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游戏活BUG竟是我自己》 第1页 [无限流派] 《恐怖游戏活BUG竟是我自己》作者:荒木泽代【完结】 文案: 不管地盘一时爽,追回执政官火葬场 傅言是个全息恋爱游戏bug修复员,有一天,他掉到了恐怖游戏里。他以为自己是换组了,却不经意发现厉鬼头上飘出的“好感度+10”。 傅言:……懂了,换汤不换药。 于是傅言重操旧业,在一个个恐怖故事里披着玩家或者NPC的皮,修复每个“肉眼可见”的BUG。 傅言:跳楼高中生对探险玩家的好感度满了,该在一起了。 傅言:红衣女鬼对书生玩家的好感度满了,该在一起了。 傅言:将军厉鬼对太子玩家的好感度满了,该在一起了。 众厉鬼:???白捡个对象?这不得给对象放点水? 而众所周知,恋爱游戏里总有个不可攻略的牛逼大佬NPC,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傅言是看不出大佬NPC是不是最好的,只觉得这NPC人设模板有问题,指不定是个BUG。 直到有一天,傅言看到大佬NPC头上冒字:【对傅言好感度:1314】 傅言:???好感度怎么可能破百?你果然是个BUG! 大佬NPC:给我手下乱点鸳鸯谱好不好玩?抓到你了,活BUG! 1、对外霸气对内狗狗大佬攻 X 爱摸鱼爱冷笑话淡定受 2、日更3000+ 3、其实不恐怖哒 强强HE无限恐怖失忆追妻 第一卷 ——云星高中怪谈 第一章 ——咸鱼的工作方法 傅言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上司恶整了。 不然他怎么会明明在自己家里睡着,眼一闭一睁,就莫名出现在一张破旧的病床上? 而且他明明是全息恋爱游戏组的,现在这个昏暗的室内、闪烁的台灯和混合着古怪消毒水味儿的环境,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谈恋爱的好地方啊! 傅言从病床上坐起来,一块淡蓝色、半透明的面板浮现在眼前,几行文字印在上面。 【云星高中怪谈 任务一(必须):确定鬼的死因。 任务二(必须):存活七天。 已阅确认:YES/NO】 “这是恐怖游戏组?任务面板这么简陋?”傅言随手点了“YES”,面板就消失了。他又按照全息游戏的一般设定模式,尝试着用各种方式呼唤、调出,来来去去只有刚才那个任务面板,其他什么反应都没。设置、下线、联系管理员……总而言之,一切全息游戏的基本功能都没找到。 “不让下线,也不让联系管理员……这就是制造恐怖的第一步?”嘴上这么说着,傅言脸上却一点不见害怕的神色。他看了看身上穿的白大褂,又摸了摸兜,果然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本子。 本子看起来有些陈旧,似乎用了些日子,封面上写着两行字。 “全息游戏bug修复手册 Bug修复员:傅言”。 是的,傅言是个全息游戏bug修复员。 实地体验,有时当NPC有时当玩家,随找随修的那种。 比如现在这次,出了任务面板,那他应该就是当玩家来体验游戏,随时随地发现新bug了。 而这小本子,就是他的工作手册,也是用来修复线上游戏bug的“吃饭工具”,是只在工作时、线上游戏中存在的道具。它看似有实体,实际上只是根据游戏设定变化的一个工作板。只要工作手册在手,就说明傅言已登录目标游戏。而只要是他带着本子登录了游戏,就说明他得在这游戏里找bug。 就算是恐怖游戏,bug修复员会怕一个有bug的游戏? 不过傅言也是第一次来体验恐怖游戏。他原本是全息恋爱游戏组的,成天看的是爱来爱去的剧情,修复的也大多是恋爱bug。他工作不是很积极,全年KPI垫底,被上司看不爽很久了。或许就因为这点,上司就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把他转到了恐怖游戏组。 “但我明明记得我只是在上网仓里睡觉,没上网……”傅言回想着自己之前的活动,眯了眯眼,“恐怖游戏组,能在未经玩家同意的前提下,把人拉进游戏吗?” 想到这,傅言摸出一支笔,借着一闪一闪的灯光在工作手册里写下两行字—— 【bug:未经玩家同意,启动游戏。 修复建议:重测玩家开启游戏前必须阅读须知的流程】 按照经验,这行字写完后,本子上会立刻显示出后台的回复,即便不是修复完毕的回应,至少是“已收到”之类的确认。但傅言等了几秒,没看到回复。 他想了想,又写:【收到了吗?】 页面上依旧没任何变动,仿佛它只是个普通的纸质本子。 “……”傅言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但他又不确定这是不是恐怖游戏故意吓人的把戏,为了确认后台到底有没有人,他又写了一句“职场禁言”—— 【老大是傻X!】 依旧没有回复。傅言确定了:连骂上司的话都没人回应,恐怖游戏组是真的“放置模式”! 他也没着急,“啪”地一声关上本子,将东西揣回兜里,爬下床。 ——既来之则安之,边走边看吧。 傅言先把自己所在的校医室翻了一通。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这儿醒来,那故事应该也和这个地点有关。结果翻了半天,除了外头黢黑黢黑、台灯忽明忽暗,校医室里基本找不到和“恐怖”沾边的元素。 -- 第2页 或许换个人来,会觉得嘎吱嘎吱的病床可怕,惨白惨白的帘子可怕,呜呜吹过的夜风可怕,除了台灯、别的一律没电的环境更可怕。甚至这个疑似荒废的破旧校医室,就是可怕本身。 但傅言对这些事,毫无感觉。 这地方对他来说和恐怖游戏的开头画面没区别,乍一看有点渗人,但多待两秒他就习惯了。他甚至期待过在灯光的明灭中,厉鬼直接现身,遗憾的是一点鬼影都没出现。 最终,傅言从一本落满灰尘的工作日志中找到了一行似乎有用的话。 字迹凌乱而颤抖,傅言辨认了两秒,才认出来那写的是什么。 【2年级3班的柯馨雅,坠楼身亡!】 傅言精神为之一振:来了! 这一页下面还有几行小字,他开始仔细阅读下去。 【中午11点左右,有学生来报告柯馨雅跳楼了,我去看了现场。 已无生命体征。 11:10,救护车将她带走。】 这几行字很简单,但字越少事越大。 再往后翻,就没有关于这个柯馨雅的信息了。傅言隐约觉得自己之前好像也见过这个名字,又往前倒回去看了看,果然又找到一条记录。 【2年级3班的柯馨雅又受伤了,我怀疑有校园暴力正在发生,但她拒不坦诚到底是谁在伤害她。她的家长没到学校来确认过这件事吗?或许我该和她的班主任谈一谈。】 除此之外,整本工作日志不再有其他特别信息。傅言无意识地盯了一会儿写着“柯馨雅死亡”信息的那页,忽地发现在工作日志下方那龙飞凤舞的签名,似乎有点眼熟。 “这不是……”傅言翻了翻其他页,确认都是同一个人签的同一个字,“‘傅’字?我的姓?” 傅言挑眉,撩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 ——校医竟是我自己? ——就是不知道校医在这个故事里,是什么样的故事线…… 确认没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后,傅言翻出一个手电筒,摸索了一下这种老旧电器的用法,怡然出了校医室。 他决定去教学楼看看。 二年级三班,应该是游戏给出的下一步提示吧。 大半夜,黑黢黢的学校,可疑的教室,一个人单独行动——恐怖片典型作死元素,傅言算是聚齐了。 不过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校园里,走得还挺轻松。 小树林,荒草丛,道路和建筑都毫无照明,可谓阴风阵阵、黑影幢幢。这些本来会把人吓得一惊一乍的环境,对傅言来说却几乎毫无作用。 其实他还应该多观察一下周遭,找找bug什么的。不过他在恋爱组当咸鱼,换组也懒得勤奋起来,就这样吧。 傅言顺利地靠近了教学楼。 只是他还没进去,就在外面观察到,一楼有一个教室里似乎有人。 准确来说,是有几束光在里面晃来晃去,还隐约传来几个人咋呼呼的声音。傅言不太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感觉这些人也不像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或者厉鬼之类的。毕竟鬼,总不可能没光就走瞎道还吱哇乱叫吧? “那么,就是游戏的NPC?”傅言转了转手电筒,改变了进去后直接上楼的打算,转而准备去会会这些NPC。玩游戏的定律,任何支线触发点都值得去看看。 踏进教学楼,傅言意外发现,自己脚上穿的皮鞋居然还挺响的。 哒、哒、哒…… 这声音在走廊中回响着,要是这教学楼没别人,本身像死一般的寂静,那玩家本身走路的声音应该就能把自己逼疯。 ——哦,或许也能把NPC逼疯。 傅言这么想着,因为他发现那个闹腾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了。相对的,他自己的脚步声愈发明显起来,声音好像能传很远,变成催命的危险信号。 不知脑子里什么作祟,傅言把自己的手电筒摁灭了。 他还在走,虽然现在他不太看得清自己,但教室那边散出来的光芒指引着他的方向。他整个人处于黑暗之中,黑暗中的脚步声更加吓人。 傅言接近那个依旧亮着光束的教室,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愈发清晰,甚至能分辨其中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的颤抖:“铁汁们!我现在就去看到底是什么在靠近!要看的给我们直播间点赞……” ——居然还是直播? ——传说那种去危险地方作死的直播吗? 傅言这么想着,然后他就看到什么东西从教室门口伸出来,两秒,又快速收回去。 傅言:…… 就这? 傅言甚至还没能在黑暗中分清伸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感觉就是个黑影一闪而过。他猜测应该是这个时代里用来拍摄直播的道具,但一时间难以想起该是什么。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想听听这些NPC会有什么反应。 “卧槽,你们真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教室里,之前那个年轻的男声再次响起,“我们当然敢去看!只要点赞数过……” 另一道颤抖的女声忽然响起:“脚步声……是不是停了?” 其他人纷纷低声道:“是的!” “我还以为只有我忽然听不到了……” “好像在很近的地方没了,怎么办,‘它’是不是已经进来了……” “别怕!”一开始那个男声道,“10万赞了!好,我这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在装神弄鬼……” -- 第3页 傅言凭借着声音判断这些人的距离,心底某种恶劣因子隐隐作祟。他于黑暗中无声一笑,猛然一个箭步冲到了教室门口,正正和教室里的人怼个正着—— “啊啊啊!!!” 惨烈的尖叫声中,傅言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扑到一个男生身上,紧接着她头上就冒出了一行字。 【对王金源好感度+10】 傅言:…… ——害,这不还是在恋爱游戏里吗? 同一时刻,某个鬼气森森的深渊深处。 这里黑烟缭绕,每一丝、每一缕都满载阴邪,极其暴戾。寻常人若是能到这里,眨眼之间就会被这些黑烟吞噬得无影无踪。 黑烟之中,一座宏伟的殿堂矗立在混沌和腥气的尽头。骇人、带着强大威压,叫一般鬼怪丝毫不敢靠近。 一名高大的男人踏进殿堂的走廊。 暗红的披风仿佛怨气与血液织成,掀起的瞬间似乎能听到怨灵的尖叫。黑烟不敢靠近他,他所到之处,黑烟散尽。只有在他周遭,才看得出这大殿的地板、墙、梁柱是什么模样和颜色。 他就这样走到殿堂深处。 这里久违地聚集了不少……各型各状的“人”。黑烟漂浮在他们四周,不亲近、也无法侵袭,拿他们无可奈何。他们平日对男人的态度,有敬畏、有崇拜,也有狂热和欣喜。但这次,他们看男人的眼神,多少带了点……看热闹的意思。 “老大!呃、陛下!”其中一人越众而出,颇具胆色地说道,“这次圣书上真的有字!我们都看到了!” 男人没回答,大步往前走去。众人纷纷给他让路,直到他行至这处大殿的尽头。 一个不知什么制成的瑰丽台子上,悬浮着一本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书册。黑烟纠缠着书册,似乎对它颇为亲近,几乎将书册裹成一个黑球。其他人不能触碰书册,靠近也看不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只能透过流动的黑烟,从缝隙中窥见一二笔画。 当高大男人靠近书册,黑烟才骤然散开! 众人立马作死地抻长脖子去看,只见往日空无一字的圣书上,赫然列着几行字。前面两行是—— 【bug:未经玩家同意,启动游戏。 修复建议:重测玩家开启游戏前必须阅读须知的流程】 众人议论纷纷:“嗬,还有人以为我们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肯定是新来的呗!” “不过为什么新人的话会显示在圣书上……” 众人继续往下看,第三行是:【收到了吗?】 第四行:【老大是傻X。】 高大男人:“……” 其他众人:“……” ——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看到的,陛下! 第二章 ——恶势力修正液 “原来如此,你们是因为这所学校的传说,来做探险直播的?” 傅言靠在老旧的讲台边上,看着自己对面的五个年轻男女:“所以,你们拍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年轻人们望着他,有害怕地挤在一起缩在后排的,也有兴奋地凑到傅言面前的。其中最大胆的,就是之前一直说话的男生。他看着像个队长的角色,现在和傅言交流的主要角色也是他。 “还没啊,我们这儿刚进来,先在一楼逛逛,待会儿再上去。” 队长手上拿着一根杆子,杆子上有个黑方块,黑方块上有个光源照着他的脸。看起来,这就是正在拍直播的机器了。 队长问道:“那你是来干嘛的,兄弟?别跟我说你是这里的校医啊!” 傅言沉默地盯着他两秒,忽地一勾嘴角:“……你怎么知道的?” 众人:!!! “不、不可能吧!”站在最前面的队长再大胆,也被傅言的话吓得瞳孔地震,“云星高中已经废弃十年以上了!怎么可能还有校医?!” 他边说还边用另一边手里的手电照了照傅言的脚下:“……你有影子的啊!你是活人吧?!” 傅言笑得更恶意了:“有影子的就一定是活人吗?” 众人:?!?!?! 五个年轻人被吓得不由自主地集体往后退了两步。 傅言这才悠悠道:“……开玩笑的。” 虽然按照这个游戏的设定,他十有八九真是这学校的校医,但说出来怕是能吓死这些来作死的家伙。 善意的谎言,是吧? “吓死我了,你刚刚那语气,跟真的似的。”还坚持顶在最前面的队长松了一口气,“那你到底干嘛的?” 傅言随口瞎扯:“和你们一样。” “啊?你也是来……” 队长疑惑道,“那你的手机呢?你用什么直播?” ——手机? 傅言想起来了,几十年前的通讯工具似乎是这个名称。它虽然有拍摄功能,但还得人力手拿,累人、也不稳定。 看来,这个披着恐怖皮的恋爱游戏,背景时代大概是清楚了。 “我不直播。”傅言扯谎如喝水,一点看不出他的心虚,“我只是来体验一下,找找灵感,回去写成故事。” “哦哦,写手、作家!文化人!” 队长上下打量他,“那你这身白大褂……” 傅言:“Cosplay。” “懂了,兄弟,你是这个!”这队长也不知道懂了啥,跟他比了个大拇指,“那你现在是准备怎么做?去传说中的教室?” -- 第4页 傅言看着他,灵机一动:“其实我不是很清楚这里的传说是怎么样的。我是外地人,只是听说这里有点故事,所以就来了。你们知道吗?介意说说吗?” “啊?你不知道?”队长眼珠子一转,也计上心来,“那要么这样,兄弟,反正你也要来‘探险’,还没有自己的直播,要不……你今晚跟我们一起吧?” 傅言心道我就是来加入你们的,但他面上还要问:“一起?你是说,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直播?” “对啊,你长这么好看,入镜没什么可怕的吧?”队长怂恿道,“或者你有没有直播号,我们合作直播呗?” “没有号。”傅言道,“行吧,那我和你们一起。” “好!”队长顿时兴奋起来,举起云台冲向傅言,“铁汁们、小姐姐们,你们今天算是来着了!咱们直播间今天有个大帅哥临时加盟!帅哥来出镜,点赞不要停!” 说着话,他往傅言身边一凑,把他肩膀一搂:“噔噔噔噔!” 傅言被手机上方的照明照得眼睛一眯,但这丝毫没影响他在屏幕里的颜值。他生得白净、身形高挑,一身白大褂,看起来真有几分医生的气息。简简单单的工作服,将他衬出某种不可名状的禁欲感。 手机屏幕上,评论飞快滚动:【卧槽卧槽卧槽,帅哥!】 【白大褂!医生!好帅呜呜呜,我可以!!!】 【奇怪,他五官拆开看好像都一般,但是组合起来怎么这——么好看啊!】 【话说废弃学校半夜忽然出现一个医生,真的没人怀疑他不是活人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哎,扒着你显得我好矮。”队长放下勾他肩膀的手,“对了,忘了问,兄弟怎么称呼?” 傅言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直播间名称:“你们叫‘就要作死小队’?” 队长乐了:“对啊!” ——的确够作死的。不作死不能往这地方送死来。 队长又催:“你到底叫啥?” 傅言:“恶势力修正液。” 就要作死小队:“……哈?” “玩儿而已,不是吗?”傅言挑眉一笑,“你们也没用真名吧?” 选这个ID也不是没理由,傅言是bug修复员,不就是修正“某种恶势力”的人? “话是这么说,可你这……”队长道,“咳,但你这个ID够有个性的哈。那总有个昵称吧?” 傅言道:“最后那个字的叠字?” “yeye…艹,伦理哏?”队长咳了一声,“算了,那我们就叫你‘医生’吧。对了,来加个W信?回头给你分今晚直播的收益。” 傅言继续淡定撒谎:“没带手机。” “不是吧,你别骗我。”队长指着他的口袋,“那你兜里鼓鼓囊囊的是什么?” “一个笔记本。”傅言一摸兜,掏出工作手册,刻意展示封面给他看,“喏。” “还真是。”队长疑惑道,“这干嘛用的啊?” 傅言确定了,他看不到封面上的字。 这并不令傅言感到意外。他以玩家身份进游戏工作的时候,工作内容是保密的,手册在其他玩家和NPC眼里就是普通的道具,他们不会看到上面的任何字。 为了确认这点,傅言甚至还翻开内页给队长看。 队长:“怎么一个字没写?还是新的啊?” 傅言:“皇帝的新本子。” 队长:“哈哈,你真幽默。” 傅言不再多说,他的目光扫过纸页,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行之前没出现的字:【苏慧对王金源好感度+10,总好感度10/100。】 他把本子合上,收回口袋,视线扫过进门时头上冒好感度的女孩。 看来她就是苏慧,她扯着的那个男孩应该就是王金源。按照恋爱游戏的定律,收获好感度的王金源,肯定是游戏玩家,苏慧倒不一定。 那么这个游戏,就至少有以玩家身份来工作的傅言、和王金源两个玩家了,是多玩家的游戏模式。 ——好极了,那谈恋爱的事,就交给这位玩家吧。 傅言又找到了进一步上班摸鱼的好办法。 *** 相互自我介绍一番后,就要作死小队的队长给傅言简述了一下这个云星高中的传说。 队长说,云星高中被废弃的原因,在官方通告上说的是学生人数太少。但本地一直有个传闻,说是因为学校里有厉鬼闹事,搞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投诉和请假的人太多,当地就顺势废校了。 而这厉鬼,正是云星高中曾经的学生。 十几年前,这所高中的一名女生在上学时,和某个老师发展出了禁忌之恋。这场不合时宜的恋爱被其他学生察觉,很快传得全校皆知,校方就将老师开除了。但这一切并未结束,这女生受不了学校里其他人看她的异样眼光,受不了一直缠绕着她的流言蜚语,还受不了恋人的远离,就到楼顶跳楼自杀了。 据说她自杀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 从此之后,云星高中便怪事连连,最严重的时候据说还有别的学生自杀。学生间开始传这是跳楼的女孩来报复,而且越传越骇人。到废校的时候,这种说法已经传遍了整个市,甚至在网上也颇有名气。 于是废校之后,来探险(作死)的人,一拨又一拨。有些人还声称自己确实遇到了诡异现象,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真假。 -- 第5页 “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傅言靠着椅背,神情淡然,仿佛刚听的不是个灵异故事,而是个简单的日常八卦:“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队长闻言一愣:“……嗨,我说的都是网上看来的传闻,我哪知道真的假的。名字也不知道,这就是个传言而已。” 傅言想:肯定是假的。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轻轻一滑,望向自己的右前方。 在别人看来,那就是什么都没有的虚空。而在傅言眼中,一块半透明的蓝光面板悬浮半空,几行文字印在上面。 【云星高中怪谈 任务一(必须):确定鬼的死因。(未完成) 任务二(必须):存活七天七夜。(未完成)】 傅言的目光在“鬼的死因”上徘徊了一下,随即挪开。他刚才在心里,把“柯馨雅”的名字套入了队长所说的故事,但这个任务依旧未完成。就说明自己刚刚听到的鬼故事,并不是事情真相。 傅言又问:“那你们现在,是准备干什么?” “我们之前和观众承诺,点赞10万赞去那个女生生前的教室拍照,25万赞去传说中的自杀地点拍照,50万赞在自杀地点玩笔仙!”队长指了指手机,“现在已经20万冒头了,去传说中的教室,四楼!” 傅言站起来:“行,走吧。” 队长欣然跟上,另一手朝其他人招了招:“走着!” 其他队员很快跟上。只有在最后的苏慧和王金源,对视一眼,然后低声确认了什么。 他们面上露出不像是要谈恋爱的浓浓不安,踟蹰地迈出了脚步。 第三章 ——恋爱什么的就算了 傅言跟着年轻探险者们,很快上到四楼,进了“传说中的教室”。 进门前,傅言特意停下来,用手电扫了一下门牌——果然是二年级三班。 踏进教室门,借着各种照明的光,可以大致看到这个教室的内部情况。这里的建造格局和之前那个一楼的一样,但要乱得多。 大概是因为探险和作死的人来过好几拨,整个教室似乎都被翻箱倒柜了一次。黑板、墙上、课桌、地面都有古怪的涂鸦,还有纸钱、纸元宝、铃铛、十字架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一地。 在教室的斜后方,有一小片空地。其他的桌椅都被移开,只有一套桌椅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桌脚下面,画着各种奇怪的符号,还有烧到一半的蜡烛、不知原来装了什么的碗、燃尽的线香和没烧完的祭奠物。 这教室实在太怪诞了,作死小队的年轻人们终于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诡异”氛围,一时间集体失声。 傅言却在一片寂静中“噗嗤”一笑。 众人:??? 队长不由问:“医生,你笑什么?” “笑这里的风格太混搭,真前卫。”傅言一抬下巴,“碟仙,钱仙,笔仙。死人饭,招魂铃,过路钱。逆十字,逆五角星,六芒星……” 他数了一大圈,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上哪儿知道的这些冷知识。作死小队的人也听得晕乎乎的:“你搁这儿念rap呢?” 傅言嗤笑一声:“这么多路数,是要干嘛?让各路妖魔鬼怪在这开天下武道大会?” “噗……”有个姑娘不由乐了,“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哈,在这又搞这个仙又搞那个仙的,鬼到底要当哪路神仙啦,哈哈哈!” “鬼算什么神仙?”傅言随口回道,“鬼就是鬼,披着‘仙’的皮,用点锅碗瓢盆当媒介来敲诈罢了,和敲碗乞讨的诈骗有什么区别?” 直播间的评论疯狂滚动:【好家伙,在鬼的地盘上diss鬼,医生牛X!!!】 【我竟然觉得医生说得很有道理!不愧是个文化人啊!】 【这么铁齿,小心翻车啊……】 【翻车才好看!求翻车!】 评论随意地开着玩笑,作死小队的大多队员也毫不在意。虽然傅言忽然讲这些,怪渗人的,但正好能增加恐怖氛围。灵异探险直播,不整点唬人的怎么有看点? 只有苏慧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你是说……这些仪式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 傅言沉默了几秒,才在苏慧惶恐的注视下,悠悠回应:“一个普通人,随便上网找了个所谓的流程,又去随便拼凑了一些材料,就想成功?这难道不荒谬吗?” 苏慧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她的神色看起来并未变得放松。 “医生,看来你对神鬼之事还有所涉猎啊?这么博学,不愧是文化人哈!”队长终于开口道,“那我们待会儿要是在这玩笔仙,岂不是没什么意义?你有什么游戏可以建议一下吗?” 评论唰唰滚动:【卧槽,还嫌笔仙不够邪气?上杆子找死,服气服气!】 【这写手真不是他们安排的吗?故意炒作气氛,等下的新游戏就方便整活……】 “游戏?什么游戏?”傅言看向队长,丝毫不奇怪这个角色着急找死,“哦,招魂的游戏,是吗?” “对啊。” 傅言心说这要真是恐怖情节设定,你随便折腾都会成功,我操什么心。于是他淡定回复:“待会儿准备游戏的时候再看吧。” “那行。”队长看了看直播的点赞数,“哇,现在点赞都过25万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项吧!” -- 第6页 第一项,就是在教室里拍照。 拍照用的居然不是手机,而是另一个略显笨重的仪器,傅言听其他人说那叫拍立得。另外还有个便携式红外成像仪,说是便携,在傅言看来还是笨重而且画面朴素。 队长走到那张古怪的、孤单的桌子旁,说道:“那个女生的桌子肯定就是这张,来吧,我们轮流拍照。” 说完,他第一个坐了下去。 其他队员自觉关了手电,整个教室便暗了下来。据说这么干,鬼怪更容易出现,但也可能只是个趁机搞点节目效果的噱头。 只有拍立得在拍照的瞬间,闪了一下闪光灯。 黑暗中难以对焦,还用灯闪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照片有多丑。作死小队的成员们却仿佛习惯了,一个个去拍,拍完还要等着显影,然后仔细查看照片里的情况。他们看的不是自己在照片里好不好看,而是试图从画面里挖掘点视频素材。其实拍立得根本拍不清楚黑黢黢背景里的东西,但正是这样,才能让搏出镜的年轻人们发挥。 遗憾的是,眼前的黑是真的黑,啥噱头也找不着。 很快,轮到了苏慧和王金源。 苏慧实在害怕,瑟缩着不敢伸出脚步,但其他三人都在拱火,就差把她强行扯到位置上摁下去了。队长看她这样,又改而去拉王金源。 王金源也不太情愿,但还是被队长强制拉过去坐下。 “坐好,准备拍照啦。”队长举起拍立得,众人的手电就再次暗了下去,“三、二、一——” 咔嚓!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教室骤然一亮,周遭亮如白昼! 傅言:!!! 那光芒甚至刺到了傅言的眼睛,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紧跟着就觉得耳鸣回响,脑子也猛地嗡了一下。这个情况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短短数秒,傅言就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常态。 他慢慢睁开眼—— 夕阳斜照进窗户,这里是,黄昏的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三个人——傅言、苏慧和王金源。 “……怎么回事?!”原本站在一旁的苏慧忽然坐到了一张课桌前,她硬生生呆了好几秒,才猛然蹦起来,一下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重响。 她和王金源的身上,居然穿着高中生的制服! “这是哪?我又变成谁了?!” 苏慧震惊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真实的手感不像是在做梦。王金源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但他没对此发表评论,而是起身看向傅言,神色复杂:“你果然也是玩家!” “……嗯。”傅言没什么好否认的,“你猜到了?” “我们看你特意问了……那个的故事,就知道你和我们的任务应该也一样。”苏慧道,“要搞清楚真相,还要在这里待七天七夜,对吧?” “对。”傅言原本没有相认的打算,他在这些全息恋爱网络游戏里向来当单机玩家。但这狗游戏这么设置情节,让所有玩家一起跳转场景,那他也懒得挣扎了。 不过这么一来,他就清楚了苏慧的身份不是NPC,而是玩家。虽然苏慧也会给王金源加好感度,但玩家对玩家有好感,不是稀罕事。借恋爱游戏认识新人谈恋爱,这和婚恋网站没啥区别。 傅言不稀罕这种恋爱际遇。他经历的恋爱游戏无数,每次都这么玩一回的话,那可比认真上班还累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就是合格的咸鱼社畜准则。 只是他不打算挨近这俩恋爱玩家,这俩却不打算放过他。王金源问:“医生,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傅言心说你俩谈你俩的恋爱,问我干什么,咱们萍水相逢,出了门就原地蒸发不好吗?于是他含糊回道:“我也没头绪,只能边走边看。” 王金源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要么我们找人打听打听吧?我有个想法,我和小慧的衣服都变成这样,是不是我们回到了这所学校还没废弃的时候?” 傅言还是想单独行动,故意消极回应:“……或许。” “我觉得是,而且我们应该没换地方。”王金源似乎没听出傅言的“拒绝交流”,走到窗边,往下方和左右望了望,“从方位来看,我们还在原来那个教室。” “所以现在我和源源又变成学生了?”苏慧问道,“那医生的白大褂为什么没变?” 傅言其实有所猜测,但他一张口:“不知道。” “这可能就是线索。”王金源道,“在学校里的白大褂,只有校医。我们要么去校医室看看。” 傅言真想提醒这俩年轻人,这是恋爱游戏,不是密室逃脱和悬疑解密,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去……校医室吗?”苏慧本来就是个没啥主意的,别人说啥她都没意见,“不过校医室在哪?医生你知道吗?” 傅言正要说不知道,就听王金源道:“医生你的本子还在兜里吗?上面可能写有校医室在哪。” 傅言掏出本子翻给他们看。 “居然是空白的……”王金源果然看不到页面上居然还写着他的名字,只是皱眉道,“那我们去问问吧,操场上好像有人,但愿他们知道……” 傅言觉得这把是逃不过去了。他本来也打算去校医室看看,主要查看校医的那本签了自己姓的工作日志,确认一下有没有柯馨雅死亡的记录,以分辨现在的时间段。但王金源和苏慧要是也想去,自己和他们很容易撞上。 -- 第7页 ——算了,有人带飞,在队伍里当个混子也不错。 傅言心里调整了“摸鱼方案”,也就转变了态度:“我知道校医室在哪。” 王金源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傅言长话短说:“我在那‘醒’的,然后过来和你们会和。” 苏慧佩服极了:“你好厉害!一个人在校医室醒来,还一个人行动,换我我就吓死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傅言眼睁睁看着她头上冒出一行字,一行她自己和王金源都看不到的字—— 【对傅言好感度+5】 傅言:…… ——这就不必了! 第四章 ——那个人的好感度 在傅言的带领下,苏慧和王金源一起往校医室走去。 路上没什么事,而且还是大白天,苏慧多少放松了一些,就找傅言聊天:“医生,你到底叫什么啊?” 傅言不想再和这个姑娘节外生枝弄出什么好感度,态度冷淡地回答:“恶势力修正液。” “说的不是这个啦。”苏慧问道,“你的真名是什么啊?大家现在都是队友,你连名字都不愿意说吗?” 傅言道:“你们也没用真名。” 之前的自我介绍环节,这两人就说自己叫“阿慧”和“源源”,还是傅言自己从工作手册上知道他们的真名的。 苏慧不知道自己的真名已经被堪破,还试图谈条件:“那你说你的名字,我们也告诉你!” 傅言瞥她,刻意压低声音,用吓人的语调冷冷道:“不要轻易告诉别人你的真名。” 苏慧被他忽然的冷厉语气吓一跳:“为……为什么?” 傅言望着她的眼珠子乌沉沉的:“真名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你自己。万一被某些东西知道了你的真名……” 他的话没说完,但苏慧已经被自己的想象唬得脸色煞白。 “我、我知道了……”她有点怂地退回了王金源身边。傅言以为她是被吓跑的,没想到她头上再次冒出一行字—— 【对傅言好感度+5】。 傅言:……怎么还适得其反了! 他正无语的时候,忽然听到前边的拐角另一头传来声音。 “装什么装,看见你这种装可怜的样子就烦!” 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和一个墙角,都能听出声音主人的不耐烦和厌恶:“给谁看呢?这可没有你能勾引的人!臭婊子,以为自己很漂亮,是不是?!”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响。 ——剧情! 傅言心里清楚得很,但却没有主动去触发的意思。他自觉地停下脚步,后面两个年轻人虽然面露茫然,可还是暂时和他一起停了下来。 “捂脸干什么?你不是很不要脸吗?我打你的脸了吗?干么没碰着啊。”另一道女声响起,她的语气里带着恶劣又猖狂的笑意,“哇,真难看!我要把你这破样子拍下来,发到网上去,给大家看看贱人被教训爽不爽,哈哈哈哈!” 原本傅言等人根本没听到所谓哭声,但很快,他们就听到了一阵细细的呜咽声。这哭声渐渐变大,其中夹杂着一些闷响,“别打了”“好痛”之类的哀求声。显然,那些嚣张的女孩正在将暴力进一步升级。 傅言依旧站着没动。 类似情节,他在游戏里见得多了。而且他现在可是在“队伍里混”的,自然要等“主角”出手,他一个摸鱼的出头干什么? 果然,没等傅言在心底暗数几秒,王金源猛然越过他冲出拐角:“住手!” 苏慧原本拽着的对象跑了,一时间没跟上,下意识扯住了傅言的白大褂。傅言被她拉了一下,生怕她再给自己加好感。不过他再次偏头瞥这小姑娘的时候,发现她只是有些气愤、又有些好奇,全部注意力都在王金源那边。 另一边,打人的女孩看到前来制止的王金源,暂时停止了踢踹,却也没把人放走,只是看着王金源嗤笑一声:“哈,你谁?英雄救美啊?又是被她勾引的人?” “霸凌别人有什么可得意的?”王金源看着拿手机对准自己的女孩,摁着当场揍人的怒火,“你敢发上网,立马所有人网暴你,信不信?” “喝,口气挺大,你以为你是谁……”女孩说到一半,话语戛然而止。 傅言从拐角走了出来。 他不必说什么,成年人和白大褂的身份,自然让未成年的孩子们矮一截。女孩们忌惮他可比忌惮王金源明显得多,一下就哑了火,拽拉被打女生的手也一下松开。 傅言看着她们,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校医该有的台词:“你们在干什么?” “……没什么,开玩笑。”两个打人的女生随口回了一句,很快跑走了。等她们消失,苏慧才磨磨蹭蹭地跟了过来。 王金源则是去看那个瑟缩在墙角的女孩:“你没事吧?” 女孩还捂着肚子,腿上手臂上各种擦伤,脸也有一边发红得厉害。她泪流满面的,一时间回不了话。 傅言道:“带去校医室看看。” “啊?”王金源看向他,迟疑了一下,“真的?” 傅言毕竟只是“扮演”校医,他怀疑傅言其实并不会什么医术。 “总归擦点药。”傅言回道,“伤口沾灰要及时处理。” 说完,他又趁小姑娘不注意,冲王金源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打听女鬼。 -- 第8页 “……”王金源微微一点头,看向女孩道,“你起得来吗?我们送你去校医室。” 小姑娘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浑身还在抖。王金源看不下去,蹲在她前面道:“我背你吧。” 小姑娘有些迟疑。她看了看傅言和旁边的苏慧,苏慧看起来她还瘦,不像是有力气的女孩。傅言虽然是校医,但又是成年男人…… 她默默爬上了王金源的后背,低声道:“谢谢。” 王金源稳稳将她背起来:“不客气。” 这一秒,傅言目睹了女孩头上飘起的一行字:【对王金源好感度+10】。 ——哦豁? ——可攻略NPC? 到了校医室,这里面果然没有另一个校医。 一切看起来和傅言醒来的那个地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了久经废弃的灰尘,一切设备、电力也很正常。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傅言就这么淡定地走进去,翻箱倒柜地找出棉签、酒精和药水,然后往桌子前一坐:“坐吧。” 王金源和苏慧面面相觑,他们大概没想到傅言明明是个玩家,居然能这么自然而然地乱动校医室里的一切。被打的小姑娘则是犹豫了一下:“医生,我自己来吧……” “……也行。”傅言对这种省事的情形十分欢迎,还随手指了一下苏慧,“再不济,你让她帮你一下吧。” “不、不用了……”小姑娘低声道,“我自己就可以……” 她说话的时候,傅言已经状似随意地翻开了摆在桌上的校医工作日志。 没有提到柯馨雅的内容。 没记录她的受伤,更没记录她的死亡。工作日志似乎还没记到那时候,只有签名里的那个“傅”字,证实着傅言的一些猜想。 傅言心意一动,抽出笔,说道:“那你至少要做个登记,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 小姑娘的态度依旧是拒绝:“呃,那个,我回家再擦药吧……” “你别怕啊,同学。”苏慧无法理解她连名字都不敢说,劝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来帮你擦药,你这些伤口总要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 两个小姑娘相互拉锯,王金源也插不上话问别的,站在旁边干着急。傅言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俩小崽子实在不顶用,终于开口道:“这位同学,实话和你说吧,我们知道你不是第一次遭到校园暴力。” 两个年轻人连带NPC的动作齐齐一顿。 王金源和苏慧的神色是茫然,小姑娘的脸上则是出现明显的愕然。傅言却不等她反应,指了指王金源和苏慧道:“他们之前也目击到你被欺负了,这次也刚好在那附近。他们想找个大人出头,碰巧找到我了,我们才出现在那里的,明白吗?” 小姑娘的神色出现动摇:“你们……真的?” 两个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话题怎么进行到这一步的,编瞎话都不会,傅言却很淡定:“真的。你是哪个班的?和老师谈过这件事吗?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和你的班主任谈一谈。” “不、不不,求你别告诉老师,我不想让我妈妈知道……”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小姑娘似乎把这认为是条件交换,咬了一下唇,终于道,“我是……2年级3班的柯馨雅。” 嗡——!!! 强烈的耳鸣再次袭来! 傅言下意识皱紧眉头紧闭双眼,只觉得身心猛地一“飘”,再落回原地,眼皮的感光就彻底暗了下去! 他再睁眼时,周围一片漆黑。只听得“哐当”一声,似乎有椅子翻倒在地,然后就有几束手电筒的光亮起。 “嗨,源源,你至于这么激动吗?”直播的“就要作死小队”队长望着蹦起来的王金源,开玩笑道,“你是怕黑还是怕闪光灯啊哈哈哈……” 他的语气轻松,王金源却和苏慧、傅言都在无声中对了个眼神,神情愕然又疑惑。 ——他们居然……回来了? ——还是说,刚刚只是某种幻觉? 傅言微微一眯眼,把手插进口袋,掏出自己的工作手册,一翻开—— 【柯馨雅对王金源好感度+10,总好感度10/100。】 ……是真的柯馨雅。 但那是人,还是鬼?她的好感度,对游戏的两个任务有什么影响? 这游戏,到底什么破设定? *** 【柯馨雅好感度拉满=通关?】 圣书上骤然闪现的新字,让坐在正对面擦剑的男人神色一凛。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书页,起身收剑,大踏步地穿过空荡荡的大殿,来到门前。紧闭的大门猛然拉开,哗啦啦摔下来一堆挤在这儿企图偷窥的下属。 男人冷冷扫他们一眼。 “去查,柯馨雅在玩什么把戏。” 第五章 ——黑影疑云 “医生,你在写什么?” 傅言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王金源刚好凑过来。这会儿换苏慧被摁到座位上拍照了,镜头和其他人都没注意这头的动静。 王金源探头看傅言的本子,疑惑地低声道:“怎么什么都没有?” 傅言扫了一眼自己刚刚写下的思路“柯馨雅好感度拉满=通关?”,合上本子,依旧面不改色地扯谎:“笔没墨。” “哦。”王金源没多想,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道,“我后面好像有点痛,可能是刚才撞到椅子了,你帮我看看?” -- 第9页 傅言心说我可不是真的医生,但还是依言看了。 他拉开王金源后边的衣领,用手电筒往里照。这一照,就叫他愣了一下。 王金源的后肩上……有两个手印。 颜色不深,但一片略红的颜色连在一起,实在叫人难以忽略;手掌印不大,可“鬼手印”这种东西,却不是小一点就能令人心安的。 甚至于,越小的手印,会令人越渗得慌。 “医生?”王金源听傅言许久不说话,低声道,“怎么?” 恰逢所有人关手电,准备给苏慧拍照了。傅言也关了手电,松开王金源,淡定又低沉的语气说出恐怖的话语:“你背后……有手印。” “什么?!” 咔嚓! 王金源的惊呼和拍立得的声音同时响起,“就要作死小队”的队员们也被吓了一大跳。 “啊!!!” “怎么了怎么了?!” “谁踩我?!” 照明一束接一束亮起,众人找到了引发咋呼的罪魁祸首:“源源,你刚才喊什么呢?” 说话间,队长已经将镜头怼到王金源面前:“来来,你刚刚怎么了?说一下!” 王金源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傅言,傅言却没任何回应,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模样。王金源又看了看直播的屏幕,滚动的评论区,忽然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 这些所谓的队友,这些所谓的观众,都不过是NPC。 “……没什么。”王金源选择向这些NPC隐瞒真相。他似乎意识到,这些NPC 正如其名,只会向作死的方向越跑越快。 队长问道:“没什么你喊什么?” 王金源的瞎扯技术不太高明:“医生和我说了个故事,我吓一跳。” 队长闻言,镜头转向傅言:“医生你和小帅哥说什么悄悄话呢?” 傅言看了一眼把球踢过来的王金源:“……没什么。” 队长道:“快说,不然就默认你俩在说给给的话题!” 傅言面无表情:“震惊!今年二十岁的女孩四年前竟然十六岁!” 众人:“……” 评论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操啊这个医生好好笑!】 【我竟然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废话,我就这样浪费了人生的五秒钟】 【鬼:好么我碰上个比我还会说鬼话的了?】 【源源居然被这种破事吓一跳,笑死……】 被傅言这么一打岔,众人也不再追究王金源方才的失态。队长把傅言拉去接在苏慧后面坐下拍照,苏慧和傅言错身而过的时候,还特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傅言一眼,显然不太相信刚才他和王金源说的那些鬼话。 傅言的拍照也平安无事地过了。 不意外,但有些疑惑。他和苏慧的拍照过程都没引起“场景跳转”,不知道触发这件事的条件是什么。 ——是王金源,还是别的什么? 等着自己照片显影的时候,傅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肩。王金源在同样位置出现了鬼手印,这也是无法确定原因的事件。 虽然鬼故事一般也没啥逻辑,可这是游戏,流程上一定是有前置条件的。 “嘁,医生的照片也没什么嘛,亏你刚才还鬼话连篇的。” 照片毫无看头,队长就把照片按人分了,头一张就递给了傅言:“而且你怎么还表情管理啊?六张照片就你的最好看,太有心机了吧医生!” 傅言接过自己的照片扫一眼,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自己。美丑谈不上,但黑色的背景衬得他的脸惨白惨白的,平添三分渗人的感觉。 傅言来这个世界后还没照过镜子,这一刻,他才知道这游戏居然是扫描本人的脸登入的。 ——连“改脸”的过程都没有,这算bug吗? “医生……!” 王金源却拿着自己的照片再次挨过来,压低的声音遮掩不了他的惶恐:“你看!” 傅言刚才看着他的照片显影的,当时可是什么都没有的,要不作死小队早就大做文章了。现在王金源又来说,傅言接过来一看,啥都没有。 他看向王金源:“什么?” 王金源也呆了一秒:“怎么不见了……可我刚刚明明……” 他边说边再次拿过照片,这一刻,傅言亲眼目睹了背景的变化—— 一个影子,出现在他背后! 很模糊的那种,甚至还算不上一个标准的人形。要不是傅言亲眼看到了它的显现,恐怕会以为那只是老旧设备的技术水平问题。 傅言眯了眯眼,再次捏住照片:“你松手。” 王金源似乎有点被吓傻了,下意识地听话松手。 影子没了。 傅言:“你拿着。” 王金源傻乎乎地照做。 影子又来了。 这张拍立得照片就这么在两人手里传来传去,那团黑影随之出现、消失、又出现、又消失。反复几次,王金源的害怕忽然就被这“脱敏疗法”治好了。 “噗……”年轻人忍不住低笑,“医生,你这干嘛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傅言看到他头上冒起一行字。 【对傅言好感度+5】。 傅言:……啧。 这些年轻人的定力怎么回事?他可不想和女鬼抢对象,通常设定中女鬼的情敌都没啥好下场! -- 第10页 这会儿,他俩的互动也被队长再次发现,队长疑惑道:“你们玩什么呢?击鼓传花?” 傅言:“……他要把他的照片送给我,我不要,他非要给,我非不要。” “……”全队——除了苏慧——立马用一种给给的眼神看向王金源。 王金源:???操? 直播评论:【yo~~~】 【新来的小帅哥第一天来就这么会来事啊!】 【这情节!我喜!】 【哈哈哈这医生讲话太好玩了,医生有没有账号啊我想关注一下……】 王金源在众人“你竟然是这种人”的眼神中,无语地收了自己的照片。奇怪影子什么的,有就有吧,他总不能坐实这些人的猜想吧! 傅言则是看着他头上冒出的那行“对傅言好感度-5”,满意了。 *** 拍照环节完之后,就是上顶楼的环节。 王金源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傅言讨论,偏偏因为刚才的“奇怪误解”,队里的其他人都盯着他的动向。只要王金源敢去找傅言说话,队里这些家伙肯定又要发表什么诡异言论。 这就导致王金源不得不走在前面,苏慧反而找到机会落到后头,和傅言说话。 “医生,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苏慧低声问道:“我知道他背上有一双手印!他和我说了!” “他的照片有点问题。”傅言言简意赅地回道,“不好描述,等下让他给你看。” “我……我可不敢看。”苏慧一听王金源的照片出问题,顿时觉得兜里那张自己的照片都开始烫手了,“医生,你背上有没有出现手印啊?” “不知道,没看过。”傅言回道,“他说他背痛我才看的,我的背没有痛感。” “我也不痛,所以我也应该没有那个印子……吧?”苏慧似乎因此松口气,“医生,你说那个印子,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啊?” 关于这个问题,傅言其实有两个猜测。 其一,因为王金源背过柯馨雅。 其二,因为王金源得到了柯馨雅的好感。 但无论哪条看来,似乎都是好感度越高,就越会被女鬼缠上的路数。傅言不太确定,这路线会通向什么样的结局。 而且不管他怎么想,他都暂时不会说出来,影响其他玩家的选择。于是他道:“……不清楚。” “好吧……”苏慧轻叹一声,“也不知道之前我们被带到另一个时间线是什么意思。怎么去的,怎么回的,我一点都搞不清楚。这到底什么破地方啊,我想回家……” 说道最后,她的语气已经沮丧得带着些哭腔了。 傅言觉得她是被这个游戏的设定吓得不轻。吓到了也好,下次这小姑娘就不会闲着没事选个带恐怖情节的恋爱游戏来玩了。 追求刺激来这种地方谈恋爱,结果自己先怕了,这就叫“叶公好恐”。 “今晚的事快点结束吧,我想快点出这个学校,去睡一觉。”苏慧又低声地自言自语道,“要在这个游戏里活七天,第一天应该不会很难吧?一般第一天都应该‘平安夜’的……” ——七……“天”? 某个念头划过傅言的脑海,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听到前头有人大喊一声:“谁?!” 傅言抬头望去,只见通往天台的门已经打开,就要作死小队的队长一边喊一边冲了出去。傅言搞不清楚他是真的看到了什么,还是要整活。等其他人都跟着兴奋地追了出去,傅言和苏慧来到门口,和“假装没跟上”的王金源汇合了。 “医生!” 王金源的神情看起来很惶恐,跟刚知道自己背后有鬼手印的时候差不多。他主动和傅言比划:“刚才开门的时候,有个人影从这边往那边跑过去了!就在天台上!” ——不是队长整活? 傅言点点头,点头道:“去看看。” 苏慧道:“我不敢……” “随你们。”傅言越了过去。王金源和苏慧看了看下面黑漆漆的楼梯,仿佛见到了什么正在吞噬而来的血盆大口。两人不敢单独落在后面,也跟着出了天台。 作死小队其他三人已经拐到了天台的另一边,傅言循声跟过去,还听到那队长兴奋的声音:“刚刚有个影子往这边跑了!那是什么?是传说中的女鬼吗?” 别的队员道:“女鬼会跑吗?别是被我们这么多人吓跑了吗哈哈哈……” 他们兴奋的声音多少打破了吓人的氛围,而且还颇为大胆地到处找所谓“人影”。不过天台就这么大,别的几乎什么都没有,藏无可藏、找无可找。傅言转过去的时候,那队长已经放弃找了。 “给大家看看啊,这就是传说中女鬼跳楼的地方。”队长拿着镜头,趴在围栏上往外伸云台,“她就是从这儿蹦下去的。当年她的尸体就躺在下面,可不可怕……” “啊——!!!” 队长的话语被苏慧的尖叫声打断。 原因无他,就在王金源和苏慧转过来的瞬间,他们、连带傅言,看到队长背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队长趴在围栏上,那个黑影就出现在他脊背上,仿佛要把他一脚踩翻下去! 下一刻,那影子直直天台外倒去—— 嗡!!! 耳鸣过后,傅言一睁眼,发现世界又切换了! -- 第11页 白天,走廊,一个办公室门口。 门牌上写着“二年级教师办公室”。 傅言看了看自己身上一成不变的白大褂,猛然想起,校医工作日志上的那几句话。 【2年级3班的柯馨雅又受伤了,我怀疑有校园暴力正在发生,但她拒不坦诚到底是谁在伤害她。她的家长没到学校来确认过这件事吗?或许我该和她的班主任谈一谈。】 第六章 ——这个人设不对劲 傅言站在办公室门口,思考了一秒,琢磨出了自己站在这里的可能原因。 ——按照故事线和刷新地点来推断,现在校医角色就得去找老师告状了吧? ——不过另外那两个兔崽子刷到哪去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傅言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朝自己走来,夕阳仿佛在他身上镶上一圈红光。他看起来三十左右,面容冷峻,穿着休闲西装,手里拿着教案——显而易见,这是个NPC老师。 傅言的视线从他脸上划过,总觉得这个NPC应该也是个可攻略目标。 ——不然不就白瞎了这张脸吗? 男人似乎是看傅言不答话,停在他跟前,上下打量他一遍:“傅言?” “……”忽然被点了真名,傅言感觉有点糟糕,“你知道我?” 男人冷淡反问:“这很难知道吗?” 傅言猜想:看来这个学校里的人,是认识“校医”角色的。 不过,这游戏居然直接读取玩家真名并且使用,怎么通过隐私合规审查的? 而且眼前这家伙,看起来颇有压迫感,审视人的眼光跟审犯人似的,别是什么位高权重的NPC模板直接导过来的吧? 男人看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在这里干什么?” 事已至此,傅言只好道:“我找二年级三班的班主任有点事。” 男人道:“我就是。” 傅言:……合着我还不得不和你走任务了是吗? 男人又道:“讲。” 傅言:“……” 居然有比玩家(傅言本人)还赶流程的NPC? 还是个疑似错装恶势力大佬模板的教师NPC……傅言决定把这个拽上天的家伙当bug上报一下。 为了确定NPC的身份,傅言问:“怎么称呼?” 男人言简意赅:“姓梵。” “梵老师的名字是?” “和你有关系?” 傅言:…… ——恶势力大佬挑战恶势力修正液是吧?你等着。 傅言的手插进口袋,摸着自己的工作手册,说道:“我找你只是想说,你班上应该是出现了校园霸凌、暴力的情况。” 梵老师的神情毫无波动,仿佛这事儿和他没半点关系:“谁?” “打人的不认识。”傅言被这NPC的睥睨神情也搞得有点烦躁,语调跟着冷了点,“被打的叫……柯馨雅。” 这名字说出口的瞬间,傅言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刺痛。 ——嗯? 傅言下意识地垂眼皱眉,立刻就想起了王金源的遭遇。他几乎能肯定,就在自己说出“柯馨雅”名字的那一刻,女鬼的“标记”降临了。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 短暂的走神当中,傅言没注意,梵老师的视线从他的肩上悄然掠过。 “你告诉我这些,想如何?”高大冷峻的男人又问,“你想达到什么目的?” “……啊?”傅言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间都找不到话回答他。 ——一个教师NPC,听到自己的班级出事了,该是这种反应吗?果然是角色设置出问题了吧! 傅言愣了两秒,才回道:“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尽到我的义务而已。” 他说的是“校医的义务”,然而梵老师盯着他,开口问的却是:“你想借此保护她,从而获得她的好感?” “好感”这词儿一出,傅言下意识地想到了“好感度”。 他对女鬼的好感度可没兴趣! 但NPC不可能知道“好感度”,所以傅言没往这方面深想。他只是顺着“一般恋爱故事情节”琢磨了几秒,忽地想起了什么。 ——等等,之前那个队长说,女鬼和一个老师交往了,该不会是这家伙吧…… ——所以他是在……吃醋? “……我要她的好感干什么?”傅言面色微妙,“我只是校医,跟老师沟通学生的情况是我的工作,怎么处理后续是你的事,这与我无关。” “是吗?”梵老师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确认他的话是真是假,“你真不需要她的好感?” 傅言简直无语,感觉自己好像在应付“怀疑自己被戴绿帽的隔壁老公”,只得斩钉截铁地抛出三个字:“不需要!” ——这NPC,明明是大佬人设,至于这么爱吃醋吗? “不是你?”男人半眯眼,“那就是另外的人……” 傅言:啧,这家伙在找情敌?要说谁得到了柯馨雅的好感,那不就是…… “医生!” 说曹操曹操到,王金源和苏慧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他们看到了二楼走廊上的傅言,朝他挥手,跑过来。傅言说了句“失陪”,越过梵老师,径直下了楼。 在楼下,苏慧几乎是扑到傅言面前,面带惶恐:“医生!我背上也有手印了……!” -- 第12页 “什么?”傅言皱起眉,“具体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刚刚!”苏慧连比带划,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的,“刚才,我们忽然就出现在教室里,然后就看见柯馨雅又被欺负了!好几个人拿水泼她,上次的那两个也在!然后源源,呃,源源就……” 王金源看她说不清楚,帮忙补充道:“我去阻止了她们,还想把柯馨雅又带去校医室擦点药,可她坚决不去,还说要回家。我看她浑身湿淋淋的,想把校服外套借给她。不过我一个男的不方便,就让阿慧帮给了。” “嗯嗯。”苏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肩,“我把源源的外套给她的时候,就忽然感觉……” 傅言顺着他们的话,刚有点灵感,就被背后传来的男人声音打断。 “你们救了柯馨雅?” 三人一回头,梵老师已经下来了。 放其他恋爱游戏里,这外貌设置妥妥能引起女玩家苏慧的好感。但这个梵老师神情冷淡,语气严肃,问话时的态度不像是面对做好事的学生,而是面对“搞事的叛徒”。苏慧被他的气势吓得瑟缩,好感度是无论如何冒不出来了。 王金源倒是问傅言:“这是……?” 傅言还没说话,男人便道:“王金源、苏慧,你们连你们的老师都不认识?” “啊?”王金源和苏慧都怔了。傅言倒是想起,这俩孩子两次都刷新在二年级三班的教室,按逻辑推算,他们确实应该是梵老师班上的学生。 于是傅言救了个场:“我刚才和你们的班主任梵老师,沟通了柯馨雅的情况。” “啊???”两个年轻人更懵了。他们既不知道校医的工作日志上有这一茬,也不知道柯馨雅就是女鬼,更没有这个NPC的资料,因此只觉得一头雾水。 梵老师却根本不再这个话题上多问一句,而是直接切入正题:“你们救柯馨雅,是想要她的好感?” 傅言:……来了,妒夫发言! “什么要她的好感?”苏慧越发茫然,“什么意思?” “我们也没救她吧?就是刚好碰到了两次……”王金源也道,“也没帮上什么忙。上次我还背她去校医室,她最后连药都没擦吧?” “背她去治疗,给她送衣服,这还不是想获得她的好感?”梵老师嗤笑一声,“你觉得极尽讨好她,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王金源:??? 梵老师又冷冷道:“你用来获得好感的计划写在哪里了?写在什么上面?东西交出来!” 他边说边朝王金源逼近一步,语气犹如审讯盗走要物的犯人。王金源一个年轻男生,被他的气魄一时骇住,竟如小鸡仔似的毫无气势,仿佛会被对方一把拎起来扔出去。 “我、我什么都没写啊!”王金源又莫名又紧张,想逃跑,步子又迈不开,“我没任何计划啊!” 苏慧则误以为这是班主任在抓早恋学生,帮着解释道:“老师,他真的没计划。他不是要追柯馨雅,我们和柯馨雅都……”她本来想说“不认识”,但猛然想起这会儿自己好像变成了柯馨雅的同学,只好道,“都不熟!……嘶。” 背后传来的骤然刺痛,让苏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身为老师的男人却根本不问自己学生怎么了,只是垂眼冷冷盯着他们:“行,东西交出来,就既往不咎。” 王金源:“什么东西?” 梵老师:“你写计划的东西。” 王金源:“我压根没写计划啊!” 这俩人的对话再次陷入死循环,傅言实在有点没眼看这个妒夫大佬NPC的发言了,无奈出来“调和”:“梵老师,你现在该处理的是柯馨雅被霸凌的事,和这两个做好事的学生纠结有什么用?” “处理她的事?”男人扭头看向他,半眯着眼,“你难道认为老师处理了这件事,一切就会结束?” 傅言冷不丁又被反问,没意识过来他在说什么:“什么?” “柯馨雅是单亲家庭。”梵老师忽然谈起了柯馨雅的背景,话语十分冷酷,“她的母亲起早贪黑才能养活自己和女儿,即便知道女儿被欺负,也没能力让她转学。而学校即便处分了霸凌柯馨雅的学生,你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柯馨雅就会从此平安吗?” 傅言几乎立刻就得出了结论:不,霸凌只会变本加厉。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猛然明白了自己背后出现鬼手印的原因。 ——糟了,越深入故事线,就越危险! “至于你——”男人再次看向王金源,“以为帮助她就能阻止一切?以为能永远保住你的秘密?可笑!” 他的目光利如鹰隼,随着夕阳最后的血光,森冷道:“我会找到你的秘密。” 嗡——!!! 男人的话语犹在耳边,傅言、王金源和苏慧却已再次回到了冒险直播的夜晚,废弃教学楼的天台。 苏慧瞬间就抓住了傅言的胳膊:“医生,我觉得……!” “阿慧,你刚刚在尖叫什么呢?”队友跑过来,询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我看错了。”苏慧想起之前在队长背上看到的黑影,又意识到这些非玩家根本没看到,打算不节外生枝,“你们去拍吧,我们有话要说。” “啊?你们要说什么?” “问医生一些事,就几分钟,马上来!”苏慧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傅言和王金源往楼梯间另一边走。队员听她的语气好像真的很严肃,以为她有什么正事,暂时随她去了。 -- 第13页 “医生,源源!” 一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苏慧就压低声音道:“我怀疑,柯……同学,就是那个……!” 她有顾忌,不敢说出柯馨雅的名字。跳转场景两次都碰到柯馨雅,还有梵老师刚刚说的那些话,让她终于意识到那个女孩的不简单。 王金源点头:“我也这么想。” 苏慧道:“所以,我们是不是要帮助那时候的她,消除她的怨气什么的,才能……” 她说的时候,王金源连连点头,显然他也这么想。 傅言却道:“不对。” 苏慧:“……啊?” “我推测了我们身上出现手印的原因。”傅言眯了眯眼,“如果我没猜错,这或许也将会是我们的……‘死因’。” “什么?!”两个年轻人瞪大眼。 傅言点了点王金源:“你,好感对象。因为喜欢,所以你帮助她后被她做了标记;也因为喜欢,她可能会‘带走’你。” 他又点了点苏慧:“你,情敌。因为嫉妒,所以你碰王金源衣服的时候会被标记;也因为嫉妒,她可能会消灭多余的你。” 傅言顿了顿,最后道:“而我,向老师通报了她的情况。老师插手这件事,导致霸凌加重,加速了她的死亡。所以……她会向我复仇。 “我们在这件事里陷得越深,死亡就会越靠近!” 第七章 ——永不过去的黑夜 王金源和苏慧,显然被傅言的言论吓到了。 苏慧本能地远离王金源两步,王金源则是傻愣愣地问:“她喜欢我?喜欢还要杀我???” “这不奇怪。”傅言淡定回应,“‘喜欢到要把它带进坟墓’,这话没听说过?” 而且“殉情”这种情节,在恋爱游戏里有时候还得算HE,傅言一点不奇怪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那我们要怎么办?”王金源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脸色难看得很,“回到过去的时候,不再理她?” “没用。”傅言道,“你们没发现吗?第二次跳转的时候,你们比前一次更接近‘现场’。上次还是在路上碰到她,这次你们就直接在那个地方了,所以你们想也不想地参与进去。越往后,就越身不由己,这就是这个‘游戏’的机制。” 苏慧道:“那下次我们转身就走,管都不要管!” 傅言回道:“那报复你们岂不是更名正言顺?” “那要怎么办啊!”苏慧捂着脑袋蹲下去,“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我想回家……” 傅言听到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心想:谁让你要追求刺激选择恐怖式恋爱游戏?这下好了吧,不仅让你不敢谈恋爱,还把你吓得半死。 王金源也白着脸问:“那我们就死定了吗……?” “不好说,目前只是猜测了会导致死亡的原因,还不清楚有没有解法。”事已至此,傅言很清楚,这两个小年轻是靠不住的了。他倒是不怕“死亡”,了不起“读档重来”呗。 不过一般来说,这种游戏总会有个“存活”的结局,就看能不能找到通往它的路径了。 “对了,我还想到了一件事。”傅言看小年轻们面色如丧考妣,又给他们抛了个猜测,“所谓的‘七天’,应该不是指真正的七天。” “什么?” “你们没注意到吗?我们每次跳转到‘过去’,碰到的都是白天。”准确来说是两个黄昏,不过也算白天,傅言推论道,“所以所谓的‘平安度过七天’,应该指的是活过七次闪回。” 苏慧蹲在地上,傻愣愣地仰头看他:“所以说,只要熬过七次闪回,就能活下来?” 傅言垂眼看她:“然而事实是,第二次闪回,我们已经到了不得不参与的现场中,而且全员中招。” 苏慧脸色僵硬,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后肩,但又不敢真的碰上去。仿佛一旦摸实了,就会出现更可怕的事。 王金源眉头紧皱:“我们会死在‘七天’里?那现在是安全的吗?” “安全?”傅言反问,“刚刚队长趴在围栏上,那个影子踩着他肩膀,像是要把他踩下去,你们不是看到了吗?” “你是说,我们那三个队友也会……?!” 傅言心说一个恐怖元素游戏,死几个NPC来吓玩家不是常规操作?但他没明说,只是望着远方的夜空,说道:“这个夜晚,永远不会过去。” 这话说得平淡,却很渗人。 另一头,那几个NPC终于开始呼唤傅言等人。 他们的声音咋呼呼的,充满活力,与此相对的是仿佛丧失了行动力的王金源和苏慧。这俩人现在失去希望,已经没了回应的动力。 苏慧更是蹲在地上抱膝,浑噩地出神:“怎么做都不行,那不只能等死了吗……” 傅言不太理解他们,毕竟游戏死一次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这么天塌下来的模样吗?而且现在放弃还太早,指不定后续才会出现能自救的线索。 于是傅言随口安慰道:“现在不必急着绝望,我们还不会出事。” 苏慧痴痴望着他:“……为什么?” ——因为总有NPC要死在你前头,不然怎么吓唬你? “不为什么。”傅言没说得很直白,只是道,“七天才过去两天,一切还未见分晓,还有机会。” 王金源道:“医生,你看起来很有经验。你……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事?” -- 第14页 傅言以为他问的是游戏,于是点头:“嗯。” 恋爱游戏嘛,老瓶装新酒,万变不离其宗。 王金源和苏慧却因为傅言的确定,变得脸色好了一些。苏慧慢慢站了起来,王金源也问道:“那医生,你觉得我接下来要怎么办?万一再碰到……我到底帮不帮?”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王金源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女鬼(的生前)了。 傅言略一思索,说道:“还是帮。” “为什么?” “和她变亲近,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游戏总喜欢把线索放在难以获得的地方。”傅言回答得有些高深。实际他想的是,按照一般游戏流程,女鬼的好感度到达一定数值,就能开启一些别的“选项”。所以,还是把好感度涨上去再说。 “还真要获得她的好感啊?”王金源道,“这样岂不是应了梵老师的话,这打脸的,要是被他抓到……” 傅言道:“他反应这么大,是有原因的。你们还记得队长怎么说那个女孩的故事吗?” 王金源和苏慧想了想,忽然恍悟:“……那个和她交往的老师?!”王金源更是面色微妙,“他是因为这个而看不惯我吗?” 傅言道:“他在防止你有追求柯同学的计划。” “是吗?”王金源低声嘀咕,“但与其说他在提防我,我反倒觉得他想在我这里找到什么,他总强调我把计划写在什么东西上了……” 傅言没怎么细听这些小声嘀咕,只是把手插进口袋,琢磨着待会儿要看看工作手册,确认一下柯馨雅对王金源的好感度。 一般来说,恋爱游戏喜欢把好感度的槛设置在60、80、100,傅言决定在这几个数值到来的时候再仔细观察一番。 “总之,走吧。”傅言转过身,准备出去,“现在才哪到哪,不着急放弃。” “……好。”他语调没什么情绪,但王金源和苏慧都被抚慰到了。两人定定神、拍拍脸,重新站直。 傅言则眼睁睁看着他们头上分别冒出一行字:【对傅言好感度+10】。 傅言:……大意了。 *** 王金源和苏慧再回到“就要作死小队”里,看队友们的眼神就更复杂了。 所谓“有的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不过如此。 而且苏慧现在有一种“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古怪心态,变得不再只想着自己、只顾着自己害怕,而是开始观察那些NPC队友们。她觉得,如果这些人死在自己前面,如果自己能观察出他们迈向死亡的步骤,或许就有逃脱的可能。 于是,她很快注意到,队长时不时就抚摸自己的后颈和后肩,还歪歪脑袋。 乍一看像是普通的拉伸,但苏慧感觉这个动作似乎之前都没出现,就是在对方趴完栏杆后才开始的。而且诡异的是,队长自己、其他NPC,似乎都没注意到这种异变。 苏慧很难不联想到自己的后肩,问道:“队长,你为什么老在摸自己的脖子和肩膀?” 她这一问,队长才反应过来:“我这里绷得难受……可能是刚才趴围栏的时候抻到了。” “你就伸手机出去看一下,抻什么抻!”其他队员嘻嘻哈哈道,“别是女鬼从外面吊着你,让你拉伤了吧,哈哈哈……” 这都是玩笑话,王金源和苏慧却闻言相互看了几眼。 ——这些猜测,可能是真的! 他俩看向傅言,想寻求认同,傅言却没关注这些。他正在后面的角落里,用自己的手电照本子。苏慧低声问:“医生,你在看什么?” “看看我这个道具有没有变化。” “有吗?” “没。”傅言把本子翻过来在他们面前一晃,他们自然一字未见。然而晃过的那页在傅言的视角下,却清晰写着一排排文字。 【苏慧对王金源总好感度35/100。】 【苏慧对傅言总好感度20/100。】 【王金源对傅言总好感度10/100。】 【柯馨雅对王金源总好感度30/100。】 傅言:……啧,王金源居然只对我有好感,这是要转移柯馨雅的情敌目标吗? 他决定以后得对王金源更冷淡一点。 就在傅言若无其事地把本子放回口袋的时刻,“就要作死小队”的一名女孩就忽地尖叫起来:“鬼手印!!!” 傅言等人被喊得一哆嗦,齐齐望去,却见队长已经被另外两个队员拉开了后领。好几束照明对着他的肩背,凑近一瞧,果真看到了一双手印形状的红印! 那颜色,甚至比傅言第一次看王金源背后的印子颜色更深。 手机镜头此刻也对准了队长的后背,直播间评论疯狂滚动:【卧槽真出现了!】 【好明显的两个掌印,这个大小看起来果然是女的!】 【好假好假好假】 【整活吧?刚刚那个新来的女的一提问,我就知道要开演了】 【演技太差,自己摸了半天脖子,怎么可能没注意到有异样啊?】 【这个整活也太蠢了,又劣质又无聊……】 评论里的质疑声不断,讨论频率肉眼可见地提升,打赏也多了起来。可小队成员一时间却没空去念ID感谢,只是略微惊慌地拍照给队长看。 队长一看照片,也傻了。他自己是最知道是否安排了“剧本”的,现在这个意外,带来的惊吓绝对大于惊喜。 -- 第15页 “这是怎么回事?!”他诧异道,“我没安排这个!” “我们也没有啊!”其他人更是懵得很,“我们都没注意到你抻到了!是阿慧说的!” 大家集体看向苏慧,苏慧更觉冤枉:“我只是看到了……我之前都没接近过他,更没碰过他!” 这都是实话。而且苏慧是这个小队的新成员,即便有想法,也没动手的机会。 小队成员又聚集在一起紧张研究队长背后的印记,苏慧却偷偷退到边上,低声问傅言:“他是不是……被盯上了?” 傅言向来是六个人当中最淡定的:“或许吧。” 王金源也来问:“他会第一个……吗?” 傅言还是那句:“或许吧。” 他看两个年轻人脸色再次难看,随口安慰:“想想别的。比如他明明被踩了,背上却是手印。女鬼在他背上倒立,好不好笑?” 王金源和苏慧:……更可怕了啊!!! 第八章 ——我去找你玩啊 被刻上“死亡倒计时”的队长蔫了十分钟,又重新振作起来,甚至准备单独一人出发去搞事了。 倒也不完全是他主动要去作死,而是有人在直播间要求“就要作死小队”整活。 这名观众先是打赏了一千的礼物,然后发言:【我出一万。队长先一个人下去做笔仙准备,然后一个一个单独下去教室。】 这话一出,整个评论区都开始拱火,质疑“直播剧本”的人也更多了。这破剧本的整活水平稀烂,还有人出一万打赏?谁信啊! 作死小队却一下振奋起来。他们最清楚这事不是剧本,这打赏也是实实在在的!一万啊,对他们来说着实不小了,这说什么也得干啊! 队长和另外两名队员摩拳擦掌,立马商讨起来。苏慧觉得苗头不对,问他们道:“队长,你背上还有……你不要命啦!” “怕什么。”队长摆摆手,“又不是第一次,我怕还来干这个?不怕不来,就怕不来。来了就给全网来个云星高中女鬼真面目独家首播,铁子们记得给我点赞!” “阿慧你第一次来,不清楚。”另一名队员也道,“我们队长打小经常撞邪,都习惯了。你看他手上、脖子上戴的护身符,那都是一个个高人送的,不然都保不住他活到今天。改天跟你说说他的撞邪传奇!” “哈哈哈,没问题,我的人生就是鬼故事大会!”队长顿了顿,又冲着直播手机道,“这位金主粑粑的ID看着眼生,也是新来的观众吧?点关注不迷路,下次别忘了来听听我的故事,保准精彩!” 苏慧无话可说了。她觉得这发言不像是要给人安心,而是立必死的flag! 很快,就要作死小队确定了作死方案。所有人打开手机上的多人视频APP,保持自拍,队长有两部手机,刚好一部直播、另一部用来多人视频。等他下到教室,轮到其他人的时候,直播手机也能对着多人视频的画面拍摄,以证大家确实按照观众要求,一个个单独下楼了。 不过这事儿还有个小插曲——傅言没有手机,也不是小队成员,照理说小队的安排管不了他。然而傅言的颜值在本次直播当中出类拔萃,有观众跟风打赏,强烈要求他出镜。最终在队长的游说下,傅言同意和苏慧一起走,保持上镜。 苏慧其实自己也偷偷拽傅言的白大褂,暗示他一起走,不然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走瞎道,保准得疯。傅言点头那会儿,无语地看着她头上再次冒出的【对傅言好感度+10】,心道至少不是王金源和柯馨雅的好感,随她去吧。 于是,队长自己一个人拿着云台和手电,头一个下了楼梯间。 其他队员则蹲在开阔的天台,捧着手机,从多人视频看情况。这年头的手机屏幕着实不大,五个窗格摆在一起,每个人的脸都被照得惨白惨白的,还走形,实在没什么颜值可言。苏慧和王金源一左一右捧着手机待在傅言两边,手机拉得远一些,别说看不清脸、连他们的低声交谈都听不清。 王金源听着手机里那队长边下楼边大声念“打赏感谢”,偏头低声道:“新榜一的ID是一串数字,太古怪了。他点名要队长单独一个人下去,是不是队长要被……” 说到这里,他收了声,只是抬手在自个儿脖子上轻轻一划—— “啊!!!” 队长的惨叫声骤然从手机里传来,差点把人吓得当场扔机。而且微妙的时差,导致五部手机里的惨叫此起彼伏,瘆得人心跳都要停了。 王金源更是哆嗦得手一松,手机直接滑落。 傅言伸手一接,稳得像是做了千万遍,神情更是轻松如常。 可没人注意到这一幕,即便是面对着的、距离不过二三十公分的王金源,也只是愕然地望着傅言,完全没注意到他把手机放回自己手上的动作。 “队长!你怎么了?!” 其他队员更是只关注手机另一头的队长:“发生什么了?” “……嘶!”过了好一会儿,队长的声音才开始传来,“我刚刚从楼梯上滚下来了,操,我觉得有人在推我!” “我们五个都在这,谁去推你啊?”队员回道,“你有没有事?严重吗?要不我们下去看看?” “……先不用,啧……!”队长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了镜头中,“应该没伤到骨头,就是滚了半段楼梯,痛死了,可能哪里抻到了。没事,我还是先下去继续。” -- 第16页 “你真没事?” “没事,有事也得没事!”队长道,“刚刚榜一又给了打赏,我爬也要爬下去!” “那好吧,你有事要说啊。”队员道,“你的护身符都没事吧?要不你念个经下去啊?” “我就会个‘菠萝菠萝蜜’,念个屁啊。”也不知道那个榜一又给了多少“买命钱”,队长居然很快又来了精神,“我给大家来首《好日子》吧!” 说完,他就真的大声地唱了起来。一个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里回响,好像楼顶的人不用手机都能听到那歌声。他的队员知道他既是壮胆,更是整活,纷纷跟着吐槽:“自己人别开腔!” “你不是接地气,是接地府啊,这么急着撞鬼吗!” 苏慧听他们说得肆无忌惮,不由得低声问:“真的没事吗?队长他……” 队员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回道:“没事。一个人下去,要是什么都没发生,岂不是对不起观众的期待?” 苏慧一愣:“你是说,这是队长……” “嘘——”队员一副“你懂的”表情,然后继续冲手机大声逼逼配合整活,“好家伙,你这跑调跑的,我都想不起原曲是怎么样的了……” 这边热热闹闹,另一边的王金源却无论如何无法被感染。 “医生……!”他下意识地抓紧手机,“是我刚才……?!” 他先前刚用手比划了个“杀头”,队长那边就直接滚楼梯了,这要是严重了可是会死人的! 傅言倒觉得没有他的发言,队长照样得出事。游戏都特意安排队长自己搞事了,怎么可能放他平安?所以傅言淡定回道:“别多想。” “可是……” “可是什么?”傅言道,“可是你觉得你能操控女鬼的想法吗?” “……那是不能。”王金源听他这么说,忽然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可没等他心里放松两秒,只听“叮咚”一声,手机上忽然就蹦出了一条信息。 “医生……!”王金源瞳孔地震,想都没想就把手机往傅言手里塞,“是ta!!!” 傅言定睛一瞧,发现那是一条好友添加提醒。而对方的ID,是一串看起来有点眼熟的数字——是那个直播间打赏榜一! 也就是那个让作死小队分开作死的人! 通知栏的提醒很快消失,傅言干脆点开APP去看,便看到对方居然是从“附近的人”加过来的,加人的验证信息写着:【好玩吗?我去找你玩啊】 王金源在旁边又害怕,又忍不住看,看到那句好友验证信息时简直要晕过去:“是她,就是她!刚刚肯定也是……!” 傅言果断点了拒绝。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好友申请忽然如潮水般涌来,未读信息数迅速飞升,乍一看全是同一个ID发来的。王金源整个人都呆滞了,仿佛响起来的不是信息铃音,而是催命的号角。 正巧苏慧也刚从其他队友身边回来。她正要问傅言,到底是不是队长在故意搞事,就看到了他手里那台机子的可怕一幕。 【好玩吗?我去找你玩啊】 【好玩吗?我去找你玩啊】 【好玩吗?我去找你玩啊】 “……!”苏慧看那一排排的文字简直眼晕,倒抽一口凉气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她来了……?!” 傅言直接开了APP的防骚扰,拒绝陌生人加好友。他还关闭了消息提醒,设置了静音,这下终于彻底消停了。 “……”简单粗暴的应对方法,苏慧和王金源顿觉被一口气噎住,害怕都消散了不少。 好几秒后,王金源终于回过神,面色复杂地看着傅言手里的手机:“这样就行了吗?她是不是还会来找我们?” 傅言淡定地拿着手机:“你们听说过一个很老的鬼故事吗?” “什么?” “一个人接到了陌生来电,每次对方都会报一个位置,说‘我来找你了’。然后这个位置距离那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了附近的车站、他家楼下、他家门外、他的房间外面……” 一个着实讲得稀烂的鬼故事,直接把俩年轻人吓得魂不附体,还不断环顾四周。傅言于昏暗中恶劣一笑,幽幽道:“别担心,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啊……啊?” 傅言一指王金源的口袋:“她……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王金源:!!! 他猛地蹦起来,跟大腿被烫到了似的去掏口袋,之前放进去那张拍立得照片被他一把抓出来。他正要扔掉,傅言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等等!” “怎、怎么了?” “你看。”傅言握住他的手腕,让他转过去自己看照片,“不在了。” 这话有点语焉不详,至少苏慧听得不明不白。但知道前提的王金源只看了一眼照片,就反应过来了。 ——照片上自己背后的黑影,不见了! 现在只有王金源自己拿着照片,按照之前那古怪的测试来说,应该有个黑影在他背后才对。但直到傅言松开他的手,那照片上的诡异黑影也未曾再现。 王金源茫然道:“她……走了?” 傅言回想了两秒:“还记得顶楼开门时,你们看到的黑影吗?还有踩在队长肩背上那个。” “记得。”王金源顿了顿,才明白傅言的意思,晃了晃照片,“你是说,她从这里面……?” -- 第17页 “或许。” “……她要来杀我了?” “不一定。”傅言指了一下手机屏幕,“看。” “什么?”王金源和苏慧其实很害怕,但依旧下意识探头去看。 只见队长那个屏幕上,队长正在手电筒的照明下,用一张白纸画着笔仙游戏的准备。 所谓的“房子”,所谓的“是”和“否”,甚至还有拼音表…… 忽然,一只手一般的黑影,从那“房子”里伸了出来,一把握住了队长写字的手! 王金源和苏慧:!!! 傅言眯眼道:“看,她去找别人‘玩’了。” 第九章 ——一个简单的游戏 看到“鬼手”的三人还不知道,此时直播间里也再起波澜。 榜一用付费信息在直播间里高亮发言:【来跟我玩吧】。 队长自然要搭理金主粑粑:“玩什么?” 榜一:【笔仙】。 队长疑惑:“我怎么跟你玩笔仙?你来找我啊?” 这话说到后面,就是纯开玩笑的语气。但多人视频另一头的傅言等人听着,一下就猜到了前因后果,并且感觉大事不妙。 他们还能看见那只抓着队长的手…… “她”真的去找队长“玩”了! 榜一:【你请笔仙,我问问题,笔仙回答】。 “我请笔仙,你问问题,笔仙回答?”队长看着直播间画面,“你确定吗?我一个人请笔仙?” 榜一:【对,你双手请】。 “我一个人,双手请?”队长的左右手合握,抓着笔,“这样?” 楼上的队员见状嘀咕:“这不明摆着ta提问,队长来回答吗?这真不是队长搞的剧本?活儿也太假了吧,演技再逼真也没用啊。” 另一人笑嘻嘻道:“搞不好这个人暗恋咱们队长呢……” 傅言等人却不这么看。 他们眼看着队长的左手和那只“鬼手”握在一起,深刻领悟到一件事:这不是一个金主在提问,队长要作答,而是鬼在自问自答! 一个游戏对手当了裁判,这游戏的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然而王金源和苏慧,都说不出阻止的话。 一旦回想那一排排的“我去找你玩啊”,王金源连从傅言手上拿回手机都不敢,遑论阻止队长和女鬼的游戏?他深怕自己一阻止,那女鬼就调头来找他了! 傅言却是单纯坚信游戏这是要吓玩家,所以拿一个NPC“祭天”,必要情节、无可阻挡。 另一边,队长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双手十指交叉,夹着笔,立在纸上画着的“房子”里,开始念叨所谓“请神”的话。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 傅言听着他的念词,总觉得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不是因为这个游戏对他来说太古老,也不是这种迷信游戏太可笑,而是……总觉得他没念对。 傅言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但这种奇妙感应,一直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而队长那边念完词,就例行公事问道:“笔仙笔仙,你来了吗?” 几秒后,他双手夹着的笔慢慢动了起来! 随着笔尖移动,黑色的墨线从“房子”一路延伸,弯弯曲曲、慢慢吞吞,迈向了“是”字。 王金源:!!! “假的。”傅言评论,“他自己的手在移动。” 王金源:“……啊?是这样吗?” 傅言:“他连装出来的诧异表情都没有,说明他自己也觉得这活儿烂得令人心虚。” 这话没怎么压低声音,另一个队员依稀听到些,转头过来道:“医生,看破不说破嘛。小声点,别让声音传到直播那边啊。” 傅言无声笑了一下:“钱真好赚,是不是?” 队员们笑嘻嘻的,没说什么,转头过去继续看队长的游戏。队长刚看了榜一的第一个问题,复述了出来:“我叫什么名字?要真名啊?哈哈,其实这不是秘密,老粉都知道的哈……” 说着话,他手里的笔又动了起来,朝着拼音挪去。 Zhanglijun,张利君。 榜一:【你生日什么时候?】 队长张利君又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圈了出来。 榜一:【你几点出生的?】 “我记得是黄昏吧。”张利君一边圈时间一边道,“大概是六点多,具体的话……” “生辰八字。” 傅言眯了眯眼:“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真名和生辰八字。” 王金源和苏慧不太懂这个,但他们想起傅言之前说的“真名不要随便说出来”,顿觉这个队长真是作死作到头了。虽然鬼手抓着他,可这都是他自己回答出来的! 打赏迷住了他的双眼,他实打实鬼迷心窍了! 傅言道:“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王金源和苏慧惊恐地看向他。 傅言:“一个作家说的。” 王金源和苏慧:“……没问你这个!” 而张利君那边,问答似乎终于进入了正题:“下个问题是……我有没有女朋友?否。” 其他队员们起哄:“哈哈哈榜一真的暗恋我们队长吗?” 榜一:【你有过女朋友吗?】 张利君:“这个,肯定‘是’啦。” 榜一:【你有过孩子吗?】 -- 第18页 张利君看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后道:“居然问我有没有过孩子,我还没结婚呢!而且孩子不是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的吗?‘有过’是什么意思啊哈哈哈……” 然而,他嘴上这么说,手里的笔却一步步滑向了“是”字! 队员们懵了:“队长……看错了吗?” 他们不敢大声问,毕竟虽然人人知道这是演出来的,可这不能明说。要是队长承认是看错答案、圈错了,这不是自打脸吗? 只有傅言等人,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只握上去的、看不见的手,终于发挥了它的力量。 而之前演得开心的队长,一时间竟然也不知如何反应。 他想圈的明明是“否”!怎么会一下跑来“是”这里了?难道他记错了两个字的位置,下意识走错了? 没等他想通,下一个问题跟着出现了:【孩子呢?】 黑色笔迹路过两个字母——d、a。 打掉了。 “等等!”队长这下真的觉得不对劲了,他想的明明不是这个答案,怎么一回过神圈了这些?他惊道:“这有问题!” 评论纷纷嘲笑:【有什么问题?不是你自导自演吗?】 【哦哟?这个自爆方式很新颖啊】 【那些整天说是队长女友粉的,现在心情如何啊哈哈哈哈】 一片嘲弄中,榜一的问题还在继续:【怎么打的?】 队长瞪着眼,亲眼看着那支笔带着自己的手,划过一个个字母——jie3kdu15da15。 他在震惊中还没来得及反应,傅言却已经快速地猜到了内容:“借了三千,赌博花了一千五,拿孩子花了一千五。” 苏慧皱紧眉头:“渣男啊!” “不是!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写的!”队长终于也反应过来这些笔迹表达的内容,即便他没想通,直播间的评论也已经开始刷屏“翻译”,其间还充斥着观众的咒骂和嘲讽。队长下意识地否认着,语气却带着几丝心虚。他被这邪门的笔吓得彻底慌神,想要松开手,却惊恐地发现无法扔掉了! “我扔不掉这支笔!”他的两只手像是被牢牢焊在一起,稳稳固定着那支笔。说不清是他的手带着笔,还是笔带着他的手,总之,每个问题的答案都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更可怕的是,写出来的答案,都是真的! 队长害怕这支笔,害怕无形的控制,也害怕更多的过去被揭露出来! 但一切的发展都与他的祈求背道而驰,榜一的下个问题又来了:【你还玩过什么?】 这问题莫名其妙的,可队长手里的笔比他本人反应更快:baolizhicanbituixue…… 这次水笔前进的速度很快,可谓运笔如飞,有些人甚至一时间跟不上它快速划动的轨迹。傅言盯着笔尖,复述道:“校园暴力,打人致残,逼人退学,还导致别人错过高考……” 苏慧和王金源也反应过来:“……校园霸凌!” 柯馨雅就是因校园霸凌而死,现在队长被点出校园霸凌的过去,无异于被敲响了丧钟! “队长,你没事吧?”就要作死小队的成员也觉得这实在太古怪了,“你……你在开玩笑,是吗?” “我……”队长刚张嘴,目光就难以控制地扫到了直播画面,榜一的新问题高亮置顶:【你还想说什么?】 “……”队长完全没理解这个问题,但他的手“理解”了。黑色的墨迹快速划过几个字母,却不再是对过去的剖白,而是对未来的“预言”! “yishu……”苏慧紧紧盯着那小小的屏幕,将字母一个个念出来,随即惊道,“遗书?!他要写遗书了!” 即便队长没念出榜一的问题,所有人都能意识到严重性。遗书过后,只有丧命! “救……命……!” 队长也终于被这可怕的操控彻底击垮,他拼命想要停下来,甩开笔,双手却死死“钉”在笔上。这个画面古怪又滑稽,直播画面上的他不像是在逃命,而像是在“拔萝卜”。评论区不断滚动的嘲弄、起哄、嬉笑,仿佛幻化成轰鸣在他耳边翻涌。正像是他霸凌别人时,将别人的痛苦看作快乐的源泉,将自己的恶意化作海啸,将别人淹没。 他如此害怕,甚至完全没注意到那只笔到底写出了什么。而那疯狂的笔尖在一阵狂舞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戛然而止的那种。 队长心头一喜,可他的高兴还没到两秒,就瞪眼看着自己的双手举起了那只笔! 笔尖,正正对着自己的眼睛! “不……不不……!” 队长盯着那针尖似的笔锋,瞳孔骤缩。他如此想要把手放下去,用力得浑身都在抖,可换来的只有越来越近的“利刃”,近到他甚至无法聚焦,近到令他绝望。 下一刻,王金源透过屏幕,眼睁睁看着那只黑手攥着笔,猛地往前一怼——!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一滴鲜血砸糊了手机镜头,好似径直扑到了观看者的脸上! 嗡——! 周遭环境骤然由黑变白,“第三天”来了。 王金源出神地瞪着眼,仿佛眼前还是队长张利君举着一支笔、用力自戳眼睛的一幕。这血腥的画面在他“眼前”不断重放,那惨烈的叫声仿佛犹在耳边回荡,使他久久无法回神。 -- 第19页 直到傅言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王金源趔趄出去一步,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正踏出楼梯的拐角,楼下……是柯馨雅! “告状精,以为和老师告状你就没事了?” “你怎么告状的啊?不会是勾引老师吧?那个狗东西算个屁!你被他cao了也白cao哈哈哈哈……” 几个女孩围着柯馨雅,口吐污秽。她们有的拿着扫把,有的脚边滚着水桶,还有一个举着个东西往她身上扎。 王金源定睛一瞧,是笔! 那种莫名而来的“感同身受”叫他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冲了下去:“住手!!!” 就在王金源奔下去的时候,蹲在后面拐角里的傅言,探头望到了柯馨雅头上冒出的一行意料之中的字:【对王金源好感度+15】。 那一刻,傅言总觉得抱头蹲着的柯馨雅露出了小半张脸,嘴角诡异勾起,转瞬即逝。 第十章 ——攻略小诀窍 王金源第三次站出来,事情却不如前两次简单了。 “又是你!”女孩们暂时收了手,却掏出手机,镜头对着王金源,“看,这傻X就是biao子的男朋友!次次跑出来瞎逼逼,也不敢动手,怂X一个哈哈哈哈……” 她们边说还边用扫把头杵王金源,可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王金源本来就情绪不稳定,被这些女孩招惹得直冒火,一脚踹飞了……扫把。 扫把咔嚓一声被踹折,女孩们愣了一下,随即也来火了,口中带脏、扬手就扇过去!王金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男性的力气立刻钳制住了女孩。女孩被他抓得生疼,想抽开手,第一下还没能挣扎出来,气急败坏道:“放开我!” 王金源这才松开她。女孩甩甩手,发现手腕上一个明显的红印子,瞪着王金源道:“你敢打我?!” “打你?我还没开始动手。”王金源这会儿肾上腺素飙升,盯着她的眼神冰冷发狠,“但你可以试试,看我到底打不打女人!” “你嚣张个屁!”女孩扬着手机,“你打,你打啊,我都拍下来,你还想在这里混的话……” 王金源猛然踢飞塑料水桶:“滚!” 塑料桶擦着女孩的腿砸在墙上,女孩痛呼一声,塑料桶也一下碎成好几片,掉落在地。女孩们被王金源的气势唬住,等王金源又朝其中一个逼近,对方转身就跑! 这些人,也不过色厉内荏,欺软怕硬。平时嚣张地喊“来打我”,等对方真要动手了又怂得不行,傅言觉得这叫“叶公好打”。 王金源定定地盯着她们的背影好一会儿,等几人都消失了几秒,他的状态终于也稍微松了下来。 然后,他才忽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柯馨雅,是女鬼! ——现在就在自己背后! 想到这点,王金源浑身一僵,不知如何是好,更别说提起勇气回头了。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楼梯上方,期盼傅言出来打破僵局,然而傅言还没露面,柯馨雅先出声了。 她说:“谢谢你……” 王金源听得浑身一抖,仿佛听到的不是感谢,而是催命。可他也不敢不理会对方,只得战战兢兢地转过身,低声道:“呃……不客气……?” 明明柯馨雅还蜷缩在地上,明明王金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害怕的却是身为男性的王金源。甚至在柯馨雅伸出瘦弱的手时,王金源还跟踩了老鼠尾巴一样往后蹦了两步。 但柯馨雅只是捡起了地上那支笔。 这支笔就是刚才有个女孩用来扎人的,王金源冲过来时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它的特别。 这是一支有着蓝色磨砂外壳的笔,乍一看还挺漂亮的,只是某些地方似乎有些落漆,代表它已经不是新品。不过这些,都不是王金源觉得它特别的理由。王金源只是觉得……这支笔有点眼熟! ——像是插进张利君眼睛里那支! 王金源控制不住地面露震惊,柯馨雅却宝贝地擦了擦。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对这支笔做了什么,柯馨雅擦了好半天都没好。王金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跟个柱子似的杵在那儿,手下意识地揣进兜里,居然摸出了一张手帕。 他看看柯馨雅擦伤的脸和手脚,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傅言那句“要她的好感”在王金源脑子里占了上风,他把手帕递出去:“擦擦?” 柯馨雅显然有些意外,抬头望向他:“你这样帮助我,她们一定会报复你的。我听说梵老师也被她们举报了,她们连老师都不怕,你一定也会很惨……” 王金源道:“无所谓,我不怕她们。” 柯馨雅道:“这些人很可怕的!” 王金源:“那也不怕。” 这根本不是王金源的学校,他不过要在这里闪现七次,那些女孩对他来说没什么实际威胁。某种程度上来说,王金源甚至能在这里做任何事,无法无天都可以,因为一切都会在“七天”后结束。 而且比起那些欺辱他人的女孩,王金源更怕的还是眼前的女鬼。 不过目前的女鬼,还是一个柔弱的女孩模样。她定定地望着王金源,看他还坚持递手帕的动作,终于接了过去,还再次低声道谢。 “呃,不客气”。王金源心说这也算不上我的,给得毫无心理压力。然后他就看到柯馨雅拿着手帕,居然没擦脸上的伤,而是去擦笔了! -- 第20页 王金源:???这笔这么贵重吗? “你……还是注意一下你的伤吧,待会儿再管这支笔。”王金源小心翼翼地提议,还试图把自己队友“召唤”出来,“要去校医室看看吗?” 柯馨雅摇摇头:“我没事。这支笔是我妈妈送给我的高中入学礼物,我看了好久才决定的,但好像……”她摸了摸笔帽,“这里好像坏了,我修不好……” 王金源现在多少也算被迫适应了,逼着自己接她的茬:“呃,我不一定会修,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我能帮你看看?” 柯馨雅望着他:“……真的?” “真的。”王金源其实不确定自己会修笔,但他想的是反正还有傅言,傅言看起来……就像是无所不能的人。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柯馨雅看着自己手里的笔,喃喃道,“我是怕连累你……” “没事。即便她们来对付我,也不是你的错,是施暴者的错。”王金源是真没觉得这算连累,那些霸凌者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他都掉进女鬼的陷阱了,那几个女孩再厉害,还能越过鬼去? “笔戳眼睛”的一幕已经彻底镇住了王金源。 柯馨雅听他这么说,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把笔递给了王金源:“那就麻烦你了。” 王金源捧着“插眼凶器”,像是捧着烫手的红薯,不敢用力抓、也不敢扔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握着。他又有点担心中间出了什么事,使得这支笔发生意外,开口上保险道:“呃,我也只是试试,可能没那么快……” “没事,你愿意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柯馨雅笑了笑,因为脸上有伤,她的笑脸看起来狼狈又心酸,“或者,我能把它暂存在你那里吗?” “……啊?” “我怕她们又把这支笔抢走……”柯馨雅苦笑,“希望你先帮我藏着它。” “呃,你确定?我可以答应帮你收着,可万一有我也照料不到的情况……” “没关系,那也比在我这儿好很多了。”柯馨雅慢慢爬起来,有点踟蹰地看着手里的手帕,“这个……我洗好了再还给你吧?” 那就是王金源随手摸出来的,他根本不在意,随口回道:“那个随便,你有用就给你了,不着急还。” 柯馨雅垂头看着手帕,沉默好一会儿,露出个笑:“……好。” 另一边,上面楼梯拐角那头,傅言和苏慧蹲在墙边默默偷听。 苏慧是刚才从教室找过来的,看见傅言的第一时刻就被指示“闭嘴”。她蹑手蹑脚地摸过来,一听墙角,顿时安静得更自觉了。 她被定义在女鬼的“情敌”位置就够倒霉了,现在还去搅和王金源和女鬼,这不是作大死吗! 苏慧蹲在这儿不敢说话,甚至不敢乱动,只能时不时看一眼傅言。傅言没理她,拿着个本子看着,还写写画画,看得苏慧一头雾水。 没办法,在苏慧眼里,那本子上空无一物,那支笔也啥都写不出来。但傅言却盯着空白页很久,还忽地一连写了好一会儿,简直迷惑行为。 而在傅言眼中,手册上却是一行一行的文字信息。 从刚才王金源冲出去开始,工作手册就显示柯馨雅对他的好感度就不断刷新。傅言即便不再亲眼盯着,也能想象柯馨雅头上一次次冒出好感度提醒的画面,琢磨起来还有点喜感。 而且从数据来看,这次王金源着实“发挥良好”。 他回应柯馨雅问题的话,获得的好感度居然比他身体力行去阻止还高,单次最高好感度竟是他说不怕那几个女生的时候。这本来就是王金源临场发挥的,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来柯馨雅更吃“攻心为上”这套。 而这个最高值冲出来的时候,工作手册上也出现了让傅言眼前一亮的内容:【柯馨雅对王金源总好感度60/100】。 傅言看到这个数字的第一反应:到分水岭了! 然而他等了又等,并未发现其他变动。或许王金源那里有,又或许是因为王金源对柯馨雅一直没有好感度。但这也没办法,王金源现在不远离柯馨雅已经够拼了,要他喜欢柯馨雅……那实在难度太大。 傅言甚至还开始想,接下来的好感度,肯定更难涨了,或许就走言语攻心路线会更好…… 就在这会儿,柯馨雅的笔居然到王金源手上! 傅言:!!! ——等等,这是……! 他猛然想起刚才王金源掏手帕给柯馨雅。当时傅言还没怎么在意,毕竟王金源对柯馨雅都没好感,拿出手帕纯属偶然。可现在柯馨雅好感度够了,还给出自己重要的东西…… 这波,是交换“定情信物”啊! 于是傅言写下了那行苏慧看不到的字。 【定情信物拿到了,那支笔肯定是重要道具!】 在“后台”看到这行字的某人:……又给那家伙搞到什么了?! 第十一章 ——有人叫他 “第三天”的闪回,像是专门为了让王金源又救柯馨雅一遭,又或者是“交换定情信物”导致某种条件达成,总之,被切过来的三人很快又回到了那个黑夜。 切回来的苏慧都懵了:“……医生,我刚刚什么都没干。” 傅言:“你觉得我干了什么?” 苏慧一想也是,傅言比自己就多了个“无痕写字”,这能算个啥? -- 第21页 另一边的王金源指着还在傅言手里的手机:“医生,他的眼睛……!” 傅言一低头,这才发现多人视频的镜头里,队长的眼睛居然没事! 虽然对三人来说,“自插眼睛”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但再次回到这个黑夜,“过去”似乎变了。队长张利君的眼睛毫无损坏痕迹,他甚至这会儿还在镜头前耍宝,左一下、右一下地把笔怼在脸两侧,一副“我就是演来吓吓你们”的模样,可以说是非常作死了。 “他手里的笔和之前的不一样。”傅言发现了视频里的细节,“看起来他也能自由活动了,不像是被*控……就是不知道之前那个榜一问的问题,是不是也变了。” 王金源皱着眉:“为什么会这样……” 傅言偏头看他一眼:“找找你身上。” “什么?” “你把那支笔放在哪?” “……哎?”王金源面露怀疑,但还是听话地摸了摸自己的兜,“我们都回来了,我衣服还不一样,不可能还能有……咦?!” 他真把柯馨雅的那支笔摸出来了! “怎、怎么会还在这里……?” “这有什么奇怪的。”傅言一扯自己的衣摆,“看看我这一身。” 王金源:“……也是。” 苏慧也觉得疑惑:“我一直想问,到底为什么医生的衣服都没变啊?” 傅言瞥她一眼,又开始面无表情地吓人:“因为我,一直是那个害死她的校医啊。” “……”王金源和苏慧又被他唬得浑身抖了一下。他们愣愣地看着傅言,这个年轻的男人长相俊逸,就是神情总是很淡定——或者说面无表情——加上一身白大褂,被手电筒那诡异的光一照,那感觉真是……比柯馨雅(女学生版)更像鬼! 但经过前几次,王金源和苏慧也察觉到,傅言就是喜欢这样吓他们玩儿。害,大概这就是强者的一些小爱好吧。 所以两人很快又冷静下来,回到了正事上。 王金源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笔。这支笔还和刚到他手上时一模一样,没变旧,也没变得更坏或者更好。王金源看着这支笔,忽然get了傅言的思路:“难道现在的改变,是因为这支笔到了我的手上……?” 队长没抓着它,就没被控制,所以那场可怕的自残就没发生。王金源像是通过改变过去而改变了现在,使得队长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 苏慧在旁边激动起来:“那我们通过拯救过去的柯馨雅,来阻止现在的悲剧,不就是可行的吗?” “且不说能不能行得通。她是你想救,就能救得下来的?那些女学生说梵老师都被投诉举报了,很可能这是‘剧情不可抗力’。”傅言回道,“先看情况吧。不要过分看轻,也不要太绝望。” 苏慧和王金源现在都唯他马首是瞻,闻言都点头。王金源还想起另一茬,捧着笔问:“医生,这支笔真要修啊?” “修呗。” “怎么修?” 傅言反问:“你问我,我问谁?” “啊?那这支笔怎么办?我也不会修啊。” 傅言神秘兮兮地回了一句:“缘分到了就能修好。” “啊?” 按照傅言的想法,如果游戏有修好笔的设定,总能遇上机会的。只是他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能这么语焉不详地归到“缘分”上。 王金源没听懂,但傅言回得太笃定了,王金源就下意识也觉得这事不着急,于是把笔收了起来。 而直播那边,队长整完他的烂活,就该到下一个队员下去了。 队长将直播手机的摄像头切换,对准另一台手机的多人视频界面,另一名男队员开始单人下楼。这队员下楼过程还算顺利,除了时不时用手电乱扫、有点一惊一乍之外,没整什么幺蛾子。 没办法,综艺定律,同样的“意外”最好别出现两次。 这个队员往下走的时候,队长本来在教室里挺安稳地坐着,顺便聊天、念念评论什么的。忽然,他朝自己右侧望了过去,接着就起身走出了镜头。 似乎有什么人在叫他出去。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察觉异样。队长离开镜头时那么自然、平静,看着就像是去去就来,甚至还有人以为是另一名队员快到了,他听到动静所以去看看。但大家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他的回归。 反而是那名下楼队员的声音由远及近:“队长?张利君?人呢?” 这年头的网络延迟还挺明显,声音分成两道在直播里前后响起。然后众人就看着第二名队员出现在队长的镜头里:“我到了,他人呢?” 大家茫然道:“他刚刚出去了,就你进来前一两分钟,你没碰到?” “啊?我没看到他。”队员左右望了望,手电筒扫了几圈。但黑漆漆的教室里,除了他自己和那些怪诞又渗人的玩意儿,确实一个人影没见着。 “是不是他出去了?” “是啊,你刚刚没注意看手机吧?算了,可能他去上厕所了。不管他,我们继续……” 暂时失踪了一个人,队员们却表现得很淡定,甚至要继续推进游戏,苏慧看得愕然。她看另一名女队员毫不犹豫准备往下走,不由得凑近她低声问:“你真就这么下去了?队长那边……” 女队员神秘兮兮地低声回道:“没事。他一定是想搞花活了,我已经准备好,等下在路上肯定会被他吓得半死。” -- 第22页 得,看来这些队员把张利君的“离开”,看做“请开始你的表演”的信号。 苏慧只好坐回去,低声问傅言道:“医生,队长真的没事吗?” 傅言还没回答,另一边的王金源就道:“我看不像。刚才他出去的时候,就像是听到熟人喊他,才会起身过去。要是他要搞事情,至少会在镜头前表演得夸张一些,不会这么自然平静。” 傅言偏头看他:“你还懂表演。” “呃,稍微研究过一点点。之前是太害怕,现在好像有点习惯了。”王金源低声道,“我以前还想考电影学校,后来没考上……” 傅言随口道:“怪不得,你打扮起来应该挺帅的。” 王金源诚实回道:“不比医生你好看。” 傅言不回了,他担心女鬼从哪偷听到王金源夸自己,就多给自己记上几笔仇恨。 *** 第二个女孩很平安地下到了教室。 别说看直播的观众,就连她自己都满脑子的“就这?就这?”。而她到地方之后,就轮到王金源自己下去了。 苏慧和傅言送他到楼梯间门口,王金源望着下面黑洞洞的楼梯,心里发寒:“我怀疑张利君会吓我。” 傅言靠在门口,幽幽道:“如果吓你的是人,那你应该感恩戴德了。” 王金源:“……” 确实,要是来吓唬自己的是张利君本人,那至少还是个人。可张利君在上个“黑夜”被控制过、伤害过,现在还莫名失踪。即便现在他再出现在人前,天知道还是不是原来的“他”! 王金源越想脚步越踟蹰,然而多人视频里,已经在教室的两人催他催得紧,简直是负责催游戏流程的NPC,任劳任怨。 “去吧。”傅言道,“目前别无选择。我们就在这里。” 王金源看他游刃有余的模样,莫名相信他的强大,点点头,下去了。 傅言和苏慧就站在楼梯间门口,苏慧捧着手机,准备紧盯队友动向。傅言则是悄然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工作手册,准备随时从这里窥探一些动向。 楼梯上,王金源一手拿着手电、一手举着手机,一步步的往下走着。 一路上还挺顺利,没什么特别吓人的jump scare,甚至连鬼打墙都没有。王金源不断用手电筒确认墙上标记的楼层数,很快发现自己还有半层楼梯就到目标楼层了。 “源源?” “!!!”王金源被吓一跳,下意识朝刚经过的楼梯上方照去,发现队长张利君正在从上面下来! 王金源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你干嘛?”张利君也一愣,顿下脚步,“你小心点,滚下去就有乐子了。” 王金源看他神色冷静、举止自然,茫然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 “我去上个厕所,楼下的厕所锁住了。”张利君回得非常顺口,“你才吓我一跳好吧?一惊一乍的。怎么,轮到你下来了?” “哦……哦,对。”王金源点点头,“他们俩已经在教室了。” “那我不在你的镜头里出镜,不然观众就说违反规则了。”张利君走下来,靠近他,视线垂下去,“你裤子口袋里是什么?” 他说着话,伸手就去拿。王金源一低头,发现柯馨雅的笔不知什么时候戳了个头在口袋外边,看起来很显眼。没等王金源躲开,张利君就把笔抽了出去。 王金源一惊,直接把手机揣进兜里,伸手要拿回来:“还给我!” “哦,一支笔啊。”张利君只是看了两眼那支笔,然后还真还给他了,“怎么笔盖还坏了,这里可能得拆开来看看……”他忽地一抬头,对上王金源的视线,“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工具箱,你想修它吗?” 王金源也不知在想什么,神使鬼差就回道:“想。” “那你跟我来。” 张利君笑了一下,就转过身,重新踏上了来时的楼梯,拾级而上。王金源竟然想也没想,抬脚就跟了上去。 天台楼梯间,苏慧瞪大了眼睛。 “医生……!”她害怕地看向傅言,“他、他也……!” 苏慧甚至一时间说不完一个完整的句子,原因无他——王金源也在镜头下消失了! 是的,在其他人看来,王金源脱出镜头的情况和张利君极其相似。镜头里的王金源像是忽然被别人叫住了,抬头朝斜上方望去,嘴巴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屏幕就骤然一黑,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这个过程,没听到王金源说话,也没听到他那边传来其他异响。 