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是只撒娇精》 第1页 [穿越重生] 《师妹是只撒娇精》作者:桃槿TJ【完结】 文案: 白幼梨做了个梦。 梦中她是书里的女配,被炮灰的宿命已然注定。 而原书中她情窦初开喜欢的,正是苍山派尊教四弟子,惊才绝貌,资质超群,却会黑化入魔的反派江肆。 她该趁一切没发生前,远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可有天妖兽暴动,疯魔屠城,少年手持一柄灵剑,仿佛九天仙神降世,持剑挡在她身前。 再想到梦中江肆的经历,年幼的她最终还是没能克服江肆对她的吸引力。 江肆自小长在泥淖中,他身上带着禁咒,性子冰冷,周身无人敢靠近,也无人见识他有过脆弱一面。 可自从白幼梨被带到苍山派,他身后多了条时时刻刻都要黏着他的小尾巴。 小尾巴面上带着担忧,还要一脸认真教育他:“师兄剑练的好,将来要匡扶正道,千万不要想着做坏事。” 渐渐习惯了小尾巴的存在,江肆也慢慢开始给予她千般宠爱。 有人问他:“你这般明目张胆地偏爱她,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你的软肋?” 江肆看了那人一眼,嗤笑道:“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惧怕有软肋。” 好景不长,江肆禁咒封印被解,一身魔骨无处可藏。他看着面前一尘不染的小姑娘,咬着牙跟苍山派断绝了关系。原本他想的是,若是白幼梨此时选择远离他,他此生也不会再纠缠。 哪知道,小姑娘抬手便捉住了他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师兄,别丢下我。” 他怔愣一瞬,托住白幼梨的腿根抱起,眼神复杂,“你要想好了,若此时你选择跟我走……” 之后,可就别想离开我了。 后来,白幼梨为了护住江肆被追杀他们的人一剑刺伤,坠落悬崖,失去了全部记忆。 但江肆找到白幼梨之后,还是将忘尽前尘的她禁锢在身边。 烛影幽幽,他凑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你管着我,我什么坏事也不会做。” Tips:①女主习惯性撒娇,轻微爱哭属性。 ②男主后期会入魔,那时候除了幼梨见谁都不顺眼。 ③女主会失忆,男主霸道追妻。 再Tips:前期主要是幼年白幼梨和少年江肆,大概是白幼梨攻陷江肆,江肆百倍反馈的一个大甜饼。 之后主场地转战魔族,白幼梨不入魔。 两个时期占比还没定,因为最终版本不会以我的细纲为准(哭了)。 内容标签: 女配 甜文 异闻传说 奇谭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幼梨,江肆 ┃ 配角:孟珩,靳子琛,萧依云等 ┃ 其它:已完结姊妹篇《穿书成恶毒女配后被男主攻略了》可宰! 一句话简介:还好师兄就吃这一套! 立意:无论何时,你都是我无可替代的救赎。 第1章 初见(一) 隔着黑夜与火光,两人遥遥…… “妖兽来了!好多的妖兽都进到城里来了!往那边跑!快!” “走水了!走水了!” “别管了,保命要紧,快点!” “我的孩子……” 夜半子时,落花城原本宵禁关闭的东城门被一群发狂的妖兽冲破。那群妖兽红着眼睛涌进了城内,疯狂地破坏城民的房屋和街边的店铺。 它们撞翻了沿路的灯笼,不少房屋因此起火。一时间,整座落花城都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本在熟睡的城民们被惊醒,开始成群结队地往西城门跑。大人的呼喊和小儿啼哭连带着房屋被大火肆虐,接连倒塌的声音,充斥了这座小城。 而此刻,相比起外面的混乱与喧闹,一家酒肆后院内的酒窖中,则显得格外的平静和安宁。 白幼梨双手捂着嘴,一双鹿眼圆睁着,里面蓄满了眼泪。她不知道此刻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慌乱的喊叫声和酒窖里的黑暗阴沉无一不让她感到害怕。 “娘亲……”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香囊,无助地轻声唤道。 对于白幼梨来说,今天原本也是同往常一样,只是个寻常的日子。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今天是个落花城三月份难得的艳阳天罢了。 但不知为何,从她今晨起床,她的娘亲许娇娘却总是无端紧张。一吃完早膳,她便回到房间里开始绣着一个香囊。原本她是极擅长刺绣的,今日却多次扎了手指。 白幼梨搬了一根小木凳在许娇娘的腿边坐下,软声问道:“娘亲,你怎么了?” 她一开口,许娇娘就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低头看着她,慢慢地红了眼圈,眼中的情绪也十分复杂。但许娇娘很快就眨了眨眼睛,继续缝制香囊,似乎刚才只是白幼梨的错觉。 到午膳时间,许娇娘的香囊也缝制好了。就像往常一样,她带着白幼梨在院子里午休,手里也还紧紧攥着那个香囊。 白幼梨和她一同躺在一方宽大的藤椅里,偎在她的怀里,开始慢慢地有了睡意。 “阿梨。” 就在她眼睛微眯,快要睡着的时候,许娇娘轻拍她后肩的手突然停住,在她耳边轻声唤她的名字。 其实白幼梨已经困得不行了,但还是嘟囔着回道:“娘亲,阿梨在这里……” 许娇娘看着窝在自己怀抱里女儿的脸颊,表情逐渐温柔,她为女儿整理了一下发髻,温声道:“娘亲希望你,无论以后遇到了什么,都要快快乐乐地活着。” -- 第2页 “嗯……和娘亲一起。”白幼梨闭着眼睛,声音里都满是困意。 白幼梨困极了,终于还是睡着了。之后许娇娘说的话,她再听不清了。 再等她醒过来时,许娇娘便拉着她往白家开在城西的酒肆走,一路上任她怎么问,许娇娘也不说话。但是白幼梨可以感受到,许娇娘的手一直在发抖。 许娇娘一声不吭地把白幼梨带到酒肆后院的酒窖旁,这才颤抖着手把一直紧攥在手中的梨花白香囊系在了她的腰间。 “阿梨,答应娘亲,一直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说到这里,许娇娘终于忍不住双眼湿润。 白幼梨看着她这般样子,方才一直藏在心间的害怕终于涌了上了。她的直觉告诉她,会有危险发生,而娘亲可能要离开她了。 “娘亲,是要出什么事了吗?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白幼梨声音染着哭腔,执拗地拉住许娇娘的手腕不松开。 白幼梨很无措,滚热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滚落。 许娇娘蹲下身,为她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随后为她擦拭脸颊的泪水。擦着擦着,她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娘亲……我不要进去……”白幼梨哭着要去抱许娇娘,她哭得抽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一天娘亲都如此紧张,还多次扎伤了自己的手指。还有现在,为什么娘亲知道可能会有危险,却不跟她一起躲藏。 许娇娘把白幼梨抱在怀里,眼泪从她眼中留下,滚进了白幼梨的衣襟处。她心知这般不行,终于轻颤着右手缓缓地抚上了白幼梨的后背。 “娘亲……”白幼梨泣不成声,还想说些什么。可突然,她感觉到后背一阵酥麻,随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已经被放在了酒窖里,娘亲不在她的身边。酒窖里又黑又静,被封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白幼梨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依靠酒窖外依稀传来的虫鸣,估计已经到了晚上。她有些头昏,想要起身出去,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根本动不了。 她挣扎了很久,可身体无论如何又不听使唤。最后,她终于放弃了,躺在厚毯上面无声地流泪。 没过多久,白幼梨听见落花城渐渐喧闹起来。从城东到城西,外面乱糟糟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又想起娘亲今日的反常和作为,眼泪流得更凶了。 直到现在,全落花城的人都开始涌向西边的城门,白幼梨听清了人们大喊着的“妖兽”和“走水”,她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的老天爷啊,那边烧得最厉害的是城东的白家吗?” “是啊,不知道白家那没了当家的两母女逃出来了没有。” 听到外面的声音,白幼梨哭出了声,“娘亲,为什么……” 为什么只让她一个人躲在这里? 落花城城西的金钟不断被敲响,每一声都厚重悠长,催促着城里的人逃命。没过多久,钟声停了,敲钟的人也逃了。 只留下最后一声钟响余响,不断撞击着白幼梨的心,让她止不住地哭泣。 “唔啊啊啊啊——” 约莫半个时辰后,外面传来了妖兽的吼声,由远到近。白幼梨听见妖兽厚重的脚步声,还有冲撞破坏城内房屋店铺的声音。 地面也因为大批妖兽的靠近和移动而不断震动。 “吼啊啊——”妖兽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白幼梨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她艰难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无边的惧意让她紧闭双眼,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传来,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踩踏声和房屋崩塌的声音。没过多久,一股不同于酒窖内酒味的浓烈酒香四溢,透过细小的缝隙钻进了白幼梨的鼻息间。 白家的酒肆倒了。 “娘亲,你在哪里……”白幼梨第无数次无声喊道。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欣喜的欢呼。 “快看啊,是苍山派的弟子来了!” “我们有救了!” 恍惚间,白幼梨又听见了外面的呼喊声,说是苍山派的来落花城了,落花城的城民有救了。 果然,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妖兽接二连三的惨叫和哀嚎。 “靳师弟,你带着萧师妹去城东处。孟师弟,这里就交给你和江师弟了。”外面传来一个快速却冷静的男声,那人有条有理地部署着。 而酒窖内,白幼梨多次尝试着使劲儿,终于恢复了六七成力气。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奋力一个翻身,终于颤悠悠地爬了起来。 光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就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等她坐起身,已经是满头大汗。好在之后便轻松了很多,她尝试着站起来。 她被许娇娘放在离酒窖入口不远处的一张厚毯上。而酒窖入口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口,此时正被紧紧地关着。 白幼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搬起一旁的小板凳放在门口,她自己踩上去。她先是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她只听到了火烧木头的声音,妖兽的动静似乎离这里很远。于是她鼓起勇气慢慢地推开了一部分木窗,只见外面火光冲天,白家的酒肆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白幼梨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那家酒肆是父亲生前的心血,这些年来,就算是生意惨淡,娘亲也从未放弃过。而如今,全部都毁于一旦。 -- 第3页 就在此时,白幼梨突然看见不远处的一缕白光,那道光的速度奇快,从黑漆漆地天边落到地面上。立刻,地面上就传来了一声妖兽的惨叫声。 通过那道小小的窗缝,白幼梨看见方才惨叫声传来的地方又涌出了几头黑红色的妖兽,它们因为受到攻击而四处乱窜。 与此同时,天边出现了一个踩着虚空而来的少年,那少年身着水蓝色的长袍,束着高马尾。少年手中拿着一把剑,他见妖兽逃窜,立刻提着剑向其中一只妖兽的方向追去。 “砰——” 撞击声近在迟尺,把白幼梨吓了一跳。她身子一个不稳,从板凳上跌落,摔倒在地。 方才的撞击声冲进她的耳朵内,让她脑袋一阵嗡鸣。 显然,是方才乱窜的妖兽撞上了酒窖。 想到这里,白幼梨身子一软,再顾不得其他,连忙往酒窖里面跑去。她知道酒窖最里面有一个小门,那后面就是一座荒山,得快点从前门处离开。 “唔啊啊啊——” 似乎是因为前行受阻,外面的那只妖兽开始发狂。它疯狂地冲撞着酒窖,不一会儿便将酒窖破坏了一半。 “救命……谁来救救我……”她无声哭喊。 白幼梨浑身发软,却一点也不敢停下。她拼命地往酒窖小门的方向跑,途中摔了一跤,膝盖处一阵刺痛,也只能含着泪爬起来,继续跑。 好不容易到达了小门,她费力地拖开了挡住小门的门板,却和外面的一只红眼妖兽撞了个正着。 原本就因为害怕而浑身无力,再加上方才还狠狠地摔了一跤,白幼梨看见不远处正朝着酒窖小门走来的妖兽,终于没撑住摔坐在了地上。 “救命……”白幼梨双手撑在身后,想要爬起来回到酒窖里面。但是她此刻浑身都是冷汗,再没有一丝力气。 那只妖兽显然是注意到了她,尖嘴獠牙,嘴边还挂着黏腻的涎水。它快速地向着白幼梨靠近,“吼啊啊——” 白幼梨奋力往后爬去,只觉得妖兽那双恐怖的红色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拆吃入腹。惧意充斥了她的整个胸腔,恐怖在这方小小的酒窖内蔓延。 妖兽张开了嘴,抬起了巨大的兽爪,直朝白幼梨抓来。 “救命——”白幼梨眼泪涌流,大喊出声。 就当白幼梨以为自己肯定会命丧于此的时候,不远处一道剑光闪过,直直地没入了妖兽的头颅中。 方才那个少年又回来了。 妖兽的动作慢慢地放缓,最后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掀起了一阵灰尘。 白幼梨泪眼婆娑,圆圆的鹿眼还留着惊慌和心有余悸,她朝少年看去。 少年运着灵气站在空中,挥手召回了自己的灵剑,挥手间除去了剑身的黑红血迹。他把灵剑放回腰间,淡淡地看了一眼酒窖门口瑟缩的白幼梨。 隔着黑夜与火光,两人遥遥地对上了视线。 第2章 初见(二) 娘亲,真的抛下她了。…… 就在白幼梨浑身一软彻底瘫坐在地上的时候,酒窖前方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崩塌声。她连忙往后看去,只见身后的酒窖已经全部倒塌。 白幼梨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身后还有一只妖兽。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那妖兽的下半身,其余的则是在酒窖的上方。 她飞快地转头再次看向少年。 那少年早已御着剑靠近,他一剑削掉了妖兽的脑袋。那妖兽甚至来不及惨叫便头颅落地,独留一个无头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前倒。 可怕的是,那尸体往前倒,就会压在已经残破不堪的酒窖之上,而白幼梨此刻因为腿软还跌坐在小门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眼见着那妖兽尸体就要砸到自己,白幼梨也难以动弹半分。她微微张嘴想要呼救,可嗓子却因为害怕而失声。 千钧一发之际,白幼梨紧紧闭上了眼睛,接着突然感觉后颈处一紧,身子一轻。她赶忙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少年提着后领,带到了空中。 “啊——”白幼梨声音颤抖,她忍不住挣扎起来。 那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将她领子提高了一些,和她对视,眼神有些不屑,轻嗤道:“胆子这么小?” 对方的脸和自己贴得太近,白幼梨一时间止住了挣扎。但是她眼睛里还含着两包眼泪,腮边也还挂着金豆豆,惊慌地看着对方。 “再乱动就把你丢下去。” 少年的嗓音有些低沉,满是淡漠。 白幼梨不动声色地往下面看了一眼,只看到满目的废墟和没烧尽的火红色的木头。她一时害怕,连忙摇头,抽噎着说:“不……不乱动了。” 刚说完,却没忍住打了个哭嗝,小小的身子抖了一下。吓得她立刻浑身都僵硬了,还悄悄地看了一眼对方,生怕被丢下去。 那人看着白幼梨的一系列小动作,心情似乎有些愉悦,嘴角小小地弯了一下。 见此,从方才开始就有些呼吸不畅的白幼梨,小声地试探道:“那个,大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提着我的衣领。” 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只见对方挑了挑眉,但也没有顺她的意。 就这样,白幼梨被他提着衣领,一路御剑去往西城门。这途中白幼梨尽量放缓了呼吸,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 等到了西城门外,白幼梨就被放下来了。对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她差点没站稳,还好一旁的人扶了她一把。 -- 第4页 “四师弟,这是?” 白幼梨听见扶着她的人问道。 江肆,也就是方才救了白幼梨的少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白幼梨,随口道:“方才随手救下的。” 白幼梨站稳了身子,这才环顾四周,发现城门外只有这些穿着水蓝色长袍的人,看样子,应当都是苍山派的弟子。 就在这时,落花城内又飞出来两个苍山派弟子,一男一女,手中俱是握着一柄长剑。两人落地,男弟子看向在场的弟子,温声道:“妖兽都被处理完了,城内应当没有城民了。” 那人刚说完,这才注意到了身上脏兮兮的白幼梨,随即走近蹲下身,问道:“这是?” “四师弟救下来的。”从方才便一直站在白幼梨身边的男子应道。 周围全是陌生人,白幼梨不由得有些胆怯,她慢慢地后退了几步,往江肆的身后站。 江肆稍稍偏着头看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脚步也没有挪开。 见白幼梨离自己远了些,躲在了江肆的后面,靳子琛似乎有些惊讶,只好放轻了声音,哄道:“小姑娘,我们没有恶意。” “我……知道。”白幼梨此刻眼睛因为哭泣还红肿着,长长的睫毛也被眼泪糊在一起,看起来好不可怜。 “你的家里人呢?”方才扶着白幼梨的孟珩也弯下腰,和她平视,轻声问道,“或者,你需要我们帮你什么吗?” 白幼梨有些无助,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江肆,发现对方没看她,只好小声道:“刚才你们说,城内已经没有人了。我想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娘亲。 “他们现在都在落花城城郊,我带你过去吧。”孟珩轻声道。 白幼梨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抬眼看着江肆,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软声道:“大哥哥,你可以带我去吗?” 无他,至少在现在,她跟江肆算是最熟悉的。 听此,孟珩的动作似乎有一瞬间僵硬。其实不止是他,其他人似乎都有些想不到白幼梨会去亲近江肆。 但是不出所料的是,江肆眉梢下压,低下头看着白幼梨,随后皱了眉头,直言道:“不可以。” 说完,还往旁边走了一步,这让白幼梨不得不松开了手。 白幼梨望着空落落的手心,看了好一阵,才垂下手,低着声音对孟珩道:“那……拜托你了。” “不客气。”孟珩笑了笑,带着她往城郊外城民聚集的地方走。 没走几步,孟珩偏转过头看着白幼梨,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幼梨。”白幼梨面上有些惴惴,她还在担心娘亲,“你呢?” 孟珩没想到她也会问自己,停顿了一下才笑道:“孟珩。” “哪一个字?” “左边斜王,右边一个行字。”孟珩细心地给她解释道。 两人谈话的声音慢慢变远。 站在城门外的靳子琛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渐行渐远,忍不住勾唇对身边人笑道:“那小姑娘倒是可爱。” “嗯。”萧依云淡声答道。 他们都没注意到,离他们站得最远的江肆,此刻也打量着那抹小小的淡粉色背影,缄默不语。 此刻已经快至凌晨,但郊外早已放满了灯笼和火堆,用以照明和烤制食物。周围也守着不少的苍山派弟子。 孟珩带着白幼梨径直走到一个外貌格外出挑的弟子面前,唤道:“洛师兄。” “孟师弟。”洛桓卿回道,同时垂眸看向一双鹿眼明亮干净但却满是担忧的白幼梨,对方此刻正不断地往人群中看。 见此,孟珩立刻解释道:“这孩子跟家里人走散了,我特地带她来找找。” 说完,便让白幼梨去那边寻找。 白幼梨连忙往人群中奔去,她在三三两两的城民中搜寻那抹熟悉的身影,但直到她行至末尾,也不见她娘亲。 她内心的不安逐渐放大。 突然,她看到了邻居杨爷爷,连忙奔过去,喊道:“杨爷爷,您看到我娘亲了吗?” 杨爷爷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是惊讶和怜爱。他顺势拉住她的小手,浑浊的双眼里带着一点心疼,他缓慢地回道:“小幼梨,我们都没看见你娘亲。” 见他说得委婉,一旁的杨奶奶也不忍说真话,但还是直言道:“我们跑的时候,你们家的门还紧闭着,你杨爷爷还特意去推了门,你家门是从里面栓上的。” 要知道,白家的宅子只有前面一个门,其余方向都是院墙高筑。 听到此,白幼梨身子一颤,原本便红肿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再次落泪,她泪意来得汹涌,一会儿便呜咽出声。 娘亲,真的抛下她了。 见她哭,一向心疼她的杨奶奶连忙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摸着她的脑袋不断安抚:“好孩子,哭吧……” “呜呜呜……”白幼梨脑袋埋在杨奶奶的肩膀处,大哭出声。 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娘亲要这样做。 白幼梨伤心过度,哭得放肆,再加上之前的疲惫和惊慌,没一会儿就在杨奶奶怀中没了声响,只余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哭嗝。 孟珩看着杨奶奶怀中满是泪痕的小脸,问道:“如今该怎么办?” “先请宗门接济,快速重建落花城。等天一亮,我们先把城民带去离此地最近的归叶城,先让他们落脚。”洛桓卿冷静地安排道。 -- 第5页 “那白幼梨呢?”孟珩抿了抿唇,随即又想起洛桓卿还不知道小姑娘的名字,补充道,“我是说这个小姑娘。” 说到这里,洛桓卿也忍不住犹疑了一瞬。 “交给她的邻里,恐怕不妥。”孟珩道。 此刻落花城内一片废墟,更别提城民们都无家可归,已是自身难保,哪还能照顾一个小姑娘? “带回宗门吧。”洛桓卿垂眸看了看白幼梨,一锤定音,“这孩子似乎有修炼的根骨,带回去让师尊和师叔看看。” 不同于潜清派有一个掌门和多个长老,苍山派虽也一般势大,但除了掌门陆启华之外,便只有一个尊教罗燃风。 “孟师弟,你先带着此地弟子在此留守,我即刻带领其他弟子回苍山派。” “是,洛师兄。” 就在这时,邻居杨爷爷问道:“你们,要带小幼梨去苍山派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杨奶奶当即红了眼眶,她摸着白幼梨的后脑勺,恳求道:“这孩子可怜,从小就没了父亲,只跟着她娘亲过活。如今她娘亲也走了,还请你们多关照一下她。” “她很懂事,但也请你们多担待。” 听此,洛桓卿表情也凝重了不少,他行礼道:“这是自然。” 过后,洛桓卿带走了白幼梨,他来到城门处与其他弟子会和。 “洛师兄,要把这孩子带回去吗?”靳子琛看着此刻在洛桓卿怀中睡得极不安稳的小姑娘,轻声问。 “嗯,她母亲没能逃出大火。”洛桓卿简言道 说话间,他已经召出灵剑卿钰,御剑先行,众人连忙跟上。 没人留意到,等众人御剑远去后,江肆并没有跟上,而是转身又进了城。 而这边,昏睡中的白幼梨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其实活在一本书里。而她的娘亲并不是此间人,而是从另一个世界进入到这本书里的。 在书中,她的娘亲就是死于这一场妖兽疯魔的大火之中。而在她的梦里,娘亲在那之后便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过上了原本她应该过的日子。 再之后,画面一转,梦里是一片无边的血色。 第3章 初见(三) “师兄,我叫白幼梨,还不…… 在那本书中,白幼梨会在落花城遭遇妖兽屠城之后,被带回苍山派,成为尊教最小的弟子。 尊教罗燃风还有六个弟子,其中一个弟子名叫江肆,性子孤僻冷漠。他于修剑一道天赋异禀,是名副其实的少年天才。可无人知道,他体内有一禁咒,封印的是他那一身魔骨。 待以后,江肆终究会破除禁咒,就此入魔,成为十恶不赦的魔尊。他手段狠厉,短时间内重整魔族内部,之后便开始屠杀正道宗门。 在白幼梨的梦中,江肆率领数千魔兵血洗多个宗门,其中不少宗门更是直接被灭了满门,没留下一个活口。 直至最后,鲜血流淌,血染了整个正道。 而江肆站在高处,看着满地的鲜血,嘴角带着嗜血的笑,眼神狠厉。 “啊——”白幼梨从梦中惊醒。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急促的呼吸着。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想起刚才的梦,梦里江肆最后那个猩红的眼神似乎还历历在目,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 说来奇怪,梦中的事情白幼梨都记得清楚,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梦中人物的脸,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楚。 她心神未定,环顾四周,这才发觉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似乎是听见里间内她的动静,外间很快传来了脚步声。随后帘子被拉开,走进来一个女子,见她醒来,快声道:“你醒了?” 白幼梨向那人看去,小小的脸上还带着惊慌,她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苍山派,你是被洛师兄带回来的。”那人伸手将隔开里外间的帘子用金钩挂住,答道。 听到苍山派三个字,白幼梨更加慌乱了。 “因为你是洛师兄带回来的,掌门和尊教还专程来看了你。说是你有根骨,尊教准备收你为徒呢。”那人也不觉有异,声音依旧轻快,似乎是真的在替白幼梨高兴。 “什么?”白幼梨睁大了眼睛。 这一切,当真如同梦中所说。那也就是说,尊教有一个弟子之后会成为魔尊,血洗苍山派也是真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应该感到高兴,毕竟尊教是不轻易收徒的,加上你他才一共七个弟子。”那人继续说道,一边又转身给白幼梨取来了一件水蓝色的弟子服,“喏,弟子服都给你送来了。” “这弟子服制式有些复杂,我来告诉你该怎么穿……”那人还在喋喋不休。 白幼梨稍微缓过来一些,她拉住那人的手腕,试探着问:“我可以不拜尊教为师吗?” 听此,那人似乎很是惊异,似乎白幼梨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声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你都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想拜尊教为师呢。” “况且,你现在不是……无家可归了吗?”最后几个字,似乎也迟来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也说得越来越轻。 果然,她话音刚落,白幼梨就红了眼圈。 “啊啊啊对不起,我不该说的。”那人连忙道歉,并且试图转移话题,“我叫百灵,是清和峰上的打杂弟子,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的。” -- 第6页 “对……对了,尊教说等你醒来,就带你去清和殿见他。”百灵表情有些僵硬地催促,“你快穿上弟子服,我们走吧。” 等白幼梨穿好弟子服,百灵也打来了水让她梳洗。之后,两人便往清和殿走。 “你先站在这里等一下。” 走到殿外,百灵让白幼梨停住脚步,自己先进去跟里面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再出来,道:“尊教和师兄们都在里面,进去吧。” 白幼梨有些忐忑,她捏紧了弟子服袖口的衣料,独自进到了殿内。 清和殿很大,但装饰并不奢华。相反,内里的各处紫檀木的用具倒显得有些内敛,但却极有风度和韵味。 刚一踏进殿内,白幼梨就感觉数道目光全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让她很无措。正当她内心满是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上座传来了声音。 “小七。” 白幼梨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立刻想起方才百灵说的尊教加上她一共才七个弟子,那刚才尊教那一声应当是在叫她吧? 她没想到,尊教就这么简单直接地收了自己做弟子。 白幼梨走到殿中央,微微抬头看向正中间的罗燃风。他生得慈眉善目,双眼清明,一头黑发。据说对方今年已经年逾百岁,可面上丝毫不显,看起来就像刚至而立之年。 “师……师傅。”白幼梨声音颤抖。 “哈哈哈,”听此,罗燃风爽朗地笑出了声,随后纠正道,“本尊名列尊位,你当唤师尊。” “师尊。”白幼梨一瞬间羞赧,只觉得面上发烫,急急忙忙再唤了一次。 此间,她小心地抬头打量了一番,发现之前救她出城的少年,孟珩,还有之后一同出现的男修和女修都在场。 没想到他们都是尊教的弟子。但是,白幼梨看了好几遍,在场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不是说尊教有七个弟子吗?为何还差两个? 她暗暗地想,那是不是说明,以后会入魔成为魔尊的江肆,也许并不在此处? 之后,罗燃风让她走近了些,挥手间手中出现了一块蓝白色的玉佩,嘱咐她佩在腰间。 白幼梨照做了,只见那玉佩刚被系在她的腰上,其上便流转过一阵蓝色的流光,顷刻便又消失不见。再一看,那玉佩之上已经留下了她的名字。 “你大师兄已经告知于我,你母亲的事,”罗燃风人如其面,确实是个很和蔼的人,他轻轻拍了拍白幼梨的肩膀,“本尊收你做弟子,之后你便安心留在清和峰,潜心修炼。” 见他如此,白幼梨就知道是真的无法拒绝了,况且方才百灵也说得对,自己也确实是无家可归了。 还不如就此留在苍山派,以后的事情便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以后便离那江肆能有多远就多远。 随后,罗燃风又指着殿内的其他人,道:“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和师姐,等下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这下,白幼梨才敢大大方方地看向其他人。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江肆,对方也正看着她。但两人目光相接一瞬,江肆便径直移开了目光。 罗燃风让她站到江肆旁边,之后训诫道:“你们都是一师同门,本尊希望你们之后能够和睦互助,共同进退……”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你们五人先行回去。”罗燃风简要说了几句,之后便让他们先离开,“小七,我会让百灵安排你的住处,有何不明白的,也都可以问她。” “是,师尊。”白幼梨从江肆的身侧探出一个头应答,声音依旧是小小的。 这似乎让罗燃风分外愉悦,他挥了挥手,“去吧。” 待一行人走出大殿,白幼梨还是有些局促。 但刚走出殿门,孟珩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小师妹不必如此羞怯。之前忘了介绍,我行三,你唤我三师兄便好。” “我是师尊的第一个弟子,我姓靳名子琛。”等孟珩说完,一旁的靳子琛也走了过来,接着又道,“这是你二师姐,名叫萧依云。” 孟珩道:“之后若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们。” 白幼梨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暗暗记住了各自的排序,然后道谢:“多谢各位师兄,师姐。” “不必客气……” 正说到这里,白幼梨看见了还等候在殿门外的百灵,她怕百灵等久了,连忙与三人道:“那个,百灵还在等我,我就先行离开了。” “既如此,你便先去吧。我们也该去练剑了。”孟珩道。 “师兄师姐们再见。”白幼梨再次告别,随后朝着百灵小跑过去。 百灵稍微扶了扶她小小的身子,随后带着她往大殿的西边走,一边走一边道:“按照清和峰的惯例,你住的院子也在西院。” “师兄师姐们都住在那里吗?” “是的。”百灵应道,“另外,尊教事忙,便免了晨昏定省。一般来说,清和峰弟子的时间安排是相对宽裕和自由的。适度玩乐可以,但切忌影响修习。但这一点也可以放心,因为清和峰弟子大都时刻内省,上进……” 这边,百灵还在滔滔不绝地跟她讲述着清和峰上的一些规矩,但白幼梨却被不远处的一抹身影吸引了目光。 那人正是江肆,此刻江肆正抱着一柄灵剑,靠在白玉栏杆处。他靠着对面的山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第7页 清和峰大殿位于峰顶,因此栏杆外面是一片茫茫云海,一眼望不到底。只能看见对面影影绰绰青峰和树木。 白幼梨这才想起,之前他们一同走出大殿,对方便径直走了,也没能知道他的名字。 于是,白幼梨拉住还在说话的百灵,道:“百灵,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往江肆的方向跑去。 “诶——”发觉白幼梨的意图,百灵想要伸手拉住她,可还是没来得及。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江肆回过神来,转头看向白幼梨。 白幼梨跑到距离江肆三尺左右的距离才停下,她脸颊红扑扑的,仰头望着他,然后道:“师兄,谢谢你之前救我。” 江肆看着她,眉梢微动,最后只说了两个字。 “不必。” 这般说着,他提步就要远去。 白幼梨连忙追上,拉着他的袖口,软声道:“师兄,我叫白幼梨,还不曾知晓你的名字。” 江肆停住脚步,沉默了一瞬,之后才低声道:“江肆。” 第4章 初见(四) “我想跟着四师兄一起。”…… 甫一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白幼梨如遭雷击,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就连握着江肆袖口的手指也瞬间僵硬。 她强忍住心中的震惊,尽量不露怯地松开了江肆的袖口。 站在她面前的江肆似乎低声嗤笑了一声,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她连忙低下头,慌乱道:“那个,师……兄,我还要去……就先走了。” 白幼梨脑袋一片空白,她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跟着百灵走到自己的院子里的,她满脑子都只有“江肆”这两个字。 她本来还以为也许江肆并不在清和峰,却没想到原来之前救自己的那人就是江肆。也许是相处的时间还太少,撇开那个奇怪的梦,白幼梨对江肆的认知,也只是对方虽然有些凶但也是个好人。 而这边,百灵正在给她铺床,一边道:“江师兄脾气不是很好,所以你还是少去招惹他了。” “你是不知道,之前有人故意去挑衅江师兄,江师兄直接把那人拎到擂台上,打到内伤。”百灵手上动作很快,嘴上也没停,“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交朋友,平常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对谁都是冷冷的。” 与此同时,百灵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话说到这里,百灵已经把白幼梨的床铺给整理好了。她抬手拍了拍床铺,欢快道:“好了,你先自己适应一下,之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谢谢。” “哦,对了。”百灵一拍脑门,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托盘,其上还放着白幼梨之前穿的那件粉色襦裙。 百灵把托盘放在房间中间的那张红木桌上,道:“差点忘了把你的衣服还给你了,还有这枚香囊,当时一同给你收捡了。” 经此提醒,白幼梨才恍然想起娘亲最后留给自己的香囊,她连忙站起身走到桌旁。只见那枚梨花白色的精致香囊此刻正好端端地被摆放在襦裙的旁边。 她呆呆地看着那枚香囊,一时间有些失神。 百灵并没有发现她的反常,只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道:“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随后,便直接离开了白幼梨的院落。 等再听不到百灵的声响后,白幼梨才拿起那枚香囊,视线慢慢被眼泪模糊。 说来奇怪,自她醒来,竟一次也没有想起娘亲和这枚香囊。还是百灵说起,她才后知后觉的泛起伤感。 白幼梨把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手捏着香囊的边角处,细细抚摸着香囊上面漂亮的梨花暗纹。不知不觉间,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她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江肆的小时候。 没人知道,江肆出生在一个偏远小镇,他的母亲只是在小镇上相对富裕的一户陈姓人家里的丫鬟。陈家主偶然一次醉酒,酒后乱事,侮辱了他母亲的身子。 如此家丑,陈家主母自然是容她不得,得知事情真相的当日便将其赶出了陈家。两个月后江母发觉不对,才得知自己无意间有了身孕。她悲痛欲绝,但也深知自己已然怀孕,再不可能找人家嫁了,便忍痛把江肆生了下来。 见他是个男孩,江母便觉得有了一丝希望。带着江肆连夜赶往陈家,只希望家主和主母垂怜,可以护住这个孩子。 但没想到的是,他们母子俩非但没得到陈家的好脸色,主母还当即找了护院壮丁,将两人扔到了大街上,乱棍下之。 江母本就前日刚分娩,连夜赶来却又遭毒打,当即便死在了那个清晨。死前,她死死护住怀里的江肆,口吐鲜血求那些人放过孩子,这才得以留了江肆一条性命。 护院们见江母落了气,便直接离开了。 而尚在襁褓里的江肆,则是被一孤苦伶仃的老乞丐捡了去,“可怜的孩子,跟我走吧。我一个老头子无依无靠,之后啊,就和你作个伴。” 老乞丐无家可归,就连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年幼的江肆跟着他,过的什么日子也可想而知。 他常年吃不上一口热饭,衣服也从来没有合身过,也没办法睡一个好觉。他身子瘦弱,比起同龄人瘦小了远远不止一圈。 就连街边贩摊上,一直以来让他流连的百宝糕,也一口没有尝到过。 -- 第8页 大抵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过往,他自小就孤僻,不爱说话。就算是跟老乞丐在一块,也只能听见老乞丐一个人絮絮叨叨。 等他长大了一些,老乞丐就教了他一些简单的防身术。 “实力至上,只有有实力的强者,才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当时的老乞丐,是这么说的。 但是后来,老乞丐也死在了一个冬夜。在合眼之前,他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臭小子,要变强啊……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以后可别活得像老头子一样的窝囊……” 老乞丐死之后,江肆也没有流一滴眼泪。他默默地守在老乞丐的尸体旁,直到天边微微亮,才走出他们临时落脚的破庙。 江肆在破庙后面徒手挖了一个坑,又将老乞丐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在里面摆好。之后,他又在坑边坐了很久。直到大雪快要把他和老乞丐都淹没,才继续用已经红肿带血的双手刨土,把老乞丐草草地埋葬了。 他守着老乞丐的墓碑,守了整整一个冬天。 直到开春,苍山派昭告天下,广收弟子。 江肆也动身离开了破庙,他一路上风餐露宿,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苍山派的山脚下。在那之前,他尽量地把自己弄得干净。 苍山派山门大开之日,他咬着牙爬完了通往宗门的三千级云梯。到达山门之上时,他的破鞋早就被磨穿了,就连双脚也没一块好肉。 但好在不负苦心人,他的的确确有绝佳的修炼根骨。再加上当时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山门前,坚毅的眼神顿时引起了尊教罗燃风的注意,当即收下他作为第四个弟子。 之后,原是一片坦途。江肆获得了修炼的资源,他的修行程程日上。他在剑道上天赋异禀,很快就成了众人口中的少年天才。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上了他的二师姐萧依云,不过他从未吐露过自己的心思。只一直在暗处,默默地关注她。 最令白幼梨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梦里,她扮演的是一个喜欢江肆的角色。但是她也如同江肆一般,从未将心悦之情宣之于口。 这一切似乎都很平和,但变故也来得很快。 他身上藏着的禁咒被人发现了,就连江肆自己都很惊讶,原来他是天生魔星,一身魔骨。 正道门派很快群起攻之,扬言要对他赶尽杀绝,否则定然会成为此间祸害。 不得已之下,江肆自请离开了苍山派,但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并不准备放过他,多次中伤他。 终于,江肆突破了禁咒,堕入魔道。在那之后,也的确如同白幼梨的上一个梦境一般,他报复了一些曾经想要对他赶尽杀绝的宗门。 但很快,苍山派就派出了尊教首徒靳子琛和二弟子萧依云前来魔族清理门户。靳子琛和萧依云二人听从命令,合力对抗昔日的同门师弟,终于将其斩杀。 因为江肆拥有一身罕见的魔骨,不容易被杀死。于是他的尸体被分成了很多部分,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分开镇压。 而他作为天生魔星的那一颗威力巨大的魔核,则是因为靳子琛斩杀有功,被嵌在了他灵剑的剑柄上。 江肆短暂又可怜的一生,到此就画上了终点。 其中最可悲的是,他是为自己心上人所杀。 而对方自始至终从未将他放在心上半分,因为她身侧早已有了相伴之人,那就是靳子琛。 至此,便是梦的尽头。 还趴倒在桌上的白幼梨睫毛轻颤,悠悠转醒。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暖金色的阳光斜洒在她的房间内,照在她的手上。夕阳有些刺眼,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方才的梦境还历历在目,她双手捧着脑袋直起身子。恍然间摸到了自己满脸的泪水,她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白幼梨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些梦,梦里的情景那么真实,以至于她都不能说服自己那些都是假的。 身世如此坎坷,也难怪江肆那么孤僻冷淡,不愿与人亲近。想到梦里江肆小时候和成为魔尊后经历的那些,她又忍不住流下眼泪。 这个梦后劲太足,以至于白幼梨好半天也不能回过神来。 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白师妹,尊教唤你去清和殿。”是百灵的声音。 白幼梨慌乱擦干净腮帮挂着的泪珠,抽了抽鼻子,这才回答道:“来了。” 说完,连忙将手里还沾着眼泪的香囊系在腰间,和那块蓝白色的玉佩挂在一起。 她甫一推开门,百灵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但也识趣地不开口询问,径直带着白幼梨往清和殿走。 白幼梨也猜到自己现在的眼睛肯定是又红又肿,她流了眼泪就这样。 正殿内也还是今晨的那些人,罗燃风也依旧坐在上位。他先是问了白幼梨是否习惯清和峰的生活,之后又让她不要感到拘束。 白幼梨应答着,一双鹿眼却总是不自觉地看向江肆,但又怕被对方发现,于是不敢往他脸上看。 “所以,接下来本尊要闭关一段时间,没办法亲自教导你。所以,小七你自己挑一个师兄或者师姐带着你先修行一段时间。” 听此,白幼梨有些无措。 显然,罗燃风这一闭关,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口中常说的“一段时间”,他这个“一段时间”兴许会是几年甚至几十年了。 -- 第9页 “怎么样?”罗燃风问道。 白幼梨再次将目光看向殿内的其他人,发现除了江肆之外的人都看着自己。她握紧了自己衣袖处的布料,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闭着眼睛大声说出了内心想法。 “我想跟着四师兄一起。” 第5章 相伴(一) “为什么要选我?”…… 白幼梨这一句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连罗燃风似乎都很惊讶,江肆是个什么性子,他可都是看在眼里。 白幼梨不敢去看江肆的反应,她害怕江肆会生气然后拒绝。 但罗燃风也没给他那个机会,当即便一锤定音让白幼梨以后跟着江肆修炼,并嘱咐江肆不可怠慢师妹。 之后,便让他们先离开了。 白幼梨心里很忐忑,毕竟她方才那般说,也不知道师兄是不是非常生她的气。这般想着,她手心里也开始冒汗。 一直走到殿外,孟珩叫住了她。 “小师妹。” “三师兄。”白幼梨停住脚步,余光中注意到江肆又走远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孟珩蹲下身,眼神有些复杂,道:“你当真决定跟着四师弟一同修炼吗?” “嗯。”白幼梨看着脚尖,低声应道。 毕竟已经跟师尊说过了,师尊也批准了,若是再临时变卦,师兄只怕是会更加不虞。 “是这样啊。”见此,孟珩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站起身。 此刻,白幼梨已经见不到江肆的身影了,她有些着急,便道:“那三师兄,我先走了。” 说完,便急急忙忙往江肆方才离开的方向跑去。可是跑了好一阵,白幼梨也没看见江肆的影子。 她慢慢停下脚步,微微喘着粗气,往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看见江肆。她不禁有些泄气,小声嘟囔着:“为什么走得那么快?” 自己跑这么久都没有追上。 白幼梨站直了身子,因为刚才跑得太快有些站立不稳,稍稍往后退了半步,脑袋却突然撞上了一片阻碍。 她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去,却突然对上江肆冷淡的目光。 看到江肆,白幼梨顿时记起梦里的情景,想到江肆小时候便活得那般痛苦,最后还被喜欢的人杀死。 于是,她双眼很快就浸上了眼泪,声音也哽咽了,她抽泣喊道:“师兄……” 不可否认,白幼梨受到那个梦境的影响极大,大到让她忘记了江肆此刻眼中的冰冷,也忘记了之后他会有嗜血屠杀的时候。 自来到苍山派,她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改变这一切的想法。江肆以往过得太苦了,她不想他以后也这般难过。 她泪意来得极快,一时间想收也收不住,很快一张脸上就满是泪水,原本有些消肿的眼睛又肿了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白幼梨也没止住哭泣。相反,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江肆似乎也再忍不住,板着一张脸,僵着声音问:“哭什么?”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白幼梨原本是低低抽泣,却突然哭出了声音,“呜呜呜对不起……” 她抬手用衣袖给自己擦眼泪,一边还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师兄,我忍不住……” 白幼梨努力给自己把眼泪擦干净,然后稍稍抬头去看江肆,但两人刚对上视线,白幼梨眼睛里又涌出了两行泪水。 因为,她看到江肆眉头紧锁,好像很生气。 “不准哭了。” 白幼梨当即低下头,哽咽着回答,“我不哭了……” 她重重地揉了揉眼睛,接着又用沾满了眼泪的手去擦脸上的眼泪,最后脸颊越来越花。 似乎是江肆的话起了作用,白幼梨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她稍稍抬眼跟江肆对上目光,然后鼓起勇气问:“师兄,是不是因为我想让你带我修炼……生气了?” 她生了一双圆溜溜的无辜鹿眼,此刻被眼泪沾湿,睫毛都黏糊糊都粘在一起,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江肆。仿佛如果江肆不否认,她就会立刻又哭出来。 江肆看着她,眉头依旧紧皱,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让她伤心的话,只冷漠问道:“为什么要选我?” 白幼梨执拗地看着他,然后道:“我就想跟师兄一起。” 可江肆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依旧冷着表情,再次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我……我看其他师兄师姐修习练剑都有人一道,而师兄独独是一个人……”白幼梨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哭嗝,说话都断断续续。 “就因为这个?” “嗯。”白幼梨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肆似乎被气笑了,他又道:“可你不是也不能跟我一起练剑?” 她的意思是白幼梨从未修炼过,也不会用剑。 听此,白幼梨明白他是松口了,她突然觉得江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于是她立刻再接再厉,“但是我可以陪着师兄啊,我可以看着师兄练剑。再者说,师兄也可以教我,等我学会了,就可以和师兄一道了。” 听她这么说,江肆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沉默了一瞬,竟也没有反驳她。只冷冷抛下了两个字,便提步准备离开。 “随你。” 白幼梨连忙又擦了擦眼角残余的眼泪,三两步追上去,“师兄,你等等我。” 她没跑两步,江肆就停下了脚步,她一时不觉,撞上了江肆的后背。 -- 第10页 江肆转头看着她,面色有些复杂,最后似乎有些无奈地说:“这个时间,你该回去睡觉了。” 白幼梨捂着鼻子,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她眨了眨眼睛,软声道:“我知道了,师兄。” 她微微低着头,便没注意到江肆落在她腰间香囊上的目光,也没看见他更加紧皱的眉头。 “那……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师兄。”白幼梨放下捂鼻子的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有感觉到,她和江肆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一点,江肆也并不像是百灵口中那般难以接近。更何况,他之前还在落花城救了自己。再怎么样,自己也不应当知恩不报。 江肆看着她的笑脸,没有回答。在白幼梨看不见的地方,他手指微动。与此同时,白幼梨腰间微光一闪,那个梨花白的香囊顷刻消失。 然后白幼梨并没有发现这一变动,并且以后永远都不会发现。 白幼梨回到自己的院子不久,便看到一只白色的灵鸟从院外飞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个小小的竹篮。灵鸟将竹篮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之后便径直原路返回。 她走近一看,赫然发现里面装满了糕点,旁边还放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纸鹤。她手指轻点纸鹤,里面冒出了百灵的声音。 “白师妹,怕你短时间内吃不惯清和峰的吃食,这个是专门给你从山下买来的糕点。” 白幼梨简单看了看篮子里面的糕点,看得出来百灵是费了心思的。她年纪小,一直都爱吃甜食,但是娘亲怕她坏牙,一直都管得严,不让她多吃。 想到这里,白幼梨脑袋突然有些发懵,恍惚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记忆真的越来越浅淡了。她似乎,真的很难想起娘亲和之前的日子了。就像是现在,她几乎快要记不起娘亲的模样。 白幼梨晃了晃脑袋,原本想要努力回忆起被薄雾蒙住的记忆,可脑子里想到的确是自己该看看篮子里都有些什么糕点。 于是,她顺利地忘记了本心,开始往篮子里瞧。桂花糕,杏花酥,桃酥……还有一包百宝糕。 白幼梨想起那个梦,江肆站在街边流连的样子。自他上了苍山派,也有足够的灵石买百宝糕了,却还是从未吃过。 其实百宝糕并不罕见,它只是街边随处可见的糕点。而且价格也很便宜,三枚下品灵石就可以买到满满的一大包。 香甜不腻,白幼梨也很喜欢。可现在她生生忍住了,把百宝糕放在篮子最里面装好,心里想的是明天拿给江肆尝尝。 第二天一大早,白幼梨就醒了。 因为昨天下午睡得很足,她晚上也没有睡太久。估摸着时间还早,白幼梨拿上桌上的竹篮就出了院门。 她原本只想到单单把百宝糕带给江肆的,可是最后思索了一下,决定全部都留给江肆。毕竟这些糕点自己以前已经吃了很多了,而江肆也许都还没有吃过。 迎着初升的暖阳,白幼梨脚步轻快。但刚走出院门没多久,她就慢慢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犯了难。 因为,她好像不知道江肆住在哪里。 她一个人提着篮子在一棵树下站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清和峰弟子路过。她连忙上前,礼貌询问:“那个……请问你知道江肆师兄的院子在哪里吗?” 对方见她生得乖巧,原本也很乐意帮助她。但是当他听到江肆的名讳时,突然变了脸色,他哆嗦着手指指了一个方向,“那……那边。” 随后,没等白幼梨来得及道谢,那人便快步离开了。 白幼梨看着对方快要生风的步伐,有些疑惑,但还是照着那人指的方向过去了。毕竟当下,还是去找师兄比较要紧。 她并不知道,自己随口询问的那个人,就是昨日里百灵口中被江肆打出内伤的弟子。 本来白幼梨还担心方才那人只指了一个方向,自己可能找不到。但她没走多远便发现这个方向就只有一间院子,而且,离自己的院子还很近。 白幼梨站在门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院门。 但是她等了好久,也没听见里面传来动静。随后她又敲了敲门,却突然发现门好像并没有关紧。 她本来以为只是看错了,于是试着推了推,哪知道门真的开了。 看着面前开出半臂距离的院门,白幼梨有些无措。她一时间拿不准是给它关回去,还是就这样等江肆过来。 又等了一会儿,白幼梨提着篮子的手都有些酸了,也还是没等到江肆出来。她有些泄气,难道已经出去了吗? 这般想着,白幼梨放缓呼吸,从那条门缝里探进了脑袋。 “师兄,你在吗?”她小声地喊道。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在院子里看到江肆的身影。 白幼梨忍不住叹了口气,失落道:“那我先走了……” 她忍不住有些失望,因为江肆一大早就出去了,似乎并不准备带着她一起修炼。经过昨天,她原本以为江肆已经没那么淡漠的。 “你来做什么?” 就在她准备把脑袋收回去的时候,门侧传来了江肆冷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白幼梨目光偏转,发现江肆靠在门边的院墙上,手里抱着灵剑,此刻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 第6章 相伴(二) “我不喜欢甜食。”…… -- 第11页 白幼梨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一张笑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昨天,百灵师姐给了我一些糕点,我想带给师兄尝尝。” 江肆眉梢压低,似乎有些不解。 “还有百宝糕!我一块都没吃,都给师兄留着。”像是害怕江肆直言拒绝,白幼梨加快了语速,一双鹿眼期待又可怜地望着他。 听到百宝糕,江肆的动作似乎真的有一瞬间凝滞,但他很快拒绝了白幼梨,道:“我不喜欢甜食。” 白幼梨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失望,她脑袋耷拉下来,低低地应道:“那好吧。” 说完,便收回了脑袋。站在江肆的院门口,她握紧了手里的竹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身后院门完全打开。 她转头看去,江肆皱着眉头,道:“今日未时之前,去找百灵,让她带你去领灵剑和书籍,之后自己去后山等我。” 听此,白幼梨知道江肆是愿意带自己一起修炼了。她睁大了眼睛,面上也满是欢喜。她一时欢喜,将手里的竹篮放在脚边,上前两步抱住了江肆的腰。 “谢谢师兄,我很听话的,一定会好好练!”因为欣喜,白幼梨一张小脸都是红扑扑的,她仰着头望着江肆的眼睛,认真说道。 江肆被她抱住,身子瞬间僵硬,面色再次复杂起来。但他也没有阻止白幼梨的动作,只是眸子暗沉地看着她。 白幼梨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了,连忙松开怀抱,后退了两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着一旁的糕点,大声道:“那……那这些糕点还是要给师兄的,师兄你一定要全部吃完!师兄再见!” 说完也不给江肆再次拒绝的机会,便径直跑远了。跑到一半,发现自己记错了方向,又连忙往回跑。 看着远方那抹渐行渐远的水蓝色身影,江肆腰间似乎还留着一圈温热。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看向地上那满满一篮子的糕点,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白幼梨离开之后,也没多歇息,便去找百灵了。 彼时的百灵正在帮罗燃风整理书架,见她前来时带着欢快的笑容,她也不免面带笑意,问道:“白师妹,怎么这么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幼梨脸还红着,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高兴,她兴冲冲地道:“师兄答应今下午带我一起修炼,让我来找你,带我去领灵剑和书籍。” 昨日发生在大殿的事,百灵并不知晓。所以此刻她有些茫然,随口问道:“哪个师兄?” “啊,四师兄。”白幼梨找了一处凳子坐下,双手捧着脸颊看着百灵,笑眯眯道。 听见白幼梨的回答,百灵明显呆愣了好一会儿,就连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她转过头来一脸懵,“啊……谁啊?” 她没听错吧? 百灵知道罗燃风因为遇到了修炼瓶颈,马上就要闭关修炼进行参悟,白幼梨多半也会跟着其他师兄师姐一同修习。但她万万没想到,白幼梨竟然选择了江肆? 更不可思议的是,江肆还同意了? 想到昨天,她还在跟白幼梨说江肆不好相处,此刻的她只觉得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痛。 “百灵师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百灵叹了一口气,道:“再等我一刻钟好吗?” 白幼梨乖巧应好。 之后,百灵带着白幼梨去了藏剑阁。 “你尚且年幼,再加上还没有引气入体,暂时只能进到藏剑阁一层。”百灵跟守在藏剑阁底层的阁老打过招呼,带着白幼梨往里面走,“而第一层放的都是普通灵剑,最适合初学者。” “那等我学有所成了,就可以到上面去拿更好的剑了吗?”白幼梨打量着周围,一边问道。 “不用,”百灵否认了,随即又道,“你是清和峰尊教的亲传弟子,自然是用不上藏剑阁上层的灵剑。” “到那时候,尊教就会给你赐剑。” 想来,这藏剑阁内的灵剑,除了底层是适用于全部初学者的。上面的剑应当都是给其他没有师傅赐剑的弟子了。 “那师尊闭关修炼,大概要多久才能出来啊?”白幼梨又问。 “这个嘛……我说不准。”百灵似乎也有些为难,她挠了挠脸颊,“毕竟修仙不论岁月。况且尊教已经是大乘期的修者,进阶本就困难,想必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关的。” “那师尊以前闭关一般都是多久?” “短则三五月,长则三五十年……”百灵表情很平常。 但是对于才活了十年出头的白幼梨,就不是那么淡定了。修士就连闭一次关都这么久,那年岁岂不是都很大。 她想起还是少年模样的江肆,于是问道:“那百灵师姐,四师兄多大年岁了啊?” “他啊,我想想啊……他是九年前的那次收徒大典来到苍山派的,那他今年应当有十七了吧。” 这边说着,百灵已经把白幼梨带到了最里面的阁间,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灵剑。 百灵带着她略过最前面的那些灵剑,来到靠后的一排灵剑面前。相比之前白幼梨看到的,这一排的剑身要窄一些,也要短一些,看样子适合年纪比较小的弟子使用。 “就是这些了。”百灵指了指面前的挂满了灵剑的墙面,“你从这些里面选一把你喜欢的吧。” -- 第12页 虽然那些普通灵剑都长得差不多,但白幼梨还是认认真真地看过了,最后选定了一柄剑身纯白的小巧灵剑,“那个吧。” 百灵将她指定的那一把灵剑取下来,试着掂了掂,觉得重量差不多,才递给白幼梨,“你试一下。” 白幼梨意识到灵剑应当不会轻,所以还是使足了力气。但是当她握住灵剑,还是忍不住惊叹,“有点重。” “都有些重,所以你还得多加练习。”百灵笑着道。 毕竟白幼梨之前也没有练过剑,甚至就连普通的体能训练也没有过,所以现在拿剑自如确实不太可能。 “我猜想,江师兄也不会一开始就让你挥剑的。” 选定了灵剑,百灵便带着白幼梨出了藏剑阁。白幼梨抱着灵剑,亦步亦趋地跟着。 直到走到外面,百灵看见她双手搂着灵剑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忘了告诉你了,尊教赐给你的玉佩,不仅是用于辨认身份,它还是一个空间法器。” 说着,百灵蹲下身子,道:“你尝试着控制这个玉佩。” 这让白幼梨有些犯难,“可是我还没有引气入体,也可以用吗?” “当然可以,但是等你以后学会运用灵力了,这个玉佩会更有用。”然后,她试着引导白幼梨,“你要用意念控制它,要很认真地想。” 先开始,白幼梨还不太能理解。但尝试了几次之后,就看见手中的灵剑消失了,而腰间的玉佩则是轻轻闪了闪。 “成功了。”白幼梨觉得有些神奇,毕竟她之前从未接触过修士的东西。 之后,百灵又带着白幼梨往藏书阁走。 途中,她给白幼梨讲述了不少修士必须知道的知识。白幼梨这才知道,除了常见的剑修,还有像大夫一样的医修,使用阵法阵盘或者符篆的阵修和符修…… “当然,我现在跟你说的都是基础,等会我会从藏书阁给你拿一些这方面的书。”百灵说着,指了指前面的藏书阁,“到了。” 白幼梨仰头看去,这藏书阁足足有三丈高,里面有多少藏书可想而知。最重要的是,这还只是清和峰的藏书阁。 百灵说罗燃风虽然为人和蔼,但是喜静,所以他并没有收多少弟子。而这么大一座清和峰,除了罗燃风和他的七个弟子之外,就只剩下寥寥几个杂役弟子了。 而掌门陆启华年纪其实比罗燃风还要小上一轮,亲传弟子也不多。但是陆启华和罗燃风的师傅收了不少徒弟,而他们也收了不少徒弟。 也就是说,现在苍山派的大部分弟子,其实都是陆启华和罗燃风的师侄。 “那我也当唤掌门为师叔对吗?”白幼梨问道。 “对,尊教是师祖的三弟子,而掌门还要比尊教晚入门。而两人也恰巧是同辈弟子中最出色的,所以师祖选了他们作掌门和尊教。” “那其他师叔和师伯呢?” 此刻两人已经走到了藏书阁的入口处,百灵带着她来到进门处的一方白玉台前,示意她把玉佩放在上面。 白幼梨照做了,只见白玉台周围泛起淡白色的光芒,随后消失。 “以后,这个藏书阁你就可以自由进出了。”百灵解释道,随后又回答了白幼梨方才那个问题,“其他师叔伯大多还在宗门内,但也有些出门游历,流连尘世的。” 两人来到藏书阁的第一层。百灵给她挑选了一些引气入体和炼气期弟子修炼用的书籍和功法。 “这些应当就够了,你今天花一些时间好好看看。” “嗯。”白幼梨抱着手里堆成小山的书籍,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毕竟今天下午就要去找师兄,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什么都不懂,白白惹得师兄不悦。 和百灵分开后,白幼梨便带着怀里的一摞书独自一个人回了院子。因为想要快一点学习基础知识,接下来的半天她都选择看书,再没有走出院落。 也多亏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认字,现在看这些书倒也不显晦涩。 时间悄悄溜走,很快就要到她跟江肆约定的时间了。她专程提前了半个时辰出门,经过询问,才来到了江肆口中的后山。 后山处是一片竹林,不远处来传来潺潺的水声,看样子竹林深处应当还藏着溪流。 白幼梨分明已经提前到了,可她没想到的是江肆已经在等她了。 看见那抹颀长的身影,跑得气喘吁吁的白幼梨顿时觉得满心欢喜。她看见江肆转过头,连忙扬起一个笑容,远远地挥手。 “师兄,我来了!” 第7章 相伴(三) “我哪里好?” 见白幼梨跑近,江肆看着她空空的双手,轻轻挑眉,沉声问道:“剑呢?” 就知道江肆会问,白幼梨扬起脸拍了拍腰间的玉佩,软声道:“在这里面。” “拿出来。” “好。”白幼梨低下头,正准备乖乖地把灵剑拿出来。可她刚伸出手,却突然停住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百灵当时教会了她如何把东西放进去,可却没有告诉她该如何把东西又拿出来。 见她动作停住,江肆望着她头顶的发旋,问:“怎么了?” 白幼梨可怜巴巴地抬头,委屈道:“我……我还没学会怎么拿出来。” 江肆貌似被气笑了,就连声音似乎都轻快了一些,“和放进去的方法一样,只是反过来。” -- 第13页 也许是因为在江肆面前,白幼梨有些犯蠢。她像早上那般,重复了几次都不见反应。没办法,她捏着衣袖,小心道:“师兄,能不能再教我一次?” 大概是见她太过可怜,江肆动作一顿,但还是单膝蹲下。他使出一丝灵力,引导着白幼梨的意念,缓缓的往玉佩中移动。 在这个过程中,白幼梨当真清晰地感知到了意念的变化,甚至感受到了玉佩的反应。 随后,江肆收回意念。 “再试试。” 接着,白幼梨按照刚才的方法,轻而易举地取出了灵剑。 “成功了,师兄好厉害。”她眼睛亮晶晶的,毫不迟疑地夸赞江肆,将一切功劳都推在了他的身上。 江肆微微仰头,看着白幼梨,眉梢微动,低声道:“小马屁精。” “我才不是!”白幼梨抗议道,她脸颊鼓起,“我说的是真的!” 江肆没理她,站起身来,顺手拿过白幼梨手里的剑,随手掂了掂,然后道:“太轻了。” 虽说江肆正值年少,可他身量颀长,眼下手里拿着这把小巧的灵剑,不得不说还有些违和。 但是更令白幼梨吃惊的是江肆说这把剑太轻了,她看着被江肆随意拎着的剑,小声道:“可是太重了,我拿不动。” 江肆挑眉看着她,轻讽道:“不是你说要和我一道练剑吗?连剑都拿不动,还怎么跟我练?” 听此,白幼梨连忙振奋了精神,认真地说:“但是我可以练!师兄也可以教我!” “那好,先围着这片竹林跑三圈。”江肆把灵剑递还给她,随意说道。 与他随意的态度恰恰相反,白幼梨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她抬眼看了看面前这片一眼看不到边的竹林,声音微颤:“师兄,你没有开玩笑吧?” 江肆没有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他一点也没有开玩笑。 随后,江肆又道:“今天跑不完,那就加到明天的份一起跑,每天都如此。” 他声音严肃,让白幼梨充分认识到他是认真的。 白幼梨欲哭无泪,但也只好按照江肆所说的去做。当她沿着竹林边沿跑了一刻钟时间的时候,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她腰腹有些疼痛。 但很显然,她还没有跑过半圈。 “呼呼呼——”白幼梨渐渐地慢下来,看着面前这片陌生的竹林,有些无力。 按照她现在这个状态,跑一圈都困难得不得了,更遑论三圈。尤其是,这偌大的竹林外围,却只有她一个人。 再加上方才的苦累,一时间,白幼梨感到有些委屈。 江肆是不是因为嫌她麻烦,才让她一个人跑三圈的啊?这样才好甩掉她,也少耽误他修炼。 她越想越难受,干脆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坐下的瞬间,双腿瞬间疼痛,让她双眼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就在她心里委屈得不得了,埋怨江肆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坐在这里做什么?” 听出是江肆的声音,白幼梨眼泪花花地转过头去,看着江肆冷冷的脸,忍不住道:“师兄,三圈太多了,可不可以少一些?” 江肆抿了抿嘴唇,他没告诉白幼梨,自己之所以跟过来看她,就是也知道自己方才一时口快,没有顾忌到她的情况。 见他不说话,白幼梨也不敢行动。 “那就不跑了,回去吧。”江肆道。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白幼梨似乎并不是很高兴,她垂下脑袋,看起来有些失落。 “怎么不走?” 白幼梨抬起头,眼睛里还泡着眼泪花,她可怜地道:“师兄,我可以好好练的,你别放弃我……” 听此,江肆才知道白幼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以为自己那样说是以后都不准备教她了。 “我没那么想,我们先回去。” 江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似乎不是很会说话。 这下,白幼梨才明白过来江肆的真正意思。她擦了擦眼泪,准备起身,却发现腿太疼了,还没缓过来。 江肆站在一旁,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注意到白幼梨小心看向自己的目光,江肆闭了闭眼睛。 正当白幼梨不知道该怎么跟江肆说自己走不了的时候,江肆却突然大步上前,双手抄过她的腋下,将她抱了起来。 “啊!”她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江肆的后肩处。 江肆托着她的大腿根部,抱着她稳步往回走,也不说话。 白幼梨趴伏在江肆的肩头,一时间眼眶热热的,她闷声道:“谢谢师兄。” “抱歉。” 与此同时,江肆出声道。 “师兄为什么道歉?” 江肆倒也没别扭,直言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白幼梨再次抬手抹了抹眼泪,嘟囔着说:“原谅师兄了。毕竟你也是第一次带别人修习,而且也是我太笨了。” 江肆没再说话,只是托住白幼梨的手臂往上抬了抬。 见此,白幼梨身子僵硬一瞬,转头看向江肆的侧脸,道:“师兄,我很重吗?” “不重。”江肆沉声道。 “哦。”白幼梨仔细观察了一下江肆的表情,确认对方没有说谎,之后也没有转过头去。 白幼梨侧着脸,轻轻趴在江肆的肩头。两人此刻相距极近,她甚至可以数清楚江肆的睫毛。凑近了看,她才发现江肆的眼角处有一颗很小的痣,就在眼睛外眦一点,藏得极好。 -- 第14页 “看什么?”也许是因为她的目光过于专注,江肆忍不住问。 白幼梨看着那颗小小的痣,一时间挪不开目光,只能傻乎乎地回答:“师兄好看。” “再乱说话,就把你丢下去了。” 这句话让白幼梨想起他们之前初见时,江肆也是说要把她从灵剑上面丢下去。她不禁有些瑟缩,连忙搂紧了江肆的肩膀,“不要。” 白幼梨趴在江肆的肩膀上,想到方才江肆让自己围着竹林跑三圈,有些闷闷的。她年纪小,心思也不复杂,有心事也不会藏着掖着。 于是,她便直言问道:“师兄,你会不会烦我啊?” 没等江肆回答,她又道:“我跟师尊说想让你带我修习,会很耽误师兄的修习,师兄会不会烦我?” 江肆嗤笑一声,道:“是挺烦的。”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会很麻烦江肆,因为她现在不仅年纪小,而且也没有修为,只会给江肆添麻烦,但是她还是想陪着江肆。更何况等以后自己再长大一些,也定然可以帮上师兄的忙。 “我尽量不给师兄添麻烦。”白幼梨攥紧了江肆的衣襟,信誓旦旦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白幼梨还是很快就给江肆添了麻烦。 她的脑袋原本好好地搁在江肆的肩膀上,但是因为偶尔要跟江肆说话,所以脑袋一直在动。 就在白幼梨再次把脑袋放回原位的时候,江肆的脚步一停,脑袋往她的方向偏了偏,嘴角微动。 她立刻就发现自己的脑袋压倒江肆的头发了,连忙把脑袋抬起来,“对……对不起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江肆看着眼前紧张得不得了还不断拍着他的肩膀说对不起的小姑娘,终究还是没有说狠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白幼梨见江肆并不准备把她丢下去,连忙给江肆整理了一下被她压得乱糟糟的马尾,也不再趴他的肩膀了。 她看着江肆如玉的侧脸,小小地笑了一下,“有人说师兄脾气很坏,不好相处,但事实好像并不是如此。” 江肆余光中看了看白幼梨的笑脸,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他也不去追究那所谓的“有人”是谁,好整以暇道:“那你说事实是怎样的?” “师兄很好,你这般防着其他人,定然也是有着自己的心事。”白幼梨看着江肆微微晃动的马尾,小声嘀咕道。 说完这些,白幼梨只感觉到托着自己腿根处的臂膀微微一紧,随后耳边传来江肆低低的声音。 “我哪里好?” “师兄在落花城救了我,也愿意教我修习。还有现在,我给师兄添了麻烦,师兄也不生气。”白幼梨掰着指头,细细地数着。 江肆沉默了半晌,似乎有些不理解,最后问道:“这就是好了?” “这就是好了。”白幼梨看着他,认真地回答道。 比起其他人眼中的他,江肆现在已经很好了。 白幼梨这般觉得。 江肆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忆起在落花城第一眼看见她时,那张布满了眼泪的脏兮兮的小脸,还有之后轻轻扯着他的袖口问他可不可以带她去城郊。 一转眼,他又想起小姑娘问得他的名字时,那一瞬间僵硬和不知所措的表情,似乎恨不得立刻逃离。他当时便想着小姑娘多半是听到了什么,觉得她一时的热情也不过如此了。 但没想到,在清和殿之上,她毫不犹豫地说让他带着她修习。第二天一大早还提着满满一篮子的糕点来找上门,说是要给自己。 而就在刚才,小姑娘在他的耳边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的好。江肆心里热热的,他一时间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 只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好不应该止步于此,他可以对她更好。 第8章 相伴(四) “谢谢师兄。” 白幼梨被江肆抱着回到后山时,夕阳已经西沉。金红色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清和峰上,也把天边的云都烧得火红。 在这般高的山峰上看落日,白幼梨还是第一次。尤其是对面山峰郁郁葱葱的同时,山腰处还缠绕着厚厚的白雾,白雾被夕阳染上淡淡的暖黄色。 “哇啊——”白幼梨看着这般景象,不禁发出了感叹。 江肆转眼看了她一眼,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在看夕阳才作出这幅呆样,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师兄,你来这里这么久,有注意到夕阳吗?”白幼梨想着,如果自己会画画,应当会把眼前所见之景都画进画卷里。 “苍山雾深,这个季节的夕阳不是最好看的。”江肆把她放在后院中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坐下,沉声道。 “那什么时候的夕阳是最好看的?”白幼梨坐上石头,稍微向后挪了挪。 “夏末。” 听此,白幼梨有些失望。因为现在才是三月,距离夏末应当还有五个月。 “那到时候,师兄会陪我一起看吗?”白幼梨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江肆。 没等江肆回答,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孟珩从不远处款款而来,见到两人,似乎也有些惊讶,“四师弟,小师妹。” 江肆看着孟珩,没有说话。 但是孟珩已然习惯了江肆的处事态度,嘴角仍然带着温润的笑意。 白幼梨向孟珩挥了挥手,大声喊道:“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 第15页 她话音刚落,江肆目光微动,看着白幼梨,眼神有些莫名。 “我来竹林取一些灵泉。”孟珩走近两人,弯下腰来看着白幼梨,笑着道。 刚到后山时,白幼梨便听见了竹林内泉水流动的声音,原来是灵泉。 “取灵泉做什么?” “我养了一只悠霏,只饮灵泉。你若是有兴趣,等哪日你得了空,可以上我那里看看。” 听他这么说,白幼梨也明白过来,悠霏应当是一种灵兽。她欢喜道:“好,谢谢三师兄。” “都说了不用客气。”孟珩笑了笑,然后轻轻抚了抚白幼梨的肩膀,“好了,你好好练,我先走了。” “三师兄,再见。” 等孟珩走后,白幼梨倒也忘了刚才的那个问题,转过来看向江肆,“那师兄,我们接下来练什么?” 但是江肆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回应她,而是看着她的笑脸,若有所思。 “师兄?”见他不说话,白幼梨再次唤道。 江肆又看了她一眼,随后移开了目光,望着竹林深处,口中随意道:“你先下来看看,能不能走。” 听此,白幼梨立刻用力动了动腿,一阵疼痛袭来。她面色一白,身子也僵硬了。她觉得自己不用下去了,光是坐着就知道自己不能走。 她一时欲哭无泪,抬眼看向江肆。 江肆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愉悦,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笑容。接着,他指尖凝起一点灵力。那一缕灵力很快脱离他的手指,绕着白幼梨的腿间打转,之后又消失不见。 很快,白幼梨就感觉到原本沉重疼痛的双腿顿时变得轻松。她试着晃了晃双腿,发现果然不疼了。 于是,她便顺着大石头落到地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软声道:“谢谢师兄。” 之后,江肆便从自己腰间的玉佩中拿出一柄木剑,递给她。 白幼梨顺服地接过,随意地挥动了几下。 比起灵剑,木剑又要轻上许多。而且这木剑长度和之前她挑选的那把灵剑差不多,似乎也是年纪比较小的弟子使用的。 她拿起木剑,很快就注意到木剑的锋刃处有不少磨痕,她惊奇道:“这个是师兄之前使用过的吗?” “嗯。” 江肆八岁时入苍山派。 罗燃风在收徒大典上收他为徒的第二天,便因为有急事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苍山派。而江肆性子孤僻,也不喜与其他人过多接触,便也没有人领着他去藏剑阁领取灵剑。 于是他便自己在后山砍了一棵灵树,削了一把木剑。之后他便照着罗燃风收徒时给他的剑法自己参悟琢磨。 等一个月后,罗燃风办完事回到苍山派时,江肆已经靠着自己的参透步入了修习剑道的门槛。 罗燃风很是惊讶,当即便给江肆赐了灵剑,名黄泉。 拿着木剑,白幼梨仔细看过上面的磨痕。心中暗想,就连一把木剑都可以被留下这么多痕迹,可见师兄之前练剑时的刻苦程度。 不等白幼梨看完,江肆便下达了命令:“先练习挥剑。” 之后,江肆也抽出自己的灵剑黄泉,给她展现了一个简单的基础招式,随后收势,问道:“记住了吗?” 他方才演练的几个招式确实很简单的,无非就是左右挥剑,上劈下挑,前刺几个动作。 白幼梨当即表示自己看懂了,一边还感叹师兄终于知道她应当从最简单最基础的开始了。 “那好,今天先练……一百下。”随后,江肆往旁边站定,“今日时辰还早,我守着你练。” “啊,师兄……”白幼梨有些呆愣,一副要哭了的表情看着他。 “嫌少?”江肆挑眉,“那就两……” “一百!一百就够了!”白幼梨赶在江肆改口之前,连忙喊道。 之后,在江肆的凝视下,白幼梨开始照着方才他演练的挥剑招式,开始一招一招地重复。 先开始的时候,她的动作还很不规范,但好在江肆会一一纠正她。在那之后,便好了很多。 但是…… “用力,手臂这么软,怎么用剑。” “每一剑都要刺在同一个位置,不要毫无目标。” “……” 不得不说,江肆真的很严格。 而且一百下对于白幼梨来说,也确实有些多了,但是她也不敢喊累。毕竟实力和毅力总要有一个,她现在没有实力,那总不能连坚持下去的毅力也没有。 更何况,比起跑步,挥一把木剑还要简单一些。 等她挥了六十下之后,白幼梨已经满额头都是汗水。 “换手。”江肆道。 随即,白幼梨将右手的木剑换到了左手,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 但是很快,她就感觉到右手臂上一阵温热,之后那麻木的感觉便消失了。不仅如此,她甚至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白幼梨偷偷看了一眼江肆,发现对方此刻面上依旧冷淡。但她知道,刚才是江肆为她疗伤了,这才舒缓了右手的疼痛。 果然,师兄对她极好。 白幼梨不习惯用左手,所以换手后比之前用右手挥得糟糕多了。尽管她已经尽量克服了不习惯,但是动作还是不可抑制地脱离她的控制。 但是江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偶尔会伸手纠正她的动作。 -- 第16页 直到傍晚,白幼梨才在江肆的目光下,完成了挥剑一百次。当她刚刚默数到一百后,整个人身子一软,直接抱着木剑瘫坐在地面上。 她满头大汗,左手臂酸乏不堪。想起之前江肆用术法给她舒缓右手,白幼梨抬头看向江肆,同时左手臂略显艰难地动了动,“师兄,我手好酸。” “这还只是第一天。”江肆淡声道。 话虽这么说,可接下来白幼梨还是感受到了手臂的慢慢舒缓,没一会儿便恢复了。 “回去吧。”江肆说着,便先抬步往回走。 白幼梨连忙站起身,拍了拍弟子服的衣摆处,顺带整理了一下裙角。之后才连忙跟上,她跑到江肆的身侧,举起手里的木剑,“师兄,剑。” 江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拿着,之后也用这把剑。” “好,谢谢师兄。”白幼梨听到之后都可以用这把剑,脸上笑开了花。她把木剑好好地抱在怀里,很珍惜的样子。 江肆身量颀长,走路也快,这让白幼梨跟着有些吃力。她必须要大步地走,偶尔还要跑两步,才能跟上江肆的脚步。 最后,她终于还是觉得有些累了,忍不住抬手拉住了江肆的手腕,祈求道:“师兄,能不能慢一点?” 江肆瞄了一眼她搭在自己手腕处的小手,手指微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但很明显,白幼梨可以感受到他已经放慢了脚步,尽量照顾到她的步伐。 在那之后,白幼梨也没有放开江肆的手腕,一直都是轻轻地握着。江肆也没有回避,只任由她拉着。 “师兄,我今天下午看了书,我什么时候开始尝试引气入体啊?”白幼梨看着脚下,发现在江肆放缓速度的情况下,对方跨两步,自己可以跨三步。 江肆注意到她这一幼稚的行为,看着小姑娘头顶那个讨喜的发旋,道:“这几日你先看书,等你理解了书中所写,我便教你。” “好吧。”白幼梨继续数着步子,反正师兄说的都不会错。 行至一半,江肆突然问:“你今天可有用膳?” “没有吃饭,但是吃了辟谷丹。”说到这里,白幼梨不禁面色发苦。在这一方面,她觉得修仙真苦,都不能肆无忌惮地享用珍馐美味。 因为书上说,修仙之人讲究体质纯净,不宜食用太多凡尘之物。 也正是因为如此,清和峰并没有设有灶房,也不会开火。 从后山回到西院,会先经过白幼梨所住的院落。之后再继续往西走,就是江肆的住处了。 等两人行至白幼梨的园门前,白幼梨停下脚步,随即放开了江肆的手腕,指着院门道:“师兄,我到了。” 说着,她就要转身进门。 “等等。”江肆叫住了她。 白幼梨转身看他,目光中满是疑惑,“师兄,怎么了?” 江肆往前走了几步,拿出几个红色的灵果,往她面前递了递,也不说话。 “给我的……”白幼梨看着江肆手里的灵果,有些呆愣。 但随即她便笑开了,她把木剑放进了玉佩,之后才伸手去接那几个果子。那几个灵果在江肆手里明明显得那么小,可是她两只手却拿不下。无法,只好用手臂搂着。 白幼梨抱着怀里的果子,笑得灿烂,“谢谢师兄。” 第9章 动容(一) “师兄,我成功了?”…… 之后的几日,白幼梨早晨和黄昏两个时段都跟着江肆一同练剑。之后江肆又教了她一些基础动作,每天除了挥剑,白幼梨也开始跟着他一同感受天地灵力。 其他的时间,白幼梨便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倒也明白了想要引气入体进而进入炼气期,感受灵力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的日子说不上有趣,但是白幼梨却不感觉乏味。不仅是因为自己天天都跟江肆待在一起,还由着她慢慢地发现了修炼的乐趣。 在江肆的引导下,她已经可以清晰地感知灵力流动的轨迹,只是还不足以引导灵力运行。 单单这一点领悟,她就已经感觉到自己比起之前更耳清目明了,也不会再觉得辟谷丹难以下咽。 “要将意识与灵力融合,在感知到灵力之后,尝试与其练习。继而慢慢地引导灵力往你的灵脉和丹田处走。”江肆站在一旁,淡声指导。 而白幼梨此刻,正盘腿坐在石头上,顺着江肆的引导,再一次尝试引气入体。 这一次比之前两次都要顺利,白幼梨很快就感知到了周身的灵力流淌。随后,她尝试着引导灵力的流动,从她的四肢慢慢地流向自己的丹田。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幼梨感知到的灵力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灵力流向她的丹田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正在被扩张,里面也涌入了灵力。 随后,丹田处一暖,开始接收从她的经脉中流入的灵力,并缓缓在丹田处累积。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白幼梨感受到丹田处已经再容纳不下任何灵力,才缓缓停下吸纳灵力的动作。 再一睁眼,白幼梨便发觉自己可以看得更远了,甚至可以单靠双耳就听出风流动的方向。她感受到丹田处的灵力流淌,一时欣喜,看向江肆,“师兄,我成功了?” “嗯。” 得到江肆的肯定,白幼梨更加欢喜了。她按照之前书中所学,从丹田处引出一缕灵力汇于指尖。 -- 第17页 看着指尖那一抹白色的灵力,白幼梨高兴地挥了挥手。 从跟着江肆修习到如今成功引起入体,白幼梨一共只花了六天。她本人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程度,但是修炼天赋一般的修士光是引气入体一般都要花上一个月。 引气入体是修士修炼的开始,这说明白幼梨已经正式踏入了修仙一途。 之后,江肆便没再让她看基础入门的书,改让她多看修炼和静修的书。意思就是说,之后她应该多花时间在打坐上了。 前几日百灵下山去了,在离开之前询问白幼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白幼梨得知百灵只是要去一个小村庄,一时间也想不出需要什么,便让百灵给她带一些小树苗,最好是可以开花的。 今日清晨,百灵便回来了,给她带回来一株小梨树苗。 “那小村庄里只种着有梨树,而且他们村子里的梨子可值钱了。我问了,他们不卖树苗,但是老婆婆心善,送了我一株。” 说着,百灵便把小树苗放在了白幼梨面前的石桌上。树苗的根部还用白布包着,里面装着一团泥土。 “话说,你要这东西做什么?”百灵有些不解。 白幼梨拨弄着面前的小梨树苗,上面还生着不少深绿色的叶子,一边答道:“我想种到后山去。” 后山只有竹林,也没有可以开花的植物,看着着实有些太单调了。 百灵也知道,最近白幼梨都跟着江肆在后山修习。更让她惊讶的是,白幼梨短短六日便成功引气入体,步入炼气期。这般天赋,也难怪尊教会收她为徒。 下午黄昏之前,白幼梨又问着百灵要了一把小锄头。接着便抱着小树苗和小锄头往后山跑。 她到的时候,江肆已经在等她了。白幼梨见到江肆,便立刻绽开一个笑容,远远地喊道:“师兄!” 看着她手里的树苗和锄头,江肆挑了挑眉,“你要种树?” “对!”白幼梨欢快应道。她把被白布包住的梨树苗放在地上,随后环顾四周,估量着那里适合种下这棵梨树,“这个是我托百灵师姐给我带回来的,我想把它种在这里!” “为何?” “因为这里太单调了,都没有花。”白幼梨一步一步地丈量着脚下的土地,“而且,以后师兄和我都一直要在这里练剑,我们可以一起见证这棵树苗的成长。” 江肆想问,她为什么可以这么自信自己以后都会跟她一起在这里练剑。 但很快,白幼梨就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望着他,大声问:“师兄,你看这里行吗?” 望着白幼梨满是期待的笑脸,江肆抿了抿嘴唇,改口道:“随你。” 最后,白幼梨决定就把小树苗种到了后山的东南角,那里临近灵泉,土壤湿润,也正好适合梨树的生长。 选定位置之后,白幼梨便拿着小锄头开始挖坑。没挖几下,她就开始出汗,但是也乐在其中。 很快,一个适合小树苗安家的土坑就出现了。 白幼梨兴致冲冲地跑回来拿上梨树苗,她细心地把梨树根部原本的土壤也都放进了土坑。随后,用小手先埋了一部分土,之后才拿上锄头将土坑填满。 这期间,江肆都抱着剑站在一旁看着她忙活。 等白幼梨给树苗浇了些灵泉水,她累极坐倒在一旁的地面上。看着树叶上还带着水珠的树苗,她也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但是没等她休息多久,江肆看着她的双手和脸颊,沉声道:“去洗手。” “哦。”白幼梨抬起双手看了看手心手背的泥土,立刻起身走到一旁的灵泉旁,把两只手都洗得白白净净。 洗净之后,白幼梨还伸出两只手,将手心向着江肆,笑着道:“洗干净了。” 江肆的目光从她的手心略过,停留在她的脸上。过了一会儿,他似是无奈,终于蹲下身来。 只见江肆也把手伸进灵泉中,接着用沾湿的手指擦拭过白幼梨的脸颊处,反复多次,才将手拿开。 白幼梨伸手摸了摸方才江肆擦过的部位,只摸到一手水渍,这才明白方才自己擦汗的时候把脸颊也弄脏了。 她憨憨地笑着,跟江肆道谢:“谢谢师兄。” 种完树之后,白幼梨便继续了挥剑练习。也正因为引气入体成功,之后的训练也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次日黄昏,白幼梨像往常一样,前去后山找寻江肆,结果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见着对方。 “师兄?”尝试着喊了几声,发现江肆确实不在后山。 白幼梨有些不解,走出后山。却发现许多弟子都往南边走,嘴里嘀咕着什么“擂台”、“江师兄”…… 她直觉有些不对劲儿,连忙跟上一个弟子的步伐,问道:“那个,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白幼梨现在是尊教的亲传弟子,清和峰的人自然都认得她。听见她问,也不含糊,回道:“听说是有弟子向江师兄下战书呢!在乾元峰擂台约战!” 听此,白幼梨不免有些担忧。她见过江肆清除妖兽,自然也相信江肆的实力。但是苍山派的擂台战有所不同,在其上进行的对战,虽不至于说是死生不论,但也不仅限于点到为止。 也就是说,对战双方肯定不会手下留情。那么,江肆很有可能会受伤。 “那请问是谁向师兄下战书了?” -- 第18页 “掌门二弟子,严青!” 白幼梨脚步一顿,那可是个厉害角色。听说上一次的群英问剑,严青的名次可是排到了前五十。 群英问剑是正道各宗门约定俗成的盛会,每十二年举行一次。参加问剑的弟子没有一万,也有六千。能闯进前五十,严青的实力已然是百里挑一,更何况那还是十二年前的成绩。 乾元峰是在另一个山头,而白幼梨也还没有学会御剑飞行。看着其他弟子纷纷御剑前去,白幼梨有些犯了难。 “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就当白幼梨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孟珩从远处走来。 看见他,白幼梨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他快步跑上前,看着孟珩,“三师兄,你能御剑带我去乾元峰吗?” “怎么了?” 白幼梨快要急哭了,她催促道:“你先带我去吧。” 见此,孟珩也不再多问,连忙拿出灵剑晖楠,抱着她站上去。 在途中,白幼梨一直拉着孟珩的衣袖,这才跟他解释:“严青师兄跟四师兄下战书,两人在乾元峰约战了。” 孟珩听见这话,倒也不显着急,他细心道:“小师妹可知,那擂台战并不罕见。” 没隔三差五便会有弟子前去约战,孟珩早已是见怪不怪。 “可是……我怕师兄受伤。”白幼梨说着,还不自主地抓紧了手中孟珩弟子服的衣料。 “那你可太小看你四师兄了。”孟珩笑道,“虽说严青实力强盛,年岁也比你四师兄大上一轮不止,可在剑道上,他比起四师弟还略逊一筹。” 听他这么说,白幼梨反而更担心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擂台战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双方早已经进入了状态。 一边是掌门二弟子,一边是尊教四弟子。双方还都是久负盛名的天才,这一战吸引了不少弟子前来观看,下方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于是,孟珩便也没有带着白幼梨继续往下,两人干脆御着灵剑在空中观战。白幼梨站在孟珩身后,手里还紧紧握着他的袖口,手心里全是冷汗。 两人甫一出现在上空,擂台上的江肆便投来了一瞬目光。看见孟珩身后的白幼梨,他目光微动,眼神暗沉。 第10章 动容(二) “都知道是我受伤,那你哭…… 江肆与严青皆为剑修,两人各持一柄灵光萦绕的灵剑。两柄剑多次碰撞,又多次移离。 听下面弟子议论,都说严青资历更老,修炼的时间更长,觉得他的赢面更大。但是其中也有弟子说江肆少年天才,剑法不俗,是不能单单以资历和年纪来比量的。 听见这些,白幼梨不禁为江肆捏紧了指尖。她当然也是希望江肆赢的,但她更希望江肆不要受伤。 底下的弟子议论朝天,纷纷买股。而台上的两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似乎眼中只有自己手中的灵剑和对方的招式。 严青手里拿的剑比江肆的要宽上一指,可见对方在力量训练上没少下功夫。果然,只见他招招狠厉,手臂和手掌上上青筋暴起,肌肉鼓胀。 但江肆出手的力气也不算小,而且他的招式更加灵活,在躲开对方进攻每一剑的同时,也不断地刺向对方的薄弱点。 依仗着力量,严青逼退了江肆好几步。就在下方观战的弟子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的时候,江肆却突然在严青一个下劈动作时快速侧身,攻向对方的后背处。 虽然江肆动作奇快,但是严青自然也不是只有这点实力,他很快伸剑反手格挡住了江肆的剑招。 两剑相撞,之后两人各自后退,隔开了半丈距离。 江肆眼神冷厉,看着对面的严青。 因为严青背对的方向是一片山石,所以其他弟子没注意到。也只有他自己和江肆二人知晓,就在方才那一瞬间,江肆划破了他的后背,此刻正汩汩地流着鲜血,染红了弟子服。 严青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嘴角微动。迟疑一瞬,随即再次发起进攻。这一次,比之前还要更加用力。 两人站位变换之间,下方的弟子也看清了严青此刻背后的伤口,不由得唏嘘一片。 令人想不到的是,接下来两人虽然还是像之前一般的你来我往,但是显然江肆已经不急于进攻,反而注重防守。 严青不断进攻,江肆却只顾着格挡。一来二去,严青手上青筋更加突出,攻势也愈加猛烈了。 明显,严青先前被江肆划伤,接着那般猛烈的攻势却被江肆接二连三地用一两招轻松化解,他隐隐有些沉不住气了。 但严青始终也是难得一见的剑修,而且身为陆启华的弟子,他自然也有□□分的真实力。很快,严青稳住了攻势,慢慢地变得冷静。 见此,江肆仍然面色冷静,丝毫不乱自己的阵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孟珩站在高处,下方两人的对战自然是一览无余,见到局势的多番转变,冷静道:“严青该累了。” 白幼梨听见孟珩的分析,连忙将视线放在了严青的身上,仔细观之。果然,严青抬剑已经比不上之前的快速利落。 “啊——” 两人短兵相接之际,江肆的左臂突然见红,白幼梨捂着嘴,忍不住惊呼出声。 看弟子服被染红的速度,可以得知伤口其实并不是很深。也正是因为如此,江肆丝毫不在意伤口,快速地贴近严青,趁着严青来不及反应之时,一剑挑飞了对方的灵剑。同时,右脚横扫,将严青踢倒在地。 -- 第19页 严青的灵剑被挑飞好远,之后落下了擂台。 而严青本人也腿后发麻,短时间内站立不得。 显而易见的,江肆,胜。 “三师兄,我们快下去。”白幼梨慌忙催促道。 她此刻却不那么在乎输赢,她的眼中只有江肆左臂上的那片扎眼的红色。 孟珩听此,也立刻御剑落到了地面。 不等灵剑停稳,白幼梨便等不及跳了下去。也顾不得脚下的踉跄,她慌忙挤入人群,往江肆奔去。 “师兄!”白幼梨眼角泛起泪花,她一边唤道,一边继续向前。 江肆看着穿过人群的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她向自己奔来。 白幼梨是在擂台的石阶下面接到江肆的,甫一看到对方几乎被鲜血染尽的手臂,她的眼泪顿时决堤。 “师兄……”白幼梨站在江肆的面前,伸出手又不敢碰他,只能呜咽着问,“你痛不痛?” 江肆看着白幼梨满脸的泪水,心中再次涌上那份奇怪的感觉。 这就是,被人牵挂的感觉吗? 他无声叹气,蹲下身子,专门用左手给她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我无碍。” 白幼梨抬手捉住他给自己擦眼泪的左手,抽泣不止,“这么多血,怎么会无碍?” 她多次看向江肆的左臂,但每看一次,就忍不住落泪。 江肆见她关心又不敢看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伸出右手扶住白幼梨的后背,微微用力,把她按在自己的右肩处,像是安抚。 “呜呜呜——”白幼梨把脸蛋埋在江肆的右肩,哭出声来,“师兄为什么要接受战书,明明……明明可以不接……” 江肆没回答,只是左手拿起手边的黄泉剑,右手托着白幼梨的腿根将其一把抱起。接着,江肆便带着她径直离开了擂台。 周围的弟子此刻呆若木鸡,他们甚至都不是讶于方才江肆赢得了擂台赛。反而是现在他对白幼梨这般纵容安抚的模样,让他们大为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谁?那是江师兄吗?” “我的天,这天要下红雨了吧?江师兄怎么可能那么温柔?” “江师兄怀里的那个,是尊教新收的小弟子吧?这才多久,就已经炼气期了?” “……” 议论声渐渐远去,白幼梨被江肆抱着远离了外围。 孟珩还留在原地等待,此刻见两人如此亲近,也有些讶异。但他面上分毫不显,而是上前几步,道:“四师弟适才受了伤,我来带小师妹御剑吧。” 听见孟珩的声音,白幼梨也抬起头来。因为哭泣,此刻她的双眼已经肿成了两颗核桃,长长的卷睫也被眼泪黏糊在了一起。 “师兄,你放我下来吧。” 江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听她的话。他看向孟珩,淡声道:“多谢三师兄,不必了,我可以带她走。” 说完,江肆便抛出手中的黄泉,单手搂着白幼梨御剑离开。 白幼梨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江肆还在冒血的左臂,转头看向孟珩,小声道:“三师兄,再见。” 刚说完,她没忍住打了个哭嗝。 孟珩似乎有些无奈,对她挥了挥手。 江肆偏头看着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白幼梨,小姑娘此刻正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只,趴在他的肩头,只露出了一双满是水雾的眼睛。 想到方才白幼梨哭着唤着师兄,穿过人群向他奔来,还问他伤口痛不痛,江肆一时间只觉得心里被怀中这小小的一团填得满满的。 “哭什么?”江肆声音低沉,轻声问道。 听他一问,白幼梨眼睛里立刻又泛上了泪花,她不敢抬眼去看另一边的殷红,只能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才抽噎着道:“师兄受伤了……” “都知道是我受伤,那你哭什么?”江肆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些笑意。 白幼梨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闷着声音流泪。 她不想说自己在看到江肆满是鲜血的手臂时,又想起了之前梦中所见到的江肆幼时的痛苦经历,他从小也是挨着打过来的。就连之后,也因为入魔被人喊打喊杀。 一想起这些,再看到江肆受伤,她就心疼得不得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白幼梨一直都是个很心疼人的善良孩子。以往看见许娇娘无意间受伤流血,她都会捂着许娇娘的伤处吧啪啪哒地掉好久的眼泪。 可惜啊,这些,她都再难得想起来了。 等到了清和峰,白幼梨便想下来,可江肆不让,“你走路太慢了。” “但是,师兄你的手臂还在流血。”白幼梨双手搂着江肆的脖颈,有些犹疑。 “受伤的是另一只手臂。”江肆轻声道。 白幼梨当然知道是另一只手臂,但是江肆这般抱着自己,她不免担心会扯到伤口,“那我们去找会理师叔包扎一下。” 会理是清和峰上的老医修,他之所以选择待在清和峰,也是因为清闲和安静。也因着他是罗燃风同辈的最小弟子,所以清和峰上的弟子都尊称他一声师叔。 “好。”江肆没多犹豫,答应下来。 白幼梨这才没喊着要下去。目光移动间,她突然注意到江肆肩膀处那一团泪渍,因为被她的眼泪打湿,颜色要深一些。 -- 第20页 她抬眼悄悄打量江肆的表情,估计对方还没有发现。于是她搂着他脖颈的左手从他的后颈收回,改为攀附在他的肩膀处,借以遮掩。 江肆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只是轻笑,没有揭穿。 两人来到会理所住的药坊时,会理正在院子里乘凉喝茶。看见两人,他面上大惊,连忙起身,“诶哟哟,这是怎么回事啊?” 江肆微微弯身,白幼梨顺势从江肆怀中下来,站在一边,礼貌唤道:“会理师叔。” 白幼梨刚来清和峰的时正处于昏迷,是会理前去给她看诊的。后头她醒了,也见过会理一次,当时会理就很喜欢白幼梨,说让她不必拘束。 “小幼梨还是这么见外,你受伤了?”会理上前两步,细心地在白幼梨周身打量。 白幼梨连忙摆手,拉住一旁江肆的袖子,道:“师兄受伤了,师叔你给师兄包扎一下吧。” 听此,会理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江肆,微眯着不太好使的眼睛看了看江肆的左臂,不由得惊讶。 “难得,我还真以为你小子是个铁人呢,原来也会包扎伤口啊。” 第11章 动容(三) “就这般牵着你,就算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会理还是很快给江肆处理了伤口,并且还用上了上好的灵药。 白幼梨一直远远地守着。 等会理给江肆包扎完毕后,江肆一人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会理净完手,从一旁的木架上面随意拿起一颗灵果,向白幼梨走去。他把灵果放在白幼梨的手里,笑眯眯地问:“那小子受伤,小幼梨作何哭得这般伤心?” 白幼梨看到了处理伤口的整个过程,地面上还扔着沾满了鲜血的纱布和布帕,她心里憋着难受,也不说话,只摇摇头。 “心疼师兄啊?”会理摸了摸白幼梨的脑袋。 白幼梨又闷着点头。 见此,会理也摇了摇头,随即看向远远望着这边的江肆,恨铁不成钢道:“就你这像石头一般的臭小子,也有人会心疼了,你可长点心吧!” 江肆看着一旁眼泪汪汪的白幼梨,一时缄默。 之后,两人便离开了会理的药坊。 “师兄,还疼吗?”白幼梨看着江肆此刻已经恢复一新的袍袖,关切问道。 江肆低头看着白幼梨,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不疼了” 就算是真的疼,看着小姑娘这么关心自己,也不会疼了。 白幼梨手里还包着方才会理给自己的灵果,她一直都没吃,她把果子塞进江肆的手里,“灵果,给师兄吃。” 江肆看着那枚紫色的灵果,收进手心里,也没拒绝,“好。” “今天很晚了,而且师兄也受伤了,就别练剑了。”白幼梨仰头看着江肆,就像个小大人,认真吩咐道。 “当然,我也不会偷懒的,今晚也会好好打坐静修。”说着,白幼梨无意识地伸手扯住江肆手腕处的衣袖。 但没想到的是,江肆手指微动,迟疑一瞬,反手包住了白幼梨还有些肉乎乎的小手。 那一瞬间,江肆说不上心中又漫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觉得心中异样地满足。 白幼梨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抬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似乎有些怔愣。但很快,她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轻轻晃了晃手。 两人就这般牵着手慢悠悠地往回走,首先经过的是白幼梨的住处,但是她坚持要先送江肆回去,“师兄受伤了,我先送你。” “我又不会走丢。”江肆有些无奈,但手上也没有松开。 “但是……”白幼梨似乎还想找些说辞,不过她想了半晌,也没想到其他合理的借口,只好作罢。 见此,江肆看着她的发顶,松口道:“那走吧。” 白幼梨随即又高兴起来,拉着江肆往前走,并且还絮絮叨叨道:“那师兄你今晚要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不用,你明早上直接到后院吧。”江肆这次没再迁就她。 意思是明早上照常练剑。 “好吧。”白幼梨答应了。 等把江肆送到院门口,白幼梨才跟他告别,之后便自己一个人往回走。 白幼梨脚步轻快,往前走了十几步之后,因为没听到江肆开关门的声音,便疑惑地转过头去看。 只见江肆还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她。似乎没想到她会回头,他怔愣一瞬,嘴角不禁漫上了一丝笑意。 此刻的半个夕阳已经落入了对面山头,暖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这一切的美好都定格成了一副珍贵的画。 白幼梨看着被夕阳包裹的江肆,也忍不住笑开,她挥了挥手,笑得灿烂,“师兄,再见!” 说完,便转身往回跑了。 而江肆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脚步也没有挪动。看着方才白幼梨的笑容,他似乎有些明白这两天自己的奇怪心情了。 他只是,有些贪恋小姑娘对他的依赖和关心了。 之后,白幼梨还是和以往一样,清晨黄昏时分同江肆在后山练剑,其他时间自己看书或者静修。 而且,白幼梨很明显地感受到,江肆比起以前也更愿意让她亲近了。每晚练剑结束后,江肆还会给她几个灵果。 再加上上次的擂台上,“江肆很宠爱小师妹白幼梨”这一传闻不胫而走。现在几乎整个苍山派的弟子都知道,以往不近人情,整日都是冷冰冰的江肆对尊教新收的小弟子白幼梨宠爱有加。 -- 第21页 其实,这件事无论在谁看来都是十分不可思议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理喻的。因为自从多年前江肆来到苍山派,就没见过江肆对任何人有好脸色。 但也正是因此,其他人也不愿意同江肆深交,也就更没机会见识江肆有人情味的一面了。 所以,不少弟子都对白幼梨充满了好奇,纷纷猜测是怎样的一个小姑娘可以独得到江肆师兄的偏爱。 这些事情,百灵也都原封不动地讲给了白幼梨听。 白幼梨听完只觉得大家都有些夸张了,虽然她也有感受到江肆对自己的不同,但也绝对没有到达宠爱和偏爱这种程度。 听此,百灵只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将原因归咎为白幼梨没见过之前的江肆。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江肆也因为白幼梨改变了许多。只要有白幼梨在,江肆的目光都要温和许多,虽然他都是看着白幼梨。 “对了,清和峰最南边的何惜花今夜就开了,你可以去看看。”百灵突然想起,便顺便告知于白幼梨。 “何惜花!”白幼梨有些惊喜。 何惜花是一种浑身透白的灵植,其花瓣细长多层。而且此花一年只开放一夜,夜放幽香,很是少见。 想到这里,白幼梨不禁有些泄气,“何惜花开花那么罕见,去看的人肯定很多啊。” 听此,百灵忍不住轻笑,“那花每年都开,清和峰的弟子都看腻了。我告诉你是因为你今年刚来,还未见过。” “那其他人都不会去看了吗?”白幼梨又问。 “应当是没人去看了,我记得前面几年都没人去看的。”百灵回忆了一下,随即给了白幼梨一个肯定的答复。 确认过后,白幼梨立刻又来了兴趣,她兴冲冲地说:“那我一定要去看看,带上师兄一起。” 傍晚时,白幼梨像之前一样先挥剑六十次,之后又跟着江肆新学了两式剑招。这时候的她每天不仅要挥剑巩固基础,还要学不少新的剑法。 等结束一天的修习后,白幼梨瘫坐在地面上,脸蛋红扑扑的,她期待地看向江肆:“师兄,你见过何惜花开花吗?” 江肆抱着剑站在一旁,一听她问,就知道她心里有想法。但他还是答道:“没有。” “那我们今晚上去看吧!听说今晚上就要开花了!”江肆的回答正合她的心意,白幼梨立刻打起了些精神。 何惜花珍贵少见,成片生于清和峰最南边,也算是正道中比较有名的一件事。但其实对于苍山派尤其是清和峰的弟子来说,这年年都可以看见的景况,倒是没有那般稀罕。 江肆没去看,是因为他从来对此不感兴趣。 但…… 看着白幼梨期待的小脸,他抿了抿唇,道:“何惜花绽放,至少是子时过后了。” 他的本意是,何惜花开放太晚了,会影响白幼梨的夜间休息。 但是,白幼梨会错了他的意思。她一时间泄气,可怜兮兮道:“会耽误师兄晚上静修吗?” 几乎是立刻,江肆便明白白幼梨想错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你可以等,那就去。” 白幼梨明白过来江肆是答应了,立刻应道:“我可以!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说着,白幼梨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拉上江肆的手腕,就往后山外跑,似乎一刻也不想等。 先前分明跟她说了子夜之后才开放,现在还跑得这般着急。江肆也只能任着她跑了,一边还稍微带着她防止她摔倒。 白幼梨很心急,但是显然她的体力不允许。没跑多久,她就有些累了,越跑越慢,最后干脆走了起来。 比起她的气喘吁吁,跟在她身旁一同走着的江肆倒显得气定神闲。他看着白幼梨脸颊上没褪下过的红晕,忍不住嘴角轻勾。 白幼梨跑得腿酸,而且一路上拉着江肆的手腕,手臂也发酸。于是她慢慢地松开手,准备就此滑下。 但没等她的手滑落,便被江肆反手握住。 “师兄对我真好。”白幼梨看着两人交握的大手和小手,小声嘟囔道。 从某些方面来看,白幼梨说话真的很直接。比如她现在如此直言,其实会直接碰撞到江肆的内心。 “就这般牵着你,就算好了吗?”江肆问道。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江肆也看得出来,在他这里,白幼梨总是很容易被满足。就像是平时给她的灵果,现在牵着她走,白幼梨便会很欢喜。 白幼梨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摇了摇头,否定道:“当然不是。师兄现在愿意跟我亲近,总之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声音中满是欢喜,就像是江肆所想,她真的很容易被满足,尤其是对于江肆。 江肆看着白幼梨的发旋,心中清楚地明白,自己还可以对她更好,她也值得更好的。 第12章 融冰(一) “那我希望师兄天天开心。…… 两人一路向南,很快就到了何惜花开放的地方。 远远地看见何惜花,白幼梨便抽出被江肆握着的手,往前跑了两步,“哇啊——” 这般景象,分明很美! 此刻还未到子夜,但也因为临近花开,何惜花海中已经隐隐传出暗香。本来,何惜花是白色的,但整片花海凑到一起,竟然悠悠泛着蓝光,其上还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莹光。 -- 第22页 待白幼梨凑近了看,才发现远处看到的那层莹光,竟然是一颗一颗的实质灵力,她不由得大喊:“师兄,你快看!” 江肆依旧从容,站在她身旁,也不言语。 这种颗粒状的灵力,也确实是由此方的灵力汇成。但也正是因此,这些灵力是无法被使用的。只有等何惜花败,这些灵力才会自动散开,重新回到空气中。 白幼梨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些灵力,那些灵力也不离开,反而还往她的眼前凑近。 再看还没有开放的何惜花花苞,此刻结成一片的花苞已经隐隐有了绽放的趋势,都微微张开了花苞的顶部,而浮动的暗香也是从这一小片偷偷钻出来的。 “长势真好。”白幼梨看着蓄势待放的何惜花,不由得感叹。 “清和峰灵力充足,何惜花又依靠灵力而生,自然长得好。”江肆道。 “灵力充足的地方肯定不是只有清和峰这一处,那为何其他地方又生不出这么好看的何惜花?”白幼梨只在最近看过的书上见到了何惜花的记载,当时只觉得神奇,倒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你可有听说过何惜花的传说?”江肆问道。 “没有。” 就当白幼梨以为江肆要讲给她听的时候,只见江肆默默地转过头,看向远处花海的尽头,然后冷淡道:“自己回去看。” “啊……好。”白幼梨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万万没想到江肆会是这个回答。 现在夜幕刚落,虽然清和峰白天要比夜晚长,但距离子时还有两个半时辰。 白幼梨蹲在花海旁边,感觉被幽幽的暗香围绕,再加上方才练剑,此刻竟也泛上了困意。 她双目没了方才的神采和灵光,目光无意识地在花海中游移。 见此,江肆挑了挑眉,问道:“困了?” 他话音刚落,白幼梨便没忍住抬手打了个呵欠,然后点了点头,“困了。” “那就回去睡觉。”江肆沉声道。 “不要,”白幼梨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了,同时强行打起精神,“花开只有今夜,我可以再等等。” 江肆见她面上的倦意明显,强硬道:“那就明年来看。” “不行,”白幼梨固执地摇了摇头,“明年看的是明年的,今年跟明年也不一样。” 江肆似乎被气笑了,“那你倒是说说,今年跟明年能有什么不一样?” 这片花海常年都在,何惜花也年年都开,每年都是一样的。 但是白幼梨可不认这个理,她摇头晃脑,跟江肆分析道:“明年是我来到苍山派的第二年,是认识师兄的第二年。若我们明年来看何惜花开,那我们就是十一岁的白幼梨和十八岁的师兄。” 若是其他人听了,怕是只会觉得白幼梨困极了脑袋不清醒,说的都是胡话。 但江肆却不这般认为,因为白幼梨这短短的一段话里面,就出现了两次“师兄”。他恍然间意识到,白幼梨是真的把他放在了心里。 他这般想着,却突然觉得腿上一重。低头看去,只见方才还在扯些奇奇怪怪道理的白幼梨此刻已经靠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小姑娘双目阖着,长长的卷睫轻轻搭在下眼睑上。何惜花海里面的灵光不断地浮动,映照得小姑娘脸上也是微闪微闪的。 好在此时已经入夏,清和峰的夜晚也不显寒凉。 江肆便这般,任由睡着的白幼梨靠着,也不动弹。 时间慢慢推移,月亮浮上中天。 白幼梨突然感觉头上一重,恍惚醒来。抬头一看,只见江肆的一只手正按在自己的头上。 两人对上目光,白幼梨才发现自己竟然睡过去了。她不禁有些难为情,连忙假装清醒,声音却有些哑哑的,“怎么了师兄?” 江肆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抬眼看了看何惜花海,沉声道:“花要开了。” 转眼一看,何惜花果然有了变化。 大多数的何惜花苞此刻顶部已经打开了不少,花瓣也慢慢地分开。花海之上浮动的灵光变得十分灵活,不断地在上方跃动。 嗅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幽香,白幼梨高兴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江肆道。 时间刚刚好,白幼梨方才又睡了那么久,此刻精神饱满,静待花开。 接着,花开的速度越来越快。何惜花接二连三地抽开花瓣,细长的花瓣层层叠叠地堆叠在一起,露出了淡蓝色的花蕊。 “哇啊——”白幼梨小声惊呼。 彻底绽放的何惜花越来越多,每一朵都开得极艳。毕竟它们一年也就开放这一次,自然要花光它们的所有力气。 白幼梨恍然记起,书上说,对着何惜花许愿,就会美梦成真。她有些兴奋,仰头问道:“师兄,我看书上说对何惜花许愿很灵,是真的吗?” “你有什么愿望,不如告诉我。”江肆原本想直接告诉白幼梨那是假的,但看到白幼梨一脸期待,他硬生生地改了口。 “告诉师兄,师兄会帮我达成吗?” “嗯。” “那我希望师兄天天开心。” 最好永远也不要经历她梦中所见的那些事,白幼梨在心中默默补全了剩下的话。 江肆看着白幼梨此刻灿烂的笑容,不由得怔愣,心中滚烫。他以往便觉得,白幼梨对他的情感来得莫名其妙,让他一度以为都是假象。 -- 第23页 但是现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也心甘情愿了。 “这就是你的愿望?” “这是师兄可以帮我达成的愿望。”白幼梨低头继续去看何惜花海,“师兄有什么愿望吗?” 江肆沉默了半晌,最后低声道:“没有。” “没有啊……我还想帮师兄完成愿望呢。”白幼梨有些失望,小声道。 江肆轻笑,补充道:“等我有了,再告诉你。”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晚上的江肆没有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时间永远停留在那天晚上,和她一起。 直至何惜花完全绽放,用了接近两个时辰。但是花败,只会用到一刻钟。 白幼梨并没有看见何惜花败的过程,因为在那之前,江肆便强硬地带着她回去睡觉了。 江肆只让她见证了何惜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回到住处之后,白幼梨虽然忘不掉方才眼前所见的一切,但也抵不过睡意。躺上床没多久,她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清早,白幼梨没有去后山。只因为昨晚上江肆送她回来的时候,告诉她今日早晨便不用去练剑了,但是黄昏时期要补上。 但是就算如此,白幼梨也没有睡很久的懒觉。她一大早就去了藏书阁,她心里还惦念着江肆口中的那个何惜花的传说。 心里念叨着何惜花是一味灵药,白幼梨在放满了医书的阁层找了很久。本本翻看,最后终于找到了何惜花的详细介绍。 她背靠着书墙,缓缓坐下,开始细细查看起来。 “何惜花,又名惜何……” 原来,何惜花是用来纪念一对神仙眷侣的故事。 在传说中,上界有一位花神,她生得貌美,之后与春神相爱了。两人情感深厚,如胶似漆。他们相爱的百年来,春来化雨,必定伴有百花开放,人间也是一片春景荣荣的景象。 后来,掌管冬季的冬神也对美丽的花神一见钟情。他生性强势,用强硬的手段捉住了花神,并将其所在了永久冰冻的寒冬中。从此花朵枯萎,再不开放。 花神被封锁住数百年,心中所念仍然是春神,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冬神的爱。最后,花神借口说要见春神最后一面,之后便愿意陪着冬神永久留在寒冷之中。 冬神信以为真,让两位久未相见的爱侣在春天见了一面。两人相见时,终于难抵相思之情,之后也不愿再分离,双双自毁神格,就此陨落。 春神携带着花神的神魄游离于两人细心装扮的春季凡尘中,最后在春天将过之时,在一座山上一同消散。 而那座山,便是如今的清和峰。 更有一种说法,就是说天神是不入轮回的,而当时的天后十分心善,因此不忍两位爱侣的悲惨遭遇。于是她下令,道何惜花开放之时,便是春神和花神相见的时刻。 但因为两人明明身负神职,却只顾儿女私情便自毁神格,触犯了天条。因此两人每年只能相会一次,只短短两个时辰,就算是对他们的惩罚。 何惜,据说便是花神的(隔开)名讳,也表达的是何时才能相见的诉求。 惜何,便是说相爱的两个人一同死去,总好过分隔两地永生不得相见,那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了。 故事说到这里,便算是结束。 白幼梨合上书,轻叹一声。 第13章 融冰(二) “先吃药。”…… 听说华岚峰去年种下的一批灵果树丰收了,华岚峰峰主特别高兴,当即派了弟子给各峰都送了不少。 清和峰弟子少,杂役弟子也不多。这一类的事务基本上都是百灵在接洽,她拿到灵果的第一时间,也立刻送到了各弟子院子里。 而白幼梨自然也拿到了一筐灵果。 “这么多?都给我一个人?”白幼梨看着面前满满当当地一大筐灵果,有些惊讶。 “其他弟子可没有你多。”百灵帮她将里面四五种灵果分了类装好,“孟珩师兄分了一半给你,托我直接给你送来。” 听见孟珩拨了一下给她,白幼梨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三师兄为什么要给我?” 百灵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了解,只道:“孟师兄只让我拿来,我也不好多问缘由啊。” 白幼梨拿起几个通红的灵果玩着,小声嘀咕道:“那下次见到三师兄,应该好好道谢。” “你看这个。”百灵突然从灵果堆里捧出三个黑乎乎的果子,笑着道,“这个果子叫蔓桃,可珍贵了,清和峰每个弟子也就分得了两个。” 白幼梨伸手拿过其中一个,捧着看了两圈。这蔓桃外壳坚硬,一看就不好剥开。 “这些果子,我以前都没吃过呢……”白幼梨小声道。 听此,百灵大大咧咧地笑开了,“哎呀,以后有得是给你吃的。” 给白幼梨送完灵果,百灵还要忙着去给其他弟子送,于是早早地离开了白幼梨的院落。 白幼梨看着堆放在院子里四个装满不同灵果的竹篮,最后还是靠着自己一筐一筐地搬到了里屋。 她折腾了半天才敲开了一个蔓桃,眼见着快到自己每天和江肆约定练剑的时间了,连忙拿着露出了白色果肉的蔓桃就往外跑。 这蔓桃比她的拳头还大,一路上她咬了好几口,到达后山的时候,也将将才吃下一半。远远地看到江肆,她连忙咽下嘴里的果肉,远远地挥手,喊道:“师兄!” -- 第24页 江肆此刻正站在灵泉旁边,看着白幼梨手里握着半个灵果,嘴角还带着白色的果肉渣滓走来,不由得轻叹,“擦嘴。” “哦。”白幼梨连忙抬手擦了擦嘴巴。 江肆见此,不禁皱眉,“我前几日跟你说什么了?” 嘴擦到一半,白幼梨连忙放下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带一方手帕。” “那你为什么不带?” 白幼梨悄悄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忘了。” “吃东西你怎么不忘?”江肆嘴上责备着白幼梨,但还是蹲下身来,从袖口抽出一方白色手帕,给白幼梨擦了擦嘴角的果汁。 他早前便猜到白幼梨多半会忘。 白幼梨有些羞赧,把手里吃了一半的蔓桃往前递了递,讨好道:“这个蔓桃真的好好吃。” 汁水很足,而且特别甜。 江肆垂眸看着白幼梨手里因为果壳只剥到一半,所以也吃能啃一半的蔓桃,抿了抿嘴唇。 他甚至看见有一部分蔓桃的黑色果壳外面也沾上了小姑娘的口水,这小姑娘为了吃这几口果肉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江肆没说话,从白幼梨手中拿过那半个蔓桃。单手轻轻一用力,便挤碎了一部分果壳,随后他将所有果壳慢慢剥干净,才还给白幼梨。 白幼梨拿着手里白嫩嫩的果肉,扬起一个笑,“谢谢师兄。” “快吃,吃完练剑。”江肆站起身,淡声道。 “嗯!”说着,白幼梨又低头咬了一口果肉。 等白幼梨吃完后,在江肆的督促下,她又在灵泉边上洗干净了手。之后就着江肆手上的帕子,擦拭了嘴角和手上的水渍。 接着,白幼梨正想拿起木剑,却被江肆阻止了。 江肆从玉佩里拿出了之前白幼梨在藏剑阁挑选的那一把小巧灵剑,递给她,道:“从今日开始,用这个。” “好吧。”白幼梨只得放弃手边轻巧的木剑,接过那把普通灵剑。 经过之前的练习,再加上如今白幼梨已经步入了炼气期,此刻再拿起这把剑,已经轻松了很多。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前几日白幼梨便觉得那把木剑有些轻了,但是她没有跟江肆说过。 因为刚换上灵剑,江肆便先让她挥剑六十次。 先开始的时候,白幼梨很自信自己就算是换上了稍微重一些的灵剑,也可以轻松完成任务。 但不知为何,她刚挥了三十几次,便倍感乏力。不得已之下,她停下挥剑的动作,以剑身作支撑,稳住自己的身子。 “怎么了?”一边的江肆发现她的不对劲,立刻上前来扶住她的后背。 白幼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嗡鸣不断,脸颊滚烫,可是当她抬手去摸,又觉得没什么异常。 “师兄,我头晕……”白幼梨的后背顺势靠在江肆身上,说话声音也虚弱不少。 江肆摸了摸她的额头,分明很正常。可她的难受不似作假,他也不再停留,抱起她小小的身子,直往会理的院落走去。 行至途中,白幼梨原本正常的脸色突然开始快速泛红,浑身滚烫。 江肆咬了咬牙,加快了速度。等到达会理的院落,他快速敲了敲门,也等不及会理回应,便推门而入。 彼时的会理正在药坊内切药,嘴里还小声地哼着歌,心情大好。就连江肆已经走到了院子中间,他都没有察觉。 直到江肆走到药坊内,脚步声才惊扰了他。 “嘿!”会理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江肆怀里的白幼梨,不由得大呼,“小幼梨怎么了?” “不知道,方才正练剑,突然便如此了。”江肆语速很快,声音里也是隐隐的着急和担心。 说着,他赶忙迎上前来,看着白幼梨红彤彤的脸颊,慌忙道:“快,放到隔间去。” 江肆连忙将白幼梨抱进隔间,让她在一张软塌上面躺下。 此刻的白幼梨整个身子都蜷缩着,似乎是呼吸很困难,不得不微张着嘴,不断地吐着热气。 他坐在一旁,伸手轻轻抚摸白幼梨的发顶。 白幼梨微微睁开了眼睛,因为难受,两只鹿眼也是泪汪汪的,她轻轻挨蹭着江肆的手心,艰难道:“师兄……难受……” 见此,江肆心口发紧。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都不知道白幼梨突然如此的原因,他只能安慰道:“很快就好。” “嗯……”轻声应完,白幼梨又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她脑子一片混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会理拿着一堆药品进来了。 他先是拿了一颗用于顺气的小药丸给白幼梨服下,刚倒了半杯温水准备喂给她,就见那颗药丸甫一落入白幼梨嘴里,白幼梨便止不住地干呕,一下就把药丸给吐了出去。 因为干呕,白幼梨眼角顿时滚落两行清泪,只觉得嘴里也是苦味,分外难受。 “哎哟,小幼梨,你这不吃药可不行啊!”会理急得团团转。 江肆蹙着眉,一手将白幼梨从软榻上扶坐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部以作安抚。 小姑娘此刻后背已经被汗湿了,额头上也满是冷汗,已经浸湿了鬓边的碎发。她微微张嘴吐气,转头趴伏在江肆的怀里。 “师叔,我来吧。”江肆说着, 会理急得冒汗,只得再从药瓶里倾倒出一粒小药丸,放在江肆的手上。 -- 第25页 江肆把白幼梨从自己怀里拉出来,只见她紧闭双眼,咬着下唇,似乎真的很不愿意吃药。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先吃药。”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把一旁的会理听得一愣一愣的。整个苍山派谁人不知江肆是个十足的冷性子,从来不肯待见任何人。 见他如此,倒也是让会理长了见识。 白幼梨闷着声摇了摇头,又把脑袋拱进了江肆的怀里,对着他的心口闷闷地吐着热气。 江肆只感觉自己的心口一片又一片的滚烫,抱着怀里浑身都在发烫的小姑娘,江肆心口也堵得慌。 “白幼梨。”这是江肆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声音中满是正经。 白幼梨当即有些呆愣,抬起头来,分明难受得要死,还尽量保持清醒去听江肆说话。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江肆叹了一口气,立马放柔了语气,再一次低声哄道:“先吃药。” “嗯……”白幼梨偏头靠在他的胸膛,看着他指尖的那一颗黑色药丸,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江肆注意到她嗓间微动,先给她喂了一口水润润喉。应当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的动作略显笨拙,差点把杯子里的水洒出去。 等白幼梨喝下水,嗓子舒服了不少后,江肆才把药丸抵在她的唇边。 白幼梨闻到药味,强行忍下方才泛起的恶心,张口吃了下去。 随即,江肆再次把被子送到她唇边,看着她大口喝下了大半杯水后,垂着眸继续观察她的表情。 那药是真的太苦,白幼梨一张红彤彤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她一时难受,又转头把脑袋埋进江肆的怀里,嘴角的水渍全都弄在了他心口处的衣服上。 江肆把杯子放下,轻轻拍着白幼梨的后背。 这会儿,白幼梨方才还急促的呼吸已经慢慢平缓下来,背部的起伏也放缓了不少,似乎是在慢慢好转。但是江肆还是没有放心,因为就算是隔着几层衣物,他依旧可以感受到白幼梨后背还是滚烫一片。 会理全程站在一边,啧啧称奇。他伸手给江肆竖了个大拇指,悄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是块带孩子的料。” 听此,江肆默默地看了一眼白幼梨,没有说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想照顾她,只希望她可以好受一点。 第14章 融冰(三) “不会离开你的……”…… 虽说白幼梨的呼吸正常了,可身体滚热的温度却一直都没有降下来。 无法,会理只得再次查看。他搭上白幼梨的手腕脉搏处,指尖凝聚着一些灵力,稍微切了一下脉,他皱起眉头,问道:“小幼梨吃了什么?” 此时的白幼梨仍是意识昏沉,被江肆搂着,也不想说话。 “吃了一个蔓桃。”江肆也皱起了眉头,心里感到不妙。 “这就对了。”会理收回手,摇了摇头,“小幼梨体质与蔓桃相冲,应当是发了。” 见江肆双眉仍是紧蹙不展,会理便知他是没经验,所以没听懂。于是他挠了挠头顶,绞尽脑汁组织了语言,“就是对于小幼梨来说,这蔓桃是发物。哎呀……简而言之就是,她吃不得,吃了身子会遭罪。” “她早前便引气入体,怎还会受灵果的影响?” 会理看着难受不止的白幼梨,叹了一口气。他转身到一旁的药架子上面翻找,一边说:“灵果之所以叫灵果,正是因为其中蕴含了灵力,自然只对修士有影响。若她还是凡躯,反倒不会遭这个罪。” 江肆大掌托着白幼梨的后脑勺,好让她好受一些,问道:“那现在应当如何?” “找到了。” 他话音未落,那边的会理就从最高处找出了一个大大的药坛子,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坛口打开。会理端着药坛子走到桌边,从里面舀了一些淡褐色的药粉放入杯中,接着又倒了一些温水冲兑。 药粉很快就溶解在水中,把温水染成了淡褐色。会理端起水杯看了看,道:“这个是用于缓解她这个症状的药粉,但不是专门对症蔓桃的。” 一边说着,他将杯子递给江肆。 江肆没作迟疑,当即给白幼梨喂下。应当是因为味道没有之前的药丸苦涩,这一次白幼梨倒是很顺利地全部喝完了。 “现在就只有等了,”会理也很无奈,他也很心疼这个孩子,“刚才服下的药,只会让她好受一些,好得快一些。” 江肆看着窝在自己怀里,脸颊还是通红的白幼梨,皱起的眉头就一直没有展平过。 “你要是不方便,可以把小幼梨放在我这里,我可以照顾。”会理道。 “不用了,多谢师叔,我照顾她。”江肆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了,他抱起白幼梨往外走。 会理送两个人行至院门口,给两手不空的江肆打开门,整个人都有点不敢相信,但是他还是只能嘱咐道:“多给她用冷巾敷敷额头,注意给她喂水。” 江肆点了点头,之后便径直离开。 经此一折腾,此刻的夜幕已经完全垂落。除了高悬的明月,四下漆黑无光。 行至途中,白幼梨忍不住轻咳了两声,随后把脸露了出来,看着江肆的下巴,她小声道:“师兄……” “嗯。”江肆没低头,沉声应道。 白幼梨似乎有些愧疚,她捏紧手中江肆的衣襟,“对不起……” -- 第26页 “道什么歉?”江肆皱了眉头,垂眸看她。 “我又给……师兄添麻烦了。”白幼梨半边脸都埋进了江肆的怀里,因为内疚,眼眶湿润。 好像自从她来到苍山派,就一直在给江肆添麻烦。 “我从未觉得你麻烦。”江肆搂紧了白幼梨,因为说话,胸腔微微震动,“虽然你如今不食五谷,但也会生百病。” 之后白幼梨也没再接话,因为她还难受得紧,只是闷在江肆的心口处吐着热气。江肆也任由她作为,只脚下步子快了不少。 就这样,江肆带着白幼梨回到了她的住处。他将白幼梨轻轻地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之后,便直接走到桌前,给她倒了半杯温热的茶水放在床前的矮桌上。做完这一切,他便直接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了。 白幼梨看着床前的身影,稍微翻了个身,面朝着江肆,问道:“师兄不走吗?” 这还是江肆第一次进到白幼梨的房间。 “睡吧,我守着你。”江肆轻声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幼梨终于沉沉睡去。但睡梦中的她并不安稳,因为浑身发烫,总是不自觉地挤开被子。 恍恍惚惚中,她也可以感觉到,旁边那人也总是不厌其烦地给她把被子盖回去,并且把被角也掖得严严实实。 额头上的冷巾换了又换,但都很快就被她的额头焐热。 不知为何,时值夜半,白幼梨呼吸越来越沉重。她再一次挤开了被子,浑身都裹挟着热气。 江肆摸到了她身上的高温,终于没有再把被子给她捂严实,而是浅浅地搭在她的肚子上。 “唔……”白幼梨无意识地哼出了声。 似乎是平躺着让她觉得呼吸太过困难,于是翻了个身面向外面。随后,她模糊间感受到有人起身为她掖好了身后的被子。 随后,她额上一阵冰凉。 江肆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换掉了她额头上的冷巾。 这一切的触感渐渐明显,白幼梨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最后,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和一旁的江肆对上了目光。 江肆见她醒来,以为她难受,抬手又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问道:“怎么了?” 白幼梨又翻身回去,恢复了平躺的姿势,她嘴里还在不断地吐着热气,只摇了摇头。 谨记着会理的嘱咐,江肆当即施法温了温一旁的茶水,扶着白幼梨起来。白幼梨背靠在江肆的大掌上,捧着茶杯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 等白幼梨喝完了水,江肆将杯子放回旁边的矮桌上,道:“再睡会儿。” “不要……”白幼梨躺回去,摇了摇头。 江肆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这才子时。” 听此,白幼梨转过了头,看着江肆的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水光,在浅浅灯光的映照下楚楚可怜,她哑声道:“可是我很难受……” 见她如此,江肆抑制住心中的不忍和疼痛,闭了闭眼,轻声道:“会好起来的。” 可因为刚睡了醒来,白幼梨后面半个时辰都没能再有睡意。她圆睁着一双鹿眼,手里握着江肆的半个手掌,急促地呼吸着。 到后面,她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与此同时,痛苦也愈加无法忍受。她抬眼看了看一旁正紧紧盯着她的江肆,将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 借着被子的遮掩,她张嘴大口呼吸,一边还悄悄打量江肆的表情。 本以为是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哪知道她刚呼吸了几口,江肆便伸来手拉下了她的被角。看着白幼梨还来不及藏起来的贝齿,江肆攥紧了手里温热的被角。 白幼梨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但是因为单靠鼻子呼吸让她憋得十分难受,她不由得涨红了脸。 就在她忍不住要长开嘴呼吸的时候,一旁的江肆皱了眉头。他一把将白幼梨的被子拉开,接着站起身将白幼梨从床上抱了下来。 “啊——”白幼梨来不及反应,小声惊呼。 白幼梨坐在江肆的腿上,还有些茫然。但不得不说,坐起来比躺睡着呼吸要顺畅许多。她靠在江肆的胸口处,大口呼吸着空气。 江肆背向着不远处敞开的木窗,用自己的身子为白幼梨挡住了风。 “谢谢师兄。”白幼梨感受到后背处的温暖,轻声道谢。 “好些了吗?” “嗯……”白幼梨声音闷闷的,她忍不住又往江肆怀里窝了一些,“师兄真好。” 听她这么说,江肆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一口气,问道:“只有我好吗?” “大师兄,三师兄不好吗?” 白幼梨脑子发昏,一时间也理解不了江肆的意思。但就算她这时候脑子清醒,估计也无法明白江肆话里的试探。 于是,她笑了笑,“他们当然也好。” 听此,江肆的脸色沉了一半。 但是白幼梨丝毫不觉,她仍然掰着手指,继续数道:“不止他们,师姐和百灵也很……” “二师姐。” 没等她说话,江肆突然出声,冷冷打断了她。 “嗯?”白幼梨一时间有些茫然,“什么?” “叫二师姐。” 白幼梨回想起方才自己唤的是“师姐”,她还是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可是……我就这一个师姐啊……” “那也是二师姐。”在这个称呼上,江肆似乎有着非常强硬的执着。 -- 第27页 见此,白幼梨轻叹,顺着他道:“那好吧,二师姐。”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江肆要如此纠结这个称呼,而且这个称呼唤的还不是他。 但是说起萧依云,白幼梨禁不住地回忆起她的梦中,江肆是喜欢萧依云的。为了她,江肆甚至对靳子琛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 可哪里知晓,江肆最后就是在这两个人的手中丧失了性命。 又过了很久,白幼梨轻轻打了一个呵欠,双眼也微微眯起。 见此,江肆也没有把她放回床上,只是臂膀将她搂紧了些。就这样,白幼梨整个身子都靠在江肆的身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睡吧,明天就会好起来的。”江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 白幼梨也忍不住轻声哄道:“师兄也是,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江肆眉头微压,但也没作回答。 白幼梨此刻已经倦意极浓,可还是轻声嘟囔道:“师兄,我会让你好好的……” 听见这句话,江肆内心一颤。他拍着白幼梨后背的手掌不禁慢慢停下了,他从未想过会从一个稚儿的口中听到这样一个重大的承诺。 但是止不住的,他想起他的母亲,和小时候和他相依为命的老乞丐。他们两人,都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离开了他。 “不会离开你的……”白幼梨轻声嘟囔。 第15章 问剑(一) “要不要我背你?”…… 白幼梨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中午,会理又来给她看诊了一次,说她已经痊愈了,并且再三嘱咐之后一定不能再吃蔓桃。 她乖乖应下,并且把剩下的那两个蔓桃当着会理的面放在了江肆的手里,承诺道:“我一定不会再碰这个了。” 会理笑眯眯地夸赞了她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下午,百灵听说了白幼梨生病的消息,连忙过来看望她。听到她是食用了蔓桃才会难受,百灵不免有些自责。 两人促膝谈了好久,百灵又告诉白幼梨:“再过不久就是群英问剑了,明天应该就会放出这次苍山派参加问剑的弟子名单。” 群英问剑,白幼梨是知道的。能参加这次问剑的只能是金丹期的弟子,而能被选定前去此次大会,也是对其实力的一种莫大肯定。 想到这些,白幼梨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江肆如今正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按照他的实力,这次也必然会被选中去参加问剑。 据说,比起修为,江肆一直以来都更加注重剑术。白幼梨甚至来听说,自从江肆修为突破至筑基期之后,他便只专注于剑道。直至两年前,他才开始重新修炼灵力。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发现如果不出意外,除了她和游历在外的五六师兄之外,其他师兄和二师姐都要去参加群英问剑。 而如今罗燃风还在闭关修炼,这么说起来,那岂不是那段时间整座清和峰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留在宗门了? 第二天,宗门内便放出了将要去参加群英问剑的弟子名单。不出白幼梨的预料,她之前的师兄师姐除了五六师兄果然都要前去问剑。 而本次群英问剑的主持方是和苍山派齐名并进的潜清派,也不知这次他们会去多久。 白幼梨仰着头看着面前山石上面的名单,她心里估摸着可以跟着去的可能性,随后不由得轻叹。 就在这时,她身旁走近一个人。 白幼梨偏头看去,只见江肆怀中抱剑,正低着头看她,“看很久了?” 听此,白幼梨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过了两人以往约定到后山的时间。她难为情地笑了笑,随即抬手捉住江肆的衣袖,道:“师兄,你们去了要多久才回来啊?” 江肆这才抬眼打量山石上方的弟子名单,轻挑双眉,道:“十日左右。” “啊,这样啊……”白幼梨握着手里的布料,无意识地捏紧。 她面上的失落太过明显,江肆一眼就看穿。他轻声低笑,“想一起去吗?” “可以吗?”白幼梨飞快地抬起头,双眼微微睁大,充满期盼地问道。 江肆看着她的表情,显然被取悦。他矮身抱起白幼梨,低声道:“当然可以。” 白幼梨扶着他的肩膀,忍不住笑咧了嘴。但很快,她有些担心地问:“掌门师叔会同意吗?” “带队的是洛师兄。”江肆回道。 意思是陆启华不管这个。 按照流程,各宗门会先派遣一位修为高且身份有分量的弟子先行带着宗门弟子前去潜清派,而各宗门长老都会晚于弟子前往潜清派。 罗燃风不在,苍山派这次能出面问剑的长老级人物只有陆启华。 得到确切答案后,白幼梨的情绪明显被调高了,她跟江肆回到后山,像之前一般挥剑练习。 最后结束的时候,白幼梨紧跟着江肆往外走,然后问道:“师兄,你马上就要去问剑了,这几天要不还是不要带我练剑了?” 江肆看了她一眼,只轻飘飘一句:“这并不耽误我修炼。” “真的吗?”白幼梨似乎不信。 听此,江肆只轻轻睨了她一眼,不做言语。 几日后—— 将要前去潜清派的宗门弟子在山门前聚集,洛桓卿站在最前。 白幼梨躲在江肆的身后,探出头悄悄打量四周。 -- 第28页 所有的弟子一水的水蓝色宗门弟子服,手持灵剑。因为清和峰冷清,她还是第一次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 周围不少弟子也注意到了江肆身后的她,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他们似乎都很惊讶,江肆竟然带着她一道。 孟珩站在白幼梨的身旁,看着小小一只的她,低声问道:“小师妹,也要去吗?” 白幼梨点点头,也放低了声音,“听说掌门师叔不和我们一起,师兄就带上我了。” “若你想去,跟师叔明说,他也不会拒绝的。”听见白幼梨的回答,孟珩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他抬眼间,突然发现白幼梨左边的发髻上的发带松了,于是抬手指了指,笑道:“发带乱了,要我给你重新绑一下吗?” 听他这么说,白幼梨忙乱抬手摸了摸孟珩所指的发髻,果然摸到了松松挂在她头上的发带。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应当是今早上的时候太急了。那麻烦三师兄……” 没等她说完,身旁的人突然伸手扶住她的后背,把她往前面推了一点,挡住了她看向孟珩的视线。 白幼梨仰头看去,只见江肆正眼神冷冷地看着孟珩。注意到她的目光,江肆还抬手摸着她的脑袋,让她转过了头。 “师兄?怎么了?”白幼梨不明所以,她的脑袋闷在江肆的怀里,声音也闷闷的。 “没事。”江肆轻声道,与此同时还抬手抽出还缠绕在她发间的发带,随即重新给她系好。在给她整理好之后,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白幼梨有些不明所以,但所幸发带已经重新系好了。她再次摸了摸发髻,被江肆扶着肩膀转过了身子。 这么一折腾,白幼梨便完完全全地站在了江肆的前面,整个人都藏不住了。 于是,洛桓卿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个小小的姑娘。他看见白幼梨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惊讶,尤其是在看见江肆轻轻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之后。 白幼梨和洛桓卿目光相接,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洛桓卿轻笑,随后移开了目光。 因为路途遥远,而众位弟子都要马上参加问剑,此刻应该保存灵力,所以宗门启用了灵舟,载着众位弟子前往潜清派。 白幼梨扒在灵舟的凭栏处,兴致勃勃地往外看。江肆站在她旁边,一言不发。两人就这般无言,直到靳子琛和萧依云从船舱里出来,看见两人,便径直走来。 听见动静,白幼梨率先回头,看到两个人,唤道:“大师兄,师……二师姐。” 注意到江肆的目光,白幼梨急急地改口。 靳子琛站在白幼梨的另一边,笑道:“一段时日不见,小师妹竟然已经引气入体了。” “都是师兄的功劳,是他教得好。”她笑着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道。见靳子琛夸赞自己,白幼梨也不由得有些高兴。 萧依云此刻也垂着眼睑,看着白幼梨,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白幼梨对上萧依云的目光,对方报以礼貌的一笑。白幼梨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江肆,只见江肆此刻正将目光从萧依云的脸上收回。 见此,她抬手拉住江肆的袖口,方才的笑意也不自主地淡了下来。 灵舟是在当天下午到达的目的地。出于礼节,灵舟停在了山脚下,众弟子要拾阶而上,用脚走上去。 白幼梨仰着脸看着高高的云梯,有些瑟缩。 其实苍山派也有一条这样的云梯,而且比眼前的这一条还要高很多。看见云梯,白幼梨不禁想起江肆当初也是咬着牙爬上了苍山派的云梯,才被收入罗燃风门下的。 想到这里,她鼓着一口气,加快了速度往上爬,超过了前面的萧依云和靳子琛。 但爬到一半,她还是累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反倒是江肆,一直走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跟着。 超过两个人的弟子越来越来,他们所处的位置一路落到了人群的末端。 最后,白幼梨终于迈不动步子了。她停在原地,看着前面的弟子仍然气定神闲,转身在石梯上坐下,面朝江肆。 江肆也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方才看你走那么快,我以为你会坚持到最后呢。” “可是这云梯太长了……”白幼梨双手托着腮帮子,闷闷地说。 因为疲劳,她现在有些失神。 “要不要我背你?”江肆似是无奈。 “不要。”白幼梨立刻摇头拒绝,说着她还站起来转身继续向前,“我要自己走。” 但也正因为方才的停留,两人已经落后苍山派弟子好大一段距离。后面还剩下一半的云梯,白幼梨再没有停下,而是一鼓作气不断地加快速度。 直到弟子抵达潜清派山门处,二人才将将赶上了队伍的尾巴。 来接待苍山派弟子的是一名女弟子,她向众人行了一个弟子礼,道:“潜清派楚杳杳,等候诸位多时。” 洛桓卿立刻回礼。 楚杳杳一身素白的弟子服,长发整齐的束起,发间簪着一支白玉簪。她面容白净,眼睛水润的杏儿眼,檀口琼鼻,是个少见的美人。 但是白幼梨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因为她现在累得喘不过气,一阵难受。好在江肆一直在旁边扶着她的后肩,托着她的身子。 楚杳杳带着众人去了之后一段时间苍山派弟子落脚的地方。没想到的是,那处院子多出了一个房间,正好让白幼梨住进去。 -- 第29页 洛桓卿贴心地将白幼梨和江肆的房间安排在了一起,白幼梨的另一边是孟珩。 天色不早了,再加上舟车劳顿,洛桓卿叮嘱众位多加休息,为第二日的问剑大典养精蓄锐。 之后,白幼梨跟江肆说过后,早已疲惫困倦不堪的她便进到房间,盖上薄被就沉沉睡去。 第16章 问剑(二) “师兄,名次没关系,你千…… 第二日便是群英问剑的开始——问剑大典。 白幼梨没办法跟去,只好待在院子里等他们回来。于是她难得地睡了一个懒觉,也没有出去送宗门弟子离开。 在离开前,江肆跟她说可以在附近走一走,但不要走远了,自己结束大典后便会立刻回来。说着,还在她的桌子上放了几盘糕点和灵果。 梦里的白幼梨哼哼唧唧地应着,看样子是一点也醒不过来。 日上三竿,白幼梨才悠悠转醒,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再难入睡。 突然,外面传来了浑厚的擂鼓声,持续了好久。 白幼梨知道,这便是问剑大典开始了,每个宗门都会选派一个弟子上前击鼓。苍山派选派的应当也是洛桓卿。 又过了一会儿,白幼梨才起身。看到桌上放满了吃食的盘子,白幼梨今晨的记忆才慢慢苏醒,想起了江肆走前的叮嘱。 她踩着小鞋靠近桌前,随意拿起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刚醒来的她还有些呆愣,只坐在桌前望着窗外,暗自想着师兄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白幼梨实在是无聊,但是她也不想出门。她趴在桌上和床上胡思乱想,拿出已经快翻烂了的剑法又看了一遍,最后又睡着了。 再一觉醒来,白幼梨正好听见了院门外弟子的说话声。她连忙坐起身来,飞快地跑至门边。一打开门,便一眼瞧见了踏进了院门的江肆。 “师兄!”白幼梨扬起一个笑脸,快速迎上去。 众位弟子再次朝她递来目光,他们之前便知道两兄妹关系极好,但是从未白幼梨这般依赖和挂念江肆。 因为刚从床上起来,白幼梨的双丫髻有些凌乱,有两缕发丝从头顶翘起。 “睡醒了?”江肆心情极好,他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发顶,顺便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嗯。”白幼梨笑得灿烂,拉着江肆的袖子往里走。 潜清派给宗门弟子安排的住处始终是比不上苍山派中弟子们原本的住处的,多个弟子同住一个院子。听说今天下午再没有其他安排,白幼梨便跟着江肆一起研究剑法了。 于剑道一途,江肆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不仅如此,就连在教导白幼梨练剑上,江肆也有着自己的方法,总是可以让白幼梨很快地理解和学会剑招。 第二日,群英问剑正式开始,初选一共进行了三天。初选过后,苍山派弟子还留存了一半。 白幼梨还注意到,凡是进入了复选的弟子,大多都是实力特别强劲,赢得游刃有余的。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江肆,几轮比试下来,江肆甚至都还没有受伤。 又过了几轮筛选,群英问剑到了最后阶段,只剩下了最后一百名。 越到最后,白幼梨就越害怕江肆受伤。反倒是江肆,一直都十分淡然。但好在江肆一路下来也并没有碰上比他强太多的对手,赢得也不算困难。 前一百进选前五十的这一轮,萧依云遇上了潜清派掌门三弟子祝淮安,不幸惨败。萧依云生性好强,自校场回来后,便没说话。 靳子琛站在她身旁,一直在低声安慰。但萧依云似乎并不领情,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昨日白幼梨无意间听到陆启华跟另一位随行的师伯交谈,说道这一次宗门中洛桓卿和靳子琛是最有能力角逐前三名的。 而对于江肆,陆启华也是予以众望。但是他始终觉得江肆在这次问剑表现出来的打法有些激进了,在比试台上做出的打算也有些危险。 听得白幼梨跑回去就立刻拉着江肆,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师兄,名次没关系,你千万别受伤。毕竟你现在已经是前五十名,可以去秘境了。” 当天傍晚后,不知为何,白幼梨觉得特别困倦,于是早早地爬上了床。 白幼梨又做梦了。 她在梦中所见,竟然是潜清派的校场。梦中的弟子们正在抽签,江肆手中握着的青木牌已整理灵光闪过,上方显现出了“苍山派靳子琛”的字样。 与此同时,靳子琛的青木牌之上灵光散去,赫然也是“苍山派江肆”。 场景一换,江肆和靳子琛已经站上了比试台。高台之上的陆启华和其他掌门都格外关注这一方比试台,纷纷将目光聚集在此。 两人同时行礼。 “大师兄,承让。” “四师弟,请。” 之后,双方灵剑的碰撞一触即发。 预料之外的是,靳子琛本人性子温和,剑法却十分凌厉,处处都看准了江肆的空档。 但也正如陆启华所说,江肆打法激进,剑走偏锋。他屡次故意露出破绽,引得靳子琛进攻。但靳子琛没过几招便看出了江肆的打算,转而防守。 如此经过了几个回合,两人比试的局势愈发胶着。比试台之上凝聚的剑气久久不散,剑光迸发之间,两人多次短兵相接。 最终,只见江肆挥剑间露出一个明显的空档,靳子琛立刻抬剑刺去。就在此时,江肆反手举剑准备去挑飞靳子琛的手中灵剑。可靳子琛反应奇快,灵剑往左边偏了三寸,躲开了江肆的剑尖。 -- 第30页 两把灵剑的剑身错开,但靳子琛的攻势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 见此,江肆反身准备躲开。 但与此同时,靳子琛左手凝聚出一道灵力制止了江肆的去路。 最后,江肆躲闪不过,被一剑刺中了肩膀。长剑入骨,殷红的鲜血顷刻间涌出,染红了江肆水蓝色的弟子服。 江肆口中也溢出了鲜血,额头上满是冷汗。 看到江肆如此,靳子琛面上满是惊讶,慌乱将灵剑拔了出来。 “四师弟!”靳子琛丢开手中灵剑,连忙上前去扶住江肆。 江肆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没有说话。 比试结束,落山石上江肆的名字暗了下来,止步于前五十名。 靳子琛赢得了比试,进入下一轮。 之后,江肆很快就被送去了潜清派的木青峰进行包扎治疗。靳子琛全程陪同,满脸担忧地站在一旁,似乎很是自责。 萧依云昨日输了比试,但此刻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她看见靳子琛失神地站在药坊的门外,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两个苍山派弟子上前来,其中一个道:“靳师兄何故自责?比试台上,刀剑无眼。而且你赢得光明正大,也做到了点到即止。” 另一个弟子也紧接着附和:“对啊,靳师兄,江师兄输给你也是他实力不及你……” “不得胡言!” 就在这时,白幼梨的梦境已经渐渐模糊了。 最后她看见的,是脸色苍白的江肆坐在药坊内的木椅上,裸露这整个右肩等着一位年迈的医修给他上药。那道伤口深可见骨,此刻鲜血都还没有止住,致使他的整个肩膀看起来都是一片凌乱的血迹。 门口传来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正在一旁调制伤药的药老自然也听见了,他面色复杂地看了江肆一眼,眼神中带着同情,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但江肆依旧不为所动,他坐在木椅上,腰背挺直。面上表情丝毫不变,就像是门外谈论的并不是他一样。 梦境的最后,白幼梨恍惚间看见他低低地垂着眼睑,眼神暗沉。 第17章 问剑(三) “师兄你别生气,我下次不…… “呼啊——”白幼梨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汗水,仿佛刚被从水里捞出来。 此刻已经是日上三竿。 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白幼梨清晰地记得今日便是前五十进前十二的名次角逐比试。 而此刻窗外的阳光,就如同方才在梦中所见的那时,一般的毒辣。 她等不及擦拭额头上面的汗水,连忙拿起床头的弟子服开始往身上套。还没有将衣带系好,她便下床开始套布靴。 梦中的一切都太过真实,就像是之前所做的梦一样。 白幼梨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这只是一个梦,梦中发生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然而,她不自主地想起,以往梦到的她被罗燃风收为小弟子这件事已经实现了,那方才梦中的事情多半也不会有假。 白幼梨穿鞋子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好不容易穿好了鞋子,她便不管不顾直接往门边冲去。 跑到院子里,她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估摸着时间。此刻已近巳时,上半天的比试已经接近尾声。 回忆着记忆中以往江肆等人出发前往校场的方向,再加上校场上方传来的灵力波动,白幼梨飞快地往主峰的方向跑去。 “师兄……” 她心中企盼着江肆今日不会对上靳子琛。如果真的两人抽中了对手签,她也希望自己现在赶过去,江肆还没有上场。她也会再尽全力劝说江肆不要铤而走险,不要受伤。 但是前去主峰的路途实在是遥远,而她也不会御剑。再加上她心里着急,最后在一片杏花林迷路了。 看着周围层层包围的杏树,白幼梨在扶着一根粗壮的树干蹲了下来。她喘着气,脑袋有些眩晕。 就在此时,主峰方向传来了一阵钟声。 这意味着今日上半天的问剑比试已经结束了。 白幼梨呆愣住,怎么今日比试这么快? 随即,她双眼有些胀痛,眼泪一时间模糊了视线。但是她心里还挂念着江肆,不敢多做停留,只好眼睛里包着眼泪花继续往前走。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两位身穿相同颜色校服的弟子从远处走来。其中一个白幼梨认得,是他们来到潜清派时,负责接待他们的那个女修,好像是叫……楚杳杳。 而另一个男修,白幼梨则没见过。对方没什么表情,但一直微微侧听旁边的楚杳杳讲话,听得很认真。 两人很快就看见了杏树下的她,楚杳杳说话的声音一顿,随即快步向她走来。 眼见着楚杳杳在她面前蹲下,掏出手帕给自己擦眼泪,白幼梨也没躲开。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楚杳杳轻声问。 “我叫白……白幼梨。”白幼梨哭着跟楚杳杳说出自己的名字,嗓音软糯。 “哦,你叫白幼梨。”楚杳杳也把声音拖得长长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笑眯眯地摸了摸白幼梨的头,“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楚杳杳见白幼梨长得实在是可爱,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似的,一张圆圆的脸蛋带着婴儿肥,眼睛睁得溜圆,里头还浸着眼泪花。 -- 第31页 而她本身其实还挺喜欢小孩,尤其是乖巧听话的,就连在和白幼梨说话时都被同化,变得幼稚了许多。 “我在……” “白幼梨!” 没等白幼梨说完,便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白幼梨一瞬间便听出,这是江肆的声音。 楚杳杳也转头去看,面色变了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肆面上也是怒气,快步往她们这边走。 “师……师兄。”白幼梨见到江肆,也没看到他身上有伤口,方才止住的眼泪顿时又开始在眼睛里打转转,“呜呜呜,师兄对不起,我不该乱跑的。” 白幼梨快速认错道歉的样子熟练得让人心疼,她也不管楚杳杳了,直接迈着小短腿往江肆那边跑。 但江肆现在似乎真的很生气,也根本不吃这一套,他语气依旧暴躁,“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在我回去之前好好待在房间里。” “说……说过的。”白幼梨打了个哭嗝,眼泪汪汪地望着江肆,再次道歉,“对不起。” 她只希望江肆没事,所以觉得现在再三认错道歉也没关系。 “那你还跑出来?” 现在在外面,白幼梨也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做了可怕的梦,这才忍不住跑出来看看。她委屈极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可是我很无聊,我等了好久,师兄都不回来。” 小小的白幼梨搂着江肆的大腿,哭得伤心,“师兄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江肆嘴上很严厉,但蹲下身给白幼梨擦眼泪的动作却很温柔。等白幼梨止住啜泣了,他又一手抄过白幼梨腿根把人抱进怀里,转身就往苍山派弟子的住处走。 白幼梨趴在他的肩膀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睛还是润润的。 她望着后面的楚杳杳,轻轻地挥了挥肉肉的小手,“姐姐再见。” “不准跟陌生人说话!” 说着,江肆取出灵剑黄泉,带着她御剑离去。 白幼梨搂着江肆的脖子,忆起梦中所见,仍是心有余悸。因为后怕,她不禁轻颤,随即转头趴在江肆的肩头。 她这副依赖满满的模样似乎取悦了江肆,江肆抬手抚上她的背部,轻叹一声,道:“到底为什么要自己出来?” 白幼梨低头把额头顶在江肆的肩膀上,忍不住打了个哭嗝,“我……我做了噩梦……” 说到这里,她还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梦到什么了?”江肆的声音也稍微放轻了些,手下轻拍着她的肩膀。 “我梦到师兄今日抽签,对手是大师兄……然后你们两个比试的时候,师兄你受伤了……”白幼梨想起梦里江肆最后那个晦暗的眼神,眼中忍不住滚落下一颗眼泪,落入了江肆的脖颈处。 等她说完,江肆也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沉默着,但手下依旧轻轻拍着白幼梨的后背。 就这样,两人回到了住处。 白幼梨之后才知道,今日江肆抽签的对手并不是靳子琛,而是琉璃宗大师姐白梦熙,最后结果也是江肆赢了比赛,进入了前十二名。 而靳子琛的对手,是昨日打败了萧依云的潜清派弟子祝淮安。最终靳子琛实力稍逊于祝淮安,输了比试,止步于前五十。 第18章 问剑(四) “师兄,今日可以跟着你去…… 这个结果,是出于所有人的预料的。毕竟在陆启华看来,靳子琛是可能进入前三名的,再不济也会在前六名占有一席之地。 白幼梨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才导致这一次所发生的事情跟她梦到的不一样。但无论如何,江肆没有受伤就好。 她心情好了许多,脸上又带上了笑容。要不是眼睛还肿得像核桃一样,估计也不会有人看得出来方才她流了眼泪。 江肆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两人经过回廊转角处,正好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靳子琛和萧依云。见此,白幼梨想到靳子琛输了比试,连忙收敛了笑容。 靳子琛小臂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脸色也有些苍白,看样子是刚从木青峰处理完伤口回来。看见两人,就算是输了比试,他此刻面上也带着温和的笑容。 但白幼梨还是看出来,他这笑容多少有些牵强了,显然还是被比试影响了心情。 “大师兄,二师姐。”白幼梨乖巧唤道。 “嗯。”靳子琛声音依旧温润。 随后,双方都没再说话,气氛就僵持住了。 白幼梨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捏了捏江肆的手指。 江肆低眼看了她一眼,随即低笑。他看向面前的两人,沉声道:“若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大师兄,二师姐,告辞。” 随后,江肆便拉着白幼梨径直从一旁绕过两人,离开了。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远,靳子琛才转头看了看两人的背影。想到江肆方才的表情,道:“四师弟,当真是改变了许多。” 萧依云目光也停留在那抹小小的水蓝色身影上,听到他这么说,收回了目光,道:“对于我们,他可能没什么改变。” “那倒也是。”靳子琛低声笑道。 之后,两人也抬步从回廊转角处离开。现如今两人都已经输掉了问剑,接下来也不会再上场。接下来两人要去找陆启华复命。 -- 第32页 所谓既定的命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是现在,靳子琛并不知道今日他的对手并不该是祝淮安,甚至祝淮安并不会出现在群英问剑。只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某一环出现了错位,才导致了今日的变故。 再看这边已经离开回廊的江肆和白幼梨。 白幼梨想起方才靳子琛那个苦涩的笑容,原本有些同情。但旋即又想起梦中他刺中江肆肩膀的那一剑,那抹同情立刻消散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捏了捏江肆的手指。这是她心里紧张的时候,无意识的小动作。 江肆感受到手指处传来的力道,也回捏了她一下。 两人行至白幼梨的房间门外,白幼梨仰头看向江肆,担忧道:“师兄,你可千万不要受伤啊。” 江肆松开她的手,帮她推开了门,这才轻声应答:“嗯。” “一定啊,名次并不是重要的,更何况师兄你才十七岁……” 白幼梨忍不住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而江肆倒也不厌烦,一直细细地听着,也都一一应答。 下午,问剑进行到了倒数第三轮。江肆运气很好,抽中了一位实力在前十二名中修为最低的金丹中期修士,赢得了比试。 傍晚时分,苍山派弟子回来时,告诉了白幼梨这个消息。白幼梨松了好大一口气,同时也很高兴,毕竟江肆以如今的年纪走到前六名,已经是历届群英问剑的第一人。 因为明日江肆将要面对的比试更加困难,白幼梨早早地便回了自己房间,好留江肆自个好生休息。 也正是因为前一天白幼梨睡得太早,第二日天还未亮,白幼梨便醒来了,之后就再难入眠。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窗外天光渐渐大亮,阳光慢慢升起。 门外传来了三三两两弟子起身走动的细小声响。 “吱呀——”就连旁边江肆的房门也开了,随即一道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猜想是江肆起来了,白幼梨干脆坐起身来穿好衣服和布靴,三两步跑至门口拉开了门。 此刻的江肆正抱着剑站在院子里,望着东边的日出,缄默不语。听见她的房门开启,转过头来,看着还扒拉着门框的白幼梨,挑了挑眉:“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白幼梨老实道。 今日是群英问剑弟子比试的倒数第二天,是要从前六名角逐出前三名。现在还能把名字留在落山石上的弟子必然是实力万里挑一的修士,今日的战况何其激烈也可想而知。 白幼梨回身将门关上,行至江肆身边,道:“师兄,今日可以跟着你去校场吗?” “可以。” 见江肆痛意得如此爽快,白幼梨睁大了眼睛,欢声道:“谢谢师兄!” 之前江肆不让她去,是因为校场人多。而如今问剑已经到了最后两天,之前被淘汰的弟子大多都不会再去校场,因此现在校场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果然,今日前去校场的苍山派弟子都少了一半,其他的都选择留在了院子里,或者去潜清派其他地方转转。据说潜清派的外门落剑锋新建起了一座灵兽园,里面饲养了不少潜清派弟子的灵宠,吸引了不少人前去。 但是就在问剑开始的那几天,灵兽园不知为何引来了噬血鹰,弄伤了一只腓腓。但好在潜清派弟子在场,及时击退了噬血鹰,这才保住了其他灵兽。 这些都是白幼梨听一同前来的同门师姐们偶然说起的,只记得当时在场的潜清派弟子名字是……楚杳杳和祝淮安。 白幼梨脑海里顿时浮起一抹身影,对方笑着问她叫什么名字。 而另一个弟子…… “师兄,赢了大师兄和二师姐的那个潜清派弟子……是叫祝淮安吗?”白幼梨站在江肆的身前,两人御剑而行,正在前去主峰校场的路上。 “嗯。”江肆一手背在身后捏诀,一只手臂被白幼梨拉住,“昨日你在杏林方才见过他。” “原来是他啊……”经他一提,白幼梨立刻想起昨日同楚杳杳走在一起的那位白衣男修,她恍然大悟。旋即,她又忆起两人一同向她走来时,祝淮安微微偏头细细听着身旁少女轻语的模样。 她忍不住嘟囔道:“他好像喜欢楚杳杳师姐……” 等苍山派弟子在洛桓卿的带领下进入校场时,潜清派弟子已经到场了。 白幼梨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楚杳杳和祝淮安,但因为她走在江肆的另一侧,所以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她。 队伍的站位是根据弟子辈分和位次来排序的,他们身为尊教的弟子,自然该站在掌门弟子的后面。而正好今日萧依云没来,白幼梨正好可以和江肆站在一起。 苍山派的右边是潜清派,左边是千壑门。 也许是因为之前没有见过白幼梨,千壑门不少弟子都朝她看过来。尤其是一些女弟子,看了看她还转头悄声说着什么。 见此,白幼梨赶忙将脑袋转了回来,紧张地抓紧了江肆的袖口。 没过多久,各宗门弟子陆续到场,找到自己门派的站位站好。而高台之上走来一个潜清派长老,他简单的说了几句。 “万事以和为贵,点到即止。” 之后,万润一挥衣袖,目前问剑排名前六位的弟子腰间的青木牌亮了起来,待灵光散去,才纷纷开始查看抽签结果。 白幼梨一直紧紧盯着江肆腰间的青木牌,待她看到木牌上出现的名字时,表情不由得一愣。 -- 第33页 “潜清派祝淮安”。 “师兄……”白幼梨担心道。 能连着两轮打败罗燃风前两位弟子的,定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简单角色。 更出乎意料的是,江肆和祝淮安的对战被放在了今日的第一场。等第一声擂鼓响起,江肆就将要上台比试。 离开之前,江肆低头看了白幼梨一眼,眼神平静。 第19章 问剑(五) “小丫头担心我,不想我受…… 待江肆上到比试台,祝淮安也随即而至。 两人身量相近,可见祝淮安也只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郎。只不过比起江肆,祝淮安少了些少年气息。 两人同时行了一个同辈礼,之后又抽出了各自的灵剑。 很快,两人就开始了第一次交锋。两柄灵剑碰撞,一时间剑光四起,比试台上灵气四溢。 光是看这第一招便引起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人都知道两人实力俱是不俗。 白幼梨条件发射想要抬手去拉身边人的袖口,但手抬到一半便想起江肆还在比试台上。她连忙放下手,捏住了自己的袖口衣料,为江肆捏了一把汗。 再看台上,两人表情都很平静,似乎一招一式都在两人的预料之内。 但也看得出来,相比起祝淮安,江肆的剑招确实比较凌厉,每一剑都透露着锋芒。但也母庸质疑,江肆的实力配得起这般张扬。 祝淮安出招稳重,有攻有守。在一次次化解江肆攻势的同时,也不断地寻找着江肆的弱点。 江肆抬手格挡住从侧面来的剑招,没留下一丝空档。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接近百招,局势胶着,一时间难分上下。 此间,千壑门的弟子一直在低声议论。 “这祝淮安,厉害啊……” “是啊,听说他是前两年才恢复灵脉的呢,如今便有如此实力,实在是天赋异禀。” “但是这苍山派的江肆也不赖啊,听说他今年才十七岁,竟然能进入问剑前六名……” “哦,苍山派和潜清派果真是人才辈出……” 就在此时,江肆举剑刺向祝淮安的侧面,被祝淮安快速挑开灵剑。此后,比试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两人的剑招和术法越来越快。 比试到现在,两人都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实力,于是出招也越发大胆了起来。 突然,祝淮安翻转灵剑,剑身的平刃击中了江肆的手腕处,江肆吃痛,灵剑脱手。紧接着,祝淮安步步紧逼,逼得江肆后退几步,无法取回黄泉。 江肆没了黄泉,便两手结印,快速凝聚灵力挥出无数道剑气,围困住了祝淮安。 见此,不仅是校场上观战的弟子,就连高台之上的掌门和长老都惊讶不已。 “不凭借灵剑,竟一下凝聚出这般凌厉的剑气……”楚一清握着手下的扶手,轻声感叹,“这是何人的弟子?” 后面一句话是对陆启华说的。 陆启华单手撑在一旁的桌子上,托着脸颊,道:“尊教师兄的四弟子,八岁进入苍山派。” “不得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千壑门门主也忍不住附和。 剑气锋利,祝淮安连忙举起灵剑,身前聚起一道薄薄的护盾,挡住了部分剑气。但还是有一部分穿透了护盾,落在了祝淮安的身上。 祝淮安后退半丈,江肆趁此机会拿回了黄泉。 两人陷入了下一轮恶战。 比试到后期,两人身上都带了伤口。 白幼梨看着江肆肩膀处的血迹,脸色惨白。她担忧地看着江肆,眉头皱得紧紧的,手下的衣袖都被她捏皱了。 恍然间,白幼梨似乎和江肆的目光有一瞬间交错。也就在此时,他的灵剑再次被祝淮安挑飞,黄泉飞出很远,落在了比试台的边缘处。 与此同时,祝淮安的灵剑炽阳抵在了江肆的心口处。 比试结束,落山石上江肆的名字暗了下去,只留下了“潜清派祝淮安”。 校场上先是一阵沉默,之后议论四起,各宗门弟子纷纷感叹。 就算是败下阵来,江肆依旧从容淡定,他信步走到比试台边缘处捡起了黄泉,这才回到中间跟祝淮安行礼。 “承让。”祝淮安道。 江肆点点头。 就在他将要抬步离去时,祝淮安道:“方才,你明明可以躲开,为何故意输给我?” 江肆停步,微微转身看着他,嘴角勾起,却不带笑意,“小丫头担心我,不想我受伤。” 说完,他看了一眼台下目光中全是他的白幼梨,抬步离去。 见此,祝淮安沉默一瞬,他抿了抿嘴唇,看向台下那个抱着剑看着她的少女,随即也转身下了比试台。 楚杳杳注意到方才祝淮安的目光,似乎有些疑惑。 江肆回到苍山派弟子的方队处,白幼梨连忙拉着他的袖口,鼓气道:“师兄,没事,你已经很厉害了,他们都说你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呢!” 江肆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随即,白幼梨就看见了下台的祝淮安,他表情似乎有些复杂。他站回了自己的位置,楚杳杳好像跟他说了些什么,可见祝淮安表情舒缓了不少。 白幼梨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看着江肆肩膀处渗出的血迹,问道:“师兄,我们现在可以离开吗?去给你包扎伤口。” -- 第34页 “无事。”江肆低声道。 以往因为练剑和比试,什么程度的伤他没有受过?反观方才那几道小伤,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不行!”白幼梨还是放心不下,毕竟那道伤口此刻还没有止住血。于是她扯了扯前面洛桓卿的衣摆,问道:“洛师兄,师兄受伤了,我们可以先离开吗?” 洛桓卿看了看江肆的伤口,随即便同意了。 此刻比试台上又开始了下一场比试,而再接下来就是洛桓卿对战千壑门的掌门首徒陈其。 白幼梨看着落山石上面的比试名单,对洛桓卿握了握拳头,道:“谢谢洛师兄,洛师兄加油!” 说完,白幼梨便拉着江肆绕过苍山派弟子,偷偷离开了校场。 群英问剑的最后一天比试也结束了,洛桓卿名列第二,败给了祝淮安。另外,江肆前六,孟珩前十二,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成绩。 苍山派此次群英问剑也算是取得了比较满意的成绩,在潜清派又待了一晚上后,启程回了苍山派。 当然,这次收获最大的还是潜清派。前三名的名次中,榜首和榜三都被潜清派收入囊中。最可怕的是,榜首的祝淮安和榜三的沈罹都是掌门楚一清的弟子。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少人都回忆起十二年前的群英问剑,榜首是如今的潜清派首徒裴齐诺。这样一来,楚一清也算是名利双收 接下来,进入群英问剑前一百名的宗门弟子就要开始筹备半个月后的秘境试炼了。据说问剑结束后试炼的秘境是位于鹤止山的那一方神奇的秘境。 那方秘境只有金丹期的修士才可以进入,这也是群英问剑限定金丹期的主要原因。而且,据说每一届群英问剑后开启秘境,弟子们所能进入的小世界都是不一样的。 秘境试炼的时间为七天,这七天里,进入秘境的一百名弟子可以在秘境中任意行走寻找,在其中所获得的机缘和宝贝也都归他们自己所有。 但是最后弟子们能得到什么宝贝,大多还是要看自己的机缘和运气。 苍山派弟子全部回到宗门后,回归了正常生活。 但显然,群英问剑的结果已经成为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弟子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但知道江肆很强,但没想到他可以进入前六名,毕竟就连靳子琛都止步于之外了。 听到这些,白幼梨是有些不服气的,因为江肆原本就很有实力,何需跟靳子琛作比较。 说到靳子琛,也正是因为他对本次问剑的名次不满意,已经自请惩罚,前去清和峰后的七洞天面壁思过,沉心静气了。 反观江肆,回到宗门后当天傍晚,就对白幼梨道:“明日早起,后山练剑。” 第20章 花宴(一) “师兄剑练得好,将来要匡…… 夜里,白幼梨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眠。 虽然群英问剑已经结束了,江肆也没有受伤,但是梦里所见到的一切还是让她无法轻易放下。不仅是因为梦中所见的一切都太过真实,更因为之前梦中所实现的一切。 但是,她又无法解释这些变故。在进十二的那一轮比试中,江肆的对手原本应该是靳子琛的,到底又是为什么两个人的对手都发生了变化? 这些变故让她心有余悸,因为她清楚地记得,江肆后期是会入魔的…… 白幼梨无法放下心来,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清晨,白幼梨起了个大早。穿上弟子服就往后山跑,因为她来得比以往早得不少,江肆竟然还没到。 她环顾四周,最后走到了灵泉旁边的梨树旁。比起刚被百灵从宗门外带回来,这棵梨树已经长大了不少,还发了不少嫩绿色的新叶。 就算是前段时间在潜清派,白幼梨也没有松懈修炼,是以比起之前,她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她伸手摸向梨树的嫩芽,明显感觉到了梨树之外还罩着一层淡淡的防护罩,吓得她立马缩回了手。 再一摸,她便发现这防护罩上方附着的灵力格外熟悉,似乎是来自于灵力,这好像是江肆布置下的防护罩。 正当白幼梨有些疑惑的时候,江肆踏入了后山。 白幼梨托着脸颊转过头去,望着江肆,问道:“师兄,你为何要在这梨树之外布下防护罩啊?” 听此,江肆轻笑,直言道:“后山多有灵兽,你也不怕它们把你这小树苗给吞了。” 白幼梨恍然大悟,对江肆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还是师兄想得周到。” 江肆似乎早已习惯了白幼梨这般,只转开了视线,不作评论。 等到太阳从对面上头冒出了头,江肆道:“好了,起来挥剑一百次。” 白幼梨不敢懈怠,连忙起身,拿出灵剑开始挥剑。 挥着挥着,白幼梨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从灵剑挪到了江肆的脸上。她又想起了昨天夜里担心的事情,之前的事情已经和她梦中的有所出入,那是不是说明,江肆之后的结局也可以被改变呢? 无论如何,她都想要改变江肆之后命运,她希望江肆可以一直都好好地活着。就像现在一样,两人一直待在苍山派。 一旁的江肆仍是抱着剑静静地看着她,注意到她走了神,皱起了眉头。 但白幼梨此刻思绪飘远,丝毫没察觉到江肆的目光。就在她挥出第四十七剑的时候,突然手腕一阵轻微酥麻,手中的灵剑落地。 -- 第35页 再抬眼,就见江肆刚收回手里还带着剑鞘的黄泉,凝眸看着她。 白幼梨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走神了很久,她此刻手腕还有些麻,只好把手伸到身后,捏了捏自己的裙摆。她看着江肆,低声道歉:“师兄,对不起……” 她一向藏不住心事,面上担忧和心悸的表情过于明显,江肆一眼就看得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江肆上前一步,从她身后捉住她的手放到前面,轻轻给她揉捏。 “在想什么?” 他只问了一句,可手上的动作也显出了他心中的悔意和歉意,只是白幼梨没有察觉。 白幼梨脸上满是担忧,她看着江肆足边的黄泉,嗫嚅着道:“师兄剑练得好,将来要匡扶正道,千万不要想着做坏事……” 听到她的话,江肆不明所以,轻轻嗤笑一声,“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三伏天热,就算是苍山极高,也被酷暑所影响。也正好群英问剑结束了,宗门事闲,乾元峰大师姐云冉冉给各峰弟子递了帖子,请众位在乾元峰西边的花池一聚,顺便给将要前往鹤止山的弟子们践行。 乾元峰是苍山群峰中最为高峻的一座峰,常年云雾缭绕,在如今三伏天最是凉爽。而乾元峰的花池再往西边去便是一寒冰洞,花池也是最清凉的。 而最近花池的百花也都开了,云冉冉便将此次聚会取名为“花宴”,顺便也请大家去去乾元峰赏花吃茶。 乾元峰峰主原弦师伯是和陆启华与罗燃风这一辈弟子中的大师兄,为人淡薄,喜欢清闲安静。倒是他的大弟子云冉冉热情活泼,最喜欢与人交好。再加上她相貌绝美,苍山派弟子无人不喜。 现如今她趁此广发帖子,请人来聚,倒也鲜少有人拒绝她的美意。 帖子自然也递到了白幼梨的手里,还因着她是初来乍到,来送帖子的弟子还特意叮嘱道:“云师姐说白师妹你一定要到,毕竟你俩还没有见过。” 拿着帖子的白幼梨忍不住有些惴惴,她早前也听说过云冉冉热情难挡,现下还特别邀请她,让她无法推却。 再说,白幼梨心中确实挺想去的,毕竟她来到苍山派这么久,除了苍山派的弟子,其他峰的弟子基本上都没怎么见过面。 经问过,清和峰所有内门弟子除了正在闭关思过的靳子琛,都收到了帖子。另外,萧依云倒是直接拒绝了请帖,只说了她很忙,便不再回复。 白幼梨拿着帖子去找了江肆,走近院门,她远远地就看见了江肆院中石桌上随即扔放着的帖子,看样子并没有惹得多少注意。 “做什么?”江肆问道。 此刻正是午后,按照往常,白幼梨应当在自己院子里温书或者静修。 白幼梨背在身后的手里捏着那张淡紫色的帖子,问道:“乾元峰的云师姐要开花宴,也给了我帖子,还嘱咐我一定要去……” 江肆挑了挑眉,道:“你想去吗?” “想……” “想去便去。”江肆直言道。 白幼梨有些扭捏,她不自觉地开始卷着帖子信封的一角,道:“那师兄,你去吗?” 江肆见此,便知道这小丫头是心里想去得很,可是一个人又不太敢。但是他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也不会让白幼梨一个人去的。 “我陪你去。” “真的吗?谢谢师兄!”白幼梨飞快地抬起头,绽开一个笑容。她一只手里还捏着帖子,另一只手拉着江肆的小臂处,讨好地摇了摇。 花宴当天—— 因为花宴是从早上辰时开始的,白幼梨起了一个大早。 百灵也很早就走进了白幼梨的院子,来给她梳头。其实之前都是白幼梨自己梳洗,并且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把头发打理好。 但是百灵知道今天白幼梨要去乾元峰参加花宴,说什么也要亲手给她梳理头发,还给她换了两个好看的簪花,稳稳地扣进了她两边的发髻。 本来百灵也是接到了帖子,但因为她今日正好还要离开宗门,去完成早前罗燃风闭关之前就留给她的任务,抽不开身,只好作罢。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两人一同走出了院门。之后白幼梨便要先去找江肆,而百灵直接去了清和殿。 白幼梨一路欢快地蹦到了江肆的门前,敲响了他的院门。 不到三息时间,院门便开了。前来开门的江肆已经衣着整齐,似乎一早便已经在院子里等着白幼梨过来敲门了。 看见江肆,白幼梨憨憨地笑了笑,“师兄,早上好。” 江肆注意到她今日换了发型,目光落在了她发髻上的两朵簪花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白幼梨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花,笑道:“百灵师姐给我弄的,好看吗?” 江肆嘴角轻抿,没有说话,只道:“走吧。” 见他没有说好看与否,白幼梨倒也不在意,上前拉住了江肆的手腕,被对方的大手反握住。 第21章 花宴(二) “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 白幼梨之前听百灵说过,其实云冉冉很喜欢搞此类聚会,但是因为这次宗门弟子大多都闲暇了下来,是来得最齐的一次。 等江肆御剑带着白幼梨到达乾元峰花池外的花林时,已经有了不少人。各峰弟子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谈天说地,女修们都捂着嘴笑,似乎都对这次花宴充满了期待。 -- 第36页 在场的弟子,无论男女,都穿着水蓝色的宗门弟子服。 因为苍山派有着硬性规定,宗门弟子在宗门内,必须穿着弟子服。是以爱美的女修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发型和头饰上下功夫。 但是,就在这一水的水蓝色中,最惹人注意的便是站在花池入口处的一位高挑女修。那人梳着好看的飞云发髻,头上只簪着一只淡白色的荷花玉簪,此刻正在和周围的几位女修谈笑,一颦一笑中足以见其风情。 两人甫一出现在峰门处,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尤其是方才白幼梨一眼便看见的女修,也往这边投来了目光。看见两人,那女修面上立刻扬起了更加灿烂的笑意,大声道:“诶,我的贵客来了。” 此人正是此次办起此次花宴的乾元峰大师姐云冉冉。 云冉冉也不再管身边的几位女修,连忙上前迎接。云冉冉先是随意地看了一眼江肆,随之立刻移开了目光。 因为她比江肆更早拜入宗门,倒也不用先对江肆行礼。 云冉冉弯腰看着矮她一大截的白幼梨,笑得开怀,唤道:“小幼梨。” 白幼梨被她自来的热情吓了一跳,尽量忍住了往江肆身后站的冲动,捏紧了江肆的手指,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云师姐好。” “太见外了!”云冉冉嘴上这么说,可听见白幼梨唤她师姐,倒也开心得很。 她看了一眼白幼梨和江肆交握的手,也没说话,只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放在白幼梨的面前,“来,师姐带你进去吧。” 见此,白幼梨正想抽出被江肆握着的右手递给云冉冉,可江肆握得太紧,她一时间没抽出来。眼见云冉冉还在等着,白幼梨抬眼无助地看着江肆,“师兄……” 云冉冉也看向了江肆,目光中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貌似是挑衅和催促。 但是江肆分毫不让,只道:“不劳云师姐费心,我带着她进去就好。” 他这话一出,白幼梨惊了。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似乎有些疑虑。她觉得云冉冉这般热情,自己这般拒绝她是不对的。而且师兄的手以后也还是可以牵的,自己现在牵了云冉冉的手,之后再牵师兄的补回来就好了。 于是,最后她干笑了一下,将手从江肆手中抽出,放在了云冉冉的手心里,道:“谢谢云师姐。” 云冉冉握住了白幼梨的小手,冲江肆勾起嘴角,得意地笑了笑。 江肆感受到自己手心里的空落,看着白幼梨的脸,挑了挑眉。 白幼梨的手被云冉冉牵着,一路穿过花林,从一方圆形的花门进入了花池后苑。她俩这一路,再加上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江肆,可谓是赚足了周围的目光。 她少有走出清和峰走动,所以见过她的外峰弟子其实并不多。见过她的,还多是在乾元峰擂台那一次,看见白幼梨被手上的江肆抱走。 注意到周围的目光,白幼梨有些瑟缩。 云冉冉握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里冒出了些冷汗,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小姑娘在紧张。于是她稍稍低下头,轻声道:“小幼梨不必紧张,师兄师姐们都是我邀请来的,都很好相处。” “好,谢谢云师姐。”白幼梨环视周围一圈,最后才轻声道。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和云冉冉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对方会对自己这么热情。 就在此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一直有些凉凉的。她试探着转过头,果然对上了江肆的目光。 江肆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色暗沉。 见此,白幼梨讪讪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一旁的云冉冉突然晃了晃两人的手,阻止了她的话头。 白幼梨又转过头去看云冉冉,云冉冉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到了。” 一行人穿过被淡紫色花藤蔓延缠绕的长廊,来到了一处堪比险境的花池旁。花池内开满了各种淡色的花朵,因为排列有致,颜色倒也不显杂乱,反而看起来别有一番风趣。 西边寒冰洞内还传来阵阵白茫茫地寒气,萦绕在整个后苑。举目望去,一片薄薄的白雾。 甫一踏入后苑,白幼梨便明显感受到了凉爽,方才感受到的炎热全都烟消云散了。这差距巨大的温差让她忍不住轻轻一颤,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冰凉。 与她不同,其他弟子都感到浑身舒爽,纷纷感叹这花池是个好地方。 云冉冉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欢声道:“那你们以后想来便直接来就是了。” 后苑的东边,修筑着几座接连的亭子,内里还安置着不少石桌,上面已经摆满了瓜果和零嘴。白幼梨一眼便看到了被盛放在竹篮子里面的荔枝,荔枝下面还放满了冰块。 “还是云师姐准备得周到……”一名女弟子道。 “冰荔枝,我好久之前就想吃了!”另一名女弟子紧接着附和道。 一行人接连进入了连亭,在凭栏处和石凳上坐下。 白幼梨被云冉冉牵着,坐在了最靠近花池的一张石桌旁,那里离寒冰洞最远,算是连亭里最凉快的一个地方。 在看着白幼梨坐下后,云冉冉便松开了她的小手,道:“小幼梨先坐着,我还要去招呼其他师兄和师姐。” “好。”白幼梨应道。 她偷偷摸摸看向了一旁双手环胸依靠在她旁边柱子上的江肆,却正好和对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想起方才她松开了江肆的手,白幼梨此刻有些难为情,她伸出一只小手试探地拍了拍身边的石凳,小声道:“师兄,为什么不坐下?” -- 第37页 江肆见她如此,面色不改,仍旧默默地看着她。 白幼梨也不知道自己方才那般抉择,会让江肆如此不快活。她仰头眼巴巴地看着江肆,再次唤道:“师兄……” 她眼神可怜,颇有些讨好的意味。毕竟江肆原本就是为了陪自己才来参加这次的花宴的,自己还弄得他不高兴。 终于,江肆有了动作。他站直了身子,离开了柱子,然后迈开长腿,三两步走到白幼梨的身旁。在白幼梨殷切的期待目光下,他垂着眸子慢慢地坐下。 白幼梨松了一口气,最近的盘子里拿了一颗玲子果塞在了江肆的手里。 她满眼都是面前的少年,压根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名男修,在发现她身边的空位有人之后,转身去了别处。 “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白幼梨趴在石桌上,眼巴巴地看着江肆。 江肆没有说话,他低着眉将手里的玲子果剥壳,摊在手心里放在白幼梨的面前,然后低声道:“没生气。” 其实江肆方才内心很复杂,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跟白幼梨置气。所以他强行压制下心中那点不满,说自己没生气。 但是他声音低沉,倒也不像是没生气的样子。 第22章 花宴(三) “再吃一个行不行?”…… 可白幼梨也没看出他那点纠结的心思,只听见江肆说没生气,便彻底地放下了心中的疑虑,拿起江肆手里白生生的玲子果果肉,欢快地咬了一口。 这玲子果之前也是放在寒冰洞里面冰过的,入口冰凉,冻得白幼梨眯了眯眼睛。但是等那一阵冰凉过了之后,她便感觉到身体一阵凉爽。 尝到甜头之后,白幼梨又要伸手去拿冰荔枝。听说这冰荔枝是云冉冉差人大老远去归叶城买回来的,是当地的特产。 白幼梨吃过几颗,便觉得果真香甜可口,忍不住多吃了几颗。但就在她伸手去拿第十一颗的时候,被一旁的江肆捉住了手腕。 她有些不解,转头看去,唤道:“师兄?” 江肆摸到白幼梨手腕处的冰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少吃。” “啊……”白幼梨抿了抿嘴,口中还满是甜味,她有些可惜,忍不住补充,“再吃一个行不行?” “不行。”江肆拒绝得不留余地。 白幼梨失落地收回了手,离开江肆温热的手掌心,她才感受到自己手腕的凉意。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适应了此处的凉爽,但此刻已经有些冷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两只手往衣袖里面缩了缩,但随即,她感到背部微微一沉。 转头看去,只见江肆将一件淡蓝色的薄披风披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皱着眉头给她把系带系好。 白幼梨低着头看着下巴处江肆快速系结的双手,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师兄。” 就在这时,拱门处传来一阵骚动。抬头一看,原来是孟珩来了。孟珩跟众人道着歉,说自己有要事缠身,这才来晚了。 孟珩为人谦和温润,长相亦是出众,在整个苍山派都颇有人气,许多女修都明里暗里对他表示好意。 但孟珩一向不耽于情爱,对明示的爱意都婉言拒绝,也有意同其他女修保持距离,始终洁身自好。 也正是因为这些,孟珩在女修中更加受欢迎。 云冉冉站在连亭入口处,跟孟珩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先进去了。因为他后来,不知道白幼梨旁边的位置是留给云冉冉的,于是他便在白幼梨另一边坐下了。 彼时的江肆刚给白幼梨系好系带,让她端正坐好。 