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上瘾》 第1页 《病态上瘾》作者:二师叔【完结】 文案: 病娇总裁alphaX美强惨omega 病娇和反病娇的故事 十七岁那年,林笙遇到了他的致瘾源。 上瘾只用了一瞬间,戒断用了十年。 3740天,屈柏远存够了十万张照片,他想,差不多该让他的Omega回家了。 屈柏远X林笙 前期甜中带泪,后期甜得比较醇。 *一个私设:信息素成瘾症,是一种精神疾病。 *1v1 HE 从头到尾都是彼此的唯一 ABO 破镜重圆 HE 病娇 美强惨 狗血 第1章 蓄谋已久的重逢 上午八点,牧银集团年轻的总裁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了。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信息提示收到图片消息。他立即放下工作,解锁了手机。 是一张照片,男人穿着白衬衣和黑色休闲裤,正从小区单元门出来。明明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还是少年时的样子。他有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刘海垂下来挡住眉毛,在晨光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看起来柔软温和、人畜无害,只有屈柏远知道这个 Omega 有多狠。 接着第二张照片进来了,他在打电话。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有些旧了的铂金戒指,已经戴了很多年,是屈柏远求婚那天送给他的。这人用最惨烈的方式拒绝了他,戒指倒是愿意一直戴着。 屈柏远隔着屏幕抚了抚他的脸,点了保存,把两张照片存放在手机相册里。 从十年前开始,每天有至少二十张照片发到他的手机上,每一张都是林笙,他的 Omega。3740 天,已经存够了十万张,屈柏远想,差不多该让他回家了。 秘书宋珂敲开了门,探头进来说:“屈总,费宇生物的投资合作洽谈会十点开始,我们可以出发了。” “嗯。” 屈柏远站起身来,把手机放进灰色西装裤的裤兜里。 二十分钟以后,黑色的库里南堵在了高架桥上。司机和副驾驶的宋珂战战兢兢地对视一眼,生怕后面坐着的那位因为堵车而不满。 但今天的屈总似乎心情不错,宋珂从后视镜上正好看到他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微微反射着手机屏幕的光。这幅场景配上 Alpha 那张英气凌人的脸,宋珂脑子里莫名跳出了一个词——斯文败类。 斯文败类先生正在看今天的第三条张照片,背景是费宇生物公司的门口。林笙从网约车上下来,手里端着一杯茶饮店的浅蓝色纸杯。 屈柏远知道他每天都会买一杯红茶拿铁,少一些的红茶,多一些的奶,水乳交融之后就像他们信息素混在一起的味道。 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握在掌心。他侧头望向窗外缓缓向后移动的高楼大厦,胜券在握地想,当初拼了命要从我身边逃开,却又固执地要把我们的味道留在身体里,你怎么可能离得开我? 汽车在高架桥上磨磨蹭蹭地堵了十几分钟,终于转进三环路,向着生物公司驶去。 林笙踩着点打卡进了实验楼,几个同事跟他打招呼,有的叫他 “林博士”、有的叫他 “林教授”。他分不清谁是谁,都一律礼貌地点头微笑,说,“早”。 他刚毕业不久,读博期间一直跟着李咏歌教授做信息素成瘾性方面的研究。今年,政府为了发展生物制药,跟医科大学合作在 C 市建立了国内最顶尖的信息素研究实验室,聘请李咏歌做首席科学家,林笙也被他一起带了来。 说起来林笙其实是 C 市本地人,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他之前一直不敢回来,因为他害怕遇到那个 Alpha。 现在想想又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十年能改变很多东西,也许那人早就不在意自己了。 少年时代的爱能有多长的保质期呢?如果那种偏执的占有欲也算是爱情的话。 林笙思绪万千地站在等电梯的人群里,禁不住地想,如果现在碰到屈柏远或许还可以心平气和地打个招呼。 跨进电梯,很快到了五楼,林笙走进实验室。刚把白大褂换上,董事长秘书顾小朵就来找他了。 “林教授,十点钟的投资洽谈会需要您要去介绍一下项目情况。” 林笙有点惊讶,“我?洽谈会不是都由首席科学家参加吗?” 顾小朵跟他解释:“李教授出差了,董事长说让您去,今天是谈脱瘾药的项目。” 林笙了然地点点头,脱瘾药的项目是他一直跟着李教授做的,这么多年的研究和自我治疗,他现在也算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了,忽悠一下投资人自然没有什么困难。 “好,我会按时过去的。” 林笙对她笑了笑。 同为 Omega 的顾小朵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嗯,一会儿见。” 林教授身上有一种跟别的 Omega 不太一样的气质,顾小朵想,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但有时候他总会让人忘了他是 Omega。 其实林笙来的时候在公司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年轻、学术很强、长得又很漂亮,公司的单身 Alpha 有不少都蠢蠢欲动。而当他们看到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时,才知道这位原来已经名花有主了。 林笙是等在会议室门口的时候才知道投资方是牧银集团的,他问顾小朵现在换人还来不来得及,顾小朵苦着脸说这是董事长特意吩咐的,不能换人。 -- 第2页 “现在万总正在介绍公司的基本情况,下一个环节就到你了。很简单的,挑着听起来厉害的地方说一说就行了,反正太专业的东西对方也听不懂。” 顾小朵把文件夹挡在嘴边,小声道:“而且今天来的总裁好帅好年轻,去饱一下眼福不亏。” 顾小朵说完古灵精怪地朝他眨眨眼,林笙无奈地笑了一下,看来真的是他。 没过多久,里面就叫林笙进去。他深吸一口气,推门的时候偷偷取下了左手的戒指放进裤兜里。 屈柏远坐在长方形会议桌对着门那一边的正中间,林笙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他。 他瘦了,林笙木然地想,气场也比以前更加凌厉了。 视线一触即离,林笙得体地跟参会嘉宾问了好,接着便流利地介绍起脱瘾药项目的情况。这个项目他太熟悉了,就像他的孩子一样,更何况他自己就是受试对象。 “信息素成瘾症作为一种 Omega 独有的遗传性疾病,在过去很多年中被人误解。患者被人认为是懦弱的、不可理喻的,他们会莫名其妙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一个陌生人。他们没有选择,只因为偶然遇到的那个人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过高。 由于对这种疾病缺乏了解,他们中的很多人误以为自己真的爱上了致瘾源,从而错过了最佳戒断期。更加极端一点的情况,完成最终标记的患者与 Alpha 分手后无法忍受成瘾反应的痛苦,选择了以死亡作为解脱。 这些悲剧现在都是可以避免的。” 林笙忽略了那股灼人的目光,继续道:“我们应当有爱一个人的自由,也应当有不爱一个人的自由。但成瘾症患者被剥夺了这种自由,我们所研发的脱瘾药就可以将不爱一个人的自由还给他们。” 宋珂看到屈柏远的表情越来越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讲话的这个人他曾经在总裁的手机上看到过。 屈柏远的手机屏保,那个笑容温暖迷人的男生。男生长大了,少了一点温暖,但依然迷人。 林笙说完以后转头看向主持人,主持人向他点点头,然后问投资方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宋珂本来有问题想问,但现在他有点不敢贸然开口。正当犹豫的时候,屈柏远开口了:“那么林笙教授你的病治好了吗?” 这句话让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但林笙并没有被冒犯的不快,他直直地迎上屈柏远的目光,坦然道:“我已经痊愈了,谢谢屈总关心。” 他回答得很轻松,就好像只是治好了一场小感冒,而不是那个让 Omega 无法抑制地渴望被爱抚、被标记的,彻底陷入失控的精神疾病。 第2章 没有我搞不到的 Alpha 如果时间可以回到十二年前的那个暑假,晏乐言肯定会穿回去把自己暴打一顿,然后对林笙疯狂大喊:“快逃!!” 然而那个时候的他,正可怜兮兮地趴在林笙摩托车后座上,声泪俱下地哀求:“林甜甜,留下来陪我!求你!” 林笙取下刚戴上的头盔,露出一张干净漂亮的脸。他长腿支着地,宽松的工装裤腿掖进短靴,显出一些跟他的脸不太相符的匪气。 “这么舍不得我?” “当然了!你走了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这里是晏乐言家开的民宿,他父母去探望刚生完孩子的姐姐,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盯着。 林笙把头盔拿在手上玩儿,露出苦恼的表情:“可我答应了我外公,今天要回去帮他带学员。我都出来三天了,再不回去他真的要揍我了。” “搏击馆那么多教练,不差你一个。跟外公说一下嘛,让泰叔多带两个不就完了。” 晏乐言扒着车,“你再陪我几天,等明天的客人走了你再走。” “什么客人?” 晏乐言眼睛鼻子都愁得皱了起来,“不知道嘛,据我妈说是个大主顾,让我仔细点别搞砸了。你是了解我的,这种情况我一般都会搞砸。” 林笙把他从摩托车上撕下去,“你爸妈走了,你家员工都在,又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就在前台坐着当花瓶就行了。” 晏乐言又扑上去抱住他的腰,“你当花瓶不是更好?陪我陪我陪我……” 他们两人是穿尿不湿的交情,要不是长大以后都分化成了 Omega,晏妈妈非得让他俩谈恋爱不可。晏乐言摸透了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撒娇装可怜是百试不爽。 果然,林笙叹口气妥协道:“最后三天,不能更多了。” 晏乐言立马收起可怜兮兮的样子,掏出手机给他外公打了电话,说民宿忙不过来,林笙要在这边帮几天忙。 林笙对这位黏人又废材的好友没有办法,只好把头盔放好,又从车上下来。 “晏居” 是这西山上众多的民宿里最特别的一家,走小而精路线。房间不多,只做精品,虽然贵但是长年一房难求。林笙没事也总往这边跑,生意忙的时候就在这里做临时工抵房费。 第二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林笙拉着水管在院子里浇花,白色 t 恤被水在腰侧溅湿了一小片。他着低头看水花里的彩虹,微敞的领口后面露出颈部的抑制贴。 没过多久就听到汽车发动机凶猛的轰鸣声,一辆白色的巴博斯大 G 开了进来。 客人到了。 林笙皱眉看他们把车直接开上了草坪,轮胎在修剪整齐的草地上碾出齿印。他把水阀关了,将水管扔在地上,准备过去让他们把车放到停车场去。 -- 第3页 那车停下,驾驶座的车窗放下来,一个头发半长、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的男生撑在窗户上朝林笙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林笙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道:“这里不是停车场。” “我知道,” 小马尾笑得张扬,“看到这里有个美人,方向盘就不听使唤,自作主张开过来了。” 林笙被他的厚颜无耻弄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到坐在副驾驶的人说:“无所谓,就停在这里吧,这几天不会有别人。” 说话的人转头看林笙,那人坐着都能看出来身材高大,肩膀很宽,头发微微有些卷曲。高挺的鼻梁和略有些上扬的眼尾让他看起来气势凌厉,帅得十分生人勿近。 帅哥说完便解开安全带,自顾自地推门下车。 后排也下来两个人,一个是高个斯文的男生,一个是穿着浅紫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 四人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小马尾又问:“美人,在哪里办入住?” 反正这几天被这四个人包了场,林笙放弃停车的问题,转身往主楼走,“跟我来吧。”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道:“我叫林笙,枪林弹雨的林,鼓瑟吹笙的笙。” 小马尾笑了一下,“你好啊,林笙。” 林笙转头往前走,小马尾低声对旁边高大的男生说了一句:“夜夜笙歌的笙。” 屈柏远看着前面的 Omega 颀长的背影,没有说话。 他认识这个人。 去年的全国综合格斗大赛,在宣传海报上的惊鸿一瞥,让他到现场去看了林笙的所有比赛。 屈柏远不喜欢身体对抗激烈的运动,在他看来这既野蛮又粗暴,看两个人类半裸着打架就像在看动物世界。但林笙是特别的,他发狠的时候尤其迷人。 林笙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屈柏远半年隐秘的性幻想对象,不过屈柏远这个人是绝对的理性主义者,他不允许自己精密的头脑被荷尔蒙掌控,所以这段短暂的幻想在新年伊始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刚才在车上看到的时候竟没有认出来。他穿上衣服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如此的,柔软。 林笙领他们到前台,让晏乐言办入住登记。从房客信息上看到小马尾叫白霁,高个斯文的男生叫佟理泽,漂亮姑娘叫颜雪。最后是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叫屈柏远。 一行人的房间就在主楼的二楼,民宿大堂不像星级酒店那样空旷,而是布置成了一个大客厅,连着茶室、餐厅,还有一个小的阅读区,非常温馨。 几个客人拿好房卡提着行李箱上楼,过了一会儿晏乐言就接到他妈妈的电话。 “言言,客人到了没有啊?” “到了到了,已经办好房卡了。” 晏妈妈温柔地说:“你仔细一点啊,不要闯祸,要是被贵客差评了我打断你的腿哦!” 晏乐言顿时觉得自己爹不疼娘不爱,沮丧道:“妈,我是您亲生的吗?” “是,但顾客更是!” 晏妈妈叮嘱他:“人家有什么需求只要不犯法都尽量满足,耐心一点,说话做事态度好一点……”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晏乐言不耐烦了,“林甜甜在这儿帮忙呢!” “哦,甜甜在啊,那我就放心了。” 晏妈妈得到这个回答,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晏乐言转头对林笙道:“你看我妈多信任你。” 刚才接电话开的免提,林笙都听到了。他给了晏乐言一个白眼,“童养媳没娶到,给你们家做了这么多年长工,我都要亏死了!” 晏乐言一把抱住他,声音嗲嗲地喊老公,这时屈柏远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从楼上下来, 正好看到这一幕。 林笙:“……” 屈柏远走近了,问林笙:“一楼的 wifi 密码是什么?” 林笙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顿时感到十分难以启齿,晏乐言已经在捂着嘴巴偷笑了。 屈柏远又问了一遍。 林笙只好说:“没有我搞不到的 Alpha。” 这个回答实在是突兀而且耻度颇高,屈柏远眼睛睁大了一点,似乎有些疑惑。已经社死的林笙破罐子破摔道:“没有我搞不到的 Alpha,首拼字母,小写……” 屈柏远笑了起来,好像真的很开心,眼睛里都是笑意,让他凌厉的外表看起来温柔了几分。他点头说:“的确如此。” 第3章 林甜甜 作者有话说:关于哈顿公学的设定参考了纪录片《世界上最著名的学校》 屈柏远说完就到餐桌旁去坐下,打开了电脑。 晏乐言为了打游戏,在一楼装了一个高速路由器,比楼上的速度快很多。头两天几个人玩闹的时候晏乐言恶作剧把密码改成了 “没有我搞不到的 Alpha”,忘了改回来。 结果林笙不幸当了这社死第一人,他磨着牙把晏乐言揍了一顿。晏乐言乐不可支地提醒他,刚才那个帅哥好像在撩他。 林笙赶紧捂住他的嘴,心有余悸地看了屈柏远一眼。而屈柏远正神色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并没有注意他们的动静。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个 Alpha,一时又想不起来。林笙撑着下巴发呆,时不时眼神就往那边餐桌飘一下,感觉他要抬头,又赶紧看向别处。 没过多久厨房准备好了晚餐的草坪自助烧烤,来通知客人们用餐。 -- 第4页 白霁下楼的时候换了身衣服,马尾放下来,头发有些卷翘地披在肩膀上。他热情地邀请林笙和晏乐言跟他们一起吃,林笙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晏乐言就一口答应了。 林笙:“……” 他不太想跟这几个人一起玩儿,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反正感觉不大好,就像在擂台上遇到了摸不清底细的对手,而且对方看起来来者不善。 晏乐言是爱玩爱闹的性格,说着话就跟白霁一起往草坪去了。 林笙落在后面,晏乐言回头叫他,他才往外走。屈柏远也把电脑合上站了起来,眼睛看着林笙,想和他一起出去的样子。 社交不太在行的林甜甜不知道怎么拒绝这种善意的眼神,只好站在门口等他。这才注意到他个子真的很高。林笙自己有 180,算是 Omega 里很高的,而屈柏远比他还高半个头,目测 190 以上。 两个人一起往草坪走,都没有说话,但林笙却感到一种本能的压迫感。在比赛中遇到强大的对手也会产生这种感觉。 “林甜甜!快点!” 晏乐言在那边喊,林笙十分想掐死他,跟他说了很多次不要在外人面前叫他小名,他从来不听,哪个 180 的男人想被人叫甜甜啊! 果然,屈柏远转头看他,浓眉挑起来,嘴角含笑,对这个称呼跟感兴趣,“林…… 甜甜?” 林笙只好含混道,“嗯,他们乱喊的。” “很合适。” 屈柏远说,他说得认真,没有调侃的意味,林笙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加快了脚步走到草坪中间,自觉跑到烤架那里去,避免和屈柏远坐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不能离那个人太近了。 这时晏乐言已经跟白霁他们开了啤酒喝上了,林笙瞥见便朝他喊:“晏乐言!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那有什么嘛?” 晏乐言嘟嘟囔囔,“我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四舍五入已经十八岁了!” 白霁就问他:“林笙成年了吗?” “还没呢,他才刚过十七岁生日。” “啧,还未成年啊,” 白霁语气颇为遗憾,“可惜。” 晏乐言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想都别想!小心挨揍我跟你说,他可是上一届全国综合格斗大赛 70 公斤级的冠军。” 白霁关注的点却有点偏,“他有 70 公斤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瘦?” “他揍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他瘦不瘦了,千万别去惹他。” 白霁把目光从林笙身上收回来,从善如流道:“这么看来还是你可爱一点。” 晏乐言笑骂:“滚啊,海王!” 林笙听那头猪三言两语把自己的底都说给人家听了,恨得牙痒痒,在烤肉上拼命撒辣椒。然后他又听到屈柏远问,“你们是高中生吗?在哪个学校?” “嗯,我们在五中!” 晏乐言答得爽快,因为五中是 C 市公立中学里排名第一的,自报家门的时候一般都等着别人夸奖,他又问:“你们呢?” 屈柏远说:“哈顿公学。” 晏乐言顿时不说话了,哈顿公学是一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私立学校,贵族学校里的贵族学校,有钱都读不到的那种。且不说贵得离谱的学费,光是学校的申请资格就能刷倒百分之九十的人。据说在里面就读的都是各界名流的子女,而培养的学生也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 一般晏乐言看到这个学校的名字都是在新闻上,比如某大企业家的孩子入学哈顿公学,或者哪个大明星的孩子从那里毕业之类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哈顿学生,他惊讶了一会儿之后说:“那你们父母的名字会经常上新闻吧?我可能看到过。” 屈柏远笑了笑,“没有那么夸张,哈顿更多的还是像我们一样的普通人。” 晏乐言在心里想,好家伙,那我直接连普通人都不是了吗?不过他是个没心没肺的,知道对方跟自己大概社会阶层差距很大也不觉得有什么,还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倒是林笙毫无所觉,他只知道那是一所私立学校,但仅此而已。 林笙母亲早逝,父亲不知所踪,从小跟着做搏击教练的外公生活。 他过去的十七年人生中除了念书就是训练,连手机游戏都不玩儿,更不关心社会花边新闻。跟晏乐言他们比起来简直还生活在 2G 时代,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有点慢半拍,唯一灵活的时候就是在拳台上。 林笙把烤好的肉放进盘子里,端上桌给他们吃。白霁招呼他一起,他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晏乐言道:“不用管他,他好像下个月还有个比赛,要控制体重。” 白霁直呼太惨了,“不能痛快地享受美食,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晏乐言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白公子所言极是,干了!” 白霁第一次碰到这样豪爽的 Omega,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没过多久两人身边就摆满了空酒瓶。 屈柏远看着林笙的背影,回忆着这个表面温和柔软的 Omega 在八角笼中的样子。 汗水、血、裸露的身躯,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还有他发狠的表情,坚韧有力的肌肉…… 这种反差的矛盾感让他心里产生了强烈的探索欲望。 一个东西一旦引起了他的兴趣,就势必要研究透彻、揉烂了、掰碎了,一点一点地剖析清楚,直到他觉得无聊了才肯罢休。 -- 第5页 他站起来走到林笙旁边,林笙正在认真地往鸡中翅上刷酱料,感觉到身边来了个人,随口道:“等一下,这里的都还没好。” 屈柏远说:“我知道。” 林笙转头看他,他说,“我不是来拿吃的。” “那你要什么?” 林笙问他。 林笙的眼睛是杏仁形状的,让他美得有些攻击性的脸看起来温和了许多。屈柏远第一次面对面地仔细看他,觉得现实生活中的他竟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风把烟雾吹了过来,林笙被呛得咳嗽起来,屈柏远伸手拿他的刷子,“让我来吧。” 林笙让了让道:“不用了。” 屈柏远碰到了他的手背,立刻收回手,只在指尖留下了一点光滑柔软的触感。 Omega 表现得有些紧张,屈柏远退开半步站到一边,直到烤架飘出一股糊味儿,他指了指鸡中翅,提醒道:“另一面已经焦了。” 林笙才意识到他忘了翻面。 他有些气恼地把烤焦的食物扔进垃圾桶,重新拿了几串放在烤架上。屈柏远接过刷子说,“我来吧。” 林笙这次把刷子给了他,自己让到旁边看着。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庭院灯和四周的氛围灯都亮起来,照着草坪星星点点就像是漫天的星光都落在上面。林笙在星河般的灯光下看到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像在弹钢琴一样优雅。 气氛好像变得不那么尴尬了,林笙刚想说话,那边晏乐言就叫起来,“林甜甜你到底放了多少辣椒!辣死我了!” 林笙转头道:“嫌辣你自己烤!” 这时白霁他们才发现是屈柏远在操作,稀奇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白霁小声道:“不对劲!” 颜雪点头附和,“远哥居然亲自下厨,明天早上太阳要从西边出来。”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佟理泽一针见血地指出:“远神动凡心了。” 另外三个人就恍然大悟的样子起哄,颜雪大声喊道:“远哥,一点都不辣!少放点糖!太甜了!” 林笙感到十分不自在,他说:“牛肉没有了,我去厨房拿点。” 接着便迅速撤离了现场。 屈柏远见林笙走了,也放下刷子,回头对那几个看热闹的人说:“好了,现在你们自己来烤。” 颜雪哈哈大笑地起身,“我来我来,怎么能让远哥亲自动手。” 林笙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主楼后面,颜雪止不住地姨母笑:“这个 Omega 好害羞好可爱,远哥加油!” 屈柏远要笑不笑地看着她,“你们瞎起什么哄,我又没那个意思。” 颜雪一副你别说我都懂的表情,意有所指地望了望林笙离开的方向,“你就嘴硬吧,刚才是谁看得眼睛都转不过来了。” 第4章 001 超薄 作者有话说:这个开头会无聊吗?好忐忑啊! 好不好看吱个声啊朋友们,二师叔现在慌得一批!! 去厨房拿牛肉的林笙直到最后也没拿回来。 晏乐言跟他们喝完酒已经快十二点了,他在主楼二楼有个房间,林笙每次过来时都是和他一起住。这时作息规律的林笙同学已经睡了,晏乐言怕吵醒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电话铃却突然响了。 晏妈妈是个强迫症晚期患者,她怕晚间客房部的员工不能及时处理客人的需求,一直都是亲自负责的,晏乐言在妈妈的要求下也把前台电话转到了自己房间。 电话是佟理泽打的,他说他需要一盒安全套。 晏乐言道:“客房里不是有吗?” “我女朋友对这个牌子过敏。” 他说了另一个牌子,“要那种 001 超薄的。” 晏乐言有些为难,“这个牌子山上恐怕没有卖的。” “拜托你想想办法,我女朋友发情期到了,挺急的。” 晏乐言自然而然道:“哦,没关系,我有抑制剂,马上给你送来。” 那边安静了一下,佟理泽语重心长道:“晏乐言,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是单身狗么?” “哈?” “快点快点,拜托了!” 佟理泽挂了电话,林笙也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了?” 晏乐言道:“206 让买一盒安全套送去。” “啊?房间里不是有吗?” “是啊,但是他只要那个牌子,” 晏乐言把品牌和型号说了,“怎么办?好烦啊!” 林笙敲了敲额头强行让自己清醒一点,“我去买吧。”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买?” “山脚下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超市,应该有卖的。” 林笙掀开被子脱睡衣,“我骑摩托车去,半个小时就能回来。” 晏乐言看着他美好的肉体,不放心道:“万一遇到劫色的怎么办?” 林笙勾唇一笑,“那我就揍得他再也色不起来。” 晏乐言:“……” 我家甜甜是怎么做出这种既甜美又邪魅的表情的? 可爱,想日。 林笙不知道胆大包天的晏老板在想什么,还任劳任怨地给他做牛做马,两三下穿好衣服,“我走了啊,很快回来!” 晏乐言看着他咚咚咚地下楼,几分钟后就听见摩托车的声音远去。 夜里的风很凉,驱散了林笙的困意。山路是修得漂亮整洁的双车道,摩托车很快到了山下,那家超市有那个牌子,却没有 001 超薄。 -- 第6页 林笙轴了起来,心想我既然半夜三更出来给你买安全套,就非得买到你要的不可。 他又找了几家成人用品店,终于找到了晏乐言说的那种。他付了钱出来,跨上摩托车准备回去,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围了上来。 那三个人没有收敛信息素,富有侵略性的 Alpha 气息扑面而来。林笙评估了一下对方的实力,从车上下来。 刚才他进店的时候取下头盔,被他们看见了后颈的抑制贴。 为首的那个男人油腻地笑道:“小美人半夜到成人用品店买什么啊?哥哥们陪你玩儿吧!” 林笙能动手绝不逼逼,一个利箭般准确而迅速的侧踢,重重踹在那人胸口,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踢了五米远,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另外两人看林笙是练过的,一起冲了上来。林笙抓住前头那人的头发,瞬间发力把他的头往下按,同时膝盖猛地向上攻击他的喉咙。就是一秒钟的事,那人立刻感觉脖子断了,嘴巴里充满血腥味,失去了战斗能力。 后头那人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挥着拳头朝林笙袭来,林笙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往后撇。稍一用力,就听到咔地一声,骨折了。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就是严厉的外公看到了也要夸一句行云流水。这些小混混在专业选手面前就跟慢动作似的,他们既不知道合适的攻击距离,也不懂得攻击哪里最有效率,林笙还得控制一下力道避免伤人性命。 成人用品店的老板听到声音出来,只看到远去的摩托车尾灯,和三个躺在地上呻吟的混混。 未经标记的 Omega 很容易被 Alpha 信息素影响,林笙回去的路上就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他加快了速度,山风吹散了 Alpha 的气味,但他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带着一身的凉意回到主楼,他回忆了一下,晏乐言好像说的是 208 号房要的东西,于是他上去按了 208 的门铃。 里面的人带着睡意地问是谁,他回答我是林笙。 门开了,出来的人是屈柏远,林笙愣了愣,也没有多想,就把手上的东西递出去:“这是你要的。” 屈柏远接过那个红色的小盒子看了一眼,“什么意思?” “啊?” 林笙脑子还没转过来,愣愣地说:“不是你打电话让买的吗?” 屈柏远像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说:“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这时晏乐言从走廊尽头的房间探出头来:“林甜甜你在干什么?!那是 206 要的啊!” 林笙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抢过屈柏远手上的盒子,又去按了 206 的门铃。 佟理泽很快开了门,看得出来忍得很辛苦,眼圈红红的,他说了声谢谢,又把门关上了。 就这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林笙被他们房间里溢出的浓郁的 Omega 信息素熏得喘不过气。甜得发腻的味道就像一张细密的网,把林笙整个人罩了起来,让他头脑越发昏沉。 他低头快速跑进晏乐言的房间,晏乐言无语扶额,“你怎么犯傻啦?” 林笙觉得自己不太舒服,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又躺进床里。 晏乐言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在喋喋不休,“我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就知道你回来了,我还在想怎么这么慢呢!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你站在屈柏远房间门口!” 林笙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头:“我很困,睡了。” 晏乐言只好住了嘴,回到床上躺下,伸手把灯关了。 他们睡的是一张双人床,晏乐言睡眠很好,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林笙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觉得后颈的腺体胀得发痛,贴着抑制贴的皮肤也痒得难受,他把抑制贴取下来,房间里就弥漫开香甜的奶味。他感觉自己的体温越来越高,就像是发情期到了。 今天接触了 Alpha 的信息素,回来又被发情期的 Omega 信息素影响,可能导致他的发情期提前了。 林笙推了推旁边的晏乐言:“抑制剂在哪儿?” 晏乐言睡得熟,迷迷糊糊答了句:“在楼下冰箱。” “你脑子是不是有坑,把抑制剂放冰箱里干嘛?” 晏乐言又嘀咕了一句什么,偏头睡着了。 林笙没办法,只好起来,到楼下去拿抑制剂。他衣服也懒得换了,就这么穿着胸口印了一只兔子的棉睡衣,浑身散发着奶味儿地下了楼。 冰箱在餐厅里,没有开灯,庭院里的光照进来能看清楚屋里的一切,但他没注意到餐桌旁坐了个人。 被搅了清梦的屈柏远完全没有了睡意,于是下楼准备把白天的网课补完。夜深人静中,他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然后那香味越来越浓。 接着他就看到林笙睡眼惺忪地从楼上下来,径直走到餐厅,拉开冰箱对着里面发呆,而他就坐在离冰箱不到一米的地方。 这个 Omega 一点都不遮掩自己的信息素,甜美的气息像水波一样在空气中荡漾。屈柏远合上电脑,在昏暗中撑着下巴看他。 林笙看着冰箱里琳琅满目的饮料和食品,没找到抑制剂在哪里,但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灼热的皮肤有些舒服,他就站在那里等待这一波令人意识涣散的发热过去。 冰箱门由于开了太久发出刺耳的提示音,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将它关上。林笙一惊,他没想到餐厅里还有其他人在。 -- 第7页 “你在做什么?” 屈柏远问他。 林笙心如擂鼓,感觉自己有一点站立不稳,他扶着冰箱门尽量平静地道:“没事。” 屈柏远伸手按亮了餐桌灯,看着他后颈皮肤上不正常的潮红,很慢地说:“你看起来不像没事。” “我真的没事。” 林笙坚持道,假装满屋子的奶香味和他无关。 空气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茶香弥漫开来,很像某种高山红茶,是屈柏远的味道。茶香和奶香混在一起,让林笙感到手脚发软。Omega 的本能使他释放出越来越多渴望标记的气息,从腺体传出的酸麻感像电流一样淌过全身。 屈柏远也忍耐得有些狼狈,他握住 Omega 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低声问:“你发情了?” 林笙身体僵硬了一下,控制不住地想倒进他的怀里,但理智又拼命挣扎着告诉自己不要受信息素影响。 “不要像你妈一样!” 外公严厉的声音一下子从脑子里跳出来,像是当头棒喝,林笙瞬间清醒。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林笙虚张声势地想,如果他现在敢释放信息素压制我,我就卸掉他一条腿。 而屈柏远只是说:“你有抑制剂吗?” 林笙怔了怔,摇头说,“我没有找到。” 第5章 我们来做…… 做题吧 “你等我一下。” 屈柏远语调温柔。 他给晏乐言房间打了个电话,两分钟后,晏乐言连滚带爬地从楼上下来。 他睡得昏昏沉沉,接到屈柏远的电话说林笙发情了,吓得差点背气过去。现在看到林笙还衣冠整齐地站着,没有发生他想象中的一幕,顿时长舒一口气。林笙虽然整天混在 Alpha 堆里练搏击,但他在感情方面实在是蠢得像两性别时代的直男癌,反应又迟钝,晏乐言生怕屈柏远趁人之危,对林笙做点什么。 他扑到冰箱旁边的柜子上,拉开抽屉取出一支抑制剂塞进林笙手里。 屈柏远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挡住已经有了反应的地方,面色如常。他看着林笙用了抑制剂,晏乐言对他说了声谢谢,他点点头,上楼了。 一楼的门窗被悉数打开,穿堂而过的山风把屋子里暧昧的味道全吹散了。林笙却总觉得鼻尖还萦绕着高山红茶的味道,Alpha 的气息若有若无,像是一丝一丝地飘进了他的血液里、他的骨髓里。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起得很晚,每个人眼睛上都挂着黑眼圈,只有白霁神清气爽。 众人围坐在长桌旁吃早餐,白霁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问道:“你们几个昨天晚上是抛下我跑出去蹦迪了吗?” 没人回答他,林笙无意中看了屈柏远一眼,而屈柏远也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交汇,林笙有点心慌意乱。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晚上屈柏远的样子,他说的话,和他的味道。 晏乐言这时端着茶壶问:“你们谁要红茶?” 颜雪说我要,晏乐言给她倒了一杯,又问林笙,“你要吗?这是你最喜欢的大吉岭红茶。” 屈柏远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他的信息素就是大吉岭红茶。 林笙感觉自己脸有点热,凶巴巴地道:“我不要!我喝牛奶!” “啧,不要就不要,凶什么?远哥要吗?” 混熟了以后,晏乐言也跟着白霁他们叫屈柏远远哥。 屈柏远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我也喝奶。” 晏乐言一直到早餐吃完才反应过来,屈柏远话中有话,在暗搓搓地撩林甜甜。他昨天晚上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林笙会突然进入发情期,为什么大半夜和屈柏远两个人在一楼,为什么是屈柏远打电话叫他拿抑制剂? 他好奇得抓耳挠腮,但林笙好像还在生他的气,并不怎么搭理他。 吃过早餐白霁强烈要求去西山小龙池玩儿,那是山顶流下的河水在山涧形成的一个个小小的水池。碧水银波,清澈见底。又因为水中富含矿物质,呈现出海水一般的蓝绿色,被人戏称为仙本那 C 市分那。水池不大,水也不深,很多游客都会下水去玩儿。 晏乐言建议他们早一点去,过一会儿人会很多:“沿着门口这条路一直往上走,十几分钟就到了。别开车,没地方放。最上面那个水池旁边有个租竹筏的老头,他们家可以沐浴,跟他说在我家住的就行了。” “你不去吗?” 白霁熟络地揽着他的肩膀,“跟我们一起玩儿呗!反正也没有别的客人。” 说起玩儿晏乐言当然没意见,他是怕林笙不想去,他说:“你等会儿,我问问林甜甜去不去。” 林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理由是他要在家写作业。 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晏乐言有点恹恹的。林笙摸了一把他的狗头,大发慈悲道:“你和他们去玩儿吧。” 晏乐言假惺惺:“不好吧,留你一个人在家。” “滚吧,你在只会影响我做题的速度。” 晏乐言:“……” 他想说我不在您老能看懂题吗?但他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看着他们带上泳衣出门,林笙松了口气,终于清净了,果然还是一个人呆着自在一点。 说是写作业,实际上还真是写作业。整个暑假林笙除了和朋友玩儿都泡在搏击馆里,作业是一点儿都没做。 他成绩不好,因为老是请假集训和参加比赛。 -- 第8页 外公是个武痴,对这个唯一的孙子可以说是倾囊相授,但同时也寄予了厚望,似乎要让林笙实现他未曾实现的梦想。这种执念导致林笙有时候自己会感到很迷茫,搞不清楚到底想要什么。 他本人对拿奖出名并没有什么想法,反而很想像晏乐言他们一样可以安安心心在学校里学习。初中的时候还没到可以参加比赛的体格标准,成绩尚可,勉强考入了不错的高中。如今的课程实在是落得太多,长期在五中吊车尾。 甚至因为成绩不好,上学期期末还被校花榜除名了。 再加上练的项目又太小众,对升学根本没有任何帮助。老师劝过他很多次不要再练了,没意义,但林笙不想让外公失望。 他坐在餐桌前,翻开崭新的数学练习册。第一题是个平面向量的选择题,正好他听过几节平面向量的课,很有信心能做对。算了半天得出答案,却发现题目里面根本没这个选项。 “这题出错了吧?” 他自言自语。 耳边突然有个声音说:“选 D。” 刚才做题太认真,竟然没有发现旁边有个人。 林笙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屈柏远的脑袋就在离他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晚上闻到屈柏远的信息素开始,他就不受控制地满心满脑都是这个人。他很想再闻一次他的味道、再一次被他抱着肩膀,靠的很近地说话。 这个想法让他心惊胆战,他心虚地把草稿纸反扣在练习册上,“你不是去小龙池了吗?” 屈柏远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把电脑打开,“我没去,不想晒太阳。” 林笙哦了一声,低下头。莫名觉得很紧张,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有一个 Alpha,让他仅仅是坐在一起都心跳快得抓狂。 屈柏远不再说话,带上蓝牙耳机看电脑上的视频。林笙瞄了一眼,是个外国老头在讲课,黑板上也是看不懂的外国字和不知所云的公式。 林笙把注意力又放到第一题的平面向量上,算了第二遍。这次得出了另一个答案,可惜题目中还是没有这个选项。他有点烦躁地把笔在手指间转得飞快,有一种想把练习册撕了的冲动。 屈柏远暂停了视频,伸手抽走他的草稿纸,在上面列出解题步骤。 “你能看明白吗?” 他写完之后把纸推到林笙面前,他的字写得清秀又整齐,在鬼画桃符的草稿纸上显得格格不入。 林笙盯着他的字愣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他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看不懂三个字。 屈柏远把耳机摘下来放在桌上,说:“我们来做吧。” “嗯?” 林笙大骇,屈柏远又说,“来做题吧。” 林笙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但他神色又看起来十分正经,一时找不到揍人的理由。 屈柏远讲题的时候靠得很近,可以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洗发水味道,但是他把自己的气味掩盖得很好。林笙仔细分辨,都没能再闻到那种带着麝香葡萄味的高山红茶的气息。 两个脑袋离得太近了,林笙感觉自己稍微偏头就能碰到他的脸,屈柏远说了什么竟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现在明白了吗?” 不明白,林笙点点头说:“明白了。” “那你给我讲一遍。” 林笙:“……” “这些知识你是一点都没学过对吗?” 要是别人这么问林笙肯定会以为是挑衅,但屈柏远神情很认真很关切。 反驳的话在嘴巴里转了一圈儿,林笙最后道:“嗯,上学期我一直在准备全国大赛,基本上没怎么去学校。” 屈柏远没说话了,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只是上学期的没学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笙觉得他身上突然散发出一种大佬的气质,让人在他面前感到自己很渺小,只好老实道:“从上高中开始就没怎么学过。” “你还有几年毕业?” “下学期高二。” “我也是,高中课程简单,很快就能补起来。” “很简单……” 林笙觉得智商受到了伤害,“可是我觉得很难。” 他说话的时候眉心轻轻皱起来,嘴唇翘起一个调皮的弧度,让屈柏远很想亲他。但现在还太急了一点,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屈柏远有自己的节奏,他不想太快,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很急切。他希望林笙能在他预想的节奏中一点一点被自己收入怀中,这一切都应当是有序的。 他的目光在林笙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会儿,微微别过头,拉开了一点距离,“如果你让我来帮你就没有那么难。” 见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自大的话,林笙忍不住吐槽:“我们班主任都没你这么大口气。” “那是因为我没当你班主任,” 屈柏远理所当然地道。他把电脑推开,敲了敲桌子,“那就从数学开始吧。” 第6章 给我一点你的信息素,可以吗? 他说的从数学开始,竟然真的是从头讲起。屈柏远不用看书就可以把数学从头到尾全部讲一遍,让林笙切实感受了一把世界的参差。 私立学校的教材跟公立学校很不一样,但必修的内容都是有的。屈柏远就按照他自己的体系给林笙梳理,反正林笙也不知道哪些内容是他们学校不学的。 屈柏远说得很慢,边讲边在草稿纸上写下知识点。每个点用一个例题来解释,遇到林笙不明白的地方还会停下来仔细说给他听。 -- 第9页 讲完一个点,他就认真地看着林笙的眼睛,“你听懂了吗?” 林笙在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中,点头,说听懂了。 两个人靠得很近,明亮的阳光穿过房前的树叶照进落地窗,在餐厅里落下金色的斑点。 在以后漫长的分别里,林笙反复回忆他们初遇的夏天,脑子里都是这幅画面。 临近中午的时候,出去玩儿水的人闹闹嚷嚷地回来了。 林笙收起书跟屈柏远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上了楼。白霁正好进门,特意绕到餐桌这边来,勾着屈柏远的脖子小声道:“进度怎么样?” 屈柏远不怎么高兴地把他推开,“你们回来得太早了。” “靠,外面太晒了,顶不住。” 白霁坐到林笙刚才坐的位置上,“快跟我说说,他……” 说到一半晏乐言走过来在他们背后的冰箱里拿饮料,白霁住了口,转头对晏乐言说:“给我瓶可乐!” “就在你背后你不会自己拿吗?” 晏乐言一边抱怨一边拿了一瓶递给他。 等晏乐言走开,白霁才继续说:“他对你有感觉吧?” 屈柏远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含糊道:“应该吧。” “接吻没有?” 屈柏远斜眼看他,“哪有那么快?” “啧,搞了一上午还没上手,你们在干什么?” 屈柏远:“在给他补数学。” 白霁露出一个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比了比大拇指:“远哥,不愧是你。” 早餐之前屈柏远到白霁房间,要白霁支开其他人,让他和林笙单独待一会儿。 白霁下巴都要惊掉了,他认识屈柏远四年,从未见过屈柏远主动表示对谁感兴趣。 他的条件太优越了,从来都是别人主动贴他。 “我想我可能知道了 have a crush 是什么意思。”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只有屈柏远知道自己在撒谎,这不是 crush,是久别重逢,单方面的。 他回 C 市之前刚刚结束了一个冗长又无聊的暑期游学,回到家又和父亲因为选择专业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 他是家里的独子,父亲希望他留在 C 市读商学院,以后可以成为优秀的接班人。而屈柏远更想将来从事理论物理方面的研究,这在商人眼里无疑是毫无意义的事。 父子俩不欢而散,白霁刚好在这个时候约他到民宿玩几天,他提起还没打开的行李箱就走了。 说实话这几天很不开心,不过遇见林笙的惊喜让他烦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希望还可以更好一点。 屈柏远喜欢一切可控的东西,连动心也要目标明确、计划清晰。 林笙很好,每个点都符合他的审美,奶香味也让他很有感觉。如果说赛场上的林笙勾起了他的性幻想,那么现在这个林笙让他有了非常强烈的探索欲望,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索他的内心和灵魂。 尚福尔把爱情定义为一种制造完美幻觉的感情,屈柏远深以为然。在他看来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一定的运行规则,一旦脱离规则就会走向毁灭,而爱是恰恰是最容易脱轨的人类情感,所以必须非常谨慎。 为了得到可控的爱情体验,他把从前喜欢他的 Omega 们当做样本,分析建立了一套完美的理论,经过不断地修改完善和模拟推演,他得到了他最喜欢的节奏,像是一首完美的乐曲,每个音符都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他很期待把这首乐曲在林笙身上演奏一下。 午后的阳光刺眼,白晃晃地照在庭院里。疯玩儿了一上午的几个人现在都像被抽掉了魂一样,吃过饭就只想窝在沙发里。 林笙也感到连续学了两个多小时数学脑细胞已经被掏空,回房间睡午觉去了。 楼下开始玩儿起了扑克,嘻嘻哈哈的叫嚷声在院子里回荡,林笙懒得起来关窗户,把脸埋在薄被里睡着了。 咚!咚!咚! 半梦半醒间听到打沙袋的声音…… 不对,不是打沙袋!是有人在用头撞墙的声音! 猛然间惊醒,幼小的林笙赤脚跑进妈妈房间,妈妈单薄地跪在床上,身上穿着一条洗得发黄的棉布长裙。她一只手被拷在床头的铁栏上,正在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砸。 灰白的墙面上新旧血迹混在一起,黑一块红一块。 “妈妈!” 他叫起来,扑过去抱住妈妈的头。 那个柔弱的女性 Omega,她的面孔已经在疯狂中变得扭曲,瘦削的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得出曾经的美丽。 林笙紧紧地抱住她,她把脸埋在林笙胸口,放声哀嚎,一声比一声尖利。 “啊——” “放开我!” “让我死啊!” 她叫嚷着,瘦骨嶙峋的手握着拳头一下一下锤在林笙背上。 林笙猛地睁开眼睛,外面的烈日白得叫人头晕,背上已经汗湿了一片。他坐起来,把贴在身上的 T 恤脱下来扔在床上,抱着被子喘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林笙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六岁,或者更小一点。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妈妈了。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妈妈就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不发疯的时候,她把小林笙抱在腿上讲故事,用没有被铐起来的那只手抚摸林笙的脸。 外公说妈妈是个没用的人,为了一个 Alpha 把自己变成这样。林笙不懂得那是什么意思,长大了才知道什么叫最终标记。但好像别人的爸爸妈妈离婚也没有弄成这样,他们可以把标记洗掉再重新开始。 -- 第10页 后来有一天,晏乐言和他妈妈到家里来。晏妈妈到妈妈房间去坐了很久,接着她用从外公那里偷来的钥匙打开了手铐,把妈妈带走了。 晏乐言陪着林笙等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妈妈回来了,她像是重新获得了生命,她把林笙抱起来亲吻,她从来没有那样快乐过。 林笙看到妈妈后颈贴着纱布,纱布被血浸成了红色。妈妈去世以后他才知道那叫腺体摘除术,是在一个黑诊所做的非法手术。 外公回来后跟妈妈大吵了一架,林笙看到硬的像铁一样的外公哭了。对 Omega 而言,摘掉腺体就等于自杀,但妈妈说她等待死亡的那一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她获得了自由。 三个月以后,她去世了。 林笙不太明白妈妈的选择,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只能用死亡来解脱的?外公说那是因为她太过懦弱。 所以每次训练只要林笙没有做好,外公就会挥着拳头喝骂:“不要像你妈一样!” 不要像你妈一样懦弱、不要像你妈一样没用、不要像你妈一样为了个 Alpha 把自己变成疯子! 林笙双手捂住脸,脑子里交替闪过母亲发疯的样子和母亲最后三个月正常的样子,他也曾短暂地拥有过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可是,从未被爱过,大概也好过短暂地拥有又永远地失去。 他深吸一口气,把要流下来的眼泪憋回去。 门铃好像响了很久,他没有理会。安静了几秒钟,门又被人用力地敲响。 林笙随手套上一件衣服去开门,敲门的人是屈柏远。 看到他开门,屈柏远好像松了一口气,“你再不开门我就要去叫人了。” “什么事?” 他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刚哭过一样。屈柏远看着他发红的眼眶,目光柔和下来,放低了音量说:“刚才我在走廊上听见你大叫了一声。” “哦,” 林笙愣了愣,“我可能是做噩梦了。” 屈柏远看了看被阳光照得透亮的房间,伸手摸了一下林笙的额头。他的手掌干燥而且温暖,在额头上一触即放,“现在好了吗?” 林笙点点头说好了。 屈柏远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问他:“你需要抑制剂吗?” 林笙这时才想起今天是发情期的第二天,他忘了打抑制剂,房间里的信息素已经浓得像是打翻了牛奶罐子。 楼道里传来白霁的声音,他在边打电话边往这边走。林笙来不及反应,一把抓住屈柏远的胳膊把他拉进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林笙脑子里很乱,做了这件事以后又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苍白地解释了一句:“不想让白霁发现。” 顿了顿又道:“我打电话给晏乐言让他帮我拿一支上来。” 他拨通了晏乐言的号码,结果晏乐言的手机在房间里响起来。 林笙:“……” 他握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屈柏远靠近他,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我去帮你拿,好吗?” 林笙心里很空,从做了噩梦到现在一直头晕目眩。 确切地说是从头一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高山红茶的味道,浑身的细胞都在渴望着。他不想要抑制剂,他想要屈柏远的信息素。 这种渴望让他惊恐万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像困在沙漠的旅人渴望水一样。但屈柏远这次把信息素控制得很好,让他无法得到满足的心变得空荡荡的。 “我去帮你拿。” 屈柏远重复了一遍,转身往外走。 林笙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试探着靠近。鼻尖停留在他的颈侧,林笙小声地问:“给我一点你的信息素,可以吗?” 第7章 废物 这样直白的要求让屈柏远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恐慌。 头一天晚上的情难自控已经让他有了节奏被打乱的挫败感。 信息素是不可控的,这种毫无理由的东西会让人失去脑子。是一种极度危险的、反人类的设计,他一直很难理解为什么人类会进化出腺体这种重大生理缺陷。 