苏慧曾经试图呼唤他,但王金源没答话,仿佛手机失去了传音的功能。就连画面骤然黑下来,也没任何磕碰的声音,信号也没断开。 “这到底怎么回事?!”苏慧才不相信王金源会去搞“藏起来吓别人”那套,只觉得他肯定遭遇了不测,“医生,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傅言另一侧的手合上了工作手册,悄无声息地塞进兜里。就在刚才,王金源抬头无声地看向某处时,傅言看到工作手册上冒出的一行字。 【柯馨雅对王金源好感度+10】。 ——王金源碰到柯馨雅了! “走。”傅言决定下去看看,“去找一下……” “医生!”苏慧猛然拽了一下傅言,把手机抻给他看,“信息!” -- 第23页 傅言定睛一瞧,发现手机上出现了一条新的信息提醒,居然是张利君的账号发的! 他果断点开,发现那是一条在“就要作死小队”群组里的文字信息。 【我们在五楼,你们也来啊。】 苏慧脸色煞白:“张利君的手机……不是都在教室里吗?!” 第十二章 ——这个人,不对劲 张利君有两部手机,但此时此刻,都应该在教室里、两名队员的“严密看管”下、进行直播才对! 张利君那条群组信息发出来后,把作死小队所有人都吓得汗毛直立。 苏慧之前就认定张利君“失踪=出事”,现在看到信息,更是手都凉了:“医生,这、这……” 这不是恐怖片经典桥段——“鬼假装队友,把人骗去杀”吗! 在教室里的两名队员也害怕得不行:“我们没碰这两部手机!” “是它自己蹦出来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有鬼?!” 傅言被他们的吱哇乱叫吵得脑袋疼,离远捧着手机的苏慧两步。苏慧正害怕,想也不想地跟过来,顺便头上蹦出了给傅言加的好感度。 傅言简直无语了,这什么破“吊桥效应”,再这样下去苏慧和王金源对他的好感度早晚得刷满。他只得讲个“冷笑话”:“这有什么,不过是克隆了张利君的身份信息。” 这年头该叫“手机卡”,不过傅言没想起来,好在苏慧听懂了。她缓缓一眨眼,懵道:“呃,这么科学的吗?” 傅言道:“讲科学,破迷信。” “……好吧。”苏慧平静了一些。虽然她很明白这大概就是傅言瞎说的,不然这个恐怖世界也太朴素了,鬼靠技术手段吓人,这和作死小队整活有什么区别?但不得不承认,傅言这么一说,苏慧就跟听了冷笑话似的,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他们的对话声音小,传不到手机那头和直播里,队友们便还在那边叽叽喳喳,也不知道是真慌乱还是假害怕。苏慧听他们一直吵嚷嚷的,不由得问傅言:“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傅言指了指她的手机:“不是让我们过去?” 苏慧苦着脸:“还真去啊……” “不然?”傅言道,“待在这里,下教室,下五楼,你选吧。” 苏慧脑内模拟了一下,感觉每个选择都是死路一条。正为难时,教室里的一名队员忽然道:“阿慧,榜一然你们去五楼看看。” 榜一,正是上个“黑夜”引导张利君自插眼睛的家伙,傅言等人都认定这也是柯馨雅的“马甲”之一。这次“黑夜”,榜一似乎一直没闹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等着傅言和苏慧。 “看,‘她’点名了。”傅言低声道,“我们不去,她就不能来找?走吧。” 苏慧只好抓着他手臂上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一开始也很顺利,两人一步步往下走,环境除了黑、没别的。当他们下到了五楼,通往一个个教室的走廊就展现在眼前。 ——没看到王金源,也没见着张利君。 苏慧挨在傅言身后,望向走廊那黑洞洞的尽头,脚步跟黏在地上似的:“医生……还要继续往前吗?” 傅言拿手电筒晃了晃,发现前面地上有个东西,似乎在反光。 “那是什么?”他慢慢走过去,“我去看看。” 苏慧其实不敢过去,但她更不敢落单。傅言拖着她走上前,发现落在地上的居然是那支笔——柯馨雅给王金源的那支! “它怎么会在这儿?!”苏慧也认出了那支笔,联想到什么便悚然一惊,“难道源源他……?” 王金源大概率不敢随意丢弃这支笔,那他是不是遭遇不测了? “你们在五楼了?”视频另一边的队员问道,“找到什么东西?给我们看一下啊。” 苏慧把镜头转过去给他们看。 “就这?”队员的语气难掩失望,但他旁边的女孩扯了他一下,“不对,这不是队长的那支笔吗?!” “什么?”男队员立马认真辨认了一下,惊道,“还真是!队长之前和我们说这是他淘来的死人物件,肯定很灵,专门带来今晚玩笔仙的!” 他们这么一说,倒是圆上了上个“黑夜”,张利君拿这支笔来玩笔仙的情形。 “这支笔怎么会在这里?”男队员问道,“你们看见队长和源源了吗?” “没见到。”傅言用手电照了照四周,心里暗暗有了猜想。 ——张利君和王金源,都短暂地持有过这支笔,难道这是被“失踪”的原因……? 傅言这么想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把笔捡了起来。 嗡——! 黑暗的教学楼,再次变成了黄昏的教学楼下。 “居然在这个档口?” 傅言还蹲在地上拿着那支笔,但原本在他身后苏慧已经不见了。他站起来,看着手里的笔,眯了眯眼:“击鼓传花啊……” “你手上是什么?” 侧后方忽然传来一道男声,傅言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谁。不是傅言和他相识,也不是这道声音的磁性叫他记忆深刻,而是对方那居高临下的语气,简直听一次就过耳难忘! 傅言一转身,果然:“……梵老师?” 高大的男人抱着一个纸箱走过来,到了傅言面前,视线从他脸上巡视一遍,然后下垂:“这支笔,哪来的?” -- 第24页 傅言想起他和柯馨雅的“交往”设定,心道别是要把“出轨对象”的帽子扣自己头上吧,于是道:“捡的。” 梵老师显然不信,一眯眼,审讯的姿态又出来了:“捡的?” “对,就刚才,在这里。”傅言脑子一转,递给他,“你知道是谁的?那给你转交?” 出乎意料地,男人居然拒绝了:“不。” 傅言懵了一下:“……啊?” 梵老师又冷酷道:“和我无关。” ——不是认出来了吗?怎么又无关了? 傅言疑惑几秒,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纸箱上,辨认出里面似乎是一些个人物品,忽地灵光一闪。 ——这波,是梵老师被开除的剧情点? 为了确认,傅言径直发问:“梵老师,你和学校……” “和你无关。”梵老师仿佛才发现手上还在负重,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更像是一扔,问道,“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傅言感觉这人愈发不对劲:“什么其他人?” “和你混一起的小鬼。” “我一个校医,有什么混一起的小鬼?” “……”男人逼近一步,冷冷盯着傅言,“装傻?嗤,没人能在我面前自作聪明。”他径直抽走傅言手里的笔,两指一捏,“你信不信……” 傅言感觉眼前仿佛花了一下! 不是生理性的,而是周遭环境忽地扭曲了一瞬,好似在眨眼间变回了“黑夜”、又重新来到了“白天”! 比喻一下,就像是周围景色只是幕布环绕而成,这幕布意外“掉落”了一下,然后又猛地被拉上去。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梵老师捏住笔的一瞬间! ——这不对劲! 傅言神色一变,盯住男人的眼睛:“你是……!” “医生!” 王金源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傅言的猜想,傅言一扭头,看到穿着校服的年轻人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刚刚那群女生把那支笔扔下来了,你看没看见……” 傅言有点怀疑他现在的情况——或者说身份——但看到他的手上有明显的伤痕和血迹,还是皱眉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刚才被那伙人扎的,好像是圆规……”王金源说着说着还“嘶”了一声,抹了一下手背上溢出的血珠,“这些人真的无法无天啊,扔了笔,还拿刀在那划柯馨雅的衣服,不知道伤到她本人没。我上去抢刀,她们就给我扎了几下,背上也有。” 傅言听了面色冷凝:“刀?她们手里还有刀?” “那种可以推拉的,咔哒咔哒的……” “美工刀。”傅言居然知道这种古早玩意儿,“现在什么情况?” “我把刀抢下来之后,发火在桌上戳了几下,她们就跑了,你没看见她们下来吗?”王金源道,“呃,阿慧在上面想办法给她整理衣服。她一直哭着找她的笔,我就下来看看,反正我也不方便在那看……” 他说得好像颇有道理,但傅言隐隐觉得有地方不太对。 ——苏慧自从知道柯馨雅是鬼,就对她敬而远之,怎么可能自愿留下和她独处? 王金源没注意傅言的若有所思,只是问:“不说这个了,医生,你看到他的笔了吗?” 傅言一指梵老师。 ——梵老师有问题,王金源也有问题,就让魔法打败魔法吧! 王金源也看过去,顿时激动:“老师,你捡到了!” 梵老师把笔扔给他。 傅言:???这就完了? 说好的情敌呢? “太好了,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王金源用衣服抹了抹上面沾的灰尘,高兴地反复检查了一下,“我好不容易修好的,可别又坏了。” “……”傅言这才注意到,这支笔的笔盖已经变得规整。回想一下,好像在他捡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好的了。 如果在“黑夜”的五楼遇到这支笔的时候,它已经被修好,王金源怎么修好的、又是怎么落下的? 王金源在视频里似乎被别人叫住的时候,柯馨雅给他加了好感度。正是确定了这一点,傅言才认定王金源当时是被柯馨雅“带走”了。 而现在,王金源不管身上的伤、不管柯馨雅、不管苏慧,自己一个人跑下来找这支笔,在意这支笔的伤比在意自己的流血更多…… 诡异。 王金源很快做出了更诡异的行动。 他似乎要查看笔还能不能写字,拔下笔盖后,直接在手背上划了几下。好吧,单单这么做似乎没什么,可他手背上还有血迹,笔尖就直接划了上去! 笔尖走过血迹,痕迹断断续续。王金源跟没看见那些没擦干净的血污似的,接连在自己手背上划了好几道。 傅言简直想后退两步。 ——果然,队友-1了。 ——如果现在苏慧面对的是一个鬼的威胁,那么自己……是不是要1挑2了? 想归想,但傅言没真的跑。一对二,而且“梵老师”这个奇怪的家伙,甚至能扭曲游戏场景。傅言跟他对上,估计跑不脱。 ——或许这个“梵老师”真的是个BUG,卡场景的那种。 而测试笔尖的王金源,终于不满足于在自己手背上写写画画,而是朝傅言伸手:“医生,你的本子借我试试。” 傅言总不能坦白说“我的本子,外人写不上字”,只能缓缓摸了自己的兜。 -- 第25页 他垂着眼,有些吃不准“梵老师”这个BUG的影响,于是刻意将手册封面朝下地掏了出来。不仅如此,他还特意翻到他自己看也是没字儿的地方,撕了一页下来递给王金源。 梵老师盯着傅言收回手册的动作:“那是什么?” “工作手册。” “给我看看。” “不合适吧?”傅言不想跟他起正面冲突,顾左右而言他,“梵老师现在都不是学校的老师了,而且我这里面还涉及到学生隐私……你在画什么?!” 最后一句,带着真正的诧异,因为傅言看清了王金源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东西! 他居然真的能在工作手册的纸上留下笔迹,而且,他画的是笔仙游戏的图! 嗡——!!! 傅言一晃神,发现自己回到了“黑夜”。 王金源正站在他对面,拿着那支属于柯馨雅的笔,递过来。 “医生,来玩笔仙吧。” 第十三章 ——三个问题 前三次切回“黑夜”的时候,傅言、王金源和苏慧的地点及动作,都还是之前的模样,都能“书接上文”的。 但这次,傅言明明记得之前他是蹲在地上捡笔的。再切回来,居然已经站在三年级二班的教室里,眼前的人除了张利君,其他一个不落。 ——或许,眼前的也未必是“人”…… 傅言的视线转回前方,那个一直坚持给他递笔的青年身上。 “笔仙?”傅言可没忘记张利君自己玩笔仙的惨烈下场,“怎么是我?” “榜一点名要你玩,她为此给的打赏都归你,不是和你说好了吗?”后面一名队员回道,“玩一下呗,反正我们都在这儿,怕什么。” 傅言看了看王金源和苏慧。不知是光线不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现在有点无法分别这两人的神情。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现在不准备阻止这个游戏。 傅言心下一沉。 ——就知道苏慧“单挑”柯馨雅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事。 傅言试探道:“我不想玩呢?” “不好吧?”王金源挠挠头,“给了蛮多的,而且医生你也答应了……” ——我答应个屁! 傅言眯了眯眼,愈发确定这破游戏又强加了情节。他猜想,如果自己现在表示坚决不玩,都不必柯馨雅露面,面前这两男两女就会一拥而上解决自己。 王金源和苏慧已经不可信了。 他们可能并未被完全操控,但也没逃离女鬼的魔掌,柯馨雅深深影响着他们的判断。甚至于,他们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出有悖自我的行动。所以,他们才会在做着古怪行为、说着古怪话语的时候,态度又如此自然且不僵硬。 “……行吧。”傅言的脑子转得飞快,试图找到突破口,“谁和我玩?” 王金源怔一下:“榜一只点了你……” “一个人怎么玩?” “刚才队长被点名的时候不也一个人吗?” “那张利君他人呢?”傅言环视四周,“他上哪去了?” “他在上厕所。”王金源道,“我在五楼碰到他,他说这层的厕所锁起来了。” 这借口找的,傅言感觉写游戏剧本的工作人员就没好好过脑子。 不过傅言其实也不想在此刻见到张利君,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敌人。 “我一个人不会玩,我不记得怎么念那些。”傅言直接抓住了王金源拿笔的手,“不如你和我一起?” “啊?”王金源被他牢牢抓着,想退都退不了,回道,“其实我也不太会,我今天第一次参加这个活动,不如找别人……” “不要别人,就要你。”傅言不跟他多辩解,直接拉着他走到了那张单独立在中央的桌边。一低头,桌上摆着一张纸,却不是张利君之前一个人乱写乱画那张。 ——是王金源画的那张! 这张纸还是傅言亲手从自己工作手册上撕下来的。理论上,除了傅言不应该有别人能在上面留下笔迹,即便是傅言写的,别的玩家、NPC也应该看不到。但王金源不仅成功画上了痕迹,居然还让众人看得见! 傅言不知道这是王金源动手的原因,还是那支笔造成的后果。 总之,他眼下把王金源抓来一起玩,至少能搞清楚一件事——如果笔在移动,到底是自己被无形控制了,还是王金源在带动。 虽然王金源,十有八九也是被“控制”了…… 另外,傅言抓王金源而不是苏慧来玩,还冲着另一个原因。 ——王金源获得柯馨雅的好感,究竟有什么用处? 王金源还能通关吗? 柯馨雅,会给她的“心上人”,开什么挂吗? 傅言这么想着,和王金源在桌子两边面对面坐下。桌子边上架着两部手机,其中一部就是用来直播的那部。傅言的视线扫过去,果然看到了那一串数字ID的榜一。 傅言灵光一闪,说道:“既然是我玩,那我来问几个问题也可以的吧?” 榜一:【你可以问三个问题。】 这就是柯馨雅会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了。虽然她这会儿又当玩家又当庄,会不会认真回答,只能看她的心情。 正式开始之前,傅言快速掏出工作手册,翻开扫了一眼。 苏慧疑惑:“医生,你在看什么?” -- 第26页 “没什么。” 傅言不会告诉他们,自己在确认目前的好感度情况。 柯馨雅对王金源的好感度,已经到95了。 ——如果想办法把它拉满的话…… 傅言脑中琢磨着,手上不得不和王金源一起准备开始。他们的手指交叉在一起,中间夹着那支修好的笔,笔尖落在王金源亲自画出的“房子”里。 年轻人开始念那段咒语了。 不是王金源一个人念的,而是在场四个人一起念。站着的三人在傅言周围,齐齐念响那段词儿,原本略显中二的话语,听起来竟变得诡异许多。 咒语立体环绕在傅言四周,甚至叫他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咒语越来越响,越来越浑厚,仿佛在一个空旷的室内回响、轰鸣,叫人耳朵嗡嗡作响。 一瞬间,傅言以为又要切到“白天”去了,但没有。 几乎将他震晕的声响忽地收束,凝练成王金源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那么突兀,又平静到了诡谲的地步。 他说:“笔仙,你来了吗?” 柯馨雅的笔,应声而动。 傅言感觉——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他自己没被强行操控,大概率是王金源带着笔在走。笔尖一下一下划到了“是”字上,就停了下来。 榜一:【第一个问题】。 傅言问:“王金源给你的‘定情信物’,你收下了是吗?” “哈?”在场人都一副疑惑的模样,包括王金源本人,“医生,你在说什么?什么‘定情信物’?” 直播的评论区也疯狂滚动,大家都听不懂傅言的哑谜。他像是在问榜一,又像是在问笔仙,甚至也像是问王金源。 不过,这也只是傅言猜测,他不需要别人懂,只要女鬼认。 那支笔动了起来。 它先是往外走了一些,旁人还以为它要走向“否”字,可事实上,它只是绕着那个小小的“是”字,转了一圈。 ——认了! ——但没加好感,啧,问的方向不对吗…… 除了傅言之外的人都面露诧异:“源源,你给了谁‘定情信物’?什么东西?!” 王金源也愕然:“我也不知道啊,我根本没……” “源源!”苏慧忽地想起什么,“那块手帕!” 王金源晃了一下神,也想起来了:“手帕?可那是……” “那是你愿意帮助她的证明。”傅言不给他否定的机会,眼看着榜一发出的“第二个问题”信息,径直问道,“你喜欢王金源?” 笔还没动,队员们就在后面战战兢兢地问:“医生,你这都是什么问题啊!” “你到底在问谁?” 王金源当然明白傅言是什么意思,紧紧盯着他道:“医生,你是不是想把我推出去……?!” 他没敢明说,大概是本能畏惧否定带来的后果。傅言根本不理会这个已经被影响的家伙,只是目光来回转悠,不愿意放过一点迹象。 终于,笔再次动了。 它又一次在“是”上缓缓画了圈。 直播的评论区一片骂“烂活”的发言,在这之中,榜一的高亮发言却十分特别:【对王金源好感度+5】。 傅言:……噗。 这次的好感度显示也太特别,傅言没想到它能从这儿冒出来,差点就在怪诞又吓人的气氛中笑出来了。而这个古怪的发言,居然没引发评论区和教室里其他人的反应,可见这又是傅言的“工作可见”信息。 ——不过,即便满了好感度,怎么什么都没改变? ——恋爱游戏的好感度满了,不就相当于打出结局了吗?为什么这个打出结局的主角还在和我画笔仙? 傅言感觉这又有个超大的BUG,只是现在右手空不出来,他也没法当着所有人的面上报。 ——还是,要等玩完笔仙才出结局? 想到这,傅言还是决定问完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他原来打算用来通关的,不过现在要是已经确定了结局,那就来解个惑吧。 正好榜一的高亮发言也再次出现:【第三个问题】。 傅言立刻道:“你是怎么死的?” “……操!”背后的队员闻言一惊,“不能问笔仙的死因!这是大忌!!!” 但这句警告实在来得太晚,傅言已经将整个问题说出口,他手里的那支笔也动了起来! 傅言:……来了! 正当他盯着那支笔的笔迹时,眼前忽地一花—— 嗡!!! 再睁眼,傅言发现自己再次站在教学楼的天台。 这一次,不再是残阳如血,而是烈日高照。阳光烤得人的头顶发热,高楼的风呼啦啦吹过,吹得傅言的大腿嗖嗖冷。 傅言:……嗯? 他下意识一低头,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双大白腿,外加小腿袜和皮鞋——女中学生标配! 傅言:啧!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被迫女装是什么情况,只听前头响起颇为耳熟的尖刻女声:“骚*,你就是靠支笔勾引男人的?你可真厉害啊!” 傅言不受控制地转过楼梯间的拐角,这才看到前面围栏边上,一个女生举着一支笔在冷笑。 这女生正是前几次带头霸凌柯馨雅的那个,而她手里的笔,不必多言,自然是柯馨雅最宝贝的那支。 柯馨雅这会儿正站在她对面,挣扎着想要去把笔抢回来,被另一个女孩牢牢反扣着双手。傅言感到自己正在大跨步地走上前,抬脚,一下猛踹在柯馨雅的腹部! -- 第27页 “呃啊……!”柯馨雅痛呼一声,几乎整个人都蜷缩下去。抓着笔的女生放声大笑,柯馨雅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睛里充满怨恨和不甘。 “……”傅言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是身体不受控制,是进入了欺负柯馨雅那些女孩的视角! ——刚好三个女生,会不会另两个的身体里是王金源和苏慧? “哟,眼神这么吓人?”不知被谁“附身”的女孩拿着笔,在柯馨雅脸上随意涂鸦,“你不是很能耐吗?告老师啊,告家长啊。你妈闹到学校来,结果把班主任搞得被开除了,是不是很好笑?对了,你妈知道你勾引老师吗?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搞死那个傻X的啊,哈哈哈哈……” “我没有!”柯馨雅哑着声音道,“把笔还给我!” “你自己搞丢的,怪谁?谁捡到归谁。”女生冷笑道,“哦对了,这支笔不是在王金源手上吗?怎么,他玩完你,笔也扔了?” “不是……!” “不是什么?你以为除了你那个泼妇妈真有人会帮你?你妈挺厉害啊,不仅赶走老师,还想叫学校给我们处分。要不是我爸来得快,差点就被那个泼妇扇到了!” 啪! 女孩说着话就给了柯馨雅一巴掌,扇得她的脑袋都偏了。那支笔还被扔下地,女孩用脚又踩又跺。柯馨雅剧烈挣扎起来,扣着她的女生一时失力,竟被她推搡开来!眨眼功夫,柯馨雅已经站起,朝着踩笔的女孩扑了过去! 那女孩也是发了狠,抓起笔,直接朝围栏外猛地一扔—— 柯馨雅竟然追过去,奋不顾身地伸手去抓! 一眨眼,一瞬间,悄无声息的一刹那,傅言眼睁睁看着她从围栏边上栽了下去!!! ——这是……柯馨雅的死因! 第十四章 ——躺赢了? “啊!!!” “有人跳楼了!!!” 楼下的尖叫声穿破云霄,傅言感觉自己所在的这具身体僵住了,完全动弹不得。扔笔的女生也没敢凑近栏杆去看,只是铁青着脸转过头,阴戾地盯着另外两人:“谁都不许说出去!” 傅言(的身体)定定地望着她,无法回答。 “快走!”那女生又道,并急急忙忙朝着楼梯间走去,“都回去,别说见过她!” 原本抓着柯馨雅的女孩犹豫道:“可是,你刚才碰了她的笔,万一警察查出你的指纹……” “那就现在去把那支笔捡回来!”为首女生的声音也有些发抖,叫人听出她其实也慌了神,“现在,马上,快点!” 她几乎是奔向通往楼下楼梯间,另两个女孩现在六神无主,只能木然地跟着她。然而三人转到楼梯间门口,发现通往楼梯的门居然关上了! “怎么回事?!”为首的女孩用力推了推门,居然没推动,“怎么会锁上了?刚才有人来过?有人看到刚刚发生的事了?!” “不知道啊……”傅言听到自己的身体在回答,声音抖得厉害,“我进来的时候明明开着门,后面也没人……会不会是哪个老师?” “别自乱阵脚!”为首女孩用力踹在门上,门发出“哐当!”的剧烈声响,门却依旧未开。女孩的暴躁再也藏不住,频频用力用脚跺门:“操!别让我知道是谁在搞我!我非把他弄死不可!” 唰——! 四周骤然变暗! 傅言一愣:又切回黑夜了? ——不对,是太阳被挡住了! 他(的身体)抬起头,看到不知是乌云还是黑烟的东西遮蔽了天日,白昼在几个眨眼间乌黑如夜。顶楼风骤然变大,那些尖叫声也变得扭曲,变得刺耳,它们上升、盘旋,仿佛挤在幢幢黑影中的冤魂。傅言听在耳里,躁在心里,总觉得有人拿指甲在自己的身上、脑袋上挠,好像随时要挠下一块血肉来。 他听到有人尖叫:“她死了——!!!” 他听到有人嘲笑:“丑逼,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他听到有人怒号:“是你们杀了我!!!” 最后那句,好似在傅言耳边炸响,狠戾、沙哑、怨毒致极!傅言感觉背后猛然恶寒,却浑身僵硬难以动弹。狂风之中,一张纸“啪”地打到他的腿上,他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腿抖得厉害。 而当他的眼神无意识地落在那张纸上时,瞬间就反应过来——上面有请笔仙的阵法! ——是王金源画的那张纸!从傅言工作手册上撕下来的那张! 也就在这一瞬,傅言忽然能勉强地、小小地操纵这具身体,他第一反应就是弯腰去把那张纸抓在手里。 纸上笔迹里渗出和空中一样的缕缕黑烟,飞快缠在傅言手指上,冷得他一个哆嗦。 “啊——!!!” 凄惨的尖叫打断傅言的思绪,他余光中只觉有双脚骤然消失,再一起身抬头,为首女孩已被狠狠拽走!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抓着她的头发粗暴拖拽。女孩拼命挣扎,双脚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擦出一个个血痕,却丝毫得不到怜惜,正如她对别人施暴时一样。 不过两个呼吸间,傅言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扯到了围栏边。然后,就像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般,她被生生举了起来! “是你害死了我!”怨恨又凄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凶手!凶手!!!” “呃啊……!”女孩的脸涨红到发紫,抓着自己的脖子上的“手”,画面古怪得像是要掐死自己。她挣扎着,勉强挤出那么一点声音:“我、我不是……!” -- 第28页 “就是你!就是你们!”狂风之中,黑烟似乎凝聚成了那双手,将女孩直接举出了围栏,“我每天都被你们折磨,我每天都活在痛苦当中,我死在痛苦当中!我要你们陪葬!!!” 那悬在空中的女孩再也说不出话,面色痛苦。她竭尽全力,也只能微微偏头,带着微薄的希冀看向同伴。 傅言冷不丁和她对上视线,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不是她! ——是玩家! 傅言意识到,那绝对是王金源或者苏慧!要是现在他(她)被柯馨雅杀死,那很可能就死了! 而要是这个玩家死了,傅言可不认为,柯馨雅就会放过自己和另一个玩家。再这么下去,必定是团灭结局! ——可要是这样,王金源刷满的好感度有什么用?这是恋爱游戏,刷满好感度的王金源,至少应该和其他玩家的结局不一样才对……! 想到这,傅言猛然举起手里的纸张,盯着那被画得乱七八糟的阵法,缓缓开口:“发现bug:王金源获得柯馨雅百分百好感度,当前结局错误,请求修正为相应结局!” 随着他的话语,那乱糟糟的笔迹上,居然也徐徐出现了两行字—— 【bug:王金源获得柯馨雅100%好感度,当前结局错误。 修复建议:修正为相应结局。】 是的,傅言要上报bug,其实根本不必提笔写字。 那只是他伪装的习惯、摸鱼的节奏,游戏世界之于bug修复员,言出法随! 而不过眨眼之间,纸张上便印出第三行字:【已修正。】 傅言:……!!! 后台终于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响应了他的请求!傅言来不及钻研此事,只见那悬在半空中的女孩唰地摇身一变,竟变成了王金源! 比起早有准备的傅言,柯馨雅显然更意外。她在王金源出现的一刻,几乎凝聚出了整个实体。黑烟徐徐散去,掐着王金源的柯馨雅看起来有了人类的模样,声音也明显动摇:“怎么是你?!怎么会……” ——起效了! 傅言正想着这个游戏切换结局的过渡还挺自然,没想到柯馨雅的声音再次一变,复而狠戾起来:“不对,我抓的不是他!你不是他……你在装成他!” 随着她的话语,傅言攥着那张纸上笔迹里渗出的黑烟骤然变多。黑烟漫过修正指令的字迹,修正指令居然开始模糊了! 这是什么情况?傅言皱眉,他没时间去当场搞懂这玩法,只是道:“再次修正!” 又一行清晰的字瞬间跳出:【已二次修正。】 “什么东西?谁?!”柯馨雅的身影忽明忽暗,纸上的指令也再次变淡,“谁在阻止我!” 她的再次暴起使得黑烟越发浓烈,傅言看着指令又变模糊,黑烟缠绕上他的手臂,冷声道:“继续修正!” 【已三次修正。】 “是你!” 柯馨雅猛地扭头看向傅言,清冽女声和沙哑怨号交织着吼道:“你敢阻止我?!我杀了你——!” 最后那句怒吼,已全然变成凄厉的嘶吼。她的暴怒似乎拔开了某个塞子,滚滚黑烟从傅言手里那张纸的笔迹中喷涌而出,别说指令,连傅言的半边身体都几乎被淹没! ——这些烟,是她的力量……? 不知为何,傅言觉得这不像是柯馨雅自身的力量。可他既想不出别的解释,也没法甩开这些黑烟。他感到自己仿佛掉入了冰冷的河水中,半边身体已然麻痹,难以动弹。 纸张从他的手中脱落,随风卷入空中。 更多的黑烟在空中盘旋,在女鬼身上凝聚,将她包裹成一个巨大的暗影。她仿佛是这个世界的核心、眼睛,她越强大,整个世界就愈发扭曲和刺耳。她甩开王金源——那年轻人幸运或不幸地被狠狠砸在天台地板上——直直冲着傅言而去! “去死吧——!!!” 轰——! 和怒吼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空中的黑烟漩涡!就在柯馨雅几乎要抓住傅言的瞬间,一根锁链骤然从黑烟漩涡中飞出,眨眼间就将柯馨雅重重捆绑锁死;再下一刻,那锁链好似被用力一扥,柯馨雅直接倒飞出去! 柯馨雅:??? 傅言:!!! “嚇……呃啊!”柯馨雅没能疑惑太久,她很快就被一只大手从后面掐住脖子,高高拎了起来。天知道她明明已经死了,是怎么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 但比起窒息,更令她恐惧的是背后传来的浓重威压,和缠在她身上、蚕食她力量的黑烟!黑烟轻而易举地入侵至她的核心,疯狂啃食她、侵吞她,她却毫无反抗之力! “柯馨雅,深渊圣殿的力量,你也敢借?”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嘲讽、冰冷、更是骇人:“就你那个破玩意儿,你敢画在圣书上?” 男人一手掐着她,另一手一伸,那张画了笔仙阵法的纸就落到他手里。说也奇怪,明明笔迹上还在不断涌出黑烟,但这张纸到他手上时,那黑烟瞬间就散得一干二净,丝毫没落到男人身上。男人看着那张纸,冷笑一声:“你还敢用这东西来抽圣殿的力量,嗯?!” 最后那个“嗯?”,显然已经不是疑问,而是毁灭警告! 男人说话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开始扭曲、崩塌、碎裂,仿若末日来临。柯馨雅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世界的破坏叫她痛苦不已。她的嘴巴大张,想要说点什么,否定什么,却无力发出更多的声音,只有“赫、赫”一般的苦痛呻吟。 -- 第29页 傅言远远望着那个悬在空中、收拾柯馨雅如碾蚂蚁的男人,女学生的良好视力令他确定——那是“梵老师”! ——操,他果然不是普通NPC! ——是修正员,还是GM? 然而,“梵老师”的权限却比傅言想的更大。他不过一挥手,傅言就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双眼也不受控制地阖了起来。 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傅言最后看到的,是整个世界直接化为齑粉的瞬间。 *** “……!!!” 傅言骤然睁眼,发现自己又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准确来说,是陌生又冰冷的地板上。 就在他的斜上方,几个大字当先映入眼帘。 “中转站……?” 第十五章 ——诡异新世界 “怎么还有躺着回来的?” 傅言还没起来,上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他看着挺年轻,低头瞧着傅言,挑眉道:“不是吧,你这是刚睡醒吗?有这么好应付的鬼?” 傅言感觉他的话每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完全不知所云。傅言暂且无视了对方,坐了起来,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一下。 他所在的地方,是个大致直径二十米的圆形平地。上边是露天的,周围用类似金属网的材料围了起来,有一个宽约两米的出入口。傅言距离出口挺近,所以躺着的时候,就能看到出口上挂着的“中转站”三个大字。 铁丝网上还挂着好几块屏幕,朝内朝外的都有。屏幕在傅言看来属于老旧的报废品了,上面有一行行的字,傅言一时间还没空去细细研究。 透过铁丝网,可以望到外边。傅言一眼扫去,发现外边应该是个类似广场的地方,有人走来走去,还有人在摆地摊——除了在复古的游戏中,傅言从没见过这种“商业模式”。 再往后,高高低低的建筑围绕着广场。有些建筑形状很奇怪,有些十分朴素,但总体高度在傅言看来,矮到令人咋舌。更没有日常可见的空中车辆、飞梭,甚至目光所及之处,傅言就没怎么看到交通工具。 ——我到底又上哪了??? 正当傅言疑惑的时候,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医生……?” 一扭头,傅言发现王金源就在旁边,再过去一点还有苏慧。他们也刚从趴地姿势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和之前“白天”“黑夜”的都不一样。王金源的像是轻松家居服,苏慧则穿着像是在健身运动的背心和运动裤。 傅言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换回了自有服装! ——等等,这不是我在上网舱里午睡时穿的衣服吗? 傅言下意识地摸自己身上的口袋,然而每个口袋都空无一物,更别说找到工作手册了。他又试图“召唤”游戏面板,可就算是之前那种简陋的任务光屏,也毫无踪影。 ——没手册,所以不是在工作? ——那我现在到底在游戏里,还是……?! “这是……哪?我们又换新地方了?”王金源望了望四周,也完全懵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就记得她在掐我……” “卧槽,新人?”来搭话的年轻人一看他们这状态,很快了然,但又面露意外。他点了点傅言等人,诧异道:“你们三个是一拨的?都从一个地方睡着回来?什么新人关卡这么容易啊,居然还能躺赢?!” 王金源被他问得越来越茫然:“你在说什么?什么新人关卡?” “啧。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能出来真是算你们命大……”年轻人换了个问题,“那你们碰到的鬼是谁?或者,是什么?ta有名字吗?” 王金源终于能回答常来了:“你是问……柯馨雅?” “柯馨雅?”年轻人惊讶道,“我知道她!鸡贼得很,还喜欢中间就大开杀戒!她的新人关卡不好过啊,团灭的多得是,你们怎么搞定的?而且新人关卡一般就三四个人一关,你们这是……都活下来了?” “卧槽!!!”忽然有另一人来扯了一下年轻人,“海狸快看!柯馨雅的关卡永久关闭了!” “什么?!”被叫做“海狸”的年轻人转头看向大屏幕,只一秒,又扭头回来看向傅言等人,“你们搞的?怪不得能都活下来……你们这么凶的吗?怎么弄的啊?!” 他这么一咋呼,中转站内外但凡听到的,都齐刷刷望过来。海狸的朋友也径直凑近:“操,天降大佬?介意分享一下你们怎么薅死那个女鬼的吗?” 之前海狸问的是王金源,现在被问的还是他。但他确实不懂,只得习惯性地看向傅言求助:“医生……” “现在就不必叫我‘医生’了。”傅言站起来,走向那块屏幕。因为他“导致关卡永久关闭”的辉煌“战绩”,众人一时间还没伸手拦他,就让他径直靠近了过去。 傅言端详了几秒屏幕,感觉一切好像和自己之前想的不一样,但又没办法立刻理解现状。沉默一会儿,他终于转过头,看向众人。 “有没有好心人……先帮忙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在海狸等人的介绍和解释下,傅言终于真正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核心思想就是——这里不是游戏世界! 不是游戏世界,却胜似游戏世界。 据说,这里的人都是被忽然拉入这个地方的。不,准确来说,大家都是被莫名拉入了一个恐怖故事。能在那个故事里存活、顺利完成所有任务的人,才能第一次到达这个 “中转站”所在的世界。 -- 第30页 而这整个世界,实际上就是个巨大的中转站。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不会受到鬼怪的骚扰,能够还算“正常”地生活。但所有人不能在这里连续待超过十五天,必须在这十五天内进入“中转站”,随机传送到一个恐怖故事构成的“游戏世界”里,作为玩家完成“任务”。如果不自主进入,十五天的时刻来临时,无论这个人在干什么、在哪里,都会被立刻传送至“游戏世界”。 “游戏世界”形形色色,数量非常之多,每个世界都存在着能致人死亡的强大鬼怪。如果在这些世界里死亡,那就是真的死亡了,没有“再来一次”的读档机会。所以有时候进同一个游戏世界的玩家有好几个,回来的人数可能会大幅减少,甚至一个也没有。 所以傅言、王金源和苏慧,作为新人能够全员存活,会令其他人刮目相看。 这个世界的生存机制如此残酷,可直至现在,都没人说得清楚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或者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玩家当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通过一定数量的游戏世界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可谁也没办法证实。大部分人都努力活着,但有些人无法忍受这么一次又一次的身心折磨,就会干脆放弃求生机会,在游戏里拥抱死亡。 另外,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们,也不是全来自同一时空、同一世界。目前的普遍认知是,玩家比较像是平行时空的来客,一代又一代,才把这个“城市”建立到现在的模样。因此大家虽然基本能相互听懂,但经常搞不懂对方说的一些原本世界的事。 “大家怀疑,这样的‘玩家城市’不止一个,所以这里才会集中的都是类似语言的人。”海狸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解释道,“但有人试图出这个城市的时候,只要出了边缘,就会被传送到游戏里。所以现在也不会有人随便去尝试了。” 傅言走在他旁边,说道:“我好像没怎么看到小孩和老人。” “来到这个世界的大多都是少年至中年人,不知道是有筛选机制,还是老少的存活率不高。”海狸回道,“至于婴儿,虽然可以正常出生,但存活率实在不高。他们得到的唯一‘优待’,就是可以和父母组队直至十二岁。” “好残酷!”跟在后面的苏慧听得心惊胆战,“这不是不给老人和小孩活路吗?” “‘不给老人和小孩活路’?”海狸感叹,“这里又给谁活路了呢?” 苏慧闻言,只得惶惶沉默。 傅言却没苏慧的反应那么大。或者说,他听到这个荒诞的世界设定,居然没什么过于震惊的感觉,甚至接受得还挺快。他只以为,自己的这种平淡反应,源于自小以来的冷淡、懒惰性格。假以时日,他回想此刻,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而眼下,傅言心里的问题却是都不太好问出口的。 他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工作手册也一起进游戏了,现在却又找不到。还有,那个能轻易制住柯馨雅的男人……又是谁? 傅言可没忘记,柯馨雅世界的覆灭令众人多么吃惊,那个“梵老师”怎么就能轻而易举地办到? ——难道,他真是这个世界的……bug修复员? 苏慧和王金源根本没想到那么细节的事,这个严苛的世界已经叫他们晕头转向。王金源想到了一个事关生存的关键问题,又问道:“那这里,有什么管理者吗?新来的人要怎么生活……” 海狸往前面的建筑一指:“喏,‘管理局’到了。” *** 所谓“管理局”,实际上就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二层小楼,连个挂牌都没有。 但就在这里,所有的新人会得到基础的生存物资。包括一个宿舍的铺位,以及最简单的生活物资——两套衣服以及一小盒压缩饼干。 “啊?就这么简单?”苏慧捧着东西,整个人都懵了,“是还有别的在宿舍吗?” “没有,爱要不要。”坐在柜台后面的工作人员根本懒得搭理她,态度和语气都十分恶劣。苏慧被她这种态度搞得一噎,而且看她根本不忙,忍不住想和她理论:“你怎么能这样……” 海狸在后面扯了她一把:“嘿,别找事……” 苏慧也不是真的刚,她看只有她一个人有意见,王金源没说话,傅言直接拿了退后,只得跟着退了。他们往后走了几步,海狸才低声解释:“这些人也是玩家,但他们肯定有背景,不要轻易招惹他们。” 傅言问道:“玩家自治?” “是,但不完全是。”海狸回道,“管理局的上层也是玩家,但应该是和这个世界的运行方有联系,所以世界提供的基础物资都在他们手里。能在这里工作的,都能领另一份工资,没关系的人进不来。” 王金源皱眉:“这么集权?没人反对吗?” 海狸觉得听到了个笑话,嗤笑一声:“怎么反对?” 王金源脸色难看,可也不说话了。 在这个世界,谁掌控了物资,就掌控了权利核心。发展至今,已经很难去反抗了。毕竟每隔十五天的恐怖游戏世界都未必活得下来,谁还有空管其他的? 傅言倒是很淡定,这个世界居然还能有立住的自治体系,就算不错了。他懒得去钻研这些,拿着东西转身想走。他打算去看看宿舍,再了解一下当地的交易体系。但他刚动两步,海狸就赶紧去扯他:“傅哥,有空聊聊吗?” -- 第31页 傅言偏头看他:“什么?” 海狸看看周围的人,凑近他低声道:“我们公会会长想和你聊一下,就是你们之前那个世界的事。他俩都说不知道,就说你最清楚……” 傅言沉默地看着他,一时间没应话。 海狸最清楚,自己带着他们一路走来,周围多少人是偷偷跟着的。他这么尽心尽力给傅言等人解释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他看傅言不吱声,立刻加码道:“不白聊天的。而且要是能有深度合作,我们公会的条件也不错……” 傅言琢磨了两秒,心里有了计较:“那……嗯?!” 忽然有人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钳住了! 傅言一回头,发现是个戴着金属半脸面具的高大男人。男人盯着他,手上力量大得能在傅言手上勒出印子,话如寒冰:“跟我走一趟。” 傅言:???你谁? 海狸瞳孔地震:“……治安队!” 第十六章 ——有本事鲨了我 ——治安队? 傅言心里冒出疑问,但却没机会再追问,因为那面具男人已经扯着他,径直走向管理所后面的通道。傅言不仅挣扎不开,还几乎被扯得一个趔趄,才勉强跟上他。男人所到之处,人群四散、噤若寒蝉。“治安队”之名,可见一斑。 直到傅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人们才纷纷舒口气,仿佛方才连呼吸都不敢似的。 王金源小声问海狸:“什么是‘治安队’啊?” 海狸回道:“只要戴那样金属面具的,就是‘治安队’。别人不会浪费金属去熔出一个面具,也不敢和他们弄一样的面具。” “治安队也是玩家?” “不。” “……什么?!”王金源诧异道,“不是说这里所有人都是玩家吗?他不是玩家,那是什么人?” “准确来说,大家都说‘不是’,但具体是不是,不好说。”海狸回道,“没人知道治安队的人住在哪、领的什么物资,这个城市里居住条件最好的地方,也没人见过治安队的人影。只是,一旦城市里出现了玩家杀害玩家的情况,治安队就会立刻出现将凶手……” 海狸最后做了个在脖子上划了一下的手势。 王金源松口气:“这么说,至少有第三方维护秩序。” “除了格杀当场杀人的凶手,其他都不管,你觉得这叫‘维护秩序’?”海狸回道,“而且不管是多厉害的人,碰到治安队,都是被秒杀;不管杀人的理由是什么,治安队一个字都不会听,立马解决——你还觉得这个机制好吗?” “这……”王金源喃喃,想着怪不得刚才其他人都不敢高声说话,“那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傅哥?” “不清楚,我从没听说过这种情况。”海狸回道,“治安队通常就地处决、就地消失,不会多留,更不会带走谁。对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治安队的人说话!” 苏慧还是有点习惯性依赖傅言的,忍不住问:“那傅哥还能回来吗?” 海狸叹道:“你想想我刚刚说那些,你觉得呢?” 苏慧心下一沉,明白这是凶多吉少了。 “嗨,这个世界朝不保夕的,早晚都是一死。有时候,活着可不比死了轻松。”海狸感叹道,“就拿杀人这件事来说,有治安队存在,这个城市里确实不那么容易出现凶杀案。可要是真想亲自动手,还能去搞‘组队’的道具。只要把人带到同一个恐怖游戏中,干什么治安队都不会管。游戏里还有鬼怪追杀,那可是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还有道具?”王金源问,“道具又是什么啊?” 海狸本来想用道具的消息钓走傅言的,现在傅言落到治安队手里,能不能回来还未可知。想来想去,只能先把王金源和苏慧带走,问问情况了。 “道具,就是一些能从这里带进游戏的东西。一般是什么东西都带不进去的,只有特殊的道具,才能跟进去。”海狸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宿舍,路上和你们详细说说。” “不等傅哥吗?” “他被治安队亲手带走,你觉得要等多久才能等到?” “……” “行了,走吧。” 两个年轻人相互看看,终于跟着出了管理局。 *** 另一边,傅言被带进通道里后,却又一下“出”了这个建筑。 准确来说,是他发现自己似乎瞬间踏入了一个“黑色的空间”。这空间也不是纯黑的,而是由缭绕的黑烟组成,全角度环绕,翻滚涌动。傅言怀疑这就是把自己搞得半身麻痹的那玩意儿,不过现在这些黑烟都没靠近,傅言无法证实,只有种浸入血肉的寒凉感。 他也没太多时间去思索这个空间到底怎么回事,因为面具男很快开口质问:“你是谁?” 这冰冷的语气,这质询的态度,傅言一下就想起了另一个人,但他还是反问道:“你又是谁?” “你以为你在谈判?”面具男站得很近,垂眼盯着他,“如果想活命,就不要废话。” “怎么,你想把我也掐死?”傅言抬眼瞥他,“‘梵老师’?” 是的,这身高、这声音、这武力值,尤其是这种“三秒之内鲨了你”的高压态度,傅言几乎能确定这个男人就是游戏里那个“梵老师”了。 -- 第32页 怪不得在游戏里毫不符合角色定位,感情人家就没必要干这种事。能手撕厉鬼、关闭一个游戏世界的人,哪会和菜鸡新人玩家认真玩cosplay呢? 面具男并没被揭穿身份的任何慌张。 他好像也对傅言到底是什么人不感兴趣,只是抓出一张纸,几乎摁到傅言的鼻尖:“这张纸,是不是你的?你从哪里弄来的?” 傅言稍微后仰,才在避免了斗鸡眼的前提下,看清那是什么。 ——被画了笔仙阵法的工作手册纸张。 “……哦,这个。”傅言还不知道“道具”的存在,提防着没详说,只是道,“就是我变成医生的时候,本来就放在大褂里的本子。” 男人盯着他:“本来就在?” “对。”傅言道,“那不是游戏里的东西吗?我现在又没拿,不然你可以搜。” “那你在上面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啊。”傅言道,“我写也写不出来,不信你问和我一起的那俩小朋友。那本子本来就是空白的,我拿笔也一个字写不上。倒是柯馨雅那支笔,一拿就画上这张纸了,你问我没用。” 男人忽地冷声道:“你撒谎!” “……”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很强,傅言却不像其他人那么战战兢兢,只是一边内心检查到底哪里说露陷了,一边回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男人攥着纸,冷冷质问,“那些奇怪的修正bug指令,不是你弄上去的?凭着这张纸、几句话,就能对抗柯馨雅的,不是你?” 傅言:……操。 ——他居然知道他出现之前发生了什么! ——而且这纸上的修正指令当时就被黑烟糊掉了,他怎么知道曾经写过什么? 其实傅言的谎言被拆穿,大半都因为柯馨雅之前招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提前给男人“透露了答案”,不然傅言的回答本身还是没什么破绽的。而且柯馨雅本鬼也只是发现傅言拿着这张纸,就能对抗自己,并不清楚其中原因。纸张上出现过修正指令,还是男人自己知道的。 没办法,谁让某本书会一比一复刻出纸上曾出现的内容呢? 这张纸落到男人手上时,指令字迹确实早已模糊,可书本那边的没消失,傅言就被抓了“把柄”。 傅言还在那琢磨怎么回答呢,男人终于忍不住动手了。他像是要掐傅言的脖子,又像是掐着对方的下巴,逼迫傅言抬头和自己对视:“老实交代!你到底干了什么?” 傅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心里暗骂,嘴上艰难问道:“我交代完,你就杀了我?” “我说过,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男人道,“我可以让你死,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这是鬼域,折磨一个人的办法有很多,直接拿走你记忆的办法也不少。你以为你很了不起?”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拿走我的记忆?”傅言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嘛,居然还敢和这个“大杀器”顶嘴,“拿走记忆,杀了我,不就一了百了?浪费什么时间?” “……”掐着傅言下巴的手瞬间一紧。 傅言:得,找死了。 他反射性地闭上眼屏住呼吸,等待死亡降临。但也不知憋了多久,男人的手终于松开,傅言猛地呼吸一大口,不由得咳了好几声。 没等他彻底咳完,男人就塞给他——准确来说是拍在他胸口,差点又叫他岔气一回——一把匕首,冷声道:“坦白,这就是你的。” 傅言看了看这把看着挺简约的带鞘匕首,茫然问道:“这有什么用?” 男人回:“带游戏里用。” 傅言拔开一些,两缕黑烟立刻飘出来缠上他的手指,冰得他一个寒颤。他一下把匕首还鞘,颇感无语:“你给我这个,这上面的黑烟,能先把我冻死。” 男人不耐道:“你自己弱,关我什么事?” 傅言:啧。 不能用,又不好隐藏的东西,这就是大佬的“恩赐”,傅言直在心里骂他“傻X”。 但这会儿傅言也终于消了莫名的顶嘴冲动,准备老实回答问题了。一方面,再不回答的话,肯定是真·死路一条;另一方面,傅言感觉自己的一些疑问,海狸那种普通玩家肯定不知道答案,眼前这个男人或许能给出答案。 “好吧,我和你说,但稍微有点复杂,你让我先捋捋。”傅言道,“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那请问你怎么称呼?” “有关系?” “称呼而已,不能说?” “……梵。” 傅言意外道:“真姓梵啊,梵什么?” “少废话。” “那我还是喊你‘梵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 “好吧,那梵sir。” 男人皱眉:“……什么?” “我听别人说你是‘治安队’的,那叫你‘梵sir’没错啊,类似‘梵警官’的意思。”傅言道,“不行?那再换?” “不要浪费时间。”男人也不置可否,只是强行切换话题,“说正事。” 傅言:“是,梵sir。” 梵sir:“……” 男人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这是傅言再次作死,当面玩的冷笑话谐音梗。 梵sir——烦死人。 第十七章 ——它的真正威力 傅言把自己原本的工作,以及工作手册莫名跟进去,还在最后有了回应的事,跟烦死人……不是,梵sir大致解释了一通。 -- 第33页 “你是说,你一开始怀疑这是恋爱游戏?” 光听梵sir的语气,都能听出他觉得这有多荒谬:“就因为他们会相互加所谓的好感度?” “对啊,不然我一开始是真想着我换进恐怖游戏组了的。”傅言回道,“要不是柯馨雅对王金源的好感度满了,我也没那么确定能‘修正结局’啊。结果还真给我修正回应了,搞得我当时还以为真是恋爱游戏的结局bug……” “你从哪看到的好感度?”男人又追问,“所有人的都能看?” “玩家和NPC的头上会冒出来,工作手册上也有全部记录。”傅言以为他已经知道工作手册上所有出现的内容,没多加思索,就直接回了,“如果有人对你冒好感度,可能我就会知道你的全名。” “什么?”梵sir道,“我也会被记录?” “不一定,只是我的猜测。”傅言回道,“王金源和苏慧的名字都是在出现好感度记录时,自动显示的,还有柯馨雅。” “谁评判的这个什么鬼‘好感度’?” “我上哪知道去。以前是系统游戏的设定,现在我也搞不懂。” “只要好感度满了,你就能影响厉鬼的行为?” “这我也不确定。”傅言想了想,“我以前当修正员的时候,理论上所有BUG都能修正,但柯馨雅的世界里显然不是这样。可能,确实要等到好感度满了才行。但为什么是这个条件,你别问我,我也脑乱……” 傅言还茫然,梵sir却自有一番猜测。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是这个条件,但他猜想,如果傅言以后变得“强大”,通过工作手册能修正的bug可能就更多。 而所谓的“修正bug”,对于那些恐怖游戏世界来说,就是强行影响、甚至控制游戏的运行。 ——真正的,言出法随。 想到这里的瞬间,男人就很清楚地意识到,傅言不能留。他是个奇怪的异数,未来可能会成长为强力的威胁,造成大麻烦。但男人的手指动了动,还是某种奇妙的直觉,压制住了他立马处决对方的冲动。 ——算了,即便放他一马,他现在不过弱不经风,又能活多久?留他自生自灭。 傅言并不知道,自己又悄然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他只是看男人沉默片刻,似乎无话可问了,问道:“梵sir还有别的问题?” 男人当然还有问题,但傅言现在这个一问三不知的状态不似作伪,直接抽魂估计都不管用。他心里有了计较,抬手一挥,傅言就觉眼前一花,然后就回到了管理所。 正是男人之前拽着他走进来的这个通道口。 正有工作人员路过,看他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 毕竟在这个城市里能这么神出鬼没的,只有“治安队”。 但傅言没面具,工作人员仔细看了他两眼,惊道:“你居然还活着!” 傅言认出她是之前给自己办物资那个,顺口瞎扯的破毛病又来了:“你猜?” 工作人员:?!?!?! 傅言向来吓完人就走,几步越过她,回到大厅。一个之前没见过的中年男人站在附近,刚好扭头看到他从里面出去,立刻大声喝止:“站住!你是谁,居然敢乱闯管理局?!” “啊?”傅言看着对方带着好几个人,大踏步走到自己面前拦着去路,回道,“不是我自己……” “还敢狡辩!”中年男人劈手抢过傅言抓着的匕首,“这也是你从里面偷的吧?还这么大摇大摆地出来,可真是胆大包天!把他抓起来!” 好几个青壮年就冲过来摁傅言,傅言心里暗暗“啧”了一声,心说“烦死人”真是带来不少烦死人的破事。 他看那中年男人正在观察匕首,显然对刚抢到手的东西挺喜欢,冒出一句:“劝你不要打开它。” “嗤,你以为这种三岁小孩的威胁能吓住我……”中年男人一边嘲弄一边拔开匕首。他拔得太快了,一下就开了大半,黑烟喷涌而出,瞬间缠住了他的手臂! “啊啊啊——!!!”中年男人惨叫着扔了匕首,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黑烟源源不断涌出来! “是厉鬼怨气!!!”周围人顿时四散跑开,扣着傅言的几人也立马撒开人连连后退。中年男人身上的黑烟越来越多,他大喊着“救命!”,还拼命甩动胳膊。可黑烟好似有生命一般,缠着他的部分很快扩散到了右半上身。 “他是从治安队回来的!”已经跑到后面十来米的工作人员大喊,“那一定是治安队的东西!!!” “治安队”的威名一出,管理所大厅的人跑得更干净了,瞬间只剩倒在地上唉唉叫的中年男人,和傅言。 “救命……救命!”中年男人艰难地朝傅言爬去,“我给你物资,给你别墅,做牛做马……救命!” 傅言意识到,黑烟对自己应该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它缠到自己身上时,一开始只是冷,然后才会冻僵,起码合上匕首的时间是有的。而这个中年男人,感觉一眨眼就被重伤到失去行动力。 傅言垂眼看着中年男人:“真的?” 中年男人已经被黑烟包裹了胸口,拼命发声:“真的真的!我马上给你转……救、救我!” 傅言这才走到匕首旁边,捡起来。黑烟弥漫到他的手上,冷得像是进了速冻层。但傅言还是一派淡定,慢条斯理地将匕首插进鞘。 -- 第34页 黑烟逐渐散去。 傅言这才看清楚,中年男人的上半身已经被腐蚀得鲜血淋漓,拔匕首的右手更是血肉模糊得看得到白骨。 ——啧,要我也是这水平,“烦死人”给我这个就是想要杀了我! ——或许,他本来就是想要杀了我…… 傅言脑子里转过许多,面上却一副淡然模样。黑烟散尽后回来的众人,被他这副“高人”形象唬到,都暗道怪不得刚才他被扣住的时候很淡定,不愧是不怕厉鬼怨气的强者! 而且他刚才被治安队带走,居然平安回来了,还带着礼物——指匕首——更说明他和治安队关系匪浅! 自以为想清其中关系的众人,纷纷对傅言挤出笑脸,并开始暗暗传递消息。 受了重伤的中年男人也不敢耽搁,没敢先去治伤,而是现场给他转了物资和别墅。他用左手摁血手印的场面,相当震撼。 一番操作之后,傅言慢吞吞收了文件,问道:“房子在哪?” “呃,我们先派人去收拾一下,保证您能直接入住。”之前爱答不理的工作人员将他引导到旁边坐下,给他倒水,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一小时内,会有车接您过去的。” 傅言点头,又道:“对了,有空给我解释一下公会、道具这些吗?” 这实在是很基础的问题,可没人敢嘲笑他。不说别的,惹他不爽了他当场拔匕首,谁都别活了! 工作人员正打算自己回答,也算是在高人面前挽回点之前的“失误”。然而没等他开口,旁边就插进来一道男声:“不如我来给傅先生说明一下?” 傅言转头,看到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正走近。他看着挺斯文,换个西装革履、配副眼镜,可能就更合适了。这人到了傅言面前,主动自我介绍:“我是岑意,曙光公会的副会长,会长岑怡是我姐姐。” 傅言哪知道什么“曙光公会”,但看岑意一来,工作人员自觉退开的样子,感觉这公会有点料子。 换别人,这会儿估计就开始动心思社交了。然而傅言实在不想这么麻烦,于是就正常点头:“你好。” 他甚至懒得问“你怎么知道我姓傅”。 “我们家也在别墅区,离傅先生家不远。”岑意没走太近,避免傅言仰头望自己,“不如傅先生先去我家里坐坐、聊聊天?晚上赏光吃个便饭,我们送傅先生回家,顺便看看傅先生缺什么。都是邻居,互帮互助一下。” 傅言光听都觉得累。 身为社畜的“下班只想原地蒸发”感觉又冒出来了。 “不必。”傅言慢吞吞回复,语焉不详的,“太麻烦。” “那就在这里和傅先生聊会儿吧,反正我也没事干。”岑意一点不在意傅言的“变相拒绝”,让跟来的人办了张椅子过来,就这么在管理局大厅的一角和傅言坐在一块。 管理局依旧人来人往,可谁都不敢过来打扰。 傅言把匕首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岑意看了看,问道:“这就是傅先生的匕首?” 傅言言简意赅:“别开。” “我知道。我们不会随意碰别人的东西。”岑意随口来了个拉踩,又追加彩虹屁,“不过傅先生真是好心,还特意提醒,可惜张国勇听不懂。” 傅言:别说他,我都不知道这么严重。 岑意看他兴趣缺缺,终于跳过寒暄,开始切入正题:“傅先生,我没猜错的话,这把匕首应该也是能带进游戏的道具吧?” 傅言终于来了点精神:“这就算道具?” “通常来说,能带进、带出恐怖游戏世界的,就是‘道具’。”岑意讲得很深入浅出,“道具可以是任何东西,也可能有任何用途……” 目前来说,获得道具的方式有两种,一是从恐怖游戏世界里获取,二是从管理局兑换。而管理局的道具,应该就和物资一样,是从这个城市的“创造、维护”方得到的。城市发展至今,道具已经在各个渠道流通,但总数还是十分稀少的。一般来说,普通的玩家很少有接触道具的机会,毕竟没钱、也没渠道。当然,也有极少数的幸运儿从游戏里带出了道具,从此与众不同。 “不过,目前还没听说有携带厉鬼怨气的道具,傅先生这把匕首是独一无二的。”岑意不忘捧一下傅言,“而且经今天这一着,敢打它主意的人肯定少之又少。” 傅言问:“‘厉鬼怨气’是什么?” “就是那些黑烟,据说是厉鬼的残余碎片和怨气。”岑意详尽解释道,“它通常只存在于游戏世界里,会快速、严重腐蚀玩家肉体,傅先生以后可能也会碰到。不过傅先生看起来不怕这些,看来你注定是它的主人。” 傅言再次忽略对方的彩虹屁。 他只是在想:这么说……工作手册是不是也算得上道具? ——但它带不出来,那么下次进游戏还能出现吗? ——怨气的效果对我这么弱,我还能自带道具…… ——究竟为什么? 第十八章 ——招揽的方式和入伙的条件 傅言对自己的情况一堆疑问。然而这些都不好问岑意,下次要是再见“烦死人”,可以问问他——只要那拽上天的家伙愿意回答。 岑意不知道傅言还藏着这么多大秘密,只是顺着傅言的疑问,又给他解释了什么叫“公会”。 -- 第35页 说白了,就是自愿凑在一起,各自自治的玩家群体。每个公会的定位不一定一样,能给出的福利、成员之间的关系也不太一样。简而言之,就是报团取暖、相互帮助的群体。 当然,有些公会的内部关系恶劣,也未必算得上“相互帮助”就是了。 这些群体没有官方管理,没有标准体系,所谓“公会”也只是一个概念化的统称。根据岑意的说法,“管理局”其实一直有统一管理所有公会的想法,但并非所有公会都愿意被管理。所以公会和管理局的关系,有好有不好。有些公会实力比较壮大,那就是管理局也不得不给点面子的存在了。 傅言听岑意说到这里,意识到对方正在“秀肌肉”,暗示他所在的“曙光”公会实力不俗,是管理局也得给面子的存在。不然怎么岑意一来,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也默默退散了呢? 然而傅言,依旧懒得和他寒暄。 傅言只是淡淡评论:“哦,就和自由学生社团差不多。” “……”岑意无奈一笑,“傅先生这么说也没错。” 傅言确实没说错,只是把公会说得跟儿戏似的,可能会让有些人不爽。不过这周围的人都见识过他的“小露一手”,谁都不敢当面找茬。 这会儿,工作人员过来道:“傅先生的别墅已经收拾好了,张国勇给您转的物资也已经放到那边,可以过去了。” 傅言站了起来,还没说话,岑意就跟着起来道:“那我和傅先生一起过去吧,反正我家也在那边,顺路。” 工作人员看看傅言,傅言没反对,看向岑意的视线似乎是同意,工作人员也就没敢继续抢活。傅言临走前,还不忘捎上自己刚领的物资。工作人员看他一手拎着寥寥无几的物资,一手拿着吓人的匕首,不由有些瑟瑟发抖,生怕傅言忽然不爽就拔匕首。 幸亏傅言没表达什么不满,跟着岑意出去了。岑意带来的几个人也跟在傅言身后出了门,导致其他惦记傅言的人,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跟上去。 这几人刚走不久,海狸就急匆匆跑进管理局,气喘吁吁地抓了现场还算认识的人问:“傅哥呢?” 对方回道:“早和岑意走了,难道还会等你啊?” “谁知道他居然那么快就回来啊?!”海狸蹲在地上挠头,后悔道,“本来就打算找他的,居然这样被人截胡了,卧槽了……” “算了,难道你还敢找‘曙光’的茬?”对方半安慰半开玩笑道,“就算你拉住傅先生了,你们那个公会也保不住,看开点吧。” 海狸道:“只有他知道柯馨雅的世界是什么搞没的,你不想知道啊?” 对方乐道:“我看他没那么好骗。岑意跟他费了半天口水,也没问出什么来,反倒岑意自己说了一堆消息。你难道比岑意聪明?省省吧!” “我知道,但我就是……”海狸还是忍不住长吁短叹,“唉!” 顿了顿,海狸又想起一茬,蹦起来道:“不行,我还是要去张国勇的别墅看看。” 对方知道他不死心,摆摆手:“祝你好运。” *** 傅言跟着岑意去了别墅区,坐的是岑意的摩托。 这玩意儿在傅言看来,实在简陋,也很落后。但一路看来,傅言也明白这车在城市里已经算稀有了。毕竟大部分人只能步行,了不起溜个滑板、踩个自行车的前提下,摩托可是被众人行注目礼的交通工具。 岑意自然不会忘了介绍自己的座驾。傅言听来听去,总结为一句话:摩托是玩家自己“攒”出来的。 ——行吧,这地方就别考虑什么安全性了。 ——能手动组装摩托的专家,也算是“稀有人才”。 傅言还在下车的时候,难得对岑意本人发表了评价:“没看出你是喜欢这种交通工具的人。” 岑意这人看起来属于脑力派,不像有喜欢摩托这么狂野的爱好。而岑意本人的回答,也证实了傅言的猜想。 “这地方,也没太多选择。”岑意笑了笑,坦诚道,“虽然确实可以代步,但有时候也就是为了包装自己。毕竟这不是道具,带不进游戏,平时养着也不便宜。”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用于炫耀的玩具,装饰作用大于实质作用。 岑意用它,只是为了展示“曙光”公会的实力。 傅言冲岑意点点头,拎着自己的东西及刚拿到的钥匙,准备进门了。岑意的车就停在一栋房子的门口,说是别墅,实际上就是一栋二层小楼。这楼外表朴素,墙是墙窗是窗门是门,实在谈不上什么设计感。不过想想管理局也就那样,别的新人能分到的也就一铺床,现在这个房子也的确够得上“别墅”级别。 待傅言走到门口,钥匙一插就开了门。再一扭头,他就发现岑意还站在那里。 “……”傅言毕竟听人家说了不少消息,现在被这么盯着,只好开口,“来坐坐?” 岑意一笑:“方便吗?” 傅言:“……不然?” ——你在那一动不动杵着,不就等我开口邀请你吗? 岑意笑着走近:“那就不客气了。” *** 傅言进了门,先把别墅逛了一遍。 岑意家和他的别墅都是一个制式,所以进来做客的岑意反而成了导游,给屋主傅言带路做了个介绍。这屋子有简单的水电,不过这么大的地盘一个人住,花费肯定不便宜。房子里还有不少物资,一方面是张国勇承诺给傅言的,另一方面应该是搬的时候太匆忙、落下的。 -- 第36页 从一些细节,能看出这地方原本住了不止那么一两个玩家,甚至还不乏女性。一股比较微妙的香气在屋里浮动,傅言开了窗,想把它都散出去。 “傅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岑意也走到窗边,指着后面那排别墅的其中一栋,“我们就住在那,傅先生想串门、或者临时缺点什么,都可以去我们家坐坐。” 傅言瞥他,不置可否,反而道:“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岑意愣了一下,随意失笑,“傅先生真是个纯粹的人。” “场面话今天也讲不少了,省省口水吧。”傅言实在懒得虚与委蛇,径直道,“我也不傻,你愿意这么帮助我,自然是想要我也回报点什么。简单点,套路的方式简单点。” “好吧。”岑意跟他耗了这么小半天,终于也坦白了,“我其实……也只是有两件小事和傅先生商量一下。” “什么?” “其一,我想知道柯馨雅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傅先生又在其中做了什么。当然,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资源之一,就是‘恐怖游戏世界相关消息’。傅先生要是知道很重要的事,愿意分享,我们不白拿傅先生的答案。”岑意看着傅言,神情认真,观察着他的反应。 “其二,不知傅先生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曙光’公会?” *** 柯馨雅那儿发生的事,别说傅言自己还没彻底搞清楚,就算搞清楚了,也不能完全说出来。 傅言想了想,决定稍微抬出“烦死人”的名号:“我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但我可以稍微和你透露,这事和‘治安队’有关。” 岑意猜测:“是‘治安队’关闭的恐怖游戏世界?” 傅言回想那个世界崩塌的画面:“应该是。” “那傅先生在上个世界,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呢?” “我只是个新人,不知道什么算特别,什么不算。”傅言回道,“我甚至记得我还没完成任务,一切就结束了。” “任务都没完成?” 傅言给他复述了自己的两个任务,然后道:“第五个‘白天’的时候,柯馨雅大开杀戒,我们差点团灭。然后‘治安队’就来了,游戏结束。” “柯馨雅又提前动手了?不过这次,她似乎犯了什么错,‘治安队’才会出现……我都不知道,原来‘治安队’也管恐怖游戏世界的运行。看来他们很厉害,比厉鬼层级更高,这个消息很有价值。”岑意似乎想通了什么,“所以‘治安队’后来还来找你了是吗?那把匕首,也是‘治安队’给你的,是吗?” “是。” “你们的关系……方便透露吗?” “不方便。” “……好吧。”岑意也不好多探听“治安队”相关的事,只好说另一个话题,“那傅先生,加入我们‘曙光’的事,考虑得如何?” 傅言靠着墙:“我需要先问你个问题。” “待遇和义务是吗?”岑意熟稔地回应道,“我们都做了明文规定,我出来得匆忙,没带。我们给傅先生的条件可以更优厚,要不傅先生还是去我们那吃个便饭,顺便……” 傅言打断他:“不是这个问题。” 岑意一顿:“……那是什么?” 傅言慢吞吞道:“我就想知道,你们……” 岑意紧张地等待他的下文,生怕他搞出什么晦涩艰深的问题。要是傅言现在就狮子大开口,岑意都想好怎么先稳住他,再慢慢谈条件了。 结果傅言只是道:“你们,有团建吗?” 岑意:“……啊?” 第十九章 ——平凡的一天 傅言最终还是拒绝了岑意的“约饭深谈”邀请。 理由是,他刚从恐怖游戏世界出来,身心俱疲。尤其在接收大量不可思议信息后,精神难以振作,所以想要先休息,其他的事都之后再说。 岑意表示理解,约定这几天再见面后,终于撤了。 而独处的傅言也没食言,他简单吃了点东西,想法摸索“古老设备”冲了个澡,当真睡了。主要他也找不出别的娱乐项目,眼看夜幕降临,还是睡觉省电吧。 或许是他睡得太早,又或许是心里有事睡不安稳。总而言之,天光乍亮不久,傅言就醒了。 床上翻滚了一下,确定不再能睡着,傅言索性起了床。简单洗漱,摸个苹果当早餐。傅言就溜溜达达到窗前靠着,边啃苹果边瞄一下外边的景色。 天空依旧是有着厚厚的云层,显得天色阴暗,混淆着人对时间的感知。别墅区里意外地有不少人的身影,大家不约而同地进行着同一活动——晨练。 傅言:妈耶。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一拨又一拨的人,从自己家后面的路上跑过,恍惚觉得这里仿佛是养生康健社区,早上所有人都会一起健身的那种。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别人都热爱健身的社区,约等于宅家社畜的地狱。 傅言:……算了,眼不见为净。 他正打算退开关窗,楼下跑步路过的两个年轻人忽然仰头喊他:“傅哥早!” 傅言认出来,这是昨天跟在岑意后面的人,只得慢吞吞回了句:“……早。” 年轻人挥挥手:“傅哥下来跑步吗?我们带你走一遍通常的路线?” 傅言:“不了谢谢。” -- 第37页 岑意居然敢信誓旦旦说“没有团建”,一大早约一起跑步,这不是团建是什么? 年轻人又道:“傅哥今天出去吗?需要我们带路吗?” “……”傅言其实很想说不用,但他确实又有需要信息的地方,只好回道,“去能交易的地方看看。”顿了顿,他补充说明,“晚点去,现在不急。” 年轻人问:“是有东西要买,还是想去看看?” “看看,不一定买。” “你打算几点去啊?” “……看情况。” 在傅言的耐心耗尽之前,年轻人终于停止询问,表示傅言随时可以去“曙光”公会的别墅找人带路。 最后,还是岑意骑着他心爱的小摩托,带傅言去了所谓的“集市”。 集市其实就在傅言出来的中转站边上,昨天他已经窥探到了一角,实际上面积更大、也有更热闹的地方。一路走进去,地摊上卖什么的都有。衣食住行,琳琅满目,岑意说这里就跟“小商品批发市场”差不多。 傅言不懂“批发市场”是什么地方。他那年代,商品都从超级仓库中转出来,很少能看到这么多实物商品摆在面上卖,一时间还觉得有点新奇。 “这外面的都是小打小闹,想要好点的东西,还是得进这些‘交易所’。”岑意将傅言带到几栋联排的小楼前,“这是不同公会主办的交易地点,他们自己出商品和交易规则,别人也可以寄卖。比较好的东西,以及几乎所有道具,都在这些交易所里。” 傅言问:“你们有交易所吗?” “‘曙光’没有交易所。我姐嫌这个买卖消耗的人力物力太大,所以我们的东西都寄卖托管。不过我们的东西,也是内部先分配过,确实不需要了才拿出来的。压箱底的宝贝,自然不会轻易出现在这里。”岑意指了指看起来最门庭若市的一栋楼,“这个是最大的交易所,我们的寄卖也基本都在……姐!” 一个穿着运动装束、踩着靴子的短发女子,正从交易所里走出来。她看起来三十左右,英姿飒爽的,迎面过来道:“岑意?这位是……?” 岑意道:“这就是傅先生。” “哦,昨天没能一起吃饭的那位。”女子冲傅言笑了一笑,“傅先生你好,我是岑怡。” 傅言怀疑她就是故意来巧遇的,但也没什么证据,只得回道:“你也好。你们别叫我‘傅先生’了,我叫傅言。” 岑怡笑笑,递给他一个东西:“巧了,本来这个就想送你的,现在当见面礼吧。” 傅言打眼一瞧,发现是一条能挂匕首的腰带,不由觉得这姐弟俩真是心细、阔绰又会做人。但他并不伸手接:“客气了,无功不受禄。” 岑怡道:“你愿意来入伙的话,这就是你该有的物资。” 傅言不吱声。 “好吧,那这样。”岑怡看他还不松口,“我们整理一套柯馨雅那个世界的一般通关流程,你把你觉得和你经历的不一样的地方,或者你做过的特别的事,告诉我们,如何?当然,我们还给你别的补偿。” 傅言猜想,这些人一定是觉得自己手里有“压制恐怖游戏世界”的办法,所以才这么“围追堵截”的。可事实上,傅言能说出来的,根本不神秘。 而不能说的部分,是他的底牌,他还得在下个世界证实一些猜想。 不过傅言作为一个合格社畜,是不会在一个公会老板面前把话说绝的。何况现在这种状况,装神秘对他来说更有利,所以他只是含糊回复:“我再想想。” 岑怡没逼他:“好。劳烦你挂心。” 接下来就是逛交易所。岑怡有事走了,陪同的依旧是岑意。傅言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换,了解了一番交易规则,也走了。 反正这个城市没有标准货币,交易的总基准就是以物易物,然后每个交易所有自己的“货币计算法”方便内部交易,就这样。 岑意也不嫌麻烦,又骑着小摩托,把傅言载回去。不过这回,他们没直接到别墅门口,而是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是的,这个别墅小区之所以高级,是因为它有围墙、有门口、还有岗亭。岗亭里有人日夜值班,防止外来人随便进出——这都是要交“物业费”的。 而岑意在这停下的原因,是有三个人来找傅言了,正堵在门口进不去。 海狸、王金源、苏慧。 “傅哥!”海狸一看到傅言,就眼睛一亮,“可算见到你了!” 傅言下了摩托:“有事?” “呃……”事是肯定有的,但海狸不好在这个地方直说,只好道,“相逢即是缘,昨天错过了,今天我请傅哥和源源、阿慧一起吃个午饭?” 王金源和苏慧闻言,有些期待地看着傅言。压缩饼干能果腹,但实在不好吃,能蹭一顿是最好的。 可岑意还在旁边看着,傅言刚再次拒绝了他的“约饭”邀请,现在怎么可能当面跟别人走? 社畜基本技能,就是要会“一碗水端平”。 “端水大师”傅言回道:“暂时算了,我刚回来,不想出去了。” 海狸不死心:“没事,我们可以带到傅哥的别墅吃。” “对呀,傅哥。”苏慧在旁边道,“听说你有别墅了,我们还想参观参观呢。” 傅言扫她一眼。 明明这眼无甚表情,苏慧却不自觉地收了笑,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威胁了一下。她心底确实有些小九九,可这第一步还没迈出,似乎就被傅言看透了,叫她止不住地心虚。 -- 第38页 傅言这才道:“恐怕不方便。我今早没注意,匕首脱鞘了,屋子里都是黑烟。我没敢开窗放出去,不知道现在散尽没。” 海狸、王金源、苏慧:“……” “好吧,那我们就不去以身试险了。”海狸只好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们公会的地址,傅哥随时来玩啊。” 傅言摸口袋,给他们一人分了两颗糖:“改天去。” 众所周知,“改天去”等于“不去”。 三人得了还算珍贵的零食,拿人手短,只好悻悻撤了。傅言一扭头,看岑意还坐在摩托上等自己,也给他掏了一颗:“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岑意还接得挺自然,直接剥开吃了,又道:“我都等你了,你要是不上来,我有点没面子。” 傅言觉得这人着实有点意思,笑了笑,又上了他的车。 到门口,下车,傅言看岑意跟昨天似的停在那儿不动,挑眉道:“怎么,你敢进来?” “家里有黑烟”的话言犹在耳,岑意却也跟着挑眉一笑:“你敢邀请,我就敢进去。” 显然,岑意早就判断出傅言说的都是瞎话。傅言也不跟他掰扯,说道:“今天算了,我真要睡个午觉。早上醒太早,犯困。” 岑意坐在摩托上,抱臂道:“我听说了,你好像不爱运动。这样在游戏里可是跑不快的。” “跑得快有用?能比厉鬼快?”傅言淡定回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以前也这么想,可惜有个不听我辩论的亲姐。”岑意笑着摆摆手,“好吧,那我走了,有事来找我。对了,我大概五六天后进游戏,你想一起来吗?我们有组队卡,一般都带点自己人。” “我想多睡几天安稳觉。” “我想也是,走了,回见。” “再见。” 当天下午,傅言在别墅里找出几条麻绳,编了个纽带,把匕首挂了起来。 六天后,岑怡和岑意一起进了游戏。 十四天后,傅言盯着自家墙上的钟,被强行切入游戏。 而他的床头,只剩下一根空荡荡的麻绳纽带。 第二十章 ——身着红衣之人 傅言睁开眼,发现……一片漆黑。 不仅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有种逼仄感、阴凉感。更诡异的是,傅言居然觉得这种阴凉感还挺舒服,就跟灼热夏天的时候进了冷气房似的,舒爽极了。 傅言还没能仔细感受,眼前忽地亮起一个淡蓝色的透明面板。 【红嫁衣 任务一(必须):确定嫁衣女鬼的死因。 任务二(必须):获取嫁衣女鬼的宝物。 已阅确认:YES/NO】 傅言随手点了“YES”,心中疑惑:没有存活任务了?那我要是死了怎么算?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 因为傅言坐起来后,眼前“豁然一亮”,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穿过了某种盖板。他再就地站起来,一回头,顿时一怔。 ——这居然是个棺材! ——自己是从密闭的棺材里坐起来的! 傅言这回是真懵了。 怪不得这回不要求存活了,敢情他自己就变成了真·棺材板都压不住的鬼魂!看袖子的颜色,还得是个红衣鬼!这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还管什么存活任务? 不过,傅言还是有疑问的:这要是恐怖游戏的主角厉鬼来了,怎么弄?对方会朝一个鬼动手吗?自己撕得过对方吗?撕不过的话,是不是也相当于“游戏失败”、“死亡”了? 还有,这回有其他玩家吗?他们是人还是鬼,这会儿都在哪?别是和自己是对立的吧…… “啧。”傅言预感到这次可能也难以摸鱼,不由得微感无奈。他蹦下棺材,四处碰了碰,发现自己要是集中精神想碰什么,就能碰到实物;要是走神,就容易穿过物体,甚至飘忽起来……于是更烦躁了。 ——这晃晃悠悠的,到底是什么设定的角色啊! ——要是之后坐哪、靠哪的时候,忽然穿透东西倒下去,这不是在搞笑吗? 傅言努力控制着让自己像个人一样“脚踏实地”,开始观察四周。 借着外头阴沉的天光,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屋内的建筑构件、陈设、包括各样寿材,都用的是上好木材,色沉微香、雕工精良。祭拜的各种物事也一应俱全,金器、银器精巧漂亮,看得出这户人家的物质条件着实不错。 在傅言的棺材旁边,还有另一副几乎一样的棺材。两个棺材前头都有牌位和长明灯,傅言走到自己起身那副棺材前头,探头一瞧,顿时噎住了。 ——【先妣梵母傅太孺人闺名言生西莲位】。 “……艹!”傅言一眼读懂,顿时暗骂一声。 这玩意儿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极大。翻译一下,就是死者是梵姓人的母亲,闺名叫“傅言”! 傅言本人这会儿再瞥到自己身上的红衣,心底顿时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这……别是嫁衣吧! ——红衣女鬼竟是我自己?! 傅言下意识地把自个儿上下摸了个遍,确认男人该有的都有,没有的均无,顿时松口气。 不过认定性别后,他的疑虑更多了:自己既然是个男的,怎么牌位上写的是“先妣”?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个牌位、这个棺材对应的鬼? -- 第39页 傅言暗暗琢磨着,还顺道从衣襟里摸出两样东西。一个是本巴掌大的小册子,手艺和文字都很有古意,符合这个年代的设定,封面上写的内容却很先进——“全息游戏bug修复手册”。 是的,这是傅言曾经的“工作手册”,能随着傅言进入的游戏改变外观的那种。傅言之前就猜测这东西可能是“道具”,不过只在游戏世界出现,眼下终于证实了。 ——不过,为什么这东西会跟自己过来,还有那么神奇的功能啊…… 还有另一样,则是他外套里侧、腰上挂着那把匕首——正是“烦死人”给的那把。不过这会儿莫名多了个皮套及腰带,将匕首牢牢系在傅言腰间。 说到“烦死人”,傅言想起牌位上写的夫姓就是“梵”。他转到另一副棺材前,仔细端详了一番牌位上的字。 【先考梵公讳XX府君生西莲位】。 “真姓梵……” 傅言眯了眯眼,感觉这状况莫名其妙。这牌位上名讳后面俩字糊得看不清,可其他字都一清二楚,就让人总觉得模糊的字很可疑。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看得到,傅言也不敢确定这就和“烦死人”有关。只是这未免也太巧了,傅言总有种被调戏的感觉,心里难免给“烦死人”记账。 他不由得看向牌位后的棺材。 ——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坐起另一个“人”呢…… “爹爹,可是醒了?”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传来,傅言一扭头,发现一个姑娘正从门口探头瞧自己。 在这里要说明一下,虽然这房间有门,但那是关着的木门!这姑娘生生穿门而过,明显又是个鬼啊! ——得,这回算是掉鬼窝里了…… “爹爹,你怎么了?”姑娘索性整个迈进屋里,视门如无物,“睡懵啦?” 傅言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红衣红鞋、金丝鸳鸯,无凤冠却有霞帔——嫁衣女鬼! 一上来就捡到BOSS,似乎还和自己这个角色关系匪浅,“喜当爹”的傅言一时间也拿不准怎么出牌了。他思绪一转,先试探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爹爹啊。”嫁衣女鬼嫣然一笑,目光落在牌位上,恍然道,“还是……得叫‘娘亲’?” “……别。”傅言光听这么一耳朵,就觉得浑身恶寒,天知道他现在一个鬼是怎么感觉恶寒的。他看嫁衣女鬼似乎挺好说话,又试了一句:“我确实睡懵了,你是……?” “爹爹不认识我了?”嫁衣女鬼的语气意味深长,但没等傅言细品,她又继续道,“好吧,其实我是爹爹仙去后才嫁进来的媳妇,闺名叫杨惜莲,您不认识我……也正常。” 傅言:“……”啧,居然还有个儿子。 傅言有心再套套话,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爹爹是问我刚才在做什么吗?”杨惜莲回道,“我在园子里闲逛,恰好路过附近,看您似乎醒了,就来给您请安。对了,您难得醒一回,可能还不知道这园子大改了……我陪您转转吧?” 傅言摸不透这女鬼的路数了。 或者说,这杨惜莲说得越多,傅言越搞不清怎么回事。想来想去,他只得先把满腹疑问按下不表,顺着杨惜莲的话道:“好。” 刚好也先摸透地图,以备不时之需。 杨惜莲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抚掌而笑:“那爹爹随我来……不对,爹爹还是先换身衣裳吧。” 傅言下意识看看自己的衣袖:“衣裳?” 他知道自己穿的是一身红,还以为这是什么风俗,或者“厉鬼”的经典标志,便没多想。但现在杨惜莲的神情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那可不?”杨惜莲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爹爹着红衣是好看,但嫁衣不便,还是换了的好。” 傅言:“……哈?!” ——这特么是嫁衣?!?!?! ——一个男鬼,套的是一身嫁衣??? ——话说回来,杨惜莲自己不也穿着嫁衣跑来跑去吗??? *** 傅言最后换了一身靛青色的衣袍。 杨惜莲一拍巴掌就直接换了,傅言甚至都不必动弹,比“衣来伸手”还容易。随后两人……不、两鬼一起去逛园子,杨惜莲就把傅言这个角色的来龙去脉,当做闲聊话题给傅言一五一十地讲了。 一句话总结——“傅言”是来给梵家人配阴婚的。 说详细一些,就是那梵家的大少爷早年遭遇不测,还没娶妻生子便西去了。梵家爱子心切,寻人给爱子配阴婚。恰好听闻姓傅的人家有个闺女重病在床,没几天好活了。八字一算,相性不错,梵家便叫媒人到傅家下聘,算是明媒正娶了。 说来也巧,彩礼进门没几天,傅家这女孩就断了气。那会儿她还没正式过门,于是傅家人将她换上嫁衣,放入棺材,就这么“嫁”进了梵家。 梵家还在族里过继了一个孩子到亡子名下,就算是让他家庭完满了。而这个孩子长大后,娶的就是杨惜莲,所以杨惜莲便成了傅言的儿媳。 这个故事听着似乎挺有逻辑,但傅言闻言直皱眉:“你说的是‘傅家女’配阴婚,可我是个男的。” “可不是?我也是做了鬼,才晓得这里头的荒谬。”杨惜莲道,“我听闻,爹爹自小体弱多病。傅家嫌晦气,寻了个什磨子跳大神的假神仙,说得把你当女孩儿养,家里才不会遭灾。 -- 第40页 “后来你长大,正卧床不起之时,傅家人被梵家找上门,叫彩礼钱迷晕了头,竟不顾你真实性别应下婚约。可你还没死,傅家人怕你活着进门,被梵家发现男儿身,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话未尽,杨惜莲却不说了。 她不说,傅言也明白,是傅家人手刃亲子,还把儿子当女儿,瞒天过海地嫁进了梵家。傅言身上的嫁衣简单无花,只怕也是因为身为男子的他身形高大,一时间买不到合适嫁衣,才扯了几尺红绸子现裁出来的。 “傅言”死于亲人之手,红衣进棺,化为厉鬼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傅言甚至想,要不是自己这角色是个男的,那简直完全符合“嫁衣女鬼”的设定啊! 而且这都当不了故事主角,杨惜莲的故事得有多凶?! 傅言正琢磨着问问杨惜莲“你这身又是怎么回事”,两人刚好拐过长廊转角,眼前豁然开朗。 奇石古树,荷塘凉亭,又一处新的园林景致如画卷般铺开。而走廊的另一头,一名身着大红喜服的高大男子正朝着两人大步走来。衣襟翻飞,样貌英俊,气势如虹。 杨惜莲:“……啧。” 傅言:……艹。 ——是“烦死人”!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十一章 ——群口相声 傅言和杨惜莲都有些微妙地不待见“烦死人”,但这位大佬并未在意。或者说,他不需要在意这俩对自己的看法。 他径直走到傅言面前,伸手冷声道:“东西出现了?给我看看。” 傅言真是无语凝噎。 他对这个家伙总有种抬杠的冲动,根本原因,肯定是这家伙太我行我素了!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傅言不够对方一指头捏的,只能对方说啥是啥。比如现在,“烦死人”要看东西,若是拒绝,难道他就不会抢走? 傅言只好没啥好脸色地……摸出了怀里的工作手册。 男人直接拿走就翻。 还维持着举手姿势的傅言:“……” ——行吧,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不就是工作手册被人翻了吗?就当作领导检查工作了,又不是没被看过。 杨惜莲有点好奇,探头也想瞄。但男人若有所感地瞥她一眼,她就有点顾忌地定住不动了,只是脸上还是颇不服气的模样。 男人翻动着小册子,没几页就看到了那句眼熟的“老大是傻X!”,冷眼盯了一下傅言,盯得傅言莫名其妙,然后继续翻。 快速翻了一会儿,梵sir终于开口问:“就这么点?” “你这样看不到的,是权限问题。”傅言的手一抬,食指点在页面上,“你想往前倒?” “你要干什么?” “别眨眼。” 话音刚落,梵sir就眼睁睁看着那页面上的字瞬间消失了! 然后一排排新的文字骤然出现,唰唰唰地铺陈开来。等最后一行显示完全,眨眼间这页又干净了。新的文字再铺陈,周而复始。 男人很快明白,闪现出来的文字和恐怖游戏无关,似乎就是傅言之前的工作内容。于是他把册子拿开,强行中断了傅言的操作:“够了。” 傅言就猜到他不乐意往前看太多,配合地放下手。 男人又道:“你倒是没说谎。” “这有什么好撒谎的。”傅言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之前坦白的内容,“骗你对我又没好处。” “最好如你所说。”男人冷冰冰地回了话,又翻了一页,顿时神情变得微妙。 他的视线扫过杨惜莲和傅言,最后落在杨惜莲身上:“你看上他了?” 杨惜莲和傅言:“……啊?” 男人不多解释,直接把手册一翻,将内页展示给他们看。傅言定睛一瞧,惊了。 【杨惜莲对傅言总好感度100/100。】 杨惜莲看了也没懂,疑惑道:“这是什么?” 傅言:“Bug。” 杨惜莲:“啊?什么‘八哥’?” 傅言不多解释了,但心里认定这肯定不对劲。他根本不认识杨惜莲,今天第一回 见面。虽然杨惜莲对他的热情来得莫名其妙,但傅言全程没看到她头上冒出过加好感度的提示,怎么可能现在忽然就满分了? 想到这,傅言的手指直接点到页面上,徐徐道:“发现bug:杨惜莲对傅言的好感度显示错误,请求修正!” 在他说话的同时,男人和杨惜莲都看到页面上随之出现了三行文字—— 【bug:杨惜莲对傅言的好感度显示错误。 修复建议:修正显示方式。 已修正!】 这些字浮现的瞬间,杨惜莲对傅言的好感度显示文字果然也改了。 【杨惜莲对傅言总好感度100/100(非爱情)。】 傅言:??? ——什么鬼? 这下他也懵了,扭头打量杨惜莲,似乎想看出些端倪来。杨惜莲倒是落落大方,笑盈盈道:“我敬仰爹爹,确实对爹爹有好感,也没错呀?” “你居然会叫他‘爹’?”梵sir嗤笑一声,“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个‘爹’怎么了?”杨惜莲顶嘴还顶得挺来劲,“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是爹爹的儿媳,就能叫他爹!” “你要这么算,也该叫我一声爹。”男人冷笑道,“你也是我‘儿媳’。” -- 第41页 傅言一怔:“什么?!” ——杨惜莲是“傅言”的儿媳,也是这个男人的儿媳,那岂不就是……! “谁要叫你爹?”杨惜莲也满脸不虞,“你非要搅和进来的,还糊了那个牌位,把我家夫姓全搞乱了。我才懒得理你!” 她这话相当于验证了傅言的猜想。 和“傅言”这个角色阴婚的短命鬼,果然是“烦死人”这个角色!怪不得牌位上的名讳一团糊涂,肯定是这个大佬不愿意透露真名,刻意做的手脚! 而且傅言在看到那个“梵”姓的时候,就有不祥的预感。现在预感成真,傅言真想无语望天。 男人被杨惜莲连连顶撞,表情愈发冷厉:“你是不是觉得我收拾不了你?” “那你碾碎我啊。”杨惜莲拍拍自己的胸口,“照这儿来,有本事一把捏碎我的魂魄!就问你敢不敢!” 男人神色阴戾,似乎下一秒就会把杨惜莲掐住,再粉碎这个世界,正如他处理柯馨雅时一样。但他定定站了两秒,捏了捏手指,终究没动手。 “哼。”杨惜莲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但也没趁胜追击。她就是过一下嘴瘾,要是真的惹毛男人,她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反正我是不会叫的。”杨惜莲的嚣张态度也有所缓和,但嘴上还在嘀咕,“我连爹爹的喜服都换掉了……才不会让爹爹和你一起穿喜服!” 话至此,一直围观吵架的观众傅言,终于不由得开口吐槽:“其实我一直觉得……” 男人和杨惜莲都扭头看他:“什么?” 傅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悠悠道:“你们难道不认为……你俩的服装才比较配吗?” 男人和杨惜莲对视一眼,目光落在对方的金丝红绸喜服上,双双沉默两秒。 杨惜莲:“yue!” *** “烦死人”换了套黑色的衣袍,依旧待着没走。虽然他没说为什么,但傅言猜测他是为了看自己怎么使用工作手册。说实话,要不是工作手册的部分权限只对傅言开放,傅言都怀疑男人会直接把这本册子抢走,顺手杀了自己。 ——这么想想,工作手册还挺有意思,连这世界的“GM”面子都不给,真是厉害了。 男人在这儿当钉子户,也把杨惜莲怄得够呛,但又踢不出去,只得生生忍着。 傅言问男人:“我现在怎么称呼你?这地方,喊‘梵sir’好像不合适。” 男人似笑非笑睇他,嘲弄道:“这地方?照牌位,你得喊我‘夫君’。” 杨惜莲:“呸!” “既然如此,就拼一块喊吧。”被调戏的傅言淡定道,“梵夫……” 杨惜莲接下茬:“俗子!” 男人盯她一眼,又盯傅言一眼。 “好像不合适。”傅言怡然地调转话锋,“叫‘梵君’,如何?” 男人无甚反应了,傅言只当他是默认,于是男人的代称就变成“梵君”了。傅言又想着有他在,杨惜莲可能没那么容易暴走,正准备问问杨惜莲的死因,忽听到一阵“哐哐哐”的动静。 傅言觉得那是敲门声,可一时间竟找不到声音来源,疑惑道:“什么声音?” “敲门声,在大门那儿呢,远得很,光这么瞧是瞧不着的。”杨惜莲咯咯一笑,“爹爹可得适应当鬼的日子。” 傅言心说谁要适应,就听梵君道:“滚去接客。” “你当我乐意和你待一块儿啊?”杨惜莲瞪他一眼,嗖地一下没影了。 留下傅言和梵君大眼瞪小眼。 梵君道:“你不去?” 傅言疑惑:“我去干嘛?” 梵君道:“那是其他玩家来了。” 傅言最烦集体活动,回道:“也不是非得和其他人一起开团吧。” 梵君冷笑:“你想单独从杨惜莲那里走捷径?你用什么办法刷满她好感度的?”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在这个问题上,我比你还茫然。”傅言回道,“我比你都晚知道这件事,你问我,我问谁?” “不是你利用那个册子搞的手脚?” “我有这本事的话,现在还耗在这地方?”傅言顿了顿,又道,“你这是在监督我使用这个道具?怕我用这个东西给你把恐怖游戏世界都搅得一团糟?” “你能搅乱这里,是这里的厉鬼太弱,关我屁事。”梵君语气不屑,可瞬间似乎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但禁止在上面写骂人的话。” “当树洞吐槽一下也不行?” “不行。”梵君想到那句“老大是傻X”,就面色又冷了三分,“你写任何字,我都能知道,别以为能逃脱。” 傅言心道有能耐你掌控工作手册啊,跟我较什么劲。不过聊起道具,傅言又想起了另一茬:“你给我的匕首,那上面的厉鬼怨气能瞬间重度腐蚀玩家,所以你之前就是想杀了我吧?” 梵君闻言微怔。其实他当初真没想起来,黑烟的效果会这么严重。于他看来,那把匕首实在再寻常不过,所以才能随手给出,谁成想后果居然是这样的。 但事到如今,他也坚决不会说是自己忘了,只维持着一贯的冷面道:“你们弱,怪谁?” “真不是要杀了我?” “我要杀你,需要这么麻烦?” “那为什么我一开始只会变冷,不会马上被腐蚀?这你知道吗?” -- 第42页 “你是在问我,为什么你在矮子里算高个子?” 傅言:“……” ——行吧,话不投机半句多,再问“烦死人”自己就是傻X! 傅言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梵君却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他的背影。 ——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十二章 ——反派竟是我自己 傅言离开,是想去找杨惜莲的棺材。 他猜杨惜莲的“宝物”,十有八九是她的凤冠。 就算不是,那也应该是得小心看管的东西。以此推论,傅言认为这东西很可能给杨惜莲陪葬了,或者说,至少杨惜莲做鬼后肯定将其捞到自己身边来了。 她的棺材,就是嫌疑度最高的“宝库”。 虽然照理说死人就该下葬了,杨惜莲即便有棺材,也应该早已进了坟地。但鉴于不知死了多少年的“梵氏夫妇”棺材都还在这座大宅里,傅言猜测这个游戏的尿性,就是把棺材都放在屋里吓人。 然而傅言在园子里七拐八拐,不仅没找到杨惜莲的棺材,还把自己绕晕了。 没办法,之前杨惜莲带他逛园子的时候,他没完全记路。主要是杨惜莲把他这个角色的故事讲得跌宕起伏的,还挺有意思。什么男扮女装、死人阴婚、手刃亲子,傅言听得上了心,一不注意就记岔了方向。 这会儿他自食其果,站在嶙峋怪石之间踟蹰了一会儿。正当他想着要么叫一声杨惜莲的时候,忽然听到侧后方传来动静。 转身望向那门口,等了几息,就听得一句“这居然还有院子,这家也太阔绰了”,几个人影出现在那环形门中。 打头的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短打,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他上一秒还兴致勃勃呢,下一刻就和傅言冷不丁对上视线。 “……娘哎!”男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有鬼!” 傅言:“……”这么准的吗? “别瞎说,那是人,哪有鬼大白天的在外头瞎晃。”跟在男子后的一个姑娘探头一瞧,推了一把男子,“小弟,你也太没胆子了,瞎咋呼什么啊。” 男子还有不服,但姑娘已经越过他,走近傅言,拱手道:“这位公子,我弟弟刚才吓着了,失言之处,请多包涵。” 这会儿这群人都已经到了门口,傅言拿眼轻轻一扫,就明白拢共是四男一女。其中三男一女都穿着便于行动的短打,还有人背着包袱;剩下一个男的穿得文雅些,看起来也不那么孔武有力,倒像是个读书人。 ——不知道哪几个是玩家…… 先前被吓到的那个弟弟看傅言不说话,忍不住道:“姐,他没影子……” 女子回头瞪他:“大阴天的你有影子啊?” 男子又道:“那他是哑巴?” “谁敢说我爹爹是哑巴?” 杨惜莲不知从哪冒出来,款动金莲到了傅言身边,盯着五个外来人:“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我家想干什么?” 傅言注意到她也换了衣服。刚刚还是华美艳丽的喜服,现在变成了淡色衣衫,反倒衬得她那张脸愈发水灵。 她大概也是被“和梵君穿情侣装”这事怄得发火了,还得换了衣服才出场。 “这是你家?”女子闻言,有些诧异,“实在抱歉。我们其实是路过此地,看天色要下大雨了,想找个地方躲雨歇脚。我们之前在大门那拍门了,没想到门栓自己松落,门就开了。而且前院荒芜,我们还以为这是废弃的地方,就自己进来瞧瞧……” 杨惜莲道:“然后进来看见我爹爹,就说他是哑巴?” “呃,着实对不住,我弟弟那张臭嘴,就是欠打。”女子转身去拧弟弟的耳朵,将他拧了过来,“还不道歉!” 男子被拧得龇牙咧嘴:“对、对不住……” “哼。”杨惜莲还是那副臭脾气,不过她生得貌美,生气也像娇嗔,没人会因此不爽。女子觉得这页翻过去了,又问:“这位……小姐,我们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杨惜莲偏头望傅言:“爹爹觉得如何?” 傅言心说何必问我,我有决定权吗?但他还是淡淡抛出两字:“随意。” 这也终于打破了他是哑巴的谣言。 “你们进都进来了,我们要是不同意,也管不了你们半夜翻进来。”杨惜莲道,“住便住吧,最后那个院子不许去,其他随你们了。不过我家家道中落,没工夫招待你们,其他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去。” 她说出“家道中落”,对面几人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这个大宅院大半荒芜,一路来也不见个下人什么的,或许是这家已经无力赡养,便深居简出了。 “多谢老爷小姐。”女子再次抱拳,又把自己一行人都介绍了一遍,“我是徐枝,这是我弟弟徐磊。那俩是我师弟张三和雷全,我们四个都是一个镖局的,经常天南地北地跑。还有那位,是我们路上碰到的一个秀才,一路同行而来,叫吴子非。” 徐枝一一介绍,傅言就一一看过去。等徐枝介绍完,傅言也基本确定了这群人里的玩家。 没办法,前面徐磊、张三被介绍到的时候,态度非常自然,甚至还抱拳招呼。可到了雷全和吴子非,两人的表现就很是微妙,神色紧张、僵硬,一看就不对劲。 显然,这不仅是玩家,还得是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的底端玩家。 -- 第43页 徐枝介绍完自己一行,又问傅言和杨惜莲:“请问府上贵姓……?” 傅言:真是个好问题。 梵君、傅言和杨惜莲,按哪个说? 杨惜莲倒不犹豫,张口就道:“我姓杨。” 徐枝:“杨小姐。” 杨惜莲:“我爹爹姓傅。” 众人:???父女不同姓吗? 杨惜莲:“这里是梵府。” 众人;“……” 徐枝打哈哈圆场:“小姐真爱开玩笑。” 杨惜莲才不管他们的疑虑,话锋一转道:“我家别的没有,被褥倒是还有些。你们要是用得上,便叫姑娘和我走一趟,抱些出来。” “北风已起,只怕一夜暴雨后天气骤凉,还是借贵府几床被褥吧。”徐枝点点头,“劳烦小姐带路了。” 徐磊说:“四人的被褥,我也去帮忙。” 杨惜莲瞥他道:“都在我屋子里。” 徐磊“呃”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他一个陌生男人进人家小姑娘闺房,确实不行。 “这样吧。”杨惜莲道,“你就在屋外等,不许进去,叫你姐姐抱给你就是了。” 徐磊当然没有不答应的。于是这五人兵分两拨,徐姓姐弟俩去抱被褥,另外三人去外边寻歇息的屋子。要是赶得及,再弄点吃的和水,这就是很好的夜宿条件了。 杨惜莲走前又捎上了傅言:“爹爹也一块去吧?他们两人,我有些心理没着落……” 傅言才不相信她会怕,但也正愁没借口去她那看看,闻言点头:“好。” *** 杨惜莲的院子,距离傅言躺的那个不远。 院子的布置造型都不错,走近看屋子也干干净净,的确有点大户人家的格调。而且相比前边那些落叶乱飞、灯笼破败的院子,这里也确实更像是活人住的地方。 徐枝进来后打量了一下院子,摸了摸自己手背:“小姐,你这院子好漂亮,也干净,就是比前边的都冷啊。” “我院子在深处,风也通透,还有井,是比前面都凉。”杨惜莲说着,推开主屋的门,“所以现在被褥大多收在我这儿,让我随时取用。徐姑娘跟我来。” 徐枝迈过门槛,傅言也跟了进去,留下徐磊一人站在门口。杨惜莲和徐枝均往侧屋而去,傅言却不着急往里跟。他一边悠悠迈步,一边悄然打量这个便宜儿媳的屋内摆设。 傅言原本以为,杨惜莲的棺材也会大喇喇地正正摆在屋里,现在却不见一点丧葬的痕迹。屋子里比院子还干净,跟天天有人细心打扫似的。桌椅摆设均是上好的材料,傅言甚至看到了颜色剔透的玉石摆件、雕工精湛的木质屏风、制作精良的各种小物事等,非常符合一个大户人家小姐的住处设定。 但傅言不得不暗暗嘀咕:杨惜莲是嫁进来的,这屋子却像是单身小闺女的住处,实在不对劲。 而且杨惜莲刚才自称“家道中落”,可现在房中这么干净整洁,跟八个家政随时打扫似的,这难道不奇怪吗? 傅言想看看两个NPC是否发现了这些蹊跷,一回头,正正看到徐磊探头探脑打量屋内的举动。 徐磊一下注意到傅言的视线,讪讪一笑,站直身转过墙去,躲开了。 傅言几乎能确定,这NPC之后肯定会搞事。 这游戏里玩家不太可能主动找死,只有NPC配合厉鬼搞事,故事情节才会一步步进入难以逃离的深渊。徐氏姐弟和张三,就是现在这个故事里必定会引发矛盾的人。 所以现在徐磊行径可疑,傅言也不管。毕竟这次傅言和其他玩家的故事线不一样,徐磊要搞的事,不一定和傅言有关,傅咸鱼懒得多管闲事。 傅言悠悠晃到杨惜莲的侧屋,人还没进去,就听到杨惜莲一声叹息:“我想让娘家人来救我。可我一届弱女子,如何绕过成年男人,从这野岭荒屋逃出去,或者找人送信出去呢……” 傅言:…… ——怎么,就落后几步,女鬼已经开始她的表演了? ——而且听着这回……反派竟是我自己? 第二十三章 ——外露之财 杨惜莲话没说完,就注意到傅言站到房门口了,立马噤了声。 徐枝虽然是纯听众,但一扭头,对上傅言那沉静似水的眼神,也是一阵没来由地心虚。两个姑娘略显沉默地整理被褥,然后徐枝一床一床地抱出去递给徐磊。杨惜莲趁着徐枝出去,立马冲傅言使眼色摇摇头,示意刚刚说的不是真的,顺便还讨好地笑了一下。 傅言这下是真有点抓不准这个厉鬼了。 他想不通,这厉鬼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之前一直觉得对方还有后手,一切的亲近,都是为了之后把自己踩入无尽深渊。但眼下,她连跟NPC瞎说这事都要解释,傅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到这步。 说实话,即便傅言现在也变成了红衣厉鬼,他也是半点不懂怎么发挥自己的力量。杨惜莲要捏死他,分分钟的事,不至于这么讨好他。 而且从杨惜莲的言辞来看,傅言可不信她真把自己当“公公”(准确说是“婆婆”)来尊敬。傅言甚至怀疑自己这个角色,可能就是杨惜莲自己杜撰出来的。可她每次喊“爹”的真诚不似作伪,傅言看不透她的真意,总不能是真的想找个爹吧? 那还不如真找“烦死人”当爹,毕竟他才是真的强者! -- 第44页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傅言放弃进一步假设分析,费神,还不如多观察一下这屋子,看能不能找出杨惜莲的宝物。 片刻后,徐枝和徐磊抱齐了被褥,在门口道谢,双双走了。 杨惜莲自然而然地又来黏傅言:“爹爹,你看什么呢?你是想要这个玉石摆件吗?” 傅言看似回应,实则套话:“不夺你所好。” “这有什么,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爹爹喜欢的话,我给你布置得整个屋子都是,再容易不过。”杨惜莲回道,“我原以为爹爹不喜欢那么花里胡哨的摆设,才让你那干干净净的。爹爹要是觉得简陋,我给你添置一些?” “不必。”傅言还真不想要那些装饰,主要也没什么意义,“只是看你屋里的模样,有点疑惑。” “什么?” “你的棺木何在?”傅言问道,“我和……他的都在屋中,你的不在这儿?” 杨惜莲听他问这个,笑道:“在,也不在。” 傅言:薛定谔的棺材? “爹爹且看那儿。”杨惜莲走近她的闺房,芊芊玉指往里一点,傅言便眼看着里面的木床变成了棺材! 傅言问道:“障眼法?” “何必用那种小把戏?”杨惜莲笑道,“我想是床,那便是床;想是棺木,便是棺木。就像爹爹原本穿的喜服是真,现在穿的常服也不假,如此,爹爹懂了吗?” 傅言还真懂了。 杨惜莲,在她自己的恐怖游戏世界里,心想事成! ——可厉鬼这么厉害的话,何必还和玩家周旋?直接剿杀进来的任何人,有何困难? 想到这,傅言隐隐感觉,厉鬼遵循游戏规则应该和梵君有关。 准确来说,是和梵君所代表的“GM”、“治安队”们有关。 实力链条上,显然是玩家<厉鬼<GM。至于梵君他们为什么要维持规则……傅言懒得琢磨了。< p> 虽然他勉强算是认识“梵君”,但他没有一颗向上爬的野心,勿cue咸鱼,谢谢。 傅言现在只想搞懂两个问题,杨惜莲的死因和她的宝物是什么。鉴于柯馨雅的世界里,柯馨雅一被问到死因就直接大开杀戒,傅言决定先打探宝物。 “这么说,所有东西都是你变出来的?”傅言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世间万物,你喜欢什么宝物,都能变出来?” “可不好这么说。”杨惜莲笑道,“我可变不出爹爹。” 这话听着像在撩人,傅言的逻辑却在另一条线上:“宝物”等于我自己?那岂不是我直接走了就等于“获得宝物”?不可能这么简单吧! 傅言直接撇开杨惜莲的骚话,继续问道:“你之前的嫁衣好像没有凤冠,也变不出来?” “这倒不是,当时没戴罢了。”杨惜莲进了闺房,推开棺木,“在这儿呢,爹爹你来瞧。” 傅言当真走过去。 反正就算不去,杨惜莲真想要他看,他也躲不过,索性大大方方得了。而真正进了杨惜莲的房间,傅言就再次感受到了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阴凉感。 之前在院子里时,徐枝说觉得杨惜莲的院子特别冷,傅言还没什么感想,现在终于感同身受了。而且感觉上,杨惜莲这里比傅言那儿更冷。一种仿佛渗入五脏六腑、难以祛除的阴寒遍布全身,有些难受,但还算能忍耐,比起匕首上的厉鬼怨气来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傅言探头往棺材里瞧,当真看到了一顶凤冠。 黄金打造,雕工、造型无不精巧,想来应该是出自厉害的匠人之手,其中价值也可想而知。只是傅言观察这凤冠的时候,还察觉了阵阵寒气和丝丝黑烟正在从中冒出来,源源不断。 ——这东西不一样……可能真是她的宝物! ——但要怎么才能拿到手…… 杨惜莲看傅言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凤冠,忽而笑道:“爹爹,你想戴啊?” 傅言闻言一怔:“……啊?” “您都快把它盯出个洞来了,想戴就拿呀,它又不会咬你。”杨惜莲一边笑一边把金冠取出来,捧在手上递给傅言,“可能大小有点不合适,不过可以稍微调整一些,您要是想……” “我不想!”傅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杨惜莲道:“爹爹是觉得你的喜服太简单了,和这个不搭吗?没事,我可以想想办法。” “别想了,我不想戴,你误会了。”傅言确实想要金冠,但他拒绝女装,“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吧?你就这么随便借给别人?” “是最重要的,但爹爹又不是别人。”杨惜莲看傅言是真避之如蛇蝎,就把金冠放了回去,“好吧,你不想就算了。