白幼梨注意到身边有人坐下,转头只见孟珩温润的笑容,她也扬起一个笑,唤道:“三师兄。” “嗯,”孟珩见她披着披风,环顾四周薄薄的寒气,“这里对你来说,确实有些冷了。” “其实还好,嘿嘿……”白幼梨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她有些贪凉,所以这之前还觉得这里挺舒服的。 “你现在修为尚浅,穿件披风是对的。” “是师兄带来的,”白幼梨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说着,她还拍了拍江肆的手臂。 两人谈话期间,江肆坐在一边,没有出声。只在白幼梨提到他的时候,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听见白幼梨这样说,孟珩愣住一瞬,似乎很是惊讶。与之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江肆投来的那一眼中,内里虽然看起来平静,但比起江肆看其他人的眼神,却有了许多温度。 孟珩收回目光,拿起果盘里的一个玲子果剥开,递到白幼梨的面前。白幼梨似乎还惦念着方才江肆的叮嘱,有些犹豫。 她感觉到后脑勺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她一时间不敢伸手去拿。过了一会儿,白幼梨才伸出了手,一边道:“三师兄,刚才师兄让我不要多吃,我就吃这一个哦。” 说着,白幼梨吃掉了那一个玲子果。 孟珩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没有说话。直到白幼梨从他手心里拿走果仁,他收回目光间,对上了江肆的视线。 他虽然不明白江肆眼中的意思,但很明显对方心情不错。 孟珩不禁失笑,倒也觉得有了白幼梨,江肆多了几分人气。 就在这时,云冉冉忙完了那边的招待,回到了连亭,见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后来的孟珩所占据。但是她依旧笑容不变,走过去直言道:“你倒是好意思,坐上了我的位置。” -- 第38页 这话让孟珩始料未及,但他还是笑了笑,站起身来换到了同桌的另一个位置,同时给她赔礼道歉道:“抱歉,我不知这位置是云师妹的。” 云冉冉不恼,顺势在白幼梨旁边的位置坐下。见白幼梨身上添了一件披风,这才惊觉此地对于白幼梨来说可能有些凉了。 她伸手摸了摸白幼梨的手指。 此刻白幼梨的身子已经有些回暖了,但因为双手是露在外面的,时时刻刻都沾染着寒气,所以还带着些许凉意。 “小幼梨,你冷吗?”云冉冉关切地问道。 白幼梨连忙摆了摆手,道:“谢谢云师姐关心,我不冷了。” 云冉冉这才放下心来,面上绽开一个笑容,欢声道:“那便好。要是会理师叔知道我把你邀请到我的花宴来,却着了凉,怕是要拿我说事。” 听此,白幼梨才恍然大悟,原来云冉冉如此关照她,还唤她“小幼梨”,都是因为会理师叔。之后,她便听到云冉冉说起自己刚来到苍山派时的事情。 原来,云冉冉是十三年前,也就是她十二岁的时候被父母送上苍山派的。她在之前便一直是自己家住的那一条街上面的小霸王,来到苍山派后更是没有收敛,三天两头的打架更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会理师叔还没有搬上清和峰,云冉冉每次打架受伤,就都要去找会理师叔给她包扎治疗伤口。 会理每每都会唠叨,让她不好打架,女孩子家家的要爱惜自己的脸和皮肤。但云冉冉总是嘴上答应得又快又好,从未放进心里。 打架作为云冉冉一直以来都最为热爱的事情,从未被她放下过。自然,她受伤也不是稀罕的事情,总是往会理那里跑。 这一来二去,两人便也熟识了。 而自白幼梨来到苍山派没多久,云冉冉再去看望会理。会理不争气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要是你小时候有小幼梨一半乖巧听话,那该多好。” 云冉冉刚说完,还笑着摸了摸白幼梨的后脑勺。 就在这时,一位坐在凭栏处跟其他几位女弟子玩游戏的女弟子朝着云冉冉喊道:“云师姐,这边轮到你了!” 那女弟子笑得灿烂,手里拿着一个竹筒,里面似乎装着几枚骰子,此刻正被摇晃得脆响。而她对面的女弟子此刻刚放下手里的酒杯,面色发苦,看样子是刚输了游戏被罚了酒。 云冉冉长相魅惑,在修为上亦是实力不俗。但真要论起来,她在玩乐游戏上的天赋和实力更是让人望尘莫及。 看着那边玩得正开心,还想拉着她一起玩,云冉冉倒也不急。她轻轻摆了摆手,婉言拒绝道:“你们自己玩吧,今日我就不陪你们了。” 那已经打遍在场无敌手的女弟子见云冉冉似乎真的不感兴趣,方才还兴奋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她停下手里摇晃的竹筒,失落道:“那好吧。” 云冉冉说完,便又转过头,看着白幼梨,道:“小幼梨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不要见外,直接跟师姐说。” “谢谢云师姐。”意识到云冉冉不去参与游戏,可能是因为自己,白幼梨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云冉冉丝毫不在意,她摆了摆手,道:“何必如此生疏?小幼梨唤师姐便好。” 说着,她还一脸期待地看着白幼梨。 白幼梨张了张口,正准备唤出声。但突然想起,之前江肆似乎很在意她唤萧依云“师姐”,硬是要她改口叫“二师姐”。可见江肆有些在意称呼这个问题,于是她还是没能唤出声。 “还是叫云师姐吧,毕竟我有很多师姐,每个师姐都不一样。”说着,白幼梨有些为难地摸了摸脸颊。 见此,云冉冉便也不好再要求,只道白幼梨不必拘束,自己当然都会迁就着她。 之后,花宴继续。 第23章 花宴(四) “师兄,你放我下来吧。”…… 之后,花宴继续。 云冉冉在白幼梨身旁坐了好一阵,跟她说了不少自己小时候和刚来苍山派的时候的趣事,还说了会理以往的一些事情。 因为白幼梨对这些事情都不了解,也很好奇,所以一直都听得很认真,偶尔还要说几句。 倒是江肆和一旁端坐的孟珩,两人相顾无言。 江肆一直手撑着脑袋,微微偏头朝着白幼梨的方向,看着不远处花池里开得娇艳的百花,期间还抬手给白幼梨整理了一次头发。 而孟珩全程都很安静,只举起面前的清茶浅尝。 没过多久,方才的那位女弟子又在车轮战里赢了一轮,觉得这单方面吊打的游戏好生无趣。于是再次向云冉冉发出邀约,毕竟她已经觉得在场的弟子中,只有云冉冉可以打败她了。 云冉冉盛情难却,只好让白幼梨自己玩,自己去会会那个弟子。 云冉冉一走,桌旁就只剩三了他们三人。白幼梨喝了几口茶,稍微暖了暖身子,又觉得舒服了许多。 看着她端着茶杯喝茶,等她放下茶杯,江肆伸手来摸了摸她的手指,发现她的手还是有些发凉。江肆挑了挑眉,问道:“还冷吗?” “不冷了,”白幼梨连忙摇头,她伸出挽起一部分袖口,让江肆摸自己温温热热的手腕,“只是手还有点凉。” 见此,江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给她把袖子放了下去。 -- 第39页 白幼梨摸了摸自己已经被整理得很整齐的袖口,看向一旁的孟珩,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师兄,你在群英问剑进了前十二,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小师妹不必放在心上。”孟珩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倒是小师妹才刚引气入体没多久,便已经是练气二层的修为了。” 其实对于修为的层次和高深,白幼梨一直以来都没有明确的理解。但这时候听孟珩这么说,她也还是可以明白自己修为提升得比较快。 想到这里,白幼梨忍不住欢喜,这至少说明了自己没有给江肆丢脸,没有白费这么天来江肆在她心上倾注的心血。 就在这时,一旁有一名男弟子对旁边的两个人道:“听说掌门师伯昨晚上又收徒弟了?” “是啊,听说是归叶城的少城主。因为亲母丧命,他的城主爹续弦了。从那开始,少城主就变得不爱归家,干脆离开归叶城来苍山派拜师了。” “听说他早前便已经引气入体,现在将将十四岁便已经是炼气期大圆满的修为,掌门见此就直接收了他当弟子了。” “啧啧啧,家境便已经如此殷实,修炼还这么有天赋。这命啊,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可不是嘛……” 旁边那桌人讨论得越来越大声,白幼梨也忍不住听了几句。 陆启华修为高深,又是一派掌门,收徒再正常不过。但是听那些人的讨论,听得出来那少城主可并不是什么柔软的软柿子啊。毕竟因为父亲续弦,他便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 见她听得认真,孟珩忍不住轻笑,问道:“小师妹,可见过那位少城主了?” 白幼梨摇了摇头,昨夜才被陆启华收为徒弟,她自然还没有机会见过。于是,她只好反问:“三师兄见过了?” “嗯,”孟珩轻轻点头,“今晨在掌门师叔处见到了。” “哦。”白幼梨示意自己明白了,也没想再继续问。 毕竟那人无论如何也只是陆启华的弟子,应当跟随陆启华住在鹤华峰,跟清和峰不会有太大交集,自然也不会与她扯上关系。 日落西山,花宴终于临近尾声。因为没了阳光,此刻的后苑已经有些冷了。 云冉冉也结束了斗酒的游戏,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着周围早已三三两两围坐着聊天的同门弟子,欢声道:“那今日的花宴就到这里了,各位早点回去吧。” 这时候已经整个人趴在自己双臂上倦怠不已的白幼梨强行打起了些精神,看着周围也都站起身来慢慢往拱门走的师兄师姐们,她双手托住了脑袋。 方才她已经微微眯着眼睛小憩了一会,但此地寒凉,她也不敢熟睡。 在她闭上眼睛之前,江肆就问她:“困了就先回去。” “不行。”白幼梨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毕竟好歹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参加云冉冉组织的聚会,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提前离场。 江肆看着因为困倦已经红了眼角的白幼梨,道:“走吧。” 白幼梨这才站起身,因为才睡醒,她不自主地往江肆的身边靠了靠。江肆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扶住她的身子。 她抬手捉住江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目光有些茫然。 因为白幼梨看起来困极了,江肆便也没说等其他人走完了再离开。两人并排站着,慢慢地跟着人群往外走。 “唔——”突然,白幼梨因为个子太小,被一旁边的一个弟子无意间撞到了肩膀。 白幼梨吃痛,忍不住痛呼,就连瞌睡也醒了一半。其实那人的胳膊肘是撞到了江肆搭在白幼梨肩膀上面的手背上,但是还是把白幼梨吓了一跳。 意识到江肆的手还在自己的肩膀上,白幼梨心疼地摸了摸江肆方才被撞到的手背,然后转眼去看江肆的表情。 她第一眼,只见到了江肆从方才那人身上收回来的目光,冷冽而充满危险。 白幼梨眨了眨眼,那目光便消失了,仿佛方才只是自己看花了眼。她晃了晃脑袋,拍了拍江肆的手背,关切道:“师兄,有没有被撞痛?” “没有。”江肆一边说着,还一边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收了收,用自己的胳膊护住了她的外半边身子。 听见江肆说没事,白幼梨放下心来。但没走几步,她又没忍住打了个呵欠,眼角溢出了两颗泪珠。 她还有些恍惚,下一瞬却被一条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吓得她剩下的一半瞌睡也都跑完了。 江肆一手将她抱得高高的,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道:“睡吧。” 白幼梨欲哭无泪,因为自己现在已经清醒了很多,可以说是毫无睡意。但她现在被抱得高高的,脱离了地面,倒也不会再被周围的人群给拥挤到。 但是,注意到周围的弟子接二连三递过来的目光,白幼梨还是很难为情。她把下半张脸往江肆的肩膀处埋了埋,小声道:“师兄,你放我下来吧。” 江肆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径直绕过人群,走出了后苑。他步子飞快,因为她感受到白幼梨手心也都是凉的。 两人回到清和峰,江肆把白幼梨送进了自己的院子,嘱咐她早点休息后,自己才抬步离开,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这次的花宴举办得很成功,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苍山派弟子津津乐道的一件事情。但更多的是,大家也都忘不了在花宴中,江肆对白幼梨的关照。 -- 第40页 “你那天没去花宴,你是没看到,江师兄还给白师妹剥灵果,剥完还放在她的手里。” “还有啊,应该是白师妹冷了,江师兄还拿出披风给她披上,亲手啊!” “啧啧啧,最后还是江师兄抱着白师妹离开了后苑,其宠爱程度,可见一斑啊……” “我还真的是没想到,江师兄会对白师妹这么上心。之前你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前几天可算是让我长见识了……” “对啊,后头下午的时候,白师妹困了,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江师兄害怕周围过往的弟子吵到她睡觉,就一直伸出一只手护在外面。” 第24章 思归(一) “那……师兄,你结束秘境…… 几日后,洛桓卿听从陆启华的命令前去了潜清派,回来后便通知将要前往鹤止山参加秘境试炼的弟子前去鹤华山一聚。 当通知消息的纸鹤飞到江肆面前的时候,白幼梨和江肆正在后山练剑。消息紧急,让江肆立刻前往。 无法,两人只好终止练剑。白幼梨本想着自己先行回自己的院子,但是江肆二话不说就把她也带上了。 到达鹤华山的时候,其他要参加秘境试炼的弟子也都到了。白幼梨粗略地数了一数,除了靳子琛没到场,还有五个名字,其中三个还都是罗燃风的弟子。 几人被洛桓卿带到鹤华殿,陆启华正在殿内等待。 走到殿外,白幼梨便不好再向前,她便挪到一旁的凭栏处坐下。看着远处的缭绕云雾,白幼梨手肘撑在凭栏处,双手托着腮帮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清和峰和鹤华峰距离不远,但二者的景致却有着很大的差别。令白幼梨意想不到的是,在清和峰清晰可见的日出,在这里却是看不到的。 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对面山头处的一片金黄,不见金乌的半分影子。 但是鹤华峰周围萦绕的云雾不同于清和峰的白色,而是淡淡的粉色。也不知道是只是因为日出阳光而暂时的变换还是一直都这样。 一群弟子刚进去不久,白幼梨便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稍微转头去看,只见鹤华殿门口出现了一位还带着稚气的少年。 两人目光相接,白幼梨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对方看起来十四五岁,少年的身形和脸都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他的眼神清冷,看起来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气质。无论怎么看,对方的脸都是好看的,长眉如剑,冷眸如同两点黑墨,深沉冷峻。 见到白幼梨,他先是挑了挑眉头,一双眸子里泛起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看着对方一副少年模样,白幼梨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这便是前几日在花宴中听见谈论的归叶城少主。 白幼梨心道反正对方也不认识自己,于是干脆地转过了头,继续盯着远处的粉色云雾。 但是,不知为何身后的脚步声就此停滞,好一阵过后也没有再响起。看样子,对方一时半会儿似乎不准备离开这里。 感受到后背处的灼灼目光,白幼梨忍不住心中不安。她稍微转头,再次对上对方的目光。见此,她开始觉得对方一直注意到她了。 她有些惴惴,小心问道:“那个,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这么问,对方皱起了眉头,之后便是一阵沉默。他看着她,似乎在确定什么事情。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道:“白幼梨?” 见对方似乎认得她,但是白幼梨确实不记得记忆中有过这个人。但是她还是松开了栏杆,彻底地转过了身子,回道:“是的。”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对方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白幼梨挺直了腰背,等着对方的下一句话。但是对方迟迟不开口,这让她更加不安。 最后,对方闭了闭双眼,似乎是无奈的放弃。他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之后便直接抬步离开了鹤华殿。 “我叫叶知楠。” 看着叶知楠离去的背影,白幼梨满腹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叶知楠会知道她的名字,方才还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分明两人之前从未见过…… 就在白幼梨不解的时候,对面山头的云层偏移,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阳光。阳光透射过层层云朵,照射在鹤华峰的山头上,一时间千变万化。 她的目光立即被那一团团的云雾吸引。 也不知道鹤华殿内,陆启华跟江肆等人交代了些什么,但没过多久,一行人便走了出来。 白幼梨从此刻已经变换为深粉色的云雾上收回目光,转眼便看到江肆。她从凭栏处的长凳上跳下,朝着江肆而去。 站在江肆的身旁,白幼梨余光中看见了走在最后的洛桓卿。于是她弯过身子,看着洛桓卿,问道:“洛师兄,鹤华峰的云雾一直都会是粉色的吗?” 洛桓卿似乎没想到白幼梨会对鹤华峰的云雾感兴趣,但转眼便又想到她应当是第一次来到鹤华峰,便温和地一笑,回道:“是的,日出和日落时分云雾颜色是最深的。等日上中天,阳光强烈了一些,颜色就不会这么深了。” “原来是这样……”白幼梨看着天边粉色的云雾,小声应道。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弟子们都四下散去。 此刻已经错过了两人平时练剑的时间了,白幼梨跟着江肆往清和峰走,道:“师兄,距离你们去鹤止山还有七天了……” -- 第41页 这一次,她肯定是没办法跟着去了,只能安心留在清和峰等他们回来。 “嗯。” 两人就这般走着,白幼梨专心地看着前面的路,也没有注意到江肆眼神一转,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座矮山之上。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移动,挡住了那人投向白幼梨的视线。 随后,走到鹤华峰的峰门处,江肆干净利落地召唤出黄泉,带着白幼梨御剑而去。 七日后—— 白幼梨起了个大早,一路拽着江肆的衣摆把他送至清和峰的峰门处。 虽然实打实算起来,两人相处的时间算不上很长,但因为自白幼梨来到苍山派,就一直跟着江肆,再加上这么久以来,江肆也对她照顾有加,所以她一直都很依赖江肆。这么一段时间依赖,两人也从未分开这么久,所以白幼梨忍不住有些不舍。 “那……师兄,你结束秘境试炼后,要早些回来啊……”白幼梨眼圈红红的,扯着江肆的衣摆不松手。 “我知道。”江肆对上她依依不舍的目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蹲下身,两手捧着白幼梨的脸颊,两根大拇指按在她的两边眼角处,擦拭去了那两点湿润。看着面前小小的姑娘,江肆第无数次觉得,被这样一个姑娘牵挂着,真好。 江肆低低地垂着眼睑,眸色暗沉,目眦处的一点小痣格外惹眼。 两人距离极近,白幼梨嘴角向下瘪着。 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江肆忍不住一再心软,他微微张开双臂,向她敞开怀抱。 白幼梨往前走了两小步,撞入了江肆的怀抱里。 就算江肆一直以来都努力地试着去学会跟白幼梨亲近,此刻面对白幼梨明显的不舍和依赖,他也有些无措。 一时间除了心软塌陷,再也想不起其他。 但是他心暖得不动声色,一只手熟练地轻拍着白幼梨的后背,试图以此安抚她。 他一直都知道,拥抱和拍背这一系列的安抚,对白幼梨极有作用。 可是,这一次似乎跟以往不同。白幼梨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愿意松开,比刚才的黏糊劲还要大。 但是,跟洛桓卿他们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江肆必须要离开了。没办法,白幼梨只好松开双手,眼泪汪汪地看着江肆。 江肆无奈,再次抬手给她擦干眼泪。 随即,白幼梨自己也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懂事地提醒江肆早些离开,“那师兄,你先走吧。” 看着江肆御剑离开清和峰,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背影,白幼梨才转头往回走。她一个人走着,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很少一个人走这条回家的路。 白幼梨心里一阵空落,连忙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回去。 第25章 思归(二) “白师妹,你师兄回来了,……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小石子,落在了她前面的路上。小石子翻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她的脚边。 白幼梨抬头看去,只见她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的巨大树杈上,站着一个人。再一眼,白幼梨便认出了他是前几日刚在鹤华殿门前见到过的叶知楠。 叶知楠靠在树干上,此刻正垂眸看着她。 这周围也没有别人,那颗石子是叶知楠丢过来的无疑了。 “你有什么事吗?”白幼梨停下脚步,仰着头看着叶知楠,礼貌询问。 叶知楠指尖凝聚起一点灵力,身子微微下蹲,运起轻功三两步从树上跃下,跳到了白幼梨的前面。 看着面前突然落下的少年,白幼梨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叶知楠也不说话,却从储物玉佩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在了白幼梨的面前,道:“给你。” 那东西红得晶莹,赫然是一串糖葫芦。又红又大的山楂被整齐的串在打磨光滑的竹签上,其上凝结这一层红色的糖衣,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白幼梨已经很久没看到糖葫芦了,此刻一见,更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但是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她跟叶知楠也没有熟悉到可以送零嘴的地步,于是她摆了摆手,道:“多谢……额……叶师弟,但是不用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白幼梨的目光就没有从糖葫芦上面挪开过。 她话音刚落,叶知楠原本就不平展的眉头顿时皱紧,他纠正道:“是师兄。” “可是,你明明比我晚入门。”白幼梨道。 虽然她比叶知楠要小上好几岁,可据她所知,同门的弟子是根据入门顺序排序的。 “你今年十一岁,我年纪比你大,更何况我们又不是一个师尊。”叶知楠蹙着眉,耐心地跟她解释。 但是听到这里,白幼梨不禁一愣,随后快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年十一岁?” 这个问题似乎把叶知楠给问住了,他抿了抿嘴唇。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把糖葫芦往白幼梨怀里一塞。 “我不能要!”白幼梨再次拒绝。 可叶知楠哪里会给她拒绝的机会,确保白幼梨拿住了糖葫芦,便径直运起轻功离开了。 独留下白幼梨一个人拿着糖葫芦还带着余温的竹签,站在原地。看着叶知楠从清和峰峰门处离开的背影,她一时间有些疑惑。 叶知楠跑到清和峰来,就为了给她送一支糖葫芦吗? 最近苍山天气变化,午后总是下大雨。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雨势凶猛,一下子就会下得很大。 -- 第42页 前几天的时候,苍山派弟子还没有捉摸到这午后下雨的规律,后来摸清了,只觉得奇怪。 又是一日午后,白幼梨双手捧着脸,面前还摆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她看着窗外如绳的檐雨,有些出神。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今日已经是江肆他们离开的第四天了。秘境试炼一共是七天,加上往返,那至少也应当需要八天的时间。 秘境属于另一个单独的小世界,所以白幼梨是无法通过通讯灵器或者术法符篆联系到江肆的。 因为江肆不在,这几天白幼梨也没有再去后山练剑。除了每日固定的打坐静修和温书,她还去了找了几次百灵,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就像今日,她一大早便过来帮百灵给罗燃风整理书房。后头因为忘了时间,被大雨困住了回去的脚步。 百灵此刻也整理完了最后一个书架,看着趴在窗边出神的白幼梨,忍不住轻笑出声。 听见百灵的笑声,白幼梨恍惚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出神呆愣的模样被百灵看见了,她不禁有些难为情。 白幼梨低头草草地看了一眼被她压在手肘下面的书本,也没看清这一页写了些什么,便翻了一页。 她看的是《南靖图志》,里面记载的都是位于距离西珑遥远的南靖地区的风景和地域。她这一页反过来,翻到的是花幽谷。 “花幽有谷,三年一开,一开三月。” 不同于前面其他记载绘制有图,这一页只有文字介绍。 意思是花幽谷每三年才开启一次,而且都是在九月份开启。开启的时间,也正好是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花幽谷则会再度封闭,谢绝外客。 下面还写着,花幽谷虽然并没有位列于正道七大宗门之内,但实力却丝毫不低于七大宗门。而且,花幽谷极为神秘。 传闻花幽谷谷主是一个貌美的女子,她带领谷中弟子常年隐居谷内,少有外出。 也正是如此,花幽谷从内到外都充满了神秘感。就连书页上,也没有确切地描写花幽谷内的景致。 偶然或者有意在花幽谷开放期间前去谷内走过一遭的修士回来后,有说这花幽谷内像是人间仙境令人心驰神往的,也还有人说谷内犹如炼狱般不容外人接近,靠近者则会粉身碎骨的。 所以,这本《南靖图志》上面并没有绘制花幽谷的景致。 虽然不同的人说法不一致,但他们的叙述都十分真实。 白幼梨细细读着书页上面的文字,也忍不住对那传闻中的花幽谷充满了好奇。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同样是前往花幽谷,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描述。 上一次花幽谷谷门大开是在两年前,据说那一年花幽谷谷主也离开了花幽谷,来到西珑游历。只不过这些也只是文字记载,这本书的编者对于其他的也是一概不知。 “谷主神秘,在幽花之外常以面纱覆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其身形窈窕,风流无双,气质绝佳。” 如此,白幼梨便忍不住前面所写的花幽谷谷主貌美如花是否属实了,毕竟就连谷主长什么样子也都没人见过。 清和峰本就人少,这一次秘境试炼又走了四位亲传弟子,少了他们的走动,整个清和峰顿时空落了不少。 因为江肆不在,白幼梨熟识的其他人本来也都不多,她待在清和峰,只觉得日子很是无聊,一个礼拜下来过得感觉都是一样的。 因为每日有着白幼梨的帮忙,百灵整理书房和仓库的任务提前了好几天就完成了,之后她便清闲下来了,自然也没有白幼梨可以帮得上忙的了。 这日雨后,乌云散去,太阳出现得格外的早。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浅淡的云层均匀地洒在清和峰上。 白幼梨趴在桌子上,面前还摊开着一本术秘籍。 师兄应当是明日就回来了…… 她被天窗上洒下来的阳光照得有些困倦,一个术法咒语重复看了三遍都没有被记在脑子里。 突然,一只纸鹤从她的窗外飞了进来。这纸鹤飞得比以往都要快,似乎是有什么急切的消息要立刻告诉白幼梨。 白幼梨撑起双臂坐直了身子,看着纸鹤飞近。 “白师妹,你师兄回来了,刚走进门派山门。” 第26章 思归(三)【含入v公告】 “小哭包,…… “白师妹,你师兄回来了,刚走进门派山门。” 是百灵的声音,因为知道白幼梨一直都盼着江肆回来,所以还带着一抹显然的笑意。 一听到这个消息,白幼梨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有些惊讶,毕竟再怎么算,他们也应当是今天中午才结束秘境试炼,然后明天一早启程回到苍山派。 但是随即,就是一大波喜悦冲上了白幼梨的头脑。 她再顾不得其他,连面前看到一半的书籍也来不及合上,站起身就往外跑。 雨后初晴,地面湿滑,但这些都阻挡不了她的欣喜。她想要快点见到江肆,一刻都不想多等。 被阳光照成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欣喜和期盼,呼啦呼啦的风声随着她的奔跑在她耳边跑过,但这些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脚下步子飞快,急冲冲地跑进清和峰峰门后的那一片森林。跑过森林,大片大片的阳光落下来,一时间天光大亮。 跑出森林,白幼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步子也慢了下来。 -- 第43页 因为她看见,远远的天边一道白色的灵光正在渐渐靠近。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江肆御剑而来。 白幼梨发丝有些凌乱,看着江肆慢慢御剑行至峰门之外,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她拖长了声音喊道:“师兄——” 江肆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在峰门处就见到白幼梨,表情有一瞬间错愕。他御剑停在峰门外,随即收起了黄泉,踏入峰门。 终于看到了牵挂这么多天的人,白幼梨顿时忍不住有些眼酸,她双腿不由自主地往江肆的方向走,可怜兮兮地唤道:“师兄……” 江肆见此,似乎是有些无奈,他抿了抿唇,道:“怎么出来了?” “我……” 我想快一点见到师兄。 但是因为想哭,白幼梨的声音有些哽咽,于是她干脆不再说了。她抹了抹眼角,快速向江肆跑去。 江肆弯下腰,看着白幼梨一头撞进了他的怀抱里,整个怀抱都被装得满满的。低头看见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顶在自己的心口处,他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融化了。 嗅着鼻尖熟悉的味道,白幼梨顿时安心了很多。这一安心,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很快就湿了眼眶。 江肆一手扶着白幼梨的身子,一手还在帮白幼梨整理因为快速奔跑而凌乱的头发。他整理着,突然发现白幼梨闷在他怀里也不说话了。 “哭了?” 他不问还好,他这一问,白幼梨的泪意更是汹涌。她再次往前走了半步,整个人往前挤,似乎是想把自己藏在江肆的怀抱里,再也不出来了。 看她这个样子,江肆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别哭了,”他心里暖暖的,拍着白幼梨的后脑勺,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小哭包,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白幼梨才终于止住了眼泪。她慢慢地退出了江肆的怀抱,眼睫毛被眼泪黏糊在一起,眼角的泪水也十分惹眼。 她看了一眼江肆的胸口,那一团衣料全部被她的眼泪沾湿了,水蓝色变得比其他地方的都还要深上一些。 江肆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便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白幼梨终于止住了声音里的哽咽,她小声问:“师兄……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百灵师姐说你们应当是明日才回来的。” “宗门灵舟是明日一早启程,但我走出秘境后就往回走了。” 一听这话,白幼梨有些惊讶。因为百灵前几天还在跟她说,苍山派跟鹤止山之间相距甚远,一去就是近千里路程呢。 就如同江肆所说和百灵所估计的,苍山派前去参加秘境试炼的弟子,除了江肆都是第二日午后才回来的。那时也正是大雨刚停,不然弟子们就会被淋成落汤鸡了。 白幼梨本来就是粘人的性子,再加上和江肆分开了一个礼拜。之后一段时间,她也不待在自己院子里静修和温书了,每日都往江肆院子里跑。 江肆倒也不拦她,但是还是督促着她每日午后温书,让她背记术法和符篆咒语。 他在秘境中寻得不少或新奇或罕见的灵器,让白幼梨自己挑选。但是因为白幼梨如今修为尚浅,就算拿着上好的灵器法宝,也发挥不出它的最大效用,所以她没选。 最后,江肆状似无意地从那堆东西里挑选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白玉。 白幼梨甫一触上那块玉,便觉得身子一阵舒畅。她拿着那块圆环状的白玉打量了好一阵,只见那玉环的内侧刻着三枚小字。 “和阳玉。”她轻声念了出来。 后来,白幼梨才得知,这和阳玉冬暖夏凉,夏日可用于解暑降温,冬日则是温和暖人,同时还可以温养神魂,巩固修为,最是适合女修使用。 此刻正值春夏交接之时,苍山派气候宜人,不冷不热,所以白幼梨没能在现下感受出来。 白幼梨很高兴,围着江肆说了好几句谢谢师兄。 江肆见她如此欣喜,自己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白幼梨不知道,这块玉是他专门为她带回来的。 不知不觉中,江肆也有了想要一直挂念的人,无论何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想着她。在享受白幼梨给他带来的羁绊的同时,也希望自己可以让白幼梨继续无忧无虞。 就像是如今,不温不燥,岁月长流。 五年后—— 听闻涟漪镇最近怪事频出,苍山派接到报信后,连夜派遣总门弟子,由尊教大弟子靳子琛和四弟子江肆带队前往落花城。 第二日,洛桓卿加派人手,由孟珩带领部分弟子前往落花城协助调查。 而白幼梨也在加派之列。 同行弟子中,除了带队的孟珩,白幼梨熟识的还有掌门的关门弟子叶知楠。经过五年的成长,如今的他已然长开,身形颀长,再没了少年气。 “此次加派你们前往涟漪镇,重在历练。所以诸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不可贸然出手。”孟珩站在山门处,看着面前十数位身穿同样水蓝色弟子服的弟子,朗声道。 “是。”白幼梨手中拿着由江肆赠予的灵剑,答道。 如今刚满十五岁的白幼梨,已然出落成了一位婷婷少女。她皮肤白净,圆圆的鹿眼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琥珀色。檀口琼鼻,五官秀丽,长长的头发被梳成双丫发髻,早已长成了不少少年梦中的模样。 -- 第44页 见众人皆已准备周全,孟珩也不再停留,他一声令下。 “出发!” 第27章 涟漪(一) “我知道师兄很忙,所以不…… 差靳子琛和江肆带着弟子连夜前往远在两百里之外的涟漪镇, 可见此次任务紧急,事关重大。 所以第二日加派的弟子也来不及乘坐灵舟,只跟着孟珩一路御剑而行。一路上众人都不敢停歇,直直朝着涟漪镇而去。 白幼梨一手捏诀, 御着身下的灵剑, 心中情绪复杂。 昨日夜里江肆等人离开苍山派, 她是毫不知情的。还是今早上她前去后山练剑时,发现江肆并未前来,后来询问百灵才知道的。 说起来, 这其实并不是她第一次离开宗门执行任务。 不同的是,她从未离开宗门这么远。以往,她也只是跟着其他弟子去到宗门周围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比如去猎杀一些低阶的妖兽,或者巡查护山大阵。 因为五年前的那一场正魔大战,血流成河, 妖兽也死伤惨重。这引起了修仙界中其他比较弱小的妖兽的异动,所以不少宗门都加以警戒。 其实这两年比起正魔大战刚结束的那三年已经好了很多。白幼梨犹记得那三年间, 苍山派弟子频繁接到消息, 弟子们都往外执行任务,甚至有部分弟子包括江肆都鲜少回宗门。 说起那场正魔大战, 起因还是当时的九大魔将中的陆, 为了夺权,登上魔尊之位,想尽办法制造了大批魔人。他引导魔人前去袭击各大宗门,并且嫁祸给了有这能力的壹, 就为了挑起正魔双方的纠纷,激化矛盾。 而他确实也做到了,正道不少宗门都勃然大怒, 誓要为遇害弟子报仇,立刻形成了讨伐魔族的趋势,在弱水之畔开战。 那一场大战,除了苍山派之外,还有其他位列七大宗门的三个宗门,其中便包括和苍山派并肩的潜清派。 既然是战争,那必然便会有死伤。不仅是魔族,正道也损失惨重。 其中,千壑门门主便殒命于正魔战场。大战结束后,他的大弟子陈其为他料理了后事,并且按照凡世的习俗为他守孝三年。 虽然千壑门门主生前便跟陈其交代了,若他身死,便由陈其来继承门主之位。就连门内长老也都纷纷劝说,让陈其早日即位。 但陈其并不听劝,他为他的师傅守孝三年后,终于在前年才正是继任。 这三年间,他一直以门主首徒的身份,将整个千壑门都治理得井井有条,不出差错。这也增加了门内弟子对他的信服,使得他顺利继任。 如今,千壑门发展一片大好。 在那场大战中,除了千壑门弟子结成的上古阵法伏魔阵发挥了巨大作用外,潜清派也受到了不少人的注意。 当时白幼梨因为年纪太小,无法跟随苍山派参与大战。但她之后不止一次听闻,那潜清派掌门的三弟子祝淮安是如何厉害地一人斩杀了九大魔将,杀得魔族片甲不留。 还有掌门二弟子沈罹,一人持剑,给予了魔尊苍凌最后一击。 当然,参与大战的所有宗门都功不可没。正道大能和总门弟子们齐心合力,击退了魔族。 对于那场正魔大战,因为没有参与,还有年纪比较小,再加上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所以白幼梨对其的感触并不是很深。 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两年江肆也总是离开宗门,前去各地平息妖兽异动。甚至有时候,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无法回来,少了许多陪着她的时间。 先开始的时候,她还很不适应,担心江肆的安全,经常拿着江肆给她的通讯法器给江肆传信。她也可以从江肆回信的频率看出来,他们都很忙,但是他也已经尽量地给她回信。 白幼梨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再经过极度不适应的一段时间后,她便不再经常给江肆传讯了。有时候她想起江肆,便拿出通讯法器,但常常录入到一半便又放下。 之后也正是因为如此,白幼梨渐渐习惯了江肆不在清和峰的日子。她甚至可以像叶知楠一样,走近后山的洞府,闭关静修一个月。 接连好几次,江肆好不容易回来,可很不凑巧地碰上了白幼梨闭关,于是两人双双错过。 白幼梨知道后,之后便不再闭关了。但是她出关后好一段时间,江肆都因为妖兽的异动被滞留在了很远之外的一片山林中。 好不容易等到江肆执行完任务回到苍山派,两人才得以相见。 白幼梨当时应当才十三岁,正是身子长得极快的时候。那次见到江肆的时候,她比两人上一次分开的时候足足长高了半指。 那一次见面,白幼梨没有像江肆从秘境试炼回来的那一次抱着他哭,只是抱着江肆的胳膊撒了娇,道:“如果师兄下次回来,我又在闭关,师兄大可以来寻我,我不会不见师兄的。” 当时江肆垂眸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他语气状若轻松,问道:“为何后来,你都不怎么给我传音了?” 白幼梨笑容一僵,最后只嗫嚅着道:“我知道师兄很忙,所以不敢打扰你。” 她笑得牵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说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很小的原因。她不敢说,她自从江肆离开后,总是频发噩梦。 梦的内容很熟悉,是她十岁那年做过的,但最近梦到的似乎又有些不同。 在重复的同一个梦里,她无数次看到江肆为了萧依云拼命,很多次都险些丧命。尽管萧依云自始至终眼中就只有一个靳子琛,也多次拒绝他的心意,江肆也不放弃。 -- 第45页 直到最后,江肆堕入魔道,仍然多次明里暗中地帮助和保护萧依云,多次拯救萧依云于危难之际。 而在白幼梨的梦里,江肆是自己情窦初开喜欢的第一个人。但是因为江肆心里只喜欢萧依云,所以从未施舍给白幼梨一个眼神。 这些事情,发生在大概三年后。 在梦里江肆那般喜欢萧依云,对自己又冷淡如冰。虽然白幼梨也知道现在自己和江肆的关系和梦中的毫无相似之处,但是她始终摆脱不了未雨绸缪。时间还有那么多,她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发生变故。 但是她也清晰地记着,之前在群英问剑,江肆和靳子琛的比试已经和她梦里的不一样了。 这二者的纠结,让她无法安下心来。 大概也是因为年纪长了些,白幼梨心思也多了。不再像十岁的时候,明明知道江肆后来会成为魔尊,会屠杀正道宗门,但想到江肆的小时候和对她的救命之恩,还是没忍住想去亲近他。 这些都让她不知所措,如今面对江肆,更是无所适从。 看着白幼梨的笑容,江肆面容沉静下来,他抿了抿嘴唇,不再多言。 就在白幼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的时候,江肆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了一个比她的巴掌还要大上一圈的紫檀木盒子。 “给我的?”白幼梨目光落在那个深紫色的木盒上,问道。 “嗯。”江肆沉声回道,说着还把木盒往她的面前递了递。 白幼梨接过木盒,慢慢地抬起扣锁,打开了盒子。 紫檀木盒子里面盛放着一个梨花白的玉镯,玉镯周身泛着莹润的微光,看起来很满是灵气。其实玉镯的款式很简单的,没有多余的雕饰,但玉色饱满,打磨光滑圆润。 白幼梨把玉镯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玉镯触手温润。她垂眸细细打量着这一只玉镯,突然发现玉镯的内侧刻着她的名字。 “白幼梨”三枚小小的字,笔画顺畅,看得出来打磨玉镯的人是费尽了心思。 “谢谢师兄!”白幼梨攥着那梨花白玉镯,简直是爱不释手。她抬手将紫檀木盒子放在了江肆的手上,然后自己将玉镯戴在了左手上。 她心中涌上了一阵一样的温热,抬高了左手,细细看着。 这梨花白的颜色很是温润,在阳光底下也泛着清浅的灵光。白幼梨的手腕原本就很细白,如今带上这一个手镯,更是被衬得娇嫩无比。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江肆都没有再离开宗门去执行任务。但妖兽的异动越来越多,江肆不得不再次离开苍山派。 离开之前,白幼梨还是将他送至清和峰峰门处。 江肆握紧手里的黄泉,再次抿了抿嘴唇,最后道:“若是有事便直接给我传信,不必忌讳。” “好……”白幼梨一愣,久违地鼻子一酸。 其实这些天来,白幼梨夜晚还是会做梦,但是她一直没跟江肆说。只是在白天二人相处的时候,白幼梨会忍不住想起。 这般想着,她就总是无意识地走神,然后也没有之前那般愿意同江肆亲近了。因为一旦想到江肆以后只会喜欢萧依云而对自己却是置之不理,她就难受得不行。 毕竟自己以前为了亲近江肆,做了不少努力,如今才可以和江肆相处得这么近。而萧依云对于江肆的一切,却来得轻而易举。 而且无论怎么看,比起她,江肆要更加在意萧依云。不,这根本无从比较。 这种落差让她更加难受了。 虽然她没办法不在意,对待江肆也同之前明显有了差异。但是江肆对待她却还是同之前一样的,还是要让她晨昏时分到后山练剑,其他时间注意温书和静坐。 这些天来,白幼梨也慢慢地知道,自己因为一个梦就动摇对江肆的关系不对的。 而如今江肆更是直言跟她说,不必忌讳,要多给他通讯。 这让白幼梨心里又暖又酸,她心知江肆肯定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她。 江肆临行前的一句话,让白幼梨这些天来的纠结和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望着江肆离去的背影,白幼梨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因为做噩梦而生起的恍惚,终于忍不住崩溃,眼泪瞬间决堤。 她暗想,无论以后江肆会不会喜欢萧依云,自己都不应当因为自己都动摇她和江肆的关系。 他要是喜欢,喜欢便是了,自己不惹他厌就是了。 两年前的她是这么想的,但是两年后,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毫不在意江肆去喜欢别人。 因为,她也喜欢江肆,很喜欢。 第28章 涟漪(二) “在涟漪镇内,尽量别离我…… 一行人御剑, 很快就到了涟漪镇。 涟漪镇依山傍水,是个绿水青山,乡亲们和睦相处的好地方。这个镇子四面都是广阔的湖水,里面时常漂浮这茂盛的水草。四面八方还留着十几条小路, 方便镇民们进出通行。 涟漪镇雨季时常下小雨, 细细密密的小雨点落到四面的湖水上, 激起阵阵涟漪,这也就是涟漪镇名字的由来。 而这个时节正逢酷夏,涟漪镇常下雨, 但是河水的涨势比之前要大上很多。甚至已经有一半地势比较低矮的小路已经被湖水淹没了,东边的镇民们要出去,只能穿过涟漪镇从西边走。 但这些原本是不足引起大家的慌乱的,最重要的是雨水上涨后。 -- 第46页 因为酷暑的阳光很大,所以涟漪镇四面的湖里的水草长势很快。镇民们怕水草覆盖睡眠太多, 会憋死湖里养的鱼类,所以每天都有镇民驾船出湖, 去收割水草。 但是, 不知为何,近半个月来许多镇民都无故坠湖。更可怕的是, 其他人出湖去救人, 总是找不到落水的人的身影,甚至连尸体都打捞不上来。 身在涟漪镇,四面都是广阔的湖面。可以说整个镇子,镇民们三岁就会在湖里浅水的地方扑腾玩水了, 没有人是不同水性的。 所以就算是镇民失足落水,也完全可以靠自己游回岸边,出人命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再然后, 就是找不到尸体,这个问题实在蹊跷,令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是有其他东西从左作梗。 是以,镇长和镇上其他有资历和声望的老人终于不敢再等,立马派遣镇民前来苍山派送信,希望得到苍山派的协助。 白幼梨等人落在了涟漪镇西边的湖水之外,随后步行通过其中一条最为宽敞的小路进入涟漪镇。 走在那条连同两边陆地的小路上,孟珩便一直皱着眉头,他凝神观察着两边的湖水表面,表情很凝重。 别说孟珩,就连白幼梨路过时也觉得心里闷闷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压抑在自己的心头,让她有些喘不上起来。 就在这时,白幼梨突然感觉到后背一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样。她面色一凝,飞快转头,但是那种感觉立刻就消失了。 风平浪静,湖水安宁,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怎么了?”一直走在她旁边的叶知楠见她表情上的变化,皱了眉头。 白幼梨转头看了他一眼,坦然道:“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另一个女弟子面色也变了变,道:“我们都没有感受到,怕不是你的错觉?现在大家都很紧张,白师妹还是别危言耸听了吧。” “对啊,出事的不都是水势涨得最厉害的东边吗?”另一个男弟子也附和道。 白幼梨被说得有些动摇,她转头看了看其他弟子,果然其他人都面色如常,显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看了看叶知楠,叶知楠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没有感受到。 但是走了几步过后,叶知楠还是小声道:“不要放松警惕,能掀起这么大风浪的,必然不是简单角色。” “嗯。”白幼梨知道叶知楠没有感受到异样,说这些只是在安慰自己。 说起叶知楠,自从他五年前来到苍山派后,偶尔遇上了白幼梨,都会前来跟她打招呼,然后简单地聊上几句。 先开始的时候白幼梨只觉得非常莫名其妙,因为叶知楠似乎原本就不爱说话,只有面对她的时候话会稍微多一些。 后来,白幼梨也习惯了,便释然了。她想,也许是因为叶知楠也失去了母亲,觉得自己和她同病相怜,所以才会那样。 当时白幼梨思考这个原因的时候,可谓是绞尽脑汁。等她想出了这个原因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和奇怪,因为她记忆中关于母亲许娇娘的记忆已经十分淡薄,已经就快要完全消散了。 但是她也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太久,因为“母亲”和“许娇娘”这几个字眼连带着关于母亲的概念就只在她脑海中出现了几息时间,之后就消散不见。 当然,这个变化的过程也不会在白幼梨的记忆中留存太久。 然后一直到现在,白幼梨和叶知楠的关系也算得上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至少他已经算得上是在清和峰之外,白幼梨最好的朋友,其次便是乾元峰的大师姐云冉冉。 叶知楠话音刚落,只见孟珩面色十分凝重,转头对叶知楠吩咐道:“叶师弟,你带着其他弟子先上岸。” 他这话一出,众人便纷纷猜测是出事了。 但事实也正是如此。 待叶知楠带着众人来到岸边,挥手间布下了一个足够护住所有人的护盾之后,孟珩抬手挥出灵剑鹤来,腾空而起。 孟珩举剑凝神观望着湖水表面,握紧了手中的灵剑。最后,他目光落至一处,眼神一凝,挥手间鹤来剑身凝聚了一层磅礴的灵气,他举剑挥向那处看似平静无波的湖面。 可奇怪的是,那么凌厉的剑气落到湖面上,直接被湖面所吞噬,没有掀起丝毫波浪。 看见剑气没入湖水下,众弟子脸色纷纷有了变化。 尤其是白幼梨,看来她方才明显感受到的那股压迫感和阴森的目光,并不是错觉。 而现在回想起,她忍不住猜测,若不是孟珩提早发现了湖水中的异样,走在路上的弟子多半也会像之前出事的镇民一般被卷入水中。 这般想着,她不禁心有余悸。 就在众人以为那道剑气已经被吞噬得丝毫不存的时候,那片湖面突然有了动静。先是由下至上不断地冒着小小的水泡,到最后水泡越来越大,炸得周围水波不断。 众弟子凝神等待。 眼见着那片湖面除了冒泡似乎便没有其他变化了,孟珩再次挥出一道剑气。 这一次,湖面没能再吞噬掉。那道剑气落到湖面上,顿时掀起了两丈高度的波浪,直直地冲着空中的孟珩和岸边的弟子们扑去。 但好在叶知楠提前布下了防护罩,这才挡住了这一道波浪。而孟珩也再次运起灵力,向更高的空中飞去,躲开了波浪。 -- 第47页 巨大而沉重的波浪落下,拍在湖面上和岸上,震得地面一阵摇晃。 随后,湖面上缓缓浮上来一层黑气,那黑气所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广,颜色也越来越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压得众人呼吸困难的妖气。 “退后!”孟珩命令道。 叶知楠带着弟子们后退了一些后,看向白幼梨。 白幼梨立刻会意,拿出了宗门的信号烟花,捏诀发出。 湖面上的黑气越来越重,没过多久,一条黑色的长条黏腻的触手从湖底伸出。 接着两条,三条…… 最后,是一个巨大的脑袋自湖底缓缓冒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出现在湖面之上。那妖怪一边挥着触手拍打着湖面,一边还在上浮。 “好大的水妖。”白幼梨脸色一白,低声道。 水妖,只是生活和藏匿在水域的妖类的一个统称。水妖也分为很多种,其中甚至可以分出善恶,有些水妖性子温和从不惹事,而有些却可以生吃人肉,为祸人间。 而眼前的这一只,先前害死那么多人命,显然是后一种。 “鬼怨缠。”叶知楠道。 叶知楠话音刚落,在场的弟子脸色顿时苍白了。鬼怨缠是水妖中最为凶残的之一,书上记载这种水妖丑陋无比,最喜欢吸食凡人精气,吸食之后还要将其拆吃入腹,部分实力强大的甚至还可以蛊惑人心。 这个时候,鬼怨缠的整个身体都已经浮上了水面,它的脑袋上还有着一道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显然是刚才被孟珩的剑气所伤。 鬼怨缠一双绿色的恐怖大眼圆睁着,似乎是已经十分恼怒。它抬起一根触手向孟珩挥去,同时浑身一动,再次掀起滔天波浪。 意料之外的是,这鬼怨缠虽然体型巨大,看起来笨重缓慢,但其实动作奇怪,触手挥动间灵活无比。 孟珩险险地躲过一击,同时挥剑凝出数道灵力,向鬼怨缠袭去。那剑气极其凌厉,而且专攻同一个地方。 几道剑气纷纷击在了鬼怨缠一只触手的根部,顷刻间鲜血迸发,触手被斩断落入了湖水中。鲜血流入湖中,湖水立马就被染成了黑色,蔓延晕染开来。 鬼怨缠看着自己被斩断的触手,顿时暴怒,它整个身体都扑腾起来,波浪四起。因为她的折腾,它的血液流向了四面八方。 而远处的水草在沾染到它的血液那一刻,顿时枯萎,变成了焦黑色,其上再无一丝生气。 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已经翻肚的死鱼浮上了湖面,整个湖面顿时一片狼藉,令人作呕。 孟珩凝神,拿出一张五阶灵符,咬破手指以自己的鲜血作引,飞快地将灵符挥向鬼怨缠。灵符在鬼怨缠前方炸开,同时形成了一个天罗地网,将其束缚其中。 巨大的天罗地网全部都布满了禁制,若是鬼怨缠想要强行突破,只会受到其反噬。 但是此刻的鬼怨缠已经因为失去了一条触手而失控,它也不顾反噬的痛苦,拼命地想要挣脱。它越挣扎,符咒的反噬就越大。 终于,就在鬼怨缠遍体鳞伤,痛苦不堪的时候,她缓缓慢下了动作。她低低垂下了头,似乎是放弃了抵抗。 如此平静了好一会儿,就在众弟子都快要放松警惕的时候,鬼怨缠突然再次抬头,一只触手飞快地突破天罗地网,冲着岸边的弟子而去。 它动作太快,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鬼怨缠的触手已经抵上了叶知楠的防护罩。 “砰——”防护罩破了。 “啊——”弟子们纷纷尖叫着四散逃跑。 但是白幼梨浑身冰冷,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她的双脚却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似的,就算她心里急切地想要逃跑,但浑身的僵硬让她根本无法逃脱。 那股熟悉的压迫感再次袭上,就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窒息。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触手,白幼梨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已经被鬼怨缠盯住了。 “白幼梨——”叶知楠看着双目无神,仿佛被钉在原地的白幼梨,大喊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剑光闪过,一剑斩断了鬼怨缠的触手。 同时,白幼梨的后背贴上了一片温热的胸膛,同时腰间一紧,她被抱着后退了三丈远。 白幼梨这才恍惚回神,回头看见熟悉的面容,方才的彷徨不安顿时消散,她声音哽咽:“师兄……” 江肆目光深沉,带着白幼梨退至安全区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白幼梨搂得紧紧的。 方才窒息的压迫感太过明显,以至于白幼梨此刻还有些心有余悸。她一只手抓紧了手中江肆心口处的衣料,一颗心还没有落到实处。 江肆什么也没说,再次提起黄泉回到岸边。 虽说孟珩布下天罗地网的符咒是五阶灵符,但是因为鬼怨缠体型巨大,所需要消耗的灵力本就不可估量,此刻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灵力充盈了。 显然,鬼怨缠也发现了这件事,此刻的它已经失去了两条触手,不由得疯狂挣扎。 鬼怨缠挣扎的动作很快,但江肆挥剑的动作更快。只见一道磅礴的剑气直冲鬼怨缠的脑袋而去,把它的脑袋砍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几乎削掉它半个脑袋。 但与此同时,鬼怨缠也挣脱了天罗地网的束缚,快速地下沉,很快就消失在了水面上,连带着方才浓郁四溢的黑色妖气和黑色的血液也都消散不见。 -- 第48页 湖水面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漂浮着的死鱼和焦黑的水草,但这一切都昭示着方才一切都不是假象。 接着,孟珩再次向湖面上扔出几道符咒,炸起了极大地水花,但已经没有了鬼怨缠的踪迹。 “涟漪镇的湖水四通八达,连接着方圆几百里的水系。这鬼怨缠应当是从湖底向其他地方离开了。”孟珩回到地面上,对众人道。 也就是说,涟漪镇暂时安全了。 白幼梨回到岸边,站在江肆的旁边。她现在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心里还带着点后怕,她小声唤道:“师兄……” 此刻,江肆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看着白幼梨的脸,眉头皱得紧紧的,问道:“为何你会来涟漪镇?” “啊……”白幼梨没想到江肆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卡壳,她支支吾吾了一阵,“洛师兄说这是个弟子历练的好机会,更何况还有许多厉害的师兄师姐也都来了,就让我来了……” 就在这时,在别处收到烟花讯号的靳子琛和萧依云也赶到了。靳子琛看到岸边站着的众人都安然无恙,顿时放下心来,唤道:“三师弟。” 孟珩连忙上前,道:“大师兄,二师姐。” 双方会和,孟珩连忙将方才遇到的事情都告知于二人,最后又道:“这涟漪镇怪事频发,多半也是因为这鬼怨缠顺着水路前来,将镇民卷入水中饱腹。” 一行人开始往回走。 听方才江肆的问话和语气,白幼梨有些担心江肆是不是生气了。于是一路都有意地去看江肆的表情,也不敢说话。 但白幼梨每次抬眼,都看见江肆面上一片平静,目光却一直落到前方跟靳子琛走在一起的萧依云身上,眼神复杂。 注意到这一点,白幼梨心里顿时有些闷。 她又想起了那个梦,这个时间,江肆应当是已经对萧依云有好感了。但同时,靳子琛和萧依云早已经互生好感,只是还没有捅破窗户纸而已。 平时安排宗门任务,因为靳子琛和萧依云入门的时间很接近,修为也都差不多,再加上二人以往便一同搭档过,配合得当,所以一直以来两人都是一同行动。 而江肆因为性格原因,一向都是单独行动。但其实严格说起来,江肆这些年来,除了前几年出门镇压妖兽异动外,最主要的任务还是罗燃风交代的“指导白幼梨修行”。 萧依云是个一心想着修炼的女修,平时如果没有宗门任务,大多时间都会选择到后山洞府中去闭关修炼,这一点跟罗燃风还挺像的。 也就是说,江肆一直以来根本就没有机会和萧依云一同执行任务。还有就是罗燃风不兴晨昏定省还常年闭关,江肆和萧依云平时碰面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也许从时间上看,江肆作为后来者,就已经不占优势了。 这一次涟漪镇事件事发突然,洛桓卿因为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走不开,便直接找到了尊教的前三个弟子,拜托他们先行前往。 在这之前,白幼梨出于自己的私心,便一直关注这江肆和萧依云的动向。只要得知萧依云会出现,她就会想尽办法阻止江肆前去。 于是,江肆和萧依云碰面的机会又小了很多。但这一次,他们在白幼梨得知之前便离开了苍山派。但就算是白幼梨知道了,这种宗门任务,她也阻止不了。 她也不知道单单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江肆就已经这样关注萧依云了。 想到这里,白幼梨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像小时候一样,白幼梨垂眸便看见了江肆垂放在身侧的手掌,可再也不敢伸手去牵。 百灵说,男女应当大防。就算她和江肆一直以来关系都很亲密,就像是亲兄妹一般一同长大。但他们始终没有血缘关系,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太过亲近。 听百灵说这话的时候,白幼梨才将将十三岁。不可否认,尽管当时百灵已经说得很委婉也很小心,但还是让白幼梨忍不住失落。 但是不可否认,百灵说得没有错。她和江肆,关系再好也不是道侣,不应当再那般亲近。更何况,她对江肆的感情只是单方面的,他们之间不像是会有结果的样子。 于是后来,白幼梨也还是会对江肆偶尔撒个娇,但再也不会主动去挨蹭得太近。 就在这时,走到后面的叶知楠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白幼梨回过神,摇了摇头。 叶知楠皱了眉头,“那你在想什么?” 正当白幼梨想回答自己没想什么的时候,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江肆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叶知楠,随后又看向白幼梨,道:“在涟漪镇内,尽量别离我太远,保护好你自己。” “我知道了。”白幼梨道。 而等白幼梨想要转头继续跟叶知楠说话的时候,众人已经进入了涟漪镇的范围。镇内居住的百姓也都注意到了方才岸边那般大的阵仗,在确认没有动静后,纷纷跑出来看。 镇长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到一行人进入涟漪镇,赶忙上前,行礼道:“仙人,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 严格说起来,他们一行人中可能都没有谁年龄比面前这位年迈的镇长大,于是靳子琛连忙扶住镇长,恭敬回道:“方才我们宗门派遣前来涟漪镇的师弟师妹们经过西边的小路,发现了异样,引出了潜藏在这湖水中的水妖。” -- 第49页 “什么?有妖怪?”镇长身后的镇民听说涟漪镇边藏着妖怪,面上纷纷带上了惊恐。其中还有好几个差点晕倒,可见这群镇民兴许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但还请各位放心,那水妖受了重伤已经逃窜,涟漪镇暂时还不会有危险。”见镇民们不安,孟珩连忙安抚。 “是的,接下来,我们将会派出弟子沿着与涟漪镇相连的各大水系,搜寻水妖的下落。”靳子琛道。 听他们这般说,镇民们才稍稍安心了些。 “那便多谢各位仙人了。”镇长年纪大,见过的东西也更多,作为镇上最有资历的老人,他全程都是最沉稳的。 接下来,镇长带着众弟子前去自己家,将他们安顿下来。因为总是招待外来的客人,镇长的家很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修建得有居住的院落,足够弟子们落脚。 迎接众人进门的是镇长的妻子和媳妇,两人性子温润贤惠,开门时脸上还带着笑意。将众人引进门后,便带着众人前去东南两个院落。 老夫人看起来比镇长年轻许多,但也已经是白发苍苍。她虽然手里拄着拐杖,但看起来还是很精神,双眼清明。 行走途中,他们遇上了镇长的孙媳妇。老夫人见到她的孙媳妇,便笑开了花,拉着孙媳妇给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孙媳妇芸娘,上个月刚与我孙子成亲。现在我的孙子和儿子都在外地经商,我儿媳妇也忙,平常就是芸娘陪着我这个老婆子。” 白幼梨抬眼一看,果然便见着芸娘正梳着新妇的发髻。这芸娘也是个美人,柳叶眉,一双剪水眸,一张唇不点而朱,也怪不得镇长夫人这般喜欢。 芸娘笑得娇羞,扶着镇长夫人一同往前走,一边还柔声道:“祖母,您小心脚下。” 听此便知道,芸娘是随着镇长孙子唤老夫人“祖母”,而不是“主母”,可见二人关系极好,这老夫人也从来没有把芸娘当外人。 等把众人送到两个最为接近的院落后,老夫人便带着她的媳妇和孙媳妇先行离开了。 送走两人后,靳子琛和孟珩两人一合计,当即把众位弟子聚在了南院。 靳子琛挥手用灵力在半空中展开了一副空白的画卷,接着根据今日自己在镇内的搜寻,在上面画下了一副详细的涟漪镇地图。 从这地图上看,这涟漪镇就如同之前所知,整个镇子周围都围满了湖水。涟漪镇整体呈现出一个不太规整的圆饼状,房屋建筑大部分都集中在中间那一块,而岸边只稀少地分布着几个渔民的房子。 画完涟漪镇的地图后,靳子琛停下了绘制。紧接着,萧依云也挥手凝聚出一抹灵力。 只见,那副画卷一下子增大了两倍,而涟漪镇周边的湖水都变成了淡蓝色。随后,那些淡蓝色不断蔓延,呈条带状向四周蔓延,有粗有细,弯曲而毫无规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萧依云画的是水系地图,上边淡蓝色的代表的便是涟漪镇周围的河流水路和湖泊水域。 意料之外的是,这水系地图十分细致完整,其上不乏细小如线的淡蓝色线条。 “哇……不愧是萧师姐,真厉害。” “是啊,这么完整的地图,咱们去搜寻鬼怨缠,容易了很多啊!” 周围的弟子对萧依云赞不绝口。 看着站在画卷前面色平静的女修,白幼梨眼中透露出了羡慕。 萧依云的天赋和实力都是众所周知的,苍山派谁人不知尊教二弟子萧依云天赋出众,还肯下苦功夫,是苍山派弟子辈中的佼佼者。 等地图绘制完成后,靳子琛给众人大概讲解了一下涟漪镇的布局,最后道:“涟漪镇今年雨季之所以涨水,便是因为鬼怨缠潜藏在了湖水中。” 鬼怨缠体型庞大,占据了湖泊下大部分空间,这才致使湖水上涨那么多。 “虽然它受了重伤,但大家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靳子琛又道,“今晚上,我们便兵分四路,往四个方向开始搜寻,切忌放过任何疑点。” “是!” 第29章 怨缠(一) “你若不愿说,那我便不再…… 之后, 四个带队的弟子则还需要商量相关事宜,而其他弟子开始前去各自的房间稍作整顿,等半个时辰后便前去搜寻鬼怨缠的下落。 带队的弟子便是白幼梨之前的四个师兄师姐,而她自然而然地被分在了江肆的小队里。 白幼梨刚离开南院没多久, 叶知楠便走上前来, “你不高兴?” 他这话问得着实奇怪, 先不说人有多种情绪,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应该高兴的。再说如今涟漪镇出事,再怎么白幼梨也不该是非常高兴的。 于是, 白幼梨也忍不住蹙起了秀气的眉毛,道:“为什么这么问?” “你有心事。”叶知楠声音很平,也不是问句。 “嗯……”白幼梨也不否认,直言坦白了。 两人正说到这里,已经到了白幼梨的房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她已经有些累了,于是她推开了门, “谢谢你关心, 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跟叶知楠道别。 叶知楠抿了抿嘴唇, 但也没说什么, 只跟她互相行礼,之后抬步离开。 白幼梨困极了,刚躺下没多久睡着了。但是也没等她闭上双眼很久,房门再次被敲响。 敲门声是不轻不重的三下, 这个程度不至于吓到白幼梨,也不会让她听不清。这种敲门声白幼梨最是熟悉,显然是江肆在敲门。 -- 第50页 白幼梨睁开眼睛, 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跟她闭上眼睛之前一样,还照在窗前的书桌上,这说明她确实没有睡多久。 门外的敲门声没有再响起,但白幼梨知道江肆还没有离开。她只好挣扎着坐起身,光着脚来到门边拉开了门。 江肆还是之前的模样,低眼便看见了她只穿着罗袜的双脚,道:“为何不穿鞋?” 白幼梨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忍不住蜷缩脚趾,想要把自己的双脚藏起来。因为没睡醒就起了床,此刻她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刚刚在歇息?” “嗯。”白幼梨小声回答。 江肆一向不是个好脾性的,对于磨叽温吞的人容忍度极低。倒也只有白幼梨,他一直以来都极有耐心。 “可是有心事?”虽然是问句,但是江肆极为肯定。 分明在不久之前,白幼梨就听到了极其相似的话,可二者给她的感觉却没有分毫相似。她垂下头,似乎被戳中了痛点,分明是真的,可还是倔强地摇头。 沉默良久,江肆似乎是没辙了,只轻叹一声,道:“你若不愿说,那我便不再问。” 白幼梨还是垂着头,什么也不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她也知道江肆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可是她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江肆说。 说自己埋怨自己太弱了,不如萧依云那般强大自立?还是说自己羡慕萧依云长得好看,性子飒爽,引得他喜欢吗? 这些话说出来,难免会显得她小性。 所以她选择不告诉江肆,以后也会尽量克制心中的不安和反面情绪。 离开之前,江肆垂眸便看见了少女白嫩纤细的脖颈,看起来脆弱又无助,似乎一折便会断了。他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后脑勺,道:“若是有事,到隔壁来找我,你去歇息吧。” 细数起来,江肆已经很久没有摸她的脑袋了。这久违的感觉让白幼梨鼻子一酸,眼眶顿时湿润了。 “嗯。”她重重地点头,试图掩盖自己的异常。 但是她声音里的哽咽太过明显,江肆一听便发现了。他皱了眉头,强硬地握住了白幼梨的脸颊,让她抬头。 白幼梨脸颊上的软肉被他的手掌捏得有些变形,可一双眼睛还可怜巴巴地含着两包眼泪。双目相接,白幼梨顿时流下泪来。 滚热的眼泪掉落,掉在了江肆的手边,落入了他的手掌心里。 江肆看着泪流满面的白幼梨,怔愣一瞬,手上力道松了松。 正当这时,回廊不远处传来了三三两两弟子谈话的声音。听声音,应当是往这边走了。 白幼梨朝那边看了看,有些无措,她看着江肆,小声哽咽道:“师兄……” 江肆闭了闭眼,松开白幼梨的脸颊,一手抱住她的腰肢,将她往房间里带了带。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合上了房门,将弟子们的谈话声隔绝在了门外。 没等他站稳,白幼梨突然往前挤了两步。江肆连忙稳住她的身子,自己也顺着她的力道后退了一些,后背抵在了门后。 房间里安静下来,白幼梨整个人都埋进了江肆的怀里。江肆看着少女头顶的那个小小的发旋,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恍然间也想起了白幼梨刚来到苍山派的时候。 分明那时候的白幼梨还是那么小的一只,他不怎么使力就可以抱住,为什么这才几年就长成了如今亭亭的大姑娘了?分明小时候还那般粘人,他离开一段时间都要抱着他哭,为何现在就不愿意同他亲近了? 就连现在这个拥抱,都是因为她情绪低落,来得这般不易。 这两年,江肆也多次想要直言询问白幼梨,可是因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不喜了,才会想要渐渐地疏远他? 除了他之外,白幼梨还有其他熟识的人,譬如孟珩,云冉冉,叶知楠,百灵。白幼梨在他们面前也一样可以笑得很开心,这也让他时常怀疑自己是否还是像之前一样,很特殊。 就像是白幼梨自始至终都唤他“师兄”,而不是“四师兄”一样…… 可是他每次看到白幼梨与自己相对的眼神,又无数次觉得自己在她那里好像又从来没有变过。 没过多久,细细碎碎的哭声自白幼梨口中溢出,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哭出了声。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在江肆面前哭了。 江肆从来没有跟白幼梨说过,自己从来都见不得她哭。无论是小时候因为小疼小伤而落泪,还是现在这般低落的哭泣,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心窝子都快要被她的眼泪灼伤了。 可是这么久以来,江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除了像现在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不要哭了之外,似乎就再也不会其他的了。 “是今天被水妖吓着了?”江肆问道。 白幼梨心知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个,却还是胡乱地点头。因为她觉得,这个理由总比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好,她宁愿让江肆觉得她是一个胆小的人。 况且,在江肆面前,她一直都不像是一个强大的姑娘,反而会脆弱不少,常常会想要掉眼泪。 最后,白幼梨哭得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红的了,才抹着眼泪从江肆怀里退出来。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江肆的表情,只抽泣着道:“对不起师兄,把你衣服弄脏了。” 不用看也知道,江肆此刻心口的衣服一定是一团泪渍。 -- 第51页 江肆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眶和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心里也跟着痛。但是再一看到她后退着拉开距离的模样,江肆只好垂下双臂,一言不发。 是个人都能发现,白幼梨方才的点头并不是出自真心,她一副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他原因的可怜模样,怎么可能就只因为那点原因? 他倒是发现了,他拿白幼梨一点辙也没有。 江肆从袖口里抽出一方手帕,自然而然准备给她擦眼泪,但手举到一半便顿住了,随后将手帕放在了她的手里,道:“那你早些歇息。” 说完,他便转身打开房门,先行离开了。 傍晚时分,众弟子再次在南院集合。之后,靳子琛按照惯例嘱咐弟子们注意安全,不可贸然行事。之后,一行人便分成五个部分。其中四个从不同的方向从镇长的家离开,剩下的两名弟子留守涟漪镇。 在离开之前,白幼梨大概打量了一下,发现跟她一道的弟子中,除了江肆以外便没有她熟识的了,甚至有两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睡过一觉后,白幼梨的记忆已经有些恍惚了,但是她还是清晰地记得自己在江肆面前的失态。原本她还有些介怀,但是江肆全程都面色如常,仿佛之前什么也都没发生。 “跟着我。”江肆道。 “好。”白幼梨点了点头,连忙往江肆的方向前行了几步,站在了他的身边。 由江肆带领的小队往西边而去,走出涟漪镇西边的湖泊后,便多是河流。根据萧依云所绘制的地图,每隔几里便有一个巨大的湖泊。那些湖泊都是当地的居民挖的,用于雨季调解洪水,也用于蓄水。 而鬼怨缠体型巨大,那些湖泊便是重点搜寻的地域。 江肆带着白幼梨走在最前面。 同行的严青手中拿着一个已经启动的罗盘,罗盘中央是一个小小的圆形阵法,里面还沾着一滴鬼怨缠的血液。罗盘边缘处刻着四方和八面,指针正在缓慢地匀速转动。 这说明,这罗盘还没有搜寻到鬼怨缠的气息。 一行人一路向西,这途中也一直同其他三方的弟子保持通讯。 搜寻一夜后,四方人都道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眼见着金乌已经东升,弟子们面上也带上了倦怠。不得已之下,众弟子只好先行往回走。 在回途中,罗盘也依旧在运作。 走了一晚上,白幼梨已经有些累了。但是她一直强行打起精神,大家一晚上没休息,她也没有喊累。 原本,众人都以为这一次是不会有线索了。但就在他们走到涟漪镇外的湖泊岸边时,一直悄无声息的罗盘却突然开始剧烈震动。中间的指针停止转动,直直地指向前方。 而他们的正前方,正是涟漪镇的中间。 严青面色一凝,看向众人,众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快追。”严青声音严肃而急切,快速道。 一行人不敢再多做停留,连忙跟着罗盘的指引飞速前往。 但是说来奇怪,一行人跟着跑出一段距离后,罗盘的指针突然又开始飞速转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影响而失去了方向般。 众人不得不停下来,看着其上阵法中灵力溢出,指针转动不止的罗盘,严青额头冒着冷汗,皱紧了眉头。 “方才指针的方向一直是前方,”一个弟子指出,接着又道,“前面便是镇长家。” 顾不上那么多,严青收起了罗盘,开始往镇长家里跑。一行人刚行至镇长家的院门口,突然听见里面一阵东西摔落的噼啪声,紧接着便是一大声哭嚎。 听声音像是老夫人,呜呜咽咽地喊着什么,似乎是很绝望。 严青回头看了看江肆,江肆点了点头。 随即,严青推开了门。入目的是一片狼藉,院子里的盆栽和桌椅全部被打翻,而还只穿着中衣的老夫人摔倒在地,一张脸上满是痛苦。 “我的芸娘啊……” 第30章 怨缠(二) “去吧。” 看见眼前这一幕, 再联想之前罗盘的异常,白幼梨第一时间便猜到,应当是鬼怨缠趁着宗门弟子不在,潜入镇长家。 而这次的受害者, 便是镇长的孙媳妇芸娘。 只有实力强劲的水妖才可以上岸, 看来这鬼怨缠是有些道行了。 老夫人白发凌乱, 老泪纵横,搂着心口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白幼梨连忙上前,扶住老夫人的胳膊, 将其从地上扶起来,“老夫人……” 老夫人甫一捉住白幼梨的胳膊,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看着白幼梨的脸,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失声喊道:“你们救救芸娘, 我的芸娘啊……” “好,老夫人您先别急, 我扶着您进去。”如今出现这种事情, 看着老夫人这般难过,白幼梨也想不出安慰的话语, 只能扶着老夫人往里走。 正当这时, 听见动静的镇长媳妇陈白氏也扶着镇长出来了,两人看见这幅场面,也都面色一变。 后来经过了解,众人才知道因为镇长年迈, 最近正准备卸任,正是最忙的时候,时常忙到子夜以后。想到这个时候老夫人早睡下了, 于是镇长最近便一直歇在书房旁边的厢房。 老夫人怕寂寞,这段时间镇长孙子也不在,她便让芸娘暂时住进了她房间旁边的房间里,想让芸娘多陪陪她。 而陈白氏身为下一辈,自然是住在其他院子里。 -- 第52页 也就是说,除了老夫人和芸娘,镇长家其他家人的睡房都比较远。 原本众人是想立刻询问老夫人在前院看见了什么,以及芸娘的相关下落的。但是老夫人情绪一直很激动,不停地流眼泪,最后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陈白氏也是个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止不住地抹眼泪,但还是坚持一直守在老夫人的身边。 从头到尾,镇长仍然是最沉稳的,他立刻让人去请来了大夫给老夫人看诊。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老夫人把过脉后,只说是劳累过度又受了点惊吓,注意好生修养,勿要劳顿,之后便离开了。 确认老夫人无事后,守在房门外的一行人才离开。在之前他们已经跟其他弟子通过信,等他们来到方才出事的前院时,其他弟子也都已经到了。 靳子琛皱着眉头,和萧依云蹲在一个被打翻在地在地的蔬菜架子旁,细心搜寻。 这蔬菜架子之前就是芸娘和陈白氏用来晾晒青菜,之后用来做腌菜的,现下全部翻倒。上面晾晒到一半的青菜散落一地,沾上了不少泥土。 孟珩等人是最后到的,看样子他在听到消息后便全力加速赶回了,到院门口的时候还喘着气。他看了一眼内院,问道:“老夫人如何?” “只是惊吓和劳累过度,大夫说没有大碍。”白幼梨答道。 “那就好。”孟珩放下心来,随即走到靳子琛和萧依云旁边,“大师兄可有发现?” 靳子琛指着蔬菜架子上的一处,凝重道:“这里有一道抓痕,还带着血迹。方才经过探查,这个是芸姑娘的血。” 听此,孟珩转眼打量了一圈前院,道:“可这院子里,似乎并没有其他血迹。” “是的,”靳子琛很快就肯定了孟珩的说法,毕竟之前他和萧依云已经在这前院中探查了许久,“我们搜寻良久,确实只有这一处血迹。” “而且,根据现场来看,这应当是芸姑娘在挣扎过程中拉倒了这个架子,无意间留下了这一抹血迹。” “那为何只有这一点血迹?”其中一个弟子问道。 白幼梨环顾着整个前院,呆呆地说:“也许,芸姑娘只有手指那一处受了伤……”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无他,这个猜测实际上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说是不切合实际的。毕竟,鬼怨缠之前都是直接将镇民卷入水中吞吃入肚,如今怎么会又只伤芸娘小小的一处? 但这些都还只是众人的猜想,如今他们可以做的就是等待老夫人醒来之后,告知众人她的所见。 “留守涟漪镇的两名弟子呢?”萧依云问道。 她话音刚落,院门再次被推开,两名弟子相互搀扶着倒在了门口。两人身上俱是伤口,看样子是受了极重的伤。 “大师兄……”其中一名弟子还比另一个弟子嘴角全是血痂的弟子要稍微好上一些,至少还可以说话。 离门边最近的弟子连忙上前分开扶起两名弟子,其他弟子也跟着端起院子里散落的两把椅子,让两人坐下。 “发生了何事?”靳子琛问道。 稍好的弟子微微抬手,艰难地行了一个礼,回到:“自你们离开涟漪镇后,我二人便分头在涟漪镇内巡逻,前半夜安然无事。可太阳初升之时,湖泊边突然涌现浓重的妖气。” “我们连忙一同赶往,那黑色妖气与昨日我们在湖泊中所见的一样,我们便猜想应当是鬼怨缠。” “等不及向你们发送信号烟花,我们二人便被那妖气缠住。同时,湖里还爬出了许多体型较小但十分难缠的水妖。我二人不敌,脱不开身。直到不久前,那群水妖突然消失不见,我二人才得以脱身。” 这显然,也应当是鬼怨缠的所作所为。 受伤较重的那个弟子是昨日宗门加派前来的弟子,修为才至筑基后期。就连方才回话的弟子,也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水妖难缠,二人能活着回来已是不易。 “看来这次是我们低估了涟漪镇中作祟妖怪的实力,”靳子琛眉头不展,“我会立刻联系宗门,让洛师兄加派人手。” 这一次加派,便定然不是像孟珩带来的这一批筑基期弟子了,再怎么也会是金丹后期往上走的苍山派骨干弟子了。 众人又在前院里仔细搜寻了好几次,将任何可疑的地方都记录了下来,并且一一上报给了靳子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丫头从内院跑了出来,冲着院子里的弟子喊道:“老夫人醒了!” 靳子琛抬眼看了看院子里还在搜寻的弟子,道:“你们继续探查,我们进去看看。” 说完,他便往内院而去。 眼见着萧依云、孟珩和江肆都跟上去了,原本蹲在江肆身边休息的白幼梨也连忙跟上。 凡尘人家总是要比修仙者讲究许多,比如现在老夫人作为女眷,如今身子抱恙,外男是不方便进入房内的。 于是,靳子琛看向萧依云和白幼梨,道:“那便有劳二师妹和小师妹了。” 萧依云目光沉静,只轻轻点点头,随即抬步跨过门槛进了房间。 倒是白幼梨,看着萧依云的背景,猜想有了萧依云,自己能做的可能不会太多。 见她愣着,孟珩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见江肆一手抚上白幼梨的肩膀,轻声道:“去吧。” -- 第53页 白幼梨眨了眨眼睛,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回应道:“好。” 说完,便也跟着进去了。 进入屋内,白幼梨看向床上。老夫人此刻已经被人扶着坐了起来,背后靠着软垫,但看起来并不好。她面上满是脆弱,双目无神,脸色惨白如纸。 陈白氏正坐在床边,手里用来擦拭眼泪的帕子就没有干过。看见老夫人如今这个模样,她又忍不住落泪,但又怕被老夫人看见,只能背过身子偷偷抹泪。 而镇长,他快要当了一辈子的镇长,对于镇中的事务料理有方,这也让他不得已有些疏忽了家中长短。他为人严肃沉稳,却不会照顾老夫人。 因此,这个时候他除了坐在桌旁,偶尔出声安慰之外,只能唉声叹气。 虽然白幼梨只见过老夫人和芸娘一次,但也看得出来老夫人对芸娘的珍爱和疼惜,这孙媳妇还没有过门多久,便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此刻老夫人心有多痛。 “我的芸娘啊……”老夫人眼角滚下一行浊泪,嘴里无意识地唤道。 老夫人这般情况,萧依云木着一张脸,也不知该如何与其交流。 “我们试过了,什么话都听不进……”陈白氏忍住泪意,看着白幼梨,轻声道。 听此,白幼梨也忍不住难受,她低声唤道:“老夫人……” 正如陈白氏所说,老夫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是眼泪流得更多了。 “我的芸娘啊……” 但是如今事况紧急,已经容不得耽搁,白幼梨只好搬了一把椅子,在老夫人的床前坐下,这般与老夫人平视。 白幼梨身子微微前倾,看着老夫人浑浊无神的双眼,再次唤道:“老夫人……” 不知为何,这一次老夫人有了回应。她目光微转,落到白幼梨的脸上,两人目光相接。先开始,老夫人的表情还没什么变化。但过了两息时间,老夫人眼神微动,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什么。 见老夫人如此,白幼梨心道有用。 老夫人嘴唇颤抖不止,但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随后,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似乎是想要触碰白幼梨。 白幼梨赶忙抬起双手握住了老夫人的左手,轻声试探道:“老夫人,怎么了……” “我的芸娘……她……”老夫人声音晦涩,似乎说话都很艰难。 白幼梨连忙上下顺抚这老夫人的手背,试图安慰她,并且一边道:“芸娘她……怎么了?” “她……我看见……她……” 就在众人都以为老夫人可能要说出今日凌晨所见的场景时,老夫人却突然止住了声音。她张着嘴,内里舌头颤动,眼神惊恐地看着一处,似乎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第31章 怨缠(三) “无事。” 白幼梨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去, 只看见了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依云。 见老夫人用如此惊惶的目光看着自己,萧依云万年不变的脸上也泛上了疑惑。她稍微往左右看了看,确认老夫人就是在看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陈白氏自然也发现了老夫人的目光所在,问道。 萧依云的一双柳叶眉轻轻皱起, 她当然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向前半步, 想要轻声询问的时候, 老夫人却突然挣扎了起来。老夫人拼命地挥舞着手,试图驱赶萧依云。 见此,白幼梨连忙站起来挡住了老夫人的视线, 两手按在老夫人的两边肩膀,轻轻安抚,道:“老夫人,请冷静一点……” 与此同时,萧依云虽然心中满是不解, 也识趣地转身离开了房门。 之后好长时间,老夫人的情绪都十分激动, 原本无神的双目被无边的恐惧占据, 就像是做了可怕的梦。 但是方才老夫人分明已经恢复了一点清明,因此白幼梨也不敢轻言放弃。她重新坐回床边, 继续拉着老夫人的手安抚。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 老夫人突然缓缓握紧了白幼梨的手掌。 白幼梨抬头一看,发现老夫人也正看着她,看样子似乎清醒了不少。但是她还是不敢直言,于是试探着问:“老夫人, 你怎么了?” “我……我的芸娘是不是不在了?” 意料之外的,这一次老夫人的思绪格外的清醒,似乎已经认清了现实。 “不, 芸姑娘还活着。”白幼梨认真地看着老夫人的眼睛,一边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 “真的吗?”老夫人的目光微亮,转头看向白幼梨,“不是骗我这老婆子的?” “不,没有骗老夫人您。我们方才探查了前院,院子里没有很多血迹,我们猜想芸娘应当没有出事。”为了安抚老夫人,白幼梨真假参半地说了些。 之后,白幼梨又陪着老夫人说了好些话,老夫人也会应。 其实白幼梨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之前都没想过她会做这件事情。所以她心中有些忐忑,也希望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直到老夫人不再落泪,白幼梨也觉得差不多了,才试探着问:“老夫人,今早上在前院……您究竟看到了什么?” 刚问完,白幼梨便不自主地紧了紧手中的力道,生怕让老夫人感到不适。 老夫人听到后,目光中也确实漫上了一点恐惧,但是她很快就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她深深地呼吸了两次,最后才缓声道:“今早上,我听见旁边的厢房有声音……原本,我以为是芸娘起身如厕,但她却不是往茅房的方向走,而是去了前院……而且,声音很大……” -- 第54页 “于是,我就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可是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老婆子原本就心神不宁,一下子就慌了,连忙往前院跑……”说到这里,老夫人的呼吸有些急促,目光中再次出现惊恐,忍不住使劲去抓白幼梨的手。 老夫人这一下力气极大,但是她又没有意识到,握得白幼梨的指尖泛白。 白幼梨吃痛,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但也不敢乱动。于是,她只能强忍痛楚,一边还用另一只手安抚老夫人:“老夫人……别紧张……你看到了什么?” 老夫人嘴唇哆嗦,过了好久,才艰难道:“我看到芸娘摔倒在地上……一个很大的黑色影子拽着她的脚踝……” “芸娘看着我,嘴张得很大,她想朝我呼救,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老夫人说话的声音也都在颤抖,说着说着还落下泪来,“就在我扑上去想救她的时候,我也被绊倒了……” “然后……我就只能看着芸娘拽倒了架子……而那个黑色的影子模糊不清,我也看不清……那个东西拖着芸娘往外走……” “我的芸娘啊……”说到最后,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再次放声大喊,眼泪也沾湿了她腿上的棉被。 老夫人哭声悲恸,就像是被抢走了所有东西。 大夫说过,不能让老夫人情绪太过激动。但是老夫人此刻如此失控,白幼梨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老夫人。 一旁的陈白氏连忙上前来,拍抚着老夫人的心口处,给她顺气。可老夫人仍是止不住地大哭,与此同时呼气也急促不已。 镇长此刻也终于坐不住了,但也只能站在床边干着急。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的时候,老夫人的哭声突然止住了。她双目紧闭,显然是再次昏迷了。 老夫人手上的力道一松,白幼梨才得以抽出自己的手掌,但立刻就将其藏进了自己的袖子。匆匆一眼间,她只看见自己的指尖泛白,指节和手背却全是红痕。 她现在要出去跟门外等候的人交代从老夫人这里所听到的,便跟镇长和陈白氏说过后,匆匆出了房门。 剩下的,就只需要镇长和陈白氏了。 她脚刚踏出房门,就见门边谢谢倚靠着的江肆。而其他三个人正站在远处的长廊边上说着话,见她出来了,连忙上前来。 怕影响老夫人静养,众人一致同意到前院去。 到前院后,白幼梨将老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但其实很明显,老夫人的话并没有包含很多重要信息,因为光看前院的状况,众人就可以猜个七七八八。 而其中最令人注意的便是,老夫人看见萧依云时的反应。这般反应过于诡异和不平常,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些天,二师妹一直都与我们一道行动,我们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靳子琛道。 这话听起来,其实有些像是为萧依云撇清关系了。 但是他说得并无不对,萧依云虽说性子冷清,但心性和觉悟都不是常人可以比的。她一心向着正道,断然不可能与鬼怨缠那般邪祟扯上关系。 白幼梨看向萧依云,对方面色依旧,并没有因为老夫人的异样有所反应。听见靳子琛为她说话,也只是转动目光看了一眼对方。 这个时候,萧依云应当已经对靳子琛心生好感了吧? 想到这里,白幼梨忍不住快速看了一眼身旁的江肆。江肆也没什么表情,但是目光却一直落在萧依云的方向,眼神复杂。 见此,白幼梨连忙收回了目光,忍不住猜想江肆方才的眼神是因为注意到了萧依云看着靳子琛吗?这般想着,她心里忍不住难受。 同时,她的右手慢慢恢复了知觉,痛感也加剧了不少。 几个人刚说完没多久,靳子琛就接到了一只纸鹤,是洛桓卿传来的消息。大概就是说,他带着弟子已经和靳子琛派出去搜寻鬼怨缠的弟子会和,正在全力以赴找寻鬼怨缠和芸娘的踪迹。 听完了消息,靳子琛将已经失去灵力的纸鹤握在手里,松了一口气,道:“洛师兄已经抵达了涟漪镇,众位也已经奔波快一整天了,且去休息一下吧。” 留在前院中的,大多都是筑基期的弟子,还有两个伤患。而鬼怨缠不仅可以上岸,还可以在短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般强劲的实力这些弟子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白幼梨转头看了一眼内院的方向,方才老夫人崩溃失控的样子还在她脑海中挥散不去,这让她有些不安。但是她也确实累了,很需要休息。 于是,她抬头看了看江肆,道:“师兄,我想去歇息一下。” 她眉眼间的惫态过于明显,方才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老夫人,确实是为难她了。江肆目光中隐隐含着,温声道:“嗯。” “若是有事,师兄你给我传纸鹤就好。”说着,白幼梨笑了笑,与江肆擦肩而过,往南院走。 这一条直廊很长,白幼梨走了很久,手上的痛感过于明显,她忍不住挽起袖子轻轻揉捏。看着自己青紫交加的手,她忍不住摇头。 自小,她便娇嫩,身上更是受不了磕磕碰碰,稍不注意就会留下淤青。 最开始她跟着江肆练剑的时候,每天身上都会增添大大小小的淤痕,但好在亲传弟子每月的份例中总是会有许多灵药。 白幼梨揉捏的同时不断地屈伸手指,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 第55页 “手怎么了?” 她只顾着走路,竟然也没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站着的叶知楠,对方此刻正凝眸看着她的手掌,眉头紧蹙。 见此,白幼梨连忙将手藏回了袖子里。 但是叶知楠早就看到了,他上前几步,拦住了白幼梨的去路,他似乎有些不耐了,道:“问你你手怎么了?这很难说吗?” 白幼梨咬住唇内软肉,只好支支吾吾道:“方才老夫人抓我的手,力气太大了。” 听此,叶知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是他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白幼梨是不方便直接挣脱的,只好抿住嘴唇,不再说话。 他拿出一个黑色的广口药瓶,拿起白幼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把药瓶塞了进去,“涂上一次便好。” 白幼梨看着手心里的药瓶,抬起来轻轻闻了闻,认出这只是一瓶中品灵药,便也不再推辞,“谢谢。” 听她道谢,叶知楠也不回应,只道:“早些去歇息吧。” 说完,便自己先抬步往前院的方向而去。 白幼梨转身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之后才也离开,没走几步便转进了第一个回廊的转角。 而此刻的前院,江肆看着远处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握住黄泉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道,直到指尖泛白。 “准备出发。”靳子琛说完,看向了一旁面色冷峻的江肆,“四师弟,怎么了?” 江肆回过头,松了手下力道,冷声道:“无事。” 第32章 怨缠(四) “师兄,你要小心。”…… 黄昏时分, 白幼梨被门外纷杂的说话声吵醒了。 她悠悠睁开了眼睛,恍惚发觉自己竟然已经睡了那么久。听见外面的忙乱的声音,白幼梨连忙起身。 这南院是客人居住的地方,平常是不会有其他人来的。而这个时候外面这么吵闹, 多半是在这里休息的弟子都起身了。 她刚穿上布靴, 一只纸鹤就从窗外飞了进来。 “众弟子, 速来前院。” 白幼梨面色一变,方才醒来的恍惚顿时消散不见。她打开门,果然看见其他弟子都是接到了洛桓卿的纸鹤, 这才慌忙往前院走。 她不作多想,连忙前往。 到前院时,白幼梨惊觉大门紧闭,整个前院只剩下了从南院前往的一道小门。等众弟子到齐之后,南门也被关闭, 整个前院都封闭了。 而此刻前院的气氛也十分凝重,众弟子都不敢出声。 远远地看见了江肆, 白幼梨悄悄绕过许多人, 凑到了前面去。 还没等她站定,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白布, 白布覆盖着什么东西。但是看形状, 那显然是一具尸体。 白幼梨面色一白,忍住了后退的欲望。 这具被白布覆盖着的尸体周围沾满了水渍,而在尸体的头旁,还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几缕没有被完全覆盖住的湿法。 那头发乌黑秀丽, 显然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白幼梨目光从下至上,最后落到了尸体的头顶,那里还落着一只雕刻着水玲花的木簪子。这水玲花, 白幼梨认得,是只有涟漪镇才有的。 而这簪子,白幼梨也很熟悉,因为昨日她还在芸娘的发间看见了。 现在封闭前院,只留下了宗门弟子,隔绝了镇长家人。那么很显然,这尸体,便是芸娘了。 白幼梨看了一眼对面的孟珩,目光中带着询问。孟珩表情沉重,轻轻点头,再次肯定了她的猜想。 因为老夫人的缘故,众人还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镇长和两位女眷。听镇长说,他已经给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传了书信,但两个人在外地经商,赶回来至少也要半个月。 之后,靳子琛告诉众人,这尸体是在涟漪镇最北边的湖泊中间发现的,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伤口,可是已经被湖水泡得发胀腐烂,面目全非。只能根据尸体的衣物和配饰,勉强确认了尸体的身份。 而发现尸体的,正是在北边搜查的萧依云。萧依云告诉靳子琛,她事先发现了鬼怨缠的妖气踪迹,这才顺水摸鱼地潜进了湖底。 萧依云进入湖泊后,随着妖气追上了鬼怨缠。原本鬼怨缠就受了重伤,还耗费大量妖力上岸抓走了芸娘,实力已经大大削弱。 但是,萧依云在湖泊里,自身也受到了压制,不如鬼怨缠在水中如鱼得水。双方在琥珀里展开了长时间的缠斗,最后萧依云再次重伤了鬼怨缠,但是自己也受了伤。 听此,白幼梨看了一眼萧依云。对方面色苍白,唇色也不如之前红润,显然是受了内伤。 尽管如此,萧依云还是不愿意回去休息。 如今鬼怨缠带着这么重的伤,肯定是跑不远的,而且多半也没有妖力再去隐藏气息。 于是,洛桓卿即刻派遣弟子前往北边,顺着妖气继续搜寻。而大部分修为尚浅也就是第二日加派的弟子则是留守涟漪镇,保护镇民。 按照辈分,由叶知楠带队调遣这部分弟子。 看着地面上还被白布盖着的尸体,白幼梨不禁又想起老夫人痛哭流涕的模样。电光一闪间,白幼梨突然想起老夫人看向萧依云的眼神。 她慌忙抬眼,习惯性地去寻找江肆的身影。 这时候,大部分弟子都由洛桓卿带着前去北边的,而江肆和靳子琛等人还站在前院商讨对策。江肆正抱着剑,抿着唇一语不发。 -- 第56页 就在白幼梨准备上前去叫江肆的时候,突然发现江肆目光一转,落在了萧依云的身上。白幼梨往前的步子登时顿住了,她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江肆突然转过头来,和白幼梨对上了目光。 见到她,江肆原本冷峻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眸子暗了暗,随即问道:“怎么了?” 白幼梨捏了捏手指,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低下头,随后踮起脚稍微凑近一点道:“师兄,我想起来。当时老夫人目露恐惧,看的好像不是二师姐,而是二师姐的身后……” 她想起来这件事也是后知后觉,之前她还以为是因为老夫人的目光有些涣散,而且当时萧依云所站的位置也只有她一个人,所以才会让人觉得老夫人看的就是她。 但是如今想起来,老夫人当时已经恢复了神智,就连恐惧也是有针对性的,显然是看清了让她恐惧的东西。 说完,白幼梨往后退了一点。 江肆听完她的话,眉头一皱,道:“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叶知楠已经部署好了所有留守的弟子,他留了几个弟子守在镇长家。他交代了几个弟子,之后便将芸娘的事情告诉镇长,让镇长及时处理芸娘的尸体。具体事宜,便等洛桓卿等人回来后在跟镇长说明。 然后,他清点了一遍人数,看向白幼梨:“走了。” 白幼梨连忙应道:“来了。” 随后,白幼梨最后匆匆看了一眼江肆,“师兄,你要小心。” 随后,她便不再停留,向叶知楠跑去,站在队伍的末端。 叶知楠皱了眉头,拎着她的衣袖让她站在最前面来,道:“你站这里。” “好。”白幼梨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站好。 她背对着江肆,所以便没有注意到江肆从方才她离开便没有移开的目光,此刻正晦涩暗沉。他看了一眼叶知楠,对方没有看他,正低头跟白幼梨说着什么,而白幼梨此刻正在点头。 江肆转过头,不再去看。 他刚转过头,那边已经站定的白幼梨悄悄偏转了脑袋,望向了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去。 靳子琛等人先行离开了镇长家,之后叶知楠也带着弟子们来到了涟漪镇的主街道上。 叶知楠本人不爱说话,而白幼梨对其他人也不熟,便只好沉默不语。 但是,身后有几个弟子却打开了话匣子。 “你刚刚看到那具尸体了吗?刚抬回来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那张脸,太可怕了……” “我没看到,但是你也别这么说,不得不说那芸姑娘生前可是个美人呢。” “红颜薄命啊……”其中一个弟子说到这里还忍不住叹息,“不过话说回来,萧师姐可真厉害,能从那水妖手里把芸姑娘的身体救回来。” “可不是吗?而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萧师姐和靳师兄之间,似乎有些苗头呢?”另一个弟子转变了话题。 “两位差不多时间入门,也经常一同行动。郎才女貌,我觉得这很正常啊……”第一个说话的弟子挠了挠脑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萧师姐实力那么强,长得也好看,我以前也喜欢过萧师姐呢。” 就在这时,原本走在边上的一个弟子也凑了过来,一脸不怀好意地推了推方才那个弟子,笑道:“我看啊你多半是没有希望了。不止是靳师兄,我看江师兄似乎也对萧师姐有些好感呢!” “江师兄?怎么可能?”另外两个弟子惊呼,只觉得这人在说笑。 “你们注意观察啊!就这两天我好多次看到江师兄看着萧师姐呢!”那个弟子似乎是急于想要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话,声音不自觉大了些。 而不自主听到别人谈话的白幼梨,听到这里那人提起江肆的时候不由得身子一僵,就连脚下的步子也乱了两步。 一旁的叶知楠注意到她的异常,投来询问的目光。 白幼梨慌忙低下头去,装作扯了扯裙摆的样子,以遮掩自己的表情。 身后的几个弟子也还都在讨论,但是声音已经小了许多。但是尽管如此,白幼梨还是听得见。 萧依云的出类拔萃和天赋异禀是公认的,有很多人喜欢也是正常的。所以白幼梨不止一次觉得,江肆喜欢萧依云也是应该的。 因为这件事,白幼梨又忍不住暗自神伤了许久。 就这般,众弟子在涟漪镇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一早,叶知楠便收到了洛桓卿的通信纸鹤。 “小师弟,速回。” 叶知楠当即带着众人回到了镇长家。这一次前院的门已经被打开了,镇长和陈白氏也在现场。镇长表情凝重,但是陈白氏再怎么也是个妇人,还是忍不住落泪。 院子里已经没有了芸娘的尸体,就连之前鬼怨缠来劫持芸娘的时候,留下来的一片狼藉也都被清扫整理好了。 听完洛桓卿阐释了前因后果,一向沉稳的镇长也忍不住目露哀伤。不得不说,芸娘性子温和有礼,而且极为孝顺,不仅是老夫人,他对这个孙媳妇也是极为满意的。 现如今芸娘刚嫁入他家中还没有多久,年纪轻轻便失了性命。先不说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亲家交代,他心中也是哀痛不已。 之后,众人都对芸娘的遭遇表示了惋惜,也安抚了陈白氏。 在做完这些之后,镇长便让陈白氏先回去照顾如今还缠绵病榻的老夫人,而他自己则还要去书房,给自己的儿子写信,另外还要处理交接的事务。 -- 第57页 镇长跟众人说明后,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前几天接待众人时分明还挺直的腰背弯了下去,似乎一下子又苍老了不少。 等镇长离开后,白幼梨环顾四周,却突然发现靳子琛不在此处。不仅是靳子琛,就连萧依云也不在。 她轻轻抬步,来到江肆的身边,小声地问:“师兄,大师兄和二师姐呢?” 江肆从方才就一直看着她,心里暗自想着她要多久才会离开叶知楠的身边。方才看到她走过来,心情好了不少。 没等江肆回答,洛桓卿便道:“今日我们前往北边,顺着河流一路向北,通过鬼怨缠的妖气,找到了她的老巢。” 其实说是老巢也不对,因为这只鬼怨缠原本也是因为最近涟漪镇正逢雨季,才沿着水系来到了涟漪镇的附近。而这个老巢,说的也是鬼怨缠这段时间藏匿自己的固定水域。 趁着鬼怨缠重伤,众人合力斩杀了鬼怨缠,现在已经把它的尸体装进了专门用于收纳妖兽尸体的妖兽袋。 而萧依云因为之前原本就受了伤,在这次对抗鬼怨缠的时候伤势加重,此刻正在南院的房间中休息。至于靳子琛,自然是在照顾她。 既然已经斩杀了鬼怨缠,那便是任务完成了。这应当是个好消息,但不知为何,白幼梨心头却并不轻松。 她抬眼看向江肆,对方此刻也眉头紧皱。 因为萧依云重伤,再加上弟子们也都需要休息,于是洛桓卿决定在涟漪镇再停留一晚上,于次日清晨启程回苍山派。 夜里,白幼梨自沉睡中醒来。 就算是捂紧了被子,她也遍体生寒,浑身上下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她有些迷糊,摸索着坐起身来,习惯性地往窗户外看。 窗外月光冰冷,微风吹动,跟以往的每一个夜晚都一样。 白幼梨一只手摸了摸脸颊,手心里一片冰凉,就连这屋子里也没有分毫暖意。她将江肆从秘境中寻来赠与她的和阳玉捏在手里,身子才稍稍回暖。 这冰凉的一切告诉她这并不寻常,这让她有些慌乱。 白幼梨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足凝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将她的腿冻得惨白。 “师兄!”白幼梨忍不住大喊。 与此同时,她用力地踢了踢腿,可是双脚的动作幅度极小。就连那一层冰霜,也都还原原本本地凝结在她的腿上。 恐惧感在白幼梨的心中油然而生,这让她拼命地挣扎,可是收效甚微。 “师兄——”眼泪自她的双眼中滚落,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可是她的声音就像是被黑夜所吞噬,一声声的呼唤得不到半点回应。 “砰——”白幼梨单靠着双臂撑在床边,最后滚落在地上。不知为何,原本僵硬冰冷的身体在磕碰在地面上时,痛感比平时剧烈了许多。 心中涌上无边的无力感和害怕,白幼梨再也憋不住自己的眼泪,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挣扎着坐起身,两只手捧着自己的双腿,不停地揉搓,想要把冰霜都揉下来。看着落在地面上渐渐融化成水珠的冰,白幼梨用被冻得通红的右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她试探着站起身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还是熟悉的南院,但不知为何也是一片冰凉。但是白幼梨此刻脑袋一片空白,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踉跄着步伐来到江肆的房前。 “师兄……”白幼梨声音哽咽,可怜兮兮地拍了拍江肆的房门。 可是里面没有一点回应,周遭也寂静得落针可闻,唯有她不断抽泣的声音。 “师兄……”腿上的寒冷越来越明显,不仅如此,就连心里也再次泛起那熟悉的压迫感,白幼梨声音渐渐小了。 她试着推了推房门,可房门纹丝不动。 白幼梨无力地靠着房门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所背靠着的房门突然开启,一阵更冷的寒气透过门缝往外钻。感受到背脊处的刺骨寒凉,白幼梨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这才意识到门已经开了,慌忙转过头去。屋子里面很黑,不见一丝光亮,门口也没有人。 直觉告诉白幼梨,江肆不在里面,给她开门的更不是江肆。 但她也来不及后退,因为很快她便感受到了一阵溺水的窒息感,汹涌的水流直往她的身体里面钻。白幼梨不住地挣扎,可是她的浑身就像是被水草缠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周身冰冷的水让她身子从内到外地发冷,“唔……” 白幼梨绝望得像是快要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窒息感才褪下,而白幼梨,也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滴答——滴答——”一声一声水滴落下的声音不断地敲打着白幼梨的耳膜,将她从昏睡中唤醒。 浑身的冰凉还没有散去,白幼梨不禁浑身一抖,随后才颤颤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她甫一醒来,便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束缚住了,背靠在一片冰冷的石壁上。 她记起自己昏迷前的一些,疑惑的同时就是无尽的胆怯。 周围漆黑一片,不见光亮。她手下一阵摸索,摸到的是坑坑洼洼的潮湿石壁,扎得她手心刺痛。耳边的水滴声还在不断回响,听声音那些水滴是落在了一片水洼中,不断积蓄。 “吱吱吱——”不远处响起一连串老鼠逃窜的声响和叫声,从远到近。 -- 第58页 白幼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不少。她缩了缩脚,在两眼接触不到光亮的情况下忍不住有些瑟缩。 自从白幼梨醒来,没有在这里感受到风的流动,她猜想这里应当是一处封闭的空间。她屏住呼吸,想要仔细再听听这里除了水滴和老鼠,还有哪些声音。 突然,她听到了一道清浅的呼吸声,均匀而缓慢,似乎就在她的对面。 没等她细想,一股恐惧先行漫上了她的心头,吓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人还是其他,白幼梨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物体移动的声音。 “咚——咚——”那巨大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并在不断地靠近。那声音很奇怪,就像是从极其空旷的地方传来,还携带着微小的回响。 白幼梨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恐惧的本能迫使她闭上了眼睛,尽量克制自己的惧意,假装还在昏睡的样子。 那道声响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距离白幼梨不远的地方。 白幼梨默默猜想,若是她现在身处的是一方山洞,那么方才那东西经过的就是一条空旷的通道,而它停下脚步的地方应当就是山洞的洞口处。 “咚——”那东西又前进了一步。 白幼梨一颗心脏疯狂跳动着,但是又不敢睁开眼睛,只能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想要以此骗过洞口的东西。 此时,除了冰冷和害怕,白幼梨再次感受到了压迫感。而她也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是来自于鬼怨缠。 但是洛桓卿不是说鬼怨缠已经被弟子们联合斩杀了吗?难道,鬼怨缠还没有死吗?那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压迫感越来越明显,直让白幼梨喘不过气来。最后,她几乎是咬着牙确定了,站在洞口的那个就是鬼怨缠。 突然间,白幼梨迷蒙中感受到了一点光亮,那点光亮随着鬼怨缠的移动而往她的方向前进。随着二者一同靠近的,还有恐惧。 白幼梨努力克制自己狂跳的心脏,心里默默地呼喊着江肆。 她的感觉没有错,对方确实是鬼怨缠。而此刻的鬼怨缠因为本体失去了太多的触手,化作人形也只剩下了一条腿,所以只能单腿跳动移动。 鬼怨缠狰狞可怖的利爪中捏着一颗来自深海的明珠,此刻正散发着浑浊的光亮。原本鬼怨缠是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的,但因为眼睛也受了重伤,视力早就不如从前。 它借着明珠的光亮挪向白幼梨,打量着白幼梨的表情。 因为它凑得太近,白幼梨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双足被什么潮湿厚重的东西扫过,留下一片黏腻的触感。 这恶心的感觉让她心中一震,差点就没忍住。但好在恐惧战胜了一切,这让她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表情下掩盖着多少的害怕和无助。 没过多久,那一抹光亮就从她的脸颊旁移开了,之后鬼怨缠带着明珠往她的旁边而去。白幼梨这才想起方才的那道呼吸声。 看样子,对方也应当是一个被鬼怨缠捉来的人。 白幼梨不知道,正是因为鬼怨缠现在眼神不好,她才逃过了一劫。 就在她庆幸自己暂时逃过一劫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就像是利刃穿插入身体。随即,便是一阵惨叫声。 “啊——”这是鬼怨缠的声音。 明珠脱手,掉在了地上,滚出好远。 白幼梨慌忙睁开眼睛,强迫自己快速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借着远处明珠散发出来的光芒,白幼梨看清了身旁的场景。 萧依云嘴角带些,手中握着一把短剑,此刻正刺进了鬼怨缠的脑袋。她的脚边,还散落着几条被割断的水草。 而这时浑身都是伤口的鬼怨缠就算是化作了人形,也早已经是奇形怪状,单靠一条腿行走着,另一条腿却只剩下了森森白骨。她五官扭曲,一只眼睛因为没了眼珠,只剩下了一个满是血糊的凹陷,而另一只眼也是直接吊在了眼眶的外面。 此刻被萧依云刺中了脑袋,鬼怨缠吃痛不已。她张大了嘴巴,露出了里面的獠牙和猩红的舌头。为了挣扎,仅剩下的三只利爪不断挥舞。 出乎白幼梨的意料,被鬼怨缠抓来,之前一直在她身旁呼吸的竟然是萧依云。看样子,萧依云同她一样早已醒来,利用随身的短剑割断了水草。在听到动静之后,还假装昏迷的样子,再次给了鬼怨缠致命一击。 但是没想到,就算鬼怨缠此刻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浑身都在流淌着黑红色的血液,但也依旧可以行动。 “啊——”鬼怨缠大声喊叫,同时向萧依云挥出了爪子,一下子将萧依云打出了好远。 “二师姐!”白幼梨忍不住小声惊呼。 萧依云摔倒在地,回身和白幼梨对上了目光,不禁皱紧了眉头,冷声道:“你是傻子吗?做什么发出声音?” 方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白幼梨压根来不及考虑便喊出了声。现在想起来,自己确实太冲动了。 但是,白幼梨记得很清楚,萧依云也受了重伤啊,她现在这般犯险,岂不是更危险! 果然,只见萧依云撞击在地上的后背处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地面上也落下了不少的血迹。而萧依云在那一点明珠的映照下,更是脸色苍白。 -- 第59页 白幼梨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过多关心萧依云,因为鬼怨缠已经注意到她了。鬼怨缠把短剑从自己的脑袋上拔下来,溅出了一片血液。 眼看着鬼怨缠拿着短剑向她靠近,白幼梨脸色一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远在镇长家的江肆,在白幼梨的房门后,捡到了那块此刻还散发正温热的和阳玉。 第33章 心绪(一) “阿梨,我从未觉得你麻烦…… 就在鬼怨缠向着白幼梨挥出短剑的那一刻, 她手腕上的那个玉镯突然迸发出一阵光亮,将鬼怨缠逼出三丈远。 “砰——”鬼怨缠的身体撞在了石壁上,之后又重重地落下。 白幼梨的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她垂头看着自己腕间那个光亮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手镯, 心下稍微安心。 这个梨花白的玉镯也是江肆早前送给她的, 但是她从来都以为这玉镯只是好看, 不知道这它还有这个作用。 趁着这个机会,萧依云捂着心口于指尖凝聚了一道灵力,划开了白幼梨双手和双脚处束缚住她的水草。 水草一断, 白幼梨不敢迟疑,连忙拿出了很早以前就被搁置的通讯灵器跟江肆传信。但是,她的灵力进入通讯灵器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反应。 白幼梨的心脏一下子坠入谷底,因为这种情况下, 只能说明这个通讯灵器所连接的另一方灵器已经无法传信了。 在这个封闭的山洞里,发送信号烟花肯定行不通的。白幼梨顾不得想其他的, 连忙往腰间的玉佩注入灵力, 开始呼唤距离这里最近的宗门弟子。 萧依云给白幼梨解开之后,口中喷出一抹鲜血, 脸色惨白得几近透明。她艰难地挪动了半分, 看得出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但是萧依云还是咬紧了牙关,抽出了灵剑栖灵,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这时候的鬼怨缠似乎已经缓过来了,此刻正在缓慢地蠕动。她伸出了自己的三只利爪, 扒拉在地面上,划出了长长短短数条划痕。 白幼梨忆起之前鬼怨缠掳走了芸娘,可时隔一天萧依云把芸娘的尸体带回来却还是完整的。如今她又把萧依云和她都抓了过来…… 她又想起老夫人看见萧依云身后的时候, 那般恐惧的模样,就好像看见了鬼怨缠本身。就连她自己在来到涟漪镇的第一天,也差点被鬼怨缠伤到。 这些事情之间似乎潜藏着某种联系,但是白幼梨此刻脑袋一片混混沌沌,一时间也想不清楚。 白幼梨一边注意着远处的鬼怨缠,一边贴着石壁挪向萧依云。在此期间,萧依云已经恢复了一丝力气,从玉佩中拿出了一些丹药给自己服下。 见此,白幼梨也不敢再停留,拉住了萧依云的袖子,“二师姐,我们从那……” 她话音未落,突然间便失去了声音,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再说不出话来。 只见萧依云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一股黑色的妖气,直冲白幼梨而来。而那股妖气,显然是来自鬼怨缠。 白幼梨甫一接触到那一股妖气,目光便渐渐开始涣散,双目也变得无神起来。她余光中看见鬼怨缠快速地站了起来,就像是从那股黑气中获得了力量,唯一的一只猩红眼球正直直地凝视着她。 她心中顿感不妙,但下一瞬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白幼梨梦到了之前,她看见了江肆。江肆手中拿着一柄普通灵剑,面色舒缓,嘴唇一张一合正在跟她讲解剑法的要领。 而彼时已经长成少女模样的她双手捧着剑法秘籍,仰头看着江肆的面颊,眼神有些呆。 江肆一眼便发现了她在走神,稍微皱起了眉头,淡声问道:“在看什么?” “啊,对不起。”她立马回过神来,赶忙低下头去看书本上的内容。她脸颊通红,目光放在书本上,可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看到梦中的这一幕,白幼梨思绪渐远,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师兄的呢?或者说,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的心思的? 众人皆道,江肆性子冰冷,不爱与人交道,可以说是不近人情。 但是白幼梨也知道,江肆他有温暖的一面。尽管她在剑术一道并没有天赋,江肆也一直坚持教导她。在无人寒凉的夜里,江肆也会答应陪着她去看何惜花。就算是不熟练,江肆也会拿出灵果和点心让她开心。 百灵不知道,她早前跟白幼梨说男女大防,最大的作用其实不是让白幼梨意识到男女有别。就因为百灵说过这件事,之后白幼梨便才会有意识地去思考她和江肆的关系,而不是一直没头没脑地觉得他们两个这种关系就可以永远。 江肆其实送过白幼梨很多东西,但她最喜欢的便是她一直戴在腕间的那个梨花白的玉镯子。她至今还能回忆起当时戴上镯子那一刻心间的微烫。 其实当时的白幼梨也不明白当时心中异样的感觉算什么。 而现在,她猜想江肆其实并不明白,男子赠与女子首饰有什么寓意。 去年的初夏,白幼梨便开始跟着其他弟子一同下山,在苍山派方圆短短的一百里范围内猎杀妖兽,执行宗门任务了。 这是每个苍山派弟子都会经历的一个阶段。 跟她一起的弟子大多都和她一般修为,年纪也相仿。他们大多时候都会跟着一个金丹期修为的师兄或者师姐去执行任务。 -- 第60页 在她第一次前去宗门任务之前,江肆给了她不少符篆和灵器。 但是因为经验不足,白幼梨好几次回来都受了点伤。第一次她还好好跟江肆说了,但当她看到江肆一瞬间冷下来的表情时,便决定之后都不再告诉江肆。 她始终没瞒过江肆。 然后,下一次在执行任务,白幼梨便惊奇地发现领队的是江肆了。在江肆的保护下,她之后便再也没有受过伤。 同时,白幼梨的心口处数次漫上那奇怪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不断扩大,在她的心里膨胀。 去年春天,苍山派还有些冷,云冉冉传来纸鹤,让她去乾元峰玩。当时白幼梨和云冉冉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于是当天便跟江肆打了招呼,去了乾元峰。 当天早上云冉冉赢了擂台赛,她很高兴地去买了不少糕点和灵果,请了几个关系最好的弟子来乾元峰一聚。 看着石桌上摆放了的糕点,已经许久没有吃零嘴的白幼梨顿时馋了,她没忍住将每一种糕点都尝了尝。最后一盘糕点雪白软糯,内里还夹着一点淡灰色的果酱。 白幼梨尝了一口,口中的美味让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问旁边的云冉冉,“云师姐,这个糕点是什么?为何我之前从未吃过?” 当时云冉冉看她吃得开心,也忍不住笑开了,连忙给她介绍道:“你个小丫头今日可是有口福了,这个是珍稀至极的蔓桃所制作的云蔓酥,最是香甜可口。” 谁料云冉冉话音刚落,白幼梨却呆住了。她连忙背过身去,将口中还未咽下的云蔓酥吐了出来,不敢再吃。 想到上一次的痛苦,白幼梨不禁脸色一白。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吃到蔓桃所制成的糕点。 知道她不能吃蔓桃的人不多,除了百灵和会理师叔,便只剩下她和江肆了。因为十岁那年她第一次吃了蔓桃之后难受不堪,所以之后都会特别留心。 见她面色不对,云冉冉也止住了笑意,低声问:“小幼梨,你怎么了?” 江肆曾说,应当把自己的弱点藏好,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她连忙摆手,找了个由头便速速离开了乾元峰。 等她刚踏入清和峰的地界,她已经是一身滚烫,满头大汗,呼吸困难。她捂住自己的心口,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白幼梨慌忙拿出通讯灵器,对着另一边的江肆无助唤道:“师兄……” 一听到她的声音,江肆便知道她不对劲,当即沉下了嗓音,“在哪里?” 白幼梨呜咽着说了自己的位置,随后便再支撑不住躺倒在地面上。看着手中还萦绕着灵力的灵器,她收紧了手掌。 好在清和峰弟子不多,在江肆赶到之前,峰门处都无人经过。 江肆到的时候,白幼梨的冷汗已经湿透了额发和衣襟,眼泪也止不住了。甫一看到江肆,白幼梨的眼泪更是汹涌。 见她如此,江肆什么也没问,只是拿过了她手中的灵器,弯身将她一把抱起。 “吃了蔓桃?”江肆声音冷冷的。 “嗯……”白幼梨脸上挂着两行眼泪,一双眸子里满是可怜,“但是……我是不小心的……它被做成了糕点,我没认出来……” 听此,江肆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她快步离开。 很不巧的是,那段时间会理离开苍山派,前去潜清派找药老探讨了,短时间内根本赶不回来。无法,江肆只好先带着白幼梨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这些年,百灵还是三天两头地往清和峰弟子院子中送灵果,虽然百灵和她都会注意。但是江肆还是很多次地提醒她,不要吃到蔓桃。 白幼梨每次也都乖乖答应,并且承诺自己一定会小心。毕竟她知道,她若是再因为吃了蔓桃生病,会给江肆带来麻烦。 在回去的路上,白幼梨双手已经无力抓握,浑身都没有力气,只能窝在江肆的怀里哭,一边哭还一边道:“师兄……对不起……” 江肆没有回答,只是皱了皱眉头,扶着她后背的一只手抬了抬,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回到她的院落后,江肆拿出了一个药瓶,扶着她就着半杯温水服下。 这药还是之前得知她不能吃蔓桃后,请会理专门为她调制的,前不久才拿到手。他倒没想到,这药这么快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吃完药后,白幼梨便躺在了床铺里,因为浑身发烫,口中也吐着热气,这倒是和她十岁那年一模一样,甚至还要严重些。 当时会理便说过,蔓桃是灵果,若是她是个凡身,说不定还不会遭这些罪。可比起那一次,白幼梨这几年来修为又上涨了不少,对蔓桃的反应也大了不少。 为了让白幼梨可以稍微不那么难受,会理专门在制药的时候加了一些助眠草。所以吃下药没多久,白幼梨便感到了一阵困意。 没过多久,白幼梨的眼皮便合上了。因为刚才哭过,两只眼睛肿得像是核桃,眼圈也都是红红的。 她刚睡着没多久,出去打冷泉水的江肆便回来了。见她睡着,便也放轻了脚步。 之后的睡梦浮沉中,白幼梨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她也知道江肆一直在旁边守着她,时不时地会给她换下额头上的冷巾,偶尔还会给她喂水。 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的她心思比现在单纯,没想过什么男女大防。那时候的她也总是给师兄添麻烦,可师兄从未说过她烦。 -- 第61页 白幼梨恍惚间在梦中看见还是少年模样的江肆摸着她的额头,随后又给她换了一条冷巾。而还是小姑娘的她也正闭着眼睛,意识不清。 现实和梦境慢慢重合,白幼梨也再分不清。 “对不起……”她无意识地轻声道歉,“又给……师兄添麻烦了……” 床前的江肆动作顿住了,房间内一时间安静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幼梨才听到江肆的声音,像是呢喃。 “阿梨,我从未觉得你麻烦……” 第34章 心绪(二) “少看话本。”…… 半夜的时候, 白幼梨醒过一次,当时她很迷糊,只能下意识地去看看江肆还在不在。 当时她体温已经正常了,额头上的冷巾也被撤下来了。而床边的矮桌上, 只放着一盆冷泉水, 盆沿上还搭着两条布帕。 没在床边看到江肆的身影, 白幼梨以为江肆已经离开了,不由得心中有些失落。 “阿梨,我从未觉得你麻烦……” 不知为何, 她脑海中再次浮现江肆的声音。想起这句话,白幼梨不禁清醒了两分。 阿梨…… 其实,江肆很少唤她的名字,她甚至对此没什么影响。而且,江肆也从未想其他人一样唤她师妹, 更别说唤她阿梨。 她仰躺在床上,望着床帐的顶部眨了眨眼,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于是她轻轻摇了摇头, 习惯性地去看窗户。 结果一转头,白幼梨便看见了窗边的江肆。江肆环着双手, 倚靠在窗边的墙上, 他转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双眸子暗沉得像是黑夜。 苍山派的初春还有些冷,但是夜晚的月亮却很明亮。 就像是此刻, 泠泠的月光从上方斜斜地映照在江肆的长睫上,在他的下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江肆的眼睛其实是好看的桃花眼,但因为平常眼神很冷, 所以看起来也并没有显得多情。 他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峻。薄薄的嘴唇此刻正抿成一条线,昭示着主人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白幼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肆,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间收回目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望着江肆发呆了。她慢慢地拉高了被子,遮住了通红的脸,同时如鼓一般的心跳声也清晰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心里热热的。她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处,企图阻止狂跳的心脏。 可是这完全是徒劳,于是她闭上了眼睛,但是脑海里又不自主地浮现出江肆的脸庞。 白幼梨心乱如麻,于是干脆自暴自弃地睁开眼睛,再次向江肆看去,却和对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她脸颊红红的,一双鹿眼也满是水光,发现江肆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头,一时间面上满是惊讶。 和江肆对上目光,白幼梨不由得想起方才内心的感受,没忍住再次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只露出一双眼睛。 见此,江肆挑了挑眉毛,随后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好了?”江肆问道。 白幼梨摇了摇头,否认道:“还没有。” 她怕自己说自己吃了药已经好了,江肆就要离开。 但是她不知道,就算她说自己已经痊愈了,江肆也不会离开。 “还有哪里难受?” 白幼梨悄悄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正常,只有脸颊是滚烫的。她一时间有些呆愣,随后便信口道:“脑袋……晕……” 说着,她还翻了个身,可怜巴巴地看着江肆,生怕对方走了。 江肆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一向知道白幼梨心思简单,一眼就看得穿小姑娘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但是他也不说,反而还顺着她。 看着江肆再次在她床前的竹椅上坐下,白幼梨在被子里小小地呼出一口气。 “睡吧。”江肆轻声道。 白幼梨侧着身子,眸子清亮,一瞬不瞬地看着江肆。原本她还很清醒,可是没过多久眼皮便开始打架。 原是药效还没过,她还是扛不住睡意,闭上了眼睛。 在她将要睡沉之际,她突然感受到床边的江肆探出手,为她掖了掖被角。随后,江肆又给她整理了一下额角的碎发,摸了摸她的头。 不知道云冉冉从哪里听了消息,知道白幼梨因为吃了她的云蔓酥一夜难安。第二日,她便带着一堆糕点来到了清和峰。 原本白幼梨看着摆满了自己整个桌面的糕点还有点心有余悸,直到云冉冉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放心吧小幼梨,师姐这次给你带来的都是从归叶城买来的糕点”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小幼梨,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蔓桃。”之后,云冉冉看着白幼梨,道歉。 病后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白幼梨摆了摆手,笑了笑,“不怪云师姐。” 说话间,白幼梨无意间看见了那堆糕点中一个熟悉的油纸包,她将其拿出来一看,赫然是百宝糕。 “你喜欢百宝糕啊?”云冉冉看着白幼梨手中的糕点,问道。 白幼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想的是江肆喜欢。 没得到她的回答,云冉冉也不恼。她很随性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再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本紫色封皮的书,“今日,我便在你这里陪陪你。” “这是何物?”白幼梨的目光被云冉冉手中的书籍吸引。 -- 第62页 注意到白幼梨疑惑的目光,云冉冉豁然一笑,神神秘秘地道:“话本子。” 话本子,白幼梨是知道的,但是她从未看过。她房间内的书架上有很多书,但多是剑法和心法,更不可能有话本。 “我找鹤华峰的弟子借的。” 云冉冉为人豁达热情,在整个苍山派都很吃得开。 原本白幼梨对话本是不感兴趣的,但怎知一个下午,云冉冉在她这里捧着话本时而大笑,时而痛哭,让她不得不在意。 看着一旁眼泪不止的云冉冉,白幼梨给她换了一杯茶。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道:“云师姐,吃点桂花糕吧。” 哪知道云冉冉连连摆手,然后合上了话本的最后一页。她将那本话本放在一边,又拿了一本相同封皮颜色的话本出来,道:“我不吃。” 随后,她又看起了下一本。 白幼梨实在不明白,为何话本子对云冉冉的影响这么大。 她没有提这个问题,但是当天云冉冉在离开之前,把她方才看的两册话本给落下了。先开始白幼梨也没有发现,还是当天傍晚她收拾桌子的时候才看见。 第二天整整一天过去,云冉冉也没有记起自己这两册话本。不得已之下,白幼梨自己给她送过去,但在送去之前,她终是没有忍住好奇心翻开了其中一本话本。 对于话本的内容,白幼梨早前便有所了解,无非就是编造的一些凡人或者妖族之间的爱恨情仇。 其中一本的内容略显平淡,具体的白幼梨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对于另一本,白幼梨倒是记忆深刻。 无他,只因那一册话本的最开始,写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故事。 男主人翁程期出生于书香世家,父亲是当地的私塾先生,母亲也温柔得体,二人都希望程期刻苦攻书,之后考取功名。程期生得白净,浑身都是书卷气。 而他的青梅李佳儿家中时代经商,是当地稍有名气的商贾。因为家中只有李佳儿一个独女,所以李家的老爷和夫人都对她甚是宠爱。而李佳儿更是长得美貌,但也正因为家中宠爱,性子娇弱。 程家和李家的院子比邻而建,是以李佳儿和程期更是从小便相识。两人郎才女貌,自然而然便互生情愫。 但是在当时,商人虽然富有,但地位并不高,其中最是不得读书人的待见。是以,程家除了程期都看不起李家。 也正是如此,两人一直不敢对心爱之人表达心意。如此许久,在程期将要进京赶考之时,他终于在临行之前对李佳儿述说了情谊。 听着程期的心意,李佳儿热泪盈眶。她哭着跟程期约定,等他得了功名,便回来娶她,之后两人做一辈子夫妻。 后来,程期当真考取了功名,入京为官。从一个八品小官开始,之后便是一路高升,后来更是官至兵部尚书。 可是他并没有履行承诺回到家乡迎娶李佳儿,而是选择了尚公主,成了皇帝眼前的红人。 而李佳儿后来也没有成亲,选择了孤独终老。 第二日,白幼梨把两本话本送去了乾元峰,彼时的云冉冉正在和一个女弟子苦恼,“我真不记得放到哪里了,等我找到了就送还给你行吗?” “不行,你今日必须把话本还给我,我还要拿去给李师妹交换传阅呢!” “诶,我想想!” “云师姐,你前日把话本落在我这里了。”白幼梨出声道。 听见这话,方才还争吵的二人简直就把白幼梨当成救星来看了。白幼梨把两本话本双手递给云冉冉。 云冉冉最是夸张,她搂着白幼梨,拿出昨日白幼梨细细看过的那一本,大喊道:“多亏你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了,以后还准备借来看呢。” “不过,小幼梨有没有看这话本内的内容啊?” “看过了,”白幼梨说得坦然,随后便皱起了眉头,“其中有一本分明是个悲剧故事,昨日云师姐看着也哭,为何还那般喜欢呢?” 云冉冉揉了揉白幼梨的脑袋,捂着心口深情道:“你不懂,这就是爱情啊。听闻爱情,十有九悲!” “没错!”一旁的师姐也情绪激动起来,她配合着云冉冉大喊,“这里面的男主人翁最后还是选择了公主,终究还是青梅敌不过后来者!” 青梅…… 白幼梨不清楚江肆和自己算不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是青梅当真比不过后来者吗? 她有些苦恼,把这件事跟江肆说了。 当时的江肆坐得端正,面前摊开摆放着一本剑法。听完白幼梨的疑惑和苦恼,他表情依旧淡淡的。 “师兄,你觉得呢?”白幼梨两手捧着脑袋,下巴抵在石桌上,问道。 江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被硌得那么痛。 白幼梨感受到被石桌冰得凉凉的下巴处一阵温热,有些不解地抬眼去看江肆。只见江肆收回了手,道:“少看话本。” 说着,江肆将遮挡住她视线的发带顺到了她的身后。白幼梨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指尖,心口处又泛上了一阵不知名的温热,让她不解又羞怯。 后来过了很久,白幼梨才知道,那就是情窦初开。 第35章 心绪(三) “你不知道吧,那丫头藏着…… “滴答——滴答——” -- 第63页 耳边又出现了那熟悉的水滴声, 但白幼梨深陷梦境,丝毫不见转醒。受了鬼怨缠妖气的影响,她在昏睡中都极不安稳,浑身是汗。 在白幼梨的梦境变换间, 江肆最终还是喜欢上了萧依云。她多番阻止, 还是失败了。 似乎就真如同话本中那般, 青梅不敌后来者。而在江肆的心里,她也没比过萧依云。 之后江肆对她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看她的眼神永远是冰冷无情的, 再不复以往的温热与偏爱。 他的心已经完全被另一个人所占据,交付得不留余地。 在萧依云身陷困境时,无论多么危险,江肆都会不顾自身安危前去救她。就算知道萧依云喜欢的不是他,也义无反顾。 “师兄!”梦中的白幼梨追上江肆, 伸出双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面上带着恼怒,瞪着面前表情淡漠如冰的男子。 “何事?”江肆垂眸, 眼神里几乎可以淬冰。 “你明知二师姐不喜欢你, 你又作何苦苦纠缠?”白幼梨就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对着江肆大喊。 结果江肆也只是嘴角带上一点冷笑, 冷漠道:“与你何干?” 说完, 便绕过白幼梨径直离开。 白幼梨站在原地,望着江肆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她双目中带着满满的恨意,咬紧了牙, “萧依云——” 那般表情,分明不是梦外的白幼梨会有的。 苍山派弟子皆知,苍山后有一处禁地。但鲜少有人知道, 那里面是什么,长老们为何严令禁止弟子进入,又为何会成为禁地。 白幼梨原本也是不知道的,但她偶然间听到了长老们的谈话,得知禁地中是一片冰湖,里面靠阵法封印着一只千年八爪玄龟。 八爪玄龟是凶兽,破坏力巨大,人人惧怕。但八爪玄龟同时也是上古神兽玄武的分支,珍贵无比,除了冰湖下的那一只,整个修仙界便再找不出第二只。 是以苍山派并未选择将其诛杀,而是动用上古阵法将其镇压在冰湖下。 在门外无意间听到这个消息的白幼梨兴奋得发抖,又想到萧依云,心中很快生出一计。她设计进到了禁地内,松动了阵法,之后又布下幻阵,引着萧依云进了禁地。 萧依云修为远高于白幼梨,是以没过多久便识破了幻阵。但是当她脱离幻阵的时候,人已经在禁地之中,显然为时已晚。 先开始阵法松动,八爪玄龟便开始挣扎。等萧依云靠近时,八爪玄龟便已经完全挣脱了束缚,浮上了湖面。因为被镇压太久,八爪玄龟出来时已经失控。 躲在禁地入口处的白幼梨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随即便想功成身退。 但哪知就算八爪玄龟已经失控,却还是注意到了她,它开始向萧依云和白幼梨发起猛烈的攻击。八爪玄龟原本就是上古凶兽,嗜血残暴,其攻击力更是无人可挡。 萧依云在看到被八爪玄龟扯出来的白幼梨时,顿时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看着白幼梨,不可思议道:“小师妹,是你!” 不等白幼梨作出回应,那边的八爪玄龟双目通红,向二人袭来,动作迅猛。白幼梨修为远不及萧依云,多次被袭击受伤。 八爪玄龟体积庞大,吼声厚重,很快就引来了其他弟子。第一时间赶过来的便是江肆,见到二人被困在禁地,表情顿时一沉。 看到江肆,浑身是血的白幼梨顿时喊道:“师兄!” 但江肆根本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提剑便行至萧依云身侧,为她抵挡了一击。而一旁的白幼梨无人保护,硬生生地又受了一次伤。 很快,陆启华也闻讯赶来,联合几位长老修补了阵法,再次封印了千年八爪玄龟。陆启华勃然大怒,质问究竟此事为何人所为。 受伤最为严重的白幼梨不敢吭声。 “若我知晓了此事因果,定不会从轻处置。”陆启华目光严厉,说完便甩袖离去。 见掌门离开,弟子们也跟着离去。 后来的靳子琛满脸担忧,搀扶着肩膀处受伤的萧依云,轻声问道:“可还有其他伤?” “不曾。”萧依云摇了摇头,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白幼梨身上。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 看见这一幕,江肆轻轻挥剑,除去了剑尖的鲜血。他把黄泉收回剑鞘,转头也轻飘飘地给白幼梨递来了一个眼神,内里满是警告。 白幼梨心尖一抖,立刻垂下了头。 事后,她腼着脸去找萧依云,假意自己并非有意,也说之后一定不再犯,请求萧依云为她保密。萧依云见此,狠了狠心,冷声道:“只希望小师妹,言而有信。” 此事便不了了之。 而之后的无数个夜晚,白幼梨都会想起,当她在禁地浑身是血的时候,江肆对她的置之不顾。以及,江肆最后那一个薄凉的眼神。 她修行天赋比不上萧依云,修为也不如萧依云,就连她心上之人喜欢的也是萧依云。 这几乎成为了白幼梨的噩梦,夜夜难安。最后终于在一次打坐修炼中,走火入魔。入魔时的白幼梨,满脑子都想着报复萧依云,分明萧依云什么错也没有。 趁着夜色,她拿着剑冲进了萧依云闭关的洞府,一剑捅进了正在运气的萧依云心口处。 萧依云原本前段时间就被重伤,修炼也受了影响,此刻被打断,一时间急火攻心,差点修为减半。 -- 第64页 “你……”萧依云口中溢出鲜血,脸白如纸。 可此时已经走火入魔的白幼梨嘴边带着一抹狠厉的笑,眼眶通红。趁着萧依云毫无反击之力,举起剑准备给萧依云致命一击。 就在她快要得手的时候,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击飞了她手中的灵剑。 “是谁?”白幼梨右手发麻,转头盯着洞府的入口处喊道。 接着从入口处出现的人影让她呆愣一瞬,随即心中顿时漫上惶恐,目光也清明了一些。 “师兄……” 来者是江肆,他的指尖还凝着一点灵力,用以控制灵剑黄泉。他看着受伤摔倒的萧依云,再看向白幼梨,眼中带着怒火。 “师兄,”白幼梨心生胆怯,她连忙甩开手中的灵剑,“你听我解释……” “解释?”江肆冷笑一声,也不想再跟她多废话。 黄泉在江肆的控制之下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江肆提步,慢慢地踱至白幼梨身侧,冷冷的目光落在她惶恐的脸上,目光中没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心知江肆有多喜欢萧依云,如今又当场撞见她伤害萧依云。按照江肆以往对她的态度,恐怕是连直接扒她皮抽她骨的心都有了。 “师兄……”顶着江肆寒冷如冰的眼神,白幼梨浑身发凉。她额头上很快就沁出了冷汗,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丝毫无法移开目光。 “你找死!”江肆声音中满是狠厉,他举起黄泉,向白幼梨的心口处刺去。 “不要!”梦里和梦外的白幼梨同时大喊。 恍然从梦中醒,白幼梨瞬间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熟悉的山洞,白幼梨心跳得飞快,呼吸也急促。她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弟子服的内衬也都贴在了身上。 想到方才梦中的场景,白幼梨只觉得眼前发黑,脑袋昏沉。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惊觉手心冰凉,还带着明显的颤抖。 她一时间还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噌——” 这一声响把白幼梨强行拉回了现实,她转头一看,只见一把熟悉的灵剑从自己身边飞过,往洞口而去。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洞口已经被打开了,刺眼的天光投进,照亮了整个山洞。而此刻洞口处,有一人逆光而立。 灵剑周身泛着淡淡的灵光,飞回了主人手中。 “师兄……”白幼梨喃喃出声。 江肆轻轻挥了挥剑,除去了剑尖处黑红色的血迹。他目光冷然,只直接看向了白幼梨。 应当是因为看在白幼梨陷入了昏睡,所以鬼怨缠放松了警惕,没有再把她绑住。 但此刻的白幼梨也并不好过,她做了噩梦,额发都被冷汗浸湿,眼眶也是通红。看到江肆方才收剑和甩剑的动作,她一瞬间便想起梦中的场景,一时间满脸都是怯意。 看起来,属实可怜又无助。 正当这时,山洞的阴暗角落发出了一阵狞笑:“哈哈哈哈,想不到这么快就找来了!” 白幼梨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原本就已经遍体鳞伤的鬼怨缠的头部又多了一个血窟窿,想来是方才江肆掷剑所伤。 鬼怨缠吊在眼眶外的眼球转动着,在光的照射下,呈现出血红色。她转动头颅,骨头之间顿时发出卡嚓卡嚓的声响。 她阴森森地盯着江肆,缓缓地探出了腿。因为早已不成人形,她的动作也十分畸形,就像是放了数十年再拿出来的破旧机器一般迟钝。 “但是你找到又如何?就凭你一个人也想从我手上抢人?”鬼怨缠一边放着狠话,一边矮身捡起早前掉落在地上的明珠,随手拍去了其上的灰尘。 没等她话音落下,江肆便已不耐烦。他左手捏诀,手指微动,他的掌间顿时形成了数道剑气,速度极快地向鬼怨缠袭来。 鬼怨缠嘴皮一裂,露出了骇人的恐怖獠牙。它快速丢出手中的明珠,那明珠飞至空中,顷刻间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在山洞中间形成了一道屏障。 那屏障极厚,竟然足以挡下江肆的剑气。 无人注意到,看到那明珠周身散发出来的光芒,白幼梨原本明亮的双目顿时失去了神采。她两眼无神,身子一软滑倒在地,看样子又陷入了梦魇。 原来,那明珠其实是鬼怨缠的另一只眼睛,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被鬼怨缠盯上的人,看见这道光便会梦见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鬼怨缠便是靠着这个,迷惑人的心智,露出他们最为脆弱的一面,从而进行杀害。但是鬼怨缠对白幼梨使用这一招,却不是为了杀了她。 相反,她甚至不会伤到白幼梨一丝一毫。因为,她想要把白幼梨的身体据为己有。她早已厌恶自己丑陋的人形,她甚至不敢看自己水中的倒影。 “可惜了,你若是再来晚一点,那丫头的身体就是我的了。”鬼怨缠笑得狰狞,“但是也没关系,反正迟早都是我的。” “你敢!”江肆周身气息一冷,差点捏碎了手中的剑气。 可被屏障护着的鬼怨缠丝毫不畏惧,她看着江肆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你不知道吧,那丫头藏着心结,心性早就不稳了。” 第36章 心绪(四) “不准碰她!”…… 其实白幼梨的神智并没有完全抽离, 她双目虽然无神,但还可以看见光亮。听见耳边乱糟糟的声音,她潜意识里想要努力去听清,可终究是无果。 -- 第65页 “你肯定不知道这小丫头梦见了什么, 才这般失魂落魄吧?” 鬼怨缠还在说话, 可是白幼梨一点也听不清, 只觉得周遭都是各种杂乱的声音,让她脑袋一片混乱。 “你如今只看到这个小丫头,怕是还不知道另一个在哪里吧?”鬼怨缠支棱着一条腿, 来到白幼梨的身边。她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稚嫩的漂亮脸蛋,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很快又是满意。 “闭嘴!”江肆掌间凝结而起的剑气越来越多,飞快而密集地砸在了山洞中间的屏障上。 但那道屏障力量的来源是鬼怨缠的眼珠,要知道这只鬼怨缠既然可以幻做人形, 那少说也有两百年的道行。由她眼珠子聚起来的屏障,又怎么可能被轻易击破? “我记得, 另一个是叫萧依云?她被我关在了另一个地方, 让我猜猜,你是要救哪一个呢?”想到白幼梨的梦境, 鬼怨缠面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令人恶心的期待。 显然, 江肆不会知道为什么鬼怨缠会问起这一个问题。 但迷迷糊糊的白幼梨却把这句话听得半分清楚,她脑袋转动得极慢,却还是忍不住还是胡思乱想。 师兄……会救二师姐,还是救她呢? 受到鬼怨缠的蛊惑和方才梦境中的影响, 白幼梨此刻已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的画面,有江肆教她练习剑术,也有江肆让她少看话本。可这一切的最后, 却停留在了江肆拿着剑时给予她的一个冰冷的眼神…… 师兄应该会选择救走二师姐吧……毕竟,二师姐是师兄的心上人啊…… 二师姐修为高深,长得也好看,自己什么都比不上二师姐…… 看着白幼梨渐渐苍白的脸色,鬼怨缠眼中逐渐出现了兴奋。她伸出长长的指甲,想要抚摸这张白嫩的脸,“哈哈哈……看看这颗心,可是动摇得不行呢!” “不准碰她!”江肆双目隐隐泛着暗红,看着鬼怨缠的手,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 他举起黄泉,将全部灵力聚集在了剑刃上,裹挟着完全剑气,击在了面前的屏障上。 “咔嚓——” 剑尖下的屏障裂开,裂口不断蔓延,呈现出蜘蛛网状。没过两息时间,屏障便碎了,化作一缕缕浓厚的妖气消失不见。 屏障消失之后,鬼怨缠的眼珠子也四分五裂开来。 “啊——”鬼怨缠受到了反噬,抬起利爪捂住了原本就没有眼珠的眼窝。很快,一道黑红色的血痕从她的眼窝处蜿蜒而下。 而这边,白幼梨一瞬间从梦境中脱离,一时间心口作疼,口中溢出一股鲜血,随即昏迷过去。 没人知道,鬼怨缠就算是变成浑身每一块好肉的畸形怪物,甚至是四分五裂都照样行动和杀人,原因就是她只有一个致命弱点,那便是那只被她用于蛊惑人心的眼睛。 如今她失去了那颗眼睛,先前还强撑着行走和放狠话的破烂身体顿时失去了力气。原本还支棱着的那一条只剩下森森白骨的腿瞬间折断,化为齑粉。 但鬼怨缠还残存着一口气,她目露惊恐,直直地看着地上的眼球。她靠着三只利爪支起上半身,拖动着身体往前爬。 那颗眼球此刻早已破裂,变得黯淡无光。 但是鬼怨缠对它仍旧执着,只一心想要捡起来。它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三尺的眼球。一点一点地挪着身子。 没等她挪动太多,就只见一只黑色的布靴毫不留情地踏了上去。 鬼怨缠抬眼一看,便径直对上了江肆隐隐泛红的目光。江肆抬手,掌间立刻凝聚出了一道剑状的剑气,直直地刺入了她的身体。 “啊——” 做完这些,江肆便没再停留,甚至没留下一个眼神。抬足绕开鬼怨缠的残躯,快步走向白幼梨。他行至白幼梨身侧,没多作迟疑,当即抱起昏睡的少女就往外走。 还未行至山洞口,洞外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随即,迟来的孟珩带着其他弟子便出现在了洞口,他看见满脸冷色的江肆和他怀中少女苍白的脸颊,动作一时间顿住,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问道:“四师弟,没事吧?” 江肆此刻的面色说不上好,他看了一眼孟珩,摇了摇头。随后,他便绕开众弟子,径直离开了。 孟珩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快速进入山洞。看见地上已经快要化作一摊血水的烂肉尸体,孟珩脸色一变。 “鬼怨缠已死,现在去找大师兄和二师姐。” 江肆在察觉到白幼梨出事后,当即传信给了靳子琛。而自己则是靠着白幼梨腕间玉镯的指引,先行前来找寻。 靳子琛在得到江肆消息的半刻钟之前,便发现身受重伤的萧依云不在房间内。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感不妙。 “三师弟,鬼怨缠捉走二师妹和小师妹,恐怕是想要她们的身躯。四师弟给我留了踪迹,已经前去救小师妹。我会先去救二师妹,你带着弟子即刻跟着我留下的信号前来。”靳子琛快速给众弟子传信。 正如同靳子琛所说,江肆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带走白幼梨。至于萧依云,自然只能等其他人去救。 也幸好靳子琛早前便想到了这一点,尽早地赶到了萧依云身边。要不然,本来就受了重伤的萧依云此刻恐怕已经被掺杂了鬼怨缠唾沫的湖水腐蚀而亡。 -- 第66页 在确认白幼梨和萧依云都已经被救走之后,孟珩独自回到了那方山洞。 山洞内鬼怨缠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就连已经碎成粉末的眼珠也被妥善保管,只等带回苍山派复命。 山洞变得空旷,是以掉落在山洞角落处的一块碎片便变得格外引人注目。孟珩踱步靠近,蹲下身来,捡起了那一块碎片。 碎片周围还带着凌厉的剑气,锋利无比。这是江肆给予鬼怨缠最后一击时,凝剑气而结成的,其上还带着他的灵力。 孟珩看着手中的碎片,心中微讶。 将剑气凝为实质作为武器,那对灵力运用和修为的要求极高。纵观整个修仙界中大乘期以下的修士,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原来江肆的实力,已经这么强了吗? 孟珩想起方才抱着白幼梨走出去的青年,脸上的那一抹漠然和冷厉,心中轻叹。他放下手中的碎片,再次看了看山洞内,确认没有遗漏后,才离开。 没人注意到,被丢进了阴暗角落处的那一块碎片,身上的灵气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一缕黑色的气息,但也很快就消失不见。 而另一边,带着白幼梨利用传送阵快速回到宗门的江肆,已经把白幼梨送回了她的住处,放在了内间的床榻上。 他动作小心而轻柔,和方才杀死鬼怨缠的时候没有半分相同。 此刻,白幼梨的嘴角处还带着明显的血痕,脸白如纸,显然还陷在混沌中。她昏睡也不安稳,脑袋偏转,口中轻声呢喃,“师兄……” 声音刚落,眼角便滑下一滴泪来,顺着肌肤淌入了鬓角,濡湿了头发。 见此,江肆抿紧了双唇。他轻轻在白幼梨的身边坐下,抬起左手轻轻给她擦干了眼角的眼泪,低声道:“在这里。”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白幼梨翻了个身,往外边靠了靠,手放在了江肆的腿边。随后,便睡得安稳了些,表情也不自觉地安然了许多。 过了好久,江肆才起身走出房门,取了灵泉回来给白幼梨擦拭了嘴角的血迹。等擦干净之后,江肆又在床边坐下,一时间静默。 就在这时,白幼梨的手触碰到了江肆的右手,无意识地想要握住那一抹温热。就在她就要握拢手掌时,江肆却又将右手拿开了,转而将左手放在了她的手边。 白幼梨拉住,这才安心。 看着白幼梨恬静的睡脸,江肆的表情并不舒缓。他抬起右掌,看着其上因为过度忍耐而暴起的明显青筋,闭了闭眼。 从击碎鬼怨缠屏障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手掌就开始止不住的微颤。不仅如此,他甚至明显地感知到体内丹田处的变化,灵力汹涌得差点失控,有什么东西正在极速汹涌。 白幼梨醒来时,先是感受到自己的手中握着的一抹熟悉的温热。等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坐在她旁边的江肆。 看见江肆的第一时间,梦中所见的种种再次涌入脑海。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以至于现在看见江肆在旁边守着自己,她都觉得这可能是假象。 想到这里,她心里再次泛起难过,眼眶发红,泪意汹涌。她张了张嘴,声音哽咽,唤道:“师兄……” 江肆这才将目光从自己的右掌上收回,看见白幼梨醒来就哭,面容发苦,道:“怎么又哭了?” 此间就他们二人,听见江肆的低声询问,白幼梨眼睛里立马就蓄满了眼泪。她捏住江肆的手指,心里难受极了,只能顺从心中所想,再次唤道:“师兄……” 她眼泪落得太快,哭声也大了些。 江肆扶着她的后颈,让她从床榻上坐起身,想让她好受一些。他忍住右手的微颤,轻轻拍了拍白幼梨的后背,哄道:“别哭了。” 他最见不得白幼梨哭。 可他不知道,白幼梨也最受不了他哄。 是以听见江肆让她别哭,白幼梨哭得更凶了。她伸出双臂去搂江肆的脖颈,把脑袋埋在江肆的心口处放声大哭,似乎是想把之前在梦里受到的委屈都哭出来。 江肆听见她如此难过,也猜到了她是受到了之前鬼怨缠妖术的影响。他一手搂着白幼梨的腰身,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另一手继续拍着白幼梨的后背。 “呜呜呜……师……师兄……”白幼梨泣不成声,把江肆抱得紧紧的。 “阿梨不哭。”感受到心口处的濡湿,江肆只觉得心都快要被白幼梨揉碎了,“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 先前鬼怨缠说,白幼梨心里藏了心事,看见梦境中的一些幻想便动摇得厉害。 “我……我怕师兄不要我了。”白幼梨想到这些,不自觉地捏紧了江肆的衣襟,她语无伦次道。 “我怕师兄只救二师姐,就不救我了……毕竟二师姐什么都比我好……” “二师姐比我漂……漂亮……修为也比我高……什么都比我好……什么都比我多……”白幼梨停了一下。 从白幼梨说第一句开始,江肆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他从未想过,白幼梨会有这样毫无缘由的担忧,就像个担心失去宠爱的孩子。 但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只疼这一个姑娘。 “我哪里都比不上……”白幼梨从江肆的怀里探出脑袋,看着江肆的双眼。 似乎是又想起江肆对萧依云的心意,两颗豆大的眼泪从她眼眶落下。她把脑袋猛地埋回去,闷声哭道:“我比二师姐……多的……就只有对师兄的喜……喜欢了!” -- 第67页 第37章 心绪(五) “阿梨,你可知何为喜欢?…… 那天晚上之后的事情, 白幼梨太过恍惚,已经有些记不清了。第二日她从自己床榻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她捂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单手撑在床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似乎感觉到掌心下的那一片似乎还留着温热。 白幼梨正准备从床榻上下来的时候, 房门从外面打开了。 进来的人是百灵, 她看见白幼梨已经醒了,还有些意外,“白师妹醒了啊?我以为你没醒呢, 就没敲门进来了。” 白幼梨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她蹙着眉看着百灵,只觉得脑袋空空,似乎是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怎么了?” 话刚出口时,白幼梨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她的嗓音低哑,就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一样。她试着咳嗽了两下, 只觉得嗓子干哑难受。 见此,百灵立刻端起桌上的半杯温热的茶水向她走来。见白幼梨把水喝完, 她才适当提醒道:“你被鬼怨缠捉去了, 是江师兄救了你。” 听她这么一说,白幼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迷迷糊糊间, 她忆起了山洞中的情景, 自己好像因为吸入了萧依云身上的黑色气息昏过去了。 想到这里,白幼梨不由得发问:“百灵师姐,二师姐怎么样了?” “萧师姐已经醒了,正在修养。” 说到这里, 百灵稍作停顿,之后又道:“说起萧师姐,原来萧师姐之前跟鬼怨缠遇上的时候, 便被那老妖怪给盯上了呢。” 百灵咂舌摇头,面上满是不可置信和后怕的表情,“那妖怪在萧师姐身上留下了妖气,故意引萧师姐前去寻它呢。” 这般说起来,白幼梨也感觉自己被鬼怨缠盯住了。 “鬼怨缠究竟是为什么要抓我和二师姐啊?”白幼梨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她依旧的问题。 “白师妹可曾在书中看到过,对于鬼怨缠外貌的描述?”百灵道。 白幼梨此刻脑袋昏沉迟缓,回忆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曾。” “书中曾说,鬼怨缠样貌丑陋不堪,人人厌恶。而你们在涟漪镇碰到的那一只,掌门说,少说也有两百年的道行。”百灵解释道,“它不仅可以化作人形,甚至可以离开水域,靠着妖术蛊惑人心,祸乱人间,自然也想要脱胎换骨,改头换面。” 听到这里,白幼梨已经有些明白了,她蹙眉试探道:“你的意思是,她抓走我和二师姐,是想要占据我们的身体吗?” “没错。”百灵说着还怜惜地摸了摸白幼梨的脑袋,心中暗想还好最后没有如那妖怪的愿。 在鬼怨缠顺着水系来到涟漪镇的第一天,它就盯上了芸娘。是以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它连杀几人,夺取他们的生命力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但是就在萧依云跟着靳子琛等人走在连接双方陆地的小路上的时候,它便被萧依云的外貌所吸引。它渴望萧依云强大的修为,又极其喜欢芸娘那柔美的皮相。于是它在萧依云身上放下了自己的一缕妖气,藏得极深,一般人绝不能发现。 而就在第二天,白幼梨也来了。鬼怨缠贪婪极了,三个姑娘都不想放弃。 于是,等她有了足够的妖力,便趁着苍山派弟子离开了镇长家后掳走了芸娘。芸娘心地纯善,胆子也不大,好不容易苏醒,在看到鬼怨缠的一瞬间便昏了过去。 见此,鬼怨缠便猜测芸娘是觉得她样貌丑陋,骇人无比。这正好戳中了她的痛处,是以她瞬间暴怒,直接溺死了芸娘。 之后,她又趁着萧依云受伤,利用妖术抓走了她和白幼梨。而在这两人之中,她更想要白幼梨的皮相。不仅是因为白幼梨比萧依云骨龄更小,还因为白幼梨心有疑虑,心性更容易动摇。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的计划都会被江肆打破。 等百灵离开之后,白幼梨立马爬下床,去珍典阁翻找有记载鬼怨缠的书来看。珍典阁中有不少记载各方妖兽的书籍,写有鬼怨缠的自然也不少,但大多记载并不完全。 找了好久,白幼梨才从书格的最角落处找出了一本落满了灰尘的书,里面详细记载了西珑地区的各种水妖。而这其中,自然也包含有鬼怨缠。 “鬼怨缠,水中大妖。道行高深者可脱离水域,择陆而居。生双足利爪,其样貌丑陋无比,不堪入目,人人见而远之。鬼怨缠生有一眼,形如明珠,可蛊惑人心,使其陷入梦魇不得脱身。而此妖则可趁此夺人心智与性命,占其躯体为己所有。” 不得不说,书中说得极为正确。这鬼怨缠,无论是人形还是原型,都丑陋不堪。 撇开外貌不说,这其中最引起白幼梨注意的便只有鬼怨缠那只可以蛊惑人心,催人发梦的眼睛了。她把那短短的几句话反复读了,最后心中疑团更甚。 按照书中所写,之前鬼怨缠拿进山洞的那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珠子,便是这鬼怨缠的眼睛了。而自己在吸入萧依云身上的妖气之后,昏睡后也应当是陷入了梦魇。 但为何……她现在对于自己做的梦一无所知呢? 她没有做梦吗? 不仅如此,她光记得自己被鬼怨缠关在了山洞里。对于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回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记忆也无。 -- 第68页 白幼梨合上书,脑袋往后靠在书墙上,苦苦思索着。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画面。 只见,江肆面色冷漠,就连看过来的目光也都是冰冷无情的,他道:“与你何干?” 那个眼神过于陌生,陌生得让白幼梨害怕。她不禁轻轻打了一个寒颤,甩了甩脑袋。之后再试着去回忆,却再也想不起来这个画面。 她蹙着眉,直觉告诉她自己肯定是忘掉了什么,但却无故想不起来了。白幼梨把手里的书放了回去,之后便离开了珍典阁,接下来她要去找江肆了。 在去的路上,她遇上了刚从鹤华峰回来的靳子琛和萧依云。两人各御一剑,但相距很近,看样子是靳子琛一直有意地护着萧依云。 萧依云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想来定是受了在涟漪镇时的重伤的影响。 见到萧依云,白幼梨便忆起萧依云在山洞中给自己解困,连忙上前行礼道:“大师兄,二师姐。” “小师妹。” “二师姐,伤怎么样?”白幼梨看着萧依云略显脆弱的脸色,忙问道。 萧依云面色仍然很冷淡,但听到白幼梨的关切询问,还是温声道:“已经好很多了,小师妹呢?可有受到鬼怨缠妖术的影响?” 萧依云地本意是在问白幼梨中了鬼怨缠的幻术,后续可有什么不妥。可因为白幼梨记不起自己中了梦魇,便只答道:“已经无碍了,多谢二师姐关心。” 正好,靳子琛和萧依云二人要去清和殿,跟要去后山练剑的白幼梨顺路,是以三人便同行了。 “我听百灵师姐说,鬼怨缠已经被斩杀了。”白幼梨脚下踢着路边的石子,随口问道,“是谁降服了它啊?” “小师妹竟然不知道吗?”靳子琛微微讶异,“是四师弟啊。” “师兄?”这回轮到白幼梨惊讶了,她静默了一会儿,“我那时候晕过去了,所以不知道。” “原是如此。”靳子琛道。 “那,老夫人后来怎么样了?”白幼梨再次想起那位因为失去了喜爱的孙媳妇而痛苦不止的老妇人,忍不住问道。 靳子琛苦笑,道:“镇长将全部实情都告诉了老夫人,但好在后来她老人家也接受了。之后,便和她孙子一同为芸姑娘办理了丧葬。” “老夫人年纪大了,还要承受这些……”白幼梨低声呢喃,心中不免生出些同情。 “人生总有意外,老夫人也看开了。”靳子琛笑了笑,“在离开之前,我们也给涟漪镇之前丧命的镇民们施下了往生咒。” 苍山派规矩不多,而心地纯善不乱生杀是放在前几位的。 说到这里,几人已经行至清和峰,是以白幼梨便和二人分别,加快脚步往后山走去。她甫一踏进后山,便看见了江肆站在灵泉边的那棵梨树下。 她于五年前在那里种下的梨树,此刻已经有一丈高,在苍山派灵气的浸染下,树叶常绿,四季一花期。 “师兄!”白幼梨像往常一样,远远地喊着。 但今日的江肆似乎与往日不同,等他听到白幼梨的声音,才转过头来。 隔着几十步的距离,白幼梨恍惚间看见了江肆眼神中的复杂。但是不等她细看,江肆便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头去。 白幼梨上前去,轻声问道:“师兄?怎么了?” 想起靳子琛所说的是江肆斩杀了鬼怨缠,白幼梨忍不住担忧起来,“受伤了吗?” “未曾。”江肆摇头,望着她的目光晦涩难懂。 白幼梨仰脸看着他,对上江肆的目光,微微偏了偏头,心中疑惑丛生,“那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师兄是这般表情?” 听此,江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声问:“很明显吗?” “嗯。”白幼梨回答得毫不犹豫。 其实客观来说,江肆已经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了,至少在外人看来,他脸上还是带着跟平常一般无二的冷脸。但是在白幼梨看来,江肆方才的表情就和以往的不同。 “若是师兄累了,那我们今日便不练剑了。”白幼梨看着江肆的脸,皱起了秀气的双眉。 说完,她便拉着江肆的手腕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尝试着寻找话题,“师兄,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听到这个,从方才便暗中力不从心的江肆顿时动了动指尖,他低声问道:“梦到了什么?” 语气中带着无人察觉的紧张。 白幼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道:“我不记得了,但是应当是因为中了鬼怨缠的妖术,我才会做梦的。” 见她确实是已经被成功抹掉了记忆,江肆放缓了声音,信口道:“鬼怨缠的妖术有限,待她身死后,中过她幻术的人,便会失去梦中的记忆。” “当真?”白幼梨问道,同时心中不免疑惑为何书中没有记载这一点。 “当真。”江肆笃定道。 “原来是这样。”白幼梨信了,仅仅是因为对江肆的信任。 这时,两人已经走出了后山,此时正值黄昏日落之时,对面山头的云全部被染成了金红色,围绕在金乌旁边,好不漂亮。 “哇啊——”白幼梨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今日的日落好漂亮啊。” “夏末了。”江肆淡声道。 白幼梨登时想起,在她刚来苍山派的时候,江肆便说过,苍山派的日落,属夏末时节最为好看。 -- 第69页 暖金色的阳光洒在白幼梨的侧脸,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一双清澈的琥珀色鹿眼里倒映出了对面山头落日和层云的模样,像是盛着余晖。 就在这时,江肆的声音在白幼梨身后响起:“阿梨,你可知何为喜欢?” 听到身旁人的发问,白幼梨不自觉地手下一紧。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要直接说自己知道,而且也有喜欢的人吗? 但是就在她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第一时间便被她否决了,因为她想起了早前的梦境,顿时便觉得对未来自己心意的结果充满了茫然。 于是,她稳住心神,转头看着江肆,勉强笑着道:“阿梨不知。” 这应该是,她对江肆撒的第一个谎。 第38章 蓬莱(一) “师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一个月后——  七大宗门之一的云中仙广发请帖, 邀请各宗门来参加本宗门九年一次的授学礼。而苍山派自然也接到了请帖,请他们尽快前往。  云中仙远在蓬莱,位于南靖和西珑的东部海域内,位置极为神秘。但听闻云中仙的宗主云柏真人极为热情好客, 在接任宗主一任后便开始举办授学礼, 邀请各宗门弟子前来听学。  这授学礼已经举办了十一次了, 可见云柏真人的修为极高,资历深厚。也正是因为如此,前去参加云中仙授学礼的弟子极多, 都希望可以得到云柏真人的些许指点。  而这一次的授学礼跟往年也有所不同,因为云中仙已经放出消息,花幽谷谷主也会带着弟子前往交流。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幼梨还掰着指头算了算,今年确实花幽谷谷门大开的年份了, 而且马上也快到九月了。  苍山派拿到的名额并不多,其实最开始白幼梨都不太可能得到名额的, 还是洛桓卿笑着把最后一份帖子递给她:“我之后还有要事在身, 况且我上一次已经去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便留给白师妹吧。”  白幼梨捏着帖子的一角, 紧张得脸颊泛红, 她连忙道谢:“多谢洛师兄!”  洛桓卿笑了笑,道:“云中仙地域广阔,授学礼期间各宗门弟子云集,人很多。到时候你还要好好跟着你的师兄, 可别走丢了。”  “是,多谢洛师兄提醒。”白幼梨乖巧应道。  洛桓卿口中所说的师兄,自然是单指江肆一人。  等洛桓卿送完帖子离开之后, 白幼梨还感觉心脏没有落到实处。要知道,她身为刚入门将将五年的弟子,修为也比不上大多弟子,得到请帖的机会本就渺茫。如今从洛桓卿那处得到了这份请帖,完全是意外之喜。  客观来讲,白幼梨修行资质尚佳,不然罗燃风也不会那般轻易地将她收作弟子。当然她也没有怠慢修行,入门才五年便已经筑基后期,其修行速度已经是旁人难及。  这自然也是洛桓卿会选择将自己那份请帖转赠于她的重要原因,她需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增长更多的阅历。  “师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云中仙了!”白幼梨握着那封蓝白色的请帖,围着江肆欢呼。她实在是高兴,以至于有些忘形。  在得到从云中仙传来的请帖时,江肆便已经得到了固定的名额。  “嗯。”江肆淡声答道。  两人一同从清和殿往西苑走,途中经过了他们一同练剑的后山。轻轻看了一眼后山的入口处,江肆道:“今日便不练剑了,你自行回去准备授学礼事宜。”  “好。”白幼梨应道。  她转头见看见了已经西沉的夕阳,还有山头上最后剩下的那一点金色的落日余晖,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一个月前,江肆站在这里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当时她选择撒了谎。  后来回去,她躺在床榻之上回想起此事。不禁开始思索为何江肆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是察觉到她的心意了吗?  想到这一点,白幼梨不禁心脏发紧。  她没由来的不想让江肆察觉到自己单方面没有结果的心思,觉得如果当真得不到回应,那还不如就别让江肆知道。  是以,在那之后,白幼梨更加注意隐藏自己的小心思。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总是纠结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也会觉得难受。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她便好受了许多。  因为师兄还和之前一样。  在云中仙发出请帖后的一个礼拜后,各大宗门陆续出发,前往云中仙。  其实在整个正道中,这种由各大宗门举办的盛会并不少,就像之前在潜清派举办的十二年一度的群英问剑。  而云中仙的授学礼与群英问剑有诸多不同。不同于群英问剑的弟子比试,授学礼就如同它的名号,主要是授学讲道。另外,授学礼广发请帖,邀请的不止是金丹期的修士,就算是筑基和元婴也都可以前往。  孟珩和江肆这一次便是作为苍山派弟子的元婴期代表。 -- 第70页  原本靳子琛和萧依云也是可以前去云中仙的,但靳子琛自涟漪镇回来便触碰到了元婴期后期的瓶颈,此刻正闭关冲击后期,到现在还没有出关。  至于萧依云,则是因为涟漪镇之行中所受的伤还未好全,不便前往,便主动让出了名额,准备留在宗门修养。  她对众人说出这个缘由的时候,表情很是微妙。  白幼梨还注意到,在她说完后,靳子琛面上也带上了苦笑,似乎是早已料到一般。  她与萧依云不太亲近,不知道萧依云本人外冷内热,心中有着自己的坚持,可有时候性子也会很别扭。是以看到两人表情时,她一时间也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因为路途遥远,苍山派自然选择乘坐灵舟。洛桓卿不在,带领弟子的责任原本该落到靳子琛的头上。可靳子琛并不前去,是以最后由孟珩领队。  从苍山出发,灵舟一路往东,途经千山万水,快速向蓬莱而去。途中,白幼梨站在江肆的身边,扒拉在灵舟凭栏处,往外张望着,恍然间看见远处缭绕的云雾中似乎也有一艘灵舟。  “那是?”白幼梨小声发问。  “是潜清派的灵舟。”这是叶知楠的声音。  白幼梨转头看去,只见叶知楠双手环在胸前,站在距离她两步距离的地方,也正看着远处的云雾中。她了然点头,“他们竟然和我们同路。”  没过一会儿,孟珩走出船舱,显然也是注意到了潜清派的灵舟。出于礼节,他信手幻化出了一只灵鸟,往对方灵舟而去。  没一会儿,便收到了回信。  回来的灵鸟通体雪白,飞至灵舟内,开口传出一道女声:“在下潜清派楚杳杳,奉父亲之命率同门前往云中仙参加授学礼。可是苍山派尊弟子孟珩师兄?久仰。”  听到灵鸟的话,一旁的一位弟子不禁问道:“竟然不是裴齐诺?”  “楚杳杳如今已是元婴中期修为的修士,她又是掌门之女,合该独当一面了。”孟珩收好灵鸟,应道。  “之前的正魔大战,她功劳可不小,也是女中豪杰呢。”这时候,一直坐在船舱之上的一名女弟子发声了。  “既然她去了,那祝淮安必然也会去了吧?”一名弟子好奇,“听闻二人形影不离,神仙眷侣,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啊。”  “可是祝淮安不是都已经大乘期了吗……”  听着大家口中反复出现的两个名讳,白幼梨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熟悉感,她看向江肆,问道:“师兄,祝师兄和楚师姐是当初我们在潜清派中遇到的那一对道侣吗?”  “嗯。”江肆点头。  经过确认,白幼梨才回忆起在杏林中遇上的那个带着一张灿烂笑脸的女修,以及一直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男修。  当时二人还都参加了金丹期才能参加的群英问剑,听闻之后二人遇到了机遇,这才成就了元婴和大乘呢。  但是白幼梨相信,就算是二人得了这个机遇,也定然是吃了多少苦,才得了多少甜。  之后,苍山派和潜清派的两艘宗门灵舟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相同的速度前行。直到出了西珑的地域,同时进入了东海海域。  东海上空满是浮云,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孟珩说,蓬莱仙岛附近布满了迷阵,若不是他们手中拿着云中仙的请帖,恐怕早已经被云雾卷走了。  脱离东海边上的云雾层后,灵舟穿过了最后一层灵力防御,突然一阵颠簸。这颠簸来得突然,众多弟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灵舟很快就往一边倾斜,白幼梨一时没站稳,也往一边倒去。颠簸间,她的额头撞上了旁边叶知楠的下巴。但很快,灵舟平稳了,对方也扶着她的双肩,稳住了她的身子。  一抬眼,就见叶知楠两手扶在她的肩膀处,皱着眉头看着她。  白幼梨仰着脸,有些无措,也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江肆默默地收回了方才抓空了的右手。  “站好。”叶知楠扶着白幼梨站稳了,才收回双手。  看见了对方眼中明显的嫌弃,白幼梨顿时难为情地红了耳朵。她捏了捏拳头,准备去打叶知楠,“你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叶知楠尽量忽略方才手心处独属于少女的温软,板着脸道:“你太重了。”  “我哪里重了?”白幼梨挥着拳头给了叶知楠肩膀一拳,通红的脸上满是愤然。  她心里生气,完全没注意到身后。  江肆余光中看着少女绯红的耳尖和侧脸,目光晦涩地偏转了头。他指尖揉捏,内心罕见地有些迷茫。  他算是明白了,对于白幼梨,自己还真的是一点辙都没有。  先前她梦魇后抱着自己说喜欢,他完全拿不准,小姑娘口中所说的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是和他一样的心思吗? -- 第71页  当时他丹田处灵力不稳,心口处甚至出现了另一个气息。他修炼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那是魔气。  那时,他便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个雪夜里,老乞丐拄着拐杖看着破庙外肆虐的风雪,对他道:“你生来与人不同,但无论如何,老头子都希望你坚持内心。”  “不要被蒙蔽了本心。”  当时的他无法理解老乞丐的意思,就在前段时间他察觉到自己身上带着禁咒时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竟然是一身魔骨。  生来魔族却还修着灵力仙法,这本来就已经是逆天改命。而且现在随着他修为的增长,体内竟然也开始滋生魔气,只能尽力压制,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  把白幼梨从涟漪镇带回来的那天晚上,他体内的灵力因为受了魔气的影响紊乱不止,右手也因此微颤了一夜。  而小姑娘因为醒来哭了一场,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似的,红着眼眶拉着他的左手才睡了过去。  “我比二师姐……多的……就只有对师兄的喜……喜欢了!”  这是白幼梨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却让原本就无法静心的江肆更加心乱如麻。  他无可抑制地想起在落花城第一次遇见白幼梨的时候,小小的她跌坐在一团废墟之中,迷惘无助的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似乎就是因为自己救了她,所以之后她才一直愿意亲近他。  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那般迷茫。  后半夜,他丹田处的灵力更加紊乱,在他的灵脉中四下逃窜,让他浑身抽疼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也掌握不了自己的未来了。  于是,他抹去了白幼梨当晚的记忆,为的却是断了自己的念想。 第39章 蓬莱(二) “师兄,等等我!”…… “快看, 到蓬莱了!”  听此,众人纷纷往外看去,只看见一座位于东海中间的巨大孤岛,四周缭绕这淡淡地云雾, 就像是仙子穿戴的鲛纱。  白幼梨也停下了挥向叶知楠的拳头, 往那处看去。  与此同时, 潜清派的灵舟也穿过了云层,出现在了苍山派灵舟的侧面。灵舟凭栏处,站着一男一女。  二人皆是身着白色的宗门校服, 长身玉立站在凭栏处,似乎也在往这边看。  “为何我觉得对面那男弟子和旁边的小姑娘如此眼熟?”楚杳杳双手撑在栏杆上,似乎是在思索,目露疑惑。  “江肆,参加了群英问剑。”祝淮安低声给她解惑。  “啊, 是他啊。”楚杳杳恍然大悟。  五年前的群英问剑比试赢了她的那个少年剑修,那是他应当才十六七岁的样子, 现在都已经长成青年模样了。  “那不会是当时在杏林里迷路的那个哭得停不住的小姑娘吧?”楚杳杳远远地打量着白幼梨, 忍不住笑,“小姑娘还是那么可爱。”  楚杳杳笑得欢快, 连带着侧目看她的祝淮安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此时此刻, 灵舟已经驶入了蓬莱岛的范围内。从上往下看去,蓬莱岛满是绿树,而云中仙正位于蓬莱岛的最中间。  正如洛桓卿所说,云中仙占地极大, 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三的蓬莱岛。而云中仙最中间修建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比周围任何亭台楼阁都要高出不少。  灵舟最后停在了蓬莱岛的入口处,那里已经有不少弟子在等待了。  白幼梨紧跟在江肆的身后往外走, 唤道:“师兄,等等我!”  说着,便追上了江肆的脚步,和他并肩而行。  一行人由孟珩领着往蓬莱岛入口处走,途中和潜清派弟子会和了。  孟珩和楚杳杳互相行礼,“楚师妹。”  “孟师兄。”楚杳杳说完后,又看向了白幼梨,随即便笑开了。  见此,白幼梨连忙唤道:“楚师姐。”  “竟然还记得我啊?”楚杳杳似乎有些惊讶。  随后,两行人一同前行,在入口处和前来接应的云中仙弟子会和。  看见众人走近,站在最前方的一弟子立马上前,行礼道:“在下云中仙慕亦珩,有失远迎。”  “潜清派楚杳杳。”  “苍山派孟珩。”  听闻云中仙弟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尤其是在外貌仪表上更是无可挑剔。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弟子们俱是外貌出挑,气质出众。  尤其是那慕亦珩,白面如玉,一双桃花眼淡若琉璃,不说话的时候微微抿唇,满身都是疏离感。  之后,慕亦珩便沉默着引着众人往里走。他似乎不喜多言,之后说话的都是他身边的一男弟子。  “诸位来此蓬莱,路途遥远,想必定是舟车劳顿,我们已经为诸位准备了住处,之后便会派人带诸位前去。” -- 第72页  “现在,还请诸位前去承春殿,宗主正在等候诸位。”  白幼梨跟在江肆身边,一同去面见了云柏真人,真人鹤发童颜,双目紧闭,嘴角却带着笑容。听见众人进了殿门,他笑道:“各位小友,有失远迎。”  跟真人一同在殿中等待的还有一妙龄女子,那女子一袭白裙,一张嘴唇不点而朱,双眼微眯,似乎有些困了。原本她是靠在椅背上的,见到众人进来,才坐直了身子。  而方才负责引路的慕亦珩,在众人站定后,便径直站在了女子的身侧,低声唤道:“师尊。”  沈霜霜美眸微眯,轻轻摆了摆手,随意道:“嗯。”  一对师徒俱是俊美,很难不引人注目。白幼梨从江肆身侧探头,往两人的方向看去,哪知道这一眼却径直和沈霜霜对上了视线。  对方目光有些迷蒙,似乎当真是困极了。但再如何对方也是前辈,白幼梨连忙收回了目光,乖乖地站好,目视前方。  等楚杳杳和孟珩各自向云柏真人禀告完毕之后,云柏真人笑弯了眼睛,“楚小友,你父亲近日可好?”  楚杳杳向前一步,恭敬回道:“谢真人关心,家父身子康健,但因为宗门事务繁忙,才未能前来蓬莱。”  “那家伙说忙定然都是诓骗我的,我难道还不知道他养了个好徒弟吗?”云柏真人倒也谦和,没有架子。  他口中所说的好徒弟,自然是裴齐诺。  楚杳杳干笑,也不知该如何接话,遂退回到祝淮安身侧。趁着云柏真人将目光转向孟珩,楚杳杳轻声道:“为何连客套话都不让我说完?”  祝淮安但笑不语。  “孟小友,陆启华和罗燃风如何?”  孟珩拱手,答道:“掌门师叔尚好,家师于五年前闭关修炼,目前还未出关。”  “原是如此。”云柏真人答道。  之后,因为有其他宗门弟子到达蓬莱岛,云柏真人便挥挥手让众人先行离开了。苍山派弟子走在前面,潜清派随后。  看着前方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楚杳杳不由得再次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恍然间,她余光中看见祝淮安蹙眉。  她顺着祝淮安的目光看去,发现祝淮安正看着江肆的背影,便问道:“怎么了?”  “他的禁咒松动了。”祝淮安沉声道。  “啊……”楚杳杳呆愣一瞬。  经祝淮安提醒,她才想起之前祝淮安便说过江肆体内有禁咒,但那时候祝淮安还不能看出这禁咒之下封印的是什么。  她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现在看得出来,他体内有什么了吗?”  到底是什么东西,用得着动用禁咒来封印?  要知道,正道中只存在过十一道禁咒,如今早已失传上百年,无人会使用。而且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一向为正道所不耻,怎会出现在一名苍山派弟子身上?  “应当跟魔族有关系。”祝淮安轻声道。  听到这里,楚杳杳睁大了眼睛。要知道苍山派弟子一向正派,更何况江肆还是尊教罗燃风的弟子,怎么会和魔族有关系?  “那他自己知道吗?”楚杳杳问道。  祝淮安轻轻点了点头,道:“他在尝试自己压制。”  在那松动的禁咒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术法,专门用于压制魔气。但是压制就是堵塞,效果远及不上疏通。  另外,江肆的禁咒松动最大的原因还是修为的突破带来的灵力和魔气的冲破。原本修士修仙就已经是逆天之举,而修者体内出现魔气,那更是不妙。  而且想必江肆自己也清楚得很,要想压制魔气,他还应该抑制体内的灵力,这也许会让他修行速度减慢,灵力运行滞涩。  云中仙的授学礼,分为筑基、金丹、元婴三个部分,是以弟子们也会被分成三批,住在三个不同的地方。  当然也有例外,就如同大乘期修为的祝淮安,他便也住进了元婴期修士的住处。  “祝师兄既已如此造诣,为何还来参加授学礼?”孟珩问道。  祝淮安嘴角挂上礼貌而疏离的笑容,应道:“陪同而来。”  其实,孟珩问得极对。  修士修仙,要的不仅是心性和刻苦,天赋也极为重要。寻常修士,若是想要达到大乘期,那至少也需要三百年时间。但事实上大部分修士也无法达到这个高度,因为他们会在那之前便阳寿殆尽。  而像祝淮安这般,年龄不过半百便臻至大乘期,天赋和心性都是最重要的。当然像他这般的天才,还碰到了不少的机缘,修行更是神速。  其实撇开祝淮安,江肆和孟珩已然是人中龙凤,修行天赋极高,心性也是上上。  在听到弟子们需要分开落脚时,白幼梨面上不禁布上了愁云,她靠近江肆,道:“师兄,我们的住处很远。” -- 第73页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中间几乎隔着大半个云中仙。  江肆垂下眼睑,轻声道:“嗯。”  见江肆兴致不高,白幼梨歪着头去看江肆的脸,见对方面色依旧,担忧道:“师兄,怎么了?”  江肆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抬手扶正了白幼梨的身子,轻声道:“我无事,你先去吧。”  见那边筑基期的弟子们依旧集合,准备往南边去,白幼梨转头看了江肆好几眼,才匆匆离去,“那师兄,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去吧。”  看着白幼梨离去的背影,江肆才收回目光。无人知道,他现在体内两种力量混杂在一起,争相挤进他的灵脉,使他灵脉抽痛,痛苦难忍。  白幼梨跟随着云中仙弟子住进了南边的一方院子里,跟她住在一起的大多都是苍山派和潜清派的弟子。等两个宗门的弟子都住进院中,便只剩下两间空房间了。  听云中仙弟子说,剩下的那两间房间正好安排给千壑门弟子。因为千壑门弟子主要修习奇门遁甲之术,是以男弟子居多,此次前来蓬莱岛的女弟子并不多,仅仅两个。  千壑门的弟子是傍晚时分才到的,白幼梨也很快见到了两名身穿蓝灰色弟子服的女修在云中仙弟子的带领下住进了这方院落。  三个宗门的筑基期女弟子相互见礼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等夜幕降临,四周都安静下来了后,白幼梨才用空打量起自己暂时住下的房间。  云中仙所在的蓬莱仙岛位于东海的中心位置,四面环海。而东海盛产鲛纱和深海明珠,是以云中仙更是富盈,说通俗点,就是有钱。  光从这房间处处悬挂的鲛纱和墙壁中镶嵌的数颗明珠便可以窥见一二。  白幼梨从外间走近内间,才发现白罹木床边悬挂的竟然是粉色的鲛纱。要知道鲛纱本身就已是千金难觅,而这其中又以彩色最为珍贵。  因为墙壁和地板都是淡金色,再加上明珠的光辉,整个房间都显得明亮而富丽。  见此,白幼梨忍不住咂舌。她四下转了转,不知为何却想起她和江肆分别之时,对方面上的淡漠表情。想到此,她忍不住有些担忧。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大风,使得床帘和鲛纱都不断晃动。窗户被吹开,碰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极大的声响。  白幼梨被风吹得眯了眯眼睛,连忙往窗户处看去。  窗户果然被打开了,她一眼看过去,只看见外面明晃晃的月光和空中浮动的流萤。白幼梨心中疑惑,走到窗边,准备把窗户合上。可目光流转间,却看见了不远处桌边坐着的一抹红色身影。  “啊——”意识到有人在自己不经意间进入了自己的房间,白幼梨惊呼出声。 第40章 蓬莱(三) “我来吧。”…… 白幼梨被吓得后退两步, 可后背却抵上了一处柔软,让她浑身一颤。 “嘘——”就在白幼梨心惊胆战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伸出了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并轻声提醒她噤声。 白幼梨浑身僵硬, 不敢出声。她转动目光再次看向桌边, 却发现那处早已没了身影, 而捂住自己嘴唇的这只手之后便是红色的衣袖。 “你……是谁?”白幼梨的声音被闷在对方的手心里。 “哈哈……” 她的而后出现一阵妩媚的女声。 “阿梨,小声一点。”对方轻声道,说完才松开了手掌, 轻轻掰过了白幼梨的身子。 白幼梨被动地转身,和对方面对面。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截细白的脖颈,接着是削尖的美人下巴和魅惑的红唇。 再往上,便对上了一双含笑的媚丽眸子。 见对方是个大美人,对自己似乎也没有恶意, 白幼梨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怎么?看呆了?”对方笑弯了眸子, 一张红唇也勾起。 白幼梨这才回神, 她看了看对方放在自己肩膀处的手,指甲上还涂着漂亮的凤仙花汁液, 看起来妖冶而勾人。 她连忙撇开目光, 问道:“前辈……究竟是何人?为何来此?” 对方始终笑得极好看,听白幼梨这么问,却只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柔声道:“我是谁, 你明日便知道了。” “至于为何来此,”对方摸了摸白幼梨的脸颊,“只是提前来看看你。” 说完, 她从还开着的窗户往外看了看月色,估摸着时间不早了,便道:“那今夜便到此。” “阿梨,明日见。”说完,便轻轻一跃,从窗户离开了。 白幼梨反应过来,连忙来到窗前往外看,可外面哪里还有那红衣女人的身影? 方才的一切仿佛都像是一场梦境,让白幼梨久久回不过神。直到一阵夜风吹过,撩起了白幼梨的额发,她才微微回神。 关上窗户,白幼梨回到桌边,却闻到了一阵清晰的香气。在闻到这味道的第一瞬间,白幼梨便觉得浑身轻松。 之后没过多久,白幼梨便觉得困意上袭,之后便是一夜无梦,好眠至天明。 -- 第74页 第二日,白幼梨起了个大早,浑身舒畅,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她甫一打开门,旁边的房门便也被从里打开了。白幼梨和隔壁房间的同门女弟子林苏打了个照面,便双双打过招呼。 说来也巧,苍山派这次派来的弟子中,筑基期女弟子便唯她二人了。林苏入门时间只比她早一年,目前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听闻再过不久便可突破至金丹了。 之后白幼梨才知道,原来苍山派和潜清派时最后几个到达的宗门了。而今日,也就是蓬莱岛开放迎客的最后一天,会来的便只有最神秘的花幽谷了。 听闻花幽谷谷主和弟子要黄昏时分才会到,云中仙弟子便立刻向其他宗门弟子开放了云中仙的马场和四季峰,供弟子们消遣。 云中仙的马场位于最西边的莫里春原,那里四季如春,是一片青草常绿的平坦山地。云中仙弟子告知众人道里面饲养着数百匹飞云马,经常会有跑马和赛马活动。 而四季春位于莫里春原的旁边,峰高如云。