所有因信息素而发生的关系都是没有美感的,和发情期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就像他的父亲和母亲,靠着信息素维系的婚姻最后终于走向了崩溃。 不仅没有美感,而且不可靠。 屈柏远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希望掌控他身体的是他的大脑而非他的腺体。在他的预定路线里,他们的节奏应该再慢一点。他希望他的 Omega 首先要完完全全地爱上他的灵魂,信息素不过是一点小情趣而已。 这很重要,不能本末倒置。 他轻轻推开林笙的手,本来林笙也没有太用力抓住他,在他犹豫的那几秒钟就已经松开了。 林笙看起来很受伤,鼻尖和眉心都红红的,眼睛里好像浮起了氤氲的雾气。 “对不起,”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麻烦你叫晏乐言帮我拿一支抑制剂上来,谢谢。” “嗯。” 屈柏远很快出去了,快得就像在逃离危险的事发现场。 林笙听到门打开又关上。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废物,被信息素控制的废物,对着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 Alpha 祈求垂怜。 祈求不可悲,被拒绝才是最可悲的。 -- 第11页 他自暴自弃地扑倒在床上,想象着把自己的灵魂抽离出来,冷眼旁观着这具被生理欲望掌控的躯体。 没过多久晏乐言就上来了,他把林笙从床上拉起来,林笙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好像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 “晏乐言——” 他拖着嗓音叫了一声。 晏乐言问他怎么了。 他先把抑制剂拿过来给自己打进去,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眼睛红红地说:“我梦到我妈了。” 晏乐言叹了口气,勾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道:“来,爸爸抱抱。” 林笙顺从地靠过去,他个子比晏乐言高一点,靠上去有点委委屈屈地躬着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刚才好丢脸。” “嗯嗯,你两次发情都被屈柏远撞见是有点丢脸,” 晏乐言揉了一把他乱糟糟的头发,“哎,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心机啊?” 林笙直起身子坐好,控诉道:“朋友遇到这种事你就是这个态度?” 晏乐言马上改口:“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屈柏远太有心机了,每次都挑你发情的时候出现,真是个绿茶 A 啊!” “我刚才……” 林笙叹口气,又犹豫了半晌,终于道:“我刚才问屈柏远要信息素了。” 晏乐言愣了一下,“什么叫你问他要信息素了?” 林笙看着他的眼睛,难过地说:“我跟他说,‘给我一点你的信息素,可以吗?’…… 然后他拒绝了我。” 晏乐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会吧林甜甜!你这么丢人的吗?” 林笙马上垮下脸,“对吧,你也觉得很丢人。” “不是,” 晏乐言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你不是这种风格啊?这倒像是我会说的话。” 林笙向后仰倒在床上,用手臂盖住眼睛,“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觉得我就像是疯了一样。” “林甜甜,” 晏乐言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试探地问:“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嗯?” “你是不是脑子里总是想他?没见到他的时候就很想见他,见到他的时候又不敢看他?” 林笙:“想见他吗?倒也没有特别想,就是想他的信息素,想闻他,这算吗?” “卧槽,刺激,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这当然算喜欢了啊。” 林笙把手臂拿下来,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是吗?我喜欢他?” 晏乐言摇了摇头,“也就是说,你,发情期的时候,对你喜欢的人索要信息素,而他拒绝了你?” “嗯……” 林笙缓缓点头。 晏乐言叹气:“林甜甜你真的太惨了。” “我真的太惨了。” 林笙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 整个下午屈柏远都没有再见到林笙,到了晚餐的时候林笙也不在。白霁随口问了一句,晏乐言说林笙家里有事先回市区了。 他说话的时候颇有些怨气,眼睛斜睨着屈柏远,好像林笙家里是因为屈柏远才有事的一样。 但屈柏远表现得很平静,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这让晏乐言更加坚定了他是一个混蛋的想法——你没那个意思你可以不撩,撩完又不负责任地把人吊着就很操蛋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在你的生命中出现好像就是为了故意伤害你一下。 林笙从山上回到市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把车骑进市中心的一条老街,在一栋外墙已经剥落的三层建筑前停下来。 搏击馆在一楼,暑期班的小朋友此时正在做训后拉伸。 林笙进门把装行李的小袋子扔在教练办公室里。 秦泰一个人坐在藤椅上,双腿翘到桌子上面,嘴里叼了个烟斗,抱着手机看视频。 “泰叔,我外公呢?” 秦泰从手机上方露出眼睛,“他不在外面吗?刚才还在啊。” 正说着话,林笙的外公林鼎年进来了。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拆手上的拳击绷带,林笙叫了一声:“外公。” 林鼎年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绷着脸点了点头。 自从母亲去世,林笙就很少看到外公笑,对他更是从来没有笑脸,只有严厉和更严厉两种表情,好像怎么努力都不能让他满意。 “外公晚上还有课吗?” “没有了,” 林鼎年看他一眼,“你去换衣服,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退步。” “哦。” 林笙应了。 秦泰从藤椅上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在林鼎年背后对林笙比划:小心一点,他今天心情不好。 林笙苦笑了一下,外公哪天心情是好的? 八角拳台上,林鼎年只穿着短裤,带了一副半指手套。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他精神矍铄,一身虬结的肌肉让人不得不佩服他几十年如一日的自律和刻苦。 林笙穿着工装长裤和黑色紧身背心,身体看起来比林鼎年单薄很多,他肌肉是修长的,线条流畅。Omega 几乎不可能练出像林鼎年一样的肌肉,林笙这样已经算很好了。 周围在自由练习的学员和教练看到这边拉开了架子,都围了过来。有几个熟人认得林笙是林鼎年的孙子,在旁边起哄:“林教,对 Omega 要手下留情啊!” 林笙就在这一声叫喊中用手臂护住头,堪堪挡住一记凶猛的摆拳,接着林鼎年两个连击打在林笙腹部。 -- 第12页 林笙没能反应过来,只能把痛哼闷在嘴里。 林鼎年对他迟钝的反应很不满意,手上出招也越来越快。 这个时候的林笙其实很不舒服,身体和心理都是。但他在外公面前没有表示委屈的资格,不得不打起精神对招。就在他节节退败的时候,林鼎年突然一个后摆腿猝不及防地踢在他脸上! 左脸顿时红了一大片,火辣辣地疼。感觉有液体从嘴角流下来,林笙不在意地用手背擦了擦,继续摆出攻击的姿势。 “刚才在干什么!” 林鼎年瞪着眼睛爆喝,“你是废物吗?!” 林笙吞下脸颊内侧在牙齿上磕出的血,迅速打出连击拳。但是林鼎年的闪避太厉害了,他一次都没有击中。 周围的看客连续爆发出叫好声,林笙心里有点着急,对着他的腰侧拼尽全力地扫踢过去。结果这个扫踢被林鼎年轻易地接住了,林笙心里叫了一声,糟了! 果然,林鼎年接住了他的腿之后马上把他重重地摔翻在地。林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摔移了位,躺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外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林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左脸已经肿了,视线有些模糊。他听见外公朝他喊:“站起来!不要像你妈一样!” 三天之后的一个傍晚。 屈柏远找到搏击馆的时候,林笙正在带着几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训练。 这条市中心的老街狭窄而拥挤,没有地方可以停车。他只好把车停在外面,跟着手机导航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地址是白霁找晏乐言要的,白霁跟晏乐言说他想找林笙练搏击。而晏乐言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想都没想就把地址给他了。 手机发出到达目的地的提示音,屈柏远站在街对面看到搏击馆里正在上课的林笙的侧影,而林笙没有看到他。 几个穿着全套搏击装备的小孩排着队轮流踢打林笙手里的拳靶,林笙对每一个都很耐心地指导,不时蹲下身来手把手纠正动作。看起来很认真。 他转头的时候,屈柏远才看到他的另一边脸有些肿,嘴角一块紫红的伤,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 屈柏远屏息了几秒钟,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名画,内心深处突然涌动出一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无端地兴奋起来。他把双手揣进裤兜里,穿过街道走进了搏击馆。 第8章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屈柏远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鸭舌帽遮住了上半边脸,但林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走到少儿训练区的地垫边停下来,朝林笙挥手。林笙睁大眼睛愣了一下,听到屈柏远说:“我在这里等你。” 林笙抬起手腕看了看运动手表,这堂课还有 20 分钟结束,他朝屈柏远点点头,又回到了教学上。能感觉到屈柏远在看自己,这过于明显的目光让他没办法专心上课。思绪纷乱,一时忘了刚才说到哪里。 “教练!”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小男生指着屈柏远大声问他:“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林笙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道:“不是!专心一点!不要东张西望!” 几个小屁孩儿根本不怕他,都跟着咯咯咯地笑起来。 林笙不敢看屈柏远,掩饰地把拳靶抬高,喊道:“再来一遍!腿打直!” 小朋友的力道踢在拳靶上面,发出不怎么扎实的嘭嘭声,林笙应付得轻松,不由得走了神。 刚从山上回来那天他难受得想哭,脑子里不断回放他向屈柏远乞求信息素的画面,恨不得穿回去把那个被发情期控制了大脑的人狠狠地揍一顿。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在屈柏远身边多呆一秒钟。他们的生活本来就没有交集,充其量不过是房客和兼职服务生的关系。各自回了家,他们就是陌生人,也许再也不会见面。 第一天晚上他又做了很多梦,梦到他的母亲,梦到冰冷的太平间和墓地,梦到格斗大赛喧闹的现场。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晏居的那个被阳光照得透亮的房间,他问屈柏远可不可以给他一点信息素,这一次屈柏远没有拒绝他。 醒来的时候不得不又打了一支抑制剂,于是起床以后他自暴自弃地跑到商店去买大吉岭红茶。商店有三种牌子,林笙让营销员给他每个牌子试了一杯,他挑了其中最接近屈柏远的那一个。 他刚刚感觉自己可能好一点了,那个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人却找了过来。 晏乐言告诉他白霁问他拳馆地址的时候,他是有过一瞬间期待的,并且因此十分鄙视自己这么没用。而当屈柏远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又禁不住雀跃起来。 随后想起脸上的伤还没好,又觉得有点好笑。似乎每一次和他见面,都是自己又丑又狼狈的时候。 二十分钟到底也不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计时器自动响了起来,小朋友们都自觉排好队,坐在地上开始压腿。 平时林笙会喊着口号跟他们一起做,今天不想当着屈柏远的面做这么幼稚的事情,看着他们做完就解散了。 结束以后那个问屈柏远是不是他男朋友的小男生又跑过来,向林笙招手,“教练!教练!” 林笙认得这个孩子,他叫苏文文,六岁,特别调皮捣蛋。但是长得很可爱,嘴巴也甜,挺讨人喜欢。 -- 第13页 “什么事?” 林笙蹲下来和他平视。 苏文文把手附在他耳边说:“你男朋友刚才在偷拍你。” 林笙呼吸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他不是我男朋友,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小心以后变成长鼻子。” 苏文文朝他做鬼脸,“略略略略略,你才是长鼻子!” 林笙板着脸把他赶走,“赶快把衣服换了回家吃饭去!” 屈柏远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放在裤兜里,还站在那里看他。 林笙从一群到处乱跑的小孩子中间走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屈柏远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左脸,“这里怎么了?” 林笙抿了抿嘴道:“外公打的。” 屈柏远蹙眉:“家暴?” “不是,” 林笙道:“就是正常的实战练习。” 屈柏远沉默了一会儿,“正常的实战练习打得这样激烈吗?” “也不是,” 林笙有点心虚地别开脸,“对战地时候我走神了。” “哦……” 屈柏远压低了声音,用很慢的、带着点诱供意味的语调问他:“那你为什么走神呢?” 林笙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屈柏远说:“我只是恰好路过。” 林笙看了看门外老旧的街道,两边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临街的商铺除了他们这家搏击馆就是副食品店和小餐馆,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值得屈柏远路过的。 “你吃过饭了吗?” 屈柏远又用那种看起来很深情的眼神看他,林笙摇摇头,他又说,“我也没,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 “不用了,” 林笙垂下眼睛,睫毛挡住了他的情绪,他说:“我请你吧,我去换一下衣服。” 屈柏远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林笙就换上白色的短袖 T 和牛仔裤出来了。他好像刚刚洗过澡,身上有一股沐浴露的香味,仔细闻还有一点甜丝丝的奶味儿。 天色暗了下来,街道两边的霓虹灯照在他脸上,带伤的脸有一种颓废的美感,屈柏远觉得现在的他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漂亮。 两人来到一家离搏击馆不远的小面馆,屈柏远的气场和这里格格不入,邻桌的人都转头看他。屈柏远镇定自若,似乎很习惯这样被人瞩目。 林笙到收银台给他们一人点了一份招牌面,刚刚坐下,突然有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林笙!” 来人是一个高大的 Alpha,板寸,麦色的皮肤。小眼睛、高鼻梁,看起来有些凶狠。右边颈侧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纹身。 林笙回头看到来人,眼睛弯了弯:“楚哥,来一起坐。” 楚梁是秦泰的徒弟,跟林笙算是同辈,但年纪比林笙大很多,和他师父是一脉相承的不正经。 林笙叫服务员加了一份招牌面,楚梁熟稔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用下巴指了指屈柏远:“这是你同学?” “不是,” 林笙不想跟他介绍屈柏远,只含糊道:“是我刚交的朋友。” 楚梁开了个带颜色的玩笑:“你们年轻人现在交朋友分类都这么细了吗?” 林笙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口无遮拦,但这时还是被他弄得非常尴尬。他瞥了一眼屈柏远,无奈地对楚梁说:“这个笑话你已经讲过很多次了,而且一点都不好笑。” 屈柏远眼睛看着楚梁放在林笙肩膀上的手,已经开始讨厌这个低俗的 Alpha 了。 林笙却好像很习惯这样,并没有把他的手推开,还靠得很近地跟他说话:“泰叔说你明天晚上要去大森那边打赏金赛?” “嗯,我八点二十上场,你要来看吗?” 林笙又对他笑了一下,说:“来啊。” 屈柏远的心情变得十分烦躁,连带着林笙对别人笑也笑得刺眼,他很想立刻站起来把林笙带走。 这时面馆的老板红姐亲自给他们端上了面。她的面馆在这条街开了几十年,她也是看着林笙长大的。 红姐笑着打招呼道:“今天甜甜带了这么帅的朋友来啊。” 楚梁马上接口道:“红姐,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今天才发现我帅啊?” 红姐并不理他,只多看了屈柏远两眼,说:“请慢用。” 大块的红烧牛肉铺在面条上发出诱人的色泽,她把明显加了两份肉的面推到屈柏远和林笙面前,把另一碗普通分量的端给了楚梁。 楚梁立刻抗议起来,“老板,你会不会做生意!” 他以前轻薄过红姐,红姐一直记仇,给了他一记白眼转身走了。 林笙把自己的面跟他换了一下,“行了,别吵,还有别的客人在。” 屈柏远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把自己的碗推给林笙,把那碗用料不足的又换到自己面前。 楚梁马上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对林笙暧昧地挑了挑眉。林笙对他摇头,表示不是你想的那样。楚梁撇撇嘴,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自顾自地吃起来。 林笙把筷子递给屈柏远:“红姐的手艺很好,你试试。” 楚梁一边吃一边偷看旁边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当了电灯泡的自觉,反而吃得比谁都有存在感。 林笙倒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有他在,才不至于对着屈柏远那么尴尬。 吃过饭楚梁先走了,林笙问屈柏远要去哪里,屈柏远说他去开车回家,于是两个人并肩顺着街道往外走。 -- 第14页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林笙心不在焉地盯着地面上两个人纠缠不清的影子,心里起草了很多腹稿,却又没说出来一个字。 他搞不清楚屈柏远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拒绝了自己,现在又跑来找他。 他是不是看出来我喜欢他了?脑子里突然跳出这个想法让林笙心里蓦地紧张了起来。 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街道上仍然很多半大的孩子在疯跑。一个小孩儿突然从临街的店铺里冲出来,差点撞到林笙,屈柏远拉了他一把。 林笙小声说了句谢谢,屈柏远拉着他胳膊的手却没有放开,而是慢慢往下滑到他的手掌上,轻轻握住。 林笙侧头看他,他什么也没有说,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就这样让他牵着手,走到了他放车的地方。 屈柏远松开手,道:“那我走了。” “嗯。” 看着他拉开车门,朝他挥了挥手,想说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第9章 渣 A 的心思 林笙看着他的车驶上主道,汇入川流不息的红色尾灯里,很快就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回去的路上一个人走着,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后颈的腺体又开始隐隐作痛,按理说发情期已经过了,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他还是很想再闻一次屈柏远的味道。 没有见面的时候尚且可以用红茶代替,见了一面之后那种如同附骨之疽的欲望又从脊髓深处爬出来,顺着血液淌遍四肢百骸。 林笙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他不知道喜欢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就像一个嗑药入脑的瘾君子,那种生理上的强烈渴望已经超过了心理上的。才短短几天时间居然会对一个人产生这样浓烈的依赖感,简直不可思议。 搏击馆晚上十点关门,林笙没有等外公一起,自己先回家了。 他和外公住在老街里面的一栋居民楼里,是在五楼的一间六十平方的小房子。他们以前住的房子要大一点,母亲去世以后就卖掉了,换了这间小的。外公把卖房的钱拿来跟秦泰合伙开了现在的搏击馆,又用搏击馆的收入供林笙上学。 虽然祖孙二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但外公跟他其实不亲。 林鼎年对林笙的感情很复杂,他不喜欢林笙长得像他那个负心的爹,喜欢林笙又喜欢在他特别能忍耐。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不管多艰辛苛刻的训练他都没叫过一次苦。所以尽管林鼎年觉得上学没什么用,但林笙愿意去学校他还是默默地支持。 晚上不应该喝茶了,否则又会失眠。但林笙还是给自己泡了一杯大吉岭红茶,橘黄明亮的茶汤氤氲着撩人的雾气。他把茶杯放在鼻尖下面,闭上眼睛想象屈柏远的味道。 那个 Alpha 太小气了,只肯泄露出一点点,也许正是因为摄入得不够,所以才叫人如此念念不忘。 林笙不知道别的 Omega 喜欢上一个人也是不是也这样,但他可以聊这些话题的 O 就只有晏乐言了,所以他抱着茶杯给晏乐言打了个电话。 晏乐言还在山上民宿当前台花瓶,现在这个时间估计很闲,电话刚刚拨通就被接了起来:“林甜甜,你终于想起我了!作业写完了吗?” “……” 林笙顿时无语,“我不想聊作业,可以聊别的吗?” “可以啊,你想聊什么?” “聊屈柏远。” 林笙说。 “什么?” 晏乐言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直想骂人,“你还对那个混蛋念念不忘?” 林笙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是谁告诉他搏击馆地址的?” 晏乐言气势弱了,“我只是告诉了白霁…… 等等,你是说屈柏远去搏击馆找你了?” “嗯……” 晏乐言骂了句脏话,“他到底想干什么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以为他是谁?” 骂完了又问道:“那你肯定没理他咯?” 林笙被他问得有点心虚:“理了,还带他去红姐那里吃了个面……” 晏乐言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道:“你能有点出息吗?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恋爱脑呢?那个把 Alpha 打得落花流水的林甜甜到哪里去了?” 林笙把耳机戴上,双手捧着茶杯长叹一口气,“那我该怎么办?” “不理他啊,他来找你你就揍他啊,怎么?下不去手?下不去手你让泰叔帮你!” “那倒也不至于……” “我看非常至于!” 晏乐言打断他,“没有哪个 A 会在那种情况下拒绝 O 的。” 林笙沉默了一会儿,“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林甜甜,” 晏乐言想起他把林笙的电话号码也给了白霁,顿时肠子都悔青了,他严肃道:“渣 A 的心思你别猜,越猜越陷的深。你这样我很不放心,我过两天就回来,你不要和他见面了!” “也没有那么严重,再有一个多礼拜就开学了,哪里还有时间见面。哈顿离我们这里很远吧,他也不会特意过来了。” “你听起来这么遗憾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 林笙嘴硬道。 晏乐言简直苦口婆心,“你不要忘了白霁就是一个大写的海王,屈柏远是海王的朋友,他能好吗?” 林笙有点不高兴了,“你不要这样说他。” “你现在就开始帮他说话了?” 晏乐言嗓门儿大得要从电话里爬出来,“你清醒一点啊!” -- 第15页 林笙现在脑子晕乎乎的,本来就不十分清醒。他觉得他好像正在渡过一个漫长的发情期,得不到满足的腺体一直蠢蠢欲动,蛊惑他朝着危险的地方坠去。 跟晏乐言聊天并没有缓解他的不安,反而让他更加不安起来。 他挂了电话,把茶汤一饮而尽。 从老城区开车回家有十几公里,路上遇到堵车,屈柏远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住在 C 市南区一个远离闹市的别墅群里,进了大门还要沿着林荫道开十分钟才到他家的房子。半明半暗的路灯掩在茂密的树丛里,冷清又阴森,和市中心的老街比起来显得很没有人情味。 父亲还没有回来,保姆已经睡了,空荡荡的房子里一片漆黑。 屈柏远洗完澡躺在床上,翻出今天拍林笙的视频。 视频里的人低着头跟小朋友说话,表情很温柔。画面中,他白皙的脸上青红的伤看起来很明显,屈柏远把图像放大看了一会儿。然后他退出画面打开一个视频软件,在搜索栏输入 “全国综合格斗大赛 决赛”,出现了好多个经过剪辑的视频。 格斗大赛是通过网络直播的,每年都有爱好者做剪辑。他也曾经收藏过一些林笙的视频, 但后来都被他删掉了。 屈柏远往下翻了两页就找到了他想看的,那个视频的题目是:“绝美 Omega 地面锁死强壮 A!” 而视频的封面就是林笙的脸。 这是决赛的第一个回合,林笙的对手唐铮宇是一个比他强壮很多的 Alpha。 八角笼中,两人都只穿了运动短裤。唯一不同的是林笙后颈贴着黑色的加强型抑制贴,作为抑制剂意外失效的双重保障。Alpha 不用贴抑制贴,但是如果在比赛中故意撕毁对手的抑制贴会被直接取消比赛资格。 视频开始,一排排弹幕从顶端飘过: “卧槽,这么美的 Omega 根本不可能下得去手!” “小 O 是靠美貌走到决赛的吗?” “A 力量碾压,小 O 只能靠色诱了。” “那个 O 的比赛我看过,抱摔很强的!” 因为是决赛,双方实力旗鼓相当,一开始的试探都打得很谨慎。解说正在分析他们两个的打法,唐铮宇的优势在脚,他现在正在找机会低位扫踢。 而林笙一直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在挡住了对方两次扫踢后,他突然冲到对手面前用连续的组合拳破开防御。趁对方格挡,猛地抱住唐铮宇的大腿,用头抵住他的腰,把他死死地摁在八角笼的边网上。对方力量不弱,两人僵持了一分钟之久。 弹幕又刷: “小 O 厉害,直接给 A 整不会了。” “压迫式缠斗出现了!” “快快快,把 A 按在地上摩擦!” 这时,林笙切换成单腿抱,突然发力,成功把唐铮宇摔倒在地。紧接着,他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 Alpha 身上,任唐铮宇如何挣扎,他都紧紧扣住对方的脖子,双腿也用力地勾在对方腰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地面锁。 现场观众都开始疯狂地尖叫,弹幕也激动起来: “啊啊啊啊,小 O 牛逼!!!” “Alpha 大意了,竟然被锁到脖子。” 头几个弹幕还比较正常,随着两个人的纠缠,弹幕的画风渐渐变了: “艹,我也想被这个 O 按在地上。” “A 很享受吧, 他绝对是故意的。” “已撸,谢谢 up 主。” “这是我不给钱能看的吗?” “O 太美了,我窒息。” “这个 O 体力好好,那什么的时候一定很爽。” 林笙整整把对手按在地上 3 分多钟,直到这一个回合结束,他获胜了。 屈柏远盯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半裸身体,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很不舒服。这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感觉,那个时候他看林笙,是隔着屏幕在看一个陌生人,屏幕里的人就算是在跟别人做爱也只是能挑起他的生理欲望。但现在一切好像都不同了,他们在现实世界中相遇,林笙喜欢他,他也想要林笙。 林笙应该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宣泄的情绪像是要冲破身体而出。他很少有这样剧烈的情绪,上一次情绪失控还是母亲离开他们的时候,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体验了。 他半躺在床上,有些呼吸不畅,把手机关了放到一边。 卧室的灯光调到了最暗,屈柏远盯着乳白色的玻璃灯罩看了一会儿,眼前还是林笙裸着上身汗涔涔的样子,脸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扭曲,紧蹙着眉,牙把下唇咬出了印子。 他想到了那天林笙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自己,说能不能给他一点信息素。被推开的时候眉毛和鼻头都红红的,看起来很脆弱。 突然觉得预定的节奏有些太慢了,他越来越没耐心了,想要拥有和独占那个 Omega 的愿望变得非常强烈,强到不能忍受任何别的 Alpha 再碰他。 屈柏远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把手伸到宽松的睡裤里…… 空气里有一股浓烈的红茶香味弥漫开来。 第10章 你是在追我吗? 林笙又没睡好,身体很疲惫,脑子却异常清晰,睡前果然还是不能喝茶的。 一晚上翻来覆去,全是屈柏远。信息素纠缠着血液在身体里奔涌,林笙感觉自己像是快要沸腾的水,浑身都在咕噜噜地冒着细小的泡泡。 -- 第16页 自暴自弃地睁着眼睛在黑暗里数呼吸,直到天快要亮了才沉沉睡去。 阳光透过窗帘把拥挤的房间照亮的时候,他在睡梦中听到了电话铃声。伸手摸到床边的书桌上,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还未接通,电话就由于呼叫时间太长而自动挂断了。对方好像很着急,隔了几秒钟,又响起来。 林笙握着手机仰面躺在床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哑着声音接了起来。 “林笙。” 那边是屈柏远的声音。 “嗯?” 他清醒了一点,“屈柏远…… 有什么事吗?” 屈柏远好像心情很好,语调里带着笑意,声音低低地:“你还在睡觉吗?” “嗯,还没起。” 屈柏远说:“我过来接你吃早餐。” “吃早餐……” 林笙迷迷糊糊地,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屈柏远自顾自地说下去,“然后我们去市立图书馆,你把作业带上,我给你讲数学,好吗?” “哦……” “那你现在起床,我四十分钟以后到昨天停车的地方等你。” 林笙愣愣地应了,挂了电话从床上坐起来。 刷牙的时候才想起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们没有约过今天要一起出去,为什么屈柏远就那么笃定他一定会赴约呢? 虽然问了一句 “好吗”,但其实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就像一出事先编好的戏剧,就等着林笙这个角色去出演。 这个认知让他不太舒服,有一种落入圈套的错觉。虽然仔细一想,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被利用的,反倒是觊觎屈柏远信息素的自己显得有些猥琐。 他昨天就想把话说清楚,他是喜欢屈柏远,但他不喜欢犯贱,也不喜欢这样不干不脆若即若离的关系。 他习惯了直来直去,有话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有误会就好好地解开,有架要打就利落地动手。 他特别不喜欢现在这个,变得优柔寡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脸上的伤还没好,但肿已经消下去了,只留下一块青紫,颜色看着比昨天深一点。唇边的小伤口刚刚结痂,嘴巴张太大就会扯得有点疼。 真的要顶着这张脸去约会的话,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带着要说的话都显得没有说服力。 纠结了半天,出门的时候还是把口罩带上了。 屈柏远提前了十分钟到,他坐在车里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生向这边走来,第一反应是这个人身材很好,第二眼才认出来是林笙。 林笙走到车旁拉开门坐进副驾驶,眼睛一直盯着屈柏远,神情严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屈柏远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拉下他的口罩,问他:“为什么要戴口罩?” 林笙准备一鼓作气说完的话被突然打岔,停顿了一下,才说:“伤还没好。” 屈柏远扶着他的下巴,用拇指抚摸他左脸的伤,声音懒懒的道:“很好看。” 他的手很暖,触感是轻柔而且干燥的,脸上像是有羽毛划过。林笙感觉自己的心跳又乱了一拍,差点忘了要说什么。他别开脸躲过那只手,看着屈柏远的眼睛,认真地问:“你是在追我吗?” 屈柏远收回手,也认真地看他,慢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尽管林笙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此时还是非常紧张,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异常明显。把口罩又拉上来遮住脸,才慢慢地回答道:“喜欢。” 他看见屈柏远笑了一下,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还是温柔地看着他。好像他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甚至这个问题都是为了林笙才问的,他并不需要探其究竟。 但林笙必须要刨根究底地问清楚才安心,于是他追问:“那你呢?” 屈柏远转过身启动汽车,眼睛看着前面,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笙准备了很多话,想了很多。想念的酸楚、被拒绝的难过、彻夜难眠的苦涩,都被他这轻飘飘的一个 “嗯” 抵消了。 他又有了那种在屈柏远面前变得渺小的感觉,甜蜜得又酸又涩。他在走走停停的车里不着边际地想,那现在算是在谈恋爱了吗?恋人之间可以开口要信息素了吧?要是又被拒绝了怎么办? 他把胳膊肘撑在车窗上,抵着下巴看道路两边开得热烈的木槿花,心里唾弃自己像个精虫上脑的急色男,一见面就想跳过约会流程直接问人家要信息素。 想到这里,又转头看向认真开车的屈柏远,屈柏远察觉到他的视线,脸上柔和下来,边打着转向灯换进左转车道边说:“肚子饿了吗?马上就到了。” 林笙心里说我是饿了,但不是肚子。 屈柏远带他走进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粤式餐厅,吃早茶的人已经坐满了大堂,迎宾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临着落地窗的预留卡座上。 很快上了菜,各种粤式早点摆满了整张桌子。 林笙看得愣了,“我们这是要把中午饭一起吃了吗?” 屈柏远给他夹了一个虾饺皇,“你太瘦了,要长点肉,多吃一点。” 两个人慢慢地吃,屈柏远偶尔会给他夹菜,或者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林笙觉得他们大概是全餐厅最不像情侣的一对,自己心里或甜或酸都是自己的事,屈柏远永远不动如山、笃定沉稳。 -- 第17页 林笙很快就吃不下,他放下筷子,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是邻桌的两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偷看被发现了也不害羞,反而大着胆子走过来。 其中一个问他:“请问一下,你是林笙吗?” “是啊。” 林笙不明所以。 女生激动起来,脸红红地说:“我们看过你的比赛,很喜欢你!” 林笙第一次在外面被人认出来,感觉有点新鲜,对他们笑了一下,“谢谢。” “我们可以跟你合个影吗?” “我……” 林笙还没说出拒绝的话,屈柏远就打断了他,不容置疑道:“我的 Omega 现在不太方便。” 他的语气称得上很不客气,两个女生有点被他吓到,讪讪地走了。 屈柏远看起来很不高兴,这是林笙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神情,心里有点忐忑。但是又被他那句 “我的 Omega” 说得心跳加速,脸上有些发烫,不自在地错开了视线。 屈柏远立即叫服务员买了单,牵着林笙的手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他:“你的口罩呢?” 林笙从兜里掏出来,“在这里。” 屈柏远说:“戴上。” 出了餐厅,林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在吃醋。多看了他几眼,从他那凌厉的脸上咂摸出一点可爱来,偷偷在口罩里面咧开嘴巴笑。 屈柏远斜睨他一眼,蹙眉道:“你在高兴什么?” 林笙摇摇头,“没什么。” 屈柏远以为他在开心有人是他的粉丝,联想到昨晚看到的视频以及视频里的弹幕,于是更加不高兴了。 一路开车到市立图书馆他都没有再说话,林笙才发现其实这个人还挺小气的。但是他为自己吃醋这件事可以让林笙高兴很久,让林笙愿意使点小计谋哄一哄他。 车停进图书馆的地下车库,屈柏远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时候,林笙拉住了他。 “屈柏远,” 林笙探过身来,两个人离得很近,屈柏远看到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的声音在口罩里闷闷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说完他隔着口罩亲了一下屈柏远,然后很快退回去,拿着装书和笔的袋子下了车。 屈柏远抿得平直的嘴角微微地上扬,他下车把林笙的手握在掌心,一起走进了图书馆。 两个人一直在图书馆呆到下午,屈柏远就好像对林笙的学习有什么义不容辞的责任似的,也不管他还学不学得进去,态度强硬地押着他一直把练习册讲完了一小半。除了中午出去吃饭的一个小时,林笙这天整整做了八个小时的数学,整个人已经快要虚脱了。他在想要是屈柏远今天还是不给他信息素,那他们以后都不要出来约会了。 屈柏远站在车旁,抱着手臂看他慢吞吞地走在后面,皱眉道:“你怎么了?” 林笙面有菜色地说:“我没电了……” 屈柏远张开手臂,很轻地笑了一下,“要抱吗?” 林笙走过去抱住他,踮起脚把头埋在他的颈间,蹭了一会儿,终于在他靠近后颈的皮肤上又得到了一丝安慰。想来也觉得自己无比可怜,为了蹭一点信息素还得忍受八个小时数学的荼毒,恨不得咬他一口。 屈柏远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吗?” 林笙拖着长长的尾音,“嗯——” 这一声又酥又软,撩得屈柏远心里有点痒,他偏头在林笙带伤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 第11章 误诊 车开出地下车库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屈柏远问他要吃什么,林笙看了一眼手机,说:“我要回去了,等下要去看楚梁比赛,出去吃饭来不及了。” 昨天和楚梁约好的时候屈柏远也在场,但他好像忘了这回事,很遗憾地说:“是吗?我以为今天可以和你待到晚上。” 林笙也特别不想和他分开,就说:“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说完又嘀咕了一句,“不过大森那个拳场又吵又闹,人又很多,你可能不会喜欢。” 屈柏远握着方向盘道:“有你在我就会喜欢。” 林笙开心起来。 他要先回一趟家,屈柏远把车停在老地方,和他手牵手走到他家楼下。 “等我一下啊,” 林笙的眼睛弯了弯,“数到三百我就下来。” 屈柏远觉得他很幼稚,又很可爱,捏了捏他的脸,“好。” 他好像一分钟都舍不得和屈柏远分开,走到楼梯口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咚咚咚地跑上楼。 等在楼下的时候,屈柏远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从楼道里出来,那老头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屈柏远觉得他和林笙的长相有几分相似。 没过多久林笙就气喘吁吁地从楼上跑下来,后颈贴了一张黑色的抑制贴。 “我外公刚出去,你看到他了吗?” “看到了,不过我没和他打招呼。” 林笙笑出来,“你跟他打招呼说什么?说你是我男朋友?” “说我是你的 Alpha。” 他指了指林笙的后颈,“为什么换了一个?你不舒服吗?” “不是,” 林笙拉着他往外走,“拳场里面很多人,贴这种安心一点。” 屈柏远想到他也会受到别的 Alpha 信息素影响,又有了一点心脏被什么东西压住的感觉,“你们 Omega 都很容易受影响吗?” “发情期的话是比较容易受影响,平时也还好,普通的抑制贴就够用了。” -- 第18页 “那你有被别人影响过吗?” “偶尔会有,不过很快就好了。” 屈柏远再一次坚定了腺体的设计很反人类的想法。 大森是 C 市最有名的搏击酒吧,已经开了很多年了。据说庄家很有背景,很多知名的职业选手都会来打。 屈柏远开车到附近,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 酒吧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林笙轻车熟路地带屈柏远从背街小巷的消防通道进去。 里面是另一个世界,暗红的灯光,沸腾的喧闹声,聚光灯的白色灯柱打在拳台上。两个人正在笼中纠缠搏杀,欢呼的人声一浪高过一浪。Alpha 们在这里尽情地释放能量,各种信息素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难以呼吸。 林笙好像是这里的常客,一路上碰到好几个人跟他打招呼。 楚梁的场还没有开始,林笙在吧台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和屈柏远坐下。刚坐下又有熟人过来打招呼,是去年在决赛中遇到过的唐铮宇。 唐铮宇看到林笙好像很高兴,特意端着酒杯绕过来,他大声说:“林笙!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林笙对他笑了一笑,他目光投向屈柏远,对屈柏远举了一下杯子:“是圈子里的新人吗?我以前没见过。” 林笙回答他:“他是我男朋友。” 唐铮宇脸上明显顿了一下,表情不怎么自然地说了声你好。 屈柏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那一丝尴尬和敌意,伸手环住林笙的肩膀,像是宣誓主权的狮子,也对他点头说了句你好。 唐铮宇在林笙旁边坐下,问他:“带男朋友来看你比赛吗?” “不是,我们来看楚梁。” “哦,” 唐铮宇喝了一酒,又转头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再和我打一场?” 林笙狡黠地笑了一下,“不和你打了,赢你赢得很辛苦。” 唐铮宇看林笙的眼神让屈柏远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他们还曾经很亲密过。屈柏远不喜欢这里,他觉得这个地方降智而且粗鲁。 唐铮宇也像这里其他的 Alpha 一样,没有收敛信息素,他的味道是那种很烈性的白酒,很有些挑衅的意味。 刻在 Alpha 基因里的逞凶斗恶让屈柏远无法忽视这种挑衅,他也不再刻意收敛。这次不是淡淡的茶香,而是醇厚得近乎苦涩的味道,浓烈而且霸道。 林笙被他的胳膊圈在怀中,马上感到浑身发软,皮肤接触到信息素的那一瞬间甚至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汗毛根根竖立,好像有微弱的电流在那上面淌过。腺体回应 Alpha 信息素发出的疼痛感几乎要让他忍不住叫喊出声,他从想椅子上站起来,却无力地摔了下去。屈柏远一把抱住他,他没什么力气地抓住屈柏远的胳膊,在他耳边道:“我很不舒服,带我出去。” 唐铮宇在屈柏远释放信息素的刹那间竟然感受到了被高阶 Alpha 压制的恐惧。 作为职业格斗选手,在比赛中被压制哪怕是一秒钟,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败局。所以他们会长期做对抗高阶信息素的训练,唐铮宇自认身经百战,但他刚刚感受到的压制感竟然是前所未有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屈柏远已经把林笙打横抱起来往外走了。 林笙抱住屈柏远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胸前,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很痛……” 林笙说。 “哪里痛?” “腺体……” 林笙快要哭出来。 屈柏远以为他病了,抱着他几乎是跑着从正门出去,一路上人们看到他焦急的表情都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 到了停车的地方,屈柏远把他放进副驾驶,帮他把安全带系上,在他额头轻轻吻了吻,“忍耐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把车开得飞快,林笙挣扎了一会儿,说:“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把抑制贴摘下来。” 屈柏远不明所以,边开车边分神看他,就见林笙把黑色的抑制贴撕了下来。一瞬间,奶味的信息素在狭小的车厢内炸开,屈柏远差点失控。他猛地踩下刹车,后面的车差一点就追了他们的尾。 他看着后车骂骂咧咧地绕过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车停到路边。 林笙喘着气,眼泪止不住地流,好看的眉眼痛苦地纠结在一起。他抓着屈柏远的手,颤抖着说:“咬我一口。” 屈柏远睁大眼睛看他,心里竟升起一股慌乱。 林笙流着泪靠近,眼睛低垂着看着他的唇,把自己的唇慢慢凑近,想要吻他。 屈柏远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开了一点。 林笙泪眼婆娑地望着他,露出很受伤的表情,屈柏远心里也跟着抽痛起来。 林笙退回去坐好,双手捂住脸崩溃大哭,喊道:“去医院…… 快点他妈的去医院!” 屈柏远再一次发动汽车,林笙的眼泪叫他心慌意乱。他腾出一只手去牵林笙,林笙这一次甩开了他。 到了医院刚刚把车停好,林笙就开门下车独自向急诊科走去。他现在浑身散发着信息素,路上的人都转头看他。有一个被他影响得失控的 Alpha 向他扑过去,他一拳把人打倒在地。 屈柏远叹了口气,跑着追上去牵他的手,林笙又一次甩开了他。 屈柏远没办法,只好再次把人打横抱起来。林笙挣扎的时候,他说:“听话,别闹。” 林笙不动了,由他抱着走进急诊大厅。 -- 第19页 Omega 信息素浓度过高,很容易在公众场合引起混乱,护士立刻领着他们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是一个很年轻的男性 Alpha,他询问了一下情况,便让林笙和屈柏远去查血。 检查报告很快出来了,他指着两个人的检测结果说:“你们很幸运呢,匹配度竟然高达 98%,这很少见。” 但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对这个结果表现出开心,医生疑惑道:“你们两个不是情侣吗?” 林笙没有说话,屈柏远说:“是。” “不过 Omega 信息素确实异常程度有点高,” 他蹙眉看着报告单,问林笙:“你有什么腺体疾病的家族遗传史吗?” 那一瞬间林笙脑子里闪过母亲痛苦不堪的画面,但他潜意识里并没有将母亲和某种疾病联系在一起,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医生在病例本上写下 “患者否认腺体疾病家族遗传史”,又问:“你上一次发情期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刚刚结束。” “发情期结束前后三到四天也易感,不是只有那两三天的,所以这个时候接触到高浓度的、高匹配度信息素是有可能产生急性发情反应的。看来你的身体对这个 Alpha 的信息素反应很敏感。” 林笙低着头没有说话,医生继续道:“其实只要做一个临时标记就好了。” 林笙身体僵了一下,别过脸看向一边,医生看到这两人的表现,心里叹了口气,“你平时发情期都只用抑制贴吗?” “不是,” 林笙想了想,“注射式抑制剂用得比较多,有时候加强型注射式抑制剂和抑制贴一起使用。” “加强型?” 医生吃了一惊,“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要用加强型的?” “就是比赛的那段时间会用。” 医生蹙眉道:“什么比赛?” “搏击比赛。” “太乱来了,” 医生边摇头边在病例本上刷刷刷地写,“太乱来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用的?” “有两三年了。” 医生表现得有些愤慨:“你们家家长太不负责任了!加强型抑制剂是给产后 Omega 用的,你还未成年,腺体发育都不成熟,滥用药物的结果就是你现在对 Alpha 信息素反应异常敏感。长期这样下去,一旦接触浓度过高的信息素就会让你产生急性发情反应,这样很危险。” 林笙讷讷地问:“那怎么办呢?” “我建议你最近至少一年,都不要再用抑制剂。抑制贴可以用,但是尽量不用,让身体自然恢复。” 医生道:“一年以后你再来复查,看信息素水平有没有恢复正常。” 医生看了一眼屈柏远,又说:“当然,这需要你的 Alpha 配合,发情期的时候该临时标记就要临时标记。” 屈柏远还没说话,林笙很快地道:“不用了,您先给我开点药吧。” 医生不太满意地瞥了一眼屈柏远,在处方签上写下几种药品,“那现在就去输液吧,记住以后不要使用加强型抑制剂了。” 林笙一路都不太搭理屈柏远,自己取了药,到急症输液室去找护士挂水,屈柏远不知所措地跟在他后面。 他扎好针,挂好水,侧躺在狭窄的病床上,背对着屈柏远说:“你可以走了。” 第12章 我喜欢你与信息素无关 屈柏远的人生中没有过哄不开心的 Omega 这种经验,他那经过精确运算的乐谱也根本就没有 “爱人生气了该怎么办” 的预设。 林笙闭上眼睛,屈柏远看着他发红的后颈上出现了很多细小的、像是浸血的那种红点。他想摸一下,手快要接触到那里的皮肤,又收了回来。 踌躇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林笙听到屈柏远离开,酸楚的感觉又涨满了胸腔。冰凉的液体从手背上流入血管,渐渐抚平了身体的躁动不安,他也慢慢平静下来。 屈柏远大概很不喜欢我吧,他想,但是他为什么要做出很喜欢我的样子呢?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林笙听到有人走到他旁边,然后一个微烫的东西碰了碰他的脸。他睁开眼睛,看到屈柏远手里举着一杯热牛奶站在床边上。 林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屈柏远蹲下来,笨拙地哄道:“喝一杯牛奶,不要生气了。” “我不想喝牛奶,” 林笙皱着眉,“你走吧。” “对不起。” 屈柏远又跟他道歉。 林笙看着他的眼睛想,也许这双眼睛看谁都是这副深情,才会让人误会自己是很被珍视的。他喉咙里泛起一点痛楚,轻轻道:“屈柏远,你走吧。” 屈柏远把牛奶放到旁边的小桌上,握住他没有扎针的手:“我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不知道会让你这样不舒服,所以一而再地做了错误的事情,可以原谅我吗?” 林笙别开脸不说话,他又说:“可以重新给我一次,标记你的机会吗?” 隔壁床输液的阿姨听到了,转头看向林笙,抿嘴笑着对他眨眨眼睛,像是鼓励他快点答应。 林笙脸红了红,让屈柏远不要再说了,“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屈柏远就坐在床边陪着他,一只手拉着他的手,一只手握着手机。 林笙的呼吸逐渐平稳,屈柏远在手机上给白霁发消息:“临时标记是什么感觉?” 白霁:“?!” “你要做什么?” -- 第20页 屈柏远:“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什么感觉,思考能力会不会受到严重干扰?” 白霁:“标记形成之后到消失之前,O 会对 A 有很强的爱意和依赖。据说有的 A 也会有这种感觉,不过我没有。” 屈柏远:“好的,我知道了。” 白霁追问:“你终于要对林甜甜下手了?” 屈柏远:“他身体状况不太好,医生要他一年不能用抑制剂。” 白霁立刻把电话打了过来,屈柏远按了拒接键,又发了一条:“我现在陪他在医院输液。” 白霁:“他怎么了?” 屈柏远:“医生说是急性发情反应。” 白霁:“急性发情反应?不是咬一口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输液?” 他和医生说了同样的话,屈柏远握着手机不再回复他了。 过了一会儿,白霁又不甘心地继续发了一条过来:“远哥,我承认你对理性的绝对尊崇是一种天赋,但是这个天赋真的很不适合用在谈恋爱上。” 屈柏远盯着他发的文字看了片刻,没有像以前那样,发大段的理论去反驳他,而只是回了一个:“我知道了。” 林笙输完液已经是深夜了,屈柏远牵着他的手往外走,他挣脱开,把手放进裤兜里。 后颈皮肤上细小的红点还没有消退,林笙觉得有点痒,想伸手去抓,又想起刚才护士姐姐叮嘱过不能挠,忍得很难受。 屈柏远把温暖的手掌盖在上面,帮他轻轻揉了揉。 林笙跟他一起走出急诊大厅,在门口站住,道:“我自己打车回去。” 说完就转身走了,态度很坚决。 屈柏远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他追上去从后面抱住林笙,又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来挽留。 他的笃定沉稳建立在一个未经实践的理论之上,这时已经变得岌岌可危。自以为是的可笑乐谱终于显露出了它的巨大 bug——它之所有有效是因为林笙愿意配合,一旦林笙拒绝配合,这个理论就失去了立论的基础。 林笙在脑子想象了一遍将屈柏远过肩摔扔在地上的场景,他说:“放开我。” 屈柏远没有放手,“你别这样。” “我数到三,你不放我就动手了,” 林笙道:“一、二……” “三” 被堵在了唇齿间。 