下次我再穿喜服的时候,再戴给爹爹看呀。” 傅言问道:“你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这里?没有更妥帖的地方吗?” “什么地方比我的棺材更妥帖?”杨惜莲咯咯直笑,“但爹爹你说得不错。这么放,看起来多随便呀,是不是觉着很简单就能搞到手?” 傅言闻言,扭头扫了一眼屋内外的摆设,若有所思:“你故意这么布置的?” 进门时他就觉得,这屋子的摆设简直跟故意炫富似的。 “我就喜欢这么摆设,什么故意不故意的。财不外露的道理,我刻骨铭心,但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呢?”杨惜莲说了一段别有意味的话,又转而笑道,“至于别人看没看到,看到了怎么想,我怎么知道呢?” -- 第45页 傅言隐隐猜到了她的计划,心道这可是和柯馨雅差不多的路数。 简而言之,挖个坑,然后等人往里跳就行。玩家可能会出于谨慎而躲避,可NPC不是啊。NPC就是厉鬼的托,会迫不及待地往坑里跳,还把玩家一起拖下深渊。 杨惜莲看他不语,又道:“爹爹,我刚刚说那些话都是骗他们玩儿的,你可别真信。” 傅言试探道:“我没听全,你和她编了什么瞎话?” “我就是找了个理由,让他们给我帮个小忙……”杨惜莲说到这儿,顿了顿,话锋一转,“光这么说多没意思,爹爹想不想看好戏?” “什么好戏?” “爹爹可以自己‘看’呀。” “怎么看?” “您好像还不太会当鬼。”杨惜莲道,“没关系,我教您怎么听、怎么看吧。” *** 暴雨将至,天阴沉沉的,还没到日落时分就暗了下来。 徐氏姐弟俩忽然又找来,说是师弟们打了野兔野鸡,食物颇丰,特来邀请老爷和小姐一起尝尝。 这借口找得其烂无比,傅言都懒得吐槽了,直接表示愿意去。但他也说他养生中,吃食固定,过去只是陪杨惜莲走一趟,不吃。 杨惜莲觉得这是 “感天动地的父爱”,徐氏姐弟觉得他果然是“看管杨小姐”,只有傅言自己知道,是因为他“不会吃东西”。 是的,傅厉鬼还没掌握假装活人吃东西的方法。他怕自己把食物吃进嘴,几秒后食物就从肚皮位置滚出来,他还不想给NPC和玩家表演这个神奇魔术。 一行人来到另一个院子,傅言这才看到了真正荒废的屋院。 破旧、萧瑟,落叶在大风中乱转。不过小厨房那边已经升起炊烟,倒让这里比那些干净的院落更有人气。 杨惜莲问:“是谁在下厨?” “说来杨小姐可能不信,是那个书生,吴子非。”徐枝道,“他一个读书人,下厨干活比我们都麻利,真新鲜。” 杨惜莲闻言道:“这么厉害,我还没见过处理野兔野鸡呢,我能去看看吗?” “呃……”徐枝犹豫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回应道,“行吧,你别靠近火源就行,我和你一起去。至于老爷……” “君子远庖厨。”杨惜莲道,“爹爹去主屋坐会儿,我看看热闹,马上过去。” 徐枝也觉得这样正好,不等傅言回答就道:“那徐磊你送老爷去坐坐,待会儿我带杨小姐过去。” 徐磊点点头,带着傅言走了。傅言走前不经意和杨惜莲对上视线,杨惜莲冲他眨眼一笑,然后收了表情。 傅言确定,这绝对是要去搞事了。 于是等到了主屋,傅言慢悠悠坐下,就集中精神……准备偷听。 杨惜莲教他的“窃听”能力,他还没法熟练掌握,二十米以外经常失效。本来他还想着这下是看不到其他玩家的情节了,没想到,徐氏姐弟直接把他邀请过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二十米,完全够覆盖这院子里的所有人了。 头一个被偷听到的,是同样在主屋、但在后面房里铺床的张三和雷全。 张三的话很引人深想:“你说,那个杨小姐屋里真有那么多宝贝吗?” 第二十四章 ——编,可劲编 傅言瞬间确定,徐氏姐弟回来后和其他人说了杨惜莲的“屋内盛况”。 他们说的时候或许只是当新鲜事,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三就在屋内径直和雷全讨论起来:“真有那么大的玉石摆件,那么精致的木屏风吗?师兄说得太夸张了,我真想亲眼看看。师弟,你想不想看?” 雷全回他:“还好。” “你没见过这些,想象不到,等你见了就不会这么冷静了。”张三又道,“哎,你说,他们这儿明明还有这么多宝贝,怎么就说家道中落了?随便卖掉一件,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清苦吧。” 雷全沉默两秒,回了仨字:“……不知道。” 傅言听着,心道这玩家估计有所猜测,只是不可能和NPC明说。 他还同时监听了杨惜莲那头的情况,但杨惜莲进厨房后,居然真开始关心锅里有什么。傅言感觉这都是日常废话,没必要多关注,就分心去听徐磊那边的“八卦”了。 徐磊看傅言对他爱答不理的,打了声招呼就进到了后面。傅言看四下无人,于是掏出自己的小本子,准备研究一下杨惜莲的好感问题。 张三还在继续八卦:“也不知道咱们师姐怎么就和那个杨小姐一见如故了,连晚饭都要找人家一块吃。也不想想人家屋子里那么多宝贝,缺你一口肉吃吗?也不嫌寒酸……” “你们都小声点儿!”徐磊也走进了里间,提醒道,“那个老爷就坐在外头,当心被听到。” “他又跟来了?不过也是,黄花大闺女凑陌生人堆里,换谁也不放心。”张三放低了声音,嘀咕道,“一路过来,他们家好像一个下人都没有,被褥也是杨小姐亲自给的。我就好奇啊,他们怎么吃饭的?杨小姐和这个老爷,可不像是干活的人。” “肯定有,那老爷还有专门的吃食,不可能没人伺候。我不是说了杨小姐房里都是好东西?一两个下人肯定还是养得起的。”徐磊道,“没让我们见着而已,反正又不会叫人来伺候我们。”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杨小姐的爹看起来太年轻了吗?”张三又问,“他看起来好像二十不到,怎么会有杨小姐这么大的闺女?” -- 第46页 “废话。”徐磊道,“老爷姓傅,女儿姓杨,当然不是亲生的。” 张三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刚才就看见你和师姐在交头接耳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姐只和我说了一点,她知道的也不多。”徐磊回道,“你当她为什么找杨小姐过来吃饭?就是找个借口让她来,问个清楚,才好帮她!” “帮她?这又是什么事儿?”张三疑惑道,“别卖关子了,快说说!” “我说了,你们待会儿可别在傅老爷面前露馅。这事要从长计议,暴露就不好了。”徐磊顿了顿,似乎在给张三和雷全心理准备时间,然后终于再次开口。 “傅老爷,囚禁了自己的侄媳妇!” 傅言:…… ——杨惜莲到底编了个啥??? “什么?!”张三惊道,“她不是叫他爹的吗?怎么又成侄媳妇了?” “本来就是侄媳妇,杨小姐是他大哥的儿媳。哦,是表哥,所以这是梵府,他却姓傅。”徐磊道,“这是梵府给少爷找的童养媳,但还没正式过门,少爷就死了。他们也不把这个童养媳送回去,就因为姓傅的表亲看上了她。” “啧。”傅言眯了眯眼。这个故事和杨惜莲之前说的那个,完全不一样。到底哪个是真的,还是都是杨惜莲瞎编的?杨惜莲真的没骗自己吗? 傅言想起那个问题:明明是儿媳,但她的房间却像是黄花大闺女单人用的…… ——所以,和我说的也不是真的。 傅言这么想着,听到张三道:“可杨小姐也没变成傅夫人……” “她不愿意当,灵机一动,就认了姓傅的当干爹。”徐磊解释道,“有这层关系,姓傅的就不好下手了。后来这个家里的人渐渐变少,杨小姐为了活下去,只能讨好姓傅的。” “这都什么事啊!”张三感慨一句,问道,“梵家人不管吗?” “论远近,傅老爷肯定比杨小姐要更亲近梵家。”徐磊道,“而且现在姓傅的也在帮忙维持生计,梵家人怎么会管他欺负一个外人。” 张三道:“可是你不是说,杨小姐的房里都是宝贝吗?她这么有钱,还怕没钱生活?” “这……我就不知道了。”徐磊回道,“当时她只来得及和我姐说这么多,然后傅老爷就跟过去了,她不敢说太多。” 一直沉默的雷全道:“所以师姐再找她来,是为了说清楚这件事?” “对。”徐磊回道,“的确要弄清楚这里头到底怎么回事。更重要的是,要搞清楚怎么才能帮助她。” “帮助她?”雷全问,“她想干什么?” “还不知道,只说求我姐帮忙。”徐磊回道,“你们看那个姓傅的,盯她盯得多紧,这次也跟来了。幸亏杨小姐机灵,说她想去厨房看看,我姐就说跟去,还让我先把姓傅的带过来。等她们回来,估计就是谈好了,之后再问我姐……” 【杨惜莲对吴子非好感度+10,总好感度10/100。】 一行文字骤然在工作手册上出现,把傅言的注意力一下拉了过来。 ——什么情况?她去演个戏,还能把自己搭进去了? 傅言转而去认真听杨惜莲那边的情况,头一句,就是杨惜莲的感慨:“你会的可真多。” 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那个厨房里两女一男,说话的显然是吴子非:“这只是做鱼汤的一般流程,你以前……我是说你家里以前条件不错的时候,家里做的鱼汤应该也差不多的。” “我不记得我以前喝过鱼汤。长辈们都不爱吃鱼,以前就做得少,后来就更没机会了……”杨惜莲顿了顿,又道,“好香,为什么这个汤变成白色了?” “先煎后煮,就能这样,鱼汤更香、也更有营养。”吴子非道,“今天碰到能炼出油的猎物,也是巧了。若是能有米,蒸上饭,做个鸡油饭,那就更好吃了。” 杨惜莲高兴道:“这个简单,我们在用的厨房里有,你们叫个人同我去拿就是。” 徐枝道:“快要下雨了,今晚就算了吧。明天和你去。” 杨惜莲道:“你们明天不走吗?” “早上可以做。”吴子非回道,“你说你要来月事了,我再在你的小厨房熬一罐鸡汤粥,留些腌菜给你,伴着粥吃都很好的。” 杨惜莲笑道:“好哇,我明天躲起来偷偷吃!” 话音刚落,傅言眼睁睁看着工作手册上又跳出一行:【杨惜莲对吴子非好感度+10,总好感度20/100。】 傅言:……破案了,杨惜莲居然是个吃货! 看来她主动去厨房,不仅是为了“表演”,更是为了美食。为了能多弄好吃的,杨惜莲居然连“来月事”这种破借口也能讲出来。不过傅言觉得她应该也算见多识广,不像是没吃过好东西。吴子非居然能靠美食拿她好感,还这么接二连三地拿,那得多好吃? 也怪不得四个镖局的人,竟把做饭的活推给一个身为外人的书生,原来这玩家的厨艺这么好! 傅言以前只吃过流水线生产的食物,人工手作的极少,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更难吃到什么特别好的东西。想着吴子非应该是个厨艺人才,傅言只遗憾自己现在没办法吃东西。 好在杨惜莲他们的话题没一直围着美食打转,终于在徐枝的延展下,转了方向。 徐枝问:“对了,你们现在都怎么吃饭的?” -- 第47页 “家里还有两个老奴,他们做饭,不过都先紧着爹爹那边……”杨惜莲感慨,“若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附近还有能抓到鱼的溪水。只是,现在知道了也没用,我都走不出去。” “以后会有机会的。我以前去抓鱼,特别好玩。”徐枝安慰道,“不过你一个年轻女孩,还是不要轻易单独去水边,危险。” 杨惜莲道:“你不也去抓鱼吗?” “我从小练武,长大行走江湖,和你不一样。”徐枝顿了顿,又道,“你……真的只需要我们送信吗?” 傅言精神一震,他意识到,这是主线情节要来了。 “就……送信吧。若是你们不方便到我娘家,把信给外面的驿站就是了。”杨惜莲叹道,“其实我也不确定,娘家人会不会来接我。不过我那里有很多宝贝,只要我写在信里,他们应该还是愿意来接我的……” 吴子非忽然问:“要是送信期间,你娘家人到这里之前,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杨惜莲:“……啊?” “是啊,刚才吴秀才也和我们分析来着。”徐枝道,“你想写信给娘家求助,可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天天在那个姓傅的眼皮子底下转悠……就算你娘家人愿意来,这么一来一往的,得花多少时间?这中间要是发生了什么,你不得后悔终生?” 杨惜莲疑惑:“那要怎么办?” 傅言听着她的语气,感觉她是真的茫然了。 会出现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现在的故事情节和她原本计划的不一样。而这个变数,居然是玩家吴子非提出来的,看来他要么就是在想办法完成任务,要么就是在保命。 对了,之前岑意和傅言说过,游戏里不是每个玩家的任务都一样。现在吴子非和雷全都是活人,傅言怀疑他们的任务就有保命。 ——那么,吴子非选择的路线该不会是…… 傅言垂眼看着手册上的字。 ——讨好杨惜莲? 第二十五章 ——下雨接人 傅言听完了杨惜莲和徐枝、吴子非对话的后半程。 简而言之,吴子非和徐枝都劝说杨惜莲直接逃走,他们可以帮她。不然杨惜莲留在这儿,恐怕迟则生变。 杨惜莲大概还想按原本的剧本走,坚称只要送信,还说她要是逃了,那些宝贝就带不走了。以后就算带娘家人回来,只要梵家人翻脸不认账、甚至说杨惜莲是自己逃跑的,想要回她的东西也师出无名。 吴子非的语气听起来很无奈:“到底命重要还是东西重要?” “我知道公子你是好心,怜惜我,我也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杨惜莲叹道,“但我一介女流,路程漫漫、以后的日子也还要过。一点傍身的物事都没有,就算逃出去了,又如何活下去呢?” 吴子非道:“你回到娘家不就好了?” 杨惜莲道:“我离开娘家已久,回去就是多一张吃饭的嘴,娘家人欢不欢迎我还未可知。而且我还是许过人的,莫名其妙回去,其他人会怎么看我?” 吴子非无话可说了。 这个游戏的背景设定在封建时代,杨惜莲这样的女性,独自一人很难活。而即便她能回到娘家,不带点值钱的东西,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想来想去,吴子非居然憋出个馊主意:“要不……你选点比较重要的,一起带上路?徐姑娘他们不是镖局吗?就当护送你回家是走镖,你付他们报酬不就得了?” 徐枝和杨惜莲都被这个主意搞得无语了好一会儿。 几秒后,徐枝才悠悠道:“我倒是无所谓,但人一个黄花大闺女,带着一堆宝贝和一群陌生人上路。秀才,你真觉得这可行?” “呃……”吴子非支吾一下,没法回答。他总是脱离这个时代想问题,再好心,也会办坏事。 “既然杨小姐不想直接走,那我们也没法强求。”徐枝又道,“那杨小姐今晚写好信,明天交给我们,我们一定尽力送到。” “好……多谢了。”杨惜莲叹道,“无论如何,都谢谢你们,明早你来的时候,我便给你谢礼吧。” “不用不用。”徐枝道,“送封信,顺手的事罢了,我们今晚留宿、还借了你的被褥,也没给钱啊。” “唉,那明日再说吧。你们来找我的时候尽量小声点儿,我爹爹他们的院子离我的不远,最好别叫他们听到动静。” “放心吧,我们都是练武的,安静来去还是做得到的……” 傅言听着他们的对话接近尾声,目光落在工作手册上。 他亲眼看着杨惜莲对吴子非的好感升到了40。前面是因为吴子非的手艺,后面则是吴子非劝说她先跟自己一帮人逃跑。看来,吴子非的态度还挺真诚,杨惜莲虽然没同意这个改变剧情,但至少欣赏他的主动和勇气。 傅言还注意到,杨惜莲在这次对话中,彻底交代了梵府目前的人员情况。 她说了梵府里有自己的两个长辈——应该指的就是傅言和梵君,还说了府里只有两个老奴——傅言没见过这两人,不排除是杨惜莲随口说的。总共五个人,刨除杨惜莲本身,至少两个老人。而徐氏的镖队有四个能打的青壮年,外加一个年轻书生,显然武力值完全不输梵府。 傅言对杨惜莲安排的剧情隐隐有了猜测。 怎么说呢……如果傅言扮演的是活人,这会儿就得开始紧张自己的项上人头了。 -- 第48页 但他现在可是个鬼,还有什么性命之忧呢? 于是等徐枝终于带着杨惜莲过来的时候,傅言一脸淡定,半点没有“偷听到重大事项”的心虚和紧张。 杨惜莲倒是有些不满:“爹爹,怎么就你自己坐在这儿,其他人呢?” “里屋去了,我一个人也清闲,不需要别人陪我干坐着。”傅言顺口应话,他不信杨惜莲不知道里屋那仨男的说了什么,“你去厨房这么久,已经吃过了?” “没,正准备开饭呢。”杨惜莲歪了歪脑袋,“爹爹你真不吃啊?要么我……” 她想说的是“我想办法帮你也能尝一尝”,傅言提前摇了摇头,她便不说了。跟过来的徐枝看到这情形,还以为杨惜莲想说姓傅的要是不吃,她也不吃了。 过了不到一刻钟,男人们去厨房把所有食物都端过来。他们还算有点良心——或者说有点心虚,没堂而皇之地当着傅言的面吃饭,而是到了旁边一个小厅。杨惜莲的人设导致她不方便和陌生男人们一桌,徐枝就给她夹了不少菜,还额外盛了汤,然后和她一起在旁边的一个小桌吃了。 两个姑娘正好在傅言的视线所及范围。 一顿饭的功夫,傅言亲眼目睹,杨惜莲头上冒出了两次“对吴子非好感度+5”的文字。搞得傅言愈发疑惑: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哦对了,他现在连嗅觉都几近失灵,所以“别人吃着我看着”的情形还不算太惨。但不知为什么,傅言总觉得越坐越闷,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脑袋上、背脊上压制着自己似的。但抬头望望,除了头上的横梁和房顶,啥也没有。 他正想着要么回头问问杨惜莲,头上的威压就骤然加重—— 轰隆隆——! 打雷了! 明明只是比较闷的滚雷,那声音却犹如在傅言身边炸响,惊得他差点蹦了起来。傅言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却冷不丁抓了个空,手直接穿了过去! 傅言:!!! 他赶紧定了定神,重新集中注意力,这才再次摸到了椅子扶手。但即便如此,那种慌张、麻痹、仿佛自头顶到脚底贯穿而下的浓重压迫,还是叫傅言坐立不安。他明明已经没了心跳,却好像还是心慌不已,好似有什么强烈威胁的存在正在迫近,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逃离的冲动。 杨惜莲也一下就望了过来,甚至起身,担忧地赶过来:“爹爹,你没事吧?” “……没事。”傅言微微蹙着眉,又望了望天,“要下雨了。” “是我的错,耽误太久时间了,应该在打雷之前让您回到房间的。”杨惜莲低声道,“只要打雷,大小都算是雷劫,会对我们这样的……有影响。您不习惯,应该会更不舒服。现在已经开始,反而不好走了……” 傅言道:“我不能出去了?” “现在还没瞧见电光下来,您非要走的话,也不是不行。毕竟您也不是什么弱者,这样的闷雷,也就是银样镴枪头的警告罢了。”杨惜莲道,“只是您现在不适应,我担心您出去容易现……呃,穿过去。” 傅言明白了。 就是菜鸡会被雷劈死,强者也会受影响,碰到雷雨天最好还是在棺材里躺平歇着。不过傅言看杨惜莲面色淡然,一点不像是受了影响,问道:“你不怕?” “我……习惯了。”杨惜莲轻笑,“不是碗口粗的紫蓝电光直接把咱院子里的树劈了,我都不怕。” 傅言忽然想到什么,试探道:“你也避免不了……这种天气?” 杨惜莲的回应别有意味:“爹爹,天要下雨这事,我可管不了啊。” 傅言心领神会。 ——杨惜莲也改变不了这个雷雨天! 她明明算是这个恐怖游戏世界的“掌控者”,却无法得到想要的天气,显然这又是更上层力量强制的场景。 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让她无法避免这一幕…… 傅言兀自思考着。杨惜莲本想陪着他,但扭头看徐枝等人探头探脑的,似乎对两人的说话很感兴趣。甚至徐枝还有站起走过来的趋势,杨惜莲就决定再回去……多吃几口。 她冲傅言道:“爹爹,你没事的话,我就再过去坐坐。有事您说话。” 傅言现在冷静下来,对天上的闷雷有了心理准备,便回道:“你继续吃你的去吧。” “……咳。”杨惜莲被看出是想回去吃东西,颇不好意思地一笑,“难得碰到个手艺不错的……那我过去啦。” 说完,杨惜莲就转身而去,大大方方回到了饭桌旁。徐枝看看她,又看看傅言,低声问道:“怎么了?” 杨惜莲想了想,冒出一句:“他怕打雷。” 正理直气壮偷听的傅言:“……” 啧,风评被害。 *** 这场雷电连着暴雨,接连下了快一个小时,杨惜莲吃完饭之后还一直下着。 那会儿最强烈的打雷闪电已经过去,但闷雷还时不时地来一下,雨也还不小。即便杨惜莲能趁人不注意变把伞出来,可她还想着傅言不适应雷声,索性继续坐着等。 他们不走,其他人也不好休息。于是一群人围着一根孤零零的蜡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傅言一来不想参加这个“团建”,二来感觉这些人面对自己又心虚又要试探,聊个天都费劲扒拉的,于是决定找点别的乐子。 -- 第49页 他打开工作手册的空白页,又让杨惜莲冷不丁变一支细炭出来,然后在空白页上画了好一些横横竖竖。 杨惜莲探头瞧:“爹爹,你画这么多格子做什么?” 傅言就知道她看得到工作手册上的字儿,上次柯馨雅就有本事搞得上面的字人人可辨,厉鬼看字应该更没难度。 傅言没直接回应杨惜莲的问题,而是直接在其中一个格子上画了个圈。 然后他把细炭笔塞给杨惜莲。 杨惜莲看看笔,看看格子里的圆圈,琢磨了好一会儿,豁然开朗。她兴致勃勃地在劝旁边画了个叉,又把笔递回给傅言。 傅言又画了个圈。 杨惜莲继续来个叉。 是的,这俩开始下五子棋了。 其他NPC和玩家即便来看,也看不到页面上的笔画,还以为这俩在盲下围棋,不由得纷纷露出敬佩的眼神。 傅言画的格子很多,两人的圈圈叉叉越画越多,“战况”愈发激烈。眼看着页面中间基本填满,较量接近尾声时,徐磊的声音忽然响起:“什么人?!” 众人循着徐磊质问的方向看去,却见大门外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一人。他身形高大,面容冷峻,还撑着一把大伞,拿着另一把。 男人盯着傅言……手下的本子,冷冷开口。 “该走了。” 第二十六章 ——五子棋之约 梵君撑伞来接人,别说徐氏等人吓一跳,连傅言和杨惜莲都懵了一下。 开玩笑,梵君根本不是会这么干的人啊! 但傅言顺着他的冷厉视线,默默垂头看了一眼被用来玩五子棋的工作手册,好像懂了。 徐枝看向杨惜莲:“杨小姐,这位是……?” “这位……就是我小叔。”杨惜莲面上强撑着,实际心虚得很,“爹爹的表兄……” 是的,在杨惜莲的新版本故事中,原本是她“公公婆婆”的梵君和傅言,分别变成了公公的胞弟和表弟。这也是没办法,梵君和傅言如今看起来年轻,太不像有个好大儿的人了。而且傅言还是个男的,“婆婆”设定根本套不上去,还是省省吧。 梵君听到这个设定,瞥了杨惜莲一眼,杨惜莲心虚望天。 傅言心想:别是杨惜莲新编的故事不符规定,“烦死人”又要“灭世”吧?! 好在梵君沉默两秒,没反驳,只是再次冷冷催促:“还不走?” 傅言和杨惜莲乖觉起身,收了手册,慢悠悠挪到他面前。临近门口,恰好空中一声雷,傅言下意识绷了一下。 镇定下来后再抬眼,傅言就对上了梵君的视线。 梵君:菜鸡。 傅言:…… 不过大佬虽鄙视神情明显,好歹是没说出口,只是把伞递出来。傅言正要伸手,杨惜莲当先接了过去,嘴上还道:“不劳爹爹辛苦,我自己来。” 傅言:??? 杨惜莲借着撑伞举动,压低声音和他解释:“演戏哈。而且您和他走,打雷不会太难受。” 也就是说,杨惜莲自己一个撑伞,一来是演男女授受不亲、避嫌的戏码;二来是傅言和梵君走,能在雷雨天时受到梵君的庇护。 傅言没想到梵君还有“避雷法宝”的属性,偏头看梵君:“那……麻烦了?” 梵君应该是不乐意,但也暂时别无他法。他来这就是为了拎走两个玩五子棋的家伙,眼下难道还能抛下傅言,留他开第二局吗? 傅言看他不说话,只当他默认,还自觉抬手想撑伞。不过梵君的手一让,嘴里蹦出俩字:“你矮。” 傅言再次无语。 他现在确信“烦死人”一定很厉害了,不然这个惹人冒火的属性,难以让他存活至今。 三人两伞,就这样走入了雨夜。 傅言走在梵君身边,同一把伞下,难免不小心触碰。傅言一开始还担心,大佬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扔十米远。没想到对方还挺“大度”,不仅没把小碰小撞放在心上,还当真给他撑了挺久的伞。 傅言挨得近,察觉男人好似移动制冷机,身上自带阴寒之气。但不得不承认,当这种阴寒之气在傅言身边环绕,天上的电光雷鸣对他的影响也骤降了。 只能说,大佬不愧是大佬。 三人就这么沉默往前,刚出院子门,傅言就“听”到徐磊咋舌:“杨小姐不是说还有另一个长辈体弱多病、不良于行、很少外出吗?好家伙,刚刚那个男的看起来可不像是弱不经风的。” 傅言不由得默默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看杨惜莲。 “呃,我以为你不会出来见他们,就瞎编,不影响局面的……”杨惜莲感觉要被算账,决定倒打一耙,“本来就没你的戏份,你非要来,我都给你圆场了,这不是我的错吧?” “不是你的错?”梵君嗤笑一声,手中的伞忽然消失,“你……” “哎!”杨惜莲看傅言被淋个正着,一个箭步冲上去给他挡雨,“你干嘛,收伞不能说一声?” 梵君觉得她莫名其妙:“他现在是鬼。” 鬼还怕淋雨?伞本来就是为了演戏用的,出了院子,梵君根本懒得继续演。 “他虽然现在是鬼,但他不是还不太会吗?”杨惜莲振振有词,“你刚刚就没注意,他在夜里也看不太清,差点跟不上你。” -- 第50页 梵君这回看向了傅言:“夜里视物都不会?” 傅言感觉自己就是纯属被卷进来的倒霉鬼:“新手当鬼,啥都不会,谢谢。” 梵君道:“你倒是会在书上乱写乱画。” 傅言就猜到他是为这事儿来的,回道:“那是我的工作手册,我拿来干什么不行?你只说不能骂人,又没说不能下五子棋。” 梵君:“不准下五子棋。” 傅言;“……” “别的棋也不准下,不准乱写乱画。”梵君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冷冷道,“你就没写过多少句正经话。” 在男人记忆里,圣书上出现的正经内容,大多是傅言“言出法随”来的。傅言用笔随手记录的,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感想,没什么意义。 “你还管我写什么,每句话你都要审核吗?”傅言道,“我玩五子棋也没影响这儿啊,天上又没变出个棋盘直播我们下棋,你管这小事干嘛?” 杨惜莲其实知道为什么,但她也凑热闹:“对呀,管天管地还管人玩五子棋,你闲得慌?” 男人冷冷盯她一眼。 可面对傅言的疑问,他总不能和一个玩家说“圣书上在直播你们下棋,还有很多闲鬼围观并且指指点点”吧? 尤其这个傅言,很大嫌疑在放水。好几次眼看着他要赢了,他就硬生生在别的地方画圈圈,把众鬼——梵君不承认包括自己——看得直冒火。 梵君想,傅言就是个祸害,就该早早杀了。 可他又总在决定要动手的那一刻,找到别的理由阻止自己的行动。比如要搞清楚傅言为什么有这个手册,为什么傅言能影响游戏世界,为什么傅言不会被怨气立刻腐蚀……等等。 轰隆隆——! 天空再次翻涌雷声,杨惜莲记起傅言不好忍受这个,顿时道:“快走快走,不要在这儿聊天。” 梵君看看天,一抬手,在傅言眉心点了一下。 傅言顿觉耳清目明,神清气爽,连压在头顶和背脊上的那种窒闷感也一散而空。杨惜莲瞧瞧他,收了伞冲梵君道:“你这么好心?” 傅言一垂眼,“亲眼目睹”雨落在他的衣袖上,却没一点打湿的痕迹。 “现在你能看得清、听得清,雨淋不湿你,雷也不会影响你。”梵君望着傅言,冷冷道,“你不许再用工作手册下五子棋。” 傅言问:“就这个世界,还是一直不行?” “永远。” “那要是不得不下呢?” “什么叫‘不得不下’?” “比如,有个五子棋之鬼……” “没有那种鬼。”梵君打断他,“五子棋也不会成精。” “那万一有突发情况呢?”傅言道,“你这保护就管我一个世界,我却永远不能下五子棋,你觉得这合理吗?” 梵君觉得对话陷入了不可理喻的地方:“你这么喜欢五子棋吗?” “那不是以防万一吗?”傅言跟他诡辩,“要是不下五子棋我就会死,我只能选择下五子棋。” “什么东西会让你必须下五子棋?没有这种神经病。”梵君冷声道,“而且你非要下,不会在别的下?非要在手册上玩?” “那万一没其他地方呢?上次我的手册就被撕下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以下,可以下行了吧!不下棋就会死那你就下!”梵君再也不想听到“五子棋”三个字,快刀斩乱麻,“但是不能再故意放水,听到没有!” 傅言终于点头:“……行吧。” “要你不放水还委屈你了?”梵君冷笑一声,“行了,早点滚回去。孬就不要等雷劈。” 说完,男人的身影一晃,凭空消失了。 傅言还半张着嘴,被男人这骤然离去噎了一下,吐槽的话这才慢慢补上:“是我要站在雨夜里聊天的吗???” “哈哈,爹爹,你们抬杠真有意思!”杨惜莲感慨道,“不愧是你,勇!” 傅言道:“你不也和他吵得厉害?” “我可不敢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他扯皮……”杨惜莲道,“好了,走吧。爹爹你还不会快速移动,我陪你走回去。” 傅言点头,两人便在茫茫黑夜中朝他的院落走去。走了没多久,杨惜莲忽地脚步一顿,“哎?!”了一声。 傅言扭头望她。 杨惜莲瞪着他:“爹爹,刚才他说不许你放水……你下棋的时候给我放水,是不是?!” 傅言:“……” ——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 鬼是不必睡觉的。 而且深夜又来了一场雷雨,傅言虽然不再怕了,但那雷声还是闹得他安静不下来。他扔开杨惜莲变给他的书,走到窗前望了望外面的雨,又回到两副棺材中间。 这地方很诡谲,可傅言待久了,竟然已经开始习惯。他知道梵君不在这里,有点好奇隔壁那副棺材里有什么。无聊、又坐不住的雷雨夜,他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闪电的光照亮室内的瞬间,傅言决定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 开棺,还是直接“穿”进去瞧?傅言踟蹰一会儿,默默伸出手—— 一直冰凉的大掌攥住他的手腕。 “想干什么?”梵君立在傅言身后,牢牢控制他的手,“找死?” “……我就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梵君的神出鬼没居然没让傅言吓一跳,而是颇为镇定地回复,“你又没在这儿,我以为你不用它。” -- 第51页 “确实不用,但这有我的标记,开棺就会释放我的气息。”梵君冷淡道,“杀你,用不了几秒。” “行吧行吧,你厉害,我不碰行了吧。”傅言偏过身,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梵君大人,能松开了吗?我手疼。” 梵君松开他,嗤笑:“当鬼也知道疼……” “爹爹!我来……” 杨惜莲忽地穿门而入,一眼瞧见傅言和梵君在棺材边挨在一起,惊了:“你怎么又来了?!” 梵君冷冷道:“他要开我的棺材,我不该来?” “那就是设定上的棺材,什么都没有,你打标记干什么?”杨惜莲撇撇嘴,又问傅言,“爹爹,你怎么想开那个棺材?” 傅言实话实说:“无聊。” 梵君冷笑:“无聊你就手贱……” “那刚好,我现在找了个不无聊的事!”杨惜莲道,“徐氏那边有了新动静,爹爹可以听听!我们边听边聊!” 傅言道:“太远了,我听不到。” “这简单,我来解决。” 杨惜莲来到傅言身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视线落在他手上,“失礼了……” 她说着话,就伸手要抓傅言的手腕。梵君却冷不丁抬手,捏了一下傅言的后颈。 “!!!”傅言下意识举手摸向被捏的地方,扭头瞪他,“干什么?!” 杨惜莲抓他的手就这么被错开。 梵君冷淡道:“集中精神,想他们住的地方,你能听见。” “你说能就能?”傅言一边嘀咕,一边还真试了,“我之前学的时候就试过,不……嗯?” 居然成功了!而且感觉一点不费劲,很快就成了! 梵君冷声道:“我说能就能。” 杨惜莲:“……” ——你借你的力量给他,他怎么可能不能?他上天扛雷都没问题! 第二十七章 ——那些人的真面目 傅言“偷听”到的头一句,就是徐枝的话:“三天后再潜回来,他们的警惕性会降低很多。” 傅言:哦豁。 ——上半夜还当知心大姐姐和逃跑志愿者的徐枝,居然下半夜就“跳匪”了! 怪不得她白天那么积极地示好,还特意请杨惜莲去吃晚饭,忙前忙后的。敢情这都是为了从杨惜莲这里套出梵府的情况,有消息好办事嘛。 当然,这一切应该始于杨惜莲让他们去自己屋子搬被褥。屋里摆设的各种宝贝让徐氏姐弟迷了眼,傅言当时就觉得徐磊的眼神不是很对劲。现在看来,只是当弟弟的不如当姐姐的淡定、善于伪装。徐枝能在短短半天的时间内计划、统筹、行动,估计不仅因为她胆肥,更因为她“有经验”。 如果徐枝有经验,就代表和她同进同出的师弟们也不会是什么善茬。 只是这些“师弟”当中,还有个玩家雷全,不知他会作何选择。 “行呗,你说三天就三天。”徐磊回应他的姐姐道,“我只是觉得,反正这家里拢共就五人。刨除那个不知深浅的梵家人,其他都老的老、弱的弱,姓傅的看起来也不能打,着实没什么好怕的。” 徐枝提醒他:“小声点儿!” “怕什么,那个书生不会醒的。”徐磊嘴上这么回答,但调门确实降低了,“这雷声把咱四个都吵醒了,就他还睡得跟死猪一样,他警惕性也太低了。” “那也小声点,毕竟是个外人。”徐枝道,“三天应该够我们到下个村镇了,到时候就找理由和他分道扬镳,省得节外生枝。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就在野外直接把他……” 后面的话,徐枝没说完,但和傅言一起偷听的杨惜莲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傅言略一颔首。他也明白徐枝的意思:如果吴子非干扰了他们的计划,就会被直接灭口。 这个游戏里的傅言是莫名轻松,其他玩家却险象环生。吴子非前面努力讨好杨惜莲,但很可能在杨惜莲还没出手的时候,就被徐枝等人先收拾了。而雷全虽然是镖局里的人,可他要是为了躲过同伴相杀而加入NPC,就只有等着被杨惜莲收拾的下场。 一阵雷声后,徐磊道:“这雨一直下,咱们明天要是走不成怎么办?硬走,还是再留到不下雨?” “要我说,不走也成。”张三道,“看他们那几个,就算警觉了,又能如何?咱们四个还搞不过他们几个老弱病残?而且大晚上的,他们总会睡觉,这不也是降低防备了吗?” 徐枝道:“照你这么说,索性我们今晚动手得了。” 张三道:“我赞成!” “你赞成管屁用!”徐枝道,“我觉得还是要走,出去后带辆马车回来,好装东西。姓杨的小妞房里这么多宝贝,姓梵的和姓傅的指不定更多。咱们找个夜里摸回来,先集体行动,趁黑把他们一个个抹了。然后分头装东西,这不就快了?” “还是姐姐考虑得周全。”徐磊道,“那他们家里那两个老奴……” “找出来也杀了,尸首扔山里去,教他们死无对证。”徐枝沉声道,“这样,即便之后被人发现梵府出事,也只当是那俩老奴起了弑主之心,杀人越货后逃跑了。” 她白日里和蔼可亲、热心热肠,此刻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她的话语,她的思想,无不彰显她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 “行,这票简单,这么计划也够了。”徐磊点头,“对了,要是实在大雨,咱们就假意走了,然后随便在他们家藏起来,过两天就动手。反正这么多空院落,他们又不可能每天都一个个去查。至于搬东西,总能在他们家找到小车什么的,能用就行。” -- 第52页 “再不济,找个外头的地方把东西藏起来,之后再找车来拉呗。”张三也道,“说实话,这机会也太好了,晚动手我都担心被别人捷足先登,哈哈。” 他笑了一会儿,忽然问:“雷师弟,你怎么不说话?别是吓傻了吧?” 雷全确实吓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帮先前还和梵家人言笑晏晏的NPC,居然是抢劫杀人的匪徒!看他们的状态,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而雷全自己,现在就是这群魔鬼中的一员! “师弟,你这可不行啊。你还是个男人,胆子得大点儿!”徐枝道,“上次你就是只望风,这回可不行,你得开始动手了。” “动手”不就等于要杀人?雷全彻底懵了:“我、我……” “这样吧,为了鼓励你,给你个好处。”徐磊笑道,“你头一个进姓杨那小妞的房,可以吧?” 傅言闻言,下意识看向杨惜莲。杨惜莲明明也听在耳里,脸上却淡然得很,仿佛对这些事已经习惯。 不,她就是习惯到麻木了。傅言想,如果游戏是一次次开就一次次情节重复,杨惜莲或许对这些事早已免疫。 ——不过,这情节会不会和她的死亡有关? 就像柯馨雅重演了她的死亡过程一般,杨惜莲安排的这个“匪徒借宿”故事,是不是和她的死因相关? 另一边,雷全一下没听懂徐磊的话:“什么……?” “嗨,装什么装,那小妞挺好看的,吃饭的时候你看了她多少眼,你当我不知道。”徐磊道,“你先去,怎么玩是随你,但你可别弄死了,我来收尾。” 这下雷全听懂了。 他们竟然想把杨惜莲……!可雷全没有一点这种意思,毕竟他看杨惜莲,是怀疑她是女鬼。面对厉鬼,他怎么可能起色心?! “你过去之前,先来帮我搭把手。”张三应该是在和徐磊说话,“先把我这边的人绑好,然后你们别管了,我会处理完的。” 徐磊嘲笑道:“他看着就没什么力气,你居然搞不定?” “以防万一呗。”张三道,“绑上就行。也就是我这趟出来没带点助兴的药,不然就简单了。不过也没事,偶尔玩玩脾性烈的也不错。他冷冰冰的,玩起来肯定有意思。” 听到这,傅言感觉不对劲了。 大概雷全也觉得不对劲,问道:“你们在说谁?” “还能有谁?”徐磊随口道,“姓傅的呗。” 傅言:……艹! 他都心里骂娘,更别提杨惜莲。杨惜莲听着那些人要对自己下手的时候,还淡定如常;现在听到他们居然开始肖想傅言,整个鬼直接炸了。 真正意义上的“炸”,杨惜莲的身影几乎是瞬间虚化,滚滚黑烟从她身体里翻涌而出。她似乎想走,但在动弹的瞬间,重重锁链骤然出现困住了她。 是梵君。他刚才已经消失,现在再次悄然出现,仿佛从未离开。 “放开我!”杨惜莲的声音也变得嘶哑,带着重重戾气,“我要杀了他们!!!” “杀他们有什么意义?这次死了,下次还有。”梵君牢牢抓着锁链,冷声道,“不是你非要给他弄这个身份,就不会节外生枝,你怪谁?” “以前从未有过这种事!”杨惜莲语气森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来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梵君用力拽了一下锁链,森冷道,“控制你自己,否则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杨惜莲撞了好几下都挣扎不开,又被梵君连拽几下,总算半主动半被动地收敛了黑烟,慢慢又变回了人形。她重新落在地上,望着傅言,紧紧皱眉道:“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傅言心说你要是不冷静,伤害我的头一个就是你。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梵君收起锁链,说道,“他是厉鬼,要是他不想,那些人甚至碰不到他,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放过他们!”杨惜莲恨恨道,“他们居然敢肖想……我要杀了他们!绝对要!” “需要你?”梵君嗤笑道,“他自己动不了手?” “就算他现在不是人,也不过是……” “不管他是什么,就算他是条狗,你的担心都多余。”梵君道,“你是不是忘了,他身上还有我的力量。” 杨惜莲疑惑:“你不是只给他一些保护……” 梵君轻嗤一声:“你未免太小看我的力量。” “不是我小看,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大方,真稀奇……”杨惜莲顿了一下,看向傅言,“爹爹,你试试,能用吗?” “怎么试?” 杨惜莲想了想,抄起一个茶杯:“集中注意力,想着接住这个杯子。”她边说边将茶杯抛向梵君,“然后,碾碎它!” 梵君看着那个直冲面门而来的茶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一缕黑烟猛然窜到他眼前,一把攥住茶杯,接着迅速收紧—— 嗙! 茶杯就这样在梵君脸前十公分的地方被碾碎,碎片落地的同时,黑烟也在梵君眼前散尽。也就是因为这黑烟中混杂着梵君自己的力量,才不会被他视为挑衅。要是别人、比如杨惜莲这么用自己的力量照着梵君的脸来,肯定会被他瞬间碾压。 “……厉害。”亲自操纵了黑烟的傅言这回真的有些惊讶,这样操纵的方式,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心想事成”啊! -- 第53页 “这只是茶杯,即便是人的脖子,下场也不会有区别。”杨惜莲抚掌而笑,“爹爹,能借到他的力量可是千载难逢,你就可劲玩儿,可劲作!” 傅言沉默好一会儿,终于问了一句:“那个……我来动手,真的没问题?” 他一个玩家,万一错手杀了NPC或者玩家,真不会引起游戏世界的BUG? 傅言看向掌控本世界的厉鬼杨惜莲,杨惜莲笑嘻嘻道:“反正我是没问题。” 傅言和杨惜莲又一起看向梵君。 梵君被他们双双盯着,冷冷蹦出句子:“傻得可以。 “我如果不允许,会借力量给你?” 第二十八章 ——玩家的选择 第二天一早,吴子非如约来给杨惜莲做鸡油饭和熬粥。 徐枝也来了,美名其曰还被褥。她深夜时一心谋财害命,一大早还能对准受害人笑脸相迎,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杨惜莲则依旧满脸懵懂、一派天真,她跟徐枝对上,两人与其说是在聊天,不如说是在飙演技。 而徐枝此行的主要目的,除了所谓的道别,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确认其他四个人分别住在哪里。不过杨惜莲还记着他们晚上肖想傅言的事,配合的兴致不高,回得也很敷衍。她只说两两一个院子,徐枝便心里有了计较,还假惺惺怜惜了一句:“下人都住在他们的院子里,他们倒一点不拿你当个小姐了。” “他们是长辈。”杨惜莲觉得跟她说话愈发没劲,转身往外走,“我去厨房看看,你自便。” “我也去,给秀才打个下手吧。顺便蹭一碗,不然回去只有干粮当早饭,怪没味儿的。”徐枝还想套些话,跟着她一块去了她院子里的小厨房,“你可真有意思。喜欢美食的人我见过,但喜欢到看人做饭的还真不多。对了,今天你干爹没来这儿吗?还是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又来了?” 在杨惜莲的故事中,傅言的人设是“紧紧看着杨惜莲的老色批”。现在外人来找杨惜莲,理论上傅言也会来搅和才对,可他现在不在,所以徐枝才会顺口一问。 然而杨惜莲这会儿不想配合,于是只简单道:“他不知道。” “也是,昨天我们是在厨房里说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呢?”徐枝笑道,“不过,你的两位长辈看起来都很年轻。尤其那位梵老爷,似乎挺厉害呢,他也习武吗?” “我不清楚长辈的事。”杨惜莲抛下这么一句,跨进厨房,话题生硬一转,“吴秀才,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蹲在灶台前的吴子非扭头看她,又看看后面跟过来的徐枝,这才缓缓回答:“我在蒸饭,以及用鸡骨架熬汤……” 杨惜莲这边三人凑一块,镖局的其他人也没闲着。他们在梵府里乱逛,争取摸清整个府院的布局,顺便确认有没有马车、推车之类的东西。因为没外人,他们甚至还肆无忌惮地讨论即将使用的作案手法。跟在他们后面的雷全越听越心惊,可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他已经默默做了决定。 他要跟着镖局的NPC行动。 他算过了,跟着NPC行动也有可能完成任务,运气好的话,有些任务甚至可能会变得更容易。反之,要是他现在不愿意和NPC同流合污,那都不用等女鬼发威,这些NPC就能直接弄死自己。 就像他们极可能把另一个玩家吴子非灭口一样。 想到吴子非,雷全庆幸自己得到的是镖局一员的角色。要是他扮演的是秀才,那就听不到半夜谋划的抢劫谋杀计划,还憨憨地一觉睡到天亮。要知道,吴子非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这群NPC都是好人呢。他甚至还去帮杨小姐做早餐,相当于免费帮这群匪徒刷好感,降低梵家人的提防程度,雷全想想都觉得他够惨的。 哦对了,虽然同是玩家,之前也相互确认过玩家身份,但雷全思虑再三后……不打算和吴子非和盘托出。 他看吴子非对待杨小姐的态度,觉得暴露NPC计划的话,对方可能会坏事。到时候雷全自己必定和吴子非连坐,他可不想被害死。 雷全还未经历太多次游戏,但自觉已经懂得这个恐怖游戏的残酷之处。 ——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还未成为完全冷情冷血之人的雷全,如此多遍给自己“洗脑”后,终于感觉不那么心虚了。他与徐磊、张三在梵家逛了一大圈,谁都没碰上,又一同回到了借住的屋子里。徐枝和吴子非还没回来,雷全同其他人一块啃干粮,权当早餐。 啃着粮的时候,雷全望着另两人,心里又默默算计了一番,决定给自己再“上个保险”。 他看向徐磊,缓缓张口:“徐师兄。” 徐磊看他:“怎么?” “我考虑再三,觉得还是把好机会给师兄比较好。毕竟你是师兄,而我也没做什么贡献,无功不受禄,是吧……” *** 徐枝和吴子非离开的时候,碗都洗好了,只留下一小罐鸡汤粥给杨惜莲晚点喝。 他们走后,傅言从里间走了出来。 是的,徐枝和吴子非以为不在这里的人(鬼),其实一直都在。或者说,经过一晚上的练习后,傅言已经基本能达到“想来就来”的地步了。他可以随时随地“在这里”,也可以随心所欲地“不在这里”,自在得很。 当然,不是他有多厉害,实在是梵君借的力量太了得。这种几乎“心想事成”的模式,让傅言觉得挺有意思,忍不住多试验了几次。 -- 第54页 神出鬼没的梵君冷声警告:“你是准备迷失在力量里?” “玩玩而已。”傅言也算习惯他的忽然出现了,自觉jump scare承受度倍增,“我又没拆家,到处转转也不行?” 跟过来的杨惜莲道:“爹爹把这儿拆了也行啊,我没意见。” 梵君瞥他:“早晚把你自己作死。” “我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怕什么死?”杨惜莲哼笑一声,“而且只要我还有……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还有”什么,杨惜莲没细说,但好像梵君也听懂了。他半眯着眼盯住杨惜莲几秒,眼神意味深长,但终究是无言地消失了。 而引发这场抬杠的傅言,则完全没听懂后半程的对话。 “爹爹!” 杨惜莲捧着罐子来到傅言面前,打断他的思绪:“你喝几口吗?” 傅言的视线落在罐子上,想起自己现在借了大佬的力,应该没问题:“那……分我一碗?” “好哇。”杨惜莲轻易就变了碗和勺子出来,给傅言分了一碗,还给自己也弄了一碗,和傅言一起坐下喝粥。 傅言道:“你不是才吃过吗?” “再吃一碗有什么问题?”杨惜莲笑嘻嘻地舀着粥,“我又不会吃撑。” 这话倒没错。 杨惜莲既不会吃撑,也不会身材走形,那可不就是随便吃的无底洞?食物在她那儿,除了尝个味道,也没别的意义。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碗鸡汤粥确实不错。傅言一口一口吃着,心想自己当人的时候没吃过这样的美食,当鬼却自在地吃上了,这机缘巧合,真是有点意思。 两人还在吃的时候,杨惜莲忽然放下勺子,说道:“爹爹,我来奉献点‘余兴节目’吧?” “什么?” 杨惜莲掌心一翻,递上来一张小小的纸条,献宝似的笑道:“你瞧。” 傅言放下勺子拿起纸条,只见上面有一行简单的话:【徐要抢劫杀人!】 这行字是毛笔写的,写得并不美观,可见写字之人的生疏。但傅言毫不犹豫,直接点了理论上应该最会写字的人:“吴秀才给你的?” “不愧是爹爹,就是他!”杨惜莲道,“他今天来的时候,我就看出他欲言又止的。只是徐枝一直跟着我,吴秀才没办法和我单独说话,只能悄悄塞给我这张纸条了。” 傅言将纸条放在桌上:“看来昨天晚上他也没睡着。” “那可不?”杨惜莲笑了笑,“镖局的人以为他没醒,还在他身边大声密谋,真是笑死人了!” 而醒来后听到了惊天秘密的吴子非,无眠一夜,不敢让任何人发现他已醒来。当天起床后,他就决定向引狼入室的杨惜莲告发这个匪徒团体。 这应该是他想要完成任务的做法。 傅言合计了一下目前的走势和自己的任务,决定搭一下两位玩家的顺风车。 “那你准备怎么办?”傅言继续喝粥,“他来告发了,然后你打算怎么做?” 杨惜莲道:“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呗。” 傅言扫了一眼纸条:“就这么无视它?” “写了一张纸条,就想解决一切、万事大吉?未免太天真。”杨惜莲嗤笑道,“抢劫杀人、灭门惨案,如果是一张纸条就能阻止的事,天下太平还是难事吗?” 傅言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事实上,他一直怀疑即将发生的事,和杨惜莲的经历有关。只是之前一直时机不恰当,不方便问。现在话已至此,傅言身上还有梵君的力量,不至于被杨惜莲一手指捏死,于是他试探问道:“你以前……是不是遇到过类似的事?” “……嗯?”杨惜莲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略有飘忽地笑着,“‘类似的事’?爹爹是问和什么类似?” 傅言伸出手指,在桌上的纸条上点了一下。准确地说,指尖是在“抢劫杀人”四个字上轻轻一敲。 “爹爹,你想问我以前是不是遇到过抢劫杀人?”杨惜莲笑道,“这么直接走捷径可是不行的。” “……”傅言被点中心事,虽然一时无言,但也还算镇定,“好奇而已。” “哈哈,好奇也不算坏事,爹爹别紧张。”杨惜莲道,“我也不是要瞒着,但就像之前说的,故事要一点点揭露才有趣,不是吗?” 傅言不知道她是真心说这话,还是正话反说。不过他刚才一试不成,确实决定先退一步,于是不应话了。 “放心啦,爹爹,不用着急,你不会有事的。”杨惜莲连声安慰,还冲他俏皮一笑。 “我知道怎么做,就像你和我下五子棋时那么做一样。” 第二十九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徐氏一行人准时走了。 按照他们之前的谋划,傅言掐指算还得在这个鬼宅里耗费少说两天。他正想着要不趁这点时间索性把任务做完,偷跑算了。然而陪他打牌的杨惜莲看他心不在焉的,笑了笑:“爹爹,不想玩了?还是无聊?那不如我们直接快进到大后天吧?” “……啊?”傅言反应了两秒,忽地想起柯馨雅的场景时空转换技能,问道,“你……连这个都和我说?” 玩家知道场景会跳是一回事,但厉鬼明说又是另一回事了!恐怖游戏里那看似突兀的场景变换,都是带着营造可怕气氛的任务的。现在杨惜莲居然明说要“快进”了,傅言感觉自己在这个游戏里也活得太明白了。 -- 第55页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杨惜莲道,“本来我以为你还想继续打牌,是打算打完再跳的。但你既然无聊了,那我们就把中间这几天剪掉呗。” 她说着话,还举起两只手比划了两个剪刀,仿佛在剪辑什么节目似的。看来即便是古代背景,杨惜莲还是受到了不少玩家的影响,连不属于她这个时代的概念都学会了。 傅言问:“那我要做什么?” “不要做什么呀。”杨惜莲笑道,“坐着看戏就行。” “我是说,他们要是真的来动手了,我要干什么。”傅言道,“要是他们真的来……我光看着就行?” 杨惜莲一眨眼:“爹爹也可以动手呀。” 傅言道:“还是算了。” 杨惜莲道:“爹爹是怕吗?没关系,这只是游戏,他们也不会真的‘死亡’。” 傅言道:“我懒。” 杨惜莲:“……” “如果我可以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都不做吧。”傅言道,“猜到结局的后果,就是觉得中途越努力、之后就越空虚。我还是不白费力气搅和了,看戏也不错。虽然被剧透过,但看看中间精彩的场景,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这话听着像是装X,但也是傅言为了避免正面杠上的一种说辞。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还不想和玩家站在对立面,尤其是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方式。 他在那个中转站城市里受到的瞩目已经够多了,还是让他尽量低调一点吧。 这也是傅言并未和两个玩家自曝身份的原因之一。 “好吧,爹爹这么说的话,那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杨惜莲道,“对了,我得提醒您,直接跳到下个时间点的话,我这里可能就要结束了……您要是觉得在我这悠闲度日几天也不错,或者不舍得我,我也可以不快进的。” “这都由你决定,我无权置喙。”傅言顿了顿,还是决定把话说开一些,“如果一切结束,我也能……?” “走吗?当然能,您必然是能平安离开的,虽然我很不舍得。”杨惜莲居然一点异样都无,神情自然地轻轻一笑,“对了,爹爹要是想永远留下来,我也能想办法噢。” “……这就不必了。”傅言猜想所谓“永远留下来”,应该就是死后变鬼的宣言。虽然他现在临时变成了游戏里的厉鬼,也过得不错,根一路开挂了似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想当真的鬼! 想到这里,傅言看杨惜莲似乎并不排斥讨论这些问题,又道出了一直存于心底的问题:“能问问吗,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获得了这个角色?为什么是我获得了你这样的优待? “为什么是你?”杨惜莲大约听懂了,也可能没完全听懂。她低笑着,望向窗外,面露一些怀念的神情:“因为你来了,因为我看到你了,因为你就是你啊。” 这就是傅言完全不能参悟的答案了。 “好了,不用再纠结这些问题,爹爹,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一切的。”杨惜莲又拍拍手道,“咱们直接到下一环节吧!” 她都这么说了,傅言自然不会再问,随她动作了。 “让我看看这次要到什么时候……咦?” 杨惜莲掐指点算着,忽地一愣:“爹爹,问你个问题。” “说。” “你还想吃吴子非做的饭吗?” “还……挺想的?” “好,那就这么办!”杨惜莲跨过门槛,走到院子里,“爹爹,你来看!” 傅言跟她一块走出去。 云层厚重的白日下,杨惜莲举起双手,笑道:“爹爹,别眨眼!” 唰——! 原本还是大白天的周遭,瞬间变得天色阴沉,仿佛有人忽然关灯一样。杨惜莲本来还期待傅言吃惊地四处张望,然而他只是淡定地瞥了一眼天空,表情丝毫未变。 杨惜莲忍不住问:“爹爹,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傅言回道:“你推动了时间轴。” “你看起来好淡定,仿佛你也会这个。” “我不会,但我经历过类似的。”傅言想了想,“比你这个复杂。” 杨惜莲想想就懂了:“哈,在别的家伙那儿……噢,人来了,不过好像还有点距离才会来,爹爹一起等着吗?” “我去隔壁。”傅言联系上下文,猜到大概是吴子非来了。杨惜莲和吴子非碰头估计又要搞一堆废话,傅言懒得在现场围观,不如给他们自由发挥的空间。 杨惜莲道:“那吃饭了我提醒爹爹哦!” “……嗯。”傅言感觉这搞得真挺像一家人了,还带叫吃饭的。不过难得有这么个厨艺了得的吴子非,装家人多蹭两餐又不吃亏,傅言还是应下了这个奇怪的社交活动。 然后,傅言就消失了。虽然他之前会吐槽梵君的神出鬼没,但这种形式确实方便,傅言本着不用白不用的想法,就趁机多用。 傅言前脚刚走,梵君就出现了。 “你到底在玩什么?”男人看着杨惜莲,冷声道,“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他的态度还是那副要审问的模样,但杨惜莲分得出他的平常状态和真生气,无所谓地回道:“我做什么了?我这是对他什么都没做才对吧?” 梵君冷笑:“你让他知道其他人的计划,让他知道时间的进程,让他作壁上观,这叫什么都没做?” -- 第56页 “借力量给他的是我吗?教他使用力量的是我吗?眼看着他要开棺材了来阻止的是我吗?全赖我就没意思了吧?”杨惜莲冷笑,“你自己不也来了?我不欢迎你,你还要强行来。而且他腰上的匕首,应该也是你给的吧,你好意思在这质问我?” “他手上的本子能直接连接圣书,但他说不清楚原因。我只是要搞清楚这点,所以不打算让他因我而意外死亡。”梵君道,“可你这不仅是直接送他通关,甚至还要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你还好意思觉得我更过分?” “你把自己的目的包装得太冠冕堂皇了吧?”杨惜莲道,“你是想搞清楚那个本子怎么回事吗?你是因为他可能和圣书有关系,所以忍不住来当跟踪狂才对吧!” 梵君眯了眯眼,气势陡然上升! “干什么,我说错了吗?”杨惜莲抬起杠来有时就刹不住车,尤其面对梵君的时候,总忍不住挑他的刺,“那么多东西,你就关注圣书,不就因为它的前任主人吗?” “‘前任’?想得美!”梵君冷声道,“这东西给他了,就永远是他的,别想一走了之!” “你跟我横什么,有用吗?”杨惜莲道,“你自己逼走的人,自己不反省,还在这理直气壮、甚至逮着一点希望就来尾随陌生人。也就是现在这个陌生人他打不过你,不然你这个行为,被别人直接打死都不奇怪。” “陌生人?如果一开始我真觉得他只是走了狗屎运的陌生人,那你现在可真是给了我巨大的提示。”梵君冷声道,“你敢不敢坦白,你为什么对陌生人这么好?你为什么一见面就给他百分百的好感度?” 杨惜莲想他可能已经在怀疑了,但依旧不愿意说实话,只是冷哼一声:“关你屁事!” “口出狂言的家伙,你真是被他惯坏了。以为自己高枕无忧天下无敌?”男人顿了顿,冰冷的目光落在杨惜莲的胸口,“总有一天,我会把他的东西拿回来。” 杨惜莲一捂胸口:“臭流氓!” “谁稀罕你。”梵君冷嗤道,“等我收回它,你就知道单一个你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算!” “偏偏我不是单一个,偏偏他给了我而不是给你,偏偏你想回收也不能轻易动手!”杨惜莲道,“你到现在都还是这臭脾气,怪不得他给那么一大推人也不给你,他就是不想让你找到!” “你……!”梵君身上迸发出滚滚黑烟,瞬间裹住了杨惜莲,“我劝你不要惹我生气,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杨惜莲其实没被绑死,一溜烟跑了,还探头冲梵君略略略:“是我招惹你的吗?是你自己要来找骂的好吧!又不敢真的灭了我,整天雷声大雨点小,我都不稀得和你说话,一边凉快去吧,哼!” 话是这么说,但说完话就落跑的却是杨惜莲自己。骂完就跑,真刺激。 梵君站在原地,冷冷盯着她逃窜的方向,徐徐收回了外放的黑烟,消失了。 第三十章 ——返回的第一人 杨惜莲说“人来了”之后,还有时间和梵君吵一架,着实因为来的人动作太慢了。 或者说,是这个人的身手太差了。 杨惜莲站在前院通往自己院子的必经之路上,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匆匆而来的身影——是吴子非。 “吴公子?”明知前因后果的杨惜莲,脸上还是摆出了诧异的表情,“你怎么……?” “我想想还是不放心,明天就是他们说要来夜袭的日子,我想回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吴子非看到好好站着的少女,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现在看来,他们至少没提前来,太好了。” “你要帮忙?帮什么忙?”杨惜莲意外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吴子非,问道,“还有你这一身,是怎么了?” “啊,这个……”吴子非有点不好意思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那个大门,这次好像拴上了,我怎么推都推不动。然后我就沿着围墙走,找到了一段塌了个口的地方翻进来……对了,那个地方真的很容易进来,我带你们家里的人去看看吧?不然明晚上就算你们锁好门,他们也有可能……” “如果他们真的要来,不需要塌一个口,他们也能直接翻进来。他们可是镖局的人。”杨惜莲顿了顿,又带着些疑虑道,“不过吴公子说的事,我和爹爹他们说了之后,他们都嗤之以鼻,估计是不太相信。他们只让我晚上睡觉锁好门。” “这怎么还不相信,肯定是真的啊!”吴子非觉得这家人简直匪夷所思,怎么连劫匪上门都不重视。但他也不想想,他是因为游戏才知道这肯定是真的,可对于一个古代真实世界来说,人们不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也很正常。 “可昨天、前天都没什么动静。”杨惜莲叹道,“爹爹他们就算有些相信,已经提防两天了,再和他们说他们也很难相信了。” “我的错,我当时写纸条没写清楚。可纸条我也是临时写的,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只能找到一点点的空隙时间。”吴子非烦躁得直挠头,“我应该想办法告诉你的,他们计划的是三天后来,应该就是明天,为的就是让你们放松警惕啊!让你们家的人千万绷紧才对!” “真的吗?”杨惜莲迟疑道,“可我不知道怎么说,之前那次和他们说的时候,他们已经觉得我太容易轻信别人了……” -- 第57页 “那我去和他们说!”吴子非道,“我听到了镖局那些人的计划,一清二楚,我和他们说明白了他们就该相信了吧!” “那也未必……”杨惜莲无奈道,“我家里的长辈……你也见过了,都是比较执拗的人,要找他们认真说话太难了。而且,我也就和爹爹说得上话,大伯根本不爱理我。” “那就和你爹爹说!”吴子非道,“你只需要让他来,让我见到他,剩下我来解决!” “可我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我平时也不爱和他来往。”杨惜莲道,“我忽然找他,都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啊,有了!” 杨惜莲眼睛一亮:“吴公子,你来做饭吧?” 吴子非没想到话题居然拐到这里:“……啊?” “你来做饭,再熬个鸡汤。我请爹爹过来吃饭,你再和他说,不就行了?”杨惜莲道,“我去给你找食材,你就做今晚的晚饭吧。” “呃……好。”吴子非有点搞不懂事情怎么就到了这步,可看起来杨惜莲已经安排好了,吴子非只好按照她的说法行动。 杨惜莲甚至还道:“需要什么东西,你给我列单子吧?” “……行吧。”吴子非努力跟上她的思路,“要是可以的话,就准备一些大料吧……” ——怎么感觉我不是来通风报信的,而是来做饭的? *** 傅言来杨惜莲院子的时候,这里已经飘满了浓郁的鸡汤味。 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感慨有时候当人的日子都不如鬼。不管这次杨惜莲和梵君在搞什么幺蛾子,能让他一饱口福,也算是“生前福利”。 是的,自从知道这个不断穿梭恐怖游戏的设定,傅言就做好了“早晚有一死”的准备。他自认什么派得上用场的技能都没有,别说碰上厉鬼,单是碰上玩家坑害都不一定躲得过。想通这点,傅言就有点看淡生死的感觉了。 了不起就是一死,人还有不会死的吗? “爹爹,您来啦!” 杨惜莲走到屋门口,冲傅言道:“已经快好了,正在摆桌呢,您先进来坐会儿吧。” 他走过去跨门槛:“人呢?” “在厨房收拾和摆菜。”杨惜莲道,“做了不少好吃的呢,爹爹可以尽情品尝啦。” 傅言道:“你又去厨房围观全程了?” 杨惜莲咯咯直笑:“爹爹怎么知道?你‘看’我啦?” ——因为刚刚手册上显示你的好感度不停涨啊。 ——照你这个吃货的设定,指定是围观了做饭并且觉得香,才会不断飙好感度,直飞到90以上吧! 但傅言没回答,就让杨惜莲继续误解吧。 杨惜莲也没追问,又低声道:“对了爹爹,待会儿吴子非会和您交流,您随便应付就行。” 傅言道:“不怕我坏事?” “您说什么都没问题,不要紧。”杨惜莲低笑道,“任意发挥,您开心就好,主要是来吃饭的嘛。” ——把“蹭吃蹭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真有你的。 不过她这么说,傅言也就懒得再琢磨面对吴子非要用什么演技了。他进门坐下,很快吴子非就端着菜进来摆桌,两人倏地对上目光,吴子非的脚步还顿了一下。 “呃、您好……”吴子非之前还说要当说客,可真面对面无表情的傅言时,还是难以避免地紧张起来。他只得先打招呼:“我是前天在贵府借宿的吴子非,今天……有点事又来了。我会点厨艺,之前杨小姐好像还算喜欢,今天就斗胆再做一次,也请傅老爷赏个光……” 说话风格杂乱,甚至语无伦次,几乎没有一点书生的文气,吴子非的玩家属性简直暴露无遗。不过傅言现在是咸鱼状态,所以根本不追究,只是淡淡应一声“嗯”。 吴子非说了一大段,结果傅言就回来一个“嗯”,吴子非直接噎住了。他有点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两秒,然后说了句“我去放菜”,转身逃避。 吴子非就这么走了好几趟,终于摆好了四菜一汤和碗筷。上桌前,他还小声问了杨惜莲,傅老爷是否介意同桌吃饭。杨惜莲说应该不介意,吴子非这才带着紧张、不断打腹稿、战战兢兢坐在了傅言的右手边。 结果他仔细一看,傅言面前除了他自己的碗筷,还另外摆着碗碟和筷子。等开餐后,理应是傅言吃的第一口,也是杨惜莲用那双多出来的筷子给他夹的鸡肉。看起来,就是杨惜莲正餐都要给他布餐了。 傅言之前和杨惜莲隐晦地提过不必这样,但杨惜莲坚持要这么做,傅言不想和一个厉鬼发生争执,就随她去了。 行吧,这大概就是大户人家必须的排场。 一餐饭就这么开始了。吴子非根本没心思吃,左看看右看看,一直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引出话题。傅言则很淡定,反正这又不是他需要着急的事,吴子非憋死都无所谓,所以傅言决定自己只管吃就行。而且他很快发现了让杨惜莲布菜的好处,杨惜莲都会挑品相比较好的菜品夹给自己,这便宜真是……不占白不占。 吃饭进程近半,杨惜莲才开金口给带了话题:“说起来,吴公子明明是读书人,做饭做得这么好,可真是厉害呢。” “啊这……我家里是开饭馆的,所以我从小耳濡目染,加上帮点忙……”吴子非努力想办法混过去,“本来我家里说我要是读书不怎么样的话,就在家里的饭馆当厨子,所以还是学了做饭……” -- 第58页 傅言自动翻译:懂了,吴子非被拉到这个世界之前应该是个厨师。 ——好职业,要是在同一个中转城市的话,指不定之后再次有机会去尝尝他的手艺。 ——以我现在的身家,不知道能买几顿饭,还得准备食材…… 吴子非这头自我介绍(瞎编)完了,感觉开了话匣子,勇气也升了上来。他果断将话题转到自己原本的目的:“傅老爷,我有件事要说。虽然我只是个外人,但请你千万要相信我,因为这关系到整个梵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傅言连筷子都没放下,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嗯?” “我说的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吴子非看着他,认真严肃道,“就在明天,徐氏姐弟会来抢劫梵府!” 傅言:“……” ——虽然理解他这么严肃的原因,但是,怎么说呢…… ——想想这么重要的戏码、决定游戏转折方向的戏码,居然是两个玩家在演,就觉得有点好笑。 第三十一章 ——今夜无人入睡 吴子非的口才着实不怎么样。 虽然他把主要内容都向傅言说清楚了,但以他的说服水平,实在难以起到说服的作用。不过好在他面对的不是难搞的NPC和厉鬼本人,而是咸鱼人傅言,所以傅言最后给的回答是:“哦,可以。” “我知道您不相信,我愿意留下来全力帮助……哎?”还在一门心思想要说服傅言的吴子非,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相信我了?!” 傅言依旧无甚表情:“嗯。” 吴子非的眼睛里亮起光:“那您准备怎么对付他们呢?” 傅言道:“让家里人注意点。” “就这样?”吴子非又着急起来,“他们有四个青壮年,而且个个会武。若是梵府里只有五个人,还包括了杨小姐和两个老奴,这个赢面实在有点……” 傅言瞥他:“你把我们家的情况都摸这么清楚了?” 吴子非:“……呃。” 默默把别人家的家庭人口情况摸清楚,听起来确实也不像好人啊! “我是听他们说的,真的!”吴子非道,“他们不仅把梵府的人口摸清楚了,把地形也逛了一遍啊,我都是偷听他们的话才知道的!” 傅言盯着他:“真的?” 吴子非被他盯得愈发紧张:“真的,绝对真!比珍珠还真!” 傅言:“……那行吧。” 吴子非:???这就过关了?我差点以为又要长篇大论来着? 傅言其实就是玩儿他一下,并没有想和他辩论的兴致,所以直接延展话题:“他们那么厉害,那我们再找点人来帮忙吧。” 这其实是傅言随口说的话,但杨惜莲之前说过随便他发挥,他就真随意了。 “这样最好,请务必找人增援!”吴子非看他终于重视这件事,大大松口气,“不过,我也留下来帮忙可以吗?我实在有些不放心……我可以帮忙做饭当伙食费!——如果您不嫌弃我的厨艺的话。” 傅言问:“你不是要赶路去考试吗?” “……”吴子非真是恨死了这个角色设定,只能再次憋出个蹩脚的借口,“我、我的考试还有点时间才到日子,不要紧的。而且我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心里一定会一直惦记这件事。毕竟这么多人命,我良心不安,就算去考试也很难发挥的。” 傅言道:“是吗?” 吴子非:“……是,绝对是!” 傅言感觉他现在的紧张,就跟面对考官差不多了。傅言自己就跟面试考官似的,吴子非就等着他的各种问题,然后费尽心机地编一套看似合理实际错漏百出的回答。 傅“考官”终于准备放过可怜的“考生”,看了一眼杨惜莲,大发慈悲道:“行,那可以。” 吴子非感觉自己终于过了个大关,心头一松:“那就太好了!” *** 傅言这餐饭吃完,已经是夜幕降临了。 天空中再次积起厚厚的云层,气压也十分低沉,看起来又要打雷下雨了。不过这次傅言完全没了上次对雷雨的顾忌,相当淡定地坐在屋子里等着。 屋里陪着他的只有杨惜莲。吴子非是客,但他觉得自己得积极表现,吃完饭又主动去洗完碗。 傅言望了望门外的乌云:“我刚刚真的瞎说了。” “没关系啊。”杨惜莲笑道,“我说了爹爹随便说,那就随便说呀,您说您明天去借百万雄兵都没问题!” 傅言:百万阴兵才对吧。 “那就这样?”傅言又问,“后续我不管了,你来安排?” “哈哈哈,爹爹,要什么安排?”杨惜莲笑得愉悦,“一切都会在今晚尘埃落定!” 傅言揣摩了两秒:“你是说,他们今晚就来……?” “不愧是爹爹,一猜就中!”杨惜莲抚掌而笑,“所以今晚可别睡觉,等着好戏开场吧!哦不对,睡也可以……最好是睡才对!” 傅言道:“到底睡不睡?” 两个红衣厉鬼在讨论晚上睡不睡觉,也是绝了。 “睡呀,堂堂正正地睡!”杨惜莲笑道,“反正睡不睡的,您想要‘听到’、‘看到’一切,都没难度,不是吗?” “知道了。”傅言心说睡觉也就是回去躺着,没什么难度,这任务真好做,“那等他走了我就回去。” -- 第59页 杨惜莲作西子捧心状:“哇,爹爹,你是担心臭男人占我便宜吗?” 傅言:???谁占谁便宜? “不是你给我的设定吗?”傅言冷静回应道,“盯着你不放的老男人。” “嗨,那都是编的呀,假的假的不要信!”杨惜莲摆摆手,“我喜欢和爹爹在一块嘛,但是又找不出别的说辞,只好这样委屈爹爹了,不要生气啊。” “我说事实而已,没误会。”傅言道,“托你的福还能吃到美食,我也算赚了,挺好。” “爹爹也喜欢吗?太好了,我也喜欢,我们一脉相承。”杨惜莲笑道,“可惜今晚这次是最后一餐了,早知道爹爹这么喜欢,我就想办法……要不我就拖一天,让那些人卡在路上,明晚再来?这样吴子非还能给我们多做一天饭。” “算了,这么弄明天不管你变不变出帮手来,我还得和吴子非演戏。”傅言道,“吃饭也得演戏,费神。” “哈哈,好吧,没想到爹爹这么怕麻烦。”杨惜莲似乎看出他那种“懒得上班”的态度,摇头失笑。 “那我就速战速决,让爹爹不用再演戏了吧!” *** 是夜,雷声滚滚,暴雨袭来。 这样的夜里,前行苦难重重,但一切罪恶的声音都会被隔绝,一切罪恶的痕迹都有可能被洗净。因此即便是这样恶劣的天气,还是有四个人影艰难地接近了梵府。 闪电照亮他们的脸,正是徐枝、徐磊、张三和雷全。他们个个身戴雨披斗笠,背负匕首砍刀,一副今晚不可善了的恶煞模样。 只是此刻,恶徒们难以在滂沱暴雨中避免自己的狼狈。他们是临时改今晚来的,加上黑夜暴雨,他们无法带上任何照明,夜里自然看不清环境。即便凭借记忆接近了梵府,原本可能亮起的梵府灯笼,也因大雨而毫无作用。等一行四人终于穿过重重雨幕,淌过一滩滩积水,到达了梵府大门,却发现一切没那么顺利。 徐磊上前推了推大门,可上次能轻易推开的沉重大门已经拴好了,再也无法随便打开。 “打不开!”暴雨当中,徐磊只能扯着嗓子冲自己姐姐喊话,“肯定是那个兔崽子跟他们说了,所以他们拴上门了!” 徐枝一抹脸上的雨水,扯扯他:“去别处看看!” 大雨中实在不方便讨论,徐枝这么说,一行人就跟着她走了。 电闪划过天空,瞬间亮如白昼。离开的几人没发现,在他们背后远去的大门,原本挂着的红色灯笼,今夜已变成了白色。 大大的“奠”字写在灯笼上,浸泡在雨水中,溶烂晕染的痕迹仿佛某种血迹。 徐枝等人很快找到了围墙的缺口,翻了进去。动作最笨拙的是雷全,毕竟他空有这角色身体的力量,却不怎么会使用。众人不得不等着他下来,徐磊还抱怨了一句:“你这两天怎么变得这么笨手笨脚的。” 雷全赔笑:“这两天有点不舒服,手脚不听使唤,不过当个搬东西的劳动力还是可以的。” ——所以,别叫我去动杨惜莲,让我去找宝贝啊! ——我得找到女鬼的宝物是什么! 雷全的心声别人听不着,徐枝很快示意按计划行动。他们的计划是,集体行动,收拾顺序是老奴——梵老爷——老奴——傅老爷。不过前三人的待遇是灭口,傅老爷则是……被控制。 解决傅老爷,最后分出徐枝和雷全去控制杨惜莲。该杀的杀该控制的控制好后,想玩傅老爷和杨惜莲的就抓紧时间,剩下的人搬东西。 不管是哪个环节,要是碰上书生吴子非,直接抹脖子。如果他一直不出现,徐氏等人就打算走前搜一次,尽量灭口。毕竟徐氏等人发现吴子非忽然不见了,就猜测他很可能是回梵府来告状,那这条命就着实不能留了。 不过,计划虽好,实施起来却不那么简单。 首先就是,这些人找不到梵老爷的院子。 按照杨惜莲原来的说法去找,只找到一个破败院子,完全没看到人居住的痕迹。搜完各个屋子的众人集中在主屋,徐磊皱眉道:“被那臭娘们骗了,她早就提防着我们!这里根本没人!” 徐枝也满脸不悦:“你们前天探路没确定这里吗?” “来的时候院门锁着,没敢进来,没想到竟是跟我们唱空城计!”徐磊道,“而且我怀疑他们被那个吴子非警告之后,今晚集中到一起了。姐,怎么弄?” “就算他们集中在一起,这应该也不会太堤防。这么大雨,他们一定觉得我们至少现在不会来。而且这天气、这时间,他们也来不及叫帮手。”徐枝道,“我们四个难道搞不定他们四个吗?” 徐磊一拍自己腰间的刀:“那不可能!” “这就是了,不要怕,一个个搜过去,总能找到他们!”徐枝很快做了决定,“去姓傅的院子看看!再没有,就直接杀去杨惜莲那里!” “是!” 于是一行人转战,很快凭借记忆到了傅言的院落。刚翻进墙里,他们就精神为之一振,因为这个院子明显干净许多! 这就代表这里有人维护,有人住! 但搜完偏屋,依旧没有老奴的身影,空荡荡的屋子甚至连住人的痕迹都没有。徐磊念叨着“又被骗了”,跟在后面的雷全却维持不住那股狠气,只觉得空无一物的房子愈发渗人。 -- 第60页 他不敢思考这里这么干净为什么没住人,因为游戏世界的一切不合理,都很可能是厉鬼所为! 他的脑子不由得窜过一个念头:杨惜莲不准备等走完她被杀的情节再发作了?她打算提前动手了? ——要是这样的话,现在很危险……! 徐枝听不到他的心声,只猜测道:“这院子这么干净,不应该没东西,去主屋看看!” 众人又跟着他纷纷离去。雷全心理上不敢再继续,可他更不敢落单,只得拖着僵硬的脚步跟上。 而主屋,果然有东西。 徐磊推开门的瞬间,闪电乍亮,正厅中两副棺材瞬间映入眼帘! “啊啊啊!!!”猝不及防的雷全失声尖叫,却又被张三瞬间捂嘴,“没用的东西,棺材都怕!如何手起刀落?!” 张三唾骂的话音刚落,徐磊的声音跟着响起来:“长明灯和烛台,是金子!” 不愧杀人如麻之人,看的重点就是不一样。徐枝闻言,从怀里掏出防水油布,从中摸出火折子和短火把,擦啦几声点燃了照明。 火光之下,上好棺木、金银葬器、丰富贡品都清楚映入众人眼帘。张三甚至看出,一个牌位前供奉的食物竟然是四菜一汤!冷物闻不出味道,可光是肉眼一瞧,便知其用料充足。 “可真奢侈,梵府这么有钱,怎么会落败?”张三不由得拿起贡品胖的金筷子,掂了掂,面露贪婪,“师姐,葬器尚且如此,陪葬品……” 话未尽,一众师兄弟已明白他的意思。 雷全觉得不对劲,蹲下去要看牌位。可昏暗之下没等他看清,就听徐枝道:“开棺!” 闪电同时亮起,雷全一眼碰上牌位中的“傅”字,悚然一惊:“等等……!” 哗啦——! 棺盖已开! 第三十二章 ——不速之客 棺材开盖,徐枝举着火把探头一瞧,惊道:“红衣!” “什么?!” 饶是见多识广的恶棍们,也被这棺中情形唬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众所周知,红衣进棺,这是要炼厉鬼! 相比起他们的吃惊,雷全更是骇然。他想要夺门而逃,但腿软得几乎瘫软,趔趄几下差点没站稳。他抖着声音道:“是、是杨……?!” 他甚至说不完杨惜莲的名字,不过其他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稍微冷静下来的徐枝道:“是她?就这么两天就……?” 雷全心说才不是这么两天,她本来就是……! 可他很快想起一件事,颤巍巍地说道:“不对,那个牌……这人姓傅!” 因为这个牌位,雷全心中迟疑不定。原本这宅院里只有杨惜莲是女的,他和吴子非都认定她一定就是“红衣女鬼”。可现在棺材里躺着的竟然姓“傅”,所以他们都搞错了吗? “哈?!”徐枝被这话惊得都忘了怕,“不是吧,难道是那个姓傅的?” 一直惦记着傅老爷的张三也道:“他前天不还好好的吗?” 徐枝举着火把到棺材前看了牌位,仔细念了一遍:“不对,这人叫‘傅言’,还是嫁入梵家女人,不是男的。是那个姓傅的亲戚吧。” “那就好。”张三闻言,心底的恶心散开一些,无论如何不想相信自己看上的人已经没了,不然那真是够怄的,“我还没玩上呢……” “啧,你别在这地方说这事,怪恶心的。”徐枝搓了搓手臂,“我都觉得更冷了。” “这地方阴气重,怎么不冷?”张三问徐磊,“师兄,棺里有东西吗?” 张三这么一问,徐磊才回神想起了方才瞥见的某个物事:“对了,棺里有东西!好像是玉石黄金带!” “哎?”徐枝精神一振,“快拿!” “等等!”雷全觉得这里太诡异了,要是棺里就是红衣女鬼,拿了她的东西的话……! “那里面可是红衣!” “红衣,现在也不过是死人一个,怕什么?”徐磊说着就拿过了亲姐姐手里的火把,再次接近了棺材,“人不横财不富……!” 火光之下,躺在棺材里的红衣显得愈发鲜艳,其腰间的东西也闪闪发光。 “真是黄金玉带!”徐磊从没见过如此精美的饰品,瞬间眼睛都直了。他又下意识地看向了红衣人的面部,发现上面居然盖着一块白绢,直接遮住了逝者的脸:“有东西遮了脸,看不着!” 雷全一听真有宝贝,顿时觉得对上了:那肯定就是红衣女鬼的宝物! 徐枝也大着胆子接近来看,打量了一番棺中人的身形,皱眉道:“这人……” “怎么?”徐磊道,“你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徐枝一时间没说话。 看身形,看身高,这红衣人十有八九是个男的! 一个男的,立的牌却写的是嫁入梵家的妻,这……?! 而且他进棺了都这么高,要么是生前很高,要么就是还没怎么萎缩。徐枝还看了他的手,觉得年轻得很,怕不是横死的。 年轻、忽然死亡、男性……别真是那个傅老爷吧? 两天之内就暴毙了?还被当做梵家的媳妇,穿了红衣放在棺材里……对了,这里可是姓傅的院子,那确实极有可能就是他! 徐枝觉得这个事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她思索期间,徐磊也低头再看了看棺中人,好一会儿后,恍然道:“他……”居然是个男的! -- 第61页 徐枝忽地出声打断:“不要讨论了,赶紧拿东西盖棺!” 徐磊其实还挺想八卦的,但黄金玉带确实更重要,他早就想拿了。只是他多少还有点顾忌,试探着边伸手边道:“他把手搭在带子上了……姐,搭把手。” 于是姐弟俩捏着红衣人的两边袖子,将其叠放在腰带上的双手缓缓拉开,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惊起沉睡的逝者。解腰带也费了好一番功夫,但总算是整条取了下来。 徐枝把整条腰带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单纯的腰带,侧边居然还挂着一把匕首。 不过匕首的手柄和鞘,都显得十分朴素,不像是什么宝贝。徐枝考虑了好一会儿,猜想万一这把匕首也是什么宝物,弃之就可惜了,便没马上把匕首解下来。 雷全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道:“师姐,我先帮忙拿着吧。” 徐枝正好不想多拿红衣遗体上拿下来的东西,当真给他了。雷全如获至宝,直接扣到了自己的腰上。 ——我拿到了,红衣女鬼的宝物……! 雷全这会儿根本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只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一个重要任务,心里大大窃喜。他心底甚至开始盘算待会儿就马上躲起来,或者跑远。远离这帮匪徒,存活的机会才更大! 徐磊道:“快盖棺!” 棺盖之前被推到一边,现在要抬才明白它尤为沉重。雷全被盯着,不得偷懒,只得上前帮忙。待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看棺盖要合上的瞬间,余光中似乎察觉什么东西动了,视线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 红衣人脸上的白绢轻轻一动。 “啊啊啊!!!” 哐!!! 雷全吓得松手的瞬间,棺盖重重砸下去,正好盖上。雷全整个人跌坐在地,语无伦次道:“她、她动了,她动了……!!!” “胡说什么?”徐磊道,“我们怎么没看见。你就是胆子小,自己吓自己。” “不是,她真的动了!”雷全道,“那块布动了……她在呼吸!” “我看你是真吓糊涂了,即便是起尸,那它也不需要呼吸。”徐枝也不相信,她看雷全好几次表现得怯懦,只觉是对方胡言乱语,“你要实在怕,就找钉子给他钉上,这样他就出不来了。” 雷全疯狂摇头,还连连往后蹭了好几步。他是绝不会再接近那个棺材了,要不是怕现在带着宝物跑马上会被徐氏等人砍死,他甚至想直接一跑了之! “这个牌上的,倒是姓梵,叫什么看不清了……开吗?”张三去看了另一个牌位,“不过他是隔壁的丈夫,那应该有更值钱的陪葬品才对。” 徐磊直接上前推了推棺材盖,摇头道:“这个推不动,钉死了。” “行,那走吧。”徐枝道,“这里的其他东西,完事了再回来拿。先去杨惜莲的地方,肯定都集中在那边了。” ——虽然也不一定。 徐枝现在怀疑姓傅的已经死了,但疑虑之余,也觉得少一个人可能就更好办一点。对方少一个战斗力,收拾起来就更简单些……就是张三之后可能会觉得遗憾,那也没办法。 一行四人终于离开了这个屋子。 随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傅言一骨碌坐起来,脑袋和肩膀都穿过了棺盖。白绢从他的脸上飘落,他随手接了扔在一边。 “你为什么让他们拿走匕首?” 梵君的声音响起,傅言一扭头,看到他坐在旁边的棺木上,跟坐王椅似的大马金刀。 “拿走,也用不了。”傅言站起来,红衣飘飘的他站在棺材里,还是穿盖而过的那种,画面够古怪的。不过傅言不在意,跳下地面道:“我还以为他们会直接打开看看。” “然后就直接当场暴毙?”梵君道,“他们当中有玩家,你想要这样弄死他?” “我只是吓了他一下。”傅言道,“至于生死,随缘而定。” 随他们什么时候拔出匕首的缘分而定? 梵君想起傅言抓着恰到好处的时机,故意吹了一下手帕,说不清自己的感想到底是什么。 觉得这人真是无聊,但又觉得吹一下也……有点意思。 而且吹一下就能把一个玩家差点吓尿,看来这人也深谙吓人之道。他之前还喜欢为难另一个玩家,看别人战战兢兢,这个性格…… “梵君。”傅言又道,“你知道这衣服怎么换掉吗?” 梵君回神,望向他。傅言的红色衣袍虽然样式简单,在他身上却异常合适,甚至把他衬出几分意气风发和灵动来。尤其他的眉眼间,有种神色,让梵君在某个瞬间会想起另一张脸。 一张更为明艳、动人、叫所有人见之难忘的脸。 相比之下,傅言的长相就朴素多了。 梵君收回无声的打量:“你连这个都不会?” 傅言回得理直气壮:“你和杨惜莲都没教过我。” “那便不要换了。”梵君回了这么一句,消失了。 傅言:???这么玩儿我呢? *** 另一头,徐氏一行四人朝着杨惜莲的院子去了。 雷全被夹在中间,逃脱不得,只好不断摩挲腰间的那把匕首,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到了院子,依旧干干净净,依旧进来就更冷几分,这种熟悉让几人心里有了些定数。尤其看着主屋似乎有点微弱的烛火,众人更确定了,这屋里有人! -- 第62页 雷全抬眼瞧到门廊下挂着的竟是白灯笼,扯了徐枝一把:“灯笼是白色的!” 徐枝根本不在意,她猜测傅老爷忽然暴毙了——虽然牌位很蹊跷——那府中挂奠再正常不过。她回道:“故弄玄虚罢了,进去看看!” 众人这就到了门前的檐廊下,各自悄然抄起武器。 徐磊上前,轻轻地、徐徐地,推了推门。 吱呀一声,门居然直接开了。 正厅中空无一人! 这场面,反而把正要拔刀的四人搞得懵了一下。在他们的想象中,这里应该开门就会遭遇反抗的。然而现在却一个人影都没看着,四下平静得很,甚至连屋中的贵重陈设都一一还在。 四人谨慎地跨过门槛,一步步悄然进屋,环绕四周。 这一看,才发现屋内的烛光是从一张供桌上发出的。这供的不是神佛,而是牌位,没人闲得去认上面的字。供桌上摆着的饭菜居然比之前那俩棺材的四菜一汤还多,可惜也闻不出什么味儿,可能因为冷了吧。 众人的目光很快从供桌上挪开,只有雷全盯着那些饭菜,总觉得其中一些菜有点像前天吴子非做过的菜色。 不过他没时间细想了,因为一帘之隔的里屋,正传来一道娇滴滴的问话。 “谁……在外头?” ——是杨惜莲! 第三十三章 ——千里送人头 不得不说,杨惜莲的声音虽然娇柔,却给了众人一种“吃了定心丸”的感觉。 毕竟,这是“活人”的声音啊! 徐磊的眼睛一下亮起来,看向雷全,伸出手指点点他,又点点自己。雷全会意,摆手示意他先请。 这会儿雷全已经认定刚才那个“傅言”才是红衣女鬼,只当杨惜莲是活人,也不想管这几个NPC怎么处理她。他甚至计划着,要是这三个NPC都各自沉迷什么事就好了,自己绝对要趁机落跑! 徐磊很满意雷全的识相,放轻脚步靠近里屋门口,然后一根手指轻轻撩起布帘——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但徐磊毫不犹豫就进去了。 帘子重新落下,徐枝转头低声道:“我们去别的地方。” 张三却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朝里面一指:“不对劲,怎么会没声音?” 他这么一说,徐枝立刻也觉得不对了。徐磊进去之后,照理说杨惜莲怎么样都应该发出点声音的,尖叫、咒骂最为正常。再不济,徐磊也该摸到她床边说点话了。 但是徐磊都进去好一会儿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糟了,埋伏?!”徐枝面露惊色,抬手一抓刀柄,仓啷啷拔出一把长刀,“跟我进去看看!” 张三当即点头:“好!” 雷全可不想去,他趁着那俩NPC冲向里间的时刻,眼珠乱转想要跑,然而已经晚了。徐枝一人当先到了里间门前,却不伸手撩帘,而是一刀把帘子劈了下来! 轰隆隆——! 闪电过后,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忽地亮起无数烛光,雷声炸响中红光大盛。红绸红床红双喜,这里忽然变成了喜房! “啊……!”尖叫出声的雷全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里屋方向。 穿过被劈开帘子的门,可以看到,喜床边上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凤披霞冠,红绸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庞,花枝鸳鸯的纹饰绣满了她的红衣。她的双手轻轻搭在腿上,指尖露出艳丽丹蔻;她的小巧双脚踩在脚踏上,隐约可见那精美的红色绣鞋尖尖头。 ——嫁衣女鬼!!! ——嫁衣女鬼来了……! 雷全顾不上去想这是不是刚才棺材里那个,只拼命撑着失去力气的腿脚,屁滚尿流地想要逃跑。徐枝却不知发的哪门子疯,竟提刀冲上去大喝:“我弟弟呢?把他交出来!” 雷全这才想起徐磊,可一扫里屋,哪里有徐磊的身影? 杨惜莲声音响起:“他在此处。” “何处?!” “这里啊。”嫁娘纤纤玉手一抬一翻,居然有个心脏不知何时置于她掌心之中!尤为诡异的是,这心脏鲜活得仿佛还在跳动一般,淋漓的献血从纤长的手指间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在精致的裙摆上。 雷全下意识想:她把那个NPC杀了! “少装神弄鬼!”徐枝却不吃这套,当真挥刀用力砍向床榻上的嫁娘,“还我弟弟来!” 她明明下手快狠准,却不知为何只够到了嫁娘的盖头。红盖头随着刀尖滑落,嫁娘面庞展露,是杨惜莲! 雷全大骇:“怎么是她?!” ——嫁衣女鬼不是棺材里姓傅那个吗?! 就在雷全震惊的时刻,更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那被刀尖挑落的红绸盖头,竟如活物一般沿着刀尖缠了上去!徐枝下意识想将其甩开,却一点作用没有,红绸眨眼间就攀上了她的手腕! “我杀了你!!!”徐枝被这诡异的情况惊得不怕反怒,再次双手举刀,朝杨惜莲猛砍下去!千钧一发之际,红绸直接缠上徐枝的双手,生生拖着她转身,朝张三挥刀而去! 铛——! 张三情急之下用斧头挡了徐枝的第一下袭击,感受到的其力道之沉,简直是往日的数倍。他觉得自己手都麻了,后退几步诧异道:“师姐你干什么?!” “我控制不了!是这个盖头……!”徐枝被红盖头扯着追逐张三,一把大刀疯狂砍杀。她的脚步踉踉跄跄,想要拖住红盖头,却反被在地上拖行。那把刀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追着张三的后背飞快挥了下去! -- 第63页 “躲开!!!” 哐当! 哗啦啦——! 张三为了躲开那把刀,一下撞翻了贡桌,桌上的碗碟杯筷全摔落在地,甚至有些撒到了张三的脸上、嘴里。然而他下意识闭嘴,却没尝到理应是珍馐美馔的味道,只觉毫无味道。 张三没时间想太多,他只见上方寒光一闪,下意识翻滚出去,徐枝的大刀又在他背后狠狠往下剁!只听“砰!”的一声,利刃深深嵌入桌子,一时间徐枝还拔不出来。 徐枝被拖得双脚冒血、双手抽筋,这会儿还被带着拔刀,凄惨道:“杀杨惜莲!” 张三得了喘息的余裕,提着斧头直奔杨惜莲。杨惜莲依旧端坐在床边,看着冲来的男人,迎着那扬起的斧头不闪不避—— 唰! 斧子竟然直接生生砍掉了嫁娘的脑袋!那脑袋飞到旁边砸在地上,翻了半圈依旧正面冲上,双眼紧闭。血腥飞溅到张三脸上,他不由自主地随着滚落的脑袋转移视线,随即又一喜:“杀掉了!” 话音刚落,那落地的脑袋忽地睁眼,嘴角一翘,发出轻轻的笑声。 笑声虽轻,却如炸雷! “起、起尸了!!!”张三吓得瘫坐在地,那脑袋上的眼睛就随着他的动作转动,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甚至发出“呵呵呵”的气音。张三吓得失了智,随手抄起刚才失手掉的斧头就再次朝那脑袋剁去:“闭嘴!闭嘴!!!” 极度恐惧下的力道又大又沉,张三发了疯一般,一下一下地挥动斧头,好像要把那脑袋剁成碎肉。然而不知为何,那诡异的笑声依旧在他耳边环绕。上下左右,仿佛那姑娘就攀在他的背后,在他耳边说话。张三实在受不了了,满脸是血地站起来,拎着斧头转了一圈,却找不任何发出声音的东西。他的目光一下落在那依旧端坐的无头尸体上,凶神恶煞地奔了过去,举起斧子就砍! “我叫你笑!我叫你笑……啊!!!” 砍刀猛地劈在张三左肩,是徐枝来了! 张三一下滚到一边,捂着伤口瞪住徐枝:“师姐,你……!” “我控制不了!”明明是徐枝举刀在追张三,可她的脚步根本跟不上红盖头的拖行,被来来回回拖行,“弄断这个红布!快弄断它!” “我怎么可能……除非你站着不动,根本没办法!”张三受了重伤,还要躲避,剧烈追逐中完全找不到机会弄断红盖头,整个人狼狈不已。或许是被这情况搞烦了,又或许是被徐枝砍到的一刀弄得心生怨念,他喊道:“师姐,直接砍手吧!” 徐枝当然不愿意:“什么?不行!” “你要手还是要命?!”张三愈发不耐烦,“你这双手留着,我俩都得死!我不想死!” 说着话,张三根本不顾徐枝的挣扎和反对,堪堪躲避袭击后直接扬起斧头,朝徐枝的手砍去! “啊啊啊——!!!” 徐枝惨叫起来,她的左手被直接砍断,右手却还有一半连着,依旧被拖着走。剧痛叫她几乎晕厥过去,痛呼的声音也嘶哑不已。张三发狠又砍了一斧,徐枝的右手被齐腕切断,缠着红布和双手的砍刀哐当落地,徐枝本人也径直摔倒在地。 痛苦使她短暂地昏了过去,鲜血飚溅在她脸上,手腕流出的血泊染湿了她的衣襟,好似在给她也穿上红衣。 这一幕幕,就发生在雷全眼前,吓得他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 刚才张三和徐枝发生异状的时候,雷全就想夺门而逃,然而那门却怎么都打不开。雷全只得靠在角落里躲避,祈求不要波及到自己。 直到此刻,一切暂告一段落,蹲在地上喘粗气的张三这才看到了雷全。 “你刚才在干什么?!”张三看着还完好无损的雷全,心里的怒火一下就升起来,“你就完全不来挡一下?孬种!” 他现在浑身浴血,左边胳膊耷拉着,右边攥着斧头,看起来宛如索命恶鬼。 “师、师兄,我没什么武器……”雷全没想到他这么狠,连厉鬼都能剁了,抖着声音道,“我刚才想帮你们开门出去,但是门被锁上了,只能师兄用你的斧头劈开!不信你看……!”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颤巍巍跑过去推门。然而古怪的事发生了,方才还无论如何都推不开的门,这次居然一推就开! 雷全:?! 他下意识想往外跑,却见雨幕中踉跄跑来一人,定睛一看,正是吴子非! 吴子非提着一把菜刀,一眼看到开门的雷全,心说完了! “你们竟然真的提前来了!”吴子非看雷全腰间竟然别着傅老爷的腰带,怒道,“你真的动手了?!你是不是疯了!” 雷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后面张三大喝:“杀了他!!!” 雷全手比脑子更快,他也想不起自己能用什么,恰好腰间的匕首硌得慌,他抬手就把匕首拔了出来! 唰——! 滚滚黑烟瞬间喷出,眨眼之间就裹住雷全,侵蚀他、啮咬他,钻入四肢百骸! “啊啊啊!!!” 第三十四章 ——她的宝物 吴子非看到黑烟的瞬间,转身就跑! 张三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地靠近黑烟,被溢出的黑烟缠到脚踝,还浑然不在意。下一刻,他就感到脚踝上仿佛被利刃狠切的剧痛! -- 第64页 “嗬……!”他想甩掉黑烟,却绝不可能了。黑烟顺着他的腿一路往上,每上去一分,张三感到的噬骨疼痛就多一分。他用斧头去砍黑烟,但烟雾又如何能被砍断呢?它甚至攀着利刃,爬上手柄,漫到了张三手上,啃噬血骨! “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啊!!!”张三拼命挥动双手,受伤那边肩膀血流如注,可依旧驱散不了一丝黑烟。恍惚间,张三忽然觉得杨惜莲又攀到了自己肩头。 她带着破碎的血肉,如同一滩有生命的烂泥一般纠缠着他,啃噬着他。杨惜莲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嘶哑难听。可很快,那声音又变成了别人的。男人的惨叫,妇人的血啼,孩子的凄厉哭声,混合着大火的燃烧声、暴雨的雷声、马匹的嘶鸣。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张三亲手犯下的罪孽。它们的声音如魔音贯耳,通通冲入张三的耳朵,叫他再也听不到不远处雷全的惨叫。 另一边,吴子非没跑出几步就被狠狠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差点菜刀刀了自己。等他好不容易重新爬起来,听着惨叫,又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他正正透过大开的门,瞧着一个不成人形的嫁娘攀在张三身上! 说不成人形,是因为吴子非根本看不出张三到底背着什么。他只觉得张三周遭的黑烟之下,隐约有几块绣着纹饰的红布裹着张三,怎么也甩不脱。张三的脑袋旁边,似乎还有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黑烟掩埋之下难以分辨。但吴子非下意识认为,那一定是女鬼的凤冠霞帔! ——这些人对杨惜莲下手,遭到反噬了! 而惨叫连连的张三后面,黑烟已经将雷全包裹得如同一个茧一般,连他的痛呼都听不到了。黑烟还顺着地上的血迹,蔓延到了徐枝倒下的血泊中。很快,它们便如饿久了的食人蚁般一哄而上,径直“掩埋”了徐枝整个人! 吴子非不必多想他们的结局。所有玩家都知道,接触了厉鬼怨气化作的黑烟,必死无疑! 想到这,吴子非不由得再次后退,保命的心情催着他快快迈动脚步。可就在他下意识退第二步的时候,攀在张三身上的“破碎版杨惜莲”,忽地抬头朝他看来! 吴子非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不,他没看到杨惜莲的眼睛。可张三身上那破碎的凤冠霞帔忽地一栋,不知怎么,吴子非就意识到了对方是盯上自己了! ——完了…… 吴子非的脑子轰然一响,拔腿就跑! 这个举动似乎激怒了杨惜莲,她甩脱张三,朝吴子非的方向飞去:“你也去死!!!” 被甩脱的张三跌落在地,黑烟将其重重包裹,叫其再也无力冒出任何声音;杨惜莲的红盖头比她更快,飞速窜了过去,一把勒住吴子非的脖子! “呃……!”吴子非被红盖头勒着脖子拎起来,双脚拼命挣扎,张着嘴想要说,“我是……”来救你的! 可他说不完,他越动,换来的只有越来越紧的束缚和几近窒息的痛苦。 “发现bug:吴子非获得杨惜莲百分百好感度,当前结局错误,请求修正为相应结局!” 一道清冷男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吴子非其实听不清楚,但听到一道新的声音,多少燃起一点点生的希望。他艰难看去,发现傅老爷竟然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屋子里! 他说着话,手上还举着一个本子。随着他的话语,破碎得不成人形的杨惜莲发出了“嚇嚇”的痛苦之声,但同时也开始渐渐恢复形态!就连他身上破裂的嫁衣,也一片片重新拼合,重新变成完美的嫁衣。当她的人形重新完成,吴子非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她的脸,他脖子上的红盖头就骤然一松,然后整个人径直摔在地上! ——得救了……?! 红盖头则是回到了杨惜莲的头上。她浮在空中好几秒,迟疑地冒出一声:“……嗯?” 吴子非怕她又袭击自己,顾不上头晕眼花,强撑着用气音指了指掉落在地的菜刀:“我来……咳咳、帮你的……咳咳咳!” 他咳得厉害,又没力气,整个人瘫在地上。雨水砸着他,砸得他满头满脸,他也一点去躲雨的力量都没了。 杨惜莲也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在大雨中静立几秒,直到雷声响起。才忽地朝屋子方向一扭头。 “爹爹!” 杨惜莲闪现到了傅言身边,看黑烟缠在他脚上,惊道:“你没事吧!” “没事。”傅言的双脚其实冰得不行,快冻僵得不能动了,但他依旧面色从容地走到了匕首旁边,将其捡起来还鞘。 黑烟没了来源,渐渐散去,露出徐枝、徐磊和雷全的……残尸。 这画面血渍呼啦的,傅言看得有些心惊肉跳,索性就固定目光,一直看着杨惜莲……的红盖头:“你刚刚在干什么?” “呃,有点失控了,每到这时候就会这样,我都习惯了……”杨惜莲在盖头后面咯咯轻笑,“没想到爹爹能让我恢复理智,不愧是你,爹爹!” 傅言道:“试试而已。” 杨惜莲探头看他的本子:“你就是用这个来唤醒我的吗?……哎?我对他好感度满了?” 只见那本子的页面上,写着几行字—— 【bug:吴子非获得杨惜莲100%好感度,当前结局错误。 修复建议:修正为相应结局。 -- 第65页 已修正!】 “就在刚才满的。”傅言道,“他提着刀来骂雷全的时候。”最后5点给加上去了。 杨惜莲道:“爹爹一直看着我啊?” 傅言:“……” 他避开这个话题,继续道:“你应该也听到了他的话,才给满好感度的。也就是因为你对他好感度满了,我才有机会。”傅言顿了顿,问道,“你当时恢复理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一开始有种……被勒住的感觉。一种陌生的力量在强制束缚我,逼着我做什么……可能有点类似爹爹你之前听到打雷的那种感觉。”杨惜莲想了想,“要不是我能分辨出爹爹的声音,我肯定不会束手就擒的。” ——怪不得。 傅言想,之前柯馨雅被修正的时候就一直反抗,或许就是因为这种陌生力量的强行压制,让她下意识抵抗。 看来以后再用一样的办法,很有可能还会遭到抵抗,那就肯定会带来危险了。 傅言思索着,偏头看了眼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的吴子非,继续和杨惜莲对话:“你现在得戴着盖头说话了吗?” 杨惜莲笑道:“那不然爹爹帮我掀了?” 傅言点了点本子上的字:“看清楚是谁该掀。” “哼……虽然我知道,但我现在还不想做。”杨惜莲道,“爹爹,你以后会想我吗?” 傅言感觉这对话不对劲。他本来就猜测这个恐怖游戏接近尾声了,但现在杨惜莲的发言,令他有种要“节外生枝”的感觉。于是傅言谨慎措辞道:“还有机会的话。” “‘有机会’?” “毕竟指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死了,想要‘想’也没机会。” “爹爹肯定不会有事的……”杨惜莲低声嘀咕,连傅言都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杨惜莲道,“爹爹你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就又跳到了吴子非面前,把还躺在地上的吴子非吓一跳。傅言则是看着周遭满地的血泊和血肉模糊,心说在这里歇还不如出去淋雨。 “你运气不错。” 杨惜莲的绣花鞋停在吴子非的手前面一点,吴子非下意识缩了缩手,听嫁衣女鬼那轻飘飘又渗人的话语:“今天我爹爹来管教我,我只好放过你了。” “……”吴子非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点他听懂了——姓傅的能管这个嫁衣女鬼! 这个恐怖游戏世界,厉鬼之上还有一级!这消息要是带出去,吴子非感觉能值不少物资! 他心里闪过纷纷思虑,但面上努力维持平静,露出个讨好的笑:“呃,谢、谢谢……?” “谢我干什么?要谢,就谢我爹爹。”杨惜莲走到他的脑袋前,蹲下去低头,盖头下那艳丽到吓人的脸正正对着吴子非,“或者,谢谢你自己的手艺吧。” 吴子非被她盯得冷汗直冒,用力掐自己别露怯,轻微抖着声音道:“喜欢就好……哈哈。” 杨惜莲又盯着他幽幽道:“希望你以后,搞清楚该给谁做饭。” 吴子非感觉这话意味深长,但又不敢细问,只得回道:“……好。” 他刚答应,杨惜莲头上的红盖头就滑落下去,一下扑到了他脸上。 吴子非:答错了?要死了?! 【获取嫁衣女鬼的宝物。(任务完成)】 吴子非:?!?!?! 他下意识一把抓住红盖头拿起来,但杨惜莲已经不在上方。他扭头去看,只见凤冠霞帔的嫁娘在雨中一步步,朝着屋子走去。 屋里,姓傅的面无表情站着,手上提着那条挂了匕首的腰带。吴子非这才恍惚想起,厉鬼怨气组成的黑烟,正是匕首里来的! 姓傅的,也是厉鬼!只怕比杨惜莲都不低! 吴子非觉得自己的思路豁然清晰起来,杨惜莲是鬼,姓傅的也是,估计那个姓梵的、还有所谓老奴,都是鬼!若今晚就是杨惜莲的死亡时刻重现,那么……她的全家,可能都是死于匪徒刀下! 【确定嫁衣女鬼的死因。(任务完成)】 【游戏期间存活。(任务完成)】 吴子非:!!! 他的所有任务都完成了!可以走了! 等待传送的时刻,吴子非愣愣地看着跨入门中的嫁娘,又愣愣地看着那扇木门徐徐关上,隔绝了屋里两人的目光。 下一刻,院子里已空无一人。 “爹爹。” 杨惜莲踩在血泊里,在地板上留下几个小巧的血脚印。她一路行至傅言面前,仰头望着他:“我来给你送我的宝物了。” “……是吗?”傅言猜想她的宝贝应该就是那个红盖头才对。因为吴子非拿到红盖头后,很快消失了,很可能是完成任务的传送。 那现在,杨惜莲要给自己什么? “当然是。不过……”杨惜莲顿了顿,又无声地用气音道,“应该是还给你才对。” 傅言:“……”就我俩你还说什么悄悄话? 但他很快就没心情吐槽了,因为杨惜莲居然解开了她的霞帔,还扒开自己衣领、大大敞露白皙的胸口!傅言顿时不知往哪看,眼睛下意识撇开。 杨惜莲轻笑一声,动作却一点不慢。余光中,傅言看到她五指成爪,狠狠朝她自己的胸口抓去! 傅言:!!! 第三十五章 ——她给的东西 -- 第66页 杨惜莲这一下,几乎整只手都没入了胸口! 等她抓住什么东西往外拔的时候,傅言忽地感受到了某种能量——强大的、窒闷的、威胁感十足……却诡异的有种熟悉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在拉拔他,在生生把他从躯壳里扯出去! 随着杨惜莲持续往外拉的动作,这些复杂的波动愈发猛烈。它们交织在一起,傅言觉得晕眩,觉得心脏猛跳,觉得血液奔涌、浑身沸腾!他甚至站也站不住,眼睛也睁不开。他只觉眼皮上被打了刺眼的光,却看不到,杨惜莲生生从胸口拔出来的东西,耀眼至极! 它带着蓬勃的力量,杨惜莲牢牢抓着它,却不敢用力。她将其取出,也耗费了极大的心神。可她顾不上自己的消耗,只将手里这团捧到傅言面前:“爹爹,你……” “杨惜莲!” 梵君的厉喝骤然炸响!一只手臂直接从半空中抻出,径直抓向那团磅礴的能量源:“你竟敢把他的……!” 唰——! 说时迟那时快,傅言的工作手册竟脱手而出,眨眼间就扑向那团能量源。它的书页大开,仿佛张开了大口的野兽,先梵君一步囫囵吞下整个光球! 梵君气急败坏,伸手要捉手册。手册却避过他的大掌,朝傅言脸上一扑,就在它碰到傅言的瞬间,傅言连带着它直接消失! “……!!!”整个身形已显现出来的梵君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傅言消失,扭头盯向倒地的嫁娘,“杨惜莲!” “咳、咳……叫我也没用。”杨惜莲半躺半撑,胸口那巴掌大的破洞漏出缕缕黑烟。她虚弱至极,说出的话却一点不客气:“完成任务就能走,是你自己设定的。” “你现在已经没了仰仗。”梵君的语气森冷,身周的黑烟滚滚,仿若下一秒就会暴起把这整个世界捏碎,“劝你不要作死招惹我。” “你便杀了我,又能如何?”杨惜莲嗤笑两声,“于鬼王来说,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只是若有朝一日,有个人想起我来……” 梵君不应话了,甩袖离去。 杨惜莲彻底倒在地上,胸口破着大洞,身下是泥泞的血腥。然而她却一点不慌乱,躺在那儿,抚了抚胸口,露出怀念的神情。 “爹爹啊……” *** 傅言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红花喜轿摇啊摇,后面跟着新娘的嫁妆,一箱又一箱。新娘被抬进了大宅门,拜堂成了亲,酒宴就开始了。 婚宴从白天一直持续到黑夜,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眼看着快到尾声了,天上忽地开始打雷下雨,宾客们走的走躲的躲。即便是喝得迷糊的新郎,也来来回回地帮忙收拾送客。等一切收拾得差不多,那几乎所有人都没什么力气了。待他踉踉跄跄地进了新房,这才第二次看到自己的新娘。 准确来说,还没看到,因为盖头还没掀开。 暴雨之中,屋内温情脉脉。新郎正要去掀开盖头的时候,画面忽地一跳,却到了院子围墙边上。 一群穿着蓑衣的人正翻过围墙。 当他们跳下去,就一个个抽出刀剑武器,并毫不犹豫一起朝着亮灯的屋子摸去。 电闪雷鸣、滂沱大雨,隔绝了一切动静。当人们惊觉有人闯入,已经来不及呼救。匪徒所过之处,卷财如蝗虫过境,杀人刀刀毙命,几乎一个不留。而留下的,还不如不留,都是被匪徒糟践的姑娘。 一时间,惨叫、哭泣不绝于耳,在雨幕的遮盖下连绵不绝。鲜血甚至从屋里溢出了走廊,血腥渗入地砖缝隙,再也无法洗清。 冷血的匪徒们一路血洗,从外院到内院,翻箱倒柜、举刀灭口。很快,他们就翻进了新人的院子。 新郎奋起反抗,可势单力薄又酒后晕眩,新娘就眼睁睁看着他倒在了匪徒的刀下。然后……新娘就遭了灾。 凌辱,暴力,新娘凄惨的叫声仿佛成了暴虐之徒的助兴。她叫得越惨,咒骂越大声,匪徒们就越来劲。在被折腾得奄奄一息后,新娘也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后,彻底闭上双眼。 或许是她方才的反抗激怒了匪徒,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匪徒们杀死她之后,竟然还提刀在她尸体上多来了几下。跟发泄似的,剁了又剁,最后连衣服带人都看不出形状。 这新娘,正是杨惜莲。 她穿着红衣横死,死后就化作了厉鬼。截杀生人,魍魉作伴。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有道士上门来收她。她原本以为这个道士也跟之前那些银样镴枪头一样,却差点被这道士几张符轰碎,仓皇逃脱之下居然撞到了人。 不,准确来说不是个“人”,人类怎么可能轻易撞到鬼?杨惜莲一抬头,只看到了一个黑衣的……大鬼。 傅言感觉自己垂头和她对视了。 在傅言看来,杨惜莲依旧是那个凤冠霞帔的嫁娘,妆容精致、红唇艳丽。而在杨惜莲的眼中,大鬼黑色长袍,黑色长发,容貌昳丽,森森的鬼气却叫杨惜莲不敢忽视。不仅是杨惜莲,连追来的道士都一下忘了嫁衣女鬼,直冲黑衣大鬼而去! 黑衣大鬼挥了几下手,那道士就被风吹过了三个山岭,轻易回不来了。 杨惜莲在这大鬼身边跟了一段时间,后来她和大鬼说了自己的事,大鬼就问她:“想找到那些人的魂魄吗?” “可以吗?!”杨惜莲喜出望外,“想!我做梦都想把那些人凌迟三千八百片!” -- 第67页 大鬼掏出一个册子,打开;又不知从哪掏出一支笔,在册子上寥寥数笔,十来个魂魄就瞬间出现在杨惜莲眼前。 她到这一刻,才知道当初来到自己夫家的,究竟有多少恶徒。 大鬼把这十来个魂魄交给她,随她收拾,口气跟给了个玩具似的。杨惜莲却知道这是多大的恩赐,拉住大鬼的手道:“大人,我一定会……!” 傅言猛地睁眼! 拉住他手腕的是梵君! *** 时间回退稍许。 城市某个中转站里,忽然刷出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正是傅言,而且是双眼紧闭,看起来失去意识的那种。 “怎么有个躺着回来的?”