神奇的是这四季峰正如其名,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有着四个不一样的季节景象,奇异无比。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幼梨立马跟江肆传了纸鹤,说自己想去莫里春原看看,问问江肆要不要同去。 她拿不准江肆会不会答应,内心有些忐忑。 过了一刻钟时间,白幼梨也没有收到回音,反而在院门口处看见了江肆。江肆站在院外,和她目光相接,道:“走吧。” 见此,白幼梨心神微动,只觉得心口处漫上了温热。看着肩背挺直的江肆,白幼梨面上绽开一个笑容,欢声道:“嗯。” 说完,便径直朝着江肆奔去。 “师兄怎么会过来?”白幼梨心里满是欢快,仰着头笑问。 江肆垂眸看了看少女面上明媚的笑脸,心情也不由得转好,随后又看向前路,口上答道:“出来练剑,顺路。” 白幼梨知道,江肆每日清晨都会练剑,雷打不动。 “哦,”白幼梨原本因为这个原因有些失落,但一想到江肆愿意和自己一道去莫里春原,心里又充满了欢喜,“谢谢师兄!” “谢什么?”江肆见她蹦蹦跳跳的,伸出一只手稍微拦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好好走路。 “谢谢师兄愿意跟我一起去莫里春原。”白幼梨笑得灿烂,声音也轻快。 江肆垂眸,看着她的笑容,之后便再难移开目光。 二人步行来到莫里春原。 走到了地方,白幼梨才发现莫里春原背靠四季峰,其他方向都用灵力和法阵建筑了围栏,将整个莫里春原都围在其中。 莫里春原占地极大,白幼梨要站在很远的地方,才勉强可以将整个莫里春原收入眼中。 围栏只留了一个入口,入口处竖立着一块巨石,上书“莫里春”。巨石的背面布满了剑痕,大大小小,长短不一,似乎是弟子们留下的。 “这是什么?”白幼梨站在巨石的背面,伸手摸着上面的一道道剑痕。 正当这时,入口处走出来一位身穿云中仙弟子服的男修,他听见了白幼梨的问题,笑着道:“小友是初来莫里春原吧。” “是的。”白幼梨看对方是前辈,连忙收回了手,站直了身体。 “不必如此拘束。”对方笑了笑,随即指着巨石的背面说,“这块巨石乃是上古时期女娲补天,炼制补天石时留下来的石头,质地坚硬不可摧毁。” “后来被送到了云中仙,先祖便将其放置在了此处,写下莫里春三个大字,这也是莫里春原名字的来源。”对方耐心地为白幼梨解释,“而这莫里春石的背后,则是历代弟子留下来的剑痕,用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你可别小瞧这莫里春石,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在上面留下剑痕的。”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赐教。”白幼梨听完,再次看向莫里春石背面的剑痕。 若是按照那人所说,留下痕迹极为困难,那这上面还有一道一尺左右,深约一寸的剑痕,可见留下这剑痕的人修为如何深不可测。 但是这些剑痕大多陈旧,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去石头上看下剑痕了。 等那人走了之后,白幼梨才看向江肆,“师兄,你说能在这上面留下剑痕的,都是何等高人啊?” 江肆站在三步之外,抬眼淡淡打量了其上纵横交错的剑痕,道:“云中仙创宗的时间已有千年,这千年来出了不少大能。” 说完,江肆又道:“走吧。” 白幼梨连忙快步走到江肆的旁边,两人一同走进了莫里春原。甫一通过入口处,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眼无际的绿色大原,上面覆盖着浅浅的绿色植物。 而远处便是高耸的四季峰,面向莫里春原的东面山峰显然是冬季,正面都被冰雪覆盖,不见一丝绿色。淡淡的阳光洒在冰雪之上,看起来亮晶晶的。 “哇啊,真的好神奇。”白幼梨远远地看着雪峰,惊呼出声。 应当是因为天色尚早,莫里春原之上并没有很多的弟子。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弟子骑着飞云马在大原之上飞驰,偶尔还可以听见飞云马的叫声。 在马场内弟子的带领下,白幼梨和江肆走到了边上的巨大马棚内,里面正歇息着上百匹飞云马。 “这些雌性的飞云马体型较小,性子也比较温和,适合像小友这样的女修。”一女弟子领着白幼梨往里走,那里的飞云马看起来确实更温和。 -- 第75页 白幼梨眼睛都亮了,她喜不自胜地看向江肆,欢声道:“师兄,跟我一起吧!” “不必了。”江肆沉声拒绝了。 “那好吧。”白幼梨知道江肆对这种娱乐消遣一向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之后,在那女弟子的指引下,白幼梨选择了一匹合适的飞云马。之后她环顾一圈,才发现飞云马都是黑白两色,其中又以白色居多。 “黑色的飞云马大多为雄性,而且性子极烈,很难驯服,所以我们也不敢饲养太多。”女弟子如是说。 之后,女弟子把飞云马从马槽后牵出来,随后把缰绳整理好递给白幼梨,轻声道:“你只要牵着它就好,它会跟着你走的。” 在摸到缰绳的那一刻,白幼梨的心都有些惴惴,这种感觉有些奇妙,让她又新奇又有些害怕。她拉着缰绳试探着走了两步,身后的飞云马果然跟了上来。 飞云马两只黑色的眼睛圆圆的,滴溜溜地看着白幼梨,内里满是纯良和温顺。灵兽有灵,它似乎也看出了白幼梨的胆怯,还轻轻探头用额头去挨蹭白幼梨的脑袋。 “啊!”感受到脑袋旁的温暖,白幼梨也接收到了来自飞云马的善意,整个人身子都是轻飘飘的。 “我可以摸吗?”白幼梨双眼亮晶晶的,看了看飞云马,又看了看女弟子。 “当然可以。”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白幼梨才伸手摸了摸飞云马的脑袋,随即便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很快,白幼梨便和飞云马熟悉了不少。她牵着缰绳引着飞云马走出了马棚,来到了马场之上。 那女弟子似乎很喜欢白幼梨,还热切地询问她:“需要我带着小友先熟悉一下吗?” 白幼梨正想道谢,可江肆却抢先一步,他看着站在飞云马边跃跃欲试的白幼梨,轻声道:“我来吧。” 第41章 蓬莱(四) “没事了,阿梨。”…… 江肆从白幼梨手中拿过缰绳, 随后便伸出一只手递到白幼梨的眼前,道:“上去吧。”  白幼梨看着面前那只修长的手,不由得走神开始回想自己有多久没有和师兄牵手了,分明小时候还那般自然而然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 白幼梨抬眼便看见江肆正垂眸看着自己, 她连忙笑了笑, 随后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江肆的手心里。  江肆的手掌永远是微微泛着凉意的,握着她的手时会微微用力,给足了安全感。  就着江肆的手, 白幼梨稍微提气,一跃坐上了飞云马的背上。  坐稳后,白幼梨便自发松开了江肆的手。她装作随意自然的模样,可心中仍然满是不舍和私心。  坐上马背的白幼梨比江肆高出不少,她看着江肆, 再次展颜,“谢谢师兄。”  “嗯。”江肆垂下手, 放在身侧, 指尖轻轻揉搓。  接过江肆递来的缰绳,白幼梨双手握住, 心中有些惴惴。察觉到了白幼梨的胆怯, 飞云马偏转脑袋,看着她轻声叫唤了一声,似乎是想让她安心。  听到飞云马特有的叫声,白幼梨心中立刻安稳了不少。  “身体重心下压, 不要僵硬,也不要紧张。”江肆轻声嘱咐,“腰背放松, 不然之后会腰疼。”  “若是想要加快速度,就夹马肚子。要停下,就拉缰绳。可以直接跟它说话,它能明白。”  白幼梨一一记下,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随后,她尽量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深呼吸了一口,才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飞云马小声地嘶鸣一声,开始迈开马蹄。  先开始的时候,飞云马速度很慢,可以说只是在简单地行走,似乎是想让白幼梨尽快适应。  在飞云马的帮助下,白幼梨很快就放松下来。她余光中看见江肆站在马场边缘,正远远地看着她,心里顿时完全放松下来。  于是,她再次夹了马肚子,让飞云马加速。飞云马随即便开始小跑起来,沿着马场的边缘绕圈。  白幼梨感受到耳边吹拂过的风,心情也浮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女修骑着一匹飞云马从旁边跑过,口中喊着:“驾——”  那名女修骑着的飞云马极快,体型高大,看起来似乎是一匹雄性的飞云马。女修和飞云马超过白幼梨后,径直来到了马场的最北边,那里单独划分出了一块区域。  那块区域几乎占据了马场的三分之一,里面已经有不少弟子骑着高大的雄性飞云马等待着,似乎是马上要举行马赛。  白幼梨深知目前为止马赛跟自己肯定是毫无关系的,于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骑着飞云马跑开了。  围着马场跑了大半圈后,白幼梨和飞云马已经配合得极好了。是以白幼梨又让飞云马加速了不少,已经可以听到耳边快速的风声了。  跑到最后,白幼梨扯了扯缰绳,让飞云马慢下来。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望着远处依旧站在原地的江肆,她深呼吸,“呼——”  就在这时,马棚外的一抹黑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只见一白衣女修牵着一匹黑色的飞云马出现在了马场。 -- 第76页  白幼梨凝神看去,发现那女修赫然便是昨日在承春殿中看见的那位前辈,慕亦珩的师尊。后来听其他弟子说起,她原来是云中仙唯一的女长老沈霜霜。  云中仙除了宗主云柏真人之外,还有四位长老。五人一师同门,都是前宗主的亲传弟子,其中沈霜霜年纪最小,也是唯一一个女弟子。  前宗主卸任云游离开之后,便由大弟子云柏真人接任宗主之位,其余四名弟子则成了长老,辅助宗主。  虽说是年纪最小,但根据云柏真人接任宗主之位的时间来看,沈霜霜长老至少也有一百岁了。  想到这里,白幼梨不禁想起昨日大殿之上,沈霜霜一脸倦容,看起来像是刚刚睡醒便被捉来镇场子,再看现在牵着黑色飞云马心情极好的沈霜霜,一点也看不出来对方已经上百岁了。  再看沈霜霜手中牵着的飞云马,看起来已经差不多和沈霜霜一般高了。更重要的是,方才那女弟子口中所说的性子极烈,似乎跟那匹黑色飞云马毫无关系。  沈霜霜刚带着飞云马行至马场边缘,便提气一跃而上,夹着马肚子飞驰而去,如同离弦的箭。  看着性子极烈的飞云马在沈霜霜的驱使下变得极为温顺,随着她的指使围着马场驰骋起来,白幼梨没忍住轻怔。  “噗——”不知为何,她身下的飞云马突然嘶鸣一声,随后打了个响鼻。  随后,没等白幼梨反应过来,飞云马便突然撒开蹄子调转方向飞奔起来,速度极快。  “啊!”白幼梨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惊呼出声,“停下!”  但是飞云马丝毫不听她的话,朝着一个方向疾驰,任由白幼梨怎么往后拉扯缰绳也不停下蹄子。  听着耳边肆虐的风声,白幼梨心里涌上恐惧,手心里也满是冷汗。她往后拼命扯着缰绳,口中喊道:“停下来!”  可无论白幼梨如何动作和发话,飞云马的速度极快,马蹄声一下一下地就像是踩在了白幼梨的心上,一点也不像是方才听话顺服的模样。  听着耳边呼拉哗啦的风声,白幼梨一颗心脏极速跳动着。她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浑身僵硬得只能全靠本能握紧手中的缰绳。  “师兄……救我……”白幼梨被迎面的风吹得流泪,转头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江肆,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而远处的江肆看到这一幕,自然也反应过来飞云马已经不受白幼梨的控制了。他面色一沉,环在胸前的双手也放了下来。  白幼梨全凭本能地往后扯着缰绳,眼泪模糊了视线。  也不知道飞云马是受了什么刺激,似乎非常激动,一边嘶鸣着一边飞奔。  最后,白幼梨终于发现,飞云马自始至终都是在朝着一个方向跑,那就是沈霜霜的方向。准确的说,其实是沈霜霜骑着的那一匹黑色飞云马。  原本正因为骑马而快意的沈霜霜也注意到了直奔自己而来的白幼梨,面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连忙拉住缰绳,试图停下黑马。  但是显然黑马也受到了影响,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停下来,而是朝着白马的方向跑来。  看着飞速靠近自己的黑色飞云马,白幼梨害怕到发不出声音,只能满眼惊恐地看着,手下也无意识地用力。  见此,沈霜霜咬紧了牙关,扯出缰绳扔出绕住了黑马的脖颈,死命地往后拉扯。感受到颈间的紧紧束缚,黑马哀鸣一声,连忙停下步子。  但是因为惯性,黑马前半身被拉扯得立起,却还在向前猛冲。  就在两匹马即将撞上,白幼梨认命地紧紧闭上双眼的时候,后背突然贴上了一片厚实的胸膛,因为害怕而发抖冰冷的双手也被一只大掌握住。  白幼梨正想睁开眼睛去看,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闭眼。”江肆沉声道。  江肆一手环过白幼梨的腰身,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则快速收短缰绳,狠狠地拉住,迫使飞云马掉头,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师兄……”白幼梨的后背靠在了江肆的心口,一颗心顿时落到了实处。她冰凉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江肆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腕,似乎这样才能让她安心。  因为江肆力气过于强硬,飞云马不得不调转了方向。  而在这时,沈霜霜也往另一边拉扯缰绳。  千钧一发之际,两匹马以十分微小的距离交错开来。被护在江肆怀里的白幼梨,甚至可以感受到黑马从身旁掠过时带起的风。  两匹马分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江肆才控制着飞云马停下了脚步。而另一边,沈霜霜也制止了黑马的前行,此刻正将缠绕在黑马脖颈间的缰绳收回来。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马棚的女弟子也跑了过来。她面上满是焦急和歉疚,眉头皱得紧紧的,她在沈霜霜马前停下脚步,跪下请罪:“弟子该死。” -- 第77页  沈霜霜此刻面色也不好,“怎么回事?”  “弟子忘了这两匹飞云马是伴侣,所以……”  听此,沈霜霜翻身下马,将缰绳递出,严声打断道:“自行领罚。”  “是!”女弟子站起身,接过沈霜霜的缰绳,带着飞云马快速退出马场。  而雌性的飞云马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低低地哀鸣一声,却也不敢贸然动作。  飞云马是具有灵性的灵兽,它们对于伴侣十分热情,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但在马场中,这种特性只会坏事,所以马棚才会把它们分开饲养。  沈霜霜转头往这边看了看,走上前道:“在下云中仙沈霜霜,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请二位海涵。”  白幼梨眼角还挂着眼泪,显然是被吓得厉害,看起来可怜极了。听见沈霜霜的话,她转头看了看江肆。  只见江肆表情深沉,冷着脸道:“在下师妹并未受伤,沈长老也安然无恙,如此便好。”  “师尊。”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声音清冷低沉。  沈霜霜转头,见来者是慕亦珩,轻轻点了点头。  慕亦珩上前来,向沈霜霜行了弟子礼。方才的事情他已经知晓,他的目光在双方看了一圈,最后落在沈霜霜的身上,“师尊可有受伤?”  “为师没事,”沈霜霜看向白幼梨,“只是小姑娘受了惊吓。”  “今日之事是本宗门弟子的失职,我已给予了重罚。”慕亦珩向二人行了一个同辈里,补充道,“等她受罚之后,我会带着她亲自上门道歉。”  说完,他继续道:“现下宗主寻家师有要事相商,就先行告辞。”  听此,沈霜霜再次看了看可怜巴巴的白幼梨,笑了笑,“小友日后有空,可到我住处坐坐……”  随后便带着慕亦珩先行离开了。  没等二人走远,江肆一手拉住白幼梨的右手,稳住她的身子,自己先行翻身下马。  身后突然没了依靠,白幼梨不禁握紧了江肆的手掌,整个人都微微颤抖。她目光紧跟着江肆的动作,就像是害怕对方丢下她不管。  江肆面向她,看着她红通通的双眼,心下一疼,随即朝她伸出双手,柔声道:“下来吧。”  白幼梨泪意汹涌,终于又忍不住想落泪。她颤抖着手按住江肆的臂膀处,借着对方的力道。紧接着,江肆双手抄过她的腋下,一使力把她抱了下来。  因为害怕,白幼梨此刻身子还没回暖。她双手冰凉,还是没忍住环住了江肆的脖颈,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对方的颈间。  把白幼梨从马上抱下来后,江肆便托住她的腿根将她搂在怀里。感受到怀里的小姑娘周身的冰凉,还有微微颤抖,他叹息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轻声安慰。  “没事了,阿梨。” 第42章 谷主(一)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胆小啊…… 闯祸的飞云马很快就被一名男弟子牵走, 对方也是对二人再三道歉,说之后一定会注意,并且上门赔礼道歉。 当时江肆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便没再说话。 之后, 他便抱着白幼梨往回走。 她两手把江肆的脖颈搂得紧紧的, 片刻也不想松手。因为闷在江肆的肩膀处, 看不见外物,于是白幼梨的其他感官被放大。 周围不时地传来其他弟子的说话声,白幼梨被抱着, 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江肆的怀抱实在是温暖,让她舍不得分离。 她一面贪恋这个怀抱,一面又担心江肆会松开她。 但好在在之后的一路上,江肆都好好地把她托住。原本白幼梨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太重,但江肆自始至终气息都很平稳, 都不带喘的。 两人走过一段小路,四下寂静, 无人过往。 白幼梨稍微抬头, 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身后不断变换的风景。她声音闷闷的, 软声唤道:“师兄……”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胆小啊?”白幼梨问道。 没等到江肆的回答, 她继续说:“我不是胆小,我只是……” “是什么?”江肆问道。 太依赖师兄了…… 白幼梨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一阵风吹过, 吹动了两人头顶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也吹动了江肆的头发,拂在了白幼梨的脸颊旁, 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与此同时,漫上她心间的还有满满的眷恋。 好像又更喜欢师兄了,她想。 江肆带着她回到南边的院子,途中路过了一片小树林。楚杳杳和祝淮安带着腓腓在那处,她手里拿着一把灵草,正在给腓腓喂食。 两人路过时,楚杳杳很快就抬起了头,向这边看来。 白幼梨自然也看见了楚杳杳和祝淮安,紧接着就和楚杳杳对上了目光。她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抬起一只手对楚杳杳挥了挥,算是打过招呼。 -- 第78页 楚杳杳见此,也笑着挥了挥手。 看着白幼梨被江肆抱着走远,这一切仿佛又和记忆中的少年和小姑娘离去的场景重合了。 二人是事了后便直接往回走,出乎意料的是云中仙弟子的赔礼来得比他们还早上许多。 行至院门口,白幼梨被江肆放下来。还不等她站稳,便被林苏告知,“沈长老的弟子方才来过了,给你送了不少东西,也没留个口信就离开了。” 不知为何,白幼梨总觉得说是沈霜霜,其实这些应当都是她的弟子慕亦珩安排的。 江肆把白幼梨送回来,仍不离去。直到白幼梨再三说自己没事了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好好休息。” 白幼梨不舍地看了看江肆,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快速道:“谢谢师兄。” 说完,便快速转头跑过院门,消失在了转角处。 江肆看着白幼梨的身影被院墙遮挡后,才收回目光往回走。在方才白幼梨离开他怀里那一瞬间,心中的落空感便涌上了心头,和之前的满足感相差太大。 就在此时,他心口突然一痛,体内的魔气突然挤进了他的灵脉。 再看这边,白幼梨刚踏进房间,便被门口的大箱子拦住了脚步。她知道这是沈霜霜送来的赔礼,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大一个箱子。 其实客官来说,今日之事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她也只是受了点惊吓,没必要送来这么多东西。再来就是苍山派虽然及不上云中仙富庶,可也从不会短她的吃穿。 这般想着,白幼梨便也没打开箱子,而是请云中仙的弟子将大箱子原封不动地送还给沈霜霜,就说自己并没有受伤,赔礼便不需要了。 傍晚时分,南边院子里住的弟子们突然吵闹了起来,说是花幽谷来了,纷纷问彼此要不要去看看。 但是很快就有人说:“云柏真人今夜在期夏殿大摆宴席,说是给各宗门弟子接风洗尘。迟早都是要看到的,大家可以再等等。”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便歇了此时出去看的心思,开始期待今晚上的宴席。弟子们都有听说过花幽谷的传闻,对于花幽谷谷主的容貌究竟是美或丑更是好奇。 果然,没过多久,云中仙的弟子便前来各个院落通知了接风宴的消息,并请各位移步期夏殿后的华庭。 云中仙有四座以季节命名的宫殿,分别是承春殿、期夏殿、落秋殿和颂冬殿,这四座宫殿紧挨着被建造在云中仙宗门的中部位置,中间便是最高的千层塔。 等众人来到期夏殿的时候,殿门大开,透出了明亮的明珠光芒,将期夏殿周围都映照得十分亮堂。 白幼梨碰到的第一个熟人是叶知楠,叶知楠如今是金丹期修为,住在东边的院落。他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了白幼梨,之后便径直向她走来。 叶知楠走到白幼梨的身侧站定,问道:“听说你今日在莫里春原出事了,有没有受伤?” 没想到这件事已经传开,白幼梨顿时难为情,她抬手捂住嘴唇,道:“我没受伤,师兄救了我。” 听此,叶知楠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可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白幼梨见他沉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她抬眼看见江肆站在前方的阶梯上,似乎正在看着她的方向,她正想挥手喊他,却突然看见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修上前。 她面上的表情有些许凝固了,随即慢慢收回了手。 那女修带着清浅的笑容,可双眼却紧紧盯着江肆的脸,就差把想法写在脑门上了。 因为角度的原因,白幼梨看不见江肆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可那女修似乎很是高兴,一直尝试着跟他说话。 白幼梨心中不自禁地漫上了失落和担忧。江肆形貌俊美,实力强大,这些都是大家看得到的,喜欢他的人多自然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的反应被一旁的叶知楠看得清楚,他抿了抿嘴唇,不再多言。 就在白幼梨呆滞的时候,突然周围传来了弟子们低低的惊呼声。先开始只有一两声,后来大家都往后看,嘴里不由自主地低呼。 见此,白幼梨也往后看去,随即也没忍住睁大了眼睛。 只见天边不知何时亮起许多红色的微光,在空中上下浮动变换着。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由灵力凝结而成的红色蝴蝶,随着微风不断起舞。 就在众人惊讶和疑惑时,天边被撕开了一道红色的口子,就像是一扇门。里面走出来四位红衣美人,四人一同抬着一台花轿。 抬轿的四位美人踏在虚空之上,步伐轻缓妖娆,仿佛踩在云雾。 花轿呈四方形,其上红色帷帘飘动,周身被红色蝴蝶和微光所环绕。帷帘飘动间,隐隐约约可见花轿之中躺坐这一人。 来者一袭红衣,身姿曼妙。她单手撑在额际,另一手拿着一支白玉长笛,面上覆着一层白色面纱,另一手搭在膝盖上,手指纤长,令人遐想。 “花幽谷谷主?”一弟子惊呼。 听闻花幽谷谷主面上常常遮着一层面纱,在花幽谷之外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再加上早前众人便得知花幽谷回来,那么眼前这位是谷主无疑了。 那便是花幽谷谷主? 帷帘浮动,露出了谷主的半张脸。白幼梨呆呆地看着花轿上的人影,却突然间和对方对上了目光。 -- 第79页 白幼梨眨了眨眼睛,她确定自己刚才和对方的目光对上了。对方望着她的双目含着笑意,而且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实在是眼熟。 再加上这身红衣,白幼梨很快就把花幽谷谷主和昨晚来到她房间内的女子联系在了一起。昨晚那女子走之前,对她说:“阿梨,明天见。” 这般想着,那这两人是同一人无疑了。 可……花幽谷谷主为何会认识她,就像是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她了,不仅知道她的名字,似乎还与她格外相熟一般。 没等她想明白,听见一阵轻微的风声。随后就看见花幽谷谷主抬起白玉长笛掀起了帷幕,坐起身子,向外看来。 之后,谷主双眼轻轻一弯,运起灵力便离开了花轿,往下飞来。 白幼梨就这般仰着头看着那红衣的谷主从高空一跃而上,双眼注视着她,直直地朝她而来。眼见着谷主的身影越来越近,白幼梨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可她忘了她此刻正站在阶梯之上,退无可退,足后抵在了阶梯上,身子一时不稳。 眼见着她就要摔倒,却被已经贴近的谷主伸手揽住了后背。谷主声音中带着笑意,她轻声道:“又看呆了?” 一听这声音,白幼梨更加坚信眼前的谷主便是昨晚的红衣女子。 她稍稍往前半步,这才站直了身子。看着正笑眯眯看着她的谷主,白幼梨连忙行礼,道:“多谢前辈。” “不必拘束。”说着,谷主抬起手,准备摸一摸白幼梨的脑袋。 众目睽睽之下,看着谷主即将落下的手,白幼梨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了。就在这时,一条臂膀从她肩旁伸来,围着她的肩膀,将她往旁边轻轻一带,躲开了那只伸来的手掌。 “谷主,还请自重。”江肆冷声道。 就在江肆把白幼梨带开的那一瞬间,谷主的表情便沉了下来。她看了看江肆,微微眯起了眼睛,就像是在打量自己的对手。 气氛一时间僵持。 前面是无端对她极好并且实力深不可测的谷主前辈,身后是护住她的江肆。白幼梨站在两人中间,不禁有些无措。 她一时间紧张,下意识地抬起两只小手握住了江肆的手腕,这是一种依赖的表现。 就在双方各不相让的时候,期夏殿之上传来了一阵轻笑,“哈哈,都站在外面作甚?都上来啊。” 这是云柏真人的声音。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云柏真人依旧眯着一双眼睛,嘴角带着笑容。他声音很自然,就好像没看见这一场由花幽谷谷主引起的骚动似的。 “花轻,你来迟了。”云柏真人道。 听此,谷主叶花轻轻笑一声,道:“早前不是已经让我座下弟子先行前来了?” 叶花轻声音分明很轻,却可以清晰地传进每一个弟子的耳中。 原来,今日傍晚时分抵达云中仙的只有花幽谷此次前来授学礼的弟子,而谷主叶花轻却是方才才赶到的。 东海边缘和蓬莱岛外都布置着严密的阵法防御,而叶花轻却可以单凭一顶花轿就撕裂空间前来,其恐怖的实力可见一斑。 云柏真人亲自出来催促,众人也不再停留,纷纷迈步往里走。 而叶花轻也不管江肆的臂膀还护在白幼梨的身前,便径直弯下身子,问道:“阿梨,可要与我一道走?” “前辈,我……”白幼梨望着近在咫尺的美眸,有些犹疑。 见她说不出话,叶花轻也只是一笑,她摇了摇头,柔声道:“我更希望阿梨,可以唤我姑姑。” 第43章 谷主(二) “师兄,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姑姑?”白幼梨有些不解。 “嗯, ”叶花轻望着白幼梨的目光依旧温柔,她再次询问,“阿梨,要不要同我一道?” 白幼梨抬眸看了看江肆, 对方面容冷峻, 此刻正警惕地看着叶花轻。她紧了紧握着江肆手腕的手, 轻轻摇了摇头,婉拒道:“多谢前辈好意,我跟着师兄就好。” 听此, 叶花轻也没有不悦,只是有些意外。她挑起眉毛,再次看了看江肆,目光中似乎带着不解。 叶花轻对待江肆和云柏真人的态度算不上好,可对白幼梨倒是宽容, 就算是被对方拒绝了似乎也没有太过在意。 她直起身子,似是无奈地轻轻点了点头, 妥协道:“那好, 等之后我再来寻你。” 她抬步先行之前,目光似是有意地朝着白幼梨的腰间扫了一眼, 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轻快走过, 带起一阵微风。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香气。 白幼梨轻轻地嗅着空气中的清香,只觉得这香味和昨晚上的一模一样,沁人心脾。 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 白幼梨这才松开江肆的手腕。感受到江肆的臂膀抽离,白幼梨仰头,自发道:“师兄……我并不认识花幽谷谷主。” “我知道。”江肆沉声道。 从白幼梨的表现来看, 显然是和叶花轻素未谋面的。 见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白幼梨拉了拉江肆的袖口,小声催促:“师兄,我们先上去吧。” “嗯。” 二人走上百层阶梯,进入了期夏殿。之后又在弟子的引领下,穿过期夏殿旁侧的弯曲回廊,来到了殿后的华庭。 所谓华庭,其实是期夏殿后院的名字。华庭极大,四周边缘都是长长的回廊和四角亭,其下便是偌大的水池。 -- 第80页 水池中间放置着一座巨大的假山,其中应当是布置了阵法,引导着流水从假山之上源源不断地流入水池中。 水流声潺潺,假山之外的水池表面上还漂浮着不少莲叶,其间点缀着三两莲花,隐约间还有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众人沿着楼梯上到了台阁之上,那里已经布置下了宴席和吃食。最上方放着三张长案,云柏真人和叶花轻已经落座,独留下旁边的一张。 而其下便是数排相同的长案,从最里边延伸到了外边,等待诸位入座。长案上摆满了瓜果和糕点,案角还放置着美酒和热茶。 每一张长案后放置着两个坐垫,看样子是二人一席。 白幼梨甫一踏进台阁,转眼便看见了之前在殿外和江肆搭话的女修。对方已经落座,但身边的位置还空着。她一脸殷切地看着走入殿门的江肆,什么想法不言而喻。 见此,白幼梨心中有些不安。 她之前从未见过那人,自然也不会是江肆相熟之人。如此想来,江肆也定然不会答应和她同坐。 但是白幼梨就是不安。 她拉住江肆的袖口,决定先下手为强,“师兄,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江肆看了一眼被捏着的袖口,随即又和白幼梨对上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白幼梨的手腕,带着她在不远处的一张长案后坐下。 知晓江肆是同意了,白幼梨耳尖泛红,连忙端正坐好。 她悄悄看了一眼方才那女修,只见对方也还看着这边,看上去极为不满,双目中满是怒火。就连旁边一个弟子前来友好询问,她也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嘴唇微动,不知道说了什么。 但那询问的弟子面色一僵,似乎是有些尴尬。随后便只点了点头,沉默着走开了。 下一瞬间,那人突然再次忿忿地看了过来。 白幼梨没来得及避开目光,便直接和那人对上的目光。只见那人看着白幼梨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怒意,应当是不满白幼梨抢先了。 对方的目光过于尖锐,白幼梨没忍住一抖,随即连忙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江肆一直都注意着白幼梨,就连她的微小动作也不会漏掉。 “没什么。”白幼梨连忙摇头。 而这一幕,被高台之上的叶花轻轻而易举地收入眼中。看着白幼梨方才乱转的目光和明显的怯意,她双目微眯着朝方才白幼梨目光所及之处看去。 很快,叶花轻的目光就锁定在了那女修身上。 那女修浑然不知自己被一个大人物盯上了,只顾着生气。 叶花轻向来都是极为敏锐之人,她很快就想到了方才在期夏殿外时白幼梨对江肆依赖的模样,再瞧那女修看江肆的眼神,她很快就把事情的缘由猜到了七七八八。 想到这里,她饶有兴致地笑了笑。随即,便偏转过头看向云柏真人,随口问道:“那是何人?” 云柏真人转头,朝向叶花轻看着的方向。他没有第一时间就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问:“你问这个作甚?” “你管我作甚?你直接告诉我就好。”叶花轻挑了挑眉,态度极为恶劣。 要是其他人,是万万不敢如此对待云中仙宗主云柏真人的,可奈何这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叶花轻。 听此,云柏真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回道:“我请你来是为了授学,你可别想着给我惹祸。” “要不是看在阿梨的份上,你当我会想来?”叶花轻几乎是脱口而出,可以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云柏真人留。 但二人这关系早已持续了上百年,云柏真人也早已习惯了叶花轻的态度和说话方式,遂也不想计较。 “你不说便算了,我待会儿问别人去。” 叶花轻话音刚落,她口中的“别人”便姗姗来迟。 只见沈霜霜带着慕亦珩从台阁的小门走了进来,她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内心一直腹诽,只觉得这宴席麻烦,还不如窝在自己殿内睡觉。 看见叶花轻,沈霜霜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随口招呼道:“大忙人来了啊?” 说着,她便在空着的那一张长案后坐下。而慕亦珩则熟练地拿起茶壶给她倒了半杯茶,之后便自然地站在了她的身后,垂眸不语。 叶花轻的目光在慕亦珩身上停留一瞬,随后看向沈霜霜,勾唇笑道:“哪里有我们沈长老忙啊?接风宴都要最后一个到场。” 见两人拌起嘴来,云柏真人依旧眯着眼睛微笑,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直到两人一来二去说完了,他才看向沈霜霜,道:“师妹下次还得赶早。” “知道了。”沈霜霜撇嘴,随口应和道。 几人没安静一会儿,叶花轻便转过头来,嘴角带着慵懒的笑,问道:“霜霜,那人是谁?” 她问的自然还是那女修。 沈霜霜随意地看了一眼,想也没想便道:“那个应当是琉璃宗弟子吧?听她同门唤她……玲珑?” 她虽然随性,但记性一向不错。之前在承春殿见过的弟子,大多都有印象,就算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能记得所属的门派。 “琉璃宗?”叶花轻皱了眉头,似乎是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是哪个门派。过了好半晌,她才试探着问,“紫璃那个?” 花幽谷避世,她也不喜外出,对于外界的事知之甚少。 -- 第81页 “对。”沈霜霜似乎有些无言,看了她一眼后转头喝了一口茶。 那茶水刚入口,她便尝出这是果茶,随即赞赏地看了看慕亦珩。 沈霜霜一向不喜欢喝茶,只觉得苦涩难以下咽,但却独独喜欢果茶。别人不知道她的喜好,只有慕亦珩格外清楚。这果茶,也定然是慕亦珩提前吩咐人给她备下的。 慕亦珩注意到沈霜霜的回眸,抿了抿嘴唇,没有言语。 而这边,白幼梨在跟江肆坐下之后,便一直端正地坐着,也没有说话。因为弟子们还没有全部落座,所以云柏真人也还没有讲话。 无聊间,白幼梨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食物上。就在她琢磨着待会儿从哪一样开始吃的时候,身旁的江肆伸手把一盘糕点从她面前端走了,放在了离她最远的那个桌角。 她有些不解地看向江肆。 “云蔓酥。”江肆收回手,淡声解释道。 听到这几个字眼,白幼梨连忙收回了目光。但同时心里也暖暖的,因为师兄一直都记得她不能吃蔓桃,比她还谨慎。 目光流转间,白幼梨再次和玲珑对上了目光。这对视来得过于突然,白幼梨连忙伸手拿过一旁的白玉壶给自己倒了半杯茶水,以作掩饰。 正当这时,上方的叶花轻也朝她看了过来,她举起手中的白玉杯,对着白幼梨挑眉示意,随后便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前辈主动和她同饮,而且对方已经喝了,自己便不再好拒绝。于是,白幼梨也只好抬起面前的白玉杯,一口饮下了杯中的液体。 原本以为是茶水,所以白幼梨一口下去也没有犹疑。直到液体落入自己的喉咙,她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一股猛烈的酒香在自己的口中炸裂开来,刺激了她的口腔和喉咙,一路烧到了肚子。 这酒醇厚香浓,酒味辛辣,况且这能被云中仙拿出来招待客人,显然不是凡品。她是第一次饮酒,猝不及防被这酒的辛辣呛了满喉。 她捂着嘴,小心地咳了两声。 酒香散开,江肆皱着眉转过头来,看到白幼梨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还止不住地轻咳。再看白幼梨手旁的酒壶和已经空了的白玉杯,他便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白幼梨被呛出了眼泪花,她可怜兮兮地看向江肆。放下双手,她嘴唇殷红,润润的还带着水光,满眼也是无措。 “师兄……” 第44章 琉璃(一) “阿梨,你可知喜欢为何物…… 等诸位弟子都落座后, 云柏真人也只是笑眯眯地简单说了几句,无非就是各位远道而来多加休息之类的客套话。之后云柏真人饮尽一杯酒水,就让各位好好享受宴席。 此时宴会刚开场,白幼梨心口处火辣辣的, 却也不敢贸然立场。 感受到嗓间的痒意, 白幼梨再次没忍住轻声咳了两声。一时间, 两颗眼泪从她眼角滚落,沿着腮帮子落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酒香。 “我们先回去。”江肆一锤定音,说着就要拉着白幼梨先走。 “诶……”白幼梨按住江肆的手腕处, 飞快地摇了摇头,“师兄,这才刚开始,我们离场于理不合。” 更何况云柏真人作为一宗之主,定然是事务繁忙, 都没有先行离开,他们又怎么好拂真人的面子? “而且, 我感觉我现在并无不妥……”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润润的, 再次劝说道。 江肆眉头紧锁,看着白幼梨的眸子, 似乎不准备让步。 最后白幼梨跟江肆再三保证了自己没问题, 如果等会儿不舒服会第一时间跟他说之后,江肆才勉强松口。 江肆垂着眸子把一盘糕点往白幼梨面前挪了挪,沉声道:“空腹饮酒不好,吃点糕点果腹。” 听此, 白幼梨心口处再次泛上了暖热,她点了点头,听话地拿起一块糕点咬了几口。不愧是云中仙拿出来的糕点, 酸甜爽口,细腻无比。 她一连吃了几块。 上方的叶花轻在方才和白幼梨对饮之后,便被沈霜霜问了点事,是以错过了白幼梨喝错了酒后的窘态。这时候她再转眼过来,只见脸颊红扑扑的白幼梨一连吃了好几块相同的糕点,不由得轻笑。 她指了指长案上同样的糕点盘子,看向沈霜霜,问道:“这是什么糕点?” “白云糕,”沈霜霜答道,“此物珍贵,乃是云中仙独有的。” “原来如此,我看阿梨爱吃,宴后给她送些去吧。”叶花轻状若随意地说道。 沈霜霜不解她口中的阿梨是何人,只无意识地歪了歪头。但她很快就转了话头,素手指了指桌案最边上的酒壶,笑道:“比起白云糕,这缭花酒更是极品。” “别看它喝起来不怎么样,可后劲极大。若是寻常人,饮下一杯,半个时辰后就当醉了。” 说着,沈霜霜就要伸手去拿那酒壶,可手刚伸出一半,就被一直候在一旁的慕亦珩不着痕迹地拦住了。 貌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沈霜霜表情立刻不自在了起来。她假意咳嗽了两声,随后便装作很自然地缩回了手。 看见这一幕,叶花轻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而这边,白幼梨刚几块白云糕下肚,便觉得肚子里火烧得不行。她脸颊也烫得厉害,甚至有些口干舌燥。 但是环顾四周,宴席才刚刚开始,其他弟子们正推杯换盏,闲聊谈笑。 -- 第82页 她轻叹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在这时,旁边伸来一只冰凉的手掌,是江肆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 白幼梨感受到脸庞一阵冰凉,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江肆面色一沉,当即唤来后方的云中仙弟子,道:“我与师妹离开一阵。” 说完,便一手微微护着白幼梨的肩膀离开了台阁。 走出宴席,白幼梨呼吸到了外面掺着莲花香气的空气,顿时感觉清醒了不少。她抬手自己用手背感受了一下脸颊处的滚烫,呼出一口气。 江肆带着她沿着回廊走到了尽头处的一座四角亭处,让她在白玉桌旁坐下。 蓬莱岛位于东海中间,白天都是阳光普照,万里无云。而到了晚上,则是月明星稀,月光清亮。 夜风吹过,撩起了江肆的头发,落在白幼梨的脸颊处,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顺着江肆的发丝往下看,映入眼帘的是两人相依偎的影子。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原本被被风吹走的酒意又漫上了白幼梨的心口处,她面颊泛红,一时无言。 江肆也没说话,在看着她坐下之后,径直走到一旁的凭栏处,目光落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师兄……”白幼梨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望着江肆的背影轻声唤道。 江肆转过头,用眼神询问。 “对不起,给师兄添麻烦了……”白幼梨似乎是醉了,说话也有些不清楚了。 江肆眉头紧锁,直言道:“我从未觉得你麻烦。” 他话音刚落,白幼梨就红了眼圈。 这话白幼梨之前也听到过,但那个时候她意识不清醒,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但这一次江肆说得直接,直接钻进了白幼梨的心里。 月光落在白幼梨的脸上,双眼泛酸,倒觉得这温润的月光有些过于刺眼了。于是她转过头,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不再去看江肆。 但没过一会儿,白幼梨又把脑袋转了过来。她眼神认真地看着江肆的眼睛,然后很自然地拍了拍身边空着的白玉凳子,道:“师兄……你……你坐过来。” 白幼梨醉了。 在月色的照映下,她双目清明,看起来再清醒不过。可她说话口齿不清,显然是缭花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江肆见她这般,自然也知道她已经醉了。他深知白幼梨之前从未沾过酒水,此刻醉酒也不知道会做点什么。 他轻叹一声,顺着白幼梨的意思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没等他坐稳,白幼梨便朝着他伸出双臂,表情也很认真,就和小时候一般。 江肆知道,她这是要抱。 可细数起来,白幼梨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主动亲近他了。如今面对白幼梨的主动亲近,江肆一时间有些犹疑。 见他没有如同小时候一般毫不犹豫地回抱她,白幼梨撅起了嘴,随即自己向前用双手搂住了江肆的脖颈。 白幼梨的突袭来得过于突然,江肆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之后便是白幼梨坐着,而他将就着她的动作弯腰站着。 分明姿势很别扭,可白幼梨偏偏没觉得不舒服。她脑袋枕在江肆的肩膀处,整个身子都是暖烘烘的,在夜里像个小暖炉。 “师兄对我真好……”白幼梨声音软软的,在江肆的耳边轻声嘟囔着。 江肆闭了闭眼,抿着嘴唇。他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动,最后终于压制不住,顺从本心握住白幼梨的腰肢把她抱了起来。 白幼梨搂着江肆的脖颈小声惊呼,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经坐在了江肆的腿上。她似乎是被吓着了,亦或是享受江肆的亲近,只一个劲儿地往江肆的怀里钻。 最后,她两手搂着江肆的劲腰,侧脸贴在了他的心口处,微微眯上了眼睛。 因为醉酒,她的意识已经很迷糊了,只能听见耳边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次又一次地顺着耳朵抵达了她的心脏。 夜凉如水,寂静无声。 听着耳边的心跳声,困意来袭,白幼梨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呵欠。她转过头,把脑袋埋进了江肆的心口处,之后便没了动作。 见此,江肆内心一阵舒缓,忍不住勾起唇角。 当真和小时候一样,讨喜又黏糊。 他一手抚上白幼梨的后背,像小时候一般轻轻拍着。 其实就算是白幼梨这些年来长开了不少,依旧是娇小依人。就像是现在,她依旧可以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整个人都藏在江肆的怀里。 她睡觉总是很安分,睡着之后就很安静。 就在江肆以为白幼梨睡着了的时候,她却突然转过头,两眼汪汪地看着他,目光清明,丝毫不见睡意。 “怎么了?”就当还在五年前,江肆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白幼梨摇了摇头,无厘头地说:“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无端地就是难过。 沉默了一会儿,江肆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阿梨,你可知喜欢为何物?” 就在这时,白幼梨方才还清明的目光一时间有些迷茫。 江肆见此,自然便认为她是不知道,不由得苦笑。 可白幼梨并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早前便知道,自己喜欢江肆,她盼着江肆好,希望他一直快乐,未来也一片坦途。 -- 第83页 她也知道,江肆喜欢萧依云,不会喜欢她。 可白幼梨也很矛盾,她明明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可就是没办法抛弃心中对江肆的全部感情。 她也希望江肆不喜欢萧依云,她也希望江肆能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心中也能装下她。但如果她所希望的这一切不是江肆所愿意的,她也会选择放弃。 这就是她所理解的,自己对江肆的喜欢。 就在白幼梨分明是满脑浆糊,却还在想办法组织语言告诉江肆自己心中所想的时候,江肆摸了摸她的脑袋,苦笑道:“不知道也无妨。” 白幼梨圆睁着一双鹿眼,看见江肆不自然的神色,她询问道:“师兄在想什么?” “没什么。”江肆柔声道。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掌遮住了白幼梨的眼睛,阻挡了她的视线。 江肆从来没说过,白幼梨生了一双清透无辜的眼睛,明明是懵懵懂懂不明白诸多事情,却素来可以看到他的心里。 被遮挡了眼睛的白幼梨有些疑惑,她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卷翘的长睫拂过江肆的手心。因为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变得敏感了。 突然一阵风拂过,白幼梨感受到江肆的靠近。紧接着,额头便感受到一阵凉意,与此同时还有一阵鼻息喷洒在了她的眉心。 她不知道,江肆亲吻了她的眼睛。 第45章 琉璃(二) “师兄……呜呜呜……你怎…… 直到那奇怪的感觉褪去, 白幼梨才伸手握住江肆的手腕往下拉。看着近在咫尺的江肆,白幼梨眨了眨眼睛,问道:“师兄,怎么了?” 她的眼神过于清透, 以至于让江肆觉得自己方才偷吻她的行为十分龌龊, 就像是当了一回坏人, 做了一件亏心事。 对于白幼梨,江肆向来克制,却又最难克制。 想到这里, 江肆的面上再次泛上涩然,他闭了闭眼,违心道:“无事。” 可未等他话音落下,丹田处却出现了熟悉的抽痛。灵力和魔气一瞬间便在他的丹田处炸开,疯狂涌向他的四肢百骸和灵脉之中。 很快, 心脏也迸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嗯……”痛感席卷了江肆的全身,快速又汹涌, 这让他没忍住闷哼一声。 见江肆脸色苍白, 白幼梨也清醒了一些,她凑近江肆, 急切问道:“师兄, 你受伤了吗?” 可就在白幼梨接近的那一刻,江肆的丹田处和心脏的痛苦徒然加倍。江肆气息有些不稳,血气上涌,喉头一阵腥甜。 江肆扶正白幼梨的上半身, 自己往后退了一些,勉强压住嗓间的痒意,可嘴角处还是流出了一丝殷红鲜血。 见此, 白幼梨也脸色一白,连忙伸手去擦拭江肆嘴角的血迹。 江肆看着白幼梨的动作,忍住痛意没有躲开。直到白幼梨颤抖的手指落到了他的嘴角处,丹田处如他所料再次痛意翻滚。 这一刻,江肆算是明白了。只要他对白幼梨意动,体内灵力和魔气便会紊乱。若是有亲密接触,那更是变本加厉。 想通了这一点,他望着给他擦拭嘴角的白幼梨,终于忍不住苦笑。 白幼梨本来就还醉着,这时候又闹着担心江肆的情况。她探着身子往前,双手也没有支撑,一时间差点摔倒。 好在江肆扶住了她的腰身。 看着江肆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白幼梨双手颤抖,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她手上还沾着江肆的血,哽咽着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师兄……呜呜呜……你怎么了?” 白幼梨把江肆搂得紧紧的,埋头在江肆的肩头抹了抹眼泪,抽着气道:“我们去找医修吧。” 他自己的身体,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病症,寻常医修可治不好。更何况他现在清楚得很,自己一身魔骨,灵力和魔气在体内相撞,真实的身份还难说。 若是去寻别人诊看,定然会发现他此刻的异样。先不说被正道宗门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会如何,他最不想的就是让白幼梨知道自己的不同。若是白幼梨知道了他许是魔族,她又会作何想法? “好了,我没事。”江肆扶正白幼梨的身子,让她坐好。自己勉强引出一缕灵力,运起术法压制住了体内肆虐的魔气。 这让他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可白幼梨还是不太相信,她捧着江肆的俊脸,肿着眼睛半信半疑道:“师兄,你不要骗我……” 分明难受的是江肆,她却比江肆还难过。 看着白幼梨的表情,江肆体内魔气一阵翻滚,险些压制不住。心口处痛意难忍,他却笑了,他表情释然地摸了摸白幼梨的脑袋,“没骗你。” “真的?” “嗯。” 白幼梨放下心来,道:“那好吧。” 她本来就还醉着,脑袋还不是很清醒。现在无论江肆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现在听到江肆没事了,她也安心了,随即便在江肆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闭上了眼睛。 江肆看着白幼梨恬静的睡颜,心口处暖暖的,他顾不得丹田处的疼痛,回抱住怀里的姑娘,下巴抵在小姑娘的发顶。 他妥协了。 就连江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从小就对外筑起的高墙,有朝一日会对一个姑娘全部坍塌。 他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对白幼梨的情感,并且已经不准备再去过多思考了。 -- 第84页 江肆现在选择把选择权交给白幼梨。 他之后会一如既往地对白幼梨好,付出全部都可以。无论之后白幼梨能否知道他的感情,是否可以回应,只要是白幼梨的选择,他都接受。 这也算是给了他自己一个机会,一个放弃因为自己真实身份而产生的犹疑,他现在只想全心全意地给白幼梨自己能给的,而不是因为自己内心的犹疑就驻足原地。 月亮是晃眼的白色,映在白幼梨的面上,长长的卷睫在她的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江肆将目光从白幼梨的脸上移开,看向远处的莲花。水池中的莲花在天黑后会慢慢合上,但空气中仍然留有余香。 宴席的嘈杂声越来越远,再与二人无关。 第二日,白幼梨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的。 她坐起身来,拍了拍昏沉的脑袋,只觉得太阳穴处一阵抽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眉头。就在她揉着太阳穴的时候,昨夜的记忆回笼。 她捂着脑袋静默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上做了什么。 她竟然直接拉着师兄撒酒疯了! 但好在仔细想来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同时也多亏了江肆对她一向容忍,才没有直接推开她。 最后,白幼梨想起来江肆脸色苍白,嘴角带血的样子。 她面色一沉,在她的记忆中,并不知道江肆什么时候受过伤,甚至还吐血。虽然江肆跟她说没事,可都已经吐血了,怎么可能没事呢? 这般想着,她掀开被子就往外跑,准备去找江肆。 可当她刚打开房门,迎面却撞见了一名云中仙弟子。那弟子手中端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见到她出来,先是一愣,应当是没想到会正好碰上白幼梨。随即,她嫣然一笑,道:“白仙友,这是授学礼期间弟子们需要穿戴的校服。” 说着,就把校服递给了她,之后又补充道:“还请白仙友半个时辰后到颂冬殿,分选老师。” “好,谢谢。”白幼梨垂眸看着手中的纯白色校服,温声答道。 送完校服之后,那女弟子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食盒,道:“这是叶谷主托我送给白仙友的。” 叶谷主,那自然是花幽谷谷主叶花轻了。 白幼梨有些不明所以,连忙转身将托盘放在身后不远处的木桌上,之后才双手接过了食盒。这食盒内部应当是刻着阵法,白幼梨没闻到一丝味道,自然也猜不出来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送走女弟子之后,白幼梨才捧着食盒往回走。 她打开食盒盖子一看,发现里面盛放着一盘糕点。这糕点她认识,这便是昨晚她在接风宴上没忍住吃了好几块的糕点。 合上盖子,她才发现食盒侧面写着糕点的名字,白云糕。 叶谷主一直在关注她吗?为何会知道她喜欢这白云糕? 白幼梨心中疑虑重重,她当真想不到自己哪里会和花幽谷或者叶花轻有交集。 按理来说,花幽谷闭谷多年,谷主也鲜少外游,怎么会认识她这般平平无奇的姑娘?再者说,她今年将将十五岁,其中十年都只居住在落花城,之后五年也没怎么走出过苍山派,她也没有机会和叶花轻有交集啊。 思索无果,白幼梨轻轻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 她把目光放在了一旁那托盘上折叠整齐的校服上。只能说不愧是仙气飘飘的云中仙,就连发给授学弟子的服饰都是满是仙气的白色。 白幼梨将校服提起,这才发现这裙子的裙摆和袖口处都分布着由细细的银线完美绣着的白云暗纹。就在她拿起袖口细看的时候,还在袖口内侧边缘处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最后,她才发现这整件裙子都是用鲛纱缝纫而成。 她不禁感叹,连一件校服都做得如此精美,云中仙还真是势大啊。 这裙装刺绣繁复,可制式却很简单,是以白幼梨没花多少时间便穿上了。等她穿好校服,打开门准备出发前去颂冬殿。 正巧碰上了另一个同门女弟子林苏,对方也换上了白色校服。两人对上目光,不由得相视一笑,之后便一同前往了。 等二人行至颂冬殿外的时候,放眼望去殿前的校场上已经沾满了跟她们一样身穿白色校服的弟子。 但是弟子虽多,白幼梨还是一眼就锁定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肆手里抱着灵剑黄泉,倚靠在殿前的红木柱上。他的脸色已经不像是昨晚那般苍白了,此刻正微敛着眼睑,不知道在看着哪里。 以往没说过,江肆自从上了苍山派之后,身量长得很快。他身形颀长,穿什么都好看。但是白幼梨一直都觉得,黑色最称他。 江肆面容算不上柔和,而且常年端着一张冷脸。但他眼睛是好看的桃花眼,眼角处有一颗小痣,是以也不显凌厉和老成,还带着一股少年气。 看见江肆,白幼梨心里就忍不住雀跃。她估摸着江肆没看见自己,便往对方的方向肆无忌惮地看了好几眼。 本以为不会被对方发现,可下一刻就与江肆对上了目光。 见此,白幼梨只好扯开一个笑容。 没等她的笑容收敛,身后一人靠近,摸了摸她的脑袋。随之后来的,还有一股令人无比舒适放松的恬淡香气。 白幼梨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后脑勺摸去,只摸到了一只细滑的手。她往后看了看,只见叶花轻一只手被她覆着,正笑得开心。 -- 第85页 见到是叶花轻,白幼梨原本应该心怀疑窦才是,可不知为何叶花轻总能让她很放松,让她忍不住想要亲近对方。 “叶谷主。”白幼梨唤道。 叶花轻笑着揉了揉白幼梨的脑袋,随后收回了手,之后才笑着说:“都说了阿梨可以叫我姑姑。” “我与谷主之前素未相识,非亲非故,为何谷主让我唤姑姑?”白幼梨偏着头,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困惑不已的问题。 听此,叶花轻张了张嘴,似乎准备直接说出原因。可不知为何却突然顿住,她的目光在白幼梨的面上停留一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只浅浅地笑了笑,道:“你之后自然会明白。” “至于现在,我只希望阿梨知道我绝对不会害你,你也可以选择相信和依赖我。”叶花轻补充道。 她这么一说,白幼梨更加疑惑了,看叶谷主方才的表情,答案分明就快要呼之欲出了,为何突然生生顿住了? 看这样子,似乎也叶花轻确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白幼梨,而且并不会伤害她。至于个中缘由,却是不可言说。 第46章 琉璃(三) “师尊,怎么了?”…… 不等白幼梨纠结过多, 云柏真人带着其他即将参与授课的老师们已经到了。 只见云柏真人鹤白的长发披在身后,笑眯了眼睛走在最前面,其后跟着四位长老。其中有三位年长的男修长老,白幼梨未曾见过。 但是在来云中仙之前, 白幼梨便了解过云中仙的掌门和诸位长老。 根据外貌来看, 走在云柏真人右侧的满面严肃的长老应当是擅长术法的言无长老。这位长老人如其名, 不爱说话,为人严肃,最厌恶不学无术还没个正型的弟子。 而左侧两位面容和蔼的, 则分别是专攻符篆和阵法的泉灵长老和慕华长老。相比起言无,二位的性子则要温和很多,对待弟子也极为耐心。同时,这二位也是每一届授学礼中最受弟子欢迎的长老。 最后面信步走着的,便是一脸淡漠的沈霜霜。 直觉告诉白幼梨, 沈霜霜的淡漠是因为怕麻烦。她可能一点也不想参与授课,就像之前在承春殿面见来参与授学礼的弟子们一般无聊和不愿。 听闻沈霜霜这还是第一次参与授课, 还是在云柏真人的强硬要求下。想来之前那么多次授学礼, 她都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而这一次则没有躲过。 这便是此次云中仙内授课的老师, 最后再加上叶花轻。 这次有哪些授课长老的消息, 早前便不胫而走。在听闻沈霜霜和叶花轻也会授课后,各宗门弟子对于授学礼的请帖更是抢破了头。 但是据白幼梨所知,这二位的影响力不仅仅是因为实力。前者还因为其远近闻名的绝美容颜,而后者则是神秘和背后的花幽谷。 不过说起来, 沈霜霜当真是美得艳而不俗,再加上修为高深的原因,浑身的气质也是脱俗无尘, 不可方物。 想到这里,白幼梨忍不住看了一眼叶花轻。对方面上覆着面纱,旁人不知道,可是她却看到过,这面纱下的容颜也是恍如神颜的。 对方注意到白幼梨的目光,也朝她看了过来,双目含笑。 瞧着被对方发现了,白幼梨慌忙收回目光。 这时,云柏真人一行人已经行至二人身侧。沈霜霜先是看向了白幼梨,对她轻轻笑了笑,之后再朝着叶花轻使了个眼色。 见此,叶花轻挑了挑眉。她抬起手在白幼梨的肩上轻轻拍了拍,道:“阿梨,那我先进去了。” “啊,是。”白幼梨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要跟她说一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她回答完,叶花轻才提步追上沈霜霜,同其他人一道先行进入了颂冬殿。 白幼梨回头,突然发现林苏正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猜想是方才叶花轻的行为让林苏好奇了,于是也只是笑了笑,没作多言。 之后,她便与林苏继续前行,步上了三十三级台阶,来到了颂冬殿前的校场。 就在白幼梨刚踏上校场,便下意识地往江肆的方向看去,发现云柏真人也正走到江肆的身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幼梨总觉得云柏真人在路过江肆所站位置的时候,似乎微微朝江肆的方向侧头了,就连脚步也停顿了一瞬。 待长老们在校场上方的高台之上落座,各宗门弟子也根据宗门和修为站好了队列。 之后,云柏真人站起身,斟酌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便道:“是以今日,按照以往的规矩,诸位小友可以先行挑选自己擅长或有兴致的进行修习。” “由于以往负责剑法教授的慧云长老闭关修炼,今年便由沈长老负责。”说着,云柏真人望向了沈霜霜。 而方才还一脸了无兴致的沈霜霜嘴角微微笑了笑,朗声道:“在下云中仙沈霜霜。” 说这句话完全是客套话,试问整个正道谁人不识云中仙长老沈霜霜? 沈霜霜说完之后,便直接坐下了。 见沈霜霜当真如同自己先前所嘱咐的那般,云柏真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也就在此时,慕亦珩从颂冬殿内走出,像以往一样站在了沈霜霜的身后,低声唤道:“师尊。” “嗯。”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沈霜霜这才松懈下来,懒懒地应了一声。 之后,云柏真人也介绍了叶花轻。 -- 第86页 可能是因为叶花轻并非云中仙的人,在本质上还是贵客,所以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最后便到了挑选修行课目的时候,在那之前,云柏真人再次跟众人言明了各个长老所传授的课目。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叶花轻负责教授的竟然是乐音。 说到最后,云柏真人道:“希望诸位小友慎重挑选。” 说是弟子挑选自己想要修习的课目和老师,但要让长老们来者不拒,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是以当沈霜霜发现想要跟她修习剑法的弟子太多而且大多都是男弟子的时候,她一向从容的面色终于变了。 看见这阵仗,其中有多少是真的想要修习剑法的无从得知,但心怀不轨的定然不少。 但是该如何挑选弟子,正也让沈霜霜犯了难。她看着面前写满了名字的名册,捏了捏眉心,不想再看。 “这群破孩子真会给我找事。”沈霜霜低声道。 就在她烦恼不已的时候,一直站在身后的慕亦珩开了口:“师尊可是为选修剑法的弟子数目太多而苦恼?弟子有一计。” “快说。”沈霜霜往后靠在木椅上,仰头对上慕亦珩的目光,眼神催促。 慕亦珩垂眸看着沈霜霜莹白的脸,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一时怔愣,移开了目光。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再次看向沈霜霜,道:“师尊可观他们的佩剑,便可知他们于剑道一途的资历和态度。” 这方法简单又方便,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沈霜霜赞赏地看了看慕亦珩,第无数次觉得这徒弟选得真好。她嫣然一笑,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还是徒儿聪明。” 慕亦珩望着她笑得像是弯月一般的双眼,微微抿了抿唇。 这个办法很快就奏效,沈霜霜以此拒绝了不少弟子,在婉拒之后,她还不忘象征性地鼓励道:“相信你在其他长老那里可以收获更多。” 她态度还算得上是温和,劝走了大部分弟子。但是也总会有人不听劝,譬如最后一位。 那人腰间佩戴者一把普通灵剑,想来没怎么修行剑道。而且沈霜霜清楚地记得对方是千壑门弟子,同时也知道千壑门主要修行的是奇门遁甲之术,鲜少出剑修。 “千壑门弟子的话,还是比较适合跟随慕华长老修习阵法。”沈霜霜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耐心劝说道。 可对方仍是不听,他执着:“沈长老有所不知,弟子倾慕您已久。此次前来云中仙参加授学礼,也是为了长老!” 说这话的同时,那弟子还一脸认真的看着沈霜霜。 沈霜霜有些无奈了,她手里拿着朱笔,在那人名字下面点了又点,似乎已经快松口把那人收下了。 突然,她身后传来了一声脆响。 转头看去,只见慕亦珩以往一直藏于袖口中的短剑不知为何掉在了地上,而且还是剑刃脱鞘的状态。 “怎么了?”沈霜霜问道。 慕亦珩沉默着矮下身去将短剑捡了起来,然后噌地一声把剑刃收回了剑鞘。他嘴角勾起,笑得有些奇怪,只道:“无事,弟子手拙。” 沈霜霜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只随口叮嘱道:“小心一点。” 然后,她继续转过头去,看着名册上的名字继续纠结。最后,她妥协了,叹了一口气,道:“那好……” 但是不知为何,那人突然一脸惶恐,支支吾吾拒绝了沈霜霜,“不……不了沈长老……弟子突然觉得还是泉灵长老更加适合弟子!” 说这话的时候,那人还有意无意地看着沈霜霜的身后。 沈霜霜有些疑惑,不等她细细询问,那人便已经跑远了。沈霜霜满腹疑虑,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慕亦珩。 但慕亦珩此时正面色如常的目视前方,似乎压根没注意到方才发生了什么。见沈霜霜看过来,还一脸正直地回望,问道:“师尊,怎么了?” 沈霜霜狐疑地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之后再看那弟子名册,沈霜霜也不再多想,总之弟子已经挑选完毕了。之后她便随手将那名册递给慕亦珩,道:“交给你宗主师伯,为师要先回去睡觉了。” 说着,她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轻轻打了个呵欠。 慕亦珩双手接过名册,目光在其上快速的扫了一遍,同时温声答道:“是,弟子遵命。” 直到沈霜霜这边结束,其他长老那边也已经快要进行到尾声了。 叶花轻本人是乐修,教授的也是乐音。 但纵观整个正道,乐修并不多。大多修习乐音的正道中人也只是将乐音作为辅修,而不会主要修习乐音。 就连此次前来授学礼的弟子中,也都没有只修习乐音的乐修。 就算如此,叶花轻的要求也并不低,甚至可以说是极高。 在最开始,她便直接祭出了一把琉璃琴,置于校场中间。同时也告诉弟子们,这琉璃琴内放置了一个阵法,专门用于检测修者于乐音一途的修习天赋。 最后她也放下话,只要有人可以拨动这琴弦,让这琉璃琴发出声音,无论是犹如仙乐还是嘶哑难听,她都会收下。 “吾从来不收不适于修行乐音的弟子,就算是授学礼也如此。” 之后,她便让想要跟她修习的弟子们一一上前来尝试,而自己则在两位红衣女弟子的侍奉下,坐在一旁远观。 -- 第87页 拨动琴弦,发出声音这种考验乍一听似乎很简单,是以不少弟子都跃跃欲试,纷纷向前去尝试。 可没试几个弟子,众人便发现了,这远远没有听见的那么简单。 上去了几个金丹和元婴期的弟子,别说是发出声音了。他们使出浑身力气,也没能拨动那琴弦半分。 看见众弟子纷纷叹息着失望离去,坐在远处吃着玲子果的叶花轻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第47章 娇娘(一) “阿梨不必唤我师父,直接…… 从挑选课目一开始的时候, 白幼梨最想选的就是沈霜霜传授的剑法课目。 她先前一直跟着江肆修习剑法,身上也戴着灵剑,完全是可以去沈霜霜那处的。而且,江肆也一开始就被沈霜霜挑走了, 她若选择了剑法, 就可以和江肆一道了。 但是一开始选择沈霜霜的弟子就极多, 她去得又晚,就排到了很后面。就在快要轮到她的时候,突然一位红衣女修拦住了她。 “白仙友, 谷主有请。” 根据衣着,白幼梨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侍奉叶花轻的女弟子。得知了是叶花轻让她过去,白幼梨看着前面仅剩下的两个弟子,她面上有了犹疑,“可是这边……” 没等她说完, 那女弟子便握住了她的手腕,看似强硬实则很温柔地拉着她离开了队伍, 往校场另一边走去, 途中还道:“对不住,这是谷主的意思。” 看起来, 叶花轻就是铁了心要阻止她入选剑法课目。 想到之前叶花轻的善意, 白幼梨猜想对方应当不会对她怎么样。而且她也不好为难这女弟子,白幼梨叹了一口气,选择了妥协。 等她随着红衣女弟子来到叶花轻身边的时候,对方已经吃完了半盘玲子果, 此刻正单手撑着额角,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的弟子们试琴。她面前摆放着一张弟子名册,上面的名字几乎已经全部被朱笔划去了。 看见白幼梨过来了, 叶花轻才勉强坐直了身子,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白幼梨咬了咬嘴唇内侧的软肉,走到叶花轻的身边,问道:“谷主,你找我……” 叶花轻笑眯了眼睛,指了指不远处那一把流光溢彩的琉璃琴,道:“阿梨,要不要试试?” 随着叶花轻指的方向看去,白幼梨一眼便看见一名弟子指尖凝聚着一点灵力,此刻正尝试着触动琴弦。 可琴弦丝毫不动,也未发出半点声音。之后,便见那弟子收回灵力,一脸失落地走开了。 白幼梨反应过来,这应当就是叶花轻筛选弟子的方式了。 之后,立刻便有下一名弟子上去,她表情忐忑,看起来似乎心里很没底,也可见之前也许并没有多少人通过了叶花轻的考验。 白幼梨试探着问了如何才算是通过。 叶花轻浅浅一笑,道:“拨动琴弦,流出乐声即可。” 这一要求听起来似乎不难,但白幼梨直觉这肯定不像是初步理解起来的那般简单。 果然,在她看见的第一名弟子之后,后来的弟子也都没能拨动琴弦。而周围的人面上满是了然,似乎早已经料到如此。 见此,白幼梨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她干笑道:“感觉很难,还是算了吧……” 她此前从未修行乐音,甚至都没接触过乐修,对乐理更是一窍不通,让她去拨动琴弦,定然是不大现实的。 可叶花轻表情未变,似乎还是不准备放白幼梨离开。她随手拿起一个玲子果剥掉了果壳,递给了白幼梨,安抚道:“你只去试试,实在不行便也罢了。” 见叶花轻不愿意松口,白幼梨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妥协了,“好吧。” 随后,她便站在了已经没剩几个人的队伍后面,准备给叶花轻证实一下自己确实没有修习乐音的天赋。 她刚站定,往前一看,便对上了一道不善的目光。好巧不巧的,正是昨晚在颂冬殿外与江肆搭话的哪位女修。 玲珑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意着她,在白幼梨看过去没一会儿,对方便移开了视线。 是以白幼梨一时间也没能看清楚对方眼中的不善情绪。 白幼梨看着那人的后脑勺,回想起方才无意间看见的弟子名册,记起这人应当是琉璃宗的玲珑。 琉璃宗只收女弟子,而且大多长相貌美,气质脱沉。玲珑的长相虽然及不上叶花轻和沈霜霜,但也算是极为不错的。 就在白幼梨胡思乱想之际,已经轮到玲珑上去了。 只见玲珑上前几步,先是朝着叶花轻行了一礼。之后便十分自信地走到了琉璃琴面前,指尖凝起一点灵力。 玲珑这会儿离得远,白幼梨才注意到对方腰间别着一只青玉|洞箫,也没佩戴灵剑。看来,玲珑之前是有修习过乐音的,怪不得如此自信。 白幼梨目光一转看向叶花轻,却发现对方面上再不是方才看着她笑眯眯的表情,也不复平常的淡然,而是变得有些冷。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叶花轻眼中的冷意不似作假。她也不明白其中缘由,只眨了眨眼不再多看。 而琉璃琴旁的玲珑这时候已经抬起手指,放在了琉璃琴之上。只见她指尖微动,琴弦便也随着微微绷紧。 琴弦动了。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微小的变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见此,白幼梨不由得猜想,玲珑不会是第一个拨动琴弦的人吧。 -- 第88页 玲珑见此,也是一喜。 就在她运着灵力变换指法,准备奏响一段乐音的时候,众人却惊异地发现琉璃琴没有响。 也就是说,玲珑只是拨动了琴弦,并没有让琉璃琴发出声音。 全场鸦雀无声。 玲珑也不可置信,她颤抖着手指,再次下手拨动了琴弦,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似乎有些焦急了,之后的几下指法混乱,就连琴弦也无法拨动了。 “怎么可能?”玲珑低声道。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还再准备试几次。 乐修数少,她之前选择修乐也是由着这个原因。之前得知叶花轻教授乐音,她还想着自己已经占了优势,必然可以让叶花轻另眼相待。 而这边的叶花轻见玲珑迟迟不走,微微皱起了眉头。 见此,她身边最懂得观她颜色的红衣侍女立刻会意,往前站了几步,朗声道:“仙友,你的测试结果已出,还请离开。” 听到她这么说,不仅是玲珑,就连周围的人都很惊讶,纷纷低声议论。 “这弟子都快要考验完了,也没能出一个可以通过的,这叶谷主是不想授课了吗?” “是啊,这要求也太严苛了。我看那琉璃宗弟子已经可以让琴弦变动,还以为叶谷主会收下她呢。” “照这样看,叶谷主最后岂不是一个弟子都收不到?” 周围传来弟子们的议论声,白幼梨这才惊讶地确定了,原来到目前为止是真的没有一个弟子通过叶花轻的考验。 玲珑显然也是不服气的,她大胆地上前一步,大声道:“叶谷主,直到现在您也没有收下一个弟子。不知谷主可否考虑,是否是您的要求过于严苛了?” “你在质疑吾?”叶花轻方才便已经不悦,此刻玲珑站出来直言,面色更是一沉。 “弟子不敢,”玲珑显然也察觉到了叶花轻的情绪变化,连忙放缓了语气,“只是弟子仰慕谷主,对于成为谷主弟子一事,意愿强烈。” 叶花轻呵然冷笑,没有说话。 而方才发话的红衣女弟子看了看她的表情,暗道不妙,连忙道:“这琉璃琴是前千壑门门主亲自为谷主炼制,其中阵法更是出自潜清派万润长老之手,专门用于挑选具有乐修潜质的弟子。” 也就是说,叶花轻挑选弟子的方式和要求都没有问题,这琉璃琴更是名家打造。你玲珑无法通过考验,只能说是你的能力和天赋不行,怨不得其他。 听完这一席话,玲珑脸都黑了。她握紧了拳头,不再多言,狠狠一跺脚后离开了。 她一走,接下来就轮到白幼梨了。白幼梨深呼吸了一次,这才上前。要知道她之前从没有碰过乐器,说不紧张那都是骗人的。 看到白幼梨,叶花轻的表情才有所缓和。她换了个姿势,细细地看着白幼梨的动作。 白幼梨跟着之前的弟子一般,凝聚灵力于指尖,随后慢慢地去拨动那琴弦。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和所有人一样,就连琴弦都无法拨动的结果,哪知道那琴弦在她指下似乎没有丝毫重量。 她轻轻一拨,琴弦便随着她的力道变得弯曲。 她松手,便立刻有乐音泄出。 “铮——” 声音说不上好听,甚至可以说是嘶哑刺耳,可确实是发出了声音。 见此,周围的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仍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一个筑基期的弟子拨响了这一把琉璃琴吧。 就连白幼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尚还留有余韵的琉璃琴,迟迟不知道反应。最后,她呆呆地看向叶花轻,只看到了对方面纱上方的那一双美眸满是笑意。 而叶花轻的红衣弟子们看见谷主最重视的弟子拨响了琴弦,纷纷笑着互相看着,也都松了一口气。 “阿梨,过来。”叶花轻声音轻快,满是笑意。 白幼梨还是有些无措,她当真不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三两步走到叶花轻面前,支支吾吾道:“谷主,这……” “我且问你一句,你可愿跟随我修习乐理?”叶花轻干脆道。 本来就在问白幼梨,可是没等白幼梨回答,叶花轻便又紧接着说:“阿梨,若是你拒绝我,那我可能就一个弟子都没有了。” 说着,便示意白幼梨向后看。 白幼梨往后一看,只见最后一个弟子刚把手从琉璃琴上方收回,面上带着的失望表情和之前的弟子如出一辙。 这也就是说,整个授学礼中来参加了叶花轻考验的弟子,就只有白幼梨一个人拨响了琴弦,有资格参加叶花轻的授学。 而再往另一边看,不知何时沈霜霜早已收拾东西离开了,只剩下她的弟子慕亦珩正拿着弟子名册准备交予云柏真人查看。 见此,白幼梨也知道自己现在最正确的选择就是答应叶花轻的建议。于是,她笑了笑,应了下来:“弟子明白了。” 不仅是因为叶花轻的话,还因为她想到若不能和江肆一同修习剑法,那最好的选择就是和对她一向宽和的叶花轻修习了。 而且叶花轻修为深厚,在乐音一道上造诣极高。跟着她一道修习,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了便宜,更何况还是一人对一人的指导。 “好。”叶花轻见白幼梨点头同意,终于满意地笑了笑。她摸了摸白幼梨的脑袋,揉乱了她的头发。 -- 第89页 随后,叶花轻当即撕了桌案上最上方的那一张弟子名册,在下面那一张白色宣纸上写下了白幼梨的名字,交由一名红衣弟子,吩咐道:“且去交由云柏。” 等那弟子离开之后,叶花轻才看向白幼梨。 白幼梨明白,这之后,叶花轻便算是她的半个师父了。于是当即弯身行了后辈礼,朗声道:“弟子白幼梨拜见师父。” “阿梨不必唤我师父,直接唤姑姑便好。”叶花轻再次纠正道。 白幼梨抿了抿嘴唇,虽然还是不明白个中缘由,但还是改了口。 “姑姑。”毕竟,现在她应当听从师父的教导。 叶花轻听见这亲昵的称呼,再次笑了笑,轻声道:“阿梨愿意选择我,我也定然会好好教导阿梨。” 这样,才不算辜负你娘亲的嘱托。 第48章 娇娘(二) “她需要这份命运,我也有…… “姑姑, 我当真有修习乐音的天赋吗?”说到最后,白幼梨还是有些惴惴,忍不住再次发问。 看她表情,叶花轻便也明白了她的担忧, 她垂下眸子细细地看着白幼梨的面容, 解释道:“方才你也听到了, 琉璃琴是专门用于检测弟子的乐修天赋的,断然不会出错。” “那姑姑,究竟是为何你对我那般不同?”这个问题困扰她良久, 上一次询问并没有得到答案,但是白幼梨还是想要再问一次。 “我之前便说过,现在还不可说。” 叶花轻温和一笑,看着白幼梨稚气未脱的脸,罕见地有些恍神。只见白幼梨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 叶花轻似乎又记起了很早之前。 六年前—— 花幽谷开,叶花轻收到从潜清派飞来的灵鸟, 是万润送来了, 说是她三年前送来的琉璃琴,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放置好了阵法。 思虑再三, 叶花轻决定自行前去, 一来是为了取回琉璃琴,二来便是她也太久没有出去游历,趁此机会也可以散散心。 但是在她拿了琉璃琴回谷途径落花城时,却遭到了发疯的妖兽群突袭。她一时不察, 后背受了重伤。她带着伤击杀了妖兽后,再撑不住昏倒在了森林中。 迷迷糊糊间,她看见了一名身姿曼妙戴着斗笠的姑娘款款而来, 在她身旁蹲下,轻声道:“果真在这里。” 之后她再醒来时,就已经在白家大院里了。 她睁开双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小小的白幼梨,彼时的白幼梨才九岁,正乖乖地站在木桌前。只见白幼梨伸手摸了摸杯壁,应当是发现茶水凉了,于是便把杯中的冷茶倒掉,重新换上了热茶。 途中白幼梨端着茶壶一不小心碰到了茶杯的杯口,发出一声小小的声响。她小小的身子轻轻一颤,连忙往叶花轻的方向看了一眼。 因为警惕,叶花轻立马又合上了双眼,只通过术法观察。只见白幼梨似乎是发现没惊扰到她,便微微松了一口气,之后便继续将才倒了一半的茶水补满。 等做完这一切,白幼梨又去把窗户打开,让日出的阳光洒在了房间里,之后才离开了这个房间。 听见小姑娘脚步声越来越远,叶花轻才伸手摸了摸身后的伤口,那里早前已经被上了药,此刻正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再想到昏迷之前的场景,叶花轻意识到自己是被这一家人救了。 白幼梨离开不久,又传来了一阵不同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叶花轻的床帐就被拉开了。走进来一个面容恬静的女子,和方才离开的白幼梨有七分相似。可最引起她注意的,是这女子梳了一个遗孀的发髻。 那女子站在床前良久,然后才伸手给她盖好了身后的薄被,温声道:“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 叶花轻这才睁开眼睛,和那美丽的女子对视一瞬。她是修士,修行已逾四百年,就算是之前妖兽留下的深可见骨的咬伤,现在也定然早已痊愈。 于是,她坐起身子,刚被许娇娘掖好的被角再次滑落,她随意笑了笑,语气里却满是警惕,问道:“夫人为何救我?” 妖兽居住的森林一般都鲜少有人的踪迹,这女子又怎么轻易出现在哪里,还正好救下了受伤的她? 另外,叶花轻深知当时自己受的伤有多狰狞,寻常女子见到这道伤口,又怎么面无改色地为她治疗伤口? 由此,叶花轻只能猜想对方是有所企图的。 许娇娘莞尔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慢慢地把床帐用银勾固定住,将白幼梨备下的热茶端过来,道:“叶谷主,喝口茶吧。” 听此,叶花轻不禁挑了挑眉,讶异于对方连自己的身份都知道。 之后的两个月,叶花轻扮作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一直留在落花城,和许娇娘母女住在一起。后来她也知道了白幼梨的父亲早年因病逝世,只留了她们二人。 可她也看得出来,许娇娘似乎并不悲伤,仿佛在早前便料到了这一切似的,就如同从森林中救回了昏迷的她。 在那两个月间,叶花轻最在意的便是那九岁的小姑娘白幼梨。 先开始小姑娘和叶花轻不亲近,在她娘亲和叶花轻说话时,只怯怯地依偎在许娇娘的身旁,小心地看着她。 但是在那期间,小姑娘也在乖乖地尽着小主人的指责,细心地照顾她。 慢慢的,两个人亲近起来了。 “怎么了?又看呆了?”叶花轻忍俊不禁。 -- 第90页 “啊!对不起!”白幼梨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对着客人的脸走神了,慌忙道歉。 后来在白家,她便没有再戴面纱。小姑娘似乎没见过像她这般好看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望着她的脸走神。 在即将离开的前几天,叶花轻在院子里乘凉。许娇娘坐在她不远处正在给白幼梨缝制下一个季节的衣服,而白幼梨正拿着一个大大的苹果糖从院门口跑进来。 白幼梨笑得灿烂,把手里的糖葫芦高高举起,欢声道:“娘亲,姑姑,快看!” 许娇娘停下手上的针线活,笑着问:“这是什么?” “是隔壁的哥哥给的。”白幼梨回答道,随后又补充,“他说是昨日糖葫芦的回礼。” 说着,她就攥着苹果糖,一边笑着进了屋。因为已经到了每日读书的时间了,她得去温书和写字了。 看着那一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门处,叶花轻轻声道:“阿梨她似乎有修炼的根骨。” 虽然这段时间她没有表现得像一位修者,可也没有特意回避这一身份。而且看许娇娘早前的反应,叶花轻也觉得隐瞒和否认是没有用的。 出乎意料的,在叶花轻说完这句话后,许娇娘手上动作停住了。她把针线放在一边,垂着眸子,温声道:“我知道。”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就连空气都沉默了。 叶花轻敏锐地发现了许娇娘情绪的变化,也只是凝视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娇娘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布料,沉声道:“之后,阿梨会走上这条路的。” 叶花轻表情一凝,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会让她离开落花城,前去宗门修行吗?” 看二人平日里的相处,叶花轻便看得出二人母女情深,谁也离不开谁。尤其是白幼梨,最是依赖自己的娘亲,离开半分都不舍。 “嗯。”许娇娘点了点头,“她需要这份命运,我也有我想要改变的。” “娇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叶花轻愈发不理解面前这女子的心中所想,什么叫做白幼梨需要这份命运,她又想要改变什么? 就算是白幼梨有修炼的根骨,也并不是一定要成为修者的。她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就算是揣着根骨一直待在落花城也不无不可。 从一开始遇见许娇娘,叶花轻就知道她并不简单。她远比寻常女子聪明,也会打算。分明从未离开落花城,却又知道许多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许娇娘摇了摇头,红了眼圈,只呢喃道:“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她说这话的语气认真又悲伤,让叶花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白家当家的男主人早年病逝,之后便是许娇娘一介女流撑起了整个家。她细心地照料白幼梨,让白幼梨顺利长大。她分明可以之后都依靠白家的资产度日,却还是坚持把白家酒肆做了做了下来。 街坊邻居知她苦处,也都知道她是一个好夫人,更是一位好母亲。 叶花轻见她如此,沉默了半晌,不再多问,只道:“所以你救我,也是为了阿梨?” “是。”许娇娘回答得毫不犹豫。她很坦然,并没有否认。 见此,叶花轻呼吸停滞一瞬。之后,她似乎是想明白了,只深呼吸了一次,随后才缓声答道:“好。” 第二日,叶花轻找来了白幼梨,祭出了那一把还未有人奏响过的琉璃琴,摆放在一张桌案上。 白幼梨看着面前灵光萦绕,流光溢彩的琉璃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一双圆圆的鹿眼里倒映着琉璃琴的光彩,懵懂又可爱。 “姑姑,这是什么?” 叶花轻信手抚过琴弦,一串流畅悦耳的琴声倾泻而出。 甫一听见这琴声,白幼梨浑身一轻,只觉得一身轻松。这变化过于明显,白幼梨好奇地拉住了叶花轻的袖口。 “阿梨,可要试试?”叶花轻问道。 “可以吗?”白幼梨眼中满是跃跃欲试,可这琉璃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她真的可以直接碰吗? “试试吧。”叶花轻说着就握住了白幼梨的手,引导着她去抚弄琴弦。 在白幼梨手指碰到琴弦那一刻,叶花轻收回手去,让小姑娘自己拨动。但是就在叶花轻收回手的那一刻,心中已经有了计量。 她之前没有有意探寻过白幼梨的体质,方才一摸才发现小姑娘是绝佳的修炼根骨。就算在乐音一道上没有天赋,大道三千,总有一条适合白幼梨,小姑娘也可以在修行上有一条坦途。 在叶花轻的注视之下,白幼梨抬手抚向琉璃琴的一根琴弦。只见那一根琴弦跟着她的力道曲折,但在白幼梨松手之后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见此,叶花轻一向平静的面上突然一瞬间凝滞,随后便没忍住抱住了白幼梨。她声音轻快,夸赞道:“阿梨真棒!” 而白幼梨本人却没有反应过来,她疑惑地看着激动的叶花轻,问道:“可是姑姑,为什么没发出声音呢?” “这不是普通的琴,虽然阿梨现在无法让它奏出乐音,但以后定然可以,姑姑等你。”叶花轻笑着跟白幼梨解释。 白幼梨不知道,但是叶花轻清楚得很,这琉璃琴不用灵力是无法使其奏响乐声的。但因为这一把琉璃琴主要是用来测试乐修天赋,所以就算是没有灵力的人,只要有乐修天赋就可以拨动琴弦,只是无法奏响罢了。 -- 第91页 而白幼梨小小年纪就可以拨动着琴弦,她的乐修天赋已然可见一斑。 见白幼梨有天赋,叶花轻是最高兴的。不仅是因为乐修少,可因为她对白幼梨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小姑娘在这短短两个月内就已经赚足了她的好感。 若是许娇娘日后当真要和白幼梨分开,她定然不会置之不理。既然白幼梨唤她一声姑姑,那她也要尽到姑姑的责任。 等白幼梨离开之后,一直躲在门后的许娇娘走了出来,她的眼圈泛红,却也看得出来她释然了许多。 叶花轻手下抚摸着琉璃琴,看着许娇娘,温声问道:“娇娘,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就在她话音落地的那一刻,许娇娘就落下了眼泪,她抬手擦拭,一边道:“我只希望以后在修仙一道上,你可以帮稍微照顾一下阿梨,让她的路好走一点。” “明年,她就会去苍山派……”许娇娘轻声呢喃。 “那你呢?”叶花轻皱了眉头,出声直言打断她。她不知道为何许娇娘会对一年之后的事情如此肯定,但她也不想多问了。 许娇娘摇了摇头,含泪笑道:“不必管我,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你也看得出来,我很爱阿梨,这个世界我只爱阿梨。” “但是,在另一个地方,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有更多。”说这话的时候,许娇娘是笑着的,似乎是回忆起了美好的过往。但是也带着苦涩,因为她的的确确放不下她的女儿。 “而阿梨以后的人生也不需要有我,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她以后好过一点。”许娇娘擦了擦眼泪,直视着叶花轻的眼睛,“但是我也知道阿梨心肠软,她念旧,我不希望她带着执念和过往踏上仙途。”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帮我。” 第49章 乐音(一) “师兄,会一直对我好吗?…… “姑姑?” 见叶花轻目光有些失神, 白幼梨轻声唤道。 叶花轻的思绪被拉回,她看着白幼梨,心中暗想这张脸分明跟记忆中的那张肉乎乎的脸一模一样,怎么就生分了这么多呢? 她笑了笑, 继续刚才的话题, 道:“当然, 就算阿梨知道,我对你宽和爱护,也应当刻苦修习, 不要怠慢。” “弟子明白。”白幼梨应道。 叶花轻看了看天边西沉的金乌,道:“不必拘束,你我并非师徒,毕竟你唤我姑姑。” 二人说到这里,时间已经很晚了。叶花轻便让白幼梨先离开, 自己之后还要去找云柏真人商量要事,“那你今日先行回去歇息, 明日卯时到我院子里来。” 白幼梨乖巧点头, “好。” 见白幼梨放松了不少,叶花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之后便坐回了之前坐着的位置。 而这一幕, 完整落入了不远处玲珑的眼中。她紧紧地咬着嘴唇,都快把那下唇咬出血,可她却丝毫不知痛感似的,仍然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那一抹正在远离的背影。 再一想到昨天夜里在四角亭外看到的场景, 玲珑捏紧了拳头。 而这边的白幼梨一边往校场外走,一边下意识地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她一直看着侧面,倒是没注意到前路, 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一人的胸口。 “唔……抱歉。”白幼梨捂着脑袋,连忙道歉。 “在找什么?”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白幼梨抬眼一看,这才惊觉方才撞上的人赫然便是方才寻找的江肆。于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坦言道:“师兄,对不起。” “对了师兄,我之后要跟着叶谷主修习乐音了。”白幼梨一早便知道江肆被沈霜霜挑走了,所以现在也只自觉地说出了自己之后的计划。 “我知道。”江肆声音平缓,当真听不出一丝起伏。 “师兄是怎么知道的?” 江肆抿了抿嘴唇,看了看四周,没有说话。 正巧就在这时,两个弟子背对着白幼梨走来,一边还在低声说话。 “我听说了,是苍山派弟子白幼梨吧。” 刚一听到有人说出自己的名字,白幼梨便忍不住身子一僵,微微侧目看过去,只见是一男一女两个弟子正朝着边走。见此,她下意识地偏转过头,躲过二人的视线。 “真没想到啊,叶谷主最后竟然真的就只收下了这一个弟子。我还听说那女弟子之前并没有修过乐音啊,能行吗?” “人家叶谷主那把琉璃琴是前千壑门门主和潜清派万润长老一同打造的,能出错吗?我看那女弟子前途不可限量啊,毕竟是叶谷主亲自指导。” “真羡慕啊……” 见两人已经走远,白幼梨也明白了江肆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消息的了。但是距离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不过一刻钟,怎么就已经传得这么开了…… 但是看江肆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舒缓…… 想到江肆之前在颂冬殿前的行为,白幼梨面上也布上了愁容,她伸手想拉江肆的袖口,可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师兄,叶谷主其实是个好人。” 听见白幼梨为叶花轻说话,江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江肆其实也看得出,叶花轻是真心实意对白幼梨好的,他不赞同也不是因为觉得叶花轻是个坏人。 只是,先前在颂冬殿前闻到的香味太过熟悉,和五年前白幼梨身上佩戴着的那一枚香囊味道一模一样,这让他不得不在意罢了。 -- 第92页 五年前,他之所以自作主张拿走了白幼梨的香囊,便是发现那香囊之中的香味并不寻常,似乎会抹除人的记忆。另外,其中还藏着一个阵法,其中储藏了记忆。 不仅如此,那股奇异的味道,他从未闻到过,可见应当不是药材或者寻常的香料。 江肆并没有查看其中的记忆,但他潜意识里觉得不应该让那枚香囊一直跟着白幼梨。 如此说来,白幼梨的记忆受那香囊的影响,已经不完整了,而这一切兴许就跟叶花轻有关系。 不仅如此,江肆还猜测叶花轻也许在五年之前就已经见过白幼梨了。只不过因为那枚香囊,白幼梨已经忘记了而已。 至于叶花轻现在如此看重白幼梨,应当也是由着这个原因。 只不过江肆想不通,为何跟花幽谷和叶花轻有关的香料会出现在白幼梨的身上,是她本人的意愿,还是受人所托?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严肃话少的言无长老,他身后还跟着叶知楠和楚杳杳。一边走,他还在沉声叮嘱:“明日你们便带着其他弟子前去萍水泽,授学礼期间都不得出。” “是。”叶知楠答道。 “嗯,去吧。”言无点了点头,随后便自行加快了脚步离开,独留下二人在原地。 看样子,言无长老是准备带着今日所收下的授学弟子前去萍水泽单独修习,那里是言无长老修炼的地界,之后便不会在住在云中仙安排的住处了。 言无长老擅长的是灵力的运用和术法,而叶知楠也正是最擅长这方面,所以他会选择言无长老的授课也无可厚非。 等言无走远,叶知楠和楚杳杳都看见了几步开外的两师兄妹,遂同时往这边走来。 “楚师姐。”白幼梨唤道。 楚杳杳摆了摆手,随意道:“听说叶谷主收你做授学弟子了,恭喜啊。” 她话音刚落,垂落于身侧的手就被人握住了。这力道和温度都过于熟悉,以至于她不用去看就知道是祝淮安。 楚杳杳反手会握住祝淮安的手指,道:“那我先走了。” 之后,便跟着祝淮安先行离开了。 见楚杳杳和祝淮安走远,白幼梨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叶知楠,问道:“那你们何时出发?” 据她所知,萍水泽位于云中仙南方,在蓬莱岛的最南边角处。 “明日傍晚。” 之后,叶知楠只道自己还有事,也离开了。 原地只剩下白幼梨和江肆二人。看着叶知楠离开的背影,白幼梨恍然想到整个授学礼期间自己都可能看不见叶知楠了,由此又想到自己和江肆可能见面机会也不多,不由得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江肆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走吧,先送你回去。” 江肆的声音很淡,可却让白幼梨十分欣喜。她一扫方才的失落,连忙绽开一个笑,欢声道:“师兄不忙吗?” 听此,江肆微微皱眉,只道:“不忙,走吧。” “好。”白幼梨话音里满是欢愉,很快就跟上了江肆的步伐。 二人刚走出校场,走上一条花|径,便听见了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很大的交谈声。 此时授学礼挑选老师刚结束,校场内外都还走着不少弟子。但前面那一批男弟子的声音却有些大了,引得不少人侧目。 “所以啊,叶谷主这一次只收了一个授学弟子,就是那苍山派白幼梨。” “真好啊,叶谷主修为高深,在乐音上更是造诣极高呢。要是能得到她的指点,那可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甫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白幼梨顿时有些失语。 但就在这时,一道更为清亮的少年嗓音传来,“修习乐音算什么?不就是一群吹笛抚琴的?在我心里,只有剑道才是至高无上的!” 随着白幼梨和江肆与对方迎面相向,那少年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了。就在下一刻,双方在一丛开满了百花的转角处相遇了。 “只有我手里和心里的剑,才是最后的……” 就在这时,那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连表情也变得呆呆的。 而这边的白幼梨正因为听到对方谈论自己,走路的步子放得极慢,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听见那人声音停了,抬头看去,径直对上了对方呆滞的眼神。 “我的亲娘啊,这是哪家的姑娘啊……”只听见那人轻声嘀咕,随后便快速背过身去整理了一下头发。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人便一个箭步冲到白幼梨的面前,双眼中满是期盼,朗声问道:“在下潜清派黄蔚泽,敢问姑娘芳名!” 对方太过于热情,白幼梨完全反应不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后退了半步。 就在她组织语言,琢磨着该怎么说自己就是即将修习方才被他否认的乐音一道的白幼梨时,就见江肆微不可查的左移了半步,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黄蔚泽见此,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他失落的挠了挠脑袋,问道:“已经有道侣了吗?” 他这话一出来,白幼梨立刻一阵头晕,只感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面上也满是红晕。她不敢去看江肆的表情,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和江肆是亲近的师兄妹,这个是苍山派弟子都知道的。而二人又鲜少一同走出苍山派,是以这么久以来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尴尬。 -- 第93页 但是同时白幼梨也有些想不明白,她分明已经尽量和江肆保持距离了,怎么还有人误会?而且对方这么问,不仅她不自在,想来江肆也应当会不高兴的吧。 就在这时,黄蔚泽身后的一个弟子委婉地低声提醒道:“人家是师兄妹。” “还有,这位姑娘就是方才的苍山派白幼梨。” 这么一说,黄蔚泽也尴尬了起来。他慌张地看了看江肆身后的白幼梨,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实在抱歉,是在下眼拙了。” 说完这一句,黄蔚泽便一改方才的稳重,又恢复了方才吊儿郎当而又充满期盼的模样,看着白幼梨的眼神就像是在发光似的,“白师妹,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见。既然白师妹你还没有道侣,你看我怎么样?” 天知道黄蔚泽有多喜欢甜甜软软的姑娘,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方才在转角处恍然间看见白幼梨,黄蔚泽一颗心脏差点被小鹿撞出心口处。 听见如此直白的心意,白幼梨连忙摇了摇头,“黄师兄,我们才认识不足一刻钟。” “天啊!你姓白,我姓黄,我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黄蔚泽作西子捧心状,一张俊脸上满是高兴。 “噌——” 但就在他准备再说下一句话的时候,一柄利剑出鞘,锋利的剑刃擦过他的侧脸处,随之落下的还有一缕黑发。 只见江肆面色冷然,一双黑眸里满是冰凉,手中的黄泉剑刃距离黄蔚泽的脸不足半寸,只要在稍稍偏离,就可以毁掉他的脸。 “还请自重。” 江肆声音也冷冷的,似乎每一个字都淬了冰。 黄蔚泽被吓得丝毫不敢乱动,他明显感受到了对方修为上的压制,显然江肆的修为远远高于他的。他咽了一口唾沫,稍稍偏移。 “师兄!”白幼梨这时候也拉住了江肆的手腕,之后又转头向黄蔚泽,“黄师兄,你我并不熟识,还请以后不要说这种玩笑话。” 说完,她匆匆地行了一个同辈礼,之后便告辞离开。 走过那半段花径,二人走进了一片花林。 看着面前不断坠落飞舞的花瓣,白幼梨原本跳得飞快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就连方才不自在的心情也逐渐消逝。 她伸手接下一片坠落的花瓣,转身看向师兄,挤出一个笑容,“方才谢谢师兄为我解围。” “不必。”江肆的面色似乎还没有缓和,声音也不如之前温和。 白幼梨看着江肆的侧脸,心里微动,试探着问:“师兄,会一直对我好吗?” 不等江肆回答,白幼梨连忙又补充道:“我们是师兄妹,师兄以后不会冷落阿梨吧?” 其实白幼梨一直在意那几个梦境,她始终跨不过那几道坎,所以现在才会问这个问题。如果江肆这时候给了白幼梨肯定的答复,她一定也会释然很多。 听到白幼梨的话,江肆停下步子,回头认真地去看白幼梨的表情,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顶着这道目光,白幼梨捏紧了手指,心里也顿时变得有些奇怪。她不明白江肆的目光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反驳了吗? 就在白幼梨揣测无果的时候,江肆收回了目光,低声道:“嗯。” 奇怪的是,分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可白幼梨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她扯起一个不自然的笑容,道:“那我就放心了。” “只是师兄妹吗?”与此同时,江肆低声问道,就像是魔障。 “什么?”白幼梨没听清,疑惑问道。 看着白幼梨白净的脸庞,江肆却不知为何再问不出方才的问题,便只是摇了摇头。 见江肆摇头,白幼梨也不再去在意。她笑了笑,往前跑了几步,回身看向江肆,朗声道:“我也会一直对师兄好,和师兄对我一样。 这样就好了,只做师兄妹也好。 二人各抱心思,都不再多说。 第50章 乐音(二) “是,弟子明白。”…… 次日清晨, 白幼梨收拾了一番就匆匆往叶花轻暂住的聆苑跑去。 因为昨日和江肆说开,白幼梨的晚上睡觉都特别沉,是以今天早上起来精神特别好,心情也轻松。 等她来到聆苑的时候, 叶花轻已经起了, 红衣弟子正在伺候她用膳。 见白幼梨过来, 叶花轻也不再多吃,放下玉著站了起来,似乎很欢喜, “阿梨来得正好,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东西。” 说着,便走过来扶上白幼梨的肩膀,带着她往后院走。 后院里种满了桃花,分明不是花季, 却满院子都是桃花飞舞。看见此情此景,白幼梨不禁猜测云中仙是不是为了迎合叶花轻在花幽谷的生活习惯, 才让叶花轻住进了聆苑。 毕竟听说花幽谷是个百花俱全, 四季常开的地方。 站在长廊上,白幼梨看见一棵巨大桃树下放着一张石案, 其上摆放着一把琉璃打造的琵琶。其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灵光, 周身都是流光。 叶花轻走到桃花树下,挥了挥大大的袖摆,道:“这琵琶名曰琉璃,是赠与阿梨的礼物, 庆祝我们的……相逢。” “重逢”一词都已经到了嘴边,叶花轻也生生地止住了。 看着那把琵琶,白幼梨有些不可置信, 她指了指自己,问道:“姑姑当真要赠与我?” “那是自然。”叶花轻见她高兴,面上也带上了笑容,一双美眸弯弯的。 -- 第94页 白幼梨伸手摸上琵琶的边沿,忍不住欢喜,轻声道:“谢谢。” 她低着头,从叶花轻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她那一双圆圆的杏儿眼,像极了许娇娘,就连叶花轻也微微怔愣。 “真像。” “嗯?姑姑你说什么?”白幼梨抬起头,圆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叶花轻,询问道。 “没什么。”叶花轻恍然回神,释然一笑。 没什么像不像的,她只是白幼梨。 之后,在叶花轻的指导下,白幼梨开始上手那一把琵琶。叶花轻先是仔细讲解了弹琵琶的指法,并且点明了需要注意的要点,之后便让白幼梨试试。 “右手自左向右抹进为抹,自右向左弹出为剔。” 在叶花轻手把手的教导下,白幼梨很快就明白了该如何抚弦,双手如何变换。琉璃的五弦在她细白的一双手下不断变化,其间隐隐有淡淡的流光流转。 见此,叶花轻很欣慰地笑了笑。白幼梨在乐音一道上的天赋,她一直都清楚得很。可一旦想起许娇娘最后的嘱托,叶花轻心里却变得有些涩然。 初接触琉璃时,白幼梨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没过多久,她下手便大胆了许多。但就在她准备练习下一个指法的时候,手背突然被一支白玉笛摁住,一阵冰凉。 抬眼一看,只见叶花轻微皱眉头,纠正道:“方才应为抹而非是剔。” 经她提醒,白幼梨才惊觉自己方才的指法出了错。再想到自己方才还想着练习下一个指法,她不禁有些羞愧。 修习一途,犯错在所难免。 叶花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到一旁的藤椅边,掀起袍角坐下。她手里握着的那一支长笛通体玉白,末端坠着一只冰蓝色的穗子,其间还缀着一块白玉。 “修习乐音不同于其他,乐修最需要心性平稳,切忌心浮气躁,不可急功近利。” “不仅如此,因为可供乐修使用的乐器也有千般,每一种都各有不同。是以从第一种乐器开始,就应当稳扎稳打,脚踏实地。” “阿梨,我知你沉得住气,也不浮躁,以后,也更应当如此。”叶花轻指尖一动,方才还在指尖的白玉笛便化作缕缕灵光,消失在她手中。 “是。”白幼梨应道。 下午,白幼梨还在聆苑时,便听叶花轻的弟子说,叶花轻授课的课室已经安排好了,就在练剑校场的旁边。 白幼梨听见校场二字的时候,心下一动。 那就说明她与江肆修习的地方极近,这也算是弥补了她没能和江肆一同修习剑法的遗憾了吧。 就在她抱着琵琶心猿意马之际,叶花轻目光流转看向她,见她面上微小的欣喜之意,嘴角也忍不住漫上笑容。 小姑娘的心思,一向藏不住,自小便是。 傍晚,叶花轻带着白幼梨一同前去了课室。虽然以后也只供叶花轻和白幼梨使用,但里面还是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而且说是课室,其实也是一个单独的庭院。 庭院门前挂着一张牌匾,上书“清悦庭”。进门后,先是一片花苑,其间开着不少花朵,四周围绕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淡金色树木。东边还凿出了一片灵泉,其中开着几点白色小花。 穿过花苑,便是一座红色建筑。除了最中间的课室,两边还分别布置着书房和乐房。 考虑到只有叶花轻和白幼梨,课室内便只放置着两条长案。一张在上方,一张在下方。其上均放置着文房四宝和笔架镇纸。 再看一旁的乐房,里面已经放进了不少乐器。看见最边上的那一张琉璃古琴,白幼梨便明白这些乐器应当都是叶花轻提前准备好的。 看完这些,白幼梨便从乐房的后门走了出去。后院内的景致和前面的花苑相似,也都分布着不少灵植。 更令人惊叹的是,此刻正值黄昏末尾,从后院往西边看去,正可以看见被夕阳烧红的层云,就团团围绕在最后一点太阳身旁。 而且因为云中仙所处于的蓬莱仙岛是在东海中间,所以落日西沉也是沉入东海的尽头。 受到后院院墙的阻挠,在白幼梨看来太阳就像是淹没进入了云团。由此也可以想象到部分,院墙外面是一番怎样的景致。 参观完清悦庭后,白幼梨便又跟着叶花轻出去了。在走到门外的时候,白幼梨特意往清悦庭的西边看了看。 肉眼可见,那处地面上布置着一个正流转着灵光的传送阵法。那阵法长期运作,可以直通往练剑的校场。 白幼梨知道,用于剑修弟子修习的练剑校场是一片巨大的青石所打造的练剑台,被称为青云台。青云台靠着阵法悬浮于半空,其下是云中仙万丈深渊。是以,青云台四周也有着阵法防护,以防其上弟子练剑时无意坠落。 没人知道万丈深渊下面是什么,但想到云中仙在海上,有人便大胆猜测下面是深海。 想来沈霜霜和弟子们今日的修习还没有结束,想到这里白幼梨忍不住轻叹。就在她即将收回目光的时候,便见那阵法一动,两抹身影出现在阵法之上。 只见沈霜霜腰间佩剑,带着慕亦珩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叶花轻也偏转目光,往灵力波动的方向看去。 双方对上目光,沈霜霜面上绽开一个笑容,远远地招呼:“呀,叶谷主。” -- 第95页 见到她,叶花轻便也不走了,便只站在原地等着她。期间,叶花轻看了看沈霜霜身后的阵法,笑问:“沈长老,你这是丢下其他弟子们出来偷懒了?” 哪知道被拆穿的沈霜霜也丝毫不慌,她扬起一个笑容,“弟子们天资聪颖,都是修习剑道的好材料,何需我时刻看着?” 说到这里,沈霜霜已经走到了二人身侧。她稍稍垂下目光看向白幼梨,再次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试探着唤道:“白幼梨?” “是的,沈长老。”没想到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白幼梨连忙行礼。 听闻沈霜霜幼年时期便引气入体,年少金丹,不到半百便已是大乘修士,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修士。她双亲俱是法修,可她却选了一柄长剑,一剑挑霜寒,可冰封千里。 听说沈霜霜已经快五百高龄,可无论是从外表上还是平时的行为举止上都看不出。只见她摆了摆手,随意道:“我不讲究这些,你也不必拘束。” 听此,白幼梨不由得想到在承春殿初见沈霜霜之时,对方分明困倦得不行却还是强撑架子的模样,以及之前在莫里春原之上客套的模样。 正如她先前所猜测的,沈霜霜私底下应当是个不拘一格的散漫之人。可她却也担着云中仙长老的身份,代表了整个宗门,是以不得不对外摆上架势。 之后,沈霜霜也不再和叶花轻搭话,反而走在了白幼梨的身侧。白幼梨生得玉雪可爱,她心生好感,想摸摸对方的脑袋可又觉得唐突,便只道:“你得空了可到我那处坐坐。” 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妥,便补充道:“就当是为之前莫里春原的事情赔罪了,更何况之后给你也没收下我的赔礼。” “上次之事,也并非长老的过失,长老不必赔礼。”白幼梨扯出一个笑,答道。 毕竟主要还是负责看守马棚的弟子的失误,才导致已是伴侣的两匹飞云马同时出现在马场上,这才出现了之后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沈霜霜竟然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转换话题道:“我看你腰间带着灵剑,为何不来修习剑法?” 白幼梨顺着她的目光摸向自己的灵剑,这把灵剑还是江肆赠与她的。 没等她作答,一旁的叶花轻目光一转,凝视着沈霜霜,哼笑道:“沈长老不是素来最怕麻烦,怎么现在还和我抢弟子了?” “我只是随口一问……”沈霜霜颇有些无言。 双方分别之际,白幼梨还是知礼地向沈霜霜行了一个后辈礼,算是作别。抬头之时,却无意间和一直没有出声的慕亦珩对上了目光。 对方的目光看似平静,但似乎也并不和善。 等不及白幼梨细想,只见慕亦珩的目光在自己的面上停留一瞬,随后很快就移开了,是以她只觉得方才是错觉。 在和二人分别后,沈霜霜也困倦了,于是便径直回到了寒霜殿。 二人做了数年的师徒,慕亦珩也成年了,所以便没再和沈霜霜同住寒霜殿。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坚持送沈霜霜回到住处。 数年来如一。 刚和叶花轻二人分开后,沈霜霜便一直沉默不语,眉头没轻轻地皱着。 见她如此,慕亦珩自然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直默默地跟着。 临近寒霜殿,沈霜霜终于转过头,似乎是下了很大一番决心般。她看着慕亦珩,认真道:“亦珩,你金丹初成,如今最是需要稳定道心,不可动摇。” 慕亦珩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问道:“师尊,您这话是何意?” “为师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耽于情爱,心向大道。这样说,你可明白?”沈霜霜一脸沉重,认真地看着他。 甫一听见这话,慕亦珩心下刺痛。他垂下头,不去看沈霜霜的眼睛,沉声道:“是,弟子明白。” 第51章 乐音(三) “师兄今年应当……二十有…… 第二日, 白幼梨像以往一样在日出之时便起了身。在听到照顾叶花轻的弟子们说叶花轻还未醒后,她便直接抱着月起先行前往清悦庭。 按照她的习惯,她是必须有晨练的,就算是如今暂时放下剑道, 也该修习乐音。 刚踏出聆苑, 白幼梨脚步顿住一瞬。因为她想起来自己昨日一整天都没有看见江肆。 无他, 二人如今修习和歇息都不在一处,就连时间的安排上也交错开来,这使得二人见面的几率大大减小了。 想到这里, 白幼梨忍不住有些失落。 相比起以往江肆长期在外猎杀镇压妖兽的时候,现在似乎更为煎熬。 也许是因为客观来说,二人此刻关系和缓,也同处于云中仙,距离上并不遥远, 是以见面其实很简单却迟迟见不到吧。再加上其实那时候自己对江肆的感情并非这般浓厚,也比之前更在乎江肆对自己的态度。 这般想着, 白幼梨路过了颂冬殿, 在殿前见到了眯着眼睛的云柏真人。 没想到这个时间可以在这里看见云柏真人,白幼梨被吓了一跳, 连忙弯腰行礼, 唤道:“宗主。” “不必多礼。”云柏真人抬手扶起白幼梨。 随后,云柏真人继续道:“原本还想着寻一云中仙弟子前去,却遇见了小友你。” “宗主,有何事?” “灵鸟进不了青云台的传送阵, 还烦请小友替我将此物送去青云台,交给沈长老。”云柏真人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卷卷轴,面上仍然端着他的习惯性笑容, 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 第96页 宗主交代的事情,更何况自己本来就顺路,白幼梨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她当即微微弯腰,双手接过卷轴,恭敬道:“是。” 手中的卷轴沉甸甸的颇有分量,白幼梨也没有过多思考,当即准备告辞。但哪知道云柏真人又叫住了她,问道:“白小友,我知你是罗燃风最小的弟子,看起来你似乎和你的四师兄关系最好?” 说是问句,但答案是显然的。 “是的。”白幼梨不知道云柏真人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是还是顺从地回答。 应当是因为云柏真人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性都是常人不可比拟的。在白幼梨看来,云柏真人周身似乎时时刻刻都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辉,看起来令人圣洁而又心安。 “那你的四师兄,年方几何?” 白幼梨没想到云柏真人会问江肆的年龄,心下一顿,微微握紧了手中的卷轴,之后才慢慢答道:“师兄今年应当……二十有二。” 云柏真人眉梢微动,面上似乎有着一丝不可置信,之后才道:“原是如此。” 问完这个,白幼梨便在云柏真人的许可下离开了颂冬殿。她双手捧着卷轴,快速往青云台而去。 这个时间,想必弟子们都已经到了青云台,这也就意味着白幼梨可以看见江肆了。 想到这里,白幼梨的心情不禁雀跃起来,就连步伐都轻快了不少。她嘴角带着微笑,愉悦地加快了脚步。 路过清悦庭,便是传送阵法。 随着一道金光闪过,白幼梨消失在原地。 再一睁眼,她脚下还是一个传送阵,可眼前所见却完全不同。 就如同之前所知,青云台是一块浮在半空中的巨石。四面环着蓝青色的山石,可却看不见一丝绿意,能感受到的只有磅礴的灵气。 四周围着的山石高耸直立,崖壁陡直,淡淡的云雾绕在峰顶,让人看不清穹顶的景象。让人不得不在意的,就是四面山石之上均是纵横交错地分布着许多长短深浅各不相同的剑痕。 大道三千,同级之间,剑修最强。 剑修能成为众人仰望的存在,这也注定了修剑一道的刻苦和艰难。他们兴许会天赋异禀,但更需要的是一心向道的坚定心性和绝不放弃剑道的决心。 而此刻青云台之上的弟子也是如此,他们无不正执着一柄灵剑,挥舞间灵力波动。大多数弟子都是两两比拼,比剑间灵力不断荡开。更有甚者,凌厉的剑气击在四面的山石上,留下浅浅的剑痕。 尽管人多且混乱,白幼梨还是在第一眼便看见了江肆。 江肆的对手是慕亦珩,二人的灵剑多次相抵,碰撞之间激起的灵力混杂着的剑气不断震开,看样子至少可蔓延至三丈开外。 看着那道不断扩散的剑气,白幼梨倒吸了一口气。但是没等剑气扩散太远,就见一道浅蓝色的灵力飞来,转眼间便打散了那道原本凌厉的剑气。 循着那道灵力,白幼梨顿时就看见了站在青云台边上的沈霜霜。 可正在比剑的二人此刻浑然不觉,正全身心地投入了下一剑招的比试。 白幼梨习剑也有五年了,一眼便看出来两人实力不相上下,此刻也都因为对手的强劲而不敢掉以轻心。 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白幼梨也不再停滞。她看向沈霜霜,对方也正好向她看过来。 似乎是没想到白幼梨回到这里来,沈霜霜看见她的第一眼时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面色就恢复平常。只见沈霜霜向白幼梨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白幼梨连忙抬步,往沈霜霜的方向走去。 而沈霜霜在看到她手中的卷轴时,面上出现了了然的神色,想来是知晓了白幼梨来此的目的。 等白幼梨走到沈霜霜的身边,将卷轴双手递给沈霜霜后,道:“沈长老,这是宗主吩咐我给您送来的。” 沈霜霜接过卷轴,便随意地收了起来,随后笑道:“我就说有什么东西被我忘掉了,原来是这个。还好你给我送来了,多亏你了。” 之后,沈霜霜随意问道:“你为何会得空?你不和花轻练琴吗?” “姑姑还未起身。”白幼梨的语气有些无奈。 听见她对叶花轻的称呼,沈霜霜轻轻挑了挑眉。应当是不解为何白幼梨要这般唤叶花轻,可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那边的江肆和慕亦珩已经比试完了,二人再一次以平局收场。 白幼梨看着不远处收剑入鞘的江肆,不期然和他对上了目光。她眨了眨眼,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见此,沈霜霜的目光在她二人之间游移了几圈,之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道:“听说你之后修习都在清悦庭,以后有空也可以来青云台玩。” 原本白幼梨是想直言拒绝的,因为她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师兄在授学礼期间都应该抓紧时机刻苦修习。但是就在她目光流转间,突然看见了青云台另一边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玲珑,她手里拿着一柄灵剑,似乎正准备和身边的一位女弟子比试。但不难发现,玲珑的目光是头投向这边的。 显然,她是在看江肆。 没想到玲珑没有通过叶花轻的考验,之后竟然来修剑了。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白幼梨,表情也肉眼可见地变了。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白幼梨没办法看清玲珑的眼神,但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 第97页 白幼梨匆忙收回目光,注意到沈霜霜还在等她的答案,连忙道:“还是不了,我才刚接触乐音,还需勤学苦练。”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此次前来云中仙参加授学礼的男修这么多,为何玲珑偏偏就盯上了江肆。而且看得出来,玲珑对于江肆似乎出奇地执着。 但是很显然,玲珑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比起萧依云还差得很远。不止是外表,就连修为和性子似乎差得也不是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白幼梨不禁想要叹气。 与此同时,她突然注意到旁边的沈霜霜面色一凝,眉头微皱。不等白幼梨细细再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但立刻就被一阵两把灵剑相撞的声音代替。 白幼梨下意识地转头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江肆眉头紧皱,手中握着的黄泉周身泛着灵光,此刻正微微颤抖。 而江肆的脚边,一柄灵剑应声而落。 白幼梨一眼便认出,那灵剑方才还在玲珑的手中。一想到这一点,她立刻将目光投向玲珑,而此刻的玲珑眼中俱是惶恐,一手捂着嘴正看着这边。 她手中没有灵剑,旁边还站着一个正拿着剑的女弟子,脸色微白,也感到了不妙。 看这架势,就像是二人方才正在比剑,可不知为何玲珑的剑却脱手飞了出来。 虽然,这灵剑在白幼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江肆拦截下来,而且往坏了的想,就算江肆没拦住,身旁修为高深的沈霜霜也不会任由着灵剑袭来,但白幼梨还是没忍住心跳加速,就连后背也沁出了冷汗。 因为,她能真切地感受到,那把灵剑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显然,江肆和沈霜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江肆收起黄泉,远远地往玲珑的方向漠然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来和白幼梨对上了目光。白幼梨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掌心有些汗湿。 相比起来,沈霜霜的表情是最严肃的,她朝慕亦珩抬了抬下巴。 慕亦珩随即会意,走向玲珑。看得出来慕亦珩是个话少沉默的性子,张口只说了几个字便直接转身往回走了。 随后,慕亦珩便走到沈霜霜的身后站定,面色依旧是一片平静。 而站在原地的玲珑原本就苍白的面色一僵,心虚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这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江肆站在原地,在看着玲珑面色僵硬地从身前走过后,才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后,走到了白幼梨的旁边。 等江肆站定,白幼梨松了一口气,这才安心不少。 沈霜霜背着手往后退了几步,在一把藤椅上坐下,这才开口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沈霜霜认为玲珑是故意的。 就在沈霜霜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玲珑便双腿发软,她慌忙摆手:“长老,弟子不知道,弟子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回想起来,方才那把灵剑来势汹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无意的。 “那你倒是说说,这灵剑好好的,为什么偏偏就脱手了?”沈霜霜眉头微皱,她之前在接风宴上就注意到了这人对白幼梨的不友好。 玲珑听她语气强硬,便知道都不相信她。她面色慌忙,飞快地跪了下来,慌忙道:“可是弟子真的不知道,刚才那把剑它就是不受弟子的控制!” 她没有说谎,方才她正想和方才的女弟子切磋一二。可是没过多久,不知为何那把剑就突然失去了控制,像是疯了一般地往白幼梨而去。 就连现在,她的手都还因为被震得发麻而微微颤抖。 可周遭还是沉默,玲珑不由得更加慌乱起来,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几个人。想到自己可能即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云中仙长老怪罪,她顿时慌不择路起来。 “江师兄……你知道的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话,白幼梨心下一紧,不自觉地抬手握住了江肆的袖口。 江肆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也没阻止。 面对玲珑,他也是一声冷笑,声音冷得像是淬冰,“你莫不是搞错了?我与你有何关系,让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这般说着,方才掉落在不远处的灵剑应声而碎。 第52章 乐音(四) “没事就先回去吧。”…… 听此, 玲珑也清醒过来,江肆对自己根本不像是自己对他的那般感情,根本不可能会帮自己。想到这里,她环顾四周, 确定没人可以帮到自己后, 终于浑身一软, 跪坐在地。 沈霜霜抬手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她这闲散长老当久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她挥了挥手,“罢了,幸好没有伤人。我便罚你去帘冰洞面壁三日,之后也别来我面前晃悠。” 接着,一旁很快就来了弟子将玲珑带了下去。 看着玲珑远去的身影, 江肆面色冷峻。方才那把灵剑速度奇快,分明是从他的身后过, 可他却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别人不知道, 可他自己清楚得很,那是因为他察觉到了那柄灵剑中携带着一缕几乎不可查觉的魔气。 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魔气的感知能力竟然已经灵敏到了这种程度, 如此微弱的魔气都已经逃不过他的眼睛。 对于其他修士来说, 这也许是件好事。 可在江肆看来,这件事也是一个信号。这是在告诉他,他体内的魔气已经越来越汹涌了,后期也可能越来越压制不住。 -- 第98页 白幼梨有些失神。 看玲珑方才的反应, 似乎当真不是故意的,可她也想不明白为何那把剑独独向她而来?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但是方才见她被审,白幼梨也没有一点想要为她说话的念头。毕竟再怎么刚才差点受伤的也是自己, 再来就是这玲珑之前就对自己有敌意。 她想得入神,也忘了把自己的手从江肆的袖口处收回来。 突然,江肆反手去握住她的手腕,可却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指。 就这一下,白幼梨瞬间回神,只觉得指尖滚烫。 没等她把手抽回来,江肆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误,连忙往后退了半分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后安抚似的捏了捏,将其放回了白幼梨的身侧。 白幼梨垂着脑袋,看着自己放在身边的手。任她如何有意去忽视,但都觉得手上的温热无法怎么也无法消散。 再看江肆,此刻正双手环胸,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的淡然。 见他这样,白幼梨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人在意而失落好,还是应该感到庆幸江肆并不抵触和自己亲近。 之后,沈霜霜轻轻拍了拍白幼梨的肩膀,安抚道:“你也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之后也会派弟子多加留意。” 听此,白幼梨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虑,道:“多谢长老。” 这件事到这里,就算是了结了。 在那之后,白幼梨也没再看见玲珑。后来听叶花轻贴身服侍的女弟子红绣告诉她,原来玲珑已经被分配到泉灵长老所授课的云中仙东边去了。 授学礼还在继续,长老们的授课都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白幼梨每日早起,会先于叶花轻前去清悦庭独自练习指法和曲目。在叶花轻来了之后,便会在叶花轻的指导下练习更深层次的乐音,如此循序渐进。 就像叶花轻早前所知那般,白幼梨于乐音一道确实天赋秉然,一点就通。 同时,叶花轻也越发满意于白幼梨的知事和天赋,看着她一天天的进步,心情也极好。除了每日指点她修习基础之外,也开始让她练习安神的曲子。 白幼梨练得极好,以致于让叶花轻觉得自己的午休都舒坦了许多。 授学礼为期三个月,每个月末会有一次集会。集会定在期夏殿,由泉灵长老主持,主要总结一个月来授学礼的进度。 这是第二次集会,泉灵长老就像上一次一样简单说了些这一个月的事情。之后,他又道:“下个月中,授课就将结束,届时我们将举办一次折桂大会。” 折桂大会是历来授学礼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所有参加了授学礼的弟子都会被列入参加折桂大会的名单。折桂大会最后会比拼出前三甲,由云柏真人亲自赐予灵器。 等集会散去,白幼梨从弟子席起身,准备前去寻找叶花轻。可在途中,却突然碰上了玲珑。 细数起来,白幼梨已经许久没见到玲珑了。在那之后,沈霜霜也跟白幼梨提过一嘴,就说没再发现玲珑的异样。 之前在青云台,白幼梨没有和玲珑正面对峙,现如今碰上,她也不准备多做纠缠。 于是,白幼梨绕开玲珑就准备离开,可玲珑却突然抬起手臂拦住了她。 见此,白幼梨微微皱了眉头,问道:“请问有事吗?” 客观来说,二人从未有过正面的交集。现下玲珑把她拦住,白幼梨只觉得莫名其妙。 玲珑见她这幅模样,咬了咬牙,似乎是想发怒。可突然间,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冷静下来。她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上下打量着白幼梨。 这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小白兔。 白幼梨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白师妹!” 没等玲珑说话,一人的声音打断了她。 白幼梨偏头看去,只见黄蔚泽朝着她挥了挥手,面上带着大大的笑容,看起来高兴极了。之后他目光偏转看见了玲珑,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变脸速度之快,就连白幼梨翻书都不如。 “你怎么在这里?”黄蔚泽走到白幼梨身边,冷冷地看着玲珑。 黄蔚泽是潜清派弟子,而玲珑属于琉璃宗,两个宗门间常有来往,再加上这授学礼,黄蔚泽认识玲珑也不奇怪。可令人费解的就是,黄蔚泽似乎很不喜欢玲珑,对着她就是一张臭脸。 “你管我在哪里?”玲珑对黄蔚泽的态度也不怎么好,说话的同时还翻了一个白眼。 黄蔚泽撇了撇嘴,讽刺道:“我看你是上次被沈长老罚得不够重吧?” “你!”被戳中了痛处,玲珑咬了咬牙。她恶狠狠地等了黄蔚泽一眼,双眼中就快要喷出火来。 可是她看了白幼梨一眼,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你别太得意!”玲珑说完,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在走出一段距离后,玲珑又转过头来,看着黄蔚泽维护白幼梨的模样,又想起江肆和叶花轻也都偏爱白幼梨,通红的双眼中满是怒气。 但是很快,她便想起了前几天收到的口信,表情顷刻变换,似乎还带着一点期待和幸灾乐祸。 白幼梨和黄蔚泽背对着她,自然不知道这些。 “白师妹你别管她,”黄蔚泽没去管玲珑,又对白幼梨说,“我昨日又听见你弹琵琶了。” -- 第99页 白幼梨自然也觉得玲珑不值得自己过多耗费精力,于是便也不再去管。她听见黄蔚泽的话,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吗?” “我觉得白师妹的你的琵琶越弹越好了,不愧是白师妹!” “黄师兄过誉了。” 白幼梨后来才知道,原来黄蔚泽目前也跟着沈霜霜在青云台修习剑术。只不过是在她去青云台给沈霜霜送卷轴的那一天刚好不在,但是他后来也听说了玲珑灵剑差点伤了她的事情。 知道这件事后,黄蔚泽拉着白幼梨好一顿吐槽,就说他在来云中仙之前便因为宗门的原因认识了玲珑,一直都觉得玲珑不是好人。 “你是不知道,她看人都是用鼻孔的。分明谁都比不上,偏偏还谁都瞧不起。”黄蔚泽这般说着,还撇了撇嘴,“反正我早前便看她不顺眼了,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我早就用我手中的剑去找她单挑了!” 听见这些,白幼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礼貌地笑着,听着他说完。 黄蔚泽是在最近一次潜清派开宗门收徒时拜入潜清派的,据说是那一批弟子中最出众的四个之一。他的师傅是精通奇门遁甲的万润长老,可他却独爱修习剑术。 看得出来,黄蔚泽的确很爱剑道,说话可能三句都离不开灵剑。 从二人第一天见面开始,黄蔚泽就对白幼梨表现出了十分的热情。先开始白幼梨还不是很习惯,但是耐不住黄蔚泽性子欢脱热络。 因为青云台和清悦庭相距很近,白幼梨也偶尔可以在清悦庭外碰上黄蔚泽。黄蔚每次看见白幼梨总是很热情地打招呼,面上的笑容也没消失过。 这一来二去,两人便也熟识了起来。 虽然黄蔚泽向白幼梨明确地表示过好感,但后来倒也知道分寸。他会跟白幼梨打招呼,会夸赞她的琴艺,甚至后来也一改之前的说法,跟她说修乐很不错,却再没有像第一天那般鲁莽。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叶谷主最后只收了你一个弟子了,那才是正确的选择呢!” “要我说,白师妹你就是天生乐修的料……” 黄蔚泽一路上说个不停,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 白幼梨也习惯了他张口就停不下来的说法方式,倒也不做打扰。 就在这时,白幼梨在期夏殿门口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叶知楠,他此刻正站在言无长老的身边,认真地听着言无讲话,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白幼梨。 叶知楠他们自从跟着言无去萍水泽闭关修行后,除了月末集会外便不会再回到云中仙。是以白幼梨这么久以来,还只是第二次看见叶知楠。 “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在青云台听见你弹琵琶的声音,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黄蔚泽还在喋喋不休。 就在白幼梨正在想要不要跟叶知楠打招呼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这人的身影太过熟悉,以至于白幼梨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来者是江肆。 与此同时,黄蔚泽说话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他看着江肆,面上表情顿时僵硬,随之而来是有些忿忿,两眼直直地瞪着江肆,却也只是干巴巴地瞪着。 无他,因为他打不过江肆。 目前在整个青云台,除了沈霜霜之外最强的就是江肆,是以不少弟子都妄图上前挑战。黄蔚泽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三番两次拿着剑上前去挑战。 最开始的时候江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后来不知道为何开始接受他的挑战,而且招招致命,从不留情。 到现在为止,两人一共比试了四次,但是没有一次黄蔚泽是完好无损地走出青云台的。 对于江肆的实力,黄蔚泽不得不服输,可是他不服气。一旦养好了伤,又要上赶着挨揍。 “师兄!”白幼梨笑着唤道。 江肆的目光转过黄蔚泽,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脸上,轻声应道:“嗯。” 对上江肆的目光,黄蔚泽暗暗咬了咬牙,眼中满是战意。可江肆压根不理他,只是道:“没事就先回去吧。” “好,”白幼梨声音很欢快,随口还问,“师兄方才去哪里了?” 江肆没有作答,只微微偏转目光,看向了期夏殿上座。 云柏真人也正朝着他的方向,注意到江肆的目光,微微一笑。他双目紧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53章 潜入(合) “师兄,言无长老没发现,…… 夜凉如水, 流萤浮动。 不知为何,今夜白幼梨困得有些早了。她放下手上的琵琶,将其放在桌上的紫檀木盒子里面后,将盒子封好。 窗户没有关严实, 稍稍开了半指缝隙。一阵风吹进, 拂起了白幼梨额前的碎发。这风不带凉意, 却让白幼梨困倦了不少。 她轻轻打了个呵欠,去把窗户关上了。 之后,她便转身到床榻上躺下了。没过多久, 呼吸便慢了下了,似乎是已经睡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又吹过了一阵清风,将白幼梨关上的窗户再次吹开。缕缕清风沿着缝隙吹进了白幼梨的房间里,其中还裹挟着淡紫色的烟雾。 那烟雾循着风的轨迹飘进了白幼梨的床帐。 不到三息时间, 白幼梨的呼吸又清浅了不少。 就在这时,窗户完全打开。一股更为浓郁的紫色烟雾从窗户处涌了进来, 落地变成了一身姿妖娆的女子。那女子先是隔着一丈距离试探了一下白幼梨的呼吸, 确认她确实昏睡过去后,才继续向前。 -- 第100页 她步子轻得像是一只猫, 没留下丝毫声音, 三两步便走到了白幼梨的床帐之前。她信手撩起鲛纱制成的床帐,靠近了白幼梨的床榻。 随着她的靠近,这屋子里渐渐有异香浮出,充盈了整个房间。 女子看着白幼梨露在被子外边的莹白小脸, 微微眯了眯眼睛,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她慢慢上前,直到贴近了白幼梨的塌边才停下。 那女子生着一双紫色蛇瞳, 紧紧地盯着白幼梨,丝毫不偏移。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按捺不住,她的目光下移,停在了白幼梨那一截细白的脖颈上,慢慢地伸出了手。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白幼梨清浅的呼吸声,微不可闻。 就在她的手指距离白幼梨不足一指距离之时,原本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异响。 电光火石之间,原本还好好放在木桌上的紫檀木盒子突然炸开,月起迸发出巨大的蓝色灵光,凌厉地向那女子袭来。 兰时蛇瞳一凝,急忙翻转右手以抵抗袭来的攻击。 与此同时,原本安睡的白幼梨睁开眼来,挥出一直藏在手中的符咒,双手迅速结印。符咒顷刻亮起,在兰时的身前形成天罗地网将其束缚住。 白幼梨面色凝重,抽出灵剑护在身前,看着面前的女子。 对方一袭紫衣,一双蛇瞳,身上满是魔气萦绕,身份不言而喻。 “魔族?你是如何混进来的?”白幼梨握紧手中的灵剑,快速发问。 云中仙处于蓬莱,远离西珑,不仅如此还十分封闭,与世隔绝。别说是魔族,就算是寻常修士也难以进入,这人身上魔族特征如此明显,怎么可能容许她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进入? 而且,白幼梨更不明白的是,为何这魔族潜入云中仙却是来刺杀自己。 见白幼梨没有中计,兰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耍了。但是她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见此也只是嘴角勾起,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挺有能耐。” 兰时眼中的意外散去,渐渐被兴致替代。她也不急着摆脱周身的天罗地网,紫色的蛇瞳上下打量着白幼梨,就像是在欣赏自己的食物。 白幼梨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灵剑。她另一只手中还握着方才的符咒,向其中输送着灵力。 就在方才,她已经用宗门玉佩向周围的苍山派弟子发了信号,现在她能做的除了维持天罗地网之外,便只能跟她耗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张天罗地网的符咒可以坚持多久,因为对方的实力显然在她之上。 等确保符咒中不会缺少灵力后,她才凝神举剑,运起灵力刺向兰时的心口处。可不等剑尖抵拢兰时的心口处,她的灵剑便被阻拦了下来,再难向前。 兰时见此,嘴角微微翘起。她面上不动声色,只目光微闪,就在下一刻,她的心口处突然冒出一个由魔气凝聚而成的紫色蛇头,大张着嘴朝白幼梨袭来。 白幼梨连忙抽剑后退,但还是躲闪不及被伤到了左肩。 “唔——”白幼梨小声痛呼,再顾不得其它。 她后退了好几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肩头。那处的衣服已经灼裂,显然已经被魔气浸染,但好在她身上常年穿着法衣,这才没有伤得太深。 因为疼痛,白幼梨咬住了嘴唇,她捂着肩头艰难道:“你为何要杀我?” 听此,兰时舔了舔嘴角,就像是蛇妖吐着血红的信子,“那自然是因为受人所托了,要怪就怪你挡了不该挡的道。” 说到最后,兰时眸光一暗,双目中潜藏着腥风血雨的危险。她右手凝起一团暗紫色的魔气,那魔气在触碰到以灵力凝结而成的天罗地网那一瞬间,天罗地网便开始被腐蚀。 与此同时,白幼梨手中的符咒瞬间发烫,几乎灼伤她的手心,她连忙将符咒甩出,快速退至窗边。 这天罗地网是依靠符咒,用灵力结成的。 兰时可以这么轻易地破解掉,只能说明她的实力远超白幼梨。 白幼梨深知自己和兰时硬碰硬是没有胜算的,连忙翻窗跳出,之后再次在屋内布下了几个用于围困魔族的小型阵法。 这院落里住着的都是筑基期的弟子,全部加起来说不定都不是兰时的对手。想到这里,白幼梨咬紧了下唇,同时不断地向玉佩之中注入灵力,希望能尽快得到援助。 很显然,这魔族女子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知为何,在这紧急的时刻,白幼梨突然想起了上个月在青云台玲珑脱手朝自己刺过来的那一剑。 “砰——” 房间内灵力和魔气在碰撞的一瞬间爆炸,就连白幼梨身后的窗户也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并在下一秒碎成了齑粉。 白幼梨扭头一看,只见一条由魔气凝聚而成的紫色巨蟒撞破了门窗钻了出来,紫色的巨大蛇瞳冷冰冰地盯着白幼梨。 “嘶——”巨蟒吐着蛇信子。 白幼梨挥剑间凝成一道灵力,砍向巨蟒的七寸之处。 但灵力直接被巨蟒吞噬,没有对巨蟒造成一丝伤害。与此同时,巨蟒盯着白幼梨的双眼中的瞳孔竖起,并且张大了嘴巴。 在蛇瞳竖起的那一刻,白幼梨突然觉得双腿一沉,犹如千斤,丝毫不能动弹。她咬紧牙关,抬剑在身前凝起一个防御阵法,准备抵御。 -- 第101页 灵力凝结,可巨蟒也没有停下动作,直接冲破了防御阵,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便来到白幼梨的身前。 白幼梨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就连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蛇瞳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碰上自己的额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巨蟒的脑袋突然一震,随后被震得极速后退。退后的同时,蛇头上方破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魔气泄出。 因为魔气的泄露,巨蟒的身体极速萎缩,很快就回到了房间之内。 片刻间,白幼梨的双腿也恢复轻松。她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好在身后一人揽住她的肩膀处将她扶了起来。 受到魔气的影响,白幼梨肩头一疼,脸色瞬间苍白,抬眼便看见江肆冷厉的侧脸。 “师兄……” 在看到江肆的那一刻,白幼梨有些惊讶。因为江肆与她所住的地方相距最远,按理来说不应该是第一个赶到的。 江肆自然也注意到了白幼梨肩膀上的伤处,面色一沉。他在她肩膀处施下一个术法,扶着她在一旁的石桌边坐下,随后便提着黄泉进入了白幼梨的房间。 先前便一直躲在房间里的兰时因为操控的巨蟒受伤而遭到了反噬,此刻她嘴角带着暗色的血痕,地面上也满是血迹。 看见江肆进来,兰时直起身子,手中再次凝结起一团魔气。可没等魔气凝结,下一瞬便消失殆尽。 兰时看着空无一物的右手,突然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她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再次挥掌,可掌间仍旧没有灵力凝结。 想到之前白藏的预言,兰时终于停下了手。 这是血脉和等级的压制,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在江肆看来,这间屋子由于兰时的存在,已经是魔气冲天。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体内的魔气也开始叫嚣。 想到方才白幼梨差点就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受伤,江肆危险地眯起了双眸。他甩了甩手中的灵剑,一时间剑气徒生。 “魔族。”江肆低声呢喃道,剑尖愈加凌厉。 看着江肆提着剑缓步靠近,兰时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压迫。她迈步想要后退,可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无法挪动。 “怎么会?分明魔骨才刚刚觉醒……”兰时不可置信地低声道。 江肆运起灵力,手中灵剑飞出,直直地刺向兰时的心口处。 兰时无法躲避,只能看着剑尖直接没入了自己的体内,顷刻间血液涌出,蜿蜒流下。她咽下已经涌进口中的血液,艰难道:“本是同族,为何……” “闭嘴!” 没等兰时说完,江肆便冷声打断了她。说话间,江肆挥手收回黄泉,其间黄泉剑身上浮现出了一股与灵力完全不同的气息,浓郁得让人窒息。 江肆眼角泛红,在黄泉入手的那一刻,他甩了甩剑身,除去了剑尖的血迹,似乎是一点也不想和兰时沾上关系。 片刻,这间屋子便被另一股魔气充斥。 感受到压制,兰时浑身僵硬,几乎是瞬间便屈膝跪下。膝盖碰撞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但是兰时的嘴里却丝毫没有吭声,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黄泉被收回,兰时心口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乎见骨。她也不敢抬手去捂住不断流血地伤口,只能任由血液流淌。 兰时垂下头,无声唤道:“尊上……” 而此刻的屋外,白幼梨已经恢复了力气。她靠灵剑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沉,思考缓慢。 抬眼间,她看见了天边闪过了一道灵光,转眼间便看见言无长老手执拂尘,出现在了院子里。 白幼梨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的动静会把远在萍水泽的言无招来,她连忙唤道:“言无长老!” 可言无似乎很匆忙,只快速扫了她一眼,便径直走过,应当是准备从门窗破碎处进入。可不知为何,言无在靠近那处时,却慢慢停下了。 同时,房间内再次传来一阵巨大的破碎声。 几乎是在破碎声响起来的一瞬间,言无便冲了进去。 见此,白幼梨也不再迟疑,连忙跟上。等走进她原本的房间,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几乎被毁坏得不成样子。 而房间的另一边,此刻也被破出很大的一个洞,想来是方才兰时逃跑时慌不择路,便直接破开了另一面墙壁离开了。 房间内原本用于照明的明珠散落在地上,借着光亮,白幼梨无意间看见一向沉着冷静的言无看着那个破洞,右手颤抖,几乎快要拿不稳拂尘。 但是白幼梨也来不及去想个中缘由,因为她看见站在暗处的江肆,此刻状态也不对劲。她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在看到江肆正面那一瞬间,她忍不住睁大了眼。 只见江肆的双眼暗红,额间隐隐约约显现了一抹暗红色的印记。 不仅如此,就连江肆周身的气息也有所改变,灵力并不如以往那般纯粹。 察觉到这一点,白幼梨手心冒汗,微颤着拉住了江肆的手腕。同时注意观察着言无长老,却见对方只关注着那破裂的门窗,似乎有些失神。 她有些慌乱,不知道江肆是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师兄……”白幼梨轻轻摇了摇江肆的手腕。 听见她满是担忧的呼唤,江肆目光转动。眨眼间,江肆眼中之前的那两抹暗红已经消散不见,连带着他额头间印记的颜色也慢慢消失了。 -- 第102页 江肆目光渐渐变得清明,对上白幼梨黑白分明的双眸,想到自己方才的状况,面上竟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僵硬。 见江肆目光恢复清明,白幼梨才松了一口气。她悄悄用余光打量言无长老,只见他此刻正踱步到房间中间的那一滩血迹旁边。 也正是因为这摊血迹,此刻房间内的魔气冲天,难以掩盖。 白幼梨不知道,她在悄悄看着言无的时候,江肆也正看着她。 方才他没压制住体内魔气的时候,浑身都是魔气,这显然是要入魔的征兆,白幼梨不可能不知道。可现在见她面上并无明显的害怕和排斥,江肆一时间心绪杂乱。 白幼梨也不知道言无长老是怎么回事,似乎很在意那一滩血迹,亦或者在乎方才的魔族,此刻虽然是背对着他们,可白幼梨还是明显地感受到了萧瑟。 见对方似乎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来,白幼梨仰头,一只手挡在脸颊处,用气音小声道:“师兄,言无长老没发现,我们先离开吧。” 江肆垂首看着紧挨着他站着的白幼梨,小姑娘一双无辜清澈的眸子中除了满满的关切,再看不到其他。 就在一瞬间,江肆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么抗拒自己的血脉,也许就单单是害怕白幼梨的态度而已。他不想看见白幼梨疏远的眼神,希望白幼梨对他始终如一。 一时意动,江肆没忍住反手握住了白幼梨的手指。 感受到指尖的凉意,白幼梨眨了眨眼睛。她低下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有些明白了江肆的内心想法。 她回握住江肆的手掌,拉着他往外走。 两人行至院中时,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下一刻,孟珩就带着不少弟子出现在了院门口,他们都是因为收到了白幼梨的求援信号才来的。 几名弟子刚到门口,就忍不住大喊:“好大的魔气!” “我的天,光这魔气,再怎么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了!” 随着一起来的,还有被惊动了的泉灵长老,他腕间带着一个小小的阵盘挂坠,此刻正在疯狂闪烁着。 见此,白幼梨准备抽回自己的手,可就在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肆手掌冰凉,几乎可以比得上冰块了。 这让她停下了动作,反而心疼地反手握了握江肆的手,算是无声的安慰。 两人站得很近,白幼梨身上穿的弟子服袖子又宽又大,是以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 泉灵甫一踏进院落,便看见了此刻正站在中间的江肆和白幼梨。他大步走近两人,关切问道:“二位小友,可有大碍?”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了白幼梨肩头的伤处。他皱起眉头,看向身后的一名云中仙弟子,道:“去请医师。” “是。”那弟子连忙应道,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泉灵转头又道:“你们且好生休息,此处交由我来处理。” “多谢泉灵长老。”白幼梨道谢。 等吩咐完这件事,灵泉这才转头看向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子的门窗和墙壁。等看完这全貌,他的眉头似乎皱得更深了。 而孟珩则趁着这段时间,吩咐女弟子前往各个房间内,查看其他弟子们的情况。 外面没有用以照明的明珠,只余下浅浅月色。 借着月光,白幼梨再次注意到了泉灵长老挂在腕间的小型罗盘,此刻罗盘的光亮比起方才泉灵站在门口时又强盛了不少。 几乎是瞬间,白幼梨便反应过来这应当是用以检测魔气的罗盘。 就像方才那几个弟子所说,此刻这院子里满是掩盖不住的魔气。但是修士对于魔气的感知,比魔族要低很多,是以无法分辨这魔气是否出自不同的人。 可是白幼梨很清楚,方才她走近房间内撞见江肆满身魔气的模样可不是作假。想到这里,她不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江肆的手指捏得紧紧的。 江肆垂眸,只见小姑娘正盯着泉灵的腕间,满脸戒备和紧张。 “言无。”泉灵往前走了几步,往屋内唤道。 没等他声音落下多久,言无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黯淡昏暗的房间门口。站在外面的弟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气氛的沉重,是以都没有发声。 泉灵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下立刻有了数,他倒也不避讳,直言问道:“是兰时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无才低声道:“嗯。” 原来方才那个魔族,是叫兰时啊。 “她竟然还没死?”泉灵皱眉问道。 “嗯。” 片刻后,泉灵轻叹一声。 就在这时,孟珩等人也在院落中集合,弟子们纷纷向孟珩汇报自己所看见的情况。 “孟师兄,房间内的弟子们都没受伤,看样子只是晕过去了。” “是的,我们也已经开始尝试唤醒她们了。” 原来在最开始她们就已经被兰时动了手脚,怪不得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其他弟子出来。 而白幼梨之所以能够逃过一劫,是因为她在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自从她进入苍山派开始修炼以来,便形成了固定的作息时间。清晨日出之时醒,夜晚戌时后才歇息,万不可能早早便犯困。 这让她不得不警觉,所以留了个心眼。 另外,旁人不知道,可白幼梨很清楚,叶花轻赠予她的琵琶月起,不单单是一把用来弹奏以攻击或安抚的法器,对于魔族的感应更是超乎想象。不仅如此,其中还内设有一个术法,一旦有魔族靠近,便会自发进行攻击。 -- 第103页 在她犯困之前,她特意拿出月起拨弄了一番,立即便月起的音色变了。不似之前那般清越动听,反而低沉喑哑,提醒着白幼梨四周有魔族在靠近。 得知周围有魔族存在的时候,白幼梨也很紧张。 因为她之前几乎没碰见过魔族,顶多也就是在出宗门任务时,击杀了一些还未完全成形的小魔。 但是对方藏在暗处,白幼梨怕打草惊蛇,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她只好假装中招的样子,走一步看一步。 没等她躺下多久,便借着术法感觉到了紫檀木盒内月起的轻微嗡鸣,且越来越强烈。也这是因为月起的缘故,白幼梨可以大致知道兰时的靠近,甚至可以听见轻轻的脚步声。 正是因为这样,白幼梨才可以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不至于让兰时得逞。 不过话说回来,为何兰时偏偏就进了她的房间?之后江肆又经历了什么,竟然突然就出现了入魔的征兆?身为魔族,兰时又和言无长老有何渊源?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也给白幼梨留下了太多疑惑。 她皱起秀气的眉毛,想了好一会儿也理不出头绪。最后她干脆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江肆发现,仅方才那一小会儿时间,白幼梨面上就换了好几种表情,连带着他握着的手也不安分地乱动。 他知道白幼梨一直都很依赖他,曾经也说过有他在会觉得安心很多。 可白幼梨还不知道其实她自己对江肆的影响更大,只要白幼梨待在他身边,无论何时他都会觉得无比平静。 江肆看得出,小姑娘方才一直试图安抚他,可是也只有他清楚得很,只要她愿意陪着他就可以。 就像现在,他猜想白幼梨是因为担心他才没有松开手的,可小姑娘不知道,他现在心中一片安宁,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江肆第无数次庆幸,自己当初在落花城看见废墟中那一团小小的姑娘时没有选择视而不见。 多年后回想,他才明白,他是在拥抱自己的光。 一刻钟后,原本昏睡的弟子们陆陆续续地醒来。 而言无也恢复了清醒,和泉灵先行离开了。二人还未走远,早前便接到泉灵消息的慕华长老匆匆赶来,并很快就整顿了现场。 因为白幼梨的房间已经不能住人了,慕华长老当即将白幼梨安顿在了金丹期弟子所住的东边院落,还好那边还剩下几个房间。 等安排好这一切,泉灵长老方才找寻的医师也赶到了现场。 见此,慕华对白幼梨道:“你既然负伤在身,便先跟着医师下去医治,早些歇息吧。” 听此,从一开始就想和江肆先行离开的白幼梨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道:“多谢长老,弟子先行告退。” 说着,白幼梨便想拉着江肆一起离开。 但就在这时,慕华再次发声:“江小友,还请留步。” 在江肆被叫到的那一刻,白幼梨下意识地紧张了。她抬眼看了看江肆,可对方面上依旧是从容不迫。 见此,慕华也只是一笑,补充道:“宗主有请。” 听到是云柏真人找江肆,白幼梨就更紧张了。云柏真人修行好几百年,修为高深莫测,还在这般关键的时刻叫住江肆,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师兄……”白幼梨轻声唤道。 “无事。” 她把所有的想法都写在脸上,江肆一眼就看得分明。他伸出左手握住白幼梨的手腕,轻拍几下以作安抚,之后便拉开了她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随后,江肆便对慕华道:“是。” 见江肆是必然要去见云柏了,白幼梨心中的担心更甚了。她再次抬手扯住了江肆的袖口,小声请求道:“那师兄你去见过宗主后,可否来寻我。” 江肆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又看向她肩膀上的伤处,正想拒绝。可转眼瞧见白幼梨满脸的认真和不安,最后只道:“好。” “你处理好伤口后,先好好休息。” 说完,江肆便先行离开,前去颂冬殿。 白幼梨站在原地看着江肆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后,才跟着医师往东边的院子走去。 不得不说云中仙的医师医术高超,不到半个时辰便把白幼梨肩头的伤口处理完了。 直到亲眼看见医师剪开她肩头的衣服,白幼梨才清楚看见自己的伤口。她没想到的是,刚开始灼痛无比的伤口其实并不严重,而且在江肆术法的加持下已经快要痊愈了。 被安排来给白幼梨治疗伤口的医师是个话少严谨的人,等确保白幼梨的伤口已经没问题后,才开口道:“你这伤口处理得挺好的。” 白幼梨藏着心事,回答也有些心不在焉,只轻轻答道:“嗯。” 说到这里,医师也已经整理好了桌面上用于处理伤口的东西,再次确认过白幼梨的伤口,“伤口已经处理完了,明日就可以痊愈,那我便先走了。” “多谢。” 医师没有注意到她的失神,继续道:“方才泉灵长老的罗盘显示,云中仙似乎出现了两种魔气,似乎是潜入了两个魔族,你今夜可有看见?” 显然,她话中除了兰时之外的那一道魔气是出自突然生出入魔征兆的江肆。但是这种事,白幼梨当然不可能让对方知道。 她藏在袖子之下的右手捏了捏袖口的布料,状若无事地答道:“并未见到。” -- 第104页 之后,医师便先行离开了。 医师前脚刚离开,一直牵挂着江肆的白幼梨便跟着走出了房间门。甫一踏出房门,她不知为何突然看向了左边长廊尽头处,不期然地看见了正倚着梁柱的江肆。 对方双手环胸,也正看着她。 月光清亮,洒在江肆的身上。 应当是因为方才魔气和灵气在体内冲撞的缘由,江肆此刻的脸色些许苍白,目光也淡淡的,像是一尊不问世事的神像。 可就在白幼梨走出房间和他对上目光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突然出现了光亮。 白幼梨不知道江肆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她和医师的对话他又听到了多少。可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她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的月光和风都太冷了,白幼梨在看到江肆的那一刻就止不住哽咽,“师兄……” 江肆轻叹一声,站直了身子,这才答道:“嗯。” 他声音低沉,但白幼梨在听到的那一刻却感到无比安心。她不自觉地迈开双腿,往江肆的方向快步而去。 直到距离江肆只有三两步距离时,白幼梨才慢下脚步。她仰着头和江肆目光相接,两眼湿润,“师兄,没事了吧?” 见此,江肆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声道:“没事了。” 紧接着,江肆又看了看她的肩头,问道:“伤口呢?” “医师说已经没事了,明日便可以痊愈了。” “今夜有没有被吓到?”江肆看着眼前软软的小姑娘,心脏都被揉碎了。 白幼梨低下头飞快摇了摇,她抹去眼泪,“师兄,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她便拉起江肆的手,一路离开了院子。她脚步飞快,带着往后山而去。 她早前便发现,云中仙里弟子所住的院落后都是一片后山,在之前的那个房间中,每次她推窗就可以看见,灵植繁茂,流萤漫天。 因为是后山,所以很少有人经过。 等二人到了后山,看着在空中不断上下浮动的流萤,白幼梨深呼吸了一口,觉得心中也跟着舒服了许多。 她松开江肆的手,转身面对着他。 只见江肆的目光低沉复杂,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每当江肆露出这种目光,白幼梨就知道他心绪很乱,甚至可以说是低沉的。 她知道江肆是天生魔星,生来便是一身魔骨,并不是自发想要和魔族扯上关系的。后来得知这个消息的他,也定然很迷茫。 看着江肆沉静的面容,白幼梨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方才眸子暗红的他,那时候的江肆分明也很懊恼,可这分明不是他的错。 话到口边,可白幼梨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不是江肆,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苦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无法自然而然地说出安慰的话。 直到最后,白幼梨才终于忍不住抬起双手环抱着江肆。感受到江肆周身的冰凉,白幼梨不禁鼻酸,她深呼吸一次,忍住心口的酸楚和空落,才道:“师兄,没关系。” 我会陪着你,无论如何都会陪着你。 感受到心口处的温热,江肆哑然苦笑,他抬手扶住白幼梨的后脑处,轻轻地抚了抚,“抱歉,让你担心了。” 白幼梨闷着摇头,也不说话。在她看来,受苦受累的都是江肆,这么久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在承受这些,而自己什么都不做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幼梨才从江肆的怀中探出脑袋,她下巴抵在江肆的心口处,双眼泪蒙蒙地看着他道:“师兄,宗主寻你做什么?” 云柏真人作为正道魁首,最是正义无私,在这个点上寻江肆,白幼梨不得不害怕对方会对江肆不利。 “别担心,并非你想的那样。” 之后,江肆便告诉了白幼梨。原来云柏真人早前便发现了他的异样,并且之前就寻过他一次,只希望他维|稳心性,心境平稳才有利于压制魔气。 而这一次,云柏真人也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江肆有了入魔的征兆。但奇怪的是,他非但没有讲这件事公之于众,甚至亲自在江肆的体内布下另一种上古禁咒,专用于抑制魔气,保护根骨。 “这禁咒复杂,一共三道,这才只是第一道。之后两道,会在授学礼结束之前布下。” 这第一道,主要是用于压制由魔气和灵力碰撞引起的心痛和灵脉抽痛,之后的两道才是用以压制魔气和魔骨。 听到这些,白幼梨对于云柏真人的选择和作法很是疑惑,但同时更多的是觉得如释重负,至少江肆之后不会再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气。 她松了好大一口气,转眼却看见江肆还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微不可查的探究和询问。注意到这一点,白幼梨身子一僵,因为她想起来,自己自始至终都没告诉过江肆她是怎么知道江肆体内有魔族血脉的。 最重要的是,江肆也没有问过,而且似乎现在和之后也不准备过问。 她目光微动,有些躲闪。她总不能告诉江肆说自己五年前就开始做奇怪的梦,在梦中他和自己都是一本书里的人物,而他们的人生也是书本中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吧? 这太荒谬了。 不仅如此,在那本书中,江肆的后来和结局都是她不忍看见的。 目前师兄已经有了入魔的征兆,白幼梨又想到他之后可能会经历的事情,没忍住红了眼圈。她埋头在江肆的心口处,轻声哽咽道:“师兄,你一定要好好的……” -- 第105页 江肆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道:“我会的。” 与此同时,远在西珑的魔宫内。 兰时坐在一张黑木椅上,她心口处的伤口已经结痂,可仍不见愈合的迹象。她脸色很差,就连妖艳的红唇也很苍白,但是她毫不怨言。 伤口无法像往常一样快速愈合,是因为这是为江肆所伤,原本就愈合困难,更何况还是灵力和魔气混杂,那更是难上加难。 而她房间的窗户旁,还站着一人。那人全身上下被一件黑色长袍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白得不正常的双手和下半张脸。 “魔星又暗了。”那人低声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兰时的反应很激烈,可她一动,肩头的伤口血流更是不止。 “这是事实。” 他叫白藏,和兰时一样是七大魔将之一。 多年前的正魔大战,前九大魔将全部被击杀,在弱水之畔魂飞魄散。 魔将不同于魔尊,需要由血脉决定。魔将的诞生是由实力决定的,是以在魔将们毙命后,还存活着并且有实力的魔族纷纷崛起,还是为魔将之位你争我夺。 而现在的七大魔将便由此产生。 不可否认,他们能在这一场自相残杀的斗争中活到最后,那便是目前魔族中实力最强的七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魔星升起,魔尊现世,那才是魔族的最强者。 魔族不同于修仙界,强者为尊,有实力者居上。 在魔族,从最开始便存在着血脉和等级的压制,上位者天生居上,谁也无法忤逆和超越。而在整个魔族之中,高于魔将的存在只有一个,那就是魔尊。 母庸质疑,魔尊便是魔族的最高位者,万魔之上。 在前魔尊苍凌魂飞魄散后,魔族群龙无首,直到角逐出七大魔将后,这局面才有所缓和。但魔族不可长期没有尊主,是以这些年来白藏一直试图通过星宿找到魔尊。 上古记载,每一种族分居于一片星域,通过星子的分布,可以观族界的命运兴衰。而在魔族的星域中,一直存在着不同于其他星子的魔星。 那魔星便代表着魔尊,在苍凌陨落后,代表他的那颗魔星很快便黯淡坠落。 与此同时,另一颗魔星正在悄然形成。 而就在前段时间,善观天象的白藏便告诉其他六个魔将,魔星已经现世,魔尊即将降临,魔族尊位无主的日子即将结束。 但是奇怪的是,这颗魔星虽然通体暗红,但并不明亮,反而无光,看起来显然是受到了某种压制,无法完全释放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魔星的颜色愈发亮了。 白藏也正是循着这一轨迹,才找到了下一任魔尊,也就是此刻远在蓬莱的江肆。 第54章 结丹(合) “我要什么,师兄都给吗?…… “那魔星到底为何会突然变淡?”兰时道。 听此, 白藏也沉默不语。 从兰时离开魔宫开始,他便一直在观星。分明在不久之前,魔星还绽放出了强盛的光芒,璀璨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可没过多久, 光芒便突然黯淡了下来, 甚至还不如从前。 不知过了多久, 白藏才问:“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就像是许久未使用的破风箱一般尖利干涩。 “我……”兰时似乎有一瞬间的卡壳,她迟疑片刻, “我用了罗浮石。” “你!”几乎就在兰时说完的瞬间,白藏就飞快转过头来,斗篷遮掩下的双眼中满是怒火,“你为何要贸然行动?” 他捏着窗户边框的手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一双眼睛分明掩盖在兜帽下, 可却依旧让兰时身子一僵。 白藏是七大魔将中最强的存在,同时也是最神秘的, 行踪不定。迄今为止, 没有任何人见过他地真面目,也没有人知晓他的过去,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而兰时口中的罗浮石, 其中蕴含着历代魔尊的血液。经过这么多年,罗浮石中潜藏的魔气更是不可估量。 寻常人碰上罗浮石也许无事发生,但它对魔尊却是影响巨大。它最大的作用是增强魔尊的力量,但因为其力量不可估量也难以控制, 是以这颗石头大部分时间都被封印在魔宫的禁地里。 也正是因为其中的力量,罗浮石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激发体内的魔气。 据说,天地初开的混沌时期, 魔族的第一任魔尊便是由人类入魔。在那时魔气鼎盛,但魔族尚少,而当时的魔尊便将魔气储存在了一块女娲补天所炼制的石头中。 补天石在大量魔气的浸染下很快就成了一颗魔石,而内里空间巨大,可储藏的魔气更是不可估量。 是以,当时的魔尊便动了贪念,想要利用罗浮石修炼。他试图变得更加强大,以此去开疆扩土,一统三界。 从那以后,他也确实越发强大,但因为他本是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很快就走火入魔,功力倒退。就在即将爆体而亡之际,他将自身多余的魔气也储藏在了罗浮石之中,这才保住了性命。 当时的魔尊因此元气大伤,已经是强弓末弩。是以在之后的正魔大战中,败给了沧澜上神,一统三界的妄念也由此破灭。 正魔大战过后,第一任魔尊陨落。 这也让后来的魔族们对力量巨大的罗浮石产生了敬畏之心,当即将罗浮石封存在了禁地。而能进入禁地的除了至高无上的魔尊,便只有历代的魔将了。 -- 第106页 想到这些,白藏一时间气极,他手下用力,一下子捏碎了窗棂,怒道:“罗浮石何其危险,你究竟作何想法?” 白藏脾气不好,可兰时从来也不是软柿子。她反驳道:“既然知道他就是尊上,而且正被压制着血脉。我们为什么不出手,而是选择坐以待毙?” “那罗浮石岂是你能控制的?”没等兰时说完,白藏便出声打断她,声音里满是怒气。 “好了,你别说了。”兰时也知道此事是自己鲁莽了,她止住话头。 七大魔将先前知道江肆的存在时,便知晓了不少事情,其中最多的便是关于白幼梨的。魔尊最忌动情,是以他们决定扫清障碍。 但是兰时没有告诉白藏,自己在前去云中仙的时候便动了使用罗浮石的心思,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早早地进入禁地把罗浮石拿了出来。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江肆体内那用以压制血脉的竟然是一道上古禁咒,而且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再加上江肆本身的灵力冲突,早已经松动。 原本她当时想的是赌一把,准备利用罗浮石完全激发江肆的血脉。 这也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就在她刚开始催动罗浮石时,江肆的禁咒便开始摇摇欲坠。而就在她使出罗浮石两成力量的时候,江肆险些失控。 但江肆的忍耐力极好,他很快就压制住了丹田处的躁动,转而将剑指向她,差点置她于死地。 也正是在这关键时刻,她察觉到了附近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接着便是白幼梨唤出那人名讳的声音。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旧人,一时怔愣,当即破功。 她不敢再停留,立马强行停止催动罗浮石,抽身离开。但也很快遭受到了反噬,差点丢了一条命。 能赶在被那人发现之前逃走,已然是她的极限了。 想到这些,兰时咬了咬牙,她转而问道:“现在看来,尊上的血脉又被压制住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见此,白藏手指揉搓,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回身继续看向天边的星图,那颗暗红色的魔星此刻正微微闪烁着淡淡的微光,分明被压制着,却又有着苏醒的前兆。 兰时不知道,可白藏看得出来。 当他看到兰时负伤逃回魔宫的时候便知道她此行并不顺利,接着便又得知兰时用了罗浮石,可再看星图,他第一时间猜想兰时使用罗浮石并不彻底。 但这也并不是说,罗浮石对江肆一点影响也没有。 之后的日子,江肆也许会很难捱…… 白玉中天,月色四下。 月夜之下,微风浮动,漫天的流萤随风而舞。 白幼梨靠在江肆的肩膀上,睡得香甜,呼吸清浅。她不知道先前医师给她用的药膏里面含有安眠草,没过多久便困倦得不行,撑不住便睡过去了。 她在江肆身边一向睡得很沉,动静极小。 是以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就只留下她耳边那一阵阵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就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 江肆单腿屈膝,一手护在她的身后,以防熟睡的小姑娘摔倒。比起睡颜恬静的小姑娘,江肆心情复杂了很多。 不仅如此,受着罗浮石的影响,他现在觉得心口处的抽痛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得多。但多亏了之前,他现在也早已习惯了这痛苦。 因为疼痛,江肆的心脏跳得极快,快到让他害怕会扰到白幼梨的安眠。 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血脉,是刚从涟漪镇回来的时候。从以往开始,他对魔气的感应就异于常人,可从未想过自己背负的就是魔族血脉。 而且就在今晚,兰时拿出那一块纯黑色魔石的时候,他第一次那般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血液和魔气的流动,分明是在他体内却又不受他控制。 很明显,他是受了那石头的影响。 他向来不喜欢受制于人,所以才会对兰时起了杀心。 就算是在兰时逃走后,他的心绪也没有平复。可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将要毁灭坍塌的时候,手腕处传来了一抹温热。 好像是冬去的春天,亦或者是破冰后流动的清泉,一切都像是刚复苏时经历的美好和暖意,令人动容。 总而言之,那是他的救赎。 对于魔骨和血脉一事,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可能就他一人知晓,但看起来并非如此。 他并不清楚为何白幼梨会知道这件事,而且像是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他也不想深究了,至少他现在知道,小姑娘没他想的那般反感。 如此,便好了。 次日,白幼梨是从自己的新房间中醒来的。她坐起身来,尝试着动了动肩膀,发现伤口已然痊愈,没留下丝毫痛感,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一般。 不用想,她便知道是江肆送她回来的。 昨晚上江肆便告诉她云柏真人会在他体内布置下用于压制魔气的禁咒,让她安心了不少。 可现在想来,禁咒压制是为堵,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当下看来,还应当找寻其他法子,帮助江肆更长久地护住根骨。 本来是肉身凡体,又是天生魔星。 纵使白幼梨看过不少书,也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为了更好的了解,她决定在练琴之后去云中仙的珍典楼看看。 可她刚行至聆苑,便听闻叶花轻一大早便去寻云柏真人了,说是为了昨夜魔族潜入之事。 -- 第107页 红绣道:“谷主昨日有些疲惫,于是睡得沉了些,昨夜的事情还是今早上才得知的。谷主得知后显然是气极了,饭都没吃完就去找宗主了。” 魔族潜入云中仙,这定然是宗门的疏漏和,叶花轻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个消息,白幼梨便决定今日先不再练琴了,她让红绣帮她给叶花轻带了信,就说今天黄昏时分再来练琴。 之后,便自行前去了珍典楼。 云中仙势大富饶,就连专门用于藏书的珍典阁也修得很气派。远远地看去,只能看见一座九层高楼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端。 因为只是授学礼弟子,白幼梨能进入的楼层有限,最高只能去到第四层。但光是这四层楼,其中的藏书已经逾数万,其中还包含了不少蓬莱外寻不到的珍贵孤本。 按理来说,正道宗门中应鲜少有收录专门记载魔族的书籍,这多半是因为对魔族少有记载亦或是文书遗失。 而云中仙则不一样,其专门在第三层楼的东边开辟出了一片区域,用于放置相关书籍。 据说这是沈霜霜大力支持的,原话是:“魔族同人类和神仙一样,既属三界之一,那众弟子更应该知己知彼,最好是对其掌握得巨细无遗。” 也多亏了她这句话,不少弟子都会翻阅那部分藏书,这让白幼梨在那里流连也不显突兀。 云中仙的藏书丰富,白幼梨也找到了不少关于魔族的书籍。她在珍典楼待了半天,翻了不少藏书,最后在一本魔族古典中看到了魔族第一任魔尊的记载。 第一任魔尊是历任魔尊中唯一一位从人入魔的,但也因为时间太远,记载的也不多,是以白幼梨并没有找到实质有用的信息。 但是经过整整一个上午,她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她在那堆书的最里边翻出了一本曲谱,在曲谱的最前面有一句话:“魔族天性暴躁,心性不稳者占据多数。而乐音作为最能抚慰人心的力量,在抑制魔性上的效用无出其右。” 看到这句话,白幼梨心下一动。 翻开看来,其中果然收录了不少安神静气,抑制魔气的曲子。有易有难,与之相对应的便是作用的大小。 第一首曲子,最容易弹奏,但效果也最小,只能用于安神助眠。而越往后翻,记录的曲子便也越难,甚至以白幼梨现在的实力还无法看懂。 可显然后面的曲子效用也无可比拟。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最后一曲,名叫《安魂》。 写这本曲谱的人在最后写道:“众曲中,最能安神静气者非《安魂》莫属。” 但这《安魂》既然会被放在最后面,自然便是这么多曲子中最难弹奏的,甚至对乐器的要求也相当独特。 弹奏《安魂》,需要的是千年凤栖梧桐所制成的七弦琴,其上还需百年冰蚕丝作琴弦,辅以最纯净的灵力,三种东西缺一不可。 原本白幼梨还对这首曲子抱以期望,可光是这七弦琴就把她难住了。别说是七弦琴,就连这制作七弦琴的宝贝,她连见也没见过。 是以,她只得退而退其次,开始从最后一首往前翻阅。可这本书中收录的曲子中,能对江肆目前情况有作用的,要求都不见低。 本来江肆的情况就十分罕见,甚至是前所未有的。他的体内天生便存在着魔气,甚至可以说江肆一开始便应该修魔。 如此还要压制他体内的魔气,就等于说是压制他的天性。 这般想来,白幼梨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因为这太难了。 但是只要还要一丝希望,她就不想放弃。思及此,白幼梨一页一页地往前翻,直到曲谱的中间部分才停下。 这一首叫《凝神》,不需要过于刁钻的乐器,需要的只有弹奏者的功底和灵力,大概就是她能找到的曲子中最合适的。 虽然《安魂》是最好的选择,可白幼梨目前是真的无法弹奏。但是她也不愿意放弃,最后只好决定之后再好生留意,能得到七弦琴当然是最好的。 时间飞快,白幼梨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才抱着曲谱离开珍典楼的。她刚踏出珍典楼,就接到了叶花轻让她去清悦庭的消息。 听此,白幼梨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把曲谱收进了腰间的玉佩中,准备回去后抄录一份在把原本送回来。再怎么说,这本曲谱的作用也非同寻常,若是让叶花轻知道了,指不定会猜到些什么。 等她来到清悦庭,踏进乐房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此刻正坐于长案前,紧闭双目的叶花轻。叶花轻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眉间却含着淡淡的躁意。 看见叶花轻这般,白幼梨轻轻走到叶花轻对面的一条长案之后,轻手轻脚地坐下,之后才唤道:“姑姑。” “嗯。”叶花轻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淡淡地应了,看起来十分淡然像是对所有东西都没有兴趣的样子。 看见叶花轻这样,白幼梨想起上个月的某天。 那天分明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可叶花轻却心情不虞,那一整天都没怎么笑过。 白幼梨不解其中缘由,于是私下来问了红绣,“红绣,姑姑到底怎么了?” “姑娘有所不知,谷主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如此。因为今日是谷主一位故友的生日,是以每到今日,她总会想起。” 那天是谁的生日,叶花轻又在牵念谁,白幼梨并不知情。 -- 第108页 只是那一天,她坐在叶花轻对面抚弄琴弦的时候,总能瞥见叶花轻紧闭双眼的模样。 就和现在这般一模一样,是以白幼梨猜想这便是叶花轻心绪不佳时的表现,闭眼只是为了平心静气。 “姑姑,你找我?”白幼梨轻声问道。 这时候,叶花轻才睁开了眼睛,她眼中情绪复杂,带着些白幼梨看不懂的东西,“阿梨,云中仙授学礼之后,你可愿随我去花幽谷?” 她问得认真,看样子并不是作假。 倒是白幼梨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眨了眨眼睛,道:“可是,我是苍山派弟子啊。” “阿梨,你的天赋主在乐理,苍山派并没有够格教授你的师长。” 叶花轻这话说得并无不对,苍山一派主修剑道,还真的没有乐修。而且,这世间也许再没有比叶花轻在乐音一道上更有资历的人了。 “姑姑……”白幼梨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叶花轻说起这件事,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是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花幽谷虽然在正道七大宗门之外,可这也只是因为避世,其实力也不容小觑。若是换做其他弟子,收到这个消息,指不定会很直接地答应。 可是白幼梨却只觉得为难。 她端坐在长案之后,右手无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玉佩,那里面还放着她刚从珍典楼里带出来的曲谱。 她担心江肆,但是她也知道,江肆也许根本用不上她帮忙,也或许是她什么也帮不上。 倒不如说,是她不想离开江肆。 “大道三千,强者为尊。想来你也知道,你于剑道一途并无奇才异能。”叶花轻看着白幼梨,面容很认真,“阿梨,你要想清楚,目前来看,你跟随我去花幽谷修习乐理,是最好的选择。” “我明白。”白幼梨小声道。 其实在见到白幼梨之前,叶花轻就想过跟罗燃风要人了。她故人的女儿,唤她姑姑的小丫头,自然该交由她来教导。 可是在重新看见白幼梨的后,叶花轻也明白了。白幼梨已经不再是六年前住在落花城的那个小姑娘了,她现在心里有人了,不再是只围着娘亲打转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叶花轻又想起来今早上在云柏那里听到的关于江肆的事情,她猜想白幼梨现在也还不知道自己亲近的师兄是天生魔骨,不自觉有些头疼。 再看白幼梨面色纠结,叶花轻当说的也说完了,便不再多说,只道:“你且自行好好考虑,若是没其他事情,便先回去吧。” 看出来叶花轻没什么兴致,白幼梨嘴唇微张,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微微行礼,道:“那阿梨先回去了。” 白幼梨刚踏出门槛,便撞见红绣急匆匆地回来了,二人相互招呼过后,互相道别。 之后,她走出清悦庭还没多远,便听见了里面传出了红绣和叶花轻说话的声音。 “云柏怎么说?” “真人说昨夜的事情正在调查,初步得出应当是云中仙内部有人接应。但是具体是谁,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只说之后会一直追查。” “啧……” 听到最后,白幼梨也已经走远了。 刚走出清悦庭,白幼梨又正好碰见正要进入青云台的黄蔚泽,对方一看见她,眼睛顿时一亮,道:“白师妹,听闻昨夜你所在的院落有魔族混入,你没事吧?” 看样子,云柏真人和几位长老并没有对外说得太多,其他弟子也还不知道昨晚兰时混入她们院落并且重伤了她。 但是这样也好,以免徒生是非。 白幼梨笑了笑,道:“我没受伤,多谢黄师兄关心。” 听此,黄蔚泽似乎放心了不少。他笑着摸了摸后脑勺,灿烂道:“那就好,我今早上没听见你弹琵琶,还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呢。” 紧接着,黄蔚泽表情一凝,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压低声音道:“我还听说,昨日连言无长老都惊动了,连夜从萍水泽赶过来呢。” 这倒是真的。 不过,白幼梨和黄蔚泽一样都不知道个中缘由。 而且,白幼梨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得昨夜兰时似乎是赶在言无长老进入房间的前一刻逃走的,就像是躲着他似的。 也不知道言无长老和兰时之间是有什么过往的恩怨,能让二人都如此在意。 但是这些都是长辈们的私事,他们自然也无权过问。于是,二人也只是提了这一嘴,之后便没再多说了。 说到这里,黄蔚泽就准备跟白幼梨告辞了,毕竟他还要回去练剑。 “啊对了,黄师兄今晨已经去过青云台了,可有看见我的师兄?”白幼梨问道。 黄蔚泽眼球向上作思考状,随后答道:“看见了,那家伙可从不缺席,今早上自然也去了。” 听见他这么说,白幼梨安心了不少。这至少说明江肆现在状态还行,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以致于耽误了修行。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白幼梨也不再耽误黄蔚泽的时间,跟他道过谢后便离开了。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白幼梨将房门关好,便拿出了那本曲谱。因为这曲谱封皮过于陈旧,再加上她更加注重其中的内容,她竟然现在才注意到封皮上有书名。 只见陈旧泛黄的厚纸书皮的最右边,写着四枚小小的字——《一朝曲录》。 -- 第109页 之后,白幼梨径直翻到了今上午找到的那首《凝神》,拿出月起准备照着曲谱试一试。 她试着将灵力全部凝聚在指尖,按照曲谱上的音律试着拨弄琵琶琴弦。可是从琴弦之上流出来的声音却并不如她所设想的那般流畅悦耳,反而嘶哑难听。 “嘶——”白幼梨被刺激得连忙停手,脑袋往后靠了半分。 可再看曲谱,白幼梨并没有发现自己方才的错误,分明每一寸都是对的,可是方才的不堪入耳也是事实,这让她有些迷茫。 曲谱最下面注明了,这首曲子对灵力的要求极高,需要弹奏者对灵力的掌握也极其严格。也就是说,也许是白幼梨现在的修为不够了。 可白幼梨现在才筑基期大圆满,能使用的灵力本就有限,就算是使出最大的极限也不一定达到这首曲子的要求。 思及此,白幼梨顿时有些泄气。 要知道这首曲子是她在这一整本曲谱中找到的最合适的,前面的作用太小,后面的更加难以练习。 所以从头看来,她现在最需要的还是修习,努力提升修为,同时加强对灵力的掌握。 想明白之后,白幼梨单薄的肩膀垂了下来。她又把《一朝曲录》合上,望着封皮上那变得有些浅淡难辨的“一朝”二字,有些怔愣。 这曲谱为何会取这样一个名字? 白幼梨不明白,但若是叶花轻在此,看见这两个字,肯定一瞬间便会知道这曲谱集录是出自谁人之手。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时间,白幼梨还是很少和江肆见面。但是她没忍住给江肆送了两次传信纸鹤,询问了他的情况。 江肆的回复都是很好。 这让白幼梨放心了不少,安心地跟着叶花轻进一步修习乐理。 在那天之后,叶花轻也没有再跟白幼梨说起让她跟着去花幽谷的事情。可白幼梨知道,叶花轻并不是忘了,只是在等她考虑。 叶花轻不问,白幼梨也不提,只像往常一样询问叶花轻修习乐音相关。 就像叶花轻最开始所说,修习乐音最需要的就是平稳和安静的心性,不可急躁。而白幼梨在这方面一向做得很好,无论是做什么都可以很快就安下心来。 不仅如此,她还在日复一日地乐音练习中,学到了更多。 比如说,白幼梨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般,就连最基础的指法都可能出错了,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将许多曲谱都倒背如流,甚至可以对新学的曲子过目不忘。 而且,在弹奏乐曲的时候,白幼梨对灵力的运行和控制能力也大大提高,她甚至可以单凭手指去感知琴弦之上灵力的流动,就像是风一样。 “乐修修的不仅是乐理,更多的是灵力。” 叶花轻是这么说的。 她还告诉白幼梨,在某些方面,修习乐理比术法修行更能快速地练习灵力的掌控。而对于天赋极高的人,修习乐音比专门修炼打坐更能提升灵力。 白幼梨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最近总是感觉丹田处灵力充盈,似乎已经快触碰到金丹期的边界了。” 叶花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早前便注意到白幼梨停留在筑基期大圆满已经很久了。而且看得出来,白幼梨因为修习剑道的原因,心性上佳。 不光如此,白幼梨分明根骨极好,修行进阶的速度却并不快。显然是从引气入体开始,便一直稳扎稳打,每一层的基础都极好,这也有利于她之后的进阶,突破只会比常人更加顺利。 “筑基进阶金丹并无劫雷,但也需要好好准备。”叶花轻端起桌边的热茶喝了一口,“折桂大会在即,你突破只会是好事。” 言下之意便是,让白幼梨准备好,在折桂大会之前尽早突破。 “是。”白幼梨应答道。 之后,叶花轻让红绣给她在聆苑后的一方洞府中画了个聚灵阵法,当晚便让白幼梨试着结丹。 叶花轻既然敢让白幼梨当天晚上便进行突破,那必然是对白幼梨的实力和基础有着十足的把握。 而事实是她的选择确实没有错,白幼梨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当天晚上,白幼梨便走进了山洞,单借着那一个缓慢运作的中型聚灵阵,在聆苑后面的洞府中成功结丹。 白幼梨这次结丹毫无压力,甚至和早前筑基一般简单。她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基础扎实的原因,最大的功臣还当属江肆。 因为自从罗燃风闭关之后,白幼梨在修仙一道上学到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江肆教授的,从平常挥剑的习惯到修行的方法。 结丹成功之后,白幼梨内视丹田。便发现自己的丹田处多出了一颗金丹,其周围萦绕着充盈的灵力,内里更是灵力充盈。 在这之后,白幼梨便可以将灵力储存在丹田内,更多地用以平常修习。除此之外,她对于灵力的掌握也更加得心应手起来。 等她完全结丹,走出洞府时,天边已经蒙蒙亮了,看样子就快要日出了。而洞府的门口处,红绣还在等待。 见她成功结丹,红绣笑道:“恭喜姑娘成功突破至金丹期,之后的修仙之路也定然是坦途。” 看得出来,红绣是由衷地高兴。因为她是叶花轻最忠实的侍女,而叶花轻最想看到的结果也就是她最期盼的。 “多谢,”白幼梨一身轻松,面上也挂上了笑容,“姑姑呢?” -- 第110页 在昨晚上,她进入洞府之前,叶花轻也还站在此处。 “就在方才聚灵阵停止之时,谷主已经先行离开了。”说完这一句,红绣又补充,“谷主只说让姑娘也早些歇息。” “原来如此……” 白幼梨跟红袖说完话后,便先行离开了聆苑。 因为方才经过突破,她现在浑身都是轻飘飘的,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她快步跑出聆苑的大门,心情愉悦地往青云台的方向跑去。 