屈柏远不太会接吻,只是掰过他的肩膀莽撞地用唇贴在他的唇上。林笙的唇是柔软滚烫的,让屈柏远莽撞地动作了之后又很害怕弄疼他。 “对不起,” 屈柏远放开他的唇,把脸贴在他的脸上,老实承认了自己的浅薄:“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有经验,你可以原谅我的愚蠢吗?” 夜风微凉,急性发情反应的高体温还没有降下来,林笙觉得有些冷。屈柏远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让他有一种温暖熨帖的错觉。 几个出入医院的路人转头看他们,林笙有些羞赧地推开他,低声道:“我今天不想原谅你。” “那你明天再原谅我,” 屈柏远牵起他的手,“先送你回家吧。” 林笙很好哄,一句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就能够让他消气了,跟着屈柏远又回到车上。车里的奶香还没有完全散开,林笙打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 屈柏远没有立即启动汽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没着没落地说:“从我记事起,我爸我妈就整天吵架,家里所有能打碎的东西全都打碎了,没有一天是安宁的,所以我很小就上了寄宿学校。” 林笙看向他,他握住林笙的手,又沉默了半晌,才接着道:“我爸说,他和我妈的匹配度是百分之九十九。一开始是因为信息素在一起的,结婚以后却越发的彼此憎恶,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有了我。” “后来,我妈爱上了一个 Beta,在我九岁的时候和我爸离婚了。” 屈柏远说话的时候抚摸林笙的手,把自己的手指缠绕进他的手指中,十指相扣,“所以我从小就知道信息素不是很可靠的东西,它影响我们的情感、扰乱我们的判断、掌控我们的身体。我不想重蹈他们的覆辙,所以,我才…… 让你很难过。”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来,举起一只手掌,认真地看着林笙道:“我没有为自己找借口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跟信息素无关,我希望你也一样。你能理解吗?” 林笙不是很能理解,但他觉得屈柏远现在非常需要被理解,他点点头,“嗯。” “我知道我很可笑,这个想法也很幼稚很牵强,所以你才会那么生气。” 林笙不太擅长思考这么绕的事情,他的思维是直来直去的。屈柏远说的东西他理解了一部分,但他准确地接收到了屈柏远喜欢他的信息,这样就够了。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很在意,“所以你就不能给我信息素了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以后你被信息素干扰了判断,你要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林笙又被他绕晕了,“我心里是什么感觉?” “喜欢我的感觉。” 屈柏远面不改色地说。 林笙被他的厚脸皮逗笑了,“意思是你要我记住我很喜欢你吗?” “对。” “可是如果你标记了我,我就会更喜欢你,这有什么问题吗?” 屈柏远皱眉道:“如果标记的影响消退了,你就会觉得你没那么喜欢我了。” -- 第21页 “这很简单,” 林笙道,“不让它消退就好了,消退之前再补一个。” 屈柏远看着林笙,第一次有了并不赞同对方观点但是无法从逻辑上打败对方的感觉。 “走吧!” 林笙心情很快好了起来,又对他很甜很甜地笑,屈柏远没忍住探过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到林笙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了,楼道里的灯坏了,一片漆黑。屈柏远把他送上楼,在黑暗中吻他。 两个人在家门口抱了很久,直到林笙的外公给他打电话,电话铃声在楼道里响起来。 林鼎年听到电话在门外响,就过去打开了门,奇怪地看了一眼林笙:“你没带钥匙吗?” “嗯,” 林笙心脏砰砰地跳,“我忘了带钥匙。” 楼道里有轻微的脚步声,林鼎年朝外看了一眼,没有灯光,什么也没看见。 林笙关上门,“今天去看楚梁比赛了。” “嗯,” 林鼎年道:“以后早一点回来。” “好。” 林笙身上有屈柏远的味道,他怕外公闻出来,很快地跑进了房间。 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是屈柏远站在楼下拍的楼上的照片,问他,“你在哪一间?” 林笙的房间正好能看到楼下,他打开灯,站在窗前给屈柏远打电话。 “看到我了吗?” 他挥了挥手。 “看到了,” 屈柏远一只手握着电话,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我回去了。” “嗯,” 林笙问他,“明天还会见到你吗?” 屈柏远说:“你的作业还没做完,明天继续去图书馆吧。” “啊?那还是不要见面了。” 屈柏远轻轻笑了一下,“我明天早上过来接你。” 第13章 我很想你 晏乐言回到市区的时候才得知林笙已经和屈柏远在一起了,他恨不得以头抢地,呼号道:“林甜甜!不可以!爸爸不允许!” 林笙光着脚盘腿坐在他家沙发上,“作业都是他帮我做的, 你别抄。” 晏乐言一边飞快地抄作业一边说:“真的,我觉得白霁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这是偏见,” 林笙回忆了一下屈柏远关于偏见的话,重复道:“是一种…… 缺乏客观依据的、先入为主的观念。” 晏乐言十分嫌弃,“啧,你连说话都开始学他了,没救了你。” 林笙完全不管他的吐槽,美滋滋地抱着手机跟屈柏远聊天。哈顿公学开学时间比他们早几天,这天屈柏远已经去学校了。 一大早屈柏远就跨了半个城给他送早餐,和他在车上腻了一会儿才走。刚到学校又给他发信息,说现在要去礼堂准备迎新大会。 林笙想到马上他们也要开学了,以后可能就不能频繁地见面了,有一点不太开心。 自从他那次急性发情反应去了医院,屈柏远好像就得到了什么许可似的,每天都给他很充足的信息素和爱意,林笙从来没有这样满足和幸福过。 林笙给他回:“我现在已经开始第五百遍想你了。” 屈柏远:“我第五百零一遍。” 林笙:“我第五百二十遍。” 屈柏远:“我第五百二十一遍。” 晏乐言看他抱着手机笑得像个傻逼,扑过来把他按在沙发上,恶狠狠道:“儿大不中留,干脆先让爸爸爽一爽。” 林笙被他压在下面笑得停不下来,“滚!” 晏乐言坐起来,“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如果当初没有让你留在晏居陪我就好了。” 林笙仰面躺在沙发上,用脚蹬他,“你为什么对我的 Alpha 那么大敌意?”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我还不能对猪有敌意?” 晏乐言痛心疾首,“你被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他的信息素就有那么好嗑?” 林笙爬起来跪坐着,郑重地点头道:“真的很好嗑,我一和他在一起,就好像全身的毛孔都舒服了,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很爽。” 晏乐言捂住耳朵大叫:“你这是什么狼虎之词!我不要听!” 林笙跟他闹了一会儿,又低落下来,叹了口气道:“好烦,要开学了。” “不想开学就不去呗,反正你外公也不喜欢你去学校,” 晏乐言又爬回茶几边抄作业,边写边说:“你们圈子里的 Omega 那么稀少,你打职业赛年入百万不比念书更香?” 这句话正好戳中林笙的心事,他说:“我最近一年可能都不能打比赛了。” “为什么?” “我不是告诉你上次急性发情反应去医院挂水了吗?医生说我一年不能用抑制剂。” 晏乐言头也不抬,“你现在是有 Alpha 的人了,让他咬你一口不就行了。” “屈柏远查过资料,说是如果遇到高阶 Alpha 信息素压制的话,临时标记没办法抵挡,可能会很危险。” 晏乐言从练习册上抬头,表情凝重起来,“你今年一年都不打比赛,跟你外公说了吗?” “还没……” 林鼎年有多在意林笙的比赛成绩,晏乐言比谁都清楚。可以说他们的亲情就是靠林笙不懈的刻苦训练维系的,他们两个与其说是祖孙,更像是师徒。林笙小时候,林鼎年可以因为他一次训练不达标就不准他吃饭睡觉、甚至赶出家门,晏乐言他妈不知道收留过林笙多少次。 -- 第22页 想到这里,晏乐言也为他担忧起来,“那你怎么办?你不是下个月底还有比赛吗?” 林笙咬了咬唇,蹙眉道:“我不知道,或者…… 到时候硬着头皮上吧。” 晏乐言睁大眼睛,提高了音量,“这个怎么硬着头皮上?万一被对手弄得急性发情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林笙很小声地试探着说:“要不然,让屈柏远最终标记我?” “你疯了!” 晏乐言惊恐道:“你还未成年!” 林笙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我开玩笑的,不要激动。” 晏乐言扔了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觉得你还是要跟你外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他毕竟是你外公。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没道理逼你啊。” 林笙其实对此没有一点信心,他从来不敢提不打比赛这件事。以前就算比赛时间撞上发情期,也是打三倍量的抑制剂都要上的。 他知道外公很看不起 Omega,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证明他可以做到。 他是很认真地考虑过让屈柏远完成最终标记的,只是这个要求不仅难以启齿,而且有些卑鄙,他觉得这样对屈柏远很不公平。 林笙撑着下巴恹恹地说:“嗯,我会找机会和外公说的。” 晏乐言很怕他挨揍,出主意道:“要不你下学期开始住校吧,这样也不用每天回家,可以躲一躲。” 林笙叹了口气,换只手撑着下巴,“让我想想。” 如果因此住校,可能会跟外公彻底闹翻,林笙不想失去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 下午林笙去搏击馆找了秦泰,他不敢直接跟外公说这件事,想让秦泰先去探一探口风。 秦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运动确实对 O 很不友好,你能坚持这些年已经很不容易了。放心吧,我去找老林说,别担心啊。” “泰叔,” 林笙有点踌躇,“我只是这一年不参加比赛,搏击馆这边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帮忙的……” 秦泰道:“行了,我知道。你后天开学是吗?安心上学吧,没事。” 不知道秦泰是怎么跟林鼎年说的,晚上林鼎年回家一言不发,就像家里没有林笙这个人似的,林笙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很像小时候林笙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对林笙的惩罚,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把林笙赶出去。 林笙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做错了。 外公这么多年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培养他,付出了很多。他却这么容易就放弃了,真的像外公说的那样,他是个废物。他想像以前那样去跟外公承认错误,说自己还是要去参加比赛的。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楚梁的打来的,刚接起来那边就急吼吼地说:“出什么事了?今天我师父和你外公大吵了一架。” 林笙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大吵了一架?为什么?” “我正要问你啊!他们俩在办公室吵架,我根本不敢进去,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在说你。” “哦,” 林笙就把自己这一年不能参加比赛的事情跟楚梁说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害,” 楚梁叹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肯定身体第一啊,你还这么小。” 林笙没说话,楚梁又道:“只是一年不打,还是以后都不打了?” “以后…… 可能要打的。” “为你外公打,还是为你自己打?” “我……” 林笙说不下去了。 楚梁难得地正经起来,他说:“这件事没有热爱是走不远的,你外公还能管你多少年?有朝一日他管不动你了,你还打不打?” 要说对这件事有多热爱是谈不上的,林笙从小就没有自己的选择权,全是林鼎年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如果可以选,他还会走上这条路吗? 或许不会。 挂了电话,他双手抱着膝盖,满心纠结地坐在床上。这一次妥协了,那下一次呢?如果有一天身体再也支撑不了了该怎么办? 林笙知道自己从身体到心理都在拒绝,这样上场也根本出不了成绩,最后还是会让外公失望。 心有不甘是一回事,更多的是担心外公再也不喜欢自己了。 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看手机估摸着时间屈柏远差不多忙完了,给他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屈柏远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过来:“你等我一下,我这边有点吵。” 他走到安静的地方,有点抱歉地说:“今天有点忙,你想我了吗?” “嗯,” 林笙说,“我很想你。” 屈柏远静了静,然后说:“我过来看你一眼。” “不用了,太远了。” “为你多远都不算远,” 屈柏远声音很低很温柔,“而且我也想你。” 林笙闭上眼睛把脸贴在手机上,屈柏远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像他们两个在脸贴脸地说话。突然满心的委屈就涌了上来,他带了点鼻音说:“屈柏远,我真的很想你。” “好,” 那边说,“我一个小时以后到。” 哈顿公学离市中心很远,但是屈柏远愿意开车两个小时就为了见他二十分钟。 屈柏远到的时候林笙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运动装站在路边等他。 车停到林笙面前,屈柏远放下车窗道:“小美人要去哪里?搭便车吗?” -- 第23页 林笙被他逗笑了,拉开车门坐进去,“你被白霁传染了吗?” 屈柏远挑高了眉,“你怎么能把白霁那种俗物跟我比?” 林笙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屈柏远仔细看他,“你不开心吗?” “我没有不开心,见到你我很开心。” “我带你去吃宵夜?” 林笙蹙眉道:“为什么你每次见我都要带我去吃东西?” 屈柏远凑近一点,压低了声,用很慢很轻的嗓音说:“因为你每次都看起来很饿。” 林笙垂眼看着他的唇,慢慢靠近他,唇贴着他的唇说:“我一点都不饿。” “我很饿。” 屈柏远说。 他接吻的技巧进步很大,再也不是第一次亲吻时那样莽撞地贴上去了。他的吻又湿又软,带着红茶的香气,和一种让林笙沉沦的魔力。 第14章 从现在开始,你就只有我了 林笙暂时忘记了烦恼,和屈柏远拥吻了很久才分开。屈柏远又问他:“你为什么不开心?” 林笙就把今天的事情又讲了一遍,然后说:“外公和泰叔大吵了一架,回家就不理我了。” 屈柏远抚了抚他淤青还没有消退的左脸,问他:“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林笙低头想了一会儿,讷讷地道:“我不知道。” 屈柏远其实并不希望林笙再上拳台,他不能忍受林笙和别的 Alpha 在场上纠缠,尤其是林笙现在的体质非常易感,他不愿冒任何风险。 于是他用带着诱导的语气说:“你不知道,是因为你自己也不想再打了,对吧?” “嗯,大概吧。” 屈柏远双手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和我一起念书,我们上同一所大学,以后一起生活,你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任何事,好吗?” 他看林笙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稀世珍宝,从未被人这样捧在手心过的林笙愣愣地点了点头,说:“好。” 屈柏远走后林笙悄悄溜回家,看到外公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睡着了。 他把电视关了,拿了薄被给外公盖上。又站了一会儿,外公还没醒,他就自己回房间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去找外公承认错误,外公也每天出门越来越早,回家越来越晚。 直到林笙开学,祖孙二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屈柏远填满了他生活的所有空隙,使他和外公之间的漫长冷战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这个学期没有怎么缺课,再加上屈柏远给他加的 Buff,成绩突飞猛进。全班看着这个漂亮的学渣 O,从班级倒数前十一下子飞跃到了年级前五十,都瞠目结舌。 只有他的同桌邱子安知道,他手机里有一个随叫随到、全知全能的 “贴身辅导”。而林笙自己也特别用功,好像把之前练格斗的毅力都用到了学习上。 听说了他这学期不用出去比赛后,邱子安又撺掇着他加入了篮球队,起先只是想让他当一下队里的吉祥物,没想到这货估计是点满了运动天赋,一学期下来竟然成了最强得分后卫。 林笙也在上了这么多年学以后,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校园生活的乐趣。 不过,让他烦恼的事情除了和外公的关系依然没有缓和以外,还有他对屈柏远与日俱增的依赖。 生理课本上写着,临时标记以后,O 会对 A 有更强的依恋感,这个情况在林笙身上似乎异常明显。他很想有一个宝可梦的精灵球可以把自己装进去,放进屈柏远的口袋里,每分每秒都和他待在一起。 屈柏远特别宠他,只要他一句 “我想你”,再忙都会抽时间来看他。一学期下来,两个人都十分疲惫。 但屈柏远很享受这样被依赖的感觉,林笙需要他,这个认识让他非常有安全感。所以他也对林笙无底线地给予,他甚至想着要是林笙离开他就活不下去才好,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有一天会失去林笙了。 到了寒假,屈柏远没有参加学校的任何活动,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林笙。 自从定下了一起上大学这个目标,林笙对学习也起了劲头。他知道屈柏远成绩非常好,只希望自己不要太拖后腿。从假期开始直到新年,两人每天都一起泡在图书馆里。 这一年的除夕特别冷,C 市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林笙穿着驼色的长大衣站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无边无际的雪花笼罩着他,好像要把他裹挟着一起消失在白色的风雪里。屈柏远远远看着,突然一阵心悸,跑着过去抱住了他。 “忘了今天过节,图书馆放假了,我们也休息吧。” 厚厚的羊绒围巾裹住他的下巴,林笙露出两只眼睛,笑得眉眼弯弯。 屈柏远双手捂住他冻得发红的指尖,放在唇上亲了一下,“好,你想去哪里?” 林笙说:“我想去给外公买个新年礼物,主动求和,希望他不要再生气了。” 这个迟到的求和最终没能得到回应。 去商场的路上,林笙接到秦泰的电话,说林鼎年突发心梗,在送去医院的途中去世了。 林笙在殡仪馆见了外公最后一面,入殓师给他化过妆,他看起来脸色红润,就像睡着了一样。有一种他还会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骂自己是废物的错觉。 林笙大脑是懵的,好像还没消化这件事,还能礼貌地跟前来悼念的人问好。 -- 第24页 直到晏乐言和他妈妈来了,晏妈妈一把抱住林笙,哭道:“我可怜的儿子。” 他被晏妈妈抱着,眼泪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往下流,牙齿把下唇咬出了血,呜咽不能成声。 雪越下越大,院子里的松柏和矮楼全部裹上了银装。 到了晚上,楚梁过来陪林笙守夜。林笙哭肿了眼睛,看着屈柏远说:“楚哥过来陪我了,你先回家吧。” 屈柏远牵着他的手不放开,低声道:“我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我就在这里陪你。” 楚梁看着他们两个,此时也没有了八卦的心情,叹了口气到门外抽烟。 回来的时候,楚梁见林笙昏昏欲睡地靠着那个男生,有些不忍,推了推屈柏远说:“你先带他回去,明天晚上换你们守。” 屈柏远向他点点头,把已经精疲力尽的林笙带走了。 最近小半年,屈柏远来过这栋老居民楼很多次,还是第一次进林笙家的门。 房子不大,整洁干净,像林鼎年一样井然而且没有温度。 林笙给他找了干净的牙刷和换洗的衣服,在他去洗澡的时候,自己也脱光了走进浴室。 屈柏远在水雾中看到林笙光裸的身体,觉得他就像要变成泡沫的小美人鱼。 “我想这样抱一会儿。” 林笙说。 屈柏远伸手搂住他,两个人在哗哗的水声中沉默地相拥。 林笙开始断断续续地抽泣,屈柏远亲吻他,他躲开他的唇,埋头在他胸前嚎啕大哭。 窗外传来跨年的欢呼声、鞭炮声和燃放烟花的声音,整个世界的热闹都无法抵达这小小的一隅。屈柏远抱着哭得快要缺氧的林笙,不合时宜地想,从现在开始,你就只有我了。 屈柏远用浴巾把他裹起来放到床上,起身的时候林笙抱着他的脖子说,“你别走。” “我不走,” 屈柏远亲了亲他,“我去关灯。” 空气里奶香渐渐浓郁,混着一丝淡淡的红茶味道。林笙背对着他,低头把后颈腺体处的皮肤敞开在他面前。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就像雄狮舔舐母狮那样。林笙受不了了,向后拱了拱,把自己完整地放进他的怀里。屈柏远对着他的腺体咬了下去,信息素注入他的身体,林笙发出一声细小的微吟。 信息素带给他的餍足感顺着血液到达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泛起潮红回应,舒服得指尖发麻。心里的痛感得到抚慰,林笙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的时候,林笙睁开眼睛见到屈柏远近在咫尺的睡颜,他伸出手指描摹眼前人的五官,屈柏远闭着眼睛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被子里暖烘烘的,有红茶拿铁的味道,两个人都醒了但谁也舍不得先起床。 林笙在书桌上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时间还早,为什么外面这样亮?” “因为昨晚下了很大的雪,” 屈柏远搂着他,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上,哄道:“再睡一会儿吧。” 林笙把脸埋进他的脖子,贪婪地把他的味道吸进肺里,嘟囔道:“不够,再给我一点。” “昨晚不是咬过了吗?” “不够,还要更多,” 林笙翻身把他压在下面,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在他耳边乞求:“心脏很难受,我需要很多很多。” 屈柏远放开抑制,更加浓烈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林笙像只小狗似的在他脖子上拱,又啃又咬。屈柏远一下子抱住他的腰,“别动了,硬了。” 林笙身体僵了僵,然后从他身上翻下去,掀开被子道:“我起床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从脸到耳朵都是红的,浑身冒着奶香地在屈柏远面前换衣服。屈柏远很想不再忍耐了,但这个时机又实在是太不恰当,只好自己到厕所去解决了一下。 这天傍晚,晏乐言、邱子安还有两个同学也一起到了,他们知道林笙无父无母,自发来陪着林笙守夜。这是大年初一,他们到这里来陪自己让林笙很感动,尤其另外两个同学都是上学期一起打球才熟悉起来的。 邱子安见到屈柏远非常激动,他上学期每天都在被迫吃狗粮,今天终于见到洒狗粮的正主了。碍于林笙的外公还躺在这里,他不好表现得太夸张,只是走过去拍了拍屈柏远的肩膀,说了句:“哥们儿厉害,居然追到林甜甜了。” 屈柏远错误地接收了这条信息,他误以为邱子安也喜欢林笙,并且敏锐地发现来的这四个同学里除了晏乐言以外都是 Alpha,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第15章 诱陷 自从医生宣布了林笙对 Alpha 信息素非常易感,屈柏远就对他身边的 A 十分介意。平时他们见面林笙都很少跟他聊学校的事,现在屈柏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笙在学校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别的 Alpha。 他第一次产生了把林笙转学到哈顿的想法。 屈柏远陪着林笙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老人去世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林笙脑子不够用,都是屈柏远出面帮他办的,他就跟在后面签字按手印。秦泰、晏妈妈几个长辈看在眼里,也都不忍心说他什么。 就这样混混沌沌地过了半个多月,林笙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他这半个月都是靠着屈柏远的信息素撑过来的,屈柏远对他来说就好像是某种精神药剂,可以抵消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 第25页 开学前,屈柏远问他愿不愿意转学到哈顿去,林笙拒绝了。他状态不太好,也没有精力再去适应新环境。 离开拳台之后他觉得自己变得很消极,从前都是林鼎年在后面追赶他,督促他训练、逼他参加比赛,现在没有人要求他了,他连搏击馆都很少再去。 秦泰把林鼎年的那部分股权转给了林笙,每个季度给他一次分红,学费和生活都绰绰有余。学习上又有屈柏远帮他开小灶,不用太费劲也能拿个不错的成绩。 好像生活中的一切都在纵容他变得懒惰和不求上进,屈柏远对他又是予求予给,助纣为虐地让他越来越堕落沉沦。 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是煮在温水里的青蛙,但温水实在是太舒服了,他不想费劲跳出来。 他和屈柏远都没有意识到这是疾病在让他慢慢地发生变化。 屈柏远看着林笙,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诱人的、熟透了的水蜜桃,任何一个 Alpha 都会抗拒不了他的诱惑。 随着林笙对他的依赖越来越深,他对林笙的占有欲也越来越强,他甚至不能忍受林笙身上沾染一点别人的味道,恨不得把他关起来,只有自己能看能摸能抱。 见面的频率从一周两次上升到了一周四次,林笙后颈的皮肤还没有愈合就会再次被咬破,整个人都沉溺在信息素交换带来的依恋里无法自拔。 到了这学期期中的时候,屈柏远得了一场重感冒,连续四天没能去见林笙。 林笙开始烦躁不安,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饥饿的叫喊。 第五天上学的路上,他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跟晏乐言说:“我要去找他。” “谁?” 晏乐言正在偷看隔壁班的帅哥,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找谁?” 林笙大声道:“我要去找屈柏远。” 晏乐言被他吓了一跳,“他病得很严重吗?” 林笙摇了摇头,眼睛红红地说:“我很想他,我想立刻见到他。” 要是换做以前,晏乐言肯定会嘲讽他几句,但林笙此时的表情让他非常担忧,他只好轻声安慰道:“你们也就几天没有见面而已,再坚持一天就周末了。” “不,我坚持不了了。” 林笙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好像晏乐言再说一个反对的字他马上就要哭出来。 晏乐言问他:“那你怎么去?” 林笙把书包摘下来塞给他,“帮我跟老师请假就说我病了。” 在下一站停车的时候,林笙从公交车上跳了下去,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给屈柏远打电话,说自己正在去哈顿的路上。 屈柏远好像知道他会去似的,并不意外地说,好,我出来接你。 林笙在早高峰的道路上走走停停,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哈顿公学。屈柏远穿着一套黑色的燕尾服、白衬衣、打着端正的领结,站在路边等他。 林笙一下车就扑上去抱住他,埋头在他颈间深深地吸了几口,像一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终于得到片刻的安慰。 “怎么了?” 屈柏远被他紧紧地抱着,“你不舒服吗?” “我很不舒服,” 林笙说,“我全身的骨头都很痛,要见到你才可以缓解。” 屈柏远被他这个夸张的比喻取悦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好了,我感冒还没好,别传染给你了。” 林笙才放开他,注意到他穿得这样正式,就问他:“你在参加什么典礼吗?” “不是,这是我的校服。” 屈柏远牵起他的手拉着他一起进学校,门口的安保好像认识屈柏远,没有多问就放他们进去了。 哈顿公学的校园非常大,修得像城堡一样,林笙有一种自己走进了霍格沃茨的错觉。现在是上课的时间,校园里显得很冷清,但也能看到几个同样穿着燕尾服的学生行色匆匆地在路上走。 屈柏远带他进了宿舍,是一个十平方左右的单间。 刚刚关上门,林笙就迫不及待地吻住他的唇,边吻边说:“快点咬我。” 屈柏远把他拉开了一点,蹙眉道:“我感冒了。” “不管,快点。” 林笙低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渴求得浑身发抖。 屈柏远很轻地笑了一下,依言咬破他的皮肤,把信息素注入他的腺体。林笙感到自己终于得救了,血液里撕咬啃噬的万千只蚂蚁消停下来,他在屈柏远怀里喘息了很久,最后说:“我转学过来吧,想和你在一起。” 屈柏远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一个月以后,传说中非常难进的哈顿公学给林笙的学校发去了转学接收函,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晏乐言知道以后懵逼了很久。首先,哈顿公学的教学体系跟他们完全不同,林笙现在转学过去肯定会水土不服。其次,林笙家境普通,在哈顿又会不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最后,最要紧的一点,林笙在学校还有一帮关系要好的朋友,他到了哈顿,那些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们会跟他交朋友吗?他是不是就只有屈柏远了? 这些弊端连自己都能想到,屈柏远会想不到吗? 晏乐言越想越觉得不对。这学期开学的时候,林笙从篮球队退出了,他跟邱子安说是因为自己以前打比赛的旧伤复发了。但是他跟晏乐言说了实话,是因为屈柏远不开心他和 Alpha 一起打球,身上会有其他 A 的味道。 -- 第26页 那个时候晏乐言已经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别人谈恋爱也没说限制对方的正常社交吧!屈柏远的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他跟林笙条条分析了这些问题,但是林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像极了那些被传销洗脑的人。最近一段时间,林笙居然因为他说了太多屈柏远的坏话都不怎么搭理他了! 晏乐言没办法,私下跟白霁联系,旁敲侧击地问他屈柏远在学校的情况。白霁可能是屈柏远的无脑夸,吹了一堆彩虹屁,说他学习好、品行好、人缘好、组织能力强,是老师和同学眼中教科书式的好学生。 白霁好像知道林笙要转学的事,拍着胸脯保证会对林笙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宾至如归,而且颜雪和佟理泽也非常期待林笙的到来。 晏乐言想起还有这几个认识的人,心里稍安,觉得自己真是为林甜甜操碎了心,林甜甜居然还怪他老说屈柏远坏话,果真是儿大不中留! 很快到了八月中旬,晏乐言约了一帮朋友给林笙庆生,顺便欢送他转学。林笙居然跟他说屈柏远想和他单独过,因为那天是他们认识一周年,气得晏乐言和他大吵了一架。 晏乐言真的是气狠了,林笙生日的头一天晚上,他在电话里留言:“你明天不来,咱俩就散伙,我就当没你这个朋友!” 过了一会儿,林笙打了电话过来,先跟他抱怨了一大堆,说转学要准备很多东西,屈柏远又给他报了一个补习班,整天都忙不过来,说得晏乐言心软了,才道:“明天我和屈柏远一起来。” 晏乐言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你就跟我们吃个饭他都要盯着你?!” 林笙安静了一会儿,“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他?” 晏乐言气道:“我就是不喜欢他,你自己选!” “好吧,” 林笙妥协了,“那我一个人来。” 第二天,屈柏远送他到餐厅门口,自己坐在车上等他,没有和他一起进去。 聚会的时候,林笙有些心不在焉,晏乐言看他兴致不高,几个人喝了两箱啤酒就散了。 所有人都觉得林笙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只有他自己毫无所觉。 结束之后林笙和邱子安聊着天从餐厅里出来,看到屈柏远倚在车旁看他,立刻不说话了。邱子安叹了口气,想拍拍他的肩膀,手伸出去才想起他家 Alpha 很介意别的 A 碰他,只好假装挠挠头,跟林笙说:“去吧,我们走了。” 林笙跟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跑到屈柏远身边,抱了一下他,“你不开心吗?” 屈柏远亲亲他的脸,还是很温柔地说:“没有不开心,回家吧。” 屈柏远的父亲在别的城市开了新公司,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外地出差,屈柏远带他回了自己家。 一路上没有说话,林笙觉得他就是在不高兴,回家停好车就一直抱着屈柏远,想哄一哄他。 屈柏远把他抱起来,一路抱到浴室,说:“一身都是酒味,去洗干净。” 林笙搂着他不放,带着酒气和奶香去吻他,诱哄道:“我成年了。” 屈柏远看他的眼神变得晦暗,手指抚过他微醺的脸颊:“所以呢?” 第16章 把我变成你的肋骨吧 在浴室里面做太耗费体力,第二天林笙一直睡到正午才醒,而屈柏远已经穿戴整齐在旁边坐着看书了。 他没找到自己的衣服,随便拿了一件屈柏远的 T 恤套在身上。到浴室去洗漱的时候看到脖子上很多被咬出来的牙印,想起昨晚做的事情又觉得很幸福。 洗漱完毕以后他走到屈柏远背后,双手抱住他,脸贴着脸问他:“你在看什么书?” 屈柏远把封面翻给他看,“企业管理方面的书。” “你为什么要看这个?你不是说想学物理吗?” 屈柏远偏头跟他接吻,然后说:“我需要一些跟我父亲谈判的筹码。” 林笙静了一会儿:“是因为我吗?” “不全是因为你,还有很多其他原因。” “你爸会不会给我一千万让我离开你?” 屈柏远笑了一下,“一千万太少了,他拿不出手。” 林笙真的开始担心他父亲不同意了,“他会让你跟一个门当户对的 Omega 结婚吗?” “不会的,” 屈柏远说,“我已经跟他谈好了。” 林笙睁大了眼睛,“你已经跟他说了?” 屈柏远拉他坐到自己腿上,抱着他把脸埋进他的脖颈,“林甜甜,我必须跟你结婚,不然我会死。” 林笙被他这个诅咒式的誓言说得心悸,摸着他的脸说:“不要说这样的话。” “你呢?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林笙也说,“离开你我也会死。” 抱了一会儿,林笙又问他:“我转学的事也是你父亲安排的?” “嗯,”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家有一点哈顿的股份。” 在哈顿的生活确实谈不上愉快,林笙去的第一天就被当做珍稀动物围观,连其他年级的学生都跑来看这个屈柏远牵着手带进学校的人。 屈柏远有时还有别的事情,并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但其他人好像都知道他是屈柏远的 Omega,即使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会被人多看几眼。 这里上课的方式跟原来很不一样,他们没有固定的教室,上完一门课还要换地方,跟大学似的。 -- 第27页 白霁有时候会跟他在教室里碰见,屈柏远不在的时候白霁就坐在他旁边。 林笙发现,就算是白霁这样玩世不恭的人,暗地里都非常用功而且厉害。这里的大多数学生从高一开始就决定了以后要读哪所学校,并且在高二上学期就完成了三年的所有课程。很多为了考入国际名校的人早早就做好了申请的准备工作,各自都有非常明确的目标。 这一切都让林笙感到无所适从,就像一个走错了赛场的运动员,带着拳击手套站到了十米跳台上。 屈柏远最近在准备一个竞赛,十分忙碌,但他每天晚上都会留出时间陪林笙,帮他从零开始适应这里。有时熬到很晚,两个人就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相拥而眠。 林笙把行李搬到屈柏远的房间,天天和他在一起。他们有时候做爱,有时候做题,但总的来说做题的时候更多。 林笙有些跟不上进度,学得很吃力,屈柏远就跟他说,“你不用管别人,按你自己的节奏来。” 他问屈柏远:“如果我跟不上你,你会觉得我很差劲吗?” 屈柏远捧着他的脸,亲吻他,对他说:“在我这里,你很完美。” 但林笙仍然觉得自己很差劲,前所未有的差劲。 屈柏远跟他父亲达成了协议,父亲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他毕业以后去集团做事。于是便放弃了原计划的一所理工学院,但拿到 C 大商学院的保送资格应该没什么问题。而 C 大对林笙来说,现在才开始努力已经太晚了。 期中考成绩出来以后,林笙的年级排名非常靠后,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担心成绩单,这感觉既陌生又忐忑。他太在乎屈柏远了,太想和屈柏远在一起念大学了。他甚至自责起来,一个人在宿舍楼下徘徊,像是考砸了不敢回家的小学生。 等到所有人都进了宿舍楼,马上就要过宵禁时间了,才慢吞吞地往里走。 他走得很轻,楼道里的老式感应灯都没亮。走到二楼的时候,他听到两个人在小声说话,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同班的同学。 一个人说:“我还以为林笙多厉害呢,结果才一百多名,真是笑掉大牙,他是怎么转进来的?” 另一个人笑了一声,“听说是体育特长生。” “哪个项目的?” 那个人笑得更厉害了,“综合格斗,哈哈。” “这个不在特长项目里面吧,打架厉害也算特长?” “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上了屈柏远的床,想进我们学校不是一句话的事?” 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道:“他每天晚上都睡在屈柏远房间吗?不愧是远神,夜夜笙箫还能考第一。” 林笙加重了脚步往上走,楼道里的灯蓦地亮了,那两人看到林笙从楼下上来,脸色白了白,转身跑了。 他认识这两个人,平时每次碰到都会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还以为他们对他很友好。 林笙故意把楼梯踩得咚咚响,一楼至五楼的灯全亮了。 进房间的时候屈柏远刚刚洗过澡,边擦头发边挑眉看他,“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林笙看他一眼,把书包扔了,扑过去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脸埋在他脖子里闻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很不甘心,又使劲儿咬了一口。 “怎么了?” 屈柏远双手托住他的臀,把他抱起来,未干的头发滴了他一脸的水。 林笙拿过毛巾帮他擦头发,恹恹地说:“你看到排名了?” 屈柏远笑了起来,“这没什么,那个排名不重要。” “你当然没什么了,你是第一名。” 屈柏远忍笑,“好,下次考试我写你的名字。” “你也取笑我。” 林笙真的很不开心,不想屈柏远跟他开玩笑。 “真的没什么,” 屈柏远亲他的脸,“你只是进度比别人慢而已。” 林笙非常沮丧,“我可能考不上 C 大。” “没关系,” 屈柏远说:“你能上哪里我就陪你。” “不行,你必须上最好的,” 林笙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如果因为我拖了你的后腿,我会很讨厌我自己。” 林笙的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星光,他看着屈柏远的样子,让屈柏远感觉到他很爱自己。 “你就是最好的。” 屈柏远边说边吻住他,把他放到床上,撩开他的衣服吻他的胸口和腹部。 林笙笑着推拒,“我还没洗澡。” 屈柏远把他的手按住,顺着他的小腹吻下去。空气中纠缠着奶味和茶香,浓郁而且热烈。 夜深了,四周安静下来,屈柏远把林笙抱到浴室去洗澡。林笙懊恼道:“今天的功课还没做。” 屈柏远认真地说:“但我们做了更重要的事。” “你烦不烦,” 林笙不满地捏他的脸,“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对我来说更重要。” 林笙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屈柏远的依赖已经到了无法承受哪怕一次短暂的分别。他表现出来的炽烈爱意和依恋让屈柏远感到满足,像所有已经证实的、亘古不变的真理那样,让屈柏远感到安全。 “我再有两个月就能忙完手里所有的事情,顺利的话,一月就会拿到保送资格,下学期一整个学期我都帮你复习。” 林笙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听屈柏远的安排,这样他又开心起来。他困得不行,贴在屈柏远身上,强调了一遍,“我一天都不想和你分开。” -- 第28页 “我也一样,” 屈柏远说,“和你分开一天就要抽掉我的一根肋骨。” 林笙被他这傻气的情话逗笑了,也傻气地回答他:“你把我变成你的肋骨吧,我要做最靠近心脏的那一根。” 年少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就能把海誓山盟宣之于口,再热烈肉麻的情话都嫌不够。要过了许多年以后才知道,原来爱至深至切,连叫一声对方的名字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第17章 成瘾症 屈柏远很顺利地通过了 C 大的保送测试,之后便花几天时间针对林笙的弱点给他制定了很详细的复习计划。只是这个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屈家就出事了。 那天,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刚刚结束,林笙从教室里出来,打开手机就接到了晏乐言的电话。 他站在教室门口等屈柏远,一边在人群里张望寻找那个高大的身影,一边把电话接起来:“什么事?” “看我给你发的链接!快!” “什么链接?” 晏乐言急道:“牧银集团牵扯进了一桩洗钱案,屈柏远他爸被调查了!” 林笙呆了一下,牧银集团是屈柏远爸爸的公司,他对洗钱没什么概念,问道:“严重吗?” “当然严重了,屈柏远他爸搞不好要坐牢的。” 林笙紧张起来,慌乱道:“我给屈柏远打个电话。” 屈柏远的电话一直忙线,他边打电话边逆着人群往楼上走。屈柏远在一号考室,他们早上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后面有人追上来拍了一下林笙的肩膀,是白霁,他气喘吁吁道:“林甜甜!我到处找你,你电话也打不通。” 林笙看到他焦急的样子,胸中一紧,“屈柏远呢?” “他刚走,去机场了,他爸那边出了点事。他让我等你,你现在回宿舍把东西收拾好了我送你回家。” 林笙心下一片茫然,“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再快估计也要一个礼拜。” 林笙不知所措地点点头,白霁陪他往宿舍楼走,路上安慰他说:“应该没多大的事,现在只是配合调查。” 林笙想起晏乐言给他发的链接,忙拿出手机来看。人着急的时候连手机信号都跟他作对,加载了好久才看到一个标题——“开盘暴跌!市值蒸发 300 亿,牧银集团商业帝国即将崩塌。” “这叫没多大的事?” 林笙把手机屏幕转向白霁。 白霁皱眉看了一眼,斟酌着说:“嗯…… 目前来看,这件事处理起来是有一点麻烦。” 林笙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白霁对屈家的事情有一些了解,但他不好多说,只是道:“屈柏远下了飞机肯定会给你打电话,你先安心等他。” 这个惊天的消息已经在网络上发酵,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一路上不停有人转头看他们。 林笙没空在意别人的目光,回宿舍随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坐上了白霁的车。 白霁把他送到市中心老街,他一个人回了许久没有回过的家。 房子因为长期没有住人而发出了一股霉味儿,林笙把窗户全部打开,冷风穿堂而过,竟感觉有些刺骨。家具上都蒙了一层灰,他脱掉外套开始打扫,只有这样才能分散一点注意力,否则他会隔两分钟就看一次手机。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屈柏远还没有打电话过来。 林笙没有开灯,握着手机蜷缩在沙发上,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他苍白的脸。他们已经一年没有分开过了,他几乎已经忘了分别是什么滋味,这次的分离又是这样突然,让人胆战心惊。 他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过了很久又被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 晏乐言在门外大喊他的名字,林笙趿着拖鞋跑去开门,“出什么事了?” 晏乐言看到他,松了一口气,抱怨道:“我还要问你出什么事了,电话也不接,你家 Alpha 都要报警了!” 林笙看了看手机,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晏乐言走进房子就说了一句好冷,他把灯打开,又把四处大开的窗户关上。 林笙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成了静音,现在又震动起来,他立刻接通,轻声喊道:“屈柏远。” 屈柏远声音很低很疲惫,“你怎么了?” “我刚才睡着了,” 林笙把耳朵紧紧贴在手机上,不想错过他一丝呼吸,“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屈柏远说:“我爸的私人银行经理自首了,他手上有很多证据…… 现在我们只能尽量想办法,保住公司。” “你爸他……” 林笙想问你爸都已经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违法的事,但又觉得这样问似乎不太礼貌。 “这个事情牵扯到一些陈年旧案,有商业对手收买了那个经理,” 屈柏远稍微解释了一下,但是事情很复杂,他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需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你乖乖等我回来,好吗?” “嗯…… 好。” 林笙心里没什么底地答应了,他不想让屈柏远在这个时候为他担心。 那边好像有人在跟他说话,屈柏远对那个人说等一下,然后对着电话说:“我现在还有点事,明天再联系你,早点睡吧。” “好……” 林笙感觉他要挂电话了,又说:“等等!” -- 第29页 “嗯?”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屈柏远很轻地说:“我也是。” 晏乐言看到他挂了电话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抽掉了灵魂,十分想骂他两句没出息。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很脆弱,让人不忍心大声对他说话。把骂人的话忍回去,换了一种关怀的语气说:“饿不饿?要不去我家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 晏乐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只好说:“要不我今天晚上留下来陪你?” 林笙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不用,我没事。你回家吧,很晚了。” 他觉得头有点痛,可能刚刚在沙发上睡觉冻感冒了。 晏乐言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他,林笙摆摆手,“我真的没事。” 第二天早上醒来,觉得感冒加重了,头很痛,身上的骨头也很痛。腺体发出针刺般的疼痛感,浑身的血液都在渴望屈柏远的信息素。 之前收拾行李的时候装了一件屈柏远穿过的外套,他把衣服拿出来盖在自己脸上,残余的红茶香味让他稍微缓解了一点。 林笙盘算着他也许能坚持一个礼拜,等到屈柏远回来。他不想表现得太软弱粘人,好像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屈柏远这几天很忙,给他打了电话要过很久才能回,匆匆说几句话又有事挂断了。 他穿着屈柏远的衣服过了一整天,等到衣服上的味道渐渐散去,就去买了很多大吉岭红茶回来。刚刚喜欢上屈柏远的时候他就是靠这个味道来消解思念,但现在好像不管用了。 感冒更加严重起来,吃了药也没有什么效果。一身的骨头像是一寸一寸被打断了那样痛,精神状态也很糟糕。 对屈柏远的想念变得非常具象,从信息素的气味到皮肤的温度,都一丝一环地拉扯着他的躯体和灵魂,如阵痛一般,每隔一段时间就狠狠地撕裂他。连续两个晚上无法入睡,跟屈柏远在电话里说过晚安就开始感到不安,偶尔睡着几分钟,就会因为撕心裂肺的想念而马上醒过来。 林笙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仅仅离开他三天就像要死掉一样,看来夸张的誓言不能随便说,说一说就成真的了。 到了第四天中午,晏乐言抱了个保温桶过来看他,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林笙面色惨白,眼眶很红,开门的时候虚弱得话都说不出来。 晏乐言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这是怎么了?没发烧吧?” 林笙摇摇头,难受地皱起眉,回到沙发上斜躺着。 晏乐言跟在他后面,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打开,“我妈听说你病了,给你炖了排骨,你吃点吧。” “我吃不下,” 林笙摆手,“别打开,我闻见味道就想吐。” “你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要不喝点汤?” 晏乐言盛了一碗汤给他,林笙接过来喝了两口,然后很难以忍受似的放下碗就跑去厕所吐了。 晏乐言在他后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想起姐姐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闻见肉汤就吐,脑子里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林甜甜,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林笙好不容易顺过气,打开龙头用手捧起水漱口,听到这话呛得咳嗽起来。 “你说什么呢……” 他哑着嗓子道,“我们每次都戴了套的。” 晏乐言认真地看着他,“我姐说,戴了套也有百分之十五的机率可能怀孕,真的,她就是这样怀上我外甥的。” 林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可能。” “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万一呢?” 林笙:“……” 一个小时以后,两个人站在产科医生面前。 医生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 Omega,她看了报告单,先说了句:“没有怀孕。” 林笙和晏乐言同时松了口气,就听到医生又说:“但是你的信息素异常水平太高了,结合你刚才说的那些症状,我建议你去看一下精神科。” 看精神科也太匪夷所思了,林笙解释道:“我的信息素异常是以前打抑制剂过量造成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多前。” “这就对了啊,” 医生扶了扶眼镜,“抑制剂造成的信息素异常,停药几个月就会恢复。而你的这些病征很像一种信息素成瘾症。” “信息素成瘾症……” 林笙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嗯,我建议你去精神科看看。” 医生很忙碌,说完这句话就开始看下一个病人。 林笙觉得没必要去看精神科,从产科出来就对晏乐言说:“我觉得就是感冒引起的,吃两天药就好了。” 他突然很心慌,想马上见到屈柏远。那种迫不及待想要被标记、想要得到 Alpha 信息素的感觉又向他袭来,腺体的刺痛让他浑身颤栗,心脏咚咚咚地跳,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抓住晏乐言的手臂道:“我要去找屈柏远。” 晏乐言正在手机上查什么是信息素成瘾症,他对着手机屏幕念道: “信息素成瘾症…… 是指 Omega 对特定的 Alpha 信息素出现强烈的、连续性的强制渴求,如果得不到满足,就会产生焦虑不安的痛苦感觉。这种成瘾性会让患者被迫对致瘾源产生无法抑制的、具有欺骗性的爱意。一旦形成长期依赖,离开致瘾源后很快就会出现剧痛、呕吐、失眠、呼吸障碍、腺体疼痛等症状,如不进行干预,会发展为更加严重的精神疾病,并具有遗传性。” -- 第30页 晏乐言心惊胆战地读完,抬头看向林笙,林笙也愣住了。 第18章 我恐怕做不到了,对不起 “闹着玩儿的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病,” 林笙惨笑了一下,笑得像哭,他说:“我先回去了。” 晏乐言拉住他,“仔细回想,你是不是遇到屈柏远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当初转学的时候你跟我说,说你一天都不能跟他分开,分开几天你就想他想得要死。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心里不觉得有问题吗?” “怎么可能呢?” 林笙挣开他的手,“简直太可笑了,我要回家了。” 晏乐言着急起来,手上用了力气扯住他的胳膊。