柜。 “没……”大厨道。 “闻见那边儿香了?”桃园掌柜的带着笑问道。 大厨点了点头,觉得掌柜的可能也感受到了那家“后起之秀”的威胁。 “没事,我们做我们的。华朝有句老话,‘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做好我们的月饼,拿出我们的实力便好,不要因为旁人的发挥失了神,反而顾此失彼。”桃园掌柜的道。 大厨一个激灵,道:“是。” 掌柜的提点的对,他们的确是冲着举办今年宫宴的店铺名额来的,可拿不到也没有办法。华朝泱泱,掌柜的平时在楼里就常说,京城这地方卧虎藏龙,切不可觉得自己是三大楼而得意忘形。 若是此时失了心神,没有发挥好,不说他们的月饼能不能赢过那永安食铺的月饼……若是没做出那个在楼里尝试过的、完美的味道,大厨自己都会觉得遗憾。 掌柜的果然睿智! …… 此时,“睿智”的掌柜的正笑眯眯地打量着在后方不近处的永安食铺,看一会儿又回过头看看看醉仙楼的情况。 那永安食铺起来了,最着急的自然不是他们桃楼。 在这个位置虽然听不清那醉仙楼掌柜在说些什么,但依稀能看出来几分气急败坏的样子。 ……那老吴啊,就是急功近利了,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不去看利益背后藏着些什么。做酒楼的迎来送往,做好自己的菜品、接待好贵人就行了,何必非要去掺和那些利益纠葛。 任何一方的得利,他以为自己这酒楼能落到什么好? 都做这么大酒楼了,怎么就不知道凡事动动脑子,非得要吃次亏才能长记性吗? 桃楼掌柜的摇摇头,不再看那醉仙楼的情况,专注起自家来。 自家这大厨手艺精湛,速度也快。 他们家的香味……应该很快也就传出去了,希望醉仙楼不要慌才好。 …… 醉仙楼这边看上去如常,大厨和掌柜的各司其职,实际上他们自己才知道现在有多么“兵荒马乱”。 过于关注那永安食铺让他们自己的水平都没有办法正常发挥,本来大厨的手还算稳,雕花雕得也十分顺利,可架不住掌柜的一直在关注着那城东食铺的情况,还一直止不住地碎碎念。 大厨本来稳的手都被那碎碎念影响了,反过来还要被醉仙楼念叨。 就不说那永安食铺的月饼香了,待到不远处桃楼那咸香的月饼味儿散出来,醉仙楼掌柜的整个人更不淡定了。 要说这醉仙楼掌柜怎么说也是举办过宫宴的人,可恰恰是因为今年有“撑腰”的,还因为这“撑腰”的得罪了更厉害的人物,这醉仙楼掌柜本就浮躁的性子变得更加患得患失起来。 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放开过。 不仅新对手这么强劲,自己的老对手又出新招,而他们醉仙楼……今年还确实没有什么新月饼,顶多就是做了月饼花样的新模具,再加上让大厨做做新雕花,完全没有在月饼的口味上做什么新的改良。 ……是啊,去年他们拔得头筹,第一名的月饼需要做什么改良呢?醉仙楼掌柜的之前是这么想的,现在倒是满心的后悔。 ——当你意识到自己轻敌的时候,往往已经为时已晚。 眼看着那永安食铺起高楼,眼看着他们宴宾客,眼看着自己的楼要塌了。 -- 第127页 …… 更要命的是,那永安食铺做完带茶味儿的月饼,那掌柜的洗了洗手……还要做第三种月饼??? …… …… 安雨的确打算做第三种月饼。 准确的说若是时间充足,她恨不得一口气做完自己能做的所有月饼。 参加宫宴选拔的机会的确难得,但她也只打算参加这么一次,自然要把自己会的东西都展示出来。 茶叶月饼做完差不多已经到了正午,选拔现场没有一家店铺有歇下来用午膳的意思——纵使御膳房已经提前为这些店铺准备好了午膳,就放在他们旁边。 笑话,这机会一年一次,眼看着“竞争对手”们都在火热地制作月饼,又有谁能慢悠悠地停下来用午膳呢? …… ……有。 永安食铺停下来了。 一上午时间,在别人家店铺做的大都是半成品、或者还在表皮上下功夫的时候,这边儿已经做完两种月饼……安雨甚至还洗完手,挑选好下午做月饼准备用的食材了。 现在安雨和小五在托盘里放好做完的两种月饼、台子上放好挑好的豆沙、面粉等,跟着司膳监去用午膳了。 本以为是个只会做炸鸡的小食铺,对月饼并不精通。结果人家现在一上午做完了两种“新式”月饼,还做得又快又好,现在悠悠闲闲地去用午膳了,把压力都丢给了殿内正在做月饼的各家店铺。 ——你说气不气? 气,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 “安老大,这宫里做的菜品就是不一样!”两人吃饱了,小五高兴地道。 “那可不是?宫里的食材都是最好的,就说刚才那鲍鱼,寻常人家根本弄不到。”安雨道。 “进宫一回,能吃到这么……”小五在自己脑海中搜刮形容词:“这么……好的东西,也值了啊!” “好吃你就多吃点。”安雨拍了拍小五的头,颇有种看傻儿子的感觉。 两人用完午膳聊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回到选拔大殿。 跟着他们的司膳监眼神也有些莫名——见过这么多次宫宴选拔了,每次也都准备着午膳,可最终也没见哪家店铺是在比试当中真的去用午膳的。 他们这算是司膳监见到过的第一家。 安雨回到殿内,莫名感觉这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算了,应该也不关她事。 她洗了洗手,和起面来。 先将面粉、饴糖与蛋黄和油斟酌着量取出,而后搅拌均匀,随即一边缓慢加入清水一边搅拌。 待到清水加够量,碗里的面粉也搅拌到面筋扩展开,安雨下手将碗中的面粉揉成面团。 面团揉好后便放在一边备用。 安雨又取出适量的面粉,这次混合着油充分搅拌,揉成湿润的面团。这团面团也成型后同样放置在一边。 接下来是这款月饼的重头戏。 安雨将糯米粉和淀粉混合,再加入牛奶缓缓搅拌——直到碗中没有任何颗粒物。 待到这团搅拌完后,小五那边儿的蒸锅也热好了,安雨便将这糯米粉搅拌好的“团”放在蒸锅中用小火蒸起来。 “小五,记着点儿时辰,也是半炷香。” “好嘞!不过安老大……这又是在做什么月饼呢?”小五发问。 今日安老大做出来的新东西可多了,原本在店里时看到安老大能源源不断地做出来那些新东西小五就已经十分敬佩了,没想到到了这宫里,安老大更是样样全能,光说这月饼就足够把那些什么酒楼比下去了! 小五暗道自己可要把这些都好好记下来,等会了城东给小兰他们好好学学! “这个啊……是麻薯月饼。”安雨笑了笑,对小五道。 “麻薯月饼?这老夫倒是从未听说过!”一道声音从安雨身旁响起。 她转过头,这才发现魏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 “您什么时候来的?我倒是没有发现!” “魏师来了有一阵儿了,还通传了呢!”小五在旁边道。 “哈哈哈,安小友做起菜品来过于认真,没有听见也是正常。这是……” 眼看魏师的手朝着鲜肉月饼去了,安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魏师的手。 “师,您要是想吃,待会儿再尝。” 每种月饼做了八个,是她特意算好的,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好吧。” 魏师也是十分听安雨的话,悻悻地收回了手。 安雨一边继续做手上的事情,一边和魏师寒暄了几句。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昨日这御膳房那位……什么副理事大人。 “那位副理事大人也是有趣,说是和您有着同僚的关系。” “副理事大人?” “是啊……” “御膳房可没有什么副理事大人。” “?” 魏师思考了一下,对安雨道:“你说的那位可能是热衷于往御膳房跑的二皇子殿下。” …… 安雨:“?”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9章 麻薯月饼 “二皇子殿下?” 饶是安雨,做着月饼的手也不免顿了顿。 “正是。” “二……皇子殿下,他在这御膳房是……喜欢美食?” 安雨迟疑地问道。 -- 第128页 她有点儿没想到,自己这一穿越穿越到了古代,还是个从朝中太师到皇子都对美食情有独钟的朝代。 这穿越的要是是一本书,那这本书的作者属实有些有些偏激了——美食虽好,但哪里有人人都爱的? “那倒不是。”魏太师道,“二皇子殿下与老臣偏爱美食不同,殿下只是觉得……朝中事务无趣,都是些七拐八弯地利益纠葛。是以御膳房最适合于他。” 安雨用眼神向魏太师表达了自己的不解,经过太师这么一解释,她觉得自己更没能理解,不喜朝中事务和到御膳房瞎混到底有个什么关联? “额……”魏太师凑近安雨低声道:“宫中密事,老夫不便多说……只是二殿下从小体弱多病,无论吃什么都达不到强身健体的功效,是以一直十分瘦弱。再加上圣上对于二殿下十分怜惜,让他做什么都由着,二殿下从小便喜欢往的御膳房跑,大抵是在这边随意评论比在朝上自由。” 魏太师是当年圣上的老师,后来又做了这些皇子们的老师,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明白二太子的。 “……” “平日里二殿下对朝中事物没有多大兴趣,认为自己对着品鉴美食十分在行,也少了几分拘束。于是这御膳房‘无端’多了位副理事,怎么回事大家也就都心知肚明。” 对于品鉴美食十分在行? 安雨不由得想起来那位年轻御厨……哦,不。 是二皇子殿下。 ——昨日对着他们永安食铺的菜品不断“不错不错、好吃好吃”的评价。 这词汇稍微有些匮乏吧? 好吧,在这宫中,和她一个小小掌柜比起来自然是二皇子殿下说了算。 说到这里,魏太师眼中精光一闪。 “小安,看来二殿下十分赏识你啊。” “……倒也不是。昨日更像是二殿下随手之劳。” 安雨摇了摇头,想了想昨天那二殿下的“表现”,与魏太师简单讲了一讲。 说是帮助她吧……帮是帮到了,但感觉又不全是为了这个帮助她的目的…… 就算是为了帮她,那为什么呢?先前以为可能是那年轻御厨想要与魏太师交好,可是现在知道了人家贵为皇子,又有什么必要要通过她与魏太师交好呢? 人家那是从小就缔结下的师生情谊,她在这关系面前反而像是个外人了。 知道了这位的身份,反而更奇怪起来。 有什么目的是让这位二皇子殿下对她这个从城东来的小掌柜……待遇不同的呢? ……说是待遇不同。 安雨仔细回想。 与其说是纯粹的帮忙,更像是那位一时兴起所作出的决定,果然身居高位者经常有这样的一时兴起——她如此想到。 那是那位二皇子殿下还说什么……与魏太师不过是一朝为官的同僚情谊罢了。 ……首先那个御膳房的副理事事务大臣的名号就是虚假的,就更不用说什么“同朝为官”的情谊了。比起那虚无缥缈的“同僚情”,他们二人明明有更密切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以二皇子的身份地位,也远远不用在宫宴上为了给魏太师面子提点她。 ——难不成是这位二皇子殿下扮演御膳房的理事大臣上了瘾,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位御膳房的小官? 这难不成是另外一种形式的cosplay? cosplay——指角色扮演游戏,从现代穿到这里并对任何事情都接受度很广的安雨认为二皇子的这种行为就是古代般的cosplay。 …… …… 罢了罢了,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先不要想,待到能想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这一直是安雨处事的标准。 魏太师在朝中待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个通透的人,对安雨这个态度反而十分赞赏。 “小安宠辱不惊啊。” “……” 也不是,她只是不想在无端的揣测上浪费情绪而已。 更何况,若二皇子殿下真的是因为cosplay上瘾综合征,她一个小小的食铺掌柜难道还要把这件事情大肆宣扬? 虽说这属于个人爱好,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也没有多光彩吧? …… …… 麻薯月饼是安于前世祖国的一处美丽富饶的岛所产,经过精心挑选的糯米,再用手打出糯米的香软和韧劲。 先将糯米合成面团,蒸熟,再经过四个工序,将糯米团打出弹性。 麻薯月饼和传统月饼相比,不同的第一点便是口感。麻薯月饼筋道,而传统月饼软糯。从口感上来说麻薯月饼就去除了传统月饼的那种甜腻。 再加上麻薯月饼用糯米粉所制,做出来的月饼还有糯米天生的香甜。 …… 一个下午,选拔现场,其他食铺大多在小心翼翼地制作月饼表皮或是精心摆盘,与他们截然不同的是永安食铺这里的画风。 ……那捶打声让人以为这姑娘要把大殿的房顶掀飞了。 本来就十分紧张的选拔现场,其他店铺正在进行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工序,听着这边儿通通通的锤打声,纷纷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 ——当然也有人提出抗议。 可都被司膳食太监一句“都是在正常做菜品工序中”给堵了回去。 -- 第129页 且不说那声音虽然大了些,但确实是在做菜品。就说那永安食铺的台子旁边魏太师一直站着,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去说什么。 能说啥? 说能不能小声点?八成会被魏太师用“都是厨子,不知道做菜要有特别的工序吗?还是御膳房的呢!”给怼回来。 魏太师平日里是挺和颜悦色的,但宫里谁不知道这位护短也是出了名的。 …… 捶打着实进行了一阵子。 从那捶打声中还能听出来,那永安食铺的掌柜看上去是位小姑娘,手劲儿也不小。 ——能打一两个时辰不带歇的,听着手都发酸了。 …… 那边儿其他人听着累,这边儿安雨将麻薯打制基本完成。 略微白透的表皮给这麻薯月饼赋予了不同的质感,魏太师站在旁边,眼睛恨不得都要镶进去了。 “麻薯月饼多做了几个,太师若是想吃,只管吃便可。” 安雨自然也注意到了旁边的魏太师,看到他一把年纪了,还一副还被那麻薯月饼勾出馋虫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官位至此,按理说也能算得上是“权力滔天”? 在朝中做官这么多年,要是想的话自然能发展出不少自己的关系,更何况在圣上面前又是有着教导之恩的老师,若是魏太师想的话…… 安雨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这原身的那位不称职的父亲。 同样是浸淫官场数十年,有人起起伏伏,眼里全是利益,连家人亲情都不再纯粹。但也有人……内心赤诚,实属难得。 …… “真的吗?”魏太师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安雨点点头:“特地给太师留的。” 太师在旁边看小安做这麻薯月饼做了半天,心里别说有多馋了。可方才小安说了,每种月饼只做了八块,在比试品尝环节开始之前不许动…… 没想到做这麻薯月饼还给他留了几块!做出来了多余的! 小安可真是个好姑娘!对他胃口! …… 魏太师也不多废话了,寻摸出一双筷子,夹了那麻薯月饼就往嘴里送。 麻薯月饼跟寻常月饼相比个头儿小小的多,太师仔仔细细小小心心的咬下来一块儿。 ——嗯,入口筋道,又不会咬不断。 淡淡的甜香透着一股软糯,这外皮就十分令人惊艳。这麻薯月饼的馅儿是豆沙,甜又沙的口感入口,软烂的豆沙有几分“入口即化”的意思。 好吃,真的好吃。 和平日里小安做的炸鸡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但确实是一个水准的好吃! 魏太师顾及边上儿还有别的食铺酒楼在做月饼,没像往常一般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惊艳,而是在心里默默给出了评价。 魏太师今日处理完了事情匆匆赶来看小安这边,就是因为有些担心小安万一只在炸鸡方面造诣高,在月饼这里一窍不通,他还能过来帮帮忙。 ——怎么说,他也能算是永安食铺的半个老板不是? 小安年纪轻轻,常常表现得胸有成竹的样子,魏太师渐渐地也对如此年少的姑娘莫名放心起来。今日听同僚说那宫宴选拔的规矩改了,出于担心他才赶紧赶过来看看。 …… 小安不但没让他担心,反而做出了令他惊艳的月饼来。 魏太师脸上带笑,十分满意。 ——小安,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 …… 魏太师自以为他的赞赏并没有显露在面上,有好好地藏在心里。 殊不知从他进来那一刻,各个食铺和酒楼就在悄悄观察着这边儿的动静了。 那可是魏太师啊!就算入了永安食铺的股又怎么样?万一太师能赏识自己家做的菜品,那飞黄腾达不就有希望了? 但谁想到魏太师自打一进来,就呆在那永安食铺的台子旁边不走了。 有厨子卯足了精力认真雕花,有掌柜特地烘烤月饼扇扇风,让香味飘起来——但那位还是看都不看一眼,满眼都盯着那永安食铺小丫头片子手里哐哐哐砸的物什。 真不知道这永安食铺到底有什么魔力,如此吸引魏太师不说,昨天初选上连捉摸不透的二殿下也在那永安食铺前驻足,似乎还帮他们说了几句话? …… 哼。 眼看着时间过去,那永安食铺的第三种月饼也做好了,魏太师拿起那圆不溜秋、小小的月饼往嘴里放的时候不少人都看了过去。 那糯米可是很粘牙的,那掌柜年纪轻轻就敢如此创新,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她胆子。 这毕竟是宫宴,魏太师也不是会说谎的人,纵然是认识相熟之人,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 魏太师一口咬完,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丰富。 悄悄打量着的掌柜大厨们一顿,默默收回了视线。 ——魏太师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话,所以也没有表达出什么,未曾影响殿内的各位做月饼。 殊不知这京城里能参加第二试的食铺酒楼们,对于魏太师的表情都已经十分熟悉了。 ——那表情不就是在说:好吃、超级好吃!的意思吗? 行了行了,知道了。 人家永安食铺这月饼做的又快又好,样式多味道还好。 知道了知道了! -- 第130页 == 校场树林。 哨声响,惊醒了一位打盹的少年人。 何青瑜揉了揉眼睛醒过来,用手遮着光看了一眼天色,确定了下方才的哨声是不是时间结束的意思。 思考片刻,他这才慢悠悠地解开马,翻身上马。 ——还不忘把那插着自己箭的兔子扔进了马侧的背篓之中。 做完这些,他双腿一夹马腹,道了声“驾!” 白马疾驰,带着何青瑜往树林之外奔去。 …… 这时心情不错的何青瑜,还不知道一会儿会有多么尴尬的事情降临在他自己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围猎第一 哨声响起,代表此次小围猎的时间终了。 何青瑜出去的路上还遇到了不少小麻烦,方才他是在树林之中睡了一觉,可马儿没有。 他休息好了,马儿此时暴躁起来。 不知道因为什么,这在林子里往外走的路上又起了一阵风,惊得马儿跳起来,差点没把何青瑜甩出去。 他努力拉紧缰绳,力保自己不会在这宫中围猎时成为一匹马儿的蹄下亡魂。 本来骑这匹马就不太舒服,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何青瑜更是觉得自己的大腿两侧被马鞍磨得生疼,但也不得已只能耐着性子一边拉着缰绳一边安抚马儿。 待到匹马平静下来,何青瑜环顾四周,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在林子中的什么地方了。 …… 方才在林子里睡觉的时候他还特地挑了一个离林子出口近、一听见哨声就能立马出去的隐蔽位置,谁想到现在因为一阵风把他的计划彻底破坏了…… 算了,好歹这围猎时间也结束了。 幸好此时的何青瑜四下环顾了一圈,看见了被刚才受惊的马儿甩在地上的兔子。 他连忙翻身下马,把兔子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马侧的背篓之中。 “小兔子,好好呆着,啊……我可不想一只猎物都没有。” 何青瑜不擅长骑射,也不喜欢,在这方面也并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他没想过像西域王子或者子仪般靠着猎物数量拔得头筹……因为以他的水平,射中靶子已经不易,更别说要射中活着的、正在奔跑的猎物了。 能拿一只兔子,让自己的战绩不至于是零,也就是他最大的追求了。 …… 何青瑜骑着马往回走。 本来想着等结束的时候快点儿出林子,趁大家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让太监数一数他的数量,也不至于么显眼。虽然有么一只捡来的兔子不让他战绩“太过于”难看,可这次毕竟还是有西域友人…… 太丢人了也不好。 他丢的也不仅是自己的脸,还有他们华朝的人呢! 可现在因为马儿的不稳定……估计等他骑着马回去,外边的人应该已经齐了。 当众清点他背篓中的一只兔子,难免尴尬又难堪。 …… 罢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毕竟连这一只兔子都不是他自己打的…… …… 等到何青瑜出了林子,远远地便看见校场上人不少。 好几顶华盖并列排开,下面站着好几位。 ……这估计是都到齐了,说不准啊,他们的猎物都已经清点完了,就等着数他这一只兔子来决定胜负呢。 ——其实也不用非要带上他,何青瑜此时心里想。 遥遥地,他还看见像是大殿下……站在华盖之下朝着他招了招手,让他快些过去。 何青瑜一咬牙,双腿夹紧马肚。 “驾!” 驱马朝着众人赶过去。 …… “没想到子仪的骑射如此勇猛,和这西域王子不相上下啊!看来以前围猎的时候还是没有使出全力,今日棋逢对手,才让孤见识了你真正的实力啊!” 大皇子殿下笑着道。 这西域人以骑射出名,他们的王子能被交口称赞自然也是其中翘楚。今日提议比试,大皇子心里本来就抱着“西域王子胜出”的心态,想要赠送给西域王子一些礼物,促进双方交好的。 没想到晏子仪如此争气,华朝人在骑射上竟然完全不输给西域王子,这对于大皇子来说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长脸”了,是真实的“意外之喜。” 于是说出了刚才些话。 与围猎之前与西域使团见面时的客套不同,大皇子此时的语气中带着些真心实意的高兴。 “@#¥……%¥……”西域王子听了使团的翻译,转过头跟使臣说了些什么。 使臣翻译给大皇子听:“不是还有一位吗?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就可以决出来谁是这一次比试的第一名了。” “哈哈哈哈!青瑜应该是在林子里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马上过来。”大皇子说完,就看见远处一人一骑冲出了林子,于是站在了华盖之下朝着马上的何青瑜招了招手。 …… 其实大皇子也清楚何青瑜的骑射水平,今日叫他过来不过就是个“搭子”。王子骑射厉害,子仪也是个中翘楚,两个人两个时辰都拿下了四十二只猎物,他自己贵为华朝皇子,虽然没有么强烈的胜负心非要拿第一不可,但总不能在西域使团面前拿个最后一名吧? 大皇子今日围猎也换了劲装进了林子,并且猎下了十九只猎物。若是没有旁边这两个骑射实力堪比怪物的人存在,也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 第131页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殿下相信自己这成绩比何青瑜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所以今日何青瑜的到来十分有必要。 …… “@#¥@#?” 在几人等待的时候,西域王子又对着使臣说了句什么,使臣转过头来翻译给大皇子听。 “殿下,王子问,若是他与这位公子的成绩并列第一,这奖赏该如何算?” 大皇子殿下摸了摸下巴,估摸着最后应该就是个这样的情况。 “若是你二人都并列第一,就都赏!孤满足你们二人的愿望!” 晏清绪本来站在一旁,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听到这话倒是皱了皱眉头。 他低下头巡视些摆在地面上的猎物们。 西域王子听了使臣转述过去的话十分开心。 …… 几人说着,何青瑜骑马到了。 “吁……”他勒住缰绳,令马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 “青瑜,战果如何?” …… 果然是这样的场面,何青瑜无奈,随即又在心中劝自己道:没事,有一只总比一只都没有强多了。 他从筐中将自己仅存的“战果”拎起来,向大家展示道:“战果如此。” “哈哈哈哈!”大皇子笑了起来,“好!” “不对。”晏清绪冷不丁地道。 “嗯?”何青瑜愣住。 “这只兔子是我射中的。”晏清绪道。 何青瑜没有想到子仪当面拆自己的台,他连忙挤眉弄眼道:“子仪,你或许看错了?这只兔子就是我射下来的。” 奇怪。 以往围猎的时候自已也是射不到猎物,每每都是子仪暗中帮自己射么一两只,这才不让自己的战绩过于难看。今日在林子中子仪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自己骑着马都找不到他的踪迹,这才直接从地上捡了一只子仪的猎物,换了箭矢装作是自己的猎物。 这不是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互相帮助嘛?怎么今日……子仪要当面拆穿他? 何青瑜拎着兔子耳朵,又伸着脖子往前看了一眼。 ……堆了一满地的猎物,难道还缺他手上这一只小兔子? 他殊不知,此时晏清绪缺的恰恰还就是他手里的只兔子。 …… “是我的猎物,兔子身侧的箭痕与我背篓中箭矢相吻合。”晏清绪道。 “额……”大皇子也没想到现场的状况会变得如此焦灼,以前围猎的时候子仪悄悄帮着青瑜他也是知道的,不过就是一两只,无伤大雅。就连他通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遇到圣上组织一大圈皇子、公子哥围猎的时候他还会帮着点儿何青瑜。 毕竟这位花花公子还是要脸面的嘛。 脸面要的也不是很多,就要一点点。 谁想到今日子仪和王子还真就打成了平手,差就差在了何青瑜手上的只。 “子仪……”何青瑜声音渐小,叫了晏清绪一声。 大皇子见状,心知是青瑜不知道这次围猎的结果,不明白子仪为何对着一只兔子如此执着。 “咳,现在的胜负情况是子仪与这位西域王子都是四十二只猎物,并列第一,孤射杀了十九只猎物,就差青瑜你的结果了。” 大殿下给何青瑜简单解释了一下,心想没想到这子仪还有胜负欲如此强烈的时候,以前倒是没有见过……难道真的如同他方才所说,是强强相遇,反而激起了胜负心? “……”何青瑜这才明白过来,这两人如此凶猛,在短短的两个时辰里竟然打成了个平手。 四十二只,这是人能射出来的成绩? 不当人就算了,还一下来了两个不当人的。 你们的臂膀还都挺发达的。 “好吧,这只兔子……或许,可能,的确是子仪的。”何青瑜道。 若是遇上这样的情况,他自然不会为了自己的脸面强行昧下只兔子。 …… 毕竟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今日子仪为什么卯足了劲头儿要拿第一名。 唉。 就让他的脸面助子仪登上围猎比试的第一名吧! …… 大皇子也知道兔子八成就是子仪的,但是在西域使团面前总要走个流程,以免人家以为是他不想给奖赏,非要说别人的猎物是他们华朝人的。 于是大殿下便叫来了几个太监,取了晏清绪和何青瑜背篓之中的箭矢,挨个和兔子身上的伤口比对。 …… 片刻之后,便有了结果。 “回陛下,依这兔子身上的伤口来看,这只兔子的确是晏公子所射杀。” 大皇子点了点头,还让太监们将三样东西,也就是兔子、两人的箭矢拿到了西域使团的各位面前展示了一番,以示这场围猎的公正。 “@#@¥#@¥?”西域王子见了箭矢和伤口,相信这只兔子是个看上去就很能射箭的公子所杀,他还问出了一个问题,似乎是很不理解的样子。 使臣翻译过来道:“王子问这位公子为什么要将别人的猎物当作自己的猎物?” 何青瑜:“……” 丢人丢在西域使团面前了,人家还刨根问底儿公开处刑。 他用食指挠了挠脸:“额……这个,可能是我眼神不好吧?看见林子里有个兔子不动,以为它正在睡觉,身上的箭可能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掉了,我就射了一箭……以为是自己猎杀的?” -- 第132页 说到后面,何青瑜自己的语气都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使臣如实翻译给了西域王子。 天真·不谙世事·西域王子真的相信了,还通过使臣的翻译对何青瑜道:“眼神不好对骑射的确是个坏处,要多练了。” 何青瑜:“……” 话是好话,似乎也在关心他,为什么听着……就么讽刺呢? 气,好气,但只能憋着。 …… “这下第一名就不用并列了吧?”晏清绪道。 “哈哈哈!自然!”大皇子道:“这次骑射的第一名自然是子仪。” 这个结果连举行这次围猎的大皇子殿下自己都没有想到。 边西域王子好奇地问了一句话,使臣翻译过来道:“么这位公子的愿望是什么?” 何青瑜嘴贱,道:“和王子你差不多吧。” “@#!¥%#¥%……%??” ——“是吗?这位公子也想带着位永安食铺的掌柜回西域??” 晏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晏清绪:西域人,你有什么毛病? 第71章 品尝月饼 这宫宴选拔的第二试,安雨的永安食铺自然毫无悬念的通过了选拔。 第二轮比试通过的名额只有八家,按照这个数量计算,竞争的程度甚至比第一轮比试还要激烈。 第一轮比试更像是“筛选”,而第二轮像是针对这“月饼”做的专项“比试”。 三大楼自然毫无悬念地通过了这第二轮,同样通过的还有京城里比较有名的几家食铺和酒楼,也是这宫宴比试当中的熟面孔了。 唯一在大家“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名额,自然是那城东的永安食铺。 说是“意料之外”那是自然的,在这次宫宴选拔之前,除了醉仙楼和消息灵通的另外两楼,没有店铺听说过这永安食铺。甚至宫里的御膳房御厨们、司膳太监们也没听说过魏太师还有这么一家投了银子的食铺。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京城中人看到这次第一轮和第二轮的“晋级”名单,肯定都觉得这永安食铺是“爆冷”的黑马。 从没听说的食铺,也没有什么名气,能进宫宴已经让人惊讶了,怎么还能连过两关? 什么?还是从城东来的食铺?那就更让人感到奇怪了,按理说在城东开的食铺肯定也没什么关系……八成是真的靠本事吧…… 什么?还是个背后有魏太师撑腰的? 那魏太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上食铺的人,八成还是这食铺做的菜品味道好、不同寻常,可既是如此,为何会把店面的位置定在城东呢?难道……是这食铺的掌柜就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情? ——以上这些大抵就是京城百姓若知道了这名为“永安食铺”的店铺通过比试的反应。 诚然,在宫外的百姓们知道了今年宫宴比试的情况后,的确也大多都是这样的声音。 宫中的宫宴虽说是供给圣上和官家还有外来的西域贵客的,但是在京城,这中秋宫宴也是百姓们十分津津乐道的一件事情。 ——那宫宴虽然吃不到,但是等到宫宴结束,他们就可以去那举办宫宴的店铺中尝尝菜品了啊! 那样的话,怎么说他们也是能吃到和圣上所吃菜品的同一位大厨所做的菜,听起来就与有荣焉! 是以“举办宫宴”对于店铺们来说,无疑是一道吸引客人提升名气的光环。 …… 而说“意料之中”,则是指这些在宫中选拔现场“见识”到永安食铺的“厨艺”的各店铺和宫人们。 在初选时,他们大多还是同那些京城百姓一样,是不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永安食铺”的,听都没有听说过。 看见这女掌柜能带着帮厨进宫宴,甚至还有的店铺觉得能进到宫宴对这个从城东来的小食铺来说就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不过这个“水平”……在宫宴初选中不过就是给大家垫底的,增加一个淘汰的店铺人选罢了。 “初见”的店铺们如此揣测第一次见到的永安食铺实属正常。 但之后……自然是啪啪打脸。 人家不但用实力过了第一轮,还在第二轮中用实力近乎“碾压”了在场的各位。 ——当然,说是“近乎碾压”,也不过就是人家并没有在月饼的表面美观做功夫罢了。 而后,众店铺发觉,人家不止有实力,靠山也是硬得很。 在朝中,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官员都能当靠山的,能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和朝中官员关系好,说话有点分量的,这才是合格的“靠山”。 符合这个标准的没有很多,但是魏太师无疑算是其中一位。 …… 更别说那日,在第一轮宫宴选拔比试时,不知为何那位……二殿下似乎对那永安食铺也兴起了一点兴趣。 二殿下在御膳房呆的时日不算短,不少御膳房的宫人都觉得这位行事“飘忽不定”、难以揣测,说句大不敬的,估计有时候连圣上都摸不清楚自己儿子想干什么。 ——毕竟对官场没兴趣,一头扎进了御膳房的皇子,从以前的史书往前翻,看到现在,也就出了这么一位。 这位二殿下不仅喜欢神出鬼没在御膳房,“夸奖”和“讽刺”事物的标准也很让人捉摸不透,虽然这位在御膳房呆了一阵儿,但是御膳房的宫人仍旧不清楚什么东西能让这位“喜欢”,什么东西是这位“讨厌”的。 -- 第133页 …… 二殿下随心所欲惯了,但宫人就没有这个“随心所欲”的权利了。揣测贵人的心情,随“之”服侍,本就是宫人们的职责。 即使以目前二殿下这随心所欲的性格,宫人们并看不出来那日初选时二殿下对于永安食铺的关注和说的那些话是出于什么,但“关注”本身就已经让永安食铺与那些没有被关注的店铺不同起来。 …… 不用说二殿下了。 第二轮比试开始时,这个永安食铺在众多店铺和御膳房的宫人心里明显已经变得和第一轮刚开始时不同。 即使那时,有的店铺心里忍不住揣测:做炸鸡和那些新奇的菜式好,和做月饼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你永安食铺做月饼远远不如做了这么多年的我们呢。 但这种“揣测”本身,就已经是一种非同寻常的关注了。 试想一家店铺,是不会将这种心思放在一家远远不如自己的竞争对手上面的。能拥有这种“关注”的对象,一定是因为实力超乎寻常,才会有对手用这种“万一呢?”的心态猜测。 万一呢? 就算这永安食铺做菜品做的好,做月饼做的不好呢?在这个环节被淘汰出去,他们不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吗? …… 只可惜永安食铺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不仅菜品做的好,月饼做的更是花样多。 味道好样式新,也就是没有在雕花上下功夫而已。 随着第二轮比试时间的推进,不少店铺已经渐渐观察到了那位永安食铺女掌柜的实力。 ——大家都是在厨艺一事上浸淫多年的行家,看到那位的用料和制作工艺,再看做出来的样子和散发的味道,就大概已经明白,这些月饼做出来的味道绝对差不了。 更何况人家这样的月饼做出来了不止一种,是从质量和数量上的碾压。 如此这般,说句“意料之中”绝对贴切。 …… 第二轮的时间终了时,御膳房的总理大臣邀请魏太师与他们一起品鉴各个店铺的月饼味道。 总理事务大臣自然是个人精,今日比试魏太师会前来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给出结果的时候难免会考虑到这位的“份量”。 在场店铺之中也不是只有永安食铺一家有靠山,若是将裁定权全都拿在自己手中,届时若是哪位靠山不满意,知道了今日魏太师在选拔现场,说不定没关系的事情也会迁怒于他。 ——他只是个小小的御膳房总理事务大臣,这位总理事务大臣如此想道。 于其自己看脸色给出结果,事后自己担责任,不如将魏太师直接拉近这评判的队伍中来。届时若真的有哪个铺子背后的人不满意,他也可以用“魏太师给出的提议”帮自己挡上一挡。 …… 魏太师听到这个提议欣然接受。 他今日办完事情来道这选拔现场,就是为了看看小安的情况。能帮御膳房一同品鉴今年京中各个店铺的月饼,也算是以另外一种式为圣上办事儿嘛! ——绝不是因为他嘴馋。 殿内的其他店铺见魏太师也要参加评判,个别店铺心里升起“会不会有个人感情色彩”的担忧,但大部分和魏太师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店铺还是没有这种担心的。 虽说魏太师似乎真的和那永安食铺的女掌柜交情不浅,但魏太师其人作为“老餮”,还是有自己的评判标准的。 在京城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不少店铺都大概摸清楚了这位的脾气。 ——好吃的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以魏太师的地位,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搞那些弯弯绕绕、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 这次依旧是从前面品到后面。 大多数店铺并没有如同安雨那般做好多月饼,而是按照以往宫宴选拔各个店铺默认的那般,做“精”。 说是“精”,其实也就是每家也就做出来一两块月饼,放在御膳房提供的、或是自家带过来的精美的瓷盘之中。 月饼之上雕花精美,纹样吉祥。 一般两块之中有一块已经被厨子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块,便各位御膳房的御厨们品鉴时取用,而另外一块完好的放在一边,为的是让诸位看清楚这月饼完整的“美观”样式。 月饼这东西甜腻,在场的店铺怎么说也有十几家,御厨们一一品尝,势必会腻烦。是以多年宫宴选拔举行以来,凡是参加过的店铺之间都会在这一关卡默认一个潜规则,便是做的不要多,切成小块儿便好。 小块儿的月饼配合茶水入口,适量的“甜”不会让人觉得“腻”,味道刚刚合适,也便各位御厨品鉴其他店铺的月饼。 ——这或许有利于御厨们解腻吧,又或许是各个店铺一种“自己以为”意义上达成的约定。 反正这几年宫宴选拔,到了月饼这一关时,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 前面那些御厨吃着,安雨的台子位置比较靠后,在后面停手等待着。 冷不丁地听到旁边有人轻哼道:“哼,不愧是第一次参加宫宴的土包子,不知道物以少为精?做那么多,也不怕噎死了人。” 安雨自然知道这话是对着她说的,不过都已经到了宫宴比试的第二关了,怎么这现场里还有这么没脑子的人? -- 第134页 她掏了掏耳朵,也小声对小五说:“刚才好像是有人在说话,小五你听到了没有?好酸啊。” 小五可不是安雨这样的阴阳大师,自然听不出来安雨是在讽刺人,还傻乎乎的问了一句:“酸?安老大,为什么听能听出来酸?” 安雨就是需要这样傻乎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捧哏,她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技不如人,嫉妒和眼红已经全都融进话里了吧。” 笑话,什么屁“约定俗成”的规则,那不还是因为你们做的月饼太腻?若是好好改良,不需要就茶也能品出香味,还不噎人不甜腻。 这样的月饼安雨在现代吃过很多,那些昂贵或昂贵的、有特色卖的好的月饼,可没有标榜什么“物以少为精”。 …… 那边的人听见安雨“阴阳怪气”的反驳,话一下被噎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阴阳话,脸涨地通红,又因为现在身处选拔现场,只得压着声音道:“你骂谁?” 安雨像是才发现身边有人,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么激动干嘛?我也没有指名道姓,怎么上赶着捡呢?” “你……哼。”那人是个食铺的老板,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他冷哼了一声,挥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道:“看上去年纪轻轻,倒是牙尖嘴利,骂人的话恶毒的很。” 他一开始出言讥讽,自然也是因为气不过。 刚开始见到这小丫头,本来以为是谁带进来的帮厨,可到了第一场比试,才发现这看上去还没及笈的小丫头居然是一个店铺的掌柜的。 ……想他熬了这么多年才坐上店铺的一把手,这小丫头不过是个女子,却能当上掌柜的。这人当下心里便有点儿不平衡,还把人往脏处想,觉得这小丫头能当上掌柜的肯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待到那时知道了这永安食铺是来自城东的,这人心里那点儿靠别人起来的自尊心又轻飘飘地出来占据了上风。城东来的啊,那不过就是来宫宴一轮游,自然比不上他这个去年就进了第二轮比试的“老掌柜”。 后来安雨进了第二轮,还是以自己的实力进的,这位自诩“经验丰富”的掌柜心里又不平衡了。 想着“小丫头片子一共才活了多少年,又怎么会做月饼”的掌柜们中,这人就占了一个,还是坚定不移地这么想的那种。 …… 结果自然是被打脸,还是那种闷不做声地、自己心里被自己的念头打脸的那种。 明明人家也没有说什么,就是自己做自己的菜品,这人偏偏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 若是安雨知道这酸鸡不止刚才说话酸,心里还这么想的话,免不得再说两句这人“自我意识过剩。” 这可是宫宴选拔现场,那三大楼还没说什么呢,你一个连店铺名字都不出名的食铺,还在这先觉得自己没面子起来了。 老实说一句话——你以为你是谁呢? 还真以为别人都关注着你们家食铺,等着看笑话呢?笑死,事实上根本没人注意吧。 …… “骂人?” 安雨适时摆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来,问小五:“我刚才说的话里有骂人吗?” 小五还真认真地想了想,回:“没有。” 刚才的话,不是安老大在说她听到有的人说话好酸吗?这怎么又和骂人扯上关系了? 跟着牧修竹混了好几年的小五坚定地认为,只有像牧老大那般,指名道姓地对着人道“你是小狗”的话才是骂人。 “就是啊,我也没有骂人,只是实话实说。”安雨点了点头道。 她穿越过来之前,手机上某软件给她推过不少什么……绿茶人、阴阳人的视频。那时她已经是CEO,连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和她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自然也没有应用的机会。 这么一应用……你还别说,真还挺爽的。 自己也没骂人,那心里有鬼的人还能被气到,快乐。 …… 旁边那人平日里也算是个脾气不好的家伙,他旁边的大厨战战兢兢地听着自己老板和那位年轻的女掌柜斗嘴,知道若是平时,自己家掌柜应该早就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摔东西了。 可今日毕竟是在宫里,整个大殿内还在进行月饼品尝,安静地很,掌柜的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在那魏太师和宫中的各位御厨、理事大臣面前尥蹶子…… 尽管掌柜的此时看上去脸已经憋得通红,连手都握成了拳头的形状。 …… 别人生气归别人生气,安雨倒是心情不错。 在规定时间内做完了自己想要尝试的月饼种类,还没有怎么失败。魏太师试吃后反响也不错,看来做的还比较成功。 有人酸不也正说明了她做的月饼好,有人眼红吗? 这也算是好事儿。 处理完这边儿的小小麻烦,安雨看见那边的“评审团”缓缓向后面移动,已经快要走到他们的台子这边来了。 …… 御膳房的总理事务大臣一路吃过来,觉得今年这些进了第二次选拔的店铺们做的月饼吃起来都还可以,能看出来是花了些心思的。 尤其是那桃楼的月饼,里面还加了流黄的咸蛋黄。 以往也不是没有吃过咸口儿的月饼,但和甜味儿的表皮融合的如此之好的咸蛋黄馅儿当真是不错,一口下去满嘴都是咸蛋黄的味道,细细品味,倒是还有甜甜的余韵。 -- 第135页 喝口清茶,那蛋黄的余韵还久久地在口中萦绕,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可以看出来这桃楼在今年的宫宴选拔中还是着实下了一番心思的,他们桃楼的老对手,也就是另外两家酒楼今年的月饼做的也不错,在以往月饼的基础上,一家加了花香的口味,另外一家将月饼表皮雕刻地美轮美奂,看来带来的大厨这一年没少下功夫。 但是和那咸蛋黄月饼的味道比起来,另外两家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逊色了。 那总理事务大臣没明说,对着三家酒楼都是夸,但神色明显能看出来,他还是更偏向桃楼的。 京城第一楼的掌柜挂着笑脸,也没多说些什么,倒是那醉仙楼的掌柜多多少少有些挂脸,御膳房一行人刚离开他们醉仙楼的台子,那掌柜的脸便沉了下去。 一边京城第一楼的掌柜看见了,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醉仙楼啊,还是沉不住气,以后估计少不了要吃大亏。 那御膳房的事务大臣没有明说,是给三家酒楼面子。这三家怎么也算得上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酒楼,宫中和外面也多多少少有些业务往来,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可魏太师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这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这咸蛋黄的好吃,软嫩流黄。但第一楼的和醉仙楼就逊色些。”魏太师品尝完这三家,清茶入口后便道。 “用茉莉花入月饼的确是好想法,可味道不够,月饼还是甜腻有余。” 这是在说京城第一楼的月饼。 京城第一楼的掌柜点了点头,拱手表示受教。 “醉仙楼……少往没用的地下功夫,表皮是要好看,但过度的雕琢反而会让月饼本身的‘味道’落了下风,作为食物,怎么能让样子走在味道先呢?” 魏太师道。 这话听在醉仙楼掌柜的耳中,仿佛是一语双关。他咬了咬牙,勉强地朝着魏太师道了谢。 他还是觉得魏太师现在已经和那永安食铺站在一起了,那安掌柜必定看他们不顺眼,不知道跟魏太师吹了多少“邪风”。 否则的话……以前魏太师不是经常夸他们家菜品吗?怎么如今在宫宴上反倒对他们一点儿面子都不留? 他们怎么说也是去年举办过宫宴的酒楼,和这些……殿里其他的店铺不一样,那桃楼和京城第一楼就算以前也举行过,但去年是他们,不就说明这两年做的最好的是他们吗? 在这么多同行面前被魏太师说,醉仙楼掌柜的觉得自己没面子。 ——也是他有些自负了,一个酒楼掌柜,借势而起的风都是宫里给的,现在还嫌宫里的人不给面子了。 魏太师说的中肯,倒是这掌柜的听不进去“不夸”的话了。 另外两家都得到了表扬,唯独他们家落了个“下错功夫”的评价,魏太师怕不是在指桑骂槐,在说……在说那炸鸡的事情? 这醉仙楼掌柜的还在想,那边儿的御膳房“评审团”已经在慢慢往后走了。 …… 其他店铺中做出来的月饼可以说是大差不差。 要说是传统味道的月饼做的不如京城第一楼的味道细腻,月饼式样不如醉仙楼精美,也有那在月饼里“寻求创新”的,做的自然没有桃楼融合的好。 各位御厨吃着,一边和身边的司膳太监们小声说着什么,司膳太监们一边听一边用笔在手中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永安食铺前的台子。 看多了精致且数量少的月饼,一到这里便看见了台子上长长的托盘上放着三种形式不同的月饼,数量还不少,每一个种类足足有八块儿。 “这……” 御厨们有几年没在宫宴上见过这种架势了。 也就刚举办宫宴选拔的那几年,那时候卡的没有现在严,能进到这一关的店铺着实有不少,有些店铺便卯足了劲儿多做月饼。 吃腻了、吃顶了也是那个时候御厨们的共同反应,也就是从那几次后,这些店铺学聪明了,才开始往“精致”发展的。 “这……做的有点儿多吧?”一名御厨道。 就算好吃,也顶不住这么吃吧?前面已经尝了那么多家…… “不多不多,你们先尝尝,要是不喜欢,老夫就全包圆儿了。”魏太师这时候倒是在旁边摩拳擦掌起来。 前面就算是品尝三大楼的月饼时,太师的脸上也只是挂着淡淡的笑。 可到了这永安食铺前,太师脸上的笑容……也太快乐了吧? 就像是等了半天,就为了这一刻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魏太师:小安,你看见了,是他们不愿意吃!(开始打包 。 第72章 牙尖嘴利 那三种月饼看上去都与寻常的月饼有些不同。 “这道月饼名为鲜肉月饼。”安雨站在月饼旁边,为诸位御厨们介绍道。 第一种看上去像是酥皮月饼,但散发着一种肉香…… 还真别说,这肉香闻上去怪诱人的,似乎和“月饼”这种甜腻的东西组合起来也并没有多么违和。 “这道月饼名为茶叶月饼。” 第二种……看上去和寻常的月饼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却……是一种淡黄绿色。 这东西能吃吗?有的御厨看着月饼陷入了沉思。 -- 第136页 旁边有看见安雨做月饼的御厨,小声道:“这是铁观音揉进去的颜色。” “噢……” …… “这道名为麻薯月饼。” 那第三种,就更没怎么见过了。 看上去像是糯米团子,但是又不太一样。 这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真的算是月饼吗?虽然是圆的,但是有馅儿? 上面似乎也有那月饼的花纹,看上去好像是用他们御膳房的摸具印出来的样子。 似乎除了做月饼的“料”和寻常的不一样,其他的都差不多。 但看上去……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啊! 这边御厨们犹豫着,魏太师已经毫不犹豫地捻了一块儿鲜肉月饼往嘴里放了。 刚才他站在这边儿看小安做第三种月饼,已经眼馋那鲜肉月饼好久了,可小安就是不让吃! 现在好了,也多亏御膳房的总理事务大臣邀他一起品尝!真不错! 酥皮的鲜肉月饼咬在口中,乍一品尝是那皮的酥脆。 月饼是安雨上午烤出来的,放在通风的位置晾晒,到此时外皮酥脆,还带着淡淡的甜味和鸡蛋烘烤过的香。随着口腔中牙齿的咀嚼,鲜肉馅的味道出来了。 ——那是安雨精心挑选好的猪肉,经过捶打之后再用“安氏腌肉法”腌足时辰,最后在酥皮的包裹之下混合着外皮鸡蛋液的味道在控制好温度的烤窑中烤制而成。 不腥不咸,只有猪肉和调料腌出的香。 前面吃了不少甜腻的月饼,纵使喝了清茶,口中反而艰涩。 味蕾被这鲜肉月饼的味道一覆盖,只觉得这味道格外鲜美。 ……似乎,还能吃到月饼之中被烤窑烘烤过后、鲜肉馅美味的肉汁。 魏太师不是一个吃东西狼吞虎咽的人,作为一个老学究,吃东西也要讲究细嚼慢咽,这是礼仪。 但周围的御厨们愣是能从魏太师咀嚼鲜肉月饼的过程之中看出来几分急切…… 如此好吃? 御厨之中有看见安雨做鲜肉月饼、上午被那月饼的香味勾地馋虫直冒的,也有下午刚过来,只为了最后这个“品鉴”阶段的。 那部分想吃的御厨见魏太师如此反应,倒是也不犹豫了,拿了筷子就夹了半个月饼品尝。 安雨的月饼与其他店铺不同。 其他店铺的月饼一块愣是切成了无数小块儿,让御厨们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品尝。 安雨这边月饼多,也懒得切那么小,每个月饼也就从中间切开,一边一半。 她这月饼又不是古代这种糖分高、密度大的类型,切成那么小的块儿能尝出来什么味儿? 是以鲜肉月饼一共八块儿,从中间对半分开,一共也就是十六个小块儿。 魏太师也没管切开了,直接拿着小盘子夹走了一整个,剩下给御厨们尝的也就是十四个。 御厨们可不止十四位。 …… 魏太师尝了,表情快乐。 不少手快的御厨也尝了,连声道“好吃”。这让那些犹豫的御厨们也跃跃欲试起来,毕竟面前这三种月饼,看上去似乎这“鲜肉月饼”是其中最香的,也是最像月饼的——加上颜色来看的话。 手慢的犹豫了一下,那鲜肉月饼就没了。 …… 还得听他们的头儿,也就是御膳房总理事务大臣道:“这鲜肉月饼果真味道不错,既有传统月饼的甜味,又与这上等猪肉的味道巧妙地融入在了一起。” 方才那桃楼的月饼味道相当不错,总理事务大臣也没多夸两句,对着这永安食铺夸赞的话竟然和对着三大楼的话差不多……也不知道是看在魏太师的面子上如此,还是那鲜肉月饼当真如此有水准。 …… 所以到底是什么味儿?就犹豫了一下,这月饼就在眼前消失了? 偏偏魏太师和头儿还都做出了一副“真好吃”的样子! 那你倒是留一点儿给我们尝尝有多好吃啊! …… 当然,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 谁让他们方才犹豫了一下呢? “各位大人,这边还有茶叶月饼和麻薯月饼。”安雨笑道。 她一开始准备月饼,就是按照所有月饼切开的数量大于御厨们的数量来计算的,在此基础上,还挑选了数字“8”。 8,安雨喜欢的数字。 预示着未来能发。 鲜肉月饼明显比较受欢迎,这也在安雨的预期之内。 毕竟那月饼比另外两种味道香,看起来也相对来说比较常见。 不过两外两种月饼,若是有人开了头儿,其他御厨也会品尝的。安雨也有自信,麻薯月饼和茶叶月饼的味道诸位御厨们会喜欢。 而那个开头儿的人也一定会有,魏太师不是还站在这儿呢? …… 事实上也不需要魏太师开头儿,没有吃到鲜肉月饼的御厨们就已经将筷子伸向了两外两种月饼。 毕竟都是这永安食铺的掌柜做出来的,其中一种如此好吃,另外两种想来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其中一位御厨,也就是犹豫那茶叶月饼是什么东西的那一位,没有吃到鲜肉月饼便将手中的筷子伸向了那茶叶月饼。 知道了是因为铁观音的缘故,这月饼的颜色才如此这般…… 心理上的坎儿一下子便过去了呢! -- 第137页 …… 茶叶月饼入口,乍一吃上去似乎就是月饼味儿。 但很快,一种属于茶叶特有的淡香便充斥在了口腔之中。 没有寻常月饼的那般甜腻,反而是混合这铁观音的清香。而这月饼中所用的果仁儿与甜料也刚好中和了铁观音当中的苦与涩。 仔细品尝馅料…… 御厨毕竟是宫中的厨子,多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敏锐地吃出来,这月饼之中除了常见的果仁果干……似乎还添加了茶叶。 茶叶用这种做法加入月饼之中,并没有想象之中那般难嚼与苦涩,反而是醇香。 …… 就像是干净的湖边,在蓝空之下生长了百年的垂木散发的那种醇香。 被阳光沐浴雨水滋润,偶尔带着木香,还能化开周边那些过于浓重的花香,本身味道也不浓重的那种感觉。 好吃啊!!! 没有艰涩,更不用就茶水,御厨还是第一次这种甜但爽口的月饼。 就这一口,让他恍然觉得月饼就该这样。 ——去掉那些繁杂的装饰和雕刻,用月饼本身的味道来打动人。 这个茶叶月饼从样子……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看上去不太如人意,但是此时,这位御厨觉得这东西一定是深藏不露。 最高端的食物从外表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罢了。 这位御厨吃了茶叶月饼,其他几位没有吃到那鲜肉月饼的也纷纷过来取用。 真是不吃则已,一吃惊人。 或许是因为茶叶月饼给这几位一开始的初印象都不太好,所以他们也没有抱着多高的心理预期。 一入口才发现,这东西好吃啊! 比它外表的样子好吃多了! 那第三种月饼的味道更是奇特,口感劲道柔软。样子用料看上去与糯米团子有些类似,咀嚼起来却大为不同。糯米软滑粘口,而这被叫做“麻薯月饼”的吃起来倒是格外筋道,又不过分黏牙,吃到里面还能吃到软烂的豆沙,与以往传统月饼的酥软很是不同。 这三种月饼都突破了以往月饼味道的“甜腻”,那鲜肉月饼从馅料上就和寻常月饼不同,在月饼中尝试放入荤食,这种做法其实并不多,能做的好的更是少,今年这宫宴一下就出来两家,做的味道都还绝佳。 一是那桃楼的咸蛋黄月饼,二便是这永安食铺的鲜肉月饼了。 “这鲜肉月饼味道可真不错,吃起来满口肉香!” “是啊,方才我吃到桃楼的月饼时便已十分惊喜,想着今年最好吃的月饼应该这就这咸蛋黄月饼了,没想到这永安食铺的鲜肉月饼吃起来味道竟让我觉得不相上下!” “哈哈哈,怎么说呢?还是魏太师有识人之才,英雄出少年啊!” 桃楼自然不必多说,那可是京中三大楼之一,能将咸蛋黄与月饼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还能做出“流心”的效果,可见那桃楼在这一年中没少在月饼上钻研。 而这永安食铺做出来的月饼能在咸蛋黄月饼“珠玉在前”的情况下依旧给各位御厨带来如此惊喜的味道,可见其制作者的水平。 更何况这永安食铺除了鲜肉月饼,还有另外两种。 那茶叶月饼是用“铁观音”的味道破开用料本身的甜腻,是以在吃到月饼时口中同时萦绕着淡淡地茶香,不禁将茶水混合在面里,还将碎茶叶糅合在月饼之中,这种做法着实也是前无古人。 那“麻薯月饼”更是从用料上便破除了“油”和“腻”。 用糯米粉揉制面团再经过捶打出来的外皮筋道弹口,在制作月饼的过程当中也没有另外加糖,用的都是“糯米”与“豆沙”食物本身的甜味,这样的味道淡雅自然,吃起来自然不觉得甜腻。 “这麻薯月饼是如何做出这样筋道的口感?”当即便有御厨出声问道。 安雨简单解释了一下制作的过程,给御厨解惑。 …… “原来如此!小掌柜的想法真是妙啊!将这类糍粑的做法运用到了月饼中。方才我听这月饼叫做麻薯月饼……不知为何叫‘麻薯’呢?” “麻薯,其实‘薯’字通糬,也就是糍粑。大人不愧是御厨,一眼便能看破小女所用的小心思。”安雨落落大方地解释道。 一番话十分懂进退、知礼节,也没有因为自己的“靠山”魏太师站在旁边而倨傲。 几句话下来听的周边的御厨心里都十分舒服。 这掌柜的年纪轻轻,却十分会说话。既讲了如何制作这种月饼,态度还透露着尊重。 ——聪明。 …… 一旁食铺的掌柜倒是默默翻白眼。 这小丫头片子人前人后两番面孔,现在这么会说话,刚才那嘴又是怎么了? ……倒是完全不想方才明明是自己先找茬的。 “这三道月饼各有风格,味道却都不错。”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三种,安掌柜手艺了得。” 尝过这三种月饼的御厨们啧啧称奇,自然也就不再吝啬夸赞之词。 更何况魏太师还在边上,在场的各位个个通人情世故,当即便“捧”了起来。 御厨身旁的司膳太监手没停过,听着各位大人说话不停地往自己的本子上记录。 三种月饼,一共二十余块儿,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了。 -- 第138页 各位御厨们“尝”了个干净。 …… 安雨这边台子上的月饼被品鉴完,就到了下一家食铺的台子前品鉴月饼。 ——正是方才出言讽刺永安食铺的那个掌柜家。 …… “嗯……这月饼硬的像是石头,过于干涩。”一名御厨道。 “干涩还不止,甜腻过头了。”另一名御厨也跟着评价。 魏太师也戳了一小块儿放进嘴里,评价倒是十分简短。 ——“难吃。” 这位掌柜:“……” 御厨们在安雨的台子面前停留的时间有“多”长,在这位掌柜的台子面前停留的就有“多”短。 ——没什么好尝的,自然停留的时间短。 连司膳太监看上去也轻松了很多,就在本子上寥寥地写了两笔,便不再动笔了。 安雨看着那个司膳太监,琢磨着那两笔可能就写了两个字:出局。 …… 品鉴团很快过去,到了下一家,离安雨他们这边远去了。 安雨收拾着空了的托盘,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掌柜台子上就两个,还剩下大半的月饼。 那被御厨们的反应刺激了的掌柜此时异常敏感,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地一激灵,凶巴巴地问安雨道:“看什么!” “没什么……”安雨收回视线:“看看物少而精的月饼是怎么噎死人的。” 那掌柜:“……” 作者有话要说: 。 第73章 怒火 “老爷。”门口的家丁行礼。 “嗯。”左相安丰茂从轿子上下来,大步迈进自家的府邸之中。 今日宫中事务不少,他同圣上议事良久,将近傍晚这才从宫中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晏国公那个老家伙这几日看他的眼神十分不对劲。 虽然这家伙一直是自己的对头,以前也没有过什么好脸色,但这几日…… 那神情让他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他也没法儿直接问,两人除了朝中的公事,私底下早就不再“正常”往来了。 若是因为这个跟晏国公开口,总觉得是自己落了下风。 …… 其实就像是赌气一般,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样。 当然,左相自然不会承认这是赌气之举,明明是“政见不同”。 安丰茂的脑子里都是事儿,一会儿是今日圣上跟他说的江南那边儿的新法推行,一会儿又是晏国公的态度…… “老爷。”府中路过的下人们纷纷给安丰茂行礼。 左相“嗯”了一声,便往前走去。 忙了一天,肚子有些饿了,先去饭厅吃饭吧。 虽说方才回宫时圣上还问了一句要不要留下他用饭……安丰茂怎么说也留在朝中这么些年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能拒绝什么时候不能拒绝。今儿个圣上的心情还算不错,所以他感激过后还是谢绝了。 宫中的膳食虽好,但吃饭的规矩总归太多,远远不如在自己府中吃饭自在。 左相这么些年也没少陪着圣上用餐,之前是先帝,后来是圣上。面子上自然摆出恭敬、向往的样子,但吃饭时还要小心翼翼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 被圣上留下来吃饭自然和那些什么宫宴之类的场合不同。若是宴请朝中宾客,气氛欢快,同僚之间推杯换盏还有些乐趣……可若是平日在宫中与陛下相对…… 罢了,不提也罢。 “老爷,您回来了。夫人已在饭厅等候了。”管家快步迎了过来,自觉地接过安丰茂刚刚摘下的官帽。 “嗯。”安丰茂应了一声,然后站直身子,一副刚刚想起什么事情的样子般“嗯?”了一声。 他回过头向着刚才走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步,道:“回来!” ——那些下人们刚刚才和他打过招呼。 下人们不敢怠慢,又不知道老爷喊得是谁,只好一齐停下了脚步,向着这边转过了身。 “怎么了老爷?”管家抱着帽子急忙跟上,问道。 安丰茂皱了皱眉,指了指其中一个下人道:“你看,这人是不是有些眼生?” 管家瞅了两眼那人,心中有了计较,附在左相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左相听着管家的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胡闹!” 管家说完,安丰茂道。 “老爷。”管家低低地唤了一声安丰茂,似乎是在传达“这里下人多,不方便大声说出来”的意思。 被本来就疲惫的安丰茂伸出手,重重地揉了揉自己两眼间的鼻梁。 很快,他朝着那些下人挥了挥手,指着其中的一个道:“你留下,其他人走吧。” “是,老爷。”下人们齐声道。 …… 待到其他下人都离开了,唯独那被安丰茂指出的下人停留在原地。 “你方才说什么?这是鸢儿叫来的?”安丰茂问道。 管家点了点头。 “因为什么事?” “老奴不知,就是今日看见了。”管家垂下头道。 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害怕得罪主子,才如此说的。 “不知道?那我便亲自问问。” 左相走到那眼生的下人面前…… …… 片刻后,饭厅。 -- 第139页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左相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鸢夫人本来端坐在桌旁,着实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她先是一惊,随后便细声细气地道:“老爷——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啊?”那话味拉着长音,似是在撒娇一般。 鸢夫人虽然这些年年长了,但保养的极好,也知道左相喜欢什么语调的撒娇。若是平时,安丰茂听到她这样,怎么也会降降怒火,同她抱怨两句令自己生气的事情。 可今日不同。 安丰茂听见鸢夫人如此,火非但没有降下去,反而“腾——”地一下子上来了。 “你说我怎么生气!看看你做的好事!” 鸢夫人一个激灵,没想到这回左相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听见左相这句话后情不自禁地朝着饭厅外面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定什么事情。 “看什么?在找你找的人?”左相这句话的声音压了下来,但完全没有半点怒火也压了下来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他的情绪此时都蓄在一起,若是爆发…… “老爷……老爷说什么呢?鸢儿不知道啊……” “还装?”左相将手里攥地有些变形的纸条甩过去,“好好看清楚,这东西是不是你给出去的!” 那纸被安丰茂扔起来,在鸢夫人面前缓缓落下去。 她的心沉了沉。 “不是我……是有人陷害……” “还狡辩?”安丰茂忍不住咬了咬牙:“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府里这么多人,你做了的事情还能抵赖?在这左相府中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 这话一出来,鸢夫人慌忙从凳子上起身,对着安丰茂跪了下去。 ——她知道抵赖不了了,老爷这回是真生气了。 见鸢夫人这个反应,安丰茂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清绪。 “管家?” “在,老爷。” “今晚若不是我发现了那下人不对劲,你还帮夫人瞒着?” “老奴不敢。”那管家闻言,倒是干干脆脆地跪下了。 “你啊!你啊!宫宴多大的事情!你以为你买通几个人就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事一被查出来,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不懂所谓的妇人!”左相单手指着鸢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 “老爷……”那鸢夫人眼里迅速盈起了泪水。 “叫我有什么用!我为圣上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若是方才一个没留意,真让你找人去宫里做手脚,没几日抄家的兵就到府门口了!” “老爷,不至于此吧……” “什么不至于!你这是谋害圣上的罪名!御膳房的事情你都敢掺一脚,给你两个护院你是不是还敢造……”左相的声音忽然收住,“反”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即使是在气头上,他也明白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万万说不得。 在场的人都明白左相在说什么,一下子大气儿都不敢出。 屋里站在一旁的下人更是神情慌张,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方才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 “冤枉啊老爷!妾身……妾身断没有那种心思!” “自然!你就是蠢!蠢到家了!哪天把自己害死,还得拉着整个左相府来给你陪葬!”左相咬着牙道。 也怪不得左相安丰茂如此生气,方才他拦住了那个陌生的下人,盘问几番那人便绷不住了,神情慌张地把鸢夫人与他交代的事情一一道来。那张纸条上写的,正是如何往那永安食铺的食物中动手脚。 这名陌生的人正是鸢夫人不知道靠什么关系,搭上线的宫中小太监。 问出来一切后,左相还得压着脾气给人银子,半是买通半是威胁地嘱咐那小公公不要说出去,又叫了下人赶紧送那小公公出宫。 一想到他前面日理万机地打拼,后院里有这么个蠢货搞事儿,稍有不慎被有心人利用,他们左相府全都得玩完,左相的火气就止不住地往上冒。 “妾身只是一时糊涂啊!”鸢夫人豆大的泪珠往下掉,一边哭一边诉道:“老爷你不知道,前两日妾身出府,路过那城东,不知道安雨这丫头在那边说了些什么,那城东的百姓骂老爷骂的……恨不得戳我们左相府的脊梁骨!妾身也不是为了自己……安雨那丫头我们供她出府修养,她倒像个白眼狼,转过身来编排我们……妾身这是为了给老爷出气啊!” “胡闹!”想到那日在城东发生的事情,左相气上加气,太阳穴止不住地跳。 “妾身真的没有二心。”鸢夫人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一番话显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左相的名声。 “没有二心?你真是煞费苦心!”与以往对于安雨的态度不同,左相皱着眉头:“雨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 听见这句话,鸢夫人的拳头忍不住攥了起来,长长的指甲镶到了肉里。 ……安丰茂真是一如既往,那死丫头影响了他的名声,有“不是他的种”的风言风语时,左相能任由她把死丫头赶出府,现在那丫头开店红火起来了,还进了宫参加宫宴,左相大人就开始一口一个“雨儿”了。 “是,老爷。” “若是雨儿在宫中受了什么牵连,你以为我们左相府就能相安无事?” “妾身愚钝。” -- 第140页 “哼,你确实愚钝。以往你做的那些手脚别以为我不知道,既然你不知道分寸,那就得让你明白什么是分寸。” “老爷……” “管家,带二夫人去思过堂,好好思过。” “是。” “老爷!”鸢夫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这两年来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责罚,“铮儿还需要我陪他一起念书啊!明日……” “铮儿那里你不用操心,好好思过。”左相冷哼一声。 铮儿是左相的独子,以往偶尔左相生气,鸢夫人就会搬出来自己生的儿子,但这次安丰茂真动了火气,搬出来谁也不管用。 反而还因为鸢夫人如此举动更加不悦。 “教习铮儿的事情有教书先生和我,日后不必你插手,以免你的蠢笨影响铮儿!” “……”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二夫人请到思过堂?”左相对管家道,“还有你,办完事之后自己去扣半个月月俸。” “明白,老爷。”纯属被牵连进来的管家面色不改,对左相道。 这夜,左府上下都知道了老爷对二夫人大发雷霆,二夫人被赶去了思过堂。 二夫人得宠后,这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除了当时在饭厅中的人,没人能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下人们都紧闭着自己的嘴巴,不敢泄露这天发生的事。 就连赶去思过堂求情,想要问清楚怎么回事的二小姐都被老爷骂了回去。 老爷极少对二小姐发火儿,尤其是在二小姐长大之后。 ……这左相府,似乎在无形之中正在发生什么变化。 == 是夜,宫中。 安雨坐在宫中的小院儿里,倚着石桌往天上看。 她自然不知道因为一些她的关系,有人正怀恨在心的在思过堂跪着。就算是知道了,大抵也只会评价一句“自作自受”。 安雨在院子里吹风,只是想看看月亮。 今晚云少星稀,正巧能看清楚月亮。 ——看来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黄色的月亮将近圆形,遥遥地挂在深黑、又透着些蓝的空中。 进宫已两日了,宫宴选拔也已通过了两个轮次。 明日就是这宫宴的最终选拔。 “安老大!都收拾好了!”小五锁上一个小屋的门,蹦蹦跳跳地朝这边过来。 “好。”安雨闻声,点了点头。 小五跟着往天上看了看:“好大的月亮!又亮又圆!” “是啊。” 安雨也看着,末了叹了一口气。 “安老大怎么了?”小五有些担心地问道,跟着安老大这么长时间,他可从来没有听过安老大叹气! 这可是头一遭。 这进宫选拔,见了那么多大场面,听了难听的话,安老大都过关斩将地带着他闯过来了,连这宫宴选拔的第二轮都过了,这是多大的好事儿啊!怎么突然叹气? 难道……是有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想到这里,小五整个人都严肃起来。 之间安老大又叹了一口气:“唉……” “……” “有些紧张。” “……?” 紧张什么?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没留手,直接拿了第一吗? 小五看着熟悉的安老大,突然觉得这人有些陌生。 作者有话要说: 。 第74章 紧张 如果小五接触过“现代”的词汇,大概会觉得安老大方才说的那些话十分“凡尔赛”。 紧张?安老大还紧张? 请问说的是不是第一次进宫参加宫宴,然后就在并不长的时间里做出来三种样式的月饼,并且还让御膳房的总理事务大臣评价不错的那种紧张? 现在的小五已经和两天前那个刚刚进宫的小五不一样了,他可是在这两天里见识过参加宫宴的其他店铺,若是安老大说她紧张,那其他店铺的掌柜们算什么? …… 反正小五现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安老大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没事。”安雨也注意到了小五的停顿,那孩子怔住了,一看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说。 “明天还要继续选拔,你早点睡吧。”她这么说。 “安老大……”小五开口,似乎还是想和安老大聊聊天。 “没事儿……” “安老大!我也这么觉得!”小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脑子里突然“通了”。 “嗯?” 安雨挑了挑眉,倒是不知道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小五还环顾了一圈周围有没有人,随后靠近了安雨,小声道:“我也觉得这一切似乎有点过于容易了,说不定有圈套!” 应该是这样! 安老大的实力不用说,那是非常强。可每次他们永安食铺好起来的时候,似乎都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牧老大之前在私底下悄悄跟他说过,估计是有人眼红他们铺子这么厉害。 他毕竟跟着牧老大混过几年江湖,知道是会有人没有侠义之心,嫉妒那些实力强的“后起之秀”的。 …… 之前他们劫富济贫的时候,就常常有人在城东的街坊之中传他们的坏话!他们几个人明明干的是好事儿!看看,都给他们传成什么样子了? 可恶,这种人居然还眼红安老大,处处使绊子。 -- 第141页 虽然之前有人找茬,也都被安老大解决了。但进宫这么厉害的事情,肯定也有人躲在暗处想要悄悄对他们动什么手脚! 安老大深谋远虑,想到的一定便是这个! 所说的紧张,也一定是因为……安老大警惕性够强,哪怕在这么有迷惑性的现在,也能想起来一直有人在暗处窥探他们,谨记时刻不能掉以轻心。 不愧是你!安老大! 听完小五解释的安雨颇为无语。 “你……”话出口,她却一时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纠正比较好。 牧修竹其人也就算了,那套侠不侠的东西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想掰,一时也掰不过来了。 小五这孩子小一点儿,她已经因为这个事情跟他强调了多少回了,不要跟着牧修竹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现在脑子里依旧是这些? 难道真的是因为已经错过了教育孩子关键的那几年,就已经错失了孩子世界观形成的重要时机? 安雨自然不知道,在那些个她忙着研究菜品的日日夜夜,牧修竹悄悄指着她跟小五灌输了多少武侠思想。 一个出一个进,安雨相当于什么都白说。 …… 小五说完还歪了歪头,不明白为什么安老大看上去似乎更无语了。 “难道说……”小五道,“安老大,我猜错了?” “是。”安雨点了点头。 “难道我们的敌人并没有藏在暗处,而是——这宫里的……”小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雨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乱说?隔墙有耳,更不用说那些留下来的店铺似乎都自诩是她的对手。 “没有,别乱猜了,我们没有那个不存在的敌人。”安雨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小五的脑袋,“做任何事情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自己?” “没错,要努力钻研提升水平,还要约束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给自己凭空捏造一些不存在的敌人和困难。” “啊……”小五挠了挠头,困惑地问道:“难道是我想错了?” …… “那……安老大在紧张什么?” …… 安雨现在就恨自己刚才长了一张嘴,跟着脑子燃得很的小孩说什么呢? 她微笑着朝小五摇了摇头:“不紧张了。” “啊?” “方才只是有些紧张今天晚上会不会有云,看不了月亮。”安雨随口胡编,毕竟跟一个小孩儿解释这宫宴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恩怨没什么关系也是要消耗不少精力的。 回去再好好教育吧,现在先把这孩子诓回去好好休息,半大的孩子还在长身体,没必要陪着她一起在这儿熬夜吹风看月亮。 安雨现在倒是忘了,她现在这具身体不过也只是个“孩子”。 …… 片刻后,小五被安雨说回了屋子睡觉。 …… 安雨的“紧张”不是假的。 也不知为何,知道自己即将进宫参加选拔时她没有紧张,参加第一次选拔的时候她没有紧张,哪怕是第二次选拔要和那些古代人比做月饼的时候,她也没有多紧张。 毕竟她明白,自己和这些厨子相比,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的长处,那便是她有着现代的经验和记忆。 那是经过数百年数千年人类的智慧凝结,也是进步的体现。 小小一个食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从毫不起眼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依托的也同样是这一点。 …… 现在她的情绪突如其来。 倚仗依旧还是她的倚仗,但是这种紧张的情绪还是更多的来自于心态。 安雨算是个慢热的人,很多时候在遇到事情时“理智”要大于“情绪”率先反应。 知道要参加宫宴选拔的时候,她的大脑率先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怎么准备,在每一关如何出彩。 直到今天第二轮比试结束,永安食铺进了第二轮,安雨的情绪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马上就要参加这宫宴的最终一轮选拔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前世”。 安雨在当初自己高考前,看见身边的同学临考试前两天紧张到复习不下去,她还在按部就班的按照自己的计划复习,甚至能平静地看下去东西,直到进考场前的那一个小时。 可到了考场上,铃声响起后,做完第一个科目前面的所有选择题,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我这已经到了高考的考场? 想到的那一瞬间,紧张的情绪才迟缓的出现——伴随紧张的还有兴奋。 这次也是一样,直到刚刚,安雨在看月亮的时候,她的情绪才慢慢地涌上来。 紧张,还带着一种兴奋。 到了临门一脚,那种“得到”或是“失去”的可能才愈发明显起来。 经过漫长的预热,成功和失败的可能性在笼统的概率上拉成一致,一切的结果都取决于明天。 这种感觉过于“个人感受”,安雨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以前是,现在更是。所以也没有办法跟小五解释明白。 类似于一种赌徒心理吧,只有机会的可能性极大,失去机会的概率也高时,这种紧张又兴奋的情绪才会出现在安雨的身上。 会影响明天的发挥吗? 安雨看着月亮,心里像是在问自己。 -- 第142页 她缓慢的摇了摇头。 ——这种兴奋会让她变得更好。 …… 安雨同样没有同别人说过,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宫宴选拔,应当也是最后一次。 她没穿过来之前做了那么久的快餐行业,自认对于这个种类的食物有着自己的理解。 高热量的食物固然吸引人,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令人“上瘾”。目前和以前在餐饮行业上取得的成就,也都是建立在这种食物的特性之上。 古代没有炸鸡薯条,初见时人们自然新奇,进而被这种食物吸引。宫中的人应该也不例外。 ——但这一切的基础应该都是建立在这种食物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前提之下。 安雨不认为,这种能让人快速喜欢的油炸食品比起华朝数千年传承下来的菜式精巧、富有营养。 从烹饪技巧上来说,也远远不如华朝的各种菜式难度高。 她现在能把永安食铺的炸鸡做到最好,不过就是靠着经验。 在后面的“商业计划”当中,安雨不打算把炸鸡薯条之类的做法牢牢攥在永安食铺这一家。 ——炸鸡的做法是可以被研究的更好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从市场饱和的现代市场中杀出重围的原因。 待到炸鸡在古代世界普及,她再带着这个“杀手锏”来参加宫宴,可就吃不到什么红利了。 ——更何况,这种制作简单、销量好的食物普及速度应该比想象之中要快得多。 各位大厨也没有被降过智,掌柜的们嗅到商机……她这永安食铺应该很快就不会是独一家了。 那醉仙楼做出的炸鸡就是例子——虽然目前还只是个仿制的很不成功的盗版。 但世界之大,光是京城就藏龙卧虎。 安雨从来不会低估“人”。 …… 所以想要依靠炸鸡通过宫宴选拔,今年这遭应当是最好的时机了。 想到这里,安雨的指尖麻了麻。 ——更兴奋了,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 …… 行。 既然是托了炸鸡的福,她才能带着小五进了宫宴选拔。 那么明天就该让炸鸡露露面了。 那桶气泡醴酒,自然也不能白带。 …… 院门口一盏灯由远至近——是宫里的公公。 “安姑娘,你要的东西到了。”这来的公公也不是别人,正是那进宫时,在宫门口见过一面的刘公公。 刘公公带着几个小公公一路过来,几个小公公还轻手轻脚地拉着一辆小板车。 刘公公不但亲自帮安雨把东西送过来,脸上还带着笑。 一方面是因为魏太师的关系,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安雨给的银子足够。 “放在这屋就行了。”安雨打开锁,让小公公们把小板车上的东西放下来。 “公公受累。” “安姑娘甭客气。” …… 安雨没有注意到,隔壁相连的屋子里,有一个“小朋友”此时贴着墙,聚精会神的听着这边的动静。 本该已经睡着的小五专心听着墙角,想道:怪不得安老大让我别操心,原来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虽然不知道隔壁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但是牧老大还真是说对了! 跟着安老大真没错,有事她便用那瘦弱的肩膀抗在前方,还扯谎让他先回来睡觉…… 真是个可歌可哭泣的好前辈啊! …… == 终选现场。 还是前两次比试的大殿,参加比试的店铺却没剩下几家。 现场肉眼可见的宽敞了许多。 但店铺掌柜的和大厨们脸上那股“凝重”,不少反增。 能进到这层选拔的店铺都是有实力的。 换句话说,能被推举来参加宫宴的店铺,都多多少少有着“过店之处”。 而能从那么多店铺中留到现在的,实力强劲,无疑是京城店铺中的佼佼者。 在场的掌柜都明白,能走到现在,就离举办宫宴只剩下一步之遥。 是以今日选拔的准备工作各家店铺都做的异常认真。 今日宫宴的题目是“拿手菜式”。 现场各家的台子旁都放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如同八仙过海一般,乍看上去,这场比试的现场比店铺多时还要热闹。 以往宫宴的第一轮和最终选拔和这次不同,一般是第一轮让各个店铺做拿手菜式,也就是招牌菜。到了最后一轮才会考验大厨们做各种工序菜式。 是以来宫中参加选拔的店家们虽然没有带食材,但是独特的、用的惯得厨具多多少少都拿上了一些。 …… 终选依旧有时间限制。 这回给的时间是三个时辰,做出各个店铺的拿手菜。 数量、种类都没有要求,全靠各个店铺自己发挥。 这样的要求若是放在第一轮,确实算是容易,放在最后一轮可就不一定了。 ——一个是淘汰店铺,一个是从一堆店铺中选出一个优胜店,这标准自然不一样。 用于计时的香点上了,各个店铺的大厨和掌柜们行动起来,如火如荼地做着各自家店里的拿手菜。 先前两轮便算了,这一轮大家都带着些势在必得的气势。 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家的拿手菜被别人家比下去。 -- 第143页 …… 安雨倒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进宫时她带了不少东西,醴酒、食材等。 在准备时安雨得到的消息同样也是宫宴第一轮比试是要做各个店铺的招牌菜,用以让各位御厨品鉴。 是以她准备了肉鸡、准备了各种精心挑选的食材。 可第一轮的题目变了。 等到真正要用到这些食材的时候,已经到了比试第三日。 再准确一些说,距离带着食材进宫的那个下午到现在,已经到了第四天。 在店里的时候安雨就对食材的“新鲜度”有很高的要求,所有的炸鸡都是联系好的肉铺当天下午送过来,晚上腌制。 若是第二天没有卖完,便不再用这批肉进行售卖。 安雨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自然明白鸡肉的新鲜对于炸鸡的味道和店铺的口碑有多么重要。 而那进宫时带的鸡已经过去了几日,虽然带了不少,但自然是已经不能再使用了。 “哎呀!鸡!”小五看到安雨掀开那放鸡的桶的盖子,才想起来这一茬。 其他店铺进宫都没拿什么食材,今日用的都是宫里供的新鲜食材,自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前两日选拔紧张,他居然把自家店铺的这件事情给忘了! 那批鸡肉浪费就算了,大不了今日就用宫里的鸡,可炸鸡是要提前腌制好的啊! 若是今天现场腌制,炸倒是也能炸出来。可若是那样……鸡本来就不是安老大挑好的鸡了,腌制的时间又和在店里不一样,那出来的味道不知道要打多少折扣! 小五如此紧张,安雨倒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昨晚没有睡好?” 年纪轻轻就有了淡淡的一层黑眼圈,昨晚上定是没有好好睡觉。 小五担心着鸡,却听安老大这么问,心里又着急又心虚:“安老大!都什么时候了,不担心我们的鸡嘛?还在说我昨晚有没有好好睡觉……” “你昨天晚上进房间不是挺早的吗?” “我……” 小五哪里敢说,昨天晚上听到小房的动静后,他便一直强撑着为安老大“放哨”,预防有什么紧急事件的发生。 安老大具体在做什么事情他不清楚,可特地挑在了那么一个深夜,一定是不想让人看见! 那他自然要帮忙! “我……我后来在帮安老大放哨。” “放哨?放什么哨?”安雨纳闷地把桶里的鸡拿出来,道。 …… “安老大你不是在和公公秘密交易……诶?这鸡……怎么看上去还是新鲜的?”小五问道。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拿进宫的鸡放了这么些天,应该多多少少已经变黄了,更不用说鸡还是在香料里腌着的。 小五不太相信,还凑上前去闻了闻。 ——鼻子比眼睛灵敏,这鸡坏没坏,一闻便知道。 “诶?闻着也很新鲜!”小五兴奋道,“连上天都在帮助我们!这鸡肉放了这么些天还没有坏!还如此新鲜!这一定是奇迹!” “什么奇迹?”安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是我昨天晚上腌的,你既然听见了,怎么不出来帮忙?” “啊?安老大你昨晚不是在和那大公公商量事情吗?” “商量什么?” “自然是……怎么揪出宫中隐藏的幕后黑手……” 小五越说声音越小。 他说完,发现安老大顿了一下,随后便面无表情地动手料理起了手里的鸡。 摘香料、拌脆皮的浆糊。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停顿。 …… 可就是这样,一言不发的安老大让小五更加害怕了。 以往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安老大少不了要打一巴掌他的头,再训诫他两句的…… “安老大……我错了。” “没事,”安雨道,“快帮忙,今天要做的菜不少。” “好。”小五连忙动起来,帮着安雨洗菜、递东西。 紧接着,他便听见安雨道。 ——“等选拔完,回去就把牧修竹杀了。” 太麻烦了,办事还是直接从源头处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牧修竹:????????? 。 第75章 齐齐到场 “子仪,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何青瑜有些不放心,他悄悄凑上去问。 晏清绪闻言瞥了他一眼,道:“会有什么问题?” …… “不是……有时候我都有点儿搞不明白,天下美食好吃的多的是,美人儿也不少,你又何必非要去讨永安食铺安掌柜的喜欢呢?” 何青瑜此时边说话边跟着晏清绪往宫里走。 “那不叫非要讨人家喜欢。” “不是吗?那安姑娘都说了不让我们再去她铺面里,今天这遭……我们一会儿过去了,不还是得遭冷脸吗?” 晏清绪也分析了一下,道:“应该是。” “……不儿,子仪,你都说应该是了,又何必提出来这么一个事儿呢?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啊,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能过的舒舒服服的,就是因为我知道什么是‘你情我愿’。”何青瑜一边说,还一边瞅着晏清绪。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还特地加上了重音。 -- 第144页 “……”晏清绪走着路,终于抽出时间来瞥了一眼身旁的好友,“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喜欢喜欢你的人?” “嗯?”何青瑜思考了一下,子仪这话乍一听上去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遂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的到底是对方还是你自己?” “啊?”何青瑜不知道子仪这问题问的……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就像今日,我知道安姑娘对我……有些意见,但这和我愿意去看她做菜品有什么关系?” “这……”何青瑜一下子顿住,半响才道:“已经被拒绝进店了,子仪你就不怕在御膳房当着那么多人的再被拂一次面子吗?” “被拂面子……很重要吗?我活一世,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怎么想?”晏清绪平静地道,话里还带着几分疑惑,就像是真的对这个问题不懂一般。 “……”何青瑜想了想以往好友那些“丰功伟绩”,着实是靠他那张嘴得罪了不少人。子仪过往地表现也确实印证了一点——他确实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 “你想不明白,那我跟你也说不明白。”晏清绪撂下了这么一句。 何青瑜一头雾水,这对话的走向……现在难道不是他在劝说子仪吗?怎么还被子仪问出来的问题给搞懵了? …… 无论如何,有一点事他倒是可以确定,就是那安掌柜的虽然不待见子仪,但子仪这边倒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这俩人……也算是一段孽缘了吧。 …… 两人走到宫门口,便有太监迎上来:“晏公子、何公子,我们殿下马上过来,特地叫咱家过来迎接。” 晏清绪点了点头,被这太监迎进宫门。 一进宫门,便看见了那西域的王子也带着几个西域人站在那里,看见他们进来还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何青瑜朝人家点了点头,转头看子仪,这位倒是又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就不得不提到那天围猎的事情了。 那日围猎结束,第一名自然是猎到猎物最多的子仪胜出。 他提出的条件便是去看看那宫宴选拔的最后一轮。 宫宴是宫中的大事,由御膳房负责,到了最后一轮时圣上通常会派个人去那边盯着。 大殿下前年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去过宫宴选拔,是以如果今年大皇子愿意揽下这桩事儿,带着晏清绪去宫宴选拔终选现场,应当也是件比较简单的事。 大殿下没想到晏清绪提出的事情是这件事,本来子仪获胜了,他还心里小小地犯了一下愁——子仪提出来的愿望说不定很不好满足,这位口味刁钻,能看上眼的字画都很不好弄到。 倒是没有想到,想要的赏赐就是这。 ……围猎时子仪不同于以往的胜负欲也让大皇子惊讶了一下。 再联想到可能激到晏子仪的原因……大皇子的记性可不差,那西域王子在比试前提出的请求似乎就是想要带一位他们京城的食铺老板去西域。 难道…… 大殿下的眼睛中染上一丝玩味。 子仪的确爱好美食,对菜品味道的要求一向很高。但对于一位食铺老板如此上心的情况,他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宫中能看热闹的机会可不多,他自然应允。 那西域王子在边上听着使臣给他翻译,眼睛一亮,当即问道:自己能不能也去看看你们京城宫宴的选拔现场。 按理来说,今日大皇子筹备这场围猎,就是为了迎接远到京城而来的西域王子。 晏子仪赢过西域人拿了第一,确实在大皇子的意料之外,本来想给西域王子的“赏赐”自然也送不出手了。 眼下见人家提出了这样的“愿望”,也不是什么难以满足的事情,大皇子自然欣然答应。 说不定这位西域王子去了,他还能有更多热闹看呢。 尤其在看到旁边,平时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的晏子仪脸上不易察觉的沉下去一些,大皇子觉得这一切似乎更加有意思了。 …… 所以现在,进宫的晏清绪和何青瑜看见了同样要去看宫宴选拔的西域王子。 两拨人相遇,有人没心没肺觉得开心,还夸了夸‘没想到你们华朝京城也有人箭术如此精妙’,有人沉默不语,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少遇到这个西域强盗。 ——来我们华朝京城没两天,就光想着想带我们京城人去西域,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那西域王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身边的使臣翻译过来:“王子说,那永安食铺的安姑娘也在宫宴选拔之中。” 何青瑜清楚地听见子仪冷哼了一声,同时还清楚地看见那西域王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地表情,似乎是不明白这位公子发出这种声音是什么意思。 “额……我们知道,与那位安姑娘也算是认识。”何青瑜连忙道。 话翻译过去,西域王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使臣翻译:“原来安姑娘已经这么有名了!你们华朝人说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这么一来我与你们也算是朋友了!” 何青瑜连忙看向子仪,以防这位又发出了什么他难以解释的声音。 幸好,晏清绪沉默,他连忙对西域王子笑了笑,点了点头。 ——还是赶紧把这场面迅速地敷衍过去。 -- 第145页 …… 何青瑜夹在中间,一边儿是一言不发的晏清绪,一边儿是虽然只见过一面不是很熟悉,但是却有些热情的西域王子。 他尴尬地笑笑,想着希望今日大皇子殿下事情最好少一点,快些来这里,救救他。 …… 还好没过多久,大皇子殿下就来了。 “大殿下。”众人行礼,何青瑜显得尤为热情。 大皇子纳闷:“青瑜,你也要去看宫宴选拔?” 何青瑜点点头。 “可……这不是给第一名第二名的围猎奖励吗?” 虽然这奖励是有些奇怪,但是子仪和西域王子同意,大皇子他也不便说些什么。 何青瑜一顿,明白了大皇子的言下之意,你一个围猎最后一名,还要跟着我们去看热闹? 何青瑜:“……那我走?” …… “哈哈哈哈哈。”大皇子笑出声来,果然无论何时看青瑜吃瘪,都是一件非常令人愉悦的事情。 调侃何青瑜的名次自然也是开玩笑。 “走吧,那边应该早就开始了。”大皇子殿下道。 ==== 宫宴选拔现场。 安雨处理好了大鸡腿,小五热好了油锅。 就在周围几家店铺还在备菜的时候,这边儿的大鸡腿和鸡排就下了油锅。 ——先炸出来,方便一会儿复炸。 “刺啦——”裹着鸡蛋面糊的鸡排和大鸡腿这就下了锅。 上次当众炸鸡,还是在食味擂台上。那时是个室外场地,远没有这次殿内的封闭环境聚味。 随着鸡排和鸡腿在滚烫的油锅之中翻腾,特属于炸鸡的味道从锅中溢出,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御厨的视线。 不少掌柜和大厨头也不抬,专心准备自己家的菜品,心里却想着:又来了又来了,她家做的东西怎么总是能发出这么大又这么吸引人的香味来??? “这是什么?”声音在安雨旁边响起,她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个神出鬼没、还穿着御厨衣服的二皇子殿下。 “回二皇子,这是炸鸡。” “嘘——”二皇子悄悄凑近道:“我不是二皇子,我是御膳房的副理事。” “……好。” 就当是吧,反正你地位高你说了算,这一个御膳房的人也都愿意陪你演戏。 忽地,二皇子抬起头来:“皇兄来了。” “……” 安雨低下头,用木夹将炸的差不多的炸鸡往外夹,就听御膳房的公公通报道:“大皇子殿下到——” 殿内一大群人行礼,安雨混在其中,也装模做样做了个差不多的礼。 “安老大,好像有熟人。”小五在旁边悄悄道。 安雨抬眼——可不是? 紧接着,就听公公接着通报:“魏太师到——” “……” 今天是什么情况? 这是有熟人吗?晏清绪、何青瑜、西域太子、魏太师,再加上旁边这个二皇子。 她在宫里见过的,熟的不熟的全都到场了。 …… 安雨下意识地、没有思考的——用一旁的篮子盖住了刚刚炸好一遍的炸鸡。 作者有话要说: 。 第76章 无妄之灾? 在场的除了安雨之外,还有另外一人心情微妙。 便是那醉仙楼的掌柜。 在场别店都以为那永安食铺掌柜的在场只有一个靠山?那可是大错特错,他们醉仙楼可是经过那晏国公家公子亲自上门“讽刺”的。 更何况第一轮宫宴选拔的时候,二殿下他……似乎也对永安食铺青眼相加。 …… 怎么回事? 这不是宫宴选拔吗?这魏太师、晏家公子、何家公子,还有这时恰好出现的二皇子殿下,这永安食铺的掌柜是拉了自己亲友团过来吗? 醉仙楼掌柜的只恨自己似乎站错了队,如果当初没有答应左相家的那些事情,现在也不至于与原来那些交好的“靠山”交恶。那魏太师、晏公子,之前虽然说不上能当他们店的靠山,但怎么说也是他们家店里的常客。 前两年在宫宴选拔时,魏太师还能称赞他们两句,你看看今年呢? …… 如今,只能期望左相夫人那边儿的事情能悄悄办好了,毕竟进宫之前他们私底下碰面的时候,那边儿可是说别的事情不用他担心,都由左相夫人那边来找人“处理”。 他们醉仙楼只需要在宫宴上“好好表现”就行了。 他们是好好表现了,可那永安食铺不但一点儿事情都没有,眼下的光芒可是把别的店铺都狠狠压了一头!尤其是他们醉仙楼——醉仙楼掌柜的如此想道。 也不知道左相夫人说的永安食铺出事儿是什么时候……那边儿可是承诺了可以帮助把他们送上宫宴选拔第一名的位置上。 眼下……到底什么时候动手?那边儿再没有什么动作就要把永安食铺送上宫宴选拔的第一名了。 …… 心中满是阴谋论的醉仙楼掌柜拉下脸,把这股怨气放在了自家厨子身上:“到处乱看什么!快做!” 醉仙楼家大厨:“……” 我什么也没有看啊,不是一直在做菜吗?到处乱看的是掌柜的你本人吧? …… “召集亲友团”本人的安雨此时也没有多开心,她扣上刚炸好的炸鸡后,小声跟旁边的小五叮嘱道:“你看好了我们的菜品,别让任何人给顺走了。” -- 第146页 “好……怎么了安老大?” “有猫来了。” “……” …… 也不怪安雨多想,那大皇子殿下一行人刚来到选拔的殿内,就有一人飞快地锁定目标,奔到了永安食铺的台子旁边。 ……正是西域太子。 “¥%%##@%¥?”西域太子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安雨站在原地,一边用手里的箩筐死死扣着炸鸡,一边对着西域太子微笑。 ——这猫人动作好快,好险,差点就被他看见了。 这说啥呢?根本听不懂。 使团翻译快步跟上来,擦了擦汗帮着翻译:“王子方才说,好香,炸鸡是不是已经炸出来了?” “还没做好,另外帮我转告给这位王子,这是宫宴比试,做出来的炸鸡现在不能随便吃。” “正是。” 快步跟上来的还有两位公子,除了晏、何二人还能有谁? “宫宴选拔现场自然有规矩,到了时间终了,负责评选的御厨们才能品尝菜品。”晏清绪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气儿,今日与那西域王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不错,待到最后阶段我们才能尝。”旁边还有个不明立场的二殿下添乱道。 “老夫不才,也加入了宫宴评审。”魏太师此时也出来凑热闹。 安雨:“……” 你们能不能离我的台子远一点? …… 宫宴选拔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轮,在场剩下的店铺已经没有几家,但殿内的人数却陡然多了起来。 本来比起上一轮来,殿内的空间一下子宽敞了很多。 而眼下,大皇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来,西域王子带着几个西域随从,晏清绪和何青瑜也带着自己的书童,就连魏太师也是带着人来的。 殿内的空间并不算小,但这么一大圈人围在安雨的台子旁,本来宽敞的过道一下被堵了个大半。 外围还有个一脸笑容看热闹的大皇子。 “大皇子殿下!”御膳房的总理事大人连忙迎上来行礼道。 “免礼免礼,我就是带着子仪和西域王子来看看我们华朝的宫宴选拔。”大皇子道。 “西域王子也来了?”总理事大人过来行礼时也跟站在一边的何青瑜和晏清绪见了礼,闻言连忙往人群里瞅。 确实,有几个一看就不是华朝装扮的人围在这台子的那边……这台子周围人不少,一看看过来居然都没看到。 啊……这西域贵客还没来过御膳房,应该用什么样的礼数上去……见礼呢?太草率了不礼貌,太隆重了又有点堕了华朝的威严……哎呀,以前西域贵客们都只在宴席上出现,可没有来过御膳房的先例啊! 他现在要做什么?他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大皇子何等人精,看出了御膳房总理事大臣的迷茫,他拍了拍大臣道:“不用管,王子现在有自己的东西玩儿呢。” “……噢,噢,好。”总理事大臣仍旧一头雾水,不过自然是大殿下说什么是什么。 …… “在场的店家不止我一家。”安雨隐晦地提醒了一下。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她连透过人墙看看外面用于计时的香都看不到。 意思就是你们别在这待着看了,赶紧该干啥干啥去吧。 …… 可惜在场的人没几个听进去,除了魏太师和二殿下没有一直盯在这里,到处转转,看看别家的店铺在做什么菜品外,西域王子粗略抬起头来扫了一圈儿殿内的情况,就直接趴在了安雨的台子旁。 西域王子不走,晏清绪就更寸步不移地盯着这里。 ……行吧,你们看你们的。 安雨见剩下的人劝不动,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剩下这几个人,一个她语言说不通,另一个她懒得说,不想搭话。 ——这人倒是也奇怪,之前禁止他们出现在自己的店里,进了宫这人倒想了办法跟过来。 也是有办法。 …… 安雨就是在这样的盯视下完成了所有菜品的制作。 她发誓,在整个过程中不止一次听见了轻轻地、吞咽口水的声音。尤其是在香辣鸡排和大鸡腿复炸和琥珀炸鸡淋上酱料的时候。 …… “终选选拔时间终了。”香燃烧到了尽头,司膳太监拉长了声音道。 不知道是不是司膳太监的错觉,只觉得在场的很多店铺掌柜的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正常,毕竟今天是终选,这些店铺压着时间做完这么多菜品,也是不容易。今天还有这么多贵人来到这里看着,紧张也对。 …… 随着锣声敲响,各大食铺的菜品也依次摆在了桌子上。 这一轮每个台子上都是工工整整的一溜菜,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每家店铺都用了心思。 “大殿下,您来您来。”总理事大臣讲了两句就把这“总领选拔”的事务交给了大皇子。那二殿下天天在御膳房晃悠惯了,总理事大人那时候也是花了好长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才能按照二殿下的要求,把他就当作一名御膳房的里的“普通”副理事的。 如今大皇子在这里……他一个小小的御膳房总理事,又怎么敢在大皇子面前指手画脚? “无碍,术业有专攻,这宫宴选拔还是由理事大人负责便是。”大皇子道。 -- 第147页 今天的宫宴选拔可不是一般的热闹,他可不想揽什么差事,能安安静静看热闹便好。 “……唉,是,是。”总理事大人道。 无数双眼睛看过来,这其中有大皇子殿下的、二皇子殿下的,还有魏太师、西域王子、晏公子与何公子的…… 御膳房的总理事大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比这更令人紧张的场面他也经历过。 可……这只是个宫宴选拔啊,为什么会这样? …… 这个问题不止他一个人想问,在场的很多店铺掌柜也很想问。 不是宫宴选拔吗?卡着时间做出菜品来已经是一件足够让人紧张的事情了,这现场又是怎么了? 不怕贵人来,就怕尊贵又爱挑刺、又能尝出来哪里有问题的贵人来! 上一轮魏太师来他们已经吃过苦了,今天又是哪阵子风把这晏国公家的公子吹过来了?这位的犀利程度和毒舌水平在京城里要说第一,可是没有人敢说第二啊! …… 心里吐槽归心里吐槽,店铺掌柜们想着还好不是由晏清绪来裁定终选的结果的。 但很快,他们便听见总理事大人便非常有“眼色”的,顺着大皇子的意思热烈邀请晏清绪加入宫晏的终选评试。 “晏公子,您的品鉴水平在京城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如和魏太师一起对这些终选的食铺们做个评试?” 店铺掌柜的们:“……” 为什么? ……不过应该没事儿,这位很少掺和这些事儿,应该会嫌麻烦拒绝…… 下一刻,他们便听见一声清朗的男声回答道:“好。” “……”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77章 评试 总理事务大臣问的时候也没想着这位会答应,能问出口全是因为一边儿大皇子的眼神唆使。 一开始总理事务大臣还没有明白大皇子的意思,凑近悄悄问了一句,才听见这位暗示道:“在场这么多舌头尖的,是不是不能白来一趟?” “大殿下,魏太师上一轮就加入我等御厨的评试团了。”总理事务大臣也小声道。 “魏太师在了,别人呢?”大皇子殿下意味深长地道。 看热闹看热闹,不把人推进局里怎么看? “下官明白。”经过大皇子殿下两次“点播”,总理事务大臣终于明白了大皇子殿下说的是什么。 ……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参加终选的店铺掌柜们眼看着御厨总理大臣邀请晏清绪加入评试,而那个毒舌怪居然还同意了??? 天啊,今年到底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宫宴选拔先是莫名其妙改规矩,又是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食铺杀出重围,在“专业领域”上狠狠地压了他们一头。眼看熬到最后了,又给他们这样一桩迎头痛击!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除了三大酒楼……噢不,是除了桃楼和京城第一楼外,其他店铺掌柜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毕竟这可是宫宴选拔,以往就算是输在了这一轮,也能体体面面的离开,宫中御厨就算把他们淘汰了,说起话来怎么说也是客客气气的。 在这一轮折戟,出去了也尽是风光。毕竟这京中食铺酒楼那么多,能举办宫宴的只有一家,历届数过来,举办过宫宴的酒楼食铺也就是那么几家——也只有那么几家。 在这种情况之下,能进到宫宴终选,拿出去也是一件值得称耀的事情了。 可若是晏清绪这人加入了评试,他们还能不能体体面面地从这个殿内出去,就未成定数了。 毕竟这位当初参加会试的时候,因为“政见”不合而大骂考官……噢不,是大声与考官争辩的事情可都传开了。 那还是这位的心思并不放在上面的“政见”,若是换成菜品,那还了得? 平时在店里从晏清绪嘴里出来的夸奖就不太多,多的是“手艺粗了、出菜的时候不够用心火候没收好、不吃也罢”之类的评价。 如今还给了这位“评判”的权利…… 有两个店铺掌柜短短地相互对视了一下。 在这一刻,本是竞争对手的他们在这对视的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心灵上的“共通”,那大概是同为待宰羔羊的恐惧吧。 …… 西域王子见锣声响了,殿内的厨子们又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儿,知道应该是什么步骤到了。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西域话,那跟着他的使臣便过来请示大皇子殿下:“大殿下,王子问是不是要开始品尝各位大厨做的菜品了,王子可以尝尝那安姑娘做的菜品吗?” 大皇子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待到余光看到晏清绪脸上虽然不明显,但是“有”的微妙小情绪后,这才轻咳一声,摇了摇头道:“怕是不行。” 这句话不用翻译,西域王子看见大皇子摇头的动作就知道不行了。 活力满满的大猫一下子蔫了下去。 …… 他觉得族人说的果然是对的,华朝人果然规矩多。先不说搞宴会还要进行八十八般比试,搞得好看姑娘都不在店里了。弄个什么奖赏还要骑马射箭,现在他都能跟着华朝那个什么……应该也是王子吧,大王子找过来了,结果只能看看,不能吃。 -- 第148页 …… “王子从西域远道而来,此次的中秋宫宴在庆贺中秋的同时,也是特地为了为远道而来的西域贵客们而设,自然是该在宴会之前保持神秘的。孤能带王子来这殿内看宫宴选拔已经是自作主张,若是父皇知道了,少不得要责罚,若是让王子提前吃到了未决出胜负、也未经过宫里改良的菜品,对那宫宴上的菜品没了兴趣,孤才是更是错上加错。” 大皇子打起了官腔,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西域王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安静的人,见这华朝的大王子一说起话来说起个没完,还是对着他的使臣说的,他连听都听不懂,注意力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待到使臣给他翻译过去,他也不是很有耐心听。 …… 大皇子也注意到了开小差儿的西域王子,他笑笑,也不好让魏太师等人在一旁干等着。 “这宫宴终选的评试,这便开始吧。” “是,大殿下。”御膳房总理事务大臣应下来,转身让司膳太监们准备起来。 …… 众位评试的第一家是京城第一酒楼。 只见京城第一楼的长桌上摆满了菜品…… 这终选说是让各家店铺做“拿手菜”,但这终选是有默认的规矩的,也就是“潜规则”。 ——做拿手菜可以,但是得按照宫宴的规矩来。 这是众多店铺参加了这么多次宫宴选拔总结出来的。 …… 宫宴默认有几道菜序,除去前面几道果脯和茗茶,需要做“四菜一汤。” 此“四菜一汤”非彼“四菜一汤”,指的乃是酱菜五品、前菜六品、膳汤一品、御菜六品及五品。 若是正儿八经到了宫宴上,两次御菜之间还有歌舞与月饼的序列环节。 御菜结束还有野味一品、膳粥一品、水果一品与茗茶一品。 一品为一菜。 若是将如此繁琐的程序放在考核之中,那怕是考核个月余都结束不了,况真到了宫宴上,也不是由优胜的店铺全权负责的,还有御膳房的人协助。 虽然听上去像是店铺“主办”,御膳房是个“协办”,但这“协办”做的活儿可是不少,果脯、茗茶、粥品等工序都是由御膳房负责的。 也不真可能把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交给宫外的店铺,再大的酒楼也不成。 若是真有哪家店铺混进了什么奸细想要对圣上不利,这么多工序再全权由店铺来完成,那若歹人想要动点儿什么手脚还真是防不胜防。 故而真到了宴席上,“主菜”的几道菜由优胜的店铺来做,其他所有的步骤都是御膳房配合着主菜,与店铺掌柜商量着来的,做出符合整个店铺风格的宫宴来。 …… 这些东西简化到宫宴选拔之中,便变成了酱菜两品、前菜三品、膳汤一品、御菜五品。 ——直接化成了“三菜一汤”,在数量之上还有一定程度的缩减。 ——这数量听说也是有人掏了银子,从御膳房的御厨口中打听出来的。自从这消息在各个店铺中传开,这基本上就已经成了明面儿上的规矩。 这规矩连魏太师都知道,还提前与安雨交代多。 …… 这简化后的菜序听起来简单了很多,但在每个店铺进宫时只允许有两人的情况下,难度依然非常大。 ——两个人要在规定时辰内做完八道菜一道汤,这还是在酱菜提前带进宫的情况下。 光做还不成,还要符合菜序。 这可比第一关的难度高多了。 …… “酱菜两品,为酱桃仁与蜜汁萝卜。一味甜一味酸,开胃利口,放在前菜之前是非常合适的。” …… “前菜三品,分别为陈皮兔肉、天香鲍鱼与三丝瓜卷。这陈皮兔肉中干香的兔肉吸满了陈皮的汁水,味道交融在一起,在略有嚼劲的兔肉中能吃到橘皮的清香……” …… “膳汤一品,乃是豆苗蘑菇汤。用的是口蘑切片,豆苗去尾,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蘑菇和豆苗的鲜美与可口。” …… “御菜五品,分别为沙舟翠柳、香油鳝糊、琵琶大虾、酱焖鹌鹑与辣汁鸭掌。” …… 京城第一楼的掌柜在各位品鉴菜品的同时娓娓道来,慢条斯理地讲解着他们京城第一楼所做的菜品。他们第一楼的御菜中肉食偏多,做膳汤时便选用了清爽的豆苗蘑菇汤。 所有的菜品盛在精致的、花纹繁复的宫廷盘子当中,御菜菜菜有摆盘,周围一圈尽显大厨的雕刻功夫。整个桌子上的菜看上去好看又美味,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享受。 ……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这两个进宫名额之中有一个掌柜的的必要性。 不仅可以把控时间,还能在最终选拔时选定菜品、讲解菜品。这选拔也算是一场比赛,比赛之中出现临场状况是非常正常的,若是没有掌柜的在这里,大厨们少不得要慌了神。 