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更加充盈,白幼梨才真正地意识到了自己又向前了一大步,她一时间有些恍然。 因为她犹记得上一次看见聚灵阵还是在她突破筑基的时候,那还是在三年前的清和峰上。 “修行路远,要求苛刻,天赋和努力固然重要,但心性也必然稳重。稳扎稳打,切忌一步登天。”这是江肆在最开始就告诉白幼梨的。 江肆给白幼梨详细讲解了书上记录的突破之法,并且让她自己感受天地灵力。 对于修仙之人,每一次突破和进阶都是十分重要的步骤,出不得错。而且筑基,就像其名一般,是为之后的修仙道途修桥铺路。 是以,白幼梨也对那一次突破做足了准备。 在布置好聚灵阵后,江肆便让白幼梨开始在丹田处凝聚灵力。分明那时候的白幼梨才将将炼气期大圆满,可能运用的灵力已经比不少同修为的弟子多出好大一截。 感受到丹田处的灵力慢慢充盈饱满,白幼梨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突破是一个人的事情,江肆见她没问题之后便走出了洞府,留她一人在聚灵阵中。 之后的一个晚上,白幼梨都闭着眼打坐静修,寻找突破的契机。因为是第一次突破,她先开始引导灵力在体内环绕了整整三个周天之后,才尝试突破。 其间,白幼梨多次摸到了筑基期的边沿,可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可是她清晰记得江肆的话,大道三千,心性安稳。 是以她始终不急不躁,慢慢运行灵力。时间流逝得很慢,白幼梨是在当夜的丑时才筑基成功的。 冬夜寒凉,江肆抱着剑在她的洞府外守了一夜。 当白幼梨停止静修走出洞府,看见江肆的第一眼时,还略显稚气的脸上满是欢欣,她对着江肆欢声道:“师兄,我成功了!” 一如当初她成功引气入体之时。 “嗯。”江肆轻声答道。 她突破了。 这个好消息,她想让江肆尽早知道。 这般想着,白幼梨的心情也一下子喜悦起来,这几日都没这么好心情过。 此刻正值日出时分,金色的太阳从东边的海平面上慢慢地冒出了头,金红色的阳光洒在白幼梨的身上。阳光分明有些刺眼,可白幼梨琥珀色的眼瞳中却满是欢欣。 她跑得飞快,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耳边掠过的风声,还有风迎面吹在她的面上,可这些都不能阻止她向前,也不能停下她想要把这份喜悦传达给江肆的心情。 清晨的这个时间,云中仙内的路上鲜少有弟子途径。 可白幼梨知道,这个时间江肆肯定已经起身了,而且也快到他练剑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因为她想要快一点见到江肆。 白幼梨跑过一大片紫色花林,转过一个转角,眼前顿时一片明朗。阳光洒在这一片平地上,不远处的传送阵法也正缓慢运作,淡淡的云雾萦绕其间。 而这其中最能让白幼梨在意的,便是那一抹白色的熟悉身影。 江肆此刻正准备进入青云台。 看见自己最想见的人,白幼梨的心情再一次飞跃,她再也忍不住,高声唤道:“师兄——” 听见熟悉的声音,江肆快速转过头来,目光中还带着微微的讶异,似乎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在这里遇见白幼梨。 对上江肆的目光,白幼梨心脏跳得飞快。 她不由得想,原来金丹期也没什么不同,还是一样地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她笑着快步朝江肆跑去,仗着周围没人,她也不太拘束,而是对着江肆张开了双臂,这是一个要抱的姿势。 看她笑得如此开心,江肆一时间有些怔愣,但还是不自觉地张开了双手。 见此,白幼梨也不再犹疑,直直地扎进了江肆的怀抱里,把对方的劲腰搂得紧紧的,一点也不放松。 “师兄,你快看我有什么不一样了?”她兴冲冲地问道,开心得像是一只讨喜的小猫。 对于白幼梨的一切,江肆都放在心上。自然是在白幼梨出现的那一刻,便注意到了小姑娘已经成功结丹了。 看着小姑娘灿烂的笑容和亮晶晶的鹿眼,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声道:“恭喜。” 与此同时,他指尖凝聚出一缕灵力,探查了一下白幼梨的灵脉,确认对方结丹确实是完美无缺后,才收回了自己的灵力。 “师兄,准备给我什么奖励?”白幼梨心情太过欢悦,就连要礼物也很自然而然。 三年前她成功筑基,江肆送了她一件法衣,可抵御高阶修士的全力一击。现在白幼梨也还穿在身上,也正是托了这法衣的福,上次才没被兰时伤的太深。 “你想要什么?”江肆轻笑,温声问道。 这话可把白幼梨难住了,她轻轻捏了捏江肆后腰处的衣服布料,欢喜道:“当然要最好的!” -- 第111页 江肆看着眼前喜笑颜开的小姑娘,心情也随着变得轻松。他抬手摸了摸她右侧的发髻,轻声道:“好。” 见他回答得毫不犹豫,白幼梨不禁追问道:“我要什么,师兄都给吗?” “都给。” 江肆对她一向是关怀备至,有求必应。 第55章 外猎(一) “师兄,加油。”…… 七日后, 折桂大会正式开始。 大会采取计分制,最后的名次也由所得的分数决定。以往的折桂大会都分为两个部分,一为外猎,是猎杀妖兽, 第二个则是折桂大会的主要部分——擂台比拼。 所谓的外猎, 场所在四季峰。云中仙会事先在四季峰的四面放出不同等级的各种妖兽, 以供进入的弟子猎杀。弟子们击杀妖兽,则可获得不同的分数,每只妖兽的分值由它们的等阶所决定。 外猎的时间为五天, 这五天内弟子们不可走出四季峰,离开则视为弃权。 四季峰内所放置的妖兽都是总门弟子在外捕获的,等阶都不会太高,最高的顶多也是在人类修士的元婴后期的程度。而这类妖兽大多性子缓慢,鲜少发狂, 而且它们都会被事先打下宗门标记,放置在隐秘处。 明知自己不敌的弟子大可以绕边走, 不去招惹。若真是遇上险境, 也可以提前离开四季峰,避开危险。 而擂台比拼就如同其名, 只是弟子间的擂台比拼。也是采取计分制, 并且不论门派,每一个弟子都是单打独斗,最后的奖励也只归个人。 外猎开始的当天,众弟子聚集在莫里春原。众弟子们都跟在自己的导师身后, 准备进入四季峰。 白幼梨跟在叶花轻的身旁,站在最边沿。她目光向前,只能看见巍然屹立的四季峰。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四季峰, 可以说是无比震撼。 从莫里春原上看去,看见的只有白雪覆盖的冬季风景,整整一面山峰均是白雪皑皑,看不见一丝绿意。 因为距离太近,白幼梨甚至可以感受到丝丝凉意。 在打开四季峰外围阵法之前,云柏真人开口道:“本次外猎和以往一般,峰内已经提前放置了一万只等阶不同的妖兽。所有前往的弟子均要佩戴一颗四季珠,四季珠用以计分,诸位每猎杀一只妖兽,其上便会显现你们的分数。另外,当你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可捏碎四季珠,它会带你们离开四季峰。” “但是切记,一旦离开四季峰,便是提前结束外猎。” 云柏真人话音刚落,每位弟子的手中便多出了一颗四季珠。这珠子通体剔透晶莹,因为还没有计分,其上只写着一个“零”。 “四季峰内,你们的计分只来源于妖兽,且只归最后击杀者所得。弟子间不可抢夺,不可因为分数内斗。” “另外,诸位进入四季峰是通过阵法转送,传送位置皆是随机。” 说完这些,云柏真人便便也没再多说,只让弟子们稍作等待,阵法即刻开启。 想到自己将要进入四季峰,底下的弟子们多多少少有些紧张,连带着白幼梨也不敢放松了。 叶花轻见她攥紧了手中的灵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虽说是传送位置随机,但你们可以组队。” 白幼梨自然也明白这个意思,是以她方才就在思考待会儿要不要去找江肆。她为的自然不是寻求庇护,相反,她更想要单打独斗。 她只是有些想和江肆一道罢了。 而叶花轻像是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的,直言道:“进入四季峰后,你可以先去寻你师兄。但是我认为,此间妖兽道行不高,你更应该独立战斗。” 听到后面半句,白幼梨咬了咬下唇内侧的软肉,做了决定。 “姑姑,我明白了。” 暂时先不去寻江肆吧,毕竟她一个人也可以。 见她如此,叶花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道:“现如今你刚至金丹,外猎途中,若是遇到危险,捏碎四季珠出来即刻,不必太过在意计分。” “嗯。”白幼梨笑着回答。 道理她都懂得,可是她还是想要更好的名次。 毕竟在授学礼中,叶花轻只有她一个弟子,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给她争气才行。再说了,她自己本身也想要更好的名次,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就在这时,四季峰外围的阵法也已经打开了,众弟子逐个进入传送阵法。 “最后,”就在这时,叶花轻看着白幼梨手中的灵剑,又发话了,“不要太过依赖剑法,把我教给你的乐理都用起来。” 听见叶花轻提醒,白幼梨慌忙看向自己的灵剑,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答道:“是。” 之后,叶花轻便轻轻推了推白幼梨的肩膀,道:“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在外猎期间,四季峰会完全封闭,内外不通。 应下叶花轻之后,白幼梨便准备跟在众弟子的末尾进入传送阵,而江肆也恰好走在最后。二人目光相接,白幼梨露出一个笑容来。 也许是因为上个礼拜的拥抱,白幼梨现在看见江肆就不自主地高兴,比以往都要高兴。 “都给。” 这是江肆那天说给她听的,就像是把她看作了很重要的人,予求予取。 白幼梨朝着江肆走近,唤道:“师兄。” “嗯。”江肆答道,随口又问,“在四季峰内准备用剑吗?” -- 第112页 白幼梨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道:“准备试一试音杀术,但肯定也会用剑。” 说到这里,她还高兴地晃了晃脑袋,毕竟这也是第一次将学习到的音杀之术用于实战。 她微眯着眼睛,江肆却被她双丫髻处一缕不服帖的发丝吸引,他抬手将其放回白幼梨的身后,收回手的时候碰到了白幼梨的发旋。 感受到头顶处的触感,白幼梨停住了动作,抬手摸了摸发旋处,又和江肆的手心触碰了一瞬。对方掌心微凉,可却很厚实。 白幼梨并未在意,摸了摸发旋就把手放下了。 因为阵法已经启动了,传送即将开始。 她目光专注地看着阵眼处,做好了被传送的准备。眼角余光处,他看见江肆还正看着她,于是白幼梨又看向江肆。 只见对方凝视着她,似乎是欲言又止。 “师兄,怎么了?” 见此,江肆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有些没想到白幼梨会是这个反应。他稍稍移开了目光,道:“无事。” 白幼梨有些狐疑,但也没有再问。 见此,江肆无声轻叹,只好自己微动指尖。 一抹淡淡的微光出现在江肆的指尖,下一瞬就飞到了白幼梨腕间的玉镯处,很快就消失不见。 片刻后,诸位弟子脚下的阵法亮起,弟子们也接二连三地消失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白幼梨才恍惚想起,四季峰分四面,而且极高极大,自己也许接下来五天都见不到江肆。是以她扯了扯江肆的袖口,小声道:“师兄,加油。” 她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脚下一轻,随后便消失在了阵法之中。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再一睁眼,就已经来到了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之中。 此处绿树丛生,到处都长着深浅不一的青草。头顶绿冠茂密,只能从浅浅的缝隙中窥见阳光。时而有微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 显然,这里是四季峰的春季。 妖兽是提前半个月放进四季峰的,此刻多半已经习惯了此处的环境。而此刻弟子们方才落地,还未惊扰它们,是以现下比较安静。 在确认周围安全后,白幼梨循着浅草部分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还是没有看见妖兽的踪迹,也没有遇见其他弟子。 云柏真人先前便说过,四面山峰所放入的妖兽数量等同。而且此处绿植繁茂,环境优良,更有利于妖兽栖居,妖兽应该不少。 是以,白幼梨也不敢掉以轻心,轻轻屏息,以灵力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就在这时,东边的一片树丛中突然传来了声响,窸窸窣窣地动个不停。 见此,白幼梨后退半步,祭出月起。她信手拨动琴弦,一阵阵凌厉的灵力荡出,袭向那处异动。 可对方速度也极快,在音浪到达之前,快速逃窜到了另一处。 借此机会,白幼梨也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外形像兔子,可耳朵更长更大,整个眼睛都是纯黑色,不分黑白。 “黑眼兔。”白幼梨轻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虽说这种妖兽的外形和兔子很像,甚至名字也和兔子沾边,可性子和兔子可没有半点关系。兔子温顺可人,而这黑眼兔却无比凶残。 而且黑眼兔大多五感灵敏,是以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察觉到白幼梨的出现,还这么快地赶过来查看。 只见那黑眼兔躲在了一处草丛后,露出了纯黑色的双眼,直直地盯着白幼梨。因为没有眼白,所以目光格外骇人。 一般来说,妖兽都很排斥人类的靠近,尤其是有领地意识的妖兽。 是以,黑眼兔在躲开白幼梨的攻击后,更加恼怒。它龇了龇三瓣嘴,露出了内里尖利的獠牙,似乎是在对白幼梨宣战。 还好,这种妖兽看似凶残,可实力还是不怎么样。 白幼梨虽然没有真正见过这种妖兽,可是她看过不少书,对它还是了解一二。黑眼兔速度极快,擅长用眼神迷惑敌人,而弱点则是两条后腿。 她看着被黑眼兔藏在草丛后面的下半身,目光微动。她看似随意地拨弄琴弦,再次使出音杀术,袭向黑眼兔所在的位置。 就像上一次一样,黑眼兔很快跳起准备向另一个方向逃窜。 可白幼梨一早便料到了,音浪在黑眼兔跳起来的一瞬间快速偏转方向,最后击在了黑眼兔的后腿处。 “吱吱吱——”一瞬间,黑眼兔的两条后腿便无法动弹了,只能整个身子都软倒在地,微微抽搐。 白幼梨这才收回月起,踏着浅浅的草地走到黑眼兔身边。 “不好意思了。”这般说着,白幼梨的指尖渐渐流出一缕丝线状的灵力。灵力随着她的引导,像丝线一般缠绕在了黑眼兔的脖子旁。 随后,丝线微微收紧,黑眼兔瞬间毙命。 直到黑眼兔落气,嘴边也没有一点血迹,身上的毛发依旧干净,这也算是干脆而体面的死法。 做完这一切,白幼梨站起身来,拿出腰间的四季珠一看,只见原本显现的“零”此刻已经变成了“壹”。 第56章 外猎(二) “也不知道师兄那边怎么样…… 白幼梨心中这才有了数, 像黑眼兔这种低阶妖兽,击杀只能得到一分。 这些妖兽都是云中仙弟子出宗门任务时活捉回来的,自然都是有过为害人间。它们被捉住的时候都会被放入专门的妖兽袋,就等外猎将其放出使用。 -- 第113页 正是因为如此, 参加外猎的弟子们也不必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阵异样之感。 没等她思索完, 下一瞬间她的手已经快于思想抽出了腰间的灵剑,并以迅雷而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刺向了一处树干。 等剑扎入树干,暗黑色的鲜血流淌下的时候, 白幼梨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那棵树上出现了一条黑质白章的大花蛇。 看样子,大花蛇是想趁着白幼梨不注意偷袭,但没想到白幼梨的意识这般出众,在下一瞬便要了它的命。 就在这时,白幼梨手中四季珠上的数字变换, 变成了“贰”。 看见这一幕,白幼梨的心跳得有些快。 就如同她之前所想, 此处森林茂密, 自然是妖兽横行,需要时刻小心的。 见四季珠上的数字变化, 白幼梨便也确定了面前的大花蛇已经丧命, 是以快速拔出灵剑,离开了此地。 而被留在树干上的大花蛇七寸之处留下的大窟窿此刻正汩汩流血,暗黑色的血液顺着树干往下流淌,染黑了树根旁边的浅草。 与此同时, 阵阵血腥味传开。 在之后的一路上,白幼梨遇见的妖兽越来越多,且大多都是低阶妖兽。而白幼梨抱着月起, 将其逐个击杀。 她一路向东,但始终没有走出森林。随着她走得越来越远,四季珠上的数字也越来越大,直到第一天傍晚时分,数字已经增长到了“柒拾捌”。 在修仙界,不少妖兽都是在太阳落山之后才出来觅食或进行其他活动,是以众所周知,夜晚的森林才是最危险的。 好在白幼梨运气不错,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山洞。 她从玉佩中拿出了一张灵符,在洞口处布置了一个防御阵法,之后才安心地在山洞里盘腿坐下。 白幼梨捏着手中的四季珠,思考了一下授学礼弟子的人数,最后得出自己今日的分数应该不算低了。 这也多亏了这里是春季的森林,本身就很吸引妖兽栖居,这才让她得了机会拿这么多分。 可说来也不巧,她在这片森林中直行了一天了,也还是一个弟子都没有遇见。 白幼梨从身旁的地面上随手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面上随便涂画今日走过的路线,以及一些重要的标志。 奔波了一天,现在来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白幼梨不由得放松了许多。她轻轻打了个呵欠,难得地有些困倦了。 她微微后仰,靠在了身后的墙面上。 白幼梨微微有些犯困,可却在恍惚间想起,一般在妖兽很多的地方,尤其是在森林中,内里的山洞多半都是有妖兽占领的。 于是,她强撑着睁大双眼往四周看了看,确认这方山洞内很安全,洞口处的阵法也很完备后,才闭上了双眼。在睡沉之前,她还在无意识地想:“也不知道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觅食归来的棕熊在察觉到自己的领地山洞中有修士的气息后,暗红色的眼睛发红,似乎是很愤怒。 它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山洞走去,恨不得立马看到是谁胆敢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跑到自己的山洞中去。 “唔啊啊啊——”棕熊低声怒吼着。 可没等它吼声完全落下,一支长箭便从远处破空而来,狠狠刺进了它的喉咙眼。下一瞬,又是几支长箭齐发,分别刺入了它的双眼和心口处。 下一瞬,棕熊便咽了气,笨重的身子倒在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山洞外的一棵树上,那人手中还拿着一张黑色的弓。那人见棕熊已经落气,才把弓箭都收进了腰间玉佩之中。 接着,那人袖口处的一颗四季珠上的数字一闪,变换成了“叁佰柒拾捌”。 这一整个过程不过三息时间,丝毫没有引起山洞中休息的白幼梨的注意。 也没有看见,白幼梨腕间的玉镯上一道微光闪烁,之后又消失不见。 次日太阳初升之时,白幼梨才从安睡中悠悠转醒。应当是因为昨日奔波过于劳累,她昨天晚上的那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迎着淡金色的阳光,白幼梨解除了洞口的防御阵法,轻轻伸了一个懒腰。 已然习惯了森林中妖兽遍地和危机四起,白幼梨在第二日要表现得从容不少,她凭着一把琵琶和一柄灵剑,继续向东走了五十里。 不同于昨天,白幼梨在今天的路上明显地感受到了气候和环境的变换,就连一路上遇到的妖兽数量也也有所减少。 越往动作,天气愈发凉了起来,森林中的树木也不再像最开始那般繁茂,甚至还矮了不少。 白幼梨知道,她这是要到冬天的区域了。 相比起气候适宜的春季,冬天不仅冷,环境也会恶劣很多。也正是因为如此,妖兽也少了很多。 自从知道向东是冬天之后,白幼梨便摸清了四季峰的构成。以春天为起点,向西行走便可分别到达夏秋冬,而往东走则是相反。 等白幼梨彻底走出森林,到达白雪和绿意的分界线时,四季珠上的数字是“壹佰壹拾叁”。而白幼梨清楚地记得,自己一共击杀了一百零三只妖兽。 这也就是说明,她在春季森林中待了那么久,斩杀了那么多妖兽中只有十只等阶稍微高一点,值得两分。 -- 第114页 春节和冬季相距这般近,环境差别却这般巨大。白幼梨不得不怀疑春季森林中是否有不少妖兽都是从冬季雪地中迁移过去的。 迁移的原因自然是环境和气候,而适应不了寒冷环境的自然大部分都是低阶妖兽,稍微有些道行的则是留在了冬季雪地。 这般想来,冬季雪地中的计分更高的高阶妖兽肯定要多出不少。 经过两天的历练,白幼梨对四季峰上面的妖兽实力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对她来说,对付计分只有一分的妖兽,是比较简单的。 而两分的,虽然要吃力一些,可也并不是完全对付不了。 分析完这些,白幼梨毅然决然踏入了冬季雪地。 就像叶花轻所说的,她来四季峰主要是为了历练。若是在春季森林中已经觉得游刃有余,那这般历练便是没有作用的,倒还不如到更高处去。 甫一进入冬季的雪地,白幼梨便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意。她不自在地抱着双臂,稍稍缩了缩脖子。 然后,她从玉佩中拿出了和阳玉。一触碰到这块暖玉,白幼梨便立刻感受到暖意泛起,顿时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这块和阳玉还是前段时间从涟漪镇回来后,江肆交还给她的,说是在她被鬼怨缠迷惑捉去之前,落在了房间的门边。 抱着和阳玉,白幼梨继续向东。 地面上雪层松软,经她踩过,留下了一长串小小的足印,一路蔓延至远方。 而在她走过不久之后,便又有一双脚印追上。比她的双足大出不少的布靴落在雪地上,覆盖了她原本的脚印,留下了更大的。 如同白幼梨先前所预料的那般,冬季雪地内的妖兽数量确实比之前的春季森林少了很多,同时等阶也高了些。 在再一次击杀一头妖兽,拿到两分后,白幼梨累得瘫坐在身后的雪地上。她手中握着灵剑,无力望着和雪一样白的天空,一时间有些脱力。 就在她前方不远处的雪地上,此刻正倒着一具成年男子高矮的黑色秃鹫的尸体。分明刚丧命不久,可因为这严寒的天气,此刻尸身已经冰凉。 因为白幼梨刚才也是用灵剑给予了秃鹫致命一击,此刻的雪地上留下的血迹并不多,就连秃鹫的尸体看起来也很完整。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白幼梨才支着灵剑站起身来。她弯身拍了拍裙摆处的雪和泥土,顺便整理了一下袖口,之后才绕开秃鹫的尸体,继续前行。 冬季雪地的妖兽确实要比春季森林少很多,但也难缠了不少,这也导致白幼梨一天下来只拿了四十八分。 因为是雪地,没有植物也没找到山洞,白幼梨只好利用术法除去了一片空旷之处的雪,在上面生了一堆火。 在夜幕降临之前,她又在周围布下了一个小型的防御阵法,并在十丈外围设置了用以警惕外来者的阵点。 其实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外猎杀妖兽,而且还长达五天之久。 至于这些在外的提前防备和应对的方法,都是江肆一人所教。 不得不说,江肆把她保护得很好,并且也充分想到了若是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那就应该把一切她应该学会的都教给她。 天气寒凉,好在白幼梨手里捧着和阳玉,这才没让她冷得睡不着。 但是在这荒郊野岭之外,四下无人,但随时可能会窜出野兽,白幼梨不得不提心吊胆,是以她也没敢睡得太熟,只敢浅眠 夜半时分,大风夹杂这纷纷杂杂的雪吹来,扑在白幼梨的防御阵法上,很快就被消融成水落下。 “吱吱吱——” “吱吱吱——”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还越来越近。 白幼梨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茫茫大雪中,一团紫色的毛球从远处而来。 之后,白幼梨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紫色毛球从远处蹦跶着过来,不仅没有触发她的阵点,还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的防御阵法。 第57章 外猎(三) “吱吱吱——”…… “吱吱吱——”  紫色毛球穿过防御阵, 走到半路还被露出雪面的石头绊了一下,摔了一个大跟头后还滚了两圈,正好滚到了白幼梨的脚边。  白幼梨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把双脚往后缩了一点, 小声道:“小家伙, 你是怎么进来的?”  阵法没有拦住它的前进, 甚至没有被触发。若是白幼梨睡熟了,说不定还一点都没有察觉。  紫色毛球就像是没听到她的疑惑,只是重新从雪地里站了起来, 摇了摇脑袋,抖落身上的雪粒。  距离近了,白幼梨才看清了眼前这只毛绒绒的团子。  小团子毛发呈紫色,毛发很长,这才使得它看起来圆滚滚的。方才它摔跤摔了个底朝天, 白幼梨也看清了它身下有四肢,细细小小。虽说毛团浑身都是紫色, 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是黑亮亮的, 看起来很是水灵。  毛团子生得很可爱,可白幼梨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对方可是能无声无息之中穿过她的防御阵的, 而且在现在的四季峰上,除了修士便只剩下妖兽了。  而且,白幼梨认识很多妖兽,可眼前这一只, 确实从未见过,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也不曾知晓。 -- 第115页  不过,任由毛团靠这么近, 白幼梨也没有在它身上感受到任何的妖气或者魔气,但是也没有灵气,就像是一只普通的生物一般。  白幼梨思绪千转,可小毛团子却没有她那么多心思,只管低着头在雪地上嗅来嗅去,往白幼梨的身前凑。  迫于无奈,白幼梨再次往后缩了缩,顺便掌心间再次凝聚起灵力,形成一层屏障,想要阻挡毛团子的前进。  可方才的情形再次重现,毛团还是直接穿过了白幼梨的屏障,并在白幼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扑到了白幼梨的怀里。  “唔——”白幼梨小声惊呼,并且尝试把毛团扒拉下来。  可奈何对方黏得太紧,任由白幼梨如何推开,毛团都没能从白幼梨身上下来。  白幼梨无奈了,只好试着跟毛团讲道理,“我不推你了,你自己下来吧。”  奇怪的是,这一次,毛团反而听懂了似的。毛团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白幼梨,腮边的软肉一股一股的,似乎是在试探她是不是说的真话。  又过了一会儿,毛团才慢慢松开了带着尖尖指甲的小爪子,慢慢地从白幼梨身上下来了。可下来之后,它也没有离开,反而是在白幼梨身边不断徘徊,同时还在轻轻嗅着。  白幼梨抚平方才被毛团弄乱的衣服,之后便看着毛团在地面上来回挪动。  “你在找什么?”她轻声问道。  听见她的声音,毛团又停了下来,它仰头打量着白幼梨的面容,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  之后,白幼梨便看见毛团转了个身,用毛绒绒的屁股对着她,两条后腿还在不停地动着,似乎是想传达什么信号。  “怎么了?”可惜了白幼梨看不懂,只能问。  见白幼梨不能明白,毛团又对着她撅了撅屁股,“吱吱吱——”  见此,白幼梨试探着问:“你屁股上有什么吗?”  “吱吱吱——”这一次,毛团的声音似乎欢快了一些,应当是猜对了。  于是,白幼梨只好对着毛团的屁股伸出了手。她先是在毛团屁股的外围感受了一下,只能摸到绒绒的毛发。  接着,她又往下按了按,这一次却在毛发之间感受到了异物,摸起来圆滚滚的,像是果子。  白幼梨试探着拨开毛团屁股上的毛发,发现里面果然藏着几枚果子。红彤彤,圆滚滚的,看起来还很新鲜。果子周身带着细细的小刺,这才像苍耳一般黏在了毛发上。  在这茫茫雪地里,白幼梨连一棵草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这毛团在哪里找到了这些果子。  “要我帮你拿下来吗?”白幼梨看着眼前的果子,再次发问。  “吱吱吱——”毛团欢快地叫了几声,应当是在肯定白幼梨的话。  见此,白幼梨才一手按住毛团屁股上没有被果子黏住的毛发,另一手轻轻地把三枚果子拿了下来。之后,她还不忘细心地给毛团整理好了屁股上的毛。  做完这一切之后,白幼梨看了看掌心里那三枚小小的果子,转而将其放在了毛团的面前,“喏,给你拿下来了,吃吧。”  可是,毛团看着面前的果子并没有动作,反而是仰头看着白幼梨,眼睛里似乎还含着一些疑惑,“吱——”  “你不吃吗?”  毛团这次没有理会白幼梨的话,反而埋头将三枚果子往白幼梨的面前推。  这下子,白幼梨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要把这些给我吗?”  “吱吱吱——”  毛团停下往前推的动作,欢声叫了起来。  看样子是理解对了,白幼梨看着面前欢喜的毛团子有些无奈,同时深感不同物种间交流的艰辛。  “谢谢,”说着,白幼梨只好拿起其中一枚果子,“我拿一个就够了,你也吃些吧。”  这毛团的来历,白幼梨并不清楚,若着真的不是妖兽或者灵兽,指不定就会被饿死。  毛团听懂了她的话,用前爪扒拉住一枚果子,将其固定在原地,随即欢快地啃了起来。它啃得高兴,与食肉的妖兽完全不同。  白幼梨一边观察着面前的毛团,一边将方才的果子收进了玉佩中,她并不打算食用。  就像方才所说,她并不清楚这毛团的来历,它带来的东西自然也不能轻易下肚。  毛团看起来只有两个拳头大小,可吃东西却极快。它很快啃完了一枚灵果,随即咂了咂嘴,抱着另一枚灵果啃了起来。  两枚灵果很快下肚,毛团做到防御阵的外围,借着外面的雪水洗了洗小爪子,之后还煞有其事地把爪子上的水往自己的嘴边抹了抹,就像是在擦嘴。  看着这一切,白幼梨只觉得神奇。  有这般喜洁的习性,大概率不会是粗鲁的妖兽。别说是妖兽,就连许多灵兽都没有这团毛团这般爱干净。 -- 第116页  一时间,白幼梨不由得开始好奇毛团接下来会做什么。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毛团丝毫不见外。在洗完爪子和嘴巴之后,又蹦跶着回到了白幼梨的防御阵内,直接凑到了白幼梨的腿边。  它挪动了好几次位置,似乎是在找位置。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满意的位置,它便依偎在白幼梨的腿边,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着了!  白幼梨不可置信,还尝试着去唤醒毛团,“喂,小家伙?”  可毛团丝毫没理会它,径直转了转头,把脑袋埋进了白幼梨的裙摆处,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原本经历了这些,白幼梨再没了睡意。  可神奇的是,看着毛团睡觉的样子,白幼梨却又感到了一点困倦,于是乎便又试着浅眠,睡了一会儿。  直到天边微微亮,白幼梨睁开眼睛,身边的毛团也还没有离开,甚至也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无法,白幼梨只好往后退了一些,先行站起了身。  没等她完全站起来,毛团也感受到了动静,随即也睁开了眼睛。它仰头看着站起身的白幼梨,叫唤了几声,随后便又扒拉住了白幼梨的裙摆,似乎是不想让她走。  “你要跟着我?”  “吱吱吱!”  “不行,我要走很远,还很危险。”  “吱吱吱……”  白幼梨感受到脚边的重量,无奈低头,只见毛团双眼水灵灵的,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好似在说:“求求你……”  她妥协了:“行吧。”  之后,白幼梨便带着这枚小小的毛绒团子上路了。  一人一团在路上运起灵力走了接近三公里,却没碰上一只妖兽。其实在这片雪地上,白幼梨大可以御剑,可她就是怕错过妖兽才采用步行的。  半上午过去了,因为还是一无所获,白幼梨有些惆怅。可她肩膀上的毛团却丝毫没有她的烦恼,反而欢快得很。  再行了两公里,白幼梨却敏锐地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循着血腥气,她很快就找了一具巨大的妖兽尸体。  说是尸体也不对,因为那头妖兽还活着。  白幼梨带着毛团走近了些,仔细查看。这才发现对方是一头巨大的猛狮,看样子很快就要落气了。  再绕到另一边一看,白幼梨这才注意到猛狮的双眼已经被两支长箭贯穿,鲜血还正在喷涌而出。不仅如此,猛狮的肚皮也被破开,其上留着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猛狮在众多妖兽中算是高阶的了,战斗力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而这一头看个头似乎是刚成年不久,这才会被丢进四季峰。但是就算这猛狮才刚成年,修为也应当是相当于人类修士的金丹中期,白幼梨还不见得可以打过它。  看样子,应当是有弟子途经此地,和这头猛狮有过一番缠斗。  可白幼梨想不明白,云柏真人在一开始便说得很清楚,只有击杀妖兽才能得到计分。那人为何将这猛狮伤到奄奄一息,却不击杀到底呢?  那她要不要捡这个便宜,拿走击杀的计分呢?  白幼梨一时间有些纠结,但是没等她纠结完这个问题,这头重伤的猛狮终于没了气息。  接着,被白幼梨放在袖口的四季珠一阵闪烁,数字从“壹佰陆拾壹”一下子变成了“壹佰陆拾陆”。  应当是因为这附近除了白幼梨之外再没有其他弟子了,是以这计分才自发算在了白幼梨的头上。  看来这便宜是注定要送到白幼梨手上了。  白幼梨也不再纠结,默默给真正打败这只猛狮的弟子道了谢,之后便继续向东行走。  她盘算着,若是这之后的一路再遇不到妖兽,再走不久应当就可以到达下一个季节了。  白幼梨肩头上窝着一只毛团,而她自己兀自看着前面的路,没去在意身后留下的那一串连续的脚印。  她没回头,自然也不知道,在她离开猛狮尸体还没走出多远的时候,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了她方才停留的地方。  眼见着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远,江肆又看了看还没有完全凉下来的尸体,收起了手中的弓箭,迈步跟了上去。 第58章 外猎(四) “吱吱吱!” 之后的雪地里, 白幼梨只遇见了两头妖兽,拿下了四分后,进入了秋季。 相比起寒冷无比的冬季,秋季要温暖许多。秋季的区域也都是森林, 可是不如春季的地方上繁茂, 地面上也堆积了不少的树叶。 抬眼看去, 不少树上的枝叶也没剩下几片树叶了,大都还泛着黄。 白幼梨进入秋季的时候,正值下午时分, 秋高气爽,没了树冠的阻挡,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蓝色的天空。 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候,白幼梨猜想这里的妖兽也不会少,说不定会比春季森林那边还要多上一些。 -- 第117页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 进入秋天,毛团是最欢喜的。因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这森林里随处可见已经成熟了的果子, 这些都可以作为毛团的食物。 见此,白幼梨不得不开始猜想, 毛团先前带给她的果子会不会也是从这秋季森林中采摘的。 可是她走出好远, 见了不少种类的果子,却也没见过那种像苍耳一样可以黏在毛发上的红色果子。 毛团蹲在白幼梨的肩膀上,怀里还兜着一枚小小的黄色果子,正啃得欢快。可是下一瞬, 它便朝着另一个方向叫唤起来。 顺着毛团叫唤的方向看去,入眼的便是一丛淡紫色的小小果子。 见此,白幼梨不禁有些无奈。除了毛团正在吃的,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已经装了不少毛团方才想要的果子。 但好在她现在已经有一百六十六分了,按照往年的计分来看,已经是不错的分数了,这也使得她挪得出时间给小毛团觅食。 最开始答应带着毛团一起走,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对方缠得紧,但也还因为白幼梨觉得一个人很孤单,和毛团一起正好可以搭个伴。 但是她也没想到这小家伙这么喜欢灵果,分明已经给她摘了不少了,却还会盯着其他灵果叫唤。 在毛团的指使下,白幼梨摘了五六个紫色灵果,在毛团的目光下放进了袋子里,顺带还道:“眼大肚皮小。” 可毛团却丝毫不在意她怎么说,依旧叫得欢快。 摘完果子之后,一人一团继续往前,途中遇到了不少出来觅食的妖兽,白幼梨解决得干净利落,又把十分收入囊中。 这时,白幼梨在湖边刚猎杀完一只低阶妖兽,看着四季珠上的数字跳动,微微松了一口气。 突然她身旁的湖泊里传来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是有水泡露出水面后爆破的声音,连续不断。 白幼梨当即警惕地后退了两步,凝视着那处。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就连白幼梨肩上的毛团也浑身紧绷,毛发竖立,“吱吱吱——” “嘘!”白幼梨慌忙打断它的叫声,“小声一点。” 直觉告诉她,这湖泊里也许藏着一个大家伙。 她一边说着,一边一手护着毛团往身后的森林退去。她脚步轻快,声音很轻,尽量不去惊动湖里的东西。 可是没等她退至森林,湖泊里的动静突然加大,原本只是吐着泡泡的那一小片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连带着半片湖泊都翻滚了起来。 “吱吱吱!” 不知为何,毛团突然激动起来,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般尖叫起来。 白幼梨来不及去让毛团噤声,湖泊内的水突然上涨,之后许多湖水大肆溢出,往四面八方流淌而去。 接着,一个浑身通红的庞然大物出现在湖面,显然是一只很有资历的妖兽。那妖兽长得像是一只巨大的王八,双目猩红,却生有八足,背上有坚甲,其上覆盖了不少淤泥和青苔。 “呜啊啊啊——”那庞大的妖兽嚎叫着,举起一只前爪似乎是准备进攻。光从体格来看,白幼梨就知道自己打不过这家伙。 就在她准备御剑逃走的时候,毛团却突然叫了起来。 “吱吱吱!” 这叫声与之前都不同,尖利更甚。 白幼梨一时间愣住,垂眼一看,只见毛团原本纯黑无暇的眼睛似乎变成了暗紫色,神秘而不可测。 更不可思议的是,原本狂躁不已的妖兽突然安静了。它双目和毛团对视着,原本猩红的眼睛也渐渐变成了黑色,似乎是平静了。 然后,它就在白幼梨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小声叫唤了一声,声音缠绵悠长,引人悲恸。 听见它的叫声,不知为何白幼梨也感到伤感了。察觉到这种情感,白幼梨看向妖兽,却突然在妖兽的眼中看见了泪水。 “吱吱吱!”毛团叫声不止。 “呜啊……”妖兽声音悠长地应了一声,之后便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湖泊的中间,慢慢下沉,直至不见。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等白幼梨回过神来,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这周围的大片水渍证明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到底……是什么啊?”白幼梨至今还没搞清楚方才是什么情况,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个不停。 “吱吱吱……”毛团声音如同之前一般欢快。 白幼梨再次看去,只见毛团的眼睛又恢复成了黑色,水灵灵的一点也看不出方才的变化。 但这让白幼梨更加担忧了起来,她将肩上的毛团拎起来放到眼前,眼含狐疑,“你究竟是什么?” “吱吱吱……”她这一问,毛团反而疑惑了起来,它微微歪了歪头,看着白幼梨,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白幼梨的态度变了。 这么说起来,白幼梨才发现自己之前有些放松警惕了,自己应该再深究一下这小家伙的来历,而不是因为小家伙撒娇就放过它。 可是没等她看出个究竟,毛团却突然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之后眼皮便耷拉了下来,似乎是很困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着眼前双目紧闭睡死过去的毛团,白幼梨无奈叹气,只好将毛团放回自己的肩膀上。 此地不宜久留,白幼梨直接提上方才被丢在地上的果袋,继续往前走。 -- 第118页 从目前来看,毛团还没有伤到她,甚至在刚才还救了她的性命。单从这看,白幼梨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毛团带走。 经此一事,夕阳已经西沉,夜幕降临,天色渐渐黑了。 白幼梨御剑向东行了四里路,才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供过夜的栖身之所。那是一个树洞,所在的那棵巨树可让十数人合抱。 在进入树洞之前,白幼梨就像之前一样现在外围布下了防御阵,在进去之后先找了一块干净的空地把毛团安置好。 白幼梨带着它快速御剑了这么久,也不见其有醒过来的迹象,反而睡得极为香甜。 离开白幼梨的毛团突然抖动了一下,随后挪动着身子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吱……” 秋季森林中就像真的秋天的一样,时常吹大风,而且还带着明显的凉意。这到了晚上,气温更是低了不少。 见此,白幼梨连忙从外边的地上捡进来一些干枯的树叶时树枝,在树洞内生了一堆火,专门给毛团子取暖。 做完这一切之后,白幼梨坐在离毛团很近的地方,往后靠了些,盯着身边的毛团子开始回忆刚才在湖边发生的事情。 原本狂躁的妖兽为何在听见毛团的叫声之后就安静下来了?毛团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紫色?毛团突然间犯困也是因为这个吗? 看着眼前跳动的火光,白幼梨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之后便是一阵困意上袭,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这一觉也睡得格外的熟。但是白幼梨总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完也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比昨晚还累了。 “吱吱吱——” 而毛团子比她还醒得早,它的精神极好,此刻正在布袋子里面翻腾,周围滚落着好几个五颜六色的果子,显这些都不合毛团的眼。 毛团在布袋子里面倒腾了好久,终于扒拉出来一个紫色的果子,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它似乎还没发现白幼梨已经醒来了,抱着果子吃得很欢快,吭哧吭哧地啃个不停,没一会儿就把拳头大小的果子消灭了一半。 见它这幅无忧无虑不知不知所以的模样,白幼梨一时间有些迷茫。她觉得自己之前不应该问毛团它是什么东西,先不说对方说话她听不懂吧,似乎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但万物总讲究来源和因果,它也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 想不通的事情,白幼梨决定先不想。起身把毛团丢出布袋的果子都捡了回去,顺便熄灭昨晚的火堆,之后才道:“走吧。” “吱吱吱!” 相比起白幼梨略显疲惫的声音,毛团的叫声就有活力多了,它见白幼梨准备出发,想也不想就丢下了怀里的果子,三两步窜到了白幼梨的肩膀上。 它刚在白幼梨的肩膀上站稳,便把爪子凑到了嘴边轻轻舔舐。看起来像是因为周围没有水源,所以只能将就着用这个办法洗手。 白幼梨甫一踏出树洞,这外围的防御阵法便自发撤下,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已经日上三竿,白幼梨被外边的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毛团安分地待在她的肩膀上,毛绒绒的尾巴蹭在她的侧脸处。 脸颊上传来一阵痒意,白幼梨却没忍住眯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同时心里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 等白幼梨睁开眼睛时,面前的景象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此处再见不到一丝阳光,反而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周围的森林也不再是原来的模样,树枝光秃秃,枝丫横生。不仅如此,就连地面上的落叶也全都消失不见,被湿漉漉的黑色泥土代替。 白幼梨心中泛上一股凉意,她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回到树洞内,却突然撞上一根潮湿的树干。她连忙转身,身后哪里还有什么树洞,早已经变成了一棵枯树。 见此,白幼梨捏了捏手指,正准备抬手去护住肩膀上的毛团,手掌却摸了一个空。 毛团不见了! 第59章 幻境(一) “原来是魇魔。”…… 周围一片灰暗, 几乎不可视物。不仅如此,白幼梨还感觉到了明显的潮湿阴冷,就好像这里已经许久没见过阳光。 她缓缓地探出灵力,准备在四周探查一番。 使出的灵力从她身边散开后, 以极快的速度扩散至四周, 但却就像是石子落入了死水一般, 没激起一点水花。 感受到自己的灵力石沉大海,白幼梨心脏发紧。 “处变不惊,以此应万变。”这是江肆在一次宗门历练间对她说的话, 她记了很久。 忆起这句话,白幼梨强迫自己安定下来,开始重新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很确定自己身处四季峰中的秋季森林,那里不可能会出现这般景象。是以白幼梨也确定了这里是幻境,所以下一步应该是寻找此间的破绽, 回归现实。 既然是幻境,那就一定存在破绽。 可白幼梨在周围绕了一圈, 发现周围除了枯树还是枯树, 根本没有其他的事物,破绽更是无从找起。 不知不觉间, 白幼梨又回到了原地。她看着眼前这幅和方才所见的一模一样的景象, 有些泄气。 这里是在四季峰,目前四季峰上面最多的就是各种各类的妖兽,所以白幼梨不得不怀疑眼前的这一切是否也是妖兽所为。但是能制造出这种毫无破绽的幻境,对方少说也应该有上百年的道行。 -- 第119页 可这种资历的妖兽, 又怎么可能会被放在四季峰上? 白幼梨感到有些疑惑,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自己分明刚从睡梦中醒来, 为何此刻却感受到了明显的困倦。 她强打起精神,打量着周遭,同时对于自己的状态有些狐疑。说起来也奇怪,因为清楚自己是在外猎期间,所以白幼梨有意识地不敢入睡太深。 可是这几天,她总是睡得很沉,往往一觉醒来就已经是大天亮了。 而这些都是从毛团出现的那天晚上开始的。 若是这些当真是毛团的所作所为,那它又是图什么呢? 想到这里,白幼梨把自己身上可以放东西的地方都摸了一遍,很快就发现袖口处藏着的四季珠不见了! 先不说这四季珠是用以外猎计分的,它更重要的作用可是在危险时刻用来保命的,怎么会什么都在独独丢了那颗珠子? 白幼梨心里漫上不祥的预感。 而此时此刻,秋季森林内白幼梨待过的树洞边—— 江肆踩着落叶走到了白幼梨方才站立过的位置,一双剑眉拧得紧紧的。自己方才还见到了那抹娇俏的身影,为何下一刻就不见了? “吱吱吱——” 突然,脚边响起了一阵细细的叫声。 江肆垂眼看去,只见一只紫色的毛绒团子正匍匐在他脚边,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凑。江肆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即厌恶地用脚把它推开。 可是毛团并没有因为江肆的抗拒就放弃朝他靠近,反而动作更快了,坚持不懈地想要接触到江肆,一边还在欢快地叫着。 在触碰到毛团的第一下,江肆便从它身上察觉到了浓郁到让人无法忽视的魔气,以及……白幼梨的气息。 江肆眯了眯眸子,在此之前,他从未在白幼梨身边看见过这小东西,想来是被人施了术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匿了身形和气息。 “吱吱吱——” 他抬起手,掌间很快就聚起了一团灵力,瞬间化作数道剑气袭向毛团。 剑气凌厉,以奇快的速度刺进了毛团的身体,毛团的身上瞬间便多出了无数伤口。虽是如此,可却未见半点血液流出。 不单单是这样,尽管数道剑气还插在体内,毛团也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往江肆的方向爬行,似乎还想往他身上蹭。 见它这般痴迷和无我的模样,江肆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也许是魔气和血脉的吸引,这让他感到很厌恶。 反正是个魔物,江肆也不再手下留情,当即拿起黄泉,凝聚剑气和灵气于剑尖,倏地刺进了毛团的体内。 方才还挪动着的毛绒团子当即没了动静,僵硬在了原地。 江肆抽回黄泉,剑尖没沾上任何痕迹。 可就在下一瞬,四周的景象一阵扭曲,天旋地转之间全然发生了变化。等所有的景物停止变化之后,一阵阵嘈杂的说话声传进了江肆的耳朵。 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以及门上方那块题字陈员外府的牌匾,江肆嗤笑一声,冷声道:“原来是魇魔。” 所谓魇魔,正如其名,是可以制造梦魇的魔。此类魔靠吸食他人梦境修炼,最喜食噩梦,并且可以在吸食梦境的时候窥探他人的记忆,再以此制造噩梦梦魇。 魇魔数量极少,而且能修炼出头的更少。 但是江肆知道,现如今七大魔将中便有一只魇魔,其名素商,实力仅次于白藏。 能制造出如此逼真的陈员外府,不用想也知道这魇魔不要命地偷看了江肆的记忆,想必对方也觉得这应该是江肆最脆弱的回忆。 可江肆看着面前的景象,只是冷笑,随后便抽出黄泉,随意地掷向员外府的牌匾。在剑身刺入牌匾的那一刻,牌匾登时四分五裂,随之重重落在了员外府的大门前。 之后,江肆便信手运起灵力,召回了黄泉。 而听见门外动静的家丁很快就打开门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粉碎的牌匾,纷纷变了脸色。 要知道,砸了一个家门的牌面,那就是毫不掩饰地打你的脸,是一点颜面也不准备给你留。 站在家丁最中间,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对着满大街的人大喊道:“是谁干的?” 他声音尖利,惹得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纷纷扭头去看。他们看了看门口的家丁和中年男人,又看了看碎得不成样子的牌匾,面面相觑一阵后加快步子走远了,似乎都害怕扯到自己身上。 “一群废物!”中年男人一想到这件事若是查不到真相,最后受罚的可能就是自己,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 他嘴里骂骂咧咧,一边还抬起脚狠狠地在地面上的牌匾碎屑上踩了一脚。 可下一刻,他却大声嚎叫了起来,“啊——” 他一边叫,一边还把脚抬起来。一看脚底,血淋淋一片。 想来是因为他方才那一脚下去太快,也没有看到脚下的那颗用于固定牌匾的钉子,结果正好扎进了脚底。 “管家!”周围其他几个家丁慌忙围上去搀扶中年男子,想要扶他进去。 而就在这时,站在街道对面的江肆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黄泉。他盯着那群家丁中的一个,再次投出了手中的剑。 那家丁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可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虽然也状似很着急似的上前把管家围住,可是却想扶管家受伤的那条腿。 -- 第120页 正常人扶人哪里会扶腿?更何况那人双目无神,就像是中了邪一般。 这一次的剑与上一剑不同,这一次是裹挟了磅礴的剑气和灵力,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最为瘦小的那个家丁的体内。 和江肆预想中一样,对方并没有嚎叫,反而只是安静地倒下。随后,家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开始萎缩,最后只剩下拳头大小。 与此同时,其他家丁像是看不见这一幕似的,依旧扶着哀嚎不已的管家进了员外府,只留下地面上那孤零零的一团魔气。 没等那群人进去多久,江肆也踱着步子走到了陈员外府的大门口,他抽出扎进了门前红木柱子的黄泉,抬脚踩碎了那团魔气。 顷刻间,周围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他回到了秋季森林。 等他回来的时候,毛团的身体已经不见了,却仍不见白幼梨的身影。 按理来说魇魔身死,那它先前制造的所有幻境都应该破裂消失,可白幼梨却还没有从梦魇中抽身离开。 与此同时,白幼梨身处的环境中—— 白幼梨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线,陷入了沉思。 在她面前的那棵枯树枝上,也正绑着一根和她手上那一截一模一样的红线。更准确的说,这两截就是同一根。 为了搞清楚这幻境中的布局,白幼梨在自己最初遇见的那棵枯树枝上绑上了一根红线,之后她便牵着红线一路向北走,以此来探路。 可让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就牵着这根红线的这一头,和另一头相遇了。 白幼梨扯紧手中的线头,回头看去,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手上的红线顺着她的来路绷直着,一直延伸到了远方的暗处。 再转头来看最开始的那一端,循着红线往北看,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总而言之就是,白幼梨分明是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却还是回到了起点,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空间上的闭环。 就在白幼梨犯难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她手中的红线突然被大力拉扯了一下。白幼梨反应不及,手中的红线被扯走了。 感受到掌心火辣辣的刺痛,白幼梨皱着眉头捏紧了手掌。 远处的红线被拉扯落地,可却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以极快地速度后退。 白幼梨不再停留,慌忙追上,准备前去一探究竟。她御剑跟着红线的断头追了一路,最后停在了一片湖泊。 她心下一紧,要知道方才她路过这边的时候,是没有湖泊的。而且,这片湖泊,竟然还让她觉得十分眼熟。 最后,白幼梨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先前在秋季森林碰上巨大妖兽的那片湖泊吗?为何现在又出现在了此间幻境之中? 白幼梨惊疑未定,下意识想要远离此地时,那片湖泊开始沸腾滚动,就如同之前所见的那般一样。 接着,湖面上一阵巨大的动静,那只熟悉的庞大妖兽再次出现在了白幼梨的眼前。而且不知为何,这次的妖兽看上去要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大上一倍,几乎占据了整个湖泊。 “呜啊啊啊——”妖兽双目猩红,挥动着爪子,扑腾起滔天的巨浪,直往白幼梨周围袭来。 白幼梨反应快速,在身前竖起了一道防护罩,借以挡住了攻击。 可哪知妖兽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大力地掀起更加巨大的浪涛,接二连三地向白幼梨袭去。不到十息时间,白幼梨身前的防护罩就出现了裂痕。 迫不得已之下,白幼梨只得趁着浪涛来袭的间隙舍弃了防护罩,御剑飞至半空中,这才躲过了妖兽的袭击。 虽然用了防护罩,可白幼梨的裙摆还是沾上了不少的湖水,此刻正湿淋淋地滴着水。 妖兽看见白幼梨离开了原地,也停下了拍打浪花,它探出长长的脖颈,一双猩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白幼梨。 “呜啊啊啊——”妖兽再次叫了起来。 白幼梨御剑在半空中,低头往下看去,这才得以第一次看清楚这庞然大物的全貌。看着这一只八足的王八,白幼梨心中漫上了一阵奇异的熟悉感。 突然,她福至心灵。 这,不就是她在梦中看见的那一只被锁在苍山派的八爪玄龟吗? 第60章 幻境(二) “痛吗?” 那确实是被封印在苍山派禁地的八爪玄龟, 但是它为何会出现在四季峰? 看着周遭被浪涛冲倒的枯树,白幼梨心下十分疑惑为何在幻境之中,这玄龟还可以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白幼梨御着剑后退了三丈远,深知自己不可能打得过八爪玄龟, 于是准备直接转身逃走。可没等她御剑飞出太远, 却突然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她伸出去触碰, 感受到这屏障厚实坚硬,应当就是幻境的结界。可分明方才还没有,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她不得不怀疑这方幻境是会变化的,说不定其中还有人在操控。 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幻境的破绽,白幼梨出不去。而在这一方狭小的幻境中,还存在着破坏力巨大的上古凶兽,她不禁咬紧了嘴唇。 现在这个情况, 白幼梨也知道凶险万分,但也只能硬上。她手中结印祭出了琵琶月起, 信手拨动琴弦, 转眼便有一长串的魅惑音调倾泻而出。 这是她所学的众多曲子中比较特殊的一首,原本是用以助眠安神的, 可叶花轻让她将其当做催眠曲来用, 只不过需要耗费的灵力也较多。 -- 第121页 一层层轻柔的音浪携带着层层灵力慢慢地荡开,拍打在八爪玄龟的身上。 白幼梨并不知道这曲子对八爪玄龟能否有用,可现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一边躲避着八爪玄龟的攻击,一边弹奏着催眠曲。 但好在, 催眠曲很快就起了作用,八爪玄龟原本狂躁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猩红的眼睛也渐渐平淡。 可没等白幼梨松一口气, 八爪玄龟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浑身一震再次躁动起来,它更用力地拍打着水面,湖水混着湖底的淤泥,已经浑浊不堪。 不仅如此,八爪玄龟一双眼睛一直凝视着她,双眼中满是骇人的红光。接着,就看见八爪玄龟伸长脖子,朝白幼梨张大了嘴。 天地初开,万物刚被创造出来,那时候造物主为了世间平衡,从不创造完美无缺亦或者完全坚不可摧的事物,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妖兽身上。 每一种妖兽都有自己的弱点,也许是眼睛,也许是耳朵。 八爪玄龟乃是上古凶兽,外壳坚硬不可刺穿,除了背上的龟甲之外皮肤也是硬如磐石。现在张开血盆大口,白幼梨可直接看见它嘴里的暗红色软肉和尖利的獠牙。 看样子,八爪玄龟是想直接吞噬白幼梨。 白幼梨御剑险险躲过,一边打量着八爪玄龟的挂着涎水的獠牙,以及藏在后面的猩红舌头。 那里是八爪玄龟浑身上下唯一一处柔软的地方,那里是否会是八爪玄龟的致命弱点呢? 没等她思考更多,八爪玄龟再次对她发起攻击,长长的脖子探出,大脑袋差点撞上白幼梨。与此同时,白幼梨还注意到它口边的涎水垂下,落在地面上,其上的土壤很快就被腐蚀殆尽,留下一个大洞。 见此,白幼梨想到自己方才的险境,没忍住白了脸色。 她一颗心脏跳得飞快,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那八爪玄龟的弱点当真在口内,亦或是双眼,那就必须要靠近才行。 可这并不简单,更何况八爪玄龟的唾液还有这么强的腐蚀性,就连土壤都可以侵蚀。 要想靠近八爪玄龟,就得在它安静的时候,可方才的催眠曲并没有作用,这就更难了。而且现在毛团不在这里,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让八爪玄龟安静下来。 “呜啊啊啊——”八爪玄龟叫声绵长百转。 它的叫声似乎有一种魔力,让白幼梨心头一动。 再低头看去,此时此刻的八爪玄龟也没有再扑腾水面了,而是安静地看着白幼梨,红眸中满是悲恸和凄婉。 白幼梨有些恍惚,发觉八爪玄龟是想要通过叫声传达某种情绪。 可这是什么呢?为什么让人觉得如此悲伤? “呜啊啊啊——” 透过八爪玄龟的猩红双眼,白幼梨看见了它的幼年时期,那也是来自远古的记忆。 因为长得与同族不同,它从小就受到排挤。而且八爪玄龟生来残忍,对它更是无法容忍,总是对它群起攻之,撕咬抓挠,这让它经常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 因为这一只玄龟生来畸形体弱,在被同族殴打的时候,往往没有还手之力。而且,在此之下它的身体越来越差,周而复往,久而久之,它也越来越弱。 它越弱,同族的对它的残忍便也越强烈。 通过那段记忆,白幼梨甚至听到了幼兽可怜的嘶叫和哭嚎:“呜啊啊啊——” 不知不觉间,白幼梨也已经泪流满面。她摸了摸脸颊上冰凉的泪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耳边的哭声不断,八爪玄龟的双眼里也满含泪水。 在白幼梨的目光下,八爪玄龟体型渐渐缩小,最后只剩下原先的一半。它安静地趴伏在湖泊中,既不扑腾也不嚎叫。 这般温顺的模样,和方才张大嘴巴要撕咬白幼梨的模样截然不同。 想来这家伙是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所以才这般伤感。想到这里,白幼梨轻叹一口气,随后御剑慢慢靠近了些。 只见八爪玄龟就算是看见白幼梨接近,也没有躁动,反而圆睁着眼睛看着白幼梨慢慢靠近。它目露哀伤和顺服,似乎是渴望她的安抚。 见此,白幼梨的手指轻轻揉搓,在距离玄龟的两丈距离处才停下。 似乎是察觉到了白幼梨不再愿意上前,八爪玄龟目露恳切地看着她,张口轻轻嚎叫了一声,似是哀求亦或是乞求怜悯。 白幼梨御剑下到岸边的地面上,再次踏步在潮湿阴冷的土地上。她抬眼看向湖泊中的八爪玄龟,可怜的它此刻正试探着往岸边爬来。 最后,八爪玄龟停在了湖泊最边缘处,隔着一丈距离看着白幼梨。 白幼梨一时间手足无措,她从腰间玉佩中拿出用来装果子的布袋,从中掏出一个最大的灵果在八爪玄龟的面前晃了晃,只见对方的目光也随着那枚果子位置的变化而移动。 见此,白幼梨将手中的果子扔在了八爪玄龟的脑袋边上。之后,便看见它低头在果子旁边嗅了嗅,之后便张口将其吃了下去。 白幼梨心下一松,捏紧了手指,朝着八爪玄龟走近了些。 见玄龟还一个劲儿地盯着她手中的布袋,白幼梨立刻在布袋中翻找,想看看还有没有方才玄龟吃的那一种果子。 她低着头,认真地寻找着。 是以也没看见,玄龟再往前挪动了一点,猩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哪里还看得见方才的半分可怜。 -- 第122页 接着,玄龟无声地长大了嘴,口边的涎水直流,一口往白幼梨的上半身咬去。 即使它整个身体都变小了,可嘴巴仍旧极大。这一口长开,白幼梨娇小的身子几乎还不够它塞牙缝。 眼见着八爪玄龟的血口就快要咬合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幼梨却突然快速地从布袋中掏出了一根银色的玄铁长|枪,并且催动法诀使其迅速变大,直接插在了玄龟的舌根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白幼梨的身上和脸上。 “呜啊啊啊啊啊啊——”因为疼痛,玄龟嚎叫声充斥了整个结界。 白幼梨在确认长|枪准备投入玄龟口中并且使其无法闭合之后,快速后退至安全范围内。看着贯穿了玄龟整个口腔的长|枪,白幼梨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白幼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尽量平复了呼吸,抬手将方才溅在自己脖颈和眼角处的血迹擦去,只觉得那一处火辣刺痛。 尤其是眼角处,似乎有一点妖兽血液溅进了眼睛里,刺痛得眯了眯眼睛。 其实,在八爪玄龟发出凄厉叫声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这叫声和之前在秋季森林中所听见的一般无二,似乎可以勾起人悲痛的回忆。 是以,白幼梨一早便猜想,这玄龟是否就是通过叫声来迷惑人心,并以此得到人的同情,让人放松警惕,再一击毙命。 而且,这里是在幻境之中,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更何况是八爪玄龟的弄虚作假? 白幼梨之前推测得不错,嘴巴确实是八爪玄龟的软肋,此刻的玄龟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变得虚弱,巨大的脑袋正伏在岸边,同时大喘着气。 尽管如此,白幼梨也还是不敢太过靠近,反而继续后退。 玄龟口内的鲜血混着涎水流淌在地面上,腐蚀了大片土地,冒着滚滚白烟,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与此同时,白幼梨方才掷出的长|枪继续划破玄龟的嘴巴,由内到外穿透了玄龟上颚的坚硬皮肉,露出锋利的银色尖刃。 那把长|枪是去年江肆赠给她的,制造的材料是三百年的玄铁,锋利万分,可以说是珍贵异常。白幼梨原本很宝贝那一柄长|枪,就算不怎么使用也好生珍藏着。 要不是怕方才的纵身一搏会失手,她也断然不会拿出来。 就在这时,白幼梨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震动,连带着玄龟的身体也不断抖动。看起来好像是这方幻境快要破了,就连周围的景物也开始扭曲。 看着四周不断扭转的枯树,白幼梨只觉得头昏脑涨,眼前的东西也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原本方才与八爪玄龟缠斗,白幼梨就耗费了不少心力。现在这幻境碎裂,却又让她感到头晕恶心不已。 白幼梨咬紧了嘴唇,最后没支撑住还是跌坐在湿乎乎的地面上。她手掌摸到地面上,恍惚间发现并不是粘稠湿润的土壤,而是干燥的枯叶。 她应当是回到四季峰了,可眼前的一切又并不像是秋季森林的景象。 因为她看见的一方山洞,她此刻正跌坐在山洞洞口。白幼梨惊疑未定,转头朝里看去,却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萧依云! 萧依云正捂着心口处,那里鲜血淋漓,她看着白幼梨,眼神冰冷:“小师妹,你……” 这…… 白幼梨看见眼前的一切,睁大了眼睛。她眼神颤动着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剑,剑刃上的鲜血红得扎眼。 “二师姐……” 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白幼梨脑袋一片空白。她想否认这不是自己做的,可不知为何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吐不出字词。 白幼梨双手颤抖,想要将手中的短剑丢开,可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只得把剑柄紧紧地握着,眼睁睁地看着黏腻的鲜血从剑刃上流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感受到手指上的触感,白幼梨心里泛上一阵恶心。 就在这时,一柄让白幼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灵剑破空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脚步声。 白幼梨转头看去,正好与提着黄泉的江肆四目相对。 江肆看着她,目光像是淬了冰一般的冰冷。 许是江肆的眼神太过冰冷,白幼梨瞬间浑身都僵硬了。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没办法控制自己去丢开手中的“证据”,更不能开口为自己解释。 看着愈走愈近的江肆,白幼梨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如同响雷一般。她很清楚,这些都不是她自己的观感,而只是受了这幅身体的影响。 可很显然,这身体原本也该是她的身体,但为何偏偏此刻不受控制,就连简单的开口也做不到? “师兄……”白幼梨不受控制地开口唤道,声音颤抖。她倏地甩开手中的灵剑,想要为自己辩解,“你听我解释……” 江肆提着剑站在她的面前,垂眸俯视她,一双黑眸中满是冰冷,“解释?” 他声音冰冷直接,显然不想跟她多说废话。他挥手召回灵剑黄泉,踱步行至白幼梨的身边,看着她惶恐的面容,眼神冷漠。 看见这一幕,白幼梨内心一片凄凉,她从未在江肆脸上看到过这种神色,就算是她犯了错也不曾见过。 “师兄……”白幼梨再次唤道,她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 第123页 看见这一幕,白幼梨下意识想要闭上眼睛,可她的双眼不受控制,压根无法移开目光,更别说闭眼躲避。 她心知江肆喜欢萧依云,却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做出伤害萧依云那般的傻事,这定然只会让江肆生厌不喜。 很显然,这是另一层幻境,可因为面对的是江肆,白幼梨此刻的心性动摇得厉害。 同时,方才在幻境内八爪玄龟的哭声对她影响也极大。那哭声是为那八爪玄龟所特有,最会迷惑人心,攻破人的心理防线,当时白幼梨极力抵抗,现下这一出对她本就受了影响的心境更是冲击。 最致命的便是,她现在已经快要分不清幻境和现实了。 “嗤……”江肆冷笑一声,举起了手中的黄泉,手法利落,似乎准备一剑送白幼梨上黄泉路。 白幼梨仰首看着他,有一瞬间被黄泉的剑光晃了眼。眼见着江肆抬起了剑,她却在这时候不争气地走了神。 因为这一幕很熟悉,似乎在很远的梦里见过。 啊,她想起来了,是在涟漪镇吧。 在鬼怨缠的山洞里,她做过这样的一个梦。 她最喜欢的师兄举起剑,要杀了她。 梦中的场景和现在一般无二,渐渐地在白幼梨的眼前重合。 想到这里,白幼梨心中顿时一阵酸涩,之后便突然落下了眼泪。可是她无法动弹,不仅躲不开江肆的剑刃,还只能任由眼泪落下。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好师兄啊,为了其他女人就要杀了你,一点情面也不顾。” “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他的眼里,可没有你半分影子。” “原来你们在一起相伴了五年,竟是如此的一文不值,啊哈哈哈哈……” 不知何时,白幼梨的耳边响起了毫不留情的嘲笑,几乎每一句都刺入了她的心里。这些话就像是刀子,把她的心脏剜出来又当着她的面一刀一刀的切割。 但是…… “别哭了,小哭包,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阿梨,我从未觉得你麻烦……” “阿梨不哭。” 江肆曾经在她耳边说过的话一一浮现。 “师兄,会一直对我好吗?” 她问江肆,会不会一直对她好,会不会一直对阿梨好。 江肆的回答是:“嗯。” 原本不确定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都豁然开朗。 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尖,白幼梨咬紧了牙关,拼尽全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眼神中却很坚定。 “啊哈哈哈哈,你师兄眼里没你,心里也讨厌你!” 这幻境中的鬼哭狼嚎还在继续,可白幼梨不会再受到影响。她握紧拳头,伸手捡起身旁的短剑,朝着面前的江肆狠狠刺出一剑,“你胡说!” 她这一剑几乎是不留余力,她一点也不想再听到这些想要迷惑她的谎话。 她知晓,就算江肆不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情意,也不可能会厌恶她到想要杀了她的地步。更何况她不可能加害于萧依云,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就在她刺出短剑的那一刻,幻境中的时间突然变得很缓慢。在白幼梨的眼中,每一丝变化都格外清楚,之后便戛然而止。 白幼梨手中的短剑毫无阻拦地刺入了江肆的腹部,可却并没有鲜血喷涌,相反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显然,这个幻境的核心便是江肆这一物象。 “卡嚓卡嚓——” 这是幻境破裂的声音。 白幼梨手中握着短剑,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景物一点一点地破裂,一瞬间地裂山崩。遍布四野的黑暗被驱散,一时间天光乍现,狂风大作。 她望着眼前刺眼的白光,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这也让白幼梨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显得格外的明显。 “卡嚓卡嚓——” 没过多久,幻境彻底破裂,刺眼的光辉也慢慢平息。 在这一瞬间,白幼梨想象过无数种可能,猜想这一次幻境的最后又是什么,是真实还是另一次虚幻?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黑夜和天光的交界处,会再次出现江肆的背影。 江肆手中持剑,劈裂了虚空和幻境,因为太过用力,他手背上还有淡淡的青筋凸起。在虚空破裂的一瞬间,他看见了白幼梨,面上也带上了讶异。 他没想到,自己会和白幼梨在同一时刻破裂幻境。 几乎就在和江肆对上目光的一瞬间,白幼梨就知道面前这一个才是自己的师兄,她没忍住眨了眨眼睛,眨眼间,豆大的眼泪再一次滑落,腮边留下一抹温热。 幻境完全消除后,白幼梨手中的短剑也渐渐消失。就像是失去了支撑,白幼梨再支持不住,身子一软,向下跌倒。 可是她并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落入了一个微冷的怀抱。 江肆一手搂住她的腰肢将其抱起,另一手按在她的脑后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怀中。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双手颤抖得厉害。 “没事了,阿梨。”江肆声音轻柔还带着颤抖,安抚地轻拍着白幼梨的后脑勺。 可小姑娘显然是怕极了,此刻两手搂着江肆的脖子一点也没放松。她也不说话,就是把脑袋埋进了江肆的脖颈处,眼泪直流。 其实在这之前,白幼梨都还可以坚持住的,就算是面对强大的妖兽亦或者是令人心碎的幻境,她都没有很坚强。 -- 第124页 可一旦看见江肆,投入久违的温暖怀抱,她就控制不住地变得很脆弱。 就算她已经不再是初入苍山的小姑娘,现在也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可归根结底她在江肆身边永远都是渴望得到保护的一方。 她浑身冰凉,单靠着本能和直觉把江肆抱紧,似乎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汲取到温暖。 江肆感受到小姑娘浑身的凉意,只能抿着嘴唇把她抱得更紧。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找回白幼梨之前他有多害怕,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此时的夕阳早已西沉,天色也渐渐黑了。夜晚的森林总是充满了危险,是以他们必须在夜色完全落幕之前找到过夜的地方才醒。 可过了好一会儿,白幼梨也没有冷静下来。 无法,江肆只好一手紧紧地托着白幼梨的大腿根处,一手去提起先前被他插在地面上的黄泉,按照白幼梨之前的路线往东走去。 白幼梨昨夜落脚的树洞是不能住了,这里魇魔布置幻境遗留了太多的魔气。 不知道过了太久,白幼梨的身子才渐渐回暖。 她个子娇小,又爱撒娇,总是会无意识地向别人索取一些温暖。就比如现在,她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窝进江肆的怀抱里,再也不出来。 感受到江肆的平稳移动,白幼梨将自己窝在江肆心口处的脑袋往上挪了挪,没忍住就着江肆的肩头擦了擦眼窝里的泪水。 等擦完后,她又把下巴抵在江肆的肩窝处,可怜巴巴地看着身后变换的风景。 因为方才流了太多眼泪,她此刻的睫毛也还是黏糊糊的糊在一起,眼眶也是红通通的,就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孩子。 伴随着微风吹过,白幼梨混沌的脑袋清醒的不少。 她环抱着江肆的脖颈,两手环过放在他的颈侧。因为方才握了剑,她此刻双手还是冰凉不已,她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太冰了会冰到江肆。 是以,她偏头看了看江肆的表情。因为她趴在江肆的肩头,是以只能看见江肆的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下颔。 白幼梨手指挪了挪位置,感受到江肆的脖颈处,自己方才放了手的地方也是一片冰凉。 于是,白幼梨慢慢地挪开了手,转而把双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同时环住了江肆的脖颈,颇有些给他取暖的意思。 她动作幅度很小,自以为很小心,却不知道她的小动作一丝不漏地落入了江肆的眼中。 现在安稳下来,白幼梨便忍不住去回忆幻境中的所见所听,想到幻境最后江肆的表情,又不自觉地难过。 于是她忍不住又把江肆抱紧了些,嘴里小声嘟囔着:“师兄……” “嗯。” 江肆微微侧头,回应很快。 “没事……” 但是没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唤道:“师兄。” “嗯。” 分明江肆的声音就在耳边,可白幼梨就是忍不住去寻求安慰,是以她一路上唤了好多次,似乎要一直听到师兄的回应才能安心。 “师兄。” “嗯。” 江肆倒也不厌其烦,依旧很耐心地回应。 他对白幼梨,一向是给足了耐心。 天色渐渐晚了,天边的圆月光亮越盛。 白幼梨趴伏在江肆的肩头,脑袋朝着江肆的方向,趁着江肆只看着前方的路,她悄悄地抬眼打量着江肆的眉眼。 母庸质疑,江肆的脸是好看的。 不同于靳子琛的温润如玉,江肆更冷。他分明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因为偏冷的气质和眼神,看起来并不好相与。 因为鲜少有人近江肆的身,是以也很少人知道江肆的左眼眼角处有一颗小痣,离眼眶很近,白幼梨一早便发现。 那颗小痣在一定程度上柔化了江肆的表情,可还是掩盖不了他的冷漠。 就在她想得入神的时候,江肆垂眸轻轻看了她一眼。白幼梨没来得及收回眼神,和江肆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因为天色太暗,白幼梨没看清江肆目光中的含义,只是眨了眨眼睛,眸子润润的还带着一点水光。 好在江肆也没追究她盯着自己出神的事情,也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前面的路。 见此,白幼梨也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只看着江肆的侧脸出神。就在方才恍神的一瞬间,白幼梨有些迷糊,差点分不清现在是在四季峰还是五年前的苍山派。 其实白幼梨已经可以下来自己走了,可是她却不想开口跟江肆提。 她和江肆亲近的机会有很多,可像现在这般亲近还是在江肆主动的机会却很少,是以她格外珍惜,一点也不想失去。 所以她选择缄口不言,就让江肆认为自己现在害怕得腿软也没关系。 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有些担心,她怕江肆问她。她清楚得很,如果此刻江肆问她是否可以自己行走了,她一定不会撒谎。 可是她不知道,只要她不说,江肆其实也不会问。 江肆其实也同她一样,不希望她就此选择离开他的怀抱。而且他也知晓,若是白幼梨此刻说要自己走,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所以他选择不问。 二人就这样,各怀心思,顺着夜色前行。 应当是因为魇魔出现在四季峰,带来太多威压的原因,二人在这一路上都没有遇上其他妖兽,也顺利在距离树洞不足两里路外找到了一个山洞。 -- 第125页 在进去之前,白幼梨明显感受到了里面的妖气。 可江肆脚步也未停下。 尽管如此,白幼梨还是安心得很。 果然,江肆带着白幼梨行至洞口时,里面传出了一阵妖兽的低吼,显然是在恐吓驱逐。听着声音,对方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白幼梨原本也想转头看看,可江肆当即抬起左手按在了她的后脑勺处,安抚道:“你不必看。” 这家伙太丑。 他话音刚落,左手垂下的同时,黄泉在他的手中凝聚成形。动手间,道道剑气形成,围绕在黄泉的剑身周围。 “吼——”妖兽显然是明白了江肆的来意,当即大吼着冲了过来。 下一瞬,剑气横出,尽数袭向洞内的妖兽。 伴随着某种液体喷涌,妖兽的吼声戛然而止,之后便是一片风平浪静,再无声息。 等白幼梨被江肆放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之上坐下时,山洞内已经没有了妖兽的痕迹,就连一丝血腥味也无。 虽然江肆已经让她安稳坐下,可白幼梨对江肆的怀抱还是有些不舍,是以还黏糊糊地扯着江肆的袖口处不放。 她现在双手还在发凉,心慌得很。 见此,江肆也只是抿了抿唇,站在她身旁没走动,任由她拉着。 白幼梨假装没发现自己阻碍了江肆的行动,垂头假意去看自己的脚,还不自在地晃了晃。余光中,她看见江肆的袖口处闪过一阵微光。 她熟悉得很,那是四季珠的光芒,是方才击杀了妖兽引起的。看到这,她不由得小声惊呼:“师兄,我的四季珠不见了。” 这也是她被困在幻境中,无法向外界呼救脱身的原因。 江肆眉梢微动,瞬间明白这定然是那魇魔一道的手笔,就连那只魇兽也是一样。 先开始他以为那只紫色毛团便是魇魔的化身,毕竟魔力强劲。但是现在看来,这个猜测显然是不成立的。 那应当只是一只魇兽,是魇魔的魔气化成,同时它也具有魇魔的部分能力,比如说吞噬人的梦境。 魇兽原本应当是一直受到魇魔的控制的,但白幼梨本身的心思和灵力都太过纯净,是以让净化了魇兽身上的魔气。 但同时魇兽也影响了白幼梨,它不仅通过吞噬白幼梨的梦境来获取了白幼梨的记忆,还让她感到困乏疲惫,这才让魇魔的幻境钻了空子。 不仅如此,困住白幼梨的幻境也是魇魔根据她的记忆布下的,里面放着的自然也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这种直击人心的幻境,白幼梨并不是第一次遇上,上一次是在涟漪镇。 江肆不知道,白幼梨在这两次幻境中看见的东西是不是同一样。上一次他淡化了白幼梨的记忆,连带着那个梦境。 这般说起来,那只光是由魔气生成的魇兽已经那般强悍,它的主人实力如何已经可想而知。而纵观整个魔界,能有这般实力的,便只有七大魔将之一的素商了。 想到这里,江肆眼神一凝。 “哦对了,师兄,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白幼梨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虑。 四季峰极高极大,而且还分了四面,再加上传送法阵,按理来说二人没那么容易遇上。可是二人不仅遇见了,还恰巧在白幼梨遇见了危险的时候。 听此,江肆难得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当他思考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神色突然一边,目光快速投向另一处。 那是白幼梨身后的石壁上,此刻正趴伏这一条色彩斑斓的细蛇。这蛇是一种妖兽,生得细小,可毒性却是一般毒蛇难以企及的。 更可怕的是,这种妖兽喜爱吸食人血,一旦盯上猎物,便要将其体内鲜血吸食殆尽。而且它们来时动静极小,几乎不可查,总能在人不知不觉中取人性命。 此刻,那妖兽一双幽黑的蛇瞳正盯着白幼梨的后背,眼中的贪婪一览无余。 江肆皱起眉头,毫不迟疑迟疑,他掌间快速以灵力凝聚出了一把短剑,弯身下去。他一手护着白幼梨,另一手持剑刺入毒蛇的七寸之处。 整个过程不过一息时间,白幼梨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江肆护在了怀里。转而身后便是一声利剑刺破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她一瞬间便想到了刚才,在距离自己不足半尺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不禁摆了脸色。在想到的一瞬间,她几乎是闪电般地转过头,下意识地想要往江肆的怀抱里躲藏。 她速度太快,竟一头撞到了江肆的下巴处。 “啊——” 不止是白幼梨,就连江肆也没忍住痛哼出声,可还是伸手揽住了她靠过来的身子,另一只手随手消除了毒蛇的尸体和留下的血迹。 而缩在他怀抱里的白幼梨连忙抬头,也没顾着自己额头处的痛感,慌张地朝江肆的下巴处看去。 此刻江肆的下巴已经有些泛红,显然方才那一下撞得有些狠了。 白幼梨有些内疚,她抬手想去摸摸江肆的下巴,可手伸到一半还是停了下来,只能愧疚地说:“师兄,对不起。” 见她面上满是担忧,江肆心情莫名一阵愉悦。他拍了拍白幼梨的后肩处,轻声道:“没事,不必自责。” 随后,他的目光放在了白幼梨的额头上。透过那一层厚度适中的额发,白幼梨方才撞到的额头处也已经泛着红色。 -- 第126页 可白幼梨此刻只顾着担心他的下巴,却也没想到自己。 他无声叹息,抬手将她的额发抚上去,露出了她光洁白皙的额头,细细查看她的伤处。 白幼梨有些无措地随着江肆的力道微微抬起了头,望着对方的下颚处,只手上不自觉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没有说话。 她现在本来就年纪小,整张脸看上去还略显稚气。现在将额发被抹上去,整张脸看起来更显小了。 就在白幼梨无所适从,有些走神的时候,额上突然一点冰凉。 只见江肆伸出食指点在她方才撞上他下巴的泛红出,问道:“痛吗?” “有一点……” 但是师兄的指尖好凉,又没有那么痛了。 听此,江肆随手从腰间玉佩中拿出了一小瓶伤药,取出一点膏状的灵药细细涂抹在了她的额头上。药效发挥得很快,白幼梨只觉得额间一点清凉,随后便消散不见,只剩下微微暖意。 连带着方才的那一点痛感,也都消失不见。 等确认白幼梨额头的那一点伤处好了之后,江肆才松开按住她额发的手,把她的额发放下来后,轻轻地给她重新整理好。 江肆面色不改,眼神虽然很平静却也看得出一点温度。他手上的动作也很轻柔,似乎想让每一丝头发都回到之前的位置。 这分明是一只用来持剑的手,因为数年的练剑,指根处还有一层薄茧。江肆用它斩杀了不可计数的妖兽,此刻却在给一位小姑娘轻轻地整理额发。 白幼梨仰头看着江肆的下巴,有些走神。等江肆放下手后,她目光追随着江肆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恍然间对上江肆的目光,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发,借以掩饰内心的羞赧,“谢谢师兄。”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她倒也忘了方才在问江肆为何会出现在那里的事情。 夜半时分—— 山洞的正中央,一堆柴火燃得正旺,红色的火花不断跳动,照亮了一整个山洞。洞外微风吹拂,吹得树叶不时地哗哗作响,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经过一天的折腾,白幼梨已经累极。此刻的她正缩作一团睡在火堆旁,身上盖着一层白狐狸毛,睡得很沉。 从小到大,白幼梨就很乖,就连睡觉也很安静。 就像是现在,她安静地窝在白狐狸毛里面,睡颜恬静,呼吸声也很小。火光跃动之间,卷翘的长睫在她的下眼睑处留下了一点阴影,看得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深沉了。 若是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缩成一团的白幼梨一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另一手却探出被窝拉住了江肆的衣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安全感。 江肆坐在白幼梨的身侧,一手护在她的后脑勺处,目光投放在不远处的火光上。 就在这时,白幼梨轻轻动了动手指,他随即敏锐地低下头去。只见小姑娘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此刻正轻轻蹙着眉头,朝后转头。 她的脑袋一转,正好落入了江肆的大掌中。白幼梨方才放在心口处的手落在了外边,就连身侧的狐狸毛也从她颈间滑落。可就算是这样,她拉着江肆衣角的手也没有松开。 秋季夜风寒凉,白幼梨又刚丛梦魔的幻境中脱身,身体正是最疲乏最容易受伤的时候。也正是因为如此,江肆才会拿出皮毛让白幼梨盖着睡觉。 江肆似乎有些无奈,他看着少女脸颊处因为久睡而出现的红晕,心下却是软软的。他弯腰轻轻牵起小姑娘落在外边的手,放在她的身侧。 随后,他又去捡被掀起的白色狐狸毛,重新盖回小姑娘的身上。因为弯腰,他护着白幼梨后脑的那只手微微挪动。 这似乎让白幼梨有些不舒服,也跟着动了动脑袋。 脑袋偏转间,红润的嘴唇轻轻掠过了江肆停留的嘴角,留下一抹温热的轻吻。 江肆轻怔一瞬。 也就是在这一瞬,心跳如鼓,迟迟不歇。 第61章 不离(合) “师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次日清晨—— 自进入四季峰来, 白幼梨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她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一旁的火堆也也只剩下了灰烬和余温。 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手中还拽着一块布料, 顺着自己的手往上看, 便只见江肆倚靠在身后的石块上, 轻轻阖着双眼假寐。 白幼梨见江肆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一下,连忙放轻了动作。她知道江肆的睡眠很浅,是以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可是江肆还是醒了。 修者因为意识的原因, 对周围的事物感知敏锐。对于意识出众的修者来说,周围丝毫变故更是难以逃出他们的感知。 是以,在白幼梨悠悠转醒之时,江肆便已然察觉到了。 见江肆睁眼,白幼梨连忙悄悄地松开了手中的衣角, 然后把微凉的手缩回了皮毛之下,之后才坐起身子, 道:“师兄。” 她初醒时候还有些迷糊, 目光有些迷蒙,嘴唇殷红, 只唤了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 江肆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瞬, 之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似乎有一点不自在,随后便偏转了目光,道:“准备出发吧。” 外猎的时间一共是五天, 而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也就是说今天傍晚时分,传送阵便会再次开启,将四季峰内的弟子都传送出去。 -- 第127页 因为之前幻境的事情, 白幼梨已经耽误了不少猎杀妖兽的时间。但好在在陷入幻境之前,白幼梨便已经得到了一百六十多分,这个分数已经足够拿到比较好的名次。 每一颗四季珠都是绑定了固定的弟子,白幼梨也不必担心被其他人捡去作弊。但是之后折桂擂台赛也会用四季珠计分,她还是必须找回珠子才行。 而目前的问题就是,她该如何拿回自己的四季珠。 白幼梨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去看看。 “师兄,我想回昨日的树洞看看。” 江肆看了她一眼,立马便明白了她的心中所想。 四季珠很重要,白幼梨定然是好生安放了,断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不见。就如他之前所想,应当是被其他人动了手脚。 可眼下一点信息也无,回去看看确实是当前找回四季珠的唯一方法。 二人一路步行向西,原路返回。 秋季森林气候虽比不上春季,可也比冬季好上不少,是以内里也潜藏着不少妖兽。再加上白天时分,不少妖兽都出来活动,二人一路上遇上了不少。 一旦遇上妖兽,江肆就会停住脚步,甚至微微靠后,将战场留给白幼梨。 白幼梨见此,也明白过来江肆是想给她历练的机会,便也不犹豫,拿出灵剑和月起就是一顿乱杀。 在此期间,江肆几乎没有出过手,顶多就是在白幼梨结束战斗时腿软时扶了她一把。 看得出来自从进入四季峰以来,白幼梨的实力大有提升。甚至可以说自她跟随叶花轻修行之后,修为提升的速度远超之前。 显然,白幼梨是找到了属于她的道。 走到后面,白幼梨看到周遭熟悉的景象便知道快到了。这一片的树上结着不少果子,其中还有些是之前毛团让她采摘过的。 说起毛团…… 白幼梨连忙问道:“师兄,你之前可曾见过一只紫色的毛团子。” 江肆只挑了挑眉,道:“见过,在你陷入幻境之时便死了。” “啊?” 不等她惊讶完,江肆继续说道:“那是一只魇兽,乃是魇魔的魔气所化。” 白幼梨有些惊讶,虽说她先前便一直有心留意毛团的来历,可还未曾想过它竟会是从魔族来的。 可这般说起来…… “那幻境……” 岂不是也和毛团有关? 白幼梨眼中带着犹疑和担忧向江肆看去,在江肆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见此,她心中不免涌上一阵后怕。 她了解过魔族,自然知道魇魔是何物。那毛团既是魇兽,自然会吞噬人的梦境,怪不得之前她睡了那么久却还是那般疲乏,而毛团却精力百倍。 她又忆起之前毛团从风雪中带来的那颗果子,那是她在其他地方甚至在秋季森林也没有见过的种类。好在当时她没有吃,不然真出什么事情也不一定。 这时候的白幼梨真的应该庆幸,因为那果子确实非同一般。那也是由魔气凝结而成,是每只魇魔的伴生魔果。 魇兽本身吃下那果子并无不妥,可若是修者吃了,立刻便会陷入无边无际的沉睡之中,被梦魇和魔气缠身,无法脱身。 “既是魔物,那它为何那般亲近我,甚至之后遇见危险,它还帮了我。” 听此,江肆其实心下有些疑惑。因为他在白幼梨陷入幻境之前,并没有在白幼梨身侧见到过毛团的身影。 自二人进入四季峰后,江肆便凭借着他和她腕间的玉镯子之间的微弱联系远远地跟在了她身后。 在此期间他一直留意周边,可是却从未见过毛团。 至于白幼梨口中所说的毛团帮了她这件事,他根本不知道。想来是早早地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连江肆也被算计了进去。 由此,这魇兽主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究竟是什么时候被钻了空子…… 江肆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那便是在白幼梨刚走进秋季森林的时候,他离得太远,还在冬季雪地。就在他即将踏入秋季森林之时,突然感受到了浓郁的妖气,看样子应当是高阶妖兽。 那妖气来得快速而汹涌,显然是从北边传来的,并且还在快速移动。按照那趋势,再过不久就要进入秋季森林了。 光是从这妖气来看,白幼梨对上它定然十分吃力。 所以江肆才会先停下脚步,往北边而去。那妖兽确实厉害,速度奇快,外皮坚硬,狡猾难缠,花费了他不少时间。 等他再次追上白幼梨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结果第二日白幼梨刚走出山洞二人就分别遇见了幻境。 但是这些他都没有告诉白幼梨,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一句:“魇兽并无属于自己的心智,只听从于魇魔的指令。但一旦和魇魔距离远了,联系就会减弱。” “魇魔以梦境为食,你夜晚发梦且灵力纯净,它喜爱自然便与你亲近。” 现如今江肆对于魔气感应的敏锐程度是常人难以相比的。照他看来,这四季峰内是绝对没有魔族存在的,更何况还有云中仙的阻挡。 能在四季峰甚至云中仙之外在此地放置魇兽,还对其进行了操纵,有这般实力的魔族,放眼观去除了素商再难寻得其二。 江肆更加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素商和兰时一样,都是七大魔将。 -- 第128页 现如今的七大魔将都是各自凭实力坐上了那个位置,虽然也许并不是齐心协力同心同德,那也定然不是一盘散沙,他们至少是同一阵营的。 上次兰时半夜潜入云中仙,也是像这素商一般,直奔着白幼梨而来。 这不得不让江肆怀疑是否是七大魔将内部商量好了,想要对白幼梨做什么。至于个中缘由,江肆暂时还没有想清楚。 可是想起兰时上次见到他时的反应,江肆不禁怀疑这是不是跟自己有关系。 思及此,江肆注视着身旁微微蹙眉的白幼梨,神色也不由得有些深沉。 江肆能推想到的,白幼梨何尝会想不到?江肆兴许知道自己一身魔骨,可是只有白幼梨知道他天生魔星,若是入魔那便是魔尊。 她不知道这一次的魇兽出自谁手,可之前的兰时,她还是知道的。除了魔尊之外的魔族最强者,七大魔将之一。 至于为何兰时和这次的魇魔都针对自己,她现下还想不到。同时这也给她敲了警钟,以后应该更加留意。 “吱——” 一声怪叫猝然响起,声音尖锐刺人耳膜。 白幼梨想得入神,丝毫没注意到身侧的危险。等听见这声音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身旁的江肆拉入怀中,护得周全。 随后她便只能感受到后脑勺被江肆一手掌住,被带着后退了半丈距离后,江肆手中的黄泉出鞘,往声音来源处刺去,很快就没入树干。 再一转头,便只看见被黄泉刺中身体,钉在了树干上的一只黑眼兔,比她之前遇见的那一只要大上许多。 一剑下去,黑眼兔还来不及落气,此刻正蹬着两条后腿疯狂挣扎着,汩汩的暗红色妖血从伤口处流出,沿着树干蜿蜒落下。 看见这一幕,白幼梨心跳得有些快。她先前击杀妖兽若干,现下其实已经有些累了。而且在江肆身边,她总是不自主地放松,是以才没注意到身侧的动静。 但好在有江肆在身边,这才没有出大事。 “谢谢师兄。”白幼梨心跳雷,头皮还有些发麻。她被江肆摁在怀抱里摁着,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 江肆松开护着她脑袋的手,皱着眉嘱咐道:“不要松懈,关注四周。” 从江肆的怀抱里出来,白幼梨满鼻腔都是江肆身上的味道,不由得脸红,支支吾吾道:“是。” 江肆随手召回黄泉,轻轻挥剑消除其上的血迹。 之后,二人继续向西走。 这里属于秋季森林的中部,植物最为密集,遍地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踩上去吱呀作响。阵风吹过,还有枯黄的树叶不断下落,落到行人的身上。 白幼梨看着一片树叶下坠,最后落在了江肆的肩头,和他的头发缠在了一起。 而江肆却只看着前方,丝毫没在意肩头的落叶。 她看着那一片小小的落叶,之后便直接踮起脚尖,伸手为江肆拿了下来。她不自觉地轻轻捏了捏叶片,似乎上面还残留着江肆的气息。 江肆注意到她的动作,循着她的手看去。 触及到江肆的目光,白幼梨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难为情地绽开一个笑容,道:“树叶,我给师兄摘下来了。” 她笑得有些局促,就好像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孩子一般,就连解释似乎都有些不安。 见此,江肆目光微动,问出了自己之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阿梨,你对魔族怎么看?” 对于他可能入魔这件事,二人都心知肚明。他如今这个问题问得含蓄,白幼梨也一下就听出他想问的是她对他魔族的身份怎么看。 可是就在白幼梨听到江肆这个问题的一刹那,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虽然师兄在自己心中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可再怎样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这么问,是不是也表明,他其实也有不安,其实比她想象中还要在意? 思及此,白幼梨鼻头一酸,没忍住再次捏了捏手中的叶片,随后扯出一个笑容,道:“师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也不会离开你。” 阵风吹过,吹落了树叶,也掀起了白幼梨裙角和发梢。 江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也没忍住心下一紧。白幼梨的那一句话似乎带他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还只是个小丫头的白幼梨曾经在睡梦中说了同样的话。 “师兄,不会离开你的……” 同样的话,满是稚气,却又很认真,同现在一样。 江肆只觉得许久以来萦绕在心间的那点徘徊和迷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他眸光微动,声音低哑道:“阿梨……” 白幼梨肯定不知道她自己对江肆的安抚有多大,此刻见江肆如此也只有满心的心疼和担忧。 就当她在想着还该说点什么让江肆好受一点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伴随而来的还有地动山摇的巨大动静。 “轰隆——” 没等人搞清楚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声接撞而至。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西边,白幼梨察觉出这巨大的声响应当是从之前那一方山洞处传来的。她面色变了变,正想说去看看。 然而江肆的动作比她还快,在她张口还没发声之际便直接揽过她的肩膀,同时唤出黄泉,带着她御剑闪躲退后近三丈。 就在二人离地的下一瞬,他们方才站立的地面突然迸裂,一条巨大的沟壑骤然出现,露出了地面之下的黑色泥土,其间还渗出一股黑色的烟雾。 -- 第129页 与此同时,周遭浮现出了浓郁到几近实质的魔气,一时间狂风大作。 铺天盖地的魔气几乎是立刻便充盈了这片区域,压抑得白幼梨几乎喘不过气来。浓郁的魔气一个劲儿地往她的周身涌来,只觉得头昏脑涨无法呼吸。 白幼梨一手抓住江肆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一手从玉佩中取出了一张符咒,挥手使出在二人身前凝聚出了一层屏障,用以阻挡不断来袭的狂风。 四面刮来的狂风在触及屏障的时候,便自发往其他方向刮去。白幼梨这也才有机会喘气,她转头向江肆看去,这才注意到江肆的状态其实也不好。 很显然,江肆也受到了魔气的影响,他此刻面容沉静,眸色却很暗沉,内里似乎正酝酿着风暴。 现在江肆的体内,由云柏真人布置下的禁咒只有一道,并且并不是用于压制魔气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江肆还是会受到魔气的影响。更何况,这股魔气还是来源于罗浮石。 “师兄!”见他如此,白幼梨立马便想到了兰时潜入云中仙那天晚上江肆的状态。她不免焦急,拉住他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轻轻摇晃。 “我无碍。”江肆松开禁锢住她身体的手臂,双眸却紧紧地盯着那条沟壑,其中的魔气还在不断翻滚上涌,源源不断。 白幼梨顺着江肆的目光,也往那处看去。光是一眼,她便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浓郁的魔气憋得窒息过去,不由得心生惧意。 地崩山裂的晃动还在继续,那条沟壑也不断扩张,泥土和沙石不断滚入沟壑中,却怎么也无法填满那裂痕。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紫色魔物从沟壑中探出头来。 “毛团?”白幼梨惊呼。 不,那不是毛团。 那魔兽不光是体型比毛团大上无数倍,就连外形也有所不同,唯一相似的就只有那一身紫色的毛绒皮毛和黑溜溜的眼睛。 “魔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白幼梨不明白魔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再怎么说,这四季峰也是属于云中仙的地界,就连实力高超的魔族也无法只凭自己潜入,更别说一只魔兽。 再加上之前的魇兽,白幼梨不由得开始猜测这是否是早就有人安排好的。 “吼——” 这果然不是毛团,连叫声都不一样。 白幼梨抽出自己的灵剑,随时准备迎击。 正当此时,狂风也渐渐停歇。 是以江肆直接拂手撤下了身前的屏障,先和白幼梨回到了地面上,之后便将黄泉提在了手中,“你且小心。” 说完,便先持剑向前。 见此,白幼梨也连忙跟上。 越是靠近那沟壑,她能感受到的魔气便越发浓郁,几乎快要凝成实质在空气中流淌。这般恐怖的魔气,根本不像是眼前的魔兽散发出来的。 比起魔族,魔兽不过是单纯的魔物罢了。它们大多心智不全,只会本能地服从魔族高位者的指示和命令。 就像眼前这只,明明是浑身魔气的庞然大物,却只会毫无章法的攻击和嚎叫。 这就好像,它的出现只是为了掩护其他的东西一般。 眼见着沟壑在魔兽的挤压之下不断扩大,不少树木都落入了无尽的沟壑之中,消失不见,白幼梨咬了咬牙。 这里是四季峰而并非幻境,遭受到的破坏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修复的,是以他们得尽快解决掉这只魔兽,不然对四季峰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大。 江肆在逼近魔兽的同时,手中不断凝聚着剑气。很快,黄泉的周围便围满了成形的剑气,锋利逼人。 于是,白幼梨停下脚步,收起灵剑,转而祭出了琵琶月起。 她运气跃至半空,信手抚弦,于指尖凝聚出了一串串灵力。那灵力很快成丝成线,并在白幼梨的控制下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由灵力结成的丝线透明,其上还覆盖着浅浅的一层灵光。 待罗网结成,白幼梨再次抚弦。那罗网很快便又扩大了数倍,并且飞快地朝着魔兽飞去,罩在了沟壑的上方。 与此同时,江肆剑身周围的剑气刺出,尽数没入了那魔兽的体内。 江肆只专注修习剑术一道,练剑只追求精益求精。再加上他在其道上的天赋秉然,在同辈之中,只论剑术,无出其右。 在他未及弱冠之时,便早早修出了剑气。其上不光凝聚着他的灵力,还带着剑意。 那便是他的道。 在剑气没入魔兽身体的那一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喷涌而出。不仅如此,剑气割裂了魔兽的皮肉之后,里面也不是内脏和血肉,只是一片黑色的虚空,以及浓郁的黑色魔气。 “吼——”魔兽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之后,魔兽的身体快速膨胀,之前藏在它体内的魔气也喷张而出。 就在此时,白幼梨先前布下的罗网迅速收拢,将魔兽以及魔气都笼罩在了里面,丝毫无法外泄。 魔兽被禁锢在罗网内,似乎被激怒了,不断地嚎叫和挣扎。随着它的动作,越来越多的魔气从它的身体里涌出来,几乎充满了整个罗网。 而罗网外的江肆此刻仍然控制着剑气在魔兽的体内扫荡,魔兽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几乎看不见一块完整的皮肉。 眼见着魔兽背部的伤口越来越大,运气停在上空的白幼梨从那伤口看去,透过浓郁的魔气,恍然间在魔兽的体内看见了一块黑色的石头,正隐隐泛着光辉。 -- 第130页 只快速的一眼,白幼梨直觉看错了。等再次凝神去看时,便再没见着。 白幼梨布下的罗网只专门用以阻拦魔气的,但是此刻的魔气浓厚肆虐,单凭这一张罗网怎么可能长久地拦住。 是以,她只好继续抚弦,再次凝聚出了两张罗网,层层包裹着魔兽和其中的魔气。 无论是使用月起,还是凝结罗网,都要花费白幼梨不少的灵力。而且月起时高阶法器,白幼梨使用起来本来就会吃力,如今又一次性花费这么多灵力,已然有些吃不消了。 是以她只好往后退了一些,将战场留给江肆。 在确认魔兽遍体鳞伤已然无法恢复之后,江肆便停下了控制剑气,任由剑气在魔兽体内自由扫荡,准备彻底击杀这只魔兽。 之后,江肆提着黄泉走近了一些。 在白幼梨眼中浓郁得让她几乎无法视物的魔气,在江肆看来毫无阻拦,几若无物。 是以,他站在魔兽不远处,可以一眼就看见他体内的那颗黑色魔石。 之前第一次见着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是何物,后来经过查阅便知道了这是从上古时期便留下来的魔族之物——罗浮石。 这罗浮石内里蕴含了无限的魔气,对他影响巨大。 思及此,江肆眸色又暗沉了不少,隐隐可见血色。他握紧了手中的黄泉,纵身跃入了沟壑。 他目前还不是魔族,罗网根本拦不住他,所以他毫无阻碍地进到了魔兽的体内,靠近了罗浮石。 他举起黄泉,瞄准罗浮石,正准备全力刺下。 可就在这时,魔兽的挣扎更加剧烈了起来。在挣扎的时候,它甚至伸出前爪贯穿了自己本就破裂的身体,直直地朝着江肆抓来。 江肆往后躲开,这也就错失了毁掉罗浮石的机会。他眸色暗红,竟难得地有些急躁。他一边躲避着魔兽的攻击,一边掷出黄泉,直朝罗浮石而去。 因为知道罗浮石的来历,江肆并没有留有余力。 他这一剑,是只想着毁了这石头。 可罗浮石何其坚硬? 黄泉的剑尖刺中了罗浮石的正中间,可并未刺入。利刃只是在罗浮石之上摩擦而过,之后便斜斜刺入了魔兽的皮肉中。 见此,江肆也早有预料,只眉梢微动,下颔线紧绷。 此时此刻的沟壑之外,白幼梨早已落在了地面上,正站在不远处担忧地在一片黑色魔气之中找寻着江肆的身影。 就在这时,白幼梨瞅见了一闪而过的剑光。 凭着那一抹剑光,她看见了江肆一手从魔兽的皮肉中抽出黄泉,一脚踏出似乎正准备碾碎某样东西。 白幼梨看见了一块黑色的石头,而那石头的周围,魔气要比其他地方浓郁许多。 之后,白幼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相对安静的魔气突然躁动,就连魔兽也哀嚎不止。汹涌的魔气不断肆虐翻滚,只朝着魔兽的体内涌去。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朝着江肆的脚下涌去。 白幼梨这才明白过来,那块石头才是魔气的来源。 而这边的江肆,他的右脚甫一踩上罗浮石,便感觉到了其中不可估量的巨大魔气。那一瞬间,他的心口痛如刀绞,这个罗浮石差点抽干了他的灵力。 他体内的灵力一时间冲破了原有的灵脉限制,就像是快要冲出他的体内,肆意游走。 与此同时,被短暂压制的魔气冲出重围,再次萦绕在了他的丹田之处,对他的元婴虎视眈眈,似乎是想要将其毁灭继而取而代之。 他脚底的罗浮石也徒然变得滚烫,泛着紫色的光芒。 几乎是在那一刹那,江肆双眸暗红,额间魔印浮现。不仅如此,他的心中也涌上了无数的恶念,逼着他走上邪路。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罗浮石悄然将吸收到的魔气连带着自身蕴含的从江肆的脚底往他的体内输送,不短的涌入他的灵脉内。 随着体内的魔气越来越多,灵力越来越少,江肆的眸色也越发暗红,额间魔印就快要成形。 许许多多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冷漠自私的生父对亲生儿子百般宠爱却对自己弃之不顾、教会他生存生活最后死在了一个冬夜的老乞丐、没由来的一身魔骨…… 这些都是他的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这些记忆编织成了他的噩梦。 原本,他对这些东西满不在乎。 可就在这个时候,它们全部从他的记忆中冒出头来,让他避之不及,几乎淹没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的双眼被眼前的东西蒙住,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不仅如此,围绕着他的还有无尽的冰凉,几乎快要把他的身体和心脏都冻结。 就在他不免彷徨,心中无措的时候,冰凉僵硬的身体突然被一人抱住,耳边响起了他最想听到的声音。 “师兄!” 所有的黑暗开始退散,一切又都柳暗花明。 白幼梨也顾不得周围的魔气,只尽全力抱住了江肆劲瘦的腰,抓紧了他身后的衣料。她口中不断唤着师兄,只想着将江肆从中唤醒。 “师兄!” 她仰首看着江肆,对方此刻双目暗红,毫无神采。江肆肤色苍白,便也衬得额间血红色的魔印格外显眼,几乎灼伤了白幼梨的眼。 白幼梨抱着江肆,借力推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带着他远离了那块奇怪的黑色魔石。 -- 第131页 就在江肆的脚离开罗浮石的那一刻,周遭的魔气也正好被罗浮石吸收殆尽,魔兽失去了魔气支撑,也倒下了,正好填埋了沟壑。 可尽管如此,江肆也并没有恢复如常。相反,眸色还隐隐变得更红了,看起来不可谓不可怖。 见此,白幼梨却并没有害怕,反而抱得更紧。她双手都是细汗,尽管如此还是不敢松手,只紧紧抓着江肆的衣服。 白幼梨看到江肆这般,心中涌上痛意,鼻子也没忍住一酸,两只鹿眼转眼便蓄上了两包眼泪,却迟迟不敢落下。 “师兄,你醒醒……” 这一次江肆终于有了反应,他眸色深幽,垂眸看她的目光也满是危险。 从江肆黑红色的瞳孔中,白幼梨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摇摇曳曳地看不清楚。江肆的目光专注而莫名,这让她有些无措,就快要松开握住他衣服的手。 可没等她把手放下,江肆却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松手不得,只能继续搂着他的腰。 “师兄?” 江肆没有应答,他甚至都快要听不见白幼梨的声音,因为此时此刻他满脑海都只剩下一个声音。 “占有她。” “她本来就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本来就该是你的。” “你再不得到她,她就要被其他人抢走了。” 叶知楠、黄蔚泽、孟珩…… 周围分明没有魔气涌动,就连魔兽也死了,可罗浮石此刻仍浅浅放光,似乎是某种信号,勾引出了江肆内心的所有恶念。 眼见着江肆额间的魔族印记愈来愈明显,白幼梨的双手又被江肆擒住丝毫动弹不得,她不免有些着急了,包在眼睛里面豆大的泪珠滚落,“师兄,疼……” 看到白幼梨挂在腮边的眼泪,江肆心中一怔,连忙放松了手中握着的纤细手腕。他松开手后,又去给白幼梨擦眼泪。 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幼梨感受到江肆手上的轻柔,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淌。她望着江肆的眼睛,对方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之后,没等白幼梨反应过来,江肆突然将她一把抱起。 白幼梨坐上了江肆的小臂,下意识地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埋首在他的肩颈处闷着流泪。其实她是不应该哭的,可是她看到江肆这样,她就忍不住难受。 也许师兄说得对,自己就是太爱哭了。 她紧紧地搂住了江肆的脖颈,一丝也不敢放松。 感受到白幼梨的拥抱和依赖,江肆却不敢太用力的箍着她。他一手托着她的腿根,一手扶着她的后背,想用力却又怕再次弄疼她。 江肆就这样抱着她,平稳地离开了沟壑,走到了平地上。 他额间的魔印和眼中的暗红并未褪去,就连体内的魔气和灵力也还在纠缠,并且看起来魔气已经占了上风。 他担心待会儿再次失控,只好先选择把白幼梨放下来,可白幼梨却怎么也不松手。 白幼梨不但不松手,反而还粘得更紧了。她可以通过江肆的动作知晓此刻江肆已经清醒了不少,于是更不想让江肆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江肆似是无奈,无声轻叹。他弯下腰,还是把白幼梨放了下来,同时扶着她背部的手臂上移,开始抚摸她的后脑勺。 “阿梨,别哭了。” 听见他反过来安慰自己,白幼梨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只会用眼泪给江肆添麻烦的爱哭鬼。一时间,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可还是快速摇着头,否认道:“我没哭。” 声音里满是哭腔,就连说话也哽咽,却还嘴硬说自己没哭。 听见她否认,江肆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白幼梨的脸闷在江肆的心口处,两手环着他的腰部,没有说话,就流眼泪去了,没过多久就把江肆心口处的衣服布料全部哭湿了。 感受到心口处的泪意,江肆倒也不在意,只是一手抚摸着白幼梨的后脑勺,轻轻安抚。一边,他又觉得心脏发紧,被怀里的姑娘暖得一塌糊涂。 就在这时,一阵阵爬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好像是成群结队的毒蛇,在落满了枯叶的地面上爬行,声音越来越近。 这声音实在是瘆人,白幼梨从江肆的怀里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从远方快速爬过来的蛇群。过来的蛇都是通体漆黑,和之前在春季森林见到的那一条一模一样。 若是她看见过山洞内被江肆击杀的那一条,也定然会发现那条和眼前这些也是同一种妖兽。 也许是因为小姑娘天生对冷血可怖的蛇类有着恐怖的情绪,白幼梨这一眼看过去呼吸都停滞了。 她从未一次性见到过这么多蛇类,脸色也不由得变得有些苍白,下意识地偏转过头去。 见此,江肆轻笑出声。 先前见她猎杀妖兽毫不留情,一路过来也杀了不少长相凶猛可怕的怪物,还以为她当真不再害怕了。 他笑声轻微,根本没有穿过白幼梨的耳朵,直接消散在了风中。 而且白幼梨一个劲儿地往江肆的怀抱里躲着,根本也不会在乎他笑话。 江肆任由白幼梨抱着,随意抬起右手,眨眼间已经有一团暗红色的魔气在他掌间凝聚,其中包含着可怕的威压和力量。 这个过程似乎是自然而然的,江肆甚至没有特别地去操纵,掌间便已然有魔气凝成,就像与生俱来的能力。 -- 第132页 见此,就连江肆也微怔一瞬。 他第一时间看向了撇开目光的白幼梨,见对方的后脑勺微动,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异样准备转头过来看看。 江肆连忙在她转头之前收手,眼见着右手中的魔气烟消云散,又抬起了左手。左手中凝聚起来的便是白色的灵力,纯洁无瑕。 其实此时此刻,魔气和灵力还在江肆的体内混杂交错,互不相让,似乎双方都想要抢夺这一方地盘。 可就算如此,江肆已经可以从容地使用两种力量。 从周围涌来的毒蛇双眼发红,似乎已经失去了灵智,只闷着头往那条还没有闭合的沟壑里冲去。 它们的目的很明显,那便是罗浮石。 白幼梨很早之前便在书中读到过这种毒蛇。这类毒蛇虽被归在妖兽一类,可名字却叫魔蛇那是因为它们最初的祖先是妖兽和魔兽的后代,之后一直繁衍便是如此模样,是以被取名为魔蛇。 因为血脉里含着魔族血统的原因,它们受到魔气的影响比普通妖兽要大很多。 就在之前,罗浮石内蕴含的魔气大量泄露,自然而然吸引来了这四季峰上所有的魔蛇。 眼瞧着来的魔蛇越来越多,江肆将手中的灵力挥出,整个袭向了四面八方和沟壑中的魔蛇,顿时炸翻了不少魔蛇。 但是就从这一招,白幼梨和江肆同时感受到了显然其中的威力比不上之前了。 白幼梨看着江肆手中减弱的灵力,担忧地看了一眼江肆。对方面色平静,只是轻轻抿了抿嘴唇。 接着,白幼梨便看见江肆再次抬起了右手,掌间立刻便聚拢了一团魔气,里面的力量比灵力要强上好几倍。 只见江肆随意地扔出了手中的魔气。 没等白幼梨转眼去看,便听见了周围的魔蛇嘶叫,显然是已经死了。 等她看过去的时候,眼睛却被江肆捂住了,用的是左手。 可是白幼梨还是看见了,那些魔蛇几乎全部都被炸得死无全尸,满地的烂肉,可是却一点也没有溅到两人的身边。 之后,江肆清理了现场,才挪开捂住她眼睛的手。 等他移开手,才发现白幼梨眼中泪痕未干,正愣愣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江肆面上的魔族标志也都还没有褪去,甚至额间魔印已然成形。 可白幼梨双眸中却不见一丝异样,就好像他从未变过。 江肆微微低头,不免动容,他抬手摸上白幼梨的后脑勺,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心口处。他轻声喟叹,把下巴抵在了白幼梨的发旋处,“我变成这样,你也不会害怕。” 他似乎是在感叹,又是在庆幸。 听见他这般无奈的声音,白幼梨埋脸在他的心口处蹭了蹭,只想着把脸上和眼中的眼泪擦干净。之后,便自以为正常地抬起头,哽咽道:“我说过不会离开师兄,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 她自以为正色,可刚对上江肆的目光,便又没忍住流了两行泪。 眼泪从她的眼眶滑落,顺着脸颊落下,最后没入江肆的心口处。白幼梨眼眶发红,可是她一双琥珀色的鹿眼却还执拗地看着江肆。 她是在告诉无数次动摇的江肆:不要再担心了。 “我知道。” 江肆其实知道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不仅是因为他之前也得到过相同的答案,更是因为他知道白幼梨不会对他撒谎。 他只是,太依赖白幼梨了。 依赖她对自己的救赎。 第62章 四季(一) “师兄?” 日头高照, 白幼梨无力瘫坐在地面上,只觉得方才自己已经使出了洪荒之力。而江肆此刻正坐在她的身边,脑袋无力地枕在她的单薄的肩膀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为了不让江肆摔下去, 白幼梨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一边还伸手扯住江肆另一边肩后的衣料。 她微喘着气, 转头看着江肆安静的面容。对方此刻正阖着双眼,长睫垂下,覆盖在下眼睑上, 一动不动。 但好在先前就像是刻印在他额间的魔印已经消失不见,一切又都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就像什么也没发现过一般。 至于江肆为什么会昏迷,还要从一刻钟之前说起。 就在江肆使用魔气击杀了大批魔蛇之后,二人正准备前去查看沟壑中的罗浮石。可是不知何时, 沟壑中的罗浮石已经不翼而飞。 但很快,白幼梨就在已经死透的魔兽体内发现了一个魔族专用的传送阵法。想来是有其他人趁着二人不注意的时候, 将罗浮石通过这个阵法传送离开了。 而且从阵法留下来的魔气来看, 罗浮石被传送走还没有多久,仿佛就在上一瞬间。 “师兄, 那块石头好像已经被人……” 她话音未落, 肩上却突然一沉。那力道极大,差点让她跌倒在地,好在她反应迅速才及时支撑住了。 转头一看,江肆站在她的身后, 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是一瞬间就脱了力,此刻还没有缓过来。江肆双目微眯, 在和她稍稍对视后,轻轻阖上了眼睛。 “师兄?” 肩膀上的重量渐沉,江肆显然是完全昏过去了。 等白幼梨再去看时,正好看见江肆额头上的魔印颜色渐渐变淡,最后消失不见。看样子,是因为方才第一次使用魔族的力量有些过度,所以昏迷过去了。 -- 第133页 想清楚原因,白幼梨一时间有些慌张,连忙把江肆靠近自己的那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扶住了江肆的后腰处。 江肆要比白幼梨高上许多,二人的体型相差也很大。白幼梨这般扶着他,就好像快要被江肆一整个人压住了一般,压力极大,让她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上。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江肆这一昏迷需要多久,现下只能先找一处地方让他好好休息,等傍晚时分传送阵开启,二人借着他的四季珠一同出去。 好在这里距离之前的树洞距离很近,总好过漫无目的地找寻。 一手扶着江肆,白幼梨吃力地掏出灵剑,晃晃悠悠地御剑把他带了上去。她吃力得紧,好几次差点摔倒。 等二人上到平地,她也不再去管沟壑和罗浮石了,只想尽快进到山洞里面去。 所以,就造就了现在这局面。 把江肆安置好之后,白幼梨靠在一边休息了好久才恢复了体力,以前她都不知道江肆可以沉成这样。 等休息好了之后,白幼梨再次转过头去看昏睡的江肆。他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痕迹,睡得很沉,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在白幼梨的记忆力,江肆鲜少有这般完全卸下防备的样子。平日里冷厉的气质被削弱,就连棱角分明的五官也柔和了许多,看起来温良无害。 就连平常微微抿着的嘴唇此刻也呈现出放松状态,也只是轻微合着。 白幼梨的目光从江肆的眉眼处的那一颗痣一直落到他的嘴唇上,她知晓江肆每一处都长得好,但没想到就连唇形也这般完美,就像是神仙一点一点雕刻出来似的。 兴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睡梦中的江肆似有所感般地微微皱起了眉头,吓得白幼梨立马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 但是江肆也只是蹙了蹙眉头,最后便又睡沉了。 可约莫是心虚了,白幼梨也不敢再看了。她扶着江肆往后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有一处可以让他依靠着。 于是她又废了一番力气,把江肆扶到那处去坐下,自己这才算是完全轻松了下来。 可就在她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番的时候,神识中的某一处突然被拨动了,这让她立刻警惕了起来。 她进来之前,习惯性地在树洞的外围布下了防御阵法。现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了,触发了阵法。 白幼梨面色一凝,回首看了看安稳睡着的江肆,轻轻摸出了灵剑。 能直接触动她神识的,想来并不是普通的妖兽。 于是,在离开树洞之前,她又摸出一张符咒在山洞内布下了一个小型的防御阵法,护住了现下毫无反手能力的江肆。 等她提剑来到树洞之外,却并没有看见闯入防护阵法的妖兽或者人。等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触动阵法的只是一道妖力。 此妖力伤害巨大,直接把阵法炸出了一个缺口。 白幼梨蹲在破损之处合计了一番,决定还是出去查看一下。这妖兽来历不小,若是留着,只会后患无穷。 她一边循着妖力的来处搜查,一边暗道在这秋季森林里,她已经遇见了不少厉害的妖兽。 没等白幼梨走出多远,便听到前方传来了阵阵打斗声和妖兽低吼的声音。那吼声低沉浑厚,听起来像是已经按捺不住怒意。 想来是正有弟子在与其打斗,白幼梨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在暗处观望一下。 她抬眼打量了一下最近这些还在落叶的大树,最后选定了一处树叶还算茂密的大树分枝站定。待她轻轻拨开眼前的树枝向下看去,便只见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双翼白虎。 那双翼白虎当真是一身纯白,找不出一丝杂毛,就连四只爪子都白得无可挑剔,只有一双眼睛是水晶般剔透的紫色。 引人注目的是,双翼白虎的后腿处有一点淡金色的印记。那是云中仙的标志,说明这是宗门事先投放并且标记了的高阶妖兽,警示弟子们注意。 这妖兽品阶极高,实力相当于金丹后期的修士。元婴期弟子应对起来都会吃力,更别说是金丹期的弟子。 在认出这妖兽的那一刻,白幼梨不免惊讶。 因为双翼白虎虽然品阶很高,但是性子其实比较慵懒,性子很慢,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但下面的这一只双翼白虎眼含怒火,吼声低沉可怖,显然是被逼急了。 因为树枝和双翼白虎身躯的阻挡,白幼梨还没有看清与其对战的弟子面容。但是通过身形和弟子校服的颜色,可以看出是一名女弟子。 一人一虎对战间,灵力和妖气不断涌起闪动,女弟子位置变动间,白幼梨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竟是琉璃宗的玲珑。 玲珑手中持着一柄淡绿色的灵剑,额上冒着冷汗,显然是处于下风。她动作已经没有最初那般灵敏,躲避的姿态略显狼狈。 双翼白虎喜欢待在安静温暖的地方休息,而不会是满是落叶的空旷林地处。 白幼梨推测,应当是玲珑发现了双翼白虎,想要得到它身上的计分,所以上前挑战。结果惹怒了双翼白虎,想逃跑反而被纠缠住无法脱身。 “砰——” 双翼白虎怒目圆睁,一脚踹在了玲珑的腹部。玲珑抵挡不住,后背狠狠地撞在了远远的树干上,口中瞬间喷涌出鲜血。 -- 第134页 玲珑疲惫不堪,终于后悔。方才就不应该因为那计分上前挑衅这双翼白虎,现下自讨苦吃还找不到脱身之法。 就在她一脸恨意地盯着面前不断靠近的双翼白虎一面又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雪白。 循着那一抹衣角,她很快就注意到了树枝上面站着的修士。再看向双翼白虎,她眼珠子一转动,顿时计上心来。 而这边的白幼梨对下面玲珑的打算一无所知,以她现在的有限视角,只能看见双翼白虎那带着云中仙印记的优雅臀部。 接着,她突然感受到脚踝处一阵刺痛。 “啊——” 这痛楚来得出乎意料,白幼梨没忍住惊呼出声。同时脚下一软,她站立不稳,直接从树枝上摔了下去。 没等她来得及施展术法,脚踝处的疼痛徒然加剧,她手一抖结印失败,直直坠落。 白幼梨是屁股先落在地面上的,好在下面铺了很厚的落叶,这才没让她摔得太惨。她转头,清楚地看见了自己脚踝处已然没入了半截的银针。 这银针,乃是琉璃宗特有的! 白幼梨一瞬间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愤愤然看向不远处的玲珑,却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得意和狡猾。 她果然是有意的! “你……”白幼梨气极,正想说话时脚踝处又是一疼,她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她快速拔出银针,只能用满是怒气的眼神瞪着玲珑。 而这边的双翼白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巨大的动静,当即转过头来看着白幼梨,一双紫色妖眼是明晃晃的怒火。 趁此机会,玲珑得了脱身的机会,当即冲着双翼白虎的双眼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后,迅速御剑逃走了。 她一走,现场便只剩下了白幼梨一个人。 双翼白虎的双眼受了玲珑这一把白色粉末,怒火更甚。可现下玲珑逃走,它自然而然地把怒火都转嫁到了白幼梨的身上。 可方才白幼梨脚踝处受了一针,那银针尖端显然是抹了毒药,她此刻双腿发软,寸步难行。若是不及时想法子脱身,那便是凶多吉少。 书上有说,双翼白虎平时性子慢,可只要生了气,就不好收场。 方才那一把白色粉末应该不是只有阻挡视线这一个功效,双翼白虎的眼白已然红得滴血,眼眶处甚至有血迹渗出,染红了眼周残留的白色粉末。 它的目光紧紧地钉在了白幼梨的身上,在靠近她的同时口中不断溢出低沉的怒吼,可以看出它比先前更生气了。 第63章 四季(二) “原来是你拿走了我的四季…… 双翼白虎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踩得地面上的落叶纷飞,甚至掀起了不少沙尘,直冲着白幼梨的面门而去。 看着双翼白虎血红的双眼,白幼梨头皮发紧, 心中也涌上了无尽的怯意。现在她陷入如此危机, 饶是她脾性再好, 也忍不住心中抱怨玲珑的所作所为。 “吼啊——” 双翼白虎突然一声低吼,它展开巨大的翅膀,直直地冲着白幼梨扑过来。白虎的体型巨大, 如果白幼梨没躲开这一下,定然会直接被压死。 见此,白幼梨咬了咬牙,双手快速结印,在身前凝聚了一面巨大的屏障。 “刺啦——” 双翼白虎两只前爪撞击在了屏障之上, 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与此同时,它尖锐的利爪直接划破了屏障, 留下了道道裂痕。 “噼啪——” 就在一瞬间, 白幼梨耗费不少灵力筑起来的屏障碎成了碎片,片片滑落, 最后化作齑粉一般的灵力消失不见。 突破了这一层屏障, 双翼白虎的利爪转眼就到了白幼梨身前。情况危急,白幼梨在这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她只能下意识的抬起手去阻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幼梨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 紧接着, 她腕间的梨花白玉镯散发出一阵光辉,在她面前瞬间形成了数道剑气,飞快地袭向了双翼白虎。 那剑气凝练浑厚, 威力巨大,几乎眨眼间就没入了双翼白虎的腹部,带着极大的冲击力,将双翼白虎往后推了近三丈距离。 “轰——” 双翼白虎整个身体都撞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之上,竟直接将其撞得四分五裂。尖锐的碎石刺入皮肉中,流出的鲜血很快就将雪白的皮毛染成一片殷红。 眼见着这一切,白幼梨呼吸急促。她不自主地摸上了腕间的玉镯,手腕上和指尖都染上了玉镯散发出来的温热。 不知是不是这玉镯给了她心安和力量,她试着克服腿软从树根处站起,往前走了几步,远远地查看了双翼白虎的情况。 双翼白虎此刻一动不动,显然是方才被那几道剑气伤狠了。可它此刻腹部尚有起伏,应当是还没有落气。保险起见,白幼梨决定还是离远一点。 她脚踝处现在还带着一丝钝钝的痛感,连带着四周的肌肉都没有力气,感觉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恢复。 白幼梨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又倚靠在了方才摔落的树干上,顺着树干滑坐在树下,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再次抚上腕间的玉镯,其上的温热已经散去,只留下了她自身的体温。 这是玉镯第二次在危急关头救她的命了,但是这次出现了剑气。剑气凌然冷厉,这气息白幼梨熟悉得很,显然是江肆独有的。 -- 第135页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从江肆把这玉镯赠予她,便从未说过这玉镯有何功效。就连她自己当初也是因为这镯子看着好看,又是江肆所赠才日夜带在身边的。 上次在涟漪镇,白幼梨无意间得知了这玉镯子有保命的作用。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江肆的剑气。 要知道,一名剑修能够修出自己的剑气本就不易,更别说还将其抽离储放在一方灵器中还保存如此之久。 虽然以白幼梨目前的修为还远远做不到这种程度,可是她还是明白这有多难。要做到这些,一般都要求元婴后期的修为,同时在剑术一道上也有所造诣。 不用说也知道,储放的剑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减弱,力量不如最初。而且,消耗的心力和修为极大。所以一般来说,鲜少有修士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白幼梨心中一暖。 她靠在树干上歇息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脚踝处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于是再次支撑着站起来,从玉佩中拿出一把淡蓝色的弓。 这把弓是由千年的灵兽兽骨雕制而成,其上覆盖的是深海蚌珠碾磨而成的珠粉,这才呈现出淡蓝色。 灵兽兽骨和深海蚌珠都是五年前江肆从问剑秘境之中带出来的,就连这把精致小巧的弓也是江肆亲手画图纸请名家打造。 就连与其配套的骨箭,材料也是取自与这弓同种灵兽的兽骨最精华部分。 弓并不大,威力却并非寻常弓箭所能比拟的。再加上兽骨和蚌珠之上的灵力,射出的箭可谓是势如破竹,不可阻挡。 这把弓甫一接触到四周的灵气,便开始隐隐泛着淡蓝色的光辉。 白幼梨一手握弓,一手拉动弓弦。随着她的动作,一支淡蓝色的骨箭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箭刃锋利无比。 弓箭都已经蓄满了灵力,白幼梨也不再犹豫,当即射出。 骨箭破空而去,穿过虚空直直刺入了双翼白虎的心脏处。骨箭并没有在刺入后便停下,而是径直继续刺入,穿透了双翼白虎的整个身体,将其刺了个对穿,鲜血顿时涌出。 只见双翼白虎浑身抽搐了好一阵,腹部起伏忽大忽小,看起来绝无生还的可能,却迟迟不能落气。 不得不说这双翼白虎身体很大很厚实,白幼梨射出的骨箭整支没入,只余一点箭尖和箭尾留在了双翼白虎的体外,汩汩地流着鲜血。 料定这妖兽必死无疑,白幼梨也不再惧怕。她当即收起了手中的弓,往前走了几步。 可没等她靠近双翼白虎,一片密集的银针便向她飞刺而来。 好在白幼梨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当即发现了端倪,她后退了几步,险险躲开了袭来的大片银针。 看着脚边细细的银针,白幼梨不禁咬了咬牙。她快速抬头往银针飞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是玲珑。 没想到玲珑在把烂摊子甩给她之后也没有直接逃走,而是躲在暗处观战,就准备逮着这个机会坐收渔翁之利。 要知道,今日是外猎的最后一日,这双翼白虎再不济也值得到六分。 “玲珑,你这是什么意思?”白幼梨这句话几乎是咬紧了牙关说出来的。 玲珑使用阴谋诡计陷她于不利,白幼梨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现在又想趁火打劫,别提白幼梨有多生气了。 她气极,觉得玲珑这种做法再可耻不过。 可玲珑却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她慢条斯理地收回方才放针的右手,笑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这双翼白虎分明是我先发现的,先来后到,它的计分自然该归我。” 这句话不止无理,还很无耻,简直让白幼梨不可置信。 她看着玲珑,捏了捏手指。 在进入四季峰之前,云柏真人便强调过弟子之间不可因为计分内斗。可现在这个情况,白幼梨自觉自己已经吃了大亏,不可能直接把这白虎让给玲珑。 白幼梨注意到,玲珑的目光轻轻扫过了她的脚踝处,眼中满是算计。很明显,她又想再伤白幼梨一次,趁机取走双翼白虎的性命。 果然,几乎就在下一刻,玲珑的右手一翻,指尖立刻出现了一根近乎透明的细针。 可是白幼梨这下总不可能再被她算计一次,她当即结印袭向玲珑的右手处。 玲珑吃痛,手中的银针落地。 与此同时,白幼梨已经再次掏出了弓,对着双翼白虎的心口处又是一箭。这一箭上凝聚了术法,誓要一瞬间取走双翼白虎的性命。 果然,骨箭在没入双翼白虎骨肉的那一刻,它眨眼间身体便变得僵硬,呼吸也停滞了。 下一瞬,白幼梨拉弓转身,将骨箭的箭尖对准了玲珑,面上平静,眼神也是微冷的。 玲珑的左手捂着右手,面上苍白无力。因为计谋被识破,她此刻有些恼怒,正恶狠狠地怒瞪着白幼梨,表情有些狰狞。 见白幼梨将箭刃对着自己,她也不急,反而笑道:“宗主可说了,弟子之间不可内斗。你现在这般,可是要违背宗主的意思?” 说着,她一边松开了捂着手腕的手。 她衣袖晃动间,袖口里却闪过了一阵微弱的光。这光芒白幼梨还算熟悉,分明便是四季珠的光芒。可是方才玲珑一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击杀任何妖兽,四季珠不可能发光。 -- 第136页 而方才击杀妖兽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白幼梨倏地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地看了看不远处已经死透的双翼白虎。她再次看向玲珑的衣袖里,此刻光芒已经消失了。 她不再迟疑,也不顾玲珑的挑衅,当即松开手中的弓弦,骨箭应声而出。 玲珑见她真的放了箭,面色一变。 可下一刻,骨箭却射中了她的衣袖,并且拉扯着她不断后退,最后她的衣袖被钉在了一处树干上。 紧接着,一颗小小的珠子从她衣袖中滚出,落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白幼梨拿着弓走近捡起那四季珠,其上显示的数字是“叁佰肆拾壹”,和她击杀妖兽的所得计分丝毫不差。 “原来是你拿走了我的四季珠!”白幼梨捏住珠子,看着面前还在撕扯衣袖的玲珑,没忍住高声质问道。 玲珑见事情败露,脸色一白。可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扯起一个不屑的笑容,回击道:“你怎么就说这四季珠是你的?你有证据吗?” 她话音未落,就见白幼梨突然抬手,一道灵力从她手中飞出,从玲珑的耳边擦过,最后落在了她的身后。 “砰——” 灵力击打在一片碎石之上。 玲珑转头一看,只见一只黑眼兔将将正蹬着腿挣扎,但很快就落了气。与此同时,白幼梨手中的四季珠数字变化,变成了叁佰肆拾贰。 白幼梨再次将目光对上玲珑,她手中捏着四季珠,什么也没说,但是她的意思也很明显。 这下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尽管如此,玲珑也只是嘴唇蠕动,似乎是在盘算着该如何编造谎言。最后,她直言道:“这是我捡来的,我怎么知道是你的?” 反正只要她咬定这个答案,白幼梨再怎么追究也不可能拿出证据说她撒谎。毕竟,她得到这颗四季珠的时候白幼梨分明在幻境中。 在玲珑说出这个答案的一瞬间,白幼梨突然觉得自己跟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其实先前从玲珑的言行中,白幼梨便看得出来对方对她有敌意。原因自然是江肆,玲珑对江肆的心思完全是摆上了台面,不加掩藏。 可是,白幼梨从未想过对方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正当此时,西边的落日已经完全沉入了西山。一时间整个四季峰内灵力开始波动,先前被安置的传送阵法开始运作。 外猎结束,弟子们需要马上离开四季峰。 第64章 四季(三) “师兄,没事了吧?”…… 进入传送阵需要借助四季珠的力量, 可现在江肆还在昏迷,无法使用四季珠。若是在传送阵关闭之前无法及时离开四季峰,那么外猎成绩就会被取消。 想到这里,白幼梨也不再耽搁, 当即丢下玲珑就往回走。 这途中, 因为大量传送阵启动的原因, 四季峰局部产生了或轻微或剧烈的震动。白幼梨跑得飞快,差点因为震动摔跤。 等她好不容易跑到树洞口时,震动又加剧了不少。 白幼梨抬眼看了看刷刷落下的树叶, 连忙往树洞内奔去。刚踏入树洞,白幼梨就看见了尚在昏睡的江肆。 因为去看江肆,白幼梨就没有注意到脚下,结果就是没留神被一块碎石绊住了脚步,当即脸朝下摔去。 “啊!” 白幼梨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地面, 一时间脚踝处痛感加剧,没能及时制止自己摔倒的趋势, 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一条有力的臂膀横在了她的肩膀处,把她护得好好的。 白幼梨顺着这白色的衣袖往上看去, 便看见江肆还坐在地上, 他侧着身子,一手撑在地面上,一手捞住了她的肩膀。 “师兄?” 江肆脸色还有些苍白,可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他维持着护着白幼梨的姿势, 缓慢站起,同时把白幼梨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借着江肆的力道站起,白幼梨不禁有些面热。 可地面的晃动还在继续, 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赶快从四季峰出去。 “师兄,传送阵已经开了,我们先离开吧。”白幼梨赶忙拉住江肆的衣袖,说着,她又从袖口处拿出找回来的四季珠,“我找到我的四季珠了。” 她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白幼梨一时间没站稳,往江肆的方向倒去。 江肆顺手揽住了她的腰肢,让她靠着自己,力道稳重,丝毫不像是方才昏迷的模样。他一手扶着白幼梨的身子,道:“站好。” “啊,好。” 接下来,江肆拿出自己的四季珠。 眨眼间,一道传送阵在两人脚下升起。 下一瞬,二人便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等白幼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江肆已经被传送到了莫里春原之上。这里的气候和环境和秋季森林截然不同,让她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已经有不少弟子先于他们离开,此刻已经安全回到了莫里春原。 而就在二人刚走出传送阵,传送阵又再次亮起。这次从传送阵内走出来的是叶知楠和孟珩,看起来这两人在四季峰是一同行动的。 “三师兄,叶师兄。”白幼梨称呼道。 孟珩见到二人,先是将二人好好打量了一番,之后才问:“小师妹和四师弟一道的?可还顺利?有无受伤?” -- 第137页 “嗯……”白幼梨沉吟片刻,“遇到了一些事情。” 在秋季森林内不知来源的魔气和威力巨大的石头,以及她陷入的幻境,这些显然都是魔族的手笔,说不定和上次潜入云中仙的兰时是一伙的。所以白幼梨觉得这些事情,必须上报,交由宗主和长老们彻查。 见到白幼梨蹙眉,孟珩立刻明白事情不小。他原本温润的面容顿时严肃了起来,他加快脚步离开了传送阵,一边道:“那先离开这里,待会儿说。” 就连叶知楠也皱起了眉头。 之后,白幼梨把在四季峰内遇见的事情都跟孟珩大概说了一下,当然隐去了江肆身上出现了入魔征兆的这一细节。 孟珩听毕,面上的表情也愈加严肃,“这已经是云中仙内第二次出现魔族的痕迹,之后我会如实禀告给宗主。现下你二人都无事,这便是万幸了。” “阿梨。” 就在这时,一到道女声出现在了几人的身后。 白幼梨转身看去,只见叶花轻正站在不远处,凝眸看着她。 “姑姑。”白幼梨赶忙上前去。一靠近叶花轻,她顿时闻到了那一股能让她心安无比的气息,一时间放松了许多。 叶花轻一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把她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之后面色也凝重起来,只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为何身上有魔气? 她目光轻飘飘地扫过白幼梨身后的江肆,带着一丝探究。 而此刻的江肆也正望着二人的方向,眸色暗沉,意味不明。 “我们在四季峰内,又遇到了魔族。”白幼梨又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叶花轻和孟珩反应一般,她安抚似的拍了拍白幼梨的后脑勺,轻声道:“无事了,这件事会让云柏去处理的,你没事就好。” 叶花轻声音很轻很柔,带着无限的安抚和关切,让白幼梨没忍住红了眼眶。就像是历经了许多让人不安的事情之后,终于迎来了拂柳的春风一般。 这种感情让人很熟悉,可白幼梨却无法在自己的记忆中发掘更多。她想要回想起来的东西就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雾掩盖了,让她无法靠近。 白幼梨不知道,她现在无法理解的这种感情就是母亲给予的温柔。 之后,所有前去四季峰的弟子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在这期间,孟珩也把魔族之事告诉了云柏真人。 魔族二次潜入云中仙,这不是小事。 云柏真人平常笑得弯弯的眉眼现在也轻微皱着,他将白幼梨和江肆唤至身前,指尖凝出一缕灵力沿着二人的灵脉游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白幼梨注意到,云柏真人的目光在江肆身上停留了好长时间。 “之前兰时潜入宗门的事情,也一直在调查。” 云中仙处于蓬莱仙岛之上,仙岛外围本来就布置着天罗地网。至于云中仙,那更是戒备森严。魔族能够那般轻松地潜入,定然是有人在内部接应,只不过还没有查到是谁罢了。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到齐了,于是众人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白幼梨跟在江肆身后,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注意着江肆的状态。江肆其实面色已经恢复了,可是白幼梨还是放不下心,于是她走上前与江肆齐平,小声道:“师兄,没事了吧?” “无碍,不必担心。”江肆一边说着,还一边抬手护住了她的另一侧,以免她被其他人撞倒。 这个姿势看起来很亲近,就像是江肆将她抱在了怀里一般,白幼梨注意到后不禁红了脸颊,同时也感受到了些许局促。 之后,很快就有云仙宗弟子下来收集了每位弟子的四季珠,前去统计计分。与此同时,空中浮现出了一道由灵力凝聚而成的巨大卷轴,其上显示着每一位弟子的名字。 白幼梨站在叶知楠和江肆的中间,望着卷轴忍不住有些紧张。 接着,在众人的目光下,云中仙弟子将方才收集到的四季珠慢慢投入了一个法阵。紧接着,卷轴之上的文字开始变化,每一个名字后面开始出现数字。 白幼梨凝视着卷轴,开始在上面寻找自己熟悉的名字。 楚杳杳肆佰零柒 孟珩肆佰壹拾壹 叶知楠叁佰柒拾捌 …… 白幼梨叁佰肆拾贰 江肆柒佰零玖 …… 当江肆的计分出来时,周围出现了一阵轻声的唏嘘。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虽然计分高的有不少,但大多也就是四五百分,江肆这个分数已然断层。 等所有弟子的计分全部出来后,卷轴之上的位次开始变化,江肆果然是第一。 白幼梨在金丹组第三,简直令人惊喜。 她算是发现了,这次来参加授学礼的并且她还认识的人,大多是青年才俊,在他们的衬托下,原本自己还能看的计分和名次显得格外的显眼。 但是她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前段时间她突破至了金丹期,是以分组也变化了,她现在是金丹期内年龄最小,修为最低的弟子,可这名次却不是金丹期内最低的。相反,还算是比较高的。 叶花轻站在前面的位置,在看到白幼梨的名次时也微微勾起一个笑容。 白幼梨注意到她的笑容,心里也有些自豪。突然,她注意到叶花轻转过头似乎是想要对谁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身旁的泉灵时却止住了,随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 第138页 见此,白幼梨突然才发现,沈霜霜竟然不在长老之列。不仅如此,慕亦珩也不在,卷轴之上也没有他的名讳。 她微不可查地移动目光,环顾四周,最后也还是没有找到沈霜霜和慕亦珩…… 名次出来后,外猎就算是完美结束了。 各宗门弟子猎杀了五天的妖兽,差不多都累得不行了。是以云柏真人也不再多说,便让弟子们先行回去,稍作休整,两日后开启折桂大会的第二环节——擂台赛。 弟子们渐渐散开,白幼梨听见了身后云柏真人和叶花轻的谈话。 “留了个信,就带着她徒弟出去了?她不知道授学礼有多重要吗?”这是叶花轻的声音。 云柏真人轻笑,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说风就是雨。而且,她自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你我也不便多加干涉,她总归是不会伤害自己。” “随她。” 叶花轻撂下这一句话,便径直离开。她看见还站在原地的白幼梨,便走过来,道:“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明日到聆苑来即可。” “好的,姑姑。”白幼梨道。 得到回应,叶花轻也不想再多做停留,她的目光从白幼梨面上移离,又在江肆面上停留了一瞬,之后才带着侍女们离开。 见叶花轻走了,弟子们也散得差不多了,白幼梨也准备跟着江肆离开。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云柏真人的声音。 “江小友,还请留步。” 第65章 擂台(一) “你搞偷袭,你是不是玩不…… “又是罗浮石?” 江肆坐在云柏真人的对面, 肩背挺直,不卑不亢道:“是的。” “罗浮石一直被存放在魔族禁地,竟然会三番两次出现在云中仙……”云柏真人眉头微皱,“你说你一触碰到它, 体内魔气和灵力便会紊乱。” 云柏真人似乎有些犯难, 他抚着额角细细思索了好一阵, 才道:“罗浮石乃是魔族之物,其中蕴含的魔气巨大,你自然会受到影响。” “是。” “在这几天, 我已经把另外两道禁咒也准备好了。但是我提前告诉你,这三道禁咒和你体内之前的那一道一样,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而且,我之前查看了你的灵脉和丹田。你本是天生魔骨, 还生有灵脉修炼灵力已然是逆天而行。随着年龄和修为的增长,魔骨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强, 而且会反过来压制你的灵脉。” “所以……”说到这里, 云柏真人停顿了片刻。 “所以,我应当压制修为。”江肆看得通透, 说话的声音也很平静。 云柏真人点点头, “是的。” 谈话到最后,云柏真人又道:“另外,我要提醒你的是,魔族天性便是暴戾无度, 你魔骨开始觉醒之时,心性最易受到影响。” “魔族的天性会放大你的欲望,动摇你的道心。” 听此, 江肆忆起在四季峰接触到罗浮石的时候,自己望着白幼梨心中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的妄念,微微闭了闭眼。 “是。” 看着面前不卑不亢、面容沉静的青年,云柏真人摸着手里的茶杯,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不动声响地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此作为究竟是对是错。 再看这边,白幼梨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院落。 其实她已经很累了,可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没有睡意。她在外边磨蹭了好久,最后在床边坐下,拿出四季珠看着。 四季珠上的计分还停留在叁佰肆拾贰,但是颜色微微黯淡了一些,这说明第一环节已经完全结束,她的计分也已经记录在册了。 虽说外猎这个环节得到计分是最多的,可之后的折桂大会才是大头。 折桂大会采取的依旧是常规的回合淘汰制,所有弟子随机抽取每一轮的对手,胜者得分,输者不得分并且止步于这一轮。 同时,每一轮的计分也是不一样的,第一轮胜者得四分,第二轮六分,第三轮八分……以此类推,越到后面,能拿到的计分也就越多。 想了些有的没的,白幼梨又把四季珠收进了储物玉佩中妥善放好,以免再弄丢了。 做完这些,白幼梨便感觉到困了。她轻轻打了个呵欠,往后躺下,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两日后,折桂大会开始的日子。 所有的弟子和长老都聚集在了青云台之上。因为人数太多,云柏真人特意使用了阵法,将青云台扩大了数倍。 弟子们按照修为分了组别,是以擂台赛也分了组别,分别是筑基、金丹、元婴。每个组别的弟子只会被分到同组别的对手,最后角逐出各组别的前三名。 青云台上分设了三个擂台,三组比赛同时进行。 今日是第一日,便是初试。 白幼梨站在叶花轻的身旁,听着青云高台之上的云柏真人讲话:“还是那句话,诸位小友应当点到为止。” 她有些紧张,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参加宗门间弟子的比试。 察觉到她的不安,叶花轻反手揽住了她的背,拍了拍以示安抚,道:“阿梨,紧张?” “有一点。”白幼梨扯出一个笑容,同时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她口中的一点。 叶花轻轻笑,“乐修修的是乐音,便是使用灵力弹奏乐器。在乐修的手下,乐修既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 第139页 她一开始便告诉了白幼梨,乐修利用音律能做的有很多,攻击、控制、防御……能把音律的作用发挥到何种程度,既要看天赋,还是要看乐修本人愿意学习到哪种程度。 “不同于刀剑需要近身,乐音的优势便在于远程。” 最后,白幼梨和叶花轻对上了目光,只见叶花轻轻启红唇,道:“阿梨,我知晓你刚修习乐音不久,但我也希望在这次折桂大会,你能用月起,而非灵剑。” “是。” 白幼梨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下来的,但是既然都已经答应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很快,第一轮的抽签结果出来了。 白幼梨的场次在下午,对战的是一位云中仙的男修,据说对方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武器是一把大刀。 其实无论抽签的对象是谁,修为应当都会在她之上,是以白幼梨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必担心,全力以赴就好。”叶花轻是这么说的。 “我明白的,姑姑。” 之后,白幼梨又看向了元婴期的抽签结果,江肆对战的是一个白幼梨不认识的潜清派弟子,修为跟江肆不相上下。 另外,二人的场次是元婴组的第一场。 比试开始,江肆踏上了第一个擂台,这才看见了自己的对手。 “苍山派江肆。” “潜清派叶非殷。” 二人互相行礼。 随后,江肆抽出了灵剑黄泉。 没想到的是,叶非殷腰间佩着一柄灵剑,最后竟然拿出了一个阵盘,赫然修习的是奇门遁甲之术。他手中的阵法呈圆形,中间一点阵眼,四方各自刻着小小的法印。 之后,擂鼓一响,比试正式开始。 叶非殷准备先发制人,当即运起灵力启动了手中的阵法。很快,以他本人为中心,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 看见这一幕,高台之上的泉灵长老轻轻点了点头,道:“万润那老头子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老头子?你比万润还要大上几百岁呢!”一旁的慕华瞥了一眼泉灵,调笑道。 “我?不服老就行!”对于慕华拆自己的台子,泉灵也不恼,反而爽朗,“万润那家伙成天板着脸,像是我们都欠了他的钱似的。” 若是叶非殷此刻和他们站在一起,或许会笑着跟诸位长老说自家师傅只是稳重严格,就连当初收自己为徒弟的时候都考验了好几次。 再看台上,江肆自然也看出了叶非殷想做什么。他掌间还稳着一股灵力,飞快离开了法阵的中心点,来到了边缘地区。 叶非殷见此,稍稍挑了挑眉,道:“这阵法是我花费了两年时间才钻研出来的,可不是那般好破解的。” 他生来是个话多的,可江肆不是。江肆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阵盘,并未说话,只是将灵力转而移到了手中的灵剑上。 在剑术一道,江肆早已到了同龄人难以企及的高度。黄泉银色的剑身周围满是灵力,其间还裹挟着难以忽视的凌厉剑气。 他在外猎中拔得头筹,叶非殷自然识得他,是以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没等江肆出手,便立马使出灵力控制阵盘。 只见阵盘之上一处灵光乍现,出现一个小小的灵力罩。 相应的,江肆脚下之处也出现了一个半球形的困阵。困阵坚硬,看起来坚不可摧,眼见着江肆就要被困在里面。 几乎台下所有人都有些紧张。 可当事人却只是眉梢微动,转眼剑身灵力更甚,江肆一剑劈在了困阵的内壁,随即强行将其撕开了一个口子。 劈开困阵的剑气并未消失,反而直接袭向了叶非殷,速度之快,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 叶非殷连忙利用阵盘在自己的身前竖起了一道屏障,借此阻挡了江肆的剑气。 与此同时,江肆已经离开了原地。他一挥剑,几乎是一瞬间便凝聚了数道灵力和剑气,直直地袭向叶非殷的方向。 利用阵盘创造出来的屏障显然不易突破,可江肆也并未在意。剑气袭在了屏障之上,两相碰撞的声音巨大,灵力四射。 “砰——” 剑气竟然直接把屏障刺破了! 眼见着屏障化作了点点碎片,叶非殷也被江肆的剑气逼得硬生生地后退了好几步。可刺穿了困阵和屏障的剑气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快速地朝着叶非殷而来。 “哇啊!”叶非殷欲哭无泪,手忙脚乱间将阵盘收了起来,直接抽出了腰间佩剑,慌忙抵挡江肆的剑气。 在抽签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无奈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差,一上来就要对战外猎的第一名。 但是他更没想到的是,对方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 光说这阵盘,制成这阵盘的所有材料哪个不是天材地宝?那都是他从秘境之中带回来的宝贝!而且在设计这阵盘之前,他绞尽脑汁还多次去请教了万润,最后画出了设计图。 虽说这阵盘全程都是经他一人之手打造,可成品是连无比严苛的万润都点头认可了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把它带到授学礼来。要知道先前在外猎中,他也是单靠着这一块小小的阵盘,拿下了四百分! 谁知道到江肆面前,这阵盘还没发挥出其十分之一的力量就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 -- 第140页 叶非殷双手握剑,抵上了一道剑气,看着近在眼前锐不可当的剑气,他有苦难言,小声喊道:“这么猛!这是正常的吗?” 眼瞧着江肆持剑将近,叶非殷慌忙挥开眼前的剑气,向上跃起。 可江肆比他更快,他指尖一动,叶非殷身下立刻聚起了一个小型的剑阵,其间立刻凝聚起了数道剑气,向上而起。 叶非殷脸色一变,他本来就是专门修习奇门遁甲的,若是被江肆的小小剑阵伤到了,他就别会潜清派见万润了。 是以,他脚下也立刻升起了一面防护阵法,强势地抵抗住了剑阵的攻击。 可哪知道江肆这一招只是一个幌子,几乎就在旋踵之间江肆就出现在了叶非殷的身侧,黄泉剑身的平刃侧击在了他的后颈处。 叶非殷只觉得全身一麻,脚下防护阵法即刻一个不稳,隐隐有了消散的趋势。 见此,他一咬牙,反手刺向江肆。 可江肆下一瞬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十步远之外,同时叶非殷的灵剑触碰到了一道剑气上。 磅礴的剑气顺着叶非殷的剑身突然猛地窜到了他的手腕处,随即一阵酥麻。叶非殷不得已手一松,灵剑落地。 紧接着,叶非殷脚下的阵法彻底消散,再也无法抵御脚下剑阵的进攻,一个不察被剑气伤了好几道,整个人落在了地上。 “我的亲娘哇——”叶非殷屁股上一阵剧痛,无力大喊。 卷轴之上,他的名字已经被划去。 江肆的名字后面计分增加。 胜负已分。 叶非殷再次抱怨自己的运气差得没边,只能无能大喊:“你搞偷袭,你是不是玩不起!” 第66章 擂台(二) “而且在我面前,你也不必…… 擂台赛还在继续, 下午就轮到白幼梨站上擂台了。在上场之前,白幼梨特意往江肆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也正在看着她。 触及到白幼梨的目光,江肆面容些许缓和, 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是安抚, 又似乎是在鼓励。 白幼梨收到了莫大的鼓励,没忍住嘴角绽开一个笑容,就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走到一半, 她又回头看了看江肆,对方仍在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白幼梨的错觉,她总觉得江肆从今早上的擂台赛下来后脸色似乎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脆弱。可是江肆步伐稳健,也没表现出其他不对劲儿的地方。 从一整个对战来看, 江肆其实赢得很轻松。白幼梨甚至发现了他根本没使用多少灵力,几乎全是靠着黄泉和剑气在进攻。 而且江肆也没有受伤, 应当是没有问题才对。 想到这里, 白幼梨放下了心中的那点疑虑,带着月起来到了金丹期擂台之上。 云中仙的弟子已经在等他了, 对方长相儒雅, 面上带着可亲的笑容,就连声音也很温润:“在下云中仙宁珂。” “苍山派白幼梨。”白幼梨立刻回礼。 接着,擂鼓一响,双方同时祭出了法器。 比起白幼梨怀里古典雅致的琵琶月起, 宁珂的大刀可以说是霸道无比。那把大刀几乎和宁珂本人一样高,可宁珂一手提着它却也不显吃力。 白幼梨握紧了手中的月起,她心中清楚, 这样的人,最是不好惹。 两人简单地对了两招,基本上都是宁珂进攻,白幼梨躲避后退,同时抚弦使出音杀之术,趁此反击。 几招下来,白幼梨看着擂台上好几处被大刀砍出来的痕迹,大概也摸清了对方是属于力量无穷一类的修者。 可正如同叶花轻所说,这样的修者更擅长近身作战,而乐音不同。是以在这一场战斗中,白幼梨其实占据了更多的优势。 “咔嚓——” 在又一次躲开了宁珂的进攻之后,白幼梨足尖轻点,脚下立刻生出了一朵灵力凝成的花,托着她离开了地面。 白幼梨借着灵力站在半空中,手指轻扫,层层灵力从乐器的琴弦上荡出,径直朝着宁珂而去 这并非音杀之术,而是用于控制,被袭击之人会感到腿软,灵力滞涩不通。若是这一招下去成功了,那么白幼梨接下来赢的几率也大大增加。 但宁珂并未躲开,他将大刀竖起,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而阵阵音浪就这样被他的大刀挡了下来。 见此,白幼梨微微惊讶,但也立刻便明白了这并不是寻常的法器,毕竟普通的法器可不能当下无形无影的音律之术。 既然如此,那白幼梨便放弃了这一招。 她轻轻拨动琴弦,琴弦上立刻就蓄满了灵力。趁着宁珂还未变换动作,她松开琴弦,一道凌冽的琴声迸发而出。 她又使用一次音杀之术,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劲。 那道淡蓝色的音律飞速袭向了宁珂,最后落在了宁珂的刀身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宁珂提起大刀往后退了半丈距离。 这时候便轮到白幼梨出击了,她手下不停,一道道带有杀伤力的音律顷刻间便在她指尖形成,并快速袭击向宁珂。 不得已,宁珂只能使用大刀抵挡。 “嘣——” “砰——” 宁珂感受到手中的刀柄接连震动,连带着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他死死地捏着刀柄,不敢松手,同时半眯着眼睛去看手指还搭在琴弦上的白幼梨。 在此之前,他对乐修有过了解,也知道其中音杀之术最是难学。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十五岁的姑娘竟然已经可以将灵力运用到这种程度,甚至使出音杀招式之间都不用停歇。 -- 第141页 不仅如此,小姑娘的判断也是对的。 他这把大刀确实可以阻拦无形无影的术法,诸如控制之术,可却拦不住能造成实质伤害的音杀之术。 宁珂想要进攻,就必须要靠近白幼梨。可白幼梨一边躲开,还一边借由月起进行远程攻击,丝毫没让他近身。 对战一时间有些僵持。 但没过一会儿,宁珂就停下了攻击。 然后,在白幼梨的注视下,他把右手中的大刀换到了左手。 白幼梨不禁有些震惊,宁珂竟然是个左撇子! 紧接着,换回左手的宁珂就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一般,动作迅猛了许多。他运起灵气,追至半空,挥刀向白幼梨斩来。 动作之快,白幼梨慌忙往一边躲避。 可就在下一瞬,宁珂的刀刃便追到了眼前。 白幼梨来不及思考,手指翻飞,在身前竖起了一道屏障。因为时间紧迫,这屏障也不够牢固,白幼梨估摸顶多抗下宁珂的一刀。 果然,宁珂一刀下去,那屏障顷刻便碎成了齑粉。 但好在,她已经趁着这一点时间逃离了危险范围,躲在了宁珂的攻击范围之外。 看得出来,宁珂的实力应当在她之上。可越是这样,越不能惊慌,越应该稳住心态。 白幼梨落在了擂台的边缘处,后面站着的是元婴期的弟子。她随意往后一看,正好对上了江肆的目光。 江肆的目光很平静,不过是紧紧抿着嘴唇,表情也并不舒缓。 她分心就在这一瞬间,宁珂再次来袭。白幼梨侧身躲过,眼见着刀刃从自己的身前险险擦过,她不由得暗骂自己分心。 之后,白幼梨不再关注其他,再次全心投入到战斗中去。 可经过刚才,白幼梨已经被宁珂近身了。 她心下不由得很紧张,就连心脏都轻微收紧。但是这也是个机会,她再次使出了控制之术。没有大刀的阻拦,灵力最后落在了宁珂的脚踝处,宁珂顿感浑身一麻,行动也收到了限制。 她一手抱着月起,一手从玉佩中抽出了一张符咒,她动作极快,单手结印在身前结成了一个小型困阵。 这困阵坚不可摧,在白幼梨的控制下还在渐渐缩小。 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困阵渐渐压在了宁珂的头顶处。而他的大刀,就此被束缚在了困阵之内,不得动弹。 不得已,宁珂松开了大刀,准备退出困阵。 可白幼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退后半丈,手下飞快,一层层音律从她的指尖流出。 乐音不断,琴声铮铮,层层音律中似乎裹挟着无穷的威力和灵力,全部袭击在了宁珂的身上,不留余力。 音律划过宁珂的背部,留下道道伤口。 之后,宁珂终于承受不住,摔倒在了擂台下面。 落下擂台,那比试就算是结束了。 擂台上的阵法在一瞬间全部消失,原本竖立的大刀也倒了下来,落在了白幼梨的脚边,发出很大的撞击声。 留下白幼梨一个人站在擂台之上,她双手汗湿,还抱着月起。她方才一系列的动作都没有迟疑和停留,现在静下来了反紧张得不得了。 她试着深呼吸了好几次,心跳声却还是越来越大。她试着挪动脚步,却发现双腿发麻,几乎不能走动。 这是一场很惊险的战斗,白幼梨好几次都险些输掉比试。 之后,宁珂回到了擂台上,双方互相行礼。宁珂目光在她脚踝处停留了一瞬,之后道:“多谢指教。” “谈不上指教。”白幼梨道。 最后,就连白幼梨也忘了她是如何和宁珂双双行礼后,独自走下了擂台的。她踩在青云台上,心里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直到走到一半,突然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 白幼梨这才回神,她眨了眨眼睛,回身却对上了江肆的目光,她轻声道:“师兄,怎么了?” 她声音偏软,此刻却有些低哑。 江肆眉头紧锁,一双眸子黑沉沉的,低声道:“受伤了也不知道?” 听此,白幼梨不免有些疑惑,顺着江肆低眼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脚踝处一抹殷红,现在也还在不断地渗着血。 白幼梨反应过来,这应当是方才和宁珂近身对战的时候,不小心被伤到的。因为方才有些失神,是以没有发现罢了。 再看现在,因为她注意到了这个伤口,脚踝处的痛感反而越来越清晰。 白幼梨双腿突然一软,若不是江肆扶着她,可能就要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原本比试结束后,白幼梨应该回到叶花轻的身边。可最后她没能过去,因为江肆直接带着她离开了青云台。 白幼梨一手搭在江肆的手腕上,走得很慢。等走出青云台,一阵凉风吹过,白幼梨才真切地感受到方才的比试已经结束了。 见她怔愣,江肆不由得轻笑,“怎么了?” 白幼梨转眼看他,道:“有些不可思议,我赢了。” 听此,江肆却皱了眉头,他停下脚步,道:“那为何之前不自信,不觉得自己会赢?” “毕竟我才刚步入金丹期,修为比起其他弟子还差些。”白幼梨跟着停下了脚步,眼中有些不解,如是说道。 “修为并不决定实力,”江肆轻声叹气,带着她继续往前走,“虽然你方才金丹初期,可阿梨你要知道,你比很多金丹中期的弟子都要强。” -- 第142页 “师兄……”白幼梨有些疑惑,她不知道江肆说的是真的还是单单只想安慰她。 江肆见她似乎不信,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抚道:“你是我教出来的,我自然比谁清楚。” 因为白幼梨脚踝处的伤并不严重,所以二人并没有去找医师,而是准备直接回她的住处。 从走出了青云台之后,白幼梨一直被江肆扶着走。先开始的时候还好,到后面不知为何脚踝处的痛感加剧了。 原本让江肆送她回来就是给江肆添麻烦了,是以白幼梨也不好再说其他的。 可她不说,江肆自己也看得见。眼见着白幼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走路的动作也越来越别扭,他便猜到白幼梨的伤口应该更疼了。 忍着剧痛走出一段距离,白幼梨没忍住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接着,她恍然间听见身边传来了一声轻叹,接着身子一轻,她便被江肆抱了起来。 “啊!”她小声惊呼,却又不得不抱紧江肆的脖颈。 “疼就说,不要逞强。”江肆面色依旧是一片平静,但是声音冷冷的,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白幼梨的腿根处被江肆托着,没由来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一手扶在江肆的肩颈之后,小声道:“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早前便已经及笄,在凡尘世家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成家了,就算是依赖师兄,也合该表现得像个大人一些了。 听此,江肆稍稍抬头,对上白幼梨的目光,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阿梨,并不是只有小孩子才可以撒娇。” “而且在我面前,你也不必当个大人。” 第67章 擂台(三) “但是跟我不必如此,你我…… 说到这里, 两人已经走进了院落,之后便径直进入了白幼梨的房间。 云中仙提供给客人居住的房间都很大,而且这一间比起之前的那一间有过之而无不及。内屋和外间之间还隔着三层粉色的鲛纱,内外的装扮也有差别。 白幼梨一手扶着江肆的后肩处, 一手撩起鲛纱, 让二人一同进入内屋。最后, 她被江肆放在了一张矮塌上坐着。 江肆则直接在她身前蹲下,似乎准备直接伸手过来检查她脚踝处的伤口。 见此,白幼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同时脸颊染上微微的红色,她心中暗想难道师兄不知道女孩的脚是不能随便碰的吗? 显然,江肆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眸色一暗。但他很快就抬起头来,看着白幼梨, 轻声问道:“师兄也不能碰吗?” “可……可以。”白幼梨面颊一下子涨得通红,只能把脚又往前伸了伸。 似乎是为了安慰白幼梨, 江肆一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小腿处, 一边道:“阿梨,你现在年纪小, 跟男修保持距离是对的。” 说到这里, 他停顿了一瞬,又道:“但是跟我不必如此,你我一同长大,不免亲近些。” 所以, 你只需要跟我亲近一些即可。 这便是江肆的真实想法,可白幼梨却有些理解偏差。她想起来方才江肆说自己在他面前不用是个大人,也就是说其实在江肆的眼中她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罢了。 看着江肆垂眸给她褪下布靴和罗袜, 白幼梨心中少有的有些泛苦。她一直都知道江肆对她这般好,是因为当她是孩子,是唯一的师妹。 所以师兄对她的感情和自己对他的是不一样的。 染血的布靴和罗袜脱去,露出了白幼梨莹白的脚丫。因为有些不好意思,她轻轻地蜷缩脚趾,脚趾都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可是江肆好像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微凉的手指碰上她的小腿肚,让她把脚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白幼梨这才看清了自己伤口的全貌,看起来并不严重,只是血流得比较多,所以看起来比较吓人罢了。 但是江肆却还是紧紧皱着眉头,拿出了上好的灵药,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从白幼梨的方向看去,一眼便可以看见江肆微垂的眼睑和高挺的鼻梁,不仅眉头皱着,还抿紧了嘴唇。因为距离太近,白幼梨甚至可以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再一看自己被他放在膝盖上面的脚丫,白幼梨实在是难为情,不由得身子往后退了一些,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减少面上的红晕。 好在处理伤口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江肆很快就给白幼梨的脚踝处缠上了白色的纱布,但没有再给她穿上罗袜。 修仙之人体质大多纯净,体内鲜少有杂质,这也使得大多数的修者皮肤白净平滑。 而白幼梨本身就像许娇娘,不单单是样貌生得好,一身皮肤更是柔嫩莹白,欺霜赛雪。就算是踩在江肆雪白的弟子服上,肤色也白得再胜出三分。 等处理完,江肆的手掌再次握住了白幼梨的小腿,手下一片柔嫩细腻,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泛着暖热。 因为敷了上好的灵药,白幼梨没再感觉到伤口犯疼,反而还一片清凉。她往后坐了一些,小小的一只脚丫轻轻晃了晃。 正当这时,屋外的长廊上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便是几声敲门的声音。 “白姑娘,你在吗?”是红绣的声音。 白幼梨连忙回答:“在的,门未关紧,还请直接进来。” 红绣在外应答了一声,之后才穿过外间走到了内间来。她手里捧着一个木质的托盘,其上还放置着两个不大的瓷瓶。 -- 第143页 看见屋内的江肆,红绣也没有惊讶,她将木托盘放在白幼梨手边的小桌上,道:“谷主见白姑娘方才受了伤,差我给姑娘送点灵药。” 一点花香在空气中渐渐散开,白幼梨很快便注意到香气的来源便是手边的灵药。传闻花幽谷内花开四季,其中也不乏灵草,闻这花香,想来这灵药也是出自花幽谷。 叶花轻的好意,白幼梨不好拒绝,只好道谢道:“还请帮我谢过姑姑。” “姑娘客气。”说完,红绣也不再多留,很快就离开了白幼梨的房间。 待红绣走后,白幼梨拿起那两个小瓷瓶分别闻了闻,显然是两种香气,一种清幽如同夏日的清荷,一种浓烈如同烈酒。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竟然也不显得奇怪,反而意外的合适。 “好香。”白幼梨轻声道。 但是江肆方才已经给她上过药了,叶花轻送来的药也用不上了。 就在这时,江肆伸出一只手。 见江肆朝她伸手,白幼梨很自然地将手中的两个小瓷瓶放进了江肆的手心里,其上还带着白幼梨手指上的余温。 江肆分别扯开瓶塞,往里看了看,道:“都是用于止血祛疤和活血化瘀的上好灵药,收起来吧。” 说着,便将灵药放回了白幼梨的手里。 重新拿回瓷瓶,白幼梨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看向江肆,小心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对叶谷主有所防备?” 最开始见到叶花轻的时候,江肆就对叶花轻有所阻拦,就连刚才叶花轻送来的灵药,他也过了一次手,所以白幼梨才生出了这样的猜想。 其实江肆并非是对叶花轻有所防备,而是只要事情牵扯到白幼梨,他总是要更加敏感罢了。再说之前他便发现了叶花轻和白幼梨之前的那一枚香囊有所联系,自然要留个心眼。 他无声叹息,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发顶,道:“她若是真心对你好,我自然没有意见。” 江肆手掌宽厚,白幼梨极其喜欢他抚摸自己的脑袋,这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是被宠爱着,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笑了笑,道:“姑姑是真的对我好。” 刚说完,她自己愣住一瞬,又软声道:“师兄也对我很好。” “嗯。”听她这般说,江肆心情好了许多,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腿边不断晃悠的脚丫,“擂台之上,刀剑无眼,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比赛固然重要,但我更希望你不要受伤。” 江肆一席话把白幼梨的内心烘得暖热热的,她抿唇笑了笑,一双圆圆的鹿眼微弯,道:“知道啦。” 现在二人相处的氛围还不错,白幼梨趁此机会问道:“那师兄,今日我对战宁珂,表现得怎么样?” 在苍山派之时,二人也会对剑,在结束之后江肆便会根据她当天的表现给予评价,并且也会告诉她需要怎么注意和避免。 “今日的对战,你只用了月起,乐音无需近战,在这一点上你占了优势。”江肆的点评一向都很公正,“能用月起取得胜利,那也是你的实力。” 原本刚听到江肆的前半段时,白幼梨还有些低落。可是等江肆说完,白幼梨便又高兴了不少,她晃了晃脚丫,继续问道:“那若是我用灵剑跟他比试,胜算几何?” 见她问得紧,江肆嘴角勾起,轻笑道:“八成。” “这么高?”白幼梨小声惊呼。 不怪她惊讶,毕竟再怎么说宁珂如今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比她高出了一大截。而且就算她基础好,在剑术上也下了很大的功夫,她对此也没有这么大的胜算的。 再说,术业专攻,宁珂的大刀也使得好,并不见得比白幼梨的灵剑差。 “使用刀和灵剑固然不同,但总归是有共通之处的。无论是什么武器,除了灵力之外,更要讲究技巧。宁珂的刀法虽然上乘,可比起灵巧,他更多的是蛮力。” “但是你不同,虽然你力气不占上风,可在剑术方面已经少有可挑剔的地方,更何况你术法一向修得不错。” 江肆说得头头是道,白幼梨一脸认真地仰头听着。其实江肆以往也夸赞过自己,但次数很少。像现在这般直白的夸赞,的确还是第一次。 “谢谢师兄。”她心里雀跃,面上也展颜,“师兄也很厉害,我会继续向师兄学习。明日,我也会去看师兄的擂台赛。” 看见她脸上大大的笑容,江肆不由得轻怔一瞬,他心里有些发暖,只好摸了摸她的头,道:“天快黑了,你早点休息。” “啊……”其实白幼梨还想多和师兄待一会儿,但现在正值折桂擂台赛,他定然也很忙,自己也不便多留,“那师兄,再见。” “嗯。” 江肆说完后,便直接抬步离开了,他宽肩窄腰,肩背挺直,走路的姿势也挺拔正直得无可挑剔。 白幼梨目送着他离开,在听见外间的门打开又被合上之后,才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脚。之后,她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分明还早,为何师兄就走了? 还没到睡觉的时辰,白幼梨也睡不着,只好拿出了前两天没看完的术法秘籍看了起来。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和江肆待了那么久的原因,白幼梨总觉得心里乱乱的,把一道术法看了两遍也没有记到心里去。 -- 第144页 于是她把翻到一半的秘籍又合上,手臂放在上面,脑袋枕在小臂处,望着窗外发呆。 这个时候,师兄应该也在温书或者静修吧……想到江肆,白幼梨不由得想起今天江肆为她处理伤口。 不得不说,江肆对她真的很好。 但是…… “阿梨,并不是只有小孩子才可以撒娇。” “而且在我面前,你也不必当个大人。” 江肆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只是因为在江肆的眼里,自己只是长不大的孩子,是唯一的师妹呢?因为只是师妹,江肆也从未跟她有一样的心思,仅此而已? 思及此,白幼梨心中突然有些发堵。 次日,擂台赛的第二轮,因为进入复试的金丹期弟子是单数,是以一名弟子需要轮空。这一个名额由抽签决定,很幸运的是,这一名额落到了白幼梨的头上。 白幼梨看着卷轴上“苍山派白幼梨轮空”的字样,眨了眨眼睛,好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叶花轻笑得很开心,“这样正好,今日我便不需要守在青云台了。” 说了便做,叶花轻直接带着红袖等人回了聆苑。在离开之前,她还摸了摸白幼梨的头,叮嘱道:“阿梨若是想留下来便留下来,我先回去了。” 白幼梨当然选择了留下来,上午有江肆的比试,昨天晚上她也说了要看江肆的擂台赛。 今日江肆的比试场次要靠后一些,在那之前,有叶知楠的比试,叶知楠今天对战的是潜清派的弟子北宫然。 听周边弟子们的议论,白幼梨得知这北宫然也是潜清派最近一次所收的新弟子,和黄蔚泽是一起进的师门,实力也不容小觑。 金丹期弟子们的比试虽然及不上元婴期的激烈,但对于刚踏入金丹期的白幼梨来说却更有借鉴和观摩的价值。 而且,因为二人都是这次授学礼中被看好的弟子,在他们的比试开始之前便已经吸引了不少的关注。有些弟子甚至从刚公布抽签结果就开始蹲守,就等着二人的场次。 轮到他们的时候,白幼梨也不免多留意了。 二人一同走上擂台,并且一起拿出了自己的灵剑。 他们年岁相差不大,身量相近,身上也都还带着一股子少年气,就连气质也很像。 这一场比试更是酣畅淋漓,从先开始的互相试探到愈演愈烈,二人从你来我往到越战越勇互不相让。 比试一共持续了接近半个时辰,二人都出了不少的汗,气息也渐渐不稳。台下的人更是紧张,同时为两人捏了一把汗。 比试最后的结果很微妙,二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几乎是同时倒地。因为判断困难,卷轴之上也迟迟未有变化。 无法,长老们一经商议,只好判定二人都进入下一场比试。 对于不上心的人来说,这也许只是一场精彩的擂台比试。可对于白幼梨来说,她从中学到了许多。 在以往,她但知道叶知楠很强,本来和她差不多时间进入苍山派,可修为却还比她高上一些。在看这一场比试之前,她也没想到他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同时,白幼梨也为叶知楠感到庆幸,还好最后他是进入了下一轮的,不然这一场拼尽全力的努力便算是白费了。 叶知楠最后还是自己靠着一柄剑支撑着自己走下擂台的,北宫然也是。 二人一共下了擂台后,北宫然望着走在身侧三步距离的叶知楠,客气道:“早前便听闻叶师兄修为高强,剑术卓绝,今日有幸与你一战,受益良多。” 叶知楠这人虽然冷淡,却也不是无礼之人,便也客套:“谬赞,今日一战亦是我幸。” 之后,二人便分别了。 白幼梨站在二人不远处,叶知楠和北宫然告别后,一回头便和她对上了目光。见他脸色不太好,她关切道:“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师那里?” 说起来,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其实前两天叶知楠便从萍水泽回来了,可是因为擂台赛和其他闲杂琐碎的原因,二人一直没能说上话。 见到白幼梨,叶知楠的表情一时间怔松,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先捂着心口处咳嗽起来。原本以为咳嗽两声就好了,哪知道到后面愈发止不住。 “叶师兄?”白幼梨立马就着急了起来,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他,“我带你去医师那里看看吧。” 叶知楠的咳嗽渐渐停了下来,可是呼吸声却很沉重。他一手捂着嘴,一手轻轻摆了摆,“算了,我回去休息一下便好。” 分明方才还在擂台上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走下来却成了这幅模样。而且不知为何,白幼梨看他这般淡然的模样,总觉得这并不是在擂台上受的伤。 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不肯去看医师,白幼梨一时间也拿不准叶知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好道:“那我送你回住处吧?” 不为其他,叶知楠这么虚弱的模样,就算是不熟悉的人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更何况她和叶知楠还是同门,关系也算得上熟稔。 听见这句话,叶知楠动作一顿,轻轻回头和她对视。从白幼梨的目光里,他只看到了关切和担忧,这让他闭了闭眼,道:“好。” 刚应完,叶知楠又是一顿咳嗽。 白幼梨不由得有些慌张,连忙扶着叶知楠往传送阵的方向走。 -- 第145页 她急着带叶知楠离开,还背对着擂台的方向,便也没注意到元婴组的这一场次比试已经结束了,而下一场次便轮到江肆上场了。 擂台上,抱着黄泉的青年看着那一抹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面上不显,但握剑的力道已然出卖了他。 好死不死的,对面站着的是一名和江肆一同在沈霜霜手下修习剑术的潜清派弟子,他看着江肆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再看这边,白幼梨把叶知楠带出青云台后,单手结印在地面上布置了一个小型的传送阵。之后她扶着叶知楠走进阵法内,直接传送去了叶知楠住的院落。 等回到院落的时候,叶知楠的状态似乎已经好些了。他拿出了一个瓷瓶,从中倒出来一颗红豆大小的药丸放进嘴里。 只用了一息时间,叶知楠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撑着白幼梨的手臂站直了身体,看起来已经好了。 “没事了?”白幼梨轻声问。 “嗯。”说着,叶知楠便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推门便走了进去。 和白幼梨所住的房间一样,叶知楠的房间也由三层白色鲛纱分出了内屋和外间。鲛纱垂下来,从外面看去,丝毫不可见内屋的模样。 是以,白幼梨便也不再忌讳,跟在叶知楠身后三步远走了进去。 因为叶知楠受伤确实太严重,白幼梨最后还是征求了叶知楠的同意,给他请了一位医师,正好是上次给白幼梨处理伤口的那一位。 医师这一次带了一位医童,提着一个木箱子跟在她身后。 “医师,有劳。”白幼梨给二人开了门,道。 “客气了。” 之后,医师给坐在矮塌上的叶知楠检查了一下伤口,在确定都是一些刀剑伤之后,便打开木箱找了一些草药和药粉,让医童负责给他上药。 医童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可处理伤口和包扎的手法已经很娴熟了。在整理好需要的灵药和纱布后,便拿起了木箱内的剪刀准备剪破叶知楠的衣裳。 见此,白幼梨连忙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叶知楠身上的伤口虽然都不是很严重,但数量比较多。医师和医童二人合作,围着叶知楠一同动手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等一切都处理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好了。”医师道。 白幼梨稍稍回身看了一眼,叶知楠的上半身基本上都被纱布给裹住了,中衣也被剪坏了不能再穿,是以现在也只是简单地披着外衫。 医师吩咐医童整理好使用过的东西和木箱,自己则道:“叶公子身上有不同的药味,不知方才是否服用了其他灵药?” 不愧是医师,嗅觉已经灵敏到了这种程度。 叶知楠面色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但随后又恢复平常,只是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道:“虽是如此,但还请医师莫要告诉其他人。” 似乎没料到叶知楠会这么说,医师惊讶一瞬后便立刻弯腰告歉:“既是叶公子的私密事,那在下便不再多问了。” 看样子,她原本是想要帮忙的。可叶知楠那般回答便是显然在拒绝她的好意,所以她也不好强求。 白幼梨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圈椅中,不动声色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原来叶知楠刚才那般痛苦,是因为他还有其他病症。可他连可以救死扶伤的医师都不愿告诉,自己自然也没有过问的资格,遂也不准备过多询问。 送走了医师和医童之后,白幼梨回到圈椅旁。看着面色已然恢复的叶知楠,白幼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突然,白幼梨想起了青云台上还在进行的擂台赛,她分明答应得好好的要去看江肆的比试的,可如今却全然忘记了! 一时间,她有些如坐针毡,连带着看了叶知楠好几眼。 叶知楠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随口问道:“你怎么了?” “我……答应了师兄今日看他比试的,可是不小心忘干净了。”她也不掩饰,只是脸上带着一丝难为情的神色。 见此,叶知楠回忆了一下元婴组的场次,再看了看白幼梨的脸,无声轻叹,道:“那你快去吧。” “那叶师兄,你便好好休息吧。”白幼梨点点头,又补充,“若是叶师兄你有其他需要,也可以传纸鹤告知我。” “嗯。” 叶知楠方才吃的灵药,里面含有安眠草的成分。他估摸着再过一会儿自己也应该困倦了,便只顺着白幼梨的话应答。 其实二人之前的相处并不是这样的,可是叶知楠现下受伤生病,显然是不想多说话,白幼梨也不好说其他的。 见他冷淡的模样,白幼梨,“叶师兄,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有何难言之隐,但是也请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便先行离开了院落。 叶知楠望着少女提步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晦涩,他回忆着方才她说的话,嘴角泛上苦涩的笑容。 她并不知道吗? 是啊,她都不记得了。 等白幼梨离开叶知楠的住处,匆匆忙忙赶回青云台的时候,擂台上早已经是另外的弟子了。而再看卷轴之上,江肆已然结束了比试,进入了下一轮。 意识到自己失约了,白幼梨心里满是愧疚。 之后,她在青云台上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江肆的身影,想来是早就离开了。 -- 第146页 正当她也准备离开,去其他地方找找的时候,金丹组擂台上的比试刚结束,下一场比试的弟子走上了擂台,其中一人身影让白幼梨停住了脚步。 那是玲珑,对面站着的是一名千壑门的男弟子。 自从外猎结束,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了,白幼梨都没有见到过玲珑。如今看到玲珑,白幼梨心里已经没有玲珑拿走她四季珠还差点让她被双翼白虎吃掉的气愤,反而更多的是疑虑。 玲珑此人,能做出招惹双翼白虎还转嫁危险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善类。就算白幼梨原本对四季珠一事拿不定主意,在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不由得更偏向于觉得玲珑是故意的。 她也许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她的四季珠,而且也并不是无意间捡到了。 再加上在四季峰上接二连三遇到的危险,白幼梨现在对玲珑不得不都留了个心眼。可这都是她的猜测,没有证据,也不便上报。 擂鼓声响起,比试开始。 玲珑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先发制人抽出了自己的灵剑,随即快速刺向对手。她招式凌厉,不留余力。 白幼梨见此不由得皱眉,这一招过去,若是对手没能躲开,那便是致命一击。 但好在对面的弟子反应迅速,以手中灵剑支撑快速跃起后退,远离了玲珑的攻击范围。想来也是看出了玲珑没有手下留情,那人表情也凝重了许多。 之后,玲珑的攻势一直没有减弱,不依不饶地追着对手打了几十个回合,基本上都是她进攻,对手防御。 如此持续,对手不免恼怒,终于减弱了防御的趋势,开始进攻。