林笙感到一阵剧痛,就像手臂要被他扯断了一样,经不住大叫了一声。晏乐言松了手,林笙转身跑到路边,在他的喊声中跳上一辆出租车。 对屈柏远无法抑制的想念几乎要让他崩溃,从头到脚,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饥饿的哀嚎。 世界变得无比模糊,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了,所有的声音都静默了,所有的气味都消散了,只剩下对屈柏远的渴望,真实而且深刻。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打开车窗大口大口地喘气。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和脖颈上因为呼吸阻滞而凸起的青筋,吓得当即把车靠边停下,回头问他:“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医院?” 林笙打开车门冲下去,蹲在路边干呕起来。后面一辆出租车也停下了,晏乐言从车上下来,先把两辆车的钱付了,又跑过来扶住他的手臂。 过了很久他才缓过来,晏乐言皱眉看他,“回医院去吧。” 林笙仍说:“我不去。” 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儿,晏乐言突然问他:“你妈…… 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其实刚才从医院出来开始,林笙脑子里就一直在闪现母亲痛苦的样子。但是他那个时候太小了,记得不真切,印象最深刻还是那个墙上血迹斑斑的小房间。 他理智上知道医生说的也许是对的,只是他内心拒绝接受这个结果。 外公到死都没有原谅母亲,没想到这竟然是一种病。 林鼎年恨了一辈子究竟在恨什么?他无数次骂林笙,不要像你妈一样。可笑的是,这个病是遗传的。如今林笙也跟他母亲一样,变成了一个离开 Alpha 就会活不下去的 O,最后只能以死亡来解脱。 可那是屈柏远,他死一万次都不愿从中解脱。 怎么可能是被迫爱上他的?怎么可能是欺骗性的爱意?他就算病得疯了也丝毫不会怀疑他对屈柏远的感觉。 林笙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那天,屈柏远说,我喜欢你跟信息素无关,希望你也一样。他还说,如果你被信息素干扰了判断,你要记住你很喜欢我。 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已经不记得了。 屈柏远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呢?他那么憎恶由信息素产生的关系,而他们之间恰恰就是最致命的那一种。 林笙记起一年前的那个夏日,这座城市阳光灿烂,道路两旁的木槿花开得就像他第一眼见到屈柏远时,心里涌起的感情那样热烈。 冬日的 C 市死气沉沉,天空像是蒙了一层灰白的纸。 寒风从光秃秃的木槿树中间穿过,钻进他的身体,林笙打了一个寒噤,双手抱住自己,对晏乐言说:“我们去医院吧。” 晏乐言又重新拦了一辆出租,把冷得发抖的他塞进车里。 屈柏远忙了一天,晚上回酒店的时候才看到林笙给他发的一条信息:“我生病了。” 他马上打电话过去,那边过了很久才接起来,林笙的声音听起来很低,像是在睡觉,“屈柏远,” 他轻轻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 “…… 我刚刚睡着了。” “生什么病了?” 林笙安静了,过了很久才说:“我很想你。” 屈柏远没有由来地心慌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回来再说吧,我很想你。” “到底怎么了?” 屈柏远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林笙突然不敢跟他坦白了,想了很久怎么跟他开口,最后还是选择隐瞒:“我感冒了。” 屈柏远松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吃药了吗?现在好点了吗?” “吃过药了,好很多了。” 他说话的时候带了点鼻音,黏黏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再过几天,事情有点难办,” 屈柏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床上,声音疲惫,但是很温柔:“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林笙哽咽起来,乞求道:“跟我说一点情话吧,我想要你,现在。” 屈柏远把手机的免提打开放在枕头上,左手臂抬起来盖住额头,闭上眼睛说:“我也想要你,想吻你,想咬你的后颈,想把信息素全部给你。” 林笙在卧室的床上翻了个身,把屈柏远的外套拿起来盖在自己脸上,小声地啜泣,“我也要吻你,要吻你的脖子和胸口,亲你的小腹,和小腹的下面……” 林笙怕他听见自己哭,不敢把手机贴在耳朵上,也打开免提,压抑的抽泣听起来像是动情的声音。屈柏远难以自制地把手伸进了裤子,“我要一边吻你一边操你,很深地要你。” 林笙哭得说不出话来。 -- 第31页 屈柏远的声音很远很沙哑地从手机里传过来,“我想进你的身体,让你的味道和我的味道混在一起。” “我还想咬你的脚趾,从脚尖一寸一寸吻上去。” “我要你全身都是我的味道。” “我要你和我融化在一起。” 林笙把脸埋进枕头,哭得越来越大声,这个动静传到屈柏远那边却是情难自控的信号。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他低沉的嗓音带着诱惑:“生植腔为我打开了吗?” 林笙带着哭泣的调子低声回应他,“嗯……” 然后他边哭边听见电话里传来屈柏远急促的呼吸,和从嗓子里发出的、抑制不住的微吟。 等到那边平静下来,林笙对着电话说:“屈柏远,我真的好爱你。” 屈柏远没有说话,电话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屈柏远回答他:“我也很爱你。” 挂了电话,林笙抱着他的衣服失声痛哭。 “我喜欢你跟信息素无关,我希望你也一样。” 我恐怕做不到了,对不起。 第19章 清醒 两天以后,屈柏远发现林笙的电话号码注销了,一切社交平台也都处于停止使用的状态。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相隔两地,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仅仅靠着一串数字来维系,这串数字失灵了,人也就失联了。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给晏乐言打了无数个电话,而晏乐言一直搪塞他,跟他说不知道林笙在哪里。 直到白霁临危受命到晏乐言家楼下去堵到他,他才招供:“林笙病了,叫屈柏远不要找了,有他在林笙好不了。” 但是他对林笙得了什么病、在哪里治疗,都缄口不提。白霁威逼利诱都没问出来,气得差点把他按在墙上强吻。 屈柏远快疯了,可是又被公司的事情绊住了脚,脱不开身。他父亲的秘书安秋阳抽空找人查了林笙的实名轨迹,只查到他前一天搭乘航班到了 H 省的 A 市,之后就没有记录了。 医院的实名登记没有联网,于是屈柏远就漏掉了他生病的具体信息。他原先以为,像八点档狗血剧情那样,林笙是得了什么绝症,怕他伤心难过所以独自一人到别处去疗养。但晏乐言的话里却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一个礼拜以后,屈柏远的父亲屈睿识被警方带走。这一个礼拜的拉锯为牧银集团赢得了起死回生的时间。屈睿识不愧是胆识过人的大企业家,短短几天时间就平衡了局面,并以自己的自由为代价为集团换取了一条生路。 案件即将进入漫长的审理程序,屈柏远和安秋阳也回到了 C 市。 集团总部乱成一锅粥,屈柏远在安秋阳的帮助下慢慢学习怎么管理公司。他年纪太小,不能服众,还有几个大股东虎视眈眈,这个地狱开局可谓步履维艰。林笙带走了他心里唯一的一点温柔,这个牧银集团的少东家也将在未来的十年间渐渐长成一个雷厉风行、铁血手腕的商人。 但现在的屈柏远,满心满脑都是不惜一切找到林笙。他让人去 A 市的所有医院、疗养院挨家挨户地找,半个月过去了,竟然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假期结束,屈柏远被告知林笙转学到 H 省医科大学附中了。他把刚刚扳回正轨的公司丢给安秋阳,自己一个人去了 A 市。 医大附中有几千名学生,屈柏远在校门口守了三天,终于在星期五的下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笙瘦了很多,蓝白的校服显得又宽又大,好不容易养得有了点肉的脸也露出了清晰的下颌线,连肩膀上挎着的书包都看起来比他结实。屈柏远看到他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出校门,在路口分手,然后一个人慢慢地往斜对面的医科大学走去。 屈柏远在绿灯闪烁的时候跑过人行横道,穿过放学的人群,从背后一把抱住了那个瘦削的身体。 林笙愣了一下,然后他最熟悉最想念的,让他浑身颤栗的气息再一次将他笼罩在其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沉默地拥抱,穿着医大附中校服的学生都转头看他们。林笙先是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地吐息,像是害怕把屈柏远的味道卷进肺里似的,很轻浅地吸气。 屈柏远没有给他小心避开的机会,两根手指扳过他尖削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 屈柏远的唇又烫又干燥,带着在寒风中等待了一个小时的触感。他像以前一样舔舐林笙的嘴唇,试图用舌尖撬开他的牙齿,但这一次林笙没有配合他。 林笙推开他,抬眼看他的时候眼眶发红,泪水蓄成一个闪亮的环,就这样浑身坍塌地望着他。 屈柏远满心作痛,经历了半个多月的焦虑、急躁、揪心,他以为自己会对林笙发一通脾气,谴责他的莽撞和不负责任。但林笙摇摇欲坠地站在他面前,他却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样了?” 他问。 林笙皱着眉头忍住眼泪,好像忍得很辛苦,才憋回去一点,看一眼屈柏远又会涌上来许多。他用力地咬住下唇,把双手插进衣兜里,转身往医大校门走去。 屈柏远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一栋有些老旧的研究生宿舍。 “医科大学的一个教授,邀请我过来参加他们的实验项目,” 林笙平复了情绪,边上楼边跟屈柏远小声地说话,“有一种还没有上市的在研药物…… 每天要接受检查,这个过程会很漫长。李教授帮我转学过来的,这样实验方便一点。” -- 第32页 屈柏远听他这么说,心惊胆战地把罕见病的名字都过了一遍,不知道林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问题,胸口揪成一团,痛得他快要坚持不住。 林笙摸出钥匙打开一扇浅黄色的木门,是一个很小的单人间,只够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书桌。床上散乱地扔着一些书本和几件衣服,屈柏远认出有一件衣服是自己的。 “坐吧。” 林笙把床上的东西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让屈柏远坐,然后自己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屈柏远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这种变化让他心慌,他觉得某种抓不住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林笙不敢看他,把双手放在书桌上,拿起一只笔在指间转,开始解释他这半个多月的行踪。 C 市的精神科医生把他推荐给 H 省医科大学的李永歌教授,作为志愿者参加实验。 他刚刚说完第一句话屈柏远就打断了他:“精神科?” 不能再瞒下去了,必须要坦白了…… 林笙听见自己心跳得很快,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敲击着,敲得他满嘴的血腥味,“嗯…… 是一种精神疾病。” “什么病?” 林笙把那翻涌的血腥味咽下去,张了几次口才说出来:“信息素成瘾症。” “成瘾症。” 屈柏远听过这种病,在某一期的科学杂志上看到过关于这个病的详细解释。他那精密严谨的大脑立刻提取出成瘾症的关键词:特定的 Alpha 信息素、强制性渴求、具有欺骗性的爱意、遗传性…… 沉默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一点一点绷紧。林笙觉得那沉默就要崩断在自己头上,在他和屈柏远之间断出一道天堑。 屈柏远首先打破沉默:“什么时候开始的?” 指间的笔掉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林笙微微张开嘴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贫瘠的语言混乱地组织着这一段残忍的现实。屈柏远没等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点头道:“第一天,你认识我的第一天,在西山的民宿——那天晚上你发情期,我正好撞见。” “之后的一天你问我能不能给你一点信息素,我拒绝了。” 林笙从未像此刻般无地自容,他双手捂住脸,好像全身赤裸地在屈柏远面前。 屈柏远继续道:“再之后是你急性发情反应。” “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标记了你。” 他声音发苦,曾经被忽略的蛛丝马迹都清晰起来、串联起来,嘲笑他自以为是的深情。 林笙捂住脸小声地啜泣,“对不起。” “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痛不痛?” “对不起。” 林笙哭起来,屈柏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把他抱住,“很难受吧?我走了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 林笙没有回答,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难以忍耐的哭泣声。 “对不起……” 他不断地道歉,屈柏远只是抱着他,用手揉他的头发。 屈柏远知道现在问什么都是无效的,他是一个病人,他大脑出了差错。他出了错的大脑现在正在告诉他,他很爱自己,他需要自己的信息素,像他们在一起的一年多一样。 不可靠而且没有美感的信息素把林笙送到了自己身边,用一种病态的方式让他炽烈地爱上了自己,并且用极端的痛苦来惩罚他的依赖。 林笙从他怀里离开,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叠文件递给他,“我现在在参与他们这个新药研究的实验,是一种脱瘾药,可能会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我听李教授说是能治好的。” 屈柏远皱着眉一目十行地看志愿参与实验的责任声明,一条条都是触目惊心的不良反应。 他捏着文件问林笙:“为什么?” “因为我想治好这个病。” 林笙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被他省略了: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屈柏远指着文件上关于实验的内容说:“这个研究才刚刚开始,还远远不到可以临床试验的时候,他们这是非法人体实验!你不能参加!” 林笙争辩道:“是合法的,有 O 联的批准。” “不行,你不可以参加,” 屈柏远拉他起来,把他抱在怀里,“跟我回去吧,我以后不会离开你了,好不好?” “…… 我要留下来把病治好。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接触你会让药失效的。” “你没有必要治它,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一刻都不会和你分开。” 屈柏远语气里甚至带着祈求:“跟我回去吧,我全部的爱和信息素都是你的,不会再分开一天了。” 林笙由他抱着,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心里想,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不带任何瑕疵地爱你。我不愿你看到我,就想起我是因为信息素才跟你在一起的,我想清醒地爱你、自由地爱你,就像你对我一样。如果我做不到,我宁愿离开你。 屈柏远值得最好的。 林笙从他那里偷来最后一丝体温放在胸口收藏,然后推开他,“你走吧,你再不走我的药就要失效了,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那就让它失效。” 屈柏远强硬地吻住他,用力箍住他不让他逃脱。 初步研发阶段的脱瘾药有很多副作用,其中就包括肌肉力量减退,林笙现在已经不是屈柏远的对手。 接吻接得像打架。 -- 第33页 红茶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将他网罗在其中。 沉睡的腺体开始复苏,最先只是轻微的、针刺般的疼痛,然后那些被药物暂时压制的渴望就从四肢百骸升腾,像是浓重的可燃气体遇到了火星点点,在狭小的空间里突然炸开,炸得林笙浑身发软。 奶香味渐渐浓郁,宽松的校服库子被扯到膝盖,外套扔在了书桌上,上衣被撩到胸口。屈柏远把他抱起来扔在床上,散乱的书本硌疼了他单薄的脊骨。 屈柏远发了疯,他不要林笙吃药,不要他去当那个什么实验的小白鼠,他要把他那个粘人的 Omega 找回来。 你离了我活不了,我也正好离了你活不了,我们死也死在一起。 这个念头缠绕着屈柏远,把他的理智烧成了灰,让他对哭泣充耳不闻。 “不要…… 唔……” 求饶声被屈柏远悉数吞下,Omega 饥饿了太久的身体开始发出强烈的渴求。 药失效了,李咏歌教授的实验数据又要推翻重来。 “说你要我,” 屈柏远掐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说你想要我!” 林笙咬住下唇,把脸转到一边,躲开他的吻。 屈柏远把他翻过去,从背后压住他。他把脸埋在床单里痛哭,而哭声中又夹杂着欢愉,这两种极致把他逼得濒临崩溃。 林笙感觉到生植腔里的力道,和喷洒在后颈的炽热呼吸,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恐地奋力挣扎起来,“不要!求你!屈柏远!!” 宿舍楼的隔音不好,林笙不敢太大声。然而压着嗓子的嘶喊没有威慑力,屈柏远再一次用唇堵住了他的唇。 接吻像打架,做爱也做得像一场厮杀。 第20章 等我治好了,换我追你吧。 作者有话说:我发誓这是本文最虐的一章,以后会慢慢甜回来。结局一定是甜甜的!!!不甜你用林笙那把刀捅我! 林笙在迷乱中挣脱出一丝清明,暗自蓄起力量,然后用赛场经验计算出一个让屈柏远吃痛但不至于受伤的力道,往他的腰上狠击了一肘。 这一击让屈柏远有了短暂的停顿,林笙像一头敏捷的豹子,翻过身把他压在下面。他用了一点技巧,让屈柏远不能动弹,然后脸贴着他的脸,像以前一样温柔粘人。 “你听我说…… 屈柏远……” 他的语调里带着唇齿间缠绕出来的尾音,只有放在心尖上的名字才会这样被喊出来。 屈柏远心软下来,放弃了镇压和反抗,沙哑地说:“不要离开我。” 林笙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用聊天的语气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讲过你父母因为信息素高度匹配才在一起的,但是他们结婚以后却彼此憎恶。所以你觉得信息素不可靠。” “我记得……” 屈柏远抱着他,抚摸他的背,顺着脊骨一节一节摸上去,“但是我没有告诉你,我爸一直爱我妈,如果我妈也有你这个病,她就不会离开我们了。你看,我也这样爱你,而你也无法离开我,这样不是很好吗?林笙,我们完成最终标记吧。” 林笙翻腾的心绪凝滞了一瞬,他撑起身看着屈柏远的眼睛,“我不想那样,我想更加清醒地认识你,而不仅仅是对你的信息素成瘾,你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关系吗?” 屈柏远扬起头吻他,“你现在这样很好,信息素的缺点在你身上消失了,变成了优点,这是经医学证实了的可靠。我们不会彼此憎恶,我们会永远相爱。” 他眼睛里的疯狂让林笙感到陌生,他话里的含义让林笙感到心痛,“可那不是我爱你,那是我没有选择。” 屈柏远捧着他的脸:“没有关系,只要你不离开我。” “哪怕我失去自由?” “你不需要自由。” 林笙有些跟不上逻辑:“我不需要自由…… 是什么意思?” 屈柏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克制地将责备抛给了他:“你不告而别。” 这是林笙的错,他心虚地从屈柏远身上爬起来,坐在床上,缓缓道:“我当时很怕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病才喜欢你的,所以我不敢告诉你。” “那你是吗?” “我……” 屈柏远问完这个问题马上就后悔了,他打断了林笙的回答,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别治了,跟我回家吧。” 他越是这样,林笙就越介意自己的不正常:“可是我的症状会越来越严重,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你不明白这个病有多可怕,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你的累赘,我会拖垮我们两个人!” 屈柏远仍然没有任何犹豫地说:“我不介意。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命都可以给你。” 林笙崩溃了:“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只想做一个正常人!” 屈柏远沉默地盯着他漂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把最隐秘的担心说了出来:“如果你治好以后,发现你其实并不爱我呢?” 林笙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唇,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不信我?” 屈柏远还是那样看着他,又深情又痛楚。 林笙蹬掉退到一半的裤子,转身跨坐在他的腿上,跟他面对面抱着,皮肤和皮肤紧紧贴在一起,他认真地说:“你记住,不管我病没病,我都爱你。但是在治疗期,我不能接触你,因为接触你会让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我不能自私地拖着你,等我治好了,换我追你吧。” -- 第34页 屈柏远听懂了他话里的告别,绝望地问:“治疗期有多久?” “现在还不知道,会很长,可能要七八年。我妈也是这个病,我告诉过你,她把腺体摘了,很快就去世了。如果早一点研发出脱瘾药,就会少很多这样的悲剧。这件事真的意义非凡,所以我决定留下来,在这里念书。” “你说你一定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学,是骗我的?” “不是,如果没有这个病,我肯定会跟着你。” “你说你一天也不想和我分开,也是骗我的。” 这次不是疑问句了。 “我只是想把病治好。” “所以你选择抛弃我。” “不,” 林笙捧起他的脸,“不是这样的,你信我好吗?” 屈柏远已经无法信任他。 背叛和抛弃,在屈柏远这里是判死刑的行为,如果不是林笙,他会把对方从人生的交集里删去。他愿意对林笙网开一面,但不会再给他第二次离开自己的机会。 但他却说:“好,我信你。” 离开 A 市的前一天,屈柏远买了辆车。 从这里开车回 C 市要 22 个小时 40 分钟,但他要带一个人走,坐飞机恐怕过不了安检。 第一次用麻醉药掌握不好剂量,他每隔半小时就把车停靠在应急车道上,检查 “行李” 的情况。林笙睡得很熟,又恢复了柔软无害的样子,睫毛的阴影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睡着了都好像在难过。 屈柏远知道这次他把他的 Omega 得罪狠了,但是没关系,在成瘾症的影响下他很快就会得到原谅。他们会像以前一样。这一次他会小心翼翼把林笙珍藏在最坚固的城堡里,再也不会分开一天。 二十多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终于在新的太阳升起之前回到了家。林笙还没醒,屈柏远把他抱到床上,拥在怀里沉沉睡去。 林笙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阳光无法穿透厚重的窗帘,只在边缘处漏出规整明亮的光束。他觉得眼皮很重、头脑很昏。睡了太久,身体沉重酸痛。 另一个呼吸近在咫尺,带着大吉岭红茶的香气。 他吃力地转动眼珠,朦胧中看清了房间的轮廓——这是屈柏远的房间,我们回 C 市了?! “屈柏远。” 他伸手摇晃枕边的人,屈柏远抱住他,闭着眼睛吻在他额头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回家了,” 屈柏远抱紧他,“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记忆渐渐回笼,他想起那天夜里两个人折腾到很晚,他使出浑身的温情把屈柏远关于最终标记的念头融化在身体的交融里。他以为他们已经达成了一致,屈柏远暂时放开他,让他去修正自己。 屈柏远在他身体里的时候,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说,七八年太久了,你会喜欢上别人吗?我不会。等我治好了,我来追你。你好追吗?我要每天给你送花,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屈柏远怎么说的呢?他想不起来了,他睡过去了。睡梦中感觉有针扎进了皮肤,但是刺痛很快消散了。之后就是很长、很黑、很深的睡眠。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屈柏远的妥协、沉默、宽容,是他发起反攻的号角。跟他耳鬓厮磨缱绻缠绵的时候,他在心里谋划了一场绑架。 认清了这件事情,林笙竟然出奇地平静。他心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难过,也没有愤怒,而是一种迷茫。他在想他和屈柏远真的是天生一对,一个病态依赖、一个病态占有。完美契合。 屈柏远好像还没醒,呼吸绵长,但林笙在他平稳的呼吸里听出了僵硬和紧张。他在等待林笙率先发起诘问,然后他有很多理论来支持他的行为,比如爱,比如不舍,比如他那几近枯竭的安全感。 但他没有等来诘问,林笙从那一刻开始,到离开这栋房子,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林笙可以和他一起吃饭、睡觉、做爱,但是拒绝和他交流,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屈柏远试图在他杏仁形状的漂亮眼睛里找回曾经盛满的星光,但那些星光黯淡了,塌缩成了黑洞。 被关在家里的 Omega 很自然地接受了人形玩具的角色,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不穿衣服,像动物一样浑身赤裸着。一个又聋又哑又盲的动物。 屈柏远辞掉了保姆,他再忙都会一日餐三陪着林笙在家里吃,有时候他亲自下厨,有时候从外面买回来。他总是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以他挑剔的味觉都认为自己手艺很不错,但林笙一概不予回应,只是为了活着而随意填一些食物进肚子。 到了天气回暖的时候,林笙站在房间里,透过新装的金属护栏看着窗外树上长出的叶子,才发现原来这房子四周都是木槿,以前竟然没有注意过。 三十天了。他没有逼垮屈柏远,成瘾症让他被迫忠于自己的身体,常常泄露出一些没来得及掩饰的爱意。他们不说话,但屈柏远发明了一套用身体交流的方法。那天晚上他在屈柏远身下达到高朝的时候,屈柏远把一枚戒指戴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 “我等你原谅我,我等你说你愿意。” 林笙依然没有说话。 到了第四十天,林笙将一把 12 厘米长的钢制厨刀捅进了左胸。这是他从屈柏远下完厨还没收起来的刀具里偷来的。屈柏远似乎预判了他的极端行为,从第一天开始就把家里所有可以自杀的东西藏起来了。 -- 第35页 那天忘了收拾刀具,是因为饭还没吃完林笙就发情了。奶味的信息素在日日夜夜的交融里染上了茶香,愈发浓郁迷人。他趴在餐桌上把后背袒露给屈柏远的时候,从一个微妙的角度发现了厨房操作台上,那把刀看起来很趁手。 林鼎年教的格斗知识派上了用场,林笙很熟悉心脏的准确位置。虽然巧妙地避开了要害,但也足够去医院抢救。 也许 AO 之间真的存在某种玄妙感应,那天下午正在开会的屈柏远突然心神不宁,一种即将发生巨大灾难的预感让他扔下一切事情,一路狂飙回家。 林笙躺在床上,这些天第一次穿得很整齐。屈柏远到的时候血已经开始凝固,他看到他的 Omega 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抚摸露在胸口外面的刀柄,就像是在爱抚别的什么捅进他身体的东西。 屈柏远的血也凝固了。 林笙听到动静,转头看他,好像眼睛里的星光又回来了,很温柔地望着 Alpha。 春日的阳光被金属护栏割成条状,明明暗暗地落在染血的白色床单上。屈柏远站在离床半米远的地方,泪水从他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刹不住地往下滴。他说不出话了,也无法向前走一步,颤抖着,好像被捅了一刀的人是他。 林笙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涣散,他费力地伸出左手,想摸一摸屈柏远。他从没见过屈柏远哭,他的 Alpha 总是从容优雅的,连生气都是平静克制的,他没想到会弄哭他。屈柏远的眼泪比戒断反应还让他难以承受。 疼痛现在才缓慢地爬上胸口,这痛感来得太迟,积蓄了太久的力道。林笙在这剧痛中渐渐坠入黑暗,他后悔了,他想说你别哭,我不走了。但黑暗已经将他吞噬。 屈柏远被林笙突然闭上的眼睛惊动了,扑过去握住那只无力垂下的左手。染血的戒指硌在他的颧骨上——他十天前用这只戒指向他的 Omega 求婚,而他的 Omega 用这种方式拒绝了他。 第21章 幻觉 即使是多年以后,每当屈柏远再次回想起那个场景,都是胆寒的。 他记得他怎样浑身是血地抱着林笙跑进医院、怎样心急如焚地等在抢救室外面,怎样彻夜守着重症病房。等到林笙脱离危险,他通知了晏乐言,自己悄悄走了。 那是他一生中最怯懦的时刻,他甚至不敢到林笙面前去说一声再见。 林笙醒来之后就看到晏乐言和白霁在他病床边卿卿我我,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五分钟才被发现。 “醒了!” 晏乐言猛地推开白霁,就好像和他亲热的是林笙的男朋友似的。 林笙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转了一圈,问:“屈柏远呢?” 晏乐言认为是屈柏远把他害成这样的,立马愤愤不平道:“他走了啊,他还有脸在这儿吗?” 林笙又看白霁,白霁朝他笑了一下:“放心,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林笙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晏乐言又说:“我联系过李教授了,他安排了人明天过来接你,把你转到 A 市去休养。” “好。” 林笙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心想,我们这是分手了吧?想起屈柏远哭的样子胸口就很痛,那种痛不是伤口发出来的,而是从深处、某个不可触及的地方,慢慢爬出来,再牵连着伤口的痛一起无限放大。他从来没见过谁哭得那么有感染力。 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给他换药。屈柏远走之前告诉过医生伤者是成瘾症患者,护士见他来的时候弄得那么惨,这时候也特别照顾他的情绪。换好了药递给他一个玻璃小瓶子,“这是那个 Alpha 的血液里提取出来的液体信息素,应该够你回 A 市了,那边有人帮你治疗吧?” “嗯,” 林笙接过瓶子,“谢谢。” 玻璃瓶上贴着一个标签,上面写着 Alpha 的名字和提取日期。是昨天。 血液提取信息素的效率只有百分之二,屈柏远给了他二十毫升的信息素,也就是说,他抽了一千毫升的血。是一个成年 Alpha 可以承受的失血量的极限了。 林笙盯着净含量的数字问护士:“他怎么样了?” “谁?” 护士愣了一下,然后眼睛跟着他的目光落到那个小玻璃瓶上,“哦,还好。他在医院观察了一晚上,今早走的。” 护士没有再多说,推着小车出去了。 白霁于心不忍地想为自己兄弟说几句好话,刚刚开了个头说 “屈柏远他昨天……” 就被晏乐言狠狠掐了一把,警告他不许帮屈柏远说话。 等白霁走了,林笙正要问晏乐言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晏妈妈、秦泰和楚梁又来看他。 林笙让晏乐言帮忙隐瞒了受伤的具体情况,只说是成瘾症造成的。 秦泰听说了这个病是遗传病的时候,想起林笙母亲的情况,不禁唏嘘,“要是当时查出来是病就好了,老林也不会跟你妈闹成那样。” 林笙苦笑了一下,“当时查出来也没办法,又没有药可以治,只能每次发作的时候打镇定剂。” 晏妈妈在知道林笙的病以后经常掉眼泪,她总是很自责,觉得林笙母亲的早逝跟她有脱不开的关系,因为当时做手术的黑诊所是她帮忙找的。这时候又忍不住哽咽:“那也好过…… 好过摘掉腺体……” “她获得自由的那段时间才是最开心的,” 林笙说,“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 第36页 晏妈妈哭道:“你不能做那样的傻事。” “我知道,我会治好的。” “好了,妈,快别哭了,” 晏乐言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林甜甜得什么绝症了。” 林笙也扯出一个看起来诚恳的笑,“放心吧,真的没事。” 几个人又说了一阵。楚梁说等他好了在拳台上等他,他脑子里立马冒出屈柏远不赞同的表情,然后又想起他们已经分手了,就像白霁说的,屈柏远已经不会再来找他了,忽然又更加低落起来。 晏乐言见他恹恹的,就把几个大人哄出去,说林笙要睡了,自己留下来陪他。 林笙这时是真的困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和白霁是怎么回事?” 晏乐言坐在床边上,不怎么在意地说:“就闹着玩儿呗,他想撩我,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不说他是海王?” “没有来真的,鬼混而已,又不谈恋爱。” 林笙对他这马虎的态度很不赞同,但又想起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刚刚跟屈柏远认识就问人家要信息素。想到以前的事情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一个笑容没有笑到位,又浮起满心的酸楚把那笑压了下去。 第二天上午八点,李咏歌带的一个博士过来帮林笙办了转院手续。十点半,林笙手里握着一小瓶液体信息素登上了去 A 市的飞机,此后很多年都没有再回来过。 高考结束以后,晏乐言到 A 市去找林笙玩儿。林笙已经顺利考进了 H 省医科大学,因为加入了李咏歌的国家级重点实验室,还得到了暑期留校的特权。 林笙状态还不错,就是脱瘾药的副作用总是折磨他,嗜睡、肌肉酸痛、食欲减退,还常常产生幻觉。比如现在,他站在学校门口等晏乐言,看到马路对面有个人很像屈柏远,再仔细分辨的时候又看不见了。 他经常会觉得他看到屈柏远了,有时候在路上,有时候在校园里,有时候在宿舍楼下。李咏歌说产生幻觉也是正常的,毕竟那个药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除了幻觉还有可能造成记忆减退。 他可没觉得记忆减退了,有时候他还会苦恼记忆异常清晰。做着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突然冒出一段从前的经历,和屈柏远在一起的经历。或者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屈柏远从前遇到这些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李咏歌没收了他的液体信息素,因为会干扰药效,令林笙忍不住为屈柏远的一千毫升血心疼不已。但是对于林笙每天一杯红茶拿铁的行为,他不置可否,只是叮嘱了一句要控制糖分摄入。 心里已经够苦了,还要控糖,林笙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烟草。香烟这种东西,上瘾但不会立即致命,还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戒断,你可以在任何时间停止。林笙已经很擅长应付戒断反应了。 他按燃打火机,低头点了一支烟,再抬头的时候又觉得对面那个人很像屈柏远,还没看真切,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扑住了。 “林甜甜!” 晏乐言嗓门儿很大,叫得半条街都听到了这个傻气的小名。 和晏乐言一起来的还有林笙以前的同桌邱子安。邱子安也考到 A 市了,提前过来熟悉一下环境。林笙很高兴,他在 A 市没有朋友,所有认识的人都是实验室里的。大家都很忙,年纪又比他大很多,他想出去吃个火锅都找不到人陪。邱子安来了总算多了个玩伴。 不过邱子安的出现却让某个人很不高兴。 第22章 谣言 林笙看到的人确实是屈柏远,屈柏远也知道他看见了自己。目光隔着宽阔的马路交汇的时候,屈柏远很想不顾一切冲过去抱住他。 公司的事情很多,他只能留在 C 市边念书边做事。每个月去探监一次,和父亲见面汇报工作情况,以及接受下一步工作指导。饶是忙得没空睡觉也要腾出时间悄悄到 A 市来看一眼,有时候在研究生宿舍楼下等几个小时就为了远远地看一下那个人。 只需要看一眼就满足了,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他常常怀疑自己才是成瘾症患者,否则为什么不看那一眼就会觉得活不下去呢?不知道李咏歌的实验室收不收 Alpha 患者,他觉得他可以去试试。 他胡思乱想着,看着林笙点了一支烟,然后晏乐言和另一个男生就来了。 他认识那个人男生,邱子安,林笙以前在五中的同桌,是一个 Alpha。屈柏远觉得心脏很不舒服,似乎病得更厉害了。他看到林笙摸出手机和邱子安互换电话号码,往后退了几步,走进人群里。 离开的时候他心里乌糟糟地想,我都没有林笙的新号码。操!这是他第一次骂脏话。 回了 C 市还是觉得心脏很不舒服,像是被沉重的铅块压住了,让他喘不过气。林笙对别的 Alpha 笑或者靠得很近地说话,他都无法忍受。他知道自己很没道理,他们已经分手了。但是他又想,林笙自己说的他爱我,他爱我就不能和别人在一起,这个逻辑没问题。 这几个月他去看林笙,大多数时候林笙都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走在校园里,让他感到很安全。如果林笙身边有人,他就要仔细看一下那个人是 O 还是 A,林笙对那个人是什么态度,直到林笙的表情和动作都替他打消了疑虑,他才肯放过自己。 这次他回来,疑虑一直缠绕着他,他印象中那个叫邱子安的 Alpha 好像喜欢过林笙。究竟是喜欢过还是喜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和林笙交往,而自己不能。分手分得太过惨烈,连做朋友的路都堵死了。不过他们之间本来也就不存在做朋友这个选项,注定是要你死我活的。 -- 第37页 那之后不久就开学了,屈柏远学校公司两头跑,颇有些自顾不暇。忙碌起来的时候勉强可以不去想林笙,而每当有一点点闲暇,那思念就如同附骨之疽般从深处蔓延开来,一寸一寸把他绞紧。 他意识到自己要做点什么,否则会被这念想给逼疯。 他就是这个时候认识路野的。 路野人如其名,长了一张不容易让人记住的瘦长脸,其经历却野得令人匪夷所思。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跑到了中东去做雇佣兵,从狙击手做到雇佣兵头子,之后带着手下端了某个势力的老巢。到了三十五岁竟积累起了可以抗衡当地主要政治力量的资源,手下们拥立他的时候,他却激流勇退,卷了钱跑回国。然后他用半个月时间,在赌场上把二十年拿命换来的钱输了个精光。 一段时间醉生梦死之后,他到 C 市开了个私家侦探事务所,屈柏远是他的第一个客户。 路野在事务所正式开业之前做过 C 市的深层调查,对各方势力了如指掌,当然也认识这位牧银集团的年轻掌门人。 小屈总给他开了一个很公道的价格,让他去 A 市跟拍一个 Omega。 路野玩味地笑,“是商业竞争对手的情人?” 小屈总黑了黑脸,“不,是我的 Omega。” 路野笑得更玩味了,“抓小三?” 小屈总的脸也更黑了,“不,我们已经分手了。” 最后接这个单主要是出于好奇,多金又帅气的年轻 Alpha 竟然请人偷拍自己的前任,他要去看看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间尤物。 林笙很有辨识度,首先,那么高个子的 Omega 就不是很常见;其次,不得不承认,确实也很美。 就是这个美人可能脑子不太好使,有时候在路上走着走着会突然停下来盯着人群仔细看,好像认出了哪个熟人,过一会儿又露出失望的表情,继续往前走。 路野以三十六岁半的脸乔装打扮成医科大学的学生竟然没有任何违和感,可见学医确实压力很大了。 前雇佣兵头子就这样在 H 省医科大学长期驻扎了下来,每天为他那有钱烧得慌的甲方发送其前任的生活日常。 而屈柏远每天都可以知道林笙并没有爱上别人,从安心地而睡个好觉。 林笙的大学生活称得上乏善可陈。因为脱瘾药的副作用,他常常觉得精力不济,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参加丰富的社团活动,连体育考试都是李咏歌专门去打了招呼才没有挂科的。好在跟着实验室的一堆大牛容易混学分,李咏歌手下的研究生都是医学院的顶尖人才,专业课有什么问题随便逮着一个师兄师姐都能问,因此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十分漂亮。 再加上林笙长得好看,嘴又甜、又勤奋。有几个跟了李咏歌时间长的,知道一些林笙的悲惨过往,都对他比较偏爱。等到大一结束的时候,林笙已经成了实验室的团宠了。晏乐言来找过他几次,把林甜甜这个名号叫响了,实验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开始这么叫他。 只是他长期混在实验室的事惹了一些同年级同学的不满。大家都同时入学,凭什么他林笙能进李教授的实验室?而且大家都住四人间,凭什么他住研究生楼的单间?凭他长得漂亮还是凭他活儿好啊? 接着就有风言风语传开了,说他跟李咏歌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而李咏歌去给他的体育成绩开后门成了这个谣言的实锤。 林笙疏于锻炼很久了,但一点儿没长胖,反而显得更加清瘦了,下巴尖得惹人怜。有时候精神实在是不好,懵懵懂懂地睁大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也被人说成是风情。 实验室的林甜甜成了全校出名的林甜甜,包括这个名号也被人恶意添油加醋,谣传成某种昂贵的风尘。 有人问到实验室的师兄、李咏歌的大弟子陶贝松那里,陶贝松好心解释了一番,说是难得遇到一个年纪小、身体各项指标都非常好的成瘾症患者,可以跟踪进行脱瘾药的长期实验。林笙可是他们实验室的重要受试对象,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都是假的!不要乱传乱信! “哦,什么是成瘾症啊?” “信息素成瘾症,一种精神疾病。《精神病学》第七章 整章都是讲的这个,自己翻书去!” 然而陶师兄万万没想到,这样一番好心解释,几乎给林甜甜造成了灭顶之灾。 第23章 危机 从大二开始,林笙就被那些谣言骚扰,但这种程度的肮脏语言是入不了他的耳的。 从前混在 Alpha 圈子里打格斗赛,被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说得更难听,早就免疫了。跟赛场上的脏话比起来,学校里的谣言都算是温柔的。 到了大二下学期,那些脏话的内容变了,那些不友善的目光也更加猥琐起来。 背后有人开始叫他神经病,说他有性瘾,只要是个 Alpha 就可以上他。有自称消息灵通的人,绘声绘色地讲述林甜甜是如何睡遍了实验室,以获得更多资源的。 接着,林笙以前的比赛视频也被人不知从哪里翻了出来,开始在学校流传。半裸的身体和顺滑纤长的肌肉线条丰富了谣言的细节,生动得他们看到林笙,那些画面就会浮现在眼前似的。 某些蠢蠢欲动的 Alpha 自然而然地认为,既然其他人都搞得到,那么我也应该搞得到。于是就有人想去实践一下。 林笙的怒气在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终于被拉满。 -- 第38页 五点钟上完解剖学大课,他和同班的一个 Alpha 叶兴志留下来整理人体模型。林笙跟他不熟,只知道他在大一的时候因为考试作弊挨了处分,在全校通报过,因此对他印象不大好。林笙不想和他说话,他却似乎对林笙很感兴趣,一直问东问西,林笙也就敷衍着随便回答几句。 教室里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叶兴志边跟他聊天边状若无意地靠近他,突然伸手抚到了他的腰上。 林笙敏捷避开,用警告的眼神盯着他。身材高大的 Alpha 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突然挑起一边嘴角邪性地笑了笑,猛地释放出压制性的信息素,刺鼻的欲望就朝着林笙而去。 林笙退后两步,皱眉道:“你干什么?” 叶兴志有点惊讶,他自认为自己的信息素算是很高阶了,林笙居然丝毫没有受影响——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曾经被更高阶的 Alpha 标记过。 这个想法让他更加兴奋起来,调笑道:“你不是有成瘾症吗?来试试我们两个有没有瘾。” 林笙看了一眼教室大门,零零星星的学生从走廊路过,偶尔会有人往这边瞥一眼。他换了个姿势,斜倚在课桌上,挑眉笑了一下:“好啊,你试试看。” 叶兴志是个流氓惯了的,常年在校外鬼混,这时只觉得眼前的人比他以前搞过的任何一个 Omega 都带劲儿。他抄着手慢条斯理走向向林笙,脑子里还在不断填充黄色废料,试图找出一句合适的撩骚,猝不及防就被一个回旋踢踹到了脸上。 “嘭!嘭!” 脸上先挨了一脚,接着人被踹倒,头重重地撞到第一排的课桌上,撞得他眼冒金星,倒地前只看到林笙走出教室的背影和一双停留在门口的脚。 第二天,叶兴志被林笙暴揍的事很快在学校传开,这时大家才想起来,那些比赛视频,他们光顾着看肉体去了。叶兴志也成了同学们的笑柄,精虫上脑被打得头破血流,熟人跟他打招呼的时候都会顺便嘲他几句。 有一段时间没人敢在林笙面前造次,至少叶兴志头上裹着纱布的那段时间是这样。不过林笙也受了点小伤,他太久没练了,突然爆发,拉伤了大腿肌肉,两个多礼拜才好。 等到他腿好利索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这个秋季出奇的短,校园里的榆树叶子都还没来得及掉光,气温就忽地降了下来。 这天他晚上九点多才从实验室回来,正在寝室脱衣服准备洗澡。敲门声急促地响起,他又把脱到一半的薄毛衣套回去。 门外是个面生的男人,看年龄像是博士生,但印象中应该没见过。最近他精神状态不太好,头脑里昏昏沉沉的,眼前总有些混乱的画面,有时候会分不清幻觉和现实。 “林笙对吧?” 那男人问。 “对。” “李教授叫你现在去一趟实验室。” “现在?” “嗯,有点急,你电话打不通,快点去吧。” 林笙的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修。听对方这样说他没有多想,说了声谢谢,进屋拿了钥匙,随手把外套披上就出门了。 天气冷了,校园里行人不多。年久失修的路灯发出昏暗的白色光芒,照在宿舍门口的路上,像洒上了一层薄霜,四处都是萧索的样子。 沿着这条路到实验室要走二十分钟,学生们常常绕道宿舍后面,从小树林穿过去。 林笙也常常从那里走。 灯光远了,树林里更暗了。脚踩在厚厚的干枯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快到的时候,他看到实验室那边一片漆黑,很显然里边已经没人了。 他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咔嚓,咔嚓…… 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从实验室那头的阴影中传来,近了,林笙看到三个人影向他围拢,打头的那个高个子是他的熟人。 这是寻仇来了。 他把外套拉链往下拽了拽,冷风灌进胸口,让浑浊的头脑清醒了些。他暗自打起精神看着来人。 三个身材高大的 Alpha,除了叶兴志,另外两个人都不认识,看起来不像学生。 “林甜甜,” 叶兴志走到林笙跟前,抬手指了指头上的伤,说:“那天的一脚很漂亮,今天再给我们表演一个什么?” 光线太暗,看不清他头上的伤,不过纱布倒是已经摘下来了。 林笙笑了笑,“看来还不够漂亮,你这不是又开始吠了吗?” 叶兴志在自己带的人面前被 Omega 这样嘲讽,自觉很没面子,再要说两句狠话,林笙已经出手,一记直拳带着风往他鼻梁上打去。这次他有所防备,忙往后仰了仰头,拳头擦着他的鼻尖,竟有一丝利刃划过的感觉。 另外两人自然是叶兴志请来的帮手,这时都一齐朝林笙攻来。这两个人应当是练过的,出手的方式明显不是普通的架势。 被脱瘾药影响了速度和力量,林笙早已没有一对三的实力,艰难抵抗了片刻,就被人一脚狠踹到腹部。他痛得弓起身子,感到胃里一阵抽痛,似有血腥味涌上喉咙。 那两人一左一右制住他的胳膊,用力把他肩膀往下按。叶兴志慢慢朝他走过来,林笙死命挣扎,但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只觉得血气都在翻涌,脑袋嗡嗡作响,心里浮起一阵暴虐的情绪。 膝盖窝被人猛踢,他腿一软,被按得跪在地上。 -- 第39页 叶兴志走到他面前,贴得很近,几乎踩到他身上,Alpha 的刺鼻气味铺天盖地。 林笙下巴被牢牢钳住,只能被迫扬起头。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发红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叶兴志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带着热气的秽语喷在耳边,林笙胃里翻涌着,暴虐的闪念强烈地刺激他眩晕的大脑,他第一次生出了要杀人的想法。 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左肩挣脱了臼,他借着力量猛地朝叶兴志的脆弱点撞去。 叶兴志受了这一下,痛得说不出话,只捂着下体闷哼了一声。 抓着林笙的两人立刻把他按倒在地。 双手被扭到背后,腿被死死地按在地上,脸摩擦着干燥的树叶。泥土和落叶的气息浸入肺腑,冲淡了 Alpha 令人反胃的味道。 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哈哈大笑,朝叶兴志喊:“叶子你还行不行啊!” 林笙在混乱的挣扎中感觉到有人在试图解他的裤子,他嘴里拚命大喊:“滚!!” 挣脱不开两个 Alpha 的钳制,恐惧和愤怒冲上头顶,他想,我一定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就在这一刻关于死亡的闪念中,眼前突然出现屈柏远的脸,一个更加强烈的念头一闪过——要是那个时候跟屈柏远完成了最终标记就好了。 这个更加强烈的念头拽着他的精神,往充满泥土气味的地面沉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着枯叶而来,林笙身后那人只来得及问了个:“谁……”话没说完就被 “嘭” 地一声踹倒在地。 另一人问了个完整的:“你是谁?” 然后又是一声干净利落的 “嘭!”,拳头打在他太阳穴上,直接被一拳干翻在地,晕了过去。 叶兴志这时候才缓过来,看来人两下就干倒了他请来助阵的专业地痞,见势不妙转身欲逃,被人从后面一脚踹得个狗啃泥。 林笙从地上爬起来,奔过去把叶兴志翻过来,单膝跪在他胸口,用膝盖死死抵住他的喉咙,紧接着右手一拳一拳打在他鼻梁上。拳头上很快有了血肉模糊的触感,林笙杀红了眼,不管他濒死的嘶喊,把所有的暴虐情绪往他脸上砸。感觉到他眼窝已经被砸空的时候,有人攥住了那只发颤的手腕。 “行了,” 那人说,“不要在学校里杀人。” 第24章 十年 路野看着眼前的 Omega 一拳一拳地往下砸,血溅到脸上,又顺着脸颊流下来,好似红色的泪痕。 地上的人已经没什么声气了,林笙被握住的手腕止不住地颤抖着。路野就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端详,才看清楚他浑身都在发抖。 “起来吧。” 路野拉他,他轻轻挣开,说了声:“谢谢。” 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林笙看向路野的时候,路野正在思索他该怎么介绍自己的身份,但林笙什么也没问。 今天晚上救了林笙也是阴差阳错,平时他一般跟到林笙进了宿舍就算一天的工作结束,然后他就可以到酒吧去消遣一下。但今晚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宿舍楼下抽了根烟。 没过多久,他看到林笙神色匆匆地出来,走进了宿舍楼背后的树林。 等他抽完一支烟悄悄跟上去,就依稀看见林笙在和几个人打架。他有些吃惊,这个外表看起来安安静静的 Omega 竟然身手不错,就是力量差了点,否则还用不着他出手。 解决两三个小流氓对他来说只是顺手,不过在 Omega 面前露了脸,以后就不好再跟了。 路野点了一支烟,和林笙一起往宿舍楼走。 他夹着烟的手虚点了一下,“你肩膀,还好吧?” “哦,” 林笙捂着左肩道,“可能是脱臼了。” “你等等。” 路野把烟叼在嘴里,站到林笙面前,扶着他的肩膀用力一掰,一声清脆的 “咔”,在安静的树林里十分清晰。 林笙疼得眉毛皱起来,没有吭声,动了动了肩膀,说:“谢谢。” 说了两次谢谢,还是没有问他是谁。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林笙问他。 路野从裤兜里掏出烟盒递给他,林笙伸出右手去拿,突然看见手背上都是血,又换了一只手去接。 按燃打火机的时候,路野借着火光看见他苍白的脸上血迹斑驳,长而细密的睫毛上面沾了一滴水珠。 林笙又说了一声谢谢,用没有沾血的左手夹着烟。 两人走出树林,林笙突然说:“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路野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是一个不错的佣兵,但是做狗仔就有些外行了。林笙说话的语气,和看他的眼神,都明确地传递出他已经被发现了的信号。 林笙站定,迟疑了一会儿,面对面看着他,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那个…… 嗯…… 我其实……” “什么?” 路野心里突然有点紧张,如果被识破了还挺尴尬。他没应付过这种情况,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圆过去,就听到林笙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鼓作气地说:“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是我的荣幸。但是别的,我很抱歉,我已经订婚了。” 林笙抬起左手,把无名指上的戒指亮给他看。 原来是误会成追求者了,路野松了口气。