京城第一楼的掌柜讲解的不快不慢,也是在讲的同时引导着御厨们品鉴他正在讲的那道菜。 待到他讲解的差不多,诸位品鉴的御厨们也都吃到了最后一道菜。 …… “不错。”魏太师发出了第一声称赞,“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宫宴要求的菜品做到这个程度,能看出贵楼的基本功十分扎实,不愧是参加过这么多年宫宴选拔的老店铺了。” -- 第149页 “太师谬赞。”京城第一楼的掌柜谦虚道。 “那香油膳糊与油焖鹌鹑做的真是绝妙,肉味和酱汁的味道发挥的十足,还丁点儿都没有损失掉食材原有的香味。”御膳房总理事大臣也开口称赞。 “确实,好吃,真是不错。”御膳房“副理事大臣”回味了一下味道,给出了自己认为水平很高的称赞之词。 …… 有了人打头,其他御厨也不吝赞美,纷纷夸了几句。 也有提意见的,说的也都十分中肯,京城第一楼的掌柜一一笑着拱手接纳。 “……嗯。”晏清绪发出了一声。 京城第一楼掌柜看向他。 不只是京城第一楼掌柜的,连同其他等待“被评试”的店铺掌柜的也都盯着晏清绪,想看看这位今天对着第一个店铺的发挥怎么样。 “从总体来说,菜品的味道还算不错。”晏清绪道:“缺了些菜品上的创新,中规中矩都是以前宫宴上出现过的菜品,这道陈皮兔肉做的火候大了些,干肉有些发柴。三丝瓜卷用水焯瓜的时间长了些,能吃出瓜的口感不对。” “晏公子说的是。”京城第一楼的掌柜满脸笑容的应道。 别家掌柜的侧耳听着——然后呢? 这不是晏清绪发挥的正常水平啊,后面呢?讽刺呢?……这就完了? 这不对啊晏公子,这不是你以往的作风啊! 就说这么两句指点的评语,没有讽刺和毒舌?? 你不对劲! …… 见晏清绪说完这两句话后的确没有了再开口的意思,京城第一楼的掌柜脸上笑意更甚。 ——方才在大皇子殿下说完话后,不知为何他就感觉到晏公子似乎……心情不错? 虽然不知道这位高兴的事情是因为什么,但人在心情好的时候看别的事物应该也会变得美好,在吃他们京城第一楼菜品的事情……应该会嘴下留情。 这是京城第一楼掌柜的之前的猜测,现在看来……心情好坏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毒舌程度。 幸好幸好,晏公子此时心情好,说出来的话都没那么锋利了! “晏公子说得对。这一桌宫宴菜品做的稳妥,平稳有余新颖不足,在创新主菜上应当适当花花心思。不过能在考核时间之内完成这么多菜品的制作,每一道的味道也都可以说是可圈可点,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楼啊!” 御膳房总理事务大臣算是做了个总结陈词,将方才各位御厨以及晏清绪魏太师对于这一桌菜品的评价杂糅在了一起。方才诸位对这桌菜品提出的问题和缺点比较少,且都不是致命问题,总理事务大臣便拎出来“新颖”这方面提了一句,除此之外京城第一楼也发挥出了他“三大楼”的水准,做出来的菜品又快又好。 每一位御厨说着,旁边的司膳太监都飞快地记录下来。 ——已经到了终选,最后角逐的时刻,每一句话说不定都会左右这个承办宫宴的店铺人选,这可得都一一记录下来! 京城第一楼掌柜虚心受下夸奖与指点,心满意足地等在了一边——这第一家就算是评试完了,评试的御厨团跟着移动到下一家店铺的台子前。 下一家被“评”的店铺是桃楼。 …… “各位大人,本酒楼的酱菜两品分别为桂花辣酱芥与染紫菜。”桃楼掌柜的开始了对自家菜品的介绍。 “桂花酱辣芥主要在于桂花研磨之后与辣酱融合在一起,在食用时可以品尝到两者交融的味道。染紫菜为一道现拌的酱菜,用香菜和紫甘蓝切丝,再经过精心调制搅拌而成,爽口清香。” …… “前菜三品,蜂蜜花生、蜜饯银杏、姜汁鱼片。三种不同口味的小食作为前菜,打开味蕾。” …… “膳汤一品,做的是罐焖鱼唇。乃是用发好的鱼唇用上汤、鸡汁、姜葱煨好,爆香肉汁。再将鸡汁、火腿汁和耗油共同调制而成的酱料将下鱼唇调呈金黄色,焖两分钟。如此做法做出来的膳汤味道鲜美,不腥不腻。” 随着桃楼掌柜的说话,那桃楼的大厨将御汤盖子掀开,浓重的香味从其中传出。 “香!”还没等喝到口,魏太师已经称赞上了。 他是经验老道的老餮,东西虽然还没有吃到嘴里,但是光闻到这香味他就知道这汤绝对差不了。 本就沉稳的桃楼掌柜的听见魏太师这声叫好心里更有底了,不急不徐地介绍完了他家做的五道御菜,诸位御厨品鉴过后纷纷称赞。 连那晏清绪尝完他们家的汤,还破天荒地点了点头,道了声“不错”。 …… 周围伸长脖子观察的掌柜们惊掉了下巴,心里的惊疑慢慢转变成了惊喜。 ——怎么,今天这毒舌祖宗转性了?连着两家了,不但没有听见挖苦,还听到了夸赞? …… 那罐焖鱼唇确实是香,安雨在这两楼的台子后面,中间还隔着一排,都能闻见那汤飘来的香味。 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她都想上前去尝尝了。 之前一直生活在现代,流传下来的“御膳”做法虽然多,但是毕竟中间隔着那么长时间的时光,难免多多少少有些“变味”。如今直接穿到了古代,虽然和她认知中自己曾经身处的世界历史不符合,按照那些写手的标准应该称之为“架空”朝代。 -- 第150页 但这些御膳也是正儿八经做出来的,味道一定差不了。 ……等有机会的吧,她一定想办法弄一点儿尝尝。 …… 第三家,众人走到了醉仙楼前。 “诸位大人好,我们醉仙楼的两道酱菜分别为……” …… 醉仙楼掌柜的介绍上了,晏清绪却眸光一闪,用余光看到了后面有只不安分的人形猫人,在偷偷摸摸地朝着安姑娘看不到的盘子中试探。 他何等眼力,百步外的靶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这么近的人了。 ……那不要脸的猫人成功了,在安姑娘朝着这边看的时候从那盘子中悄悄捞了一块鸡排吃。 晏清绪的脸一下子臭了起来。 …… “这道是油炸鸡排,为新鲜的鸡裹上面粉,再在滚烫的油锅中炸制而成。”刚巧醉仙楼掌柜的介绍到了这里。 这道油炸鸡排看上去还颇为精美,炸好的鸡排被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地下还垫着黄瓜雕刻好的底座,周围放置着萝卜雕花,看起来颇有宫廷菜的精美。 晏清绪黑着脸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没嚼两下便吐了出来:“难吃。” 正在介绍这鸡排味道有多么鲜美的醉仙楼掌柜:“……?” “学人菜还学不到位,抄人名字抄的还没底蕴,做的味道更是大打折扣,我若是你肯定自己惭愧的都要脸红。” 醉仙楼掌柜的:“……” 作者有话要说: 醉仙楼掌柜:受伤的就一直得是我? 第78章 诬陷 何青瑜自打到了这件用于宫宴选拔终选的殿内就成了看客。 ——品菜没有他的份儿,他也不是做菜的,也对哪家店铺成为今年宫宴选拔的优胜者没有什么执着。 自然也乐的清闲。 司膳太监知道他是大殿下的好友,也是何尚书家的公子,见他没有事情做特地在殿边侧准备了位置,还备好了果脯和茶点让这位休息。 刚开始听到子仪评价那两家店铺的时候,何青瑜也有点儿无语, 他怎么也是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明白此时子仪为何心情不错。 ……不就是他能吃到安姑娘做的菜品,而那西域王子吃不到吗? 至于这么高兴么?看看他,连讽刺人挖苦人的话都不说了,一点儿也没有文人的气节! ……不过安姑娘做的菜品确实好吃,要搁他……他也想吃。 那桃楼的汤香味一传出来,何青瑜有点儿坐不住了。这桃楼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能把这膳汤做的肉味儿十足,其中还能闻到鱼肉的鲜美,吸溜吸溜。 只恨他为什么不能尝尝!罢了罢了,还是嗑手里的瓜子吧。 随后没多久,他便听到了子仪讽刺那醉仙楼的话。 ……真狠啊,没比上次他们去醉仙楼里为安姑娘出气好多少。 子仪不是心情不错吗?怎么对醉仙楼依然如此不留情面?何青瑜疑惑着,又往安雨这边瞄了一眼。 !!! 安姑娘!你家台子遭贼了! 何青瑜坐的位置离永安食铺的台子很近,一眼就能看到那戴着面纱的西域王子脸上的面纱在微小地颤动着。又没有听见此时有什么说话的声音,这西域王子还能在干什么?肯定是在咀嚼东西! 好啊西域王子,你看上去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行了这偷盗之事! 他动了一动,想去抓那西域王子一个现行儿,可想到现在毕竟是在宫宴选拔的场合,不太适合大声喧哗。 且那西域王子吃完一口后……似乎也没有了下面的动作。 罢了,先记在心里,等以后有机会了…… ……出去了就跟安姑娘告状! …… 晏清绪的话一出,便引起了御厨们之间的小声议论。 这“抄”的说法……似乎在第一轮之中也有听说?不过那是他们是吃到了醉仙楼和永安食铺类似的菜品,自己做的对比。消息也是他们之中的御厨从别的地方听来的,故而当时也没有提到明面上,只是小范围的议论了两句。 而现在,晏公子直接在明面上说这醉仙楼的这道鸡排“抄”。 这…… 那醉仙楼的掌柜的一下子涨红了脸,前两个楼的品鉴过程平平安安,他还以为到他这里晏清绪说不定也能口下留情,没想到这人跟直接换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就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还听见御厨之间小声议论“那第一轮的炸鸡,醉仙楼做的确实不如那永安食铺做的好吃”、“不会真是抄的吧?”、“这么大的酒楼为什么要抄小食铺做的菜啊,不是自毁招牌吗?”云云。 醉仙楼掌柜的一下子就急了。 “晏公子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醉仙楼……哪,哪里抄了?” “你是个结巴?”晏清绪抬眼道,“刚才介绍菜品的时候说话不是说的挺好吗?” “你!”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偏偏这个时候,魏太师也吃了一口他们家做的油炸鸡排,认真品鉴后给出评价:“确实没有小安做的好吃,这鸡排炸出来的样子……有那么几分照猫画虎的样子。” “我……”醉仙楼掌柜的一下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若是只有晏公子一个人说,他还能咬死了就不承认,毕竟这位毒舌的名声在外,攻击菜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连魏太师也这么说,他就……这不是承认不承认的问题了。 -- 第151页 他们醉仙楼做了那么多菜品,也有他们今年特地为了宫宴研制的主菜,那可是他们大厨做的特色菜! 本来和左相夫人私底下交易时想的好,这永安食铺反正也闹不出来什么大名堂,就算是进了宫宴选拔八成也到不了最后。届时他们用自己的招牌菜,辅菜再做一道油炸鸡排,算是给他们醉仙楼增光添彩。 在宫里这鸡排的名声若是在御厨之间传开了,那可就没什么人真的能追究到底是谁先做的这炸鸡排了。现在在京城里名声大的是他们醉仙楼,若是在宫中因为鸡排广受称赞的也是他们醉仙楼,那有有你们永安食铺什么事儿呢? 再说了,他和御膳房的总理事务大人怎么说也算是有点儿交情,要不然今年的宫宴选拔规矩也不会变得……如今这般。宫里有人,你还想着跟我斗? 想说这油炸鸡排一开始是你们家做的?眼馋宫宴相往自己身上揽功的店铺多了,不差你这么一家。 …… 一开始醉仙楼掌柜想的好,可没想到今年的宫宴选拔发展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本来应该早早淘汰出局的永安食铺硬是到了宫宴的最后一轮儿,还成了所有店铺中备受关注的那个。 本来谁也不知道鸡排的御厨选拔评试团里,又进了晏清绪和魏太师这么两位“知情”者,那他这脏水还怎么泼? 现在可倒好,他们醉仙楼正儿八经的主菜没人说也没人夸,议论焦点全在那做的不如永安食铺的油炸大鸡排上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泼成脏水反倒还惹了一身的腥。 …… 此时御厨之间已经议论开了,算是正大光明的在“正主”面前讨论起来。 “不是吧?看醉仙楼掌柜的这反应,他们这道油炸鸡排还真的是抄了永安食铺?” “那第一轮的炸鸡岂不是也是……” “抄怎么了?那不是借鉴做法吗?御膳的多少菜是我们自己独创的,不都是在前人那里继承过来的吗?”也有的御厨不解。 “你这话说的,借鉴和抄能一样?我们这是传承御菜,正儿八经跟师父们学的,受过苦挨过打,抄呢?那可是直接把人家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招牌在拿过来为自己所用啊!”有御厨小声反驳。 “是啊是啊,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另一名御厨对那名说‘抄怎么了’的御厨道,“这若真是抄,便是醉仙楼直接拿着人家做好的菜,原封不动搬过来想仗着自己酒楼大欺负人家永安食铺小呢!到时候谁创的这道菜怎么还说得清?拿人家的菜淘汰人家,这菜就变成醉仙楼的了!” “……唔,这么一想的确是有些恶劣。” 御膳房总理事务大臣听着御厨们的谈论,也明白这事儿的问题。 他是和醉仙楼掌柜的关系不错,但那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出头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情况下。眼下大殿下、魏太师、两位公子和西域王子都在这殿内,把这事情捅出来的还是晏公子,他就算是想帮醉仙楼掌柜的说话也没办法了。 “嗯?店大欺负店小?”大皇子殿下此时出声道。 “殿下……草民没有啊!”醉仙楼掌柜的连忙道。 这事情可大可小,但若真捅到了大皇子殿下面前,这“小”的几率就不是那么大了。 说句不好听的,“店大欺负店小”这件事情在京城那不是默认的规矩么?你家开铺子若是没有靠山,遇上暗地里欺负你的大店那还真是没有地方讲理去。 就拿抄袭菜品这件事情来说吧,谁看见了?谁能证明是你家先做的这道菜? 噢……有人能证明啊,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你为了碰瓷我们大店花钱买的托儿呢?我家的客人还说他们吃到的时间比你家做出来的早呢! 若真是你家做的好,还比我们做的早,那为什么名气没有我们家的大、知道的客人没有知道我们家这道菜的客人多呢? …… 这思路本来就是醉仙楼掌柜的想要对付永安食铺的套路,明明万无一失,谁想到这被左相赶出府的大小姐这么有能耐,不仅攀上了魏太师为她作证,还有晏清绪这个毒舌王帮她说话! 现在这桩子事在宫宴之上被捅到了大皇子的面前?先不说这个,大皇子殿下为什么会在宫宴终选的时候出现在这里,啊? 他的那点儿小心思还都被捅出来放在了明面上? 这御厨都是些什么捕快转世吗?怎么管的这么多。 眼看大皇子要出面管这件事情了,醉仙楼掌柜的连忙出言反驳。 这若是放在京城的寻常店铺竞争中,这便是一件小事儿,可现在可是宫宴选拔,大皇子殿下还是位“嫉恶如仇”的皇子,若是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翻篇儿过去了! 怕是还会小事化大! …… 一旁的安雨正忙着看热闹。 哎呀,这醉仙楼掌柜的小心思都被姓晏的戳破啦。 有些遗憾的是,本来想着今日直接用自己的炸鸡味道打脸的…… 那醉仙楼掌柜的想的倒是好,还真以为炸鸡这种东西随便学学就能学到精髓? 还在现代时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照猫画虎的炸鸡店,取一个和那些原版店差不多的名字,低价卖一些味道乍一尝感觉差不多、细品却相差甚远的炸鸡。 -- 第152页 但这些店铺无论如何都是取代不了原版店铺的。 若说那些店铺还能靠着打低价赚赚钱,这醉仙楼比起来更像是在想屁吃。味道不如他们,价格也不知道降降。 也就是现在在古代,信息流通水平不行,很多百姓还不知道他们店铺。若真知道他们永安食铺价格低味道还好,谁还去买醉仙楼的炸鸡? 百姓是人微言轻,但也都不是傻子。 安雨站在台子后面,乐呵呵地看着那大皇子殿下介入此事。 手里就差握着一把瓜子了。 …… “有人证有物证,岂容你随意狡辩?”听了魏太师和晏清绪说了他们是如何在永安食铺被那炸鸡排吸引,又在一进店后见过那安掌柜炸鸡排的大皇子如此道。 “草民……”醉仙楼掌柜的满头大汗,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狡辩的话。 “……唉,你醉仙楼一直做的不错,还承办了去年的宫宴,怎么会做出此等恶劣之事?”大皇子叹道。 醉仙楼掌柜抬头,见大皇子言语中有称赞他们醉仙楼的意思,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可惜大皇子殿下下一句话便让他的脸色变得灰白。 “可此时对京城食铺发展不利,念在你是初犯,就罚你不得当选此次宫宴优胜店铺。”大皇子顿了顿,“另外,两年内都不得参加宫宴选拔。若有下次,必将严惩!” “是。”纵使心里再不甘愿,醉仙楼掌柜的也只好拱手称是。 …… 安雨忍不住翘起嘴角。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学她们食铺做炸鸡想要当选此次宫宴的优胜店铺?现在这几年的宫宴都参加不了了。 …… 大殿下下了令,这醉仙楼的菜品也就没必要尝了。 御膳房的各位移步到了下一桌。 …… 忽地,只听那醉仙楼掌柜的在身后大喊。 ——“大殿下!草民斗胆举办,那永安食铺以次充好,还在那此次做菜品的肉鸡中下了毒!” 作者有话要说: 西域王子:啊?有毒吗?(活蹦乱跳 第79章 验毒 大皇子猛的转身。 若说刚才他训斥醉仙楼掌柜时,脸上还有几分亲切,那么现在他的脸上就只剩下了严肃。 抄袭菜品只是他们酒楼行业内的恶性竞争,但是下毒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此事可不可胡言乱语,孤再问你一遍,你刚才说的下毒,可是确切之事?” 下毒一事非比寻常,就算往轻了说,那就是下毒之人妄图谋害御膳房的各位御厨。往重了说,完全可以说,这下毒之人妄图通过选拔在宫宴之日谋害圣上。 妄图谋害圣上的罪名定下来了,就算你有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要收也收不回来了。就算醉仙楼掌柜的方才只是鬼迷心窍,一时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此时在大皇子的逼问之下,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 “是……草民昨夜见了,那安掌柜偷偷往自己的肉鸡之中下毒。”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希望那左相夫人手底下的人把事情办利索一点,不要让人找出破绽来。 醉仙楼掌柜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因为在进宫之前,那左相夫人与他约定好的帮他动动永安食铺手脚的约定便是如此。 本来醉仙楼掌柜的不想沾一身腥。那边人动手脚下毒,也是那边人派人揭发。 可不知怎么回事,已经进行到现在,眼看那永安食铺离举办宫宴就差一步,而自己家酒楼已经要被淘汰出局了,左相夫人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要等到永安食铺当选举办宫宴的优胜店铺那一刻吗? 别人等得起,他可等不及了。他们醉仙楼用了多少年的时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就这么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毁了? 在宫宴上因为这种“恶性竞争”被淘汰,说出去多见不得人。 今年被淘汰出局也就算了,连着两年不允许被参加宫宴……怕是这次出宫就能听到京城百姓议论——京中三大楼得变成京中两大楼吧? 两年宫晏选拔听上去没什么,可醉仙楼掌柜的明白,失去了这“选拔资格”,就意味着他们醉仙楼不再是京中一流的酒楼之一了! 就因为这个黄毛丫头的食铺?凭什么! 醉仙楼掌柜,本就不是一位多么沉稳的人。如今在这宫宴上连遭打击,报仇心思更是愈演愈烈。于是便有了刚才那情急之下向大皇子殿下告发的举动。 …… 受到指控之人站在原地,听到那醉仙楼掌柜信口雌黄,眉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下毒? 虽然不知道这掌柜和那蠢货鸢夫人又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计划,连这宫中都敢随便动手…… 昨晚她可是守着自己的肉鸡,连夜腌制的一整晚中途连个苍蝇的影子都没见着,更别说下毒的人了。 …… 不会吧。 安雨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掌柜不会和鸢夫人拆伙了吧?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这醉仙楼掌柜的单方面被鸢夫人拆伙儿了? 看这掌柜的样子……难道是鸢夫人不知道因为什么知难而退,单方面撕毁了两人合作的约定? -- 第153页 而这醉仙楼掌柜还傻傻的蒙在鼓里,以为自己的合作伙伴已经对她的肉鸡下过了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醉仙楼掌柜还真不是一般的惨。 安雨的内心毫无波澜,不仅没有丝毫同情之心,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好笑。 …… 不同于这边的轻松心情,在场的宫中人神情都紧张了起来。 尤其是那御膳房总理事大臣。 在那醉仙楼掌柜刚说出下毒之事时,他就连朝着那掌柜使了几个眼色。 这御膳房毕竟是他的管辖范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担待不起。 更何况御膳房的总理事大臣是个有脑子的人,他不认为有这么多靠山且实力过硬的永安食铺掌柜会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给自己的食材下毒。 图啥呢?已经进了终选,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在宫中下毒的成功率有多低?总理事大臣这么多年来就没见到有成功的。宫中的试毒步骤严谨,甚至说得上是严苛。 那永安食铺掌柜的看上去冰雪聪明,应当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他也深知醉仙楼掌柜的为人。再联想到在这宫晏选拔之前,醉仙楼掌柜明里暗里跟他交代的那些规则变动的事……这两家似乎有些仇怨,总理事务大臣心里明白。 这下毒之事,搞不好还是醉仙楼掌柜动的手脚。 如果真的是这样……在现在这个场合,当着大皇子殿下的面捅出来……这醉仙楼掌柜有脑子吗? 可那醉仙楼掌柜完全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自顾自的说下去。 ——现在倒好,总理事务大臣已经看见大皇子殿下脸上那要“深究”的表情了。 但愿深究只针对这一件事,大皇子殿下可不要翻前两天选拔规矩临时变动的旧账啊。 …… “你如此说法,可有何证据?”大皇子殿下问道。 “草民亲眼所见……”醉仙楼掌柜依旧坚持他的那套说辞。 “深更半夜你为何能亲眼所见?” “……”醉仙楼掌柜噎了一瞬,连忙道:“回陛下草民前两轮选拔时就怀疑这永安食铺掌柜的心术不正,进宫参与这宫宴选拔别有用心,故而草民才多关注了些。” 似乎是找到了合适的理由,醉仙楼掌柜又道:“草民深知宫宴选拔乃是大事,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马虎,若是诬陷了好人总是不好,于是草民便私自观察这永安食铺的掌柜,果然让草民发现了端倪!这才在这个时候向殿下举报。” …… 这话说的听上去确实有几分合情合理,安雨甚至都有一瞬间怀疑,这醉仙楼掌柜口中的永安食铺掌柜到底是不是自己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测,说到底口说无凭。”晏清绪此时插话道。 “……草民亲眼所见,晏公子何故说是口说无凭?”醉仙楼掌柜有了几分理直气壮,“你与那永安食铺掌柜关系好,草民知道。但这不是越俎代庖、徇私枉法的理由。” “你胡说些什么?”晏清绪皱起了眉头。 那“越俎代庖、徇私枉法”的字眼听得他十分不舒服。 “虽然但是……小安又何必做出在这宫宴选拔上给食材下毒的事呢?”魏太师在旁边听着,一脸莫名其妙。 “这……人心难测,安掌柜自己心里想的什么便只有她自己清楚了。”醉仙楼掌柜如此说,看向安雨的眼神中含着几分不怀好意。 …… 啊这。 这人的眼神……怎么?我心里想的什么你比我还要清楚? 安雨多少有些无语。 看来这醉仙楼掌柜真是啥也不知道,连自己的同伙动没动手都没搞清楚,就已经忙着来栽赃她了。 此时她看醉仙楼掌柜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跳梁小丑。 …… “罢了。”大皇子听着殿内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揉了揉眉心。 万万没想到,只是想看个热闹还出了这档子事。 “有没有下毒一验便知。” “大皇子说的是。”醉仙楼掌柜应和。 “永安食铺掌柜,你有什么话说?是否有什么异议?” “回大皇子殿下,小女并无异议。食铺中的食材是否有毒,一验便知。”安雨回答起来分外坦荡。 “若是查出你的店铺食材当真有毒,你可知罪责如何?” “大皇子殿下,小女行的坦荡,自然不惧别人的诬陷,若是当真查出食材中有毒,小女听候发落,绝无异议。” “好。”大皇子点点头。 虽然不知事情的真相如何,但是他对于这名女子的反应还较为欣赏。 “醉仙楼掌柜。” “草民在。” “下毒之事是你一人所提,若是查验之后,永安食铺掌柜清清白白,你可要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任……若待会儿查明真属诬陷,你要负重责,明白吗?” “草民明白。” 话他已经说了,脏水也泼出去了。 醉仙楼掌柜现在就是骑虎难下的状态,无论事情真相如何,他都要硬着头皮往下推。 …… 一切就绪。 或许是因为中间还要夹杂着一个翻译的缘故,那边儿大皇子已经组织起“验毒团”了,这边儿西域王子才刚明白这些华朝人在争吵些什么。 -- 第154页 他表情有些奇怪地跟那使臣说了句什么,使臣当即大惊失色跟大皇子道:“大殿下!王子说什么东西有毒?他刚才悄悄从永安食铺的台子上拿了一块儿鸡排吃,现在没觉得自己快死了。” 大皇子表情变了,道:“召太医!” 若是西域王子在他们华朝吃了带毒的食物,这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待会儿若是那永安食铺的食物验出来毒,立马让太医催吐! 且不可影响华朝和西域之间的友好往来! …… 西域王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一群华朝人围住了自己,他只觉得刚才那鸡排好吃。 现在甚至还想再拿一块儿吃。 …… 御厨上前,如临大敌地拿银针先去试了一下西域王子偷吃鸡排的那一盘。 片刻后,银针依旧亮亮白白,丝毫没有变黑的迹象。 “……王子是多长时间之前吃的鸡排?”大皇子问。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何青瑜这时候搭话:“怎么也快一炷香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80章 永封 宫宴选拔现场出现了一丝沉默。 本来那醉仙楼掌柜说永安食铺掌柜在自己食材里下毒时就透露着一丝荒诞。 整个举报也十分仓促,看起来就像是自己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现在大皇子殿下当回事儿了,毒也验了。那亮亮白白的银针就摆在众人面前,活蹦乱跳的西域王子更像是某种嘲讽的信号。 醉仙楼掌柜此时的脸色真可谓是一阵青一阵白。 怎么说呢?事实胜于雄辩。 他也没法说他和别人约好了,暗地里在永安食铺家食材里下毒。 ——明明就该有毒的! 大皇子殿下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对醉仙楼掌柜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讲?” 这明摆着就是在宫宴之上诬陷人了。 没想到这人不但以店大欺负店小,在京城的酒楼之中营造如此不良的风气,还妄图在宫宴之上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这件事情还不能细想。 大皇子殿下生长在宫闱之中。 宫闱之中表面风光,私底下也是百般争斗,自然见多了这种泼脏水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说另外一个店铺在自己的食材中下毒呢?那必定是想在暗中动什么手脚。今日应当算是这永安食铺掌柜命好,没有着了醉仙楼的道。 晏清绪冷哼一声:“菜品的味道比不上人家便开始用这些脏手段,先是抄袭后是诬陷。你还真不愧是京城中有名酒楼的掌柜。” 醉仙楼掌柜满头大汗。 方才确实是情绪一下子上来了,他才冲动的在宫宴之上当众试图揭发那永安食铺掌柜下毒的事情。 现在的心情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上来,他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 没毒? 怎么会没毒?难道左相夫人那边并没有动手? 他脸色十分难看。 刚才大殿下可是敲打过他,说如若是他凭空诬陷人,定要治他重罪。 眼下这验毒结果都出来了,他身上的责罚一定少不了。 ……有口难言。 醉仙楼掌柜毕竟不是傻子,私底下那些腌臜事是绝对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也幸好方才他管住了自己的嘴,若是一时激动嚷嚷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今日之事已铸下大错,他们醉仙楼日后想必在京城的名声也要大不如前了,眼下唯一能抓住的靠山就是左相家。 若还把左相夫人捅出去……他一张嘴口说无凭,左相家不仅不会受到牵连,还会因此降怒于他们醉仙楼,到那时他们醉仙楼便再无可能在京城之中立足了吧。 …… “草民……草民刚才被猪油蒙了心,一时嫉愤过头……” 事到如今,醉仙楼掌柜也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哼,在宫宴之上扰乱秩序,因为一己私欲妄图诬陷他人。在宫中下毒之罪如何重,你可知道?天子脚下弄虚作假,这难道是在拿朝廷的威严开玩笑?” 大皇子殿下听醉仙楼掌柜这么说,拧紧了眉头呵斥道。 …… “草民知罪,任大殿下责罚。” 醉仙楼掌柜没办法,只得如此道。 大皇子生气起来,那威严的派头压得他心中一震。是啊,以往进宫不过是因为举办宫宴见到这些贵人皇子,他们对他都客客气气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面临权贵的怒火。 圣上之子已有了成熟的威严之势,怒而自威。 “啪”地一声,一滴冷汗从醉仙楼掌柜的额头掉在地上,心中的悔意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他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醉仙楼一直开的好好的,这次为何非要去趟左相家的浑水呢?为了一时的利益竟然敢伙同左相夫人在宫中作假…… 那左相府里的千金就算落魄,又怎么会是好相与的角色? 责罚即将要降临在自己头上时,醉仙楼掌柜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么愚蠢。 “皇兄。” “副理事大臣”飘了过来:“永禁醉仙楼入宫,当即赶出宫中,怎么样?” 大皇子殿下正在气头上,冷不丁的被人拍了肩才方觉自己的二弟原来也在这里。 -- 第155页 “就按二弟说的办,来人,动手。” …… 醉仙楼掌柜和大厨被宫卫不算那么客气地请出了殿内。 一时之间,用于宫宴选拔的大殿之内噤若寒蝉。 桃楼和京城第一楼的掌柜看着自己的老对头被请出大殿,不由得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是聪明人。 本来就是嘛,你一个开酒楼的平白无故地跟着权贵站什么队?跟着干坏事最终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生意人。 …… “各位大人,这宫宴选拔是不是可以继续了?” 清亮的女声响起,打破了殿内肃杀的气氛。 这桩栽赃事件倒是还有另外一个主人公,这永安食铺的女掌柜,看上去年纪轻轻,但却有如此淡薄的心性,在方才那样的场面之中还能临危不乱…… 不少人心中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娃又有了新的认识。 ——是个能办成大事儿的人。 …… 安雨此时出言也是迫不得已。 虽然今日是宫宴的最终选拔,剩下的店铺也没有几家,可她排到的位置还是并未在前面。 做了一日的菜,就是为了等待各位大人品尝的那一刻。 菜的品尝时机也是非常有讲头的,当然是刚出锅时味道最佳。可受于顺序限制,必然有的店铺做的事菜品可以被最先品尝,有的店铺做的菜品势必要被放在后面品尝。 炸鸡这种东西虽然凉了也不难吃,但热气腾腾的时候才是最好的品尝时间。 本来她的前面就有几家店铺,御厨们一一尝过来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眼看就要吃到他们家的菜品了,那醉仙楼掌柜又莫名其妙选了这个时机爆狼。 验了半天毒,她这炸鸡也快凉透了。 …… 虽然看像醉仙楼掌柜这样的小人被打脸很爽,可也不能影响她安雨推主线任务啊。 总理事务大臣问道:“大皇子殿下,您看这宫宴选拔是不是可以继续了……” 大皇子殿下从方才安雨说话时便盯着这个小女子看,此时他的目光并未移开,只是淡淡地道:“继续吧。” …… 二皇子又不知道从哪儿飘过来,摇头晃脑地道:“御菜还是热的最好吃,尤其是刚出锅的。” 话这么说是在理,可凉了,是自然规律。 “各位大人可否允许小女先将菜品过一下油锅?” 总理事务大臣又用问询的眼光看向大皇子殿下。 “请便。” 不只是安雨,托了刚才那场闹剧的福,其他还没有被评选过菜品的店铺也被允许可以利用这个时间重新加热一下菜品。 只可惜不是所有菜品都可以被重新加热的。 有的菜品讲求的就是个鲜,要的就是那几分钟的爆炒或几分钟的炖煮,若是再重新下锅或加热便会失去菜品想要体现的鲜味。 是以虽然给了大家重新热菜的权利,但也鲜少有大厨动手。 安雨可就没有这个顾虑了,炸鸡可不怕复炸。更何况刚出锅的炸鸡再重新回油锅里,炸上那么半分钟,也不会失去它本身的鲜脆。 她便就在这一大堆的御厨以及各位皇子、公子、太师面前,手脚利索的重新翻炸炸鸡。 鸡排、大鸡腿、鸡块、鸡肉饼…… 每一样回到油锅中,不过几分钟便又被捞出,但香味几乎是瞬间就在诸位御厨面前炸开。 …… 方才大殿内的御厨们都在做菜,各种菜品的香味交杂在一起,安雨的炸鸡香味还没那么明显。 此时已经离各个店铺的菜品出锅有了一炷香有余,味道都慢慢沉淀下来。安静的大殿之中,甚至似乎只有安雨的油锅在滋滋作响。 这样的环境下,那炸鸡的香味可以说是力压群芳,疯狂的往在场诸位的鼻孔里钻。 …… 坐在一边看热闹的何青瑜觉得手里的瓜子儿都不香了。 噢……该死的。 这熟悉的、充满诱惑的、想吃却又吃不到的香味。 …… “各位大人,小女的菜品已经准备好了。” 没用多久,安雨就完成了所有炸鸡的复炸。 甚至连浇好酱的琥珀炸鸡也被她重新过了一遍油,现在那红中透黄的酱料,汁上滋滋冒着油,刚刚重新撒上的白芝麻,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御厨们在她重新复炸时便等在台子前,那种期待的心情比在品尝三大楼的菜品前还要强烈。 怪事儿,那醉仙楼也不是没有炸鸡,他们先前也尝过,怎么这永安食铺炸出来的……如此诱人? 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 果然那抄袭来的炸鸡就是不如这自己原创做炸鸡的永安食铺香。 ——那醉仙楼掌柜的刚被赶出去没多久,这些御厨们就已经在心里落井下石了。 …… 御厨们上前,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永安食铺的摆盘。 与其他店铺不同,这永安食铺没有采用复杂的华丽的盘子或者雕花。一眼看上去更像是统一用不同规格大小的白盘作为底盘呈现出来的。 简单,白盘中的菜品却像是经过精心摆放的。 大面积的留白倒是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安雨清了清嗓子,在诸位落筷之前道。 ——“各位大人不急,请容小女介绍菜品。” -- 第156页 作者有话要说: 。 第81章 菜品品尝 “酱菜两品,一道为蔬菜沙拉,一道为这干包鹅肝。” 安雨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成掌指向那两盘菜。 “蔬菜沙拉是用莴菜、紫甘蓝等蔬菜撕成丝状,再拌上小女调制好的名为‘沙拉’的酱料,味道酸甜爽脆。” 宫里此类菜种繁多,酸甜口味更是常见,御厨们不以为意,入口后眼神微变。 这酱听是酸甜口味的,入口却与以往那些酱料不同,透着一股浓郁的蛋香,寻常的蔬菜混合着这种淡黄色的酱料变得异常甘甜可口,整道菜的味道与他们想象中大为不同。 ——这沙拉酱是如何所制?之前竟从未听说过。 晏清绪吃到蔬菜沙拉时,整个人的状态都无形地松弛了下来。 ——终于吃到了,这让人想念的味道。 看着周边那些御厨从表情平平到有些惊艳,从没有因为见识长短而攀比的晏清绪第一次因为吃过这蔬菜沙拉而生起了一种自豪之感。 “这干包鹅肝乃是烤制的干面包之上涂抹了口味独特的鹅肝,较有域外风味,不知道诸位吃不吃得惯。” 这鹅肝乃是意外之喜,安雨在看御膳房提供的各种食材时看到的。原以为这种西洋风味的东西在古代应当不会出现,转念一想华朝虽与自己所在历史不同,但总体来说大差不差。中原地区地广资源多,在宫中能见到各种上供来的珍贵美味食材,应当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之事。 再说了鹅肝这种东西来源不过是家禽,味道的差异也就是来源于后世的各种做法,倒是自己一时脑子短路没有想到这茬。 所以她临时调整了自己的菜单,将这一道鹅肝加了进去,还特地烤制了一些陪着鹅肝食用的干面包块儿。 ——既然要做到以新颖取胜,那便将后世的各种菜品展示出来,怎么也不亏不是? 安雨想要把这鹅肝做出法式风味,烹饪过程颇为繁琐。 先是将选好的生、嫩鹅肝表面的皮膜除干净,在将其剖开,将其中的血管取出,撒上盐粒、胡椒粉等调料腌制,差不多一炷香之后再往上面浇上白酒。这时鹅肝放置在一边,安雨便去忙活别的菜品,待到一个时辰过后,鹅肝腌渍入味,再将其放入烤窑之中烘烤。 待到烘烤完成,嫩鹅肝在高温之中已变得丝滑可口、入口即化。 选其适量涂抹在烤好的干面包上摆盘,这道菜便完成了。 “嗯……这是鹅肝?”夹了一块涂着鹅肝的干面包入口的御厨问道。 “口感细腻、入口鲜香,倒是与平日里宫中烹饪鹅肝的方式不同。”总理事务大臣尝了这道菜,赞赏地点了点头。 眼前这女子所用的食材都不是什么名贵的食材,做出来的味道却颇有几分不同凡响。所做的方式和手法倒还都未曾见过,只能夸一句这安掌柜真是心思精巧。 高脂肪的东西容易带给人满足感,是以鹅肝倒还出安雨意料地受人欢迎,除了几位御厨表示这种做法稍微有些吃不惯意外,其他人对这道菜倒还都是一致赞扬。 ——御厨们甚至对那抹着鹅肝的干面包也十分感兴趣。 “干包鹅肝?这就是干包?似乎是烤窑烘烤所制,表面酥脆里面酥软,之前怎么也没有见到过?” “不错!这干包吃起来甜香,倒是有几分糕点的意思。去甜腻多奶香,这干包也十分好吃啊!” 御厨们发表“高谈阔论”之时,喜欢夸人的魏太师倒是没有说话,他嘴里正吃着一块儿细细品味,为了防止吃完一块盘子就空了、自己吃不到下一块儿的情况发声,他一边吃着手里还拿着一块儿新的。 有的御厨没抢到,两个人分一块儿,这位倒好,一个人占两块儿,倒是会吃。 …… 两品酱菜下肚,御厨们对这安掌柜后面菜品的期待又提高了一层。 看两道酱菜介绍完也吃的差不多了,那盘子已经快干净了,安雨又介绍起下面的菜来。 “前菜三品,为蛋挞、柠檬蜂蜜鳞鱼排与琥珀炸鸡。” …… “蛋挞顾名思义,乃是用各种面粉、鸡蛋混合着牛乳烤制而成,这柠檬蜂蜜鳞鱼排乃是用柠檬、蜂蜜等酱汁调和,煎制鳞鱼鱼排而成。这琥珀炸鸡是先将鸡肉炸至金黄,再浇上番茄酱等酱汁,最后撒上芝麻。因为外表酱汁成膜,剔透如同琥珀一般,因此得名。” 蛋挞和琥珀炸鸡自然不必说,安雨已经做的轻车熟路。那琥珀炸鸡刚刚“回过锅”,此时正是热气腾腾最好吃的时候。 这鱼排本来就在安雨的菜单里,她初来乍到,对于此时这个朝代的鱼种并不了解,在现场挑选片刻,最后选了刺少肉质最鲜嫩的鳞鱼。 制作时将足量的柠檬挤出汁水,混合酱油、蜂蜜,再加上麻油、辣椒粉和胡椒粉。热锅先将这些所有调料放置锅中,就这热油混合,随后用这些混合好的调料腌制鱼排。 腌制好的鱼排上锅煎熟,火候不宜过大过久,以免损失掉鱼肉本身的鲜嫩。 最后再将鱼排摆盘,浇上酱汁,再放上煮好的蔬菜丰富颜色,这道菜就成了。 这三道菜的摆盘都很好看。 蛋挞一个个的小圆状被垒出形状,喷香扑鼻。那鱼排放置在空大的白色圆盘内,上面呈条状斜着浇上了酱汁,一边还放了一小撮蔬菜,蔬菜旁放置了一颗小红果作为点缀,整道菜看起来十分简洁,但不失高级。 -- 第157页 自然,味道更是不一般。 “这蛋挞……味道好香!” “表面酥脆,内里浓香,比起方才那干包还要好吃!” “非也非也,在下认为那干包和这蛋挞各有各的味道,不能一起比较。” 安雨带笑看着御厨们争辩,这蛋挞自然是好吃,不然也不会成为永安食铺每日限量的王牌产品。 她今天做的还是加了层数的“加厚蛋挞”,一口下去内里丰富,不好吃都难。 “这鱼排煎的真是恰到好处,能在保留鳞鱼鲜美的同时融入这柠檬和蜂蜜的味道,真是妙哉!” 御厨们毕竟也是宫中做菜的老行家们了,一口便能吃出菜品的精妙之处。 “口感丰富!鲜香又有那柠檬汁的微酸……真是好吃。” “这鳞鱼能有这样的做法,我在这宫中呆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 “这炸鸡又甜又辣!确实没得说!” 受刚才那香味引诱,不少御厨早就想尝尝这让醉仙楼抄袭的炸鸡是什么味道了,一吃之下果然不负盛名。 外表酸甜酥脆,还能吃到白芝麻的香味儿,咬到炸鸡里面便能吃到汁水丰富的鸡肉,唇齿留香,余韵不断。 “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炸鸡!比那醉仙楼的炸鸡好吃的不是一点儿!” …… 看已经有御厨对炸鸡下手了,魏太师草草尝过那鱼排,便加入了琥珀炸鸡的抢夺。 受到摆盘的限制,安雨每道菜品的份量并不大,一份前菜琥珀炸鸡,看上去也就只有七八块。 可在场的御厨数量可远远不止七八个,僧多肉少。 魏太师也来不及发表对那鱼排的赞赏,便拎着筷子朝那琥珀炸鸡去了。 他得快点儿!方才看见晏家那小子夹了一块儿走呢!他可不能在这宫宴吃不上啊! 筷子刚落下,被魏太师选中的那块儿炸鸡“蹭——”地便不见了。 魏太师皱眉,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眼花。抬起头来便对上了西域王子的无辜大眼,那面纱还在一颤一颤地动,似乎面纱后面是在咀嚼什么。 ……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要跟我一个老人家抢? …… 汤品安雨做了奶油蘑菇汤。 奶油蘑菇汤是安雨还在现代时吃简餐最喜欢的一款汤品,味道香浓里面还有她最喜欢的蘑菇味道,故而今天在宫宴选拔最终一轮,她便决定用这道汤带给诸位不同的味蕾体验。 奶油蘑菇汤的做法也不算复杂,先将面粉在锅中翻炒,直到炒出香味。随后将猪肉和口蘑切成碎末。炒好的面粉去掉其中的面球,再在锅中加水熬成粘稠的面糊。随后再将奶和安雨用鸡蛋清打成的淡奶油倒入锅中,下切成碎丁的猪肉和口蘑,随后一边搅拌一边煮开。 在煮开的过程不断搅拌,直到整道汤品的完成。 加入奶的蘑菇汤奶味浓郁,口味咸香,在安雨边介绍边掀开盖子时,这道汤品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也是,因为三道前菜已经被明里和谐暗里争抢的诸位吃完了。 这个做的多,一人能给盛上一碗。 “小五,盛汤。”安雨吩咐。 “好嘞安老大!” …… “奶油?奶油又是何物?在这汤里颇为好吃。” “奇怪,这汤明明是咸口的,在下为何在其中吃出了几丝甜味?” “这碗有点儿小了……” …… 看着御厨们一人捧着一碗,还有不少人发出赞叹的神情。 安雨心里不禁有个疑问。 ——这些御厨平时都吃不饱吗? 宫里不给饭? 作者有话要说: 。 第82章 出尽风头 看御厨们满足地喝汤,安雨心有甚至有些迟疑。 诸位一路吃过来,到她这里又一人灌了一碗汤下肚,一会儿还有没有肚子吃别的菜品? 这奶油蘑菇汤热量也不算低,可是很有饱腹感。 迟疑也就一瞬,一碗汤喝下去要不了多久,御厨团们喝完就用眼神无声催促安雨介绍下面的菜。 这催促的人当中自然包括魏太师。 …… 何青瑜坐在边上,此刻不仅手中的瓜子不香了,似乎连茶水都没那么好喝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好友子仪也分到了一碗汤,与那些御厨不同,这位正慢条斯理地细细品味汤品的味道,手中拿着的银质小勺颇为精致,透露出这个人多少有些臭屁的性格——当然,这是何青瑜认为的。 他还看见连那西域王子都悄悄拿了一碗汤喝。 …… 不是,不是除了御厨评选团以外的人都不能随便品尝吗? 大皇子殿下也喝上了…… 只有他被隔离在了人群之外?这公平吗? 何青瑜左右看看,觉得是因为大皇子和西域王子站的离人群比较近,几乎就和御厨评选团融为一体,这样混入其中跟着喝汤的确没什么人发现。 就算有人发现了,应该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吧。一个是大皇子殿下,一个是从西域而来的贵客王子,御厨们又敢说什么? 说你别喝? ……而他坐着的位置着实离安雨的台子有那么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空无一人殿内的路。 -- 第158页 现在过去蹭,似乎也有些显眼了。 子仪慢悠悠喝着汤,还抽出时间来抬头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悠哉游哉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肯定这汤品的味道。 ……不是他说,晏子仪你这行为多少有点儿多此一举了。 这汤难喝不了,光闻味道他何青瑜就能闻出来。 然而,更煎熬的事情还在后面。 汤品品尝环节结束,那永安食铺的安姑娘要开始介绍五品御菜了。 ——硬菜这才开始呢。 …… “御菜五品,香辣鸡排、脆皮大鸡腿、上校鸡块、玉米沙拉、肉汁土豆泥。”那安掌柜介绍着。 那“香辣鸡排”一整块被放在一只大个儿白盘中,上面被切出斜方格的大小。鸡排之上还有沙拉酱和番茄酱。 何青瑜眼尖,即使隔着那边儿有一段距离,也能看见乘放鸡排的大白盘边儿上还放着一堆刚炸出锅的“薯条”。那薯条的边上还放着圆形一小块儿的红色——是那番茄酱。 熟悉的味道仿佛近在眼前,却又好像离他很远很远。 近到鼻尖都是鸡排的香味儿,远到似乎怎么也吃不到。 何青瑜咽了咽口水。 这鸡排和薯条一摆盘……似乎变得不一样起来。 ——看上去更好吃了,怎么回事? …… 耳边不出意外地响起了那些御厨们的称赞。 “这叫什么?薯条?是用何种食材所作,为何吃上去如此香脆?” “哦哦……土豆?土豆切条竟能变成如此美味?” 何青瑜心想:当然,你可没见过永安食铺门口每日排长队等着买刚出锅薯条的样子。 ——我见过。 …… “这鸡排是如何做的表面焦脆,内里却柔嫩多汁呢?一口下去还十分入味,安掌柜真是厉害。” “吃起来这像是用鸡的胸脯肉做的鸡排?”这说话的御厨得到安雨的点头肯定后赞叹道:“这鸡胸脯肉最容易做的没味道,肉质有韧劲却不容易入味,没想到安掌柜竟能想出这种利用热油炸熟的想法!” “这包裹鸡排的面粉也不是一般之物,”另一名御厨道:“外皮酥脆,透露着一丝丝甜香。” …… 御厨们的彩虹屁不断,何青瑜轻轻地、没人听到地“哼”了一声:我可是比在场诸位都早的吃到过这鸡排,能不好吃吗?永安食铺便是靠着这鸡排在城东有了一席之地,当初他到了城东一问,百姓们没人不知道那永安食铺的香辣鸡排。 那香辣鸡排还有一阵儿是在包着鸡排的纸包下面赠送莴菜沙拉呢!你们知道吗? ——我知道。 …… “好多汁!”一名御厨一口咬下脆皮大鸡腿,被鸡腿里面多汁且入围的腿肉惊到了。 “这鸡腿肉做的好鲜嫩!在外皮炸的如此酥脆的情况下,里面还如此滑嫩的,安掌柜这火候控制的真是好。” “我以为这不过就是寻常的辣椒面,方才洒在这大鸡腿上咬了一口,才惊觉这辣椒面出乎意料地香浓!” “在下方才也想说,这辣椒面闻上去香辣,但吃起来远没有闻起来那样辣,更多的是香!” “这辣椒粉看上去普通……没想到和这鸡腿搭配能有如此奇效,安掌柜是从哪里采购的?”有御厨出声询问。 ——“这辣椒乃是小女自己种植的。”安掌柜道。 顿时,一片赞叹声又此起彼伏地响起。 ……这群御厨怎么回事? 以往不是眼高于顶吗?现在怎么跟他见过的那些城东百姓一样,如此捧安掌柜的场? 何青瑜无语的想道。 他还想——看看你们那些个没有见过市面的样子!不就是永安食铺脆皮大鸡腿就辣椒面吗! ——我吃过! …… “这上校鸡块……里面可是加入了胡椒?” “这鸡块如此做法,倒是和别的炸鸡吃起来完全不同,里面有鸡肉的味道,也有别的……鸡蛋面粉油炸过后的香味。” “还有这土豆泥,方才入口时,在下倒是完全没有想到这土豆泥能做出来肉汤的味道。” “入口即化,完全不输于肉菜!” 御厨们说着,安掌柜在旁边盛好了一杯杯的气泡醴酒。 “各位大人,这是本店特制的气泡醴酒,在传统醴酒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良,喝起来更加爽口,配着这炸鸡饮用最佳。” 那气泡醴酒倒入琉璃杯中,“咕噜咕噜”的小气泡声不大,只有站在近处的人才能观察到。 醴酒诸位不是没有喝过,劲儿小还发苦,虽有醇香但相比之下,其他酒种香而不苦,故而醴酒在京中早就不是酒中的主流。 在京中都不盛行,更不用提吃穿用度都精挑细选的宫中了。 听闻那是醴酒,不少御厨都生出了“那能好喝吗?”的心思。 安掌柜的珠玉在前,这么多菜品都如此精彩,这酒……应当也能入口吧? ——御厨们又劝自己道。 只是稍微犹豫了一瞬,御厨们便看见有几人毫不犹豫地端了气泡醴酒。 ——魏太师、晏公子还有那西域王子。 就如同是什么信号一样,御厨们也不犹豫了,纷纷上前端了气泡醴酒,就着炸鸡开始品尝。 -- 第159页 ……嗯,嗯! 入口便知有没有! 怪不得安掌柜叫这为气泡醴酒,一口下去,无数小气泡随着醴酒入口在舌尖炸开,微麻的酥爽感极大限度地冲淡了那醴酒本身的苦味,很快便能尝到这醴酒的回甘。 这还是醴酒吗?味道和之前喝过的那些大为不同! “好爽!虽然这炸鸡并不如何油腻,但这气泡醴酒入口颇为清爽。” “幸好幸好,在下刚才听到醴酒还迟疑了一瞬,想着如此苦涩的酒安掌柜何必拿到宫宴上来自砸招牌。尝过后才知是在下短浅了,这醴酒竟能改良的如此之妙!” “苦味……确实稍微还是有一些,但瑕不掩瑜。劲头小口感好,回甘和淡苦并存,倒是奇特。” “实乃佳品,在下一人上书,在宫宴时也请使用这种气泡醴酒!” “我附议!这醴酒如此味道,西域贵客们定然没有尝试过,若是拿到宫宴上,定能展示出我华朝地广物博!” 大皇子殿下听罢,也尝过了那气泡醴酒,道:“不错,可以考虑。” 不愧是让子仪有好胜心的女子,手下功夫不同凡响啊。 还有一人摇头晃脑:“气泡醴酒?与那第一轮尝到的气泡渴水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好喝!不错!” ——说话的正是以“不错”评价万物的二皇子殿下。 …… 何青瑜眼巴巴地瞅着那边,这回倒是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安慰自己了。 气泡醴酒他喝过,但没完全喝。 那土豆泥和鸡块他更是没尝过! 若是没吃过安掌柜做的菜品还自罢了,他还可以自我安慰,说一些“不吃也罢”之类的话。 可……安掌柜做出来的菜品就是好吃啊!凡是永安食铺出品,必是佳品! 这一点他已经从那么多吃过的菜品中悟出来了。 ……到底为何,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见过、他知道、他吃过!有什么用! 他现在吃不到了! 何青瑜幽怨的眼神渐渐放在那个人群中忙着“品尝菜品”的好友身上,罪魁祸首难道不是这一位吗? 他就是为了这位“追求自己幸福自由”的理想,才上了安掌柜的套,后来也是为了好兄弟一时的口服才上了随时会把他踹下去的贼船。 那现在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罪魁祸首在人群里心满意足地吃炸鸡喝醴酒,他一个“从犯”,只能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看? …… 他好命苦! 所以今天为什么要跟来!!! 作者有话要说: 。 第83章 气急败坏 左相府二小姐安雪到了这天早上才知道鸢夫人被左相罚“思过”了一晚上。 准确来说,是早上找自己母亲请安时,才被下人告知鸢夫人不知怎么的惹怒左相,被罚在思过堂跪着。 安雪皱着眉头,呵斥那名丫鬟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昨晚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那丫鬟战战兢兢,面前这二小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她连忙回道:“二小姐,昨晚老爷说了,不让任何人往别处说。” “别处?我安雪在这左相府算别处?”安雪轻飘飘的话落下来,那丫鬟听在耳中却是一个激灵。 “不是……奴婢不敢!” “二小姐息怒。” 管家从廊子走过来,到了这鸢夫人往日所住的居室门前:“这丫头不会说话,二小姐见谅。” 言罢,管家还瞪了那丫鬟一眼:“还不赶紧下去?” 丫鬟如蒙大赦,匆匆几步离开了。 “管家,我也没有动怒。只是方才知道母亲在思过堂跪了一个晚上,我这当女儿的却不知道,一时有些心急罢了。”安雪换上微笑道。 “二小姐之心,老奴了解。方才那丫鬟年纪小,又是刚来这府里,二小姐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以免影响了心情。”、 左相府的管家在这府中干了这么些年,自然也是看破不说破。 “管家,那昨晚母亲是为何被父亲罚到思过堂?母亲她每天操持府中事务,又是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才引得父亲如此动怒?”安雪摆上了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问道。 昨晚事情闹得大,管家知道轻重,明白此事务必不能传出去。 虽然不知道二小姐在这件事情上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左相既然吩咐了封锁消息,那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他这个管家的嘴中泄露出去。 “二小姐,老奴不知。”管家道。 安雪又道:“母亲在思过堂?那我这便去看望一下母亲。” “二小姐。”管家拦住了安雪,道:“老爷吩咐了,二夫人要在思过堂待够整整十二个时辰,这个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安雪皱了皱眉:“什么意思?我是府里的小姐,连看望一下自己母亲都不行?” 管家低了低头,算是歉意,但拦在安雪身前的手完全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那父亲在哪里,我去找父亲说。” “二小姐,老爷一大早便进宫了,出府前吩咐老奴说今日事务繁忙,怕是等到傍晚才能回来。” 刘管家这样回道,心里还想着——老爷知道今日二小姐知道了肯定要找他哭诉,少不得又拿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求老爷让二夫人早点出来。这不……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老爷一大早就躲到宫里去了,倒是也清净。 -- 第160页 …… 在管家那里碰了钉子,是以安雪回到自己闺房的时候心情并不好。 门一关,她的脸便拉了下来。 “那张管家年纪大了,倒是会打太极。”安雪冷哼一声道:“小翠,去问问红杏母亲昨晚为何与父亲争吵起来?” 小翠便是安雪的贴身丫鬟,那红杏是跟在鸢夫人身边的。 “是。” 小翠见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想触这个霉头,连忙出门去了。 …… 安雪一个人坐在房中,思索着什么事情能让父亲对母亲发那么大的火气。 可别是那件事情才好…… 她与母亲的确有密谋,在宫中动手脚这件事情还是她提了一嘴,说“姐姐去宫中参加宫宴?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人陷害可怎么办?” 鸢夫人经过她这种“暗示”,便想出了这在安雨带的食材中动手脚这主意。 左右那安雨出了府,在宫中也没什么人,她们若是找人栽赃陷害,安雨就算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那丫头能靠着食谱进宫里参加宫宴选拔,不过就是运气好。 若是遇上这种事情,看她还能怎么翻盘。 到时候宫里揪着那丫头下毒的事情查到了府里来,他们也完全可以说“大小姐在别院修养,左相府内概不知情。” 城东那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鱼龙混杂的,就是说混进了蛮族的奸细宫里说不定也会信。 她这个姐姐啊……若真因为这种事情被牵连,那才叫好呢。 大小姐不在府中至少已有月余,成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结交的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能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奇怪。 ——在提出那“建议”时,这些想法便已经在安雪的心里成形了。 安雪在和鸢夫人商量这些“动手脚”的事情时,向来不是自己直接“明说”,都是拐弯抹角地提起,旁人听起来就像是鸢夫人主谋一般。 其实若是没有安雪在旁边提点,鸢夫人也不一定能想到那边儿去。 但若真有什么事情……安雪也能说不是自己主谋,每次她还会似是而非地说两句“这样不好吧?” 在当时的场面反而会换来一句鸢夫人的“这有什么不好的?都是那死丫头自找的”。 要是真追究起来,安雪还能说,自己当时劝过母亲了云云。 在自己亲妈面前,安雪都留足了退路,可见其心思。 …… 会不会是买通宫里人的事情被发现了? 安雨此时想着。 她心里清楚,若是昨晚会有什么事情惹左相生气,八成就是那件事了。 不过父亲这反应倒是稍微有些出乎意料……父亲不是一向不喜欢那死丫头吗?这次就算是知道了,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 安雪皱了皱眉,觉得事态有些没有按她想象中那样发展。 …… 小翠回来了,她敲了敲门,低声道:“小姐。” “进来,把门关上。”安雪道。 小翠依言办事,带上门之后整个人支支吾吾的。 安雪瞪了她一眼:“好好说,红杏那边怎么说的?” “奴婢……没能见到红杏姐姐。”小翠小声道。 “怎么回事?” “二夫人那边儿其他的下人说,红杏姐姐昨晚和鸢夫人一起被罚到了思过堂,没有老爷的命令谁也不能见。”小翠道。 “没用的东西。”安雪手上的茶杯“哐——”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现在变成这样,倒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打听到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 安雪手握成拳头,指甲嵌入了肉中。 眼下似乎什么也不能做,只得等待了。 她眼神一动,倒是想到了别的办法。 “小翠。”安雪叫了一声,那名叫小翠的丫鬟附耳过来。 …… 日头渐渐西沉,眼看已经到了下午。 安雪的丫鬟小翠在这个时候等在后门,待到有人递过来一张纸条,她这才如释重负地从后门门缝之中取走那张纸条,小跑着回到了安雪的闺房。 “小姐,有消息了。”一回到房间,小翠便把那纸条拿了出来递给了安雪。 安雪今日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丝喜色:“我看看。” 她接过那纸条,飞快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看着看着,安雪的笑容僵在了嘴角,连眉头也不可控制地皱了起来。 “蠢货。” 她看完纸条上面的文字,一时间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清绪,一巴掌连这那张纸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小翠被这一声吓了一个哆嗦,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刚才拿到纸条小姐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怎么看完脾气就又上来了 安雪深呼吸调整这自己的情绪,那纸条是醉仙楼那边儿的人递回来的消息。 今日宫宴结束,怎么说这个时辰各家也应该都出宫了,借此机会打探一下她那“好姐姐”在宫中比试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就知道她与母亲那个计划到底是否成功了。 结果那纸条上写的东西让她出乎意料。 纸条是醉仙楼掌柜传回来的,上面写最后一轮比试时,自己因为那永安食铺掌柜说炸鸡非他们醉仙楼所创,而是“抄袭”永安食铺一事被大皇子殿下责罚,在取消其两年的宫宴资格时掌柜一时情急,举报永安食铺私自在食材当中下毒。 -- 第161页 纸条里原话还说得是“按照原本计划那食材中应当有毒,可在后续检验当中,食材中无毒。” …… “遂获重罚,永远不得入宫参与任何菜品选拔。小姐与夫人明鉴,草民一己承担罪责,绝没有在大殿下及各位官人面前泄露二人的名讳。” 带着些“讨好”意味的字眼在安雪眼中却是威胁。 这醉仙楼掌柜的贸然行动,没有这边的消息就敢在宫宴上诬陷安雨?自己害的自己店铺落得如此下场,现在还敢拿这件事情来威胁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要平稳住自己的情绪。 ——这张纸条传达出来的消息真是糟糕。 看来毒并没有下成,那醉仙楼反而还因为这件事永久地失去了举办宫宴的资格,那死丫头的食铺还成功到了宫宴终选……为何大皇子殿下也会在那宫宴选拔现场呢? 听那醉仙楼掌柜纸条里的意思,在场的还有其他贵人? 纸条长度有限,写不下那么多信息。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酉时了。” 安雪看着外面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决定一会儿等母亲从思过堂出来了,再去商议。 …… 她没有想到的的是,待到鸢夫人出来,还有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等着她们。 ——“什么?那死丫头拿了宫宴选拔的第一名???”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回铺面 永安食铺安掌柜拿了宫宴选拔第一名的消息这日没多久便在京中传开了。 虽说最后的结果要等到第二日,宫里才会张贴“公示”。 但架不住这日终选淘汰的各个店铺收拾东西出宫,有不少同行或者好事者打听,这举办宫宴的名额最后花落谁家一下就问出来了。 “永安食铺?”不少内城的店铺掌柜听到这个名字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黑马。 名不见经传,却在宫宴上打败了京中三大楼? 噢对了,还有一桩趣闻,便是有人看见还没到下午宫宴该结束的时候,那醉仙楼一行人便出了宫。 ——听说还是被宫中的卫士“送”出来的,那架势,就像是犯了什么事儿一般。 有人去探口风,那醉仙楼自然是什么也不肯说。 不过光看这个态度,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糗事。 待到这终选的“大部队”出了宫,京中人才大概了解了在这宫宴选拔上发生了些什么事。 ——“醉仙楼是被赶出来的,还永久不得参加宫宴选拔?” ——“那炸鸡居然是剽窃了人家别的店铺的拿手菜?啊?被剽窃的店铺就是这次拿了第一名的永安食铺?” ——“啊?这醉仙楼掌柜还在大皇子殿下面前诬陷那永安食铺在自己的食材里下毒?平白诬陷吗?这醉仙楼掌柜的平日里看上去挺精明的啊……不像这么没有脑子的人,” 有时可能就是这样吧,旁观者清,当局者反而容易被一时冲动冲昏头脑。 …… ——“这永安食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了?这炸鸡,这雷霆手段……多少有点东西啊。” ——“什么?是城东的?城东还有这种质量的食铺?” 之前还在怀疑这永安食铺是不是有背景,或者干脆是哪个贵人想玩票弄个店铺举办宫宴,在听到这店铺来自城东之后,倒是不约而同地想道:“这店铺实力过硬。” 心中那些“这店铺肯定是在宫里找了什么人”的念头偃旗息鼓了。 ——谁有关系会在城东开食铺啊?是怕自己生意太好了吗? …… 这次宫宴选拔看上去与往年的选拔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就消息传出来的这么短短几个时辰,有心人便能观察到那醉仙楼门前不再像往日那般有着络绎不绝的客流。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今年醉仙楼没能举办宫宴,但能进宫宴选拔终选的,多多少少还是能证明自身的实力过硬。 以往拿着“进过宫宴终选”做幌子,给自己家店铺招揽生意的店铺也不在少数。 醉仙楼……这回终究还是亏了,在宫中惹出这么回事儿。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醉仙楼传出了这样的消息,虽然看上去生意不如鼎盛时红火,但在内城还是有稳定的客源。 不少人吃惯了这一口,要一时间改变还是不可能的。 但…… 京中三大楼,一开始就是靠着“宫宴”上的光环。 京城乃华朝最为繁盛之地,做的好的酒楼也不在少数,就说那些能进宫宴选拔终选的酒楼个个都是好手,做出来的菜品也是极佳。 为何叫“京中三大楼”?不就是因为这三家举办宫宴的次数最多,接触到宫中各位贵人的机会也更多么。平日里达官贵人都爱去,看上的也是这一点。 若是那醉仙楼因此真的再也不能入宫,这京中三大楼……日后说不得要变成京中两大楼了。 消息卜一传出,各种风言风语随之而起,更有无数实力过硬的店铺瞄着。 会不会有新的酒楼店铺顶上来?或是鹤别楼?又或者是竹枝酒楼?又或许是那今年的黑马永安食铺? 这一切就未可知了。 …… 在内城很多百姓都在疑惑“这永安食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之时,城东百姓们乐疯了。 -- 第162页 果然,只要活得够久,什么事情都能见到! 原来有朝一日,从他们城东出去的食铺也能在宫宴选拔上拿到第一名! 这就意味着永安食铺今年中秋要在宫里举行宫宴了!不愧是安掌柜! 他们这些百姓也算是吃过举办宫宴店铺的菜品了!还是在那些个达官贵人之前吃到的! 现在想起来那些个天不亮就在永安食铺门口排队的早上,很多城东百姓觉得这以后拿出去也是可以吹嘘的资本了! ——“知道永安食铺吧!没错,就是举办宫宴的那一家。早在他们刚开店的时候我就早上天没亮去排队买过鸡排,那香味,真是没得说!” ——“不是不是,不用这么夸我,我就一普通卖草鞋的,对菜品能有什么鉴赏,还不是人家食铺做的香!” …… 等到第二日安雨从宫里带着小五坐着马车回到店铺时,甚至还有些百姓站在店门口围观。 ——颇有几分“衣锦还乡”的意思。 不过是几天没回来进了一趟宫,参加了一场比试,连京城的宫门都没出去过,不至于不至于。 “安掌柜!恭喜恭喜啊!” 遥遥地有城东百姓大声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百姓听见有人喊,也纷纷大声喝彩道。 ——“恭喜安掌柜!” ——“恭喜永安食铺!” ——“恭喜安掌柜!” 与有荣焉啊!这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在他们城东可不是天天都能碰见。 安雨自从进了城东的地界儿,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热情包围。 这次出宫回店铺是宫里派了马车送他们回来的,一路上透过那个两侧的小窗子就能感受到城东百姓们的热情。 她看着那些百姓们各种揣摩着手里的菜篮子…… 要不是这马车有顶,侧面的窗子又太小,此刻她的身边应该都是百姓们投递过来的“善意之菜”了吧? 到了店门口,不说本来永安食铺这几日都在正常营业,门口本来就有些客人在等着。 看到这宫里的马车在永安食铺门口停下来,更多的城东百姓凑上来,为安掌柜送上祝贺。 安雨下了马车,面对百姓们的热情笑着拱手:“谢谢诸位。” “小姐!”小兰带着冯妈在店门口迎安雨,见她下马车高兴地上去扶安雨。 ——“安掌柜,永安食铺现在可是在京中名头大起来了,这香辣鸡排和薯条可别涨价啊!”人群中一城东百姓开玩笑。 ——“就是就是!这么好吃又便宜的菜品别的地方可找不到!” 安雨见状回道:“那是自然,永安食铺能有今天,自然离不开这段日子大家伙儿的支持。” ——“安掌柜真客气!” ——“也不是不能涨!都要举办宫晏了你还不允许人家水涨船高?”人群中也有百姓笑着开玩笑道:“别涨太多就行了!张涨价也对得起这么好的味道!” ——“也是!别涨太多!” “诸位说笑了。”安雨拍了拍小兰的手,示意她自己不用扶着,紧接着对百姓们道:“大家放心,我永安食铺的价格都是定好的,自定下开始售卖,就不会随便变动。” ——“好耶!” ——“安掌柜真是爽快人!” “安姑娘在京中口碑真是好。”就这马车送安雨回来的公公道。 “托京城百姓的福。”安雨客气道。 反正谁夸她都能照样夸回去。 前世混迹于各种社交场合,安雨自然知道夸人总没错。 “麻烦公公了。”她双手拱起,朝公公行了个礼,说完还朝小五使了个眼色。 小五想起昨晚安老大告诉他什么是“懂礼数”,了然地上前,往这公公手中放了块儿碎银。 三人站的靠马车,有马车的遮挡,旁边虽然百姓多,倒也看不清他们是在做什么。 “安姑娘客气了。”那公公眉开眼笑,还装模做样地略微推辞了一下。 “公公应得的,日后小女子还要进宫,还望公公提点着些。”安雨道。 这次送安雨回来的不是上次的小公公,毕竟当时安雨是个进宫参加宫宴选拔的“小炮灰”,这次出宫可是即将要举办宫宴的店铺掌柜。 这名公公是那刘公公手下的“得力助手”,跟上次那刚进宫啥也不会的小公公不一样。 过三日安雨要正式入宫准备宫宴事宜,届时在宫里跟各种人打交道,和这公公交好总没有什么坏处。 安雨和那公公客套了两句,那公公满意地驱车回宫。 这边儿看热闹的城东百姓们没散,反而店里排队买菜品的客人越来越多——他们城东的永安食铺要举办宫宴了,多给城东长脸呐!他们怎么说也要沾沾光。 …… 永安食铺往日里生意就不错,宫宴的消息一传开,这天快入夜时永安食铺的生意更是火爆地差点儿关不了们。 任伙计们如何吆喝“今日的菜品已经全部售空”,后面排队的人也没有走开的意思,反而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热火朝天。 就是高兴!买不买到的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 好不容易关了店,安雨无奈地看着店里一堆涌上来的人们,道:“行,兴奋着呢?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 -- 第163页 ——“小姐你真的拿了第一?!”首当其冲的便是小兰。 “不然呢,这还有假?要不要去看看内城贴着的告示?”安雨好笑地问道。 ——“感觉和做梦一样!”小兰笑得有些傻。 ——“小姐手艺高超,拿了第一才合适。”说这话的是冯妈,一脸自豪。话里是“应当”,但从那“沉稳”之下也能看出冯妈此时的高兴。 ——“安老大!那宫里什么样?”陈二皮问道。 “嗯……雍容富贵。” ——“听说安老大你还见到了大皇子殿下!大皇子殿下什么样子?”这是外表雄壮的老大问的。 “见到了,大皇子殿下英明神武。” ——“那些御厨们是不是都很厉害?”老四在后厨当了一阵“厨子”,已经十分代入角色,开始问宫里的厨子们了。 “厉害,一个个都很会夸人。” ——“做起饭来呢?” “那没见到,这次是我们进宫做菜。” ——“噢噢!” ——“老大!听说你这次在宫宴上把那醉仙楼打的落花流水!真是解气!”这两天在店里帮忙的牧修竹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脸兴奋地道。 “那是他自掘坟墓……等等,你等我一下。” “……?” 牧修竹看着安雨在店里四下寻找,最后在门后面拎起了一根小臂粗的木棍。 “有笔带坏小孩儿的账,我来跟你算一下。”安雨道。 牧修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众人:喜。 今日的牧修竹:悲。 。 第85章 十分感激 这三日以来,永安食铺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 从安雨回到城东那日起,京城中越来越多的百姓知道了今年的中秋宫宴将要由一家城东的店铺举办。 惊讶之余,自然想要去看看、尝一尝。 城东怎么说也算是京城之内的地界儿,去看看也不算远。更重要的是去探寻一番,这城东的食铺到底为何能在宫宴选拔上打败京城三大楼拿到优胜的。 何况内城关于醉仙楼的“禁赛”一事传的风言风语,听起来也和这永安食铺有关系。 去吃吃菜品,还能打听到热闹,多么一举两得的事情! …… 去城东永安食铺的百姓们是知道这家店拿了宫宴选拔第一名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预设——这家店做出来的菜品应当好吃。 可真到了永安食铺门口,多多少少还会被门口排队的人和传出的香味惊到。 ——这么多人吗? ——这什么东西,闻起来竟然这么香吗? …… 待到那些名为“鸡排”、“薯条”、“脆皮大鸡腿”、“沙拉”之类的菜品拿到手里,百姓们的反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这也太香了吧?!” ——“奇怪,明明是用油炸出来的,为何吃起来却一点儿也不腻?” 这三日,永安食铺的名声迅速在整个京城散播开来。 城东自然不必说,城北托那醴酒老板和小胡子掌柜的福,永安食铺和安雨在城北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知名度。 基本不知道永安食铺的,也就是城南城西和内城的百姓们。 特地来到城东,就是为了见识见识永安食铺的菜品。那闻到的香味诱人,连店里排起来的长队也像是有魔力一般,很多百姓第一眼看见那长队心里想的都是“居然这么多人?”,想归想,下一刻身体还是诚实的加入了长队的末尾。 似乎心里不自觉地想:这么多人排队,那这菜品的味道一定差不了。 …… 安雨回来的第二日,那仲孙来便找了过来。 一上来自然是恭喜云云,安雨笑着道了谢。 “安掌柜,真是托了你的福,这两日在下店里的生意格外的好!”那仲孙来一脸兴奋地道。 永安食铺要举办宫宴的事情已经在京中传开了,城北的百姓们自然也都知道了。 与城南城西、内城的情况不同,安雨之前的食味擂台和醴酒改造之举让城北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城北也有一家店铺卖那永安食铺的炸鸡!嘿!还配着那安掌柜亲手改造出来的气泡醴酒。 就算城北仍有不少人不知道,借着这股东风,一传十十传百,那仲孙来的店铺在城北百姓口中疯传。 百姓们毕竟还要忙于生计,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和精力专门跑到城东去永安食铺吃菜品,那么仲孙来的店铺便成为了很多城北百姓的首选。 ——去尝尝,去看看。正好中秋要到了,家家都要买酒。 尝过那气泡醴酒不错,自然不少百姓选择多买一些放在家里,以度佳节。 囤货之余,跟身边的街坊邻居顺便推荐一嘴也是常事。 …… “仲老板客气了,能有今年全靠您数年如一日的精心酿酒。”安雨不居功,而是如此道。 听到安雨这样说,仲孙来脸上的“感激”更加强烈。 “安掌柜!若是没有你……我,我应该已经带着我的醴酒灰溜溜地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 “仲老板,也不能说全靠我,这宫宴顶多是一个机遇,能把这个机遇抓在手中的人少之又少,只有有准备的人才能吃到红利。您能借着这股劲儿起来,还是准备的充分。” -- 第164页 “安掌柜!我们分成的规矩改改吧!你赚的太少了!”仲孙来不知道此时用什么才能完全表达出自己的清绪,决定给安雨送钱。 “别,那是我们事前定好的规矩,哪有看生意好还改规矩的?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我安雨成了什么样的人了?”安雨摇了摇头。 “啊是我考虑不周了!”仲孙来立马愧疚上了。 “没事没事。” …… “呜呜呜……多亏了你啊!安掌柜!”仲孙来情绪激动,五大三粗的汉子情到心头竟然哭了出来。 安雨连忙看了一眼外面的客人,将仲孙来又往后面拉了拉。 ……敢情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没有什么用,眼前这位自己感动自己、自己哭自己的。 他们就真各说各的呗? …… 仲孙来此时的心情确实十分激动,没人知道他在京城的这一年是如何熬下来的。 那种怀揣着“要干出来一番事业”的心情,满怀壮志的来到京城,租下铺面。刚开始生意不好,他还可以劝自己说是初来乍到,生意不好很正常。 可后面,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六个月过去了,他的生意依旧是一如以往的惨淡。 不是没有找过原因,办活动、贴各种告示吸引人的方法他也试过,可客人就是多不起来。 不仅不多,每天就那么几个客人还有一半进来转一圈、尝尝,然后说“太苦”、“不好喝”、“没劲儿”、“贵”……说完便转身出店。 自己家祖祖辈辈酿的酒,仲孙来自然是不愿意放弃,也没有办法放弃。他从懂事起就在学酿醴酒,别的东西他也不会。 就这样,一开始的激情一日一日磋磨在这种惨淡的生意当中,带来的钱也基本上要花完了。 想起自己离开家时,跟家里的父母长辈拿的这笔钱,当时说:等着瞧吧,我一定能在那繁华的京城赚到银子,让我们仲氏醴酒发扬光大! …… 直到店铺的掌柜带着安雨去看店,仲孙来也没能实现自己离开家乡时许下的承诺。 甚至把家里本来就不多的积蓄败了个精光。 后来……年纪不大的安掌柜笑吟吟地对他道:我要和你谈一笔生意。 …… 现在的仲孙来无比庆幸当时做下了“合作”这个决定。 人不可貌相,安掌柜定是人中龙凤、仙女下凡,才拯救了他家的生意! 都不能说是拯救了,除了赚到银子,更让醴酒被京城人认可,这才是仲孙来最感激、也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 “额……”安雨还没有过大男人在她面前哭出来该怎么办的经验,她不太熟练的拍了拍仲孙来那宽广的后背,尝试安慰:“仲老板,我带到宫中的气泡醴酒反响也很好,大皇子、魏太师,宫中御厨们也一致称赞,真的很不错。” “……”仲孙来闻言抬眼看了一下安雨。 安雨朝他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呜呜呜呜呜!!!!!!!”仲孙来哭的更大声了!!! 父亲!母亲!我们仲氏醴酒都进宫了!!! 安雨:“……” 啊怎么回事!!!!!! …… 后厨的人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此时该对仲老板说什么好。 甚至还有人偷偷抹泪。 小五进后厨拿菜,一眼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诧异地看了一眼那仲老板,小心地跑到了苗嫂的身边。 “娘,你怎么哭了?” “这是高兴。”苗嫂抹了两下自己的眼泪,“要不是安掌柜的心好,现在你爹看病的银子都凑不齐呢。” 小五闻言也沉默下来。 在后厨的还有小兰和冯妈。不知怎得,被这气氛感染,小兰喃喃地道:“小姐自被赶出府来,全靠自己才能有今天的成绩。” 冯妈道:“是啊,小姐真是不容易。” 牧修竹的小弟们也一脸感慨,他们当初如同过街老鼠,被城东百姓们人人喊打,现在系着围裙站在这永安食铺的后厨,看着炸鸡一份一份被端出去,也是颇有成就感。 平日里走在街上,也没少被人夸“有出息了”。 真是不一样了啊…… …… 安雨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突然都奇怪地沉默下来,投向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也不至于。 都这么感谢她干什么?不就是一份工换一份钱吗,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啊? 古代人民都这么容易被职场pua吗? 不对……她并没有想要职场pua自己的“职工”啊!!! …… “今天咋啦,外面怎么都没人?客人真多,都在外面等着呢。”说话声由远至近。 牧修竹边说着边一瘸一拐掀开帘子进了后厨,一进来便看到了这样诡异的景象。 后厨的大家伙儿或是面露感慨,或是眼含泪花,都朝着他看来。 牧修竹:“……” …… “这是……在为我被打而悲伤吗?”牧修竹小声问。 安雨:“……” …… 你还真敢认啊。 …… …… 安雨好不容易才把大家都安抚下来,生意正常运行。 对仲孙来好言相劝,才打消了他那些个“改分成”的想法。 -- 第165页 看着店里火爆的生意,安雨倒是没想到。 店里迈出了成功的一大步,她这个做掌柜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要先安抚自己的“员工”。 古代人民还是不如现代畜们抗压啊……太有集体荣誉感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开玩笑般地想道。 …… 也不是没有感慨,看到这么多人因为她感慨,安雨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动。 好了!决定了! 就这这股感动的冲劲儿,今天就把汉堡完善出来! 绝不能浪费这几天客人这么多的好机会! …… …… 当天晚上,城东百姓们便见到了熟悉的一幕。 ——第二天有新菜品要上新时,永安食铺便会在闭店时在门口张贴宣传新品的画作。 这次一贴上,不少人便围了过去观看。 ——“宫中贵人都未能尝上的新菜品——汉堡。 明日开始售卖,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 宫里的贵人们:? 这合理吗? 第86章 鸡腿汉堡 这天,永安食铺门口。 天还没亮,店铺还没有开门,门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 一对兄弟刚从内城来到城东。 最近内城百姓关于宫宴的消息传的很热烈,这对柳姓兄弟家里就是开食铺的,家里做的是面食生意。 眼看身边不少人都慕名去城东见识那“黑马”永安食铺的菜品了,这两兄弟好不容易交代好了店铺里的生意,有了一上午的空闲,打算一起去城东看看这永安食铺到底有什么魔力。 毕竟身边去过的、从城东回来的人都对那店里的“炸鸡、薯条”赞不绝口。 不日那掌柜就要进宫了,得趁着宫宴准备开始之前,在那些达官贵人之前尝尝永安食铺的菜品! …… 这日他们起了个大早。 隔壁店里的大婶是昨日去的,吃的满脸魇足地回来,跟他们道:“我劝你们早点去,我下午过去的,排队排了半个多时辰呢!” 柳弟弟问:“这食铺做菜品速度这么慢吗?” 那大婶摆了摆手:“不是食铺做菜品慢,已经出的很快了!那店里的伙计们啊,行云流水的,送到你手上的炸鸡又快又热乎!我就没见过这么有秩序的店铺!” “那为何要排那么久?” “客人多呗!不光内城的人,城南城西城北,还有他们城东的百姓都排着呢!我排队的时候后面就站了一个城东的客人,据那客人所说,就今天排队这些人还不算多呢!” 柳氏兄弟闻言点点头,决定起一个大早过去。 这几日永安食铺可是京中百姓们的热门,大家都想去尝尝。按照时间推算,客人们从城中别的地方赶到城东,上午开始人应该就开始多了。 趁着早上去,应该一天之中人最少的时候了。 …… 等真一大早赶到城东,到了那永安食铺的门口,柳弟弟看着那硕大的四字招牌揉了揉眼,问:“哥,这的确是个大清晨对吧?” “是……”柳哥哥看着没开的店铺门也有些迷茫,“你看这永安食铺不还没开门呢?” “那为什么……门口排了这么多人?” “这边儿的规矩是天没亮就要开始排队吗?” …… 这两位迷茫,挑选这天早上来城东的不少客人也陷入了迷茫。 那些排在店铺门口的客人好像都是城东的百姓……这永安食铺在城东本地的竞争……这么激烈吗? “弟弟,你看这店铺还没有开门,排着多累,要不我们找个早点摊坐下歇歇?”今天起来的实在是有些早,他们能这个点儿到城东,那真是后半夜就爬起来了,平日里自己做生意都没有这么勤奋过,柳哥哥一时有些遭不住。 “哥,我去问问为什么店铺没开就要排队!”柳弟弟道。 “……那行,你去吧。” 柳弟弟在排队的人群中挑选了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大婶,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来。 “你不是城东的吧?”那大婶听完他的问题道。 柳弟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的确不是,大婶是怎么看出来的?” “哈哈,我们城东的人可不会问你这种问题。” “嗯?”柳弟弟更加疑惑:“店铺没开就排队是城东这边儿的规矩吗?我倒是没有想到永安食铺的生意如此火爆。” “也不是每日如此,”那大婶拍了拍柳弟弟的肩,“平日里我们也不天不亮就出来排队,那身体也遭不住啊!” “那今日是……为何?” 那大婶笑了笑,指了一个方向。 柳弟弟顺着大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从被排队的人们挡起来的缝隙之中,在那永安食铺的门面边上看见了一张……贴起来的画? 排队的人群挡的严实,柳弟弟挪了半天自己的位置,大概能看到“新品”的字样。 “今天有新菜品?”柳弟弟倒是没有想道。 这掌柜马上就要进宫参加宫宴了,还有余力在这两天研究新菜品出来。 …… 果然,机会都是留给这样有准备的人啊! “是啊,不仅如此。”那大婶见他看见了,凑过来道:“你们不知道,我们城东百姓可知道。安掌柜的发新菜品这一天啊,基本都是限量的。不这么早过来排队啊,可就买不到了!” -- 第166页 柳弟弟:“!!!!!!” 什么?新菜品还限量? 没听说过! …… “哥!”柳弟弟朝着他哥哥招了招手:“来这边儿排队。” 柳哥哥:“?” 刚才不是说先歇一歇吗? 不过弟弟这么说,他也就过去了。待到站在队伍末尾,听弟弟这样那样说了一番,柳哥哥表情也有些惊讶。 他看向旁边那些歇在摊贩上的人,小声地道了一句:“幸好你问了。” “是啊。” 要不他们起了这么一个大早,结果最后还买不上这永安店铺今日发售的新品,那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个点儿像柳氏兄弟从内城或其他地方赶到城东来的实在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 都想着一大早来买菜品,应该不会排队。 谁想到大早上排的人就这么多? 眼看店铺还没有开门,不少人都选择先在旁边卖包子、馄饨之类的摊位歇一歇。 那些摊主很热情,看见这些等着永安食铺开门也不买吃食的客人也不赶。 “不去排队吗?”有的摊主问。 “不排了,人太多。”这名从城西赶来的客人道,“一会儿等店铺门开了,排队的人少一点儿了我再去。没想到你们城东的永安食铺这么红火啊!竟然还没开门就开始排队,我还以为早上人少呢……早知道我就晚一点儿再来了……” 听见客人的抱怨,这馄饨摊的摊主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啥也没说——他娘子还排在队伍里等着买新品呢!没必要给自己家增加竞争力! 怎么说,他也是提醒过了! …… 直到永安食铺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秀气的女子从店内走出。 店里有出来一个伙计,帮着这女子将店铺的大门打开、固定好。 “这位是?”有第一次来城东的客人问。 “这便是食铺的安掌柜。”有人解答。 “听闻了安掌柜是位女掌柜,没想到竟是年纪如此小的女掌柜!” “别看安掌柜年纪小,人家的手艺可是没得说!” “那是那是,不然也没法在宫宴之中脱颖而出嘛。” 那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子扬声道:“诸位,一大早便过来排队辛苦了。今日永安食铺开业了,可以进店了。今日的新菜品汉堡发售,还是限量一百份。” 这话说完,排队的人们还好,那些等在摊贩上的客人们有些哗然。 “什么?还限量?” “怎么不早说!”也有急急忙忙站起来去队伍尾排队的。 这队伍一看怎么也有几十人了,要是前面每个人多买几份,这后面的人都买不到了。 那城西来的客人也急了:“老板,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还有这样的规矩呢!大老远跑一趟过来赶上新菜品,居然还限量!” 那馄饨摊的老板也一脸无辜:“你也没问啊!” 那人也不废话了,立马起身站到了正飞速增长的队伍后头。 …… 排队的客人们依次进了店,站到了店里准备好点餐的柜台前头。 头一次来的客人第一次见到永安食铺的店面里长啥样——这店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内里不知道怎么设计的,给客人们吃饭的地方很宽敞,位置又多。 那排队的地方拿线分割好了空间,客人们进里面排队依旧井然有序。前面柜台的位置立了两块木头板子,一块写着“点餐”,一块写着“取餐”。 前面点完的客人自然地跟着那线的划分走到了“取餐”的队伍中。 柳氏兄弟也是开食铺的,看到这排队的“方式”,柳弟弟不禁小声对柳哥哥道:“这安掌柜好聪明,这样排队就不用争个谁先谁后了。” “是啊,自己买自己拿,买完之后找位置吃,都不用跑堂儿的了。”柳哥哥道。 这种“点餐”方式新颖,京城里的店铺都是客人落座,小二上来询问“您点点儿什么?” 这样的方式固然好,但能照顾到的客人肯定比眼前这种方式少。 “客人吃得快走的也快,店里伙计只用把桌子上一收拾就行了。” “是啊,这样的流水可不大嘛!”柳哥哥道。 如果放在现代,有个专有的名词,是叫“翻台率”。快餐是出了名的翻台快——出餐快用餐快,薄利多销的商业模式。 永安食铺内自打通之后便做成了这样,城东百姓们习以为常。 这两日名气大起来,吸引了不少京中百姓,其中的客人不乏有像柳氏兄弟一般开店铺的,看到永安食铺中这样排布自然知道其妙处。 …… 开始点餐了,彼时永安食铺已经备好了各种菜和食材。 第一个汉堡很快就做出来了。 那排在第一个的幸运儿拿到汉堡,选了一个店里的位置,在在场诸位羡慕的目光中当场便打开手中的纸包,露出了那汉堡的全貌。 只见那“汉堡”最上面一层是橘黄色的……馍一样的东西?上面还点缀着一些白色的芝麻。 其中夹着一块儿硕大的炸鸡腿肉,鸡腿肉两旁还有绿叶菜。 ——香,还冒着热气。 那食客慢条斯理地“展示”够了,一大口便咬下去。 最上面和最下面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入口松软。夹着菜和炸鸡咬下来,咀嚼之中还能尝到那沙拉酱的味道……嗯,在外面看不到的地方还能吃到里面夹着红果,酸酸甜甜的。 -- 第167页 这一口的味道……松软的外皮、清脆的菜、多汁的鸡腿肉和咸香的沙拉酱。 组合在一起——美味无敌。 “真好吃啊!”幸运食客发出感叹。 …… ——真想吃啊! 排着队的客人们也发出感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好想吃汉堡啊(扭曲面具 第87章 熟人来访 安雨此时站在后厨亲手负责汉堡的制作。 刚才她在店门口开了店,现在客人们都进来了,下了单她便亲手做起菜品来。 其他的鸡排薯条之类已经手把手的教过店里其他人了,现在像老大,老二,老三,冯妈他们都会炸薯条做炸鸡了。 就这汉堡,她昨日决定贴出招贴画,今日便上了新。 安雨对店里菜品的品质还是有一定要求的,刚推出前几天再没有培训好其他人如何制作汉堡前,安雨还是不敢把这个活交给别人。 汉堡听起来就是把各种食材组合在一起,但是汉堡皮的烤制、各种食材蔬菜鸡腿肉的比例,还有沙拉酱放多少还是需要精准把控。 此时安雨所做的汉堡皮,自然和现代时所吃到的不太相同,受到时代限制,那些需要烘焙的材料器具通通没有,安雨也只能用烤面包的手法粗略的制作出介于馍和面包之间的口感。 松软甜香,再撒上些白芝麻,也就是安雨现在所做的汉堡皮。 …… 永安食铺的限量也不是为了名气大而故意挑起的噱头。 说来惭愧,之前的几次限量大多是因为人手不够,或那时资金少导致的食材不够。 这次的限量也不是安雨想借着这宫宴的名气趁着人多搞的饥饿营销,而是实实在在的因为昨天拍板决定今日上新汉堡…… 而一晚上的准备时间实在不足以烤出一天所需要的汉堡皮数量。 …… 白天店里的人各司其职,活已经够多了,更别说趁着白天的时间烤汉堡皮了。 若是日后等到店再大些人手继续扩充……说不定可以做到这一点。 畅想归畅想,能做出这一百份汉堡的汉堡皮,已经是安雨的极限了。 在今日让这汉堡的名声传出去,日后必定好卖。 安雨也算是误打误撞,搞了一回饥饿营销。 今天一边亲手做,一边教给冯妈……一天的时间应该能学个差不多。 她不久后就要进宫了,得保证她走后这店里的汉堡也能有人做。 …… 这汉堡的销售速度比安雨想象中还要快。 或许真是托了宫宴的福,安雨回永安食铺后,明显的能感觉到这几天来的客人比往日的还要多很多。 不说前两日了,就说今天汉堡一发售,门口排队的人数比以前薯条鸡排限量的时候还要多很多。 方才安雨打开店门的时候,恍然之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什么现代的排鞋现场。 那些一群人大半夜的起来排队,就是为了拿到一双商家恶意营销疯狂涨价的品牌鞋的样子。 …… 不过安雨这可真的不是恶意营销,她是真的来不及做。 客人太热情,以往一百份怎么也能撑一个上午,今天……能撑过这一个早上就能算得上不错了。 …… “第六十九单,两个汉堡、两份鸡排和两份薯条、一份蔬菜沙拉。” 小五边说着,边撕下纸条往后厨里递。 “小五。”安雨出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安老大?” “汉堡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后面的单子记得告知客人们,汉堡已经售空。” “这么快?”小五有点儿惊讶,离开店到现在也就过了一个多时辰吧。 “你自己记的单子你自己都不数着?”看见小五这么惊讶,安雨倒是有些好笑道。 小五挠了挠头道:“忙晕了有点。” “跟这单客人也说一下,两个汉堡没有了,只剩下一个。” “好的安老大。” “去,给客人点单吧。”安雨挥了挥手道。 …… 后面点单的客人们听见小五对他们道,限量的汉堡已经没有了时顿时发出了一片哀嚎声。 拿着第六十九号单纸片的柳氏兄弟紧张地问:“那我们的还有吗?” “不好意思。”小五抱歉的笑笑:“已经没有两个汉堡了,只剩下了一个。” 柳氏兄弟俩像是松了一口气:“一个也好,一个我们也要。” “好的,那就给您记上了。” 柳氏兄弟俩并没有因为只剩下一个汉堡而失落,反而觉得庆幸。 尤其在听见后面,客人们不断传出“就差几个人,我怎么不早点排队啊!”“好可惜啊,好不容易今天来了一回还没赶上”“都怪我,为什么非要在那小摊上坐一会儿呢”之类的声音时,这种庆幸更明显了。 “弟弟幸好你问的早,不然后面那些哀嚎的人就该是我们了。”柳哥哥道。 “嘿嘿,谁想到我们能误打误撞碰上永安食铺发限量的新菜品呢?哥哥你的决定也没错,果然这么一大早来是有好处的。” “你们俩说话小声点,考虑一下后面我们这些没有买到的人的心情。”后面有人拍了拍柳哥哥的肩膀如此道。 大家都是起了一大早赶过来的,没想到就因为一时疏忽…… -- 第168页 可恶! “……好。” …… 卖完汉堡的安雨走出后厨去帮小兰的忙。 这几日她不在,都是小兰负责收账。 临进宫前两天临时教了一下小兰,小兰做的还不是很熟练,眼下安雨空出手来,正好帮帮她。 刚走出后厨,到了大堂就有客人拉住她问:“安掌柜,那汉堡今日真的没有了吗?” “抱歉,实在是没有多的了,你要是想吃,明个赶早吧。”安雨道。 “明日还是限量吗?” 这问题一问出来,不少客人都竖起耳朵,眼睛也朝这边看过来。 ——大家都很关心嘛,但是她还没有想好。 安雨默默叹了一口气。 “明日……不限量了吧。” 她摇了摇牙回复道。 这些日子陈二皮负责烤蛋挞,对烤窑已经掌握的十分熟练了,她用下午加晚上的时间把陈二皮给教会,应该能烤出来不少汉堡皮。 冯妈是个稳妥人,方才应该也学的差不多了。 汉堡皮的数量不是问题了,那汉堡也就不用限量了。 …… 得到安掌柜肯定答复后,后面那些没买到的客人脸上多多少少有了一丝安慰。 ——还好还好,今天吃不到,明天还可以。 …… 这些时刻的鼓励和期待,一直以来都是热衷于美食的安雨之最大动力。 不就是汉堡皮吗?搞。 …… 上午的限量活动告一段落后,店里来了一位安雨没有想到的客人。 那人上年纪了,一身的衣服低调而昂贵——是安雨在宫宴上见过的京城第一楼掌柜。 彼时安雨正在前头帮小兰收银子,就见那京城第一楼的小厮拿了拜帖进来。 “我们永安食铺可不吃这一套,拿了半天也得排队。”小兰现在非常有底气,嘴快地回复道。 “额……”那小厮倒是一愣,连忙摆手道:“不是想要插队,是我们掌柜的有件事情想跟安掌柜谈谈。” 安雨看见了那拜帖上写的京城第一楼。 “行,请你们掌柜的到后面来吧。”安雨道。 …… 片刻后。 那京城第一楼的小厮带着他们掌柜的进来。 “安掌柜,又见面了。”那中年人拱了拱手道,丝毫没有因为安雨年纪小就轻慢。 “见过京城第一楼掌柜。”安雨也拱了拱手。 “在下姓沈。” “沈掌柜。” “安掌柜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在厨艺上造诣如此之深,真是令在下赞叹。”沈掌柜道。 “沈掌柜过誉了,京城第一楼也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酒楼,能做到如此高的成就,沈掌柜功不可没。” 沈掌柜没有说要与她谈什么事情,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安雨便自动开启了商业互夸模式。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宫宴开始之前这沈老板就托人想要提醒她,那醉仙楼掌柜想要使手段对付她。 人家有过善意,自己自然也应该投桃报李。 虽然实质上并没有提供什么帮助,那醉仙楼掌柜实属于自己坑自己…… 但是这份好心,安雨还是应该领下来的。 “安掌柜真是太客气了。”沈掌柜赞叹了一声,“在下经营了这么多年酒楼,从未见过在厨艺上如此天赋异禀之才女。能在短短时间把食铺经营的如此风生水起,安掌柜真是不简单呐。” 京城第一楼掌柜也是有自己的人脉的,安雨的出身稍加打听便可以知道。 此时沈掌柜是真心实意的赞叹,他从未见过有出生名门的大家闺秀在店铺经营上还能做到如此这般……厉害。 “沈掌柜说话真是好听,小女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做的这永安食铺虽然受欢迎,但终究还是比不上沈掌柜酒楼中那些做工精致工序严苛的菜品。” 安雨有什么说什么。 “菜品不胜在工序,更不胜在精巧。”沈掌柜叹了口气:“一道菜品做的是不是好,最终还是看它的味道。没想到安掌柜年纪轻轻便已经悟到了如此高深的道理。” 安雨:“……” 不是,刚才那句话我是真的想自嘲来着。 也是实打实的实话实说,并没有谦虚。 “安掌柜是个爽快人,在下就直说了。” 不知道那京城第一楼的沈掌柜又是从哪句话突然悟到安雨是个爽快人,他上前一步道。 ——“安掌柜有炸鸡的手艺,在下不才,在内城有几处地皮。安掌柜,你看有没有想法和在下……一起合作开店铺?” 第88章 连锁店面 安雨乍一上来并没能完全听懂这沈掌柜的意思。 沈掌柜说“合作开店铺”,安雨试探着询问是不是两人一起出资一起经营,那沈掌柜又连连摆手。 “沈掌柜是想花钱购买我们永安食铺各种菜品的秘方,在内城开店铺售卖?” 安雨又品了一下沈掌柜跟她表达的意思,如此说道。 刚才沈掌柜跟他描述了一下,是想要在内城沈掌柜自己的地皮上起酒楼,就拿永安食铺拿手的炸鸡来做招牌菜。 酒楼的名字也叫永安食铺,沈掌柜说是想借着安掌柜的名头和手里的炸鸡在内城赚一笔大钱。 “不只是菜品的秘方。”那沈掌柜道,“安掌柜这永安食铺不只是菜品味道做的好。前两日我曾让小厮过来买过贵食铺的菜品,当时便听说永安食铺内与别的店铺大不相同,那时在下还当是什么意思……近日一来方才知道,按掌柜不光是菜品做的好,这店里的装潢陈设样样都十分讲究。” -- 第169页 “过奖了。”安雨应和,想知道这沈掌柜到底想说些什么,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所以在下今日特地来到城东,想与安掌柜商量一桩生意。便是安掌柜将这些屋内的装潢,菜品的秘方等教给在下,让在下能在内城开一家同样叫永安食铺的酒楼。” “……” 安雨听到这里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沈掌柜的是在找她掏钱加盟开连锁店呢! 这沈掌柜不愧是个生意人,现代世界流行的连锁店,这沈掌柜生在古代就已经有这样的思维方式和头脑了。 开了同样叫永安食铺的酒楼,若是火了,人家自然会夸他沈掌柜脑子好用的灵活,知道找他安雨学习,钱也能赚到手。 若是这名叫永安食铺的酒楼在内城生意并不好,那也不会影响那沈掌柜京城第一楼的生意。 顶多就是会亏一些钱。 而这些钱对于家大业大的京城第一楼掌柜沈掌柜来说,应该也算不了什么。 …… “我大概明白了。”安雨道,“沈掌柜的意思是掏一笔银子从我这里学习到永安食铺菜品的制作秘方和经营方式,算是掏钱入股,开一家我们永安食铺的分店,对吗?” “正是,安掌柜总结的真是到位。”沈掌柜的眯着眼笑了笑道。 “小兰。”安雨朝外面唤道。 “来了小姐。”小兰听见呼唤,匆匆的放下手里的活,从外面跑进来。 “叫人上两杯水,我要和沈掌柜的好好聊聊。” “好嘞小姐。” …… 安雨并不排斥这种想要开分店,想加盟永安食铺的举动,相反她还十分欢迎。 经历过现代商业的,她明白一个企业想要做大做强,尤其是食品业,加盟开分店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没有哪一个食品业的龙头是只靠着一家总店做起来的。源源不断的口碑和客人正是由连锁的质量统一的稳定的菜品供应链累积起来的。 对于目前所做的炸鸡快餐,安雨想的其实很清楚。就如同在宫中对于宫宴胜出的想法一样,安雨知道炸鸡现在受到京城百姓的热烈欢迎,其中有很大的成分是因为新奇。 要真说炸鸡汉堡薯条比传统的菜式好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菜品只有左右之别,没有优劣之分。 更何况像炸鸡这种食物……安雨明白,自己现在能做的京城第一好,纯粹是因为经验。 倘若日后也想要稳固的吃到炸鸡的红利,不断的钻研更新的更好吃方法是重要的,迅速扩大影响力,让永安食铺和最好吃的炸鸡画上等号也是非常必要的。 在现代时,某两个牌子牢牢的占据着快餐行业的龙头位置。很重要的原因,一是因为出现的早,在其他品牌出来之前就牢牢抓住了客人们的视线,另一个原因便是扩张的快,大大小小的门店迅速占据了一二三线城市的街巷。 后面也有不少本土的快餐品牌应运而生,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地位上撼动那两个老牌品牌。 这就是“先手”和“占据市场”的重要性。 安雨很欢迎像沈掌柜这般来加盟的。 可以说是在意料之外,惊喜之中了。 说实话,以她现在的资金和能力……就算是明白,现在若是能在京中多开几家分店,更大的掌握内城城西城南的市场无疑是对永安市铺日后长远发展的更好选择,但手里也没有足够的钱和人脉。 在京城之中买地…… 想想当初就连现在这块城东的地和商铺,她弄到手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更不用说繁华的城西城南还有那极难搞到商铺的内城了。 搞连锁的想法也出现过,但安雨只觉得连锁这件事情离她现在目前的店铺发展状况来说还有些遥远。 没想到在宫里参加完宫宴出来,就能遇上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不错,经过宫宴选拔这件事情,永安食铺现在的确是京城之中的风口。 但连风口的中心人安雨自己都没有想过,除了提高名声和增加客源外,这次宫宴还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 刚刚沈掌柜一番言论,算是惊醒梦中人。 ——原来现在就有人上门“加盟了,看来开店以来这一两个月,炸鸡在京城之中的影响比安雨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 她自己明白,今日来商讨加盟事宜的沈掌柜,在短期利益内看来的话,似乎是在为永安锦上添花。 但对于永安食铺这个名号下的商业发展,长久来看,无疑是雪中送炭。 之前也说过了,其实炸鸡并不难做,就算想要抄袭他们的醉仙楼,做的比他们失败,或许只是因为琢磨和试验的时间不够长。 这次进宫,安雨见识了京城之中拔尖的酒楼大厨水平是怎样的。 炸鸡薯条这些东西放在这些拔尖大厨面前,绝对算不上是难做。 正因为此如果能在京城其他食铺还没有尝到炸鸡的红利,开始着手尝试前,沈老板就已经把分店开在了内城。 ——还依旧叫做永安食铺。 那样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 …… 直到天快擦黑,安雨才带着人把沈掌柜和小厮送出永安食铺。 “今日在下听安掌柜一席话,真是很多问题都豁然开朗。” “沈掌柜客气了,沈掌柜才是聪明人,今日聊了这么多,再怎么做生意上小女也有不少收获。” -- 第170页 比起两人刚见面时的商业互吹,此时对对方的夸赞无疑更真情实意一些。 安雨说的也是真心话,她是真的认为沈掌柜着实是个聪明人。 若是沈掌柜生在现代,应该就是那种次次都能把握住风口,及时能将所有机遇变现的CEO吧。 这次他如此聪明,刚嗅到炸鸡在京中的可能与机遇,便来找了自己详谈。他们用一下午的时间快速敲定了所有事宜,甚至都立下了契约。 ……现代人都无法抵挡住炸鸡的诱惑,古代人更不能。遇到这种强劲的商业竞争对手,沈掌柜的思路显然和那醉仙楼掌柜不一样。 打不过不要非要想偏招去阴对方。 打不过就加入,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 “安掌柜对于酒楼发展的敏锐程度,令在下无比赞叹啊。” 饶是特地前来找安雨商量着开酒楼事宜的沈掌柜,下午再听到安雨那些关于炸鸡在京城之中的……发展展望概述时,也不免有些惊到。 他是有想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但是远远没有安雨想的这么全面这么详细。 两人在交谈之时,沈掌柜甚至产生了“这人并不是十几岁刚出府的少女,而是浸淫生意场几十年的老手”的错觉。 …… “沈掌柜的行动如此之快,不得不说您才是生意场上的敏锐之人啊。” 安雨不知道沈掌柜心中所想,只道这沈掌柜在谦虚。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大抵还是一些夸赞,而且是对对方的。 两位掌柜办事效率都很高,一下午聊完契书都已经签好了,是以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心情颇为不错。 …… 片刻后,安雨目送着沈掌柜和小厮上了马车离开。 她这一进宫估计要花费不少时日。 之前安雨还担心她离开后店里这么长时间,没有掌柜的在永安食铺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现在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合伙人”,不仅是更有名的酒楼掌柜,签完契书后沈掌柜更是和她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共同维系“永安食铺”的利益,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此这般,在她进宫准备宫宴的这些日子,安雨也能稍微安心些上路了。 …… 几日后。 城东的永安食铺炸鸡一绝,已经彻底在京城之中传开了。 那永安食铺的安掌柜也带人进了宫,开始着手准备宫宴事宜。 永安食铺的生意并未因为安掌柜离开产生什么影响,红火之势愈上。 …… 与此同时,有内城的百姓发现。 在商街的繁华地段,那醉仙楼的斜对角,一座装潢豪华的酒楼似乎是易了主。 在那酒楼重新整顿好的第二日,便挂上了一块新招牌。 ——永安食铺。 第89章 “加盟店”开张 安雨没过几日就进了宫。 眼看着离中秋不到一个月,需要进宫准备宫宴的时间至少要个半月。 各种事宜的交接和配合等都需要时间,于是安雨这边简单安排了一下店里的事情,就带着小兰、小五和陈二皮进了宫。 这次进宫和上次宫宴选拔不一样,这次是正式确定好了名额,带着自己的“团队”正儿八经的进宫准备宫宴的。 以往三大楼进宫准备宫宴那是相当有排场。 人手、器具…… 怎么说也是京城里能胜出宫宴选拔的店铺,在宫宴面前当然要尽可能全面的准备起来。 今年安雨进宫带了三个人,拉着东西的马车也就拉了一车,与以往三大楼二十多人浩浩荡荡的队伍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 …… 但是她也没办法,目前店里能用的人手也就这么些。 真要像那些店铺一般带着二十多个人……她店里的人数加起来总共也不够二十多人。 更何况又不是她进宫了店里便不做生意了。 安雨知道,自己离开店铺至少要半个月,这半个月没有掌柜的,店里的生意还是要照常继续做。尤其现在面临着京城人纷纷来“尝鲜”的火热局面,店里接受的考验比之前还要大上许多。 从一开始,参加宫宴选拔到现在举办宫宴,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帮助永安食铺的发展。关于这一点安雨想的还是十分清楚的。 总不能因为她进宫参加宫宴选拔,反而因为带走了过多的人手,而导致店里反而供应不起来,砸了自己往日里好好经营的招牌。 那可就真的是本末倒置,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了。 …… 所以这次进宫,安雨就带了小兰、小五和陈二皮三人。 加上她自己,一共也就是四个人。 店里这半个月由冯妈来管控大局,按照安雨的吩咐主管“经营”,苗婶则是后厨的“主心骨”,带着老大老三老四在后厨忙活。 临走前安雨事无巨细地给他们讲了需要注意的事项,若是遇到各种突发状况怎么办——总之,就是一条中心思想:就算是供应不上,也不能影响菜品本身的质量。 也就是求精不求多,不要害怕外面客人来的多,做好手里的炸鸡薯条就行了。 就连仲孙来那边她也特地抽空去交代了一番,以保这些日子自己进宫,这两个店铺可以顺利运行。 -- 第171页 比较幸运的是,这次进宫之前,那京城第一楼的沈掌柜来与她确定了“合作”的关系。 京城中三大楼之一的京城第一楼掌柜沈掌柜就是她安雨的加盟商了。 她能安心进宫,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沈掌柜的表现, …… 安雨进宫的日子比预期中晚了那么两天,这两天时间她就是在和沈掌柜沟通“加盟”的事情。 对方契书签得快,银子给的更爽快,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显示出对方的诚意。 安雨遇见这样靠谱的合作伙伴,自然也不藏私。 可以说是手把手地“教”了对方大厨,她们永安食铺的各种菜品是如何制作的。 复炸的火候、酱料的比例;沙拉酱和番茄酱该如何制作……不仅有秘方,还有“总店”掌柜亲自教授,连京城第一楼掌柜都在旁边观摩。 当时整整一天教下来,那沈掌柜感慨地在旁边道:“在下真没有看错人,安掌柜不仅厨艺了得,连做事情也十分利索!这些菜品的制作亲自教授!在下真是十分感激。” 听了那话的安雨自然没有什么感觉,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份外之事”。 ——毕竟对方钱给的够。 …… 沈掌柜是个聪明人,不用安雨说,就知道她可能会担心进宫之后担心永安食铺的生意。 他当即便拍着胸脯打了保票:“安掌柜,你放心的进宫去,你这边的生意我沈某帮你照看着。我沈某虽然在厨艺上不如安掌柜,但开酒楼这么多年,在京中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真若遇见什么事情,在下绝对没有二话!” 对方这番话无异于雪中送炭,安雨道:“那就麻烦沈掌柜了。” “安掌柜客气了,怎么能叫麻烦呢!过不了几日永安食铺就要在内城开张了,你我就是同一个店铺下的蚂蚱,一荣俱荣!帮安掌柜的忙就是在帮在下自己的忙!” 沈掌柜的如此说,安掌柜倒是有些意外。 本以为这三大楼的掌柜们多多少少会和那醉仙楼掌柜的一般唯利是图呢……没想到这京城第一楼掌柜倒是个热心肠。 …… 有京城第一楼掌柜如此打包票,安雨自然进宫也放心些。 临走前,她还给牧修竹递了话儿。 牧修竹虽然平时做事情有些不靠谱,但好在心地善良,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牧修竹多多少少也能帮店里一些忙——就和之前进宫的那几日一样。 尤其现在牧修竹被安雨单独“教育”过,想来人也会稳重一些。 …… 尽管有疑虑也又担忧,但是宫宴近在眼前,安雨带着自己熟悉的店里人进了宫。 风险当然有,生意场上没有任何一件可能会带来收益的机会没有风险。 风险,也伴随着收益,全看她如何去把握。 安雨自己当然是有信心。 ——有信心的原因是她从商这么多年以来的经验,和这辈子遇到的这些可靠的人。 …… …… 安掌柜进宫的事情没多久,城东的百姓们便都知道了。 宫宴在即,进宫准备是十分正常的事情,稍加打听便知。 “安掌柜不在了,这……还能买到永安食铺的菜品吗?”有百姓嘀咕。 “当然能啊,之前安掌柜不是还进宫参加选拔了嘛!你看店里不是依旧在正常售卖菜品吗?” “这不一样,宫宴选拔才几天?安掌柜大可以交代好店里的厨子、准备好要用的各种吃的再走,这次可是不一样啊,离中秋还有……让我算算……”,这人顿了一下,掰开手指头开始算日子:“……可是还有二十多天呐!这离开几天和离开将近一个月!这怎么能一样?” “嗯……你说的好像也对。”另一名百姓似乎被说服了,脸上也浮现出来一丝担忧。 他们可都是城东永安食铺的“老粉”了,自打那生意不善的铺子有一日悄悄挂上了“永安食铺”的招牌,这两人就被那香味引诱,鬼使神差地对永安食铺的香辣鸡排上瘾了。 更别提之后有多少次,日日天不亮就守在永安食铺门口,就是为了抢到那限量的鸡排吃。 他们更是见过安掌柜支着油锅,在店门口亲自一份份炸着那薯条和鸡排的时候。 那时候排队的人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但是那味道可是没的说,和现在一样令人欲罢不能。 毕竟是老客人了,吃了那么多炸鸡鸡排和薯条,对永安食铺已经有了感情,这两位“老食客”便开始情不自禁地担心起永安食铺的生意来。 现在每日店里排队的人那么多,他们自然也是看得到的。 …… 和这两位有着同样想法的老食客也有一些,都是担心安掌柜进宫了,会不会影响永安食铺生意的。 