可是玲珑进攻得紧,而且都没有留情,不像他顾及情面收束不开,是以他始终是处于下风。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着玲珑一个空档绕至玲珑的身后,反手用剑柄重重敲打在玲珑的后肩处。 玲珑顿觉半边身子一麻,右手一脱力,灵剑落地。 趁此机会,对手挥剑袭向玲珑。 玲珑滚地翻转了一圈,左手一挥,一把白色粉末洒出,直直地蒙在了对手的脸上。 对手抬袖擦脸,准备拂去面上粉末,可突然行动迟缓,浑身僵硬地往地面上倒去,再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玲珑站起身来,捡起旁边的灵剑。她面色狰狞,抬剑使出了十分的力气,正准备再次刺向对手。 可是她的剑尖突然亮起一阵淡黄色的灵光,阻止了她的动作。紧接着,高台之上便传来了慕华长老的声音:“折桂擂台,点到即止。” 接着,卷轴之上便只剩下了玲珑的名字,之后的计分也增加了六分。 见此,玲珑嘴边挂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诡异笑容,她看着对手的眼神犹如毒蛇般恶毒,但还是收起了手中的剑,直接下了擂台,连礼节都不曾有。 而对手满脸粉末,此刻还动弹不得,最后还是被云中仙弟子搀扶着走下了擂台。 彼时的白幼梨正站在擂台之下,二人下擂台必定会与她照面。 玲珑赢了擂台赛,正春风得意。就连看见白幼梨,面上的得意表情也没有消减,反而还冲着白幼梨轻蔑地笑。 见她如此,白幼梨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阵恼怒,这人分明前几天还在四季峰中陷害她,现在竟然一点也不知愧疚。 她转过头去,不去看玲珑。 但是玲珑可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在离她最近的时候,嘴角勾起,哼出一声冷笑。这笑声实在是诡异,就像是玲珑对这一擂台赛早就胜券在握,嚣张至极。 可是白幼梨也没有时间细想,因为她看见了跟在玲珑之后,从擂台上下来的另一名弟子。他浑身僵硬无法屈伸,只能被两名弟子架着臂膀走了下来。 让白幼梨不得不侧目的是,现在那人面上的白色粉末已经被擦拭掉了,露出来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嘴脸嘴唇也不见红色,反而微微泛紫。 再看他一身僵硬,倒像是中了毒。 等那弟子被架着走远后,白幼梨上前几步,用手指从地面上蘸取了一点方才从那弟子衣襟上落下来的白色粉末,仔细查看。 这粉末跟四季峰上的一般无二,可那粉末白幼梨当时便确认了那只是用以蒙蔽视线的寻常粉末,其中并不含毒素。 刚才那一场比试,白幼梨也看完了,玲珑除了灵剑似乎就只用了这粉末,那这弟子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她心中有疑,忙看向高台之上。 此时的金丹组擂台上已经开始了下一场比试,可长老们似乎都没有心思去看,反而都面色凝重地看着云柏真人,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就连以往都笑眯眯的云柏真人这时候面色也并不轻松,应当是注意到了白幼梨的目光,云柏真人偏头朝向了她的方向,微微弯眼朝她笑了笑。 白幼梨微愣住,连忙站在擂台之下向云柏真人行礼。 直到上午的擂台赛全部结束,白幼梨也没办法忘记玲珑的事情。她怀揣着心事离开青云台,因为下午没有她和江肆的比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最后,她还是决定去聆苑,准备再修习半天的乐音。 她去的时候,叶花轻少见地还没有午歇。 “姑姑。”白幼梨行礼后,便在叶花轻对面的圈椅中坐下。 还没等她屁股坐热,便听见叶花轻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阿梨,有心事?” -- 第147页 叶花轻知道,白幼梨自小便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情绪都写在脸上,她有没有心事,对她稍有了解的人一眼就看得出。 叶花轻询问,白幼梨也没藏着掖着,便将四季峰上和方才在青云台上所看见的事情都告诉了叶花轻。 听完之后,叶花轻的表情也很严肃,“浑身僵硬,嘴唇发紫?” “是的,”白幼梨肯定道,“看起来像是中毒之症,姑姑可知琉璃宗内有这般的毒药?” 叶花轻摇了摇头,道:“琉璃宗弟子虽然都擅长使用银针和粉末,而且也可能在这上面做文章,但琉璃宗无论如何也是正派宗门,断不可能会有如此阴邪的毒药。” “而且琉璃宗的紫璃宗主身为正道魁首,虽然修为可能及不上其他宗主掌门和长老,但性子尤其正直,最是痛恨魔族和恶人。” “如此说来,那究竟是为何?”白幼梨问道。 叶花轻秀长的眉毛下压,摇了摇头,“按照你的说法,这玲珑心思不纯,绝非好人。之后,阿梨你多加注意,别跟她扯上太多关系。” “是,我明白的。”白幼梨本来也没想和玲珑有太多牵扯,要不是因为玲珑对江肆有其他心思,兴许她根本都不会注意到她。 这件事情显然并不简单,叶花轻在跟白幼梨说过之后便离开了聆苑,带着红绣应当是要去找云柏真人说这件事情。 看着叶花轻离开之后,白幼梨去了后院,那里花开满园,最是适合练琴。 白幼梨在后院中间坐定,拿出《一朝集录》,翻到了《凝神》开始学习。刚拿到这本集录的时候,白幼梨便开始学习这一首曲子了,可进度缓慢,她总是摸不到门槛。 这《凝神》虽然比不上《安魂》刁钻难学,可却也有自己的特点。是以白幼梨独自摸索了好久,也没有学习到最佳程度。 “熟能生巧,此曲需要静心参悟,方能炉火纯青。”这是写在《凝神》最末端的注释小字,也正是这一句话才给了白幼梨继续学习这首曲子的决心和动力。 “铮铮——” 这声音嘲哳难听。 白幼梨小心地拨动琴弦,听着耳边的琵琶声,皱了眉头。 她很疑惑,为何她每一下都是按照曲谱上所写的抚弦,可不管怎样都没办法发出正确的声音呢? 一下午过去了,白幼梨都没能正确地弹出曲子。 而叶花轻去找云柏真人之后,半天也都没回来。但是天色已晚,白幼梨便没再等叶花轻,只跟留在聆苑的花幽谷弟子打了个招呼,便先行离开了聆苑。 走出聆苑,白幼梨才刚朝着住处没走多远,她便迎面碰到了黄蔚泽。 黄蔚泽手腕上和脖子上都还缠着厚厚的纱布,额头上和嘴角还分布着青青紫紫的淤痕,看样子伤得不轻。 见此,白幼梨很惊讶,上前两步道:“黄师兄,你怎么了?为何伤成这样?” 似乎没想到会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遇到自己颇有好感的姑娘,黄蔚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和难为情,他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道:“白……白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黄蔚泽选择顾左而言他。 “方才在叶谷主那处练琴,这才准备回去。”白幼梨偏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聆苑大门,并且又把话题引了回来,“所以黄师兄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今……早上的擂台赛,被对手所伤。” “何人所伤?” 看黄蔚泽浑身都是伤口,可是却还能行走自如,可见伤口虽多可却不深,也不知道对手是手下留情了还是没留情。 “啊……这……”黄蔚泽看起来一点也不想说,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说出那人的名字。 面对着白幼梨一脸关切的表情,黄蔚泽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那人不仅像之前那样避开要害把自己吊打了一顿,甚至还在最后放话用很轻视的语气说他“就这点实力”。 其实在抽签结果刚出来的时候,站在祝淮安身侧的楚杳杳看他的眼神便有了可怜的意味。他和江肆一同在沈霜霜手下练剑,自然知道江肆很强。可是看见楚杳杳的表情,他突然觉得可能有什么他还不知道的东西,于是他发问了。 “小师姐,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楚杳杳摇了摇头,似乎是不忍心告诉他一般,艰难说道:“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这么说,黄蔚泽只觉得更慌了。可是在他记忆中,除了授学礼这段时间,便没有更多关于江肆的记忆了。 就在他不知所以的时候,叶非殷也露出了悲悯的神色。 叶非殷师兄在初试中便输给了江肆,这他是知道的。再想到叶师兄跟小师姐差不多年纪,于是他又问了叶非殷。 “大师兄,你知道?” 不等叶非殷回答,楚杳杳便揭晓了答案:“五年前,江肆来潜清派参加了群英问剑,少年英才,一举拿了问剑前六。” 要知道,江肆五年前才十七岁啊! 说罢,她还用打量的眼神把叶非殷从上到下都看了看,叹气道:“你好生问问你大师兄,问剑他是什么排名。” “别说了!”叶非殷被提起伤心事,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但是他立刻就想起了另一件事,不由得大声道:“哦!我想起来了,就是江肆在问剑中赢了小师妹你,让你止步于前五十了吧!” -- 第148页 当时听到师兄和师姐的争论,黄蔚泽心里觉得更凉了,小声试探道:“那……最后是谁赢了江肆啊?” 他问得小心,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楚杳杳和叶非殷同时指向站在二人中间的祝淮安。 要知道,祝淮安是五年前群英问剑当之无愧的头筹,打败江肆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是以这二者的实力对比并不可考。 能参加群英问剑的只有金丹期弟子,如今五年过去了,江肆的实力停留在了元婴后期。双十出头的元婴后期,其修行天赋可见一斑,而且看样子还不能用元婴后期修士的平均水平去衡量江肆的实力。 江肆他比一般的元婴后期要强多了。 想到这里,黄蔚泽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在这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打不过江肆,让他此刻心凉的原因也不是这个。 他之所以心中悲凉,是因为想起了这段时间自己三番四次地上去挑衅江肆,让对方和自己比剑。 现在看起来,自己这种行为不是不知死活又是什么? 回忆到这里,叶非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黄师兄?”白幼梨没有得到答复说是谁伤的,就只看见黄蔚泽唉声叹气,于是又喊了一声。 “是我伤的。” 就在这时,二人的后面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是江肆。 “师兄?” 白幼梨转头便看见江肆正抱着灵剑看着他们这边,看样子应当是刚去练剑回来。一见到江肆,白幼梨便想起今上午自己的失约,心中不由得再次涌上内疚。 她悄悄地抬眼观察江肆的神色,只希望师兄不要生气。 但江肆看起来似乎并未在意,只是行至她身旁,应道:“嗯。” 黄蔚泽看到江肆,双目中顿时噌的冒出一点怒火。可是他立刻就想到自己打不过江肆,整个人气势就都弱了下来,只好选择不说话。 他的这些表情,江肆显然不想在意,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便没再管。 黄蔚泽只觉得心里再次涌上了愤怒,可是他深知自己打不过江肆,是以也不敢发作,只能忿忿道:“白师妹,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还请黄师兄注意身体。”白幼梨连忙道。 等黄蔚泽离开之后,白幼梨扯了扯江肆的衣袖,轻声道歉:“抱歉啊师兄,今上午我没看到你的比试。” 江肆垂眸,目光复杂。可在一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眼神似乎又变了,他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后脑勺,“并非大事,无需抱歉。” 听此,白幼梨顿觉心中的内疚被冲淡了许多,也放松了不少。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江肆方才那一句话有些奇怪,就……好像不是出自本心? 第68章 擂台(四) “没事……没事就好!”…… 听此, 白幼梨顿觉心中的内疚被冲淡了许多,也放松了不少。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江肆方才那一句话有些奇怪,就……好像不是出自本心? 怎么可能。 白幼梨觉得有些荒唐, 连忙甩开心中的想法。 二人都是要回住处, 正好有一段的路程是顺路。白幼梨要比江肆先到达所住的地方, 她回头跟江肆挥了挥手,道:“那师兄,我先进去了。” “嗯。”江肆轻声答道, 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脚踝处。 注意到这一点,白幼梨顷刻便反应过来,她轻轻抬腿晃了晃,笑道:“伤口已经好了,师兄不必担心。” “好。”江肆这才收回目光。 二人分别之后, 天色正好已经暗下来了。想着明日还要继续参加擂台赛,白幼梨温习了之前所学的音律之术后, 便早早休息了。 次日—— 白幼梨估摸着时间来到了青云台, 像前两天一般站在了叶花轻的身后。 抽签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白幼梨这一次对战的是一名千壑门的女弟子, 修为在金丹中期。能进入到第三轮的金丹中期, 实力定然不容小觑。 可白幼梨还是赢了,而且也只靠着月起。 千壑门的那名女弟子修习的是奇门遁甲,输了擂台赛也不沮丧,反而拉着白幼梨哭诉:“当我看到对手是你就知道我可能要输了, 我最不擅长对付的就是术法。” “诶,但是能走到这一步我觉得我已经很了不起了。”她说话的语速飞快,还滔滔不绝, “既然打败了我,那之后你可以要加油了!” 白幼梨被她拉着手腕晃了晃,有些不适应对方的自来熟,只好接连点头,直道:“我明白了。” 回到高台之上,叶花轻对她的表现也很满意,反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做得很好,阿梨。” “谢谢姑姑夸赞。”白幼梨欢喜道。 她笑得高兴,下意识地转头去寻找江肆的目光,可这一次她并没有和江肆对上目光。因为江肆正看着金丹组的擂台之上,那上面站着的是玲珑和另外一名女弟子。 江肆面色凝重,见此白幼梨也收起了笑意。 昨日之事浮上记忆,白幼梨看向叶花轻。只见叶花轻也是一样,此刻正一手撑在额际,目光懒懒地放在玲珑的身上,显然是白幼梨昨日的说辞引起了她的重视。 今日玲珑的对手比昨日的要强劲不少,而且修为也比她高出了一个小境界。可看玲珑的面色和动作,似乎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 第149页 一整场比试下来,玲珑并没有使用粉末。可白幼梨却发现,对面的弟子有好几次的动作迟缓甚至凝滞,而玲珑也正是钻了这空子,将其击倒在地。 结果自然是玲珑赢了。 对手在走下擂台时,行动显然有些迟缓,就连脸色也泛着苍白。 虽然没有昨日那般严重,可还是能够确定玲珑还是用了昨天的伎俩。 “啧,”没等白幼梨想明白各种变故和缘由,一旁的叶花轻就已经出声,“还知道昨日过于招摇,今日便收敛了吗?” 她说的自然是玲珑。 白幼梨看了看叶花轻,只见叶花轻面上带着不屑和厌恶,但更多是冷淡。叶花轻没再说话,只是转头和云柏真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柏真人朝着她轻轻点头,遂也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安心看起了下一场比试。 长老们的交流白幼梨自然看不透,但是她相信他们有自己的考量,况且叶花轻说了让自己别和玲珑扯上太多关系,遂也没有多问。 擂台赛进行到了第四轮,每个组别都只剩下了十名弟子。白幼梨运气好,前几轮都没有遇上难缠的对手,竟然也进入了前十名。 她站在叶花轻身后,凭借着良好的视野也看了看卷轴之上其他弟子的名字。 元婴组内,江肆和楚杳杳、孟珩都还没有被淘汰。而且看这势头,他们三个人是最有资格角逐前三名的弟子。 而在金丹组内,除了白幼梨自己之外,她便只认识叶知楠和玲珑了。 擂台赛还剩最后两日,云柏真人也提前说了这两日的赛程安排。根据以往的经验,明日的比赛过后,后日便只需要进行决赛。 听他说完,下面不少弟子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可白幼梨却十分平静,不仅是因为江肆和叶花轻都跟她说不必太在意结果,更多的是因为她对现在的结果已然很满意了。 她方才便发现了,金丹组的前十名中大多都是金丹后期修为的弟子,再不济也就两个金丹中期,像她这般的金丹初期除了她之外再找不出第二个。 次日,擂台赛继续。 这一次的抽签结果对白幼梨很不友好,她对上了一个金丹期大圆满的潜清派弟子,对方手中一柄灵剑使得出神入化,甚至弱化了白幼梨在远程上的优势。 在最后一回合中,白幼梨怀中抱着月起,被逼着后退至擂台的边缘。眼见着对手何灼的剑尖就要逼近,她不禁咬紧了牙关。 她身子往后仰,腰肢柔软地弯折,躲过了何灼横劈来的一剑。接着她一脚踢出,想要踢飞何灼的灵剑。 可何灼看破了她的想法,灵剑快速收回,甚至后退了半步。 白幼梨回身站直了身子,现在两人已经站在了相对安全的距离,可是就在下一瞬何灼的灵剑再次袭来,逼着她不断后退。 眼见着白幼梨就要掉下擂台,何灼却没有再继续向前,反而伸手拉了她一把。 到这里,白幼梨自然也明白了自己是没有胜算的,她顺着何灼的力道站直了身子,弯腰行礼,“多谢。” 对方声音温润如同春风,只轻笑道:“得罪了。” 随后,他将手中的灵剑轻轻放置在白幼梨的肩上,卷轴之上白幼梨的名字顷刻间变暗,最后只留下了何灼名字。 何灼已然是非常温和有礼,之后还和白幼梨互相行礼后一同走下擂台。 白幼梨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最后一场对手会是如此,最后再次道谢:“多谢何师兄。” “不必言谢。” 之后,二人便分开了。 等她回到高台之上,也正好起身,她像之前那般夸赞了白幼梨,“阿梨很棒。” “谢谢姑姑。” “你的比试已经结束了,我便先回去聆苑了,”叶花轻面纱下的嘴唇微弯,已然不想在此地多待一刻,“你若是有事直接来寻我便是。” 每次叶花轻离开之前,她总是会叮嘱白幼梨,不仅说明自己的去处,还总是让白幼梨有事就去找她。 这让白幼梨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弯腰行礼送叶花轻离开,“阿梨明白的,姑姑。” 听此,叶花轻摸了摸白幼梨的脑袋,满意地离开了。 叶花轻离开了,白幼梨便也不好再待在高台,于是她先行回到了青云台之下,准备去找师兄江肆。 江肆方才也结束了比试,自然是赢了。如此看来,只要他明日再赢一场,便只需要等待后日的决赛了。 她来到江肆身边的时候,孟珩正在和叶知楠说话,见她过来,先叫住了她,“小师妹。” 白幼梨这才看见他,连忙招呼,“三师兄。” “可有受伤?”孟珩问道。 白幼梨在江肆的身侧站定,笑道:“未曾。” “何灼是如今千壑门门主的大弟子,为人谦和有礼。”孟珩说着,往金丹组看了看,这个时候何灼也正在和其他人说话。 听此,白幼梨有些不好意思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袖,也打趣道:“是的,看得出来何师兄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虽败,犹荣。”孟珩最后道。 跟孟珩说完,白幼梨这才注意到下一场便是叶知楠上场了。于是朝叶知楠望去,对方面上还很平静,正静静地看着台上。 云中仙富庶,给弟子们使用的灵药也是上呈。分明叶知楠昨日还浑身是伤口,今天就已经痊愈可以上擂台了。 -- 第150页 注意到白幼梨的目光,叶知楠也转过头来。就在白幼梨斟酌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的元婴组擂台上突然传来一阵爆炸的声响。 几人一同转头去看,便只见一名弟子被击倒在地,身旁飘然落下一张使用过后的爆炸符。而站在不远处的,赫然是提着灵剑泛星的楚杳杳。 比试结束。 楚杳杳收剑入鞘,上前几步拉着那名女弟子的小臂让她站起来,期间还笑着说了什么。 那人伤在肩膀上,但也看得出来并不严重。她朝着楚杳杳行了一礼,随后便跟在楚杳杳的身后下了擂台。 楚杳杳看起来并没有受伤,回来的时候便径直站在了祝淮安的身侧,仰脸道:“我厉害吧?” “嗯,”祝淮安看着心上人笑得灿烂,嘴角也不禁带上一丝笑容,他为楚杳杳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宠溺道,“厉害。” 楚杳杳这一场刚结束,刚好金丹组那边就轮到了叶知楠。 “叶师兄,加油。”白幼梨轻声道。 叶知楠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便直接提着灵剑鹤来走上了擂台。 在比试正式开始之前,白幼梨转头看向江肆。对方此刻面色看起来很平静,但白幼梨一眼就察觉到江肆似乎心情不好,平静中透露着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白幼梨不明所以,抬手拉住江肆的袖口,一手遮在小嘴的外边,小心地询问道:“师兄,怎么了?” 她问的时候很小声,但语气里满是关切。一双圆圆的鹿眼认真地看着江肆,里面还盛放着江肆的倒影。 见此,江肆收敛了一下堵在心口处的不快,顺着自己的心意将环在身前的右手往下移,最后捉住了白幼梨扯着自己袖口的小手,轻轻捏了捏,道:“无事。” 白幼梨的手小,可江肆的手很大。江肆握着她的手,是把她的手一整只都包在了手里,满满当当都是占有的感觉。 她望着两人交握的手,一时间脸颊涨红,说话的舌头都捋不直了,支支吾吾道:“没事……没事就好!” 说完,也顾不得收回手,只由着江肆攥着,回头去看叶知楠的比试。 可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还看得进去比试,只顾着感受江肆手心里的温度了,原本看着擂台上的目光也忍不住乱动。 她的小动作,江肆都看在眼里。 看见她这般,没忍住嘴唇微弯笑了笑。 正如同白幼梨所设想的那般,江肆顺利地进入了元婴组的决赛。进入决赛的一共三个人,除了他之外还剩下孟珩和楚杳杳。 决赛只设了一个擂台,在元婴组之前还有筑基组和金丹组,并且筑基组的比试也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整个授学礼期间,白幼梨都独自跟着叶花轻修习,熟识的人并没有增多,是以她在看筑基组名次时,明没有看到自己熟识的名字。 至于金丹组,角逐名次的都是白幼梨识得的,同门的叶知楠,在比试中赢了她的何灼,以及玲珑。 决赛的三场比试,白幼梨都看得格外的认真。尤其是有玲珑的那两场,她想再看看能不能从玲珑的动作中发现明显的端倪。 可叶知楠和何灼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叶知楠在三个回合之内便把玲珑一剑挑下了擂台,根本没能给到玲珑出手的机会。 至于何灼,他似乎早就发现了什么,上场的时候手中就拿了一把符咒,在比试的过程中更是对其避之如蛇蝎。在最后的时候,玲珑也尝试着对他洒粉末,可何灼飞速躲开了,并且绕到她的身后给了她一脚,直接把她踹下了擂台。 踹下去的时候,何灼嘴角带着一点微笑,似乎对玲珑说了什么。 因为隔得太远,白幼梨没有听清,但是她看见玲珑的表情明显变了,一张脸铁青,瞪着何灼的眼神似乎是想要把他吃了。 赢了的何灼哪里还把她放在眼里,转身就走了。转身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这一次白幼梨听清了,他说的是:“小爷懒得跟你这个老巫婆的小伎俩耗着,我还要留着灵力去拿第一呢。” 可是何灼最后也没有如愿,因为他输给了叶知楠。 叶知楠和何灼是金丹组决赛的最后一场,争的自然是第一名。据后来说,那一场是近几次授学礼中最值得观摩的金丹组比试。 二人实力相当,剑法和术法在同修为和年龄内出类拔萃。在比试中,二人均是全力以赴,你来我往打了近一个时辰,最后以微弱的差别决出了叶知楠是第一名。 云柏真人夸赞了两个人,也说二人均是后起之辈,未来可期,分出胜负完全是因为需要确定名次。 金丹组的决赛结束,那便是众人期待的元婴组决赛了。 抽签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第一场是孟珩对战楚杳杳。 二人用的都是一柄灵剑,可似乎都更擅长术法攻击。尤其是楚杳杳,似乎格外喜欢符咒,比试还没开始就已经扔出了三四张了。 比试持续了许久,最后是孟珩略胜一筹。 “孟师兄,果然厉害。”楚杳杳捡起被挑飞的灵剑,客套道。 孟珩自然也听得出来是客套话,只先行礼道:“谬赞。” 第二场是江肆对战楚杳杳。 当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楚杳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无力道:“果然还是躲不过……” -- 第151页 在五年前的群英问剑上,楚杳杳输给了江肆,这件事是白幼梨后来才知道的。虽然知道这样不太好,可她私心里自然还是希望江肆再赢一次。 事实也顺了她的意愿,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楚杳杳再一次输给了江肆。 她走下擂台的时候,面上的表情竟然是十分轻松的,显然这也在她的预料之内。其实她是一个比较好强的人,可输了就是输了,她也不想计较那么多了。 楚杳杳输给了两个人,那就是定下了第三名。 接下来便是孟珩和江肆的最后一场。 之前那么多场,二人都没有碰上,最后碰到都是在决赛了。但是无论如何,二人都是注定有一战的。 其实这一场的结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江肆是外猎的头筹,擂台赛定然也很有胜算。” “可是孟珩是师兄诶……” “他也就比江肆早拜入苍山几年。” “你怎么说得两个人年岁很大似的?你知道江肆今年才二十出头,孟珩不足三十吗?” “……” 别说其他人,其实孟珩本人也知道,虽说他是师兄,进苍山派的时间也比江肆早了不少,可是他也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虽说之前没和江肆正儿八经地比试过,可也知道江肆不容小觑。 二人站上擂台,互相行礼。 罗燃风擅剑,座下弟子也都是剑修。他的亲传弟子结丹成功后,都会由他亲自挑选材料,打造灵剑相赠,这是结丹礼,也是认可。 孟珩的晖楠和江肆的黄泉自然也都是他赠与的。虽说他常年闭关,对弟子们教授甚少,可在灵剑上从来都不含糊。 “灵剑如同其人。”罗燃风是这么说的。 他赐给弟子们的灵剑也是如此,比如孟珩的晖楠,通体银白,一眼看去便会觉得此剑如同主人一般温润谦和。 再比如说江肆的黄泉,剑身宽两指有余,三指不足,剑刃银白,只中间一条暗红色刻痕,灵力充盈,闪着冷光也锋利无比。 看着这两个人,台下的白幼梨紧张得不行,捏着袖口的手心里满是细汗。 可是反观两个当事人却是平静得很,在擂鼓声响起之后,各自抽出灵剑,两道灵光乍现。 二人是在擂鼓声响起之后的三息内同时动手的,相较于江肆剑法的凌厉冷漠,孟珩则要温和内敛许多。 看了江肆好几场比试,白幼梨算是发现了,江肆似乎在比试中都没怎么使用灵力和术法,单单靠着灵剑和剑气走到了最后一场决赛。 江肆和孟珩大战了几十个回合,擂台之上剑光和灵气四起,一时间狂风大作,吹落了不少崖壁上的草叶。 只见黄泉周身剑气四起,似乎包含着势如破竹的万钧之力,在孟珩袭来的灵气之前以剑气形成了半壁屏障,将孟珩的攻击全部尽数化去。 孟珩面色变了变,但很快就停下了这边的攻击,借着使出去的灵力一跃而起翻过那一道由剑气形成的屏障,来到了江肆的身前。 他刚落足,表情又变了,因为他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自己这一移动正好遂了江肆的意思,落入了他的圈套。 果然,就在孟珩落地的那一瞬间,他脚下便凭空出现了数道剑气。江肆的剑气向来犀利,其中像是裹挟着劲风,竟然直接缠住了他的双脚,同时割破了他的脚踝。 与此同时,江肆举剑置于身前,剑身灵光萦绕,剑锋上剑光一闪,似乎又变得犀利了不少。 因为被束缚住了双足,孟珩逃无可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肆反手将黄泉剑尖刺入地面,在地面上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剑阵。 猎猎狂风凭空起,可只有孟珩才知道那并不是狂风,而是已然无形无影的骇人剑气。虽然他身上不见伤口,可却遭受了不少的内伤。 剑阵升起,孟珩脚下的剑气减弱,他忍住口中的一口血气,后退了半丈,这才脱身。几乎就在他后腿的同时,剑阵也消散了,就像是一开始就计算好了时间和机会一般。 孟珩微不可查地咽下口中的鲜血,道:“四师弟,为何只使用剑气了?” 江肆虽然追寻剑道,但是在术法修行上也未曾懈怠。而且在比试中,光靠剑气定然不是能够的。 他的问题,江肆并没有回答。 眼见着江肆举剑步步紧逼,孟珩似是无奈一笑。他脸色已经微微苍白,心口处也犯疼,他知道这是方才受的内伤发作了,可也丝毫不敢放松防御。 自孟珩中了江肆的剑阵之后,局势便有所反转,由最开始的势均力敌变成了江肆进攻,孟珩被动防守。 江肆一剑袭来,孟珩只能举剑抵抗。 两柄灵剑交错碰撞,清脆的剑击声不断。到后来,孟珩因为受了内伤不敢再多动用灵力,二人竟然单单比起了剑法。 单比剑法,孟珩毫无意外会落入下风。 到这里,他才明白过来之前的每一步都是江肆设计好的,而自己的每一个判断在江肆眼中都像是透明的一般。 思及此,他不由得自嘲一笑。 就在二人再次灵剑相撞的时候,他一掌击出,拍在了江肆的心口处。可也正因为如此,右手脱离,受了江肆一剑。 黄泉刺入了孟珩的右肩,剑尖很快就染上了鲜血。 兴许是刚才那一掌太重,江肆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几步。下一刻,他握紧了右手中的黄泉,同时举起了左手,掌间很快就凝聚了一团白色的灵力。 -- 第152页 “既然无事,为何四师弟先前不使用灵力?”孟珩的右肩被鲜血染红,喉间的那一口鲜血再忍不住,从嘴角蜿蜒而下。 很快,江肆左手结印,掌间的灵力暴起,顷刻间化为锋利的箭刃,朝孟珩齐射而去。 孟珩挥手在身前凝聚了一面防护罩,可不到一息时间便被那劈天盖地的箭刃袭击得稀碎,化作碎片落下,不复存在。 很快,被压制在江肆体内的魔气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立刻在他的丹田处和灵脉中躁动起来,似乎想要随着不断流动的灵力喷涌而出。 但是江肆很快就收回了手中的灵力,并且强行压制住了体内魔气的躁动。魔气很快就平息下去,心口处和灵脉的抽痛却几乎无法忍受。 而就在这个时候,孟珩已经因为受伤太重倒在了擂台的边沿处。 比试结束,孟珩的名字黯淡下去,最后卷轴之上只留下了江肆的名字。 胜负已定,孟珩也慢慢地站起身来,他嘴角还染着一抹殷红,可还是无奈地笑了。他捡起脚边的晖楠,道:“这还是第一次和四师弟真正地比试了一场,虽然我是师兄,可却还是痴长了几岁罢了。” “三师兄过于谦逊,是我该多谢三师兄相让。”江肆说话的声音很平淡,就连看他的目光也很平静,令人捉摸不透。 孟珩早已习惯了江肆的脾性,知晓他对待白幼梨之外的人都是一贯的冷淡,嘴角依旧带着那一抹笑意,道:“四师弟,请吧。” 之后,二人离开了擂台。 见江肆走下来,白幼梨连忙迎上去,道:“师兄,可有受伤?” 没等到江肆的回答,走在旁边的孟珩反倒是先笑出了声,带着微微调侃的意味道:“小师妹难道不觉得我更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吗?怎么就光顾着四师兄了?” 听此,白幼梨脸颊一红,连声道歉。 江肆目光缓和一瞬,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脑袋。 在把江肆看过一次,见他面上并无异样之后,白幼梨小声对孟珩道:“三师兄,医师正在青云台,你快去让他们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因为决赛中每个弟子都要接连比试两场,期间顶多只有一场的时间可以休息。是以医师一大早就来到了青云台,负责给下场的弟子处理伤口,方便下一场比试。 眼看着孟珩走远,白幼梨转头再次看向江肆,把她的师兄从头到尾都再看了一遍,甚至还准备围着他转一圈看看,但是被江肆一手揽住了。 “我无碍。”江肆半是无奈半是迁就的声音传来。 白幼梨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狐疑地看着江肆的脸,半晌过后,问道:“真的吗?” 方才她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三师兄一掌拍在了江肆的心口处,怎么可能没事?她不相信,盯着江肆的眼睛,想让他再说一遍。 江肆无声叹气,抬手摸了摸心口处,似乎是妥协,退步道:“只是小伤,我回去后会自行处理,便不麻烦医师了。” 他都这么说了,白幼梨便也只能这么信了。 况且江肆伤在心口处,确实也不方便在这里处理。 到此,擂台赛就算是全部结束了。 擂台之上的云柏真人一挥手,卷轴之上再次出现了所有弟子的名字,其上依次排布着所有弟子的名字和擂台赛的名次。 白幼梨发现,擂台赛其实和外猎的计分排名大同小异。 虽然她擂台赛的排名只在金丹组的前十,可因为外猎计分比较高的原因,最终排名竟然是金丹组的第四。 而且玲珑因为外猎计分太低的原因,落到了第五名。超过她的弟子是外猎计分的第二名,因为在决赛之前遇到了叶知楠,才止步于此。 除了金丹组的前三名有变动之外,筑基组和元婴组的前三名丝毫未变。 江肆本身就是外猎和擂台赛的第一名,总排名自然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二人回到原位的时候,苍山派的弟子们正挤在一起,围着孟珩叽叽喳喳,见着江肆,只道:“恭喜孟师兄和江师兄了,前三名我们苍山派占了俩!” “就是,掌门和尊教一定会高兴的!” 也许是因为赢了太高兴,那些平时不敢与江肆走得太近的弟子也都上来庆贺,直说江肆和孟珩真厉害。 “还有叶师兄!咱们苍山派可是拿了两个头筹!” “对啊!可不能把叶师弟忘了!” 一群弟子好生欢喜,直到云柏真人站上擂台才清静下来,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可是我还是好兴奋啊!” “差不多得了你小子,跟没见过世面是的。” 听着身后弟子们的对话,白幼梨稍稍抬眼去看江肆的表情。对方面上还是平静如水,只在她看过来,垂眸和她对视的时候有所缓和。 白幼梨早前便知道,江肆平时面上没什么大的波动,并不是因为他情绪内敛不表现出来,而只是单纯地因为他很冷淡,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看得不重要。 是以每当看见江肆表情变化的时候,她总是很高兴。她见江肆笑,自己便也忍不住弯眼微笑,面上满是灿烂的笑意。 “恭喜师兄啦。”白幼梨凑近江肆,轻声道。 云柏真人把最终结果公之于众之后,告诉所有人:“按照授学礼的惯例,我会赠予每组别的前三名弟子每人一件称心的法器。” -- 第153页 他既然说了是称心的,那便是弟子们可以向他提出要求。 “明晚华庭庆功宴,等候诸位的到来。” 也就是说,能得到法器的弟子有什么想要的,需要在明晚上的庆功宴上告知于他。 庆功宴也是授学礼历年的惯例,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个惯例,那便是“下战书”。如同其名,弟子们可以向在场的其他弟子下战书,邀请其上擂台一战。 当然,被下战书的弟子也可以选择拒绝。 这一个环节主要是为了补上抽签比试的遗憾,可以弥补弟子们没能和想要比试的对手进行一番切磋的遗憾。 不论修为,不论组别。 这么多次授学礼来,这个环节一直受到了不少弟子的欢迎。 是以“下战书”一开始,就有不少弟子报名参加。 在这一环节中,有两种人无人问津,一种是修为较低让其他人觉得没有挑战性的,一种是修为太高让其他人知难而退的。 白幼梨是第一种,江肆则是第二种。 但显然,二人都乐得清闲。 期间孟珩也被人“下战书”了,可是他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手腕上还缠着一层纱布,委婉拒绝道:“今日便罢了,以后有机会定然应战。” 他受了伤,无法接战书,那人只能放弃。 大概是因为折桂大会已经结束了,排名也都出来了,弟子们兴致都很高。擂台之上弟子们对战不停,下面观战的也喝彩连连。 直到傍晚时分,弟子们想挑战的都挑战完了,也没有弟子上去了。 “结束了?”一名弟子问道,听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结束了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下战书”结束了,云柏真人也准备走上擂台的时候,突然一道女声凭空传来,“等等!”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紫衣女修飞上了擂台,面上带着不甘和怒火,原来是玲珑。 不知为何,看到玲珑走上擂台,白幼梨心中顿时涌上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下一刻便看见擂台上的玲珑从腰间抽出灵剑,剑尖直指台下的白幼梨,嘴边的笑容是明晃晃的挑衅,“我要和你比。” 这话实在是无礼,白幼梨紧紧蹙眉。 她打心底地不想和玲珑比试,当然并不是觉得自己赢不了,只是单纯地不想和玲珑有太多牵扯罢了。 “怎么不上来?你怕了?”玲珑见她没动,催促,“原来苍山派尊教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嘛。” 她这么说,显然是激将法。 可是白幼梨心中还是涌上了怒火,她抬眼看向江肆,对方目光平静,只轻声道:“随你。” 她抿了抿嘴唇,又看了看孟珩,在这里他是位次最高的师兄。 孟珩见她看过来,笑道:“小师妹若是不想去,拒了便是。若是想去,便尽管上前,出了事自然有师尊兜着。” 听此,白幼梨决定前去应战。 而且…… 想到玲珑之前的比试,心中有了自己的考量。 她有意从擂台的另一边上去,果然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听到了叶花轻的声音,“阿梨。” “到姑姑这里来。” 白幼梨转身应了,只见叶花轻单手支在额角,目光毫无波澜,就像是单单想给自己的弟子撑腰和鼓励的样子。 “阿梨,你只管放开了打,姑姑在这里。”待白幼梨走近,叶花轻抬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声音轻缓。 短短几句话,白幼梨便明白叶花轻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便是让她尽管刺激玲珑,要逼迫她当场使出毒药,露了馅才好。 “是,阿梨明白。” 说完,白幼梨上了擂台。 玲珑抬了抬手中的灵剑,满是轻蔑神色,道:“你也有灵剑,我就只跟你比剑。” 听此,白幼梨抿了抿嘴唇。 她这语气,压根就不是商量。想来是看白幼梨先前的比试中都只用了月起,便想着跟她比剑,妄图占便宜。 可玲珑不知道,白幼梨在来云中仙之前,可是修了五年的灵剑啊。 于是,白幼梨倒也不拒绝,只答了一个字。 “好。” 说着,她便拿出了早前被自己收进玉佩里的灵剑。 这灵剑不是罗燃风赐的结丹礼,自然比不上师兄师姐们的本命灵剑。可这是江肆在她筑基后送给她的,自然也不普通。 这灵剑中嵌入了一块百年琉璃,里面包含了来源于大自然中最精粹的灵力。在剑主灵力的催动下,这些都可以转化为无穷无尽的攻击力,威力巨大。 可玲珑显然不知道这个事实,是以在看到白幼梨拿出这把外形普通的灵剑时,竟然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这灵剑之所以看起来普通,江肆曾经也给她解释过。一来是百年琉璃瑰丽无比,太过繁复的外表反而喧宾夺主。二来便是这柄灵剑注定不会成为白幼梨的本命灵剑,无法结契,太精致了反而不好割舍。 玲珑一点也没有掩饰对她的轻视,就像是拿定了她一定会输一样。 可白幼梨也并不恼怒,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擂台赛不过前十,排名比我高也不过是靠外猎计分,”玲珑看着白幼梨一副平静的模样,心里很不爽,“而且,也不知道你那外猎计分究竟有几分是自己拿的。” -- 第154页 知道玲珑不是好人,白幼梨倒也不想再留情,当场反驳:“计分都是四季珠记录的,上面有几分,那我便拿了几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在四季峰中偷走我的四季珠,这一笔账我还没有跟你算。”白幼梨道。 玲珑却不在乎,面上表情不变,哼道:“你没有证据,如此说来岂不是血口喷人?” 仗着有人撑腰,白幼梨心里有底,嘴上便也不饶人了。只见她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玲珑,樱桃般红润的嘴唇轻启,说出了三个字。 “嘴真硬。” 第69章 暂别(一) “想来我与她也算有着几分…… “你!”玲珑脸上青红交加, 举剑指着白幼梨的鼻子,老半天吐不出下一个字。 就在这时,擂鼓声起。 几乎就在擂鼓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玲珑手中的灵剑挥动。 白幼梨立有所感, 提着灵剑跃起, 来到了玲珑的身后, 躲开了玲珑的攻击。 之后你来我往,白幼梨躲过了好几招。 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幼梨反应迅速, 速度比玲珑要快上不少。 显然,玲珑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提着剑咬牙切齿,道:“有本事你别躲开,我们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听此, 白幼梨开朗道:“好啊,那我们就堂堂正正地比试。” 说着便也停下了步子, 站在原地看着玲珑。在此之前, 她一直躲避,甚至连术法都还没有使用。 看见白幼梨当真停下脚步, 玲珑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其中隐含着算计。 白幼梨猜想,玲珑之所以会提出跟她比剑,是因为之前的擂台赛中,她一直使用的都是月起, 是以玲珑觉得她并未过多修习剑术。 可是玲珑哪里会知道,她跟着江肆可是学了整整五年的剑法。 接着,玲珑再次提剑而来。白幼梨也确实没有再躲开, 而是生生举剑抵住了她的一剑,一边单手结印,一掌拍在了玲珑的右肩。 玲珑吃痛,后退了好远。她眼中满是掩盖不住的讶异,兴许是没有想到白幼梨竟然可以伤到她,但是她也很快就收起了表情,眼中的恶毒渐深。 趁此机会,白幼梨也没有停下,而是一剑挑飞了玲珑的灵剑。 白幼梨力气不大,但却很有技巧。 玲珑此刻捂住右手,显然是方才被震麻了。她的灵剑落在她身后一丈远处,落地时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仿佛是在嘲笑她的自以为是。 挑飞玲珑的灵剑,白幼梨用了不过七招,这无疑是对玲珑的侮辱。 就连台下的弟子们也议论纷纷。 “那玲珑是不是因为太自大轻敌了啊?” “显然就是啊,还是她自己去挑衅的诶。” “难道她不知道白幼梨身为罗燃风尊教的小徒弟,修习的定然是剑道吗?还上去就说比剑,而且我听说她的剑术全是江肆一人所教授,因为尊教在闭关……” “……” 这些议论声没有逃过白幼梨的耳朵,玲珑自然也听得见。 玲珑的脸色越来越白,盯着白幼梨的目光也愈加毒辣。她没去管身后的灵剑,而是从储物袋中抽出了一条长鞭。 那长鞭长约两米,其上鳞甲覆盖,坚韧无比。 白幼梨一眼便看出那是长鞭是为蛟蛇皮所制,这种妖兽浑身都是剧毒,这长鞭定然也带着毒素。若是被这鞭子抽到,后果不堪设想。 眼见着玲珑的长鞭即将落下,白幼梨慌忙后退,一剑劈过去。剑尖带着灵力,却未在那长鞭上留下任何痕迹。 没等白幼梨停住脚步,玲珑的长鞭旋即而至,步步紧逼,一点也没给她躲避的机会。 这长鞭上带着剧毒,白幼梨难免忌惮两分。而玲珑也正是仗着这一点,行动愈发大胆了起来,长鞭好几次都只朝着白幼梨的面颊而来。 “凭什么这么多人喜欢你?就凭你那一张脸?”玲珑说话声音不小,甚至没想过掩饰,“那我便毁了你那张脸。” 白幼梨不想被她的话干扰,只专心躲避着她的长鞭,一边手上结印,在玲珑的脚下布下了一个禁锢法阵。 法阵很快就形成,玲珑顿时感到脚下重量犹如千斤。她脸色一变,挥袖朝白幼梨刺来数十根银针。 白幼梨身前瞬间凝结出了一面屏障,挡下了银针攻击。 可她很快就发现银针刺入了屏障,针尖处溢出了黑色的不想气息,甚至将淡蓝色的屏障也染成了黑色。看来这银针不仅有毒,里面还包含了其他东西。 白幼梨赶在屏障被银针刺破之前离开了原地,来到了玲珑的身前。 因为被阵法禁锢住了脚步,玲珑没办法挪动步子。她气急败坏地朝白幼梨挥动鞭子,大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了堂堂正正地比试吗?” 她这显然是倒打一耙,白幼梨表情冷了下来,道:“最开始可是你说的比剑……” 可是后来不仅用了长鞭,甚至还使用暗器。 玲珑身下的禁锢阵法靠着白幼梨的灵力维系,而白幼梨的术法和灵力都修得极好,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让玲珑挣脱出来。 这一场比试到这里其实已经可以喊停了,可玲珑并未丧失战斗能力,也咬着牙不肯认输。但是白幼梨也不急,只站在不远处跟她耗着。 玲珑低着头,看着脚下繁复的阵法图纹,似乎是在想该如何破解阵法。 -- 第155页 可就在那一刻,玲珑突然快速扬起了手,一把白色粉末从她袖口洒出,以极快的速度往白幼梨的脸上扑去。 变故几乎就在一瞬间,白幼梨立马警惕地躲开。 那一捧粉末外似乎笼罩着一层黑色的气息,飞来的速度极快,白幼梨差点就躲闪不及。 就在白幼梨准备直接抬手凝起术法与其抵抗的时候,她腰间突来传来一阵温热,后背撞进了一片宽厚的怀抱。 是江肆。 紧接着,面前的画面一阵变化,江肆带着她来到了擂台的边缘处。 与此同时,那粉末突然在半空中停滞一瞬,之后以更快地速度往后。 “啊——”玲珑口中发出了一阵凄厉刺耳的叫声。 白幼梨一手抓住了江肆的衣襟,回头一看,只见玲珑面上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双眼紧闭着已然无法视物。 江肆把白幼梨放下来,低头轻声询问:“可有受伤?” “我无事。”白幼梨脚下落地,目光却还放在不远处还被困在禁锢阵法中的玲珑身上。 玲珑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手中的长鞭也已经脱手。那条长鞭光是材料就那般剧毒,肯定不能再落到玲珑的手里。 正这般想着,白幼梨便看见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那长鞭的鞭柄,之后又毕恭毕敬地呈给了一旁站着的叶花轻。 叶花轻从红绣手中接过长鞭,细细抚摸着上边的鳞片。就算是带着面纱,周围的人也能感受到她周身的冰冷,纷纷不敢说话。 “蛟蛇皮作的鞭子,是你师傅给你的?”她声音很轻。 玲珑并没有说话,因为她现在浑身都是可见的僵硬,整个人趴伏在地面上,面上的白色粉末也被从她七窍之中流出来的鲜血浸染,狰狞可怖。 没得到回答,叶花轻也不恼。 正当这时,高台之上的其他长老也都来到了擂台上。 叶花轻微微侧首,将手中的长鞭递出。红绣立马将长鞭接了过来,递呈给泉灵长老和慕华长老进行查看。 接着,在叶花轻的示意下,红绣在僵持不能动的玲珑身前蹲下。没过多久,众人便看见红绣伸手,从玲珑的脸上拔出了一根银针。 这银针极细,几乎不可见,原先是一直被藏在白色粉末中的。 “如何?”叶花轻问道。 红绣对银针和白色粉末进行了简单的查看,随即道:“回禀谷主,这白色粉末无毒,可这银针之上带着蛟蛇之毒。” 因为是小辈,白幼梨跟着江肆站在了长老们的外边。她听见这话的时候,心下一面大惊,这蛟蛇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妖兽啊。 “蛟蛇只生于弱水河下游,魔族的地界之内,其他地方再难找寻。”泉灵长老手中还拿着那一条长鞭,眉头紧皱,“而且蛟蛇毒性巨大,伤人则死,这蛟蛇皮和蛟蛇毒的抽取也并不简单。” 显然,这些都不是光靠玲珑一个金丹期可以做到的。 白幼梨静静地听着,心中也有自己的考量。光是一条长鞭也可以理解,就勉强可以当时宠爱玲珑的长辈赐予她用以防身的。 可蛟蛇毒却并没有那么简单,这毒药主要成分便是蛟蛇的骨血,而且保存不易,放置得越久,这毒药的毒性就会越弱。 “这银针之上毒性并不如最开始的强烈,是因为已经放置了半月有余的原因。以现如今的毒性,并不致死,却能让人浑身僵硬抽搐,动弹不得。”红绣道。 这也就解释了之前红袖是如此凭借这些不入流的伎俩获胜的。 “半月之前,那便是魔族潜入云中仙之时。”叶花轻声音很轻,就像是不经意间地提起,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话明里暗里不就是在说玲珑勾结魔族,做了魔族的内应,让其潜入云中仙,陷害了授学礼的弟子吗? 而就在这时,一名男弟子出现在了擂台之上,他朝着云柏真人和其他长老施了一礼,随后恭敬道:“禀告宗主,弟子昨日前去探查了所有宗门传送阵法,千寻塔处的阵法于半月前确实被人破坏了。” “而当天夜里出入千寻塔的只有琉璃宗玲珑一人。” 这话相当于是一锤定音,之前的许多事情也就明了了。 那便是玲珑提前和魔族有了联系,双方暗中勾结。在半月前,玲珑破坏了千寻塔处的阵法,给了兰时潜入云中仙的机会。 底下的弟子们一片唏嘘,纷纷低声议论了起来。 玲珑既然能得到参加授学礼的名额,那么她在琉璃宗内定然也并不是全无存在感。据说她是琉璃宗二长老的三弟子,竟然做出这些腌臜之事。 玲珑此刻趴伏在地上,虽然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可是众人说话的声音却听得清楚,她使劲儿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想要说话,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下一刻,一只穿着黑底白靴的脚踩在了她的手指上,使劲儿碾了碾,叶花轻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琉璃宗二长老素来正直大义,她可知道你是这般品性?” “想来我与她也算有着几分交情,今日便让吾来帮她清理门户。” 第70章 暂别(二) “师兄,阿梨好心疼你啊……… 叶花轻口中所说的交情可并不是她说的那般简单, 那是对二长老的救命之恩。是以二长老一直以来对叶花轻都是毕恭毕敬,崇敬有加。 -- 第156页 说着,叶花轻踩着玲珑手指的右脚碾动,声音低沉冰冷, “你三番四次伤了阿梨, 她善良大度, 吾可从来没那么大的气量。” 说着,她看向了红绣,微微抬手。 红绣会意, 连忙将蛟蛇长鞭递了过去。 泉灵长老似乎是想要上前阻止,被叶花轻一个眼神盯住了,“你站远点,这事情牵扯不到你。” 她似乎很了解泉灵,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 果然, 泉灵下一刻就拉着慕华后退了半步,和白幼梨他们站在了一条线上。 玲珑此刻不能说话, 不能动作, 可心中却满是耻辱。她漫上满是粉末和鲜血,完全睁不开眼睛, 可心中想的满是白幼梨此刻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 眼中轻蔑和嘲讽的模样,不自觉地咬牙。 可白幼梨其实并没有如此,她和江肆站在一起,牵着江肆的指尖, 只觉得师兄的指尖比平时还要凉上几分。 “勾结魔族,让兰时伤到了阿梨。”叶花轻一边说着,一边将靠近鞭柄的一部分鞭子缠绕在了手上, 随后一鞭子落在了她的身上。 “啪——” 鞭子落在了玲珑的背上,那里很快就出现了一条血痕,汩汩的鲜血流出瞬间染红了她整个背部。 “四季峰之上的魇兽和幻境,想来也有你的参与。” 说着,又是一鞭。 因为疼痛,玲珑顿时浑身抽搐了起来。可是她不仅中了蛟蛇的毒,还被白幼梨的禁锢阵法困住,根本无法动弹,只有口中溢出了小声的呻|吟。 “擂台之上,众目睽睽,你还敢动手!”说到最后,叶花轻的声音重了一些。 蛟蛇鞭,带毒的银针,玲珑每一招都是下了死手,压根就是真的没想让白幼梨好过。方才她坐在高台之上的时候,看见这些,直接捏碎了白玉杯。 “啪——” 第三鞭终于落下,此时玲珑的背上已经没了一块好肉,只能不住地呻|吟。 说完之后,叶花轻把手中沾满了血液的长鞭丢在了地上,转头对方才来报的弟子道:“把她丢回琉璃宗,让二长老和紫璃自行处置。” 方才那三鞭子下去,玲珑已经中了剧毒。就算是把她送回琉璃宗,也活不了多久了,更何况琉璃宗宗主和二长老知道了事情经过也不会放任她的恶行不管。 众人皆知,花幽谷谷主叶花轻实力不俗,可为人低调不爱出风头,就算是花幽谷三年一开也不爱出门,就喜欢待在花幽谷。 可她如今为了白幼梨发了这么大的火,竟然还打了其他人的弟子。白幼梨在她心中的分量,其他人也有了掂量。 做完这一切,叶花轻接过红绣手里的白帕子擦了擦手,就像是方才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她走到白幼梨的身边,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脑袋,柔声道:“做得很好,辛苦你了,好孩子。” 白幼梨没有说话,其实她心里也有后怕。 之后,叶花轻又道:“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晚庆功宴见。” “是。”白幼梨答道。 得到了答复,叶花轻便带着红绣径直离开了。 因为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而之后玲珑的事情还需要处理,云柏真人也没有多留其他人,让他们都先回去了。 勾结魔族不是小事,这件事情之后肯定还会继续探查。 明月初升,白幼梨捏着江肆的袖子,二人一同走在花间小路上。方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但是她此刻已然不在意了,她指尖还残留着江肆手掌的冰凉。 “师兄……你是不是受伤了?”最终,白幼梨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话音刚落,江肆突然心口一痛,他伸手抚上心口处,口中也一阵腥甜。 白幼梨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连忙扶住他,从袖口处摸出一方帕子,捂住江肆的嘴角,“师兄……” “是因为使用了灵力吗?” 江肆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点头,并示意她不要声张。 那便是在和孟珩比试的时候留下的内伤了,那之后江肆一直都像是没事人似的,想来也是强行压制住了痛楚。 想到这里,白幼梨不由得有些心疼。 “师兄,我送你回去吧。” 对于江肆的内伤,她实在帮不了什么忙。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陪在江肆身边了。 她一只手握着江肆的小臂处,和江肆回到了他住的院落。江肆的房间在一个角落,屋前种着三两桃树。 白幼梨扶着江肆在外间的矮塌上坐下,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放在桌上,道:“师兄……这个是固灵丹。” “不必。”江肆的目光在那个瓷瓶上面停留了一瞬,随即拒绝了。 可是他话音刚落,便看见白幼梨方才本就局促不安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袖口。目光上移,白幼梨面上满是不安,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还带着一丝失望和沮丧。 “师兄,真的不要吗?”白幼梨又问。 这一次江肆没有说话了,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见他这般,白幼梨便明白他是收下了。 其实这固灵丹还是江肆给她的,现在反被她又送回来了。 看着江肆倒出两颗固灵丹吃下,白幼梨随意道:“等明日晚上庆功宴完毕,授学礼就算是全部结束了,那我们后日是不是就可以回苍山派了?” 江肆并没有回答,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 第157页 就当白幼梨不明白为何江肆不回答,以为这个话题就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听见江肆道:“叶谷主不是想带你去花幽谷吗?” 白幼梨微微讶异。 这件事情叶花轻只跟她说过一次,她也没有告诉江肆,原本也没打算让他知道的。现在被江肆突然提起来,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你想去吗?”江肆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白幼梨张了张口,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说实话她也很纠结,就如同叶花轻所说,如果想要继续修习进步,她最好的选择就是随她去花幽谷修习乐音。可是她也确实舍不得江肆,她不想离开苍山。 “想去便去。”江肆道。 说这话的时候,江肆目光偏移,看向了桌上的瓷瓶。 白幼梨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心里不自觉有些落寞,师兄竟然说出这种话,他当真没有一点不舍吗? “师兄,我……” 我不想去。 她话没说完,江肆却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她的话头。他踱步至白幼梨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道:“这件事你便自己做决定。” 说完,又道:“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白幼梨看了看江肆的苍白的脸色,只好咽下方才快要说出口的话,转而道:“好,师兄你休息吧。” 说着,她忍住泪意低头从储物玉佩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香囊。见江肆投来询问的眼神,她轻轻摇了摇香囊,一阵轻柔的暖香渐渐浮起。 “这是会理师叔给我的,挂在床头,有安眠的作用。”她垂眸不去看江肆,语速飞快,“师兄,我给你挂上吧。” 这香囊里面放的都是安眠静神的药材,想来对他也会有用。 “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幼梨似乎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可是她也没去想那么多,直接跟在江肆的身后走进了内屋。 江肆一向喜洁,所住的房间也素来整齐有序,丝毫不乱。他伸手掀起鲛纱,入目的便是他的床榻。 白幼梨把香囊在床头挂好,随即一阵淡淡的莹光便萦绕在了香囊上面。香囊无风自动,清浅的香气传出。 香囊的香味很浅很暖,不仅不会让闻到的人觉得多余,反而浑身都放松了。 白幼梨犹记得,这香囊是她刚到苍山派的时候,会理托人送给她的。因为那时候她修为尚浅,夜间还需要安眠,这香囊就派上了用场。 后来她晚上不睡觉了,只打坐静修,于是这香囊也被收起来了。后来再用上的时候,便是江肆接受宗门任务出去猎杀妖兽,那段时间她总是发梦,不得安生,便也是靠着这香囊好了许多。 等白幼梨挂好香囊,江肆已经在床榻上躺下,双目阖上。 他脸色苍白,眼睛下面带着一点青色,看样子是累极了。他睡相极好,薄薄的蚕丝被搭在他的心口处,双目紧闭。 看到这一幕,原本想挂好香囊就离开的白幼梨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转而又去一旁搬了一张小小的竹椅放在床头,顺势坐下了。 她双肘放置在江肆床边,两手托腮,看着江肆的脸,“师兄……” 白幼梨用气音唤道,可等了半天也没见江肆有反应,便放下心来。师兄疲惫,都累得睡着了,那她在这里守一会儿,应当也没关系吧? 她看了看江肆搭在胸口处的手,随即伸手摸了摸,果然是一片冰凉。于是,她把自己的和阳玉拿了出来,掀起江肆被子的一角放了进去。 香囊声轻缓传来,江肆的呼吸声也慢慢地变轻了。 过了一会儿,白幼梨又去摸了摸江肆的手背,这一次入手的便是温热的,看来是和阳玉起了作用。 她这一摸,便舍不得松手了。 白幼梨喜欢江肆摸她的脑袋,喜欢江肆拥抱她,也喜欢江肆牵着她走路。 江肆手掌宽厚,每当牵着的时候,白幼梨便会觉得满满的安全感。仗着江肆睡得沉,白幼梨两手握住了那一只手,细细打量。 因为练剑多年,江肆虎口处和指节处都覆盖着一层薄茧。可他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母庸质疑这是一双好看的手。 白幼梨看着眼前两只截然不同的手,有些轻怔。她的手比江肆的要小上许多,而且还要白嫩些。 她把江肆手掌上的薄茧摸了又摸,双眼却突然模糊了。等眼前再次恢复清晰的时候,江肆的手心里却落了两滴眼泪。 她连忙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江肆的手心,之后才去擦拭自己的双眼。直到她觉得不会再落泪了,才把衣袖拿开。 白幼梨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她抬眼便可以看见江肆一脸倦容,分明平时警惕得不得了,这时候却只能闭目休息。二人相处五年来,她何时见过这般虚弱的江肆? 再来就是,虽然她现在没有切身体会,可也知道江肆体内灵力和魔气相撞该有多么痛苦。这么久了,师兄都是一个人承受着。 白幼梨不想去花幽谷了。 本来江肆就不喜与人结交,整个苍山派便只有她会关切他。若是她也离开了,那江肆岂不是又和五年前一般,又独来独往了? 想到这里,白幼梨只觉得难受得无以复加。她双手拢着江肆的右手,看着江肆的面容,轻声哽咽。 “师兄,阿梨好心疼你啊……” -- 第158页 第71章 暂别(三) “阿梨,脸红什么?”…… 白幼梨是在天际蒙蒙亮的时候离开的, 走之前她把椅子放回了原本的位置,甚至还带走了和阳玉。 她走得安静,也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当然,她也不知道, 等她轻手轻脚掀起鲛纱离开后, 原本应该合眼沉睡的江肆却睁开了双眼。他动了动手指, 似乎上面还留着小姑娘没带走的余温。 再次见到江肆,已经是在晚上的庆功宴了。 白幼梨是随着叶花轻一起到的,满脑子想的都是江肆的事情。 叶花轻显然也看出了她有心事, 但是也只是看着,并没有开口询问。她带着白幼梨坐在上席,可小姑娘一双圆圆的眼睛却总是往苍山派的位置瞧。 “小师妹回来了。”这是云柏真人来到庆功宴时对叶花轻说的第一句话。 他口中的小师妹,指的自然是沈霜霜。 在授学礼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她只留下了一封手信, 便带着徒弟慕亦珩离开了云中仙。她只说了放心,自己早晚会回来, 可却没有细说去了哪里。 叶花轻听此, 目光在上席环绕一圈,问道:“人呢?” “方才回来不久, 受了点伤。”云柏真人道。 “回来就好。”叶花轻说完这一句, 便不再说了。 好歹沈霜霜也是几百岁的人了,虽然有时候行事还带着小孩子心性,甚至事情还没有她那徒弟拎得清楚,可总归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该干什么,凡事有自己的想法。 随后,她又转头看了一眼白幼梨, 瞧着小姑娘还盯着苍山派那一块看,她都不用特意去看,便知道她在看谁。 “阿梨。” “嗯?”白幼梨先是下意识地应答了一句,之后才慢慢回神看向叶花轻。 只见叶花轻下半张面上覆着面纱,一只手支在额角,手中把玩着一个白玉杯,道:“玲珑已经被送回琉璃宗了,宗门还会处置她,她的师傅,也就是琉璃宗的二长老传信来说的。” “是,我知道了。”白幼梨答道。 其实对于玲珑的处置,前面有琉璃宗和叶花轻,自然轮不到她说话。可是现在叶花轻却还是事无巨细地告知与她,白幼梨心中一暖。 “我这有红绣,你便去苍山派的位置坐着吧。”叶花轻似是无奈,只好放人。 白幼梨没注意到叶花轻的妥协,稍稍打起了些精神,连忙站起身来同叶花轻行礼,道:“那阿梨先下去了,姑姑有事可直接找我。” “嗯。” 得到答复后,白幼梨便绕过了上席的后方,往苍山派弟子的席位走去。 同上次的接风宴一样,两名弟子一席,她方才注意到江肆身边还没有人,所以一直想下去和江肆同坐,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跟叶花轻说。 现在姑姑放了自己下来,便可以和师兄同坐了,白幼梨是这么想的。 可是等快走到苍山派位置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江肆的身边站了一个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只见江肆皱着眉头,面上隐隐带着不耐。 等走近了,白幼梨才发现那人她也认识,便是同门弟子林苏。先开始二人同为筑基期住在一起,后来白幼梨突破去了金丹期的院落,便没再见过她了。 听他们说话,白幼梨也明白了是林苏似乎是在问江肆身旁的座位是否有人。 听到这里,白幼梨在原地站住了脚步。 下一刻,她便对上了江肆的目光。江肆的目光越过林苏,看见了四步距离开外的她,道:“过来。” “啊……来了。”白幼梨没想到江肆会看见她,忙不迭地上前。 她也没去管林苏的目光,便径直在江肆的身边坐下了。等她调整好了姿势,心里还在不断地打鼓,因为方才江肆也没有明确让她坐过来,自己算是自作主张了。 可江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一盘离她较远的白云糕端在了她的面前,一句话也没说。 白幼梨脸颊通红地看着面前雪白的糕点,没敢抬头。 但很快,她就听见了林苏走开的脚步声。再转头,便看见林苏已经和另外一个师姐坐在了一起。 白幼梨收回视线,看了看身旁的江肆,小声道:“师兄,伤好了吗?” 提起江肆的伤,白幼梨就想起昨夜自己偷偷摸摸在江肆的房间里待了一晚上,这让她有些难为情。可是她盯着江肆的表情看了好久,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想来师兄并不知晓。 “好多了。”江肆垂眸看向她,轻声道。 “那就好。”白幼梨放下心来,脸上也带上了笑容。 江肆看着她的笑脸,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之后,庆功宴便开始了。 白幼梨吃着面前的糕点,顺便听着旁边孟珩和何灼聊天。何灼只说自己听闻孟珩的美名良久,一直想找机会讨教。 至于她为什么要去听其他人聊天,那当然是因为她的师兄话太少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处出现了一抹雪白,她下意识往那边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那兔子竖着一对大白耳朵,此刻正扒在门槛上看她。 注意到白幼梨看向它,它还高兴地跳了跳,朝着她摆了摆耳朵,之后便转身跑了。 -- 第159页 万物有灵,更何况是在云中仙。是以白幼梨顺理成章地认为那兔子是想要告诉她什么,或者带她去什么地方。 总之是在云中仙,不会出太大的差错,大不了别走太远就好。 打定主意,白幼梨偏头看向江肆,小声道:“师兄,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嗯。” 得了话之后,白幼梨起身朝门口走去。出了大门朝旁边一看,果然便看见那白兔在路上停了,正在等她。 之后在白兔的指引下,白幼梨走进了一小片桃花林。 桃花林中站着一白衣人,赫然是方才还在庆功宴上席坐着的云柏真人。云柏真人看见她来,只眯着眼睛笑了笑。 那白兔跑到了云柏真人身边,转身对白幼梨摆了摆耳朵,之后便顷刻化作一阵流萤消散在了空中。 见此,白幼梨立马便明白了,原来找她的不是兔子,而是云柏真人。 “宗主,您寻我?” “正是。”云柏真人唤她上前来,“庆功宴人多耳杂,便只好用这法子将小友请出来,着实不好意思。” 听云柏真人说话,白幼梨只觉得对方太过客气,连忙摆手:“宗主太客气了,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倒也说不上,”云柏真人笑了笑,“只是有一物想赠予小友。” “可是我……并非前三名啊。”白幼梨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何云柏真人要送东西给自己。况且无功不受禄,自己也并未做什么。 云柏真人显然也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只笑道:“小友如今刚金丹初期,却也可以在授学礼取得第四的好成绩,年少有成,以后定然不可估量,也切勿妄自菲薄。” “而且这段时间,魔族的事情也给你造成了困扰……” 说着,云柏真人抬手,掌间立刻凝起了浅浅的流光。流光散去,他手中便出现了两只被红绳捆在一起的铃铛。 只见云柏真人轻轻晃动右手,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出。他将铃铛递给白幼梨,道:“这铃铛名为逢祝,有安神静气之效,并非贵重之物,你且收下。” 白幼梨连忙捧出双手接住那铃铛,道:“多谢宗主。” “不必言谢,”云柏真人指引她将铃铛认主,“小友便将这铃铛好生收着,以后可能还有妙用。” 他这话说得含糊,似乎透露着某种信息。 可白幼梨一时也想不出,便没只再次道谢后,回到了庆功宴。听从云柏真人的话,她把逢祝放在了储物玉佩之中,妥善存放。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白幼梨看见江肆轻微抽动鼻翼。殿内暖融融的,不一会便把白幼梨的身子也烘暖了,随即一股桃花的香味浮动出来。 白幼梨将袖口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然是自己身上的,想来是方才在桃花林中沾染上的香气。 旁边的孟珩和何灼还在谈天说地,白幼梨好不羡慕,正准备也跟江肆找点话题,右边眼角突然一阵奇痒。 她连忙抬手去揉,可那痒意没有丝毫减缓,反而更甚。 白幼梨一直垂着头揉眼睛,不知为何方才那一点痒意却慢慢变成了疼痛,正当她准备再忍一忍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江肆捉住了。 她抬眼去看江肆,眼角已经变得红肿,因为她方才下手没留意,还带着几丝血痕,看起来尤为可怖。 “眼睛怎么了?”江肆握着她的手腕,眉头紧皱。 白幼梨眼角又痒又痛,只能狠狠眨了眨眼睛,却硬生生地挤出了两滴眼泪,她声音微哑,可怜巴巴道:“不知道,很痒。” 说着,她没忍住想用另一只手去挠,可也立刻就被江肆握住了。 “别挠。”江肆沉声道。 听此,白幼梨顿时就不敢动了。 她微眯着眼睛,看着江肆眉头紧皱,眼睛里的担忧难以掩藏,突然便觉得虽然眼睛很难受,可也很值了。 白幼梨又狠狠用力眨眼睛,可下一刻眼睛就被蒙住了。 江肆一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一边站起身来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随后便带着她往外走,“别挠,先忍一忍,我们先出去。” 最后,白幼梨被带到了华庭中的亭子内的石凳上坐下。 “你方才去了何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忧,江肆的声音也冷冷的。 江肆严厉,白幼梨便不由得瑟缩,她小声道:“就旁边的桃花林,没走远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局促,江肆抚住她脑袋的力道放轻。随后,白幼梨便看见江肆拿出了一瓶灵泉,用帕子沾湿擦拭了她的眼角。 “不要挠。”江肆再一次强调。 白幼梨捏住腿上的衣料,强行按捺住抬手的趋势,闷闷道:“嗯。” 随后,白幼梨便感受到了右眼角处一阵清凉。江肆在给她上药,右眼皮因为红肿已经睁不开了,便只能睁开左眼视物。 江肆距离她极近,蹙着眉头,垂眸细细看着她的右眼处,墨玉般的眸子在月光的映衬下透着微光,长长的睫毛下扫着一片浅浅的阴影。 随后,白幼梨便看见江肆薄唇微抿,对着她的右眼吹了一口气。 迎着晚风,眼角处的清凉更甚。 随后,江肆松开了抚着她后脑勺的手,往后退了一些,但随即动作一顿,看着白幼梨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 “阿梨,脸红什么?” -- 第160页 第72章 暂别(四) “阿梨,抱住我。”…… “啊……”白幼梨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颊快要红得爆炸了, 连忙握着江肆的手往下拉,脑袋也往后仰了一些,找的借口也离谱,“我太热了……” “还难受吗?”江肆在离她最近的石凳上坐下, 一手捧着她的脸颊问道。 白幼梨忍住不适感, 轻轻眨了眨眼睛, 随即有些闷闷地道:“还是难受,又痛又痒,又不敢挠。” “忍一忍, 若是待会儿还不好,我们今晚上就回苍山,让会理师叔给你看看。”江肆声音低沉,带着安抚的意味。 “嗯。” “哎呀!” 她刚应下,突然后知后觉地抬手轻轻盖住了右眼, 后退一些盯着江肆,支支吾吾道:“是不是很丑?” 她能感受到右眼肿得多厉害, 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江肆没忍住轻笑, 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把刚上了药膏的右眼露了出来, 可能是为了安慰她, 笑道:“不丑。” 因为白幼梨这幅样子没办法见人,二人在亭子内待了一会儿后,就径直离开了华庭。离开之前,江肆问道:“感觉怎么样?” 眼角处因为药膏还是凉悠悠的, 白幼梨摇了摇头,道:“感觉好多了。” 随后,她举起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肿成小山丘的眼皮, 猜测道:“可能是刚才在桃花林的时候,不小心被什么虫子咬着了,不碍事。” 树林里本来就多蚊虫,她这个说法倒也说得过去。 听她说没事,江肆便直接送她回她的住处了,在看着她进门之前,再三叮嘱:“睡之前,自己再上一次药,明日如果还不好,我们就提早回苍山。” “好。”白幼梨乖巧应道,一边心里暗自庆幸,江肆没有再提起叶花轻说要带她去花幽谷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庆功宴已经快接近尾声了。江肆还需要回到庆功宴,因为云柏真人还要赠予他法器。 等走进院落,白幼梨听见了院子外渐起的脚步声,这才想起她都还没问过江肆问云柏真人讨要了什么奖励。 “算了,明日便知晓了。”白幼梨轻声念叨着,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睡觉之前,她按照江肆的叮嘱再次上了一次药。借着灵力凝成的水镜,她也算是看清了自己右眼的惨状。 可谓是惨不忍睹。 几乎是一整个眼皮都红肿起来了,就连眉毛也有些许变形。她尝试轻轻动了动眼皮,可镜中的脸丝毫变化也没有。 不仅如此,她本以为自己还能微眯着右眼,可在镜子中看来,其实只剩下了一条约等于无的缝隙,简直丑得没眼看。 看到这一幕,白幼梨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滚烫。为何她成了这幅模样,师兄还诓骗她说她不丑? 她不想细想,连忙收了水镜爬上了床榻,只念着眼不见心不烦,睡着了就看不见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她还是原来的她。 白幼梨抱着这样的想法,给自己盖好了蚕丝被,在枕头上躺下了。可是过了很久,她满脑子都还是自己方才的那一张脸,挥之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有了睡意,慢慢地陷入了睡眠。 夜半子时,白幼梨睡得迷糊,右眼处却再次传来了熟悉的痛痒感。可尽管如此,她也没能从睡梦中醒来,反而径直抬手去抓挠。 就如同之前一般,她越是抓挠,右眼就越痛越痒,根本止不住。 “啊……”白幼梨一手捂住眼睛,痛苦出声。 迷迷糊糊之中,她的手指变得黏腻,一股子血腥味蔓延开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她抓挠,抠破了眼角的肌肤,此刻已经开始渗出鲜血了。 可是她手根本停不下来,因为一旦停下,她整个人都会被眼角的疼痛和痒意覆盖。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眼睛,白幼梨几乎喘不过气。 “好痛……”白幼梨的右手不住地抓挠。 意识稍微清醒,白幼梨连忙伸出左手去握住右手,想要停住抓挠的动作。她一个人几乎被分成了两半,左手和右手僵持不下。 挣扎之中,她不小心摔下了床榻。 之后,她整个人都躺倒在冰凉的玉石地板上,眼角处一片殷红。 再厉害的虫咬也不可能把她折磨成这样,白幼梨现在也知道这应当不是桃花林的蚊虫叮咬所致了。 恍然间,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早前在四季峰上,她一杆长|枪|刺穿了八爪玄龟的口腔,那溅射了自己满身满脸的妖兽血。 “唔……”白幼梨左手维持着握住右手手腕的姿势,想要慢慢地从地板上坐起身子,可都是徒劳。 突然,屋外传来了快速的脚步声。 “师兄……”白幼梨难受得很,此刻也只能小声哀求。 她在心底默默祈求来的人是江肆,来帮帮她。她怕再一个人待下去,最后会忍不住两手抓挠自己的右眼。 现在是皮肤被抠破流出鲜血,再继续下去,她的眼睛还能保住吗? 她整个人无力地侧躺在地上,两只手交握放在心口处,费力睁开眼睛想去看看门口。可睁眼对于现在双眼红肿,意识不清的她来说并不简单。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幼梨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睛,她的双眼都是鲜血,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红色的纱。 接着,开门声起。 -- 第161页 脚步声从外间快速来到了内屋,白幼梨在看到掀起鲛纱大步进来,胸口起伏极大的江肆时,轰然落泪。 “师兄……”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没等她眼泪落下腮帮,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借着窗外的月光,白幼梨这才看清楚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就连手背上也有了干涸的血迹,看起来很吓人。 她不敢抬手,怕脏了江肆的白衣服。 可江肆一抱住她,她脸上温热的血迹便立刻沾染在了江肆的衣襟上。见此,她哭得更凶了,“师兄……我……我眼睛痛……” “我忍不住挠了,对不起。” 到了这种时候,她都已经难过成这样了,还在为没有听师兄的叮嘱而道歉。 这样的白幼梨,让江肆心疼得不得了。 他让白幼梨靠在他的肩膀上,用圈着她的那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取了帕子给她擦拭,一边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梨……” 白幼梨不知道江肆为什么要道歉,只能不住地流眼泪。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待着的,对不起。”江肆一边给白幼梨擦拭双手,一边道歉。 要不是他通过白幼梨的手镯感受到了异样,他简直不敢想象白幼梨今晚上会独自经历什么。他走进来就看到白幼梨那般脆弱无助的样子,教他如何不心痛。 给白幼梨擦拭完双手后,江肆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稳住声音,道:“阿梨,抱住我。” 白幼梨听话地搂住了他的腰,不再去想抓挠右眼的事情。 江肆这才取了新的白色方帕,沾了灵泉水,开始给她擦拭右眼。 这一次的伤口无疑比刚才的还要严重很多,鲜血止都止不住。 因为平时要练剑,白幼梨根本没有留什么指甲,可现在她却直接将右眼角和眼皮都抓挠得鲜血直流,可见她方才有多痛苦。 就着灵泉水,江肆很快就把她的眼角擦拭干净了。随后,他取出了一瓶用于止血的灵药,给她细细敷上。 淡白色的膏体也很快就被白幼梨的血染成了浅浅的红色,但好在流血是止住了。 看着双手抱着自己还在流泪的白幼梨,江肆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之后才开始清理她发丝间干涸的血痂。 其实白幼梨的右眼还是很痛,可是她不敢再去抓挠,只能紧紧地抱着江肆的腰,任由他给自己擦拭。 “别哭了。”江肆声音在颤抖。 白幼梨微微侧过脑袋,把左边的脸埋进了江肆的心口处,不住地摇头,眼泪也止不住,“我疼,师兄,我疼……” 她怕疼,可长大后便很少对着他喊疼了…… 白幼梨哭着哭着便觉得更难受了,她想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江肆的心口处,可江肆却阻止了她的动作,怕她蹭到伤口。 感觉到自己的眼泪落在了江肆的手上,白幼梨稍稍停住了动作,她两只手使劲儿地抓住江肆背后的衣料,似乎这样可以转移她的疼痛,可却无济于事。 她抬眼去看江肆,只能看见他的凌厉如同刀削一般的下颚。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江肆也低下头来。 对上江肆的目光,白幼梨流泪更凶了,豆大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没入了衣襟处,留下一点痕迹。 江肆双眼也通红,一手掌着她的后脑勺,还轻轻地给她擦眼泪,“哭吧。” 不知道是不是眼泪糊了眼睛,白幼梨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就连江肆的脸也不再清晰。 可江肆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若是累了便休息,师兄带你回苍山。” 江肆不知道,白幼梨潜意识里不想闭上眼睛,她怕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于是她执拗地睁着眼睛,直到终于忍不住了,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哭泣,江肆眼眶通红,再次给白幼梨擦了擦眼泪。 接着,他一手扶着白幼梨的后背,一手抄过她的膝弯把她抱了起来。他现在要先带白幼梨去寻医师,之后便如同他所说的,回苍山派。 可是他一踢开房门,便正好撞见了风风火火赶来的叶花轻。 叶花轻显然也很着急,甚至连从不离身的面纱也忘了戴,她看见江肆怀里的白幼梨,厉声道:“让阿梨跟吾回花幽。” “叶谷主,阿梨并未答应。”江肆此生声音也是冰冷,满是冰渣子。 叶花轻懒得跟他多说,拿出一封淡金色的书信递给他,“这是你师尊给你的书信,你自己好生看看。” 江肆指尖运起一点灵力,辨认出这确实是罗燃风的气息,立刻用术法打开了信封。 “阿梨中的是八爪玄龟的毒,这毒只有花幽谷可以解。”叶花轻看着江肆的面庞,“吾必须带走她。” 说到这里,江肆已经看完了罗燃风的信。 江肆少有地感到一阵无力,他目光落在白幼梨的脸上,只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小姑娘的右眼上还满是血痕,脸色苍白,就连平时殷红的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似乎是右眼又疼了,她微微蹙眉,手指蜷缩。 见此,江肆目光晦暗,手指也跟着不舒服地动了动。 他动摇了。 “三年后,吾会让阿梨回苍山的。”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 第162页 他抱着白幼梨的手紧了紧,一瞬间败下阵来,对叶花轻道:“还请叶谷主,多加照拂。” 见此,叶花轻也放缓了语气,“她是我故人的女儿,我自然不会轻待她。” 说着,她从江肆手中接过白幼梨。接着她也没有停留,甚至没让江肆多看一眼,便抱着白幼梨离开了,只留下江肆一人站在院落中。 月光洒在他的后背,只留下了冰凉和孤寂。 第73章 离谷(合) “这是你师兄给你的。”…… 三年之后, 花幽谷再开。 白幼梨一袭杏粉色轻罗裙,腰间坠着一块蓝白色的玉佩,安静地站在叶花轻身侧。 三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似乎是一转眼就到了可以出谷的日子。 但说短肯定也不短, 三年的时间让她快速成长。比起进入幽花谷之前的白幼梨, 现在的她身子又长开了不少, 可面容却少有变化。五官昳丽,一双清透明亮的眸子一如从前,檀口琼鼻, 引人注目。 不得不说花幽谷的修行条件得天独厚,灵力充沛,只要一踏入花幽谷的地界,就可以感受到其间的灵力,几乎是不用刻意去吸收便能感受到。 这也难怪这里的灵花灵草都四季常青, 花期长久。就连在此方长大的弟子们也都是气质斐然,面容或秀气或俊逸, 丝毫不亚于云中仙。 也正是多亏了这里的灵力, 白幼梨修行速度也是一日千里。再加上叶花轻的指导,她的修为已经步入了金丹期后期, 距离元婴只有一步之遥。在乐音一道上, 有了天赋的加持,进步更是神速,就连叶花轻也赞叹不已。 白幼梨此刻正在和叶花轻易通等待阵法的开启,看着正在缓慢运作的传送阵法, 她面上看着安静,内心却有些复杂。 今天是花幽谷开放的日子,也就是说她可以离开花幽谷了。自从三年前在花幽谷醒来, 她就一直留在了花幽谷从未离开过。 三年前—— 白幼梨的意识渐渐回笼,首先闻到的是一阵浅淡的花香味。她睁眼的时候正值傍晚,窗外只剩下了一点微光。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这里十分陌生,“咳咳咳——” 她沙哑着声音咳嗽了好一阵,外面很快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脚步清浅,是个练家子。 “姑娘,您醒来了吗?” 那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快就出现在了白幼梨的视线范围内,并不是熟悉的脸庞。也许是因为环境的陌生感,白幼梨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昏倒了很久。 “你是谁?”白幼梨声音沙哑,就像是年久失修的破风箱,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了。 “在下是绿萝,”绿萝上前来把白幼梨的床帐撩起,用银勾挂起来,“姑娘,这里是花幽谷,是谷主带您回来的。” “花幽谷?”原本迟钝的白幼梨脑袋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她不应该在云中仙吗?师兄不是说要带她回苍山吗?为何最后却来了花幽谷? 白幼梨心里一瞬间涌上了无数个疑问,花幽谷三年一开,她来到这里就意味着之后的三年不能离开这里了。 也就是说,她可能三年都见不到师兄了。 “是的。”绿萝没察觉到她的失意,微笑着回答了她,“姑娘你先前中了八爪玄龟的毒,谷主才带您回来的,这毒可只有我们花幽谷可以解。” 绿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我睡了多久了?”白幼梨艰难发问。 绿萝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后道:“十三天了。” 没等白幼梨反应过来,绿萝便又走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一边道:“李老最近天天都有过来给姑娘查看病情,他说毒已经解了,但姑娘体内还有残留的毒素,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哦,李老是花幽谷的医师,绝世神医,很厉害的。” 绿萝后来还说了一些什么,白幼梨已经不记得了。她现在能回忆起来的,便是她喝了点水润过嗓子后便又困了,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之后,白幼梨又休养了半个月,绿萝口中的李老又来看了几次,只叮嘱她好生休养,之后引导她尝试自己运气逼出了余毒。 在那段时间里,白幼梨渐渐放下了牵挂,就像绿萝说的,总归就三年而已。修仙之人人生路长,有很多个三年。 因为离开花幽谷太久,叶花轻回来后便很忙。在白幼梨醒来后的半个月就只来过一次,并且给她带来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柄灵剑,不重,正适合她的手劲儿。灵剑剑身细长,恰恰两指出头的宽度,正中间刻印这一点淡粉色的刻痕,剑尖尖锐。 剑身的底部刻着它的剑名,碧落。 “这是你师尊托人给你送来的,是你的结丹礼。” 另一样,是一把七弦古琴。 琴面是淡淡的红棕色,琴头上雕刻着梧桐和凤凰,栩栩如生。仿佛只要风一吹,梧桐树便会动,凤凰便会振翅飞翔。 白幼梨一眼看见它,便爱不释手。 “这是你师兄给你的。”叶花轻只说了这一句话。 听此,白幼梨微怔,压抑已久的思念顿时再次涌上心头,就连眼眶也微微泛酸。她低下头再次打量手下的古琴,这才注意到古琴之上还雕刻着两枚小小的古字。 栖凰。 最开始白幼梨对这把琴很是喜欢单单是因为乃是江肆所赠,后来她闲暇时翻阅古籍,无意间看见了栖凰的记载。 -- 第163页 栖凰还有一个名字,叫作思卿。 据说是上古时期,一位大能送给结发妻子的结亲礼物,珍贵无比。夫妻俩后来也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而且,原来栖凰是由千年梧桐木制成,就连琴弦也是最好的冰蚕丝。栖凰何其珍贵,在整个修仙界都是独一无二,再找不出第一把的。 当白幼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这把琴可以用来弹奏《安魂》,甚至可以说它和《安魂》的要求完全重合了,也不知道这二者是谁为谁而生。 每次一看到栖凰,白幼梨便会忆起江肆。 但好在修习的日子也不算难熬,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说不想念苍山派那是假的,可如今花幽谷开,她也可以出去了。但是不知为何,到这个时候,她又对花幽谷和叶花轻有了不舍。 先前没有想过,现在反而又对这里眷念不已。 她抬眼悄悄看了看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叶花轻,对方此刻表情很宁静。白幼梨之前便知道,叶花轻除了私下里只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平常在外面都是这幅平静又不可忤逆的模样,似乎是想让所有人都看不出她的内心所想。 白幼梨没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 这也引得叶花轻偏头,她看着小姑娘一副纠结郁闷的模样,没忍住轻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去?现在叹气作甚?” 听此,白幼梨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辩解,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原本是想说自己并不是一直都想要回去,可是想了想又觉得现在二人都快要分别了,便不必再多费口舌占用时间。 叶花轻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她刚来到花幽谷的时候,免不了不适应,甚至好一段时间身上都在起疹子。医师说是因为花幽谷内的气候和她长期生活的苍山相差太大,一是无法适应。 虽说是给她吃了一些灵药,但花幽谷的气候和环境毕竟是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的,她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硬是吃着灵药捱过了一年才彻底适应。 花幽谷花开四季,每个时节都有不同的花开放。这其中就有一种花,名叫忘忧,一到它开放的时节,白幼梨就呼吸不畅,身上也满是红疹。 因为花幽谷的弟子都是土生土长,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白幼梨算是第一个要在此长期居住的外来者,谷内的医师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经过好长时间也没有解决。 在得知这个情况过后,叶花轻当即下令铲除了花幽谷内所有的忘忧花,并且来年不许再栽种。其实整个谷内有不少的忘忧花,可叶花轻下令的时候眼睛也不眨一下。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白幼梨很内疚,拉着叶花轻道:“姑姑……” 没等她开口说话,叶花轻便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其上还覆盖着一层红疹,在莹白皮肤的映衬下,很是骇人,“阿梨不必感到愧疚。” “你是要在花幽谷住下的人,这忘忧花一年开三次花,次次你都如此,若何受得住?” “就算是把你当作是花幽谷的客人,也绝无如此待客之道。” 叶花轻说得很确切,可是在接触到白幼梨恳切的目光的时候,最后还是松了口,“若阿梨你实在是愧疚,大不了等你离开花幽谷后,我再吩咐人重新种植即可。” 后来的三年,白幼梨确实没再见过忘忧花。可是她在花童那处看见过不少忘忧花的花种,花童也说等几年后会再次播种。 “师父。” 就在这时,一道男声渐近。 白幼梨转身看去,来者是齐徊,他是叶花轻的第一个弟子,也就是花幽谷的大师兄。此刻他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袍,一头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只用一条发带束住。 他为人比较随心肆意,丝毫没有花幽谷大师兄应当有的风范。除了修炼之外,他成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带着谷内最小的弟子们到处游玩。 白幼梨刚来的时候,也曾被他带着出去玩。花幽谷很大,但是就在短短的半年内,白幼梨跟着齐徊淌过了所有的小溪流,爬过了所有的山,把谷内所有的花花草草和灵兽都见识了一遍。 “齐师兄。”白幼梨称呼道。 齐徊随意扶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必拘束,说了多少次不必行礼怎么就是不听呢? 叶花轻已然习惯了二人的相处方式,目光只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多言,只对着齐徊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随时可以出发。”齐徊随意一笑,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 听到这里,白幼梨眨了眨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往,“齐师兄也要出谷吗?” 叶花轻目光流转,在她身上轻轻一扫,沉声道:“你真以为我会让你单独走出花幽谷吗?” 正当白幼梨想说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毕竟现在她对这里也算是了如指掌的时候,齐徊道:“师父吩咐我去云中仙一趟,顺路送你出去罢了。” 听他这般说,白幼梨只好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传送阵法积蓄的灵力已经满足,正在缓慢开启。 可是站在阵法前的三个人却都没有动作。 其实在阵法开启的时候,白幼梨没忍住呼吸一滞。她心中涌上了一阵久违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不舍,她再次看向叶花轻。 -- 第164页 叶花轻似有所感,转眼对上了她的目光。看得出来叶花轻表情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化作一个笑容,她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后脑勺,调笑道:“怎么?这个时候知道舍不得了?” 听此,白幼梨没忍住眼睛一酸。她忍住泪意,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不舍,阿梨。”叶花轻的手还放在她的后脑勺处,目光却看向了传送阵法,“花幽谷永远是你的家,只要你想回来。” “告诉姑姑,姑姑来接你。” 她这么一说,白幼梨便有些伤感了,最后还是齐徊带着她走进了传送阵法,离开了花幽谷。 为了防止外人随意进入,用于连接花幽谷内外的传送阵法极其复杂,大阵内部还镶嵌了三个小型的干扰阵法,就连出去也十分复杂。 这本是花幽谷内部的秘密,可是就在白幼梨刚进入花幽谷的第一日,叶花轻便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是真的把她当成亲人。 不光是这个传送阵法,其实这三年来,叶花轻对白幼梨传授乐音又何尝不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她甚至把自己所独创的乐谱也拿出来供白幼梨修习,“这部分曲子极难,你尽量参悟,若是不懂,尽管来找我。” 叶花轻说得没错,那本乐谱中的曲子没有一首是简单的。整整三年,白幼梨也只是学会了其中最简单的六七首。至于其他的,则还要等她修为更上一层楼才可以继续参悟了。 说到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白幼梨之前在云中仙中所得的曲谱《一朝集录》。这三年来,她一直把抄本带在身上,只要一得空便会细细揣摩,再旁敲侧击地请教了叶花轻,终于学成了半首《安魂》。 等二人走出传送阵,到达的是一处山林。 甫一踏入花幽谷外的地界,白幼梨心里顿时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毕竟她离开了这块土地整整三年。也许是因为修为提高的原因,白幼梨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花幽谷内外灵力的不同。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适应了灵力的流动。等她呼出最后一口深呼吸,眼眶却突然泛酸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舍不得花幽谷和叶花轻,还是因为太过想念苍山派和江肆。 “传送阵的目的地一般都是随机的,但肯定是在西珑境内。”就在这时,齐徊发声打断了她。 说着,齐徊还拿出一张牛皮纸地图,其上用一点灵力标注着二人此刻的位置,“我们现在是在潜清的地界。” 潜清派和苍山派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距离云中仙却远得很。 “如此,我便先把你送到苍山,再自行前去蓬莱即可。” 花幽谷一开只开三个月,此行路远,白幼梨也不知道齐徊去云中仙办事要花费多久,是以很担心会耽误齐徊的时间,连忙摆手准备说自己一个人即可。 可没等她说话,齐徊已经先开口阻断了她的话头,“小幼梨不必拒绝,这是师父的吩咐,我只是奉命行事。” 听他这么一说,白幼梨都快要怀疑让齐徊顺路出来办事是不是也是叶花轻特意安排的了。 白幼梨面上带着探究,盯着齐徊笑眯眯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看出啥来。 “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先去最近的小城里歇息一晚,明天一早便出发。” 因为二人穿过了传送阵,都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只能今晚上稍作歇息恢复灵力,第二日便可以直接御剑出发,节约时间。 两人商定后,便往最近的小城出发。 可是两人一靠近这小城,便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白幼梨心中一紧,和齐徊迅速对视了一眼,之后便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运起轻功快速靠近。 越是靠近,白幼梨能感受到的阴冷气息便越发的明显。在她看来,这一整座小城似乎都被浓郁的阴冷气息所包围,令人压抑, 二人走到城门前,白幼梨抬头一看,只见城门之上刻着“槐城”二字。 齐徊上前敲门,可敲了半天也不见有回应。 “现在分明还未到宵禁,为何城门紧闭,无人看守?”白幼梨蹙着眉头,不解发问。 正当她话音刚落,城门却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城门后面冒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畏手畏脚地看向二人,警惕问道“你们是谁?” 来开门的是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打量二人的目光很敏锐。 见此,二人再次对视一眼。齐徊对着白幼梨挤了挤眼睛,白幼梨会意。 随后,齐徊上前半步,对着那人轻微拱了拱手,礼貌道:“在下与舍妹自花幽而来,途经此地,不知可否让在下和舍妹入城歇息一晚?” “不行不行,我们这城不收外人,你们快离开吧。”说完,那人看了看天边已经快要完全落下的夕阳,果断关上了城门。 他关门的速度很快,带起的风吹起了二人的头发。 二人吃了闭门羹,不但不生气,面上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了。 这守城门的人言行诡异,城内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修行之人修行的目的便是除魔卫道,是以二人准备半夜潜进城门,一探究竟。 夜半子时,阴冷更甚。 白幼梨跟着齐徊在城墙根处蹲守了整整三个时辰,眼见着月亮升上中天才翻墙而进。 两只脚刚踏在地面上,齐徊狠狠地皱了皱鼻子,嫌弃道:“这城里阴气也太重了吧。” -- 第165页 “这小小一座城里,可能藏了尊大佛啊。”白幼梨面色严肃,目光在四处搜寻。 方才在城外,二人能感受到的阴冷已经很重了,现在一进来,几乎是铺天盖地的阴冷气息冲天而起,几乎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 “今日观那守城之人,满身活气,显然是活人。”白幼梨回忆了一下黄昏时看见的那中年男人,不免疑惑。 齐徊拉着她走到暗处躲藏,一边用气音道:“有阴气不一定就是有死人,而且就算是有死人也不一定全都是死人啊。” 他这么一说,白幼梨只觉得是自己蹲得太久把脑袋蹲傻了才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所谓阴气,也可以说是死气。正如其名,那一般都是死人才能散发出来的。但其实也有例外,那便是利用死气修炼之人,一说鬼修。 沦为鬼修之人,大多没有修行的根骨却又追求长生,这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再者便是修行途中被鬼迷心窍,亦或是走火入魔,最终走入了邪魔外道。 利用死气修炼的鬼修素来不为正道所容,正道之人皆认为此为天理不容之道,无不对其赶尽杀绝,不留情面。 但就算如此,鬼修也在不断地出现,只是他们的行踪都是隐秘的,鲜少有人遇见。 不过,修行鬼道之人大多会被此道影响心性,他们会变得残忍恣睢,诡计多端,会变得急功近利,渴望获得更多的死气来提升实力。 其实不只是鬼修,修行之道大多会影响修行之人。 就像是修行灵力的修士,他们的灵秀不仅体现在外表上,还有斐然的气质。再比如说魔族,他们大多性子暴戾,占有欲极强,而且因为其实力和等级的天生压制,他们大多还崇尚武力。 就算是宵禁时分,城内无人走动,二人也谨慎地在暗处蹲守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沿着街道往城中心走。 街道两边种植着不少的树木,但奇怪的是全都是光秃秃的,不留一片树叶。就连树下的街道上,也没有落叶的影子,看起来阴森极了。 “这地方,真他娘的诡异啊。”齐徊低声感叹道。 白幼梨走在齐徊身侧距离一步的地方,看着两边光秃秃的树木,道:“这些到底是什么树?” 西珑地区,灵力充沛。生长在这里的植物,就连花花草草的生命也比其他地方长很多。像这种九月初就落完叶子的树木,更是少得可怜。 齐徊凤眼微眯,目光快速一扫,道:“你是不是忘了这座城叫什么了?” “槐城。”白幼梨下意识地回答。 竟然是槐城,那里面种的树定然是槐树了。可槐树分明是只有冬天落叶,为何这才将将秋天,叶子就全部落光了,这是否也和此间的死气有关呢? 思及此,白幼梨再次看到周围的槐树,不禁后背一阵发凉。 走出一段距离,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二人再没有听见其他声响,甚至连个打更人都没有。这些无一不透露着诡异,要不是见过活人,白幼梨甚至快要怀疑这座城其实是一座死城。 白幼梨跟着齐徊沿着大街道一路深入,最后来到了槐城的最中间。不可思议的是,槐城的最中间不是城主府,也不是其他重要的建筑,竟然是一棵巨大的槐树。 不同于其他已经落叶的槐树,这棵槐树参天,树冠遮天蔽日,树叶碧绿,树干粗壮需要五个成年男子才可以堪堪合抱。 见此,白幼梨三两步快速上前,围着槐树转了半圈,道:“这般粗壮,这槐树不会已经成精了吧?” 说着,她拿出一张符咒,施以术法后挥向大槐树。 符咒泛起灵光,围绕着槐树转了好几圈。最后回到白幼梨的面前,其上的光辉渐尖暗淡,最后消失不见。而使用过的符咒也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于空中。 这说明槐树中没有任何力量,就连灵力也没有,它只是一棵再正常不过的普通槐树。 白幼梨不免疑惑,转头一看却见齐徊此刻站在大槐树外围的小溪流旁查看着什么。 那小溪流应当是专门用于给大槐树供水,围绕着大槐树挖了整整一圈。其下应当是修建了暗道,这才使溪流中的水源不断,并且流动。 “齐师兄,怎么了?”白幼梨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其中的端倪,只好问道。 齐徊皱着眉头,抬手摆了摆,示意她不要说话。 之后,白幼梨便眼睁睁地看着齐徊将素白的手伸进了小溪流中,径直摸到了溪流底部的泥沙之下,细细感受。 因为溪流平缓,流速缓慢,其下的泥沙也平整细腻。 齐徊摸索了好一阵,最后从较深处掏出了一把黑乎乎的淤泥。 看着齐徊也被染得黑乎乎的手指,白幼梨脸色一变。可齐徊比她更加嫌弃,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要是有其他师弟在这里,他指定不会亲自干这种事情。 他把淤泥掏出来后放在了一旁的干净的平面上,将淤泥摊开,从中捻起一颗碎石,使用灵力狠狠捏了捏,道:“这石头很坚硬,非同寻常。” 白幼梨稍微凑近了些,借着月光在这一坨淤泥中看见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些细碎的黑色石头,在月亮光辉的照耀下也还是黑黢黢的。 “这是什么?” 齐徊摇了摇头,“只凭看,我也看不出这是何物。” 这些石头看起来并不寻常,可却是暗淡无光,就像是其中的力量已经被消耗完了,所以现在才像是普通的石头。 -- 第166页 检查完这石头,齐徊站起身来,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点灵泉净手。 白幼梨挪到小溪流边上往里看,从淤泥的表面上并不能看见黑色的石头。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石头很早之前就被放进了溪流,在水流缓慢流动的时候带着淤泥把它们全部埋住了,另一种便是石头是被人藏进去的。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很可疑。 还有现在槐城关闭城门,不让外人进程。 这说明城内确实是出现了奇怪的事情,而且城民已经发现了,已经开始采取措施。但是槐城的城民都只是凡尘之人,定然不能对抗可以使用死气的人,所以事情到现在也没有被解决。 一路走到这里,线索也算是断了。接下来还想得到其他线索,只能从城内之人入手,但那也只能等白天再说。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再等等。 “明日我们伪装成城里的人,先去城主府看看。” “好。” 清晨—— 齐徊和白幼梨站在街道的中间,往四面八方看了又看。 方才他们问过过路的人,知晓了今天是他们赶集的日子,可是这街道上怎么看也没有多少赶集的氛围。 分明已经日上三竿,路边还只开着几家零零落落的店铺,就连街道上也没有几个人。更令人不解的是,来往的人还都是身体健硕的成年男子,至今没看到老幼和妇人。 大家都是行色匆匆,买了东西就离开,似乎是在害怕惹上什么东西一般,人与人之间也没有多余的交流。 “这也太诡异了。”齐徊再一次感叹。 白幼梨完望着方才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一位成年男子,注意到对方看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打量和怀疑,不由得也有些惊悚的感觉。她不由得往齐徊的方向靠近了一步,道:“他们好像在躲避某种东西。” “还说伪装成这里的居民呢,人家压根就不想搭理咱们。”齐徊似乎有些无语,干脆在旁边一家路边摊的板凳上坐下了。 他刚落座,白幼梨便敏锐地注意到了正在一旁收拾锅碗的摊贩看了过来。那人穿得朴素,虽然身材矮小但也看得出来是个成年男人。 摊贩一边将堆叠好的瓷碗在灶台上摆开,一边偷偷地偷瞄齐徊,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招呼。 白幼梨捏了捏手指,主动上前道:“老板,请问都有些什么吃食?” “啊!”摊贩没想到白幼梨会上前搭话,还被吓了一跳,“有……小笼包和油条,这些都是现成的,若是你们想吃面条或者馄炖,俺也可以现在给你们煮。” 原来是出来卖早餐的。 可是看那锅里还没有滚开的汤水喝满满当当的蒸笼,今早上还没有开张呢。不过也对,光从今早上来看居民们已经尽量不出门了,更别说专门出来吃早饭了。 白幼梨和齐徊对视了一眼,齐徊微微眯起了眼睛,道:“那便给我来一碗馄炖吧。” “好嘞……你稍等。”摊贩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拉了两下风箱,加大了火势。 白幼梨上前两步,在齐徊左手边的位置坐下。 齐徊抬起手肘,轻轻撞了撞她,道:“你长得乖巧,你来问问。” 听此,白幼梨顿时有些无言。但是她已经习惯了齐徊能推则推的性子,只好轻声咳嗽了两下,这才开始旁敲侧击:“老板,最近的生意不好做吧?” 她问得委婉,又是一个很好的开头,就连齐徊也没忍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示意她继续。 老板听了她的问题,看了她好几眼,似乎是没想到白幼梨竟然还要搭话。他的手在身上擦了好几下,但似乎不回答客人的问题又不好,只能局促道:“还……还行吧。” 白幼梨表情维持得很好,倒是齐徊挑了挑眉,转头朝街道上看了好几眼,确定这摊贩是没有一点生意后,又转头看着摊贩,把人家看得好不自在。 “实不相瞒,我和兄长二人因为跟随父亲在外地做生意,是昨日才回到槐城的。”白幼梨开始轻轻推了推齐徊,让他收敛一下表情,“也不知道城内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如此凄凉?” 她这么一说,即解释了为何两人会不明白城内之事,同时也停止了摊贩对他们身份的猜忌。 果然,摊贩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下,看起来轻松了不少。他就说槐城内什么时候有看起来如此富贵的公子和姑娘了,原来是商家的。 他揭开锅盖,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锅中的开水,道:“原来是这样啊……” 摊贩说完这一句,就没了下文,似乎并不准备回答白幼梨的问题。 见此,白幼梨和齐徊也不催促,只双双用迫切和好奇的眼神一起紧紧地盯着摊贩,目光看起来亲和却满是压迫。 最后,摊贩几乎被他俩盯着头皮发麻,就连盛混沌的勺子都拿不稳了,他破罐子破摔道:“二位客官就不要为难俺了,俺不敢说,俺怕出人命啊。” 最后,两人真的什么也没有从摊贩嘴里问出来,还花费了一碗馄炖的钱。不过好在两人不缺那点时间和钱财,倒也没有过多去计较。 白幼梨和齐徊又回到了大街上,发现走在街道上的人更少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齐徊没吃两口的馄炖的摊贩,道:“那老板看起来胆子不大,肯定也是迫于生计才在这种时候出来摆摊的。” -- 第167页 “算了。”齐徊叹了一口气,“我们去城主府吧。” 这一次,二人直接放弃了打探方向,因为所有过路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是警惕防备,似乎都在怀疑他们的身份,也不想和他们扯上联系。 于是,二人只能顺着街道直走,但好在也没有绕多少远路,没多久就找到了城主府。不出所料,城主府的大门也紧闭着,若不是挂了牌匾,二人都不敢确定这是城主府。 “你长得乖巧,快去问问。”齐徊再次拿出了这个借口。 白幼梨无法,只好先行步上高高的阶梯,敲了敲门,“有人吗?” 很快,大门就开出了一条不大的缝隙,里面传来声音:“是谁啊?” “我们想见见城主。”白幼梨开门见山。 这也是她之前和齐徊说好的,既然跟城民多说无用,那就直接找城主,总能管点事吧。 不料,那人就算是听了来意,也没想放在心上。不仅如此,态度还十分恶劣,他径直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不耐烦,“不见不见,你们是谁啊就想见城主,城主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说着,就要关门。 白幼梨张了张口,正准备再说几句,就见身侧突然出现了一条长腿。 齐徊直接一脚踹开了城主府的大门,把门后的人也推出了好远,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看起来很生气,已经不想再跟这人多说废话,踏入门槛,也只是轻飘飘地看了那人一眼,便往里面走了。 白幼梨连忙跟上,在经过那人身边的时候,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她脾气好,可是齐徊有时候性子却差得很,想来这人也应当后悔了刚才没有跟好说话的白幼梨友好交流。 “哎哟……你们……你们这些人!”开门的人摸着腰一顿哀嚎,指着白幼梨和齐徊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可二人都无暇理他,还当着他的面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城主府。 “就连一个守门的家丁都这般无礼,想来这城主定然也不怎么样。”齐徊是这么说的。 可是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因为他们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槐城的城主,他看见城主府内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也很诧异,但也没有失了礼节。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身边的家丁,道:“请问二位是?” 城主身穿墨绿色的长袍,一头长发被一支木簪子束起,面容宽和。就算是被人闯进了府邸,竟然也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还维持着礼节问话。 没想到城主是个温润有礼之人,齐徊一顿尴尬。但是他很快就丢掉了那一点尴尬,道:“城主,在下齐徊,这是舍妹。” “我兄妹二人之前跟随父亲在外地经商,昨日刚回到槐城。”齐徊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想到今日赶集,我便带着舍妹出门来采买,可却发现商铺不开,街道上也没有行人。之后又途经城主府,府门也是紧闭,在下不解,于是上前询问。”接着,齐徊就开始甩锅了,“可负责府们的家丁不仅没有解答在下的疑惑,还读在下恶语相向,在下气不过,这才想要来讨个说法。” 说完,他还对着城主笑了笑,看起来亲和极了,就像真的只是个良民。 第74章 槐城(合) “算了,反正再过不久就可…… 其实他这般说也很无礼, 哪有人因为这个就擅闯人家府邸的啊?齐徊不过就是仗着这城主看起来脾气好,不会跟他计较罢了。 “原是如此,我定然会严惩那家丁的。”城主果真是个好性子,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气。 但是看着城主的笑容, 白幼梨不知为何心里却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齐徊笑着向城主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之后便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 笑道:“那不知城主可能为在下解惑,这城内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城民都闭门不出, 如此凄凉?” “你兄妹二人刚回来,有所不知啊。”说到这里,城主还叹了一口气,“自前段时间开始,城内就频发怪事, 不少城民死于非命,死状可怖。” “什么?”齐徊大惊。 城主继续道:“受害的人大多是在晚上遇害的, 还都是在外面, 比如走在街道上突然浑身抽搐痉挛,之后便变得僵硬冰冷, 就连城内最好的医师也无力回天, 甚至找不出原因。” 这死状,分明是被吸光了阳气,成为了一具干尸。 “那原因?”齐徊追问。 城主面上立刻布上了忧愁,轻叹着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知道。” “那为何不向外界求助?”白幼梨适时开口。 这里距离潜清派很近,那么距离苍山派定然也不会远,两大修仙的宗门都在这里, 为何这城主还选择关闭城门不让进出,如此闭门造车,事态只会越来越严重。 城主看向白幼梨,苦笑道:“这我自然也是想过的,可派出去传信的人往往还没走出城门就暴毙而亡,一连四次都没有例外。” 这样,便也没人愿意出去送信了,城主也不敢再想对外求助的事情。 既然不能出去,那也不能让其他人进来了。于是城主之后下达了命令,城门关闭,谢绝外客。同样的,城内的居民也因为多人受害的事情不敢再出门,就算要出门也尽量在白天。 “法子有用吗?” “有,死的人确实少了。”城主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但是也没有完全制止,这种情况还是有出现,甚至前日里白天也出现了。” -- 第168页 随后,城主又道:“这段时间,我也尝试过其他办法。可是现在槐城已经算是和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消息根本传不出去。就连飞鸽传书也没用,鸽子也还没飞出去就会死掉。” 看来从中做坏的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白幼梨微微蹙着眉头,和齐徊快速对视一眼过后,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齐徊会意,立刻又说,“其实在下在经商途中有一萍水相逢的好友,他略通术法。若是城主需要,在下今日便请他来槐城,为槐城分忧。” 听此,城主的面色更加凝重了起来,他皱着眉头,道:“现下如此境况,你又该如何告知那位……呃……仙长呢?” 齐徊随意地笑了笑,显得颇有些高深莫测,“那自然有仙家的办法。” “那不知我能做些什么呢?”城主问道。 “现下城民惶恐,不敢与外人接近。就请城主能给予在下一信物,让城民们配合在下……的那位好友,方便找出根源的问题。”齐徊拱手道。 “好好好。”城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当即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牌,“这块玉牌我一直随身携带,城民们都认得,你只管拿着这玉牌行事,城民们自然明白是我的授意。” 说着,他还让身边的家丁去去了一本小小的书册,其上详细记录了出事以来,遇害之人的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和家人住址一类的,“这个也交给你们吧。” 之后,齐徊和白幼梨在城主的相送下走出了城主府,待身后的大门一关上,齐徊方才轻松随意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齐师兄,你所说的略通术法的朋友……” “那自然是不存在的,”齐徊屈起手指敲了一下白幼梨的额头,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瓜,“我还能有几个朋友比我更通晓术法呢?” 白幼梨摸了摸被敲痛的脑袋,不想去过多思索齐徊方才那一句过于自大的话,“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齐徊抬手摸着下巴思考了许久,随后掏出方才得到的玉牌,“我们先去拜访一下死者的家属吧。” 定好下一步之后,二人直接离开了城主府,殊不知此时此刻城主府大门之后,方才还一脸和善的城主一改先前的表情,正紧紧地盯着他们。 他身后还站着的一位家丁,赫然是之前给白幼梨开门的那个。家丁看着城主的背影,支支吾吾了好一阵也不敢说话,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城……城主,需要小人去盯着他们吗?” 城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默认,又补充道:“多派几个人盯着他们,我倒要看看这两人要搞点什么。” 他跟守城之人说得好好的,无论是谁都不准放行。他们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说自己近日里才回到槐城,更何况守城之人之后也没有上报,这二人显然是在说谎。 “城主,你把那玉牌给了他们,真的好吗?”家丁没忍住多嘴了一句。 城主转过身来,轻飘飘地看了家丁一眼,眼里满是漠然和不屑,道:“不过是一块玉牌,还能被他们玩出花来?” 说完,城主便甩袖离开。 他们之间的谈话,齐徊和白幼梨自然是丝毫不知,二人此刻正走在槐城的主街道上。 因为是白天,四周的景象也远比昨日夜里看得清楚。现在白幼梨再去看那些没带一片树叶的槐树,只觉得这些槐树除了落叶不合时节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为何城中心的那一棵槐树却又没有落叶呢?这是否又跟那一条溪流中的黑色石头有关呢? 白幼梨跟齐徊说了这个问题,齐徊沉吟片刻,暂时也回答不上来,于是只好作罢。 现在街道上没什么人,二人按照书册之上的记录,准备从第一个遇害人入手。于是,二人便直接往城南而去。 往南走是一条比较小的街道,两侧也都种着槐树。在转弯的时候,白幼梨随手摸了摸干裂的树干,只觉得这槐树晚上阴森的时候看着可怖,可是白天似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摸完之后,她便不再在意,跟上齐徊的脚步,加快速度往城南走去。 白幼梨走得快,自然没有看到方才它摸过的那一棵槐树,原本还好端端的。没过过久,那棵槐树突然浑身像人一般颤栗了一瞬,从上到下都在晃动。 接着,周围几棵槐树似有所感,也都颤动起来。 周围无人来往走动,只有冰冷的风阵阵吹过,吹动光秃秃的树枝,这一幕就算是在白天也格外可怕。 “笃笃——” 白幼梨敲了敲门,之后又退后半步等待回应。可等了好一会儿,里面也没有任何回应。无奈之下,白幼梨又敲了好几次门,颇有些泄气。 “现在特殊时期,城民应当不会出门才对啊。”白幼梨笑声嘟囔着。 齐徊斜靠着一旁的房屋墙上,眉眼间满是不耐烦,道:“显然是不想给我们开门啊。” 听这语气,白幼梨生怕齐徊又像之前那样直接踹人家的门,连忙再次敲门。这一次敲门声还没落,里面便传来了响动,开门的是一个小孩,目露恐惧,整个人都是怯生生的,“你们……有事吗?” 见来者是个小孩,白幼梨语气和表情都又缓和了不少,她弯下腰,轻声道:“小孩,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 第169页 小孩似乎还是很害怕,往后又退后了两步,连带着房门也开了一些。 透过变大的门缝,白幼梨往里看了看,只见小孩子身后还站着一个比他稍小一些的小女孩和一个的大孩子,目光也都透露着害怕。 这三个孩子和受害者面相上有三分相似,应当是受害者的三个儿女。想到这一点,白幼梨转换了一个说法,道:“你们家里现在没有大人吗?” 三个小孩都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往后躲藏。 就在小孩们和白幼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后又传来了一阵声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娘亲不是说了不可以随便开门吗?” 这声音温柔无比,声音的主人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门边。透过门缝,那温顺宽和的妇人和白幼梨目光相接。 在看到白幼梨的那一瞬间,妇人眼中先是闪过了一阵惊讶,接着便是犹豫,似乎是在想到底应不应该关门。 见此,白幼梨连忙道:“夫人,请不要害怕,我与兄长二人奉城主的命令前来调查城民枉死的案件,还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说着,白幼梨拿出了那一块城主的玉佩。 看见玉佩,那妇人面色果然变了。她将门稍微打开了一些,看见了一旁的齐徊。于是,她弯下腰低声对三个孩子道:“娘亲要招待客人了,你们三个回到里屋去,我不叫你们就不要出来。” 白幼梨也明白,这妇人是想要保护三个孩子,是以也表示理解。 等三个孩子都离开了之后,那妇人才给二人开了门,她声音低顺,“二位,请进。” 后来,白幼梨得知这位妇人被称为赵氏,遇害的是她的丈夫,是以现在是一位遗孀。又因为父母和公婆皆早早逝世,现在就是一个人抚养三个孩子。 看得出来,赵氏面对白幼梨和齐徊时也很局促,她不断地扣弄自己的袖口,可她尽量表现得落落大方,声音虽然不大却也很平稳。 “是的,外子上个月夜里出门为城尾的陈员外送菜,半夜未归。第二日,见到的便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说起伤心事,赵氏浑身都僵住了,她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悲恸,这才没至于在外人面前失了礼节。 让刚失去丈夫的赵氏旧事重提,引起悲痛,白幼梨心中不免内疚。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赵氏的肩膀,继续问道:“那请问,夫人在那天晚上之前可有发现您丈夫的异样?” “左思右想过,并无。”说到这里,赵氏终于忍不住眼角湿润了,她慌忙转过身去抬起衣袖擦拭眼角。 这整个过程中,齐徊都只是双手环胸,站在白幼梨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之后,赵氏又带着二人去堂屋和她丈夫以往睡觉的房间去看了,可仍然是一无所获。无法,二人只好先行离开,准备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赵氏将二人从房间内带出来,经过一个很小的院子,院子的角落里还围着一个小小的鸡圈,可里面除了一些已经变了颜色的鸡食和水槽,已经不见鸡的影子。 “当家的死了之后,家里也就失去了主要的营生,只好把养着的鸡都卖了。”赵氏注意到白幼梨的目光,适时出声道。 就算赵氏不说,白幼梨也可以猜到。方才在房间里看见了一个篮子,里面放着针线和一打鞋垫,想来那便是现在这个家中少有的收入来源了。 院子的另一角有这一方不大的池塘,面上浮着一些青草,里头喂养着一些鱼。现在鸡已经被卖完了,这里面的鱼可能也快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白幼梨却突然注意到房屋的转角处冒出了半个小小的脑袋,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时方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一个小孩。 那小孩此刻两手扒拉着墙角处,悄悄地露出了一双大眼睛,正瞧着白幼梨。 白幼梨与他对视,不由得笑了笑。 赵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她偏头看看白幼梨,心中也明白了二人并非坏人,是以也没有再出声让小孩回到房间里去。她看着小孩,柔声道:“阿择,怎么出来了。” “娘亲,我饿了……”他看起来怯生生的,目光偶尔会看向白幼梨,似乎是因为有其他人在所以有些害羞。 白幼梨先前便看出,赵家原本就不是很富裕,如今死了当家人更是雪上加霜。赵氏卖掉圈养的鸡,还有缝制鞋垫,都是为了让三个孩子过得好一点。 她轻轻打量了一下阿择,这小孩看起来已经偏瘦,可赵氏更甚。再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其他两个小孩,也都是一副吃不饱饭的模样,可想而知这家中四口人过得有多拮据。 白幼梨摸了摸袖口,从里面拿出了几个先前为了打探消息买的烙饼,道:“阿择,过来,给你饼吃。” 见此,赵氏也并没有阻止。 阿择望着白幼梨手里的牛皮纸包,想上前却又有些犹豫。他看了好几次赵氏的表情,希望可以从赵氏的脸上看到答案。 白幼梨也顺着阿择的目光看向赵氏,征求她的同意。若是生活并没有到现在这种情况,也许赵氏是会选择回绝的,可现在…… 最后,赵氏看着白幼梨,轻轻点头,苦笑道:“多谢姑娘。” 阿择这才松开紧紧扒着墙角的手,站了出来。也多亏了赵氏会扎鞋垫,他脚上的鞋子还算合脚,不至于冻着。可是应该是因为在墙角处蹲久了,刚起步的时候有些不稳。 -- 第170页 见他一脚踩歪了,白幼梨心下一紧。 因为阿择外边便是那一方池塘。 阿择显然也被方才那一下给吓到了,脚下又是一个踉跄,不小心又踩到了廊道的边沿,身子不稳,就要摔下去,落到池塘里。 “阿择!”赵氏大惊失色。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白幼梨想也没想就抬手结印,控制着流淌的空气将阿择裹住,带着他回到了廊道上。 “阿择!”赵氏瘦弱的身子差点站立不稳,她快速跑到阿择的身边,将那小小的身子抱在了怀里,“阿择,没事吧?” 比起惊慌失措的赵氏,阿择竟然还很平静。他被赵氏抱在怀里,透过赵氏的肩颈看着白幼梨,没有哭,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抬手回抱着赵氏,道:“娘亲,我没事。” 看着相拥的母子俩,白幼梨方才结印施法的手都还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池塘边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滚落进了池塘,只咕咚一声便不断下沉,之后再没有了动静。这池塘看着不大,可是极深,若是方才阿择落水时白幼梨不在,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边赵氏平静了下来,她抱起阿择回到白幼梨身前,眼睛还是红的。她自然也知道白幼梨他们或许不是普通人,也明白有些事情自己不应该多问。 她只是微微弯身跟二人道谢:“今日之恩,无以为报。” 白幼梨连忙摆手把她扶了起来,“举手之劳,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池塘周围的围栏缺少修缮,还是让小孩子们多加注意。”白幼梨这般说着,又把手里的烙饼给了阿择,“肚饿难熬,吃吧。” 听她这么说,赵氏不由得再次红了眼眶。 阿择得了饼子,却也不急着吃,而是从赵氏怀抱里下来,拉着白幼梨的袖口,小声道:“谢谢姐姐。” 虽然白幼梨对于自己儿时的记忆已经不再清晰了,可也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小时候不应当如此。她摸了摸阿择的脑袋,道:“下次小心一点,别再摔跤了。” 因为要急着离开,白幼梨和齐徊也没有停留太久。在看着阿择抱着烙饼去找哥哥和妹妹后,白幼梨便提出要先离开了。 赵氏送他们来到门口,再次道谢:“今日实在是多谢。” 齐徊站在白幼梨的身后,目光却还落在屋内,从这个方向看去,可以看在三个小孩手里各自攥着小半块烙饼,正在朝这边望着。 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白幼梨,目光示意。 白幼梨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袖口处拿出一个小巧的钱袋,里面装着一些银子,转头跟赵氏说:“夫人,我先前看见你在纳鞋底,我都买了,这些是报酬。” 她的用意,赵氏怎么可能不明白。她也说不出其他,只得含泪道谢,“多谢……多谢姑娘。” “为人纯粹,做事善良。”这是叶花轻曾经说过的话,虽然没有一直挂在嘴边,但每一个花幽谷弟子都铭记在心,外化为行,从未忘却。 但是离开赵家之后,二人再次犯了难。 白幼梨拿出书册,翻到第一页看了好久,再联想之前在的所见所闻,有些泄气。 “感觉一无所获呢。” 之后,齐徊和白幼梨从书册中再随便选择了两户人家,结果也都是一样的,基本上没有收获。 白幼梨有些疲惫了,顺着在一级阶梯上坐下,把书册从头翻到了尾,无力道:“真的一点共同点都没有吗?” “你再看看?”齐徊语气比较轻松,似乎是想要引导白幼梨发现什么。 “齐师兄,你发现了什么?”白幼梨合上书册,抬头去看齐徊。 只见齐徊双手环胸,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我已经发现了”这般的意思。 见他不说,白幼梨只得自己继续翻看,她的目光在书册上的画像上快速掠过,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微微惊讶,再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试探着说:“好像……死者大多是男子?” 事实确实如此,这书册之中记录的,十个人里面有八个都是男子。 “不错。”齐徊赞赏地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就算是女子,也大多是身子骨比较健康的。” 听此,白幼梨再次低头去看,果真如此。 “难道……真的是鬼修吗?” 她这般猜测并不是毫无依据,鬼修修炼用的是鬼气。要想有鬼气,那就得杀人。死人的阴气和活人的阳气有一点相同之处,那就是身体越好的人,身上的“气”便更加多。 也就是说,杀死一个身体健硕的男子得到的阴气远比身子赢弱的女子要多。 如果这么去想,那么死的人都是男子或者身子骨健硕的女子这一现状,就有了很好的解释。 “并不是没有可能。”齐徊是这么回应的。 之后,二人停止继续去找下一户人家了解现状,而是转头去了昨日的大槐树之下。 现在还是白天,借着天光,白幼梨将那巨大的槐树尽收眼底。这槐树看起来至少有几百年的树龄了,说不定这座槐城的年岁都没有它大。 周围偶尔还有人来往,齐徊和白幼梨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再去挖开小溪流的淤泥。 “这溪流下面,肯定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这下面肯定还藏着东西。”齐徊蹲在溪流边,抬头看向白幼梨,“用你的阵法试试看。” -- 第171页 白幼梨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好。” 随后,她双手结印在地面上布下了一个阵法,阵法最中间出现一点白色的光点。之后,源源不断的灵力从那一点出现,开始向八个方向延伸,最后流出阵法,进入了地面下。 这是个追根溯源的阵法,不仅可以找到这溪流最终的源头,还可以找出这溪流所有的分支。 眼见着一幅由灵力绘制而成的水系地图渐渐成型,齐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不愧是白师妹,果真是什么都……” 他话音未落,原本顺利蔓延的灵力地图却突然戛然而止。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或者污染一般,地图的最边缘处全部被生生地切断了,隐隐泛着黑色。 那是死气,白幼梨一眼便看出了。 如此情状,只能说明由阵法中心分散出去进行探查的灵力也收到了阻止,而且很有可能是接触到了鬼气。 没等她看出更多,齐徊便挥手直接打断了地图的绘制。 白幼梨也明白,若是不及时打断阵法,她本身也许会受到阵法的反噬。 但好在,方才绘制的地图还在。 白幼梨和齐徊一起观察了许久,最后还是白幼梨不太确定地开口,“齐师兄,我怎么觉得,这些有阴气的地方是在地下深处啊?” 齐徊面色凝重,看了看白幼梨,又看了看那地图,最后语重心长道:“你觉得的……没错。” “若果真是如此,那岂不是一整座槐城的地下都被阴气浸染了?”想到这个可能性,白幼梨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暂时还只是一个猜测,具体的我们今晚上再来看看吧。”齐徊说着站起身来,看向四周,面上有些苦恼,“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可现在槐城关门闭户,哪里会有客栈收留客人啊……”白幼梨道。 最后,二人还是找到了落脚的地方,那就是赵氏的家里。 赵氏为人亲和,见二人傍晚时分前来,立刻便明白了来意,也不多问,便打开了门让二人进去。 “多谢夫人,”白幼梨再三道谢,这才跨过了门槛,“叨扰了。” “不,是我应该多谢姑娘。”赵氏回身把大门关上,“多谢姑娘的照拂,家中简陋,委屈二位仙者了。” 白幼梨连忙摆手,笑道:“夫人不必如此称呼,我与兄长二人今夜无处可以落脚,还多亏了夫人收留。” 之后,赵氏领着二人先到了堂屋,那屋子并不大,只中间放置这一张八仙桌,另外还有几个木质的柜子,用以盛放杂物。 “二位请坐,我去收拾一下客房。” 赵氏走后,白幼梨和齐徊才在两把椅子上坐下。 两人没坐下多久,便听见堂屋外面传来了一阵凌乱而稀碎的脚步声,脚步声时轻时重,应当是几个年岁不一的小孩子。 果不其然,白幼梨下一刻便看见了门口探进来三个脑袋瓜,其中一个正是白日里的阿择。 三个小孩扒在门框上,三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阿择看起来很平静,小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们,另一个小男孩最是好奇,差点从门框上摔下来。 白幼梨哑然失笑,轻声问道:“你们,可有用过晚膳了?” 三个小孩似乎没想到她会跟他们说话,相互看了好几眼,才转头来对着她点点头。 见此,白幼梨也点了点头,又问:“那烙饼可好吃?” 这一次,三个小孩点头的动作快了许多,而且动作出奇的一致,看起来是真心觉得那烙饼好吃。 “吃完了吗?” 三个人又一同摇头。 白幼梨知道他们怕生,是以也没有跟他们说太多。正巧这个时候赵氏从客房回来了,看见几个小孩,弯下腰跟他们低声细语说了几句。 至于说了什么,白幼梨没有听清。 但三个小孩听完赵氏的话后,似乎有有一阵的犹疑。三人互相看了好几眼,才从外面走进来,怯生生地站在了白幼梨的面前。 “怎么了?”白幼梨从椅子上起身,半蹲下平视三个人。 最大的那个小男孩抬起手轻轻撞了撞阿择的手肘,阿择眨了眨眼睛,道:“谢谢,谢谢姐姐给的烙饼。” 小女孩和大一点的小男孩也立刻跟着道谢:“谢谢。” 小孩子胆子小,声音也软,跟白幼梨道谢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她,只小声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白幼梨心中一阵温热,她抬手分别摸了摸三个小孩毛绒绒的脑袋,之后看向了阿择,道:“我听你娘亲唤你阿择。” “你们呢?”她看向其他两个小孩。 小女孩抬手抓住垂在自己胸口处的麻花辫,扭扭捏捏道:“我叫阿丹,这是我们的哥哥阿志。” 正当白幼梨疑惑为何阿志不说话的时候,赵氏走到了旁边摸了摸阿志的后脑勺,道:“姑娘莫怪,阿志他……自小不能言语。” 白幼梨恍然大悟,一时间心中涌上怜悯,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但好在赵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三个小孩子先回自己的房间,又道:“等会儿娘亲烧热了水,便来叫你们洗澡。” 三个小孩齐齐点头,之后便离开了堂屋。 白幼梨的目光落在了走在最后面的阿志身上,不由得想起方才阿志扒在门框边往里瞅的时候那清澈好奇的眼神。 -- 第172页 “二人,客房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看得出来赵氏是一个勤劳的妇人,不仅让家中的三个孩子衣着整洁,面容白净,房间里也都是井井有条的。 赵氏带着两人穿过小小的院子,最后推开了两面相邻的房门,道:“就是这里了。” 之后,她又道:“不知二位可有用膳?” 听此,白幼梨立刻反应过来赵氏想要为他们准备晚膳,连忙婉言拒绝,道:“夫人不必麻烦,我与兄长早已辟谷。” “那还请二位好好休息。”说完,赵氏便离开了。 见人走了,齐徊放下环在胸前的双手,对着白幼梨满意地点了点头,“处理得不错嘛。” 他说的是为人处世。 白幼梨叹了一口气,她可不相信齐徊全程不说话是为了磨砺她,说是偷懒还差不多。但是她早已习惯了齐徊的性子,轮不到自己的事情绝不多嘴和插手。 “那白师妹你睡这一间吧。”齐徊指了指白幼梨面前的那一扇门,随意道。说完之后,他便先行踏入了另一间,然后当着白幼梨的面把门给关上了。 白幼梨再次叹气。 但是还算齐徊有点良心,把大的房间让给了她。 可是白幼梨很快就发现,这房间应当是赵氏自己的房间,因为床头还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有没有做完的针线活。 一时间,白幼梨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赵氏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那她睡哪里呢? 没过多久,赵氏给他们端来了水。 白幼梨连忙上前接住,并且说了这个问题。 赵氏一愣,微笑道:“姑娘不必在意,我去跟阿丹睡一屋就好了,那孩子夜间总爱踢被子,我也好照顾她。” 听此,白幼梨安心了不少。 送走了赵氏之后,白幼梨给自己倒了半杯热水饮下,一瞬间脑袋都清明了不少。 她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最后从袖口取出了一张牛皮纸,上面绘制着之前靠阵法形成的槐城水系地图。 她把这地图反反复复看了好久,将其上的细枝末节都暗自记了下来。 之后,便到了该歇息的时间,白幼梨将地图放进了储物玉佩,正准备静修一夜的时候,突然在玉佩内的一个角落探寻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什。 她顺从本心将其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通讯法器,是很早很早以前江肆给她的。在三年之前,她便发现这法器已经联系不到江肆了。 可是在花幽谷三年间,她偶尔也会有压制不住思念的时候,也曾冲动地起过给江肆传信的心思,尽管知道花幽谷根本传不出书信和灵鸟。 每当她忍不住想念江肆的时候,她就会拿出这个通讯法器,因为除了腰间玉佩之外,这是唯一一个曾经和江肆联系的法器了。 就算知道这法器已经无法联系江肆了,白幼梨还是会在夜半时分,不甘心地反复给这法器注入灵力。 可每一次的灵力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就在去年九月份的一天,白幼梨像往常一样练习完音律回到自己的小阁楼,她算着日子才发现她已经离开江肆,来到花幽谷整整两年了,一时间有些怅然。 于是,她再次拿出了通讯法器。 但是这一次,法器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毫无反应。 那个时候已经快要子时了,白幼梨当时已经很累了,仰躺在床榻上,双手捧着法器,双眼却有些迷蒙了。 有了之前那么多次的失败,她本来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便只随意地往法器中注入了一股灵力。 可是就在下一刻,通讯法器中间的小型阵法突然运转了起来,这说明这个通讯法器已经连接上了与之相对应的另一个。 白幼梨倏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她望着正在缓慢运作的通讯法器,不由得酸了眼眶。 她屏住呼吸,凝神细细听着对面的动静,想要辨认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很快,对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何其熟悉,白幼梨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对面就是江肆。 接着又是一阵白玉杯底部落在桌案上的声音,茶水倾倒的声音随之而至。看样子,江肆似乎并没有发现通讯法器的异样。 不知不觉间,白幼梨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再忍不住,轻声唤道:“师兄……” “啪——”只听见一声脆响炸开,茶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通讯法器间的法阵也突然暗了下来,联系被切断了。 在那之后,无论白幼梨如何尝试,通讯法器也再也没能联系得上江肆。 回忆结束,白幼梨手里握着通讯法器,一时间悲从中来。若是从始至终她都没和江肆联系上倒也罢了,那一次分明有了机会她却什么都没能和江肆说。 她认命般叹了一口气,嘟囔道:“算了,反正再过不久就可以见到师兄了……” 等结束槐城这些事情,她便再也不想耽搁了,她想尽快见到江肆,越快越好。 就在这时,白幼梨神色一凝,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 与此同时,她的房门也被敲响了。很快,齐徊的声音传了进来,“白师妹,你睡了吗?” 白幼梨连忙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的齐徊表情也很凝重。对上齐徊的目光,白幼梨道:“齐师兄也察觉到了?” -- 第173页 “嗯。”齐徊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是死气。” 说完,二人不再停留,从赵氏家中的围墙翻了过去,朝着死气最浓郁的方向快速而去。 反正城中无人来往,白幼梨便直接抽出了灵剑碧落,选择御剑飞行。齐徊不喜御剑,便在街道上穿行。 二人没走多远,便注意到了异样。 “齐师兄,在东边。”白幼梨看着远处黑蒙蒙的那一团,大声道。 齐徊跃上一方屋檐,往东边看去,“走。” 借着明亮的月光,那一团黑雾在二人的眼前愈加清晰。令人没想到的是,黑雾所笼罩的地方便是那棵大槐树的所在地。 等二人到的时候,大槐树周身的黑雾已经浓得像墨一般了。 “这是什么东西?”白幼梨望着眼前的景象,面上满是惊讶。 这棵槐树与白日所见大有不同,此刻的槐树周身长满了黑色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住了树冠和树干,几乎密不透风。 若是仔细看,便可发现月光下这黑雾还在持续扩大。 白幼梨御剑绕到了槐树的另一侧,这才发现这黑雾的来源都是同一个方向,那便是城东。她蹙眉,问道:“齐师兄,这黑雾可是死气?” 齐徊站在树下,点了点头,“这死气正在被这槐树吸收。” 事不宜迟,白幼梨连忙御剑循着死气来的方向往城东而去,最后停留在了一条胡同内。那胡同中很黑,根本无法视物。 白幼梨担心其中危险重重,事先布下了一个术法,照亮了小范围内的黑暗。 可就在下一刻,所见之景让她呼吸一滞。 胡同里满是死气,浓郁得几乎凝为实质。而就在胡同的最中间,正躺倒着一个人,那人痛苦不堪,正在奋力挣扎。 白幼梨立刻明白过来,那人正在死去,而周围的死气也是来源于他的即将死亡。 来不及多想,白幼梨连忙扑过去,掰过那人的身子,只见她手下的这成年男子双眼泛白,脸上毫无血色甚至泛着紫黑。 这是将死之兆。 “醒醒!坚持住!”白幼梨一边快速摇晃着那人的身体尝试将其唤醒,一边朝他的身体中输送灵力。 可送出的灵力无一例外全部都没得到回应,那人身体内满是空虚,根本不是灵力可以填满的。 “白师妹!”就在这时,齐徊也赶了过来。 他看了看地上那人的脸色,又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随后面色凝重地制止了白幼梨,道:“已经死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白幼梨浑身脱力,坐在了地面上。她松开了手,看着胡同中还没有完全被吸走的死气,一时间有些无措。 分明刚才还活着,却还是死在了她的面前。 第75章 重逢(一) “师兄……” “我们现在先去槐树那边查看情况, 这人就先留在这里。”齐徊冷静地说道。 白幼梨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膝盖,小声道:“好。” 说完, 她也不再去看那死状难堪的男子尸体, 御剑快速往大槐树的方向而去。 “原来吸食死气的是这棵槐树。”白幼梨道。 齐徊摇了摇头, 表情凝重,声音还很沉稳,“那槐树不简单, 但吸食死气的定然不会是一棵槐树,背后肯定另有其人。” “齐师兄,你是说……鬼修?”白幼梨试探着问。 “应当是了,”齐徊运起灵气,飞檐走壁, 在街道上快速穿过,“敌在暗, 我在明, 万事小心。” “我明白。”白幼梨颔首。 等回到原地的时候,大槐树又是另一番光景, 先前缠绕着树干和树冠的藤蔓已经尽数散开, 在空中乱舞,其上还缠绕着黑色的死气。 一靠近那里,白幼梨便感觉到手脚发凉,周身发冷, 就连呼吸都被压制着。她御剑落在地上,将碧落提在手里。 大槐树应当是感受到了二人的靠近,空中乱舞的藤蔓停顿一瞬, 随后便快速向二人袭来。藤蔓舞动的速度飞快,带起了猎猎狂风。 “小心!” 白幼梨转身一剑劈断了袭来的数条藤蔓,往上一看,只见大槐树周身的藤蔓不断生出,就连方才被斩断的也不断再生。 “普通的槐树可不会长藤蔓,这背后的人有点东西啊。”齐徊手中捏着一张符咒,快速催动,把大槐树一整面都烧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了黑色枯焦的枝杈。 “感觉烧不尽。” 白幼梨的话音未落,果然又生出了许多黑色藤蔓,而且比之前的更加粗壮和灵活,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朝着齐徊而去。 “我拖住它,你来布阵。”齐徊快声道。 “好!”白幼梨立即应答。 随后,齐徊又接连用符咒烧了槐树的其他几面。一瞬间,藤蔓疯长,上面还布满了尖刺,追着齐徊跑。 更可怕的是,这藤蔓可以无限延伸。 白幼梨趁着这一点时间,连忙在槐树的根部开始布下一个大型的杀阵。随着灵力灌入阵法之中,杀阵成形。 “破!”白幼梨双手结印,催动法阵。 就在下一刻,法阵发出强烈的光芒,将一整棵参天的槐树困在其中。之后便是巨大的爆破声,大槐树被炸成了碎片,只剩下一截树干。 而刚才还追着齐徊不放的藤蔓失去了支撑,瞬间便落在了地上,化作一缕缕死气,消散在了空中。 -- 第174页 齐徊收起手中的符咒,回到地面上,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这槐树是用来吸收死气的媒介,我们现在把它破坏掉,背后的人肯定很快就会发觉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白幼梨问道。 “我们先回赵家……”齐徊看了看天色,然后突然话音一转,“是谁?” 白幼梨慌忙转身,果然在槐树的树干后面看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色身影。她想也没想,直接一剑朝那里劈过去,露出了后面的人影。 那两个身影看起来十分矮小,身上穿着黑色的斗篷,把整个身子都裹得严严实实,就好像见不得光一般。 “死侍。”齐徊的声音徒然冷了下来,他甩出一张符咒,想要直接炸死对方。 可对方连忙散开,逃之夭夭。 “应当是想回去报信,我们分开追。”齐徊看向白幼梨,快速道。 白幼梨点点头,当即御剑朝着西边的那道黑影追去。 死侍并非活人,乃是鬼修用死气注入尸体,让其变成自己的奴仆。这种东西自然不是活人,因为依附于鬼修,是以大多脆弱不堪,战斗力极低。 可是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虽然它们不能用来战斗,可是在其他方面作用却很大,就比如说监视和通风报信。 是以,不能让死侍回到它们的主人身边,否则定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白幼梨御剑速度很快,一直追在那死侍身后,一点也不敢放松。可对方身影矮小,逃窜动作极其利索,还善于掩藏,这也导致白幼梨好几次都差点跟丢。 这样追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头,白幼梨干脆停下来,在风中捉住了一点那死侍的死气,点燃了一张追踪的符咒。 有了这符咒,白幼梨果然轻松了很多。 在城内不好施展术法,白幼梨便追着那死侍一路来到了城外的一片树林里。看着安静的周遭,白幼梨心道正合心意,正准备结印一招杀了那死侍。 可那死侍却突然往地下一钻,消失在了白幼梨的眼皮子底下。 而白幼梨的术法落到死侍方才停留的地面上,炸开了一个三尺的窟窿。待她走近,往下一看,便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和不断上涌的死气。 白幼梨呼吸一顿,连忙后退了半步。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底下竟然是一条黑色的甬道。至于通往哪里,还未可知。 她不知道这条通道是通往哪里,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思索片刻,她决定先给齐徊发个信号,等他来了再一同决定。 可她刚这般想着,那甬道内突然传来了巨大的风声,猎猎狂风缠绕在她身上。 下一刻,白幼梨消失在了原地。 而方才还大开着的通道霎时关闭,不露出一丝蛛丝马迹。 白幼梨被送到了一座石拱桥的桥头,因为是被强行拉进来的,还穿过了不少的死气,她脑袋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等她扶着一处缓过来了,便发现自己周围来来往往走着很多人,可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活气,显然都是死人。 意识到这一点,白幼梨脸色一白,连忙躲过旁边差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死人。 “这里是哪里?” 她抬眼打量着四周,找寻了许久,这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退路,甚至连一点阵法的痕迹也没有。 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往前走,过桥。 桥的对面是一座城镇,城门上边刻着“槐城”二字。过了好一会儿,白幼梨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城门和之前所见的槐城城门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也是槐城? 周围都是阴森森的,就算是在城外也走着许多人,就像是这里才应该是真正的槐城,上面那一座没有人来往的槐城才是虚幻。 白幼梨站在桥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就算知道都是些死人,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烟火气要比真正的槐城浓郁多了。 她注意观察了周围行人的面容,他们每个人都长得不一样,可表情都是如出一辙。 冷漠、麻木、漠不关己…… 退无可退,白幼梨只好选择过桥进城。 她有意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就算死气是无法模仿的,她也不敢带着满身的灵气和活气入城。毕竟周围都是死人,万一被发现了,她光凭一己之力,怕是无法脱身。 城门开着,白幼梨站在门外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的街道。 不知道是不是在过什么节日,街道上张灯结彩,周围的店铺也都是灯火通明。街道上挤满了人,他们穿着好看的衣服,只不过面上的表情却并不喜庆,麻木到了极点。 城门口有六个守门的人,他们分站两边,手里握着一根木棒,眼神麻木地看着进城的人。似乎他们的职责不是守门,而只是站在这里。 白幼梨生怕自己被认出来,提心吊胆,屏住了呼吸,从大门的最中间顺着人流混进了城。 刚走进了城门,还等不及她松一口气,便看见迎面走来了一队人马,他们手里也捏着木棍,看样子是在节日人多的时候负责巡逻。 她连忙再次屏住呼吸,装作满脸麻木的样子,状若无事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好不容易逃过了一劫,白幼梨站到了路边,开始观察起四周来。她惊讶地发现,这城中人声喧闹,甚至有客人和老板在讨价还价,可走在街上的人根本没有张口。 -- 第175页 为了掩饰自己与旁人不同的表情,白幼梨僵硬着一张脸来到一个面具铺子前面,准备买一个面具戴上。 她身边站着一个满脸苍白的小姑娘,也在挑选着面具。她装作挑选的样子,看着小姑娘拿起一个白猫的面具,递给了摊贩一块碎银子。 白幼梨惊讶,这分明是一座死城,流通的货币竟然还是活人使用的。 她连忙随手从小摊上拿起一个狐狸面具,从袖口处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小贩面前,一句话也不说连忙离开了。 白幼梨把狐狸面具带上,这才有了安全感。 当务之急是寻找出去的路,出去和齐徊会和后,再做商议。 可是她从街头走到了街尾,逛完了一整座死城,和无数的死人擦肩而过,她也没有找到不同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白幼梨有些泄气,却还是只能装作僵硬的样子,离开主要的街道,走到了一条河边。 那里有不少卖花灯的小摊,河边还站满了放花灯的人,河面上漂浮着许许多多好看的荷花灯,白幼梨这才恍然大悟,今日是花灯节。 不得不说,这座完全模仿槐城建成的死城,当真是惟妙惟肖。 她往左边看去,这才注意到河上还修建着一座石拱桥,桥上面来来往往也走着不少的人,还有不少驻足的人,似乎是在观赏河面上的花灯。 石拱桥连接起了小河两岸,白幼梨当即决定去河的另一边看看,也许会有收获。 可当她一脚踩上了桥面,心中突然泛上了一阵异样之感,总觉得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她抬手捂住心口,往桥的最高处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白幼梨按捺住心中的悸动,迈步向前走去。 随着她慢慢登上石拱桥,视野也愈加开阔起来,迎面走来的每一个人的脸也愈加清晰了起来。 河面上吹来一阵风,抚动了她的头发,因为有些遮眼睛,她伸手将额发拨了回去。 可就在下一瞬间,她看见桥的对面一人的身影渐渐清晰,那人一袭黑衣,满身正骨,和周围来来往往的死人格格不入。 那人面上也带着一张白色的狐狸面具,只余下一双墨玉般的黑眸。清风也吹动了他的头发和衣角,带着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恍然一刹那间,白幼梨和那人对上了目光。 白幼梨双脚就像被钉住了一般,看着那同样停在了桥上的身影,再无法往前一步,面具下的嘴唇微动,热泪夺眶涌下,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师兄……” 第76章 重逢(二) “已经是大姑娘了,为什么…… 在认出来者是江肆之后, 白幼梨甚至来不及擦眼泪,当即拔腿向对方跑去,就连面具掉在地面上也顾不上去捡。 就算是在满是虚幻和死人的鬼城,她心下也笃定, 那肯定是江肆, 她绝不可能认错。 白幼梨跑上前, 同时也看见了江肆眼中的惊讶和不可置信,但还是向她展开了双手。她满脸眼泪地笑开,下一刻便投入了江肆的怀抱。 直到搂住了江肆的脖颈, 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体温,白幼梨都不敢相信自己在这里见到自己思念的人,她忍不住再次喊道:“师兄……” 扶住她后背的手紧了紧,白幼梨感受到自己耳边的呼吸声都似乎不平稳了,接着便听见了江肆微颤的声音:“我在……” 真的是师兄。 但是分明已经被抱住了, 甚至听见了声音,白幼梨反而有些恍惚了, 她摘下覆盖在江肆面上的面具, 果然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一瞬间,泪如雨下。 “师兄……”白幼梨指尖泛凉, 双手捧住江肆的脸庞, 忍住泪意咬住了嘴唇,可豆大的泪珠还是不受控制地滚落。 “我在。”江肆一手托住她的腿根,一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江肆的声音很平静,可是掩盖的却是惊涛骇浪。 其实江肆在看到桥上那一抹杏粉色身影时, 内心也满是不可置信,他甚至觉得那是有心之人窥探了他的弱点,制造出来的幻象。 就算是被那抹娇小的身影撞了满怀, 鼻息间满是那熟悉的味道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姑娘。 直到感受到肩颈处的湿热,他才相信面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也正是在那一瞬间,他整个心间都被面前的姑娘填得满满的,连带着满心的欢喜。 白幼梨的眼泪止都止不住,被压抑了整整三年的思想喷薄而出,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和满足。 江肆拍了拍她的后背,说话的声音微颤,却满是宠溺,“已经是大姑娘了,为什么还这么爱哭?” 就算江肆这么说,白幼梨也止不住眼泪。之后,她便感受到江肆抱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矮下身让她在桥墩上坐下。 可是白幼梨此刻黏糊得很,根本不想撒手。可是一想到江肆现在为了迁就她还弯着腰,连忙双手下移改成搂着江肆的腰。 江肆扶着她坐好,一手掌着她的后脑,一手拿出一方白帕开始给她细细地擦拭泪痕。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他握住帕子的手都在颤抖。 白幼梨这会儿也不闹了,只仰着脸看着他,被眼泪浸润的一双眸子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她不说话,就安静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依赖和欢快,就好像看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 第176页 这怎么能让他不意乱? 白幼梨眼看着江肆给自己擦拭完了眼泪,随后又从自己手里拿过方才从他脸上摘下来的面具,覆在了自己的脸上。 “师兄?”白幼梨偏头,声音里带着疑惑。 江肆摸了摸她的后脑,道:“此处危险,你还是先戴着吧。” 和师兄重逢的喜悦充满了她的脑袋,竟让她暂时忘却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说起面具,白幼梨往方才走来的路上看去,只见自己之前那一张面具掉落在地面上,早已被走来走去的人踩坏了。 江肆注意到他的目光,沉声道:“无妨,等下再去买一张。” 三年时间并未在江肆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白幼梨看着江肆的面庞,还是忍不住鼻酸,可是更多的还是高兴。 江肆握着她的手腕,把她从桥墩上带了下来。 白幼梨的双脚甫一落地,便察觉到江肆准备把手掌收回去了。鬼使神差的,她伸手追上了江肆指尖,抓住。 肉眼可见,江肆的手臂僵硬了一下。 察觉到这一点,白幼梨心脏也跟着颤了颤,到底是自己欢喜过头,胆子也变大了。于是她准备装作不经意地收回手,可在下一瞬,她的手指反被握住了。 她抬眼去看江肆,对方却没看她,只听见他道:“人来人往,别走散了。” 白幼梨先是怔愣一瞬,随即笑开了,欢声道:“好!” 二人沿着江肆的来路走去,一路上双手交握。白幼梨用了些力气,似乎一点都不想松开,江肆将她的手包裹住,掌心温暖。 他们有默契地都没有说起三年前的事情。 “师兄为何在这里?”白幼梨小声地问道。 “槐城内死气冲天,宗门早前便察觉了,便让我们前来探查,”他停顿了一会儿,“我和其他人分开行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入口,便进到了这座死城。” 末了,他又问:“你呢?” 白幼梨皱了皱好看的鼻头,思索片刻,道:“我也差不多,我和齐师兄离开花幽谷,在回苍山的路上途径槐城。” “师兄可曾到真正的槐城内部去看过了?” 江肆捕捉到她话语中那个陌生的称呼,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他也没有细问,只道:“未曾。” “槐城内部因为多次死人,城主便下令紧闭城门不接外客,街道上就算是白天也没有多少行人,晚上更是,一点人气也没有。” “我和齐师兄先前去拜访了死者的家,可什么都没发现。最后,我们在城中心发现了一棵巨大的槐树,那槐树是用来吸食死气的媒介,想来背后定然是有人操控。” “就在今晚上,槐城内又死了人。我们沿着死气追踪,最后发现了那棵槐树,便将其毁掉了。之后我们便遇见了两个死侍,分开追踪时我便落进了这里,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出路。” 白幼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给了江肆听。 江肆认真听完之后,沉声问道:“死侍?” “是的,”白幼梨点点头,“虽说那死侍并无战斗能力,可速度极快,想来在背后操纵它们的定然不是简单人物,可能是鬼修。” 说到最后两个字,白幼梨还特意朝江肆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被别人听到了一般。 江肆似乎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他也学着她的模样低下头,轻声道:“这里所有的死人,都有可能被做成死侍。” “什么?”白幼梨不可置信,她再次抬眼打量周围来来往往数不胜数的行人,心中大骇,声音里也染上惊讶,“那如果这些人都变成死侍,那还得了?” 江肆失笑,声音轻松地迎合她:“确实不得了。” “师兄在笑什么?”白幼梨看着江肆浅笑的嘴角,不明所以地偏头问道。 江肆没有问答,只是垂头去看她。小姑娘面上戴着一张白狐狸面具,只能看见两只圆圆润润的眼睛,无辜又惹人怜爱。 见江肆不回答,白幼梨嘟起嘴,正准备追问,却见江肆抬手揽住了她的后肩处,把她往自己的怀抱里拉。 过了好一会儿,江肆才放开她。 白幼梨面颊泛红,回身看去,只见一个行人刚从她身边直直地走过。要不是江肆方才拉了她一下,肯定会被撞上。 这里的人满身死气,还是不要沾染上了好。 “走吧。”江肆扶正她的身子,轻声道。 “哦,来了。”白幼梨连忙提步追上,方才的事情也被抛之脑后。 之后,白幼梨去给江肆买了一张面具,她选中的是一张苍鹰外形的。付了钱之后,她抬手给江肆戴上了。 “好看。”白幼梨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说的是面具还是江肆。 买完了面具,二人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白幼梨一边还在跟江肆说槐城中的细节:“我们去见了槐城的城主,他告诉我们槐城内根本没办法向外传信。如果是城民去送信,那就会死在走出城门之前,送信的鸟也是一样。” “之后,城主给了我们一块玉牌。” “还有就是,槐城内虽然种满了槐树,可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一棵,其他的全都枯萎落叶了,一点树叶也不剩。” 听到这里,江肆便道:“槐城,槐树死完了,那不就成了鬼城。” -- 第177页 他声音浅淡低沉,却一语中的。 白幼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中暗道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想到,果然这种时候还是只有师兄靠得住,他什么都知道。 “为何鬼修会选中那棵大槐树呢?”白幼梨趁机发问。 “按照你所说的,那棵大槐树年岁已久。西珑地区,万物有灵,就算是普通的树木,活久了吸收了很多灵力,都会有变化。”江肆没过多思考便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声音不疾不徐,“其他槐树受不住死气枯死了,只剩下那一棵活下来,这自然就证明了它已经成长到了可以作为媒介的程度。” “而且它被种植在了城中心,槐城内又种满了槐树,树木之间相互联系,四通八达,更加方便鬼修下手。” “虽然其他槐树已经枯萎了,但多半都沾染了死气,变得不正常了。” 江肆性子冷,不爱说话。也只有对着白幼梨,才会有这么多耐心去给她解释了。 白幼梨听了江肆的回答,连连点头,又问:“那这座死城是?” “这座城显然是很早之前就修建了,还有这些人也是。”江肆示意她去观察周遭的行人,“这些人长相差异很大,显然是来自不同的地域。” “那也就是说,这些鬼修早就开始做这档子事了?”白幼梨低声惊呼。 “嗯。”江肆点头,“就如同我方才所说,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些死人都有可能被变成死侍。这死城背后的人,恐怕是想要造一座属于自己的鬼城。” “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白幼梨蹙眉,有些不安。 她之前并未想过事情会这般严重,现在被江肆点出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江肆捏了捏她的手指,带着安慰的意味。 “我们现在,去见见这座‘槐城’的城主。” 第77章 重逢(三) “他们能走的路,我们自然…… 这座死城和原本的槐城一模一样, 是以白幼梨很快就带着江肆来到了城主府。 这城主府也不同于之前她去过的那一座,城主府的府门开着,两边也站着守门的家丁。只要站在门外,便可以看见内里的模样, 和之前见过的也是一样的。 “他们没有意识, 我们怎么进去?”白幼梨问道。 江肆蹙眉不语, 先是带着她走到了大门口。还没等他们说话,守在门口的两名家丁伸出手中的木棍,拦在了门口, 也不说话。 先开始他们动起来的时候,白幼梨还瑟缩了一下。结果再一看,便发现他们眼睛没有聚焦,表情也很麻木。 还是普通的行尸走肉。 “城主给你的玉牌呢?”江肆道。 “哦,对。”白幼梨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拿出了先前城主给她的玉牌。 她刚掏出玉牌,两个家丁的眼球转了转, 随后便挪开了目光, 让出了大门。整个过程中,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白幼梨和白幼梨对视了一眼, 点了点头, 踏进了城主府。 城主府内的家丁和外面的行人无异,都是一副漠然麻木的模样,只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像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规矩一般。 反正这里没有活人, 白幼梨和江肆找不到交涉的人,便凭着那一块玉牌逛完了整个城主府。 说来也奇怪,这里所有人都没有生命, 无论是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没有反应,反倒是只认这一块玉牌。 只要白幼梨亮出这块玉牌,他们便会自发地让路。 两人走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最后来到了城主的书房。 书房的房门开着,门口候着一个穿着比其他家丁更加体面一些的仆人,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摆放着一壶茶水和一个茶杯。 他站得笔直,就连茶壶和茶杯的摆放也规规矩矩,挑不出一点错误。 等二人靠近的时候,那仆人的眼球转动,就好像是看向了他们一般,可是却没有聚焦,看起来反而更加可怖。 白幼梨向之前一路走来一样,拿出玉牌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人随即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托盘。 二人正准备直接走进书房,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 白幼梨的脚步顿了一下,但随即又想起来她无所不能的师兄就站在旁边,立刻便放下了步子,跟着江肆走了进去。 不愧是城主的书房,内里宽敞,四面都放了比人还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厚度各异的书籍。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书案,其上安置着文房四宝。 而一名高大的成年男子正执笔站在书桌前,在面前摊开的宣纸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在忙于公务,想来那人便是才城主。 白幼梨站在门口,看着那人的背影,心里一个咯噔,这人的背影好生眼熟。 下一刻,站在书桌前的人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当即转过身来。 看见那人的正脸,白幼梨心下大骇。 无他,这个城主的脸和槐城城主一模一样。 “怎么了?”江肆察觉到白幼梨的异样,低声问道。 白幼梨盯着城主的脸,小声道:“这人……长得和真正的槐城城主长得一样。” 听此,江肆眉梢下压,也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城主的面容。 这人和外面的行尸走肉一般无二,看起来麻木冷漠,显然不是活人。按理来说,槐城中的人都是死人,断然不可能和一个大活人长得一模一样。 -- 第178页 书桌不远处正落得一些白瓷杯子的碎片和一滩水渍,想来是方才这人在写字的时候,宽大的衣袍扫到了瓷杯,才落在了地上。 “城主?”白幼梨站在离那人三步远的地方,试探地小声唤道。 那人没有丝毫反应,就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有又转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白幼梨和江肆对视了一眼,随后上前几步,站在了书桌的旁边。她低头一看,只见泛黄的宣纸上正画着一副地图。 “这好像是槐城的俯瞰图。”白幼梨道。 江肆也看了一眼,只点了点头,随后抬起下巴示意她看东南角,“他似乎是打算在东南方再开一个城门。” 白幼梨再一看,果然,这俯瞰图上的东南角画着一个城门的标志,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才画上去的。那扇城门的旁边还写着一行批注,写的大概就是城门的宽高大小。 “槐城面积并不大,说不上小,可也绝不算大。”白幼梨习惯性地捏了捏袖口,开始回忆,“按照西珑的规制,那般大小的城,只能开一扇门。” 现在在东南角开一扇门,这城主想的自然是扩建槐城。 “胃口不小。”江肆沉声道。 白幼梨皱着眉头,继续道:“要扩建槐城,那必然还要收纳更多的城民,也就是这里还要增加更多的行尸走肉。” 在走到这一步之前,她从未想过事情会有这么复杂。这座死城背后的人显然是有一个大规划,所以才会那般折磨槐城的百姓。 “这般说起来,槐城定然不是第一座遭受鬼修杀人的城镇,也不会是他们计划中的最后一座。”白幼梨道。 在二人的谈话期间,面前的城主丝毫没受影响,只埋头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白幼梨在书房内走了一圈,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惊道:“师兄,你说幕后的人为了这里面的城民出不去,就没有在城内设置出口啊?” 那岂不是就真的有进无出了? “非也,”江肆还算淡然,他从刚开始就直接靠在一面书架上,看着白幼梨走来走去,“就算这死城里的人不出去,那些鬼修也得出去。” “他们能走的路,我们自然也可以走。” 白幼梨恍然大悟,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开始环顾四周的陈设,问道:“那我们该去哪里找出口呢?” 说着,她苦恼地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了一把符咒,上面画的符文各不相同,功效也不一样。她从中挑挑拣拣,把各种不相干的攻击符咒扔开,最后只剩下了一张追本溯源的符咒。 白幼梨心中隐隐有了法子,抬手把符咒举起来给江肆看,欢声道:“师兄,这个可以不?” 江肆垂眸看着地面上七零八落的符咒,最后才看向白幼梨手里的那一张,轻声道:“不要过多依靠符咒和阵法,尝试用术法解决问题。” 其实白幼梨有很多符咒,其中不少还是江肆给她画的。那些符咒多半是用来保命的,但是江肆在给她符咒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无论是使用符咒还是布置阵法都需要依靠外物,并不像是术法是使用自身的灵力。 正当白幼梨还有些许转不过弯来,在思考该才用什么术法的时候,便听见江肆又道:“你现在不是修乐吗?” 白幼梨反应过来,挥手祭出古琴栖凰。 本来,一名修士是只能绑定一个本命法器的,可叶花轻有秘法。在她的帮助下,白幼梨直接签订了栖凰和碧落同时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器。 是以,现在白幼梨对栖凰已经十分熟悉,对栖凰的使用说不上是出神入化,倒也是随她心意。 这是一座死城,城内充满了死气。 白幼梨轻轻拨动琴弦,琴音铮鸣,空气中的死气也轻微震动。随后,白幼梨指下生出了一缕淡粉色的灵力,在半空中萦绕了一圈。 这一术法是白幼梨在花幽谷内学的,和追本溯源的符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不像符咒一般可以大范围追踪,留下地图。 只见那一缕灵力不断移动,照耀得周围那轻轻浮动的死气也明显起来。 都说灵剑像主人,其实灵力也是。 就如同眼前这一点灵力,一连蹦跶了好几下才追上一点尤其明显的死气,跟在死气后面不断游动,过程中还在快速旋转,就像是在跳舞。 被它追着跑的死气似乎很不满,聚集起旁边的死气顶撞了它一下,把它抵得往后退了好远。 它好像很生气了,当即化作一条小龙的模样,朝着前面吐了一口火球,把那一抹死气打得四散逃离。而它只是潇洒化作原样,转而跟着另一缕死气跑了。 死气流动的速度极快,白幼梨的那一缕灵力就像是一尾欢快的小鱼钻进了河里一般欢快地追着。 “走吧。”江肆沉声道。 随后,二人一起运起灵气追在灵力的后头,一路追着来到了死城的东南角,正是俯瞰图上准备开第二扇城门的地方。 白幼梨落地,看着灵力追到这里就被迫停了下来。它好几次尝试着从城墙上钻进去,可都无疑被拦了下来。 死气出得去,灵力却过不去。 这个地方肯定有蹊跷,多半是出口。 白幼梨收回那一缕灵力,道:“怪不得要在这里开城门。” -- 第179页 随后,白幼梨再次抚弦,层层音浪荡开,那面城墙顷刻炸开,就连墙根都碎成了齑粉。 在城墙炸开的时候,站在白幼梨身后的江肆拉了她一把,躲开了炸得四散的碎片。 城墙炸开,这背后就是一个很大的阵法,只有死气不断地往外涌去,带起来了呼呼吹动的狂风。 也多亏了这死城是和槐城完全一样的,就连城墙的材料也是,不过就是在其中藏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阵法。 这般说起来,这座死城的入口便是西北的那一扇门,出口就正好在对面的东南角。 “师兄,我们先走吧。”找到了出口,白幼梨高兴极了,看着江肆的眼睛里都满是欢喜。 她转头望去,只见江肆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正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便也移开了目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兄?”白幼梨再次唤道。 “嗯。”江肆沉声道。 随后,他兀自牵住了白幼梨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的位置,先行步入了阵法。 第78章 死城(一) “齐师兄,这位是我四师兄…… 传送阵的另一头连接的就是槐城的城门外, 就是当时白幼梨被吸入的地方。怪不得城内的死的人不多,死气却这么浓郁,原来全是从死城里传过来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暗。白幼梨看着天边月亮的方位, 大致估计现在还只是半夜子时, “两座城的时间流动不一样。” 但也正好, 白天反而不好进城。 白幼梨和江肆翻过城墙到了城内。 去过那座城之后,白幼梨再回到这里,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和枯萎的槐树, 白幼梨只觉得这里更加荒凉和凄冷了起来。 “师兄,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师兄师姐来槐城了呀?”白幼梨带着江肆往赵氏的家中走,路上用气音低声问道。 江肆沉吟片刻,只道:“该来的都来了。” 听此, 白幼梨满腹疑惑,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哪些人是该来, 只能尝试着问:“三师兄来了吗?” 只见江肆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有些复杂,随后似有不快道:“来了。” 之后,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白幼梨便从袖口拿出一张符咒给齐徊传信, 符咒方才亮起,对面便传来了齐徊的声音,说话照样直来直去,“在哪了?” 齐徊声音懒洋洋的, 显然是没事。 白幼梨有些无言,也没注意到身边人徒然冷了下来,只道:“方才进城, 齐师兄你那边怎么样?” “果然被它溜走了,我刚才去城中心的槐树看了一圈。”顿了一会儿,齐徊继续道,“我发现这槐城底下可能有其他东西,死气基本上是往底下走了。” “齐师兄,槐城下面是另一座槐城,不过是一座死城,里面也全是死人。”白幼梨表情凝重,眼看着快到时间,符咒变暗了,“等我回来跟你细说,齐师兄你也快回去,我们在赵氏家中会和。” “回去……” 齐徊的语气似乎有些好笑,但没等他说话,白幼梨手里的符咒便因为灵力散尽化作了灰烬。 “师兄,走吧。”说着,白幼梨便扯着江肆的袖口加快了步伐。 江肆一言不发,任由她拉着走。 等走到赵氏门口,里面静悄悄的一片,白幼梨拉着江肆绕开了正门,准备从侧面翻进去。白幼梨发现,来到槐城后,自己似乎翻了不少的墙。 最后,白幼梨来到了距离赵氏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最近的院墙外,正准备翻上去,墙头突然传来一道人声。 “白师妹,放着正门不走,翻墙做什么?” 是齐徊的声音,把白幼梨吓了一跳。 抬眼一看,只见齐徊坐在院墙上,单腿支撑着,一条手臂搭在上面,正百无聊赖地半靠在一处,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白幼梨抬手拍了拍心口处,道:“齐师兄,你坐在墙上干嘛?” 齐徊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反而埋怨白幼梨道:“谁让你出去的时候在赵家设下了阵法,我也进不去。” 听此,白幼梨立马道歉,她确实有这个习惯。当时感受到危险的时候心里警惕,离开赵家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设下了一个防护阵法。 “对不起。”她一边道歉,一边打开了阵法。 齐徊摆了摆手,这才看向白幼梨身后的江肆,道:“你都还没介绍,这位是?” 修仙者感知能力远超一般人,是以齐徊从刚才就一直注意到了江肆。只觉得这人气息内敛,就算已经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却还是让人不容忽视。 最让齐徊无法忽略的便是,刚才三个人甫一碰面,他才刚和白幼梨说一句话,那人就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虽然只是一眼,可齐徊还是感受到了无尽的压力。 他尝试着去感知江肆的修为,对方的修为在他之上,可也没有突破,是以他猜测江肆应当是元婴期大圆满的修为。 这般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少年翘楚,世间又能有几个? 听见齐徊询问,白幼梨看了一眼江肆,对方也正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她笑了笑,先向齐徊介绍了江肆。 “齐师兄,这位是我四师兄江肆。” 齐徊装作这才明了的样子,跳下院墙,微微弯腰行了一礼,笑道:“原来是白师妹的师兄啊,在下花幽谷齐徊,久仰大名。” -- 第180页 江肆面上不露声色,只轻轻回了一礼。 之后,三个人进入了赵家,聚集在了之前用来招待齐徊的客房里。白幼梨把和齐徊分别之后遇到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 齐徊手里把玩着一个白瓷杯子,里面的茶水早就凉透了。他面上再不复之前那般随意的模样,沉声道:“若真是如你所说,幕后的人是想要打造一座属于自己的死城……这件事情非同凡响,还需要告诉其他宗门。” 说着,他又看坐在江肆身边的白幼梨,问道:“话说,你可还碰见了其他苍山派的弟子?” 白幼梨摇了摇头,“我并未遇上,师兄说苍山派也来了不少弟子,不过是分头行动……但他们也都在附近。我先前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发送了宗门的信号烟花,应当很快就会来了。” 正说到这里,白幼梨便突然感觉到了赵家外的阵法被触动了,而且并没有带来危机感,想来来者是友。 “他们好像来了,我去看看。”说着,白幼梨径直起身离开了房间,独留下江肆和齐徊两个人。 她不知道,她刚一离开那房间,房间内的温度便骤然下降,临近冰点。而齐徊原本还算松缓的表情随即凝固了,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边,白幼梨借着月色穿过那一片院子,来到了院墙边。隔着一层院墙,她感受到了外面数位修士的气息,而腰间的玉佩也有了反应。 果然是苍山派弟子。 正当这时,白幼梨看见了不远处的房间门开了,赵氏轻手轻脚地回身关上门,走了过来。远远地看见了白幼梨,还轻轻弯了弯身。 白幼梨连忙上前,轻声问道:“夫人,可是打扰到你们休息了?” 赵氏摇了摇头,也轻声解释道:“并未,我只是习惯半夜起身去其他房间看看孩子们而已,姑娘请便。” 之后,赵氏再次弯身,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她又回身看来,道:“三个小孩睡眠都很沉,姑娘不必太过拘束。” 说完,转身消失在了转角处。 白幼梨心下感激,随即也离开了那处,走到了赵家的大门处,打开门的同时也解除了护住赵家的阵法。 她刚一打开门,便看见了靳子琛和萧依云站在门的一边,正在低声说话。孟珩和叶知楠紧随其后,他们身后还站了不少苍山派弟子。 听见开门声,门外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看见白幼梨,每个人的面上都出来了不同程度的惊讶,都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她。 白幼梨最先反应过来,一一唤道:“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 其他人这才有了反应,靳子琛道:“小师妹?真没想到会在此处和你重逢。” “我也没想到,”看见了熟悉的师兄和师姐,白幼梨脸上也笑开了,她摸了摸后脑勺,“这里是一位夫人的家,师兄师姐们进来吧。” 说着,她拉着门侧开了身子,让众人都先进来。之后,她便带着众人往之前的那间房间走去,她跟靳子琛简单说了赵家的情况。 靳子琛点点头表示理解,在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对身后的其他人说:“二师妹,三师弟和叶师弟跟我们来,其他人可在隔壁房间内稍作休息。” 最后,他又道:“夜深人眠,注意静声。” 白幼梨站在门边,看着弟子们鱼贯而入。在那群人之中,看见了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等思考了一阵,才想起来那是之前和她一同参加了云中仙授学礼的弟子林苏。 可是,不知为何看见她,白幼梨心中涌上一阵怪异感,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孟珩站在她身边,见她似乎有些走神地看着旁边的弟子们,忍不住轻笑着出声提醒:“小师妹,进去了。” “啊,好的。”白幼梨连忙回过神来,跟在他身后走在最后进了房间,分明都走到门口了,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一抹背影。 等靳子琛等人进入房间后,齐徊站起身来。 不知道是怎么了,白幼梨总觉得齐徊的表情有些奇怪。而且原本他是坐在桌边的,不知道为了什么椅子也远了些。 白幼梨回到江肆身边站着,两边也开始介绍自己。 “想必阁下便是花幽谷的齐徊道友,在下苍山派靳子琛,”说完,他又看向身边的萧依云,“这位是二师妹萧依云。” 萧依云点了点头。 靳子琛介绍萧依云的举动已然十分熟练,因为萧依云不爱说话,而暗藏心思的他每次也都有意给她一同介绍了。 “在下苍山派孟珩。”孟珩抬手行礼。 叶知楠道:“在下苍山派叶知楠。” “在下花幽谷齐徊。”尽管知道白幼梨方才已经跟他们说了,可齐徊还是介绍了自己,并且跟四人一一回礼。 之后,白幼梨和叶知楠自发走到了其他地方去坐下,至于槐城之事和后续对策的商讨,那便是几位师兄和师姐的事情了。 可没想到的是,孟珩也离开了桌前,原因很简单,那一方八仙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三师兄。”白幼梨唤道。 孟珩笑了笑,抬手拍了拍白幼梨的发顶,道:“竟不想小师妹也会在这里,先前收到信号烟花还有些惊讶,以为四师弟当真会使用那烟花。” 在苍山派中,发放给每一个弟子的烟花都是一样的,是以弟子们在接收到信号烟花时,其实并不知道发送信号的是谁。 -- 第181页 白幼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还是听师兄说你们在这附近……” 看着白幼梨的笑脸,孟珩的笑容轻轻一顿,随后又似乎是无奈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第79章 死城(二) “兄长?” 白幼梨没有听出其他的意味, 只笑道:“三师兄也是一样。” 修者寿命很长,他们都有许许多多个三年。而且容貌和身形也是,变化缓慢,短短三年确实还不足以改变太多。 “我知晓当初去花幽谷并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可是不得不说这三年你修为精进了不少。”孟珩道。 “是的, ”白幼梨摸了摸后脑勺, 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姑姑说我这三年进步太快,让我在突破之前好生铺垫, 不可急躁。” 说到这里,坐在不远处的叶知楠也看了过来,白幼梨能够察觉到对方的修为现在和自己相差已经不多了。 正说到这里,房间中间传过来一声椅子挪动的声音。 白幼梨抬眼看去,便见江肆站了起来, 并且朝他们走了过来。她偏头看向江肆,问道:“师兄, 你怎么了?” 江肆并未回答, 只在她身边最近的位置坐下,看向孟珩道:“三师兄, 商讨之事, 还是你去比较好。” 孟珩看向桌边等待的三人和那一方空座,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起身,道:“那你们便先休息吧。” 说完, 便走到江肆方才的位置上坐下,加入了商讨。 对于这种情况,靳子琛和萧依云早已见怪不怪了, 是以面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倒是齐徊,看见江肆走了,似乎呼吸都放开了,声音也大了些:“槐城和死城的城主相貌一般,那定然也是蹊跷之处。” “正是,”靳子琛点了点头,“还有那一幅地图,定然也不简单。” “那现下我们当如何?”孟珩从善如流地问道。 靳子琛沉吟片刻,道:“齐道友你方才说,小师妹得了一块城主的玉牌,我想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那边的商讨还在继续,白幼梨稍微留意去听了听,之后便看向江肆:“师兄,你是不高兴吗?” 为何从刚才开始,面上便一直冷冰冰的。 听此,江肆转过头来凝视着她,似乎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可白幼梨脸上依旧只有询问和关切,再看不到其他。他无声叹息,似是妥协道:“无事。” “真的?”白幼梨不信。 “真的。”江肆道。 江肆都这么说了,白幼梨自然不能再去追问,只好坐直了身子,道:“那好吧。” 她抬眼看向对面,叶知楠坐在他们的对面。只见他正阖着双眼闭目养神,似乎是累极了,眼下还带着一点青色。 苍山派的弟子出宗门任务,一般都是由辈分比较高和修为比较可靠的弟子带队,跟随的都是修为稍微落后并且需要历练的弟子。 就像这一次,带队的便是尊教前四个弟子再加上掌门弟子叶知楠。 以往其实都还是洛桓卿的,可从几年前,洛桓卿就有意避开带队的任务,开始交给其他弟子。这当然也是掌门陆启华的意思,毕竟他才是最需要洛桓卿的人。 细细算来,叶知楠在年纪上其实也没有比白幼梨大多少,但是他性子要沉稳不少,情绪不作外露,在修炼上也从不怠惰。 之前白幼梨便知道,叶知楠是归叶城城主的长子。按理来说,如果他没有步入修仙一道,便会留在归叶城,顺其自然地成为下一任城主。 可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选择走上这条路。 “你看着我做什么?”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叶知楠微微睁开了眼睛,并且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白幼梨有些不好意思,她忘记修者的感知能力超乎常人了。她难为情地笑了笑,道:“你看起来很累。” “这地方满是死气。”叶知楠只简短地说了这一句,听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应当是为了节约灯油钱,这房间里只有桌面上那一盏灯,是以除了桌子附近,其他地方都有些黑乎乎的。是以白幼梨这才注意到,叶知楠的脸色有些苍白。 “适应不了?” 叶知楠这次没再睁眼,只是轻轻地点头,淡声道:“嗯。” 他看起来很需要休息,白幼梨便也不再说话,只安静地坐着。 而那边似乎也注意到叶知楠的情况,商讨的声音也小了一些。靳子琛面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张牛皮纸,白幼梨认出来那个是之前在大槐树下画出来的水系地图。 商讨到后面一点,靳子琛也唤白幼梨过去,把萧依云换了下去,应当是想要询问她一些有关死城内部的细节。 白幼梨坐在椅子上,很认真地回答了靳子琛的问题。 商讨刚进行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那边只有三个人,如果叶知楠闭目养神,那就相当于只剩下江肆和萧依云相对而视了。 是以,她心下有些惴惴地看向那一片稍微黑暗一些的位置。 结果她只看见萧依云寻了一处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了,和江肆离得远远的。 不光如此,江肆也并未看萧依云,而是稍微侧了点头,面朝着他们。只不过因为那里光线太暗,白幼梨没办法分辨他是否在看着她。 “槐城内的事情显然已经阻碍了这座城镇的发展,相反那座死城的百姓倒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繁华……”此时此刻,靳子琛面前的地图已经换成了槐城的地图,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用笔在城门处指了指。 -- 第182页 “反正是死城,直接毁了不就行了?”齐徊单手撑在脸颊处,说出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像是他的为人。 