同在中转站的人看他这造型,疑惑道,“别是死了吧……” 另有旁人道:“瞎说,死了哪还回得来?” “那是晕了还是睡着了?这样也能回来,别是在游戏里躺赢了吧?我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捡条命,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好过的游戏……”前者凑近看了看傅言,“哇这人,用一条这么花里胡哨的腰带挂匕首?” 是的,傅言腰上依旧戴着那条游戏里配给匕首的黄金玉带,搭着他的简单运动装,极为显眼。他手下还摁着一个比巴掌稍大的本子,看起来朴素极了,毫不起眼。 “卧槽,这腰带和匕首不会是他的道具吧?”其他人也凑过来,议论纷纷,“真的黄金和玉石?有什么用?” 还有人蹲在他身边研究:“这还有个本子……” 正当人们研究得起劲的时候,忽地一阵狂风吹来,半空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治安队……!” 人们一瞧见那金属面具,离得远的纷纷落跑,离得近的动也不敢动。那戴着金属面具的男人落到地面,好似带着阵阵凛冽寒气,直接把周遭的人都冻硬了。 只有他前进的方向上,人们会慌忙让出道路,半点不敢碍事。 男人来到傅言身边。 他一眼看到傅言手下压着的手册,蹲下去想要抽出它。就在他握住傅言的手腕将其提起来,另一手要触碰手册的时刻,傅言猛地睁开眼睛! 立刻地,梵君和他对上视线:“你……” 他一个字都没说完,异变突生!地上的手册忽地“啪”一声自动打开,从中飞出难以计数的纸张,唰唰唰直扑梵君面部!这不是普通的纸,而带着某种束缚的力量,就连梵君一时间都没能自如应对。梵君抓下一张,另一张又扑上去,前赴后继地阻挠他、环绕他,甚至生生将他拉离傅言身边。 等梵君用自己的力量震开所有纸张,傅言已经爬起来了。手册抓在他手里,被震落的所有纸张就唰唰唰飞回那个册子里,跟有生命似的,也不知那么薄的手册怎么收纳的这么多张纸。 梵君径直朝傅言伸手:“东西给我。” “梵sir,不是我不想给你。”傅言道,“你看。” 说着话,傅言举起手册朝男人一扔,男人正要接,那手册竟跟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生生拐了个弯! 梵君:“……” 傅言抓住冲回来的手册:“看,回旋册,不是我的错。” “你跟我走。”梵君直接过来抓住傅言的手腕,还盯了一眼他另一手里的手册,“抓好,再袭击我,我就烧了它!” “……这也不是我控制的。”傅言觉得自己就跟遭殃的池鱼似的,这里头就根本没自己的事。但梵sir讲话最好别抬杠,傅言只好示意自己已经抓紧了。 下一秒,两人双双消失。 又过了几秒,憋得大气也不敢出的玩家们才长长松口气。大家面面相觑一阵,终于有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压低声音感慨。 “那个玩家居然和治安队打成平手!牛X!!!” 第三十六章 ——你的名字 傅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些玩家传得神乎其神,知道了也不会承认。毕竟真的和他没关系,这就是梵君和工作手册之间的矛盾,傅言自认纯路人、纯波及、纯无辜。 所以当他再次被梵君拉入混沌空间,被问起工作手册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理直气壮地回了句:“不知道。” “不知道?”梵君冷笑,指着那手册道,“少装傻充愣!要不是这东西吞了一个魂,怎么有跨越两界的能力?怎么跟你出来?”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你问我也没用。”傅言回道,“它居然跟出来了,我比你还懵好吧?” 梵君道:“它当着你的面吞的,你说不知道?” 傅言道:“我当时头晕脑胀加耳鸣,眼睛都睁不开。最后不知道什么东西往我脸上一蒙,我就没意识了,梵sir,我真的是无关紧要的路人啊!” “你怎么可能是路人?”梵君又离他近了两步,盯着他的脸,好似要看出朵花来,“杨惜莲当时就是把那个魂掏给你的,你绝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事实就是,我都不知道杨惜莲掏出来的东西是圆是扁,而且这东西也没到我手上。”傅言感觉自己被一个麻烦的家伙缠上了,还没法强硬推拒。毕竟对方强硬起来,杀人不眨眼。 而且,傅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正他就觉着“烦死人”盯自己的眼神更渗人了。如果说之前是目露凶光,高位施压;现在就是充满探究,好像要把自己盯穿一样。 -- 第68页 如果在公共交通上被这么盯着,傅言绝对要举报他性骚扰。 “东西就是到你手上了。”梵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眼神有什么问题,他望着傅言的脸,感觉好像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还企图找到更熟悉的点。或者说,梵君有一个猜想,他不敢相信、也绝不会这时候就相信,他需要寻找到最强力的、万无一失的证据。 他的心里的想法很多,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上位者的冷酷模样,抬起手指点了点傅言手里手册:“你要获得杨惜莲的宝物才能结束游戏,而这个东西吞下那个魂之后,你就离开了游戏……你还敢说不是到你手上了?” “我以为我又是非正常离开,就像上次一样。”傅言愣了一下,“而且我明明还有另一个任务没确认完成,就是杨惜莲的死因那个,难道镖局那几个来劫杀就是死亡重现?可那有点说不通……啊。” 傅言说着说着,自己忽地想起来:“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梵君眯了眯眼,“你在那游戏里都睡不了觉,什么时候还能做梦了?” “不是在游戏里……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在游戏,就是在我最后失去意识,和在中转站醒来之间。”傅言想了想,“要不是你抓我,或许我还会梦下去……” 梵君又问:“你梦到了什么?” “好像和杨惜莲有关。”傅言道,“好像看到了她坐在花轿里,还有一个黑色衣服的人……我记不清了。” “黑色衣服的人?!”梵君一怔,追问道,“什么样的?” “记不清楚了,只有个模糊的概念,细节想不起来了。” “那他在哪里?做了什么?” “记不清了。” “你再仔细想想!”梵君不由得握住他的肩膀,“到底还有什么?只要是关于那个人的,给我想起来!” “我真不记得了。如果你已经忘了,我可以提醒你,人醒来后就是容易忘记梦到过什么,这很正常!”傅言道,“那只是一个梦。梦大多数时候没有意义……” “有意义!”梵君厉声道,“你触碰了那个魂,所以你做了这个梦!它不仅告诉你杨惜莲的死因,还有别的预示!” 傅言被他抓得肩膀生疼,也有点冒火了:“你再晃我也没用,我就是想不起来了!你再晃我我能给你yue出来吗?!” “……艹!”梵君劈手夺了他的手册,用力又甩又抖,“你他妈给我吐出来!把他的魂给我放出来,这他妈是你能吃的吗?!这是杨惜莲给他的!” 他大概顾忌着一松手手册就会飞,只能抓着背脊抖搂抖搂的。傅言听着手册发出唰啦唰啦的声音,总感觉它好像在吐舌头略略略,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想笑的冲动。 梵君抖了好一会儿,那手册就一直在装死。傅言以为他最后会发火把这东西烧掉的时候,他却猛然攥住了本子,往傅言手里一塞:“拿好,少在我面前晃这个,否则我就烧了它!” 傅言:???大哥,是我抖它的吗?是你一直在跟它针锋相对好吧? 他拿着手册沉默了几秒,看梵君好像不说话了,试探道:“梵sir,你问题问完了,能轮到我问几个问题吗?” 梵君盯着他好几秒,吐出一个字:“……说。” “一个还是和这个有关……”傅言举起本子道,“为什么它能跟出来了?” “应该也和它吞了那个魂有关。”梵君似乎提起这点就烦,蹙着眉头似乎要把那手册盯穿一个洞,“那不是它的东西,你要尽量想办法往它吐出来。” 傅言无奈:“我就是个普通人,上哪想办法去……” “所以叫你‘尽量’,你觉得我指望你吗?”梵君顿了顿,语气似乎放缓和了一点点,“……我也会想的。” “噢……”傅言看着本子几秒,又偏头拍了拍腰上的黄金玉带,“那这个怎么也跟我出来了?这也是道具?有什么用?” 梵君看到这个腰带,神色也有点微妙。 “……你就算道具吧,没什么用。”梵君语气嫌弃,“不如拿去卖了换点别的。” “这什么地方,谁要这花里胡哨的东西?你看你这个面具,整个城市有第二个吗?大家都用不上这些。”傅言道,“而且这东西要是带进下个游戏,也太明显了,还不如我攒那根麻绳实用。” “麻绳……”梵君的语气更嫌弃了,“就算那玩意儿能带进游戏,顶什么用?” 傅言道:“我也搞不出什么更高级的东西啊,我又不是手艺人。” 梵君:“……想要什么样的?” “啊?”傅言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烦死人”好像要做贡献,“要我说?最简单牢固的就行呗。” 梵君略一思索,伸手在傅言的腰(带)上一抹,那黄金玉带就直接变成了皮质腰带。样式简约,牢固美观,同时像皮带一样隐蔽低调。傅言挺满意,摸了摸,冒出一句:“瞬间变便宜好多。” 梵君脸色又冷了一下:“不是你要的这样吗?不要就算了。” “别,这样最好,便宜的好。”傅言难得冲他笑了一下,“长得耀眼夺目的有什么好呢?简简单单的,能做它自己的就最好。” “……”梵君闻言,沉默了许久。 这话,耳熟得令他晃神。 傅言有点奇怪他的反应,毕竟傅言自觉也没说什么金玉良言,不值得回味这么久。不过傅言还是耐心等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梵sir?” -- 第69页 梵君回神:“什么?” “没什么事的话,那就……让我回去?” “……嗯。”梵君正要挥手让他离开,忽然又听傅言问,“对了,还不能请教你的名字吗?” 梵君:“……梵向一。” “哎?”傅言本来没期望他能回答的,冷不丁听到答案,追问道,“哪个xiang哪个yi……” 话没问完,傅言就被送出了混沌空间。 正正站在自己那小别墅门口。 *** 傅言刚回家,当晚上岑意就知道并且上门了。 “傅言,我知道你不爱团建。”岑意靠在他大门,不进去也不走开,“但我们今晚搞到了牛肉,还有半只鸡,尝尝鲜去吗?” “无功不受禄……” “我姐找你聊天,什么时候能聊上?”岑意笑了笑,“你愿意去聊聊,就算这顿饭钱了。” 傅言想了想:“那我先附赠个消息。” 岑意精神一震:“什么?” “有个人,叫吴子非。”傅言徐徐道,“要是你们想吃点好的,可以找找他在不在这个城市里。” 岑意面带期待:“他干什么的?” 傅言:“……厨子。” 岑意:“……”行吧,这个确实是很“附赠性”的消息。 *** 岑怡和岑意姐弟俩其实还挺会做人,说是“团建”,实际上三人单出来一桌吃。 因为今晚也有鸡汤,傅言还给他们形容了一下吴子非的鸡汤手艺。岑意听完,好笑道:“听你这说的,今晚的鸡汤都不香了。行吧,这事我们记住了,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把这个吴子非找回来试试手艺。” “要是确实跟傅言形容的这么好,进我们曙光也可以。”岑怡笑道,“不过看来你这次进游戏,运气还不错?居然能碰上这么好的厨师,你们还有余裕做饭品美食。” 傅言就知道他们的话题会引到这里,也没太反感,顺口回道:“就知道你们会问。” “你在中转站大发神威,和治安队打得平分秋色,可是传得快人尽皆知了。”岑意道,“还有你那个本子,大家都见着了,是你的新道具吗?” “平分秋色?”傅言愣了一下,“这就半天不到,传成什么样了?你们跟我说说?” 于是,岑意就讲了一个“新人其实是‘扫地僧’,治安队也礼让三分,甚至两次邀约去共商大事,他以后肯定是基地管理者”……之类的精彩传说。 傅言:“……” ——我到底干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干也能传出这种谣言吗??? 第三十七章 ——欧皇本皇 如果可以,傅言一点不想暴露工作手册的存在。 毕竟那把能冒黑烟的匕首,已经搞了一回大事了,傅言因此得了点好处,但也招来了不少麻烦——主要是烦人的社交。要是再加上工作手册,就过于引人注目了,傅言都能想象以后的生活有多烦不胜烦。 然而“烦死人”……不,梵向一一来就直接踢爆了工作手册的存在,甚至还搞出了个“小本子能打得过治安队”的谣言。傅言作为“小本子”的主人,实在不可能低调了。 仔细想想,要不是梵向一,傅言连那个匕首都不会拿到。 傅言:千错万错,都是“烦死人”的错!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匕首和工作手册的存在,照岑意的话来说就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傅言再装傻充愣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就把匕首和手册都摆在了饭桌上。 外表平平无奇的两样东西,岑怡和岑意姐弟俩却碰也不敢碰。 “它看起来很平静。”岑怡特意打量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手册,猜测道,“是你命令了才会动吗?” “不,它想动就动,不以我的意志为准。不信我给你示范。”傅言指着手册道,“跳一个。” 工作手册静静地没动。 傅言又道:“打开。” 手册依旧躺在原地,纹丝未变。 说真的,要不是岑怡和岑意知道它曾经大发神威,现在只怕要觉得命令本子动一动的傅言……好像有什么大病。 岑怡反应还是很快的,立马给傅言一个台阶下:“看来是被动保护你的,也不错啊。” 保护?傅言想,它的唯二作用就是维护恋爱情节和同梵向一干架,这是恐怖游戏该有的道具功能吗? 而且偶尔下个五子棋都要被管,真是够够的了。 岑意道:“这本子里有字吗?” 这点傅言就真要瞒住了,或者说,他得瞒着这个本子真正发挥的作用。所以他并不回答,只是拿起本子,径直在两人面前唰唰唰地翻。 “……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岑意问道,“你没在上面写过字吗?” 傅言道:“写不上去。” “这么神奇,那真的纯粹是携带的道具了。”岑意顿了顿,又道,“对了,你既然说起那个叫吴子非的,那说明你们至少有俩活下来了吧?你们总共几个去啊?” “还是三个。” “那你进游戏的生存率很高啊。”岑意道,“上次就三个全部活下来了,这次是三分之二,介意说说你们都是怎么完成的吗?” 这才是两姐弟最想和傅言聊的。在动不动全灭的恐怖游戏世界,傅言一个新人居然连着两局全体存活率50%以上,是个人都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通关的。 -- 第70页 傅言想了想,把吴子非和雷全的角色和经历,大约说了。当然,他隐藏了自己最后修正吴子非的结局这段。只说吴子非之前给杨惜莲做了好几次饭,还扛着菜刀主动去和匪徒搏命,所以杨惜莲放过了他。傅言还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吴子非和雷全的对峙,听得岑意和岑怡一阵无语。 “两个玩家相互消耗,这么听着可真是好笑。”岑意摇摇头,“所以我们都倾向于组队,至少不怕在面对厉鬼的时候,被队友捅刀子。” 岑怡道:“但也有信任越深,伤得越狠的时候。”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一看就是有被“熟人作案”的经验。傅言没应话,等她自己感慨去。不过岑怡也没感慨太久,很快又道:“对了傅言,你说那个玩家打开了你的匕首,所以被黑烟袭击了。你的匕首怎么会到他手里?” 傅言道:“……机缘巧合。” 岑意又问:“那你介不介意说说,在这个游戏里是什么角色?” 他的语气比较小心,可能怕踩到傅言的地雷。不过傅言今晚既然来,就做好准备要被问这些,所以回的时候不怎么犹豫:“不介意。不过话说在前头,不一定有参照性。” 岑意笑了笑:“你愿说就好了,我们洗耳恭听。” “好吧。”傅言顿了顿,语气轻松吐出一句话,“我在上个游戏里……是厉鬼。” 岑怡和岑意:“???哈?” “我还和游戏的BOSS厉鬼是一家的,所以她对我伤害小,劫匪NPC也不能对我如何。那个拿我匕首的玩家,以为我是死者,想摸个防身的道具。” 傅言还不知道雷全当他是嫁衣女鬼,所以要拿女鬼的宝物,“后来要用的时候一拔,就歇菜了。” 岑怡和岑意:竟是如此?! “玩家居然能当厉鬼……?还和游戏的BOSS关系这么好!”岑意这回是真意外了,“从没有玩家当上过这个角色!杨惜莲的故事是能roll到这种轻松活儿的吗?”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想要去找收集的所有恐怖游戏世界资料,翻翻有没有“杨惜莲”的故事。可他又不舍得离开傅言现在这个话题,于是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事我也不清楚,我进去的时候一睁眼,已经是鬼了。”傅言继续道,“所以你们问我怎么过的,我也不知道,这对我选到的角色就没难度,我基本什么都不用干。” “从没有什么都不用干的玩家,最极限的,也最多是投机取巧了一点点……”岑怡也觉得不可置信,“你不是什么都没干,你是纯花运气啊!” 这一刻,傅言在岑氏姐弟眼里,就是十足的欧皇! 岑意也不走了,坐回傅言身边:“我甚至怀疑吴子非能过关,也和你有关。” 傅言心里一咯噔,还以为他们看出什么蹊跷了,面上淡定反问:“怎么和我有关?” “你运气好啊,直接带旺了吴子非。不然这么多人经历那个世界,不可能别人都没尝试过讨好杨惜莲,怎么就他这么顺利?”岑意道,“而且他和另一个玩家对峙,那个玩家也是被你的匕首收拾的,这不就算是你救的他吗?” 傅言听他论点在这儿,松了口气:“都说了是机缘巧合,我什么都没干。” “你这个运气,我都想试试了。”岑意道,“说真的,下次和我们一起进游戏吧?就试一次,绝不会拖累你的。” 傅言道:“运气这事,玄。”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必做,有没有运气也不论,做你自己就行。而且我们既是队友,肯定会相互帮助。我可以给你下保证,绝不背后捅刀。”岑意早就想看看他过任务,好不容易他有松口的趋势,岑意趁热打铁,“唯一影响你的,就是你得提前开始下一次任务……怎么样,来吗?” 傅言听他这么长篇大论地给保证,沉默两秒:“……我考虑一下吧。” “好。” 岑怡还另外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既然之前那个游戏里是鬼,怎么还能吃吴子非做的饭?” 傅言:“就是……厉害到能吃东西的那种。” 岑怡和岑意:“……请务必和我们组队!” *** 傅言好好吃了一顿,然后回家,时隔好几天终于好好睡了一觉。 匕首挂在墙头,工作手册在床头柜上。关好的窗子外寒风习习,吹得玻璃咔哒咔哒响。傅言好像被吵醒了,但又没从梦乡中彻底出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梦里影影绰绰,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又看不真切。只是那高大的黑影笼罩着他,叫他浑身发寒得裹紧了被子。耳边还有唰啦唰啦的奇怪声音,傅言总下意识觉得那像是手册翻动的动静,但也没能睁眼。 一觉醒来,傅言觉得自己做梦都做累了。 他带着迷茫坐起来,下意识往旁边床头柜看了一眼,顿时看到了手册旁边的某个凭空冒出的东西。 “……哎?!” *** 上午,岑意骑着自己拉风的摩托,又停在了傅言的“小别墅”门前。 傅言昨天说今天要去领物资,还想去集市转转,岑意就自告奋勇来当“司机”。他下了车,去敲门,喊门的时候还多了个心眼没喊名字,只是道:“好了吗?我开车来了。” 咔嚓。 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岑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等着傅言出来。 -- 第71页 大门缓缓打开,岑意抬眼一瞧露面的人,顿时吓得连连退了几步:“治……?!?!?!” 走出来的竟然是个戴着金属面具的人! 众所周知,只有治安队会戴金属面具,别的人、玩家们根本不敢戴也做不出来这种面具! 岑意都被吓得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得等着看治安队要干什么。他还下意识看了一眼对方背后的方向,这瞬间,岑意脑子里甚至划过了“傅言已经被治安队干掉”的想法。 直到出来的人,缓缓掀开了那脸上的面具。 “!!!”岑意猛然松了一口气,“居然是你!” 傅言恶作剧成功,露出点得逞的笑意,靠在门边晃了晃手里的面具:“这么怕这个?” “因为别人都没这个东西,谁敢戴这个啊!”岑意走近,认真看了看那面具,“这还真的和治安队的一模一样……你怎么有这个东西?!” 傅言随口道:“别人送的。” 岑意疑惑:“谁敢送这东西?谁有这东西?” 傅言又道:“一起床就在床头,你信吗?” 岑意:“……” 岑意:“信。” ——比起其他玩家送的,还是治安队送的更可信! ——傅言,果然欧啊! 第三十八章 ——狐假虎威 傅言想来想去,猜测是梵向一可能是因为自己那句“(腰带)变便宜好多”,给自己找补了一个金属面具。 这个金属面具,虽然本身没什么作用——也可能是傅言自己没发现——但在城市里,它本身就是一个“通行证”。 在岑意的建议下,傅言戴着这玩意儿进管理所转了一圈。 岑意的原话是这样的:“所有的治安队出现时都戴着这个面具,大家都没看过他们的真面目。你就戴着面具进去,效果和治安队出现是一样的。在管理所畅通无阻……欢乐零元购,你懂吧?” 傅言道:“不怕有人质疑吗?” 岑意道:“大家都说‘面具是治安队的’主体,谁敢质疑治安队?” 傅言道:“我是说治安队本身。” “……”岑意道,“这难道不是你比我清楚?” “……我不清楚。我怎么觉得这段对话似曾相识?”傅言顿了顿,也没深究,而是继续道,“不过这个又不是我抢的,应该不会有人找我算账吧。” 岑意心说你要是能抢治安队,那踏平管理所也不成问题啊。不过他最终还是道:“反正你就试试吧。管理所到底能给出多少物资,我挺好奇的。要是你能拿到管理所的道具列表,那就更好了。” 傅言道:“只要列表,不要道具本身?” 岑意:“……你比我狠。不过万一管理所奋起反抗,你有把握吗?” 傅言:“……那还是搞列表吧。” 于是傅言就戴着面具进了管理所。 他进门的时候,管理所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他,却又不敢当面肆无忌惮地注视他,只敢在他走来的时候跟速冻冰雕似的僵硬住,然后在他离去的时候默默望着他的身影。 傅言停在了柜台前。 柜台的接待换了个年轻男人,本来看着挺拽的,但傅言出现的时候就瞬间僵住了。等傅言到了柜台前,年轻人瞬间正襟危坐。 傅言想了想,反手敲了一下当柜台的桌面,学着梵向一的语气冷声道:“物资。” 年轻人居然吓得一哆嗦,然后抖着声音道:“什、什么物资……”他说完感觉自己的话又点歧义,立马又补了一句,“大人?” 傅言道:“一个玩家该领的物资,拿出来。” 岑意在很后面的地方听得好笑。傅言的话很有技巧,他明明是来拿物资的,可说话就跟来检查的治安队似的。那年轻人也根本没听出蹊跷,立刻弯腰从柜台拿出两套衣服以及一小盒压缩饼干,恭恭敬敬地摆在台面上。明明是很简单的物资,他捧着的姿势却跟捧着宝贝献大王似的,多少有点好笑。 不过这些物资,确实已经多了。这是新人的标配,不是新人的话,只能领一点点压缩饼干。而且管理所的态度还会很不好,经常以“没有物资”为借口根本不给。 但面对已经多了的物资,傅言只是当场开了盒盖,冷淡语气说了俩字:“就这?” “这、这是有不同套餐的,我去后面为您准备!”年轻人怕他一言不合动手,一起身……弯着腰往后面快步走去。鬼知道他说的“不同套餐”是什么,反正其他玩家、甚至岑意,都从没听说过。 年轻人很快回来了,他前头还走着一名管理者。他们各自抱着一个箱子,快步回到柜台前,然后一样样给傅言展示里面的东西。这两个箱子,包括厚薄不同、款式不一的五套新衣服,一整盒压缩饼干,一些肉类和水果的罐头,大米,一把房门钥匙以及一张背面画着格子的卡片。 管理者介绍,那把钥匙是一栋小别墅里一个房间的钥匙。小别墅里的设施随便用,还有人定时打扫,甚至还能订餐之类的。带格子的卡片则是一家餐厅的不记名餐卡,带着卡就能去餐厅免费吃饭,每次盖一个格子,一张卡能盖三十个章。 这么优厚的条件,显然不可能是普通玩家能接触到的。就不知道是某些“关系户”真的能拿到,还是管理所临时凑出来的“豪华套餐”了。 -- 第72页 当然,为了勉强解释“这就是玩家能拿到的套餐”,管理所还没丧心病狂到直接给别墅和无限餐卡。毕竟这事有可能还要“划价”的,得给自己留余地啊! 傅言维持着森冷状态,拿起钥匙抛了几下,看得管理所的人心惊肉跳的。正当那名管理者绞尽脑汁想着“果然还要加价上贡”的时候,傅言一扭头,目光似乎随意打量了一圈,然后把钥匙抛给了后面的岑意:“都给你了。” 他的语气实在太随便,跟大佬随手打赏小弟似的,在场人除了岑意居然没有任何疑惑。不少人甚至觉得岑意运气真是爆棚,怎么治安队就没看上自己呢? 岑意则是瞬间明白他这是要把物资“洗一遍”,接了钥匙后恭敬地回了句“谢谢”,一点不推脱地把东西收下了。 傅言还记得自己的另一个目的,又看向那管理者,语气冷淡:“你们掌握的道具,列个表给我。” 管理者一愣:“只要表……就可以吗?” 傅言无声地扫他一眼。 “我们马上去准备!”管理者的神经一绷,“就是全是纸质的,我们要现手抄,一天、不、半天就行……可以吗?” 傅言估计了一番自己行动的时间,冷冷道:“两个小时。” “好的好的。”管理者根本不敢反驳,“我们马上开始抄!” 傅言不再回答,转身走了,很有梵向一的风范——除了没法瞬间消失这点。 岑意聪明地没跟出去,而是假装不认识,并且等傅言出去后上前去把物资先抱了。等他抱着箱子出门,发现傅言站在自己的摩托旁边,指着摩托问:“你的?” 岑意:“……”好家伙薅到我身上了! 但他只能回答:“……是。” 他甚至放下箱子摸出钥匙,主动上前给傅言插好在车上,可说是非常标准的“上贡”态度了。 “两小时后在这里等着。”傅言一句话示意会还,上了摩托,按照印象中岑意的介绍和动作发动摩托。一开始还没怎么成功,岑意在旁边解围说“我这个车时灵时不灵,对不起”,总算是给他开走了。 徒留岑意和两箱物资在原地。 岑意:……我怎么回去?! *** 傅言戴着面具开着摩托,简直算得上招摇过市。 他向来是喜欢低调的人,现在用面具隔了一层,有种“释放天性”的感觉。虽然面具只是简单地箍在他脸上,但也没人敢去掀这层伪装,所以傅言大胆自然得很。 他本来想去集市随便转转,但路过最大的交易所门前,似乎看到了个写着“拍卖”看板,临时改了主意。 戴着面具的横,就是把摩托停在,拔了钥匙就走了进去。 又是一波“冻僵众人”的景致。 一名看着穿得很不错的交易所工作人员立刻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恭敬道:“大人,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傅言又端起那副架子,冷冷吐出三个字:“拍卖会?” “啊,是的是的,我们待会儿就开拍卖会了,您赏光来看看吗?”工作人员道,“我们今天要拍卖的最传奇的一件道具,据说是来自极厉害的厉鬼的书法作品。只是我们愚钝,还不知道怎么用,所以忍痛贡献出来,看能不能遇上有缘人……” “极厉害的厉鬼……”傅言的语气淡淡,听着却带着莫名压力,“鬼王?” “呃,这我们不知道,我们也只是听说那是厉鬼的墨宝。”工作人员道,“……我们拿来给您看看?” “可以。” “您请挪步,我们有最好的贵宾室招待您……” 傅言就这么狐假虎威地进了最大交易所的最高级贵宾室。 这里面不仅有新鲜的水果供应,竟然还有酒水奶茶之类的饮料,天知道这些东西在外面流通要多少钱。傅言猜想这里面的东西面对玩家也不是免费的,可谁敢问治安队要钱?所以傅言抄起一个苹果,啃得心安理得。 ——这么看的话,梵向一可真送了个好东西啊…… 傅言心底感慨着,啃着苹果,工作人员就把号称“今日最传奇”的拍卖品拿了过来。他们打开一个看起来还挺有格调的盒子,轻轻地把里面的纸品捧出来,轻轻地展开。傅言打眼一瞧——看不懂。 草书,还是特别远古的字体,傅言根本不明白这写的啥。感觉上是写了首类似诗之类的东西,左边有落款,不过没章。傅言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这道具有什么特别的。要是这道具落在他手里,估计他除了卖掉也没别的用处。 这么一想,黄金玉带其实可能也能卖好价钱…… 他边看边想,工作人员以为他看上这字儿了,试探道:“您想要这幅字吗?想要的话我们现在给您包上……” 傅言心说我要这玩意儿干什么,现在拿走都不能“变现”了,于是道:“不拿。鬼王的字,也不过如此,要来干什么……” “不是鬼王的字。”熟悉的声音打断diss鬼王的发言,傅言扭头一看,正是梵向一——他脸上还戴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金属面具。 ——啊哦,真“老虎”来了。 ——别跟我算账就行…… 工作人员吓了一大跳。一个治安队就够可怕了,两个……!万一出了什么事被波及,自己岂不是轻易会化成灰?! -- 第73页 梵向一却根本不理他,只是看着傅言,继续道:“鬼王的字,比这好看。” 傅言也不知自己忽然哪根筋抽了,反问一句:“真的?” 梵向一居然迟疑了一秒。 “……真的。 第三十九章 ——帮倒忙的他 傅言最终还是没搞清楚那幅字是谁写的,写了个啥内容。 就这情况,梵向一还问他:“你想要这个?” “不要。”傅言道,“我要这个干嘛?摆着占地方?” 梵向一道:“可以贴衣服上。” 这话一出,傅言还没什么反应,在旁边“隐藏自己”的工作人员精神为之一震。他们正因为吃不准这个道具的用处,现在治安队的人说了,那必然是真的啊! 但梵向一只说了贴衣服,之后有什么用、怎么贴、能贴几次之类的问题,一概没说。工作人员急得挠心挠肺,却不敢问。 还好傅言顺着话头问了:“贴来干嘛?” “有点防御作用吧。”梵向一语带不屑,“但是不大。” 傅言道:“对你来说,什么防御作用都不大。”捏碎世界的力量,什么厉鬼扛得住? 梵向一接了这句相当于夸奖的话,又道:“我可以给你写。” 傅言:“可以,但是没必要。”在衣服上贴字,傻不傻? 梵向一:“……” 傅言:“不过还是谢谢。” 梵向一不看他了,坐到旁边并排的椅子上面朝前方。也不知他看向哪里,反正就一副“懒得再理你”的模样。 傅言心说你要不爱搭理我你走呗,你杵这干嘛。不过这吐槽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傅言只得沉默。工作人员倒是在旁边心心念念的,心道这要是写给我多好啊,只是这事儿也就梦里能想想。 他看两位大人相继沉默,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心里想着还是要去传递一下信息。现在这幅字的效果明确了,防御道具,这得提多少价啊!于是他垂头恭敬道:“两位大人,我暂离一会儿,马上会有另外的同事给两位服务。两位有什么要求的话,我也现在马上去传达。” 傅言看了一眼梵向一,梵向一依旧没动,傅言就道:“算了,不用人进来了。” “是。”工作人员也不敢在这继续打扰两位大佬,弯腰道,“那您二位有需要,我们随传随到。” 说完,他就出去了。 傅言坐在又瞥了一眼梵向一,看这家伙好像不准备挪窝,便也懒得再搭话。反正梵向一来无影去无踪,谁都管不着。而贵宾室里食物充足,傅言决定索性就在这里待着吃一吃,当午饭得了。还有拍卖会当助兴节目,多好。 于是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贵宾室里,中间隔着果盘、点心和饮料,一直沉默到了整个拍卖会结束。 傅言也几乎啃掉了大半个果盘和点心。 梵向一虽然没转头看他,但其实一直关注他的动静。整场拍卖会下来拍了什么道具,梵向一没关注几个,倒是把傅言吃了几个蛋糕几个苹果几串葡萄记得清楚。傅言全程就没停过嘴巴,偶尔啃水果还咔嚓咔嚓,梵向一感觉他像个耗子似的。 ——和那个人差了很远…… ——但是,也不算讨厌。 拍卖会结束的时候,还是傅言先重新开口说的话。没办法,就算他懒于社交,总不能真把梵大佬架在这儿,让人下不来台吧?于是傅言一边擦手,一边搭话:“刚才拍卖那幅字的时候,他们的介绍词和你的说法一样,肯定是按照你说的内容改的。你不介意吗?” “……这有什么。”梵向一终于偏头瞥了他一眼。他的语气听着还行,虽然还是冷冷淡淡,可傅言居然能分得出他并没什么不满和生气。 傅言又道:“他们敢不问你一声就这么抄袭你的答案,也不怕你生气。” “一句话而已。”梵向一道,“反正你不要,那也就是张废纸。如果我介意,这个拍卖会就不可能进行。” “你要是介意,这整栋楼都别想要了吧。”傅言看他这么好说话,趁机道,“那你介意我再问个问题吗?” “什么?” 傅言点了点自己脸上的金属面具:“这个,是你给我的?” 梵向一倒是没遮着掩着,冷酷道:“难道还会有别人送你这个?” 傅言:“……所以你半夜摸进我家了!” ——治安队当贼,这世界果然很没道理! 梵向一:“……” 大概这位大佬没想到傅言居然论点在此——明明借着这个面具狐假虎威、白吃白拿了半天,他竟然还计较送这东西上门的方式! 最可悲的是,梵向一一时之间还想不出反驳的正论。 他只好说了个“歪理”:“你那房子的防护,等于没有。” 这回轮到傅言“……”了。墙壁和门锁拦不住梵向一,所以他爱上哪上哪,摸进别人家也就和路过公园差不多……这居然还有点逻辑! 傅言思考两秒,决定跳过计较这件事,换下一话题。 “那这个,算道具吗?”傅言又问,“有什么用?” 梵向一:“……遮脸。” 傅言:“除此之外呢,没了?” 梵向一:“你还想有什么用?” 傅言:得,看来就纯粹的面具。 他顺口还问了一句:“那这个面具能带进游戏吗?” -- 第74页 “我可以给你带进去。”梵向一疑惑,“但你戴这个进去干什么?” “……不用,我就随便问问。”傅言道,“哦对了,我这么拿出来用,没问题吧?” 梵向一睨他一眼,又来了那句:“如果我介意……” 傅言:“懂了。是我问了废话。” 该问的都问完了,傅言就想着差不多可以离开。他刚站起来,就听外面有人敲门,喊声“进来”,来的还是刚才那个工作人员。 “两位大人。”工作人员弯腰恭敬道,“刚才那幅字拍卖成功,我们想给二位分六成收入作为礼物,不知二位看不看得上……” 梵向一坐在椅子上没吱声,偏头看一下傅言,大概就是让他做决定了。傅言脑子转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出个“洗钱”的办法。 他假装跟梵向一搭话:“我今天在管理所把那些东西顺手都给了一个人,这些也一起给他得了。是谁来着……” 傅言本来想自问自答的,没想到梵向一真能答出来:“岑意。” 傅言:“……”为什么这个你也能答啊! “‘曙光’的岑意吗?明白了,我们一定会送到他手上。”工作人员没多追问,立刻就答应了,还道,“对了大人,您的摩托车还在门口,我们想帮您清洗一下可以吗?” “不用。”傅言顺口拒绝,还想说“不是我的”,然而梵向一站起来插话道,“用不着。” 工作人员:“……啊?” 傅言也有点懵,不过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使他看起来依旧无甚表情。梵向一也不管他的反应,径直过来牵他的手腕:“回管理局?” 傅言心说这你也知道,你是尾随我多久啊:“是,但……” 唰——! 傅言话没说完,就被梵向一拉着消失在包厢里。 工作人员:……车不要了?但是谁敢动治安队开来的车啊! 而瞬间出现在管理局门口的两个金属面具,不仅当即“冻僵”了在场所有人,还震惊了在这儿等着的岑意。 岑意:……我车呢??? 傅言也无语:我原来打算还要去一趟集市的啊!!! *** 虽然目的地不对,傅言还能怎么办呢?来都来了,总不能再转头就走吧。 他只好往管理局走,还在略过岑意的时候冷冷抛下一句:“交易所。” 岑意一下意识到他在讲摩托车所在,低头尊敬回道:“明白,谢谢大人。” 等后来岑意真到了交易所拿车,才知道傅言还给他留了什么“大惊喜”,此为后话。 另一边,傅言和梵向一前后进了管理局,等候在此的管理局工作人员、管理层们都惊呆了。他们原本觉得有一个治安队的来“检查”,还要看道具列表,已经是很要命的事。现在居然来了俩,他们很难不猜测“管理局是不是要被拆了”。 好在两个金属面具没一进来就大动干戈,只是很平静地走到了柜台前。傅言一敲柜面:“东西。” “抄好了抄好了。”在场最大的管理层赶紧捧着一个笔记本出来,“按照首字母顺序排的,您看行不行,不行的话我们再调。” 傅言顺手拎过来翻了翻,发现内容还真不少,又些道具的数量居然还是复数。这个城市的管理局带着私人性质,他们能占据着这么多道具,不愧是能在管理位上独占鳌头的团体。 “何必这么麻烦。”梵向一抽走他手里的本子,另一手掌心一翻,上面出现了一块玉石。男人再抖搂抖搂本子,上面的文字居然如活物一般鱼贯而出飞入空中,然后窜进玉石,仿佛被玉石吞掉一般! 不过几息功夫,本子上的字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梵向一把本子扔了,又把玉石抛给了傅言:“好了。” 管理层都惊呆了。他们以前只觉得治安队厉害,来无影去无踪,没想到竟然连文字都能脱离出来,还塞进了另一个载体中!这可不是单纯的剪切和粘贴,而是改变物质形态啊! 说极端一点,治安队在这个世界翻云覆雨都不成问题! 管理层愕然的时候,拿着玉石的傅言也茫然着。 ——啊这……就算把纸质文件录入介质了,也告诉我怎么用吧! 公主耗废话选手 第四十章 ——好心办坏事 在管理局给众人“露了一手”后,梵向一把傅言又瞬间带回了他的小别墅里。 傅言真是服了他这如入无人之境的做派,垂头看了一眼对方拽着自己的手腕,终于说了自己之前想说的话:“其实……我出去是为了去集市的。” 梵向一愣了一下,随即扔开他的手:“我哪知道你要去哪。” 傅言差点忍不住说出口:你都跟了我一天了你好意思这么说? “……好吧,但还是谢谢你帮了我这么久。我自己去还是有点心虚的,有你在我就有底气多了。”傅言最后还是决定说好话,“而且我今天得到的东西,比想象中多得多,改天再去集市也不必‘零元购’了。” 梵向一冷冷道:“这个面具够你在这横着走了。” 傅言道:“也不至于,万一被发现就惨了,我还是少用吧。也保持一下治安队的神秘感?” “神秘感有什么用?”梵向一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是治安队。” “玩家都这么称呼,你肯定知道的。”傅言取下自己的面具,翻转过来打量,“但你现在既然否认这个称呼,那我能问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吗?” -- 第75页 “我们?” “我是指,都带这个面具的人。”傅言举起面具晃了晃,“照我听说的内容,应该还有别人也会戴这个面具出现,应该也是你的……同事吧?” “‘同事?’”梵向一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嗤笑一声,“不是同事。” “那是……?” 梵向一不说话了。 傅言又问:“好吧,如果你们不是同事,那你们分别是什么人呢?” 梵向一反问道:“你觉得我们是谁?” 傅言当然知道他是厉鬼。 但是梵向一能在各个恐怖游戏世界穿梭,还能来到中转站城市,甚至在两边都能随意翻云覆雨,傅言不得不怀疑……他和这个世界的运行有关。 是指这个由恐怖游戏和中转站城市组成的,整个世界。 傅言甚至猜测他知道自己、以及其他所有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里,怎么才能离开。 但傅言不会将这些猜测说出口——至少不是现在。 这听着就像是绝密信息,傅言担心问了会惹来杀身之祸。他本来就想知道不是治安队的话,这些厉鬼对自己的定位到底是什么身份,以便更清楚这个世界的构成。但梵向一现在好像要当谜语人,傅言就决定不问了。 ——了解什么构成,我怎么会有这种破想法,就躺平当咸鱼不好吗?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傅言道,“不过除了你,我也没见过其他戴面具的人。” 梵向一没答话。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傅言,好像要说点什么,但终究一个字也没讲。 傅言等了等,确认他没话要说,又道:“他们要是看到我戴面具,不会找我算账吧?” 梵向一这才答话了:“这是我给的。” “感恩大佬。”傅言明白他这是要担责了,抱拳一下以示感谢,“只要他们给我解释的机会,我必抬出大佬的名号!” 梵向一觉得他有点过分活泼,但还算能接受,就忍了他的废话。 傅言说完俏皮话,这才想起了正事,从口袋里掏出了梵向一之前给他的玉石:“对了,这个东西……怎么用?” “这都不会。”梵向一用着他意向不屑的语气,虽简单但还是很明晰地解释道,“最简单的用法,就是把玉石贴到你的额头上,然后……” 唰唰唰——! 本应在卧室的工作手册忽然现身,书页跟翅膀似的扑扇扑扇快速飞来!梵向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异物接近,正要伸手去挡,工作手册预判了他的预判闪到一边,一下就扑到了玉石上! 下一秒,玉石也被它吞了。 “啧,怎么又是这玩意!”梵向一看它自觉落在傅言手里,没强抢,但明显不爽地眯了眯眼,“你也该管教管教你的道具了。” “它根本不听我的,再说这是道具,也不是宠物啊……”傅言无奈道,“我怎么管教?又没卖‘如何管教道具’的书。” 他边说边下意识打开工作手册,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吞下玉石的。然而书页一翻、定睛一瞧,页面上居然显示出了道具列表! “呃,你看得见吗?”傅言递出工作手册给梵向一看,“它把玉石吞下去后,显示道具列表了。” “……”梵向一感觉这破册子真是多事,“你每次看还要拿出个本子,不嫌烦?” “但我还不会用玉石看,要是每次都得把玉石贴在额头上再操作,这画面也够奇怪的。”傅言倒是很满意现在的情况,“而且我比较熟悉这个的翻页和搜索功能,所以也不错吧?” “……本来就是从本子里脱离出来的,你还要倒回去,嗤。”梵向一应该还是不满,但也不管他了,“随你吧,反正麻烦的不是我。而且这也就一张表,什么用都没有,你光拿这个有什么用?” “别人要的,我受到他们照顾,就顺便帮这个忙,反正不费力。”傅言道,“不过现在我想给他们看也看不着了,感觉真砸手里了……” 好心(顺便炫技)结果办坏事的梵向一:“……” 男人为了表示自己没做错,冷冷道:“你可以照着表问要道具,还有人敢不给你?” 傅言:……这个强盗思维真是绝了,怪不得管理局和交易所都对着这张面具主动上贡啊! “好吧,那我就打着治安队的旗号白吃白拿了。”傅言冲梵向一笑了笑,“感恩,至少我肯定饿不死了。” 梵向一冷酷评价:“这都不会,蠢。” 傅言:“……” 他实在和梵向一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决定赶客了:“那我没什么问题了,梵sir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梵向一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在赶人,这时候再留,简直掉价。所以梵向一直接道:“我走了。” 傅言:“等等!” 梵向一看向他。 傅言道:“呃,你要是再来,我醒着的时候来吧……可以吗?” 梵向一没回答,直接消失了。 傅言:到底同没同意啊??? *** 下午晚些时候,岑意来上门,带来了之前傅言用面具骗来的所有东西。 包括管理局拿到的两个箱子,还有交易所的分成。分成也记录在一张卡上,到交易所消费的时候会在他们的账本上记账。 “你可真是……拉风的半天啊。”岑意感叹道,“治安队居然真的出现了,有他带你瞬移,还有转移文字那一手,这下不可能有人怀疑你的身份了。” -- 第76页 “但戴面具的时机不好找,我不可能戴着这东西从家里出去。”傅言道,“对了,衣服你拿去分给别人。衣服也太显眼了,要是被别人发现都集中在我身上,我这不好弄。” “行吧,那我处理了,承你的情。”岑意道,“还有,因为你把东西给我,现在不少人以为我们和治安队有关系……这应该也有不少好处,我姐想找你聊聊报酬的事,顺便吃饭。” “我也是狐假虎威,这笔账不用算在我头上。至于报酬……”傅言拿起交易所的卡,“你觉得我会缺钱吗?” “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岑意笑了笑,“那我还有别的理由来勾引你去。” “什么?” “我们找到吴子非了。” “……嗯?”傅言这回真有点意外,“这么快?” “我去交易所取车后,经过集市,有个人在卖他自己自制的食物。看起来卖相不错,可置换价格不便宜,集市里很少有人能立刻出价。他应该拿去交易所试试的,不过可能是心疼抽成吧。”岑意解释道,“我去问了他的名字,就是吴子非。” 傅言来的点兴趣:“你要到联系方式了?” “如果只是拿到联系方式,我怎么能说现在就勾引你去?”岑意回道,“他现在就在我们家里做饭,诚邀你出席,如何?” “……好吧。”傅言中午吃的都不是正经午饭,吴子非的厨艺对他还是有点吸引力的,“那我跟你走。不过,别和他提我的面具的事。” “放心,除了我姐,我谁都没说,她也不会说的。”岑意转身到门口先开门,然后等着傅言也出门。当岑意看到傅言就把两个箱子随意地放在客厅里的桌上,面具也就放在旁边时,提醒道:“你的东西就这么放着?不收拾起来?” 傅言道:“你觉得现在我还怕丢东西?” 岑意:“……” 行吧,傅言和治安队的关系这么好,谁敢擅动,就是板上钉钉地找死。再不济,就算治安队懒得理这种小小治安案件,难道傅言就骗不回来新的物资吗? 不过岑意这么一说,傅言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工作手册。 “因缘际会,现在道具列表都录入了里面,应该只有我能‘看’了,抱歉。”傅言抛了抛手上的,“不过我能‘检索’,你们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你这是变成活体搜索引擎了吗?”岑意明明记得信息到了玉石里,结果现在是在小本子上显示……看来这里面又有什么神秘力量在显灵啊! “我觉得我姐一定会再次邀请你进公会……不然光买信息就能买到我们破产了。” 第四十一章 ——欧神的力量 吴子非在“曙光”公会的别墅里看到傅言,整个人都傻了。 “你居然不是NPC?!”吴子非差点丢了手里的铲子,“玩家还能当厉鬼???” 傅言还没回答,岑意就习以为常地先回话了:“别问,问就是欧皇。” “……”吴子非被这种欧气惊得呆了好一会儿,傅言趁这时候转身出了厨房。等吴子非缓过神,还觉得刚才看见傅言跟做梦似的。 直到菜品全搞定上桌,吴子非忍不住碰了碰傅言的手,傻愣愣地说了句:“……热的。” 傅言道:“我要是冷的,你这么轻易碰我,你还有活路?” “……你说得对。”吴子非顿了顿,忽地想起什么,“那你那时候忽然出现,和杨惜莲说了什么啊?” “什么?” “杨惜莲的盖头快勒死我的时候,你突然出现说了句话,是不是?而且我老觉得是你说话之后,杨惜莲才放过我的。”吴子非好奇道,“你当时到底说了什么,能说吗?” 在场的岑怡和岑意看似没动,但双双一下都关注了过来。 傅言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吴子非自己没听清楚,傅言怎么可能不打自招?于是他一张口又开始瞎编:“我只是感受到杨惜莲在搞事,去看看她在干什么,顺道就这么问了一句。” “……就这么简单?”吴子非感觉这也太轻巧了,轻巧得匪夷所思,“你就问她在干嘛,她就恢复理智放过我了?” “我只是说了我干了什么。”傅言瞎编完,开始进入“信不信由你”模式,“至于她为什么忽然恢复、忽然放过你,我也不清楚。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吧。” “啊?……啊???”吴子非没想到这个皮球还能踢回来,“我做了什么?我就做了几顿饭啊,最后我带着菜刀去,一点用没派上……” 傅言道:“应该就是做饭。” “啊?”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对你做饭的印象这么深。”傅言道,“就是她想吃,我猜跟着蹭饭的。” “竟然是这样???”吴子非懵了,“那我是靠厨艺过关的吗?还有这种好事?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厉鬼的“痛点”在于美食,这上哪说道理去? “或许你还蹭了傅先生的运气,才这么误打误撞。”岑意在旁边插话道,“你这有什么不可信的,游戏过关确实很难,但路数五花八门。你靠做饭打动厉鬼,起码还有点因果关系。要说最不讲理的,傅先生的故事才更不可信吧。” 吴子非居然被这个逻辑说服了:“也、也是哈,运气看不见摸不着,但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恐怖游戏里最重要的东西……” -- 第77页 大家充分讨论了一代“欧皇”傅言真牛X以后,这餐饭终于开始了。 岑氏姐弟俩得和傅言聊天,带着去他开小桌。吴子非则留在大厅里,和“曙光”的其他人一起吃自己做的饭。他愿意和岑意回来,就是有加入“曙光”的意愿,现在和大家拉近拉近关系正好。 在二楼岑意的房间,三个人边吃边聊。 不过说是聊,实际谈的内容就跟岑怡在“社区送温暖”似的。她先说了傅言装治安队和岑意拉上联系这事,把“曙光”会给到傅言的报酬清楚划了价,还是长期持续的那种;又表达了既然傅言同意和他们一起去下个恐怖游戏世界,那他们一定会照顾傅言的。他们为进入游戏准备的道具、一般的任务推进模式,都和傅言分享了一下。 此外,鉴于傅言的运气这么好,岑氏姐弟俩还专门针对他要是又撞大运的情况,做了个行动预案。不然要是浪费了傅言的运气,那真是会让人追悔莫及。 一个小时后,楼上楼下都吃完饭了。 吴子非在厨房帮忙洗碗,岑意来同他说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好消息是,他被欢迎加入“曙光”公会;坏消息是,傅言下次准备提前进入恐怖游戏世界了。傅言提前进,就必然和吴子非错开时间做任务。除非吴子非也愿意提前任务,不然连随机随到“欧皇”傅言的机会都没有。 吴子非:……想蹭欧气都没位置了,现在承诺永远给傅先生做饭还来得及吗??? *** 七天之内,傅言没再用那张金属面具,只是把它端正地挂在了墙头。梵向一也没再出现——如果他确实没再偷偷摸进门的话。 七天后,傅言跟着岑意和岑怡,用组队道具一起进了游戏。 *** 傅言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躺着。 但这次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了,而是亮堂堂的环境,看着像是白日的采光。傅言第一眼看到的是床顶,银白色幔帐固定在上面、向四周铺开,左侧的幔布轻柔摆动,显然这儿有个出口。 傅言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盖的被子、扑的床单等,也一律均以银白底色为主。上面缀以优雅娴静的莲、鹤等花纹,十分精致。而且一看衣裤的款式,一摸背后的长发,傅言就明白,这又到了封建时期的古代了。 熟悉的淡蓝色任务面板也如约而至。 【战魂幢幢 任务一(必须):确定战神厉鬼的死因。 任务二(必须):完成战神厉鬼的心愿。 任务三(必须):完成任务一和任务二之前正常存活。 已阅确认:YES/NO】 傅言一看任务三,明白这次自己又有游戏里直接战死的危机。在恐怖游戏里roll到厉鬼角色的好处,失去了才更觉得珍贵。 他顺手点了个“YES”,然后就听外面有少年低声问:“国师大人可起了?” ——好极了,第一句话就给我递身份,国师。 ——就是不知道“战神”是什么职位,和这个国师又是什么关系…… “起了。”傅言边回答边准备伸手撩帘子,手还没到位呢,帘子就从外面被拉起来了。两名穿着类似道袍的十来岁少年站在床边,将帘布挂到左右两边的金钩上。在他们后面,还列队立着两列四人,和两名少年的装束差不多,估计都是国师的侍童。他们各自捧着茶杯、痰盂、金盆、衣装等物,垂头静默,态度十分恭敬。 接下来,傅言在进入游戏的头半小时,享受了一把正宗的“封建社会大户人家贴身服务”,服务内容:起床。 洗漱、更衣、束冠……要多繁琐有多繁琐。傅言看穿个衣服都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心底感慨古代的“叠穿时尚”可真不是盖的。 等他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变得干净、素雅、飘然得跟个仙人似的时候,已经累了。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腾。 而肉体上的折腾则在于,国师起床后被鼓捣了这么一大圈,居然没什么早餐可吃! 傅言:……起个床给我起饿了。 当然,被这么伺候的人不可能是没钱吃,只可能是国师的道法使他保持了不怎么吃早餐的习惯。不仅不吃早餐,国师居然还一大早喝清茶。傅言默默接过侍童捧来的茶杯,面上看着冷冷淡淡,心里想着:一大早空腹刮油,好极了。 他不可能一来就打破国师的习惯,但又感觉再不吃点,指不定肚子会叫起来。最后只得捏了几片随着茶一起上来的云片糕,放嘴里优雅地抿了。云片糕固然薄薄一片,但糖分挺足,起码不至于饿到犯低血糖晕倒。 傅言悠悠喝茶及装作不在意地吃糕一会儿后,有一名侍童来报:“国师大人,太子殿下来请您过去诊治。” 傅言心说我可不会看病,而且国师看病,别是要跳大神吧。他决定先打探一些情况,好心里有底,便道:“太子殿下怎么了?” “还是失眠,多梦,说是被噩梦魇着了。”侍童不疑有他,乖乖回应,“御医开的方子又不好使了,还是请您再去看看。” 傅言猜测这波大概是主线剧情,于是放下茶杯起身:“走吧。” 侍童点头,后面又上来另外仨,分别捧着一把拂尘、一本巴掌大小的书册、还有一把匕首。显然,后头那两个是傅言的道具,在游戏里化身为国师的随身道具了。就是梵向一后来变的腰带好像没跟进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 第78页 侍童们帮傅言把匕首系在他已有的腰带上,傅言又自己把工作手册收在怀里,再踹上拂尘,这就出门了。 国师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出门溜达。傅言身后跟了两个侍童,到道观外面时又跟来两个侍卫;上了轿子,轿夫又是两个。傅言一个摸鱼成性的社畜,被这么多人围着团团转,深感这次任务的摸鱼艰难。 唯一庆幸的是,国师好像本来就不爱说话,傅言不用和这么多“同事”社交团建。 过了片刻,傅言在太子寝宫外下了轿。 这里比国师的道观看起来有人气多了。虽然这里也高大豪华得不像话,可用色就丰富多了,至少比素净为主的道观看起来斑斓一些。傅言进了殿门,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走。 太子明显没在厅中,而在场的侍者们要不站在角落里低头默立,要不跟在傅言身后不敢超越,这该上哪找太子去? 宫殿大厅,四通八达,选哪个方向走呢? 好在傅言停下来迟疑的时候,从里边出来了一名侍者,作揖恭敬,然后发表了一段话术。大意是,太子身体不适,没法到前殿来迎接,请国师跟到后面去看看。 傅言正愁没人带路,当然同意。 一行人穿过一道道门、一条条走廊,傅言趁机欣赏了一把古代宫廷景观,终于在消耗完云片糕的热量前到达了太子所在。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身着锦袍、头戴小金冠的男青年站在正中C位,显然就是太子了。但傅言瞧着他第一眼,不是感慨古代人的穿着,不是费尽心思想对话,而是愣了一瞬。 ——岑意?! 第四十二章 ——欧气人传人现象 太子和国师屏退众人,只留下他俩闭门密谈。 “看来这次你的运气还不错。”傅言看没了旁人,径直到旁边坐了,拂尘一放点心一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愁吃的。” “我确实没得过这种地位的角色,看来是蹭上你的运气了。”岑意到茶几另一边的凳子坐下,放松地靠着椅背,“你怎么会愁吃的?你不是国师吗?我一睁眼就听他们说请国师过来给太子治噩梦,还生怕他们整个跳大神的老头来治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你。也幸亏是你。” 顿了顿,岑意又打量着傅言,评价道:“没想到这身行头还挺适合你,看着真有点不入凡尘的意思,一点不违和。” 这话其实还含蓄了。刚才他在这儿心惊胆战等着国师来,结果门一开,就见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翩翩而来,如白鹤乘风落下。再定睛一瞧那人的脸,才发现那竟是傅言! 岑意绷紧的情绪一下就松了一半。 “就是这一身,让我光是起个床就被折腾了半小时。” 傅言自己对这身倒没太多欣赏:“要是这样还难看,那我真要怀疑那些人的水平了。” 他说完就忍不住连喝了几口茶。太子这边的糕点都比国师那边的厚实,傅言好不容易啃完了一个,甜兮兮、有点腻得慌,暂时不想来第二个了。 “国师的住宿确实条件也不差,但谁能想到他居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傅言喝完茶,长舒一口气,继续道,“我现在担心这个国师还吃素,那可真有得受的了。” “要不你来我这儿蹭饭?”岑意笑了笑,“我这好歹是太子,不可能叫我吃素吧?” “谁知道?你别忘了我被叫来这里的理由——你病了。”傅言道,“要是御医给你定了食谱,也要清淡吃素呢?” 岑意:“……看来只能找出我姐是什么角色,看能不能蹭她的饭了。” “总有机会碰到的。”傅言道,“行了,说正事吧。” 两人这才双双对了任务。 一模一样。 “行,看来要找出‘战神’是谁。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是活人身份,还是就直接……”岑意顿了顿,“不过我现在还得先把这个身份的其他关系搞清楚,太子……听起来就有一堆麻烦的人际关系要处理。” 傅言道:“嫌烦?” “这要是嫌烦,那我不是嫌命长?”岑意道,“对了,我可能有个线索。” “什么?” “梦。” “梦?”傅言听他这么说,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梵向一说“梦都是有预示的”,追问道,“怎么会有个梦?你说详细一点。” “你不是说你换了半小时的衣服吗?我怀疑那时候我已经到游戏里了,就是在做噩梦。”岑意道,“我是直接从里间那个榻上醒来的,然后猛地一醒坐起来,直接就有一个宫人来和我说话。 “大意是太子一宿没睡,好不容易在榻上打了个盹。太子打盹前说御医的药没用,要找国师看病,宫人就问我还要不要看。我顺着之前的趋势说要看,就把你招来了……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醒来之前,我应该是做了个梦。” 岑意说到这儿,沉默地回忆了一下,然后略带疑惑地皱了皱眉:“……奇怪,我现在好像不太想得起来那个梦了。” “正常,那是个梦。”傅言非常理解这个情况,“有任何想得起来的,就随便说说。” “我好像……梦到了战场。”岑意认真回忆,精准描述,“整个环境都乌沉沉的,感觉很多黑影在我眼前来来去去,耳边还有乱七八糟的轰响,像是……那种短兵相接的乒乒乓乓声音,还有鼓声、人的喊声、马匹嘶鸣。对了,我还看见一根很高很高的旗杆,上面飘着旗子,旗子也很大。 -- 第79页 “说来奇怪,明明那个旗子应该离我很远,但我还是觉得它很大很大。像一朵乌云在空中飞,又有点像一条龙……不对,更像黑色的鲸鱼在空中游。”说着说着,岑意想起了更多的画面,“旗下面还有一个人影,骑在马上,也显得特别高大。我看不清那是谁、什么样,可就那么远的距离,还是觉得他很有压迫感。” 傅言道:“……是‘战神’。” “我也这么想。不过我现在着实想不起那个人的细节了。”岑意回点头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梦有什么用。” “记住你的感觉,或许会用得上。”傅言道,“能有‘战神’这个名号,不管他现在是人是鬼,肯定能打听到。你比我能接触的人多,找人的效率应该也比我高。” “当然。”岑意顿了顿,徐徐露出个笑意,“你的思路不是挺清晰吗?之前为什么总当咸鱼?” “……我现在就要当咸鱼了。”傅言道,“努力吧,太子殿下,是你们说你们来推进的,我就躺平等结果了。” 岑意垂眼一笑:“知道了,‘欧皇’。” *** 岑意当上太子大半天,彻底服了傅言的运气。 他从没在进到恐怖游戏世界后,悠闲这么久! 早上见完傅言,岑意就被带去处理政务,这部分可以靠摸鱼混过去,基本等于发呆。中午他直接在处理政务的宫殿吃饭,稍事休息。午休之后再次开始在政务堆中摸鱼,顺便喝个茶吃个点心,四舍五入就是“下午茶”了。 居然真的是毫无危险地浪了这么久! 岑意甚至一度因为这种悠哉,而隐隐有点心虚的感觉。 ——他是蹭欧气的,不是真的欧,不会遭报应吧! 好在“下午茶”开始后没多久,就有宫人来报,皇帝要召见太子。 岑意立马答应了。他这大半天趁着摸鱼的时候,旁敲侧击了一圈的情况,正想要证实一下,这会儿终于有发挥的余地。 “皇帝垂危,卧病在床,所以目前政务全部由太子代行。” 岑意一边走一边无声地粗略过了一遍已知信息:“国家内忧外患,外敌已经入侵国土。但国家兵力物力都严重缺失,对强悍的外敌毫无抵抗力,国家危在旦夕……” ——这或许就和“战神”的心愿有关。 岑意还捋着思路着呢,就在皇帝的宫殿门口碰上了傅言。 显然国师也被召见了。 岑意这会儿装太子已经很顺溜,上去和傅言打招呼,还趁机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皇帝迷信。” 傅言点头:“我知道。” 岑意意识到他也掌握了些消息,隐隐发笑:“你不是要当咸鱼的吗?” 傅言:“……我猜的。” 岑意:“我信了。” 傅言:“……” ***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帝王的宫殿,这儿比太子居所更大。好不容易快到地方了,两人居然在帝王就寝的殿外又碰上一个熟人。 ——岑怡! 这位“曙光”公会的掌控者,这会儿正跪在殿外,旁边没一个敢劝的人,看起来比悠闲半日的亲弟弟和傅言惨一点。不过她也锦衣华服的打扮,一看就不是宫女的模样,估计也是身份尊贵。 鉴于古代皇帝的后宫设定,岑意一时也吃不准自己这亲姐姐的身份,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好在他们也不用打招呼,岑怡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使了个眼神,就继续垂头跪着一言不发。岑意和亲姐姐默契十足,心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径直略过她往前去。 到了殿前,照例是通传,然后先来了个皇帝身边的大总管。 大总管对太子的态度还是可以的,上来先泄露了一把情报:“太子殿下,您可劝劝您亲姐姐吧!” 岑意精神一震,顺着话就问:“怎么回事?” “长公主身份尊贵,不爱在府里待着,非要上阵杀敌,可把陛下气得不行了……”大总管低声嘀咕了一串,简而言之就是长公主听说边境失守气得不行,坚决主战,和主和的驸马大吵一架,一气之下跑进宫和亲爹请愿要亲自杀去边疆。皇帝本来就身体不好加上焦头烂额,一听这荒唐事,见都没见她一面,直接罚跪,跪到知错为止。 由此可见,岑怡这个角色到现在还没认错,是犟驴脾气了。 岑意听她还是自己姐姐而不是“小妈”,暗暗松口气,嘴上答应一定劝,然后就进去见皇帝了。傅言还没被传,大总管安排他在外面休息。鉴于家丑不外扬和男女有别,大总管还特意带傅言去了见不着岑怡的地方——外头前厅。 傅言临走前和岑怡对了个眼神,接着就出了殿外,找地坐着。 一坐就是大半小时。 在皇帝这里,傅言一不能吃,二不能放松瘫着,只能枯坐。他闲得数浮尘上的线,数了一小撮,又没耐心继续了,站起来走了走,还踱步到了门口。 跟随他的侍童上来问他要去哪,傅言淡淡回应:“去感应天地。” 就这么玄而又玄的话,侍童一点问题没有,随他去了。 傅言就出了门,现在高高的檐廊下边望天。 又过了一小会儿,打东边来了一队侍卫,应该是巡逻的队伍。走在最前面的侍卫长人高马大,英武肃杀,铠甲和佩剑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 第80页 傅言一瞧那侍卫长的脸,无语了。 ——跟踪狂又来了! 第四十三章 ——组队的好处就是能摸鱼 跟踪狂,说的自然是梵向一。 傅言搞不懂他到底为什么来,但已经习惯他的“非法尾随”。不习惯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还打得过人家大佬吗? 傅言就这么站在檐廊下,默默看着侍卫列队而来。 梵向一当然也早就看到傅言。他带着人走到近处,到了门口的时候,还停下向台阶上的傅言行礼:“国师。” 傅言有点意外。他现在站的位置还是有点居高临下的,梵向一在下面行礼,多少有种在下位的意思。梵向一居然愿意配合角色认真给自己行礼,傅言感觉自己之前还真有些小看他。 傅言最终朝他淡淡一点头,算是典型的国师派回应,梵向一就带队走了。 傅言目送他远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觉得即便这家伙有点讨人厌,可当他出现的时候,自己居然还有点莫名的心安。 ——虽然自己要是被游戏弄死了,这家伙十有八九也不会管…… 梵向一离去没多久,皇帝那边就叫傅言过去了。 路过还跪在地上的岑怡,傅言进到了宫殿深处,终于见到了皇帝。皇帝大约是为了要面子,还从床上起来,坐到了一张软椅上,就这么强撑着和岑意说话。不过即便帝王已经收拾过形象,面色看起来还是很差。看来“病入膏肓”这个形容,真的没夸张。 他和傅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国师觉得我朝应出兵吗?” 傅言:“……”这个问我??? 出不出兵打不打仗,居然问一个搞迷信的,这国家真要完啊! 傅言不知道这时候说什么才对,先来了句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不知,天可知。” “那便问天吧。”皇帝徐徐道,“也劳请国师为国祈福,祈求上天保佑我国国运昌隆,也保佑朕……”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气息已经弱到几乎发不出声音了。傅言心说我哪会搞这套,于是道:“我将择取良辰吉日,为陛下开坛祈福。” 至于“良辰吉日”是什么时候,那不就随便他说了?反正在恐怖游戏世界一般也待不了几天,往后延就是了。 但皇帝似乎很着急,打定主意不让傅言摸鱼:“可以的话,就在这几天吧。十日为限,如何?” 傅言试图挣扎:“即便十日之内能遇良日,要准备的一应物事也……” “祈福而已,也不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没那么麻烦吧。”皇帝再次堵住了傅言的借口,“至于缺的东西,国师尽管说,都会准备好的。” 他边说边看向岑意,岑意只好道:“儿臣会全力协助国师准备仪式。”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 “……是。”傅言担心再挣扎,皇帝直接给自己“了结”了,只得也跟着答应。 皇帝找傅言来应该就是为了说“封建迷信”的事,说完了就摆摆手,把傅言和岑意都挥退了。傅言很理解,就他这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的虚弱模样,多撑三分钟估计都费劲,还是赶紧回床上躺着吧。 岑意走之前还给自己上了个保险:“那儿臣这就去与国师商量祈福仪式的事。” 皇帝同意了,还道:“把你姐姐也带走。一天天的,像什么样子,就不能让朕省省心!” 岑意求之不得,立刻回道:“是。父皇,姐姐既然是这样,不如让她随我一同操办仪式的事?” “给她找点事也好。”皇帝同意了,“别让朕再听到她说那些糊涂话,一国的长公主,不能是个笑话!” “是。” 岑意和傅言这才彻底走了,到外边还捎带上岑怡。岑怡起来的时候双腿又麻又软,差点一头栽下去,宫女和岑意都扶了一把,这才好不容易站稳了。 然后一行人就这么直接去了国师的道观。 国师的身份在道观里比太子在东宫还好使,傅言一说所有人下去,侍童们摆好茶水点心就关门出去了,一个没留。岑意看了一眼端上来的茶水点心,好笑道:“怪不得你想去我那蹭饭。你今天中午怎么解决的?” “吃了一顿素。”傅言回忆道,“其实味道还不错,都挺清甜的。不过天天吃估计会腻,而且感觉也不管饱。” “我觉得味道还行。”岑怡倒是挺自然地啃了几片云片糕,还喝了几口茶,“我一来就赶着进宫了,然后就跪在那儿,几乎没怎么动过。要不是宫女在旁边喂我喝水和吃东西,我估计早就脚麻得跪不住了。” 傅言有点意外:“我们是早上来的,你从那时候开始跪的?跪了那么久?” “嗨,这算什么。只是跪着,其他什么事都没有,也没遇到厉鬼,这算是很轻松的事了。”岑怡拍了怕手上的渣粉,说道,“看来我和岑意都沾到了你的欧气,我们还从没遇到过这么悠闲的游戏开场和角色。” 岑意道:“皇帝让我带着长公主,那我姐姐应该可以跟我一起回东宫住着。之后我们可以借准备祈福仪式,给你带一些食物来,这样大家的食宿就都解决了。” “我们居然在这儿讨论怎么吃怎么睡,这也太荒诞了,这是恐怖游戏该干的事吗?等出去我做情节记录的时候,第一部 是解决食宿,别人查阅的时候不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岑怡感慨一番,而后敲了敲桌面,换了个话题,“好了,干正事,开始交换信息。” -- 第81页 首先是任务内容确认,三人的任务内容一致。 然后是游戏信息的交换。身为太子的岑意是收集最多的,所以由他主讲。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正在走向灭亡的国家。外有敌人入侵边关扛不住,内有大量官员尸位素餐毫无建树。而且相当部分人不干事也就算了,还贪污截流,导致国库亏空。岑意翻了一早上的奏折,感觉大部分折子都在要钱——灾区要钱,水利要钱,造船要钱,居然还有造避暑山庄和园子也要钱。岑意看来看去,感觉最重要的——也是最和任务有关的——要钱折子,就是要军饷和物资的。 但就这么个理论上十万火急的事儿,居然还有别的奏折在表达反对意见。简单来说,就是有一群朝臣在主和,不支持打仗,理由是战争会导致民不聊生、求和的成本小于出兵、以及国库支持不了穷兵黩武。岑意心说你们一个二个在那大兴土木,国库有钱才奇怪了。最后,他只批了要军费的奏折。 也就是这个批军费的行为,使他下午被叫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的话术还是比较委婉的,说了一堆国库困难、天降灾难、太直接会和群臣起矛盾之类的话,总之就是不同意太子的决定。岑意面上答应了,心里想着我哪管你这么多,我就在这儿待几天,首要任务又不是伺候你,而是伺候“战神”。 “战神”,听着就不像是主和派啊! 当然,岑意也特意关注过军部的奏折,还同太子心腹、宫人甚至皇帝都多多少少聊过各位将军。但无论是谁,都没谈起过“战神”这个称号。岑意有点怀疑,“战神”可能是已故之人的称号。 “这简单。”岑怡道,“我确认过了,我能和长公主的心腹侍女聊些知心话。如果‘战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问这些下人应该也没差。” “可以。”岑意点头,“但如果是已故的人,不知道要什么契机才会出现。就怕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计分项’,等‘战神’出现的时候就是清算时间了。” 岑怡想了想:“或许,我们不一定要等着他出现。” 岑意看她:“什么?” “喏。”岑怡朝着一直沉默摸鱼的傅言一抬下巴,“这可有位国师哪。照地位来说,这个国家要是有谁最能与天地、灵魂沟通,国师必然排前列吧?” 傅言听她点到自己,挑眉道:“我可不是真会跳大神的国师。我现在甚至还有祈福和问天的任务,要是搞砸了,别说等到‘战神’出现,皇帝就能直接把我宰了。” “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你死了,我相信你的运气。”岑意道,“而且皇帝一定要你马上进行仪式,这难道没有一股‘主线’任务的味道吗?” “如果是‘主线’,就说明别人进这个游戏,也能当国师、太子和长公主。”傅言道,“而且,要说‘主线’,我觉得你做了那个梦,可比我这角色更重要。或许你应该想方设法多睡觉,梦会给你启示。” 岑意道:“就算是太子真的做了梦,不还是得国师解梦吗?” 傅言道:“我敢解,你敢信吗?” “……”岑意被他堵得无奈又好笑了几秒,随后道,“好吧,那咱们就边走边瞧,看到底‘主线’在谁身上。但有一点,我建议不管是咱们谁推主线,最好站主战派,支持抵抗外敌。” 傅言和岑怡都点点头。 岑怡随后总结道:“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其一,准备并且尽快进行祈福仪式;其二,小意尽量看自己能不能还和梦找到联结;其三,我再去收集关于‘战神’的消息。知己知彼,才好应对。” 岑意补充道:“还有,现在并不能确认这次任务到底有多少玩家进来。在确认玩家数和玩家的敌友状态之前,我们三个在外还是要注意‘表演分寸’。” 这话就是专门对傅言说的,岑怡也道:“注意到可疑人物的时候,不用着急试探,保持警惕并且提醒我们就可以了。” 傅言点点头,迟疑两秒,随即还是决定分享道:“那,侍卫队的队长肯定不是玩家,不用在意他。” 岑意和岑怡一愣:“你怎么知道?” 傅言:“……你们猜?” “不是玩家,不是玩家……”岑意低声嘀咕了好几次,忽地灵光一闪,不可置信地望向傅言,“别是……治安队?!” 傅言面无表情:“恭喜你,猜中了。” 岑怡:“……哈?!” 第四十四章 ——小鬼的伎俩 治安队的人居然进游戏了,岑意和岑怡闻所未闻。 尤其岑意,他甚至产生一种“最近治安队的出现率简直比过去好几年加起来都高”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就是从他认识傅言才开始的。 岑意其实对傅言和治安队的关系好奇死了,但事关治安队,他和岑怡都不敢贸然多问。每次只敲出一点点,就足够了。比如这次,傅言有点语焉不详地表示侍卫队长是治安队的人后,其他的一切都没解释。姐弟俩也没多追问,只说知道了。 当然,虽然傅言还说无视治安队就行,岑氏姐弟俩还是决定尽量避开和侍卫长角色面对面。开玩笑,让治安队向自己行礼?这不是疯了吗?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就怎么都无法忽视啊。 傅言没管这两人的反应。反正他已经好心提醒,剩下的他们决定如何,就和自己无关了。 -- 第82页 三人面对面谈了一个多小时,这场会谈——也可说是初步作战会议——终于结束。 因为岑怡好奇,傅言带着他们吃了一顿道观的素斋。岑怡看到豆芽居然还被一根根去了头尾,烹饪得晶莹剔透的,感慨了一番不愧是穷尽奢华的皇室生活。 岑意则是评价:“一道菜花的钱,估计都够一个兵吃很久了。这样的国家,要是‘战神’的愿望是成功抵抗外敌,我们指定要完。” 傅言问:“有必死无解的任务吗?” 岑意道:“要是有,那就必定死在游戏里了,谁会出来说?” 傅言:“……也是。” 吃完饭,岑意和岑怡走了,还约定好明天从一大早就开始往这边送东西,早餐也顺便加塞在里面。岑意明天早上得上朝,岑怡就到后宫转转,看能不能收集更多的信息。 太子姐弟俩走后不久,侍童就来报告傅言:“国师大人,观星台已经准备好了。” 傅言懵了一下:“嗯?” ——这又是什么流程??? “您不是要观星象、选良辰吗?”侍童道,“陛下那边传来旨意,说要尽快举行问天和祈福仪式,我们就明白您今晚一定要选日子了,所以就做了准备。” 傅言:“……你们有心了。”但我不会啊! ——忽然体会到了秘书太能干,废柴老板跟不上的感受!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傅言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去。观星台倒是不远,就在道观后面院子里,是一个石头砌成的高台。傅言一步步走了上去,发现这个观星台比周围不少建筑要高,登顶之后还真视野挺开阔。而且上头夜风习习,星空灿烂,吹着小风赏夜景,想想其实还挺惬意。 问题就是,侍童也跟上来了。傅言被他近距离盯着,还没办法摊着摸鱼,只得假模假式地望天看星星。 说真的,傅言就认识北斗七星。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北斗七星,才知道它们看起来居然这么大。 看完北斗七星,傅言真没事干了。 他默默又假装深沉地站了好一会儿,正心里决定要不就瞎说三天后搞仪式吧,就听侍童说:“大人还没决定吗?” 傅言感觉到他可能要整什么幺蛾子,沉默地瞥了他一眼。 “我和国师大人学习多年,最近颇有感悟。”侍童恭敬道,“国师大人是不是还在决定应该在两个吉日中选哪个?我刚才心中忽得灵感,国师大人是否愿意听听我的拙见,为您参考一二?” 傅言道:“讲。” “依我之所见,两日后、四日后虽然俱是吉日,但也各有不同。”侍童上前,指着星空道,“譬如这边……” 他说了一大串,傅言大部分没听懂,不过核心意思倒是明白了——侍童建议选大后天。 傅言正愁没招,这送上门的结论,当然“笑纳”了:“可以。” 侍童眼睛一亮,高兴道:“谢谢国师大人赏识!” 傅言点点头,淡淡道:“走吧。” *** 古代晚上黑灯瞎火的,没啥娱乐活动。侍童们给傅言换完衣服,正要帮他洗漱,不想再那么折腾的傅言就挥退众人表示要自己来……哦,言辞上说的是想清静坐坐。 于是偌大个房间,只剩下傅言一人,和几盏说是照明不如说是搞气氛的烛灯。门帘、床幔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都是白惨惨的模样,着实吓人。 傅言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穿着白色里衣披着黑色长发,慢悠悠地去洗脸、擦手。等他自己正要把毛巾挂好,忽听得背后一句男声忽地响起。 “他骗你你都不知道吗?” 傅言一激灵,猛地扭头瞪向对方,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他的脑子才反应过来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怎么又不打招呼就摸进我屋里了?”傅言把毛巾往架子上一甩,“差点吓死我。” 侍卫长装束的梵向一走进来:“你怎么可能被这点事吓到?” “我是个人,怎么就不可能被吓到?”傅言道,“黑灯瞎火的,忽然冒出一个人,正常人都会被吓到好吗?” “正常人?”梵向一停在他面前,“正常人能有你这样的机遇?” 傅言道:“你来夜袭就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个的?” “是你拉偏的话题。”梵向一道,“我刚刚就说了,你被那个小鬼骗了。” “小鬼?”傅言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真的鬼,后来才想到他说的是谁,“哦,你说那个侍童?骗我什么了?” “两天后不是吉日,是三煞日,大凶。”梵向一冷冷道,“这日子问天请神,来的只有邪神和恶鬼。向他们祈福,就是和魔鬼做交易。” “这不是很正常吗?” “……什么?” “这是恐怖游戏,事情变成你说的那样,不是很正常?”傅言感觉长发落得到处都是,忍不住抬手捋了好几下,“我知道他有鬼。他就该恭敬对国师的,却敢在要事期间说话,显然有问题。” 梵向一皱了皱眉:“有问题你还答应他?” “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就想看看他想闹什么妖。”傅言淡定回道,“不过你提前告诉我答案了,还是专程来说,多谢。” 梵向一听他的道谢还算诚恳,心底莫名的不悦终于散去一些,问道:“你现在知道了,有什么想法?” -- 第83页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就是继续。” “继续?”梵向一的神情再次变冷了一些,“你要请邪神?” “这地方,哪有什么邪神?”傅言回道,“最厉害、最邪门的,不就应该是那位‘战神’吗?还是说到时候,你会被我请出来?” “……你想在这种地方请我出来?想多了。”梵向一道,“没人能轻易请得动我。” 傅言对此发言表示怀疑,毕竟梵向一在自己的生活中一向不请自来。不过傅言还没傻到吐槽他这点,于是毫无灵魂地捧道:“最厉害的总是最难见到,我明白。” “但你想直接召唤这里的厉鬼?”梵向一不想再跟他讨论自己的厉害,话锋一转走回正题,“叫他来干什么?这样贸然招鬼,你就不怕死?” “先不说我能不能招到,退一步讲,如果我真的招到了,那至少能问一些问题,不是吗?”傅言道,“要是他能说出自己的愿望,那就更好了。以向他付出代价为交换,请他配合完成他的愿望,那么任务就会完成。完成任务,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敢这么算计问鼎这个世界的厉鬼?”梵向一眯了眯眼,警告道,“如果你真的和厉鬼做了交易,不要以为离开这个世界就能万事大吉。一切因果,一饮一啄,都会永远跟随着你。” “你说得很对,但那只是对于能平平淡淡活着的正常人而言。”傅言道,“现在这种日子,十五天就要经历一次生死,指不定哪次眼一闭就睁不开了。只要能活命,有点别的麻烦又如何呢?” 梵向一再次靠近他一些,垂眼盯着他:“所以,就算恶鬼在你身上打下烙印,你也不怕?” “怕什么?”傅言是真的对这些感受不到恐惧,甚至还能反问,“对了,我听说被厉害的鬼标记后,其他鬼会退避三舍,这是真的吗?” 梵向一不答反问:“你从哪听来的?” “一些……艺术作品。”傅言道,“可能是一些文艺工作者瞎编的。” 梵向一不知道他生活的是怎样的世界,单从以前第一次谈起他的工作那次来看,傅言生活的世界和中转站城市、以及他经历的这几个游戏世界,都很不一样。 梵向一心里闪过纷纷思绪,最后只是回道:“是真的。” “原来如此。”傅言点点头,“那这么看,和厉鬼做交易也不全是坏事。或许这个‘战神’特别厉害,还能震慑一些其他游戏的BOSS……” 梵向一盯着他,冷冷道:“你真想要厉鬼标记你?” “你的表述听起来很奇怪。”傅言道,“我只是说,万一……” 梵向一抬手伸出拇指,在傅言眉心摁了一下。 某个黑色的印记在拇指挪开的地方悄然一闪,随即消失,仿佛没入皮肤一般。傅言不知道这些,只觉眉心被触碰的瞬间,脑子里莫名如潮水般闪过一些画面。只是这些画面飞得太快,抓也抓不住,傅言一回神就啥也没了。 他心有所感,但还是问道:“你干嘛?” “没什么。”梵向一避而不答,转而问,“你要招厉鬼,知道怎么做吗?” 傅言反问:“我连星象都看不懂,在观星台上就认得北斗七星,你觉得我正经会吗?” 梵向一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傅言:“……画个笔仙阵?” 梵向一:“…… “可以,画吧。” ——幸亏不是请我! 第四十五章 ——欧皇就是当配角 梵向一来过之后,傅言在黑幢幢的夜里安稳睡着,一夜无梦。 起来后他习惯性地翻了翻工作手册,居然看到了一句新的文字:【齐应飞对岑意好感度+10,总好感度10/100。】 傅言:???谁? 他查了这句内容出现的时间,发现居然是凌晨两点多。这大半夜的,岑意是爬起来梦游去了,还是在梦里干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岑意亲自来了,傅言面对面问了。 “凌晨两点?”岑意道,“我在睡觉啊。” “单纯睡觉?” “当然单纯睡觉。太子妃我可不敢碰,我一个人睡的。”岑意顿了顿,随后道,“对了,我好像又做梦了。不过我不知道时间,也不确定我记得的梦是不是那个时间……嗯?你怎么专问这个时间?发生什么了?” “又是梦?”傅言若有所感,不答反问,“知道齐应飞是谁吗?” “这我还真知道。”岑意道,“早上我姐和我说,按照侍女的说法,现在众人提起‘战神’称号时,指代的人大多是同一个——齐应飞。” 傅言问:“死了?” “嗯,而且死了有几十年了。他带兵和个人能力都很强,曾经追得外敌满草原逃窜,一度只能藏在深处不露面。据说塞外、北疆知道他的人比知道本朝皇帝的还多,敌人们听到他的番号简直闻风丧胆。”岑意简单说了齐应飞的履历,“他死的时候正如日中天,手下兵力强盛。他一死,这些兵力就被收编瓜分,很快就失去了原本的向心力,作战能力也大大下降。这个国家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有不少人都怀念他还在的时候。” “这么厉害,怎么忽然死了,知道吗?” “官方说法是战死,但我和一些太子心腹提了几句,感觉他们都在暗示是遭人背后暗算。”岑意回道,“可能是因为功高震主。” -- 第84页 “如果是这样,这位‘战神’的愿望就可能与保护这个国家无关,毕竟被这个国家的人背后捅了刀子。”傅言道,“如果有玩家听到‘战神’的名号就决定全力推动军费审批,可能适得其反……” 他说着说着,忽然看到岑意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 傅言挑眉:“你再敢逼逼,我就再也不会和你讨论这些。” 岑意已经吐槽他好几次,内容都是说傅言明明说要当个咸鱼,结果又给操心上了。本来这次岑意确实又这么想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傅言堵了回去。于是岑意识相地转回了正题:“我只是想问,你一开始问我做梦,后来又问我齐应飞,到底怎么回事?”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能告诉我吗?” “可以。”傅言没说工作手册的事,而是道,“既然齐应飞就是‘战神’,那我推测,你昨晚上被他入梦了。” “嗯?”岑意蹙了蹙眉,“那是他吗……” 傅言道:“看来你昨晚梦里确实见到了人,说说内容。” 岑意道:“你先说说你怎么知道的。你老和我打打哑谜,把我搞得晕头转向的,这可不行啊。” “我是国师,身上带一些时灵时不灵的封建迷信技能。”傅言和他瞎掰,“昨晚你们走了,后来国师这儿的人就赶着我上了观星台。反正星星我是没看懂,但我确定了仪式应该定在后天,以及你和一个叫‘齐应飞’的人有了接触。” 岑意意外道:“你半夜两点还在夜观星象?你这个夜熬的……” “半夜被叫起来看的。”傅言满口瞎编,“毕竟有吉时这个说法,不是吗?” “还挺辛苦。”岑意好笑道,“你这回是个辛苦活啊。” “少说风凉话。”傅言反手敲敲桌面,“说你的梦。” “……好。”岑意居然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我怕我忘了,起来就赶紧把记得的部分写了下来。以前很少用毛笔写字,不要介意。” 傅言道:“想多了,我不看,你自己说。” 岑意微微一笑:“好吧。” *** 梦中岑意能记起的部分,他已经再次站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中了。 这回更加真实,也有可能是这次他对比较真实的部分记忆更加深刻。总之,岑意这次清楚地看到了马匹、士兵、刀光剑影在自己眼前穿过。血腥味像雄雄热浪一般扑面而来,熏得他头晕脑胀,眼前发黑,意识混沌。一瞬间,岑意感觉有那么几支箭几乎冲着他的脸直直冲来!岑意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被后面的人重重撞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扑到了地上。 “懦夫。” 一道声音响起,像是在空中回荡,又像是就在岑意脑中,叫他浑身发凉。岑意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哪里来的怒气,带着些气性道:“我连把刀都没有,怎么杀敌!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有个机会拼到近身!” 一把裹满血腥且刀刃都卷了的刀“哐当”一声掉在他面前,砸在他鞋尖前的血泊里,那声音继续道:“你敢拿刀吗,锦衣玉食、不知疾苦的太子?你敢面对敌人吗,只敢一生躲在国都那个腐烂皇宫里的皇子?” 岑意一把抄起刀,生生朝不远处一个异族装束的人身上攮了进去!那把刀明明已经卷了,却因岑意的爆发力狠狠插进敌人的腰腹,岑意再用力一拔,鲜血溅在他脸上,敌人也倒了下去。 岑意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前进。 战场上的人好像注意不到他,直到被他一刀、或是几刀伤了要害,才反应过来这有个人。但这已经晚了,岑意捡起的武器越来越锋利,到最后几乎次次一刀毙命! 后来机缘巧合,岑意才知道这个梦里他心里越坚定,手里的刀才越厉害。只是梦里的他还不懂,只觉得看着和自己面容、装束风格类似的人被杀,心里怒火熊熊,越杀越猛! 他顺手救了几个差点命丧敌手的士兵,一路杀着,竟然还看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 岑意下意识上前拉他们走,可是女人和孩子都受了伤,双腿也没什么力气。岑意拉着他们,他们总是在跌倒,好一会儿也走不了几米。孩子还在哭闹和尖叫,那声音犹如魔音穿耳,混在战场的厮杀中令人焦急、无奈、暴躁……近乎想要放弃。 岑意也不知是什么犟脾气上来了,死死抓着那母亲的衣服,一定要带他们走。他杀红了眼,人挡杀人,生生开出一条血道。敌人们好像忽然能看到他了,前赴后继地扑来,不仅向他挥刀,更像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子挥刀。 岑意最后为了给孩子挡刀,背后硬生生接了敌人那发狠一击。那极致的疼痛,使他浑身都瞬间无法动弹,连惨叫都噎在嗓子里,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那个声音冷冷吐出一个字:“蠢。” 岑意在黑暗中骤然睁眼。 同一时刻,国师道观里,傅言的工作手册上悄然出现那句话。 【齐应飞对岑意好感度+10,总好感度10/100。】 *** “所以你可能是……歪打正着,找到突破口了。” 傅言听完岑意的描述,评价道:“或许接下来几天,你会接触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是让我在梦里目睹他的死亡,还是让我在梦里被杀死?”岑意没傅言这么乐观,发表自己的感想,“我这次是在梦里死了,但实际上没死,可谁能保证下次也还能从梦中醒来?如果他来入梦的后果是一次情况比一次危急,我要通过这些梦的考验一定越来越难。” -- 第85页 “放轻松点儿。”傅言决定点一下他,“齐应飞对你在这个梦里的表现应该挺满意,你如果能在梦里有一丝控制自己的能力,就继续走这个路线。” “你怎么知道他满意我?”岑意疑惑道,“我刚才跟你说了,他最后对我的评价就是‘蠢’。” “有时候,‘蠢’不一定是负面评价。”傅言有那句加好感度的文字作证,回得相当有底气,“有一种人,就是嘴上似乎在数落别人,实际上心底最欣赏对方的表现。只是因为这种表现会导致不好的结果,所以他才批评别人。” “……你是说,傲娇?”岑意道,“不会吧,威名赫赫的‘战神’,是这种性格?” 傅言道:“爱信不信。” “别,你说的我当然信。”岑意道,“就是你到底从哪知道得这么细节的?我怎么觉得仿佛他骂完我之后,还跟你聊天去了似的。” “没。”傅言顿了顿,抬出那个烂理由回复他,“我是国师而已。” “你可别‘而已’了,我感觉你这是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岑意道,“不过你也注意着点,他会入我的梦,就有可能入你的梦。你可别选错了。以防万一,我也得和我姐说一说。” 傅言不知怎么,想起梵向一昨晚在自己眉心上摁的那一下,忽地来了灵感:“或许,他不会来我的梦里了。这次得靠你解决任务,太子殿下。” 岑意道:“你确定?” 傅言:“……十有八九吧。” ——大佬很可能在我身上放“驱蚊剂”了,估计入梦这种小伎俩,是来不了国师道观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像每次恐怖游戏里真正的主线任务,也确实和傅言没什么关系。柯馨雅找的是王金源,杨惜莲对标吴子非,傅言在这些故事里都是配角。 想通这点,傅言更不着急了,继续躺平,等着别人带飞吧。 第四十六章 ——赏月之夜 这天晚上,岑意和岑怡一块来了,还装模作样地带着一些仪式要准备的东西,中间夹杂着些荤菜。 幸亏这个朝代里国师是没什么实权的,而且也不算尘世之人,所以既不需要避讳太子结党,也不必那么严格地防着和女性见面。不然这三人老聚在一起,那真是要被各种阻挠了。 白日在后宫转悠大半天的岑怡,一来就倾情奉献了一个大消息——或者说大八卦。 “三公主被内定去和亲,消息还没公开,但听说皇帝是准备用她和她的嫁妆去求和了。”反正没别人,岑怡把自己的宽袖捋得老高,方便吃饭,“今天我去太后那里,就看了一通‘组织做思想工作’的戏码。” 岑意问:“你也要去劝?” “我是反面典型,一去就被太后说‘好的不学光学长公主,一个个像什么样子’。”岑怡回道,“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那坐着听了好几个嫔妃的演讲,明白了。那个三公主坚决不愿意去,非说应该迎战才对。还说她宁愿在战场上战死,也不愿意嫁。” 岑意很敏锐,追问道:“你觉得这三公主是这样的性格?” “我本人肯定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看了大半天的‘劝降戏’,也和你有一样的疑惑。”岑怡回道,“我问过侍女了,她说三公主平时性格温吞,不怎么有存在感,皇帝对她估计都不怎么记得。就是因为这样,皇帝才点了这个女儿去和亲的。但她今天为了拒绝这件事,在太后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提到了‘战神’,我就觉得她很不对劲了。” 岑意下了判断:“三公主是玩家。” “可能性很大。”岑怡点点头,“如果她判断‘战神’的愿望是为国而战、拒绝和亲,那她确实会宁死不从。” “她可能会来找傅言。”岑意忽然想起另一茬,“虽然皇帝已经内部决定要求和,但消息还没公布,而且还得要国师先问天到底打不打。这个玩家要是知道还有国师这茬,很可能会来找国师,让国师说上天的旨意是‘抗击敌人’。” 岑怡道:“可皇帝都已经内部决定要求和了,国师说什么都没用吧?这次仪式又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就在宫里弄一弄罢了。皇帝要让一个国师改天意,或者直接闭嘴,不是很简单?” “那个三公主可未必这么认为。”岑意道,“利用国师扭转求和局面,最终达成‘战神’的愿望,那个玩家的路线估计就是这么定的。” “那傅言得小心一点。”岑怡道,“玩家为了达到目标,有时候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她肯定会想办法把你拉上一条船。” 傅言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别的玩家路数全拆解出来,不由感慨这俩姐弟的脑子确实好使。 “我有什么原因必须听她的?”傅言淡定回应,“她无法要挟我。” “但她可以直接在你面前脱衣服。”岑怡道,“你要是不答应,她就直接喊人来目击这个局面。到时候用不着厉鬼找你,皇帝先把你收拾了,她就赌你肯定怕这个。别说她估计只把你当一个完成任务的踏板NPC,就算知道你是玩家,她也可以照做不误。” 傅言解决这件事的方法简单粗暴:“不让她进来就行。” “那她还能传纸条,想方设法买通你这里的人,往这道观里放她的东西。把柄这不就来了?”岑怡道,“我今天被熏陶了这么久,非常了解这个时代的尺度了。这宫里,但凡是个男的,私藏公主妃嫔的东西都是大罪!” -- 第86页 傅言想起贴身侍童都敢用三煞日坑他说是良辰吉日,明白这道观怕是人心不齐、队伍极其难带,买通个人估计易如反掌,着实无语了。 岑意道:“其实这个问题,换某些别的玩家来看,肯定不是问题。” 傅言问:“怎么说?” 岑意不说了,倒是岑怡,点了一句:“游戏里的人命,不值钱。” 傅言懂了。 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把搞出问题的人解决掉。 “谨慎。”岑意看傅言沉默,提醒道,“现在的环境,其他NPC还是正常行动。如果三公主死了,势必……” 容易先被帝王砍了。 “行了,还没影的事,你们至于一副今晚我就要动手的样子吗?”傅言道,“你们是不是忘了,这个世界除了玩家和NPC,还有谁?” 岑怡和岑意:“……哎,艹!” 还有治安队!在城市里杀玩家,治安队会瞬间出现把凶手就地正法。现在虽然在游戏里,但要是执法力度也一样…… “所以,不要管别人了,先管好你们自己。”傅言又道,“提前告知你们一点,后天的仪式可不是问天和祈福,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岑怡问:“怎么说?” “道观里有人暗算国师,意图搅乱这个仪式。”傅言道,“肯定要出岔子,很可能有危险。” “面对危险这事,进游戏前我们就做好准备了。倒是你带我们享了两天的清闲,这才令人意外好吧?”岑怡回道,“不过,到底是什么岔子,你心里有谱吗?” 傅言想了想,看向岑意:“大概就是……网友面对面吧。” 岑意:??? *** 当天晚上,太子和长公主回了东宫,道观里一夜无事。 三公主没来,梵向一也没来。傅言心说三公主总不可能等我睡着了摸进来吧,不然这个玩家也太莽了,于是安心睡下。 似乎闭上眼没多久,傅言忽然又觉得自己“醒了”。 “……做梦?”他看着道观在自己脚下,自己越飘越高,愈发茫然,“轮到我了?” 但他没到战场上,也没看到类似齐应飞的人,还觉得自己挺清醒的。只是他不太能控制自己飞——或者说飘——的方向,晃晃悠悠到了后宫的一座宫殿上方。 这年头没有满地的灯光,只有远看如萤火一般的一个个灯笼,还不如月光照得亮。浮云遮月,大地时明时暗,傅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看到了一些若隐若现的黑影,在往脚下宫殿的某处聚集。 傅言也不由自主地朝那儿去了,越接近,越觉阴冷。 他最后落到了一片屋顶上,梵向一的身边。 梵向一正站在屋顶正脊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院子里,白日里本来就呈深色的侍卫套甲几乎融进了夜色。他这模样,不像宫里的侍卫,倒像是夜闯后宫的刺客。 傅言都懒得吃惊了,只是问:“把我弄来这里干什么?” 梵向一瞥他一下,目光再次转回院子里:“你难道不该问那院子里是怎么回事吗?” “不就有人在烧纸?我以前在别的封建时期游戏见过,好像是祭典亡人的一种方式。”傅言看了一眼院子,角落里有两个女孩儿在烧点什么,前头还放着香炉和一碗饭,筷子插在碗里。 奇怪的是,傅言和梵向一就站在房顶上看她们。这么亮的月光下,那个站在旁边时不时东张西望的小宫女,居然没看见两个大男人站在头顶上,可见梵向一和傅言也不是什么凡人状态。 傅言道:“一个封建时期的人,在干点封建迷信的事儿,很奇怪吗?” “这里是皇宫。”梵向一道,“除了你,别人都不能擅自搞封建迷信,不然就有可能是巫毒诡计,帝王大忌。” “哦,所以她在干帝王大忌的事。”傅言道,“那你招我来前排围观干什么?” “一无所知。”梵向一冷冷评价他一句,然后又冷冷解释,“她在这里给死人送钱送饭,吸引来了那么多鬼,你没看到?” 原来那些朝她们聚拢而去的黑影还真是鬼。傅言道:“所以你也被招来了?” “就这?”梵向一嗤笑一声,“还远远不够格。” “那你到底在干嘛?”傅言感觉这个谜语人真是够恶劣的,“不管你在干吗,大半夜不让我睡觉拉我来看这,就没个说法?” “你是不是傻,就非得别人喂到你嘴里?”梵向一啧了一声,蹙着眉语带不耐,“这就是那个三公主,她在这搞这套,就是想把齐应飞招出来,问他的心愿。” “显然她并没成功,不仅齐应飞没来,平白无故招了一堆野鬼,还来了个批判性看戏的你。”傅言道,“她与其熬夜在这里烧纸,还不如去睡觉,齐应飞还有可能入她的梦。” 梵向一偏头看他:“你想让齐应飞入你的梦?” “不是你不让他来的?” “你知道?” “很难猜?”傅言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不来就不来吧,躺赢的感觉很好。” “你就这么想蹭别人的胜利?” “我们这叫合理的互利互惠。”傅言道,“所以我陪你看过戏了,也聆听完你的批评了,还有什么指教吗?没有能放我回去睡觉吗?” “你就不能多想一想?”梵向一不耐道,“她今天不找你,明天就会找你。你现在把她这事捅出去,她还能找你麻烦?” -- 第87页 傅言:“……你现在丧心病狂到连我们密谈都偷听了?” 梵向一骤然冷脸。 他转身要走,披风在夜风中一旋,傅言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 梵向一冷然回头:“干什么?!” “一事不烦二主。”傅言指着下面两个烧纸的女孩,说道,“侍卫长大人,我现在向你举报有人在宫里玩火。” 梵向一:“……怎么不懒死你算了?” 第四十七章 ——滴,好人卡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完全亮,傅言就被侍童匆匆叫醒了。 加快速度收拾了一番,傅言到了道观的前厅,一眼先看到了梵向一。他威风凛凛地带着一队人立在厅里,生生把素雅清净的道观感染出一种肃杀的氛围。 然后才是太子岑意。岑意不敢直接站在梵向一面前,在另一边立着,等傅言一出来就暗暗松口气。 “国师。”岑意当先上前和傅言说话,“打扰了。” “太子殿下。”傅言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就被喊起来了,还没完全精神,但好歹脑子是能转了,“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晚上宫里发生了一件事,需要劳烦国师帮忙看看。带上来。”岑意回头看了一下,他带来的宫人就纷纷上前,往傅言跟前摆了一溜的东西。什么带着灰的盆,什么落着灰的一碗饭,什么插着梗的香炉,乱七八糟地放了一地。 只一打眼,傅言就明白,这是昨晚上那个“三公主”搞祭奠的时候用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梵向一。昨晚他拜托这位大佬之后,大佬冷冷数落一句就直接消失了,傅言也不知道他到底答没答应。直到现在,傅言才知道他还是帮忙了。 本质好人啊。 梵向一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了一下,然后挪开目光。 “晚上有人在宫里私自摆弄这些。”岑意没注意到傅言和梵向一的无声互动,只是道,“劳烦国师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阴私以及……需要处理的东西。” 国师这职业刚好对三公主搞的破事“专业对口”,岑意堂而皇之带着东西上门,倒省了一些传消息的功夫了。不过傅言还是要装模作样地走一遍形式,望着东西淡淡问道:“谁弄的?” “这……暂时不能告知国师。”岑意一边嘴上拒绝,一边趁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冲傅言使了个眼色,“国师先看看吧。” 傅言绕着东西转了一圈,考虑一番措辞,说道:“这个事,可大可小。” “请国师明示。” “这些东西,就是普通的线香纸钱,寻常人家也用来祭奠亡人。从这点来说,没什么事。”傅言缓缓道,“但是……” “但是?” “但是,这些东西必然招来亡魂。”傅言点了点装着纸灰的盆,又点了点还装着饭的碗,“所以,这到底是谁做的?给谁的?招来的故人,是善是恶,现在都无法确定。” 岑意眯了眯眼:“国师的意思是,这人在招魂?” “是。” “成功了吗?” “或许。”傅言的视线落在拿碗饭上,“不知道招的对象是谁,但确实已经有鬼吃了饭。” 众人闻言,神色肃然。 在宫里招鬼,这个罪责实在够大。不管招来的是谁,想干什么,光凭一张嘴可是说不通的。毕竟能在宫里活下来的人,可没有听到什么就信什么的单纯。 谁知道三公主是不是怨恨在心,要害皇帝和太后? 岑意问:“国师无法确定什么鬼被招来了吗?” 傅言一边给他使了个眼神一边回答:“问干这件事的人去罢。” “明白了,感谢国师。”岑意指挥人把东西撤下去,“晚点再来拜访国师,还得商议明天仪式的事。” 傅言点头。 岑意这就带着人哗啦啦走了,梵向一也带着侍卫队撤离。临走前梵向一和傅言再次对视了一眼,随后大佬的视线从傅言身上往后挪了一点,在那侍童身上放了一下,随即转开。 这侍童就是之前给傅言出主意,要在三煞日搞祈福仪式的那个小鬼。 侍童没注意到梵向一的那一眼,等来拜访的人都走之后,他凑近傅言低声道:“国师大人,您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们要那亡魂的名字呢?祭奠之人若是专程想见谁,想把东西给谁,一定会写对方名字的。” 傅言不懂他为什么问,但懂他肯定没有好心眼。 于是傅言冷淡道:“皇宫重地,世俗之事,少沾染。” “可是……” “明日就是祈福仪式,若是心不净,不如去找点事做。”傅言冷淡抛下这句,转身走了。 侍童似乎从未被他这么对待过,怔在原地好几秒。等傅言都从前厅完全离开了,侍童才反应过来,收不住神色地皱起眉。 “装什么,明明连三煞日都看不出来……!” 侍童恼火地低声骂了两句,这才跟了上去。 *** 傅言去睡了个回笼觉,等再次醒来时,才翻了一下工作手册。不看不知道,一看……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八卦。 齐应飞对岑意的好感度已经拉到30了。 岑怡也得到了齐应飞10点好感度。 还有一条很微妙的:【钟玉霜对岑意好感度+10,总好感度10/100。】 前面两条消息比较容易理解,十有八九就是齐应飞去入了岑意和岑怡的梦。而这姐弟俩的表现比较争气,也可能是他们本人的脾性就对得上齐应飞的胃口,总之齐应飞给他们涨了好感度,就代表他们在梦里做了正确的选择。 -- 第88页 但这个钟玉霜……又是哪个??? 这个问题,傅言本来想等岑意来了再问,但中午的时候,梵向一先来了。 非私人行程,而是以侍卫长的身份,带队扛着三公主用来“玩火自焚”的道具又来了一次。这次他来的目的就是把东西捎来,让国师把它们都处理了。 没办法,事关鬼神,宫里其他人都不敢随意碰,只能专业的事给专业的人处理。 傅言看着这一地的破烂,颇感封建迷信害死人,然后默默走近梵向一,用低得仿佛气音的声音问:“怎么弄?” 梵向一耷拉着眼皮瞥他一眼,仿佛在说:你问我? 傅言又问:“随便扔着,没事吧?” 梵向一这回根本不回应了。 不过他不说话,傅言就自动默认为可行。就算不可行,反正傅言被大佬摁过标记,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傅言摆摆手,让侍童们把东西搬到杂物间去。傅言的随身侍童还问:“国师大人,不需要先处理一下吗……” “不必,不过是寻常物事,放着就行。”傅言摆摆手,让侍童们去搬东西,梵向一带来的侍卫也去帮忙了。 傅言趁着人不多,秉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又问梵向一:“介意我咨询一下,钟玉霜是谁吗?” 梵向一又是那个“你问我?”的眼神。 “随便聊聊呗。”傅言道,“我今早在手册上看到的名字,但不认识是谁……按照时间推算了一下,有个猜测。” 梵向一依旧没说话,甚至目光望着别处。 但傅言看穿他了,他脚步都没挪,这就是在听。傅言估摸着自己要是说得离谱,肯定会被大佬不耐烦地反驳,所以放心地说了。 “钟玉霜……是那个变成三公主的玩家吧?” 傅言悄然观察着梵向一的状态。只要大佬维持原表情,傅言就自认说对了:“东西都送过来,所以三公主已经被处理好了?那她不会来骚扰我了,是吗?” 顿了顿,他也不再等梵向一的反应,说了句:“谢谢你的帮忙。” 梵向一这才正眼看他,只是依旧沉默,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傅言一直solo。傅言也不在意,虽然没人理他,但只要他不尴尬,那别人尴不尴尬又关他什么事呢? 至于昨晚上他先怼了梵向一,又腆着脸请人家帮忙的事,傅言表示:身为社畜,要脸是摸不了鱼的。 傅言甚至还能放松和梵向一闲聊:“明天仪式你来吗? “你觉得我画多大的笔仙阵,齐应飞才会来? “上次我画的笔仙阵好像出事了,才把你招来的,这次会出事吗……” 在梵向一的沉默(但是又不走)中,侍卫队终于回来了。侍卫们看到面色冷厉的队长和冷淡清高的国师站在一起,还愣了一下,然后才上前回复:“国师大人,都放好了。” “谢谢。”傅言回了一句,尾音未落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梵向一,仿佛又跟他道谢一次似的。 梵向一撇开脸,转身道:“走。” “是!” 侍卫们跟着梵向一毫不犹豫就走了。 傅言目送这些高大的侍卫远去,想起了岑意评价齐应飞的两个字。 ——呵,傲娇。 *** 下午的时候,岑意和岑怡终于来了。 岑意也不卖关子,一来就先把那个“三公主”的事交待出来。傅言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据说,侍卫长在夜里巡逻的时候看到了烟,然后就立马带人去查了三公主所在的宫殿和院子。三公主和一个小宫女收拾的动作再快,慌乱之下,怎么可能扛得住侍卫队的追查?烧剩的纸钱一被找到,事情彻底败露,当晚就捅到了太子和皇后那里。 没办法,太后年纪大,皇帝身体不好,这大晚上的还是别直接骚扰他们比较好。于是皇后、太子、外加回娘家的长公主,大半夜就组团,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三公主母妃的宫殿。先彻底把这地方搜了个底调个,然后这个宫里所有人都被严厉查问。这一番下来,也差不多天亮了。岑意也终于开始办皇后一直叫他做他却拖着的事——去找国师咨询一下这事。 于是岑意就来了。 回去之后,皇后正要琢磨怎么处理三公主。岑意想着现在要是收拾这个玩家,提前招鬼就乱了计划了,于是建议先把三公主和她母妃禁足得了。等之后皇帝和太后醒了,再去禀报问意见,最后等祈福仪式完了再收拾她们也不迟。 皇后同意了。 “原来如此。” 傅言听完这个故事,懂了。怪不得那个三公主玩家对岑意有好感,估计她觉得这个太子NPC是在救她,自然对他有好感。 不过傅言觉得钟玉霜的好感不影响大局,于是并不提她,只是问:“你们昨晚上做梦了吗?” “关于这事,国师大人你还真说对了。”岑怡道,“我和岑意都梦到了,你呢?” 傅言:“没。” “怎么你的预言还能准到这个地步?可真是国师上身了……”岑怡道,“诶,小意上次说你能分析他的梦,特别准,也给我参谋参谋?” 傅言把拂尘一甩,在椅背上一靠:“说吧。” 第四十八章 ——梦的解析 岑怡的梦,居然还有一点既视感。 