毕竟城东被其他京城人说“破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家这么争气的食铺,他们自己也觉得脸上有光。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生意,或者被赶过来的城南城西人说味道不好吃可如何是好…… 老食客们操这心,还下了一个决定。 “唉……安掌柜真是不容易啊,那么小的年纪,这店里的生意这么忙,还要赶着去宫里准备。” “谁说不是呢?要是这个月安掌柜不在了,店里的炸鸡没以前那么好吃了,我们也……体谅体谅!” -- 第172页 “是啊!那些别的客人也就算了,我们可是店里的老客了。自然是要体谅的!” “有道理,就算最近店里味道不那么好了,我也得支持支持永安食铺安掌柜的生意!现在像这么便宜又好吃的鸡排哪里还有?就这一家啊!” “安掌柜的最近生意这么好,也没想过要涨价,这还不是念着旧情?既然安掌柜仁义,那我们也应该回报!” “对!安掌柜还把陈二皮那一堆人带好了,原来偷偷摸摸人人喊打的那几个混小子,现在多好!勤快又踏实!多亏了安掌柜啊!” …… 城东不少住的离永安食铺近的百姓们除了之前的“与有荣焉”,现在知道安雨要不在店里这么长时间,生起了一股要在这段时间“照顾”永安食铺的责任感。 …… 城东百姓们心是好的,不过有些想法实在是多虑了。 随着安雨进宫日子的推移,永安食铺店铺中每日排队的客人们依旧很多,但没有人埋怨过店里菜品的味道。 ——因为安雨离开之前交代的很好。 …… 老大老三老四在店里炸鸡也着实有一段日子了,苗嫂做起薯条来如今也是驾轻就熟。 冯妈本来就是位管事清楚、做事有条理的人,小姐交代的事情更是格外上心,更别提安雨走之前还专门针对各种事情叮嘱了冯妈,甚至写了长长一张“准对各种突发事件的对策”留了下来。 现在店里的人手虽然着实有些少,但大家各司其事,还怀着一种“安小姐/老大不在,我一定不能出岔子添麻烦”的精神头儿和冲劲儿,倒是好好地把店经营了下来。 ——除了高峰期出菜显得有些慢之外,基本上和安雨在时没什么区别。 …… 讨论丰富、浮想联翩的城东老食客们担忧地吃了几日,发现菜品的味道丝毫未变,也都渐渐放下心来。 除此之外,对于安掌柜的敬佩之心更甚。 ——瞧瞧安掌柜,能在这个年纪、这么短的时间里在我们城东将永安食铺做到如今这个程度已属不易,现在安掌柜不在店里了,永安食铺还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见安掌柜平日里有多么高深的远见和驭人之术啊! …… 与此同时,内城的不少百姓们发现,就在那醉仙楼的不远处,有一家酒楼快速地重新装潢,挂上了“永安食铺”的牌子。 这“永安食铺”这些日子在京城里可是百姓们热议的话题。 话题之一自然是永安食铺本身的菜品,听说那开在城东的食铺能进宫宴,就是靠着它一手绝佳的炸鸡。那味道说是连当朝魏太师和大皇子殿下都赞不绝口呢! 不少内城的百姓听闻永安食铺拿了今年宫宴选拔的优胜,便专门去了城东那铺子里买菜品尝味道,回到内城后自然被不少人问起:“那味道到底怎么样?” 吃过永安食铺的内城百姓摇头晃脑,似是在回味般地来上一句:“此鸡应在天上有,不知何故在人间啊!” …… 话题之二,便是今年宫宴之上,这醉仙楼与永安食铺的神秘纠葛。 醉仙楼近些日子低调了许多,但架不住那些同样参加了宫宴的店铺掌柜们出来嚷嚷。内城百姓们开始只道是醉仙楼今年宫宴失利,故而整个酒楼都有些“垂头丧气”。 后来有店铺掌柜的出来说是这醉仙楼今年推出的火热菜品“香辣炸鸡”完完全全偷了那永安食铺的秘方,此言一出,有些百姓便想起当初有一日那晏国公的独子晏公子在醉仙楼中当场讽刺醉仙楼做出的炸鸡,当时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抄都抄的不好吃? 当时不过是几句闲言闲语,对根深树大的醉仙楼来说连一场小风波都算不上。毕竟那晏公子毒舌人人都知道,当时在店里的百姓们也并不是很多,很快大家又被宫宴的举行吸引了注意力。 但如今这一想……倒是颇为耐人寻味啊! 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很快这醉仙楼掌柜的在宫宴上因为自己落败便诬陷那永安食铺掌柜在自己食材当中下毒的传言便出来了。 “知道当老板的心黑,但是没想到醉仙楼掌柜的心这么黑!” “偷人家秘方还在宫宴上诬陷人家!多狠啊!那永安食铺的掌柜还是个小姑娘呢!” 一时之间,内城百姓们对于醉仙楼掌柜的声讨空前热烈。 自打出宫起就十分低调的醉仙楼更是夹起了尾巴开店,也不敢反驳什么——怎么反驳?那么多人证都出宫了,反驳也只能打自己的脸。 还是先忍着,等这一阵儿的风波过去吧! …… 话题之三就更有意思了。 和前两个话题不同,这个话题纯粹是内城百姓们捕风捉影、甚至是自己脑补出来的。 但热度丝毫不比前两个话题低。 这永安食铺的掌柜年纪轻轻,长得却十分清秀。开的虽然是食铺,但是有见过那安掌柜的内城百姓说本人气度非凡,一看就像是位贵人。 再结合“永安食铺开在城东,却能参加宫宴,参加宫宴也就算了,还能第一次参加便取得了宫宴优胜”这件事情来看,不少百姓开始猜测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虽说“店铺开在城东”这件事情让八卦的百姓们多多少少觉得和“安掌柜大有来头”有些违和,但是……架不住如果人家就是有这种喜欢挑战困难的喜好呢? -- 第173页 一时之间,有人说见过魏太师和安掌柜来往密切,说不定这安掌柜就是魏太师的私生女。 也有人跳出来反驳,说城东百姓曾经说过,那左相来城东找过安掌柜,还以“父亲”自居,很有可能这安掌柜就是左相家的女儿。 这种说法也被有的百姓反驳,说那醉仙楼本就与左相家交好,若那永安食铺掌柜真的是左相家的人,那宫宴上那一出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吗? 还有人说,据宫里流传出来的消息,那永安食铺的安掌柜与大皇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都有些密切,说不定这是一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狗血刺激! 也有人大胆假设,这三人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感情纠葛,而是亲情!那安掌柜其实就是大皇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的亲生妹妹!是胸有大志、被圣上派出宫扎根在城东“微服私访”的皇女! 这样一来,那安掌柜来头不小的靠山、强劲的实力和有些意外的店铺选址就都可以解释了! 皇女嘛!自然才能过人,靠山更不用说,那可是圣上的女儿!至于为什么开在城东……自然是为了体察民情,或者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圣上特意吩咐的任务在身! …… 总之,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反而最令百姓们津津乐道。 ——至于是不是事实? 不重要。 …… 在这种热度很高的话题讨论之下,这家开在内城的“永安食铺”格外的引人注目。 不少八卦的百姓们翘首以盼,他们笃定那安掌柜肯定和朝中的贵人有关系,否则这“永安食铺”怎么会这么快地开到内城以来? 这地可不便宜,也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在“京城三大楼”之一的醉仙楼对面开,可见其地段之好。 届时多多观察一下谁经常往店铺里来,就能知道安掌柜背后到底是谁了! …… 很快,这家开在内城的“永安食铺”到了剪彩这一天。 门口围着很多百姓,有的是感叹终于开到内城了,不用跑到城东去吃炸鸡的百姓;有的是单纯想来看开在醉仙楼对面“永安食铺”什么样、醉仙楼会有什么反应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百姓;也有想借机观察剪彩这天来到永安食铺的贵人、来推断那安掌柜“神秘身份”的百姓。 “吱呀——”这新开酒楼的木门被推开。 掌柜的从中走了出来。 …… 百姓们:…… 嗯? 虽然知道安掌柜已经进宫了……但…… 在这里的怎么会是你! 你不在自己的酒楼呆着,为何会无故出现在这里! 京城第一楼沈掌柜! 作者有话要说: 沈掌柜:想不到吧! 。 第90章 好评如潮 晏府 “子仪,子仪!” 何青瑜走路带风地一路闯进晏清绪的书房。 “吱呀——”门被他一把推开。 端坐在书案前的晏清绪皱了皱眉头:“把门带好。” “……好。”看见子仪的眼神何青瑜就知道这位哥此时心情不太好,于是他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带上了门。 晏清绪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把自己手中的书卷放下。 “什么事?” “今日内城的永安食铺开张了!” “噢?”晏清绪稍微有些惊讶,“安姑娘应当已经进宫了才是。” 他和何青瑜不同,自然很少第一时间知道这些京城发生的事情。 虽说酒楼食铺一向是晏清绪关注的事情,但这两日……他更多的时间还是待在府上。 那新酒楼翻修了几天,这位概不知情。 “不是安掌柜开的”,何青瑜摆了摆手否认:“我刚去看了剪彩,是那京城第一楼的沈掌柜开的!” “又来一个?”晏清绪淡淡道。 “……啊?什么又来一个?”何青瑜一头雾水。 只听自己好友淡淡道:“这些酒楼的人还真是不长记性。” “……噢噢噢!不是!” 何青瑜这才明白,子仪八成是以为这沈掌柜开的永安食铺和那醉仙楼一般,是“偷”了人家安姑娘的招牌和菜式准备恰烂钱的吧! “这沈掌柜和那醉仙楼不一样,我已经托人打听过了!一手准确消息:这沈掌柜是掏了钱和安姑娘一起开分店的!” 晏清绪扬了扬眉头,示意何青瑜继续往下说。 “听说在宫里的时候,这京城第一楼就对永安食铺很友善,那沈掌柜十分佩服安姑娘。等到出了宫每两日,就带着人和银票上门去谈合作了。这在内城新开的店啊……是沈掌柜和安姑娘谈好了之后才开的,和那醉仙楼可不一样!” 经过何青瑜这一番解释,晏清绪脸上那股“不爽”的表情明显淡下去了。 连身上若隐若现的“杀气”都消失了。 …… 何青瑜很高兴:“这下可以在内城吃到炸鸡了!” 天知道他这些日子里有多么怀念炸鸡的味道!只可惜上错船跟错人,被安姑娘列入了黑名单,没办法再在城东永安食铺吃到炸鸡。 就连进宫那一趟他也没有分到一口! 现在好了,沈掌柜在内城开了永安食铺,他可以去吃了! -- 第174页 “走吧子仪!我们一起去吃炸鸡!” “你去吧。”晏清绪道。 “……你不去?”何青瑜问。 也是,人家又和他不一样,前两天刚在宫里亲口尝过安姑娘“亲手”炸出来的炸鸡。 “帮我带一份鸡排回来就行了。” “……噢,好吧。” 何青瑜觉得晏清绪没有以前积极了,想想去城东永安食铺的时候,那可是不用他来叫人,在那诗会上都直接离席去店里吃的啊! …… 算了,虽然好友不去,自己去也成。 那么好吃的炸鸡薯条,吃到就是赚到! …… 何青瑜走了。 晏清绪端坐在书案前,又拿起了书案上的书卷。 ——他不是不愿意去店里。 不过是店里没有他想见到的人罢了。 …… == 桂花开在枝头,在深秋的季节中落下,独留一片馨香。 此时是京城中最舒服的时候,不算热也不算冷。 秋风拂过,鼻间都是桂花香。 京城内城的“永安食铺”开起来已有十天。 初开张时,百姓们都怀着观望的态度。 …… 这新酒楼名字叫永安食铺,但这掌柜看上去是京城第一楼的掌柜的,难保不是有一个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前车之鉴这不就是对面的醉仙楼吗? 永安食铺如今大火,难保这些掌柜的们不想来分一杯羹。 但是很快,又有眼尖的人注意到,这新开酒楼的招牌上似乎还有小字。 那大大的“永安食铺”四个字下面还有四个小字——“一号分店”。 分店? 有内城百姓看见这两个字开始嘀咕了。 难道眼前这酒楼是城东永安食铺的分店? 分店在这个时代也比较普遍,做的比较大的钱庄、布店也会开很多家。 开得越多往往越容易受到百姓们的信任——店那么大那么多,似乎比起小店来说更有保障一些。 “分店?这京城第一楼沈掌柜不给自己家酒楼开分楼,倒是先给别人家店铺开起了分店?” “说的是……不过你想想,京城第一楼举办宫宴已经是几年以前了?这两年虽然年年入选,可运气没那么好喽!这永安食铺现在炙手可热,开人家的分店说不定也算是抢占先机了。” “你们考虑那么多干什么?拿着二两银子就敢操着那掌柜的心,我可不考虑那么多,这沈掌柜开的要真是城东永安食铺的分店、跟那城东的店一样好吃,我可不管他是为什么开。” “就是就是,走,我们去尝尝这店里的炸鸡和城东的一不一样。” 两个去过城东永安食铺的内城百姓如此说着,踏进了永安食铺的大门。 …… 沈掌柜剪彩那日,大多数内城百姓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进了酒楼的门。 他们尝了之后赞不绝口,这第一分店回头客可不是一般的多。 没几日,这第一分店的生意便肉眼可见的红火。 本来沈掌柜开了京城第一食铺,在内城百姓们中的影响力就不算低,现在又拿了“永安食铺”的活招牌,自然有不少人过来“试试”。 这一“试”之后,自然拜倒在炸鸡的强大魅力之下。 不但自己成为了这第一分店的忠实粉丝,还一传十十传百地叫家人、街坊邻居来吃,那内城永安食铺的生意可不一下子就红火起来了! ——和对面生意越来越不好的醉仙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这永安食铺吸引人,还有一个原因——物美价廉。 在城东时,安雨的店铺定价就不算高,鸡排、鸡腿、薯条在城东百姓们看来都是十分便宜。 眼下放在内城,价格更是分文未动——内城百姓更觉得这永安食铺的东西便宜好吃了。 价格不变是安雨在与沈掌柜签契书时提出的要求。 “合作可以,店要写上分店的字样。”这是第一个要求。 “第二,不能随便涨价,每一样菜品的价钱都是固定的,按照我们‘总店’的价格来。届时若是我们要调整价格,沈掌柜店中的相应菜品价格也要同时变动”。 …… 当时的沈掌柜答应了,于是现在便有了内城百姓纷纷感概这永安食铺第一分店里的菜品便宜好吃的局面。 另外,与去城东吃过永安食铺炸鸡的人相比,内城大多数百姓还是没有尝过安雨店铺里的炸鸡的。 这之中有一大部分人,倒是吃过醉仙楼的炸鸡。 尤其现在第一分店就开在醉仙楼对面,客人中这部分“只吃过醉仙楼炸鸡”的百姓就更多了。 这其中的很多人不愿意为了菜品跑那么大老远,喜欢就近。 卜一尝到这永安食铺第一分店的炸鸡,才知道什么叫差距。 “之前我以为那醉仙楼的炸鸡已是佳品,现在吃到这永安食铺的……高下立判啊!” “是啊,这外皮酥脆至此,内里却如此多汁,和那醉仙楼的炸鸡截然不同。” “昨天我吃了永安食铺的炸鸡,不信邪又去醉仙楼了一趟……当真明白了什么叫做味同嚼蜡!” “如此就从味道上看来,这醉仙楼绝对抄了永安食铺的秘方啊!抄的还不好!” -- 第175页 ——“晏家那毒舌公子说的还真是对!” …… 开店十日,永安食铺在内城的影响力迅速扩大,且好评如潮。 == 宫里 这些日子里御膳房忙的很。 除了日常事务之外,上上下下都在紧锣密鼓地为中秋宫宴做准备。 整个御膳房围绕着安雨的菜品,和安雨一同讨论出了整个宫宴上的大小菜品、果脯、茶点等。 虽说主菜是由安雨来搞定,但整体的菜品要和主菜搭配完美,这也是一门不小的学问。 这些日子,安雨甚至觉得在宫里比在宫外开店还要忙很多。 ——而且还是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 如果说开店的全部事宜是她擅长的东西,那么在宫里遇到的很多事情都是她完全没有涉猎过的。 古代宫宴的礼仪、规格、讲究,她都不懂,都是跟着御膳房一点点磨合来的。 御膳房的人对安雨的观感很好,觉得这位掌柜学东西着实很快。 以前三大楼的掌柜们第一次进宫也是对宫里的很多菜品上的规矩不了解,但远远没有这位安姑娘适应的快。 安姑娘不仅学得快,脑子也活泛,在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上提出的建议都一语中的,让御厨们颇为惊叹。 ——这女子要不是在宫外开店铺也红红火火的,真想让她也加入御膳房啊! …… 这日,安雨跟着御厨去宫门口核查他们列好的食材。 走到半路,安雨便听到有人唤她。 “小安!小安!” 她一回头,看见了声音的来源。 ——魏太师。 在宫中,魏太师怕安雨不习惯,经常隔三岔五的来看她。 今日倒是不同。 安雨远远地便看见,魏太师今日身后除了常带的小厮之外,似乎还跟着一个……蛮高的公子。 ——噢,是小魏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危险危险危险。 第91章 “三方会谈” “魏太师,小魏大人。”安雨向来人点点头,行了个简单的礼。 跟安雨一块到宫门口来的御厨们也纷纷向二人行礼。 “小安。” 魏太师和小魏大人走到安雨跟前来。 “在这宫门口和御膳房的大人们查点食材呢?”魏太师笑眯眯的问道。 “是。”安雨点了点头,“南部为了宫宴快马加鞭送来了新鲜的水果和菜,御膳房那边儿现在忙不开,便让我跟着各位大人过来接应一下。” “在御膳房呆了一阵儿,小安倒是干起了御厨的活儿啊。”魏太师笑呵呵道。 跟安雨一起同行的御厨生怕魏太师是以为御膳房慢待了安掌柜,连忙道:“安掌柜做事快,脑子也活泛。进宫十余日,手里的菜品都已经基本准备妥当了,倒是我们御膳房还没有准备完全,这不——才让安掌柜陪着我跑一趟,来这边点一下食材嘛!安掌柜做事情稳重,心也细,能陪在下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御厨大人客气了”,安雨道:“在这宫里呆了这么些天,都在闷头研究菜品。这不,今天来了一批新食材,御厨大人像借此机会带着我出来透透气呢。” 安雨自然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些这御厨如此说话的目的。她在宫里这些天待的不错,应该也离不开魏太师他们与自己关系好的缘故。 …… 看安雨心情不错,魏太师又开始旧事重提。 “小安,这是犬子魏淮延。先前……先前似乎有一些误会,老夫之前想着带犬子与小安你认识,谁想到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 “见过小魏大人。”安雨道。 “安姑娘。”那小魏大人也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这场面实在像是在现代时青年男女被迫参加父母撮合的相亲现场,两人有些无措又有些尴尬。 她自己还好,只是能看出来那位小魏大人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十分应付不来,道了句“安姑娘”后便嘴巴一闭,什么也不说了。 刚才有些紧张的御厨现在倒是品出来面前发生的是哪一幕了,站在旁边脸上的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 …… 纵使安雨现代时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但遇上眼前这一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尤其是魏太师开始在一边儿说什么:“犬子是不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之类的话,就差没把“快看看我儿子”写在脸上了。 安雨:“……” 小魏大人:“……” 魏太师——滔滔不绝。 御厨——津津有味。 …… “魏太师?” 这时,几人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疑问。 魏太师应声转过头,看清来人有些惊讶。 他简单拱了拱手:“晏国公。” 那边也行了个拱手礼:“魏太师、小魏大人。” 随即晏国公的目光转了过来,在看到安雨时眼睛一亮:“想必这位就是安姑娘吧!” 安雨沉着地跟着魏氏父子行礼道:“晏国公。” “安姑娘现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年中秋的宫宴之举办掌柜,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成就,未来真是不可限量。”那晏国公道。 “那是,小安一手好厨艺,为人也善良聪明,能举办宫宴全是靠她自己的技艺高超。晏国公兴许没尝过那永安食铺的菜品,新颖又美味,实乃绝佳。” -- 第176页 “呵呵——”晏国公低低地笑了两声,道:“魏太师,在下倒是也尝过永安食铺的美食,犬子特地从城东给老夫带回来的,那味道可确实没的说!听说永安食铺在内城也开了分店?”晏国公最后一句话像是在问安雨。 安雨多少也知道了眼前这位“晏国公”是谁,她客客气气地回道:“是,内城的分店正是京城第一楼的掌柜与小女合作所开。” “安姑娘如此会做生意,菜品做的又好,老夫一定会多去捧捧场。” “晏国公有这份儿心真是不错,京城中能有像小安这般的掌柜,想必日后京中的菜品会越来越好吧。” “魏太师说的是,不过京中其他掌柜,未必有安姑娘这份儿灵气与天份,能将那炸鸡做的如此好吃,明明是平平无奇的食材,却能做出新意,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是啊,老夫在城东第一次看见小安,就知道这姑娘一定不同凡响。” …… 安雨听着这两位“重臣”的对话,总觉得他俩好像在比着些什么…… 比这夸她呢?? 这现实吗? 还有魏太师……第一次见面也不是在城东的店里,明明是在那次食味擂台上吧! …… “晏国公平日里出宫,向来不是从这个宫门出入的,为何今日向着这边来?” “魏太师说笑了,今日要办一些圣上吩咐的差事,结束后自然是离哪个宫门近向着哪边来。倒是魏太师……今日议事结束后,不是应该和往日一般从南门离开吗?怎么会在这东门?” “自然是同晏国公一般,在宫里办一点事情。” 二人说着,似乎都看透了对方的一些小心思,又诡异地品出了一丝心照不宣。 …… “二位大人。”那站在一旁的御厨顶着压力开口:“这……送食材的人来了,我要与安掌柜一同核查了。” 看热闹的时候他是快乐的,但不能耽误正经事儿,眼看这车就在外面侯着,他只能在这两位面前硬着头皮开口。 “你们去你们去。” “别耽误你们正经事儿。” 魏太师和晏国公道。 安雨朝着这边儿的三位大人行了个礼,就跟着御膳房的御厨匆匆离开了。 …… “额……这东门人家要核查东西,我还是从南门回吧。” “魏太师说的有道理,老夫也一起。” 魏淮延:“……” 行,这俩人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 左相府 中秋宫宴的请帖送到了各个府上,左相府也不例外。 那请帖颇为漂亮,大红的颜色,边上有金色的烫花,龙飞凤舞的字也苍劲有力。 只是安雪和鸢夫人看见上面的字,当即脸色便有些不太好。 那请帖是晚饭的时候左相在饭桌上拿出来的,两人也不好在饭桌上发作。 偏偏左相还一脸高兴,当着府里那么多人的面夸安雨,说女儿真给他们左相府长脸云云。 虽然现在百姓们都不知道这永安食铺的掌柜就是他们左相府的千金,但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他安丰茂能有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真是不错! …… 此时这位左相大人倒是已经忘记了,授意让安雨“出府”修养、去城东呵斥自己女儿抛头露面“不像话”的人是谁了。 …… 待到入夜,左相进了书房。 安雪终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轻声骂了一句。那句话着实不好听,丫鬟只当自己没听到。 鸢夫人自然也没有好脸色,她捏了捏手心道: “雪儿,别生气。你想想,我们去宫宴上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那些公子自然会与你交好,那安雨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个给我们做菜的!” “……母亲。” “放心,到时候人那么多,让她出点丑还不简单?雪儿你就不用操心这些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定能压那灰扑扑的做菜丫头一头!” 作者有话要说: 。 第92章 姐妹不同 那鸢夫人确实不是个聪明人,到头来脑子里装的全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她想不到若是安雨扬名,会给左相府增光,倒是一门心思将安雨和她那个已经死去的娘视为死敌。 这倒是也和她的出身有关系,鸢夫人本就出身于重利的“奸”商之家,能进左相府也是他们家出谋划策,这才让鸢夫人“攀”上了高枝,是以她一直有着自己已经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的美梦。 之后在府中的种种,让受到打压的鸢夫人更想把府里的一切都攥在自己手心里。 在她心里,府里后院的争风吃醋,竟然比什么都重要。 也不怪左相之前罚她。 正房夫人终日住在佛院中不问世事,早已经被鸢夫人从“竞争对手”中剔除,剩下一个安雨她娘,也在鸢夫人泼脏水、传言四起时加重了病情,最终一命呜呼。 同辈里做了“霸王”,鸢夫人自然看不得那安雨有丁点儿比自己女儿安雪好。 那门安雨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晏国公府丝毫不比他们左相府差,凭什么安雨那死丫头能有这样一门好的亲事,而她女儿安雪却被老爷说什么“找个不错的官家嫁过去便可”? -- 第177页 她女儿安雪得跟她一样,事事都要拿好的才行。 …… 安雪看上去精明,但从小被鸢夫人教导,三观又能好到哪里去? 从那栽赃安雨偷她东西,并借此将自己的姐姐赶出府去可见一斑。 这姑娘从小被鸢夫人“熏陶”,在一些事情上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些影响。 ——觉得应当用婚姻提升自己的地位、女人干什么都不如嫁得好便是其中一件。 那晏府退了安雨的婚,对于安雨来说是一件好事,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但在安雪眼里,就变成了是安雨的一件凄惨之事,她甚至还想趁虚而入——都是左相府家的女儿,怎么她安雨可以,我安雪……就不可以? …… 这两位的“小人之心”便可见一斑。 甚至还妄想在宫宴上动手脚,就是为了让安雨出丑,真是无比荒唐。 …… 转眼,京中又过去了近半月。 这日便是进宫参加宫宴的日子。 左相府里各处都挂上了灯笼,已然颇有种中秋节的气氛。 府中下人来来往往,装饰着府里。厨房也没忙着,正在准备今晚府中的茶点。 ——老爷他们参加完宫宴回来,还要在自己府中来一次“中秋宴”,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的规矩。 鸢夫人和二小姐安雪也起了个大早,颇为繁忙。 忙着……梳妆打扮。 这对于别人来说,宫宴可能就只是一场宫宴。但对于左相府这两位来说,这可是“钓公子”的绝佳时机。 平日里官家女子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在这种场合上能认识官家的公子。 鸢夫人“心气儿”高,低官位家的公子也都看不上。 前两年也不是没有人往府里递帖子,都被这位给拒了——安雪怎么能嫁给这种小官儿之子,自然是要像她一般加入名门望族之家,舒舒服服地当夫人。 …… “母亲母亲,您看看这一身怎么样?” 安雪换好衣服走出来,她穿了一身粉色的比肩对开褂,里面是一抹红色的棉裙上绣缕金百蝶,腰间束着粉白双环如意带,脚上踩了双白色羊皮小靴,头上插了不少金饰,整个人看起来颇为艳丽。 “好看的紧!”鸢夫人眼睛一亮,吩咐自己的丫鬟道:“去把我那件红色的鹤氅给小姐拿过来。” 待到鸢夫人的贴身丫鬟把鹤氅拿过来,鸢夫人将之往安雪身上一披赞叹道:“雪儿真是漂亮,比娘当年还要好看几分。” “我怎么和母亲比!母亲当年自然是极好看的。”安雪听了鸢夫人的话心里高兴,嘴上还不忘谦虚一下。 “你比娘好看是自然,也不看是谁生出来的!雪儿你这么一打扮啊,不知道比那寡淡的死丫头好看多少!届时到了宫里啊,你和那死丫头要是遇上了,明眼人都知道谁更好看!” “母亲,不要这么说。”安雪面上娇羞,道:“安雨在宫中,今日宫宴,想必宫中准备的的华服也不错。” “那安雨干的是御膳房的活儿,穿的估计和那群御膳房的人差不多,都是灰蓝灰蓝的色儿,怎么跟你比?” “唉……”安雪叹了口气:“无论怎么说,安雨现在可是风光了,京城内到处都是百姓在议论‘安掌柜’。” “那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被晏国公家的公子给退了婚事,灰溜溜地跑到了城东?”那鸢夫人“哼”了一声,“现在风光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真要没钱没势之后,不还是任人揉搓!” “休得胡言!”门口传来左相的声音:“那是我们左相府家的千金,又怎么会没钱没势?!” 原来竟不知什么时候,左相走到了门口。 鸢夫人连忙换上了一副嘴脸道:“老爷!奴家就是担心雨儿才这么说,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话说完,她还瞪了一眼旁边的丫鬟。 ——老爷都走到门口了,你就不知道通报一声? 那丫头连忙轻微地摇了摇头。 ——老爷走的快,看见时已经来不及了。 …… “我还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话进宫之前先说明白了,左相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也不要想着趁这个机会干什么。雨儿要是在宫里出什么事,我拿你们是问!” “是……老爷。” 左相“哼”了一声。 本来今日他的心情颇为不错,早上上朝,圣上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还问了一句:“听说今年举办宫宴的掌柜,是左相之女?” 左相在朝堂上顶着同僚们惊讶的眼神上前领了功,还颇为自得。 除了在宫门口,被魏太师轻飘飘地一句:“怎么不将你把小安赶出家门的事情在圣上面前说一说?”破坏了心情…… 没想到一回府,就听见鸢夫人和安雪说这些。 …… “你这是什么衣服?”左相皱了皱眉,火力放在了安雪身上。 “这是……小女准备去参加宫宴的衣服,父亲,不好看吗?”安雪问。 “过于艳俗,去换一身。” 安雪:“……” “老爷……雪儿她……” “无需多言,那宫宴是圣上宴请西域来使的重要场合,岂得容你如此花枝招展?还想在这种场合上出尽风头?” -- 第178页 左相心情不好,还骂道:“蠢笨妇人!竟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 安雪只觉得脸上发热。 ——她还从没有被父亲如此直白的讲过,一下子又羞又恼。 都是因为安雨! 她转过身,一头扎进了屋里。 换就换! …… == 宫门口。 下午时分,天色稍暗下来,黄昏的云还没铺上天空,进宫的马车便排起了长队。 ——这都是收到宫中请帖、前来参加宫宴的马车。 宫门的侍卫严阵以待,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以防有什么奸细混进宫里。 宫门口还有两位大公公,一一核查来人的帖子后再让身后的小公公们领人进宫。能被邀请的都是宫中有份量的官员家眷,两位公公虽也位高,不免也带着笑。 “周侍郎家眷四位,随从十位……这,周夫人,这下人您得砍半,咱家才能放人。这事关宫内的安危,是规矩。可别怪咱家不通情理。” 那周夫人看上去端庄,想必年轻时应该也是位大家闺秀,闻言点点头:“那便听公公的,砍半吧。” 说完她随手点了几个人:“你们跟着侍候。” “周夫人,这进宫要搜身的规矩您……” “我知道,不必公公费心。” 见事情顺利,那公公便对身后道:“小蜀子,带周侍郎的家眷进去。” …… 前面一点点核查的仔细,后面的队伍走的自然慢。 不过好在大多家眷都歇在马车里,也不算难熬。 “这还要等多久!” 马车里,鸢夫人有点不耐烦道:“我们是左相的家眷,怎么还得在这里排着?红杏,去说我们要去前头。” “母亲。”安雪这时候伸手拦住了鸢夫人道:“父亲刚在府里发了火,要知道我们在排队的时候还要仗着官威排在前面,怕不是还要生气。” 鸢夫人脸垮了下去,算是勉勉强强被安雪说服了。 安雪见母亲不高兴,便道:“母亲别急,我去外面看看排到哪里了。” “嗯。” 她扶着下人下了马车,理了理自己出门时换的白色小披肩。 方才若是没看错的话……前面没隔几个的马车应该是晏国公府的,那马车旁边那骑在马上的公子……应该就是那位晏公子了。 上次在诗会上有一些意外,眼下倒是个和这位公子重新打照面的好机会。 安雪看了看前面的马车,正准备上前,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留神!” 她回过头,只见身后有几匹马正在朝着自己跑来。 那几匹马本来是沿着马车旁边的空地疾驰,没想到突然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还东张西望的站在路上往前看。 就算话喊出来也有点晚,多亏马上的人马术高超,在如此短的距离内勒住了马。 马蹄高扬,堪堪停在了突然下车的安雪和扶着她的丫鬟面前。 安雪拿下用来挡住眼睛的手,长呼了一口气。 此时能在内城宫门前的一定非富即贵,说不定这就是什么……新的邂逅? 她看向为首一人,那是个身着红色劲装的……女子……? 那人看面容还有点熟悉,好像正是之前在诗会上出言讥讽她的人。 安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没长眼睛?” 那马上的红衣女子——也就是原芸低头,身子往前探了探:“我还当是谁,听不见马蹄声吗?” “你……!” “你什么你,没看别人下马都下哪边吗?这边是马道,你倒是上赶着凑过来。” 安雪咬了咬嘴唇——确实,她应该从另外一侧下,但那晏公子骑着马,是在这一侧的! 原芸也不是什么傻子,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骑马跟着马车的公子们,倒是想到了那日诗会上发生的事情。 “听说举办宫宴的掌柜是左相家的千金安雨,应该是你姐姐吧。这么一看你们俩果然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原芸双腿一夹,勒着马绳驱使马往侧边走了走:“你姐姐在宫中协助宫宴,在西域人面前长的是华朝人的脸。” ——“不像你,费尽心思翘别人不要的墙角。驾——” 说完,原芸一喝,骏马向着宫门口跑了过去。 ——连还嘴的机会也不给安雪留。 作者有话要说: 。 第93章 你有事? 安雪从小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这两天接连受到暴击。 之前是左相——自己的亲爹,今天是这个原家的姑娘。 她所说的那些心思安雪也不是没有,这些也是安雪和鸢夫人两个人暗地里打的小算盘,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当面被人说出来……更不用说此时的现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边还有一堆同样排队等着进宫的官家。 安雪咬了咬下嘴唇,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那些骑马的人“扬长而去”。 她脸上烧的厉害,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些马车,有没有人听到了刚才的话、此时在看她。 做贼心虚,大抵就是如此。 …… “小姐……我们要不要回车上?”安雪的贴身丫鬟小翠轻轻叫道。 -- 第179页 这可是宫门口,边上还停着这么多马车,她家小姐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住口。”安雪小声呵斥道。 就算她此时狼狈,也轮不到一个丫鬟来对她指手画脚。 …… 安雪强装镇定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朝着自己家左相府家的马车走去。 一共就没两步路,刚到车门口,马车门前的帘子就被掀开了。 马车里的鸢夫人似乎是有所察觉,让红杏撩开了帘子。 “雪儿,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前面的情况怎么样?” “啊……还好。”安雪答道。 “刚才我好像听见马车外面有声音,是你在问话吗?”鸢夫人的表情有些狐疑。 “母亲……你没听到?” “听不太清,那人怎么说?” “……母亲,我方才就是问了前面的马车他们等了多久,和我们等候的时间差不多,所以也问不出来什么,我打算再往前走一走去问问,看看等排到我们要多久。”安雪撒谎的时候表情都没变。 丢人的事情连自己母亲都不知道最好。 ……看来方才那姓原的说话声音小,离得如此之近的马车内,母亲都没有听清方才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应该也不知道。 除了那些候在马车外的下人们…… 哼,那些下人们,就算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将这种话乱传。 …… “好,那你便再去问问。”鸢夫人摆了摆手,想她堂堂左相夫人,还要在这宫门口等这么久,她的耐心早就被消耗殆尽了。 “好的母亲。”安雪应下。 左右旁人也没听见方才那番话,她刚才想干的事情还是要干。 想她平日里一直呆在府中,能有这样的机会也不容易。 安雪理了理自己的衣装,朝着前面走过去。 ——这次倒是从另一侧,反正到了那晏府的马车旁还可以绕。 …… 晏清绪坐在马上,跟着晏国公府的马车等在队伍里。 他不太喜欢坐马车,总觉得里面有些闷,不如骑马舒服。 今天他的心情有些微妙,上次在宫里参与宫宴选拔,不是没有遇见安姑娘。 炸鸡也吃了,心心念念的永安食铺的各种菜品也到嘴里了,可……安姑娘将他视若无物的态度让他很难受。 虽然他也明白安姑娘现在为何对他这样…… 但是晏清绪想得清楚,“自己订婚的对象和自己喜欢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这种概率其实不高,倘若安姑娘并不是和他订婚的对象,他们之间应该是另外一番景象。 不用偶然发生的事件来主导生活,而是用自己的原则,这是晏清绪做事情的方法。 他还是坚持自己喜欢的人要自己追求,而不是一味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定娃娃亲的事情晏清绪阻止不了,若是这门“订亲”事件发生在现在,他绝对会拒绝。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应该被什么“家世”、“门当户对”所限制。 他喜欢的是自己了解的安姑娘。 果敢、细腻、对美食充满热情…… 而不是中间牵线人口中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 就是因为晏清绪明白这些,也明白自己要求“退婚”这种补救措施与当初的订婚间隔了这么多年,势必对安姑娘有影响。 偏偏安姑娘现在还是他的心上人。 …… 眼下又要进宫,宫宴上肯定还会遇到安姑娘。 届时自己要表现得好一点才是。 可……怎样才能算是“好一点”呢? 晏清绪皱了皱眉头。 少年天才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完全摸不到头绪的谜题。 …… 他正想着,就听见身边的闻修小声道。 “少爷,左相府那边来人了。” 左相府? 晏清绪因为这个名字转过头来。 安姑娘就是左相府家的千金,身边有何青瑜这么一个好友,很难搞不清这里面的来龙去脉。 想到安姑娘为何被迫在城东开店……再加上晏国公府这些年来与左相府的陈年旧怨,他现在很难对左相府的其他人生出什么好感来。 转过头去大略瞥了一眼…… 噢,是那个在诗会上见过的女子,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的样子,自己的手绢都能随便丢。 那时他还不认识安姑娘,也不知道安姑娘便是左相府的千金,那日听何青瑜介绍,还以为这个女子就是左相府中和他订婚的姑娘。 …… 好像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又为什么觉得离现在这么遥远。 仔细想来,那段时间里……他和安姑娘认识后相处的也算融洽。 时间上不久,感觉上已经过去了漫长的时光——这无疑和他再也吃不到城东永安食铺的炸鸡、也没办法与安姑娘如常交往有关。 这左相府的二小姐,倒是和她长姐完全不同。 ——不同的在于,和心仪的安姑娘完全是南辕北辙。 方才原家那姑娘和这左相府家的二小姐好像还起了什么摩擦,他常年喜爱骑射,耳聪目明,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大概也能听见些。 那原丫头好像夸了安姑娘为华朝长脸……不错,自然是如此。 -- 第180页 如果做出来的菜品能不让那个西边来的偷腥猫人吃就更好了。 ——晏清绪没什么肚量地想着。 不过就是不知道原家那丫头说的什么“撬墙角”是什么意思就是了。 别人之间的摩擦,他也不是很关心。 晏清绪又兴致缺缺地扭回了头。 …… 安雪走到晏国公府附近的马车旁,眼尖地看见那晏公子身边的书童似乎和他说了些什么,随即那位晏公子听见了书童的话,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她的心口一紧——上次在诗会上见过,晏公子是不是会认出来她! 那次诗会虽然……不是一次多么圆满的诗会。 晏公子和何公子没有让她与他们共处一亭,而是让她去了京中姑娘们的亭子……但,那说不定是因为两位公子觉得自己与他们呆在一起,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不好呢? 京城之大,能做出像自己那日一般举动的女子应该没有几个,晏公子会不会对她留下些特别的印象? 晏公子虽然平日里说话狠辣、做事情也果断不拖泥带水,说要退婚便干净利索地来府上退了婚。 纵使前一阵儿听说晏公子在醉仙楼中帮安雨的食铺说话……但这偏偏证明了这晏公子一码归一码,做事情有条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安雨就是与他订婚的人? 要是晏公子真的对安雨感兴趣,又怎么会退婚呢?所以就算晏公子去城东吃炸鸡、在醉仙楼替安雨说了话,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人好,一定和安雨那死丫头没有什么关系。 安雪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凭空多出了几分“自豪感”和“把握”。 她自认为哪样都比安雨好,有了“安雨”这个对照物,晏公子说不定会对她“另眼相待”。 …… 这样浅略地想了一番,只见晏公子瞄了她一眼,便又面无表情的转回去了。 安雪:“……” 她小声问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翠:“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小姐,没有。”小翠看了一遍道。 安雪皱了皱眉头:“我的发簪正吗?” “正……” “我的披肩正吗?看上去有没有蹭到些什么?” “没有,小姐,披肩很正。” “……” 安雪松了一口气,觉得晏公子转过头去应该不是因为她……大概? …… 她走上前去,摆出了一个自己觉得甜美的笑容唤道:“晏公子。” 马上的公子侧过头看向她。 ——如京城传闻中一般好看,这一点安雪上次宫宴上就体会过了。 晏公子生的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却没有一点女气。肩膀宽厚,握着缰绳的手指修长,真是……颇为俊朗。 晏公子挑了挑眉:“找我?” “是……” 安雪有些羞怯地低下头,轻轻咬了下嘴唇:“晏公子,我们上次在入秋诗会上见过,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那时候入秋的风吹过河岸,参会的公子小姐们念的诗句很多都是情意绵绵,那日她穿的……也很好看。 正是人们常说“佳人相遇”的场景。 …… 只见晏清绪听完安雪的话,皱了皱眉。 清冷的脸上显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你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94章 钦天监的大人 纵使安雪想过种种,也万万没想到晏公子居然会是这个反应。 “额……那个,就是在后面排的久了,想来看看前面这边是个什么情况。” 晏清绪闻言,往他们左相府的马车看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前面长长的队伍,道。 “前面?我们晏国公府的马车就在你们左相府前面没几个,你要是想看前面是个什么情况,可以去宫门口问问。” “……”安雪又碰了个钉子,她一下子慌了,在脑海内搜索有什么能跟晏公子聊上的话题。 …… “晏公子……听说你也吃过小女姐姐做的炸鸡?” 纵使她再讨厌安雨,在晏公子面前“投其所好”,聊美食总是没问题的吧! 晏清绪闻言果然有反应,他半侧的头转了过来,直视着安雪道:“你们左相府……不是不喜欢安雨安姑娘吗?” “啊?没有的事啊……晏公子你听谁说的?”安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是没想到晏清绪会这么说。 “没有?没有你们为什么要让安姑娘一个人去城东?” 若是他早知道退婚一事会让安姑娘陷入如此境地,绝不会那样草率。 可以没有“早知道”。 “哈哈……”安雪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些都是姐姐跟公子说的?姐姐她生性多疑,在这些事情上的确有些自卑,但我们送她去别院是为了让她休息……看来姐姐有些曲解我们的好意……” 一番话说的又茶又白莲,还巧妙地“自以为”把过错都放在了安雨身上。 晏清绪听到这些话也皱了皱眉。 面前这女子什么居心他并不清楚,但这番话真是说的很难听。他是知道真相的,但这些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绝对对安姑娘不利。 “这位姑娘,你还清醒吗?” “……嗯?”安雪没明白晏公子这么问是个什么意思。 -- 第181页 “在下以为,但凡清醒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构陷姐姐、把好事强加在自己身上。这位姑娘,你是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吗?” “我……” 安雪一下被晏清绪怼的说不出话来。 “看来方才原姑娘说的果然对,你与安姑娘虽然都是左相府出来的小姐,但是性格、心性大为不同。” 晏清绪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安雪也不必多余问“什么意思”了,谁好一些谁不好一些十分明显。 安雪的脸上青一片红一片,若是面前真有地缝,她恨不得钻进去。 ——母亲都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晏公子怎么听到了? 听到了多少?全部吗? …… “晏公子,你听我解释!”她有些着急,一不留神提高了些音量。 晏清绪的表情更糟糕了。 “这位姑娘,请你注意教养。在下的母亲正在马车中休息,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安雪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如此直白的说她“注意教养”。 ——尤其在她注意到晏公子说完这句话后,周边的马车上似乎有人从马车侧面的窗子中探出头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赤身裸体站在大众面前一般,令人无比羞耻。 “闻修,送这位姑娘离开。” 晏清绪这句话倒是说的客气,但话里的内容就是在“赶人走”了。 …… 见此状况,安雪哪里还用得上闻修动手? 见周边的官家们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似乎好几个马车里都有人想伸出头来、或者撩开帘子一探究竟,安雪连忙带着小翠离开了。 在晏公子一个人面前失尽颜面,总比在京城中的官家们面前都失去颜面强吧! …… 鸢夫人此时正在车中等待消息。 从她们到这里排着后,马车也不是没动过。 隔一小段时间便往前进一些——那是有人被检查完毕后放行了。 可鸢夫人在府里“霸道”了这么些年,又想当然地觉得自己的夫婿可是当朝左相,总不满意自己在这后面排着。 ——左相正妻离府这么多年,鸢夫人已经觉得自己是这左相府中的正牌夫人了。 没多久,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 正是面色不太好的安雪。 小翠掀开帘子,把安雪扶了上去。 “雪儿,问的怎么样了?” “……” “……怎么了?” 鸢夫人没有得到回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女儿脸色有些不对。 安雪在马车中坐定,脸上竟掉下一滴泪来。 “红杏,手帕。”鸢夫人忙朝着马车外招呼。 待到红杏把手帕递过来,鸢夫人替安雪擦了泪,问道:“雪儿,怎么了?可是这宫里人说了不好听的,让你受委屈了?” 安雪默默摇了摇头:“不是,母亲。我还没有走到宫门口。” “那是哪家的人欺负你了?”鸢夫人的语气变得生气起来。 她的宝贝女儿落泪了,一定是有不长眼的人惹到女儿了。 ——鸢夫人就是这么个逻辑。 “母亲,我刚才遇到了那晏国公府的晏公子。”安雪说。 “噢?那不是好事情么,你不是应该好好把握机会和他聊一聊吗!”鸢夫人眼馋安雨订下的娃娃亲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人家上门和安雨解除婚约,恨不得自己的女儿赶紧上位。 安雪如今长成这个样子,自然是和她的母亲鸢夫人的“言传身教”分不开的。 话是这么说,鸢夫人看到安雪此时的状态,也知道自己女儿估计是碰了钉子。 “怎么,那晏家小子说了什么把你说哭了?” 鸢夫人不高兴起来,就算那晏清绪在京城中以毒舌著称又怎么样,他们左相府丝毫也不逊于晏国公府。 他是他们府里的公子,雪儿还是左相府的千金呢,怎么能在宫门口对女子如何不留情面? “不是的。”安雪用那手帕擦完泪,这才道:“定是那安雨在晏公子面前颠倒是非,将女儿塑造成了一个狠毒且不择手段之人。方才我过去不过是询问晏公子这排队的时间长短,晏公子却因为安雨说了我一通,句句都是难听的话……女儿一时忍不住,这才……” “好啊!这死丫头现在还在外边说自家人的不是了?”鸢夫人一听自己女儿因为安雨而被教训,自然气极。 在她心里,自然自己女儿更金贵。 那死丫头比不上她女儿一分一毫! …… 安雪抹去在原家小姐前吃的亏,将和晏清绪的对话颠倒黑白复述给了鸢夫人。 ……自己丢脸的事情抹黑给安雨,安雪干的十分熟练。 “不行,这种事情怎么能放任他乱说,我拉着你去评评理!”鸢夫人道。 “不必了母亲……”安雪自然是想拒绝。 事情怎么样她清楚,若是被母亲再次拉到晏国公马车旁,到时候丢人的就是她们两人了。 虽然接触晏清绪的次数不多,但她可充分明白了什么叫做“牙尖嘴利”。 但安雨远没有鸢夫人力气大,纵使她不愿意,说话间就被鸢夫人推着到了马车口。 “怎么不必?我可不能让女儿在外边受那些个风言风语!”鸢夫人年轻时便泼辣,到现在这个年纪更甚。 -- 第182页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小翠和红杏扶着两人下了马车。 还没往前走,旁边便有一辆马车从边上的空地缓缓向宫门口驶去。 那马车不是寻常的马车,车身上有着左相府的标志。 自己府里的马车? 几人全被这辆马车吸引住了视线。 左相中午就入了宫,安雨那丫头更是早早地便在宫中准备宫宴,这辆她们府上的马车里又是谁? …… 那马车直直地向着宫门行驶,完全没有排队的意思。 鸢夫人皱了皱眉头:“走,我们去看看。” 事情有轻重缓急,眼下肯定是这马车更“急”一些。 到了宫门口,那车上似乎下来了人和宫门口的两位大公公说了些什么,随即车上的人便被扶了下来。 马车被车夫吆喝着调了个头——看样子是送完人准备回去了。 “母亲……那是谁?怎么没有见过?” 几人靠近了宫门,也基本上能看清那扶下来的人长的是什么样子。 安雪从没有在府中见过此人。 ——那人明显是一名女子,身着黑白色的道袍,一身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她是……是……”鸢夫人的脸色变幻起来。 是了,她在这府中管事久了,便以“正夫人”自居,一晃这么多年,她差点忘了,这府中还是有一位“正妻”的! …… 宫门口的两位公公对那女子十分客气,甚至没有查看名帖,聊了几句便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待到鸢夫人一行人走到宫门口,那女子已经进了宫。 “这位夫人,还请按排队的顺序入宫。”一名大公公道。 此时,正在门口被检查的官家家眷闻声朝这边看过来,有妇人也有孩子。 鸢夫人觉得自己面子上挂不住,嘟囔道:“排什么!我可是左相府家的夫人……” 那大公公脸上笑意渐深:“您就是三夫人吧,方才进去那位才是左相家的正夫人。” “……一个府里的,还有人得排队有人能插队?” 鸢夫人自打掌权后,最讨厌别人说她是三夫人、是妾,但此时面对着宫里的人,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怵。 ——老欺软怕硬人了。 “您说方才那位?不好意思,当朝官员入宫,自然是不需要排队检查请帖的。” “……” “三夫人,您若是了解些朝中官职,就应该知道那马车上不只有左相府的标志,还有钦天监的标志。”那大公公指了指还没有走远的马车。 ——“左相正夫人,便是钦天监在寺理事——周想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称这两日为——恶毒母子的受难日。 -- 第95章 入夜 鸢夫人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她原本只以为那正夫人不过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被赶到寺庙里去罢了,谁想到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位常年不在府中的正夫人,非但不是什么被赶出左相府的废人,反而摇身一变变成了什么……在寺理事? 鸢夫人不知道在寺理事是个什么官职,官居几品。 但她多少认识钦天监的标志。 从前她也像现在一般莽撞刁蛮。 有一次在聚会上冲撞了什么人,左相严厉地教导她说:钦天监的人惹不起。 …… 历朝历代都有观天象、测朝运之人。 钦天监的大人们所做便是如此,他们断星象、观命运,所言之结果神秘而有依据。 古代百姓乃至官员没有人敢对这些人不敬。 毕竟他们所言,乃是天意。 …… 纵使鸢夫人现在内心再多波澜起伏,眼下在这宫门口也不是说话的时机。 且不说她能不能真的去深究这位正夫人的身份,就说现在宫门口还有正在接受检查的其他官员家眷…… 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在人多事非多消息传得飞快的京城。 …… “母亲,那边站着的那位夫人,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她在和大公公说些什么?” 鸢夫人已经听见旁边等候的家眷中有一个小男孩在大声提问了。 “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认识方才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是我们府中的父亲的正夫人吗” 这说话的是一头雾水的安雨。 鸢夫人也不好在这里解释,只是跟安雪道先回到马车上再说,并带着一众人灰溜溜地回去了。 …… 这一真是一波三折,尤其对于鸢夫人母女来说。 本以为自己是左相府的夫人小姐,出来参加宫宴怎么也能因为身份沾沾光。 可事实却是一个钉子接着一个钉子的碰。 莫不是出门之前忘记看黄历了? …… 对于鸢夫人母女二人来说,今日发生的事无疑是糗事,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边上还有这么多坐在马车里的官家家眷。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不过就是排队进宫过程之中发生的一些小插曲。 天色渐渐暗下去,待到黄昏,标志的火烧云占满了整片天空,等待着的马车们也基本都通过门口大公公检查过请柬,家眷们一一进了宫。 …… 宫门口已经空无一人时,一对队穿着宫内侍卫服装的人来到了宫门前。 -- 第183页 “换岗了换岗了,今儿个各位辛苦了,晚上该我们队了。” 此时的确是宫门口侍卫交接的日子,那几个站在宫门口的侍卫不疑有他,当即便开始进行了交接。 今天怎么说也是中秋节,都想早点儿回家吃饭。宫宴上的月饼他们是吃不着了,这不是还能回家吃妻子做的月饼么。 …… “诶?你们是哪个队的?我怎么看你们队的有几个人有些眼生啊。”领队掏着掏着令牌,突然余光瞄到了,这前来交接队伍中,有几个看上去块头很大的侍兵。 他递出令牌的时候突然顿了顿,往回收了一下。 他们这宫卫队伍里头有个头这么高的兵吗? “李哥,李哥,你看我不眼熟吗?” 这队前来交接的兵中为首的那个对这领队道。 “你我当然熟……”这被叫李哥的领队道。 “这不就完了,交给我能出什么事?这不今天是中秋吗?队伍里面有几个人非要告假回家,临时我根本也找不到什么人,只能从前一阵来宫里的新兵里抓几个,李哥你看着自然眼生。” “唔……”那李哥听这来人的解释觉得也算是合理。 “行了李哥,赶紧把令牌交给我们吧,我们好换班,一会儿大公公来查发现我们还没有到岗,又该扣我们的俸钱了。这一天天的赚钱本来就不容易,好不容易中秋了连家都回不成,还得特地晚上过来值班,你说说我们这多苦!本来定好的人竟然还有几个临时跑回家了,你说我这是犯了什么罪呢?累死累活的还赚不着多少钱……” 这人无尽的碎碎念,似乎是打消了一些李哥的顾虑。 “行了赶紧拿着吧,别再动你的碎嘴皮子了,大好的日子非得说这些话,也不怕不吉利!”李哥笑骂道。 “嗨,句句都是兄弟的真心话。”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这几个新来的有没有去跟我那里报备过?” “报备了,检查过了,流程我可是门儿清,自然是不会干这些让你我为难的事情。他们几个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呀!” “你知道就行。”李哥好像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那这边儿就交给你了,走!兄弟们。” …… 那拿着令牌的领队见李哥一行人在远处的小宫门交完差后便走远了。 直到那一些人消失在视线里,再也看不见。 这人才朝着那几个大块头儿使了个眼神。 几个人凑过来,这个人悄悄从兜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这几个大块头,嘱咐了一句:“诸事小心。” 大块头们没说话,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即便在即将到来的夜色当中没入了宫中。 == 宫中 今天可以说是安雨自进宫以来最为清闲的一天了。 所有的宫宴相关的事宜都已经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商讨完毕,需要的菜品食材也已经处理妥当,甚至有些菜品已经提前做上了。 晚上宫宴的各种步骤上餐次序等,也不需要她来操心,有御膳房的御厨们负责。 怪不得京城中中三大楼无论是醉仙楼还是京城第一楼和桃楼,都挤破了头想要来举办宫宴。 既能在宫宴上推出自己家的拿手菜品,又因为御膳房的帮助,自己完全不需要处理琐碎的事情,只需要参加、商议自家的拿手菜品如何在宫宴上体现的尽善尽美…… 简直就是不怎么出力还能讨好的好差事。 ……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自己仍是只需要做自己家菜品的部分,其他的东西都由御膳房来负责。 当然安雨也不是那种喜欢耍小聪明的懒人,她仍旧准备了许多“惊喜”,为今日参加宫宴的各位客人们。 她有把握,就算是哪位客人吃过他们永安食铺以往的菜品,也会被今日宫宴上所吃到的菜品而惊艳到。 …… “小姐,小姐,来了批新鲜的黄果,理事大人让我叫你去交接一下呢!” 安雨这宫宴举办前最后的安宁时光被小兰打扰了,她道:“黄果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又来一批?” “理事大人说这批是最新鲜的,刚摘下来的。做黄果渴水想必味道会更好。” “行。” “御膳房的其他各位大人那边现在都手忙脚乱的,理事大人便说请安掌柜去一趟,正好这黄果渴水也是小姐经手的。” “那我们便去看看,也劳烦理事大人费心了……在何处?”安雨起身。 “不远,那批黄果已经进宫了,小姐我带你去!” …… 时候不早了,两人匆匆朝着那批黄果过去。 两人到了才发现那运过来的黄果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盛放黄果的大木箱散落在地上,黄果的一小半也洒落在外,那推着小推车的师傅和跟着的一个小公公正忙着在地上捡果子。 “这……” “安掌柜,您快来看看,方才这小推车撞上一块石头,黄果全落了地!您快查查还能不能用。” 那小公公最近天天往御膳房跑,自然认得安雨。 安雨上前看那些黄果。 新鲜确实新鲜,个个澄黄饱满。 “不碍事,落了地而已,洗干净便成。” 那小公公明显松了一口气,这黄果可是为今晚的宫宴准备的,他可不想在自己这里出什么岔子。 -- 第184页 几人一齐动手,将落在地上的黄果全捡回箱子里。 “扶好板车。”安雨对那推车的师傅道,“小兰,来帮我把手,把这箱子抬上去。” 这大木箱看着就大,里面还装着满满当当的黄果,份量一定不轻。 “唉……这箱子可沉……” 话音未落,安雨和小兰手里的箱子已经离地。 安雨闷哼一声,这箱子的确比她想象之中要沉不少……即使两个人抬也有些吃力。 ……甚至,要脱手了! “小姐!”小兰惊呼。 眼看箱子要再次落地,一双手稳稳地从下面拖住了箱子。 “小心。”来人道。 安雨抬头,见是位身着红衣的姑娘,比她高一些。 “你们都松手,我来。” “可……这箱子可沉啊。”一边的小公公犹豫道。 “我知道。” …… 随即,几人便看到那重似磐石的箱子被这姑娘轻轻松松地抬到了板车上。 …… ……他们,应当都是正常人。 是眼前的这位姑娘力大无穷。 “好了。”这姑娘拍拍手,“劳驾,请问宫宴往哪里走?” “多谢,在那边。”安雨指了个方向。 “谢了。” 那姑娘也没多说些什么,稍一点头便走了。 …… “方才那位是……” “喜爱红衣、鞭子不离身,那位应该是原将军府上的原芸原姑娘。”小公公道。 安雨点点头:“的确是英姿飒爽。” …… ……待到回御膳房,把黄果处理好。 安雨见理事大人笑眯眯地端过来一身金灿灿红彤彤的衣服。 “这是……” “这是特地为安掌柜准备的宫宴着装。” 安雨看着这身比西域王子所穿还要艳丽几分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好像还是有人要搞我 第96章 出场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孤陋寡闻了……这宫宴上的掌柜需要穿的这么花里胡哨吗? 事先她也和御膳房的各位以及礼部的官员们核对过流程了,这举办宫宴的掌柜在整个宫宴上只需要在一开始露个脸,远远地站在一边儿朝着圣上行一个礼就完事儿了。 接下来就是站在原地听赏,听完赏赐就可以回到御膳房继续忙活了。 就这么一个露面的事儿……需要穿的如此……隆重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她不是什么来听赏的公演掌柜,得是个加官进爵的女官吧? ……安雨不禁想道,原来的醉仙楼掌柜、沈掌柜他们进宫举办宫宴的时候,也穿着如此……艳丽吗? 不敢想不敢想,那画面属实是有些刺激了。 …… 这宫宴上的菜在这一个月以来,安雨和御膳房已经配合的炉火纯青。 她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更何况这宫宴对于她的“永安食铺”来说,很有可能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安雨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和御膳房的各位御厨们完美配合,光今日的流程都走了无数遍,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除此之外,御膳房还在安雨的建议下准备出来了两套“备用方案”,以防今日会有什么意外情况。 礼部那边的流程安雨也已经烂熟于心。 只是万万没想到宫里会给她准备一套这样的衣服……看看这金边,看看这挂饰,再看看这套衣服里繁琐的各件小套……这她到时候下来脱衣服换衣服也得花上一阵儿时间吧? 可以,但是属实没有什么必要。 …… == 随着各位家眷进宫,跟随公公们带领到各自的位置上。 整个宴席选在了宫中一处露天的风景秀丽之处。 长长的红毯两旁是准备给各位客人的桌子,桌子旁放着供人席地而坐的小塌。 周边的宫灯精心装饰过,连树上都张灯结彩,颇有节日气氛。 宴席北边是上去的阶梯,阶梯上方是留给圣上的位置,此时圣上虽然还没有到场,但边上的宫女、太监已经就位,看起来颇有排场。 阶梯下来的左手边是留给各位官员们的位置,右手边则是留给西域使团的。 当然,靠近最前面的几个位置是留给宫中的皇子公主的。 圣上的子嗣还不多,有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 …… 两侧沿着下来,后面的位置便是各位家眷的。 随着在场的各位宾客到来,天边的火烧云弥漫起绚烂的颜色,很快,整片天幕又在宫女们端着盘子有序上前菜和果脯中渐渐暗下去。 黄昏和夜晚交替——这是宫宴要开始了。 …… 各位官员和家眷基本都在公公们的指引下到齐了,西域使团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很快,盛大的中秋宫宴现场已经看不见有几个空位。 …… 晏国公家的家眷此时也在桌旁坐定。 她们虽是家眷,但就在官员旁边。 官员们按照官职大小排列过来,家眷也是如此排列,是以晏国公一家坐的位置也算靠前。 旁边一桌上坐的是五六品的官员,方才见晏国公夫人坐下来好一阵寒暄,连晏清绪也没有放过。 晏国公夫人十分有大家风范,面带笑容不失端庄地与他们客套了几句。 -- 第185页 “晏国公夫人,真是一年未见,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宫宴,您越发光彩照人了。” “王大人真是会说话。” 这样夸赞的话晏国公夫人自然爱听。 但晏清绪可不是个“场面人”。 那几位大人与晏国公夫人寒暄完,纷纷上来与晏清绪套近乎。 这位才华横溢,年龄也及冠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入朝为官。这晏小公子可是有真才实学的,更不用说朝中还有他父亲可以为之打点,用不了多少时日这位便是人中龙凤。 当然要趁这时候多说说好话! …… “晏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在下听那御书房的大人们夸奖晏公子的策论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是啊是啊,犬子与晏公子年龄相仿,可才学上远远不及晏公子。犬子整日喜欢在京城中追着女人跑,不像晏公子这般喜爱看书,京中人都传说晏公子一进书房就是半个月,在下佩服啊!” 这位大人为了巴结晏公子,倒是毫不犹豫地卖掉了自己儿子的名声——反正今天宫宴那小子也不在。 话自然都是好话,但晏清绪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一痛——好像无形之中被哪句话讽刺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大人夸赞。” ——“哪里哪里。” 紧接着晏清绪又道:“不过在下还是劝各位大人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 几位大人们一愣。 “晏公子果然真知灼见!” “哈哈哈哈,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晏公子果然像京中传闻一般,说话一针见血!” “在下愚钝,犬子是该好好管管!” 晏清绪:“……” 这你们也能吹起来? 他毒舌过的人数不胜数,如此执着、还要上前拍马屁的倒是不多。 好在那几位大人也知道见好就收,见晏清绪无意攀谈,简单恭维了两句便都各自落座了。 …… “那边是西域使团?”晏国公夫人饶有兴趣地道。 以往中秋宫宴自然也是有西域使团的,可今年是他们西域的王子第一次来到他们华朝。 “嗯。”晏清绪点了点头。 “听说那位西域王子英俊异常……为首的那位便是?他们今日倒是换上了我们华朝的衣装,颇为入乡随俗……啊,果然,那位王子长得确实好看,穿上我们华朝的着装也有股风度翩翩的感觉……那双碧绿的眸子反倒多了一丝异域风味。” 晏国公夫人边说,还边捂嘴笑了笑。 果然,欣赏帅哥是不受年龄限制的。 晏清绪听到自己母亲的话,也淡淡地往西域使团那里瞥了一眼。 他冷哼了一声,道:“学人精。” …… “圣上驾到——”大公公拉长了嗓子喊道。 喧闹的宫宴现场一静,全场的人都站起身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宴上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皇上到了,他快步朝着主位走去,身后跟着得力的贴心大公公。 此时不算朝上,圣上并未身着官服,但毕竟是宫宴,也算是宴请西域来客的“社交场所”,圣上今日所着也算隆重。 待他坐定,圣上道:“诸位平身。” “平身——”大公公这个传话筒嗓音嘹亮。 “谢主隆恩。” …… “时值佳节,朕与诸位爱卿、西域的各位客人,还有各位贵客相聚于此,实乃华朝之幸事。”圣上正值壮年,和大皇子如出一辙的国字脸不怒自威,说话中气十足。 …… 圣上又说了些话,无非是些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话语,希望天下子民生活安康,来年风调雨顺云云。 席间。 安雪小声嘀咕:“圣上说完话,那安雨是不是要出来了?” 鸢夫人道:“按照往年的规矩来说,是这样的。” 安雪往那宫宴的另外一头看了一眼,若是安雨要出来,应该是从那里。 她们是左相府的家眷,落座的位置也算是靠前,斜对面就是那晏国公府的家眷。 那晏公子落座后,连个眼神也没有给过这边。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讲,在宫门口经过晏清绪一番奚落,此时怎么说也该避之不及,毕竟人都有脸皮。可安雪显然不是正常人,她现在想的竟然是“在这宫宴上我怎么说也要比安雨那丫头光彩照人。” 举办宫宴又怎么样,不就是个食铺掌柜吗? 她可是受邀来参加这宫宴的,地位不一样。 …… 边上武尚书家的千金小小地探过头来:“你姐姐是不是要出场了?” 安雪朝着那小姐点点头,笑了笑。 武家小姐撇了撇嘴,朝安雪递了个眼神。 这武尚书家的千金算是安雪的“小姐妹”,平时没少听安雪阴阳怪气地说过安雨如何不懂事。 前一阵得知举办宫宴的就是安雪的姐姐,受到安雪的“熏陶”,那武家小姐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她们自小被教导琴棋书画,看的书也是“女德”一类,哪怕如今华朝特允女官入朝,仍有这样的千金小姐觉得“抛头露面”不够体面。 ……也算是被洗了脑。 “和那些御厨一样穿的灰扑扑的,有什么好……”武家小姐压低了声音,如此对安雪道。 -- 第186页 在外面,安雪还是要保持“大家闺秀”的样子,她道:“姐姐执意如此,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希望别丢爹爹的人。”说完,她还假模假样地“唉”了一声。 …… 对面不远,看见这边交头接耳的原芸翻了个白眼。 ——对面那个心机女又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 “——接下来邀请此次举办宫宴的掌柜上前受赏——”大公公宣布。 万众瞩目。 ——安雨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穿着那身雍容华贵的红金色衣装进了场。 衣着华丽,妆容一丝不苟,配上安雨本就好看的五官,整个人好看的不像话。 ——又带着一种非凡的气场。 …… 看到安雨的样子,本怀着不屑的安雪和鸢夫人怔住了,连那武家小姐也是一愣。 恍然间,似乎听到了某种脸部被击打的声音。 第97章 有趣 宫宴开始时,安雨就在后面做着自己的心理建设。 原因无他,她总觉得自己这一身……有些太隆重了,并不像是宫宴上出来领赏的店铺掌柜。 ……倒是有几分她马上就要登基的意思。 她只能劝自己“没事没事,反正就这一下”、“左右那西域使团穿的衣服配色跟这差不多,说不定也不是很突兀”之类的。 听到那边儿宫宴的公公让她上场,安雨便整理了一下表情,从宫宴的另外一侧走了出来。 …… 不愧是宫宴,现场的人很多,看上去便全是达官贵族。 安雨倒是也不怯场。 在现代的时候她的地位也不算低,作为食品行业集团的CEO,各种典礼也没少参加,眼下这不过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走红毯。 ……只不过衣服她不能自己选罢了。 走到宫宴这一端,安雨面带微笑,朝着上首的圣上遥遥一拜。 ——就和之前与礼部的大人们确定好的那般一样。 遥遥地,她也看不清圣上具体长什么样子,匆匆瞄了一眼,只觉得是位威严的中年人。 有几分现代看书中古代文里所说的“帝王之相”。 “没想到这永安食铺的掌柜,竟是这么个小丫头。” 这头儿,圣上看见安雨道。 “还是多亏陛下会人,这宫宴选拔择优录取,才能找到如此优秀的安姑娘。”圣上身边的大公公是个会说话的,如此道。 “安爱卿,听闻这是左相府家的姑娘?” “正是,小女承蒙圣上抬爱,才有这样举办宫宴的机会。”左相见圣上问他,马上道。 晏国公坐的不远,这两人的话倒是都能听见,闻言他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又想起今天总归是中秋节,在这宫宴上若是和左相吵起来,未免会扰了圣上的兴致。 …… 算了,择日再说。 圣上又夸了两句,朝身边的大公公挥了挥手道:“赏”。 …… 安雨站在这边,说实话是听不清圣上那边儿在说什么的。 只看见那边似乎在讨论什么,没多久,圣上身边的大公公便展开了手里的卷轴道:“永安食铺掌柜听赏——” “草民在。”安雨鞠了一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食铺安掌柜安雨举办宫宴得力,赏——西疆荔枝百两,蜜瓜百两……” 安雨听着这赏赐的目录,先是吃食,后是绫罗绸缎,再后面是黄金首饰…… 虽然这些对于皇宫来说不断多,但对于京城中的店铺来说,实在是丰厚。 ——果然是个京城店铺都抢破头的好差事。 说名利双收一点儿都不为过。 …… 安雨听着,不打扰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宫宴现场。 她的目光搜寻着西域使团,怎么说……那团西域人在是她穿上这身衣服的一些心理慰藉。 既然是西域使团,中秋宫宴办的这么隆重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西域贵客来访,那么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离圣上较近,那么就在…… 她找了一圈儿,也没看见那群穿着“西域特色”的人在哪里。 等等…… 安雨的目光凝固,看到了一个长相十分出挑的人——就那深邃的美颜和碧色的眸子,想不出挑都难。 的确是异域长相,所坐的位置也十分靠前,符合“西域使团”的地位,只是……这群人穿的怎么全是华朝的衣服? 那西域王子面纱摘了,露出他的容颜来。 那鼻子那薄唇,称一句“绝美容颜”绝不过分,只是此时那位穿着一身青色的“公子装”,还装模做样地拿了一把扇子…… 你学谁不好,学何青瑜? 看到西域王子拿着扇子的样子,安雨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何青瑜的形象。 不是,你们西域服装也很好看啊! 安雨无语,但是木已成舟。 今晚上注定只有她一人又红又金。 …… 一边儿坐着的安雪听见长长的名单真是气的眼睛都红了。 方才圣上的夸奖她也听在耳中,自她有意识以来,从小到大府里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拿她与安雨做对比。 这几年谁都夸她比安雨要聪明、脑子好,夸她好看的更是不计其数。 -- 第187页 明明……安雨明明已经在父亲那里失了宠,才会因为一件首饰被赶出府去,现在本应该是等待她施恩的可怜虫,怎么却变成了这番景象? 风光的在宫宴上出场、各种称赞尽揽,不说父亲了,连圣上都在夸她! 更何况那些赏赐的首饰布匹…… 安雪现在怎么看安雨都觉得她是一副得意的嘴脸,甚至觉得她在朝着自己看。 她想起在府上的时候,自己还因为争府里给两位小姐准备的各种首饰、月钱耍手段……那些东西可远远比不上安雨今日在宫中被赏赐的这些! 这一瞬间,想起以前种种,安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她的脸色不好,鸢夫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鸢夫人在这府里“奋斗”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这个“夫人”的名声,还有雪儿这个“小姐”的地位。 今天可倒好,在宫门口在那“正夫人”面前出了丑,在这宫宴上,早就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安雨被这么多人夸赞…… 鸢夫人自然是恨的,但又无可奈何。 席间的各位客人言笑晏晏,鸢夫人却恍然间有种大家都在嘲笑她的错觉。此时仿佛回到了她刚来到左相府里的那段岁月……有人稳稳的在她上面压了她一头。 她面上有些僵硬,手里的帕子更是捏的紧。 安雪自然是体会到了母亲的不愉,自己的情绪更是冲到了脑袋顶。 偏偏这时,那武家小姐还悄悄凑了过来,同她说:“雪儿……我觉得你姐姐,长得也挺好看啊,没你说的那么普通……” 这武家小姐一说话,边上几家的千金闻声也看了过来。 “我,我何时说过我姐姐普通?她……本就生的好看。”安雪支支吾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只得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武家小姐皱起眉,这位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她当即道:“不就是你说的吗?明里暗里说你家长姐洋洋不如你,样貌、才学……我看人家这明明挺好的。” “你听错了吧……我从未说过这些话。” “你是没直接说过,但也别把我当傻子行么?”武家小姐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在这宫宴上得罪人:“但你话里不就是那个意思么,怎么,现在想把说这话的罪过赖在我身上?没门!” 武家小姐和安雪交好本来就是女儿们的茶话会,一来二去如此认识的,感情也说不上有多深厚。 察觉到安雪这人说话有问题,还意图帅锅,武家小姐自然不乐意了。 她“哼”了一声,还道了句“虚伪!”,便转头回去了。 还是武家的夫人出来打圆场,她拍了拍自家千金,朝着鸢夫人这边道:“孩子们之间玩闹,夫人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那是自然。”鸢夫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但只能面上带笑,如此应下来。 …… 安雨倒是不知道底下还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听完赏赐,谢过圣上,接下传过来的“赏赐卷轴”,穿着她那身儿华服慢悠悠地下去了。 刚下去她就想把这身累赘的衣服换掉,也是如此跟小兰说的。 前世在现代的时候,红毯上穿完的衣服自然可以下来就换掉。 小兰倒是愣住了:“小姐……在这里怎么换?也没有可换的衣装啊。” “……那倒是。”安雨有点儿不习惯道:“那我们先回御膳房吧。” …… 宫宴上,长长的赏赐结束了。 歌舞蔓延在长长的红毯上,穿着秀丽的宫女们上前跳起舞来,宫廷乐师也按部就班地奏着乐。 不知是没面子还是怎样,安雪看着安雨下去,眼珠微转对鸢夫人道:“母亲,我先离开一会儿。” 鸢夫人明白安雪现在的心情,她道:“这里是宫中,雪儿你可不要乱来。” “母亲,我能乱来什么呢?顶多就是找姐姐叙叙旧,姐妹叙旧,又能发生得了什么?” “……好。” …… 一边,自安雨上了红毯,晏清绪的目光便一直锁定在她身上。 但整个过程中安雨的目光一次也没有扫过来,他未免有些失望。 对方就像是刻意避开一样…… 眼看安雨离开了,他微动。 紧接着,他看见左相家眷那边,那个左相家另一位小姐也离席了。 …… 晏家公子也悄然离席。 另一边儿,百无聊赖的何青瑜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跟自己家人说了一声也起了身。 …… “王子,你去哪?”西域使团这边儿,使臣西域话问。 “我去看看那做好吃的的好看掌柜!”西域王子十分活泼地答道。 ……这,眼看宴席刚开始,也没有到真正上菜的时候……去也就让他去吧。 魏太师和魏淮延做的离西域使团近,使臣开口道:“小魏大人……这宫里还是你比较熟悉,王子要去找那位安掌柜,您还是帮忙看着些。” 小魏大人汉语和西域话都会,又是这华朝人,现在是最合适的人选。 还没等魏淮延说话,魏太师一听“安掌柜”便一拍自己儿子:“快去!” 魏淮延:“……” …… 宫宴现场人多,这么几个人离开似乎并不明显。 -- 第188页 官员的坐席间。 周想抿了一口酒水,目光倒是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她把酒杯放下,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 第98章 落水 安雨领完赏下来,迎面撞上了神情激动的小兰。 “小姐,你刚刚好威风啊!”小兰眼神亮晶晶。 “……是吗?”当事人没觉得自己有多威风,倒是觉得自己像个孔雀。 “当然啦!小姐你一出场的时候,那些官人的眼睛都看直啦!”小兰兴奋。 她自小就进了左相府,跟着小姐长大,自然是希望自家小姐风风光光的。 先前小姐在府里被欺负的那段日子她真是又气又恨,可她一个小丫鬟没钱没势,不但帮不上小姐,还得被府里拿捏。 纵使有千万般份替小姐委屈,也做不了什么,甚至常常眼看着那鸢夫人和二小姐“陷害”小姐,最后还把小姐赶出府了…… 不过今日,可真算得上是扬眉吐气了。 小姐在那宫宴上兴许不方便四处乱看,她在下面可看得真切。 ——那鸢夫人和二小姐惊讶、嫉妒的表情尽收小兰眼底,可算是把她乐坏了! 等到回店铺里,她一定把今天这情景一五一十地跟冯妈学学,让冯妈也高兴高兴! …… 是以觉得小姐今日“扬眉吐气”了的小兰,安雨在之眼中自然无比威风。 不光如此,她还希望小姐再在这宫宴上多呆一会儿,就是让那鸢夫人和二小姐看不顺眼!让她们不舒服!气死她们! …… “是你眼睛都看直了吧。”安雨一个弹指敲在小兰额头上:“走吧。” “啊?小姐……我们这就要走?”小兰连忙跟上,不情不愿地道。 “说什么呢?这时候不走我们什么时候走?后边御膳房做菜不管了?你这丫头……怎么也净喜欢这些吵闹的场合。” “小姐!那御膳房的您不是都已经教会了御厨大人们嘛!这将近一个月我看得都快学会了!” “那是为了不时之需,这宫宴耗费了这么多人的心血,万一出点闪失还能有补救的措施。” “……” “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们进宫来不就是为了让这些大人吃到我们永安食铺的手艺么,你昨儿个还说那些御厨大人学得十分像,但是没有你家小姐我做的好吃么?” “那倒是……” 安雨挑了挑眉,做出了个“那不就完了”的表情来。 小兰:“……” 可恶,怎么也说不过小姐,甚至还被小姐说服了,怎么回事! …… “来,你帮我拿着这个。”安雨解了半天,才把繁琐的外袍脱下来,整个人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小兰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 ——这衣服多好看呐!她多想让小姐一直穿着,在这宫里多风光! 可她知道,她若是这么说,小姐肯定又拿“穿着这个干活多不方便、进宫是为了做菜品”之类的话来堵她,而她又说不过! ……那便不开这个口了。 …… 去御膳房的路并不算远。 按照今晚的流程,此时是应当有公公来带她们的。 可她们二人在这宫里带了月余,已经对这宫里相当熟悉了,便免去了这步。 回去的路上有一片湖,湖边点着宫灯,几棵桂花树点缀在湖边。 在宫灯的照耀下,这样的景色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可惜此时的安雨并没有时间在这里欣赏景色。 ——早一点到御膳房,手里的活儿就能多准备一些。 这是事业狂人·安雨的习惯。 …… “姐姐——”身后似乎传来了呼声,还伴随着脚步声。 安雨一心赶路,根本没听见。 小兰倒是听见了,她拉了拉安雨的袖子。 “嗯?怎么了?”安雨的脚步被迫停住,两人刚好停在了湖边。 “小姐,你没听见有人叫你吗?”小兰往后看了一眼,知道是谁来了。 要是往常,她肯定理都不愿意理二小姐,更别说还提醒小姐有人叫她了。 可今日这不是非同寻常么,小姐在宫里这么出风头,这二小姐偏要挑这个时候撞过来,小兰自然乐见其成。 上啊小姐!用你犀利的语言让她无地自容! …… 谁想到小兰这句话落在安雨耳朵里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她闻言停了下来,侧耳聆听,果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在这素静的湖边,一声悠远的“姐姐——”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安雨一惊——怎么,这皇宫里还闹鬼? 她看向湖面,顿觉此处果然是十分诡异。 “瞎叫什么,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你这种见了人就往上贴的妹妹!”安雨对着那“鬼”道。 …… 那声音似乎是一顿,随即安雨听见身边不远处似乎响起了脚步声。 …… 怎么,这年头的鬼有脚? 不是都说没有吗? 小兰看着自家小姐对着湖面说话,手上还……悄悄捏了个不知道是什么诀,想着小姐应该是想岔了。 她又拽了拽安雨的袖子,指着两人来的方向道:“小姐……是二小姐来了。” -- 第189页 “什么二小姐?”安雨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她朝着小兰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看见了她那个又蠢又坏的便宜妹妹。 “姐姐……方才你那话可是说我?”安雪脸色难看,她一路追过来,没想到这二人脚程如此之快,眼看两人要消失了,她这才出言留人。 没想到这安雨竟如此直白,说出了那样的话……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 “噢,那倒不是说你,我说鬼呢。”安雨摆了摆手。 安雪:“……” 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安雨看着她这便宜妹妹听完她的解释,脸色好像更不对了。 安雪一步一步靠近她,脸上慢慢挂起笑来:“姐姐今日可真是风光啊。” 安雨想了想,她和这人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回了句“过奖”。 安雪似乎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她道:“你风光,知不知道别人在底下是怎么想的?” 底下? ……这种气氛配上安雪这句话,再加上这人脸上还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 刚才安雨本来就想歪了,此时更是。 冷不丁地,她冒出来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死的鬼?” 安雪:“……” 笑容僵了,这对话应该怎么进行下去? “噢不,我的意思可能是……你被鬼附身了?”安雨真诚发问。 正巧她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 中秋的风裹挟着凉意,吹动着三人的裙摆。 安雪汗毛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竖了起来,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安雨——这人难道还会邪术? 之前种种忽然在安雪的脑内闪过。 这安雨在府里呆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那个木讷的样子,这也助长了安雪欺负她的嚣张气焰。 ……眼前这个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 她这么一想,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一个人能在这一个月里变化这么大吗?就安雨那个木讷内向的样子,还能在城东开食铺? 不对……安雨同她一样自小在左相府中长大,又是在哪里学了这炸鸡的手艺? 还有那一阵子家里的女鬼……一定是面前这个人,不,是这个东西搞的鬼! 诡异,太诡异了。 ……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的更像是这个安雨。 “你怎么了?”对面的人问。 安雪一个激灵,对上了安雨的眼睛。那眼睛透亮,似乎还在闪着异样的光泽! 她突然有些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发现这人不对劲!那样的话她也不会在这个晚上一个人跟过来,处在如此危险的境地! “你……你是谁?”安雪被自己想象中的内容吓到了,她哆哆嗦嗦地如此问道。 她说话声音有些小,安雨听得也是模模糊糊。 这人怎么回事?从刚才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一样。 现在还问她是谁……无语。刚才一路叫着“姐姐”过来的又不是她。 安雨心里奇怪,朝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没错,是平静的、偶尔因为风吹过泛起一丝涟漪的湖面,没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但这一幕在安雪眼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她问面前这个东西“你是谁”,这个“东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湖面。 ……这个举动背后隐藏的答案她不敢去猜。 …… 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安雨看见安雪的反应皱了皱眉。 “你……” 她向前走了一步,没想到安雪的反应十分激烈,直接大力推了她一把! ——“你别过来!!!” ——“安老大!!!” 这两声不分先后,同时响起。 安雨被猛地向后推去,重重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小姐——” ——“啊——” 安雨转头,看见的便是牧修竹一脸莫名其妙再到惊慌的表情——还有他那向后倒去的身影。 他的手凭空一抓,倒是捞住了小兰手上拿着的那件红色衣服。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但小兰的本能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头可断血可流,小姐这件这么好看的衣服可不能丢! 她死死抓住了手里的衣服,就像是在拼命捍卫着什么。 “唉……”安雨伸手,但于事无补。 于是…… ——“扑通”。 ——“扑通”。 两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第99章 英雄救美 牧修竹今天来的晚了些,被侍郎大人,也就是他爹按在家里罚抄完了书,这才被允许进宫参加宫宴。 这要是搁在以往,混世魔王·牧修竹会选择直接被关在家里。 ——抄书?抄是不可能抄的,我会选择被关在家里,直到找机会逃出去。 但今日毕竟不同,今天可是安老大在宫里举办宫宴的日子,他们府上收到了请帖,牧修竹说什么也要进宫去吃安老大做的没事,给安老大热烈捧场! 是以今日倒是牧修竹最认真接受“处罚”的一天。 ……等到被允许出门了,牧修竹骑马奔到宫门口——此时宫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该入场的家眷已经进了宫。 -- 第190页 他知道已经晚了,这宫宴说不定都已经开始了。 ……唉,他以前为什么不多写写字,那样的话今天抄起书来也不用那么慢…… …… 谁想到进宫后没走多久,他便看见了一个很像安老大的身影。 他多看了几眼,确认了那道人影就是安老大后,对给自己带路的公公道:“不用给我带路了,我去找我老大了!” “可……”那公公犹豫,转头看见了牧修竹指过去的人是永安食铺的安掌柜,便松了口:“好,咱家陪您一起去?” “不用!”牧修竹摆摆手:“我自己去便是。” 已经有段时日没见到安老大了,如此好的机会,看他给安老大来个“惊喜”! 他准备悄悄跟到安老大的身后去,给安老大一个出其不意! 这个计划当然最好是他一个人,这公公跟着的话还容易暴露。 …… 安老大在和一个女子聊天,方便了他行事。 牧修竹如同自己计划好的那般潜到了安老大的身后。 “安老大!”他带着笑意大叫。 没想到下一刻,安老大的身体突然猛地撞了过来—— 他尝试了自救,手中抓住了什么东西。 但下一刻,湖水就淹没了他。 ——好像抓东西了,但没完全抓住? …… 两人落水的过程非常短,安雨发觉后话都没说出来,事情就发生了。 ——得赶紧叫人。 安雨也来不及骂那个“罪魁祸首”了,张口就想喊人。 那湖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 ——“安姑娘!” 是晏清绪。 湖水里掉进去了两个人,这湖里昏暗,两人挣扎、扑腾之间也看不清是谁,他只能看见湖面上飘了一件大红色的外褂——是方才安姑娘在宫宴上穿着的那件。 “扑通——” 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 …… “#¥@%¥……¥!”几句西域话飘进了安雨的耳朵里,只见那西域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 “扑通——”这位也跳进去了。 “扑通——”这声是刚才想拉住西域王子,结果直接被带进了水里的小魏大人。 …… 安雨倒是也不急着喊人了。 不过……落水两个人,你们跳进去了三个人? 下饺子呢? 还真别说,这湖里一下多了这么多人在里面扑腾,那水面还真像煮饺子煮开了似的。 “唉……这是怎么了?!” 这是姗姗来迟的何青瑜。 “安姑娘落水了??”他也不懂水性,跟着子仪过来,就听见了一声“安姑娘”,赶到的时候好友已经跳进了水里。 ……还真别说,安姑娘还真受欢迎,落水了这么多人下去救她……他看清了水里游着的还有那西域王子和小魏大人。 如此情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叫一下公公们过来帮忙……”感觉到边上好像站了个人,何青瑜转头道。 这一转头,对上了看着他的安雨。 …… …… 安姑娘这不是在岸上好端端地站着呢吗?你们在水里扑腾是在救谁??? …… 安雨凝神看着湖里的动静儿,忽道:“不对!” 何青瑜闻言连忙也看过去。 水里五个人,晏清绪此时捞住了下沉的小兰,牧修竹也快自己扑腾上来了。 反倒是后来跳进水里的西域王子和魏淮延毫无章法地扑腾了几下……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 敢情你们俩不会水啊!!!怎么跳下去的时候那么勇呢!!!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何青瑜见状大喊。 “快救西域王子和小魏大人!他们不会水!”安雨也大声道。 自己扑腾到岸边的牧修竹闻言大惊——怎么还有这么多落水的? 他一转身——朝着两个旱鸭子游了过去。 …… “怎么这么热闹?”一个女声在安雨身边响起——不是安雪。 那安雪见安雨没落水,反倒是别人落水后,早就溜之大吉。 安雨闻言转身,看见了来人正是帮过她忙的原芸。 原芸在席间看见安雪离席,觉得这人可能又在搞什么事儿,犹豫了一下便跟了过来。 没想到一过来没看见安雪,倒是看见了这样“热闹”的场面。 不用安雨说,这位原姑娘便主动下水救人了。 “唉……”何青瑜看见这一幕,想拦,反倒被安雨拦下来了。 他有些着急:“那姑娘就算会水,又如何能救起来男子?” 重量在那里摆着呢,水中凶险,那姑娘别再把自己搭进去。 安雨犹豫了一下,想起原姑娘力大无穷一人抬起木箱子的那一幕…… “别人也许不行,但是原姑娘可以。” …… 晏清绪背着小兰最先上了岸。 他救的及时,小兰也就呛了几口水。 晏清绪在水中抓到小兰时便知道这不是安姑娘,心里一块巨石落地的同时把人救了上来。 ——连同那件红衣也被他带了上来。 安雨连忙上前帮着扶住小兰。 “多谢晏公子出手相救。”她道。 -- 第191页 做人还是要有基本法,一码事归一码事。人家帮了她的忙,她安雨不能不知道感恩。 “安姑娘客气。” 安雨上前扶小兰时,无意擦过晏清绪的手。 秋天的水透着凉意,晏清绪的手冰凉的瘆人。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晏清绪。 俊朗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方才,他喊了一声安姑娘,便直接跳进了水里。 …… “子仪!你怎么样!”何青瑜大呼小叫地过来。 “无碍。”晏清绪如此道。 他拧了一把自己身上的水,深邃的眸子里很柔:“安姑娘没事便好。” 何青瑜:“……” 这时闻声的公公们赶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 “有人落水!” “快帮忙,你去那边接应!” 公公们赶到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救到了人。 牧修竹费劲儿拽着那西域王子,终于到了岸边,被上来的公公们接住。 “先把他捞上去,都喝了不少水了。”牧修竹把西域王子使劲往上推,西域王子被公公们七手八脚地接到了岸上。 随即脱力的他也被公公们拉到了岸上。 另一边的原芸轻松很多。 公公们过来的时候,原芸已经把小魏公子带上岸了——用公主抱的姿势。 魏淮延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羞的。 “谢谢……原姑娘,把我放下来吧。”他的声音小若蚊鸣。 “不会水以后离水远点儿。”原芸利索地把小魏大人放下了地,道。 魏淮延:“……” 说出来原姑娘你可能不信,方才他是被人带下去的。 …… 岸上的公公们乱作一团。 今天可是中秋宫宴,这西域王子在宫里落水,多大的事情!!! 还有晏公子、小魏大人、牧公子……这都是金贵的人啊! 他们连忙给这几位下水的人递毛巾,西域王子更是受到了“特别关照”,一位公公见他脸色不好,整个人快晕过去了,连忙在他腹部按压。 西域王子就着这按压吐出来了好几口水。 牧修竹整个人摊在了岸上,嘴里道:“累死我了……” 谁能想到呢?他被推进了水,不但得自己游上来,还得去救救自己的人。 怎么有人比他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 那西域王子在公公的“照顾”下,把方才在湖里喝的水都吐了出来,整个人的神志渐渐清醒起来。 他的眼睛终于聚起了焦,一眼便看见了被公主抱放下来的魏淮延。 西域王子会的汉语不多,只会说一些自己敢兴趣的词语。 他思维也跳脱,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平缓自己的状态,倒是像看到什么新奇东西一样指着原芸和小魏大人,吐出了自己为数不多会的汉语。 ——“英胸……救……妹?” 说完还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汉语不错。 都能听出来,这说的是英雄救美。 刚被放下来满脸通红的魏淮延:“……” 作者有话要说: 魏淮延:“我谢谢你。” 第100章 走水 刘公公闻讯赶到,湖里落水的人都已经被救上来了。 他在路上被小公公告知落水的人都是谁时,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晏国公独子、牧侍郎儿子、魏太公独子……更别说还有西域王子了! 这其中任何一位出了事情,别说今天这宫宴办不下去了,他肯定得被重重问责。 打板子还算轻的。 不过还好,待他匆匆赶过来,湖里已经没人了。 被救上来的各位贵人正在湖边擦水休息。 刘公公的心这才从嗓子眼落回了肚子里。 这就好这就好,他年纪已经大了,可禁不起这种惊吓。 “各位贵人在宫中落水,实属老奴的疏忽。”刘公公连忙上前道。 虽然有一点他也想不通,这湖有什么好的? 能让各位不在宫宴上好好呆着,非要跑到这黑灯瞎火的湖边来干什么? “跟公公没关系。” 原芸用小公公递过来的白巾拧干头上的水道:“刚才有人蓄意陷害,想要推安掌柜进湖里。” 她眼力不错,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错觉的话,那树林里的确闪过了一个粉色的影子。 事情全貌怎么样,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毕竟不久前她还在宫门口见过这坠湖事件的始作俑者。 ——倒是哪里都有你。 “还有此事?安掌柜怎么样!” “谢公公关心,小女没事,刚才多亏牧公子舍身相救。”安雨道。 虽然舍身相救说的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对方,然后自己被撞下水的意思。 “此事你去问问左相的二女儿吧。”原芸开口。 “啊这……好。”听到左相的名字刘公公一顿,但这宫宴当日西域王子落湖的事情圣上一定会追究,“老奴一定彻查真相。” 小兰基本上已经没事了,呛了几口水受了惊,现在倒是冷静下来了。 安雨给小兰擦着水,余光瞥见了一旁的何青瑜和晏清绪。 何青瑜一边絮叨一边给晏清绪擦水,晏清绪倒是安安静静的。 -- 第192页 …… 安雨看着晏清绪那湿透的长发,心里终究是有些愧疚。 她在“管”和“不管”之间天人交战。 一方面心里有声音在说:“那晏清绪害‘安雨’被退婚,你就应该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另一个声音在说:“一码归一码,你已经惩罚过他了,今日他以为落水的是你舍身相救,还把小兰救上来,这难道不应做点什么感谢吗?” 安雨抿了抿唇,在听到刘公公道“贵人们若是带了衣服,可以到这边儿宫里准备好的偏殿把湿衣服换下来”时终于站起身。 她状似无意地扫了晏清绪一眼道:“今日之事概因舍妹,诸位也是因为救小兰和牧公子下的水。在下这就去御膳房熬制一些姜汤请诸位饮用,秋天凉,切勿染了风寒。” “安掌柜费心了。”晏清绪第一个出声,声音还有些低哑。 安雨闻声看过去,看见了晏清绪有些发红的鼻尖。 那点红在他苍白的脸上异常明显。 安雨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迅速转过了头去。 此时刘公公上前,关切地围着魏淮延看了一圈儿。 “安掌柜说得对,这深秋落水容易染风寒。小魏大人这满脸通红,实属风寒前兆啊!” 魏淮延:“……” 刘公公,请给我留一丝体面。 “魏公子确实有些体弱。”原芸听见刘公公的话,倒是还认认真真附和了一句。 “哎呦!魏公子脸上怎么更红了!快去换下湿衣吧!”刘公公道。 魏淮延终于忍不住了,他瞪了刘公公一眼,跑了。 身后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刘公公。 …… 刘公公带着众人来了,带着各位落水的人去换衣服。 小兰也先行回了安雨她们住在宫中的地方换下身上的湿衣服。 安雨此时倒是不急着去换掉自己身上的红衣了,只是先把头上的各种繁琐的首饰拆了下来。拆完之后她随手绑起——只要先不影响干活儿,就可以了。 御膳房的御厨们见有公公把安雨送了回来,纷纷招呼。 安雨摆了摆手:“你们先忙宫宴,刚才有人落水,我先熬姜汤。” “落水?安掌柜没事吧!” “这都秋天了,那水可凉啊!落个水可不舒服。” “是啊!” “我没事。”安雨摇了摇头。 一个圆乎乎的御厨走了过来:“安掌柜,姜汤我来熬吧。” “没事儿,宫宴准备来得及,还是我来吧。” 已经承诺好的事情,自然不该假手于他人。 不知怎得,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一抹红来。 …… 安雨在一旁的炉灶中升起火,手脚麻利地削起了姜来。 姜皮削好了,她拎起了刀,将准备好的姜一点点切成了姜丝。 大锅烧好,加入清水。 待到水沸腾,安雨把切好的姜丝全部倒入了水中。 清水煮姜丝一炷香,姜丝的味道已经溢了出来,一双素手一边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清汤姜丝,一边把红糖洒进了锅中。 随着红糖的加入,姜丝的辛辣味道被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甜香。 加入红糖后差不多又过了一炷香,安雨用勺子先将锅中的姜丝捞了出来撇干净,再将锅里的姜糖水盛在了一个个的小碗中。 “公公。”安雨这时候招呼跟着她回到御膳房的那位小公公。 “奴才在,安掌柜。”小公公上前。 “这些是熬好的姜糖水,麻烦你端给各位落水的贵人。” “好的安掌柜。”小公公小心翼翼地接过托盘,出了御膳房的门。 “唉……”安雨似乎有话想说,踏出门一步。 小公公耳朵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有事儿您吩咐。” “没什么……”安雨摇摇头:“尽量快些,以免这姜糖水凉了。” “好。” …… 这时候,小兰换好衣服进了御膳房。 “小姐!姜糖水熬好啦?” “是。”安雨指了指桌子上剩下的那碗对小兰道:“这是你的,趁热喝吧。” 她默默把方才想给小公公带上的东西塞回了自己衣服里。 “好嘞!” …… 偏殿里。 晏清绪换好衣服,就见何青瑜端了个托盘进来,上面还端端正正地放这个小碗。 他眉头一挑。 “来吧,趁热喝,安姑娘熬的姜糖水。” 晏清绪接过来一顿:“是谁送过来的?” “一个小公公……怎么,你还以为是安掌柜?宫宴御膳房忙着呢,安掌柜能花时间熬这姜汤就已经很给面子了。”何青瑜坐在一边笑嘻嘻。 晏清绪端着碗,目光凝视其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喝?”何青瑜知道晏清绪不喜欢吃姜,“那你多少也喝一点儿,驱驱寒。这天气你要是真受了凉,那可有你好受的。” 衣服虽然换了,但是晏清绪的头发可没有干透。 见晏清绪不说话,何青瑜道:“要不你……喝两口?剩下的我可以喝!我还挺喜欢喝姜汤的。” 晏清绪瞥了他一眼,这下倒是动了。 他抬起碗来,将姜糖水一饮而尽。 何青瑜:“……” -- 第193页 至于吗?就是为了不让他喝? 末了,晏清绪擦擦嘴,将空碗放回托盘上,淡淡道:“好喝。” …… 晏清绪休息的差不多,边和何青瑜一起往宫宴走。 他们出了偏殿的门,被小公公带回去。 旁边一队侍卫拿着□□,目不斜视地从几人身边走了过去。 “唉,真不错,一会儿就能吃到安姑娘做的炸鸡了,真是好久没吃了。”何青瑜一边走一边兴奋道。 …… “嗯?”他回头,发现子仪几步之前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怎么了?” 晏清绪皱了皱眉,问那小公公:“刚才那几个侍卫是什么人?” 他问的问题有点超纲,小公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朝着那几个远去的人看了看道:“就是……今日宫宴在宫中巡逻的卫兵吧……” 晏清绪耳朵动了动。 ——刚才那几个人有点不对劲。 他方才擦肩而过时,似乎听到了几句奇怪的口音。 …… …… 晏清绪没有听错。 如果他懂北部蛮族的语言,应该还能听出,刚才那几个人说的是:“西域王子”、“红衣”、“腰细”、“悄悄”、“带走”。 …… “你们先走,我去安姑娘那里看一眼。” “……行,你去吧。”何青瑜没觉得刚才有什么奇怪,他想吃炸鸡,不想再陪着子仪碰壁了。 …… 御膳房。 安雨和御厨们一起将炸好的炸鸡捞出锅。 大鸡腿、鸡排都炸好了。 有了御厨们的配合,摆盘十分漂亮。 到了该上第一轮御菜的步骤,御厨招呼公公们将这些炸鸡端走,去宫宴上上菜。 安雨擦了擦汗,对小兰道:“去后面看看气泡水,叫两个人把气泡水的木桶运过来。” “好的小姐!”小兰闻言跑去后面。 安雨将擦完汗的手帕放下来,坐了下来。 把硬菜做完,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忽然,她鼻子一动。 一股火烧的味道蔓延过来,与烧火的味道不太一样。 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有人在御膳房外大喊—— “走水啦!走水啦!!!” 第101章 失踪 “走水了!走水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御膳房外面传来,御膳房的御厨们闻言也慌乱起来。 的确,就像是为了验证“走水”的话,一股浓烟笼罩着御膳房。 人群骚动起来,安雨一把抓住了一个门口跑过的司膳太监问:“怎么回事?” “安掌柜!这后面不知怎么一回事,着起火来了!火势又大又猛!” 安雨闻言皱眉,就听:“砰——”地一声闷响。 交谈的两人都被吓了一下,那司膳太监小跑过去,远远地看了一眼回来道:“后面小屋烧塌了!小的们正在叫人灭火,安掌柜,还有各位御厨,还是抓紧时间避一避吧!” “后面小屋?!天呐,那根刚进来的上好老参还在里头!”一名御厨说着就要往后面跑,被另外一位胖胖的御厨眼疾手快地抱住了:“着火了你没听见?!人命关天,你跑什么?” “老红参啊!那可是上好的老红参啊!怎么做我都想好了!” “拉倒吧你,红参没了还能再搞,你命没了我看你拿什么做!”胖胖御厨道。 两人说话间,御厨们所在的御膳房被浓烟笼罩,总理事务大臣叫了人组织大家撤离,御厨们踏出门时,能看见不少太监抱着水桶朝着起火位置跑过去。 宫中侍卫们也得了信,此时周围到处都是拿着□□跑来跑去的卫兵。 没人发现,有一队看起来身材高大的卫兵,在路过这一众御厨时,盔甲后的眼睛上下量了一番安掌柜。 “乖乖……今年宫宴还真是波折不断啊。” “谁说不是?安掌柜他们落水刚回来,这后厨又起了火。” “还好没烧到这边儿的殿,给宫宴准备的食材还完好……” “这叫还好?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宫宴那边肯定得耽误了!” 御厨们往外走,有一道红色的身影倒是不同,径直朝着那起火的位置跑去。 安雨心急如焚——她方才看了一眼那着火小屋的位置,小兰刚刚被她吩咐去那里取气泡水了! 这火这么大,小兰若是出来了……此刻一定已经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了。 带她跑到那着火现场,只见太监们拿着一盆盆的水往屋里浇。 隐隐的火光从房屋内部传来,门前全都是浓烟。 安雨用手奋力撕下裙边的布条缠在手上,避开太监们的视线溜进了火场。 ——若是被发现一定会被拦下来,在这皇宫里,在这宫宴面前……小兰的命如草芥。 但对于她来说不同。 安雨猫着腰,进了摇摇欲坠的屋子。 此时这小院着火的地方已然被扑灭大半,能听到门口的太监们也吆喝着去灭一旁的火。 ——今日这火来的有些蹊跷,御膳房的几处小房着火,并不是挨在一处。 秋天是天干物燥没错,但皇宫上上下下都为今天的宫宴仔细准备着,又怎么出这样的祸事? 不排除有人刻意纵火的可能。 -- 第194页 安雨想到这里眼睛眯起——无论阴谋阳谋,受害的还是他们这些平民。她不懂这个朝代的政事,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所为何事。 无论如何,她只求知道小兰的安危。 被火烧过的房屋透露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温度也没有完全降下来。 安雨用手掩住口鼻,避免被火后的烟尘呛到。 门廊烟土弥漫,砸下来的横梁烧的焦黑,斜着横亘在门口,安雨弯下腰从地下钻进去,小步到了院子里。 “小兰——”她小声呼喊。 这房子烧的看上去了无生机,安雨的心也多多少少提了起来。 “小兰——”安雨一边叫人一边往里走,心里抱着“兴许小兰没听见”或者“小兰已经被救出去了”的想法。 放气泡水的木桶还在里面,她只要进去看一眼……若这一路走过来再加上里面都没有昏迷的小兰,那小兰现在安全的可能就比较大了。 去里面的后院要穿过前面的屋子,此时前面的屋子已经塌的差不多了,房梁和瓦都被烧的焦黑,该倒的倒,没倒的看起来也摇摇欲坠。 安雨咬了咬牙,挑了她认为此刻算是“安全”的缺口,缓缓向里移动。 这屋子应该是最先起的火,也最快被扑灭。里头人跑的挺快,安雨走到现在,还没看见这里头压住了什么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已经被救出去了。 那样最好。 安雨小心翼翼地避开房中乱七八糟的废墟,终于到了后院。 一片焦黑之中,那几个盛放气泡水的木桶还好端端地呆在那里。 ——周围也没有小兰的身影。 她皱眉——希望小兰是已经出去了。 安雨又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后原路返回。 不料走了一半路变故突生,身后有破风声传来。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根从中间断裂开来的木梁朝着自己的位置砸了下来! 时间紧急,安雨连忙猫腰往前走,大步迈过地上的阻碍物,离离开房门还是差了一截! 身后是房梁砸下来的声音,安雨本能的闭眼,胳膊却被人一把拉住。 ——“小心!” 全身被拉力牵动向前,在木梁砸下来前一刻,安雨被大力拉了出去。 ——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两人一同跌落屋外。 跌落的同时,还有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也落了地。 安雨蹙眉,睁开眼看清了来人。 是晏清绪。 “没事吧?”他关切地问道。 “没事,谢谢。”安雨起身。 ——又是他,同一天欠了晏清绪两次人情。 她伸手,拉晏清绪起来。 骨骼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搭了上来,但没借多少力,晏清绪便站了起来。 安雨对上晏清绪的眼,又很快移开——除了谢谢,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只得低下头错开目光,去拍自己的裙子。 拍着拍着,安雨看见地上有一块……造型奇特的铜饰? “这是?”她弯腰捡了起来。 那铜饰通红,造型和做工看上去不像是华朝的产物。 整体圆形,中间像是两把弯刀,中间……像是火焰的形状。 “方才我们在偏殿换湿衣,我出门时跟着西域王子的小公公给我的,说是王子换衣服匆忙,把玉佩落在了湿衣里,托我去宴会上转交。” 