听见这话的时候,白幼梨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最后这条建议却被靳子琛采纳了,并且这件事最后交到了白幼梨的手上。 商讨进行到尾声,已经接近日出之时了。 白幼梨后头又回到了江肆身边坐着,因为彻夜未休息,此刻已经有些困倦了。她半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微微亮起的窗纸上。 直到交代完所有的事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耀在了纸窗上。 白幼梨甚至听见了对面房门打开的声音,应当是赵氏已经起身了。考虑到昨晚又有这么多人进入了赵家,她又揉着眼睛去跟赵氏说了一声。 当时的赵氏正在洗手,应当是要去准备早膳。听见白幼梨这么说,她只道:“姑娘自便就好。” 白幼梨再三道完谢回去,在房间里面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了江肆一个人。 “诶,其他师兄师姐们呢?”白幼梨问道。 江肆闻言看过来,也跟着站起身来道:“今日是槐城的赶集日,他们准备出去看看。” 说着,江肆看了看她的面色,“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这般说起来,便是其他人都先离开了,只有江肆一个人留下来在等她了。 白幼梨摇了摇头,“我不打紧,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出去的时候,二人遇见了正在后院里喂鱼的阿择,看见白幼梨出来,还对着她笑了笑。但显然他还是很不好意思,只笑了一下便又转过头朝池塘里面扔草了。 白幼梨也没有多留,带着江肆往大门走,一边道:“那是赵夫人的第二个孩子,叫作阿择。此外还有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叫阿志和阿丹。” 两人离开赵家后,也没有去其他地方,径直去了城中心,白幼梨准备带江肆去看看那棵奇怪的大槐树,尽管现在只剩下了一部分树干。 这途中,两人经过的街道和白幼梨之前看到的一样,基本上没什么人。尤其是众人在得知昨天晚上又死了一个人后,就连之前那个出来卖早点的摊贩也没出摊了。 白幼梨专心在前面带路,转眼去看江肆,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放在街道两边连绵不绝地枯萎槐树上。 之前江肆说,槐树死完了,那槐城就变成了鬼城了。 白幼梨这般想着,却突然看见江肆举剑劈碎了一棵槐树。 只见那棵槐树顷刻间化作齑粉散落在地面上,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满地的齑粉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变成了一阵黑烟随风散去。 那显然不是寻常的黑烟,那是死气。 看着消散不见的黑气,白幼梨微微睁大了眼睛,“师兄,这些是?” 江肆把黄泉收回剑鞘,面不改色道:“被死气浸染,早就变异了。城民之死,恐怕跟它们也脱不开干系。” 听他这么说,白幼梨忆起昨晚死人的那一条胡同外,也是种满了这种槐树。 之后,二人来到了原先种植着大槐树的地方,那处还留着满地的碎屑和焦黑的木炭。 与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城主和他的家丁们,看见白幼梨,城主动作轻微一顿,道:“是你啊,仙长!” 因为知道了死城内的城主和眼前这人是一样的,白幼梨看见城主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城主。” 城主连忙点头,同时看向江肆,道:“这位是?” 因为之前并未对城主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白幼梨只好继续填坑道:“这位……这位是我邻家的哥哥……” 说这话的同时,她还往江肆的方向挪动了一步,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她惯不会撒谎,就算对着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也不熟练。 “原来如此。”可是城主仿佛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只附和着。 白幼梨见这件事情已经翻篇,连忙转移话题,道:“不知道城主来这里做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城主立马便叹了一口气道:“仙长你也看到了,这槐树不知何时被人毁掉了……” “你们有所不知,这槐树年岁颇大,甚至比这槐城存在的时间还要久远些,一直被百姓们奉为守护神,而历代城主也肩负着保护这槐树的责任。”说到这里,城主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现如今这槐树被毁,就相当于是毁在了我的手里……” 城主说了不少,白幼梨也是越听越心虚,毕竟真正毁掉这槐树的人就是她本人。 可是这槐树显然早就出了问题,也不知这城主是否有意识到。 之后,城主便吩咐身后拿着背篓和扫帚等家伙的家丁收拾这些槐树的残留。 见此,白幼梨连忙上前阻止。 再怎么说这些也都是证据,而且还没有让江肆或者靳子琛他们来看过,怎么可以让城主轻易变动这里。 “城主,还请你先不要清理此处。”白幼梨说到这里,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合适的措辞,“就像是您说的,这槐树很珍贵……” “我兄长的那位朋友术法了得,可使万物复苏,想来这槐树也不在话下。”白幼梨绞尽脑汁,最后只找到了这一个合理的借口。 城主面上满是犹疑,似乎是不相信那位“仙长”可以厉害到这种地步。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便一脸沉痛道:“好吧,那便等仙长你们的好消息。” -- 第183页 他就像是不得不妥协,把死马当活马医一般,跟白幼梨和江肆告辞后,便带着家丁们又原路返回了。在那群家丁中,白幼梨还看见了之前那个守门家丁的背影。 见那一行人走远,白幼梨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没等她那口气呼出来,便听见身边江肆低沉的声音。 “兄长?” 第80章 围城(合) 白幼梨抬手擦了擦眼泪,哑…… 虽然明知道是假的, 可白幼梨还是莫名生出了心虚的感觉。她勉强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都是假的。” “我和齐师兄并未把我们的真实身份告诉城主,”说到这里,白幼梨还忍不住庆幸, “那城主也十分可疑, 还好没告诉他。” 她话音刚落, 江肆便出声道:“他刚刚在说谎。” 江肆说得确信,白幼梨蹙起秀气的眉头,道:“何以见得?” “西珑的习俗, 若是一座城镇或者一个村落内有着历史悠久,或者被百姓当作信仰的东西坏掉了,应当是继续保护起来,而不是清理。”江肆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而且, 这是槐树。这槐树年岁颇大,早已有灵, 只要细心照料, 之后定然会再次生根发芽。” 说到这里,江肆便没有继续说了。 可是白幼梨自然也明白过来, “他是城主, 这些道理不可能不懂。既然如此,那必然就是在装作不懂了。” 要不是他俩前来,想来城主就会顺利地清理掉现场,说不定就连小溪流下面的那些石头, 也会一并带走,不留下一点痕迹。 清理了这一棵大槐树,就相当于减少了鬼修的痕迹。 “他是想掩饰吗?”白幼梨蹲下, 拿起一块被符咒烧得焦黑的木炭。 江肆径直走到一旁的小溪流边,细细看着已经停止流动的水流。溪流大部分都被焦炭和泥土堵塞住了,流通不畅。 看了一会儿,江肆朝白幼梨伸出一只手。 白幼梨立刻会意,从地面上捡起一根稍微完好的树枝递了过去。 接着,江肆便用那一根树枝挖开了溪流底部的淤泥,很快就露出了白幼梨之前看见过的那种黑色石头。 白幼梨看着一块稍大的石头被挑了上来,不由得蹙了蹙眉头,道:“为何这石头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看起来更有光泽了?”江肆淡声问道。 “嗯,”白幼梨应道,随即又好奇,“师兄为何会知道?” 确实是这样,现在的石头再不像是之前那般黯淡无光,只是黑黢黢的。在淡淡阳光的照射下,那石头看起来亮闪闪的,就像是吃饱了某种东西一般。 “那是自然,毕竟昨晚才吸到了死气。”说着,江肆丢开了手里的树枝,“这种石头专门用于储存死气。” 白幼梨蹲在江肆的旁边,开始琢磨这句话。 这般说起来,这石头用于储存死气,被放置在这大槐树的根部,便会自然而然地成为这槐树的养分。而这条溪流连接的水系分布广泛,怕是这整座槐城的槐树都变异了。 吸食了死气的槐树变异,就会继续杀人以汲取死气,这般循环,就是为了给底下的死城源源不断地供给死气。 想通之后,白幼梨表情变了变。 就当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来者不少。 白幼梨转过身去,只见靳子琛等人走来,身边还跟着一群她不认识的人。那些人也都穿着统一的宗门服饰,看起来像是罗璇门的弟子。 罗璇门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在西珑地区也有着一定的名气。据说他们宗门以除害卫道闻名,弟子均是一心向善,都是信守承诺、乐善好施的好人,就连收纳弟子的时候也有着这样的标准。 跟靳子琛站得最近的罗璇门弟子手中提着一柄灵剑,这在和靳子琛说话:“靳道友,这便是那槐树?” “正是。”靳子琛道。 等众人走到槐树面前,正好与二人会面。 白幼梨连忙站起身来,看向靳子琛,“大师兄。” 靳子琛在方才救看见了他们,便对白幼梨稍稍点头后,道:“这些事罗璇门的弟子,他们恰经此处,注意到城内不对劲,是以进来看看。” 多来一些人,便是多一分胜率。 白幼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之后便和江肆站在了一旁去。她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心中不由得腹诽这城主紧闭城门的命令形如虚设。 她原本想着接下来也就没她和江肆的事情,便也不准备作声了。哪知道那走在罗璇门弟子最前方的男子却看了过来,笑得开怀:“在下罗璇门首徒刘醒,敢问姑娘名讳?” 分明这里并非她一个人,这刘醒却只问她的名字,这让白幼梨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只能礼貌回答:“在下苍山派白幼梨。” 刘醒张了张口,似乎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可抬眼间突然接触到了白幼梨身后江肆冷冰冰的眼神,嘴角的笑容突然被冻结了,只好又闭上了嘴巴。 之后,靳子琛和刘醒一同去查看了那棵槐树,隐隐传来谈话声。 “这槐树乃是昨天夜里被炸毁掉的……” 这期间,原本站在一旁的齐徊挤了上来,站在了白幼梨的身边,嘴角一撇,不屑道:“啧啧啧,那刘醒显然是别有居心啊。” “什么?”白幼梨不解。 齐徊看了看她,随后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么多人,他可是只问了你一个人的名字。看着正人君子,没想到小心思这么多。” -- 第184页 听此,白幼梨心中再次涌现出了奇怪的感觉,她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可是不都说罗璇门弟子一心向善,心思纯良吗?” 白幼梨转头看去,是林苏在说话。她站在江肆身后不远处,自然也听见了齐徊所说的话。她说得没错,就连白幼梨听见的有关于罗璇门的评价也都是这么说的。 可是齐徊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双手环在胸前,很认真地叮嘱道。“我看人一向很准你是知道的,这刘醒你还是不要接触得好。” 白幼梨还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后肩却突然抚上一只大掌,引着她后退了些,离齐徊远了一点。 她顺着后肩的力道,最后站在了江肆的身侧。那是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周围离得近的就只有江肆一个人。 江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们这边刚说完,那边的靳子琛和刘醒也走了回来。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今晚便开始行动。”刘醒点头附和着靳子琛的话。 看样子,靳子琛是把他们昨晚商量出来的对策悉数告诉了刘醒。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靳子琛再次把所有的人聚集在了一起,道:“我们昨晚已经传信给了裴师兄,他回信说今晚便会带人来支援我们。” “但槐城内变动颇大,就连带外围也有了变化,所以裴师兄他们进到槐城应当还要费一般心思,便让我们多加防范。” “那么我们就按照昨晚上的计划,”靳子琛从袖口处拿出一幅槐城的地图,那图上经过改动已经变成了死城的分布图,“小师妹,你带着玉牌先进入死城。” 白幼梨握紧了藏在袖口里的玉牌,点了点头,有些紧张。 “我同你一道。”江肆沉声道。 听他这么一说,白幼梨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抬头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步就这么定下来了,可刘醒却突然开口道:“要不还是我先带着玉牌下去吧,白师妹一介女流,想来是极其危险的。” 这话让白幼梨心里很不舒服,正准备婉言拒绝,另一边的齐徊却嗤笑道:“刘道友这话说得奇怪,你现在的修为貌似还及不上白师妹吧。” 齐徊的话很直接,一点也没有给刘醒留面子。 但是他是花幽谷的人,就算靳子琛是罗燃风的弟子也管不了他,更别说刘醒了。再者说他这话说得没错,刘醒现如今也不过金丹中期的修为。 “齐道友说的是,是在下逾越了。”刘醒连忙笑着道歉,之后也没再说话。 气氛一时间僵持,孟珩连忙站出来道:“刘道友其实不必担心,小师妹之前已经去过一次死城了,何况这次还有四师弟作陪。” 在这之前,刘醒也许不知道白幼梨,但定然早前便听说过江肆。 云中仙授学礼的元婴组榜一,那是多少人遥望不可及的位置。当时的江肆不过双十出头,这般年纪的榜一更是前所未有。 据说授学礼刚结束时,这件事便纷纷扬扬传遍了整个正道,所有人都说江肆是少年天才,天生的剑修,未来可期,定然会成为下一个罗燃风。 之后便还是按照原计划,由白幼梨和江肆带着玉牌先行进入死城。孟珩和叶知楠带着苍山派弟子紧随其后,去围堵城主府。 至于靳子琛和萧依云则和刘醒等罗璇门弟子前往槐城的城主府。 等夜色笼罩整座槐城,白幼梨等人最先来到了城外。她像上次一样,用符咒炸开了一个通道,里面立刻涌出了浓郁的死气,和之前一样。 “三师兄,我和师兄先下去,你们随后就行。”白幼梨稍微后退了一点,躲开不断上涌的死气,“这甬道内全是死气,还请小心。” 随即,白幼梨和江肆对视一眼,正准备先下去,却不期然被江肆抱了个满怀。之后,她便在江肆的保护下,跳进了那黑黢黢的甬道。 白幼梨整个人都被江肆护在怀里,侧脸依靠在江肆的心口处,耳边便是有节奏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传达到了她的心脏处。 鼻息间是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白幼梨不由得面颊微微泛红,就连耳朵也染上了红色。 等两人安稳落地后,江肆轻轻地放开了她。 可白幼梨面上的温度却迟迟下不去。 随后,孟珩等人也都下来了。 众人看着来来往往的活死人,脸色俱是一变。这也怪不得他们,任是谁看见这么数量被做成了行尸走肉的尸体,定然也都会惊讶。 孟珩隔着一座石桥朝大开着的死城城门内一看,一眼便看见了那街道上几乎水泄不通的人群,皱眉道:“如此数量,至少已经是五座槐城规模的居民了。” 一行人走过石桥,顺利地进入了死城。 孟珩看着周边同槐城一模一样的景象,道:“分开行动吧。” “好。”白幼梨点了点头。 说完,孟珩便先带着其他人去了城主府。 而白幼梨则是拿出那块成色不错的玉佩,抬高声音喊了一声。街道上的人受了玉佩的影响,渐渐地有了反应。 白幼梨深呼吸一次,随后干脆道:“给我砸。” 没错,他们商定的计划第一步,便是先利用玉牌操控死城内的活死人把这城内的东西都毁坏掉。 先开始那些活死人似乎并不能理解白幼梨的话,随后白幼梨甩出一张符咒,炸毁了一片城墙,给他们演示了一番。 -- 第185页 这般,那些人很快就明白过来,立刻操起身边的东西开始往街边的房屋和商铺砸去。一时间,毁坏声一片。 如此,白幼梨带着玉牌沿着街道一路走去,受她操控的活死人也越来越多。它们没有意识,只认得那一块玉牌,是以也只听从白幼梨的话。 眼看着街道边的建筑全部被毁去,白幼梨心里却越来越紧张。他们闹出来的动静越大,就越会引起幕后人的注意,那就是越危险。 只希望靳子琛和孟珩那边一切顺利。 白幼梨和江肆从街头走到街尾,最后御剑到了上空一看。从上往下看,只见满城都是人影,每个人都在搞破坏,城内处处都是火烧的浓烟。 见此,白幼梨御剑落下,对一旁的江肆道:“师兄,我们也去城主府吧。” “嗯。”江肆应道。 之后,二人走了另一条路去了城主府。 相比起浓烟滚滚,一片狼藉的街道,这城主府倒是显得过分的安宁了。但这些都是表面而已,因为白幼梨很快就发现里面并不平静。 白幼梨和江肆是翻墙进入的城主府,可落地就正好踩在了一个阵法上。二人刚踏上地面,那阵法便迸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 顷刻间,阵法的纹路开始扭曲,地面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甬道,里面不断涌出黑色的死气和锋利的罡风。 “啊——”白幼梨站立不稳,还好被一旁的江肆搂住了腰,这才稳住了身子。 之后,江肆单手抽出黄泉,剑尖凌厉,一剑破了脚下的杀阵。 这阵法看起来阴邪无比,绝对不是正道所创。而且其中满是死气,应当也是这幕后人的手笔,目的自然是取走他们的性命。 果然,二人刚走出阵法,面前清晰起来,最先看见的便是城主,是活着的那一个。看见他们这么快破了阵法,城主似乎也有些惊讶,狞笑道:“真想不到,你们还有些本事。” 白幼梨懒得与他多说,当即挥剑袭向城主,可却被城主闪身躲开。 她这才发现,这城主有些不一样了。他虽然能够行动自如,可浑身的气息却不似活人,而且还会使用如此阴邪的法子。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白幼梨握紧了手中的剑,剑身萦绕着淡粉色的灵力,已经蓄势待发。 城主哈哈大笑,似乎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我还以为你们有些能力,却不想和你们那群同门一般无用。” “你……”白幼梨本来想问他把孟珩他们怎么了,可转念一想当下还是冷静一些比较好,可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般想着,白幼梨单手结印,在城主的脚下布下了一个禁锢阵法。与此同时,江肆也挥出一剑,立刻便有万千剑气袭去。 没想到的是,禁锢阵法根本困不住城主,就连江肆的剑气没入城主的身体后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伤口。 “为什么?”白幼梨惊异道。 就算这城主是鬼修,那也是人身,怎么可能会不受伤呢? 眼见着刀枪无用,白幼梨随即祭出了栖凰,相比起灵剑,乐器的力量更加无形。 白幼梨后退半丈距离,信手抚弄琴弦,一串清凌凌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泻而出,在她眼前从无形的音乐化作了缕缕灵光,向城主袭去。 可结果也还是一样,城主根本没有受伤,就像是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 白幼梨咬了咬牙,停下攻击。 就在这时,江肆也提剑走近,轻声道:“他身上有阵法,转嫁了伤害。” 如此便说得通了。 “那我们当如何?”白幼梨抱着栖凰,心里有些紧张。 没等到江肆的回答,城主府的大门突然炸开,一声巨大的炸裂声传来。 三个人一同向门口看去,只见叶知楠手中提着灵剑鹤来,剑身还萦绕着灵力,而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人。 白幼梨凝神看去,一下子便认出那是另一个城主。不,应当说是一个和槐城城主长得一模一样的活死人。 那活死人的身上满是伤口,几乎看不见一块好肉,最可怕的便是心口处有着一个两拳大小的窟窿,却没有一点血液流出。 而方才江肆的剑气,便正好伤在那个位置。 原来,这城主所受到的攻击都通过阵法被转嫁到了这具活死人的身体上。 见到那副身体,城主的脸色也是一变。 接着,叶知楠便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举剑直接刺入了那活死人的咽喉处。那一剑蕴含了无穷的力量,直接引爆了整个身体。 “砰——”那副身体被这磅礴的灵力炸得稀碎。 因为两个城主的身体上存在着阵法的联系,无论哪一方受到伤害使得阵法的联系被迫中断,另一边都会受到严重的反噬。 果然,就在下一刻,城主浑身一抽,口中喷涌出一大口血液。他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知楠,举起手指着他,却也只能身体颤抖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随后,白幼梨再次抚琴,使出了最强的音杀之术,灵力的音律荡开,直接抹了城主的脖子。 眼见着城主的尸体直挺挺地朝后倒去,浑身的血液溅得满地都是,白幼梨才松了一口气,但心脏还是在快速地跳动着。 她不再迟疑,连忙道:“叶师兄,三师兄他们呢?” -- 第186页 叶知楠看了她一眼,抬起手肘抹掉方才溅到下巴处的血迹,冷声道:“他们都在城主府之外。” 白幼梨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想方才那城主果然是在骗他们。 可是,叶知楠的表情依旧很冷峻,他转身看向城主府大门的外面,道:“这里的活死人都变异了,他们都被困住了。” 白幼梨面色顷刻变了。 三人快速走出城主府,外面还是人山人海,只不过那些原本麻木冷淡的活死人此刻完全变了。他们浑身依旧僵硬,可动作却很快速。 白幼梨很快就发现,那些人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肉也不像之前那般苍白,而是泛着紫色,还分布着黑紫色的纹路。 他们嘴里冒出了尖尖的獠牙,两眼也只剩下眼白,脸上的肌肤萎缩。他们还是同之前一般没有意识,只知道伸长带着尖锐指甲的双手去袭击敌人。 他们这是从行尸走肉变成了丧尸。 大批大批的丧尸从街道四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将孟珩等人围在中间。 孟珩一边抵抗靠近的丧尸,一边大声道:“这是死尸,直接斩杀!” “是!” 苍山派弟子从来不是弱者,也拎得清。是以他们也没有有所保留,而是直接提剑斩杀了一个又一个丧尸。 那些丧尸也没有因此止步,他们早就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只凭借着本能,听从了某种指令,不断地向外来者进攻, 江肆等人走出城主府,身上的气息很快就传到了那些丧尸的鼻子里。他们之中立马就有一群朝着城主府门口用来,口中黏腻的涎水垂下,看起来恶心无比。 白幼梨御风而起,手指拨动琴弦,层层音浪荡开,很快就轻扫了一大批丧尸。 可那些丧尸很快又站了起来,又朝着他们摇摇晃晃地走来。 无法,白幼梨不能停下手指,只能不断地拨动琴弦,以音律逼着所有的丧尸不断后退,直到所有人都脱离了丧尸的围困。 见此,孟珩也没停下,当即挥剑在苍山派弟子所站立的范围内划定,布置下一个大大的防护阵法将所有人护在了里面。 白幼梨看着那些不断抬手摸向防护罩的丧尸,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并不是简单的防护罩,那些丧尸们一旦触碰到,便会受到灼噬。 眼瞧着那些丧尸的双手都几乎被腐蚀殆尽,却也不知道停下,白幼梨不忍心地转过了头。再怎么说,这些人生前也都是无辜的百姓。 她的手下意识地开始用力扣着栖凰的边沿处,直到指尖开始泛白也没有停下,直到身旁的江肆抬手制止,她才幡然回神,“师兄……” 江肆顺势牵住她冰凉的手,沉声道:“我还以为你早已习惯。”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不仅在修仙界,三界亦是如此。” 白幼梨的手指微微蜷缩,低下了脑袋:“我知道。” 孟珩此刻站在阵法的正中间,依靠自身的灵力维持着这个大型的防护阵法。而叶知楠立刻组织起其他弟子分站于八个方位。 这是苍山派的杀阵之一。 丧尸们的不断进攻让防护阵法不断减弱,甚至有好几个地方都出现了漏洞。 见此,白幼梨连忙抽出灵剑碧落来到了叶知楠的身边,这个杀阵的核心力量便是东南角,其他弟子到了,叶知楠也绝不能倒下。 而孟珩支撑起防护阵法,也是为了给弟子们布置杀阵争取时间。 防护阵破,丧尸们一下子拥堵上来。 “杀!”孟珩喊道。 弟子们瞬间发动杀阵,激起了巨大的灵力波动,连带着周围的狂风也烈烈吹响。这个杀阵聚集了所有弟子的力量和灵力,是以威力十分巨大。 几乎就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一股磅礴的灵力以杀阵为中心炸开。 周围三丈距离内的丧尸轰然倒下。 但是很快,就有其他的丧尸扑了过来。 白幼梨护住东南角,道:“为何城主已经死了,这些丧尸还不停下?” 这些丧尸都是由活死人变异而来,他们之所以会变成活死人,便是因为被人炼化成了这般模样。如此说来,现在的他们便只会听从一个人的命令。 不仅如此,若是炼化他们的主人身死,他们也应当灰飞烟灭才对。 叶知楠挥剑斩杀了三个一齐扑上来的丧尸,抿着嘴唇,道:“城主并非最后的幕后人。” 也就只有这一个解释说得通,可是问题是这最后的人不是城主,又该是谁呢? 就在白幼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看见齐徊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他朝着丧尸群丢出一张符咒,炸开一条血路,冲着他们这边大喊。 “丧尸们通过传送阵法逃出了死城,现在全部涌进槐城了!” 不同于满是死人的死城,槐城内可全是活生生的百姓。 是以,众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面色纷纷一变。 孟珩当机立断:“所有弟子立刻前往东南,前去槐城支援!齐道友,还请你封锁传送阵法,不要让此处的丧尸出去。” 之后,所有的弟子在孟珩的带领下连忙散开,各自御剑前去东南。后面的丧尸自然追了上来,可它们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御剑还快。 是以,齐徊成功地在所有弟子离开后,赶在丧尸围堵过来之前封锁了传送阵法。 -- 第187页 齐徊留守在阵法的出口处,对孟珩道:“此处有我,不必担心。” 孟珩面色沉重,对着齐徊点了点头,随后抽出灵剑,大声道:“保护好槐城百姓,见到活死人直接杀!” 等他们走进槐城,那里又是另一番风景,城墙已经全部被丧尸推倒了。不知道从哪一处开始起火了,里面处处冒着浓烟。 “吼啊啊啊——”到处都是丧尸的吼叫声,伴随着各种建筑物被毁坏的声音和百姓的尖叫声,充斥了整座城镇。 弟子们被下了命令,直接提着剑进入槐城,看见一个丧尸便斩杀一个。 白幼梨心中不免苍凉,但是也只能跟随其他弟子加入战斗。 “哇啊啊啊——”百姓们的住所被毁坏,为了保命他们只能逃到街道上来,可是街道上又满是丧尸,前后都是死路一条。 白幼梨祭出栖凰,拂动琴弦在城门口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防护阵法,大声喊道:“所有的百姓,都站到阵法里来。” 距离近的百姓听见此话,稍加犹豫后便拔腿往阵法里面跑。其他人见此,也纷纷效仿。不一会儿,阵法里面便聚集了几十口人。 他们的脸色都泛着病态的白,显然是因为在家中躲避了多日,太久未见天光。 白幼梨加固了阵法,道:“此阵法只能进不可出,还请各位待在此处不要走动!” 说完,她便径直离开。 走出好一段距离,她才发现城中多处起火,还多是距离水源比较远的大型建筑,百姓们光顾着逃命,根本顾不及灭火。 白幼梨手中挥出符咒,将一路御剑而来遇到的大火纷纷熄灭。并且,她还在人多的地方划定防护阵法,护住了不少百姓。 但是沿途来看,比起逃亡的百姓,白幼梨遇见更多的却是源源不断地丧尸群。它们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而且数量还越来越多。 白幼梨其实从未见过如此情状,她心中何尝没有胆怯。可是现在也不允许她后退,她必须得保护槐城的百姓才行。 槐城内一片狼藉,几乎看不见一处好的。可是就在这一片浓烟和狼藉中,白幼梨发现了一块净土,那就是城主府。 不知为何,城主府四周像是有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所有的丧尸都避开那一块地方,绕道而行。 白幼梨停住御剑,抚琴使出音杀之术,激荡的音浪击在城主府上,顷刻间炸毁了城主府的一角。紧接着,她像是泄愤一般,一连使出好几次音杀,将整个城主府都炸成了碎片。 “轰——” 突然之间,槐城的东南角被轰然炸开,一群身穿白衣的青年人御剑而来。 白幼梨凝神一看,只见行在最前方的赫然是一脸凝重的洛桓卿。他旁边的是同样凝重的云冉冉,身后还跟着不少苍山派弟子。 见到他们,白幼梨心下放松了不少。 她连忙上前,“裴师兄,云师姐!” 云冉冉看到她,双眼却突然湿润了,她上前来护住白幼梨,动容道:“小幼梨,你为何会在此处,你没事吧?” “此时说来话长,之后在跟你说。”白幼梨安抚了一番云冉冉,接着便和洛桓卿快速说明了现下的情况。 之后,洛桓卿让云冉冉带着部分弟子前往城外西北支援齐徊,自己则带着其他弟子加入了战斗。 白幼梨还是抱着栖凰御剑在槐城的上空,负责保护槐城百姓。 最后,她在槐城的西边找到了靳子琛和萧依云,二人都受了很严重的伤。萧依云要比靳子琛好一点,脸上带着泪痕,似乎是哭过了。 靳子琛分明伤得快要无法动作了,却还反过来安慰萧依云,让她在此地不要走动,等待宗门弟子的救援。 二人看见她来,俱是松了一口气。 白幼梨连忙在他们身前划定了一个小型的防护阵法,道:“大师兄,二师姐,是否需要我先带你们出去?” 话虽这么说,可是白幼梨很清楚,现在槐城内到处都是乱七八糟一片狼藉,根本腾不出地方给二人处理伤口。 靳子琛和萧依云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留在这里稍作休息。 “小师妹,你把我们留在这里就好。”靳子琛笑容苦涩,不免自嘲,“想不到最后我们却还给你们拖后腿了。” “大师兄别这么说。”白幼梨看着二人身上满是伤痕,心里很难受。 他们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抓痕,显然是被丧尸抓伤了,伤口上已经结上了暗红色的血痂。这伤口看起来并不寻常,似乎是沾染了尸毒,应当无法自己处理。 “小师妹身上可带着灵泉水?”靳子琛问道。 白幼梨一摸腰间玉佩,连忙道:“有的。” 她身上灵药符咒不少,灵泉水是最多的。这灵泉水取自鹤止山秘境,是江肆很早之前给她的,说灵泉水用处良多,让她妥善保管。 她将身上携带着的灵泉水悉数拿出,瓶瓶罐罐全部都摆放在了几人的面前,一边道:“我身上只有这些了。” 靳子琛哭笑不得,“已经够了,多谢小师妹。” 说完,他看向天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升起的黑色烟雾,道:“危急时刻,小师妹还是去看看其他弟子吧,留下你二师姐陪我即可。” 白幼梨扣紧了栖凰的边沿处,道:“我明白了。” -- 第188页 说完,她走出了防护阵法。 丧尸的利爪带有尸毒,一旦被抓伤恐不好治疗,就算是上好的灵泉水也只有净化的作用,无法根治,她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才行。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路上遇见的所有弟子,可是丧尸凶猛,还是伤到了不少的弟子。白幼梨只好把受伤比较重的弟子御剑送到了西边,和靳子琛他们待在一起,也好用灵泉水治疗。 白幼梨发现,她之前布下的防护阵法中已经聚集了几乎所有的槐城百姓,而且不少的苍山派弟子已经自发护在了阵法周围,抵挡袭来的丧尸群。 她不敢停下,之后又开始逐个搜索居民的住所,将还存活的百姓全部救出来,带到防护阵法之中。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只有被弟子们保护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在此过程中,她再次注意到了城主府。就算现在的城主府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那些丧尸也不会靠近那处,就连火势也不会蔓延到那里。 白幼梨御剑停下,深呼吸一次后,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其实说来,这里面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现在情况特殊,白幼梨也不敢松懈。 她将灵剑护在身前,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城主的书房里面隐隐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这让她浑身一僵。 先开始她还以为听错了,毕竟这个时候所有的弟子都还在外面拼杀。可是她凝神静听,里面确实有谈话声,而且最大的声音还让她觉得分外熟悉。 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当即上前,一剑劈开了唯一幸存的书房门。 里面的人也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找过来,转过头来看向白幼梨的目光中满是惊异,就连说话声音也戛然而止。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白幼梨不可置信。 原本方才听到刘醒的声音,她还不敢相信,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她的目光在书房内环视一周,发现罗璇门十几号弟子当真全部都在这里。 可就算是被发现了,他们除了惊讶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情绪。尤其是刘醒,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城主的书桌上,手里把玩着他的灵剑,“这里最安全啊,我们当然就在这里。” “你们不是以除害卫道而扬名吗?这就是你们的除害卫道?”白幼梨捏紧了手里的碧落,大声喊道。 “你们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样子吗?” 外面丧尸成群,见到人就咬。槐城的百姓逃亡不及,有无数的无辜百姓死在了丧尸的手下。就连苍山派弟子也是,聚集在西边的受伤弟子都还在自责没办法继续保护槐城。 本来方才在外面搜寻存活的百姓时,看着遍遍地的丧尸和被破坏的槐城,心里就绷得紧紧的。现在她看到这般境况,一时间有些崩溃。 面对白幼梨的质问,刘醒不以为然,道:“那你们也躲进来啊?” 他的语气很自然,就像是自己这般选择才是正确的。在外面冒着生命危险与丧尸作斗争,这才是傻瓜的选择。 白幼梨捏紧了手里的碧落,牙关被要紧,见他这般,除了满腔的怒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最后看了刘醒一眼,最后忿忿回头。 走出书房的门,她眼眶有些泛酸。 尤其是在看到门外脖子上带着一道明显抓痕的江肆时,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看着脸色苍白,眼眶却泛红的白幼梨,原本脸色平静的江肆一瞬间沉下了脸色。 他上前牵住她的手,往书房里看去,几乎是在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神冷得像是淬了冰一般。 白幼梨抬手擦了擦眼泪,哑声唤道:“师兄……我……” 话未说完,全化作了哭腔。 第81章 入魔(合) “师兄,在阿梨心中永远都…… 江肆拉着她的手腕, 让她站在自己的身后,冷冷的目光在书房内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 刘醒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你……你看什么?我们没有实力, 就选择保命, 这有……这有什么错?” 就算是找借口, 他也很冠冕堂皇。 白幼梨听到这些,虽然觉得不可理喻,却还是不希望江肆跟他们发生冲突, 是以拉了拉江肆的袖子,道:“师兄,我们走吧。” “阿梨……”江肆低头看着她,随后目光微动,点了点头。 在带着白幼梨离开之前, 江肆回首看着屋内的一众人,语气平静, 道:“那就希望你们, 可以保住自己的命。” 说完,便直接带着白幼梨离开了。 江肆的大掌微凉, 白幼梨一手被他牵着, 抬起另一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转移话题道:“师兄,你受伤了。” 方才她便注意到了,江肆的脖颈处一道三寸长度的细长伤口, 看样子也像是被丧尸抓到了。 江肆抬手,指尖触上那一点伤口,轻声道:“不碍事。” 白幼梨仔细看去, 见那伤口确实不怎么深,而江肆也说了自己没事,便没再多问伤口的事情,“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看见你进来了。”江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幼梨便只好答了一个字,“哦。” 二人沿着还未被完全炸毁的走廊走出了城主府,站在台阶上,白幼梨看见外面不断涌现的丧尸,和在防护阵法里面瑟瑟发抖的百姓,心里更加难过了。 -- 第189页 “阿梨,看见那些槐树了吗?” 突然,江肆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白幼梨打起精神,抬眼看着街道两边整齐排列着的槐树,点了点头,乖巧道:“看见了。” “你仔细看。”江肆再道。 听到他这般说,白幼梨便也明白过来这些槐树有蹊跷了。是以,她挑选了一棵最近的槐树,凝神看去。 那槐树乍一看下似乎和前几天没什么不一样,还是一般的枯萎焦黑,不带一点生气。可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有所不同。那些槐树的树枝上泛着淡淡的黑气。 白幼梨心中一颤,好看的眉头蹙着,试探着道:“那是……死气?” “非也,”江肆摇了摇头,纠正道,“那是魔气。” “魔气?”白幼梨不可置信,“此处为何会有魔气?” 她知晓现在的江肆对魔气的感知超乎常人,竟然他都说了是魔气,那定然是不会错了。可是此处满是活死人和丧尸,理应全是死气才对。 江肆面上平静,可只要她仔细去看,便能发现他面色其实不太好,只不过是一直在压制着体内的躁动。 “只不过是和死气太过相似罢了,这并非寻常的丧尸,也并不是靠着死气驱使和操纵。”江肆皱着眉头。 因为修灵和修鬼道的修者太过不同,所以其实修者对于灵力之外的气息感知并不敏感。就像是江肆,他现在一身魔骨,对于魔气的感知并非常人能比。 “那之前……” “之前都是死气,但这个不是。”江肆答道。 白幼梨看着远处泛着几乎不可见魔气的槐树,开始思索。 按照之前在大槐树旁画下的水系地图来看,槐城内部的水源都是连通的。所以整个槐城内供给给植物生长的水源也都是同源。 槐树之间相互连接,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了整个槐城,这也便成为了幕后人用来杀人和操控丧尸的契机。 白幼梨想通了之后,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了江肆听,得到了江肆的认同。 “那师兄,我们现在应该毁掉所有的槐树是吗?”白幼梨说着祭出了栖凰,心中已然有了考量。 江肆点头,“是。” “我明白了。”白幼梨扣紧了栖凰的边沿处,随即上前的两步。 她把手指按在了琴弦之上,先前记下的槐城水系地图,每一条线路都开始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来,分毫无差。 紧接着,她摁在琴弦上的手指翻飞,数不清的灵力从她指尖流出,全部缠绕在了最近的一棵槐树之上。 那些灵力顺着槐树的脉络和纹理流进了地底之下,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它们流进了槐城的水系之中,再沿着槐树的树根往上爬。 白幼梨的手指不停,琴声铮鸣,渐渐汇成了一连串完整的音律。 最后,随着一声整齐的巨大声响,槐城内所有的槐树在一瞬间全部被炸毁,最后化作了黑色的齑粉消散在了风中。 因为一瞬间使出了大量的灵力,白幼梨甚至还有一些缓不过来。她呼吸急促,心脏跳动很快,指尖上还留着方才弹琴带来的颤栗感。 几乎就在所有的槐树消散的那一刻,街道上原本还在移动搜索的丧尸群动作慢慢迟缓了下来。它们缓缓地垂下了双手,抬头望着天边,就好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方向和指引。 接着,它们的身体也软了下来,滑倒下去,瘫坐在了地面上。 一时间,一片宁静。 白幼梨手心还在冒汗,转头看向江肆,哑声问道:“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不等江肆回答,白幼梨便自顾自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问题。 虽然,所有的槐树都被毁掉了,魔气的传输没有了通道,丧尸们也不会再听从幕后人的指使。但是,只要幕后人一刻钟没有被揪出来,槐城之事就不能算是结束。 “先去城门口吧。”江肆无声叹气,道。 “好。”白幼梨应道。 其实往好的方向去想,丧尸群作为最大的问题现在已经被解决了,之后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容易很多。 现在死城和槐城内生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幕后人不可能会不知道。可现在我在明,敌在暗,就算苍山派弟子众多,也并不是满是胜算。 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处。 二人来到城门口,宗门弟子一直守在这里斩杀丧尸,早已经疲惫不堪。可就算是现在丧尸已经停止了进攻,他们也不敢懈怠,仍旧提着灵剑守在防护阵法的周围。 看见江肆过来,他们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纷纷行礼:“江师兄。” 江肆没有应他们,只是下命令道:“去把其他地方的百姓全部带至此处,一个都不能少。” “是!” 弟子们的动作很快,留下部分弟子后,其他的便分头前往其他防护阵法的所在位置。 白幼梨站在不远处,细细数了数阵法内的百姓,一共是一百九十七个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甚至还只穿着寝衣。 不少的小孩还在啼哭,大人们便抱着小孩,一直在低声安慰,还在一边落泪。 他们面上无不带着恐惧,看着一片废墟的槐城,面容悲伤。可是面对苍山派弟子,眼中还是带着感谢。 很快,许许多多的百姓跟着方才离开的弟子来到了城门口。 -- 第190页 “你们,”江肆看着在场的所有弟子,“护送城民从东边走,前往离槐城最近的归叶城,务必保护好每一个城民。” “是!” 等处理好所有的百姓后,江肆转头道:“我们先去城西。” “好。” 白幼梨最后回首望了一眼由弟子们护送着离开的百姓,随后便跟着江肆快速往城西而去。 经此一役,受伤的弟子并不少,就连孟珩也受了些伤。 但好在白幼梨留下的灵泉水足够多,弟子们伤口上虽然沾染上了尸毒,也没有扩散,只不过后续的处理还需要回到苍山派后交由会理来处理。 所有弟子中,靳子琛是受伤最重的。他的后背处有一道很大的抓伤,伤口深可见骨,血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止住。 此刻的靳子琛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还无法活动,只好靠在城墙上,闭着眼睛养精蓄税。 听闻靳子琛是为了保护萧依云,才硬生生地受了一个身体健硕的丧尸一击。 白幼梨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没忍住抬眼悄悄看了看江肆的表情。对方的面色还是一般的平静,甚至还轻轻地回看了她一眼。 被抓包的她连忙低头,就像是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孩子,耳尖还染上了一点绯红。 孟珩的伤还算轻的,只有手臂上一道伤痕。他用了小半瓶灵泉水清洗伤口,这才看清那伤口不是很深,不过有些长,这才看起来有些可怕。 灵泉水珍贵,所有人都是紧着用的,但也好在基本上都处理完了。 看着弟子们互相处理伤口,白幼梨才想起来江肆的脖子也受了伤。她偏头朝江肆的另一边看去,这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江肆的伤口已经快好了。 那条伤口分明没有经过处理,可是不知何时已经结痂脱落了,里面的新肉也长了起来,只剩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 白幼梨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江肆这伤若是被丧尸抓伤的,那追根溯源说来也是被魔气所伤。既是魔气,那对江肆的影响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江肆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和表情,一下子便明了了她的心中所想。他嘴角勾起一点笑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一手伸到她的脖子后面,引着她让她站好。 “诶……”江肆的手掌有些发凉,白幼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站好。”江肆注意到她缩脖子的动作,立马收回了手,看着白幼梨抬手覆盖上他方才摸到的地方,手指轻微蜷了蜷。 丧尸们失去了支撑,所有的百姓也都被送走了,弟子们都觉得暂时安宁下来了。 可是也有部分人知道,这也许只是短暂的安稳,后面可能还有更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噗——”就在弟子们开始放松休息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罗璇门弟子服饰的人从御剑上面摔了下来,浑身都是伤口,就连脸上也伤痕累累,狰狞不堪。 见到那人,白幼梨面色徒然冷了下来。 那人都等不及从地面上爬起,只抬头哀声喊道:“求你们快去救救罗璇门的弟子,我们……有个奇怪的人出现在了城主府!” 最后,一行人还是来到了早已成为一片废墟的城主府。奇怪的是,从外面看去整个城主府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内部却是魔气滔天。 靳子琛等人受伤过于严重,最后是让孟珩带着尚能战斗的弟子跟着方才的罗璇门弟子前来的。 白幼梨跟在江肆的身边,心中有些不情愿。可是想到这次行动也是为了拯救槐城,也没有多说什么。 等她看到城主府内的情景时,面色也凝重起来。 冲天魔气直上云霄,地面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阵法,魔气便是从那上面而来。这阵法显然是早就存在了,先前那些丧尸不敢上前多半也是因为这方阵法。 而方才前来请人的罗璇门弟子在把众人带到城主府门口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进去了,他满脸惶恐,嘴里不住地喊着:“救命,我不要……我不要进去……” 见此,众人便也不再管他,匆忙进入了城主府。 这魔气太过于浓郁明显,众人一瞬间便察觉到了。 白幼梨下意识地朝江肆看去,只见对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适,“师兄?” “无事。”江肆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先去书房。”孟珩对着众人道。 之后,一行人又匆匆忙忙地往书房赶去。书房内部的魔气最为浓郁,肉眼可见已然凝为实质的魔气从书房内冒出来。 孟珩举起握着灵剑的手臂拦住众人,之后单手结印炸开了书房,露出了里面的光景。 众人最先看见的是站在书房中间的一个浑身漆黑的人,那人披头散发,周围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体内。 而先前躲在书房内的罗璇门弟子此刻都被困在一个中型的阵法内,那应当是一个魔族阵法,此刻正在汲取他们的力量,那些力量也正流入书房中间那人的体内。 刘醒位于阵法的最中间,脸色苍白得发青发紫,嘴唇已经呈现出了紫黑色,已然是将死之兆。 “那是城主府的家丁?”在现场中只有白幼梨之前见过这个人,她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那似乎是之前给她和齐徊开门的凶恶家丁。 -- 第191页 “不,那是魔将槐英。”江肆冰冷的声音传来。 “什么?”就连孟珩也惊讶,他手中的灵剑一直蓄势待发,可却无从下手。 白幼梨抿了抿嘴唇,她没想到幕后人竟然会是最开始的那个家丁,就连两个城主也都是拿出来顶包的。 “先救人吧。”孟珩最后道。 说着,他双手结印,准备强行破了刘醒等人身下的阵法。 可是没等他出手,背对着他们的槐英突然转头,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只是随意地扬起了左手。 几乎是立刻,孟珩心口处一阵剧痛,血气上涌,即将结成的术法被强行打断。他一瞬间急火攻心,口中喷涌出一大口鲜血。 “噗——” “三师兄!”站得离孟珩最近的白幼梨连忙扶住他。 孟珩捂着胸口,口中的鲜血还在不断地上涌,痛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地指着槐英,道:“阻止……阻止他!” 槐英似乎丝毫不把突然涌进来的苍山派弟子放在眼里,还在不停地汲取这整座城主府的魔气,他的眼睛也慢慢呈现出暗红色。 “省点力气吧,”槐英声音沙哑,慢条斯理之中还带着不怀好意,“等本座吸收完槐城的魔气,心情好兴许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魔气更加汹涌地朝他涌去,并且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屏障,阻止了所有人的前进。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最后的柳苏上前来,她朝着槐英一连扔出了三张符咒,符咒接二连三地炸开,却没有在屏障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槐英一边汲取着魔气,一边轻飘飘地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救命啊——” “救救我——” 书房里边传出来了刘醒等人的呼救声,几乎是声嘶力竭的。 “我们该怎么办啊?”一名弟子手里还握着灵剑,看着面前厚厚的魔气屏障和不断涌动的魔气,有些泄气的问道。 在这种时候,几位师兄和师姐都受了重伤,下面的弟子们也都是一筹莫展,不知所措。 “结阵。”孟珩虚弱但坚定的声音传来。 诸位弟子互相看了看,最后点了点头。 很快,众人便结成了一个巨大的杀阵,把槐英围在了中间。 “自不量力。”槐英沉声道。 接着,没等众人结成杀阵,槐英便一挥右手,空气中的魔气一阵激荡,徒然炸开,所有的弟子被炸得后退了好远,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噗——” “咳咳咳咳——” 分明只是一招,弟子们多多少少都受了内伤,口中鲜血喷涌。 这个杀阵白幼梨未曾学过,是以原本只在外围给其他同门护法,可方才还是被槐英伤到了。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心口处的剧痛,几乎无法呼吸。 江肆一手扶住她,另一只手握着黄泉,灵剑周围剑气环绕,连带着剑身都隐隐震颤,这是剑主发怒的征兆。 “师兄!”白幼梨连忙伸手摁住江肆的右手。 此处魔气涌动,江肆体内还藏着禁咒,万万不能使用灵力。更何况此处人多,若是秘密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你们都上赶着来找死,那你们就做本座的下一份食物。” 槐英的话还没落下,这书房内突然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阵法,这阵法的纹路和刘醒等人身下那一个一模一样。 白幼梨对阵法还算精通,可是她认出来这是魔族的阵法,与她所学的并不相通,她甚至找不到这个阵法的阵眼在何处。 “怎么办……”白幼梨无意识地轻声呢喃。 魔将本来就是魔族内实力最为强劲的存在,现在槐英又汲取了整座槐城的魔气,实力定然更上一层楼。 而现在苍山派弟子受伤严重,更加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江肆单手抱起身边的白幼梨,后退了半步离开了阵法范围,随后他举起手中的灵剑,将其插在了地面上的阵法纹路上。 “轰——”阵法轰然坍塌,阵法的纹路渐渐消散黯淡。 槐英周身的魔气溃散,他也瞬间受到了反噬。 而方才受到阵法影响的弟子们也被抽干了灵气,浑身脱力,全部都昏了过去。 白幼梨单手搂着江肆的脖颈,最后被放在了门口处。之后,她便眼睁睁地看着江肆提着剑走了进去。 本来,她以为槐英被打断了汲取魔气,应当是很生气的。可没想到的是,槐英看见江肆竟然笑得开怀:“哈哈哈哈,本座终于见到你了。” 江肆没有说话。 槐英背着手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江肆,不屑道:“他们不是说你很厉害吗?本座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说什么天生魔星,天命如此,本座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天命。”槐英行至江肆的面前,微眯着眼睛看着江肆,暗红色的眸子中蕴含着危险。 可江肆却不以为意。 见江肆始终不咸不淡的样子,槐英不怒反笑,他后退了半步,抬起了右手,手中顷刻间便出现了一块黑色的石头。 看着熟悉的罗浮石,白幼梨的心下一紧。 江肆的目光也从罗浮石上轻轻掠过,随即嘴角勾起了一个笑来,“这个把戏还没玩够吗?” 槐英之所以拿出罗浮石,显然是之前便知道罗浮石对江肆体内的魔气有影响,可现在看他一脸淡然,反而不自信了起来。 -- 第192页 “你……”槐英微微眯起眸子,不死心地用魔气催动罗浮石。 书房内的魔气一瞬间再次浓郁起来,甚至比先前还要厚重数百倍。 可江肆依旧不为所动,他脚下徒然以剑气凝聚而成了一方剑阵,凌厉的剑气向上袭来,尽数没入了槐英的体内。 槐英受伤,被迫后退了半步。随后,他口中涌出鲜血,明眼人便看得出来,那并非是江肆的剑气所伤,而是受到了罗浮石的压迫。 罗浮石不是寻常的东西,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驾驭的。 槐英毫不在意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伸出右手,魔气涌动间,很快就有一柄巨大的魔刀凝聚而成,他后退了半步,道:“好啊,那就打一场吧。” 证明一下究竟谁更适合当魔尊。 见此,白幼梨心中开始涌上不安。 现在的江肆体内还有禁咒,根本无法使用灵力,若是引起魔气和灵力的相撞,之前的一切都算是功亏一篑了。 但江肆面上依旧平静,看着槐英的目光中带着冰冷。他现在不能用灵力,也不会用魔气,可是他有剑气。 他虽然不喜欢生事,可也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接着,江肆随手抽起还立在阵法上面的黄泉,抬手用剑尖指着槐英,冷声道:“不知死活。”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槐英,只见槐英脸色铁青,当即举起魔刀朝着江肆砍来。他动作很快,魔刀的刀刃上还裹挟着浓郁的魔气。 江肆侧身躲过,一脚踢在了槐英握剑的手上,使得槐英的刀刃一歪,差点伤到他自己。接着,江肆趁其不备,一脚把他踹出了书房的门。 槐英脸色顿时更差了,之后的攻击也更加猛烈而快速。 可江肆依旧从容不迫,槐英的每一招都被他三两下轻松化解,甚至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下还可以反击,伤了槐英好几处。 最后,江肆竟然把槐英逼出了城主府,来到了府外的街道上。 没有魔气的加持,就算拿了一把魔刀,槐英在江肆的面前也顶多算一个还能过得了几招的废物罢了。 江肆从容地躲过了槐英的多次攻击,最后直接一剑刺入了槐英的腹部,将其钉在了一面城墙上。 这无异于将槐英的尊严踩在地面上摩擦,惹得槐英暴怒。 他举着魔刀后退了半丈距离,收起眼中的怒意,嘴角勾起。随后他抬起左手,手中的魔气浓郁,隐隐包含雷霆之势。 两人你来我往了好几回合,引起的动静极大,周围狂风烈烈。 白幼梨站在城主府的门口,长发被狂风吹起,被弥漫而起的风沙眯了眼睛。她不敢靠近,只能在心中默默为江肆祈祷。 好在槐城百姓都被带走了,二人就算现在把槐城掀翻了也没关系。 可正当白幼梨为这一点庆幸的时候,白幼梨敏锐地察觉到了不远处的一点异响。她连忙转头一看,只见东边的一堆废墟中突然露出了一张黑乎乎的小脸。 是阿志! 白幼梨惊呼,为什么阿志会在这里!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被带走了,早就离开槐城了吗? 阿志眼神迷茫,看起来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就好像是刚从一场昏迷中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和不远处缠斗的两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由得脸色一白。 一看到阿志,白幼梨便已经飞身上前,准备带着阿志离开此处。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可槐英还是看见了阿志。接着,他手中一团魔气飞出,直直地朝着阿志而去。 那团魔气中蕴含中紫黑色的雷电,速度极快地掠来,就像是在泄愤一般。 白幼梨眼看着离阿志越来越近的魔气,心下一紧,双手下意识地结印在阿志的身前凝聚起一个防护屏障。 可方才那一击几乎凝聚了槐英的三成功力,原本一开始就没想给阿志和白幼梨反抗的机会。 是以那一团魔气顷刻间便破了白幼梨的防护屏障。 见状,槐英面上流露出轻蔑和病态的笑容,似乎就像是在对江肆说,就算你打败了我又怎么样,你还是没护住其他人。 “砰——” 变故就在一瞬间,眼见着那团魔气就要伤到阿志,白幼梨脑海中闪过赵氏和阿泽阿丹的面容,以及阿志的眼神,最后想也没想就朝着阿志扑了过去,把阿志护在了身下。 “噗——”白幼梨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撞碎了一般,一股热流从喉头涌上,克制不住地从她嘴角流下,沿着下巴和脖子而下。 “阿梨!”是师兄的声音,分明离得那般近,可她却快要听不清了。 她努力地睁眼去看,可是双目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因为痛楚,她没忍住落下泪来,双眼清明一瞬,她也只看见了江肆发红的双眸和额间隐隐显现的魔印。 一瞬间,槐城内魔气暴涨。 江肆双目暗红,眼中满是冰冷,他走到白幼梨的身边,抬手把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坐在旁边的墙上。 随后,他手中的黄泉离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由魔气凝结而成的剑。这柄剑要比黄泉长上两寸,随着他步子的移动,剑尖划在地面上,魔气从剑尖生成。 他每走一步,他身后的地面就裂开一分。 随着地面破碎的,还有他体内的禁咒。 -- 第193页 魔族天生的等级压制顷刻间显现,槐英顷刻间跪倒在地,瞳孔缩小,目眦欲裂。他抬手捂住胸口,喷出一大口血沫。 槐英作为七大魔将之一,他的实力自然不容置疑。在成为魔将之前,他也曾占据一方,方圆百里内无人不忌惮。 现如今竟然落到了这般下场…… 江肆提剑走到他的面前,看着面前无法动弹的槐英,语气嘶哑冰冷:“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逼我入魔,我也不想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额间的魔印渐渐地显现,眸色越来越红。他举起了手中的剑,直直的刺入了槐英的心口处,暗红色的魔血喷涌而出,甚至隐隐可见一颗紫色的魔核。 魔族没有心脏,心口处却有一颗魔核取而代之。 江肆毫不留情地拔出了长剑,血液溅出好远。 接着,他抬脚踩上了槐英的左手,用力碾了碾,安静的书房里立刻传来了指骨破碎的声音。与此同时,他提剑轻而易举地挑断了槐英右手的手筋。 接着便是双脚。 这般来看,槐英就算是个废人了。 可是这远远不够,江肆拿着那一柄由魔气凝结而成的长剑,从槐英的心口处开始下划,尖锐的剑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体内的禁咒寸寸破碎,魔气开始嚣张地叫嚣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冲破枷锁牢笼,占据他的身体。 不仅如此,江肆心中的恶念也越来越大。看着槐英痛苦惨叫的模样,心中觉得厌恶和恶心,于是反手割掉了他的舌头。 槐英双目睁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割断的舌头掉落在自己的旁边。他口中断舌的伤口处鲜血不断涌流,只能下意识地吞咽。 看着这一幕,江肆不为所动。 他把槐英弄得遍体鳞伤,却独独不刺破他的双眼。因为他要槐英自己亲眼看着这一切,真是自寻死路。 江肆的目光落在槐英的心口处,随意地抬起左手,罗浮石便从槐英的胸口处出现,浮在了他的手中。 “啊啊啊啊——”现在的槐英说不出话,但是他本能地恐惧让他发出了惨烈的尖叫声。 “现在才知道害怕?”江肆嘴角勾起,捏紧了手中的罗浮石。 接下来,槐英便眼睁睁地看着罗浮石渐渐亮起,里面的魔气涌出,但立刻又顺着江肆的指尖流入了江肆的体内。 他在汲取罗浮石内的魔气! 意识到这一点,槐英的尖叫声更大了:“啊啊啊啊啊——” 罗浮石内魔气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悉数进入了江肆的体内。 江肆体内的灵力感受到了魔气的涌入,却也无力抵抗,只能开始顺着灵脉逃窜。直到最后,江肆体内再不存在灵力。 他能感受到,原本密集完整的灵脉也开始变得脆弱,渐渐坍塌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脉络,随之而来的还有磅礴浓郁的魔气,它们几乎是在魔脉构造好的一瞬间便涌了进来。 每一缕魔气似乎都很兴奋,拼了命似的往江肆的脉络中挤。 罗浮石内的魔气越来越少,流失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甚至还在越来越快。但就算如此,江肆的魔脉也没有被填满,汲取的速度甚至超过了罗浮石内魔气流出的速度。 槐英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中的恐惧更甚。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罗浮石里面储存的魔气来自历代的魔尊,其纯正程度可想而知。而且罗浮石原本便是女娲的补天石,补天石是不可多得的神器。魔气储存在其中,经历了数千年,对其进行了无数次淬炼,其中蕴含的力量不可估量。 但现在却被江肆一人悉数汲取…… 这般行为显然是逆天而行,方圆数百里的上空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墨黑色的雷云,厚厚地覆盖在了槐城之上,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魔尊降临的征兆。 三界魔族,莫不伏拜。 远在魔宫的兰时自然也感受到了这威压,慌忙来到了宫外。看着漫天的雷云,她几乎被压制得站立不住。 “魔尊现世……” 兰时活得长久,心里很清楚就算是上一任魔尊苍凌入魔,也远远比不上这等阵仗。 槐城之上,厚厚的雷云间隐隐闪过雷霆,道道雷电几欲落下,可却迟迟不下,似乎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一时间狂风四起,吹得这原本就破碎的城主府晃动不止。整座槐城都被魔气包围,浓郁得几乎凝为实质。 白幼梨靠坐在墙边,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意识渐渐回笼。她长睫颤动,微微睁开了眼睛,入目的先是一片血色。 浑身都是伤痕的槐英以奇怪的姿势瘫软在地面上,就算身上穿着黑衣也掩盖不住那血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可是白幼梨的目光并未在这些上面停留太久,因为她很快就看见了江肆。 江肆一手提着黑色的长剑,一手握着罗浮石。 不知为何,那罗浮石已然失去了之前的光泽,变得黯淡无光。 可是她看见了一缕缕黑色的魔气从罗浮石中流泻而出,之后顺着江肆的指尖流下,最后消失在了他的手腕脉络处。 此刻的天上满是乌黑的雷云,天地间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昏暗黑色。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最后一缕魔气被江肆吸收殆尽。 -- 第194页 下一刻,江肆指尖微动,将手中已然破裂的罗浮石随手扔出,落在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就像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扔了罗浮石,江肆浑身的魔气根本掩盖不住,额间的魔印亮起,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明显。 随后,江肆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提剑刺入了槐英的双眼中,恶心的暗红色血液再次喷涌而出,淹没了他的五官。 片刻后,槐英浑身一抽搐,之后便没了动静。 白幼梨嗓子微痒,想咳嗽却出不了声。她张口想喊师兄,可用尽力气也只是嘴唇微动,难以启唇。 江肆侧面对着她,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了。 慢慢地,困意来袭,她再闭上了眼。 白幼梨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等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周遭已经安静下来了。她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怀里,胸膛宽厚,脚步稳重。 怀抱很熟悉,但是却一片冰凉。 她的侧脸靠上江肆的胸口,在睁开眼睛之前,体内的痛楚再次涌了上来,几乎要把她的一颗心搅碎。 “咳咳咳——”白幼梨没忍住小声咳嗽起来,嗓子一热,口中鲜血涌出。 她感受到江肆的脚步停了下来,拥着自己的双臂力道加重,之后又立刻放松,似乎是想抱稳她又怕太过用力弄疼了她。 白幼梨挣扎着睁开双眼,入眼的便是熟悉的面容,只不过带着一丝哀痛。在对上她的目光时,甚至有一丝闪躲。 江肆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额上的魔印已经显现完整。不仅如此,他现在身上一丝灵力也无,只剩下满身的魔气,显然是入魔了。 虽然之前便知道江肆大概率逃不过入魔的命运,可等她亲眼看见这一点,还是忍不住难过,“师兄啊……”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双眼已经弥漫上了水雾,声音也染上了嘶哑的哭腔,藏都藏不住。 江肆低头看着他,分明还是之前的那一双眼睛,就连眼神和看她的目光也还一模一样,就是不再像是墨玉,像是最好看的红宝石。 她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江肆的眼睛,却被对方侧头躲开,似乎很不愿意被她触碰。 白幼梨不解,便只好失落地缩回了手。她太痛了说不出话,就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便只好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阿梨……”江肆一手搂住她的肩背处,稍稍有了点力,“不要睡。” 白幼梨侧脸把脸颊埋进了江肆的怀里,鼻腔间涌入了熟悉的气息,掺杂着一些血腥气。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师兄,我没睡,我只是闭会儿眼,我很累……” 说着说着,白幼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慢慢地没了声音。 白幼梨其实真的很累,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让她无法忍受,所以她想睡着来缓解一下。可是想到江肆方才的模样,她又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江肆说话。 “师兄……”她小声唤道。 “嗯。”江肆立刻就应了,声音有些沙哑。 “是不是很痛苦……”白幼梨声音很轻,疼痛把她折磨得很脆弱,可她其实最关心的还是江肆。 “不,”刚回答一个字,江肆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想着多跟她说话,便又道,“没有。” 他否认了,可白幼梨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脱胎换骨会是多痛苦。江肆从前吃过太多苦,就连这一身魔骨也一直压制和折磨他。 这么想,白幼梨倒觉得如此一朝入魔,对于他来说也许并非完全绝对的坏事。 “为什么不让我碰你啊?” 江肆这一次并没有立即就回答,迟疑了好一会儿,白幼梨都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他道:“阿梨,不觉得丑吗?” “不丑……”尽管是在意识迷蒙的时候,白幼梨也回答得很快,“师兄,在阿梨心中永远都是最好的。” 第82章 进退(一) “好,都听小七的……”…… 白幼梨醒来的时候, 她已经回到苍山了。 她一睁开眼看见的便是熟悉的房间和陈设,俨然是她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桌前偶尔会传来瓷器轻声碰撞的声音。 “咳咳咳——”嗓子传来的不适感让她轻声咳嗽出声。 桌前的人很快便察觉到了动静,放下手中的物什走了过来。 这脚步声让白幼梨有些陌生, 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是谁。直到外边的白色纱帘被撩起来, 她才看到会理的脸。 看见是会理, 白幼梨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哎哟哟——小幼梨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会理手中还端着半碗黑乎乎的药汁,口中不住地嘀咕着幸好。 白幼梨目光还有些无神,便看着会理从外边走进来, 把手里的药碗放在了她床边的小桌子上面。 在她刚来仓山的时候,也偶尔会生病,除了江肆,便是会理照顾她得最多了。 “师叔,师兄呢?”白幼梨侧着头枕在枕头上, 眼巴巴地望着会理。 听见她问,会理的眼中露出了不出意料的目光, 但是他的表情也很僵硬,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会理目光偏转,最后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小幼梨你才刚醒, 要不要先喝点水再喝药呢?” 见此, 白幼梨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心中也弥漫上了不安,她手指下意思地捏紧了身上的薄被,追问道:“师叔, 我想知道我师兄去哪里了……” -- 第195页 “要不还是直接先喝药吧?”会理目光到处转,可就是不去看白幼梨的眼睛,只能继续转移话题。 会理为人耿直, 根本不会撒谎,他说话转折这般僵硬,还不敢直视她,白幼梨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 “师叔,是不是……出事了?”她刚醒来,声音还有些沙哑,听起来可怜得不行。 白幼梨看向窗外,外面天光大亮。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但是看会理的反应,她不难猜到这段时间里肯定发生了许多事情。 她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分明在失去意识之前,她还跟师兄待在槐城,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解决。仅仅是昏睡了一场,却让她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江肆将罗浮石内的魔气全部汲取,已然入魔。 “师兄的事情暴露了?”她问道。 会理看她这般难受,也不忍心再隐瞒,只能轻轻点了点头,“正道宗门得知此事后,逼迫掌门师兄清理门户。” 在此过程中,他一直看着白幼梨的脸庞,似乎是想要再说些什么。 白幼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可言。 江肆入魔,一身魔气,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在解决完槐英之后,江肆便带着她离开了。当时宗门弟子们全部因为槐英的阵法昏死过去,根本无人看见,这件事情又是如何被人发现的? 难道是师兄自己告诉掌门的吗? 可是师兄并未以魔族的身份伤害无辜之人,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更何况他是天生魔骨,此事并非他所愿。就算是师兄主动上报,也算是苍山派的家事,怎么可能整个正道都得知此消息? 思来想去,白幼梨心疼异常,只能颤抖着嘴唇哑声问道:“是谁……是谁说出来的?” 魔族天性邪恶阴暗,为正道所不容。 再加上苍山派势大,广收弟子,其中人才不少,可像江肆这般的天才别说苍山派,纵观整个正道能有几个? 少年天才,未来可期,心眼小的人早就眼红了。 江肆入魔这件事被昭告天下,正道之人自然容不下他,暗藏心思的人落井下石,从中作梗,这件事情到后来对江肆只会愈加不利。 “是罗璇门的刘醒,”说到这里,会理也很生气,“这本来就是我们苍山派自己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刘醒……”白幼梨低声呢喃。 她这般便想起来了,刘醒等罗璇门的弟子先前便被困在了另一个阵法中,是以后来苍山派杀阵被破时,他们根本没有受伤。 这般说来,江肆击杀槐英的全过程,当然也包括他入魔,也都被看见了。 想到这些,白幼梨心口一阵抽痛。 既然已经说了一些了,会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白幼梨。 白幼梨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后面,还是没忍住满腔气愤,一颗心脏抽痛得直让她落泪。 原来,在江肆杀死槐英之后,是想先带着她回苍山,让会理为她治疗。因为当时的江肆体内没有了灵力,没办法给她疗伤。 在离开槐城之前,江肆给靳子琛等人传了信,让他吩咐尚能行动的弟子到城主府内带走其他弟子。听说他们不仅救了同门弟子,也连带着救走了罗璇门的弟子们。 可是在刘醒见到靳子琛时,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而是直言道苍山派包庇魔族,竟让一个魔族成为尊教的弟子。 先开始靳子琛等人不解,后来刘醒便又捂着心口说:“你们苍山派尊教的第四个弟子江肆分明是一介魔族,而且还包藏祸心!” “在那魔头将众弟子伤至昏迷后,那江肆便露出了真面目,和槐英联手将我等打伤!若不是我修为高深,反杀了那魔头,想必早已命丧黄泉。”说到这里还不够,刘醒甚至直接指着靳子琛的鼻子,“莫不是这一切都是江肆和那魔头早就串通好的吧!” 刘醒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怒气冲冲地带着其他弟子离开了槐城。 而江肆入魔这件事,也在之后不久传遍了整个正道。其实刘醒说的话满是漏洞,可经不住人传人,最后整个正道都深信不疑。 在这其中,罗璇门最为积极。 在刘醒回到罗璇门之后不久,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罗璇门门主,并主动请辞带着弟子前去苍山派,打着除害卫道的名义要求苍山派交出江肆。 “他还说什么,若是我们苍山不交出江肆,就是与魔族为伍,妄为七大宗门之一,还不如早早让出位置……”说到这里,会理也很气愤,坐在白幼梨床前的小凳子上咬牙切齿。 “掌门师兄没办法,只能说这件事情还需要调查,这段时间会把江肆关起来。可是对方还是紧咬着不放,无奈之下,掌门师兄只好把他关在了七洞天里面。” 七洞天位于乾元峰的东边,因入口是七个山洞而得名。洞口处温度极低,通常是用于犯错的弟子受罚,以示惩戒。 虽说外面的温度可以忍受,可那七洞天内里极寒,常年冰霜堆积,流水成冰,终年不化,无法生火,根本不是人可以待的地方。 白幼梨受伤过于严重,浑身无力,只能转头面向床里。她一张小脸苍白,眼眶却红了,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泉涌不止。 听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哑这声音道:“什么除害卫道的名门正派,不过是个冒功邀赏、妖言惑众的不法之徒!” -- 第196页 说到最后,她几乎嘶哑到了失声的地步。 “小幼梨……” “我要去找师兄,我要去找他……”白幼梨哭哑了嗓子,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可因为无力,根本就是力不从心。 见她挣扎,会理慌忙上前来阻拦,“小幼梨你刚醒,还不宜动……而且掌门已经下令,七洞天已经关闭,任何人不得前往!” 白幼梨眼泪不止,无力躺倒在床榻之上,脆弱道:“那师尊呢?师尊还在闭关吗?” 按理来说,弟子应该交由师父管教。江肆这事也理应让罗燃风亲自来处理,陆启华再怎么也是代劳。 “你师尊他……在你前去云中仙参加授学礼之后便已经出关了,至于你师兄的事,他自然也知道。”说到这里,会理心疼地掏出沾了药剂的帕子给白幼梨擦了擦眼泪,“他说这件事他会有分寸,把江肆关进七洞天也有他的授意。” 就当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会理抬眼看见来人,早早地站起给让出了位置。 而白幼梨却没有察觉到,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称呼:“小七。” 白幼梨满脸泪痕,转头去看,便看见罗燃风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的床边,此刻也正看着她,脸上带着心疼。 严格来说,这只是白幼梨和罗燃风的第二次见面,但也许是因为师徒的羁绊和长辈的关爱,白幼梨心中一热,哭得更凶了。 “师尊……” 罗燃风抬手给她掖了一下被角,低声道:“小七,别哭了。” “师尊,师兄和槐英没有关系……”白幼梨声泪俱下,瘦弱的身子因为啜泣不停地颤抖。 若是江肆那时候不入魔,不仅他会被槐英杀死,被困在槐城的其他弟子也难逃他手。 “我知道,师尊知道,小七莫哭。”面对白幼梨的眼泪,罗燃风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一直让她不要再哭。 可他越这么说,白幼梨就越止不住。 “师兄他又何尝想要这魔族的身份……”白幼梨伸手拉住罗燃风的袖摆,“他已经尽力了,这些年来他为了压制魔气,都只修剑了……” 三年了,江肆的修为停滞不前,一直停留在元婴期大圆满不敢突破,就是为了压制魔气,以防其冲破了禁咒。 “小七,为师都知道。”罗燃风安抚般地拍了拍白幼梨的手背,“阿肆都跟为师说了,为师都知道了。” “师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入魔的……师尊不要罚他……”说到最后,白幼梨的声音低了下来。 困意突然上袭。 先前会理用来给她擦脸的帕子上面沾了安眠草的草汁,现在效果上来了,白幼梨自然抵挡不住睡意,耳边罗燃风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罗燃风拍着白幼梨的手背,轻声道:“好,都听小七的……” 第83章 进退(二) “阿梨所说,便是我之所想…… 罗燃风在走之前, 亲自给白幼梨治疗了内伤,是以她第二日醒来已经好了很多。同时会理也告诉她,罗燃风离开之前留了话,说她醒来后可前去七洞天探望江肆。 白幼梨喜不自胜, 当即起身准备前去七洞天。 会理看着夺门而出的白幼梨, 追在后面大声喊:“我的天啊, 你可慢点吧小祖宗,你内伤还没痊愈啊。” 可这些,白幼梨都听不到了, 她只顾着向前,甚至连御剑都忘了。直到还没跑出多远,五脏六腑漫上了疼痛,她才停住脚步,拿出了碧落。 七洞天位于乾元峰的最后。 白幼梨刚踏上乾元峰的地界, 便遇到了云冉冉。云冉冉见她还满脸苍白就跑了过来,也是满脸惊异, 直让她慢点跑, “小幼梨,你慢点跑。” “你把这个披上吧。”云冉冉看着白幼梨毫无血色的嘴唇, 皱着眉头给她披上一条雪白的厚披风。 白幼梨手里扯住披风的衣襟处, 脚下却想走。 七洞天那般寒冷,她心里愈发担心江肆。现在的江肆没有灵力护体,七洞天内还设有禁制,感应到江肆身上的魔气, 对他的折磨只会更甚。 云冉冉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内心想法,可还是叮嘱道:“七洞天内寒冷,小幼梨还要多加注意。” “是, 谢谢云师姐。”白幼梨道谢完,便提着碧落往乾元峰后山匆匆而去。 罗燃风应当是提前跟乾元峰说过了,负责看守七洞天的弟子在见到白幼梨后,什么也没说便打开阵法让她进去了。 白幼梨轻声跟那弟子道过谢后,便径直进入了七洞天。 她素来最是听话,七洞天这种受罚之地以往从未踏足过。 光是站在七洞天的洞口,便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气。往里边走了两步,寒气更是刺骨,几乎是钻心的冷。 白幼梨抬手拢了拢身前的衣襟,眼眶上泛起酸意,她小声喊道:“师兄……” 七洞天内设有阵法,她这一喊,周围便有些回声。她听出来了,这是用于封存声音的阵法,有这种阵法在,她的声音根本传不了多远。 没办法,白幼梨只能加快步伐往七洞天里面走去。 白幼梨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强劲的寒气,一下子就在她的睫毛上挂上了轻微的冰霜,方才尚且暖和的四肢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她轻轻呵出一口气,肉眼可见的白气。 会理只说过江肆被关在了七洞天的最里边,可七洞天一共七个洞口,可以通往七个不同的洞天,她根本不知道江肆在哪一个洞天中。 -- 第197页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七条通往不同方向的路,白幼梨勉强忍住寒冷,从第一条通道开始找起。 周围的寒气越来越多,几乎将她层层包围住。她低头一看,便见那寒气在距离自己周身一尺左右便无法再靠近。 而身上的披风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灵光,在她的周身撑起了一小个防护罩,这便是这披风御寒的方法。 这披风应当是一件不错的法器,可白幼梨还是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光是在披风里都觉得冷,这七洞天内的寒冷更是不可估量。 “师兄……”白幼梨一边快步穿梭在七洞天内,一边小声呼唤着江肆。 最后,她是在最后一条通道的尽头找到了江肆。 那是一块圆形见方的地方,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就连墙面也是由白色的冰面构成,靠墙处落着一块巨大的玄石,寒气缭绕。 彼时的江肆正坐在那块冰蓝色的玄石上,双目阖着,可额间的魔印分外显眼。他脚下还亮着一个小型阵法,这显然是大乘期的陆启华布下的。 “师兄!”白幼梨抹了抹眼角,颤声喊道。 江肆闻声,沾着冰霜的睫毛微颤,随后快速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如同墨玉。他似乎有些茫然,就连看到白幼梨都反应迟缓,过了很久才不确定地喊道:“阿梨?” 白幼梨快步上前,先前因为着急去找江肆,寒气侵入体内,直到现在看见江肆,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五脏六腑都泛起的疼痛。 她抿着嘴咳嗽了两声,见到江肆难受,心里心疼,忍不住张开双臂想抱抱他。她双手搂上江肆的脖颈,怀里一片冰凉。 江肆浑身都是冷的,几乎和这七洞天内的温度一般无二。白幼梨心疼不止,一边落泪一边把江肆抱在怀里,想用身上的披风把江肆围住,似乎这样就可以让江肆恢复体温。 一路走过来,其实白幼梨的身上也不是很暖和,再加上她受了内伤,御寒的能力更是大大下降,就连双手也是冰凉的。 江肆被拥在怀中,感受到落在自己后颈处的泪滴,心里暖融融的,可也是心疼得不行。他回手虚虚地围着白幼梨的腰肢,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你怎么来了?” 白幼梨抽噎着擦了擦眼泪,哑声道:“我求了师尊,他让我来的。” 这段时日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现下见到了江肆,白幼梨望着他的脸庞,竟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一个劲儿地看着他落泪。 她抽了一口气,勉强止住了眼泪。随后,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触上了江肆的眉毛,将其上薄薄的一层冰霜扫去。 看着恢复如初的眉眼,白幼梨心里一酸,差点又没忍住落下泪来。 最后,白幼梨看着脚下还在运转的阵法,抽泣着问道:“师兄,这阵法是做什么的?” 在江肆回答之前,她还在想,若是江肆告诉她这个阵法是掌门布置来对他不利的,她便再去师尊面前求一求。 可江肆却微微一笑,道:“这个阵法是用于梳理经脉的,我现在灵脉寸断,魔脉初成,需要及时梳理。” “掌门师叔……他没有伤到你吧?”白幼梨这才注意到江肆的眸子并不是暗红色,是同以往一般的墨黑色。 “没有,”江肆轻轻摇头,继续安抚,“我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师叔不会伤我。” “那……那就好,”听到这里,白幼梨才放下心来,抬起两手用手背抹去了眼角已经冰凉的眼泪,“那师尊呢?师尊是怎么跟你说的?” “师尊让我不要担心,只需要待在此地即可。”见白幼梨眼角泛红,江肆也给她擦泪,心里又暖又疼。 之后,江肆又道:“这里虽是极寒,可这寒气并不平凡,可压制我体内的魔气,再加上这个阵法,也不会太痛苦。” 意思便是,陆启华和罗燃风已经清楚地了解了他的情况,让他进入七洞天也是别有用意。 其中有一件事,陆启华和罗燃风知晓,江肆内心也很清楚,那便是现在这种状况,若是他不继续入魔,最后便只剩下死去了。 也就是说,在这里经历严寒便是江肆的最优选。 但是白幼梨并不知道这一点,她抬手捂住江肆的脸颊,心疼道:“但是师兄,这里很冷啊……” 江肆忍俊不禁,把她的双手拿下来捂在自己的手心里,笑道:“不冷。” 过了好一会儿,他嘴角微微一动,轻声道:“若是阿梨觉得冷,以后便别来了。” 更何况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此地的极寒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若只是为了来看他,还是别再来了。 白幼梨摇了摇头,可旋即又想起一物,立刻在腰间的玉佩中翻找,最后拿出了和阳玉塞到了江肆的怀里,“师兄,这个你拿着吧。” 和阳玉甫一落在她的手中,温热便传遍了她的全身,只让她觉得浑身暖和。她暗骂自己为何先前没有想到,让江肆多挨了冻。 江肆捧着和阳玉,手指似乎微动,似乎僵了一会儿,随后抬头道:“苍山的天气马上就要转凉了,这玉还是……” 他话还没说话,白幼梨便径直打断了他,道:“师兄,你拿着吧……等师尊和掌门师叔解决完了罗璇门的事情,你出来了再还给我就好。” 说着,她两只手包在江肆大掌的手背上,让江肆把手中的和阳玉包住。 -- 第198页 江肆似乎是妥协,只好把和阳玉包在手里,还让她把自己的手收回去,别受了寒。 可是白幼梨不听,还是执拗地想要用披风把江肆围住。江肆无奈,只好把她连同和阳玉一起抱住,好让她也温暖一点。 白幼梨坐在江肆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说了许多话,大多就是觉得罗璇门德不配位,刘醒卑鄙小人冒名顶替十分无耻。 这期间,江肆都没怎么说话,只静静地听着。他性子冷,但对白幼梨一向极为耐心,每每听到白幼梨对他倾述,也只觉得内心无比慰贴。 白幼梨抬眼便看见江肆低垂着眸子,认真望着她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热。她伸出手指摸了摸江肆额间的魔印,不由得轻声道:“师兄,你在意这个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师兄,你讨厌这个印记吗?你是否厌弃入魔的自己? 江肆感受到额间的触感,发现白幼梨正细细地描绘着自己魔印的纹章,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阿梨,你觉得呢?” 你如何看待,我便是如何看待的。 “是人是魔,孰正孰邪,不过是人之一念之间。”白幼梨看着那抹红色的魔印,说得都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师兄只需要追寻本心就好。” 江肆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面色在微微怔愣一瞬之后,随即慢慢舒缓,他低首抵住她的额头,声音放松,道:“阿梨所说,便是我之所想。” 第84章 进退(三) “在刘道友口中,那槐英如…… 自从白幼梨去见过江肆一次之后, 便再也没去过七洞天。并不是她不想去,而且恰恰相反,她是最想去见江肆的。 是会理不准了。 因为从她从七洞天回来后,刚没好上多少的内伤又严重了。她是被魔气所伤, 灵力受到了一定的压制, 所以恢复比较慢, 而七洞天内温度太低,对她的伤势也不好。 会理一边给她配置灵药,一边嘀嘀咕咕道:“小幼梨, 我们也都知道你担心你师兄,可是你还是要在乎你的身体,你这样你师兄也会担心啊……” 白幼梨自知理亏,没有说话。 她本想着,大不了之后趁着会理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跑去七洞天就好了。哪知道会理一看便看出了她的想法, 并把这件事转头就告诉了罗燃风。 罗燃风知道之后,立刻给负责看守七洞天的弟子下了命令, 不让白幼梨再去看江肆。 白幼梨虽然不满, 但也知道会理和罗燃风都是为了自己好,便也只好听着。 她揣着心事在静养了几天, 在此期间去看了萧依云和靳子琛, 准确地说是去看望萧依云,正好靳子琛也在她那处。 虽说她与大师兄和二师姐的关系不如与江肆亲近,可也是这多么年的同门,关系总归还是不错。 两人的伤势在会理的料理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为什么, 白幼梨总感觉二人相处时的氛围似乎变了许多。 萧依云的表情还是同往常一样,也还是不怎么说话,可好像对着靳子琛又多了些温顺。还有靳子琛也是, 看向萧依云的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关切和爱护。 白幼梨问了一下萧依云的伤势,靳子琛说已经好多了,再休息几天便会恢复修炼。 听到这里,再反应不过来便是傻子了。 二人显然已经互通心意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白幼梨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她也很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内心更多的应该是高兴和庆幸。 她离开萧依云住处的时候,天边已经落日了,看着被染成红色的天边,她的心思也渐渐飘远,开始胡思乱想。 其实客观来说,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和她梦中所看见的有了偏差。当然,这个偏差说的主要是江肆的情感上。 江肆好像还不喜欢萧依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看得出来江肆对萧依云并没有那方面的情感,他和萧依云的关系远远比不上和她自己。 而现在靳子琛和萧依云已经在一起了,知道这个消息的白幼梨心中其实有些窃喜,因为江肆和萧依云的可能性又小了。 但是想到这里,白幼梨不由得顿住了一下。 因为在梦中,直到最后萧依云也没有选择江肆,她选择的一直都是靳子琛。就连到最后江肆入魔了,她还和靳子琛一起斩杀了江肆。 如此说来,江肆入魔,最后对他最不利的其实就是靳子琛和萧依云。 反观现在,她想的竟然还是儿女情长。想到这里,白幼梨不由得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没心没肺。 距离自己最后一次做梦已经过了太久,久到白幼梨已经忘却了许多。这期间发生的一切都太顺从她的心意,所以她早已忘了江肆之后的劫难。 现在江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他以后…… 白幼梨顿时不敢再想下去,她开始强迫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 先前在七洞天,江肆也说过掌门师叔和师尊并没有伤他,相反还一直在维护他,这已经和梦中陆启华下令清理门户的走向不同。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里也会有转机呢? 白幼梨在一处台阶上坐下,看着天边缓慢下沉的夕阳,心中却没有半点放松。 万籁俱静,最是适合回忆。 想了这么多,白幼梨才恍然发现,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梦境和心意,在她主动地转变下,现实中的许多东西都早就和梦中不一样了。 -- 第199页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梦境是假的,还是她真的改变了命运。 想到这里,夕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只剩下一片被夕阳染红的层云,浮在西山上,也正在渐渐地变得黯淡。 事已至此,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然无法改变。 但是无论如何,都走到这一步了,白幼梨还是想护着江肆,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不想放弃。 正想到这里,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她慢了半拍才转过头去看,只见齐徊站在她的身后,正垂着眼睛看她。 “齐师兄。”白幼梨轻声唤道。 在槐城事件之后,齐徊也来到了苍山派。陆启华当他是花幽谷的贵客,便让他暂时住在了鹤华峰。 这件事白幼梨也是听百灵和会理说的,这些天来她并没有见到过齐徊。 因为齐徊在封锁槐城通往死城的甬道时也受了很重的伤,来到苍山之后也一直在养伤,很少出门。 “你怎么来了?”白幼梨站起身来,转过了身子。 齐徊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面色凝重地道:“罗璇门的人来了,他们要见江肆。” “什么?”白幼梨面色一变,手指也无意识地抓紧了袖口的衣料,语气中是罕见的愠怒,“他们还有脸来苍山?” “他们现在在鹤华殿,掌门和尊教都在,去看看吧。” 没等他说完,白幼梨便已经三两步上了台阶,走到了齐徊的身边,往清和峰的山门走去。 二人乘坐灵鹤来到了鹤华殿,陆启华和罗燃风果然已经在里面了。 同时,白幼梨也看见了罗璇门的熟面孔,其中也自然包括了刘醒。 一看见刘醒,白幼梨心中便冲上了一股子怒火,要不是齐徊拉住她的袖子,只怕她已经冲上去拔剑了。 “冷静一点,先听听吧。”齐徊低声道。 白幼梨双手握拳,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已经泛白,但也只能顺从着齐徊的力道慢慢走进了鹤华殿内。 靳子琛等人不在,陆启华身后有叶知楠站着。 她便也很自觉地站在了罗燃风的身后,顺便还给罗燃风倒了一杯茶。 她的讨好,罗燃风都看在了眼里,只对着她轻轻笑了笑,便让她在旁边站着就好。 其实说来罗燃风的表情也不算好,原本他就说得很清楚,这是苍山派自己的事情,也对罗璇门给足了面子,哪知道他们还上赶着来搅混水。 而且来的还只是罗璇门的小辈,区区刘醒闯进苍山派便要见掌门和尊教,这不明摆着不把长辈放在眼里吗? 罗燃风对自己的弟子们很是宽和,可对着不知好歹的外人,便也没必要留有太多的好脸色了啊。 相比起罗燃风,作为一派掌门的陆启华便要端得住许多,但他也不是软柿子。而且随着洛桓卿的成长,其实宗门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经他之手了,是以刘醒一上来就说要见他,他自然也不快。 白幼梨转眼去看高位之上的陆启华,对方果然笑不达眼底,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下方坐着的刘醒等人。 看见白幼梨,刘醒居然也不心虚,还对着白幼梨微笑,眼中的情绪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像。现在看来,只让白幼梨心生厌意,想吐。 “刘小友,我那师侄还正在闭关,不便见客。”陆启华说话还是很客气的,显然没准备让刘醒见到江肆。 可是刘醒居然听不懂这弦外之音,他摆摆手道:“掌门是否搞错了,那江肆现在已经是魔族了,那还闭哪门子关啊?” 听此,在座的人表情或多或少都变了。 白幼梨更是咬紧了牙,罗燃风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借着给她递一个灵果的机会,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中的意思,白幼梨也看明白了。 这件事情,他们两个长辈会处理的,也不会让江肆和她吃亏,稍安勿躁。 陆启华没有说话,那刘醒倒也不尴尬,一张嘴就像是怎么也停不下来似的开始把先前便说过一次的编造故事再说了一遍,甚至还添油加醋。 “哪知道,那一直杀人想要创造一座死城的人来头并不小,竟然是七大魔将之一的槐英!”刘醒说到这里,似乎口干了,还喝了一口茶水,“槐英本来就很强,再加上吸食了死气和魔气,那实力更是不可估量。” “本来对手就已经很难缠了,后来还有那江肆入魔……” 听到这里,白幼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在刘道友口中,那槐英如此强大,那敢问你区区金丹中期,又是如何打败他的呢?” 似乎是“区区金丹中期”六个大字刺激到了刘醒,他的面色一变,似乎想大声说点什么。但他最后止住了,只道:“你是否太小看了金丹中期,事实就是……” “究竟是我小看了金丹中期,还是刘道友小看了槐英,想必刘道友心中自有定数。”白幼梨皱着眉头,说话的声音很是镇定。 “你!”隔得远远的,刘醒指着白幼梨的鼻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小友,”罗燃风的声音响起,他从最开始就很从容,显然是把一个人跳脚的刘醒看作了笑话,“本尊的小徒弟说得并无不对,不若你先细细说说你是如何打败了那魔将槐英罢。” “还有,你先前说,本尊的四徒弟之所以会先行离开,也是因为被你打伤。”罗燃风的声音似笑非笑,端起手边那杯白幼梨斟的茶水喝了一口,“对于这一点,也请你说说。” -- 第200页 “虽说阿肆他也不过元婴期大圆满,但也不可能连……”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区区金丹中期也不敌吧?” 第85章 变故(一) “齐师兄,后会有期。”…… 定然没想到罗燃风说话如此直白, 刘醒面色一白。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大乘期的威压,目标明确地落在了刘醒一个人的身上。 罗燃风修为高深,是正道中为数不过的大乘期修士之一,这样的人物想要施加威压, 定然不会连累其他人。 所以, 就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刘醒已经跪倒在了地上,脸色一片苍白。他双眼的瞳孔骤然缩小,目眦欲裂。 白幼梨就站在罗燃风的身后, 只见罗燃风面上分毫不显,甚至还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这就是大乘期的修士,只距离飞升一步之遥的尊者。 她环顾四周,陆启华垂眸把玩着桌面上的白玉杯,就好像没看见一般。掌门没有表态, 宗门弟子自然也没有动作,纷纷转头, 叶知楠甚至目光都没有转动。 至于罗璇门的弟子们更是一声都不敢吭, 毕竟面前坐着的是苍山派地位最高的两位尊者,一位正在训话, 另一位都没说话, 他们怎么敢发声? 罗燃风放下杯子,手有些重,在红木桌面上发出了啪嗒的一声。 “怎么?你就是靠着这点本事打败了槐英和本尊的弟子?”罗燃风身子往后靠,靠在了椅背上。 “本尊以往素来听说, 罗璇门之人本性纯善,乐善好施,一向以除害卫道为己任。今日看来, 反倒是本尊误会了。” “江肆乃是苍山派的弟子,更是由本尊教养,你现在闯上门来,是在向本尊叫板?”罗燃风嘴角微扯,目光冷得像冰。 “之前对你们那般,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你们现在这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罗燃风站起身来,走到刘醒的面前,“无凭无据,你当苍山是什么地方?” 听到这里,是人都明白罗燃风是生气了。 刘醒被压制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双膝跪地,头都快低到胸口里去了。他紧紧咬着嘴唇,几乎快要把嘴唇咬烂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燃风才收回了威压。 刘醒身子一软,整个人瘫软倒在地上。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碰到了罗燃风的脚背。 罗燃风眉梢下压,一脚给他踢开,放话道:“以后有什么事情,让你师父亲自来找本尊,本尊也能好好跟你们算算账。” 之后,罗燃风转过了身子,先是嫌恶地看了刘醒一眼,之后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脚背上,嘴里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在场的人中,只有正对着罗燃风的白幼梨看清了他的嘴型,知道他说了什么。她嘴角微动,有些憋不住笑意。 因为她很确定,方才罗燃风轻声嘀咕了一句很不符合他在外形象的话。 “就这?” 事情到了这里,也该结束了。 坐在高位上的陆启华此时此刻也终于从手中的杯子上移开了目光,笑眯眯地看着罗璇门弟子的方向道:“时间也不早了,各位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一边说着时间不早了,一边给他们下了逐客令,根本没想要留他们在这里留宿,一晚上也不可以。 之后,出于最后的礼貌,陆启华让一个杂役弟子送他们出了鹤华殿。 刘醒因为罗燃风的威压,到现在还浑身僵硬脸色苍白,就连基本的行走也很困难,最后只能被两个同门拖着走。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最后夹着尾巴跑,连一句告辞都没有。 齐徊轻声嗤了一声,“真没礼貌。” 白幼梨也很无言,可是碍于礼仪才没有直接说出来,只问道:“也不知道罗璇门在外的那些美名都是哪里传来的风言风语。” “看着架势,肯定是他们自己编造,传出来的。”齐徊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我看那刘醒,就很会编故事,说书先生看了都摇头,自愧弗如吧。” 等罗璇门的人走了之后,陆启华和罗燃风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便让其他人先行离开。 走到殿门外,齐徊便道:“槐城的事情,我给花幽谷递了信说过了。” “姑姑怎么说?”白幼梨连忙追问。 “还能怎么说,你没事就行了呗。”齐徊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说道。 “啊……” “对了,”齐徊话音一转,换了个话题,“我明日便要离开苍山派了。” “不多留吗?”白幼梨问道。 “我离开花幽谷,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你安全送回才苍山派,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还留在苍山派做什么?”齐徊理所当然地问道。 最开始离开花幽谷的时候,齐徊说的分明是叶花轻命令他前去云中仙。虽然很明显这只是一个幌子,可现在竟然连这个借口也不用了。 白幼梨摇了摇头,问道:“距离花幽谷关闭还有两个多月,你要直接回去吗?” 花幽谷一关便是三年,就算是再流连那里的人到了花幽谷开启的时间也会选择出来走走,毕竟再怎么说外面的世界千奇百怪也很吸引人。 齐徊双手往后,抱着后脑勺,声音轻快道道:“奉师父之命,留守槐城,直到槐城修建完毕,所有百姓重新回到原本的家中为止。” -- 第201页 “为何?”白幼梨有些不解,因为叶花轻向来不爱多管闲事,就连齐徊这一点也很像她。 齐徊愣了一下,看着白幼梨的脸,看了半晌才移开目光,随后耸耸肩,轻松道:“谁知道呢?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其实刚才,齐徊想说的是:“兴许是想起故人了吧。” 可是他没有说,因为这些对于白幼梨来说还暂时是秘密,至少叶花轻是不会允许他这般轻易地告诉她的。 “那明日可需要我去送你?”白幼梨和齐徊走下台阶,随意地问道。 和之前离开花幽谷和叶花轻一样,齐徊这一走,白幼梨也许就至少三年都看不见他了。这般想来,人的离别总是让人不舍,她自然也一样。 “不必了,我又不是不识路。”齐徊潇洒地摇了摇头,“而且我明早上天未亮就要出发,你伤还未好,且好生休息。” 说完,齐徊便快步下了台阶,走在了白幼梨的前面,“那我先走了。” 白幼梨看见面前那一抹修长的背影,有些无奈,道:“齐师兄,后会有期。” 齐徊的步子并没有停下,也没有转头,只是背对着她,抬起右手随意地挥了挥,这就算是告别了。 看着齐徊越走越远,白幼梨的步子也越来越慢,直到身后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叶知楠的声音,“怎么了?” 说着,叶知楠便走到了和她齐平的位置,随后也放慢了脚步,和她一同慢慢地往前走。 白幼梨低着头,看着出现在身侧的那一抹白色衣袂,甩开方才那一点悲伤的情绪,道:“没什么。” 之后,二人便相对无言,继续往前走了。 江肆话很少,白幼梨早就习惯了他不爱说话的性格。所以在面对同样话不多的叶知楠时,就算两个人都不说话,她也不觉得尴尬。 叶知楠住在鹤华峰,可白幼梨要回清和峰,所以原本两人顺路的路程并不多的。可是叶知楠到了二人该分路的时候并未回自己的住处,而是一言不发地选择先送白幼梨离开。 对此,白幼梨只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也不置一词。 他们来到鹤华峰山门处的时候,罗璇门的弟子还正在山门口等待灵鹤。显然,他们似乎都还做不到带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御剑飞行。 原本,白幼梨是想直接御剑离开的。可是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在那群人的身上都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心中便感到一阵怪异。 “叶师兄。”白幼梨蹙着眉头,快速叫住了叶知楠。 “怎么了?”叶知楠看了她一眼,随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群人,目光中带着一点不解。 白幼梨看着那群人,再次把他们的人数细细数过,顿时感到很不安,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少了两个人?” 先前在鹤华殿,叶知楠对罗璇门的人找上门来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是以全程看向他们的眼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但是修者向来敏感,他听白幼梨说起,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也皱起了眉头,笃定道:“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白幼梨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现在的罗璇门在她看来根本不可信,而罗璇门的弟子在这个时间点凭空消失,定然不是一件可以随便忽略的事情。 “不行,我得去找找。”白幼梨快速说道。 叶知楠看着她焦急的表情,似乎是妥协,道:“我去告诉师尊。” “好。”白幼梨捏了捏袖口,随后便快速原路返回,准备在从鹤华殿到山门这条路上开始寻找。 她一边在路上寻找着罗璇门弟子的踪迹,一边快速思考。 在这种时候,罗璇门的弟子上门来,还专门见了陆启华和罗燃风,真的只是为了见江肆吗?他们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目的? 消失了两名弟子,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事情太复杂,白幼梨心中又有些着急,是以一直没有头绪。 她晃了晃脑袋,准备换一个思路,开始从现在的情况开始分析。现在罗璇门来苍山派是因为之前江肆入魔,被他们捉住了把柄。 他们污蔑苍山派包藏祸心,妄为大宗…… 想到这里,白幼梨突然觉得眼前晃过一阵白光,罗璇门现在花费这么多心思闹事,似乎就是笃定了江肆这件事情对于苍山派来说十分重大,重大到足以影响苍山派在正道上的地位。 他们最终的目的,不过是破坏苍山派的名声罢了! 但是苍山派势大,行事磊落,历史悠久,区区罗璇门想要绊倒苍山派,不过是老鼠见老虎,不知死活。 所以他们才会死咬着江肆这件事啊。 想到这里,白幼梨连忙调转方向,往乾元峰而去。 而此刻的乾元峰后山,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七洞天附近。这两个人,赫然便是白幼梨此刻苦苦寻找的罗璇门弟子。 两人猫着腰缓缓接近七洞天,很快便看见了守在七洞天洞口的乾元峰弟子。 其中一人手法娴熟地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袖箭,并且在箭尖涂上了可致人昏迷的迷药,正准备瞄准射出的时候,却被另一个弟子拦了下来。 “李师兄,我们这般做真的好吗?” 被唤作李师兄的人极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道:“这是刘师兄吩咐的事情,要是没办好,到时候你和我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 第202页 “可是我怕……”那人依旧胆小。 “你怕什么啊?那阵法可是刘师兄从魔族那里搞来的,定然让那江肆魔气失控,疯魔杀人,到时候……”说到这里,他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我看这苍山派还怎么保得住他!” 第86章 变故(二) “阿梨,最后再听听我的心…… 白幼梨御剑速度飞快, 因为没有走乾元峰的山门被乾元峰外的屏障拦了下来,最后不得不从山门进入,之后又是一路御剑。 她在路上已经给叶知楠和靳子琛传了纸鹤,只希望他们可以快点赶过来。 在御剑而来的路上, 白幼梨一直暗暗祈祷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 同时也希望江肆千万不要出事, 毕竟他现在看来感知能力已经减弱了不少。 白幼梨赶到七洞天之外的时候,看到的便只有倒在地上的乾元峰弟子。她心中一颤,暗道不妙。 也不敢再去管倒在地面上的弟子, 白幼梨努力平复心情,直直地闯入了第七个洞天。 随着她的深入,七洞天内特有的极寒越来越重,浑身的冰冷几乎阻碍了她的前行,可她一点也不敢停下脚步。 跑着跑着, 白幼梨的心口一痛,喉头冒出了一点腥甜, 就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越是接近江肆所在的地方, 痛苦就越重。最后,白幼梨感受到了前面传来了一阵浓郁的魔气, 她敏锐地反应过来, 那是江肆的魔气。 “师兄!”白幼梨心中抽痛,捂着心口加快了脚步。 伴随着魔气袭来的,还有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仓促说话的声音, “快快快,快走!” “你别挡住我的道了啊!” 白幼梨头昏脑胀,心中涌上了怒火, 果真是那群人,他们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消停,竟然还敢找到七洞天来! 她拔出灵剑碧落,抽剑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洞天中格外明显。她运着灵力,提剑快速掠过这一条通道,最后在一个转角处堵到了那两个罗璇门弟子。 那两人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被她撞见,面上表情顿时煞白。 他们身上俱是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周遭的寒气都无法靠近他们。看来他们很了解七洞天,显然是有备而来。 白幼梨怒不可遏,几乎咬牙切齿,她甚至从来没有这般明显地感觉到怒气,脑袋一瞬间地空白让她不受控制地举剑刺向了跑在前面的弟子。 “李师兄!” 随着另一个弟子的惊呼,碧落的剑尖刺入了李谋的小腿处,流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地上的冰霜,也染红了白幼梨的眼睛。 可这远远不够,可白幼梨现在只在乎江肆。 白幼梨抽出灵剑,从袖口处拿出一张灵符,将两个人绑在了一起,紧紧地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在离开之前,她还顺手斩破了两人的披风,刺骨的严寒立刻就侵入了他们的体内,两人几乎是同时一个哆嗦。 因为一番打斗,白幼梨呼吸有些急促,但是胸腔处的压迫感让她呼吸很困难。她不得不深呼吸了好几口来缓解,可结果便是吸入了更多冰冷的空气,让她的心口更加难受。 她循着魔气传来的方向,快速往江肆之前待着的地方赶去。 最后,她终于见到了江肆。 还有不远处的那一个黑色阵法,其中正涌现出大股大股的浓郁魔气,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充斥,几乎凝为实质。 白幼梨并未见过那阵法,但结合之前所想到的,她很快就猜想这阵法可以加快江肆的入魔,说不定会让他做出更加疯狂出格的事情来。 “师兄!”白幼梨再次费力呼喊,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此刻的江肆状态很不好。 他的眸子泛红,比以往的两次还要骇人,就像是猩红的血液,在这冰雪和魔气交加的地方显现出更加可怕的压抑感。 他穿着一袭黑衣,脖颈和手腕处因为忍耐已经爆出了青筋,浑身躁动的魔气在他体内疯狂乱窜,几乎快要冲破他的身体。 白幼梨一手撑在满是冰霜的墙上,一边心疼唤道:“师兄……” 可是任她怎么呼唤,江肆都没有回应。显然,江肆现在已经快要失控了,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就在这短短几息时间内,魔气愈发肆虐。江肆脖颈处浮现出了红黑色的魔族纹章,若隐若现。 白幼梨认得,这是历任魔尊特有的纹章。 其实现在的江肆已经入魔了,魔族的血脉也完全觉醒。可因为他本人的想法,和陆启华布置下的阵法,体内的魔气才一直被压制着。 若是江肆在此刻受了那阵法的影响,任由体内的魔气肆虐,那后果不堪设想。 眼见着那纹章就快要完全显现,白幼梨不再去思考,慌忙冲上前抱住了江肆,大声唤道:“师兄……你醒醒啊!” 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落在了江肆的心口处,但很快就凝成了冰霜。 “师兄……”白幼梨几近崩溃,失声大哭,“我该怎么办……” 就当这时,江肆浑身的魔气突然平静了一些。 白幼梨的脑后抚上了一只大掌,是江肆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察觉到这一点,白幼梨的哭声止住,带着满脸泪痕抬头去看,只见江肆的双眼已经赤红,脖子上的纹章也已经完全显现,面上的表情还在隐忍。 -- 第203页 “哭……什么?”江肆的声音低沉,却也很嘶哑。 白幼梨睁着眼睛,看着抿着嘴唇的江肆抬手给她擦去面上由眼泪凝结成的冰霜,微微颤抖着把她拥入怀中,“不要哭啊……” 听他这么一说,白幼梨更想哭了。 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轻轻推开江肆,“师兄,阵法……” 她其实可以感受到江肆很难受,他周身的魔气都不安稳,几乎带着整个洞天的内部都在震动。江肆现在这般,不过是努力克制的结果罢了。 “这阵法该怎么办……”白幼梨一边说着,一边独自靠近那运行速度越来越慢的阵法。 相比起她,江肆却不着急,他稍微走近了几步,被慌张的白幼梨拦下,“师兄,你还是别靠近了。” 可没等她话音落下,她脚边的阵法便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不解地看向江肆,注意到江肆脖颈间的纹章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这是什么啊……” 白幼梨声音哑哑的,尤其现在她站得离江肆远了些了,把江肆浑身的变化看了个完全,不由得红了眼眶,心疼得不行。 “魔族阵法,里面的魔气已经被我消耗完了。”江肆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跟她解释,语气里却含着微不可查的悲凉。 他说这话的时候,白幼梨听出了他声音的颤抖,目光微颤又想要落泪,可她还是忍住了,“那该怎么办?” 江肆那意思便是这阵法的效用已经完全发挥出来了。 看她眼眶红红的,江肆反倒笑了出来。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拿出了那块淡金色的和阳玉放在她手上,轻声道:“拿好。” 见他不着急,白幼梨始终放心不下,拉着江肆就想要出去找罗燃风和陆启华,“师兄,我们先出去。” “不必,”江肆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的怀里,沉重的呼吸喷洒在白幼梨的发顶处,“抱抱就好。” 他没了灵力和修为,又因为陆启华阵法的原因,魔气的流动也很缓慢迟钝,连带着感知能力也下降了七八成。 而那两个罗璇门弟子前来的时候,使用了隐藏起息的术法,江肆这才被他们钻了空子。 等他从闭目养神中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黑色的阵法已经开始运作,就连他脚下的阵法也被破坏了阵眼。 阵法的运作是不可逆的。 这件事情,他从一开始便知道,所以他干脆放弃了去破坏阵法,专心压制体内暴躁乱窜的魔气,和那几乎爆裂开来的魔脉。 白幼梨感受到来自江肆身上的寒冷,眼眶还热着。正想再说点什么,可她突然突然感受到了江肆的灼热的呼吸。 知道他很难受,白幼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因为和阳玉的关系,白幼梨的身子很快就暖和起来。 而双手拥着她的江肆很快也闻到了她身上特有的暖香,淡淡地萦绕在他的鼻息之间。最开始只是一缕,后来便越来越明显。 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入目的便是小姑娘柔弱雪白的后颈,那里脆弱得像是随手一折便可以将其折断,好像最惹人怜爱的兔子。 “亲吻她……占有她……” “让她喜欢你,和你一般……” “若是她不喜,那便关起来,总归得让她是你的……” 随着小姑娘身上的暖香渐浓,江肆心中的妄念也越来越大,几乎快要把他最后仅存的理智吞噬殆尽。 “师兄?”似乎是察觉到了江肆的异状,白幼梨轻声呼唤着,轻轻偏转过头来看他。 小姑娘双眼满是清澈,其中的担忧和关切毫不掩饰。 在接触到她目光那一瞬间,江肆清醒了一瞬,觉得自己内心当真肮脏又无耻。可下一瞬,他的眸色愈发暗沉。 “师兄?”没有得到回应,白幼梨再次唤道。 江肆沉吟片刻,声音压低,轻声回道:“嗯。” “怎么了?”白幼梨很担心,因为江肆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让她有些害怕,却又不敢离他太远。 江肆没有回答,只是一手抱住她,带着她往外走。走的同时,他另一只手中魔气晃动,很快便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长剑。 感受到周遭的魔气再次躁动起来,白幼梨心中不安。 长剑的剑尖接触在冰面上,留下一条划痕。 二人顺着甬道往外走,很快就听见了罗璇门弟子大声呼救和求饶的声音,“我再也不敢了,谁来救救我啊!” 那是李谋的声音。 他片刻不停地喊着,声音都喊得嘶哑了。 下一刻,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出现在转角处的江肆,脸色刹那间变得更加苍白,浑身也不住地哆嗦。 江肆看见被绑住的两人,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眼中也闪过嗜血的意思。 总归是发散邪念,既然怀里的这个不行,那杀人总行了。 这般想着,江肆放下白幼梨,让她在转角之后站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道:“不要看,不要听。” 说完,他便提剑转身离开。 紧接着,白幼梨便听见了李谋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洞天,连绵不绝。她听了江肆的话,没有探头去看,可耳边的尖叫声太过刺耳,她根本躲不开,只能听着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尖叫声慢慢小了,渐渐转变成了无力的呻|吟。 -- 第204页 随之而来的,还有长剑落地的声音。 白幼梨心头一颤,连忙看了过去,只见李谋和另外一个弟子浑身是血,可胸口还在轻微起伏,显然还没死。 而江肆丢开了长剑,身上的魔气已经平复了不少。他沉重地呼吸着,看见白幼梨,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看不清了。 他周身的魔气乱窜,走路都变得艰难。 “师兄……”白幼梨想要上前接住他,可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手腕,带着他后退,最后靠在了身后的墙面上。 江肆的心跳声很快,声如擂鼓。 “师兄,你怎么样?”白幼梨问道。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笑,伴随着胸腔处的震动,江肆低声道:“别担心我了,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了,忍耐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什么?” “无事。”江肆没有直言,轻轻摸上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耳朵贴近自己的心口处。 随着靠近,白幼梨更加清楚地听见了江肆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清晰而有力。但是不知为何,白幼梨总觉得这心跳声有些奇怪。 接着,江肆轻声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低沉,道:“阿梨,最后再听听我的心跳……” 第87章 变故(三) “我们回苍山……”…… “阿梨, 最后再听听我的心跳……” 听见这句话,白幼梨眼眶一热,几乎是立刻便落下了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了江肆的心口处, 很快又成了冰霜。 她明白江肆的意思。 魔族没有心脏, 自然也不会再用心跳了。 自己的身体, 自然只有江肆自己最清楚。就在方才,他的长剑刺进了李谋的腹部,在见血的那一瞬间, 他的心跳就徒然加快,连带着周围的魔气也更加狂躁。 他清楚地感受到,胸腔内的那一颗心脏慢慢地凝结,心跳也慢慢地变慢了。 可是在抱住白幼梨的那一刻,那颗即将变成魔核的心脏又再次快速跳动起来了,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鲜活。 阿梨,我的心跳, 在说爱你啊。 因为白幼梨在进入七洞天之前便给叶知楠和靳子琛传了纸鹤, 他们很快就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罗燃风。 在看见江肆状态的一瞬间, 罗燃风便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他面上满是怒气, 手中灵力暴涨,似乎想要一招取了早已昏迷的两人的性命,可靳子琛制止了他,道:“师尊, 不宜私自动手。” 罗燃风收回手中的灵力,冷声道:“把他们交给你们掌门师叔,明日便把这两个人扔回罗璇门, 本尊要一个交代。” “是,师尊。” 之后,罗燃风帮助江肆压制住了体内的魔气,甚至帮他梳理了魔脉,这才停下了江肆体内的躁动。 因为江肆忍耐得太好了,白幼梨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真实状态,直到罗燃风说给她听,“这阵法阴邪无比,可致使魔族魔气狂暴,疯魔失控,最后若是不及时发泄,便会魔脉淤堵,爆体而亡。” 听此,白幼梨心中无限后怕,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罗燃风该如何。 但是就算罗燃风来得及时,江肆还是受了些内伤,是以便直接将他带回了清和峰修养。 自那天之后,江肆的意识便一直不是很清醒,白天里基本上一睡不醒,只有半夜十分会梦醒片刻,之后又是无尽的沉睡。 罗燃风说这是他身体转变的一个必要过程,不必担心。他还亲自在江肆院落的外围布下了防护阵法和天罗地网,不让外人打扰。 白幼梨心中些许不解,终于在罗燃风一次离开的时候拦住了他,道:“师尊,师兄之后修不了灵了。” “我知道。”罗燃风颔首。 听到肯定的答复,白幼梨心念一动。 罗燃风转身,走到白幼梨的身边,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发顶,温声道:“小七,比起其他人,也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长期闭关不怎么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就连在修习之上,对你们的指导也很少。” “阿肆不仅是你的师兄,也是我的徒弟。但是我既然收了你们作徒弟,那我便应当一辈子都尽到师尊的责任。” “更何况就像你所想的那般,阿肆他从未伤天害理,未曾对不起任何人,就算他天生魔骨,也不应该受到如此待遇。” 听此,白幼梨动容不已,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才问道:“那若是师兄以后做了坏事呢?” “他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罗燃风笑了笑,笑声爽朗,“万事自有自己的分寸,做什么事情出于什么动机和目的,那都是他的选择,我无权干预。” 原来在罗燃风的眼中,他们再怎么长大都只是孩子而已。 “而且,小七你也许不知道,你师尊我也向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肚子里能撑船的那是宰相,我们又不是。”罗燃风又摸了摸白幼梨的头,“虽不能说睚眦必报,但也不必无端忍让,人生一辈子,随自己的心意活得开心就好了。” “好了,我还有事要去找你掌门师叔,你也回去吧。”罗燃风收回手掌,微微弯腰对白幼梨告别。 白幼梨立刻行礼,道:“是,师尊。” 罗燃风刚走出江肆的院子,白幼梨还没有挪开步子,便看见推门而入的百灵,她应当是受了会理的托付,来给江肆送药的。 -- 第205页 “啊,白师妹也在啊。” “百灵师姐。”白幼梨唤道。 百灵方才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罗燃风,在这又看到了白幼梨,于是猜测道:“方才和尊教聊天了吗?” “是的,”白幼梨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应当是第一次和师尊单独聊天。” 百灵手里端着一个竹篮,她把竹篮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笑了笑:“尊教常年闭关,和自己的弟子都很少相处,但也总想和你们亲近。” 之后,白幼梨听说,罗燃风就算是在闭关的时候也会关注弟子们的动向,关心他们修炼的进度。 就连一开初赠予他们的玉佩,其实罗燃风也有一块。他也是通过那块玉佩,来保持和门下弟子的联系。所以他才会在白幼梨突破至金丹的时候,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并且还派人穿越千山万水,送去了结丹礼。 这些都是白幼梨以往不知道的,听完之后只觉得心中温暖。也难怪就算她没怎么和罗燃风见面,也会觉得师尊亲切。 “这些都是我早前听尊教和掌门说起的……”百灵伸出食指竖在嘴唇上,做出了保密的动作。 白幼梨点点头,表示会意。 正当这时,一只憨态可掬的纸鹤从院落外飞了进来,落在了两人面前的石桌上。百灵打开那纸鹤看了看,随即脸色一僵,道:“哎呀,我忘了我还要去找会理师叔了,我得先走了!” 离开之前,她还不忘跟白幼梨道:“这个灵药便交给白师妹你了!” 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百灵,白幼梨无声轻叹,随即便端起那装满了药的竹篮转身,进入了江肆的房间内。 现下的江肆面色已经恢复正常,额间的魔印也依旧显现,双目紧闭,看上去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白幼梨把竹篮放在了外间的桌子上,将里面的药物一一打开仔细查看了一番。这些灵药都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想来是专门给魔族使用的药了。 但好在那些瓶瓶罐罐外面都贴了一张小小的布片,其上写了使用方法和分量。 因为前几天的槐城事件,回来的弟子大多染上了尸毒,虽然最开始便使用灵泉水清理过一次了,可后续治疗也颇为麻烦,是以最近的会理还很忙。 也正是因为如此,照顾江肆的事情一直都是白幼梨在做。 细细算起来,就算是在以往她和江肆都同住在清和峰的时候,她也鲜少到江肆的院子里来,近来几天算是全补齐了,她几乎没怎么离开这方院落。 因为罗燃风和会理都说过江肆不会有事,所以白幼梨这几天还算轻松。白日里她便拿着书册在江肆房中温书,夜里江肆醒来时她便默默陪着。 其实就算江肆醒来,意识也不是很清醒,也不怎么说话,常常是服了药便睡下了。 在此之前,白幼梨从未见过江肆这般脆弱的模样,所以在这里待得越久,便也越心疼。 这天夜里,白幼梨向前几天一样给江肆准备好了汤药,随后就在不远处的竹椅上坐下,随时关注着江肆的动静。 但不知为何,江肆今夜醒的时间推后了。而白幼梨事先准备好的汤药也凉了,她只得离开了一阵,去重新热了一次药。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用灵力,那是因为会理一开始就说过:“他现在服用的汤药十分特殊,不能掺和任何灵力。” 因为是第一次热药,白幼梨一个人折腾了好久。最后等她端着滚热的汤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白幼梨把发烫的药碗在桌上轻轻放下,随即快速甩了甩手,似乎这样便可以去除指尖的烫意。她抬手把手指放在唇下吹了吹,这才好了些。 因为不清楚江肆醒了没有,她不敢太弄出声响。结果等她转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江肆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榻上,默默地看着她。 “师兄,你醒了……”白幼梨像是做了什么心虚事一般,把两手藏在了背后。 不同于前几天,今天的江肆看起来格外的清醒,眸子中一片清明,甚至可以在朦朦的月光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目光。 “烫到了?”他声音沙哑低沉。 “嗯,”面对江肆,她素来不会撒谎,“一点。” 说着,她走到江肆的床边,弯腰查看他的面色,发现对方的面色虽说不上红润,但也不算苍白之后心中微松,问道:“师兄,可有感受到疲惫?” 她之所以这样问,便是因为前几天江肆醒来时看起来就是很困倦的模样。 “并无。”江肆看着弯腰凑近的小姑娘,眼神晦暗不明,隐藏在这灯光昏暗的房间里,给人一种捕猎者的感觉。 “那就好,”白幼梨语气轻快,站直了身体,走到桌边去端药,“会理师叔说等你疲惫期过了,之后便好了。” 她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然后在一边的竹椅上坐下,看着江肆小声道:“药很烫,等一下喝吧。” 江肆对此不置一词,只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发顶,低声问:“是不是又没休息?” “嗯……”因为久违地看见了江肆这般鲜活的模样,白幼梨没忍住眼眶一酸,有了落泪的冲动。 “辛苦你了,”见她这样,江肆又如何不心疼,“其实你不必一直守着……” “师兄,”知道他想说什么,白幼梨连忙打断他的话,随后又放低了声音,“以往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我照顾你,都是应该的。” -- 第206页 其实没什么你来我往,也没有什么都是应该的,只不过是她自愿的罢了。 江肆之后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目光有些晦暗。 他不说话,白幼梨也不想去吵他,便一直坐在旁边陪着他。等到汤药温度合适的时候,把药碗端给了江肆。 按照会理之前所交代的,这也是最后一副药了。 看着江肆把最后一点汤药喝完,白幼梨便把药碗拿了出去。等之后再回来的时候,她便看见江肆微微阖着双眸。 汤药中加了大分量的安眠草,这都是为了让江肆睡得沉一些。 “师兄,困了吗?”她小声地问道。 “嗯。”江肆的声音很轻,这让白幼梨很心疼。 她在原本的位置上坐下,道:“那师兄睡吧,我守着你。” 白幼梨的手放在江肆的床榻边缘处,伸手想要给江肆整理头发,却突然被捉住了手腕。江肆的大掌偏凉,力道也不大。 她垂眸看着环着自己手腕的手掌,心里很不是滋味,抬起另一只手包住了江肆的手背,轻声道:“师兄睡吧,阿梨守着你。” 夜里寂静,白幼梨只希望江肆好眠。 原本白幼梨以为江肆就这样会入睡了,可不知为何,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却一直在加大,最后干脆一个使劲儿。 “啊!”白幼梨一个惊呼,却也只能顺着江肆的力道往前倾。 紧接着,江肆另一只大掌来到了她的腰后,一个用力直接把她拉到了床榻之上。没等她反应过来,江肆已经掀开了被褥给她盖上,还把她抱在了怀里。 “师兄?” 江肆的动作很快,力气很大,跟方才困倦的模样判若两人。等白幼梨回过神来,她整个人都已经被抱在了怀里。 她一颗心脏跳得飞快,心跳声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她双手交叠抵在江肆的胸膛,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 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格外的平静,他把怀里的姑娘往自己的怀里再带了带,下颔放置在她的发顶处,沉声道:“睡吧,阿梨。” 可这样,白幼梨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的心脏到现在都还没有落回实处,砰砰跳着几乎快要创出她的心口处。她手上稍稍使了些力气想要拉开二人的距离,她不想让江肆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可是江肆的双臂就像是一副桎梏,紧紧地搂着她,不允许她后退半分。不得已,白幼梨只能紧紧地靠在江肆的心口处。 白幼梨尝试放空,虽然这很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心跳声才小了一些,而头顶处的呼吸声已经平稳均匀,想来江肆应当是已经睡着了。 她和江肆相对而眠,额头抵在了江肆的肩颈处,耳朵离江肆的心口很近,却一点心跳声也听不见。 再听不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了。 白幼梨有些失落,她偏转脸颊,把侧脸窝进了江肆的心口处,依旧是一片安静。最后,终是没忍住沁出了眼泪。 兴许是因为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的缘故,白幼梨当真起了睡意。她的脑袋动了动,最后靠在了江肆的肩颈处,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她的呼吸声渐渐地变得平缓,另一道呼吸声却沉重了不少。 原本该沉睡的江肆手指微动,随后怀中小姑娘的呼吸声便又沉了一些。 江肆轻声喟叹,抬手抚摸上白幼梨的后脑勺,顺着她的长发向下,如此反复多次,就像是在安抚,又像是满足自己。 自始至终,白幼梨都沉睡在梦中,睡颜恬静。 江肆松开搂着她后背的手臂,把白幼梨的脸颊露了出来。他抬手给她整理了一下额发,又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望着小姑娘近在咫尺的睡颜,他目光愈发晦暗不明,心中的妄念再次升起,且一直在膨胀。 其实他自己很清楚,这些都是血脉在作怪。魔族天性邪恶,对想要的东西抱有妄念,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将其占有。 但就算他比谁都了解原因,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也许并不是正确的,他甚至也可以选择压抑住这种念头。 可是他还是不想,他不想放弃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 明白一个道理也许很容易,可放弃一个执念不是。既然都是执念了,又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了? “阿梨……”江肆轻声呢喃。 睡梦中的白幼梨并没有给出回应,她阖着眸子,卷翘的长睫轻轻地搭在下眼睑上,留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最后,江肆终是没忍住,垂首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接着便是眼睛,脸颊,耳朵,下巴…… 他动作很轻很慢,明知道白幼梨不会醒来却还是不敢太过。每一次的亲吻都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心意,尽管对方不会知道。 他就像是偷东西的贼,趁着主人睡熟的时候,满足自己的妄念,妄图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简直可耻。 江肆的心里响起了一个不同于妄念的声音,放纵一次吧,时间已经不多了。 亲吻一次一次地落下,最后迟疑良久,终于落在了那处温软的嘴角上…… 夜深人静,盘旋良久的梦境终于落到了实处。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江肆的状态越来越好了,最后基本上恢复了正常作息。 白幼梨也轻松了很多,并且开始前去藏书阁,查看关于魔族的书籍。清和峰上收录的关于魔族的书籍并不多,她先后又去了乾元峰和鹤华峰。 -- 第207页 这期间,一直忙于槐城重建的孟珩回来过一次,并且把江肆之前的灵剑黄泉带了回来。 自从槐城回来后,白幼梨就没再见到过黄泉,也尝试去找过,不过一直没找到。这般想来,原来是被遗忘在了槐城。 白幼梨看见黄泉的时候,它变得很沉,通体恢复了暗红色,再不像以前那般灵力环绕的模样,就像是一把普通的玄铁长剑。 灵剑有灵,签订契约了的灵剑也只认一个主人,而且灵剑和剑主之间的联系也全靠灵力和金丹来维系…… 江肆果真拔不出黄泉了,谁也拔不出来了。 黄泉封剑了。 江肆手中握着黄泉,面上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很冷静地把黄泉收了起来,放在了房间里的柜子上。 原本,白幼梨以为日子就这般平静地过着,却不想苍山派之外早就闹得沸沸扬扬。 原来就在罗璇门弟子上门的那一日,江肆因为阵法的原因魔气紊乱时,天生异象。厚厚的雷云再次笼罩在了苍山的上空,其中隐含雷霆之势。 虽说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但还是被不少人看到了,这件事也很快就传开了。 再加上之前江肆入魔之事正道皆知,对于苍山派选择自己处理家事,正道的反对声音越来越大。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场讨伐中,声音最大的门派依旧是罗璇门,其中以罗璇门大弟子刘醒最为积极,声称自己先前上苍山派讨说法,让江肆对于打伤罗璇门弟子一事给出解释,却被倒打一耙。 他这一番说辞可谓是胡说八道,颠倒黑白,可偏偏这一番胡编乱造无人质疑。 最后,原本只是性子冷淡的天才剑修江肆,成为内心阴险,无恶不作,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魔族奸细。 后来,在罗璇门的鼓吹下,正道上不少宗门都联合起来。他们说若是不铲除江肆这个祸根,将其扼杀在萌芽之时,以后的修仙界将后患无穷。 而苍山派也被说成包庇魔族,大逆不道,妄为大宗。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传得太开,以至于就算陆启华有意压制,也很快传遍了整个苍山派。 随着谣言而来的,还有罗璇门,不过这次身后还跟着不少其他的宗门。无一例外,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罢了。 三人成虎,更何况还是这么多宗门聚集在了一起。 纵使苍山派势大,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那段时间,苍山派上下都因为这件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清和峰也是一样,由于靳子琛和孟珩都还在槐城,事情就落到了白幼梨的身上。 白幼梨每天都在各大峰之间跑来跑去,其实她心里也很委屈,为江肆委屈,为苍山派委屈。因为太忙,心中思绪过多,她也没怎么去找江肆了。 所有的宗门都聚在了苍山派之外,齐声讨伐,要让苍山派把江肆交出去,交由整个正道的宗门来处置。 陆启华和罗燃风也先后发声说江肆是苍山派的人,无论他怎样也轮不到其他人来管。 “魔族之人,正道祸患,这事关整个正道!”刘醒喊道。 白幼梨当时也在现场,没忍住脱口而出:“不可理喻!” 罗燃风站在她的前面,冷声道:“本尊的徒弟,本尊自然会管着。他从未做对不起正道的事情,刘醒你口中的正道祸患又是从何而来?” 多次交道,罗燃风早就不想跟他们多费口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冷。 撂下这句话,罗燃风转身就走,白幼梨立马跟上。 二人甫一离开,方才所站立的位置便立刻竖起了一面巨大的屏障,将所有的人都隔绝在了外面。 苍山派不会让步,其他宗门还紧咬不放,这件事情便一直僵持不下。 后来,刘醒带人做出了更加不可理喻的事情,他扬言若是苍山派不交出江肆,便直接毁掉苍山派的护山大阵。 “真是疯了。”这是云冉冉说的话。 白幼梨也觉得简直无法理解,但更多是感到愤怒。 罗燃风的意思很明确,准备亲自出手教训这群人,可是陆启华不赞同:“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上,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件事情的走向。你这般做,无论是对宗门,还是对师侄,都不好。” 第二日,白幼梨和叶知楠前去苍山山脚下,准备巡视护山大阵,并且查看各个方位的阵眼,以免刘醒那疯子真的对护山大阵动手脚。 一百零八 刚排查到一半,叶知楠却突然受到了洛桓卿的纸鹤,说是让他先行回去,有事要给他交代。收到纸鹤之后,叶知楠看了白幼梨一眼。 白幼梨随即理解,道:“你若有事便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一人即可。” 其实本来巡视护山大阵就不是什么苦难的任务,毕竟他们只需要在护山大阵所护住的内部巡视。若是发现什么漏洞,及时上报给掌门就行。 “嗯。”叶知楠点点头,随即御剑先行离开了。 白幼梨站在碧落之上,看着前面长长的距离,轻轻呼了一口气。 苍山其实是群山,其中包含了十二峰,除了最主要的鹤华峰和清和峰两座大峰之外,还有乾元峰等。而苍山派的护山大阵笼罩住了整整十二座峰,可谓是区域巨大。 护山大阵一共有十二个阵眼,表面上会随时变化,但也只有苍山派部分亲传弟子知道那都是虚幻,至于十二个固定阵眼的位置自然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 第208页 叶知楠先行离开了之后,白幼梨独自巡查便加快了速度,将剩下的六个阵眼查看了之后,便只剩下最后一段路程。 这是苍山最外围的两座山峰的外围,距离两座主峰最远,也最偏僻。她从未踏足这两座山峰,听说上面除了守峰人,基本上就没有人烟了。 对于这两座山峰,陆启华曾说,等再过几百年,苍山派内弟子繁荣后,便会开发出来。当然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是以白幼梨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御剑慢慢地在两座山峰之间穿行,眼见着就要巡视完整整一圈了,脚下的灵剑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 不知何时,此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灵力旋涡,引得白幼梨御剑不稳,直接往下坠去。 此处下方是一片森林,白幼梨连忙运起灵力,但依旧不管用,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最后穿过层层树冠,落在了一块平地上。 此处无声,寂静得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灵力旋涡?而且半空中灵力不稳,这地面上确实一片平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白幼梨留了个心眼,伸手拿过碧落准备直接离开此处,可身下却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将她吞噬,紧接着,她便昏迷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周围一片漆黑,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心中不安,尝试着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根本无法动弹。她勉强自己平静下来,开始环顾四周。 这里应当是一处山洞,潮湿阴暗,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她的呼吸声。 接着,她尝试挣脱身上的束缚,可挣扎了半天都无果。 就当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深有浅,有轻有重,应当是三个人。 果然,很快洞口处就出现了三个人影。 白幼梨甫一看见中间那人的脸,便明白了一切,一时间怒火涌上了心头,脱口喊出:“刘醒,你到底要做什么?” 进来的人没料到她醒了,动作不约而同地顿住了一瞬。最先说话的是刘醒,他声音里满是玩世不恭:“白师妹不要激动啊。” 这个称呼让白幼梨一顿作呕,看向刘醒的目光冰冷得像是寒冰。 随着三人的靠近,其中一个人从袖口处拿出了一颗明珠。明珠很亮,照亮了整个山洞,刺眼的光亮让白幼梨微微不适应。 三个人中,除了刘醒,其他两个人都是白幼梨没见过的,身上穿着的服饰也跟罗璇门弟子不同,想来是其他两个门派的。 这两人的服饰太过陌生,白幼梨猜想是两个小门派的弟子。这也难怪刘醒在两人面前这么耀武扬威,狗仗人势罢了。 兴许是白幼梨的目光过于愤怒和冰冷让刘醒不快了,他目光垂下,目光中流露出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傲,“你不必如此看着我,反正你也不过是个诱饵罢了。” “你要做什么?”白幼梨顿时心乱如麻。 “还能做什么?”刘醒理所当然,“当然是用你来引出你那师兄江肆了啊!” “你做梦!”白幼梨双手用力,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 “等他来了,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了,哈哈哈哈——”刘醒笑得猖狂,眼中满是疯狂,“对了,我不得不提醒你。” “你身上那绳子可是上品法器,就连元婴期修士都不一定挣脱得了,你还是少费些力气,在这里乖乖待着吧。” 说完,刘醒后退了两步,带着其他两个人离开了。 看着刘醒离开的背影,白幼梨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了,挣扎的力度加大,却全是徒劳。没过一会儿,她双手脱力,也不知道这法器是何种材料制成,她越是挣扎,便束缚得越紧,根本无法动作。 她被关在这个山洞里,只知道外面设有阵法,还有人守着。对于外界的消息她知之甚少,只听见负责看守她的两个弟子小声议论。 她知道了刘醒一抓住她便立刻向苍山放话了,兴许是因为有了人质也有了底气,这一次他们没说那么多废话,只说了白幼梨在他手上,用江肆来换。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又被束缚住,白幼梨身心俱疲,心力全无。她侧面躺倒,眼皮沉重,脸色苍白,因为身上的束缚太过,只觉得呼吸都苦难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个人被关在黑暗逼仄的空间中,见不到光亮,只能安静地等待。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种紧迫疲惫的失落感很熟悉,就像是在很早以前便经历过。 也许是因为被关着太久了产生了幻觉,白幼梨总觉得耳边回荡着大火燃起烧坏了建筑的声音,期间还夹杂这妖兽的嘶吼和人群呼救的声音…… 昏黑的酒窖、冰凉的地板、若有若无的酒香…… 这些零散的碎片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慢慢地展现在了白幼梨的眼前,可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又像是幻境。 直到被拥入一个冰冷的熟悉胸膛,身上的束缚也被解开,白幼梨才恍惚回神。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江肆的侧脸。 江肆指尖凝聚着一抹魔气,正低着头强行给她解开了绳索。他浑身都湿透了,此刻面色冰冷,嘴唇紧紧地抿着,就连暗红色的眸子中也满是怒意。 他情绪内敛,生气也不明显,就连白幼梨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生气的模样。 -- 第209页 江肆扯开她身上最后一段绳索,抬手把她抱起,看着她脖颈上和手臂上被绳索捆绑出来的青紫淤痕,面上冰冷更甚,还混合着痛意。 “师兄……”白幼梨侧脸枕在江肆的肩膀上,轻轻呼唤,她太虚弱了,气若游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你不该来的……”都这个时候了,白幼梨还是忍不住先去关心江肆的安全,她害怕他再出事。 江肆动作一顿,随后冰冷的手掌抚摸上她的后脑勺,沉声道:“别说话了。” 接着,他也不顾自己浑身湿透了,便抱着浑身无力的白幼梨,准备先离开这里。 可没等二人走到洞口处,便有几个弟子持剑冲了进来,拦住了江肆的去路。他们身上穿着的服饰各不相同,却都一样的不自量力。 “你……”其中一个弟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声音里满是自寻死路和不知死活。 但是他刚说一个字,便闭上了嘴巴,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江肆一手抱着白幼梨,另一只手中聚起了一抹暗红色的魔气,眼神冰冷。现在要一个人闭嘴,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 接着,他手指微微蜷缩,数缕魔气飞出,缠绕上另外几人的脖子。 那几个人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双手抓着脖子外的那抹魔气,双眼翻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接着,江肆便抱着白幼梨踏出了山洞。他步子平稳,就像是方才只是杀死了两只蝼蚁一般漫不经心。 等出了山洞,白幼梨才发现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边堆积着厚重的黑色雷云,其中积蓄着雷霆之势,压抑无比。 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滴砸在两人的身上,很快就把白幼梨的衣服也淋湿了。 因为灵力耗尽,白幼梨的五感也变得迟钝了。可就算如此,她也在这一片磅礴大雨中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她从江肆的怀中睁开双眼,凝神往地面上看去,只见雨水混合着红色的鲜血从地面上流淌过,源源不断。 而就在不远处,她又看见了几个堆叠在地面上的罗璇门弟子。 她轻声咳嗽了两声,虚弱问道:“他们死了吗?” 江肆默不作声,只是抱着她后背的手臂紧了紧。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肆才轻叹了一声,妥协道:“只是重伤,死不了。” “那就好,”白幼梨松了一口气,安心地阖上双眼,“我怕……我怕他们说师兄你杀害正道弟子,我不想……” 说一千道一万,她都是在为江肆着想。 “师兄,要带我去哪里?”白幼梨困极累极,可是不敢睡着,只能虚弱地跟江肆说话。 “带你回苍山。”江肆声音微颤,安抚道。 “好……”白幼梨双眼微微阖上,轻声重复江肆的话,“我们回苍山……” 雨越下越大,狂风四起,天边雷声连连。 而昏睡中的白幼梨被江肆护在了怀里,一路回到了清和峰山脚之下。叶知楠很早之前便在那里了,似乎就等着他来。 叶知楠看见江肆走近,目光一直停留在白幼梨的背影上,最后只低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着急,师尊他们明日便会出手。” “我自有考量。”江肆道。 说着,江肆垂首看了看此刻脸色苍白的白幼梨,一手为她整理了额前的湿发,目光是旁人从未见过的缱绻和爱护。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缓缓闭眸。 江肆抬步走到了叶知楠的身前。 叶知楠抬手接过白幼梨,让白幼梨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抬眸看向江肆,将对方眼中的不舍和不甘看得分明。 他正准备将怀里的姑娘送回去,可下一刻江肆却决然转身,快步离开。 青年的背影混着雨水,显现出几分狼狈和不甘的意味,他忍不住出声:“你不准备回苍山了?” 叶知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便是因为江肆早前给他传了信,让他在这个时间到这里来接走白幼梨。 江肆脚步不停,只留下了一句话消散在倾盆大雨中。 “嗯,不回了。” 第88章 对立(合) “你要想好了,若此时你选…… 白幼梨这一病来得突然,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最后终于恢复了些意识。 守着她的是百灵和会理,两人见她醒来时,表情都很沉重。尤其是百灵, 眼眶瞬间便红了, 就连会理也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房间里没有江肆, 看不见江肆,白幼梨就无法安心。 “我师兄呢?”她慌忙问道。 百灵和会理显然也早就料到了她一醒来便会问江肆的下落,都是选择缄口不言。百灵只是弯身给她掖了掖被她掀开的被角, 却被她捉住了袖口。 再抬眼一看,白幼梨早已是泪流满面。 “出事了是吗?”白幼梨声音嘶哑低沉,几乎快要失声,“我师兄呢?” “白师妹别哭了……”见她这般,百灵也很痛心, “江师兄已经不在苍山了。” “他去哪里了?”她控制不住地痛哭,眼泪很快就沾湿她的脸颊和鬓发, 连带着枕头上也留下了泪痕, “不是说好一起回苍山吗?” “骗子,为什么骗我……偏偏是这个时候……”白幼梨的情绪一直紧绷, 终于在这时候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头痛得几乎昏厥。 “你们说啊,到底是为什么啊……”白幼梨双眼红肿,看向床前站着的两个人。 -- 第210页 百灵强忍住泪意,上前来把白幼梨扶着靠坐在床榻上, 哽咽道:“你先别哭,冷静下来,我告诉你, 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嗯……”白幼梨强行压住了嗓间的哭声,抓住了百灵的衣袖,缓了好久才舒缓过来,“你说……” 见她平静了一些,百灵抬头看向会理。 会理对着她轻轻点头。 百灵这才把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前日你前去十二峰外围查看护山大阵被刘醒捉去后,掌门和尊教便立刻收到了消息。” “尊教很着急,可这件事情关乎你的性命,掌门便劝说他先不要轻举妄动。当天晚上,洛师兄和靳师兄便前去寻你,可一夜无果。” “昨日白天,掌门尝试跟刘醒等人谈判,可对方死咬着要掌门交出江师兄,不然就先杀了你。尊教气极,当天晚上便决定直接杀了刘醒等人。” “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把你安然无恙地救出来。可是他一旦这样做,便是让苍山派难做,让掌门难做,于是最后尊教同意再想其他办法。他原本便想的是,最迟今日便要直接出手强杀他们。” “可是……就在昨天晚上,江师兄瞒着所有人,孤身一人闯进了刘醒的阵营,把你救了出来,交由叶师弟带了回来。” “那师兄呢?他到底去哪里了?”眼泪从白幼梨的双眼中静静淌下,她忍住哭声,声音里却全是哭腔。 “江师兄他……他去见了刘醒,说任其处置,条件是不再为难苍山派,不再伤害白幼梨。”说到这里,百灵再忍不住落泪。 听见这些,白幼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抽痛,就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她转过头去,任由眼泪流淌,脑袋昏沉发胀。 最后,还是会理给她覆用了一次安眠草,才逼得她昏睡过去。 从昨天夜里开始,倾盆的大雨就没有停过,天边的雷云还在不断累积,雷霆愈烈,却迟迟没有落下。 而其他小宗小派在听说刘醒已经捉住了江肆之后,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口中喊着要铲除魔族,保卫正道,却还是有意将此事往苍山派和陆启华身上引。 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老头,自称自己窥得天机,说江肆天生魔星,一旦入魔,便是魔尊。 虽说这句话的可信度在众人看来还存疑,但也不是全无水花。毕竟自前任魔尊苍凌陨落后,魔族便一直没有新的魔尊上位。 尤其是在这个消息散开之后,陆启华即刻去找了罗燃风,还带了一个白发老翁。若是有心人便会记得,那是花幽谷的人,也是陆启华的好友,被称为罗半仙。 陆启华和罗半仙上了清和峰,和罗燃风谈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去。 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当天夜里,听闻魔将兰时和素商带着一百魔兵大张旗鼓地渡过弱水,杀入了刘醒的阵营,说是要带走江肆。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天生魔骨,哪知道连魔将都惊动了。这样便坐实了江肆天生魔星的说法,正道之人人心惶惶。 魔尊现世,无论对于正道还是魔族来说都是大事,只不过要分利弊罢了。 正道不少宗门也纷纷加入了铲除魔尊的阵营,派遣大批弟子前往苍山支援刘醒。 而这些,都只是白幼梨在睡梦昏沉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百灵对会理说的。 “不少正道宗门都聚集在了一起,准备趁着魔族还没有救走江师兄把江师兄……”说到这里,百灵也说不下去了。 “那魔族呢?”这是会理的声音。 百灵似乎叹了一口气,道:“魔族今晚便会攻入,有兰时和素商两个魔将在,想来并不是难事。” “掌门和尊教怎么说?” “他们……”百灵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白幼梨便听不清了。 屋子里点着药香,里面掺杂着安眠草的草根,这让白幼梨困倦不已,没日没夜地睡觉修养,可身子一直不见好转。 夜半时分,白幼梨突然转醒。 “咳咳咳咳——”她甫一睁开眼睛,呼吸顺畅了些,便是一阵不可抑制地咳嗽,嗓子几乎都快碎裂了。 她强迫自己撑坐起来,却又因为浑身无力摔倒在了床边。她手中还紧紧抓着被褥,连带着被褥也落在了地上。 一顿作响。 白幼梨终于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屋子里安眠草的药香已经散去。窗户关得严实,屋子里没有一点光亮。 “师兄……”白幼梨无意识地叫着江肆,因为方才一番挣扎,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头发粘在她的额际和鬓角。 她用力地往前,一手拉到了一张小桌子,原本端放在上面的香炉滚落下来,里面的烟灰洒落一地。原来是药料不够了,怪不得白幼梨会醒过来。 烟灰散落,嗅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安眠草味道,白幼梨连忙屏住了呼吸。她现在不能再睡了,她得去找师兄。 白幼梨浑身都无力,还在发抖,尝试了好几次站起来,最后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门边,撞开了门。 外面大雨倾盆,黑云层累。 她的房间外布置了隔绝声音的阵法,是以先前才一直没有听见雨声。 白幼梨望着密集的雨线和湿漉漉积水的地面,想也没想便拿出灵剑碧落,御剑离开了清和峰,直直往山下而去。 -- 第211页 而此刻的山下,可谓是一片混乱—— 就如同百灵所说,魔族大举来犯,和正道在苍山山脚下开战。 兰时和素商实力强劲,带领魔兵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路。兰时甩开手中的长鞭,大喊道:“杀!救出尊上!” “是!” 对于所有的魔族来说,魔尊不仅仅是需要效劳的人,更是要拥护和守卫的人,是他们将永远臣服的最高位者。 大部分的正道弟子在外围抵抗魔族,而其他的则在阵营内围住了江肆。 江肆的手腕处带着一个黑色的枷锁,这是那所谓窥得天机的老头给刘醒的,说这个可以扼制魔气,困住所有的魔族。 经过之前的天生魔星,刘醒对此深信不疑,当即将其给江肆戴上了。 此刻的江肆站在一个巨大的伏魔阵法中间,阵法四周站满了人,无一不是元婴期以上的高手。他们施法向阵法中输送灵力,保证阵法的灵力充裕。 这伏魔阵法是一上古大能留下来的,专门伏诛魔族,杀伤力巨大。虽然需要消耗的灵力不计其数,可从未失败过。 大修士们不断输送灵力,在外围护法的几名弟子低声议论。 “真的要杀吗?” “伏魔阵都启动了,这还能停下吗?” “可是江肆根本没有做坏事啊,现下这事牵连苍山派,他也并未选择躲在宗门之后……” “你……你别说了,我们奉命行事即可。” 就当这时,在场中修为最高的一位长老发话道:“江肆,若你不是魔星,兴许我们还能留你一条命,这是天意!” “魔族狡诈邪恶,更遑论魔尊,留你不得!” 江肆垂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嘴角勾起,却不带一丝笑意,有的只是冰冷,就像是在看一群笑话,“要杀便杀,废话少说。” “你!不知好歹!”那人瞪眼,随即加快了阵法的启动。 很快,伏魔阵法迸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那是血光,伏魔阵启,必要见血。 眼见着伏魔阵法就要完全发作,江肆手掌微动,掌心内立刻聚集了一缕魔气,可下一瞬琴音四起,阵阵强力的音杀之术接连荡开,全部精准无误地袭击在了阵法外的人身上。 “啊——” “噗——” 阵法外围所有人被音杀之术引起的爆炸推出了半丈远,伏魔阵法失去了灵力支撑,被强行中止了。所有启动阵法的人都受到了阵法的反噬,内脏俱碎,口中呕出黑红色的血液来。 这琴音过于熟悉,江肆收回手中的魔气,慌忙越过层层人群往外看去。 白幼梨手里抱着栖凰,跌坐在一片泥泞之中,碧落也沾满了泥水落在她脚边。她面白如纸,水蓝色的弟子服早已被雨水和泥土弄得一片狼藉,就连头发也是。 方才那一下耗尽了白幼梨仅剩的灵力,现在的她双手被琴弦划伤,满手的鲜血顺着手腕滴落,落进了雨水中。 她双眼含泪,混着雨水落下,她看向远处的江肆,无声喊道:“师兄……” 方才白幼梨进来的时候,咬着牙用符咒强行破开了流行等人布下的防护阵法,给魔族开了一条路。很快,素商就带着一批魔族闯了进来。 素商到的时候,先是看见了虚弱至极的白幼梨,看了跟随的魔兵一眼,随后便冷漠地绕开了她。 他这次主动领兵,本来就是为了将功赎罪。他很清楚,若是再动了白幼梨,恐怕等不到江肆上位统领魔族,自己便会没命了。 而方才受到了阵法反噬的修士们看着眼前这一幕,满脸的不可置信。尤其是为首的那一个,指着闯进来的素商,口中血沫不止,“你……你……” 素商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处,断了他的性命。 随后,他转过身来面对江肆,单膝跪下,右手放置心口魔核的位置,垂首道:“尊上。” 很快,他身后的其他人也都跪下,“尊上!” 这个动作在魔族绝对臣服的意思,表达的是一生一世的效忠,绝不背叛。 可自始至终,江肆都没有把目光分给他们,他一直看着白幼梨。他右手微动,手腕上的枷锁随即崩裂开来。 正当他准备抬步的时候,一群身穿水蓝色弟子服的苍山派弟子提剑冲了进来。为首的是萧依云和叶知楠,两人一进来便先把白幼梨护在了身后。 接着,其他弟子立刻往前,提剑护在身前,戒备地盯着素商等人。 江肆的步子顿住,目光晦暗。 白幼梨被叶知楠搀扶着站了起来,众人这才发现她右腿上也满是血迹。叶知楠取出一件披风给她披上,问道:“腿怎么了?” “不知道……”白幼梨浑身无力,灵力衰竭,就连声音也虚弱无比。她一条手臂被叶知楠握着,这才站稳了身子。 叶知楠皱了皱眉头,随后使了个术法,简单医治了一下她腿上和双手上的伤口。 萧依云提剑来到苍山派弟子的最前方,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的目光落在江肆的身上,面无表情。 江肆也没有说话,素商等人还跪在地上,没听到起身的命令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当局势僵持的时候,方才被困在了防护阵法之外的魔族和正道之人都前后赶到。兰时带着剩下的魔兵护在了江肆的前面,靳子琛等人紧随其后,就连陆启华也来了。 -- 第212页 魔族和正道之间分布两面,一东一西,可谓是泾渭分明。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手中提着一把大刀,说话的声音浑厚,“大胆魔族,竟敢闯入此地!” 兰时挑起一抹笑容,将这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道:“罗璇门门主?这里并非你的地界,你叫嚣什么?再说,是你们困住我族尊上在前,现在还反咬一口,这就是你们正道的道理?” 罗璇门门主刘羌目光一凝,大声道:“你们魔族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方才杀了我们多少修士!现在还敢跟我们讲道理?” 没等兰时回话,他继续说道:“而你们那魔族江肆,分明是苍山派弟子,现在却跟魔族同流合污,简直是宗门之耻,正道难容!” “没错,简直给正道和苍山派蒙羞!”一名身穿罗璇门弟子服的中年男人也跟着大喊起来。 “魔族妖孽,天理难容!” “……” 白幼梨一手被叶知楠搀扶着,一手艰难地抱着栖凰,看着眼前这一切,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声讨,泪流不止。 她近乎执拗地看着江肆的方向,可人群密集,根本见不到江肆的身影。“师兄,不要……” 兰时显然是怒了,她甩出手中长鞭,卷住了一名声音最大的弟子的脖颈,将其直接绞杀,“真是可笑,我们魔族天生如此,那又如何?你们这些正道的伪君子现在不也是落井下石吗?虚伪!” 要知道,八年前正魔大战,江肆可是以正道弟子的身份出战。现在这些人在得知其身份之后对他喊打喊杀,不是落井下石又是什么? 正当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几乎又快要打起来的时候,陆启华挥手降下一片威压,压住了所有的正道修士,道:“好了。” “自大战结束后,魔族无尊,正魔两道便一直维持着和平。”陆启华声音沉稳,“现下魔星出世,大局已定,这便是你们魔族的事了。” “就像之前我们所说的其他人不该干预我宗门事务一般,你们魔族之事,我们也不会插手。”陆启华道。 兰时笑了笑,问道:“不知陆掌门口中的你们单单指苍山派,还是整个正道?” 陆启华笑开,也不避讳:“我陆某不过苍山派掌门,能管的自然只有苍山。” 把陆启华前后几句话串联起来就是说,这件事情一开始苍山派便一直尽到本分,也做足了情分,其他宗门做的事情跟苍山派一概不相关。 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无论是对苍山派,还是对江肆,都是最好的结果。 兰时满意地点点头,回身看向江肆,恭敬道:“尊上。” 与此同时,先前护在江肆身前的魔族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江肆克制住目光,看向陆启华,道:“既如此,我江肆自愿与苍山派断绝关系,自此以后两不相关。” 这何尝不是江肆的选择。 他原本就是孑然一身,就算是后来入了苍山派走上了修行的道路,也是独自一人无人作陪。便也只有白幼梨那个不知冷热的小姑娘肯亲近他,这么多年来不离不弃。 离开苍山派是他一开始便想好的,就连刚才假装被伏魔阵困住也是。趁此脱身,此后隐姓埋名也好,在暗处护她一生也好,怎样都好。 以后,他是魔族江肆,她仍是苍山派白幼梨,前途光明,未来可期。 “轰隆——”在雷云中积蓄了几天的雷电终于劈下,雷声轰鸣,引人颤栗不止,照亮了半边天空。 白幼梨苍白的脸在这一道光中几乎快要透明,她听见江肆的话,终于低声呜咽出来,“不要……我不要……” 陆启华得到答复,微微颔首,随后对苍山派弟子决然道:“回苍山。” 弟子们显然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有可能是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几道微弱的应答声:“是……” 苍山派所有的弟子开始往后退,最后只剩下了其他小宗门的弟子留在原地。 白幼梨抱着栖凰的手指用力,手指因为冰冷已经开始泛青。她回头看向江肆,却始终没有和他对上目光,这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 最后,叶知楠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处,她浑身一软,接着便被萧依云抱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知楠捡起被白幼梨落下的碧落,也随后离开。 等苍山派的弟子全部离开,兰时便也不再顾忌,当即挥手,道:“杀!” 之后,便是一片腥风血雨。 而这场厮杀的主人翁,江肆被素商等人护在后方,目光落在远处,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白幼梨被萧依云抱在怀中,跟着靳子琛快速离开了苍山山脚处,御剑回到了清和峰。在山门处,他们正好遇见了罗燃风。 罗燃风爱怜地看着白幼梨,眼中情绪复杂。 接触到罗燃风的目光,白幼梨努力挣扎,挣脱了萧依云的怀抱,她跌坐在地上,转而双膝跪地,唤道:“师尊……我……” 没等她说出口,罗燃风便把她拉了起来。他眉目温和,安抚道:“小七,莫跪……” 白幼梨双手扶着罗燃风的手臂处,双眼红肿不堪,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手上不自主地用力,哭喊到:“师尊,你曾说人这一辈子,随着自己的心意活得高兴就好了……” “是,为师说过。”罗燃风并不否认,其实他也猜想到了白幼梨想说什么。 -- 第213页 “我想去找师兄,我想陪着他……”白幼梨满脸都是哀求,只求着罗燃风点头。 自她来到苍山后,大家都对她很好,她也想过就这般便好了,一直这样就好了。她没有奢望过太多,这是第一次…… 罗燃风抬手为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又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只问了一遍:“小七,你会后悔吗?” “不悔。”白幼梨快速地摇头。 “好,那便随你心意。”罗燃风收起手帕,又接过叶知楠手中的碧落,放在她的手上,“小七,你永远都是为师的弟子。” “为师会护着阿肆,也会护着你。” “轰隆——”又是一道雷电落下,照亮了清和峰的上空,就在一瞬间,雨势又大了不少。 每个人的浑身都湿透了,就连罗燃风也是一样。众人没有说话,目光都落在雨中那一对师徒身上,心中悲凉。 白幼梨声泪俱下,她松开罗燃风的手,直直地跪下,双手置于额前,弯腰俯首拜倒在罗燃风的身前,“师尊永远是师尊,是小七任性,就此拜别师尊。” “去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一去会离开多久,但想到江肆的路途艰难,自己也不愿意让他再孤身一人了。 行完叩首大礼后,白幼梨提着碧落,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雨幕,顺着回来的路再次下山。 刚行至半山腰的时候,白幼梨便注意到了山下的刀光剑影,灵力和魔气混杂,引发了巨大的爆炸声。 她五脏剧痛,尤其是心口处。可是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之前会理说过,江肆刚入魔,虽说身体坚毅,也无法长时间使用魔气。 等她拖着无力的身子赶到原本的地方时,遍地都是尸体,均是穿着不同弟子服的正道弟子,地面上的血水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 可是等她走近便发现,那些人都没死,只是受了重伤,暂时昏迷了。 里面刀剑相碰撞的声音渐渐平息,随后传来了素商的声音:“尊上。” 沉默了半晌,江肆才沉声道:“走吧。” 白幼梨站在不远处,亲眼看着江肆走出一片森林,走到了昏暗的天光下,出现在她的面前。一看见江肆,她就想哭。 “师兄……” 江肆根本没想过白幼梨还会出现在这里,脚下的步子顿住,嗓音立刻便哑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的,”白幼梨话音刚落,眼泪便往下流,她又不想落泪,便只能抬起早已湿透的衣袖去擦,“我……” 她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能站在那里,可怜巴巴地擦眼泪。 听见白幼梨的话,江肆就像是被钉在了远处,内心方寸大乱,脚下更是一步都走不动了。他凝视着白幼梨,随即察觉到了她身后不远处一阵异动。 那是大乘期修士的灵力波动,原来罗燃风一直跟着白幼梨。 “你不该来的。” 江肆仰脸无奈叹息,他原本都准备好放弃了,以后尽量不见她就是了,可是她偏偏还要跑过来,她不该来的。 白幼梨飞快地摇头,刚想说话却突然咳嗽起来。她的内伤一直没有好全,稍不注意便会咳嗽得厉害。 她原本苍白的脸颊因为咳嗽涨得通红,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衣袂,随后后背抚上一只大掌,轻拍安抚。 白幼梨趁此机会拉住了江肆的衣袖,就好像怕他跑了似的。她强迫自己停下咳嗽,忍住嗓间的痒意,祈怜道:“师兄,别丢下我……” 江肆怔愣一瞬,托住她的腿根处向上抱起,眼神复杂,道:“你要想好了,若此时你选择跟我走……” 之后,可就别想离开我了。 白幼梨双手搂住江肆的脖颈,点了点头,坚定道:“想好了。” 以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自从白幼梨出现开始,素商和兰时等人便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方才这位新魔尊的手段他们算是看见了,伤人不留痕迹,杀人不断气,可谓是让人生不如死。 “那我带你走。”江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再转眼,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跟在白幼梨身后的那一道灵力已然消失,想来罗燃风已经回清和峰了。 经此一役,素商和兰时带来的一百魔兵并未损失多少,但是大部分都受了些伤,是以兰时提议尽早回魔宫。 对此,江肆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词。 其实对于前来迎接江肆,兰时和素商又兴奋又紧张。毕竟魔族早就盼着新任的魔尊上位了,现在终于尘埃落地,他们能不紧张吗? 可是兰时和素商现下都很清楚,他们的尊上对他们定然是不满意的,毕竟他俩在云中仙先后伤了尊上的心上人,是以也满心惶恐。 原本,两人都以为这一遭算是结束了,只需要带着尊上回到顺利回到魔宫即可,哪知道在半路又遇上了阻拦。 他们行至一片山丘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方巨大的杀阵,山崩地裂之际,一张看不到边际的天罗地网从天而降。 饶是二人反应速度再快,也没来得及救下那么多人,最后只有他们两个堪堪躲开了这上下夹击。 好在江肆在天罗地网落下之际,抬手用法术强行撕开了一道缺口,带着白幼梨躲开了。 白幼梨离江肆很近,敏锐地感受到了方才那一下江肆周身的魔气不稳,似乎是魔气耗尽了,还没来得及恢复。 -- 第214页 会理之前便说过,就算江肆是天生魔星,对于修魔的天赋万里挑一,刚从修灵转变过来也会不适应,最明显的便是魔气恢复较慢。 而在这之前,江肆已经对付了不少人,身上魔气定然已经消耗了良多。 天罗地网和地上的杀阵同时启动,一时间血光乍现,所有的魔兵还没来得及尖叫,便在一瞬间化作血雾,染红了一整块地面。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几乎就在弹指间,等人反应过来,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很已经弥漫开来。 江肆带着白幼梨后退了半步,素商和兰时很快便只站在了江肆的身前。兰时把长鞭置于身前,警惕喊道:“是谁?” 回应她的是从远处袭来的三支利箭,速度极快,其上还裹挟着磅礴的灵力。 兰时长鞭一甩,将三支箭甩开。 “化神期……”白幼梨感受着空气中激荡的灵力,喃喃道。 素商狭长的眸子微眯,凝视利箭袭来的方向,随后从袖中挥出一阵黑烟,不远处一阵灵光闪动,顷刻间出现了两个人影。 看清来人,白幼梨一时惊异,脱口而出:“紫璃宗主?” 来者是一男一女,女修身形修长,容貌艳丽,正是琉璃宗宗主紫璃。她此刻手中持着一柄灵剑,正气势汹汹地指着他们。 和她站在一起的男修,白幼梨并未见过,只能感受到对方实力深不可测。他一身黑袍,手中提着一把重剑,一张古铜色的脸上还带着一道黑色伤疤。 来者不善。 兰时和素商祭出武器,道:“尊上,还请先行。” “走?一个都休想!”紫璃冷笑一声,随即和身旁的男人对视一眼。 那男人身形一动,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几人的身后,他的目标是江肆。而紫璃则是提剑冲到了兰时和素商的眼前,一剑劈向兰时。 男人的速度奇快,闪身的动作几乎令人眼花,他几个闪身便到了江肆的面前,提起重剑就要劈砍下来。 江肆勉强躲过后,把白幼梨放在了地面上,嘱咐道:“他是冲我来的,护好你自己。” “师兄!”白幼梨抬手扶住旁边的树干,借以稳住身子。 她现在还没有恢复多少灵力和体力,知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好靠在一边,只希望不要给江肆添麻烦。 看得出来,紫璃和那男人都是化神期的修为,而且男人的修为更高。分开作战,素商和兰时还能应付,可江肆却有些吃力。 “蓝琉,不必留情,杀了他!”紫璃道。 紧接着,被称作蓝琉的男人便突然加大了攻势,步步紧逼。 传闻琉璃宗宗主紫璃为人正直,最是痛恨魔族。原因便是以前被前魔族圣女欢箩侵占了身体,让她在正道中蒙羞。 紫璃此人,最重颜面,如此奇耻大辱,又怎么可能就此放下。听闻不少宗门前来苍山围困新任魔尊,她立刻叫上自己的师弟蓝琉赶来,只为了一雪前耻。 二人修为高深,实力超群,而且还使出数个阵法和符咒,显然是有备而来,就为了把江肆等人打得措手不及。 而且他们的计划很成功,素商和兰时接连受伤吐血。 兰时一手捂住受伤的肩膀,一边喊道:“保护尊上!” 他们两人都看得出来江肆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白藏一开始就跟他们说明了江肆的情况,并且吩咐一定要把他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江肆手中握着一柄由魔气凝结而成的长剑,在于蓝琉缠斗了几十回合之后,向后退了半丈距离,险险避开了蓝琉的剑气。 他冷冷地看着蓝琉剑尖处的剑气,右手突然发力,长剑之上立刻萦绕上了一层厚重的黑红色气息。 见此,就连蓝琉也忍不住面色一变,“剑气?” 想不到江肆就算已经入魔,也还保留了剑气。 江肆收了魔气,单靠剑气继续和蓝琉缠斗。可能还是剑气更加顺手的原因,江肆凭着一把剑伤了蓝琉好几次。 而这边的素商开始独自一人面对紫璃,让兰时脱身前来相助。 有了兰时的协助,江肆确实轻松了一些。 可蓝琉也愈战愈勇,直接一剑刺入了兰时的腹部。兰时大惊,整个上半身徒然化作一个巨大的蛇头,紫色的竖瞳紧紧地盯着蓝琉。 接着,便是一口吞去。 蓝琉躲闪不及,竟被咬住了腰部。 “蓝琉!”紫璃一时间分心,差点被素商刺中。 蓝琉面色微变,随即举剑刺向兰时的七寸处。剑势凶猛,逼得兰时不得不松开咬住蓝琉的嘴,侧面躲开。 但蓝琉受伤也很严重,蛇毒发作,段时间内无法运气。他的整个人往下坠去,在此过程中,他瞥见了地面上满脸担忧的白幼梨。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肆,轻轻挥袖,袖口中立刻飞出了两支手指长的袖箭,直冲白幼梨而去。 白幼梨察觉到袖箭朝自己而来,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根本无法挪动,只能下意识闭着眼睛侧头去躲。 可下一瞬,袖箭并没有袭来,江肆护住了她。 “噗——”利刃刺入皮肉,鲜血溅开。 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转身,随即面上一热,白幼梨连忙睁眼去看,随即便大惊失色,大喊道:“师兄!” 此刻的江肆面上全是鲜血,而方才的两支袖箭正中了他的双眼,鲜血迸开,溅到了白幼梨的脸上。 -- 第215页 见计划得逞,蓝琉眼中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江肆扶着白幼梨的肩膀,差点站立不住。 白幼梨浑身颤抖,两只手无措地擦拭着江肆面上的纵流的鲜血,就算是自己满手都是殷红了也没停下,“师兄,眼睛……” 她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别哭。”江肆抬手慢慢摸索着,最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接着,白幼梨便听见利刃被抽出的声音,江肆把两支袖箭硬生生地从自己的眼睛中拔了出来,血流顿时决堤。 “尊上!”素商大喊,想要赶过来却被蓝琉的中间阻碍了道路。 “我杀了你!”素商双眼充血,当即提起长剑劈向蓝琉。 蓝琉面无表情,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脚踹向素商,两人很快就斗在了一块。 而这边的兰时也再次被紫璃绊住了脚步,都无法上前。 江肆的双眼血流不止,染红了地面和白幼梨的衣服。 “师兄,师兄……”白幼梨崩溃了,她几乎失声,双手颤抖着从玉佩中拿出灵药给江肆敷上,可现在的江肆早已入魔,寻常灵药根本不起作用。 那袖箭之上不知道涂抹了何种毒药,江肆只觉得魔气全无,上半身已经麻木了,他艰难地抬起手,道:“阿梨……” 白幼梨立马伸手扶住江肆的手臂,也不管散落一地的灵药了,哭喊道:“师兄,我在,我先带你离开。” “我一定要带你走。” 江肆此刻虚弱至极,她又何尝不是? 但是如果她不想办法带走师兄,那两个人就要杀了师兄。 白幼梨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把江肆带走,无论如何都要,无论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能让师兄活下来就好。 “好,阿梨带我走……”江肆似乎早已释然,此刻的嘴角竟然带着一丝笑意。他稍稍侧身,随即手臂便被放在了白幼梨的肩膀上。 “传送符,对……”白幼梨想到符咒,慌忙从玉佩中扯出一张老旧的传送符。 现在她体内根本挤不出多少灵力,可她还是强行催动了传送符。 不远处的紫璃意识到了白幼梨的意图,她目光一凝,当即举剑俯冲而来,可却被兰时拦住了去路,最后那一剑便直直地刺入了兰时的腹部。 “师兄,我……我也不知道我们会被传送到哪里去,”白幼梨忍住哭声说,“但是你不要担心,无论是去了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不会离开你。” 在符咒开始传送之际,白幼梨两手尽力抱住了江肆的腰。江肆弯着腰去够她的身子,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痛苦得快要说不出话,却无声轻笑,用力回抱住了白幼梨的肩膀。 “好。” 这便够了。 第89章 被救(一) “阿梨……”……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伴随着风吹树叶的声音,白幼梨的意识渐渐回笼。 此刻正值黄昏时段,天边的斜阳洒在地面上, 把整个世界都渲染成了金黄色。白幼梨被这夕阳照得眯了眯眼睛, 好半天才缓和过来。 她的身体和思维都变得很迟钝, 但是现在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 她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让她陌生。正当她想要运转灵力感受一下身体的状况时,发现丹田处的灵力所剩无几。 这里没有灵力。 这是白幼梨的第一个感受, 此方不同于灵力充沛的西珑,空气中只有润润的水汽,却一丝灵力也无,所以她现在离开西珑了。 想到这里,白幼梨浑身一颤, 偏转脑袋看向四周,结果刚转头, 就撞到了脑袋。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躺在江肆的怀中, 脑袋被江肆的一条手臂护住。 白幼梨连忙使劲撑坐起来,这个过程中差点因为脱力摔倒。她跪坐在地面上, 看着身旁的江肆, 心里一酸。 “师兄……”她轻声唤道,却没得到回应。 江肆双眼被厚厚的血迹覆盖,周围还满是干涸的血迹,就连发丝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血, 看起来狼狈又可怖。 可白幼梨心中却只有心疼,她不敢去拨开遮掩在江肆双眼上的额发。 不仅如此,江肆的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就像是被气流所伤,划破了他的衣服和裸露在外的皮肤。 这应当是在传送过程中所伤。 因为白幼梨灵力不足,在传送的过程中出现了通道结界的纰漏,导致传送通道外的灵力泄露,伤到了江肆。 可就算如此,反观她自己确实毫发无伤。 显然,是江肆护住了她。 思及此,白幼梨眼泪就快要流下。她心中发酸发胀,她从来没想过会亲眼看到江肆伤重到这种地步,在她眼前显露出这般脆弱的一面。 其实修仙之人,走在漫漫仙途上,怎么可能不受伤。 也许是白幼梨一直都盼着江肆好,不希望江肆过得不好,所以才没去想江肆性命垂危的模样。现在看着江肆这般,心中剧痛,呼吸都快凝滞。 眼见着夜幕四合,白幼梨连忙擦掉眼角处还未落下的眼泪,站起身来。她也顾不得去整理自己的裙角了,连忙弯下腰去扶江肆。 因为现在江肆不修灵了,白幼梨的灵力与他并不同源,是以她如今已经无法通过灵力去感知江肆的状况了。 -- 第216页 但是她听见了江肆的呼吸声,微弱到快要消失了。 她眼眶一红,轻声唤道:“师兄,师兄,师兄……” 白幼梨呼唤了很多次,可一次回应都没有。 她心中一阵无力,却不敢停下,只能扶着江肆慢慢地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先循着水流声走。 最后,她看见了一条小河。 她连忙加快了一些脚步,好不容易到了河边,她红着眼眶把江肆轻轻地放在河岸边。随后,她抬手擦了擦脸,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她忍着眼泪跪坐在岸边,从袖口处抽出一方白帕,湿了水又拧干。 看着江肆,她抽噎着轻轻拿起他的手掌,开始轻轻地擦拭。江肆的双手上也满是凝固的血迹,还带着伤口。 白幼梨不敢用力,只能一点一点地给他擦拭。直到江肆的手掌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她又给江肆擦拭了脖颈和脸颊。 因为江肆的双眼伤得太重,白幼梨根本不敢触碰眼睛附近,最后是用沾了水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化掉了那成片的血迹,才把除了结痂之外的皮肤都擦拭干净。 江肆的伤口一点也没有愈合的趋势,血肉模糊,还在缓慢地渗血。 这定然不是寻常的袖箭,不然江肆身上不应当一丝魔气也无。 魔族的魔气不需要依靠外界,而是只要体内伴有魔核便可以源源不断地供给魔气,以供身体的恢复。江肆现在身上还是一点魔气也没有,定然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可是自从江肆入魔,身上的禁咒便寸寸破碎,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压制住他了。 白幼梨伸出手,虚虚地覆盖在江肆的双眼之上,只感受到了一片虚无。她收回手,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一些药物。 这些药是之前会理拿过来给入魔后的江肆使用的,主要是用于恢复魔气,巩固魔脉,现在应该也还可以使用。 她将药丸放进江肆的口中,用灵泉辅助,顺利让江肆吃了下去。药丸发挥效用需要时间,趁此白幼梨开始给江肆包扎伤口。 会理给的药丸太少,她不敢再乱用。只能用一些寻常的草药给江肆处理伤口,这些草药不含灵力和魔气,只能治疗寻常的伤口,但是应当也足够了。 好在储物玉佩认她为主,不用灵力也能打开,她在里面找出了一些用于包扎的白色纱布和一柄短剑。 她用短剑割破了江肆的衣服,包扎了大部分伤口,最后颤抖着双手把江肆的双眼也稍作处理,最后蒙上了一层纱布。 时间到现在,天边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万物法则,这里就算不像西珑夜间有妖兽,也许也会用凶恶的野兽出没,所以她必须生火才行。 她不敢走太远,只能在能看见江肆的附近捡柴火,最后终于生起了一堆火,随着周围的温度升高,白幼梨心里却始终紧绷着。 修士不必吃东西,这应该是现在她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方才她翻遍了储物玉佩,在里面找到了好几块皮毛,这些都是以往师兄出门猎杀妖兽时给她带回来的。 她把皮毛铺在地面上,扶着江肆躺在了上面,又在江肆的身上盖了两层,和阳玉放在了他的手边。而她自己则是坐在江肆的头部,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望着天边点点的繁星,白幼梨心中涌上了一点凉意,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师兄醒着,她定然可以安心许多,可是现下的状况让她不得不坚强,自己想办法了。 白幼梨不敢睡着,她得守夜。 在她给火堆中添了好几次柴火之后,无意间触碰到了江肆的脖颈,发现江肆身上一片冰凉。她心下一惊,连忙去摸了摸江肆的手,也是冷得像冰块一般,就连呼吸声也可有可无起来。 她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拉住江肆的手,开始给江肆慢慢地输送灵力。 此间没有灵力,她也受了重伤,只能靠着金丹缓慢地供给灵力,可就算如此也不算多。 她不敢停下,慢慢地将体内的灵力汇集成缕缕暖流,顺着灵脉流出,最后沿着江肆魔脉进入了对方的体内。 直到天亮之时,白幼梨体内已经一丝灵力也无法挤出,丹田处的金丹都变得黯淡无光。她浑身无力,却不敢倒下。 但好在江肆的体温已经恢复了不少,呼吸绵延均匀。 她拿出一块阵盘,放在江肆的身旁,在旁边布置了一个小型的防护阵法。没有灵力支持的阵法,效用会大打折扣。 白幼梨放心不下,又抽出了碧落,垂放在了江肆的身前。虽说碧落有灵,短时间内也无法通人性,但是现在也只能靠它了。 灵剑和剑主之间有联系,若是江肆遇见危险,她也可以感应得到。 布置好一切,白幼梨离开了河边,沿着河流徒步走出了好远。最后,她终于看见了一条不宽的路,远远地驶来一架牛车。 白幼梨心里有些紧张,目光一直放在那一辆牛车上。 直到牛车走近,白幼梨才看清那驾着牛车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爷爷,那老爷爷见白幼梨一个人站在路边,连忙问道:“哎哟,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怎么一个人站在路边?