她成了被推出去和外地和亲的公主。 -- 第89页 一开始,岑怡面对的也是“三堂会审”,那场面简直就是之前给三公主做思想工作的翻版。岑怡也不知自己是被控制了,还是单纯来围观的而已,总之皇后和太后轮番给岑怡发表演说的时候,她是一个字都说不上。 其实这些后宫的贵人们,还不是岑怡白天里认识的那些。但在梦里很难想到这些,岑怡还是醒来后赶紧做记录的时候,才意识到梦里的太后、皇后都和现在宫里的不一样。 总之,最后太后问了岑怡,想通没有。 岑怡道:“……好。” “这才是好孩子。”太后终于露出欣慰的表情,让岑怡的母妃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宫里。皇帝的正式旨意明天才会来,但嫁妆已经开始送来。岑怡的母妃带着她看那些宝贝,琳琅满目的,母妃却越看越愁容满面。 晚上睡前,岑怡被扒了外衣,穿着里衣准备睡觉的时候,母妃来到了她的房间里。 “您……有什么事吗?” “女儿,五更天的时候你走吧,趁着陛下的旨意还没来。”母妃亲自带来一套衣服给岑怡。衣服看起来比较朴素,岑怡的脑子一下就反应过来,那是能出宫采买的下人的衣服。 “你母亲没用,没有能保你平安的家族。你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母妃把衣服放在岑怡的床上,“母亲已经给打点好了,会有人带你出城。你带上黄金珠宝,上船往南跑,找个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就最好……” 岑怡问:“你呢,母亲?” “我?我就你一个女儿。”美貌犹存的妃子坐在床边,望着岑怡哀叹,“你走了,我也无所挂念。” “母亲……”岑怡坐在她身边,“你不要死。” “若是能活着,谁想死呢?但活在这深宫里,有时候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妃子望着窗口的方向,幽幽道,“若是我为了自己活着,把亲女儿送进火坑,这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这一刻,岑怡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比如一个在众妃嫔之中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迫“同意”远嫁远疆的妃子。 比如一个坚决不愿嫁给敌人,想方设法阻挠和亲,甚至去皇帝面前跪着请求迎战的公主。 还比如,公主在白天不得不同意和亲,凌晨却换了下人服装逃出宫,最后居然女扮男装拼了命地进了军营,身手明明很菜却非要上阵杀敌…… 思虑纷纷之下,岑怡也分不清是自己真正考虑过了,还是纯粹地乱说。总之她一张口,就是:“我不走。” “……为什么?”妃子蹙起眉头,低声劝道,“你是担心本宫吗?女儿,你才十几岁,你还年轻,不知生命可贵,更不知外疆那些地方如何凶恶……” “不必再说了,母亲。”岑怡道,“我生而为公主,便要为这个身份、这个国家负责。” 无论如何,岑怡就是没答应要跑。当东方天光亮起,圣旨到来,一切都成了定局。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成了快转,准备嫁妆、出嫁、远赴北疆,岑怡以第一视角的画面、第三视角的心情匆匆经历了这个悲壮的流程。她在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窗帘外是外疆呼呼的北风和毒辣的太阳,空气干燥得叫她嘴唇都要皴裂。 忽然,窗外似乎有一个声音响起:“想逃吗?” 岑怡:“……嗯?” 她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很清醒,但还是下意识回道:“不。” 那个声音又冷冷道:“不敢反抗?” 岑怡继续道:“不。” 不想逃,可也不是不敢反抗。 岑怡心里已经有了坚定的计划,可她从未解释。窗外那个声音也不再问了,岑怡掀开窗帘探头去看,却没见旁边有任何侍卫骑马伴行,仿佛刚才只是一阵幻觉。 岑怡当时却没觉得奇怪,等她醒来后,才意识到这个声音很可能是齐应飞的。 远嫁的路程再次变得飘忽起来,当岑怡再次觉得一切慢下来、变得真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北疆首领的帐篷里。 外面的人在欢声笑语、把酒言欢,没人进来看看远嫁而来的新娘如何,有没有东西吃。甚至连陪着来和亲的侍女都被全扔了出去,岑怡没刻意去想,但她不必思考就知道那些姑娘的下场。 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孩远赴狼窟,岂能有什么好下场?别说侍女,就连金贵为帝女的公主都没活路。 但岑怡只是静静坐着。 终于,和亲公主那从未见过面的丈夫进了帐篷,打着酒嗝到了岑怡面前。他这么高大、孔武有力,一只手就能轻易拎起远赴而来的年轻公主。而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首领,也不打算对娇小玲珑的柔弱娇妻轻拿轻放。他如同猛兽一般将少女摁倒,一扬手就撕了女孩的衣服,毫不客气地侵略,犹如玩弄一个玩具。 岑怡感觉身体仿佛裂开一般,却拼了命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将嘴唇咬出了血,趁那首领不注意,手伸到了枕头下面,握住了一个冰冷的手柄。 然后,随着她的手猛然一抽,一把匕首就出现在了男人背后;那只手再拼死一扎,匕首利刃便狠狠扎进那首领的后心! 这把匕首结构特殊,有血槽、有毒药,划伤皮肤都有重伤的可能,何况往后心口里捅?岑怡本来还想搅一搅、拔一拔,让身上那狗东西死得更快一点。可第一刀插得太深,她实在没任何力气再动那匕首一下。 -- 第90页 当然,这也有她瞬间被男人死死掐住脖子的原因。 两人之间的力量如此悬殊,首领即便被扎了一刀,但也没立刻倒下去。他一手掌掐上少女的纤纤细颈,几乎是眨眼之间,公主就被他断了气。 公主比首领咽气更早,却也因此没继续受罪。 梦魇仿佛潮水般退去,岑怡在床上睁开了眼。 *** 傅言听完岑怡的描述,感觉她要是换到了三公主的位置,肯定不会落到三公主现在这步。 怪不得齐应飞给她好感,却根本不理会三公主。一个只会嚷嚷“不嫁、要打”以及半夜招鬼的小姑娘,和一个千里奔赴极限一换一的烈女,肯定是后者给人的印象更深刻。 而且岑怡的选择,没连累自己的亲朋好友,保住了自己的母亲,还给生养自己的王朝传回了捷报,可说是必死结局的最优解了。 齐应飞掌控她的梦,并且“亲口”去问过她的选择,应该能洞悉她心底的真正想法。给出好评,说明齐应飞满意她的选择。 “……有意思。” 傅言的这个评价来得很突然,岑怡疑惑地问:“哪里有意思?” “你和你弟弟,都在梦里选择了必死的结局,而且都轰轰烈烈地死于敌人手里。看起来鲁莽,却是最赤诚的表现。”傅言顿了顿,总结了自己的看法,“齐应飞最欣赏这样的人。” 岑怡愿意来详说自己的梦境,就是为了让傅言这个“国师”解一下梦。现在傅言判定她做得对,她不由松口气:“真的?” “真的。”傅言有工作手册加持,一点不虚,“坚持,顶住。” 岑怡道:“那看来我和岑意的选择,可以成为被复制的经验。” 傅言道:“我看难。” “……怎么说? “你们都是在梦里做的选择。”傅言道,“你们觉得自己清醒,是自己做的选择,可梦实际上很难控制,何况这还是个别人给你们造的梦境。很大概率,这是人的本心选择。” 岑氏姐弟俩闻言沉思。 傅言继续道:“这个世界,目前为止可算得上一直很顺遂。难道你们觉得现在没死,就是真的很安全?” 岑意反应很快:“你的意思是,‘战神’在利用梦境……” “或许。”傅言淡淡道,“你昨天还自己说可能会一梦不起,怎么今天就忘了这句话?” “我没忘。”岑意道,“我只是以为,梦境是个完成任务的途径。” “是途径,但路的尽头可能是通关,也可能是死亡。”傅言道,“梦难以控制,还能反应心底最真实的回答。看看那个三公主,清醒时都做了这样的选择,难道她知道了答案就能控制自己在梦里答个满分卷?” “……说得也是。”岑意想了想,忽地笑道,“但也不全不能参考。我们只负责卖经验,但不保证是标准答案,不是吗?” “……”傅言不跟他讨论这个,“生意经我不想听。” 岑意笑了笑:“好吧。” 傅言又道:“你的梦呢?怎么不说?” 岑意居然沉默了片刻。 “没什么,我就是换了个角色又经历了一遍战争而已。”他这回不讲细节,只讲大概了,“我成了齐应飞的亲兵,类似近身助理的那种。有人用我的家人安危来威逼利诱我,心理上压迫我,总之就是要我将齐应飞引到一个地方去。那个地方会有人包围齐应飞,杀了他。我没答应,最后死了……就这样。” 傅言有点怀疑:“这么简单?” “回想起来,其实就这么简单。”岑意道,“但我不得不说,这次梦境特别真实,我在梦里根本想不起其实我是谁,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兵,每天都在心惊胆战。就算我后来从梦里醒来,还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回神。” 傅言还是有点怀疑他隐藏了细节,可岑意说这次梦境的真实感猛然增强,挣扎之下做出正确选择从而获得更多好感,好像也说得通。于是傅言不再问了。 岑意暗暗松口气。 他确实没说完自己记得的所有细节。在梦里,因为感觉过于真实,他每天都生存在亲人将被自己害死的痛苦和对齐应飞的忠诚之中。矛盾之下,他的心理压力巨大,还要每天面对血腥战斗,脑袋拴在裤腰上,真是对精神的极度考验。 尤其是每天他都要面对齐应飞,总觉得他那双眼睛似乎看透了一切,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被这位“战神”押下去审问。但齐应飞不仅没问,还常常将背后交给他保护。清醒之后想来,或许这是齐应飞在“钓鱼执法”;可在梦里时,岑意只觉得这是将军对自己极其信任的表现。 他绝不想背叛这种信任。 他不但不背叛,还费尽心机地阻挠那些在军中策反的人,暗地里给齐应飞挡了不少算计,却因为自己的心虚不敢如实告诉齐应飞。最后,当皇帝派来的人准备在战斗中浑水摸鱼,重击齐应飞时,岑意终于当着齐应飞的面出手——替他挡了暗箭,并且在倒在他怀里等死时,点出了一堆叛徒的名字。 齐应飞打断他出气多进气少的“报菜名”,揽着他,任由他的鲜血染红自己的衣襟,问道:“你要给家里人留什么话?” 岑意那会儿已经神志不清了,也不太听得清齐应飞的问话,只喃喃说着自己一定要讲的秘密:“将军要小心……皇帝……!” -- 第91页 然后他就咽了气。 齐应飞问他要对家人说的遗言,他却只让齐应飞要小心皇帝。 岑意的身影很快消散,在硝烟四起的梦境里消失。 齐应飞碾了碾沾着血腥的手指。 【齐应飞对岑意好感度+20,总好感度30/100。】 第四十九章 ——套话大师 三公主被关起来的当晚,祈福仪式的前一晚,傅言终于在独处的时候收到了三公主的小纸条。 给他递条子的还是那个要搞事的侍童,一开始侍童只说“有人给你送信”,傅言怎么问都不说是谁。傅言索性直接把纸条放到烛火上方,作势要烧,侍童终于松了口。 “国师大人,这是三公主送来的求救信……” 他话音未落,傅言直接把纸条点燃了。而且不知道从哪来了一阵风,把火势的蔓延吹得飞快,眨眼间那火苗就差点烧到傅言的手。 傅言扔开纸条的时候,那条子已经被烧得只剩燃着的黑片了,侍童想要抢回来都没办法。 他震惊地看向傅言:“国师大人,你……?!” “我说过,少沾染世俗之事,看来你是当耳旁风。”傅言根本不应对他的质疑,冷冷道,“罢了,各自有道,看来你已经不适合在我这里修行。” 侍童听出他的言外之音,一下把眼睛瞪得更圆,不可置信道:“你要赶我走?!” “我不听,不代表我听不到;我不说,代表我不知道。”傅言不多解释,“我不追究,你便在祈福仪式后回门派的道观吧。如今师兄掌门,让他安排你何去何从。” “我不走!”侍童一下跪在傅言面前,“国师大人,我知错了,我改,别赶我走。” 傅言懒得和他废话,转身回房间:“明天有仪式,早点休息。” 侍童还想跟上去说点什么,傅言头也不回:“别跟着我。” 侍童不得不停下来。他不敢强行跟进国师的房间,毕竟要是现在还给傅言火上浇油,指不定傅言立马就把他扔出道观。 今晚服侍国师睡觉的工作,自然也没他的份。 他眼睁睁看着平日里都在自己身后的其他侍童,在国师的房间进进出出,脸色愈发阴沉。 “你等着,到了明天仪式,看你砸锅之后还如何嚣张……!” *** 第二天,仪式终于到来。 因为这仪式也就是傅言随口定的,所以他非常自我体贴地没定得太早。眼看着早上十点都过了,这才万事俱备,只欠傅言开始行动。 举行仪式的地方还是宫里,选了个地方高搭法台,各种法宝一应俱全。傅言其实不怎么会用那些道具,连当初道具单都是岑意抄了别的仪式自己拼凑送来的,属于气氛用品。 来参加仪式的人也不多。咖位比较重要的是皇帝、太后、皇后、太子、长公主,还有几名皇帝的心腹重臣。傅言怀疑这几个大臣就是来当说客的,时刻准备着劝国师改口风,一定要拿到“和为贵”的天意。 再其他的,就是作为背景板的宫人们了。当然,甭管合不合理,披着“侍卫长”角色皮的梵向一也堂堂正正地来了现场。而且他站得距离傅言还挺近,似乎揽了个“近处协助国师”的差事。 不过距离傅言最近的,还是他的侍童们,其中就包括那个捣乱的小鬼。 这小鬼昨晚慌了神,今日看来却平静许多。傅言猜想他一定是憋着等会儿要使坏,遗憾的是,傅言因为不会、所以根本不会按照以往国师的惯例走流程,因此这小崽子的坏也无处可使。 傅言正琢磨的时候,耳听得有人来报时,仪式定下的时间终于到了。 他毫不犹豫地上了法台。 只是在踏上台阶之前,不知怎么,傅言下意识看了一眼梵向一。 梵向一依旧立在原地,一手搭在剑柄上,披风在风中轻轻摇晃。傅言看他,他也看着傅言,神情冷淡。可就是这种淡漠的、瞧不出任何心思的模样,依旧给了傅言某种心安的感觉。 傅言心想:或许现在我们这些玩家在游戏就算舞出花来,在这位大佬面前也不过是雕虫小技。 他这么想着,挪开了目光,一步步登上了法台高处。 梵向一望着他,看他白衣翩翩向上而去,好似一只鹤、一只鹭正在向云振翅,脑海中难以抑制地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说也奇怪,明明傅言的长相和梵向一记忆中的那个人不一样,但梵向一忽然就是觉得他们几乎一模一样。或许因为傅言变成了长发,还穿着飘逸的广袖长袍,使得那张原本只算是耐看的脸,也变得仙气飘逸起来。 这是一种感觉,更是一种内心深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傅言不知道梵向一怎么看他,反正这会儿所有人都望着他,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当他在法台上站定,上了一炷香,这就要开始“做法”了。 拿着笔,沾了朱砂,然后把摆在桌面上的黄纸拿开……把自己从工作手册上撕下的纸摆在桌上。 红笔朱砂,画笔仙阵。 先画个房子,再写“是”和“不是”。鉴于齐应飞大概是个不知道拼音的古人,傅言就不写了,搁下笔,拿起了一个竹架子。 这是他之前和梵向一说要画笔仙阵的时候,向大佬咨询出来的“solo笔仙”的说法。当然,说是咨询,实际上就是傅言在那胡说八道,梵向一都说“可以”。也不知是真可以还是假可以。反正最后傅言决定搞个“封建迷信”大拼盘,用沙盘的占卜的架子吊着笔,笔尖轻触纸张。傅言双手搭在架子上,让震动带动笔画线,这就完了。 -- 第92页 这操作,把站在台下望着、想着捣乱的侍童都看傻了。 本来国师跳大神那套,是要有点准备、有点配合才能有“表演效果”的。这侍童就是仗着这个流程,已经在暗中动了手脚。结果傅言不会,也根本不搞那套。现在他居然搭了个竹架子在桌上,两个手往上一放就闭眼睛静默,这个迷惑行为着实让侍童看不懂。 想捣乱,也无从下手。 傅言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发呆……哦不是,嘴唇轻启无声默念:“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 梵向一看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一想到他实际在干什么,就不由觉得好笑。要不是梵大佬一直维持着那副高冷的样子,只怕会在这个严肃的场合直接笑出来。 傅言在那站了片刻,感觉一切都没什么变动的样子,正想着要不要换个方式,忽地冷风就扑到脸上了。 ——来了? 傅言睁开眼,只见乌云已经从天边滚滚聚拢而来,刚才还算多云见蓝的天空,不多时就骤然暗了下来。冷风窜过,一下下吹凉了人们身边的温度,也吹乱了傅言的长发。原本显得神圣的仪式,被这突如其来的昏暗和阴冷迅速改变了气氛。 众人被这种看着就不怎么吉利的景象吓一跳,随即皱起眉来。尤其皇帝和太后,望望天,又望望国师:“这是怎么回事?国师,你……” 傅言没回答,只是望着天上的乌云聚拢在头顶,翻滚、旋转,仿佛在皇宫上方形成了一个滚滚漩涡。又像是个深渊,随时要张开大口吞噬地上的什么。 傅言此时再低头,便看到纸上的朱砂痕迹里,开始涌出一丝丝黑烟。 他下意识看向台下的梵向一。 梵向一此时很淡定,完全不像柯馨雅那回,冲出来摁住人就质问“你敢借深渊圣殿的力量”。傅言猜想他对此应该早有预料,于是自己也淡定下来。 傅言的双手还轻轻搭在竹架子上,低声问道:“笔仙笔仙,你来了吗?” 一道黑色笔迹忽然圈了一下朱砂写就的血红“是”字,傅言刚看到这一幕,黑色笔迹就如烟一般散去了。 傅言又问:“你是‘战神’吗?” 是。 “你是‘齐应飞’吗?” 是。 “国师,你到底在干什么!” 在法台下面的皇帝愈发觉得事有蹊跷,直接厉声质问傅言:“你是不是招来了什么不祥之物?!” 他的语气听着严厉,只是他体弱气虚,甚至还需要总管暗暗搀着,所以气势消减很多。旁边太后和皇后两个女人,被这情况吓得目瞪口呆,张口说话都不太敢,遑论跟着皇帝质问国师? 至于最年轻力壮的太子和长公主,他们先前得了傅言的“预告”,对这景象有心理准备。加上傅言好像还能掌控情况,所以岑怡和岑意根本不急——只是演得很急。 傅言也没理会他们。 黑烟从笔仙阵里涌出,顺着笔攀爬上来,缠上傅言的手指。但神奇的是这次没有那种钻入骨髓的冰凉之感,或许是梵大佬的标记再次起了作用。傅言不必分心,就继续趁机问问题。 他其实想确认一下“战神”的死因,是不是如之前岑意所猜测、所经历的。但问死因一般都会出大问题,所以傅言先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夙愿没完成?” 是。 “我可以帮你完成吗?” 否。 傅言还是头一次看到齐应飞选“否”。他想了想,琢磨着齐应飞的好感度高低,决定冒险一把:“那岑意可以帮你完成心愿吗?” 这个问题没得到回答。按照游戏规则,身为“笔仙”而来的厉鬼不能撒谎,但是可以不回答。 傅言脑子飞转,快速调整问题:“你可以在梦里告诉岑意,你的心愿吗?” 是。 傅言眼睛一亮:成了! 第五十章 ——新龙出云 傅言从这次的笔仙仪式,意识到岑意之于齐应飞,或许不止30的好感度,只不过纸面上只显示了30罢了。 又或许,齐应飞那儿的好感度满分,就只有50而已。 ——喝,男人。 傅言想通了这点,也不着急再继续问“笔仙”了,索性先把笔仙送走。不过这本来就是个缝合仪式,傅言也抓不准怎么送。而且之前齐应飞的回答,甚至都没用笔,傅言有一瞬间都不确定还要不要送。 ——算了,有始有终吧。 傅言的手在竹架子上力量重了点,力图让架子稳定,进而把笔固定住。毕竟他一开始是用笔尖对准的房子,毛笔只要恢复稳定,朱砂笔迹就会回到了房子里,就算是完成了送神仪式。 这明显在作弊。 但从头到尾都在瞎折腾及作弊的傅言,这回没成功。 明明他已经摁着架子了,但毛笔就是各种摇晃,也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别的原因。而且中途明明没再沾过朱砂,可那笔尖就是留下了越来越多的痕迹。血红颜色在纸页上晕开,仿佛血腥染红了白纸,更像是有个伤口正在不断流血。 黑烟也随着这红色的扩展,越冒越多,仿若涌泉。它们扑向傅言,又绕过去,向台下蔓延,好似有生命的触手一般,要去抓众人的脚。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情形下了一大跳,纷纷向后退,甚至有逃跑的意图。 后撤得最明显的就是岑意和岑怡,开玩笑,这看起来就像是厉鬼怨气! -- 第93页 皇帝虽然惊疑不定,但还没怎么把没什么实体的黑烟看在眼里,强提一口气厉声道:“国师,你到底在干什么!” 傅言终于回应了他,偏头看过去:“请神。” “请神?敢问是哪路神明?”皇帝看着爬到脚边的黑烟,一脚踩了下去,本来就还不多的黑烟就消散了,“国师难道在如此重要的仪式上,请来了邪神?!” “人心中有什么,眼中便是什么。”傅言淡淡道,“心中有鬼,见到的就是邪神;心中有光,看见的就是天神。” 这话直指皇帝心中有邪念,皇帝被他怼得眼前发黑,想呵斥他却噎得一口气上不来。 “国师大人,这明明是仪式出了问题!” 被傅言一套神奇操作打乱了阵脚的侍童,这会儿忽然跳出来道:“您今日的做法,和以前都不一样,用的法宝也和以前不一样。您请的真的是正神吗?哪位正神现身之时会出现这么诡异的天象?还有这种不祥的黑烟?!” “仪式出问题?”傅言瞥他,明明语气很淡,却听得出一种隐隐的冷厉,“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动的那些手脚,不就是想要见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侍童被他带进沟里,张嘴就道:“您承认您招来了邪神!” 傅言:“你承认动了手脚,就是为了招来邪神?” 侍童一怔,瞬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扎到了他身上,如芒在背。 “我没动手脚!”侍童挣扎道,“所有单子都给您看过,您都同意了!我也没……” “拿下他!”皇帝直接下令,“把国师也扣下来!” 侍卫们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就摁住了那名侍童,其他在台下的道观侍童也被很快控制。但这些人想要冲上法台拉傅言的时候,刚朝那个方向接近,法台上飘下来的黑烟却缠住了他们的脚。 他们本来浑然不在意地冲进黑烟里去了,可当黑烟漫过他们的脚踝,那黑烟仿佛能直接穿透靴子,冻僵他们的双脚。侍卫们好似被速冻在了原地,任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法挪动脚步。 “我们……动不了……!” 当然,梵向一是不会被冻住的。甚至于黑烟到了他脚边,就悄然绕开,丝毫不敢沾染他。不过梵向一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因为他不想听皇帝的命令。 皇帝看不出梵向一和其他侍卫的区别,也搞不懂这群侍卫说的是真是假,但没人听他的命令倒是头一回,搞得他差点气急攻心。 傅言看事已至此,索性给齐应飞多点排面,出声冷讥道:“你们还真觉得请来的是邪神?可笑至极!来的可是你们亲口承认的‘战神’!” “战神……齐应飞?!”皇帝闻言一惊,“齐应飞早已死了数十年,你敢在皇宫里请鬼?!” “死人得奉,便有信仰。‘战神’可是你们举国上下自己供奉出来的,陛下也天天将‘战神’的名号挂在口边,现在居然只是叶公好龙?”傅言道,“既然‘战神’已到,既然陛下想要请神明解惑,那我现在便问吧。” 反正现在看来也送不走齐应飞,傅言索性就真继续问皇帝要问的事。问之前他看看天,又看了看梵向一,瞧着梵向一那无甚波澜的眼神,心里就定了下来。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蹭岑意的任务,但判定通过的应该是齐应飞,所以还得在他面前露露脸才对。 傅言看着狂风没吹走的工作手册的纸:“这一次,该出兵迎战北疆吗?” 齐应飞果然还没走,在几乎要混在“血泊”中的“是”字上再次黑烟画圈。 “会回答是,该出兵。”傅言根本不给那些朝臣来劝说的机会,当场“开奖”,还继续问,“那么,我们会胜利吗?” 否。 傅言的毒舌上线:“战必败。” “战争劳民伤财,还战必败,怎么还能去迎战?!”下面大臣终于想起自己来的职责了,跳出来反对道,“和亲缓和,避其锋芒,这也是给我朝更多准备的时间,和先处理其他事的机会。” 傅言都懒得和他辩驳,只说了一句:“你想和‘战神’辩论吗?” 大臣不敢说话了。 傅言又看向皇帝:“陛下,您想向上天祈福,是要为国祈福,还是想问真龙气数?” 皇帝意识到他想要问什么,颤巍着手道:“你敢……!” 傅言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他选择站在齐应飞这边,难道现在还要讨好皇帝吗?墙头草,死得早。 于是他直接问“笔仙”:“真龙气数,是否和这场战争一般?” 齐应飞的那个圈几乎是应声而落,是。 傅言看了,居然挑眉一笑。 这场硬仗躲不过去,战必败;这场病的坎也迈不过去,皇帝必死。 皇帝被他气得发晕,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真龙气数如何?” 傅言:“你猜?” 皇帝:“……” 梵向一在下面看着,居然冒出一种“不愧是他”的想法。 梵大佬之前就被傅言这个蒸不烂煮不熟的铜豌豆怼得发火,就差没痛下杀手了。现在这游戏里的皇帝算个屁,傅言怼他,理所应当。 皇帝如何猜不出答案?他看到国师那笑,就能明白答案为何。神鬼断命,不可不信。 皇帝将国师当作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指着傅言大骂“妖道”。他看向四周,发现太子和长公主在后面站得好好的,行动自如,便向太子瞪着眼珠子道:“太子,你还不上去拿下这个妖道!” -- 第94页 岑意眯了眯眼,果断相信欧神的判断,跟着“叛变”:“陛下累了,送陛下回去休息。” 他身边都是太子的人,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些宫人和侍卫走向皇帝时,皇帝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们这是要造反?太子,你敢逼宫?!” 造反这个罪,放在平时很可怕。 可现在,皇帝没有任何力量能和岑意抗衡。 “只是要让父皇回去休息,如何算逼宫呢?”岑意道,“母后和太后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皇帝怒道:“逆子!来人,拿下太子!不,他不再是太子了,朕要废了他!传我口谕,即刻废了太子!” 皇帝的侍卫们被定住动不得,只有太子的人能动。当宫人和朝臣们想要溜走去传消息时,太子的人立即将他们控制住了。 傅言看到笔仙阵上,“否”字又被画了个圈。 “真遗憾,‘战神’不同意废太子。”傅言忽地提高声调,“神明钦点,太子为正统,帝令为胡言,谁同意、谁反对!” 皇帝的心腹重臣立刻道:“臣反对……啊!” 岑怡亲自踹翻了这个老头,甚至还一脚用力踏着对方的背脊,不让他起来,阴恻恻道:“还有谁反对?” 皇帝道:“你回来,竟然是为了逼宫!” “一开始不是,可跪了那么久,得到的都是那么孬的回答,这口气我如何能忍?”岑怡冷笑,“父皇,太子说得对,您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你、你……!” 哐当! 法台上原本当作氛围道具的宝剑,不知为何忽然掉落下来,正正掉在众人前方。傅言反应很快,立即道:“太子殿下,神明赐剑!” 太子要是这会儿拿了剑,就是在皇帝面前持剑,这就真坐实“反了他娘的”了。但岑意听傅言这么说,知道这把剑还是要去拿。只是法台周围的漫漫黑烟,叫他有点心里打鼓。 他看向傅言,傅言眼神示意他去,他这才真的去了。 岑意踏进黑烟里,这才感受到黑烟的真正作用——有点冷脚,别的没了。 傅言早就猜到会这样。这次的黑烟应该是齐应飞的厉鬼怨气,他站在岑意那边,还能把岑意吞了不成? 岑意拿起剑,果然毫发无损。他持剑一步步回到皇帝面前,冷声道:“带父皇、祖母、母后去休息,其他人,一律关押起来。” “是!” 皇帝几乎要晕过去,晕之前还要放狠话:“太子,你不必得意太早。内忧外患,你的气数也不长!” “笑话。”傅言在发台上冷声反驳,“战神赐剑,便是授予太子百万雄兵。新龙出云,威震万里!” 这本来是傅言瞎说的嘴炮。 但就像是要印证他的话语,翻滚许久的乌云中终于闪起一片电光,瞬间照耀万里大地。 轰隆隆——!!! 第五十一章 ——盗梦空间 傅言原本以为,自己在法台上“作妖”完毕,下来必定会面对一场恶仗。 皇帝相当于被他一顿嘴炮搞得倒台,无论如何都会想着把他弄死。就算皇帝气数已尽,不一定搞得过太子,但杀个国师大概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国师的道观根本没什么防御力量。 傅言把这当做自己在这个游戏里的最大“死劫”之一。 另一个“死劫”是,齐应飞怎么都送不走。 众所周知,笔仙送不走,那就是玩家头冒血光之灾的标志。 谁知道根本不用等到那一步。当傅言的头上闪起第一次电光时,他只觉得眼前忽然亮到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等他再能看清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行军的马队当中,屁股下是一颠一颠的行进马匹。 一眼望去,车辚辚,马萧萧。 行军队伍很长,好似望不到头。战旗被高高举在半空中,飘扬的三角旌上写着领队将军的姓——齐。 傅言:“……” 好吧,场景跳换,虽迟但到。 但傅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装,不再是广袖飘飘的模样,变成了短打和盔甲,腰间还有佩剑。衣服脏兮兮的,还有划痕和破损,一看就是战争和搏斗的痕迹。 ——奇怪,变身份了?还是…… 傅言走着神,骑马就不专心,忽地马匹轻跳了一下,差点把傅言晃下去。摇晃中,傅言只觉得自己右后肩被什么东西顶了顶。傅言借着这点力量重新坐稳,这才避免了直接摔下高头大马的悲剧。 一扭头,傅言就对上了梵向一的视线。 梵大佬也换了一身将士的铠甲,身上的破损和血痕比起傅言来只多不少。相对于身着宫里侍卫装的他,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带着血腥气和隐隐的暴戾,却也显得更自然。 梵向一收回用来抵住傅言的剑,开口就是语带不屑:“骑马都不会?” 傅言理直气壮:“不会。” “……”梵向一被他搞得无语,“你还挺得意?” “我以前又没学过。”傅言顿了顿,看周围的将士们似乎没在意自己这边的动静,索性低声问,“这里是齐家军?” 梵向一没开口回答,只是望了一眼旌旗的方向,又看回傅言,仿佛在说“你废什么话”。 傅言又握了一下自己腰间的佩剑:“那我现在是……身份变了?因为玩家集体跳回到齐应飞还活着的时候了吗?” -- 第95页 梵向一沉默两秒,这才回道:“这里是梦境。” “梦……?”傅言好像懂了什么,但又没全懂,“谁的梦?” “谁都不是,但又谁都是。”梵向一的回答很深奥,“谁在梦里,就是谁的梦。” 傅言:“也是你的?” 梵向一:“不。” 傅言服了。前一句和后一句相互矛盾,这解释了个啥? 梵向一看他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觉得他真是傻透了,可又忍不住更详细地解释:“齐应飞把所有人拉进了一个梦里。” “懂了。”傅言了然,随即想起了什么,又问,“你也被拉进来了?” 梵向一冷冷回应:“不。” 不是被拉进来的,那就是自愿进来的?傅言如今已经一点不惊讶于这个跟踪狂的行为了,只是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说道:“那他把我也拉进来了,是这个失效啦?” “怎么可能?” “那怎么回事?” “……”梵向一似乎很不想说出这个答案,半眯着眼盯着傅言好一会儿,看他一副坚决等答案的模样,有些不悦道,“你现在倒是大胆得很。” 傅言根本不在乎这种听似有些吓人的评价。他觉得梵向一不是那种死于话多的反派,要是真正惹毛这位大佬,他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多逼逼。 但梵大佬要是单纯口头上diss傅言,那就说明他不爽归不爽,但大多时候还是会帮忙。 于是傅言盯着他,也不说话,就等着答案。 梵向一最终的确还是解释了:“你自己进不来,我带你来的。” 傅言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后想到了什么,神情渐渐变得了然。 之前齐应飞入不了他的梦,就是因为梵向一动的手脚。现在齐应飞把其他所有玩家都拉入梦境,傅言还是进不来,梵向一却反向操作把他带进来了。也就是说,这回的梦境肯定有特别的地方! 傅言相信,梵向一不是无的放矢,梵大佬约等于“真理”! 而且这么顺着推下去,傅言猜想,现在这个梦境要么和齐应飞的死有关,要么就有齐应飞心愿的重要线索。梵向一这一波,是堂而皇之带着傅言来蹭啊! 综上所述,梵大佬是好人。 想到这儿,傅言豁然开朗,索性冲带飞自己的梵向一笑了笑:“感恩家人!” “……谁是你家人!”梵向一之前看他神色变来变去,还以为他依旧没想通,正要嫌弃地解释一番,忽地就被傅言感谢了。他有点因为傅言的识趣感到开心,可又觉得这家伙怎么忽然自来熟,真是一点不矜持。 和那个总是高冷待人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傅言也就是感谢一下,并没有继续解释、拌嘴的意思。梵向一傲娇否认“家人”这词儿,傅言根本不接茬,而是另起话题道:“所有玩家都来了?包括那个被关押起来的三公主吗?” “你觉得‘所有’是什么意思?” “噢,那就是来了。”傅言挑眉,“没想到,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你不希望她翻盘?” “没。”傅言回道,“我既没不希望他翻盘,也没希望她大获全胜。说到底,她就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在意她那么多干什么?” 梵向一道:“但你问起她。” “随口确认一下她是否还活着罢了。”傅言环顾四周,又问,“岑意和岑怡在哪?” 梵向一终于不耐烦了:“我不是你的解答专用机。” “好吧。”傅言干脆地转回正前方,不问了。 还打算吐槽点啥的梵向一:“……” *** 傅言很快就见到了岑怡和岑意。 有点令人意外的是,他俩的身份没变,或者说,没怎么变。岑意还是太子,代替皇帝御驾亲征;岑怡还是长公主,不过她是女扮男装混进弟弟的队伍里,跟着出征来的。 傅言当时是跟随着梵向一,进了大将军齐应飞的帐篷。在这个世界里,梵向一的角色变成了齐应飞手下的一个先锋大将,傅言是梵向一的副官。当他俩一前一后进了帐篷,岑意和岑怡当时就望了过来,然后愣了一下。 傅言和他们对视,又默不作声地转开目光。姐弟两人懂了,跟着不再多看。 说来也好笑。这会儿帐篷里总共就五人,三个玩家,一个厉鬼,一个应该也是厉鬼的大佬。其实大家相互之间都知道各自的身份底牌,还得在这儿演戏,可真是够够的。 最先开口的是齐应飞。他看向梵向一,又扫过傅言,最后冲梵向一道:“来了。” 梵向一都懒得和他演戏,径直走到边上坐了。他一走,就把站在后面的傅言彻底暴露出来,傅言瞬间直面齐应飞。 傅言也终于在进游戏这么多天后,第一次直接看到这位传说中的“战神”。 怎么说呢……和梵向一有点类似的“凶戾”,也很有气魄,是“看起来就能打”的那种。不过梵向一给傅言的感觉更好战、狠辣,会一言不合“鲨”了你;齐应飞则是偏沉稳一些,或许是因为齐应飞常年担责指挥军队? 傅言肆无忌惮地打量齐应飞,齐应飞也一直看着他。 岑意和岑怡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的,生怕齐应飞忽然动手。 “傻愣着干什么?” 梵向一忽然开口:“过来。” -- 第96页 傅言这才挪开目光,转身走到了梵向一身后站着。齐应飞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又看梵向一,语气颇为意味深长:“没见过这个,新人?” 梵向一颇为危险地盯他一眼:“我点的。”你管得着吗? 齐应飞道:“你作保?” 梵向一:“少废话。” 齐应飞无声嗤笑了一下,当真不管了。岑意和岑怡暗暗松口气,心道欧神不愧是欧神,居然在成为两个恶煞的话题后全身而退,这是何等运气! 很快,营帐里进了更多的人,都是各种将士。人都到齐后,齐应飞就开始“开会”了。 这次的主题,是要袭击北疆外族一个王庭的临时驻扎地。这情报来得临时,齐应飞的决定做得快,整个过程堪称“闪电战计划”。而参加这场技战术讨论的理应都是齐应飞的亲信将士,所以大家统一思想的速度也不慢,不多时就把各自要做的事确定下去了。 整个讨论的过程中,傅言、梵向一、岑氏姐弟俩,都没说话,其他人似乎也都没注意到这点。 可岑意和岑怡不敢讲话,不代表他们听不懂。他们听着齐应飞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描述,越听越觉得心惊,忍不住频频看向傅言。 傅言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些信息的特殊之处。 不过傅言先前就有所猜测,所以醒悟之后十分镇定。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齐应飞亲信,默默猜想谁才是那个二五仔。 是的,齐应飞所述接下来的这场战斗……正是他即将牺牲于此的那场! 第五十二章 ——我带你去 开完作战会议,傅言又跟着梵向一走了。 他们差不多落在最后出的营帐,后面的岑怡和岑意正要跟着一起出去,忽听得齐应飞道:“太子殿下留步。” 姐弟俩的脚步双双一顿,刚撩开帘子的傅言也不由得回头看了过去。岑意的视线和傅言对上,隐隐透出某种凝重和无奈,恨不得在1V1之前赶紧再蹭一把欧气。傅言则是心道摸鱼也有摸鱼的缺点,比如有些重要的热闹就不一定凑得上。 齐应飞也看向傅言,淡淡道:“有人在等你。” 傅言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但总不可能开口追问,于是转回身出去了。岑意又看向自己姐姐。岑怡趁着两人的站位悄悄给他稍微握了个拳,以示:加油! 岑意:…… 岑怡给亲弟弟“爱的鼓励”后,老实出了营帐。她一眼瞧见走前边的傅言站在那个前锋将军身边,两人说着话,便再次乖觉地绕道离开。 开玩笑,这个前锋将军和“侍卫长”长得一模一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治安队”。去打扰治安队说话,不要命了? 梵向一根本没理这个女扮男装的玩家。 他先前在营帐的几步外站着,等傅言终于出来、走近,才开口道:“磨蹭什么?” 傅言道:“老师留堂了,我想看看要补什么课,可惜没我的份。” 梵向一听了他的破比喻,嗤笑一声:“看来你没那个命。” “哦。”傅言习惯性忽略他的冷嘲热讽,问道,“明天的行动,怎么没安排你?” 梵向一继续冷笑:“他还想安排我?” 傅言道:“可我想去看看。” 梵向一道:“你连只鸡都未必能杀,还要上战场?” 傅言:“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明天要出事,我想看看谁是那个二五仔。” 梵向一:“二五仔?” 傅言:“就是叛徒。” “怎么,难道你以为必须去现场看着他被弄死,才算数?”梵向一嗤笑道,“还是你就想看热闹,就算前线围观很危险你也要去?” “……”傅言其实一是想亲眼确定齐应飞的死因,二是怀疑齐应飞会在“死亡重现”过程里给出心愿的线索。可梵向一这个态度,傅言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会被对方不屑一顾,于是他道:“好吧,那我不问了,我老实蹲着。哦对了,我要上哪蹲?” 梵向一没马上回答。 他忽然有点走神,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着齐应飞营帐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意味深长道:“……他要带太子一起去。” “啊?”傅言回想刚才齐应飞布置行动的时候,好像没提到太子。理论上来讲,应该不会带太子一起去偷袭才对。但再想起齐应飞给岑意的好感度,顿时觉得他带岑意去干什么都不奇怪了。 “去就去呗。”傅言一点不怀疑梵向一的说法,“他要带,还有谁能反对吗?” 梵向一盯着他:“那个玩家做了什么?” “你问我?”傅言一脸莫名其妙,“我和你一起站在外面,你都没偷听的话,我更不可能办得到好吧?” 不过,梵向一倒是提醒了他,之前齐应飞都没说要带岑意,现在忽然改主意了……果然是要把完成心愿的任务给岑意了吗? 想到这,傅言也扭头望向齐应飞的营帐。他一边猜测岑意到底干了点啥,一边从怀里摸出工作手册,打开一看,哦豁。 【岑意对齐应飞好感度+10,总好感度10/100。】 【齐应飞对岑意好感度+10,总好感度40/100。】 ——干得不错啊,“曙光”的副会长。 傅言以前都没见过玩家会对厉鬼有好感度,现在岑意居然给齐应飞涨了,简直是“艺高人胆大”。也怪不得齐应飞这么吝啬和口是心非的家伙,又给岑意加好感,又要带他去第一现场的——真心换真心,这道理亘古不变。 -- 第97页 梵向一看他神色微妙,也堂而皇之来看,看完的感想只有一个字:“啧。” 傅言收起工作手册:“看来‘战神’改主意的原因,起码有一半是清楚了。” 梵向一评价:“旁门左道。” “不管什么方法,好用就行。”傅言道,“好了,回到刚刚的问题,我要去哪蹲着?” 梵向一道:“跟我走。” 傅言道:“哦,你也在这待到出结果吗?” 梵向一道:“带你去看那场闪电战。” “……啊?”傅言愣了一下,“刚刚不是说不去吗?”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梵向一一点没有自打脸的自觉,还道,“少废话。” 傅言:“……” 行吧,菜鸡没人权,铁证。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时间倒回去一点,岑意在岑怡出了营帐、放下帘子的瞬间,整个人绷紧到了顶点。不过简简单单一个转身的动作,岑意就在这期间脑中飞转了许多想法。 这是他第一次清醒地要和齐应飞1V1。 也是齐应飞“死亡时刻重现”之前的一次1V1。 ——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生死在此一举的环节! ——别是要问我怎么看刚刚那些将士吧?该点名里面有叛徒准备搞他吗? ——傅言之前说齐应飞对我表现满意,到底顶不顶用…… “刚才梵将军手下那个人。” 齐应飞的话语打断了岑意的思绪。岑意转过身,对上齐应飞的视线,听他问道:“你认识?” 岑意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傅言。岑意也是在刚才的作战会议上,才知道那个治安队大佬现在的角色姓梵,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姓。梵将军刚才只带了一个傅言,那齐应飞说的梵将军手下,肯定是傅言了。 然而岑意不确定,要不要承认相识? 之前岑意是太子,傅言是国师,工作之交,认识很正常;但现在岑意都搞不清自己是哪个太子,更来不及问傅言变成了什么人,要怎么解释两人的相识? 直接戳破玩家身份,破坏人物设定,可是很容易导致厉鬼暴起的——这是所有玩家的共识。毕竟玩家要是不走寻常路,就可能破坏游戏剧情,从而厉鬼也可以脱出故事,直接动手。 鬼要捏死一个玩家,那不是秒秒钟的事? 想来想去,岑意说了个可有可无的答案:“见过几次。” 齐应飞道:“姓梵的对他挺特别。” 岑意可不敢跟他讨论治安队,回避道:“我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事。” 齐应飞也不是留他下来聊八卦的,指了指旁边:“殿下请坐。” “将军请。”岑意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但外在看来还算自然地坐下了。这个位置和刚才开会时的不太一样,岑意坐下后,才发现旁边的箱子上搭着一块黑布,布上边似乎还绣着字。只是折叠着,看不清楚。 齐应飞注意到他的动静:“殿下在看什么?” 岑意只好指了指那块布:“这是……旗?” “这是旌旗。”齐应飞拿起那块布,在岑意面前一抖,露出黑布上绣的雄鹰,“或许殿下应该听说过,飞鹰军?” 岑意道:“当然,齐将军亲自一个个点、一个个带的兵,个个骁勇善战,整支队伍配合默契,在任何时刻都战无不胜。” 这都是岑意之前当太子时看来的资料。 齐应飞,飞鹰齐,“飞鹰军”可算是齐应飞费尽心力,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尖刀。入选“飞鹰军”的人不多,全盛时期也就千人,后来更是春风化雨般拆到军中各部去分散带人了。但他们分散,不代表他们就疏远了齐应飞。恰恰相反,有“飞鹰军”带领的军队,对齐应飞的向心力更强,训练出来的作战能力也更卓越。 岑意怀疑,“飞鹰军”就是皇帝忌惮“战神”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是现在齐应飞和位列太子、约等于皇帝代行人的自己聊“飞鹰军”,这是要干啥? “殿下谬赞。”齐应飞拿着旗,淡淡道,“这是飞鹰军最早的旌旗。我想,明日的战斗人贵精不贵多,三百名先锋军就由我亲自带队、飞鹰军组成,殿下意下如何?” 岑意觉得不如何。 齐应飞自己就带三百人,身边还有二五仔,怪不得直接滑铁卢当场死了。 “排兵布阵之事,大将军比我高明得多,您亲自定夺就是。”岑意拐弯抹角道,“不过明日说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却也凶险至极。大将军若亲自以身涉险,后方的力量若是出了乱子,那后续的支援包抄……” 齐应飞道:“有太子坐镇后方,还会生乱?” 岑意心道我会个屁的打仗,面上解释得很文雅:“我以前不过纸上谈兵,还有太多需要学习。而且我经验浅,怕是镇不住。” 齐应飞道:“殿下不必妄自菲薄。臣愿将兵符暂时交给殿下保管,如此的话,即便我们在前线出了岔子……” “这就不必了。”岑意赶紧拒绝这波钓鱼执法,“把兵符给我,别说诸位将领服不服气,让陛下知晓的话,我也无法解释。” 齐应飞把兵符掏出来,塞给岑意:“以防万一罢了。殿下若觉得不需要,可以不拿出来。” “还是别!”岑意赶紧把这烫手的东西塞回给他,反而顺手拿了齐应飞手里的黑旗,“与其给我符让我坐镇后方指挥,还不如让我一同进先锋军杀敌。” -- 第98页 齐应飞看了一眼手里的兵符,又看向岑意:“殿下想上前线?” “想,但又不想。” “‘想’何解?‘不想’何解?” “想与将军并肩作战,想与战士共同杀敌。”岑意缓缓道,“但不想将军因我在场而瞻前顾后,不想战士们杀敌时还要回头保护我。” “殿下真想去?”齐应飞道,“殿下可知,飞鹰军一为众,众为一。不得贪生怕死,轮到谁就是谁。就算是我,也一样。” “知道。”岑意当初在文字记录上看到“飞鹰军”的这些规矩,这些理想,就深深感慨过。不得贪生怕死,不得背后捅刀,将领与士兵同生共死,所有人共进退,才成就了这么一支战无不克的飞鹰军。 与子同仇。与子偕作。与子偕行。 而齐应飞就是太相信自己的“飞鹰军”,最后才会死于皇帝的算计,闻者无不唏嘘。 齐应飞确实当得起“战神”二字,当得起英雄称号。 【岑意对齐应飞好感度+10,总好感度10/100。】 岑意又徐徐背了他看到的“飞鹰军”规矩:“飞鹰军中若有人战死,他人必将其带回故土,如兄弟安葬。亡者父母,皆为飞鹰军父母;亡者儿女,皆为飞鹰军儿女。” 齐应飞大概没想到他真背下了这些。 这位大将军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兵符,沉声道:“若殿下也到前线,可能为战死之士捡骨收尸?” 岑意道:“三百零一人,我必点清归还。” 齐应飞深深看他一眼。 【齐应飞对岑意好感度+10,总好感度40/100。】 “既然如此,那明日,请殿下与臣等三百零一人,同去。” 第五十三章 ——夜行军 第二天天还没亮,傅言和岑意在准备出发的队伍里看到彼此,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就算这俩昨天一开始都没在上前线的名单里,现在双双“闪现”,也不奇怪。 傅言:齐应飞的40好感度等于别人的80,亲自带飞岑意很正常。 岑意:治安队大佬想上哪上哪,带着傅言到处乱逛很正常。 至于齐应飞明明说带的三百个都是“飞鹰军”,现在却忽然冒出三个“外人”这事,也没人质疑。齐应飞不问,梵向一不解释,剩下的NPC就跟看不到傅言、岑意和梵向一似的。大家都默默地趁着那么一眯眯的火光,做好了行军准备。 岑意趁着路过傅言身边,压低声音快速吐出一句话:“昨晚有个军妓闹到他面前,拼命要他别出战。” 傅言:“……”肯定是那个扮演三公主的玩家。 堂堂“战神”,会因为军妓的几句话就停止出战?这些玩家都什么脑回路?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比岑怡和“三公主”现在的身份,岑怡的运气确实好很多。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个“三公主”在之前就大失败了,所以这回即便跟着入了梦,也没拿到啥好牌。 ——对了,岑意是怎么知道齐应飞营帐里的事的? 傅言偷摸掏出工作手册看了看,没发现这俩好感度上涨。他只得当是太子的身份起作用,有人给岑意通风报信罢了。 听完八卦,傅言看着准备出战的众人,琢磨几秒,找梵向一小声报备道:“我骑术不太好,跑起来估计要翻车。” “你那叫‘不太好’?你是压根不会!”梵向一吐槽了一句,也没说怎么解决。不过后来上马的时候,梵向一拉着傅言的缰绳,控制着马匹让人爬上去坐好。接着他又亲自把缰绳递给傅言,说道:“只要不给它腿砍断,你就不会颠簸下来。” 傅言心知大佬又给自己作弊了,抱拳小声道:“感恩!” “抱拳都不会。”梵向一再次无情点评一句,然后上了旁边的一匹马,行军时就在傅言旁边。 这支300+N的队伍,终于在黎明到来之前,悄然出发了。 傅言骑在奔马上,夜风刮过脸颊,耳边是急促得催人紧张的马蹄声。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头上的半空中,猎猎作响。 *** 天光熹微之时,傅言终于看清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头上。 居然是旗! 准确来说,是在队伍前方的半空中,一面黑色的旌旗被支起来,高高飞扬着。说也奇怪,明明那面旗距离傅言不算近,但他就是觉得旗帜特别大。而且它被风刮响的声音,似乎就悬在脑袋上方。 那面旗上好像还有图纹,傅言一时间分辨不出来。他盯着旗帜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旗……好像在冒黑气? 这黑气时有时无的,傅言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一会儿后,他无比确定,那旌旗就是在冒黑烟! 跟跑在路上的车刚开始自燃似的,一边跑一边在路上飘出一丝丝烟气! 傅言神色一凝,心道:要开始了。 他和黑烟算“老熟人”了。但凡在恐怖游戏世界见到这玩意儿,就得出事。厉鬼褪下“人皮”,露出真面目,凡人就得遭殃。 傅言不由望向旌旗之下的人群。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着旗下有个身影特别高大、特别明显,仿佛这个身影本身也是指挥着方向的旗帜似的。傅言端详对方的背影好一会儿,想起了岑意的话。 岑意说在他的第一个梦里,远方有高高飘扬的巨大黑色旌旗,旗下有个高大到诡异的骑士身影。 -- 第99页 思至此,傅言扭头找梵向一确认道:“旗下的,是大将军?” “废话。”梵向一依旧是“先吐槽、再回答”的句式,“飞鹰旗下齐应飞,你还想有谁?” 傅言心道这会儿岑意肯定也在那,但这话没说出口,傅言只是道:“他……好大。” 傅言想说的是齐应飞的身影特别高大,特别显眼,视觉比例失调得吓人。可一张口,就变成了缩略的“好大”俩字。梵向一闻言,也不知领悟了什么,冒出一句:“我也可以很大。” 傅言:“……”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对话也能当颜色笑话听,不吱声了。 ——自求多福吧,岑意。 *** 岑意没注意头上的旗冒烟了。 他甚至一开始还没注意到齐应飞的某些变化——就算齐应飞就在他身边策马——岑意的注意力,有相当一部分时间集中在骑马上。 口嗨一时爽,动手火葬场。岑意也是硬着头皮上马奔袭的,没人帮作弊,他得全神贯注保证自己不摔下去。所以傅言在考虑他“伴君如伴虎”是不是很紧张的时候,岑意真正紧张的是,自己可别在上战场前直接摔死了。 在厉鬼动手前死于失误,传出去简直奇耻大辱。 也算他运气好,齐应飞在路上扭头看他,感觉他绷紧下巴认真骑马的模样专注又严肃,仿佛没有半点歪心思,于是再次默默高看他一眼。 欧神发威,歪打正着。 岑意能稍微分出去一些关注时,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已经放慢了。迎着略微亮起的天光,他抬头望去,看到前方有个明显的山坳。 典型的揍了怕埋伏,不走浪费时间。 岑意心道,到地方了。 齐应飞就是被信任的“飞鹰军”成员之一坑了,带路带进埋伏圈,这才战死。岑意对那记录上的寥寥数语记得很清楚,说的就是飞鹰军途径一个易守难攻的山坳,被等候在此的敌人突袭。齐应飞本来想带着人杀出一条血路,可关键时候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当场牺牲。 岑意想:要是齐应飞再被捅,我要不要再扛一刀? ——万一一刀送走我怎么办? “太子殿下。”齐应飞的话语打断岑意思绪,“行军途中,切莫走神。” “我只是觉得,这地形有些凶险。”岑意拐弯抹角地暗示,“必经之路吗?” 齐应飞道:“若是绕过去,天要大亮了。” 岑意顺着他的话语看了看天色,这才发现天上阴云密布,不像要出太阳的样子。而且空气中带着隐隐的凝滞和压力,叫人呼吸沉闷:“要下雨了?” “这季节,天气变换无常。”齐应飞道,“雷雨天更不好走,速度要加快。” 岑意看了一眼空中的旌旗:“旗杆高耸,怕是要引雷。” 其实岑意一直不明白,偷袭的队伍扛什么旗。可这是厉鬼一手操纵的世界,有时候不太讲逻辑,岑意之前就没敢明着问。现在逮到了机会,终于让他聊到这东西了。 齐应飞道:“殿下怕雷?” 岑意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 “这旌旗,是飞鹰军的路标,臣在旗在。只要臣还扛得动这旗,只要旗下还有飞鹰军,臣便保证将所有人一个不落地带回——除非臣也死了。”齐应飞徐徐解释道,“但如果臣一朝战死,带不回飞鹰军的兄弟,那臣宁愿与他们共同永眠于沙场。” 岑意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没等他品出味儿来,又听齐应飞道:“不过殿下说得对,前方凶险,殿下到队伍后面些去吧。” “……啊?”岑意没想到自己忍着一路颠簸,眼看着队伍的头都开始进关键地图了,这会儿自己居然被赶出核心圈,立马道,“不必。事已至此,我自然与将军共进退。” 齐应飞:“臣只怕照顾不到殿下。” 岑意:……是在嫌我拖后腿,懂了。 “旗帜之下,必是箭矢攻击集中之处,殿下不应立于危墙之下。”齐应飞道,“梵将军他们在后面,殿下去吧。” 岑意还想说什么,可齐应飞招来两名飞鹰军,直接把岑意往后面送。岑意的马感觉比岑意本人都更理解军令,十分配合地渐渐落到了队伍中后方。 然后他就被交到了梵向一“手上”。 这会儿梵向一他们也差不多到了山坳入口,傅言看到岑意居然和齐应飞分开了,有点意外:“你怎么到后面来了。” 岑意:“……可能是从你那蹭的欧气用完了吧。” 梵向一难得接了他一句话:“欧气?” 岑意:“就是运气。” 梵向一对傅言的运气不予置评。 傅言也不搭这茬,只是问:“那你刚刚在‘战神’旁边,看他是不是特别巨大、特别伟岸?” “……嗯?”岑意没理解他的问题,“什么意思?” 傅言朝着前方一抬下巴,岑意顺着他的指示往前一看:“……嗯?!?!?!” 在队伍后方看向齐应飞,齐应飞的身影居然比其他人整整高大了一倍!那旗杆也跟要戳破天似的,在空中大大展开,好似要汇入那些翻滚的乌云之中。 和岑意第一晚做的梦,何其相似! “这怎么回事?!”岑意瞪大眼,“刚才看还很正常!” 傅言有个猜想,还有个事之前没和岑意说。他正要说,一张口,话到嘴边忽地就变成:“来了!” -- 第100页 两侧山上,箭雨分来;猎猎重弩,直指“战神”! “敌袭——!!!” 第五十四章 ——血的代价 埋伏的敌人发动进攻了! 那箭雨冲着齐应飞的方向飞去,一波又一波,其中还夹杂着又重又大的铁箭,一箭下去把人三个扎一串都没问题。还有燃着火球的箭射向那空中的旌旗,仿佛要把这飞鹰军的标志燃烧殆尽。 呜!呜!呜! 撤军的号角响起,但敌人的进攻号也响了起来,瞬间盖住了飞鹰军的撤军信号。此时飞箭恰好过了三波,敌人的骑兵如流水般冲了下来!前后左右,马蹄声、嘶喊声、敲锣打鼓声,回荡山谷,听得傅言几乎要耳鸣。 “被包围了……!”岑意噌地一声拔出剑,“傅言,后面!” 傅言拔出剑下意识往后一挡,只听“哐”的一声,北疆人的重剑狠狠劈下来,力道又沉又急。傅言本来就是反手,手一麻劲一松,剑居然直接被打飞了! “艹!”傅言直接骂了一声,用力一踢马腹赶紧避开。那北疆人眼看他这么菜,露出狂妄的笑,专门盯着傅言追了上去! 傅言本来骑术就不如何,敌我双方还乱糟糟地混战一起,前面全是路障,几乎无路可逃。傅言的手抓上腰间的匕首手柄,犹豫了一秒要不要拔。恰在这瞬间,混乱之中一支箭直飞而来,一下扎在傅言的马后腿上,战马直接坐了下去! 傅言跟着摔倒在地,头盔都摔掉了,整个人震得脑袋发晕,生生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背撞到石头才停下来。不幸中的万幸,他这一摔躲开了追兵挥来的一剑。等他强撑着支起身,一眼瞥到面前有把染血的重剑,伸手就抓了起来。 哐!!! 傅言又格挡了一剑,这回用的双手,麻归麻,至少不会丢。北疆人的马暂时跑过了头,给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间。傅言也被这环境刺激得肾上腺素飙升,心道跑不了,干吧! ——反正这是梦境! ——反正不打也活不了! 他心里发了狠,居然胆大到准备给掉头再冲来的北疆战马来一下。那北疆人一眼看出他的打算,脸上拧着嗜血笑意,在奔马上躬身举剑,眼看要顺着惯性捅穿傅言。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臂膀忽地从傅言身后抻出,扣住他的腰猛然向上一抱,傅言瞬时腾空而起——坐到了梵向一的马上! “不会打还不知道躲?!站在那里等死吗!”梵向一一手把傅言固定在身前,另一手抽出佩剑往外一投,正正扎穿追着傅言打的那北疆人的脖子。那人直接仰面摔下马,再也起不来。梵向一又把傅言手里的重剑抽走,傅言两只手才拿得稳的剑,梵向一单手就舞得风生水起。 “自己坐稳!”梵向一抱着傅言的手还得勒缰绳,口气着实不如何,“没空管你,摔下去不要怪我!” 傅言坐的地方本来就硌得慌,还没别的地方抓扶,只得顺势靠在他怀里,甚至还努力抱他的腰。梵向一被这动作搞得浑身一僵,但很快又举剑劈开飞来的流矢,专心投入战斗去了。 本来他是懒得掺和这无聊情节的,可方才眼睁睁看着傅言滚下马、还差点被扎个对穿,梵向一就觉得心底那些烦躁压不住了。他本来就是好战的、噬杀的,交战的混响和血腥在他身边萦绕,心中的鼓噪又难以抑制,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梵向一把傅言安顿在自己身前,随即放开打,放开杀。战马在他的指引下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疾驰不停。重剑砍向敌人,好似一点阻力都没有,飞头如削泥一般。 傅言虽然在马背上颠簸得厉害,可反而安稳下来,甚至有余裕开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眼见着一支箭朝着梵向一的脑袋而来,竟然手快于脑子地伸手去挡。结果那箭本来就没扎准梵向一,反而给傅言手上削下一块血肉。 梵向一被他这种“自取其伤”的行为气死了,径直骂道:“这他妈都能受伤?再犯蠢我直接丢你下去自生自灭!” 傅言也是被扎了之后才反应过来,梵向一大概牛X到跟后脑长眼睛没区别,这支箭肯定伤不了他,自己这么干确实多余。他虽本意是做好事,但的确理亏,只好收回受伤的手,单手抱着梵向一的腰,闷声不讲话。 梵向一两秒没等到他的反应,又暴躁道:“这就能痛晕过去?” “我不干扰你。”傅言顿了顿,又抬手指道,“太子在那边!” 梵向一看他血淋淋的手就冒火,怒道:“管好你自己!还有空管别人?” “他在有意识地往‘战神’那边去,肯定是目的的!”傅言的手痛得很,但是越痛他的思路就越清晰,“他可能知道任务是怎么回事了……他看见我们了,他想过来!” 梵向一道:“你就这么利用我给你完成任务?!” 傅言不应话,看着自己那残缺的手掌,皱着眉直抽冷气。 梵向一莫名被噎,又看得烦躁,暗骂一声,冲上去给岑意解了围。 岑意身上已经挂了彩。要不是他这次出发前换了普通飞鹰军的衣服,可能北疆人削他的速度比攻击齐应飞更快。他好不容易再次和傅言两人汇合,一过来发现傅言的手掌似乎被削了一半,顿时一惊:“你的手……!” “别废话。”傅言道,“说说你的计划。” 岑意一愣,随即快速说起了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战神的心愿是把他手下的兵,都带回家乡安葬!” -- 第101页 是的,岑意在紧张的战斗中灵感突现,猛然想通了齐应飞的那些话! 齐应飞说他必须把所有飞鹰军都带回去,否则他宁愿自己马革裹尸、葬身沙场。 齐应飞说只要飞鹰旗还飘扬,飞鹰军就会集中于旗下,共同进退。 齐应飞还问:“若殿下也到前线,可能为战死之士捡骨收尸?”岑意记得自己答的是:“三百零一人,我必点清归还。” ——这他妈是开卷考啊! 岑意悟了。他记得之前看的记录上,齐应飞的遗体被运回国都,风光大葬。但他带的那些兵,那些他亲自点名、训练出来的飞鹰军,却不知有几个被永远留在了战场。 ——这次必须全部带走!这肯定就是他的心愿! 岑意这么想,就打算和傅言快速解释:“那面飞鹰旗,就是……” 话没说完,原本高高矗立的飞鹰旗,忽然缓缓倒了下去。 “糟了!”岑意来不及解释,只得快速道,“旗不能倒!立起来才行!” 他边说边调转马头,一踢马腹,朝旗杆倒下的方向奔去。傅言没办法,只得扭头看向梵向一。 梵向一:“……我真他妈是给自己找事!” 他骂完,还是策马跟上了岑意。岑意的作战技术也就比傅言强一些,在战场上根本不够看,何况越接近齐应飞的地方敌人越多,岑意进去就跟送人头似的。傅言琢磨着能有什么办法帮他一把,刚扭头就被梵向一摁住了脑袋。 “你给我老实待着!”梵向一说着,亲自把偷袭岑意的一个北疆人砍下马,“少找事!” 傅言正好也痛得动都不想动,缩在那儿不吱声了。 于是在梵向一的拂照下,岑意总算是磕磕绊绊、有惊无险地穿越了一层比一层更密麻的混战之处。越接近旌旗,黑烟就越浓烈。等终于到了旌旗近处,黑烟之中的能见度也已然不足十米。 也是进到了这渗人的核心地带,岑意才看到齐应飞现在的状态。 他几乎已不是人形了。 说几乎,是因为乍看之下还是看得出那是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可那个人、那匹马,已经看不出具体样貌了。 它们由黑烟组成,比周边的其他人高大两三倍,所过之处还会留下飘散的烟气。明明是如此形象,周围的敌人、战友却丝毫不奇怪,依旧在他身边来来去去。有的人拼死要杀他,有的人拼死要保护他。 岑意知道,他是齐应飞。 而周边那些,即便还是人的面貌,也未必还是人类角色。 怨气黑烟汇城的齐应飞依旧骁勇善战,周围的敌人朝他一拥而上,要把他蚕食鲸吞。他的马在嘶鸣,他的剑砰砰作响。每多看他一秒,岑意都觉得心里愈发暴躁。 傅言则是看到了地上的旌旗,也是这时候,他才看清上面纹的图案——一只雄鹰。 傅言还看到这面被反复踩踏的旌旗,正冒着滚滚黑烟。黑烟飘起来,汇聚到齐应飞那里,使得这个厉鬼越来越高大。傅言下意识感觉这样下去只怕要糟,开口高声提醒:“旗在那!” 岑意也看到了旗。他差不多是滚下马的,跌跌撞撞朝着旌旗奔去,差点被敌人的战马直接踩断背脊。也不知是碰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黑烟在这诡异的地方流窜,北疆人硬是没伤到靠双腿乱窜的岑意。 岑意终于抓住了旗杆。 他猛地把旗立了起来,随着旗帜再次飞扬,岑意高喊道:“飞鹰军,到这里来!!!” 这一时刻,飞鹰旗瞬间变成了黑烟,犹如乌云般长长舒展开。 梵向一瞳孔一缩。 “万魂幡?!?!?!” 第五十五章 ——接住那个人 万魂幡,收纳万千冤魂厉鬼的法宝。幡旗升起,千军万马,莫敢不从。 真正的一为众,众为一。 “你居然把它祭出来了……!” 梵向一一见万魂幡,瞬间顾不得其他,飞身直扑岑意,伸手要夺旗杆!可未等他碰到旗杆,黑烟凝成的长刀径直朝他劈下!梵向一举起重剑反手一挡,长刀被挡开的同时,重剑也直接被劈成两半。 梵向一索性把北疆人的破玩意儿一扔,在虚空中做了个抽剑的动作,一把长剑就凭空被他抽了出来! 长剑有实体,冷若冰霜,寒光粼粼。四周无处不在的黑烟,不敢接近梵向一,也不敢沾染他的长剑。梵向一举起剑,无形的威压骤然扩散,他身周的黑烟便消失殆尽,立时形成一个干净到诡异的空间。梵向一再看向高大他数倍、还骑在马上的齐应飞,直接一跃而起,重重斩了下去! 唰——!!! 齐应飞那势大力沉的长刀,生生被长剑砍断了! 不过战场上无处不在的黑烟很快凝聚过来,“战神”的长刀迅速“生长”,恢复了原状。 梵向一早有预料,长剑直指齐应飞,冷厉一笑:“猜猜这次,我要斩什么?” 齐应飞不回答,只是他身周的黑烟飞快地增多着,愈发浓重,好似能遮住他的身影。这些黑烟从整个战场来,也从万魂幡里来。源源不断的厉鬼怨气从那黑烟织就的旗帜里涌出,汇聚在齐应飞四周。其汹涌,其浓烈,好似能叫人听到厉鬼的嚎哭和嘶喊。 这种骇人的景象,并不能让梵向一后退半分。恰恰相反,他的剑尖指向齐应飞的脑袋,高声厉喝:“把他的魂魄交出来!用他的魂魄给你养万魂幡,你算什么东西?!” -- 第102页 这声音犹如洪钟在空中敲响,敲得黑烟也要震荡、消散。同时梵向一战意蓬发,四周的真空地带愈发扩大,无形的力量在膨胀、在吞噬,黑烟被它撕裂、绞碎得无影无踪。 黑烟消耗得太快,为了补充,万魂幡里冲出来的厉鬼怨气也快速增多,犹如洪流倾泻而下。那旗杆像是要不堪重负了,在空中摇晃起来。 原来是支着旗杆的岑意要撑不住了。 早在他举起飞鹰旗的那一刻,黑烟就萦绕在他的周围,冻得他难以使唤自己的手脚。那黑烟中还裹挟着怨鬼的嚎泣和哭诉,有高有低,有大有小,有哀怨的有凄厉的。这声音像是指甲刮在黑板上,电钻怼在头顶墙上,重锤闷在人太阳穴上。这一刻,岑意无法顾及其他,咬牙站着已经花费了所有心神。 他甚至没余力睁眼去看齐应飞和梵向一的对峙。 然而随着万魂幡里的厉鬼怨气涌出得越来越多,那冰冷凝滞的感觉、那凄惨绕梁的嚎叫,越演越烈。岑意的四肢失去知觉,脑子痛得耳鸣,可那耳鸣又根本盖不过万千厉鬼的嚎啕。岑意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的精神和力量都早已到了极限。 另一边,傅言的情况也不妙。 梵向一跃身飞出的下一秒,战马就立刻暴躁起来。厉鬼怨气使得它发狂,它疯狂蹬踏、跳跃,傅言直接就被甩下马。要不是他反应快滚开,肯定会被马匹重重踩踏。 “嘶……!”傅言的手还在流血,还痛得厉害,叫他眼前发黑,站起来的力气都难以凝聚。黑烟好似被他的鲜血吸引,争先恐后地汇集在他手上伤处,吸食他、渗透他、使他觉得冰凉的气息在体内乱窜。 傅言挣扎着要爬起来,可黑烟越来越多,缠绕着他,一层层覆盖他。等傅言费尽最后一点力气坐起来,黑烟已经将他围得好似一个黑色的大茧。鬼影森森,魔音贯耳,一切都剿杀着他最后的清明。 傅言半睁不开的混沌视线中,似乎只能从黑烟缝隙里望见那高高飘扬的万魂幡。 “……”傅言想把匕首拔出来拼一把,可他被冻僵了,被痛晕了,眼前已是最后的天旋地转。 唰——! 一把长剑瞬间劈开黑茧,下一刻,梵向一的力量将黑烟通通震散。 梵向一本来被齐应飞惹得火冒三丈,要提剑去劈齐应飞的。结果临了他从余光发现傅言的情况,想也不想就转过来打碎黑烟,单手就把人捞了起来。 傅言这会儿已经冷得跟冻进冰柜似的,浑身冰凉。他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仿佛不会聚焦了。 梵向一顿时更加来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邪火。可他又不得不先给傅言驱散体内的黑烟,只好半蹲半跪地抱着人,闷头先用自己的力量冲进傅言的身体游走一圈,将蚕食他的厉鬼怨气先逼出来。 梵向一的力量比黑烟厉害得多,若不是梵向一秉着耐心精准控制,傅言估计死得更快。但饶是如此,那霸道的力量在傅言体内冲刷,还是叫他痛得不由自主地痉挛。 梵向一的救人经验比杀戮经验少太多,何况这会儿救的还是个脆弱的肉体凡胎,在梵向一眼里就跟一碰就碎的玻璃似的。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操作才能更温和了,只得摁住傅言,沉声道:“忍着,撑住!” 那些被他逼出来的黑烟,从傅言的伤处渗出来,一缕缕飘向空中,还带着股隐隐的、诡异的血香。梵向一眼看这些厉鬼怨气要带着啃噬傅言得来的力量,反哺万魂幡,心中恨得慌。 他非要把这万魂幡撕了不可,天皇老子来阻止都没用! 恰在此时,傅言的工作手册忽地从他怀里飞出来,扑簌簌地散出许多纸张,追着那些黑烟而去! 可那些黑烟蹿得飞快,仿佛万魂幡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一般,极快地就把黑烟吸了进去。纸张没追上黑烟,在万魂幡周围盘旋起来,犹如鸟群般形成一个白色漩涡。 很快,它们在盘旋中渐渐拼出了形状。原本一个字都没写的纸张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痕迹,一张连着一张,一道连着一道。梵向一本来没空管这个花里胡哨的东西,等他抽空瞥了一眼,猛然看出了它在拼凑什么。 这么多张纸,居然在拼一个巨大的笔仙阵! 当然,非常简易,只有一个简笔画的“房子”,一个“是”,一个“否”。那个“房子”看着还有点眼熟,似乎是傅言以前画过的房子图案放大版。 梵向一没见过这种情况,真搞不懂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阵很快拼完了,那房子的图案,恰好围住了旗杆。或者说,那旗杆刚好“插”在了“房子”的范围里。 纸张慢慢向上飞去,这个阵也随之向上抬,一步步逼近顶端的幡旗。如果有纸张被吹飞、撕碎、掉落,就有新的补上去,层层叠叠。 最后,幡旗从那“房子”中穿了过去。 这一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生生捋了一把万魂幡。这只手的力量极大,好像拧水一般把万魂幡里的许多厉鬼都挤了出来。魑魅魍魉、鬼影幢幢,黑烟浓如墨色喷满天空,将原本就乌云密布的天遮得暗无天光。这些厉鬼还带着腐臭和腥气,径直把这里变成了一个炼狱。 “这他妈哪是招魂……”梵向一冷笑,这根本就是在挤压万魂幡!要它生生把里面的厉鬼吐出来! -- 第103页 但梵向一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笔仙阵从万魂幡里扯出一个巨大的光球! 它能量磅礴,耀眼,周边却缠着无数黑烟。每一个厉鬼都想啃上它一口,但每个厉鬼都会被它灼伤。它的光芒震颤,仿佛在呼吸,一呼一吸间,就有一波一波的能量如海浪般扑打大地。 梵向一脸色凝固:“是魂……!” 他还来不及动手,组成笔仙阵的纸张就骤然一收,直接把这光球吞了下去! 笔仙阵消失的一刻,方才还源源不断吐出厉鬼和黑烟的万魂幡,就好似被转了开关,疯狂吞噬万千冤魂和黑烟!它吞噬的速度极快,仿佛有个黑洞在吸收周围的一切。纸张群的速度却更快,眨眼间就回到了工作手册里。接着,工作手册快速朝傅言飞来。 “又是你!”梵向一上次也是被这破玩意儿抢先一步。要不是他现在腾不出手,真想直接把这破本子一剑扎穿。 工作手册根本不理他,直接张开往傅言身上一扑,强光乍现! 它把刚才吞下的魂给傅言了! 梵向一没阻止,也不想阻止。他的脑子纷乱,但最主要、最巨大的想法只有一个:果然是……!!! 梵向一的眼里爆发出热切和狂喜,却不敢在这时候多有动弹。他抱着人,还抓着剑暗暗警戒,冷厉的力量在四周环绕,神鬼勿近地给傅言护法。 随着那能量巨大的光球没入傅言的身体,梵向一的力量被弹了出来。傅言止不住的颤抖和痉挛也停止,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在梵向一的注视下,傅言那被剜掉一块肉的手去腐生肌,短短几息内就恢复如原状。 这个魂与傅言融合的速度如此之快,如此简单,梵向一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盯着他看完了全程。最后,一切平息下来。 工作手册跌落在傅言怀里,梵向一捏起它晃了晃:“还有一个魄,吐出来!” 工作手册装死。 梵向一嗤笑一声,将它塞在傅言怀里,然后抱着依旧昏迷的人站起来。 他看了一眼齐应飞,又看了看那空中翻滚的万魂幡,森冷道:“回头再来处理你。” 说罢,梵向一带着傅言,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万魂幡也将周围的厉鬼和黑烟吸收完毕。天地之间干干净净,就连齐应飞和他的战马,都恢复了正常的人类和马的模样。 岑意的四肢冰冷褪去,终于再也无法站立,带着旗杆向前直愣愣栽倒。 一只手臂接住他。 第五十六章 ——送你一朵小花 岑意和岑怡回到中转站的时候,两个人还有点懵。 岑怡一眼先看到了自己弟弟,走过去道:“没事吧?” “……没事。”岑意还有点回不过神,定了定神,环视一周,皱眉道,“傅言呢?” 中转站这会儿人不多,两人环顾四周,把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就是没看到傅言的身影。岑怡道:“他不是……” “太子和长公主?!”一道女声响起,姐弟俩这才发现刚才匆匆略过的那个蜷缩在地的女孩,是游戏里那个三公主! 她竟然也出来了! 岑怡皱了皱眉,显然有很多想法,但现在不是掰扯的时候。她扯了一把自己的弟弟:“回去再说。” “嗯。”岑意自己也有很多思绪要捋,应了一声,两人就双双转身要出去。那女玩家看他们要走,跟上来道:“等等,你们做了什么?你们真的知道‘战神’的心愿是什么吗?既然是玩家,为什么当时不和我一起要求皇帝出兵……” 岑怡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拽住女玩家的手一拧,将她摁在中转站的铁丝网上:“这位……小姐,我们互不相识,我也没有想和你交流的意愿。萍水相逢,注意一下你的行为尺度!” 那女玩家大概没想到岑怡一个女人,力气这么大、出手这么果断,趴在铁丝网上挣扎道:“我只是想和你们分享一下过关的办法!不识好人心!我后面还跟去‘战神’的军营了,根本没见你们……” “哦。”岑怡毫不留情,冷笑道,“你是说你被带去当军妓的事?” 女玩家一惊:“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告诉你,不仅我,整个军营都知道。”岑怡嗤笑道,“小小军妓,想阻拦一场重要的战斗,你猜整个军营怎么看你的笑话?” “我那是为了完成任务!”女玩家道,“你们也在军营?你们后来到底是什么身份?不可能!我根本没看见你,整个军营只有军妓是女的!” 岑怡道:“你没听说过一个烂梗,叫女扮男装?” “什么?!你敢在军营里女扮男装……” 岑怡也不跟她详细解释,松开她,退了几步。那女玩家转过身,一边揉手腕一边还想追,岑怡便冷冷道:“滚开。我不杀你,但收拾你的办法有得是。” 那女玩家还想说点什么,旁边终于有人忍不住嘲弄她道:“别找死了,他们是‘曙光’的两个会长!” 女玩家悚然一惊。 岑怡和岑意趁这时候走了。 *** 姐弟俩回到别墅区,商量了两句,还是决定去傅言家敲敲门。 他们实在不相信傅言栽在了游戏里,或许傅言的“回家之路”另辟蹊径呢? 两人到傅言的门口敲敲门,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等他们决定敲第三次,再没人回应就走时,傅言的门口忽然出现了一样东西。 -- 第104页 岑怡和岑意,眼睁睁看着一个金属面具骤然出现,挂在了傅言的门上。 “……”姐弟俩下意识地双双后退两步。 “打扰了。”岑怡当先反应过来,扯上弟弟转身就走。 直到两人回到自己家里,这才敢讨论刚才看到的一幕,岑怡道:“这什么意思?傅言那从此就是治安队的驻点了?” “说不定。”岑意回想起游戏里发生的事,说道,“你是没看到,打仗的时候傅言就在治安队的马上……!” 他把岑怡错过的一切说了一通,但也只能说到自己支起旌旗为止。齐应飞和梵向一干架,梵向一救傅言,以及后面工作手册大发神威之类的事,岑意一概没看着。所以等岑怡听到他举旗杆之后居然没了,简直无语得很。 “关键部分你就不知道了?”岑怡道,“那岂不是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回来的?傅言……傅言真的回来了吧?” “盯着他的治安队都回来了,他肯定回来了……吧。”岑意道,“而且,我知道我们怎么会来的,我完成任务了啊。” “嗯?”岑怡道,“你刚刚不是说你没看到……” “齐应飞和我说了。”岑意道,“我刚才不是说过,我猜测齐应飞的心愿是把那些葬身沙场的士兵,也一起带回去吗?后来齐应飞和我说,那些战死飞鹰军的灵魂都已经回到他身边了。这应该就是完成心愿吧?” 岑怡有点怀疑:“就这么简单?” 虽然齐应飞这个世界的任务只有三个:确认死因、完成心愿、活下来,现在确实也都完成了。但岑怡总本能地觉得,这事好像没有亲弟弟说的这么简单。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岑怡最后一直待在军营里没出去,白捡了一趟胜利。头一回这么“不劳而获”,总让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然?不这么简单的话,你怎么能坐在军营里就通过游戏?那个‘三公主’怎么能跟着出来?”岑意看向她,神情很是镇定,“不过你的怀疑确实也没错。我其实也有点怀疑,就是我‘掉线’那段时间,傅言那边发生了点什么,才让齐应飞恢复了人类外貌,还有点仓促地结束了这个游戏。” “欧神发威是肯定的。”岑怡道,“但我怀疑的是你。” “什么?” “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岑怡挑眉道,“我看‘战神’对你好像挺特别啊,傅言之前也说他很满意你。所以,你是不是漏了什么细节没说?”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比你久得多,要是所有细节都一五一十和你说,那不得讲几天几夜?”岑意起身准备回房,“你是我姐,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岑怡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两秒,终于道:“……行吧,那你就保留你的小秘密吧。你要知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的份上,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件事。” 岑意:“……” 他感觉自己有点扛不住亲姐姐的“死亡凝视”,转身上楼了。 岑怡的怀疑丝毫不错,他确实隐瞒了很多细节。 *** 岑意扛飞鹰旗的时候脑袋发懵,连人带旗倒下去之后,直接断片了一大截。 等他恢复意识,一睁眼,看见的是在空中随风摇摆的飞鹰旗。他甚至不知道,这飞鹰旗曾经变成巨大的万魂幡,遮天蔽日。 岑意扭了扭脑袋,看到齐应飞就坐在旁边。“战神”依旧穿着甲胄,身上带着激烈战斗后留下的痕迹。可他的神情很平静,默默地眺望着远方。 周围也平静得诡异,和岑意晕倒前听到的那些凄厉之声,大相迳庭。 岑意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和齐应飞在一个山丘的高处,下面的地形看起来像是之前战斗的那个山坳。不过山坳里不再有混战,周围也没任何其他人。只有齐应飞的战马,在后边不远处的树林里拴着,悠闲地啃着青草和灌木叶子。 而两人的前方,是正要落下的夕阳。 岑意有一堆疑惑,却不敢直接问出来,倒是齐应飞先头也不转地说了句:“今天就要结束了。” 岑意其实还有脑壳疼的后遗症,脑子里拿不准怎么接这么文艺的话,安静两秒,憋出一句:“明天太阳还会升起。” “是,太阳还会照常升起。”齐应飞道,“一切又会照常进行。” 不知为什么,岑意忽然灵光一现,感觉齐应飞说的好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明天”。 他是在说……这次的游戏要结束了,他又要从头再来一次了吗? 这么想来,恐怖游戏世界里的这些厉鬼,即便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未必算得上自在。他们可以玩弄玩家,可以恐吓、杀人,可又必须一次次地从头再来。即便每次的玩家不一样,角色也可以有所差别。但从总体情节说来,从厉鬼的视角看来,每次不都是这些破事吗? 他们还要一次次经历自己的死亡。 岑意知道同情这些厉鬼有点可笑,毕竟玩家们才是真正的朝不保夕。可永远在同一个地方,循环同一件事,难道不可怜吗?鬼屋的员工尚可下班,脱出角色。恐怖游戏世界的厉鬼们却只能首尾相接,齐应飞要是今天送走岑意,明天就要给新来的玩家托梦。 岑意想着那个黑烟凝出的高大身影,不知怎么,嘴一秃噜,问了一句:“还有别人陪你坐在这里看夕阳吗?” -- 第105页 齐应飞对此有点意外,偏头扫他一眼,但还是回道:“未曾。” “那至少这个夕阳,是不一样的。”岑意知道自己有点冒进了,但心里总有鼓劲,催促他最好做点什么。他偏头看了看,拔了几支长了小野花的草,三下五除二编成了一个手环。 动作麻利是真的麻利,手环简陋也是真的简陋。就算把它放在那儿不动,估计没多久就能自己散了。 岑意编完,自己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这是要干什么啊! 齐应飞也问:“你在干什么?” “呃……”岑意心一横,把手环扔到他怀里,尴尬道,“送你,哈哈。” 齐应飞拿起手环看了看,难得露出戏谑的表情:“骗姑娘的把戏?” “这能骗到什么姑娘……”岑意自嘲了一句,伸手要把手环拿回来,“算了,我可不丢脸了。” 齐应飞躲开他的手:“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岑意道:“你再多捏两下,它直接就能散了。” “不会散。”齐应飞承诺似的回了一句,将它套在手上,和他身上的铠甲极其不搭。但战神就这么戴着它,然后从怀里摸出了某个东西,塞到岑意手里:“回礼。” 岑意垂头一看——兵符! 他吓得差点把东西扔出去:“这不能……!” “有什么不能?”齐应飞淡淡道,“这东西也没用了。” 岑意:……倒也是哈。 而且他觉得就算现在拿了,他一出游戏,这东西估计就自动回到齐应飞手上。算了,拿就拿呗。 “不需要它,飞鹰军也会集合。”齐应飞继续道,“就像你今天举着旗,他们就会向着旗而来。只要旗还立着,他们就会跟随旗帜前进。” 岑意想起自己猜测的任务,问道:“那接下来,我们一起回到故土吗?” “不必。” “嗯?” “他们在我身边,已然足够。我们愿永远守着边疆,永远在战场上。”齐应飞站起来,“你也该走了。” “我……”岑意不知道要说什么,跟着站起来,手里摩挲着那块兵符,憋出一句,“愿你开心。” “开心……”齐应飞低笑一声,却没评价。他深深看一眼岑意,然后将岑意连并所有玩家,全送走了。 *** 岑意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了外套,习惯性掏空口袋。 他的手插进口袋,顿了一下。 随即拿出了半块黑木头——兵符! 第五十七章 ——别装了 傅言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成了一名国君,掌管着极其广阔的领土,每天都殚精竭虑。然而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种费尽心力使得他的身体被极大消耗。不过二十五岁,他就被耗得油灯枯竭,直接病逝了。 往生之后,他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魑魅魍魉,诡影纷纷,傅言一下从高高在上的殿堂落入了混沌的鬼怪乱世之中。他混迹在乱糟糟的鬼众里,没有领土、没有属下、没有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事需要管理。他生前从未享受过可以发呆的片刻宁静,死后倒是头一回体验了。 有时候,有些鬼还会在见到他的瞬间呆立,或者盯着他的脸露出不和善的眼光,甚或是径直来骚扰他。但傅言在最初的紧张后,也不再多理会这些鬼魂。他以前在宫殿里不喜别人盯着自己的脸看,是因为他觉得这事有失自己的威严。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难道他还能再死一次吗? 傅言感觉自己反倒变得自由了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能像传说中那样转世,也不知自己即将去向何处。他试图收集一些死后世界的信息,可所有的鬼魂像是在这里释放了本性,想答就答,想胡说就胡说,想沉默就沉默。傅言听了一堆言论,难以分辨出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然而没等他搞清楚这世界是怎么回事,自己是怎么回事,有一天,一个高大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停在他面前。 男人所过之处,众鬼躲避,就连这世界里最常见的黑色烟气都不敢沾染他。他身后还跟着一众骑手和战士,有些面色冷凝,有些没个正型,甚至有些都不是正常的人类外貌。傅言只一眼,就瞧出这男人的肃杀狠戾、盖世威压,暗道这可是良将之才、暴君之兆。 他望着男人,男人也垂眼看着他。 男人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打量傅言两个来回,审视、评估,最后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道:“听说你原来是国君?” 傅言被他的力量压制得厉害,心知这不是拿乔的时候,回道:“是。” “此间所谓‘国君’,没有几万也有几千,不知你的名声是否言过其实。”男人冷冷道,“还有兴趣再管管地盘吗?这次你可不会被耗死了,随便你怎么发挥。” 傅言没有拒绝的机会。 因为男人一时间没找到别的带走他的工具,弯腰探身,一把将他掳上马。 径直带走。 战马疾驰,不知要奔向何方。狂风吹拂着傅言,很阴冷,可死人是感受不到的,只有傅言的长长黑发被吹得四处纷飞。发丝打到男人脸上,男人一把拨开,冷声道:“你是不是想当光头?” 傅言只好在马上艰难束起自己的头发。原本他极少亲自做这些事,现在手艺生疏,加上狂风捣乱,他实在抓不出什么漂亮发髻。 -- 第106页 男人全程沉默。他对傅言的脸无动于衷,只觉得这家伙笨手笨脚,不像是能治理广大疆域的能人。 傅言好不容易扎好头发,终于问了“被迫应聘”后的第一个问题:“请问你叫什么?” 男人眯了眯眼,可能在想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但最终还是吐出了三个字。 “梵向一。” *** 傅言睁开眼。 日光透过窗户照亮室内,傅言睁眼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下一刻就瞥到床边有人,吓得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醒了。” 梵向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正面对床铺,简直和跟踪狂的紧迫盯人毫无区别:“你睡了超过半天。感觉如何?” “感觉是,一睁眼差点被你吓死。”傅言坐起来,耙了一下头发。耙完他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放下手看了看:“……好了?” “你不记得了?”梵向一倾身接近,盯着他的眼睛,“你拿回了一个东西,还记得吗?” “‘拿回’?”傅言挑眉,“少当谜语人,说清楚点。” 梵向一看他好像真不记得,皱眉道:“你的记忆到哪里?” “被厉鬼怨气包起来,冷死、痛死,比较清晰的部分到这里。”傅言想了想,“后来的,只有痛得死去活来的印象,别的没了。噢,你是不是又来救我了?多谢。” 梵向一不想听这种疏离的语气:“你就没有别的感受?” “别的感受?比如?” “比如,你的一个主魂回到了你的身体里!”梵向一抬起手,是指点到他的胸口,“就是这个主魂的力量,修复了你的手!你难道没有其他感觉?” “……没。”傅言慢慢推开他的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主魂,什么在我身体里,我是要庆幸没变成双重人格吗?” 梵向一眯了眯眼。 “我好像说过,请你不要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我家,看来你没同意这个建议,真遗憾。”傅言躲开这个堵在床边的大家伙,下了床开窗探头看了看,“哦,这真是我家。所以游戏世界的任务完成了?岑意还挺厉害啊。” 梵向一:“他厉害?” “总归不是我厉害。反正我最后都没意识了,肯定又是躺赢的,不是吗?”傅言扭头看他一眼,随即转身往房门口走去,“我猜你不想浪费时间和我讲故事,我去找他们问问情况,你自便。” 他走到门前,手刚搭上门把,一只大掌从他右肩越过,摁在门背上。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和你讲?”梵向一沉声道,“别装了。你之前和我说话可没这么胆大包天。” 傅言:“……” “你再装,我就去把齐应飞和他的万魂幡都撕了。他拿着你的主魂这么久,我早看不爽他,现在主魂回归,不用再有所顾忌。”梵向一道,“哦,还有杨惜莲。” 傅言终于开口:“我给他们的,用不着找他们的茬。” “你承认了。” 梵向一直接抓住他的肩膀,将他转过来:“你他妈恢复记忆还想骗我?” “没多少,就做了个梦,一点乱七八糟的内容。不真实,不像是我的经历。”傅言感觉要被他的目光擭住,下意识撇开眼睛,“醒来被你吓那一下,搞得全忘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梵向一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回答我,你记起了什么?” 傅言被他摁在门背,动弹不得,只好回道:“就梦到我是个帝王,年纪轻轻病死了。后来碰到你,你说你叫梵向一。” “然后呢?” “没有然后。”傅言看着他的眼睛,坦然道,“就记到这里。要么就是我醒来后又忘了。” “这么多年,你就记得一个开头?”梵向一道,“你就光想起你当过皇帝,那你记得你在我这里是什么人,做了什么吗?” “不记得。”傅言木着脸,“怎么,难道我的前世犯了什么大错,逼得我把自己的魂魄拆得四分五裂,然后还跑去转世当个普通人?” “你要是犯了大错,我会轻易让你跑?我就是太放心你才给你钻了空子,你可真是干大事的人……”梵向一语带不悦,但估计他自己也觉得傅言没想起来的话,说这些也没意思,于是话锋一转,“上次杨惜莲那里你也说做了梦,到底什么内容?” 傅言没想到他还记着这茬,只好回答:“前面是她的死亡经历,后边是她遇到我,然后我给她把那几个仇人抓来给她玩了,就这么简单。” 梵向一听了就来气:“记我就记了个名字,记她倒是从头到尾记完了,你可真能!” 傅言随口道:“可能和她把那个魄养在她身体里有关吧。” “她……嗤。”梵向一本来想diss杨惜莲几句,但转念一想,又不乐意多让傅言去想她的行为,最后所有评论化为了一个不屑的语气词。 傅言推他的手:“可以松开我了吗?” 梵向一这才放开他。傅言摸了摸被掐了许久的下巴,梵向一看到自己掐出来的红印,心里硌得慌,又没法直白说出来,话到嘴边变成了:“你说你是不是自讨苦吃?变得这么弱……” “我弱我快乐,你管我。” “我不管你,你早又死了八百回了!好不容易筛到你,要不是我留个心眼,又要错过!”梵向一道,“你不是说,不要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来你家吗?那好,我现在通知你,我也住这了,你随时随地有可能看到我。听明白了吗?” -- 第107页 傅言对他这种强盗发言不予置评。 虽然没想起这个家伙的一切,但傅言有种感觉,和他辩论是没用的。一力降十会,梵向一想不听谁的就不听谁的。如果他听从了谁的安排,那肯定是因为他愿意。 “你可真是……”傅言无语得很,心说自己以前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祸害。有梵向一这么个上司,自己以前会逃跑真是非常合理。 傅言问道:“你就没想过,我故意变得这么弱,就是故意想和你错过吗?” 梵向一道:“想过。” 傅言一愣:“那你还……” “你现在记忆不全,我不跟你讨论这个,等你恢复所有记忆才有资格和我谈这个话题。”梵向一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表达什么情绪,但嘴上的话保持着冷静,“在这之前,你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修复你的所有魂魄。” “我要是不想修复呢?” “由不得你。”梵向一挑眉,“你随机到的游戏世界,大概率是有你魂魄的世界,你们之间相互吸引。只要你到了这些世界,就会很轻易地融合。” “我这个人比较消极怠工。” “那真是和以前太不一样了,不过也可以。”梵向一继续堵死他的路,“反正我会跟你去的。让你躺赢一次和两次,没区别。” “……”有人上赶着给带飞,傅言没话讲了。 好一会儿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等等,杨惜莲给出的那个魄,也和我融合了吗?还是我也错过这段了?” 梵向一:“…… “我这就去把那个本子撕了!” 第五十八章 ——欧皇,饿饿,饭饭 工作手册最终还是得以留一命。 主要原因是傅言问起梵向一怎么知道自己都写了什么,梵向一说圣书上面会跟着显示,傅言就随口说了句“难不成是圣书的分身”。梵向一其实本来也有这个猜测,傅言也这么说,他就暂时放过了这个小破玩意儿。 傅言感觉他真是决定做得快,放弃得也快,问道:“怎么,圣书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梵向一:“……你自己想起来!” 傅言:“……”怎么又是雷区,真相这么难以启齿吗? 不过梵向一恼羞成怒不想说,傅言也不追问了。躺了那么久,一起来还“斗智斗勇”了一番,傅言觉得自己着实饿得发慌。他想了想,决定去“曙光”那边看看。一来确定岑怡和岑意的情况,二来看吴大厨在不在。 梵向一要跟他一起去。 傅言真是拿他没辙没辙的:“你跟我去,你是要把他们都吓死吗?谁给我做饭?” 梵向一还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我不戴面具,他们就不会觉得我不是玩家。” 傅言道:“岑怡和岑意都看过你的脸,我和他们说过你是‘治安队’!” 梵向一道:“他俩又不做饭。” 傅言:“……”拿我的逻辑攻击我? “而且都一整个游戏世界了,他们还不能习惯吗?那也太菜了。你想和他们玩,他们总要习惯。”梵向一道,“要么我也去,要么你也别去,你选吧。” 这还有得选吗? 傅言只能祝愿岑怡和岑意不要被他吓死。 两人终于出了大门,傅言也终于看到了自家门上挂着的那个金属面具,扭头看梵向一:“又是你的杰作?” 梵向一没说这是用来吓退岑怡和岑意,防止他们继续敲门骚扰的,只是道:“挂这个,以后我不盯着这里也没什么人敢找你麻烦,一了百了。” “但一定很多人要来烦我!”福祸相依,傅言清楚得很,“我不想和那些人虚与委蛇,拒绝工作酒会和团建,从我做起。” “那就不要理他们,他们算什么东西。” “你这么乱挂,要是他们以为这个面具可以随便用,以后假借你们的名义乱来怎么办?” “这地方,还能怎么乱来?大不了就杀了。”梵向一顿了顿,又道,“不是‘你们’,是‘我们’。” “拒绝捆绑,谢谢。”傅言轻哼一声,“先说好,如果你非要跟,那我不戴面具的时候,你也别戴。” “可以。” “要是以后你戴面具的时候,有人认出是你,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话……” “尽可以试试。” 傅言想象了一下有人来踢梵向一铁板,然后被他秒杀的画面……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不要这么找死。 两人终于不再纠结于门口的面具。主要是梵向一不会改,傅言懒得费口舌了。不过看到面具,傅言还是想起了更多的问题,在路上问道:“到底为什么这么多人会被莫名拉到这里?这到底是什么运行机制?” 梵向一扫他一眼,意味深长回道:“等你记忆都恢复,就知道了。” 傅言:“……” 谜语人,多可恨! *** 岑怡和岑意一开门,看到站在傅言身后的梵向一,确实吓死了。 二话不说,先把别墅清空!其他人甭管有事没事,都滚出去,没得到信号前别回来! 吴子非倒是被留下了,因为傅言就是来吃饭的。他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傅言又来吃饭了,就跑出来问傅言想吃什么。结果迎面一对上,他一眼就望到了高大的梵向一。 “……梵老爷???”吴子非满头问号,“你居然也是玩家?!” -- 第108页 岑怡和岑意硬是消化了两秒,才想通吴子非这是什么意思。 敢情这位“治安队”大佬早就追着傅言跑游戏世界了?傅言上次那个世界他也在?而且吴子非还误解他是玩家……现在没法和吴子非解释这大佬的真实身份啊! 姐弟俩有点担心吴子非冒犯到梵大佬,被大佬一言不合劈了,梵向一却没怎么在意。吴子非说他是玩家,他不确认,也不否认。 傅言及时解围:“劳烦你做饭了,做什么都行,东西不够去我那里拿。” 岑怡:“够!肯定都够!” 好家伙,谁敢去“治安队”标记的家里拿东西?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 一脸茫然的吴子非被岑意推进厨房。他望了望门口的方向,困惑地问岑意:“梵老爷……呃,梵先生和傅言一起来的?我怎么感觉他们像是一……” “一对”两个字还没说完,岑意就摆摆手:“别问,别问。” 吴子非又道:“那梵先生是不是住傅言……” 岑意再次打断:“你别管,当不知道也行!” “哦。”吴子非应了一声,感觉自己理解了一切。 ——嗨呀,傅言都和梵先生同居了,但还没在一起,这不就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吗? ——不让我说,就是不让我点破,留他们自己发展呗? ——懂了! *** 岑怡和岑意提心吊胆地陪吃了一餐饭,大部分时间都食不知味。 准确来说,是陪傅言吃,因为梵向一不需要吃饭。傅言吃着饭,还问了两人游戏里的情况。姐弟俩看梵向一虽然大马金刀坐着,却并不说话,也没太多表情,终于渐渐放松了一些。 两人又把自己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当然,主要还是岑意这边晕了又醒的事。这回岑意有问题想问,所以还刻意说得更详细了一些。导致岑怡略带意味地瞥了他一眼,意思是:我就知道你小子之前瞒我。 岑意也是没办法,他得讨教一个问题。现在镇在傅言身边的“治安队”大佬,肯定是最能解答问题的专家——即便他看起来着实可怕。 眼看铺垫得差不多了,岑意终于掏出了兵符:“请问一下,这是……‘道具’吗?” 傅言都没见过这黑木头,看不懂,只得看向梵向一。梵向一还真给他面子,瞥了一眼,冷冷道:“齐应飞把兵符都给你了?” 这话一出,傅言和岑怡齐刷刷看向岑意。 兵符啊,听起来就是很牛X的道具! 傅言甚至后悔起来后没翻一下工作手册,确认一番齐应飞对岑意的好感度。现在可好,没把手册带出来,求知欲令人抓心挠肺。 “呃,他说他拿着没用,我以为就是个带不出游戏的纪念品……”岑意感觉手里这东西好似在发烫一般,有点拿不住了,“结果刚才一掏兜,才发现带出来了。” “对他来说确实没用,他有万魂幡,兵符就是个玩具。”梵向一嗤笑一声,“就是个能号令一些小鬼的木头,对大鬼没用,鸡肋。” 显然,梵向一看不上这东西,但岑意和岑怡闻言都很激动。 能号令小鬼!也就是说,以后在游戏里,不怕小鬼的骚扰了,甚至还能让它们帮忙! 这种道具,绝对是头一次听说,更没别人搞到手过! 可东西是好东西,怎么使用,是个大问题。 岑意只得继续向傅言求援,傅言也有点好奇,问道:“怎么用?” “你说你把你自己搞的,这种问题都要问。”梵向一道,“拿着直接就能发令,还要怎么样?” 傅言现在对他的嘲讽句式直接免疫,继续问:“任何人都能用?” “不行。”梵向一道,“谁给的兵符,就是借用谁的威名。给谁的,只有谁能用。” 也就是说,岑意是拿着这个,借齐应飞的名头狐假虎威,而且只有岑意能这么干。 “是借齐应飞的力?”傅言道,“我看他挺厉害,应该不止能号令几个小鬼吧?” 梵向一冷笑:“你觉得他厉害?” 傅言感觉他又要去撕齐应飞,找补了一句:“不是对比你。” “对比谁?” “我。对比我行了吧?” “你也知道……”梵向一还想数落两句,可看着还有外人在场,他收住了diss的话语。 傅言又问:“那要是别人拿着用,会有什么后果?” “我哪知道?这是齐应飞的东西。”梵向一顿了顿,看傅言一副“原来你也不知道”的神情,忍不住冷声补了一句,“不过,要是有人敢拿我给你的面具,我会直接把这个人撕了。” 岑意:合着就是看齐应飞的残暴程度啊! 傅言顺势继续问道:“可齐应飞的兵符,在其他游戏世界也管用吗?厉鬼们相互之间的关系是……?” 梵向一忽然意识到他又在打听这个世界的结构,不说话了。 说让他恢复记忆自己想,就得等恢复记忆! 傅言:……还挺严防死守。 说完要事,岑意有心活跃一下气氛——主要是转换话题——说起了那个“三公主”玩家也出来了,还在中转站试图“居功”的事。 “她也出来了?”傅言有点意外,不过转念一想游戏机制,好像也没错,“那这么看来,她虽然在游戏里被折腾了,但至少通过了游戏,活下来了。总的来说,运气还算可以,某种意义上也算躺赢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第109页 岑意正要说“还是欧神的力量拂照了她”,刚张开嘴,就听梵向一冷冷道:“她这回不死,下次也会死,活不长了。” 傅言偏头望他:“怎么说?” “她招鬼,你忘了?”梵向一徐徐道,“即便只是小鬼,也在她身上留下了标记,这标记会不断蚕食她,让她霉运当头。当她进入下一个世界,所有鬼都会看到她已变成‘食物’。而食物原来的‘主人’这么弱,可没几个鬼会忌惮……” “就像在海里的血腥,会引来越来越多的鲨鱼?”傅言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我……” 梵向一冷笑:“我的标记,谁敢挑衅?” “噢。”傅言心说梵向一似乎比齐应飞都厉害很多,自己应该是不必担心这种霉运上身了。 欧皇依旧是欧皇。 梵向一又看了一眼岑意,说道:“他就不一定了,毕竟齐应飞,也就那样。” 他本意是要贬低齐应飞,结果把岑意听得一愣,随即惊(喜)了:我有齐应飞的标记?! 梵向一又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杨惜莲的,更没用。” ——吴子非也有厉鬼标记! 岑怡猛然看向傅言,眼中精光乍现。 傅言:“……干嘛?” 岑怡:“下次再一起任务呗,傅先生?” 欧皇,饿饿,饭饭! 第五十九章 ——Eye is watching you 正如傅言所料,不出一天,整个别墅区都知道他别墅门口挂了金属面具。 这下可好,从他家前后左右路过的人猛然增多,就跟这儿变成了一个著名景点似的。不仅如此,附近的别墅也在短短两天内,纷纷变成了“观测点”。傅言开窗透气,感觉都能和对面别墅里窗户后的人对上视线。 傅言看得烦闷,洗完澡想在窗前待会儿吹风都不行。他关上窗,扭头看到梵向一,忍不住抱怨:“我这变成重点观测点了。开会儿窗都一双双眼睛盯着,我以后还要不要出去?” 梵向一没觉得这算什么:“你不理会他们不就行了,他们还能把你怎么样?” 傅言道:“我不喜欢被别人盯着。” 梵向一道:“你以前顶着那张脸,被看的还少吗?” 傅言:“真遗憾,我没有前世的记忆。” “……”梵向一忽然察觉他语气的冷淡,好像不是很想总说起从前,噎了一会儿,话锋一转道,“你和那俩姐弟说,别人不准看、不准接近,他们会处理的。” “你这套倒是玩得很溜。”傅言道,“没有你放的那个面具,这些都不会开始。” 梵向一这性格,这会儿是决计不会认输把它拿下来的:“放都放了,你现在拿下来也不管用。” “我知道。”傅言道,“我被人看得都烦了,口头抱怨一下不行吗?” 说完,他也不等梵向一的回应,趿拉着拖鞋往楼上走:“睡了,晚安。” 梵向一还是头一回听别人和他说“晚安”这个词儿,感觉有点奇妙,怔了一下才回道“晚安。” 傅言倚在楼梯扶手上:“梵先生,我管不住你进我家,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一言不合杵我床头吓我?” “梵先生”这个称呼很生疏,但傅言的语气带着戏谑,梵向一听出他是故意的,也生不出什么气来。 “知道了。”梵向一道,“坐那就能吓死你,我不去了。别人也没这个机会,睡你的。” 傅言终于得了他的保证,还是挺相信他人品的,终于上楼睡觉去了。 梵向一则是在楼下客厅里站了好一会儿。 他回味了一下傅言刚刚那个“晚安”,那句听似请求实则不客气的强调,甚至还有自他醒来之后的每句话、每个反应……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现在这个傅言,和梵向一记忆中的那个人,很不一样。长相不一样,性格不太一样,爱好也不一样。梵向一以前从没见过他“躺平摸鱼”、“等人带飞”之类的行为,现在却在短时间内通通见识了。梵向一觉得陌生,却又神奇地冒出一种感觉:这就是他。 在魂魄融合之前,梵向一就隐隐有这种预感。现在魂魄开始顺利回归,梵向一更不会怀疑这点。 ——经历了这么久,翻遍了那么多的世界,终于把这个家伙筛出来了。 想到这点,梵向一的脑海里就忍不住思绪纷纷。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在傅言昏睡的那半天里,定定地坐在傅言的床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么做,是为了确认,更是为了等待傅言醒来的一刻。 而傅言醒来后的种种行为表明,梵向一的猜测完全正确。 ——终于找回来了。 梵向一正是确认了这点,才会如此轻易地答应傅言,说不再去床头“紧迫盯人”。反正人已经在这儿了,无论如何是逃不出梵向一的手掌心的。 男人甚至还难得感性地考虑了一番:既然他现在不愿意总说过去,那就先不要总拿过去来比较他。 现在这样的……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在我眼皮底下就行。 *** 傅言抱怨完的第二天,梵向一干了一件事。 他在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忽然现身傅言家的屋顶——还是戴着面具凭空出现的那种。 原本不少人还探头探脑的,甚至怀疑傅言门口的面具,是不是“曙光”胆肥起来搞的什么花招。现在可好,大白天的大变活面具人一个,这肯定是真的“治安队”啊! -- 第110页 大家畏惧“治安队”,可又实在忍不住想看他到底来干嘛的。于是路面上的行人一撤而光,暗处、附近的别墅里,悄摸观察的人反而变多了。梵向一望向哪个方向,哪个方向的人就缩到窗子下面;等梵向一转过去,躲着的人又悄然冒头望向他。 梵向一觉得这些凡人还挺喜欢作死的。 他掌心一翻,手里就出现了一个乒乓大小的肉球。小肉球上有两根伸出来的东西,说不清那是手脚还是什么长须,总之梵向一掏了根绳子,将其系上了。 绳子的另一头,系在屋顶上。 然后众人就看着有个圆圆的东西,好似气球一样在傅言屋顶飘起来。它缓缓膨胀开,仿佛有什么在给它充气,一直胀大到了一米左右的直径才停下来。而这时,被它正面对着的人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骇然摔倒。 “眼、眼睛……!” 是的,那个如气球一般升起的,是一个巨大的“眼睛”。 会眨眼,会旋转,会盯着某处看。如果被它长时间盯住,这个人就会倒霉,倒大霉。这“眼睛气球”升起当天,观测傅言别墅的很多人就开始出事。轻微的摔倒、撞门、被倒下来的东西砸,严重的就从楼梯上滚下、瓶子开瓢、玻璃碎片扎眼睛,甚至还有吃东西差点噎死的。 最要命的是,这种霉运还会带进游戏里。所以没几天,傅言的别墅附近就变得极其清净,没人敢路过。就连附近的别墅,也通通把面朝傅言家方向的窗子封起来、或者黑布蒙着。总而言之,不能让那只诡异的眼睛看见! 这么一来,敢接近傅言别墅的,就只有“曙光”的人了。 “傅言,你家这也太克了。” 岑意抱着一箱物资进门,感慨道:“这味儿,哪天看见有触手包着你的别墅我都不奇怪。” 傅言没听懂:“克?” “克苏鲁,神话故事,很难讲得清。”岑意也就随意感慨一下。他放下箱子,摩挲了一下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个木制徽章,低笑一声:“托你的福,我们最近两天都在干木工活儿,就为了雕刻这个标志出来戴着,省得被那只眼睛诅咒了。” 是的,“曙光”的人不会被眼睛诅咒,是因为他们戴着这个徽章。 傅言先前问岑意要了“曙光”的标志,给了梵向一,从此佩戴“曙光”标志的人就不会被那只眼睛祸祸。然而“曙光”当年设计标志的时候,哪知道会有今天,当时为了所谓“格调”就搞得挺复杂的。结果可好,这么多年来也没用多少次的标志,现在得批量复制了。 岑怡和岑意心思多,弄徽章时走的还是“贵精不贵多”的路线。明明画出来贴脑门上也能混过去,他俩非要亲自“闭门造章”,搞出立体的、复杂的、上色的木制徽章来,还声称只有这些徽章才能避过眼睛的诅咒。搞得公会内外都以为这些木制徽章开过光了还是怎么的,反正大家都认为,不是从他们手里出来的“正品”就没效果。 傅言懒得理他们怎么折腾:“是你们自己要搞得这么麻烦。” “哈,为了长久的利益,现在麻烦点算什么?”岑意帮他把箱子里的物资拿出来,“再说,我们不这么弄,万一有人描图贴脑门,不还是能在你家门口溜达吗?” 傅言挑眉:“怎么,你是在抱怨,现在我家门口没人溜达了,你们那儿却变得门庭若市?” “我可不敢抱怨。”岑意知道傅言的物资都怎么收纳,顺手帮他拿进厨房放好,“这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能人公会,都跑来打听消息,有意结交。‘曙光’这次地位水涨船高,靠的还是你欧皇傅言的拉拔。” 傅言看他愿意跑动,自己也不动弹了,靠在厨房门边:“我可不是‘曙光’的人。” “我知道。”岑意放好东西,回头望他,挑眉一笑,“既然你不愿意加入‘曙光’,那你愿意让‘曙光’加入你吗?” 