是西域的信物,怪不得造型如此奇特。 “咳咳咳——原来如此,咳咳,那还是晏公子保管吧。”可能是刚才被里面的粉尘呛到,安雨觉得此时喉咙痒的厉害,她递出手上西域王子的配饰,整个人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被呛到了?” 晏清绪没接那王子信物,反而从自己身上扯了一块儿白布下来,小心地围住了安雨的口鼻——“出去少不得还要过那门口的浓烟,围上好些。” “……多谢晏公子。”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便静默无言,一前一后地准备离开这“危房”。 安雨在前,晏清绪在后。 门口似乎经过了二次倒塌,能供人出入的空间比方才安雨进来时还要小。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猫着腰出去。 卜一出去,空气新鲜多了。 公公们似乎都去了别的地方救火,这里远不像方才那样嘈杂,只剩下一队士兵向他们走来。 “那这信物还是麻烦晏公子……”安雨将手心里的铜饰拿了出来,一抬眼却看见晏清绪身后站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士兵,那士兵抬起手来,似乎是要对晏清绪做什么。 一句“小心”还没有喊出口,脖颈处传来了重击,安雨眼前一黑。 便彻底晕了过去。 == 今日的宫宴可谓波折连连,圣上知道西域王子落水后震怒,正下旨彻查此事时,后面又传来了御膳房失火的消息。 一时间宴席大乱,宾客们议论纷纷。 待了好久,后面才传来了一切平息的消息。 可奇怪的是,安掌柜却不知所踪,御膳房的司膳太监们将御膳房附近上上下下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还好安掌柜有远见,在这准备的一个月里将各种菜品如何制作都教给了御膳房,这才保证了今日宫宴的正常运作。 安掌柜不见了对于迫在眉睫的宫宴来说还是放在了后面,待到一切尘埃落定,那魏太公察觉不对劲前来要人,这事情才被重视。 -- 第195页 宫里的士兵们连忙帮着找人,可安掌柜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在这宫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怪的是,在宫里士兵清点人数时才发现,今晚值守的人数不知为何也少了一队。 …… 宫宴散了后不久,那晏国公也找上了来。 家眷和官员们并不坐在一起,还是宫宴结束,晏国公去找自己夫人才得知,自己儿子在宴会开始不久后说出去一下,便再也没有回来。 这时晏国公还没着急,毕竟这小子中途离席回家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说不定今天又心情不好了。 晏国公夫人不信,急召下人回府查看,得到回信说府中也没有少爷的踪影,今晚少爷并没有提前离席回家。 两位这才着急起来,重返皇宫。 ——没错,晏清绪也不见了。 第102章 绑架 安雨醒来的时候脖颈上传来钝痛,全身也像是被打过一般。 她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摸一下自己的头,这才发现手动不了。 意识不太清醒,她晃了晃头睁开眼。 “醒了?” 身边有一道很轻的男声。 啊对了!安雨这才想起来,方才晕过去之前见到的就是那大汉想要对晏清绪动手的画面。 她侧过头看去,能隐约看到旁边的人是晏清绪。 周遭的环境很昏暗,不知道他们二人是被扔在了一个什么地方,潮湿阴暗,四面墙只有一个小窗,在另一侧的上方。 地上到处都是杂乱的柴火,和去了头儿只剩下下面木棍的……农具? 看样子像是农具。 “你怎么样?”安雨偏过头去问。 “还好。”晏清绪皱眉道。 这柴房不知道之前放过什么,此时遗留下一种腐朽陈旧的味道,有些令人作呕。 安雨学着晏清绪此时的姿势,蹭着身后的墙坐起身来。 嘶——后背像是受过什么伤。 看来他们二人被打晕后,便被扔在了这柴房里,以她现在身上的感觉来说,那绑架他们的人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 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又为此时的场景增添了一分萧瑟。 …… “……这是怎么一回事?”安雨道。 事情发生的突然又蹊跷,她没想过在宫里举办宫宴也能被人绑架。谁敢在皇宫里动手? 虽然安雨有那么两个“敌人”,但以那两位的胆量,敢在宫里把她推到水里已经是极限了,在圣上眼皮子底下绑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 更何况如果是那两个人的话,也没有必要捎上晏国公家的公子。 “你被打晕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晏清绪在安雨耳侧轻声道。 两人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现在还没有搞清敢在皇宫里绑架他们的人是谁,目前不宜大声交谈打草惊蛇。 …… 安雨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有间隙”的晏清绪共患难。 现在的情境荒唐又离谱,若不是身上还有痛感传来,她甚至以为这是一场梦。 听到晏清绪的问句,安雨会意,道:“有一个穿着宫卫衣服的人站在你背后,朝你出手。那人……看起来身形比寻常宫卫要魁梧些,眉眼之间……”她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最贴切。 “不太像华朝人?”晏清绪接上下半句。 “对。”安雨轻轻点点头。 “和我见到的相同。” 安雨闻言侧头,正好对上了晏清绪的目光。 一缕月光透过那小窗子打下来,照亮了晏清绪半边侧脸。苍白的脸和嫣红的唇,认真的瞳乌黑半敛。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这位晏公子的“美貌”。 ……他的眼下怎么那么红? 虽然透着光只能将将看到一半脸,安雨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你还好吗?” 对面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安姑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安雨:“……” “这些绑架我们的人,很有可能是潜进宫中的北部蛮人。” 安雨一惊。 她穿过来这几个月,华朝太平,她也只需要安安分分做自己的生意,那些西域、北蛮都是在传闻中听说和华朝讲和、打仗……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被卷入到这桩事情中来。 “北部蛮人?不是已经在和朝廷讲和了吗?”她问。 晏清绪轻轻地“哼”了一声,道:“那些蛮子,表面上想要求和,实际上不知道觊觎了华朝土地多少年,决不会像表面上那么安分。潜伏如豺狼虎豹,时时刻刻等着咬人呢。” 政事安雨不懂,但她听晏清绪的话,多多少少也明白这蛮族不是和西域那般真心求“和平相处”的。 那么眼下就有一个问题—— ——“那他们为什么要绑我们?” 晏清绪也就算了,晏国公之子,她这个食铺老板绑来有什么价值? 总不能说那些北部蛮子千辛万苦潜伏进宫里,就是为了不让宫宴举办起来吧! “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晏清绪道。 蛮族现在表面上在和华朝讲和,若是真想开战直接撕破脸就是,何必大费周章进宫里把两人绑出来?晏清绪觉得这样多此一举没有什么价值。 -- 第196页 更何况,他也没觉得自己和安姑娘对于华朝来说是什么重要的“筹码”。 若真是蛮族想用他们俩做些什么,华朝肯定是把疆域和子民放在两条人命的价值之前…… 如此一来,这般进宫绑架人质的行径就更加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了。 “……有没有这种可能,”安雨听完晏清绪简单的分析,提出了一个假设:“这些蛮人进宫的确是有所谋划,只是绑错了人?” 绑错了人? 晏清绪心头一动,看见了穿着一身红衣的安雨。 …… 在宫宴之上,衣服红中透金,看上去是尊贵之人,脸上还被他戴上了一块白色面纱……如果没记错的话,两人被打晕之时,应该正在交接那铜饰……西域王子的信物。 他猛地一抬头,再次对上了安雨的眼神。 看对方的神色,似乎安姑娘也想到了。 ——“难道说,蛮族入宫,是想要绑架西域王子的?” 也是……如果真是这样,蛮族奸细应该没有想到,今日的西域王子并没有穿民族服饰——那身又红又金的衣服,而是改穿了华朝服装,连带着今日的西域使团们也都入乡随俗,纷纷学起了华朝人的打扮。 当时安雨在宫宴上出场,看到西域使团还曾遗憾过今日竟然没有人可以和自己一同“沉沦”。 而西域人们改了装扮,进宫的蛮子依旧按照“西域服饰”寻找西域王子的话……一个身着红衣、戴着白色面纱的人,手里还拿着西域王子的信物,那她便很有可能是西域王子。 “可……我与王子发色不同。” 晏清绪轻轻摇头:“蛮人未必知道。” 毕竟,这群蛮子连西域王子在宫宴上真正穿了什么衣服都不知道,很有可能他们的情报是滞后的。 …… “如果按照‘被绑架的目标是西域王子’来假设,那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晏清绪看上去有些不舒服,他闭了闭眼,再缓慢睁开道:“蛮族和华朝打仗数年,自然知道他们不是华朝的对手,所以他们表面上求和,暗地里却在寻找转机。而西域虽然武力超群,但一直以来和华朝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不可能同蛮族一起调转矛头来对付华朝。”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亲密无间的西域和华朝产生矛盾,使两者之间缔结的关系不再那么紧密,从而达到离间的效果,让华朝腹背受敌?”安雨接着晏清绪的话道。 “对。”晏清绪眼中尽是赞扬的目光——安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尽管她不知道朝廷局势,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一点就通。 他接着道:“西域很重视血缘传承,这也是为什么西域和华朝通商这么多年,西域还是第一次在中秋时节令王子随同使团一起来到华朝。” “有了这么多年的盟友关系,西域这个举动应该是在朝华朝传递‘信任’的意思。”安雨道。 晏清绪点点头:“若是这时候西域王子在华朝的宫中出了什么事情,西域那边肯定会有举动,未必和蛮人联合,但必定不能同这些年一般与华朝友好。而蛮人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 “那我们岂不是性命堪忧?”安雨道,“若我是蛮人,绑架了西域王子,当然是趁早杀掉以免出岔子。既能搅乱华朝和西域的关系,还能让西域痛失一位继承人。” “未必。”晏清绪摇摇头道:“蛮族和华朝关系水火不容,但和西域关系还算可以,是以我们华朝在向蛮族开战时,西域充当的往往都是第三人。此次蛮族如此做法,为的就是以后打仗中西域可以帮助他们,这样他们对上华朝胜算就打的多,但若是杀掉了西域王子……”他抬头看了一眼月光,“这可是在华朝境内,若是没被发现还可以嫁祸给华朝,但这毕竟是杀人,有尸体,说不定还会有人证。只要西域王子死了,再有人在附近看到过蛮人的身影,他们就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西域所敌视。” “……那如果……”安雨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他们发现他们绑错了人,绑来的根本不是西域王子呢?” 王子不会被杀,那他们这两个冒牌货呢? “……”晏清绪也陷入了沉默。 安雨看了一眼自己,不禁觉得这也太容易穿帮了——从性别上就不对,他们被绑来的时候对方可能匆忙没看清,但凡一会儿再有人来,把他们拉到外边看一看,就能看出来她的性别是女而非男。 到时候,就算是有西域王子信物也没什么用了吧? 王子不会被杀,但是他们这两个人很有可能会暴尸荒野。 …… ——“我们换衣服。”晏清绪低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西域王子,必须是男性。”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您穿的上吗? 第103章 女装 眼下两个人都被绳子捆地严严实实,“换衣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安雨笑了一下,那笑带着丝无奈:“就算事情真像我们想象的这般,我们现在双手都被束缚,连脚都被绑的严严实实,又该如何换衣服?” “安姑娘,帮个忙,我怀里或许有可以揭开我们绳子的工具。”晏清绪在昏暗的屋中开口道。 “嗯?”安雨听见晏公子这么说,心下明白他兴许是有解开绳子的办法。 她闻言转过身。 -- 第197页 双手虽然都被束缚着,还好可以一起行动。 安雨转过来,晏清绪也转了过来,两人面对面。 “得罪了。”她低低地道了一声,双手探入晏清绪的怀中。 “再往下一些,靠近腰部。” 安雨抿了抿唇……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她现在的举动怎么看怎么像轻薄美人的登徒子。 “好。” 她在晏清绪的怀中摸索,双手由于被绑在一起的缘故并不灵活,她的动作轻柔而小心。 …… “……我好像,摸到了。”安雨道,她双手伸出来问:“是这个吗?” 那是一把很小的带着鞘的小匕首。 “没错。” “晏公子……你是如何能带这等凶器入宫的?” 进宫时宫门口那么多公公检查,这小匕首铁板钉钉算是凶器,按理说不应当被放进宫。 “没开刃。” 安雨:“……” “这匕首是一位贵人所赠,母亲让我常年带在身上图个吉祥,遇难能逢凶化吉。”低低的声音在这小房间中响起。 安雨闻言心下复杂,难得开了个玩笑:“现在你倒是落在了‘凶’里。” 沉默一瞬,她道:“是我连累了晏公子。” 如果晏清绪没有冲进那个房间里救她,想必被绑来的人应当只有她自己。 “这个处境再说这些也没用了,祸也不是由安姑娘而起。” …… 晏清绪说的在理,安雨也是误打误撞被当成西域王子绑了来。但她心里终究有点过不去,眼前这人一天之内救了她和小兰两次,现在还因为自己的“好心”落到了这个境地。 说是生死未知一点也不为过,会不会被杀也只是他们的猜测,手脚被束缚落在蛮人的手里,“死”就像是一把刀,时刻悬在他们二人的头上。 而晏公子本来可以好好呆在宫宴上,吃喝享乐直到结束的。 安雨心思百转,倒是没说出口。 眼下身处险境,说这些没有用。 她盯着匕首的目光抬起来,道:“晏公子转过身去吧,我先来帮你弄开绳子。” 晏清绪脸上带了笑意:“还是我先来帮安姑娘弄开吧,这刀没开刃,用起来应该颇为不利,我的手劲大些。” 安雨:“……” 确实。 晏清绪伸出双手,接过了安雨手上那把没开刃的匕首。 两人肌肤相碰,一触即分。 “还请安姑娘将鞘拔开。” 安雨闻言照做,随即转过身去,方便晏清绪帮自己断开手上的绳子。 …… 那刀没开刃,的确不利。 安雨看着面前的黑暗,屋子里只有金属摩擦绳子的声音。 晏清绪动作很轻柔小心,用力弄开绳子的时候还小心地避开安雨的手腕。 她能察觉到。 心情复杂的同时还苦中作乐地想道——这京城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蛇怪,倒是也有如此温柔照顾人的一面。 …… 磨了一阵,安雨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绳子松动了。 “晏公子。”她出声制止晏清绪的动作。 随后借力一拽——磨的差不多的绳子便被安雨挣脱开来。 她立即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转过身去帮晏清绪脱困。 待到两人都挣脱了绳子,安雨跑到门前示着推了推。 ——不出所料,门应该上了锁,纹丝不动。 也是,没有人绑架绑了人还开着门的。 那窗子也太小,没有跳窗逃跑的可能。 安雨目测了一下,估计以那个窗子的大小,自己都爬不出去。 …… 别无他法,现在两人只能按照方才计划的那样互换衣物。 她沉默了一下……觉得和晏清绪换衣服还是有些尴尬。 毕竟换衣服,代表要先脱下来。 她穿的衣服特殊,中衣形同虚设。 像是看出了安雨的尴尬,晏清绪出言道:“安姑娘,在下会闭上眼睛。” 室内昏暗,照明只能靠月光,没人发现毒舌王有些脸红。 眼下不比平时,事关两人的姓名,安雨咬了咬牙,将那些私人情感抛之脑后道:“脱衣服吧。” 两人脱下衣物、互换衣服。 ……期间不知是怎么,静默无言。 安雨拿过晏清绪的衣物套上——一股清淡的幽香扑鼻而来,应当是他平时用了什么熏香。 两人的身高差了些,她穿晏清绪的衣服大了些,不过看上去还好。 可晏清绪那边倒是出了岔子。 ——他骨架大,有些套不上。 那红衣是裙装,有些修身,腰部更是贴着安雨量身打造的。 “来。” 安雨穿上晏清绪的衣物,拿着那小匕首,手起刀落再加上撕扯,直接把红色裙装改成了露脐装。 “这样便能穿上了。” 一直温言温语的晏清绪看到这身衣服,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 “肩膀那里估计还是紧一些……不过这样你才能穿上。放心,西域王子平时的穿着也露脐,这样更像。” 看出了晏清绪的犹豫,安雨道。 晏清绪闭了闭眼。 他若能成功回到华朝,当即便上书恳请圣上出兵把北部蛮族给灭了。 -- 第198页 顺便恳请颁布一条西域使臣来华朝不得穿如此……伤风败俗服装的禁令。 …… 这件经过安雨改良的红色裙装终究还是上了晏清绪的身。 穿上之后,倒是意外的……美艳。 安雨挑了挑眉——这晏清绪平时看上去像是个文弱书生,身体线条露出来倒是……意外的有料嘛。 因为身高原因,裙子被晏清绪穿上后前胸拉低,他胸前那漂亮的线条若隐若现。 腰部露出,腹肌一览无遗。 晏清绪本来就生的白,这红色倒是也意外的适合他。 在月光映照下,这人就像是……美丽与力量的结合,大红的裙装露出白皙的皮肤,确实是视觉盛宴。 安雨点了点头,有些不合时宜地想道——嗯,是那种会被路上的山贼抢回去当压寨夫人的程度。 …… “对了,还有这个。” 安雨上前,把自己脸上的白布取下,照样围在了晏清绪脸上。 她又上前把晏清绪的发髻散开,黑发如瀑般散下,因为被束起的缘故,那黑发还带着点儿卷。 “嗯,如此这般就更像了。” 晏清绪:“……” 他换完衣服后就异常沉默,看来是需要时间来缓一缓。 安雨也没闲着,她把自己的头发束起来,再把脸上的妆容蹭掉,还没忘从地上抹一抹灰往脸上蹭一蹭。 …… “若是一会儿蛮子进来,我又是谁?” 她穿着晏清绪的衣物,一看就是华朝人的装扮。 蛮子兴许会如同他们猜测的那般放过西域王子,但十有八九不会留她活口。 晏清绪皱起眉来,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我定不会让他们害你。” “难说。”安雨轻轻叹了一口气。 “安姑娘放心,倘若他们真要杀你,我也不会独活。” 安雨:“……” 不是,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本来心里的想法与“既来之则安之”相同,倘若那些蛮人真要对她下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被绑过来,能活一个是一个。 能让晏清绪逃回去,告诫皇城北部蛮子的阴谋是最好。 可被晏清绪这么一说……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殉情? 安雨岔开话题:“我们如此伪装行不行?” “我们已然尽力。” 晏清绪说得对。 借着月光,安雨看见地面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发光。 她上前,捡起。 发现是那枚铜制信物。 …… 两人被绑盖因此物,若有机会回去,安雨一定告诫西域王子平时要看好自己的东西。 “你拿着。”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晏清绪。 换好衣服后,此时晏清绪是“西域王子”,这东西自然是应该他拿着。 “安姑娘……”晏清绪似乎还在为安雨担忧。 她出言打断道:“万一要是有懂西域话的混在他们里面,那岂不是糟糕了?” 他们二人都是华朝人,外表做做样子还可以,若是蛮子真的有备而来,那才叫糟糕。 “我倒是会几个西域词汇……”晏清绪被安雨带过来,道。 “唉……”安雨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没过多久,门突然响了。 两人立刻噤声,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门被打开,黑暗中两人什么都没看见,头上突然被套了东西。 ——看来来人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 几句听不懂的话响起,迅速被人打断:“别说话,别让他们听出来你们的身份。” 来人看来不只一个人。 “嗯?他们的绳子怎么开了?绑上。” …… 千辛万苦搞开绳子的二人很快又被五花大绑。 悉悉索索的声音——安雨侧耳听着,来人似乎在说悄悄话。 很快,那个会华朝话的人开口。 ——“嗯,没事,这西域王子不懂汉语……不过你们绑过来另外这个人是谁?华朝人?” 第104章 出城 来人先是检验了一番晏清绪,安雨能听到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 “找到了——这不就是那西域信物么?”说话的人“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是十分得意。 伴随着那搜身的声音,安雨还听见晏清绪说了几句西域话……听语气,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原来他说的会几句是这个意思…… 果然,外语脏话永远是最好学的。 …… “这个人是谁?华朝人?”那声音如此道。 安雨心中一紧,心道果然,她的身份受到了怀疑。 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声说话的声音。 安雨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具体内容,短暂过后,只听那道声音道:“哦……在宫里顺手绑来的啊……” …… “没什么用,杀了吧。” 安雨心里一凉。 刚才她几次三番打断晏清绪说话,便是因为她想到了其中利害。 若她是蛮族人,潜藏进宫中绑了两人出来,其中一个是西域王子,另一个自然会杀掉。 无论那“另一个人”的身份是什么。 若是华朝中的重要人物,有一日这西域王子侥幸被找回去,还能从中散播谣言。毕竟两人被绑走,也不一定是谁杀掉了另一人,活下来的那个是西域王子,他同样有嫌疑成为凶手——否则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呢? -- 第199页 若是绑来的两人都是西域人,那就更有意思了。 另一人跟西域王子的关系越是亲密,这人越是要杀。 反正说的是华朝话,这西域王子只会把仗算在华朝人的头上。 无论如何,这场绑架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挑起西域和华朝之间的仇恨,而杀掉她,百利无一害。 从一开始,这场在皇宫中发生的绑架就充满了不怀好意。 利用西域王子的身份,打破西域和华朝这么多年来的友好相处——方才,安雨将这些想的清清楚楚。 不过在听到“杀了吧”的时候,她还是心头一凉。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她“前世”遭遇车祸,不知道得到了怎样的机缘才苏醒在这个朝代。但上天给了她又一次生命,安雨自然珍惜。 只是命运从来不由人。 眼看着店铺有起色,她便阴差阳错地被卷进了这桩事情之中。现在她的命握在对方手上,任她求生意愿再如何强烈,都没有任何用处。 晏清绪……又何尝不是呢? …… 听完自己的“死刑”通知,安雨的大脑飞速运转——此时说些什么、编造出什么样的身份可以让对方放过自己呢? 她想来想去,发现自己竟在一个死局当中。 ——对方只要西域王子一个,所以无论另外一个人什么身份、说了什么,最保险的方式都是直接杀掉。 尤其在“这个人”,也就是她自己身穿华朝衣物,很有可能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情况之下。 …… 怎么办……怎么办? 这算是安雨第一次毫无还手之力的面对死亡,如此威胁前,大脑前所未有的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来保住自己的命。 恍惚之间,她感受到了向自己袭来的刀风。 在向她挥来的那一刻异常明显,安雨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股冷汗是完全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在这个瞬间,她觉得自己被绑在身后的手心发麻,全身脱力,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自己这就要死了吗? 安雨闭了闭眼。 但下一刻,身上传来重压——有人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安雨的头上被蒙了布,视线一片漆黑,但她鼻尖闻见了一抹淡香——那是晏清绪身上的味道,和她自己此刻这身衣服的味道如出一辙。 闷响。 ——“妈的快停手!”那个会说华朝话的人气急败坏道。 “……?” 晏清绪替她挡了吗? “怎么回事!你不是拉着他吗?他全身都被绑住了你怎么让他动的?” “@#¥%¥#!” 安雨听见晏清绪用西域话说了些什么,语气激烈,像是在痛骂对方一般。 做戏做的还挺真实。 …… 晏清绪盖在她身上,可能人在这种紧要关头感官异常敏锐,她甚至能感受到晏清绪猛烈的呼吸和心跳。 “动作快点!把他拉开,时间不够了,赶紧把那人解决掉!” 那会说华朝话的语气逐渐不好起来。 也是——在宫中将两人绑出来,现在安雨虽然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处,但应该还在京城之中。 这伙人应当要赶在宫里人发现、封锁京城之前把西域王子弄出京城。 届时若是宫里发现了不对,封锁了京城,这群人就插翅难飞了。 …… “草!你们两个人都弄不住他?”那人的声音靠近了,似乎也在下手。 安雨能感受到晏清绪在做什么事情,但她双手被紧紧束缚住,动弹不得。 “把他打晕!——啊!妈的,这西域王子是什么疯狗?”安雨听到那人惨叫道。 身上的重量一下子轻了,安雨听到了晏清绪的粗声喘息。 下一刻,她便被一个人紧紧抱住。 ——与此同时,鼻尖传来了血腥气。 晏清绪受伤了? 安雨皱起了眉头……闻这味道,伤受得还不轻。 “来不及了!天要亮了!不搞了,快把他们两个弄上车!弄不了他就把他们绑一起!我看他这次还能怎么搞!” 那个说华朝话的人气急败坏道。 本就被五花大绑的安雨身上多了个晏清绪,两人之外又被捆了一圈绳子。 这下确实是严严实实了。 …… 安雨心情复杂,内心满是担忧。 但有那会华朝话的人在场,她也没办法出言询问晏清绪怎么样。 ——若是如此,必会露馅。 == 另一边。 皇宫之中,两人失踪的事情被迅速压了下来。 最先理清事情的是二皇子殿下。 他晃晃悠悠地赶到自己皇兄面前,在场的还有同时来要人的魏太师和晏国公。 “怎么回事?”二皇子吃完宫宴,晃到御膳房来找安掌柜,想多讨一杯气泡水喝,没想到就遇上了这样的场面。 大皇子对着自己皇弟,皱着眉头讲清了现在的局面。 他自然是担忧,好友子仪在这宫里凭空不见,生死未卜。 “宫里的侍卫少了一队?那队人什么特征?” “有宫里的小公公见了,说是看上去比寻常宫卫高大。” 二皇子用消瘦的手指摸了摸下巴:“这倒是有意思,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还听说,那西域王子落水后在偏殿换下湿衣,忘记把自己的随身带着的铜饰拿出来,现在正托人找呢。” -- 第200页 大皇子皱眉,闻言道:“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二皇子笑了笑道:“那是自然,那陪同西域王子换衣服的小太监说,当时西域王子落下铜饰,他曾给了刚出门的晏清绪,托他转交。” “……” “没想到这晏清绪转交着转交着,自己的人也不见了。” 晏国公闻言道:“二皇子殿下的意思是……犬子失踪与西域王子的铜饰有关?” 旁边的魏太师插嘴:“那小安失踪也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二皇子摇了摇头,似乎是遗憾:“唉……没想到安掌柜也失踪了,本来还想找她讨一杯那劳什子气泡水喝喝呢。”他很快又挂上笑脸,问现场众人:“今日西域王子穿了华朝服饰,倒是和华朝人一般,你们不觉得安掌柜穿那一身大红大金,有几分西域的味道吗?” “这……” “!”大皇子最先反映过来,“难道……” 二皇子也没问自己皇兄知道了什么,凭空附和道:“是,对啊!那身材高大的卫兵听起来就不像是我华朝中人,听起来像不像北部那些蛮子呢?” 大皇子殿下脸色变了:“此时非同寻常,传令下去,立刻封锁京城,盘查可疑人员,本宫这就去禀报父皇。” “别忘了让西域王子呆在宫里,这消息可不能传出去。”二皇子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提醒,“若真是蛮子来绑人,出了宫发现自己绑错了人……那晏家公子和安掌柜还能有命在吗?”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 以晏国公和魏太师为甚。 “二皇子殿下,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魏太师脸色沉下来,表情严肃,不复往日里的轻松。 二皇子慢悠悠地捻了一颗桌子上的樱桃往嘴里送,伸手用细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道:“因为聪明。” “……” …… 这日破晓时刻,京城四门初开不久,城口来往通行的百姓还没有多少。 从宫中紧急拨出来的四队骑兵朝着四个城门疾驰而去。 城东城门。 领队高举手中旨意,在即将靠近城门时便大声疾呼:“圣上旨意——严守城门,只进不出!!!严格盘查魁梧人士!!!” 门口的城防兵得令,立刻半闭大门。 在门口等在出入城门的百姓惊了惊——中秋刚过,这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与此同时,京卫纷纷被叫起,全副武装在京城中展开搜查,上面有旨,任何边角都不能放过。 ——没人注意,城东城门外,一辆刚被放行的茅草车满满当当,似乎车上分量不轻。 车夫挥绳,那拉着车的马长鸣一声,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 第105章 上船 安雨和晏清绪被绑在了一起,来人又给他们俩套了一个巨大的麻袋。 “等等,把他们的嘴塞住,省的他们乱喊。”安雨听到那人道。 麻袋又被撤下来,有人动作粗鲁不管不顾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布。 对方塞布的时候很小心,将二人头上的麻袋掀到鼻子位置,直接堵嘴。 安雨在晏清绪怀里,对方也不扯开人了,直接把手插进来塞布。 看来对方是十分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便坐实了晏清绪的猜测。 倘若被绑来的人是西域王子,说不定还真着了他们的道。 不过倒也有好处——西域王子的眼睛是碧色,这一点几乎京城人都知道,眼前这几个“绑匪”通过一块信物就认定了晏清绪是他们要绑的人,又因为心虚不想让他们俩看见他们的样子,倒是失去了看“西域王子”眼睛验明真伪的时机。 这室内昏暗,再加上此时外面也没有多少光,估计连晏清绪头发是什么颜色的都看不清楚。 安雨嘴被来人掰开,直接塞进来一团破布。 ——那布又脏又臭,她甚至觉得自家抹布都没有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被堵住嘴后,眼前一黑。 麻袋又套上了。 对方真是万分谨慎。 麻袋又来了,照着两人劈头盖脸一照,便再也看不见外面的光景。 …… 紧接着,安雨感觉身体一轻——她和晏清绪两人都被抬了起来。 能一下抬起两个人的重量,蛮人果然是蛮子,力气不小。 “吱呀——” 听着声音,像是关着两个人的屋子门被打开了。 包裹两人的麻袋是由无数细小的孔缝组成,透过那些缝隙,安雨感受到了蒙蒙的光。 安雨不知道他们二人被打晕后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二人醒来后在那个房间“互救”又画了几个时辰,看现在这情形,外面应该天快亮了。 拂晓时辰,光才慢慢地渗透出来。 京城的四门不是十二个时辰都开放,现在应当是开城时分,这些蛮子才想着尽快将他们转移。 “砰——” 下一刻,她和晏清绪被重重摔在了什么东西上。 安雨的背后是晏清绪的胳膊,连头都被他小心地护在了怀中,虽然有震荡感,但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她在这一瞬间,听到了晏清绪的闷哼。 那声音微弱,但是被安雨捕捉到了。 …… “哗哗”的声音响起来,声源正是包着两人的麻袋。 -- 第201页 ——他们此时正在被什么东西埋起来。 安雨如此判断。 随着那东西的覆盖,本来透着点儿光的麻袋又昏暗下来。 那东西细长、轻,极其像是稻草。 待到那声音停止,安雨感觉到自己又身处在黑暗之中。 如果他们真是被藏在了稻草里,外面一层麻袋头上一层麻袋,那确实是再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然后是像马车一样的颠簸。 有什么东西在载着他们在走动。 眼睛看不到东西,耳朵倒还能听见。 他们之前应该是被关在了一个院子里,运他们的车从院子里驶出来到了街道上。 此时应当是很早的清晨,街上听起来没有几个人,但也有百姓偶尔的交谈声。 安雨意识到自己和晏清绪在被送出城的路上。 一旦出了京城……他们就更没有办法脱困了。天高海阔,谁知道这群蛮子要把他们送到哪里去? 要是求救,就是得挑现在。 可尽管她很想发出声音,嘴巴被抹布堵住,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类似“呜呜”的声音来,那声音再被自己上方成堆的草垛一遮掩,能传出去的音量微乎其微。 根本没人注意到这辆拉着稻草的车上还装着两个人。 …… “干什么的?” “官爷,出城运稻草。”车夫道。 这是已经到了城门口。 车里的两人极力发出声音,对方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他们还尝试一起滚动,力图发出动静。 安雨二人不知道的是,那检查板车的官兵与车夫对视一眼,简单查完通关文牒便放行了。 被运出城时,安雨和晏清绪似乎还听到了身后京城士兵纵马而来的声音…… “圣上旨意——严守城门,只进不出!!!严格盘查魁梧人士!!!” ——可惜那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疲惫,困倦。 安雨本来就忙了一晚上宫宴,精神疲惫,方才醒来和晏清绪又一起处在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中。刚才声嘶力竭地呼救也没有获得任何的帮助,耗费了仅剩的精力。 去那烧着的屋中找小兰时,她身上多多少少挨了些擦伤。 现在在这颠簸的板车中,身上的疼痛感愈发明显。 更要命的是,安雨很困。 又疼又困,她觉得自己只要合上眼皮就会一睡不醒。 但是不能睡。 现在的处境没有人想让她活,她若是睡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睡梦中被人悄无声息的杀了。 本来就是待宰的羔羊,若是睡了过去,岂不是变成了随便可杀的死猪? 口中被堵者破布,安雨没有办法咬上舌尖,只得用被绑在身后的手。 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中,力求保持清醒。 ——她有点担心晏清绪。 即使安雨现在头上套了麻袋,她仍旧可以隐隐约约闻到血腥味。 方才晏清绪为了保住她,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伤…… 她受得伤不多,都难受至此,更不用说晏清绪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雨一直处在“半梦半醒”间,她实在太疲倦了,精神游离。 但理智又告诉她要清醒,所以一旦听见什么动静,那根绷紧的弦又会强迫她短暂地清醒。 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久。 不仅是困了,饥饿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 天渐渐黑了下来。 这离安雨和晏清绪两人被绑已经过去了近一夜一天。 拉着稻草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一个小码头边。 这里停着一艘船,还有几个人蒙着面站在岸边。 “到了?人在里面吧。” “没问题,一路都很顺利。” “行。” “快把他们抬上去。” “他们?不是一个吗?”蒙面人疑惑。 “别问了,有变故,赶紧行动。” …… 任凭路上如何疲倦,马车停下这一刻两人都猛然惊醒过来。 他们能感觉到盖在两人身上的稻草被移动。 ——随后被移动的东西是他们的人。 同样是被抬起来,这次悬空的时间不算短,然后被放在了什么地方。 能听到水声…… 他们应当是被放在了船上。 “小心点儿。” “没事儿,船主那边交代过了么?” “放心,打点好了。” ……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能听到最后一声朦胧不清的声音似乎是“把门锁好……” 四周重归寂静,除了隐约的水声,安雨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得想办法脱困—— 她动了动,随后沮丧地发现,现在和在板车上一样被动。 毕竟她和晏清绪仍旧是那样被绑在一起,连嘴都被堵住,交流都没有办法。 忽地……她感觉自己身子底下也不是那么平坦。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放在他们下面,有些硌。 木棍? 或者是什么类似木棍的东西? 感觉上这东西没有锋利的边……用不上。 正在安雨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她感觉到身上晏清绪用力了一下。 -- 第202页 “呼——” …… ? 嘴里的布弄开了? 她“呜呜”了两声,在询问。 “安姑娘……别着急。我顶了一路,才把这破布弄开。” 安雨“嗯”了一声,算是应和。 “稍等,我看能不能用咬的把我头上的麻袋弄下来。” ——“嗯”。 她的耳边响起了微小的声音,从声音大概能听出是晏清绪咬着头上的麻袋一点点挪动位置脱困。 那蛮子给他们简单套了麻袋,或许是想着两人嘴被堵住了,又或许是因为时间紧急,也没有用绳索封口。 …… 漫长的等待。 等到安雨快要昏昏沉沉睡过去时,她头上的麻袋被人动了一下。 似乎是晏清绪咬住她麻袋的一角,在往上脱。 安雨配合地低下头,方便晏清绪动作。 大麻袋里空间狭小,两人又被紧紧地绑在一起,配合着颇费了一番力气,安雨头上的麻袋才一点点被弄开。 “呼——” 两人四目相对。 安雨在黑暗中看见了晏清绪的脸。 目光熠熠,额角还有留下来干涸的血迹。 “别动,我帮你把布取下来。”她听见晏清绪道。 他的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全身被绑着,对方现在能动的只有嘴。 晏清绪低头凑上来,咬住了安雨口中的布。 安姑娘在他怀中,他侧着头低垂,方才咬住。 鼻尖相擦,她看见了晏清绪近在咫尺的睫毛。 浓密,根根分明。 安雨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快了几分。 可惜,眼下若是别的场景,说不得多几分旖旎。 “……” “呸。” 布被取下来,安雨侧头“呸”了一下。 那布确实臭,都不知道方才晏清绪怎么下的口。 …… “你怎么样?受伤严重吗?”安雨小声问。 两人被绑在一起,挨的极近。 ——“有些疼。”她听见晏清绪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他在撒娇吗? 第106章 迷药 晏清绪此时和往日里在安雨心里留下的印象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这人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之后不过是因为炸鸡的味道才对她另眼相待。 纵使转变,安雨仍旧觉得晏清绪透露的那股“我觉得你家的炸鸡很好吃”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高傲”。 可现在…… 这人带着点儿哑嗓说自己疼的样子,怎么想怎么和之前的样子大相径庭。 ——晏清绪,你的面孔还挺多。 安雨一时之间哑然。 她被晏清绪抱在怀里,把头垂下来正好是晏清绪胸口的位置。 …… 他胸前对襟呈现“V”字,肌肉半露不露。 仔细想想,这还是安雨昨晚给晏清绪“精心装扮”的,为了从形象上更加贴近西域王子一些。 头上套着麻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两人头上的麻袋被取下来,依旧是这个姿势。 安雨便……有些尴尬了。 绳索绑得紧,安雨最自然的姿势就是靠在晏清绪的身上。 可若是如此…… 她的思维只走偏了一霎,紧接着便被浓重的血腥味吸引。 光线昏暗,安雨皱着眉头端详,才发现晏清绪身上有伤。 ——从颈部到胸口。 安雨忽地响起还没出京城,在那小黑屋里自己要被对方“解决掉”的时候。 晏清绪是直接上去用自己身体挡的吗? ——怪不得,那声音说什么“快停下”,饶是对方收了手,晏清绪身上仍然留下了这样的伤痕…… 竟真是拼了命也要保下她吗?安雨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那伤颠簸了一天,伤口处已经不流血了。 晏清绪穿的是红衣,与血液颜色相近,安雨用下巴蹭了一下衣料,这才发现那材质的感觉变了。 ——明显是浸透了血又干掉的样子。 “……痒。”有些闷的低哑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身上的伤好重……你是傻子吗?”安雨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接着这句话泄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情绪的源头是哪里。 可能是因为身处险境、性命堪忧,又或者是因为那几个绑错了人的傻子蛮人,又或许是因为晏清绪那么不管不顾地救她,在身上留下了如此深的伤口,今日整个路上还一声不吭,连哼一句都没有。 条件如此简陋的情况之下,他到底知不知道人命脆弱如纸? 感受到了安雨的怒气,晏清绪却无声地在黑暗中扯开了嘴角。 “别担心,这伤口看上去唬人,实际却不深。” 看这染透衣料的血,还说自己伤的不深,安雨真是不知道在晏清绪的概念里什么样的伤才算是“大伤”了。 “你怎么不说?” “嘴里被塞上了布,安姑娘,你要我怎么说?” 安雨:“……” 倒是她把这回事儿给忘了。 “不是致命的伤,在下自幼习武,熬得住。”晏清绪的声音在安雨头上响起。 她还能感受到晏清绪胸腔的轻微震动。 -- 第203页 安雨沉默了一瞬,闷声道:“伤不致命,失血够致命了。你我在路上一天都未进食,今晚怕是也可能滴水不进。” 她还好,这大个儿的伤员可该怎么办呢。 “……” “你要是疼的难受,就不用胳膊使劲了。”安雨能感受到,晏清绪怕压到她,垫在她身体下面的胳膊一直在用着力,多少撑着他自己的身体,“我不怕压,你胳膊要是麻了就缓缓。” 也不是到晏清绪是吃什么长大的,这都多长时间了,这胳膊还能使上劲。 不麻吗? “安姑娘,你……在关心我?” 安雨:“……” “在下心里欢喜。” 她语气十分无奈:“晏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先把儿女私情放一放?” 低低的笑声响起,安雨听见晏清绪的声音道:“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能说出口,死里逃生,苦中作乐,没什么放不下说不出口的。再不说点儿什么,若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岂不是亏了?” “……别说丧气话。” 她早该知道,晏清绪这人能落得“毒舌”的评价,口齿和头脑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想不到这晏公子在攻人心防上倒是挺会自学成才。 还以为这人不知道人喜欢听什么样的话……现在倒是知道这人会在这种时候让人对他硬不起心肠来。 安雨话是说了,但听完晏清绪的话,倒是不怎么想“针锋相对”了。 更何况这人还是为她受的伤。 “困吗?”安雨听见晏清绪问他。 “……嗯。” 能不困么,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路上就算不受控制地睡下去,也是精神高度紧张的浅眠,一秒做十个梦,累得要死。 难怪现代刑讯中有不让人睡觉的酷刑,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一路上你都没睡着吧,稍有动静便一个激灵清醒了。” “……你怎么知道?” “我们如此之近,安姑娘动一下我自然能感觉到。” “你说我一路上都没睡着,那你想必也是,否则为何知道我醒了会动一下?” “是。”晏清绪承认了,随后道:“疼,让在下十分清醒。” 安雨:“……” 这人到底是想让她放心还是想让她担心? 前脚说自己没事儿,中间来了个“苦中作乐”,现在又委委屈屈喊起痛来。 男人心,海底针呗。 自然——“委委屈屈”是安雨自己脑补的。 她觉得这个形容词真是十分贴切了,这个嘴上说自己没事,又老提自己的伤口疼的晏清绪,像极了那种摇着尾巴非让主人摸摸自己的小狗勾。 终于逮到了主人看过来的机会,便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撒娇”。 也不管场合是不是合适。 她无语,打算逆着毛搞一把:“疼点儿好,能保持警惕。” 晏清绪:“……” …… “安姑娘,我的伤口好像流血了。” “你说的是哪里?” “胸口的伤,又开始疼了。” “没有流血,你多心了,我看着呢,今天一天过去已经结痂了。” “……我说的不是胸口,感觉错了我的背上好像也有伤。” “那就爱莫能助了,晏公子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被绑在一起,我也动不了。” “……” 晏清绪沉默了。 安雨却悄悄笑了一下,她似乎体会到了方才晏清绪说的。 如今这个处境之下真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反而抛却了一切顾虑。 什么店铺、什么以后,那都不是现在想的。 放空一切在险境里斗嘴,倒是还挺有意思。 …… 两人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安雨告诉了晏清绪自己背后似乎是有一根木棍。 她想不到利用的方法,说不定晏清绪有办法。 这人胳膊如此强壮,应当是个练家子儿,说不定有什么“解题”新思路。 “安姑娘能感觉到那木棍的头儿在何处么?”晏清绪问。 “我试试,你配合一下我。” “好。” 两人一起移动,安雨用背部感知。 “啊,好像找到了。” “嗯,我也感觉到了。” 晏清绪的手臂在安雨背后,也有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帮助,那木棍的一头是尖头。 就像是劈开来的柴火,一头的木材被另外一块柴火带走,这块儿就只剩下了个尖儿。 “有点儿脆。” “慢慢来,安姑娘往这边挪挪,我看能不能隔着麻袋抓住它。” 有了尖头儿,用这木头划破麻袋再磨开两人手上的绳子就变得有了可能。 “好。” 安雨道。 …… 现在两个人有的是耐心,她听见“沙沙沙”摩擦的声音,是晏清绪开始行动了。 良久。 “好了。” “打开麻袋了?” 安雨有些惊喜,没想到这木棍这么有用。 “不是,磨开了一个小口。”晏清绪道。 “那……” “足够了,能让这尖头儿进来,便能磨上绑住我们的绳子。” -- 第204页 “好。” 安雨看不到背后的情况,现在这情形就只能靠晏清绪了。 一时间,耳边不断地响起了“沙沙”声。仔细听,周边的水声也进入了耳中。 似乎船已经开动了,整个屋子连同两人都晃晃悠悠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晏清绪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一路上都极力克制自己不要睡过去的安雨现在的困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 摩擦声停了。 安雨闭着眼,努力提出最后一丝清醒问道:“绳子磨开啦?” “不是……安姑娘,你闻到了吗?” “……什么?”安雨想睁开眼睛,但是此时的眼皮如千斤重,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好像……有点……香?” 晏清绪听她这声音叹了一口气:“是香,这是……迷药的味道。” 手里的动作不是他想停的,而是他发现手上的动作不受控制的迟缓下来——连思考的速度也是。 “唉……”他长叹了一声。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晏清绪努力抱着安雨翻动身体,将两个人被绑在一起的“整体”努力翻侧。他们还是面对面,不过不是一上一下,而是一左一右侧躺在地上。 这样的话—— 他晕过去之后应该就不会压到安姑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信物 “怎么回事?”大皇子殿下听到殿外传来的喧闹声不禁皱眉。 身边的侍从见此状况,急匆匆去宫门看发生了什么状况,不一会儿小跑着回来向大皇子汇报道:“大皇子殿下,外边是西域王子想进来,被拦住了。” 大皇子闻言有些无奈。 自从宫宴那晚上出了事后,他们大概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封锁了消息,对外迅速封锁京城城门,差京中城卫仔细搜寻,希望能找到失踪的安雨晏清绪两人。对内严格保守秘密,将西域王子连哄带骗地劝在宫里居住,尽量不要露脸。 如果事情真是二皇子那日所预料的那般,宫里混进了北部蛮子的细作,那万一西域王子在宫里乱跑被发现了,那蛮子们定会知道自己绑错了人。 届时若是传信出去说真正的西域王子尚在宫中,晏清绪和安雨的境遇只会更糟。 可……西域王子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但实际上应该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今天已经来了好几回了,就是要见大皇子。 …… 熏香燃烧的差不多了,短短地插在香炉之中。袅袅上升的淡烟化作气味,笼罩在整个殿内。 大皇子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案上敲击了几下,耳边还是殿门口闹哄哄的声音。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西域王子这么闹下去。 且不说这样的声音很吵人,也很容易引人注意。现在他们在明处,那可能存在在宫里的细作在暗处,放任会大大增加被发现的可能。 可若说到中止西域王子的办法…… 大皇子在思考如果把真相告诉西域太子会有什么弊端。 从那日围猎的事情来看,这位西域太子应该对那位叫做安雨的掌柜挺感兴趣,若是把事情全盘告知,西域王子应当会配合。 王子这边配合,他们在宫内“装样子”也会装得更加顺利。 但是…… 那西域王子不太按照常理出牌,大皇子多多少少有些顾虑。 “大殿下。”侍从进来通报。 “怎么?” 殿门口的声音似乎弱下去些,大皇子侧耳听了听,确实听不见方才那嘈杂且听不懂的西域话。 “魏淮延魏大人求见。” 大皇子闻言捏了捏眉心道:“让他进来吧。” 他就说怎么西域王子声音小了,原来是搬了救兵。 小魏大人来了,“听不懂”便不再是借口了。 …… 小公公垂首,挪着小碎步进来,身后跟着个相貌俊朗的青年人。 那青年一身藏青色官服,官府边沿印着浅色的仙鹤印花。 来人正是小魏大人魏淮延。 “大皇子殿下。”魏淮延拱手。 “小魏大人。”大皇子点头。 “殿下,西域王子一事……” “这事说来复杂。”大皇子还没想好,打算先表面上糊弄一下,就听见小魏大人道—— “来龙去脉在下已经听父亲说过了。” “……” 的确,昨晚魏太师也在场,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者之一。 真行,当时说了要保住消息,这位转头就跟自己儿子和盘托出。 “魏太师……真是效率高啊,哈哈。”大皇子道。 他心里吐槽,面上儿还是得说点好听的。 “殿下,在下认为应当同西域王子讲明事情真相。西域王子天真赤诚,说不定会在此事中帮上些什么忙。” 大皇子闻言,心中又动摇了些。 天平的两侧动了动,朝着“告诉西域王子”一侧又偏了偏。 之前那些毕竟是他自己的想法,华朝和西域这么多年来关系友好,归根结底他与西域王子并不熟悉。 可魏淮延熟悉。 小魏大人做事情沉稳,大皇子殿下是放心的。更何况魏淮延是一路陪着西域使团进京的官员,他既然劝大皇子做下这个决定,自然有他的理由。 -- 第205页 况且听刚才那对话的意思,魏淮延应当是已经知道这一遭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在这个前提下,小魏大人仍旧给出了这样的建议……这正是大皇子心中动摇的理由。 “若是西域王子知道了此事,会不会对我华朝心生间隙?”大皇子问出了心里最深的顾虑。 他话说的并不清楚,但是魏淮延明白了。 西域虽然和华朝交好,但毕竟算是“异族”。 大皇子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他是在担心涉及到种族之间的矛盾,西域人不会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就算是相信了,但凡有一缕怀疑的可能,都会影响到两族人未来的交往关系。 ——若换位思考,华朝人去西域做客,突然人被限制在宫中。西域人说是因为北部蛮族从中作梗,想要谋害华朝皇子的情况下,十有八九华朝皇子会怀疑这只是西域人的一面之词,只是为了离间另外两族的关系。 于是大皇子另一层很深的顾虑是——若是自己说了真相,但是被西域王子认为是华朝的计策,那可是得不偿失。 毕竟现在还没有什么板上钉钉的证据能证明,那蛮人在宫中出现过、并且绑走了晏清绪和安雨两人。 所以能瞒住这边解决掉一切祸事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就棘手的便是西域王子根本不受控制。 或许是因为魏淮延同是华朝人,他一下便明白了刚才大皇子那句话中隐含的“顾虑”。 “陛下放心,西域王子非心思……繁多之人。”魏淮延话到嘴边,还是选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好听的词儿。 大皇子闻言点点头。 他转过身去,在自己的书案前来回踱步。 魏淮延沉默地等在一边,他知道,需要给大殿下时间来做决定。 大殿下停下步伐的时候,幽幽地看了魏淮延一眼,随后把手背到了身后道:“罢了,孤信你。” 魏淮延没说话,只是鞠了一礼。 “让西域王子进来吧。” 大皇子如此道,身边站着的侍从得令,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快步去了殿门口。 …… 片刻后。 “@#¥#!@#¥¥#?”听完来龙去脉,西域王子侧了头,跟西域使臣道。 使臣翻译:“王子说,你们的意思是说,因为拿着王子的圆环,安掌柜被当成是王子被北部蛮族抓走了?” 大皇子点了点头:“对,还有晏子仪。” “@¥?” “王子说,那是谁?” 大皇子:“……正是前两天同王子比试射箭的那位公子。” “@¥#@#!@#¥@@……” “王子说,原来是他啊!” 后半句使臣被小魏大人使了个眼色,并没有翻译出来,因为西域王子后半句说的是:射箭和身法那么强,怎么就被人打晕了呢…… …… 王子又问了几个问题,大皇子也在解答。 既然已经决定了坦诚相待,就不该有隐瞒。 “是,我们封锁了京城,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 “没错,令王子等在宫中少露面就是想让奸细以为他们绑走的是真的西域王子。” “线索?目前还没有什么能找到人的线索。” “关于成功解救他们的把握……说实话不大,若是他们俩已经被绑出京城,那便如同大海捞针,难办。” 西域王子听完这些回答,皱眉思考了一下,随即突然兴奋起来。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高兴地朝着西域使臣说着些什么。 那西域使臣的表情也有些惊讶,朝西域王子问着些什么。 …… “他们在说什么?”大皇子问魏淮延。 小魏大人不是也懂西域话嘛。 “……回陛下,他们说的太快了,在下听不懂。” …… 待到两人嘀咕完了,那使臣转过身来对上两双好奇的眼睛,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刚才忘了些什么。 “大殿下,王子说,他们西域的信物是彼此之间有感应的,从另一块儿信物那里可以感知到安掌柜他们在哪里。” “哦?”这的确算是好消息了,大皇子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能感知到他们在哪里的另一块信物在哪里?” …… “在西域。” ==== 安雨醒来时短暂地怔了几秒钟,随即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她没有忘记方才昏过去之前,晏清绪说的话。 有迷药。 她猛地抬起头,却听到了一声闷哼。 ——是晏清绪。 他们还保持着晕过去之前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两人外面的麻袋被打开了。 “嘶——” 安雨撞得猛,直接磕上了晏清绪的下巴。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安雨也因为这力道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还好吧?” “还好,就是没想到安姑娘的头如此硬。” “……” “别这么紧张,我们被迷药迷晕了,对方就是借着我们晕倒的时候进来放吃食,顺便给我们解开绳子。” “解开绳子?” “是啊,否则我们也没法吃,他们受人所托,也不会尽心尽力到肯喂我们吃饭。” “那我的手怎么依然不能动?” “安姑娘,自然不能把我们手上的绳子都解开,这样怎么算绑架?解开的也就是绑着你我的绳子。” -- 第206页 “……” 安雨动了动,发现晏清绪说的果然对,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 ——“既然你我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晏公子你怎么还与我贴在一处?” 晏清绪:“……其实,我也才刚醒。” 作者有话要说: 晏清绪:我这么说你能相信吗? 第108章 同乐 两人现在侧躺在地面上——这是被迷晕之前,晏清绪特地调整好的姿势。 安雨往后一躺,两个人的距离便被拉开了。 ——果然,绑着两个人的绳子已经被解开。 她是刚刚醒来没错,但是晏清绪可不一定。 就凭方才安雨问的那几个问题晏清绪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就可以判断出来。 “……刚刚醒过来,脑子还不太清醒。”似乎是怕刚才自己的话安雨不相信,晏清绪又重复了一次。 “那晏公子既然刚醒,是怎么知道绑着我们二人的绳子已经打开了的呢?” “额……试了一下,发现可以动了。” “那为何小女子醒来的时候,晏公子依旧离我那么近呢?就像是绳子从未被解开那般?” “……”晏清绪被问住了。 嘴上说说骚话就算了,“知道绳子已经解开了但是看见安姑娘还没有清醒,觉得靠近一点,安姑娘会更有安全感”这种话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他是喜欢安姑娘,但自认为还是挺要脸的。 更何况,看着心仪的人就在眼前,晏清绪也说不出来想要靠近的理由。 喜欢就已经是全部理由了。 …… 晏清绪回答不上来,安雨也不追问了。 她毕竟是人,不是什么木头。 晏公子那并不隐晦的情意她自然了然于胸,方才那话只不过是……又逆着毛扰乱了一下非要装些什么的大狗勾罢了。 有人拽着明白装糊涂,她安雨自然要制裁。 …… 麻袋和绳索解开,一下变得能活动起来。 虽然两人的上依旧有绳子,但比起之前那样一点儿都不能动的情形实在是好了太多。 安雨此刻就可以坐起来了。 虽然她的双手仍然被反绑在后,双脚也被绑着,但“做起来”、“站起来”这种程度的活动还是可以做到的。 …… “咕噜——”本来不大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中异常清晰。 安雨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那声音无疑是从这里发出的。 “噗。”还有人在黑暗中笑出了声。 不是晏清绪又是谁? 紧接着,又是一声“咕噜——” 肚子因为饥饿发出了声音。 这次不是安雨的肚子。 “噗。” 安雨原样笑了回去。 晏清绪:“……” …… 安雨靠着墙艰难地站起来,那“顶”就压着她的头顶。 晏清绪比她高上一些,估计在这个狭窄的房间中是站不起来的。 两人知道自己是被运上了船。 “这里应该是下面的船舱”,安雨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周围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明显的灰尘道:“还是放杂物的那种。” 此时晏清绪也坐起来。 “看样子这里并不适合在下活动,我们的食物还是靠安姑娘了。” 门口很明显摆着两个碗,船上偶有颠簸,倒是没影响这两只碗的稳定。 安雨知道晏清绪说的是事实,倒也没计较。绳子绑住了双脚,倒是可以靠着“左右蹭”艰难前行。 待到了那两只碗前,她才看见碗里的东西—— 一个碗里放着水,碗边的地面上还有溅出来的水渍。 另一只碗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昏暗,从安雨这里看过去,那碗中放着一个黑乎乎的饼子。 个头挺大,但只有一个,边上也不知道是被咬了还是掰的,少了一个小角。 她就地坐下,对着那两只碗叹了一口气。 ——活了两辈子,确实没吃过这种不太清楚原料的黑饼子。 “晏公子。”安雨道。 “嗯?” “我们还是把彼此先解开吧。”她说。 这给他们松开彼此绳子的人应该不是之前那伙儿人,完全不了解这两个人超乎常人的绳子破坏技。 只要给他们机会,什么样的绳子都能给你解开! “……”晏清绪闻言沉默了一下,眼里噙着笑意道:“好。” …… 片刻后。 安雨“挪”了回去。 此时两人正背对着背,用手去触摸对方手腕上的绳结。 “怎么样?”安雨问。 “大概清楚了。”晏清绪道,“感觉这打结的人随便一绑,只是用力了些。” “嗯……感觉船上的人不像是和那些蛮人一伙儿的,极有可能是收钱办事。若是那群蛮人,就算是亲自喂食也不会把我们的绳子解开,而且……”安雨谈起了自己的想法。 “嗯?”背后传来晏清绪的声音。 “若蛮人还在船上,把我们迷晕后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进来把我杀了。” 的确,这是安雨推理的最重要依据。 在京城里时是因为时间不够,两个人晕过去那么长时间,醒过来后自己不仅毫发无伤,屋子里还放了吃的和水。 -- 第207页 这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看着他们的人换了。 “安姑娘聪明,的确,若是之前那伙儿蛮人,也不会简单粗暴地给你我绑这么容易解开的绳子。” 晏清绪说着,手上没有停止动作。 “合理怀疑,蛮人把我们放在船上,是交代了什么人替他们关着我们,因为涉及到蛮人和华朝的争端,他们给钱的时候也没有多说。”安雨被解着绳子,还在思考。 她在思考,这蛮人为什么不上船…… “是了,能让他们交给别人而自己不上船的原因……八成是这条船要走大河的官道。”晏清绪倒是解开了安雨的疑惑。 “啊,若是如此,一切倒都解释的通了。” 蛮人一开始打的就是绑架西域王子,嫁祸华朝的算盘,自然要规避掉一切可能被发现的可能。 而水运虽说能到更远的地方,若是在水面人遇到官船被检查,出了破绽逃都没有地方逃。 逃不逃走是次要的,被发现就全盘皆输。 “这倒是我们的机会。” …… 说着,安雨只觉得手上一松——她的绳子被解开了。 “多谢。”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只觉得麻木不堪——手腕的位置被绑了太久,甚至出现了青紫的勒痕。 安雨转过来,道了句“别动”,便开始帮晏清绪解开绳子。 被解开的双手比被绑住的灵活多了,还能用眼睛看着解。安雨解开绳子的速度比晏清绪要快上许多。 两人双手脱困,各自解开了脚上的绳子。 片刻后。 两人对着面前的黑饼子和清水,相对无言。 “生死攸关的大事儿,晏公子。”安雨提醒他自己方才说过的话。 晏清绪:“……” 安雨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过来,凑近些。” 晏清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听话的凑近了些。 只见安雨的手凑近了他的腰。 “安姑娘……虽然我不反对你趁人之危……” “想多了。”安雨白了他一眼,从他那件红色裙装的腰封夹层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白纸包。 晏清绪:“……” …… 那白色的纸包打开,赫然是一块儿麻薯月饼。 ——比正常的扁了一些。 “怪不得我总觉得这衣服有些紧……”晏清绪的眉眼中带着笑意:“怎么,安姑娘平时喜欢在上带些吃食?” “这你别管,吃不吃?” “吃,当然吃。” 安雨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麻薯月饼掰开,分给了晏清绪一半。 她才不想说,这月饼是晏清绪救了落水的小兰后,自己在御膳房熬姜汤的时候打算送给他的…… 当时小兰突然进了门,她随手将这麻薯月饼藏在了腰间,倒是没想到现在能成为两个人救命的口粮。 啧,便宜他了。 安雨咬了一口麻薯月饼,咀嚼时抬头看了眼晏清绪。 这人落魄至此还能给人感觉出一副“公子”样来,明明穿着“露脐装”红裙,头发也披散下来,上还有伤口渗出来的血迹, 可他苍白的手指拖着那半块儿麻薯月饼往嘴里送时,不露齿的小口咬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并没有搞清他们二人目前的状况。 ——至少没有完全搞清楚。 似乎是感受到了安雨的视线,他抬起头来,朝着安雨笑了笑。 “谢谢安姑娘的款待,月饼很好吃。” 安雨:“……” 她似乎这才想起来,宫宴开场不久,自己走到湖边便和安雪说上了话,而没多久小兰落水,晏清绪就赶了过来。 待落水事件平息,晏清绪随着公公去换衣服……不久便又出了那走水的事情。 救人、被绑架接踵而来。 盛大的宫宴举行了一晚上,而晏清绪也算是因为她,没能吃上一口月饼。 ……也不知道这笔帐该算在谁头上。 晏清绪喉咙微动,咽下了第一口月饼。 他道:“差点儿就忘了。” 安雨:“?” 晏清绪捏着月饼的手伸了过来,凑到安雨面前。 他俊朗的脸上带着笑,低声道:“中秋快乐。” 安雨:“……” 她想说,今天已经不是了,中秋是昨天。也想说,这都是什么时候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快乐不快乐?还有,我们一人就半块儿月饼,还都被咬了一口,作什么“干杯”的架势呢? …… 可她都没说。 安雨看着晏清绪带笑的眼睛,又看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那半块儿麻薯月饼。 鬼使神差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用自己的那半块儿和他的那半块儿碰了碰。 ——“……同乐。” 她听见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 第109章 来了 “还喝吗?” 两人吃完月饼,喝完水,安雨拿着手里的碗道。 晏清绪摆了摆手。 安雨点点头道:“你过来些。” “怎么?”晏清绪疑惑,问话的同时已经朝着安雨凑近了些。 “我看看你胸口。” “……安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晏清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 第208页 “……别想多,我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晏清绪闻言松了一口气,心情却有些微妙——他自己这时倒也没明白自己那一丝“微妙”缘由为何。 “我还好,这水还是省着些。” “水他们还会送,你要是因为伤口感……伤口恶化昏迷了,我可没法带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逃出去。”安雨道。 晏清绪犹豫了一下,道:“我自己来便好。” 安雨表面惊讶道:“怎么,你背上伤口的也能自己来?” 能够得到?长臂猿? “……麻烦了。” 他最后还是低声道。 条件简陋,能用以利用的东西不多。 安雨简单用水清理了晏清绪身上的伤口——那血痂实在是不干净,之前关押两人的屋子便布灰尘,套着两人的麻袋更是肮脏不堪。 这样的伤口若是不处理,在如此脏乱差的环境内,再加上两人没什么可以补充体能的食物和水,若是一旦感染化脓…… 晏清绪要是倒下了,安雨还真不容易带着两个人脱困。 两个人成功的概率直线下降。 这自然不是她想看到的。 清理结束后,安雨从自己身上的内衬——其实也就是晏清绪的衣物上,撕下了几块儿白布。 简单地帮晏清绪包扎了一下。 “坚持一下。”她道。 “安姑娘,在下要坚持到什么时候?”似乎是觉得安雨的话有意思,晏清绪开玩笑似地来了一句。 “自然是坚持到我们逃出去……不会太久了。”安雨如此道。 虽然自己并不知道有什么底气,但绳子都解开了,离逃出屋子还远吗? == 时近黄昏,晚风悠然吹过湖面。 宽广的湖面水光粼粼,遥遥地,似乎还听到朦胧的歌女歌声。 一艘大船上亮起灯来,黄色的光亮与天幕交相辉映。 悠长的歌声从船上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杯子的碰撞声、嘈杂的交谈声。 琴弦弹出的乐声飘荡在湖面上。 没人知道,表面上热闹的船上,还有两个正在艰难求生的人。 …… 船舱最下层的狭小杂物间。 距离两人吃完月饼,又过去了将近一个白天。 若是此时看管他们的人过来,便会发现无论是之前绑的绳子和之后他们重新绑上的绳子都已经被解开了。 安雨和晏清绪正在听着船上的声音。 ——一边暗中观察一边撬锁。 “果然,这个时候船上最为热闹。想来那些人也暂时不会注意到我们。”安雨道。 之前透过隐隐的光线,晏清绪和安雨猜测那时是白天。 白天的时候,船停了几次。 两人感到不少震荡声,应当是船上上了不少人。 解困的晏清绪便猜测,他们很有可能上了一艘“酒船”。 酒船,是有人掏钱包下船,宴请人们上船游玩的。 而此时船上的各种声音也隐约传到了两人所在的小室中,这更加验证了晏清绪的推断。 …… “我本以为北部的蛮人绑错人已经够蠢了,没想到这船上收钱办事的人更蠢。”晏清绪在旁边道。 安雨笑了笑,很快垮下了脸来。 “不行,这东西塞不进去。” 她用来撬锁的工具是从头上簪花中拆下来的,那是一小节银制的首饰,一头儿有小尖儿。 这是两个人找遍全身后,最适合撬锁的工具了。 晏清绪伸手过来:“给我看看,说不定这东西还有救。” 他手劲儿大些,说不定可以改造一下撬锁工具。 “八成没救了。”安雨摇摇头,如此说道,但还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晏清绪。 晏清绪:“……” 安雨脸上忽然有了笑意:“我倒是想起,我们被放到这里的第一天,是不是晚上被用了迷药?” 晏清绪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船上的人比蛮人们要轻视他们一些,但还是谨慎的。 每日来给他们送一次吃食和水前,应该都会往里面喷迷药。 待到确认他们被迷倒之后,再放水和食物进来。 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 忽地,晏清绪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安姑娘闭气能闭多久?” 安雨:“……” 一分钟,撑死了。 谁能想到穿到古代还要考验闭气能力呢? 她被晏清绪提示了,船上的人喷完迷药后,一定会等待一阵时间再进来。 安雨本来想着趁这个机会出去,结果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果然是因为这处空间过于狭小,空气也不流通…… 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一些、说出一些平日里不会的东西。 …… 头上拆下来的首饰也不能撬开门锁,她的想法细聊之后又不太可行。 两个人恢复了自由身,这一道破破烂烂的门却闯不出去。 这和安雨想象之中明显不一样。 …… “还有水吗?” 安雨有些沮丧之时,听见晏清绪出声问道。 她侧过身拿起一边的破碗,这里面的水两个人喝了一些,给晏清绪清理伤口又用了不少,本来小破碗就没有多大,能盛的水不多,经过两轮的“消耗”,现在…… -- 第209页 感觉碗里就是“湿的”而已,碗底浅浅的一小层,都不知道够不够倒出来。 “基本没有了。”安雨一边说一边把碗递给晏清绪,道:“做什么?” 晏清绪道:“闭气时间不长,也有解决的办法。” 他接过碗来,在门旁边靠着坐下。 或许是因为牵扯到伤口的缘故,安雨听到他暗暗“嘶”了一声。 安雨刚想说“你怎么样?”,又觉得自己与晏清绪同被困在这里的时日自己问了太多次“他怎么样、还好吗”诸如此类的话。 像个老妈子。 身处如此险境,就不必一次又一次问没有用的问题了。 不说每一次晏清绪都会回答她“还好、没事”,就算是有事,条件所限她也不能做什么。 “怎么解决?”她问。 与其“虚假”的关心,还是赶紧想办法和晏清绪逃出去为佳。 “安姑娘,方便的话,再从内衬上撕两条布条可以吗?” “好。” 安雨依然照做。 也亏她从左相府中出来后,做饭做了些个时日,手劲有所增长,否则现在撕布条都费劲。 “给。” 昏暗的空间中,安雨依稀能看见晏清绪把布条放进了碗中。 碗中水少的可怜,布条放入多少可以湿润一些。 “用湿润的布条围住口鼻防止迷药渗入?”安雨问。 “安姑娘聪明。”晏清绪道。 安雨:“……” 聪明什么? 这部就是火灾消防常识吗? 这她都想不起来。 缺氧,一定是因为缺氧。 …… “给,安姑娘。”晏清绪将第一个布条沾了水,递给安雨。 安雨接过来的时候一顿:“你怎么办?” 那碗里还有多少水她很清楚,也就是水珠“挂碗”的程度,晏清绪把第一个湿润的布条给她,那第二个…… 她这个布条把碗擦干了,晏清绪那个……顶多是沾上点儿湿气的程度吧,和干布条差不了多少。 那玩意儿能阻止迷药吗? 他们之前隔着两层麻袋都被迷倒了,现在这布条就一层,岂不是更不行? “碗里还有些水。”晏清绪说。 “水气吧。”安雨道。 晏清绪闻言笑了起来:“安姑娘果然有意思,说话也这么……风趣。” “现在是说我的时候么?”安雨反问。 “放心。” 晏清绪将手里的布条放进碗里,在碗里蘸取漏网之水珠:“在下自小习武,对迷药的抵抗力比安姑娘高一些。更何况……我会闭气。” “能闭多久?” “很久。” 安雨:“……” 你在说什么?你自己清楚吗? “安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在下这块布也可以抵挡一些迷药。”说完,晏清绪似乎还怕她不信,将自己手里的布条递了过来。 安雨上手一摸…… 居然还挺湿的。 两人的布条只有中间都沾了水,看来晏清绪是知道重点照顾口鼻。 行吧。 …… 两人戴上了布条,在黑下来的小屋中等待送饭的人自投罗网。 “应该快了。” 安雨点点头:“听着热闹的声音,今晚上船中应该有什么湖宴,这些送饭的人若是不想忙上加忙,应该会在船上晚餐开始之前解决掉我们这里的事情。” 晏清绪点了点头。 他的唇色愈发苍白,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太想浪费。 ——所以之前撕下布条,也是由安雨来的。 “晏公子。”安雨叫了一声。 晏清绪闻声,朝着她看过来。 黑暗之中,她能看见对方清亮的瞳孔。 “等我们出去,打晕船上的看守,吃香的喝辣的。” 晏清绪笑了笑道:“好。” 一股奇怪的味道传过来,两人看向门口。 丝丝白眼从门下的小圆孔中飘出。 晏清绪用口型无声地朝着安雨说了两个字。 ——“来了。” 第110章 干活 船上负责看管两人的船工果然如同安雨和晏清绪所预料的那样,会在这场船上宴会正式开始之前,来“照料”他们。白色的迷药透过门下的小孔,源源不断的蔓延在了屋子当中。 上次是在麻袋当中闻到了奇怪的味道,这次两人就躲在门旁,看着那白色迷药缓缓从门下进入。 安雨捂紧了鼻子上的白色湿布。 这种方法并不能阻挡百分百的迷药进入鼻腔,但只要作为一道屏障,能阻隔掉绝大部分迷药进入人体,那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隔着手和湿布,她能闻到上次那股迷药的味道微乎其微。 两人躲在门后,知道下迷药的人与他们不过一门之隔。 此时室内除了迷药进入的“呲呲”声,还有门外人小声的交谈走动声。 “动作快点,那边要开始了。” “哎,你放心吧,能赶上。这迷药喷完我就进去。” 另外一个人似乎是不赞同:“你没听到雇主说的吗?这两个人挺危险,要等到迷药完全生效之后,你才可以进去。” “哎哟,你放心吧,我干这行已经多少年了,像这种雇主说的话我都已经听了无数次,他们不就是害怕自己这人有什么闪失吗?要说危险你就说那俩瘦弱的跟猴子似的人有什么危险的?再说了,上一次我们进去不是一样把他们的手脚都绑住了吗?再加上这迷药……嘿嘿,我说万无一失也没说过头儿吧。” -- 第210页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别磨磨唧唧的了,这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想去看美人,我还要去看美人呢,赶紧把这边结束。” “好吧……” “你要是这么担心就别在这呆着了,对了你先去画舫上帮我占个座,别等到一会儿这边事完了我过去,连个靠近点的好位置都没有了。” 另外一个人似乎还有些迟疑,但是被这喷迷药的人连声催促,最后还是拖着脚步声离开了。 黑暗之中,两人将门外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自然也听见了门外两人此时只剩一人的消息,也得知这人打算喷完迷药直接进门。 安雨和晏清绪对视一眼,点了个头。 ——不是吧不是吧,这运气有点过于好了。 她安雨的确是倒了霉才被错认成西域王子绑架走,又一路颠簸被放在了这艘船上,但自从在船上醒来之后,两个人的运气就出奇的好。 所预测的事□□事都对,所期望的局面总会发生。 这是上天给他们的补偿吗? …… 喷完迷药后,周围一片静默。 安雨不知这布条能阻隔掉多少迷药,便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减少自己的氧气摄入量自然也能降低迷药要进入血液循环的概率。 很快,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响起。 听起来像是转动了一下,门锁开了。 两个人迅速无声地贴墙而站。 屋中刚刚喷过迷药,经过短暂的沉淀,迷药落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人影走进来。 这个室内昏暗,没有任何光源。进来的男人也看不清屋里的人在哪里,只是先把手里的两个碗放进了屋中央,然后才“咦”了一声。 原来是这时他才发现屋里的两个人……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屋里原本墙根的位置是安雨和晏清绪将之前两人身上的麻袋团成一团伪装的“人形”,在这种看不清东西的情况下,确实第一眼看上去的人误以为那里有人。 那人放下碗离那麻袋近了,才发现那麻袋不是人。 “吱呀。”就在这时,那人听见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仓皇转头对上了两道人影。 张口欲叫却被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下一刻,一道手刀干净利落了打晕了这个人。 …… 这或许就是轻敌的代价。 安雨看上去还有些遗憾:“要是进了两个人就好了。” 他们可以换上这人的衣服出去,要是进来两个人,刚好他们一人一身。 “安姑娘想开一点,只是进来一个人更容易对付。” “当然当然。” 安雨就是嘴上说说,两个人现在其实都算是强弩之末,能弄倒一个人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来你先脱衣服。” 晏清绪:“?” 安雨见他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也回敬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道:“怎么,晏公子难道穿女装穿上了瘾,不舍得换?” “……不是。” 安姑娘尖牙利齿。此番,他倒是给领教了个全面。 江城人都称他毒舌,在晏清绪看来,其实安姑娘在这方面的造诣也不恐多让。 …… “你动作怎么这么慢?不是说弄完了马上就过来吗?我在这跟你占坐儿占了半天也不见你的人影……”声音由远及近,听着是刚才那个中途离开的人来找这个被他们打晕的船工。 “哎,你怎么还把门锁上了,这么谨慎吗?”这人走到了门前,伸手拉了拉门,发现被锁住了。 他掏出自己的钥匙,门锁被转动。 “吱呀——”门再次被打开。 “我跟你说话了,你怎么也不搭理我?”这人推开门,就见自己同伴的背影,站在屋子里背冲着门口,不知道弯着腰在做些什么。 “……这人这么快真晕了呀?”这人见同伴不搭理自己,目光倒是被一边地上的人吸引了,那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装,不省人事的样子。 “你昨天不是说这人长得还挺好看吗?那我也看看长得什么样子。”他蹲下身来站在地上昏迷的人旁边,将地上的人从背朝上翻到了面朝上。 “……看不太清脸欸。” 此时外面天黑,连透进来的光源也没有了,确实不太能看得见屋里的景象和人的面孔。 这人又凑近了一些。 但当他真正看起来地上躺着那人面容长什么样子时,心中骤然一凉。 这这不就是他那个要进来放吃食的同伴吗? 那么刚才他看到的那个背影又是谁? 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额头上也缓缓流下了几滴冷汗。 他缓缓转过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同伴的背影。 那背影也在转身,极慢的转身。 一边煎熬他一边缓慢的向他露出自己的真容。 “嘭……” 一声闷响。 他没能看到那人的真面目就直接被打晕了。 ——还有能和他同伴躺在一起的待遇。 …… “还挺好,来了一个又送成一双。” 安雨拍了拍手,扔下了手里的木棍。 坐在房间中央的人员转过头来,正是晏清绪。 “稍等,我也换上他们的衣服。”安雨道。 -- 第211页 …… 片刻后,两个被打晕的人躺在地上,一个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被撕的七零八落的衣服,一个穿着一身明显小一号的红色裙装。 红色裙装之前穿在晏清绪身上,别有一番风味,能露出他惊壮的腹肌和胸肌来,哪怕被安雨撕成露脐装的样式,也丝毫不减穿上之人的魅力。 但眼下就不同了。 那船工穿了一身红色的裙装,白花花的大肚皮卡在中间。下半身的裙子也不是能完全穿上去,不上不下的卡在了中间。 倒是显得另外一个穿着晏清绪零落衣服的人更体面一些。 …… “走吧。” 换好衣服的安雨弯腰把一排铜制钥匙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好。”晏清绪应声。 安雨猛地站起身来,却感到了一阵头晕恶心。四肢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头昏昏沉沉地朝下载去——晏清绪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她。 “安姑娘!” 有了晏清绪的搀扶,安雨稳了稳,这才开口道:“没什么……应该是有点儿低血糖,再加上刚才吸入了一些迷药的原因所致。” “……低血糖?”晏清绪疑问。 “就是吃的少了。”安雨简单粗暴的解释。 几乎两天没吃什么东西,此时她要是活蹦乱跳才有些奇怪吧。 …… “我们走。” 门很快被锁上。 锁好门转身,两人沿着楼梯走上去,随着他们往上走,喧哗的人声不断灌进了耳中。 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安雨还有些担心——他们是换了衣服,但是难保会被船上的人识破。这船上的人应该有数,更何况船工应该就那么几个…… 当时晏清绪倒是安慰了她一句……说“没关系”? 这怎么能没关系,不是关乎于两人能不能成功逃命的大事么! …… 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安雨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她没有想到古代能造出这么大的船。 甲板上的面积很大,到处都是捧着东西来来去去的船工,那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和他们两人所穿差不多。 更让她惊讶的是这画舫上仿照园林建筑所做的房屋、屋顶。 极尽豪华。 三层的华丽画舫,雕梁画柱,灯火通明。 船上歌舞声不绝于耳,还有酒杯交错的喧哗声、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嘈杂。 …… 确实没什么人注意到刚从下面上来的两人。 而且似乎……这甲板下面的房间也不少,画舫四角东南西北都有下去的楼梯,自然也有不同用途的屋子分布。 “……唉!你们!”有人远远地朝着这边招呼。 安雨和晏清绪对视了一眼,心下思绪纷飞,朝着那人指了指自己,算是疑问。 “对!就是你们俩!在那儿傻站着干啥呢!快过来帮忙!” 第111章 溺水 “来了。”晏清绪应了一声。 这船上鱼龙混杂,他们两个生面孔出现在这里都没有人怀疑,想来这船上的船工足够多。 两人朝着那叫他们的人那里走去,晏清绪还不忘小声告诫安雨道:“少开口,以免被人发现。” 安雨点点头。 他的意思自然是安雨声音是女声,很容易暴露。 船上的人来来往往,但入目所及确实没有女船工。 此时安雨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船工衣服,还带着帽子,脸上在那小房间里蹭了不少灰,人也年纪小,并未完全长开。 ——只要不张口说话,应该很容易蒙混过关。 “来,你们把这几盘点心给二楼端上去。”那人面前是一个小桌子,船上的后厨源源不断地往这里送菜,那人忙的汗都要出来了,也没有时间去看他叫过来的这两个“船工”是不是不对劲。 “是。”晏清绪应声。 两人上前去接过那几盘子点心,晏清绪拿了两个大盘子,安雨上去端了两个稍微小一点的。 拿完就要上楼,上去的楼梯离桌子不远。 晏清绪走在前面,安雨走在后面。 ——这样迎面走来的人第一眼落在晏清绪身上,应当不会怎么注意到后面的安雨。 “慢着——” 安雨的脚刚踏上第一个木台阶,就听后面刚才吩咐他们送东西的人喊了一句。 她顿住,没回头。 倒是抬头看了一眼扭过脸来的晏清绪。 晏清绪不动声色地给了安雨一个眼神,站在台阶上转过半身,问:“怎么?” 只见那人皱着眉,盯着安雨的背影。 晏清绪:“……” “他……” 安雨在这几秒的时间里迅速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台阶上的不高,可以直接跳到甲板上,也能直接跑上二楼。 只要混进船工之中,找他们怎么也要花上一些功夫儿,眼下这船上很明显在宴请客人,这人真会为了她可疑而把所有船工盘查一边吗? 实在不济,他们可以跳进水里。 晏清绪会水,她也懂那么一点——一点就是不会被直接淹死的程度。 安雨在现代时也就在游泳池里扑腾过,这种野游她还真是没有尝试过,不是都说游泳池和外边的场合都是不一样的么…… 极度谨慎的安雨在船上的人叫住他们这几秒,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想法。 -- 第212页 她甚至还盯了一下面前这盘点心,想着一会儿要是跑路的话,多少也要从面前这盘点心里顺一点儿走。 饿了这么久,终于遇上点儿能吃的了,可不能轻易放过。 …… “他……”那人皱了皱眉,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晏清绪不动声色地避开那人视线,拍了拍安雨的肩。 应当是算作安慰。 那人又打量了几眼,这才收回视线,看着晏清绪道:“他看上去好瘦弱,可得留神手里,别把这船上的吃食给打了。哼,若真损失了什么东西,你们工钱都不够赔的,还得倒贴。” 晏清绪反应很快,学着船工语气忙道:“这您就放心吧,我们干了多少年了,一定出不了什么岔子!” “哼,说的好听。”那人一撇嘴,像是见多了这么说的船工,“赶紧上去吧,别让贵人们等急了!” “欸,好嘞。” 晏清绪自然地转过身,带着安雨上楼。 安雨心里松了一口气。 …… 精神紧张,有些草木皆兵了。 刚上了楼梯,走到拐角,晏清绪听到一身闷哼。 他转身一看,只见安雨软了身子朝下倒去。 晏清绪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安雨的身体。 “安姑娘,你怎么样?”他小声问。 好在此时拐角没有什么人。 安雨人往下坠,手还不忘牢牢端着盘子,甚至还往上端了端,避免盘子里的点心洒出来。 “还好……有些头昏眼花,应当是麻药生效了。” 晏清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盘子放在地上。 ——还不忘从里面拿两块揣在自己衣服里。 …… 安姑娘,你这从掌柜的过渡到小毛贼怎么如此自然? 从盘子里拿出来几块儿点心后,安雨还不忘重新把盘子里的点心摆一摆——看上去就和没动过一样,就是点心总量有点儿少。 “恩不错,量少才精致。” …… “安姑娘,你不是不舒服吗?” “是啊。”安雨泰然自若地把盘子端起来道:“不舒服和我拿他两块儿点心有冲突吗?” 晏清绪乐了:“这倒是没有。” 说完,当着安雨面效仿了一番。 也不知道这船上有没有给船工准备吃食,就算是有他俩也不太敢去……说不定有人通过衣服就能怀疑两人呢?那倒不如“自力更生”,想办法在这满是美食的船上自己找东西填饱自己的肚子。 “走吧。” 两人藏好点心后,端着盘子往画舫二楼的屋子里走。 里面乐声四起,还有女人的娇笑声和男人的叫好声,热闹。 看到有船工模样的人进来放点心,也没什么人关注。也就两个公子抬眼瞥了一下,很快便忙着玩乐了。 ——这倒是方便了安雨晏清绪两人。 把点心放下后悄无声息的退场。 两人在一层甲板上找了个角落,从怀里掏出点心来。 安雨咬了一口,感受这点心慢慢地在口中化开,道了句:“好险。” 晏清绪也在吃点心,闻言“嗯?”了一声。 “幸好我们出来了,我今日居然对那黑黢黢的饼子产生了一丝食欲……真是罪过。” 晏清绪轻笑,只觉得共处几日的安姑娘鲜活起来。 原来她这么有意思。 或许是共处险境的原因,安雨对晏清绪的态度和平日不同起来,不再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道:“请晏公子从我的店里离开”,倒是会和他开玩笑了。 那些玩笑也正中晏清绪的下怀,他只觉得安姑娘真是个妙人儿。 “唉……我们这是到哪里了。”安雨叹了一口气道。 两人躺了一天的车,再加上将近两日的行船,想也知道此时应该离京城颇远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应当是在东方的玉河。” “玉河?” 听到这完全不熟悉的名字,安雨反问道。 这朝代有一些和她认知中的“古代”相似,又有一些完全不同。好比这个“玉河”,她就完全没有听说过。 “嗯……”晏清绪沉吟了一下,道:“东方的人说话方言中弯弯绕绕很多,方才我们去二楼,那些客人说话口音便是如此。” “所以你判断我们在东边?” “这是其一,另外能有这么大湖面、可承担货运的河流也不多,玉河算是其中一条。蛮人应该不会把我们放在北边和西边,这样并不容易栽赃嫁祸。” “那南边呢?”安雨问。 “南边多蜿蜒的小河,只有一条河能有这么大的湖面。” “哪条河?” 晏清绪笑了笑,道:“通东南的玉河。” 安雨:“……” 绕来绕去很有意思吗晏清绪? …… “你看远处……是不是有光?” 晏清绪吃着点心,闻言朝着安雨指着的方向望过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宽广的湖面上被船上的灯火铺了一层暖色的光,至于更远处的地方……基本都是漆黑一片。 没有光源,应当如此。 可此时远处有几点橘色跳动的光点闪烁在湖面看不见的黑暗当中。 那光点……似乎还在朝着他们靠近。 -- 第213页 晏清绪皱眉,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安雨看着那些跳动的橘黄色光点,眯起眼睛来打量。 ——有些熟悉,答案似乎也就在嘴边了。 “……火把?” “糟了。” 晏清绪拉住安雨道:“快藏起来!” “啊?” “那很有可能是来劫船的山贼!” 安雨一愣,回头又看了一眼。 ——那光点又近了一些,已经能看出来是有一堆人站在船头,手里拿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她马上看了一眼周围——似乎除了他们俩,并没有其他人发现这个危机。 …… “王二他们俩呢?不是留了银子在这里占了位置吗?”他们两人听见船上有人说。 那人还一边说话一边从楼上下来。 “狗子去找他们了,别着急……” “不好了不好了!”从下面的楼梯蹿上来一个头,身子没完全上来,满脸惊恐的对从二楼下来的人道:“这里头关着的人跑了!王二他们俩都被打晕扔在里面了!” “跑了?去哪了?” “不知道啊!” …… 躲在楼梯侧面的两人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敌在明,我在暗。”晏清绪道。 等了几秒,不见有人应声。 他侧头去看安雨,只见她眼神迷离,捧着一块儿点心问他:“你吃了吗?” “你这盘的我没吃……怎么?” “里面……好像有药。” 说着,站在甲板边上的安雨向后栽去。 晏清绪忙伸手试图拉住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扑通——” 落水声。 …… 安雨只觉得世界都清静下来。 那些笑闹声、琴声歌声、杯子交错碰撞的声音一下子被水阻隔开来。 源源不断的水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子、耳朵。 落水那个瞬间,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 动不了。 安雨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在下沉,但是身体就像是被打了麻药一般,软绵绵的根本抬不起来。 好累…… 快呼吸不上来了…… 她动了动手,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 下一刻,自己就被环住了。 紧接着——唇上一暖,碰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第112章 寒冷 安雨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水里,四周都是不断涌入耳中的“咕噜咕噜”水声。 落水落得突然,大脑依旧昏昏沉沉。 或许是呆了十几秒吧,又或许是几十秒——她只觉得在水中下沉的过程似乎格外漫长。 那些喧嚣的声音和画面像是开了慢动作,缓缓离自己远去。 就像是某种电影的特效镜头。 很快,胸口开始出现隐约的窒息感。 搁在平时,安雨或许会觉得这种感觉异常痛苦。 可现在迷药入体,她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就像是身体变成了别人的,安雨只是一个“旁观者”,毫无感情地感受着这一切。 她会水,应该是可以游上去的。 但现在四肢软的厉害,连大脑中的“求生欲”都迟钝的厉害。 …… 水很凉,连眼前的景象都慢慢被黑暗笼罩。 离水面的距离越远,能看的东西越少,毕竟只有船上的那些灯和火把才是这夜里的唯一光源。 “哗——” 小小的水花声传来。 安雨的眼睛半阖,听到了这声音。在水里的听觉像是被蒙上了一层东西,朦胧地很。 ——不会还有人落水了把,她想。 透着还没完全黑下来的水光,安雨看见一团黑影朝着她游过来。 待到黑影游近了,才将将分辨出来那是一个人影。 ——啊,是晏清绪。 安雨想。 …… 晏清绪游的很快,他面露焦急,一把环住不断下沉的安雨。 好凉——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明明方才两个人还一同在船上站着,怎么安姑娘入水短短时间,身体就变得如同这秋日湖水一般冰冷? 他心中甚是担忧。 眼看她面上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半阖住了,四肢更是随着水波向下沉——若是他没有及时跳下水来,安姑娘应该已经被带到更深的水底去了。 他皱起眉头,不假思索地做了一个举动。 低下头,碰上了安姑娘的唇——渡气。 …… 安雨只感觉在水中,自己的唇舌被一股力气撬开,对方轻柔且坚定。 紧接着,氧气便被输送进来。 ——还带着一股方才她吃过的糕点香味。 晏清绪身上很暖,那股暖意透过两个人的肢体接触传到了安雨的四肢百骸。 随着那股氧气,安雨感觉自己其他知觉也在随之复苏。 尽管鼻子闭着气,但那湖水仍在不断涌入。 与方才的湿冷腥气不同,此时这湖水带了一丝幽香——就像是晏清绪身上那般味道一样。 安雨脑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难不成晏清绪有体香? 明明换了好几次衣服,为什么他的身上还依然有这股味道?可见应该不是衣服上带着的香气,而是他自己本身的味道。 -- 第214页 …… 唔,甚至连晏清绪的唇都带着一丝甜味。 一时之间,安雨也不知道自己是脑子抽了,还是因为迷药的药效,行为举动不合常理——她仰着头,就这晏清绪给她渡气的姿势,轻合齿关,咬了一下晏清绪那带甜味的唇。 晏清绪明显一愣。 很快,他渡完气将脸挪远了。 …… 如果不是在水里没有光源,安雨应该能看见晏清绪突然爆红的脸颊。 但是抱着安雨的动作并没有改变,手也没有放开。 ——他在带着安雨往上游。 说完全往上游也不尽然,安雨看了两眼,两人向上游的方向应当是斜上方。 随着向上越来越多,隔着浅浅的水面安雨能看到她掉下水的位置离两人此时已经有了一段距离。 ——掉下水的位置很好认,此时那边儿火光连天,应当是方才她和晏清绪在船上看到的那艘拿着火把来的人已经上了船。 那他们是决计不能回去的。 …… 安雨大脑中能清晰分析出此时的危机,但是没有“危机感”。 这应该就是药效。 她很想自己游,毕竟两个人一起悄无声息地游水总比晏清绪一个人抱着她在水里艰难前进要好得多。 但是不行——安雨发现自己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软绵绵的四肢。 好在晏清绪足够有力。 …… 安雨眼睁睁地看着晏清绪带着她游离了那片“是非之地”。 吵闹声、哭喊声在冒出水面的时候往耳中钻,那边打的热烈,现在应该还没人注意到有两条小鱼已经悄悄溜走了。 两人从水中冒头,第一件事都是先大力呼吸了两口空气。 “我现在没有力气。”安雨解释了一句。 要不然上一秒还在船上生龙活虎一起逃脱的人,下一刻掉进水里不挣扎,还任由自己下沉这事情多少有些奇怪。 “我知道。”晏清绪看安雨的反应,心里基本已经猜出来了。 掉进水里,会水的人自然会往上游,就算不会水的起码也会在水中挣扎几下。 安姑娘在水中一动不动,还一脸……迷幻,怎么看都是中了迷药后的反应。 看来他弄得布条还是不行,导致安姑娘现在如此这般。 晏清绪在水中将安雨换了个位置。 ——由抱在怀中换到了背在身上。 安雨的双臂换着晏清绪的脖颈。 “能抱好吗?”晏清绪有些不放心。 “可以。” 虽然身上没有力气,但是两只胳膊都已经被晏清绪拉到了自己身前,呈环状——这她肯定能抱住。 她是知觉迟缓,毕竟不是彻底瘫痪。 “好,那我们便快些离开这里。” “好。” …… 晏清绪的体力真是……好。 明明两人都一起吸入了迷药,自己那块布条上浸湿的水还要比他多,可自己现在变成了个只能被人拖着走的战五渣,而晏清绪还能在水里一带一。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吗? 之前晏清绪与自己说他……对迷药有抗药性?之类的意思吧,她还不信,只当是对方唬人,编了个说辞出来哄自己。 ……没想到,是真的。 安雨迷迷糊糊地想着有的没的。 深秋的水带着凉意,游走在她浸泡在水中的周身。 逃脱的寒夜中,倒是只有身前人是热的。 ——与湖水相比,甚至有些滚烫。 就在这种热度中,安雨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舒适”。 迷药猛烈,药劲一波一波地上来。 她最终还是没抗住,闭上了双眼。 意识消失前,她倒是牢牢地记住了一件事情。 ——双臂紧紧地环绕住晏清绪,不让自己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 第113章 身无分文 安雨做了一个梦。 先是梦见自己掉进水里,呼吸不上来,然后便看见水中有一道人影朝着自己游了过来。 那人游近了,分明是晏清绪的脸。 他直奔自己而来,抱住自己后还低下头,似乎是要给自己渡气。就在这个时候,晏清绪的脸忽然变了——变成了一个丑陋的大鱼怪! 大鱼怪脸上狰狞,两边甚至还有用于在水中呼吸的腮。 奇怪的是,晏清绪变成鱼怪之后,头变成了畸形的头,身却还是人的身体。 紧接着,鱼怪晏清绪张开了血盆大口,猛地朝安雨头上咬来! “别咬我!!!” 安雨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果然是在做梦,颇有几分劫后余生之感。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被晏清绪咬到了。 放下心之余,她心里产生了一丝疑问。 ——难道是之前在水里咬了晏清绪一口,心生愧疚才会做出这样的梦来? 安雨抬头,只见篝火不远处,晏清绪神情微妙地看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对方又默默垂下了头,停止了对视。 ……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 安雨默默地想了一下自己惊醒时喊出的话。 所以她在水里的时候是得了什么失心疯,非要咬一口晏清绪? 大家本来是一起逃生的革命伙伴,你看看现在这个局面,整的多尴尬。 -- 第215页 她打量四周,之间两个人此时在某不知名岸边。 看来晏清绪带着她终究是摆脱了那堆人,还游出了宽广的湖。 天色破晓,天空不再是看不到尽头的墨色,而是从东方开始渐渐染上了鱼肚白。 看上去似乎已经过了一夜,那帮人还没有来抓他们——应当是逃脱成功? …… 碎石子铺地上,晏清绪不知道靠着什么办法生起了一堆火。 旁边用树杈子支起了一个“简易衣架”,上面飘着两件外袍——正是安雨和晏清绪之前在船上穿的那两件。 外袍还没干,里衣倒是干了。 安雨这样想。 嗯??? 下一刻,她似乎是反应过来了——里衣怎么干的???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额……安姑娘,在下没有脱你的衣服……”察觉到安雨动作的晏清绪解释,话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改口继续解释:“生起火来先把外袍烤的半干,我帮安姑娘擦干净身上的水,直接放在火边烘干了……” 烘干这个词好像用的也不太对,怎么说也不是的晏清绪懊恼,索性低下了头。 他出身晏国公府,虽然爱情观点和旁人不太相同,但他还是懂得男女之防的……在安姑娘没有性命之忧时,又怎么会去脱安姑娘的衣服? “害,别紧张,我们不也在对方面前脱过衣服么。”安雨大概听懂了来由,见晏清绪这个样子想着出言安慰,话里指的自然是两人还在京城时,在那疑似柴房的地方互换衣服的事情。 ——但是话出口变了味儿。 …… 气氛仿佛更尴尬了,她明明白白地看见晏清绪映照着火光的脸泛了点儿红。 目光不经意扫了下去。 …… 晏清绪的唇上渗出了血色……应当是她在水里咬的。 看来当时劲儿还不小。 ——安雨也默默低下了头。 脸颊滚烫,不知道有没有红。 气氛真是尴尬到了极致。 半响,安雨开口问了句废话:“这下,应该没有追兵了吧?哈哈……” 总要有一个人打破僵局。 晏清绪也没抬头,看上去是认真的在火边烘烤自己的裤子。 “嗯……我游的很远,他们应该找不到我们在哪里。” 更何况,那打着火把来的船明显来者不善,说不定收了钱看着他们二人的船工已经没有活口了。 “那就好……我们现在离京城有多远?” “如果之前在船上所料不错,此时在东边的话,那确实离京城很远。” 安雨侧头像了像:“很远是有多远?” 晏清绪瞄了她一眼,侧头思考了一下道:“……纵马疾驰,五日左右。” 啊? 安雨确实惊讶了。 骑马五天,他们被绑架出来够五天了吗? “为何要五日?中秋那夜到现在也未必有五日吧。”她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 “陆运与水路不同,水运曲折,陆运要绕路,我们在水面上走了起码一日半。” 自然,这是保守估计,在那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关着,也推测不出来外面到底过了多久。 “那我们坐船回去不就行了?”安雨道。 晏清绪摇摇头:“我们身无分文,如何坐船?” “也是。” “何况我们是在水面上失踪的,那伙儿蛮人若是不死心,应当会顺着河流追查,我们不好躲。” 安雨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又想到一个问题。 “……我们身无分文,不能坐船……是不是也买不起马?” “我们可以偷。” “……”安雨无言。 “那船不是也能偷吗?” “……不会驾船。” 哦,那确实。 不会驾船还能被船主追上,偷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要是再被当场捕获,那就太尴尬了。 安雨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想着两人身无分文的情况,只觉得前路漫漫。 他们俩怕是得要饭回去。 “阿嚏——”合着早起的秋风,安雨大大打了个喷嚏。 …… 看来脸上滚烫的感觉,很有可能不只是因为心理作用。 秋日,落水,吹风。 那边儿还有个十分矜持的人,把她放在火堆旁“烤干”。 十有八九,她要染上感冒了。 不,风寒。 真有你的,晏清绪。 “或许我们不是身无分文?那西域王子的信物你还带着没?说不定能换点儿钱。” “……” “如此场景,自然是活命要紧,什么劳什子信物,自然可以往后放一放。大不了到时候回了京城,在让人过来赎回去。” 再说了,蛮族人是靠着这信物才把他们认错,待到他们改头换面,再把这东西一卖。 泥入大海,她就不信对方还能在诺大的华朝里找到他们。 晏清绪闻言,觉得颇有道理。 可他一掏衣服,顿觉不对——那西域信物不见了。 ……应当是这次换衣服的时候,忘记把西域信物拿出来了。 信物应该还在船上,那两个昏迷船工的露脐装衣物中放着。 -- 第216页 …… “没拿?”安雨见晏清绪愣住了,出言问道。 晏清绪点点头,道:“无碍,我衣服中应该还有些银子,腰带上绑了小玉坠,应该也可以典当。” 凑一凑,应该够他们回京城的路费。 “好。” 安雨闻声摸衣服——摸了个空。 也不算空,这衣服里有几个铜板。 但那碎银和玉坠倒是遍寻不到。 …… “你的碎银和玉坠,应该也在船上。” 是了,她的衣服也和船上的船工换了。 当时换衣服紧急,怕被人发觉,也要赶紧从充满迷药的屋子里逃出去,倒是忘记要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西域王子的信物都忘记拿了,更何况这些金钱细软呢? 两人这时候倒是四目相对了。 相对无言,谁也改变不了他们身无分文……哦不,身只有几个小铜板的事实。 ==== 玉河入海处,依旧是华朝境内。 这里风景优美,温度比京城还要高些。大片五颜六色的花还没有完全凋谢,合着泛黄的树种营造出一派秋季特有的景象。 微风拂过,比北方少了些寒意。 玉河渡口,来往船只繁多,都在此处交汇。 几个看上去就比其他人高的人站在一起,盯着来往的船只。 他们身上穿的也是华朝衣物,虽然装扮和身边的人没什么不同,但是依旧可以感觉到这群人身上的违和感。 他们没有做什么,但是身边的其他船夫和船工下了船都不自觉地离他们远了些。 还有同样等在此地等着接亲人的百姓们,躲得更远。 ……这群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几个人压低了声音讨论,他们中间还有个稍微矮一些的人。 这倒是华朝面孔。 若是有人靠近,应该能听出这些人说的并不是华朝语言。 有懂蛮族话的人在此,八成能听懂。 他们说的是—— “应该还有两日,京城那边儿出来的人飞鸽传书说的。” …… “希望到时候不会出什么岔子。” …… “京城那边封锁了,在追查,风头紧,让兄弟们都藏好。” …… “他们应该查不到这里来,盯紧些,别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 “接到人怎么处理?” …… “打晕了扔荒野里,别管了。看那西域人自己的吧。” …… 几人来这渡口已有几日,探查清楚了这附近的地形和构造,是为了接到人时万无一失。 若是这华朝朝廷来人了,他们也有办法借着熟悉度逃跑。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那华朝狗贼们压根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把人弄出来了,还在城里盘查呢。 可这几个大块头儿没想到的是,他们想要在两日后接的人此时已经不在船上了。 这次从船上接人然后“抛尸”的计划,注定是一场空。 第114章 大虾焖面 两日后。 盘棱州是华朝东边一个不算大的州,但好在百姓生活富饶,过的快乐。 这里离玉河有一日的脚程,不完全算“靠水”,但吃食上多少还是沾了些河边的光,鱼虾之类也有供应,更重要的是便宜。 这日正值上午,街边的小吃铺面、食铺随着日头的升起纷纷开起张来。 今日,在小吃摊集合的地方来个了两个新面孔。 ——那是两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人。 女子扎着头巾,小脸儿清秀,在那小推车后面忙活着。还有一名男子和她打扮差不多,忙前忙后地摆小桌子、小椅子供来往客人坐下。 倒是能看出来,这男子摆东西非常不熟练,很有可能是第一次出来摆摊。 小吃摊贩本地居民们都熟悉,乍一见生面孔,免不得多看两眼。 ——更何况这男娃女娃长得还能挺好看。 尽管身上的衣服看着挺朴素,甚至有些灰扑扑的,但是架不住人家脸长得好看,是吧。 …… 但更多的人也只是路过瞅两眼,没人上去问。 ——这俩人这么年轻,又是生面孔,还指不定手里做出来的东西好吃不好吃呢。 倒是旁边有摆好摊的摊贩见那女娃年纪小,上前搭两句话:“姑娘,你们是刚出来摆摊吧?以前没见过。” 那姑娘大方地点了点头:“是,我们初来乍到,也是第一次来这盘棱州。” “怪不得……听你这口音,你们应该还不是本地人吧?” “对。”那姑娘没想到对方耳朵这么灵,明明在她听来自己说的话和对方差不了多少…… “那你们来盘棱州是干啥的呀?” “……嗯,就是游山玩水,做做小生意,就当见世面。”那姑娘这么说。 “好家伙,看你们年纪小,倒是挺敢闯的啊。”一旁一个卖水果的摊主感叹。 如今这市面可不太平,就算是蛮人不和华朝开展了,西域那边儿也稳定,可那山道上、水道上指不定有多少突然蹿出来的山贼土匪之流呢。 若是真遇上了,运气好的损失点儿钱财,若是运气不好,怕是连小命都要丢了。 这俩人看着年纪轻轻一脸稚气,胆子却不小! -- 第217页 “欸……你们卖的啥?”一个糖水铺子的大妈问。 “面食。”姑娘道。 “面食啊……”有摊主叹了一句,想着也是,面食好做,也不容易出岔子。可这街上做清汤面的可不少,百姓们来了也大多愿意吃自己经常吃的那一家,这新来的两个少年人看上去细皮嫩肉的,感觉也没什么经验。 那不,多少百姓逛来逛去也没问他们是卖什么吃食的,就算有两个问的,听见说是面食也摆摆手走了。 这做吃食的摊子啊,要的就是回头客。 这俩小年轻可能不懂该怎么做生意。 那卖糖水的大妈是个热心肠,见这情况对那准备着开张的姑娘道:“没事儿女娃,要是你们生意不好,我就买一份儿尝尝,帮你们开张。” “谢谢您。”姑娘笑着应下。 但言语之间,似乎并没有几分对自己生意的担忧。 …… 片刻后。 那女娃儿在小推车前摆好了碗,终于掀开了自己面前的一口大锅。 ——白气笼罩,在那白气下面混合着虾和蒜香的味道。 一下子,这股香味传了出去,引得不少人吸着鼻子找香味的来源是哪里。 那方才和安雨搭话的摊主们更是没想到,发出了“乖乖,怎么这么香”的感叹。 …… 有人被这香味吸引,揣着袖子直接走到这女娃的小推车跟前,一边往那大锅里瞅一边问:“姑娘,这做的是什么啊?闻着还怪香的。” “大爷,这是大虾焖面。”那女娃笑着道。 那问话的大爷往锅里一瞅——只见一整锅面色泽泛黄,每一根面都浸透了汤汁。那面上方是掐头处理干净了的鲜虾,虾子旁边围着一圈炒好的碎蒜。 离的近了,那香味儿更往鼻子里钻,别提有多香了。 口中口水不自觉地分泌起来,那大爷道:“这面多少钱啊?” “十文钱一碗。”姑娘道。 嗯……有虾有面,这价格也不算贵。 “来,给我来一碗。”那大爷说着,就从自己袖子中掏出来十文钱。 “好嘞!”姑娘拿碗从锅里盛面,招呼着同伴:“晏子仪,收钱。” 摆完桌子凳子的晏清绪在身上擦了擦手,过来接了这位大伯掏出的十文钱。他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小布袋子,将这十文钱放在了布袋中,随后收好。 ——如今可不比以往,每一文钱都是他们回京城的金贵钱。 这摆摊的二人,不是安雨和晏清绪又是谁? 那大伯笑着接过盛好的大虾焖面和筷子,还不忘说一句:“两位小老板长得都好看,是刚成婚?” 看这一个做饭一个收钱的架势,真是配合无间,亲密的很啊! 安雨:“……” 晏清绪笑了一下:“没呢,大伯。” “您快尝尝我们的面怎么样吧!今天新开张,要是好吃您帮我们多宣传宣传!”安雨岔开话题。 这盘棱州的百姓们还怪八卦的,和京城百姓们有一拼。 “好嘞好嘞。”大爷应下。 他端着那碗大虾焖面走到了刚摆出来的桌凳前,先用筷子把碗中的焖面搅合了一下。 ——这碗十文钱的面用的是不粗不细的白面,面条儿此时已经被汤汁浸透成了淡黄色,看着就入味儿。一碗面上头还放着两只虾,临出锅前,那姑娘还在整碗面上撒上了些葱花。 搅合时这碗面的味道便出来了,那蒜蓉的味道配上河鲜真是香,味道都浸在了汤汁里。 大爷搅完之后迫不及待地送到了口中,尝了一口。 ——嗯!好吃。 面条劲道爽滑,沾满了虾的味道,这焖面的汤底应当是也用虾熬制的,盐分正好,再加上一些调味……咸淡正好,满口鲜香。