你的家人哩?怎地还在哭哟?” 面对老爷爷的关怀,白幼梨连忙擦了擦眼泪,祈求道:“我……我的家人不在这边,但是我师兄在那边,我师兄受了很重的伤……求您帮帮忙,求求您……” -- 第217页 她泣不成声,只能语无伦次地请求帮忙。 那老爷爷也不忍心,连忙跳下马车,看着白幼梨手足无措,最后只能半蹲下来看着白幼梨小声道:“哎哟,小姑娘快别哭咧,老爷子帮你就是了,你师兄在哪里,老爷子带你们去家里。” “好,谢谢爷爷……”白幼梨眼泪落得更凶了。 就算对方是个陌生人,但是对方肯在她这般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也让白幼梨看见了希望,觉得心中放松了好多。 最后,白幼梨带着老爷爷原路返回。 老爷爷似乎是想要安慰她,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连说了好几句莫哭了,之后又道:“老爷子我姓罗,小姑娘你叫什么?” 白幼梨擦拭了眼泪,哽咽着道:“罗爷爷,我叫白幼梨,我师兄叫江肆,谢谢您愿意帮我们……” “哎哟,别谢别谢,”罗爷爷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小姑娘,老爷子家里除了一个老婆子和几头牛,什么都没有了,可能帮不了你太多……但是我们可以给你找个大夫,可以帮你照顾你师兄……” 听到罗爷爷说这些,白幼梨心里感动得不行,只道:“罗爷爷,谢谢您……” “哎哟,都说了别谢了,我们快走吧。”罗爷爷催促道。 二人加快了步伐,很快又回到了河边,好在没出现什么意外,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白幼梨收起阵盘和碧落,把最大的一块皮毛留下,其他的都折好放在了一边。她用最大的那一块皮毛给江肆披上。 她一边收拾一边落泪,没办法,她还是不想面对江肆这般脆弱的样子。 在罗爷爷看见江肆那一瞬间,面上也是一惊,想来也没见过受伤这么严重的人。他想下手帮白幼梨,可是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江肆。 最后,见白幼梨扶着江肆站起身,他连忙上前弯下腰,道:“诶,我来背他吧。” 白幼梨愣住,想要拒绝,可是没等她开口,罗爷爷又道:“小姑娘快别犹豫了,老爷子力气大,而且就这一段路,外面就是牛车。” “再说咧,你一个小姑娘,你师兄这么高大,你受不住啊!” 眼下也不容白幼梨拒绝了,她一边道谢,一边扶着江肆在罗爷爷的背上爬下。 江肆实在是高大,罗爷爷蓄力了两次,才把他背了起来。好在背起来之后便轻松了,四平八稳地往外走。 白幼梨抱起地面上的皮毛,快步跟上。 江肆一只手垂在罗爷爷的身前,因为缠满了纱布,罗爷爷不敢去拉。另一只手垂在了后面,白幼梨看着渗血的纱布,无声地将其轻轻握住。 一路向前,罗爷爷应当也是累了,呼吸都沉重了不少,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可是他也没有说,只闷着声继续往前走。 见此,白幼梨眼眶又红了。 突然,白幼梨敏锐地察觉到了江肆呼吸变了。她一怔愣,手指轻轻用力,随即便感受到江肆的手指也动了动。 江肆好像醒了。 白幼梨忍住泪意看向江肆的面颊,因为蒙着眼睛,江肆的面容被遮住了一半。他脸色很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因为趴伏在罗爷爷的背上,他似乎很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头。 之后,她便看见江肆嘴唇蠕动,轻轻唤出了两个字。 “阿梨……” 第90章 被救(二) “她心思纯善,并不如同我…… 白幼梨眼圈顿时红了, 她握着江肆的手指都在颤抖,轻声回应:“师兄,我在。” 没过一会儿,三人便回到了罗爷爷的牛车边。在白幼梨的搀扶下, 罗爷爷把江肆平放在了牛车后面, 那下面还铺垫这很厚的茅草, 想来是要运回家用的。 白幼梨看着罗爷爷背过身去用衣摆擦了擦汗,很不好意思道:“多谢你,罗爷爷。” 罗爷爷连忙摆手, 随后故作轻松地跨上了牛背,道:“哎哟小姑娘,都说了不要道谢啦,你们坐好啦,老爷子的牛车可快了。” “嗯。”白幼梨弯眼笑了笑, 随后一手握着江肆的手,一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处。 江肆似乎从方才说过话后就已经醒了, 呼吸声变得有些沉重, 手指微微弯曲勾住了白幼梨的,似乎这样才能安心。 眼睛看不见的人会缺失很多安全感, 同时其他感觉会变得灵敏。 白幼梨轻声呼唤:“师兄。” 江肆的手指轻轻勾了勾她的手心, 算是回应。 知道江肆已经醒了过来,白幼梨心中一阵喜悦,这无异于最近最让她高兴的消息了。她抽了抽鼻子,握住了江肆的手指, 轻声道:“师兄,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此间没有灵力……” “这里是南靖。”江肆声音嘶哑, 却很清楚地告诉她。 “南靖?”白幼梨有些惊讶,“师兄是如何得知的?” 江肆嘴角微勾,脸颊往白幼梨的方向倾侧,就好像在侧耳倾听周围的声音,道:“有辽雀的声音,这种鸟只有南靖才会有。” 听此,白幼梨也侧过耳朵,听着周围混杂的声音,最后终于听见了一种奇怪的鸟叫声,很清脆却短促,仔细听下来却很有规律。 南靖也好,就算没有灵力那也没关系,至少比西珑安全许多。想必那些想要追杀江肆的人也不会料到他们已经到了南靖,这里很安全。 白幼梨这般想着,心里轻松了很多,她看了一眼在前面驾车的罗爷爷,道:“师兄,方才背你的是罗爷爷,是他帮了我们……” -- 第218页 说在这里,她稍微哽咽了一下,过了好半晌才道:“我不识路,灵力也没有完全恢复,可能没办法独自照顾师兄,所以才向他求助的。” 听此,江肆没有立刻回话,他抿着嘴唇握了握白幼梨的手掌,怜惜道:“阿梨,委屈你了……” “不,”白幼梨快速打断了他,语速有些快,“是我自愿的,是我自己愿意跟着师兄的。” 正说到这里,前面的罗爷爷转身来大声道:“小姑娘,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罗爷爷似乎有些局促,看起来似乎很不好意思。 白幼梨嘴上应了一声,随即放眼看去,只见罗爷爷驾着牛车停在了一座不大的屋子门前。那房子的墙都是用石头堆砌的,房顶上盖的是茅草。 房子的前面有一片不大的院子,周围用木栅栏围着,只在这一边开了一个可供牛车进出的木栅门。 白幼梨先下了牛车,先是道谢:“多谢罗爷爷。” “老爷子家里寒酸,你们两个别嫌弃。”罗爷爷三两步上前来,似乎还准备背江肆。 白幼梨连忙拦住,并且把江肆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道:“不用了罗爷爷,我师兄已经醒了,我扶着就好。” 说到这里,江肆还很配合地动了动手臂,在白幼梨的搀扶下试着走了两步。 罗爷爷放下心来,一连说了几个好字,随后去打开了木栅门。 白幼梨和江肆走在后面,她其实还是很吃力,但是还是勉强自己作出很轻松的模样,道:“我和师兄遇难,已然很感谢罗爷爷你的收留。” 似乎是听出来她说话的语调有些奇怪,江肆把自身的重量从白幼梨的身上移了一些过去,想让她轻松一些。 白幼梨第一时间感受到身上一轻,以为江肆没站稳要摔了,连忙伸手揽住了他精瘦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江肆一时间有些怔愣,随即在白幼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了嘴角,回抱住白幼梨的后背,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移动了重心。 跟在罗爷爷的身后,白幼梨搀扶着江肆走了进去。 罗爷爷一边走,一边喊道:“老婆子,老婆子!” 很快,从堂屋里走出来一个和罗爷爷年纪差不多的老奶奶,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穿着白线的细针,应当是正在做针线活。她似乎眼睛不太好,眯着眼睛盯着罗爷爷身后看了好久,才不确定地道:“有客人来了?” 罗爷爷摆了摆手,道:“不是客人,是在路边救起来的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伙子,小伙子受了伤。” 罗奶奶听此,连忙把手里的针别在了身上的围裙上,三两步跨下阶梯,走到了院子里来,“哎哟这浑身都绑着纱布,还在院子里待着做什么,快扶进去啊!” “你也快别缝衣服啦老婆子,”罗爷爷走到江肆的另一侧扶住他,一边对罗奶奶说话,“老婆子你快去灶屋里烧点热水吧。” 白幼梨感动得一塌糊涂,跟罗爷爷一起往左边的一个房间走,这一路上也止不住地道谢。能在如此苦难的时候遇上两个大好人,白幼梨都不知道该怎么道谢才好了。 而罗奶奶一边念叨着这孩子怎么伤成了这样,一边往另一端的灶屋里走,在和途中还在墙边抱走了一捆柴火。 罗爷爷推开一扇门,搬走了里面可能会绊住脚步的几把椅子,道:“快快快来。” 两人合力把江肆扶着在床上躺下,罗爷爷不太好意思道:“家里没有太软的棉絮,你们两个不要介意。” 江肆一直握着白幼梨的手指,听此便轻轻捏了捏,示意她说话。白幼梨会意,连忙道:“罗爷爷不要再这么说了。” 说起床硬,白幼梨便想起来被遗忘在了牛车上的几张皮毛,连忙道:“我把东西落下了,得回去拿。” 说完,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江肆的手腕,让他把手往后移了一点,使得江肆松开了她的手指,之后她又学着以前江肆的样子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往外走。 感受到手上的触感,江肆没忍住笑了笑。 罗爷爷看着白幼梨跑远的背影,回头又看到江肆的笑容,面上也带上一丝笑容,问道:“小伙子,你和你师妹感情真好,可是心上人?” 听此,江肆笑意更甚,也没否认。 罗爷爷没忍住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随后又道:“小姑娘心地善良,对你这般好,想来也是念着你的。” 江肆摇了摇头,道:“她心思纯善,并不如同我的心意。” “诶,是这样啊……”罗爷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见她为你跑前跑后,还以为也喜欢小伙子你呢。” 江肆一怔,随后舒缓笑道:“我倒也希望。” 没过多久,白幼梨便抱着那几张皮毛跑了回来,她扶着江肆坐起身,在他身下垫了两层皮毛。因为现在江肆身上有伤,床铺还是柔软一些好。 做完这些,白幼梨转身,对罗爷爷道:“罗爷爷,您有事忙去就好了,这已经很叨扰您了,我一个人守着师兄便好。” “诶,好。”说着,罗爷爷便往外走。 白幼梨略一思索,又连忙跟上去,最后在房门外叫住了罗爷爷。她将手放进袖口处,其实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钱袋,里面装了一些银两。 “罗爷爷,这个您拿着。” -- 第219页 罗爷爷见白幼梨要想给他银两,双手摆得飞快,快速道:“小姑娘你快别,老爷子和老婆子什么都没帮到你,也不能收你钱。” “不是的,罗爷爷和罗奶奶帮大忙了。”白幼梨说到这里眼圈也红了,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收下吧,我也好安心一点。” 白幼梨执意想让罗爷爷收下,可罗爷爷也很执拗。最后,白幼梨只好道:“方才看罗奶奶似乎在缝制衣裳,你看我师兄衣服都破了,能不能劳烦奶奶帮帮忙?” “这银两就算是报酬了吧……另外,师兄他受了重伤,如果可以,还请奶奶用好点的料子。”这么说着,白幼梨才终于把银两交了出去。 罗爷爷也没有白拿,直道:“那好吧,但之后若是买料子用不完,你可要把剩下的都收回去啊!” 白幼梨没有开口应下,又转移话题道:“那罗爷爷,你可知这最近的镇子怎么走啊?” 罗爷爷和罗奶奶家不算富足,她和江肆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而且她也不知道还要在南靖待多久,至少也要等江肆的伤势好一些才可以,还是置办一处房子比较好。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就这般待在南靖,不再管其他的事情,这样多好。 说起城镇,罗爷爷想也没想便道:“还是挺远的,但是老爷子明天要过去卖鸡蛋和老婆子缝制的衣服,可以带你一道过去。” “好好好,”白幼梨连声道,“那明日再说吧。” 说到这里,罗奶奶正端着一个木盆走来,里面盛放着半盆热水,此刻正腾腾地冒着白烟。她见两人站在门前,便道:“站在这里做什么?外面天凉,小姑娘你还穿得这么少,快进去。” 此时正值西珑的深秋时节,气温确实很凉。 白幼梨连忙接收罗奶奶手中的木盆,道:“奶奶,我来吧。” 罗爷爷见此处不需要他了,便先走了。 罗奶奶手里还攥着一片干净的布帕,走到白幼梨的身边,和和气气地问道:“小姑娘,我看你发髻并非妇人,年纪也不像,这里头这位可是你未婚夫婿?” 她问这话并非恶意,而且猜测也算合理。 可白幼梨还是脖子一热,满脸通红,就连舌头都捋不直了,忙道:“不是的奶奶,他是我……我师兄。” 第91章 被救(三) “阿梨,别哭。”…… 见自己说错了, 罗奶奶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道歉,道:“哎哟,是老婆子眼拙了, 你们两个可别见怪。 白幼梨连忙摆手说没事。 之后, 白幼梨给江肆用热水重新擦拭了一下, 换了一次草药。罗奶奶便在一旁站着,顺便搭把手,期间还问道:“小伙子的眼睛是怎么了?” 正在给江肆处理手臂上伤口的白幼梨双手一僵,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同时心中涌上一阵酸涩,连带着眼圈也红了。 而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江肆察觉到了白幼梨的异状,微微偏转脑袋,一手慢慢抚摸上白幼梨的发顶, 回了罗奶奶的话:“被敌人所伤,会好的。” 罗奶奶了然地点了点头, 一边絮絮叨叨道:“眼睛是最重要的东西咯, 一定要好好保护住。要是没了眼睛,就再也看不见这世界咯……” “老婆子我啊, 做多了针线活, 现在眼睛也不好使了……真羡慕你们年轻人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看你俩不像是本地人,想来是来这里游玩的吧?这多好啊,去看看其他风景吧, 像我和我那老头子,都老了,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出去了……” 白幼梨没有再说话, 只慢慢地给江肆包扎伤口,只是眼圈一直都是红红的,视线也被眼泪淹没,渐渐地不再清晰。 很快,好几颗温热的眼泪从她眼眶滑落,砸在了江肆的手腕上。 江肆手掌摸着她的发顶,轻轻地安抚。 期间,罗奶奶端着用过的热水出去了,说马上就端新的过来。 白幼梨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握着江肆的手呜咽出声,眼泪决堤般止不住地留下,悉数落在了江肆的手掌心里。 她哭得很小心,声音细细碎碎地溢出。 饶是现在的江肆没有心,也觉得心口处一阵抽痛。他的手掌向下扶住了白幼梨的后背处,用力拉过她把白幼梨拉近了自己的怀里。 “阿梨,别哭。”江肆轻声说道。 白幼梨埋首于江肆的肩颈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师兄,你的眼睛……真的能好吗?” “傻姑娘……”江肆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抚着白幼梨的后背,给她顺气。 分明是他受了重伤,可一直都是白幼梨在伤心。小姑娘心疼他,这他是知道的。活了这么久,能得到这样一个姑娘的牵挂和心疼,他已经很满足了。 “若是我的眼睛不能好了,阿梨会抛下我吗?”江肆声音中带着苦涩的笑意。 “不会,不会的……”白幼梨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答,“我说过不会离开师兄的,而且师兄不是也没有丢下我吗?” “那就对了。”江肆道。 这就对了,只要她不会离开就可以了。比起她,一双眼睛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若是当时他不去挡住那两支箭,受伤的就是白幼梨了。那箭尖的毒性如此霸道,能伤到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换做白幼梨可能就是一条命。 -- 第220页 所以没了这双眼睛,也值了。 可是白幼梨的哭声并没有就此停止,她似乎把这两天所忍受的委屈和心痛全部都发泄了出来,搂着江肆的脖颈哭得呼吸都急促了。 直到罗奶奶的脚步声传来,白幼梨才忍住了哭声,抬起衣袖擦干了眼泪,去门口给罗奶奶开了门。 罗奶奶接下来还要去帮罗爷爷喂牛,所以把手中的热水交给了白幼梨,叮嘱了两句便先行离开了。 白幼梨谢过后,端着热水回到了床边,一抬眼便看见了江肆的衣襟处和袖口满是湿乎乎的水印子,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她忍着泪意,憋着嘴把布帕沾湿,然后道:“师兄,我给你的眼睛换一下药吧……” 江肆的嘴角微动,道:“算了吧。” 寻常的草药根本就没用,更何况若是白幼梨看见那两个伤口,又该哭了。好不容易才停住哭声,他可舍不得她继续为同一件事情落下太多眼泪。 白幼梨再次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珠,狠狠吸了几口气,道:“我不哭了,我重新给你包扎一下吧……” 经过之前的几番折腾,她之前给江肆包扎的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江肆似是无奈,妥协道:“好。” 接着,白幼梨放下手里的布帕,上前来给江肆解开了之前缠绕住的纱布。她动作很小心,很怕再弄疼江肆。 “不必如此小心,其实那里没有感觉了。”江肆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轻声道。 “那也不行……”原本江肆只是想让白幼梨放松一点才说的那句话,哪知道白幼梨听后声音又是哭腔了,“我还是要小心一点。” 随着纱布一圈一圈被解下来,江肆的眼睛也慢慢露了出来。因为白幼梨之前大概清理了一下,周围已经没有了过多血迹和脏污,余下了两个铜钱大小的伤口。 伤口并没有恢复的迹象,还是昨晚看到的那般,血肉模糊,周围渗着新鲜的血迹。 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白幼梨拿着纱布的双手还是不住地颤抖,偏偏她还要装作比较冷静的样子,紧咬着嘴唇把沾染了草药和血迹的纱布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没有了视觉,江肆的其他感官都变得分外地敏感。他听见白幼梨略显僵硬的脚步声,就连绞帕子的水流声也不对,似乎双手都在颤抖。 除此之外,他还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草药味和血腥气。 他心中苦笑,却只能装作没发现的样子,背靠在床头静静等待。 白幼梨很快就拿着布帕走近,一阵微微的暖风拂过,白幼梨手拿布帕弯腰,一手摸在江肆的额角处,一手慢慢地给他擦拭。 小姑娘身上的暖香一如既往,但这一次并没有让他觉得很难捱,反而抚平了他心中的苦痛。 白幼梨把江肆脸上的草药和血迹擦拭干净之后,又拿出了新的纱布和草药。她心中的思绪有些混乱,她不知道还要不要给江肆使用草药。 因为显然,寻常的草药毫无作用,而且并不利于江肆伤口的愈合。 她思索再三,最后放下了草药,转头来看向检室,问道:“师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药了……” 虽说她向来喜欢看书,对很多方面的东西都略知一二,可是现下也犯了难。 江肆微微侧头,问道:“之前在槐城里,那城主给你的玉牌还在吗?” “在的。”白幼梨立马回答,说着便从储物玉佩中将那块被丢在角落里的玉牌拿了出来。原本这玉牌应该上交给宗门的,可她从槐城回来时并不清醒,是以就一直留在了她的身上。 江肆伸出手,白幼梨立刻把那块巴掌大的玉牌放在了江肆的手中。 只见江肆把玉牌放置在手心里,五指收拢,手掌用力。接着,那玉牌便在他手中碎成了齑粉,化作了缕缕魔气。 那魔气在江肆手中停留了一瞬,接着便自发往江肆的双眼处涌去,在他的双眼之间萦绕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消散。 与此同时,江肆的双眼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可因为魔气不足,最后也还是没有完全痊愈,而是留下了两个不大的血痂。 那玉牌虽说是为城主所用,但想来也是槐英的手笔,作用是操纵活死人,那里面定然是储存了槐英的魔气了。 虽说是这样,可白幼梨还是知道,伤口兴许可以好全,但是眼睛,应当是不能靠这个再见光明的。 白幼梨没有说话,转身去取纱布。 听见她转身,江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伤疤,旋即道:“阿梨,用黑色的纱布吧。” 白幼梨整理纱布的手顿住,问道:“为何?” 医修包扎伤口向来都用白色的纱布,因为若是伤口渗血,他们可以及时发现并且处理,这用黑色的布又是为什么? 江肆没有回答,只重复了一次要求。 白幼梨无法,只得拿出一块黑色的鲛纱,细细地给江肆包扎了伤口。她一边缠着鲛纱,一边道:“师兄,我明日准备跟罗爷爷去最近的镇子上看看,若是可以,我想先在那里置办一处住宅。” “都听你的。”江肆道。 次日清晨,太阳刚从东边的山头冒出头,白幼梨便跟着罗爷爷和罗奶奶驾着牛车出发了,他们走了一条与之前回家完全相反的道路。 罗爷爷和罗奶奶坐在前面驾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多半都是关于今年庄稼的收成和家中禽畜的话题。 -- 第221页 白幼梨一个人坐在后面的车板上,看着渐行渐远的罗家房顶,心中还牵挂着江肆。 江肆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今早上她去看他的时候已经醒了,甚至还下了床走到了桌边。虽说江肆有意掩藏,可白幼梨还是看得出来江肆对于眼睛看不见了这件事还是很不适应,双脚很小心,手上也在慢慢摸索。 出发之前,白幼梨其实还有些担心,可是江肆却笑着说没关系,会在家里等她回来。见她不说话,还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阿梨,都说了我没关系。倒是你,现在我暂时还帮不上忙,你一个人忙前忙后的……” 白幼梨怕他说一些丧气的话,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头,随后便先走了出去。看着对面山头的阳光渐起,想必再过一会儿这阳光便会变得暖洋洋的,她也就没有关上房门。 等思绪飘回,白幼梨坐着牛车已经走了很远,都已经看不见罗爷爷家的房顶了。她转而把目光放在了远在天边的日出上,久久回不了神。 直到耳边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着摊贩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白幼梨才转头去看。 他们已经到了镇子边上了,罗爷爷熟练地驾着车在一个草棚处停下,跟旁边的茶水摊老板寒暄了几句,之后又道:“还是请您帮我看着一点牛车咯!” 那个摊贩摆摆手,笑道:“客气什么?我俩谁跟谁啊!” 转而,他看见了牛车后的白幼梨。他年纪不大,从未见过这般水灵的姑娘,不由得眼睛都有些发直,忍不住脱口问道:“这位是?” 罗爷爷见他目光,也明白过来,看了白幼梨一眼,道:“小姑娘是我的远房亲戚,来我家中做客,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那人眼中闪过遗憾,但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虽然罗爷爷明白了这人的意思,可心思单纯的白幼梨却没有察觉。只以为对方是寻常的问候,便对着那种微微笑了笑,随后便跟着罗奶奶先走了。 “之后,老爷子去卖鸡蛋,老婆子我要去成衣铺卖这些衣服。”罗奶奶说着掂了掂手中的竹篮。 白幼梨会意,道:“好,我一个人去看看就行。” “若是你忙完了,来这里等我们就好。当然,我们也会等着你的。”罗奶奶点点头,又道,“小姑娘你长得俏,万事要留个心眼啊。” 白幼梨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我明白了。” 第92章 安置(一) “老板娘,我……我已经有…… 和罗爷爷、罗奶奶分开后, 白幼梨独自前去了最大的一条街道,按照二老之前给的信息,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店铺。 那店铺正如罗爷爷所说,在门口竖了一块牌子, 其上写着“因老板将回归故里, 现有一宅院和店铺急需卖出”。 白幼梨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站了好久, 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走进了那家店铺。那是一家书铺,里头摆满了书。 因为老板要回老家,这里头的书都便宜卖了, 所以现下客满为患,老板一个人在柜台处结账,看起来应当是忙不过来。 但是白幼梨刚说明了来意,那老板便从后面叫来了老板娘,让老板娘带白幼梨去看房子。 老板娘看起来不过四十, 有些胖胖的,笑起来很和蔼。她把白幼梨看了又看, 之后又朝她身后看, 道:“小姑娘,你一个人吗?” “是的, ”白幼梨点了点头, 心里也清楚她这般年纪单独出来卖房屋的定然不多,“我……想看看你们要卖出的房子。” 经营书店的人,定然也是长期接受知识和文化的浸润,是以这家书店的老板和老板娘看起来都是慈眉善目, 相处起来也平易近人。 老板娘不再多问,从老板的手中拿过一串钥匙,招呼道:“那你跟我来吧。” 一边走, 老板娘一边跟她说那房屋的情况,“那不是我们现下住的房子,是前年一家商户要离开了,转手给我们的,本来想的是给大儿子结婚用的,哪知道他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这般说着,老板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又看向白幼梨,随后笑着问:“我那大儿子是个文人,现在在镇上做主簿,也算是一表人才……” 结合上下文,白幼梨见老板娘的笑容越来越大,也慢慢明白了她的想法,随即不好意思地摆手,笑道:“老板娘,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老板娘的笑容一僵,随即又笑开,道:“哎哟,是我太着急了,没想到小姑娘你的情况,实在是对不住。” “没关系。”白幼梨心中也不是很在意,遂摇了摇头。 “到了,就是这里。” 二人说到这里,也正好到了那座房屋的所在地。 说是房屋,其实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宅院。毕竟以前是商人住的,定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就连房门也是两开。 在走进去之前,白幼梨下意识地往两边看了看,左右两边都是大宅子。右边的上头挂了牌匾,写着“陈员外家”,右边的没有牌匾,甚至连石狮子都没有。 正当这时,老板娘已经用钥匙把大门打开了,顺口说道:“这处宅子风水很不错,不少达官显贵都想要买这一处的土地。” “你看那左边,是陈员外家,陈员外是我们镇上最有钱的人家。右边那家以往拄着一大家子人,可是后来儿子高中了,一家人搬到京城去住了。” -- 第222页 她说这番话,就好像真的在说这处风水不错一般。 二人走近宅子,先是一处院子,被高高的院墙围着。之后再往里走,便是不同用处的房间,最中间是一间主厅,之后还有若干房间。 老板娘带着她把主要的房间看过,道:“这里距离街市有些远,可是胜在清静,平常也没有太多人来往。” 白幼梨站在屋子的窗边,转头看去便是一片池塘。她心里很满意,尤其是安静这一点,正好适合江肆修养。 如此条件的宅院,定然不便宜。但好在白幼梨身上带足了银两,毕竟以往也经常出宗门到很远的地方做任务,所以身上总是带着很多银两。 她大概看了一下,随后问道:“那老板娘,你这宅子准备卖多少钱啊?” 说到价格,其实老板娘有些为难。因为这宅子确实很值钱,说少了她自然也就亏本了。可是她看白幼梨一个小姑娘,说多了也不好。 再说了,他们家要卖出这宅子的消息在书店前面挂了快一个礼拜了。期间来看房子的人并不少,可都是在听到价格后放弃了。 老板娘思索一二,道:“小姑娘,你看了我这宅子,也应该知道我这宅子不便宜……” 白幼梨看出了老板娘的为难,笑了笑道:“老板娘,你直说就好。” “这样吧,这宅子我当初买成四百两白银,这几年这一带的土地都在涨价,我收你五百两,你看成吗?” 听完,白幼梨想也没想,道:“成。” 老板娘他们着急卖出这一处宅子,她也急着要一个安定的住处,这个价格也算是公道,那便是你情我愿了。 听到白幼梨确定的答复,老板娘舒了一口气,又道:“那好,我看小姑娘你也应该着急,明日你来找我,我们……” “今日。”白幼梨道。 “今日吗?”老板娘有些诧异。 “嗯。”白幼梨笃定道。 见白幼梨如此确定,老板娘也不再多问,直言:“行,那小姑娘你现在随我去书铺吧,我把地契和房契都给你。” 之后,白幼梨又跟老板娘回到书店。老板娘把结果告诉了老板,老板惊喜又讶异,但也很快抽空写好了置换的书文,并请来了一位酒楼的老板做公证人。 双方很快就签了名字,按了手印。白幼梨把五百两白银拿给老板娘,老板娘把所有的书文和钥匙交给了白幼梨,这场买卖便算是结束了。 做完这一切,白幼梨便匆忙告辞了书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带着东西快速往回走,毕竟她已经用了不少时间了,罗爷爷和罗奶奶该等急了。 在来的时候,她特意记好了路,所以只要按照记忆回去就好了。这途中经过一条小巷子,不知为何白幼梨心中有些不安。 还没等到她走出小巷子,心口处突然一抽痛,随即口中鲜血喷涌,染红了墙角。随即一阵头疼袭来,白幼梨眼前发黑,不得不扶着墙壁慢慢地蹲下。 这症状和之前的一模一样,想来是旧伤发作。 她缩着身子在地上蹲了好一阵,过了好久都没缓过来。就在这时,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后背,动作不轻。 白幼梨快速回头,入目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那男人穿着锦衣华服,身上带着难闻的脂粉气,可五官却普通至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丑陋。 来人看见她的面容,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流露出贪婪和令人作呕的猥|琐。 这人名叫陈述,刚从镇上最大的青楼回来,途径此地,见墙边一抹娇小柔弱的身影。这背影纤细可怜,他一看便起了歹意。 这般惹人怜爱的身姿,就算是面容普通也不错啊。 谁知道白幼梨转过头来,虽然面色略显苍白,可嘴角一点殷红却徒增艳丽,一双圆圆的鹿眼更是楚楚可怜。 如此面容和身姿,陈述在这镇上还未曾见过。 “小美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要不要跟小爷回去,小爷给你……” 没等陈述说完,突然一个白皙的拳头迎面而来,直直地揍在了他的下巴处,让他直接咬到了舌头,一时间鲜血流出。 可是这还没完。 白幼梨扶着墙站直了身子,一脚踹在了他的鼻子上,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从她脚下传来,想来是鼻骨断了。 从陈述说出第一个字开始,白幼梨秀气的眉毛便蹙起了。这人说话下流,还如此自以为是,想来这样的事情没有少干,所以她也没有手下留情。 怪不得罗奶奶在和她分开之前,要那样说。 她心中气愤,等移开鞋再看去,那陈述早已晕了过去。 是以,白幼梨也没再管他,忍住脑袋和心口处的痛意,扶着墙往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幼梨的疼痛才得以缓解,随即加快了脚步。 等回到草棚处,白幼梨只看见了罗奶奶。 她连忙上前,唤道:“罗奶奶,实在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罗奶奶身边的竹篮中已经没有成衣了,应当是全部被成衣铺子收走了,里面多了几块黑色的布料,看起来成色很好。 白幼梨反应过来,那个是要给江肆制衣服的布料。 “没晚没晚,”罗奶奶伸手拉住她的手,“老爷子还没回来,应该是今天鸡蛋难卖了。” 说这话的时候,罗奶奶眉头紧锁,似乎很愁心的样子。 -- 第223页 白幼梨恍然想起,罗爷爷和罗奶奶在来的路上有说到,镇上有一家人开了鸡场,每次拿出来卖的鸡蛋又多又便宜,他们这样的反而生意不好做了。 正说到这里,罗爷爷便端着一个竹篮子回来了。他见两人都等着了,挠着后脑勺笑着,口中也在说鸡蛋不好卖了。 白幼梨往竹篮子里面看了一眼,里面还剩着几个圆滚滚的鸡蛋,不免有些揪心。 可罗爷爷好像不是很在乎,他把竹篮子往牛车上一放,便要去解开绑住牛车的绳索,一边道:“不过也没关系,正好给你们都补补身子。” 他是个豁达的人,罗奶奶受他的影响,也很少为生活过多的烦心,便也附和说:“也是,前段时间你还染了风寒,也补补吧。” 罗爷爷连声道是,“既然鸡蛋不好卖出去了,咱们以后的鸡蛋都自己吃。大不了我们把多余的母鸡都卖了,留两三只就够了。咱们以后就不养鸡了,咱们养鹅,听说不少大户人家都爱吃鹅蛋!” “好好好……” 罗爷爷拉着牛车调转了方向,便招呼着白幼梨在后面坐好。然后自己先坐上了前面,之后又很自然地伸手去拉罗奶奶,两人挨着一道坐好。 他一边驾着牛车往回走,一边道:“其实老爷子我觉得,鸡蛋卖不出去也没事,我们又不是只卖鸡蛋。过段时间,我们的庄稼就有收成了,也可以卖钱啊!” “你说得对,而且我今天去成衣铺卖了之前做的那两件衣服,店家开了八十文钱呢……”罗奶奶也看得很开。 “对啊!要我说,我们老婆子真厉害!手真巧!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啊……” “说什么呢,我们不就是这样过了几十年了吗……” 白幼梨坐在后面,听着二老聊着家常,偶尔还伴着笑声,心中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虽然生活清苦了一些,可也能足温饱,不用太过愁吃穿。 他们这一辈子就两夫妻,每天除了三餐便是寻常的小事,和谐美满…… 想到这里,白幼梨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袖口,那里还存放着刚到手的地契和房契。那是她以后和江肆住的地方,那也是一个家…… 这般想着,白幼梨突然很羡慕二老,不由得对那样的生活有了憧憬。 她望着天边的太阳,暗暗地想,她是不是也可以……和师兄过上那样的生活呢? 第93章 安置(二) “阿梨,别离我太远。”…… 三个人很快就回到了家, 白幼梨帮忙把买的东西和剩余的鸡蛋拿到了堂屋,之后便准备去找江肆。 她心情还不错,因为之后他们两个也算是有一个家了。 她到江肆休息的房间外时,房门还是开着的。她站在门口, 一眼便看见站在桌前, 背对着她的江肆。 江肆好像在适应不依靠眼睛行走, 一手扶着桌沿处,可不知为何他手劲儿很大,指尖都泛白了, 手背上青筋暴起。 “师兄!”白幼梨高兴地唤了一声。 江肆浑身一僵,随后手指舒缓,慢慢回过头来,嘴角牵起一个笑容,笑道:“阿梨, 回来了。” “嗯!”白幼梨三两步走进房间,很自然地扶着江肆的手臂, 让他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口中欢喜,“我买到宅子了, 我去看了, 很不错。” “那就好。”江肆一边答着,一边伸手搭上了桌沿,手指装作很自然地盖住了方才他摸着的那一处。 白幼梨没有察觉,在江肆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开始描述那一处宅院,“有院子,房间也很多, 也很安静!” 她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半晌,最后道:“我们明日便可以搬进去。” “好。”江肆道。 她没有告诉江肆,她在小巷子里发生的意外,无论是内伤发作还是遇见了下流之人,还握着江肆的手担忧道:“师兄,你若是哪里痛,一定要告诉我。” 江肆反握住她的手指,道:“好。” 他话音刚落,白幼梨没忍住轻轻打了一个呵欠,眼角都沁出眼泪来,看起来是困倦极了。 江肆听见了动静,问道:“困了?” “有一点。”说着,又是一个呵欠。 她现在没什么灵力,困倦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前两天一直忙着照顾江肆,精神紧绷着也没有时间休息,就连昨晚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睡觉也没怎么睡好。 江肆摸上白幼梨的后脑勺,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涩意,道:“睡一会儿吧,师兄守着你。” 看着最近白幼梨一个人忙前忙后,江肆何尝不心疼,只不过他现下无力,也只希望不要给白幼梨徒增烦恼。 白幼梨感受到头上久违的触感,心中酸涩,摇了摇头,道:“不用师兄守着了,师兄也休息吧。” 说着,她就要站起来往隔壁房间走,可手腕却被江肆攥着不放。江肆手指稍稍用力,道:“阿梨,别离我太远。” “师兄?”白幼梨有些不解,可还是停住了脚步,她看着江肆被黑色鲛纱遮住了双眼的脸,不由得有些失神。 是不安吗? “好。”最后,白幼梨还是答应了。 她被江肆拉着往房间最里面的床边走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的最里面。紧接着,江肆拿起她身旁的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 江肆的动作很流畅,似乎是已经习惯了黑暗。 -- 第224页 白幼梨握着薄被的边沿处,看着江肆在床边坐下,眼中湿润,转而拉住了江肆放置在床边的手掌,脱口问道:“师兄,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怔愣。 江肆笑了笑,道:“阿梨,什么意思?” 白幼梨脸颊涨红了,慌忙松开了江肆的手掌,语无伦次道:“我……我觉得师兄应该很累,但……但是师兄让我不要离你太远。” “好了,”江肆见她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收起了调侃的笑容,“我不用睡,你睡吧,我守着你。” 因为刚才的失言,白幼梨有些难为情,见事情已经翻篇,连忙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但马上就想到江肆现在看不见,补上道:“那我就睡一会儿。” 说着,她便开始酝酿睡意。 江肆也没再说话,只坐在床边,脑袋微微侧着,好像在倾听白幼梨的呼吸声,以此来判断她的状态。 可白幼梨的呼吸声一直都没有变化,甚至有越来越急促的倾向。 果然,没过一会儿,白幼梨便睁开了眼睛,无奈又委屈地说:“师兄,我有些睡不着。” “刚才不是说困了吗?”江肆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 白幼梨不敢说,她心口疼得厉害,虽说没有之前在小巷子里那般严重,可也已经疼得无法入睡了。 她有些难受,没忍住想要去捂住心口。 可江肆却稍稍掀开了她的被角,紧接着也躺上了床榻。他一条手臂穿过白幼梨的后颈下,一条手臂搁在被子外面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睡吧。”江肆道。 白幼梨双眼微微睁大,甚至差点就忘记了心口处的疼痛。她双手还放在江肆的胸膛处,一时间动也不敢动。 她浑身都有些僵硬,能感受到江肆的下巴搁在了她的发顶,搂着她后背的手掌轻轻拍抚,就好像是在哄她入睡。 鼻尖萦绕着江肆身上的沉木香,这久违的味道让白幼梨分外心安,这几天的紧绷和劳累似乎都被一扫而空,就连心口疼似乎都被舒缓了许多。 被江肆温暖而宽厚的怀抱包围着,困意再次上袭,白幼梨再次打出了一个呵欠,随后脑袋动了动,在江肆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白幼梨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呼吸声绵长而均匀。 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声,江肆拍抚她背部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转而开始抚摸她的长发,手指缓慢,满是缱绻和心疼。 不同于他安静无声的胸腔,白幼梨的心跳声很平稳,一下一下地跳动,就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口上,抚平了他的不安。 白幼梨不安,他又何尝不是。 等怀中的小姑娘睡熟了好一会儿,江肆抚摸她长发的动作不停,指尖上却慢慢出现了一缕缕浅淡的魔气。 那些魔气看起来并不稳定,顺着江肆的手指慢慢地流动,而后又转化成一缕缕白色的灵力,最后汇聚进入了白幼梨的丹田处。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江肆的面色已经变得苍白。他咬咬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就连指尖也泛着青白。 他的袖口处藏着一块黑色的魔石,上面刻印着可以将魔气转化为灵力的阵法,现如今已经裂成了两半。 这个法子十分消耗心力,而且效率也很低,他这两天恢复的全部魔气最后也只化出了为数不多的灵力。 不仅如此,刻印这个阵法也很消耗魔气。 但好在有了效果,江肆明显感受到白幼梨原本有些泛凉的手慢慢温热,呼吸声也更加沉稳了起来。 第二天,白幼梨懒得睡了一个好觉,早早地起了床。 罗爷爷和罗奶奶因为要去菜地,起得也很早。白幼梨正好跟他们说了今日就想要离开的事情,二老并没有说什么。 他俩一开始就知道白幼梨去镇上是为了置办宅院,也给她提供了消息。而昨天回来的路上,二老也问了她,知道她已经买到了宅院。 就着这几日的收留和帮助,白幼梨再三感谢了二老。 罗爷爷和罗奶奶都说不用,之后,二人还驾着牛车送二人离开,最后把二人送到了宅院门口才离开。 送走二老后,白幼梨拉着江肆的手腕带他走了进去,一边带着他熟悉了一下里面的构造,一边还说:“真的很感谢罗爷爷和罗奶奶,要不是遇见了他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点头附和。 白幼梨说得很认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这间宅院内布置都还很新,每个房间也都还很干净。书店的老板娘之前也说过,他们之前每个月便会来这里打扫一次,上个礼拜为了顺利卖出去,还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扫。 所以最后只剩下一个大问题,那就是还有许多东西需要买。 于是白幼梨决定,当天下午就去租用一辆马车,去街上采购,接着又念叨了一长串需要买的东西名字。 江肆默默地听完,最后道:“我和你一道去。” “可是……”白幼梨望着江肆的双眼,欲言又止。 “无碍。”江肆轻轻一笑,随即牵着白幼梨沿着他们走过的路往回走,看起来很是自然顺畅,俨然不像是一个看不见的人。 最后,二人还是一起去街上了。 -- 第225页 其实白幼梨也很希望江肆陪着自己,就像是江肆之前所说的不要她离得太远,白幼梨想的也是和江肆近一点。 二人不仅租用了一辆马车,还顺便雇用了一个小伙子,专门帮忙搬东西和驾驶马车。 白幼梨拉着江肆跑遍了一条街道,买了许多东西。从蜡烛、茶杯这些小东西,到被褥床单、衣服,凡是白幼梨想到的,基本上都买全了。 最后,临近黄昏时,他们才打道回府。 被雇来搬东西小伙子对白幼梨特别热情,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毫无疑问,这里的人见了白幼梨都会觉得她好看,声音甜软,笑起来一双鹿眼弯弯的,恨不得藏起来才好。 这些,只是白幼梨不知道罢了。 小伙子力气大,一次性可以搬好多东西,一边还在问白幼梨那些东西都该放在哪里。 白幼梨一一嘱托着,跟着小伙子跑进跑出,衣袖却一直被人牵着。她有些不解,为什么江肆会一直跟着她,就好像一条尾巴。 她不知道,如果江肆的眼睛现在还能看见,也没有被蒙住的话,那肯定是看着那搬东西的小伙子的,目光中透露的也会是她从未见过的寒意。 但是他现在看不见,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地位。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给了小伙子很大的压力,让人不敢直视。 第94章 陈家(合) “不会做就不会做,何必逞…… 在搬完了所有东西之后, 白幼梨连忙把小伙子送出了门,然后把一天的工钱结算后,便请他先请回家。 可小伙在站在台阶下面,看着她的目光些微闪躲, 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白幼梨不解, 便问道:“可是还有事?” 那小伙子浑身一僵, 随后垂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难以启齿般道:“我是想问, 方才那位公子和姑娘你是什么关系?” 白幼梨偏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可还是准备如实以答:“他是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头顶突然落下一只手掌,轻轻摸住了她的发顶。她被吓了一跳, 话头也被打断了。 白幼梨偏头一看,只见江肆站在她的身后半步处, 一手摸住她的脑袋, 另一手也拉过了她的手臂把她护在怀里,道:“怎么这么久?” 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可更多的是宠溺。 白幼梨的后脑勺撞上了江肆的侧胸处, 脑袋有些发蒙的同时也很不好意思,连忙道:“马上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还请回吧。”话音未落,江肆便拉着白幼梨转身进了大门。 紧接着, 便是一声关门声起,把还没有得到答案却得到了警告的小伙子隔绝门外。在关门后,他才迟来地哆嗦了一下, 只觉得这男人气势强大,就算不靠眼神也是。 这般想着,他连忙转身跑了。 在那之后,白幼梨把这座宅院所有的地方都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除了招待客人的主厅之外,还有四个房间,其中两个客房,之外还有书房、杂物房之类的房间,总之十分宽敞。 因为天色已经晚了,白幼梨便决定先把两个大一点的房间收拾出来。其实也不需要做多少,只需要把床榻铺好,先度过今晚就好了。 其实白幼梨之前也都没有做过这些,但是好在并不困难,自己摸索着也算是学会了,而且还有江肆站在旁边给她帮忙。 床铺很快就收拾好了,白幼梨很自然地伸了一个懒腰,道:“好了,师兄,你先休息吧。” “你呢?”江肆问道。 白幼梨环顾四周,原本想着再去收拾一下,可最终还是抵不过睡意,双眼都有些发酸,道:“我也去休息了,隔壁。” 江肆点了点头,没说其他的。 “那我先走了。”说着,白幼梨便先行离开了。 她把江肆的房门合上,抬头便看见了一轮缺月,虽说不圆满,可月光很亮,洒在庭院中,留下一派岁月安宁。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今天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她仰躺在床榻之上,细细感受着体内的灵力。最近恢复得还不错,体内的金丹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光辉,而且隐隐有了突破之势。 其实从花幽谷回来的时候,白幼梨就已经可以突破了。不过在那之后遇到的事情太多,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突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可现在一个也不占。 南靖地区没有灵力,就连最平常的打坐静修都没办法,更别说需要大量灵力的突破了。在这里突破,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白幼梨内视丹田,金丹的周围盈盈地萦绕着一些灵力,可也仅限于此了。她的灵脉内依旧亏空,这也是她内伤一直没有好转的原因。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可她暂时也找不到恢复灵力的办法。 正在她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了一阵阵微小的动静,应当是江肆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开门的声音。 白幼梨清醒了一些,连忙撑着手臂坐起身来。她放轻脚步,来到外边的窗前,透过开着的窗户朝外看。 只见江肆依旧是一身黑衣,眼上覆着一条黑色鲛纱,脚步不快却很平稳地下了台阶,走到了院落的中间。 院落里种着一棵梨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在深秋时节竟然结出了花蕾。如今深夜露重,花苞紧闭,想来明日或者后日就会开花了。 -- 第226页 看见这一棵梨树,白幼梨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刚去到苍山派的时候,也在后山种下了一株梨树。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三两年便已经开始发花了。 可是如今细细数起来,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去看那棵梨树了。除了她和江肆,那后山一年四季都鲜少有人踏足,不知道那梨树还会不会开花。 想到这里,白幼梨的心情不免有些失落来。 南靖的夜晚空气很湿,在深秋时节格外寒冷。现如今这湿湿的空气混着一些梨花的香气,让人分外轻松。 白幼梨双手撑在窗户上,看着江肆站在梨树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敢发声,只敢偷偷地看着江肆。就算是知道江肆不会看见她站在这里,心中也十分紧张,动作也是小心翼翼。 突然,她注意到江肆轻微侧首,半张脸的线条也在她的视线中变得清晰。 她一下子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被发现。 白幼梨正想着要不要先退回去,却见江肆的脑袋转了回去。之后,也不再久留,转身往回走,嘴唇轻轻地抿着。 眼看着江肆越来越近,白幼梨就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心脏跳得飞快。 江肆脚步不停,迈上了台阶。 就在白幼梨以为他会直接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站在回廊上,侧首面向白幼梨,温声道:“夜深湿冷,记得添衣。” “啊……是……”白幼梨被捉了个正着,连忙回答。 原来师兄知道自己在这里。 她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寒冷,双手也有些冰凉。她抬手抱住自己,见江肆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将疑惑说出了口:“师兄,为何这时候出来?” 江肆侧首看向庭院中,月光下的梨树上开满了花骨头,莹白的花蕾被月光映照得更加雪白,看起来很有生机。 可是,江肆并不能看见。 “师兄?” “无事,只是闻到了梨花的香味。” 听此,白幼梨不免怔愣,她望着江肆的侧脸,因为月光的原因,站在回廊处的江肆面色晦暗不明,“师兄……” 是想起了苍山派那段时光吗?其实师兄也很不舍吧? “没事,”江肆却在这时候挑起了一抹笑容,缓和了气氛,“想起了你小时候。” 白幼梨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干巴巴地说:“不要把自己说成长辈的样子,师兄你也只比我年长七岁而已。” 江肆但笑不语,只上前几步,站在了白幼梨的窗前。不知道他到底能否准确地感觉到白幼梨的位置,只见他微微弯腰。 这个动作很危险,白幼梨原本是和他相对而站,他这一俯身,若是她不后退,就会被贴上脸颊,是以她后退了不少。 直到二人之间的距离只相距一拳,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江肆才停下,笑道:“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小孩。” 说完,他直起身子,轻轻摸了摸白幼梨的脑袋,转身离开了她的窗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这一整个过程中,白幼梨都没有回过神来。她微微后仰着,满面通红,几乎快要滴血,过了好久才站直了身子,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床榻上。 半夜失眠,直到天边蒙蒙亮,白幼梨才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白幼梨开始准备稍微整理一下房间,江肆也在一边帮忙。 她留心去注意了一下江肆,发现对方已经可以在这座宅院中行走自如了,就连哪些地方有台阶该抬脚,哪里放在盆栽应当绕开都一清二楚。 她觉得有些神奇,正想发问,却突然听见一阵尖锐的尖叫声,伴随着一阵大声的怒骂:“给老子滚开,哎哟——” 声音是从与他们有着一墙之隔的陈员外家传来的,那声怒骂声的声音有些奇怪,就好像那人是个说话不利索的大舌头。 不知道为什么,白幼梨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没等她细想,紧接着又是一阵喧闹声。 “少爷,您小心一点!” “别靠近老子,滚远点……”这一句还没说完,声音徒然一转,“哎哟,老子的舌头,最好别让老子捉住那个臭丫头。” 听到这里,白幼梨算是确定了,这人分明就是她前日在巷子里遇见的那个流氓!原来他是陈家的少爷,怪不得那般嚣张跋扈。 思及此,白幼梨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连带着正在打扫的手也停下了。 应当是察觉到了白幼梨的不对劲儿,江肆偏头过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白幼梨连忙否认,接着便继续打扫起来。 可江肆并没有因为白幼梨的话就放松,他听着隔壁的喧闹声,状若随意地问道:“隔壁住的是哪户人家?” “门外挂的牌匾写的是陈员外家……”白幼梨道。 说完,她抬眼看了一下江肆,只见江肆眉梢下压,随后又很快放松。 黄昏时分,二人坐在庭院中的石桌前,江肆一手撑在桌沿处,一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幼梨坐在他的旁边,面前摆着这座宅院的房契和地契。借着最后的阳光,她开始看起这两张契约上的内容来。 “南靖罗溪镇……” 白幼梨看着房契中的这五个字,轻声念了出来。她现在才知道这座小镇叫罗溪镇,但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 -- 第227页 罗溪镇……陈员外家…… 就在此时,她突然浑身一僵,随后满面震惊地看向一旁平静无波的江肆。 罗溪镇,不就是师兄出生的地方吗?那陈员外,便是他的生身之父啊! 等回忆渐渐清晰,白幼梨愈加笃定这个结果。 罗溪镇确实是江肆出生的地方,他的父亲便是那禽兽不如的陈员外,母亲原本是他家的丫鬟,可最后被陈家主母让人乱棍打死了。 她若是早一点知道这里是罗溪镇,便会早一点想到的。 白幼梨内心震惊又懊悔,为何偏偏就买到了与陈家比邻的宅院呢!她又抬眼看了看江肆,对方依旧是满面平静。 她想着,江肆现在只知道他们在南靖,可并不知道这里是罗溪镇,更不知道旁边住着的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那陈员外始乱终弃,当家主母更是冷血无情,再加上陈家的少爷风流成性……一家子都不是好人,真是令人气愤。 白幼梨想起江肆小时候的经历,心中更是气不过。但是怕江肆发觉了什么,她还装作没事人一样,细心地把两份契约折好收起。 次日,宅院的大门被敲响了。 白幼梨连忙跑去开门,来的是罗爷爷,他手中拿着一个包袱,说里面是罗奶奶给江肆做的衣裳。 听见这话,白幼梨有些怔愣,其实当时那般说只是为了找个理由让罗爷爷把银两收下,哪知道真的做了衣裳。而且仅仅这几天,可想而知罗奶奶有多放在心上。 “谢谢你们。” 罗爷爷摆了摆手,道:“不客气咯,哦对了,还有这个是老婆子说剩下的钱,你也收回去吧。” 说着,罗爷爷又从袖口处拿出一个荷包,其实看得出来做这身衣裳没花多少银两。 白幼梨推拒再三,最后也没有收下荷包,让罗爷爷把荷包拿回去了。罗爷爷拗不过她,最后只叹息着说:“以后若是有需要我俩帮忙的地方,小姑娘你只管来找我们就好了。” 她连声应下,之后便送走了罗爷爷。 正当她准备关门进去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的陈员外家大门被推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骂骂咧咧的声音。 出来的人是陈述,他吐字还不是很清晰:“小爷管你们有什么事,现在老子就是要出门,你们给小爷滚远些。” 他身后跟着三两家丁,想要阻拦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喊道:“少爷,老爷吩咐了,不让您出门,你就别为难小的了。” “他的话你就听,老子的话你就不听了?滚开!”说着,陈述一脚踹在了一名家丁的腹部,转身就继续走。 白幼梨站在门后,借着大门的阻挡盯着那边的动静,最后更加笃定了那人确实是陈述。那人嚣张跋扈,就连对自己家中的家丁也不手下留情,当真是大少爷做派。 她仔细看了陈述好几眼,心中涌上一阵怪异。她微微眯起眼再往那陈述身上看去,只见他周身围绕着一股淡淡的妖气。 不仅如此,仔细观之,陈述脚步虚浮,下盘不稳,而他却生得人高马大,不像是身子骨不好的样子。 这般想来,便只有一个结论,陈述被妖怪缠上了。 至于是什么妖怪,现在还没有恢复灵力的白幼梨看不出来,但定然是能够吸食人类精气一类的妖怪。 她正想着再仔细看看,身后突然贴近一片温热,接着便见江肆的手掌撑在了自己眼前的门面上,“在看什么?” “啊!”白幼梨被吓了一条,整个身子都连带着轻轻一颤,随后转身靠着大门把门合上了,支支吾吾,“没……没看什么。” 她不是很想让江肆遇见陈家的人,但是细细想来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是以就连声音也小了不少。 江肆眉梢微挑,垂首面向她。 若是江肆此刻双眼没有被蒙住,想来眼中应该满是探究的,白幼梨想。 白幼梨整个人都被困在了江肆的胸膛和身后的门面之间,两人距离极近,她甚至可以闻到江肆身上的味道,不由得微微侧头想要透口气。 她正想开口让江肆后退一些,可江肆却突然伸手摸到了门沿,看样子是准备开门。 白幼梨心下一惊,连忙按住江肆的手背,语速飞快道:“师……师兄,我突然想起来我昨日买了不少食材……我……我给你做百宝糕吃吧。” 这一句话可谓是慌不择言,说完白幼梨就后悔了。 江肆却是完全听进去了,他嘴角微扬,收回了门沿上的手,笑道:“好啊。” “那……那我们快进去吧。”白幼梨说着双手撑着江肆的胸口处,把两人的距离推开了一些,随后便红着脸颊逃也似的跑了。 门外还有陈述的声音,喊着:“老子今天就是要去春红楼,谁也拦不住我。” 饶是白幼梨不怎么懂,也听得出来春红楼是青楼了。她心下唾弃,转过头看向江肆,见对方还站在原地,连忙道:“走吧,师兄。” 江肆侧首,听着白幼梨脚步停下的声音,面上一片平静,也不知道他想了一些什么,过了半晌才道:“好。” 虽然嘴上说话说得很快,但是白幼梨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 她根本不会做百宝糕! 别说是百宝糕了,她就连厨房都没进去过。 -- 第228页 她站在厨房里郁闷了很久,江肆坐在厨房中的桌边,单手托腮,嘴角微微勾起,好整以暇地面向她。 见此,白幼梨觉得双颊发烫,对于先前自己的口不择言十分懊悔。正当她估摸着现在跟师兄道歉并且收回大话的可能性时,江肆终于发话了。 “不会做就不会做,何必逞强?” 白幼梨如蒙大赦,可还是不免羞恼。她放下手里的瓷碗,摸到江肆旁边的桌前坐下,支支吾吾道:“原来师兄知道啊……” 江肆笑了笑,随即又道:“说吧,刚才在门口看到了什么?” 其实除了眼睛,江肆身上已经没有多严重的伤了,就连之前的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毕竟他现在已经是魔族了,就像会理所说他天生魔星,在修魔一道天赋异禀,身体自然也好得很快。 这几天来,多亏了体内的魔核和那一副魔骨,他的魔气也在快速恢复。这也是他现在行动顺畅的原因,不靠眼睛也能感知四周。 方才在门边,他也感受到了不远处的妖气,那人身上一身魅狐的妖气,狐狸的骚气盖都盖不住。 他此番问白幼梨,只是想亲口听她说罢了。 白幼梨没想到江肆还在意方才的事情,抬眼看了江肆好几次,最后才道:“那……那陈家少爷似乎被妖怪缠住了……” 她仔细观察江肆的表情,对方面色如常,应当还不知道这陈家和他有什么关系。白幼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道:“师兄……你怎么看?” “那是别人的事情,更何况你现在身上还有伤,别去掺和了。” “好,听师兄的。”这话正符合白幼梨的想法,那陈家一家都不是好人,那陈述更是下流无耻,救他做什么? 说起白幼梨的伤,除了在槐城时被槐英重伤留下的内伤,还有苍山脚下强行使用栖凰留下来的灵力衰竭,这也导致她现在金丹恢复灵力十分缓慢。 夜间—— 弯月悬空,夜风习习。 白幼梨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面前摆放着栖凰。因为没有灵力,再加上忙碌,白幼梨这几日都没有练琴。 她的手指抚上琴弦,感受着其中灵力的荡漾。 早在她刚得到栖凰的时候,叶花轻就告诉她,这栖凰是一件不得多的的小神器,乃是上上品。她还回忆起这应当是早年云柏无意间所得到的,是以推测是江肆向云柏讨来的授学礼奖品。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之前想要帮助江肆压制魔气,所以修习了不少安身静气的曲子,到现在应该是再也用不上了。 思及此,白幼梨轻叹一声,随后拿出了一本乐音术法秘籍。这也是叶花轻早前给她的,上面记录了叶花轻亲自笔录的术法,让她自己从前到后修习。 白幼梨凝眸看着书籍上的术法记录,开始温书。 直到月上半空时,她才合上书籍。 就当这时,外面又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还是从陈家传来的。 先是一阵年老的声音,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愠怒,“陈述那小兔崽子还没回来?我不是说了不准他出门吗?” “老爷,是……我们拦不住少爷啊!”听这个声音,应当是白日里的一名家丁。 “那小兔子崽子整天就知道逛青楼,真是气死我了。”陈员外说着,猛地摔上了门,气冲冲地离开了。 白幼梨手中抱着栖凰,听着隔壁的动静,微微蹙了眉头。 但是就如同江肆所说,这是别人家的事情,她管不着。只希望那妖怪不要伤及无辜,这件事情也不要牵连到他们才好。 可是事情并没有如同白幼梨所愿…… 第二日一大早,罗溪镇便翻了天,因为春红楼死人了。死的还是楼里最美的妓子,而那妓子当天晚上便只和陈述在一起过。 原本死了一个妓子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闹得人尽皆知的,可谁能料到那春红楼的老鸨想的是不能白白死了一棵摇钱树,是以咬住了陈述不放。 陈述原本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东西,在被老鸨缠上之后,刚开始还只是骂骂咧咧喊着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后来那老鸨便喊着要报官。 要知道以陈家现在的财力,只要稍微打点一下这件事情便可以过了。可陈述怕的不是官府,而是他的老爹陈员外。 面对步步紧逼的老鸨,陈述自认倒霉,只能说自己之后会送钱过来。 原本他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可以了解了,哪知道老鸨看出了陈述只是个二世祖,当即放弃了陈述这条路,转而闹到了陈员外府的门口。 外面吵得不可开交,其中以陈家主母和春红老老鸨的声音最为尖锐。一个咬定了那名妓子的死跟陈述脱不了干系,一个则是讽刺老鸨想钱想疯了。 白幼梨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把外面吵闹的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最后觉得老鸨和陈家主母的说法应当都没有错。 按照那老鸨的说法,那妓子生得艳丽动人,身姿妖娆,在春红楼应该占据了不小的地位,无论是老鸨还是客人对她应当都不错。 那陈述本身就被妖怪缠住了,他身边的人遭遇不测,多半也是那妖怪作祟。 陈家在罗溪镇的财力数一数二,陈家主母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定然有的是算计和手段。这一点,光看江肆生母一事便可得知,不仅是算计和手段,还有狠辣的心肠。 -- 第229页 最后,顾忌着陈家的财力,再加上陈家和官府的关系,老鸨只得退了一步。陈家主母对此颇为不屑,最后只让家丁给了她一笔不菲的赔偿。 这件事如此便不了了之。 自那之后的几天,陈员外严惩了陈述,然后就是禁足。 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又死了姑娘了,就在陈员外自己的家里。 其实这件事很快就被陈员外和陈家主母压了下来,陈员外家之外的也几乎没人知道。而白幼梨之所以知道,便是因为一大早从陈员外家中传来的尖叫声。 大致便是死了两个丫鬟,就在少爷陈述的房间里。 这件事的第二天,白幼梨便又得知陈述半夜背着陈员外和陈家主母悄悄去了春红楼,好死不死的当天晚上又死了姑娘。 这下子,这件事便彻底闹大了。 春红楼一连死了两个最赚钱的姑娘,最心疼的莫过于老鸨。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天一早上再次来到了陈员外府外。 经此一闹腾,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这就好像是,陈述在哪里,哪里就会死人,死的还都是姑娘。 陈员外和陈家主母脸上也挂不住了,可家中就这一个儿子,总不可能因为这些虚幻不可实际的东西就真的对他做些什么。 老鸨应该也是发现了蹊跷,不敢再让陈述进春红楼了。不仅如此,罗溪镇也都人心惶惶,对陈员外一家人都议论纷纷。 这些事情,都是白幼梨在家里听说的。 没办法,外面的吵闹声太大了,就连陈员外家也经常传来丫鬟和家丁的议论声也传了进来。不仅如此,还有陈员外把陈述拖到陈家祠堂里打了一顿,旁边还有陈家主母的训话。 其中,陈述的声音是最大的:“爹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我只是跟她们睡了一晚上!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闭嘴,逆子!”这是陈家主母的声音。 对于这些事情,白幼梨属于漠不关心。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到罗溪镇上的其他镇民,这妖怪一日不除,那便是一日的祸患,说不定就又会死人。 按理来说,南靖地区应当只住着凡俗之人。无论是魔族还是妖族,更多的是分布在西珑地区,因为那里灵力充足,不缺食物。 照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来看,这妖怪应当是靠着吸食女子生气来过活的。这让她有些不解,因为按理来说一般都是吸食男子精气来修炼的妖怪。 比如说魅狐,艳妖之类的妖怪。 难不成……还有男狐狸? 修仙之人一心向善,他们秉持着大义之心,一心行的是为民除害之事。 白幼梨一直以来深谙此理,是以在听到外面惶惶议论了几日之后,她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准备当天晚上前去陈员外家一探究竟。 在春红楼死去第一名妓子之前,白幼梨并未听说相关的风声,就连最开始在巷子中遇见陈述的时候他身上也还没有妖气。 所以,白幼梨猜想那妖怪应该也是前几天才缠上陈述的。再说上这几日里那妖怪吸食的女子生气,想来实力大增,在那陈述身上定然也会路出马脚。 当然这件事情,白幼梨并没有告诉江肆。 她就像是往常一样在院子中修习术法,背记音杀之术。一直到了黄昏之时,她才收起秘籍,道:“那师兄,你早点休息,我先进去了。”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内的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一些符咒,碧落也放置在一旁。 其实今天晚上,她只准备前去观察一下情况,大概率是不会贸然出手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带上了不少防身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幼梨才听见院落中江肆的脚步声响起,但是不知为何听起来并不像是回房间了。 白幼梨有些狐疑,连忙走到窗前,探头看去,但是院落中已经没有了江肆的身影。 她偏了偏头,在院落中看了好久也还是没有看见江肆的影子。她三两步跑出房门,前去隔壁房间查看,也没看见人。 “师兄?”白幼梨轻声喊道,一边转身走出门去,却正好在门前的回廊处看见了江肆。 江肆的表情很凝重。 没等她反应过来,江肆便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与此同时挥出一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白幼梨惊魂未定,抬眼便看见虚空之中显现出一只棕红色的狐狸,被江肆一掌拍到了院墙上,口中立马涌出血痕。 那狐狸眼中闪着两团紫色,在落地之际转头看来,恰好对上了白幼梨的目光。 江肆揽住她腰肢的手掌上移,转而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再次挥出。魔气接连袭击在了那只狐狸的身上,留下一滩血迹。 “不知死活。”江肆声音低沉,其中蕴含着怒气。 接着便是几声惨叫。 惨叫过后,周遭渐渐恢复了平静。 江肆也松开了捂住白幼梨眼睛的手掌,白幼梨睁眼再朝那处看去,那只狐狸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地面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她有些反应不及,不知所措地问道:“师兄,那狐狸是……缠在陈述身上的妖怪吗?” 那狐狸,应当是魅狐一族。 江肆一手扶着她的肩膀,稍稍护住了她的身子,道:“嗯,男狐狸,倒是少见。” -- 第230页 照理来说,狐狸应当都是母的。就连流传于各地的话本子中也是一样,以狐狸为种族的妖怪基本上都是女的。 但是这也解释清楚了为何这狐狸缠上的是陈述,吸食的也都是女子的生气。 “似乎很厉害……”白幼梨轻声呢喃道。 毕竟可以从江肆的手中逃掉。 “哼……”江肆从嗓间挤出了一声闷笑,随后拉着她后退了一些,“应该不会回来了,去睡觉吧。” 白幼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好,道:“好的,师兄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便快速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等进了屋子,她才发现自己的房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大开着,而桌上还大剌剌地摆放着符咒和碧落,也不知道江肆看见了没有。 她心中忐忑了好一会儿,直到隔壁房间内已经没有了声音,最终还是决定去陈家看看。 这般想着,她从桌上抽出了一张可以隐蔽身形和气息的符咒,口中念着咒语并将其塞进了自己的袖口处。 下一刻,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房间中,连带着桌上的符咒和碧落。 白幼梨凭借着碧落,直接翻墙到了陈员外家中的院落里。这也多亏了在槐城学到的本事,翻墙利落了许多。 相比起她现在住着的宅院,陈员外的家又要大上不少,就连院子都要宽敞许多,她一翻过去看见的便是一方池塘。 方才入夜不久,可陈员外家已经没多少人走动了。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没多少丫鬟走动了,偶尔路过的都是男性家丁。 原因不言而喻,都在躲着陈述。 白幼梨仗着隐身符咒,贴着墙边站了好久,观察着那几个路过的人,想要从他们的交谈中知晓一些信息。 那魅狐刚受了伤,现在应该在暗处舔舐伤口,所以现在应该是白幼梨最容易接近陈述并且不被它发现的时候。 听了半天墙角无果,白幼梨最后只能选择跟着家丁走。 跟着一个家丁绕了半个陈员外府,白幼梨盯上了一个衣着稍微上档次一点的人,那人穿的是家仆的衣服,可比其他人要华贵不少。 这种人,应当是在陈员外府中担任管家一类的职务,这种人跟家里的主子走得最近。 是以,白幼梨当即调转方向,跟上了那人的脚步。 事实也是如此,她刚转了个方向,便听见她之前跟随的那名家丁对着那人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喊道:“黄管家。” “嗯。”那个黄管家颇为不屑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即又高傲地走过去。 白幼梨跟在那黄管家的身后,走过一条长长的廊道,最后停在了一扇卧房的门口。这显然是当家的卧房,她甚至听见了里面传来陈家主母的声音。 只见那黄管家捏着嗓子,清了清喉咙,立马用上一种和方才完全相反的嗓音,殷切地唤道:“老爷,夫人。” 里面的谈话声停下一瞬,随后陈员外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黄管家马上弯下腰,慢慢地推开了门。 等他打开门,白幼梨先行踏进了房间。 这房间很大,四面墙壁上还挂着不少名贵的装饰器物,就连家具也都是价格不菲的红木和紫木。还有桌上摆放着的茶具,也是比寻常人家富贵百倍的玉瓷杯。 陈家的员外和主母此刻正坐在桌前,面前摆放着一本书籍。夫妻俩的眉头都皱着,尤其是陈员外,抚着额角一筹莫展。 黄管家弓着腰挪到了二人的面前,恭敬道:“老爷,夫人,少爷已经歇息下了。” 似乎是因为听见了陈述的名字,夫妻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陈员外合上面前的书籍,随口问:“少爷如何?” 白幼梨放轻脚步,走到陈员外的身后,只见那本牛皮纸封面的书封面上写着的书名乃是《玄学》。 黄管家道:“少爷的状态和前两日一样,双眼发白,脸色泛青,今晚尤甚。” “今晚尤甚?”陈家主母声音徒然拔高,“那是什么意思?”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黄管家见主母似乎发怒了,声音也变小了,“方才用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少爷徒然一直在发抖,脸色比白日里苍白了不少。” 白幼梨放轻呼吸,她自然知道原因,定然是那魅狐自身受了重伤,便强行从陈述的身上榨取生气,结果让陈述受了苦头。 “诶……”陈员外看起来十分苦恼,抬手按住自己的鬓角。 白幼梨这才发现,陈员外已然两鬓斑白了。不止是陈员外,就连陈家主母也是这般,就算是有意掩藏,她还是看见了黑丝中不容忽视的白发。 二人年岁已高,可就陈述一个儿子,却还那般的不争气。不仅不学无术败坏家财,还丢人现眼。 他们两个人对于陈述这个儿子肯定是失望和悲哀的,但这并不妨碍陈述作死。 对此白幼梨并不感到同情,这便是修仙中最常说到的因果轮回,陈述对于他们来说便是恶有恶报,不可摆脱。 第95章 除妖(合) “小没良心的,就想着关心…… 接着, 黄管家又跟两人说了不少今日陈述的所作所为,其中最为重点的自然还是陈述的身体状态。 在最后,黄管家还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陈家主母最看不惯这副做派,让他直言。 -- 第231页 黄管家把两个人的表情看了又看, 最终难以启齿一般道:“今日……少爷他好几次……好几次喊着想要丫鬟在床榻上服侍……” “逆子!” 黄管家的话音刚落, 陈家主母便震怒拍桌, 面上更是不加掩饰的怒气。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怒不可遏道:“真是一点都听不进教训。” 白幼梨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知晓陈家主母最在意的就是名声和脸面。就比如当初江母一事, 陈家主母眼中最是容不得沙子,现在的陈述就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比起陈家主母,陈员外要显得镇静了许多。他移开盖住书籍封皮的手掌,目光落在了书名之上,似是下了决心般道:“黄管家, 你明日去把那赵道士请来。” 他先前看了半天的《玄学》,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说到最后, 二人似乎也累了, 便让黄管家先回去,继续在陈述的房门前守着。 这样正好, 白幼梨便继续跟在黄管家的身后, 又原路返回经过了她最开始看见的那一片池塘,来到了陈述的房门前。 陈述的门口守着四个五大三粗的家丁,个个看起来都力大如牛。这也应当是家主和主母吩咐的,强行困住陈述。 门口四个家丁见了黄管家, 立马行礼。 黄管家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问了问陈述的情况,随后就走了。 看样子, 是去偷懒了。 这也正符合了白幼梨的心意,她绕开四名家丁,从侧面找了个窗户。她蹲在窗户底下,靠着自身微薄的灵力感知了一下,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丝妖气。 为了一探究竟,她轻轻地推开了一丝缝隙,发现这扇窗户正好处于床榻的视线死角,便不再顾忌,直接推开窗户翻了进去。 她心里只想着为民除害,倒也不觉得蹲在一个异性的窗外,甚至还翻窗进入对方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劲儿。 房间里静悄悄的,安静中透露着一丝诡异。 白幼梨脚步很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毕竟这隐身符虽然可以隐藏身形和气息,却藏不住像是脚步声之类的动静。 她绕过一扇屏风来到床榻之前,接着便被眼前之景吓了一大跳。 只见陈述被蒙住了眼睛,捂住了嘴巴,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在床榻之上,双手双脚还被单独束缚住。 因为被堵住了嘴巴,他发不出声音,可是呼吸却很急促,几乎快要喘不上起来,胸口快速地起伏着。 白幼梨站在两米之外都可以清晰听见那呼吸声,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再看陈述的面色确实如同黄管家所说泛着青色,嘴唇甚至有些微微发紫,印堂上萦绕着一抹黑色。 这是精尽的面相,显然是纵欲过度。 可黄管家还说陈述今日白天喊着要女人…… 白幼梨蹙起眉头,她心知这也是魅狐的影响。 魅狐之所以选定陈述为目标,那便是看中了他荒淫无度的本性,想要以他为媒介汲取女子生气。 而陈述一旦被魅狐缠上,淫|欲便会大增,比起以前是有过之而无不不及。再加上他现在被绑住了,这种念想只会一直堆积。 若是长时间得不到释放,便会爆体而亡。 另外,现在的陈述身上还萦绕着妖气。虽说白幼梨感受不到多少,但事实上一定是十分浓郁,令人窒息。 白幼梨的思绪转得飞快,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陈述身体被束缚住,可能无法继续为魅狐提供女子生气。 退一步来讲,就算是陈述可以挣脱束缚,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恐怕也无法长时间为魅狐作媒介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早点除掉魅狐的话,它在利用完陈述之后就回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就会伤及更多的无辜。 当然,白幼梨所想的无辜并不是说的像陈述这一类毫无节制之人,而是春红楼中的那两名妓子和陈员外府中的丫鬟。 就当她为此苦恼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动。 她来不及思考,连忙三两步逃至床边,身手利落地翻身出了那扇窗户。她动作比脑袋动得还快,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顺着原路返回翻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心中大惊,方才那一阵异动十分明显,饶是她如今接近凡人的状态也能感受到。 回到房间中取出隐身符,白幼梨心跳还很快,她回想起方才的异动,心中不免庆幸还好自己跑得快,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而此时的隔壁房间内—— 房间的主人靠坐在窗沿上,收拢骨节分明的手指,连带着掌间的魔气也倏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不远处的魔气异动。 江肆抿着嘴唇,唇线平直,以此彰显了主人的不悦。 小丫头当真是什么都不在乎,在一个下流不堪的男子房间中驻足那般久作甚?那男人如此不洁身自好,房间内也一样污秽不堪,令人厌恶。 这般想着,他回首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嘴唇抿得更紧了。 次日清早,白幼梨心中念着昨天晚上想到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一页书看了三四遍也没有看到心里去。 她把书页来来去去地翻了好几次,终于引得身旁的江肆侧首,问道:“缘何心不在焉?” “嗯?”白幼梨几乎是立刻便坐直了身子,满脸难为情,“这……很明显吗?” 江肆面上没什么表情,“你以往温书最是认真。” -- 第232页 白幼梨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随即便自暴自弃一般地把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臂膀上,往石桌上一趴,道:“哎呀……我有烦心之事。” “哦?”饶是江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嘴边没忍住挂起一个笑容,“那阿梨说说看,你的烦心事是什么?” “师兄,其实……”话刚说出口,白幼梨便稍微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全盘说出,“我在想那魅狐的事情。” “自从我步入修仙一道以来,听到前辈们说的都是除恶扬善。”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的衣料,“魅狐本来就是妖怪,在南靖地区借助凡人杀人,这便是恶,是不是该除?” “是。”尽管知道白幼梨有意给他下套,让他循着她的思路去想,江肆还是顺着她说了。 “那陈述他作恶多端,罪该万死,我们暂且不管他。可罗溪镇其他人是无辜的,若是那魅狐存在一日,他们就会有危险……”白幼梨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何有些词穷,最后干脆不说了。 除掉魅狐一事迫在眉睫,可现在出手杀掉魅狐也就相当于解救陈述。 陈家毫无疑问是江肆的仇敌,就算是有血缘关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白幼梨私心里不想让江肆出手去解决这个问题,就算江肆还不知道那陈家和他有何关系也不想。 就算白幼梨话只说了一般,江肆也知晓她想说些什么。他心头一热,抬手摸上白幼梨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白幼梨只觉得烦恼,好像脑袋都大了一圈。 她现在的实力完全不足以一个人去杀掉那魅狐,那魅狐已经汲取了四名或者更多的女子的生气,实力定然不俗。 完全没有胜算,说不定会受伤或者丢掉性命的事情,她可不想做。 更何况…… 她目光一转,落在了江肆的脸上。 现在,比起惩恶扬善,她更想要陪着师兄。 江肆察觉到白幼梨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温声道:“别想了,温书吧。” “好吧……”白幼梨恹恹道。 对于她来说,江肆的话总是带着魔力,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去听,可能比罗燃风和陆启华这一类绝对的长辈还要管用。 当天,白幼梨强迫自己重新看了三分之一本心法,心平气和了不少。 然后黄昏时分,就听见隔壁再次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声音,家丁呼唤声和丫鬟的尖叫声乱作一片。 白幼梨和江肆还坐在院落里,静静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其中黄管家的声音最大:“快!快拦住少爷,别让他走出了大门!” 接着,还有一个家丁大喊的声音:“我的天啊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在这一片混乱中,最奇怪的就是丫鬟的尖叫声。一个丫鬟尖叫还能理解,一群丫鬟一起尖叫就很诡异了。 “嘿嘿嘿——小美人儿们,都别走啊!”这是陈述的声音,听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一般。 接着,好像是家丁们制服了陈述,把他压制住了,陈述破口大骂:“你们做什么?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动静太大,陈员外和陈家主母很快就赶了过来。陈家主母怒不可遏,嘴里一边骂着混账,一边让家丁把陈述的嘴巴给堵上。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陈述的叫喊声很快就被止住了,只留下断断续续的闷声。他似乎一直在挣扎,周围的家丁都快压不住他了。 隔壁的动静时大时小,这边的白幼梨和江肆相依而坐。 白幼梨坐得端正,两手都放在石桌上,手臂下面压着一本看了一整天的心法。她微微垂首,只抬起目光悄悄地看着江肆。 可江肆不为所动,依旧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就好像丝毫没有听见隔壁的动静。 “去,去把赵道士快快请来。”陈员外的声音传来。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 那所谓的赵道士很快就来了,似乎还带着一把大铃铛,一路上叮当作响。 他一来就让家丁们把陈述绑在了院落中的大树上,而自己则是摇着铃铛在大树外围转圈圈,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他似乎是点燃了一把符咒,空气中弥漫着黄符纸燃烧的味道。 白幼梨轻轻地抽动鼻翼,闻着远远传来的味道,暗道这所谓的赵道士定然是假道士,这符纸的味道过于劣质,根本不可能压制住妖怪。 “赚黑心钱啊……”白幼梨没忍住轻声嘟囔。 江肆哼笑出声,单手托腮望着面向她的方向。 其实江肆知道这个道士,在他还只是个乞儿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应当才七岁,还跟着老乞丐住在破庙里,每天吃不饱穿不暖。但也因为知道自己肯定得不到,倒也不会专门去为了吃穿发愁。 因为经历了太多苦难,他幼年时便不爱欢笑,每天都冷着一张脸。 对于他又冷又硬的性子,就连老乞丐也看不下去了,每日在他耳边唠叨,说他小小年纪天天木着一张脸,以后找不到媳妇儿怎么办。 每当江肆听见这种话,他只会当做耳旁风,听一听就算了。 有一次,老乞丐又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个赵道士正好路过。当时的赵道士混得远不如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想骗着老乞丐和江肆算一卦。 -- 第233页 算的便是江肆之后的姻缘。 因为那赵道士一开始就说了“不准不要钱”,老乞丐当即就拉着江肆站住了脚步,让赵道士给他看看。 赵道士装模作样地给他看了好久,又是看手相又是看面相的,最后竟然胡编乱造说出了一个:“看得出来,这位之后的姻缘顺利,心悦之人定然也会倾心于你。” 当时的江肆对此根本不上心,可是老乞丐却是兴致勃勃的样子,让赵道士多说一点。 赵道士吵着说之后再说就要收钱了,老乞丐切了一声觉得这赵道士就是说了些好的想骗钱,准备走人。 见老乞丐真的要走,赵道士好不容易有可能会赚点钱,连忙又拉住了他。他赔笑着,转而说自己其实不擅长姻缘,但可以给江肆看看以后总的命运。 他又眯着眼睛把江肆看了好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说:“哎呀,这位小公子根骨极佳,以后恐怕是要去到西珑,得道登仙啊!” 只要是个明眼人,便都看得出来赵道士根本不会算命,他只是想捞钱。而且这一类人大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归说的都是好话。 当时的江肆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俗之人,过的日子更是连平常人家都不如,说这话其实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但是江肆把这些看得很浅淡,根本没放在心上。 反观老乞丐,不知道为什么他反应极大,脸色顷刻间就变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赵道士,说道:“不会算就别算,在这里打肿了脸充胖子算什么东西?” 说完,便拉着江肆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赵道士被老乞丐的口水喷了一脸,迷糊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远了,不禁骂道:“不想给钱就算了!” 其实不止是赵道士,就连江肆也觉得老乞丐是不想给钱才那么说的。 直到两人回到破庙后,老乞丐一个人在门槛上坐着,望着天边沉默了好久,一直看着太阳落山了都没有挪动一下。 在此期间,江肆安静地坐在里面,手里扯着几张破烂的书页,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他在识字,依靠的便是手里这几页千字文和老乞丐的教授。 一直到了夜晚降临,江肆的肚子都叫了好久的时候,他才停下了手里的树枝,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沉思很久的老乞丐。 他知道今晚上的晚饭靠老乞丐是没有着落的,他便也只看了一眼又转过了头,写完最后几个字后去破烂的石像后面拿出了最后一个白面馒头。 他把馒头分了分,给老乞丐递了半个。 老乞丐看着面前出现的白面馒头,以往应该放光的双眼却只是微微眯了起来,他顺着江肆的手指往上看,最后和江肆对上了目光。 江肆面无表情,把白面馒头往他的面前又递了递,最后直接塞在了他的怀里。 “哎——”老乞丐突然叹出了一口气。 “臭小子……”老乞丐捏着手里的馒头,叫住了正准备转身继续去写字的江肆。 江肆转头,无声询问。 “你在乎今日那假道士说的话吗?” 江肆面上表情没变,目光中却带着一丝“你说呢”的意味。过了一会儿,他道:“看起来你比我要在意。” “是啊……”老乞丐不否认,随后语气一边,“臭小子,看起来你对你的以后丝毫不关心的样子啊!” 江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三米开外的千字文和自己写的字。 他想说自己并不是毫不在意,他只是在尽他现下最大的力量去改变现状,他定然不会安于当下。 “臭小子,快过来坐下。”老乞丐说着拍了拍身边的门槛。 江肆无声轻叹,随后还是听话地在他身边坐下了。 罗溪镇的初秋远比不上冬日寒冷,可是每到晚上还是会冷上不少。江肆的身上还穿着单衣,是以其实他不喜欢坐在外面。 可是等江肆坐下了半刻钟,老乞丐也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天边,明明天边什么都没有,就连手中的馒头都不吃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老乞丐才说话:“小子,兴许你的前路并不像是那假道士所说的一片坦途,你当如何?” 老乞丐的声音很淡很轻,几乎在下一刻就被初秋的夜风吹散,消失在了风中。 江肆不知道老乞丐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细细地咀嚼着口中寡淡无味的干馒头,道:“既然是我的前路,不是坦途也要走下去。” 显然没料到江肆会如此通透,老乞丐反而怔愣了好久,最后他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骨气。” “小子,你的前路注定不好走……”老乞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伤感,就好像一下子就苍老了几十岁,“既然你已经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了,那就好好想想之后该如何面对吧。” “老头子我啊,也很想要帮帮你,毕竟你也陪着我好几年了……可惜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只希望你以后能好过一些吧。” 老乞丐那天晚上是那么说的。 尽管当时的江肆已经看得很通透了,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对未来一无所知的他在那天晚上并没有想得太多。 但是现在想来,或许老乞丐在很早之前便料想到了今日的局面。 他知晓江肆的魔骨,或许连他体内的那一道禁咒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 第234页 耳边又传来了白幼梨翻动书页的声音,她的小动作在他看来恍若无物,不过是用来掩盖心思罢了。 赵道士在陈员外家折腾了好一阵子,最后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那陈述当真安分了下来,也不出声了。 “少爷?”黄管家轻声唤道。 “我……我这是怎么了?”陈述整个人都是迷糊的,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这应当是因为舌头还没痊愈的原因。 “少爷好了!老爷夫人,少爷好了!”黄管家的声音听起来欢喜极了。 周遭围观的家丁和丫鬟对赵道士赞不绝口,把他夸赞得犹如天神下凡,就凭着几道符咒和咒语,竟然把魔怔的少爷治好了! 赵道士被捧得这么高,心里有些飘飘然,可还是尽量维持住了表面功夫。他咳嗽了两声,假意道:“陈员外,陈夫人,陈少爷这是被邪祟附身,现在我已将邪祟清除。” “多谢道长!”陈员外心中松了一口气。 陈家主母的声音却还是很严厉,她追问道:“敢问道长,附在我儿身上的是何方邪祟?” “呃……”赵道士摸了摸下巴处的山羊胡子,“附在少爷身上的,乃是一只道行高深的艳鬼,害人无数!” 他当然是在胡说,他根本不知道陈述惹上了什么东西。 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凸显出自己的道法高深罢了。 至于这陈述为何会突然恢复,其实也是一种小把戏,是赵道士早年从一名外来的道士手中买来的符咒,可让人短暂地恢复神智。 当然,这些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总之他现在是把陈家人都糊弄住了,只需要在陈述恢复原样之前带着钱跑路就可以了。 这一遭也算是招惹了陈家,罗溪镇应该是待不下去了。但是没关系,因为赵道士确信这一遭可以捞到不少钱,也算是不亏本的买卖。 接着,陈员外为了感谢赵道士,便请他在员外府休息一个晚上,第二日再离开。嘴上说的是想要感谢他,心里想的应该是怕陈述复发。 赵道士欣然同意,反正那符咒也没那么快失效。 听着隔壁的动向,白幼梨心中有些惴惴,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那符咒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把魅狐给镇压住了,而且听赵道士和陈员外的对话,他根本就是个门外汉,什么都不懂,只想着捞钱。 她只企盼着若是出了事,便都在陈员外家闹得鸡犬不宁就好了,可别再伤到无辜。 好在这一带没几户人家,至于他们…… 白幼梨无意识地卷着书页的边角,有江肆在她倒是不用担心,毕竟看样子江肆已经恢复了许多。 再加上之前江肆打上了魅狐,想来那魅狐也不会再往刀口上撞,自己上赶着来送死。 这一顿折腾,等隔壁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子时了。 白幼梨和江肆从未在这里待得这么晚,等那边安静下来了便突然感觉到困乏了。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困意来得特别快。 不知为何,好长一段时间里她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心中就只有困觉一个想法。 江肆单手撑着额际面向她,看着她昏昏欲睡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双眼阖上。 没过一会儿,江肆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 因为夜晚的原因,白幼梨的侧脸微微泛凉。 江肆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微微弯腰便把她一把抱进了怀里。他动作很轻,让白幼梨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颈处。 怀中的姑娘睡得酣畅,呼吸清浅,惹得江肆轻笑出声:“小没良心的,就想着关心别人去了。” 等把白幼梨送回自己的房间后,江肆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随后把转头面向房间中间的桌上,上面摆放着碧落。 他收回目光,随后迈步往房间走。在路过桌子的时候,碧落突然短促地颤动了一下,就好像在引起他的注意。 江肆顿住脚步,碧落却不再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探向碧落,碧落又动了一下。 他似是无奈,握着剑鞘把碧落拿了起来,碧落倒也没有反抗,甚至隐隐有些高兴。 按理来说,认了剑主的灵剑,尤其是像黄泉碧落这一类有部分灵识的灵剑,是不允许主人之外的人触碰的。 可碧落非但不排斥江肆的触碰,还特别亲近他,这一点倒是和他的主人一模一样。 灵力像主人,灵剑也是一样。 “想和我一起去?”江肆轻声问道。 碧落立马快速的颤动了一下,剑身发出细小的嗡鸣,这是在附和他的话。 “也好。”江肆轻笑。 说完,江肆挥手在地面上结成一个中型的魔阵,把沉睡中的白幼梨护在了阵法的正中间,之后才握着碧落离开了。 他一路来到了陈员外府,循着魅狐的妖气追寻到了陈述的房间中,彼时的房间里只有黄管家和一些家丁守着陈述。 当江肆提着碧落劈开房门的时候,陈述手里正拿着筷子,对着一桌子的饭菜狼吞虎咽,因为一直被绑着也没有好好进食。 门口的爆裂声让陈述差点噎住。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名身材高大匀称的青年已经提剑悬在了他的脖子处,那人嘴角平直,奇怪的是双目被一条黑色的鲛纱覆盖着。 -- 第235页 周围的几名家丁和黄管家都被他这架势吓到了,赶忙把他围在中间,又因为陈述的性命不敢轻举妄动。 黄管家躲在家丁们的外面,一只手颤抖着指着江肆,声音发颤问:“你……你是何人,放开少爷!” 到这个时候,陈述终于反应过来,手里的碗筷落了一地,也不去管被茶水淋湿了的□□,双手颤抖举过头顶,“大……大侠,有话好说!” 见他这怂样,江肆并没有说话,只是嘴角一勾。 下一刻,就见陈述浑身僵硬,整个人连带着椅子都向一边倒了下去。他两眼睁得老大,目光发直,目眦欲裂。 就在众人满脸惶恐地后退时,陈述浑身冒出了一阵浓郁的紫黑色烟雾。与此同时,陈述的身体快速地干瘪了下去,最后只剩下皮包骨。 “啊……啊怪物啊!”黄管家大喊着,也不管什么少爷了,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连带着桌子都被撞翻了。 “快……快跑!”一名家丁反应过来,也丢下了手里的木棍,准备跑路。 可就在这时,那一股浓郁的黑烟凝成了一个巨大的狐狸脑袋形状,只有两个眼睛的部位是巨大的窟窿。 这便是那魅狐了。 魅狐张开了嘴巴,把跑得最快的家丁一口吞了下去。之后,他转而看向了其他几个家丁,分明没有眼球,却流露出了贪婪。 家丁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腿软全部倒在了地上,其中有个最没有出息的甚至已经被吓尿了。 “救命……怪物啊!” 对于这些,江肆只冷眼旁观。 这陈家,没有一个人是好心肠的,哪一个不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 他今晚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了那魅狐,让白幼梨安心,其他的一概不管。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一阵毫无章法的脚步声,听声音是黄管家去把陈家两位主人和赵道士请来了。 赵道士声音中带着惊慌,可面对陈家主母的催促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让……让我看看是何方妖怪,无论……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降服!” “应当是道长口中的艳鬼!”这是黄管家的声音。 听此,原本准备出手的江肆只抱着剑后退了两步,站在了不显眼的位置。 随着说话的声音靠近,一行人很快就破门而入。 为首的便是那赵道士,他在看见那巨大狐狸头的一瞬间便吓破了胆,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符咒和桃木剑。 黄管家躲到了最远的地方,被身旁的陈员外一脚踹开。 “何方妖孽!还不……还不束手就擒!”赵道士硬着头皮,举着桃木剑指向魅狐,舌头都快要捋不直了。 魅狐刚吞下第二个家丁,连骨头都没有吐出来。听见赵道士的话,转而看向门口,眼睛徒然放大,桀桀大笑:“桀桀桀桀——就凭你,也想对付我?” 就在这时,站在门外的陈家主母突然看见了地上那件熟悉的外衫,再一看陈述如今的模样,脸色一瞬间苍白,竟直接晕了过去。 陈员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面容也立马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述儿!这不是真的……这……我的述儿!” 就算来了这么多人,魅狐也丝毫不慌,它嚣张地笑着,随口又吞下了一个家丁,一时间身躯又变大了不少,妖气冲天。 它口中吐出一团黑色的焰火,袭击在了赵道士的身上,赵道士手中的物什连带着袖子全部在眨眼间烧成了灰烬。 “啊……”赵道士快速地挥打着双手。 这还没完,魅狐接连吐出焰火,把这原本就被折腾得破败不堪的房间点燃了火,一瞬间火势就大了起来。 众人跑得四零八落,尖叫声不断。 最后,就只剩下了腿软得跑不动的赵道士,他慌不择路地捡起地上的一条木棍,对着魅狐瑟瑟发抖,“你……你这个怪物,你不要过来!” “桀桀桀桀——”魅狐吞下最后一个家丁,接下来又立刻张大了嘴巴准备咬住赵道士。 可就在这时,一柄灵剑破空而来,刺穿了他的嘴巴。 江肆控制着碧落回到手中,一瞬间强势的魔气铺展开来,把聚成魅狐的妖气挤得毫无容身之处,转眼就变成了一个遍体鳞伤的红棕色狐狸。 那狐狸刚刚生吃了那么多人,现在实力大增。现在竟然已经化出了一半的人形,四肢都是人类的模样,尾巴也消失了。 它一心想着变强,若不是江肆的一剑,只怕方才它已经把赵道士也一口吃掉了。 赵道士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的江肆。 江肆一手提着碧落,信步走到魅狐的身边。他浑身的威压和魔气太强,魅狐压根无法动弹,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 “吃饱了?” 吃饱了就上路吧。 江肆抬脚踩在魅狐的背上,嘴角是凉薄的笑。 “啊——”魅狐惊声惨叫,可后背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快要把它的五脏六腑都压碎了。 它越过江肆的两腿间,看到了门口的赵道士。它凝眸直直地看着他,一双紫色的狐狸眸子闪着妖异的光芒。 下一刻,赵道士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像是疯了一般地扑向江肆,竟然直接抱住了江肆的小腿。 而魅狐便是瞧准了这个机会,眨眼间化作一缕妖气消失在了原地。 -- 第236页 “啧。”江肆抬腿甩开赵道士,面露冷色。 赵道士此刻又恢复了神智,也立马记起来刚才自己做了什么。感受到周身的冷意,他浑身冷汗直流,打湿了头发和中衣。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赵道士慌忙求饶。 可江肆根本没分给他一丝眼神,因为手中的碧落突然开始不安的轻颤,与此同时他感受到自己布下的魔阵被人触动了。 他蜷起手指,指关节噼啪作响。 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边发生的一切,睡梦中的白幼梨并不知道,直到一股浓郁的妖气裹挟着令人作呕的狐狸味道逼近的时候,她猛地睁开了双眼,犹如脱水的鱼。 眼前是一只伤得面目全非的狐狸,一双妖冶的紫眸正盯着她。 白幼梨下意识地抬脚踹了过去,发现那魅狐正被一个阵法束缚住无法前行,其实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子。 那阵法应当不是普通的防护阵法,因为魅狐触碰到阵法的身体部位已经开始腐蚀发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妖气。 可它根本不在意,只想着向前,浑身腐烂也不管。 她正准备唤来碧落,却发现原本应该安置在桌上的碧落不翼而飞! 魅狐显然也没想到她这般警惕,还未近身便已经被惊醒。它龇着一口尖利的牙齿,抬起爪子就猛地向白幼梨袭来。 白幼梨已经躲至床脚,只能尽全力缩小身子,最后还是被魅狐抓伤了脖颈,一时间鲜血流出,染红了衣襟。 “师兄!”无法,白幼梨只得呼唤江肆。 就在下一刻,只听见不远处传来墙壁碎裂的声音。 几乎是眨眼间,江肆便出现在了白幼梨的床前,捏住了魅狐的脖子,一击毙命。 魅狐来不及尖叫,头身就已经分离,鲜血炸开。它一双紫色的眸子睁大,最后的恐惧定格在其中。 江肆的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愠怒,还带着一丝不容察觉的慌张。若是留心去看,甚至可以看见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空气中弥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血腥气。 他来不及去管其他的,当即单膝跪上白幼梨的床榻边沿,把白幼梨抱入怀中,声音带着微颤:“阿梨。” “师兄,”白幼梨双手捂住脖颈处,感受到江肆周身的冰凉,微微扯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我……” 因为死法过于暴力,魅狐身上的血液全部喷涌而出,把地面和床榻全部染成了暗红色。 就连白幼梨的脸颊上也沾上了血迹。 江肆稍稍用力,把白幼梨从床榻最里边抱了出来,一手摸上了她的脖颈处,嘴唇紧紧地抿着,面容自责。 白幼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忍住哭了出来,心脏几乎凝滞,“师兄……呜呜呜……” 她面上满是害怕,血迹混着泪水流下,埋头在江肆的怀抱里哭出了声音,宛若一只被丢弃的小兽。 见她如此,江肆心中满是自责。 他抱着白幼梨来到了他的房间里,让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过程中一直用魔气慢慢地转化做灵力给白幼梨疗伤,可收效甚微。 这个方法原本就不可行。 江肆抱着白幼梨,心都快要碎了。 想到方才的事情,他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他一手拍抚着白幼梨的背脊,一边轻声哄着白幼梨从储物玉佩中取出灵药。他嘴唇微微发白,手指有些颤抖。 白幼梨双眼泪蒙蒙地看着他的动作,知道自己让江肆担心了,连忙止住了哭腔,道:“师兄……伤口不深的。”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手下的伤口也一直没有止住血,她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宽慰江肆罢了。 江肆没有说话,只是用灵泉给白幼梨处理了伤口,最后用灵药给她止住了血。在灵药的作用下,伤口开始慢慢地恢复。 “阿梨,师兄真的很没用,明明应该保护好你的,却总是让你受伤……” 第96章 心意(一) “阿梨,当真不知晓我心悦…… “阿梨, 师兄真的很没用,明明应该保护好你的,却总是让你受伤……” “师兄,你别这么说。”白幼梨双手抱住江肆的脖颈, 心里也难受得紧。 其实这次受伤, 根本就不是江肆的错, 要怪也只能怪魅狐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就算是江肆也没有防住。 而且如果白幼梨有灵力的话, 也定然不会受伤。 感受到颈间的疼痛感渐渐舒缓,最后消失,白幼梨眼角还挂着眼泪,却没忍住轻笑。她抬手拍了拍江肆的后背,就像江肆安抚她一样。 “师兄, 我已经没事了。”白幼梨语气轻快,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没有问题了。 方才江肆挑选出来, 给她使用的灵药是早前在授学礼时, 叶花轻让红绣送来的灵药,里面含着花幽谷特有的药材, 效果显著。 可惜了, 这灵药只能治疗外伤,倒也不能恢复她的内伤。 江肆双手护着她的腰身,垂首细细感受着她的气息,最后无声叹息, 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就像这样才好,一直都不分开, 一辈子都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他知晓白幼梨兴许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太久,可是他做不到,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晚上的事情。 -- 第237页 不,不止是今晚上,还有之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幼梨总是在受伤,分明她今年才将将十八岁,可是却受了不少不该这个年纪吃的苦。 或许离开落花城,去往苍山派是她的归宿。 可若是从一开始白幼梨就没有选择亲近他,她便会在清和峰安宁度过。若是她没有离开苍山,想来也不会受这么多伤。 这并不是江肆此时才有的想法。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卑鄙,分明知道把白幼梨留在苍山是最好的选择。她还是苍山派尊教罗燃风的小弟子,一辈子无忧无虑。 原本他也愿意分开的,可后来越来越不舍,越来越贪心。 因为他很清楚,或许白幼梨离了他没什么,自己没了白幼梨却会疯。 就在江肆再一次深深怀疑自己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背攀附上一只柔弱的小手,那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之后一路往上,摸了摸他的后脑。 白幼梨动作很轻,只轻轻摸了摸又缩了回去,接着便换成了双手搂着他的腰身,声音闷闷地道:“师兄,别自责。” “别自责……阿梨没事……” 他们的角色像是反过来了,白幼梨尝试着安抚江肆,就好像一直以来江肆安慰她一样。可是她学得不像,只让江肆更加心疼了。 无他,她太懂事了。 “师兄,别难过了。”白幼梨说。 江肆道:“好。” 这边是岁月静好,而院墙另一边的陈家早已经翻了天。 因为陈述的死,陈员外和陈家主母都大受打击。陈家主母现在还在昏迷中,期间有一次清醒也是口齿不清。而陈员外现在也神志不清,说话疯疯癫癫。 下人们也都吓坏了,尤其是在收拾陈述的房间时,看见了房间主人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几乎被吓得昏厥过去。 赵道士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衣衫褴褛地坐在陈家院落中,满脑门都是冷汗,嘴唇哆嗦着说不清楚方才的事情经过。 他口中反复念叨着同样的几句话:“不要看怪物的眼睛,会被……会被迷惑心智,会疯癫的!” 隔开两家宅院的院墙被江肆的魔气冲撞得破碎,可却没有人来得及去顾及,他们都忙着收拾东西跑路。 被妖怪上身的少爷,被妖怪毁坏的房屋,这陈员外府中满是妖怪的踪迹,就连空气中也还弥漫着狐狸的骚气。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还待得了? 幸存的家丁和丫鬟们都只有这一个想法,连夜收拾东西,趁着夜色离开了陈员外府。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一个人摇摇晃晃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面容僵硬,上面带着猥|琐的笑容,脚步虚浮地游荡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来不及消散的妖气,那是妖冶魅惑的狐狸味道。 “嘿嘿嘿——”他诡异地笑着,慢慢地走过回廊,踏过了破开的院墙。 就在这时,一名瘦弱的家丁与他擦肩而过,随后满脸惶恐地转头看着他,大声喊道:“黄……黄管家,您不跑吗?” 可是黄管家根本没有理他,只循着那一缕越来越淡的妖气,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随着他隐入黑暗,他的皮肤上渐渐浮现出暗紫色的纹路,手背上长出了棕红色的绒毛,颜色和那魅狐一般无二。 他脚步虚浮,落在地面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而此刻的屋内—— 江肆一手护着白幼梨的后腰处,稍稍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一只手的手指落在了白幼梨的脖颈出,轻轻摸着那一道一指长的血痂。 鲜血早已经止住了,血痂下面也正在长出新肉。按照这个速度,明天早上应当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白幼梨感受到江肆的触碰,忍住颈间的痒意,可是脸颊却没忍住红透了。 鼻息间满是江肆的气息,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江肆因为方才的事情很自责,就连现在检查伤口也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 她抬眼看了看江肆的面颊,因为距离太近,她只能看见江肆明朗的下颔线和好看的喉结,因为羞赧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就在这时,江肆的手指突然顿住了。 “师兄,怎么了?”白幼梨一手扶在江肆的臂膀处,感受到江肆周身的气息微变,也不禁紧张起来。 江肆的手转到她的后脑勺处,这是一个完全保护的姿态。 她的侧脸贴着江肆的肩颈处,感受到江肆的胸腔轻微震动,耳边传来江肆低沉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下一瞬,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摸上了门框。 白幼梨感受到空气中的异动,转头看去。 房门并没有关上,她看见了门口的黄管家,随后她视线一转,口中已经没忍住惊呼出声:“啊!” 几乎是立刻,她就转过了头,心中一阵厌恶作呕。她紧紧闭着双眼,埋首于江肆的肩颈处,就连脸颊都憋红了,差点呕吐。 那黄管家,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尤其是下半身,几乎可以说是衣不蔽体,伤风败俗。 江肆感知到白幼梨的所见,几乎是一瞬间手中魔气脱手,直接冲击在了黄管家的胯|下,瞬时见了血。 “啊——” 江肆抬手,护住白幼梨的后脑勺处,额间魔印显现。 黄管家周围的空气突然受到挤压,紧接着一股磅礴的魔气袭来,瞬间挤爆了他的五脏六腑,在体内碎成渣滓。 -- 第238页 他的血管因为威压开始膨胀,上面的紫黑色纹路渐渐扩散开来,就像是下一刻就要炸开来。 可是就在下一刻,一股魔气收拢,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黄管家此刻恢复了片刻的清醒,当他看清眼前所见的时候,面容青白,张口想要求饶,却被从体内涌出的鲜血和内脏碎渣堵住了口。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昏暗处那一抹暗红色的魔印,目眦欲裂,长满了狐狸毛发的双手颤抖着。他双膝跪地,四肢爬行,似乎是还想要求着江肆放过他。 可江肆此刻的怒气早已破顶,只见他手指微微屈伸。 黄管家立刻感受到了体内的挤压。 “救……” 没等他呼救出声,就见江肆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笑容,手指继续蜷起,最后轻轻拢成了一个拳头。 下一刻,黄管家便被高强的威压炸成了一团血雾。又因为魔气的围拢,血迹没有在房间内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接着,那团魔气也连带着黄管家的血肉消失不见。 周遭恢复了平静。 白幼梨浑身僵硬,整个身子都缩在了江肆的怀里,就像是受惊的雏鸟一般,根本不敢再回头看。 应该是受到了魅妖妖气的影响,黄管家的血脉变异,差点就要异变成妖人了。因为血脉的变化,他行踪诡异,再加上妖气不重,才逃过了江肆的感知。 而且他摸过来的时候那般情状,任谁也没有想到。 江肆心中愤怒,就算将始作俑者折磨到死也没有起到泄愤的作用。 他拥着白幼梨的后背,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放松,道:“好了阿梨,没事了……” 白幼梨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顺着江肆的引导,她慢慢把脑袋抬起,看向江肆的双眼中还带着一丝惊慌和后怕。 她脸颊憋闷得通红,眼眶处还沾着泪痕,江肆心疼得不行,抬手给她细细地整理了额发,把黏在她眼眶处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做完这些后,江肆轻轻摸了摸白幼梨的脑袋,轻声道:“吓到了?” 这是肯定的。 白幼梨有些失措地点了点头,她万万没想到会看到那样污秽不堪的场景,但也只能后悔莫及,心里难受不止。 江肆也心知白幼梨看见那样的东西,心里除了膈应和厌恶,心中更多的是恶心。他心疼地看着白幼梨圆圆的鹿眼,轻声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必手下留情。” 他的意思自然是直接杀掉,斩而后快。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江肆突然道:“阿梨,可会忌惮男女之情?” 当时的白幼梨脑袋还有些发懵,在江肆这么问的时候,反应了好一会儿,脑袋里在想的都是师兄为什么会这么问。 最后,她试探着道:“我并非佛修……为何会忌惮这个?” 听她这么说,江肆舒了一口气,反过来想想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荒唐,便笑着让她不要太过在意。 白幼梨心中有些忐忑,她害怕江肆发现她的小心思,可又不甘心这份情意永远不被人知。比起这些,最害怕是江视而不见。 她攀附着江肆的臂膀处,心中想问江肆是否也有心悦之人,可到口边却变成了:“师兄,你可否心悦二师姐?” 刚说完,白幼梨就后悔得想要咬住自己的舌头。 就连江肆也微微怔愣住了,他不明白白幼梨为何会这般问他。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知晓,他这辈子就疼了怀里这一个姑娘。结果小姑娘反过来问了一个与他关系浅薄之人,实在让他好气又好笑。 白幼梨见江肆嘴角带上奇怪的笑意,连忙摆手想止住这个话头,声音里也带着慌忙,“若是师兄不便作答,也可以……” 不说…… 最后两个字被白幼梨硬生生地停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江肆吻了她的额头。 很轻的一个吻,就好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心上。 “阿梨,当真不知晓我心悦谁吗?” 第97章 心意(二) “那阿梨想让我亲哪里?”…… “阿梨, 当真不知道我心悦谁吗?” 江肆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低沉微哑,却像是包含着诱人的诅咒,萦绕在白幼梨的耳边, 把她的耳朵烧得通红。 白幼梨一手还扶在江肆的臂膀处, 此刻无意识地握住了那片衣料, 指尖用力,手心里全是汗也没有察觉。 她心尖似乎都在颤抖,微微垂着头看着江肆的心口处, 却怎么也不愿意抬头去看江肆的面容。没过一会儿,浑身都僵硬了。 虽然答案没有明说,可江肆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个认知让白幼梨心里塌陷一片,就好像心脏被放在最香醇的烈酒中浸泡了良久,让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落不到实处。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 突然间视线中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触碰上了她的面颊。 江肆的手掌泛着凉意, 让她没忍住浑身一颤, 向后靠了一些,躲开了他的触碰。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轻微怔愣。 尽管被白幼梨躲开了, 江肆的手下一刻还是轻轻触碰上了她的面颊, 在她的下颚处轻柔擦拭,擦去了一点血迹。 原来师兄是想要给她擦脸,白幼梨心里一阵苦恼,慢慢松开握着江肆衣服的手, 胡思乱想之际也忘了解释。 -- 第239页 她抬眼看向江肆,只见对方的面上出现一丝苦笑,道:“阿梨可是排斥?若是……” “不……不是!“白幼梨反应过来, 连忙打断了江肆接下来的话。她一只手搭在江肆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捂住了江肆的嘴唇,看样子是真的害怕他继续说下去。 她怎么可能会排斥,在此之前她最不敢想象的事情便是与江肆心意相通,如今得知江肆的真实想法,怎么可能会排斥。 她不过是反应有些慢罢了,心中的雀跃之喜迟来了一些。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没了声音。原本是满腔欢喜,可不知为何吐露不出,全部藏在了心里。 “师兄……”白幼梨看着江肆的面容,脸颊越来越红,几乎快要滴出血来,可就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嘬。 “啊!”手心里突然一阵温软的湿热,白幼梨慌忙撒手,她把左手握住右手,把右手的手心藏住,面上满是难为情。 刚才……江肆趁她不注意亲吻了她的手心! 白幼梨面颊和耳朵红了个透,连带着手心也越来越烫,就好像被火焰灼伤了一般。 她这一折腾,两只手都回到了自己的心口处,江肆趁此把她搂住让她在自己的腿上坐稳,怕她摔倒,顺便把心头的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你慢慢说。”江肆垂首,下巴搁置在白幼梨的发旋处,心里暖得不像话。 白幼梨被拉着困在了江肆的怀抱里,手心还在发烫。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大,就好像要跳出来了一样。 见她这般,心意如何,江肆何尝还不晓得? 知她羞赧,其实江肆也并不是一定要她亲口说出,只不过是心中甜意太甚,只觉得身处云端,不知何所。 突然,江肆感受到怀里的小姑娘一阵挣扎,最后终于抬起了脑袋,她的目光很炽热,直直地凝视着自己。 其实白幼梨真的很害羞,她几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抬起了头。她稍稍直起了身子,可因为过于娇小也没什么变动。 她只好支起腿跪在了江肆的腿间,两手搂着江肆的脖颈,深呼吸了好几口,终于像是豁出了命一般,轻声道:“我也……” 可是她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了,她还没来及说出接下来的几个字,就被江肆收住了腰肢往怀里带。 紧接着,唇上一片温热。 江肆的一只手掌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不得不微微低头贴近。 若说方才江肆亲吻额头已经让她心烦意乱,如今这般便直接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嘴唇上的触感。 “唔……” 她双手环着江肆的后颈处,可却浑身都失了力气,要不是江肆两手都搂着她,想必已经摔倒了。 可就在此时,江肆突然后退了半分,离开了她的嘴唇。两人相距还是很近,江肆的气息落在了白幼梨的面颊上,只听他道:“你也?你也什么?” 江肆的声音低沉,就好像是在诱哄她说出剩下的话。 可惜,白幼梨就好像是被方才的亲吻汲取了所有的勇气,这一次是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就算江肆看不见,似乎也能感受到她面颊的热意,没忍住轻笑出声,再次轻轻吻住她的嘴唇,贴心地为她补充:“我也心悦你。” “只心悦你。” 又亲吻了一会儿,江肆才松开白幼梨,嘴角翘起,带着一丝笑意。 白幼梨怕江肆再来一次,整个人都缩了回去,她抬手捂住嘴巴,只觉得自己脸颊烫得过头了。她此刻无比庆幸江肆看不见自己的羞恼,只怕是脸红得像火烧了一般吧。 可是江肆并不准备放过她,还微微垂首,继续道:“要这般说。” 四下寂静无人,江肆的声音低沉微哑,犹如一句句诱哄,勾着白幼梨的心脏,让她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往江肆的陷阱里跳。 “为何不说话?” 白幼梨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胡乱点头,也不管江肆此刻看不看得见了。 眼见着江肆似乎又要说点什么,白幼梨实在受不住了,连忙再次抬手捂住他的嘴,声音里带着委屈:“师兄……别逗我了。” 江肆轻笑,握住白幼梨的手指,递到自己的唇下吻了吻,顺服道:“好,不逗你了。” 指尖微微灼热,白幼梨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可却被江肆收紧,只好作罢。 今夜事多,已经快到丑时了。 江肆抱起白幼梨,让她在床边坐下,随后道:“阿梨,睡到里面去。” “好……”白幼梨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掀起被褥飞快地钻了进去,就像是一只软绵却跳脱的白兔子,眨眼间就贴着墙壁躺在了里侧。 江肆简直哭笑不得,他知道白幼梨是害羞才动作这么快,可为何她又这么乖顺?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会让人更想欺负她? 白幼梨整个人紧张得不行,原本以为可以稍微睡个好觉了,结果转头就看见江肆也掀起了被角,似乎准备躺进来,一瞬间她就结巴了:“师兄……师兄你做什么?” “嗯?”江肆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睡觉啊?” “可……可是……”白幼梨舌头就好像打了个结。 江肆反应过来,笑出了声,“阿梨,这里是我的房间。” 她的房间因为被魅狐侵入,地面上和床榻上全部染上了鲜血,肯定是睡不了人了。江肆抱她过来一是因为这个,二来就是方便自己照顾她。 -- 第240页 在白幼梨消化江肆的回应期间,江肆已经躺在了她的身侧,并且以不容她反抗的力道把她再次搂紧了怀里。 江肆的胸膛宽厚,手臂有力地搂着她,把她整个人都护在怀里,就好像对待无价的珍宝。 白幼梨双手放置在心口处,感受到江肆怀中的温暖,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竟然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睡吧。”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江肆一手拍抚着她的背,声音轻缓地哄她睡觉。 可是肯定有什么东西变了,因为白幼梨的心脏跳得飞快,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就好像里面藏了一只兔子。 心跳声传到了江肆的耳朵里,惹得一声轻笑,“心跳好快。” 白幼梨一个激灵,慌不择言道:“不……不是我的!” “好好好,不是你的。”江肆倒也愿意顺着她,甚至还状若无意地为她找借口,“不是你的,是我的。” 要不然就再公平一点,是你的,也是我的。 原本只是稀疏平常的一句话,江肆说完便也就可以过去了,可白幼梨却目光微闪,抬眼看了看江肆的面容。 江肆早已经没有心跳了。 江肆察觉到白幼梨的动作,垂首在她的发上落下一吻,轻笑道:“阿梨,不必太过在意,你太敏感了。” 他自己都没在意的事情了,她却总是挂念在心上。 白幼梨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去环住了江肆的腰身,埋头在了他的肩颈处,呼吸都喷洒在江肆的心口处。 这种感觉很奇妙,完全是被依赖的感觉,却让江肆觉得自己被甜意包围着。白幼梨是在撒娇,想要让江肆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其实江肆真的不在意,没有心跳便没有吧,总归心脏是为她一个人跳动的,现在她应当也明白了吧。 他抚摸着白幼梨的后脑勺,梳理着她身后的长发,心里弥漫着满足感,这些全都是白幼梨给予的。 白幼梨感觉到江肆一只手探入被褥,握住了她的手腕,连带着那一只梨花白的玉镯子。 江肆的手指动了动,好像是在比量,一会儿声音在白幼梨的头顶响起:“怎么瘦了?” “没有。”白幼梨否认道。 怎么没有,此处没有灵力,身体恢复得慢,内伤偶尔还会折磨她,身子清减消瘦其实才是正常的。 但是这并没有关系,因为白幼梨体内的金丹会缓慢地恢复灵力,等那些灵力修复了她的内伤,灵力就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候身体便会恢复了。 现在这些也都只是时间问题,她不着急,只要和师兄在一起时间就会变得很快,所以没关系。 她对此不在意,可江肆却心疼得不行。他把白幼梨护在怀中,垂首在她的眼睛上亲了又亲,毫无顾忌。 白幼梨生得娇软甜美,一双鹿眼尤其惹人怜爱。虽说看不见,可记忆过于清晰,让江肆没忍住亲了好多下,感觉心间都被填满。 尤其是在他失去了眼睛之后,对白幼梨的双眼的爱护程度更加。 白幼梨被他的亲吻惹得频频眯眼,手腕处被江肆握着的部位也开始发烫。她抓紧了江肆后背的衣料,道:“师兄,别亲我眼睛,痒……” 江肆停下动作,翘起嘴角,声音有些低哑。 “那阿梨想让我亲哪里?” 第98章 心意(三) “师兄要我亲哪里?”…… 陈员外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府内死了不少人,是以家丁和丫鬟都跑完了,就连黄管家也不知所踪。 陈员外和陈家主母大受打击,唯一的儿子死状惨烈, 二人之后便是后继无人。他们就好像是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几十岁, 对于选择离开的丫鬟和家丁并未责罚, 反而直接拿出了卖身契还于他们。 其实在那天晚上,赵道士也被吓惨了,他心知自己逍遥撞骗的事情肯定被看破了。但是陈员外还是给了他报酬, 甚至比之前说定的还要多,这让他迟来地有些内疚。 是以,在陈家主母和陈员外沉浸在悲恸之中时,他协助二人给陈述料理了后事。 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是不争气的后人也是血浓于水。 在陈述下葬的时候, 赵道士简单地给陈述做了法事。 那几天,赵道士总是想起出事当天晚上, 出现在陈述房间中那个高大的黑衣青年, 对方双眼蒙着黑布,想来应当是看不见。 可就算如此, 赵道士也深知那人实力不俗, 绝非池中之人。就连手中那一柄玄铁剑,也不是简单的东西。 他在罗溪镇中待了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这个青年。别说见到了,就连听说也未曾有过, 难道是最近来到罗溪镇的吗? 赵道士好歹说也有个道士的名头,虽说名不副实,可总归还是有两分本事, 不然也不可能混到这个程度。 他冥思苦想了好久,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简单的片段,那是一个老乞丐带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小男孩。 那老乞丐年过百半却似乎没有个正形,可当时他便看出来了,老乞丐身上有股力量深沉浑厚,似乎是个修仙之人,只不过不知为何身形削瘦,气息微弱。 至于那个小男孩,他是一点也没有看透,整个人都像是笼罩着一股云雾,让他什么也看不见。 赵道士恍然,难道……那天晚上的青年是那个小男孩?当时看不透他是因为自己的功力实在是浅薄,这般想来难道是天命之人吗?亦或者一族尊者? -- 第241页 按理来说,若是他有心,便可以看透许多人的前路,虽然不明晰详细,但也可以说个大致的好坏。 只有以上两种人,这两种人的命格是不容窥探的,强行去看不仅不会得到结果,还会遭天谴,受到反噬。 再想那个青年,给他的感觉和那个小男孩十分相似。 当时那个老乞丐唤他什么来着? 这般想着,赵道士既然已经走到了陈员外府的院落中,东侧的院墙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到现在还没有修缮。 赵道士站在这个洞前,看着毫无章法的断裂处,心中暗惊。这显然不是寻常的断裂,应当是借助了其他力量强行破开的。 就在这时,隔壁院落中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名姑娘的声音,“就是这里,还请你们在今天之内把它修好。” 那姑娘身后跟着一群拿着不少工具的工匠,连声道:“放心吧姑娘,我们今天下午就给你把这墙面修好,不过这么大一个破洞,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我们也不知道呢,或许是太久没有加固了吧。”那姑娘声音里带着一点僵硬,显然是不擅长编造谎言。 白幼梨手中拿着一本书册,这群匠人上门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看书。其实出事第二天白幼梨就去找了他们,只不过他们这几天才得了空。 她来到断裂处,突然看见了那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道士服的人,面孔陌生,她并未放在心上,立刻便收回了目光。 白幼梨看着工匠们开始搬运地面上碎石,随意道:“劳烦你们了。” “啊哈哈哈,姑娘不必客气,我们也是拿钱办事。”带头的匠人是一个看起来高大憨厚的中年人,他动作利落地把一块石头装进了箩筐中,让人挑走。 白幼梨笑了笑,正准备先行离开,突然发现隔壁院子里多出了两道人影,是一对中年夫妇,看起来疲惫不堪,脸色苍白。 她顿时认出这两人便是陈员外和陈家主母,也不准备再多留,连忙转头,却看见江肆朝这边走来,“师兄!” 身后不远处便是陈家的人,白幼梨自然不愿意让两边遇上,就算互相都不知道身份也不想。她三两步上前,准备拉着江肆离开。 就在这时,隔壁院中突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是那个道士。 他眼睛紧紧地看着江肆,大声喊道:“那天晚上的青年人,是你吗?你是……你以前是罗溪镇的人吧?” 白幼梨心中一惊,江肆已经顿住了脚步,只是没有转头。 赵道士也没有放弃,他继续喊道:“我记得你,你以前是和一个老乞丐一道的,你是叫……江肆对吧?” “师兄……”白幼梨心中有些担忧,抬眼看向江肆。 江肆面上没什么表情,毕竟他并不在乎。他垂首,摸了摸白幼梨的后颈,面向赵道士,嘴角翘起:“是又如何?” 那便是承认了。 “啊——” 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叫声传来,是陈家主母。 她伸手指着江肆,面上满是惶恐,“江……你……” 想来她也还记得江肆和她的生母,毕竟他们两个可以说是陈员外一生的污点,在那几年一直都是她的噩梦,生怕陈家身败名裂。 陈员外也很震惊,他没想到还可以再见到江肆,他甚至以为他早就死了。 白幼梨蹙着眉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好在江肆并没有非常在意,他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江肆的面上,其实江肆长得和陈员外一点都不像,在外形上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毕竟江肆是天生魔骨,无论怎么样都是魔族,他只不过是借了个出生而已。 其实在场的人中没几个清楚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个样子,而心知肚明的人也不会把那些丑事主动说出来。 现在这个场面不过是个闹剧,过了便过了。 是以,白幼梨便扯了扯江肆的袖口,道:“师兄,我们走吧。” “好。” 江肆话音刚落,白幼梨便直接拉着江肆的手掌离开了,只留下陈家主母在原地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剩下尖叫。 见江肆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变化,白幼梨便也知道江肆不甚在意,也不再去提,直接转移话题道:“师兄,我给你抚琴吧。” 这几天,她的灵力恢复速度越来越快了,想来重新拨动栖凰也不是难事。 日子平稳,岁月安宁,又过了半个月。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回归了平静,白幼梨感觉自己的金丹和灵力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仅如此,筋骨和灵脉比以前还强韧了不少。 她拂动琴弦,从指尖流泻而出的灵力在她周围围聚萦绕,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防护罩把她围在了中间。 “铮——”白幼梨的手腕下压,手指摁在了最中间的琴弦上,最后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周围的灵力在一瞬间流转起来,最后全部顺着白幼梨的灵脉涌入,回到了她的丹田中,渐渐充盈。 她收回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手腕处。 虽说灵力是恢复了,可不知为何…… 她身形清减了许多,就连手镯都快戴不住了。 思及此,她抬手摸住了自己手腕上的梨花白玉镯,没费多少力气便把玉镯从腕间取了出来。她轻叹一声,又把镯子戴了回去。 -- 第242页 正当这时,开门声响起。 白幼梨转头看去,便见江肆从房间中走出,她心中欢喜,连忙站起来。 江肆走到她身侧,抬手就想要抱住她,她连忙假装不经意双手按住江肆的上臂处,道:“师兄,我练好了。” 她最近都不敢让江肆抱她,不然肯定会被发现,毕竟真的瘦了好多。 江肆眉梢微压,手臂垂下,沉默了半晌,才笑了笑,“好。” 日落西山,白幼梨便拉着江肆继续在院落中温书。温书是多年以来的习惯,再说现在也很清闲,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她刚翻开书,江肆便突然伸手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指,把她吓了一跳,却听见江肆道:“牵手也不可以吗?” 原来他方才察觉到了白幼梨是在拒绝拥抱。 白幼梨手指蜷缩,道:“没有。” 这便是牵着了,可是江肆似乎并不怎么满意,总是会趁着白幼梨不注意地时候往她身边挪动。最后,两人干脆紧挨着了。 对此,白幼梨只是面颊发红,可是并没有阻止。 然后,江肆慢慢垂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心。一下不够,便又吻了一下。 眼见着就要亲第三下了,白幼梨连忙抬手拦住了他的动作,一只手挡住他的下巴,埋怨道:“师兄,我在看书。” “那阿梨亲吻我一下,我便不烦你了。”江肆得寸进尺道。 其实这几天江肆总是亲吻她,白幼梨并不排斥,可总归还是不好意思,总是会有意地避让一下,可基本上没有作用。 “师兄要我亲哪里?”白幼梨妥协道。 江肆嘴角翘起,但笑不语,意思却很明显。 白幼梨脸颊飞快地涨得通红,连连摇头:“不……不要!” “嗯……”江肆似乎有些失望,但是还是让步,“那阿梨想吻哪里?” 说着,他低头离白幼梨近了一些,一边说道:“哪里都可以。” 白幼梨没有办法,若是不亲的话今天可能没办法继续温书了。她抬起两只手捧住江肆的面颊,豁出去了一般抬头在江肆的嘴角处快速落下一吻。 之后,她又飞快坐了回去,道:“师兄……说到做到呀。” 江肆似乎有一瞬间怔愣,但很快轻笑,道:“好,说到做到。” 第99章 坠崖(合) “阿梨——” 时间慢慢流淌—— 白幼梨一只手翻动书页, 可书上的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不是因为江肆让她分心了,而是不知为何她从刚才开始,就总觉得有些不安。 温书到一半,身旁的江肆突然侧首, 他抿着嘴唇, 侧脸线条凌厉。不仅如此, 他周身的气息也有所变化,周围铺开一层威压。 “怎么了?”白幼梨心中的不安渐渐变浓,连忙问道。 江肆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眉头紧锁,显然是不快了,“你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说完, 他手中凝聚出一柄长剑,提剑从南侧飞了出去。 江肆刚离开白幼梨的视线, 西边的落日突然就被黑云掩盖住了, 天空中黑云堆叠,将整个罗溪镇都笼罩其中。 这般情景让白幼梨想起了以往在槐城, 江肆入魔的时候, 她一颗心脏被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很快就下起了大雨来,院墙外传来人们奔跑回家和抱怨的声音,连带着一声声狗吠传到了宅院中。 可白幼梨一点都听不进去, 她很担心江肆,坐立难安间,她不知不觉把手中的书籍给揉坏了边角。 那是《一朝集录》, 她到现在也还没有练完。 突然,南边传来了磅礴的灵力波动,这让白幼梨快速转头看去。 罗溪镇没有其他宗门,就算存在散修,也不可能有这么巨大的灵力。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从西珑来的,为的是追杀江肆。 也对,他们在罗溪镇逗留了这么久,有心寻找江肆的定然也寻到了踪迹。既然如此,那来的修士数量定然不少。 越是想,白幼梨心中越是着急,可她也不敢贸然出去,这只会给江肆增加烦恼罢了。 “找到了。” 身后传来一阵女声,白幼梨戒备地转头,只见紫璃和蓝琉二人御剑行于空中,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她,眸子中带着兴奋。 白幼梨挥手祭出碧落,怒道:“为什么?” “能为什么?当然是来杀了江肆啊!”紫璃说着,手中挥出一记灵力,袭向白幼梨。 没等白幼梨躲开,那灵力便被一层屏障拦了下来,那是江肆早前在这座宅院外围布下的屏障,坚不可摧。 紫璃见此,冷哼一声,看了看蓝琉,“就这一层屏障,也想拦住我们两个化神期修士吗?更何况……哼。” 她话音刚落,蓝琉便提起重剑砍向那道屏障。二人合力想要破掉这屏障,可是这并非寻常的防护阵,江肆耗费了不少心力。 紫璃面上满是怒容,甩开一张符咒:“那魔头对你倒是护得紧。” 接着,白幼梨便看见蓝琉突然拿出了一张黑色的符纸,其上用鲜红的鲜血绘制了一道纹路极为复杂的符咒。 她不知那是何物,可紫璃和蓝琉知道,那是一道上古魔咒,可以短时间内大幅度拔高人的实力,可谓是极其逆天。 使用这道魔咒耗费的是生命力,所以鲜少有人使用,毕竟都是惜命的,再加上会背负的因果太大。 -- 第243页 此是魔咒,自然为正道所不容。 可看蓝琉熟练地使出这魔咒,便知道他并不是第一次使用了。 魔咒化作灰烬,瞬息间蓝琉周身气息拔高,他双眼中闪过暗红色的光芒,提剑再次劈向那道屏障。 这一次,那重剑之上就好像附着了雷霆万钧之力,周围狂风四起,雨势徒然加大。 白幼梨心中大骇,连忙提剑后退,御剑躲避。 就在下一刻,屏障应声而碎。 “砰隆——” 屏障先是裂成了碎片,很快又化作了齑粉,消散在了空中。 可蓝琉并没有收手,他的重剑直直地朝着白幼梨而来。 白幼梨慌忙躲避,正准备跃起后退,却被瞬移过来的紫璃拦住了去路。紫璃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你逃得掉吗?” 前后夹击,二者还都是化神期,更遑论使用了魔咒的蓝琉。 白幼梨区区一个金丹,根本不是对手。 蓝琉距离她不远,周围的威压压得白幼梨肝胆欲裂,她喉头泛上一阵腥甜,连忙结印在周身形成一道防护罩。 可没等防护罩形成,紫璃便无情打断。她的手穿过防护罩,就要向白幼梨抓来,可却落了一个空。 白幼梨提着碧落向侧边躲开,可等待她的却是蓝琉的重剑,她的手臂直接撞在了剑刃上,瞬间鲜血喷涌。 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还被伤得极重。 白幼梨看向南边,那边更是刀光剑影,灵力魔气混着剑气四起,血腥气越来越浓,就连大雨也冲刷不去。 她不敢再去到南边,现在的自己只会给江肆增加负担。 这般想着,白幼梨抽出一把爆破符,直直地挥向紫璃和蓝琉,而她趁此机会御剑往西边而去。天色已晚,她总能找到藏身之处。 可是她低估了紫璃和蓝琉,爆破符根本没起到多少作用,二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白幼梨不敢停留,只能御剑继续往前,一路上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因为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她不能停下。 罗溪镇外时群山巍巍,混杂着些许矮小的树丛,根本无法藏身。 突然,身后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一支羽箭从她脖颈处擦过,留下一阵刺痛。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羽箭接二连三地袭来,其中一箭射中了她的肩胛骨,直接从她的右肩贯穿而过。 御剑瞬间失衡,白幼梨直直地往下坠落,最后竟落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浑身都袭来痛苦,白幼梨只感到肩膀处麻木一瞬,随后便是如同上万只蚂蚁啃噬般的钻心之痛。 “唔——”白幼梨没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看着地面上暗红色的血迹,她反应过来这箭上有毒,而且多半是致死。 紫璃和蓝琉御剑落到地面上,她手里还端着弓|弩,嘴角带着冷笑,重复道:“你说,你逃得掉吗?” 前面是要杀她的人,身后便是万丈悬崖,再加上她身中剧毒,恐怕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白幼梨手指蜷缩,感受到豆大的雨点砸在自己的身上。她今天穿了杏粉色的襦裙,可此刻早已沾上了泥浆和血迹,一片狼藉。 衣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消瘦的肩背好不可怜。 她闭了闭眼睛,心里感到了绝望,当真是绝境了吗? 可是……她还想再看看师兄,哪怕是最后一眼也可以…… 内脏的剧痛越来越强烈,肩膀处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早已染红了粉色的裙摆,鲜红色很刺眼,让白幼梨想要落泪。 紫璃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提着一柄灵剑。兴许是想到马上就可以杀了江肆最重要的人,她面上的笑容愈发狰狞。 “江肆入魔本来就该死,哪知道你竟然还不放弃,与他同流合污?”紫璃似是不屑,看着白幼梨的目光中带着恶心。 “师兄他……根本没有害人!”白幼梨脸白如纸,近乎执拗地看着紫璃。 “那又如何?只要是魔族,就该死!”紫璃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在白幼梨的面前蹲下,伸手去捉她的下巴。 白幼梨扭头躲开她的触碰,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就好像紫璃的手指很肮脏一般。 这无疑是激怒了紫璃,她伸手强硬地握住了白幼梨的脸颊,力气大得让白幼梨咬紧了牙关也无法抵抗。 白幼梨目光中带着愤恨,强硬地与紫璃对视着。 见她如此,紫璃突然笑了起来,她甩开白幼梨的下巴,道:“不过是一介魔族,也值得你为他不要性命?可笑至极!” 可没等她笑完,笑容便凝滞了。 因为白幼梨方才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举起碧落刺入了紫璃的腹部,直接穿透了她的丹田处。 白幼梨双手握住碧落的剑柄,右肩的伤口也被撕扯,可她没有就此松手,还使劲将碧落往前推进。 既然都是再怎样也是死路一条,那只要也要两败俱伤! 就在下一刻,白幼梨的左肩被击中,这让她不得不后退。紧接着,她就被蓝琉掐住了脖子,瞬间窒息。 蓝琉似乎很生气,暗红色的眸子已经被杀气覆盖,他手指不断锁紧。 白幼梨早已经浑身都没了力气,就连碧落也握不住了。她望着南边的天空,眼角泪水涌出,不断流下。 蓝琉根本没有手下留情,只想立刻取走她的性命。 -- 第244页 渐渐地,白幼梨的思绪飘远了,就连神识也减弱,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离她而去。 包括生命。 “师兄啊……”她嘴唇蠕动,可根本没有声音。 突然,她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一抹暗色,可很快就被眼泪氤氲开来。 在最后一次呼吸中,她看见江肆了。 他浑身浴血,双手和脖颈上都沾满了鲜血,额间的魔印闪动,“阿梨——” 好像是师兄在叫她,可是她已经听不清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好远,时间过得好慢,白幼梨慢慢地合上了眼睛,眼角的眼泪也被雨水冲刷而下。 白幼梨太痛了,差点以为死亡就是解脱了。 可就在下一瞬,她颈间的手掌松开了,她身子一软,往后摔去。 她用力睁开眼,看见了漫天的血色和蓝琉倒下的尸体,再然后,就是江肆的身影,他嘴里唤着她的名字,手中的长剑都掉了。 “师兄——”白幼梨嘴唇微动,想要再叫叫他。 白幼梨有些后悔了,下午的时候应该再亲亲师兄的。 身后是一片虚空,悬崖下的风声喧嚣涌动,撞得她后背生疼。她身上好冷,就连心都是冷的了。 就这样,白幼梨亲眼看着自己跌出了悬崖,距离江肆越来越远,落出了江肆的视野里。 可就在这时,江肆拉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很大,抓着的玉镯子硌得她手腕很痛。然后,白幼梨就感受到腕间的玉镯滑落,连带着江肆的手掌也松开了。 只见江肆手指屈起,只抓住了她的玉镯子。 对不起啊师兄,我最近身子不好,瘦了太多了…… “阿梨——” 江肆的声音撕心裂肺,他伸手想要去拉住白幼梨,可终是徒劳。 在白幼梨闭眼的最后一刻,她好像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也跟着跃下了悬崖,可是还是没有抓住她。 第100章 失忆(合) “师兄,我今天下午看了书…… 五年后, 西珑问剑山庄—— 白幼梨握着一卷书籍穿过回廊,她脚步轻快,走得很急,因为再不走快一点就要赶不上莫长老的授课了。 莫长老是山庄内唯一一个讲授乐音相关的讲师, 因为鲜少有弟子修习乐音, 讲课的次数少之又少。 她从回廊的尽头处走下台阶, 刚步入一片庭院,突然迎面碰上了程弋。程弋见到她也很惊讶,道:“白姑娘, 今日怎地这么晚?莫长老授课已经快开始了。” 白幼梨也很着急,笑了笑,道:“昨日练剑太晚,今早上便贪睡了。” 程弋轻笑,打趣道:“白姑娘竟然也会迟到, 这可不常见。你这么着急,我也不留你了, 快些去吧。” “少庄主, 那改日再聊。”说完,白幼梨便又步履匆匆地走了。 走到门前, 她回首看了一眼, 见程弋还站在原地看着她。见她转头,程弋一瞬怔愣,随即笑了笑。 白幼梨点了点头,连忙走了。 程弋是问剑山庄庄主唯一的儿子, 也就是问剑山庄的少庄主。五年前,便是他救了她,把她带回了问剑山庄。 事情放到现在, 白幼梨其实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从程弋的话中挑拣出只言片语,拼凑出五年前的一些事情。 五年前,问剑山庄接到了任务委派,程弋带人前去南靖地区猎杀妖兽,目的地是一处悬崖底部,危险无比。 可他就是在那处发现了早已昏迷的她,只听见程弋说,当时的她浑身都是伤,右肩被一支羽箭贯穿,手臂上一处刀伤深可见骨。再加上是从悬崖之上坠落,多处骨头直接粉碎,几乎不成人形。 当时被找到的时候,程弋甚至认为她已经死了。可就在他正准备上前处理尸体的时候却发现她还有心跳,不过呼吸已经几近于无了。 众人很快发现白幼梨是一名金丹期的修士。 既然同为正道弟子,那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好在随行的有一名医修,那人当即给她做了紧急处理,还给她吃了不少灵药,最后终于保住了最后一口气。 因为条件限制,医术再精湛的医修也没有办法把白幼梨直接医治完好。没办法,程弋只能先行带白幼梨回问剑山庄,让其他人留下继续任务。 当真是九死一生。 其实把她带回去让多名医修看了之后,基本上都是摇头,说着就算是救回了性命估计也活不久,也可能会残废终身。 而且,救治一个几乎全身都是重伤,还带着严重内伤的病人,其所需要耗费的药材也不少,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 就在众人不知是否应该救治的时候,白幼梨竟然醒了一次。 当时程弋就守在她的床边,只见她微微睁开了眼睛,顷刻间眼泪便流了下来。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两息时间,很快白幼梨又陷入了昏迷。 看着白幼梨眼角的泪痕,程弋怔愣了半晌,当即下令让问剑山庄的医修们全力救治,不必计较药材和灵石的代价。 少庄主的命令不可逆反,所有的医修开始投入了救治中。 据说,白幼梨浑身上下,几乎每一寸骨头都是重新拼接过的,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曾溃烂,但好在都救回来了。 最棘手的其实是她体内的毒,那毒来自于贯穿她肩膀的羽箭。那毒药奇毒无比,几乎没人见过,医书也不曾记载,可急坏了医修们。 -- 第245页 不知道这是何种毒药,医修们根本没办法配置解药。不仅如此,毒性侵入了她的血脉,也就是说白幼梨浑身都是毒。 最后,是一名大胆的医修站了出来,她主张用秘法给白幼梨换血。 这是个很冒险的法子,因为当时的白幼梨早已经失血过多,就连存活都十分困难,换血无疑是在铤而走险。 但若是不换血,毒性继续扩散,便是真的死路一条了。 没办法,程弋咬着牙同意了这个办法。他当时想的是,当时白幼梨睁眼的那一刻,眼中满是执念和渴求,若是她自己得知了现状应该也是会点头的。 就这样,那名医修用秘法给白幼梨换了血,毒素真的基本上都被清除了,后来也越来越少,直至完全消除。 之后,等待白幼梨的便是无尽的昏迷。 其实当时的程弋对于白幼梨的身份一无所知,直到后来留在南靖执行任务回来的弟子带回来了一块玉牌。 准确的说,是一堆玉牌的碎片。 那玉牌显然是一件法器,可因为碎裂得太严重已经失去了灵力。 程弋把碎片收拢起来,发现那些碎片并不齐全,拼凑到最后也只是拼凑齐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边角料因为碎片缺失也无法使用。 可是恰巧那三分之一之上刻印了主人的名字。 程弋这才得知,她叫白幼梨。 问剑山庄长久以来不问世事,专注于休养生息,对于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也鲜少参与正道之事。所以就算是知道了白幼梨的名字,也没有得知其他信息。 等白幼梨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 醒来的她满是迷惘,过往一片空白,已然是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也有说她只是昏迷了太久,以至于短暂地失去了记忆,等过段时间再看吧。 可失忆就是失忆了,白幼梨之后从未想起过往的一丝一毫。 犹记得刚醒来的白幼梨,因为三年的昏迷,甚至可以用骨瘦如柴不成人样来形容,就连发丝也枯燥不已。 她在床榻之上休养了一个月,身子好了不少,也长了肉,可还是消瘦。这样的姑娘实在是惹人可怜,山庄里不少人都对她很好。 等她可以起身下床了,行动又成了问题。 原本她的骨头就是在碎裂的情况下拼起的,在那之后却没能靠自己的灵力和灵脉进行温养,这才在之后出了大问题。 白幼梨不得不从站立开始,犹如一个新生的婴孩一般重新学习。 这个过程在常人看来都是很痛苦的,白幼梨需要克服的困难太多了,是以山庄的不少人都主动来照看她。 长相娇柔,身姿柔弱,性子温顺的小姑娘,整个山庄没有不心疼她的,每隔段时间就会有人来看她,陪她谈心。 这期间,程弋来的次数最多。 看着被一名女弟子扶着,慢慢走动的白幼梨,程弋眉头皱着,也不怎么说话。 白幼梨见他如此,自己却没忍住轻笑:“你为何这般表情?” 程弋见她笑着,自己却在这里为她愁苦,没忍住轻声叹气,道:“所有人都在心疼你,只有你……”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说了。 白幼梨猜想,他可能是想说没心没肺或者过于乐观之类的话,嘴角扯开一个笑容,道:“之前还是少庄主告诉我,我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不易。光是这句话,我就该庆幸了。比起死去,这些又算什么?” 她看得很通透,让程弋刮目相看。 也是,这何尝不是一种涅槃重生? 于是,程弋不再说她受伤的事情,转而以打趣的态度说前几天,负责看守灵药仓库的医修跟他说起,白幼梨这三年间用了多少灵药,让医修们都很心痛。 说到这里,白幼梨也很不好意思,她道:“可惜,我现在失了记忆,也不知何时能找回。” 程弋之前告诉她,她的那个破损不堪的玉牌先前应当是用于证明身份的信物,同时也是一个储物法器。 若是还能使用,她便可以通过里面的东西得知她的身份和过往,可现下此举根本行不通。程弋也派人回到悬崖之下,可再也没有寻到碎片了。 “等我身体好了之后,会努力还债的!”最后,白幼梨也没辙了,只能这么说。 听她这般承诺,程弋无声叹息,看着白幼梨的眸子闪过了一丝无奈,似乎还带着一些埋怨,埋怨白幼梨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根本不需要白幼梨还债,毕竟当初也是自己主张给她救治的。 而且,他也不想白幼梨继续去追寻身份和过往。他希望白幼梨就此留在问剑山庄,这样就是最好的…… 可是,眼前的姑娘根本就没有和他一样的想法。 兴许是白幼梨太想要康复,每天都花了大量时间练习行走,她的骨头以奇快的速度快速恢复,慢慢变得契合她的身体。 与身体一起恢复的,还有白幼梨的灵力和灵脉。 等她完全恢复了,众人才发现她已经不是金丹大圆满。不知何时,她已经突破至元婴期,体内的金丹也转化成了元婴。 修士的突破不单单是修为,还有心境。 白幼梨经此一遭,已然遭受了太多苦难,无论是心性还是身体都经历了打磨,是以就算是境界突破也不足为奇。 -- 第246页 问剑山庄不问世事,长期的修养安宁不仅养出了弟子们安稳淡泊的性子,也为修士大能的培养创造了条件。 但是像白幼梨这般年轻的元婴期修士,除了少庄主程弋之外再无第二。 这不仅要靠天赋,更多的还有刻苦。 天赋不知道,但是若是单单比较刻苦努力的程度,程弋自愧不如。 因为失去了记忆,白幼梨对于以往学习的术法和音律也毫无印象,只能像是走路一样,从头学起。 从最简单的心法和剑谱,白幼梨一点一点地重新学习。 对于修习,白幼梨保持着极大的热情,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躲在山庄的书库中,常常要在月上中空后才觉得困倦。 程弋曾经为了这件事情专门跑去书库找她,说:“学海无涯这般简单的道理想必你也清楚,问剑书库这么大,你大可以慢慢学习。” 听到这话的白幼梨连连点头,可程弋当即知道她根本没有听进去,因为她连眼神都没有从书页上面挪开。 程弋无法,只能放弃劝说,转而道:“注意休息。” 月亮再一次爬上树梢,白幼梨终于抬起了脑袋,她合上手中的心法,站起身往书库外走,心中一片平静。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影子。她垂首看着自己单薄的影子,不免有些怔愣。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看书,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也许是早前便养成的习惯了。 …… “师兄,我今天下午看了书,我什么时候开始尝试引气入体啊?” “这几日你先看书,等你理解了书中所写,我便教你。” …… “你可有听说过何惜花的传说?” “没有。” “自己回去看。” “啊……好。” …… 月光冰凉,白幼梨望着天上的圆月失了神,等思绪回笼之时,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第101章 再见(合) “不是她?”…… 等白幼梨匆匆赶到的时候, 弟子们早已经到齐了,端坐于桌案之后,案上放置着乐谱和一把梧桐木琴。 莫长老坐在高位之上,正闭目眼神。 课室的氛围虽然安静, 但也不显沉闷, 白幼梨在心中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因为莫长老虽然不爱说话,可却十分严格。 她乖顺地弯腰行礼,恭敬道:“莫长老, 弟子迟到了,还请长老责罚。” 周围的弟子纷纷侧目。 莫长老也睁开了眼睛,但是想象中的怒气并没有降临,他只是看了一眼白幼梨,之后道:“回到位置上去。” 他说完, 便开始垂首翻开面前的书籍,没再说话。 准备听取责罚内容的白幼梨在此之后稍加等待, 也没有等到, 一时间还反应不及,直到莫长老再次投来目光时才道:“啊……是。” 在桌案后端坐的白幼梨内心还没有恢复平静, 毕竟莫长老是真的很严格, 犹记得上次有弟子忘了课后练琴被他发现,被责罚抄了十遍乐谱。 莫长老开始讲话,坐在白幼梨右手边的一个瓜子脸小姑娘转过头来,小声问道:“阿梨, 你怎么迟到了?” “我……起迟了……”白幼梨伸手挡在脸侧,悄声道。 “真难得,你也会迟到!”洛漾小声道。 就在这时, 上方的莫长老看了过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噤声,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端正坐好。 莫长老沉默寡言,可对于教授弟子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据说他教出了不少乐修大能,是以弟子们对他尊崇有加,就算课程枯燥也会前来。 其实,修乐对天赋的要求和修剑不相上下。也就是说,有天赋的弟子在修乐一道上远比其他人好走。 原本白幼梨也是不知道自己有乐修天赋的,是莫长老无意间发现,并且要求她每月初一和十五都前来这间课室听课。 因为她比起其他弟子落后太多,莫长老还专门为她一个人讲解乐音基础。但好在白幼梨在此道上确实天赋异禀,没用太久就追上了其他人的进度。 如此说来,白幼梨还得好好感谢莫长老。 问剑山庄位于西珑地区的南部,位置比较偏僻,也很少开门招收弟子,可是也是卧虎藏龙,高手不少。 据说正道上有七大宗门,可就在五年前,其中之一的琉璃宗宗主紫璃和其师弟身亡,琉璃宗便就此没落了。 自古以来,正道上一直保留着七大宗门的位置,也许内部会有变动,可这个数量从未变过,是以需要一个大宗门补位。 就在各大宗门为了这个位置大打出手的时候,一个隐逸良久的宗门重新活跃在了正道之上,并且也顺利地拿下了这一位置,成为第七宗门。 这个宗门,便是问剑山庄。 问剑山庄的庄主程河阳,也就是程弋的父亲,其实一直都找个机会让问剑山庄重出江湖,毕竟一直隐逸并不是他想要的。 问剑山庄不问世事,在西珑一直保持中立的位置,是从十三年前的正魔大战开始的。在那一战中,问剑山庄损失惨重,上一任问剑山庄庄主才会选择暂时隐退。 程河阳承继庄主之位后,自然也延续了父亲的决定。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问剑山庄实力大增,也是时候重出江湖了。 -- 第247页 其实程河阳为了这天做了很多准备。 虽说问剑山庄主要培养的是剑修,可其实也有不少长老培养其他的,比如说医修和乐修,为的自然是壮大实力。 想完了这些,白幼梨才惊觉今天的自己状态不好,竟然在莫长老的课上走神了,连忙晃了晃脑袋收回了思绪。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梧桐古琴上,琴面光滑,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琴弦应当是选用了上好的玄丝,极为耐用。 这古琴是莫长老亲自找来材料,嘱托他人打造的,整个过程都十分严谨。 对于一名剑修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灵剑。那么对于乐修来说也一样,一把称心称手的乐器比什么都重要。 跟随着莫长老的指导,白幼梨轻轻拂动琴弦,琴声流泻而出,裹挟着灵力飘散在空中,她顿时觉得周身通畅。 洛漾对这把听课才可以摸到的梧桐古琴爱不释手,经常说要是天天都可以用这把琴练习曲子就好了。 对此,白幼梨只是笑笑。 她从未说过,可心中不止一次地去想,总觉得这把常人称道的古琴并不符合她的心意。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总觉得古琴缺少了点什么。 也或许……是品质不够? 白幼梨松开按着琴弦的手,抛开脑袋里这么离谱的想法,同时也觉得自己这般想很可笑,毕竟自己以前可能什么乐器都没碰过。 为时三个时辰的授课很快就结束了,弟子们三三两两地一起走出了课室。 白幼梨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也正准备和洛漾一起离开,却被莫长老叫住了。 “莫长老。”白幼梨抱着书籍,微微弯腰行礼,心中想的便是怪不得长老课前什么都没说,原来责罚在这里呢。 莫长老沉声应了,随后道:“近来感觉如何?” 问的自然是关于乐音的学习,白幼梨连忙道:“长老之前教授的,弟子都已经全部记住了,今日所学下来也会继续练习。” “嗯,”莫长老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来,将其上的书册递给白幼梨,“今日所学不可懈怠,余下时间你便修习这本。” 白幼梨目光下移,双手接过那本名为《一朝集录》的乐谱。这乐谱很厚,足足有白幼梨四指宽那般厚,也不知道其中收录了多少曲谱。 一朝,是莫长老的名字。 “多谢长老。”白幼梨将《一朝集录》抱在怀中,连忙行礼道谢。 “不必了,你先行离开吧。”莫长老微微闭了闭眼睛,目光从白幼梨的双手上一扫而过,之后便转过了身。 “弟子先行告退。”白幼梨行礼后,连忙往外走,洛漾还在外面等着。 听着白幼梨远去的脚步声,莫长老微微侧首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小姑娘穿着一身淡橙色的裙装,却让他想起了另一个经常穿红衣的人。 是什么关系……为何连弹琴时手指的小动作都那么像? 白幼梨刚走出课室,就看见台阶上坐着等她的洛漾,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阿漾!” “说什么呢?你跟我客气什么?”洛漾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上来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等等你又不会怎么样!” 洛漾并没有问莫长老单独叫住她做什么,而是转而道:“阿梨,我昨天下午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是什么?”见洛漾的表情那么夸张,白幼梨也忍不住去好奇了。 “琉璃宗你肯定知道吧?”洛漾拉着白幼梨的胳膊,也没等白幼梨回答就继续说,“听说琉璃宗因为被魔尊压制得太狠了,不得不向正道求助。” 白幼梨眨了眨眼睛,自从上一任宗主紫璃身亡后,宗主之位便由她的大弟子白梦熙承继。可据说白梦熙现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修为不足,资历更是难当大任。 这还只是小问题,最可怕的便是魔族一直在打压琉璃宗,将其压制得无法喘息,早已不复以前的威风。 但是…… “魔尊为什么要针对琉璃宗啊?”白幼梨对此很是不解。 魔尊江肆,据说是天生魔星,本来应该生来就是魔尊,可却是在五年前才回到魔族登上尊位。 在魔族尊位空缺的这段时间里,魔族可以说是一片散沙,就算有像是七大魔将这样的指向标也改变不了四分五裂的局面。 据说江肆脾性极差,暴戾无度,刚回到魔族没多久,就独自一人前往魔族各地,将不服从他的同族全部斩杀。 在那两年间,魔族各处血流成河。新上任的魔尊江肆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所到之处,不臣服就是死伤一片。 短短两年,魔族众人纷纷向他俯首称臣,整个魔族是前所未有的统一,他们无一不承认江肆是唯一的主。 魔族天性残忍,而江肆单单一人便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下跪,他的实力和手段可想而知,根本无人敢靠近。 在得到众人的服从后,江肆回到了魔宫,将魔宫推翻重建,将以往阴森黑暗的魔宫当真改造成了宫殿的模样,甚至还开辟了后山和后院。 之后,他又开始整顿下属,把六大魔将分派前去六个不同的魔族地域,也是才用武力镇压的方式。 至于为什么七大魔将少了一个,据说是其中之一的槐英在江肆成为魔尊之前就被其斩杀了,原因暂且不知。 要知道,魔将对魔尊的忠诚不可动摇,他们是最忠心的臣子,对魔尊绝对不可能忤逆。而六个地域的人被魔将控制,也是相当于对江肆效忠。 -- 第248页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江肆提着长剑集齐了魔将魔兵,开始攻打正派宗门。 这第一个,便是罗璇门。 据说罗璇门被屠杀的那天晚上,魔气冲天,大火绵延烧了三天三夜,将整座罗璇门连带着门人弟子的尸身残骨全部烧成了灰烬。 之后,又是各种小门小派,他们在正道上兴许没什么名气。可有心人立刻发现,那些门派无一不是当年想要对江肆赶尽杀绝的门派。 这样说,又要扯出另一个故事了。 江肆原本是苍山派尊教罗燃风的四弟子,少年天才风头无两,可就是血脉问题逼得他不得不入魔。 而那些被他灭门的门派便是在当时对其进行打压追杀的门派。 在这些门派中,最危险的除了罗璇门,便是琉璃宗。据说紫璃和蓝琉在当时追杀江肆的行动中最为积极,出力最多。 在江肆逃至南靖时,紫璃不惜带着正道宗门追至南靖,这才逼得江肆彻底遁入魔道,反杀紫璃等人,上任尊位。 原本,琉璃宗做到这个份上了,江肆理应第一个铲除琉璃宗。可是他没有,他把琉璃宗的核心人物全部杀掉,只留下了现任宗主。 其实对于江肆来说,屠掉琉璃宗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可是他就是要给琉璃宗留下一口气,看他们苟延残喘的模样。 江肆的手段狠厉,甚至直接扬言,他不会像灭掉其他宗门一样灭琉璃宗满门,但是也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而且,我还听说……”洛漾说得绘声绘色,说到这里还特意放低了声音,凑近白幼梨的耳朵,“这魔尊之所以这般做,都是为了他的师妹呢。” “师妹?”白幼梨心中觉得奇怪,正准备再追问,便看见迎面走来一人。 是程弋,他手里提着一柄灵剑,看起来也才从校场回来,“白姑娘。” “少庄主。”没办法,白幼梨只能先停下和洛漾和谈话。 “哦——”一看见程弋,洛漾看二人的表情便不对味了,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笑得诡异。 少庄主喜欢白幼梨,那是整个问剑山庄都知道的事情,也只有白幼梨这个正主对此丝毫不知,还以为对方只是好客温和。 程弋对于其他人的打趣早已习惯,他笑了笑,道:“有点事情想跟白姑娘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此,白幼梨有些为难地看了洛漾一眼。 洛漾连忙把目光看向别处,错开了她的目光,然后一拍脑门,大声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了为我饲养的乌龟了!你们先聊着,我先走一步哈!” 说完,洛漾便一溜烟地跑了。 白幼梨不明所以,狐疑洛漾什么时候饲养了乌龟,半晌才转头道:“少庄主,想与我说什么?” “这边走,边走边说。”程弋抬手虚虚地护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显然是想要跟她多待一会儿。 二人行至一处鱼塘,程弋才开口道:“白姑娘可知,琉璃宗向正道求助之事?” “知道,刚才阿漾才跟我说了。”白幼梨点点头。 “正是此事,”程弋在鱼塘旁驻足,连带着白幼梨也不得不停下脚步,“虽说琉璃宗没落至此,可以往始终是大宗门,为正道作出了良多贡献。” “这是何意?” “是以,七大宗门商议,派遣弟子前往魔宫,与魔尊江肆谈判,希望他可以放松对琉璃宗的压制。”程弋道,“当然也不是琉璃宗一方的述求,还有一些小宗门,正道无法坐视不管。” 白幼梨心中有些不解,问道:“只是放松吗?” “其实七大宗门心里都没有底,到底能不能争取到放松还是一个问题。”程弋听到白幼梨单纯的发问,也忍不住苦笑,“没办法,魔族现在的实力太强了。” “原来如此……”就连程弋也这么说,白幼梨心中有些惊讶,原来魔尊现在已经如此放纵肆意了吗?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就算琉璃宗以往势大,在正道上举足轻重,可现在的琉璃宗撑死了也只是一个有些历史的落魄宗门罢了。 再正直大义的人也会权衡利弊,为了这样一个宗门去得罪魔尊,实在是不值得。说不定你前脚帮了琉璃宗,还没把脚收回去就会被魔族报复。 “前去魔宫谈判……”白幼梨小声呢喃。 问剑山庄现在也是当之无愧的七大宗门之一了,这次魔宫之行,山庄自然也会派遣一些代表弟子前去。 “少庄主带队吗?”白幼梨思来想去,最后问出这个问题。 “是的,”程弋点了点头,然后垂首看向她,白幼梨正盯着水面出神,“所以我想问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可以吗?”先前还在走神的白幼梨听此飞快抬头,一双圆圆的鹿眼中满是惊喜和向往,“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来到问剑山庄这么久,她还没有出去过。并不是不想出去,而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且也不愿意给程弋添麻烦。 “当……当然可以。”程弋看着白幼梨因为高兴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微微后退了半步。 “谢谢少庄主!”白幼梨绽开一个笑容,眸子在阳光之下像是浅棕色的琉璃,所有的阳光都被藏在了里面。 程弋感到自己耳尖发烫,连忙道:“看你一直没有机会出去走走,便想着来通知你了。” -- 第249页 这也确实是一个理由,还有就是他想要讨心上人欢心罢了。 白幼梨很高兴,再三道谢。 “那你大概准备一下,我们三日后便出发。”程弋嘱托道。 “好。” 问剑山庄位于西珑的南边,魔宫却在弱水,相距甚远。 三日后—— 程河阳亲自挑选了一部分弟子,让少庄主程弋领队,乘坐灵舟前往魔宫。 在出发之前,程河阳嘱托道:“这不是你第一次带队,但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为父对你委托重任,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父亲。”程弋拱手行礼。 程河阳满意地点了点头,转眼就看见了站在程弋身后不远处的白幼梨,不由得笑了笑,眼中露出和蔼的意味。 他当然也知道程弋对白幼梨格外上心,而且他对于白幼梨也十分满意,不然他也不会容许程弋把她留下。 他并不在乎白幼梨失忆了,身份不明,反正到了问剑山庄她也就是一张白纸。只要程弋满意,他便不反对,因为他的妻子以前也是仆人出身,所以对此看得很淡然。 反倒是白幼梨,在对上来自庄主的目光后,整个人都不由得挺直了腰背,然后才规规矩矩地行了弟子礼。 无他,主要是程河阳长得太高大了,因为常年练剑,整个人显得很魁梧。再加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总是让白幼梨很有压力。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是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她,并且对她很有信心的样子,实在无法理解。 等程河阳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程弋带领弟子们拜别了庄主和长老,便登上了灵舟,启航前往弱水。 此行上千里路,最快也要三个时辰。 不少弟子们都进到船舱内休息,保存体力,只有白幼梨一人站在甲板上,攀附着围栏往外看,眼中满是新奇。 程弋走到她身边,见她这么高兴,嘴角也带着点点笑意,道:“白姑娘,身体可有不适?” “不曾,”白幼梨偏头看向他,有些不解,“何出此言?” 程弋见此,笑道:“那倒是奇了,虽说灵舟运行平稳,可往往第一次乘坐灵舟之人都会身体不适,比如头晕。” “我……好像真的没有。”白幼梨说着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最后确定自己是真的一点不适感也无。 见她娇憨的模样,程弋忍不住轻笑。 从西珑的南部到弱水,因为气候变化极大,沿途的风光也各有不同。 白幼梨看着下面不断变换的景色,心里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想到方才程弋所说的话,疑惑越来越大。 她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此行并不会如同设想那般顺利,兴许还会发生一些会改变她生活的事情。 灵舟很快就到了弱水之畔,为了彰显诚意,弱水之后的路程便要步行了。 前来接应的是一位面色苍白的青年,他双眼底下分布着青黑色,看起来就像是很久没有休息了一般。 “这是魔将炎序。”程弋走在白幼梨的身边,轻声跟她介绍。 “哦。”白幼梨点点头表示理解,听闻六大魔将都有自己的特点。 比如说素商,据说他是魔族中很稀少的魇魔,可以吞噬别人的梦境。兰时是六大魔将中唯二的女性,原型是一条巨蟒…… 其他的,白幼梨还未曾耳闻。 “少庄主,请吧。”炎序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程弋,随意道。 分明遣词用句有礼,可说话的语气却十分随便。就好像前来此处接应他们,是一件让他很头疼的差事,敷衍敷衍也就完事了。 “多谢。”说完,程弋便带着众人跟在炎序身后。 一路上,炎序都没有再说话,而是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幼梨稍稍侧过视线看向炎序,对方眼下的青黑实在是太引人注目,这让白幼梨觉得他可能下一步就要睡过去了。 正当她想要收回目光,却见炎序的眼球一转,和她对上了目光。对方看了她一眼,随后漫不经心地转了回去,之后竟然又来回看了好几眼。 这目光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白幼梨只能目视前方,硬着头皮继续走。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魔宫之外,他们在那里遇见了另一行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宗门弟子服,带队的是一位男弟子。 两行人见面,免不了寒暄。 程弋上前一步,问候道:“裴道友。” 裴齐诺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程少庄主,久仰。” 两人问候完后,程弋退回到白幼梨的身边,道:“这些是潜清派的弟子,为首的是宗门首座大弟子裴齐诺。” “少庄主,其实不用跟我说这些。”白幼梨笑道,毕竟她此行只是前来散心的,跟这些弟子多半是不会有交集的。 “啊,是我唐突了。”程弋道。 白幼梨笑了笑表示无事,可是有另一件事,她非常在意。 从刚才两行人会和开始,潜清派中有一名男弟子就一直盯着她。那人站在裴齐诺的身侧,想来应当也是亲传,他目光中满是震惊,看着她欲言又止。 白幼梨不明所以,只觉得对方的态度太过奇怪,连忙装作不觉察的模样转过了头,目视前方。 为潜清派引路的是一个少年模样的魔族,见到炎序,只是轻轻招了招手表示打招呼了。 -- 第250页 炎序见到他,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直到两边人要分开的时候才问道:“元芜,问剑山庄的人带去哪边?” 被叫住的元芜摸了摸后脑勺,操着一口少年嗓音,欢快道:“西边啊笨蛋炎序,跟千壑门的一起!” 看来七大宗门的弟子并不休息在一处,两行人在短暂地交流后,分开向两个方向进入魔宫。 那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就连分开了白幼梨觉得如芒在背。 “黄师弟,你看什么?”这是裴齐诺的声音。 “啊……”黄蔚泽恍然回过神来,脑子一片混乱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看什么,没什么……” 炎序并没有把他们带到西边,因为途中遇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裙装的女人,那人很是恭敬道:“炎序大人。” “来得正好,带他们去西院。”说完,炎序便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那侍女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目送炎序离开后,便带着众人去到西院,道:“尊上现在不在宫内,在晚宴开始之前,还请诸位在此处稍作休息。” “对了,魔宫复杂,还请诸位不要随意走动。” 她说完之后,又召来了几个和她穿着一样衣服的侍女,带着程弋等人进入西院。 白幼梨不需要说话,便安静地跟在程弋身后,顺便环顾着四周的风景。不得不说这院落还布置得很有心,安静别致,跟魔气和黑暗沾不上关系。 最后,白幼梨被分配在了一间单独的房间里。 程弋道:“白姑娘,你就先休息吧,今晚我再来叫你。” “好的,多谢少庄主。” 傍晚时分,白日里给他们带路的侍女前来西院通知,程弋召集了众人,跟着她前往晚宴。 九曲回廊,假山池塘,这里的布置还真的是没有一点魔族的风格,白幼梨的目光从两旁的风景上掠过,心中暗想。 宴会被布置在东边的一座宫殿中,是以在西院休息的众人是最晚到达的,侍女把他们带到门口,道:“尊上还未到,还请诸位自便。” 程弋道:“多谢。” 白日里便听她说魔尊不在魔宫内,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他还没到,可见他确实不怎么待见这群正道中人。 分明他自己以往也是苍山派弟子,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会把两边的关系弄成这样,走到这种地步啊。 白幼梨心中腹诽。 魔宫的昼夜温差极大,分明白日里她还不觉得,晚上竟然觉得寒冷,是以在出门之前还专门加了一件白色披风。 弟子们被送到了门口,接下来自己进去就好了。 程弋带头走在前面,白幼梨走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本以为之后直接在宴席的位置上坐下就可以了,哪知道刚进门就有人拦住了他们,那人便是白日里一直看着她的潜清派弟子。 “白师妹!”他站在白幼梨的前面,皱着眉头,“你是白幼梨吧?” 白幼梨被吓了一跳,那人眼神中带着笃定,似乎是认识她的模样。她惊疑未定地看了一眼程弋,对方也皱着眉头。 黄蔚泽是来找她的,程弋不好插手,但也稍稍往白幼梨的方向挪动了半步,挡住了她半个身子。 “你……你挡着我做什么!我是找白师妹的!”黄蔚泽有些着急了,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就当这时,一位身穿水蓝色服饰的弟子也走了过来,他看见白幼梨的时候也是满脸震惊,脱口而出:“小师妹!” 来人是靳子琛,他是此次前来商议的苍山派代表。他这一声,也惊动了其他苍山派弟子,就连萧依云的表情也变了。 他们当然都很惊讶,因为他们都以为白幼梨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任谁也没想到,在宴会之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其中最为惊讶的就是白幼梨,她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场合遇见这些人。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对他们一点记忆也无。 她环顾一圈,目光从围着她的弟子们脸上一一掠过,决定告诉他们她失忆了的事实,她声音颤抖,道:“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是你们要求谈判,我魔族便设宴款待,如今你们不入坐,都站着又是何意?我手下招待不周?” 是魔尊江肆,当真是一场闹剧,越闹越大了。 白幼梨噤了声,想着众人应当都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可谁知没有一个人动作,方才认出了她的人表情都变得格外复杂,目光在她和身后某人的身上来回移离。 周遭无人说话,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在江肆踏进门槛那一刻降至了冰点。 所有人都不说话,所有人都皱着眉头,这样的气氛让白幼梨呼吸困难。听见身后唯一的脚步声,她心中泛上异样的感觉,忍不住回头看去。 这一回头,却突然撞进了来人的眼中。 江肆原本还冷笑着的嘴角慢慢往下,暗红的眸子瞬间变得暗沉。无人察觉,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手指都在颤抖。 可是,他没有说话,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了原处,不敢上前一步。 白幼梨被他这么看着,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了酸意,这种难受的感觉就好像扼住了她的呼吸,连带着空气都凝滞了。 面前的青年神色晦暗,可她看出了其中的悲伤,也不由得伤心,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 第251页 可是,她并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来自何处。 终于,江肆走出了第一步,他来到白幼梨的面前,垂首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白幼梨仰头,除了难过之外更多的便是局促,她眸子微闪,不敢去看江肆的眼睛,转而看向了别处。 “不是她?”耳边传来低沉微哑的声音,他嗓音冰冷,似乎还染上了愤怒。 江肆看着面前不敢看他的姑娘,微微眯起了双眸,众人在其中看到了明显的怒意,还酝酿着危险。 在此之前,不是没人为了讨他欢心送来了和白幼梨长相相似或者神似的姑娘,可他都在第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这样的人连带着居心叵测的人,无一没有被他粉身碎骨,最后落得了连轮回都进不了的下场。 若不是方才那眼神太过陌生,陌生到刺痛了他的心,他可能都要抱住她了。 总归不是,杀了便好了。 这般想着,江肆抬手就要扼住面前这个姑娘的脖子。 就在他快要下手的时候,程弋终于出手拉住了白幼梨的手腕,把她护在了身后,同时行礼赔罪道:“尊上,还请息怒。” “听诸位道友的话,白姑娘应该就是尊上所想之人。”顶着江肆的目光,程弋面色沉静,可也压力颇大,决定一口气说完,“只不过五年前白姑娘重伤,大病一场,痊愈之后便失去了所有记忆。” “往事前尘,尽已忘却。” 听此,在场众人俱是惊异。 江肆轻声重复:“失忆?” 白幼梨站在程弋的身后,呼吸都快停滞了,她一颗心脏绷得紧紧的,心跳如雷,额头处冒出了细汗。 方才,江肆想要扼住她的脖子,她看出来了。他浑身的魔气和杀意毫不掩饰,显然是真的想要取她性命。 感受到江肆的目光再次投来,她明知自己应当勇敢一点,却还是忍不住露怯,微微侧头躲避他探寻的目光。 她长睫微颤,不敢看他,显然是在怕他。 胆怯的时候像一只兔子,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江肆垂放于身侧的手指微动,心里发苦,他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克制住把她抱入怀中的念想,轻声道:“抱歉。” 周围的人见此,苍山派弟子或许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其他人脸上还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一个杀人不眨眼,有事没事就屠人满门的魔尊,对一个小姑娘,说抱歉? 可就算如此,白幼梨脸色还是略微苍白,她实在没办法短时间内从方才濒死的恐惧中抽离出来。 可对方是魔尊,她不能因为因为私事给这次的谈判添堵,遂硬逼着自己笑了笑,道:“没事。” 声音不大,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就在这时,萧依云上前一步站在了白幼梨的身侧,把可怜的小姑娘护在身后,紧盯着江肆道:“尊上,还请上座。” 说着,便拉着白幼梨往旁边站了站,轻声道:“小师妹,可否前去苍山派的席位就坐?” 萧依云的表情很冷淡,可手上的动作很温和,说的话也是在征求白幼梨的意见,目光也是难得的柔和。 白幼梨看向程弋,按理来说她应该和问剑山庄的弟子坐在一起的。 “全凭白姑娘做主。”程弋道。 白幼梨又转头看了看萧依云,她身后还有靳子琛,遂点了点头,道:“好。” 她也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想找回之前的记忆,那么她就必须去面对,重新认识这些理应熟悉的人。 她心中惊疑不定,靠着仅存的理智开始分析现状。 潜清派的那位弟子认得她,苍山派的弟子唤她小师妹,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她以往当是苍山派的弟子。 “问剑山庄的少庄主说你失忆了,那定然也不认识我了。”萧依云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在桌案后坐下,“我是萧依云,是你的……二师姐。” “这位是靳子琛,你的大师兄。”萧依云简短地介绍道。 这两位都是正道新秀,白幼梨在问剑山庄时便听说过他们的名字,现下也反应过来他们都是罗燃风的弟子。 他们唤她师妹,白幼梨顿时有些局促,问道:“我……是苍山派尊教的弟子吗?” 靳子琛轻笑出声,道:“这个称呼太生疏了,师尊听到该难过了。” 见二人对她这般热络,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记得,白幼梨不免内疚,道:“抱歉啊,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何必道歉,当初并非你的过失。”萧依云道。 按照这么说来,他们三人同为罗燃风的弟子,而现在的魔尊江肆在以前也是罗燃风的弟子。 想到这里,白幼梨微微怔愣,那么她和江肆便也是一师同门…… 这一切都太玄幻了,白幼梨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她望着面前的茶杯,喃喃道:“我真的是苍山派弟子吗?” 她以往也想过,毕竟自己身怀灵脉,修为也到了元婴期,在失忆之前也是修士。她猜想自己是一介散修,毕竟程弋是在南靖救了她,那里没有任何门派。 “你肯定是苍山派弟子。”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道男声。 白幼梨转头看去,只见一名青年端坐在桌案之后,正垂眸看着她。 -- 第252页 “我是叶知楠,”叶知楠皱着眉头,没有理会她疑惑的眼神,看向她的腰间,“你的玉佩呢?” 白幼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枚荷包,呆愣道:“碎了,坠崖的时候摔碎了。” 她话音刚落,上座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众人纷纷侧首看去,只看见江肆一手握拳,鲜血沿着手掌流下。 他是硬生生地捏碎了一个白玉杯,可他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任由鲜血留下,一直望着一个方向。 而白幼梨一转头,便和江肆对上了目光,对方的眸子暗红,其中汹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她看不懂。 是因为听见了她的话吗? 连眼眶都红了。 第102章 缓和(合) “阿梨,今日之事,是我抱…… 正当众人都顿住的时候, 叶知楠又问:“碎片呢?” 白幼梨最后看了一眼江肆,转过头去,道:“碎片并不完整,拼凑不齐便也没有修补, 但我妥善收好了……” 显然, 叶知楠是在吸引白幼梨的注意力。 “你是对的, ”叶知楠正想说回苍山后托罗燃风为她修补就好了,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改了口, “但无法修补也无事,回去后让师伯再给你一块就好了。” 不用猜也知道,白幼梨的玉佩中不乏奇珍异宝,但装的多半都是江肆给她的东西。叶知楠觉得,这样的东西只会徒增牵挂和烦恼。 白幼梨看着叶知楠, 对方也看着她,半晌后他嘴唇微动, 道:“回苍山吧。” “什么?”白幼梨有些没听清楚, 眨了眨眼。 “我说,回苍山吧。”叶知楠声音抬高, 重复了一遍。 听此, 白幼梨想到以往总是因为没有记忆而感到迷茫的日子,不免放松了许多,笑道:“好。”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好好感谢问剑山庄, 是他们救了我,还收留了我五年。”白幼梨扣着袖口的布料,小声说道。 “那是自然, ”萧依云把桌边的一盘糕点放在白幼梨的面前,“回去后,师尊定然会派遣弟子上门感谢的。” “是的,而且现下问剑山庄跻身七大宗门,想来以后与苍山派时常交集。”靳子琛也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身侧的萧依云身上,看着和白幼梨轻声说话的萧依云,他嘴角笑容加深。 很早之前他便发现,萧依云对这个年纪最小的师妹很是在意,只不过因为她性格过于沉着内敛,一直不曾表现出来。 