用手机偷拍这种事,倒也真的像是疯狂追求者会做的。一般情况下谁也想不到背后另有雇主,而他只是个工具人罢了。 -- 第40页 “那真是太遗憾了,” 路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我已经开始嫉妒你的未婚夫了。” “嗯,” 林笙微微低下头,隐藏了脸上的表情,轻声说:“他是很好的人。” 一起走到宿舍门口,亲切友好地道了晚安,路野看着林笙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转身走了。 他边走边摸出手机给老板打电话。 “什么事?” 那边很快接起来,屈柏远好像还在忙,背景有嘈杂的人声。 “我暴露了,” 路野开门见山地说,“林笙发现我了。” “等等,” 屈柏远走到安静的地方才问:“怎么回事?” “今天他遇到点小麻烦,我不得不出手解决了一下。” 路野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然后道:“恐怕我以后不能再跟踪他了。” 那边沉默良久,久到路野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确认电话还通着,屈柏远才说:“谢谢,我会多付你一年的佣金。” 路野其实对这个出手阔绰的小屈总印象不错,想到林笙手上的戒指,有些于心不忍,“其实也没必要再拍下去了,今天他跟我说他已经订婚了。” “…… 订婚了?” “他给我看了他手上的戒指。说来奇怪,他那枚戒指都戴了两年多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他的未婚夫。” 那边似乎轻笑了一下,“我知道了。拍照我之后会另外找人。” “好,那我……” “你如果愿意的话,我给你两倍的价钱,你留在那里保护他。” 这个轻松又钱多的活儿很有些诱人,路野诚恳地道了声感谢,然后拒绝了他。 挂了电话,他又点燃一支烟,在霜白的灯光下渐渐远去。这晚之后,林笙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回去洗了个澡,林笙仍然觉得身上有股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泡了一杯很浓的大吉岭红茶,捧在鼻子底下闻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缓过来。 夜里睡着了也觉得有很浓烈的红茶味道,那气味从梦里铺开,渐渐清晰,渐渐有了质感。 这夜月色很好,他睡前忘了合上窗帘,浅白的光就这样明晃晃地照进狭小的房间。 林笙突然从梦中醒来,那红茶的味道仍是浓的,他一时分不清楚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腺体又发出微弱的刺痛感,这感觉就好像他的 Alpha 还在身边。他心有所感地走到门口,这里的气息似乎更加浓稠——是幻觉吗? 手掌抚上木门,低低地叫了一声:“屈柏远……” “哒”,门轻响了一下,像是有人本来倚靠在上面,然后又离开了。心脏砰砰地跳,有细微的颤栗感像电流般,顺着背脊窜上发顶。他猛地拉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 屈柏远晚上十点半结束酒会,花了半个小时到机场,之后又用了三个小时二十分钟抵达 A 市。 所幸 A 市凌晨空旷的街道对他的心急如焚表示了善意,他三十五分钟前到的林笙寝室门口。 牧银集团是今晚酒会的东道主,他不能提前离场。跟路野通完电话后,仍然不动声色回场应对各路合作伙伴。都说牧银集团的小屈总年少有为,大有超越其父之势。推杯换盏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如坐针毡了。 他必须亲自来确认一下林笙还好。 分开的两年零两个月间,他很多次到 A 市来看他,直接进到宿舍楼来还是第一次。他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隔着门也不能看见人到底好不好,大概是酒精伤害了智商,甚至等不到天亮就要连夜赶来。 他在心里祈祷,就看一眼也好。思念强烈到控制不住信息素。 也不是完全控制不住,他就是想借酒装疯。两年了啊,这点放纵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都说近乡情怯,林笙开门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怂了,收敛起信息素,像个羞涩的暗恋者一样躲在阴影中。 他和林笙相距不到一米,这是他们分开的十年中隔得最近的一次。 叶兴志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也算是杀鸡儆猴,其他准备找林笙茬的人都各自偃旗息鼓。林笙如实向学校报告了他的所作所为,叶兴志出院即收到开除学籍的处分。 两个礼拜后,林笙听说他醉酒摔进河里,不幸溺水而亡。 屈柏远的摄影师记录下了他当时震惊的表情。之后的几年,又陆续换了七八个人拍照,屈柏远在林笙看不见的地方陪他大学毕业、念完研究生、拿到博士学位。没有错过他人生中的任何一个重要时刻。 屈睿识出狱后拒绝了屈柏远交还大权的提议,仍坚持退居幕后。 集团的摊子越铺越大,涉及了各个领域的投资,屈柏远在与人类的周旋中变得越发游刃有余。偶尔上财经访谈节目,给人留下的印象也是友善温柔没有架子。 此时,传说中友善温柔又没有架子的屈柏远正冷着脸坐进车里,秘书宋珂和司机老吴大气不敢出。 他从费宇生物出来就不太高兴,宋珂觉得这笔买卖恐怕要黄,忍不住问了句:“屈总,费宇那边传过来的合作协议,您还看吗?” 屈柏远望着窗外,没有立刻回答。隔了一会儿,他把视线收回来,对宋珂说:“让他们新药研发的技术负责人明早十点来见我。” 第25章 从今天开始不用拍照了 屈柏远从早上六点起床到出门换了八套衣服,从休闲到运动到正装,每一套都好像不够对味,选来选去还是穿了套休闲装,看起来显小。 -- 第41页 临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他戴上眼镜的样子会不会让林笙觉得有点陌生,于是已经坐到车上了又倒回去换成隐形眼镜。 客厅里屈睿识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就见他一直来来回回。 “你今天要干什么?” “哦,没事。” 屈柏远右手握成空拳抵在鼻尖,心虚地咳嗽了两声。 屈睿识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容,“你那个 Omega 回来了?” 十一年前,他这个油盐不进的儿子为了那个 Omega 跟他达成协议,他不干涉屈柏远的婚恋自由,屈柏远回集团做他的接班人。事实证明屈柏远接班人做得很好,但婚恋好像不太顺利。 他当年帮林笙转学的时候见过一次照片,是个很漂亮的小孩。 后来听说那个 Omega 去了 A 市,屈柏远这几年一有空闲就往 A 市跑,他以为他们感情很好。出狱后让儿子把人带回来见一见,屈柏远却说两个人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在监狱里住了整整七年,屈睿识心态已经跟以前大不相同。他有充足的时间复盘他的人生,并渐渐明白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出狱后他回家和儿子住在一起,开始试着跟儿子交朋友,尽管这种亲子关系迟到了二十多年。屈柏远人生的前二十六年是缺乏父爱也缺乏母爱的,父亲是全副心思都用在生意上的工作狂,而母亲追求的幸福亦不在这个家里。 屈睿识从前只觉得儿子早慧、固执而且难以沟通,现在逐渐了解,儿子心里其实对家这个概念有着强烈的渴望。所以在他表示出修复父子关系的诚意时,屈柏远也给予了同样的真诚。 这种真诚表现在这一两年屈柏远会主动跟他聊起林笙,说他们两个的曾经和将来,就是不提现在。 屈睿识听出了他的虚张声势,并不揭穿,只是告诉他,在这个浮躁的世界还可以拥有长久而坚定的爱是很难能可贵的事,时间会剥夺你爱的能力,让你为了保护自己而失去越来越多的诚恳。你可以坚持一段毫无目的的爱,我认为本质上来讲你已经得到了更多。 屈柏远对父亲的这一段话不置可否,只是纠正了一个细节:我的爱不是毫无目的的,他会回到我身边。 想起他当时说话的样子,是势在必得的自负,屈睿识心里好笑,若真有那么自负,你今天就是穿个睡衣去见他也无妨。他这个儿子从小就这样,总是在最心虚的地方表现得最自信。 屈柏远边往外走边答:“嗯,我走了。” “带回家吃个饭吧。” 屈睿识朝着他的背影喊。 背影迟滞了一瞬,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迟滞:“当然。” 屈柏远这样回答。 九点,屈柏远收到照片,林笙仍踩着点上班,从不早到一分钟。 跟他的精心打理不同,林笙显得很随意。早上出门时湿漉漉的头发还没干透,手上端着一个纸杯,指间还夹了支烟,进实验楼之前把剩了大半支的香烟摁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 屈柏远盯着照片里的背影,心里想,知道要见的人是我,他是什么心情呢? 头一天林笙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林笙会那样平静。陌生的语调、陌生的眼神,陌生的态度。 但是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又明白了。在他眼里,他们这十年从未分开过。无论是林笙手上的戒指,还是他对红茶拿铁的偏爱,亦或者他对其他追求者的态度,都让屈柏远感到安全。他知道林笙每天穿的什么衣服、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就像林笙在他身边一样。 而在林笙看来,却不是这样,在林笙看来,他们是实实在在地分开了十年。 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想通了这一点,屈柏远认为他应该给林笙一个重新认识他的机会。 接下来这一个小时他过得有点煎熬,不断有高管进来找他,他却有些无法集中精力。 财务总监跟他汇报季报的时候,他五分钟点亮了三次手机屏幕。 “屈总,” 财务总监停下来,“您有事的话,我等下再来?” 屈柏远叹了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也好,你下午再来找我。” 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解锁手机又把林笙的照片翻出来看了一会儿。想打电话问一下那边拍照的人,林笙有没有出门。电话接通他却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说:“从今天开始不用拍照了。” 从今天开始,他不想再隔着屏幕看他了。 差五分钟到十点的时候,宋珂敲门进来:“屈总,费宇生物的首席科学家到了。” 屈柏远说了声,“请进。” 随后,一位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进来了,五十岁左右年纪,鬓角花白,目光如炬。 是林笙的导师。 屈柏远站起身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跟他握手,两人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是您过来?” 这问题问得突兀,正在倒茶的宋珂差点把热水洒在矮几上。头一天的会议,主持人介绍林笙说的是新药研发技术负责人,那是因为首席科学家临时出差,抓了个人来顶替。但直接跟投资人会面,费宇那边不敢托大,是让李咏歌连夜赶回来的。 宋珂知道这个内情,不得不为费宇的万总捏了把汗——您这是好心办坏事,咱屈总要见的就是那个冒牌的。 -- 第42页 可是屈柏远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大概林笙是不想来见他,找借口回避了,才派了他的上级来。 李咏歌做事一丝不苟,对这个近乎无理的问题也认认真真解答了三点。先阐明这个投资很重要,再对昨日的缺席表示了歉意,最后说到脱瘾药的研发过程,终于提了点屈柏远感兴趣的东西。 屈柏远敏锐地从李咏歌的叙述中捕捉到一个问题:“这已经是第七版了?前面一到六版都失败了吗?” “是。第七版以前,副作用过于严重了,不适宜进行临床推广。” “副作用…… 过于严重了?” 屈柏远皱着眉,感觉有些呼吸困难,“有哪些副作用?” 李咏歌没有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平铺直叙道:“对大脑和腺体都有一些影响,比如产生幻觉、肌肉力量减弱、记忆减退、导致抑郁,更严重一点的还有腺体萎缩,等等。” 每一项都听起来不太妙。 “你们实验对象会经历所有的这些副作用吗?” “这些都是实验中发生过的副作用,但每一个阶段受试对象并不完全重合。只有一个人是从第一版就开始使用的,就是昨天跟你们介绍项目情况的那个姓林的教授,他参加这个实验已经十年了。” “他…… 情况怎么样?” “他可以说已经治愈了,副作用造成的问题也大部分恢复得很好,但是腺体受了些伤害。” 再说就涉及个人隐私了,李咏歌住了口,话锋一转道:“我们第七版的脱瘾药已经把副作用降到最低了,长期服用也没有问题……” 后面的话屈柏远没有听进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林笙腺体出问题了。 李咏歌走后,屈柏远坐在办公桌后面撑着下巴发呆。想到这些年只从照片上了解林笙,似乎错过很多重要信息。其实他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了解林笙。 宋珂敲了两下门,屈柏远没有反应,他就走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在桌上,“屈总,这是费宇生物那边传过来的合作协议。” “先放着吧。” 屈柏远目光从那一叠纸上划过,又看着宋珂的眼睛问他:“昨天那个林教授,你觉得怎么样?” “啊?” 宋珂懵了一瞬,这是道送命题吗?求生欲让他四平八稳地答道:“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想必是,很有才学。” 才学跟林笙一点儿边也沾不上,屈柏远笑了一下,“行了,你出去吧。” 宋珂不大放心,生怕这位意气用事,把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旁敲侧击道:“这个项目,还有几家公司在跟费宇谈,很抢手。” “放心吧,费宇只能找我们。他们董事长已经跟我谈过了,我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另外几家不会给到这么多。” “多少?” 屈柏远用手势比了一个数,宋珂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董事会能同意吗?” “他们万总答应把东南亚市场给我们做,他低估了东南亚市场的潜力,我们稳赚不赔。” 宋珂了然,“那我们……” “我们等他们主动找过来,再等两天。” “好的。” 宋珂转身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屈柏远看时间差不多已是正午,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白霁,中午把你未婚妻约出来,我有事要问他。” 白霁正在开车,晏乐言就坐在车上,听到了车载电话里的这个蛮横要求,不满道:“凭什么啊?” “林笙回来了。” “啊,” 晏乐言声音小了,“我早就知道了。” “我已经见过他了。” “哦。” “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关于林笙的。” 晏乐言道:“我不想告诉你。” “过河拆桥。” 屈柏远只说了这四个字晏乐言就没声儿了。这十年间晏乐言和白霁分分合合,每次吵架分手两个人都找屈柏远倾诉,可以说屈柏远参与他们俩恋爱的时间加起来,比他和林笙谈恋爱的时间还长。 明明他的恋爱经验很少,他跟林笙的经历对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不知道为什么朋友遇到感情问题都找他寻求开导。 白霁听他们俩吵嘴觉得很好笑,边打方向盘转弯边说:“好了远哥,我们现在去你公司那边,你请客。” 第26章 过度脑补的危害 晏乐言知道屈柏远一直放不下林笙,这些年白霁他们几个想方设法给他介绍各种 Omega,他一个都没去见过。 然而这两个人分手分得过于惨烈,留给晏乐言的印象是林笙宁死也要离开屈柏远,他没办法跟林笙说屈柏远还一直爱他。 而林笙也几乎不会在他面前主动提起屈柏远,久而久之,不提那个名字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所以当屈柏远问他林笙腺体出了什么问题,他就尽量往严重了说。 “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晏乐言靠在白霁身上,现编了个问题出来,“他的腺体坏掉了。” 屈柏远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腺体坏了,信息素没有了。” 白霁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闻言很惊讶:“真的吗?” 晏乐言不好跟他解释,只点头说是真的,“现在林笙已经差不多是个 Beta 了。” 白霁瞥了一眼屈柏远,对拥有第二性别的人类来说腺体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 第43页 Omega 腺体出了这种问题,意味着他会失去 O 的一切特征,包括生育能力。这种情况就算屈柏远没问题,屈柏远他爸也没问题吗? “就只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多严重的事。” 晏乐言撒出去这个谎还是有点心虚,“这还不够严重吗?” 屈柏远切牛排的姿势很优雅,他指尖稍稍用力将牛排切成大小一致的小方块,轻描淡写地说:“腺体萎缩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他又不是喜欢他的腺体。” 他还找了个医学名词来概括这个症状,晏乐言立马转头问白霁:“如果我腺体出了问题,你还会爱我吗?” 白霁捏了一把他的脸,“不爱你了,只喜欢你的信息素。” 晏乐言气得睁大了眼睛,扑过去咬他。 屈柏远面无表情看他们两个洒狗粮,内心毫无波动,已经习惯了。他把牛肉咽下去,又喝了一口酒,对晏乐言说:“帮我把林笙约出来。” “这…… 我要问一下他愿不愿意。” 白霁提醒道:“后天我们婚礼,林笙是陪嫁团的 C 位。” 屈柏远嗯了一声,白霁又拿出婚礼现场的效果图给他看,“我亲自设计的,背景色是言言最喜欢的蓝色,到时候这里会铺满白色的百合。” 他在图片上比划了一下,“然后这边是一个拱形的鲜花门廊,漂亮吧?” 白霁对婚礼表现得比晏乐言还期待,屈柏远随便扫了眼,敷衍地说,“很好看。” 两天后的婚礼现场比白霁给他看的效果图还漂亮,屈柏远走进宴会厅的时候,终于真心诚意地夸了两句。 白霁揽着他的肩膀把他送进去,边走边说:“你结婚的时候我帮你设计。” 屈柏远立刻道:“不必了。” “啧,” 白霁凑近他的耳朵:“林笙他们在二楼,三号房。” 宴会厅是一个圆形大厅,二楼挑空,有几个休息间,外侧是一排木质栏杆。屈柏远准备穿过大厅从对面的环形楼梯上去,走了几步被人拉住了衣角。 “柏远叔叔。” 一个脸上肉嘟嘟的小女孩儿睁大眼睛看他,是佟理泽的孩子。 屈柏远弯腰把小女孩儿抱起来,“童童,你爸呢?” “不知道。” 女孩儿眼圈红红。 她和爸爸妈妈走散了,惊慌失措中遇到了可靠的熟人,撒娇地把脸搁在他肩膀上,偷偷往他衣服上蹭眼泪。 屈柏远被软软的、带着奶香的胳膊搂着,不禁放低了声音哄道:“叔叔带你去找爸爸。” “嗯。” 童童又把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林笙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抽烟,看到屈柏远温柔地抱着女儿的样子,被一口还没来得及吸进肺里的烟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身后的房门打开条缝,一个脑袋伸出来喊:“林甜甜!你还在抽烟,拍照了!” 林笙胡乱抹了一把脸,“哦,来了。” 屈柏远单手抱着小女孩儿,听到有人好像在叫林甜甜,他回头往楼上望去,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 花了十几分钟找到佟理泽的老婆,把孩子交到她手上,屈柏远才顺着环形楼梯走上二楼。三号房间很好找,他站在门口思忖方不方便现在敲门进去。还没等他思忖出个结果,门突然打开了,里面出来的人猝不及防撞地到了他的胸口上。 “对不起对不起!” 林笙连说了两个对不起,抬头看清撞到的人是屈柏远,后面的话顿时都卡在了喉咙里。 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然而沉默却在他们之间蔓延,蔓延到了整个宴会大厅。外界的所有声响都消失了,两个人周围在一瞬间结起了的结界。 如果时间倒回去几年,屈柏远这个时候一定会抱着他,不管不顾地吻他。 但毕竟已经不是从前了,漫长的分离给了他足够的克制和耐心。 相撞的时候屈柏远本能地扶了一下他的腰,白色的礼服里面还有一件衬衣,算不上单薄,但他的体温却好像穿透了层层布料传到掌心。 放开手,屈柏远说了一句:“抱歉。” 然后退了半步,彬彬有礼地站着。 “你找人吗?” 林笙很好地掩饰了心里的慌张,镇定道:“典礼马上开始,他们都下去了。” 可是屈柏远却说:“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林笙望着他深情的眉眼,脑中闪过他抱着孩子的样子,突然很生气,既是已有家有室,又有什么叙旧的必要呢? “有什么事吗?” “你不想见我?” “不想,” 林笙咽下喉咙里腾起的隐隐刺痛,冷淡地说,“借过一下。” 屈柏远站着没动,林笙伸手推他,想从他左边的空隙中挤出去。 左手手腕被握住,手指上干干净净。林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左手无名指,那里有一圈浅浅的戒痕,是戴了很多年戒指留下的证据。 “戒指呢?” 屈柏远冷声问。 你都结婚生子了还管我戴不戴戒指?林笙心里无名火起,“今天没带,改天还你!” 屈柏远木然站着,任他把手腕挣脱开,从身侧擦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道呆站了多久。宴会厅的大灯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萤火虫般的点点光芒。会场响起柔美的音乐,司仪念起深情的开场白,林笙站在陪嫁团中间。 这一切热闹与屈柏远无关,他没等典礼正式开始就走了。 -- 第44页 林笙陪在晏乐言身侧送他走到拱形花廊下面,晏乐言挽着父亲的手站在那里等白霁朝他缓步走去。 宾客们围在四周,林笙忍不住用目光在人群中寻找屈柏远的影子。 灯光很暗,他只看到几个熟面孔站在舞台右侧。是哈顿的同学。在哈顿的日子是他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他每天除了上课就只和屈柏远呆在一起,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但是屈柏远的朋友他基本上都认识。 他不在那里。 转开视线时,看到一个小女孩伸手去够舞台上的气球——那不是屈柏远的孩子吗? 长卷发的女人将孩子抱了起来,是一个很漂亮的 Omega。林笙盯着那边出神,酸涩地想,屈柏远的妻子长这样啊,还挺般配的。 白霁设计的婚礼跟他本人一样浮夸,各种环节也称得上有趣,宴会上气氛很好。但林笙没心情参与那些热闹,站在陪嫁团里面当工具人,等到流程走完,大家都忙着拍照的时候,他偷偷溜上楼换衣服去了。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头,看见来人是佟理泽,手上抱着刚才那个小女孩儿。 “真是你,我刚刚见你在台上,还是高中生的样子,几乎都不敢认你!你是吃了防腐剂吗?” 佟理泽感叹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那孩子说:“叫叔叔。” “哥哥。” 那孩子奶声奶气地喊。 “童童,叫叔叔。” 那孩子仍喊,“哥哥。” 佟理泽笑了,“这孩子,她看你太年轻了,不叫你叔叔。” 林笙心如擂鼓:“这孩子是你的?” “怎么,不像?” 马上意识到刚刚那话不太礼貌的林笙忙往回找补:“很像,很像,一模一样!只是没想到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为自己的无礼感到尴尬,然而又莫名松了口气。关心则乱,看到屈柏远抱着孩子就控制不住地脑补了一大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说好下次有空聚一聚,各自走了。 林笙体验了一把如同过山车一般的心情,就像判了死刑又突然得到赦免的罪人,竟然雀跃起来。 雀跃了没几分钟,才想起今天说了什么混账话,顿时十分后悔。一边扶着栏杆四下张望,一边摸出手机。可是点开通讯录就愣住了,他没有屈柏远的电话号码。 第27章 决斗吧,情敌 作者有话说:林笙:已进入战斗模式。 徐闻:不是的,你听我说…… 屈柏远:老婆醋了,开心 婚礼后的第二天是星期日,适合宿醉后用来醒酒。 尽管头一晚喝酒喝到凌晨才回家,早上七点四十,林笙还是自然醒了。社畜的生物钟就是这样严谨而且规律。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晏乐言还没有回他的消息。 昨晚大家都喝多了,他回家给晏乐言留了信息,让他把屈柏远的电话号码发给他。 点开对话框发了一会儿呆,想着人家新婚第一天早上还是不要打电话去打搅的好。关了聊天界面又顺手打开一个新闻 app,首页的头条就是屈柏远的照片。 这几年牧银集团在投资届风头正盛,再加上总裁本人又是个单身大帅 A,本身就很有话题度,他的照片上头条已经是家常便饭。 林笙习惯性地点进去把照片保存到了手机上,才看清楚新闻的标题——强强联合!牧银集团掌门人即将迎娶禹纹投资二公子! 心脏好像停滞了一瞬,有好几秒钟忘了呼吸。 眨了眨眼,又重新把照片看了一遍。照片上屈柏远穿着黑色的西装,表情冷淡地对着镜头,应当是参加什么活动的现场照,而禹纹投资二公子徐闻的照片是钢琴演奏会上的拍的,没有二人的合照。 他在模糊的视线中往下翻,新闻不长。禹纹投资的董事长徐裕霖亲自在媒体面前承认小儿子和屈柏远订婚的消息。 二十一岁的 Omega 徐闻刚留学归国,是一个少年天才的钢琴家,得过很多国际大奖。 两人在北欧的旅行中偶遇相识,屈柏远主动追求…… 后面看不下去了,林笙翻到最后,看新闻下面的评论区: “我老公订婚了,未婚妻居然不是我?妈妈,我失恋了……” “我看过徐闻的音乐会,真的是少年天才,长得也很漂亮,天作之合啊!” “徐闻不是上个月才和那个画家分手吗?这么快就订婚了?” “55555…… 商界最帅的 A 居然要结婚了,我还想毕业去应聘牧银集团来着。” …… 无聊。 憋了一口闷气,胸口的旧伤有些隐隐作痛,他翻开和晏乐言的对话框,想把要电话号码的消息撤回,但是时间已经过了太久,无法撤回了。 “算了,不用了。” 他又发了一条出去,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扔到一边。 头痛欲裂。 闭上眼睛试图继续入睡,脑子里都是屈柏远的声音。 他说,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林笙翻身把脸埋进枕头,恨恨地想,你都订婚了,找我干什么? 明明昨天撂下狠话的人是他,这时感到被欺骗和背叛了的人也是他。 回 C 市不到一个月,他一直忙得没时间想屈柏远的事。市中心老街的房子四年前拆了,他把一半的拆迁款投进了秦泰新开的搏击馆,另外一半买了个很小的二手房,就是现在住的地方。 -- 第45页 当时就匆匆回来办了一趟手续,东西都是后来楚梁找人帮他搬过来的。这次回来,那些还没拆封的纸箱就花了他两个礼拜才收拾好,又慢慢打扫、添置,也就是最近几天才有了可以住人的样子。 楚梁把老房子能搬的所有东西都搬过来了,除了外公的遗物,还有一些屈柏远的东西。几本书,两件衣服,一个手机充电器,两盒过期的日抛隐形眼镜。 过期了也舍不得扔,都被他放进柜子里收藏起来。 刚回来那会儿也不是没有设想过重逢,只是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如果婚礼那天屈柏远来找他,他接受了呢?现在是不是已经当了自己前任的小三了? 越想越不甘心,他坐起来,取下手上的戒指往垃圾桶扔。扔歪了,戒指掉在地板上,跟瓷砖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看着戒指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在衣柜旁边停下,靠着柜角端端正正地立着。这枚戒指被他戴了十年,戴出了三十六度五的体温,也戴出了点跟主人一样的固执。 扔不掉了,已经长进肉里了。叹口气,终于还是又捡起来戴上。 回笼觉是睡不着了,宿醉的后遗症开始发作,太阳穴钻心的痛。 林笙眯着眼睛走进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又叼着牙刷晃进厨房,把红豆黑豆黄豆各种颜色的豆子和谷物各抓了一小把扔进破壁机里。 要说学医对他有什么影响,那就是一边嗜烟酗酒一边朋克养生。成瘾症差不多治好了之后又花了两年把减退的肌肉练回去,年近三十,毕竟不如十几岁的时候那么容易练出型了,吃饭都得计算着热量。 越是上了年纪,越是想念从前练格斗的日子。曾经一直以为是被外公逼着上的拳台,现在想来,在拳台的日子才是最单纯快乐的,没有其他的烦恼,只用一心一意把对手打倒。 他跟楚梁约好每个周日上午打一场,今天正好吃了早餐就过去。 现在的搏击馆开在了 C 市逼格最高的 imy 商业中心里,走高端路线。大概是现代都市白领压力太大,即使会员费贵得离谱,搏击馆生意仍然非常好。 上午九点一刻,林笙跨上新买的街车,往 imy 商业中心疾驰而去。 imy 的二楼有一家著名的粤式餐厅,屈柏远和徐闻以及徐闻的哥哥徐昕正坐在靠着落地窗的位置喝早茶。 徐闻和徐昕坐在屈柏远对面,但一直和屈柏远聊天的人却是徐昕。 “柏远,这次真的多亏了你,要不然明天开市我们家股价又要跌停。” 徐昕往屈柏远的杯子里倒茶,橙红的茶汤在奶白色的瓷杯里腾起香气,他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放下茶壶说:“不过之前你一直不同意用这个炒作联姻的方法,怎么这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屈柏远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淡淡的红茶香味充满了口腔,“这是最快的方法。只要解了燃眉之急,三个月以后能源新政出来了,有这个重大利好,再解除婚约也不会影响什么。” 他看了一眼徐闻,徐闻正事不关己地撑着下巴看窗外,他继续道:“只是最近几个月要委屈徐二公子了。” “他委屈什么,” 徐昕忙摆摆手,“这都是为了我们家!倒是柏远你,莫名背了这个婚约。我今早看网上一片哀嚎,好多 O 都说自己失恋了!” 屈柏远低头笑了一下,“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当年你们父亲在我家陷入绝境时伸出援手,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当年屈睿识身陷洗钱案被立案调查,从前跟屈家交好的生意伙伴都纷纷抽身自保,只有禹纹投资一直坚挺地支撑着。这次禹纹投资因为一个重大决策失误导致股价暴跌,正巧又遇上跟国外一家新能源企业寻求合作的关键时机,必须爆出一个利好来对冲负面影响。 徐裕霖找到屈家,屈家无法拒绝。 在屈睿识入狱的那些年,徐裕霖给了屈柏远很多帮助,从人脉资源到经商策略,皆倾囊相授。这次的婚约也是他极力促成的,很有些希望假戏真做的意思。 不过徐闻好像跟屈柏远不太来电,徐昕无奈地看了一眼天真懵懂的弟弟,正想啰嗦几句让他最近几个月老老实实呆着不要乱传绯闻,就见他突然睁大了眼睛,两眼放光地指着外面说:“诶!好帅啊!那个车是限量版的川崎 xr18!我都没抢到!” 周日早上九点多的街道还不怎么热闹,商场十点正式开门,门口的广场上人很少,所以那个骑着黑色摩托的身影就格外显眼。 林笙穿着黑色的长裤和皮质外套,上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深蓝色 T 恤。他把车停在地面停车位上,一条腿支着地,一条腿跨在车上,取下头盔,随手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撩了撩。 “车也帅,人也帅。” 徐闻蠢蠢欲动地站起来,“我去认识一下。” 徐昕按住他,“你给我坐下!最近三个月都老实点,要是你胡来被拍到影响了两家的股价,小心老爹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好无聊,” 徐闻翻了个白眼,“闷死了,我出去透透气。” “啧!” 徐昕气急败坏地压着嗓子喊了声,“徐闻!” 他弟弟假装没听到,径自走出了门。 屈柏远看着楼下那个人穿过广场往商场这边走,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听到徐昕抱怨自己弟弟太任性,只说了一句,“没事,那是个 Omega。” -- 第46页 徐昕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楼下的人。那人边走边点燃一支烟,半仰着头吐出一口灰白的雾气,在晨光下美得不可方物,确实是 Omega 的长相。 或许是屈柏远的视线过于直白,徐昕居然觉得有些失落。原来老爹心目中的贤婿喜欢这一挂的,跟弟弟完全是不同的路线啊,难办了。 商场那边还没有开门,只有餐厅门口的电梯可以用,那个帅哥要上楼就只能从这个电梯上。 徐闻在勾搭帅哥这件事情上永远是算无遗策的,他按了上楼键,第一趟电梯是空的。双手插进裤兜里,等着电梯门又自动关上。 等了几分钟,电梯下到了一楼,他再一次按了上楼键。这次电梯门打开,刚才那个骑摩托的帅哥果然在里面。 徐闻眼睛轻度近视,从不喜欢戴眼镜。刚才没看清楚,这时近距离看才发现对方的长相偏 O,搞不好是 Omega。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也不是完全失望——只要颜值够,性别可以将就。 林笙看到进电梯的人愣了一下,感觉对方有点面熟,跟早上新闻里的徐家二公子很相似。那人进了电梯也不按楼层,就盯着自己的脸看,林笙有些不悦。在一个对方看不到的角度摸出手机,打开新闻界面看了一眼照片。确实是他,徐闻,跟屈柏远订婚的人。 徐闻还盯着自己,眼神有点怪怪的,林笙毫不示弱,也回视他。徐闻突然笑了一下,挑起一边嘴角,从下往上地看他,浓密的睫毛下面一双眼睛带着媚。 这行云流水的挑衅。 果然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么?知道了我是屈柏远的前任,这是上门来宣誓主权来了?林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都订婚了还这么没有安全感吗?从哪里认识我的? 这些问题在对方开口之前都不好问出来,林笙不动声色地跟他对视。很快六楼到了,他率先走出电梯走进搏击馆,用余光瞥见徐闻也跟了上来。 换了新址以后搏击馆来了很多新教练,林笙都不熟悉,只认识楚梁。但是其他人都知道他,圈子里少有 Omega 打出成绩,林笙的记录至今没有被人打破。 到更衣室的一路上都有人跟林笙打招呼,他也一一回应了。都知道他周日早上会跟楚梁打,很多没有课的教练也特意等在场边。 十年间楚梁进步很大,拿了好几个国际比赛的冠军,现在跟他打都是让着打的,陪练加指点的意思,但不妨碍仍然打得很好看。 主要是林笙很好看。 徐闻看完五个回合的比赛,只觉得心潮澎湃,立马指着拳台上的人对旁边一直陪着他的营销小哥说:“我要买他一年的课。” 小哥喜笑颜开,“您真有眼光,那是我们的总教练,教了几十年了,不管您是小白还是新手,都能……” “不不不,” 徐闻打断他,“我说的是年轻的那个。” “呃,他啊,” 小哥犯难了,“他不是我们这里的教练,严格来讲,只是股东之一,偶尔过来玩玩而已。” “你帮我问一下他,可不可以?” 徐闻微微皱起眉头,嘟着嘴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小哥,他知道自己这个表情一般的 Alpha 都很买账,小哥是个 Beta,但也被他看得心软了。 “那我帮你问问。” 林笙洗完澡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就被营销小哥叫住了。他看着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徐闻,听小哥说完徐闻的要求,心想我本来不想跟小屁孩儿一般见识,不过既然你已经把白手套扔到我脸上了,那我就教一教你做人。 第28章 对手是绿茶十级 作者有话说:徐闻视角:我要帅 O,谁也不能阻止我! 林笙视角:我前任的现任太欠揍了,我想把前任抢回来。 屈柏远视角:我假的未婚妻想泡我老婆,我该怎么办? 二十分钟以后,林笙在徐闻的私教合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别的教练三百多元一节课,林笙一节课五百,财大气粗的徐二公子一口气买了四百节课。 两人交换手机号码的时候,徐闻看到林笙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啊啊啊,教练你已经结婚了吗?” 这波嘲讽简直不能忍,林笙差点没忍住把难听的话怼到他脸上,直接说这是你老公送的,但这个突兀的想法又狠狠地刺痛了自己。 目光在戒指上停留了两秒钟,心情变得很糟糕,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徐闻见他提到戒指就马上情绪低落,心想有戏,说不定才刚刚分手,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开心得两眼放光。 林笙比徐闻高很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不禁感叹这人真会找抽,不知道屈柏远十年不见为什么眼瞎成这样。一边又很酸地想,会养成这种性格的人一定是从小很受宠爱的。徐家二公子,天才钢琴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平心而论,这孩子长得算是十分出色,性格虽然讨打但换个角度看也挺可爱的。 屈柏远一定很宠他吧。 …… 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眼眶又酸又胀,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林笙转身往拳台走,边走边问他,“今天要上第一节 课吗?” 徐闻当然不愿意错过和帅哥相处的每一分钟,刚才他已经确定了林笙就是 Omega,但是丝毫不影响他被吸引,愿意为这个 O 弯一段时间。 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用他招牌装乖的语调说:“教练,我很笨的,可以手把手教我吗?” -- 第47页 林笙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招,陪他玩玩儿就当消磨时间,反正这也是自己的买卖。 “可以啊。” 他回头对徐闻笑了一下,然后很快转过去,没看到后面的人笑得牙不见眼的样子。 很快林笙就后悔答应手把手教他的事了。 徐闻声称自己不会缠护手绑带,要林笙帮他绑。林笙帮他绑的时候他又一副勤勉好学的样子,不肯老老实实呆着,一边问东问西一边不经意地靠近。两个人头挨着头,林笙扶着他的手,将绑带一圈一圈缠绕在他手掌上,绕过大拇指根部拉到小拇指和无名指之间,又绕回大拇指缠绕其他的指缝。 指尖时不时碰到对方的手,林笙看到他像葱白一样的修长手指,想象他弹钢琴的样子,也许屈柏远就是这样喜欢上他的吧。 胸口有些闷。 绑带最后在腕关节绕了三圈,用尼龙粘贴固定住,林笙说:“好了,看看松紧合不合适。” 徐闻动了动手掌,“我不知道怎么算合适诶,教练帮我看看嘛!” 林笙叹了口气,从布料和他手掌的缝隙中插了一根手指进去,“就像这样,能放进去一根手指,就合适了。” “哦,” 徐闻顺势握住他的手指,用那种带着讨好的、像小狗狗一样的眼神看他,“我明白了,谢谢教练。” 擦擦擦擦擦!林笙心里一顿狂乱,赶紧把手指抽出来,要不是知道对方是 O,他简直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这个情敌感觉有点奇怪,林笙又觉得他不太像是来找事儿的,反而一直都在讨好自己。大概就是小孩子脾性,觉得好奇罢了。 婚礼那天屈柏远来楼上堵他,两人有过拉扯,当时楼上还有其他人,或许被看到了,传了什么话到这个人耳朵里。 换位思考,如果是他听说未婚夫跟别的 O 不清不楚,他也会好奇,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让自己喜欢的人念念不忘。只不过他会先把不忠诚的未婚夫废掉就是了。 这样一想又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可怜,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屈柏远,才会巴巴地靠近自己,想窥探一些他们的过往。 更何况自己也确实喜欢他的未婚夫,虽然并没有当第三者的想法,到底也不够光明磊落。 林笙低头想了一会儿,要不就把话说清楚吧,这样的自己好没意思。 “我准备好啦,来吧!” 徐闻很开心的样子,在拳台上蹦蹦跳跳,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林笙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好吧, 那就把这节课上了再说。 前格斗冠军很快进入状态,很久没教过人了,说起各种基本拳法也是如数家珍,两人很快各自忘记了初衷,一个人认真教起来,一个认真学起来。 林笙跟他讲了一些简单的出拳方法,让他自己练一下,而徐闻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很不擅长运动,怎么都打不好。 “来,你拿着,” 林笙把拳靶交给他,“我给你示范一下。” 徐闻心中一凛,机会来了! 他按照林笙的要求把拳靶举到合适的高度,只等着林笙出拳他就马上扑倒在地,完美碰瓷,顺势要求林笙对他负责! 正在走入陷阱的林教练毫无所觉,边比划边跟他说要点,手肘打直不能弯,侧身面对目标,出拳的时候腰部发力。 徐闻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喊,快点揍我快点揍我! 屈柏远和徐昕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林笙一记漂亮的直拳打在徐闻脸上,徐闻晃了晃,接着便倒地不起。 徐昕大喊了一声:“徐闻!” 林笙懵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徐闻突然把拳靶放下,把脸凑过来。堪堪收了力道,拳头只是擦着他的脸过去的,根本没真正打到他,他竟然就倒了。 然后他听到一声叫喊,转身便呆住了,屈柏远面无表情地站在拳台外面,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 我擦!林笙想骂人,他终于体会到宫斗剧中那些被污蔑的嫔妃是什么体验了,这他妈也太无耻了!他刚才还对徐闻心心相惜,觉得他可怜可爱,现在才发现原来人家是绿茶十级。 很好,现在屈柏远心中我就是个小鸡肚肠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的小人了。 林笙懒得解释,憋了一口闷气,转身走了。 徐昕两步跑上拳台,把 “昏迷不醒” 的徐闻扶起来,紧张道:“你怎么样了?” 徐闻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看到他的林教练走了,挣扎起来,“哎!别走!” 就要起身去追。 徐昕这才明白原来这家伙在骗人,顿时无语,一把抓住他,“你给我站住!别丢人了行不行?” 林笙已经走远了。 徐闻站起,甩开他哥的手,“哎呀!你烦不烦!刚才就要得手了,都怪你!早知道不给你打电话说我在这里了。” 他拉开拳台周围的绳子钻出去,还想去后面找林笙。屈柏远伸手拦了一下,“行了,等下还要去开新闻发布会,没时间了。” 徐闻不怕他哥,但是对这个冷脸的 “未婚夫” 还是有点怵,莫名有一种压迫感,不敢随便造次。 于是出师未捷的徐二灰溜溜地被两个 Alpha 拎走了。 林笙到后面的吸烟室拉了把椅子在落地窗前坐下,两条长腿懒懒地伸直,点了支烟,慢慢让尼古丁充满肺泡,把那股火气压下去。 刚才和屈柏远目光交汇的一瞬,他差点脱口而出解释自己并没有碰到徐闻,只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屈柏远信他又如何?不信他又如何?难不成真的成后宫争宠了? -- 第48页 现在的小孩儿怎么能这么有心机呢?算好了屈柏远来的时间吗? 太操蛋了。 一支烟快抽完的时候,电话响了,晏乐言打来的。 林笙接起来,“才睡醒啊?” “嗯……” 晏乐言好像还在床上,声音沙沙哑哑的,“昨晚喝太多了。我把他号码发你手机上了啊,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不需要了。” “什么啊?” 林笙叹了口气,“屈柏远和一个叫徐闻的订婚了,你知道吗?” “啊?!” 晏乐言的声音瞬间提高八度,“我不知道啊!” 林笙听到他在问旁边的人,然后白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徐闻?我也不知道啊,完全没听说。” “不能吧!” 晏乐言又对着电话说:“就前几天他还把我叫出来打听你的事呢!怎么会呢?” “都上新闻了,” 林笙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夹着烟在嘴里吸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徐闻刚才来找过我了。” “徐闻?来找你?” 晏乐言越听越糊涂,“什么跟什么啊?” 那边好像白霁说了句什么,晏乐言又道:“哦,我看到新闻了,这个真不知道!连白霁都不知道屈柏远认识徐闻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林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晏乐言听了在那边怪叫,“这也太魔幻了!你等等,我让白霁打电话问问。” 挂了电话没几分钟,晏乐言又打过来,说屈柏远说这件事现在不好解释,但新闻是真的。 林笙没声音了,晏乐言等了一会儿没回应,叫他:“林甜甜?” “嗯,” 林笙又点了一支烟,“没事了,我挂了啊。” “哎,甜甜……” 晏乐言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只道:“算了,出来喝酒么?” 林笙轻笑一下,“今天不了,改天吧。” 没心情。 把手机放到一边,对着灰白的天吐了几个烟圈。今早来的时候还有一点阳光,这时又成阴天了。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毕竟分开那么长时间了,对方有别的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有十几岁的人才会傻傻地相信,分开若干年以后还能把人给追回来。 如果说第一次误会屈柏远已经结婚生子让他心生怯意,这一次被屈柏远本人亲自盖章的订婚更应该让他心灰意冷。可现在见识过了徐闻之后,他却升起一点不甘来,凭什么?凭什么要把屈柏远让给徐闻? 但是做人的基本道德约束着他,不管怎么说,他不能,也不应该去插足别人的关系。 脑子里一番天人交战,恶魔和天使相互拉扯,一边教唆自己去做坏事,另一边举起正义的旗帜要自己守住底线不要被人看轻。 交战正激烈,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董事长秘书顾小朵。 顾小朵在电话里说:“林教授,牧银集团的屈总明天要去我们制药基地考察。董事长让我通知你,这次由你带队,一共去三天。明早八点公司会派车来接你,你那边没问题吧?” 脑子里的天使大叫,有问题有问题! 恶魔一把将天使拍飞,指使林笙对着电话说:“好的,没问题。” 第29章 别惹我 作者有话说:宋珂:您难道还想等人家来追您? 屈柏远:就要老婆来追我。(傲娇脸) 因为第二天要和屈柏远一起出差这件事,林笙一晚上没睡好。 控制不住地想他,想十年前的他,想这几年看到过的新闻里的他,想这几天见到的他。想他的温度,想他的味道,想他没穿衣服时的样子。 夜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他们回到那个窗户上装了金属护栏的房间。时间却是在盛夏,窗外的木槿花开得无比灿烂,他们在靠窗的大书桌上做爱。屈柏远是现在的样子,戴着金边眼镜,笑起来眼角有很浅很浅的细纹。 他伸手取下屈柏远的眼镜,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不到门把手高的孩子对着他大喊:“妈妈!” 他转头,看到那孩子长着一张徐闻的脸。 第一次被春梦吓醒,直到天亮了都还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很后悔那一拳没真的打上去,现在看来至少要打掉两颗牙才能解气。 他知道此时他的信息素已经充满了房间,但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干干净净,像矿泉水一样。 虽然还是很疲惫,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了。闭着眼睛等到闹钟响了就起床收拾好自己,随便捡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塞进行李箱,头昏脑胀地往小区门口走。好在从这里到制药基地还有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晨风微凉,天空白朦朦的,没有一丝阳光。林笙在几个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孩儿中走出小区门口的人行闸道。 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车牌号和车都看起来很不好惹。他自觉绕开,稍微走远了一点,摸出手机给顾小朵打电话,想问她是谁来接他。 “林教授!” 一个男人从劳斯莱斯上下来,跑到他身边,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您好,我是宋珂,您还记得我吗?上次开会见过的。” 林笙瞥了一眼那辆车,他记得这个人当时好像是跟屈柏远一起的,也就说屈柏远也在车上了。顾小朵那边的电话还没接通,他把电话挂了,点点头,“嗯,您好。” -- 第49页 “刚刚已经跟你们万总说过了,您跟我们一起走。反正我们就两个人,您就不用麻烦单独派车了。” 宋珂是个八面玲珑的,虽然之前没跟人家打招呼就直接来门口接人了,却把话说得像是为了对方才这么做的。 说话间还顺手把林笙的行李箱拎过来,问也不问就直接拖到车旁边,往后备箱里放。 林笙最不会应付这种自来熟的社交牛逼症人士,等他反应过来,宋珂已经替他打开了后排的车门,一脸笑意地请他上车。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个时候再扭扭捏捏反而显得很矫情,林笙心里叹口气,走过去坐上了车。 屈柏远坐在驾驶座后面,手上拿着一台 surface 在处理工作,见他上车,转过脸对他点了点头。 那表情就像一个矜贵的国王在看他的臣民。 林笙也对他点了点头,故意气他似的说了句:“屈总早上好。” 屈柏远在屏幕上打字的手顿了顿,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嗯了一声。 坐在副驾驶的宋珂简直没眼看。今天一大早他家总裁给他打电话说提前半小时出门去接林教授,而且还叮嘱了几次不让费宇那边派其他人一起,就让林笙一个人来。这行为明显到连费宇的万总都悄悄问他,你们屈总是不是想追我们林博士。 现在人给他接上了,又是这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您这样难道想等人家来追您吗? 车上温度适宜,有一股很淡很淡的木质香气。后排中间的控制台将他和屈柏远隔开,但林笙还是在宽大的座椅上选择了尽量靠右边一点坐。 今天屈柏远戴着眼镜,林笙看到他侧脸上镜架的金色反光就想起昨天夜里的梦,有亿点点心跳加速。 Alpha 认真地看着屏幕,没发现有人在偷看他。他眉头微微蹙起,高挺的鼻梁下面形状好看的嘴唇比记忆中颜色要红一点,下颌线棱角分明,如同出自大师之手的精美雕塑。 少年时,屈柏远身上有一种不易发现的冲动与不安,但现在它们都消失了。如今他更加强大、更加沉稳,好像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情绪激动。 那天在婚礼上把林笙堵在门口,质问他为什么没戴戒指的好像是另一个人。 可偏偏是这样成熟冷静的屈柏远,却更加让人心动,想抱他,想吻他,想再看到他情难自控的样子。 这样的念头让林笙有点羞耻,明明是别人的男朋友,别人的未婚夫,自己在意淫个什么呢?又想到如果让屈柏远情难自控的人是徐闻呢? 光是这样想一想都让胸腔里面疼得缩成一团,眼泪快要忍不住了,忙转过脸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将这种又酸又疼的感觉憋回去,连咬住下唇的牙齿都有些发抖。 林笙没看见他转过脸的时候屈柏远正好抬头看他,两个人的视线再一次错过,像过去十年里发生过无数次的那样。 过去的十年里,很多次屈柏远就这样在远处看他,而他毫无所觉。 他们在早高峰的车流里缓缓移动,林笙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左手无名指仍是空的。早上出门前他把戒指取下来,找了根铂金链子挂在脖子上,藏进了衬衣里面。 他说过要把戒指还给屈柏远的话,但他希望屈柏远忘了,原谅他这一点无赖。 车子一片沉默中拐进了高速,接下来就是一段长而无聊的路途,林笙戴上耳机,靠在座椅靠背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停在高速服务区,车上只有他一个人,身上还搭着一件外套,是屈柏远的衣服。淡淡的红茶香味萦绕着他,他悄悄把脸埋进去深吸一口气,熟悉的味道几乎让他快要发疯。 是心理上的发疯,生理上已经没什么反应了。 成瘾症治好之后他留下了对信息素不敏感的后遗症,自己的奶味儿也消失了。以前是一碰到屈柏远的信息素就马上进入发情期,现在连正常的发情期都没了。虽然李咏歌说这个后遗症并不影响 Omega 的性功能,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大概变得不那么有吸引力了。 他把衣服拿下来放到屈柏远的座位那边,推开门下车。 司机和宋珂站在旁边抽烟,屈柏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打电话。林笙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加入了抽烟的小团体。 宋珂对林笙的事情好奇得要命,但他万万不敢随便问,正好一起抽烟是最方便套近乎的时候。他主动跟林笙寒暄了几句没营养的,然后道:“林博士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想必您从小就是学霸吧?” 林笙说话懒懒散散的,拖着尾音,“以前我学习很差的,都是你们屈总帮我补的。” “您和屈总是同学?” “高中我们同校了一年,” 林笙平淡地说,就像在说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不过各自念大学以后就没再联系过了。” 宋珂心想这么多年没联系,他还用你的照片做手机屏保呢,“我听安秘书说屈总上大学的时候一边念书一边还在公司做事,一定忙不过来。” 林笙顺着他的话道:“嗯,这么年少有为,他大学的时候一定很多人喜欢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之前的安秘书退休之后才来的,跟着屈总的时候他都大学毕业好多年了。” 