更不用说这蒜蓉和葱花更为整碗面增色不少,和虾一起焖熟去掉了蒜本身的辛辣,只余蒜香。如今就着面入口,这蒜还带着一丝虾的鲜味。 再尝尝这碗里的虾。 ——嘿,一吃就知道是刚捞上来不久的虾子,肉质新鲜不软榻,配合着这蒜蓉更是完全吃不到腥味儿,反而多了一丝鲜美。 按理说一碗两个虾子,十文钱也算公道,可大伯尝完味道倒是觉得——一碗两个虾不够吃啊! 无论怎么说。 这一碗才十文钱,味道如此之妙,真是值! …… 旁边有人在观望,看见这个老伯吃上了连忙问:“老李头儿,这面的味道如何呐?” 姓李的大爷吃了一口,脸都埋在面碗里抬不起来了。 他忙着吃面呢。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做的面有什么魔力,教人吃完第一口就上瘾了,只想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 听见街坊邻居问他,他头也不抬,嘴里还塞着面道:“好吃得紧!你要是没吃上可就亏了。” 旁人一见这架势,便明白这味道确实是好吃了。 不说老李头儿的反应,就那面的味道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当即便有人三三两两地凑上去。 “一碗十文钱,诺钱给你,我也要一碗。” “来,给我也来一碗,让我尝尝味道。” “嚯,这一晚份量也挺足嘛,这虾子就给两个?是不是有点少了?” 安雨站在小推车后面笑着解释:“小本生意,还请各位体谅。” -- 第218页 “行吧,那我也买一碗。” …… 或许是被香味吸引,也可能是因为吃上的人吃香太香。 很快,晏清绪摆出去的几张长桌前就坐了不少人。 “女娃,你这是开头彩啊!” 旁边,那位卖糖水的大妈扇着手里的大蒲扇道。 如今天气凉下来了,这蒲扇自然不是为了扇凉风,而是大妈为了驱赶那些闻着糖水而来的小飞虫的。 “借您吉言,”安雨记得这位大妈方才的好心,在这地方摆摊可能不久,但是多交个朋友总没错,她问道:“您还没吃饭吧?我给您盛一碗尝尝?”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大妈连忙道。 “没事。” 安雨说着,便盛出来了一碗大虾焖面给大妈递了过去。 那大妈要掏钱,被安雨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道:“我们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多靠您照拂。” 这女娃看上去文文弱弱,手劲儿倒是出乎意料的大。 大妈拗不过,只能收下。 这面一入口,她便咪上了眼睛:“女娃,不是我说,你这手艺可真不错,都能去京城举办那劳什子宫宴了!” 有摊子上的客人听见了,抬起头来揶揄道:“这面好吃是好吃,也没到王妈你说的那程度吧!那京城人多金贵啊!还能跟我们一样吃这寻常的白面?” “你这是什么意思?哈哈哈,难道他们吃的是金面?” “那可说不准呢!” “哈哈哈哈哈。”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安雨笑着收碗筷,深藏功与名。 晏清绪走过来,眼含笑意地看了她一眼。 ——说出去也没人信吧?举办宫宴的大厨就在你们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摆摊生活:开启 第115章 新面 这天的大虾焖面卖得很快。 两锅加起来一共就三十多碗,从上午卖到下午卖了个干干净净。 ——作为“生面孔”,第一天出来摆摊卖面的安雨晏清绪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眼看锅里的面卖完了,安雨收回晏清绪递过来的最后一个碗就开始收拾自己小推车上的东西。 两人的分工很明确,安雨负责做焖面和吆喝,晏清绪负责打杂摆桌椅板凳和收拾残局。 自然,晏少爷可没有做过这种活计,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不过总体来看,虽然动作生疏了一些,期间也多多少少出了一些小闪失,但最终还是帮上了很大的忙。 ——要是这些事情都安雨自己一个人来,今日就忙死了。 看着客人不多,但既要忙着售卖、做面,又要忙着看顾着客人的话,还是颇为耗费精力的。 …… 卖糖水的大妈见安雨要收拾东西走了,热情地招呼:“小安!明天再来啊!” 两边通过短短的“生意时间”已经闲聊了不少,互相通过了姓名。 “好嘞!”安雨笑着应答。 “小安妹子啊,你这大虾焖面做的好吃!就是做的少了,要不能卖到晚上呢。”别的摊贩老板笑着道。 客人不止来往的百姓,中午的时候到了饭点儿,忙的过来的摊贩老板也有几个来到安雨这里买了大虾焖面吃。 安雨一边收着手上的碗筷和锅,一边道:“经验不足,第一天出来,不知道准备多少。明日就知道了。” 真正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另一方面是……资金不足。 王妈看着这俩年轻人眼里带着笑:“真是能干啊,一个做饭一个收钱,各司其职。” 那言语的架势里,显然把两人归位了“一对儿。” 安雨:“……” 晏清绪:“。” 没办法,两人年龄相仿,又是出来一起配合干活儿的,端的是郎才女貌。 大爷大妈们在他们否认过后依旧将两人认成一对儿也是控制不了的。 …… “那我们先走了。”安雨收拾完与晏清绪一同与这边儿今日新认识的摊贩老板们告别。 晏清绪伸手接过车来,安雨跟在一旁,两人一同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他们边走边聊天。 “今日挣了多少?” “三百五十文,你点点。”晏清绪说着,从衣服里掏出钱袋子递给安雨。 “嗯,”安雨点了点头,“刨去一天五十文的推车租金和昨天买各种食材借老板的一百文,还能剩下两百文。明天的租金出来了,今日能购入的食材也能多些。” 晏清绪点了点头:“很好的开头。” “也是侥幸,没想到大虾焖面的反响这么好。”安雨一边数着钱袋里的铜板一边道。 “哪儿的话?”晏清绪不赞同,“安姑娘做出来的东西哪有不好吃的?这大虾焖面就算是放在京城里那也肯定是一绝。我昨日试吃时有被惊艳到,实话实说,我在京城里吃过那么多面食,却从来没吃过这种料理方式下的面。” 安雨闻言先是笑了笑:“谢谢晏公子如此夸赞,不过也不用把我捧得那么高。这面你被惊到也就是吃个新鲜,真要细说不至于什么……把京城里其他面点比下去的地步。” 晏清绪一脸正色:“真的。” “少说这种话,厨师用心做每一道菜品,不能因为你个人原因否定别的厨师的手艺!” -- 第219页 “安姑娘,我有什么个人原因?” “……?你在明知故问?” “什么明知故问?在下有点儿听不懂。” “听不懂?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人在宫宴上不懂得尊重御厨,拿着筷子跟没吃过的人一起抢炸鸡。” “……” …… 两人拌着嘴,推着小车不断远去。 这两位现在还有心情吵架拌嘴,看来现在精神状态与前两日被囚禁在小黑屋的状态大不相同。 他们前两日从水中侥幸逃脱出蛮人的手掌心时明明是身无分文,如今能租下一辆小车和赊下食材,盖因为昨日。 ——也就是两人落水后的那天。 安雨和晏清绪在岸边着实歇了一阵子。 没吃没喝还被绑着,晏清绪还受了伤,安雨中了迷药,于是在那不知名岸边一耗就是大半日。 中途休息差不多的晏清绪还拿着树杈去河里扎了两条鱼上来,就着烧了一晚上的篝火烤熟了供给两个人充饥。 待到吃完,也到了下午。 安雨身上的药劲儿基本散了,两人起身寻找周围的城镇。 这才来到了盘棱州。 …… 这盘陵州倒是也算奇怪,两人本来还在担心通关文牒的事情——他们被绑出来,自然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文牒,这样一来进出各个城门就困难了。 他们甚至不敢贸然求助当地官府——那蛮人在宫中有势力是前车之鉴,又找了船把他们运到这个方向来,若是去官府求助,上来就说“我是京城晏国公家的儿子”、“我是左相府家的女儿”…… 不说对方看他们这狼狈的样子能相信几分,又能不能听他们的给京城递信儿,最要紧的是若这边儿的官府中有蛮人细作的话,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所以自然不能在进城门的时候被发现。 ……可,两人现在也不具备什么伪造通关文牒或者买假文牒的能力。 这就十分尴尬。 …… “你看!”往上走了一截的安雨呼喊晏清绪,“那上边儿是不是一个村子?” 晏清绪凑过去,透过河岸上起伏飘荡的芦苇间隙,果然看到了人烟。 之后两个人沿着这村子的道路一路走过去,只觉越来越繁华,不知不觉就到了盘棱州的城中!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盘陵州北边的“城门”是设在水上的,因为北边隔着一条河和更远的城接壤,于是干脆设置了大渡口。 而两人从水中迷迷糊糊逃生,误打误撞居然到了城里。 …… 这也算是一种幸运了吧。 …… 做生意的想法其实是晏清绪提出来的。 ——但没有本钱,难倒任何想做生意发财的英雄汉。 当然,那两三个铜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作本金的。 见盘棱州小商贩颇多,晏清绪起了摆个摊配合安姑娘一起卖吃食的心思。毕竟安姑娘的手艺他清楚,只要一出世必定会火,更不用说赚到他们回京城的路费了。 他当即便把想法这样那样地同安姑娘说了,当即便引出了安雨诧异的表情。 “你是说……我在这盘棱州摆摊卖炸鸡?” 晏清绪道:“正是,若说到快速赚钱的办法,非安姑娘的炸鸡莫属。且这是安姑娘的拿手好菜,还能在这盘棱州打出一片天地来。”他摩拳擦掌。 倒是安雨见他神情认真,不由地有些无语:“小少爷,我们一穷二白,能上门找人赊账做点小生意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做炸鸡……你知道本钱要多少吗?” 她能在城东开店,不说店铺是她使了别的办法盘下来的,就说那炸鸡供应、油……哪样不要钱? 这钱要搁在两人没出来“流浪”的时候,确实不算多,但比起安雨听完晏清绪所说“摆摊”,脑子里闪过的小馄饨摊小汤面摊来说,自然本金是要大些。 晏清绪闻言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想当然”了些,两人现在决定摆摊,一是为了求生——挣下些钱财来,也好让人有吃有喝有住,再者就是为了攒够回京城的路费。 “那……安姑娘会什么?”既然开不了炸鸡摊,那便开些别的摊也好。 “我会的?那可多了去了。” 馄饨面点,炸鸡点心,炒菜烧烤。 不能说她全都精通,但基本都能做的有模有样。 ——一个好的全通业余厨师,自然是要样样都会,这样才能日常时间里自己填饱自己的肚子。 安雨如是说。 …… 确定了两人要摆摊挣钱,下面的难题就来了。 去找哪一家赊账呢? 两人在城里兜兜转转了很久,每一家都是进了人家店里去谈“赊账”的事情。 听起来有些难为情,但这毕竟到了生存的关头,再不好意思也得去。 别说晏清绪出身尊贵,没干过这种事情,就说安雨活了两辈子,也没有为了几百文就各种上门“借”的。 店家们的反应也是各自不一。 有皱了眉头直接让他们滚的。 有说“你们不如直接在我家店里跑堂儿的”。 有说自己家店也没钱,几百文也拿不出来的。 还有干脆什么也不说,不理睬他们俩,直接叫了自家护院把他们俩往外撵的。 -- 第220页 …… 反正过程是相当坎坷。 最后,还是一家脾气好的老板同意“赊”给他们钱。 那老板看上去年纪不大,人还未到中年。店是开辣椒铺子的,生意一般……甚至有些惨淡。 …… 推着车走的两人逗趣完了,开始说正事。 “走,我们先把昨天赊的钱还给老板去。” “好。” “顺便直接在那老板的店里买点儿辣椒,我昨儿个看过了,他那辣椒不错。”安雨道。 晏清绪道:“买辣椒做什……安姑娘要做新东西?” “正是。”她点点头。 摊都摆了,不能只有一道大虾焖面。 香而不辣的面,重庆小面安排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是因为此刻我非常想吃重庆小面。 第116章 麻辣小面 “老板。”晏清绪推着车和安雨一起走到一条小巷子之中,开口招呼。 盘棱州不大,自然也不如京城繁华。 方才安雨二人卖面的地方已经算得上是这盘棱州之中热闹的地界儿,走过一段路绕过来,来往的百姓一下子少了很多。 肉眼可见的荒凉下来。 那赊给安雨晏清绪两人钱的店铺正是在此处。 或许生意荒凉应该也和所处的位置有些关系。 …… “老板。” 晏清绪把推车停在店铺侧,安雨上前道。 不到中年的掌柜迎出来,道:“这就回来了?” 他出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这还不到酉时,你们怎得就回来了?卖的不好?” “这倒不是。” 安雨走上前,把手里的钱袋子拿出来,从里面拿出来一百五十文钱递过去:“掌柜的,这是昨天找你借的钱。” “呦……” 这时候晏清绪也从口走进来,身上一身粗布衣裳,步伐倒是慢慢悠悠的,颇有那么几分“从容”。 掌柜的看了一眼。 虽是一眼,但他只觉这人身份应该不简单,身上着布衣,气派却像是从哪家逃出来的落魄小公子。 ……是以从昨天他见到这两个人,一直叫的都是“小姑娘、小公子”。 …… “掌柜的,不是卖的不好,是卖完了。”晏清绪道。 “卖完了?”这掌柜的一愣。 多长时间了,他可没在自己家店铺里听见过这个词儿。 “是,生意兴隆。” 就像是在显摆什么一样,晏清绪特意如此强调道。 自然,没什么恶意。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淡笑。 “厉害啊。”这老板发出了由衷地赞叹。 昨天见这两个年轻人到店里来,穿的普通,看上去……也没什么别样的本事。将近入夜了,说是要借钱。 平日里没什么生意,除了看店就是看店,就是客人也见不到几个……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 他们家家大业大,自己就是图个清闲出来开店的,也不在乎挣不挣钱的。 昨晚上见到这俩年轻人一脸真诚,怎么也不像是骗子。 更何况就借一百文……还有他口放着的推车,老板觉得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东西。 见那两个人身无分文,应该也没地方住……索性这掌柜的还找了间屋子给这俩人休息。 被褥之类虽然是店里下人用的,起码能睡。 左右自己店里没什么热闹可以看,可以看看这两个年轻人的热闹,这也不错。 …… 不过没想到,这俩人看上去白白净净,不像是能干活儿的样子,还真能在摊上挣钱。 还了他一百五十文不说,面还都全卖完啦? 这老板还在感叹之中,就见那姑娘笑眯眯地又递过来五十文钱。 “小姑娘,你这是?” “掌柜的,我想买点儿你这铺子里的辣椒。” “啊?”老板一愣,“你要辣椒作什么?” “自然是做吃食,明天卖。” “你昨日也没用到辣椒啊。” “做明天的新品。” “新品?” “做美食优胜劣汰,我们自然是要不断进步。” “啊……” 掌柜闻言去后面喊伙计出来给安雨称辣椒,心里想着——果然不是随随便便谁就能成功,看看这姑娘的思想!在摊上卖面都要不断推出新品……这是何等的上进啊。 …… 这边儿辣椒称着,辣椒铺掌柜溜达到了口。 鼻尖忽然传来了一种……香味。 这味道以前没怎么闻到过,但是确实好闻。 能感觉到那是虾子和蒜的味道,不知道其中又加了什么佐料…… “好香。”掌柜的口中喃喃道。 他循着味道走出自己的铺,下了台阶拐过去……这香味的来源是租给两人的推车? “小姑娘,小公子。”他转身道:“你们做的这是什么面?怎么这么香?” “大虾焖面。”那站在辣椒前面看着称重的姑娘转过头来道。 “大虾焖面?”掌柜嘴里重复了一遍。 没听过,但闻起来好香,也怪不得今天出去摆摊一下就卖完了。 他搓搓手,满怀期待:“我能尝尝吗?” “……掌柜的,这倒是不巧,今日已经售罄了。” -- 第221页 晏清绪也道:“可惜掌柜若是和我们早说一声,也能留下一份来。” 辣椒铺老板:……不是,这不是昨天也不知道你们做的这什么大虾焖面这么香嘛! “那……今晚上做吗?” 一般明日出摊今晚上不是会做出来嘛!他能蹭上点儿尝尝也不错。 安雨摇了摇头:“大虾焖面现做现卖,明日出摊儿前一个时辰才做。” “……唉,那好吧。”掌柜的语气里满是遗憾。 “不知……”只见那小丫头话头一转,问道:“掌柜的能不能吃辣?” “自然能。”那掌柜的连忙道。 这盘棱州在东边儿,也靠着水。 百姓们吃辣的其实不多,这也是掌柜的店里生意不好的一个原因。 但掌柜的不是寻常人,一来他不在乎钱,二来他去过不少西南、西北的地方游玩,吃过当地美食后就爱上了辣椒。 回到盘棱州后便斩钉截铁开了家辣椒店。 ……唯一遗憾的点便是他们盘棱州……辣菜不多。 他自小生活在这里,就那么几种菜式吃都吃腻了。 现在一听见这姑娘说什么“能不能吃辣”,他自然点头。 能,当然能! 安雨笑了笑:“这大虾焖面是掌柜的今日没有口福了,但掌柜的可以试一试我们明日准备推出的新面。” “好啊好啊!”掌柜的连连道。 “我呢?”晏清绪靠在口,状似无辜地指了指自己。 “你自然也有份儿。”安雨脸上还带着笑意,听见晏清绪这么说话也不恼,如此道。 …… 今非昔比。 不光是处境,还有某种关系。 就如同看似平静的湖水水面,似是无涟漪。 但没人知道这之下是不是暗潮涌动。 == 购入了一些食材后,晚上安雨开始做起重庆小面来。 将清脆爽口的酱菜和葱姜蒜切成末儿,放在一边备用。 得知安雨要做好吃的“辣面”,那掌柜的还积极询问有什么东西他可以提供的。 ——安雨此时手里这点儿花生碎,就是掌柜的倾情提供的。 花生拍碎,油炸爆香,随后和葱姜蒜放在一起。 接下来她就要制作这小面里最灵魂的配料——油辣子了。 买到的辣椒捻成面儿,再在上面撒上一层白芝麻,放适量盐。 放好后将这堆佐料搅拌均匀。 油锅热开,待到油温够高,她用一根筷子放进锅中试了一下油温。 “嗯,差不多了。” 此时掌柜的后厨空中飘着的全是油出来的油烟,安雨弯下腰把油锅下面的火熄了。 她端起锅来,对着边上两个眼巴巴看着她做面的人道:“你们离远些……或者把口鼻都捂上。” 晏清绪不用说就听话照做,那掌柜的还傻乎乎地问:“为什么?” “因为会很香。” 二人:“……” 说完,安雨便把手中油锅当中的油泼在了辣椒面和芝麻之上。 “刺啦————” 滚烫的油接触到碗中的辣椒面发出巨大的声响,一股辣椒的香气就着这股热气四散开来,随之四散的还有白芝麻的味道。 ——香,但是并不呛人。 彻底变红的辣椒油上扶着一层白色的芝麻,此时温度还没有完全降下去,油上方浮了一层层的小泡泡。 极香,味道香而不辣。 “乖乖,这辣椒泼上油后这么香。”掌柜的吞咽口水。 更香的还在后面。 安雨往泼好的辣子上滴了一点醋,随即将油泼辣子静置。 醋能提香。 她煮了一把青菜,又将蒜和姜末简单用水烫了一下——为了避免不喜欢这种味道的人被辛辣味道刺激到,这样处理一下味道会小很多。 做完这些准备,安雨便开始煮面了。 “我买了一只鸡,这个麻辣小面用鸡汤做汤底是最好,不过今天只是试吃,鸡要留到明天早上吊汤底,所以今天委屈两位了。”她如此道。 自然,“重庆小面”被她叫成了“麻辣小面”。 有“重庆”这个名字不好解释的原因,也有自己技艺的原因。毕竟她做的也不正宗,全凭自己“记忆里”的味道还原。 她还在现代的时候是吃的比较多,但也没有专去学习过。 “没事儿,我这就让他们去弄鸡汤。”掌柜的听完了立马道。 “欸……倒是不用。”安雨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面已经开始煮了,等到鸡汤煮好肯定来不及。” “……也是。”掌柜的皱着眉头放弃了。 她看的好笑,只觉得这辣椒铺老板除了特别佛系和好心之外,倒是也十分喜欢吃辣。 ——为了一碗辣面,竟要找人去现熬鸡汤。 …… 面煮熟后捞出。 安雨拿出三个大碗。 ——这碗还是掌柜的听她要做辣面提供的,着实是大。 三个大碗中各舀一勺面汤,都加入酱菜碎、花生碎和方才做好的姜蒜水,放一点点盐。 每碗再滴上几滴醋,和一点儿猪油,然后注入灵魂——还热腾腾的辣椒油。 此时辣椒油已经没有了气泡,白色的芝麻浮在红油之上,看着就香。 -- 第222页 热气腾腾的面方才就捞了出来,白细劲道。 过一遍凉水后把它们加进三个大碗中。 整碗热着的红汤浸入面,最后再在上面撒上葱末。 “好了。”安雨道。 ——麻辣小面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我好想吃。 第117章 过夜 在安雨的要求下,面条泡入汤汁后入味了一阵儿,眼巴巴的掌柜和晏清绪才被允许吃。 那面闻起来香味扑鼻,劲道的面条麻辣鲜香。 一口面条吃下去还带着爽脆的花生碎和酱菜。 晏清绪一口一口细品,吃的舌尖发麻。 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点儿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来的急切。 这么多天了,终于吃上一顿像样的饭。 昨日进了城,两人吃的是掌柜的给的干粮,就连今日卖的大虾焖面他们二人也是只闻味没吃到。 噢……也只是安雨尝了尝味儿。 晏清绪真是一根都没吃,能在美食前如此隐忍,也是晏公子生命里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 掌柜的抱着碗吃的狼吞虎咽,天……他真的没有吃过把辣做的这么好的面。 一碗面很快被吃的干干净净,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姑娘有没有留在盘棱州的想法?” 留在盘陵州,在他们府上做饭行不行? 就冲这个手艺,他给出钱盘个店铺下来也行啊!这香而不辣,真该让盘陵州的百姓们好好尝尝! 晏清绪反应很快,看见掌柜的动他也动了,挡在安雨面前。 ——这辣椒铺掌柜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在京城没少在别人眼里见过。 什么魏太师啊、西域王子啊、御膳房总理事大人、城东的不知名掌柜们……数不胜数。 “掌柜的,我与安姑娘还是要攒钱回京的。” 安雨也道:“正是。” 掌柜的满脸遗憾:“真的吗?” 安雨笑了笑:“没办法,正如我们那日所说,亲人都在京城。我们来着盘棱州也是游山玩水想见见世面,没想到路遇歹人,身上的钱财被洗劫一空,这才出此下策。” 对于这掌柜的自然是不能全盘托出,于是两人便想了这样一番说辞。 安雨和晏清绪身上有股“气质”,他们也知道与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违和,便也不装了,坦然道他们就是京城人。 掌柜的又唠叨了几句,被安雨和和气气安慰了几句,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好吧……”掌柜的道,“今晚你们就在我店里住就行了!” 昨日收留他们只是好心,今日就稍微有些不同了——这小姑娘做饭这么好吃,多住几天他也能饱饱口服。 “那就继续麻烦了。”安雨真情实意地道。 “不麻烦,”掌柜的挥挥手,“我这儿屋子啥的准备的好着呢,本来是刚开始装店就备齐的,没想到小向他们日日回家,根本不在店里住。你们在我这儿留宿也好,我那给他们预备的房间也算是没白瞎……就当晚上给我看看店吧!” 小向就是掌柜的店里的伙计。 “那是自然,掌柜的放心吧。” “掌柜的客气了。”晏清绪也道。 两人也明白,这店开了这么长时间,晚上没人一直没什么问题,这“晚上看店”的说法也只是掌柜的好心之说。 真要说危险,没什么把“让两个陌生人”住在店里更危险的了,也就是这掌柜的信得过他们。 能遇到这样一位掌柜的,也算是安雨和晏清绪被绑架途中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客气不客气,要不小姑娘再考虑考虑留在盘棱州的事情?” 安雨笑了:“我尽量多待一阵儿。” 掌柜:“……” …… 最终辣椒铺掌柜的也只能抱着遗憾,拍了拍吃饱的肚子黯然神伤的回家了。 …… 两人今日还是留宿在辣椒铺掌柜的提供给他们的房间中。 房间中很干净,两床被褥一个放在东侧一个放在西侧,看上去像是下人房。 说起来这是昨日掌柜的收留他们提供的房间,但事实上,今夜才是安雨和晏清绪“同住”的第一夜。 ……因为昨日两人决定好摆摊后,趁着夜色去湖边捞了一晚上虾。 没有那么多钱,他们便自力更生。 直到天亮,两人才拎着一堆虾去做了大虾焖面,随后就是摆摊。 可见这一日他们有多疲惫。 …… 收拾完晚上吃饭用的种种,安雨去洗了把脸,顺便接了盆水冲澡。 这辣椒店看上去不大,也没什么生意,对店里的下人们倒是挺好——待遇好。 不仅房间宽敞,还有男女分开的洗漱间。 尽管那洗漱间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个大木盆——不过烧完水洗个澡,这就足够了。 行,看出来了,这辣椒铺掌柜的一定不简单。 不说别的,下人们这么好的环境待遇,跟在“府里”也差不多了。 更不用说如此收留两个人,便是不把这个店里的货放在心上——不简单,如此不在乎身外之物。 对于掌柜的,安雨也是简单地思考了一下。 很快,她的思绪便被拉走了。 她开始思考另外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今晚要和晏清绪一起睡了。 -- 第223页 就算不是在同一张床上的那种一起睡,也是在同一间屋子当中。 虽说……他们两人这一路上基本都是在一起度过夜晚的,但……那要么是被绑着,要么是被困住的情况,这样恢复“自由身”后还是第一次面连这样的场景。 之前情况危急……现在,倒是无端生出几分尴尬来。 正想着,安雨听见隔壁屋子传来了水声。 ——两个房间被木板隔开,隐约能听见一些声响。 这个时辰店里的人都各自回家了,除了她……应当就是晏清绪了。 明明落水的时候两人有过肢体接触,在岸上时他们也是一起烤过衣服的交情了,但现在知道晏清绪很有可能在她一板之隔的旁边屋子洗澡……安雨还是有种别扭的感觉。 她泡在热水里,几乎一动不动。 ——隔壁似乎只是单纯地“冲澡”,水声不断响起。 噢对了,晏清绪身上还有伤,应该也没办法像她这般在木桶中浸泡。 那伤口之前应该结了血痂,经过湖水那般浸泡,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个什么样子。 安雨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很奇妙。 屋子里雾气蒸腾,是因为桶里安雨烧好的水。那些水汽蒸腾,弥漫在整个屋子当中。 安雨现在也说不清她与晏清绪之间的关系,只觉得这段两个人被迫相处的日子确实改变了一些什么东西。 ……比如观感。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自然不用说,晏清绪在她这里直接被划分到了“结仇”那一栏。 至于他本人如何,安雨并没有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 这绑架事件阴差阳错地被迫让她了解了一些“晏公子”。 除了外表之外,这人倒是……十分赤诚。 正想着,隔壁的水声停了。 这么快?安雨不禁想道。 接着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应当是穿衣服。 …… “吱呀——”开门声,隔壁屋子的门被打开了。 脚步声。 那脚步声朝着她这间来了。 ……晏清绪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雨只觉得自己心跳似乎快了几分。 “砰砰砰。”很快,门被轻轻叩了几下。 “安姑娘。”晏清绪在门外轻声唤道。 安雨下意识地又往水里坐了坐,道:“怎么?” “我寻了两块儿干净的布,给你搭在门口架子上了,一会儿安姑娘出来时记得擦干,本来就染了风寒,可不好再吹风。”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声音清眷。 “好……我的风寒已经没事了。” 说来也神奇,进了盘棱州吃了点儿东西,安雨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下去了。 ——可能是年轻,身体好,免疫力高吧。 “那也要注意,风寒好的没有那么快,安姑娘要多注意身体。” “……明白,多谢。” “不谢,安姑娘若是水凉了,我这边可以烧……” “不用不用,”她连忙道:“我这足够,晏公子早点睡吧。” 别忙和了,求你。 “好。”晏清绪这才应了一声,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离开,安雨这才把心放下来。 怎么洗个澡还这么七上八下的呢?都怪晏清绪。 …… 待到她洗完出来,打开门果然看到了干净的白布搭在了门口的架子上。 安雨把布拿下来擦了擦湿发——长发不好干,在这秋天容易着凉。 纵使盘棱州的秋天不冷,也是晏清绪的一番好意。 她领这个情。 安雨在小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擦了擦头发,看了看夜色。 末了才进屋。 一想要面对两个人在屋子里的局面,她就想再拖一拖。 不成想当她推开门进屋后,屋里静悄悄一片。 安雨:? 晏清绪要是醒着,应当已经和她开口打招呼了。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东边儿,借着蜡烛的光看见晏清绪闭上的双眼。 ——睡着了。 少年人眉眼已经长开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洗了头,看上去有些半湿的头发有一缕垂下来。 他的睫毛很长,尤其是闭着眼的时候。浓密欣长,配着白皙的皮肤显出一丝病态来。 这些日子确实是辛苦他了。 这一天,不。 这两天确实是累,不仅带着她游上岸,昨晚还没休息逮了一晚上虾。 今天更是没闲着,摆摊、收钱、推车,样样都是体力活儿。 罢了,早点睡吧。 安雨悄悄靠近,熄了晏清绪床边那盏蜡烛。 …… 毕竟,明早还有的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吃到了重庆小面。 第118章 劫道 清早。 窗外小鸟在竹林中穿梭,清脆的鸣叫声透过竹林传进窗子。 同样飘入的还有阵阵花草香。 盘棱州入了秋,倒还是充斥着鸟语花香。 …… 屋内,晏清绪仍在沉睡。 他累的狠了,今日睡得格外沉。 盘棱州天亮的早,此时不过辰时,他的耳边就响起了恶魔低语。 ——“晏公子?晏公子,醒醒。” -- 第224页 ——“……” ——“该去河里捞虾了。” …… 安雨站在晏清绪床边,已经熟悉穿戴整齐,唤着晏清绪起床。 今日她打算早点去摆摊。 昨晚麻辣小面的辣子和配菜已经准备齐了,她先去占个好位置,卖麻辣小面。 晏清绪分头行动,去河里捞虾,之后过来她再做大虾焖面。 昨天的大虾焖面里面的虾是两个人一起去河里捞的,目的是为了节省本钱,现捞出来的虾也新鲜。 所说昨日挣了些钱,但今日的大虾焖面安雨仍不打算用钱购入——一方面不知道新不新鲜,另一方面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晏清绪了。 什么都不耽误,还节省时间。 所以一大早,她便主动提供了“叫早服务”,亲切地来叫晏清绪起床了。 安雨叫了两声,晏清绪便醒了。 他朦朦胧胧睁开眼,便见安雨站在自己的床边——“安姑娘?” “到时辰了,你先去捞虾,我去摆摊先卖麻辣小面。” “……好。”晏清绪脑子还有些迷糊。 “来,这是给你买的早餐,我已经吃过了。” 安雨说着,把手里的纸包放在桌子上。 那里头是两个肉包。 要想马儿跑,自然要先给马儿吃草。 “……多谢。” “水我也放在这里了。”安雨道。 她看着晏清绪,眼神里全都是“怎么还不起?” 晏清绪:“……” …… “安姑娘,可否先回避一下,在下……换个衣服。”晏清绪早上的声音还有些低哑,说话的音量也小,带着几分无奈。 配上刚起床的“无害”样子,整个人显得很容易被欺负。 “噢噢,行。”她点了点头,退开了几步。 安雨倒是忘了这茬,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这行为在这个朝代似乎有一些“不妥”。 害,一大早上起来满脑子都是搞钱,旁的东西便没往脑子里走。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相处的的确是……十分亲近。虽说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在某种程度上,对方已经在“自己人”的范畴之中了。 ——这一路上俩人什么没有经历过? 安雨心中那一点点儿懊恼自己思虑不周的小后悔一出来,这种思绪便自主进入了脑中。 况且……他不是穿着里衣么? 唉……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搞钱重要! 安雨转身出了门。 …… 女声透过门传进来——“晏公子,你起来了喝些水吃了包子,去河边时记得带上木桶!最好带到这边来的时候虾子还都是活的!” “好。”晏清绪在床上应。 …… 安雨进了厨房,把炸好的花生碎、酱菜等配菜准备好,放到了小车上。 她回到厨房端油辣子。 炸好的油辣子小小的一桶,稍微有些沉。 她垫了两块布,刚准备端,小桶就被人接手了。 “我来吧。” 晏清绪收拾得很快,此时过来端过木桶,一路走到门口放到了两人昨日用的小推车上。 有了晏清绪的帮助,安雨的准备工作很快就做完了。 他动作很利索,安雨准备出发时,他也准备好了捞虾要用的各种物什,站在了店门口。 …… 刚才没睡清醒的时候安雨跟晏清绪说了今日计划,现在清醒了之后他有些不放心道:“安姑娘,今日你自己一个人去,可以吗?” 这车不是很好推,去了之后还要摆桌子凳子,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那也没办法,虾得捞。虽然一个人是有点儿麻烦,我还应付的过来。” 晏清绪皱了皱眉,道:“好,那我便快些捞虾,早点儿过来帮忙。” “行。” “掌柜的还没来吗?”他们已经准备走了,安雨左右张望了一下道。 “是的。” 这小巷虽说偏僻,辣椒铺子旁边还是有几家商铺的。 此时也都基本开了张,打开了店门准备做生意。 唯有辣椒铺,不仅掌柜的没有来,连店里的伙计也没有一个。 “看来掌柜的开店的确不是为了挣钱的。”安雨笑道。 两人正说着,辣椒铺的伙计晃晃悠悠地从小巷尽头拐了过来,看见安雨和晏清绪站在店门口,连忙加快脚步赶了过来。 “安姑娘,晏公子。” “来了?那店就交给你了,我们还愁这店里没人,该不该现在走呢。” “行,你们去吧,我看店就行。” 两人得了回答,便各自分头走了。 该摆摊的摆摊,该捞虾的捞虾。 …… 安雨推着小车,走出了小巷。 她从这里再绕过去几条小路,就能到大路,摆摊儿的地方就在那里。 晏清绪倒是得走和她相反的方向,河流在城镇的另外一侧。 路面稍微有些不平,小推车的木车轮几次被路上的小石子硌到。昨日看晏清绪推车推的平稳,自己操作起来还是要稍微废上一点儿劲。 “哐——”正推着,小推车似乎是撞上了什么东西,推也推不太动了。 咋回事儿? 安雨把小推车立好,弯腰下来查看车轮是什么情况。 -- 第225页 原来是地里有一块儿石头,看上去颜色和花纹都和地面差不太多,但是凸起来把车轮卡住了。 看上去卡的还挺死。 她想了想,从车上拿了一把菜刀下来。 这刀挺利的,是辣椒铺掌柜借给他们的,说是后厨用来切骨头的。 那刀够大,也够锋利。 安雨拿着刀,观察了一下那块儿石头,对着卡住车轮的石头就下了刀。 “噌——” 刀和石头碰撞,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这刀果然好使,没几下那石头卡住车的部分就碎了些。 …… 就在这时,小路上过来几道人影。 “就是这边儿,我刚才看见一个小娘子推车过去了。” “嘿!就在前边!” “看见了看见了!” “小娘子!把你身上的银子交出来!” 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安雨闻声抬头。 小混混们一愣。 ——那个小娘子拿着一把锃光瓦亮的大菜刀,地上是一块碎成无数块儿的大石头。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桃花 河边 清早,河边人不多,只有几个妇人三三两两的洗着衣服。 河面相当宽阔,河岸,有一个人影在拿着渔网捞东西。 晏清绪把裤子挽到膝盖,鞋也脱在了岸边。 袖子也挽了半截,到了胳膊肘的位置。 他人本来就白,被灰扑扑的衣服一衬更是像珠玉。 为了干活儿方便,黑发高束——晏清绪倒是也不会什么别的复杂的发型。 在府里的时候,各种头发、发冠都是闻修一手负责,他现在会给自己扎头发,要是被闻修看见了说不定得抹着泪儿大呼:“少爷长大了”呢。 尽管论年纪,闻修比晏清绪还要小上一些。 头发这样一扎,更显得利落。 他本来就生的好看,在湖水和清晨太阳的映照之下,整个人像是被照了一层光边儿。 晏清绪一心捞虾,倒是不知道自己成为岸人眼里的风景。 …… “看那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可不是?就真跟从那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两个大妈一边洗着手上的衣服一边说。 这衣服啊,早上洗出来,在日头底下晾上个一天也就干了,刚好晚上能收。 “一大早就出来捞鱼,要我说不知道比那老张头儿家的小子好多少。” “那小子好吃懒做是出了名儿的,是个人都能比他勤快。这个点儿别说出来干活了,怕是能直接睡到日上三竿去!” “欸……你说老张头那么能干,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儿子?一把年纪了没有人帮他干活儿不说,家里还得养着他这口子人……” “害,不过说归说,那张家小子长得也不错。” “切,长得再不错也没有面那个小伙子好看,看看人家,一大早上就知道出来干活,自力更生,就这一点就不知道比多少人强的多了!” “这说的倒也是……” “林嫂、付嫂。”一个小姑娘端着盆也过来了。 “孙家闺女啊,来啦。”两个大妈跟这小姑娘打招呼。 “两位嫂嫂聊什么呢?”孙铃活泼的很,一坐下没先给衣服泡水,倒是兴致勃勃地问起八卦来。 “没说啥,这不是说你那张哥不勤奋吗,别人家小子一大早就起来干活儿去了,他能睡到晌午才起来。” 孙玲和张家小子关系不错,一天到晚没事儿就跟在人家后头“张哥”“张哥”的叫——尽管街坊邻居都有些看不上张家小子。 “张哥那才不是懒呢!”孙玲撇撇嘴,把盆子里的衣服拿出来。 “张家小子要是不懒,世上就没有人懒了!”付嫂笑道:“也就你觉得他好吧。” “孙丫头这是看张家小子长得帅呢!小姑娘嘛,哪个不是这样?我年轻的时候也看长得好看的小伙子嘞。” “你现在不也是?”林嫂打趣道。 “不是我说啊,找男人啊不能只看脸,还得看他能不能干,你看河岸那个,长得又好又能干。就这么一会儿吧?我都看见他捞上来好几网虾了,那身手真是利索,一抓一个准。” “哎呀,付嫂!别老说张哥不好,岸那个怎么……”孙玲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想反驳两个大妈。 谁想到一抬头就愣住了。 ——那面捞虾的真是好看,个子一看就高,甚至比张哥还要好看些。 脸就更不用说了,孙玲以前只觉得张哥真好看,此时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人的样貌竟……比姑娘还要精致几分。 长手长脚的,皮肤也白的透明,一头长发高高束起,颇有话本子里那种“侠客”的感觉。 孙玲一下就看呆了。 “你瞧瞧,好看吧!还能干呢!这么一大早的起来捞虾,要指望我家那个捞点儿虾回去吃啊,一天得说上八百遍才肯动身。” “这活儿也累,那小伙子倒是看着轻巧,敏捷的很呐!” “嫂嫂们……他是谁啊?”孙玲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点儿笑,问道。 “不知道,之前也没瞧见过”,林嫂笑了:“怎么孙丫头,这是看上了?” “哎呀!林嫂!你说的是哪儿的话!”孙玲笑道。 -- 第226页 “看看,这还娇羞上了。” 孙玲又和两个大妈笑闹了几句,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岸瞄。 ——林嫂和付嫂说的还真没错,这面的……男人真是比张哥好看,也能干。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人,住哪里,家里……有没有婚配。 那人……看上去和她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 …… 捞鱼捞虾都需要眼力,需要看准时机。 得等水面静止,些许虾子才肯游在水中。 没有虾的时候,晏清绪撒下点儿饵料,便在水中静止不动。待到虾出来了,数量也多了,他便利索地下网,将被诱惑出来的虾子们一网打尽。 到这湖边半个时辰了,收获倒是不错。 ——比第一晚上他和安雨来这湖边的收益好多了。 那时候两个人完全不得要领,借着月光看都看不清虾在哪,待到看见一只又紧着去追。 虾没鱼大,游的倒是也不慢——尤其在晚上,一个猛子便找不到踪影了。 两个人摸索了很久,这才总结出规律来,刚巧天亮,那天他们就是用拂晓的光配着一晚上的失败经验,捞到了昨日所需要的大虾。 今天就快多了。 一网又捞上来,里面足有七八只虾——这都是晏清绪足够有耐心的结果。 里面还混着几只小鱼,离开水面后在网里蹦跶。 晏清绪把这几条小鱼摘出来扔回水里——嗯,差不多了。 收获颇丰,桶里足有几十只。 他淌着水走回岸边,将网里的虾放进桶里。 临出门他拿了块儿布,此时用这块白布将手脚、腿上的水都擦干净。 …… “请问……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晏清绪刚擦完水,就听见有个小姑娘的声音怯怯地问。 他转头,看见是个十几岁模样的圆脸姑娘。 “不是。”晏清绪回答,显然没有多谈的意思。 “我叫孙玲,就住在河岸。”那姑娘自我介绍。 晏清绪回过头穿鞋,没说话。 孙玲有点儿不甘心,又问:“你这虾挺多的,要不要卖给我一些?” “不卖。”这回晏清绪倒是说话了。 他回答完,便站起身来,拎上桶,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尽快去给安姑娘帮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抢钱 “有事?”安雨拿着手里的刀,简短问道。 人狠话不多,看起来十分有威慑力。 几个小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本以为跟着的是个弱女子,没想到眼前的人如此彪悍,手里拿着刀不说,还拿着刀把地上的坚石给劈开了。 这力气可不小啊。 这要是单枪匹马的上去,还不知道是谁劫谁呢。 好在他们人多势众,为首的小混混看看自己周围一圈兄弟心下稍微安定了些。 “把,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那小混混道。 “我身上的钱?”安雨重复了一遍,从衣服里掏出钱袋打开,展示给这群小混混看,里面空荡荡的,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她和晏清绪身无分文流落到这里,基本上就是两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昨天挣的钱也全都买原材料了,手里还真一点钱没有。 几个小混混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姑娘看着长得不错,居然这么穷。 那个袋子里居然一个铜板还没有,比他们这几个靠劫道找茬为生的人还要惨。 ——摆摊的人生这么艰难吗? 这倒是有点大开眼界了。 盘棱州的治安不错,他们现在只敢劫这种落单的人,否则很容易被抓起来。 妈的,现在讨口饭吃,怎么这么不容易? 小混混们只有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年龄非常小,此时一脸懵懂的道:“她好可怜,我们要不要施舍她一些?”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为首的小混混赏了一个爆栗。 “大伟哥,疼!”最小的小胖子混混一脸委屈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怎么说打人就打人呢?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出来是要当恶霸的,不是要当佛祖的!还施舍?怎么不把自己施舍出去!” 小胖子抱着头不敢出声。 “听好了,小娘们儿,今天碰上我们算你倒霉,赶紧的,就算你身上没钱也把车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们哥几个饶你一命。” “我这车上也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看我要是有那值钱东西,我还要起这么大早去摆摊?” 安雨的一番话说的十分有道理,可惜对方根本不听。 “嘴硬?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上!” “等一下。” 安雨喝道。 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拿出架势来说话倒是颇有气势,几个小混混下意识的一停。 ——竟是听了安雨的话。 这时安雨深吸一口气,随即放声大喊:“来人啊!有人抢劫了!” “欺负年轻姑娘啦!”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了!” 小混混们:“……” “愣着干什么?快让她闭嘴。”小混混头目气急败坏地呵斥自己的手下。 -- 第227页 安雨输出之际,还不忘转头对小混混们,嘲讽一番:“不对啊,这个时候你们的台词不应该是‘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理你吗?’” “她在说什么?”小混混们皱起了眉。 …… 安静的小巷子里,因为安雨的叫声很快不再安静了。 ——“怎么了怎么了?谁在喊?” ——“谁在欺负小姑娘?” ——“人在哪儿呢?” “这儿呢这儿呢!” 安雨发出声音表明坐标时,还不忘四处躲闪拿着棍子的小混混们。 很快,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便朝着这里走来,看来这个朝代还是热心肠的人多。 “住手!” “哪里来的小贼!敢在这里撒野!” 一群百姓抄着锄头斧头便赶到了这里,一眼便看见了一群拿着棍子的小混混围着一个身单力薄的姑娘。 “就是他们!” “上!” 热心百姓们一哄而上,小混混头目见状连忙道:“跑!” 可惜还没来得及跑,一群人就被热心百姓们揪住痛扁。 还有个安雨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一面装出害怕的样子,一面对热心百姓们柔弱道:“他们不仅威胁我,还抢走了我的钱……” 百姓们一听竟还有这种事,打人的力气变得更大了。 一边打还一边叫骂道:“快把人家小姑娘的钱还回去!” “她骗人,她根本一分钱都没有!啊!!”有的小混混想为自己争辩两句,却被打得更狠。 “还敢骗人?人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怎么会说谎话!” “她!…………”有小混混想辩解,一棍子打下来,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今天他们拿着棍子是出来打人的,不是被人打的。 一群小混混简直被当场打懵了。 ………… 最后以小混混们鼻青脸肿的落荒而逃,逃之前还被迫还给了安雨一百多文钱而告终。 连最小的混混小胖子也没有幸免,他一边哭一边跟着别的混混们逃走,还大喊道:“还有没有王法!” ………… 有没有王法安雨不知道,但是她得到了钱。 这世道还是挺照顾穷人的。 本来想着今天的生意应该不错,但是没有想到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有人送钱来了。 “小姑娘,以后出来当心一些!”一扛着锄头的中年大叔道,刚才打小混混他可是主力军。 “是啊,遇到这种事儿赶紧喊,要不会被人欺负的。”一个刚才也很猛的大妈道。 “谢谢各位。”安雨真诚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姑娘你这……是去摆摊?” “是,就在两条街北边儿。”安雨点了点头。 “是嘛?那还挺近的!” “有空了我们也去尝尝。” “那就感谢各位了!”安雨连忙道谢。 也不知道今天运气为什么这么好,不仅有人出门就送钱,还拉上了客。 …… 安雨来到了昨天摆摊的地方,虽然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到的也还算早。 ——至少比昨天早多了。 昨天那卖糖水的大妈看见安雨连忙招呼:“小姑娘!来这边儿!” 糖水摊旁边空着一块儿地,很明显是给安雨留的。 真不错,这就是一碗面能得到的东西吗? “来了!”安雨推着车来到了空着的那块儿地方。 明显和昨天比起来,位置好多了。 “欸?今天怎么闻着和昨天不太一样?”大妈如此问道。 “您鼻子真灵”,安雨掀开大桶,麻辣鲜香的味道随之而出。 “哟,真香。” 她笑了笑道:“今天先卖新面——麻辣小面。” 第121章 辣面开卖 初看到这个姑娘今天卖的是辣的,不少昨天吃过的回头客都有点儿迟疑。 盘棱州的百姓对于辣的接受程度很低。 还有个百姓上来问:“姑娘,昨天的大虾焖面今天不卖了?” “卖呢,不过得等一会儿。” 安雨一边摆着桌子凳子一边回道。 等一会儿捞虾那位把虾送过来。 现在晏清绪不在,这些活儿就由她来干。 “今天先卖麻辣小面,诸位有没有想试一试的?”安雨笑着问。 那上来问的百姓先看见了桶里的红汤,他迟疑地退后一步:“不……不了吧,我不怎么能吃辣。” “这面以香为主,红油辣子特意炸过,是不辣的。” 安雨这么说,但那百姓明显不太相信。 那辣椒油看着都那么红了,你跟我说不太辣?这谁能相信哦! 纵使安雨有解释了几句,那百姓还是退开了,嘴里还说着“一会儿等有了大虾焖面我再过来吃。” 安雨:“……” 那便算了,有的客人留不住,就让他离开吧。 今天的麻辣小面汤底没有昨天有蒜蓉的大虾焖面味道大,吸引来的客人也不算多。 还有好多客人是冲着昨天的大虾焖面来的,眼看这儿没有,当即便离开了。 是以安雨今天开摊虽然早,倒是很久都没有开张。 她站在小推车后面,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小葱等食材,看上去倒完全不着急。 -- 第228页 今天这种情形她早就预料到了——这跟盘棱州本地的百姓饮食习惯有关系,一时强求不来。 她在制作麻辣小面底料的时候就进行了改良,针对本地人不太能吃辣的习惯,在辣椒里加了醋和白糖。 挑选辣椒的时候,安雨也在旁边盯着,专门选了没那么辣但是很香的辣椒品种,做出来的辣椒油香而不辣。 但凡有客人尝试第一碗就会知道,她这“麻辣小面”没有多辣,有的只是满口鲜香。 有了客人反馈味道,不愁她这麻辣小面卖不出去。 故而她也没有多着急。 ——好东西,总是能卖出去的。 …… 一位大伯走上前来,跟安雨打招呼:“小姑娘,这么早啊?” 安雨一看,这正是昨天第一个吃她大虾焖面的那位客人。 “大伯,早。” “欸?今天你夫君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出来?” 大伯说的是晏清绪。 ……误会的人太多,安雨已经懒得解释了,只是说:“他去捞虾了。” “捞虾?你们虾还没捞上来呢?那今天卖的是啥?”大伯走上前来,往安雨的锅里瞅。 安雨任他看,解释道:“今天卖的是麻辣小面,香而不辣。” “香而不辣?真的?”大伯有点儿犯嘀咕,他平日里也不怎么吃辣,往日里看见辣菜都不怎么点。 ……可,这姑娘昨日做的大虾焖面实在是好吃,让他觉得这姑娘对于吃的不会骗人。 “真的,不信您尝尝。” “好!那我就来一碗,还是十文钱?” “正是。” “给你!”大伯爽快的掏了钱。 这麻辣小面凑近了闻着确实是香,也不像别的辣椒那样呛人,说不定可以试试。 再说了,一碗才要个十文钱,就算辣了他觉得不好吃,也没有什么损失。 “好嘞。” 安雨收了钱,将十文钱放进了钱袋里。 从准备好的袋子里拿了一把小面放进了锅中煮。 ——不多时,面煮好了,安雨将小面捞出来过了凉水,调好佐料和汤底,将过完水的面放入汤中。 最后舀了一勺红彤彤的辣椒油浇在面上,撒了一小把葱花作为点缀。 昨日炸好的辣椒油今日已经放凉了,味道远不如昨天那样大。 此时浇在热腾腾的汤面上,那辣椒的香味儿一下就出来了——比冷却时更好闻。 有些凉风的秋天,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麻辣小面最是合时宜了。 …… “给您。”安雨将面碗递过去,还有一双干净的筷子。 “哎呦,真香。”站在旁边的大伯目睹了安雨做面的全过程,辣椒油撒上去那一下溢出来的香味他自然也闻到了。 与掏钱时不同,大伯对于这碗面的期待在闻见香味后又提升了不少。 ——这面……闻着就好吃。 对于不喜欢辣的老伯来说,对一碗辣面能有这样的期待还是第一次。 …… 老伯拿着面碗坐在了小凳子上。 他用筷子把面搅开,如此近距离,那股辣椒的香味更明显——和他以往吃到过的辣椒都不太一样! 这面刚煮出来过了凉水,劲道不粘连,很好搅。 红彤彤的汤配着绿色的葱花,里面还有一些炸得金黄的花生碎做点缀,实在是令人食欲大开。 搅着搅着,大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待到面差不多了,大伯挑起一筷子热腾腾的面送入口中。 ——香。 这是大伯的第一反应。 微微的甜味和酸味让那股辣椒油香发挥的更加淋漓尽致,这一口面口感丰富,还能吃到花生碎和酱菜。 葱花配上面食本就增味儿,在这麻辣小面里更是锦上添花。 这小姑娘做出来的“麻辣”是一种他从来没吃过的“麻辣”,与以往那种刺痛舌头的辣不同,这种辣味咸香微麻,面条吸满了这种汤汁后非常入味儿,也不过分咸,实乃面条中的佳品啊! 一时之间,大伯竟不知道是今天的麻辣小面好吃一些,还是昨天的大虾焖面更好吃。 对于很少吃辣的老伯来说,这的确是很高的赞誉了。 …… 老伯吃了几口面,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 ——啧,这汤的味道也没得说! 都说汤面的精华是汤底,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喝一口汤,方能明白那老板小姑娘所说的“香而不辣”是什么意思,充斥着辣椒油的汤不但不刺嗓,还有浓重的香味,更别提那一口汤里的白芝麻,嚼在口中真是……绝味。 一碗面很快就被老伯吃完了,甚至比前一日还要意犹未尽。 那种舌尖的微麻感真是让人上瘾! “老伯,怎么样?”见老伯吃的差不多了,安雨出声询问“用户体验”。 “好吃!真是好吃!”老伯忙竖起大拇指,想对着这面夸赞两句才发觉自己的词穷——读书少了,除了“好吃”、“妙啊”,竟没有什么别的形容词能恰当地表达他此时的感受。 好在安雨也并没有怎么在意,道了句:“好吃就行。” 边上有几位今天冲着大虾焖面来、得知今天还没做,只有麻辣小面卖便想折返的客人,见了这老伯的样子不禁嘀咕了两句。 -- 第229页 ——“真有那么好吃?” ——“老伯的样子也不想装的。” 大家好多人都是街里街坊的,在味道上还不至于骗人,都认识。 ——“要不,我们也试试?” ——“我可吃不了辣,要不你尝尝?” ——“害,别担心,老伯平日里不是也吃不了辣嘛!你看他吃的多香?” ——“说的好像也是……” 边上很快聚集了几个想尝试但是怕辣的百姓。 老伯刚好吃完,见状倾情推荐:“真的不辣,很香,别犹豫了!我昨天吃的就是这个小老板的大虾焖面,也好吃。这小老板真是做啥都好吃。” “……真不辣?”迟疑的人听完有些意动。 人就是这样,不相信老板说的,但是相信和自己一样同为客人的说法。 “赶紧的吧。”老伯掏出来一块儿灰色的手帕擦嘴:“我要回去了,叫我儿子过来吃。” “……” 老伯这…… “行,尝尝就尝尝,反正也不贵。”一壮年男子迈出了尝试的步伐。 “老板,给。十文钱。” 安雨收了钱,道了句“好”。 这就被说服了? 她还想多看一会儿这些百姓纠结挣扎不知道该不该来吃她家麻辣小面的样子呢。 有趣。 …… 很快,或是被味道吸引,又或许是被老伯说服,四五个人上前买了麻辣小面。 安雨手脚麻利,很快做出了五份。 ——昨天是她第一次摆摊,弄面还有些不熟悉,今天已经相当熟练了。 一份分多少、怎样做更快,安雨摸索的很快。 “好了,你们的麻辣小面。” 她吆喝了一声,一碗一碗把面递出去。 小桌子就摆在推车面前,一时之间,安雨耳畔吸面声不绝于耳。 ——“真的香!” ——“这老板怎么做的?这辣椒油看着好红,吃起来一点儿也不辣。” ——“真是稀罕了,早知道这么好吃我刚才也不犹豫了。” 安雨听见这些话淡淡一笑。 …… “老板!给我出来!” 就在这时,摊位面前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为首那人凶神恶煞,身后几个人抬着个担架,上面躺着个人。 安雨眼见,看见有一个鼻青脸肿的人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这是,上午被打了,过来找茬了? “老板出来!”那几个人还在那里叫喊,装的还挺像。 安雨请了清嗓子道:“有什么事,各位可是找我?” “对!就是你!” 安雨摆出疑惑的表情:“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各位看不见?叫了半天,莫不是瞎子?” 第122章 讹钱 安雨一句“莫不是瞎子”一出,几个在旁边摆摊的摊主都闷声笑了起来。 这几个人一看就来者不善,为首那人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这小姑娘看起来文弱,嘴皮子底下倒是一点儿也不饶人。 那一群人听见安雨这么说话一噎,这小娘们儿果然牙尖嘴利的。 为首那人“呸”了一声道:“你骂谁是瞎子?什么东西,敢骂老子?” 安雨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骂谁,反正谁捡骂就是骂谁咯。” 对于这种吵架找茬,阴阳怪气的最气人了,她深有体会。 果然,这群人按捺不住了。 一个抬担架的小弟当即便跨下了脸——他们跟着大哥混了谁么多年,还没见过谁说话这么不客气呢!他当即便撸起袖子,做势要过来,被自家大哥一把按住。 “你干什么?抬好你的担架!” 那小弟撸袖子时担架一震,上面的人差点没躺好要掉下来,还好这大哥发现的及时。 凶神恶煞的大哥朝小弟撒了气,训斥他把担架抬好,这才转过了身来。 这帮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来是让这小娘们身败名裂的,怎么能因为这一点点口角摩擦就撂挑子不干,露出真面目呢?那他们上午“精心策划”的这一出不是就白瞎了? ——尽管这个老大此时心里也气的不行,但只好憋着。 “行了!甭说那些个没用的了,我兄弟吃了你家的大虾焖面,现在人已经不行了,你说怎么办吧!” 此时那大哥说着,脸上又扯出了一丝笑来。 有点儿即将得逞那意思了。 他们的人早上在这娘们手上吃了亏,他特地找人问了问,这小娘们不知道从哪来的,在这摆摊时间也不长,估计也没什么靠山。 他们弄这么一出,能要到钱,还能让她的生意再也做不下去,真是一举两得。 …… “吃了我家的东西?”安雨反问,她脸上露出一丝并不真诚的关切来,看向担架问:“人是已经不在了吗?要是不在了……还是早点儿打个棺材吧。” 那担架上的人被蒙着白布,乍一看确实像收敛死人的方式。 “你说什么呢!晦气不晦气!”有小弟听她这么说,连忙道。 “人还没走呢,”那大哥道,“这不,来找你要点儿药钱,治一治我兄弟。” “这样啊……要不你掀开白布让我看看?昨天的客人我还有点儿印象。” -- 第230页 “少糊弄我,昨天客人那么多,你怎么记得清?别是你想抵赖吧?” 这白布当然不会掀,找茬人头子本来就是来讹钱的。 闻言安雨摇了摇头:“这你可就高看我了,我这可是小本生意,昨天一共就卖出去三十多份,这周围的老板们照顾我,在场的人里就卖出去十几份,剩下那些客人我自然能记个脸熟。” “是啊是啊,昨天吃了面的人都在摊前头,让我们看看。”那卖糖水的大妈也帮腔道。 这边儿闹了这么一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也有昨日的客人。 此时看话头说到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我记着昨天吃的人几个人”、“我也记得!”、“这姑娘卖的面香,我昨天一直在旁边闻味儿呢!”、“我也一直站在旁边偷学”云云。 …… 人群里,一个眼熟的人睡眼惺忪的溜达过来,往人群里探头看了一眼。 待看清人群中央那个姑娘熟悉的脸后,这人瞬间清醒了。 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后,撒丫子就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 百姓们一番话听的凶神恶煞的找茬人头目眉头紧锁。 ——可恶,这小娘们不是刚来摆摊没多久吗?本来想着她势单力薄很好讹钱,怎么有这么多没事儿干的人出来帮腔? 一群小混混过来本想着自己占理儿,吃没吃这小娘们的面谁说得清?谁想到现在这么多人七嘴八舌,倒显得他们胡搅蛮缠起来了。 这时,安雨倒是摆出了一付天真的样子问道:“你兄弟……莫不是吃了今早的面吧?我早上过来的时候这边儿倒是没什么人,这才占了一个好位置。要说虾可能不好……” 她说完,还快速扫了一眼卖糖水的大妈和周围几个摊主。 摊主们心领神会,没有吱声。 ——这小姑娘挺机灵的,面也好吃……治治这群讹人的!挺好! …… 听到安雨这话,那头目眼珠子转了转,没想到这老板还挺蠢的,还能自己暴露破绽。 要说昨天肯定会被在场的人拆穿,说不定还非要掀开担架上的白布看看人长什么样子。要是被发现没吃过面硬过来要钱,那可就…… 这小娘们非要说早上的事情,没错,她早上出来的是挺早,才会遇到他们兄弟。这边儿早上摆摊的人也少……真是把话头送到自己手上了。 人少,我看谁还给你作证! ——找茬人头目不知道这是坑,还美滋滋的往里跳。 “谁说是昨天吃的!今天,就是今天早上人少的时候吃的!” “你确定?”安雨反问。 “当然,你别是因为那时候人少就不承认吧!谁知道你家的虾是不是用的隔夜的,我兄弟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一下就给吃不行了!” “啊……那你的意思是,你兄弟早上过来吃了我家的大虾焖面,才变成这样的?” “正是!” …… 围观的人里也有刚过来的,不知道事情缘由,听见最后两句不禁议论。 ——“这小姑娘的面别是真有问题吧?” ——“是啊,我昨天也吃了她家的大虾焖面。” ——“昨天吃着挺好吃啊,也没什么问题,今天的就出事儿了?别是用了昨天晚上没用完的隔夜虾吧?” ——“哪有剩下的,我昨天买的最后一份儿!”也有人不相信反驳。 ——“……那,锅里没有,她家里就没有?” …… 听见周围人惊疑不定的声音,胜券在握的笑容又出现在了找茬人头目的脸上。 “说吧,你要怎么赔?” 安雨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了。 一扫方才的天真和关切,而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 她道:“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毕竟我今天卖的是麻辣小面,根本没有卖大虾焖面,你兄弟又是在哪里,吃的哪门子的大虾焖面?” “什么?”找茬人头目的笑在脸上僵住。 安雨摊了摊手:“这好多客人都知道,早上不少昨日吃过的客人都来问我买大虾焖面,得到什么样的回复?” 人群里有人配合,道:“这姑娘说今天的虾还没捞上来呢,没有大虾焖面!” 安雨点了点头,道:“正是。” 这番对话一出,方才的怀疑不攻自破,将这群带着担架来找茬的人锤的死死的。 …… ——“啊……是这样啊,刚才我还多想了,嘿嘿。” ——“这姑娘的大虾焖面里虾是现捞的啊!那怎么会不新鲜呢!” 之前质疑的人们转眼间换了个风向。 可找茬的人们可不能随便换风向,他们现在可谓是骑虎难下。 这下可好,之前看出来的、没看出来的百姓们现在都明白了,这群人明摆着就是来找小姑娘事儿的。 ——“要不要脸呐?这么多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 ——“就是,整天游手好闲就算了,现在看别人挣钱了就想讹钱?” ——“干这缺德事儿不怕损阴德啊?” 当即便有那脾气暴躁的大婶大伯骂上了。 那为首的脸色极为难看。 早上听说自己的人被坑了时,他便心情极差。本以为今天这出万无一失,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他们连个小姑娘都治不住。 -- 第231页 罢了,那就不装了! “老七,你去叫人”。 “好,龙哥。” 一个跟在担架后面的小混混转身就向后面跑去。 找茬人头目,也就是“龙哥”一撸袖子,对着安雨道:“对,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早上你摆了我兄弟一道,你现在就得还回来!” 担架上的白布一掀,只见上面除了躺着个人,还有七八根棍子。 几人也不装了,一人抄上一根棍子,架势很足。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还敢明抢?” ——“信不信我们报官?” “那你报啊!”龙哥不屑道。 等他兄弟们来了,趁乱把钱一抢,把这小娘们打一顿。 官府的人来了又怎么样?到时候他们早跑了。 不是杀人放火的乱事儿,也没亲眼看到他们打人,官府那些人也追查不了几天。 届时过了这几天,他们还不是逍遥快活? 为的就是出这口气!早上他们的人鼻青脸肿的回去,这娘们还平安无事的在这里摆摊? 没有这样的好事! …… 一群人把棍子一挥,围观的百姓们都退出去几步。 ——这些人看着疯的很,他们手里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下意识就躲远了些。 那龙哥见百姓们这个反应冷冷一笑,道:“我看还有谁帮你?” 手里的棍子吃足了力气,朝着安雨的小车就砸了下来。 “嘭——”棍子被人牢牢地徒手接住。 ——“你干什么?” 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 是晏清绪。 第123章 醉酒 捞虾勇士拎着桶刚过来,便见到有人轮着棍子向安雨而去。 他不作它想,当即便冲上前去徒手接住了来势汹汹的棍子。 晏清绪常年射箭,臂力不一般。 那棍子攥在手中,龙哥想抽回去,竟一动也动不了。 ——“你干什么?”晏清绪敛了眉,漆黑的眸子直盯着对方。 ——“妈的……你又干什么?松手!”龙哥气急败坏。 眼前这人看着像个小白脸,怎么力气这么大? 晏清绪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就着手里的棍子一拽,直接将对方的木棍夺了过来。 他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龙哥只觉得棍子被夺走那一瞬间手心火辣辣的疼。 ——那是棍子和手心吃劲儿摩擦所致。 “啧啧,小老板的郎君回来帮忙了。” “瞅这模样,是个靠谱的。”旁边的摊主们小声议论。 棍子到了晏清绪手里,他本来就高,穿着麻布衣服也盖不住他那股仪表堂堂的气质,此时拿着棍子站在安雨身旁颇有气势。 “朗朗乾坤之下,你们一群人对一个姑娘出手,明抢?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那龙哥一擦手后退了一步,从小弟手上拿起了一根棍子,指着周围一圈儿百姓道:“我看你们谁还帮他们,老子可不管有的没的,是个人都打。”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只见刚才溜掉的那个小混混带着一帮人来了,边跑还边叫:“龙哥!我带兄弟们来了!” 在场本来只有几个小混混,这一下又来了十几个。 可真是人多势众。 刚才有几个本来想出来帮腔的客人,见着架势默默收回了试探的脚。 “你们干什么!在这闹事!”卖糖水的大妈终于看不过去了,大声道。 “关你什么事?少说话老太婆,要不连你一起抢!” “你!” 来的兄弟多了,龙哥底气也足了。 “上吧兄弟们,速战速决,砸了她的摊子抢了他们的钱!相公来了好啊,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你们俩谁也别想跑!哈哈哈哈!”龙哥大笑。 “报官!报官!”几个摊主见这架势愤恨不平。 “哈哈!还想着报官?你们去吧,等官兵来了,我们早带着钱走了,看你们去哪儿找人!” 龙哥极其猖狂:“来!给我砸!连那几个老太婆的摊子一起砸!” 他身后的小弟们摩拳擦掌,听见龙哥的命令就往前冲,一脚先踢翻了桌子凳子,还有糖水摊大娘面前的几个摊子。 …… “何人在此闹事!” 一阵更大的脚步声响起,很多人向着这里赶来。 “官兵来了!”百姓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现场的情形更加混乱。 小弟们开始行动之后龙哥也管不住,听见有人说官兵来了当即就想要转身逃跑。 ——闹事归闹事,跑掉了是一回事,当场被抓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们这次就是为了出气,被抓到府衙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现场混乱至极,他想跑,也有一些听见官兵来了的小混混们想跑,还有些没听见的还在兴奋地砸人家的筐子。 想趁着现场混乱溜出去,谁想到刚到人群边上就被围了一圈的百姓抓住。 龙哥身上足有七八只手,推掉这个上来那个,一时之间竟然动弹不得。 本来想趁乱逃走,没想到却被牢牢地困在了这里。 “放开我!放开!” 然而任他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热心的盘棱州百姓刚才没有站出去的能力,此时见官兵来了,就地化作人墙,不放任何一个小混混出去。 -- 第232页 说时迟那时快,官兵们赶到了现场。 他们来的那一侧人群开了个口,百姓自发地把那一块儿让了出来。 官兵们迅速进场,将在场闹事的小混混们一一擒获。 ——有刚才就反应过来就像逃跑的小混混,但是被百姓们困住一时动弹不得,直接被交给了官兵。 也有兴奋头儿上来了的小混混,还在拿着棍子砸摊子,直接被官兵逮住,就地捆上了绳子。 叫来官兵、现在才刚跑过来的辣椒铺老板站在一旁,气喘吁吁但兴致勃勃地大喊:“抓!把他们……都抓住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为首的官兵腰间绑着大刀,对着迅速被绑起来的小混混道:“盘棱州地界内,岂容你们这么阿闹事!之前几次都被你们逃了,这次抓到你们现行绝不姑息!走!都给我带回衙门!” 周围响起了百姓们一致的叫好声。 …… 这次以龙哥为首的混混们找茬行动就这么轰轰烈烈的结束了。 或许——最大功臣非辣椒铺老板莫属。 == 入夜。 辣椒铺老板喝的满脸通红,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白天的事情。 ——“我这早上一起来啊,打算去铺子里,寻思去买点儿早点吃呢,一看!嘿!还挺热闹!” 安雨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晏清绪。 晏清绪也笑,或许是也喝了点儿酒的缘故,白嫩的耳垂透着一丝粉色。 安雨无声地比口型:“第四遍了。” 晏清绪歪了歪头,似乎在确认她说的是什么,半响,才轻轻点了点头。 安雨:“……” 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店铺里的伙计又端上来了两个小菜,道:“几位慢用,我们老板啊,高兴了就喜欢翻来覆去讲故事。” …… 辣椒铺老板还在继续说。 ——“我往那人群里一看!嘿!那不是恶霸龙哥嘛?虽然他没找过我的事儿,但是我听说过啊!长得奇丑无比,说的应该就是他没错!那一群丑八怪站在早市里,哪能有什么好事!我又看了看别人,一眼就看见小姑娘你了……嗝。” 辣椒铺老板打了个酒嗝。 ——“我一看,你们俩势单力薄的,要是被欺负了这哪成啊!我就赶紧跑去官府叫人了。那官府的老刘啊,是我朋友,一听有人在早市……哦,应该是午市了,午市上……闹,闹……事!带着人就去了,把那群鳖孙子一举……抓获!” 说到最后,辣椒铺老板还伸出手,成弧线做了个抓住的动作。 ——代表抓获。 “是啊,这次多亏您了,要不我们肯定得挨打。”安雨说着,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辣椒铺老板倒酒。 这辣椒铺老板着实是个性情中人,安雨他们下午卖完面,回来还推车的时候就被老板一把抓住,说是准备了一桌子酒菜,要庆祝今天之事。 安雨和晏清绪扛不住老板的热情,陪老板喝到了现在。 ——连明天要用的食材都是托店里伙计去买的,只因为辣椒铺老板不让俩人走。 “唉,别这么说。”辣椒铺老板听见了还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脸:“你们俩也是真英雄!那么多人,你们俩就单枪匹马地站在那里!厉……历害!姑娘,兄弟我佩服你们,敬你们一杯!” 辣椒铺老板到的时候,就看见俩人一个拿着棍子,一个拿着菜刀跟小混混们对峙的样子,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晏清绪应下,拿着杯子就碰了上去,和辣椒铺老板喝了一个。 “欸——”安雨还没来得及拦,两人就已经喝完了。 辣椒铺老板喝完了就拿起酒壶来:“……没了。” 他晃了晃,确认里面没酒了,就开始招呼店里伙计再拿一壶过来。 “老板,可以了……”安雨想拦,被辣椒铺掌柜一把制住:“我有好多藏酒呢!多着呢!后面全都是!别担心!” …… 谁担心这个了? 明天不做生意了? 安雨又看了一眼身边儿的晏清绪。 辣椒铺掌柜已经喝多了,自然不用说,这位怎么样了? 方才喝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晏清绪已经不说话了,只是跟着辣椒铺掌柜说话频频点头,有时脸上还会露出笑容。 ……这。 晏清绪到底能不能喝?酒量在哪? 安雨心里完全没底。 缓慢吞下酒的晏清绪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眼神正好对上了安雨的。 他眼神有点迷蒙,不光是耳垂,连脸颊都染上了一丝粉色。 安雨:“……” 她正想着要不要强行中止这场酒局,就听见晏清绪说话了。 ——“安姑娘,好看,我……心悦之。” …… 掌柜要完酒,也转过头来,来了一句。 ——“你们……般配,我支持。” …… 安雨:“?” 作者有话要说: 这或许就是清醒的人最痛苦。 第124章 姓阮 这都是哪跟哪? 面对这两个醉鬼,唯一的清醒人也不打算和他们讲道理。 反正就算说了,明天他们醒来也不一定会记得。 何必呢?浪费口舌。 -- 第233页 店里的伙计撑不住了,坐在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哈欠。 安雨过来倒水,拍了拍眼睛都闭上了的伙计道:“困了就先回去吧。” 伙计一个激灵清醒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欸,行。掌柜的……就让他在店里睡吧。” 掌柜的也不是第一回 在店里喝酒了,喝多了就在店里睡下也是常事。 安顿好伙计,安雨端着一茶壶水回到了酒桌上。 辣椒铺掌柜还在醉醺醺地讲第多少遍白天发生的故事,一旁的晏清绪乖巧的坐在那里,看着辣椒铺掌柜不断点头。 “来,水。” 安雨坐下,倒了一杯水给晏清绪递过去。 喝多了的晏公子很乖,双手接过杯子,还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端起杯子来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喝。 对面坐着的辣椒铺掌柜不干了,嘴里喊着些什么“你偏心!我也要水!”之类的。 “有你的有你的。”安雨觉得好笑,倒了杯水给辣椒铺掌柜。 感觉是自己在带两个小孩儿。 喝水的时候两个人暂时安静了一下。 喝完水辣椒铺掌柜的又叨叨开了。 “姑娘,你姓安对吧!这位小公子姓……晏!本来萍水相逢……但是今天!我决定交下你们这两个朋友!”辣椒铺掌柜一抹嘴,喝水喝出了酒的架势,豪气道。 “好。” “在下姓阮!以后叫我阮掌柜就可以了!我们互通过姓氏,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安雨抬起筷子,帮晏清绪夹了一颗半天都夹不上来的花生豆放在他的碗中,抽神儿回复阮掌柜道:“没问题,日后阮掌柜叫我小安便好。” 说完,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 “说来也是巧,我的母亲和掌柜的一样,也姓阮。” 虽然穿过来的时候,原身的那位母亲已经过时了。但安雨有了原身的记忆,那位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母亲,似乎就是姓阮。 “哈哈哈哈那我们还真是投缘,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辣椒铺掌柜的大笑,手一拍桌子,震得酒桌直响。 晏清绪方才正在专心和一颗花生米作斗争。 酒喝多了眼前未免有些重影,手的灵活度也不太受自己控制,夹了半天花生米总是不肯乖乖呆在筷子中间。 此时的他和河边灵巧捞鱼的人俨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样子。 喝多了的晏公子脾气出奇的好,即使夹不上来,依旧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直到安雨看不过去了,直接讲花生米夹到了他的碗里。 这下容易多了,近在咫尺的碗比远处的盘子要好控制一些。 他把花生米逼到了碗的边缘,用筷子夹住了。 正要往嘴里送,没想到辣椒铺掌柜的拍了一下桌子。 桌子一震,放在桌子上的胳膊也是一震。 那颗废了不少劲才夹到的花生米就这么掉了。 花生米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儿不动了。 晏清绪保持着用筷子夹的姿势,目光随着花生米呆呆移动,看着花生米掉下去,看着花生米在地上滚。 …… “别看了,我再给你夹一颗。”安雨道。 她拿起筷子,一边应和着阮掌柜:“是是,投缘。” 一边从盘子中又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到了晏清绪的碗里,道:“别看那个掉下去的了,吃这个。” 晏清绪点了点头,这回终于把花生米吃到了嘴里。 “来!为了庆祝我们如此特别的缘分,干一杯!”阮掌柜再一次举杯。 晏清绪把花生米举起杯:“干。” 安雨:“……” 一杯过后。 桌子上传来了“砰”地一声。 晏清绪闭上眼,脑袋磕上了桌子,无声无息的睡着了。 着实是有一点突然。 上一刻的晏清绪能看出来醉了,但没想到“醉倒”来得这么快。 原来晏公子的醉了和醉倒之间,只差一粒花生米和一杯酒。 眼看阮掌柜的也要倒下去,安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阮掌柜,坚持住。” 已经倒下一个了,这个要是也醉过去,不但没有人帮她一起把晏清绪扶进屋子,阮掌柜她自己也弄不了。 阮掌柜晃了一下,被安雨扶住。 他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扫了一圈儿酒桌,道:“晏老弟不行啊……” “您行,酒量没得比。能帮我把晏公子扶到屋里吗?” “没问题!毕竟……嗝,我还一点儿醉意都没有。” ……行。 和醉鬼一起,扶着另外一个醉鬼进屋躺下,这还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也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样的好事儿,今天这俩人能喝成这样。 他们今天是挣了五百文,而不是七百两,没错吧? 安雨和颤颤悠悠的阮掌柜扶着颤颤悠悠的晏清绪到了屋子里。 见人平稳地落在床上,她总归是松了一口气。 这乱七八糟的一天,终于是要结束了。 …… “那我……走了!”阮掌柜道。 “好,阮掌柜慢点。” “没……我又没事儿!祝你们……百年好合!” 阮掌柜一边晃悠,一边出了门。 安雨:“……”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 第234页 晏清绪喝多了便彻底睡死过去,连叫也叫不醒,安雨便放弃了让他去洗一洗的念头。 算了,睡吧。 安雨独自简单洗了一下,回房间的路上还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惊天鼾声。 ……阮掌柜入睡的还挺快。 …… 这一天着实是累,“室友”也很安静,安雨几乎是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安雨便被一阵儿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 “是我!” 阮掌柜的声音。 安雨穿上外衫坐起来,看见另一张床上的晏清绪也捂着头坐起身来,看上去很是头疼。 “我去开吧。” 昨天晚上喝那么多,能不头疼么。 门一打开,阮掌柜便急切的冲了进来。 “小安,你昨晚说你母亲也行阮?” “……是。”安雨不知道怎么了。 “你们俩的口音……像是京城人,你的父亲难道是当场左相安丰茂??” 第125章 姐姐 安雨一脸迷惑,不太明白为什么阮掌柜如此激动。 清早起来精神还没有完全回神儿,她的反应都比平日里慢上一拍。 更何况阮掌柜那么火急火燎的敲门,没想到一打开门就是这么个问题。 见安雨一脸怔忡,阮掌柜又重复了一遍:“小安……你父亲是不是当今左相安丰茂?” “……怎么?” 屋里的晏清绪也起来了,他揉了揉头,不自觉地皱着些眉头走到了安雨身后,问道:“掌柜这是有什么事?” 昨天喝酒后聊的很多事情他都不太记得了。 更是没听到阮掌柜和安雨聊起“姓氏”那部分的谈话。 现在再想昨晚上喝酒,他的感受只有“头好痛”。 晏公子平日在京城中不经常饮酒,要说喝也能喝,但绝对架不住昨天晚上阮掌柜那个灌法。 …… 安雨心里大概清楚掌柜的过来,可能是因为昨天她说了一句,自己的母亲也姓阮。 但是晏清绪不知道。 两人如今流落在外,的确是因为一些原因。 ——一些不方便太多人知道的原因。 京城那边儿为了和西域的关系,也为了他们两人的安全,八成会马上封锁消息。 就算现在这几日消息流出来了,也不应当这么快就传到离京城这么远的盘棱州来。 这个掌柜的……又是怎么知道的? 有些东西现在想来确实奇怪,盘棱州辣椒并不多么受欢迎,为何这掌柜的会在盘棱州开一家辣椒铺子? 开了也就算了,开铺子就是为了挣钱,但这个掌柜的完全没有挣钱的……那种感觉。 自己的铺子不说生意不好,大早上都不开门。 谁家挣钱是这么个挣法? 早上不起来看铺子,反而跑到街上去凑热闹。 …… 收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住在店里,现在想来也有一点儿可疑。 他们一路问了那么多家店铺,人家都有警惕之心,怎么这个辣椒铺老板没有呢? 重重疑点凝聚在心头,晏清绪皱着眉头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安雨推到自己的身后,做出了保护的姿态。 ——如果这个掌柜的有什么问题,先保护安姑娘周全。 三人相对,靠晏清绪一个人的脑补,竟是弄得现场气氛有些肃杀。 完全看不出这这是昨天晚上还一起喝过酒的交情。 “掌柜的收留了我们,晏某自是心存感激,可掌柜的不要逾越。” …… 如果小安真是左相家的千金,那这位公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寻常百姓。 这公子面色不善,走到门口气场不凡。 阮掌柜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我……我就是确认一下,家里有故人去了京城。” ……耍什么把戏? “什么故人?”他问。 “不知道安姑娘认不认识,家姐姓阮,名叫阮诗雨。” “京城人那么多,谁知你口中所言……”晏清绪听了阮掌柜的说辞,正在反驳,就听见身后的安雨道: ——“认识。” “……” “正是家母。” …… 晏清绪僵住了。 刚才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是不是听见阮掌柜说那个人名之前,说了个“家姐”? …… 他愣在原地,倒是阮掌柜冲了进去:“小安,你说阮诗雨是你母亲?” 安雨点了点头。 原主关于母亲的记忆并不算很多,但名字总没有错。 “你……你,我……我就说这个姓氏不多!昨天……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没反应过来,今天一早我想起来,便过来问你,没想到……没想到……”阮掌柜的有点儿语无伦次。 他知道小安的母亲姓阮,本来想着过来聊聊,说不定小安真和自己姐姐有些关系。 ——没想到这个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近一些。 安雨表面上镇定,心里也有点儿惊讶。 之前继承原主的记忆,只是大概知道女主的母亲家并不在京城,是从别城的书香门第远嫁过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远。 更没想到的就是如今沦落到盘棱州,遇上的辣椒铺掌柜居然是原主母亲的弟弟。 -- 第235页 那不是就……原身的舅舅? “我……我叫阮泽年,我……” “……您的姐姐是我母亲的话,我该叫您一声舅舅。” “唉!唉……”阮泽年满口答应下来。“小安,你……你叫安雨?” 安雨点了点头。 “你……你这么多年还好吗?” “……挺好的。” 安雨如此回道。 尽管没有什么说服力。 她和晏清绪那晚一家一家敲门的时候实在狼狈,就算这时候她说过得挺好的……也很难找补回来了。 阮掌柜上前一步,真到了安雨面前才觉得拉手不合适,拍肩也不合适。 一嫁到京城便杳无音讯的姐姐走的时候还是个少女,出嫁没几年后,便不怎么往回寄信了。 ……姐姐逝去的消息传回来后,他们阮家更是和京城失去了联系。 如今姐姐的女儿回来,居然和姐姐走时都一般大了。 安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原地看着那阮掌柜顶着一头刚睡起来的鸡窝头红了眼眶。 …… 身后,晏清绪手足无措起来。 他现在似乎进门不合适,出门更不合适。 只得站在原地,四肢僵硬。 虽然但是……他刚才是不是对安姑娘的舅舅出言不逊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26章 抓获 大早上,安雨着实被这个消息和热情的阮掌柜搞晕了。 待到阮掌柜差伙计准备了早饭,三人坐在桌子上吃了一会儿,安雨才从阮掌柜口中大概了解了些阮家。 阮家的确是大户,所以才能教导出安雨母亲这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 家中富足,人丁众多,做的是布匹生意。 阮家算得上是东南这边儿的布匹大户,生意辐射范围很大,布庄遍布华朝,以南部为多。 但阮家本家并不在盘棱州,而是在再东边一些的柳城。 ——那里算得上是华朝边境,水路发达,也方便通商。 当初左相被派到东部来处理水患,就是在柳城认识的安雨母亲。 …… 阮掌柜依旧难掩激动之情,对安雨道:“小雨,要是父亲他们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要不要同我一起回柳城看看!” 安雨:“这……” 任谁一大早上起来,被告知自己流浪的地方其实是外公外婆家的地盘,都会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昨天晚上酒还没醒。 晏清绪看出来了安雨的犹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对阮掌柜道:“阮掌柜,请给安姑娘一些时间,让她思考一下。” “对对对,是是是,看我,光顾着高兴了。”阮掌柜道。 …… 晏清绪在饭桌上总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也知道了自己早上闹了个多大的乌龙……昨晚的事情他基本上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惟一能想起来的只有阮掌柜那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故事。 “阮掌柜……早上之事,还请多加担待。” “哈哈哈,当然当然,只是我没有想到晏公子看上去酒量不错,实际上……哈哈哈!” 晏清绪:“……” 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既然小雨是姐姐的女儿,有些我之前觉得不好意思问的……我就问了?”阮掌柜试探着开口。 “您说。”晏清绪态度很好。 这种“态度很好”俨然和刚来到盘棱州需要阮掌柜帮助时的“客气”截然不同。 “额……按理来说,现在小雨应当呆在京城的左相府,这位晏公子我虽然不熟悉,但看这架势应当也是京城中的贵人,你们就算是要来盘棱州,也应当风风光光地过来,为何会……如此狼狈?” 闻言,沉思的安雨抬头,终于将目光从眼前那盘点心上抬起来,与晏清绪对视了一眼。 眼下就算是明白了阮掌柜是友而非敌,但兹事体大,他们也不好把事情说出。 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阮掌柜“哈哈”笑了两声:“没……没事,你们要是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 “并非我们不愿意说,阮掌柜宽心……”晏清绪正准备出言安慰,就听见安雨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我在和晏公子在京郊踏青之时被奸人所害,被绑架出了京要赎金。多亏了晏公子聪明,带着我逃出了奸人之手,可我们运气不好被发现了,只好一路逃到了船上,之后便被一路带到了盘棱州。” 晏清绪看着安雨的眼神里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这人平时做事极讲原则,这编谎话不眨眼的一面,他倒是还没怎么见过。 安雨说完,看向晏清绪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把你的表情收一收。 “原来是这样。”安雨说什么就信什么的阮掌柜恍然大悟,说完眼眶又湿润了几分:“我竟不知……原来小雨受了……噢,小雨和晏公子一路上受了这么多苦。” “还好,阮……舅舅,”掌柜两字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安雨对这个突然出来的舅舅还是有些叫不习惯。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出摊了。”安雨站起身来。 晏清绪挑了挑眉。 他刚才还在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安雨,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用不上“安慰”,没想到这位调整情绪如此之快,根本不需要别人说什么,自己已经决定要出门摆摊了。 -- 第236页 “小雨!我既是你舅舅,又怎么需要你出去摆摊挣钱!别看我这辣椒铺子生意不好,但这只是我……算是兴趣之至做出来的店铺吧,我有钱着呢!” 安雨:“舅舅……我知道,可我安雨长到今天,还是希望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昨天菜已经买回来了,不出摊就浪费了。” “可……” 这时候晏清绪上前拍了拍阮掌柜的肩膀:“舅舅,得留点儿时间和空间让安姑娘自己想一想。” “欸……”阮掌柜想,也是:“行……那你们去吧,有人找茬就来叫我!” “行。” …… 阮掌柜目送着俩人推着小车出了店铺。 待到两人走远了,阮掌柜才忽然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为什么那晏公子也要喊我舅舅???” 对了!两人一起流浪到盘棱州……还,还在京郊一起踏青?? 他得好好问问这个晏公子和小雨是什么关系! == 玉河上。 一艘大船被官兵拦了下来。 船上的人被五花大绑弄到了岸上。 “大人!此船上藏着不少山贼,还有被绑起来的船主宾客!现已将山贼全部抓获!” “弄到衙门去,一会儿审。”一个身着深红色官府的大人挥了挥手。 “是!”那手下道。 “魏大人,您问。”这官员朝着身边的人道。 “有没有在船上被绑的人中发现这两个人?”魏淮延拿出了两幅画像来。 那官兵道:“回禀魏大人,没有发现。上船之前我们已将这两幅画像熟记于心,可搜遍船上都没有这两个人的踪影。” 魏淮延闻言,朝着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的人用西域话道了句“没有”。 西域王子眉头皱了起来。 “大人!” 另一名官兵跑上前来:“在船上发现了这个!” 官兵手心打开,正是西域王子的信物。 西域王子上前拿起了信物,对着魏淮延用西域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魏淮延:……没完全听懂。 …… “在哪发现的?”魏淮延问。 “底下的船舱。” “那船舱里呆着的人呢?” “我们问过了,没人知道,不过在山贼截船的时候,有船工说看见有两个人跳船走了。” “往哪走了?” “这……就不知道了。” 魏淮延站在河岸边,看着河流的流向问道:“这玉河下游往东,是哪?” 那深红色的官员思考了一下道:“回大人,是盘棱州。” 第127章 道歉 “老板,来一份麻辣小面。” “好。”晏清绪上前,把钱收下来放进了钱袋里。 “做一份麻辣小面。”他转过头来跟安雨道。 安雨低头搅着锅里的面,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一份麻辣小面。”晏清绪凑近安雨道。 “……噢。”安雨像是刚听见一般,整个人明显一顿,随即盖上面锅的盖子从一边儿拿起了碗。 捞面,浇调料,最后再放葱花酱菜碎花生碎。 ……一碗面做好,安雨递给了晏清绪。 晏清绪接过面,深深看了安雨一眼。 “来了,您的面。” 他把面放在了刚才点面的客人面前,转过身来看了安雨一会儿。 她没抬头,低头处理着手上的菜。 …… “还在犹豫?” 晏清绪从旁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安雨。 安雨接过水,没说话,将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茶水。 她现在的确心情有点复杂,原身的母亲虽然不是她的母亲,但……现在名义上也算是。 原身的记忆里,母亲一嫁到京城来之后就和母亲家里失去了联系。 哪怕是后来……原身母亲在左相府里过的并不顺利,往回寄的信就像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这个时代不像是现代,远嫁外地之后,原主母亲唯一能和家里联系的方式就是信件。 毫无音信,身在相府的原主母亲也没有办法随便离开京城,那时候她生了病,本来在相府里的待遇就不好,那些信像是一种渺茫的信号,摧垮了原主母亲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如今……安雨第一次和母亲家里人相遇,看阮掌柜的态度,怎么也不像是……收到信件不回的娘家。 可那时又是为什么,一封信都不回呢? 安雨不是原主,可自从穿越过来,她就被迫承担起原主的一切。 左相、鸢夫人、小兰、冯妈……还有晏清绪。 有好的情绪、背景、人,也有坏的。 穿越这件事情相当离谱,但确确实实的发生了,安雨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机会,有机会的话又会是哪一天能够回去,在那之前,她就是这个时代的“安雨”。 原身的记忆、情绪又确确实实影响了她,让她不得不在意这一点。 …… 这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事情。 晏清绪在一边儿看着安雨,顺便盯着他们的摊子上有没有新来的客人。 他听闻过安雨母亲的事情,左相府还没和晏国公府关系闹得这么僵时,安雨母亲偶尔会来晏国公府上和自己母亲走动,深府中的夫人们社交场合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多,一来二去两位夫人还算是关系不错。 -- 第237页 ——这也是为什么那时候会定下安雨和晏清绪的娃娃亲。 她母亲去世的早,晏清绪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记忆不多,只记得自己母亲那两年经常唠叨,说什么“诗雨过的苦”。 现在想来……当时应当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安姑娘,你看起来心事很重。”晏清绪道了这么一句:“我没有劝你向前看的立场,如今你我二人漂泊在外,事事不由己,但阮掌柜的请求你可以随心来,不要有过多的负担。” 安雨喝下水,把杯子递还给晏清绪,道:“谢谢,我没事。” 她扶着小推车,抬头看见了对方真挚的眼神。 ……想当初她和晏清绪在京城时针锋相对……或许也只是她单方面针对他,经过这么一遭,两人倒是也算过命的交情了。 安雨承认自己是个要强的人,事事要强,可在眼前这喧哗的场景之下,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没有性命威胁,生存也不再成为问题的时候,她内心深处第一次产生了“迷茫。” ——这一丝迷茫虚无缥缈,连安雨自己也探究不出来源究竟是何处。 ——“我……只是有一些事情想不通。” 明明原身的亲人对她来说也不算“亲人”,但那些情绪是真实的。 就像是……原主留在身体里的遗憾,被后来过来的安雨继承了一般。 “安姑娘可否愿意说与在下一听?”晏清绪很有耐心。 “说来……也没什么,就是原……我母亲去世之前,明明往家里寄过信的……” 安雨话没说全,晏清绪基本已经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安家大小姐在左相府里过得并不好,这是晏清绪在对安雨上心后特地去了解的,那段尘封的往事里含着很多泪水和无力,被眼前这人轻飘飘地说出来,晏清绪心里忽地生出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来。 “……对不起。”他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安雨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我在说我母亲娘家的人,你这时候出来占便宜不合适吧?” 晏清绪认真道:“我是在为我自己道歉。” 安雨:“……” “我那些年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也没有变得好一些。仗着自己学识还过得去、书看的多一些便忤逆家里,未曾对自己的婚约对象了解一分。” 若是那时谦虚一些,即便退婚也好好说、循序渐进,了解安姑娘的处境再做判断……安姑娘会少受多少苦? 安雨的眉间松了一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及这件事……但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 甚至错都不在他。 真正导致她和原身母亲不幸过去的,是处心积虑的鸢夫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喜欢迁怒的安丰茂,甚至是这个将女子名誉看得比“人”本身还重要的朝代。 至于晏清绪,顶多能算得上是一根小小的导火索罢了。 “可我……” “行了,不是,不是你在安慰我吗?现在怎么变成我转过来安慰你了?” 晏清绪放在推车上的手握紧,明显有些紧张:“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总之,无论安姑娘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在下始终支持。就算阮掌柜那边谈崩了,我就算去当街卖艺,也绝对保证安姑娘全须全尾的回到京城。” “打住,”安雨伸出一只手竖在晏清绪面前:“卖艺倒是不用,我们还没有沦落到那么悲惨的地步。” “事情重大,在下表表决心。” 或许是晏清绪说要卖艺的表情过于正经,安雨没忍住笑了出来。 “心领了,当务之急是我们赶紧把面买完。” “好。” “我们早些收摊,有一些事情……我得跟阮掌柜问清楚。” 第128章 书信 这日安雨和晏清绪收摊收的很早。 准备的面不多,再加上她做出的大虾焖面和麻辣小面越来越畅销,下午两人便推着小车往回走了。 一开始到了盘棱州,安雨决定卖面是为了攒够回京城的钱。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原身母亲的弟弟,连卖面的劲头都没有之前足了。 ——况且这“亲戚”么……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乡遇亲人是不是一件好事。 …… 辣椒铺。 “回来了?”阮掌柜迎上来,伸手就要帮晏清绪把小推车接过来。 “没事儿阮掌柜,我来就可以了。”晏清绪婉拒, “好……好好。”阮掌柜收了手。 这人看上去像是想帮晏清绪,眼神倒是一直在安雨身上。 怪不得他一直看着这姑娘面善,知道她是姐姐的女儿之后,真是越看越亲切了。 还真别说,现在看来,小安和姐姐长得还真是像。 安雨自然没有忽略阮掌柜的眼神,她把身上搭着用于做饭时擦手的白巾拿下来递给晏清绪。 晏清绪接过来,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你去吧。” 安雨点点头,转过头来对阮掌柜道:“我跟您谈谈。” “行,没问题。”阮掌柜巴不得跟自己外甥女多聊聊天,他跟着安雨踏进自己店里,不忘招呼了一声伙计出门去帮晏清绪归置。 …… 安雨喝了口茶,道:“阮掌柜。” -- 第238页 阮掌柜:“……小安啊,早上不是还叫舅舅呢吗?” “……”安雨深吸一口气,道:“有一些我母亲当年的事情,我想问清楚。说是心结倒也不至于,但我也不愿意自己瞎猜。” “小安你说。”阮掌柜见安雨这个样子说话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虽然他不知道缘由,但也能听出来语气的好坏。 ——小安看上去很纠结的样子。 “我母亲当年刚嫁到京城之后,应该和家里用书信报平安吧。” “是,姐姐嫁过去第一年还回来看过一次,之后便再没回家过,每年都是寄回来几封家书报平安……每次父亲母亲看到姐姐的家书,都是欣慰又不舍……”闻言,阮掌柜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时候的日子。 ——“那时候我还没及冠,只知道姐姐嫁人了,但是后来才发现姐姐再也不回府住着了,第二年过年没多久,我便在家里嚷嚷要姐姐,还是母亲把姐姐的家书拿出来念了一番,我才算是不哭了。” ……十几岁了还哭,阮掌柜,真有你的。 安雨听完表情渐松,心中疑惑却更盛。 这阮掌柜和母亲一家听起来都十分念着母亲,又怎么会后来一封信都不回呢? 那其中甚至还有母亲包含着“求救意愿”的信件。 这不合理。 “那后来呢?”安雨追问。 “后来……”阮掌柜苦笑,道:“直到姐姐生下了你那两年,寄回来的家书越来越少,再到后来甚至几年都没有一封信。街坊邻居不少风言风语,说什么姐姐去京城嫁给大官了,肯定不再念着我们这边陲小城的小门小户了。这些话没人当着明面说……但总能传到我们阮家的耳中,不少人说姐姐忘本。” 安雨皱眉:“母亲断不是那样的人。” 她虽然不是原身,但从穿过来就继承了原身的记忆。 那些年少时光中,淳淳教导“安雨”要善良、要勤勉,不时还会说起自己年少时记忆的母亲,绝对不可能是那些街坊邻居口中“忘本”的人。 “我当然知道。”阮掌柜的拳头握了握:“我自小同姐姐一起长大,当然知道姐姐性情如何,母亲和父亲也是,总是那些人再如何说,我们一家人都不相信,每年一如既往地朝京中寄信,想着即便姐姐不方便传家书回来,我们也要让她知道我们过的很好。姐姐能在京城过上好日子,我们也就放心了。谁想到……” 安雨:“……” 她有疑问想要问出口,可看到阮掌柜情绪如此,还是选择耐心将对方的话听完。 阮掌柜垂下的头抬起来,眼眶微微湿润:“谁想到多年未曾收到只言片语,再次收到时,母亲和父亲十分惊喜,叫上我一起看京城的来信。看到那信封上署名并不是姐姐,而是左相府时,父亲便已经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展开信件只有寥寥数字,上面写的却是姐姐的死讯!” …… 多年未曾得到阮诗雨的消息,阮家上下都以为小姐在京城过的不错,谁想到卜一收到家书,却是人已香消玉殒的讣告。 “母亲听闻一病不起,父亲也急火攻心,悲怮不止……这么多年了,二老才将将从当年的悲痛中缓过来。” 阮掌柜默默用手擦了一下眼角,对安雨道:“小安,你如今成长的这样……好,跟我回阮家见见你祖父祖母,他们定然十分高兴。” 安雨道:“此事……我自然是乐意的,只是我有一件事情没搞明白。” 阮掌柜:“什么事?” “母亲从未停止往家中寄家书,我出生没几年,母亲便重病在床,那时左相……待她不好,她甚至花了几天时间写了一封想要和离的家书往家中寄,但……并未受到任何回信。” 阮掌柜震惊:“什么?” “那时,那封信已经是母亲唯一的希望了。”安雨字字沉痛。 原身的记忆都很沉重,那一段时光尤其。 小时候的安雨担心母亲,时时陪在病榻旁,原主记忆深刻的记得,母亲曾笑着问过她一个问题,说,她和父亲和离好不好? 温婉的母亲笑着,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 那时候的安雨还是个小孩子,不明白其中缘由,只知道母亲伤心。母亲问她问题,她便用软软糯糯的声音答:“好,母亲说什么都好,只要母亲能快快好起来。” 阮诗雨得到答案,笑着拍了拍小小的安雨,就着床边的烛火又讲了很多她小时候的故事。 那些故事听起来能感受到母亲儿时的快乐,还有对那个家的思念。 穿过来的安雨想起那段回忆,作为旁观者尚觉得字字锥心。 …… “你说……姐姐往家里寄过想要和离的信?” 安雨点点头:“这也是我介怀之处……如果真像阮掌柜说的那般,祖父祖母……那样挂念母亲,又怎么会只字未回?” 阮掌柜急的站起身来:“可我们从未收到过!” 安雨想了想:“或许是您不知道?” 并不是她心存恶意来揣测阮家的人,当时阮诗雨在相府受尽苛责,人也危在旦夕,生出和离的想法不奇怪,在情理之中。 但这是一个封建的吃人社会,尤其是女人。 提出和离本来就有些离经叛道,更何况和离的对象还是当今左相。 如果阮家选择明哲保身,安雨在某种程度上也理解。 -- 第239页 ——只是会为阮诗雨鸣不平罢了。 “没有!这当真没有!”阮掌柜见安雨这个态度,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拉住安雨的手道:“父亲和母亲不是那样的人,我打小生在阮家,最清楚不过了。” “嗯……” “姐姐去世后,父亲母亲身体不好,还特地要我去一趟京城,妥善……送走姐姐,母亲还说,姐姐住在他乡这么多年,走的时候有亲人在,能……开心些。”阮掌柜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我陪着姐姐走完最后一程,守灵守了整整七天,小安,那时候我还见过你。” …… “那时你小小的,跟着我跪了两天便发起了高烧,被送回了相府。我离开京城的时候请求带着姐姐的棺椁,但是被相府拒绝了,说想要见你一面,相府也不让,我没有办法,只得离开京城上了玉河的船,东下回家。” 安雨:“……”她对这段记忆的确是没印象。 不过原主确实在母亲的棺椁前跪了两天。 “我们一直都以为姐姐和你在相府过得很好,姐姐重病去世,也应当是因为身子骨不好,染上重疫,谁想到……那左相竟然如此对你们?”阮掌柜悲愤道。 结合安雨刚才所言,还有安雨和晏清绪初到盘棱州时的狼狈,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恨那左相安丰茂! 来求娶姐姐时说话说得好听至极,却如此对待他们母女! 安雨看见阮掌柜的表情,便知道他对两人流落至此的成因误会了。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想解释,这个锅安丰茂背的也不亏。 “所以……你们没有收到母亲寄回来的家书,母亲也没有收到阮家的书信?” 听完方才阮掌柜方才那一番话,安雨已经信了八分。 “对!”阮掌柜本来在屋中气愤踱步,闻言转身大声道。 “如此一来便有意思了……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回阮家?” “啊?欸!”阮掌柜还没从刚才的悲愤中缓过神来,听见安雨这么说愣了一下才连忙挂上笑脸:“好!小安,今天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能出发。” 情绪大悲大喜来的突然,阮掌柜脸上的表情还有几分滑稽。 …… 安雨点点头:“那就麻烦舅舅了。” 这信件是谁在其中搞鬼,一查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 阮掌柜:啊!忘了问小雨那个晏清绪是怎么一回事! - 第129章 孙玲 安雨同意去柳城,阮掌柜高兴万分。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瞄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立刻把门关上。 安雨:“……” “小雨啊,舅舅忘了问你……你和外边那位晏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雨还记得当时他们俩给自己流落到盘棱州找的借口——两人外出踏青,被奸人所害。 两人既然是可以一起去京城郊外踏青的关系……怎么看怎么亲密。 再加上这些日安雨出去摆摊,晏清绪忙前忙后,配合无间……也不怪阮掌柜多想。 “这……”安雨难得支支吾吾起来,和方才问起自己母亲时思路清晰言语犀利的状态截然不同。 事到如今,一时之间她自己也没法定义自己和晏清绪之间的关系。 “没事儿!小雨你要是不想说舅舅也就不问了!”阮掌柜连忙道。 小雨看上去很能干,但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女孩子家家遇见感情问题腼腆一些十分正常! 阮掌柜脸上带着笑连忙推门出去了。 安雨:“……” 您这是自己又脑补了什么? 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来抿了一口,不知为何身上有点儿不自在。 八成是因为刚才阮掌柜的态度。 …… 见这边两人的聊天结束,晏清绪推门进来。 “聊的怎么样?”他刚收拾完小推车上的碗筷,把点好的钱袋子放在安雨面前。 “好……”安雨点了点头。 晏清绪身上穿着的衣物和阮掌柜店里下人的如出一辙——两人那晚深夜敲开了阮掌柜的门,阮掌柜见两个年轻人可怜便提供了衣物,也算是让晏清绪有了换洗的衣服。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这人穿着麻布衣物,身上那股……清贵的劲儿掩饰不住。 这些天来,安雨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想。 瘦且白皙的手腕随着倒茶的动作从袖子中探出,晏清绪的手指很好看。 “怎么了?”晏清绪似乎是察觉到安雨有点心不在焉,于是探过头来。有些发浅的眸子望进安雨眼中。 他刚才问安雨和阮掌柜聊的怎么样,对方明显有点走神,完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说了一个“好”字,也不知道是在回答什么。 “没什么。”安雨把视线从晏清绪脸上收回。 “刚才和阮掌柜聊的不好?”晏清绪又问。 “没……”安雨顿了顿:“关于我母亲的事情可能有一些误会,我同意跟着他去柳城,看看我母亲当年心结后面的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晏清绪点了点头:“安姑娘愿意,那我们便走一趟。” 安雨:“……” 现在突然发现,晏清绪的“我们”说的已经非常习惯了。 -- 第240页 也不怪阮掌柜看见两人的互动多想。 …… “晏公子,外边有人找你。”店里的伙计这时跑进来,对着屋里的两人道。 晏清绪起身,眼中带着点儿疑惑。 安雨跟着站起来,与晏清绪一起往外面走。 他们俩在这盘棱州人生地不熟,除了阮掌柜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人来找? 怕是事情不妙,来者不善,安雨便一起跟着。 “走,去看看谁找你。” …… 孙玲站在辣椒铺门口,身边还有位抱着箩筐的大婶。 “玲子啊,你说的那个捞虾的小哥可能就是在这铺子里的那个,他们这两天摆摊卖大虾焖面,我都问过了,长得俊手脚勤快又是个新面孔,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孙玲有几分羞涩道:“谢谢婶子。” 那天早上她在门口的河里见了那位长得极俊的小哥,本想着上前搭讪认识一下,没想到那小哥话少人也冷,根本没搭理她就提着筐走了。 她回家想了想,人家可能是着急回去干活。 自己问的话也有问题,那时候就是想找个由头搭话,说什么买虾……人家说不定自己还有用呢,自然没办法就此聊上。 孙玲本来属意于张哥,从小一起玩到大,张哥虽然是不勤快,但是家里也算是有点小钱,人长得也帅,哪怕街坊邻居都看不上他,孙玲倒是觉得还不错。 不过那天一见捞虾的小哥,那脸长得可是比张哥好看多了,人也……勤快,想必要是真能说媒说到一起去,往后的日子可好过。 她看了看眼前的辣椒铺面,想着这店面虽然不大,生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但终归是有家底,比前两日母亲找的那几家家里只能种地的不知道好多少。 “没想到你看上的是这家,不过我听说啊,这小哥摆摊的时候可不是自己一个人。”那大婶意味深长地道。 不是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孙玲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这家的伙计带着那天见的小哥走了出来。 孙玲心中一荡,问题也不问了。这小哥当真是俊,她一见便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烫。 “你找我?”面前的小哥问道。 孙玲羞怯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在河里捞虾……” 话还没说完,小哥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 “这位是?”那女子开口问,看上去和这小哥颇为熟悉。 晏清绪转头道:“不认识。” 孙玲闻言连忙道:“那天你在捞虾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旁边大婶一看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直接道:“小伙子,玲子看你顺眼,就想过来认识认识,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孙玲:“……” 她心里的确是这个意思,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小哥……身边似乎有别人。 孙玲羞红了脸,只是在旁边点了点头。 安雨见这情况一笑,知道危机是没有了,晏公子自己的桃花还是自己处理吧。 她转了身就像往回走,被晏清绪一把抓住胳膊。 他没干什么,不需要安雨“避嫌”,她一走自己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抱歉,”晏清绪没想到面前这两人来找他是因为这件事情,他说话也很直接:“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 正巧,阮掌柜听说有人上门找人,刚从院子里过来,一到门口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姓晏的抓着小雨的胳膊,跟外边人说:“抱歉,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 阮掌柜愣住了。 