傅言:“……”脸皮不薄啊。 “就凭你们,想让他来管?”梵向一的身影忽然出现,站在后面冷笑,“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这个祸头子一来,岑意不敢开玩笑了,收敛表情默默给傅言摆好了物资。收完一波,岑意才道:“水果给你洗了?对了,交易所说你要是喜欢,还给你做这些水果的甜点。” “我喜欢?”傅言瞥了一眼梵向一,“本意应该不是给我吧。” 之前住这么些天,也没见交易所找上门。现在挂了面具和眼睛,交易所就来抱大腿了,冲着谁去的不言而喻。 梵向一道:“送进来就是给你的。不满意的话,换到满意为止就是。” 岑意差点以为他想说“不满意的话就杀了厨师祭天”。 “随意,我不挑。”傅言终于回应岑意的问题,“以前营养剂喝多了,也不知道固体食物有些什么花招,你决定吧。” 梵向一疑惑:“营养剂?” “一管下去营养充沛。如果你带领的队伍需要吃饭,行军的时候应该挺喜欢这种方便的东西。”傅言回道,“不过口味不多,容易腻就是了。” 梵向一的眉头又蹙起来:“你怎么连饭都不能好好吃……” 傅言不想听他逼逼,转头看岑意:“还有什么新闻吗?” “大事没有,小事有两件你可能想听。”岑意道,“一件是交易所攒了个冰箱出来,准备拍卖。你这里物资开始堆积了,需要冰箱的话,我们想办法给你搞来。还有一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和你一起进行了第一个游戏的人?” -- 第111页 傅言反应了两秒:“……王金源和苏慧?是这个名字吗?” “对,就是他们。”岑意道,“那个王金源,好像后来在游戏里也有点奇遇,或者说运气不错。他们公会就给他宣传,估计是造个招人的招牌吧。然后你这儿不是出名了吗?现在就有消息把你和他的关系说得玄乎其玄的,什么同时第一次进游戏的缘分,什么都很幸运之类的……” 梵向一嗤笑一声。 “幸运?”梵向一一向不太管别人是死是活,但有人敢这么蹭傅言,就足够让梵向一“关注”一下对方。 而且傅言的第一场游戏,梵向一就在现场看着他们,最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巧了吗? 梵大佬很快做了决定。 “敢用运气这种东西胡编乱造,抽了他的运气不就得了。” 第六十章 ——我给你的权力 岑意以为梵向一说“抽了他的运气”,操作起来应该很神秘。没想到,这位大佬当场就把事情办了。 他就站在傅言别墅的客厅里,手上虚空一抽,一个裹着黑烟、穿着高中校服的身影就滚了出来。 “……嗯?”这是个女鬼,穿着裙子,声音沙哑。她身上血渍呼啦的,爬起来的时候跟四肢断了似的,站也站不直。傅言和岑意都被这突然出现的扭曲家伙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两步。 女鬼抬头看到梵向一:“陛下?” 岑意听到她的称呼,整个人直接从惊吓中回神了,脑子不受控制地转起来:陛下?梵大佬是厉鬼的王?! 傅言倒是对此没什么反应,毕竟梦里那个状况,多少能猜到梵向一的身份。 而且梵向一都能直接打碎整个恐怖游戏世界,其强大,毋庸置疑地位列前茅。 梵向一则是注意到了刚才傅言的神情,冲女鬼命令道:“收拾干净。” “是。”女鬼应了一声,黑烟在她身周一转,她就变成了清清爽爽的高中女孩模样。傅言只看一眼她的侧脸,顿时认出来了。 ——柯馨雅! ——第一个恐怖游戏世界的BOSS! 柯馨雅也注意到了旁边还有人类,一扭头,把傅言认出来了:“咦,你不是……” 梵向一打断她:“地板。” “啊?”柯馨雅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垂头看了一眼,“地板怎么了?” 梵向一:“血。” “这也要收拾……?”柯馨雅对这点血迹满不在乎,但看看梵向一的脸色,还是老实“打扫”了。她一挥手,沾染上的血腥就化作黑烟散开,然后黑烟通通回到她身上。 “好了。”柯馨雅再次看向梵向一,“陛下召唤我所为何事?” 梵向一道:“你是不是把你的力量借给一个玩家了?” “啊?哦,对,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不是我自愿的啊,陛下!”柯馨雅说起这事儿还觉得有点冤枉,“我‘老家’被您拆了,到现在都没力量重建。我还被您塞在深渊里关禁闭,上哪儿能弄那些花招?最近我的确时不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抽走,可我远在深渊,哪有那功夫和能量,去打开别人的世界探查……” 梵向一道:“不是你自愿的?你已经弱到连人类抽你的力量都没反抗之力了?” “这,我也解释不清楚……”柯馨雅偷摸观察梵向一的神色,怕他待会儿来句“这么弱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赶紧找补一句,“但我有个猜测。” “少废话。” “呃,是这样的。”柯馨雅道,“我不是有一支笔吗?我在最后那个世界时给了一个玩家,就是剧情性的那种给,不是真的送哈。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世界破碎后,那支笔没回到我手里。会不会是那支笔……” “没回到你手里?” 梵向一眯了眯眼,“有这种问题,怎么不早说?” “深渊里都是比我厉害太多的,我不敢搭话……”柯馨雅说着也有点委屈,“而且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召唤那支笔都回不来,要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梵向一闻言,感觉这事似乎比预计的有意思:“一个玩家,能擅自扣住厉鬼的法宝,还以此作为渠道借用厉鬼的力量……” 傅言忽然道:“我可能,知道原因。” 柯馨雅正心说你一个凡人插什么话,却听梵向一道:“什么原因?” “等会儿。”傅言说着,就径直朝楼梯走去。他刚上了几层楼梯,忽然想到什么,冲梵向一道:“不对,你一起来。” 梵向一二话不说跟上他。 柯馨雅看傻眼了:这什么人啊,能把我们陛下这么呼来喝去的? 岑意也傻了:操,把我和一个女鬼单独放一起啊?! *** 梵向一跟着傅言进了他的房间,问道:“到底怎么?” 傅言到了床前,把床头柜上的工作手册拿起来,翻了两页递给他:“你看。” 梵向一接过来一看,之间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字。 【bug:王金源获得柯馨雅100%好感度,当前结局错误。 修复建议:修正为相应结局。 已修正。 已二次修正。 已三次修正。】 “这是我在柯馨雅那个世界时,要求修复的bug。”傅言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嗯。”梵向一居然猜到了他的真正意思,“你怀疑,柯馨雅现在的状况,和她给王金源的100%好感度有关?” -- 第112页 “准确来说,可能和我要求修正结局有关。”傅言道,“杨惜莲也是被我修正之后,才恢复了人形,把红盖头给了吴子非的。” “不过杨惜莲肯定是自愿的。她最后清醒得很,不自愿肯定不会给吴子非标记。”梵向一道,“这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试试就知道。” “怎么试?” “你看能不能撤销这次修正。”梵向一道,“或者解除他们的关系。” “现在不在游戏里也行?” “先试看。” 傅言想了想,手直接放在工作上册上,缓缓道:“发现bug,游戏结束后应解除柯馨雅与玩家王金源的绑定关系,请求修正!” 梵向一这回是亲眼见证,工作手册上跟随傅言的话语,逐字逐句显现出类似的指令。当傅言的话音落下,指令也写完了。 紧接着是一句:【已修正。】 梵向一道:“成了。” 傅言:“还不知道效果。” 究竟有没有效果,得看柯馨雅才知道。傅言和梵向一一前一后下楼,柯馨雅不等他们问就主动上前,举着一支笔道:“陛下,我的笔召唤回来了!” 梵向一道:“那个玩家应该再也没法借用你的力量。” “不止呢。”柯馨雅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他要倒霉了,要倒大霉了!敢擅自拿、用厉鬼的东西,希望他不要死得太快,多被折磨折磨才好!” 她乐起来就有点张狂,笑声沙哑,着实不好听。梵向一一蹙眉:“安静。” 柯馨雅“嘎”一声,捂嘴憋住了。 梵向一再一伸手,把柯馨雅手里的笔抽走:“反正你还在深渊,这东西用不着,借来用用。” “呃……”柯馨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法宝被拿走,一面想着“难道不是把我从深渊里放出来吗”,另一面又觉得梵向一居然说是借、而不是直接拿,这波是陛下中邪了还是怎么的? 梵向一其实也就那么一说,根本没等柯馨雅同意,就直接把笔塞给了傅言。 傅言茫然:“给我?” “这东西永不断墨。”梵向一道,“以后你在游戏里可以用。” 傅言无语:“游戏里有什么一定要用笔的地方?这听起来也太鸡肋了。” 柯馨雅:???怎么还有凡人敢嫌弃厉鬼的道具?! “它能写下诅咒,能召唤厉鬼,在任何有障眼法的地方滴下墨水,就能突破迷障看到真相!”柯馨雅忍不住开始介绍它的作用,“而且持有它的人就带着我的标记,其他厉鬼……呃、小鬼勿近!” 柯馨雅在梵向一面前不敢充大佬,最后一句的时候下意识说弱了一点。但梵向一还是嗤笑一声:“标记?轮得到你标记他?” 柯馨雅怔了一下,随即忽地醒悟。 陛下这么照顾这个人类,必然是亲自给了标记啊,旁人、不是、旁鬼怎么轮得上? “轮不到轮不到,我不配。”到了这会儿,柯馨雅再傻也知道要什么态度了,摆摆手道,“我的笔也没啥用,就能写个字儿。突破迷障的时候,要是搞迷障的比我厉害,这笔也没用。鸡肋,鸡肋哈。” 梵向一也终于给了定论,冲傅言道:“让你拿着就拿着。挂在你本子上,反正不会丢。” 柯馨雅和傅言:“……” 岑意:……好一波强买强卖,而且是买卖双方都不乐意,中介强行推行的那种! *** 搞定了王金源的运气,柯馨雅被扔回了深渊。岑意也憋着一肚子的消息要和亲姐说,抛下一句“我去给你搞冰箱”,匆匆离开了。 傅言转着柯馨雅的笔玩了一会儿,看向梵向一:“我的工作手册有那样的功能,你这个陛下不介意?” “你这是什么称呼?”梵向一挑眉,“‘那样的功能’,又是什么功能?” “强行绑定厉鬼和玩家的功能。”傅言道,“这很可能改变恐怖游戏世界的结果,影响那些厉鬼。你一开始找我不就因为这本子奇怪?现在怎么还‘助纣为虐’了?” “这才哪到哪?当初我找你,也是因为它关联到圣书,而不是它的功能。”梵向一走到傅言坐的沙发旁边,垂眼看着他,“如果你这个道具真的是圣书的分身,它的作用远大于此。” “是吗?”傅言靠着沙发背,与其说是仰头,不如说是躺着看他,“听起来会成长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梵向一不否认:“差不多吧。” 傅言道:“你真的不介意?别是钓鱼执法吧,陛下。” “你不要跟着别人乱喊。”梵向一道,“至于你通过圣书得到的权力,本来就是我给的,我最清楚它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你要是因此忌惮,那就多余了。” “是啊……多余。”傅言想到什么,站起来往厨房走,边走边自言自语地悠悠道,“你给出的权力,你就能收回,确实不必担心别人会在你眼皮子底下作乱。” 梵向一闻言怔了几秒。 傅言……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就在自己把圣书给他之后。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梵向一回想了一下,又把当初的答案搬了出来。 “我给出的东西,不会轻易收回。尤其是给你的,给了就是给了,不会再要回来。”梵向一看着傅言的背影,沉声道,“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自己负责。” -- 第113页 傅言听闻,在厨房门口回头看他:“你确定?我现在可不是殚精竭虑的人,我会利用这些东西走捷径,可不会管因此搞了什么破坏。” 梵向一道:“我都站在这里了,难道还在意你用别的东西走捷径?” 傅言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的意思是什么。 ——梵向一总跟着自己,他才是通关的最强捷径。 傅言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觉得很复杂,复杂得想不出合适的回答,只能抛下一句“别后悔”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梵向一看着他近似躲避的行为,不知是回应他还是在说给自己听,沉声回道:“这件事,我不会后悔。” 之前也从未后悔。 ——后悔的事,从头到尾只有一件,我绝不会再犯了。 第六十一章 ——我和你不熟 梵向一为了体现自己“最强通关捷径”的地位,两天后给傅言送来一个玉简。 傅言问:“什么东西?” 梵向一道:“看看不就知道了,总归不至于害你。” 傅言带着狐疑接过东西,放进工作手册里一夹一拍,那玉简就直接消失了。 “……”梵向一总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这破本子的打嗝声,嘲弄道,“你像在给猪灌食。” “堂堂陛下,难道对养猪还有心得技巧?”傅言心道一个大佬和一本本子过不去,这世界的“角色关系”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我只是懒得费神自己去看,你上次教完我,我还没用过,忘了。” 梵向一感觉傅言真是总能刷新懒惰的下限,也刷新自己对他的认知。但还能怎么样呢?“堂堂陛下”也只能回道:“忘了就忘了,以后你会自动变得得心应手的,不想费神就不费。” 傅言不接茬了,转而打开工作手册准备看看到底它吞了个啥。只是他一开,打眼这么一瞧,顿时又把工作手册“啪”地一声合上。 梵向一:“怎么,看到什么脏眼睛的东西了?” 傅言张了张嘴,好像都不知道要怎么问,踟蹰了一下,冒出一句语焉不详的话:“……是我想的那样吗?” “你想的是哪样?”梵向一反问,语气里带着点意味深长,“你不说出来,不说清楚,我可能会误解。” 傅言忽略他的怪里怪气,打开本子朝向他,自己则努力屏住不去看:“你这是要给我剧透了?还是这就是你特意安排的?” 梵向一看向那打开的纸面,发现那居然是个目录。 目录上列着一排排题目,仔细一看,全是恐怖故事的标题。配上这个本子的规格,仿佛傅言递来一本盗版恐怖故事小说集似的。 梵向一面露古怪:“它居然自行生成个目录?” “……哎?”傅言也茫然了,“玉简里原来没目录?” 梵向一:“我没做。” 傅言:“……” 梵向一:“……” “看来这个本子,还有自动编辑题目和生成目录的功能,也不赖。”傅言问,“内容归纳对了吗?” 梵向一拿过本子仔细看了每一行,神色更莫名了:“……内容上大概没错,但这个标题起得也太没水准。” 比如,“猛鬼永不出院”。 又比如,“停尸房夜来电”。 这种地摊文学的风格,饶是不怎么在乎作文水平的梵向一,都觉得没眼看。 “没错就行,难道还要求一个本子做到‘信达雅’?”傅言道,“而且也算有重点了,我看一眼就觉得被剧透不少,你可真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是剧透,但不是我特意安排。”梵向一道,“我说过,你和那些魂魄之间会相互吸引,你去到它们所在世界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这些实际上是魂魄所在的世界?”傅言想到里面的关窍:“你知道那些魂魄都分别在哪?” “一开始不知道。”梵向一语气淡淡,“不过过去这么久了,一个个查过去,总能确定……” 他好像没讲完,但话语到此戛然而止。傅言不知这是为什么,也没问,可梵向一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没讲下去。 再继续往下说,就又要谈到傅言的以前。现在的傅言看起来不喜欢谈,那就先不要多说。 傅言也没马上接话。他沉默几秒,忽然摁着工作手册道:“加密从玉简收集来的所有恐怖故事内容,如遇提取要求,要经过两次确认提醒再响应。” 【已加密。】 工作手册的页面上随即出现了上锁标志。 梵向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抓不准自己的感觉,开口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就是觉得你给的恩情太大,我实在无以为报。”傅言把本子扔在一边,叹道,“说我掩耳盗铃也好,假装清高也罢,我还是不要看那些具体内容了吧。” “‘无以为报’?我要过你什么回报?”梵向一看着傅言的动作,蹙了蹙眉,“而且你之前要我带你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现在怎么又开始琢磨这些没用的?” “以前求助你的时候,也是没别的办法。那个关键点,只有你能救我,我身为一个人有点求生本能不奇怪,对吧?”傅言回道,“但要是你把之后的剧本都给我了,我以此通过游戏,这就不是临时请你帮大忙这么简单了……我还是诚惶诚恐。” “不管是临时带你,还是给你那些游戏世界的情况,还是给你的其他东西、帮你的其他事,我问你要过任何东西?我流露过任何一点这种意思?”梵向一道,“你明明不想在游戏里费劲,现在给你捷径,你又拒绝,你这是什么矛盾想法?” -- 第114页 顿了顿,梵向一又补充一句:“而且岑意他们给你的好处,你二话不说就收了,在我面前搞什么见外?” “我收他们好处,是因为我能给他们回报好处。但我收你的好处,我回报不了!”傅言回道,“你对我的期望只有一个,可我未必能达成你的心愿,或许现在用这种行为降低一点你的期待度比较好。” 梵向一皱眉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期望?” “答案不是呼之欲出吗?”傅言指了指工作手册,“你都把所有魂魄所在都告诉我,就想要魂魄聚集起来,然后……找回你认识的那个人吧?” 梵向一道:“那个人就是你。” “你觉得是而已。”傅言淡淡道,“于我而言,即便得到了你说的所有魂魄,可能也就是多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罢了。” “不可能!”梵向一道,“灵魂融合之后,那些记忆就是你的一部分,你就是你。” “你看,这就是你的期望。” “你……” “即便你很坚持,我也不知道最后一切是否会如你所说。”傅言看出梵向一有自己的坚持,索性也不否认他的说法,只是道,“所以在最后的结果到来之前,我还是先谨慎一点吧。毕竟让你这个大佬失望,听起来就很可怕。” “我乐意这么干,我承担后果,你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梵向一感觉这家伙犯起犟起来,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而且这些东西,只是看着字多,也根本算不上什么。你以后就知道,这不过是……” “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傅言道,“我知道我得了你这么多好处后,还说这话就有点无耻,但我还是想说——虽然你觉得我是你的熟人,所以来帮我,可我没办法顺势就和你装熟。” 他说着,绕开梵向一走向楼梯,也不管工作手册还丢在楼下的沙发上:“你给东西,给的是你想象中那个虚幻的影子,我没办法收得这么心安理得。” “那不是虚幻的影子。我要是个只寄托于虚幻的怂货,就不会这样一个个去筛、去翻……”梵向一扭头看着他的背影,沉声道,“总之,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说的这些,明白我现在给你的东西都微不足道。” “那就等到那天再说。”傅言抛下这句,上楼去了。 梵向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又看了看沙发上的工作手册,不由得暗暗啧了一声。 “这脾气,怎么越来越难臭……” *** 这次无限接近吵架的交流之后,梵向一直接消失了两天。 岑意和岑怡给傅言搬来冰箱的时候,鉴于之前在傅言身边都会看到梵向一,还心惊胆战了好半天。结果冰箱调试好后都开始正常制冷了,姐弟俩也没见那个神出鬼没的大佬。 岑意也算是在梵大佬面前说上过话的人,胆子大一些,就等其他人都走了后直接问傅言:“那位陛下呢?” 傅言挑眉:“你怎么叫他‘陛下’?” “嗨,这不是厉鬼这么尊称他,我怕说别的会大不敬吗?”岑意道,“那我怎么说?梵先生?” 傅言道:“随你。我又管不着。” 岑意心说你大概喊什么都行,你当然无所谓。不过这话可不好说出来,岑意只是继续之前的话题:“所以,他呢?” “我哪知道。”傅言道,“凡人管得着人陛下吗?你问我,我问谁去?” 岑意愣了一下:“我以为同居人多少会知道?” “同居?” “他好像在这个家里的任何地方出现,我以为他住这儿了?” “他不用睡觉。”傅言意味深长道,“他也不用吃饭,你不是见过吗?” “……我没刻意去想,但我其实意识到了。”岑意笑了笑,“而且,就算不睡觉,也可以住这里啊。难道他就没有个住的地方,不可能吧?” “那人家都是‘陛下’了,还会在这个小房子里住?”傅言道,“这整个房子恐怕都没他一个房间大吧?” “你刚刚还吐槽我称呼他‘陛下’,现在你自己倒是句句都没落下。”岑意道,“算了,不聊他。今晚上我们那吃饭?虽然这里没有日历,但按日子来算,今天得是我姐的生日。托你的福,我们最近搞物资简单了,弄到了几瓶酒,今晚一起喝点?” 傅言道:“和你们公会的一起?这听起来像团建,我就……” “我还不知道你?”岑意道,“单独搞,就我们三个,我们也不喜欢在公会其他人面前喝醉。” 傅言挑眉:“要到喝醉的程度?” “有什么问题?”岑意道,“多久才能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明天又没什么事,喝醉也行吧?也不是说一定要喝醉,只是想放松一下。反正现在这个情况……相信没人会半夜来搞我们。” 岑怡也过来问:“所以,到底来不来?反正你要是醉得走不动,我们背也把你背回来;要是我们也背不动,总有给你睡一觉的地方。吴子非还能明早给你煮粥呢……” “用吴子非来钓我?这就免了。”傅言道,“不过,我可以去。” 岑怡:“好耶。” 傅言又道:“你喜欢酒?我去交易所再给你拿几瓶,就当你的生日礼物吧。” “这么多酒,看来真要不醉不归了。”岑怡道,“还是你酒量很好,不多来点不嗨?” -- 第115页 傅言道:“我不知道我的酒量。” 一个经常喝营养剂就凑合过日子的社畜,并且还是个厌恶团建的社畜,过去确实没什么喝酒的机会。 当天晚上,葡萄酒、米酒、各种果酒混着喝的三人,集体醉得站都站不稳。 岑意带傅言到自己的房间睡觉,结果两人都栽倒在床上起不来,索性挤一张床上和衣睡了。 *** 第二天,岑意醒来,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歪着。 岑意:……??? ——我那么大一个傅言呢? 第六十二章 ——道歉的方式 傅言一觉醒来,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家。 ——我怎么回来了……? 傅言茫然又迟钝地缓缓眨眼,但无论如何,也只能依稀想起自己砸在岑意床上的画面。难道岑意他们后来又把自己送回家,只是自己断片不记得了? 傅言思绪飘忽地琢磨了一会儿,没答案。他慢吞吞地想爬起来,一起身却觉得脑袋昏沉沉、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显然是酒精的后劲在作祟。 “嘶……”傅言不得不坐在床上撑着脑袋缓劲儿。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自己的酒量着实不如何,以后再有这种局可不能再这么放纵着玩。 不过,来到这个世界后居然还有喝酒喝到醉的经历,想想也是挺神奇。 又过了一会儿,傅言可算是爬下床了。他渴得不行,还想上厕所,不得不催着自己起来。可他走出了门口,感觉脑子再次天旋地转起来,差点没把自己面朝下栽下去。他只得靠、或者说扒在门边的墙上,等着再缓缓。 一双手臂将他从墙边“摘”下来。 “一下没看着你,你就能把自己搞成这样?”梵向一力能扛鼎,抱起一个成年男人也轻而易举。他把傅言送回房间里:“你站都站不起来,就不能老老实实躺着?” 梵向一虽然力气大,但着实不怎么会抱人,傅言费劲巴拉地扯了他一下:“我是要去上厕所,还有喝水……放我下来!” 傅言的声音着实沙哑,梵向一听得直皱眉:“放你下来?你这样,是准备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吗?” 说着话,梵向一就抱着他下了楼。这位大佬以为傅言赶时间,楼梯不好好走,一下蹦上扶手,再一下就径直落到一楼。他把傅言放在卫生间门口,傅言差点没撞在门框上。 梵向一难得吓一跳,又捞了他一把:“你到底站不站得住!” “你这个抱人的水平……”傅言正难受着,嘴上也不客气,“我还不如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来。” 他边说边推开梵向一,进了卫生间,嗙地一下关上门,门板差点拍在梵向一脸上。 梵向一:“……” 二十分钟后,卫生间的门终于重新打开。 傅言刚踏出来,就被门边靠着的梵向一吓一跳:“……你这么神出鬼没干什么!” “我以为会听到你摔倒的声音。” “没让你听到可真是遗憾。” “你在里面安静那么久,睡着了?” “你能盼着点我好吗?”傅言蹙着眉,语气里夹杂着不耐,“我以为我要吐,所以等了一阵。” 梵向一问:“吐了?” “没。岑怡说吐出来会好受,但我不想扣嗓子。”傅言耙了耙头发,摇摇晃晃往厨房走,“所以离我远点,不然指不定我什么时候就yue你身上了。” 梵向一看他好像真不想自己挨着,就跟在他后面,不碰他、但也不远离他,就不近不远地吊着,嘴上问道:“你昨天怎么就喝醉了?” “岑怡过生日。”傅言晃去倒了半杯水,差点还给倒出来,“搞了不少酒,还混了。” 梵向一扶了一把晃悠的水壶,防止傅言直接失手摔了:“你对自己的酒量没数?” “没有,我以前生活的那情况,又没这种放开喝酒的时候。”傅言吨吨吨大口喝了半杯水,长舒一口气,把杯子随手一扥,“而且难得有机会,也想醉一次。” “想醉一次?”梵向一看着他走开,“心里有事?” “这不是废话吗?”傅言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手支在扶手上,一步步、咚咚咚,语气又散漫又意味深长,“但凡莫名其妙被拉来这个世界的人,有几个能欣然接受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找个机会发泄压力,不奇怪吧。” 梵向一听他说自己是“普通人”,心里下意识反驳,可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来。 这次回来,梵向一是做了某种决定的。 这个决定,导致有些话,他得尽量忍着不说;而另一些话,他得努力习惯去说。 于梵向一而言,这么做或许比手刃十个厉鬼还困难,可他依旧这么决定了。 他跟着傅言再次上了楼。眼看傅言一脸晃神地要回卧室,梵向一摁住他的肩膀,终于说出了从昨晚憋到现在的话:“我们谈谈。” “……非要现在吗,陛下?”傅言却不是很想配合,靠在门边耷拉着眼皮,“刚刚的陪聊服务已经很勉强了,晚点再熬我,行不行?” “要睡觉你就直说,我会把你当鹰似的熬?”梵向一被他的态度搞得也泄了气,只得松开他,“那你睡,睡起来再说。还有,我再说一遍,你少跟着凑热闹叫我‘陛下’。” “知道了,梵sir。”傅言把这个久违的称呼又捡了回来,此刻它非常符合傅言的心境,“那么,晚安。” -- 第116页 梵向一看了看傅言房间里那扇窗户外的日间光,沉默一秒:“……晚安。” 傅言于是转身进门。刚踏进去两步,他忽地又想起一事,倒回来一点偏头问道:“对了,我昨天明明是在岑意床上睡的,结果一觉醒来在自己床上。关于这事,梵sir有什么见解吗?” “你说呢?”梵向一挑眉,“难道你还指望他们能把你送回来?” 傅言跟着挑眉:“所以你也擅闯别人家了。” “……”梵向一再次听到这个论点,简直找不到话回答,忍不住吐槽道,“要不给你当‘治安队’得了。” “免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傅言说着,眼睛垂下去一下,很快又再次抬起来看向梵向一,“不过关于这事……还是谢谢你了。” 梵向一听他前半句的时候,还以为他又要说类似“以后不要这样”的话。等傅言那句感谢出来,梵向一居然有种微妙的意外感,以及说不清的隐隐愉悦。 不得不说,这欲扬先抑的手法,可比直接干脆道谢的效果要好太多了。 不过傅言其实也不是要和他耍什么心眼。说实话,两人前天那些话是有点像吵架。如今梵向一居然主动“破冰”,傅言心里还是比较意外的。人家堂堂大佬都先低头了,这行为于他的脾性来讲,已经无限接近于“道歉”。傅言这么一想,就跟着放软态度了,该道谢的地方还是要道谢。 梵向一也不知道傅言的心理活动,过了两秒才回道:“……这不算什么。” “确实。对你来说举手之劳,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事的关键是,我平常还真不太喜欢在别人的床上借宿。”傅言解释了一下,“昨天是没办法了,倒下去起不来,只能将就。一觉醒来就在自己家里,虽然诡异了点,可感觉还不错,谢了。” 梵向一连续得了两次道谢,真有点“受宠若惊”:“……说了没什么。你要是再不睡,我就要找你谈话了。” “行吧,那再次晚安,哦不对,早安。”傅言顿了顿,道,“还有一件事……” “有完没完?”梵向一看他一直倚在墙上,站都站不住的样子,真是恨不得直接把他送上床,“你再废话,真的要和我谈话了。” “就一句。”傅言道,“岑意他们知道我回来了吗?” “他们自己不会猜?”梵向一反问,“你难道指望我去和他们解释?” “……那让他们猜去吧。”傅言回了一句,终于进了卧室,关上门。 *** 傅言这一觉再醒来,已经过了中午。 懒洋洋地醒盹,再起床下楼,傅言居然看到梵向一正坐在客厅里处理公务。 其实傅言也不能完全确定梵向一在干什么。反正一眼看去,梵向一就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摆着好几沓像是文件类的东西,他手上也正拿着一本簿册在看。这一幕映入傅言眼帘的第一秒,傅言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念头:他居然也会认真处理工作。 ——嗯?为什么我要用“居然”这个词? 傅言自己理性地考虑了一下,想到梵向一毕竟有“陛下”这个职业,那有些管理工作也很正常才对。傅言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见到梵向一工作的时候自己会颇感意外。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梵向一之前的形象过于崇尚武力,导致在傅言的印象里留下个“喜武不喜文”的形象吧。 梵向一当然也立刻注意到了傅言。 他看着傅言下楼,说道:“岑意送来了醒酒汤和你的午饭,再晚一点就能当你的晚饭了。” 傅言问:“你给他开的门?” 梵向一道:“不然?你梦游下来开的吗?” 傅言心道你这不还是帮我传消息了吗?不过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所以傅言自觉去了厨房,喝了醒酒汤,然后把吃的端到外面的餐厅桌子上,默默开吃。 大空间来讲,傅言和梵向一这会儿算是斜对面。两人默默做着自己的事,相互之间不讲话,似乎也不怎么尴尬。 只是梵向一时不时就会看向傅言,而傅言也终于在回看了几次后,开口道:“之前不是说有事要谈?谈吧。” “你要边吃边谈?”梵向一点了点自己手里的簿册,“算了,我先处理完这个再说。” 傅言心说从我下来开始到现在,你一页没翻,装什么装。 “我胃口一般,吃得慢,找点闲事儿。”傅言还是在话术上找了个台阶给梵大佬,“你要是愿意,就现在谈吧。” 梵向一果然丢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过来:“你脑子不晕了?” “不晕,有点乏,转还是转得动的。”傅言舀了一口粥,慢慢吞了,“谈什么,说吧。” 梵向一在桌对面坐下,即便随性,也带着些压迫感。可他一张口说的事,却有点家长里短的味道:“谈租房的事。” 傅言:“租房?” 梵向一:“我要租你卧室旁边那个房间,还要租个书房。” 第六十三章 ——同一屋檐下 傅言被梵向一的租房要求搞得一愣。 “租……?” 这一刻,傅言的想法,和之前柯馨雅被借走笔时的心情微妙重合。梵向一在傅言的别墅里向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傅言管不了,也不想管了。现在他居然说要“租房”,傅言着实很意外。 -- 第117页 不过傅言对“有人来租房”这件事本身是不抵触的。这么大个别墅,他就一个人,也造作不了多少。租出去还能开源创收,何乐不为? 只是之前,傅言还一时间吃不准怎么筛选租客,后来梵向一又把这儿搞成了“传说中治安队的据点”,傅言一度还以为把房租出去的事得不了了之。现在梵向一居然主动说要租,傅言其实挺意外。 “我确认一下。”傅言问道,“你说的‘租’……是给钱、或者有别的回报那种租吗?” “不然?”梵向一回道,“没租金的话,我干脆强占不就完了。” 傅言心说你强占也不奇怪啊。 “真给租金?”傅言茫然,“给多少?” “你这生意做的,想把自己亏死?”梵向一靠在椅背上,注视着他,“当然你开价。” 傅言又吃了一口粥,伴着小菜嚼吧嚼吧吞了:“你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我倒想看看,你能开多大?” “……”傅言感觉话题又开始不对劲了,他对梵向一总能莫名地冒出直觉来。为了证实这种直觉,傅言反向操作了一下话术:“你要是真让我算,那我觉得其实也不用租金。” 这回轮到梵向一意外了:“嗯?” “你给我那个面具,足够我在这儿过得够好了。”傅言解释道,“你要从根上算的话,这房子也是用你给我的匕首白捡回来的。照这么看,这房子本来就有你的大功劳,你要用,天经地义。” 梵向一径直道:“不行,我要给。” 傅言:“……” “我给得起。”梵向一道,“是不是看不起我?” ——是看出了你的伎俩啊! 傅言感觉自己看穿了梵向一的计策。这家伙消失两天,一回来就说要租房,十有八九就是要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看他整理的恐怖游戏世界“剧本”吧! 明明是被帮助的那个,还要帮助者绞尽脑汁地送出帮助,傅言感觉自己的面子真是顶天了。 他甚至有一瞬间在想,是不是魂魄聚在一起后自己身上能炼出舍利子什么的,不然得是什么关系,才能让梵向一这大佬如此放低姿态? 梵向一这家伙,看起来可是极有自尊心的! 现在他为了几个故事梗概,就能这么绕圈子。傅言怀疑自己要是拒绝,下次他能搞出更极端的花样来…… 梵向一看傅言一直沉默喝粥,还以为他又用这种态度表示拒绝,果真又祭出一招:“在这里设个书房,也不单纯只是我用。” 傅言终于抬头:“啊?” “可能会有其他人过来找我,随时随地,像我出现时那样。毕竟我有一堆破事要处理,你也看到了。”梵向一指了指茶几的方向,“我知道你喜欢清静,不喜欢自己的地盘上人来人往的。我会给你补偿。” 傅言道:“我这可不是旅馆,没人搞接待。” “不需要接待,无视他们就行。我也会让他们尽量不打扰你。”梵向一道,“提前告知你,是给你做个心理准备而已。他们有些看起来可能会……古怪,你别被吓到就行。” 傅言被扭曲的柯馨雅吓一跳的场景,对梵向一而言还历历在目。 傅言本人倒是想起梦中看到梵向一带的那群人,心道那还真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什么货色都有啊。 “你这个说法,有个很大的弊端。”傅言道,“你让我看到陌生人别在意,但要是家里进个贼,我也以为是你的客人,岂不是白给了?” “什么蠢货还这么不长眼,敢来这里偷东西?”梵向一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有贼进来了,给你抓回来随意处理算是个事儿吗?不算。”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还有,你看到贼就当他不是,也确实是最佳选择。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东西丢了也能给你找回来,不要随便就去和人干架。” 傅言感觉“随便就去和人干架”的绝对是梵向一本人。 梵向一看他又不接话了,催问道:“所以,租房的事你到底同不同意?” “……我还能说什么?你说这么多,不就是要强买强卖吗?”傅言把碗底的粥刮完,一口吃了,放下碗,“我躺平了,不挣扎了,随你吧。” 梵向一知道他其实是无可奈何,不得不接受。但梵向一现在就要让他慢慢习惯,所以暂时忽略了他的情绪,又继续问:“那租金?” 傅言道:“我说了你又不听,你还问我?” “行。”梵向一终于满意了,站起身,单手支在桌面上倾身向傅言,沉声道,“那我给了,你别又给我唧唧歪歪的不收。” 傅言道:“我也不敢扔你脸上啊。” “但你敢把我给你的剧本锁起来。” “好吧好吧,有必要的时候我立马看,可以吧?”傅言无奈道,“你就当我现在不想被剧透,不行吗?” 梵向一终于满意了,站直身体垂眼看着傅言:“可以。不作死就行。” *** 傅言以为,梵向一说要在这别墅“办公”,不过是随便扯的借口。 毕竟梵大佬肯定是有大本营的,那儿才是他正经休息和办公的地方。至于别墅这里,按傅言的想象,对比梵大佬的大本营来肯定过于逼仄,梵向一怎么会愿意缩在这小地方长时间办公? -- 第118页 然而过了两天,傅言就在下楼的时候,一眼看到楼下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这人不高大,皮肤棕黑,四肢有点异常地又瘦又长。他穿着有点像是某种部族的打扮。腰间别着一把不知究竟怎么用的武器。当他抬头和傅言对上视线,瞬间的眼神即阴戾又渗人,好似盯准猎物的鬣狗。 但他下一秒就语气随意地开口道:“哦,你在啊。” 傅言其实在梦里见过他,知道他是梵向一的手下,所以心里也不算太害怕,点头道:“你好。” “你好,哈哈,我可太久没听到这么和平的词儿了。”对方走到楼梯附近,支着扶手看傅言下楼,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直愣愣盯着他,“总算能见到你长什么样。老大不准我们擅自来看,我们都好奇得很。” “长什么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傅言道,“不过,不让你们擅自来看……?你们都知道我?” “喝,能在圣书上画五子棋的人,谁不知道啊?”那手下哈哈大笑,笑的声音也着实怪异又渗人,“你还非要让,太臭了,搞得我们都恨不得去帮你下。要不是老大摁着,你那局棋根本不可能给你自己下完。” 傅言心道怪不得那时梵向一那么激动,敢情是这么多人一起干着急了。 “他和我说过,以后我不会那么做了。”傅言话锋一转,“你是来找他的吧?不打扰你,他的书房在那……不过我不知道他在不在。” “哈,着什么急,反正他那个效率……”对方说到这,顿了顿,忽而问道,“哎,你觉得老大处理公务的水平如何?样子帅吗?” “……啊?”傅言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搞蒙了,“这,其实我没怎么见过……” 唯一见的一次,估计还是梵向一在“摆拍”,许久不翻一页的那种。 “你没见过?居然还没见过?”对方面露诧异,“不是吧?他不给你看的话,在这里搞个书房还叫我们来来回回,有什么意义……” “飞罗,你是不是欠练了?” 梵向一又冷又沉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影也随即从一楼走廊出口出现:“我叫你来,是叫你在这里闲出屁聊天的?” “呃,咳,陛下。”飞罗终于从楼梯扶手上挪开,“我也刚到,随便聊两句。” “你和他有什么好聊的?”梵向一下巴一抬,示意书房的方向,“滚进去。” 飞罗不敢多言,立马快步溜达去书房。梵向一又看向还站在楼梯口的傅言,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准备干什么?” “不干什么,去蹭个饭再说。”傅言回道,“你在忙?” 梵向一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回:“对,有点。” “……”傅言沉默一秒,说道,“噢,那你忙吧。” 梵向一又问:“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他说了我下五子棋的事,还问我见没见过你工作的样子,帅不帅。”傅言道,“我说我没正经见过。” “……他就是闲的,马上要被扔去练了,一个字也不要信他。以后还有谁来找你瞎聊,你也不用理他们。”梵向一的声音冷淡,“去吃饭吧。有什么事就回来再说。” “……嗯。”傅言终究没深究刚才飞罗那些话,转身出了门。 梵向一则是回到了书房。一开门,就看到飞罗扭头看他,兴致勃勃地发问:“老大!他就是那位的转世……” “你现在可以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转世了。” 随着男人冰冷的话语,书房的门咔嚓一声上了锁。 第六十四章 ——值班医生 傅言第四次进恐怖游戏世界,还是和岑怡、岑意组队。 这用了姐弟俩保存的最后一个组队道具。连续两次游戏都用了组队道具,这个频率堪称奢侈。不过这玩意儿本来就是用来保命的,和傅言一起进游戏,无限接近于“包过、包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组队得去中转站进游戏。虽然没人宣传,但等傅言、岑怡和岑意快到中转站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蹲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岑意看一些人眼熟,还给傅言悄悄说了几个公会的名字。 傅言挑眉:“他们来干什么,我们就传送而已,和他们自己传送有什么区别?” 岑意低笑:“熊猫也就是吃饭睡觉,还不是很多人去看?” 傅言:“真正的熊猫不是我。” 岑意:“熊猫粉丝向来也把饲养员的动态搞得很清楚。” 傅言:“……”你可真敢比喻。 等三人进了中转站的铁丝网里,望着周围站满的人群,感觉更诡异了。 “喝,把我们当猴看呢?”岑怡嘀咕一句,和傅言站近了一些,低声问,“忘了问……那位这次来吗?” 傅言道:“我可管不了他。” 这话怎么解释都行,岑怡不细问了。眼看来围观的人、原本在中转站没出去的人,都有要搭话的意向,岑意道:“开吧?” 傅言点头。 岑怡掏出道具:“那我可开了。 “三、二、一,走你!” *** 傅言又双叒一次躺着睁开眼。 他明明听岑意说过很多种恐怖故事的开头,结果到他这无一例外都是躺着开始,不得不说这很像一种预示——傅言又能躺着等带飞的预示。 熟悉的小蓝屏也很快如约而至。 -- 第119页 【值班医生 任务一(必须):找出不愿出院的病人。 任务二(必须):让不愿出院的病人出院。 任务三(必须):完成任务一和任务二之前正常存活 任务四(可选):探索地下二层冷冻库的秘密。 已阅确认:YES/NO】 傅言顺手点了“YES”,然后坐了起来。果不其然,身上又是一套白大褂,身下则是窄窄的病床。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日光灯惨白惨白的,窗外是无尽的黑夜。 傅言再次变成了医生,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回的故事背景变成了医院。 “猛鬼永不出院啊……”傅言无声地嘀咕着,伸手进口袋一掏,果然掏出了工作手册。手册上还扣了一支笔,正是柯馨雅的那支“本命法宝”。 翻开手册,就看到之前见过的“路边摊鬼故事集”目录。中间有一行,赫然就是傅言刚刚念叨的“猛鬼永不出院”。 ——看来,很可能还是来到有着所谓魂魄的世界了。 ——不过这次,魂魄在哪呢? ——而且手册上的故事题目明明说不出院的是“猛鬼”,现在恐怖游戏的任务却要找出不愿出院的人,所以……是要我去找猛鬼? ——另外,之前的恐怖游戏题目都和厉鬼本身有关,这次搞个“值班医生”,说的是我,还是另有其人…… 傅言琢磨了一会儿,终究没开锁去看手册里收集的剧情,随手把东西塞回兜里。他还找了一下匕首,没找着,倒是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金属手术刀。 这把刀还封存在一个袋子里,得撕开袋子才能拿出来。傅言研究了一会儿,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电话忽然响了。 叮铃铃!叮铃铃! 铃音响彻整个房间,傅言循声看去,才望到旁边办公桌上有一台座机电话。电话款式很老旧,要不是傅言以前在工作的恋爱游戏里见过,只怕还得研究一下怎么用。 他在催命一般的铃声下,慢悠悠拿起了听筒,放到耳边。 “……” 电话那头没马上出现人声,只有一些杂音,傅言也保持沉默。这种诡异的相对沉默持续了几秒钟,对面终于响起声音:“医生……你在吗……?” 这声音听着是个女性,但压得很沉,还很沙哑,甚至有种一卡一卡的感觉。这种经典“鬼来电”式电话,却只得到傅言一句冷淡反应:“不然谁接的电话?” “……”对面好像被他噎了一下,随后带着点怒气冷冷抛出一句,“你该去巡查了,医生!” 傅言问:“你是值夜班的护士吗?” “你马上就能见到我了!”对方在电话里撂下这句话,直接挂了电话,只留给傅言一串嘟嘟嘟的声音。傅言挑眉,看了看听筒,将它放了回去。 “所以,就是要在深夜的医院里乱逛。” 傅言根本不知道这时代的医生该怎么工作,桌上虽然一堆文件,但看了也看不懂。不过反正这就是个游戏,也不必真的像医生那样救死扶伤,傅言毫无压力地径直出门了。 ***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 傅言的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从办公室出来,他完全没见着任何一个人。路过的一些病房有些开着门,有些关着。但进去看时,都是被子枕头整整齐齐放着,床上空无一人。 傅言在这些空荡荡的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终究没嘴贱问出一句“有人吗”。 要是真听到回答“有”,他掏不掏手术刀?掏出来打不打得过?算了,身为恐怖游戏题目——值班医生——的自己,还是不要在开场前三分钟就主动送人头吧。 这层楼的病房不多,还都是空的,傅言很快走到走廊尽头,摁了一下电梯。 摁电梯的时候,傅言还下意识看了一下电梯显示的楼层。只见那闪烁的向上箭头旁边,红色的“-1”十分显眼。 ——从负一层上来,那就是电梯刚刚去到负二楼了? 傅言的思绪发散着,没多会儿,电梯就到了他所在的楼层——四楼。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傅言一抬眼,愣住了。 电梯里居然有人!还是两个! 不能怪傅言见着个人都觉得意外,毕竟四楼整层都是空的,除了他自己就没见着另一个活人。傅言都开始以为这医院就跟废弃学校一样,应该很难见到别人。没想到电梯门一开,这就送上两个。 两人都是中年男性,身着保安制服,大概是医院的保安。不知道是不是电梯里的灯光原因,他俩看起来都脸色惨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帽檐在他们脸上投下阴影,他们的眼睛在阴暗中显得极其混沌。 傅言看到他们,进电梯的脚步下意识顿住了。 “……医生,不进来吗?” 电梯里的保安反倒先开口说话了,嘴角间似乎还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意:“我们上电梯后忘了按一楼,电梯就直接上来了。”他边说边抬起手,去按着开门键,“我们现在要下去,医生去几楼?” 傅言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那有个装饰,配着这套制服显得特别违和。 “我忽然想起来,我下三楼就行,你们走吧。”傅言断定他们不是玩家,神情镇定地后退一步,示意他们先走,“你们去一楼,我就下一层,不耽误你们。” -- 第120页 “这有什么耽误的,反正都要下去。”保安笑了笑,“快进来吧,医生。” “不用,我走动走动,强身健体。”傅言说着,当真转过身朝楼梯走去。他双手插着口袋,姿势看似潇洒,实际上手已经抓到了口袋里的手术刀。 老实说,傅言没有把握能搞定他们两个,而且手术刀还没拆封,掏出来也不能马上用。现在摸着手术刀,只能算是一种心理慰藉。 好在两个保安没一个劲儿地追出来,电梯又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门。然后叮的一声,箭头果然朝下了。 傅言其实只下了几层楼梯,然后就停在那张望电梯。他有点担心自己下了三楼,电梯里那俩又停在三楼和自己聊一回,那真是要被缠上了。 好在这回电梯真的下了一楼,停在那了。 傅言这才悠悠下了三楼。三楼有个护士站,不过这会儿是空着的,也不知道值班护士上哪去了。傅言在柜台边上探头望了望,发现了一个挂值班名牌的白板,岑怡的名字赫然在列。 ——不知道岑怡上哪儿去了…… ——而且值班的还有其他护士,不知道有没有给我打电话的那个。 傅言还在护士站看到了一些病人记录,他刚拿起来,没来得及翻,就看到墙上的LED灯牌开始闪烁。 那是一个病房号。理论上应该是病人们有事召唤护士时按的,不过现在左右没护士理会这玩意儿,傅言心道还是自己去看看得了。 当然,悄悄地去,先看情况,不行就撤。 傅言就这么放轻脚步去了。他的皮鞋要没声音,还得挺小心地垫着脚步,这场景多少有点好笑。 傅言没在乎这些,反正没人看见。眼看快到病房了,傅言甚至贴到墙根溜达,只想着先别被那房间里看见的才好。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无人看到的画面,却被医院的摄像头尽收其中,还被一人看在眼里。 院长办公室的休息室里,一个个监控屏布满了整面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人坐在人体工学椅上,眼睛盯着其中一个屏幕里的那个身影,低笑一声。 “以为这样就能悄无声息了?傻不傻。” 第六十五章 ——两个病人 傅言这趟溜边确实毫无价值。 他还没到目标病房门前,就听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傅医生,你在干什么?” 傅言被这种jump scare唬得浑身僵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她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病号服空落落的,像是挂在她身上。她的一只手手背还扎着针,另一头连着吊瓶。两个吊瓶挂在移动的支架上,女孩就就抓着支架站在傅言背后。 “……我来巡房。”傅言看了看她身后,又看了看她的脚和支架的滚轮,心生疑窦,“你又在干什么?” 女孩笑了笑:“我出去上了个厕所。” 傅言道:“病房里不是有卫生间?” 女孩:“……坏了。” 这理由听着合情合理,但傅言还是觉得不对。 他自己刚刚走过来都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才把脚步放轻。这女孩,她走路有没有脚步声另说,但吊瓶支架的滚轮绝不可能毫无声响。 而且,吊瓶的存在本身就是最诡异的事。 女孩还在幽幽冲傅言笑:“傅医生,你送我回病房吧。” 傅言傻了才这会儿跟她走,指了指前面的病房道:“这边叫人,我要去看看。你自己回去吧。” 女孩的眼睛盯着他,话语听似温柔,语气却带着点森冷:“傅医生,我也是病人,你怎么能不管我呢?” “……行吧,管你。”傅言一步上前,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大半夜的,谁给你开药挂的瓶?明显是违规,我现在就给你拆了。” 吊瓶女孩:“???” 傅言其实就是在瞎编,但他气势足,说得跟真的似的。女孩看他真作势要拔针,不由得缩手:“不了不了。” “你‘不’没用,我才是医生,我说了算。”傅言感觉她的手真是冰冷,但也紧紧薅着没松手,“谁给你开的药,我等下就回去调查。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半夜吊针,见一次拔一次!” 说着话,傅言当真摁着针撕了她手背上的胶布,再一拔,那根针就真被他弄了下来。 吊针女孩:“!!!” “这东西我就没收了。”傅言看这吊针扒下来之后还滴着水,三下五除二把管子缠上支架打个结,“至于你,遵医嘱,回去睡觉。” 女孩傻在原地,显然是傅言的行为给她整不会了。 “傻站着干什么?”傅言抓着支架,一副要是动手就直接抄起家伙的样子,“不记得自己住哪了?” “可……” “傅……傅医生!” 前方病房的门忽然打开,穿着护士服的岑怡几乎是跌出来的。她本来张口要喊傅言,一眼瞧见还有个陌生女孩站在那儿,硬生生改成了“傅医生”。 “……岑护士。”傅言随了她的称呼体系,也看出她刚才在病房里似乎遭遇了不太妙的事,抓着吊瓶支架走近她,“那里面什么情况?” “有点情况……”岑怡顾忌着那个姑娘,语焉不详地回了一句,又看了看傅言手里的“道具”,“你这是……?” “我把她的针拔了。”傅言也不好详说,随口回了,又转而问,“需要我进去看看吗?” -- 第121页 “这……看倒是也能看,小心点。”岑怡看他这就往病房去了,瞥了一眼那个瘦弱的姑娘,赶紧跟上傅言用气音问,“就那么放着她不管?” 傅言示意自己手里的支架:“我缴她械了。” 岑怡:“……牛!”不愧是你,欧皇! 傅言进病房前,又扭头盯了一眼那个女孩,冷声道:“你要是不回去,我待会儿亲自来送你。” 吊瓶女孩:“……” 岑怡感觉这女孩苍白的脸色都要憋红了,赶紧忍住笑,跟着傅言重新进了病房。 傅言进了门,才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病人。也是女性,也是脸上毫无血色,但这回是个中年人。 刚才门外这么大动静,这病人也完全没一点要醒来的迹象。她身上还连接着一些机器,傅言不太看得懂这种老旧的玩意儿,不过看着机器的线图和数字,估摸着应该是测心率的。 时时得测心率的病人……想想也知道不会是个轻症。 傅言低声问:“昏迷?” “不知道。”岑怡也不是真的护士,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扯了一把傅言,“当心,可能会出现幻觉。” 傅言意识到了什么:“你刚才就是被幻觉影响?” “应该是。”岑怡蹙起眉头,快速地低声道,“我一开始就在这个病房里,然后忽然看到这个女的爬起来,像丧尸一样扑我。我逃跑出去,看见每个病房出来的病人都是丧尸,只有我一个大活人,它们就追着我跑。我直接在这医院里大逃杀,连滚带爬的。最后被一个丧尸扑中,它直接把我啃了,我还痛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忽然听到你的声音……就醒神了。” “还在这个病房里?” “对。”岑怡道,“要不是你在外面说话,我都怀疑我会直接死在幻觉里。多谢了。” “误打误撞。”傅言上前伸手指测了一下她的鼻息。 岑怡:“你干嘛呢?” 傅言:“看她死了没。” 岑怡:“呃……”你胆可真大。 “这个病房按了铃,在护士站那里亮灯了,我身为医生来看看情况很正常吧?”傅言感觉没怎么测出呼吸来,可是测心率的仪器还显示正常,着实诡异,“你来的时候那个铃是亮着的吗?” 傅言指了指病人床头的摁铃。这个铃,摁一下这边和护士站那边都会亮,得再摁一下才会灭。岑怡看得茫然:“我都没注意这还有个铃……是不是我刚才产生幻觉的时候,不小心碰的?” “也有可能是她为了让我一起陷入幻境,所以故意在我到护士站的时候亮灯。”傅言站在床头,垂眼观察那床上的病人,忽而道,“你说她是不是无论如何不会醒?” “???”岑怡没搞懂他这是要干什么,“我不知道啊。” “我听说有一种酷刑,就是滴水。”傅言晃了晃吊瓶的支架,还把连着针的管子解开拿下来。那针的位置一低于吊瓶,立刻开始渗水,一滴一滴,掉在地板上。 傅言就捏着针头,悬在卧床病人的脑袋上方。那药水淌过管道,顺着枕头,轻轻滴在病人的眉间,然后从她脸上滑落。 “往眉心那里持续滴水,每一滴都很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傅言继续说着,语气淡淡,但岑怡怎么听怎么觉得渗人,“可一滴滴持续下去,就会把人逼疯……你说,这是真的吗?” 岑怡:滴水能不能把人滴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吓人! 傅言其实只是在考虑,眼前这个植物人会不会是那个不愿出院的“猛鬼”。要是她彻底昏死,不和外界交流,那得怎么让她出院?装睡的人是永远无法叫醒的。 很快,傅言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对傅言好感度-10】。 傅言眼睁睁看着这句话从卧床病人头上浮起,差点没笑出来。行吧,看来这家伙虽然状似昏迷,但可以“物理劝服”。 他轻咳一声,岑怡反应很大:“怎么,你呼吸有问题了?” “不是。”傅言一边收了针绑回去一边道,“既然她没事,走吧。” “走了?”岑怡犹豫了一会儿,“她会不会就是……” “不一定。”傅言心说我到这会儿至少见了两个鬼,搞不好是四个,谁知道不想出院的是谁,“护士站有资料,或许可以看看。” “成,那走吧。”岑怡也不带犹豫的,转身就准备走了,还指了指吊瓶支架,“这要帮你拿吗?” 傅言直接递给她:“她再叫你来,你就给她做滴水实验。” 岑怡不知道刚才卧床病人已经因此有了反应,只是狐疑地看着他,眼神似乎在说:“管用?” 傅言一点头,表示管用,还道:“刚才门外看见那个女孩,大半夜还吊针,不知道是哪个医生给开的药。下次你要是碰到,也给她拆了。” 岑怡:……你这是跟鬼进货呢!还用这种医生的语气是闹哪样? 不过反正岑怡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吊针女孩和卧床病人,傅言现在搞这套“以鬼之矛攻鬼之盾”,乍听很荒谬,可岑怡相信欧皇的力量,所以决定暂时就按这么办。 两人前后出了病房,岑怡所说的幻象没来,先前在门外的吊针女孩也不见了。 傅言道:“看,大半夜的小孩不睡觉怎么办,缴了她的玩具就好了。” -- 第122页 岑怡:你是缴了人家的武器才对吧! *** 傅言和岑怡,一医生一护士回到了护士站,这里依旧没人。 岑怡去翻护士值班记录,傅言则是趁空摸出工作手册翻开看,果然有好感度记录。 【徐英对傅言好感度-10,总好感度-10/100。】 【廖美颜对傅言好感度+5,总好感度5/100。】 【廖美颜对傅言好感度-5,总好感度0/100。】 那增了又减的好感度,直把傅言看得无语。 想了一会儿,他才想通,廖美颜应该是那个吊针女孩。傅言面对她的时候,完全没见过她头上飘出好感度提示,所以这肯定是自己和岑怡在病房里时候,甚至自己说要用滴水之刑、导致卧床病人减好感度的之后,廖美颜才产生的“心灵波动”。 所以,这熊孩子是看着自己的吊针可能给别的鬼带来痛苦,因此开心得给了好感度;然后又听到医生说还可以继续拆她的针,就怨恨得减了好感度? ——看来,医院里的鬼相互之间,也没多团结…… “哎。”岑怡忽然一拍傅言,指着几米开外的电梯道,“看,电梯上来了!” 话音刚落,那电梯果真就“叮”地一声停在三楼。 电梯门徐徐打开。 第六十六章 ——猜猜谁是鬼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岑怡和傅言都紧紧盯着那边。 随着门扇缓缓打开,两个身着保安服的男性身形显现出来。 傅言的第一反应:不是刚才那两个。 岑怡的第一反应:我弟! 是的,两个保安里,站在后面的那个正是岑意。岑意一眼也看到了亲姐姐和傅言,面露诧异。不过前面那个保安没看到他的表情,开门后径直走了出来,岑意赶紧跟上。 “傅医生也在?那正好,省得待会儿专门去找你。” 打前头的保安走到护士站的柜台前,掏出一张纸展示给他们看:“你们见过这两个人吗?” 那是一张A4大小的纸,上面似乎打印了黑白的图片。傅言定睛一瞧,只见那分辨率不高的画面带着各种标记和边框,看着像是从监控里截下来的图。图里有两个人,都穿着保安服——正是傅言见过的那两个! “我没见过。”岑怡也过来看。她总共就见过傅言和两个女病人,所以否认得非常快。傅言听她这么说,脑子一转,也道:“没注意。” “真的?”那保安语带狐疑,“你们都没见过?” “没。”岑怡问,“发生什么了吗?这两个保安怎么了?” “他们不是我们医院的保安!”保安抛出一句惊天新闻,“我们在监控里看到这两人在一楼走来走去,赶去看的时候也已经找不到人了。我们担心是混进来的小偷,目前正在全院找他们。” 单从内容来说,这保安的发言简直是目前最正常的人类了。 但傅言联想到那两个保安,以及他们手上的东西,又觉得眼前这个保安也不一定是个活人NPC。 “那这张照片就留在这里,要是看到他们,就尽快联系我们保安处。”保安将打印截图放在柜台上,“我们就继续……” “啊,能不能留那位小哥下来给我帮个忙。”岑怡赶紧把自己弟弟留下来,“我这里有几个箱子,说要搬一直没搬,把他借给我一下?” 保安扭头看了看岑意:“你怎么想?” 岑意道:“那我先帮这位护士干点活吧。” “行。”保安还挺好说话,“那你完事儿了回一楼,或者对讲机呼我,然后和我一起再继续去找。” “好。” 岑意就这么被留了下来,保安则是走进病房走廊,说是要巡一下这层楼,然后走那头的楼梯。 岑意看着他的背影不多会儿消失在尽头,这才进了护士站:“他走了。” 傅言开口第一句就是提醒他:“保安队有问题,谁也别信。” “刚才那个也有问题?”岑意道,“我知道视频里那俩有点奇怪,应该不是真的保安,但看这保安队长应该还挺正常,还以为他是正常的NPC……” “不好说。”傅言随手拿起桌上的笔,转着玩了玩,“总之目前除了你们,我就没见过一个正常人。或者说,活人。” 岑怡听出不对劲:“怎么,你除了那俩还见过别人?” 傅言手上的笔刚好掉了,他也不捡,就手指点了点那张监控截图。 “……!”岑怡和岑意都惊了,眼睛都睁大了一些,“你见过……!” 傅言点了一下头。 “那你刚才说没见过……”岑怡自己一嘀咕,有点转过弯来了,“你怀疑这个保安队长也有问题,所以两头都不挨着?” “本能反应,顺着你的话说罢了,一下没想那么深远。”傅言顿了顿,又看向岑意,点着那张截图道,“我刚才就看到这俩从负二楼上来,又下了一楼。虽然和那保安说的监控对上了,但忽然不见,十有八九就是闹鬼。” 岑意不怀疑他的话:“这么说,保安队在找的不是小偷,反而是鬼?” “我只是猜的。”傅言回道,“这截图看不清楚,但我亲眼看见他们手上有奇怪的手环,想起了一个由来已久的恐怖故事。” “什么?” “就是有个医生进了电梯,电梯有两个人。电梯下到负二层,一开门又有两人,正要进来,医生赶紧把电梯摁上了。电梯里两人问,为什么不给他们进来?医生说,你们没看到他们手上的手环吗?那是医院送去太平间的尸体才戴的!”傅言说到这儿,顿了顿,再徐徐道,“然后电梯里那两人缓缓举起手,问道‘是这个手环吗?’” -- 第123页 “……艹。”岑怡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你怎么还知道这个!所以那俩保安手上就有这种手环?” “不知道,我又没见过,但我就是看那东西不搭。”其实这个故事,傅言也是以前在别的恋爱游戏里听来的。只是觉得恰好对的上自己的经历,但真说起来也不能确定,于是他又添了一句:“保安服外套个松垮手环,怎么想怎么奇怪。” “合着你是从时尚角度看的吗?”岑怡感慨了一句,又道,“不过我信你。看来这个医院,全都是鬼,就是不知道我们要找的是哪个,要劝出院的又是哪个。” “我也信。”岑意道,“不过这样的话,待会儿那个保安队长来找我,我不管跟不跟他走,都危险了。他要是一抬手,也给我看到那个手环,那不是疯了?” “未必。”傅言回想起廖美颜对徐英的滴水刑幸灾乐祸,又道,“这游戏里,鬼和鬼不对付,或许能借力打力。” 岑怡一听这话,不由得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吊瓶支架,无语道:“……欧神,也不是所有人都敢像你这样祸祸他们的。” 岑意道:“我怎么听着有故事?就我不知道吗?” 岑怡就三言两语把两人见的吊针女孩、卧床病人,以及自己怎么遭罪,傅言怎么祸害她俩,都说了。 岑意听完,不得不服:“这操作,我可不敢学。” 傅言挑眉:“你有兵符,你怕个屁。” 岑意还真没想到这点:“这也行?” “你试试。”傅言道,“都是鬼,就都不是大鬼。齐应飞要是连个保安都号令不了,他怎么扛得起万魂幡?” “万什么?” “以后你亲自问他去,别跟我打听。”傅言止住了话头,说道,“总之,鬼多对你来说是好事,你趁机多试,搞不好能测出我们的任务目标。” 岑怡道:“保安可能也是目标,他们不愿辞职也是不愿出院,别漏了。” “合着你们都确定我能搞掂这桩事?”岑意往口袋里一摸,摸出了一个带坠子的项链,往自己脖子上一挂,“我只能试试,不保证啊。” “我们都对你寄予厚望。”岑怡拍拍自己弟弟的肩膀,“等着你带飞了,小弟。” 傅言倒是对别的事兴趣,伸手去拿岑意的吊坠:“兵符在里面?” 岑意一下就开了吊坠,倒出兵符来给他看:“喏。我专门在交易所掏的项链,别人都觉得这道具没用,对我来说正合适。” 傅言端详了一下,又还给他:“挺好,充分发挥吧。” “……”岑意被他噎了一下,说道,“万一他们都是永不出院的,我也没法判断啊。” “那就把他们都‘扔出去’。”傅言道,“命令他们都走,都清出去,总会在里面吧。” 岑意:“……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厉害了?” 傅言和岑怡:“加油哦,太子。” 岑意:“……”怎么我亲姐也和傅咸鱼一起学了?! *** 任务的思路刚确定,岑意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保安队长把他喊走了。 岑意现在兵符在手——主要还有欧神傅言的断言加持——一点不怵,这就真的去和保安队长汇合了。 他刚走没多久,护士站的电话也响了起来,居然是找傅言的。这回是个正常声音,说是门诊那边忽然来了一群伤者,好像是一个火灾造成的群体死伤,现场急缺医生。傅言穿着白大褂,找不出理由拒绝这个要求,只好答应赶紧过去。 挂了电话,傅言又想起一茬来,扭头跟岑怡道:“对了,我之前下来,就是因为在值班室接到一个电话,要我来巡夜。我问她是不是护士,她没承认,说我来了就能见到她了。我看那护士值班表上还有别的护士,你要是待在这里……” 岑怡:“你就走前非要吓我一下是吗?” “我提醒你小心而已。”傅言抛下这句,就出了护士站。他现在对电梯有点忌惮,直接跑的楼梯,没一会儿连皮鞋声都消失了。 周围一下就安静下来,一个人影、一点声音都没有,岑怡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她选了个角落靠墙坐着,小心翼翼地打开值班记录,继续翻看。也不知过了多久,岑怡看着记录,正有些精神松懈,一道沙哑的女声忽然传来:“你在干什么?” 岑怡一个激灵,猛一抬头,发现是个也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子,一副刚从别处回来的模样站在柜台前。只是她的表情有些僵硬,不像是活人那般自如,像整容没恢复,更像是…… 岑怡下意识地看她的手腕,确认没有奇怪的手环。可这也不能让岑怡放心,毕竟傅言刚才说的那个电话,听着形容就像是这个护士打的! 那女子盯着她,说不清那表情是在冷笑还是别的什么:“问你话呢,傻了?巡房你不来,医生也不来,我只能先走一步。等半天,还是只有我一个,我只能回来找你们了。” 岑怡越听越觉得她就是一开始骚扰傅言的女鬼,而且她说的话,听着就很不吉利! “我……我刚才去处理一个摁铃的病人,医生也去了!”岑怡赶紧堵她的话,尽量把情况圆了,“我们才刚回来,医生也刚离开这儿。门诊那边有病人,需要他。” “医生上哪儿,我又管不着。”那护士进了护士站,动作看起来也不怎么顺畅。她手上拿着一个带着表的夹板,一把塞给岑怡,沙哑着声音道:“你的巡房记录,我也给你做完了,签字吧。” -- 第124页 岑怡感觉那夹板跟刚从冰柜里出来似的,冻手。偏偏护士还从柜台上拿了笔过来,也塞在她手里,催促道:“快签,快签!” 她语气古怪,岑怡不敢签,就算语气不古怪也不敢签。在恐怖故事里亲手签名,可不知道这个名字签的是什么东西。就算现在夹板上白纸黑字写的是巡房记录,也不能确认它就不是别的东西! 可护士不理会她的犹豫,摁着她的手,直把笔往夹板上戳,似乎要带着她的手强行让她签名。 然而一笔下去……居然没痕迹! 护士有点傻眼:“……怎么回事?” 岑怡忽然想起傅言在这转笔、摔笔的画面,顿时明白笔没墨的原因。 ——欧神不愧是欧神,这也能救我一命! *** 另一头,欧神傅言急匆匆赶到门诊部,抬眼一瞧,眼前场景好似人间炼狱。 他的脚步不由得顿在原地。 在监视器里一直看着他的男人也眉头一皱,嚯地站起身来。 “他连跳楼的尸体都怕……怎么看得了这个!” 第六十七章 ——医生你能陪陪我吗 傅言一开始确实被满是伤员的场景搞得愣了一下。 经历过空无一人的住院部,现在门诊这儿忽地人满为患,让傅言猛地有了某种“真实感”,仿佛一下就把傅言“拉回人间”。但这个所谓“人间”,着实比刚才那“随时见鬼”的情况好不了多少。 烧伤的场面,可比满是鲜血的战争、扭曲的坠楼甚至肢解的尸体更复杂,更难以入眼,也更令人本能地躲避和觉得恶心。傅言站在原地,蹙眉几秒,终于缓了过来。 随即,真正的烦恼来了。 傅言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医生,在这个时候,能干点什么。 烧伤的人不像别的伤者,一看就不好直接上手清理伤口、包扎或者急救,傅言仅有的一点概念,是得把烧伤病人身上的衣服赶紧脱下来。看那些已经在忙碌的医生护士,好像也是这么干的。傅言想着自己应该也要动起来,可一时间竟不知从何下手。 因为忽然送来的伤员太多,到处都乱糟糟的,到处都有人在哀嚎,有些伤员甚至因为病床不足而直接躺在地面的担架上。还有一些轻伤的、伤员家属、以及不知干啥的人,焦急地走来走去。他们向所有医生护士求助,喊着救命,还会伸手抓人。有些护士被他们抓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直接摔下去,站稳后急得呵斥他们快放手。 病人和家属却不愿放过这根救命稻草,紧紧抓着医护不放,乃至大声吵起来。闹哄哄的声音在门诊大厅回响,吵得傅言耳膜生疼。 傅言眼睁睁看着他们之间的撕扯变得夸张,几近厮打。 这一切的声音逐渐变大,嗡嗡作响,轰鸣震动。傅言眼前的一切也变得诡谲,所有人似乎出现了残影。有些人和医护纠缠得厉害,最外围的几个却一扭头,瞬间朝傅言看了过来。 傅言瞬间冒起一个意识:不能被他们抓到! 可已经晚了,那几个病人家属已经朝傅言跑来,跟饿虎扑食一般。傅言仿佛看不清他们的嘴脸了,只觉得影影绰绰中有几只变形的眼睛和血盆大口,模糊中传来混沌之声:“医生!救命啊……!” 傅言:!!! 一股力道忽然将他一拽,生生拽离了一个家属伸出来的爪子。 傅言下意识一回头,却见是个小姑娘,抓着自己的白大褂下摆,仰头望着自己。 小姑娘看起来年龄很小,估计也就四五岁。她抱着一个兔子娃娃,身上和兔子都脏兮兮的,有些擦伤,不过看起来都不严重。 小姑娘看着傅言,说道:“医生,我爸爸妈妈受了很重的伤,你能帮他们看看吗?” 傅言看看她,又瞥了一眼其他病人和家属,发现这女孩来之后,其他人好像就不怎么关注自己了。不用说,眼前这个看着小,可是比在场那些其他的都厉害! 傅言谨慎地回答她:“你的父母在哪里?” 小姑娘自然而然地指着门诊室所在的走廊:“在里面。” “里面?”傅言确定道,“里面的哪里?” “就是里面。”小姑娘来牵傅言的手,“我带你去,我记得在哪!” 这小朋友的手倒没吊针女孩那么冰,微妙地有点温度,可力气非常大。傅言被她拉得不好反抗,抽手也不好抽,只得下意识跟上她。 小姑娘拽着他穿过伤员和家属的人群,那些人还想来抓傅言。小姑娘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便不是抓岔了就是缩了手。傅言的衣摆从他们的手间滑过,他们却不再敢阻拦傅言的去路。 傅言没觉得庆幸。这充分说明这小孩的能力真在这群大人之上,可能他们加起来都不够这小孩一指头! 而且小女孩虽然牵着他走、背对着他,可那只被抱着的小兔子,这会儿脑袋正枕在女孩的肩膀上,一双红眼睛仿佛盯着傅言。 傅言觉得那双说不出材质的红眼睛,好似闪着某种光,看着跟兔子活过来了似的,说不出的诡异。他不由自主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好像晃了神。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又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小姑娘还在拽着他,在走廊里一直往前走。这走廊变得无穷无尽,左右一直是各种诊室,小姑娘却一个都不进,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前方尽头只有一片黑洞洞,无论怎么走,那黑洞洞仿佛永远都无法到达。 -- 第125页 傅言心知是中招了,绝对是那兔子的眼睛有问题。他看着那小姑娘的后脑勺,眯了眯眼道:“还没到吗?” “还等会儿哦。”小姑娘头也不回,“医生你就跟我走吧,你就来帮我,来给我治病,好不好?” 傅言:这个话听着就不对劲啊。 他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插进口袋里,这边口袋只有手术刀,还是密封在袋子里的。傅言想了想,姿势别扭地把手伸进另一边口袋,费了好大劲儿才摸到了柯馨雅的笔,把它从本子上扯了下来。 虽然只是支笔,但聊胜于无吧。 小姑娘没听到傅言的回答,继续问道:“医生,你怎么不回答啊?” 傅言轻轻摁了一下笔帽,但即便他动作再小心,那支笔也还是机械性地低低“咔嚓”一声。 “医生,你在干什么?” 小姑娘听到了,她问了,可是她没回头。这玩意儿不回头比回头可怕,她越不回头,傅言就越觉得她回头的时候会很恐怖。 傅言没吱声,小姑娘好像也没了等他回答的耐心,又继续问:“医生,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傅言终于开口:“我腿酸。” “……”小姑娘好似没预料到会有这种回答,连带着那只兔子的神情也变得疑惑,“腿酸?” “就是走累了。”傅言神情镇定地张口编瞎话,“缺乏锻炼。” “哈哈,医生你真好玩。”小姑娘不回头地回应着,傅言只看得到她的头顶和那只兔子的脸,场景诡异极了,“之前护士姐姐明明和我,护士们每天都是两万步以上,那个绿色能量都是满的呢。姐姐还说医生们身体都很好,都要保持锻炼,不然上不了手术台!” 傅言大言不惭:“我刚进来实习,还很弱。” 小姑娘咯咯笑:“那医生经常和我走走,就可以锻炼啦!” 傅言:……两头堵啊你,这话没法聊了。 走到这会儿,傅言也有点感悟了,猜想或许是只要这女孩不回头,这条路就永远不会结束。 于是他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头?” 小姑娘的脚步终于停下:“医生,你能帮我看看我的脸吗?” 傅言想说不能,但这本来就是他想用来打破僵局的环节,他只能斟酌着回应:“你的脸怎么了?” “医生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孩幽幽说着话,那兔子眼睛忽地冒起红光,傅言看得心中一凛,然后那女孩果然就眼看着要转头了! 傅言眼睁睁看到了她的侧面,见到了腥红的血液…… 一只大手捂住傅言的眼睛。 “兔子给你撕了信不信?”梵向一的声音在傅言身后响起,“滚!” 傅言感觉他的身体贴得很近,背后能感觉到对方带来的压迫感和威慑感。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于别人来说感到颤栗的梵向一,现在带给傅言更多的是安全感。 小姑娘不服气地争辩道:“凭什么!你不能阻止我!” “我能。”梵向一道,“少废话,再把他带进迷宫浪费时间,我直接撕了你那个破玩意儿!先滚开。” “你……”小姑娘的语气很不甘心,沉默了几秒后,忽然把兔子塞到了傅言手里,“医生,这个给你,等我去找你!” 说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傅言只觉得耳边猛然嗡了一声。他刚蹙眉,梵向一就把手放开了。 傅言一睁眼,发现自己还站在门诊部的走廊上,但前后都能一眼看到尽头了,显然环境已经恢复正常。而且刚才还闹哄哄的门诊大厅,现在一个人都没,安安静静的。 傅言也看到了此时的梵向一。 男人也一样穿着白大褂,但多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有种“暴力美学”的感觉。而且他这回又是短发,向后梳去,多少还真有了点知识分子的味道。 傅言还看到了他的胸牌,挑眉道:“……院长?” “随便借的角色,和你的支线有关。”梵向一看傅言张嘴要说什么,又道,“你不用着急拒绝,我不和你剧透,你正常查你的。要是到了我这,我再和你做任务。” “哦。”傅言不再和他计较这些,看了看手里的兔子,语气笃定道,“这兔子有问题。” “是。”梵向一轻哼一声,“知道有问题你还要看!知道那兔崽子有问题,你还要看她的脸?” “她给我兜圈子,我想着看脸可能是办法,所以试试。” “试试?”梵向一抓住他的手腕,抬起来道,“那你防御的方式就是拿着这支笔?” “也没别的东西能用。”傅言掏出手术刀,“这外包装都没撕,撕了怕先把我自己给切了。” 一句话,把梵向一那句“给你的匕首呢”给噎回去了。 “没用的东西。”梵向一拿走他的手术刀,从口袋里一摸,掏出个怀表来。他把怀表直接挂到傅言的脖子上,低声道:“打开它,就能暂停恐怖游戏世界的时间,但你能动。” 傅言看了看怀表精致的景色外壳,说道:“可我不会解决那些厉鬼的话,暂停也没用吧。” “你暂停我就会知道。”梵向一说完这句,就不继续说了。但傅言知道他的意思,这就是说,只要开了这个怀表,梵向一就会来救人。 但不是傅言自大,他觉得就算没有怀表,梵向一估计也会来救自己。 -- 第126页 或者说,救他心里的那个人? “还是把手术刀给我吧,万一我想自己动手呢?”傅言拿回手术刀,塞在自己口袋里,“对了,还是谢谢你。” 梵向一不想听他这么疏离的谢谢,但现阶段也没办法,只得道:“随你吧。想玩也可以,就别又怕又要看,把自己吓死有意思吗?” 傅言:“啊?我没怕啊。” “……”梵向一看他嘴硬,想想还是决定鼓励他。 “行吧,你没怕。” 傅言:……艹。 第六十八章 ——谁是目标 傅言不想和“烦死人”辩论怕不怕了,他撇开头,掏出工作手册翻了翻。 手册里果然出现了一行新字:【糯糯对傅言好感度+10,总好感度10/100】。 ——叫糯糯啊…… 傅言没盯着小朋友的时候,只有梵向一来捂他眼睛那会儿。也就在那时,小朋友把兔子塞给了傅言,估计好感度就是在那时加上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加。 傅言联想到之前杨惜莲一上来就给自己拉满的好感度,悄然有了某种预感:没干什么就加好感度,这小鬼不会是认识我吧? 如果和杨惜莲的情况类似,那这小鬼或许就是掌控所谓“魂魄”的厉鬼……恐怕也是这个恐怖游戏世界的大BOSS!游戏任务的目标! 梵向一看傅言打开工作手册之后就开始出神,没什么顾忌地凑过来看了一眼,冷冷评价道:“这个臭小鬼,吓你一回,再给你加好感度?果然是欠收拾。” 傅言被他的话语打断了思路,忽地生出另一个没来由的想法。 ——为什么工作手册上从不显示梵向一对我的好感度? ——他对我这么自来熟,到底是不是真的? ——还是说,他的好感度都在那个所谓“前世”身上,所以在我身上都不显现……? 傅言的思绪电光火石的,本能一般冒出来,比他自己冷静一步步推理时的速度还快。梵向一不知道他的思绪已经飘远,只是继续道:“怎么这两个还对你的好感度减了?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梵向一之前在院长办公室有监控看,就没怎么动用自己的力量去“看”傅言。病房里没监控,梵向一自然看不到傅言那一顿把两个女鬼搞得心惊胆战的嘴炮。 “……没什么。”傅言回过神,回应他的兴致不是很高,“和她们说了点吓人的话而已。” 梵向一觉得不可信:“她们还能被人的话吓着?” “爱信不信。”傅言道,“不信问她们去不就得了。” 梵向一:“……”怎么忽然又不高兴了? 傅言不理会梵向一的疑惑眼神,收了本子提着兔子玩偶,准备走了。 门诊这边已经没事——毕竟已经完全清空——傅言打算回护士站看看,他还没见着给他打电话那个护士来着。 他特意从住院部的一楼绕了一圈,看能不能碰上那两个戴手环的保安,或者岑意他们。结果别说这四个,其他一个人也没见着。 就连傅言伸手去开门上写了名字、看起来有人住的病房门,那门居然都打不开,跟锁死了似的。 他狐疑地看向跟在后面的梵向一。 梵向一:“干嘛?” 傅言怀疑就是他的存在,导致其他鬼怪都不敢出现,但又不好明说,于是只得问:“你是不是闲得慌?”所以一直跟着我? 梵向一还挺理直气壮:“是挺闲。” 傅言又暗示:“你就这么跟着我,没问题?” 梵向一:“有什么问题?我也不一定是跟着你,这医院我不能走?” “……”傅言没法说了,只能随他去,“那你别走我后面了,后面总有个脚步声,怪怪的。” 梵向一挑眉:“这你都怕?” 傅言道:“你有什么可怕的。就怕你忽然离开,有东西模仿你的脚步跟着我,那我不得提醒吊胆?” 他的语气挺冷淡,梵向一不知怎么听高兴了,走到他身边道:“你以后少说点这种话,指不定谁听着。你越怕,有些东西就越喜欢这么吓人。” 傅言评价:“Jump scare,低级恶趣味。” 梵向一又忽地补了一句:“我不会不辞而别。” 傅言觉得这话别有深意,本能地不想接下茬,就“哦”了一声。 梵向一又道:“你以后也不许搞这套。” 傅言觉得他莫名其妙,一个跟踪狂要求被跟的人不许不辞而别,简直奇闻。于是傅言阴阳怪气道:“我还能跑去哪?我上哪你找不着?” 梵向一不应话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傅言敏感察觉大概率还和自己的“前世”有关,也不问,转头上楼。 两人并肩走上三楼,一眼瞧见的果然还是那个护士站。 岑怡坐在柜台里,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后一直盯着楼梯方向,一下就和上来的傅言对上了视线。她一看是熟人,紧张兮兮的神情顿时松了下来。但下一秒,她认出傅言身边那人的脸,立刻又绷紧神经。 ——治安队大佬果然又来了!到底和傅言什么关系啊! ——不过大佬在好像就更安全了?感恩欧神! 傅言看到岑怡,也没马上说话。 他看到护士站里还有另一个护士,位于岑怡所在地方的斜对角,正蹲着和一个小男孩说话。小男孩穿着病号服,坐在一张椅子上,年龄看着和糯糯差不多。只是这小孩看起来更没精气神一些,傅言心下比对了目前出场的几个鬼,感觉他除了不如糯糯“逼真”,比其他鬼都自然不少。 -- 第127页 和小男孩说话的护士看到来了人,也一下站起来看向傅言和梵向一。这护士的表情看起来就灵动许多,谨慎、小心以及非常明显的警戒。而且她看着傅言和梵向一,却一直不说话,傅言就断定她不是本地NPC,应该是玩家。 吊瓶女鬼都能叫出傅言的姓,本地NPC护士会不认识院长、对梵向一无动于衷? 社畜傅言表示:不可能! “岑护士。”傅言径直走向岑怡,朝那个小孩一抬下巴,“那孩子,什么情况?大半夜不睡觉,带来护士站干什么?” 岑怡不懂他这搞的哪出,但暂且配合他道:“不知道。王护士带来的。” 也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岑怡看到了跟着走近的梵向一的胸牌,立马语气自然地加了个招呼:“院长。” 梵向一瞥他一眼,没应话。岑怡也没在意,梵大佬不发火杀人就是好事,指望他跟一个凡人打招呼?算了吧。 傅言则是看向那个小男孩:“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出来溜达,哪个病房的?为什么不睡觉?” 小男孩居然不敢回答。 他隐晦地看了看傅言手里的兔子,又看了看梵向一,再次垂下头。 “医生,您别赶他,是我带他过来坐的。”那个玩家大概是抓不准傅言和梵向一到底什么来路,是玩家还是NPC,只能把他们先当作NPC来处理,“楠楠晚上睡不着,在病房里哭,还怕黑跑出来,我就先带他来这里平复情绪。” 傅言觉得这玩家胆儿还挺大。 不过也可能她探听到了这个“楠楠”的什么消息,以为他就是不愿出院的病人,所以才这么上心。 傅言问:“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呃,现在没什么问题。”玩家护士的语气有微妙的停顿,隐隐能察觉她在遮掩什么,“我再陪陪他,就送他回去……对了,医生,你手上这个是玩偶吗?” “怎么?” “楠楠没什么玩具……”玩家护士道,“医生手里这个玩具是你的吗?能借给楠楠玩一下吗?” 傅言拎起略微脏兮兮的红眼兔子看了看,又看向那个小鬼:“楠楠。” 小男孩下意识抬头看向傅言。 傅言晃了晃手里的兔子:“想要这个?” 楠楠惊恐地摇摇头。 傅言就猜到他不要。如果糯糯是这个故事里最强的厉鬼,这个兔子还是糯糯的重要法宝,这个小鬼肯定不敢拿。 这小鬼的反应,侧面证明了傅言对糯糯的猜想。 “看,他不要。”傅言淡淡道,“没什么事就让他回去睡觉,一个小孩在这儿搞什么日夜颠倒。还有你,刚才我来护士站就只看到了岑护士,病人呼叫也只有她去处理,你上哪去了?” 玩家护士大概没预想到这个问题,支吾了好一会儿:“呃,这个……我刚刚去巡夜了!” “刚刚去巡夜的是李护士吧。”岑怡不由得插话道,“几分钟前她回来了一下,还说巡夜是代我去的,非要我签字。” 说着话,她拿起旁边的笔放在柜台上,给傅言使了个眼神:“不过这支笔卡墨了,我才没签上去。她纠结了一下,就放弃让我签了,然后说继续去巡夜。” 傅言意识到她说的这个“李护士”不对劲。 或许就是要求傅言去巡夜的那个? “她巡的夜,要你签什么字?”傅言说着,扭头看向梵向一,“谁巡夜的谁签字,这才对吧?不然出事了谁负责?……对吧,院长?” 梵向一感觉他在跟自己要一个保证,而这个保证是为了保护岑怡。 “……对。”梵向一最终还是顺着傅言的心思回应了,“谁巡夜谁签字,不许代签。” 梵大佬这话相当于金科玉律,岑怡心道下次拿护士再来逼问自己,就抬院长的命令出来,看那个鬼护士敢不敢继续弄自己。 傅言看梵向一这么配合,对这位大佬的脸色好了些,心底那股莫名的窒闷也悄然散去。梵向一居然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心里庆幸自己选对了。 ——这家伙,现在还挺好哄。 ——不就是保护他这些队友吗?他高兴,随他去就是了。 傅言解决一桩事,想和岑怡沟通一下线索,于是有心把另一个玩家和小鬼支走:“还不带他回去睡觉?” “呃,好。”那玩家护士正尴尬于谎言被揭穿,现在被傅言他们揭过去了,暗暗松口气,“我马上带他回去。” 傅言心想着是自己把人支去落单的,提醒了一句:“不要贪玩。” 玩家护士有没有理解这句话不知道,不过那个小男孩楠楠倒是看了一眼傅言,不知道会不会听进去。 玩家护士和楠楠离开之后,傅言终于直接问了岑怡:“那个护士,来过了?” “来过了!一眼看就是……!”岑怡在自己脖子上划拉了一下,示意那是个“死人”,“抓着我的手逼着我签字,力气很大,但是手很冰!” “没找我?” “找了,但是只说我们都没去巡夜。我说你不也没去回应病人的摁铃,她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岑怡道,“你摔过的笔写不出字,她气急败坏好一会儿,不过没把我怎么样。然后她特别突兀地情绪一转,说要去继续巡夜,就走了。” “嗯。”傅言也就听一听这个小鬼本事如何,现在听来应该不怎么样,于是把兔子往柜台上一放,开始说正事,“这兔子的主人,是个小朋友,叫糯糯,跟刚才那个楠楠差不多大。” -- 第128页 “啊?”岑怡愣了一下,“你又遇到新的……那啥了?” “嗯。”傅言提示道,“碰到她躲远点,不要跟刚才那人一样傻乎乎地往上撞。这小姑娘比那个躺床上的厉害多了,刀你不是问题,我怀疑……她是目标。” “!”岑怡一听是任务目标,神色一凛,“穿什么?长什么样?” “穿个小裙子,浑身有点脏。”傅言想了想,觉得她的最大特点,就是没特点。 “你要是遇到个特别像活人的,就是她。” 第六十九章 ——地图刷新 傅言还和岑怡聊了一下那个玩家护士。 令傅言意外的是,这个玩家居然还认识岑怡。之前傅言看她俩距离这么远,还以为这个玩家认为岑怡是NPC,忌惮她。没想到她俩竟是相互眼熟的。 “她应该是‘天下’公会的一个高级干部……就是第二大交易所的那个公会。”岑怡道,“她在‘天下’的交易所搞管理,我面对面见过几次,不过没听说她在工作上有什么实绩或者手段。有传言说她靠枕头风上位,我不太记得她姘头具体是谁了,可能小意有印象。” 傅言道:“这么说,她应该有些保命道具,怪不得这么莽。”直接带着小鬼到处走,饶是傅言也不想这么干。 “或许吧。”岑怡道,“你刚才挺唬人的,我差点没跟上你的演技,你干嘛故意跟她装NPC?她要是出去了,肯定会知道这次我们是和你一起进游戏的。可能她现在就知道,只是对不上你的脸罢了。” “她看起来像独占任务,不想沾别人,我也不想沾她。”傅言道,“以为我是NPC,开口就问我要道具,真说得出来。” 岑怡:“……你给人拆吊针、滴水刑威胁的时候也没含糊啊。” 梵向一瞥她一眼。 岑怡:“但你干得对!” “别贫了。”傅言道,“你弟呢?还没消息?” “没。”岑怡道,“他身上就一个对讲机,想传消息也没办法吧?再说,这地儿有信号吗?得是……那玩意儿才自带信号吧。” 傅言:“你这什么理论?” “‘灵魂是一种电磁波’理论。”岑怡道,“你刚才给他说得雄心壮志的,我怀疑他拿着兵符做实验招小弟去了,出了结果才会回来。不过你这都确定谁是目标了,感觉他也是白费劲。” “碰巧而已。况且我说的一切也不过是猜测,不保真,有他的印证才知道真相如何。”傅言看到柜台上还有个夹板,随手拿过来问,“这是什么?” “就是那个李护士要我签的东西。她不是气急败坏了吗?就把东西扔这儿了,我没敢动。”岑怡回道,“我没敢签,怕这不是巡查记录,而是别的什么。” 傅言掏出柯馨雅的笔,在上面随意划了几道。 黑色的笔迹很快如烟雾般散开,黑烟扫过夹板上的巡房记录,纸上的文字霎时一遍。 岑怡定睛一看,惊了:“‘替命’……!” 这是个替命协议,或者说,替命的符咒!其他都写好了,被替人叫“李红”,应该是那个鬼护士。替换人的名字部分空着,看来李红原来打算用傅言或者岑怡来填进去。 “多亏你没签。”傅言收了笔,“一个名字一条命。” “这得是我的幸运物了!”岑怡赶紧把那支被傅言玩得断墨的笔收到身上,“感恩欧神!” “……”傅言懒得理她,反正这支笔不是道具,也带不出去,她想在这里面发癔症就发吧。 傅言还是把话题转回正事:“所以,现在干嘛?” “你问我?”岑怡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梵向一,谨慎作答,“要是我的想法,可能就坐在这里吧。我弟和这个兔子玩偶的主人,总能回来一个?” “支线不搞了?” “一般来说,我们不主动找死。” 傅言其实也这么想,但梵向一就在身边,这位大佬还言明他的身份和支线有关。傅言就算没什么收集癖,也总觉得梵向一就等着自己做这个支线。 现在干坐这儿,有梵向一坐镇,糯糯都不来,估计也不会有太大进度。 傅言做了决定:“那我去负二楼看看。” “现在?”岑怡看了眼护士站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这会去负二楼,大凶啊。” “这医院哪里不凶?”傅言拽下兔子的手,重新拎住这个玩偶。他本来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冷漠医生,现在还拖着一只玩偶,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奇妙。 放平时,岑怡肯定要调侃傅言。但这会儿这位女会长看到梵向一盯着傅言,眼神莫名,岑怡没敢放肆,只是道:“那你千万小心,不行就回来,我在这里当据点。” 傅言点点头,转身准备走。他想了想,决定试试糯糯的小兔子有多大威力,决定去坐一下之前一直逃避的电梯。 梵向一却在这时候道:“那我回办公室了。” “???”岑怡茫然:听着就危险的情况,大佬反而不跟? 傅言却猜想这应该是梵向一之前说的剧情,估计是院长这角色这会儿不能在场。梵向一还特意提前辞别,已经是履行那个“不会不辞而别”的承诺了。 想到这儿,傅言点头:“再见。” 梵向一看他这么干脆道别,自己反而不乐意直接走开,问道:“你走楼梯还是坐电梯?” -- 第129页 “电梯。” “那我先送你下去。” 梵向一这么说着,当先去摁了电梯。傅言拎着兔子和岑怡道别,悠悠晃过去,然后和梵向一一起进了电梯。 门还没关上,三楼忽然回荡起小孩的笑声。 轻轻的,只有两三下,听到的瞬间还会让人误以为听错了。不过傅言看到岑怡猛然扭头观察,就知道自己没听错。 他举起手里的兔子晃了晃,冷冷道:“哪个小朋友大半夜在外面玩,不睡觉,我就收缴了谁的玩具。” 岑怡:“……” 梵向一看着傅言,无声笑了笑。 反正那笑声是没再响起来了,岑怡目送电梯门缓缓关上,忽然觉得大半个晚上没吃东西的自己有点饱。 ——忽然闻到了狗粮的香气啊。 *** 另一边,电梯合上后,傅言摁了“-2”,电梯就当真往下了。 傅言看了一眼电梯里的摄像头,又看了看电梯里的楼层数字,问道:“院长办公室在几楼?” 梵向一道:“你猜。” “不猜。” “这么不好奇?” “我等下看电梯上几楼不就完了。”傅言偏头扫他,“费劲猜干什么。” 梵向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眼嗤笑一声:“说得对,直接找真相,猜来猜去只会瞎费劲。” 傅言不跟他打哑谜。 电梯中途没停——可能是没鬼敢来骚扰梵向一——很快到了负二楼。电梯门缓缓打开,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傅言望着外面黑漆漆的走廊,借着电梯的光瞄好了外边走廊的电灯开关,不着痕迹地长呼吸一次。 随后他看向梵向一:“那就再……” 话未说完,一道强烈的耳鸣袭来。傅言的脑子嗡地一下,眼睛不自觉地闭上,径直往前一栽。 梵向一一把捞住他。 *** 傅言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和衣躺在了值班室的小床上。 要不是窗外的光看起来到了白天,傅言差点以为自己从头读档这个游戏了。 ——场景跳转? ——我不是要去负二楼来着?还没到时候,所以强制跳转了吗? 傅言边想边坐起来,还没下床,值班室的门忽地打开。 一名年轻医生走进来,男性,看到傅言就笑了笑:“哦,傅医生终于醒了。看来你昨晚上的夜班很平静,给你睡了个好觉啊。” 傅言趁他走近扫到了他的铭牌,薛中理,点点头:“薛医生。” “早。”薛中理从旁边抽屉里摸出个东西,傅言没看清,薛中理就转过来道,“我上次值班落了东西在这儿,来拿一下……你准备下班回家了吗?” “哦,是吧。”傅言心道难道这个世界的地图不止这个医院?可我不知道“我家”在哪啊。 “那我不打扰你换衣服了。”薛中理笑了一下,转身出了房间。 傅言有点懵。他感觉薛中理应该是个活人NPC,刚才从抽屉里拿走的指不定是什么关键线索。但昨晚上傅言把这房间里的东西大致翻过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是自己不够细致,还是这次跳转不止一个晚上? 他边想边爬下床,找了自己的储物柜,换上便服。 出了值班室,晚上特别阴间的住院部,白天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本来全是空房的四楼,一路走来似乎已经满员。医护、病人、家属来来往往,还有护士和傅言打招呼,看起来脸色红润健康。 可傅言只觉得这比晚上更诡异。 他去了护士站,没看到岑怡,也没有李红、那个王姓玩家,值班护士的铭牌已经全换了一遍。他在三楼走了一转,也没有晚上见过的卧床病人、吊针女孩和楠楠。 傅言想了想,随手抓了个护士问院长办公室在哪。护士疑惑地看他几秒,但还是回道:“最上面呀,八楼。不过咱们这边的电梯可上不去,院长专用电梯没卡也用不了的。傅医生,院长找你吗?你记得先让他助理给你开电梯权限。” 傅言懂了,院长办公室不是想去就去的。 他只能去别的地方转转。去了住院部一楼,没见到岑意,也没见到任何一个晚上见过的保安。进了电梯,根本不让摁负二楼,八楼也不行。 旁边有人在瞎聊:“哎,你听说了吗,有人在医院偷孩子!” “不是吧,这么嚣张!”另一人回道,“怎么偷的?知道吗?” “好像是打扮成护士的样子,大晚上说要带哭闹的孩子出去转转,培养睡意,然后就带走了!” “啊?家长是不是傻?监控没拍到吗?保安都是干什么吃的?” “谁知道,好像说保安那晚上也出去追什么小偷了,监控那没人,就被拐子钻了空子……” 傅言总觉得这对话令人浮想联翩。 他一边想一边往门诊那边走,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忽听得前面一阵尖叫:“啊啊啊!!!杀人了!!!” 傅言神色一凛,快步往前赶去。刚进门诊大厅,就看到一个白大褂从诊室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神色十分惊慌——正是刚刚见过的薛中理! 薛中理往外跑了几步,后面跟出来一个举着菜刀的五六十岁妇人。妇人神情疯狂,目眦欲裂,扬着菜刀猛扑薛中理! “你把我女儿的肚子都掏空了,害我家英子死无全尸!我要杀了你!!!” -- 第130页 工祝好废话选手 第七十章 ——白天与黑夜的角色 英子……徐英?!是那个卧床病人的母亲?!?!?! 傅言一下想起这个细节,顿时躲到比较安全的角落里,远远观察现场的情况。薛中理跑出来后,两个保安很快冲上来,一个举着防爆盾牌一个抓着防暴钢叉,迅速制服了那个女人。 傅言下意识认真观察了一下那两个保安的长相,然后再次皱起眉头。 ——这两人……是电梯里碰到过的那两个! ——也就是后来保安队长说不是医院保安的那两人! 但这会儿,没有任何人怀疑两个保安的身份,傅言也没看到他俩手上有奇怪的手环。他们打开妇人手里的菜刀后,一起摁着那妇人。外面驻守警亭的警察也很快跑进来,用手铐从后面铐上了妇人的双手。 那妇人还在不断挣扎,盯着薛中理大喊,说他杀人,取活体器官。薛中理应该是被她砍伤了右手,左手捂着伤口,指缝中滴出鲜血,皱着眉反驳道:“你丈夫签了器官捐献协议!” “他根本不懂,他就是个赌鬼佬,他只想要钱!”妇人大叫,“我没同意!英子还没死,你们怎么能杀了她?!” 薛中理道:“她已经脑死亡了!” “她还有呼吸,她没死!杀人偿命!你不得好死!!!” 妇人的高喊远去,护士也赶紧去帮薛中理处理伤口。薛中理冷凝着脸色,不经意一转头,和傅言对上视线。 傅言感觉左右躲不过,走过去表达关心:“没事吧?” “估计是暂时不能继续上班了,伤口有点大,得处理一下,我连听诊器都拿不起来了。”被砍伤、大声指责、辱骂后的薛中理看起来还挺冷静,就不知道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傅医生来帮我缝个针?” 傅言看一眼那皮开肉绽的伤口,整整齐齐,反而叫人心生胆寒:“我刚刚也有点……你还是赶紧找别人吧。” 主要傅言也不会缝啊,他熟悉的年代里,这种伤情可是治疗喷雾就能解决的。 “吓到了?也是。”薛中理问,“你不是下班回家了吗?怎么来这边了?” “有人叫我带个东西过来。”傅言随口编了个瞎话,“别聊了,快去处理伤口。” 薛中理看他一眼,这才和帮忙的护士一起走了。 傅言听到旁边有路人给薛中理打抱不平:“医生好惨,明明是家属自己签的器官捐献,怎么家里内讧还要来医院砍人啊?谁签字砍谁啊!” “就是。医生的手那么重要,要是恢复不了,他们赔得起吗?” “他们才不赔,等着吧,绝对闹着要医院赔钱。” “绝不可能赔钱,不然活体捐献不就成了器官买卖?严令禁止的!” “医闹真是恶心死了,yue!” 傅言若有所思:器官买卖吗…… *** 从门诊出来,傅言试着去了医院门口,结果根本出不去。 外面看着好像是正常的,车水马龙,马路对面的店铺、公交车站清晰可见。可傅言一旦踏出医院一步,就会眼前一花,紧接着就回到大门里侧。 ——行吧,地图就是医院内部,外头就别想了。 傅言还在医院门口考虑接下来上哪转转,外头忽然有个女人骑着小电摩进了大门,还在傅言面前停下来:“傅医生,还没回去啊?” 傅言只得为他下班后一直待在医院扯谎:“忘带家里钥匙,得在医院等等。” 没想到堂堂一个到点下班的咸鱼社畜,居然还要为了留在单位而扯谎,傅言以前从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这样?那你帮我个事儿呗。”那女人从车尾箱里掏出个兔子玩偶,“我昨天给女儿买玩具,顺便给糯糯也买了一个,你帮我带给她?我赶着换衣服打卡了。” “……行。”傅言在白天醒来后一直想着兔子上哪儿去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糯糯现在在哪?” “我哪知道,要么在院子里玩,要么在0414吧?你看看去呗。”女人道,“再不济你问问值班的,应该知道。我真要去打卡了,拜拜哈。” 说完,她就启动小电摩径直往里头去了。傅言举起手里的兔子看了看,果然就是糯糯的那只,不过比昨晚上白净不少。 ——0414,是糯糯的病房吧?不过昨晚上在4楼谁都没见着,又是什么造成的偏差? 傅言拎着兔子玩偶,重回住院部。 护士站正好没什么人,傅言走过去,语气理直气壮:“糯糯呢?” “啊?在房里吧?没看到她出去啊。”护士一点没怀疑傅言的提问,还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兔子,“傅医生,这是什么?” “别人送糯糯玩具,让我带过来。”傅言心念一动,瞎话自然而来,“我忘了糯糯的呼吸道有没有问题,能不能玩长毛玩具,开她记录我看看?” 护士不疑有他,真给他打开了糯糯的记录。 傅言在护士站的电脑前快速阅览着,他原以为会看到糯糯的大名,没想到登记的名字就是糯糯。而且一大串的记录之后,傅言被某个表述吸引住了。 “欠费……这么多了吗?” “那可不?”旁边的值班护士道,“自从她因为火灾被送进来,就从没见过她的亲人,这都三年多了!她这个病,还得时不时住院的,上头和福利院怎么都谈不妥,可不就一直耗在咱们医院?虽然糯糯很乖,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儿啊……” -- 第131页 傅言问:“警察还找不到她的亲人?” “没听到消息。”护士摇摇头,“她父母是租房的,火灾里都没了,房东也不知道她父母老家在哪。她自己当年还不怎么记事呢,连本名都不记得,‘糯糯’这个都是我们临时起的。她的DNA倒是采集了,但另一头没人采集,上哪对比去?我看啊,她老家的人就没找过她,搞不好老家人连她父母死了都不知道……” 傅言从这护士嘴里套出了糯糯的经历,想想又问:“她自己想出院吗?” “谁知道,应该想的吧,小孩子谁不爱出去玩的。”护士回道,“不过她喊好几个护士作妈妈,听说她还求过护士和护工,不要丢了她。估计她也是怕出去没人依靠的吧,孩子可怜,心智不得不早熟了。” 傅言明白了,这个糯糯在主观和客观上都不想出院,要完成任务,难。 看来还得从她的死因下手…… 傅言想着,上楼,去了0414。 一开门,角落病床上的糯糯就猛然看过来:“傅医生!” 傅言进门一看,发现0414是个多人病房,不过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整个大病房里只有糯糯住着。糯糯的病床周围放了很多东西,从衣物到玩具,似乎什么都有。但考虑到这就是这小女孩的全部家当,而且很可能和这个兔子的来历一样——都是别人送的,就无法不感觉到这个女孩的“生命单薄”。 糯糯扒在病床的栏杆上,目光发亮地看向傅言手里的兔子玩偶:“这是什么?是给我的吗?” “……对。”傅言上前,把兔子递给她,“有个护士给你的,我忘了姓什么了。改天想起来和你说。” “谢谢!谢谢那个护士妈妈,也谢谢傅医生!”糯糯抱着兔子,小脸闷进去,“它好可爱!我好喜欢!!!” “你原先呼吸道受损,现在虽然好了,但少这么玩儿。”傅言拨拉了一下那兔子玩偶,有心问一下其他人,“今天没别人来陪你吗?” “没呀,大家都忙,我知道的。中午就有护士妈妈来陪我啦。”糯糯仰头望他,“傅医生今天怎么没穿白大褂呀?” “我下班了,有点事没走,就来给你跑腿。”傅言垂眼看着她,“真没其他人来过?” “没耶……” 傅言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摸不着糯糯现在想出什么牌,但现在估计还摸不到她的死因。傅言想了想,觉得要么趁大白天去找找下负二楼的方式得了,于是道:“那你玩着,我先……” “傅医生。”糯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陪我玩玩吧?” 傅言顺着她的另一只手,看向床边的那些塑料玩具。 ——这年头的小女孩,喜欢玩什么? *** 傅言陪糯糯玩了快一个小时的扮家家酒游戏。 这游戏玩了十分钟后,傅言已经面无表情了:这比团建累十倍啊。 然后他就开始耍赖,每次游戏开始前提议说自己要当“上班回家很累的大人”、“刚跑完全程马拉松的普通市民”、“连日加班好不容易去按摩一次累到睡着的社畜”之类的。糯糯也不知理解没理解,总之被他那直接在旁边躺平的行径,惊得说不出话。 饶是糯糯并非真正的五岁小女孩,饶是她也算是个“阅人无数”的厉鬼,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玩家。 糯糯: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就在傅言磨洋工磨得坦荡的时候,一个保安忽然跑进0414:“糯糯!你……傅医生,你在干什么?” 傅言起身:“陪她玩儿。” “哦……”保安没多想,直接说了正事,“糯糯,刚刚有奇怪的人来要带你走吗?” “没呀。”糯糯还举着游戏用的小锅铲,“今天只有护士妈妈和傅医生来和我玩儿!” “最近两天有吗?” “好像也没有……”糯糯茫然,“不记得了。” “那就好。以后要是有不认识的护士、医生来带你走,你千万别走!”保安叮嘱道,“你还记得和你玩的那个楠楠吗?他被不认识的人带走了,那人就是假装护士带走他的!带他走的那个女的,好像昨晚又在医院里出现了,真是嚣张至极!” 傅言一下想起来昨晚那个玩家护士。 糯糯的神情看起来着实不像是五岁的孩子,保安说的话这么复杂,她一点茫然的神情都没有。 她只是收起了脸上的轻松,冷淡着声音道:“把小朋友带离父母身边,人贩子,不得好死!” 傅言:“……” 糯糯瞥一眼傅言,又立马松懈下来冲傅言一笑:“我以前听见护士妈妈这么说的哈,傅医生。” 傅言:别装了,我知道那个姓王的玩家死定了! 第七十一章 ——重要线索更新! 保安的到来,也给傅言找到了一个脱离家家酒游戏的借口。 他叫住要走开的保安,问道:“监控拍到那个人贩子了?我能去看看长什么样吗?这样下次见到了也能有防备。” “警察在看,可能现在不好直接去看监控。”保安想了想,“不过我们有人用手机拍了,而且警察说之后应该还会出协查通报,那应该能看,你想来就来呗。” “那我跟你一起去。”傅言起身要跟他走,一偏头看到糯糯眼巴巴望着自己。傅言迟疑一秒,冲她添了一句道:“小心点,别被不认识的坏人带走。” -- 第132页 照理说这会儿该说一句“改天再陪你玩”,但傅言顾忌这句话会带来杀身之祸,就挑了句不痛不痒的废话。 说完后他自己还有点怔神,总觉得自己说这一幕的场景似曾相识。 糯糯听了也很高兴,抱着兔子道:“我乖乖的,藏起来,不被坏人抓走。” 傅言神使鬼差地问:“藏哪里?” 糯糯举起兔子:“兔兔肚子里!” “……”傅言冷不丁对上兔子眼睛,恍惚间觉得好似又要被吸进去了,立马逼迫自己回神。他暗自后悔自己招出个诡异答案,立马不继续对话了,抛下一句“再见”,转身走开。 糯糯直勾勾地望着傅言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才垮下脸轻轻哼了一声。 随着她这声轻哼,0414病房好似电影特效忽然去掉了渲染一般,病床、电器、白墙……所有摆设装潢一层层消失,最后彻底褪成了一个黑压压的混沌空间。 “好过分,都不记得糯糯了。”小女孩盯着门口方向,神色莫名,“好不容易来了,还要被其他人吸引注意力。那个大坏蛋还要带走他……”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说着,忽然又有些高兴起来:“不过,他连那个大坏蛋都忘了,也不错。大坏蛋活该,急死他,哈哈哈……” 糯糯幸灾乐祸好一会儿,情绪彻底变好,哼着自编的小曲和兔子玩起来。 “下次再见他,要玩什么游戏呢……” *** 傅言来到监控室,发现这年头的监控设备可真够累赘的,想看监控必须来这儿,于是一群人乌泱乌泱地挤在这里。 保安、警察在此查案自不必提,还有不少医院的管理人员在这里。一群人当中傅言还看到了薛中理,他的右手应该已经缝好针了,层层包扎起来,但染血的白大褂还没换。 傅言想起来,薛中理被砍的案子估计也要看监控。或许这些人就是在看砍人视频的时候,发现了所谓“人贩子”的踪影。 不过这都是臆测,恐怖游戏不一定需要这些逻辑,何况这次的boss还只是个稚儿。 薛中理在最前面和警察确认细节,没看到傅言,不过有个中年男人一扭头,看到了傅言。中年男正面色不虞,开口就有些趾高气昂地责问道:“小傅?你来凑什么热闹?这有你什么事?!你……院长!” 傅言一回头,看到梵向一正在过来。 他的角色是院长,管这医院的所有事都正常。他路过傅言身边,瞥对方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了人群前排。薛中理好像和他还挺熟,点头说了句“院长,你来了”,梵向一却没理他,连多看一眼的功夫都没。 前面的保安给梵向一又播了一遍砍人的视频。 傅言看过现场,注意力没在两个主角身上,而是一直在背景里“过滤”每个路人的脸。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白这么干了,因为保安特意停下放大画面,冲梵向一道:“这就是那个人贩子!” 傅言一瞧,果然是那个王姓的玩家护士! 看到她脸的瞬间,傅言就有种预感:她死定了。 虽然之前多少就猜到她着了小鬼的道,而且糯糯也已经“金口御令”说人贩子都得死,但在看到这女人的脸的瞬间……傅言才在心里确定了她的结局。 看完监控之后,警察分两拨行动。一拨去追查人贩子——虽然傅言觉得她已经没了,另一拨就继续追查薛中理被砍的事。薛中理在现场又复述了一遍徐英脑死亡后,家属签署同意书,然后进行了活体捐献的事。傅言默默切了个比较隐蔽但是听得清的位置,听他形容一系列的手续。 总之按薛中理的说法,签字的文件、签字的视频、徐英亲生父亲的身份文件等各种证明一应俱全。警察会查这些,他不至于撒谎。警察又大致问了他徐英的情况,他回道:“徐英是摔倒之后脑出血,送来医院抢救。我和林老师抢救了她十来天,没成功,后来就确定是脑死亡了。她父母前几天都在,之后一直没来,一连好几天没人来看她,我们还以为……哦,我记得那时候因为这事儿报过警,应该就是为了找她的父母。” “我们会查记录。”