林笙吐出一口烟,隔着灰白的雾气看到屈柏远还在远处讲电话,于是状若不经意地问:“那他和徐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 第50页 这件事属于机密了,在能源新政出来之前不能随便说,宋珂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看样子林笙并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他也不好替老板解释,只按照公司对外的统一口径回答:“前年屈总到北欧出差时认识的。” 前年啊…… 林笙垂下眼,前年他还在对抗脱瘾药给他的副作用,抑郁、幻觉和视力障碍。果然时不我待,等他把自己治好,屈柏远已经是别人的了。 宋珂将他失落的表情看在眼里,顿时后悔不该说这个话。都怪他忘了这一茬,这位还不知道屈柏远和徐闻是假订婚,而他作为秘书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所以根本没考虑这件事。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刚刚他们两个人在车上的氛围那么奇怪了。屈总真是会玩儿,生生给自己搞了一个意欲出轨的渣男人设,看他最后要怎么收场。 一支烟抽完,林笙又接着点第二支。突然有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把他的打火机抽走了。他转头,看到屈柏远的脸近在咫尺。 “怎么烟瘾这么大?” 屈柏远皱眉说。 林笙没了打火机也不跟他抢,痞里痞气地把烟叼在嘴里,含糊道:“屈总要试试吗?” 宋珂见状扯了扯司机的袖子,两个人偷偷溜了。 屈柏远看着他微启的嘴唇,眼神有些晦暗,但很快视线就从他的唇上移开,盯着他带了些戏谑的眼睛,声音很慢很低地说:“我不抽烟。” 林笙也盯着他的眼睛向前靠近了一点,没有点燃的香烟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然后两只手指夹住烟,慢慢取了下来,用那种带着慵懒尾音的调子说:“既然你已经订婚了,就别他妈招惹我。我怕我控制不住,对你做点什么。” 第30章 我要追你未婚夫,你有没有意见? 制药基地在一个离 C 市两百四十多公里的山谷中,背靠大片的药材种植园。 林笙一路睡到目的地,醒来时发现身上还盖着屈柏远的衣服。 “谢谢。” 林笙把衣服摘下来还给他。屈柏远没什么表示,把电脑收好,拿着衣服开门下车了。 刚刚下过一场雨,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云雾缭绕,梯田星罗棋布。盛开的辛夷花在厂房周围连成片,颜色从粉白到粉红层次分明,像是天才的画家泼上去的油彩。 制药基地的负责人王竞晖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屈总、林教授,路上辛苦了!” 一一握手,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王竞晖让他的助理带屈柏远和林笙几人先到酒店休息,会议安排在午餐之后。 制药基地的酒店条件不算太好,跟屈柏远平时出差住的地方比起来可以说很简陋了。刘助理带他们上楼的时候,屈总毫不掩饰他的嫌弃,不过给他安排的房间就在林笙隔壁,让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林笙进房间把行李放下,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徐闻打的。 他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那边马上又把电话打过来。 “什么事?” “林教练!今天可以给我上课吗?” 你继续装! 林笙耐着性子说:“我在出差。” “出差啊?在哪里出差?” 这个急切的提问让林笙马上警惕起来——对方大概是知道屈柏远和自己一起的,这是来探查敌情来了? 冷下声音,不想继续跟他玩儿这个无聊的游戏,“你到底要干什么?” 徐闻用天真无辜的声音说:“就是想你教我格斗嘛。” 林笙一字一顿道:“我问你真实目的是什么?” “真…… 真实目的,” 徐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戳破了,嗫嚅道,“…… 就是想跟林教练交个朋友。” “没有必要,” 林笙不再跟他客气,“你听着,我不知道你跟屈柏远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跟他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次和他出来只是因为工作,如果你不放心请你管好你自己的未婚夫,而不是来骚扰我。” “啊?” 徐闻震惊了,“屈柏远?” 他听林笙语气不善,还以为他那点见色起意的心思被看穿了,正兀自伤心呢,结果紧接着的那句话信息量太大,他愣了几秒钟才消化完全。 意思是林笙和屈柏远有过一段?然后现在他以为自己跟他是情敌? 事情的走向虽然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但似乎变得更好玩儿了。 徐闻忍不住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林笙把手机拿开了一点儿,听那边笑了好久才停下来,然后电话那头说:“林教练你这么可爱你前男友知道吗?”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把电话挂断了。 二十分钟以后,宋珂敲响了屈柏远的房门,跟他汇报了他 “未婚妻” 要来探班的事。 “他来干什么?” 屈柏远有些不大高兴。 宋珂也是一脸无奈:“是徐昕,他问我你今天的行程,我没想那么多,就实话跟他说了。我真不知道他会告诉徐二,更不知道徐二为什么非要过来。” 屈柏远有点烦,“算了,徐闻过来之后你陪着他,不要让他到处乱走,特别是不要让他去找林笙。” “好的。” 宋珂知道屈总的这次外出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那个林教授,因为这种考察本来就不用他亲自来的。为此他们还推掉了好几个重要的安排,结果徐闻非要来参一脚。 -- 第51页 虽然有点期待接下来的修罗场,但还是不想老板心情不好,因为老板心情不好意味着作为秘书的他心情也好不了。 屈柏远那天同意释放订婚的消息,完全是因为婚礼上被林笙的态度气狠了,居然说出要把戒指还给他的话。他走出宴会厅就给徐昕打了电话,徐昕动作也快,两三个小时以后这件事就上了新闻,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林笙好像不高兴了。屈柏远想,只要你来问我,我就告诉你真相,只要你还肯要我,我就永远是你的。 但林笙什么都没问。 下午开完会王竞晖亲自带他们参观厂房,制药基地这边有一个陪同的技术人员是林笙在医科大学的同门师兄陶贝松。林笙一路上都在和陶贝松说话,偶尔和屈柏远目光交汇,也先转过脸不看他。 两个人都心不在焉,两个人都各怀心思。 王竞晖非常纳闷,他不知道这个制药基地有什么地方值得投资人考察整整三天的。厂区两个小时就可以走完,最多再花一两个小时去转一下药材种植园。 宋珂跟他说他们要来深入考察,他焦虑得头都要秃了。因为有些地方是不方便、也不能给他们看的。 好在没过多久,宋秘书就接到了电话,说是他们屈总的未婚妻来了,于是一行人又往回走。 徐闻从他哥那里套到了地址,又偷偷拿了他哥的车钥匙,一个人跟着手机导航就来了。 这个瓜实在是太好吃了,怎么有不到现场去吃的道理? 屈柏远这个人又沉闷又无聊,跟他哥和他爹一样,一天到晚就知道生意生意生意,也不知道林笙喜欢他什么。要是林笙也发现屈柏远很没意思,跟他来个情敌变情人就更好了。 他站在酒店门口,远远地看见林笙和屈柏远走了过来,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挽住林笙的手,动作快得像一只接飞盘的边牧。 林笙猝不及防被挽住胳膊,很想骂人,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发作,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别碰我。” 徐闻心里都要笑晕过去了,亲亲热热地贴着他,“今天晚上我和你睡好不好?” “不好!” 林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屈柏远看他们两个勾肩搭背,皱眉道:“徐二,你过来!” 徐闻憋笑憋得肚子痛,放开林笙的手,慢吞吞地走过去。屈柏远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推到酒店前台,“自己开间房。” 这一幕落在林笙眼里,那就是小情侣打情骂俏,十分添堵。径自上了楼,不再想再多看一眼。回房间想点支烟,又突然记起打火机还在屈柏远那里,于是心里更堵了。 回来这么久他第一次看到屈柏远那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好像害怕他跟徐闻走近了似的。 怎么我林笙在你心里是个那么没品的人吗?太小看我了,我要下手也是对你下手,对着个小孩儿使坏有什么意思?你以为都像你家未婚妻那么幼稚? 可惜他只是个思想上的巨人,现实中他怂得连晚饭都没下去吃。 不想看到屈柏远和徐闻在一起的画面,每一帧都像是在他的胸口捅刀子。屈柏远太残忍了,怎么能一边作出喜欢他的样子一边跟别人在一起呢? 到了晚上,陶贝松给他打电话约他出去吃宵夜的时候,他正饿得不行。主要是烟瘾也犯了,又没有打火机。 他握着手机推门出去,边走边对电话里说:“好,我马上下楼,在酒店门口等你…… 别开车,陪我喝酒。” 开门的时候看到屈柏远站在房间外面,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子。 两人打了个照面,屈柏远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又听到他正在打电话。于是闭了嘴,看着他走进电梯,消失在视线里。 制药基地所在的山谷靠着一个民俗旅游区,附近镇上有很多热闹的小酒馆,林笙每次来出差总会跟师兄过去喝上两杯。 陶博士事业不顺,林博士感情不顺,两个苦闷的成年人一直喝到晚上十一点多。这个点从镇上回来叫不到车,又晃晃悠悠走了半个钟头才回到厂区。 夜深了,四周很安静,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辛夷花的特殊香味。 陶贝松把林笙送到路口,自己回职工宿舍了。昏黄的路灯下,林笙一个人沿着两边种满辛夷花的小路往酒店走。 快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徐闻的声音。走近些,才看到那家伙坐在路灯下面一张落满花瓣的长椅上打电话。 徐闻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翁声翁气的,“我没有,我只是觉得…… 我觉得你根本不在乎我。” 林笙脚下一顿,这是跟屈柏远吵架了? …… 是因为我吗? 然后他就听到徐闻继续带着哭腔说:“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爱你的画都比爱我多。” 画? 林笙想起他之前看到过,有人说徐闻的前男友是个画家,所以这是还在跟前任纠缠不清吗? 明明不关自己的事,林笙却登时觉得异常火大,想狠狠地踹他一脚——你都跟屈柏远订婚了,怎么敢还有别人? 他两步走过去,伸手抽掉徐闻的电话,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下把电话挂断了,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徐闻还有点懵,瞪着眼睛清楚了来人是林笙,又低下头去。 林笙没有对他难过的样子表示同情,把手机扔到他身上,“徐闻,如果你不喜欢屈柏远,请你放过他。” -- 第52页 徐闻仍低着头不说话。 夜风有点凉,吹得林笙头晕,酒劲儿像是现在才上头,他压不住火气地说:“我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你就这样对他的?” 听了这句话,徐闻抬起脸看他,眼睛里带着一汪泪水地笑了一下,想做一个调皮的表情但是没成功,撇嘴道:“我就知道你喜欢屈柏远。” 他拉着林笙的胳膊把他拖到椅子上坐下,闷声道:“行了,不逗你了。我跟屈柏远是假的,你个傻瓜。” “什么?” 这回换林笙懵了。 徐闻偏头在他衣服上蹭了蹭眼泪,“他没告诉你吗?我跟他是假订婚。因为我哥是个笨蛋,投了一个前景非常不好的项目,会影响其他的合作关系。所以我爸和我哥就去找屈柏远帮忙,用假订婚的消息稳定舆论。” “假订婚……” “你不要告诉别人啊,要是我哥和我爸知道了肯定会骂我,他们说这件事现在还不能说出去。我也不太懂,反正我就是个工具人。” 他下巴撒娇似的放在林笙肩膀上,林笙僵直地坐着没动,“那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徐闻还有些抽泣,但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本来想追你来着,结果今天看到你看屈柏远的眼神,就知道我没戏了。” 林笙简直震碎三观,两根手指抵住他的额头把他推远一点,“你?追我?” “哎呀,” 徐闻摆摆手,“不要在意不要在意,我现在已经不想追你了。我对心里有别人的人不感兴趣。” 林笙不想提醒他他们两个人都是 Omega 的事,用下巴指了指他正在震动的手机,“电话来了。” 徐闻低头看了一下,按下红色按钮挂掉,“我不想接。” “是那个画家吗?” “你怎知道?” 徐闻眯着眼睛看他,“哦~我知道了,你把我当情敌,还在网上搜我的名字是不是?” “我没有搜你的名字,不过确实在网上看到过你的消息。” “哎,” 徐闻苦恼地说:“我想泡的人把我当情敌,我喜欢的人和我信息素不匹配,我太难了。” 他想泡的人坐在旁边听了这话汗毛直立,强调道:“我是直 O。” “我也是直 O 来着,但是我喜欢的 A 跟我的信息素匹配度才不到百分之二十。” 他又倾过去靠在林笙肩膀上,“你知道吗?O 和 O 之间的信息素匹配度都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我和他居然还不到百分之二十。” 林笙这次没推开他,从兜里摸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问他:“你要吗?” 徐闻摇摇头,林笙低头把烟含进嘴里,按燃打火机,很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被路灯照成了灰黄色,林笙就在灰黄的雾气里说:“我跟屈柏远因为信息素匹配度太高,分开了十年。” “嗯?” “信息素成瘾症,你听过吗?” “听过,我记得好像有个电影明星就有这个病,后来自杀了?” “对,” 林笙说,“我也是这个病。” 喝了酒的人非常有倾诉欲,他就着酒劲儿把他和屈柏远的十年说给徐闻听了。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他和屈柏远的过往。 “这个病现在治好了,有一个后遗症,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我,” 林笙指了指自己,“作为一个 Omega,现在对任何 A 来说,都是无味的,匹配度为零。” 徐闻坐直了身子,“那你……” “我觉得这样很好,我很享受不受信息素干扰的感觉,可以让我认清自己的内心。” “可是万一你喜欢的 A 被匹配度高的 O 吸引了怎么办?” “他不会的。” 林笙没有犹豫地说。 他左手夹着烟,缓慢地吐出一口雾气,继续道:“如果只通过信息素的匹配度来选择爱人,那就不是真的爱。那是兽性的本能,不值得被珍惜。” 戒指在路灯下反着光,就像一颗星星落在了他手上。他转头看向徐闻:“那这样的话,我要追你的未婚夫,你有没有意见?” 第31章 夜话 徐闻哭唧唧地说自己心情不好,很需要安慰,打滚耍赖地跟林笙进了房间,说什么也要在这里睡一晚。 “既然我跟屈柏远没关系,那总可以跟你交朋友了吧?你还是我教练呢,我哭了你都不安慰我的。” 林笙把外套脱了挂在落地衣帽架上,“我还怎么安慰你,我都跟你说我连味道都没有了,难道你还没觉得好一点?” “比惨大赛吗?” “嗯哼,你至少还有味道,” 林笙吸了吸鼻子,“橙花味儿的,很好闻,挺适合你。” 徐闻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看他,“如果我有你这么勇敢,我也不在乎有没有味道。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啊?” “我平静?” 林笙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每天都想揍你吗?” 徐闻想到他闹的这个大乌龙,也绷不住笑起来,“你这么喜欢他,他知道吗?” “我会让他知道的,” 林笙边说边走进浴室,“洗澡去了。” “哦。” 浴室门关上。 徐闻掏出手机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八个未接来电都是纪臣安打的。他叹口气,把头埋在被子里。 没办法像林笙一样洒脱,他和他的 Alpha 因为信息素不匹配已经分手过好多次了。每次都因为分开一段时间后又很舍不得对方而复合,复合后又会因为信息素互相排斥而分手。 -- 第53页 上个月纪臣安被一个匹配度很高的模特吸引,当着他的面和别人调情,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他也想找到从灵魂到身体都契合的爱人,可是天不遂人愿,他遇到的人要么就是日抛型过一过信息素瘾的,要么就是喜欢人但是信息素不匹配的。 如果真如林笙所说,信息素匹配度为零还可以好好地在一起,那他也要相信他可以找到不受信息素干扰的爱。 洗完澡出来见徐闻还盯着手机看,林笙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到他身边坐下,带着水汽的手指点了点那个名字,“纪臣安,是那个画家吗?” 徐闻嘟着嘴巴不满道:“臭画画的。” “你给他打过去啊。” “不要了,他不会改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林笙挑了挑眉:“出轨?” “他跟我说他们没有做什么,我觉得他应该没有骗我,” 徐闻仰面躺下,双手放在脑后,叹气道:“有的 A 就是经不起诱惑,匹配度高的 O 一勾就走。虽然可以理解,但是真的很让人火大。”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所以我才故意要撩帅哥,可惜撩到的帅哥跟我撞性别了。好气哦。 林笙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认真道:“其实我现在倒是觉得,信息素这个东西,跟长相、学识、谈吐、性格一样,都是你这个人的附加条件,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标签。你跟一个人匹配度高,你们互相吸引,跟你们因为别的原因互相吸引是一样的。真的要说因为信息素而不得不爱谁,医学上只有成瘾症才会产生这种现象。其他的情况,说白了就是给自己找借口。” “可是那种吸引力真的很难抗拒,我有时候也会有那种感觉,只想和匹配度高的 A 做爱。” “你这不是废话吗?放在 Beta 里面,人家没有信息素这个东西,择偶也是有标准的啊,人家也只想跟符合自己审美的人上床啊。我打个比方,有个 A 跟你匹配度很高,但是长得丑性格又很糟糕,而且还是个变态,要生吃蟑螂的,你想不想跟他做?” 徐闻马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呕,不要,好恶心,我讨厌蟑螂。” “这不就对了,信息素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那个人。” “也是,” 徐闻又低落下来,“大概纪臣安他真的没有那么喜欢我。” “撇开信息素不谈,是有很多男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不管是 A 还是 O 还是 Beta。所以,他要是真的很容易被别人勾引,我的建议是及时止损。” 林笙很少对别人的感情提出建议,但是今天跟徐闻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潜意识里把对方当成了朋友,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这些道理其实徐闻自己也明白,只是不甘心,所以总是为对方找借口。这时想到纪臣安跟他之间的种种,忍不住难过起来。 难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自我怀疑,“其实有时候我也是,因为信息素和人约会,一段时间以后又腻了,我是不是很渣?” 林笙摇摇头,“也不是,你是太年轻了。” “你一点都不担心屈柏远吗?” “我完全不担心,我跟他的匹配度是百分之九十八的时候,我都没有靠信息素勾引到他,理论上没有比这个更高的匹配度了。” “百分之九十八!我天!那你现在…… 好可惜哦!” 徐闻不哭了,在床上打滚,“我做梦都想遇到百分之九十八匹配度的 A!” “现在 O 联提供匹配服务啊,你到 Alpha 库里去找,应该能找到的。” 徐闻大叫:“我不要!万一匹配到的人要生吃蟑螂怎么办?”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秉烛夜谈的时候,隔壁屈总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夜晚。 晚餐时宋珂给林笙打电话叫他下来吃饭,林笙说自己不舒服,不想吃。屈柏远让宋珂到附近的镇上打包了当地口碑最好的小吃,想给他送去,刚好走到他房间门口就见他打着电话出来,像是要准备出去吃宵夜的样子。 他们连话都没说上。 自从白霁的婚礼上两人闹得不愉快,屈柏远就不敢对林笙逼得太紧。十年前的那一刀捅得太狠了,到现在他只要想起那一幕就肝胆俱裂,根本不敢踏出一步。 他不相信林笙已经不爱他了,那十万张照片就是证据。唯一的理由就是晏乐言所说的,他的腺体问题。 他的林甜甜有多爱钻牛角尖他十分清楚,当初会因为自己有病就死也要离开他,如今极有可能因为自己不能生育甚至不能跟他再享受完美的性爱而不愿回到他身边。 本来打算今天趁给他送晚餐的机会告诉他订婚那件事的真相,告诉他自己并不介意腺体有没有问题,并不介意他们能不能有孩子,并不介意性关系是否完美。 他爱他,仅此而已。 话没说出来,他在房间等到深夜。 这家酒店是制药基地新建的时候一起修的,有些年头了,隔音不好。他听到林笙很晚才回来,还听到了徐闻的声音。 倒不是担心徐闻会对林笙做什么,毕竟徐闻也打不过,只是很在意为什么他们两人关系突然又变好了。 林笙不是对徐闻很有敌意吗? 依徐闻那个脑子,大概率是已经把事情告诉林笙了,那么林笙是怎么想的呢? 很神奇的是,漫长的分离给了屈柏远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安全感——林笙从来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表示过爱意,从来没有跟任何 A 有过亲密的举动。他的 Omega 十年如一日地戴着他送的戒指,喝很多他的味道的红茶,在冬天布满雾气的玻璃窗上写下他的名字。 -- 第54页 他试着用林笙的角度来看待他们的关系,终于搞清楚了当初问题出在哪里,竟是因为太爱而不敢触碰。 他的 Omega 比他想象中要强大很多,但是却因为成瘾症,一开始被他当成了只小猫咪,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林笙不仅不粘人,而且很独立,很决绝。 他当初怎么会想到要把这样一个人关起来? 想通了这件事让他心惊胆战,这一个错误才真正造成了他们的分离。 但林笙没有怪他,温柔地包容了他的弥天大错,并且用十年时间践行了自己的诺言,用 3740 天的忠诚和思念将他枯竭的安全感填满。 应该满足了,屈柏远想,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满足。 第32章 戒指今天带了,不过我不想还你。 病态上瘾章节阅读, 再一次,对我上瘾【完结】,11 月 22 日的更新挪到 11 月 23 日啦。 窗户没有关严,窗外时不时飘来辛夷花的香味,和隔壁房间的笑声。 屈柏远在静谧的夜里仔细分辨那两个 O 在说什么,可是他们说话的音量虽不小,但毕竟隔着墙壁,听起来像窃窃私语,只能大致辨认出是谁在说话。 可怜运筹帷幄、决胜商场的屈总裁,一颗心悬在半空,又酸又胀,好像暗恋隔壁班漂亮 Omega 的毛头小子。 整夜没有睡好,一会儿想起他们分手那天的血,一会儿又想起林笙在他怀里辗转缠绵的样子,很想再好好地拥抱一次。 因为头一天跟王竞晖约好早上九钟点去参观种植园,刚刚睡着没一会儿就只好起床,睡眠不足和心情焦虑让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宋珂陪着他一起到餐厅去吃早餐,酒店的硬件设施有些陈旧,食物倒是很地道,早餐品种也非常丰富。但他没什么胃口,随便拿了两片烤土司和一杯牛奶,就坐下打开平板电脑看财经新闻。 宋珂在他的低气压下如坐针毡,十分后悔跟老板一起下楼吃饭,早知道就晚点下来了。 正在纠结的时候,林笙端着白瓷餐盘走了过来。宋珂看到林笙径直走到他面前,用口型说:“让我坐这里。” 宋秘书如蒙大赦,赶紧站起来把桌上的食物一并带走,一个人坐到靠窗的位置去了。 屈柏远还没发现对面换了人,他正好看到一条金融方面的新闻,随口道:“等下把金控那个融资方案发给我。” “好的,屈总。” 回答的人是林笙,屈柏远诧异抬头,就看到林笙在他对面笑得眉眼弯弯。 他目光扫了一下躲在落地窗边的宋珂,宋珂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今天林甜甜穿着白色的薄外套,把袖口挽到胳膊肘,白色的餐桌桌面和白色的衣服映称得他好像在发光。屈柏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他把平板放下,喝了一口牛奶掩饰他的不自然。 奶味在口腔里蔓延,像林笙的味道…… 像林笙,曾经的味道。 他没有察觉自己上唇印了一圈淡淡的奶渍。对面的人突然抬起右手向他伸过来,看着那只带着薄茧的手在面前放大,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他心跳加速,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年轻。 他以为那只手要抚上他的脸,但是在靠近的时候,林笙却只是微微曲起手指,用大拇指扫过他的上唇。 “有奶渍。” 林笙说。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林笙又说:“现在没有了。” 舔到的是他刚才摸过的地方,好像舌尖还感觉到了他手指的温度。屈柏远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 林笙用勺子把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你呢?” “我也睡得很好。” 声音有点哑,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林笙想再说话,余光瞥到徐闻正往这边走,就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过来。徐闻心领神会,脚下一转,到窗边坐到宋珂对面去了。 屈柏远察觉到他这个小动作,差不多猜到他要做什么。故作镇定,拿起片还带着热气的土司咬了一口,静静地等着。 他在想林笙会跟他说什么话,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直白。 十七岁的 Omega,拉着他的胳膊问他可不可以给他一点信息素。 二十九岁的 Omega,赶走了他的秘书,坐到他对面吃早餐。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那人戴着戒指的手上,一整个晚上的焦躁不安一扫而空,安心的感觉又回来了。 林笙没有着急说话,他用勺子挖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吃下去,又喝了一口红茶。然后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开口,“屈总,我有个事情要跟你汇报一下。” 屈柏远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一点,也认真地看着他,就见他举起左手道:“戒指今天带了,不过我不想还你。” 屏息了两秒,他以为林笙会说煽情一些的话。刚才还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想要怎么回答才显得自己更深刻一些,没想到说的却是这个。 他真是变了很多,又一点儿没变。屈柏远无奈地笑了笑,说:“好。” 林笙说完很高兴,笑得像他刚吃的蛋糕一样甜。 他不会解释他为什么会在晏乐言的婚礼上对屈柏远说出要把戒指还给他的话,那是他的重大失误,他要把他的 Alpha 哄好,最好让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分开的十年说一点隔阂也没有那是假的,重逢以来又是接二连三的误会。两个人都变得无比的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他们之间脆弱的关联。 -- 第55页 徐闻在一旁看戏看得捉急,吃完早餐出去的时候一个劲儿地跟他说:“你赶紧去亲他啊,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搞一次就什么都好了。” 林笙赶紧把他嘴巴捂住,“你闭嘴。” 徐闻扯开他的手,垫脚在他耳边道:“难道你不想搞?” 林笙:“滚。” 他觉得耳朵有点烫,不想被屈柏远看出来,自己先往种植园那边走了。 厂区外的山坡上是大片的梯田,随着山丘起伏连绵,远远看去,规整得像上了绿色水彩的等高线地形图。田间的小道上也种着辛夷花树,在绵延的绿色里点出一团一团的粉红。 王竞晖领着制药基地的几个高管跟在屈柏远左右,边走边介绍药材种植情况。林笙走在前面,这里他来过几次了,已经很熟悉,也用不着人给他带路,就一个人往山上去了。 徐闻见林笙走了,屈柏远还在被一堆人围着说话,就拉着王竞晖煞有介事地问东问西,一副很专业的样子。王竞晖只当他是老板娘,不敢怠慢,什么角度刁钻的问题都给他认真解答。 他一边领着众人往前走,一边指着上山的路对屈柏远说:“诶,我刚才好像看到林笙往那边去了,你去找找,别走丢了。” 屈柏远脚下一顿,点点头就去了。 王竞晖等人见屈柏远那么听徐闻的话,老板娘的地位看来还挺高,更加不敢怠慢,前拥后簇地跟着他走。 宋珂被徐二的演技唬得目瞪口呆,看他二十岁的年纪走出了五十岁老干部的步伐,简直就是一个被钢琴耽误的表演艺术家。 屈柏远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上走,越走路越窄,转了几个弯,穿过一片半人高的地榆,就见林笙站在一棵辛夷花树下,正踮起脚尖伸手摘花。 山间的风撩起他白色衣服的下摆,露出一截瘦而有力的腰。屈柏远看着这幅画面,突然想起他从前看过的神怪小说,里面那些山里的精怪,就是用这样的皮相骗得赶路的人甘愿被他吃掉。 想摘的花有点高,林笙还差几厘米才够得着。他试着稍稍跳起来,但山路又湿又滑,让他差点摔一跤。 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了他的胳膊,记忆中的体温从背后传递到胸口,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屈柏远没动,也没放手。林笙也没动,他们就着这个好似拥抱的姿势,在开满粉色花朵的树下站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林笙先投降,他怕再这么下去,搞不好要就地发生点什么。 “你帮我把那朵花摘下来。” 他转身,指了指头顶的花,比同一枝上别的花颜色要淡一点,粉里带白。花瓣开了一半,不肯跟其他的花一样完全打开自己。 屈柏远伸手轻松地把那朵花摘给他,他扯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神农尝百草似的,“辛夷花,可以治感冒和头痛,效果很好。” 看着粉色的花瓣含在他红色的唇间,然后被轻轻带进口中,像落下了一根羽毛在屈柏远心里,默无声息地荡起涟漪。 “好吃吗?” 林笙嚼了嚼,“唔,有点苦,但是仔细尝又带了点特别的香气。” 他又扯下一片放进嘴里,问:“你要吗?” 屈柏远盯着他唇间的那一片粉色,试探着靠近了一些。林笙停下来,愣愣地站着,他想说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吃我嘴里的,但气氛太好,谁这个时候说话谁是傻瓜。 又靠近了一些,近得林笙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鼻尖和鼻尖就要碰在一起,甚至仿佛触了到他嘴唇的轮廓。 屏住呼吸,含在嘴里的花瓣都忘了吃进去。 还有零点零一毫米就要吻上去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山风也被这突兀的音乐惊动,从树上摇下许多花瓣。 屈柏远退开,摸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是宋珂,在心里默默地扣掉了他的工资。 第33章 套路前任的方法 宋珂打电话是因为,费宇集团的万其山到了。屈柏远挂了电话说:“走吧,你们万总来了。”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刚才的暧昧气氛被风一吹都散了。林笙走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却好像还飘在云里。 很想牵他的手。 Alpha 高高大大,走得很快,从后面能看到他隐隐有些发红的耳廓。林笙快步跟上去,假装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山路很窄,两人勉强并肩走着,肩膀挨着肩膀、胳膊碰着胳膊。不知是谁先伸出手指,勾住对方的手指,一根两根地纠缠在一起。 明明曾经牵手过无数次了,却还像初恋一样脸红心跳。 顺着蜿蜒的小径穿出那片地榆,就听到不远处,徐闻他们说话的声音。林笙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这次考察,万其山本应作陪,但费宇下面的一家子公司临时出了点事,他必须要过去一趟。那边出差结束,他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万其山不认识徐闻,也没有看到屈柏远订婚的消息,听到人家介绍说那是屈柏远的未婚妻,很是惊讶。 在这次合作前期,万其山和屈柏远碰面,屈柏远主动提起他和信息素研究实验室的林笙是同学。所以才专程让林笙来做的项目介绍,会议上看两人的样子,确实像是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旧交。 林笙曾患信息素成瘾症,这在集团内部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自己的研发报告上都有写。只是这样一联想,让人很难不往那方面猜。 -- 第56页 商场摸爬滚打多年,万总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他敏锐地察觉到两人关系有些复杂,再加上后来牧银那边点名只要林笙陪同考察,他更是肯定了屈柏远对他们林博士有想法。他还拿这事儿去问过屈柏远的秘书宋珂,宋珂没有否认。 这时候又从哪里冒出来的未婚妻?心里八卦,面上倒是一本正经。 一行人顺着田间小路绕了一小圈,王竞晖就领着众人下山了。 林笙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徐闻也不敢在万其山面前胡来,两人落在后头小声嘀咕。 “你刚才跟他说清楚没有?” “还没。” “好烦啊你们,我来给你想想办法吧。” “不用,” 林笙笑,“慢慢来,反正有的是时间。” 万其山来了之后,屈柏远就一直在跟他聊合作细节。 林笙看到他工作的状态,莫名跟电视访谈节目中那个青年企业家重合,是让他感到陌生的一面。 冷静、沉着、条理清晰。 十几岁的屈柏远虽然也是冷静又理性的,但现在的他又多了一种沉静的气场,是经历过很多磨砺之后才会有的气质。 当年,屈睿识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牧银集团市场信誉一落千丈,几乎濒临破产。从那样的境地里起死回生,他肯定吃了很多常人想不到的苦。 这样想着,林笙又禁不住后悔。那个时候实在是太年轻了,竟然用最残忍的方式来对待彼此,以至于这十年都断了联系。如今他要履行诺言,把那些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 下午万其山请他们去山里泡温泉,在种植园那片山丘背后,开车过去还有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屈柏远的车是四座的,除开司机、秘书和屈总本人,只能再坐一个人。徐闻只好自己开车,林笙又刚刚跟他交了朋友,不好不管他,就过去陪他。 宋珂看到林笙往徐闻的车上走,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徐闻的肩膀:“诶,徐二公子,怎么能让你自己开车?你坐我们的车,我去坐万总的车。” 他没说他实际上是想让林笙坐屈柏远的车,但徐闻听懂了,给了他一个 “你表现很好哦” 的眼神,点点头:“也好,少开一辆车,环保。” 屈柏远站在车旁看徐闻拉着林笙往这边走,心里又默默把宋秘书的工资给加上了。 徐闻十分自觉地坐到了副驾,后排的两个人又像来时那样一左一右地坐着。只是这时的心情有些不同。 屈柏远这次来出差可以说完全是为了林笙,他在排得满满的日程中腾出三天,只为了多一些时间和林笙呆在一起,把要说的话都说给他听。 能抱一下都是圆满。 但林笙主动牵他的手。他们差一点接吻,林笙也没有拒绝。 他又觉得可以不止是拥抱一下。出发之前他以为他会很急切,但林笙就在旁边,他又变得出奇地有耐心。他要等他的 Omega 自己走到他身边,真真正正地,回到他这里。他把主动权全部交出去,林笙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已经等了十年,不在乎再继续等下去。 车绕着盘山公路一圈一圈地往上开,右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左边是云雾缭绕的山谷。 林笙靠在座椅上看窗外的风景。手机响了一下,是徐闻发的信息:“你在干什么?说话啊,再不说话屈柏远都要睡着了。” 他转头看过去,屈柏远若有所觉,从平板电脑上移开视线,也看向他。 偷看被发现,林笙只好没话找话,“还在工作吗?” “嗯,” 屈柏远把电脑放在小桌板上,“我不在公司,有很多事情他们做不了主。” 车里又安静下来,林笙向他摊开手掌,“打火机还我。” 屈柏远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停顿了一下,“我没带。” 林笙仍举着手,伸过去了一点。屈柏远面无表情转头,一只手把电脑打开继续工作,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几秒钟后,手机又响了一下,徐闻发过来一条:“Nice shot!” 林笙单手回他:“自己的 A 只能自己宠着呗,还能怎么办?” 就这样一直牵着手到温泉酒店,屈柏远第一次觉得当初不应该买四座的车,中间的扶手太碍事了。 万其山和宋珂先到,在大堂等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万其山的助手以及王竞晖等几个制药基地的高管。 宋珂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一张嘴把万其山哄得眉开眼笑,两人经过一个小时的路程,俨然成了忘年之交。 这时候万其山把宋珂拉到一边,问他:“待会儿开房间,你们屈总是跟徐二公子住一间,还是跟林博士住一间?” 宋珂坏笑,“你在想什么啊万总,当然是一人住一间啦。” 万其山恍然,“原来如此。” 宋珂快憋出内伤,在心里默念,屈总,这不怪我啊,是你自己搞成这样的。 当初徐昕来找屈柏远谈这件事的时候,屈柏远是一口就拒绝了的,他说他会想别的办法帮他们。谁知没过几天,他又改变主意了。 宋珂一直知道他心里有人,经常见他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发呆。在前任秘书安秋阳那里听说了一些,又从屈柏远每年往 A 市跑的习惯里拼凑了一些,大致推算出了自家老板的情史。最后发现屈总裁竟然纯情又专一得难以想象,直到后来见到了林笙本人,又觉得合理了。 -- 第57页 晚宴的时候,徐闻说自己不想吃饭,先去泡温泉了。万总让林笙坐屈柏远旁边。 作为技术人员,林笙是很讨厌应酬的,他本来想到司机那桌去,但是万其山发话了,他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扫领导的面子。 虽然林笙喜欢喝酒,但他一点儿也不想跟领导一起喝。特别饭桌上大多是四五十岁的 Alpha,他们喜欢喝 53 度的酱香型白酒,十分没有品味。 屈柏远倒是很习惯,在酒桌上显得游刃有余,但林笙还是看出来他每次小小地喝一口,眉头就皱起来,很不喜欢的样子。 他们十几岁的时候屈柏远滴酒不沾,而且很不喜欢他喝酒,觉得酒味很难闻。现在也不得不为了生意做他不喜欢做的事。 林笙是没办法,在座的都比他级别高,再不想还是只好捏着鼻子去敬了一圈。敬到屈柏远的时候,他仍习惯性地说一些不怎么走心的客套话,屈柏远深深地看着他,“林笙,这是我们第一次喝酒。” 林笙怔了怔,然后笑起来,“屈总以后想喝酒都可以叫我。” 一口干了。 随后又喝了不少,他来者不拒,谁给他敬酒他都喝。屈柏远在一旁看得有些担心,叫宋珂帮他挡酒。 作为商务秘书,屈柏远的酒也是宋珂帮忙喝的。这时一个人扛两个人的火力有些捉襟见肘,林笙还是喝了不少。到酒局结束,宋珂和林笙都有些醉了。 从餐厅出来,两个喝多的人一起吵吵嚷嚷,哥俩好地往住处走。 万其山给屈柏远几人安排的房间在最里面、最隐蔽的位置。 屈柏远双手揣进裤兜,看着和自己秘书勾肩搭背的林笙,十分无奈。就在林笙快要跟着宋珂进房间的时候,宋珂突然察觉到不对,惊出一身冷汗,一把将林笙推到屈柏远身上,逃窜回房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被推开的林笙摔进屈柏远怀里,九十分的醉意顿时变成了九十九分。刚才还可以直立行走的醉鬼现在连自己站着都成问题,要不是屈柏远架着他,他都要滑到地上去了。 屈柏远把他送到他房间门口,在他衣兜掏房卡,只掏出来一个手机和一盒烟。 “你房卡呢?” 林笙双眼迷离,“什么?” “房卡。” “唔,在徐闻那里。” 屈柏远摸出手机,想给徐闻打电话,刚从通讯录里调出徐闻的名字,林笙就将他的手机按了下去。 他搂着他的脖子,带着酒味的热气喷在他颈间,又软又粘地叫他:“屈柏远。” 这挑逗太明显,屈柏远握着他胳膊的手有些发紧,心也发紧,身体也发紧。 酒精壮胆,林笙踮起脚往他脸上贴了贴,说:“带我去你房间。” 第34章 有空谈个恋爱吗? 作者有话说:宋珂: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条单身狗??_? 这是一个和式温泉庭院,房间的装潢也是浓浓的日式风格。玻璃门隔着一个静谧的半露天汤池,透过落地窗能看到雾气在暖黄的灯光下缓缓升腾。 没有开灯,屈柏远借着那点昏黄的光将人放到床上。林笙这才觉得醉意沉重地袭来,天旋地转,身体好像是漂浮在水里。屈柏远放下他准备起身的时候,他用力抱住了他的肩膀。 53度的酒气在 36 度的体温中纠缠,红茶的味道充满了整个房间。 但林笙无法回应他的信息素。 酒精让他的大脑反应很慢,他在昏暗中看着屈柏远的脸,用指尖描摹这张日夜思念的面孔,语无伦次地问:“你…… 想我吗?” “没有一天停止过。” 屈柏远哑着嗓子回答。 “但是我… 我不想你……” 他带着痛楚的笑意,抬手指了指自己左边胸口,“我一想你… 这里就痛… 所以,我每天,都努力…… 不想你。” 他没有提这十年经历的苦处,成瘾症的煎熬、药物副作用的折磨,还有腺体损伤引起的激素下降,以及随之而来的抑郁。 他只是说,我一想你,这里就痛。 屈柏远换了个姿势,把他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头顶,轻声道:“对不起。” “嗯… 为什么道歉?” 那个时候把你带回家关起来是我错了,屈柏远在心里说,但他不想提及这件事。他没说话,林笙以为他是因为徐闻的事道歉。 “是因为,订婚的事吗?没关系……” 他这时后知后觉地想起屈柏远的身份,挣扎着要起来,“… 我还是回去吧,万一…… 被拍到。” 屈柏远抱住他,“没事,酒店是万其山的,这里很安全。” “这样啊……” 林笙晕乎乎,大着舌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又躺下,在高山红茶的味道里安心闭上眼睛。脑子里乱七八糟思绪纷繁,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醉话。 刚才借着酒劲勾引对方的时候,是存了做点什么的心思。但屈柏远只是抱着他,听他说话,偶尔应一声表示自己还在听,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他喝太多了,太晕了,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晨光照射到脸上,他缓缓睁开眼睛,懵了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在哪里。 昨晚是和屈柏远在一起的。 他看到身侧是空的,伸手摸了一下,床单上没有温度。 撑起身来,看到窗边的榻榻米上躺着个人。有一缕阳光落在熟睡的人闭着的眼睛上,屈柏远皱眉翻了个身,侧向房间继续睡,很疲惫的样子。 -- 第58页 林笙赤脚走过去把窗帘拉上,顺便在他脸上偷了个吻,悄悄出去了。 打电话叫徐闻起来给他开门。 徐闻头一天晚上泡了个舒服的汤,又早早地睡了,现在神清气爽,打开门看着林笙一脸八卦地笑:“昨晚在屈柏远房里睡的?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林笙有些心梗,含糊道:“我喝太多了,睡着了,刚醒。” “啧,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啊?” 林笙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伸手说:“房卡给我。” 徐闻回卧室拿了房卡给他,看他恹恹的,又有些狐疑:“你没事吧?” “没事。” 他故作镇定,不想被徐闻看出他的窘迫。 昨晚是真喝多了,但他仍清楚地记得,他怎么要求屈柏远带他回房间。要是发生了什么还好,可一夜什么都没做,就多少有些尴尬了。 回房走进浴室,边脱衣服边想,他连我衣服都没脱。再仔细一想,似乎竟然也没有接吻。他努力回想头一天晚上都做了什么,只记得好像说了很多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又都不记得了。 屈柏远是怎么想的呢?是看他喝醉了不想趁人之危——还是说,没有味道就真的是没有吸引力了? 他脱光了站在镜子面前,里面的人肤色比以前深了些,长了些肉,但最近都有在好好锻炼,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脸比十几岁的时候轮廓更清晰了,眼睛下面有一点细小的纹路,但并不明显。 他叹口气,站到淋浴下面。虽然一直坚信信息素不会成为他和屈柏远之间的问题,但这件事还是让他有些挫败,屈柏远连睡都不愿和他睡在一起。 喝醉了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酒醒之后堆积起来的尴尬就开始翻涌。不敢见屈柏远,林笙想,至少今天要缓一缓。 他跟万其山说实验室有急事要先回去,没跟屈柏远打招呼就走了。逃跑的时候被徐闻发现,徐闻表示要跟他一起走。于是两个 Omega 叫了酒店的车把他们送回制药基地,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开车回 C 市。 一路上被徐闻嘲笑,酒后套路 Alpha 失败,落荒而逃。简直是 O 届的耻辱,限他两个月之内必须拿下,否则永久开除 O 籍。 按理说他要追屈柏远没难度,因为他知道屈柏远喜欢他。可自己又是个没味道的 O,信息素始终是 AO 之间绕不开的问题,如果不能让对方动情,那就是地狱级难度。 林笙表示他很愁苦,“我再接再厉。” 徐闻边开车边出主意,“现在不是很流行 Omega 信息素香水吗?你去买来试试。” 林笙一边嘴上说工业模拟的味道有什么意义,一边摸出手机打开橙色购物软件,在搜索栏输入 “奶味 Omega 信息素” 几个字。 弹出来十几种带着奶味的香水,光是牛奶味都还有好几种细分类别。 失去信息素的味道太久了,林笙有点想不起自己具体是什么奶味儿了。于是每一种都下了单。 付款的时候他想起刚刚认识屈柏远那会儿,为了选出屈柏远的味道,到商店去叫店员把每一种红茶都拿给他试试。 时隔多年,他又要找自己味道的代替品。 他们两个的信息素就像永远卡不规整的齿轮,总有一个地方不和谐,要硌得他皮开肉绽。 屈柏远一夜未眠。昨天夜里林笙在他怀里说了很多话,从初见到分手,又到重逢。最后很认真地讨论起以后他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虽然是醉话,但说得他很心疼。 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说过这个,都说酒后吐真言,他觉得林笙可能是腺体受损后对这些事情有些敏感。 他心疼得不敢碰他。 之前晏乐言跟他说了林笙的腺体问题,他就专门去查过论文。对腺体萎缩的 O 来说,性爱是一件很艰难、并且感觉不到快感的事。 对 Alpha 信息素不再有反应,腔体也会失去原有的功能。对林笙来说,那可能是单方面的受虐。 所以尽管他知道林笙想给他,可他舍不得要。 等林笙絮絮叨叨说完,换他向林笙剖白心意时,林笙已经睡着了。 于是睡意全无的他起身洗了个澡,又打开电脑工作到凌晨,天快亮的时候才在落地窗边的榻榻米上沉沉睡去。 他只是不想吵醒他,未曾想林笙却悄无声息地走了。他有些懊恼,本以为这次出差回来他和林笙可以更近一些,至少能够解开误会,给彼此重新了解的机会。可是他好像又搞砸了。 之后的几天都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费宇见一见林笙。他觉得自己太笨了,不会说话,老是做错事情让林笙不开心。 到了周末终于抽空给晏乐言打了个电话,问他林笙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动静,晏乐言一听就乐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林甜甜刚从我这儿走,跟我聊了两个多小时你的事,你就打来问他。你俩为什么不自己联系对方呢?跟上学的时候传小纸条似的。” 屈柏远呼吸一顿,心里有些紧张,像是等待老师评语的小学生,“聊了两个小时,我的事?他说了什么?” “我真是服了,” 晏乐言声音听起来很欢快,“你们俩十几岁的时候就把该做不该做的都做完了,怎么三十岁了还跟小孩儿似的。你当初那个劲儿呢?给人家转学、不让人家交朋友、还把人关到家里,怎么现在连给他打个电话都不敢?” -- 第59页 这真的把屈柏远问住了,可能就是因为他以前做了太多混账事,所以现在才如履薄冰。 “算了,” 晏乐言继续说,“我们家甜甜会来找你的,你这一阵别出差啊,把时间空出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 晏乐言突然大叫一声,“我不跟你说了,我烧的菜糊了,挂了啊!” 电话挂断了,屈柏远的心情却开始冒泡泡。如果他没有理解错,是林笙要约他的意思? 他打开日程表,把需要出差的事项往后挪了挪。 宋珂发现这几天屈总裁心情特别好,而且每天都像是精心打扮过。虽然平时也挺好看的,但比较随意,这两天居然连头发都认真打理过了。 最明显的是,他跟谁说话都带着笑,简直难得一见。 答案在这个星期五的下午揭晓了。 当时他拿着一份融资方案走进总裁办公室,听见屈柏远的手机响了一下,然后那位平时不苟言笑的屈总,忍不住嘴角上扬地跟他说:“帮我把今天晚上的应酬推掉,我有约了。” 说完他把手机屏幕拿给宋珂看。 是一条文字信息,发件人叫林笙,内容是:屈总,今晚有空谈个恋爱吗? 第35章 旧照片 林笙提前下了班,开车到牧银集团等屈柏远。 进车库的时候保安拦了他,他说他来找屈柏远。保安见他对总裁直呼其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他有没有预约。 林笙不知道约会算不算预约,只好给宋珂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以后宋珂就下来了,他跑得气喘吁吁,敲开林笙的窗户说:“屈总在开会,大概还要三十分钟,不要你上去坐会儿?” “好。” 林笙笑得很温和,一点儿没有几天前落荒而逃的样子。 宋珂觉得他简直是个天使。 那天早晨林笙先走了,屈柏远就一直很不开心,回 C 市的路上一言不发,竟然坐在车上玩儿起打火机。咔一声把火苗按燃,又啪一下关上,然后又咔地一声点燃,看得人心惊胆战。 司机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出声提醒,车上玩儿火很危险,他才把打火机收起来,又坐着发呆。 宋珂都要急死了。他们屈总的智商和情商大概全部都用在事业上了,以至于对感情一点儿有用的办法都没有。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他看别人谈过啊。林笙的各种表现应当都是喜欢屈柏远的,那天他把人推到屈柏远怀里,转身关门的时候看到屈柏远是抱着林笙的。 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怎么会睡了一晚之后又把人给气跑了呢?宋珂不禁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不成这个又高又帅的 Alpha 有什么隐疾? 于是这几日看屈总的眼神都带了些怜惜。 就这样人家还愿意主动找他谈恋爱呢,绝壁是真爱了。 林笙下车的时候宋珂闻到了很淡很淡的奶香味,他是 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下意识觉得这个香水的味道还挺特别。 宋珂把他带到屈柏远办公室,给他倒了一杯茶,本想陪他坐会儿,但很快就有事出去了。 屈柏远的办公室跟他人一样简洁利落,两面墙的落地玻璃让这里阳光充足,空气中有一股干净的味道。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后面是整墙的书柜,林笙走过去看他书柜里放的书,被一个黑色的书脊吸引了注意力。 他记得这本书。 在他们初次的清晨,他醒来的时候屈柏远就坐在旁边看这本书——斯蒂芬 · 罗宾斯的《管理学》。 他伸手将书取下来,想起那个时候虽然病得厉害,但和屈柏远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很满足。信息素上瘾是一件很玄的事情,它摧毁人的心智,但同时又带给人极致的快乐。渴求得到满足的瞬间带给他的快感,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高潮都要强烈。 但随之而来的戒断反应,也胜过他经历过的一切痛苦。那种绝望的感觉,就像有人把手伸进了自己胸口,撕开皮肤和肌肉,当着他的面把心脏掏出来捏碎。 所幸现在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他们终于可以清醒而且自由地在一起。 他翻开那本书,一张纸从里面掉出来,飘落到地上。 是一张照片,林笙躬身将它捡起来。 画面里的建筑看起来很眼熟,是 H 省医科大学的图书馆,他看到了自己在画面中间。 那是四年前的冬天,头一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厚厚地铺满了整个校园。上午他去图书馆写论文,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很快透过玻璃照到他的笔记本电脑上,窗外传来打雪仗的嬉笑声。 他走到窗边,看到雪地上一个男生捏起雪球丢到女生身上,那雪球正好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女生的后领,女生冰得跳起来。