他是不知道这晏清绪和小安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但心里多多少少也能明白,谁能想到一出来,就看见这晏公子拉着小安吐露心迹的一幕? 阮掌柜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门外有个女子道:“你……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哦豁,原来门外有人。 他往外张望了一下,身边的伙计这时候也凑了过来,在阮掌柜耳旁说着些什么。 阮掌柜一边听一边点头——原来如此。 晏公子的桃花啊! 安雨想走,偏偏被晏清绪扯住了袖子,道:“松开,这姑娘是来找你的,你拉住我做什么?” 晏清绪也没管外面的姑娘,只觉得自己很冤枉:“安姑娘,我都不认识她。” 什么捞虾什么见面,他完全一点儿也都不记得。 安姑娘面无表情的,看得他心慌。 这边俩人旁若无人的“让我走”、“不行听我解释”,外面的孙玲几乎要捏碎了帕子。 “婶子……”她小声开口,似乎想让那一边的大婶帮她说上两句。 可大婶是过来人,这场面一看就知道,玲子喜欢的这小哥儿啊,跟她没什么缘分。 “走吧”,她拉了拉孙玲的袖子:“这公子一看就有心上人了。” “可……”孙玲有点儿不甘心。 这小哥看上去样貌一顶一,整个盘棱州说不定都找不出来比他更帅的了。 见着俩人的样子……说不定还没成呢,自己怎么就不行了? “那姑娘比你长得好,人也利索,前两天摆摊卖小面,人家那手艺……真是绝了,怎么也比你强上不少。” -- 第241页 倒是巧了,这位大婶是个吃过安雨麻辣小面的,本来就对她印象不错,和身边的孙玲这么一比更是好出不少。 姻缘啊、说媒啊大婶干的不少,就没见过哪家是放着自己喜欢的、精明能干的不要,去找别人的。 她又说了孙玲两句,终于把人劝的七七八八。 这还白天呢,犯不上做这种梦。 店里晏清绪和安雨不知道正在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店里面走去,很快拐过店里的屏风,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而晏清绪一开始被找出来,竟然都没有出言问一句关于孙玲的任何话,可见真的是毫无兴趣,连表面功夫的“客气”都不愿意做。 见状孙玲眼含泪花的跑掉——她长这么大,街里街坊那群人谁不夸她长得好看?就连张哥也时不时给她家送点好吃食,赞誉她是盘棱州最好看的姑娘呢。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跑之前还不忘跟那婶子叮嘱:“婶子……你,你……今天的事情别跟别人说!” 说完她一擦眼睛,头也不回地出了巷子。 这事情要是传回去,她可太丢人了! …… 阮掌柜从门里探出了个头来,倒是跟大婶交流上了。 “呦,您是?” 大婶本来也想走,见这掌柜的出言,便也接上了。 “住河那边儿,叫我二狗妈就行。” 这店铺她没怎么来过,但是盘棱州谁不知道这里开了一家没人的辣椒铺子?听说掌柜的长得五官周正,但是游手好闲,应该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二狗妈,你今天带着那小丫头是来说煤的?”阮掌柜看了一眼店铺后面,见晏清绪和安雨两人不见踪影,这才问道。 “是啊”,婶子道:“玲子看上你们家那位公子了,但又不知道去哪找,这不就来问问我,也是巧了……我刚好见过那两位卖完面往这边儿走,今天便带着玲子过来看看。” “那就辛苦你们白跑一趟了,晏公子属意于我们家小安。” “……”大婶默默翻了个白眼:“看出来了,这就走。” …… “真的,安姑娘。”晏清绪一边跟着安雨一边又将方才当着那孙玲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什么桃花,跟他没有关系啊! 安雨在屋里坐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也没有说什么,你这么一副慌张的样子做什么?” 见安雨笑了,晏清绪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些:“我这不是……担心你生气么,那姑娘找上门,你一言不发的就要走。” “那当然,跟着你到门口是担心有危险,看见没发生什么事自然该把空间留给你们。” “可……” “是,你不认识人家姑娘,但人家找上门来想和你认识认识,总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还是个小姑娘呢。”安雨表情嗔怪道。 “不用认识。”晏清绪说的倒是坚决:“我已经有属意之人,自然不必跟别人虚与委蛇。” “……” 安雨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晏清绪,自从那次两位危难的晚上表白过后,自己的情意倒是从来不带藏的。 她点了点头:“好好好。” “那安姑娘你……”你是……怎么看我的? 晏清绪话到嘴边,只说了半句。 正在纠结之际,阮掌柜敲门:“晏公子,小安?” “请进。”安雨道。 阮掌柜推门,对着两人道:“马车和路上的行李都准备好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阮……舅舅”,安雨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道:“我们二人没有通关文牒。” “知道”,阮掌柜道:“我已经托人去办了,下午应该就能拿到,事不宜迟,我们下午拿到通关文牒就出发!” “这……通关文牒可以办假的?”安雨问。 阮掌柜看了一眼外边,道:“这两年东边查的都不严,尤其是去柳城的,放心吧!再说了,你们俩的情况特殊,又不是什么歹人,我跟那边儿说明白了,没事。” “……好。” 安雨嘴上应下,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通关文牒乃是华朝百姓随身携带、在各个城池之间通行的凭证,她与晏清绪从水中上岸悄悄潜入盘棱州时担心的也是没有通关文牒一事。 两人被绑事件突发,身上自然什么也没有带,如今更是连个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有。 纵使这样,此地依旧能给他们办出来通关文牒? 也是……他们二人进城时,甚至没有遇到盘查的关卡。 ……那这里城池的防卫可不是一般的松。 待到阮掌柜出门,安雨看了晏清绪一眼,刚巧对方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31章 火把 入夜,山城驿馆。 “此地有些简陋,还望小安和晏公子不嫌弃。”阮掌柜招呼着店里的小二上了酒菜,坐在桌前道。 “阮掌柜客气了,有酒有菜已然足够丰盛,我与安姑娘又非那娇生惯养之辈。”晏清绪嘴边扯了一抹淡笑,客气道。 “嗨,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就是你们俩从京……”阮掌柜说了个“京”字便止住了话头,他也能看出来,小安和这位晏公子沦落至此必有原因,有些话还是不要让有心人听到为妙。 -- 第242页 “咳咳……从外地过来,自小也不是在我们这里长大,这不是怕慢待了二位么。” 要是还在盘棱州还自罢辽,阮掌柜自然不会亏待安雨二人的吃食,可几人打点完行装出了盘棱州,还要翻过柳州山才能到柳城的地盘。 盘棱州和柳城确实离得近,但坐马车怎么也要个两日,阮掌柜特地找了脚程快的马来拉车,却也要明日下午才能到柳城。 今晚不得已宿在这山上,山间虽有给来往旅客设好的驿馆,但这里的条件确实简陋,就是和盘棱州内也没得比。 桌上虽然有酒有菜,但阮掌柜的说辞也并不是凭空而来。 那五道菜已经是阮掌柜叫的这驿馆中最好的饭菜,即使如此,里头有三道都是当地的腌菜,酒也是找这山上的黄叶酿的,本地的人家都是自己酿自己喝,这种酒入口苦涩不堪,唯一能让当地人入口的原因大抵就是还有酒味。 这平日里来往此处的要么是探亲的本地人,要么就是两城之间走商的小摊贩,这驿馆吃食如此,夜宿在此地的旅人也能吃得惯。 但安雨和晏清绪毕竟是从京城来的,阮掌柜还真怕他们不适应。 “自然不是慢待,我和安姑娘这一路艰险,什么样的吃食都吃过了,我等也不是那种家中锦衣玉食之流。” 刚想说自己初次来着驿馆也十分吃不惯的阮掌柜:“……” 看来是他自己锦衣玉食了。 安雨闻言瞥了晏清绪一眼。 这人还真是张口就来,京城中要晏国公家的公子说自己家不算锦衣玉食,那就没有人家是富贵之家了。 出来走这么一遭,她还是第一次发现晏清绪这张嘴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也是稀奇。 旁边两人正各怀心思地客套,安雨喝了口茶水道:“我们快些用餐吧,今晚早点歇下,明日也好早点启程出发去柳城。” “对,对,小安说得对。”阮掌柜应道。 晏清绪闻言也点了点头。 …… 虽只有一瞬,但安雨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晏清绪将那腌菜放入口中的第一反应。 她没见过晏公子吃自己不喜欢的菜品时是个什么样子,但见过他吃喜欢之物的样子。总之……这驿馆中的菜品想必不太合他的口味。 安雨轻掩住自己嘴边的笑,被晏清绪眼尖地瞥见了。 他用筷子夹起一个黄面馒头,轻轻靠近安雨问:“怎么?” 安雨摇了摇头:“没事。” 晏清绪挑了挑眉,把那黄面馒头往嘴里放。 整个过程吃的那叫一个面无表情。 安雨心中感叹,这被掳实属突然,一路走到如今他们二人还是多多少少都发生了一些变化的。 就不用提自己对于这位晏公子的观感了……虽然她之前在京中没有刻意了解过晏家的这位公子,但听旁人的三言两语便知道了这位的嘴极刁。 若这位吃腌菜就黄面馍馍还能吃下去的消息传到京城……应当也是没有多少人会相信的吧? ……想来也是,人人都说这位公子娇贵万分,人也挑剔。可与他相处这么多些天来,倒是没有听见过这人一句抱怨。 反而天不亮就跟着她起来干活,之前……受了伤也帮她扛着。 就说是任劳任怨都不过火。 安雨眸色深了些,低下头夹菜。 她心里,当然明白晏清绪如此是为何。 这人的情意不加掩饰,自己真是……真是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 难解,更难明。 == “东西都带上了吗?” “带上了,掌柜的。” 第二天一早,阮掌柜便起来叫上伙计收拾起来,左右一行人不过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装车也快。 恰逢这时安雨洗漱完毕,推门从房间里出来,刚好碰上同样推门的晏清绪。 “早。”晏清绪见是安雨,弯了眉眼打招呼。 “早,我们下去吧。” “好。” 几人很快上了车,马车载着人和货物晃晃荡荡朝着柳城前进。 “晏公子,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几人同坐一辆马车,阮掌柜眼尖道。 “还好。”晏清绪话音刚落,便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 “哈哈哈哈,晏公子莫要嘴硬了,还好我们今天便可到达柳城,届时我们阮府便可提供给晏公子休憩。” “那便麻烦了。” “我有一问题,不知……阮掌柜对这柳州山熟悉不熟悉?”晏清绪忽然问道。 “自然熟悉,我这些年虽在盘棱州做生意,但也时常回柳城探望家人,便是经常路过这柳州山。” “那……这柳州山上可有山匪?”晏清绪问道。 安雨闻言皱了皱眉:“这山上怎会有山匪?靠近边境之地有军队驻扎,山匪岂敢在这里猖狂?”她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士都知道这点:“更何况若是有山匪,那驿馆又怎么能安生做这么多年生意?” “小安说得对啊。”阮掌柜道。 晏清绪不言。 安雨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晏清绪自小在京城中长大,饱读诗书国策,又怎么会平白无故问出这种问题? “你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晏清绪点了点头,没着急说话,倒是继续朝着阮掌柜问道:“那半夜,两城之间来往的商人可否还会趁着夜色穿山?” -- 第243页 “穿山?晏公子的意思是不走官道?” “正是。” “没有吧……来往商人大多背负货物,为何放着好端端的大路不走,要从地形崎岖的山林中经过?” “那此地山上可有百姓居住?” “没了,都被州府官员迁到城中去了。” 晏清绪了然,点了点头。 “怎么了?”安雨问。 “阮掌柜这么一说,在下便更觉奇怪。昨夜二更睡不着时,我曾打窗子透气,隐约之间看见这柳州山几里之外不知何处,隐隐有火光。” “火光?”安雨疑问。 “应当是火把。”晏清绪笃定道。 “什么意思?意思是这山上半夜有人?”阮掌柜听得一头雾水。 晏清绪点了点头。 “那山上半夜黑咕隆咚的,谁没事去啊?” “在下也很想知道。”晏清绪道。 安雨明白晏清绪的意思。 这柳州山莅临边境,他们前脚通城极为松懈,后脚便在这山中遇见这般奇怪的火光。 若是没事最好,可若是两者有关联…… 恐怕不是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2章 拥抱 车窗外树木林立,鸟鸣声遥遥地不知道从山间的哪个位置远远地传了过来。 秋风料峭,寒意顺着窗子涌了进来。 安雨放下马车里的帘子,目光转回马车里。 “睡着了?”她轻声道。 晏清绪点了点头:“也是佩服,如此颠簸的山道阮掌柜能睡的这么熟。” 安雨把一边的包袱拿过来道:“兴许是睡惯了。” 一行人顺着山道绕过了柳州山的南面,过来没多久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秋风。 眼看已经过了中秋,盘棱州却还暖和,这一绕过来方才体会到了秋天的气温。 盘棱州和柳城相距不远,中间相隔山峰,温度倒是差了些。 安雨从包袱里翻出一件袍子来,顺手给一边卧倒酣睡的阮掌柜盖上。 阮掌柜做生意看起来不是很靠谱,旁的细节想的倒是周全。 出发之前,阮掌柜张罗着让伙计从盘棱州回柳城装了不少东西,马车上更是备好了包袱,其中便有给他们三人准备好的厚衣物。 可见阮掌柜时常行走于两城之间,知道路上应该备下什么。 “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安雨抬眼问晏清绪。 这人皮肤白,近来这些时日恐怕没有一日睡的安稳,眼睛下方已经挂上了淡淡的黑眼圈。 晏清绪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安雨也没再劝。 话是客套,她倒是真想让晏清绪睡一会。 可这山路上确实颠的厉害。 路面不平,坐在车上都能感觉到马车车轮时不时碾着石子而过,更不用说路上还时常有低洼的小坑和急转,几次安雨都差点磕在马车内部的墙壁之上。 不说睡觉了,她现在都觉得自己整个人要被这车颠散架了。 安雨如此,很少走这样路面的晏清绪应该也如此。 谁不想睡一觉呢?不是不愿,不能罢了。 如此这般……能在这种情况之中睡着的阮掌柜,倒也是一位奇人。 …… “哐——” 马车下面不知道又碰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安雨做的那侧一下高了起来。 她本就坐的不太舒服,当即便一个趔趄,脑袋冲着马车内壁撞过去。 安雨的脑内意识快过身体,马车带起来的身体惯性控制不住,当即便闭上了眼睛。 ——又来,罢了罢了,磕一下脑袋就磕一下脑袋吧。 这一路上小碰不断,这下估计会碰的狠点,自己也控制不住。 左右这个力道也不会把人磕出血。 在马车摇晃的这个瞬间,安雨脑中迅速思考了以上这些,然后决定放任自己随着马车碰头。 ……主要是稳不住身形。 头撞到马车厢体内部时,倒是没有想象中那种坚硬。 反而撞上了个柔软的物什。 “小心。”晏清绪眼疾手快,一手拉住安雨,另一只手迅速垫在了厢体内壁和安雨的脑袋之间。 安雨方才那一下,正是撞在了晏清绪的手上。 “没事吧,磕疼了没?”晏清绪把安雨扶正。 “……你反应真快。” “在下虽然没有习武,但是常年骑射练箭,这点儿反应力还是有的。” 晏清绪道。 “谢谢。” “客气了,我们怎么也是过命的交情。”马车过了刚才那一下,倒是平稳了些。晏清绪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许是找到了机会,话里揶揄,脸上也带了一丝笑。 车中如此颠簸,马车被石头铬起来那一下阮掌柜倒是也被小小地腾空了一瞬,可这人恍然未觉,靠着厢内角落吧嗒了两下嘴,头转了个方向——又睡了。 安雨从包袱中拿出了一件蓝色袍子递给晏清绪:“你也披一披吧,这骤然转冷,多穿一点以免染上风寒。” 晏清绪点头,也没跟她客气,伸手接过衣服。 “方才阮掌柜没睡,有些话并不方便说。”晏清绪将衣袍简单披在自己身上道。 安雨把包袱系紧抬起头来:“你怀疑这柳城与盘棱州有问题?” 晏清绪摇了摇头:“眼下还没有证据,不过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细节。” -- 第244页 安雨明白晏清绪想说什么:“盘棱州城防过松,若说是因为商贾流通、水运发达的原因倒也能勉勉强强说得通,可我们要是到了柳城时还如此,那便有一些问题了。” 晏清绪道:“不错,盘棱州作为水路为主之商城其实亦有不妥……不过若是边防之城查通关文牒也如此松懈……”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安雨皱了皱眉:“你是怀疑你昨晚在柳州山上所见异常与城防有关系?” “猜测而已,这柳州山处于两城之间,若是没有问题最好。其中真要有什么关联,恐怕事情才不好办。” 安雨长呼一口气:“……哪都不安生。” “但愿是我们一路走来心生戒备,草木皆兵了。” 如果都是他们神经敏感,那倒好了。 “还有一事……”安雨的眉头并没有平缓:“你不觉得……抓我们的蛮人这些时日过于风平浪静了么?” “按我们之前推测,他们绑架西域王子所图便是西域与华朝心生间隙,如今不知道京中‘西域王子被掳’的消息有没有传出来……不过我们能想到这一层,宫中之人应当也不难想到。” “嗯,西域王子失踪的消息极有可能已经传了出来,真正的西域王子说不定已经跟着使团回去了。” “若真是如此……” 安雨摇了摇头:“我总感觉不对劲,蛮人此举定是筹谋已久,废了那么大功夫从宫里绑架出西域王子,却被我们两个意外逃脱,虽然不知道他们后续的计划是什么……但玉河与盘棱州之近,我们两人受了伤尚且能逃到那里,蛮人没理由不过去查看。” “他们有可能并不在意我们的死活,绑西域王子只是个引子,舆论和风波掀起来了,后续自然对他们有利。” “可……”安雨道:“将我们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不是更加万无一失么。” “还有一种可能。”晏清绪缓缓道。 安雨了然,知道了他话的后半句:“绑架,不过就是个引子。” ——“哐!” 就在这时,马车不知道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正在行驶的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 安雨与晏清绪面对面坐,且正在交谈,她身体受着速度的惯性,猝然停下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过去。 “当心!” 眼看安雨要磕到坐位边角,晏清绪行动也快,身体向前接住快要摔落的安雨。 两人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马车动静过大,睡眠质量过好的阮掌柜也悠然转醒。 ……怎么了这是? 阮掌柜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见了旁边相拥的二人。 …… …… 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悄悄闭上了。 这个时候他不适合醒过来,他知道。 第133章 入城 “多谢。” “失礼了。” 两人同时道。 “……” 安雨双手找到着力点,撑着旁边的坐面坐了回去。 晏清绪倒也绅士,扶了她胳膊一把。 “掌柜!安姑娘、晏公子没事吧?” 赶车的伙计下了马,走到马车旁边大声问道。 “唔……” 这时候,阮掌柜才一副被自家伙计吵醒的样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双手举起来伸完懒腰后才坐起身来把马车旁边的帘子掀开一个角,做足了“刚被吵醒”的姿态。 他问伙计道:“没事,这咋咋呼呼的,怎么了?” “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在路中间放了块大石头,刚才马车跑得快,小的发现的时候来不及停马车了,这车轱辘便卡在了上面。” “啧,这山路你也不是第一回 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阮掌柜嘴上斥责,又道:“马车没事儿吧?” “没事……就是卡住了。”伙计道。 “卡住了?”阮掌柜一愣,对着安雨二人道:“你们在车上等一下,我下去看看。” “我也帮您看看吧。”晏清绪道。 “不用不用。”阮掌柜摆了摆手:“这卡轮子啊在山路上常有发生,我下去和伙计一块儿弄一下就没问题了,我熟得很,就不用晏公子帮忙了。” “如此便麻烦阮掌柜了。” 阮掌柜下了车,车上只剩下了安雨和晏清绪。 许是怕没话说,也怕安雨尴尬,晏清绪笑了一下道:“阮掌柜倒是有趣。” 安雨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喜欢瞧热闹罢了。” “安姑娘也发现了?” 晏清绪脸上笑意未消,方才车摇晃之时,安雨朝他这个方向摔过来,面朝着自己,明明应该看不见才是。 他倒是看得清楚,将阮掌柜如何睁开眼、又如何看见他们两人、再悄悄闭上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 这可能就是长辈的一点小情绪吧。 “太明显,”安雨道:“眼睛虽然闭着,手里抓衣服倒是抓得紧。” 摆明了这人就是心中有点小兴奋。 那衣服是安雨路上亲手给阮掌柜披上的,熟睡的时候那衣服明明将阮掌柜整个人包括胳膊、手盖得严严实实,自己坐回位置上之时瞥到一眼,阮掌柜的胳膊和手就已经放在披着的袍子上面了,手还仅仅地抓着衣服角,就像是期待着什么一样。 真是想发现不了都难。 -- 第245页 “嗯。”晏清绪点了点头:“看来阮掌柜还是挺满意的。” “满意什么?”安雨问。 “咳。”晏清绪轻咳了一声道:“对我这个侄女婿。” 安雨挑了挑眉:“侄女婿?按照血缘关系来说,我对于阮掌柜来说应当是外甥女才是。” “看来安姑娘只对侄女和外甥女这一点颇有微词,对于‘女婿’这一点,倒是没否认。” “……”安雨噎了一下:“你何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晏清绪一顿,刚想解释什么,就听见安雨道:“也是,晏公子的口舌在京中都享有盛誉,倒是我忘了。” “安姑娘,话不能……” 话说到一半,下去看车轮的阮掌柜便回来了。 “弄好了!” 晏清绪说到一半的话不得已又咽了回去。 “……” …… 正如阮掌柜所说,他们平日里常走山路,被石头卡住这种事在柳州山上也时有发生,两人处理的很快。 这不,没过一会儿阮掌柜便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继续走。” 他一进马车,就看见安雨脸上带笑,倒是晏公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没事。”安雨道:“舅舅可还顺利?” 一听舅舅俩字,阮掌柜也不管晏清绪那副表情是咋回事了,当即嘴便咧开了:“顺利!今日天气好,走得也快,再有三四个时辰我们便到了!” “好。” “对了,你们饿不饿?我们从驿馆出来就全是山路了,也没有什么可以吃饭的店,早上到现在你们也没吃什么东西……出发的时候我让伙计装好了干粮和小菜,要不要吃一点?” “也好。” …… 深灰色的砖墙之上布着垛口及望口,城墙之上,全身武装着铠甲的士兵站立其间。 朱红色的大门足有几人高,来往商人及货车排着队,在城门口接受盘查。 未时刚过,申时两刻,安雨一行人便到了柳城的城门口。 “到了!”阮掌柜兴致勃勃:“比以往要快上不少呢!” 伙计过来掀帘子道:“可不,今儿个没雨也没风,比往日快了不少。” 借着帘子被掀开,安雨和晏清绪也看到了城门口排队入城的人群。 “看上去挺像回事,该有的戒备都有。”安雨道。 边防之城,应当如此。 借着阮掌柜去取通关文牒的空闲,安雨问了一句:“这附近的守军驻扎在何处?” “在东关。”晏清绪作为官员预备役子弟,显然对于这方面比安雨知道的要多些:“柳城再南些的方向,隔着道小山脉就是东南军队的驻扎地。” 安雨了然,点了点头。 说完这两句,马车便跟着队伍往前走了些。 “哎呦!早知道把通关文牒放身上好了。”取完的阮掌柜上了马车一屁股坐下:“带的东西多,翻了一会儿才找到,麻烦。” “没事,也还没有到我们。”晏清绪道。 阮掌柜顺手把通关文牒放在了车厢内的桌面上:“额……小雨啊,到了城内你和晏公子先随便逛一逛,我先回去和父亲母亲说一声。” “嗯好,不着急。”安雨道。 “不是别的原因啊!”阮掌柜连忙接着道:“父亲母亲年纪大了,知道姐姐死去也这么多年了,你突然回来出现在他们面前,我怕他们惊喜过度,身体再有个好歹的。还是我先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做个提醒才好。” “放心吧舅舅,我没多想。”安雨安抚道。 若当年的事情真像阮掌柜在盘棱州时所说的那般,阮家两位长辈对她母亲十分疼惜,如今她回到这柳城,对于二老的冲击的确是小不了。 “诶……诶,你理解就好,理解就好。”阮掌柜连连道。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又动了。 队伍前面的人被放进了城,安雨他们马车自然跟着往前走填补前面的空当。 “阮掌柜,这柳城的入城验看的速度,一直都是这么快吗?” 晏清绪撩着帘子问了这么一句。 “嗯……应该是吧?”阮掌柜歪头想了想道:“以往我也没有注意过……不过前面可能是有进城卖菜的熟面孔之类的,所以入城快了些也说不定。” 晏清绪没说话,唇抿了起来。 他撩着帘子,方才安雨和阮掌柜说话之事看得真切。 最前面刚被放进去的哪里是卖菜的摊贩,明明是一队足有三辆板车货物的商人。 == 京城,钦天监。 “哦?” 一只素手从道袍中伸出,取走了星盘中的一子。 “东南?” 低沉的女声在室内响起,声音的主人发出这两声疑问后便没了别的话语,只是轻笑了一声。 良久。 “叩叩叩。”门响了,门外的人似乎没有进来之意,只是在门口尊敬道:“周大人,圣上有请。” “知道了。” 这位周大人站起身来,将手中那子放在了一旁的书上。 那书是本史书,写的是开朝之帝平叛乱、立盟约之事。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子正好放在了四个字上。 ——“成也败也。” -- 第246页 作者有话要说: 来也! - 第134章 线索 “全都找过了?” “回魏大人,正是。”一身官服的官员朝着魏淮延弯腰作揖,如此回道。 “¥%……%*%¥?”旁边的西域王子看了下这两人的神色,皱着眉头说了些什么。 身边的使臣如实转达:“王子问他们就是在这里吗?” “还说不准。”魏淮延道。 …… 不久前他与西域王子一行人到达了盘棱州的地界,秘密来到盘棱州府衙处见了县令。 晏清绪与安雨于宫中消失后,晏国公等人迅速搞清状况,大皇子携诸位一同拜见了圣上。 随后便是封锁消息、同西域王子商议过后放出了西域王子被绑失踪的消息。 此事牵扯重大,华朝、西域和蛮族都牵涉其中,一方面是西域王子跃跃欲试说回到西域拿到另外一块信物便可找到晏清绪二人所在,另一方面魏太师心系被绑的二人,举荐自家儿子追查绑走二人歹徒之线索。 歹徒非同一般,毕竟疑似蛮族。 圣上思考片刻,便应允了魏太师的请求。一方面魏淮延武将出身,对此事应有能力,另一方面……之前对外来看是魏淮延一路护送西域王子进京,此时“西域王子”在宫中失踪,由魏淮延追查此事倒是也合情合理。 两边人同时启程,西域王子方一边往西域传信,信中言明真正的西域王子平安无事,生怕西域那边得知了京中这边关于西域王子被绑架的消息作出什么举动,毕竟眼下这是“将计就计”,若不言明其中内情,说不定事态真的会向着幕后之人所希望中的那样发展。 传信之余西域王子一行人乔装打扮,快马加鞭往西域赶,拿到信物才能找到晏清绪二人下落。 而魏淮延这里便是打着搜寻“失踪的西域王子”下落之旗号,一路顺着可能的踪迹探查。 说来也是巧,拿到信物的西域王子和找到蛛丝马迹顺着水运追查的魏淮延刚巧在那玉河碰了面,于是便有了之前共同查到盘棱州那一幕。 眼下两拨人汇合,共同到了盘棱州。 秘密见了盘棱州县令后,魏淮延等人并未将整件事情全盘托出,只是拿出圣上旨意,命盘棱州县令全力配合他们追查西域王子失踪一案。 县令见到圣旨,自然不敢不从,当即便派下去兵力,按照魏淮延提供的画像搜寻。 魏淮延此次所带的画像有两副,一张是安雨模样,另一张则是晏清绪模样。 这还是魏太师出的主意,说是这两人都聪慧,如有能抵抗之力亦或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不一定由谁来乔装成西域王子,于是两人的画像都是西域人的打扮。 县令拿到那两张画像时还问了一句:“这位大人……额,哪张是西域王子啊?” 都说西域人生的好看,想必那西域王子长得定是十分不凡,这两张画像看上去都俊秀非常,他一个县令也不敢轻易下判断。 “你无需管那么多,这两人都需要找到。”魏淮延也没明说,只是按照临行前魏太师的交代说。 “那……这位是?”县令又问,问的对象自然是站在一边的真·西域王子。 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华朝人,跟着这位大人来到盘棱州应当也是为了找人,这是那领头之人长得实在特殊,一看就十分不凡,于是便有此问。 “这些都是西域使团的人……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魏淮延道。 “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带着画像让府衙的兵出去找人吧,西域的人在我华朝的地盘上丢了,你作为一个县令,应该明白此事非同寻常吧?” “下官明白,明白。”那盘棱州县令连声应道, 半日后,拿着画像去搜寻完的县衙兵回来,还带回了一无所获的消息。 于是便有了之前的对话。 魏淮延皱眉:“全都找过了?” 那县令道:“回魏大人,正是。” 一边儿的西域王子嘟嘟囔囔,问的是晏清绪他们在这里吗? 魏淮延心中思绪杂乱,一路追查过来,各种线索指向……晏清绪和安雨两人在这盘棱州的可能极大,谁料找了半日竟找不到那两人的踪迹。 这线索就算是断了。 华朝地域辽阔,要真放弃盘棱州,魏淮延还真不知道他们还要从哪里找起。 而晏清绪和安雨二人……纵使这俩人脑子都好使,但失踪也已经有了些时日。即使玉河船上的踪迹很大程度指向这俩人可能从蛮人手里逃出来了,可……一个公子一个小姐,身无分文,这么多天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魏淮延真是越想心情越沉重。 偏偏西域太子还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问这问那。 正在此时,门口一个衙役跑了进来,朝着县令一拱手道:“大人。” 魏淮延抬眸,听见那县令问道:“没看见这有别的大人吗?你这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像什么样子?” 他摆了摆手:“无妨。” 那县令听了魏淮延的话,这才问那衙役道:“什么事?” “大人……我们虽然没有找到这画像上的两人,但是有个五旬夫人找上门来,说是见过这画像上的两人。”那衙役道。 魏淮延一听,忙问:“那妇人此时在何处?” -- 第247页 那衙役显然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当即对魏淮延道:“大人,那妇人就在府衙门口,等您传进来问话。” 魏淮延点了点头:“传进来。” 那衙役领了命,没多久便带着一位大婶走了进来。 大婶礼还没行完,魏淮延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听衙役说,你见过画像上这两人?” 那大婶抬起头来,有些犹豫道:“这位大人,画像上这两人……可是犯下了什么错?”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旁边的县令不耐烦道。 魏淮延抬手制止了一下,道:“无碍,这两人没犯什么错事,只是身份尊贵被人绑架,这才流落至此。” “哦哦……这我就放心了。”那大婶道。 若是安雨在场,一眼便能认出这位站在府衙中的大婶正是那在她旁边摆摊的糖水大妈。 …… “我就说那姑娘和那小伙子一看就不是我们寻常老百姓,那姑娘一手面做的可好了,什么麻辣小面、大虾焖面……心也善,还和我们聊天唠家常呢……” 魏淮延敏锐地提炼出她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那位姑娘做的一手好菜?” “是啊,别看他们刚来盘棱州,每天的客人那是络绎不绝啊!” 魏淮延心想,能初来乍到还搞出这么大动静,八成就是安雨没错了。 “那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啊……前两天他们跟着那辣椒铺子的阮掌柜出远门了,这两天都没见到那姑娘出来摆摊。” “走了?” “是啊,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过阮掌柜好像是柳城来的,在这呆了几年了,一般离开都是回柳城去探望家人。”大婶道。 都在盘棱州住了这么多年了,街里街坊的阮掌柜的消息大家差不多也都知道些。 那人天天喜欢闲逛,自己还开着个没什么生意的铺面,以前也没少成为街头巷尾大家伙儿的谈资。 “他们去了柳城?” “应当是吧……” …… 话问道这里,魏淮延基本已经明白了安雨他们的去处,便冲着那大婶点了点头:“好,我已知悉。” “大人啊,那小安她们真是贵人?”大婶看了看魏淮延身上的衣服:“从京城来的贵人?我怎么看着那画像上像是外族的衣物呢?” “嗯……西域贵客。”事已至此,魏淮延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慌扯下去。 “西域人?”那大婶一惊:“那他们华朝话说的可真好!” “嗯……”魏淮延点点头:“西域贵族,会说我们华朝话不奇怪。” …… “#¥%……%?”旁边西域王子好奇地看着这边问道,是在说“他们在说些什么?怎么好像听到了我们西域?” 西域王子听不太懂华朝话,但是“西域”两个字能听得明白。 旁边的西域使团使臣见状,连忙凑到西域王子耳边翻译。 “这位……看上去也是西域贵客,也会说我们华朝话?”那大婶被突然说话的西域王子吸引,问了这么一句。 “……他不会。”这西域王子应该是只会吃。 “?”西域王子茫然地看了看大婶,又看了看魏淮延,不知道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好了,下去吧。”魏淮延挥了挥手。 “诶……诶。”大婶连忙应道,被衙役带了下去。 她今天摆摊的时候就看见一群衙役找人,那画像上画的分明是那安姑娘。出于担忧和那一碗面的善意,大婶这才找到县衙来看看。 那安姑娘本来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一问才明白果然是贵人,要不是流落到他们盘棱州自己哪能吃上那么好吃的面呢! 还是赶紧被找回京城才好啊! …… 魏淮延心下稍定。 问到了安雨他们二人的踪迹这就好办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行动已经够快了,却总是慢这两人一步。 追到玉河时这两人已经到了盘棱州,待到他们追到盘棱州时这两人却已经动身去了柳城。 希望……他们到达柳城时,安雨和晏清绪还待在那里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咱玩的就是个谁跑得快 第135章 信筏驿站 阮家宅子。 阮掌柜,也就是阮泽年在中厅叫来了二老,又叫人奉上了茶。 二老年事已高,笑眯眯地听阮掌柜讲这两个月的见闻。 每次阮泽年去盘棱州照看自家铺子生意,还会顺带着逛逛盘棱州,街头巷尾地听一些传闻故事,回柳城了就给二老讲讲。 两位倒是也愿意听。 眼看气氛差不多了,阮泽年犹豫了一下,看着喝茶的二老缓缓开口:“爹,娘……我这次去盘棱州,还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阮老爷子喝完一口茶,顺完嘴里的热气问。 “嗯……那天深夜,我本来打算关店门,结果遇上落难的年轻人,那俩年轻人一看就相貌不凡,衣着、谈吐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说是他们被歹徒绑架,从京城流落到了盘棱州,问我能不能借给他们一些银钱,打算做点儿小生意赚赚回京城的路费。” “哦?这种事情啊……俩年轻人,估计也没说谎,一点银钱借了也就借了。”阮老爷子道。 “你爹说得对,这世道啊虽然太平,但难免有些山贼啊水匪的,既是年轻人应该也不容易,遇上这样的事情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能积德哟!”阮老太太也道。 -- 第248页 阮泽年咽了咽口水,铺垫着下面的话:“那当然了……我二话没说就借了,听说他们是想做点小吃买卖,我还把辣铺子里那小推车借给他们了,那俩年轻人倒是也争气,做出来叫什么大虾焖面好吃的紧,那集市上的人都抢着买,出摊第一天他们就把小推车的租金给我了,还连带着我一开始借给他们的银钱。” “呵呵,”阮老爷子笑了起来:“谁都比年儿会做生意。” “爹!”阮泽年没想到说完这事自己还能被讽刺一遭。 “挺好的,这俩年轻人听上去也是知恩图报的……从京城流落至此?这两个孩子可是什么京中大户的子弟?若是如此,给人家家人捎个信儿让人家来领人,别让他们家里人平白担心才是。”阮老太太捏着帕子,脸上十分慈祥。 “额……”阮泽年支支吾吾起来:“说来也巧,这俩孩子生意做好了,我便邀着他们一起喝酒来着……酒过三巡,我问了一嘴他们家里的事情……” 阮老爷子和阮老太太听着,只见阮泽年说完这一段便没了下文。 “然后呢?你倒是说,给你爹娘这儿卖什么关子呢?” “爹,娘,那我可说了,您二老……做好心理准备。” 阮老爷子和阮老太太对视了一眼,老爷子开口:“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你娘什么没见过?别老把你那套从说书先生那学来的悬念大法用到我们身上,要说快说!” “说说说,那俩孩子里啊……有个长得分外俊俏的女娃,我问了一嘴她姓什么,她说……她姓安。” “姓安……”阮老爷子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还没想起些什么。 于是阮泽年继续下猛料:“小安她……她应该是姐姐的闺女。” 中厅里静了片刻。 ——“你说什么?” ——“年儿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阮老爷子和阮老太太道。 阮泽年点了点头。 阮老爷子整个人一晃,被阮老太太扶住了。 阮泽年见状,连忙上前去另一侧扶住了阮老爷子:“爹,跟您说了做好心理准备!” “好啊!他个安丰茂,这么多年了仗着自己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的,连孩子都不让我们见,说是自己能把孩子照顾好……从京城流落到盘棱州,这就是他说的照顾好?”阮老爷子一边咳嗽一边怒斥。 阮老太太的关注点显然不一样,她连忙问阮泽年:“年儿啊,那……那小安现在可还在盘棱州?你快准备准备,我和你爹得去见见那孩子……这都,这都多少年了……” “不用,娘……我跟那孩子说过了,她也通情达理,这就跟着我回柳城了。” “在柳城了?”阮老爷子忙问。 阮泽年点了点头。 “那她在哪呢?这还不让我们见见,你自己回来干什么!她一个左相家的千金,京城那么富饶、周全的地界,又怎么会被歹人劫持呢?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一回来就说,就坐在那里卖关子!”阮老太太连环问,最后还不忘数落一下自己儿子。 “娘!爹!儿子这不是怕您二位听到消息过于激动嘛!小雨让我打发去柳城逛逛了,待我跟你们说清楚事情原委,再叫他们过来见二老。” “小雨?那孩子也叫小雨?” “小雨……”阮老太太念着这个和自己女儿一样的名字,心中被尘封多年的情感有些松动,眼中竟闪出几分泪花来。 “嗯……”阮泽年毕竟也对自己姐姐情感深厚,想到自己刚知道安雨那孩子就是姐姐女儿时的动容,眼下情景更是感触。 他抽了抽鼻子,想起来了另外一桩事情:“对了,在盘棱州和小雨一起的是一位公子,也是京中子弟,器宇不凡,姓晏……如果儿子猜的不错的话,那位应当是晏国公家的独子。” 喝酒的那晚酒精上头,阮掌柜自然无暇想这些,第二天酒醒后才猛然想起,京中大户、姓晏……这是谁家的公子猜都不用猜了,只是惊讶归惊讶,很快他便想起小安说的……自己的母亲也姓阮。 一时情急冲进小雨屋子中想问清楚,倒是把晏公子的事情搁在了脑后。 这一搁,也就搁到了现在。 “晏国公家的公子?”阮老爷子问。 “嗯。” “这贼人得是有多大的胆子,连左相和晏国公家的小姐公子都赶绑?”这是阮老爷子。 “晏国公家的公子?小雨为何与这位公子一起被绑?” “额……”阮泽年挠了挠头:“说是他们一起在京郊踏青的时候出了事……嗨,这件事来龙去脉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你能说清楚啥?” “……这样吧,我这就差人把他们俩叫回来,您二老自己聊,行吧!?” == “这柳城的风土人情倒是和京中大为不同。” 街上,晏清绪和安雨并肩而行,二人慢慢踱着步,晏清绪开口道。 “嗯。”安雨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片刻后她才抬起头来,道:“晏公子刚才进城时,紧盯着前面的商队看,想必是从中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是有,那城门守卫验车速度过于快了些,阮掌柜说可能是经常来往城门的才如此,可我探头去看的时候看那分明是……”晏清绪顿了顿,道:“安姑娘,初来柳城,心情可还好?” -- 第249页 安雨笑了笑:“没事儿,该说的就继续说,此地城防有异,我也察觉到了些。” “这里具体怎样、与绑走我们的蛮族有没有关联还可以继续查,左右我们估计要在这柳城待上一些时日。安姑娘初回柳城,心中所想在下多少也明白一些,倒是先不用为这些琐事浪费精力。” “晏公子倒是会照顾人。”安雨侧头看了一眼晏清绪。 “咳……看之前安姑娘与阮掌柜所言,在下便知当年有一些陈年旧事,那些事情若是没理清楚,安姑娘应当十分困扰。” “嗯……”安雨沉吟片刻:“说是困扰……你不如理解为近乡情怯。” 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问题,安雨之前就没体验过什么“亲情”,穿过来后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更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在左相府中成长这么多年甚是不容易,尤其是在原身母亲去世之后。 如今突然知道在离京城如此之远的柳城中,还有一群记挂着“自己”的亲人们,这种感受一下子变得很复杂。 之前自己初见到阮掌柜,知道阮掌柜是什么身份时心中对于母亲传信的疑问,安雨现在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结果。阮掌柜当时得知那件事情时的激动情绪不似作伪,对原身母亲的情感也是装不出来的,眼下已经到了柳城,只需要找那传信的机构,一问便知。 心中剩下的忧虑……安雨从没有体会过“家人”的热情,一路来柳城自己是赞同的,可到了城中,心中突然生出几分迟钝的“怯懦”来。 这种感觉很新奇,一时之间安雨甚至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情绪还是原身残留在自己身上的情感。 这种感觉无端地让她有些紧张。 好巧不巧,还偏偏被晏清绪看出来了。 “近乡情怯?那倒是也正常。”晏清绪闻言道:“安姑娘从未来到过这柳城,初次拜访便已经如此年纪,心中不知如何应对实属人之常情。” 他说的很真诚,语气清缓,听下来便知道这位公子哥此时还真的在“真心实意”地安慰人。 安雨点了点头,算是受了安慰的意思,更细碎的心理活动说不出来……也许,等见到阮家人便会好一些吧。 …… “安姑娘,到了。”晏清绪道。 安雨疑惑抬头——什么到了,到哪了? 她抬头一看,只见两人随街漫步,不知何时走到了“信筏驿站”前面。 “这是……何地?”安雨看见了信筏二字问出口,她虽不是土生土长的华朝人,可多多少少也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记忆中京城的信件不都是直接送到各家,再有仆从送至府中么,这个信筏驿站又是怎么回事? “柳城位于边境,通往此地的路更是山路环绕,比起其他地方而言不便通行,此地的信件传递与京城不同。”晏清绪道:“多是各家信件统一传递至此处,再有此处送出去,传往华朝各地。” “从外地传到这里的信件也是统一归置,再由这……信筏驿站送往各家?”安雨反应过来。 “正是。” 那么就是说……当年母亲寄回来的信件,也应当通过过这信筏驿站才对。阮家是否知情、母亲所书的信件是否经过阮家的手,在这里调查一番便知。 安雨一下便明白了。 但很快,一个新的疑问占据了她的心头。 “既是如此……晏公子以前来过柳城?” 晏清绪摇了摇头:“未曾,说来惭愧,在下至及冠,都未曾出过京城。” “那晏公子又是怎么知道,这柳城的信筏驿站在此处呢?”安雨问道。 他们二人初至此地,柳城对他们俩来说都应当是全然陌生的才对。 晏清绪脸上挂了一丝淡笑:“在京城时我看游记,便从中知晓这柳城有一处信筏驿站。阮掌柜让在下与安姑娘随便逛逛,本想真的就随便逛逛,碰到这驿站……纯粹是赶巧了。” “赶巧?” 晏清绪的意思是,两人聊着天一路走到这里,纯粹是巧合? 安雨盯着晏清绪,只见这人无辜地摊了摊手,似乎是真不知道这驿站的方位一般。 “好,那就当是赶巧吧。” 她道了这么一句,便迈开步子朝着驿站走了进去。 不管晏清绪知不知情,赶巧也好、事先知情也罢,这人……应当都是想帮她。 那便也没有必要较真。 …… “小姐公子,是要寄信还是取信?” 两人一进去,便收到了驿站伙计的热情招待。 驿站里面空间很大,来往的都是跑来跑去的驿站伙计,各个档口就像是当铺一般,前面都站着或是排着百姓,应当都是来寄信的。 门口站着的这位伙计应当是为进来的人引路的。 安雨心中惊叹,这不就像是现代的菜鸟x站和银行的集合体吗?统一收件统一发件,业务办理有引流疏导。在古代能有这样的机构负责一个城池的信件往来,想出这办法的人还真挺聪明的! “我们来收信。”晏清绪道。 “取信筏吗?驿站会有小厮将信件送至各个府上,实在是不用两位亲自跑一趟。” 晏清绪笑了笑:“是这样,家人说寄了信来,只是过了很久都未曾收到,于是便过来看看是否遗漏掉了。” “这样啊!”那伙计摆上了抱歉的神情:“请问公子,家中亲眷的来信是何时发出的?我们驿站也好帮您找寻。” -- 第250页 “何时……”晏清绪摸了摸下巴,和安雨对上了目光。 片刻,他转过去跟那伙计道:“至少,八、九年之前吧。” 伙计:“?” 第136章 驿站掌柜 “公子,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那伙计干笑了两声道:“这□□年前的信件……” “这下不是在开玩笑。”晏清绪道:“我二人专程来此就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家人曾在八、九年前向这柳城有去过一封极为重要的信件,倘若真的在尔等驿站丢失,这其中的损失你担待得起吗?” 他摆上了一副板正的面孔,晏清绪自小在晏国公府内长大,除了经书、策论,自小的威仪、气度自然也是一样都没落下。 如今他板着脸对那驿站的伙计如此道,倒是有七八分像当年晏国公年轻时入朝为官的样子。 份外唬人。 那伙计被说的一愣,当即便紧张起来。 伙计初始真以为眼前这两位说那什么□□年前的信件是寻他开心呢,虽说眼下一封信寄过来需要月余,更远点儿的地方画上好几月甚至半年都是有可能的,可这八、九年…… 就算是往阴间寄信也都收到了吧? 可看这公子的气度……也不像是从寻常百姓家中出来的,确实没必要跟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伙计扯谎。 那……说不定真是他们驿站把人家重要的信件寄丢了? 他想到这里便有点慌,掌柜的对他们可是十分严厉,这事情若是实实在在确有发生,责任虽然归咎不到他身上,但他刚才对这两位的态度……说不定还会被掌柜拿出来说一顿,然后扣月钱呢! 这小伙计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也不用着急,看你年岁不大,应该来这驿站时间不长吧?”安雨开口了,她相比于晏清绪说话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那伙计看着就十四五的样子,听安雨这么说话马上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位姑娘说的是……我今年年初才来这驿站……” “那这很多年前的信件你不知道也是正常,那时你不过还是个小娃娃。”安雨道。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八、九年前,不光眼前这个小伙计是个小娃娃,就连安雨和晏清绪也不过就几岁大。 “多谢……多谢这位小姐体谅。”伙计听她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 安雨和晏清绪这俩人也没有事先商量过,进了店倒是十分自然地一个唱白脸,一个唱起了红脸,让这伙计对这信件上了心。 “只是这信件重要,小哥你不知道当年情况,不如问一问驿站里知道的人。”安雨道。 “好!这位小姐说得对……小的这就去问问我们掌柜的。”那伙计连忙应下:“你们二位先坐!” 他把安雨晏清绪二人引到大堂一旁的红木座椅上,还手脚麻利地给他们上了茶水:“二位稍等,我这就去向掌柜的禀报此事。” “好,麻烦了。”安雨和晏清绪一同坐下,朝着那伙计点了点头。 …… 待伙计小跑着走远后,安雨看着室内来来往往嘈杂的来人,突然捂唇轻笑了一声。 晏清绪闻声看过来,脸上带上了一丝疑惑:“安姑娘这是……” “没……就是第一次见晏公子这副模样,觉得有些新奇。”安雨把手放下来,嘴角边还是没有淡下去的笑意。 原来京城中传言晏公子好咄咄逼人、言语上从不让人三分……是真的。 只是机缘巧合,和晏公子误打误撞这么久,安雨从没见过晏清绪这一面。 也是……晏清绪一开始便被她店里炸鸡吸引,每每遇上她都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就算那时安雨对他的态度并不好,这人倒是也十分讲礼数。 之后……之后二人遇险,便更没有机会展露出他这一面了。 “新奇在何处?”晏清绪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羞怯,如此问道。 “还在京城之时,关于晏公子的传闻听得不少,只是每次见到晏公子……你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半分不见毒舌在何处,今日倒是在这柳城见到了这一面。” “安姑娘是说刚才?”晏清绪问。 安雨点了点头。 “那哪里算得了……”什么毒舌,晏清绪本来想这么说。 平日里跟那些老学究论道的时候才是他真正“讲理”的时候,每每把那些翰林说得脸色发青,却又找不出依据来反驳他。 但话说了一般,晏清绪很快反应过来——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又何必在安姑娘面前如此说呢? “咳……不过是据理力争罢了,安姑娘母亲的信件这么多年杳无音讯,我相信和阮府无关。那么有很大可能能从这信件驿站查到线索,故而刚才强硬了些。” “嗯……”安雨闻声点了点头。 “安姑娘没见过……那也是自然,我在京中对姑娘表达爱慕之意尚且还说不完,又怎么会用强硬的态度来跟安姑娘说话?”晏清绪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坦坦荡荡的和安雨对视,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端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安雨:“……” 说话的人不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听的人倒是十分不好意思。 直,直接。 晏清绪说话果真是相当直接,这一路上她确实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 -- 第251页 “那个……在盘棱州麻烦晏公子与我一起摆摊,倒是辛苦了。” 安雨转换话题的方式也十分不自然。 “不辛苦,我与安姑娘一路生死与共,在盘棱州也是一起为了挣盘缠奔波,我是男子,多出些力气也是理所当然。” 安雨:“……” 她看着一脸真诚的晏清绪,忽然想到——也不能怪她自己。 若是放在现代,面前这位长得好看、才学渊源、对他人毒舌偏对自己温柔、感情上又屡屡打直球,从不拐弯抹角的人……又有几个人能招架的住呢? “二位,二位客人!” 正在安雨不知道该怎么样圆滑地把话题绕过去时,这信件驿站的掌柜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跑了过来。 这掌柜一看就是个掌柜的样子,个头矮小,体量身形却不小,圆滚滚的肚子恨不能隔着衣服顶出来。 也不怪这掌柜的气喘粗粗,任谁带着个这么大的肚子从后面跑到前堂,应该都是这番模样。 “掌柜。”安雨和晏清绪两人站起来拱了拱手行礼。 “两位快请坐。”掌柜说着,从衣襟间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汗。 安雨和晏清绪也不客气,掌柜的让他们坐,他们便坐了下来。 “听伙计说,您二位是丢了一封很重要的信件?”掌柜的问道。 “正是。”晏清绪道:“约在八、九年前。” “……是有些难办啊……”那掌柜的擦汗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如何难办?”晏清绪皱了皱眉:“我华朝律法自光宗开始便对信件来往有了约束,不说路经驿站,几个边城的信件驿站应当详实记录来往信息,方便核查。” “公子说的没错……” “既然没错,又为何难办?边境信件在整个华朝的信件流通中是重中之重,你驿站开起来乃是需得到官家批文,而批文中对于‘详实记录’一事上应当有三令五申,怎么,掌柜的可是在这方面有些疏失?” “没有没有……”那掌柜的本来擦完了汗,正准备把手帕往衣服里塞,听到晏清绪这一番话,汗立马又下来了。 那伙计去禀报他的时候说是前面来了一位公子一位小姐,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家……但掌柜的没想到,这“不是普通人家”居然这么不普通,这位公子对华朝的律法居然张口就来,对他们驿站的规矩更是说的清清楚楚,这哪里是“不普通”,恐怕这位公子来头可不小啊! 这不会是什么京中下来暗访他们驿站的官员吧? 掌柜的一边擦汗,一边暗暗打量晏清绪。 这位公子看上去年岁尚轻……但年纪轻轻便当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何况这位操着一口京城口音,便更像是来暗访的人了。 “啊……这,虽然驿站内每年的信件,从哪里去往哪里,又是从哪里收取的信件都有记载,但□□年前毕竟隔了这么多年,当年的记录……” “记录怎么了?”晏清绪眉头一挑。 “没事没事……就是查起来需要一些人手,还需要一些时间。”掌柜的连忙道。 “需要多少时间?” “一……一两日吧。” 晏清绪跟安雨对了个眼神,转过来对这掌柜道:“可以。” “那……公子,这位小姐,二位丢失的信件是从何处寄到柳城的呢?又是寄往哪户人家?” 晏清绪听到这话挑了挑眉。 那掌柜连忙解释道:“帮您找丢失的信件,这些都得问清楚,要不怎么找啊……您说是不是?” 晏清绪轻轻点了点头,安雨见状,思索了一下。 她开口道:“九年前秋季,几封从京城寄往阮家的信件。” “好好……我们这就着人去查。”掌柜的道。 …… 这边刚说完,便从门口跑来了小厮。 他进门便朝着安雨和晏清绪二人跑过来,一拱手道:“晏公子、安小姐,我们阮家二公子有请。” 两人跟着那小厮走后,掌柜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京城来的……柳城大户也是以礼相待。 果真来头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37章 晕倒 阮府的家仆受阮泽年的差遣,出府去寻晏清绪和安雨。 听阮泽年吩咐时,说是朝着城南方向找,有一位相貌俊秀、穿着淡色裙装的女子和一位身着青衣的翩翩公子在一起。 初听到这般形容时,这府中小厮还觉得这形容太过笼统,哪有这种寻人条件? 那满大街上不都是公子小姐吗?这么一说怎么找人? 你说这阮少爷也是的,带人回来也不知道让人领个路让他们在这柳城里逛,找起来也好找。人家二位初来乍到的,就自己在这城里瞎晃悠,那玩意若是迷了方向该怎么办? 岂料小厮问起时,阮泽年摆了摆手:“他们俩很显眼的,你就往那个方向去找便是,实在看不到人就问问,长得最好看那俩就是他们了。” 小厮:“……” 行吧,主子这么吩咐了便这么办吧,左右到时候寻不见人,再回来请阮少爷去找人便是。 …… 可没想到,他往城南走了一段,没看见人时找人问了问,说是有没有看见一位相貌出众的小姐和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时,还真的有人说见过, -- 第252页 那人直接指着那信件驿站,说二人方才就进了那里。 小厮半信半疑,一脚踏进驿站的门时瞅见里面的人——确实显眼,一位淡色裙装,另一位一身青衣。 这气度的确与柳城中寻常百姓不同。 见了人,小厮才明白阮少爷所言——“见到他们便能确定是不是要找的人。” 果真如此,很难认错。 想着,他便上前去行礼拱手:“晏公子、安小姐,我们阮家二公子有请。” …… 这小厮三十左右,自小便长在阮府之中。 当年他父亲一辈家中遭了灾,大旱之年颗粒无收,听说隔壁村子甚至到了异子而食的地步。他父亲当时带着怀着孕的母亲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往东迁。 这无疑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接连两年颗粒无收与外迁当流民,这两条道路几乎都看不见希望。 更何况往东走要翻过山路,不过总比往北走好些,那时天灾人祸、北边水匪横行,远不如今时今日太平。 他们一家人算是历尽艰险,到了柳城的时候还勉强剩下最后一口气,一路上只能靠野菜充饥,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遇上官府施粥。那时不仅他们村庄受灾,走出来才知道一场天灾祸害了不少地方,像他们这样的流民到处都是。 饥荒横行的时候,真是人比草贱。 不过他父亲和母亲很幸运。 母亲入城时体力不支晕倒在地,父亲无计可施时遇上了阮家老爷正带着阮家大小姐外出置办宅中货物。 大小姐那时年少,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年纪,见到他父亲和母亲便拉着阮家老爷的袖子,说是要救人。 也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是如何知道“救人”的概念的。 阮家老爷倒也是个好人,当即便救下了这小厮的父亲和母亲,顺便还问了他们夫妻二人日后要不要在府中做事。 那时这样一份机缘对于小厮的父母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从此小厮的父亲母亲便留在了阮府中,寻得了这样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差事。由此,小厮也能顺利降生。 在当时那般时局,能保全人温饱便已是不易,更何况阮府还给他们一家发着工钱,真真算是恩人。 当然,当年的故事小厮也都是从父亲的口中听说的。 小厮自打降生便住在阮府,那阮府中的大小姐比他大不了几岁,有时碰上了,甚至还能一起玩。 ——大多是大小姐招呼的。 后来阮家大小姐年纪增长,到了十岁后便失了些年少时的活泼,喜欢起读书、弹琴之类的事情来。 不过这样也好——小姐嘛,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府上下——从老爷到后来降生下来的少爷都没什么架子,对下人也不错。 …… 前尘往事纷杂,小厮这一路上莫名想起这些事情来,还是因为听见了阮少爷跟二老说…… 这穿淡色裙子的姑娘……应当是小姐的千金。 多少年了,小厮现在想起当年接到小姐死讯还觉得是一场梦。 那是多好的人呐,温柔善良、落落大方,整个阮府的下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小姐的。 当年小姐嫁到京城时,不知多少人在晚上偷偷抹泪呢。 更别说……更别说没几年,就接到了那样一份讣告。 这么多年了,就连尸骨都没见到。 他一个小厮都尚且如此……这么多年老爷和夫人不知道有多痛心呢。 想到这里,小厮眼睛有些湿润,不由地又偷偷打量了一眼走在旁边的姑娘。 ……嗯。 样貌俊秀,落落大方,长相中有七八分小姐的影子。 “这位……大哥。”那跟在这位姑娘旁边的公子开了口:“可是有什么事情?” “啊?没有没有。” “那为何一路上都用这种眼光看着安姑娘?” “抱歉抱歉,是小的失礼了”,经这位公子出言提醒,小厮才恍然抬头,觉得自己举止唐突连忙解释:“小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起了……” 安雨也看向这个小厮,视线与他正对上,这小厮看见这相似度极高的眼睛,只觉得眼眶更加湿润。 “……想起了小姐。” 还没等两人说话,小厮连忙弓下腰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再次到:“小的失礼了,二位跟我往这边走,拐过去便道阮府了。” “……劳驾。”安雨轻轻道。 …… 在盘棱州时,安雨便从阮掌柜口中大概窥得——原身母亲应当与阮家情感深厚。 但没想到情感如此这般深厚。 踏进阮家的大门,这府中的丫鬟、家仆便都“悄悄”看向自己。虽说动作是悄悄,但基本都能被她察觉就是了,那些眼神过于热切。 这还没见到阮家老爷和老夫人呢…… 跟着家仆走过长长的廊桥,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主屋时,安雨的脚步竟生出了几分迟疑。 她……真的能应对这样的场面吗? 她的脚步一顿,旁边跟着的人便也停了下来。 “安姑娘,安心,在下陪着你。”晏清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这应该不是什么陪不陪的问题。 安雨没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好吧,好意她心领了。 -- 第253页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毕竟,她怎么说也是代原主生活了。 …… 往前行了一段,刚走到主屋门口,里面便有人迎了出来。 ——三个人。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旁边是阮掌柜,阮掌柜还扶着一位老妇人。 “这就是……小雨吧?”老妇人先开了口。 安雨有点不知所措,她对上阮掌柜的视线,又匆匆转移目光,看了看两位老人,最后又把目光放在了熟悉的阮掌柜身上。 最后,她福了福身子,低下头行了个女子的礼:“小女子安雨,见过阮家二老。” 不知是原主的情绪还是什么缘由,说到自己的名字时,她心中有种莫名的酸涩。 旁边的晏清绪也跟着行礼,低头拱手道:“在下晏清绪,见过阮家二老,叨扰了。” “好……好好,小雨,快,进屋坐,这位晏公子也快进屋罢。”那精神矍铄的老人连声招呼。 “是是,别在这外面站着了,小春,奉茶。” “诶!”旁边一个丫鬟得了命连忙应道。 “对了,去泡些那刚到的桂花乌龙来。”老妇人补充道。 “好嘞夫人。”丫鬟得令,匆匆跑远了。 几人进屋,安雨看着前面慢行的老妇人,想了又想,还是上前一步从另一侧搀住了老妇人的手臂:“您慢些。” 阮家老妇人一愣,抬手搭上安雨搀扶的手,只是连声道:“好啊,好……好孩子。” 扶着老妇人坐下,安雨这才跟着晏清绪在一边落座。 众人坐下,一时间主堂中无人说话,两位老人只是一直盯着安雨看。 安雨……安雨也不知道话该如何开启。 还是阮掌柜率先打破了安静的局面,他轻咳一声道:“小晏、小雨啊,你们方才逛了逛这柳城,可有看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安雨抿了抿唇,不知如何作答……怎么说呢,两位老人的目光热切,她也不想撒谎。方才她到了柳城后便心事重重,没什么余力去看这柳城的风土人情。 倒是一旁的晏清绪接过话来:“是,这柳城的风俗样貌与京中大为不同,就说府门口不远处那家圆糕,在下在京城中便从未见到过。” “哈哈,是啊,圆糕是柳城的特产,京城中自然是没有的。” “只可惜匆匆一瞥,一会儿得了空尝一尝才好,那圆糕闻上去甜香而不腻,与米糕之类似乎都不同。” 晏清绪生的一张利嘴,现在的场面倒是会说漂亮话,又说了几处方才所见所闻,样样都是柳城特产,话里话外都是暗赞。 “哈哈哈,小晏果然识货。” “货好不怪人,非是在下识货,阮掌柜倒是谬赞在下了。” 阮掌柜和晏清绪一唱一和,倒是让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安雨听着也觉得好笑,心中也轻快了些——这晏清绪刚才所说不过三四样特产,样样都是吃的,倒是暴露本性。 阮府老爷子和老夫人脸上也多多少少带了些笑意。 有了开头,后面就好聊了许多。 老夫人有些犹豫的开口:“小雨啊,既然来了柳城……那么就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安雨倒是也不扭捏:“不瞒老夫人,我二人正有此意。” 不说这柳城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就是要查母亲当年之事也确实需要一些时日。 “方才年儿与我们说过了,你们二人……实在京郊遇上了匪徒,这才一路流落至此?”阮家老爷子也开口了。 安雨道:“正是。” 他们二人被绑之事牵扯西域、蛮人与华朝的安宁,其中内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非但是他们信不过旁人,只是此事隐秘,就算让面前这几位知道来龙去脉,不但帮不上忙还只会徒增烦忧,为他们担心。 柳城再怎么说也是边陲之城,不远处还有东南军的驻守,住在这阮府之中应当比他们流落在外要安全许多。 安雨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在盘棱州遇到母亲家的人,更何况蛮族的细作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应该也不会追查至此。 在此处隐秘的呆上一阵子,京中应当会有对策。 如若蛮族真是想借西域王子失踪搞出什么祸端,现下京中那些人应当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个小娃娃都能推断出来的事情,圣上和晏国公、魏太师他们应该不难得知。 只是事情阴差阳错,现在西域王子那边应该也知道了内情……希望借此事件,西域与华朝的关系更加牢固才是。 不过这都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看着面前的阮老爷子一脸担忧,安雨还是解释了两句:“也怪我们二人不小心,这中秋时节百姓上街,本就比平日里热闹些,人群也鱼龙混杂,我们去京郊踏青应当是戒备些的。” “哎……是啊,没想到京城附近竟如此之乱,苦了小雨了……还有这位晏公子。” “主要过错在我,”晏清绪这时候道:“也是在下不小心,想着离京城不远,就在游玩时遣散了护卫。” 安雨知道晏清绪一直在替她说话,现下这么说……兴许是不希望久别重逢,哦不,是第一次相见的家人觉得自己是个单纯、不设防备的小姑娘。 “安姑娘虽然年纪尚轻,但是思虑一向周全,有着超出这个年纪的智谋和成熟,在下一向钦佩……被绑之事情还是在下疏忽……哎,一时失察,处在京中久了,倒是忘了居安思危四个字怎么写。”晏清绪一脸懊悔,安雨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人的演技也变得这么好了。 -- 第254页 阮老太太说话客气:“晏公子客气了,歹人之心常人如何揣测得了?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能怪你们,自然要打要骂都是那些歹人的错。公子和我们家小雨幸好运气好,上天保佑……平安就行啊,平安就行。” 阮泽年阮掌柜也在旁边打圆场:“晏公子莫要怪自己,我在盘棱州看得真切,你平日里应当也经常照顾小雨,”他转过头来对阮家二老道:“在盘棱州,儿子还不知道小雨他们身份之时,小雨和这晏公子自己便摆摊卖吃食挣钱,那生意……可比我那辣椒铺子好多了!小雨做的一手好面,那盘棱州的大家伙们都喜欢呢!” 阮家老爷子听完这话倒是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小雨……做面做得好?” 阮掌柜显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还一脸兴冲冲地应和:“是啊是啊!小雨一手厨艺简直是绝了!不止是面,小雨做别的也好吃!在盘棱州我吃那麻辣小面的汤底,就知道小雨绝对有水平,那味道可不是一般厨子能做出来的!” “小雨……你身在左相府,对厨艺如此精通……可是自己喜欢?”阮老爷子不禁发问。 虽说厨艺并不是什么不入流的手艺,可一个左相府家的千金做才做的如此之好……着实是有点让阮老爷子摸不到头脑。 想来那左丰茂再如何应当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女儿,寻常官家女子不都学什么琴棋书画之类的么……许是小雨对厨艺感兴趣? 安雨无言,也不想在阮家二老面前为那安丰茂辩解什么,只是说:“糊口罢了。” “糊口?小雨你是左相之女,如何用得到糊口一词?”阮老太太问道。 安雨欲言又止,这本是和母亲家里人见面,初来到此地她便知这阮家定对她母亲感情深厚,连带着对她也万分怜爱。她这么多年人生经历,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些看不上她、冷嘲热讽之人,面对这真情实意喜欢她的长辈,安雨一下子不知道要不要将原身这么多年的经历和盘托出了。 说不定对这阮家二老……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小雨,你不必瞒着,有再多的苦楚都有我们阮家给你做主!”阮老爷子见安雨这态度,便觉得事情并不像他刚开始想的那般简单——恐怕小雨擅长厨艺背后另有隐情。 晏清绪见安雨为难,便开口道:“此时是安姑娘家事,在下本不便置喙,但左相对安姑娘这个女儿并不好,已经快成为京中人尽皆知之事了,在下想着还是让二老知道为好。” 他说的也没错,安府大小姐被“赶”到别院修养,不少京中百姓都知道,要不是安雨自己靠着一手炸鸡本事闯进宫宴,自己的店铺也开得红红火火的话……现在说不定静默地住在那城东的小院子里,徒惹无数人暗地里嘲笑罢了。 “什么?”阮老太太惊呼。 “小雨,可是如此?”阮老爷子摆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那安丰茂……真是欺人太甚!”阮掌柜也摆上了一副气愤的表情:“真当他在京城,天高皇帝远,我们阮家的孩子就任由他欺负了吗!” 安雨见状想出言安慰:“……我,我在京城自己开了店,过得也算是不错。” “为何自己开店?左相家竟连个铺子都出不起了吗?”阮老爷子抓到了重点。 安雨对上这几道目光炯炯的眼神,也只好道出实情:“那安丰茂……娶了三房后,三房鸢夫人心肠歹毒,使计策将我赶出了左相府。” “什么?竟有此事?” “他一个左相,竟在京中干出这样的事情?”阮老爷子一拍桌子,显然气的不清。 他们本以为女儿故去后,外孙女在京中……那左相府不放人,兴许是和阮家千金情谊深厚,那外孙女在京中养着,也就健健康康地长大了。谁想到左相这人当年求娶的时候一脸深情款款,说什么定不负了他们阮家的女儿,现今竟然如此对待小雨! “岂有此理啊!”阮泽年听了之后更是恨地牙痒痒,当年他进京吊唁自己的姐姐,想要见一面小雨都被拦了下来。 他们左相府就是这样养女儿的?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那小雨!你们被歹人所绑,是不是也和那安丰茂有关系!”也不怪阮老爷子会这么想,那安丰茂对自己亲生女儿都如此这般,还将人赶出府去……就算是作出这种事情来也不奇怪。 对讨厌的人,自然是往坏处想。 “此事倒是和左相没什么关系……”安雨想了想道:“不过……倒是和他府中那位鸢夫人,还有安府的第二位小姐有点关联,她们算是,推波助澜吧。” 那日要不是安雪心里有鬼,非要在宫中将她叫到湖水旁边去……当时安雪估计是想着要将她推进湖中出丑,可没想到反过来被自己吓了一遭。不过就算安雪并没有得逞,但要不是她心有歹心,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落水。 没有那么多混乱和换衣服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和晏清绪兴许不会被错认成西域王子被绑出宫中。 那安雪虽不知道整件事情背后的隐情,可在宫宴那晚上在宫中制造混乱,不就是给暗暗潜藏进宫中的蛮族细作推波助澜? “什么??” 安雨这么说,殊不知在阮家各位的耳中便是——小雨沦落至此,从京中一路艰难险阻,过着非人的日子到了那盘棱州,全是因为左相府! -- 第255页 “左相他……他!”阮泽年气的直接说不出来话。 阮老爷子更是攥紧了拳头,青筋直露。 “小雨啊……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阮老太太眼里含着泪,刚想站起来。 这时候异变突生,只见阮老太太眼睛一闭,起了一般的身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往下坠。 “母亲!”阮泽年上前一步连忙扶住阮老太太。 “柳篁!”阮老爷子也急了。 安雨和晏清绪也没想到会有这一步,连忙站起身来。 “快去传郎中!!!老夫人老毛病犯了!!!”门口的大丫鬟连忙大声朝着外面招呼道。 “是!”主屋外面传来了小厮慌乱的声音。 阮老太太在阮泽年和阮老爷子二人的怀抱中彻底没了力气,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38章 安神汤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安雨有些忧心,在老夫人的门外焦急。。 那名叫小春的丫鬟道:“老夫人这是老毛病了,当年小姐……逝去后,老夫人当时便昏了一场,从此便落下了这个身体不济的毛病,郎中说是心思郁结。自那之后啊,一遇上大喜大悲,老夫人便会头脑发胀。” “……是我失言了。”安雨道。 她心中愧疚。 可能是之前生长环境所致,身边并无关爱自己的家人,这样突然地来到阮府,她还没学会该如何与家人相处便遇上了这样一群家人,难免失言。 只是刚才话赶话,话头已经递到了那里,安雨无法,想着说什么都不如实言相告,只是没有想到老人家身体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这下她更是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安雨的表现被旁边的大丫鬟看在眼里,说是大丫鬟,这位跟在老夫人身边也有几十年了,当年看着阮家小姐长大的,如今看着刚来阮府的安雨也觉得亲切。 大丫鬟道:“小小姐,夫人这病已经好多年了,您也不必过于苛责自己。想来老夫人一会儿醒过来不但不会怪您,还会十分心疼您呢。” 方才正堂内的对话,他们几个守着的丫鬟家仆都听见了,别说老爷夫人了,就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都不免心生怜惜,无法想象小小姐在京城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心中无限怜惜。 若是老妇人醒了,怕是疼小小姐还来不及呢。 安雨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老夫人不怪她,就是因为如此,自己心里才不好受。 那恶人远在京城,倒是心肠软的人先受不住刺激。 见安雨脸上表情凝重,那大丫鬟又道:“夫人这真是老毛病了,这两年府上的人都注意,夫人倒是好几年没晕过去了,不过府中郎中前些年也有了经验,老夫人啊喝了药,这几日好生休养一番便没事了。” 安雨点了点头。 阮家老爷子在房间里陪着,刚才阮泽年出来安慰了安雨两句,便也进了屋。 安雨想着自己要不要也进去看看,可她确实不精通医术之事,也不知道就这样贸然进入阮老夫人的房间内算不算唐突。 犹豫一番,她对着丫鬟道:“冒昧问一下,可否借贵府厨房一用?” 大丫鬟一愣:“那自然可以。” “府中可有枸杞、莲子、党参和红枣?”安雨问。 “有的,这些都有的,小小姐这是……” “想给老夫人做道汤,多多少少缓解一下心思郁结也是好的。”安雨连忙道。 她不会治病救人,现在进屋对于昏迷的老夫人也是束手无策,不如从自己擅长的方面入手,熬制一道对人体有益处的汤食,待一会儿老夫人醒来喝一点也是好的。 安雨虽然在这方面不如炸鸡之类的快餐精通,但是穿过来之前自己一个人住的久了,这些东西多少也会看一看。给自己做个汤、炖道菜也是经常的,家里请了手艺很不错的厨子,安雨学到不少。 有时候第一次上手就能做出很不错的味道,家中请的那位厨子也拿过不少烹饪行业的大奖,时常夸她在厨艺这方面有天赋。 安雨自己也喜欢,碰巧也擅长,也许如果不做生意的话……会做个厨子也说不定。 初见阮家家里人便出了这样的事,安雨也只能从力所能及的事情做起……算是弥补原身与阮府这么多年不见的亲情吧。 “有有有,小小姐您跟我往这边来。”大丫鬟一听安雨要给老夫人做汤连忙道。 这老夫人要是醒了,知道安雨特地为她做了安神汤还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 到了厨房,安雨发现这阮府果然不愧是做生意的,各种食材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一些京中并不常见的本地特产,她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是什么。 “小小姐,这是曙薯。”旁边跟着的厨娘看着安雨对着架子上的那根食材看了半天,想着应当是安雨不认识便介绍起来。 “是柳城的特产?”安雨问了一句。 “对,正是。” “有什么特性吗?” “嗯……味道甘甜,也易于消化,平日里老夫人和老爷都比较爱吃,现在这府里的曙薯是刚进的,时节合适,地里刚下了一批,这是新收回来的,小小姐要是做汤的话倒是适合放。” 安雨点了点头道:“谢谢,了解了。” -- 第256页 厨娘连忙摆手:“小小姐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您就说,要是什么食材府里没有,便赶紧差人给您买来。” 安雨摇了摇头:“那倒不用,食材足够了。” 她拿了一个小筐,取了些熬汤用的莲子、枸杞、党参和红枣,还看见了龙牙百合。 这东西府里都有,看来府上平日里做饭也讲究食补。 安雨便也取了点龙牙百合,这东西性虽微寒,但能清心,在安神宁心上有一定的功效,用来熬汤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她先将取出的莲子泡进水中,再把龙牙百合与枸杞泡进了另外一个碗,再取来一只碗,将党参和红枣泡了进去。 虽然都是泡开,但这几种食材所需时间不同。 龙牙百合与枸杞、党参与红枣泡约摸半炷香的时间便可以了,而莲子则需要泡上半个时辰。 龙牙百合与枸杞虽与党参、红枣浸泡时间差不多,但味道不同,单独浸泡不容易影响其味道。 在这方面的讲究安雨还是跟当初自己请的那位厨子学的。 精益求精,在细节上做到极致。 将食材泡上之后,安雨取了新鲜的排骨,准备用清水将其上面的血水洗干净。 一旁的厨娘连忙伸手道:“小小姐,让我来吧。” 柳城不必盘棱州,眼下已经入了秋,水凉的很。 “没事……”安雨刚想拒绝,就听门口“砰砰砰”,传来了叩门声。 这大白天的,厨房也正在做汤所以门大开着,谁这么有闲情?还敲门? 安雨抬头,只见门口站着晏清绪。 他整个人低着头,两手向前,捧着一根……木柴? “晏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来向安姑娘请罪。”晏清绪依旧低着头,举着他手里那根木柴。 “……你何罪之有?” 方才老夫人晕倒,屋内忙作一团。阮泽年和阮老爷子忙着扶阮老夫人进屋躺下,晏清绪倒是跟着府中丫鬟一起去请郎中了。 当时过了好一阵,直到晏清绪背着医箱带着郎中匆匆赶来安雨才知道,今日正巧赶上郎中告假回家。 府里本来打算安排马车去接那郎中回来,谁想到晏清绪直接借了一匹马,没多久就带着郎中回来了。 只是郎中进老夫人门时还气喘吁吁的……想来路上可能很精彩。 “方才鲁莽,在阮家二老面前说错了话。” “你说错了什么话?要真论说了让老夫人动气的,应当是我才对。”安雨道。 晏清绪摇头:“是我。” “……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柴火放下,一会儿我这里还要生火。” “我来帮你生。”听到这话,晏清绪迈进厨房,拿着手里的柴火跃跃欲试,开来是非要“将功赎罪”不可了。 “你生火?”安雨挑了挑眉:“养尊处优的晏大公子生过火吗?” “……”晏清绪噎了一下,如实道:“没生过。” 但很快,他又自己补充道:“但我可以学,在下别的不行,学习能力很强。” 安雨想笑:“知道晏公子厉害,不过生火这种事情也不必你如此认真。” “那我给安姑娘打下手。” “……” “方才……见了阮家二老,实在是说了些不该说的,”晏清绪沉吟,脸上倒是露出了罕见的无措来:“本想着安姑娘在京中处境不易,阮家二老知道后必会对安姑娘多加照顾,才开了那样一个话头,只是没想到……倒是惹得阮老夫人大动肝火,是在下鲁莽了。” “好啦”,安雨深出了一口气:“我知道晏公子是为了我好,方才我既然说了,就代表我自己也是想将这些年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没想到会害阮老夫人旧病复发。此时不光是你一个人鲁莽……其实主要还是在我,你算是个从犯吧。” 晏清绪一脸不认同:“安姑娘这些年过得不易,又有何错?” “错的是你我今日就像是告状的小孩,没考虑到老人家的心情。”安雨道:“本来可以娓娓道来,偏巧你我一个比一个性子直接。” “……这倒,在理。” “我正给老夫人熬个安神汤,既然你是从犯,便来帮帮忙吧。” “乐意之至。”晏清绪连忙道。 安雨终于轻笑出声,对着一旁的厨娘道:“不用麻烦了,这不,来了个干活的。” 许是盘棱州二人一起摆摊的缘故,安雨现在用起晏清绪来倒是顺手了很多。 这出来一遭也算是磨练,捞虾、推车、摆摊、收钱,现在连在厨房打下手晏公子都开始学了。 也是没想到。 “将排骨上面的血水洗干净,这没问题吧?” “自然。”晏清绪嘴里应着,已经十分自觉地去厨房门口净手了。 有人自觉包揽下了洗排骨的活儿,安雨自然乐的不用下手。 晏清绪不会生火,她会。 寻了好生的木柴和干草,没几下灶就被安雨点了起来。 用扇子轻轻在灶口扇了几下,火便熊熊地燃烧。 把水倒进锅中,安雨转身挑了一根玉米和一颗曙薯。 …… “洗好了。”晏清绪将洗干净的排骨盛在碗中递了过来。 安雨看了一眼锅,水面上浮了一些小气泡,应该是马上就要开了。 -- 第257页 “直接倒进锅里吧。”她道。 “好。” 排骨用水焯一会儿,安雨把玉米和曙薯递给了晏清绪。 “洗一洗这些吧。”她如此道。 晏清绪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 安雨找了个勺子,在开水中将排骨搅匀,这样煮一会儿可以去掉排骨中的杂质和血沫。 待到差不多了,她将排骨沥干净水捞出来,盛放在了碗中。 洗干净的玉米和曙薯切成段,放在一边备用。 锅里的水倒掉,用水涮洗干净后换上新水——这便要开始熬汤了。 安雨不知道阮老太太什么时候能够醒来,这汤能在老人家醒来后第一时间送过去才好。 汤至少要煮上一个多时辰,早点煮上还能在锅中温着。 她将排骨和玉米放入锅中,再放入泡发洗干净、处理好的莲子、红枣和党参。 龙牙百合与枸杞要等锅中煮的差不多时再放,现在还不着急。 做完这一切后安雨盖上了盖子,坐在炉灶旁边看起火来。 = “老夫人没什么事,只是一时情绪激动,这才昏了过去。”郎中在屋中仔细为阮老太太诊完脉,对等在一旁的阮泽年和阮老爷子道。 “母亲这么多年都没犯过了,这一次会不会很严重?”阮泽年一脸担忧。 “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大碍,阮老夫人近两年情绪稳定,府上之人照顾的也好,身子骨比前两年还要好上许多啊!”郎中道。 “那便好。”阮老爷子这才放下了心:“诶对了……小雨呢?” 他在屋中打量了一番没看见安雨的影子。 阮泽年像是也刚回过神来:“是啊,小雨呢?晏公子又去了哪里?刚才郎中来的时候明明还在这里呢啊……” 大丫鬟此时候在屋中,听见阮老爷子这么问便上前一步解释道:“小小姐听说老夫人这是老毛病,刚才便问了奴婢厨房在哪,去给老夫人熬安神汤了。” 闻言阮老爷子满脸欣慰道:“小雨……真是个好孩子啊……” “那晏公子也在厨房帮着小小姐,打下手呢。” “噢……”阮掌柜一脸了然:“那我去看看他们!” 他起身,却被阮老爷子一把拉住:“你这小子!去凑什么热闹!” “啊?” “你方才没看出来那晏公子对小雨不一般吗!” 阮泽年心想这我还能不知道吗?这几天来,包括刚才回柳城的路上他可看到不少精彩画面呢:“我当然知道!” “那你去干什么?小雨初到我们府上肯定不适应,人家和晏公子聊聊天兴许就能放松一点!再说了……小雨给你母亲熬汤呢,你是会做菜还是会生火?去了厨房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我……”阮泽年一脸无语:“父亲,我也没有这么一无是处吧!” “你要是有闲工夫,你就去吩咐下人,把小雨和晏公子的房间收拾出来!你母亲这里有我看着,你不用操心。” “好吧……”阮泽年起身欲走。 “对了……吩咐下人,这个点儿了该做晚饭做晚饭,但是不要去打扰小雨他们。小雨初来乍到,刚才我们……我们有些激动,不要吓坏这孩子才好,得给她留个自己呆着的空间。”阮老爷子想得很周到。 “行,父亲,我知道啦!”阮泽年应了声,出了屋子。 = “小小姐,我们去做晚膳了。”厨娘道:“这边的门我给您关好,有事情就叫我们。” 阮府的厨房分很多间,倒是能为安雨他们腾出个空间来。 “好……”安雨道:“需要帮忙吗?” 左右她的汤已经炖上了,现下也就看看火,不需要做什么了。 “不用不用,我们来就行!”厨娘连忙道。 “嗯……” 厨娘走之前,还贴心地为晏清绪也拿来了一把凳子。 于是眼下的情形就变成了—— 两人一人一把小凳子,排排坐在了炉灶面前看火。 …… 安雨就这么和晏清绪在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和渐渐飘出玉米清香与排骨味的厨房里聊起天来。 良久,安雨突然笑出声来。 “怎么?”晏清绪疑惑。 “也许晏公子没想到,我现在……心情竟有点说不出来的开心。”安雨道。 开心,不只是这种新奇的体验,更是为原主高兴。 “为何?”晏清绪确实不明白。 “说不清楚。”安雨耸了耸肩:“开心,但还夹杂着一种莫名的遗憾。” “是因为……阮家二老吗?” 安雨点了点头。 晏清绪沉默片刻,突然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来:“……那安姑娘也可能没想到,我虽不知现在安姑娘心中具体所想,但不知为何有种奇怪的共感共情……小时候在下顽劣,有一次因为不肯读书被罚跪在祠堂一天一夜不许吃饭。” 安雨低眉搭了句话:“晏公子小时候也有顽劣的时候?我还以为晏公子这样的人自打从娘胎里生出来便抱着书本呢。” “安姑娘说笑了,那时我不过两三岁的年纪吧,很多事情记不清,更不知道读书为何物,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成天逼着我去背那些书本,只当是我聪慧的名声传了出去,父亲是为了他的面子。” -- 第258页 “年少不懂事,谁都有那种时候。” “是啊,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傲气得很,罚跪就罚跪,不吃饭就不吃饭。直到在祠堂里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自己在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怀中,被喂着喝了糖水,还吃了快桂花糕。” “老奶奶?” “嗯。”晏清绪点了点头:“可直到我五岁时去跟着父亲母亲吊唁,这才知道当年喂我糖水的老奶奶不是我梦中的幻境,那位是我的□□母。” 这下轮到安雨惊讶了。 “□□母并不住在京城,年岁大了身体染病,常年住在西边的梨花城,那里有为她修剪的别院。我出生时□□母身体已然非常不好,来京城一趟舟车劳顿,我被罚跪那一次是她最后一次来京城。” “那你们平时……也不去探望她吗?” “□□母不愿麻烦父亲母亲,老人家性子固执,不想添麻烦,也就我刚出生的时候被带到梨花城去见过□□母一次,可那是我还太小,完全没有印象。” “尚在襁褓中,没有印象也是自然。”安雨理解道。 “可罚跪那一次我也不知那是我□□母,还以为是我做的一场梦。吃完桂花糕我便睡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已经在自己房中,听人说我发烧了两天两夜,醒来之后父亲松了口。那时我还天真的以为是我的固执和坚持打动了父亲……直到跟着家人去吊唁□□母时,看见供桌上摆的桂花糕……在下那时才知道,□□母喜欢吃桂花糕,那次千里迢迢来京城看我们,带来的桂花糕就是给我的。”晏清绪笑了笑。 “从此府中便多了桂花糕,可我还以为是我大病初愈后,跟母亲提的要求得到了满足,殊不知那是□□母特意给我留下的,还叮嘱我父亲,说孩子还小,读书也不急于一时……”晏清绪望着炉灶里噼里啪啦的柴火出神:“吊唁回去的晚上飘了大雪,我看着越来越远的梨花城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 “……” “那种感觉……就是一位长辈关心了你很多年,你却在她离世时候才知道,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心间回荡,又像是温暖,又像是遗憾。”晏清绪侧了侧头,对安雨道:“可能与安姑娘现在的感觉有些相似吧。” 排骨的肉味混合着甜香从锅缝里溜了出来,安雨开口:“……嗯。” 她被阮家人的真情打动,却忍不住老想——要是原身和原身的母亲还在,那有多好。 徒留她一个异世孤魂在此,总觉得这一切来得有些太迟了。 “好在安姑娘比我幸运一些。” “嗯?” “逝者已矣,但……”晏清绪指了指锅:“安姑娘还有为之可以熬汤的人。” “……” 不得不说,安雨多多少少有被这几句话安慰到。 她来的时候原身的灵魂便已经不在了,可能入了轮回,也可能……代替她在原来的世界活了下去,这都有可能。 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抱有再多惋惜,也不可能再有重来或是改变的机会。 能珍惜的,永远只有现在。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脚步声突然急匆匆地从外面传来,听着是朝他们过来的。 “小小姐!” 推开门的是丫鬟小春。 “怎么?” “老夫人醒了!现在想见您呢!” 安雨连忙站起身来:“我这就来。”她回过身来,似乎想要说什么。 “没事,你去吧,火我帮你看着。”晏清绪不用她说话便笑道。 “好……麻烦了。” “看着安姑娘做的汤,是在下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39章 称赞 “母亲,您好生歇着,小雨在厨房给您熬安神汤呢!马上就来。”安雨行至房间门口,便隔着房门听见了阮泽年的声音。 她原本准备敲门的动作一顿,站在门口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以防刚才做汤时有柴灰落上去。 门口的丫鬟看见了安雨,小声道:“小小姐……” 安雨点了点头,那丫鬟才敲了敲门,对里面道:“小小姐来了。” “快进来。”里面的人道。 丫鬟替安雨推开了门,屋中便有人迎了上来:“小小姐往这边走。” 屋内陈设很讲究,一推门就能闻见一股药味。 “小雨来了?” 阮泽年从屏风后面迎出来,带着安雨到了塌前。 “小雨啊——”阮老太太一看是安雨来了,当即便要起身握住她的手。 “您快躺好。”见状,安雨哪能让还在病中的阮老太太起身,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扶了下阮老太太的肩膀,带着她躺回去。 “小雨见笑了,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身体也不太好,没吓着你们吧?”阮老太太道,自称“老太太”确实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是我们说话直白,没考虑到您的感受。我们年纪尚轻,说事情不知道娓娓道来,没个轻重。”安雨坐在床边,说话轻声细语,倒是很有安慰人的架势。 “也不怪你们。”旁边坐着的阮老爷子开口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我们追究谁对谁错也没有什么意义……丫头,我们阮家别的保证给不了你,但你若是在那左相府过得不好,大可不用回京了!” -- 第259页 旁边的阮泽年一愣,紧接着附和自己爹道:“对。” “我们阮家虽然比不上左相府家大业大,但你若是愿意……在柳城也能过得快快乐乐的,没有京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丫头你若是喜欢游山玩水,我们也不拘着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开心就好。”阮老爷子道。 “是啊……若是那左相如此对你,京城真是不回去也罢!”阮泽年道。 屋内点着暖炉,窗子和门留了通风的小缝儿,不但不冷还温暖的很。 刚煎好的药香淡淡地弥漫在屋子当中,闻上去并没有多苦,在屋里呆了一阵儿甚至能闻到一丝甘。 安雨在这样的气氛当中,觉得屋中温暖,心中更是。 她语气更柔和了几分,开口道:“祖父、祖母,舅舅。” “……” 屋中沉默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三人慌乱的应声。 “诶!” “……诶!小雨!” “诶诶诶!” 看着三位是这个反应,安雨不自觉笑了起来,直爽又真诚的人最是可爱,这三位都是。 “谢谢。”安雨道。 阮家真的是原身最坚固的港湾,就算是知道自己家无法和权势滔天的左相家比,但面对她这个小丫头还是说出了“庇护”的话。 ——就算因此会惹上一些麻烦。 阮家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小户,阮老爷子年轻时打拼数年,如今才有了这样的家业,见过的人和事情无数,想必没人比阮老爷子更清楚他刚才所立下之承诺代表着什么。 方才他说出那样一番话肯定也已是在心中思量清楚、做出考量,如此这般,安雨怎么能不感激?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嗯……京城我是一定要回的,那安丰茂对我不好,我也看不上他,此番回去并不是不得已,而是小女在京城中的店还需要照看,”安雨道:“舅舅也见过我的手艺不是?我的食铺在京城可算是名声大燥,连那什么京城第一楼都要让我几分呢。” 阮家人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都带着点儿惊奇。 ——虽然方才也听说了安雨做的一手好面,但……雨丫头这么笃定的样子,果然靠着厨艺在京中闯出一番名堂来了? == 晏清绪在厨房盯着火候,他还没忘安雨离开之前的叮嘱。 待到汤煮一个时辰左右便放入龙牙百合与枸杞,之后再煨上一刻钟,这汤的味道基本就差不多了。 他方才与安雨一起聊天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而后安雨被叫走,到现在差不多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算算时间,已经可以把龙牙百合与枸杞下锅了。 晏清绪把煮汤的小锅掀开,混着肉味的香气一下子从锅盖后面冒了出来,咸香沁鼻,还又带着一丝甜味。他咽了咽口水,从旁边拿过洗好泡开的龙牙百合与枸杞,加入了锅中。 安姑娘的手艺果然了得——明明是寻常的食材和做法,做出来的味道却如此不同,不得不让人敬佩。 最后两样食材加入了锅中,晏清绪拿勺子小心搅拌,确保食材混入汤中,能够在后面的时间中在汤中炖出味道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合上锅盖,坐回小凳子上。 这阮家叫了安姑娘过去……应当是在说家常话,他一个外姓人确实还是不过去的好。 晏清绪搓了搓手,心中有股不上不下的忐忑——在主堂时自己对着阮家二老说的那些话……到底算不算稳妥? 自己初来乍到,这阮家又是安姑娘母亲的家,看刚才安姑娘的反应,这阮家对于她来说份量应当不轻才是。 怎么说……也应该给阮家人留个好印象的…… …… “晏公子,夫人那边叫你过去呢!” 又过了会儿,厨房这边有个丫鬟进来通报。 “叫我?” “正是。”丫鬟朝他行了个礼,继续道:“小小姐还吩咐我们把汤盛了拿过去。您先过去,我们把这汤给夫人端过去。” “不用了……”晏清绪心思转的飞快,摆了摆手道:“我端吧。” 借机能刷阮家人好感度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 阮老夫人房间。 晏清绪推门进来的时候听到了一阵阵的笑声,还有几句带着笑意的对话。 “哈哈哈哈那掌柜真是这么说的?” “是。”这是安雨的声音。 “这倒是有意思,他们铺子的鸡做的没小雨家好吃,这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打自己的脸嘛!” “啧啧啧,还是雨丫头厉害。”这声音中气十足,应该是阮老爷子的。 他端着托盘绕过屏风,看见的便是阮家二老和阮泽年的笑脸。 安雨侧坐在床边正在和阮家人说着什么。 几人见到晏清绪进来,阮泽年上前接过托盘:“晏公子来了?怎么是你端汤过来!麻烦了麻烦了。” “没有,不麻烦。方才在下说话有些不当,看着汤好了,便想着将功赎罪,将汤端过来给阮夫人尝一尝。” “晏公子客气了。”阮老爷子道。 “安姑娘厨艺了得,我还托贵府下人多盛了几份过来。”晏清绪话音刚落,身后的丫鬟们便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小碗盛着的排骨汤一共五份,人人都有。 -- 第260页 “费心了。”阮老爷子道。 …… “来,祖母,尝尝这莲子排骨汤,这汤虽不如药方奏效,但也能安神。” 安雨接过阮泽年递过来的小碗,端到了阮老夫人面前。 “好,好……这汤闻着就好喝。”汤还没到嘴里,阮老夫人脸上已然喜笑颜开。 “祖父、舅舅……晏公子,你们也尝尝吧。这汤火候够了,小女也是第一次做这汤,如有不足还请几位包涵。”安雨这一番话可谓是说的十分谦虚了。 “哪有什么不足!”阮老夫人就这安雨的手喝了一口汤,只觉得这汤汤鲜味醇,鲜美无比。 排骨入口——肉质炖的软烂,说不上入口即化,但也是十分好嚼的。莲子软糯,百合鲜香,一道汤做成这样,哪怕是府中的大厨都不及吧! “小雨啊!这汤可真好喝,在家里你便不用如此谦虚了!”阮泽年在旁边给阮老爷子递了一碗汤,自己也喝了一口。这一口便让他连连称赞,竖起了大拇指。 “嗯……”阮老爷子忙着喝汤,只是不住点头。 “安姑娘的食铺在京城可是要清晨就起来排队买菜品,供不应求。”晏清绪在旁边道。 “嚯,这么厉害!”阮泽年喝着汤应和:“刚才我们听小雨讲和那小胡子掌柜打擂台的事儿呢,我们家小雨可真厉害,就连京城的食铺都能轻轻松松碾压。” “舅舅,没那么夸张……”安雨喂阮老夫人喝着汤,转过来道。 刚才说归刚才说,现在晏清绪也在这里,听着这话……总归有点不好意思。 “不夸张。”晏清绪道:“那张记窑鸡在京城也算是家喻户晓,安姑娘那一场食味擂台胜的可当真是精彩。” 这人说话十分自然,但当时根本没在现场。 “哈哈哈当然!我们雨丫头,那可不是一般人!”阮老爷子听晏清绪如此,心中自然是十分舒服。 …… 很快,阮老夫人喝的那碗汤就见了底。 “好了小雨,我喝的差不多了,你也去喝一碗罢。”阮老夫人指了指桌子。 “好。”安雨点头,转过头来就有人把碗递了过来。 晏清绪双手托碗,递到了安雨面前,似乎就是在等着给她递汤:“安姑娘。” 安雨看了一眼桌子,除了面前这一碗,托盘里还剩下一碗汤。 很明显,这人没喝,是在等她。 “……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40章 追查 “大人,翻过后面的山就是那柳城了。” 山间驿站,一队人马在此歇脚。 为首的正是乔装打扮后的西域王子和魏淮延。 他们这两日在盘棱州仔细查探,问了不少见过那“摆摊卖面”之人的百姓,经过他们的口述,那突然出现在盘棱州的一男一女能和被绑走的安雨晏清绪对上号。 怕不谨慎,魏淮延甚至还起了去那辣椒铺子查探一番的心思。 只可惜那辣椒铺子掌柜带着两人离开后,铺面也关了,竟是连生意也不做了。 眼下就算是心中还有一丝怀疑,但也只剩下了这个线索。 魏淮延无法,只好带着西域王子一行人踏上去柳城的路。 事已至此,他们到了柳城便知道那两个不知何故流落至此的两人是不是晏清绪二人,倒是不必在这里无端猜测,费心费力。 “好,今天天色已晚,我们便在这里休息一晚吧。”魏淮延道。 “是。”手下的士兵领命,出去拴马。 “几位官爷吃点什么?”店里的伙计走上前来问道。 “有什么吃食?”魏淮延看了一眼旁边眼睛亮闪闪、充满期待的西域王子,问向那伙计。 “额……小的不敢欺瞒,我们这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提供的就是些粗茶淡饭。”那伙计道。 他在这山间驿站也当了几年伙计了,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眼前这几位一看就气势不凡,那个领头的应该是当兵之人。 “也是。”魏淮延扫了一眼其余客人桌子上的吃食,对那伙计道:“那就把你们店里姑且算好吃的东西上一上吧。” “好嘞。” 他转过头来,跟西域王子说:“这里估计没什么好吃的,有个心理准备。” 说是跟西域王子说,不如说是跟西域王子旁边的使臣交代,那人听完如实翻译给了西域王子。 西域王子嘴瘪了瘪,也只好点了点头。 很快,菜便上来了。 的确是肉眼可见的“没什么好吃的。” 上了三碗清汤寡水的面,还有三盘腌菜,除了腌菜之外伙计还端上来了一盘黄面馒头。 “那个……几位要不要喝酒啊?小店里还有本地的黄酒,就是苦了点……劲头儿还是够足的。”伙计上完菜,在桌子旁一边搓手一边道。 “不必了。”魏淮延摆了摆手,问:“一共多少钱?” “这一桌一共是三十七文。” 饭菜简陋,倒是出乎意料的便宜。 “我们还要住店,一块儿挂在账上吧,明早我们离开时一并结算。” “好嘞官爷!” …… 喝酒自然不必,明天还有正事。 魏淮延尝了一口那白面,果然味道如同看到的那样寡淡。 -- 第261页 不过他早年从军,军中行军时一切从简,什么没吃过?就是担心西域王子娇生惯养,会不会吃不惯…… 他看向西域王子,只见西域王子那碗面色泽……红润,西域王子还拿着小勺从一个小盅里舀着什么东西出来。 味道鲜香辛辣,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魏淮延满脑子疑问,连忙问西域王子这东西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使臣当即翻译过去。 西域王子明明一路都跟着他们一起行动,怎么手上会有这明显看上去就是华朝酱料的东西? 西域王子听完使臣的翻译,手里依旧拿着那小勺和小盅,歪了歪头:“#@¥¥%¥%¥!” “王子说,这是他从那辣椒铺子里拿的。” “辣椒铺子?”魏淮延挑眉。 又问了几句,他才搞明白——原来西域王子昨天晚上住在盘棱州的时候自己去翻人家辣椒铺子的墙了! 那里面的确一个人都没有,连房间里都没有什么可以找的东西,有几间屋子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住在这里之人的痕迹,更别说判断安雨他们是不是住在这里了。 然后西域王子在那辣椒铺面的后院转了一大圈,最后不出意外地进了人家的厨房。 魏淮延:“……” …… “所以你这辣椒是从人家后厨拿的?” 西域王子听了使臣的转述后点了点头,点完头还低头吃了一大口辣椒拌的面,一边吃一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魏淮延看着西域王子这副完全没有“自己做的是不是有些不对”的自觉,心中百般无奈,还是开口道:“王子,在我们华朝,不问自取还不给钱是为偷啊!” 西域王子一边吃面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使臣翻译给魏淮延:“王子说没有白拿,他留了个扳指。” “扳指……?”魏淮延看向西域王子的手指,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虽然但是,这就是一小瓶辣椒酱,你也没必要留下一个玉扳指!!!这西域王子从小到底在学些什么,如何才能成长为今天这个败家模样? 他思绪复杂,最终朝西域王子伸出了手:“给我也来点儿……” …… 还真别说,这辣椒铺子的辣椒真不一般,辣椒酱是用油泼出来的,最上面还浮着一层芝麻。辣椒酱吃上去香而不辣,拌面条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就算这面条寡淡无比,吃上去除了白面本身的味道再没有了别的,但加上这油泼辣椒酱还是有滋有味的。 魏淮延总觉得这辣椒酱的味道有些熟悉…… 几人吃着面,西域王子嘴里还一直嘟嘟囔囔些什么。 魏淮延吃的差不多,这才问起那使臣:“王子说什么呢?” 使臣擦了擦嘴回道:“王子说,这辣椒的味道和……安姑娘的铺子,炸鸡什么的很像。” 魏淮延一顿:“什么?” 是了,怪不得他总觉得这辣椒的制法和味道有点熟悉。 他叫来店铺伙计问道:“你们当地……不,你对盘棱州可熟悉?” 那伙计点点头:“熟悉,熟悉,实不相瞒这位官爷,小的自小就是在盘棱州长大的。”因为在这里开驿站的是他家亲戚,这几年他便在这里干活了。 “那你对盘棱州的饮食习惯等,还算了解?” “了解呢,小的可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 “那你看这辣椒,可是你们盘棱州常用的制法?”魏淮延拿了那装辣椒酱的小盅递到了这驿站伙计面前。 那伙计接过小盅看了看:“这……我们盘棱州的百姓其实都不太吃辣,这辣椒制法也不像是盘棱州的……小的母亲一年到头也就腌制那么几次辣椒酱,多是捣碎了辣椒再加盐腌制,周围街里街坊基本也是这种制法。” 那伙计说完又把辣椒拿到鼻前闻了闻,又道:“不过这辣椒酱好香啊……” 魏淮延闻言道:“多谢。” “噢对了,前两天,就是前天晚上,那盘棱州的辣椒铺掌柜还在我们这住了一晚上呢,大车小包的,看样子是要回柳城探亲呢。” “你认识盘棱州的辣椒铺掌柜?” “认识啊,那当然认识,盘棱州没有开辣椒铺子的,百姓们若是想吃自己在家里种上一点便是。前两年这辣椒铺开起来,还有不少人看热闹呢!这辣椒铺的生意一直不好,要不是这掌柜的有家底,估计铺面也维持不了多少时日呢。” “回柳城探亲……这辣椒铺掌柜是柳城人?” “是啊,小的在这驿馆呆了几年,经常看见这掌柜的经过此处回柳城呢。” 魏淮延思索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前日,这辣椒铺掌柜在此住宿时,身边可还有什么别的人?” “嗯……好像是有。”伙计答道:“那掌柜身边好像还跟着两个人,气质不凡,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小姐……那掌柜对二人也十分客气,兴许是这掌柜的什么亲戚吧。” “那两人可是一位公子一位小姐,年岁约十六七的样子?” “大约是这样。”伙计回了话,突然疑虑升起:“官爷……您这么问,可是那两人犯了什么事?” 虽不知这位官爷的身份,可他们一行人中带着不少“兵”,一看就是出身行伍的练家子。 这位官爷一直问那日辣椒铺掌柜的事情,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 第262页 “没有。”魏淮延摆了摆手:“那几人没犯事……我就是一时好奇。” “……好嘞。” “没什么事情了,你去忙你的吧。” 那伙计见魏淮延这么说,便也不方便再问些什么,给这桌添好热水便拿着托盘下去了。 西域王子此时也已经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吃的一干二净,终于有闲暇抬起头来,问问魏淮延刚才在干什么。 魏淮延刚才用华朝话和那伙计说了半天,他听不懂。 魏淮延看了一眼离开的伙计,环顾周围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便压低了声音跟那随行的使臣说话,让他翻译给西域王子听。 “方才我从那伙计处得知,这辣椒酱并不是盘棱州本地的制法。巧的是那辣椒铺掌柜前日刚带着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经过此处,朝着柳城去了。” …… “我看着辣椒酱的味道和水平,应当就是安姑娘所制,我们追查的应当没有问题。” …… “晏清绪晏公子和安雨安姑娘,此时应当就在柳城。”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41章 簪子 未时,柳城。 安雨与晏清绪出了阮府,一路朝信件驿站而去。 “小雨!等等!”身后有人叫安雨的名字。 二人转头,见阮泽年带着几个家仆朝着他们跑来。 “小雨!”阮泽年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跟前。 “舅舅?”安雨道。 “晏公子,小雨,你们是不是去查我姐姐信件的事情?” 安雨和晏清绪对视一眼道:“是。” “我跟你们一起去!”阮泽年道。 “……” “小雨,我知道你不愿意跟祖父祖母说,也是……姐姐若是当年真的在京城过不下去,往家中寄信但却没到我们手里……父亲母亲若是知道,少不得又大病一场……”阮泽年犹犹豫豫地,一边说一边想着怎么劝服眼前这两人:“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啊!在盘陵州你们便与我说起此事,再说了……我在柳城总比你们二人认识的人多,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疏通关系,我在总归要方便一些。” “阮掌柜说的也有道理。”晏清绪在旁边道。 “就是就是,方才父亲母亲吃过午饭已经歇下了,我就是挑了这个时间出来找你们的。”阮泽年边说还边拍了拍胸脯。 安雨看了看二人,最终还是松了口:“那我们便一起去吧。” …… 信件驿站。 来的路上,安雨已经将上次她与晏清绪来此的经历与阮泽年讲了一番,阮掌柜大概知道了个来龙去脉。 三人带着家丁一踏进驿站的门,正巧赶上这里的掌柜正在大堂对账,看这几人过来连忙迎了上来拱手行礼:“小姐、公子、阮家掌柜的。” “多余的虚礼便不必了,”晏清绪开口:“上次我们所问之事——掌柜的可查清楚了?” 驿站掌柜的道:“查了查了,是这样的……额,负责阮府的信件来往一直有专人,这一点阮家掌柜的应该知道。” 阮泽年闻言点了点头,证明这掌柜的所言属实。 “□□年前在我们驿站负责阮家信件的伙计因为家中有事,几年前就请辞回家去了。” “不干了?”晏清绪问道:“那关于来往信件该有记录吧?” “是……是有纪录的。” “我们可否看一下?”晏清绪问道。 “这……”信件驿站掌柜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 “怎么?不方便?律法中关于查看信件来往记录的条例掌柜应该比我清楚,按律法来说,百姓若是没收到或收错等状况,可以向当地州府驿站提出查验,这没问题吧?”晏清绪道。 “没问题没问题,只是……算了,各位跟我来就是!”那掌柜松了口,带着几人朝后面走去。 那掌柜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晏清绪,安雨和阮泽年落在最后面。 进了驿站便一直没说话的二人现下得了空,在后面窃窃私语起来。 “这小晏……晏公子怎么今日说话如此强硬?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安雨小声道:“这……才应该是晏公子本来的样子,在京中他得理不饶人噢不,是喜欢辨理的名声自他年少时就传开了,‘毒舌’的外号那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竟是如此?”阮泽年用手摸了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道:“果然,古人说的话有道理,感情会使人面目全非。” 安雨:“?” 你在说什么? 还没等她让阮泽年展开讲讲,那驿站掌柜已经带着他们七转八转走到了一间盛放这些年来往书信记录的卷宗房间。 …… “这便是当年阮府信件往来的记录册。”掌柜拿出一本记录递给晏清绪几人。 晏清绪闻言将册子接了过来,翻阅到了后面眉头皱起:“这记录册为何只有九年前头两月的?后面十个月的记录呢?”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五年前这放文案的房间起了一场大火,房间内的一应文书被烧去了不少啊!这阮府九年前的信件往来记录更是!当时时值冬天,火势也又快又猛,待到把火扑灭,能救下来的记录就这么一点儿了……这毕竟是九年以前的记录,能留存下来已经很是不容易了!”信件驿站掌柜的一脸难色。 -- 第263页 晏清绪将那卷宗递给阮泽年和安雨:“你们看看,五年前所留下的记录基本都很潦草,从这文本上应当是看不出什么了。” 安雨接了过来,阮泽年凑过来与她一起看。 诚如晏清绪所说,那卷宗虽然厚厚一沓,但对五年前那些信件来往的记录只剩下了寥寥几笔。 “那为何卷宗被烧掉了,还能有这些记录?”安雨问道。 “是这样,现有的记录都是当时负责阮府的专人口述记载,记录下的都是那人确定无误的几笔。” “那人现在已经不在驿站之中了?” “正是。” 安雨看了一眼晏清绪,问道:“那掌柜的可知,这人现下在何处?” “虽然那人已经不在我们驿站干了,但打听一下此人现在何处不难,都是柳城人,托人问问就知道了。”掌柜的终于拿到一道会答的题目,回答的十分积极。 安雨把卷宗递给掌柜的,道:“那便麻烦掌柜的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三人来到信件驿站,虽然没有拿到当年信件往来的详细记录,但也算是有收获。 出了驿站门,安雨有些担忧:“我们既非官府,又非那人的上司,就算是找到那当年管阮府信件往来的伙计,他记不记得清是一回事,对我们是否如实相告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件事情这样想——如果那人坦坦荡荡,那么我们问起当年之事,他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如果是他做了手脚,那也是受人所托,受人所托应该是图利,既然图利……我相信以阮家的家底,也有办法让那人开口。”晏清绪便走边道。 那人还没找到,却已经被安排好了即将要被对付的方法。 “嗯……晏公子说的有道理啊!”阮泽年听完这一番话连连点头。 “当然,也有最坏的情况……就是年隔久远,这人是真的忘了。” “那该怎么办?” “别担心,你母亲的信件一事若是真有人做了手脚,那便必会留下痕迹,有痕迹那便不难查。” “你的意思是……” “就算柳城这边找不到什么破绽,京城还没有么?” “嗯……”安雨点了点头:“之前我没想过有这种可能,但现在想想,让母亲的信传不回来的人未必是我那位父亲,从中作梗的更有可能是鸢夫人,就算安丰茂参与其中,那两人也定然知情。” “啊,安姑娘想的更细,在下的意思是从京城出来的信件京城那边也会有详实记录。” “这倒也是。” “好了,无论怎么说,都等那驿站掌柜的帮我们找到那人再说吧。” “好。” …… 这边事了,无论如何后面的行动都要看这信件驿站掌柜的后面的行动。 “眼下也无事,不如我带你们在这柳城逛一逛?柳城离京城远,风土人情大为不同,说不定还有很多你们没见过的好玩意儿呢!”阮泽年毛遂自荐。 “好。”安雨道。 “也好,那便麻烦阮掌柜了。”晏清绪也点了点头,将刚才锋芒毕露的气势收了收,浑身又透出了那股“客气”的架势来。 …… “阮掌柜,这一路走来,在下倒是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噢?” “虽然这柳城被山包围,只有东北部是平原,也不靠着水,但这城中的鱼类海鲜可不算少。” “哈哈,晏公子心细,倒是连着货物都观察的仔细。没错,柳城周围虽然没水没河,但是它靠着盘棱州。虽说中间有柳州山阻隔,但也有盘棱州不少的鱼贩运货来柳城卖,从中牟利。” “如此说来,柳城内关于鱼类的菜品也不少?”安雨问。 “是啊,盘棱州过来的摊贩不算少,那边能卖十文钱的在柳城能买上二十文,左右不过是路上多花一些功夫罢了。但这路上要花的银子比起卖的钱来说还是少,多运点儿货过来,怎么说都是赚的。”阮掌柜道。 “那舅舅怎么不做这个生意?”安雨问起来。 “我……那个……我这是举一反三罢了。”阮泽年支支吾吾:“我当年年轻气盛,这不是看盘棱州的鱼在柳城也卖地挺好嘛!就想着柳城这地方大家都爱吃辣,弄点辣椒过去说不定盘棱州的百姓也买账呢!况且辣椒这东西也不像鱼,过几天就不新鲜了,这种干货放上个一年半载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于是……” “咳咳……”安雨以手握拳,轻轻咳了几下:“舅舅,鱼和辣椒还是稍微有些不同。柳城因为气候原因,秋冬比盘棱州冷得多,当地百姓吃辣椒驱寒,久而久之就变成了饮食习惯,那盘棱州靠着水,秋天都那么暖和……不吃辣也很正常。” “害!这些我后来都知道啦!就是觉得……开辣椒铺子也挺有意思的,就没换别的营生。” “是有意思,还是生意少正好不用开门了?”安雨笑着意有所指。 “小雨!!!刚才你还说晏公子毒舌,我看你也差不多!!!” 晏清绪:“嗯?” 几人逛着逛着,路过不少摊贩。 有稀松平常的摊贩、小吃,也有卖风筝、首饰的。 虽卖的东西和京城中差不多,但百姓穿着、口音均不同,连所售货物多多少少都带着些柳城的特色,倒是新奇有趣。 -- 第264页 几人逛了一阵儿,走走停停,花了个把时辰才回了阮府。 到了阮府后,阮泽年很识趣,他对二人道:“我先去看看父亲母亲,你们自己喝喝茶什么的,有事儿叫我就行。” “好,阮掌柜。” 安雨也跟着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知道阮泽年走的时候为什么嘴角带笑……但很快安雨就知道了。 她和晏清绪住在两侧的屋子中,在一个小院内。 院子里花草俱全,还有一个小池塘,倒是雅致。 坐下后,丫鬟上了茶水,她正端起茶杯,晏清绪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簪子递了过来:“安姑娘。” “这是……送我的?” 晏清绪点了点头:“方才看见这簪子,只觉得分外素雅,倒是适合安姑娘——大气端庄,坚韧聪慧。” 安雨:“……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瞧见?” 晏清绪没说话。 安雨想起了方才阮泽年离开时那抹笑……难道是舅舅拉自己看糖人的时候? 这俩人认识没多久,串通的倒是自然。 “小小姐、晏公子,外边有人找!” 安雨拿着那簪子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见丫鬟如此通报。 “是那掌柜的?这效率还挺高的。”安雨道。 晏清绪倒是眉头一皱——让那掌柜的找个卷宗都花了一天的时间,眼下让他帮忙找个人,怎么短短几个时辰就送消息过来了? “来找我们的人可是你们柳城信件驿站的人?”晏清绪问道。 “这倒不是,”那丫鬟摇了摇头:“都是生面孔,我看着像是从外地来的,噢对,还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呢!” 安雨和晏清绪对了下眼神,觉得这群人既不是信件驿站的人,那便很有可能来者不善。 “还有什么特征吗?”晏清绪问。 找他们没关系,别真是最坏的可能……那样还会牵连到阮府。 “嗯……那群人之中倒是有几个看上去就不像我们华朝人……”丫鬟边回忆边道。 听到这里,晏清绪已经起身准备让府里人去通知官府了。 非华朝人,这么明显便很有可能是那蛮子,现在两人从后门逃跑应该还来得及……只是不知道蛮人在这柳城行走如此轻易,当地官府和他们有没有勾结……若是有,那才难办。 天高皇帝远,一时半会儿消息也很难送到京城去。 ……短短几瞬间,无数思绪在晏清绪大脑内展开,怎么想怎么觉得眼下情形不妙。 安雨明显也感觉到了气氛紧张,跟着晏清绪站起身来。 事发突然,她想着要先去跟阮家人说一声小心为上…… “有一个人还生着两只碧色的眼睛,怪好看的!”那丫鬟又跟了这么一句。 安雨和晏清绪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 碧色的眼睛?? 他们看向对方的目光都有些迟疑。 ——难道是西域王子他们找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142章 汇合 安雨他们与西域王子等人的会面现场可以说是十分荒唐。 事情是这样的,安雨与晏清绪跟着丫鬟来到阮府前门,打开门。 门外等候的正是魏淮延一行人。 熟人见面,又是在这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柳城。安雨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感慨,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见西域王子整个人“嗷呜”一声,眼睛精亮的就准备扑过来。 安雨:“?” 西域王子整个人腾空而起,安雨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觉得自己被一个人往后一拉。晏清绪上前一步,将安雨置于自己身后。 “你干什么?”安雨听见挡在自己身前的晏清绪说。 边上的人也动了。 阮府家大业大,整个院子周围都是阮家的护卫。本来这一行人人数又多,又说是来找小小姐的,他们在安雨发话之前都在观望,一有不对准备立刻出手。 眼下小小姐刚出来还没说话,对面竟然就有人动手!再看那随着小小姐一起来到府中的公子面露不愉,阮府的护院们便觉得这一些人来者不善——八成是来找麻烦的。 “你们都别动!” 阮府的护院们闻声而动,从外面齐齐将这些人包了个圆,手中的兵刃也都掏了出来。 一时之间哗啦啦的作响,全都是刀出鞘的声音。 偏偏魏淮延一行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轻车简行来到柳城寻找安雨等人的下落,魏淮延身边全是从京城跟出来的好手——从军队中拨出的精锐。 一见这架势,对面的人兵刃都拔出来了,他们自然也不示弱。 “放下刀!” 魏淮延身边的护卫拔出腰间的佩剑,气势汹汹。 他身边的兄弟们也当仁不让,一个个看上司拔了剑,也都掏出了兵器来。 阮府地处柳城繁华之地,门前更是大片空地。见有外城人来寻人,本来还有不少百姓在旁边看热闹,没想到这热闹看着看着……突然两拨人就要兵戎相向。 一时间,看热闹的百姓们做鸟兽状散个干净。 …… 西域王子扑到安雨面前被晏清绪挡了个严严实实,他正在撇嘴,却听见身后的声音……好吵。 他疑惑地转过头来,看见两群人对上了,于是眼中充满不解。 -- 第265页 ——这是在干嘛呢? 怎么就要打起来了? 外面的吵闹惊动了阮府里面的丫鬟,有人出来探头看了一眼便匆忙的跑回府内,大声喊道:“老爷夫人不好了,有人对小姐不利找上门来了!!!!!!!!” …… 魏淮延没拦住西域王子,更没拦住自己的手下。那丫鬟跑的极快,他连解释一句都解释不得,眼看着那丫鬟的声音传遍了阮府,门口这群人将那丫鬟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魏淮延:“……” 就很突然。 …… 片刻后。 “误会真的都是误会。” 魏淮延颇费了一番口舌,才让自己的手下和阮府的护卫们放下兵刃。此时他与西域王子和那使臣已经随同安雨和晏清绪被请进了阮府主厅。 “方才在下手下冲动,惊扰了贵府,真是不好意思。”魏淮延满脸抱歉。 “没事,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便无妨。”被惊动的阮老爷子坐在主座,听见魏淮延的话摆了摆手。 西域王子此时倒是乖巧的坐在座位上,眨着眼睛看着这屋内的众人,仿佛刚才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一般。 他扫视了一圈,既然已经找到安雨……便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旁桌子上盛放的点心盘上。 …… “阁下不像是普通官员,应当是从京城来的吧?”阮老爷子意味深地道:“看您对小雨的态度应当也没有包含歹心,就是不知道这位官爷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柳城,寻小雨是为何事。” “老爷子好眼力。”魏淮延闻言看了安雨一眼,见对方轻轻的摇了摇头,便知安雨他们并没有将实情告诉人家老爷子。 “小雨同我们讲,她与这位晏公子流落至此,是因为在京郊游玩时被山贼绑架勒索。就是不知这山贼有多重要,能让阁下千里迢迢追到这里。”阮老爷子虽然没在京中当官,但这么多年商人干下来,这点识人辨谎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您老叫安姑娘为小雨,可是安姑娘的亲人?”魏淮延没有回答老爷子的问题,倒是向对方发问。 “是……小雨的母亲是我的女儿。” “原来如此。”魏淮延点了点头,对着安雨他们道:“既是家人,那我们倒也不必隐瞒,老爷子已经看出来事情不对,如果我们不将实情相告,老人家必会担心呐。” 安雨点了点头:“之前没说实情,是因为就我和晏公子两人身处此地,我们生怕引来歹人牵连了阮家,这才没说实话。魏大人既然来了,那我们心中便也有了底。” “安姑娘的担心也确实重要。” “不过事已至此……祖父,我便将实情告诉您吧。” …… 一会儿,安雨等人便将他二人为何会沦落至此以及在宫中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向阮老爷子和盘托出。 阮老爷子听完脸色沉重。 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这件事情表面看处处危急,背后更是不知道隐藏了什么阴谋。 “祖父,还要请您原谅我的欺瞒,莫怪我们刚回来之时扯谎骗了你们。” “小雨,这是哪的话!你们两人实在不容易,两人从那歹徒手中挣脱已是不易,还打算自己凑路费回去……谨慎一点是应该的。” 安雨点了点头,就听见阮老爷子又道:“不过……我们阮府可不怕牵连!既然是你的事,就是我们阮府上下的事情,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我……”安雨失言,没想到阮老爷子会这么说,她顿了一下又开口道:“您不怕被连累是您的事,我不想连累你们是我的想法,祖父,我们流落至此能遇见阮家已经是不小的幸运了。” 阮老爷子听安雨这么说,脸上有些动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阮泽年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他一脚踏进前厅,嘴里还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怎么听小春那丫头说有人上门来找小雨的事儿了?” 前厅里一片寂静,全都转过头来看着阮泽年。 西域王子手里还拿着点心,在这几人说话的功夫一直往自个儿嘴里塞,估计这腮帮子已经全是点心了。 现在他正一边蠕动嘴巴一边看着阮泽年。 阮泽年也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他一路闯进来,看见屋里这么多人便哑了火,不说别的,这几个不认识的人一看上去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不过这个吃的东西看着他的公子是……眼睛居然还和寻常人颜色不一样。 他打量了一会儿这人,又看了看这位公子身上所穿的大红色的衣裳,恍然大悟道:“难道这几位是来上门提亲的?” 众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雨刚来柳城没几日,就已经这么抢手了哈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没人应他,阮泽年自己的笑声便变小了。 那西域王子听不懂这人说的是什么,只是一门心思的吃点心。倒是晏清绪听了他这话,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胡闹,看看你多大年纪了!整天还在这府里没个正形。”还是阮老爷子出声训斥道。 “爹!方才母亲睡着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这不是差我出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否则你刚跑过来就被自己家父亲一顿训斥,满脸委屈。 -- 第266页 “问事儿就问事儿,跑什么?又不是火烧屁股了。” “我错了我错了,”眼见父亲还要训自己,阮泽年习惯性的认错:“爹你还没介绍呢,这几位是……?” “舅舅,这些都是我在京中的朋友。”倒是安雨接过了话头。 “京中的?” “是啊!”安雨笑着点点头。 “好了,多余的就不要再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小雨已经跟我说清楚了,我有时间再与你细讲。马上就要到吃饭的时辰了,你去吩咐厨房做点好吃的,款待一下小雨的……朋友们。”阮老爷子吩咐。 “好吧……”阮泽年脸上多少带了点不情愿。 “会不会太叨扰了……”魏淮延脸上有些犹豫。 “无妨,这位……” “魏,在下姓魏。” “魏公子就安心在我们府里吃一顿便饭,我们阮府没什么本事,不过这地道的柳城菜还是能做一些的。这位……西公子……”阮老爷子的目光转向西域王子。 方才在安与他们的讲述中,元老爷子已然得知这位碧眼金发的公子就是那西域王子。 “西公子也留在我们府上,尝尝柳城的菜吧,看他的架势应当是对好吃的很感兴趣,来人啊,再给这位公子上一盘点心。”阮老爷子扫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点心盘,道。 “那便多谢了。” “魏大人好口福,这柳城的菜和京城倒是不同。”安雨在旁边道。 “安姑娘认可的菜品一定差不了。”魏淮延信任道。 吩咐完阮泽年的阮老爷子站起身:“行了,我去看看你祖母。” 他心里知道,这魏大人这么远跑过来,找小雨他们又费时费力,好不容易见面了应当有好多话想说。 他就不在这添乱啦。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143章 图谋 入夜。 魏淮延一行人在阮府用过饭,被晏清绪和安雨送出府外。 “失礼了,祖母唤我前去陪她。”安雨道。 “安姑娘去忙你的便好。”魏淮延点了点头微笑道。 眼下两个人已经寻到,性命无虞。 他心中的那块石头算是落下了。 安雨转身离开,魏淮延也准备带着人回驿站,却不料被人叫住了。 “魏大人,留步。”一晚上都很少说话的晏清绪开了口。 “晏公子……有何事?”魏淮延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旁边几个西域使臣闹闹哄哄:“王子王子……” “@#¥%!” 两人侧目,只见西域王子满脸通红,正准备兴奋地站起来,挥舞着胳膊说着什么。 可问题就在于……他是被使臣背出府的,此时正在一名西域使臣的背上。 …… “王子这是怎么了?”魏淮延出声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王子喝多了,现在正闹着要吃烤牦牛呢!” “……” 且不说牦牛这东西是他们西域的特产,柳城这地方根本没有……就说这刚在阮府吃完饭,那西域王子的肚子还是鼓囊囊的呢,吃什么牦牛! 魏淮延有点无奈,在自己身后的一众侍卫中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们俩,护送使臣帮着把王子送到驿馆休息,不得出差错。” “是。”几个侍卫拳掌伸到胸前领命行礼,便转身帮着使臣扶好张牙舞爪的西域王子,朝着几人落脚的驿馆去了。 说来也好笑。 方才在饭桌上,见众人吃得差不多后,那阮家少爷,也就是阮泽年便兴冲冲地搬了几缸子酒上来,说是要好好款待来自京城的贵客们。 魏淮延当时就连忙摆了摆手,可还没来得及推辞,那西域王子就已经抱好了碗眼巴巴地等着了。 ——他听不懂阮泽年说什么,但是能认出来酒坛子,还能闻出来酒味!他最喜欢喝酒了……噢,不是最,喜欢喝酒排在喜欢吃肉后面,是第二喜欢! ……柳城的酒比京城的还要烈上三分,就更不用说跟西域的酒比了。 西域王子喝酒的兴头最旺盛,但也是最快倒下的。 喝了三碗,第四碗还没倒上他就一头栽在了桌子上,“砰”地一声还把阮泽年吓了一跳。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上去,最后确认了王子只是喝多了,不是出事了这才放下心来。 ……人菜瘾还大,说的就是在喝酒上面的西域王子了。 只是没想到吃饭吃到一半就醉倒的西域王子安安生生睡了半个时辰,临到离开阮府了又闹起来。 这人喝多了还分阶段吗,先睡觉再耍酒疯? …… “晏公子有何事?” “没什么……辛苦魏大人了,还有王子,这么远为了找我们二人。”晏清绪客客气气道。 方才吃饭之前,安雨晏清绪与魏淮延单独聊了一会儿,魏淮延便把这一路找过来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说。 安雨还笑道——早知道那信物能定到人的位置,当时跳船的时候说什么也得带上。 若是带上了,说不定魏大人他们早就找到了安雨晏清绪的所在,也能省去安雨他们不少的辛苦。 …… “晏公子太客气了,这本就是在下职责所在。为了华朝安宁二位也是一路艰险,辛苦的是你们才对。” -- 第267页 晏清绪笑了笑:“时势所致,我等也是被迫。” 说完,他神情一肃,对魏淮延道:“有一件事……魏大人是今日刚到这柳城的?” 见晏清绪表情变了,魏淮延也跟着严肃起来:“正是。” “那大人可有发现这柳城之中的不寻常?” “晏公子是指什么?” 晏清绪又左右看了一周,这才对魏淮延道:“在下与安雨入城时,见这柳城城防松懈,恐有不妥,特来请教魏大人一二。” “城防?”魏淮延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这才道:“是了,晏公子说了我才有所察觉,我们今日进城时……门口盘查确实寻常了些,柳城作为边城之一,这城防不该如同寻常城池才是。” “在下进城那日前面有几只商队,但并未多做停留守城士兵便准予放行,这才觉得有些不寻常。”晏清绪道。 “……嗯,确实。” “还有”晏清绪接着道:“途径柳州山时,山中有夜火,我问了阮掌柜才知,柳州山山路崎岖,本地人不管是猎户或是采药的药农都不会选择在晚上上山,否则发生危险得不偿失,而那在林中的火光乃是晏某亲眼所见,做不得假,此为不寻常之二。” “你是说……有人在晚上上柳州山?”魏淮延挑了挑眉:“这是不寻常,但这不寻常……有何关注的必要呢?兴许是谁家孩子丢了,当父母的怕孩子贪玩,半夜上山找人也说不定。” “半夜上山找人,火光会呈列状分布,还以同一个速度前行吗?”晏清绪眸色深了些,淡淡问道。 “你是说?”魏淮延眉心狠狠一跳。 “更像是在勘探地形。” “……那他们为什么不白天去,非要找晚上呢?夜晚就算有火把也难以看清更全面的环境,更不用说还会被人发现了。” “除非这群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人,不确定他们的人通过柳州山时会是什么时候。”晏清绪缓缓道。 “……”魏淮延一顿,很快又有了想不明白的事情:“那……这群人是想干什么?柳州山明明有官道,为何要放着官道不走,非要从那崎岖的山路上通过?” “有一个理由——人马过多,柳州山官道狭窄,基本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人马过多?什么来头搞这么多人?”魏淮延话刚出口,心中的一个猜测便跳了出来。 他眼睛睁大了些,和晏清绪对上视线,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两个字—— “军队。” 魏淮延一惊,这东南驻军虽离柳城不远,但到柳城或去京城走的都是天水关城墙之外的路——直供驻军通过,根本不用踏足柳州山。 所以这个军队和东南驻军无关——这是最严重的地方。 他皱紧了眉头:“此事牵扯甚大,我得速与京城传报。” 晏清绪道:“魏大人,此事只是晏某个人的推测,并无实际证据。” “晏公子的意思是……” “我与安姑娘二人因为西域的关系被绑,已经可以推断出是蛮人在背后搞鬼,这一点与京中的推测不谋而合。而蛮族盘踞华朝周边多年,虽近几年一直没有战事但也一直不安定,定然包含祸心。此次他们将手伸到京城中也要绑走西域王子,必不止这一步的部署,这背后定图谋甚大。” 魏淮延听完这番话点了点头,愈发明白晏清绪此番话内容之重:“这柳城入城松懈若是疏忽倒好,若是与蛮族有关,那才是糟糕。” “所以还需要我们接下来的查探。”晏清绪道:“如果蛮族真是在柳城中有动作,这城中必定有蛛丝马迹,有迹可循。魏大人,明日我准备查探这城中之事,可否一起?” “当然,查到线索还得速速传回京中,晏公子心思缜密,在下求之不得,只是……” “嗯?”晏清绪察觉了魏淮延的顾虑。 “晏公子这番话是瞒着安姑娘的?” “……”晏清绪一噎,不止为何魏淮延提起了安雨。 他叹了一口气:“安姑娘非朝中之人,未来更是无心入仕,沦落至此也是被卷入阴谋,好不容易与家人见面……我们尚且不知道这背后的走向,又何必……” “明白。”晏清绪没说完,魏淮延基本已经明白了。 且不说晏清绪说的在理,他甚至明白了一些隐秘的情愫。 毕竟晚上吃饭时,晏公子虽然话不多,但是夹菜端碗、照顾安姑娘的动作可是自然得很。 “……”说到安雨,晏清绪眸中那股沉重浅了些。看到魏淮延脸上的笑意,他头也稍微低了低——从小饱读四书五经、先人策论,与那么多胡子一把的御林辩驳也不落下风的晏公子倒是第一次把私心放在了前面。 他的确不想让安雨知道这些事情。 若是祸患成功解决,他们没多少日子应该就要回京了,他只想让安雨陪在阮家人身边。 晏清绪还记得那天炖汤时安雨在柴火旁的目光。 他当不了阎王爷,改不了生死薄,只能尽自己所能摒除烦扰,让安雨尽可能在这段日子里做自己想做之事。 安雨的母亲虽然不在了,但安雨还在这柳城一日,便能多陪阮家二老一天。 …… “咳咳,魏大人,还有一事。” “晏公子请讲。” 晏清绪收起脸上的情绪:“我们此时尚还不知柳城城守和蛮族是否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此地州府是否知情,在查实之前,还望魏大人与此地州府见面之时小心行事。” -- 第268页 “好,明白,感谢晏公子提醒。” 魏淮延从京城而来,拿的通关文书乃是京中特批,州府想必很快便知京中来了人,届时必会请见魏淮延。 ……在搞清楚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之前,一切都要小心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144章 横财 这天中午,安雨刚用过午膳,扶着阮老太太进了屋。 阮老夫人那日受惊后喝了几顿药,又喝了安雨做的汤,心理上和生理上多多少少都得到了抚慰,眼下状态已经好起来了。 老夫人坐在塌上拉住了安雨的手,关切地问:“丫头啊,这两天府上的吃食可还吃得惯?” 安雨点了点头:“吃得惯,府中口味合适,我虽未曾吃过柳城的饮食,但总觉得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哈哈哈,”老夫人以手帕掩面笑了起来:“你这小丫头,可真会说话。” 安雨脸色不变:“这不是说的好听话,真实想法。” 阮老夫人笑着瞥了安雨一眼:“这丫头,真是鬼机灵!” …… “对了,祖母问你件事情。” “您说。” “跟着你一块儿回柳城的那位晏公子……”阮老夫人话说了一半,尾音稍微拉了些,明显是等安雨自己说后面的话。 “祖母……没错,晏公子的确身世不凡,想必您二位已经猜出来了,他就是晏国公家的独子。”安雨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实情。 他们从京城过来,晏清绪又姓晏,谈吐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百姓人家,估计这件事情瞒也瞒不住,不如趁早交代。 ——昨天魏大人他们晚上一起吃饭,喝多了酒一群人闹闹哄哄说了不少东西,说不定此时阮家二老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了。 “谁问你这个了!”阮老夫人闻言笑着侧头瞥了安雨一眼,握着安雨的手也轻轻拍了拍她的,道:“……这个晏公子,是不是就是和丫头你定下婚约的那个呀?” 老人家脸上笑眯眯的,觉得这俩人郎才女貌,还有婚约……昨天晚上那晏公子对小雨真是关心至极,那种举动是自然流露,可装不来。 “额……”安雨确实没有想到,阮老夫人说的是这个。 没想到当年自己和晏清绪的婚约……阮家也知道啊! 京城消息远,晏家退婚也是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阮家在京城也没有耳目,不知道似乎也很正常……安雨抬头看了看满脸笑容的阮老夫人,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这个坏消息告诉老人家了。 ——好不容易气刚顺好,可别再被气病了才是。 “你看你看,小丫头还不好意思了!”阮老夫人见安雨这个反应,只当是女孩子家听到心上人、婚约、成亲这些事情都会有些害羞,便跟旁边丫鬟打趣道。 旁边丫鬟也当了真,拿着手帕掩面,眼睛中都带着笑意。 那个晏公子呀她们这两日天天见,当真是一表人才,对小小姐也非常上心呢! 帮小小姐打下手、看火,每天晚上在那小院里陪着小小姐聊天喝茶,吃饭的时候更是帮着端汤夹菜……啧啧啧。 “祖母……”安雨刚说了两个字,就听见门被人敲响了。 ——“叩叩叩……” “什么事?”阮老夫人问道。 “夫人,小小姐,”外面守着的丫鬟道:“晏公子来找小小姐,说是有事情要说。” 安雨:“……” 屋中阮老夫人和丫鬟们的眼神更耐人寻味了。 “好了丫头,你去与晏公子说事情吧,我睡一会儿。”老夫人道,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好。”安雨应道。 老夫人习惯中午午膳后睡一会儿,现下也确实到了她休息的时候。 安雨又嘱咐了两声,扶着老夫人躺下。从边上拿了个毯子来替老夫人盖上,转身跟着丫鬟点上熏香这才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打开门。 - 门外主厅,魏淮延正带着人等候在此。 看晏清绪和安雨二人走出来,他站起身来。 “安姑娘,晏公子。” “魏大人。”安雨也行了个礼:“听闻你来找我们,不知所为何事?” “噢,今天上午找到一人,应当是安姑娘托那信件驿站掌柜的搜寻之人。”魏淮延道。 闻言,安雨转头看了晏清绪一眼。 魏淮延刚到柳城,没理由知道此事,能帮她找人……多半是晏清绪的授意。 在场两人自然没漏看安雨的动作,魏淮延没等晏清绪说话便道:“昨晚喝酒回去时,晏公子与我提起安姑娘似乎在找一个人,我虽是从京城过来,但毕竟算得上是官家,找人这种事情知会当地官府一声事情便会办的快很多。” 安雨有些无奈:“魏大人,我还没说什么,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倒是不必解释这么多。” 魏淮延:“……噢,噢那就好。” 晏清绪:“……” 虽然但是,魏大人你这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是不是有点明显了? 魏淮延这人入仕早,魏太师的圆滑世故倒是一点儿没学到,整个人的性子跟这大厅中的雕花柱子一样直。 安雨道:“既然寻到了,那我们便去找那人问一问罢。” 几人便不再多言,魏淮延带着人随安雨与晏清绪一起出了阮府的门。 -- 第269页 …… 魏淮延找人的确是昨晚晏清绪授意。 晏清绪心思缜密,也不吝把人往最坏处想。他们初来乍到,摸不清那信件驿站掌柜的底细,更不知当年隐秘这位掌柜有没有参与。 那掌柜嘴上答应的好,私底下是帮他们找人还是销毁证据都不得而知,既然魏淮延已经带人赶到柳城,还是把事情交给他比较放心。 毕竟魏淮延是为他们而来,和当年的事情也没有半分纠葛,还有官家之便宜。 实乃再合适不过之人。 晏清绪昨晚并未将事情言明,只是在分别之时问魏淮延能否帮一个小忙。 魏淮延也非事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之人,这柳城内的事情一看就与安姑娘有关,他不是那没眼色之人,倒是也愿意帮这个忙。 今天清早这柳城府衙便有人上门请见魏淮延,他顺水推舟到了府衙一趟,没说清此次的公务到底为何,只是说要看一下户籍卷宗。 他拿着圣上口谕,有便宜行事之权,柳城府衙自然不敢有怠慢,还以为这大人从京城过来是因为这户籍。 如此一来既能隐藏此来的真实目的也能帮安姑娘一点小忙,倒是再合适不过。 …… “在这里?”几人行至一个小院门口。 这小院在柳城城郊,再往外一些便是山。 小院破落,还没荒废,但有股摇摇欲坠之感,作为门的两块木板破烂得很,看上去就算里面上了锁也能轻易破门而入。 “叩叩叩——”魏淮延示意一名手下上前敲了敲门。 …… 没有回应。 “叩叩叩——”这次敲门的力道又重了些。 还是没人回应。 “吱呀——”旁边的院子门倒是开了,里面走出来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一群人的目光转向了这名刚出来的妇人。 “你们……官爷啊!”这妇人像是眼神不太好的样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阵儿才看清魏淮延身前那几个带着刀的侍卫。 她马上俯下身子要行礼。 “这位大婶!”魏淮延连忙上前扶人:“我们不是官爷,您是不是看错了?” 他一路私下查探安雨他们的行踪,此时并未穿官服。只是身上衣物呈深红色,又带着一群侍卫……估计是这妇人歪打正着看错了。 “噢噢……不是啊,那你们……找谁啊?” “大婶,这间院子里住的人不在吗?”魏淮延指了指那间破旧的院落问道。 “这间啊……有人啊,二毛就住这里。不过……二毛好像前些日子生病了,好像也有几天没看见过他人了……兴许,兴许是去别的地方看病去了吧。”那大婶道:“你们找他什么事啊?” “哦,听说他以前在信件驿站当伙计,我们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他。” “信件驿站啊……”妇人眯着眼睛想了想:“是,好几年前二毛是在那当差来着,后来娶了媳妇就不干了。”说到这里妇人还叹了一口气:“这二毛啊也是的,娶了妻就好好过日子嘛,谁想到他又染上了赌瘾,你说说……把他老子留给他的那点儿家底输的一干二净,这不,媳妇受不了了带着孩子跑了,这二毛自己过成了这个样子!” 安雨和晏清绪对视一眼,开口问道:“您确定他现在还住在这里吗?” 这小院子门口的罐子都被砸了个粉碎,上面还落了灰,近期不像是有人打扫过的样子。 “在呢!他啥都没有了,就剩下这间他爹留给他的院子,不住这里还能去哪?”那妇人道:“前一阵子还有追债的人上门找他呢,他连躲都不知道去哪躲……”说着,妇人有点迟疑地又打量着魏淮延他们一行人:“二毛不会也欠了你们钱吧?” “没有,我们就是来问问几年前信件的事情。”晏清绪道。 “噢,我说呢,你们看着也不像是赌坊那些凶神恶煞的债主。”妇人说完,拎起自家的篮子:“我去地里了,你们再敲门试试吧,兴许二毛又喝醉了,没听见呢。” “好,麻烦了。” …… 妇人慢慢走远,魏淮延又看了一眼眼前的院子对手下道:“再敲。”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重,就是醉酒的人应该也已经惊醒了,可面前这院子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开门。 “那大婶说他前些日子生了病。”安雨的眉头皱了起来。 晏清绪思考片刻,对魏淮延道:“魏大人,这人说不定病晕了,能否破门?” “行。”魏淮延也是个利落人,他挥退手下站在那木门面前,撩起下摆迅速出腿,靴子带着劲力踩在两扇门之间。 众人只听“咔嚓”一声,破烂的木门便应声而开。 旁边跟着的侍卫们疾步上前打开门,领头两人先到院落内查看,待到众人进了院子又先进了屋子——院落破旧,里面更是寒酸,只有一间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的屋子。 进去查看的人很快跑出来,向着魏淮延抱拳道:“大人!里面这人发着高烧,果然是晕过去了!” …… 片刻后。 “风寒所致,我开一副方子,煎药给他喂下便可。”郎中坐在床边道。 “好,您请写,我待会儿派人跟着您去抓药。”魏淮延道。 郎中点了点头,写完方子交给了魏淮延的侍卫,随即带着这人出了院子。 -- 第270页 安雨和晏清绪坐在院里的石桌旁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没办法,此屋子内空间狭窄,站不下他们这么多人。 “倒是没想到来找个人,竟还要平白无故搭进去一副药钱。”晏清绪道。 “谁叫我们赶上了。”安雨道。 “这人也算是幸运,干尽坏事能遇上我们救他一命。” 安雨转头看向晏清绪:“晏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人坏事做尽?” “刚才那大婶不是说了,此时赌博成性,逼走了自己妻儿?”晏清绪道。 安雨思索片刻道:“我还以为你是从这院子中又发现了些什么。” “不能说完全没有发现,但安姑娘心细如发,在下也不必明说。”晏清绪带着点儿笑意道。 安雨闻言又看了一眼这院子——“院落虽不大,但能看得出来这里曾经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墙边的腌菜摊子、墙角的扫帚……还有堆在房子一侧的木马,应当是给小孩儿玩的。 这种精细程度应当也不是从集市上购买的,很可能是这个叫做“二毛”的人当年亲手给自己的孩子制作而成。 “家庭和睦,日子虽然清苦但是也有滋味,又是刚成亲几年,还有了孩子……”安雨转向晏清绪道:“晏公子,我问你一个问题,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原因沾染赌瘾呢?” “人人都知道赌瘾可怕,一沾上家财散尽都是轻的,这二毛之前在那信件驿站干活儿,应该也知道银钱来之不易。”晏清绪笑了笑:“安姑娘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正常人都趋之若鹜,未必没人尝试,但这二毛若是真的突然爱上赌博,肯定有一些理由。”安雨道。 “有了孩子应当更知道油盐米贵,在这种条件下还碰赌博……” 晏清绪对上了安雨的眼神。 安雨肯定地道:“——发了横财。” 第145章 套话 不知是先入为主抑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安雨和晏清绪都肯定了这个“发横财”的结论。 若是有什么原因能让本节俭的人突然大手大脚赌博,别的原因暂时没有线索可循,但这个原因基本能说的过去。 更重要的是……若此人真的被买通,便正符合“发横财”的样子。 安雨看了看这院子。 那曾经的生活痕迹让她不禁想象这里以前一家三口是如何生活的,现在的柴垛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但看上面的痕迹……这里的主人之前应当很勤奋才是。 那边上放着的小木马虽说能看出做的很粗略,但很多边角都被人特地打磨好,安雨透过那木马能看见二毛当年的心血——不精通但认真,他曾经也想过要当一个好父亲。 只是实在利欲熏心。 如果真是按照他们所推测那般——他因为信件的事情发了横财,拿着钱不好好过日子,反而想着靠着点儿钱和那虚无缥缈的“运气”在赌场狠狠捞一笔……那便真是自寻死路了。 啧,不会真有人觉得天上能掉馅饼吧? 一旦进了赌场的门,是输是赢就由不得人了。 运气好的还能体体面面出赌场的门,要是运气差点……如二毛这样一般输光家底还闹得妻离子散的不在少数。 …… “安姑娘。”正在安雨有些出神之事,旁边的晏清绪出言道。 “嗯?” “在下想到一个好方法,一会儿待那人醒来可以问他当年之事。” “好方法?”安雨一愣。 “我们直白地挑明这人未必会如实相告,而初次见面我们又刚救了他,趁他神志还没有特别清楚,若是想问些什么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安雨点了点头:“正是。” “若是安姑娘相信在下,一会儿请交给我。”晏清绪道。 “……晏公子可否详细说说打算怎么做?”安雨看眼前这人脸上带着笑意,问道。 自然,不是不信任,就是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有些好奇。 晏清绪用食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石桌,只是道:“既然我们心里有猜测,那便不如逆推,用猜测作为前提验证。” 安雨眸中一亮,显然猜到了晏清绪要做什么:“晏公子确实大胆。” “安姑娘也聪慧……可否将贵府那鸢夫人的样貌说与在下……” …… 漆黑一片,周围又冷却又燥热,浑身无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渴,很渴,嗓子就像是旱季裂开的土地一般,疼得发不出声音。 二毛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他甚至连自己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都忘了……模糊中只记得有一群人冲进家门找自己要账,见自己给不出钱便把自家大门砸了,他想上去拦直接被人推倒在地。 本来就有一阵儿没吃饭,被一推更是眼冒金星,只觉天旋地转。 来要账那群人嘴里嘟囔着“晦气”离开了,二毛自己怎么站也站不起来, 身上疼头也疼,腹中饥饿,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 …… 再苏醒就是一场雨后了,如今这节气下场雨可是冷,二毛就是被冰冷的雨水浇醒的。 醒来后他张着嘴喝了点儿雨水,挣扎着爬回了屋里床上。 随后二毛便陷入了昏迷。 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冷、喉咙剧痛,脑袋像是绑了块儿石头一般沉重。 -- 第271页 ——自己多半是得了风寒。 二毛有这样的认知,想着自己这条命估计是要折在这了。 风寒说是多大的病算不上,但这个季节的一场风寒很可能会要人命。更何况……别说抓药瞧大夫了,他现在手里连吃饭的钱都凑不出来。 嘴唇上都是皲裂,却连起身喝口水都做不到,二毛觉得自己身体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又有一团冰,一会儿烧的很,一会儿又冰凉彻骨,疼痛难忍。 ……要是那最后一把押大小押的是大就好了。 偶尔清醒的一小会儿,二毛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那在赌坊的最后一把……是他把家里压箱底的老物件和媳妇走之前没来得及带上的嫁妆拿到典当行当了,拿着钱去赌场准备把之前输的都赢回来的。 要是赢回来了……那岂不是有更多的本金了? 等到把输了的钱赢回来,这院子的买了的东西都能赎回来! 可最后还是输了。 不但本钱没有赢回来,就连最后那点儿家底都被二毛掏的一干二净,甚至最后赌超了,还倒欠赌坊不少银子。 如今他不但身无分文,身体也不大好了。 按照这个情况下去,他怕是真要死。 朦胧间,二毛好像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眼皮很沉抬不起来,耳边也像是被人蒙住了一般听不清,仿佛有人进来。 又是来要债的吗? 他迷迷糊糊地想。 …… 没多久,他便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嘴巴里被喂进什么东西,苦味顺着喉咙一直到胃里。 这是……有人给他喝药?? 小狗剩他娘回来了??? …… 一个时辰后。 二毛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不止有人给他喂药,还有人给他喂水。 挣扎着睁开眼,面前这人自己却不认识。 “你……你们是?”二毛艰难发声道。 “京中来的。”晏清绪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双手环抱于胸前,俨然一副官家公子的样子。 “……啊?”这个叫二毛的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现在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我为什么来找你,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我……我就是一……平头百姓,找我能,能干啥?”二毛刚醒过来,说话都很虚弱。 晏清绪眉头一皱:“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吧?当时给了你那么多钱,如今再来找你办事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他盯着二毛的眼睛,下巴微微抬高了些。 ——看上去有十足的压迫感。 这叫二毛的咽了咽口水,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眉头舒展开来:“你们是……是好几年前……”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他确实还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年自己帮着办了点儿小事儿就得到了一大笔钱,那一大笔钱可是他干活干十年都挣不出来的啊! 虽说……虽说那笔钱最后也都输在了赌坊,但是最近他也动过念头。那……那事情的证据还在他手里,要是去封信勒索,说不定还能得到翻身的本钱! 就是,就是本来放在柜子里那只上锁的匣子为什么不见了?他如何找也找不到。 “这位老爷……是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二毛连忙道。 晏清绪“哼”了一声。 “这次,有什么小的能干的吗?”二毛眼睛转了转,刚醒来一点没影响活络的心思。 在赌场鬼混了这么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可是学了个十成十,只要是有可能要到钱,那可得当心伺候着才是! 晏清绪皱眉,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没事来找你干什么?” “这位老爷,你们不是在京城么,怎么这么老远还要跑过来?”二毛问:“而且……而且之前找我办事的不是位夫人吗?” 他当年年纪还算小,还没娶妻,在信件驿站没当几年差的时候有人来找他,说是让他办一桩事。 那人颐指气使的,一身京城的气派,口中用的话头便是“我家夫人”。 那是二毛第一次见到京城里的人,他不可能记错的。 当时知道是要悄悄拦下阮家的信,二毛心里还打鼓了好几天。 那可是柳城知名的大户阮家!要是自己被发现了,那不是很容易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他们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二毛战战兢兢收下钱办了事儿,等了一阵儿之后发现没有任何来追究,这才稍微放下了点心。 再后来……一场大火之后,卷房什么都没剩下,什么来往记录、谁给阮家去过信更是无从查证。 但他留了个心眼。 把当年那几封被拦下来的信悄悄留了下来,还把那什么劳什子夫人的纸条存着——万一以后阮家找他事儿,他可是有证据呢! 再说了,这玩意儿怎么说也是证据,必要时候可是能换到钱。 ……所以那匣子放哪了来着? “怎么,找你办事还得通报姓名,是不是通关文牒还得给你看一下?”晏清绪毫不客气:“行,本来想着你口风挺严,没想到事情还这么多,这柳城这么多人,反正你也不在信件驿馆当差了……”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起身欲走。 “诶……别别别!”二毛连忙想起身,大声道:“官爷!老爷!小的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 第272页 到嘴边的银子可不能就这么飞走了啊! 晏清绪被拉着袖子的时候脸上的嫌弃遮也遮不住,顿了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帮我干活?” “帮!肯定帮!” 晏清绪脸上的表情这才“好了一点”,紧接着,他眉头一皱:“上次找你办事,你没有悄悄留起来什么证据吧?” “啊?这……” “帮人办事,拿人钱财替人封口,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晏清绪挑了挑眉,有意无意看向了自己身后那几个侍卫。 “那肯定!那肯定!我拦下来的信都烧了!烧的一干二净,老爷您放心!” 晏清绪活动了下手腕:“那就行。” 他观察的仔细,刚才说到几年前的证据时,这二毛的眼神往屋内柜子那边飘。 可那柜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们刚才早就翻过了。 …… 晏清绪临出门换上了副戏谑的表情,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听邻居那大娘说你媳妇跑了,跟谁跑了?” 第146章 张家挑衅 “小小姐,您先歇息着,我去给你倒水喝。”丫鬟春儿跟在刚回到阮府的安雨身后道。 “老夫人不是要见我吗?”安雨问。 她本来跟着晏清绪去了那二毛的院子,正在一起等人醒过来,不巧这时阮府派人过来传信,说是午睡醒了的阮夫人指名要见小小姐。 安雨有些犹豫,但晏清绪劝她道:“回去吧,放心,这里有我呢。” ……这话听着虽然有些暧昧,但倒是事实。 这件事情如果说除了安雨之外还有什么人彻彻底底地知道整体的内情,应该就只有晏清绪了。 况且这人脑袋聪明,也值得信任。 见安雨有些摇摆,晏清绪又劝道:“你就算留在这,我们也只能看着这个昏迷的二毛,连他什么时候醒过来都不知道,安姑娘又何必在这里耗费时间?倘若没有事情也就罢了,可阮老夫人不是想见安姑娘你呢么?” 他笑了笑:“你初回柳城还没有几日,阮老夫人打心眼里喜欢你,现在叫你你便去,不用担心这里的事情。若其中有什么隐情,我定能问个水落石出。” 晏清绪如此这般说,那丫鬟春儿又有些催促的意思,安雨便答应了下来,跟着阮府出来寻人的下人回到了阮府。 …… “是,老夫人是醒了,这不是想着小小姐刚一路跟着我们赶回来,得歇息一下么?”丫鬟一愣回道。 安雨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那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丝雀,你不用这般……我倒不渴,直接带我去见老夫人便是。” 这阮府上下,除了阮泽年、阮老爷子和老夫人外,家仆和丫鬟们对她也是小心翼翼。 安雨穿越过来时遇到的便是在左相府被殴打的场面,那几日身体疼痛,更是早早便收拾东西从府中搬了出去。她没体会过在这样的古代当个大小姐是什么感觉,即使继承了原身记忆,在回忆中也窥不到——毕竟原身过的日子也就是她刚穿越过来时那般的生活。 到了柳城中的阮府,倒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古代大户人家里的小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当真是众星捧月。 吃食有人伺候,水有人倒,出门有人扶着,就连那倒好的水都是直接送到嘴边的。 …… “是。”那丫鬟见安雨这样说,便也不再说些什么,领着安雨往阮老夫人的房间走过去。 安雨跟着丫鬟穿过长长的走廊,目光往两侧的景致中放了放。 连廊两侧是假山造景和不同树种堆砌起来的植物生境,右侧假山前面还有一方小小的池塘。 眼下不是暖和的日子,那些树除了像松树一般四季都能成活的大树之外,其他的落叶落的都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池塘里飘着些刚掉下来的叶子——应当是有人打扫,要不然这水面上漂浮的叶子不该只有这么少。 水面被放下去不少,还有两个下人在捞池子里的鱼。 ——这应当是给它们换个过冬的去处,等来年春天再放回来吧。 安雨扫视了一圈,只觉得虽然现在不是这阮府中景色最好的时候,但是枯树、秋池和假山,再加上这百转千回的廊架看起来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原身的母亲就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吗? …… “小小姐,奴婢敲门了?”将安雨领到门前,丫鬟低头回身询问。 安雨点了点头:“好。” “叩叩叩——” “夫人,小小姐回来了。” “丫头回来了?快快快,快进来!”里面传来老夫人的声音。 安雨推门进去,这才发现屋中不止有老夫人,还有阮泽年。 “丫头,快过来!”见她绕过屏风走过来,阮老夫人连忙朝她招手:“这是底下铺面刚送上来的核桃酥,好吃着呢!” 阮老夫人靠在塌上,旁边点着一盏小香炉,药味浓重的白烟袅袅,成丝状往上飘。 塌侧放着一方红木小桌,小桌上放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点心盒子里分了九格,安雨打眼扫过去能看见每个格子中都放着块儿小点心。 “小雨啊你终于来了,母亲真是偏心,我明明最喜欢吃这核桃酥了……还非说小雨不回来谁都不许吃!”阮泽年好像是真委屈,坐在塌边控诉。 -- 第273页 “你这么大人了,都当舅舅了,在小雨面前说这些话倒是也不嫌害臊。”虽然是数落的话,阮老太太说出来的语气中却隐含笑意,未见其中真包含了什么不快。 由是阮泽年越发变本加厉地强词夺理:“舅舅怎么了!舅舅也是人,也会有喜欢吃的东西,老话说得好啊,民以食为天,吃好喝好就是高兴!” “你啊!”阮老太太摇了摇头,脸上笑意未消,她终于抬起手来,一巴掌打在了阮泽年的脑门上。 阮泽年安静了。 “雨儿来晚了,辛苦祖母和舅舅好等。”安雨就这丫鬟搬过来的椅子坐在了二人旁边,第一句话就是抱歉。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丫头,一家人不用说这些。来,快尝尝!这刚到的核桃酥,好吃着呢!”老夫人乐呵呵地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 “好。”安雨答应下来,拿起一块儿核桃酥放进了嘴里。 这核桃酥……其实看起来就与她在现代见到的不太一样,颜色没有现代见到的那般金黄鲜亮,倒是透着一丝暗沉。 嗯……吃起来虽然是酥,但总觉得这核桃酥的甜中带着一丝苦。 应该是制作工艺的问题。 安雨不过吃了一口,脑子里倒是已经分析上了。 “好吃!我这几个月就想着这一口呢!”阮泽年也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核桃酥,称赞道:“小雨,好吃不好吃?这核桃可是我们柳城的特产,你在京城都不一定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核桃酥!” 安雨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好吃。” 这核桃酥具体的味道可能和技法有关,若是想改良的话还是得先了解现在核桃酥的技法才是。 紧接着,安雨便听到阮泽年道:“这可是我们阮记的糕点铺子,做出来的核桃酥在柳城里是一绝!” 自己家的铺子?安雨疑惑道:“舅舅,阮家不是靠布匹生意发家的吗?” “嘿嘿……确实。”阮泽年点了点头:“这事儿说起来还要多亏了我!” 紧接着,阮泽年吃着核桃酥给安雨讲述了一个……糕点老字号铺子,手艺传承多年却因为得罪了对家被诬陷、没生意导致本钱收不回来,偏偏被人讹上不得已连铺子都要给抵押出去了的故事。 “然后这时候,一个慧眼识人的老板从天而降,拿了一笔银子让这个糕点老字号铺子并进了阮家的产业,从此一路坦荡,在柳城里名声越来越大!客人越来越多!” “舅舅,您口中的这位老板该不会是您自己吧?”安雨在旁边明知故问道。 “当然!”阮泽年瞪着眼睛,十分神气。 “什么慧眼识人,我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你?你当时拿着银两跑过去,不就是怕糕点铺子倒闭了以后再没有核桃酥吃了么?”阮老夫人在旁边十分不客气的拆台。 阮泽年瘪了瘪嘴:“娘,还不能让我在小雨面前威风一会么!那可是我从商以来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了!” 安雨想了想开在盘棱州的辣椒铺子,觉得对比之下那糕点铺子确实十分成功。 …… 几人吵吵闹闹,吃点心吃的倒是开心。 点心吃了,茶也喝了,阮老夫人和安雨与阮泽年聊了一会儿天后明显精神不济。 ——上了年纪本来就体力不好,再加上阮老夫人此时还在病中,活动一会儿便要歇息了。 阮泽年和安雨告退,安雨跟着走到廊架处,边见从前厅过来的丫鬟急匆匆走到她面前:“小小姐,那位晏公子回来了。” “有结果了?”阮泽年今天虽然陪着阮老夫人,但是也清楚安雨他们今日出去是去做什么。 “还不知道,走,去前厅问问便知。”安雨道。 …… “在下从那二毛的院子出来,找人问清楚与他和离的娘子去处,上门言明,那二毛娘子便将这几封信给了我。” 晏清绪神情严肃,从胸口处衣襟掏出来几封信递过来。 “……这么顺利?”阮泽年目瞪口呆。 之前一起去信件驿站的人中有他,当时他知道安雨和晏清绪对于这件事情有怎样的猜测。 可……那不只是猜测吗?怎么这么快就已经变成现实,甚至连证据都已经拿到手了? 晏清绪点了点头:“那二毛的地址很好找到,我们拜托了魏大人,用了一点官府那边的关系。到了那二毛的院子……我看他支支吾吾,便觉得当年的事情基本就如同我们猜测的那般。” 他简短地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可那二毛为何会把信件藏在哪里如实相告呢?”安雨拿着那几封有些泛黄的书信问道。 她的问题也是阮泽年的疑惑。 的确,这人当年做了亏心事,安雨更是知道此人是个赌徒,想必不会那么老实,又怎么会把当年的隐秘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来呢? “安姑娘,还记得方才我对你说的‘计策’吗?”晏清绪问。 安雨点了点头:“你装成当年指示他办事的人……但我们也不止当年具体情况如何,万一有暗号或者……暗语什么的,不就露馅了?” 晏清绪道:“的确有这个风险……不过我想,这个二毛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魏大人那里也没有查到任何表明这个人和京城有关的证据,所以很有可能当年找他的人就是看重他没关系、没背景,用完就可以弃。极有可能背后指示的人……也没有什么远见,甚至连买通人也只是一时兴起,于是我便赌了一次。” -- 第274页 “赌成功了。”安雨道。 “确是如此。”晏清绪道。 “等会儿,不是我说,你们这也太冒险了,当年这个人有没有动过手脚、动过手脚又是不是受人指使都还是猜测,你们就已经基于这个猜测动了手……虽然结果证明这个猜测是对的,但也太鲁莽了吧!”阮泽年算是搞懂了今天这俩人和那位魏大人出门干了些什么。 “也不完全是猜测,如果舅舅你今日跟我们一起去找了那二毛,看了他所居住的环境和样子,应该也会落实当初的猜测。”安雨如此道,简单跟阮泽年讲了讲两人当时坐在那石桌旁是如何推断的。 “可……就算是这样”阮泽年皱着眉头:“就算那个叫二毛的相信了你就是当年那波人,又怎么会把自己私藏的信件放在哪里这种事情告诉你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信件说不定是他留起来想要勒索你的,这么简单就说出来了?” “舅舅说得对。”晏清绪应和。 阮泽年点了点头,正准备认真听晏清绪接下来要说些什么,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等会儿,我是小雨的舅舅,还不是你舅舅呢!” “……阮掌柜,是我失礼。”晏清绪一直听安雨“舅舅”“舅舅”地叫,一时叫顺了口,轻咳一声连忙转换话题道:“那二毛的确没告诉我信件具体藏在哪里……只是我问起时他的眼神无意之间扫向了房间中的柜子,可在他醒来之前我们查探过房间,柜子中空无一物,很显然那个位置曾经放过信件,只是如今那二毛也不知道证据的去向。” “于是你就想到了去他娘子那里找?” “不错。”晏清绪对着安雨道:“连二毛自己也不清楚,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娘子当年和离搬走时带走了。魏大人机警,问了问四邻他那位娘子的去向,推断出如今的所在,我们去了东边第二条街,稍微问了一下便找到了二毛那位娘子。” …… “他那位娘子对二毛可谓极其厌恶,巴不得不管他。听我们描述有个匣子,她便说自己的珠宝匣便是如此,回房查看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二毛偷偷打开她珠宝匣的夹层把先辈传下来的朱钗卖掉了,将那信件替换了进去。” 阮泽年惊叹:“竟是如此。” 晏清绪接着道:“是,那二毛娘子明显对二毛的事情厌恶,躲还来不及,得知我们想要那几封信便直接给了我们,说不想再和那二毛有任何牵扯。” …… 听完了来龙去脉,安雨把那信封展开,从里面掏出了泛黄的信纸。 原主母亲……字很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 信中所言是对柳城的思念,以及想要回来的言辞…… 只是这些始终未被想见之人看见,信件的主人去世这么多年后这封信才终于送到了阮府手中。 安雨心中感触,看完一封后竟不忍再看,送到了阮泽年的手里。 阮泽年看了看信,眼中很快萦起湿意。 …… “这信……还是别让祖父和祖母看见了。”安雨道。 阮泽年拉着袖子蹭了蹭眼睛,道:“嗯,我知道。” 逝去之人已故去多年,阮家二老现在年事已高,还是不要受这样的刺激才好。 “那左相……我定饶不了他!”阮泽年道。 “安丰茂可恨,但还有两人更可恨。”安雨道。 她大概已经知道指使人拦下信件的是谁,定是那鸢夫人。 “舅舅放心,待我回到京城,定会给母亲讨个说法。” “好。” …… 这边事还未了,就听见门口闹哄哄的。 安雨抬头:“门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家仆脚步匆匆从门口向着这边主厅走过来,安雨使了个眼神让阮泽年把信收好。 “少爷,小小姐!那张家人来了。” “张家人?”安雨话中带着疑问。 “柳城本地新起的商贾之家,这几年一直暗地里想着和我们较劲呢。”阮泽年解释。 “那他们来做什么?” “小小姐,那张家人说是……来送商户大会的请帖。”家仆道。 “商户大会?” 几人正说着,只见阮家老爷子和管家从侧厅的门走了进来:“张家的人来了?” “老爷,是。” “年儿,不用管这商户大会。”阮老爷子简单解释了一下。 原来这几年柳城的商户们以那新起的张家牵头,弄了个什么大会,每天要聚在一起开一次。 阮家二老年事已高,阮泽年又常不在柳城,所以这请帖向来是不收的,大会也不去。 “那张家人说……说听说阮少爷回来了,不会这次还是没人到场吧?还说……”家仆明显不愿意把那张家人的话说下去。 “还说什么?”安雨问。 “还说……吃老底不能吃一辈子,怕了就直接说怕了。” “这张家人如此狂妄???”阮泽年皱着眉头。 “张家这些年生意做的确实不错,”阮老爷子道:“他们是靠珠宝生意起家的,倒是和我们当年的路数有点像。” 管家道:“少爷有所不知,这张家处处以我们标榜,甚至还弄了个糕点铺子,也做我们阮记拿手的核桃酥呢。” “那又怎么样?我们那老字号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比的。”阮泽年倒是很有自信。 -- 第275页 “非也……他们张记不知怎么,从那京城弄了师傅回来。这几年我们阮记糕点的核桃酥卖的的确没有以前好了……都是因为这张记的缘故。” “啊??”阮泽年显然不相信。 “年儿,那商户大会不用去,你也不用听他们挑衅。做生意靠的是本事,不是拉帮结派意气用事。”阮老爷子道。 “嘿!老爷子,话可不能这么说。”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几人看过去,一个中年微胖,商人打扮的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想拦住他的家仆,家仆口中说着:“张家掌柜,不能……” 家仆被那张家掌柜带来的人拦住,近不了张家掌柜的身。 “哟,这阮少爷不是在家么,怎么不敢来接帖子?” “谁不敢?”阮泽年道。 “敢为什么不让我进来?”那张家掌柜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对了,我们张记的糕点可是京中请来的,是以前第一楼的糕点师傅,知道贵府生意渐渐不行了,特地来请你们去商户大会呢。” 阮泽年皱紧了眉头:“你这人会不会好好说话?” “我说的话有问题吗?”那张家掌柜挑了挑眉,问他自己带来的下人。 “那自然没有,掌柜的。” “是嘛,放心。商户大会还有糕点比试呢,让柳城的大家伙都说说,谁家的糕点更好吃。”这张记估计铁了心要踩着阮记上位,接着道:“你们这次来呗,也来学习学习正统的糕点怎么做才好吃……对了,要是不来我也理解,怕输呗。” 说着,那张记掌柜将请帖轻飘飘扔在了主厅桌子上,扬长而去。 “你!”阮泽年攥紧了拳头,被晏清绪拦住了。 …… “爹!这张记这几年这么过分吗!”阮泽年道。 他常年不在柳城,不知道这张家居然这么嚣张。 “哎……罢了,不用跟他们争什么。做生意不是比谁第一,本本分分就行。”阮老爷子道。 “他都这么说了!这商户大会得去!”阮泽年道。 “去做什么?弄这些劳什子的比试不是正中对方下怀吗?”阮老爷子也厉了神色。 “阮掌柜、阮老爷请不必动气,”站在一边的晏清绪开口了:“阮家做生意讲究和气,从不欺负人,但也不任人欺负。” “……” “行的端做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商户大会去了也行,不必在这种人手里落下口舌。” “就是!”阮泽年赞同。 “晏公子啊……不是老夫愿意长他人志气,可这张记做的事情是对他们有利,花样倒是多,”阮老爷子哼了一声:“什么糕点比试……八成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准备用我们阮记出气。” “京城来的又如何,我们也不是没有。”晏清绪道。 安雨:“嗯?” 晏清绪说的京城来的大厨该不会是她吧? 众人顺着晏清绪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既然他们这么嚣张,也好,我们便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晏清绪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晏清绪:京城来的怎么了,上过宫宴吗? 第147章 熟核桃仁 这日晚膳过后。 安雨与晏清绪一起跟着丫鬟顺着连廊往卧房走。 两人自然不住在一起,只是回去的方向一致。 “晏公子,今日那张家上门的时候你一口答应下来,真是毫不犹豫,我还当准备应战的是公子你呢。”安雨说的客气,心里着实是想翻个白眼。 她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倒是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帮她答应了下来。 “安姑娘,你……你过于谦虚了。”晏清绪一本正经道,似乎完全没有听出安雨刚才那两句话中的言外之意。 安雨:“……” 不是,听不出来她是在阴阳怪气吗? “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做的能比那阮记核桃酥好,更不用说还有个不知道味道如何的张记了,到时候若是我真的做不出来,你盲目替我应了战……这不是更让阮家泄气?”安雨索性直说。 她也不算是没自信,只是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便是不打无把握之仗。 穿越之前也好,在京城开食铺也好,所售卖的菜品都是她私底下练过手、调试、改良过很多遍最终的成品。 心里还没底的时候便有人替她应战,这还是第一次。 晏清绪闻言一愣。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两侧庭院烛灯的摇曳光中脸上透出两坨红晕——刚才被阮家老爷子和阮泽年拉着喝了点儿酒,脑子是有点转不过来。 即使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安姑娘……还有安姑娘不擅长的菜品吗?”他语气真诚,说话的时候直直看着安雨,像是真的非常疑惑。 安雨:“……” 倒是现在才发现这人好像不胜酒力。 刚才晚膳时,也不知道阮泽年是不是被晏清绪应战时那一番言论感染到了,满脸红光频频倒酒跟晏清绪碰杯,倒在桌子上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打倒张家……” …… “那是自然,晏公子没听说过一句‘术业有专攻’么?菜品种类繁多,制作方法也多样,更不用说还有糕点、茶点等等不同的分类,一个人怎么能什么都会做?” 晏清绪听完安雨的话反应了几息,这才轻轻“啊”了一声,对着安雨道:“可安姑娘什么都擅长。” -- 第276页 安雨:“……” 她自己都不敢说这话,晏清绪倒是对她信心十足。 “不管是那炸鸡,还是宫宴的月饼,更不用说还有……”晏清绪说完还有之后顿了一下,闭上嘴巴腮帮子鼓了一下,像是打了个酒嗝闷在自己口中。 晏清绪眼睛生的好看,他浅浅闭了一下,再睁开眼睛时上面便已蒙上了一层水汽,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动人? 楚楚动人这个词从安雨脑子里冒出来时,她觉得自己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 “还有那气泡醴酒,都是绝好……一个核桃酥,自然不在话下。”晏清绪说完话就这边上的光稍微歪了一点儿头。 长长的睫毛在光源映照下,影子打在眼睑下方,再加上眼尾的一抹红色,整个人看起来……异常乖巧。 “……行。” 安雨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伸手拉了晏清绪袖子一把:“别在这儿站着了,早点回去休息。” 这人卖乖的本事无师自通,异样的情绪泛上胸口,反驳的话到了嘴边终究没说出来。 她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呢? 再说她也不是没有胜算。 罢了。 …… 那核桃酥……说简单不算多简单,但要说有多难倒也没难到哪里去,在现代的时候她旗下的企业也有甜品站,所有的配方和制作工艺她都亲自把过关。 和别的食品龙头总裁不同,安雨自己的牌子起来之后没有当甩手掌柜,每一种新品或者新的提案出来后,她都会亲自把关,和每一个项目团队一起研究配方、配比、味道。她做这行业的初衷是因为自己热爱美食,了解这些新品做出来的过程也很有意思,安雨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了很多很多。 对家在做什么、平日里好吃的馆子、楼下新开的甜品店,安雨都会去了解。 一点点积累成为她如今的储备,所以那核桃酥……虽然她在古代并没有做过,但也不是完全没底。 在阮老夫人卧房吃核桃酥时脑内第一时间想到这核桃酥味道的优缺点、还有哪方面可以改良,这是安雨多年从业以来下意识的反应。 待去了解一下现在核桃酥的用料和制法,改出来一个更好的方案……应当不是很困难。 …… “这直接生核桃研磨成粉吗?”安雨问道。 “……是。”阮记糕点铺的师傅答道。 昨天答应了阮府各位,今天安雨便来到了阮记糕点铺面的后厨,来看现在的核桃酥是如何制作完成的。 “柳城的核桃酥用的都是生核桃吗?”安雨又问。 “是这样的。”那师傅点了点头,随后顿了一下:“生核桃,这个词倒是还挺稀罕,这核桃成熟之后就可以吃了,就算不做成核桃酥也能直接入口,柳城人家都是直接吃的,就如同……那柿子、西瓜一般,安小姐又何来生核桃一说呢?” 师傅说完又问:“安小姐说的生核桃……应该就是指未曾做熟的核桃,而不是未生长成熟的核桃吧?” 安雨点了点头:“正是,这核桃成熟后就能吃,只是……现在的核桃酥口感微涩,和所用的核桃未做熟有关。” 那师傅闻言表情更微妙了:“涩?做核桃酥做了这么多年,说我们糕点铺子所售卖的核桃酥涩的,安小姐你还是第一位。” 他语气中包含着那么一丝嘲讽。 也是,在这位师傅的视角来看,他们做糕点是多少代家传的手艺了,不说别人就说他,今年过了年刚好四十岁。从七八岁开始就开始给家里铺子打下手,十二岁正式学习糕点技艺,一直做到现在怎么也有二十多年了,就这么一个阮家的千金来他面前说做核桃酥的手法有问题? 说真的,要不是看这位姑娘是从阮家里来的千金,师傅说话都不会那么客气。 安雨也是个人精,虽然她年纪不算大,但之前做公司总裁社交场面肯定不会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她自然明白这位师傅言外之意。 ——你一个外行人,就不用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她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师傅准备玩核桃酥的材料,制作、烤制,一直到出锅。 酥脆的核桃酥端了出来,安雨拿了一块儿品尝,表情若有所思。 看完这核桃酥是如何制成的后……她还当真有了如何改良的思路。 而且操作也算不上难。 “师傅,我能借这后厨一个台面吗?” “当然可以。”师傅摆了摆手。 现在连这铺子都是阮家的,还说什么借不借的。 这小姑娘……虽然刚开始问题离谱了一点,但是后面态度也还行,随她折腾去吧。 师傅差糕点铺面里几个学徒给安雨准备核桃酥原料,自己端着刚烤好的核桃酥去前面上货了。 …… 安雨净了手,将那盘核桃中挑了一粒放进口中。 嗯,这柳城的核桃确实不错,此时已经完全成熟,吃到口中油香悠长,脆,且甘,咀嚼到后面有一丝并不明显的苦味。 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炒核桃。 ——像炒瓜子那般将核桃炒熟,就像烘焙一般把核桃的香味炒出来,去掉苦味。 安雨转头问旁边店里的伙计道:“有没有没去皮的核桃?” 两个伙计点了点头:“有。” -- 第277页 “帮我准备一些没去壳的核桃来。”炒熟核桃,还是从没剥皮的核桃开始:“对了,还有帮我弄一些粗沙来。” 两个伙计对视了一眼忙道:“哦哦,好。” 虽然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什么这样要求……但是师傅交代他们这位姑娘要啥就给啥,所以弄来东西就行了吧!这些东西倒也不难找,核桃后厨全都是,粗沙店里也有。 …… 片刻后,安雨烧热了铁锅,将带壳的核桃放入已经炒热粗沙的锅中。 ——核桃要炒熟必须要在没剥壳之前,这是之前一个新品甜品项目研制阶段安雨了解到的。 核桃仁如果暴露在空气中再用她现在的方法炒熟,会发生氧化,其果仁中含有的脂肪酸氧化变质对人身体有害。 这是安雨印象中的注意事项。 安雨动作挺利索,很快就将核桃翻炒熟。 翻炒熟后叫着伙计帮忙把核桃仁全都取出来,然后把备核桃仁上的薄皮全都去掉——薄皮自然指的不是核桃外面那层坚硬的壳,而是里面核桃仁上面覆盖的那层薄薄地如同纸一般的薄皮。 这也是核桃仁涩苦的主要来源之一。 其实在翻炒熟剥核桃这个过程中,熟核桃仁的香味便已经溢出来,充斥在整间屋子当中。 那糕点铺的师傅上完货回到后厨,推开门后嗅了嗅,嘴里嘟囔: ——“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安雨这时刚好剥完手里的核桃仁薄皮,她拍了拍手将篮子放在一边:“是熟核桃仁的味道。” 第148章 限量 “确认过了,把路上可疑的粉末送到地方兵械所检验,官府那边说是硝石。”魏淮延拿着一张纸走进门来。 晏清绪从他手中接过那张写明黑色粉末是什么的纸张,仔细查看后抬头。 两人对视,面色都不太好看。 硝石这种东西民间禁止百姓贩卖,只有军队中才有。这柳城边上的东南驻军并不在城中,而柳城自己的边防守军来消息说最近也并未运载硝石,那这东西的来源……就很值得深思了。 “继续查吧。”晏清绪放下纸张。 魏淮延点了点头:“已经差人沿着这粉末的路线去查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怕晏兄你之前的猜测成了真。” “若是蛮人那边真有了大动作,怕是从宫宴之时……甚至更早便开始筹划。魏兄,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你向京中传信言明此事。” 魏淮延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此事涉及到军火,必定要让圣上知情,早些作出防备。对了,东南驻军那边也要去一封书信才是。” 晏清绪犹豫了一刻问:“我们这样直接去信,没有官衔也没有军引,想必不好取信于驻军,还请魏大人以柳城官府的名义去信才好。” “那是自然。那柳城府衙的县令知道此事后便问我是否需要联系东南驻军的刘大将军,只是被我暂时压了下来。现在已经有了证据,应当更容易取信于驻军。”说完他叹了一口气道:“只是东南驻军虽近,但府衙传信需要经过层层批文才能到刘大将军手中,没个几日怕是送不到……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蛮族人筹划多时,在下过来时还曾看到疑似蛮人暗探之人在勘测柳州山的地形,想来就算对我华朝虎视眈眈,应当也不会这么容易动手。我们将此事内情禀报京中,再与东南驻军取得联系加紧防范,应当能阻止蛮族人的阴谋。”晏清绪道。 情况虽然并不乐观,但好在他们提早发现,应当能及时止损。 魏淮延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这件事就交给魏大人了。” “好。” 说完,晏清绪站起身来。 魏淮延目光一厉:“晏公子,可是城中还有可疑之处?” “……不是。”晏清绪摸了摸鼻子:“今日安姑娘去阮记糕点铺面做核桃酥,我去看看。” 魏淮延:“……” 是他多嘴了。 “那西域王子可安置妥当了?”晏清绪问道。 “西域王子性格活脱,这几日带着侍卫在柳城中闲逛呢。”魏淮延道:“我已让他换上华朝百姓的装扮,低调行事,不要惹出是非。” “也好。” …… 阮记糕点铺门口。 “啧,这什么味道,怎么闻起来这么香?”一名百姓在门口停下脚步,动了动鼻子道。 “这不就是核桃酥的味道吗?” “是核桃酥吗?闻着和之前不太一样啊。”这名百姓用手蹭了蹭鼻子。 “嗯……你还别说,确实不太一样,好像……更甜更香了。” “要说老字号还得是老字号哈,我本来一直买他们家的核桃酥吃呢,这不前一阵那张记说是从京城请来的御赐点心铺大厨,人家做的核桃酥也好吃,这个月我都是从张记买,今天一路过倒是发现阮记的核桃酥闻着是更香啊!” “闻着香罢了,我觉得还是张记的更好吃。”百姓中也有张记核桃酥坚实的支持者。 “此言差矣,”几人讨论着,边上又走出来位老神在在的大爷,他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你们说的那张记老夫也买过,味道确实和这阮记点心铺做的核桃酥不太一样,只可惜老夫吃不惯那么甜的核桃酥,是以买过一次后再没去过,近些日子里买的一直是这阮记的。” -- 第278页 说完,这大爷也接着道:“这阮记的确是每天这个时候上新的核桃酥,老夫惯常喜欢吃刚出锅的,回回买都是掐着这个时间,往日里也香……可今天这味道闻着更香。” “大爷,您的意思是这阮记的核桃酥换了配方不成?”人群里一个约摸不到三十岁的男子开口:“不可能吧,柳城谁家不知道他家那是老字号?配方都传了几代了,好吃也确实好吃,怎么可能说改就要改了呢?” “什么配方不配方的?”有人道:“你们都是阮记请来的托儿?我怎么闻着这就是以前的味儿呢,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玄乎?这阮记真行,眼看着自己做的点心不如那张记,买的越不好,竟然用这种手段踩人家,还说什么……闻着更香?笑话。”这人嗤笑一声。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自己鼻子不行还说别人?”有人不乐意了:“这张记是新起来了,但阮记做的一直也不差啊,我看你才是对面的托儿吧,故意过来搅浑水的?” 这阮记核桃酥每天出炉的时间就是这个时辰,不少吃惯了阮记核桃酥的百姓都是这个时辰过来买的。 再加上传出来的香味吸引了不少百姓,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阮记糕点铺面门前。 有人吵架,有人争论不休,还有人默默站在了铺面前面,心里想:——你们吵你们的,刚好我排在前面。这核桃酥改没改、味道有没有变化买到手里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 晏清绪到阮记门口的时候便是一副这样的混乱场面,还在门口到了一位熟人。 阮泽年。 阮泽年揣着手乐呵呵地看糕点铺门口的热闹,完全没看过来的晏清绪。 还是晏清绪走到了阮泽年身侧道了句“阮掌柜”才反应过来。 “晏公子来啦?” “您这是……” “小雨不是来糕点铺做核桃酥么,她祖母也歇下了,我就寻思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门口这么热闹。” “阮掌柜也是刚到?那我们便一起去找安姑娘吧。” “行啊行啊。” “请。” …… “少东家、师傅!那新烤出来的核桃酥都卖光了!”伙计匆匆跑到后厨来大声道。 “这么快?”糕点师傅惊讶道。 “是啊,他们说……今天的核桃酥格外好吃,酥脆醇香,甜而不腻,现在外边还排着长队呢!” “好吃!有眼光!” 此时阮泽年站在一边,手里拿着的正是安雨烤制出来的核桃酥。 除了上到前面去的核桃酥外,后厨还留了一小盘。 阮泽年吃着还顾上称赞一句,晏清绪则是完全默不作声,全神贯注地品尝手中的核桃酥。 说来倒是有意思,本来这糕点铺的师傅觉得安雨来说是做核桃酥,其实就是小女娃娃过家家,没想到还真的能烤出来,烤出来居然还这么香。 安雨并非糕点铺子里的师傅,烤出来其实师傅也没打算拿到前面去卖,只是外面有不少闻到味道的百姓过来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答了“新配方的核桃酥”后外边又问:“还要等多久才拿出来卖。” 答了“这新配方的核桃酥今天不卖”之后外面又道:“为什么不卖,烤都烤出来了,这味道闻着这么香还不卖到底是在馋谁呢。” 一番话小伙计来来回回传了好多次,到后面师傅也回答不上来了。 还是阮泽年进了后厨,师傅眼睛一亮:“少东家!您说这安小姐烤出来的核桃酥能不能拿出去卖!” 阮泽年安雨能烤出来核桃酥已经十分惊喜,闻上去比阮记本来的核桃酥更香更是喜出望外,他大手一挥道:“卖!为什么不卖!让他们尝尝我们阮家小姐的手艺!” …… 于是,安雨烤制的一批核桃酥很快销售一空,顺便连带着阮记方才烤的核桃酥也被百姓们一锅端了。 味道这东西本就是一传十十传百,刚买到核桃酥的百姓一尝,被味道惊艳后再这么一宣传……核桃酥作为柳城的拿手点心本来就受本地百姓欢迎,更不用说还有阮家保障,于是越来越多得到消息的百姓们汇聚于此,眼巴巴地问下一波核桃酥什么时候能烤出来。 阮记的糕点师傅搓了搓手,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不是因为人家手艺比自己好,是因为方才自己那番话。 之前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父亲一直教他做人要脚踏实地、谦卑,他现在才懂这几个词真正的含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不可自持过高啊! “额……那个,安姑娘啊,您核桃酥做的这么好,可否指点一下阮记糕点铺的核桃酥?” 安雨抬头:“指点?不不,我这还是跟着您学的。” 糕点铺师傅:“?” “我之前从未做过核桃酥,所以刚才才跟着您学习了一遍这糕点铺中的核桃酥是如何制作的。”安雨实话实说。 她虽然了解一点,穿越过来之前也学过怎么做这些甜品,但已经很久没动过手,关于具体如何制作和烤制记得也不大清楚了,故而刚才先看了一遍店里是如何制作的,整个制作流程真的是刚才学的。 “要说还得感谢您倾囊相授,肯在小女面前演示这核桃酥是如何烤制完成的。” -- 第279页 糕点铺师傅:“?” 这小娃娃年纪不大,怎么这么会反讽? 或许是注意到了师傅脸色不对劲,安雨道:“工艺和步骤都是按照您的来的,我不过只是改了这核桃酥中的两样原料而已。” 师傅一听,脸色这才好了些,他连忙问道:“是哪两样?” “一样是生核桃仁改成熟核桃仁……虽然核桃仁生的依旧可以入口,但碾成粉末入糕点时会比炒熟的核桃仁吃起来苦一些,再加上生核桃仁若是没有炒熟,其上面的薄皮不容易脱落,那一层薄皮在单独吃核桃时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其味道苦,入糕点后便会使糕点口感微涩。”安雨耐心讲解:“于是我一开始便将核桃带壳炒熟,这样炒熟后剥开的核桃仁再去掉上面的薄衣,余下的味道便只有核桃本身的醇香,并无苦味。” 糕点师傅点了点头,安雨那会儿炒完核桃剥出核桃仁时他刚巧推门进到了后厨,那时便闻到了满屋的核桃仁香,炒熟的核桃仁和生的确实不一样。 “还有呢?”师傅接着问道。 “还有就是将面粉替换成了六谷粉。”安雨道。 六谷粉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玉米淀粉,她在和面的时候以玉米淀粉为主,这样烤制出来的核桃酥更加酥脆。 熟核桃仁再加上更酥脆的口感,她烤出来的核桃酥自然比原本的核桃酥吃起来更香更好吃,还没有之前那种微涩的味道。 师傅恍然大悟,连连称赞。 这两处改动说出来后可能会觉得没什么,但他烤了这么多年糕点,十分明白这两处调整有多么精妙。 入口的食物越精致,便越要求细节上的“微调”。 越好吃的东西口感就越丰富,安雨这一手通过调整原料而使核桃酥整体味道更上一个层次的做法让这师傅十分佩服。 阮泽年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夸两句自己外甥女:“我们小雨就是厉害,真是什么都会做!” …… 几人说着,前面的伙计又跑了进来:“师傅!前面客人们催着呢,问新的核桃酥什么时候才能卖!” “快了。”安雨道。 新一波的核桃酥已经在烤制了,应该很快就能出锅。 “额……这个数量可能不够,外面现在排了一大堆人,队尾估计都要甩到西街那边去了!”伙计道。 “是啊……今日这么多人来买核桃酥,得比平日做多些才能供上。”师傅也道。 “那倒是不用。”安雨摆了摆手:“不够就不够。” “这……那买不到的百姓岂不是会……”糕点师傅面露犹豫。 “来买的人多你便限量出售。” “什么叫限量出售?”阮泽年听个新词儿,也凑过来问道。 “打个比方,就是一天只卖前五十人,先到先得,卖完便没有了。” 阮泽年怎么也是做生意的,他听安雨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这“限时出售”的妙处,当即一拍掌道:“好主意啊!去跟前面的客人们说,下面的核桃酥只剩下了十包,先到先得,买不到的请明日再来吧!” 安雨听完这人吩咐,带着笑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在旁边吃着核桃酥一言不发的晏清绪:“……” 限量,一个多么熟悉的词。 作者有话要说: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熟悉的限量走来了。 第149章 菜价 “年儿,小雨,怎么回事,我刚才听管家说糕点铺那边聚了好多人。” 三人刚回阮府,刚踏进大门就见阮老爷子带着管家匆匆走了过来问。 一听阮老爷子说到这个,阮泽年顿时眉飞色舞起来:“爹!小雨可真了不得,把那核桃酥的原料稍微改了改,那味道可真是没的说!” “哦?”这确实超乎阮老爷子预料了。 本以为那天晏公子和小雨那么说是不想让他们在张家掌柜面前落了面子,仅仅是安慰之言……倒是没想到小雨居然真的能把那核桃酥做出来。 做的比糕点师傅做的还好? “祖父。”安雨也开口了,她指了指晏清绪此时手里拎着的食盒道:“我把那核桃酥带了一部分回来,也让您和祖母尝一尝。” “好,好啊!你祖母正在主厅呢,我们一起过去,让她也尝尝!”阮老爷子脸上带着笑容。 丫头能干又想着他们老两口,能不高兴么?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匆匆向着这边走过来,对着阮泽年他们行过礼后向安雨道:“小小姐,您吩咐的菜我们买回来了,都在后厨呢。” “买菜?”阮泽年显然有些惊讶。 “丫头你这是……”阮老爷子也出声问道。 安雨笑了笑:“祖父,我没什么拿手的,也就一手厨艺还可以,这不打算今晚做一桌好菜,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好孩子啊,好孩子!那你先去看看菜吧,不耽误你!”阮老爷子更是开心。 阮泽年十分有眼力见地从晏清绪手上接过来食盒:“晏公子也跟着一起去吧,帮个忙什么的。” “好。”晏清绪道。 …… “蕨菜一斤三钱、绿玉一斤五钱?” 厨房里,安雨拿着采购的菜品单子皱眉。 下人们递过来菜品单子本来是因为有两种菜没有买到,将安雨之前写给他们的单子送到安雨手上核对一下,没想到她看着那每样菜品后面写着的价格皱起了眉头。 -- 第280页 “安姑娘,是菜价不对吗?”晏清绪对菜的价钱并不了解,只是看安雨反应不对,这才出口问道。 “嗯。”安雨点了点头:“是不对,这些菜比在京城中买要贵上许多。” 说完她看向边上的厨娘问道:“这些菜一直都是这个价格吗?” 菜都是一样的菜,安雨怎么也是现代人,知道或许因为不同地区供求关系不同,会影响商品的价格。 岂料厨娘答道:“倒也不是……这蕨菜原来一斤也就不到一钱,绿玉贵些,但一斤也贵不到两钱。前两天我还听账房那边抱怨,说是最近柳城里的菜价疯狂上涨,支出比之前都要多上许多,还不知道怎么和老爷说呢。” “突然上涨?”晏清绪听她这么说问道:“这柳城的菜价一直不稳吗?还是说到了冬天之前都会上涨?” “……嗯,虽然往年入冬之前很多菜是会比平时贵些,但也没见一下子涨这么多。没有不稳,柳城的菜价一直还算是稳定。” “安姑娘,让我看一眼这单子。”晏清绪道。 安雨把手里的纸递了过去,对厨娘和下人们道:“好了,接下来你们不用帮忙,就我和晏公子忙活就行。” “啊?小小姐,打下手的事情还是我们来吧。”厨娘忙道。 小小姐怎么也是阮府的千金,做菜品归做菜品,像是洗菜切菜烧火等粗活还是他们来才合规矩。 “不用,今天的晚膳我想从头到尾都我来,是我对祖父祖母的一番心意。”安雨虚推了一把说着就要上手的厨娘,如此道。 见小小姐这样说并执意如此,阮府的下人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安雨需要的菜品全都拿了过来放在灶台边,方便安雨一会儿烹饪。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们都十分自觉地退出了厨房,还帮着带上了门。 见下人已经走干净,安雨转过头来问晏清绪:“晏公子,今日你和魏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晏清绪点了点头,将硝石的事情与安雨简单说了说。 安雨面色凝重起来:“柳城乃是东南的边城,若是蛮人瞄上了这里,那恐怕……” 阮府的人可是都还在这柳城。 “安姑娘不必过于担忧,魏大人已经去信给京城和东南驻军,想来不日便会抵达。蛮人为这次秘密攻城想必策划良久,既然还在柳城之中倒运硝石,应当还没完全做好开战的准备,京城和驻军应当会很快做出部署。” 安雨点了点头。 “况且……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使说服阮家二老,全府上下去盘棱州暂且避一避。” “倒是个周全的法子,”安雨一顿,目光放在了晏清绪手中那张菜品单子上:“这菜价……应当也与蛮人有关系。” “在下的确有这样的疑虑,既然柳城的菜价一直很稳定,近期又出现了十分不合理的涨幅……据我所知,今年柳城并未遭灾,菜农应当正常供应,周围也没有流民,按理来说不应当有这种情况才是。” “除非有人暗地里买入大量的菜。”安雨道。 晏清绪赞同:“正是。” “大量买入,菜品的数量跟往年相比大大减少,这才会出现价格突然大幅上涨的情况……城中百姓们又不知道为何会涨价,说明买菜的人是悄悄行动”安雨又将刚才自己的推论细细梳理了一遍道:“蛮人在购入菜品?” “极有可能。” “若是如此,要么菜农或者官府之中有他们的人,如此行径才能不被人发现……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柳城中混入了大量的蛮人细作。”安雨边说边皱眉。 这两种可能哪一种都十分不妙。 晏清绪的表情也沉重了几分:“安姑娘所说不错,看来如今的形势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峻。” 安雨深吸了一口气:“好,不要做没用的情绪内耗。” “情绪……内耗?” “嗯……就是少焦虑,多做事。”安雨弯腰拿起一边的菜来:“该做什么做什么,把菜做好、商户大会比试完,带着阮府离开柳城、向京中及时汇报柳城的动向,做好我们该做的就行。” 她声音清明,动作迅速,像是一下就消化掉了刚才的焦虑。 “安姑娘……果然聪慧豁达。” “也不用这么夸我,”安雨看了他一眼:“人生处处是坎坷,尽人事听天命就好。去帮我把蕨菜洗一下。” 晏清绪还没琢磨明白安雨所说的话,身体便已经依照安雨的吩咐动了起来——拿起菜筐择菜。 “尽人事……听天命?”他口中嘀咕了两遍,只觉得这话说的倒是通透。 …… 安雨到达主厅时,只发现阮府内多了一个人。 阮老爷子、阮老夫人、阮泽年,旁边坐着的……那个碧眼金发的不是西域王子又是谁? 西域王子此时连比划带说西域话,边上还有随行使臣帮他翻译,倒是和阮家人聊得欢。 安雨和晏清绪:“……” 这西域王子和阮家人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小雨来啦?” 阮老夫人眼尖,朝着安雨招了招手:“小雨,晏公子,快进来!” 安雨一边踏进大厅一边道:“菜品基本已经做完了,还差一道汤还在炖着,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用膳了。” “真是辛苦丫头了。”阮老太太满眼疼惜。 -- 第281页 “@¥#!”之间西域王子惊呼了一声,手舞足蹈地重复:“用膳!” “……” 所以是谁教西域王子汉话的,为什么先教这种词? “哈哈哈,王子真是好客,给了我们不少好东西!”阮泽年张开手掌,向安雨展示。只见十根指头上戴了十个戒指,各个不重样。 五颜六色、五彩缤纷。 “这都是王子从西域给我们带的礼物。”阮泽年开心道。 “丫头你看,”阮老爷子也道,他指了指主厅侧面的红木高台,上面原本放着一支白瓷花瓶,现在白瓷花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亮粉色……畸形罐? “这是王子带来的西域熏香瓶,倒是有意思,哈哈哈!”阮老爷子显然兴致很高。 “丫头,你看这扇子。”阮老夫人也满脸笑意,她手上拿着一柄半透明的雕花圆扇,从这个距离看过去那上面雕的好像是……大漠、明月和舞娘? “好看……好看。” 这西域王子如此讨好阮家二老和阮泽年,是想干什么? 安雨有点想不明白。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看见了桌子上那个空空如也的食盒。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食盒里放了足足两包核桃酥,至少二十块,现在已经一块儿都不剩了。 阮家人自己做的就是核桃酥的生意,就算她做的再好吃也不至于如何贪吃…… 她看向西域王子,果然在其右边脸颊上发现了一点儿还没来得及擦掉的核桃酥残渣。 呵,不愧是你,西域馋猫。 “这是什么?”晏清绪上前,指着桌子上食盒旁边的一个米黄色纸包。 他把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外形和阮记很像的核桃酥。 “@¥#¥!” 使臣翻译:“那是西域王子刚才过来路上从张记买的核桃酥。” “步嚎迟。”西域王子道。 ……不好吃? 纸包里整整齐齐放着十块核桃酥,一块儿都没少,倒是第一块上有个小豁口——也不知道是谁咬的。 ……可能真的是不好吃? 安雨走上前,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尝了尝。 嗯……跟阮记的味道确实有点儿不一样,放的糖更多些,所以稍微压了压核桃的苦味。 但不代表尝不出来涩。 那只西域馋猫不就能分辨出来哪个更好吃么。 晏清绪也将那核桃酥拈起一块儿尝了尝。 他浅咬了一口,便放下了。 随后晏清绪轻轻凑近安雨,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 安雨听见这人在她耳边小声且带着点儿骄傲地道: ——“安姑娘,在这核桃酥上,我们怕是要稳赢了。” 第150章 阮家来人 “张老爷,我们可都听说了!您那点心铺子铺子稳稳压了那阮记的铺子一头啊!”一个满脸横肉、衣着黄绿色花纹长袍的小老板走上前来,这人的头顶还戴着一顶圆筒形的帽子——那圆筒形就像他的身材。 “哈哈,核桃酥而已嘛,算不得是压了一头。”那张家掌柜摆摆手,话里虽然是这么说,但脸上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目前是只有核桃酥嘛!” 那满脸横肉的老板眯着眼笑起来,把这句话的重音放在了“目前”两个字上,谄媚地说道:“谁不知道您从京城请了一位擅长做糕点的师傅回来,听说还是第一楼的?华朝谁不知道那开在京城的第一楼啊!那可是上过皇宫宫宴的酒楼,在那酒楼里做糕点的师傅都能被张老板您请到我们柳州来,您可真是这个。” 这老板说着“这个”,右手伸出来比了个大拇指。 这张家老板很乐意听这种话,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哪里哪里!” 另一名掌柜的又凑上前来,这人姓王,是柳城做果脯买卖的,人长的有些瘦弱,尤其是此时站在了那满脸横肉恨不得自己就是个圆筒的老板旁边,看着便更像一根竹竿了。 “张老爷,不是只有‘核桃酥’,我们谁不知道啊,那核桃酥可是那阮记糕点铺子拿手的点心,现在他们连自己的招牌都比不过您这随随便便拿出来的糕点,您这他们阮记还有什么可跟您比的呢。” 这话正中张家老爷的下怀,他看了一眼这个说话的掌柜道:“小王是吧,你那果脯生意做得不错,等我商会弄起来,帮你扩展一下店面。” “那真是感激不尽啊张老爷!”姓王的掌柜听见这话眉开眼笑,双手合拢放在身前。 张家掌柜的一开始挖那位糕点师傅过来,冲着的就是阮记糕点铺子的核桃酥,现在有掌柜在众人面前点出来“阮家糕点铺的招牌不如他们做的”,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那阮家发家早,仗着布匹生意做起来,张家自认为他们家要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做生意,这柳城大户肯定就是他们了。 今年年初珠宝生意做起来之后,张家也兼并着搞了点儿布匹生意,可这柳城的成衣店都婉拒了他们家的布匹,说是和阮家合作了这么多年,也不好突然临时换一家。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阮家这么多年的地位。 张家这些年本来就一直拿阮家当自己的假想敌,被拒绝后那张家掌柜心里更是不得劲儿,觉得要先把阮家压下去,他们张家才能在柳城一家独大。 -- 第282页 由是张家今年继续笼络了一批柳城新起来的商户们,一整年里没少明里暗里针对阮家。 “哎呀,这商户大会阮家从来没参加过,往年都是推脱说阮老爷和那阮夫人年纪太大了,不便于参加这种活动。可今年那阮家少爷回来了,听说还带回来个小丫头……这可没理由不参加了吧?” “小丫头?难不成那个阮泽年在盘棱州娶了媳妇,已经有孩子了?” “没有吧?”有人在盘棱州也有生意,出来反驳道:“阮家那小子在盘棱州就一直守着他那个半死不活的辣椒铺面,没听说他娶妻生子了。” “那就怪了……难不成他们家领养了个闺女?罢了罢了,不说这个,”说话的老板一挥手:“今年啊,要是那阮家还不来,真就说明他们怕了张老爷咯!” “是啊!”赞同之声此起彼伏。 “要我说啊,这么多年一提我们柳城就是他们阮家。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阮家已经不行了,再提起柳城的商户应该说起张老爷、张家才是呢!”有人拍马屁道。 一众人中没有反对的声音。 也是,这商户大会来的本来就是张家一派的商户,自然和张家掌柜的沆瀣一气,话里话外都在踩着阮家。 阮家起来这么些年,一直是温和低调的形象,很少管街里巷外的风言风语。 早些年阮家发家后,遇上灾年还会开棚施粥,救济了不少灾民。那时柳城百姓们提起阮家都是交口称赞,都说阮家老爷又会做生意、人又谦卑,还是个大善人。 但这么多年过去,自打阮诗雨嫁到京城去、阮泽年去了盘棱州,这阮家就愈发低调。 尤其阮诗雨的死讯传回柳城后。 那时候阮家声势浩大地给他们家千金立了做衣冠冢,悲切之意显而易见,当时柳城基本都传开了——毕竟当时有不少人是亲眼看见京城来人,一身素镐来送讣帖。 但也有人从中读出了别样的信息——这阮家在京城里可没有靠山了。 纵使阮家从始至终都没有靠那左相做些什么。 不过这话就算说出去,外边的人也不一定信。 再之后的阮家……生意自然还是照做,布匹供货仍然十分稳定,只是这张家冒头后发起的挑衅,阮家一概当做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 也不只是张家,一切风言风语和唱衰之词阮家都没有反应,安生儿做着自己家的生意。 有人觉得这是阮家不屑于看跳梁小丑,也有人觉得这阮家现在是不行了,怕了那张家。 今日到场的一众商户,自然都是第二个念头。 老虎不咬人,就总有傻子跑出来挑衅,觉得那是好欺负的猫。 “呦,那阮家死而不僵,这几年不都是夹着尾巴做生意么,张老爷给他们送请帖是看得起他们,那阮家不会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有人脸上带着些嘲讽的笑容道。 “要我说啊,不是把自己家当回事儿,是害怕不敢来呢!”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正在精神狂欢之时,举办商户大会的别苑门口匆匆走过来一个人。 是这别苑的小厮。 “老爷,阮家来人了。” “来了?”张家掌柜脸上的笑收回去了些,他用放下手里的茶杯理了理衣服,这才对小厮道:“让他们进来吧。” “老爷……”小厮犹豫了一下。 “怎么?” “那阮家……来的人实在是有点多。” 张家掌柜:“?” …… 带到阮泽年带着一大群人乌央乌央地进到别苑里,张家掌柜的才知道小厮说的“人多”是有多多。 “呦,这儿这么热闹呢!”阮泽年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朝着那站起身来的张家掌柜敷衍地拱了拱手:“张掌柜的,你邀请我们阮家来你这商户大会,应该不介意我带了一些朋友来吧?” 张家掌柜看着阮泽年身后那一大群人:“……” 你管这么多人叫……“一些朋友”? 他定睛看过去,阮泽年身后不少人他都认识。 这些不就是柳城里拥护阮家那群商户么! 其实也不能说算是拥护……总之就是没有接受张家的拉拢、也没有对张家讨好的那些商户。 柳城之中商户众多,除了这么多年来一直站在阮家的那派商户,还有很多只想好好做生意,对站队之事并无兴趣的老板们。 …… 这商户大会举办的前一天晚上,阮泽年在晏清绪的指导下,去了不少人的铺面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阮家要参加这商户大会,一直站阮家、早些年受到过阮家荫庇的商户们自然不必说,只要阮泽年问了,他们就愿意一块儿来。 更重要的是那些不站队、没立场、只想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商家们。 在晏清绪的指导下,阮泽年准备了一套“形势如此、没人能置身事外”的说辞,游说那些商户时说的都是“我们阮家并不要求你们站队我们,只是张家若一家独大后,你们想要置身事外的总有一天会被针对。” 也就是唇亡齿寒。 柳城的商户平衡早就被破坏了,单打独斗不如大家团结起来,日后才能有汤喝、有肉吃。 …… 张家掌柜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身后那些“张家派”的商户们自然也有微词,一个个说着什么…… -- 第283页 “这不合规矩。” “没有请帖怎么能随便来呢?” “成何体统?” 站在阮泽年身边的晏清绪微微一笑,朗声道:“张掌柜,怎么?这里举办的不是商户大会吗?既然是商户大会,柳城中的商户不就能能参加?” “就是,若是这还要靠收请帖才能参加,你们这商户大会干脆改个名字算了!什么……张家铺面联盟,又或者是……张家军?都行!哈哈哈!”阮泽年挖苦道。 “阮掌柜的说的这是哪里话?”张家掌柜脸上表情僵住了一秒,很快出声道:“既然大家都是柳城的商户,那自然也是能参加的。来来来……我这别苑也不小,各位请落座吧。”说完他冲着旁边的小厮吩咐道:“快去多准备一些位子,给各位掌柜的看坐。” ……既然这阮家非要如此行事,他张某人也不介意在这么多商户面前彻底把他们阮家踩在脚下! 想到这商户大会接下来的“比试”项目,张家掌柜心安了不少。 左右这阮家的核桃酥也比不过他们……后面那诗词歌赋、论商经道更不如,那阮泽年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张家掌柜端起茶杯,脸上的笑意真心了几分。 行啊,他以往请这些商户来他们都不来,这阮泽年倒是会做事,他张家瞌睡了就上前递了枕头。 今年的商户大会声势如此浩大,阮家若是输了…… 看谁还会说阮家是这柳城首屈一指的商户!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雨:又是姓张的是吧(沉思) 第151章 整核桃仁 “诸位,今日莅临我张某人的别苑,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待到商户们一个个都落了座,张家掌柜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第一步,就是请大家尝尝这核桃酥。”张家掌柜道:“哈哈……说是比试,在阮掌柜面前算是班门弄斧了。承蒙各位抬爱,我张家才能在这柳城立足。今日既然是商户大会,而核桃又是我们柳城最负盛名的特产,不如我们就先预热一下,让大家看看我们张记和阮家的核桃酥哪个更胜一筹!” ——“好!” ——“张老爷说的不错!” 底下响起了一片应和声,基本都是站张家的商户们在高喊。 “怎么样,阮掌柜,我这个提议可还行?”那张家掌柜看了过来。 阮泽年摆了摆手:“都行。” 反正你怎么样也赢不了。 “哈哈,若是我们张家的核桃酥做的不如阮记老字号,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毕竟我们开始做这核桃酥也没多长时间,自然不如一直靠核桃酥享誉盛名的阮家糕点啊。阮掌柜,到时候可别奚落在下,我们张家就是想虚心求教罢了。” 张家掌柜倒是会说漂亮话。 一番话说下来,倒是堵死了阮家所有可能会拒绝的可能。 还聪明地把自己的糕点铺子捧到了“虚心求教”的位置上,而阮家呢?张家掌柜说的是“一直靠核桃酥享誉盛名”,届时若是在场商户觉得张记的核桃酥做的更胜一筹,阮家自然有点儿被打脸的意思——尽管夸也不是他们自己夸的。 而若是张家输了,落败的理由人家自己都说了——“班门弄斧”、“虚心求教”而已。 …… 说是商户大会的小预热,现场气氛却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在座的哪个不知道张家那糕点铺开起来就一直暗搓搓和阮记的糕点铺面抢生意? 说预热是假,怕是想先给阮家来个下马威吧! 阮泽年看着站起身来、朗声说话的张家掌柜“啧”了一声,小声骂了句:“伪君子”。 别看这人现在人模人样的,嘴里说着什么“班门弄斧”,那天来阮府送请帖的时候分明是另外一副嘴脸吧! “阮掌柜的,这……” 旁边一个成衣店老板小声叫了一下阮泽年。 这位成衣店老板与阮家合作多年,自然是向着阮家的。但柳城中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张家从京中的第一楼请来了一位糕点师傅已经不是秘密,这些天来去张家买核桃酥的人确实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人数都能超过在阮家糕点铺面门口排着的人。 这张家掌柜敢在这么多商户面前提出比试两家核桃酥的味道,想必是有备而来啊! “不用担心。”阮泽年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那成衣店老板的肩膀,让他放心。 小雨改良过后的核桃酥那么好吃,就不信比不过这贼头贼脑的张家! …… “阮掌柜,听说你们糕点铺子前两天还弄出来个……限量出售?”张家掌柜的笑呵呵地发问。 阮泽年点点头:“正是,门口排队的人太多,没办法。师傅每天能烤制出来的核桃酥就那么多,可不是得限量出售?” 张家掌柜一噎:“阮掌柜倒是别出心裁。” “哪里哪里,不过是卖的太好了。” 张家掌柜:“……” 这限量发售不过是个幌子,想来是这阮家看生意和味道比不过他们张家,这才弄了点儿乱七八糟的花活罢了。 他本来想点明这件事情暗讽一下阮家,谁想到这阮泽年就跟没听出来他话里的讽刺一般,还笑呵呵往下接。 什么?卖的太好了? -- 第284页 等下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打自己的脸! …… 不一会儿,别苑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在各位商户掌柜们面前一人放了两只小碟子。 两只小碟子长得一模一样,上面所放置的核桃酥长得也几乎一摸一样。 ——张记从开始做核桃酥时,这核桃酥的外观就和阮记的相同,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各位掌柜,既然算是比试,那我们就公平一点。”张家掌柜的道:“我们准备了两个碟子,请各位掌柜的不要将碟子拿起来。品尝结束后将觉得好吃的那个碟子推到前方,一会儿小厮们便会统计这碟子下方写的是阮家还是张家,由此来决定最后是我张家的核桃酥更好吃、还是阮家的核桃酥更胜一筹。” 阮泽年见状,也跟了一句,大声道:“此法甚好,请各位掌柜的不用想什么厉害关系,单纯投出自己喜欢的那一碟核桃酥便可。” …… 安雨从别苑侧面走了过来,在侍女的引领下在晏清绪旁边落了座。 “小雨,怎么样?”阮泽年低声问。 “……没问题,都准备好了。”安雨道。 本来是正常将做好的核桃酥送到张府后厨,被阮泽年说得这么神秘……就像她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阮泽年得到答复,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倒是晏清绪侧过头来,小声问安雨道:“累吗?” 安雨:“没事儿,没干什么活儿,就是盯着张家的人放核桃酥。” 晏清绪从刚才安雨坐下时便拎起了茶壶,稳稳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安雨手边:“喝点儿茶水吧。” 安雨接的自然,茶水到了嘴边才恍然发觉她好像没说谢谢。 ……仔细想想,她好像很多次不曾对晏清绪说起“多谢”这两个字了。 不知不觉,两人间的关系已经这么近了吗? …… “唔……这碟核桃酥可真是酥脆入味,不过分甜也不苦,绝妙啊!” “这两碟核桃酥倒是都好吃,醇香有余又有恰到好处的甜味……只是这边这个略显美中不足,甜中带着点儿苦味。” “本来不觉得……你一说苦味我倒是也觉得,但这是核桃酥都会有的吧?” “谁说的!旁边这个碟子中的核桃酥吃起来就没有那一抹苦味!” “说实在的,之前吃的核桃酥都带着一点儿涩,核桃嘛,本来就是那味道,也不知道这碟核桃酥是怎么做的……竟然能把那核桃自身的苦味去除掉,要说甜腻嘛……倒是也不显得有多甜。” 在场的商户掌柜们纷纷各抒己见。 大家来的时候确实都是带着自己的立场,可如今这么一搞根本不知道哪碟核桃酥是张家的、哪一碟核桃酥是阮家的,所有人都是抓瞎,便只能靠着这味道来评判。 那阮家和张家不是都说了么!不要掺杂个人情感,公正地评判谁家核桃酥做的好吃! 由是商户大会的现场出现了难得的平和。 张家掌柜的本来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评的是张家和阮家的核桃酥,他们两家面前的桌子上便没有碟子。 这是以防他们吃出来自己和对家的区别,明里暗里给用户自己的商户们递话。 ——这方法还是张家掌柜想出来的。 这人倒是也十分聪明,看阮家带了这么多掌柜来参加商户大会,便怕这群人暗地里串通仗着人数非要说那阮家的核桃酥好吃,谁知道这阮泽年叫来这么多人有没有给他们好处! 他迅速通知了别苑的下人们,换了一种“非常公平”的方式来让大家评判两家的核桃酥。 张家掌柜对自己糕点铺里的核桃酥味道十分有自信——只要这些掌柜的抛开利益关系,只是冲着味道的话一定会选他们家的! 他听着商户们议论纷纷的声音,脸上带着笑容。 嗯?有一家比较苦?确实,那阮家的核桃酥就是苦。 他从京城请回来的大厨第一件事情就是解决核桃酥中的涩,两者比起来,那阮家的核桃酥自然比不上他们家的! 酥脆醇香?嗯,这说的就是他们张记糕点铺面的核桃酥。 看吧,就算这样不告诉食客哪一家做的,大家还是一致认为他们张家的核桃酥做的好吃。 那他阮家凭什么? 以后提起柳城核桃酥啊……得先说起他们张家才是! 张掌柜听着听着,却突然听到了不对劲。 ——“这酥脆甜香的核桃酥真是设计巧妙,中心还有一颗完整的核桃仁!” ——“这核桃仁真是精巧,应当是炒熟了吧?竟然一点儿苦味都没有,只让人觉得回味无穷啊!” ——“不止没有苦味,这核桃还有一层浓厚的糖衣……嗯,这糖衣和冰糖葫芦的糖衣还不太一样,吃起来没那么齁。” ——“这真是绝了,只可惜我之前不喜欢吃核桃酥,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张家掌柜面色一变,他们张记核桃酥的中间……有一整颗核桃仁吗? 没有吧! 虽然核桃酥的配方及改良都是大厨在负责,但是每次改良都会让他来尝试啊! 难道……这些商户口中夸赞的是阮记的核桃酥??? 张家掌柜那股“胜券在握”的劲儿没了,他咽了咽口水正准备站起身来,只听旁边阮家位置上传来阮泽年的声音:“怎么,张家掌柜这是坐不住了?” -- 第285页 “……阮,阮掌柜这是哪里的话?我就是想站起来活动活动!” “哦,我还以为是张掌柜心虚了,想给人递递话呢!”阮泽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误会了,误会了!哈哈——” 张家掌柜:“……” 这人怎么这么牙尖嘴利,招人恨! 第152章 大输 张掌柜面色灰败,刚才听见商户们夸赞的声音有多沾沾自喜,现在就有多气急败坏。 偏偏这规矩还是一开始他自己定下的。 自掘坟墓。 张掌柜着实没有想到,之前阮家的核桃酥他也不是没有吃过……就是比不过他们张家的啊!怎么短短时间竟有了如此变化? 他百思不得其解。 偏偏还有那不长眼的商户走到这边来。 一身黄绿衣服的圆筒掌柜脸上都是谄媚,眼睛弯成了月牙,趁别的商户都还在选碟子时跑到张家掌柜旁边来,小声道:“张掌柜,您店里做的那核桃酥可真是一绝啊!票我已经投了,就支持您!要说阮家就是不如您呢,无论是经商还是做点心哪儿有您这般心思精巧啊!还真是比都比不上!” 张家掌柜抬眼看着这圆筒掌柜,压低了声音道:“你能吃出来哪个是张家的?” “那可不!那肯定是好吃的那一碟啊!”这掌柜的满脸横肉,一说话脸上的肉都在抖,说完这句话他还笑了一下,对着张家掌柜道:“对个暗号,您张老爷的,单个儿核桃!” 是指那核桃酥中间有颗核桃的那个是他们张家的! “……你该回去就回去吧!”张家掌柜没好气道。 这人投完票就来找他套近乎,岂料拍马屁正巧拍在了马蹄子上。 …… 待到全部商家选出自己觉得好吃的那一个,将选中的碟子推到前面后,小厮们鱼贯而入,先是一桌一桌地收掉了每一桌上没有被选中的那一只盘子。 随后侍女们上来,一桌一桌地统计碟子下面所代表的商户——是阮家,还是张家。 “阮家。”侍女走到第一个桌子面前,这桌子坐着的正是那满脸横肉的圆筒掌柜。 她拿起小碟子,底朝上,清晰地念出了盘底贴着的小字——“阮”。 本来满脸笑容看向张家掌柜的这掌柜愣住了,喃喃道:“怎么可能……是阮家的???” 他有些失神,忽然站起身来大声道:“不对!不对!” 周围商户看到他这个反应不由议论纷纷。 阮泽年出声嘲讽道:“怎么?是因为没选到张家?看来这位掌柜不是按照核桃酥味道优劣选的,而是冲着这核桃酥背后所代表的商户啊……这样还能算是公平吗?” “我就是按照味道优劣……”那圆筒掌柜话说到一半,强迫自己闭了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选的结果已经被公布出来了,他要是再说什么自己就是按照味道优劣选的,这不是在帮着捧阮家嘛! 其他商户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但很快就知道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碟子被反过来,“阮家”的票数越来越多。 张家派的商户们很多志得意满,觉得自己选的就是张家的碟子,谁想到反过来一看那碟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阮”字。 很多人僵立当场,有些不可置信——这,这阮家的核桃酥什么时候这么好吃了? 大家都是柳城人,基本都吃过阮家糕点铺的核桃酥。 明明……明明就没这么好吃啊! …… 紧接着,不少商户掌柜的动了起来,他们目光转向桌子上,想找到刚才的另外一支碟子,趁着还没有统计换一下。 可另一支碟子早就被小厮们收走了。 这个环节本来也是张家掌柜设置的,目的就是在前面掌柜们的结果揭晓时避免后面的人修改自己的投票结果。 最后别苑掌柜们的全部结果很快就统计出来了。 阮家的核桃酥以在场八成的票数碾压式的赢过了张家。 ——那两成投张家的掌柜中,有几个确实是口味独特,还有几个阮家这边的商户掌柜,是觉得那碟子里的核桃酥应当是阮家做的,这才投错了票。 …… “张掌柜,承让承让啊!” 侍女报完核桃酥的投票结果后,阮泽年咧着嘴朝着那张家掌柜拱了拱手。 张家掌柜纵使心里再不服气,也只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阮掌柜……还是厉害,在下,在下佩服。” “不客气,张掌柜不是还想向我们糕点铺求教嘛,赢了是应该的。”阮泽年也不说什么谦虚的话,对上这本来就不怀好意的张家掌柜,他倒是也张狂。 “那还请……阮掌柜能不吝赐教。”张家掌柜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输了也正常。”只见那阮掌柜旁边的小姑娘开了口:“毕竟张掌柜自己也说了,做核桃酥的营生也没多久,输给这么多年来一直做核桃酥的阮家也是正常。” 