警察问,“但是为什么捐赠的事只有她爸知道,她妈不知道?” “隔了好几天,她爸才来的。就他一个,她妈没来。”薛中理明明手上的伤疼得很,脸色也略显苍白,但声音很镇定,“我们赶紧和家属沟通她的情况,大致意思就是脑死亡这个情况,她以后再也没法醒了。而且继续下去,身体也会很快失去机能,让家属赶紧做决定。” “器官捐献是谁主动提的?” “应该是徐英她爸,但我不能百分百确定,我们是在沟通过程中聊起这件事的。”薛中理回道,“反正我和他大致说了整个流程,让他尽快做决定,然后第二天他就说同意捐献。” “又是她爸一个人来的?” “对。他妈后来一直没来,直到今天,我才见到她。” “她妈说她爸赌博,还说这次捐献涉及到金钱交易,有没有这事?” “器官捐献全是免费的、公益的,我的行为符合全部规定。”薛中理道,“要是怀疑我,就得有证据。” “她今天动手前,还说了什么别的吗?” “提到了钱,说医院和她丈夫联手买卖器官。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没理她,她就忽然掏出刀子来砍我。”薛中理语气冷凝,显然也是气愤非常,“我是受害者,希望警方能尽快调查,尽快公诉。我要民事诉讼!” -- 第133页 “唉,你这个案子应该不慢的,有视频、有目击者,我们会抓紧。”警察看了看他受伤的手,面露惋惜,“你这个伤,要去鉴定一下,我们尽快安排……” 傅言感觉后面应该没什么重要内容了。 他现在就觉得,薛中理的话听着似乎没问题,但总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梵向一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傅言站在人群外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梵向一道:“你下班不回家,站在这里干什么?” 傅言一脸疑惑,心道你跟我演什么戏,但嘴上还是回:“忘带钥匙,准备在医院蹭饭吃。” “那就去休息,刚出事,不要到处乱跑。”梵向一道,“食堂已经放中饭了,你先去,不要和其他当班的医生撞上。” 傅言感觉他这台词莫名其妙,不过正好没地可去,那就再调查一个地点吧。 而且食堂啊……好吃吗? *** 傅言很快来到住院部附近的食堂。 午饭确实开了,食堂里已经零零星星有了一些医院里的人。窗口实行打饭打菜制度,傅言摸出身份磁卡,能刷两荤两素。 两个护士排在他前面,边打饭边闲聊。 其中一个感叹道:“唉,薛医生太可怜了。他这么年轻有为,年纪轻轻的院长就放心给他主持手术,晋升速度比火箭都快。现在手上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另一个也道:“可不是么?手续都是齐的,从主任到院长,层层审核、全要签字,怎么可能还有疏漏?那个病人的器官摘除手术还是薛医生做的呢,结果回头就被家属砍了,真惨。” 前者又道:“咱们医院有些医生都不爱做这个摘取器官的手术,最近的两例都是薛医生做的。唉,这可千万别打击了他啊……” 傅言听着,若有所思:年纪轻轻就被院长委以重任吗?还连续两次和活体捐献扯上关系…… 直到打饭的大姐连问了两遍,傅言才想起来点菜。 他最后点了一个酸菜牛肉、一个土豆焖鸡,素菜是四季豆和清炒菜心。傅言没法都准确叫出名字,好在手指点一点说“要那个”就行。 傅言端着餐盘,顺着护士们的眼神和嘀咕,看到食堂里有一桌面对面坐着的两人。 两人都是男性,五十来岁,穿着的制服和医院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像是干体力活的人。傅言听前头那俩护士的低声讨论,感觉她们话里话外暗示那两个工装男人……和尸体打交道。 傅言径直走过去,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 那两人看他坐下,面露意外,不由道:“嘿,主动坐在我们旁边的人可真少见,你不是这个医院的人吗?” “我是医生。”傅言想了想,压低声音隐晦地问道,“请问你们……是在负二层工作吗?” “对。”其中一个男人回道,“你知道啊?我当你不知道呢,我们都提早来吃饭的,不影响其他人。你倒好,非要自己凑过来。” “我就是有点好奇,我来这医院的时间还不算久。”傅言努力做出点“求知若渴”的表情,低声道,“请问,咱们医院的那些……下去的时候会戴手环吗?” “……会。”对方回了一个字,疑惑道,“你好奇这个干嘛?” 傅言:“哈,随便问问。” ——顺便确定了,那两个救下薛中理的保安就是鬼! 第七十二章 ——找点刺激 傅言还趁机和负二楼的两位师傅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些事。 “今天门诊那边发生的事,你们知道吗?”傅言低声问道,“那个家属连签字环节都不在,怎么知道自己女儿器官捐献了?还是她……下负二层看过啊?” 薛中理被砍的事早就传遍全医院,即便是负二层的人都知道得很清楚,闻言回道:“没吧,至少我们没带去过。没我们带,一般都下不去负二层,警察带家属去认尸体,都得我们有人值班呢。” 傅言一听这设定,明白想要白天偷溜下负二楼应该是不可能了。 大凶之地,只能大凶的时候去,就这么勇! 大概是许久没人主动和两个负二层的聊天了,他们闲聊的兴致还挺高,继续道:“再说,就算家属去看了,一般肉眼也看不出什么来。器官捐献能看到的也就肚皮上一道疤,家属一般不会在太平间把亲人扒光,那也不可能看到那疤痕了。” 另一个道:“是,我也觉得是在殡仪馆那边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不过有时候有可能本来就手术过,一般人分不清哪条疤对哪条……” 傅言感觉这部分和支线任务没什么关系了。要是他能见到徐英母亲,这部分内容或许还能聊聊。但现在这情况,决计不可能见得到,所以这部分信息只能废弃。 ——看来,还是只有晚上亲自去负二层走一趟。 这种感觉叫傅言有些不耐烦。他本来就懒得做支线,是梵向一总在提示自己和支线有关,傅言才想着推一推。结果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下负二层,还啥都没看着呢,就直接被跳转场景了。 现在转了一大圈,还是得在夜里下太平间,傅言想起一句古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如今已经算是第二次冲击支线了,而且还是顺着梵向一的话来的——傅言再傻也听出来,梵向一在监控室那些话就是故意给的线索提醒——要是再耍他,那真别干了,爱谁谁吧。 -- 第134页 聊完天,两个负二层的很快走了,傅言还坐着慢腾腾吃饭。 医院的食堂味道一般,要是傅言没吃过吴子非的手艺,估计还挺乐意吃。不过现在嘛,只能算差强人意。 他还没吃完,一名护士端着餐盘停在他身边:“傅医生,你还没回啊。” 傅言抬眼一看,认出正是那个送兔子给糯糯的护士:“有事?” “还真有。要是你没事的话,帮忙把糯糯的餐送过去呗?”护士笑了笑,把拎着的一个饭盒放到他手边,“单位临时安排我去帮忙给一群学生打疫苗,我赶紧扒两口饭就得赶紧走,抽不开身给糯糯送饭了。你帮个忙?” 傅言再不清楚医院的规矩,也觉得这听似合常理的话,很有漏洞。 但他只是顺水推舟地接下饭盒:“行。” 答应下来后,傅言随意扒完剩下的饭菜,学着别人把餐盘放了,这就溜达去住院部。 这厢傅言刚走两分钟,那厢梵向一就到了食堂。 他一进食堂,一眼扫过去没找到人,随便问了个路过的人:“他呢?” 路人NPC都不反问一句“谁?”,直接无甚表情地回道:“住院部,给糯糯送饭。” 梵向一偏头,望向住院部的方向,眯了眯眼。 “嗤,小鬼,打断他做支线……也抢不走什么。” *** 傅言拎着饭盒再次进0414,就看到糯糯还是支着围栏望着自己,兔子就在她身边。 仿佛从傅言出去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似的。 看到傅言,糯糯眼睛一亮:“傅医生,你回来啦!” 傅言可不想被一个厉鬼说“欢迎回来”,径直道:“我顺便给你送个饭而已。” 说着,他就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摸索着给糯糯架上了病床桌。因为不熟悉,傅言的动作看起来多少有点笨拙。糯糯在旁边看得直乐,傅言瞥她一眼:“很好笑?” 糯糯捂住嘴,不笑了。 傅言给她开了饭盒,放在桌上:“吃吧。” 糯糯问:“傅医生不吃吗?” 傅言:“吃过了。” 糯糯:“那我能叫你傅爸爸吗?” 傅言:“不能。” 糯糯:“……” 这俩一个问得突兀,一个答得顺口,可谓棋逢对手。 糯糯轻声一哼,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乖乖拿起勺子吃饭。傅言则是心想自己的前世到底什么情况,这些厉鬼一个二个的都想认爹,难道自己前世还有当爹的瘾? ——这是什么听了就麻烦死了的爱好,赶紧扔掉、戒了! 糯糯吃了一会儿,悄悄望了望傅言,又忍不住和他聊天:“傅医生,你能不能不要和别人玩?” 傅言拿不准她说的是梵向一还是楠楠,只得避重就轻回道:“我来医院是工作,不是来玩。” 糯糯大概想起了之前那场“社会人的家家酒”,问道:“那你工作辛苦吗?” 傅言:“辛苦。” 一天到头啥医生正经活儿也没干的傅言,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那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来这里休息呀。”糯糯居然跟上了摸鱼社畜的节奏,还指了指旁边的病床,“这个房间里不会有别人来,傅医生可以想睡就睡。” 傅言不知道这厉鬼说的正话还是反话,但他肯定不会神经大条到直接在这儿睡了。他正琢磨着得找个机会看看糯糯对自己的好感度,忽就听得病房门口方向传来一声:“糯糯……傅医生?” 傅言一回头,薛中理居然来了! 糯糯也歪了歪脑袋:“薛医生?你的手怎么啦?” 薛中理苦笑一声:“我刚刚出了点事,手受伤了。最近大概得休养几天,不能来医院,所以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说我最近不能来陪你玩儿了。” “哦。”糯糯爬下床,小跑到薛中理身边,捧着他的手呼呼吹了两下,“你痛不痛呀?” “谢谢糯糯,不是很痛了。”薛中理又看向傅言,笑了笑,“傅医生怎么也在这儿?我今天好像在哪都能见到你。” 傅言道:“有人让我给糯糯带饭过来。” “原来如此。看来傅医生的休息时间,全耗在医院里了。”薛中理摸了摸糯糯的脑袋,“那你好好吃饭,也好好吃药。等我回来,再给你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减药,好不好?” 糯糯仰头望他:“好呀。” 傅言问:“现在你负责她?” 薛中理回道:“算是吧。糯糯大多数时候挺好的,安排给我就不浪费其它医生的精力了。” 傅言心说这才叫“哪哪都是你”好吧?怎么今天听到的事都是薛中理负责的? ——到底是不是在给我漏题? 薛中理似乎确实是来打个招呼而已,很快就走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傅言在场,他对糯糯也做不了更多的事。 倒是糯糯,从病房门口回到床上的时候,咳了两下。 傅言看向她,但她若无其事地爬回桌前,继续吃饭。傅言想了想,还是给她到了杯水。 糯糯挺高兴,这可是傅言在未经任何人拜托的前提下,给她的第一件东西,抱着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傅言只好道:“慢点,还能没水喝吗?” 糯糯笑嘻嘻道:“这不一样。” “都一样。”傅言顿了顿,还是不由得问道,“你咳嗽,是呼吸道又不好了?” -- 第135页 糯糯睁着大眼睛看他:“傅医生,我听不懂。” 傅言:……关键时候装不懂,烂演技。 不过厉鬼不愿意回答,还能咋,只能随他去。 傅言坐在床边,有些百无聊赖。糯糯吃着饭,时不时看他一眼,终于在傅言开始拿起某个说明书看的时候,开口问道:“你很无聊吗?” 傅言也没当她是小孩,语气平常地回道:“还行,不过现在确实没什么事干。” “那你是不是喜欢刺激一些啊?” “……不喜欢。”傅言警惕起来,生怕她一言不合忽然来点“刺激的”,“我喜欢悠闲一点,太刺激对心脏不好。而且我这个人,手无缚鸡之力,来刺激的怕扛不住。” 糯糯乐道:“哈哈哈,傅医生你真会开玩笑。” 傅言坚信自己没讲冷笑话,也没说反话,但小厉鬼似乎不这么想。傅言心道不好,开口想要劝服一下:“冷静一点,别笑了,先好好吃你的饭。” 糯糯却扔了勺子,跟熊孩子似的抛弃了自己的午饭,抱着兔子下了床。她挨到傅言面前,兔子扥在他腿上,仰头望着他道:“傅医生,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不好。”傅言坚决拒绝,“你先……” 话未说完,只见糯糯举起兔子同他面对面,兔子那红色的眼睛闪了一下,傅言就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失去意识的最后瞬间,傅言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片血红。 *** 傅言再睁眼时,第一反应就是冷。 特别冷,和之前在这游戏里的体感都不一样,比遇到任何一个鬼时都更阴冷。 他察觉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一低头,看到了糯糯的兔子玩偶。 还是脏兮兮的版本,不似白天场景里那么干净。 傅言: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面前有是整面抽屉成的墙壁,每个抽屉看起来很大,并且是金属制造的。环顾四周,傅言发现这里三面墙都是这种冷冰冰的金属大抽屉。剩下的一面墙是正常的,还有扇门,门上有个小窗户。 傅言走过去拧了一下门把手,(意料之中的)打不开。他又凑近那个玻璃窗往外看了看,很快看到了钉在墙上的一个牌子。 ——太平间01。 “……艹。”傅言忍不住骂出声,他的预感成真了! 厉鬼说来点刺激的,就把他直接弄到负二楼太平间里来了! 按照恐怖游戏的尿性,傅言觉得这三面墙的金属抽屉,绝不可能是空的。 “嘻嘻嘻……” 一阵笑声响起,傅言大致能听出那好像是糯糯的声音。但诡异的是,这声音似乎是从兔子身上发出来的。 傅言不由得低头看向那兔子……脏兮兮的头顶和耳朵。 它缓缓抬起头,好像笑了。 “傅医生,你来找我呀。” 第七十三章 ——太平间里捉迷藏 在锁死的太平间里捉迷藏,不用说,这就是逼着傅言去拉开装着尸体的冷藏柜。 糯糯(的兔子)还给这个诡异的“捉迷藏”定了个游戏规则。 傅言只有三次机会安全地找糯糯(的尸体),要是三次都不对,那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用糯糯的原话形容,就是会发生一些“绝对够刺激、不无聊的事”。 傅言抚了抚自己的衣襟,隔着白大褂摸到了梵向一给的怀表,稳住心态道:“没有点提示吗?” 那脏兮兮的兔子只回答了三个字:“你猜呀。” 傅言“啧”了一声。 他现在懂了,在厉鬼面前不能表现出“百无聊赖”来,就跟不能在领导面前显得“我很闲、没事干”一样。咸鱼社畜的基本准则,就是能把带薪摸鱼的一天,表现得非常忙碌。 然而想什么都晚了,眼下已经在太平间,“尸体抽抽乐”准备开始了。 傅言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感觉这地儿的温度着实待不得太久,还是先在房间里转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诡异,明明这个场景、这种窒闷的气氛、这种“马上要发生可怕的事”的铺垫,综合起来应该是最令人紧张的。但因为规则上是猜错三次才会出事,所以相对来说现在居然还是最安全的。 傅言堂而皇之地翻了门口挂着的一个本子,可惜上面都是值班记录,傅言只大概看了名字就放弃了。他还凑近冷柜仔细看了看上面有什么标记,然而每个柜子上面只是有个字母和数字组成的编号。傅言猜想,太平间的遗体记录应该是在这年头常用的电脑里,在那才看得到每个冰柜号对应的名字。 显然,电脑不在太平间里,这里也没其他终端显示设备。这个年代因为科技发展,取消了纸面记录;又因为不是那么发达,太平间里完全没有能看信息的终端。傅言真是对这个不上不下的年代无话可说。 ——所以,刚才糯糯说的那个“你猜”,根本就是没有线索的意思吧! 傅言想:好极了,纯靠运气,是要考验我这个所谓“欧皇”到底是不是真欧吗? 他在室内转了两圈,感觉继续找也找不出什么,终于决定开始抽卡……不是,抽冷柜了。 第一个,傅言没犹豫太久,冲着前面最近的一个冷柜就走了过去。这高度最合适他的身高,施力也最方便。他放下兔子,双手扣住把手后,一鼓作气就往外一拉! -- 第136页 柜子滑出,如丝般顺滑。 拉出三分之一后,傅言壮着胆子探头望了望,发现里面确实躺着遗体。不过这人是个男的,而且看起来有三十来岁,显然不是糯糯。 照理说,看一眼不是糯糯,就该关上了。可傅言不是,他仗着第一个冷柜不会出事,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男人的面容。几秒后,傅言一抬手——把整个冷柜差不多都抽了出来。 果真戴着手环。 这病人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看起来挺干净的,但也看得出身体已经不可避免地萎缩。傅言的目光在这男人的腰腹附近流连许久,终于伸出手,解开了对方的衣扣。 “傅医生,你在干什么?”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为什么要脱他的衣服呀?这可是对死者大不敬,你不怕他忽然跳起来和你打架吗……” 说真的,本来这死寂的氛围是比较压抑的。不过糯糯这滔滔不绝的声音响起来后,反而令人觉得没那么可怕了。傅言纯当她是BGM,根本不理她,只是看着病服解开后的景象。 一道毫无愈合迹象、血色已经变黑的疤痕,清晰呈现在那遗体的腹部。 傅言眯了眯眼,从口袋里摸出了柯馨雅的笔,摁出笔芯。这支笔只在空中犹疑地悬了一下,就果断地划上了遗体的腹部。 “哎呀,傅医生你还在尸体上写写画画,你可真大胆……” 傅言依旧沉默,只看着笔迹很快化作黑烟,袅袅升起,继而消失。男人还是那个男人,没发生任何变化。 傅言又摸了摸他病服的口袋,摸出了一张小条子,上面写着遗体的名字、死亡时间等信息。柯馨雅的笔又在上面划了一道,也没变化,看来这张纸条也是真的。 傅言掏出工作手册,把这条子上的信息记录下来,然后把纸条放回去、扣好衣服的扣子,将冷柜推了回去。 “猜错一次了哦。”被扔在地上的兔子咯咯笑起来,“第二次你准备……呀!” 傅言弯腰一伸手,把兔子头朝下埋下去。 它说的话,除了扰乱人心毫无作用,傅言不想听。而且它一说话,眼睛就跟着闪烁,有种令人忍不住想去看的感觉,傅言觉得让它面朝下更好。 傅言把它埋下去之后,也没说话,径直又去拉第二个冷柜。 第二个,他也没多犹豫。抽卡游戏,犹豫就会败北,所以傅言只是换了一面墙,随手又开了一个冷柜。 这回,虽然依旧不是糯糯,但却是个“熟人”。 ——吊针女孩,廖美颜! “嗯?”傅言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在这里,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感觉她也没有要睁眼的趋势。确定廖美颜应该不会起尸之后,傅言把前面对男尸做的事又对她做了一遍。 虽然这是个姑娘,但傅言除了解扣子的时候少解了一颗,其他的态度完全一致。 “哇,傅医生你连女孩的衣服都扒?护士妈妈说不能这样的,这是耍流氓!” “我是医生,男女在我眼里没区别。” 傅言随口就怼了回去。也正如傅言所料,廖美颜的遗体腹部也有伤疤,而且看起来很新,完全没有愈合的趋势。按照傅言看到她带着吊针到处乱窜的样子,腹部的伤口不可能还这么严重。 傅言掏出她的纸条,核对了一遍身份、记录死亡日期,这就一切还原了。 冰柜缓缓合上,兔子玩偶又开始响起糯糯的声音:“第二次也猜错了哦。糯糯到底在哪里呢?第三次,你能抓到我吗?” 它面朝下,声音闷闷的,可幸灾乐祸的语气挡也挡不住。傅言在抽第三个冷柜之前,终于慎重了一些,又把室内转了一次。不过这会儿依旧没有任何提示,傅言甚至试着用柯馨雅的笔到处“乱写乱画”了一番,一切都没变化。 ——恐怖游戏世界里面的恐怖游戏,居然全是真的,多少有点搞笑啊。 傅言在房间中间站了一会儿,还是朝剩下那面他没碰过的墙走去了。 “哇,你选这面墙吗?是因为你还没选过这边吗?”糯糯的声音在冰冷的太平间响着,轻飘飘的,“可是,你可能已经错过我了噢。傅医生,万一我在刚刚那个柜子旁边怎么办呢……” 傅言根本不听她的鬼话,只是站在了墙壁面前。 只是这次,他不再用双手一鼓作气拉出冷柜,而是犹豫了一瞬,掏出了手术刀……的封袋。 这玩意儿还是刀柄和刀片分开的。傅言二话不说先撕了刀柄,很顺利,轻松就拿在手里了。然后他又毫不犹豫地拆出了刀片,黑烟立刻从刀片中涌出,看来这部分才是匕首的本体。 只是这次黑烟再缠上傅言的手,虽然还是冷,却没那么快把他冻僵。傅言甚至还能手指灵巧地把刀片装上去……不过因为不熟悉,也算不上很麻利。 装好之后,傅言一手持刀,另一手终于扣上冷柜把手。悄然深呼吸一次,用力一拉——! “哈哈哈哈傅医生你猜错了!三次连错,要惩罚你!!!” 糯糯的声音顿时尖锐起来,还没来得及探头看的傅言,也眼见着一个头顶冒出了冷柜! ——起尸了!!! 傅言下意识攥紧手术刀,一脚踹上冷柜,然后连连后退两步。那冷柜瞬间收了回去,遗体的脑袋狠狠撞在框上,发出一声极其明显的“咚”,听着都觉得疼。 -- 第137页 但这个冷柜马上又自动打开了,显然是里面那个“人”根本不痛,并且迅速又推开冷柜。傅言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从冷柜爬了起来,动作僵硬、脸色铁青。他的脚跨出冷柜,再一翻,直接摔倒在地。 傅言想起之前岑怡说的幻境,猜到这个应该也类似所谓的“丧尸”。但岑怡能跑出去,傅言这里却是锁着门。 那男尸再次爬起来,直直冲着傅言而来,半路还把那只玩偶兔子一脚踢开,兔子顿时尖叫起来:“你敢踢我?你敢踢我?!” 傅言闻言,想也不想地冲过去抓起兔子:“你在这里!抓到鬼了!” “对,你抓到鬼了,但已经超过三次机会!”玩偶兔子的红眼睛闪啊闪,“给你的惩罚就是,鬼来抓你了!!!” 随着她的话语,男尸也一转身,正正朝傅言扑来!他俩本来就近,傅言只来得及转身躲开一些,男尸就擦着他的手臂,直接扑到地上。傅言没犹豫,趁势用手术刀往男尸背上用力一扎! 唰——! 锋利的手术刀轻易就扎进了男尸的后背,没有血,却有黑烟从刀口骤然炸开!滚滚黑烟快速包裹了男尸,他喊不出来,可动作已经明显地被束缚、大大缓慢下来。靠在冷柜墙边的傅言正要松口气,忽地感觉背后的冷柜动了一下! ——糟了……! 他连连几步往前窜,再一回头,刚刚靠着的冷柜竟在徐徐打开。更可怕的是,正在打开的不止这一个,还有其他好几个冷柜正不同程度地往外推。其中一个,甚至还从中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来! “!!!”傅言退无可退,手往衣领里一掏,拽出怀表、打开! 所有的一切瞬间停下。柜子不动了,手不伸出来了,黑烟都不扩散了。 低沉的男声在傅言身侧响起:“你终于舍得打开它了。” 第七十四章 ——重新开始吧 傅言一扭头,旁边站的果然是梵向一。 梵向一指了指被傅言插了一刀的男尸:“还玩吗?” 傅言心脏还砰砰跳,闻言无语:“我这是在玩吗?她在玩,我快被玩死了。” 梵向一道:“不是玩你耽搁这么久,我当你玩得忘了这只表。” 傅言吐槽:“这是能乐不思蜀的地方吗!” “不玩就算了。”梵向一的手握住傅言开怀表的手,眉头皱了皱眉,“手这么冷?” 傅言正想说你也看看这儿的气温好吗,但梵向一就没等他的回答,直接握着他的手关上怀表。 啪。 怀表轻声合上的瞬间,暂停的一切都开始动了! 冰柜继续打开,遗体继续摇摇晃晃扑来,可梵向一都懒得多看一眼。他只是一抬手,傅言扎出去的那把手术刀就径直飞起来,落到梵向一手上。他再转手递给傅言的时候,一眨眼那手术刀就换了模样。 变成了一把能推拉收纳的手术刀。 梵向一递还给傅言的时候,还顺手把这把刀都收好了,黑烟便也不再往外涌出。傅言拿着这把好似旧式美工刀的手术刀,随手揣进口袋里。 就这个档口,傅言手里抓着的兔子玩偶猛然蹦了起来,直冲梵向一面门而去:“你作弊!你又打乱了我的游戏!你凭什么又来破坏我的游戏!” 梵向一一把掐住它的脸:“就凭他已经发现了太平间的秘密,院长可以带他走。”顿了顿,梵向一好像还嫌不够气糯糯似的,又加了一句,“对了,要不是你,支线不会这么快,谢了。” 糯糯果真气疯了:“我才不是为了帮你!他才没发现太平间的秘密!没有!!!” 梵向一不跟她争辩,转头问傅言:“那你发现了吗?” 傅言扫一眼狰狞不堪的摇晃尸体,咆哮的玩偶兔子,以及一手扣着兔子的梵向一。 ——但凡想要活命的人,都知道要怎么选吧? “……发现了。”傅言其实只是有个猜测,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先把死马当活马医,“这个医院的活体捐献……是器官买卖吧。” “听到了吗,小鬼。”梵向一挑眉一笑,把兔子随手一扔,“人我带走去‘审’了。” 话音落下,梵向一就抓住了傅言的手腕。傅言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换了个房间。 不再阴冷了,但也挺阴间。 本来这是个装修比较豪华的大房间,家具都是高级的实木材质,各种陈设都很精致,看起来应该还是挺赏心悦目的。然而房间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其中一面墙。 墙上有个几乎占据了正面墙的巨大屏幕,上面分割了许多画面,幽幽荧光便来自于此。傅言仔细一看,发现这些画面和监控室里看到的十分类似,甚至更多、角度更隐蔽,显然是升级版的医院监控视频。 傅言:这可真是太配梵向一这个跟踪狂了啊…… 屏幕中好几个监控画面,右上角就清楚表明着“-2楼”“太平间01”“太平间02”之类的文字。其中标记着“太平间01”那个,还能见到傅言刚刚在现场看到的场景——满地乱窜的尸体,以及玩偶兔子。 玩偶兔子正气得满地跳脚,还不断咒骂梵向一。尖锐到变形的小女孩发疯声从扬声器传出来,刺得傅言耳膜生疼。几秒后,玩偶兔子猛然抬头,看向摄像头,然后猛地扑上来用脸怼着摄像头! -- 第138页 鱼眼摄像头下,这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你……!” 那兔子刚张开血盆大口,傅言立马捂住耳朵,梵向一则是直接把监控的声音关了。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是不是傻?”梵向一随意往人体工学椅上一坐,“光捂耳朵有什么用?那是厉鬼的哀嚎,你不知道关上音响?” 傅言心说你用关音频来阻断厉鬼哀嚎,这方法就很有道理么? 不过他也真是习惯了“烦死人”这种说话方式,看一眼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回道:“这么落后的机器,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梵向一被他噎了一秒,无语道,“关声音你不会,开怀表你也不会,你会什么?” 傅言道:“你要么就别看,看了又着急,何必自己受罪?” “我就乐意看。”梵向一嗤笑一声,冷声道,“就是你,被带进太平间的时候不开表就算了,看见起尸的时候也不开表,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是吗?插上去都不知道拔出来,这就是你的竞技水平。”说着话,梵向一还抓住傅言的手,捏了一下他的手指,“怕得手都凉了,你这状态还想能干什么?” 傅言可算是有机会说之前那句话了,抽出手冷声道:“我那不是怕的,是冷的!你想想太平间的温度好吧?” 梵向一道:“冷你不知道早点出来?” 傅言道:“锁门了。” 梵向一:“我是说开怀表!” 傅言被他五次三番的同样说辞训得也不耐烦了,脱口而出道:“你要实在看不惯,你直接去啊,非等我开关怀表找乐呢?” 梵向一也一直憋着郁闷:“我这他妈不是要重新认识你一次,想着尊重你的决定吗!” “……”傅言这回是真愣住了。 他没想到梵向一会这么说,这么想。按照梵向一之前的表现,这人冲着的目标都是自己的“前世”;这人会对自己这么特别,也是因为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完全成为那个“前世”。照这个逻辑,梵向一就不应该有什么“重新认识”的想法,而是一路强推傅言完成任务、回收魂魄,等着魂魄和记忆一起回来就行。 傅言皱眉道:“你不是想要那些魂魄到我身体里来吗?” “废什么话。” “你想让魂魄恢复,不就是为了让所谓的记忆一起回来?” “你非要这么说,也没错。”梵向一的话,让傅言心里不由得冒起“果然如此”的念头,但梵向一又紧接着道,“主要还是你现在魂魄残缺,长此以往,对你伤害极大。所以,补完魂魄必须是重中之重。” 傅言沉默了几秒,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伤害。” “你单一个魂转世成凡人,你知道个屁。”梵向一冷哼一声,“我可警告你,我现在是可以尊重你的想法,但你下次再这么犟着不求援、非要自己来,我下次可不一定能忍到最后一秒了。你想让我尊重你,但你也尊重尊重你自己!别把自己作死行不行?” 傅言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梵向一:“什么?” 傅言:“你为什么又忽然兴起尊重我、重新认识我的念头来了?” “这他妈不是你说的,你要是不恢复记忆,或者恢复记忆也不会改变,我该怎么着吗?”梵向一道,“我给你累死累活,待遇还不如那两个凡人。那行,我重新认识你,你也重新认识我,咱们就重新开始总行吧!” 傅言有点愕然:“所以你重新认识我的方式,就是一直观察我,然后等到最后一秒我呼救的时候,才出现?” “我已经很克制了,你有话直说,别给我摆这个表情。”梵向一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来,“我哪知道怎么和凡人交朋友,太弱了,捏一捏就碎,脾气还大!” 傅言本来心里还复杂得很,一度升起一些异样的思绪,结果被梵向一最后一句都砸没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个玻璃一样的凡人。”傅言冷哼一声,“要您梵大佬屈尊降贵地和我交朋友,那真是大大委屈您了。哦对了,您还住我家,那我家可真是蓬荜生辉……” “闭嘴,少阴阳怪气!” 梵向一被他这张嘴气得不行。在监控里看他怼别人的时候挺有意思的,轮到自己就烦得很:“我才救了你,你就这么恩将仇报的,是吧?” “……”傅言被他噎了一下,反应过来确实如此。傅言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明明平时挺淡定,爱躺平,到了梵向一面前好像总忍不住多顶撞他几句。 ——一定是梵向一又霸道又臭弟弟脾气的错! ——这不是个人恩怨,这是阶级矛盾! 傅言自己挑了几个理由说服自己,然后终于调整好心态,态度颇为认真地看向梵向一:“那多谢你刚刚帮我了。” 他态度忽然软和下来,梵向一还觉得怪不得劲儿的。但梵大佬又不好意思说“这么谄媚干什么,你态度再换回去”,只好僵着脸,硬生生地转换话题:“你是不是该做你的支线了。” “做呗。”傅言靠在桌边,回道,“反正都被你带来了,还不是你说了算?” 梵向一偏头瞥他:“你还记得我要带你来干嘛的吗?” 傅言想了想:“‘审’我?” -- 第139页 梵向一回道:“恭喜你,猜对了。但你这是要被审的态度吗?” 傅言:“那你说怎么样,要我跪下?” “……”梵向一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傅言这么一句复又不客气的话,让他觉得又舒坦了一些。 “少耍嘴皮子。”梵向一踹了一脚旁边的滑轮椅子,那椅子就到了傅言身边。 “坐下,我问你答。” 第七十五章 ——永远留下的人 梵向一给傅言的提问过程,简直比照本宣科都照本宣科。 他问:“你为什么去到了太平间?” 傅言思考了一下,感觉梵向一这个语气不像是要听真答案的,更像是走程序。于是傅言试着撒谎道:“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被锁在太平间里了。” 梵向一身为一个全程看着傅言行动的“跟踪狂型新朋友”,居然没怀疑这个答案,只是继续问道:“那你做了什么?” “也没干什么。”傅言回道,“到处看了看,就想办法出去,里面太冷了。” 梵向一:“你开保存遗体的冰柜了吗?” 傅言:“……没开?” 梵向一:“开就是开,没开就是没开,疑问句是什么意思。” 傅言:“那没开。” 梵向一:“真的?” 傅言:“真的。” 梵向一:“那你在太平间里发现了什么端倪吗?” 傅言:“没。” “行了。”梵向一道,“那你走吧。” 傅言默默看着他。 梵向一也沉默以对。 两分钟后,梵向一挑眉道:“怎么,想在我这儿睡觉?” 傅言听他语气恢复正常,问道:“这么就能过了?我还以为会逼问到院长的身份暴露。” 梵向一单手支在扶手上,回道:“走个流程而已,还想我真多认真给她走这个剧本?而且即便逼问你,逼出你查看了尸体的真相来,院长也不会暴露。” 傅言:“反而还会装好人说他来解决?” 梵向一心说他平日里懒归懒,但果然还是聪明的,于是点点头。 “看来这事果然有院长的一份。”傅言沉吟几秒道,“薛中理也有份吧?” “嗯?” “他和你看起来挺熟的,而且听起来你给他开了不少后门。”傅言道,“他说哪哪都看见我,我看他才是哪哪都有份吧。” 梵向一道:“我和他不熟。” “我说的是院长。”傅言伸出手指数了数,“糯糯、徐英确定是薛中理负责的,肯定是他手里折了的。我刚刚看到了廖美颜肚子上也有疤,那也能算他手里折的,至少是院长下令、薛中理动手摘的器官,对吧?” “这部分我不告诉你,省得你说我剧透。”梵向一挑眉,“倒是你,掀人衣服可真是毫不犹豫。” “嗨,那不是‘来都来了’吗?”傅言也不一定要他回答,只是在自己试做支线任务,“哦等等,那俩保安手上,我也看到太平间的手环了。所以他们也死了?莫名其妙的,两个保安都……他们是发现了你们的秘密,还是你们的同伙,因为某种内讧被杀了?” 梵向一继续沉默。他已经给傅言放了很大的水,得给对方一点自由发挥的空间,不然那自尊心指不定又要发作了。 傅言也确实不用他太多反应,自己打开任务面板,看着未完成的支线喃喃道:“这医院的院长和薛中理医生,是参与器官买卖的人。他们用各种话术欺骗家属,或者和家属谈生意,再用看似合规的手续来开展器官摘除手术。被他们摘除器官的遗体,会在腹部有一道缝合伤口,器官摘掉后的遗体被送到负二楼的太平间。 “保安平时不是会接触到尸体的,所以他们的死亡,十有八九因为他们也是器官贩卖组织的人。”这部分就是傅言纯粹的猜测了,但至少他见过两个保安冲上去保护薛中理,所以不算完全臆测,“他们应该是做了什么,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也被你们处理了。我见过他们从负二楼上来,那他们应该也是被作为‘器官捐献者’摘取器官后,遗体被送到负二楼太平间了。” 【任务四(可选):探索地下二层冷冻库的秘密。(完成)】 梵向一想:看,阻止他来做支线,他不还是做完了? “嗤,‘冷冻库’,我才想起这个任务为了不给线索,太平间都叫成‘冷冻库’了。”傅言关掉任务面板,站起来道,“这里的事儿搞定了吧?那我走了。” 梵向一瞥他:“用完就扔?” “刚才不是你让我走的吗?”傅言再次无语,但总算在这次多解释了一句,指着大屏幕道,“现在是晚上了吧?我看见其他人了,一整个白天都没见,去交流一下情报。” 梵向一只扫了一眼,就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和他们有什么好交流的,他们能有你的情报多?” “就是因为我现在进度快,才要赶紧交流,把推进度的事交给他们啊。”傅言想到这就叹了一声,“明明想等着岑意发威,我就能躺赢的,现在这叫什么事?” “给你放水你还不乐意了。”梵向一道,“而且你想靠他赢,那小鬼也未必会如你所想。光有个齐应飞的兵符,并不意味着他在这个游戏里就畅通无阻。” 傅言道:“小鬼,你说糯糯?但她也不是给放水吧,我这都被卷入多少次她的游戏了,至少有两次是要我命的啊。我看别人还未必比我惨。” -- 第140页 梵向一听他diss糯糯,心里愉悦,面上却道:“她喜欢你,才找你玩。” 傅言心说这怎么听起来和你差不多啊,你们都是小学僧脾气吗?但他嘴上还是道:“喜欢我就要我和她一起死?那我真是敬谢不敏。” 他看梵向一好像也没啥有用的话要说了,于是又说了一遍:“那我走了,你慢慢坐着吧。对了,那个电梯晚上能用了吧?白天既上不了八楼,也下不去负二楼,一点有用的地方都没。” 梵向一一愣:“你白天想上来?” 傅言也愣了:“你这不是有电梯的摄像头吗?没看到我进电梯一通瞎摁?” “……又是那个小鬼给我捣乱!”梵向一冷嗤一声,站起来道,“我送你下去。不然那小鬼又把你拉去玩儿,耽误正事。” 傅言没异议。反正梵向一在这也是监控自己,跟召唤兽似的等着召唤,跟不跟都一样。 两人前后出了房间,外边是正经的院长办公室,看起来朴素很多,和医院其他办公室风格一致。再往外走,才到了走廊。 傅言随口感慨道:“刚刚那个居然还是秘密房间?看来这医院还有其他秘密啊。” 梵向一先摁了电梯,闻言回头看他:“想要这个支线?” “不了,谢谢。”傅言顿了顿,又好奇道,“支线到底有什么用啊?” 梵向一:“你不知道你就跑去做?” 傅言:“那不是你一直暗示要我去做吗?” “……”梵向一听他这么说,心情好了一点,于是真给他解释了,“支线掉道具的概率大一点。玩家已经摸索出了这个规律,不过岑意他们怕死,所以不做。” 傅言知道他不太看得上岑意等人,也没在意他故意贬低的话,只是道:“但我做完了,也就这样,没见到道具啊。” 梵向一看电梯来了,当先进去:“你这算自己做的支线?” 傅言跟进去:“……好吧,不算。” 电梯门徐徐关上,梵向一又问:“那是你还嫌道具不够多?你现在这几样,你都用不过来!” 傅言知道他对自己迟迟不开怀表的事耿耿于怀,只好让步道:“我就问问。” 傅言这么容易妥协,梵向一又开始不得劲儿了。两人在电梯里沉默许久,眼看快到三楼,梵向一忽然开口道:“……这次先给你记着,下次给你找个防御用的道具。” 傅言意外的看向他。 叮! 电梯正在这时开了门,外面护士站里的岑意和岑怡一下看过来,傅言和他们视线对上,顿时忘了要和梵向一说的话。 他走出去,一边细细观察护士站里两人的神色,一边问:“白天你们上哪儿去了?” “我们也想着你上哪了,我和他好歹见了一面,和你是一点没挨着。还有那个王护士,也没见到。”岑怡看了一眼后面跟出来的梵大佬,心道有他跟着,这傅言绝不可能是假的,于是放心继续道,“你到底上哪去了?” “说来话长。”傅言顿了顿,扭头看梵向一,“你还跟着我啊?不是说就送下来?” 梵向一道:“我爱上哪上哪。” 傅言又听他这句,但这次毕竟对他的看法有些改变,所以解释一句道:“我只是觉得你再听我们的话,可能会觉得无聊。” 梵向一道:“不必管我。” 他这么说,傅言就当真不理他了,转身又去和岑意等人说话。梵向一虽然有点被冷落,却又觉得这么相处更自然些,便也没其他意见了。 他俩一起进了护士站,就相当于院长、医生、保安加一个护士都在这儿摸鱼,古怪极了。但有梵大佬在,岑氏姐弟俩的胆子就大不少,摸鱼摸得理直气壮。 傅言在岑意递过来的椅子坐下,头一句就是:“那个姓王的玩家护士,十有八九是挂了,下次再见到,小心点。” 岑怡一愣:“具体怎么说?” 傅言便把白天听到的、经历到的,都和他们说了一遍。 只有糯糯的太平间捉迷藏,支线内容,暂时没提。 岑怡和岑意听完面色凝重,岑意还道:“如果她因此死定了,那我有另一种推测。” 傅言就等着他们来担当主力,立马给他垫了一句:“你说。” “晚上是护士,是陪小孩玩,白天就变成了抢小孩的人贩子。晚上是假装保安的小偷,白天却变成了真正的医院保安。还有,晚上还活着的徐英,白天却是已经器官捐献的死者……”岑意想了想,“是不是这个故事里出现的角色,白天和夜晚状态会倒转?或者说,晚上的这里,其实是他们死后的世界。玩家在生死之界来回出现,探查真相。一旦被夜晚的谁留下,就是留在阴间这边的医院,也就是死了、成了鬼……” 傅言觉得他言之有理,正要说出支线的事,忽听得病房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噤声,略微屏息等着这脚步声的靠近。 不多时,脚步声的主人出现了。那是一名女性,穿着护士服,手上拿着记录夹板——正是那个王姓玩家! 她脸徐徐转向护士站里的人,神色僵硬,语气森冷。 “傅医生,你今天的巡房,我替你做完了,你来签字吧……” 第七十六章 ——你的名字 傅言一听,就知道岑怡昨晚的经历轮到自己头上了。 -- 第141页 但傅言是不怕的,他有院长大人的金科玉律,所以想也不想就直接回道:“你还不知道吗?院长说不让代签,谁巡房谁签字。” 已经变成“本地人”的王护士似乎被这个说法搞得短路了一下,随后道:“不行,必须是你签字!” 她一边说一边走进护士站,岑怡一看就知道和昨晚一样,她要扑上来强行让傅言签字了。可傅言看起来还不紧不慢的,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甚至还自己从怀里掏出一支笔,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等着对方接近。 岑怡:怎么,昨晚的笔没墨,你还自备一支??? 梵向一则是本来想伸脚把这新鬼杠一下,却见傅言的表情似乎跃跃欲试。于是梵向一又定在原地不动了,眼睁睁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鬼路过自己面前,打算先看看傅言又想干什么。 ——算了,他想玩就给他玩,还有兜不住的事吗? 甚至在岑意掏出兵符准备“叫走”王护士的时候,梵向一还特意多看了他一眼。 岑意会意,暂时放下兵符。 王护士很快到了傅言面前,抓住他握笔的手,带文件的夹板抻到笔下边:“傅医生,该签字了,签吧!快签!!!” 傅言被她的体温冷得抖了一下,梵向一看得明白。然而傅言似乎还没打算求救,所以梵向一只能在心里嘀咕一句“玩性真大”,然后把自己摁在椅子上不说话。 岑意手里一圈一圈地转着兵符。 而这时,傅言也被迫在文件上划下了第一笔。 王护士脸上刚出现兴奋之色,却又眼睁睁看着这一笔化作黑烟,升起、飘散。当黑烟飘散开,这巡房记录的真身随之显现——果真是“替命”符咒! 王护士却跟没发现这小把戏被戳穿了似的,只是对“笔迹消失”这事勃然大怒,抓着傅言的手往“替命”符咒上戳:“再签!快点再签!” 傅言于是还真给她签、或者说画了一个东西。 ——笔仙阵。 傅言现在算得上画这个的老手了。他快速地在符咒上画了个小房子,连“是”和“否”都不写,然后抵着笔尖在小房子里,在王护士的大声催促中连连念道:“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 念完之后,傅言看向那咒符,问道:“笔仙笔仙,你来了吗?” 咒符上徐徐浮出一个字:【是】。 傅言发现自己的猜测果真正确,立马问了那个在笔仙游戏中很常见,此刻却别有所图的问题:“笔仙笔仙,你叫什么名字?” 梵向一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傅言要耍什么手段了。 他这么多次笔仙经验,从未失败,次次能拉出BOSS,这次肯定也没意外! 果然,傅言话音刚落,纸上就再次缓缓出现两个字:【糯糯】。 这两字一出,那王姓护士就跟着猛然尖叫一声,痛苦地摔倒在地!从笔仙房子里滚出来的黑烟扑在她身上,恍惚中能听到一个小女孩的高声尖叫:“你敢抓我?你竟敢抓我?!” 谁在“替命”符咒上亲手写了自己名字,谁就要来替王护士的命。然而亲手写下自己名字的是厉鬼,就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糯糯毕竟是这个游戏世界的顶尖BOSS,王护士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王护士满地打滚,哀哀凄嚎。明明是鬼,她却痛得挠自己的喉咙,扭曲自己的肢体,整个身体折成了正常人不可能达到的角度。饶是见多了鬼怪和生死的岑氏姐弟俩,也被这“自我折叠、自刮皮肉”的行为震得后退两步。 傅言也紧紧皱着眉,早就退开好几米远。梵向一就知道他看不了这些,看不了还要看,梵向一真是服了这个臭脾气。 “还愣着干什么?”梵大佬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还不送回去?” “噢噢……”傅言其实对能不能送回去心里没底,但梵向一都开口了,那这事儿应该有谱。于是傅言直接就着手上的纸笔,开始送笔仙。 出乎意料地顺利。 而且过程非常具象化,那理应是厉鬼糯糯化作的黑烟,簌簌簌地往笔仙阵里收。到了最后,那黑烟直接拽住了王护士的一只脚,将她也往后拖。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总之王护士竟然被拉起来,那么大个人,竟被生生挤进了那小小的笔仙阵当中! 整个过程还伴随着王护士的难听惨叫和挣扎,夹板都因为她的挣扎而剧烈晃动。傅言震惊得厉害,一失手把夹板摔在地上,还往后仰了两步。后面一只手伸过来顶住了他的后腰,正是梵向一。 傅言扭头望他,语带诧异:“她是怎么被拉进去的?!” 梵向一刚想说“怕就不要看”,闻言有点无奈:“……你的重点是这个吗?” 一两句话的功夫,王护士已经被拉得只剩一只脚在外面。她剧烈挣扎中甩脱了鞋,众人便眼睁睁看着她那和“小房子”差不多大的脚趾,最后也完全挤了进去。 一切结束后,大家沉默了几分钟,岑意着实忍不住,幽幽说了句:“掉san啊……” 傅言:“什么?” “没什么。”岑怡也回过神,“你这一下,比我们以前见过的加起来还吓人。”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再说,至于吗?”傅言道,“这可一滴血都没有,还能比那满是血渍呼啦的吓人?” “这个更毛骨悚然。”岑意坦言,“上个游戏里我们见的血不少了吧?但那好歹符合逻辑。你刚刚这个……我感觉我的脑子都麻了,整个客观逻辑都要重塑了。” -- 第142页 “在这种地方你还讲什么客观逻辑。”傅言收起笔,说道,“不过今天换成她,说明她确实已经死了吧。” “哦,还没和你说呢。”岑意道,“我昨晚上也碰到我姐说的那个护士了,用兵符晃了她一下,让她别出现在我们面前。也可能是这个原因,今晚来的不是她。” 梵向一也难得在其他玩家前开金口:“刚刚那个,本来不算完全死了。” “怎么?”敢和他搭话的只有傅言,“死了,但不是完全死?还有这么薛定谔的事?” “理论上是死了。”梵向一一边解释,一边一脚踩上符咒,“但要是有活人签了替命,她就能活过来。” 符咒连带夹板,在他脚下燃烧殆尽,渣都不剩一点。 “还能活过来?!”岑怡的反应比傅言更大,“这不是逼着玩家内讧吗???” 梵向一难得和她说了句话:“你认为进来是给你们活路的?” 岑怡:“……”好有道理。 傅言不想回忆那个诡异画面,坐下道:“你们还没说分开后你们发生了什么,说说看。” 岑怡道:“我着实没什么好说的。你进电梯后没多久,我就被切到白天了,然后有人来和我交班。我也不知道上哪才好,整个医院逛了一遍,没找着你俩。倒是在门诊那边,看了一场医生被砍的热闹。听你的说法,就是你目击的那场。但我当时没看见你,也不知道那医生叫什么。 “后来我试着走出医院,刚踏出大门两步,就被传回院子里。试了几次,忽然有几辆救护车呼啸回来,有个护士跑来拉我说门诊部来了一大群烧伤病人,要我赶紧回去帮忙。我就跟着回去了,一直忙到再次切换回黑夜。” 大概是之前和岑意说了一遍,岑怡这次说得条理分明、简约清晰。说完后,她还问:“你说,这次火灾烧伤是不是你之前说过的那次?不过我没找得出哪个是你说的小女孩,白天看谁都像活人。” “可能吧。”傅言点头,不多言,又看向岑意。 岑意的故事多了点情节:“我和保安队长一起离开后,确实碰到了你之前说的那两个保安。队长带我把他们扣起来,送到保安室先安置,我趁机拿出兵符问他们知不知道谁一直住院不出去。结果连队长都中招了,我才确定他百分百也是鬼。不过他们三个都不知道答案。 “然后我又问他们知不知道负二楼是怎么回事,他们说负二楼是太平间。我问那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又说不知道,我就让他们去查负二楼的事,还有谁长期不出院。哦,中途我还看到一个护士路过,感觉像我姐说过的那个,就也问了她一遍。她也一问三不知,我就让她也去查了。这四个鬼,我都要求他们在查出答案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们三个面前。 “至于切换到白天,我和我姐差不多。不过我交班后,直接路过门诊部,就碰到了医生被砍的事,我稀里糊涂地就冲上去,和别的保安一起制服了那个拿刀的女人。后来他们把那女的暂时关在医院门口的警亭,我蹭进去听了一下她说的话。中途好像是听到一些救护车来来回回的声音,但我没注意,可能就是你们说的火灾救援吧。 “我重点听了那个女的话。她说她女儿是被她老公卖了的,医生沆瀣一气,搞器官买卖……”岑意说到这里,顿了顿,提出个想法,“会不会和负二楼太平间的事有关?” 傅言点头:“有关。” 岑意:“你知道?” “知道。”傅言道,“不过,咱们一换一。我告诉你们支线,主线就靠你们强推了,知道吧?” 岑意和岑怡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搞定支线了?这么快?!” 第七十七章 ——你对我有好感吗 傅言可算是把自己陪玩糯糯大半天,顺便冒险搞定支线的事说了一遍。 岑意听完很感慨:“怪不得她都不在我和我姐这边出现,原来都去你那边转悠了。” 岑怡只有一个想法:欧,这都能全身而退,这是真欧。 傅言看向岑意:“总之,我的活儿干完了,现在靠你了,副会长。” “我倒是想干活,你看她给我机会吗?”岑意无奈,“我好不容易推了点支线,你倒好,全搞定了。我看是我们被你带飞才对吧。” 傅言道:“我可命令不了鬼去给我找线索。” “你倒是看看我的进度啊,傅先生。”岑意无奈道,“你也别说你命令不了厉鬼,刚才拖那个护士进笔仙阵的,就是糯糯吧?你敢在恐怖游戏里随便招笔仙,还次次对上BOSS,单是这份勇我就不敢。你招笔仙费点墨,我招可费命。” 傅言冷哼一声:“那你们的支线完成了吗?” 岑怡和岑意都看了自己的任务版:“完成了。” “所以现在怎么着?”傅言道,“怎么,想白嫖?” 岑意心说白嫖也不敢嫖到你身上啊,梵大佬就在身边看着呢。他只得道:“好吧,我再想想办法。反正照这个情况,我确实不怕小鬼了。总之,现在就是基本确认要劝出院的那个应该是小厉鬼,对吧?我想办法再核对一下她的死因,要是也和那个薛中理有关,那只能想办法把薛中理拉出来给她消气泄愤了?” 傅言问:“晚上都没见过薛中理,要是他的鬼魂不在这里怎么办?” -- 第143页 岑意和岑怡对视一眼。 “照你的说法,很可能白天存活在医院的角色,晚上就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岑怡道,“如果确定小朋友要薛中理,晚上也确实找不着,那只能把白天的……” 她说到这里,抬起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姐弟俩直接在傅言和面前说这种话,也是没把他们当外人。傅言甚至还问:“你们要直接动手?小心被反杀。” “照现在的说法,白天处理了,晚上就能当鬼出现。而且晚上的薛中理绝对干不过糯糯,所以就算白天‘处理’他了,左右不过是抓给糯糯泄愤而已……就看糯糯想要什么结果了。要处理总能处理的。”岑怡顿了顿,看向傅言,“你不喜欢这样?那我们以后不说这些了。” “……总要习惯的。而且薛中理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至于当圣人。”傅言道,“我不清楚你们的行事准则,也不问。但你们自己要注意,万事小心。” “当然。”岑意笑了笑,“只要能遇到,总能想点办法。” 岑怡在旁边道:“那现在干什么?要么你去找个小鬼问一下薛中理在哪?” “我也这么想。”岑意想了想,“我打算去转转,找看能不能碰到哪个……” 嗙、嗙、嗙、嗙…… 一个皮球忽然蹦跶着路过了柜台,傅言探头一看,扭头望向岑意:“瞧,来活了。” 岑意:“……” 果真,皮球出现后不久,本世界首杀、也是目前唯一击杀玩家成功的鬼——楠楠出现了。 楠楠看起来比昨天活泼了一些,先跑过去捡了球,然后抱着球跑进了护士站,头一个就冲着站得最近的傅言去了:“医生,陪我玩一下球好不好?” 岑怡和岑意:上一个要求傅言配合的鬼,已经被生生拉进笔仙阵了,你是没听到她的惨叫吗? 不过傅言这回倒没急着掏纸笔,而是垂眼看他:“我昨晚上说,谁大晚上不睡觉出来玩,就缴了谁的玩具,你是不是忘了?” 他的语气森冷,目光盯着楠楠的球,仿佛下一刻就要抢了他的球。楠楠一下又被他这不按道理出牌的招数噎住了。 傅言忽地又换了个语气:“开玩笑的。” 楠楠:“……” “去找那个大哥哥玩吧。”傅言指了指岑意,“他有能和你玩的游戏,你们一定会很愉快的。” 这说法,怎么听怎么像楠楠到了岑意手上,就绝对得不了好的意思啊! 也不知道楠楠听没听懂,反正他沉默两秒,是真的朝岑意走去了。岑意昨天搞定了四个鬼,今晚还不怎么怕这小东西,抓着兵符就带着楠楠出了护士站。 等他们走了,傅言又冲岑怡道:“我上楼去看看值班室。” 岑怡疑惑:“干嘛去?在这儿歇着得了呗。” “白天的时候,薛中理在我面前,从抽屉里拿了个东西,还故意不让我看。”傅言道,“我好奇,看看现在有没有。” “你可真是,刚刚还说要躺平呢,现在又坐不住了。”岑怡道,“好奇心杀死猫,你也小心点。” 傅言点头,和梵向一对视一眼,梵向一就自觉起身跟他一起走向楼梯。岑怡看着他们离开,可算是明白了,梵大佬比傅言更闲。 不过岑怡也没什么好嫉妒的,她现在得在护士站当中转,也是闲得慌。经历这么多个恐怖游戏世界,唯独和傅言进来的这两次,她着实清闲了两把。 “还是得多搞组队符啊……” *** 傅言和梵向一一起上楼,三楼到四楼,很快就到了。 刚踏上四楼的瞬间,傅言就看到走廊里的灯滋滋闪了两下,随后走廊里就回荡起一阵轻轻的笑声。 应该是糯糯,毕竟勤劳的楠楠刚才已经和岑意走了。 傅言现在已经对这个场景免疫,脸上不见慌张,只是扭头看梵向一,和他瞎扯淡:“我其实一直有个想法。” 梵向一还真接茬:“什么?” “这些鬼魂,总能造成磁场紊乱,影响电力系统。换个角度来想,是不是就和电磁武器一样?”傅言指了指那闪烁的灯,“如果鬼能这么方便地控制电力、影响磁场,放在我那个年代,是要被抓起来当电磁武器研发的。” 梵向一没怎么听懂,但他知道这是傅言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于是又随口接茬:“但你那个时代的人,要怎么抓鬼?” “岑怡说,鬼魂的本质也是一种电磁波。按照这个理论,在很早之前,捕捉电磁波对于人类来说就不难。确实也有记录显示,有一些所谓的灵异现象研究组织,采用电磁探测的方法来检测所谓‘鬼’的存在。”傅言徐徐道,“至于怎么抓,那就是科学家们的事了。鬼能产生磁场,磁场就也能影响它们,脉冲武器、磁场牢笼,都可以试试。” 梵向一道:“听起来挺唬人。” 傅言道:“或许这就是我那个年代鬼故事不怎么流行的原因。” 梵向一想了解一下他以前的生活:“那都有什么吓人的故事?” “我没特意了解过这方面,不过我以前在恋爱游戏里,有些角色在谈恋爱的时候会故意去看这些作品,促进感情。”傅言有点意外他会和自己聊这些,但还是回道,“大部分……都是变异生物那些吧,基因突变、辐射、病毒之类的作用在人群之中,比较受欢迎。其中产生的灵异现象,也可以用科学解释。” -- 第144页 “听起来挺复杂。”梵向一话锋一转,“那你在这些恋爱游戏里,谈过恋爱吗?” “啊?”傅言不知道重点怎么偏到这边来了,他满脑子还在回想恐怖片来着,“我怎么会……我是去工作的!” “可你不也会以玩家的身份进去?玩家不就是进去谈恋爱的?”梵向一问道,“你进去那么多次,一次都没谈过?” 傅言无语:“我在游戏里和NPC浪费什么感情?” “不是还有其他玩家?” “我是去查BUG的,不是社交。”傅言狐疑道,“你这么关注这个干嘛?想在这些游戏世界里加上恋爱环节?” 梵向一嗤笑一声:“我不加,你都乱点鸳鸯谱了;要是加了,那还了得?” 傅言心道果然给我套出来了,这家伙有权利修改所有恐怖游戏世界! “我也不是乱点的,是他们自己冒的好感度,又不是我强行加的。”傅言边说边掏出工作手册,翻了翻,“啧,早上陪家家酒还给了我20点。晚上捉迷藏这么费劲,一点好感也没,肯定是最后又惹她不高兴了。” 这话梵向一就不爱听:“你是想让她高兴还是想让自己活命。” 傅言道:“当然活命重要。” 梵向一刚觉得这还差不多,又听傅言道:“不过,你既然愿意和我重新做朋友,为什么没看见你对我有好感度?” “……”梵向一沉默一秒,忽地挑眉,“你问我?你先报报你对我的。” 这下傅言也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得对,半斤八两的事,我不问了。”傅言抛下这句,终于转身走进四楼走廊。 梵向一:???这就不敢说了? 梵大佬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傅言说两人“半斤八两”,肯定是他对自己的好感度也没显示。 可梵向一的好感度不显示在工作手册上,肯定是因为他的力量高于圣书,它管不着、测不了梵向一,所以没有数据! 然而现在的傅言,作为一个只有两个魂的凡人,实力远在圣书之下。他的好感度也不显示,代表什么? ——代表傅言对梵向一就没好感度! 梵向一:“……操。” 第七十八章 ——出院计划 傅言和梵向一一路顺利地进了值班室。刚才笑了几声的糯糯,既没现身,也未再次闪灯玩儿,不知道是不是被傅言的话绕晕了。 傅言进了门,就直奔抽屉而去。 一打开,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纸质材料。傅言没犹豫,直接一本本抽出来快速翻动,终于在其中一本当中找到了一张便签。 便签还折成了千纸鹤的模样,傅言都没见过这东西。他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始拆。梵向一想说何必这么小心,张了张嘴,又没说,随便他磨去吧。 傅言终于拆开了千纸鹤,上边只有一句话:【0414心肾肝眼】。 “……这是院长给薛中理的?”傅言冲梵向一晃了晃手里的纸,“‘心肝肾’……是说要摘的器官?” 梵向一靠在门口:“你想要剧透?” “这有什么可剧透的,我都猜出来了。院长用纸条给薛中理留下信息,说明配型成功的对象,和需要的器官。0414,糯糯的房间号。”傅言的手指夹着纸条,慢悠悠道,“不在电子设备上留下证据,他们还挺谨慎的。” 他顿了顿,又疑惑道:“不过按照这个看,薛中理马上要给糯糯动手术了?可是我看糯糯还活蹦乱跳的,要弄她,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梵向一想着他不想被剧透,给了一点提醒:“场景切换的时候,不一定只有一天。” “懂了。”傅言又问,“但这事儿,应该院长才是罪魁祸首吧?要是糯糯要求收拾你,你……放水吗?” “你不是不走主线了,管这个干嘛?”梵向一道,“你想我放水吗?” 傅言道:“你不放水,谁过得了你这关?” 他其实觉得“院长”这个角色挺重要的,在支线和主线都占很大分量,理论上来说玩家和院长免不了一场恶仗。但梵向一现在占用了这个角色,玩家是决计干不过他的。真不知道他这回到底来帮忙还是来使绊子。 梵向一的回答却令人意外:“我不来,院长这个角色不一定在玩家面前出现。” 傅言一开始还没怎么理解:“怎么可能?明明一切都是院长在背后……啊。” 说着说着,傅言自己转过弯来了。他之所以觉得经常见到院长,是因为梵向一会来见他。但换个角度来讲,就比如说岑意和岑怡他们,就完全没有见到院长的理由。每次他们会见到院长,都是因为梵向一来找傅言。出现的是梵向一,而不是“院长”这个角色。 傅言问:“那支线里院长审问的剧情,是必须的吗?” “也不一定。”梵向一回道,“你也猜到了,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不少,任何一个都可以出面。不过玩家还是有可能从这些人的话里,推出整件事和院长有关。” 傅言现在彻底明白了。 玩家是可以从各种角色的只言片语里,推断出“院长”这个角色在其中的重要作用的。但就跟看影视作品一样,观众可以看到“背后的一幕”,作品里的角色却对背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所以糯糯被害,她不一定知道是院长在背后操控一切。 -- 第145页 薛中理是动手的人,是刽子手。他被盯上,很正常。 傅言摸了摸千纸鹤上的折痕:“马前卒被恨上了,幕后黑手却逍遥其外,有意思。” 梵向一看他有些神色莫辨,以为他因为这个剧情不高兴,想了想,憋出句不算安慰的安慰:“或许也因为薛中理跟她更近。” “……”傅言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你居然也会从这么感性的角度思考问题。” “这有什么不会的。旁人伤我,与我何干;至亲伤我,遍体鳞伤。”梵向一淡淡道,“越信任,被捅刀子的时候就越痛。” 傅言: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但鉴于两人刚才“相互没有好感度”的尴尬,傅言这会儿不打算深究梵向一的过往。他拿着纸条往外走,说道:“东西找到了,回去吧。” 梵向一道:“不去看看?” “你说这?”傅言举了一下纸条,“算了,小朋友玩得开心,大人去瞎掺和什么。” “……”梵向一再次从感慨情绪快进到无语状态,“你倒真把她当小兔崽子。” “这是传统美德,你不知道吗?” “什么?” “长辈分、占便宜的‘传统美德’。” “……” 梵向一有时候真是get不到这个“新朋友”的笑点。 他俩一路往回走,刚出走廊,在楼梯口附近碰到了一个熟人……哦不,熟鬼。 依旧带着吊瓶和支架、扎着针的廖美颜。 三人相顾无言几秒。 “你怎么又大半夜在外面乱跑?”傅言率先开口,“又跑出来上厕所?我都说了,大半夜不要扎针,你看,是不是逼得你半夜总要起来上厕所?” 廖美颜之前就跟不上他的思路,这次依旧当不了辩论对手,索性有点僵硬地回道:“我……陪糯糯捉迷藏……” “哦,我说呢。大晚上还有人在病房走廊里喧哗,敢情是你们在外头玩儿。”傅言说着就再次欺近她,“我先把你的针拆了,带这么大个东西捉迷藏,也不嫌累赘。” 眼看傅言马上又要上手了,廖美颜居然后退两步:“不拆,不拆!” “那你告诉我,谁给你开的药?” “……” “是不是薛中理?” “……”廖美颜依旧没说话,但傅言莫名从她的僵硬神色中,察觉了一丝波动。 “这样吧,玩可以,你也找多点人一块玩。”傅言又道,“你去找楠楠,应该还有个保安在陪他玩。你跟保安说,‘傅医生让你陪我玩’,让他快点找地方藏。他肯定陪你玩。” 廖美颜冒出了明显的茫然神色。 “去吧。”傅言说完这句,也当真不管她了,略过她走下楼梯。梵向一跟在后面,路过廖美颜身边时还瞥了她一眼。廖美颜没敢动,直愣愣地看着两人下楼,消失不见。 三楼护士站,岑怡正坐着,看见他们立刻站了起来:“怎么样?” 傅言直接把手里的纸条递给她。 岑怡展开一看,眉头皱起来:“他们要动糯糯了?” “或许。”傅言道,“我之前看到薛中理从抽屉里拿东西,刚刚去翻,就看见这个了。” 他不必多说,岑怡就反应过来:“这是给薛中理的信息?让他去处理糯糯的?那你现在拿了,会被这些人发现吗?” “谁知道。”傅言回道,“把它给你弟弟,可能薛中理会主动去寻它呢?” 岑怡道:“好主意。但我弟把小朋友带走后一直没回来,我都怀疑他去吃小朋友了。”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傅言顿了顿,说道,“我叫人……叫一个鬼去找他了。” 岑怡:“……啊?” 傅言:“就看那个鬼去不去,然后你弟懂不懂我的暗示了。” 岑怡:“啊???” *** 十来分钟后,岑意果然回来了,脖子上明晃晃挂着他的兵符。 傅言直接开口:“见到了?” “见到了。忽然冒出一个带着吊瓶的女鬼,吓我一跳。”岑意的话果然能和他对上,“她说你让我陪她捉迷藏,还叫我快点藏起来,我一想她十有八九是你叫来传话的,赶紧回来了。” 傅言就知道岑意的脑子灵,才故意这么打哑谜,果然对方听懂了。 “你找到薛中理了吗?”岑怡把傅言带下来的纸条给他,顺便把傅言说的过程给他复述了一遍。岑意毫不犹豫地拿了纸条,看了一眼,然后望向傅言:“你拿的,给我了也别大意。薛中理找你的话,让他来找我。” 傅言听他大包大揽,满意了:“你做好打算怎么处理他了吗?说到底,我们也只是猜他是糯糯心里的一根刺。拔了他,糯糯是不是真的愿意出院,这都是未知数。” “说到这个,刚才廖美颜找完我之后还说了点别的话,你们参谋参谋。”岑意道,“我说我要开始藏的时候,她说她要回去找糯糯,今晚轮到她陪糯糯玩……所以,这些鬼是得轮流陪BOSS的吗?” 傅言若有所思:“我白天也被她抓着陪玩,晚上也有一场。”他回忆糯糯的一些言行,敏锐判断,“她玩性大,独占欲强,脾气也不小。” “我正是顺着这个思路想的。”岑意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们看,现在我们所知的困在医院里的鬼,都和器官买卖有关,甚至还都是过了薛中理的手。而这些鬼,还要轮流陪boss。综上所述,我有个猜想。” -- 第146页 傅言和岑怡都看着他。 “糯糯白天离不了人陪她玩儿,会不会……晚上也离不了?”岑意缓缓道,“如果能把她这些玩伴都送走……” 傅言其实在前面一些就猜到了他的思路。 岑意认为,糯糯留在这里不仅因为她对薛中理的恨,更因为医院有她熟悉的玩伴。如果其他鬼都走了,糯糯没有可留恋的对象,可能也就“出院”了。 这确实比“处理薛中理,糯糯就愿意离开”这条单线更合理,和傅言之前在值班室的猜测是两个角度,不过并不相悖。 傅言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薛中理肯定是要解决的。”岑意将纸条折了几下,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不过,我也会先问问那些小鬼的想法。如果他们的心愿也和薛中理有关,那就方便了。” “……行吧。”傅言感觉他够周全了,没什么别的好说的,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就都交给你了,加油。” 岑意:“……” 岑怡也在旁边握拳:“加油加油加油!” 岑意:傅言就算了,亲姐也来躺平蹭我,这画面怎么似曾相识??? 第七十九章 ——贼喊捉贼 或许因为糯糯晚上两场捉迷藏都没玩成——都是傅言导致的——这个夜晚很快被切到了白天。 岑意当时还在徐英病房里,想办法知道她“留下来”的原因。但还没想出沟通的办法,画面一闪,这病房顿时变成了白天,住的病人也不一样了。 病人家属还问:“这位小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一眼灯的电压稳不稳。”幸亏岑意还穿着保安服,至少能唬一唬路人NPC,“看着没什么事,灯闪了再找我们,走了。” 路人NPC果然没再多管他,不多问就让他走了。 岑意一时间不知道去哪,下意识地往楼梯口走。路过护士站,不经意听到一个护工在和值班护士说话:“廖美颜的家属还没来吗?小姑娘这两天吃不进东西了,只能靠点滴吊着,我看是要那什么了……可怜的哟。” 护士道:“联系了,说是中午下飞机,下午肯定到了。” “这两个家长也真是,钱赚得完吗?”护工长叹一声,“协调员都来转了好几天了,家属一直不在,也没法商量。这不是耽误事吗?” “器官捐献协调员?你说薛医生啊?”护士回道,“薛医生也够坚强的,刚被家属砍了,手刚好,还坚持做器官捐献协调员。这就是大爱啊。” “嗨,我看薛医生都比家长对那小姑娘上心!”护工顿了顿,说道,“行了,我回去了。你们要是联系到家属就催催吧。” “行。” 在旁边假装检查摆设和电路的岑意,不经意地站起身,跟上护工。 护工没走多远,进了三楼的一个病房。岑意想了想,故作大方地跟进去,问道:“刚刚有人说病房的电压不稳,你们这儿有没有电灯闪烁的情况?” “啊?”护工有点疑惑,但看到他穿的保安服,没多怀疑,“没闪,挺好的。” 岑意堂而皇之地四下扫了几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廖美颜。和晚上见到的女孩看起来差不多,但晚上见着的鬼影比起来,现在这个活着的看起来更气若游丝一些。她手上吊着吊瓶,如果按照护工说的,她已经因为身体原因无法进食,吊瓶确实是这年头唯一的补充能量的办法。 “好吧,那有问题再说。”岑意点点头,随后出了廖美颜的病房。 他再次穿过三楼走廊,路过护士站,踏上了向上的阶梯。 结合护工和护士的对话,岑意心里默默合计了一番,有了猜测。薛中理被砍了还坚持当器官捐献协调员,肯定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大爱,而是因为他是器官买卖组织的一员。他这么积极想和廖美颜的家属谈话,很可能是廖美颜的匹配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得尽快动手。 想到这,岑意不由得把手插进口袋里,确认了一下晚上放进去的纸条。 还在。 ——那现在的薛中理,收到要处理糯糯的信号了吗? 岑意一边琢磨,一边到了0414的门口。 这病房果然没其他人,不过一眼也没见着小女孩糯糯。只有一个病床边上拉了一半帘子,露出来的床尾部分能看出被子展开了,床上有人。 岑意敲了敲房门问了句“有人吗”,然后就故技重施地大大方方进了病房。他装模作样地试了试房间里的灯,然后就走到了唯一拉了帘子的病床尾,看向病床。 冷不丁就对上了一个小女孩的眼神。 “……”岑意差点抖了一个寒颤。原因无他,着实因为这小姑娘看着……不像是傅言口中那个“唯一像活人”的小朋友。 小姑娘半躺半坐在病床上,靠着枕头,旁边还搂着傅言拿过的那只玩偶兔子。她的脸色非常差,跟廖美颜可能只差睁没睁眼。但就是这双睁着的大眼睛,幽幽地、默默地盯着岑意,盯得他背后直冒冷气。 岑意其实还没见过糯糯,但她躺在0414的病床上,年龄大致也对得上,岑意想应该就是她。 看见她,岑意暗暗松口气,至少薛中理还没剖了她;但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岑意又心里隐隐感觉不妙——薛中理已经开始动手了。 之前傅言和岑怡都提过,如果要从糯糯身上摘取器官,在糯糯还活蹦乱跳的时候肯定没法弄。那就得神不知鬼不觉制造些情况,给糯糯的死亡做一些铺垫,这样在后期动手的时候也更顺理成章。 -- 第147页 现在看来,即便薛中理没得到纸条,他也开始“处理”糯糯了。或许因为活体器官市场供不应求,所以一旦选定要动手的目标,从配型阶段开始,就要着手准备之后的流程。 岑意的思绪被糯糯的咳嗽声打断,他回过神,有心打探一下这个厉鬼BOSS的心理预期。当然,面对厉鬼还是和小鬼不一样的。岑意下意识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兵符,这才开口道:“你是糯糯吗?” 糯糯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珠子好像特别大:“你是谁?” 岑意还是那套说辞,神情自然极了:“我是这个医院的保安,来检查线路的。” “你骗人。” 糯糯冷不丁的一句让岑意愣住了,她咳了两声,继续缓缓道:“我……没见过你。” 岑意还算镇定:“我刚来这个医院工作不久,第一次来这个病房,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不对。”糯糯抱紧兔子,看他的眼神愈发警惕,“你是坏人。护士妈妈说有人假装医院的人,拐带小孩子,你一定是……!” 她的嗓子哑、气息虚,说话的声音愈发激动,也愈发飘忽。岑意心道不妙,傅言说这小厉鬼上次说人贩子不得好死,王姓玩家就死了。这回是想要如法炮制! 岑意正想辙要让糯糯停下来,忽听得背后冒出一个声音:“糯糯,怎么了?” 岑意扭头循声望去——薛中理来了! 薛中理正从病房门口走进来,他的手已经没绑着绷带了,看起来很正常。他走近,看了一眼岑意,又看向糯糯:“你怎么这么激动?发生什么了?” 糯糯指着岑意道:“他是坏人!我不认识他,他一定是来拐骗小孩的!” 薛中理怀疑的眼神立刻投向岑意。 岑意:操。 他虽然有“收拾薛中理”的心理准备,但绝不可能是这种面对面、硬碰硬的情况。而且白天这个设定下,不管岑意本身的角色到底是不是保安,薛中理总归还是医院的医生。他要是叫人来,其他人肯定会帮他! “别担心,我来处理。”薛中理从口袋里掏了一颗糖,想递给糯糯。但他的手伸出去一半,却又缩了回来,剥好糖递到糯糯嘴边:“来,你先赶紧吃糖。之前你不是说想吃糖很久了吗?我好不容易找到这种你能吃的,但也不能多吃,悄悄吃这个解解馋吧。下次再给你带。” 岑意直觉这颗糖不对劲:“别吃!” “关你什么事?你等下跟我出去,我要去保安室查一下你的工号。”薛中理盯了岑意一眼,随后又看向糯糯。发现糯糯真的闭嘴不想吃后,又劝道:“怎么不吃?糯糯,你这么聪明,知道不能相信陌生人的话对不对?我不会害你的,吃吧。” 糯糯径直偏头躲开,只指着岑意朝薛中理喝道:“你把他带走!你把这个坏人带走!他要带走糯糯,还要带走糯糯的朋友!” 岑意:她好像洞悉了我们的计划! 薛中理则是趁机把那颗糖往糯糯嘴里一塞,糯糯似乎不小心吞咽了一下,然后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我不吃……!咳!不吃糖!” “不吃下次就不带给你了,这次吃了没事的,不要激动。”薛中理看起来古怪极了,说的话、做的事忽然一点不像是医生的行径。他只是意思意思地拍了拍糯糯的后背,看她应该没被卡住,很快就转向岑意道:“你跟我走。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乱闯病人病房?你要是真的保安,你的对讲机呢?” 岑意哪里答得出来。他身上从头开始就没有对讲机! 看他愣住,薛中理的神色也愈发严肃,掏出手机道:“你真是冒充进来的?啧,真够大胆的,你知道之前有个人贩子就在我们医院被抓了吗……” 岑意看他要报警,心里暗骂“贼喊抓贼”,甚至开始盘算要不要现场动手得了。反正现场就糯糯、薛中理和岑意,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了不起就“反了他娘的”! 岑意这么想,索性就神色冷厉起来,质问打电话的薛中理道:“薛中理,你别只顾着问我。你刚才给糯糯吃了什么,你敢说真话吗?” 薛中理闻言,眼神也不对劲了,阴冷地瞪他一眼:“你在说什么瞎话?我就给她吃的糖!你一个人贩子你嚣张什么?” 要不怎么说薛中理也是非法勾当干多的人呢?他面对这种突然暴起的质问,居然还挺镇定。不过岑意眼看着他把手机稍微拿开了,显然是下意识不想让对话内容传到对面,心里闪过一些想法。 薛中理应该是不想在糯糯面前暴露太多,伸手来抓岑意的手腕:“你跟我去保安室!不要在病人病房面前……啊!” 他的手碰到岑意手腕的瞬间,就被猛然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缩回手。薛中理目光冷厉:“你还敢袭击医生?!” 岑意自己在那瞬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他才想清楚,一定是齐应飞的兵符在起效。 不过在当下,岑意已经没办法分心多想了。他要是被薛中理带走,不是被非法买卖器官组织弄死,就是被送到警方手里。反正在糯糯的“言出法随”下,必死无疑! ——要么就动手……! 岑意的目光已经开始瞥房间内有什么可用的,紧张对峙的时刻,忽然听到门口又来了一人。 “你们在干什么?” 岑意精神为之一震:傅言来了! -- 第148页 第八十章 ——沉默的救兵 傅言的到来,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瞬时间平稳了一些。 岑意没注意到的是,刚才0414病房里的环境都有些轻微震颤,空间出现了不稳定的情况。而当傅言踏入病房门,这个空间霎时就稳定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糯糯的情绪暂时稳定了。 傅言倒没管那个小厉鬼,只是进来就问薛中理:“薛医生,怎么这么激动?” 薛中理看傅言的眼神有些防备,迟疑了一会儿,才指了指岑意道:“这个人冒充保安,骚扰病人,可能还要对小孩不利,我正准备把他带走。” “啊?”傅言露出疑惑的表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是我们医院的保安啊,姓岑。那天薛医生你被袭击的时候,他不也去帮忙了?你不记得了吗?” “……?”薛中理被傅言那理直气壮的发言噎了几秒,仿佛觉得自己失忆了,“没有吧。” “怎么没有,我记得看见过他的。”傅言一脸意外地看着他,“你不记得他,总记得我吧。我当时还和你说话了,你总记得我在现场?” “……记得。”薛中理回道,“但这……” “要么让他说一下现场的情况,证明他当时也在那。”傅言道,“我记得当时他还跟着警察把人扭送去警亭了,也可以让他说说,这总不能是别人给他编的吧。” “我确实可以说。”岑意猜到,现在的薛中理应该是傅言那条线上的,可岑意确实亲身经历过制服犯人的过程,所以毫无畏惧,“我还在警亭听到了一些徐英家属的话,也可以和薛医生说说。” “……算了。”薛中理现在二对一,没了追究的兴致,“既然傅医生作保,那我就不用强行带他去保卫科了。” 傅言点点头,随后又问:“那你们都挤在这里干什么?” 岑意现在有“欧神队友”,比较不怕小厉鬼了,又搬出那套说辞:“我来检查线路的。” 糯糯立马跟了一句:“他撒谎!” 换了别人,这会儿肯定被厉鬼的笃定语气唬住了。但傅言淡定得很,扭头看她道:“你怎么知道他撒谎?你就算在医院住了很久,你也不可能认识所有人。” 糯糯被他噎了一下,皱紧眉头瞪着他:“我就是认识!我……咳咳……就是知道!” “这才叫撒谎,小朋友。”傅言笑了,“院长都不可能认识这医院所有人,何况是你?” 糯糯觉得他说的是梵向一,扯着嗓子道:“他当然不可能都认识,只有我才都认识!” 傅言不为所动:“撒谎是不好的哦,小朋友。” 他俩一个以现实逻辑为基础,另一个以恐怖游戏世界为基础,在不同轨道上辩论,根本聊不到一起去。不过傅言就是为了抬杠……不是、是为了自然而然地保下岑意,所以并不需要糯糯真的被说服。 糯糯好像还是有点不甘心,瞪着薛中理,想要他行动。薛中理眼神晃了一下,盯着岑意开口道:“你真是保安,那你刚才为什么袭击我?” 岑意扯谎本事也是杠杠的:“我没袭击你,是你来抓我,然后忽然手痛。薛医生,你别是手上的伤复发了吧?要不还是去检查检查……” “我是医生,我自己心里有数。”白天的NPC还是有点基础逻辑的,糯糯答不上岑意这个说法,薛中理就回到了自己的逻辑里。他看向傅言,说道:“傅医生,跟我来一下,有事问你。” 岑意闻言,立马想到傅言拿走的纸条,望向他们两人。 傅言和他对视一眼,示意没事,跟着薛中理走了。岑意目送他们走出去,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糯糯,发现糯糯也望着门口的方向。她的视线理论上应该是被帘子阻挡的,可她依旧看得很专注,脸上神情维持着幽怨和冷厉。 她很快发现岑意在看自己,于是也缓缓转头去看岑意,然后拉过兔子挡着自己的脸。 岑意的脑子里刚划过“难不成厉鬼也会害羞”的想法,冷不丁对上玩偶兔子的红眼睛,顿时被擭住了心神。 他想挣扎,可意识却像是陷入泥沼中,越发混沌。他看到兔子的眼睛发出红光,看到兔子张了嘴,糯糯的声音从里面发出来:“为什么傅医生又走了?为什么他又不陪我玩?为什么大家都要离开我?!” 岑意后悔刚才没和傅言一起出去,现在他的手脚好像不听使唤,想动也动不了。或者说,他有种本能的意识,本能的恐惧,逼着他快离开这里。但他的大脑仿佛再也发不出清晰的指令,再怎么着急,他也没法控制自己自由地走出这个病房。 他甚至无法把眼睛从兔子身上挪开。 岑意听过傅言的经历,听过他的警告,其实是知道这兔子有问题的。可它起效的速度实在太快,只是一瞬间,岑意还没反应过来要躲,就被这只兔子制住了。 他在心里大骂,努力保持清醒,可这一切都于事无补。别的玩家碰上小鬼都必死无疑,岑意面对的可是大BOSS。厉鬼BOSS要捏他,简直轻而易举! 恍惚间,岑意的脑海里幽幽飘过几个想法。 ——浪费傅言特意来救我一次了…… ——浪费齐应飞给我的兵符了…… ——姐…… 一只大手忽然捂住了岑意的眼睛。 岑意的视野骤然暗下来,和玩偶兔子对上的视线被强制断开,神智一下就回来了。他的大脑快速恢复了正常运作,手脚也能操控了。 -- 第149页 只是岑意还站在原地没动。 他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也不能确定来挡视线的是谁,可他有一个猜想。 一个荒谬的猜想。 他刚张嘴说了个“你……”,糯糯愤怒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我的地方!!!” 小女孩的声音没了虚弱,没了气短,喝令声中气温骤降。岑意甚至听到了砰砰砰的炸响,耳朵里响起了嗡鸣。可他的眼睛一直被捂得严实,看不到周遭发生了什么。 而面对糯糯的暴怒,被质问的人没回应,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岑意无法去印证是不是那个人。可岑意单凭糯糯的质问,他已经愈发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岑意攥了攥手指,再次开口:“你是不是……” 这次,阻拦他提问的是背后忽然被推了一把。岑意被推得猝不及防,直接往前趔趄了两步。等他站稳,眼前豁然一亮,人也已经出了0414。 砰! 岑意回头的时候,0414的病房门差点拍在他脸上。 “……唉。”他本来还打算立马回头去看看里面到底是谁呢,啥都没看着,不由觉得失落。 ——是不是你……? 岑意不由自主地抚上胸口的兵符,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看这0414好像没有要马上要开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只得走了。 他得去看看傅言那边的情况,薛中理要是查出了纸条是傅言拿的,别是马上要和傅言动手吧?! 他离开后,0414的门依旧紧紧关着,毫无动静。 *** 另一边,傅言还不知道自己救了一次岑意后,他还把自己作进危险一次。 其实傅言感觉自己这边也不怎么安全。 薛中理把他带到值班室,没有别人,门一关,某种凝滞的氛围就起来了。 薛中理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拉上窗帘扭头看向他:“傅医生,问你个问题。” 傅言对他的问题早有心理准备,此时镇定得很,双手插在口袋里:“你说。” 薛中理问道:“你最近值班,发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傅言直接回道:“没。” “真的什么都没有?” “真的,没。”傅言的语气很笃定。 “傅医生,希望你不要误会我。”薛中理忽然轻叹一声,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我只是……稍微知道点医院里发生的事,想要确定一下你是否也知道而已。要是你知道,我也想和你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毕竟这事……太不对劲,也太可怕了。” 傅言听着他的话,越听觉得越古怪。 薛中理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是正义的小伙伴似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傅言依旧不想接他的茬,“你要是碰到了不对劲的事,可以向医院报告,或者直接报警,跟我商量什么?” “这事恐怕还不能直接报告医院,报警的话,大概也不能就近在咱们院里的警亭报警。”薛中理道,“你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发现了……” 傅言道:“你要么直说,要么别追着我问。我都不知道你问的到底是什么,怎么回答你?” 薛中理思考了两秒。 终于,他走到桌子前,指了指其中一个抽屉:“你从这个地方,发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抽屉?没发现。”傅言面露疑惑,“那里面有什么来着,我忘了。我好久不用这个值班室里的抽屉了。” 薛中理对这个答案持怀疑态度。 但傅言看起来神色坦然,一副“我啥也没碰、啥也没拿,你古古怪怪”的模样,薛中理只得暂时放弃面对面询问。 他不敢把事情说得更白了。 傅言还有点想反敲一波他的信息,开始反而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薛中理当然不敢说,随意扯了个借口,径直离开了值班室。 傅言跟着他走出去几步,忽地被后面传来的声音喊住:“傅医生!” 傅言转头一看,岑意从0414的方向走来,脸色发青、满头冷汗,一看就是经过了什么大事的模样。傅言正要问他怎么了,耳边听到“叮”的一声电梯铃,下意识望了过去。 只见薛中理正走进的电梯里,还有一个人。 梵向一。 傅言默默和他对视两秒,直到电梯门关上,才转回来看岑意。 “怎么?” “嗨,别提了……” *** 另一边,薛中理也在电梯中压低声音和梵院长说话。 “拿纸条的可能是傅言。 “有个姓岑的保安也有问题,他俩可能共享信息了。 “要不要把他们……?” 他抬起手,在背着电梯摄像头的角度,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第八十一章 ——奇怪的好感度 岑意和傅言走到一个角落里,低声沟通了一下两人分开之后发生的事。 岑意的经历还是更精彩一些,傅言听了挺意外:“你是说,最后有人来救你了?” “应该是吧。”岑意道,“要不是他挡我视线,我也没办法回过神。那个兔子眼睛确实邪乎,对上就挪不开,真是防不胜防。那个人最后还把我推出0414了,原来我都动不了。” 傅言问:“那个人是谁?” “不好说……我两次想问,都是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了。”岑意顿了顿,道,“不过,我有猜测。” -- 第150页 傅言的视线落到他胸口的兵符上,很快猜到了他的思路:“……齐应飞?” “唉,我也只是这么猜罢了。”岑意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那个,能不能帮我问问那位……” 岑意没说完,但傅言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想问他?但当时他不在现场,我不确定他知不知道来救你的到底是谁。” “愿意帮忙转问一下就行,尽力过了,也就没什么遗憾。”岑意笑了笑,“不过我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这个猜想。另一个恐怖游戏世界的BOSS能来这个世界,闻所未闻啊。” 傅言本来也觉得不可能。但想想他对梵向一“本质身份”的猜测,再想想齐应飞手里的万魂幡,要是齐应飞也足够强大……似乎能临时到别的世界,也不是没道理。 “行吧。我到时候给你问。”傅言点头答应了这件事,又道,“任务进度如何?” “我碰到了廖美颜。”岑意把廖美颜的情况、护工和护士的对话,都告诉了傅言,随后分析道,“我怀疑,廖美颜的‘日子’也到了。薛中理是这个医院的器官捐献协调员,伤刚好就回来火急火燎地找家属,肯定是收到信息说要轮到廖美颜了。他找你问纸条的事,十有八九也是另外又和院长通了气,知道院长给了消息、他却没收到,所以怀疑见过他拿纸条的你。” 说到这,岑意的神色愈发严肃:“薛中理既然发现你了,就不会坐视不管,你小心点,我动作也会快点。” “你打算怎么办?”傅言道,“你已经被糯糯盯上了,动作确实要快。” “你当时要是不来,我都准备和薛中理动手了,反正就拼一把。糯糯那时候已经看穿我的来意,指挥薛中理想收拾我,”岑意道,“哦对了,前面我还没和你说吧?我那时想去看薛中理对糯糯动手没,想起你说她白天的病房是0414,我就去了。 “结果糯糯一眼就要收拾我,恰好薛中理来了,她就指挥薛中理来对付我。对了,薛中理还给她塞了一颗糖。我感觉不对劲,让她别吃,薛中理就直接挑头过来和我争锋相对。不过糯糯自己也不愿吃,还是薛中理硬塞给她的。”岑意说到这,顿了顿,猜测道,“现在想起来,感觉糯糯就是在让我俩互斗,反正她都不喜欢。” 傅言听他这么说,眼睛眯了眯:“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没什么。” “哦。”岑意习惯了他有秘密,没追究,转了个话题,“你当时怎么会去0414的?” 傅言为什么会去? 其实是因为世界切换后,他拿出工作手册想看看好感度情况,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纸面上忽然蹦出两行字。 【糯糯对岑意好感度-30,总好感度-30/100。】 【糯糯对薛中理好感度-100,总好感度已停止测算。】 傅言一看这两行,顿时觉得不对劲,立马就奔着0414去了。刚到门口,他就觉得0414“阴气逼人”,冷风习习。而且薛中理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有剑拔弩张的味道。傅言只思考了一瞬间,就故作自然地跑进去搅和了。 事实证明,他在糯糯面前还是有点“脸面”的。至少傅言在解开薛中理和岑意之间的事那会儿,糯糯没强行动手。不过也可能是白天设定下,糯糯能做的有限,不像晚上那么无法无天。 现在结合岑意的说法,傅言对糯糯忽然蹦出来的那两条好感度扣减,也有了猜测。 糯糯对岑意扣好感度,应该是因为多少洞悉了他的行动线,讨厌他将自己的朋友带离。此外恐怖游戏世界里鬼杀人,没毛病。楠楠那儿都首杀了一个,没道理糯糯就是个不沾血腥的BOSS。 而糯糯对薛中理的好感度忽然扣了一百,或许处罚原因就是薛中理强喂的那颗糖。白天设定下的糯糯“不应该有能力反抗薛中理”,可她对薛中理的恶感已经觉醒,心理上就是那个恶鬼糯糯。恶鬼糯糯很清楚那颗糖有问题,厌恶表面上温柔照顾、实际上冰冷无情的薛中理。极度厌恶之下,她对薛中理的好感度无限低下,所以已经无法测算。 想到这里,傅言心里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但表面上还是先随口回了岑意的问题:“切换世界后,我想着去看看情况,就去了。” 这说得通,岑意依旧没多怀疑:“那多亏你去了,不然我就惨了。” 傅言道:“总归有人救你,怕什么?” “我可不敢把自己的命寄托在这点概率上。”岑意道,“哎,不过刚才走了一遭生死劫,我还有点脑乱。我得整理一下思路,看看下一步该干什么。不然,还是去廖美颜那里候着。反正下午她父母来了,薛中理肯定要去聊的,看看情况……” 傅言不知在想什么,神游了一下,但确实还在听,闻言跟了一句:“我也去。” “啊?” “你一个保安,去凑什么热闹,被发现了又叫薛中理摁住了。”傅言随口道,“他们协调器官捐献,你也不可能在现场,到时候再说。” “行吧。”岑意心说也是,“那你现在干嘛去?我打算先找一圈我姐,没见着的话就找个地方,琢磨一下薛中理这个人。实话说,要是下次切换到夜晚,还找不到他的鬼魂,下个白天我就得动手了。我得想想怎么搞这个事。” 傅言想了想:“反正现在这医院没其他玩家了,我跟你一起去找岑怡。” -- 第151页 “然后呢?” “然后,就到中午了,我带你去医院食堂吃饭。” “……啊???” *** 两人在医院转了一圈,没找着岑怡,当真去食堂了。 岑意被傅言带进食堂的时候,还有点懵。他之前当傅言说的“医院食堂吃饭”是什么暗喻,还琢磨了好一阵,试图揣摩其中真意。结果现在真来了食堂,岑意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 两人一块吃了饭,过程平安又悠闲。岑意之前还在生死界线上反复横跳,这餐饭吃得他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吃完饭后,傅言正要带他去放盘子,被一个护士拦住道:“傅医生,别跑,院长找你,待会儿就到。上回他来食堂找你就扑空了,你可别再来一次。” “……嗯?”傅言有点搞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院长就是梵向一,傅言又不怵他,等就等呗。 岑意却是要去候着廖美颜的父母,低声道:“那我先去护士站那边等着了。” 傅言点头:“万事小心。” 岑意摸了摸兵符:“放心,我先不主动去糯糯面前。你也小心。” 两人简单道别后,这就分头行动了。 傅言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梵向一果然来了。令人意外的是,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居然还跟着薛中理。 傅言:咋的,带人来茬架?还是在食堂? 没等他多想,梵向一就到了面前,冲傅言道:“他有东西放在值班室丢了,期间只有你进去过,问你拿没拿。” 傅言:??? 薛中理也:??? 看来梵向一是真不想理会这个世界的破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剧情直接随意处理。傅言也看得出来,虽然梵向一现在把薛中理带到自己面前对峙,乍看这场面是有点骑虎难下;可事实上,这么把事情摆到明面来,薛中理总不能指着傅言鼻子说“就是你拿了我的纸条”吧? 所以薛中理也被梵向一这神来一手噎住了,怔了好几秒,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梵向一倒是还冷冷冲他催了一句:“你不说只有他进出吗?反正值班室里没有摄像头,谁也不知道真相,你俩自己对质。” 这种事,居然在食堂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搞对质,这场面别提多尴尬。不过梵向一就是“乱民”,根本无所谓这种氛围。傅言则是“资深社畜”,秉持“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其他人”精神,等着薛中理先行动。所以反而是“本地重要NPC”薛中理,被这俩的“不按常理出牌”搞得有些自乱阵脚。 “……我之前已经问过傅医生了。”薛中理很奇怪院长为什么这么做,但总不可能现在质问梵向一,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先缓和气氛,“傅医生说不知道,我才和院长说了一下,想着能不能找到些别的信息。” 傅言挑眉:“又是这事。刚才薛医生问我的时候,我就否认过了,实在不行找警察来查也可以。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质问我,对我的名誉有所影响怎么办?院长和薛医生就不考虑一下这些事吗?” 薛中理根本不知道梵向一还能和傅言有默契。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得忍着火气再退一步:“可能是我的表述方式不对,让院长误解了,也委屈了傅医生,实在抱歉。” 梵向一道:“所以,你也不确定是他?” 薛中理心说你到底哪边的啊,面上只能回:“不确定。” “下次搞清楚再来找我。”梵向一给他抛下一句,然后冲傅言一抬下巴,“你跟我来。” “啊?”傅言心道自己还得去蹭廖美颜器官捐赠的谈判,现在薛中理都要走了,梵向一还准备折腾啥呢? 但梵向一盯着他,他也不好当场拒绝,只得先跟着对方走了。 薛中理看着两人前后离去的身影,心里暗暗松口气。 他觉得,院长现在肯定是要处理傅言了。院长处理“妨碍者”的手法他很熟悉,两个原本算同伙的保安就是前车之鉴。 傅言,必死无疑! 第八十二章 ——拉低他的好感度 傅言跟着梵向一进了电梯,才发现白天的电梯去8楼,确实要刷卡的。 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没问,只是在出电梯后直接问:“找我到底干嘛?至于走这么远?” “你不是想躺赢?”梵向一一回头,给了他一张卡。 傅言茫然:“什么?” 梵向一以为他问递出去的东西,回道:“电梯卡。” “我知道是你的电梯卡,你给我干什么?”傅言疑惑道,“还有,躺赢和给我卡有什么联系?” “就是让你待在这里,别瞎跑了!”梵向一指了指院长办公室,把卡拍到他手里,“那个薛中理,不止一次地跑到我面前说要干掉你,我没收拾他已经是我脾气好,少给我添麻烦。” 傅言被他自称“脾气好”的言论愕然了一下。 但梵向一说起薛中理,傅言还是要感谢人家帮忙放水的,于是道:“你刚才带他来对质,就是要否决他处理我的建议吧?多谢了。” “……你知道是给你救命就行。”梵向一被他盯着眼睛道谢,竟然有种逃避的冲动,撇开眼睛轻嗤一声道,“也不止是救了你一个。你那个队友,也傻了吧唧地和他对上,他想把你们一起处理了。” “这就是传说中那种无法无天、狐假虎威的马仔啊。”傅言感慨一番,又道,“那我也替他谢谢你。” -- 第152页 “他用得着你谢?”梵向一嗤笑道,“他也是个作死的东西,上赶着给我找麻烦!” 话到这,傅言顺势就问了:“那个……齐应飞真来了啊?” “不然?”梵向一说起这个就忍不住不爽地“啧”了一声,“他来了,又跑了,潇洒得很!留下那个小兔崽子气得就差自爆炸了这里,追过去跟他干架了,我他妈还要去收拾兔崽子!” 傅言想起糯糯那烧开水似的尖叫,心有余悸:“辛苦了。” 梵向一沉默一秒:“……小事。” 他本来就是一秃噜嘴把后续说出来了,其实这事在他眼里本来不算什么的。糯糯才几斤几两,镇压糯糯对梵向一来说轻而易举。现在他不仅说出口了,傅言还认真道谢,梵向一忽然觉得自己跟邀功似的,傻逼透了。 傅言没注意这个傲娇怪的心理动向,只是问:“那糯糯要是真自爆炸穿这里,去找齐应飞,会发生什么?和齐应飞找过来有什么区别?……能问吗?” 梵向一正想转移话题,闻言反问:“问倒是可以问,但是你想听?这事和你……的魂魄有点关系。” “啊?”傅言疑惑,“有什么关系?” “我就和你直说了吧。”梵向一道,“糯糯手里也有你的魂魄。” 傅言的脸上不见意外,只是“哦”了一声。 梵向一:“……你知道?” 傅言:“猜到了。不然她为什么莫名亲近我,还给我好感度?” 目前来看,但凡拿到傅言魂魄的厉鬼,都会对他还不错。杨惜莲、齐应飞、糯糯,均如是。第一个世界的柯馨雅没他的灵魂,弄他的时候就毫不手软了。 “啧。”梵向一其实能猜到,但还是心生不悦,冷声道,“她拿了你的魂魄,就力量大增,炸穿这里不是问题。其实我根本也不想管他们之间的破事,但小兔崽子这么做,可能会伤及你的魂魄,所以现在还得摁住。” “……原来如此。”傅言听出他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又道了一次谢,“劳你费心了。” “你能不能不要五次三番搞这种话术?”梵向一终于忍不住道,“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不要总是谢,我是缺你这声谢才这么干的吗?” “呃……”傅言被他这话搞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了,“那我该说什么?” 他本来想着把对方当“同事”级别的对象,习惯性用上了社交辞令。但现在梵向一不想听,倒把傅言整不会了。 “什么都不用废话。我不是说了吗,你知道就行,少给我找麻烦就是你该做的。”梵向一顿了顿,又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别扭道,“不过这次齐应飞的事不算你的,不是在怪你。” “哦。”傅言看他现在好交流,趁势又问,“这些厉鬼,是能在各个恐怖游戏世界穿越的吗?” “理论上,绝大部分不行。”梵向一果真回答了,“但齐应飞和糯糯,包括之前那个杨惜莲,都是你的魂魄养出来的。而且齐应飞本来底子比其他那些好一点点,所以即便你拿回你的魂,他也有足够的能力突破他人的世界。” 傅言:……怎么听着变成我的锅了?我前世可不是我啊! 他只得道:“但这不是没打起来吗?听起来他救完人就走了,也不算在糯糯这里搞破坏吧?” “他不会和糯糯打起来的。”梵向一看傅言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齐应飞知道糯糯身上有你的魂魄,要打也要等你回收了再说。” “听起来糯糯就不是很在乎这点……” “因为她弱。”梵向一回道,“她有你的魂魄,才能和齐应飞打个平手。她可能本能意识里也猜到齐应飞现在不会动她,所以只能趁这会儿肆无忌惮了。另外,这是齐应飞先闯入她的地盘,她被挑衅,想反杀回去也不奇怪。” “……”傅言感觉厉鬼宣誓主权,和野兽争地盘好像差别不大。 他又问:“那抛开魂魄不谈,两个世界的厉鬼BOSS打起来了,你不管吗?” 梵向一:“无所谓。” 傅言:懂了,菜就是原罪。 搞清楚心中的一些疑惑,傅言感觉待在这儿也没啥事干了,说道:“那我下去了。” 梵向一问:“又干什么去?” 刚刚对方这么配合回答,傅言现在也不瞒他:“我想去看看廖美颜的情况。她父母下午来医院,薛中理应该要去谈器官捐献的事。我想看看廖美颜知道薛中理干的这事后,好感度会不会降低。如果降低,那之前岑意的思路应该没错。” 岑意的思路简化以后很简单,收拾薛中理,让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亡魂都消散,糯糯既出了恶气又没了玩伴,应该就会走。 梵向一道:“这点事他都搞不定?你说是要躺赢,这次没见你少跑。” “我也就去看看好感度波动,如果廖美颜一直不知道,那就提前让她知道。岑意根本不知道我还能看到这些,他干不了这些。”傅言顿了顿,又道,“反正收拾薛中理这事肯定不是轮到我干。” 他说这些,意思就是他不是不知好歹,就当下去玩玩而已。梵向一想了想,批准了:“行吧。” 傅言拿着电梯卡的手晃了晃,说了声“回头见”,这就真的走了。 梵向一看着电梯门开了又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院长办公室看监控去。 -- 第153页 *** 傅言回到住院楼三楼,先去护士站问了话:“廖美颜的父母来了吗?” 他态度堂堂正正,护士没多想,直接回道:“来了呀,到廖美颜病房去得有二十来分钟了吧。对了,几分钟前薛医生也来问了一样的问题,也刚进去。怎么,傅医生,你也当器官捐献协调员啦?” 傅言随口瞎扯的功夫又展现出来了:“我和他闹了点误会,院长先拎我去说教了一番,现在轮到他了。但我听说他今天下午要做器官捐献协调,所以来问问。” “哦,那估计没那么快。”护士毫无怀疑地回道,“薛医生才刚进去呢,待会儿再跟家属聊,我猜还得有会儿。” 傅言点点头,往走廊的方向望了望。他没看见岑意,这会儿岑意也不可能在廖美颜的病房里,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正望着的时候,薛中理从廖美颜的病房里出来了。 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男人,看着有点气度,还穿着西装外套,或许就是廖美颜的父亲。薛中理带着这个男人一路往外走,不多时就和傅言对上了视线。 看到傅言好端端地站在这儿,薛中理明显意外地愣了一下。但他还带着人,没办法当场追究这件事,只得皱眉扫了他几眼,然后带着人先走了。 护士看着薛中理两人进了电梯,疑惑道:“傅医生,你不和他说吗?” “他应该是要带家属去谈话,之后再说吧。”傅言回了一句,想起岑意的话,又问,“对了,我听说廖美颜之前总说想回家,她父母来了之后办了这件事吗?” “没听说,至少我这还没动静。”护士回道,“不过要是她的父母同意捐献,可能就不会办了吧。不然就……不太方便。” 傅言点点头,还想着要不要找点其他话题,然后就看到岑意从走廊的另一头走出来。他路过廖美颜房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朝傅言走来。 傅言也离开护士站,往前走了一些,两人在病房走廊边上说话。 傅言头一句就是:“是齐应飞。” “……”岑意愣了两秒,随后才缓缓眨眼,“啊,真是啊……” “不过就来了一下,走了,不然糯糯非把我们连带这整个世界都拆了不可。”傅言道,“就打听到这些,别的没了。” 其他的不方便和岑意说,所以只能说到这里。岑意垂眼笑了笑:“这些就够了,多谢帮忙。” 齐应飞来了就走,说明就是专门来救他的。岑意心里的情绪止不住地翻涌起来,很复杂、很感慨、更多的也说不清道不明。他自己整理了一下,很快话题又回到正事上。 “刚刚薛中理带走的应该是廖美颜的父亲,她母亲还在病房里陪她,不过感觉情绪挺冷静的。”岑意道,“薛中理如果要说服她父母同意捐献,肯定不会同意她出院。” 傅言又猜到了他的思路:“廖美颜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家。” “是。”岑意想了想,“现在廖美颜的状态说不了话,即便她病房里没人,我们也沟通不了。不然就等切到晚上再……” 傅言想了想:“有个办法可以试一下。不过最好等她母亲不在的时候再去。” “啊?”岑意茫然,“什么?” “我的一个猜想,到时候我进去确认一下,你依旧在外边望风就行。” “好吧……” *** 岑意原来以为,傅言的“有个办法”,应该是很高深的。 没想到等廖美颜的父母走后,他直接堂而皇之地进了廖美颜的病房,直接问护工:“廖美颜的父母,就这么走了?没给她办出院?” 护工认识他,虽然他不负责廖美颜,但护工还是回了:“没办。” “哎,也是,薛医生找她父母谈了。”傅言双手插着口袋,望了望床上似乎睡沉了的廖美颜道,“虽然不知道成不成,但肯定不会同意她出院吧。” “那可不?”护工回道,“我还特意和她的父母、薛医生都提了这事,结果现在……反正薛医生刚才就在这儿说,她现在这个情况,最好还是别出院了。她父母也同意了。对了傅医生,你来问这个干嘛?” “哦,我有病人等床。听说廖美颜父母来了,想起之前听说她的心愿是回家,我就来看看情况……”傅言一边说一边瞥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廖美颜,眼睁睁看着她头上蹦出一行字。 【廖美颜对薛中理好感度-100,总好感度已停止测算。】 ——果然! 傅言证实心里猜想,直接开溜:“结果现在没办,那算了。” 第八十三章 ——突袭 傅言看清了这个任务的路线,趁着天色暗下去之前,抓着岑意说了几句话。 岑意听了,面露古怪:“你确定?” “确定。”傅言道,“现在白天已经见不到徐英,晚上她装小聋瞎。只有这么干,才有可能试出来。去吧,靠你了。” “但这样,肯定会惹怒那些夜晚的鬼。” “只要不去BOSS面前,你有什么好怕的?” “……行吧。到了晚上,我就这么干。”岑意点点头,“对了,你知道去哪摸薛中理最近的排班表吗?如果晚上还没找到他的鬼魂,等到下个白天,我就要想办法蹲他了。按照这个速度,下个白天肯定轮到糯糯。要是糯糯的死亡现场重现,我们都得命悬一线。” -- 第154页 “知道,值班室有。”傅言道,“我现在去打一张出来,待会儿食堂见。如果提前切了场景,就在护士站和你说。” 岑意同意,两人就此分别。 二十分钟后,傅言把打印出来的排班表折好塞兜里,带出了值班室。 他来到食堂,岑意已经在吃饭了。傅言路过他旁边,顺手把纸条塞到了他兜里,然后自己去打饭。等傅言端着餐盘回来找桌子吃饭,吃完饭拿盘子去回收的岑意和他擦肩而过,低声说了句:“我去踩点薛中理的动线。” 傅言听到了,但面上没反应,兀自去吃自己的饭。 吃完饭,游戏居然还没切到夜晚,岑意也没回来。傅言站在食堂前的院子里,眼看太阳准备下山,不是很确定这次的“夜晚”,是不是鬼魅横行的夜晚。 想了想,他决定去梵向一的办公室待着。左右没他什么事了,不如去院长办公室看监控,看岑意是怎么SOLO结局的。 食堂去院长办公室有另一条路,傅言进到办公楼,穿过一条安静的走廊。这地方白天路过的人都少,更别说现在这行政人员纷纷下班的时候。傅言走在这里,皮鞋的声音轻轻回响,恍惚间仿佛已然切到了闹鬼的夜间医院。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前后看了看,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又陷入了糯糯的“迷宫”里。 但走廊的两头清晰可见,而且其中一头确实很近了。傅言放下心,继续往前走。路过货梯的电梯间时,他想起梵向一给的电梯卡,于是伸手进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张卡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一个黑色的东西忽地怼到傅言的后颈,侧边按钮也瞬时按下! “……!!!”傅言其实已经先一步察觉背后有情况,可躲避和回头都来不及。他瞬间就被电麻痹,径直倒了下去。 拿着电击枪的人,也穿着白大褂。 *** 踩点过程中被忽然切到“夜晚”模式,岑意还不算太意外。 但这次和之前几个“夜晚”都不一样。之前虽然是黑夜,虽然电灯经常闪烁,可至少也算是有照明的。然而这次的切换,直接把岑意搞得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五指。 岑意心下一沉。 众所周知,“黑暗”是恐怖要素的必备,“看不见”就代表着未知。看过恐怖片的人都知道,如果鬼屋里灯还亮着,那起码一切还在铺垫。但要是画面骤然一黑,那就只代表了一件事。 ——有什么要命的事,开始了。 好在岑意也算是经历不浅,很快镇定下来。他摸了摸胸口的兵符,定了定神,从保安必备的工具腰带里掏出了小手电。 打开,周围变得更亮了一些,岑意发现自己还在白天的原地。他找到墙上的开关,咔哒咔哒地摁了好几下,没反应。 ——好极了,断电模式。 哒、哒、哒、哒……! 一串轻快脚步声突如其来,岑意快速循声照向背后,脚步声就骤然安静下来,岑意什么都没见着。 那脚步声不像是成年人,倒有点像是小朋友在奔跑,还是穿着小皮鞋的那种。诡异的是,脚步声自远到近就忽然消失了。极端点想,岑意后方现在理论上应该有个小孩! 可他什么也没见着,不用说,闹鬼了。 但是是谁? 目前所知医院里的两个小朋友,一个糯糯,一个楠楠。岑意见到他们的时候,都是穿着病号服的模样,鞋也是舒适柔软的那种,不会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尤其是这两个小崽子都是病人,怎么可能是这么健康的…… 等等! 傅言和岑怡都形容过糯糯因为火灾进医院的样子,穿红色小裙子、小皮鞋! ——居然根本不等到手术的那天吗…… 想到那个要自己命的小厉鬼BOSS,岑意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胸口的兵符。 仿佛要印证他的反应正确,一个孩子的笑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昏暗中,那笑声特别清晰,好似小孩就在岑意背后站着。岑意一下认出来,就是糯糯! 他再次转身快速照去,依旧什么也没有。 然而糯糯就跟背在他背上了似的,声音再次轻轻在耳后响起:“来、玩、捉、迷、藏、吧——” 岑意瞬间起了一身白毛汗。楠楠的捉迷藏还能抗,糯糯的捉迷藏,要命! 傅言和她捉迷藏,差点死在太平间! 他不想玩,但也不敢不玩,脚步在原地踟蹰。不过背后的声音还没完,糯糯轻轻笑着,幽幽道:“不过,这次捉迷藏,来抓新的‘鬼’吧!