她生气了,他手足无措地哄。 林笙笑起来,而这张照片正好记录下了他当时的笑脸。 屈柏远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呢? 相片纸已经有些泛黄卷边,像是被人摩挲过很多遍。林笙心里有点酸,觉得眼眶很痛,有泪水要流下来。然后他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又赶快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忍住。 屈柏远一只手握着门把手,打开门看到林笙在里面,就转过身站在门口和下属说了几句话,没让其他人跟进来。 他说完话关上门走过来,见林笙眼睛红红的,抬手碰了碰他的眼尾,“怎么了?” -- 第60页 林笙举起手里的照片,问他:“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屈柏远看着那张照片,脸上有一点轻微的不自然,只有很浅的一瞬,在林笙注意到之前就隐藏了起来。 “这是……” 他在很短的时间内想好了说辞,把照片接过来,笑了一下,“有一天 C 市下大雪,我想知道你那里有没有下雪,所以我就去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你在窗边,就拍下了这张照片。” 他的确去看过林笙,但这张照片不是他拍的。 说谎让他心跳得很不妙,咚咚咚地敲在胸腔里,敲得他喉头发痛。有一种巨大的恐惧缓慢地从身体里升腾,他直觉不能让林笙知道照片的事。 十年,十万张照片。 他用极其卑劣的手段监视了林笙的生活,他在林笙身边留了一只眼睛,只为填满他那豁出天堑的思念,只为观察林笙是否真的像他承诺的那样爱自己。 林笙眼睛里蓄起泪水,亮晶晶地看着他,“四年前,你来看过我?” 他这样问着,脸上都是爱和疼惜。 屈柏远掌心冒出了细密的汗,心脏像是被人重重地锤了一下,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站立不稳的时候,林笙伸手抱住了他。 “你那么爱我啊?” 林笙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脸上笑着。 屈柏远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下巴,心里疼得揪起来,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不能让他知道,屈柏远在心里说,他一定会生气的。 被捏住下巴的人仰着头,微微张开嘴巴,踮起脚尖凑近了一些,含糊道:“吻我。” 屈柏远慢慢低下头,试探着用唇碰了碰他的唇,生怕用一点力面前的人就会像泡泡一样消失。 林笙不满这个过于轻浅的吻,伸出舌尖舔了舔屈柏远的唇,屈柏远没有马上反应,他又偏头把舌尖伸进去了一点,舔过 Alpha 的牙齿,轻轻撬开。 屈柏远终于回应他,舌尖缠着舌尖,嘴唇贴着嘴唇,密不可分、血肉相连、销魂蚀骨。 越吻越深、越吻越用力,屈柏远抱着他的腰把他压在办公桌上,已经有反应的地方抵着他的小腹。呼吸缠绕,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红茶味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来。 林笙闻到他的味道,抬手抵住他的胸口,退开了一点,喘息片刻说:“如果我不能回应你的信息素,你会不爱我吗?” “没有关系,” 屈柏远说,“我知道你的腺体出了一点小问题,我不在乎。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做不做爱都可以。” “做……” 林笙愣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有味道了你就不想跟我做了吗?” 他的右手顺着屈柏远的胸口滑下去,划过腹部,划过金属皮带扣,停在一个滚烫的位置,隔着布料轻轻按了一下,“都这样了,还是没感觉?” 屈柏远握住他扰人的手,在他被吻得鲜红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我对你永远都很有感觉,我只是怕你不舒服。” 林笙觉得他只是在说话哄自己。他买了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奶味信息素香水,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味道。 今天出门的时候选了一瓶他觉得最接近的,喷了一点点,又觉得到底不是真的,就放下了。他愿意相信屈柏远,他愿意再主动一点,再努力一点,再轻佻一点。 但现在他委屈起来,把头埋在屈柏远胸口,“没有味道的 Omega 在你们 Alpha 看来是不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了?” “怎么会呢?” 屈柏远用手抬起他的下巴,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要你想得快疯了,我只是不想你难受。我希望你也能在那件事情上感到快乐,而不是只为了奉献给我。”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感觉不到快乐?” 林笙眉毛挑起来,“我只是信息素没有味道了。理论上来讲,我这种无味的信息素,在浓度非常高的时候,也能被感觉到,不过我没试过。” 屈柏远呼吸顿了几秒钟,好像弄清楚了这件事的关键,“你只是,信息素没有味道吗?我以为你是腺体萎缩。” 林笙瞪大眼睛,“为什么你会这么以为?” 屈柏远回忆了一下晏乐言的原话,晏乐言说林笙腺体坏了,信息素没有了。他关心则乱,自动理解成了腺体萎缩。 “我听晏乐言说你腺体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就以为是……” 林笙鼓起脸,皱眉说:“这就是你那天晚上不和我睡的原因?” 屈柏远也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你那天早上不告而别的原因?” “你好烦啊,” 林笙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滚来滚去,“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嗯,” 屈柏远叹气,“看来我们错过了一个浪漫的夜晚。” 林笙小声嘀咕,“还错过了温泉。” 屈柏远把他搂紧一点,脸放在他头顶,贴着他柔软的、带着淡淡奶味的头发,“不用喷香水,我就爱你本来的样子。我要把错过的都补给你,温泉、做爱、分开的十年,我用下半生全部补给你,好不好?” 林笙笑出一点泪花,眼睛里盛满星光,带着祈求和期盼,轻声说:“屈总,不如我们跳过吃饭逛街看电影的恋爱环节吧。” 第36章 是真的,你摸一下。 林笙开着从晏乐言那里借来的车,在晚高峰的车流里走走停停。他们刚才在办公室里抱得稍微久了一点,以至于刚出门就遇到了最堵的时候。 -- 第61页 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还腾出一只手握着屈柏远的手。 他们从刚才开始就一定要身体的某个地方挨在一起,分开一秒钟都舍不得。 屈柏远知道林笙腺体的情况,也不再刻意压抑信息素,车里全是红茶的味道。 “你看着我干什么?” 林笙边踩刹车边转头问屈柏远,因为他感觉到屈柏远的视线一直粘在他脸上。 屈柏远放松地靠着座椅,眼睛还是不舍得移开,“我就想看你,看不够。” “我跟十年前很不一样了吧?老了不少。” 屈柏远在心里说,十年间的每一天我都能看见你,如果你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他摩挲林笙带着薄茧的手,摇摇头,“你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样子。” 林笙眼睛笑成弯月,“其实最近几年,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每次见到都觉得你不一样了,但是看到你本人,又觉得你一点儿都没变。” 他说起这个心里有点难受。脱瘾治疗的最初几年是生理反应最大的,持续不断地吃药、监测、调整,忍耐戒断反应,忍受脱瘾药带给他的幻觉、失眠、长期头痛。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完成学业。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很想给屈柏远打电话,听一听他的声音。但是他一想到屈柏远哭的样子就没有勇气拨通那个号码。当初决然离开的人是他自己,他怎么能这么懦弱。 等到后期,脱瘾治疗差不多结束了,但幻觉和抑郁的后遗症还折磨着他。那段时间身体激素很不稳定,每天情绪都非常糟糕,常常在夜里大哭。有一个晚上他彻夜失眠,在黑暗中看到一个漂浮的身体,支离破碎地将他包围。那里飘着一只手,这里飘着一张脸,血肉模糊,面目狰狞。 他终于崩溃了,哭着给屈柏远打电话,但电话那头只有号码为空号的提示音。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试图联系过屈柏远。 他觉得他应该健健康康、完完整整地走到屈柏远身边,就像他曾经承诺过的那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到 C 市,幸好屈柏远还喜欢他,他想,没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事,以前吃的苦都值了。 车流终于松动,他放开屈柏远的手,轻踩油门往前走。 屈柏远现在表面上还是徐闻的未婚夫,不好在外面太过招摇,林笙订了一家位置隐秘的私房菜。路上太堵,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停好车,服务员引着他们往里走。店里都是日式包厢,很安静。快到的时候,旁边包厢的推拉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出来个人,不小心撞了屈柏远一下。 “不好意思。” 那人带着点酒气,微微躬身道歉。 屈柏远没注意那人长相,牵着林笙的手往前走,随口说了声没关系。 到了包厢坐下,林笙说他去洗手,屈柏远终于有时间把手机拿出来,将相册里的照片都删了。 他把这十年间所有的照片都存在云盘里,有一部分在手机上,时不时会拿出来看一眼。现在林笙回到他身边了,应该把照片全部都处理了才安全。可那些照片记录了林笙这十年的生活,他舍不得彻底删掉,他把它们全部存在云盘里的一个隐藏文件夹。 确认了蛛丝马迹已经清理干净,才坦坦荡荡地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林笙回来坐下,两人面对面半晌没说话,光是看着对方傻笑都能看半天。 刚在办公室的时候,屈柏远被林笙撩得差点没忍住就在办公桌上把人办了,现在又不着急了,慢慢地吃着饭,聊着天。就好像林笙只是去出了个远门,这会儿回来了,两个人很自然地出来吃个饭。 屈柏远陪着他喝了一点酒,果酒度数不高,入口回甜,却让人有些上头。代驾送他们回家的路上,两人就在后座沉默地接吻。 屈柏远第一次到林笙现在的住处,关上门就把头埋在林笙颈间,像以前一样轻轻舔他的后颈,边舔边问:“有感觉吗?” 林笙被舔得有点痒,笑着躲了躲,“还没洗澡。” “我等不及了,” 屈柏远叼着他后颈的肉,把他按在门上,“我一步都不想走了,就在这里。” 林笙没怎么认真反抗地让他把手伸进上衣,那只手顺着侧腰摸上去,一根一根数着肋骨,最后停在了胸口的旧伤疤处。 温热干燥的手指反复抚摸那道疤痕,问他:“痛不痛?” “早就不痛了。” 林笙转过身,面对面抱着屈柏远,小心翼翼地说:“当时我让你那么难过,谢谢你到现在还这样喜欢我。” 他自己心里其实知道,屈柏远用麻醉剂把他带回家锁起来的那段时间,他是恨过屈柏远的。所以那一刀把自己捅个半死,多少带着复仇的快感。 并不是没有更温和一点的办法,但他就是要让屈柏远狠狠地痛一下。还有一个更自私的想法,就是如果用那种方式离开,屈柏远就会一辈子都会忘不了他。就算将来不能重归旧好,他也是屈柏远心里永远的意难平。 他知道自己也并不高尚,所以没资格怪屈柏远做得疯狂。 屈柏远没有说话,只是吻他。 Alpha 信息素铺天盖地,屈柏远就好像在赌气似的,丝毫不压抑自己,放出醇厚得几乎苦涩的气息,想要挑逗那沉睡的腺体。 林笙没有办法回应他的信息素,但光闻着味道都知道他的 Alpha 有多情难自控。一边回吻屈柏远,一边慢慢地拉着他往浴室走,衣服、裤子、袜子、鞋子落了一地。 -- 第62页 本来就不大的房子,浴室更是小得可怜,摆什么姿势都好像不太方便。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浑身湿漉漉地粘在一起,都忍得有些心慌意乱。 林笙咬他的下唇,喘息着说:“去床上。” 屈柏远扯下浴巾胡乱披在他身上,就把人抱起来,几步跨进卧室。 被扔在床上的林笙,在他压上来的时候,突然巧妙地翻了个身,把屈柏远按在下面。 “这次让我主导。” 林笙眼睛亮晶晶的,对着屈柏远坏笑了一下。 “主导什…… 唔……” 屈柏远在他埋下头的时候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在他们两个最腻的时候,林笙都没有真的为他做过这件事。 屈柏远看着他颤抖的睫毛和因为忍耐而发红的眼尾,心疼得一塌糊涂。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傻瓜 Omega 是在讨好自己,是在使出浑身解数弥补信息素无法交融的缺憾。 他用力把林笙拉起来,难受得眼眶发酸,把人紧紧地抱着,小声说:“不用这样,林甜甜。” 很多年没有这样叫过他了,屈柏远感觉到林笙的身体绷紧了一瞬,然后就听到他在小声地、忍耐不住地啜泣。 “怎么了?别哭。” 屈柏远慌了,他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抬手想捧起林笙的脸。 恢复了体能的林甜甜,想把谁锁死在下面的时候,是不会被人轻易挣脱开的,至少屈柏远没有这个技巧。林笙用力地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肩膀里,觉得自己是年纪越大越丢人了,做个爱都能哭出来。 “别动,你让我哭一会儿,” 林笙说,“就哭一小会儿。” 屈柏远不动了,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哄孩子似的拍他的背,侧头在他耳朵上轻浅地吮吸。 他说他只是哭一小会儿,到底还是从开始哭到了结束,只不过那哭声渐渐变了味儿,夹杂着欢愉,和无法忍耐的渴望。 在某一个时刻屈柏远真的感觉到了他的信息素,没有味道,但是很熟悉地、很契合地跟自己的信息素交缠在一起。他们好像在大海中寻找一滴特别的水,那滴水就是他们最契合最深入的位置。很难找,抓不住、飘忽不定,但某一个时刻它自己会出现。 感觉到那特别的水滴渐渐汇成了潺潺的涌泉,将自己包围,屈柏远知道时机到了,他用犬齿轻轻咬住林笙后颈的皮肤,问他:“可以吗?” 林笙把头埋得更低,后颈拱起,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信息素猛烈地灌入腺体,林笙有几秒钟失了神,无法呼吸、喘不过气,无意识地发出低低的叫声,又软又绵长。 失神的瞬间过去,才缓慢感觉到屈柏远的信息素在身体里游走,顺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没有味道的 Omega 被标记了领地,呼吸都是茶香。 第二天清晨,林笙在满屋子的红茶味道里醒来,屈柏远跟他额头抵着额头,正含笑看着他。 “早安,林甜甜。” “早安,屈柏远,” 林笙在他唇上亲了亲,伸手抱住他,“你是真的吗?我好害怕你是幻觉。” 屈柏远拉着他的手往下,“是真的,你摸一下。” …… 晨间运动之后,两人抱了一会儿,林笙吻了吻他的脸:“再睡会儿吧,我去给你做早餐。” 他掀开被子,光脚走到衣柜旁随便拿了一件外套披上,出去了。 屈柏远闭着眼睛感觉空气里若有似无的 Omega 信息素,幸福得有些不真实。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手机震动起来,他摸过来看一眼,是个陌生来电。 不想接,又把手机放回去。来电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过了几秒钟又震动起来。 他叹口气,懒懒地按了接听,“哪位?”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屈总,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熟悉的声音让他立刻清醒过来,“杜响?” 杜响是从前在 A 市帮他拍林笙时间最长的一个人,一直拍到林笙回 C 市。合作一直很愉快,但这时屈柏远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你有什么事?” 杜响不紧不慢地说:“我呢,为了帮你拍你的情人,报社的工作都辞了。现在你说不用我就不用我,我没地方吃饭啊。” 屈柏远冷冷道:“我给你的钱已经够你在报社工作五十年了。” 杜响撕掉平时在屈柏远面前唯唯诺诺的伪装,亮出了蓄谋已久的獠牙,“昨天呢,我凑巧碰到你的小情人和你在一起,职业病犯了,拍了几张照片,屈总要不要看看?” 屈柏远马上知道他想干什么,“你勒索我?” “没想到啊,屈总订婚的消息才公布不久,这么快又把梦中情人搞到手了,左拥右抱的滋味爽不爽啊?” 他说爽字的时候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屈柏远仰面躺在枕头上,抬手扶额心,“你要多少?” 杜响说了个数字,这个天文数字让屈柏远顿了一下,“你在做梦。” 杜响依旧笑嘻嘻地、不紧不慢地说:“那些照片我全部都有备份呢,一天发一张都够发好几年的。屈总眼光挺好,人那么漂亮,我帮你把他捧成网红,不用谢我。” 第37章 抉择 当初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屈柏远就知道可能会有风险,但他无法忍受不能确认林笙生活状态的感觉,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 第63页 他在选人之前都会先做一个彻底的背景调查,选择各方面都尽量可靠的人。 之前的几个人在背景上都多少有些瑕疵,特别是还有一个赌钱输光了积蓄的路野,但屈柏远自己有一套看人的程式,一直都没有出过问题。没想到在这个背景十分简单明了、完美的老实人杜响身上翻了车。 短暂的震惊之后,他很快冷静下来。 杜响从前在一家本地报社工作,家里有一个女儿,妻子是小学语文老师。这个人的家庭背景和谨小慎微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敢直接威胁勒索牧银集团总裁的人。 一个普通人,要那么大一笔钱,光是洗干净拿出来用都很困难。他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这件事只是他一个人策划的,还是背后有一个团队? 电话那头的杜响还等着屈柏远的答案,电光火石间,屈柏远已经梳理出了十几条疑点,卧室门轻响了一下,他把电话挂了。 林笙推开门走过来,隔着被子抱住他,“我给你做了沙拉和三明治。你是要现在吃还是等一下再吃?” 屈柏远压下心里的不安,抬头吻了吻他,哑着嗓子说:“我刚才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林笙的眼睛里有隐藏不住的笑意,整个人都散发着快乐,“不跟你闹了,我十点钟还要去拳馆,徐闻找我上格斗课,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 公司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晚些时候来找你,好不好?” “好。” 林笙又吻了他一下,“那你起床吧,我先去换衣服。” 屈柏远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用被子把他裹住,翻了个身把他压在下面。 林笙大笑起来,挣扎道:“干什么?我今天不行了,真的没力气了,你让我存点体力吧,不然徐闻都能把我打倒了。” “抱一下。” 屈柏远语气很轻,听起来心事重重,林笙不动了,“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太想你了,”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又隔了很久才说:“你以后还会离开我吗?” 屈柏远在生意上杀伐决断,哪怕做了错误的决策也能迅速割肉止损从不拖泥带水。他给自己设置了精确的风险控制点,从而确保一切损失都是可控的。 但林笙的事情不行,他不接受一点意外。 林笙回答得很干脆,“当然不会了!” “如果是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呢?” “很过分的事情…… 是指你会爱上别人吗?” “不会,” 屈柏远立刻道,“绝不可能。” 林笙笑起来,“那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很过分的了。” 屈柏远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要记住你说的话,不能骗我。” 他这样说,让林笙想起他们在医科大学的宿舍里,他决定跟屈柏远告别的那一天,屈柏远指责他的承诺都是骗人的。 原先计划的和平分手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相互折磨,最后血淋淋地收场。 屈柏远很没有安全感,这在十年前他就知道了,他的 Alpha 是一个必须事事都在掌控中的人。或许童年遭遇母亲的背叛,让他习惯性地怀疑一切。 林笙把手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回抱着他轻声说:“如果十年前我选择留下来,而不是离开你去接受治疗,可能我们现在已经无法继续相爱了。这十年间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人,没有跟任何人有过暧昧关系,我每天都有想你。你可以信任我吗?” 屈柏远贴着林笙的脸,沉默了很久才说:“好。” 一起吃过早餐,屈柏远让司机来接他回了公司,林笙把车开到晏乐言家车库,把车钥匙还给晏乐言。 晏乐言鼻子灵,闻到林笙身上的红茶味道,调侃他:“跟你们家屈总和好啦?” “嗯!” 林笙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在一起了!” 晏乐言哈哈大笑,“那必须要举办一个婚礼庆祝一下了。” 林笙还没来得及琢磨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现在屈柏远不是还跟徐闻有婚约吗?等他们的‘分手’了我就去求婚!” 晏乐言摇摇头,“不愧是你啊,林甜甜,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打直球。” “那不然呢?” 林笙摊了摊手,“我们都已经浪费十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我必须争分夺秒地跟屈柏远搞在一起。” 晏乐言白了他一眼,“你早说你还喜欢他,还有徐闻什么事,你病一好就回来结婚,现在孩子都该满月了。” “我那个时候还不敢确定屈柏远还喜欢我。” “你问我啊!” 晏乐言简直痛心疾首,“那家伙有段时间没事就跑到我们家来找我老公说你的事儿,你不知道我好想告诉你!都快憋出内伤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说啊?” 晏乐言叹气,“当年你们闹成那样儿,我敢说么?” 林笙不说话了,把手揣进衣兜里,撇撇嘴,“你也觉得我那个时候做得太过了吧?” “倒也…… 不是,毕竟屈柏远能把你关起来也不是正常人做的事儿,只不过真的把我吓惨了,所以我这么些年也不敢在你面前说他的事情。” 林笙眼眶有点红,“那个时候太年轻了,如果是现在我大概不会那么做。” 晏乐言拍拍他的背,“现在这样也是最好的结果。” -- 第64页 林笙还了车,晏乐言又开着这辆车把他送到 imy 商业中心,路上晏乐言问他为什么会给徐闻上课。 林笙就把之前怎么跟徐闻认识的事情说了,晏乐言听了大呼有趣:“看来徐闻也是个奇人。” 为了见一见这位奇人,晏乐言跟着林笙一起去了搏击馆。 徐闻见到晏乐言很高兴,他问林笙带朋友来见他是不是就表示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林笙对这小孩儿寻求认同感的心态十分不屑,“我睡都跟你睡过了,还不是自己人?” 徐闻嘿嘿嘿地笑,林笙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径自到更衣室去换衣服去了。 徐闻来得早,已经把衣服换好了,就站在拳台边上跟晏乐言聊天。 晏乐言抄着手问他:“你什么时候跟屈柏远取消婚约,我好把林甜甜嫁出去了。” “林甜甜是谁?” 晏乐言下巴指了指更衣室的方向,“就你教练,林笙。” “他叫甜甜啊?” 徐闻瞪大了眼睛,“倒也不违和,反差也是一种萌。” 晏乐言慈爱地摸了一把他的狗头,“你只是还没见过他甜的时候。” 徐闻有点好奇,无法想象这样一个 A 得不像 Omega 的人是怎么个甜法,“那他甜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问你未婚夫去啊。” 徐闻的反射弧这才处理完刚才那条信息,惊讶道:“他们在一起了?” “是啊,你这个做徒弟的看着办吧。” “哎呀,这个事情,” 徐闻为难地挠挠头,“这个事情是我哥和我爸安排的,说要等到什么能源新政出来了,才可以取消婚约。” 晏乐言就问他,“那个倒霉新政什么时候出啊?” “不知道,” 徐闻说:“我回头问问我哥。” 两人没说几句话,林笙就换好衣服出来了。晏乐言从小对这项运动就没兴趣,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跟林笙打了招呼先走了。 徐闻显得十分兴奋,在上课的时候一直没认真学,光顾着问东问西,要林笙讲讲他是怎么把屈柏远搞定的。 林笙指了指墙上的钟,“徐二少爷,你这一节课五百,就用来聊天了?” “那个不重要,” 徐闻挥挥手,“重要的是你和屈柏远没有信息素方面的问题吗?” 知道他又在想那个画家的事,虽然劝过他,但求而不得更让人念念不忘,林笙很理解,“我跟屈柏远的事很复杂,真的没有参考价值。如果你实在是不甘心就去找他,反正你还年轻,还有时间试错。” 林笙拿起拳靶示意他练习侧踢,一边纠正他的动作一边听他抱怨纪臣安如何对他不好,一节课又当格斗教练又当恋爱顾问,上完课下来很有一种亏大了的感觉。 下了拳台就把手机拿起来看,屈柏远还没有联系他,大概还在忙。他在通讯录里找到屈柏远的电话号码,加了标星收藏。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想打个电话过去,但又怕打搅到对方。 刚刚分开几个小时就很想他。 算了,还是不要太腻了。林笙把手机放下,盘腿坐在地上帮徐闻拆他手上的搏击绷带。 被想念的 Alpha 现在正在办公室里,召集了几个心腹开会。 杜响开口要八千万,而且要求全部兑换成比特币,分成二十笔,在一个月之内给他。 首先不能用牧银集团的资金去解决这件事,而屈柏远自己又没有那么多马上可以变现的资产。就算有也不可能满足杜响,这个口子一旦打开,就是一个无底洞。 “宋珂,你去查一下杜响最近的活动轨迹,他接触了什么人、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注意悄悄的,不要打草惊蛇。” 宋珂应道:“好,要不要跟徐昕打个招呼?如果杜响狗急跳墙公开照片,咱们也好想个对策。” 屈柏远没有说话,宋珂继续道:“好在林笙不是公众人物,不知道那个照片拍没拍到他的正脸,这段时间让他出门戴个口罩。” 宋珂他们都不知道这些年屈柏远雇人拍林笙的事,以为杜响只是拍到了屈柏远和林笙约会的照片,还不知道杜响手上捏了更大的炸弹,这根本就不是闹出一点花边新闻的事。 杜响扬言要公开的照片,是屈柏远侵犯个人隐私的证据,这件事情一旦曝光,林笙作为受害人必然会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 屈柏远这些年行事并不低调,在错综复杂的商业关系里也得罪过不少人,很多人就等着他出点什么坏消息,好落井下石。若是漩涡中心只有屈柏远一人,他并不会有任何犹豫就会做出反击,但林笙也牵扯其中,甚至处在比他更危险的位置。 信息素成瘾症患者、被偷拍的受害人、插足两大商业巨头联姻的第三者,这些标签一旦被媒体贴在林笙身上,舆论将会把他如何抹黑都是无法控制的。 一边是担心林笙知道真相会生他的气,一边是担心事情曝光会对林笙造成伤害,屈柏远从商这么多年第一次陷入如此左右为难的境地。深思熟虑了一整个上午,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林笙的念头渐渐占了上风。 第38章 不要企图蒙混过关 作者有话说:徐闻:你们看这个作者好可怜,海星比收藏少辣么多。 二师叔:呜呜呜呜,求一波海星。 o(╥﹏╥)o 林笙到中午也没有等到屈柏远的电话,只好自己先回了家。 -- 第65页 到了晚上,屈柏远才一身疲惫地回来。他提了一个行李箱,像是准备搬过来长住的样子。 林笙在本来就很小的衣柜里给他腾了一半的位置出来,看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一件挂好,就问他,“你现在就和我住在一起吗?会不会被拍到啊?你爸知道了吗?” 屈柏远埋头整理衣服,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爸知道,他叫我过一阵子带你去见他。” “哦。” 想到要见家长,林笙顿时有点紧张,没有注意到屈柏远状态不大对劲。 夜里他们做的时候林笙才察觉出屈柏远有些不同,他很少这样沉默而激烈。 屈柏远是很喜欢在床上讲情话的人,有时候心情好也会说一些 Dirty talk,比如让林笙详细描述他们正在做的事,或者引导林笙自己说出一些下流话。 但今天屈柏远一言不发,只是很用力、很粗暴,弄得他有点痛。 “你看起来不开心,” 一场情事之后林笙趴在屈柏远汗涔涔的胸口,问他:“遇到什么事了吗?” 屈柏远盯着他的眼睛,凑过来吻他,唇齿缠绵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可能是工作有点累。” 林笙伸出手指顺着他的眉骨描摹,带着一点点苦恼地说:“怎么办啊,我又帮不了你。不想你这么辛苦。” 屈柏远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食指摩挲他戴了十年的戒指,心里乱七八糟的,有一种想发疯的感觉。 想把林笙吃进肚子里,或者两个人都敲碎了扔进熔炉里,塑成一个人,让他们再也分不开。 林笙还在小心地哄他,伸出红红的舌尖一点一点地舔他的唇,舔他的鼻尖,小猫似的。屈柏远心里难受得要裂开,把人按在床上又做了一次。 他在林笙身体里的时候,反复要求林笙发誓永远陪着他,永远爱他,无论他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都不许离开他。 情迷意乱中,林笙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屈柏远说什么都应,屈柏远要什么都给,却还是觉得不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让他的 Alpha 开心起来。 到了后半夜,林笙累得不行,倦得连浴室都没去就睡了。 屈柏远把台灯开到最亮,直直地照着他的脸,就这样仔细看他的睡颜。林笙被这强光刺得眉毛皱起来,想藏进被子里,屈柏远捧着他的脸不让他躲开。 实在是困得狠了,这样照了一会儿竟然也睡着了。 屈柏远关掉台灯,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他先回了宋珂的电话,那边竟也还没睡,马上就接了起来。 “老大!” 宋珂语速很急地说:“你终于回我电话了,杜响手上有林笙的照片,你知道吗?” 屈柏远心往下沉,“你怎么知道的?他发出来了?” 宋珂懊恼道:“嗯。我今天让小吴去杜响家附近打听消息,他碰到杜响了。可能…… 杜响是在向我们发出警告。” 小吴是宋珂的助手,年轻气盛,正好碰到杜响本人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趁机把人给抓住,结果没想到杜响太能跑了,追了两条街都没追上。 然后过了两个小时,一个叫 “不曾离开过” 的 ID 在微博上圈了牧银集团的官方号。微博的内容是六张林笙不同时期的照片,和三张林笙跟屈柏远的牵手照,什么都没写。 照片是挑了角度的,没有林笙的正脸,但是照片上的屈柏远很容易认出来。 这天恰好是周末,公司的微博运营没有上班,过了很久才看到这条消息,所幸对方用的新账号没有什么影响力,发现的时候只有很少人看到。 之后他们联系了微博平台删贴封号,宋珂就马不停蹄给屈柏远打电话。结果屈总手机没人接,打家里的电话是屈睿识接的,只说屈柏远不在。 宋珂看到林笙的照片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些照片显然不是一个时期的,看背景像是在学校,角度也不像是正常拍摄,他第一反应是林笙被人给盯上了。 屈柏远轻轻起身下床,拎起地上的裤子穿上,走到了阳台,才跟宋珂说:“林笙的照片是我以前让他去拍的。” “啊?” 宋珂搞不清楚状况了,“什么意思?” 屈柏远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对面高楼顶端闪烁的红色灯光,把他怎么找人拍了林笙十年照片的事情告诉了宋珂。 电话那边啊了几声,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这样就有点不好办了,跟踪和偷拍,这个,这个……” 他 “这个” 了半天没有说出来,他想说这个要是爆出来,就算是丑闻了,对屈柏远很不利。 “你们今天查到什么没有?” “查到了,” 宋珂办事效率很高,一个下午就摸清楚了杜响的近况,“他老婆两个月前跟他离了婚,据说是勾搭上了一个很有钱的学生家长,女儿也跟着前妻走了。这个月初,他想回报社工作,但是报社那边拒绝了他。” “回报社工作?” 屈柏远道,“我之前几年断断续续给了他五百多万,他为什么要回报社工作?” “听说他参加了一个什么非法集资,被骗了很多钱。那个案子我问了经侦的兄弟,说是嫌犯已经落网,但是赃款全部都挥霍了,钱恐怕要不回来。” 屈柏远嗤了一声,“所以就回头找我麻烦?他有同伙吗?” -- 第66页 “还在查。” “可能天亮之后他会联系我,星期一先准备四百万稳住他,剩下的我再拖一拖。” “真给啊?” 宋珂觉得很不值。 “嗯,” 屈柏远不想冒失去林笙的风险,“你现在就帮我搞清楚两件事。一,杜响有没有同伙,二,杜响现在躲在哪里。” 然后他再想办法让杜响永远闭嘴,脑子里突然生出这个念头让他胸口空荡荡的,心脏在空旷的胸腔里跳得震耳欲聋,甚至有些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宋珂说好,然后提醒了一句,“老爷子那边可能已经知道了。” “嗯。” 屈柏远挂了电话,转身就看到林笙披着他的外套,正倚靠在阳台门边上看他。他吃了一惊,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就像一声巨响。 林笙面无表情地看他躬身把手机捡起来,问他:“不冷吗?衣服也不穿就跑到阳台上。” 他伸手拉起屈柏远的手,把人拉进客厅,又顺手把阳台门拉上,挡住了往屋里灌的夜风。 一把将人推到沙发上坐下,林笙居高临下地问:“说吧,发生什么事了?杜响是谁?” 他推屈柏远的时候,披在肩膀上的外套滑落了。屈柏远捡起来,又给他披上,但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虚得很明显。 林笙下半身只穿了一条白色的四角短裤,绷得紧致的腰臀线条明显。屈柏远目光落在短裤中央,又顺着短裤看上去,宽大的外套下面若隐若现的皮肤,在夜色里宛若白玉。 屈柏远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抱住林笙的腰,慢慢把唇贴上被短裤包裹着的、隆起的地方。 温热潮湿的感觉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林笙差点站不稳,但还是还是伸手把屈柏远推开了一点,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仰起头,语气平淡地说:“不要企图蒙混过关。” 第39章 等老公回来 作者有话说:屈柏远:你叫我爸叔叔?(气哭) 林笙借着外面街灯透进来的光,看到屈柏远眼睛红红的,嘴巴微微张开,呼吸急促,被捏住的下巴有些发抖。 是害怕被遗弃的小动物才有的样子。 眼前的人跟十年前目睹他自杀而泪流满面的少年重合,林笙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揪了一把。 他蹲下来,比坐着的人稍微低一点,自下而上地看着那双带着祈求的眼睛,轻声道:“到底怎么了?” 屈柏远的眼神有些飘忽,先是看了看在黑暗中发出轻微声响的冰箱,又看了看阳台的玻璃门,最后垂下眼睛,不敢看林笙的脸。 林笙又把身子放得更低了一些,他席地而坐,把头搁在屈柏远膝盖上,强迫屈柏远和他对视,撒娇似的轻轻叫了声:“老公。” 他从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这样叫过屈柏远,从前他都是完整地喊名字,现在经常叫屈总,就是没有正经地叫过老公。 屈柏远伸手拨弄他落在额前的碎发,声音暗哑地问:“你刚才听到多少?” “星期一先准备四百万稳住他,剩下的我再拖一拖。” 林笙重复了一遍屈柏远的话,然后问:“你被人威胁了?” 他看到屈柏远好像松了一口气,隐约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屈柏远的手指一下一下穿过他的头发,指腹轻轻摩挲他的头皮,眼神没有对焦,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 林笙没有催他,在他膝头安静地趴着。 这是在他们十几岁的时候不会发生的场景,那个时候的两人没有秘密、无话不说、不分彼此。 林笙想回到那个时候,很想。 虽然已是三月末,夜里还是有些凉。林笙打了个喷嚏,屈柏远立刻帮他把衣服裹紧了些,“去睡了吧,别感冒了。” “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他直起身子,握住屈柏远的手,感觉到屈柏远手上竟然出了一层薄汗,触感潮湿。 屈柏远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他拉起来,然后将他整个人腾空抱起,一路抱进卧室,放到床上。 “睡吧,” 屈柏远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没事,我会解决好的,别担心。” 林笙深吸一口气,心里堵得不行。他刚刚觉得分开的十年没有在他们之间造成太大的障碍,一切都在慢慢回到原来的感觉,但现实马上就告诉他不可能回到过去。 屈柏远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麻烦,不是学生时代那么无忧无虑,可以一切都围着他转了,而他也不会再像生病的时候那么依赖屈柏远,两个人之间显而易见有了距离。 林笙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屈柏远工作上的事情,告诉他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他既不懂,又没有能力帮忙,但屈柏远的躲闪就像一根软刺扎在他心上,提醒他他们之间的隔阂。 他侧身躺着,背对着屈柏远,赌气似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林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屈柏远的枕头上,而屈柏远已经不在床上了。 睁开眼睛仔细听家里的动静,浴室里没人,客厅也没人,屈柏远已经走了。林笙把脸埋在枕头里,深呼吸,红茶的味道充满了鼻腔,腺体没有感觉,但心里又酸又胀。 他掀开被子爬下床,把头天晚上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进洗衣机,路过餐厅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盘用黄油和芝士煎过的土司、一颗太阳蛋,一杯红茶拿铁。 -- 第67页 屈柏远总是能把太阳蛋煎成非常完美的同心圆,林笙不禁翘了翘嘴角。 杯子下面压了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着:“等老公回来。” 林笙小声嘀咕了一句:“幼不幼稚。” 到底还是被一顿早餐给哄好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屈柏远天天给他做饭,那个时候他却一心想要逃开。等到他自己学会在厨房鼓捣点东西了,才知道像屈柏远那样每顿饭不重样的做菜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每周日上午,是和楚梁约好的格斗练习时间,但以前屈柏远明确表示过不喜欢他和别的 Alpha 有肢体接触,他不太确定现在的屈柏远是否仍然介意。 可现在大家都是三十岁的人了,难道这点信任都不能给彼此吗? 但这个早上他没能去拳馆,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他了。 首先是接到顾小朵的电话,让他马上回一趟公司,他以为是实验室有什么事情,结果到了公司,顾小朵又让他到董事长办公室去等着。 林笙一头雾水地坐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仔细梳理了最近有什么事情值得董事长在礼拜天亲自找他,唯一可能的就是上上个礼拜和屈柏远一起到制药基地出差。 不过出差都回来一周了,该汇报的事情早就汇报了,而且新药项目进展顺利,听说马上就要签合约了,后面的事跟他这个研发人员关系也不是很大。 正在胡思乱想,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了。林笙站起来,刚想说董事长好,就看到进来的人不是费宇集团的董事长,而是…… 屈柏远的父亲! 他没见过屈睿识本人,但在新闻上看到过。当年那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新闻铺天盖地,想不看到都不行。更何况那个时候他想了解屈柏远的近况,随时都在网上搜索屈家的消息。 屈睿识看起来比照片上老一些,但精神矍铄,花白的头发从额前往后梳得很整齐。身上看得出来有些轻微发福,不过在这个年龄的男性 Alpha 里面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林笙,” 屈睿识笑了一下,说:“坐。” 屈睿识自然得就像是在自己的办公室,林笙却感到很紧张。 他发觉自己脸很烫,大概是已经通红了。 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叫什么。叫屈总感觉是在叫屈柏远,叫屈叔叔又好像显得太亲密了,半天没叫出来。 好在屈睿识并不在意,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又向他招了招手,“坐下说。我是屈柏远的父亲,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叫我叔叔就好了。” “嗯,” 林笙这才坐下,在膝盖上擦了擦掌心的汗,乖巧地喊了声:“屈叔叔。” 尽管屈睿识已经多年不再担任集团高层,但仍旧给人非常强烈的压迫感。坐下闲聊了几句,林笙才慢慢放松下来。 “成瘾症已经彻底治好了吗?” 屈睿识突然这样问。 林笙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马上又飙升,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脸和脖子一定红得要滴血。 “啊……” 他机械地点点头,声音很小地回答:“嗯,已经治好了。” 虽然在外面可以和人毫不避讳地谈自己的病,但和屈柏远的父亲说起这个还是非常不自在。 屈睿识这样问,也就是知道他成瘾症的对象是屈柏远,知道屈柏远标记过他,知道他和屈柏远做过什么。 对了,还知道屈柏远现在搬到自己家住了。 林笙在心里惨叫,完了完了,早恋、婚前性行为、未婚同居…… 这是来秋后算账来了。 第40章 惩罚 Alpha 的一百种方法 作者有话说:惩罚 Alpha 的一百种方法,如果一个方法写一章,我还能写一百章……(bushi) 屈睿识的视线落在林笙紧紧交握的双手上,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和不自然,语气和蔼地说:“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以后让屈柏远慢慢补偿你。” 林笙听到他这样说,心里蓦地一悸,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屈睿识眼睛里带有明显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又平静,仿佛刚刚那种压迫感突然消失了。 林笙受到他的感染,放松下来,轻声道:“他这些年也不好过的。” “你会骑自行车吗?” 话题跳跃得有点快,林笙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这样问,就先下意识地回答:“会骑。” “屈柏远小时候学骑自行车学了很久,” 屈睿识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他觉得自行车那种一前一后两个轮子的构造很不安全,都过了八岁了,还不肯拆掉辅助轮。后来我悄悄把辅助轮给他拆了,骗他说装了隐形的,只有检测到他快要摔倒的时候才会起作用。” 林笙想象八岁的屈柏远笨拙地坐在自行车上歪歪扭扭往前骑,也不禁笑了起来,“那他信了吗?” “信了,骑了有大半年没摔过。” “后来摔了?” 林笙眼睛睁大一点,有些幸灾乐祸的好奇。 屈睿识叹了一口气,“后来有一天他在院子里骑车,他妈妈出门看到了,就告诉他隐形辅助轮是骗他的,是不存在的东西。” 林笙收敛了笑意,心提起来,隐约猜到后来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就听到屈睿识继续说:“那天他把膝盖摔破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骑过自行车,他妈妈也没有再回来过。” 屈睿识说完还是笑着的,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向下弯,跟屈柏远很像。 -- 第68页 林笙垂下眼,这件事他没有听屈柏远提起过,但是屈柏远的妈妈在他九岁的时候离开了,他是知道的。想起头一天晚上屈柏远不安的样子,他开口问道:“您是想说什么?” 屈睿识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十指交叉,接着刚才的话说:“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很没有安全感,这也怪我。他小时候我和他妈妈都很忙,很少有时间陪他,早早地就把他送到寄宿学校了。其实他很不适应,跟我哭过很多回,但那时我还在事业起步期,根本没有精力管他。童年的孤独和被忽略,大概就造成了他现在的性格。” 林笙认真看着屈睿识,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 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他想,屈柏远现在有我了,我不会忽略他。 “他现在的性格很好,” 林笙说,“我喜欢现在的他。” “你们分开的那几年,” 屈睿识顿了一下,“我在监狱里,他一个人压力很大,过得很艰难。” “我知道的。” “所以他如果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我希望你能理解,” 屈睿识说到这里,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轻轻往下压的动作,“当然,我不是要求你,我只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说这个话。你可以不理解、不原谅,这是你的权利。” 林笙微微瞪大眼睛,他预感有一个巨大的真相就要在他面前摊开,这件事是跟他有关,而屈柏远不敢告诉他,但又严重到屈睿识觉得他必须知道的。 他感到自己的双手有些颤抖,深呼吸了几下,问道:“他做了什么?” 屈睿识眉头皱起来,嘴巴抿成一条线,似乎在斟酌怎么跟他开口,最后长叹一口气,“他雇人在你身边……” 林笙见他说了几个字又停下来,不禁催促道:“雇人,在我身边,做什么?” “他很担心你,” 屈睿识换了个说法,“他雇人每天保护你,然后顺便拍一些你的照片传给他。” “照片?” 林笙把这两个字小声重复了一遍,觉得有些魔幻和荒唐,他第一反应是屈柏远为什么不直接联系他,反而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呢? 然后他在心里说,哦,我知道了,我捅了自己一刀,他怕了。 这么想着,心痛的感觉反而胜过了愤怒,怔楞了一会儿,又听到屈睿识说:“他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 林笙从纷乱的思绪里抽回注意力,“什么麻烦?跟照片的事有关吗?” “嗯,” 屈睿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的态度,你的态度决定了他有没有麻烦。” “我?” 其实林笙脑子里还是空白的,没能完全消化这件事,但他本能当然是站在屈柏远那边的,于是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我不怪他。” 屈睿识把屈柏远被杜响勒索的事情说了,然后道:“屈柏远担心你知道会生气,所以想瞒着你,自己把事情解决了,但这件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可以用钱解决的。昨天晚上发出来的照片虽然已经通知平台删掉了,但今天早上有截图通过一些私人渠道在商业圈子里传播开,应当是背后有推手的。” 林笙突然有一股火顺着脊背窜起来,他猛地想站起身,又觉得在屈睿识面前这样有点不太礼貌,只能压着性子道:“屈柏远这个傻瓜,为什么不报警呢?” “他很怕你知道会不高兴,” 屈睿识说,“还有一点,偷拍这件事是违法的,如果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会对集团的声誉产生很不好的影响,他要对股东负责。” 林笙气得眉头皱起来,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声音,“如果我是自愿的就不算偷拍了吧?我知道他雇人拍我,并且我愿意让他拍,谁还能拿这件事做文章呢?” 屈睿识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是一个彻底放松下来的姿势。他对林笙微笑,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应该马上报警,” 林笙拿起手机,“我给屈柏远打电话。” “等等,” 屈睿识摆摆手,“暂时不报警,我有一个草船借箭的方案,你要不要听一下?” 于是林笙又和屈睿识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听完屈睿识的计划,心里对杜响及其背后那帮人的怒气也消散了一些,甚至隐隐兴奋起来。 两人说完话一起往外走,林笙对屈睿识说:“我觉得这个方案很好,我会全程配合的。” 屈睿识拍拍他的肩膀,“等这件事过去了你跟屈柏远回来住一段时间吧,老家伙一个人在家里很寂寞啊。” 林笙感觉到老人隐藏在宽厚手掌下的慈爱,突然眼眶有些发酸,点了点头道:“好。” 屈睿识把他送到门口,“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跟你们董事长说。” 林笙知道他们要详细商量接下来的安排,便说了声好,走出去帮他把门带上了。 顾小朵还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笑出两个酒窝,拉着他的胳膊问他:“怎么样?” 林笙挑了挑眉,“你又知道什么了?” “嘿嘿,” 顾小朵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搞事情。” 林笙也笑了,点头道:“嗯,搞事情。” 回去的路上他给屈柏远发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我都知道了。” 第二条是,“回家说。” -- 第69页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屈柏远给他回了一个 “好的”。 林笙盯着那两个字,仿佛从汉字笔画里看出了屈柏远的心虚,小声嘀咕了一句,“回家好好收拾你。” 头天夜里没有睡好,林笙回去就补了个眠,一直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屈柏远还没回来,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七点了。 他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他还在上学,每天宿舍、教室、实验室,三点一线。但他不是一个人了,屈柏远陪着他,像是一个幻觉,又是那么的真实有质感,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见。 林笙掀开被子坐起来,曲起一条腿用双手抱着,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他想,屈柏远太狡猾了,竟然雇人拍他,而他什么都没做,到头来就是他忍受的孤独和思念更多。 越想越觉得不划算,必须要狠狠地惩罚一下屈柏远。 怎么惩罚呢? 他往后靠在床头上,伸长了手臂拿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点上,含在嘴里。 烟雾缭绕中他设计了惩罚 Alpha 的一百种方法,每个方法都很有必要在屈柏远身上试一遍。 他想得自己浑身燥热,有一种现在就跑去牧银集团的办公大楼把人给抓回来的冲动。 晚上屈柏远回家的时候他正在洗澡,水声哗啦,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直到浴室的门被人拉开,他才转头看见屈柏远一脸疲惫地靠在门边上。 林笙站在淋浴下,把被水冲湿的头发用手指梳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回来了?” “嗯,” 屈柏远的视线在他线条优美的身体上上下扫了一圈,然后停留在他脸上,“我爸今天找过你了?” “对,” 林笙假装生气,冷淡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看到屈柏远脸色白了白,然后抬手,缓缓地把衬衣扣子自上而下一颗一颗解开。 屈柏远今天穿得很正式,进门的时候把西装外套脱在了沙发上,现在只穿着白衬衣和深灰色的西装裤,脖子上端正地打着一条红黑斜纹领带。 衬衣扣子解开,领带就贴着裸露的胸肌和腹肌。 屈柏远颓废地望着他,想走过去,又不敢。 林笙从淋浴下面赤脚走到屈柏远身边,抬起湿漉漉的手指,从皮带的金属扣开始慢慢往上划,划到他胸口停住。 然后猛地拽住他的领带,把他拖进了浴室。 第41章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水流很快淋湿了屈柏远全身,白衬衣半透明地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男性 Alpha 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 林笙仰起脸看他,被水流冲刷得有些睁不开眼。 屈柏远把水关了,两只手捧起他的脸,帮他把脸上的水抹掉,低头想亲吻他的唇。 