她早看不惯这张家掌柜了,先前趾高气昂不说,今天商户大会开始的时候还在那里茶言茶语的,真是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打脸再加上把这人的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也让这位张家掌柜知道一下什么叫做脸疼。 “阮掌柜,这位是……?” “这位是我外甥女。”阮泽年一脸自豪。 -- 第286页 “掌柜之间说话,你个小毛丫头就不要插嘴了。”那张家掌柜的见没法说阮泽年,只好阴阳怪气他身边的人。 这阮掌柜倒是有意思,来参见商户大会还带着家眷。 “张掌柜!”阮泽年一听这人居然说小雨,护短的劲头儿立马就上来了。 说他可以,说小雨可不行! “我外甥女儿可不是什么毛丫头,这核桃酥便是出自小雨之手。张掌柜你从京城请了第一楼的大厨,我们小雨也是在京中开了食铺,今天中秋宫宴还进了宫呢!” 阮泽年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这外甥女有多厉害,一下子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张家掌柜一噎,顿觉更加耻辱了。 因为周围掌柜们的议论声都是—— “这张家重金从京城请来的大厨输给了一个小娃娃?” “哈哈,这张家掌柜的脸可是丢大发咯!” “那……那女娃娃不也是京城开食铺的么,应该也是厉害角色,不说别的,就说这核桃酥,做的可真好吃。” “是啊,那张家不还是输了?” 张家掌柜:“……” 可恨,这阮家人怎么一个个的都牙尖嘴利的! 此时,那些张家派的掌柜们也都一个个站出来,准备为张家老爷“分忧”。 王掌柜站起来道:“诸位,阮家做核桃酥的确是一绝,我们有目共睹。不过张老爷家的糕点铺能在短短几年做的这么好吃,在下倒是心生敬佩啊。” “是啊是啊,虽然今日张家铺面的核桃酥不如阮家的受欢迎,但……前途不可限量啊!”那一身黄绿的圆筒身形老板连忙接上话,算是为刚才的自己找补。 “得了吧,哪那么多漂亮话呢!阮家赢了就是阮记糕点铺赢了!”有的掌柜高声道。 “你们说的比试,别现在输了就不认账啊!” 有站张家的铺面掌柜说好话,自然也有中立或站阮家的掌柜们拆台。 “这核桃酥比试,阮家赢了!” 张家掌柜见这事儿糊弄不过去,也不想让这种失败继续发酵下去,小声宣布了结果便立刻道:“下面一项!比诗书!” …… 虽然他宣布结果声音小,但不影响阮泽年这一派的掌柜们高声庆祝。 各种恭喜、赞扬声维持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张家掌柜看着洋洋得意的阮泽年牙都痒痒——本来想着自己在这商户大会上出出头,没想到给这阮家做了嫁衣! 不过没事,倒是诗书这一项,看着阮泽年怎么办!他可是知道,这阮泽年从小游手好闲,不喜读书。 这一关他是输定了! “不是商户大会么……比那诗书干什么?附庸风雅。”有第一次参加这商户大会的掌柜道。 阮泽年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比这没有用的玩意儿干什么?” 之前核桃酥的比试不过是预热,后面的比试就是各位掌柜需要共同参与的了。 今年商户大会不同往日,来了许多非张家派的掌柜,听见这项内容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这诗书跟开铺子做生意有什么关系? “非也非也。”张家掌柜道:“诗书礼乐一直是我们华朝的文化,我们这些当掌柜的自然要懂得多一点,诸位说是不是啊?” “是啊!这商户大会一直以来都是这规矩!” “什么规矩,针对才是吧?”阮家这边的掌柜也有人提出异议。 “诶,什么针对,商户大会历来如此。”张家掌柜定了定神,从桌子上拿起茶杯道:“若是有掌柜的不想参加,大可不参加。只是阮掌柜……作为我们柳城这响当当的大户,若是不敢比试的话有点说不过去吧……传到外面,少不得有人说这阮家生意做得好,名声在外,掌柜的却一点儿文都不懂……” 阮泽年:“……” 传就传呗,有啥问题? 看着自己这边儿掌柜们脸上的忧心,阮泽年这才紧张起来一些,但很快,旁边的人拍了拍他。 阮泽年侧过头来,只见安雨凑过来低声道:“没事儿,有晏清绪呢。” 阮泽年:“!” 对哦,要说这诗词歌赋,谁比得上晏国公家的公子呢! 就算有,也不会是这些张家的草包们! 第153章 打压 “诗书切磋的最终胜利者是——阮家。” 张府别苑中,侍女宣布第二轮比试的结果。 …… 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一场核桃酥比拼结束没多久,张家掌柜精心策划的诗书环节落幕,想象中的阮泽年惨败的狼狈场面并没有出现。 因为阮泽年并没有上场。 他身边那个公子不知道什么来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把张家掌柜准备的所有题目全答上来了不说,就连最后一项——即兴创作也是那位公子夺得了魁首。 眼看着又是阮家彻彻底底的胜利,张家掌柜终于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道:“不对,不对!阮泽年,我们今天是商户大会,你不能随便找个人来代表你们阮家吧。” 阮泽年闻言也是不服:“什么叫随便找个人?小晏也是我们阮家的好吧!” 张家掌柜也不复这商户大会一开始时那般从容自在,他对阮泽年依依不饶道:“怎么是你们阮家的了?噢,那我也能找个文人过来说是我们张家的!阮掌柜,不觉得有些胜之不武吗?” -- 第287页 阮泽年也有点被气到了:“现在输了知道找茬了?上一轮核桃酥我还没说你们那做核桃酥的大厨不是你们张家人呢!噢……倒是不用找茬,因为你们本来就输了。” “你!” “现在看我们阮家又赢了,开始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挑刺了?真有你的啊!”阮泽年嘴皮子利索的很,他在盘棱州时便天天走街串巷看热闹,在怎么阴阳怪气气人这一点上十分有心得。 “谁挑刺了……那,那赢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们阮家人!”张家掌柜道。 “谁说小晏不是我们阮家人了!他可是和我外甥女有婚约,这还不能算是我们阮家人???”阮泽年义正严词道。 安雨、晏清绪:“……” “那……那……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阮泽年怒了:“我有必要因为你这么个商户大会搭上我外甥女儿的名声吗?” 张家掌柜:“那……那……” 那了半天,最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确实没想到……这能言善道、精通诗书的公子还真是他们阮家的人。 张家掌柜没话说了,人家阮家可是自己货真价实地拿了两次第一。 阮泽年见张家掌柜没什么可狡辩的了,心中更是畅快。 冷不丁袖子被人拽了拽,安雨小声问他:“舅舅,你是如何得知婚约之事的?” 阮泽年也小声回复:“是你祖母跟我说的,你小时候被你娘和晏国公的夫人一块儿,与那晏国公府的公子定下了娃娃亲,你娘传信回来与你祖母说过。那日你祖母见到晏公子便想起来了这件事……你不用不好意思啊!” 安雨:“……” 她没有不好意思。 实不相瞒,现在这桩婚事已经被退了。 “安姑娘……”晏清绪闻言眼神有点躲闪:“舅……阮掌柜他们都知道了……”说到这里他凑到安雨耳边:“等我们回京城在下若再下聘书,安姑娘可还……会接下?” 话越说到后面愈发不确定,语气和方才与在场商户比试时的成竹在胸截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种小心翼翼和试探。 安雨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有点想笑——这婚又不是我退的,可她又不想让晏清绪在这种场合和情景下看到她的笑意。她维持着面无表情,瞥了一眼阮泽年。 嗯,此时的舅舅正在和那些过来祝贺的掌柜们聊天。 她学着晏清绪刚才的样子靠近对方,在晏清绪耳旁轻轻道:“晏公子,要是祖父祖母他们知道,我们之间的婚约已经退了……” “我可能会被扫地出门。”晏清绪小声道。 安雨:“……晏公子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所以……”晏清绪似乎又想说刚才提到的话。 “不知道。”安雨坦然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好。” 晏清绪倒是并不低落,本就是他做错了事情在先。安姑娘没有当场拒绝,在他看来还能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看上去并不抗拒他提起此事。 …… “恭喜啊阮掌柜!” “阮掌柜一家都是人中龙凤,不仅生意做得好,无论是糕点还是诗词歌赋都这么厉害!”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祝贺啊!” 各种赞扬声响起,不少阮家派的掌柜还特地提高了音量,为的就是让张家这边儿的人听清楚。 阮家这么多年来不争不抢,张家还真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了?眼看在这张家举办的商户大会上他们张家自己被驳了面子,很多掌柜乐见其成。 也好,打压打压张家嚣张的气焰,也好让张家明白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 “今天就到这吧!” 无数赞扬声在耳边响起,赞扬的对象却不是自己,张家掌柜的脸色不好看至极。 今日这商户大会的结果和他预想之中完全不一样。 张家派的掌柜们此时都像是头埋进沙子里的骆驼,面子都扔在了地上,脸皮疼得很。 “明天城东树林见!”张家掌柜的道。 张家举办的商户大会一直是两日。 “去城东树林做什么?”有第一次参加商户大会的掌柜们问。 “围猎比试!” 这张家掌柜此言一出,引起了其他掌柜们的不少议论。 “围猎?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家公子哥呢?” “就是,就一个商户大会,弄了一堆跟做生意没关系的比试做什么?” “啧,净整些没用的。” “做生意没见有什么成就,别的方面倒是能整出来一堆花活,倒是为难张家掌柜了。” 吐槽的声音此起彼伏。 张家掌柜的结结巴巴说了句:“商户大会就是这么办的!你们……你们爱来不来!” 说完,便在侍女和小厮的包围下落荒而逃,狼狈退场。 背后嘘声不断。 那张家掌柜离开后,站张家的其他商户们也不复一开始的嚣张气焰,一个个默默离场,生怕被别的掌柜拽住嘲讽。 那张家掌柜步伐飞快,心中还不禁盘算着—— 今日可真是彻彻底底输给了这阮家……他得趁着现在为时不晚去城里找点儿人,明天坑上阮家一把才好! 城东树林他可是非常熟悉,几次围猎都在那边举行,想让阮家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吃点亏……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 第288页 第154章 迷路 城东树林。 树枝上麻雀恍然惊起,间或有箭矢射出的鸣金声。满地秋叶,平白给这篇树林增添了一份萧瑟。 “安姑娘,稍微忍一下。”晏清绪手腕用力,“唰”地从自己衣摆上扯下一块干净的布。 “没事儿不疼,不过是擦伤。” 安雨的胳膊被晏清绪握在手中,大臂外侧有一道出血的擦伤,从那伤口处来看,不难推断出之前有箭矢从她身后射出。 当时还是安雨反应快往侧面一避,那箭才堪堪穿过她胳膊侧面,造成了轻伤。 晏清绪闻言没说什么,皱着眉头绷紧手上的布,将安雨胳膊处的伤口仔细包扎起来。 “这围猎凶险,看来没让舅舅来是好事。” “你也不该来,有我一个就够了。”晏清绪闷声道。 安雨一顿,看向晏清绪。 这人明显有点儿不高兴…… 她就不用问为何不高兴了。 “那张家掌柜心眼多,要是就你一个人过来少不得要被针对,我和你一起也好帮你分担一下火力。” “所以你受伤了。” 安雨:“……” “可本来应战的就是我们阮家,哪有让你一个人过来,我们都在背后躲着的道理?” 晏清绪一噎:“我也没有保护好安姑娘。” “这还算没保护好?方才掉下来的时候若不是你护着我,我现在脚腕都不保。”安雨真心实意地道。 若是仔细观察能发现,晏清绪身上也有不少细微的擦伤,大多是在关节的位置。 两人身上都灰扑扑的,是刚才从山坡上滚下来所致。 尽管安雨从一开始心里便知道这场由张家掌柜举办的围猎不会那么简单,可终究还是低估了其凶险。 在进入场地,她与晏清绪成功捕获了两只兔子和一只鸟后,便有人躲在树林之后朝二人放冷箭。 甚至还不止一个人。 安雨胳膊擦伤后,晏清绪便纵马带着她的马一起朝前方疾驰。但路上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她只觉得随着风声的还有无数“嗖嗖——”的箭矢声。 直到二人跑到一处山坡上,晏清绪和安雨这才拉紧缰绳紧急停了马。 本以为那冷箭不会跟上来,但谁想到还没等两人缓过来,那箭便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连逃跑的口子都没有。 无奈之下,二人只好弃马滚下山坡。 当时二人也就是对了一下眼神,随后便跃下—— 安雨紧闭着眼睛,猝然听到一声微弱的“抱歉,唐突了”,然后便被人抱在了怀里滚下高高的山坡。 说实话,这山坡真挺陡,若是她自己滚下来少不得要受一些轻伤。 …… “还说呢,你有没有事?”安雨见晏清绪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好问道。 “不碍事,都是小擦伤。在下虽说不是魏大人那样的武官,但毕竟被父亲逼着从小习武……安姑娘,习武之人与普通人不同,我们懂得如何巧败。” 安雨道:“巧败?” 这的确是没有听说过的词。 晏清绪点点头,帮安雨胳膊上的伤绑了个利落的结:“就好比方才我们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我心里明白那么高的山坡不可能毫发无损,但我能利用自身的技巧使收到的伤减到最轻。” “我看不一定。”安雨道。 “?” 安雨看出晏清绪的疑惑道:“若你真的明白什么事巧败,刚才就不会硬要保护我了,你手腕这处磕痕,是刚才托着我的头是碰到的吧?” 晏清绪连忙道:“……不碍事,安姑娘很轻,就算带上安姑娘也跟我一个人滚下来差不多。” 安雨:“……” 所以说你还是不懂什么叫巧败。 两人简单处理完伤口,安雨抬头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们纵马跑了那么远,这里是哪里? “城东附近……有小溪吗?”她出声问道。 “……”晏清绪也是初来乍到,并不知道。 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打量了一圈儿四周的环境。 安雨看着晏清绪的动作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没事?” 那山坡真是又长又陡,一个人的重量滚下来都不好说,更不用说刚才晏清绪怕他受伤,怀里还抱着一个她。 “没有大碍。”晏清绪见安雨担心,还真就在她面前活动起自己的手脚,证明方才没有受伤。 安雨放下了些心。 “没想到就是个商户大会比试,张家掌柜能下如此黑手。” 今日参加这围猎之前,阮家人都担心这张家掌柜会从中作梗,找一些人在树林中针对阮家,也是因为此,安雨才极力劝阮掌柜不要参加。 她当时说有晏清绪和她便足矣,可以应付今日的围猎。 想过围猎凶险,但没想到会像今日这般凶险。 “有点不对劲。”晏清绪道。 “?” “那张家掌柜是可以找人,但能在昨日结束后到今日,找到那么多善于骑射的练家子么,这真是一个做生意的掌柜所为吗?”晏清绪皱起了眉头。 他会武艺,尤其善于骑射,由此也更明白方才之凶险。 那些冷箭配合精妙,若不是他带着安雨即使躲藏,换个人来……怕是会受伤不轻。 -- 第289页 “躲在林中之人更像是想下死手。” 此言一出,就算是安雨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若是要针对,抢夺猎物便可,为何要伤人?” “对,这也是我没有想明白的。” “难道……这林中之人还有,不是张家但想针对我们的?” “……” “我们阮家并未在柳城树敌多少,为何下这么重的手?”安雨不明白。 晏清绪也想不明白,只好道:“猜测无益,眼下我们还是尽早找出出去的路才好,待到出去与那张家掌柜当面对质,说不定便可知道谜底。” “好。” …… 两人决定要找到回去的路,可周围山林密布,他们对柳城周边也不熟悉,走了半天也未曾看到熟悉的林子。 “按照方位来说……我们走了这么久应当能看到刚开始出发的树林才对。” 晏清绪点点头。 “可现在……”安雨看着周围的环境,和之前那片树林没有半分相像,甚至连地形也不同。 “我们可能错估了马匹的脚程。” 两人之前为了追兔子便纵马跑了不知多久,后来遇上那放冷箭的,逃命时又纵马一阵好跑,眼下竟不知离城东树林还有多远。 “这柳城边上山峦密布,一座山峰接着一座山峰,我们怕不是……迷路了。” 安雨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后,叹了口气:“只可惜背篓在滚下山坡的时候不见了。” 那背篓里不仅有两人绑好的兔子,还有在围猎一开始发下的信号花。 信号花本就是为了防止围猎的商户们走的太远,迷路后发出位置用的,眼下两人连求援的道具都没了。 安雨抬头看着渐暗的天色道:“围猎本该黄昏时结束,到时候若是有人发现我们没回去,应该会叫人来找。” 晏清绪点了点头,问安雨道:“安姑娘身上可还有火折子?” “有。” “那我们便爬上那一座稍微缓些的峰顶吧,眼看天就要黑了,若是有人来找我们,到时我们点上火把也更容易被发现。” “好。” …… 柳城本就气温寒冷,入夜更是。 寒风裹挟着不知从哪传来的“呜呜”声响彻在山谷之中,给夜晚增添了几分诡异。 等到安雨和晏清绪两人登上山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若是抬头看看,甚至能看清天空的几颗明星。 “有没有合适的火把?” 接着月色,两人在地上寻找合适的树枝。 很快,一小堆差不多大小的树枝便被晏清绪捆在了一起:“如果没有合适的……诶,这个还可以。”他把那捆成一堆的树枝放在地上,弯腰捡起了一根正常火把大小的木棍:“这木棍看上去还算趁手。” 安雨顺手接了过来,正准备掏出火折子就被晏清绪拉下了袖子:“等一下。” 安雨以为晏清绪是担心现在点了一会儿来人便无法燃起火把,便道:“我这火折子是够的,现在可以先点一次,等一会儿有人声我们再点起来。跑了一天找找附近有没有果子充饥。” 岂料晏清绪摇了摇头,用下巴点了点南边,对安雨道:“你看那边。” 她顺着晏清绪指的方向看过去,之间山峰底下有一道城墙。 那城墙的位置离他们不算很近,但也算不上远。 “往那边儿看。”晏清绪拉着安雨蹲下身来。 安雨稍微抬了点儿头,朝着更远的地方看过去——只见黑压压的密林之下,城墙南边有一处扎营之地。 那营地看不真切,只觉得人数众多,一个接一个的营帐排布开来,应该有相当大的规模。 “这里是东南驻军?”安雨问道。 “若是东南驻军,事情就变得简单了。”晏清绪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安雨一愣,问:“怎么说?” 她不了解华朝军务之事,也看不出来眼前这片营地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眼下这篇驻军真的是华朝东南驻军,为何没有看见华朝的扎营旗?” “!” 第155章 受伤 “……我们应当是在这林中误打误撞跑错了方向,才跑到这……”说到这里晏清绪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这很有可能是蛮族人的扎营地。” “蛮人在城墙底下扎营?他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似乎是这样,但这里反倒是悄无声息潜进柳城最佳之地。你看周围山势。” 安雨抬头看了看,只见四周群山环绕,就连刚才看见的城墙也是绕着下面较为低矮的山坡而过。 “这处扎营地周围都是密林,且有水源,更有一点得天独厚。” “除非像我们这般站在如此高处,否则不会发现他们?” “正是。”晏清绪点了点头,“今早为了围猎胜利,在下还特地问了阮掌柜和府中家仆城东树林的情况,城东树林不产核桃,土地不适宜种植,山势也陡峭,越往东南走便越鲜少人来,就连就近的樵夫也不会往这边走,正是藏匿大批人马的好地方。” “从这里到柳城城门,若是从山上走应该会省不少力气……普通人或许走这种山路困难,但若是行伍出身的蛮人便不一定是个问题。” 晏清绪听了安雨的话点了点头:“不错……而且今天下午我们遇到的那批冷箭。” -- 第290页 “也许是出自蛮族暗探之手?”安雨知道晏清绪此时的推测,十分自然地接下了话头。 随后她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话,一脸了然地道:“是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说得通了。那张家掌柜与我们不过是生意上的摩擦,断没必要下狠手伤我们性命。但若是蛮族暗探发现有华朝人闯入了他们军队驻扎的警戒线,自然是要痛下杀手。” “不错。” “这里山势复杂,应当就是我们在追兔子的时候迷失了方向。”安雨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真的是没有想到参加商户大会的围猎比试,能一路找到盘踞周围虎视眈眈的蛮族部队。 真不知是该说他们俩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这一下不仅他们之前的猜测彻底落实了,连蛮族军队位置也已经找到,现在拿着如此确凿的证据去与东南驻军通信,将这隐藏在山峦之中的蛮人大军一网打尽应当不是问题。 但紧接着,晏清绪想起了一件事:“如果真是我们误打误撞跑到了蛮族驻军的位置……那么,就不会有人来救援我们了。” 安雨闻言一顿。 的确。 他们过来时就曾遭受过蛮人暗探的袭击,当时蛮人应该没想到会有人闯到这里,故而会有从刚开始一支冷箭到后来铺天盖地数量递增的过程。 蛮人那时还比较松懈。 而二人逃脱后……且不说张家人会不会因为他们不见了而派人出来寻找,就算是有人出来找,能不能找到这里还是个问题。 他们身上没有信号花,一路上更没有什么标记。就算那些箭矢……如果蛮人暗探够细心的话,应当也已经清理干净了。 倘若,倘若真有人能朝着这个方向找过来,应该也会被提起注意的蛮人暗探射杀。 没有粮没有水,再加上四周危机四伏,他们二人现在的处境极为不乐观。 安雨轻轻叹了一口气,顺势坐了下来。 “你说……我们顺着那城墙爬过去找东南驻军,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晏清绪:“……”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天亮之前爬过那道山弯,应当不会被蛮人发现。”晏清绪认真道。 军队之中都有瞭望台,届时若是天亮了,处在高位的哨兵应该会很快发现二人的踪影。那城墙上没有任何树木遮蔽,不好藏。 安雨:“……” 她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行。 …… 微风拂过,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几声乌鸦叫。 “……你看那边!是不是我看错了?”安雨拉了拉晏清绪的袖子小声道。 晏清绪回过头来,朝着西侧看过去。 只见远处不知道隔着多远的地方有几点小小的火光在跳。 “火把。”晏清绪道。 “蛮人在搜山找我们?” “应当是。” 形势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或许是白天蛮人暗探不好引人注目,又或者是……他们搜寻的方向与二人走的方向不同。 但探子众多,安雨和晏清绪二人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逃离,找到他们应该是迟早的事儿。 ……除非他们真的趁着没被找到去爬城墙。 “周围一圈儿应该都是蛮人的包围圈,怎么确定城墙上不是蛮人监视的范围?”安雨低声问道。 “确定不了,所以只能赌。”晏清绪道。 没有办法的办法。 两人现在身处如此险境,更确切的形容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只能朝着唯一的活路走。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我们能在这山里藏起来呢?”安雨问。 如果可以的话,那当然是不冒险最好。 这山势复杂,说不定有一些不易被察觉的山窟。若是二人藏身其中,说不定可以想出别的脱身之计来……再或者摸清这些暗探的路线,能混出去也说不准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果不是必要……没必要让自己深陷最糟糕的险境之中。 闻言,晏清绪有一丝动摇。 显然这山林中难以久留,但安姑娘说的办法也未尝不可。现在是深夜,蛮人暗探本就难以找到他们,捱过这一夜后,白天蛮人也不敢如此大摇大摆地行动。若他们能借着火光摸出蛮人布防的规律,不论是逃跑还是东南驻军前来支援,知道这个信息都是有益无害。 良久,他点了点头:“安姑娘说的有道理。你看那边。”他伸出手指向下面一处较为低洼的地势。 “那边好像较为隐蔽,看地形……也是容易出山窟的地方,不如我们去那里探一探。” “好。”安雨道:“那个方位离城墙也近一些,若是情况不对也利于我们上城墙。” 两人正准备行动,忽见晏清绪目光一凛:“那蛮人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安雨转头查看。 果然,刚才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火光现在越靠越近,显然是想要搜寻这边山头的意思。 他们下意识地朝树后躲了躲,以免站在高位被下面的人一眼看见。 安雨侧了侧头,向晏清绪示意:那边。 蛮人已经过来了,他们得尽快去向晏清绪所指的地方。 两人没有说话,眼神交流。晏清绪朝她点了点头,两人弯着身子缓慢后退——从山坡背面滑下去更不引人注目。 -- 第291页 “刷——” 许是夜晚凉了些,山坡上所落秋叶湿润,带满秋霜。 两人尽量控制着身体,不要因为滑行发出太大的声音。 安雨抿着嘴巴,尽量控制着平衡,忽然旁边这人忽的侧过身来,一把拉着自己的胳膊抱进了对方怀中。 安雨:“?” 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下滑的速度很快,安雨知道在这个过程中随便乱动会给两人带来麻烦,便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晏清绪这么多肯定有他的理由。 “唔……” 下滑停止的同时,安雨清楚地听到了一声闷哼,来自于抱着她的晏清绪。 “你怎么了,受伤了?”安雨十分警觉,立刻小声问道。 晏清绪摆了摆手,张开抱着安雨的手臂横躺在了山坡上。 安雨坐起身来,这才看见两人下滑的山坡底部有一块儿锋利的石头。她回头望去,借着月光只能看清临近底部的这一小截坡。 那上面遍是石头。 安雨:“!” 她也不多废话直接把晏清绪扶起来查看背后的伤势。 “诶……安姑娘。”晏清绪小声道。 安雨唇抿的更紧,手指动作很轻。这人背后果然有不少擦伤,山上的石头缝里,他身后全都是划破衣服到背部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隐隐渗出血来。 ……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不打招呼、不提前说,一遇到这种事情就自作主张地自己扛。 “别生气……”晏清绪盯着安雨的表情,知道她是不高兴了……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晏清绪多多少少也能明白对方现在是在想些什么。 “刚才我们下来的时候我也没有注意这山坡上的情况,已经下滑时我才看清这一路遍布石头。”晏清绪道,他眼力好,接着月光能看见底下那块儿大石头。 若是安雨一直以那个速度滑到底,肯定会受伤。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既已经选了这面,也已经下来了,再在中途停下可能会因为蛮力手上,还有可能闹出动静来让蛮人暗探们发现……可若什么都不做的话,安姑娘不曾习武,就这么滑落定然会受伤,但是我……” 晏清绪还没说完,安雨便接上了一句:“你想说你会巧败,是吗?” “……是。”晏清绪抿了抿唇,白皙的脸上透出一抹自上而下打下来的、叶缝间的月光。 “而且……要是安姑娘因此受伤,在下会自责良久。” 安雨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刚才胸膛里憋着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莫名其妙就被眼前这位晏傻子消除了个干净。 第156章 心甘情愿 “来,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安雨扶着晏清绪到了两人之前看好的那个地方。 上天终于眷顾了两人一次,这个地方还真有个小小的山窟。 这山窟说位置低倒也算不上是很低,只不过比方才安雨晏清绪所呆的山坡要矮上那么一截。 山窟位置隐蔽,洞口杂草丛生,安雨先是把晏清绪扶到一边儿坐下,这才动手清理起洞口处的树枝杂草来。 ——刚才两人滑落下来站起身,安雨见晏清绪不对劲的反应才明白过来,这人为了抱着她护她周全,滑落到最下面顶到了那巨大的石头。 速度又快……于是便崴了脚。 若他们真要从城墙那条路逃出去,以晏清绪现在的状态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 片刻后,安雨基本清理干净那洞窟。 这里应该从来没有来过人,天然形成的洞穴与山浑然一体,内部高度不平,有的地方人站起身来碰不到顶,有的地方人弯着腰都会碰到头。 安雨把晏清绪扶进洞窟,又把门口的树枝和杂草盖了回去。 ——这处实在不容易被人发现,方才两人在那山坡上时并未发现这里有处洞窟,还是走近了,晏清绪才看出来有一些不对劲儿来。 两人从上面滑下来,一路过来也有好好掩盖走过的痕迹,那蛮人探子们没上山坡,就算是怀疑这里也应该是从东边径直过来的,应该察觉不到有人的痕迹。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山林中行动,还有一点十分危险——动物。 确定洞窟口已经遮盖的严严实实后,安雨点上了火折子,将里面这不大的空间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毒蛇、蝎子后这才放下心。 两个人都已经身处如今这个处境,要是这时候再出来个毒物给他们一口,便也不用想别的,可以安然埋骨于这群山之中了。 “辛苦安姑娘。”晏清绪道。 “不辛苦。”安雨查探完洞窟,又在比较宽敞的地方捡起了一个小火堆点上。 点完火堆之后她从腰带处掏出了两个红彤彤的果子放在了地上。 “以备不时之需。”安雨是这么说的。 “安姑娘认识这种果子?”晏清绪有些疑惑,这果子很圆,上面还有些白点儿,看上去不像任何他熟知的果实。 “不认识。”安雨如实回答道。 “那……倘若有毒怎么办?” “哦,我说的不时之需是……等到我们在这山里快饿死或者快渴死的时候,又或者是马上就要被找到的时候一人来一个。能活下来就算我们命大,活不下来也是个痛快。这果子鲜艳,如果有毒的话毒性应该挺大的。” -- 第292页 晏清绪:“……” 安雨说完,还找了个树枝捅了捅那堆柴火,挽救了它马上就要熄灭的趋势。 安雨听自己说完,旁边这人一直没有动静便转过了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均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狼狈。 在外边还好,黑夜中哪怕有月光看得也不太真切,现在火光摇曳,把洞窟内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两人今日又是摔下山坡又是在山中四处躲藏,刚刚还一起从旁边的小坡上滑下来,脸上都灰扑扑的,甚至还有点儿土的痕迹。 “噗嗤——”安雨率先笑出声来。 晏清绪刚开始还茫然:“怎么了?” …… “安姑娘不生我的气了?” “你是为了我,我有什么立场生你的气?”安雨瞥了他一眼道。 语罢,安雨嘴角还带着些弧度:“咱俩现在应该都像是花猫。” 晏清绪这才知道安雨在笑什么,不知不觉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谁能想到晏国公家的公子此时像是个花猫一样,满脸都是土?”安雨笑着打趣道。 “那谁又能想到,参加过宫宴得到权臣、皇子们赏识的永安食铺掌柜现在与在下的花脸不相上下呢?”在说俏皮话这一点上,晏清绪从不逊色。 …… 两人歇了歇,总算些微缓解了这一天的劳累。 “你还能背着弓和箭筒,我的都不知道去哪了。”在帮忙查看晏清绪脚踝的伤势时,安雨道。 好像是弃马跌落山坡的时候便不见了。 她箭筒背的松,弓就挂在马侧,那时候情急根本想不起来那么多,只顾着保全人了。 “不打紧,安姑娘带了火折子,可比我这弓与箭有用多了。” “非也,要是我们非得在这山窟中躲开探子活几日,还要劳烦晏公子打猎了。” 他们两个是大活人,总不能不吃不喝。 “听安姑娘差遣。” 没多久,安雨便皱起眉头来:“你这脚腕已经开始肿了。” 刚才兴许是崴得狠了,晏清绪才连走路都走不稳。想来也是,两个人的重量,又是那么快的速度滑下来,安雨学过物理也有尝试,那种重量和速度碰撞……冲击力得有多大? 现在距离刚才已经有一会儿,晏清绪的右脚脚腕高高地肿了起来,还带着些红紫的颜色。 “也不知道现在是应该冷敷还是热敷……”安雨有点着急。 这伤是不致命,可致命的是他们所处的环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晏清绪身上这伤还是能尽早处理便尽早处理。 “先冷敷再热敷。”晏清绪道。 “……” “儿时习武难免扭伤,那是家中医师便是替我如此处理的。” “好。”说罢,安雨便拿起刚才那两枚红色果子往晏清绪伤口上滚。 秋夜寒凉,从外面捡到的果子也透着凉气。 凉凉的果子滚在晏清绪的右脚脚踝上,带来丝丝酥意。 “安姑娘,这果子不是可能有毒吗?” “有毒你也不拦我?” “安姑娘不会害我。” “若是我想害你呢?” 晏清绪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洞窟中的火光忽明忽灭,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那在下也心甘情愿。” “……” 安雨突然闭了嘴,也不再抬头看着晏清绪,只是低头处理着晏清绪的扭伤。 待到那果子的温度渐渐和人的体温差不多,她便停了手。 坐回到休息的位置,安雨把一颗果子往对方那里放了放:“能吃。” “安姑娘认识?” “嗯。” ……不就是大个儿山楂么,体态特征和现代时山楂的一种“大棉球”几乎一模一样,没想到这人看上去精明,山楂变大一点儿就不认识了。 自己本来想借这山楂开个对方的玩笑,没想到话说到后面反倒被绕进去了。 “……” 可恶。 第157章 开拨 城东小树林,围猎场门口。 阮掌柜面色焦急,上前两步拉住张家掌柜。 “我外甥女他们人呢?你看这天都黑成什么样了。” 张家掌柜“啧”了一声:“已经派人去找了!” “姓张的,我知道你肯定会在围猎里面动手脚,要是我们阮家人出了什么事儿,我绝对饶不了你!” 张家掌柜有口难言:“……阮泽年,我是叫了两个人让他们看机会去抢你们阮家的猎物,可是刚才你也听见了,自打今天围猎开始,他们根本就没找着你们阮家人的人影!” “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那树林里人那么多,怎么可能两个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再说了,你说你就找了两个人,谁知道你下了多狠的手?” “喂喂喂,我直说了,我是和你们阮家不对付,不想让你们今天赢得那么漂亮,但我也没必要对两个小娃娃下什么毒手吧?这柳城山多,他们也没怎么来过,说不定……说不定是自己迷路了呢!” …… 黄昏时刻围猎结束,各家掌柜派的人基本都回来了,就是不见晏清绪和安雨二人。 当时前来接人的阮泽年就着急了,派带来的家丁和嚷嚷着让张家掌柜去找人。 刚开始想的不过是两人可能走的比较远,又或者正在出来的路上,可现在天完全黑了不知道多久了,完全不见安雨他们两人的影子。 -- 第293页 找人的去了两拨,回来都说没找见。 阮泽年这下彻彻底底急了,此时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安雨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那晏清绪也是京城里的公子哥,他们要是在这林子里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偏偏他还不能进去找,若是连他也进了林子,万一张家掌柜在外面做了什么,这城东树林外面就真的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了。 “阮掌柜,晏公子在这里?” 阮泽年和张家掌柜正吵着架,魏淮延带着人过来了。 “魏大人?” “噢,在下有些急事找晏公子,方才去了贵府,府中人说您过来接安姑娘和晏公子迟迟未归,在下这便过来看看情况。” “魏大人啊!围猎结束都一个多时辰了,小雨他们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啊!”阮泽年像是找到了救星,对魏淮延如此道。 “什么?”魏淮延脸色一变。 “大人,您看能不能帮帮忙?这柳城周围的山里晚上危险的很,毒蛇栖息,说不定还有狼呢!他们两个小娃娃要真是迷了路,在这山里呆一晚上可……可真熬不住啊!” “阮掌柜别急,在下这就带人去找。”魏淮延立马道。 晏清绪和安雨断不能再出事。 “那真是感激不尽!!!” “哦对了,有没有这片山势的地形图?还有,能否询问一下今天在林中见过他们二人的人,看能不能推断出他们的行进方向。”魏淮延沉声道。 “地形图有的!见过他们的人……姓张的!” 张家掌柜其实也有点儿慌,他虽然生意上跟阮家不对付,但也不想出人命。他见阮泽年叫他,也听了刚才两人的对话,于是便道:“知道知道,我这就叫人去问。” …… 魏淮延大概了解了周围的地形,也问了问晏清绪和安雨可能在的方向。 只可惜参加围猎的商户众多,见过这两人的掌柜却没多少。见过的也是说只有在围猎一开始的时候见过两人。 “李三。”魏淮延叫自己身边的侍卫。 “大人,属下在。” “你去衙门借点儿人,帮着搜山。” “是。” “阮掌柜。” “诶!” “您不要太着急,若是府里有多余的人手可以调派过来帮着一起找人,这树林的范围虽然没有多大,但是和后方的群山相连,若是晏公子和安姑娘他们迷路到了群山之中,得需要一定人手才是。” “好好,我这就派人回府叫人。” 阮泽年答应下来,转过身与一旁的家丁吩咐:“……记得不要惊动老爷和夫人,若是他们问起……你就说今日围猎取得了好成绩,我带着小小姐和晏公子在外面和别的掌柜一起庆祝呢。” “是。” …… 一旁的张家掌柜见这个架势,也不好意思在旁边干看着。 这人毕竟是在他举办的围猎上出的事。 “……我这边也有一些家仆,这位大人,您要是人手不够就归您派遣。” “多谢,还有一事相求。” “大人请说。” “借这群快马一用。”魏淮延伸手,指着旁边的一群马匹。 …… 一切准备就绪,魏淮延准备进树林。 “魏大人还请万事小心。” “好,外面的接应就交给阮掌柜了。” “没问题。” 魏淮延说完话,一转头看见一个人,当场愣住。 “王子……”考虑到旁边有别人,魏淮延硬生生在后面又加了个字:“涯,怎么在这?” 不能暴露西域王子的身份,自然也不能在不知情之人面前叫“王子”。 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脸疑惑的西域王子。 这人轻功这么强吗?在自己身边呆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自己还完全没有察觉到? 王子旁边的使臣气喘吁吁道:“刚来。” “王子……涯过来干什么?” “说来话长,王子……涯本来刚才是去阮府找安姑娘的,想再吃些核桃酥,但是他们说安姑娘在这边,王子涯就过来了。” 魏淮延:“……” 他自打来了柳城,这几日天天为了调查线索忙的脚不沾地,这位倒是吃喝玩乐闲得很。 …… 使臣简单跟西域王子说了情况,只见王子眼睛瞪得溜圆,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稀里糊涂说了句什么便朝着林子冲了出去。 …… 使臣:“王子……涯说他一定把安姑娘平安带回来。” 魏淮延:“!” 添乱! 见状,没有办法,他只好立马带人跟上,对使臣道:“王子涯交给我,你留在这里接应。” 使臣也一把年纪了,有着文人的脆弱身板,没必要跟着他们夜晚犯险。 = 山窟中。 “他们好像没有向着这边来。” 安雨透过山窟前的树枝缝隙看去,见那些连串的火光消失在了西边的位置,没有朝这边走的迹象。 晏清绪点了点头:“那还好,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 安雨又趴在洞窟口前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那群人确实是消失在了视野中,这才稍微放下了些心。 她目光一转,停在了在山坡上看见蛮人营地的方向。 -- 第294页 安雨一顿。 这个位置和山坡上又有所不同,这里离城墙更近,看那蛮人营地看得也更清楚。 …… 晏清绪坐在一块儿平坦的石头上,见安雨久久没有转过头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闻言,趴在洞窟口的人这才慢慢转过来。 安雨面色苍白,眉头紧皱道:“晏清绪。” “嗯?” “如果深更半夜,蛮人驻军突然开拔,还带着军队营旗……他们可能会去做什么?” 第158章 长夜 “如果深更半夜,蛮人驻军突然开拔,还带着军队营旗……他们可能会去做什么? 安雨这句话问完,洞窟中落针可闻。 只余快要烧尽树枝的火堆在“噼噼啪啪”地作响。 晏清绪的拳头不觉握了起来:“你是说……” 没等他说完,安雨便点了点头道:“是。” 她刚才的问题虽然那样问,但是心里明白。 蛮人这是要趁夜进攻了。 方才还说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想不到还有更加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晏清绪指尖发白,双手拄着石头便要站起身来。 安雨连忙快步走过来扶了他一把,沉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被安雨扶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洞窟口看过去。 只见蛮人营地方向灯火通明,一队一队的人点着火把朝着西边的山行进。 前面的人不知道进入了什么地方,只见走过去的火光一点接一点的消失。 “那边是……山道?” “有可能,可能他们选这里当营地正是因为这处山道。” “不行……来不及了,若是蛮人今晚行动,柳城守军完全没有防备。” “……我们避开蛮人眼线突围出去有多大的可能?”安雨问。 “……最多不过四成,而且也来不及。我们纵马过来到此尚且花费了小半日,倘若我们真的能走回去,在没有马的情况下走出去快要天亮了,届时蛮人大军已经在城外,就算是那时快马加鞭通知东南驻军也来不及了!” “……” 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情况始料未及,通知驻军的最好时机就在眼前,他们却没有丝毫办法,甚至连身的安危都难保。 “那,从城墙过去,向东南驻军求援呢?” 晏清绪的脸色不好看,他道:“此时蛮人大军开拔,城墙上的情况定有人盯着,那城墙北边是山,是周围的小高点,若是要翻过去定会上高点……蛮人定能看见。” 安雨抹了把额头:“而且我们两人只身前去,没有任何凭证,不说我们还不知道东南驻军的具体位置……就算跑过去应该也会花不少时间。就算到了……恐怕也会先被拦下来,被迫解释一阵儿我们的身份。” “嗯。” 所有的能行的办法似乎都不可行,两人再次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晏清绪的目光转向洞窟之中的柴火堆,突然眼睛一亮。 “城墙……烽火台!” 安雨看了过来。 “我们可以上城墙,点烽火台!”晏清绪抬起头,目光炯炯。 “……烽火台?传递军情之用?” “没错,方才我竟没想起来。若遇敌情,白日施烟,夜间点火!” “点了烽火台,驻军就一定会前来支援吗?”这是安雨的疑问。 晏清绪点了点头:“是,烽火作为守城士兵之间传递敌袭讯号的标志,一旦燃起,驻军不可能置之不理。” “那……便没有人借此开玩笑吗?我的意思是……若是谁家小孩贪玩跑到了城墙上,误燃烽火呢?东南驻军接到信号后是会立刻过来,还是先确认这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问题需要确认清楚,以免他们空欢喜。 “安姑娘可能不了解相关军令,烽火台乃是重要军情传递之物,无紧急军情私燃者重罚,造成严重后果者甚至发配奴籍,由是没什么人敢误燃。再者……城墙之上一般会有守军,守军除了瞭望情况、防止敌袭,还需要看守烽火台。” “原来如此……”安雨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了然:“……不过,有一点疑问刚才我便想问,这柳城周边的城墙之上,为何没有华朝守军?” 晏清绪沉吟片刻:“华朝已经多年没有战事,这柳城边防也松懈得不成样子。连入城的关检都不上心……这一段城墙没有布防倒也是他们干得出来的。” “嗯……所以这蛮人驻军在这里扎营了这么久,柳城才没有一个人发现。华朝这么些年边关没有战事,西域、蛮族也一直与华朝有盟约,从柳城的角度来看似乎确实没有什么需要防范的……”安雨道。 正说着,她只感觉己脖颈两侧的穴位被人重重一按,当即全身失去了力气朝下倒去。 “!!!” 坚硬的撞地感并没有到来,而是跌入了一个怀抱。 “抱歉……安姑娘,点燃烽火台仍然危险,在下定不能让你与我一同犯险。”晏清绪在她耳边道。 随后,他把安雨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头上,将她上身靠在一侧的岩壁上。 “安姑娘志向菜品,胸有百姓,未来不可限量。” “你……你未来就可限量了?”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安雨真是气笑了。 -- 第295页 “你与我不同,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我能看出来,安姑娘眼中生机勃勃,那其中装着山海,装着人间烟火,在下从未见过姑娘这般的人。”晏清绪认真看着安雨的眼睛,接着道:“所以奢望……是不是与安姑娘越近,那山高海阔便可分我一隅。” “……” “我小学的是策论、辅君治国,与其说是关心天下社稷、百姓安危,不如说这些就像是……框架一般,从我记事起就已经刻在了我的骨血中。华朝是无数像我这般的人……前赴后继,才有了今日,所以有这样的危机,我身先士卒是应该的。” “我也是华朝子民。” “是。”晏清绪就这那忽明忽亮的火光笑了起来:“但是安姑娘是我需要保护的社稷子民。” “……” “你没有如我一般的使命,也不需要有。我也不会允许安姑娘在我眼皮子底下以身犯险。” 晏清绪说着,慢慢凑近安雨:“我只希望……如果这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倘若我真的……安姑娘一定要好好撑到东南驻军赶到。这穴位只会暂时麻痹安姑娘的身体一会儿,等到恢复行动之时,请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 他似乎是还想做些什么,但最后化作一声微小的叹息,小声道:“都这个时候了,我便不唐突了。” …… 突然。 洞窟中响起了一声吸气声。 “砰——” “额,嘶——” 晏清绪正要站起身来,突然右脚脚踝一痛。 他整个人站不稳,向着地面倒去。 下一刻,本该好好坐靠在石头上的安雨起身,双手迅速反剪住晏清绪的双臂,将他摁在了岩壁上。 “!” “……” “晏清绪,你要是没那么多话,现在也没法被我捆住。” “安姑娘……” “行了,收起你的大道理。你的脚踝肿成那样,我就算是走也比你跑的快。还有……你做决定从来都是说话吗?”安雨咬牙切齿地问道。 晏清绪:“……” “我要做什么我心里有数。”她装好火折子,对晏清绪道:“你身上的绳扣是活扣,你挣一会儿就开了,本来就是衣服绑的,也绑不紧。哦对了,挣脱之后别乱跑,也别来上城墙。” “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现在我说了算。”安雨轻笑一声。 “安雨……”晏清绪计无可施,第一次叫安雨的名字。 “晏清绪。”安雨道:“这柳城不只是你所想要辅佐的社稷,里面还有我的家人。我做不到眼看着别人去送死。” “我也做不到!” “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博得一线生机。”安雨说着,低头看了看晏清绪的脚腕:“你就别逞强了。” “……” 说完,安雨掉头往洞窟外面走。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没等完全走出去便一顿,紧接着折返至晏清绪面前,就着昏暗的光迅速地亲在了他脸侧。 “……” “你不唐突,那我唐突。你要是不乐意,就到时候伤好了来找我报仇。今天我不会死,你也不会,以后少在我面前说那些丧气话。” “……” “别皱眉了,还不至于那么严峻。”安雨上手,抚平了晏清绪额间的皱痕。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出了洞窟。 笑话,她又不是没死过,还犯不上一个全身都是伤的人舍命来救她。 心跳如擂鼓,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举动,还是因为接下来要独完成的事情。 ……也有可能两者都有吧。 安雨活动了几下身体,在黑暗中朝着城墙小心前行。 这晏清绪下手真是狠,现在全身还有点麻……要不是刚才咬了下舌尖,硬生生行动,现在都缓不过劲儿来。 安雨顺手将己的头发盘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简单处理了一下,更方便一会儿上城墙。 这漫漫长夜……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曙光。 …… 晏清绪挣脱良久,才将那捆在身上的衣服挣脱开。 安雨临走前用他的外袍将他己捆了个结实。 他正准备站起身来,一顿。 手心被人放了东西。 是个手帕包着的小布包。 晏清绪手有点儿抖,他打开那手帕,只见其中躺着一只簪子。 与那日他送安姑娘的类似。 ——但明显是给男子所佩。 第159章 金色 堪堪到达城墙脚下时,安雨身上好几个地方都挂了彩。 之前所在的山窟虽说离城墙近,怎么说也与之隔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之中有小坡也有小坎,月光能照见的地方安雨能顺着避开,但若是上面的树林枝叶茂盛异常,底下的路便只能看个大概。 安雨就是因为几次“大概”,没看清前面有坑,着着实实摔了几次。 之后她便学聪明了,从地上摸了根长棍子,走之前先用这棍子探路,前方的地形便一清二楚起来。 幸运的是,一直到这城墙根底下,安雨都没遇上蛮人探子,也没看见往这边来的火光。 这算得上是极度糟糕中的一点安慰。 …… 城墙侧面与地面几乎垂直九十度,烈烈夜风里,安雨仰头看着城墙,觉得爬上去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 第296页 ——这城墙远看确实不高,感觉也就一层楼的样子,可走到了这城墙跟前才发现,这高度……怎么也有六七人高了。 “呼……” 安雨深呼吸了几次,仰头看向城墙。 但愿爬上去的过程顺利,不会被发现才好。 时间紧急,安雨也来不及多想其他的,简单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随后从衣摆处撕下两条布条,分别缠绕在双手的手心处。 ——要完全爬上去,工作量不小,这样简单处理一下手掌更耐磨。 城墙表面砖头凹凸不平,安雨便扒着这样的缝隙一点点往上走。承重点面积很小,由是每每往上走一点,她都要花上全身的力气。 此时的风似乎也成了阻力,人本就挂在城墙侧边摇摇欲坠,冷风刮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安雨只觉得脸颊像是刀子划过一般。 手指尖端早就没了感觉,像是冻久了,对外界的触感都有些迟钝。 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上爬。 ——还好来的不是晏清绪,就他那个脚踝,要是爬城墙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啊——” 惊呼声短促地响起,很快消散在风中。 安雨一脚踏空,整个人的重心被打乱了一瞬。踏空的那只脚悬在空中,另一只脚刚才刚想迈步便往下一坠。 还好上面的手扒得紧…… 这几秒中她的脚没有找到着力点,全靠手指硬撑。指尖在那一点点砖石的边缘被压地青紫,安雨狠狠一咬牙这才重新找好脚踩的位置。 她抬头看了看剩下的距离,心里为自己打着气——快到了,再坚持一小会儿。 安雨很清楚,现在不会有援军,蛮人的部队正在开拨,能不能及时通知东南驻军,这生机和时机全都在她的手上! …… 堪堪爬上城墙,安雨迅速瘫坐在城墙之上围挡的阴影中,避免被蛮人探子发现。 张开手,十个指头上全是摩擦所致的血痕。 因为用力过度,双手还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可是没有时间休息,她猫腰站起身来,在城墙上四处搜寻烽火台的位置。 ……按照以前看古装剧时的经验,烽火台应该在某个垛口……她抬头看向前方,高点处有一处城墙塔楼,那烽火台的尖尖从塔楼顶上冒了出来。 那个位置在高点,届时烽火燃起,若是蛮人顺着火看过来,应该能发现她。 安雨此时呼吸都加快了,大脑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极度慌乱,另一半还在有条不紊地在城墙上搜寻一会儿点完烽火后躲藏的位置。 她看了周围一圈儿,觉得自己现在这个位置最为隐蔽,从方位来看,只有现在躲藏的这篇阴影是对方视线的盲区……但到时候山上的蛮人探子也会发现这里不对劲,走过来就能看见这个位置上的她! 城墙上遮蔽物太少,没办法找一个全方位的盲点。 罢了,大不了一会儿躲在那塔楼之中,不说能不能出去,暂且躲一阵……应该能行吧? 时间已经要来不及了,她也没有时间可以多想。 安雨回头看了一眼,过来的山路埋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看向她自己过来的方向。 晏清绪现在应该差不多把衣服绳索挣脱开了吧?他应当……应当现在在洞窟口看着这边。 安雨不知为何,嘴边短暂地扯出一丝笑意。 紧接着,她便回过头来,迅速朝着高点的塔楼跑去! 风更烈了,刮在脸上生疼,在城墙上面能听到不少“呼呼——”的声音。 塔楼比城墙还要高上一些,门楼定然是进不去的。这段城墙没有士兵把守,门楼的入口被一把大锁锁的严严实实。 安雨探身看了看侧面——这塔楼一侧临山,上面还有一个空着的窗口……看来只能从上边进去了。 …… 跳进城墙塔楼时,安雨的两只手上已经遍布鲜血。 连掌心包着的布上都是血迹。 ……早知道穿过来之后这么考验体力,穿过来之前就找机会多去练练攀岩了。 安雨不合时宜地想道。 落地后她的双腿都在发抖——情况紧急时人能爆发出体力的极限,别的不说,就今天这两段近直坡爬墙,安雨觉得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体力和力量范畴了。 不想别的了,点火。 …… 静谧的山林之中突然冲起巨大的烟雾,那烟雾持续一阵儿后便是火光。烟雾长长地坠着,指引着人们源头的方向。 无数沉睡的飞鸟被惊起,面孔各异的人们从黑夜中抬起头来,看向那亮眼的火光。 ——烽火台被人点燃了。 有敌袭。 …… “嗖——” 一支箭朝着这边射过来,安雨迅速侧身,但身体反应还是没有那么快,被刺中了肩膀。 她眉头一皱。 这箭头似乎与他们打猎时的不同,被射中的地方像是被……绞紧了一般,钻心的疼。 紧接着,另一个方向也有箭矢射过来。 安雨立刻蹲下,以防再次中招。 这城墙塔楼也是有城墙塔楼的好处,虽然不好逃出去,但是能挡一挡箭也是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耳朵能听到远方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仓促且快,甚至间或还夹杂着几句她听不懂的语言。 -- 第297页 新的箭矢又过来了,这次甚至不是几支,而是小规模的箭雨。 可能是对方发现她躲了起来,于是便开始这样大规模攻击。 窗口毕竟没有遮挡,有几支箭透过窗口进来了。 安雨选了个好位置,背靠着那面射箭矢的墙坐下。头顶上间或有箭矢飞进来,但是目前还伤不到她。 她正准备松一口气,侧面窗户突然飞进来几支箭,有一支明显是从高处射进来的,那行进轨迹直直地朝着地面。 安雨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觉小腿一痛。 再次中箭。 眼下安雨已经疼地额头出汗,她自嘲地笑了笑小声道:“东南驻军,你们可是要快一点啊……希望这蛮人的箭里没有毒。” 箭声还在继续。 安雨有点担心箭头带毒,为了防止毒素继续蔓延,她伸手握住箭身,试图拔箭。 可动了一下她便疼地轻哼出声——不行,这个箭头有问题,不能拔。 真要拔出来,没多久她就要失血而死了。 箭身上留下了安雨手掌按过的血迹,看上去十分吓人。 箭声还在继续,此时两个方向都有箭声,安雨没办法,只好缩在塔楼角落中,试图规避冷箭。 ……忽然,她在密密麻麻、听不真切的箭矢声中听到了一声,朦胧的破空声。 侧面的窗口箭雨渐渐停了。 安雨愣了一下,但很快心里一沉。 ——晏清绪。 她不顾身上疼痛,强撑着来到侧面窗口,微微侧身向外看去…… 山上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应当是山上的蛮人探子,之前这一侧的箭矢应当是他们所射。 刚才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在那些火光在移动。 ……在朝着他们之前藏身方向的洞窟移动! 晏清绪刚才定然是射箭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 安雨有点着急,但无计可施。 眼看着那群光点朝着晏清绪的方向过去,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这人刚才为什么要搭箭,现在是引走人的时候吗!脚踝伤成那个样子,跑都跑不掉吧! 正想着,一声“嗖”迅速由远及近而来。 安雨全身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噗——”箭头入骨肉的声音。 她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胸口处冒出了一根箭头。 身后方位也有敌人。 安雨伸手扒住墙侧,想要勉力支撑,但痛楚让她眼前发黑,眩晕感一阵又一阵地袭来,她整个人正在缓缓下滑。 已经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她只感觉耳边响起了某种号角声。 号角声……听起来倒是还有点像家门口早餐车的声音,是死掉之后就能穿回去吗? ……那晏清绪呢?他能活下来吗,他可没有什么穿越加身,还是不死比较好。 这样……这样心怀社稷的人,刚刚及冠的年纪枉死在深山中,也太不值了。 她不是圣人,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危急时刻强者居之,更何况这群山背后住着原主最亲近的家人。 ……疼,也好累。 安雨脑中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最终眼前一黑,整个人朝着地面倒去。 ……最后的画面。 最后的画面,似乎是看见了……一抹金色? 这黑夜漫漫的绝境里,哪里来的金色呢。 兴许真是她的幻觉吧。 第160章 苏醒 顺德一七四年,东南边境烽烟起,华朝与蛮族之战一触即发。 蛮人行踪诡秘,东南驻军接到烽火警示时拨军出发,这才惊觉蛮人至边境柳城不过咫尺。 幸得烽火及时传信,才将这场蛮人之乱所可能造成的灾祸压到最低,最终保全柳城,未有流民。 朝廷接到消息后立刻派西南驻军前往支援,两军夹击下蛮人很快败退,最后蛮人求和,割青山山脉让给华朝。 从烽火传讯到割地求和,总共用了四个月。 === 安雨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梦中光怪陆离,有真实的也有虚幻的。 连续的不多,大多都是以片段出现。 有的片段是她在现代时,去4S店提新买的车。那导购员在旁边不断地叨叨注意事项。多长时间保养一次、保险分几种等级,要是遇上什么交通事故,这种保险赔付多少、那种保险赔付多少。主要责任人是她的话如何如何…… 听着就有点犯困。 然后画面一转,又是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 幼儿园不算大,小朋友们倒是多,吵吵闹闹排着队等阿姨放包子。包子个儿不算大,但是管够。 这个幼儿园不是那种私立的,而是职工幼儿园,阿姨们管的也松些。那边儿发包子发的热火朝天,自己被一个大块头堵在角落里扯头发。小安雨也不甘示弱,伸手照着对方的肥肚子就掐了上去,直到对方疼的嗷嗷叫。 阿姨发现了这边儿的动静,连忙跑过来说不要打架不要打架,然后一手领着一个小朋友去吃包子。自己把包子捧在碗里,直接照着顶儿一口咬下去,萝卜肉馅儿的,肉多汁浓,吃着特别香。 还没等包子嚼完,画面又是一转。 这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小院子,池塘杨柳,水中还游着小鱼。 -- 第298页 自己动不了,好像是被一个人抱在怀里,晃晃悠悠。阳光温暖却并不刺眼,闻上去还有些茉莉花的香味儿。 耳边响起一段儿小神童去买药的故事,讲故事的声音是女声,温温柔柔的,想必人如声音一般娴静。 远处匆匆来了个什么人,叫着“夫人”,自己听不真切,但听见那个哄自己入睡的女声笑了笑说:“不碍事,我先哄小雨睡觉。” 然后安雨就在那“小神童机智聪明,拿着自己编制的草蚂蚱去换钱买药的路上”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又经历了多少类似这般的片段。 那些片段有些她经历过,有些她没经历过。甚至有的过于奇幻,是满眼的彩虹小马和漫天飞的七彩蘑菇。 啊……这就是走马灯吗? 在一个被箭击穿身体的片段后,安雨猛然反应了过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顺便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没感觉。 所以这一切果然都不是真实的。 十有八九,自己就是死了。 不过……走马灯里为什么会有彩虹小马和七彩蘑菇呢? 安雨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叹息声。 那叹息声很空灵,近,又像是遥远。 “你还不该来,回去吧。”——安雨听见那个女声这样说。 …… “吱吱喳喳——吱吱喳喳——” 忽然,一段儿鸟鸣声传入她的耳中。 与之前各种片段中听到的声音不同,那鸟鸣无比清晰,就像是打破了什么隔膜一般,真切地来到了她的旁边。 “……” 好吵。 安雨皱起了眉头。 是她曾经吃过的烤乳鸽烤家雀们来找她索命了吗? 安雨很烦,想看看那群鸟儿在哪里,把它们赶远一点。 她这样想着,错不及防睁开了眼睛。 ——好亮。 她伸出手遮住了眼睛。 眼睛眯了眯,待到适应了光线后才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挂着帘子的木顶。 ……安雨愣了几秒。 这是哪? 她缓缓坐起身来——全身就像是散了架一般根本使不上力气。 强撑着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口渴。 安雨摇摇晃晃地扶着床边站起身来,想要去桌上倒一杯水喝,就听见“哐当”一声。 循声看去,是门口一个水盆掉了地。 “小姐!小姐你醒了!” 有人飞快地跑过来扶住了她,安雨的眼睛半天才聚焦,看清面前来人后艰难发声:“……小兰?” “小姐!小姐……您,您快去床上歇着,我给您倒水。” 小兰重新将安雨扶回床上,先倒了杯水递到安雨手里,眼泪珠子像是不要命地往下掉。 安雨喝了口水,看见小兰这样开口道:“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兰飞快地擦了擦脸上泪水,然后跑到屋门口大声道:“小姐醒了!大夫!大夫!!” 安雨:“……” 噢,原来活下来了。 …… 安雨躺在床上,手臂放在床侧,一位郎中摸着胡子为她诊脉。 郎中背后站着一大堆人,一个个都神色紧张,等着郎中开口。 “嗯……之前老夫便与你们说过,安小姐身上的毒素都已经清干净了,苏醒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目前安小姐身子还是太虚,老夫重新开几付方子,你们照着熬,一天四次,一次都不能少。” “好的好的。” “没问题,一定盯着小雨喝下去。” 说话的是小兰和阮泽年。 这俩人一个坐在安雨床尾伺候着,另一个紧贴着郎中站,那架势……就好像是离郎中站的越近,得到消息就越快一般。 “大夫,小雨这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说话的是阮老夫人。 “应该不会,那毒素虽然难清,但老夫这几个月来日日针灸逼出毒素,若是还有残留安小姐定不会醒来。没有残留,又何来后遗症?” “那就好那就好。” “丫头啊,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疼?”问这话的是阮老爷子。 安雨感觉了一下,摇摇头:“就是感觉浑身使不上力气。” “这正常,卧床太久。每日多下床走走,这力气自然就回来了。”那郎中道。 一堆人听郎中这么说,算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郎中写药方,药方又被送出去煎药,一通乱七八糟的折腾下来,屋里终于清净了些。 只是……郎中走后,屋中一众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安雨身上。 一个个眼泪还都在眼眶里打转。 安雨哪里应付的了这种场面?她想了半天,终于从脑中抠出一个问题来:“那个……我昏迷了多久?” 一问这个,阮老夫人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她道:“已经四个半月了!丫头……你,你……好教人担心!” “丫头都醒了,是好事儿,是好事儿!”阮老爷子拿着帕子给阮老夫人擦眼泪。 安雨:“……” 这么久? 怪不得她浑身没力气呢。 “那……这里是哪?” “小雨啊,这是舅舅的别苑。”阮泽年道:“早些年置办的,环境好周边也没什么热闹的集市,正是适合你养伤治病,就把你带过来了。你祖父祖母担心你,这几个月也一直住在这边。” -- 第299页 “还在柳城?” “不,是在盘棱州。” “那……战事如何了?”安雨紧张起来,为何换地方,难道柳城…… “结束了,结束了!”阮泽年长叹一声:“傻丫头,那行伍军人做的事情,你干嘛要傻乎乎上去呢?已经过了四个多月,蛮人割地求和,人都被赶回老家去了。” 安雨一怔:“那……柳城?” “柳城没事儿。”阮泽年摆摆手:“你……烽火点的及时,柳城人都看见了,东南驻军很快赶到,柳城布防也立刻严了起来,后来两军交战是在青山山脉打的,所以最后以割青山山脉告终。哎,把你带到盘棱州来,主要是柳城没什么好大夫,这给你瞧病的郎中啊可是这里闻名的神医,就住在盘棱州呢!” 他解释了一下安雨现在为何身在此处。 青山山脉就在柳城山脉边上,中间有一块儿小小的平原。 那平原之前是两族交界,现在倒是彻底归华朝了。 安雨听几人简单讲了讲她昏迷这几月来发生的事情。 原来她与晏清绪当时在那城墙上点燃烽火台是一件足以扭转战局之事。 再拖过那一晚,柳城第二日便会沦为战场,双方少不得会陷入苦战。所幸当时他们二人坚定,将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小雨啊……”阮老爷子眼睛湿润,道:“祖父是又心疼你,又为你自豪啊!” 安雨有点不好意思:“身为华朝人,那时遇到那样的场景,都会那样做的。” ……对了,晏清绪呢? 她想问。 “那,晏清绪怎么样?” 话刚出口,就见门口一人匆匆地赶过来,甚至人未到先闻其声:“舅舅!听说安姑娘醒了?” 阮泽年自然地回过头去应着:“是啊,小晏,你快进来看看吧,小雨正问起你呢!” 安雨:“……” 不是,她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以前……舅舅不是不让晏清绪叫他舅舅吗?只能称呼其为阮掌柜来着。 怎么一觉醒来,晏清绪这舅舅比她叫的还要顺口? 自己昏迷这段时间……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61章 回京 晏清绪进来后,不光阮泽年满脸笑意,就连阮老爷子和阮老夫人也是。 “丫头啊,你先歇着,有什么想吃的就跟祖母说!” “好。”安雨应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们年纪大了,我先扶着你祖母出去休息一下。”阮老爷子道。 “诶那个,我今天还没去辣椒铺子呢!小雨醒了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这就去店里挑选十个幸运百姓送给他们辣椒!”阮泽年摇头晃脑道。 安雨:“……”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群人要留自己和晏清绪单独说话的意图太明显。 就连小兰也站起身来:“小姐,我去盯着煎药,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就让晏公子叫我。” “诶——” 还没等她说话,刚才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人便瞬间散了个干净。 诺大的屋子当中,就只剩下了她和晏清绪。 估计晏清绪也没想到会变成眼前这个局面,表情愣住。 “……” “……” “醒了?” “嗯……” “……” “……” “你先坐下。”安雨有点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指了指边上的凳子。 晏清绪依言照做。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好了有两个月了,我不比安姑娘伤的重,也没有致命伤,主要是那蛮人用了毒,清完毒素就基本没事了。” “那就好,那天——”安雨皱起眉头来:“我们是怎么获救的?” “安姑娘完全不记得?”晏清绪有点惊讶。 “不是不记得……你在射箭时我便已经中箭在要害处,根本来不及看是什么形势便晕了过去。” 也就是从始至终,安雨也不太明白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刚才人那么多,也没个人给她解释解释。 看大家情绪那么激动……她也不好意思问,眼下来了个情绪看上去没有那么激动的人,正好解答一下她不解的困惑,顺便打破现在这尴尬的气氛。 “一开始来的是西域王子和魏大人,他们本来就在林中搜寻我们的踪迹,后来见到烽火台的火光便知道这里出事了。魏大人带人来保住我,西域王子轻功好,去了城墙上寻你。” “……” 怪不得,怪不得她昏迷之前看到一抹金色,原来是西域王子。 “魏大人他们来的人不算多,于是陷入了一阵苦战,随后衙门的兵便来了,来人众多再加上阮家和张家的护院们……虽然跟蛮人探子们比武功差了些,但胜在人数多,很快就牵制住了蛮人的探子小队。”晏清绪回忆着道。 “那蛮人驻军那边儿呢?那时候射箭的人很多,西域王子就直接到了城墙上救我?受伤了没?”安雨皱着眉头问。 西域王子也是够冒险的,敢一个人来救她。 “他没事……”晏清绪面色古怪:“我从没见过轻功如此之强的人,几乎是来无影去无踪,在那样的箭雨下都没能伤他毫毛。” 安雨一顿:“……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蛮人当时在宫宴时,就算没有找错人,遇见的真的是西域王子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成功得手呢?” -- 第300页 晏清绪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 “……” 有些话也不需要直接说出来。 显得他们那一路艰难险阻都像是……因为菜。 “那王子现在人呢?” “已经回西域了,这次平定蛮人之乱也有西域的助力,我们二人被救下来后,王子便快马加鞭回了西域,之后西域和朝中达成一致,从西边大漠派兵,配合西南驻军压的蛮族节节败退。” “唔……竟是如此。只可惜王子回去了,我还想当面感谢呢。” “会有机会的。”晏清绪笑了笑:“王子极喜欢华朝美食,等到闲下来一定忍不住往我们这里跑。” 安雨想起西域王子那副馋猫样子,不自觉嘴角也带上了笑意:“对,总有机会的。” “……那夜魏大人牵制住了小队,东南驻军看到烽火台发出的信号后来的很快,蛮族驻军很快便无暇顾及我们。” “所以我们便得救了?” “嗯。” “对了……”安雨有些犹豫:“你……你那天伤到哪里了,伤的重吗?” 魏淮延他们赶到未必及时,她记得看见蛮人探子朝着洞窟去了……晏清绪伤的如何? “还好。”晏清绪道:“蛮人发现我后便朝这边射箭,箭矢不多比较好躲,洞窟之中又有死角可以利用,身上就是受了些轻伤。” “轻伤?轻伤为什么会有毒素入体?” “什么毒素入体?”晏清绪开始装傻。 “你刚才自己说的,没有致命伤,毒素清掉就没大碍了。” “……” “说实话。” “中了几箭,不要紧。” “……不要紧?”安雨这时候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我们那时候都不知道魏大人回来,你偏要暴露自己,若是没有援军呢?你!你怎么这么冲动!” 要不是魏淮延及时赶到,晏清绪一定会死在蛮人手里! “那时候若是不出手,安姑娘可能会性命不保。” “我性命不保……你自己的命不是命?” 晏清绪沉吟片刻,坦然道:“那时没想到那么多,见到安姑娘腹背受敌,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本能反应便是拿起箭为安姑娘解围。” 安雨:“……” 你这还让我怎么说? “说来荒唐……”晏清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身处绝境,在下活了将近二十年都没遇到过那样的场面,所以心中所想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 “绝境之中,黑夜孤火,耳边都是不绝的拉弦声,我拿起箭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倘若安姑娘有什么不测,在下绝不会独活。届时到了黄泉,能陪着安姑娘,做个伴也是好的。” “……” 安雨脸上有些发热,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人说起这种话来还能一本正经。 身体像是有什么毛病,心脏“咚、咚、咚”地跳着,每一下都清晰可闻。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脸红不红,更不想在晏清绪面前露出不好意思的作态来,只好低下头,咳嗽了两声。 晏清绪一慌,连忙上前拍了拍安雨的背部,动作轻缓,连声音也放低了三分:“安姑娘,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还有些口渴。”安雨道。 手里握着的还是小兰一开始给自己端过来的杯子,其中的水早已被自己喝的一干二净。 “是在下疏忽。”晏清绪从安雨手中接过杯子,行至桌边,给安雨添上了一杯温水拿了过来。 水拿在手中,温度透过杯子传到手心。 安雨忽然觉得……脸上好像有点热。 …… “晏公子,您的信。” 外边有小厮道。 “去吧。”安雨见晏清绪关注自己,便开口道:“先拿信,不碍事。” 晏清绪点了点头,这才行动起来。 只见他走到门口,从那小厮手中接过红色的信封。 那信封……看上去并不是寻常的样式。安雨穿越过来后没怎么收到过信件,对这方面也不太了解。 晏清绪拆开信封,展开其中的信纸。 很快便阅读完,转过身来走向安雨,还没等她开口问便道:“信是我父亲寄来的。” “……” “四个多月前柳城边陲开战前,我和魏大人便就这柳城中不对劲的蛛丝马迹向朝中秘密去了信,也修书一封传往家中,告知父亲你我如今身在柳城……对了,与蛮人交战结束后,圣上英明,要重赏你我二人。” 安雨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劫后余生,还有这种好事儿。 “御诏在我这里,圣上从京中派人到盘棱州传的诏。说你我在解东南之危、巩固与西域盟交上均功不可没。念在你我重伤未愈,特等身体大好后再回京领赏。” “赏赐会是什么?” “圣上既然是说等我们回京,一般是会在朝堂上问我们想要什么。否则这御诏应该就不这么写了,直接带着赏赐的物件清单就是。” “嗯……向圣上讨赏吗?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安雨道。 “这信是我父亲所书,一个月前我曾向父亲去信,言明安姑娘你身上毒素已清,大夫说再有半个月便会醒来。此次父亲来信,说上朝之时已向圣上告知我二人的近况,圣上体恤,从京中派了一队护卫来,说是等到安姑娘大好时,便护送我们回京。” -- 第301页 “嗯。” “对了……其实安丰茂也来了信。” 安雨眉头一挑:“怕是看你我在战役上有功,过来蹭光的吧?” “……” “不用给我看,撕了便是。”安雨可没有给自己添堵的爱好。 “额……舅舅已经撕了,顺便还烧了个干净,连灰都扬了。” 闻言,安雨和晏清绪一同笑了起来。 “不过……你什么时候称呼阮掌柜为舅舅,他还完全不说你的?” “嗯……这个说来话长。”晏清绪难得卡壳了一下,“我”了几次都没能理顺话往下说,最后道:“安姑娘,这,你还是直接去问舅……阮掌柜比较好。” “行。”安雨便也不难为他。 …… “安姑娘……若是不想回京城的话,我也可以与父亲说明此事,让父亲陈情圣上。” “……我为何不想回京中?” “……阮家诸位都在这盘棱州,在下觉得安姑娘……”晏清绪不知道后面的话该怎么说。 安姑娘的亲人在这里,那京城中有什么?左相其人对自己的女儿如此不好,还把人赶出家门去!听说圣上要赏赐安姑娘后又来信假惺惺地询问,真是虚伪至极,晏清绪都不想与安姑娘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把安丰茂当我亲人,但我的铺子我不能不管不是?”安雨道。 晏清绪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办的。” “……” == 半月后,正是早春。 安雨身体大好,已能进行日常活动。 正逢京中护卫行至盘棱州,遂与阮家人暂时告别,与晏清绪一同踏上了回京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2章 欢迎 “丫头啊,路上小心啊。从柳城到京城这一路可是不短,路上要是遇到什么事记得给家里来信!” 阮泽年的别苑门口,阮家二老依依不舍地送到门口。 此时行李基本都已经装上了车马车。 安雨和晏清绪过来时孑然一身,没有行李,往回走的时候倒是被阮家人拉着,硬是带了好几马车的东西。 这些东西还有将近一半都是路上用的。 换洗衣物、吃的喝的用的…… 刚才装东西的时候安雨满脸复杂,摆手说路上很多东西用不到的时候,阮泽年叉着腰跳出来道:“用得到用得到!那个刺绣纹花枕是特地给我准备的!这么长时间坐马车,要是不垫着着点儿腰,舅舅根本不行!” “拿着一大堆果脯蜜饯呢?” “马车上多闷啊!舅舅要是一直坐着马车少不得头晕脑胀,不得吃点儿果脯醒醒神儿!” “……那” 安雨有点不可置信地从那口没合上的箱子里拎出了一件软甲:“这又是?” “哦,路上多风雨,说不定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风险,舅舅我这是未雨绸缪。不止有我的,我准备了四件呢!我的,你的,小晏的,哦还给小兰准备了一件。” “我居然也有!”小兰兴奋道。 “都有都有!”阮泽年笑呵呵道。 “……” 安雨看着高兴的这俩人,跟晏清绪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舅舅……我们此次回去有圣上特派的京中护卫来,武艺高强,自己的人身安全可以放心。”她道。 “人身安全?”阮泽年一愣,随即道:“这个词不错,形容的十分贴切嘛!小雨啊,我知道安全!只不过……这一路跋山涉水的,要是……比如说是我们进了一帮土匪的地盘,到时候人家一拥而上,总有疏漏,对不对?有了这软甲,我们怎么也能自保啊,也能少给这些护卫大哥们添一点儿麻烦,对不对?” 安雨看着这几辆车的货物,完全没觉得这是在给京城护卫们减少麻烦。 真要有杀人劫货的,他们一行人目标这么大才是危险吧? …… ——没错,阮泽年要和安雨与晏清绪一起进京。 听说安雨他们准备启程回去之时,阮家人都很不放心。但在她的耐心劝说之下最终还是松了口,但阮泽年执意要一起跟着,说是怕外甥女到了京城被人欺负。 事实上……如果有能欺负安雨的人,阮泽年应该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也就是图个心里安慰,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已。 安雨当然明白,同意阮泽年一起回京……她还打算把京城的永安食铺给阮泽年看看,带着他转一转学一学。 这永安食铺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只开在京城。 不过……她失踪再加上昏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京城的店怎么样了。 这半个月小兰倒是给她讲了讲失踪时候店里的情况,好在安雨进宫之前便交代了,她要是不在店里,店里该怎么运转。当时想的只是宫宴那几日不在店里,没想到一不在就不在了这么久,倒是歪打正着。 “一切如常,生意很好”。 这是小兰所说的情况,安雨听着,知道店没出什么大岔子,这也就放下了心。 …… “丫头,你舅舅就是这样,事儿比较多。”阮老夫人笑呵呵道。 “母亲!你也不用这么说我吧!”阮泽年道。 “行了,这一路少不得辛苦,省点儿力气吧。”阮老爷子道。 -- 第302页 眼看众人要转身上车,阮老夫人又默默抹起眼泪来。 回头看了一眼的阮泽年也觉得眼眶一湿:“母亲……您别太伤心了,我们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了。” “是啊祖母,我们办完京中的事情便回来了。”安雨听见阮泽年的话也连忙安慰道。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人上了年纪啊,见不得这些离别。”阮老夫人道。 这话说的在场人心里都是一酸。 “阮老夫人,您放心,在下到时候肯定把安姑娘平平安安地带回来。”晏清绪见状,上前一拱手。 “不至于,你们是去京城领赏,又不是去打仗呢,弄得这么惆怅干什么!”阮老爷子虚扶了一下晏清绪道,随后又对几人道:“你们该走就走,夫人年纪大了心肠软,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不过有老夫陪着呢,你们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 片刻后。 随着车夫“驾!”的吆喝声响起,一队马车浩浩荡荡地从盘棱州出发了。 盘棱州走水路从玉河往京城走确实是最快的,但阮泽年打死都不愿意坐船,再加上陆路比水路安全些,一行人便定下了全程坐马车。 虽然路程的确是远了些,但好在稳妥。 安雨与小兰同乘一辆马车,晏清绪与阮泽年同乘一辆。 小兰在车里摇摇晃晃地帮着安雨剥着橘子,嘴里嘟囔:“我还以为晏公子要和小姐坐一辆马车呢。” 安雨:“……” 请问为何她和晏清绪之间那点儿感情,两位当事人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呢,这么多旁观者却表现出门儿清的样子呢? “看来回去得多给你安排点儿活,改改你这喜欢凑热闹听八卦的习惯。”安雨悠悠道。 小兰一听就急了:“这怎么是听八卦呢!小姐,你昏迷的时候是不知道,那晏公子醒了之后就衣不解带地在您床边守着,一守就是两个月!也就是这个月月初,那大夫说您身上余毒基本清了,阮掌柜又执意不让他在床边守着了……说别你还没醒过来,他便又病倒了,晏公子这才听劝好好休息呢!” 安雨:“……”竟还有这样一桩事? 晏清绪……怎么都没与她说过? “虽然……”小兰瞅了一眼安雨的神色道:“虽然晏公子和小姐你都没明说,但是几个月了,府里上上下下谁没看出来晏公子对小姐你的心思呀?” “小兰,你千里迢迢从京城跟着送西域王子回西域的大人过来盘棱州,是为了照顾我的,不是为了给我说媒的吧?” “那是自然!” “那就少八卦,你小姐我自己的事情,心里有数。” “好吧……不过,小姐你是不是没跟老夫人他们说……晏公子跟你退婚的事情啊?” 安雨一怔,确实,小兰之前一直跟在她身边,也知道之前晏国公府来退婚的事情。 “你跟祖父祖母他们说了?”她语气有点急,之前打定主意不跟老人家说这件事情的!“ “没有没有,小姐都没说,我想着小姐是不想让阮府几位知道呢,当然没说!嘿嘿,小姐,我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吧。” 安雨瞥了她一眼:“鬼机灵。” “嘿嘿,小姐,吃橘子。”小兰将手里剥好的橘子递了过去。 …… 安雨吃着橘子,心里却还在消化着刚才小兰所说的内容。 晏清绪……刚能下地,便在她床边守了几个月? 傻不傻? 她咽下口中的橘子,觉得这橘子应该是熟透了,全是甜汁。 == 京城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自打那中秋宫宴以来,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没断过。 先是西域王子失踪闹得满城风雨,京城中百姓们都在担心会不会和西域交恶,不说别的……每天西域来人可能带着不少好玩儿东西呢!那西域人们长得又好看,光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人好长时间没找着不说,小道消息说那参加宫宴的永安食铺掌柜也不见了!这宫中怕是潜入了蛮族的奸细! 说书先生还在那楼里天天讲蛮人被香辣鸡排蛊惑,想要把永安食铺绑回蛮人地界儿的故事呢! 好在这永安食铺掌柜虽然不见人影,但是店还照开,该限量还是限量,味道没变!也有一些不长眼的酒楼看人家掌柜的不在想砸场子找事儿,但是魏太师都给人打回去了。 ——魏太师坐诊,谁还敢惹? 由是那店还一直平平安安地开着。 然后便是兵部尚书家儿子在皇家围猎上拔的头筹,受了好大的赏赐;如玉坊的花魁嫁了人,嫁的还是御书房的年轻翰林;礼部尚书家的夫人上吊死了,转交大理寺那边说是谋杀,但三个月了都没找到凶手…… 年底突然传来消息,蛮人攻打柳城,这战事就算是起来了。 听说打仗了,百姓们心里都有些忐忑,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谁知道忐忑着忐忑着……三个多月就听说蛮人大败而逃,连柳城的门都没进去,现在使臣已经在进京的路上准备割地了。 一时间京城全是赞叹之声,说华朝兵力雄厚,是归心之邦啊。 然后宫中传出消息来,还贴了告示…… 说是那晏国公之子晏清绪与左相府之女安雨在此次战役中居功甚伟,不仅巩固与西域之邦交还在最佳战机通知东南驻军,挽救柳城百姓于水火之中,更让华朝免遭生灵涂炭。 -- 第303页 这消息一出百姓哗然。 有人惊叹这俩人听着年纪轻轻,能干大事。 也有城东人说,左相之女安雨……不就是那永安食铺的掌柜吗? 原来安掌柜不仅炸鸡做得好,救人打仗这种大事儿也干得了! 一时间永安食铺的生意更好了。 …… “来了来了!安掌柜他们要进城门了!” 京城城东门口,几个人快速跑回来通报。 “你看准了吗?是他们吗?” “那当然!宫中侍卫的衣服我还认不得?” “那就好那就好,快准备好东西!安掌柜可是我们城东商铺们的头儿,给我们带了那么多生意,这次又立了这么大功……我们可得好好欢迎欢迎!” ——“那是自然!快看!他们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没几章就要完结了。 第163章 熟人 一进京城,车上众人便看到了城东的热闹场景。 小兰眼尖,一眼就认出最前面的人:“冯妈!” 冯妈显然看到了他们,快步走了上来。 一行人过了城门口的检查后进了城,安雨、晏清绪等人纷纷下了车。 “小姐。”冯妈是十分激动,上来便握住了安雨的手。 “店里情况怎么样?” “一如您离开之前,老大老二他们工作卖力,牧公子时常来店里帮忙,仲掌柜没事儿了经常过来照看生意,现在店真是一日比一日好。” 永安食铺因为安雨名气打起来了,自然生意更好了。 “小姐,小五他们本来都想来跟着一起欢迎您,但被我赶回去了。这您回来了当然是件天大的喜事,可店里不能没人看着……”冯妈的话说着说着,突然目光瞥到了后面的阮泽年。 阮泽年显然认出了她,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冯妈眼眶一下子便湿了:“少爷。” “快快请起。”阮泽年上前扶起冯妈来。 当年冯妈陪着阮诗雨一起嫁到京城来,便和柳城阮家失去了联络。虽然在京城一待就是这么多年,但阮家毕竟是她自小就呆着的地方。 冯妈和阮诗雨年纪相仿,当年基本上是一起长大的,后来阮泽年出声……她几乎是看着小少爷一点点长起来。这么多年不见,阮泽年已经成为了今天这个样子,但依旧能窥见当年的影子。 只是……柳城和京城,不仅相隔着十万八千里,更隔着无法倒退的数年时光。 “娴姐儿,你还叫我少爷,却叫小雨小姐,我和她岂不是成了平辈?我这可是当舅舅的呢!”阮泽年怕勾起冯妈的感伤来,连忙引了个别的话题。 果然,冯妈,就是冯娴笑了笑,连忙从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少爷说的是!” 然后她转过头来:“小小姐!” 安雨:“……” 多么熟悉的称呼。 …… “安掌柜!这是我们店里的一点儿心意!”一个掌柜拿着包茶叶走上前来:“柳城您可真是英雄……平时这永安食铺给我们揽了不少生意,这算是给您的谢礼。” “不用不用……” “晏公子!这是您的份儿!不愧是晏国公的儿子,在那蛮人面前一点儿不认怂,听说您是拿着弓箭百里之外射杀了将近一百蛮人探子,牛啊!” 安雨面色有点复杂:“您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从第一楼的说书先生那里啊!” “……” 说书说书,那玩意儿能信吗??? 几人均是面色微妙,周围人已经围了上来。 “安掌柜、晏公子,这是在下铺面的一点儿糕点,还请笑纳。” “俺家不是开店的,但是养了鸡,这是刚下的鸡蛋,给你们补补身子。” “这布匹可是我们城东一绝,两位要是不嫌弃就收下!” “安掌柜安掌柜,这是小的过年时做的花灯,本想那时候就给您送,但是您迟迟没有回京,现在虽然已经过了那日子,不过是一番心意。” “安掌柜……” 夹道欢迎的人们纷纷凑上前来,送着自己的心意。 大家都知道如果真打起仗来少不得生灵涂炭,面前这两位阻止了战争,那可是造福百姓们的大事儿! 更何况安掌柜这铺面落在他们城东,他们说什么想表示一下。 安雨面前围了一大堆人,就算是她连忙道:“不用不用”,声音淹没在了人群中。 晏清绪没能清闲,在柳城或许还没人认识他,可在京城这百姓们都知道他是谁,纷纷拿着东西往他怀里塞。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经历过如此热情的场面。 …… “这样这样!”安雨提高了音量道:“大家的好意我收到了,很感谢!” 还没等她说完,就有掌柜道:“安掌柜,大家可都是实在人,你可别说什么……心意领了,东西就不收了之类的话哦!” 安雨:“……” 她一噎,刚才的确是想这么说的,没想到刚开腔就被那方才进城后一开始就送了茶叶的掌柜察觉了意图,抢了先,该说的话堵在了嗓子中,说不是不说不是了。 “就是啊安掌柜,你看我们知道你要回来,这几天可是都挖空心思准备东西,今天更是一大早就守在了城门口,就是想让您收下我们送的东西呢!” -- 第304页 一个掌柜这么说了,其他掌柜和百姓们都应和着,脸上都是友善的笑意。 “……那这样吧,嗯,大家花了这么多心思给我送东西,我很感激,更不忍浪费大家的心意。礼物我都收下,只是有些过于贵重的还请拿回去,心意归心意,可若是太贵重,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各位。”安雨说着,目光还扫过了一位送玉器的掌柜。 听她这么一说,在场的各位都高兴起来。 “安掌柜说的是,那我们这些你就都收下吧!老许啊,你说说你,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让人家安掌柜如何自处?” 那许掌柜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想送点儿好东西嘛!安掌柜你等着啊!我那儿还有我娘子刚做的包子,皮大馅薄,我去给你拿那个!” 说完,这位徐掌柜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老张啊,你是的,非要从你那古董店里那两件古董过来干什么?你家不是种了一大堆菜吗?我昨天开长得正好,可以摘了,拿点儿儿小青菜过来多好啊!” “你说得对!” …… 安雨招呼着护卫队帮忙把大家送的东西收下后,一行人终于在城东人们的笑脸中回到了永安食铺。 城门口热闹,店里更是。 “掌柜的!” “小安!” “安老大!” 一行人从店后门的街道走过去,一开门看见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魏太师、仲孙来、牧修竹……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安雨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几个月不见,却像是过了几年一般。 “安老大!” 安雨欣慰地看了看老大到老四,这几人身上那股子凶神恶煞已经在炸锅面前磨的差不多了。 “我们现在炸鸡炸的可好了!”老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好。”安雨笑开了:“那一会儿我去看看几位师傅的大作。” “好嘞!” 她转过身来,只见小五匆匆进了后厨:“新单子来了……” 他看见安雨明显一愣,随即惊喜地喊道:“掌柜的!” 小伙子眼睛亮了起来。 “干得不错,辛苦你了。”她拍了拍小五的肩膀。 “掌柜的你可终于回来了……”小伙子年纪不大,这几个月来一直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雨临走前教给他的事情他一件没有忘,学得很好。 “安掌柜,看来这几个月的经历很丰富啊。”旁边的仲孙来哈哈笑道。 “还行吧,仲掌柜,你那边的生意怎么样?”见到熟悉的人,安雨心里一下放松下来。 “别提有多好了。”现在的仲孙来满脸都是喜气,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时那颓唐的样子? “安老大!” 牧修竹晃了过来:“安老大,我前一阵儿围猎上可是被圣上嘉奖了!” 安雨打量着牧修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连这小子都成熟了些。 ——至少不是那个一门心思想着“替天行道”的什么……赤刀啥大侠了,自己不在时还能来店里帮忙,着实有了十足的长进。 “这么厉害?行,我这两天就给你做新品吃。” “好耶!”他欢呼一声。 “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阮泽年,是我的舅舅。”安雨拉过站在身后的阮泽年,向着在场的诸位介绍道。 阮泽年显然有点儿紧张,自打进了京城后场面就闹哄哄的,这一下又见了这么多安姑娘的朋友……不少还是京中的贵人吧? “舅舅好!” “你小子!”老大打了老三一拳道:“那是安老大的舅舅,你叫什么!” “哦……安老大舅舅好!”老三揉着胸口一脸憨笑。 阮泽年:“……” 该说不说,总觉得这个称呼好像有点怪怪的。 但多亏这两位憨憨之人,那股子紧张一下便被冲淡了。 “这样吧……我是做生意的,诸位喊我阮掌柜就行。” “好嘞,阮掌柜!!” …… 这堆人回来张罗着把车上的东西放下,店里的人都上手帮忙。可还没来得及叙旧,宫中便来了人。 “安姑娘、晏公子,圣上可还在宫中等着呢。”来宣读圣逾的公公念完对两人道。 “舅舅。”安雨转身看了阮泽年一眼。 “没事儿,你和小晏安心去领赏吧,这边儿我替你看着。”阮泽年了然道。 “辛苦舅舅了,冯妈,你和舅舅一起看一下店里,归置一下我们带回来的东西。” “好,小小姐。” …… “小安啊,老夫陪你们一起进宫!”一旁坐着的魏太师站起身子来,道。 “真是麻烦了,许久未见,小女还未向太师见礼就得劳烦您老人家了。” “这是哪儿的话,跟老夫有什么可客气的。”魏太师显然不乐意安雨和他这么生分。 …… “不过……”魏太师看着安雨身后的晏清绪,眼中精光闪过。 这小子从刚才进门起就跟着小安,一声不吭的……端茶递水倒是做的习惯,偏偏小安接东西喝水的动作很熟稔! 怎么回事儿,这俩人如今怎么看上去这么默契? 以前……以前小安不是挺看不惯这小子的吗? -- 第305页 难道,就像是戏里唱的那样,患难见真情? 那……淮延那小子岂不是没戏了? 魏太师走出门,路过晏清绪身边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郁闷啊……郁闷的程度就像是凭空丢了一个儿媳妇。 第164章 面圣 “安雨、晏清绪上前领赏。” …… “安雨、晏清绪二人在东脉战役中舍生忘死,为东南驻军争取到绝佳之战机,免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之苦,有二位忠勇之士,乃是华朝的福气。西域王子一事也……” 公公掐着细长的声音宣读圣旨,后面还是一长段对二人的嘉奖,内容不外乎是他们被当做西域王子劫走、真正的西域王子能好好留在宫中对两族邦交有利,值得嘉奖。 “特赐——” 安雨精神一振,知道这接下来应该就是礼单了。 “赐给左相安丰茂之女安雨——镂金刺绣裙一件、丝绸百花罩衣一件、红袖织锦绣绒斗篷一件、狐毛锦缎大氅一件、群青牡丹对襟褂子一件……琉璃金簪一支、翡翠镂空玉簪一支、雕花百合玉簪一支、坠帘玉石粉玉簪一支、鹰角挂坠一对、羽泽雕花银坠一对……“ 衣服完了是首饰,首饰完了是鞋子,之后还有吃的用的……能看出来圣上确实是十分欣赏两人此举,这赏赐着实有分量。 安雨在底下跪了半天,这连给自己的赏赐还没念完呢,更别说后边还有个晏清绪。 他那礼单应该也短不了。 “……赐,黄金百两!另,念及安雨宫宴表现出色,菜品优良,特赐御赐牌匾一副——” 公公念完安雨的这段后,抬眼看了安雨道:“安姑娘,领赏吧。” “谢圣上恩典——”安雨行礼,在圣上面前叩拜。 …… “赐给晏国公之子晏清绪……” 接下来便是晏清绪的赏赐。 照例还是衣服、簪子、靴子等穿的用的,之后是笔墨纸砚…… 安雨跪在地上,垂着头听晏清绪的赏赐。 ……她倒是没想到,圣上会赏一块儿永安食铺的御赐招牌,在京城里开食铺,有什么比这御赐牌匾好使? 其他的赏赐无论百两黄金还是珠宝首饰,倒是都不如这牌匾趁安雨的心意。 这性质倒是有点像……穿越之前,她旗下企业所持有的那枚“永安”徽章。 权威认证,吃了都说好。 …… “谢圣上隆恩——”晏清绪也领了赏。 “两位请起。”圣上此时显然心情十分不错,他对二人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你们俩小小年纪就能干成如此大事,有超乎常人之心性,实在难得啊……对了,你们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大好了,谢圣上惦念。” “哈哈哈好,朕这一个左相,一位国公,养出来的儿子女儿都是栋梁啊!对了,朕准你们俩一人许一个愿望!有什么想要的就说!朕恩准!” 边疆之乱不是小事,这次战役能大胜而归,那蛮族几十年内应该都不会有新的动作,圣上自然心情舒畅,对这两位小功臣也青眼相加。 安雨等的就是圣上这句话。 “圣上。” “噢?小安掌柜,这么快就想好了?你说。” “民女所求之事不过是家事,本不该拿到圣上面前令圣上烦心,只是民女力量薄弱,又有母亲前车之鉴,不得不借此机会寻求圣上所助,还望民女接下来所言,不要扰了圣上的好心情。” 圣上眉头一皱:“哦?” 旁边的左相安丰茂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开口道:“安雨!” “左相。”圣上道:“让小安掌柜说完。” “陛下明鉴,民女为宫宴之事阴差阳错到了盘棱州,在那里遇到了民女的亲生舅舅,在跟着舅舅回到母亲家乡时,偶然探访信件驿站的一名劳工时发现了他私藏母亲传回柳城的书信,民女母亲体弱,在京城安府中时……未能被好好照料,这便罢了,但有人蓄意买通柳城驿站,令民女母亲的书信无法传到,母亲本就是病弱之躯,如此一来更以为自己孤立无援,每况愈下。” 安雨说出这番话时口齿清楚、停顿得当,可见在面见圣上之前,自己私下应当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此乃那劳工私藏母亲之信,民女呈交圣上过目。” “拿上来。”圣上吩咐身边的公公。 “此外,母亲之死来的蹊跷,她虽体弱,但也不至于在民女诞生后几年身体不支猝然离世,民女心生疑虑,便拜托魏太师查了一下当年之事。魏太师给民女的结果中,在母亲死后一年内,左相府中鸢夫人的院落内遣散过三位丫鬟,魏太师找人问过那三位丫鬟,她们统一称,当年府中那位鸢夫人曾让她们去买过一种叫做蓝浆的香料。” 在回京城的路上,安雨便与魏太师传了书信,让他帮忙查探此事。 “可是这香料害死了你母亲?” “圣上,此香料并非毒药,只是燃于室内时,若是碰上有心疾之人便等同于慢性毒药,少则三月,最多三年,患有心疾之人则必会死于此种香料。”安雨道。 …… “而民女的母亲自小体弱,刚巧患有心疾。” “竟有如此毒妇。”圣上皱着眉头道:“那你想要什么?可是为你讨回公道?” -- 第306页 “非也,民女所求之事极为简单,当年之事已经过去,父亲想来可能是受鸢夫人蒙骗,而鸢夫人作为长辈,民女也无法多加指责,这香料虽可成证据,但归根结底也只是猜测,如何处置鸢夫人,还是交给左相大人决断。” 安雨的话说的十分漂亮。 她也想直接在圣上面前指着这两人鼻子骂,但这华朝……归根结底还是封建时代,不孝、忤逆是大罪,她不能仅靠一个“愿望”来期望圣上处置自己的父亲、当朝的左相。 如今这番说辞还是在和晏清绪商量过后。 有他这么个熟读四书五经和本朝律法之人把关,圣上应允应该不成问题。 “嗯……年纪小,倒是懂得忍让。” “所以……”安雨微微抬起头来:“左相除了民女外,还有一儿一女,但母亲只有民女一个子女,当年她受难时民女年纪小,未曾做什么,如今只希望可以改姓阮,随母姓,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只字不提不姓安,只提改姓,是为了孝顺母亲。 …… 现在听上去像是没什么,可届时传到京中,怕是没有人会觉得“阮雨”和安府再有什么关联。 明面容忍,暗地讽刺,留给别人发挥的空间就多了。这招是脏了点儿,但安雨不介意用在安丰茂和鸢夫人身上。 毕竟当年,原身和原身母亲就是如此被构陷的。 == “城门口怎么样?” “都是欢迎安雨回来的百姓们。” 上午时分,鸢夫人便坐立不安,派人去城门口打探,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 “她个小贱蹄子!”鸢夫人一个没站稳,扶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年前的时候宫宴出了事儿,之后便传出来了永安食铺安掌柜失踪的消息。 那消息传到左相府里,对于鸢夫人来说可真是喜从天降。 本来将安雨赶出府后鸢夫人就松了一口气,谁想到这小丫头自己还能翻出花来,一个破食铺越做越有名气,还仗着魏太师进宫参加了宫宴选拔! 之后的事情便更超乎了鸢夫人意料,安雨那死丫头居然还赢了宫宴选拔,带着人去主事宫宴了! 这要是宫宴办完,那还得了?本来就已经有风言风语在传了……雪儿还在宫宴时受了惊吓,鸢夫人那天参加宫宴时心神不宁,生怕还有什么节外生枝之事。 后来宫中乱做一团,紧接着京城便封锁了。 待在府中的鸢夫人得到消息,说是蛮人混进了宫中,紧接着就听说安雨失踪了。 那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那安雨被蛮人劫走了!最好再死在蛮人手里,那可是彻底安了鸢夫人的心。 那一阵儿鸢夫人可谓是心情极佳,就算那丫头留在京中的铺子还在又怎么样?人都没了,还能翻出什么样的花来? …… 这安雨还真就翻出花来了。 蛮人和华朝打起了仗,几个月战争结束了……怎么,一个死人活了,还成了这战争的功臣? 听说安雨不但没死,还好好的,一跃成为了圣上眼前的红人,这眼看就要回京城了,鸢夫人可是彻底慌了。 她打探过消息……那安雨立功的地方是在柳城。 柳城……她当年可是动过手脚的! “母亲!”安雪闻讯赶来,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鸢夫人。 “那安雨!安雨进京了!” “母亲别着急,姐姐怎么说也是左相家的人,立了功也是给我们左相府长面子。” “什么长面子!你娘我筹划多年,她这一回来老爷肯定对她另眼相待,不还是爬到了你我母子的上头!”鸢夫人气急败坏道。 “母亲,先别自乱阵脚,姐姐不是要进宫领赏吗?届时应该同父亲一起回来。大家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不会有间隙的。” “你不懂……你不懂。” “没事,到时候我去与父亲说,虽然姐姐之前……误会了我许多,但姐妹之间哪里有说不开的误会呢?”安雪秀眉微微皱起,若是不了解她的人见了她这样子,少不得真以为这是朵之前受过委屈的小白花。 …… “老爷回来了!” 晌午后两刻,左相府门口传来了小厮的通报声。 “走,我们一起去见他们。” 盛装打扮的鸢夫人伸出手,安雪上前扶住自己的母亲,两人一起往前门走。 没走多远,便见到了匆匆而来的左相安丰茂。 安丰茂沉着一张脸,面色阴沉地盯着鸢夫人。 “老爷……小雨她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你还有脸说!你这毒妇!”安丰茂左手一甩,几张薄薄的纸便甩在了鸢夫人身上。 “老爷,你这是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鸢夫人目光惊惶,但还在努力为自己解释。 “父亲,你是不是误会母亲了?可是姐姐说了什么?母亲也许可以解释的……”安雪在旁边柔柔弱弱道。 “你给我住口!”安丰茂暴呵。 “老爷息怒啊!”鸢夫人连忙拉着安雪跪下。 “你们自己好好看看那纸上写的是什么!那晏清绪已经将你们这么多年所作所为写在了纸上,今日面见圣上是和安……雨儿一同在圣上面前揭露你这好母亲的所作所为!我安丰茂英明一世,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 第307页 闻言,母女拿起那几张飘落在地面的纸张。越看,拿着纸的手越不住地颤抖。 末了儿,鸢夫人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带着颤音道:“老爷……老爷!这都是诬陷啊!” “是啊……父亲,母亲绝对不可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毒妇当年竟然对诗雨下此毒手!还在京中散播流言,手甚至能通到柳城去!是我……我太小看你了!这么多年养虎在侧,竟没发现你是如此狠毒之人!”安丰茂气的声音都颤抖了,手指着鸢夫人道。 “父亲……” “还有你!我竟不知道你对姐妹如此嫉妒,还敢在宫宴上动手脚!” “女儿没有,这都是安雨的一面之词!”安雪彻底慌了,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 “冤枉啊!妾身冤枉!” “女儿也冤枉,女儿没有做出这样的事!” 安丰茂咬着牙,指着地上这两人道:“铁证如山,你们拿什么狡辩?”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夫人和女儿!来人!将他们赶出府去!” 第165章 十指相扣 京中最近最令人津津乐道之事,便是那永安食铺安掌柜和晏国公之子——毒舌晏清绪回京领赏了。 也不知道小道消息最先是从哪开始传的,说是两人出宫那天,皇上赏赐的东西整整拉了十辆马车都没有拉完。 “真是好福气哦。”有人感叹。 “什么福气!那是人家用命换来的!没听说么,为了给东南驻军传信,那安掌柜和晏毒舌被蛮子打的好几个月都没能醒过来,都是致命伤!” “好家伙!这么严重?” “是啊,你没看告示?那已经把这两位的英雄事迹张贴出来了!” “嘿嘿,我不认字,嘿嘿,你再给我讲讲?” “……” “除了金银珠宝啊,皇上还赏了那安掌柜一块儿御赐的牌匾呢!” “嚯!御赐的!那不得是金子做的?” “瞧瞧你那点儿见识!都是圣上赐的了,哪能像你说的那般没有品味……再说了,那牌匾要是金的,不得让人连夜偷走么。” “……也是哦,你说得对,那这御赐是什么意思呢?” “这御赐啊……就是圣上亲自题字所制成的牌匾,这可是京城独一份儿啊!比参加了宫宴还厉害。”被问到的人摇头晃脑道。 “这么牛?不过那永安食铺的安掌柜不是本来就参加了宫宴吗?” “是……但这就代表人家永安食铺牛上加牛!” “那永安食铺……真那么好吃?” 这几人本来是坐在茶楼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的流言,没想到这一句话把周围的食客吸引过来了。 “你没吃过永安食铺的菜品?” 那刚才说话的人一愣:“去过一次……但是排队的人太多了。” “啧啧啧,那你可得去吃一次,那香辣鸡排、大鸡腿,还有那沙拉,都是一顶一的美味,保准你之前从来没有吃过!” “我家娘子天天还一大早把我从被窝里薅起来,让我去买那限量的蛋挞呢!”隔壁桌又来了一位,加入了讨论。 “什么?你还买到过限量的蛋挞?我家住城北,每天就算天一亮就起来过去排队也没排上过!你给我说说,那蛋挞好吃不?” “好吃啊!不好吃我至于天天睡不醒起来去排队么!”那人道:“皮酥里香,比那鸡蛋羹口感还好呢。” “这么神奇?” “那安掌柜平安回来之后啊,店更火爆了,还推出了两样新品,说是……红薯派和奶茶?” “有新品?限量不?” “好像不限量……” “那就好那就好。” “这安掌柜可真牛。” “哎呦,你们消息都不灵通啊,叫什么安掌柜,现在得叫阮掌柜了!永安食铺阮雨阮掌柜!” …… “这是为何?”京中确实有吃不到瓜嗷嗷待哺的百姓,听有人这么说,不少人都抱着瓜子竖起耳朵来。 “听说没有?永安食铺那位安……呸,阮掌柜其实是左相家的千金。” “对啊,所以是安掌柜的啊!” “你这消息滞后了吧?知道为什么掌柜的姓阮吗?” “为什么?”一众人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那左相安丰茂啊,纵着自家三夫人害死了阮雨掌柜的母亲,也就是左相府二夫人,还把永安食铺掌柜赶出家门,要不是阮雨掌柜自己厉害,这铺子还开不起来呢!这不,千辛万苦立了功回京,阮雨掌柜第一件事就是向圣上陈明当年冤情,随后跟了母亲姓。” “竟有此事?” “那这左相府里头的都什么人啊?” “这三夫人听着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左相也是一路货色,什么纵容!说不定就是他不喜欢二夫人呢,事情告到皇帝面前倒是把锅甩到别人身上,自己女儿自己都不疼,还有人性么!” “是啊!我城东的老兄好像之前就知道这阮雨掌柜是被赶左相府赶出来的,这不,前两天我还去确认过一次呢!听说啊,这三夫人嫉妒成性,还差点把这位小阮掌柜给害死了呢!“ “这阮雨掌柜也是牛,势单力薄的……能把自己母亲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当真是厉害。” -- 第308页 “是啊,听说阮雨掌柜千里迢迢去搜罗到了证据,白纸黑字往圣上前面那么一放!那左相本来还狡辩呢,当场就不吱声了。”这人说的有模有样,好像当时就站在了那圣上跟前似的。 “听着就爽啊,本以为这安……不,阮雨掌柜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还是个一手好厨艺的大厨,没想到更是位忍辱负重的孝女,如此一来更应该多去支持支持永安食铺的生意了!” “你说得对!我以前虽然没吃过……但我明天就去排队!怎么也得让阮雨掌柜多赚一点儿!” “哟……你这么一说,那永安食铺这安字,是不是和左相家有关系?阮雨掌柜会不会改名?” “不会,阮雨掌柜说了,起名永安和那左相没有半点联系,取的是‘安乐隽永’之意。” “好啊……那这安乐隽永,是什么意思啊?”之前那位说自己不识字的百姓十分实诚地问道、 “也就是……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意思吧!”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没多久,京城里的百姓们便都知道了左相家的笑话。 赞叹那永安食铺的阮雨掌柜同时也都在对着左相府指指点点。 没多久,就传出那左相把三夫人休了,那三夫人和一儿一女被扫地出门、赶出府去的消息。 百姓们看热闹看得欢快,还有人说那左相也该被罚罚才是。 说什么什么灵,听说那天左相下朝回家,不知怎么的一辆马车失了控,朝着他就踩了上去,人当时就昏了过去,送回府里救了好几天,命是保住了,就是腿不能要了。 堂堂左相哦,下半辈子怕是都不能和正常人一般下地行走了。 ……还有人说,那天驾马车的是个满脸脏污的疯婆子。 反正百姓们都说,左相这是遭了天谴了。 == “听见这事儿,倒是让人心间畅快。”晏清绪站在一家新开张的气派食铺门前,笑着对安……阮雨道。 “狗咬狗,倒是热闹。”阮雨意味不明地笑笑:“反正我现在也不姓安了,他左相家如何,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过两天我要回柳城看祖父祖母了,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当然。” “你这天天跟我泡在一起,晏国公那里没意见?” “有意见。”晏清绪皱紧了眉头:“我爹天天问我什么时候能下聘礼。” “……” 最近晏清绪说话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的确……”晏清绪轻咳一声:“在下以后不能叫你安姑娘了,那能不能叫……雨儿?”他悄声道。 “……” “阮雨掌柜!你看这红绸子挂的可正?”正在这时,京城第一楼的掌柜匆匆跑出来。 “正,好看着呢。” “好!里面都准备好了,那就准备掀彩头了!” 伴随着鞭炮声,那京城第一楼的掌柜满脸喜洋洋地挑开了红绸,露出下面的牌匾来——永安食铺。 没错,这是京城第一楼掌柜在城西开的第一家永安食铺“加盟店。” “生意兴隆。”阮雨走上前拱拱手。 “阮雨掌柜这是哪里的话!还是托了你的福!大家里边儿请,快里边儿请!” 晏清绪跟着阮雨进了食铺大门,宾客嘈杂,他突然小声地听见身边人说了句话—— “我不是说过,你可以来找我对你负责么?” 晏清绪脸上立马带了挥之不去的笑意。 “讨要什么都行吗?” 阮雨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地别回头去。 “……随便你。这儿人多,还不快跟上,一会儿跟丢了。” “好。” 晏清绪说着,手悄悄蹭上了她的,十指相扣。 没被拒绝。 跟。 ——晏清绪心里想。 不仅跟不丢,还能跟一辈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