在听说白幼梨坠崖身亡之后,她也落寞了许久,甚至跟他道:“以往她在时,不曾对她尽到师姐的情分……” 能让冷清的萧依云说出这种话,可见白幼梨是真的惹人喜欢。 白幼梨在心中细细估摸着,传闻罗燃风一共七个弟子,排行第五和第六的弟子结成金丹后便出门云游,一直不曾回去,再加上在这宴会上坐着的…… “大……大师兄,师姐,三师兄呢?” 她问这话的时候,靳子琛和萧依云同时愣了愣,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是惊讶于白幼梨会单独询问孟珩。 靳子琛笑道:“三师弟尚在苍山闭关,此行是由我与你二师姐带队。” “原来是这样……”白幼梨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宫殿的大门被推开,六大魔将进来了。他们先向江肆行礼问好,之后便在各自的席位上坐下。 兰时从进来便发现他们的尊上根本不想理他们,于是疑惑地顺着江肆的目光看去,随之便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她心下一惊,差点没忍住站起来,但是她不能。她悄悄看着江肆的脸色,随后手指微动放出一条小蛇,爬到了素商的腿边,张嘴就是一口咬下。 素商浑身一僵,随后伸手捉住那条小蛇的七寸处用力一捏,小蛇顷刻间化作一阵魔气消散。素商怒气冲冲地转头看向兰时,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疯女人,做什么?” 兰时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朝着白幼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搞什么东……”素商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转头看去,在看到白幼梨的时候声音便立刻止住了。 他睁大了眼睛,无声询问:谁他娘的又送了一个假货过来,不怕尊上把他挫骨扬灰吗? 兰时摇了摇头,再次注意到江肆的表情,回道:你看尊上的表情,这个肯定是真的。 素商也看向江肆。 显然是他们的目光太过明显了,就连元芜和云心也注意到了,纷纷抬头看向江肆,想要一探究竟。 可没等他们看个究竟,突然一股巨大的威压铺开,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素商和兰时,当场喉头涌上血腥气,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吞下去。 这是尊上发怒的前兆,四个人立马就老实了。 在现存的六位魔将中,真正见过白幼梨的就只有兰时和素商。至于其他四个人,顶多只是听说过。 五年前,在魔族众人被紫璃和蓝琉埋伏时,若不是白幼梨拼尽全力用传送符把江肆带走,他们也许真的护不住当时实力不足现在两成的江肆。 所以,兰时和素商对白幼梨还是非常感激的。 被江肆警告之后,兰时和素商安分了没多久,便一起从宫殿的后门出去了。 “那真的是尊上的师妹?”一走到后院,素商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 第253页 兰时也觉得非常奇妙,道:“没错了,你难道没看到尊上的表情吗?” 经此提醒,素商还是回忆方才看到的江肆。那的确是他们的尊上,可是浑身都像是被寒冰包围了一般,令人生畏。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不是……”说到这里,素商也不敢再继续说。毕竟在魔族,白幼梨和死这两个东西分开说没关系,合在一起那就是大忌。 “我也觉得很奇怪。”兰时道。 当年在罗溪镇中,紫璃和蓝琉带着大批所谓的正道弟子围堵江肆,甚至就连还是罗燃风弟子的白幼梨也不放过。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整个罗溪镇南部已经被鲜血染红。 江肆一人,杀了上千名正道之人,其中不乏元婴期以及以上的修士,可无一逃出了江肆的长剑。 那一天,是正道的噩梦。 就连魔将们,也不敢忘记那天的场景。江肆浑身都是血色,鲜血从他的长剑上混着雨水流淌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所有前来追杀江肆的人都死了,他们的尸体倒在泥泞中,雨水和血水掺杂着流淌,空气中弥漫的是连大雨也冲刷不去的血腥气。 只有江肆一个人,提着长剑站在尸堆中。 雨点就好像全部都砸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黑夜遮挡住了他的表情,他望着天边,无声无息。 这一仗是他赢了,以一敌千反败为胜,可是众人却并未感觉到他开心。 他赢了正道,那又怎么样? 他还是失去了最宝贵的人。 外界都传闻江肆在那之后便回到了西珑,回到魔宫休养了。可事实并非如此,他独自一人去了白幼梨坠落的崖底,把整个崖底翻来覆去地找。 兰时和素商不敢怠慢,连忙带领魔兵一同寻找。 可一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整个崖底都快被底朝天了,可还是没有见到那抹娇小的身影。 魔兵们都放弃了,只有江肆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地在崖底寻找。 那天江肆独自一人对战正道上千人,不可避免地受了伤。那时的江肆魔气恢复还很缓慢,原本是急需休息的时候,他却不容违抗地留在了罗溪镇。 三个月过去了,他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人,只找到了几片玉佩的碎片。 “尊上,先回魔宫吧……”素商冒死道。 都这么久了,就算是尸体也该腐烂了……此处荒无人烟,白幼梨的尸体说不定早就被豺狼虎豹叼走了,也只有江肆……还不肯认清现实。 那天的江肆站在崖底,地面上时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他就好像没有听到素商的话,在那一处站了很久。 最后,他捏紧了手中的碎玉,哑声下令道:“回西珑。”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江肆该放下了,心中再多的悲恸也该过去了。可事实并非如此,江肆患上了轻微的狂症。 后来越来越严重,江肆便提着剑离开了魔宫。 正如外界所传闻,他杀了所有对他不服气的魔族,让整个魔族都心甘情愿地对他俯首称臣,不敢违逆。 在这五年来,杀戮是缓解江肆狂症的唯一方法。 可是现在…… 素商看向兰时,试探着道:“你说,她是不是也可以?” “这毫无疑问,”兰时很是笃定,“尊上这个病症原本就是因为她才有的,她既是根本,自然也是良药!” 两人向来不合,只在关于魔尊的事情上才会两心一致。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觉得尊上和她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吗?”素商再次发问,“若她是真的,尊上还能独自一人坐在上首?”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就当二人满腹疑惑之时,魔将元芜也从宫殿后门摸了出来。他望着相处融洽的两人,面上惊讶道:“你俩在聊尊上和那个女弟子?” “你为何会知道?”素商问道。 元芜两手抱着后脑勺,信步走到两人中间,道:“这你别管,我倒是听说,那女弟子五年前重伤便失忆了!” “什么?”兰时声音拔高。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了,为何两人现在就像是陌生人一般。”素商道。 之后,兰时把方才两人的谈话内容跟元芜讲了一边。元芜顶着一张娃娃脸,摸着下巴故作老成,假意思考了许久后,他说了一句让其他两人都没想到的话。 “你们说得很对,可那都是尊上的事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宴会到了最后阶段,也该把众人此行前来的目的提一下了。 是由千壑门门主陈其最先开口的,他站起身来面向江肆,道:“尊上,我等此行前来魔宫所要商议之事,不知尊上是何看法?” 终于有人提出来了,几乎在场所有的弟子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看向江肆。 只见江肆暗红色的眸子微动,从某处收回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陈其的身上,这个过程可谓是漫长又难熬。 “我知你们前来是为了琉璃宗一事,”江肆声音哑哑的,说到这里还冷笑出声,“真是可笑,让你们来谈判,他们却躲着不敢出面。” 听此,众人面面相觑。 他说得没错,这次谈判来的只有七大宗门的人,琉璃宗并没有前来。 气氛一时间凝滞,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肆才道:“可以。” -- 第254页 这便同意了? 众人俱是觉得不可思议,说实话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毕竟琉璃宗以往对江肆做过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更何况江肆也放话说了不会放过琉璃宗。 陈其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便见江肆看向了问剑山庄的席位,道:“宴会结束后,还希望问剑山庄的少庄主单独跟我谈。” 无故被叫了名字,程弋也没有慌张,他不卑不吭地道:“好。” 其实程弋也早有预感,在白幼梨被潜清派弟子叫住名字的时候便觉得惊异。结果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白幼梨竟然是苍山派的弟子,还是尊教罗燃风的亲传。 听闻魔尊江肆性子在苍山派时冷漠孤僻,唯独对自己的师妹照顾周到,疼爱有加。在上任魔尊之后,也一直在找寻失踪的师妹,这般想来,便是白幼梨了。 宴会结束后,靳子琛和萧依云作为领队的弟子,还要与其他宗门的领队商议此行要事,白幼梨便只好和叶知楠一起走出宴会。 她抬眼看着叶知楠的侧脸,短短时间内她便发现了对方似乎并不是很爱说话,遂低下了头,没有主动搭话。 还没走到宴会门口,白幼梨突然又被人拦住了,还是那个潜清派弟子,对方气喘吁吁,看起来是方才跑过来的。 他看着白幼梨,盯了好久,最终败下阵来,“好吧,我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 说完,他站直了身子,耿直道:“那就重新介绍一下吧,我是潜清派黄蔚泽,我们八年前就认识了,当时是在云中仙的授学礼,但是你肯定已经不记得了,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现在也算是重新认识了。” 如此自来熟,白幼梨也算是第一次见,只能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没说话,叶知楠抱着灵剑瞥着黄蔚泽,道:“黄道友,她现在不记得你,你这般实在是过于失礼了。” 黄蔚泽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了一瞬间,然后就大声道:“她都还没有说什么!” 说完,他小声嘀咕着:“真是的,以前是你师兄,现在又是另一个师兄,你到底有几个师兄啊?” 白幼梨并没有听清他的小声嘟囔,因为她看见江肆也从宫殿中走了出来,对方的目光紧紧锁定住她,这让她指尖泛凉,忍不住想要后退。 叶知楠察觉到她的怯意,稍稍移步挡住了她,望着江肆道:“尊上不应该去和少庄主议事吗?何故在此?” 对此,江肆并没有说话,而是走到白幼梨的面前,垂首望着她,温声道:“今晚,我可以去找你吗?” 他这话一出,白幼梨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顿时投过来的视线,众人的视线过于赤|裸以至于她有些不知所措。 叶知楠蹙眉,而反应最大的莫过于黄蔚泽,他大声道:“尊上可知男女有别?白师妹现在不记得你,你这般实在是……” 他原本是想要用叶知楠的话对待江肆的,可说到最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身份的变化,不由得声音越来越小……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江肆,本以为对方会生气,哪知道对方面上波澜不惊,就好像压根没听见他说话一般。 众人都以为江肆没有在意黄蔚泽一时口快说出来的话,可白幼梨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了江肆眸中情绪的变化。 他好像很伤心,因为黄蔚泽那句她不记得了吗? 可是…… “尊上若是有事,大可以明日再说,夜间寒凉,早些休息吧。”白幼梨说完,便匆匆行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白幼梨没走出多远,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让毫无防备的她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披风落在宴席上了。 她正准备转身回去拿,可一想到站在宫殿门口的江肆,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算了,一件披风罢了。 虽说她知晓了自己是苍山派弟子了,可因为房间的安排,她还是需要去西院和问剑山庄的弟子一同休息。 就当她这般想着的时候,一名身穿黑色裙装的侍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来人对着她行礼,语气恭敬:“白姑娘,还请移步珞瑜院。” “什么?”白幼梨不解。 侍女站直了身子,再次解释道:“尊上为白姑娘安排了新的住处,还请移步。” 白幼梨当然猜到了这定然是江肆的安排,她心中紧张,轻轻摇头,道:“不必了,我还是回西院就好,还请你帮我谢过尊上。” 她不同意,侍女肯定也不会逼迫她。 这般想着,白幼梨抬步从侍女身侧绕过,径直离开了。 方才在宴席上,她和靳子琛萧依云与叶知楠都有所交流,猜测过往自己和他们的关系虽然不算特别亲近,但也是颇有交情。 而看江肆见到她时的反应,白幼梨却很不理解,对方上来时的目光很柔和,可突然间又想要杀了她。 他周身的杀气不似作假,可后来却又道歉,这种态度让白幼梨很不解。 另外,靳子琛等人也没有告诉她,她以往和江肆的关系究竟如何,光靠这一场宴会中的所见,她也推测不出真相。 但是抛开这些不说,江肆现在是魔尊了,她若是回了苍山派,就算不是对立的关系,应当也不会再有太多牵扯。 白幼梨这般想着,已经回到了住处。 -- 第255页 问剑山庄的弟子除了程弋都已经回来得差不多了,他们看见白幼梨,纷纷围了上来。 洛漾一把拉住她,道:“阿梨,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幼梨摆了摆手。 洛漾松了一口气,拉着她往房间里走,一边还在道:“真是吓死我了,你被苍山派的带走了,一整个宴会我都没能和你说上话。” “这般说来,你这出来一趟倒是正好被认出来了,这次行程结束之后,是不是要直接回苍山派啊?”洛漾继续问道,看向白幼梨的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白幼梨笑了笑,道:“是的,跟大师兄和师姐已经说好了。” “虽说那样才是对的,可是我还是好舍不得你啊!”洛漾说着,拉着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毕竟我们都相处好几年了。” 接着,洛漾翻了两个茶杯,端起茶壶倒茶,刚倒了一杯,手却突然顿住了。接着,她浑身一抖,连忙把茶壶放在了原处,不再动了。 “怎么了?”白幼梨不解。 洛漾面上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双手交握着,压低了声音道:“我……我突然觉得,我们还是少吃点魔族的东西吧。” “为什么?” “那魔尊……也太可怕了吧。”洛漾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积极夸张,“我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杀气,感觉只要有人不顺他的意就会被杀掉了。” 洛漾是问剑山庄洛长老的后代,从小就在问剑山庄里长大。而问剑山庄之人,大多心思纯善,为人和气。洛漾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江肆这般满身杀气的人。 话虽如此,可洛漾说的也没有错,他确实杀了不少让他不喜之人。 “而且……”洛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幼梨,凑近了一点,“方才在宴会之前,我觉得他好像是想对你动手。” 她眼中带着担忧,在白幼梨回答之前又变换了语气,“可是他为何之后还跟你道歉啊?看你的眼神变了又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听洛漾和她所想的差不多,白幼梨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 “我觉得……只是我觉得啊,阿梨……”洛漾斟酌再三,“这人喜怒无常,杀伐无度,你还是别跟他太多牵扯了,反正你都是要回苍山派的。” 对此,白幼梨不置一词。 正当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随之而来便是程弋的声音,唤道:“白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是少庄主!”洛漾噌地坐直了身子。 “还请进。”说着,白幼梨起身站好。 程弋推门而进,面上温润的神色不再,反而是皱着眉头,看着她的目光也颇为复杂。 见此,洛漾抬手捂住了嘴唇,看了看白幼梨,又再看了看程弋,心中为少庄主感到伤心。毕竟当初是程弋主张带着白幼梨出来散心,哪知道这人就再也带不回去了。 “少庄主,”白幼梨的语气没什么变化,“请坐吧。” 程弋刚在剩下的一张凳子上面坐下,洛漾便快声问道:“魔尊找你说什么了?” 听此,白幼梨也看向了程弋。 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程弋抬手按住额角,道:“自然是关于琉璃宗的事情,尊上已经同意放松对琉璃宗的压制了。” 说是放松,可是又能放松得了多少,还未知定数。 “他竟然真的同意了!”洛漾不敢置信地摇摇头,“我还以为他在宴会上那么说只是场面话呢,至少也要再提一些要求吧?” 之后,程弋也没有说其他的了,先行离开了白幼梨的房间。 他将房间门轻轻地合上,站在回廊上无力望天。想到和江肆的谈话,顿时觉得心中苦涩无比。 程弋专门来找白幼梨之前,原本已经打好了腹稿,可在看到她之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落荒而逃。 说实话,他很后悔一时兴起把白幼梨带出来游玩散心,至少可以让她多留在问剑山庄一段时间。 原来,江肆找寻的师妹真的是白幼梨,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只不过问剑山庄实在是偏僻,而且距离南靖太远,才没有找到罢了。 也就是说,就算他没有带着白幼梨前来魔宫,以江肆的势力,找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本来就是苍山派的弟子,就算自己有心相留,定然也不会长久。 其实洛漾说对了,江肆确实没有轻易松口,他也确实提出了要求…… 思索了良久,程弋勉强自己放下心思,克己复礼是他从小就学习的理念,竟然被用到了这里,也是可笑。 洛漾跟白幼梨聊了许久,最后安抚了一番,便也离开了白幼梨的房间,让她早些休息。等明日傍晚,便可以跟随靳子琛等人回苍山。 白幼梨把她送至门口,之后又转头坐回了桌边,她看着面前还一滴未动的茶水杯,脑袋里一片混乱。 今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在别人看来她好像还算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实还有些迷茫。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里面盛放着四片玉佩的碎片。她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将其拿在手中细细地看。 玉佩的品质很好,入手温润,很快就染上了她的体温。 想当初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对于过往除了手中这几片碎片便再无痕迹。 -- 第256页 因为没有记忆,每天过得都很茫然。虽然问剑山庄的每一个人都很亲和,可始终不是自己的家,所以没有归属感。 叶知楠说,明日他们便会启程回苍山。 到时候,白幼梨就可以看见师尊罗燃风,除此之外还有三师兄孟珩,还有昔日的好友和熟悉的长辈。 说实话,因为她没有记忆,对这些人的理解也就止步于别人口中的名字了。 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白幼梨总觉得从别人口中所得知的东西都太少太过片面,她应该有更在意的东西吧。 越想越多,越想越乱,白幼梨彻底没了睡意。 她从床榻上起身,穿好布靴,准备出门去看看。刚推开门,白幼梨便注意到月光透亮,洒在院中。 今夜是满月啊。 她回身合上门,沿着回廊往前走。 应当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西院极大,房间也很多。就连回廊,也似乎一直走不到尽头似的。 寂静无人,周遭只有轻微的风声。 白幼梨双手抱臂,又想起了自己的披风。魔宫的夜晚实在太冷了,白幼梨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去休息。 正当她打定主意的时候,突然看见回廊的尽头走来一人。 对方显然也一眼看见了他,慢慢停住了脚步。 是江肆,他一人站在回廊的尽头处,臂弯处还搭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白幼梨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她不小心落在了宴会席位上的披风,怎么会落到江肆的手里去了? 而且,这里既是西院,为何江肆会在这里? 她站在原地,心知方才和江肆是对上了目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是直接转身离开,还是站在原地。 在她犹豫的时候,江肆已然迈步向她走来,最后在距离她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下,道:“夜间寒凉,把披风穿上吧。” 说着,他很自然地抖开披风,想要抬手给她披上。 感受到独属于对方的气息袭来,白幼梨浑身一僵,制止住了江肆的动作,道:“尊……尊上,我自己来。” 兴许是这个称呼唤醒了江肆,他怔愣一瞬,随即面上流露出了一丝落寞。他好似轻声叹息了一下,才把披风递给她。 白幼梨小心地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披风,其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一瞬间,她觉得那处有些烫手。 拿着披风,她并没有着急披上,而是先道谢:“多谢尊上。” “阿梨。”江肆突然出声打断她。 “嗯?”白幼梨下意识地应了,可心中也觉得很奇怪,因为靳子琛他们唤的都是师妹,为何江肆会唤她小名? “不要那样叫我。” 他受不了。 “那……尊上想让我如何唤你?”白幼梨有些局促地抱紧了怀中的披风,心里也泛上了异样之感。 “唤师兄吧,”江肆声音放低,他看着白幼梨,月光下的眸子暗红,晦暗不明,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我就这一个请求。” 白幼梨望着他的眼睛,心中异样的感觉不断扩大,但也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 其实在她这个要求很简单,毕竟江肆原本也是她的师兄。 可是好像江肆并非这么认为,他面容轻松了不少,随后道:“能跟我走走吗?” “好。” 之后,江肆便带着白幼梨走了另一条回廊,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在地面上留下两道影子。 因为江肆没有说话,白幼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能垂首盯着两人的影子看。两道影子一长一短,看起来一点也不显违和。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二人已经走到了一座水上亭中。 江肆停下脚步,垂首看着小姑娘的发顶,轻声问:“你玉佩的碎片呢?” “嗯……”白幼梨正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在储物袋里。” 说着,她自然而然地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小小的檀木盒,似乎下一步就是直接递给江肆。 可她动作停住了,因为她反应过来自己跟江肆关系可能并未如此亲近。 江肆看见她的动作,轻笑出声。 白幼梨听见耳边传来的闷笑声,心中狐疑,可抬头看去的时候,江肆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只见他从袖口处拿出几片碎玉,道:“剩下的在这里,我帮你拼吧。” 他手中一共三块碎片,当真和白幼梨放在盒子里面存放的一模一样。若是仔细去看,还可以看见其中一片上有小半个“梨”字。 白幼梨思索片刻,把手中的檀木盒放在了江肆的手心里。 两人的手指有片刻的相触,随之分开。 江肆垂眸看了看白幼梨的指尖,带着她在亭中的石桌旁坐下,他把所有的碎玉摆放在面前,随后道:“你手很凉,把披风穿上。” 听此,白幼梨面颊泛红,轻轻捏了捏拳头,感受到自己的手指确实很冰凉,便听话地把披风穿上了。 见她把系带系好了结,江肆才收回目光,专心地把白幼梨的玉佩拼凑好。 白幼梨坐在江肆的对面,看着碎片一块一块地被拼在了原本的位置上,玉佩也越来越完整,心里不免充满了期待。 她能感受到江肆刻意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周身的魔气没有露出一丝,这也是白幼梨安心待在这里的原因。 -- 第257页 江肆微微垂着眸子,眉头舒展。他睫毛很长,浅浅地搭在下眼睑上,在月光的映衬下留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气氛并不紧张。 这种感觉很奇怪,可是白幼梨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就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本来就该是如此。 “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吗?”江肆突然轻声道。 程弋曾告诉过她这是一个空间法器,可是因为不完整完全无法打开,又因为材料特殊,就连窥探一二也难以做到。 于是,白幼梨老实地摇了摇头,问道:“师兄知道?” 她自以为这话没什么问题,可江肆却在听到的一瞬间手指微缩,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微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白幼梨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肆微微闭了闭眼,把最后一片碎片拼上,面前的玉佩便呈现出了完整的样子。 他耳边还回响着方才白幼梨的称呼,他太久没听到小姑娘这般唤他了。 白幼梨歪了歪头,双手托腮看着面前的玉佩,质地温润,其上还刻印着她的名字。想到立刻就可以修复,心里的期待不断扩大。 “我并不知道里面确切地有些什么东西,但不外乎都是我给你的。”江肆说完,指尖上显现出一抹红色的魔气,沿着他的指尖流淌在面前的碎玉上。 下一刻,玉佩上的裂痕寸寸修复,变成了完整的整块。 只见江肆拿起玉佩,往前递了递,示意白幼梨接住。 白幼梨连忙双手捧住玉佩,分明方才还是一堆碎玉,现在终于恢复了原样,上面的名字也完整了。 她好奇于方才江肆说过的话,正想打开看看,却突然犯了难。 见她没了动作,江肆望着她头顶的发旋,问:“怎么了?” 白幼梨有些委屈地抬头,可怜巴巴道:“我……我不会用这个。”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眼看着一堆宝贝就在眼前却摸不着。 看见月光下捧着一块玉的姑娘,江肆少见地有些走神了。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当时还是小丫头的白幼梨也是拿着这块玉,可怜巴巴地说自己还没有学会怎么把东西从玉佩中拿出来。 当时的白幼梨是怎么做的? “师兄,能不能教教我?”白幼梨小心翼翼地把玉佩递过去。 哦,是让师兄教教她。 江肆没有接过玉佩,因为这玉佩只有白幼梨自己可以打开。他望着白幼梨的眼睛,道:“先试着用灵力吧,之后熟练了就可以不用了。” 说完,他讲了一下细节。 白幼梨跟随着江肆的指导,很快就打开了玉佩。她用灵力感知了一下,发现里面真的放置了许多东西。 灵药、符咒、阵盘、灵石…… 方才,江肆说这些东西都是他给的…… 突然,白幼梨在里面发现了一抹灵力极为强盛的法器。那法器在接触到她的灵力后便显得极为兴奋,浑身都在颤动。 这法器与她联系很是紧密,白幼梨一下子便感受到了。 她顺从本心将其拿了出来,竟然是一把古琴。那古琴是由上好的梧桐木制作而成,琴面是淡淡的红棕色,其上绘制着梧桐和凤凰,很是生动。 白幼梨看见这古琴的第一眼,心里便喜欢得不得了,她伸手摸了摸那百年冰蚕丝制成的琴弦,心里便知这古琴难得。 她喜好乐音,如今又得了这件宝贝,打心底地欢喜。她面上笑开,看向江肆,两眼都是亮晶晶的,问道:“这古琴也是师兄赠予的吗?” 久违地看见她的笑容,江肆也忘却了心中烦忧,嘴角带上一抹笑容,“这是八年前赠与你的,算是结丹礼。” 当年她结丹之时,也是像这般喜不自胜,抱着他撒娇说要礼物,还问是不是她要什么都给。当时他便觉得,饶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配不上这份娇俏。 白幼梨听见江肆的话,面上笑容慢慢收敛,随后难过地看着江肆。她想说对不起,因为她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江肆过于了解她,眼见着小姑娘双眼里泛上难过,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他对此未置一词,只道:“阿梨,今日之事,是我抱歉。” 兴许是太过高兴,白幼梨早已将今日与江肆之间的不愉快抛之脑后。现在想起来,白幼梨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道:“那师兄以后……应该不会了吧?” “不会了。” 怎么可能还会?再也不会了。 “那就好。” 眼见着夜深露重,江肆便带着白幼梨往回走。 白幼梨真的很喜欢栖凰,对其也是爱不释手。 江肆看在眼里,心中微动,在最后分别时刻,对她道:“阿梨,你的灵剑,还在我那处。你明日来寻我,我把它给你,可好?” 没想到自己还有灵剑,白幼梨面上绽开一个笑容,雀跃道:“好!” 第103章 靠近(一) “那师兄……我再抱抱你吧…… 次日, 魔尊江肆同意众人前来谈判内容的消息便传开了。同时引起议论的,还有江肆对此开出的条件。 他要苍山派和问剑山庄把白幼梨留在魔宫。 白幼梨是在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才听说这个消息的,明明是当事人却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第258页 她当时正在温书,面前还摆放着《一朝集录》, 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的边缘处, 问洛漾道:“那……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 指的自然是程弋和靳子琛等人。 “少庄主没有异议,而且本来你就……应该是跟着苍山派回去的。”洛漾道。 江肆把问剑山庄加在里面,完全是因为他们照顾了白幼梨整整五年。他要留下白幼梨, 询问他们的意见也算是给了问剑山庄一个面子。 “至于苍山派……我就不知道了。”洛漾摇摇头,“但是这件事,我觉得应该主要看你的意思,不是吗?” 白幼梨并不否认,可是她心里也明白, 江肆这般要求就是把她的事情抬高了。若是她拒绝留下了,最终受苦的是琉璃宗和其他小宗门。 不知为何, 白幼梨总觉得江肆并不是想让七大宗门难做, 而是单单想让她一个人为难。 “诶,我算是知晓昨夜少庄主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了。”洛漾单手托腮, 心里为程弋还未说出口就夭折的感情惋惜。 白幼梨不明所以, 问道:“什么表情?” 她双眼澄澈,目光清透,好奇地看着洛漾。 洛漾见此,微微惊讶, 声音也不由得大了,道:“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这下白幼梨是真的不明白了,为什么洛漾一副见鬼的表情, 她应该知道吗? 洛漾刚想说出“少庄主喜欢你”这个真相,可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 有魔尊那么强悍的情敌在,温柔的少庄主多半是没有机会了,还是先不说了吧。再说了,若少庄主真的想让白幼梨知晓他的心意,理应自己亲口说给她听才是。 可怜了少庄主,都到最后了,一腔情意还不得人知。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只敲门,不说话,那就不是相熟之人。 白幼梨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是昨晚在路上拦住她的侍女。 侍女对着她弯腰行礼,道:“白姑娘,尊上有请。” 她这才想起,昨晚上答应了江肆前去寻他。 白幼梨回首看了看洛漾,对方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又是惊讶又是惊恐。她摆了摆手,用口型道:“去吧。” 因为昨晚上就说好了,白幼梨便也不便推辞。再加上方才听到的消息,也正好顺道问一问。于是,她道:“还请带路吧。” 白幼梨跟着侍女穿过回廊,离开了西院,去往了一座宫殿。 侍女把她带到门口,上前推开门之后便站立在一旁,微微弯腰道:“尊上在里面等您,请进。” 虽是魔宫,可里面的建筑和布置却像是寻常的宗门和山庄。不仅如此,就连里面侍女的礼仪也很像。 白幼梨跟侍女道谢之后,独自走进了殿门。 里面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知晓不应该随意走动,便打量起里面的陈设来。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书房,两边都放置着很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上首是一张很大的桌案,其上也放置着文房四宝。 在后面便是墙壁和一扇门,后面似乎还有房间。 白幼梨在宫殿中央站了很久,也没见到江肆的人影。她无聊地走了走,最后走到了书架旁,因为太过无聊,开始浏览起书名来。 意料之外的是,这些竟然都是一些灵修修习使用的心法和术法,还有一层专门放置的剑谱。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最中间两层,上面放的全是曲谱,从易到难。 白幼梨有些震惊,同时也有些不解为何江肆的书房中会有这种东西。 把书架上的书名字全部看完了一遍之后,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白幼梨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就在她准备出去问问的时候,里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异响。 她脚步停住,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两息时间之后终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她先是礼貌地敲了敲门,唤道:“师兄?” 房间内并没有传来回应,白幼梨还是放心不下,慢慢地推开了门。 内间又是另一番陈设了,不再是书房,倒像是睡觉的房间。 一走进房间内,白幼梨便敏锐地闻到了檀香的味道。只不过这香味很浅很淡,只若有若无地飘在空中。 里面太安静了,白幼梨也不敢出声。她往前走了几步,先是看见了前方摆放着一张矮塌。而上面躺着的人,不是江肆又是谁。 江肆好像很累,此刻正闭合着双眼休息。 “把我叫过来,为什么自己在这里睡觉?”白幼梨小声嘟囔着,一边小心地走过去。 途中,她注意到了江肆身旁桌上摆放的香炉,其上萦绕着浅淡的轻烟,看样子檀香的味道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白幼梨凑近香炉嗅了嗅,是檀香味没错,可里面似乎还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她不懂香,自然也闻不出具体是什么。 无法,她转身又把目光落在了江肆的身上。她进来了这么久,也没见到江肆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不是魔尊吗?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幼梨不免有些担心,若是心怀不轨之人闯进这里来,看他这般,岂不是也无法察觉,那不是很危险吗? 她弯腰,细细地看了看江肆的面色,这才发现江肆眼眶红红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好像不太对劲儿。 -- 第259页 “师兄?”白幼梨轻声唤道。 她弯着腰,原本披在身后的长发垂下,发间一点暖香浮动。 “师兄……”白幼梨蹙着眉头,因为江肆的状态好像真的不太对劲儿。 连着叫了两声,只见江肆的睫毛微颤,之后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瞳色暗红,眼内还有血丝,连带着红红的眼眶,把白幼梨吓了一跳。 “师……” 没等她说完,江肆却突然抬手搂住了她的后腰,把她整个人抱住翻了个身。 一阵天旋地转,白幼梨已经被紧紧抱着睡在了矮塌的里侧,而江肆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呼吸都喷洒在她的脖颈间。 “师……师……师兄啊!”白幼梨的脸颊一下子爆红,舌头打结,就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 可是江肆似乎还没醒,只搂着她便不再动了。 脖颈间的呼吸太引人注意,白幼梨根本没有办法忽视,甚至觉得江肆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了。她身体慢慢地变得僵硬,尝试推开江肆。 可江肆双臂用力的禁锢着她,根本不是她使劲就可以推开的。 “师兄?”短短一刻钟内,白幼梨不知道唤了多少声师兄了,可江肆似乎根本听不见一般。 没办法,白幼梨只能不断地拉扯江肆的袖摆,想要让江肆清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肆终于有了动作。可是他还是没有放开白幼梨,而是搂着她的腰肢把她往下挪移了一些。 原本白幼梨的下巴是在江肆的额头处的,这一动二人变成了脸颊贴脸颊的样子,吓得白幼梨连忙后仰。 她垂眼看去,发现江肆双目闭着,眼眶泛红。 想到江肆方才双眼发红的模样,白幼梨心中狐疑。她整个人都被江肆困住了,不得已只能转动脑袋四处张望。 她再次注意到了那个香炉,香炉之上的轻烟缭绕,慢慢地上浮至空中,最后消散不见。 白幼梨心中泛上不安,再次看向江肆。 江肆的情状很奇怪,就好像是某种病症发作了但又生生地忍着。而这檀香,恐怕就是帮助江肆压制这种异状才点燃的。 “师兄,你是不是很难受?”白幼梨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轻声道。 这一次,江肆好似听进了她的话,慢慢睁开了眼睛,随后又微微眯起,眼中竟含着半点迷茫。他盯着白幼梨看了半晌,随后竟然轻笑出声,自嘲道:“又做梦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就好像早已习惯在梦中与她相见。 白幼梨心里有些难受,轻轻推了推江肆的肩膀,道:“师兄,不是做梦。” 可是江肆好像并不相信,他没有回答白幼梨的话。 正当白幼梨快速思考着自己还能做点什么的时候,江肆突然松开了搂着她腰的双手,转而慢慢地撑坐起来。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看着白幼梨。 接着,白幼梨便微微睁大了双眸,眼睁睁地看着江肆双手撑在了她脑袋的两侧,一张脸慢慢靠近。 就这样,白幼梨被困在了江肆的胸膛和矮塌之间,她脸颊爆红,就连耳朵都红透了。 眼看着江肆越靠越近,白幼梨连忙抬起小臂挡住了自己的脸,另一只手撑在江肆的胸膛上,小声唤道:“师兄,真的不是梦,你快醒醒!” 她都快被急哭了。 就在下一刻,江肆停住了动作,他再次把白幼梨搂进怀里,下巴放在她的肩颈处,呼吸有些急促。 “师兄?”白幼梨轻声唤道。 “抱歉,阿梨。”江肆这次是真的醒了,声音沙哑低沉,呼吸全部喷洒在了白幼梨的颈间,“让我缓一下。” “那……可以先放开我吗?”白幼梨整个人身体都还僵着,就连声音里也满是不自在。 因为江肆抱得太紧了,她呼吸都很困难。 听此,江肆的动作一僵,随即便放开了双手,道:“抱歉,我忘了。” 忘了她失忆了。 白幼梨坐起身来,看着还微微阖着双眼的江肆,斟酌再三,小心问道:“师兄,我们以往也会这般亲近吗?” 观她澄澈的双眼,是真的无人告诉她,他们以往的关系究竟如何。 江肆抬手挡住自己的双眼,无奈苦笑,他不想说谎,实话实说:“是啊,所以我刚才有些失礼了。” 他声音很平静,可是白幼梨能听出他有些失落。 在此之前,白幼梨对于自己失忆一件事只有前尘尽忘的难过和迷茫,可现在却突然有些内疚了。 她很歉疚,以往分明是两个人的回忆,可现在只有江肆一个人记得。或许这几年来江肆一直都很思念和牵挂他,这些也只有他一个人承担。 再想到江肆方才失落的模样,白幼梨一时间内疚和歉意更甚。 她原本跪坐在矮塌最里面,慢慢挪动膝盖到了江肆的身侧,轻声道:“那师兄……我再抱抱你吧。” 江肆手臂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随后拿下手臂,双眼中满是惊讶。 见此,白幼梨脸颊通红,有些局促地改口:“或者,你再抱抱我也可以。” 第104章 靠近(二) “心都给我哭碎了。”…… 饶是江肆也没想到白幼梨会主动来亲近他, 他怔愣了片刻后,伸出手臂护着她。 白幼梨红着脸往江肆的方向靠了靠,接着便感觉到江肆的手臂发力,搂着她换了个位置, 让她靠在了他的胸膛前。 -- 第260页 这一次江肆的力道很轻, 他小心地护着白幼梨的后背让她躺下, 还扯过一旁的狐狸皮毛盖在她的腿上。 江肆的动作很熟练,就好像在以前做过了千百遍一样。 白幼梨心中再次泛上奇怪的感觉,她感觉到江肆给她盖好被子后, 便把下巴靠在她的脑袋边,呼吸声很轻。 “刚刚有没有弄疼你?” 听到耳边低沉的声音,白幼梨耳朵很快就染上了红色,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 比起这个, 更让她在意的另一件事情。 “师兄,你刚才怎么了?”白幼梨双眼中满是担忧,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江肆双眼发红的模样。 江肆没说话。 “那好吧, 我换一个问题。”白幼梨妥协了,她看向不远处的香炉, “那个香炉里面除了檀香还有什么?” 江肆沉吟片刻, 他的手指轻轻卷动着白幼梨的头发,心知瞒不过她,低声道:“雪莹草和安眠草的草根。” “雪莹草?”白幼梨倏地抬头,对上江肆的眸子。 此时江肆的状态显然已经恢复了很多, 暗红色的眸子分外清醒,正沉沉地凝视着她。 雪莹草是一种很罕见的毒草,生长的地方也很偏僻。这种毒草少量摄入并无不妥, 可若是长期吸入,便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说它是毒草,是因为雪莹草会压制人体内的气血流动,让人的思想变得缓慢,甚至可以说是迟钝。不仅如此,它还会让人觉得头痛难忍。 而若是混着安眠草,那便会让人产生困意。只要睡着了,难受便也就可以在睡眠中度过了。 再看江肆方才的情状,那定然是在很久之前就开始使用混着雪莹草的檀香了。 白幼梨蹙起秀美的双眉,想到方才江肆拒绝回答缘由,便只好道:“那你……能不能不用这个?” “嗯……”江肆做出一幅思考的表情,声音拖得有些长了,然后再垂头看着白幼梨,摇了摇头,“应该是不能的。” “为什么?这个对身体不好的师兄你肯定知道的吧?”白幼梨声音稍稍大了些,是真的不想让江肆继续用这个。 这么简单的事情,江肆当然知道,而且这本来就是他亲自吩咐下人给他准备的。别的不说,香炉也是他自己点燃的。 见江肆又不说话,白幼梨有些生气了,她抬手抓住江肆的领口,咬牙切齿道:“若是不用的话,会怎么样啊?” 江肆看着握着自己衣襟的那双细白的小手,嘴角挂上笑意。 这副情状,若是被这魔宫里的其他人看见了,只怕是会惊掉下巴。 先不说平常根本没什么人可以近得了尊上的身,触碰更是少见。若是有不长眼的意图不轨,别说了江肆了,六大魔将就会先要了那人的命。 可此刻白幼梨这般放肆地抓着江肆的领口,他非但不生气,还笑得这么高兴,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若是不用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江肆看着满是愤懑和担忧的白幼梨,轻声说道。 白幼梨不解,她松开江肆的衣襟,又给他抚平,心里泛着酸楚,道:“可是用那个,不是很难受吗?” 最见不惯白幼梨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江肆一手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道:“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骗人,”白幼梨可忘不掉江肆刚才的模样,她心里的酸涩逐渐扩散,眼眶也红了,“我刚才叫你,你好像都听不到。” 那是雪莹草的作用,江肆的反应有些迟钝。 “要是有人趁着这个时候闯进来,你怎么办?”白幼梨眼眶都湿润了,因为不想让江肆看见,就低下了头。 江肆望着小姑娘的发旋,低声道:“别人近不了我的身。” 这倒是真的,先不说这魔宫内部有多少魔阵和机关,光是这座宫殿也被魔阵护得密不透风。撇开这些不说,江肆睡得再沉也不可能让人得手。 白幼梨可以走进来,还看见他那副样子,不过因为她是她而已。 “那没有什么可以代替雪莹草吗?”白幼梨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的布料,还是不肯放弃劝说。 “以前是没有,”江肆感受到自己腰间的动静,知晓白幼梨又在抠衣袖了,“但是现在有了。” “什么?” “你。”江肆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白幼梨蹙眉。 她回忆方才的事情经过,突然想起江肆总是凑在她颈间,就好像是在闻她身上的味道。呼吸声仿佛还萦绕在她的耳边,她倏地红了脸颊。 “没……没有其他的了?”白幼梨的心被江肆的话搅得有些乱,以至于江肆刚说了没有了还在问这个傻问题。 江肆摇了摇头,他抬手给白幼梨整理了一下头发,心中缱绻不已,随即低声道:“不要其他的,要阿梨就够了。” “真的有用吗?”白幼梨有些狐疑。 “有用,”江肆再次肯定,抚摸着白幼梨长发的手慢了下来,说话也带着一点小心,“那阿梨愿意留在这里吗?” 白幼梨来此,也是为了问这件事情。她望着江肆,眼中有些纠结和挣扎。 见此,江肆的心凉了凉,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强行把你留下来。你……想回苍山吗?” 这都是违心话。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幼梨。 -- 第261页 白幼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想回苍山……” 江肆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发苦。 “等我回去看看师尊他们,我再回来好吗?”白幼梨小心翼翼地看着江肆,希望可以得到同意。 江肆一时轻怔。 见他不说话,白幼梨以为他不同意,她有些紧张,继续道:“我还没见到师尊,也想去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可以吗?” 江肆算是发现了,无论白幼梨有没有以前的记忆,都可以暖到他的心窝子里。他方才便知道小姑娘在发现他雪莹草之后心疼他,但也没想到她愿意为此留下来。 “师兄,不可以吗?”白幼梨从他的心口处抬头,一双鹿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知晓,若是他还不给出答复,小姑娘定然会一直缠着他撒娇。 最后,无论怎么样都会是他败下阵来,他一手掌住白幼梨的后脑勺,把她拥入怀中,声音低哑,道:“可以,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那我今下午,就先跟师姐他们回苍山。”白幼梨征得了同意,高兴地偎在江肆的心口处。 “叫二师姐。”江肆纠正道。 白幼梨有些不解,她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为什么?我好像只有一个师姐啊……” 她不记得了,但是江肆记得很清楚,关于萧依云的称呼问题,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已经纠正过一次了。 他不想再解释,直接道:“二师姐就是二师姐,没有为什么。” “那为什么我唤你师兄,而不是四师兄呢?”白幼梨还是没放弃,追着继续问,“这也是师兄你要求的?” “嗯……”江肆看着白幼梨娇憨的模样,心里难得地感觉到了高兴,他沉吟片刻,“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可从未唤过我四师兄。” “真的?”白幼梨觉得有些惊讶。 按照江肆所说,她分明有好几个师兄,可却只唤他一人作“师兄”,其他的都会带上排行。就连江肆也是,其他的师兄师姐只唤“小师妹”,可他唤的是“阿梨”。 不得不说,称呼是一个很能证明二者关系的东西。 细细想来,这其中也有很多可以推敲的东西。 白幼梨躺在江肆的臂弯里,望着宫殿的顶部,有些走神。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了看江肆,对方也正看着她。 气氛正好,江肆第一次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不然到了傍晚,小姑娘可就要走了。 就在他准备说几句暖心话的时候,小姑娘突然快速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道:“师兄,我的剑呢?” 对啊,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她的灵剑。 江肆败下阵来,突然觉得自己在小姑娘心里或许还比不上那柄剑。他坐起身来,抬手间,手中出现了一个长条状的紫檀木盒子。 “拿着吧,小没良心的。” 白幼梨接过紫檀木盒子,立刻就感受到了盒子内部灵力的流淌和颤动,和接触到栖凰的感觉很相似。 她轻轻抬起扣锁,一柄细长的灵剑映入眼帘。灵剑是带着剑鞘的,剑鞘上刻印着古老繁复的纹章,萦绕着缕缕灵光。 因为白幼梨的触碰,灵剑很是兴奋的模样,不断地轻颤,发出阵阵嗡鸣。 白幼梨深吸了一口气,将灵剑从剑鞘中抽出,首先看见的便是剑刃上灵剑的名字,她轻声念出:“碧落。” 听到主人的呼唤,碧落更加兴奋了。 剑身细长,不足三指,中间有一点粉色的刻痕,周身萦绕着淡粉色的灵光。久违地感受到剑主的气息,碧落震颤不止,就好像下一步就要围着白幼梨转圈圈。 “为何我的东西都会在师兄这里?”白幼梨摸着碧落的剑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看着她欢喜的模样,江肆嘴角也带上了笑容,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道:“我一直在等阿梨回来,一直在等。” 就算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他也从未放弃过。 兴许是江肆的话太温暖了,白幼梨顷刻间就红了眼眶,眼泪夺眶而出。她再也忍不住了,丢开碧落就伸手去搂江肆的脖颈,“师兄……” 没想到小姑娘一下子就哭了,江肆也有些错愕,他连忙两手护住白幼梨的后背,听着小姑娘的呜咽声,心里也很难受。 “我……我……”白幼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师兄……” 这些年来她在问剑山庄,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所以时常会觉得难过和迷茫。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有人一直都在找她,一直都在等她。 她情绪来得很快,本来就只是一个被宠爱着长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不害怕。 白幼梨被江肆圈在怀里,眼泪不止,感受到后背的安抚,不知为何她更想哭了,只好把双眼埋在江肆的肩膀处,细细碎碎地哭声溢出。 “别哭了阿梨。”江肆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脑袋,轻声安抚道。 可是白幼梨一听到江肆的安抚,哭得更凶了。 “再哭,”江肆无奈道,“心都给我哭碎了。” 第105章 苍山(一) “不管,三天后我去接你。…… 傍晚时分, 七大宗门的弟子各自收拾完毕,前往弱水之畔,那处停着各自宗门的灵舟,准备启程回宗门。 白幼梨其实没带什么东西过来, 但是离开时却多了不少东西。 -- 第262页 苍山派弟子集合的时候, 叶知楠一眼便看见了白幼梨佩戴在腰间的玉佩, 旋即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前来相送的江肆。 说是送客,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到底是来送谁的。 对于江肆允许白幼梨离开魔宫,回到苍山派一事, 知道内情的人都十分震惊。但是魔尊的决定岂是他人随意揣度的,是以谁都没说罢了。 靳子琛和萧依云来的比较晚,两人也是很快就发现了白幼梨的玉佩和灵剑。靳子琛笑道:“还好都找回来了,不然师尊该难过了。” 白幼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道:“都被师兄保管着……” 听此, 二人互相看了看。 正说着,问剑山庄的弟子们也整装待发。 程弋走在最前面, 看见白幼梨的时候眸色暗了暗, 但还是上前来打了招呼,“白姑娘。” “少庄主, ”白幼梨抬眼望着他, 心存感激,“多谢五年前的出手相救,还有这五年来的收留和关照。” 程弋苦笑一瞬,道:“同为正道弟子, 出手本来就是应该的。今日白姑娘能回苍山派,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白幼梨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身后站定一人, 江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少庄主侠肝义胆,等过段时间,我必会让人亲自上门答谢。” “尊上言重了。”程弋笑容一僵,恭敬道。 江肆一手虚虚地护在白幼梨的身后,对着程弋冷笑,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魔尊已经不爽快了。 只有白幼梨似乎并未看出其他,她跟程弋行了一个同辈礼,道:“那就与少庄主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白姑娘,保重。”程弋回礼。 二人说完之后,程弋便带着人往前走了。洛漾走在后面一点,一直在跟白幼梨挥手,凑近的时候还道:“阿梨,再见!” “再见,阿漾。” 跟问剑山庄的弟子告别后,白幼梨便走到了萧依云的身边。她回头看了看江肆,对方正站在原地看着她,身后跟着兰时素商和元芜。 二人这回学聪明了,使用传音。 兰时道:“啊这……她都跟程弋道别了,不准备跟尊上说点什么吗?” 素商道:“嘶……不会吧,他们两个今下午不还单独待了很久吗?” 正当这时,笑眯眯的元芜加入了传音,道:“道上的事情少打听,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尊上听不到吧?” 说着,元芜转头把两人一人看了一眼,用口型道:你们完了。 果然,下一刻,两人便感受到了强劲的威压,原本就还没有好全的内伤在一瞬间加重,嗓子眼中的血腥气咽都咽不下去。 眼前这灵舟还需要一点准备的时间,白幼梨看了江肆好几眼,发现对方还不离开,而且脸色不是很好,似乎在等着什么。 她有些不解,但还是问道:“师……二师姐,我可以去跟师兄说几句话吗?” 萧依云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随即道:“去吧。” 白幼梨应了一声,三两步跑到了江肆的面前,对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好转了,道:“师兄,我一个月后就回来。” 方才靳子琛告诉她,他昨夜给罗燃风传信说了她的情况。罗燃风回信说等她回去后会亲自给她看看,尝试一下能不能找回记忆。 这个过程也许会有些久,白幼梨说的一个月都已经算短了。 可是江肆的面色又变了,他摇了摇头,道:“太久了。” “那……那二十五天!”白幼梨道。 对于江肆来说,原本失而复得就很不容易,他现在恨不得天天把白幼梨绑在身边,一刻钟都不分开。 而且昨天白幼梨说要先回一趟苍山去看看罗燃风的时候,江肆原本还想着让她先在苍山待一个礼拜也可以。 但现在不行了,别说一个礼拜了,他连三天都觉得长。 白幼梨竟然还一开口就是一个月,那可不行。太久见不到她,他肯定会受不了的。 白幼梨仰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肆的神色,最后只好道:“那师兄希望我多久回来?我听你的吧……” “三天。”江肆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时间。 三天都太长了。 白幼梨微微睁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为难,道:“三天会不会太短了啊……” “不管,三天后我去接你。”江肆说着,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后脑勺,为她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长发。 正当这时,苍山派的灵舟已经准备就绪了,靳子琛的声音传来:“小师妹。” “来了!”白幼梨回首应了一声,随后噘着嘴看了江肆一眼。心知自己可能改变不了对方的决定,只好道:“师兄,再见!” “等等。”就当白幼梨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江肆拉住了她的手腕,趁着她不注意地时候轻轻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这才道,“去吧。” 白幼梨的脸颊一瞬间爆红,她捂着方才江肆亲吻过的地方快速往后退了好几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红着耳朵跑了。 整个过程中,他身后的三个魔将都把目光看向别处,暗自啧啧称奇。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苍山,接着也没有过多停留,几人先前往清和殿复命,而罗燃风也正在那里等着。 白幼梨有些局促,因为周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太过陌生。 -- 第263页 但好在靳子琛一直安慰她,让她无需紧张。 没过多久,他们三人就到了清和殿。白幼梨刚踏入殿中,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坐在上首的罗燃风,对方的年岁早已过百,可满头青丝,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 白幼梨行礼,恭敬道:“弟子见过师尊。” “回来就好,”罗燃风嘴角带着笑意,他走下高座,握着白幼梨的小臂让她站直身子,笑着说:“小七这般模样,倒让为师想起你刚来苍山的时候了。” 也是这般局促紧张,走的步子都显得小心翼翼。 “不过是回家,何必如此拘谨?”罗燃风说道。 白幼梨感受到手腕处微微发热,猜想应当是罗燃风在探查她的灵脉,遂没有挣扎。 “出去一趟,回来都已经元婴了。”罗燃风声音轻快,夸赞着自己最小的徒弟。 虽说白幼梨是他的徒弟中最后一个结成元婴的,可这般年岁的元婴修士,放眼整个正道也算是佼佼者了。 感受到罗燃风的灵力循着她的灵脉和骨骼游遍了全身,白幼梨通身都是暖融融的,就连回途的疲劳也一扫而空。 不一会儿,罗燃风便收回了手。 白幼梨望着他的侧脸,只听靳子琛问道:“师尊,怎么样?” “这不是寻常的失忆……”罗燃风笑着说,“我应该是没有办法帮小七找回记忆了。” “那谁可以呢?”白幼梨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罗燃风说完这句话,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发顶,“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白幼梨有些迷茫,她细细思考了罗燃风话中的意思,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无法,她只得先回去。 刚走出清和殿的大门,白幼梨就被一个人飞快地抱住了,那人抱着她很快就红了眼圈,“白师妹,你可算回来了……” 白幼梨被扑得一个踉跄,把求助地目光投向身旁的两人,只听靳子琛道:“这是百灵师姐。” “百灵师姐,我没事了。”白幼梨连忙道。 “小师妹刚回来,百灵你就先带她回去吧。她现在对苍山都不熟悉,还要麻烦你稍微照顾一下。”靳子琛道。 百灵连连点头,拉着白幼梨跟二人告别后,就往住处走,一边道:“我听尊教说你失忆了,还不相信……但是也没关系,只要回来就好。” “你是不知道,我们得知你在罗溪镇出事的时候,整个清和峰都很难过。”百灵一边说着,眼眶又红了,“等你休息好了,也去看看会理师叔和乾元峰的云师姐吧,他们都很担心你。” “好……”白幼梨道。 百灵张口说了一连串,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白幼梨已经不记得这些人了,又跟她把方才提到的人都简单说了一下。 白幼梨听着白幼梨讲了不少苍山派的事情,没过多久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看着院中的景致,白幼梨尝试着回忆起以往,可还是无果,她只能放弃。 百灵在今天白日里已经把她的住处都收拾好了,道:“都还是以往的布置,一点也没有改变。” “原本我们也以为你可能只是失踪了,可尊教的玉佩碎了一角,而且他还受到了反噬……”说着,她不免有些伤感,“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可尊教还是不允许别人动你的屋子,想来他也一直相信你会回来。” 白幼梨静静地听着,随后又听见百灵问:“白师妹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离开了吧?” “不是……”白幼梨不忍直言,但还是摇了摇头,“过段时间,我回去师兄那里。” 她说的师兄,自然是江肆。 百灵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白幼梨就算失忆了也还是跟江肆关系这么亲近。她手上还端着茶杯,道:“不过也对……你都不知道江师兄这几年为了你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白幼梨心中一紧,轻声问道。 “当初你坠崖,都是因为琉璃宗和一些宗门前去罗溪镇围堵。听说江师兄在那之后,还在罗溪镇停留了很久,都是为了找你。” “之后回到西珑,他也没有停止过找寻。据说他经常离开魔宫,前往各处,都是为了找一个叫白幼梨的姑娘。” “而参与了罗溪镇围堵的那些宗门,无论大小,之后也一个都没有逃掉,除了琉璃宗之外都全部都被灭门了。” 白幼梨听着这些,心中动容。 “其实撇开这些不说,以前你们一同在苍山派的时候,关系也是最好的。你最喜欢黏着他,他在乎的也就你一个。” 说到这里,百灵的声音微微顿住。 “白师妹,你怎么哭了?” 第106章 苍山(二) “没有其他人……”…… 百灵说了一大堆, 倒好了茶水回头一看,只见坐在矮塌上的白幼梨眼眶泛红,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见此, 百灵安慰了好一会儿, 白幼梨才停止了哭声。 再一看外面的天色, 早已经是深夜了。百灵最后说了两句,便让白幼梨好好休息,自己便先出去了。 白幼梨独自躺在床榻上, 被子拉得高高的,遮住了嘴巴。她圆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床帐的顶部,细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其实她有些困,可是她不想就这么睡着,便一边听着, 一边在心里默数。就在她数到三百六十五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轻响。 -- 第264页 她心下一动, 也不默数了, 直接坐起来,朝着外面, 轻声喊道:“师兄?” 外面安静了半晌, 似乎传来一声轻叹,随后便是一阵清浅的脚步声,伴着江肆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猜的。”白幼梨怀里抱着被褥,她用被褥遮住下半张脸, 声音也都闷在了被褥里。 白幼梨坐在床榻上听着江肆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之后又听见江肆隔着一层纱帘问:“阿梨,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白幼梨声音很轻。 接着, 她便看见一只手掀开了纱帘,江肆也向她望来。 在方才听到百灵说起江肆的时候,白幼梨就特别相见他。这会真的见到了,她没忍住眼眶一热。 她忍住泪意,往床榻的里边挪了挪,然后轻轻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没有说话。 江肆有些错愕,但还是坐在了她的床榻边沿,转眼看着小姑娘眼眶红红的,伸手把人抱过来,轻声问:“怎么哭了?” 白幼梨没有回答,只在江肆搂住她的时候反手抱住了江肆的脖颈。没一会儿,眼泪就把江肆衣襟打湿了。 “我以前一定很喜欢你吧,师兄。”白幼梨闷声道。 她的话让江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只在黑暗中抬起手掌给她擦拭眼泪。过了半晌,他才问:“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白幼梨闷着摇了摇头,她也说不上心中异样的感觉是什么,“可能是因为……喜欢被师兄抱着,也喜欢师兄亲我。” “亲你?”江肆拍抚着她的后背,思考了好久,“可是这几天,我好像没有亲你。” “有!”白幼梨抬头,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今天下午,师兄亲我头发了。” “那也叫亲吗?”江肆看着小姑娘眼眶里还是泪水,脸颊也湿湿的,又好气又好笑。 “为什么不叫?”白幼梨不解。 下一刻,江肆便用行动告诉她为什么亲头发不叫亲吻。 只见江肆一手掌着她的后脑勺,先是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白幼梨只感觉到额头上一下温软,转瞬即逝。她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江肆又亲了一下,她才连忙伸手阻止江肆,道:“可……可以了。” “还没完呢。”江肆嘴角翘起,笑得有些坏。 他的手还放在白幼梨的后脑勺处,说完又落下一吻,这一次亲的是脸颊。之后,他捧着白幼梨的脸看了好久,就好像是在思考下一口吃哪里一样。 白幼梨大脑一片空白,脸红得像是火烧了一般,舌头都捋不直了,“师兄……” 感受到江肆吻了她的眼睛,白幼梨没忍住眨了好几下眼睛,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师兄,很痒。” 江肆停下动作,看着她的眼睛不说话。就在白幼梨疑惑的时候,就看见江肆的目光渐渐下移,最后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意识到江肆的意图,她悄悄地拉高了被褥,遮住了嘴巴,一双圆圆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不仅如此,她还想要往后退一点,可是她已经背靠着墙壁了,无路可退。 屋子里很黑,江肆也没了动作,可是白幼梨总觉得对方暗红色的眸子此刻显得似乎有些失落,她心一横,拉下被褥,道:“师兄想亲,那就亲吧!” 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似乎逗笑了江肆,口中溢出了一点笑意。 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无人说话,江肆的笑声显得格外明显,白幼梨稍微瑟缩了一下,随后便感受到对方身子前倾,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这个吻只是双唇相贴一瞬,稍瞬即逝。 “亲完了。”江肆道。 “那……那就该睡觉了。”白幼梨抬手捂住似乎还在发热的嘴唇,羞赧不已,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扯过被褥躺下。 江肆侧着身子,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她的动作,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 白幼梨被看得满脸通红,却还是扯过被褥的一半盖住了他的肚子,故作正经道:“睡觉的时候要把肚子盖住,不然会很容易生病的。” 她这话说得很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江肆却轻轻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探究。 但是白幼梨已经把被褥拉高,盖住了自己的胸口,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似乎马上就可以睡着了。 江肆失笑,遂也靠近了一点,一手越过小姑娘的心口掌住了她的肩头,轻声道:“就这样让我睡在旁边?” “不可以吗?”白幼梨声音更小了,好像已经很困了。 “我倒是没关系,其他人呢?”江肆看着那张嘟嘟囔囔的小嘴。 在分开以前,有他一直守着?那这五年间呢,她是不是也这般不设防?果然那个少庄主程弋,留不得吗? “没有其他人……”白幼梨的睡意渐浓,说的话也越来越模糊不清。 可江肆还是听清了,他心里感到慰贴,稍稍矮了矮身子,在白幼梨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睡吧,阿梨。” 次日清晨,白幼梨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江肆的身影了。要不是她的记忆很清楚,可能都要以为昨晚上是一场梦境。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后便前去清和殿了。 彼时的罗燃风正坐在桌案之后,垂首在面前的宣纸上写字,看起来应当是在回复其他宗门掌门的书信。 -- 第265页 “师尊。”白幼梨先是在门边唤了罗燃风,在得到应答后才踏进了罗燃风的书房。 罗燃风停下手中的毛笔,笑着看着白幼梨,道:“小七,怎么今日过来了。” “过来陪陪您。”白幼梨说着,走到罗燃风的旁边,“我可以坐在您旁边吗?” “当然。”罗燃风说着还亲自从旁边给她拿来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白幼梨感受到罗燃风的爱护,心里温暖,乖巧地坐在旁边,便没有再说话了。 罗燃风继续提笔回信,他的手腕很稳,上好的狼毫毛笔在他手中挥动,看起来漫不经心,可落在纸上的字迹却端方雅正。 “师尊的字真好看。”白幼梨一时看呆了去。 “马屁精。”罗燃风嘴上轻骂着,脸上却带上了笑意。 罗燃风座下的弟子对他更多的是尊敬和儒慕,却都不像白幼梨这般亲近。 靳子琛和萧依云二人入门时间差不多,大多时候都是相互扶持,共同进步,鲜少有麻烦到罗燃风的时候,后来孟珩也是如此。 至于江肆,他性子沉闷,比起听别人教授更喜欢一人修习。 后来收了五弟子和六弟子,两人性子要稍稍跳脱一些,可在金丹以后便离开苍山派前去各地游历,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要不是玉佩上显示二人无事,罗燃风都以为两人殒命了。 最后就是白幼梨,当时洛桓卿将她从落花城带回来的时候,因为修行根骨极佳,陆启华便想收她为弟子。 当时他正好在场,在看见洛桓卿怀里那个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小姑娘时,也忍不住动了收徒的念头,便对陆启华道:“你都那么多弟子了,不若让给我吧。清和峰上,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声音了。” “这小姑娘根骨不错,可并非剑修的料子啊……”虽是这般说,可陆启华还是没再跟他抢人,“小姑娘天性纯善,心性通透,也不怕吃苦,你可要好好对待啊。” 之后,白幼梨便留在了清和峰,成为了罗燃风的第七个弟子。 原本,罗燃风是想要把白幼梨带在身边,亲自传授的。但很不巧的撞上了他要闭关的时间,遂不得不把她先交给其他弟子。 没想到的是,白幼梨张口就想让江肆带她修炼。 这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时的江肆年纪不大,在修剑一道上虽说早已显现出了天赋和希望,可是他性格过于冷淡沉闷。 原本罗燃风是想让白幼梨再考虑一下的,毕竟他也不想白幼梨因为江肆冰冷的性子而遭受大多的打击。 那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注意呢? 应该是江肆的反应吧。 在白幼梨说出她的选择之前,罗燃风便注意到江肆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儿,他看了白幼梨好几眼,可表情上却什么都不显。 白幼梨说出答案之后,他目光中也透露出了微微的讶异。之后,他似乎是紧张了,看了罗燃风一眼,毕竟最终这件事还是需要师尊点头。 江肆年幼之时经历了许多悲苦,又在苍山派修习这么久,其实他的心性已经得到了很大的磨砺。 大喜大悲,不露声色。 可他终归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罢了,罗燃风还是看穿了他的真实所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答应白幼梨的要求。 虽说罗燃风和江肆关系最为浅淡,可终归是弟子,若是白幼梨可以让江肆感觉到同门的温暖,倒也不错。 时光荏苒,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罗燃风写完回信,看了一眼身边正认真温书的白幼梨,分明刚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姑娘,现在已经成大姑娘了。 “几日后离开苍山?” 原本安静的书房中,罗燃风声音徒然想起,把白幼梨吓了一跳,随后有些局促,小心道:“原来师尊你知道啊?” “我还不了解你们?” 第107章 苍山(三) “陪着我就好了,只要是阿…… 就这般, 白幼梨在苍山派住了好几天,这期间去看了云冉冉和会理,其他时间都留在了罗燃风的书房里。 在没闭关的时候,罗燃风其实很忙, 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务, 还要天天和各个宗门的掌门长老保持联系, 掌握许多地区的妖兽动向。 罗燃风说:“其实以往魔族也在我们的掌握范围之内,虽说不完全,可还是要大致知晓他们的动向, 以作防范。但最近几年就没有了,阿肆把他们管束得很好。” “原来师兄成了魔尊,还有这样的好处。”白幼梨双手托腮,望着罗燃风笑眯眯地说。 “哼,那臭小子, 倒也省心。”罗燃风笑着说。 白幼梨看着罗燃风的笑容,心中却有些疑惑, 道:“可是……师尊应当也知道师兄他在成为魔尊之后, 灭了不少宗门吧,师尊是怎么看待的?” 罗燃风垂首瞅了她一眼, 随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道:“小七,这话为师在五年前也跟你说过。” “人这一辈子,随着自己的心意过得开心就好了。”罗燃风抬眼,似乎是在回忆, “虽然人不需要睚眦必报,但也不需要大度。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上赶着找死,阿肆为何还要给他们留活路?” 白幼梨听完罗燃风的话, 有些呆愣,但随即反应了过来,附和道:“师尊,你说得对!” “马屁精。”罗燃风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写着回信。 -- 第266页 听见罗燃风的轻骂,白幼梨笑得有些傻,随即垂首继续去看面前的《一朝集录》,这一本是莫长老赠予她的。 昨日,她还在储物玉佩中找到了另一本,封皮上也写着《一朝集录》,但是厚度远远赶不上她手下的这本,应当是只有一部分。 她将两本《一朝集录》做了仔细的对比,发现薄的那一本上面的曲子确实都是这一本中挑选摘录的,而且还都是安神静气的曲子。 也不知道那一本是从哪里来的…… 白幼梨有些疑惑,连带着这一页上面的曲子看了太久,引起了罗燃风的注意。只听见罗燃风道:“看你这两日都在看这本曲谱,能让为师看看吗?” “当然。”白幼梨说着,连忙把书籍合上双手递给了罗燃风。 罗燃风看见封皮上面的书名,微微挑了挑眉毛:“一朝?莫一朝?” “师尊认识莫长老?”白幼梨有些惊讶。 “莫长老?他现在是在问剑山庄吗?”罗燃风问道。 “是的,他在问剑山庄专门传授乐音的课程,而且很受弟子们的欢迎。”说到这里,白幼梨稍稍停顿了一下,“也是他发现了弟子的乐修天赋,主动让弟子去听他的课的。” “哈哈哈哈——”听完白幼梨的话,罗燃风笑出了声,“那老头子几十年前便消失了,没想到是躲到问剑山庄去了。” 之后,罗燃风告诉她:“莫一朝算是我们这一辈弟子中乐修天赋最为出众的二人之一,另一个便是花幽谷谷主叶花轻。二人在修乐一途上从小比到大,关系亦敌亦友。” “能和叶谷主齐名,那定然是很厉害的人物了。” 白幼梨微微睁大了眼睛,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得到了这么莫长老这么厉害的乐修天才的指导,还得了他的曲谱书籍。 可是接下来听到的,让她更加惊讶了。 “那要这般说,更厉害应当是我们的小七啊,毕竟你可是得了他们两位的真传呢。”罗燃风这么说着,笑得更开心了。 能让两位修仙界最厉害的乐修大能指导他的徒弟,他罗燃风也不差了。 “什么?”白幼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曾在花幽谷跟着叶谷主修习乐音三年。”罗燃风再次跟白幼梨说了一下令她震惊的消息,“算起来又快到花幽谷开谷的日子了……” 接二连三的消息袭来,让白幼梨变得晕乎乎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罗燃风亲传弟子这件事情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没想到她之前还有那么多传奇的经历。 说完这些,罗燃风抬眼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发现已经快要日落了。他慈爱地看了白幼梨一眼,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便先回去吧。” “好吧,”白幼梨想着罗燃风也许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连忙站起来收拾自己的书籍,“那弟子明日再来寻师尊。” 罗燃风但笑不语。 白幼梨离开了清和殿,按照之前记下来的路线在清和峰随便逛了一圈,途中遇见了百灵,她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百灵师姐,要去哪里?”白幼梨上前叫住百灵。 “是白师妹啊!”百灵看见她,也很高兴,随即挥了挥手里的信,抬起下巴示意不远处的院落,“这里有孟师兄的书信,我给他送过去。” 白幼梨看了看紧闭的院门,道:“三师兄不是在闭关吗?” 正是因为孟珩一直在闭关,白幼梨回来这几天才没有看见她。听说孟珩为人温和谦逊,以往对她极好。如今还不得相见,倒是很可惜。 “是在闭关,所以我只能把书信放在他的洞府门口,等他自行查阅。”百灵笑着说,随即想到白幼梨还没见到孟珩,“白师妹,要不要与我同去?” “好!”白幼梨赶忙上前。 二人并肩进入了孟珩的院落,穿过院子里,她们来到了后山。孟珩在那里开辟出一处洞府,专门用于闭关。 百灵将书信放在了门口的一块小石头上,上面布置着一个小型传送者。书信甫一落下,便运作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书信已经被送进去了,就等孟师兄查阅了。”完成了任务,百灵一身轻松,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白幼梨望着那一方小小的传送阵,道:“三师兄是不是经常收到书信啊?” “孟师兄他温柔有礼,在整个正道上都有不少朋友。而在他闭关期间联系不便,是有不少人给他写信。”百灵思索道。 白幼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他有过回信吗?” “这倒是没有。”百灵道。 那定然是没有的,毕竟这个阵法都是单向传送,只能把书信送进去,不能把东西传送出来。 送完了信,二人又往外走。 再次经过院落的时候,白幼梨突然瞥见了一抹蓝紫色。她警惕地看去,只见假山后面躲着一只庞然大物。 “那是什么?悠霏吗?”白幼梨惊讶地睁大了眸子。 那是一只圆滚滚的灵兽,圆滚滚的,毛发呈现出罕见的蓝紫色,一双蓝色琉璃般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看着这边。 百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见了那只无处可藏的灵兽,笑道:“那是孟师兄养的灵兽,是毛色很罕见的悠霏,据说这种颜色的只有这一只呢。” -- 第267页 悠霏是比较罕见的灵兽,其性格憨厚温和,同时也比较慵懒,所以不少修士都饲养用于解闷。 这颜色确实很罕见,毕竟寻常的悠霏毛色都是雪白的,惹人喜爱。跟这只蓝紫色的悠霏一比较,那些雪团子倒显得普通了。 等白幼梨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天边已经暗下来了。 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心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奇怪。她蹙着眉头,放缓了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香味实在太过熟悉,白幼梨心下一惊,快步走到房间内,果然看见江肆正阖着双眼躺在她的床榻上。 白幼梨三两步上前,轻声唤道:“师兄?” 没错,空气中淡淡的香气便是之前在江肆的房间中闻到的檀香。因为之前有闻到过,白幼梨也敏感地闻到了雪莹草的味道。 江肆睡得很浅,在白幼梨喊第一声的时候就有了回应,他微微睁开眼,伸手来抱了抱白幼梨的后背,道:“阿梨。” “师兄,头疼吗?”白幼梨蹙着眉头,心疼问道。 “嗯,”江肆实话实说,“想你了。” 江肆的眼周很红,眼睛里也有血丝。 白幼梨很担忧,她握住江肆的手,问道:“师兄,你告诉我,雪莹草是不是已经没那么大的作用了? 无论是谁,使用同一种毒或者药的时间久了,作用都会下降。 这已经是很大的弊端的,更何况是雪莹草这种奇特的毒草。越到后面,雪莹草对江肆的身体危害就越大。 她声音里满是忧心,江肆却笑了笑,他拍了拍白幼梨的后脑勺,笑道:“没白看书,什么都知道。” 见江肆笑,白幼梨心中的担忧更甚。她推了推江肆的肩膀,让他往里面挪了一些,自己掀起被子钻进了江肆的怀里。 “哼……”江肆闷声笑了笑,让白幼梨在自己怀里躺好,顺便给她掖了掖被角。 感受到江肆蹭了蹭她的脑袋,白幼梨仰头看向他,道:“我还能做些什么吗?” 除了就这样陪着他。 江肆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低哑:“陪着我就好了,只要是阿梨就可以。” 这距离上一次江肆使用雪莹草才过去几天,他就又成了这样。看来江肆真的离不开雪莹草,而现在雪莹草的作用也大打折扣。 白幼梨抬手抱住江肆的腰,脑袋枕在江肆的臂膀处,心疼道:“师兄,我跟你去魔宫吧。” 如果她陪着江肆会让他好很多,那便陪着他。 “好。”江肆轻笑出声,胸腔的震动让白幼梨耳朵麻麻的,“但是现在,就先睡一觉吧,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去魔宫。” “嗯……”白幼梨闷闷地应了。 “睡吧。”说着,江肆抬手蒙住了白幼梨的眼睛,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第108章 喜欢(合) “喜欢阿梨,只喜欢阿梨。…… 次日一早, 江肆便带着白幼梨回了魔宫。因为走得太急,白幼梨只来得及给罗燃风留下了一只传信的纸鹤。 临走的时候,经过了孟珩的院子,白幼梨颇有些可惜地说:“这次回来, 都没有见到三师兄, 说不定以后很难见到他了。” 江肆冷哼了一声, 似乎对于她在乎其他男人很是不满,“我倒是希望如此。” “什么?”白幼梨的手被江肆牵着,她顺着摇了摇, “师兄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闭上眼睛。”江肆轻声道,之后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徒手在空中撕开了一道裂痕,带着她走了进去。 等白幼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已经到了魔宫的门口了。 应该是一早就听到了消息,前来迎接的是炎序和白藏。 这不是白幼梨第一次见到白藏, 可是上一次在宴会上太过匆忙, 这一次倒是可以近距离再好好看看。 白藏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把他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只露出了一双惨白的手和下半张脸。 奇怪的是, 他的存在感很弱,就好像只要白幼梨不特意去看他,就不会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她好奇地盯着白藏看了好久,从对方的下巴到手背上的痣。就算她的目光毫不掩饰, 对方也只是紧抿着嘴唇,不为所动。 直到江肆伸手搂过她的腰带着她转了一个方向,白幼梨才不得不收回了目光。之后, 耳边传来江肆的声音,“看什么?有那么好看?” 被抓了包,白幼梨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又不好当着别人的面,直接说她觉得白藏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只好笑了笑蒙混过关。 再转头,白幼梨便不再去看白藏了,看向了炎序。 炎序和上次在弱水之畔时见到的一样,双目无神眼底发青,脸色苍白就好像生了很重的病一样。对方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和她目光相接一瞬,随即移开了。 看起来炎序和白藏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让他们来接江肆简直就像是灾难,因为谁也不说话。 江肆倒也不在意,甚至根本没有施舍给他们一个眼神,便直接带着白幼梨进了魔宫。 白幼梨被江肆牵着手一路向前,最后停在了一座宫殿面前,只听江肆道:“以后,你便住在这里。” “好。”白幼梨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住的地方,总归江肆不会亏待她。 但是很快,白幼梨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 第268页 那座宫殿很大,陈设看起来也极为复杂,东西都应有尽有。但是因为这宫殿实在是太大了,倒显得空旷了。 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 “师兄,这里不会是你住的地方吧?”白幼梨试探着问,她方才稍微打量了一下,之后便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彼时的江肆走在她的身后,听见这话便随意地靠在了门框上,好整以暇道:“是啊。” “我住这里,那师兄住哪里?”白幼梨面上带着惊讶,声音里带着些不确定。 听此,江肆没忍住轻笑出声,他上前来掌住她的小脑袋,轻轻地吻了一下,道:“我很少回这里,你安心住着便是。” “那师兄平时都在哪里?”白幼梨些许不安。 “嗯……”江肆沉吟片刻,“就你上次看见的那里。” 白幼梨很快就反应过来,江肆说的是那间书房后面的房间。怪不得里面放着香炉,备着雪莹草,原来他一般都在那里休息。 似乎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江肆轻声道:“但是有你在这边,我可能就会经常回来了。” 正当这时,白藏出现在了宫殿门外,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白幼梨没忍住又看了白藏一眼,可是下一刻就被江肆挡住了目光。 听闻六大魔将之一的白藏极为神秘,用着夜观天象推测万事发展地预知能力,这也是能让他稳坐魔将第一把交椅的能力。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很有用的得力助手。 可是…… 在白藏出现的那一刻,江肆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站在白幼梨的面前为她整理头发,手上的动作很温柔,可是语气却冷得像是冰渣子,“滚开。” 他的语气出奇的冰冷强硬,把白幼梨吓了一跳。 是了,江肆虽然是她的师兄。可在那之前,他还是冷血无情,杀伐无度的魔尊,在魔族是万人之上的存在。 因为这些天江肆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温和了,她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事实。 白幼梨眨了眨眼睛,再抬眼去看的时候,白藏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接着,江肆声音放缓,道:“你就现在这里休息,等晚一点我再来找你。若是你实在是无聊,可以去上次的宫殿找我。” 说完,他又转头看了看宫殿门口,那里站着两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黑衣侍女,道:“好好照顾她。” “是,尊上。”两人弯腰行礼,语气恭敬。 部署好了一切,江肆才走出了宫殿。 江肆走后,白幼梨在桌边坐下。她抬眼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女,虽然她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垂头站着,可是还是让她很有压力。 在上次来魔宫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里的侍女应该是经过专门的训练的,一举一动都很有规矩,挑不出丝毫差错。 这样的人,白幼梨也不指望能跟她们处成朋友了,但也不需要她们的服侍,毕竟她自己的事情自己一人就可以做好。 她从玉佩中拿出《一朝集录》,最后还是忍不住看向两人,问道:“我可以问一下,你们的礼仪都是谁教的吗?或者说,是谁要求你们这样对待客人的?” 她之前也读了不少关于魔族的书籍,书里边可没记载历代魔尊有这样的要求。 听见她的问题,其中一名侍女上前半步,恭敬道:“是白藏大人的要求。” “哦,原来是这样。” 想不到白藏看起来阴沉沉的,竟然如此在意下人们的礼仪吗? 想完这一点,白幼梨便投入到面前的曲谱中。 等温习完之前的,又多看了几遍明日要练习的几首曲子,之后便祭出了栖凰,开始练习刚刚记下来的曲子。 因为有其他人在,白幼梨不敢弹奏催眠或者蛊惑人心的控制类,于是就多练习了几首安神静气的。 等练完之后,已经是午后了。 眼看着江肆还没有回来,白幼梨便决定出去走走。她走到门外,看了看两人,道:“你们会跟着我吗?” 最开始答话的侍女上前半步,语气还是那般平淡无波,道:“尊上吩咐了,在下应该好好照顾白姑娘。” 白幼梨蹙着眉头,这样也太奇怪,根本不自在。但是这是江肆的意思,她也不好为难这两个侍女,只好道:“那你们……跟远一点。” “是。”两人答道。 走了一段路后,白幼梨还是没办法忽视身后的动静,于是又转头,道:“你们一定要两个人一起跟着吗?能不能一个人?” “是。”两人再次答道,随后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侍女便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跟着。 白幼梨心里舒畅了不少,开始在魔宫里闲逛了起来。 魔宫的占地面积极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修建着很大的院子,因为没有特意取名字,就以方向命名。 就像上次问剑山庄和千壑门弟子休息的院子,就叫做西院。 除此之外,在院落周围还修建着不少的宫殿,它们有各自的作用,比如江肆休息的地方,和他的书房,甚至还有一些修建好了但是还没有确定其功能的,只是空置着。 最中间坐落着整个魔宫中最大的宫殿,据说那里是万魔拜服的地方,里面放置这江肆的尊位,一般情况下不会开启。 这让白幼梨想起来话本子里面的皇帝,那里可以看作是皇帝上朝的地方。 -- 第269页 这个想法让白幼梨没忍住笑出了声音,觉得这个很有意思。 然后下一刻,她就止住了声音,因为她看见了不远处的池塘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她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炎序。 炎序原本正盯着池塘里看着什么,但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动静,转头看了过来,两人立马就对上了目光。 原本,白幼梨还因为被人看见了自己傻笑有些尴尬,想要直接转身离开的。 可炎序似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转头又继续盯着池塘看了起来。 白幼梨虽有些好奇,但也不准备专门去看。于是她快步向前走,准备直接略过这一段的风景,去看下一处。 可就在她路过池塘的时候,池塘里突然开始冒泡,紧接着就是一大股扑腾的水花,直直地朝着她而去。 白幼梨被吓了一跳,虽然反应很快地后退了半步,却还是被水花扑湿了裙摆。 “什么东西啊?”白幼梨一时语塞,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不该出门。 水花还在继续扑腾。 原本安静的炎序终于出手,他使出一股魔气。那魔气击打在扑腾不停的水花上,水面很快就宁静下来。 白幼梨不解,往水中看去,只见水中正游着一尾巨大的鲤鱼。 那鲤鱼极大,至少有半丈的身量,衬得这两丈见方的池塘都小了不少。更奇特的是,那鲤鱼通体透明,就连体内的血管和鱼骨都一览无余。 因为是透明,那鱼在水中并不容易被发现。 白幼梨之所以可以一眼就看见它,还都是因为阳光照射在它身上,其上的鱼鳞片反射了阳光,映照着周身的池水都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好漂亮啊……”白幼梨看着水中欢快摇摆这鱼尾的鲤鱼,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一句倒是引起了炎序的注意,他再次向白幼梨看来,眼中似乎带着一些疑惑。 “怎么了?你不觉得它很漂亮吗?”白幼梨见他露出疑惑的目光,不禁轻声问出。 炎序若不是因为觉得这鲤鱼漂亮,为何还在这里看这么久? 而且这鱼也确实很漂亮,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白幼梨确信这并不是灵兽,她读过很多书,从未见过这样的物种。她猜想这或许是一种魔兽,只是长相不似其他种类那般丑陋罢了。 “它确实很漂亮。”炎序终于说话了,并且肯定了白幼梨的说法,“但你是第一个说它漂亮的人。” “怎么会?”白幼梨刚问出声,便反应过来。 就像刚才所说的,魔兽大多丑陋不堪,这般赏心悦目的物种很少见。这实则是因为魔族并不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因为没什么用。 魔族都慕强,所以他们只会喜欢有实力的魔兽。战斗力越强,他们就会越喜欢,因为这也算是实力的一种。 而就像池塘里的这条鲤鱼,美则美矣,但也只是美丽而已。 “这是你养的鲤鱼吗?”不知不觉间,白幼梨已经被鲤鱼吸引,双手握上了池塘的栏杆。 炎序坐在栏杆上,目光一直落在鲤鱼的身上,声音沙哑,“这不是鲤鱼。” “啊?不好意思……”白幼梨连忙道歉,又问,“那这是什么魔兽啊?” 既然是魔兽,那肯定就不是鲤鱼了,只不过是外形长得像而已。白幼梨自然是清楚这个的,只是刚才顺口了而已。 “是鲅焱。” “鲅焱……”说实话,白幼梨从未听说过这个物种,“看来以后要多读一点关于魔族物种的书籍了……” 这也是学习的重要内容。 白幼梨抬眼看了一下炎序,对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放在了池中的鲅焱上。 看起来炎序很喜欢这条鲤鱼,那他跟其他魔族还真的不一样。 鲅焱甩着透明的鱼尾巴,在池塘里欢快的游着。周围的水流随着它游动的轨迹不断变化,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白幼梨盯着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水光晃荡之间让她的双眼有些花,连带着水面的波浪都迷糊了起来。 “喂。” 炎序的声音传来,把白幼梨从眼前的景物中抽离出来,她这才后知后觉方才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炎序黑沉沉的眸子看了过来,随即又看向鲅焱,口中道:“鲅焱是一种幻兽,会迷惑人的心境。” “怪不得!”白幼梨拍了拍额头,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多看书,不然以后可能会再上当。 她看向炎序,笑着道:“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可能就要……” “成为鲅焱的食物。”炎序声音平淡地接话,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没想到这么漂亮的魔兽却这么危险,原来美丽的外表只是鲅焱的武器,这应该也是它作为魔兽的能力。 而另一边,江肆的书房中—— 书房中铺展这层层强大的威压,压抑得连空气的流速都变得缓慢,任谁在里面都会觉得喘不上气,窒息心梗。 江肆手中捏着一卷书,书上面写的都是关于星宿的。 而白藏此刻正垂着脑袋,站在下首,没有说话。 方才江肆听他说了关于魔星的一些事情,他手中的书卷上面也详细记载了自他出生这三十年来,魔星的移动轨迹和变化。 “哼,”江肆冷笑,“你就是依靠这个来确定我的位置的?” -- 第270页 “是,尊上。”白藏的声音沙哑难听,就好像嗓子在很早之前就被浓烟呛坏了一般,但好在吐字还算清楚。 “你倒是能耐。”江肆一手撑在额际,一手随意地把书卷扔在了白藏的脚边,盯着他的眸子闪过一丝杀意,“我没有杀你,是因为你对魔族有功。” “属下明白。” “不要自作聪明,妄自揣度我的意思。”江肆说完这一句,又拿起桌案上的一块魔石扔给他,“滚回你的南边去,别出现在她面前。” “是,属下告退。”白藏答完,便退出了江肆的书房。 他的双脚甫一踏出门槛,压制已久的血气涌上,一口暗黑色的鲜血从他口中溢出,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可怖。 而白幼梨来的时候,撞见的就是这个场面。 白藏的嘴角和衣襟处全是血迹,就连手腕上也沾上了。对方看见她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便弯腰微微行礼,之后就立刻转身离开了。 白幼梨的目光一直落在白藏的手上。 “阿梨,进来。”江肆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 “来了。”白幼梨连忙收回目光,踏过门槛走了进去。 空气中的魔气还没有完全消散,白幼梨很快就感受到了江肆的心情不好,想来应当是和白藏有关,是以白幼梨也不敢提方才看见的。 她扬起一个笑容,快步上前:“师兄,我来了!” 江肆坐在桌案后面,面前摆放着一些书籍和几封书信。可书籍并没有翻开,书信也没有拆开的痕迹。 白幼梨在江肆的身旁坐下,乖巧道:“我这个时候来,不会打扰到师兄吧?” 因为知晓江肆心情不虞,白幼梨偏着脑袋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只看得见他一个似。 这当然是因为她想让江肆开心一点,忘掉方才的烦心事。 和她相处这么多年,她那点小心思,江肆只消一眼就可以看穿。可是他又对她这一点乖巧喜欢得紧,心里只觉得慰贴。 “不会。”江肆也随着她坐下,果然在下一刻白幼梨就凑近了一些。 白幼梨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那我可以在师兄这里看书吗?” “当然。”江肆忍俊不禁。 “以后天天都可以来吗?”白幼梨得寸进尺。 “随你。”江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其实巴不得她天天这么粘人才是好的。 就这样,两人坐在一起。江肆处理着魔族的事务,而白幼梨就在旁边安静地看书,两人各不打扰。 一直到夜幕落下的时候,白幼梨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丝寒冷。 下一刻,江肆便抖开一件披风给她披上,然后贴心地给她系上系带,随口道:“魔族夜晚很冷,你的和阳玉呢?” 白幼梨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江肆说的是什么,随后从玉佩中拿出一块圆环状的玉,道:“在这里。” 她的手刚触碰上和阳玉,便通身舒畅,暖意也随即在全身扩散。 白幼梨觉得暖和了之后,去摸了摸江肆的手指,发现对方的手掌冰凉。 这是魔族天生的特性,因为他们没有心脏,体温自然也要比常人低很多。 可是这也挡不住白幼梨心疼,她把和阳玉放在江肆的手上,道:“师兄的手好冷,还是你抱着吧。” “傻瓜。”江肆轻笑出声,把和阳玉推了回去,并且把她的身子转了过去,让她在椅子上坐好。 再怎么说和阳玉也是法器,自然只对灵修有作用。 白幼梨觉得心疼,她只好一只手搂着和阳玉,一只手去握住了江肆的手指,还理直气壮道:“和阳玉不管用,那我帮师兄暖手。”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中关于法器的书籍翻过一页,这本书是在江肆的书架上面上的,还都是她未曾看过的书,想来可以够她看很久了。 下一页上面记载的是两枚连在一起的铃铛,名字是逢祝。除此之外,上面还写着这逢祝有安神的作用,可以平复血气。 感觉这个铃铛对师兄有帮助…… 这种用于安抚精神的法器多半贵重少见,可是不知为何白幼梨总觉得这画上的铃铛分外眼熟。她凑近书页看了良久,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江肆突然伸手拦住了她的额头,用了点力气让她后退一些,同时道:“凑那么近做什么?” 白幼梨拉住江肆的手腕,指着书上的铃铛,问道:“师兄,你看这个铃铛,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江肆随意地看了一眼,道:“没见过,这是蓬莱云中仙宗主云柏真人的法器。”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很久之前也尝试过找寻。 因为这铃铛远远比书上记载的功效要神奇,而且可以舒缓他的狂症。在后来得知这是有主之物后,便放下了。 听见江肆的话,白幼梨也暗自觉得自己也没见过这个东西,毕竟连神通广大的师兄都没有见过,而且还是蓬莱仙岛的东西。 可是她还是没有翻下一页,盯着那铃铛又看了半晌,终于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了!她的储物玉佩里! 这般想着,白幼梨试探着将灵力探入腰间的玉佩,然后那两枚与书上一模一样的铃铛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 第271页 铃铛在她手中轻轻晃荡,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说白幼梨了,就连江肆眼中都带着讶异。 “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这铃铛是云柏真人给我的呢?”不知道为什么,白幼梨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以前的自己竟然还和云柏真人有关系,对方还赠与了她这么厉害的法器。 江肆望着白幼梨手中的铃铛,很快就记起白幼梨在授学礼最后的晚宴间,被一只兔子带走的事情。 显然,这便是事情的真相了。 之后,二人还发现,这铃铛早已认了白幼梨为主。 白幼梨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抬手轻轻晃动铃铛,很快就有一连串清脆的铃铛声从中传出。铃声中包含着灵力,在书房内不断飘荡。 她看向江肆,问道:“师兄,有什么感觉吗?” 说实话,江肆感觉很好,尤其是他能通过这铃声感受到白幼梨的灵力。 白幼梨虽然修剑,可是她在灵力控制一道上表现得更加突出,这也是她可以修乐的重要原因。她能很自如地控制灵力,而且也很温和。 看着眼前晃着铃铛的小姑娘,江肆愈发觉得白幼梨就像是他的福星。原本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让自己很高兴,可她偏偏还一直给他带来惊喜。 见江肆不说话,白幼梨便停下晃铃铛的手,凑近了一些,关切道:“没有作用吗?怎么不说话?” 江肆回手抱了抱她的后背,道:“很有用,谢谢阿梨。” 听此,白幼梨便高兴了,她点点头,道:“那我把这个挂在这个书房里吧,每次我来的时候就往里面存放一点灵力。” 这么说着,她也这般做了。 看着小姑娘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寻找合适的位置,江肆心情颇好。 最后,白幼梨把铃铛挂在了靠里边一点的地方,不能离江肆太近,她怕会打扰到他做事。但也不能挂远了,否则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这样,师兄你就可以不用雪莹草了吧。”白幼梨回到江肆身边坐下,道。 没想到小姑娘还记挂着这件事,江肆笑了笑,应道:“好。” 月上中天,白幼梨看书都看得有些累了,可江肆似乎还不能休息。她把手臂放在桌案上,偏着头趴下,看着江肆的侧脸。 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江肆此刻正微微地皱着眉头,额间的魔印在灯光下呈现出暗红色。他长而密的睫毛垂下,微微遮住了暗红色的眸子,眼角处有一颗小痣,漂亮极了。 “怎么?” 白幼梨本来不想打扰江肆,可是对方反而先开口了。她哼哼了一会儿,然后才直说:“师兄好看。” “胡言乱语。”江肆忍俊不禁。 “才没有!”白幼梨反抗。 没跟她胡闹,江肆转眼看了看殿外的天色,转而合上面前的册子,道:“走吧,回去了。” “师兄,你不看了吗?”方才江肆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有写完,她可是看见了,怎地现在就直接走了? “很晚了。” 至少要先让她休息才行。 魔域东边是一片大海,其中栖居着各种栖水的魔兽,在这之中以魔蛟一族最为强大,是除了管制东边的元芜之外,势头最大的种族。 而近来东边并不安定,黑虎和白狮两族因为中间的一块领地而打了起来。此事重大,很快就影响到了魔蛟一族。 元芜最近留守魔宫,根本无暇顾及东边的事情,是以三方的首领只得前来魔宫,为了此事找寻元芜。 当时听见三人汇报的元芜刚吃完东西,坐在尸山上,嘴角还带着鲜血,冷笑着看着黑虎和白狮:“连手下都管教不好,我留着你们做什么?” 当然,黑虎和白狮最后没能走出元芜的宫殿。 魔蛟的首领是一个美艳妩媚的女子,她看着死在她脚边的两个人,只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就准备离开。 元芜单手撑在额头处,少年音色极其具有欺骗性,问道:“菱姣,这一次准备待多久?” 菱姣微微侧过头,道:“元芜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尊上的师妹回来了,你知道吧?”元芜抬手轻轻舔舐了一下手指上的鲜血,好整以暇地看着菱姣,“以前你得不了手,现在更不可能。” 这件事情菱姣自然是早就知道了,这也是她这次前来魔宫的目的。可是听见元芜直接说出来,她心里自然还是不爽,可元芜终究是高位者,她冷声道:“元芜大人,在下自有分寸。” “有分寸最好,我就怕你拎不清,给我生事。”说完,元芜咧嘴笑了笑,张狂肆意,“滚吧。” 东边的事情白幼梨并不清楚,因为她一直待在江肆的书房里翻阅书架上面的书。而那些事情根本传不到江肆的耳朵里,不然六大魔将根本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鲅焱……”白幼梨今天看的是关于魔兽的书籍,看了大半天了终于看见了那条透明的鲤鱼画像。 听见她嘟囔的声音,江肆微微侧目,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轻微挑眉,道:“你见过它了?” “嗯,”白幼梨也不否认,“前几日在池塘里看见了,听说是炎序养的,觉得很漂亮。” “在魔族,越漂亮的东西,就越是危险。你若是见了,还是离远一点好。”江肆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 -- 第272页 就当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异动,江肆皱了眉头,道:“我这书房,现在是什么人都可以进了吗?” 他神色不虞,就连声音也很冰冷。 白幼梨有些不解地环顾四周,这书房里除了她和江肆,便只剩下门外候着的两个侍女了,哪里还有其他人? 正当白幼梨不明白的时候,门口处出现了一抹纤细妖娆的人影。那是一个衣着清凉的女郎,身上穿着薄薄的鲛纱,曲线诱人。面容更是美艳,媚眼如丝,红唇如火。 那人就像是美艳和妖娆的化身,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像是每一步都踩在了人的心上。 白幼梨见此,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她往江肆的方向靠了靠,轻声道:“师兄,这……这是魅魔吗?” 这般少见的尤物,师兄也会觉得漂亮吧? 这般想着,白幼梨抬眼悄悄地去看江肆,却见对方根本不为所动,只一手护着她,一脸冷漠道:“什么事?” 菱姣早已习惯了江肆的态度,微微弯腰行了一礼,道:“尊上,在下前来是为了说明黑虎和白狮两族之事。” “此事我已经听说了,你直接去找元芜即可。”江肆的声音很冷漠,似乎一句话也不愿意跟她多说。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魔蛟一族也不是非你不可。” 原来不是魅魔,是魔蛟啊…… 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了,菱姣连装傻也做不到,只好离开,“是,尊上。” 在这短短几句话中,白幼梨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书。在菱姣告退的时候才抬起头来,匆匆一眼间,一时怔愣。 为什么……总感觉刚刚那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就像是像师兄说的,在魔族越漂亮就越危险吗? 就在白幼梨愣神之际,旁边的江肆用力搂了搂她,道:“发呆做什么?继续看书。” 比起刚才冷得掉冰渣子,江肆现在的声音可以说是温柔得滴水了,尤其是在说完这话后还摸了摸她的脑袋以作安慰。 “吓到了?” 白幼梨摇了摇头,道:“没有。”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白幼梨继续看书,也没再跟江肆说话。但是她总是忍不住想起菱姣最后的目光,感觉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毒辣和嫉妒。 她想了好久,突然间大悟。 那女人,是喜欢师兄吧! “到底在想什么?”江肆偏头看向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白幼梨被吓了一跳,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很明显吗?” 为什么就连走神也会被师兄发现啊? 江肆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应该是不明显的。” 是因为他太了解白幼梨的,白幼梨温书很少走神,每次走神就会下意识地去揉捏书页的边角处。而且可能也想要掩饰自己在走神,偶尔还会翻动书页,等回神的时候又会翻回去。 “如果不想看了,就先回去吧。”江肆说着掌住白幼梨的后脑勺,带着她靠近自己,同时垂头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 因为刚才的事情,白幼梨还有些呆愣,她抬手捂住方才江肆亲吻的地方,那里好似在微微发烫。就算江肆已经这样吻过她好多次了,她还是有些害羞。 她捂住额头,表情有些呆呆的。过了半晌,她看向江肆,因为不好意思两只眼睛都是水润润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江肆单手支在桌案上,侧着身子面向她,看着她这么久也说不出话来,忍俊不禁道:“怎么?不好意思了吗?” “也不是……”白幼梨突然想起来,这么久以来,也没听到过江肆亲口说出他对自己的感情。虽然他对自己很好,也总是亲额头,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有些不安。 见她说不出话来,江肆也没有着急,只垂眸平静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 “师兄,你从来没跟我……”白幼梨望着江肆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闭上眼不去看江肆的眼睛,然后豁出去了一般小声道,“没跟我说过喜欢!” “你真的喜欢我吗?” 说完,她连忙抬起两只手捂住脸,不敢再去看江肆的反应。 她心跳快了很多,砰砰地就像是快要跳出来了一样。她胆怯又羞赧地等待着江肆的反应,可是对方半晌也都没有回应。 白幼梨心中的紧张更甚,正想着要不要干脆转身逃掉算了。可是就在她破罐子破摔转过身,迈腿就要跑的时候,突然一双手臂伸过来抱住了她的腰。 江肆的力气很大,白幼梨的后背很快就贴在了江肆的胸膛处。只感受到江肆的胸膛轻微震动,声音从耳后传来,“跑什么?” “我……”白幼梨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回到半刻钟之前把犯傻的自己拖出去,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间书房里。 “我说过,只是阿梨忘了。”江肆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用力扳过她的身子,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样子,白幼梨就不得不和江肆面对面了。 白幼梨一手捂着红透了的面颊,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江肆的脸,她支支吾吾道:“那……那你再说一遍。” 对方轻轻地笑着,宠溺地亲了一下她的手指,就像是吻了她的眼睛,顺从道:“好,那我再说一遍。” 说着,江肆抬手拉住白幼梨捂住眼睛的手,轻轻捏了捏,看着她的眼睛道:“阿梨,你若是想听,我可以天天说给你听。” -- 第273页 “不要这个!”白幼梨快速摇头,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就今天,我只想听一遍就可以了。” “好好好,”江肆当真是白幼梨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顺着宠着,他叹了一口气,“喜欢阿梨,只喜欢阿梨。” 白幼梨脸涨红,却因为她跨坐在江肆的腿上,根本躲不开他的注视。而且,她也移不开目光,江肆的眼睛好像只看得见她一样,专心地看着她。 “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了,喜欢阿梨陪着我,在那时候我就想,有阿梨一个人就够了,其他的都没关系。” 江肆轻声说道。 听到这些,白幼梨忍不住哽咽了,原本方才想听江肆说这些只是因为见到菱姣有些不安,结果听见他的话,她又忍不住难受。 她伸手搂住江肆的脖颈,抽泣着说:“我也喜欢师兄,只喜欢师兄。” 第109章 亲昵(合) “再亲一下,可以吗?”…… 次日, 白幼梨抱着《一朝集录》前去江肆的书房,途中路过了鲅焱的池塘,同时也看见了炎序。 两人经过上次的简单交谈,现在也算是看见了可以打招呼的关系。是以白幼梨走近池塘, 喊道:“炎序!” 炎序原本正专心看着池塘里面的鲅焱, 闻声转头看来, 随即看见她怀里抱着的书,问道:“要去见尊上吗?” “嗯。”白幼梨把曲谱放在栏杆上,垂首去看池塘里的鲅焱。 现在还只是卯时末, 阳光还不是很强烈,照在池子里虽然没有上次那般惊艳的感觉,可鲅焱的身体却显得更加透明了,几乎和池水融为一体。 “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很漂亮。”白幼梨忍不住发出惊叹。 炎序看着趴在栏杆上, 双眼亮晶晶,笑得灿烂的白幼梨, 旋即移开了目光, 随意道:“身在魔域,对这种漂亮东西还是保持警惕吧。” 这句话和江肆说过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是以白幼梨笑了笑, 道:“我知道,我很小心了。”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白幼梨和炎序同时转身看去。 是菱姣, 她先是看了看白幼梨,随后跟炎序行礼,问候道:“炎序大人。” 炎序只最开始看了她一眼, 之后便没再施舍给她目光。 这几次和炎序见面,白幼梨倒也发现了对方话少得可怜。能不说的话绝不说,能少说一点就少说一点。 气氛有些尴尬,但这也是别人的事情,白幼梨不好插手,便继续看着鲅焱,也没有说话。 最尴尬的当然是菱姣了,她面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这种情况下换做是谁都应该自讨没趣,直接转身离开了,可是她还上前了两步,道:“原来你们在看鲅焱啊。”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惹得白幼梨没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而她这一转头,正好和菱姣的眼神对了个正着。对方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然变成了妖冶的紫色,瞳孔放大,就好像一个无尽的深渊。 白幼梨一愣,双眼空洞一瞬,可下一刻就回过神来。碧落瞬间出鞘,准备刺向菱姣,可却落了一个空。 因为炎序出手更快,直接一脚踹在了菱姣的肚子上,随即踩碎了她的肋骨。 方才的虚幻似乎还在眼前,白幼梨快速眨了眨眼睛,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铃铛的声音,是逢祝的作用。 一息之间,白幼梨便恢复了过来。 她手中还握着碧落,碧落剑身嗡鸣,干净的灵力与这满是魔族的魔宫格格不入。 炎序面上一片平静,看起来很轻松,可他的脚却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压得菱姣喘不过气来,他动脚碾了碾,“我就说你怎么还不滚回海里去……” “炎序大人……”菱姣被这一觉踹得奄奄一息,脸颊上甚至开始生出鳞片,显然是连人形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哎呀,这是什么?” 突然,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道意气风发的少年音。 是元芜来了,他双手背在身后,脚下步子轻快地走进,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让我来看看,这里发生什么了?” 炎序松开脚,看着不断口吐鲜血的菱姣,道:“元芜,你的下属。” “不,她应该不会是我的下属了……”元芜笑嘻嘻地说着,一边走到了白幼梨的旁边,“你没事吧?” 白幼梨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询问自己,一时间有些呆滞,原本还以为元芜是不会跟她搭话的,连忙道:“我没事了……” “真是该死,都说了不要给我生事了……”元芜在菱姣的身边蹲下,笑容愈发灿烂,可眼神却越来越冰冷,“不知死活的东西……” 说到最后,元芜的笑容瞬间收敛,白白净净的右手伸手就准备去掐住菱姣的脖子。 在这个过程中,菱姣根本不能动弹,她的脖子上也长出了鳞片,面上满是惶恐,她早就看见了自己的结局是死亡了。 就在元芜的手指捏住菱姣脖子的瞬间,白幼梨的眼睛就被蒙住了,江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让她死在这里。” 江肆的声音很冷。 元芜只好顿住手,他手上已经沾上了鲜血,有些难过地说:“尊上,我还想着这个可以给炎序的鲅焱当食物呢。” 江肆引着白幼梨转身面向自己,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处,说道:“走吧。” 那就是默许了。 -- 第274页 方才江肆那句话原本的意思就是别让菱姣死在白幼梨的面前,脏了她的眼睛。 在离开之前,白幼梨小声道:“师兄,我的书。” 江肆轻笑一声,随手把她放在栏杆上的《一朝集录》递给她,之后便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开。在转头之前,他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炎序。 炎序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随即垂首,神色收敛。 等白幼梨跟着江肆离开后不久,院中便传出了凄厉的尖叫声。之后,便是鲅焱扑腾水花的声音,想来是得到了很好的食物。 走在路上,白幼梨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了江肆听,还道:“果然是越漂亮的东西,就会越危险吗?” “哼……”江肆闷笑出声。 “师兄笑什么?”白幼梨偏头看他,“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你不危险。” “什么?” “我说,阿梨很漂亮,但是阿梨不危险。”江肆重新说了一遍。 白幼梨面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我漂亮吗?” “你当然漂亮。”江肆毫不吝啬地夸赞。 以往在苍山的时候,众人都知道清和峰上两个女弟子都是绝色。萧依云冷若冰霜不好接近,可白幼梨乖巧温软,和谁都相处得很好。 这般说起来,甚至可以说白幼梨是苍山派最受欢迎的女弟子。 其中,当然也有不少男弟子明里暗中给她表示好意,小姑娘要不是没理解到,要不就是回绝,还有一些是江肆亲自出手解决的。 而江肆如今不过是说了实话,可白幼梨还是忍不住害羞。她捂住脸颊,透过指缝看着江肆,道:“师兄也好看!” “没有你好看,小傻瓜。”江肆笑着说。 菱姣作为魔蛟一族的首领,其死亡的消息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浪。魔宫的人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起,一切都还是原本的样子。 可众人也都知道,尊上的书房和寝宫都多出了几重禁制,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除了六大魔将和白幼梨之外,根本没人近得了他的身。 与此同时,众人也都知道了尊上对白幼梨的宠爱程度,可谓是毫不顾忌地宠爱,什么要求都顺着。 可是白幼梨的乖巧,众人也看在了眼中。 每天除了独自待在房间里看书练琴之外,便是前去书房和尊上坐在一起。她性子安静,和大多数魔族女性都截然相反。 魔宫内关于自己的传言,白幼梨偶尔也会听到,还都是江肆讲给她听的。 “他们还说这样很好,总好过以后魔宫的女主人是个暴躁杀伐的性格……”江肆看着白幼梨,轻声说。 白幼梨点点头,好奇心被吊了起来,继续问:“他们还说什么了?” “还说,看你每日只知道看书,憨憨傻傻的会不会很好欺负。”江肆说到这里还笑了笑。 至于说这句话的下人,已经被兰时杀了。 兰时用这一次杀鸡儆猴告诉其他人,就算白幼梨性子温顺,她背后有的是靠山,嘴巴还是不要太碎了。 要说这魔宫里最维护白幼梨的人,除了江肆,便是兰时和素商了。 二人对当年的事情最为了解,现在这般态度不仅仅是为了将功赎罪,同时也是真的感谢白幼梨,毕竟是她救了江肆的命。 白幼梨听了江肆的话,转头看了看面前的书,又回头看了看江肆,眼中出现了一点迷茫,“为什么会觉得看书就憨傻?” “因为他们都太粗鲁了,每天只知道用拳头和实力说话。”江肆道。 两人说完这个,江肆从桌角处取来一个小册子,翻开摆在白幼梨的面前,道:“不说了,你看看这个。” 那册子上面写了很多东西,有玄铁、布料鲛纱、书籍、药材灵药……其中最多的就是药材和灵药,后面跟着的数目都是一百箱。 这个单子列了足足十几页,等看完了下面的,白幼梨的目光回到最前面,这才发现这是江肆派人送往问剑山庄的东西。 “哇——”白幼梨有些呆愣了,这下子问剑山庄那些医修怕是要高兴坏了吧,“送的也太多了吧……” “他们救了你的命,送再多都是值当的。” 当然,送这么多也是为了让双方都觉得两清了,这样白幼梨也可以减少和那边的来往。那少庄主程弋对她的想法简直就已经写在脸上了,这让江肆很不快。 冬去春来,白幼梨已经在魔宫待了快三个月了。 三月开初,江肆送出了一封信,目的地是花幽谷。 半个月后,魔宫就来了贵客,正是花幽谷谷主叶花轻和其大弟子齐徊,跟随的还有侍女红绣和绿萝。 白幼梨一早便听到了消息,提早去了几人即将入住的珞瑜院等待。她有些紧张,毕竟这也算是她和叶花轻的第一次见面。 叶花轻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安静坐在院子里的白幼梨。 在听到开门声的时候,白幼梨便局促地站了起来,紧张喊道:“姑姑。” 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向来强势的叶花轻竟然红了眼眶,她上前来轻轻抱住白幼梨的肩膀,轻声道:“好孩子,受苦了……” 白幼梨的下巴放在叶花轻的肩膀上,抬眼便看见了齐徊。对方笑得一脸灿烂,对着她轻轻点头,而旁边的红袖和绿萝也红了眼眶。 -- 第275页 他们早已知晓了发生在白幼梨身上的事情,都心疼得不得了。 尤其是叶花轻,在收到书信时,当即叫来了齐徊,吩咐几人做好准备,当天晚上就离开了花幽谷。 叶花轻拉着白幼梨在石桌边桌下,手上使出灵力探查她的灵脉,一边问:“阿梨,最近可有恢复记忆。” “没有。”白幼梨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望着面前的叶花轻,能感受到很亲切,这让她的紧张慢慢减少,安心下来。 “香囊呢?”叶花轻问道,“一个梨花白的香囊,你可还有见到?” 白幼梨对这两个字眼格外的陌生,思考了良久,道:“未曾……” 若是江肆在场,便会想起叶花轻口中的香囊。在他发现那枚香囊的端倪之后,便偷偷取来直接销毁了。 那香囊中布置着阵法,同时还储存着不知何人的记忆。在阵法的作用下,那些记忆会通过发梦的方式传输给白幼梨。 这个世界上,现如今也只有叶花轻一个人知道那记忆是谁的。 是许娇娘的,许娇娘将未来会发生在白幼梨身边的事情通过这个方式储存在了香囊中,希望白幼梨在得知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后,趋利避害。 不仅如此,那阵法也不仅是传输梦境这一个作用。它还会在白幼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淡化她儿时的记忆。 这也是许娇娘所希望的,她曾说过她知道白幼梨心肠软还念旧,自己不希望她带着执念和过往踏上仙途,这只会让她徒增烦忧。 所以,她拜托叶花轻做了这一切。 那天下午,叶花轻跟白幼梨说了很多,都是白幼梨小时候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了她和许娇娘之间的约定。 说到最后,叶花轻微微垂眸,眼中带上了怜爱,道:“这件事也是你娘亲的一意孤行,我们都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此很抱歉,阿梨。” 白幼梨摇了摇头,道:“姑姑说这么多,不也是希望我可以理解娘亲吗?” “你能理解吗?”叶花轻微微怔愣。 “当然,”白幼梨笑了,“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 “好孩子。”叶花轻摸了摸白幼梨的脑袋。 在那天傍晚时分,白幼梨才离开珞瑜院,叶花轻给了她两样东西。一个是一枚香囊,叶花轻叮嘱她随身带着。 至于另一个,是给江肆的,那是一个沉甸甸的瓷瓶,她说:“这是可以医治他眼睛的灵药,便也交由你转交给他吧。” 那个时间,原本白幼梨该回去休息了,可是她还是转身就去了江肆的书房,开门见山问:“师兄,你眼睛有伤?” 为何她从来都不知晓? 原本江肆正在写字,见她闯进来就问这个问题,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白幼梨将那个黑色的瓷瓶轻轻放在江肆面前的桌案上,道:“姑姑让我把这个给你,说是可以彻底治疗你的眼睛。” 说完,她又焦急地凑过去看着江肆的眼睛,问道:“师兄,你眼睛为什么受伤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坐好。”江肆轻轻捏着她的肩膀让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得有些无奈。 白幼梨听完地坐好,嘴上不停,道:“我坐好了,所以师兄你的眼睛到底是受了什么伤?怎么姑姑要给你药?” 说起江肆眼睛的伤,自然是五年前拜蓝琉所赐。后来随着时间过去,确实一直在好转,直至现在看东西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 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江肆的眼睛受过致命的伤,现在还留有后遗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会在雨季刺痛难忍,看不清东西。 听江肆说完其中缘由,白幼梨心疼得不行,捧着江肆的脸颊一直问还疼不疼,眉头也紧紧蹙着。 见她如此,江肆心上温热,只道:“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可是白幼梨不信,非要凑上去仔细看。 江肆的眸子原本是墨玉一般的纯黑色,看起来深邃难懂。直至后来觉醒了魔族血脉,就变成了魔尊独有的暗红色,像是暗红色的宝石一般。 白幼梨看了半天,其实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是想到这么漂亮的眼睛以前受过重伤,心里就难受。最后,她抬头轻轻亲了一下江肆的右眼,道:“我给师兄上药。” 结果她打开瓷瓶一看,发现里面是药粉,顿时有些为难,“看来这个是要药敷,师兄你什么时候有空?” 说完,她就一直看着江肆面前的宣纸。 直到江肆败下阵来,把东西整理好,妥协道:“现在就有空,我们走吧。” 白幼梨一路牵着江肆的手往寝宫的方向走,其实这些天江肆都是歇在那里的,只不过总是回去得很晚,他好像总是很忙。 每次他回去的时候,白幼梨早已经睡下了。 其实刚开始白幼梨也尝试着等江肆回来再睡,可是她的生活作息早就已经固定了,根本没办法晚太多。 江肆心疼她,就让她自己先睡。 而每天早上,江肆也会起得比她早。等她醒来的时候,江肆早就不在寝宫了,只能等她稍微收拾一下之后便前去江肆的书房。 魔宫的晚上总是有些冷,但好在已经开春,还算可以忍受。 感受着吹过的凉风,白幼梨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道:“师兄,你好像总是很忙的样子。” -- 第276页 “等忙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带你出去散心。”江肆见她的头发又翘了起来,连忙伸手给她拨到耳后。 白幼梨心里有些高兴,正想问去哪里,突然听见一阵水花的声音。她转头看去,果然看见了池塘边坐着的炎序,他正在给鲅焱投喂食物。 鲅焱再怎么说也是魔兽,断然是不可能吃素的。它的食物是另外一些魔兽或者妖兽的肉,一般都是活的,再不济也是刚死掉的。 方才炎序丢下去的是什么,白幼梨没有看清,只借着月光看见了水面上还在扑腾的两条腿,但转眼就进了鲅焱的肚子。 炎序见到两人,转过头来,唤道:“尊上。” 江肆两手背在身后,只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 倒是白幼梨有些好奇了,她问道:“炎序,它都是夜间进食吗?” 炎序抬眸看了看江肆,一向淡漠无神的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丝迷茫,最后才道:“是。” 其实以往也都有白天喂食的,自从白幼梨来了之后边改到了晚上。这并不是江肆吩咐的,是炎序自己这么做的。 白幼梨还想再说点什么,江肆突然搂住了她的后腰,冷声道:“走吧。” “好吧……”白幼梨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顺着江肆的力道往前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炎序告别。 走到半路,江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问道:“你什么时候和炎序的关系那么好了?” “没有很好啊……”白幼梨道,“因为他总是在这里看鲅焱,我每天路过都可以见到他,还有就是鲅焱很漂亮……” 江肆的语气有些不对,白幼梨能感觉到他不快了,是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说完之后,还特意看了看江肆,问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 其实这个时候,江肆的心里在衡量。 他在想要不要也给白幼梨整几只宠物养着解闷,免得她一直盯着炎序的鲅焱,还跟炎序的关系越走越近。 可是反过来一想,按照她现在对鲅焱的关注程度,若是真的有了属于自己的宠物,怕不是直接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宠物的身上,到时候他还能分到小姑娘的目光吗? 白幼梨并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只念着要赶快回去给江肆敷眼睛。 等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两个侍女在等候了,见到两人,连忙弯腰行礼。 原本白幼梨都跟着江肆走进去了,又连忙退回来,让两人帮忙准备布帕和热水。 之后,她又拿出那个瓷瓶,打开瓶塞,凑近闻了好久,最后得出这些药材都是不存在她有限的记忆里的,应该都是花幽谷的灵植制成。 两个侍女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就送来了两条布帕和温度适合的水。 而江肆,早已按照白幼梨说的话靠在了矮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白幼梨先是用热水把布帕沾湿,之后将已经兑了水的药粉均匀地涂在了布帕之上。做完这些,她在江肆的后颈处放下一个枕头,一边道:“躺好,闭上眼睛。” 江肆都一一照做了。 之后,白幼梨便将还温热的布帕覆盖在了江肆的眼睛上。 她方才对那布帕使用了术法,在江肆敷药期间,都会保持温热的状态。 看着江肆听话地没有乱动,白幼梨从不远处搬过来一个小小的凳子,在江肆旁边坐下,道:“师兄可以睡一觉。” 江肆闷笑,“好。” 白幼梨的手肘放在矮塌的边沿处,双手托腮看着江肆。 对方的上半张脸都被遮住了,他的薄唇因为笑容而轻轻翘起,下颚线也微微紧绷,侧脸的线条硬朗分明,俊俏无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让人昏昏欲睡。 白幼梨轻轻打了一个呵欠,最后终于没忍住趴伏下身子,睡了过去。 过了约莫一刻钟,白幼梨才惊醒过来,心中暗骂自己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这么想着,她连忙抬头去看江肆,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江肆握在了手里。 江肆嘴唇微微抿着,唇线平直,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师兄……”白幼梨小声喊了一下,江肆依旧没有回应。 看来确实已经睡着了,毕竟这药味越来越浓了,让人打不起精神来。 因为刚才已经睡了一会儿了,白幼梨之后也有意抵抗睡意,才一直保持着清醒。她一只手被江肆握着,为了不吵醒他便没有太大的动作。 但是没过一会儿,她便感觉到了无聊,只能转头又盯着江肆的下半张脸发呆。突然,她注意到江肆的嘴角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等她凑近了去看,才发现是看错了。 可是这一凑近她听见了江肆清浅的呼吸声,便不想退回去了。反正师兄睡着了,便大着胆子又凑近了一点。 江肆的嘴唇很薄,看起来很无情,可是他偏偏又对自己很好,这让白幼梨心中有些高兴,毕竟自己是他最亲近最特殊的人。 人就是这样,一旦知晓自己在别人那处是特殊的,便会觉得窃喜。 想到这些,白幼梨的目光又落在了江肆的嘴唇下,忍不住意动。 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尽管知道这房间里没有人,白幼梨还是忍不住环顾四周,就像是即将偷吃的兔子。之后,她便快速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江肆的唇上落下一吻。 -- 第277页 随后又飞速坐回了原位,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可红透了的耳朵和面颊还是出卖了她。 “再亲一下。” 江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白幼梨吓了一跳,飞快地松开了和江肆交握的手,呼吸都不通畅了,“师兄……不……不是睡了吗?” “谁告诉你说我睡了?”江肆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一直都没睡,倒是小姑娘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醒来后也不安分,盯着他的目光实在是过于明显了,他想忽视都不行。 实在是没想到干坏事被抓了个正着,白幼梨简直无地自容,她脸颊绯红,下一刻就想要逃走。 可江肆动作也很快,一手就拦住了她的腰,随后一个用力就把白幼梨也捞到了矮塌上。江肆一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小心地让她躺下。 原本应该覆在他眼睛上的布帕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凝视着白幼梨,问道:“再亲一下,可以吗?” 白幼梨双颊通红,两手轻轻地挡在江肆的胸膛处,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兴许是江肆的目光过于灼热,她的面颊越来越红,之后不得不抬手捂住脸,同时胡乱地点头。 然后下一瞬间,她的手就被江肆捉住了,薄唇也随之落下,印在了她的嘴唇上,“早点答应不就好了吗?” 就算白幼梨不同意,他也会哄着她同意的。 白幼梨躺在在床榻和江肆的胸膛之间,娇小得就像是被江肆困住了一般。她的脸颊被江肆轻柔地捧住,可嘴上也有些遭罪了。 原本江肆亲得很轻,可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力气渐渐大了起来,就好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样。 慢慢地,江肆一只手移到了白幼梨的脑后,另一只手慢慢下移,来到了她的腰际,轻轻揉捏。 “唔……师兄!”白幼梨有些慌神,连忙伸手按住了江肆的手腕。 江肆这才回过神来,垂眸看向被困住的小姑娘,嘴唇被亲得有些红肿,呼吸急促,发丝凌乱,双眼都沁出了眼泪,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就好像已经受足了欺负。 感受到腕间的轻微颤抖,江肆心里怒骂自己是个混账,随即矮下身把白幼梨搂进怀里,轻声道歉:“抱歉,阿梨。” 他抬手把小姑娘的头发整理了一番,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之后克制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再次道歉:“抱歉,下次不会了。” 白幼梨显然有些被吓到了,但是她并没有躲开江肆的触碰,而是微微眨了眨眼睛,回应道:“没关系。” 之后,江肆轻轻叹了一口气,放松了搂着白幼梨的手臂,道:“就这么睡吧。” 叶花轻等人也只在魔宫休息了一天便离开了,原本没有那么着急的,可是当她看见了白幼梨的《一朝集录》时,面色微变。 得知莫一朝在问剑山庄,她决定即日离开。 白幼梨送他们到了弱水之畔。 只见叶花轻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腰际,那里坠着一个香囊和一块玉佩,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希望下次和阿梨见面,阿梨已经记起了所有。” 之后的几天,江肆好像更忙了。白幼梨在书房翻书的时候也没再跟他说太多,只自己看自己的。 直到三月中旬的一天,江肆推开了所有的东西,侧过身子单手支着脑袋,看着白幼梨,嘴角勾起。 白幼梨不明所以,在书页和江肆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道:“师兄看着我做什么?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江肆轻笑出声,“你收拾一下,我们今晚上就离开魔宫。” “去哪?”白幼梨被江肆的随心所欲吓了一跳,眼睛微微睁大。 江肆伸手慢慢梳理她的头发,假装出思考的模样,最后道:“去落花城吧。” “落花城?”这下子白幼梨是真的不淡定了,因为她听叶花轻说过了,落花城是她出生和小时候住的地方,只不过她现在毫无记忆了。 “嗯,快去吧。”江肆催促道。 怪不得江肆最近这么忙,原来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攒在了一起提前做完,之后就可以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 当天傍晚,两人便出现在了落花城的城门外。 看着城门之上“落花城”三个大字,白幼梨觉得有些恍惚,这里就是她曾经待了十年的地方啊…… 在城门外驻足了约莫半刻钟,白幼梨才被江肆带着进了城。里面的构造让白幼梨很陌生,可江肆就好似走过无数遍一般,轻车熟路地带着她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门上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白家”,这里当真是她以往的家…… “可是……姑姑不是说落花城在遭受妖兽闯入的那天晚上,我们家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吗?”白幼梨看着眼前一切,虽然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却涌上一些悲伤,眼眶也热了。 娘亲死在了大火中,她也被带去了苍山,这白家又是谁重新修建呢? “是师兄做的吗?”白幼梨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泪汪汪地看着江肆。 江肆矮下身给她擦眼泪,道:“我想,你总会有一天想要回来看看的。” 就当这时,一旁的杨家里走出了一个老婆婆,看起来已经快七十岁了。她佝偻着背,手上拄着一根拐杖,满头白发。 兴许是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声,出来一看究竟的。在看到两人时,呆愣了好久,才试探着唤:“是小幼梨吗?” -- 第278页 她声音轻颤,双眼浑浊。 白幼梨知晓这应当是以往的邻居,一时间鼻酸。 江肆拉着她的手,道:“是杨奶奶。” “杨奶奶,是我。”白幼梨连忙迎了上去,轻轻扶住杨奶奶的手肘,眼圈红彤彤的。 “诶,是小幼梨回来了啊!我就说是你,和你娘亲长得一模一样!”杨奶奶看着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的白幼梨,浑浊的眼中也溢出了眼泪。 以往白幼梨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这一带的邻居都最喜欢她。后来落花城出事,周围的街坊也担心失去了母亲的白幼梨在外面过得不好。 杨奶奶拉着白幼梨的手,连说了几个好字,之后又转头朝向门内,喊道:“老头子,你快出来看是谁回来了!” 听见呼唤,杨爷爷甚至来不及放下手里的镰刀,就连忙跑了出来,在看到白幼梨的时候也是顿住了好久,才不敢置信喊道:“是小幼梨回来了吗?” “是啊!都十多年过去了,都成了大姑娘咯!”杨奶奶眼角还带着泪花,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真切。 杨爷爷也高兴极了,苍老的脸上带上了小孩子一般的笑容,道:“真是和她娘亲长得像啊,这鼻子这嘴巴一模一样!” “是啊,只有眼睛像你父亲!”杨奶奶笑着附和。 白幼梨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也觉得两位老人让她很温馨,她被两人拉着絮絮叨叨说了好久。 之后,二老才注意到一直站在白幼梨身后的江肆。杨爷爷看了半晌,道:“哦哟,是江肆不?” “杨爷爷,您是怎么认识他的?”白幼梨有些惊讶,回首看了一眼江肆,对方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跟那杀伐无度的魔尊一点也不沾边。 “你还说呢,现在才知道回来看看。”杨奶奶斜着眼睛埋怨地看了一眼白幼梨,“我们都知道,那是你一个门派的师兄吧,之前也是他找人来给我们重新修建了房子。” “你别说……还多亏他了……” 几人在一起说了好久,杨爷爷和杨奶奶还喊着今晚上留他们一起吃晚饭,白幼梨笑着应下了。 这么说着,白幼梨就被拉进了杨家,杨奶奶一边摸着她的手,还一边说:“我知道你们这些修仙的人都不吃饭的,可你这么瘦也不行了,奶奶看着都心疼。” 久违的温暖让白幼梨有些无所适从,可更多的还是欢喜和温馨。她的心脏就像是被轻轻地捏住了一般酸酸胀胀的,带着一些难受。 之后在饭桌上,杨奶奶和杨爷爷还和他们说了好多落花城这十几年来的发展。虽说那一场妖兽躁动给落花城带来了不可弥补的损失,可是大家也都还挺过来了,最近几年发展得很好。 白幼梨一边听着,一边笑着点头,这样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 饭后,杨爷爷原本还想留两人在家中休息。 正当白幼梨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接受的时候,江肆上前两步,道:“不用了,家里的一切我都让人收拾好了,杨爷爷和杨奶奶要是有空也可以过来坐坐。” 如此,杨爷爷和杨奶奶便也不好留人了,只让两人以后常过来吃饭,不要饿肚子。 当时的白幼梨被江肆牵着一只手往外走,一边还不忘了回头跟二老挥手告别。二老面上笑着,眼睛都眯起,看得出来是真的很高兴。 走到白家的门口,江肆从袖口处掏出一串钥匙,递在了白幼梨的手心里,道:“阿梨,你来开门。” 白幼梨从那一串钥匙中找出了最大的一把,颇不熟练地把大门的锁打开了。铁门笨重,费了她不少力气。 就如同江肆所说,家里的一切都被打理妥当了。 院中种着一棵梨树,枝头缀着白色的花苞,看来最近几天就要开花了。沿着院墙的地面上还长着很多花,不过离花季还远。 从门口开始,眼前延伸着几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通往好几个不同的方向,一切都充满了生活气息。 看着眼前的一切,白幼梨脑袋里突然一阵空白,接着有些恍惚,就好像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站在梨树下面回头看她。 看不清面容,但可见身形窈窕纤细,三千青丝全部被梳了上去,挽成了一个发髻。那女人应当是在笑的,张嘴说话却没有声音。 白幼梨快速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又消失了。 与此同时,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浅淡的梨花香气,淡得几乎快要消失了。 她看了看院中含苞待放的梨花树,勉强自己抛开心中的疑虑,往前走了几步。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并不平整,踩在上面有些硌脚。这个设计也是别有用心的,因为人的脚上有许多穴位,走这种小路对身体很有好处。 白幼梨走出好远,这才回头去看江肆。江肆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月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分明是没有温度的,可白幼梨却觉得心中泛起了一阵温热,她笑着说:“谢谢师兄。” “不用说谢谢。”江肆抿着嘴,轻声道。 第110章 记忆(合) “没有我陪着师兄,师兄会…… 之后, 白幼梨又去各个房间看了好久。 白家一共有三个房间,有两间稍微大一点的,看布置应该是白幼梨父母的房间和她的房间,剩下的那间自然就是客房了。 显然, 这些房间里的布置也都是按照被火烧毁之前来恢复的, 就连许娇娘房间中的针线活篮子也还在, 里面放着针线和一块梨花白的布料。 -- 第279页 “这些,师兄是怎么知道的?”白幼梨轻轻跪在床前的脚踏板上,从篮子里拿起那一块布料, 声音有些哽咽。 “用了些术法……”江肆见她伤感,并没有说太多。 白幼梨细细地抚摸着那一块布料,上面还有剪刀留下来的痕迹,看得出来许娇娘并没有从这块布料上取下太多。 是做了香囊吧,姑姑口中的梨花白香囊, 就是用这一块布料做的吧…… 思绪繁杂,白幼梨的手指沿着那杯剪开的地方轻轻描绘, 最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大小一定是香囊了。 竹篮的最边上还放着针线包,一根绣花针上面还穿着杏粉色的线。 分明没有记忆, 可不知为何白幼梨就是觉得许娇娘是拿着这根线, 在香囊的一角上绣下了她的名字。 她看向一边的软塌,恍然间似乎又记起了刚才的女人,她就是坐在那个位置,旁边放着针线篮子, 手里在缝着一个香囊,一边还在擦眼泪。 想到这里,白幼梨的双眼渐渐模糊了, 视线被眼泪氤氲,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迷糊了起来。直到眼泪落下,沾湿了手上的布料,她才回神擦眼泪。 她忍着眼泪把针线包和布料都放了回去,把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之后她站起身来环顾其他地方,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许娇娘生活的痕迹。 白幼梨再次抬手擦了擦眼泪,走到门口去抱住江肆的腰,江肆立马抬手护住了她的后背,安慰道:“不哭了。” “嗯……”白幼梨点点头,埋首于江肆的胸膛处,把眼泪也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走吧。”江肆轻声道。 “嗯。” 之后,江肆便抱着她去了隔壁房间,给她盖上了被子,道:“睡一觉吧。” 白幼梨揉了揉眼睛,泪意还未减弱,可困意却突然上袭,只好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当天晚上,白幼梨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还是个小孩子,她也终于在梦中看清了许娇娘的面容,杏眼温婉,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 梦境是从白幼梨五六岁的时候开始的,最开始还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等她年岁大了些,梦境便也清晰了,许娇娘和父亲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父亲在她五岁的时候去世了,之后便只有母亲了。 之后的日子虽然并不难过,但父亲的去世还是给母女俩带来了打击。 其实许娇娘也因为丈夫的去世郁郁寡欢,但是她还是必须在女儿的面前强颜欢笑,独自撑起了整个白家。 没了父亲之后,白幼梨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懂事,她不会在母亲的面前提起父亲的一点一滴,会努力乖巧不给母亲添麻烦。 所有人都夸赞白幼梨懂事,这也让许娇娘感到很欣慰。 日子就这么慢慢地过着,白家的酒肆虽然生意一般,却也能勉强维持家用。 白幼梨九岁那一年,许娇娘某天带回来了一个红衣服戴着面纱的女人,那女人是花幽谷的谷主叶花轻。 叶花轻在他们家中住了两个多月,这期间三人关系慢慢变好。白幼梨喜欢看着那张美艳的面容发呆,可叶花轻也从不指责。 在叶花轻即将离开的前几天,每当白幼梨出门去找隔壁的哥哥玩的时候,剩下的两人总在院中轻声说着什么。 有一次她回来的时候,看见叶花轻眉头紧蹙不说话,而许娇娘在一旁擦拭眼泪,两人间的气氛很奇怪。 当时的白幼梨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她捏紧了手里的糖葫芦。她退后了很远,故意踩出很大的脚步声笑着跑了进去,“娘亲,姑姑,我回来啦!” 再一看许娇娘,果然收起了眼泪。 …… 那天,叶花轻拿出了一把琉璃琴,让白幼梨上前试试。她弹响了琴,叶花轻很高兴,说以后会亲自教她。 几天后,叶花轻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许娇娘还是那个许娇娘,白幼梨也还是那个白幼梨。 可是小小的白幼梨知道,有些东西以及不一样了。 再然后,就是一年后的落花城变故,大批的妖兽□□,冲进了落花城。 而在那天晚上之前,白幼梨便已经被许娇娘关进了白家酒肆的酒窖中,只有她一个人,手中捏着的是许娇娘塞给她的梨花白香囊。 之后画面一转,便是清和峰了…… 梦境越来越模糊,周遭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直到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清晰,白幼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江肆的侧脸,和充满担忧的墨黑色眸子。 “醒了?”江肆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白幼梨被江肆抱进了怀里,一手护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在给她轻轻地梳理头发,似乎是在安抚,“只是梦境……”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那不是梦,那是记忆。 白幼梨有些恍惚,她点了点头。之后,她微微阖着双眼窝在江肆的怀抱里,忍不住去回忆梦中的所见。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儿时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一切都清晰如昨,就好像这些记忆原本就一直存在在她的脑海中一般。 她在脑海里慢慢勾勒许娇娘的面容,关于她的一切都慢慢清晰起来。 -- 第280页 这时,她又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梨花香气,淡淡的味道比先前在门口闻到的好像要浓郁一些。这味道让白幼梨感到很舒心,没忍住深吸了一口气。 在床榻上窝了好一会儿,白幼梨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才刚过子时,你再睡一会儿吧。”江肆轻声道。 记忆入梦非常消耗心神,这才刚开始,之后可能会让她越来越困。 江肆爱怜地抚摸着白幼梨的长发,满眼疼惜。 后半夜,白幼梨又睡了过去。 等身边的呼吸声渐沉,江肆才放开白幼梨,起身离开了房间。 院子里,魔将云心早已经在等待了,她手中还拿着一份书册。见到江肆走出来,她连忙上前行礼,恭敬道:“尊上。” 江肆没说话,只是轻轻抬起手。 云心会意,将手中的书册双手呈上,同时道:“这是属下收集到的所有白姑娘在问剑山庄五年间发生的事情。” “回去吧。”江肆吩咐道。 “是,属下告退。”说完,云心的身形一闪,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原地。 江肆看着手中约莫两指厚的书册,眸子暗沉。 次日—— 白幼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已经接近辰时了,她鲜少有起得这么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疲乏。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被江肆紧紧地搂在怀里,对方的两条手臂紧绷着,似乎想要用力又怕弄醒她一般,貌似有些克制。 以为江肆还在睡觉,白幼梨不想吵醒他,便也没有太大的动作。 可江肆察觉到她醒了,稍稍放开了一些,两人便对上了目光。 没想到江肆没睡着,白幼梨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笑了笑,道:“我还以为师兄在睡觉……” 可是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又被江肆揽入怀中,这一次的力气要比方才大了不少,似乎是想要把她揉入骨血中。 “师兄,怎么了?”白幼梨有些不解,轻声问道。 “对不起,阿梨。”江肆声音低哑暗沉,似乎很难受。 白幼梨抬手揽住江肆的后背,算是回应。她不知道江肆为什么突然要跟她道歉,思索半天无果,只好问:“为什么要道歉?”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江肆轻声道。 白幼梨不知道江肆经历了什么,却还是笑着说:“我也不会离开师兄的,而且师兄你也别想要甩开我。” 他怎么可能甩开她,他巴不得她一辈子都待在他身边才好。 “所以,师兄怎么了吗?”白幼梨双眼认真地看着他,声音很轻。 江肆摸着她的长发,道:“知道了你在问剑山庄的事情。” 昨天晚上,云心送来的书册上,前面一大半都是在写白幼梨被带回问剑山庄时的伤情,还有昏迷三年后恢复的艰难。 其实他早就设想过那几年白幼梨会经历些什么,可是当看到事实的时候还是出乎意料了。 小姑娘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苦,倒是在那几年把世间最令人心疼的苦痛都吃了一边。而且还都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他,这让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听见江肆的话,白幼梨轻微怔愣,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江肆知晓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她扬起一个笑脸,问道:“是心疼了吗?” 见她还笑得出来,江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应道:“是啊,心疼你。” 何止是嘴上说的这点程度,简直是心疼到不行了。 可是白幼梨似乎并不在意,她双手捧上江肆的面颊,道:“我也心疼师兄啊,我不在的时候,你为了找我花费了那么多的心力,眼睛也受着伤……” 他们一直都是互相牵挂着…… “没有我陪着师兄,师兄会不会觉得很难过?”白幼梨鼻子一算,眼眶也湿润了。 她没有记忆,虽然迷茫却并没有牵念。可江肆不一样,他时时刻刻都记得自己还没有找回他的姑娘,兴许她过得很辛苦,可是自己就是找不到,是不是也会很无力? 江肆摸着白幼梨的后脑勺,少见地红了眼眶,哑着嗓音道:“会,还会想你。” 第111章 最后(正文完结) “阿肆,小七,回家…… 两人在落花城逗留了半个月, 白幼梨每晚都会梦到过去,从落花城到清和峰,之后还有蓬莱仙岛和花幽谷,所有的一切, 都在梦中重新经历。 每天早上醒来, 她在梦中的经历便会转化为记忆, 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后来的一天晚上,她没再做梦了,也没有再闻到那一股浅淡的梨花香气。 看着她迷迷蒙蒙的双眼, 面上却没有了以往的倦意,江肆面上表情也舒缓了许多,轻声问道:“没做梦吗?” “没有了。”白幼梨刚醒的时候声音很小,声音像是小猫一样轻声哼着,还不自觉地搂着江肆撒娇。 江肆感受到白幼梨毫无防备的亲近, 心里一阵慰贴,连忙抱着跟她贴了贴脸, 道:“那就好, 感觉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吗?” 因为睡得太好,白幼梨还有些迷糊, 只摇了摇头就没再说话。她整个人都缩在江肆的怀里, 明明已经醒了还闭着眼睛。 她以往每日都要修习术法和音律,是以生活作息会很规律,睡觉的时间也一直都有着硬性的规定。 可在落花城这半个月,因为每日都要做一场梦, 江肆害怕她的身子吃不消,便不让她再去过多温书修习。 -- 第281页 所以白幼梨最近睡得比以往还要多上一个时辰,每每要日上三竿才从榻上起身。 今日也是一样, 白幼梨松开抱着江肆的双手,兀自在被窝里滚了一圈贴到了墙边,厌弃道:“明日开始不睡懒觉了!我还要修炼呢!” 别人修习是越到后面越刻苦,她倒好,都已经是元婴期修士了竟然还睡懒觉! 江肆不置可否,只轻轻笑了笑,然后握住了白幼梨的手腕,把一个已经被捂得温热的玉镯子套了上去,道:“戴上这个。” 白幼梨一愣,把手从被窝里拿了出来。这是当初坠崖时被江肆抓住的那只玉镯,也是她以往从不离身的那一只,看着温润的玉镯,她忍不住摸了又摸。 “谢谢师兄……” 等两人起身,太阳果然又升得很高了。白幼梨提出要出门去街上逛一逛,江肆欣然同意。 刚走出门,白幼梨看见眼前之景,便顿了顿。她先是看了看隔壁杨爷爷的家,大门紧闭,两人应当都已经出门了。 再看了看另一边,另一边其实也有一座院子,门上没有挂牌匾,但是看得出来是在大火之后精心重建了。 她看着那扇门,有些走神。 直到身后的江肆关好了门,才道:“师兄,走吧!” 两人一起走在街上,俊男靓女,穿着也仙气飘飘,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想来要不是两人一直牵着手,就会有青年男女上前搭话了。 白幼梨跟着记忆一路走着,好多地方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可也不能忽视落花城真的发展了许多。 就比如说,城中最大的酒楼又多盖了一层楼,生意也比以前火爆了。还有以前蹲守着很多乞丐的小巷子也摆上了摊子,听说以往的乞丐被城主收留,在城主府干活。 两人走过长长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家糕点店铺的面前,那店铺的主人也换了。可眉眼间的相似说明这也应当是以前店铺主人的家人。 “老板,要两份百宝糕。”白幼梨摸上柜台,笑着跟老板道。 “好嘞,请稍等!”老板的工作利索,很快就用油纸包好了两份百宝糕递给白幼梨。 白幼梨付过钱后,把其中一份百宝糕放在了江肆的手上,道:“别看这家店铺很小,可他家的糕点是出了名的,这百宝糕是最好吃的。” “是嘛……”江肆轻笑,感受到手中的糕点还微热,心里也微微发烫。 买完了百宝糕,两人又往回走,途中白幼梨跟江肆说:“师兄,要不……我们今天回苍山吧……” “好。”江肆道。 得了应答,白幼梨笑开,拉着江肆去杨爷爷的家里道别。 二老很舍不得两人,杨奶奶更是红了眼圈,她年老眼睛已经不好使了,显得有些浑浊,看着白幼梨的目光很是真挚,道:“奶奶知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下次回家,记得来看看就好了。” 白幼梨应下,依依不舍地和二老拜别。 走到门外,白幼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转而牵起江肆的手指,道:“师兄,走吧。” 两人再次回到街上,白幼梨从贩摊上买了两串糖葫芦。她把其中一串递给江肆,江肆摇摇头道:“你自己吃吧。” 白幼梨无法,只好自己吃了一串,把另一串好好地放进了玉佩中。 当天下午,白幼梨和江肆来到了苍山山门外。他们没有直接去清和峰,而是选择从宗门的正门进入。 负责看守山门的几名弟子看见两人,俱是惊讶,立马跑下来行礼,道:“弟子不知二位师叔今日归来,有失远迎……” 这些都是比他们小一辈的弟子,唤他们一句师叔自然都是应该的。 可白幼梨还是觉得挺别扭的,连忙叫住几人,道:“别……别行礼了。” 在魔宫里待的那几个月里,除了六大魔将和江肆之外的人看见她都会弯腰行礼,这让她压力很大。 结果回来苍山派,刚走到宗门门口就是如此大礼,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两位师叔要去哪里?可否需要上报掌门和尊教?”其中一名弟子问道。 “不用了,我们自己前去就好。”白幼梨摆摆手,随即拉着江肆离开了。 她动作很快,几乎是落荒而逃。 江肆见此,有些忍俊不禁。 他们一路从山门处往清和峰走,路上经过了好几个校场,也遇见了许多弟子。都是生面孔,白幼梨猜想应当都是比他们小一辈的弟子了,以后可能会拜在靳子琛等人的门下。 苍山派三年开一次收徒大典,收的少而精,而且并不是所有人一进来就可以找到师父的。他们大多会先被分到各个峰上,接受统一的基础训练。 等他们的天赋资质显现,便会被各个长老或者已经有足够资历的弟子收作徒弟,从此修行便可以更上一层楼、 除此之外,苍山派偶尔也会举办弟子间的比试,给弟子们崭露头角的机会,让师父们看见,收他们作徒弟。 沿路见到的弟子们年纪不大,手中都握着一把灵剑,浑身都洋溢着少年心气,让人不禁感叹一句未来可期。 他们见到遇见江肆和白幼梨,面上都会出现一丝迷茫,之后便会慌慌忙忙地打招呼,唤的都是:“弟子见过二位师叔!” 白幼梨发现,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大多不敢直视江肆,尽管江肆隐藏了原本的眸色和额间的魔印也是一样的,兴许是看起来太冷淡了,而且本身的压迫感也不容忽视。 -- 第282页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并没有避开对他行礼,该有的礼数一点没少,都是按照尊教亲传的辈分来的。 白幼梨之前便听萧依云说过,苍山派在正道上宣扬的是在正魔之间保持中立,可谁都知道,苍山派支持的是两界和平的。 正道上的其他宗门,在最开始看见以琉璃宗为首的一些宗门在受到江肆的压制和灭门时,或多或少有伸出援手,还是在后来见识到江肆的手腕后才明哲保身。 而苍山派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受这些宗门的求助。 萧依云还说,在江肆开始出手攻打那些宗门之前,还专门给尊教和掌门传了信,说明了自己之后会做的事情。 这些事情,宗门弟子都知道。 所以弟子们对于江肆并不害怕和回避。 江肆是魔尊,可他也还是苍山派弟子,因为罗燃风从来没有否认过二人的师徒关系,陆启华也没有说要将他逐出苍山派。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白幼梨牵着江肆的手,走了好久,才来到了清和峰的峰门处,一眼就看见了百灵和会理。两人似乎一直在峰门处张望,在看见他们身影的时候显得格外激动。 “真的是他们!”百灵捂住嘴,高兴地说道。 会理也是,大喊道:“小幼梨!快快快,快进来!” 白幼梨看见熟人,心中也涌上了欢喜,松开江肆的手掌,三两步跑上前,道:“你们都听到消息了啊!” “那肯定啊!我们消息多灵通啊,我听到消息连忙去告诉会理师叔了!”百灵颇为自豪地说,“我还让人去收拾你俩的院子了!” 白幼梨和两人聊得很畅快,一转头却发现江肆还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被她松开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无奈。 “啊……”白幼梨无法,只得上前去再拉起江肆,让他和自己并肩。 随后,白幼梨又往两人的身后张望,道:“师尊呢?” “诶,尊教现在在见客人,待会儿你们可以直接去清和殿找他。”百灵道。 之后,白幼梨和江肆又见到了靳子琛和萧依云,两人看起来关系更亲近了,是一同来的。萧依云的话还是很少,全程都是靳子琛在说话。 说到最后,靳子琛道:“对了,三师弟回来了,小师妹你也许久没见到他了,可以去看看他。” “好!”白幼梨面上绽开一个笑容,同时看了看江肆。 对方面上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淡淡地回望了一眼。 和几人叙旧过后便各自分开了,白幼梨和江肆准备去清和殿见见罗燃风。在途中,白幼梨瞥见了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连忙唤道:“三师兄。” 孟珩身形微微顿住,随即转过头来,温和一笑:“小师妹。” “你终于出关啦!”白幼梨三两步跑上前,笑着说,“我上次回来的时候,三师兄闭关,我都没见到你。” 孟珩面上保持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可能之后也会很少见到了。” “为什么?”白幼梨有些惊讶,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孟珩,目光无意地扫到了孟珩的手背,之后就再也无法忽略。 孟珩垂眸一看,微不可查地把手掩藏在了袍袖之后,道:“方才已经跟师尊说了,准备出门去游历一番。” 这般说起来,孟珩确实很少出宗门游历,要知道五师兄和六师兄金丹之后就一直在外面,直到现在白幼梨也还没有见过他们。 “原来是这样,那三师兄你也要经常回来啊……”白幼梨的声音越来越轻,笑容也慢慢敛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回首看了一眼江肆。 此刻的江肆面上的表情不是很好,双手抱胸倚靠在一处假山上,正冷着眸子看着这边。 再看孟珩,嘴角的笑容也有些苦涩。 两人之后又说了几句,白幼梨便说着要去找罗燃风了。可走出几步,没忍住又回过头,试探着喊出一个称呼。 “白藏。” 白幼梨的声音很平,可是却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她用六大魔将之一的名字呼唤孟珩,可谓是离谱至极,无论是谁听了都会觉得她疯了在胡说八道的程度。 可是孟珩却没有否认,他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最后只能苦笑,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魔宫的时候……”白幼梨道。 她一早就发现,江肆对白藏的态度很奇怪。对比起对其他魔将的严厉和冷漠,对白藏可以说得上是厌恶。 听闻白藏可以观测星宿,他也以此来掌握了江肆前半辈子的经历,江肆厌恶他应当是觉得他管得太多了,而且自作主张。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孟珩没有去参加魔宫里的晚宴,没能和白藏一同出现。这里的解释是孟珩在闭关,那天白幼梨同百灵来送信,那个单向传送阵法是运行中的,里面到底有没有人还未可知。 还有一个就是孟珩饲养的悠霏,她曾在白藏的手上看见了一点蓝紫色的软毛。当时她并没有在意,后来越想就越是生疑。 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手,是一模一样的,就连手背上的痣都在同一个位置…… 白幼梨之所以注意到白藏的手,是因为他裹得过于严实了,就让他的双手显得格外显眼,这也就让她不得不去特别注意那双露在外面的手。 而如今孟珩说要出门游历,只怕也是个幌子。 -- 第283页 江肆回到了魔族,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之后便是待在魔域中自己的领地上,为江肆守一辈子的魔族。 白幼梨想到这些,微微扬起一个笑容,道:“那三师兄,山高水长,来日再见。” 说着,她微微弯腰跟孟珩行了一个同辈礼。 “嗯,来日再见。”孟珩苦笑道,随之回礼。 之后,白幼梨与孟珩分开,跑回江肆的身边。他的表情舒缓了一些,可看得出来还是很不快,只拉着她往前走。 白幼梨有意缓和气氛,主动跟江肆说话,可出口还是关于孟珩的:“师兄,为什么三师兄是魔族还可以修灵呢?” “他魔灵双修,”江肆冷冷一笑,“不然你以为他就靠着所谓的占星之术就坐上了魔将的位置?” 白幼梨点点头,表示理解,之后便不再去说孟珩的事情。 两人慢慢来到了清和殿,结果却得知罗燃风不在清和殿,而是去了鹤华峰。因为掌门的好友来了,三人在一同叙旧。 但是清和峰接到了罗燃风的传信,说是让两人直接去鹤华殿寻他。 没办法,两个人只好又往鹤华峰走。 两人到达鹤华峰的时候正值日落,对面峰头的层云都被夕阳染成了淡粉色。云雾缭绕,粉色越来越深,映入眼帘。 白幼梨正看得出神,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转头看去,只见叶知楠手中提着一柄剑,似乎刚从校场回来。 二人目光交汇,白幼梨唤道:“叶师兄。” 叶知楠只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越过她看向了江肆。他目光微冷,但最后还是先移开了目光,看向了白幼梨。 白幼梨上前几步,走到叶知楠的身边,拿出之前买下来的糖葫芦,递给他,道:“给你。” 她手中的糖葫芦鲜红欲滴,甜腻的糖衣裹着鲜红的山楂,让人食指大动。 叶知楠看着这串糖葫芦,眸子中终于有了波动,他没有接过来,而是看向白幼梨,不确定道:“你……想起来了?” “嗯。”白幼梨笑了笑。 众人都知道叶知楠是归叶城少城主,肩负重任,却没人知道他其实身体不好,患有心疾,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无药可医。 是以,他十三岁的时候被送到了落花城休养,就住在白幼梨的隔壁。 他选择走上仙途,也是为了慢慢医治心疾。而执意来到苍山派,却是因为得知了白幼梨被带到了苍山派。 两人重逢,却不想白幼梨已经忘记了他。 叶知楠释然一笑,接过糖葫芦,捏在手中,道:“我还以为你永远也想不起来了。” 但还好她想起来了。 儿时的记忆何其珍贵,叶知楠一直记得小时候总是往他家里跑的小姑娘,手里总是捏着糖葫芦或者苹果糖。 其实在魔宫晚宴和白幼梨重逢时,叶知楠想的是,若江肆当真护不住她,便让她回苍山吧,忘却前尘也无碍。 两人正说着,鹤华殿内突然传来了说话声,是很陌生的声音,嗓门特别大,喊道:“我告诉你们!反正就是这样!还有潜清派楚一清那老头子的三徒弟!” 那人大声嚷嚷着从鹤华殿内走出来,在看见殿外几个人的时候声音顿住,不一会儿又转头喊:“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听此,白幼梨突然有些好奇曹操是谁。 叶知楠解释道:“那是罗半仙,师尊的老友,听说很会算命。” “哦……”白幼梨刚说一个字,突然觉得后背凉凉的,转头一看,果然便看见江肆还看着这边。 她笑了笑,道:“那就先这样,叶师兄再见!” 她快步跑过去,主动抱住江肆的腰,抬头看着江肆,下巴抵在对方的胸膛处,笑嘻嘻道:“师兄,吃醋啦?” 江肆无奈叹气,伸手抱住她的后背。看着她讨巧的模样,再大的气也消了。 从方才走到清和峰峰门外开始,这小姑娘就跑去和每一个人叙旧,脸上都快要笑开花了。这也就算了,之后还与孟珩叶知楠单独聊,把他晾在了一边。 原本,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忍耐了,可还是忍不住吃酸。 虽然知晓不可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为什么阿梨不能只和他一个人好,果然和她一起留在魔宫才是最好的选择。 垂眸看着乖巧的白幼梨,江肆再次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道:“站好。” 白幼梨连忙乖顺地站好,正好这时候罗燃风也从鹤华殿内走了出来,看见在殿外等待的二人,温和地笑了。 “师尊!”白幼梨拉着江肆的手,大声唤道。 罗燃风看着眼前两个人,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想到两人一同成长的点点滴滴,他笑道:“阿肆,小七,回家了。” “嗯,回家了。” (正文完) 第112章 . [最新] 番外一 软肋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惧…… 白幼梨从清和殿中走出来, 看着天边的落日,心中一阵舒畅。 今日她跟江肆说了一声,之后便回了苍山。毕竟距离她上一次回来,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 正好罗燃风闭关结束了, 她便回来看看。 最近, 无论是苍山还是魔域都很平静,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云中仙又快要举办授学礼了, 请帖已经派发到了各个门派。 -- 第284页 现如今白幼梨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也是有资格得到一份请帖的,方才罗燃风也询问了她是否需要请帖。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要是去了云中仙,那就是一个月都要待在蓬莱仙岛, 这样的话江肆肯定是不乐意的。 想到这里,白幼梨叹了一口气。 江肆不希望她离开太久, 就连今晨听她说想要回苍山住几天都很不乐意, 说不定今晚上就要跑到她院子里来。 这几年,白幼梨用叶花轻给予的灵药, 细心治好了江肆的眼睛。再加上逢祝和她的作用, 江肆的狂症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苍山上灵力充沛,空气奇好,白幼梨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都舒服了不少。 在她回自己院落的路上, 突然听见了妖兽的嘶吼声,声音浑厚沉重,就像是闷闷地钟声一样传出好远。 白幼梨倏地转头,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苍山派的禁地?”白幼梨惊讶。 因为她清晰地记得,那里面关押的是上古凶兽八爪玄龟! 她不再迟疑,当即御剑往禁地的位置飞去。 这个时间,距离禁地最近的清和峰和鹤华峰上都没什么人,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触动了禁地的阵法。 等她到的时候,八爪玄龟的嘶吼声越来越大,在禁地之外就可以听见妖兽拍打寒潭水的声音。她破开禁地的洞门,直接冲了进去。 果然,八爪玄龟已经挣脱了禁制,此刻正在大肆挥动爪子,撞击着周围的石壁,不少滚石直接落入了寒潭之中。 而寒潭之外,有几个弟子大惊失色,他们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看起来并不知道这里关押着上古凶兽。 见到白幼梨进来,几个弟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慌忙从地面上爬起来,狼狈地往她的方向跑,“白师叔,救命啊!” 白幼梨连忙祭出栖凰,在前方形成了一层屏障,她面色严肃,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为何会触发八爪玄龟的禁制?” 其中一个弟子颤抖着声音道:“我们是不小心的,外面洞口处的阵法已经松动了,灵力外泄,我们因为好奇就进来查看了一番,结果外泄的灵力还松动了这里面的阵法。” 白幼梨咬了咬牙,道:“退后,出去找人!” 这些弟子是去年才入门的,修为不过炼气,在这里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给她添麻烦罢了。 “是……是!”那几个弟子也算是明事理的,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禁地里只剩下了白幼梨和八爪玄龟。 白幼梨不再顾忌,当即运起灵力行至半空,手指拂动琴弦不间断地使出了音杀之术。层层音浪袭击刺入了八爪玄龟的头部,只留下了浅淡的痕迹。 之前在四季峰幻境之中,白幼梨也跟八爪玄龟对战过,知道这八爪玄龟外壳坚不可摧,唯一的软肋便是它的口腔,所以必须先撬开它的嘴。 十二年前因为这家伙中毒,这一次正好报仇。 白幼梨是这么想的,她当即收回栖凰,祭出了碧落。 没有过多犹豫,白幼梨当即提剑靠近了八爪玄龟,对着它的嘴皮子就是狠狠的一剑,直接破开了那一层肉。 可就算是这样,八爪玄龟也没有张嘴哀嚎,看起来像是打死也不会张嘴的样子。 八爪玄龟的个头很大,可它的动作并不缓慢,相反还十分迅速。 可现在的白幼梨速度比它还快,引得八爪玄龟不断地探头伸爪,可就是扑不到她,反而把自己给逼急了。 最后,白幼梨看准机会,沿着八爪玄龟嘴巴的缝隙,一剑刺入,“你以前欺负我不是很得意吗?” 鲜血迸射出来,白幼梨立刻在身前竖起了一面屏障,尽数躲过。 八爪玄龟的涎水有毒,甚至可以腐蚀法器,可碧落并不是寻常的灵剑,这点程度也不需要担心。白幼梨将碧落不断推入,眼看着八爪玄龟口中鲜血直流,连忙又抽出。 陆启华之所以只把八爪玄龟关押在这里而不是直接斩杀,就是因为它是这世界上最后一只八爪玄龟了,只能压制。 只见八爪玄龟口冒鲜血,两眼翻白,整个庞大笨重的身体都落入了寒潭之中,行动也变得迟缓。 因为被这里的阵法和禁制压制得太久了,八爪玄龟早已没有最初的凶悍和残暴,不然白幼梨也没这么快就制服住她。 她收起碧落,再次祭出栖凰。 栖凰悬在她的身前,琴弦随着她的灵力起舞,自发跳动着。缕缕灵力自琴弦之上浮现,慢慢把哀嚎不止的八爪玄龟包裹起来。 白幼梨退回到寒潭之外,栖凰也很快就回到了她的身前。 “呼——”白幼梨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过来。 谁知她一转身,就看见罗燃风站在洞口处,正微笑着看着她。 “师尊……”白幼梨不解,“您为什么就在这里站着,不进来帮忙。” “因为为师知道你一个人也可以。”罗燃风毫不犹豫地说,他不仅没有帮忙,还把外面的弟子都拦住了。 看着寒潭中不停挣扎的八爪玄龟,白幼梨一时间有些无言,道:“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弟子就失败了怎么办?” “不是有为师在吗?”罗燃风笑着说。 -- 第285页 方才白幼梨双手不沾琴弦,直接用灵力拂动,使出音杀之术,这些他都看在了眼中。虽说他是剑修,可也知晓这一招有多难。 能直接用灵力控制乐器的乐修,整个修仙界除了叶花轻和莫一朝之外,白幼梨或许是第三人。这对修士的灵力控制和乐理的熟悉程度要求极高,再加上乐修本就稀少,实在令人惊叹。 这般乐修天赋和心性,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罗燃风看着自己的小弟子,心中有些自得,但笑而不语。 “那师尊,这阵法和禁制?”白幼梨问道。 罗燃风看向洞口之外待命的洛桓卿,道:“这个交给你掌门师叔就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白幼梨应下,之后跟洞口外的洛桓卿等人招呼,“洛师兄。” “白师妹,好久不见。”洛桓卿依旧儒雅有礼,笑容都恰到好处。 两人寒暄了几句,她之后便看见了方才不小心冲破了禁地禁制的几名弟子。因为犯了错,正站在边上等候责罚。 看见白幼梨,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之后齐齐道:“多谢白师叔相助。” “不必言谢,到时你们以后还要多加小心。”白幼梨笑了笑。 “是……”几个人看起来有些泄气,应当是在为等会儿的责罚担忧。 可是这件事情,白幼梨也帮不了他们。 等白幼梨回到院落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她循着熟悉的路线走到房间门口,心有所感。 她轻轻摇了摇头,推开门。 下一刻,她就被一双手臂抱住了,对方呼吸有些沉重。 白幼梨早有预料,感受到熟悉的体温和气息,无奈道:“师兄怎么有空过来?” 江肆垂首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怕你留在清和峰,不回去了。” “怎么会?”白幼梨有些无奈,拉着江肆的手往里面走,“我分明今早上就跟你说了我回来看看师尊,很快就回去。” 听她语气平淡,江肆似乎有些不满,搂着白幼梨在自己的腿上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椅子上。他抬头亲了亲白幼梨的嘴角,道:“很快是多久?” “你分明知道你离开我一天,我都受不了。”江肆暗红色的眸子细细地看着白幼梨,不想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白幼梨面颊泛红,抬手捧住脸,道:“我……我知道了。” “师尊也看过了,今晚就跟我回去好不好?”江肆凑近她,眸子里带着少见的光亮,引着她点头。 “不行,”白幼梨摇了摇头,“跟师尊说好了,明天再陪他一天的。” 果然,江肆的表情下一刻就垮了。 天知晓他有多想把白幼梨一直绑在身边,最好是一刻都不能分离。可是他也很清楚不可以太束缚她,因为小姑娘也需要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道理他都明白,可是要去顺着做就很难。 今天白天里没在书房里看见她,他只觉得那书房片刻都待不下去。 克制住心中的妄念,他搂住小姑娘的后背,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瞬间觉得心底发热,无比慰贴,“那你不回去,只能我过来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怜,白幼梨抬手环住他的脖颈,亲了亲他的眼角,讨好道:“好了,我明天晚上就回去。” “好。”果然,江肆嘴角笑开,满足了。 两人说完了归期,江肆捏了捏 她的手臂,道:“那可以睡觉了吗?” 白幼梨面颊爆红,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正好对上江肆好整以暇的目光,她支支吾吾道:“师兄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她一直都知道江肆性格冷淡,对什么事情都不爱上心。但对于心烦的东西也会毫不留情,这也是外界都说他嗜血残暴,杀伐无度的原因。 但是就算如此,江肆对她也是万分疼爱,照顾有加,甚至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唯独这件事上,他从来不听劝止。 江肆见她想要拒绝,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肢,道:“可是昨天阿梨也没有同意……” 说着,他低头贴近白幼梨的额头,同时手上用力阻止她后退。 白幼梨面颊红得像是煮熟了的虾米,抬手挡住江肆的胸膛,偏头躲过他的额头,欲哭无泪,妥协道:“那……” 没等她说完,江肆便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有其他的话,待会儿慢慢跟我说。” 次日黄昏之时,白幼梨从清和殿中出来,便直接通过传送阵回到了魔宫。 不知为何,今日魔宫之内的气氛格外的低沉,所有的下人脚步匆匆,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连路上遇到的云心也是一样,跟她行礼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白幼梨猜想是江肆生气了。 在路上,她叫住了一个侍女,问道:“师兄怎么了?” “回白姑娘,魔蛟一族在东边生乱,尊上今日得知,正在处置其首领。” “原来是这样,多谢……”白幼梨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跟侍女道谢后往江肆的书房走。 路上遇见了元芜和素商,后者也正在为这件事情伤脑筋。 “要我说,从几年前这魔蛟一族就不是很安分,尊上这次多半会直接灭了他们。反正魔族势大,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元芜坐在一棵树上,晃荡着腿,随意地说道。 -- 第286页 素商摇了摇头,最后只得叹息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自求多福吧。”元芜道。 白幼梨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一边加快步伐往书房里走。 走到了宫殿门外,白幼梨便见魔蛟族的首领被扔了出来,脑袋和脖子上还有血迹,看起来狼狈至极。 “滚。”这是江肆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很生气。 众所周知,江肆最讨厌没事找事的人。 看着魔蛟首领连滚带爬地跑远,白幼梨才提步走进了宫殿,唤道:“师兄!” 江肆抬头看了她一眼,敞开怀抱,道:“快过来。” 白幼梨连忙跑过去,扑进江肆的怀里,她看着桌案上摆放的书文,又想起方才听见的谈话,问道:“听说师兄又想干坏事?” 所谓的坏事,自然是指对魔蛟一族的处置。 外界都说江肆杀伐太重,自然不是空穴来风。觉得烦躁无谓的事情,江肆一向都是这么解决的,不想过多浪费心思。 对于外面的谈论和评价,江肆自然觉得无所谓。 可是白幼梨总是在乎得不行,她不想听见别人说江肆不好,一句也不行。 所以她希望江肆对手下的人和事情稍微宽和一些,只要是她在旁边碰见了,都会有意无意地让就江肆从轻处理。 因为白幼梨回来了,江肆心情颇好,他凑在她耳边低低地笑,道:“你管着我,我什么坏事也不会做。” 白幼梨被耳边的热气烫得往后退,捂住耳朵脸颊泛红,道:“那师兄刚才在做什么?” “怎么一回来就指责我?”江肆对方才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还是埋怨白幼梨。 第二天,白幼梨便听说魔蛟首领回东边的海域去了,江肆没有取他的性命,就连魔蛟一族的也保住了。 当时的她坐在江肆的身旁,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肆见她如此,没忍住笑了笑。 当天下午,六大魔将聚集在了江肆的书房,就连一直驻守在南方的白藏也被召回。 白幼梨微微垂首,看着下面的白藏,今天的他没有穿那身黑袍了,露出了原本的样子。面容与孟珩有六分相似,可比孟珩要苍白许多。 他看见白幼梨,只微微一笑。 白幼梨也笑了笑。 今天江肆找他们过来,一部分原因也是魔蛟一族。虽说放过了这一次,可江肆显然是没有消气,他吩咐六个人加紧管教,之后再有这种事情闹到他面前,唯他们是问。 六大魔将站在下首,一声不吭。 也是,尊上正在生气,谁敢这时候开腔去触霉头啊…… 白幼梨在心里为他们六个人捏了一把汗,看来之后六个人应当会回到自己的领地去,鲜少再有机会回魔宫了。 等交代完这些,江肆便让他们出去了。 整个过程中,白幼梨都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旁,看着自己的书,为了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整个人都躲在桌案后面。 等江肆处理完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道:“今天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嗯……”江肆对着她的语气和态度和方才是大相径庭,沉吟片刻,“那就走。” 说完,白幼梨便站起身来,开始帮江肆整理桌案。她很细心地按照江肆平常翻看书籍的习惯把所有的文书都分门别类地放好,就连宣纸也统统收好。 之后,才道:“走吧。” 江肆看着她为他操心的模样,心里微热,忍不住捉住她的手指吻了吻,之后便顺势牵住,带着她往外走。 走到外面,白幼梨注意到六大魔将还没有走远,他们正聚在仰着鲅焱的池子边,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表情都不太好。 江肆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径直带着她走过。 早已习惯了江肆的性子,白幼梨跟上江肆的脚步,问道:“师兄,云中仙又要举办授学礼了,师尊给我留了请帖,我可以去吗?” 果然,没等她把话说完,江肆就眉梢下压,道:“不许去。” 两人牵着手渐行渐远,两道身影看起来登对极了。 一个身形颀长匀称,一个娇小乖巧,小姑娘温顺地挨着青年,似乎在撒娇。 看着两人走远,云心叹了一口气道:“尊上这般宠爱她,也不怕被人捉住了软肋。” 元芜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多了吧?尊上是什么人?” 云心在尊上面前严瑾沉默,可是私下里在其他魔将面前要活泼很多,正好元芜也喜欢呛人,两人很快就吵了起来。 与他们的吵闹不同,白藏只安静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想起在很久以前,也有人问了江肆差不多的话。 那时候的江肆还是苍山派的弟子。 有人问他:“你这般明目张胆地偏爱她,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你的软肋?” 当时的江肆只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白幼梨,道:“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惧怕有软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