林笙躲开了一点,手上还拽着湿透的领带,神情淡漠地说:“谁准你亲我了?” 屈柏远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落在长而细密的睫毛上,掉进眼睛里,又从眼眶流下去,就像眼泪一样。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林笙又把屈柏远扯近了一点,鼻尖碰在一起,呼吸相闻。故意压低的嗓音带了些沙哑,他说:“答对了才可以亲我。” 屈柏远伸手搭在他的腰上,见他没有拒绝,就轻轻地搂着他的背,手掌落在他被水冲得微微发烫的光滑皮肤上。 “我不应该雇人偷拍你。” 屈柏远老老实实说。 “错了。” 林笙皱起眉,上半身往后仰,表达对这个回答的不满。但随着这个动作,他们的下身却靠得更近了。 屈柏远手掌滑到他的臀上,稍稍用了点力把他按向自己,又答:“我昨天晚上不该瞒你。” 林笙感觉到他们都有了反应的地方,气息不稳地说:“还是不对。” “我哪里都错了,” 屈柏远一只手滑到他背心,把他的上半身也按向自己,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脖颈相交,“我什么都做不好,总是害你不开心,给你找麻烦,伤害你。我没有勇气去找你,不敢给你打电话,偷偷做了过分的事,埋下隐患,出了问题还不敢告诉你。我没用、我懦弱,我是个废物,我唯一的优点就是爱你——你可以原谅这个爱你的废物吗?” 林笙没有回答,偏过头,一边啃他的脖子和肩膀,一边解他的领带。 他舔着屈柏远的喉结说:“我不原谅你,我要给你一点惩罚。” 湿透的领带不容易解开,林笙花了一些时间才把它取下来。然后他把屈柏远的手拉开,反过去扭到他身后,用领带打了个松松垮垮的结,警告道:“手上如果松了就自己握紧,要是被我发现领带掉了,我会生气的。” 屈柏远半张着唇喘息,眼睛里带着难以忍耐的灼热,“我想抱着你。” “不可以。” 林笙不为所动,退开一点,满意地看着屈柏远脖子上被自己啃出来的红痕,一些在喉结,一些在锁骨,一些隐藏在了湿透的衬衣里。 屈柏远往后靠在冰冷的瓷砖上,微微仰起头,垂眼看他,“那你要怎么惩罚我?” Omega 不说话,只是顺着他的脖子和胸口一路吻下去,手上灵活地解开他的皮带,拉开了西裤拉链。然后单膝跪地,埋头在他腿间。 屈柏远呼吸沉重起来,仰起头抵住墙面,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 第70页 很长一段时间,狭小的浴室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无法自控的轻吟。 背后捆住双手的领带早就松了,屈柏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抚摸林笙,只是把领带紧紧地攥在手中。 林笙在感觉到他快要抵达的时候停了下来,站起来身喘着气说:“你错在没有全心全意地信任我。” 屈柏远凑过来吻他,林笙抬起手肘抵住他的脖子,不让他亲,故意做出一个既冷漠又凶狠的表情,慢声问:“懂了吗?记住了吗?” “懂了,记住了。” 认错态度良好,屈柏远终于吻到了他的 Omega。 第二天是礼拜一,林笙的公司给了他半个月长假,可以在周一的早上睡一个奢侈的懒觉,但屈柏远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闹钟刚刚响了一声,就立刻被屈柏远关掉了。 林笙还睡着,他睡觉总是不知不觉地往屈柏远那边挤,明明一人一个枕头,到了早上都会变成两个脑袋挤在屈柏远的枕头上。 屈柏远轻轻扳过他的肩膀,检查他后颈的伤口。 昨天夜里太情难自控了,屈柏远从来没有像这样完全被欲望冲昏了头脑,标记林笙的时候失了力道,把他咬出了血。 做的时候谁也没发现,林笙也没叫痛,洗完澡回来才发现床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吓得屈柏远要带他去看急诊。 林笙倒是表现得很无所谓,不怎么在意地用碘伏消了一下毒就睡了。 现在屈柏远看到伤口已经结了小小的痂,周围的皮肤也没有红肿,应该就是没事了。 他把林笙搂进怀里,头埋进林笙脖颈间,闻到林笙身上都是自己的红茶味道,越发感到满足。 林笙却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挣脱开来,闭着眼睛小声抱怨了一句:“都是你害我休假的,我现在正在为周一不去上班而感到惶恐不安,你不要打搅我。” 屈柏远撑起身子,伏下去亲他的眼睛,“好,那我去公司了。” “嗯,” 林笙转了个身,困乏得不想睁眼,“早点回来。” 看着他裸露的光洁后背,和在被子下面隐约可见的臀线,屈柏远十分舍不得走,但时间要来不及了,只好伸手进去在他臀上捏了一把。 刷牙的时候瞥见洗面台上那条被揉得皱巴巴的领带,屈柏远把它拿起来,团了团揣进裤兜里,就这样带着林笙给他的惩罚出门了。 林笙睡到中午被饿醒,正好晏乐言抱了两个大的保温桶过来找他。 晏乐言近两年迷上了烹饪,不光致力于用美食抓住他家 Alpha 的胃,也博爱之光普照,常常会逼迫好友林笙享受白霁的待遇。 说是逼迫其实很对不起晏乐言,因为他做的菜确实很好吃,但缺点在于高油高盐高脂肪,对林笙这种喜欢维持低体脂率的人来说不太友好。 林笙边刷牙边看晏乐言轻车熟路地从厨房里翻出几个陶瓷盘和一个汤碗,把带来的菜和汤装进去,漂漂亮亮地摆在餐桌上。 他含着泡泡,口齿不清地说:“你好烦啊。” 晏乐言看他一眼,“你说什么?” 林笙跑到厨房的水槽旁把泡泡吐了,控诉道:“我说你好烦啊,本来只需要洗保温桶的,现在还要多洗几个盘子。” “你还能再懒点儿吗?林甜甜,我大中午的给你送饭,你睡醒了就吃,还能有抱怨,你怎么不让你家总裁请十八个佣人来伺候你?” 林笙用手捧起水咕噜咕噜地漱口,然后抬起脸说:“必须的,我还要每天早上在两千平方米的大床上醒来,床边儿上站一排女佣。英国管家穿白衬衣黑马甲,用地道的伦敦腔给我请安。” 晏乐言哈哈大笑,“网上都把你骂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情演玛丽苏。” 林笙走进卫生间放牙刷,大声道:“只要我不上网,网上就没有人骂我。” “你倒是这么淡定,” 晏乐言又从厨房里拿出小碗和筷子,“屈柏远担心死你了,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陪你。” 这天早上一早,屈柏远在电话里明确拒绝了杜响的要求。跟他们预想的一样,杜响很快放出了更多的照片。 这次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出动了大量营销号转发,短短一个小时就飙上了热搜第一。 转发的营销号都口径一致,说林笙是屈柏远患有成瘾症的前任,屈柏远旧情难忘,请人跟踪和偷拍,严重侵犯前任隐私。 然后是商业联姻,徐闻成了故事中的无辜受害者。屈柏远为了商业利益跟徐家二子订婚,又割舍不下前任,与前任私下幽会,是个不折不扣的渣 A。 但微妙的是,大多数骂屈柏远的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而骂林笙的人却实实在在骂得很难听。说他是用信息素勾引有钱 Alpha 的二流货色,还插足别人的婚姻关系,是个人人唾骂的第三者。 牧银和禹纹两家公司的股票很快就公告停牌调整,一时间吃瓜群众和不明真相的散户都高度关注这件事,杜响用来发照片的小号在这一个小时内涨了十几万粉丝。 之后,有一个神秘账号发了一篇博文,讲的就是林笙和屈柏远的故事。 两个彼此深爱的人,因为 Omega 患了信息素成瘾症而不得不分开,Alpha 痴恋十年,用照片排解思念。而同时,Omega 也知道 Alpha 在拍他,所以故意对着隐藏起来的镜头表达爱意。是一个双向爱而不可得的凄美故事。 -- 第71页 更加引人注目的是,这篇博文发出来以后,很快被影帝张束岚和当红流量周凌骁点赞转发,事件的影响力顿时呈几何倍数增长。 晏乐言边吃饭边给他读那篇故事,读得自己热泪盈眶,“好厉害啊,这个是谁写的,我都要看哭了。” “蔡文波,一个编剧,最近几年爆火的爱情电影都是他写的,真的很厉害。” 林笙说,“我只在电话里跟他聊了十几分钟,两个小时以后他就把初稿传给我了。” 晏乐言恍然,“原来是他啊,他的电影我每一部都看过。” “嗯,他很知道怎么戳观众的泪点。” 晏乐言拿着手机往下翻评论,“现在骂你都人都少了,都在为你们的爱情哭泣。” 林笙笑,“里面有很多都是屈柏远买的水军吧。” “我挺震惊的,连白霁都不知道,原来屈柏远还做了这样的事。话说来回你一点儿都不生气吗?他雇人拍你。” 林笙夹起块萝卜咬了一口,萝卜被晏乐言炖得很烂,入口即化。他咽下去,然后说:“屈柏远这个人,看着沉稳冷峻,其实心里特别像个小孩子。而且是那种兰花型小朋友。” “什么叫兰花型小朋友?” “发展心理学里的概念,兰花型性格的小孩儿对环境的敏感度很高,在不适宜的环境中很容易长歪。而屈柏远又是兰花型里面敏感度最高的那一类,他童年长期被忽视,所以到现在仍然存在一些发疯的风险。” 晏乐言似懂非懂,“所以呢?” “所以,” 林笙把剩下的半块萝卜吃了,“如果我对这件事表现出任何的负面情绪,在他那里就会成倍地放大。我只有让他感觉到我一点都没有不高兴,他才能放过自己。” “你真的太宠他了,” 晏乐言叹口气,“跟你比起来,他的童年已经算很幸福了,结果他长歪了,你还端端正正。” 林笙笑起来,眼睛弯成新月,“我愿意宠着他啊,他那么需要我。” 第42章 他们每天都在…… 晏乐言陪林笙坐到下午,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来说:“我走了,回家给老公做饭去了。” “嗯,” 林笙手上捧着一本书,是晏乐言带来给他解闷的,他翻着手里的书说:“我就不送你了。” 晏乐言蹬他一脚,“屈柏远晚上不回家吃饭吗?你要不要去我家?” 林笙这才恋恋不舍地从书上移开视线,“我不去,我等他回家给我做饭。要不你在我家吃,和屈总比比厨艺。” “再见。” 晏乐言提起空的保温桶就走,走到门口边换鞋边问他明天想吃什么。林笙说明天不用了,他自己弄点沙拉。 “行吧,” 晏乐言拉开门,“明天我给你买点新鲜的蔬菜过来。” 关门声响起,房子里恢复了冷清。 林笙斜躺在沙发里,又翻了两页书,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旁边的手机上。 他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解锁屏幕,手指在社交软件的图标上停留了几秒钟,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 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公司给他放假就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这段时间出门肯定会被认出来。而且公司里也不是所有人都了解全貌,总会有一些流言蜚语。 有几通未接来电,都是朋友打给他的。但现在还没到可以解释的时候,这件事在最后关头之前都是需要保密的,否则会让宣传效果大打折扣。 他没有回电话,只是分别发去消息说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倒是楚梁收到信息之后又立刻把电话打了过来。 “是屈柏远强迫你的吗?” 他劈头盖脸地问。 林笙被他的咆哮唬了一跳,“什么啊?我们是……” 楚梁打断他,强硬地说:“屈柏远敢强迫你我揍死他。” 林笙哭笑不得,“真的没有,你这几天别看网上的消息。” “我没看,” 楚梁说:“都是他们看到告诉我的。他们还说网上有人骂你,你过来我这儿!妈的,有人敢骂你老子一拳一个。” 林笙被他逗笑,这个楚梁是永远不分青红皂白、只认亲不认理的,“网络上的人骂我你怎么一拳一个?” “我没听到的就算了,听到的就一拳一个。” “这是我们故意这么安排的,过几天事情就过去了。现在骂我的人都是我们草船借来的箭,懂吧?” 楚梁道:“我没文化,不懂你那些,反正你受了委屈就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我知道,谢谢楚哥。” 楚梁还不放心:“真没事儿啊?你现在和屈柏远是什么情况?” “真的,我们在谈恋爱啊现在。” “哦,” 楚梁依稀记得屈柏远就是林鼎年去世的时候,陪在林笙身边的那个少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挺唏嘘,“你们俩和好了啊?” “嗯,和好了。” “那跟他订婚那个人呢?” “他们是商业行为,这事儿过去了就解除婚约了。” 林笙说完感觉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就听到楚梁说:“行,那我挂了啊,你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好。” 本来心里还有点忐忑,现在被楚梁一顿咆哮给吼没了。 林笙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想了想,本着保护自己心理健康的原则,又推远了一点,决定做一个没有网络的原始人。 -- 第72页 屈柏远回家的时候就看到林笙斜躺在沙发上看书,表情严肃,看不出来心情如何。 他换了鞋走过去,蹲在林笙身边。林笙转头亲了他一下,又把视线落在书上。 “在看什么书?” “晏乐言给我带的小说。” “好看吗?” “好看。” 林笙突然没绷住笑起来,翻过书,把封面给他看——《霸道总裁和他的小甜心》 屈柏远看到这个书名眉头就皱起来,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个尽量诚恳的语气,夸赞道:“晏乐言真有品味。” “真的好看,特别有意思。” “嗯,” 屈柏远蹲在地上,哄小孩儿似的,耐心地问:“它讲了什么故事啊?” “它讲的是霸道总裁和他的小甜心,每天都在,” 林笙说到这里顿住,转头在他耳朵边上用气声说:“他们每天都在做爱。” 屈柏远呼吸一滞,眼神晦暗地看他,好像忍耐了一会儿,又克制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站起身道:“我去给你做饭,吃了饭再做。” 林笙在沙发上笑得打滚。 他看到屈柏远脱了外套,解开衬衫袖扣,把袖子挽到胳膊肘。然后打开冰箱把食材拿出来,又转头问他:“肥牛你想吃番茄味的还是酸辣味的?” 林笙还在傻笑,说:“我要总裁味的。” 屈柏远不想再理他,按照自己的喜好拿了配菜就进厨房了。 林笙看他的背影高大修长、肩宽腰细,衬衣扎进西裤里勒出了紧致的腰身,双腿又长又直。于是把书一扔,就趿着拖鞋像小狗似的跟了进去。 屈柏远正在烧水准备处理番茄,林笙就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他跟林笙贴了贴脸,眼神温柔地问:“饿了啊?” “嗯……” 林笙拖着长长的尾音,把头埋在他后颈闻他的味道。 屈柏远释放出信息素,厨房里很快溢满了红茶香味,林笙好像觉得还是不够,伸出舌尖轻轻舔他腺体处的皮肤。 屈柏远打燃火,把水烧上,一边切菜一边笑着说:“你要再舔下去今天就没有晚饭了。” 林笙在那块皮肤上咬了一口,咬出一圈浅浅的牙印,问他:“Alpha 被标记的话是什么感觉啊?” 屈柏远切菜的手停下来,偏头道:“我不知道,你想试试吗?” “你愿意让我试试吗?”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屈柏远又转过去继续切菜,“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只要我能做到的。” 林笙盯着那一块皮肤,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算了,理论上来说除了痛,就没有别的感觉了。” 屈柏远手上不停,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天你在家做了什么?过得开心吗?” “超级开心,” 林笙说,“晏乐言过来陪我聊天,还跟朋友打了电话,还看了书,然后你就回来了。” 屈柏远是想问他有没有看到网上的评论,但林笙完全不提这件事。 今天他一直在办公室盯着网络上对林笙的评价,以便在负面影响扩大之前及时安排水军控场。 本来,解决杜响是一个很简单的小事,但为了把水搅浑,他们要先让事情复杂化。 由于牵涉到各方利益,屈柏远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没办法把林笙完全隔绝在这件事之外。 屈柏远觉得很对不起林笙,总觉得是利用了他,心里很愧疚。 而林笙却说他今天过得超级开心。 屈柏远叹口气,把刀放在案板边上,转过身把他搂在怀里。想说对不起,又想说谢谢,又想说我爱你,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可以准确概括他此时此刻对林笙的心意。 林笙看到他眼眶微微有些红,诧异道:“怎么了?你切的是洋葱吗?” 说完又侧过身去看案板,“这不是土豆吗?切土豆还辣眼睛啊?” 屈柏远觉得他太吵了,只好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唇。 他吻得又深又狠,林笙被亲得有些喘不过气,伸手推他的胸口。屈柏远放缓了一些,轻了一些,用舌头追着他的舌头,很慢地纠缠。 林笙被亲软了,闭上眼睛不再推拒,顺从地靠在他身上。 很快锅里的水烧开了,噗噜噗噜地翻滚着,屈柏远伸手关掉火,一只手还搂着林笙舍不得放,他特别用力地亲了最后两下才分开一点距离,带着喘地说:“再黏糊就真的没有饭吃了。” 林笙被亲得浑身发软,嘴唇红红的,脸也红红的,咬着一点下唇看他。抬起腿摩擦他的腰臀,突然感觉到他裤兜里有什么东西。 “咦,这是什么?” 屈柏远马上反应过来林笙感觉到的东西是什么,脸上可疑地红了,伸手按住,“没什么。” 林笙见他这样紧张,越发好奇起来,就跟他抢夺。 屈柏远力气比林笙大,死死按着不放开,林笙没办法,只好声东击西,转而舔吻他的喉结,在他脖子上胡乱啃着,故意发出淫靡的动静。 屈柏远很快被他挑逗得动情了,按着裤兜的手松了力道,林笙迅速伸手一掏,扯出一条皱巴巴的领带。 屈柏远:“……” 林笙把领带提起来,笑得开怀:“屈总,你带着这个去上班是什么意思?” 屈柏远把他的手按下去,清了清嗓子,故作冷淡地说:“你出去,我做饭了。” -- 第73页 林笙笑得直不起腰,整个人歪倒在他怀里。屈柏远忍无可忍,饭也不做了,把人扛起来就向卧室走去。 第43章 十万封情书 林笙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等着饲养员前来投喂,晚上再和屈柏远做点霸道总裁和小甜心做的事。 这样过了一个礼拜猪一般的幸福生活,终于生出了些虚度光阴的愧疚感。 这天早上屈柏远出门上班他就起床,翻出哑铃在阳台上做推举。 中午晏乐言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人来,林笙有点意外,“徐闻?” 徐闻带着口罩帽子和墨镜,裹得像要出门杀人似的,进门就开始控诉:“你们两个每天在一起玩儿都不叫我,我被我哥关在家里都快闷死了。” “之前你不是说要去巡演吗?” 林笙帮他把帽子摘了,拉他进去,“我以为你不在 C 市了。” “本来是要去巡演的啊,结果不是出了这个事儿吗?就改时间了。” 林笙回头抱歉地笑了一下,“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外子给你添麻烦了。” “不!” 徐闻突然兴奋地扑住林笙,差点把他扑了一个趔趄,“多亏了你们搞的事情,纪臣安他来 C 市找我了!” “真的吗?” 林笙见他开心,也跟着高兴起来,“他来求你和好了?” “嗯,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快原谅他,” 徐闻坏笑,“准备让他吃点苦头。” 他拉着林笙到沙发上坐下,把晏乐言也喊过来,“快来听我给微电影写的主题曲。” 他说的微电影是蔡文波写的那个故事改编而成的,由影帝张束岚和当红流量明星周凌骁出演。 头一天,张束岚和周凌骁的官方账号都发布了即将拍摄完成的微电影《不能触碰的爱人》花絮,网络上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张束岚在微电影中饰演屈柏远,周凌骁饰演林笙。现在网络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讨论林笙本尊了,大都是嗑张束岚和周凌骁 CP 的。 由于两位明星本来就拥有规模相当庞大的粉丝基础,带着粉丝滤镜去看这个故事,更加显得缠绵悱恻扣人心弦,甚至开始出现了请求徐闻和屈柏远取消婚约的呼声。 徐闻掏出手机,把录好的音频放给他们听。 现在还没有后期加工,只是钢琴音,已经非常好听了。 林笙这才真正意识到大家口中的天才钢琴家是什么意思,任务交给他不到一个礼拜,就能作出这样的作品来了。 晏乐言听完,对徐闻竖起大拇指道:“牛逼。” 徐闻不满,“就只是牛逼而已吗?” 晏乐言从善如流,改口道:“这首曲子悠扬婉转如天籁之音,云起雪飞,初若飘飘,后遂霏霏,令人不禁含商咀徵。” 这回徐闻满意了。 林笙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这是命题作文,名字早就定好了,” 徐闻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你家屈总还没告诉你吧?这首歌叫《十万封情书》,是他给你定制的情歌。” 林笙愣住,屈柏远从没提过这件事。 他又按了播放键,三个人凑在一起重新听了一遍。 “太好听了,特别棒,” 林笙有些哽咽,这首曲子完全呈现出了他们分别十年,无法相见、无法触碰的感觉,他胸口起伏,把涌起的情绪往下压了压,“歌词也是你写吗?” 徐闻摇头,“歌词我写不出来,好像交给蔡文波写了。” 晏乐言听完第二遍,总结道:“这歌能火。” 晏乐言预测得挺准,跟着这首歌一起火的还有微电影《不能触碰的爱人》。 微电影发布那天,林笙是和屈柏远一起看的。 整个片子不长,只有二十多分钟,但制作团队可谓奢侈。从摄影到导演到演员都是大师级别的人物,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也确实让屈柏远觉得钱花得很值。 跟之前发布的文字版故事不同,微电影把重点放在了他们分开的十年上,尤其是成瘾症的治疗过程中。 周凌骁虽然是流量明星,但这次的表演真的突破了他以往酷盖的形象,把上瘾时的不可自拔、戒断期的痛不欲生,还有治疗期间的反复拉扯,都演绎得淋漓尽致,戏份的质感和厚度反而超过了扮演屈柏远的影帝张束岚。 电影的最后,林笙治好了成瘾症,站在宿舍二楼的阳台上看落日。与此同时,屈柏远也站在林笙宿舍楼下,看着同一个夕阳。 《十万封情书》的音乐响起,一个长镜头将画面延伸出去,最后定格在一上一下的两人,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留下了一个开放式结局。 在电影的最后一个画面上,显示了长达一分钟的脱瘾药名称和牧银集团 LOGO,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营销事件,为的就是宣传牧银集团新投资的脱瘾药。 虽然后来有很多人在网上嘲他们为了打个广告演那么大一出戏,简直是在浪费公众资源。但信息素成瘾症这种精神疾病也随之走入大众的视野,从前被歧视、被污名化的病症得到了最广泛的认识和理解。 微电影刚上线的时候,就有人眼尖发现了主题曲的作曲者竟然是徐闻。 后来徐闻就干脆演性大发地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自白视频,说他和屈柏远订婚最大的收获就是交到了林笙这个好朋友,就差没有在视频里直说他和屈柏远只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了。 -- 第74页 虽然还是场面地讲了几句对屈柏远的理解和祝福,但能从他恳切的言辞中看出他对林笙的喜爱程度远远超过对屈柏远的。 既然当事人都公开表态了,牧银和禹纹两家公司也很快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取消婚约。 屈柏远为了补偿徐家,让徐昕也在新药投资项目里分了一杯羹。 脱瘾药成了最近商业圈最热门的关键词,资本都是逐利的,他们才不管谁和谁在一起、谁和谁假订婚,哪里有钱赚就往哪里涌动。 牧银集团、禹纹投资和费宇生物都在这场声势浩大的营销事件中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 唯一鸡飞蛋打的就是杜响,屈柏远将他敲诈勒索的证据交给警方后,他背后的支持者迅速将他抛弃了。 由于涉案金额巨大,即使犯罪未遂也将面临不轻的刑罚。 这个案子案情很清楚,证据也齐全。唯一有的争议的地方,就是杜响提供的几通电话录音里,屈柏远雇人拍照是没有获得林笙许可的。 所以林笙在长假结束前抽时间去了一趟警局,他要亲自去做一个证明,证明自己对拍照的事情完全知情而且同意。 虽然现在网络上对林笙的讨论已经少了很多,但屈柏远仍然担心他被人认出来。准备了口罩和鸭舌帽,下车前就把林笙捂得严严实实。 做笔录的过程很顺利,屈柏远所谓雇人偷拍的行为,被林笙巧妙地解释成了一对恋人之间的小癖好,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那个时候是不知情的。 做完笔录出来,一个小警察陪着他们往外走。 屈柏远牵着林笙的手,经过熙熙攘攘的一楼大厅时,林笙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屈柏远回头看他,小警察也停下来看他。 林笙松开手,取下口罩和帽子,神情严肃地看着屈柏远:“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说。” 两个身量高大修长的人手牵手走在一起,本来就很引人注目。现在林笙脱下口罩和帽子,立刻就有人认出来,他就是前段时间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成瘾症患者。 周围办事的人、等待的人、刚抓来的小偷、迷路的老人、互相殴打得鼻青脸肿的两个青年、正在讨价还价的中年夫妇和调解得精疲力尽的警察,都纷纷安静下来,转头看着这个刚刚过气的 “网红”。 林笙看了一眼小警察,“警官,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耽误您一分钟,请您务必谅解。” “哦……” 那年轻的小警察第一次被人叫警官,有点不好意思,脸红地挠了挠头。然后他就看到面前这个清俊迷人的 Omega 突然单膝跪地,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个红色的方形小盒子。 林笙把小盒子打开举到屈柏远面前。 他本来准备了更浪漫的地方,也准备了更郑重其事的台词,但从这里经过时突然被浓重的人间烟火感染,他就想立刻说出这些话。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嘭嘭地跳动,在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他深吸一口气,缓慢而清晰地说: “本来应该在更完美一点的地方求婚的,但是我觉得生活本身或许并不是一件完美的事。也许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我们会有矛盾和争吵,会有八百次不认同对方的观点和两百次想跟对方打架的冲动。我愿意和你一起去面对这些麻烦,再有天大的困难我都不会选择和你分开。你愿意,试着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吗?” 第44章 别哭了,我爱你 或许是猝然而至的求婚让屈柏远太惊讶了,他愣了起码有三十秒钟没有说话。 林笙期待地望着他,他却好像是定住了一般,竟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言不发。 这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愿意!” 这一声就像是给静止的画面按下了播放键,人群又重新嘈杂起来。 很短的时间内,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站起来起哄,有人抓紧时间开了直播,还有好事者大声播放起了《十万封情书》。 乱糟糟的人声和音乐声中,屈柏远把林笙拉起来快步往外走,小警察还一脸懵逼地愣在原地,两人就已经跑出门去了。 他们牵着手一前一后向停车场去,警察局的停车场人来人往,有不少人都在转头看他们。屈柏远握着林笙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握得林笙有些痛。 他走得很快,林笙发觉他呼吸急促、从耳朵到脖子都是通红的,还以为是当众求婚让他害羞了,直到坐上车才发现屈柏远竟然在哭。 他哭得很隐忍、很压抑,好像是很不情愿被林笙看到,用拳头抵在鼻尖下面,拼命把头转向一边。 无声地抽泣着,眼泪止也止不住。 这下子轮到林笙慌乱了,上一次见到屈柏远哭成这样还是他们分手的时候。 他从副驾驶爬过去,跨坐到屈柏远身上,挤在方向盘和屈柏远之间的狭小空隙里。 “怎么了?” 他双手捧起屈柏远的脸,小声地哄:“别哭。” 泪水被吻掉,很快又从眼眶里涌出许多。 他看见屈柏远好看的眉毛皱起来,在眉心皱出很深的纹路,眼睛很红、很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是他从未见过的,特别脆弱、特别孩子气的样子。 林笙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一下一下轻轻地啄屈柏远的唇,小声说:“别哭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愿意吗?愿意和我结婚吗?” -- 第75页 屈柏远微微扬起头,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是在忍耐,却又怎么也忍不住,哭得唇色鲜红,满脸的泪。 林笙跟他脸贴着脸,把他冰冰凉凉的眼泪都蹭到自己脸上,哄道:“别哭了,我爱你。” 屈柏远把头埋进他的肩膀,抱着他,用力得有些颤抖,好像要把他勒进身体里。 这个拥抱的姿势让林笙的腿很不好摆放,头也抵在车顶上,坐得很不舒服。他动了动,仍舍不得从屈柏远身上离开。 过了一会儿,屈柏远似乎抽泣得没那么厉害了,于是他问:“好点了吗?” 屈柏远还是埋着头不说话,林笙感觉自己右边肩膀已经湿透了,他没想到屈柏远居然会哭成这样,像个小孩儿似的。 Alpha 死要面子,刚才肯定就想哭了,一直憋到车上才掉眼泪。林笙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又不敢笑出来,心里不着边际地想,我老公这么可爱可怎么办呐,这辈子算是栽在他手上了。以后还有个屁的矛盾争吵,他一哭我就立马缴械,什么都听他的。 屈柏远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他松开林笙,往后靠在座椅靠背上,又恢复了平日沉稳冷静的样子。 但他眼眶还是红红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这幅样子在林笙看来就是一个需要人哄的小男孩。 林笙打开手里的盒子,把戒指取出来。 这枚戒指跟林笙戴在手上的那枚很像,都是很低调但材质和工艺都颇为考究的款式。戒指内侧刻了他们两个人名字的缩写,当年屈柏远买戒指的时候匆匆忙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刻。 林笙把屈柏远的左手拉起来,在他无名指上比划,故意逗他说:“你不反对那我就给你戴上了?” 屈柏远伸手把戒指拿过来,自己戴上。低头看了一会儿,又抱住林笙,额头抵着额头,闷闷地说:“你是不是傻,怎么会有人在警察局求婚。” 林笙笑得眼睛里都是星光,“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终身难忘?” “你太狡猾了,居然动作这么快,” 屈柏远也笑了,“不过现在监控都拍下来了,你不能反悔了。” 林笙两只手掐住他的脸,把他的帅脸扯得有些变形,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傻,我怎么会反悔?” 这时车外有人经过,屈柏远看到那人透过挡风玻璃往里看了一眼,于是就拍拍林笙的臀,示意他起来,“有人在看我们。” “看他的,” 林笙用唇贴着他的唇,含糊不清地说,“我不在乎。” 屈柏远在林笙吻上来的时候闭上了眼睛,第一次完全把接吻的主动权交给林笙,任由林笙在他口腔里攻城略池。 好像这样也不错,他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被需要着,被爱着,被捧在手心里。 这个人曾经宁愿刺伤自己也要离开他,但是在分开的十年里又没有一天不在想他。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里好,值得这个傻瓜这样爱他。 这些日子,他看着林笙小心翼翼地靠近,拥抱、索吻、为了讨好他笨拙地帮他口,无条件包容他的一切。他原本所求只有一点点,但林笙给了他太多太多,多到出乎他的意料。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屈柏远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在心里构建一个堡垒来对抗孤独和伤害。 他以为自己会藏在堡垒里一辈子,只伸出试探的触角去跟这个复杂无序的世界沟通。 他在最冲动的年纪认识了林笙,对林笙的爱和占有、全部的欲望,都是把林笙一起拽进他坚不可摧的堡垒里。 可是林笙却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堡垒给他轰了。 此时此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虚化了,他可以真切地把林笙拥在怀里,他可以毫无疑虑地拥有这样炽烈的、不带丝毫瑕疵的爱意。 他把软肋交给林笙,而林笙给他穿上了铠甲。 他们在车上拥吻了很久,久到车里的红茶味道浓郁得发苦,两个人都有些意乱情迷。 林笙退开了一点,盯着屈柏远红得像染了血的嘴唇,喘息道:“不能再继续了。” 可是他一边说着要停止的话,一边却忍不住再次吻上去。 林笙很少吻得这样有侵略性,通常都是屈柏远这样发疯,而他总是纵容的一方。他才不会告诉屈柏远今天他被可爱到了,他满心满眼都是 Alpha 哭得像个孩子的样子。 分开的那些年他常常梦到屈柏远哭,在他的梦里屈柏远总是无声无息地哭得撕心裂肺,一遍又一遍。让他胸口的伤也一遍又一遍地撕开,无数次自责、无数次后悔、无数次埋在心里又挖出来反复咀嚼的痛苦,折磨了他好多年。 从今天开始,他再梦到屈柏远哭,都是幸福的样子了。 吻得太用力了些,屈柏远的下唇被他咬破了,血腥味很快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林笙终于停下来,胸口起伏,轻轻地喘息着:“咬到你了,疼不疼?” “没事,” 屈柏远暗哑地说,“只是我快要忍不住了,你是想在警察局求婚之后又在警察局 che 震吗?” 林笙压低了声音,故意哑着嗓子说:“我想,你敢吗?” 他这样说了之后,就见屈柏远脸上明显冻结了一瞬,接着转头看了看外面的行人,又看了看周围的摄像头,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 第76页 林笙大笑着从他身上爬起来,姿势别扭地回到副驾驶,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大腿,系上安全带说,“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第45章 种子 作者有话说:这一段隐喻已经把我掏空了,求投喂海星给二师叔补补身体。 另:正文快完结了,姐妹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除了一百章惩罚以外) 虽然林笙之前已经见过屈睿识了,但是今天屈柏远来接他下班,要回家正式见面,他还是有些紧张。 屈睿识给他的压迫感跟曾经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以前面对强劲的对手也会紧张,但更多的是带着兴奋的紧张,而屈睿识给他的那种权威家长的压迫感是以前没有体验过的。 他坐在副驾驶,胳膊肘撑在车窗上,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象着待会儿回家的情景,进门要怎么说话、吃饭的时候要不要敬酒,吃完饭又该做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屈柏远突然说:“如果你以后不想和我爸住在一起,我们就在你公司附近重新买个房子,这样你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林笙现在的房子一个人住还行,两个人住就有些太小,屈柏远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搬了些衣服和常用的物品过去,已经显得十分拥挤了。他之前也在考虑重新买房的事,现在听到屈柏远说起这个,却想起那天屈睿识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们有空回去住一段时间,说老家伙一个人在家很寂寞。 林笙没有体验过正常的家庭生活,父亲这个角色在他的人生中一直是缺席的,他讷讷地说:“跟爸爸住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啊?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爸。” 屈柏远握着方向盘,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下来,“你可以到我家住一段时间试试,你不喜欢,我就陪你搬出去。” 他撑着下巴没有说话,屈柏远又补充道:“我爸很喜欢你。” “他喜欢我是因为他不了解我,他了解我以后就会发现我又懒、又不会照顾人,还有许多惹人讨厌的怪毛病。” 屈柏远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评价自己,转过头去看他,“我喜欢你懒,我会照顾人,我还爱你的怪毛病。等我爸了解你以后他会更喜欢你的,就像我一样。” 林笙赶紧提醒他,“你在开车,看前面!” 屈柏远转回去,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你该不会是在紧张吧?” 林笙嘴硬道:“我没有。” 屈柏远又看了他一眼,笑起来,“放心吧,我们都爱你。” 那栋房子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周围的木槿花开得正灿烂,林笙上一次从这里离开是昏迷不醒地躺着出去的,现在他又回来了。 屈柏远告诉他,前些年他爸的朋友开发了一个庄园,他们买了一栋,但一直没有搬走。因为屈柏远觉得这栋房子有很多关于林笙的回忆,好的坏的,他都想珍藏。 进门的时候林笙注意到窗户上已经没有装过金属栏杆的痕迹了,玻璃透亮洁净,穿过院子时能看到落地窗里面的客厅。 林笙和屈柏远走进玄关的时候,屈睿识就迎出来了。他今天穿着米白色休闲运动装,整个人看起来比那天在办公室见到的时候要显年轻一些,气势也没有那么强。 “林甜甜。” 他这样叫林笙,笑眯眯的,眼角的鱼尾纹都看起来和蔼可亲。 林笙乖巧道:“屈叔叔。” “饿了吧?洗手吃饭。” 平时都是佣人做饭,但今天是屈睿识亲自操刀。 林笙看到餐桌上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应该是屈睿识事先问过屈柏远,特意为他做的。很少被长辈这样关照,令他有些不太自在。 林笙跟屈睿识在长餐桌上相对而坐,屈柏远坐在他左边。见他有些拘谨,屈柏远就在桌面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甜甜今年多大了?” 屈睿识跟他闲聊。 “二十九。” 林笙说。 屈睿识露出恍然的神情,“对,你跟柏远是同学,你们应该是差不多大的,我差点忘了。” 林笙心想当年您还帮我转学来着,这都十几年过去了。想到这个,又觉得屈睿识知道他们念高中就在一起的事,有些羞赧。屈柏远适时接过话题,跟他父亲说了一点工作上的事,然后又聊起他们的婚期。 林笙家没别的亲人,就他一个人孑然一身,婚礼他都想省了,但屈家应该是想办得很隆重的,毕竟是屈柏远结婚。 “林甜甜家,对婚礼有什么要求吗?” 屈睿识问他。 “我……” 林笙正在走神,突然被点名,有点窘迫地说:“我家,就我一个人,我没什么要求。” “就你一个人?” 屈睿识没问过屈柏远林笙家的情况,屈柏远也没提过,这时有些惊讶。 “嗯,” 林笙说,“我没有父亲,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外公抚养我长大,十七岁的时候外公也过世了。” 屈睿识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那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按你的想法来。” 屈睿识这样说,林笙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外公去世前,他人生的所有重大决定都是外公替他作的,外公去世后,先是有屈柏远帮他作决定,然后是跟着李咏歌治病做实验。除了重新和屈柏远在一起这件事以外,他还没有为自己的人生作过什么决定。 小时候练格斗、长大了学什么专业、在哪里上学、毕业以后做什么工作,好像都是被推着往前走的。也没有任何长辈对他说过,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 -- 第77页 屈睿识又说:“这是你自己的婚礼,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地点,请你自己想请的人。以后你们生活在一起,也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方式过。我是不管你们的,让屈柏远配合你,你不要惯着他。” “可是……” 林笙转头看了看屈柏远,想说屈家的社会关系网那么庞大,婚礼真的可以按照他的意愿一切从简吗? 屈柏远在餐桌下面捏了捏他的手,“都听你的,” 他顿了一下,看着林笙的眼睛,郑重道:“以后你可以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但是我再也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了。” 这绕口的告白让林笙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屈睿识,屈睿识假装认真吃东西,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但明显上扬的嘴角说明他正在旁观。 “嗯,” 林笙松开屈柏远的手,“吃饭吧。” 屈睿识养生,晚餐只象征性地吃一点点,饭后和林笙坐在沙发上闲聊了一会儿,就早早地去休息了。 林笙现在觉得面对屈睿识没那么紧张了,屈睿识让他感到亲切。 屈柏远目送父亲上楼,终于和林笙坐得靠近了一点,把他搂进怀里,“我们要不要也去睡觉了?” “现在才……” 林笙拉起屈柏远的胳膊,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表,“还不到九点。” 屈柏远侧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说:“你想不想重温一下我们的第一次。” 林笙刚才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走神,因为这里的陈设完全跟十年前一模一样。他被屈柏远从 A 市带回来的那四十天,他们两个几乎在这栋房子的所有地方做过爱,包括刚才吃饭的餐桌,和现在坐的沙发。 但是如今屈睿识也住在这里,所以那些绮念就让他感到很羞耻,很有罪恶感。 屈柏远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把他打横抱起来往楼梯走。 最近林笙经常到搏击馆去玩儿。屈柏远不喜欢搏击,但是陪林笙去过几次,见识了快五十岁的楚梁的身材,很有些危机感,也开始坚持每天撸铁,然后就通过各种公主抱林笙来炫耀自己的健身成果。 林笙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上楼,推开熟悉的房门,那一瞬间还以为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不只是房间的陈设,连靠窗的大书桌上摆放的东西都是记忆中的样子。林笙从他身上跳下来,走到书桌旁。 “这是我的练习册,我的笔,” 他一样一样把东西拿起来,“还有这个,那次考砸了的试卷,还有我的数学错题本!” 屈柏远从来不让佣人进他的房间,自己每天把这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维持着林笙离开的样子,就好像他的 Omega 只是暂时出门,随时还会回来。 林笙又跑过去拉开衣柜的门,他高中时的衣服还好好地挂在里面。 浴室里,还摆放着他以前用过的牙刷和洗面奶,甚至他的毛巾都还挂在原来的位置。 屈柏远这十年,一直住在他离开的那一天。 “疯子!” 他扑过去抱住屈柏远,“你真的是个疯子!” 屈柏远把他抱起来放在洗漱台上,边吻他边说:“我只会因为你疯。” “如果我不回来呢?” 林笙捧住他的脸,“如果我不回来,你准备这样住一辈子吗?” “没有那种如果,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把你骗回来、哄回来、求回来,我们说好的,你是我的肋骨,我们怎么能不在一起?” 林笙眼睛里又蓄满泪水,自从和屈柏远重逢,他的泪点就变得很低,常常因为一些小事情想哭。 屈柏远继续吻他,“我第一次进入你的身体就是在这里,今天不戴套了好不好?” 林笙认真地回吻着,曲起腿环住屈柏远的腰,在屈柏远偏头吻他脖子的时候,伸手解开了屈柏远裤子上的拉链。 “好,” 他说,“我想要你的孩子。” 浴室里有水声响起,一开始是很微弱的,像是一头小兽在舔牛奶的声音。 那头小兽太贪心了,把头都埋进了牛奶盆里,搅得乳白色的液体到处都是。 窗外有细碎的风声,听起来像喘息,和屋子里的动静交织在一起。风里带着泥土的香气,是春天里,准备好孕育生命的土地。 茶香浓郁的植物试探着种进土里,土壤饱满地接纳,泥土松软又热切地包裹住植物强健的根须。 植物的根在土地里越扎越深,触及了土壤深处的秘密。植物不再温柔地探寻,它找到了它想去的地方,它凶猛地进入土地深处,刺进那个秘密。 林笙觉得自己到了很远的地方,是从未抵达过的位置。在那里他看见了一片色彩斑斓的海,他赤脚站在沙滩上等待着涨潮,潮水没过他洁白的脚踝,他往前走,潮水涨起来,渐渐淹没了他的头顶。 他完全把自己交给海浪,让一浪高过一浪的汹涌波涛带着他去随便什么地方。 海浪拍打在他身体上,留下暧昧的痕迹。 浪头越来越高、越来越急,他惊慌地呼喊,张大嘴巴喘息,潮水全部涌进了身体里。 犬齿刺破皮肤,红茶味的信息素灌入腺体,林笙颤抖着,从头皮到脚趾都酥麻了,沉醉了。 许久之后,风停了,潮退了,植物埋下了一颗种子,在泥土的秘密里。 第46章 “回家了。”(完结章)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 感谢一路陪伴到这里的小仙女们,爱你们!(^з^)-☆ 番外正在码…… 拜托大家关注一下作者呀! -- 第78页 头天晚上折腾到好晚才睡,屈柏远说的重温原来是要把以前用过的姿势全部重温一遍,漫长的最终标记直到天快亮了才完成。 林笙全然忘了他们在屈柏远家,屈柏远起床说自己上午有事要出门,他迷迷糊糊地应了,然后转过身继续睡,大有天塌下来都叫不醒的架势。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终于睡到自然醒。他光着身子在床上滚了滚,贪恋地把头埋进屈柏远的枕头里。柔软的触感带着浓浓的红茶香味,让人舍不得离开。 他抱着枕头还想再睡一觉,脑子里又浮现出昨天夜里的种种细节。最终标记给他们之间创造的联系,让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屈柏远的愉悦。Alpha 成结的时间持续了很久,尽管以前戴着套做的时候也成结过,但远远没有这次感觉这么强烈。 林笙想了一会儿就觉得脸很烫,心情好像是装在玲珑的水晶玻璃球里,飘飘荡荡,很不真实。他睁开眼睛盯着厚重窗帘边上漏出来的一线阳光,猛地意识到这是在屈柏远家。 第一天和屈柏远的父亲住在一起就睡了个大懒觉,似乎有些不太礼貌,于是赶忙掀开被子坐起来。 已经入夏了,不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冷,他就这么光着身体晃到浴室去,洗完澡才发现脖子和胸口都是屈柏远弄出来的红痕。纠结半天,最后在衣柜里找了件屈柏远的衬衣穿上,才勉强遮住一些暧昧的痕迹。 下楼的时候佣人已经做好午餐,从厨房里一样一样端出来摆放在餐桌上。 屈睿识戴着眼镜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看杂志,见林笙下来,朝他笑了笑,亲切地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林笙觉得自己现在身上全是屈柏远的味道,很不好意思,但屈睿识让他过去,他只好走到屈睿识身边,轻轻地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扶手上。 “睡得好吗?” “嗯,睡得很好。” 屈睿识把杂志放在旁边的玻璃矮几上,说:“柏远约了澶华集团的董事长,中午不回来,你陪我吃个便饭吧。” “好。” 屈睿识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拘谨,这里以后就是自己家。” 林笙望向屈睿识,老人眼睛很明亮,带着笑意。 他和屈柏远已经登记结婚了,最终标记也完成了,就差婚礼还没有办,这个时候按规矩已经要改口叫父亲了,但那两个字在喉咙里转了一圈,终究叫不出口,又咽了回去。 屈睿识好像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站起来道:“饿了吧,吃饭去。” 林笙站起来和屈睿识并肩走,屈睿识又转头问他:“你下午想出去走走吗?” “嗯?” 林笙不明白屈睿识是什么意思。 屈睿识接着道:“柏远估计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你下午没事的话我带你去打高尔夫,你会打吗?” “呃…… 我不会。” “我教你,打练习场,很简单的。” 林笙对所有球类运动都不是很感兴趣,除了高中打过一段时间篮球,高尔夫那种小球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但他不好扫屈睿识的兴,于是点头说好。 屈睿识是白手起家,屈家自然没那么多规矩,两人边吃饭边聊天,席间气氛轻松,相谈甚欢。 林笙不知不觉间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从小时候被外公逼着去练格斗、参加比赛,到后来遇到屈柏远、生病,两人分开又重聚,如今倒是都能平静地讲出来了。 “很了不起,” 屈睿识听完叹了口气,“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啊,经历这么多,还能变得这么好,真的很了不起,这一点比屈柏远好。” 林笙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用 “了不起” 来表扬,很有些受宠若惊的羞赧,“也不是一个人,还有朋友和导师陪着我,屈柏远…… 其实也一直陪着我的。” 屈睿识知道他说的是屈柏远雇人拍照的事,摇摇头,又笑了一下,说:“幸好你回来了。” 饭后林笙开车和屈睿识一起去了高尔夫练习场,是一处离家二十多分钟车程的俱乐部,屈睿识是那里的常客。 他们到得比较早,练习场还没有多少人,屈睿识教了林笙基本姿势和挥杆的动作要领,让他自己打几杆找找感觉。 林甜甜也是运动天赋点满了,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没过多久就能把球杆挥得又饱满又漂亮,就是偶尔打不到球。屈睿识从旁指点,见他能自己打得不错了,就坐到后面的椅子上看着。 打了大概有三四十颗球,林笙觉得有些渐入佳境,好像找到了点打高尔夫的乐趣。 这时大概有屈睿识的熟人到了,林笙听到他们在后面说话,来人问屈睿识,“老屈,来了多久了,怎么都不约我?” 屈睿识说:“平时你不是都周天下午来吗?怎么今天有空?” “我今天带我外孙过来玩玩儿,” 那人说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听起来乐呵呵的,这时大概又在招呼他外孙叫人,说:“这是屈爷爷。” 一个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叫了人,林笙又听到屈睿识说:“我今天带我小儿子过来玩儿。” “你小儿子?” “嗯,” 屈睿识的声音也听起乐呵呵的,“那个就是我的小儿子,林笙,柏远的 Omega。” 林笙手上滞了一下,又挥空杆了。 接着他们说了什么林笙都没听清楚,耳边只有挥动球杆的风声,每一个球都打得又远又直。 -- 第79页 他知道这时出于礼貌应该过去打个招呼的,但他只能假装打球打得太投入了而没有听到,才不会被发现自己眼眶很红。 屈睿识跟人介绍他的时候先说他是小儿子,再说他是屈柏远的 Omega,也许对别人来说没什么两样,但林笙知道屈睿识是什么意思。 屈柏远和他的父亲都在尽最大的努力让他融入这个家庭,对他这样从来没有过完整家庭的人来说,这大概就是最好的聘礼了吧。 不记得打了多少个球了,林笙挥杆挥得微微有些出汗,手臂也有些酸了,准备打完最后一杆就休息一会儿。有一个温热的胸膛从背后靠近,把他搂在怀里,握着他的手,跟他一起打出了最后一个球。 熟悉的体温,红茶香里带着淡淡的酒味,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林笙顺手把球杆递出去,“喝酒了?” “嗯,一点点。” 屈柏远把球摆好,又挥出一杆。 林笙回头,看到屈睿识旁边坐了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性,看上去也是 Alpha,但听声音不是刚才那个人了。 “不用管他,” 屈柏远小声说,“我爸今天就是带你来炫耀的,你就在这里陪我。” “炫耀什么?” 林笙不解。 “炫耀他的儿媳,” 屈柏远偏过头亲亲他的脸,认真道:“他现在是他的朋友圈子里面儿媳最好看最优秀的一个。” 林笙被他逗笑,“你烦不烦,这都能卷。” 屈柏远打球的时候,林笙听见屈睿识在跟旁边的人说:“我小儿子得过全国综合格斗大赛的冠军,到现在还没有 Omega 打破他的记录。如今他是医学博士,这段时间很火的信息素脱瘾药就是他研发的。” 说得好像新药研发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要不是林笙自己是当事人,那认真又自豪的语气让他都要信了。 他心里好笑,顿时觉得屈家这两父子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幼稚。 屈柏远昨天晚上体力消耗过度,上午又马不停蹄地出去应酬谈公事,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打了一会儿也累了,就提议说回去了。 屈睿识跟朋友聊完天,也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见林笙正望过去,便让他过去打个招呼。 这种感觉很新鲜,他从来没有被家里的长辈喊去 “叫人” 过。依言跟对方打了招呼,对方又是一阵恭维,屈睿识于是更加满足了。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屈柏远和父亲走在前面,聊起今天见澶华董事长的事情。现在屈睿识很少插手集团管理,他觉得屈柏远已经可以独自扛起大梁了,这时也只是询问屈柏远的看法,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林笙落在后面,看着两个 Alpha 的背影,觉得以后的人生要跟他们一起过,也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 屈睿识发现林笙没有跟上来,停住脚步,回头叫他:“林甜甜。” 屈柏远也停下来,转过身看他。 林笙笑起来,阳光照在他脸上,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他应道:“爸爸。” “回家了。” 屈睿识说。 “嗯,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