你来猜猜谁是新的鬼呀——” 说着说着,糯糯忽然唱了起来。 “玩游戏呀,来抓鬼吧。 谁是鬼呀,小朋友们来猜猜。 他穿着白衣服, 他拿着刀; 他白天朝你笑, 他晚上拿着刀。 他不让你回家,你找不到他就回不了家。 鬼是谁呀,鬼在哪,小朋友们猜猜吧; 猜到你就抓住他!” 最后一句,糯糯的声音忽然从歌声变成了高声大喊,沙哑又刺耳,惊得岑意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但不得不说,糯糯唱完的同时,他已经猜到了谜底。 白大褂、手术刀、不让病人回家——薛中理! 这场捉迷藏的谜底是薛中理,他是这场捉迷藏的目标! -- 第155页 岑意意识到:要收拾薛中理的时间提前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糯糯没等到下个白天,死亡重现之后再爆发,可现在已经不由得他再去思考。他好像被一双冰做的手用力推了一把,趔趄着往前走了两步。就是这两步,代表着游戏已经开始。 “去抓鬼,去抓鬼!!!” 糯糯的尖叫叫人耳膜生疼,岑意感觉脑内翁鸣不已,钝痛,不由得继续往前远离那个尖锐的声音。糯糯的声音不再追着他,可依然在走廊里回荡,仿佛利刃般追着玩家的脚步。 “抓不到鬼!就变成鬼!就要被兔子吃掉!就永远留下来——!!!” 这意思就是,抓不到薛中理,就得死;抓到薛中理却刚不过,也得死;左右都是死,拼了! 岑意顾不得满头的汗,拿着小小的手电筒,开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这么多个夜晚,薛中理都不在住院楼…… ——诊室、手术室、洽谈器官捐献的会议室……都去看看! *** 傅言醒来的时候,脖子后面还是又麻又疼。 他想要抬手去摸一摸,然而动弹了才发现……他几乎无法动弹。 傅言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了,困在了什么地方,又黑又闷。他整个人是蜷缩着的,也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总之就不是很舒服,很有一股想要伸展四肢的冲动。 然而这个地方很奇怪。他用指尖和手臂轻轻顶了顶,感觉不算坚硬,却也十分紧绷,难以再有更大幅度的动作。 傅言对着地方有了个猜想。 但没等他有更多尝试,外面忽然传来人声。那声音听着有点闷,不过傅言很快分辨出来,是薛中理在说话。 “是,跑了。妈的,转个身回来就不见了,真他妈扛电!”薛中理在说话,但没听到回应他的声音,应该是在打电话,“你们赶紧去找!操,要是他跟院长告密,我们都得死!那家伙多心狠手辣,你们都是见过的!” 傅言一定就猜到是在说自己,立马不动了。 薛中理又继续道:“廖美颜的父母?是啊,这两人也是真有病!既然同意捐献,直接在我们医院这里捐了不就完了,非要去联系廖美颜原来填了捐献表的医院……不过也好,刚好我认识那边的人,倒是给我个机会,能绕过院长赚个外快……” 他顿了顿,似乎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又继续道:“对,现在问题就在那个保安和那个姓傅的。我亲眼从监控里看见,他们在走廊上说话,然后姓傅的就进了值班室。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次在搞什么鬼,可上次就是他进去之后纸条不见的。 “而且护工和护士都说,他们特别关心廖美颜的情况。”薛中理说着说着,语气愈发冷厉,“我看,他们肯定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我要绕过院长收钱的事,准备给院长告密!” 傅言在黑暗中听着,心道自己和岑意真是够冤的。 也幸好是自己和岑意都有“人”保佑,不然这玩家位置,在院长、薛中理和厉鬼之间三面受敌,简直必死无疑。 薛中理的电话还在继续:“一定要阻止他们,不然我们落在院长手里就麻烦了……谁在外面?!” 薛中理的声音听着就远了,还有开关门的声音。安静了好一阵后,傅言猜想他大概走了,使劲晃了晃。 然后他忽地失去重心,一阵天旋地转! 咚! 一只玩偶兔子从遮着帘子的病床上掉了下来。 第八十四章 ——藏的人和找的人 傅言一开始推测自己的情况,要么是被薛中理袭击后控制在什么狭窄的地方,要么是被糯糯塞到了她那个玩偶兔子里。 等他在黑暗中被摔了个天旋地转,他确定了——绝对在那个玩偶兔子里! 别问为什么他这么个大男人怎么塞进那个小兔子,这是个恐怖游戏世界,不讲物理逻辑的时候多得是。而且上次捉迷藏,最后糯糯就“藏在”兔子里。现在傅言也藏在兔子当中,非常合理。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出去? 如果傅言能动,他可以把手术刀掏出来,割破兔子;也可以把怀表打开,劳烦梵向一跑一趟。问题就在于,傅言的手也不知道是被绑住了,还是被压得太紧,总之就是在背后顶着,难以抽出来。傅言努力地尝试了许久,整条胳膊的每个点好像都松动不得,烦得他心里直骂娘。 他觉得糯糯应该不是要弄死自己。照理说薛中理对他动手了,他再一醒来就在兔子肚皮里,糯糯这一遭理论上是在保护他。要不是糯糯用兔子装着他,薛中理肯定就要找个“吉时”收拾他了。 而且以前糯糯也说过,躲坏人时要藏在兔子里。照这么说,兔子里对于糯糯来说,应该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然而糯糯大概没想起来,傅言现在是个人类,得呼吸的那种。兔子里的窒闷,很快叫他觉得呼吸不畅。傅言不敢再多动,不然不用等别人、别鬼动手,他自己可能就会死于缺氧。 ——冷静,镇定,薛中理会来,可能其他人也会来。 ——等待下次来人的机会…… 呼吸好像越来越不顺畅,傅言强迫自己放轻呼吸,降低耗氧量。不知道是困了,还是缺氧所致,他的意识再次渐渐模糊。恍惚间,傅言忽地想起了自己还有个道具,或许能用。 -- 第156页 虽然它本身没什么攻击力,但梵向一说过,它连通着另一个东西…… *** 与此同时,深渊深处,圣殿当中。 圣书上骤然出现一行字:【我在糯糯的兔子里。】 守在圣书前的飞罗看到字,愣了一瞬,猛地站起来:“怎么会写这句话……老大知道吗?!” *** 岑意穿过乌漆麻黑的走廊,按照记忆中的医院分布,先去保安室摸了个防身的道具——伸缩防暴钢叉。 这玩意儿的杀伤力见仁见智,不过保安这里也找不出更趁手的东西了。虽然它对鬼无效,但岑意手握兵符,夜晚的薛中理也是个鬼的话,反而更不用怵。 保安室里还有对讲机,岑意瞥了一眼,脑子里大约是闪过薛中理问他对讲机的事,顺手就把两个对讲机都抄走了。其中一个别在自己腰上,耳机戴好,以防声音外漏。另一个先收起来,要是待会儿能碰到岑怡或者傅言,就给他们,方便联系。 而且鬼魂靠近会影响磁场,对讲机或许也能提示鬼的存在。 岑意揣着这些设备继续在医院里找人。手电筒光在走廊里来回晃动,往日人头攒动的门诊大厅空无一人,寂静得令人心里发毛。岑意这会儿却顾不得害怕,用手电筒照过每个空间的每一处,确保自己要找的目标真的不在这。 他担心这个捉迷藏游戏有时限,得抓紧时间。 岑意很快来到一条走廊,左手边都是窗户,一点光亮都没照进来,今晚是无月之夜。 滋——滋滋—— 耳机里忽然传来嘈杂的无线电信号,岑意吓一跳,下意识用手电到处转,但什么都没找到。他正疑惑着,耳机里很快传来人声。 “喂喂,老刘,我现在在三号楼,对面门诊大楼有个手电筒光。”一道陌生的男声从耳机传来,“是你吗?” “啊?不是啊,我也在三号楼。不过我在另一边,不对着门诊大楼那边。”另一个声音在无线电里回应他,“是不是薛医生?” “不是吧?他刚才不是说他要留在楼上吗?我们找到人就带去他那里啊。”前者顿了顿,忽然道,“会不会……就薛医生要找的那个医生?” “有可能!”后者道,“赶紧去抓住他!” 岑意听得心里一紧。 ——艹,这俩保安显然是要来追踪自己了。这破捉迷藏,居然还有反杀! ——而且大晚上的,这些NPC居然都不疑惑医院为什么没电……夜晚的设定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岑意靠近窗户,往对面楼扫了几眼,果然发现楼上窗边晃着一团光,正在往走廊的镜头前进。 但他不敢立马关了手电。对面那人明显能从窗户看到他这边的手电光,现在忽然关了,对面可能会意识到他听得到无线电里的对话。 “我准备下楼了!”一开始发现岑意手电筒光的人继续说着话,话语里带着点运行中的呼吸声,和岑意看到的景象正好对得上。他边走边还在问:“但他既然从薛医生手里跑了,为什么不赶快走?在医院来来去去晃什么?” “是不是还想去找院长告密?”后者回道,“或者说,那个不是姓傅的医生,而是他那个同伙,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新来的保安?” “都有可能!”前者道,“我们在三号楼的大门集中,带上东西,万一他们有两个人,我们也能收拾他们!” 他说着话,手电的光就在对面楼的尽头消失了,显然正在下楼。 岑意立刻趁这会儿也关了手电。 这下,就是真正的摸黑了。不过岑意刚才就在脑子里不断强化自己的记忆,整个医院的地形图已经牢记在心,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他刚才看到了保安的行动路线,能估计出对方会从三号楼的哪个门出来。不过三号楼不止一个门,门诊大楼也不止一个门,小心点应该能绕过去。 是的,岑意决定到三号楼去。 从无线电里听到的内容来判断,薛中理很可能就在三号楼的楼上。岑意的记忆里,三号楼有手术室,有会议室,还有很多其他的功能房间,薛中理确实很可能藏在上面。不过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个房间……以及薛中理在干什么了。 而且按那两人的说法,薛中理还抓到过傅言,只是傅言这会儿似乎是跑了。也就是说,薛中理已经正式开始针对妨碍他的人,比如傅言和岑意。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捉迷藏里,至少有五个“玩家”。 岑意一边尽量安静地快步走,一边在脑内思索着:五个“玩家”,分成对立的两拨,一拨是薛中理带着两个马仔,另一拨至少有我和傅言。 也就是说,在这次捉迷藏里,是有可能碰到傅言的。如果他是从薛中理的地方逃出来,现在很可能还在三号楼里? 不过……和自己的队友碰面,是必要的吗? 如果傅言也参加这次的捉迷藏,为什么还要从薛中理身边逃开?直接干他不就得了? 还是说,傅言那边,其实出了更大的问题…… *** 薛中理打电话中离开的房间。 距离薛中理离开已经过去近二十分钟,这房间依旧空无一人。如果薛中理现在回来,就会发现这个房间不知何时被锁上了,连他都找不到钥匙打开。 玩偶兔子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好似被顽皮的孩子扔在这之后,彻底被遗忘,无人收拾。 -- 第157页 现在,这是个无人能找到,无人能进来的地方——理论上是如此。 然而忽然间,这个房间里的空间突兀地震荡起来,随即一个巨大的撕裂口出现在虚空中。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撕裂口中踏了出来。 “啧,臭小鬼,居然把他遮蔽在这种地方!” 即便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这对于梵向一来说不是问题。他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兔子,将兔子耳朵一抓,就直接把兔子拎了起来。 男人再朝着兔子的肚皮伸手,那只大手竟能穿透玩偶腹部的绒毛和布料,再抽回来时,另一个人的手生生被他抓了出来! 傅言就这么被梵向一往外拽。 他一个大男人,从那样小的玩偶兔子里被拉出来,画面极其诡异,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之前那个王姓玩家被拽入笔仙阵里的情形。但梵向一面色如常,将傅言拽出小半后,改用手臂半抱半搂,将他从兔子了完全捞出来。 傅言与其说是从兔子里出来的,更不如说是从一个看不见的任意门里被带回来,整个人跌在梵向一怀里。 他的脑袋还昏昏沉沉,无法清醒,唯有猛然呼吸是本能。如此情况下,他当然站不住。梵向一扔了兔子,直接把傅言横抱起来,傅言的脑袋就靠在他的肩上。那又沉又重、还带着咳嗽的呼吸声,在梵向一的耳边响着,听得他眉头紧皱。 “又是你!!!” 糯糯的声音骤然响起,但飞起来的却是摔在地上的玩偶兔。那兔子的眼睛闪着诡异的红光,黑烟从它身上涌出来,混着尖锐的嗓音和威压一起朝梵向一袭来:“你又来破坏我的游戏!我已经把他藏好了,你又要来抢他!” “你他妈这叫藏好?这是要闷死他!”梵向一根本不怕她,对方的黑烟怨气在梵向一周围氤氲盘旋,却不敢接近。梵向一也是气得不行了,要不是还得顾着傅言,他非要把这兔崽子撕了不可:“你当他是你这样死透的东西吗?!” 糯糯尖叫道:“我是要保护他!我要保护他!” “保护个屁!”梵向一其实看到傅言被薛中理袭击的一幕了,本来他立刻要拉走傅言的,然而糯糯先他一步切换了世界。就这么一瞬间,傅言就被糯糯直接“装”进了兔子的肚皮里,情节的设定上则是变成了“傅言被薛中理袭击后关起来,却又忽然不见了”。 当然,梵向一在世界切换之后,立刻就开始找傅言了。奇怪的是,他对傅言的感应忽然变得不准确起来,只能开始细细“筛”这个世界。这个过程中,他感应到了糯糯所在,感应到了“捉迷藏”的开始,但都懒得理会。直到飞罗就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并带来了圣书上的信息,他才知道傅言就“藏在”兔子里。 “你是不是把他的魂魄放在这个兔子里,所以利用他的魂魄,遮掩他本身的存在?”梵向一想着自己居然被这个小把戏耍了,耽误得傅言人差点完蛋,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盯着玩偶兔子的脑袋,好似下一秒就要撕碎它,把傅言的魂魄掏出来。 糯糯大概是该应到了危险,化作黑烟,原地消失。 “……再给你放肆一下。”梵向一眯了眯眼,跟着消失在这个房间。 却不是去追糯糯。 下一刻,傅言被放在了院长豪华休息室里的床上。 第八十五章 ——院长的房间 傅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勉强缓过劲来了。 说来可笑,这里明明是医院,理论上绝对不缺呼吸机,傅言却一台都用不上。既没电又不会用,目前整个世界唯一会用这医院呼吸机的估计还是薛中理,真是够够的了。 傅言只能靠自己,努力之后总算能比较顺畅地呼吸,脑子也清醒了一些。他缓缓睁开眼,房间里的灯光扎得他眯了眯眼。 “好了?” 梵向一就坐在旁边,伸手摸了一下傅言的脖子,也说不上是要摸脉搏还是要掐他:“喘得过气了?” 傅言抬手推了推他的手,然后捂眼睛,缓缓回道:“还行……暗点儿,扎眼。” ……娇气。梵向一把这个评价闷在喉咙里,帮他直接把灯给关了。 周围骤然一黑,傅言的眼睛在获得舒服的同时暂时失明,梵向一却依旧正常视物。他像是在黑暗中盯着猎物的夜间魔兽,悄无声息地看着傅言摁摁太阳穴、揉揉手腕、偏头去摸自己的后颈。 傅言后颈上有个明显的痕迹,正是被电击枪怼过之后留下的。梵向一看他一直在摸,不由得也跟着碰了碰:“很痛?” “……啧,别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碰我,吓人。”傅言顿了顿,问道,“你能看见?” 梵向一收回手:“可以。” 傅言:……我刚才没做什么丢脸的动作吧。 不过他在梵向一面前丢脸也不是那么一两次。傅言心想,凡人在大佬面前失态很正常,所以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还有点后遗症的痛,不严重,不碰到感觉不明显。”傅言将话题转回去,“是薛中理袭击我留下的吧?” 梵向一听到这事就不愉快,冷冷回了一个字:“对。” 傅言没继续追问。他刚从兔子里出来的时候,其实全程听到了梵向一和糯糯的对话,感受到了梵向一的动作,已经完全清楚前因后果了。 傅言想了想,问了另一件事:“你找到我……是因为我在工作手册上写的话吗?” -- 第158页 “是。”说到这事,梵向一不由补充道,“我看见你被袭击了,本来马上就能带你走的,但那个小兔崽子耍了花招,连我都敢蒙蔽!我一直在找你,看见圣书上的消息,就马上来了。” 对别人来说,这种说辞像是在找借口。可梵向一很少承认自己的失败,他现在之所以直接把真相说了出来,只因为更不想被傅言误解。 傅言居然隐隐猜中了他的心态。 不过就算猜不中,傅言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人家又没有救自己的义务,自己擅自把希望寄托出去,就要有接受任何结果的心理准备。 于是傅言道:“要不是你,我估计要被闷死了。我想谢谢你,可以吗?” 梵向一莫名其妙:“这还要问?难不成你还能有什么宝贝能当谢礼?” “宝贝是没有,我这儿有什么东西你能看得起的?”傅言回道,“但你不是说过,不要总是对你谢来谢去的吗?我先征求你同不同意我说谢谢啊。” 梵向一感觉自己都要不认识“谢”字了,径直回道:“知道了。你少说废话,不舒服就再躺会儿。” 傅言听懂了他的话,但还是要说:“谢谢你救我。” 梵向一硬邦邦地回复:“说了别废话!” “噢……”傅言多少是习惯了梵大佬这种怪别扭的关怀方式,道谢一声聊表谢意后,当真继续躺着聊天,哦不,说正事了,“那我换个问题——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梵向一回答:“院长休息室。” “现在是不是到晚上了?” “是。” “岑意和岑怡在做什么?” “……”梵向一听他三言两语又问自己的队友,回道,“你总管他们干嘛?你不是要躺赢吗?” “我已经躺平得不能再平了。”傅言淡定回道,“我就是想知道,这个夜晚外面在闹什么幺蛾子。” 梵向一沉默了一会儿,才简短回应他:“在捉迷藏。” “嗯?”傅言当然不会觉得此“捉迷藏”是轻松愉快的那种,“又上太平间了?” “不,在整个医院。”梵向一终于详细回道,“薛中理手下两个人找你和岑意,岑意和岑怡找薛中理。” “……大逃杀模式?”傅言猜测,“3V2,本来应该还算上我的吧?” “兔崽子不会算上你的。”梵向一道,“她只会把你藏起来。” 顿了顿,梵向一问道:“你在兔子里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傅言:“……闷?挤?难受?” 梵向一本意是想问他感应到他自己的魂魄没,但听到他这个回答,也没了继续追问的心思。反正糯糯早晚要还魂魄给傅言的,要是她不给,梵向一就在游戏结束的时候直接撕了她的兔子。 傅言在黑暗中琢磨了一会儿,想起一样东西,慢吞吞道:“既然在大逃杀,那我能看看吗?” “……嗯?” “你的那些监控器,照着医院的每个角落吧?”傅言道,“我不去现场,但我想看看,可以吗?” “你想当观众?”梵向一道,“但是医院没电。” 傅言千想万想没预料到这点:“……啊?没电?” “兔崽子让他们在黑暗里捉迷藏。”梵向一简单说明道,“不然你觉得他们不知道有监控?” 当然,这说的是保安室的设备,而不是院长办公室这里的。 傅言闻言,问道:“不对啊,刚才这里不还开灯了吗?” 梵大佬霸气回应:“院长办公室可以有电。” 傅言缓缓一眨眼:“那院长办公室的监控系统可以有电吗?监控摄像头可以有电吗?” 梵向一道:“即便有电,你能看到什么?外面一盏灯都亮不起来。” “……你说得对,我忘了这茬。”傅言轻叹一声,“那我现在干嘛?要不你开个灯,我俩玩五子棋吧?” 梵向一一听他说五子棋,想起之前他那场怄死人的“五子棋直播”,回道:“那还是看监控器吧。” 傅言:“啊?不是说没灯?” 梵向一:“但是他们有手电。” 傅言一下爬起来:“好啊,那劳烦你帮我开个直播?” 梵向一没回答,只是站起来,准备出去给他“开电视”。结果梵大佬刚起来,傅言就一伸手拽住了他的白大褂。 梵向一扭头,垂眼看他:“干什么?” 傅言:“Sir,开个灯呗?” 梵向一一边冷冷吐槽一边开灯:“一下要关,一下要开。” “我一个凡人,眼睛没法适应刺眼的光,也不能在黑暗里看清东西,真是抱歉。”傅言边说边挪到了床边。穿鞋的时候,傅言又想起一件事:“刚刚是你帮我脱鞋的吗?谢了。” 梵向一这会儿总不能否认事实,只能木着脸道:“……顺手而已。” “你顺手就帮了我大忙,还是要谢谢的。”傅言换好鞋,随后起身,“我其实……!” 他起身的时候忽然软了腿,整个人往前面扑去!梵向一动作先于脑子地伸手一捞,将人整个摁到自己怀里,然后才想起要说话:“……你怎么回事,站都不会站?” “呃,多谢。”傅言一下撞到他怀里,感觉跟撞了墙差不多。他一下还没找到自己站的重心,幸亏梵向一牢牢抱着他,不然真是撞到“墙”上还要往地上滑,惨上加惨。 -- 第159页 “我可能是在兔子里蜷缩太久了,腿都没太多知觉。我还以为已经完全恢复了……”傅言下意识攥着梵向一的衣襟,“呃,要不还是把我放回床上吧。可能我还得休息一下。” “你不是要去看他们大逃杀?回床上干什么。”反正一次也是抱、两次也是抱,梵向一毫无芥蒂地将他横抱起来,“带你去看不就完了。” “呃,不用……!” “不用废话,你也没多重。” 说着话,梵向一直接抱着傅言出了休息室,外面就是巨大的监控屏幕所在的房间。梵向一把傅言放在那张人体工学椅上,还顺手把椅子转向监控屏幕。 然后也不知道梵向一做了什么,原本暗着空无一物的屏幕忽地启动,一个个监控画面齐齐出现,看起来……一片黑暗。 由于没灯没电,启动之后的屏幕比关着的时候看起来更黑。要不是有一个个方框和标记区分,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开没开,傅言看着不由得噗嗤一笑。 “你要看的。”梵向一知道他在笑什么,在旁边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挑眉道,“反正就是这样,你看吧,想看多久看多久。” 傅言偏头看他,掏出口袋里的本子:“那要不我们边下棋边看?” 梵向一:“……不下。” 傅言:“围棋也行。” “……”梵向一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下棋兴致搞得无语,指着屏幕道,“有光。” 傅言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他望向大屏幕其中一个小方框,只见上面确实有人拿着手电路过。因为人在光后面,加上监控的角度和像素,很难看清拿手电的人的长相。不过傅言分辨了一下对方的衣服和形态,初步做了分辨。 “不认识的保安……是薛中理的人?”傅言望着屏幕道,“我在兔子里的时候,听到他在支使人快点把我处理了,这就应该是其中一个吧……” 梵向一闻言眯眼:“他还想再次伤害你?” “很奇怪吗?他都袭击一次了,第二次不就顺理成章。”傅言回道,“他以为我发现了他绕开院长赚钱的事,所以就要对我痛下杀手……” 滋滋—— 嘈杂声音蓦地响起,打断了傅言的话语。他循声望去,发现桌上有个对讲机,声音正从那里传来:“奇怪,怎么找不到那个人了?他是不是跑了啊?” “跑也要打光的吧?我们一路过来都没见到别的光……”另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响起,“而且我本来在楼上看到这边有光的,下了一层楼梯就看不到了,那个人是不是察觉我们在找他了?” “是因为看见我们的手电筒光了?还是……” 在两人的讨论声中,傅言蹬着椅子,挪过去拿起了对讲机。他研究了一会儿怎么用,然后回头看向另一边的梵向一。 梵向一居然猜到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径直道:“玩吧。”别拉着我玩五子棋就行。 傅言冲他一笑,按下说话的按钮。 “全体注意!现在播报薛中理一方两名人员的位置!” 第八十六章 ——隐身玩家 岑意听到傅言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不由得在黑暗中无声地笑起来。 他不知道傅言在哪,怎么会知道薛中理那边的人的踪迹,但显然傅言现在有能力帮助自己。 傅言在无线电里准确播报了那两人的位置,那两人肯定也慌张了,立刻在对讲机里质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你们猜啊。”傅言悠悠回应,“来猜,来找,找得到算我输。” 他的声音在这年头的设备里有点失真,但岑意听出了他的笑意,带着点得瑟、带着点嘲弄。而且他这么说,岑意觉得他应该在安全的地方,心里的一部分放松了一些。 那两个保安却忽地灵光一现:“傅言?!是不是你!” “我说是,你能如何?”傅言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搭着扶手,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椅背的设计使得他仿佛陷进去了似的。他还把双脚抬上去,交叠着靠在桌面上,姿势相当嚣张。 梵向一就在旁边看着他。 梵向一以前从没见过傅言(的前世)这样。在梵向一眼里,以前这人总是正经、端庄、恪守礼仪。他坐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最多倚靠一下或者扶一下,好看是好看,就是觉得他任何时候都没放松过。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不仅整个人瘫在椅子里,脚都上桌了。 ——但怎么说呢……居然还有点可爱。 梵向一一时看得有些入神,还有些若有所思。 傅言一偏头,看到梵大佬望着自己目光深沉,还以为他对自己的行径有意见,轻咳一声道:“狐假虎威,借个势哈。” “……玩你的,我说什么了吗?”梵向一回神,听他嗓子还是有点沙哑,起身道,“喝点水?” “啊?我自己去就行。”傅言赶紧把脚放下来,刚准备起身,就被梵向一直接摁住了肩膀。 “坐好,腿搭回去。”梵向一把他摁回去,然后往门口走去,眼睛还要盯着傅言,“恢复你那个嚣张的坐姿,等我回来要检查的。” 傅言:??? 于是等梵向一拿着柠檬水和杯子回来的时候,看到傅言又恢复了那个歪着身体支着下巴,双脚翘在桌上的姿势。 他手里的对讲机正在传出保安的警告:“傅医生,劝你识相点,不要玩火。不然等下你被我们抓住,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 第160页 梵向一的神色顿时冷凝下来。 傅言倒是镇定又悠哉,拿着对讲机道:“能找到我再放这些嚣张的屁吧,你觉得光拿个手电下一楼就能找到我?笑死,根本不对。” 梵向一看他根本不在意,自己心里的不爽也稍微消散了一些,把水倒进杯子,杯子塞傅言手里。 傅言把对讲机扔在腿上,喝了两口:“谢了。” 梵向一把水壶放在桌上:“玩得挺开心?” “还行。”傅言没有洁癖,但也不想把脚放在水壶旁边,于是把脚放下来,继续解释道,“薛中理这拨人现在背叛了院长,而且他们觉得院长应该和我站在对立面,肯定不会找来这里的,所以……” “来了又能怎么样?”梵向一坐回旁边,“就这几个玩意儿,还能怎么样?” 傅言闻言觉得好笑,放下杯子道:“是,有你在这里,天皇老子来了也不怕。” 梵向一不说话了。傅言这话虽然是夸奖,但又带着调笑,真是淘得很。梵向一不怎么爱听,可又觉得听着总比疏离的“谢谢”好点儿,也就忍下了。 他指了指大屏幕:“看你的监控。” “看着呢,就是看不到岑意和岑怡在哪。”傅言道,“薛中理在哪也不清楚。” 他也没指望梵向一会和他讨论,于是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道:“不过,可以想办法先确定岑意和岑怡的位置。” 梵向一以为他想问自己知不知道,搭了句茬:“什么办法?” 傅言却出乎预料地举起对讲机晃了晃:“直接问呗。” 他其实早有猜测:岑意或岑怡手里应该有个对讲机。 之前刚才那俩保安说,在楼上时还能见到岑意他们的手电,下楼就看不见了,像是专门在躲他们。那么这个关手电的人,很可能知道有敌人已经看到了自己这边的灯光,因此关闭手电以隐藏自己。 但岑意或者岑怡,是怎么确定敌人发现自己的?如果只是远远看到了对方的手电光,怎么确定那不是队友,而是敌人的? 因此傅言基于“岑意或岑怡手里也有对讲机,知道敌人的动向”这种猜测,直接用对讲机开始通报两个保安的动向。不过他和保安相互diss了这么久,对讲机里依旧没有那俩姐弟的动静。傅言想了想,决定先确定他们能不能听到自己的话。 “嗨,我的队友们。”傅言拿着对讲机道,“如果可以听到,打个光。” “你们果然不止一个人!”保安被傅言这种行径气得火冒三丈,在对讲机里的声音都大了起来,“我知道,是那个姓岑的保安,对吧!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傅言暂时没管这些无能狂怒,只是看着大屏幕,注意到了其中一个画面忽然闪起的灯光。 还是一闪一闪、亮了三次的那种,亮完又完全黑了下去。傅言趁着亮起来的时候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了:“岑意,找到了!” 监控显示他现在在三号楼的二楼,和保安的距离比较远,暂时不用担心和敌人撞上。不过岑怡的亮光一直没闪起来,傅言不知道这个女中豪杰在哪,藏着还是在找薛中理,一切都太不可控了。 而岑意的灯光,自从亮起第一次后,时不时就会闪三下,让傅言知道他在哪。 “他现在这是要摸黑上楼?他知道薛中理在哪吗?”傅言想起一件事,扭头问梵向一,“刚才你找到我的那个房间,是在哪的啊?” “不记得了。”梵向一居然还有答不上来的问题,“我直接找着兔子去的,出来也没走大门,没注意在哪。” “好吧。”傅言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有限,“看来我只能帮岑意不要碰上敌人而已,其他的我是爱莫能助了。不过薛中理他们,是不是觉得对手是我和岑意?感觉他们完全不知道岑怡的存在啊。” 岑怡这回在游戏里几乎快成隐形人了,基本上无事可干,悠闲得她本人都震惊而心虚。现在到最后的大逃杀,她好像既没有对讲机也没手电,傅言都怀疑她知不知道自己参加了游戏。 想来想去,傅言决定问梵向一:“岑怡……还活着的吧?” 梵向一:“嗯。” “好。”傅言一点头,又转回去自己琢磨了。 以为他要继续问自己岑怡所在的梵向一:“……” *** 那么岑怡到底在哪? 事实上,岑怡反而是最后这个大逃杀里最阴差阳错的玩家。 切换世界时,她恰好在三号楼。这里有一些手术要做,岑怡今天的工作是进行手术准备。其实她什么也不会,真进了手术室可能只有捣乱的份,因此她只能一边抄旁边其他护士的动作,一边偷听她们的话,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技术指导”。 结果,她就听到了一个八卦。 护士A说:“哎,这次团购你买了两箱樱桃?我记得薛医生就喜欢樱桃,你该不会是……” 护士B有些羞赧地回道:“哎呀,我就是顺便帮他买了一箱,还没来得及给,今天都还没见着他呢。” 护士A道:“那你可得感谢我了,我知道。他就在楼上那个更衣室,就是兼用来休息的那个,我刚刚都看到他开门进去了。我还和他打了个招呼,不过他脸色不太好,也没怎么回应我。我听说他每次和家属谈过器官捐献之后,就要独自待会儿,肯定是心理压力太大了。” -- 第161页 “这样啊。那我还是别这么快去打扰他吧,发条信息就好了。”护士B回道,“他是不是又准备要做器官移植手术了?唉,那个气氛太沉重了。而且他的手刚好,不知道这次院长会不会安排别人去做……” 岑怡还琢磨呢,世界就忽然切到了夜晚。 没灯,黑漆漆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寂静得叫人害怕。岑怡愣了一下,随即到处摸了摸,确认自己还在刚在准备手术的地方。 紧接着,糯糯的捉迷藏宣告就来了。毫无困难,岑怡猜到自己要找的对象,是薛中理。 她不能确切知道薛中理现在在哪,但是按照刚才两个护士的说法,她决定至少先去楼上的更衣室看看。只是一片漆黑中,前进着实困难,岑怡差点把准备手术用品的手推车都撞倒了。不过她也顺便摸到了一把手术刀的包装,在黑暗中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在没割伤自己的前提下,装好了一把刀。 她还摸到了一把尼龙扎带,应该是平时用来捆绑什么的,也一起踹到了兜里。 然后她就摸出房间,到了走廊,凭借记忆往楼梯的方向慢吞吞挪过去。 然而就在她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说话声。出于本能,岑怡第一反应是先藏起来。 她只来得及贴到一个开不了的门前,攥紧手术刀。 楼上那人边说话边下楼,手电筒的余光也在楼梯口附近摇晃,岑怡清晰听到他说:“或者说,那个不是姓傅的医生,而是他那个同伙,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新来的保安?” “都有可能!”对讲机里传来回答,“我们在三号楼的大门集中,带上东西,万一他们有两个人,我们也能收拾他们!” 岑怡:……艹,是对家! 那人继续道:“我现在马上下去……等等,为什么对面楼的手电筒灯不亮了?” 然后,岑怡就看到有个穿着保安服的人拿着手电,从楼梯口的方向走到对面的窗前,对着窗外站了好一会儿。他应该是在观察对面门诊大楼,但岑怡此刻就在他的斜后方。要是他转身的时候用手电筒照到岑怡,那就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但那个保安的手电只照着地面,很快转身走回楼梯方向:“我们要快点!” 他的脚步渐行渐远,直到彻底听不到了,岑怡才提刀悄悄摸上楼。 不多时,在一片黑暗中,岑怡凭借记忆摸到了护士们说的那个休息室。 此时,月光第一次在今晚出现,透过走廊的窗户,照亮了半个走廊。 傅言在监控上看到了岑怡:“她也在三号楼!她要干什么……?” 岑怡拿刀的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敲响了更衣室的门。 第八十七章 ——被抓到的下场 岑怡敲门后不久,门内传来一道男声:“谁?” 岑怡不知道那是不是薛中理的声音。说来好笑,现在已经到大逃杀了,岑怡却还不知道重要NPC薛中理的声音,只远远见过他一次。而传说中的BOSS糯糯,岑怡更是既没见过也没听过,防都不知道怎么防。 不过眼下,岑怡应对起来还是挺镇定的,甚至能抛出一件确认对方身份的事:“薛医生在吗?小刘买了一箱樱桃给薛医生,让我过来的时候顺便给薛医生。” 或许是因为岑怡之前过于边缘化,又或许白天岑怡偷听的八卦是真的。反正就这水平的瞎话,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房间门真的开了。 站在门口的白大褂,就是薛中理!而且他这个房间里居然有电! 薛中理看清岑怡的脸,防备的表情少了一些,疑惑道:“我好像没见过你。” 岑怡心想要的就是你没见过,面上却笑了笑:“我总搭不到薛医生,你不记得我很正常,我却见过薛医生的。”她边说边往后退了两步,“你的手好了吗?这箱樱桃实在够重,要不薛医生自己搬进去吧?” 她说话的时候往墙根看,好似真有什么东西在那儿似的。薛中理虽然不认识她,但她的话和平时的事对得上,而且她还是女的,薛中理着实没什么好怕她。所以她让薛中理出来搬樱桃,薛中理还真走了出来。 只是他转身准备去搬樱桃的时候,往外面墙边一瞧,才发现空空如也:“这……” 岑怡朝他后腰猛然一踹! “!!!”薛中理一时不察,直接被她嘭地一下踹倒在地,“你……!” 他想翻过来,可岑怡动作比他更快!岑怡深知男女力量的差异,直接整个人压到薛中理身上,膝盖用力顶着他的后腰。薛中理的手撑住地面想把她掀翻,岑怡眼睛都不眨一下,手术刀直插薛中理右手手背! “啊啊啊——!!!” 薛中理惨叫一声,再次摔下去。岑怡又一下拔起手术刀扔开,掏出扎带,抓起他的双手摁在背后一绑,薛中理的两只手就被束缚住了。 岑怡甚至还抓着他双手大拇指又绑了一遍,这下薛中理就被牢牢扣死了。尼龙扎带可是这年头警方都用的手铐替代品,单凭他自己,绝对挣扎不开。 岑怡不愧是曙光的会长,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薛中理的血溅在她手上、身上甚至脸上,她也浑然不在意。她做好这些,终于从薛中理身上下来,推着他将他翻过去。薛中理本来还在耍狠骂人,受伤的手被他自己的身体一压,又惨叫一声。 -- 第162页 昔日表面文雅的薛中理冒出一大串脏话,加上血迹到处都是,他看起来着实狼狈得很。但他看向岑怡的眼神也极其凶狠,抬起腿想要踹她:“你他妈是谁派来的?!敢动我,你死定了!” 岑怡人狠话不多,闪开他的无能踹蹬,一脚跺在他的jier上。 “啊——!” 这次的惨叫比之前手被插了更短,也更小声,因为他疼得只剩到抽冷气了。他目眦欲裂地瞪着岑怡,好像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这么对待,不明白对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抓到你了,薛医生。”岑怡下手这么狠,面上却依旧镇定。她蹲下来,手术刀在薛中理的下体附近晃悠:“老实点,我可不是医生,手滑了就精彩了不是?” 薛中理盯着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岑怡冷冷一笑:“不是我要干什么,是有人要找你算算账。” “谁?!” “你说谁?”糯糯还没出来,岑怡只得慢悠悠地拖时间,“徐英、楠楠、廖美颜、糯糯……哪个不是死在你手里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薛中理痛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耍狠,“他们都是自然死亡的,器官捐献也是合法的,是他们的家属自愿……” “放你娘的屁!”岑怡听他居然全认了,意识到现在的故事情节好像又推到了所有人已经死了的时候,于是diss起来更没压力,“糯糯的爸爸妈妈是谁,你知道?他们同意了?!至于其他人,难道不是你假惺惺装着无偿捐献,实际上却是背地里从中大捞一笔?要么蒙骗家属,要么和家属一起议价器官的价格……你可真做得出来!” “你少装得义正言辞……!”薛中理怒道,“你不过就是院长的一条狗,觉得我抢了你们的生意罢了……” “真遗憾,我不是院长的人。”岑怡心说这地方只有傅言能这么定位,其他人可别到梵大佬面前作死了,“你真不知道谁在找你算账吗,薛医生?还是你干的坏事太多,都不知道寻上门的仇家是谁了?” 薛中理抽着气道:“少装神弄鬼……到底谁派你来的?!” “哈哈。”岑怡的手术刀在他身上比划,闻言瞥他一眼。在室内光找出来的阴影下,她身上血迹斑斑,眼神阴冷,看起来不比鬼魂更像活人。她阴恻恻冷笑一声:“你怎么还问谁派我来的……当然是糯糯啊。” “什么?”薛中理当然不信,“你说是谁?” “我呀。” 糯糯的声音骤然响起。 薛中理头顶方向的半米处,骤然出现了一双小皮鞋。岑怡一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红裙子、抱着玩偶兔、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站在那儿。 ——是糯糯! 岑怡头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可这会儿的糯糯显然已经不像是个活人。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失色,瞳孔很大,好似黑色占据了整个眼睛。她一开始没管岑怡,只是一步走到了薛中理的头顶处,蹲下来看着薛中理:“是我让大家来陪我玩捉迷藏的呀。” 薛中理倒着看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那是谁,几秒后认出的瞳孔都放大了:“糯糯……?!” “对呀。”糯糯幽幽冲他一笑,“你被抓、到、啦,薛医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薛中理拼命挣扎着,想要远离她,“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 “是呀,我死了。”糯糯抱着的兔子,和她一样面向薛中理,红色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我的心脏,我的肾,我的肝,我的眼睛……不都被薛医生取走了吗?” 她说着话,眼睛里竟是流出了血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薛中理脸上。每一滴都滚烫得好似岩浆,烫得薛中理惨叫。她的眼睛通红,一时间看起来和兔子一模一样。岑怡就在近距离看着,感觉到糯糯方向传来的阴气越来越重,仿佛黑烟也正在冒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轮到她死了。 不过薛中理也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逃跑,岑怡忍着自己也想逃跑的冲动,死死踩着薛中理不让他起来。 恰在这时,一个皮球嘟噜噜地滚了过来,走廊尽头也响起了咔嚓咔嚓的滚轮声。岑怡朝那边望去,果然在不久之后看到了楠楠和抓着吊瓶支架的廖美颜。 ——就差徐英了。 少女和楠楠走到薛中理身边,薛中理瞪得眼睛都大了:“你们……怎么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肯定是在做梦!别想吓到我!” 楠楠蹲下去,摸了摸薛中理的左手臂——因为左手压在下面摸不着——轻轻一笑:“薛医生,我和这只拿过我心脏的手,玩个游戏好不好呀?” 说着话,他看向刚才岑怡扔开的手术刀:“我想要那个当游戏道具。” 拿手术刀当游戏道具,这游戏的危险程度可见一斑。但岑怡毫无犹豫,径直到旁边把手术刀捡起来。她正要反过来递给楠楠,楠楠却直接抓住她的手,以不可反抗的力量带着她手上的刀扎向薛中理的左手臂! “啊——!!!”薛中理强烈地挣扎起来,楠楠的手却仿佛有千斤重,叫他动弹不得。楠楠一手摁着薛中理,另一手牢牢抓着岑怡的手,用力地继续往里扎! 直至那手术刀的刀刃部分整个插进薛中理手臂,楠楠才松开手,岑怡的手也重获自由。 小男孩的手仿佛冰块,冻得岑怡的手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只觉。就在她的手还半麻半冷的时候,廖美颜当场拔了自己手上的针。 -- 第163页 岑怡看着她捏着针,缓缓悬到薛中理的额头,药水顺着针头滴到了薛中理的眉心。 药水不像糯糯的眼泪,并不会让薛中理被烫到,只是让他怔然地眨了眨眼。岑怡疑惑地看着廖美颜,忽地想起之前傅言抢她的吊瓶去滴徐英,心道:廖美颜不会是现在想用滴水之刑吧? 仿佛在回答她的问题,下一秒,廖美颜就把吊针往薛中理眉心一扎! 岑怡:!!! 细细的针居然轻而易举地埋入了薛中理的眉心,原本挣扎不已人瞬间失去力气,目光僵直。糯糯的血泪,顺着那针扎下去的伤口淌了进去,仿佛烫到了什么似的冒出浓烟,还是黑灰色的那种。岑怡心里一惊,正要后退躲避,那黑烟就直扑她的面部而来! 岑怡:……操怎么还是要死?! 嗡——!!! 一阵耳鸣之后,岑怡在强烈的恍惚中回神,发现自己又切换了世界。 她正穿着手术套装,戴着口罩,端着一个盘子走到手术床边。床上的无影灯已经打开,床上躺着一个人,乍看身高像是小孩。 岑怡正疑惑手术的话,这人身上怎么没有无菌单和挡板,直接全身赤裸着。而且也没有呼吸机、心跳检测仪之类的仪器,手术设施未免太简陋。然而等她靠近放好盘子,视线扫向病人的面部,猛然就精神一震。 ——是糯糯! 再一转头,旁边那个正在确定器官运输箱的医生——虽然他全副武装到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岑怡也认了出来——那是薛中理! 这他妈……是糯糯的器官摘除手术! 第八十八章 ——心里的怪物 岑怡不知道为什么会切换到这个场景,但她很清楚,一般到了厉鬼死亡的场景,厉鬼就会暴走! 现在手术床上的糯糯,理论上是已经死了的——至少是脑死亡。她还没暴走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的真正爆发点,应该是薛中理动手取器官的时候。 而岑怡,眼下也稀里糊涂地参与进了这次手术。 她快速地扫过室内所有人,没见到亲弟弟,也没有傅言。除了薛中理和糯糯,手术室里的其他人她都不认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薛中理好像也忽然不认识她了,或者说忽然把她认作别人。岑怡恍惚间莫名站到薛中理旁边,成了他的助手,薛中理也是一脸平静。 周围人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为手术做最后的准备。岑怡不知道要干什么,一直呆立在薛中理身边装忙,也没人来指责她。她看到糯糯身上已经被画了好几个符号,应该是待会儿要下刀的地方了。 很快,手术一切就绪,只等开始。 一个人拿着手机站在手术床另一边,其他所有人列成一排,面对手术床立着。 薛中理站在中间,喊道:“默哀。” 岑怡瞥了一眼其他人,跟着低头,以示默哀。一分钟后,薛中理又道:“鞠躬。” 一排人齐齐鞠躬。 做完这些,手机拍摄就停止了,器官摘取手术正式开始。第一把刀是薛中理自己拿的,拿起来几乎没什么停顿,朝着糯糯的肚皮就划了下去。那流畅度、稳定度,诡异得让岑怡莫名产生“不像是人肉”“人体这么容易打开”之类的混乱念头,整个人都有点走神。 她见多了鬼杀人,血腥画面见得不少,可“人切人”的场景还是头一次见。眼前所见似乎比看到厉鬼更叫人毛骨悚然,激得她天灵盖都麻了一下。 薛中理很快放下手里的刀,手摊在岑怡面前要求另一把。 岑怡其实不认识手术刀,但她居然靠本能就毫不犹豫地抓起了一把刀。现场没人指出她抓错了,她拿起刀,手挪到薛中理的手上方时,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不能给他! ——这地方……很可能不是真的摘取场景! 念头划过的瞬间,也就在岑怡把刀放下去的前一秒,她猛然握紧了手里的刀! 薛中理愣了一下,偏头看他,眼带疑惑。 岑怡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转动手指,手术刀在她手里飞快反握,骤然往下一扎! “啊啊啊——!!!” 薛中理惨叫着摔下去的瞬间,黑烟代替了鲜血从他手上的伤口涌出来。岑怡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两步,撞在后边的架子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周围的医生护士摇身一变,都变成了鬼魂。廖美颜、楠楠、徐英,甚至李护士,之前那个玩家王护士,还有两个死掉的保安,全都在这里。 黑烟弥漫中,他们朝着薛中理缓缓走来。室内的电压变得极其不稳,各盏灯忽明忽暗,滋滋作响。岑怡下意识看向距离自己最近、最亮的无影灯,它的明明灭灭闪得人眼睛都要瞎了。而就在某次无影灯再次亮起的时候,床上的糯糯也猛然睁眼! 这瞬间,无影灯啪地一声暗了下去,彻底烧坏。 糯糯浑身赤裸,肚皮还开着口子,鲜血直流。她从床上下来,血液留到哪,黑烟就从哪里涌出。她的眼珠子赤红,盯着地上打滚的薛中理,张嘴道:“医生,我的心脏呢?我的肾脏呢?我的肝脏呢?我的眼睛呢?” 这个场景下明明她还没被摘器官,岑怡正疑惑,糯糯背后忽地飞起一只玩偶兔子。兔子脏兮兮的,浑身沾着烟灰和血渍。最怪异的是,它的两只红眼睛不见了,肚子也破开,棉花漏得到处都是。它同糯糯一起逼近薛中理,跟唱双簧似的:“医生,把我的心脏还给我……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 第164页 鬼魂们围着薛中理而去,室内的黑烟也愈发浓烈,被缠绕的中心就是薛中理。岑怡则是默不作声地渐渐退到外围。毕竟这么多厉鬼怨气,要是缠上她,她就得直接完蛋。 而黑烟中心的薛中理,烟雾附着在他身上,他边打滚惨叫,边扭曲自己的身体,渐渐变成了怪物。他的手在黑烟里挥舞,变得又长又黑,关节诡异反折。背后也高高隆起,有东西撑破了他的手术衣,撕拉一声散开来。岑怡定睛一看,那竟是另外三双手! 这三双手长得大小不一,形状奇怪,只有黑乎乎的颜色是统一的,在空中乱舞。而这些手长出来后,薛中理的背部隆起也没消除下去。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形莫名变得巨大,佝偻着背,直不起腰。他的眼睛被黑烟侵蚀,爆满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脱出来。 “你们这些杂碎……!” 薛中理、或者说那个怪物的声音也变得沙哑又混沌,难听得很,其中的威慑力也很足够:“明明是你们自己活不下去,最后给人类社会做点贡献而已!” 他边说边举起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手,冲着众鬼冲了过去:“反正不摘你们的器官,你们也就是被烧成灰扔掉而已,和垃圾有什么区别?!你们活着也没用,倒不如死了给我赚点钱,还算稍微有点价值!” 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楠楠,然后再用力把楠楠往地上猛力一掼!他还抓到了糯糯的玩偶兔子,两只手一起扯,要把它撕开。一下没撕动,他就把好几双手齐刷刷抓上去,在空中疯狂撕扯! 刺啦一声,那兔子果真被他撕得裂口更大,棉花飞得到处都是。糯糯看了直尖叫:“我的兔子!我的兔子!!!坏人——!!!” 岑怡发现状况不对了。 糯糯明明是这里的BOSS,明明一群鬼魂都是糯糯那边一起讨伐薛中理的,怎么会被薛中理压制得这么厉害?岑怡眼睁睁看着薛中理连糯糯都能掀翻,脑子里疯狂想着自己该怎么办。毕竟手术室已经锁死,要是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不是死于黑烟怨气,就得死在薛中理这怪物手里。 不经意间,她发现那些鬼魂们的神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们虽然围着薛中理说要讨债,面对薛中理的攻击时,却会下意识露出恐惧的神情。就连糯糯,虽然尖叫着要上去挖了薛中理的五脏六腑,眼神里却缺乏自信,只有无尽的哀怨和愤怒。 岑怡灵光一现。 ——是不是,糯糯从心底恐惧薛中理,所以即便在她的世界里,薛中理还是如怪物般强大、难以战胜? 如果是这样,岑怡自认就必须要站出来帮糯糯他们了。 她的目光扫过周遭,最后还是揣了两把最顺手的凶器——手术刀。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薛怪物估计根本没把岑怡看在眼里,几只手疯狂攻击那些被他摘取了器官的鬼,还持续不断地撕扯玩偶兔子。糯糯扒在他的手上疯狂啃咬,甚至啃断了他的一只手。那只手也没完全断掉,仅剩的一点皮肉拖拽着它,在半空中挥来挥去。这伤痛叫薛中理痛得惨叫,动作也更加疯狂:“就是没用的垃圾!渣滓!没用的人还想找我算账,做梦!做梦!!!” 岑怡爬上一张桌子,然后趁着薛中理靠近、并且稍微转到正面的时候,猛然往他身上一跳:“死吧——!” 两把手术刀唰唰就插进薛中理的脑袋上,顺畅得不像是插脑壳,而是在切豆腐。薛中理顿时尖利嚎叫,一下就把还在半空中的岑怡撞飞。岑怡的背部被墙面撞击,哐当掉在地上,一时间都不能站起来。 “嘶……!” 不过薛中理也没办法马上来追击岑怡,两把手术刀怼到了他的要害,好像也把他的视线完全切断了。他愈发狂暴,在室内到处发疯,掀翻推倒了无数东西。玻璃碎片、各种刀落在地面,扎在他的脚上、身上。但他似乎已经到了最后的疯狂,一边狂乱地掀翻一切,一边摇晃,脚步都不稳了。鬼魂们身上涌出的黑烟不再被他屡屡挥开,缠着他,好似有利爪一般深深嵌入他的胸膛,一步步要挖了他的心、啃噬他的内脏。 “还我心来,还我心来!”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薛中理的颓势让糯糯越战越勇,这个世界的厉鬼BOSS,终于重新占了上风。她身上源源不断的黑烟折磨着薛中理,她本身则飞去抢自己的玩偶兔子。薛中理似乎明白这兔子对她的重要性,力气如回光返照般地爆发,用剩下的七只手抓住兔子,猛然一扯! 刺啦——! 兔子被撕成了两半! 岑怡看得心里一惊:……完了!!! 那是糯糯的关键道具,要是毁坏,糯糯必然会发疯……! 就在岑怡心中惶惶的时刻,骤变突生! 撕开的兔子里不仅飞出了棉花,还飞出了一个光球。那光球的光极其强烈,还带来极为强大的威压,压迫得岑怡的脑瓜子嗡嗡的,神智昏沉。而且不仅是岑怡,其他的所有鬼怪,也被这骤然出现的光球震慑得无法动弹。薛中理如此疯狂的怪物,直接被它的威压摁得贴在地面,一只手都动弹不得。 糯糯是唯一还能勉强站着的,她也不嫌刺眼,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光球,口中无声地喃喃着:“大人……!” 岑怡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模模糊糊中,似乎看到了两个高大身影骤然出现。 -- 第165页 第八十九章 ——兔子的结局 时间回退一些,岑怡在房间门口和薛中理对峙的时候,傅言还能从镜头里目睹全程。 他还在对讲机里说道:“岑意,加快速度,开始了。” 傅言故意把语气放得很平静,可岑意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无声中闪了三下手电。至于对讲机里另外两个保安的大声诘责和质问,傅言根本不在乎。 他望着岑怡所在的小小屏幕,目击了岑怡忽然动手的时刻,一下坐直了身体。 岑怡一个女子,面对薛中理这样身强力壮的男人,说干就干,整个偷袭流程堪称行云流水。傅言看了,除了遗憾这摄像头不能传递声音,只剩感慨:“不愧是当会长的。” 梵向一在旁边问:“有这么厉害?” “以凡人为标准而已。”傅言偏头看他,“要是和你比较,大家都别活了。” 梵向一挑眉:“阴阳怪气?” “说事实而已。你也是,何必自降身份掺和进来当坐标系?”傅言哼笑一声,又转回去看监控屏幕,“啊,糯糯终于来‘验收’了……嗯?” 从糯糯出现开始,监控画面就开始闪烁、跳动,故障不断。等楠楠、廖美颜都围上去,不知做了点什么后,画面终于彻底暗了下去。 画面显示设备故障。 “啊这……”傅言想了想,“是他们的磁场破坏电路了吗?” 梵向一本来以为他要说“是厉鬼不许看吗”,结果听他说出口的是这么“科学”的事,顿时无语:“……不知道。” “到了高潮反而不让看,这简直就跟重点时刻插播广告似的……”傅言感觉自己仿佛被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只能等岑意去现场直播了。” 然而不多时后,岑意也没能满足傅言的好奇心。 傅言眼看着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监控画面里,代表岑意的手电闪了三下,而且边闪还边在靠近失效的监控路段,还以为能出结果了。可当他拿起对讲机说“再往前一个房间,你就到了”时,岑意的回答却令人意外。 “……没人。”岑意头一次在对讲机里用声音回应,可见他的疑惑确实很大,“门外有血,里面也没人,我找过了……没任何一个。” “任何一个”,代表的不仅是岑怡和薛中理,甚至还包括糯糯他们。 “嗯?”傅言愣了一下。他不怀疑是岑意撒谎,只怀疑有别的变故。他又问岑意:“那间房的灯亮着吗?” “没。”岑意攥着手电,小心翼翼地摸到开关试了试,回道,“没电。” 而他们一说有没有电,无线电另一头的保安就猛地反应过来:“你们去找了薛医生?你们竟然敢上门送死?!” 傅言立刻对着对讲机道:“岑意,先撤离!躲起来!” “明白。”岑意回了话,然后依旧用角落里时不时闪灯的方式行进,以让傅言帮他躲避那两个可能追来的保安。傅言则是转头问梵向一:“人呢?” “你问我?”梵向一靠着椅背,像一头暂且歇息的雄狮,神色慵懒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你不是不要剧透吗?” 傅言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你只要回答适‘是’或‘不是’就行——是糯糯带走岑怡了吗?” 头一个问题梵向一就没按照规则来回答:“不准确。” 傅言修正思路:“那么,是这些鬼一起带走了岑怡?” “也不完全是。你这么问,猴年马月才猜得到正确答案?”梵向一索性道,“是她一个人切换了。” “岑怡一个人……?”傅言顿了顿,恍然大悟,“她一个人切换到糯糯的死亡时刻了吗?是因为只有她抓到了薛中理吧?” 梵向一道:“那个小鬼的关键,不在于死亡。” “……在于器官摘取,是吧?”傅言拉出自己的任务面板,看着那幽蓝的屏幕,又好似目光穿过去望着虚空,“‘值班医生’,我终于明白这个题目的意思了。” 梵向一没搭话,但视线始终放在他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我原本以为,这次的游戏题目终于换了个花样。毕竟我的角色就是值班医生,有那么一会儿,我还想着这次游戏的主要内容别是集中在我身上吧,那很麻烦的。”傅言也没转头去看梵向一,只是手里的对讲机一下一下地转着,缓缓道,“现在我才知道,‘值班医生’,指的是薛中理啊…… “别的恐怖游戏世界,题目都是厉鬼。 “而这个世界的题目,指的是人。他是人,却更像是人间的厉鬼。” 傅言放下对讲机,再次看向梵向一:“当然,事实上,你所担任的‘院长’角色,甚至薛中理和院长背后的非法组织,才应该是真正的恶鬼。这些人组成的大网,犯下的行径,将这个医院变成了不啻于恐怖游戏世界的人间地狱。遗憾的是,本世界的BOSS只是个小孩,她搞不清这些事背后的弯弯绕绕。所以她所认为的大恶人,只有动手的马前卒——薛中理这一个。” 梵向一对上他的视线,听着他娓娓道来的那些话,对他的感觉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恍惚中觉着傅言似乎又变成了以前的模样,睿智、冷静,能对所有事都缜密分析侃侃而谈;另一半却又清晰地明白这个傅言不是以前的那个,他那种懒洋洋的神情,悠哉悠哉的语气,都强烈地显示出他是个完全独立的人。 -- 第166页 神奇的是,理论上还是个凡人的傅言还不怎么怕梵向一。两人相处起来,虽然有时候傅言会怼得梵向一很无语、甚至冒火,可梵向一却见鬼地觉得……和他相处起来感觉还不错。 和以前相处的方式不一样,不过也还能接受。而且,也有点意思。 “哎。”傅言看梵向一光睁眼不说话,又叫他一声,“我说对了吗?你倒是发表一下意见啊,大佬。” “……你说得对。”梵向一回神,居然笑了笑,“推理很正确,傅侦探。但你不是要躺赢吗?怎么现在又憋不住了?” “我现在属于看不到现场的无聊,而且我不就是在躺赢吗?”傅言的椅子一转,面向他,在虚空中指了指,“现在就是岑怡一个人在SOLO最后的情节,我不躺平也帮不上忙。等着她搞定最后的事,我不就白捡通关了?” “你这么确定她你那个搞定?” “见面就插刀的狠劲,我可不一定办得到。”傅言道,“要是换了她那个……嗯?” 他话没说完,可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整个人都瞬间绷住了。他不由自主站起来的瞬间,梵向一也跟着站了起来,皱着眉道:“你的魂魄!” 傅言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看向梵向一,梵向一就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走!” 再一晃神,两人已双双到了摘取器官的手术室。 要放在平时,傅言估计要先被变怪物的薛中理吓一跳,可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了。他刚到地方,就一眼望到那个光球。而就这么一照面,那光球就径直冲进他脑门,瞬间融入了他的身体! “!!!”傅言脑子里立马出现了巨大的轰鸣,震得他的脑仁好像都要裂了。他站不住,下意识一抓,只能反抓到身边的梵向一。梵向一就知道他会这样,直接把他一把搂过来,让他靠着。 傅言刹那间冒出满脑门的汗,豆大一般,全蹭在梵向一的白大褂上。梵向一浑然不在意,只看他站不住,索性又把他横抱起来。庞大的威压也从梵向一身上散开,径直将室内的黑烟逼开了少说两米。 “大人……!”糯糯这会儿已经没了发疯的状态,看着挺正常的。她想扑上来看傅言,可梵向一根本不让她接近,跟用了个透明墙似的隔着她。其他鬼魂已经不见了,只有个奄奄一息的薛怪物躺在地上,还有撞在墙角的岑怡。 “我看看他,我看看他!”糯糯在透明墙外拼命撞,“大人怎么样了?大人,你看看我呀,我是糯糯……!” “他现在没空理你。”梵向一看傅言差不多缓过最要命的那阵了,准备把他带走。不过他还记着傅言对游戏进度的关心,顺口又说了句:“你这边完事了就快点结束,别玩了,浪费时间。” 说完,梵向一抱着傅言就径直消失了。 “……烦死了!坏东西!”糯糯被气得要命,在原地狂踩,连她兔子里漏出来的棉花都被踩了几脚。光球的影响消失,岑怡悠悠醒来,看到的就是梵向一抱着傅言消失、糯糯发火的画面。她顾不得诧异梵向一和傅言的姿势,只是看糯糯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又生气到狂暴拆房,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偏偏手术室里现在只剩三个“人”,糯糯跺了几脚,猛然转头就看向了岑怡。 岑怡:!!! 糯糯捡起自己被扯坏的玩偶兔子,一步步地走向她,虽然现在这小女孩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常态,只是身上有点脏。但她这么拖着兔子,一小步一小步的,每一步都像是用力跺在岑怡的心脏上。 岑怡紧紧盯着她,满脑子都是:艹,早知道刚才死也要扒着大佬一起走! 糯糯最终停在她面前,扬手—— 把破兔子一股脑塞到岑怡怀里。 捧着兔子的岑怡:“……哎???” “给我补好它!不然就杀了你!”糯糯抛出一句凶狠的话,然后一挥手,“滚开,烦人!” 还抱着兔子的岑怡,原地消失。 第九十章 ——想得起来的事 傅言被梵向一带回中转城市的自己家里时,其实神智还是醒着的。 就是脑袋还又痛又胀,感觉乱七八糟、天旋地转的,站都站不稳。梵向一也不废话,直接把他放床上了。 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上回傅言吸收了一个魂后也是差不多的表现,因此梵向一这会儿也没过多担忧,不多提问去烦他。将人放在床上后,梵向一就兀自在旁边坐下了。这么做,一方面能随时观察傅言融合后的情况,另一方面也能等到傅言情况好转后,第一时间和他聊聊。 可这次,傅言倒是张嘴说话了。他平躺在床上,抬手摁着自己脑门,好似这样就能轻松一些,开口幽幽道:“我从那些游戏世界出来,就没一次是顺利的……” 可不是?这回好歹还是醒着出来的,前三次都是躺平昏迷期间就出来了。傅言都搞不清这叫“躺赢”,还是“睡赢”。 “吸收魂魄的后遗症而已,以后吸收完就不会这样了。”梵向一看他又是抚脑门又是按太阳穴的,倾身拉开他的手去看,“怎么,头痛?” “不好讲,痛、胀、晕,主要是脑子里挤的东西太乱……啧,我讲话颠三倒四不要怪我。” “那你该闭嘴好好休息。” “不行,烦得我想撞墙,讲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傅言抽回自己的手,继续捏睛明穴,“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哦,收完所有魂魄就不会这样了。那收完这些魂魄到底有什么用?” -- 第167页 他说这些好像单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等梵向一回答,就继续道:“除了用头痛折磨我后多出一段记忆,感觉也没什么变化。要说能在游戏结束出来时状态良好,那其他玩家不都是这样吗?我折腾这么一大圈,就为了达到其他人的平均水平,也是够搞笑的……” “你魂魄回来完后,当然不仅仅会变成一个普通人。”梵向一看他捶自己脑门的力道越来越大,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你悠着点,魂魄即便没全回来,你的力量也会发生变化,当心把自己作死了。” 傅言皱着眉睁眼扫他一下,索性另一手去拉梵向一的手:“你要是真这么闲,手借我用用。” 说着话,傅言就拉着梵向一的手掌摁在自己脑门上。梵向一的手很凉,效果和敷冰毛巾差不多,瞬间的镇痛效果很明显,傅言的眉眼也舒展了一些。 “谢了。”傅言的手摁在梵向一的手背上,闭着眼道,“你说我力量变化,我是一点没感觉出来,也不会用。哪怕这时候我自己的手能冰一点,我都用不着你给我当冰块。” “你会随着魂魄回归自己想起来的。”梵向一的掌心捂着他的脑袋,不知怎的,忽然从记忆角落挖出了一个人类常见病症,蹙眉道,“你这么热,是发烧?” “不一定,可能只是瞬间的应激反应。”傅言不乐意挪动,想都不想地否认了生病的可能性,还带开话题,“听你这么说,我以后会变厉害了?” 梵向一轻哼一声:“看和谁比了。” “懂了,不和你比,我就会变厉害。”傅言睁开眼望他,“那会变得比游戏世界里的BOSS厉害吗?会的话,我进去干嘛?拆了他们老窝?” 梵向一道:“到时候你自己就知道了。” 傅言:“还是秘密?” “你不是不喜欢剧透?”梵向一道,“我尊重你。” “我感觉你总有一天要拿‘我尊重你’这个词来搞我……”傅言嘀咕一句,随后拉开他的手,“你的手也变热了。” 这分明就是被傅言的额头传过去的热,梵向一挑眉:“用完就扔?” “我敢吗,陛下?”傅言朝他一摊手,“借另一边。” 梵向一听他说话一半带着记忆一半发现在的脾气,把另一边手覆上他的额头,问道:“想起什么了?” “顺出来一点,但只是个线头。”傅言重新闭上眼,回道,“没那么痛,可又困了,我昏一会儿。” “……你睡吧。” “晚安。” “……晚安。” *** 过了大半天,接近晚饭的时候,岑意和岑怡来敲门。 本来他们接近中午的时候就从中转站回到自家别墅了,岑怡手上还抱着那只破兔子,半点棉花都没敢弄掉。虽然糯糯让岑怡补好玩偶兔子,但她不敢轻易动手,也不确定到底要怎么补,心里计划着要么跟梵大佬打听打听。 但傅言这次又没直接回中转站。岑怡一想在游戏世界瞧着的最后一眼,猜测是梵大佬直接把人带回来了。接着联想上次傅言一回来就昏睡大半天的事,岑氏姐弟俩只能缓缓之后再来找他。 就这会儿晚餐时分,两人也是试着来找的,没想到门真的开了。 开门的居然是梵向一! 姐弟俩懵了一下,岑意道:“呃,梵先生,傅言他……” 梵向一根本不回答他,只是转身走开,显然是让他们进门的意思。姐弟俩乖觉地进门、关门,进了大厅,就看到傅言靠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岑意看他脸色不太对,走近看了看:“你这是怎么了?” “发烧。”没等傅言自己回答,梵向一就在旁边的沙发一坐,冷声道,“死活不看医生。” “身体反应而已,正常的,应该休息一阵就好。我懒得动了。”傅言睡醒后,脑子不怎么疼痛,就是身上乏力,所以坐也坐不住。他歪在沙发上,背后还有个靠枕,望向岑怡怀里的玩偶兔子道:“……你怎么把这个带出来了?” “正想问呢。你们一走,糯糯就塞给我这个,要我补。再接着她就一挥手,让我滚了。我一眨眼,就滚回了中转站,我弟也一起滚出来了。”岑怡蹲下来,给他看自己小心翼翼护着的兔子,“怎么办,真补啊?” “那你还想怎么着?”傅言挑眉,“厉鬼BOSS让你补的,你敢就这么放着?” “可,怎么补啊?”岑怡看他能答,也不着急问梵大佬了,“这些棉花,肯定不够,我能找些新棉花补进去吗?而且,只能我亲手来补吗?能不能找人代工?我只缝过一些衣服扣子什么的,成衣都没做过。我手工水平太烂的话,她不会因为我没干好而杀了我吧?” “给你就是要你亲手做,做成什么水平,都是她自找的。”傅言徐徐道,“爱怎么补就怎么补,不要紧。” 他说话的语气自信又淡然,跟随手指点江山似的,笃定极了。梵向一看着他,不觉得他说话奇怪,只盯着他发红的脸颊和睁不开的眼,心里琢磨着怎么把这个犟驴拐去看医生。 岑怡也没注意两位大佬的神态,只满脑子想着补兔子的事儿:“那,我补好之后怎么办啊?” 傅言轻飘飘地回道:“烧了。” “啊?”岑怡疑惑道,“要准备什么吗?” 傅言:“准备一把火。” -- 第168页 岑怡:“我是说要不要什么仪式……” “不用。这东西是她的,烧了只会回到她手里。”傅言的语气不紧不慢的。他还倾身向前,伸手抓了一把兔子上的棉花,捻了捻、仔细观察了一阵。 岑怡直觉他应该知道这里头的前因后果,问道:“这棉花怎么了吗?” “护身符会做吗?不会的话,随便缝个布袋,抓把这兔子的棉花放进去。”傅言道,“以后带着这个东西进游戏,碰到危险的时候它会把你隐藏起来。” “……哎?!”岑怡一惊,“你是说,这能做成道具?!” “可以。”傅言回道,“不过这东西藏你的时候,你就和闷在棉花堆里一样。如果不赶紧出来,可能有窒息的危险,你自己把握。” “那,这么多棉花……” “她只给你兔子,你送给别人她的棉花,就是给人送终。”傅言徐徐说着,把棉花放回了岑怡手里,“行了,干针线活去吧,会长。” 岑怡感觉他今天状态不太对,身上莫名多了一些“大佬的气息”,或者说,像是上位者的压力。不过也可能是傅言的神情过于懒散,给人的错觉。 “行吧。”岑怡站起来,“那你还去我们那吃饭吗?要不我们让吴子非给你搞点病号餐来吧,正好他也说有问题问你。” 傅言还没回答,梵向一就道:“饭可以来,人不要来烦,费神。” “那顺便带点退烧药来吧?”岑意也上前来问,“傅言,有什么过敏史吗?” “没有。”傅言叹道,“不过我觉得吃药估计不管用……” “你一个肉体凡胎,老实吃药。”梵向一打断他的话,“如果吃药不管用,就给我去看医生。” 傅言瞥他一眼,不吱声了。 “那我们还是先走了吧,不打扰你休息。”岑怡道,“待会儿岑意来给你送饭,我就在家里琢磨兔子的修复手术怎么搞……呃,对了,忘了问,这个有时限吗?” 傅言反问:“她说了吗?” “没。” “那你自己看着办。” “这话,比明天就搞定还可怕。”岑怡轻叹一声,“我还是努力一下,尽快吧。” 傅言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他的工作手册,又指了指旁边的柜子:“先等会儿,去拿剪刀。” 岑意想去给他找出来,但人还没走过去,梵向一一抬手,柜子的抽屉就自动打开飞了出来,最后落在梵向一手里。 梵向一起身到他面前,递给他:“要干嘛?” 傅言慢悠悠地剪下本子上的一行,梵向一探头去看,发现他剪下来的是一句话。 【糯糯对岑怡好感度+20,总好感度50/100。】 这句话只有傅言和梵向一看得到,在岑怡眼里,剪下来的就是一张白条。傅言把这张条子递给岑怡:“缝进兔子里。” “啊?”岑怡茫然道,“有什么用吗?” “不一定,看糯糯怎么想了。”傅言把剪刀递回给梵向一,“行了,没事了,走吧。” 岑怡和岑意晕晕乎乎地走了。 梵向一把剪刀“抛回”抽屉里,又摸了摸傅言的脑门,好像在确定他的体温,又好像在逼迫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看来记起不少歪门邪道了,就是不记得我的事,嗯?” 第九十一章 ——拒绝007,从我做起 面对梵向一的提问,傅言慢吞吞道:“其实吧,也不是一点没有。在楼下坐这会儿功夫,我还是理出了一些画面的……” 梵向一立马问:“哪些?” 傅言:“没什么好说的……” 梵向一:“那也说。” “行吧。”傅言道,“其实就是,前世的我一直给你干活的场面。” 这回梵向一真有点懵:“……嗯?” “你冲进书房,扔下一个信物之类的东西,和我……的前世说‘打下来了’,然后扭头就走。”傅言抬眼瞥他,幽幽道,“然后我的前世只能给你整理新打下的领地,安排统并事项,对接管理体系,马不停蹄地见领地上所有管理者……总之就是你一直在扩张疆域,我的前世一直给你并、给你管,没完没了。” 梵向一听着听着,面色变得有点古怪:“……就这样?没什么别的?” “就这样。”傅言道,“哦,确实还有你们之间的别的对话。不过我感觉,有和没有差不多吧。” “比如?” “比如,你进书房说完哪哪哪又打下来之后,我的前世把你叫住,问你就不能给点别的想法吗。你回的是,那地方的兵力看着厉害,但统领不会打仗,一把好牌打得稀烂。”傅言语气淡淡,“你充分表达了你对那统领的鄙视,diss了一顿他的菜之后,就走了。” 梵向一:“……” “说实话,你之前说我的前世和你相处很久,但我这次看到你俩之间相处的画面,大多是这种情况。”傅言挑眉道,“如果你所谓的‘相处很久’,是这种模式,我倒是不奇怪我的前世会跑了。” 梵向一直觉他接下来没什么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怎么说?” “遇到这么个剥削下属的老板,007工作制,啥都不管只管派活,换谁都得跑。”傅言面露嫌弃,“噫,我现在这么喜欢躺平,别是我的前世在转世时留下的怨念吧。坚决不再给资本家累死累活之类的……” -- 第169页 梵向一想说你的记忆还不全面,所以误解了,可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也是两人之前相处的一部分。 傅言看他不说话,不由得问道:“你还来找我……别是想把我抓回去继续给你打工吧?你可看清楚,我现在就是个咸鱼社畜,没什么治世之才,千万放过我!” “……不是。”梵向一这次总算能坚决否认了,“现在我在管,你不是看见我在你这里办公了吗?” “哦,你没这个想法就好,我可不想被扔到那个位置去,太惨了。”傅言顿了顿,又道,“不过根据现在得到的记忆,我感觉我的前世和你,也就是上下级关系,还是剥削严重的那种。你来抓我,不是为了继续剥削,那你到底要干嘛?” 梵向一真是想把这个变皮了的家伙吊起来收拾一顿。 “我剥削你……你的前世严重?你他妈全记起来了再发表定论!”偏偏现在的傅言,梵大佬一指头就能捏死,因此反而只能嘴上怼他,“你前世那会儿只要想,反了我的没问题!我还剥削,剥削出一个权势遮天的家伙来,我闲得慌?!” “啊……这么厉害的吗?”傅言啧啧感叹,“那我的前世居然是搞这种悄摸落跑,而不是真的反了他娘的,起码是不想背叛你的吧。” 梵向一听这句还像话些,心里的不爽散去一些。 傅言又道:“不过,也可能是实在管得烦了,不想更烦,所以造反不如直接旷工?” “……”梵向一又不爽了。 “问题是,你跑了就算了,还把魂魄散了大半,分散保管!”梵向一冷哼一声,“其中一些还给那些弱不拉叽的鬼保存着,也不怕中途他们被灭了、你的魂魄出事,到底图什么?” “弱不拉叽?谁?” “那个小兔崽子不就是一个?” “哦……”傅言想了想,“我是不知道我的前世是怎么想的,但要是我个人的话,倒是能想出个理由。” “什么?” “他们那么菜,你却因为怕伤到他们保管的魂魄,对他们无可奈何。”傅言歪在沙发上,感慨道,“叫一直剥削自己的上级吃瘪,这画面想想还蛮有意思,哈哈。” 而傅言,也确实目睹了杨惜莲和糯糯杠梵向一的场面。糯糯小孩子心性,对付不了梵向一,杨惜莲就嘴炮输出毫无障碍了,那场面确实有点好笑。 梵向一又被他噎了一下。 虽然这个逻辑勉强说得通,但梵向一绝不承认傅言的前世是这么想的……因为他的前世不是这么皮的个性! “你还是安静休息吧,发烧都闭不上你的嘴!”梵向一用食指顶了一下他的额头,把傅言顶了个仰倒,“你的饭和药来之前,闭嘴休息。” 傅言想起来:“冻的冰块可能要好了,我去搞个冰袋……” “我给你弄,躺下去,安静。” *** 一个多小时后,岑意去而复返,带来了傅言的晚餐、两天的退烧药,还有吴子非的问题。 准确来说,是吴子非的情况汇报。 “我感觉他说的事我都能答,所以我就直接回了。”岑意一边给傅言摆各种饭盒,一边道,“我跟你汇报一下?” 傅言懒洋洋地瞥他:“你都这么吊胃口了,还想光放预告不播正片?” “好吧。”岑意笑了笑,“吴子非就是在上个游戏世界里,碰到了女鬼装成NPC勾引他。结果这小子被迷得昏头的时候,眼前忽然掉下来一块红绸,一下就把美女勒成女鬼了,别说吓醒吴子非、差点没把他吓死。不过红绸直接把女鬼拉走消失了,倒是没袭击吴子非。吴子非感觉那个红绸看着眼熟,回来后想问你是不是和杨惜莲有关系。我想起你之前说杨惜莲标记了他,就说确实是杨惜莲的作用。” 岑意三言两语讲完吴子非手舞足蹈半小时的故事,末了问一句:“我猜对了吗?” 傅言的回应更简单,只有一个字:“对。” “我没说错就行,不让他来烦你了。”岑意把小菜都摆好,又给他递药,“这是这个城市里制药最稳定的诊所出的药。说实话,发烧药的存量不多,这还是碰巧有的中药饮片,我就拿了。不然就要现场抓药、现场熬,我估计你不太爱那种苦药汁的味道。” “为什么发烧药少?” “因为诊所收治的受伤者表较多,单纯高热的人少。发烧的人大多数……和你的态度差不多,捱过去就算了,不用吃药。”岑意道,“这里的制药工艺不那么先进,保存和防腐都一般,你这两天就吃了吧,留着以后也没用。” 梵向一过来把药拿走了:“吃法?” “写在包装上了。”岑意老实回道,“口服,饭前饭后都行。吃完可能会想睡觉,别的副作用不明确。” 梵向一摆摆手:“可以走了。” 岑意看看傅言,傅言慢悠悠吃着粥,间隙说了句:“回去吧,给你姐姐做针线活出出主意。” 岑意这才说了句“那我改天再来看你”,走了。 傅言继续吃饭,梵向一就在旁边沙发坐下,看他吃。傅言吃着吃着,终于忍不住扭头看他:“你就没别的事干吗?” “有。”梵向一把药放在桌上,“等你吃完饭,盯着你吃药。” “我至于这么玩赖吗?”傅言无语道,“我又不怕吃药,吃完晚饭会自己吃的。” -- 第170页 “我也没什么别的事。” “你不是还管那么个大摊子?在我旁边蹉跎什么?” “看来这部分你也没想起来。”梵向一道,“我现在为什么能蹉跎,还是你……的前世留下的杰作,你自己想起来吧。” 傅言喝粥的动作噎了一下,吞下去之后次回道:“你还当谜语人上瘾了。反正你的活和我没关系,你别指望那些破记忆回来之后,我能给你打工。” “又说一次?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刚才才和你说过不会。”梵向一嗤笑一声,“看你现在这个次次指望躺平的态度,我就没寄希望于你过。” 傅言的眼神瞥着他,但最终什么都没说,继续喝粥。 梵向一道:“我看,你这趟平,也是‘伪躺平’。要不你就该看那些剧透了。” 傅言依旧没理他。梵向一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件事:“对了,糯糯对那个岑怡的好感度,是怎么回事?” “从时间来看,应该是从岑怡见到薛中理那会儿开始涨的。”傅言道,“我没盯着看,不过我猜测第一下的具体时间,在岑怡给薛中理那第一刀。按照这个节奏,后面岑怡应该还在切过去的世界里帮过什么忙。糯糯这个世界的鬼魂,给好感度都很吝啬,大多都是负的。她能给岑怡上五十的好感度,对比之下,这就能算顶尖的好感了。” 傅言一边说,一边把工作手册掏出来,打开递给梵向一看。 梵向一一瞧,果然什么徐英、廖美颜的好感度都在上面,加的少减的多,大部分总体好感度都是负值。其中好几个是对傅言的,除了糯糯给他的是正数,其它鬼都是负数。 梵向一还想翻翻,工作手册忽然自己一抖搂,唰啦啦飞了。 “……”梵向一挺久没看它这么犯贱,无语两秒,没计较,“你怎么惹他们的,全给你负数?” 傅言道:“你不是有那么多监控吗?” “病房里的事可不知道。”梵向一道,“玩他们了?悠着点,你就算现在能想起些手段了,也还是个魂魄不全的凡人,别把自己一下作死了。要是……” 傅言又从怀里摸出怀表,拍在桌上:“要是遇到危险,我马上开怀表。可以让我安心吃饭了吗?” 梵向一:“……吃吧。” 第九十二章 ——即将出现的人 傅言回到中转城市的第二天,一觉醒来,果然退烧了。 他本来不想继续吃药,但不知怎么被梵向一察觉了这点,然后就被梵大佬摁着吃了药。吃完后,傅言还在和梵向一争论“非病毒性低烧退烧后还要不要吃药”时,岑意又来了。 “我感觉你来我这儿和上班打卡差不多,这两天见你的次数,比在同一个游戏里时还多。”傅言不由得吐槽,“副会长闲着没事干吗?” “至于这么嫌弃我吗?”岑意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梵向一的方向,“我肯定有正事啊。”这么一尊治安队大神驻扎在这,谁闲着没事来他面前晃荡? 傅言问:“什么正事?” “你的物业费通知单。”岑意还真给出了一张纸,“管理所不敢接近你的房子,让我们转交给你。我姐本来打算直接帮你交,但我觉得你可能不乐意,所以决定还是给你自己看吧。” 傅言确实不太乐意让“曙光”帮交物业费,但等他接过物业费的单子,还是懵了:“……这通知单,不说交多少物业费的吗?” “所以,你还说我是来闲逛的吗?”岑意低声笑了笑,随后给他解释,“这个城市还没有统一货币,因此物业费一般不直接写在通知单上。至于交多少、怎么交,每家每户可能都不一样。 “别墅区的物业费,可以由业主和管理所谈判,确定缴纳的方式。一般来说,半年谈一次,然后就按照商谈好的形式来交。如果不按时交物业费,房子就会被回收。有时候业主死在游戏里了,也没法交物业费,房子也直接回收。” 傅言听完,顺口问道:“房子不能继承?” “怎么说呢……薛定谔的继承。这个地方的继承规定,就像泡面里的牛肉,你不能说它没有,但也不能算完全有。”岑意耸肩道,“所以‘曙光’的房子,登记在四个人名下,缺少任何一个人的同意都不能交易。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这房子就不能被回收。” 傅言道:“我猜其中两个是你和你姐,另外两人应该从不和你们组队。” “不完全准确。我们不会同时四个人组队而已,有时候我也和另外的人组队,但大多时候我们都单飞。毕竟组队道具也不是说有就有,最近和你去的两次,已经是很大的奢侈‘消费’了。”岑意轻叹一声,“对了,我们的组队道具目前已经用完。要是还没找到新的,下次就暂时没法组队了。” “你们一个有兵符,一个有兔子的棉花,比其他人已经强很多了吧。”傅言道,“而且我不信你们原来没道具储备。” “再多的道具,也不一定比运气管用。”岑意回道,“而且队友靠谱、不捅刀,也是很重要的事啊。” “你现在感慨什么都是废话,说回正事吧。”傅言晃了晃物业费通知单,“你们一般怎么交的,介意问问吗?” “当然可以说。”岑意道,“我们和管理所有些别的合作,所以物业费一般交的是‘信息’,大多是时候是恐怖游戏世界的信息。通常来说,如果是通关的路径信息——我们一般称之为‘通关剧本’——每次交两个就可以。” -- 第171页 顿了顿,岑意又说了自己的推测:“我估计你的费用也不会太高。你可以去谈,但就凭你门口的面具和房顶上的眼睛,他们不敢漫天要价。” “剧本啊……”傅言想起梵向一给他的剧透,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正巧梵向一也看了过来。 傅言错开目光,又对岑意道:“但我其实不太给得出完整剧本。” “怎么会?你不是……啊。”岑意反应过来了。傅言虽然每次进副本都安全出来了,可好像每次他都缺一些最核心的主线情节。就比如这次,岑怡最后切进的世界,傅言就没去。 “我姐的情节给你不就得了。”岑意很快做了决定,“你还有其他支线,以及很多细节都是你探索出来的,这次的《值班医生》确实该归你。” 傅言想了想:“算了,我说我知道的吧。岑怡自己单独做的部分,还是让她自己说去。” “你又何必……好吧。”岑意知道他不乐意这么白白承情,但自己和岑怡何尝又不是在还人情。只是这些话说太明白,反而伤感情,岑意只好道:“反正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你反正最近有空的话,就记得去聊聊这件事。要是嫌麻烦,也可以我们代劳……我们收中介费,行了吧。” 岑意这么说,傅言也懒得再说别的了,只点头应了一声。 岑意临走前,又想起一件事:“哦对了,明天管理所的彩票开奖。你运气这么好,今天可以搭着末班车去买一张,万一中了呢?” 他也就随口一说,说完也没等傅言的回应,直接走了。 梵向一看向傅言:“要买彩票?” “彩票是用一个似乎能看到的目标,从心理上催促人掏钱的手段。以小博大,每个人都会想,‘万一是我呢’‘怎么就不会是我呢’。而且一点交钱,出了也不会死,出了就出了。”傅言挑眉瞥他,“但什么人更倾向于买彩票?” 梵向一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但还是接茬了:“什么人?” “急于‘以小博大’的人,换句话来说,穷人。”傅言回道,“所以管理所的彩票,实际上就是他们剥夺穷人财产的办法。因为这些人,平时除了领物资,根本不会进管理所。” 梵向一沉默看他两秒,终于问道:“……所以?你说这个干嘛?” “我想说,我不想被资本家剥削,买个屁的彩票。”傅言轻哼一声,进厨房去了。 梵向一一开始还没想明白,几秒后,忽然想起傅言曾经指责自己剥削他。 ——合着他还在指桑骂槐了? 梵大佬“啧”了一声,原本想跟进厨房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直接上楼了。 *** 傅言收到物业费单子的当天,没动,第二天去的管理所。 管理所给他派了地位比较高的管理者,专门谈物业费的事。本来这位管理者已经做好准备,要跟傅言长谈一番了。当然,管理所想和傅言谈的主要内容,并不单单是物业费,而是以此搭个桥,聊聊其他合作或者信息交流。没想到,刚开始谈物业费,傅言就表示他准备用第一交易所的积分来交。 管理者:“呃……” “不行?”傅言道,“第一交易所的积分,流通率应该足够吧。” “哈,当然可以、当然可以。”管理者道,“那我们每次的物业费的数,你看……” 傅言也不跟他扯:“你开个数。” “呃……我?” “嗯,开。” 管理者犹豫了好一会儿,试着举起一个巴掌:“这样……?” 傅言盯着他的手,一时间没回话。 管理者道:“其实是这样的。傅先生,如果您愿意提供游戏世界的信息,这些都可以……” “这样。”傅言手一伸,把他的手指弯下去一根,“能接受吗?” “……可以。”管理者道,“但是……” “那就这样,我这半年的物业费先按照这个数字交。”傅言站起来,“你们找个人跟我去划账,走吧。” “傅先生,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一起去。”管理者赶紧跟着站起来,“不过,我们再聊聊?我们一直想拜访您,只是没什么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穿过走廊。管理者一直在和傅言搭话,不过傅言总是三言两语挡开,总之就不太想接茬。 走到大厅,傅言忽然就没法径直走向大门了,因为一大群人正乌央乌央地挤在那儿。他们又是拍手又是笑的,吵得很,中间似乎还围着个主角。不过人太多了,傅言看不清中间是怎么回事。 管理者上前和他说道:“这是彩票开奖了。看这样子,估计是头等奖有人中了。我们这彩票,一期没人中,就期期往下积累,这次的奖品非常可观的。听说傅先生的运气不错,您以后也可以试试手气。反正买一张又不贵,权当买个乐子也不错啊。” 他这套话术,简直就和傅言之前分析的一模一样。傅言笑了笑,没回话。管理者又说:“我们回头送傅先生两张吧,反正也不值钱,哈哈……” 傅言依旧不吱声,只是在好不容易穿过人群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中奖者。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长相挺普通,但此刻的癫狂已经让他的面部都变得狰狞起来。傅言听到他几句“中了!我发达了!”之类的话,就转身走了。 -- 第172页 *** 傅言转了第一交易所的积分,中午回家,还看到了飞罗。 傅言想起梵向一说是他看见圣书上的求救信息,还冲上楼飞罗说了句:“听说是你帮忙传递我的求救信息,多谢。” 飞罗听他感谢自己,还懵了一下:“啊,这,不用谢啊……” 傅言笑了笑:“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傅言就进了一楼的一个房间。飞罗咋舌一下,上楼进了梵向一的书房,感慨道:“老大,刚才大人居然和蔼可亲地感谢我,我滴个乖乖啊……” 梵向一挑眉:“谁的乖乖?” 飞罗:“……我错了,我不说了。” 梵向一道:“别废话,来干嘛的?没事就滚。” “哦,对。”飞罗赶紧道,“苏亚克的世界终于重开了!” 梵向一闻言,挑眉。 “嗤……一点不意外。” 第九十三章 ——你喜欢男的吗 下午的时候,傅言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有点疑惑,端着个杯子开窗往外看情况。 ——毕竟他家附近的人都忌惮于房顶上那只大眼睛,来去匆匆且安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这么大动静了。 这么一看,傅言就一挑眉:“敢情是他……” “谁?” 梵向一走进房间时刚好听到这句,走到傅言身边也往外看:“认识?” 只见傅言别墅后面的那排,斜过去不到百米,有一栋正在搬家。人来人往、高声谈话、放声大笑,还有东西正一件件往里搬,好不热闹。傅言一抬下巴,回道:“被簇拥在中间那个正风光的,就是这次彩票中奖的幸运儿。” “哦,以小博大的幸运儿,就是他?”梵向一远远看了那人一眼,“不像是气运大盛的人……” “你还会看气运?” “没学这种闲得慌的事。”梵向一道,“不过对手状态如何,是能感觉出来的,其中包括一点所谓气运。” “原来如此。”傅言点点头,“他是彩票中奖者,气运却不是顶好……其实也不奇怪。” “是不奇怪。”梵向一道,“得了点身外之物罢了,能不能逢凶化吉,才是幸运的标准。” 傅言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黑箱。” “……嗯?” “就是内定中奖者。”傅言道,“内定一个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也不用真的兑给他那么多奖品。说到底,就是写张纸出来激励更多的人买彩票,分点看起来大件出来唬人,剩下的还是管理所自己全分了。” 梵向一听了,嘲弄道:“自己都朝不保夕,还在这种计较耷拉的地方动歪心思。” “人类在这种地方钻营的心思,可是无穷尽的。”傅言笑了笑,“也就是这破地方没什么法律,不然这也是洗钱的手段。” 梵向一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很粗浅的办法而已。” “你还研究过这些?” “想多了。在我那个年代,各种作品里多的是这些,只要长了耳朵的都知道。”傅言举起杯子,喝水前问了句,“对了,你下属走了?还是找我有事?” 梵向一看他慢悠悠地喝水,目光投向外边看热闹,忽地冒出一句:“你……喜欢男的吗?” “……噗!”傅言直接喷了。幸亏他当时面朝外看热闹,不然直接给梵向一迎面喷灌了。傅言喷完还咳了好几下,一时间回不上话,梵向一挑眉道:“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这叫激动吗?我这叫震惊!”傅言擦擦嘴,面露古怪地看向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梵向一反问:“不能问?” “这是能不能的问题吗?”傅言感觉两人的对话要陷入死循环,无语道,“你知不知道这种问题会令人误解?” “误解什么?” “你说什么?”傅言戏谑道,“误解你暗恋我!” “哈???” 梵向一终于也表情裂开:“我暗恋你?!什么玩意儿!” “你不暗恋我你问我性取向干什么?”傅言心说你还裂开,我才要裂开好吧,“而且还莫名其妙问的同性,听起来不就是要表白的铺垫?” “还表白?!”梵向一简直想骂人,“你真的想太多了!你的脑子一天天的能不能想点正事?” “你自己听听你问的是正事吗?”傅言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就随便一问不行吗?” “行啊。”傅言回道,“那你猜。” 梵向一蹙眉道:“什么就我猜了?” “你随便一问,我随便一答。”傅言道,“干嘛,你还想认真讨论?” “不行?” 傅言闻言,挑着眉上下打量他:“你又不说问什么问,就直接打探我的隐私,你想屁吃。” “你……!”梵向一皱着眉,“你不会真喜欢男的吧?” “到底关你什么事啊?”傅言也被他翻来覆去地问给问烦了,索性上前,扯住他的衣领,“问这么多,不然你来试试,看我是不是。” 他一个凡人,力气不大。但梵向一生生给他的爪子抓懵了,或者说是说懵了,总之一时间没动弹。 梵向一僵住的样子,让傅言的恶作剧之心更甚。傅言凑近他,微微仰着头,几乎贴着他下巴说话:“仔细看,你长得也还不错,我不吃亏。不过……你会吗,陛下?” -- 第173页 那声“陛下”很轻,但一下就给梵向一“炸”醒了,一把推开傅言! 哐当! 傅言一下后腰砸在了窗沿上,另一手的茶杯也掉落在地,茶水四溅。幸亏这是个木头杯子,陶瓷的话只怕要直接碎了。 “艹……”傅言一手扶着窗沿,一手扶腰,“至于吗?至于吗?我一个凡人,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你是不是疯了?!”梵向一紧紧皱眉,“开这种玩笑,我没弄死你已经是看在是你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操,这不是你总在烦我这个问题吗?”傅言扶着腰,咬牙切齿道,“你反应这么大,怎么就不知道我也烦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不懂?” “……”梵向一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靠近去看他的腰,略带僵硬地问,“没事吧?” “有事没事你也管不了。”傅言瞪他一眼,“你这个管杀不管埋的家伙,你还能干医生的活?” 梵向一以为他是真伤到了,也顾不上他的毒舌,过来就要抱:“我带你去看医生。” “一边去。”傅言拍开他的手,“刚才我贴你你就跟推什么脏东西一样,现在你自己凑过来,你双标啊?” 梵向一坚硬如墙,根本没被他推开一点:“这时候闹什么脾气?你赶紧……” “我没事。”傅言终于正面回答他,“刚开始有点疼,现在好点了,应该没伤到。男人的腰啊,要是被你搞得落下终生后遗症,就等着我被我讹一辈子吧!” “还乱说!”梵向一真是服了他的皮,“到底有事没事?痛就看医生,不要撑着。” “没事没事没事,要我说几遍?”傅言前后左右扭了扭腰,确认没问题,终于站直了,“就是还有点痛,过了就好了,别烦。” 梵向一看他好像确实活动自如,终于也不硬要他看医生。但梵向一也没走开,他看傅言要往外走,给他搭了把手,扶着他出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傅言抬头看他,又要走又不要走的,踟蹰得很。傅言看得无语,说道:“干嘛,还要确定我的性取向?你也太执着了吧。” 梵向一道:“我不是要逼你,只是……” “行了,难言之隐。我都给你撞到腰了,不跟你瞎兜圈子。”傅言作势踢了他一脚,说道,“我没恋爱过,不知道到底喜欢男的女的。” 梵向一听了他的话,心里一动,却没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想法,只来及问:“不确定?” “是啊。”傅言顿了顿,又道,“不过就我个人的想法,男女都行吧,反正我那个时代就是都行。碰上了再说呗。” 梵向一眯了眯眼。他似乎在想些什么,但没说出来。 傅言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你呢?” 梵向一回过神:“……什么?” “虽然我不问你问我这事的理由了,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坦白一下?”傅言道,“我收到的记忆里,好像没见到你和哪个男男女女人人鬼鬼的有过亲密关系。是我的前世不知道,还是你就没经验?” 梵向一听他明目张胆调侃自己,挑眉道:“我也没见过你的前世有那事儿啊。” 傅言道:“007的资本家,你好意思问?” 梵向一:“……” “好了,不逗你。”傅言道,“具体情况我没记忆,但我猜应该是当鬼之后没什么冲动吧。而且前世还活着的时候就身体不好,除了依稀有些为了王室血脉传宗接代而被动的记忆,其他的基本没有。哎,估计得是个性冷淡吧。” 梵向一服了,傅言怎么连吐槽自己的前世都这么不客气。 傅言又看他:“轮到你了。你到底有没有经验?” 梵向一听他调侃的语气,冷哼一声:“废话,当然有。” “也是,你的年纪不小了,没经验也太奇怪。除非你不行。”傅言道,“那,男的女的?” “……关你什么事。” “嘿你这人,拿我的话堵我啊?”傅言支着沙发扶手,歪着脑袋看梵向一,“别是距离上次的时间太久远了,连对象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不记得了吧?” 梵向一感觉自己再待在这里,就得被他挤兑死了,于是站起来要走,只说道:“腰痛喊我。” 傅言支在那儿,懒洋洋地摆摆手:“知道了,腰痛就讹你。” 梵向一转身要走,刚出去两步,又忍不住硬邦邦地抛下一句:“既然你没谈过恋爱,就小心点,别被骗了。不要傻乎乎地把自己赔进去。” 说完,梵向就原地消失了,丝毫不给傅言追问的机会。 傅言:“……啊???” 第九十四章 ——继承者们 傅言的第五个游戏,还是和岑怡、岑意一起去的中转站,搞得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还在组队。 实际上这三人全都分道扬镳。 傅言这回进恐怖游戏世界的时候,终于不是躺着醒来了。一晃神,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古堡前。 这古堡富丽堂皇,装饰复杂、曲线不少,看起来是十六十七世纪的风格,但也不完全是。傅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有周围人的衣服,有西装有裙子,还各自带着皮箱、包之类的行李。可因为流行转了好几圈,傅言也不精通,分不清衣物的具体年代。不过总体来说,肯定不是十六十七世纪,少说得是十九世纪往后。 -- 第174页 傅言又扫了几眼众人,仔细认了认。门外这群人加上他自己,总共八个人。年龄从十七八到四十多的都有,不知道有几个玩家,不过其中一个肯定是。 傅言认出了一张脸——那个刚中了管理所大奖的玩家。 这可真是巧了,居然在这里碰上他。看来这回游戏里,可以真正检验一下这个中奖人,到底运气如何。 半透明的蓝色面板忽地出现在傅言眼前。 【恶灵古堡 任务一(必须):找到魔鬼。 任务二(必须):获得恶灵最重要的东西。 任务三(必须):存活七天。 已阅确认:YES/NO】 ——魔鬼、恶灵……这回是另一个风格了? 傅言心里还琢磨着,透过面板看到大门里有个老人正在走来,随手点了“YES”。 那老人穿得很讲究,也是西装革履的,甚至比傅言等人看起来更精致。他来开了院子的大门,冲众人道:“我是费莱德尔庄园的管家伯尼卡。各位,请吧。” “你是谁?”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没动,站在原地上下打量那老人,又指了指自己脚边的皮箱道,“我们可是继承人,怎么连个出来拿行李的仆人都没有?” 她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他。看着最年轻的那个少女更是面露诧异,径直问道:“你也是继承人?!” “‘也’?你这是什么意思?”漂亮女人眉头一皱,“我们可是公爵亲自邀请来的继承人,还能有别的?” “可笑。”旁边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嗤笑一声道,“谁不是公爵邀请过来的?谁还不是继承人了?” “什么……?!”那漂亮女人怔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环视一圈现场的所有人,“难不成你们都是?!” 没人回答她,但看表情,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怎么回事,继承人怎么会有这么多……”漂亮女人紧紧皱着眉,扭头看向身边那个年纪最大的四十岁男人。男人大腹便便的,看起来和漂亮女人的外貌一点不配,但那女人就是拽着他的衣袖,着急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亲爱的,你不是说我们来了就是直接确定继承权的吗……” “废什么话!”胖男人大概自觉被落了面子,抽开自己的手,“让你进去你就进去,怎么这么多要求!” 这会儿,那出来开门的管家伯尼卡也打量了一下漂亮女人,问道:“您好像不在受邀请的人之列,请问您来这里干什么?” 漂亮女人闻言一惊,赶紧靠到男人身边:“我和他是一起的!” 伯尼卡于是看向男人,眯了眯眼道:“凯恩先生,公爵只邀请了你。” “呃,她是我的妻子,这也没什么吧……”凯恩对自己的老婆脾气大,对管家伯尼卡却不敢大小声,回道,“而且汽车都走了,这地方深山老林的,现在她也去不了哪里,就和我一起吧。” 伯尼卡打量了一下他俩,似乎在沉思。漂亮女人紧张得很,紧紧贴着凯恩,生怕被赶走。 不过管家最终默认了她的存在,转身道:“各位,请往这边来。” 众人终于进了庄园大门,傅言也提起了自己脚边的箱子,跟了进去。 *** 费莱德尔庄园,说是庄园,但实际上并不大。 总的来说,就是一栋城堡,以及前后各一个小庭院。庄园背靠一座山,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只有一条路通往外界,众人应该都是坐车从这条路上来的。傅言不知道要多久,不过按照刚才凯恩夫妇俩的说法,想步行出去,估计够呛。 不过庄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庭院被打理得很漂亮,等一行八人进了城堡,还被里面的华美陈设惊呆了。 “哇……”凯恩的妻子虽然打扮得时尚贵气,但这场面还是让她忍不住感慨,低声跟凯恩道,“亲爱的,你看那个水晶灯!多么华丽……” “闭嘴!”凯恩嫌她没见过世面,丢了自己的面子,低声喝止她的感叹。周围人不由得看向他们,凯恩觉得尴尬,下意识地扯开话题:“呃,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费莱德尔公爵?” “晚饭的时候,各位就能见到公爵了。”管家将他们带到客房,还一一告诉了他们各自的房间号,“各位放了行李,可以到刚才路过的那间餐厅喝点下午茶。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到时候说。如果各位想自己休息,也可以在房里休息会儿。晚饭时间是七点,我会来带大家去和公爵共进晚餐,请千万别迟到。” 说完,管家就直接走了。 “哎,他这就走啦?”漂亮女人看着管家的背影在走廊镜头消失,低声抱怨,“连个女仆都没,这还是继承人的待遇吗……” “公爵这么有钱,肯定不缺仆人。”她老公凯恩扫视一圈众人,嗤笑一声,“搞来这么多人,现在是先给我们下马威呢吧?” 这个话题,别人都没接茬,纷纷进了自己的房间。 “嗤,一群胆小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公爵的财产继承人?”凯恩嘲弄了一句,也带着自己的妻子,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傅言分配到的房间是206,他上楼到了房间门口。门锁上有一把钥匙,这估计是留给住客的,出去了好锁门。 他房间的左边住的是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斜对面是那名中奖者。傅言开了门,正要进去,背后有人叫住他:“喂。” -- 第175页 傅言回头,发现就是那个中奖者:“……有事?” “我知道你,别人和我介绍过,那个有眼睛的房子就是你的。你叫傅言,对吧?”中奖者站在他背后,“你和治安队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直得傅言心里咋舌,感叹这人要么是太嚣张、要么是太傻X,要么两者兼有之。 他淡淡瞥了对方两眼,不答反问:“那你叫什么?” “我叫王再庆。”中奖者伸出手来,想要和他握手,“认识认识?游戏里也能合作一下……” 傅言垂眼扫了一下他的手,没握,进了房间,关门。 “你这人……!操!”王再庆吃了闭门羹,在门口骂了两句,但也只得走了。 *** 傅言在房间里打开了自己这个角色的随身皮箱。 里面有几件衣服,不过都没他身上这件好,还有些私人物品。其中对傅言最重要的,应该是一封信和几张材料。 全是手写英文,遣词造句风格还特别古早,看得傅言连蒙带猜的。这游戏的语言系统也是够怪的,说话时没障碍,文字倒这么符合设定。要是遇上一个对这些文字不了解的,材料送到面前也白搭。 信封里装的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一张请柬,也就是傅言这角色来到这里的原因。 大致内容是费莱德尔公爵要选定继承人,但他没有后代,所以进行了一些调查。调查显示傅言是费莱德尔公爵的远亲,因此邀请他到费莱德尔公爵的庄园来面谈此事。 从请柬的措辞上看,确实也可以理解为已经定了傅言是继承人了,难怪凯恩那边会以为已经定了他的继承权。不过既然今天来了这么多“继承人候选者”,显然这事没这么简单。 管家当时在门外只说凯恩的老婆是多余的,照这么说,候选人很可能有七个。公爵把七个候选人召集在一起,还是这种深山老林的地方,不管要搞什么名堂,都令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这本来就是个恐怖游戏,再阴森也正常。现在这个开头,看着一切都正常,反而不太寻常。 傅言又拿起了旁边的纸,努力阅读了一下,发现这应该是自己这个角色提前做的功课。纸当中还夹了一些车票、船票,证明这个角色是从别的国家来到这里的。因此他不熟悉费莱德尔公爵、要提前查一查,也很正常。 或许这也是一种给玩家的便利。毕竟刚进来的时候,玩家连公爵是谁都不知道,之后在候选人竞争里太过吃亏了。 只是傅言手里这材料,写的也很笼统。上面只写了费莱德尔公爵是E国的人,原本家里也有爵位,世袭到他时已经不怎么起眼了。但他对皇室有重大贡献,所以国王又亲自给他授予了爵位。这位公爵的具体事迹对于傅言这个外国角色来说,很难查得清楚,只能知道他很有钱。就算在傅言这个角色的国家,也有属于这名公爵的葡萄酒庄园。 这么多的财产,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怪不得继承者候选人们都来了。 清点了一遍行李,傅言再翻了一下这个客房。很正常,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也很落后,屋里连个电灯都没有,只有蜡烛。 照理说,有汽车的年头,应该电灯也普及了。现在这么大个城堡,用得起水晶灯,却连个电灯都没装……很可能就是电拉不过来。 傅言想了想,决定出去转转,收集一些信息。 不过他可不打算去喝下午茶。那群都是外来人,和他们喝茶没意义,傅言也不想去团建社交。他越过餐厅,径直往大厅走。到了走廊通往大厅的尽头,发现那个最年轻的少女在那探头探脑的,走过去问:“你在干什么?” “啊!”女孩吓一大跳,扭头看是傅言,拍拍心口道,“你吓死我了。” “看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傅言淡淡道,“在看什么?” “噢,我刚刚本来想去庭院里透透气。刚走到这里,就看到管家和一个男子走进来。那男子穿得很讲究,看起来很有气势,你说他会不会是公爵?”这女孩儿显然也不认识费莱德尔公爵,指了指外面大厅,“我没敢出去打扰,就在这看看。” 她这么一说一指,傅言也探头去看。 这一看,就和大厅里一群人猛地对上了目光。原来是少女刚刚那声惊呼,吸引得众人回头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而人群中簇拥着的高大男人,是梵向一! 第九十五章 ——费莱德尔公爵 梵向一和傅言对视了两秒,没说话,只是瞥了一眼管家伯尼卡。 伯尼卡摆摆手,其他人便和梵向一一起上了主楼梯,伯尼卡则是走向了傅言。傅言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扭头,那个先在这儿偷窥、还发出惊呼吸引人注意力的女孩,居然先跑了。 傅言:“……”艹,好感度-50。 “傅言先生。”伯尼卡走过来,问道,“请问您在做什么?” “……我想去庭院透透气。”傅言毫无压力地剽窃了那名少女的说辞,“走到这里发现外面有人,就停下来,不想打扰你们。” “原来如此。”伯尼卡露出个微笑,“那我带您去吧,您想去前庭还是后庭呢?” 傅言就是从前庭来的,闻言道:“那我去后庭逛逛吧,可以吗?” “当然,请和我来。” 管家带着傅言穿过另一条走廊,走廊上摆着各种名贵装饰,墙上挂着各样的画。即便还在白天,这里都需要点着蜡烛才能看得清楚。可以想象一旦蜡烛灭了,在这儿跑动起来,少不得要撞得叮铃哐啷的。 -- 第176页 走廊的尽头也是一个厅,华美精巧不必赘述。管家直穿大厅,打开走廊对面的一扇双开门,一片鲜红色的“海洋”便映入傅言的眼帘。 那是一片盛开的玫瑰。 “……”傅言没亲眼见过这样的场面——游戏画面不算——一时间还愣了一下。当管家看向他的时候,他很配合地感叹了一句:“哇哦。” 伯尼卡笑了笑:“傅言先生喜欢吗?” “……还不错?”傅言心道你老板的花园,你问我喜不喜欢,我还能说啥,“看来这是很用心护理的结果。” “感谢您的赞赏。”伯尼卡笑道,“您可以随意观赏,请吧。” 傅言便出去了。 这会儿花园里有一半被城堡挡了太阳,傅言在阴影里,不是很热,一步步朝着玫瑰花丛走去。越靠近玫瑰,花香就愈发浓烈。等傅言走到花丛边上,那辛辣的花香,简直要让他晕头。 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开始仔细打量城堡。 从前边看的时候还没注意,从这城堡后面看,才发现这城堡还有个塔楼。楼很高,有个塔尖,却不是钟楼。塔楼最高的房间上还有个窗子,黑漆漆的,傅言下意识地盯着那观察了一番。 忽地,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那窗前! 傅言:“!!!” 他觉得那是个人,下意识往那方向走了几步,想要靠近些看清楚。然而恰在此时,他余光里发现城堡大门里又出来一个人,他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只见那是一名男性,三十来岁,身形修长、高大,却不是和傅言一起来的另外七人之一。他金发碧眼,鼻梁高挺,是那种望而即知的英俊男人。他里面穿着白色花领衬衫,外边披着一件金色绣纹的华美外套,下面是黑色长裤和精制皮鞋,代表着他的身份也非富即贵。 他径直朝着傅言而来,傅言总不好这会儿拔腿就走,只得定在原地等着对方出招。等着这长腿家伙接近的几秒间,傅言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塔楼。那窗户前的白色身影已经消失,傅言刚才也就瞥到了一秒,现在又看不到了,简直要怀疑刚才是不是幻觉。 那男人终于到了傅言面前,停下了。 傅言望着他,他也望着傅言,一时间双双无言。 这男人虽然本身就是白皮肤,可傅言依旧能看出他的苍白和虚弱。而且傅言感觉,自己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些波动。这波动不明显,但谁让他俩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得相距不到一米,傅言轻易就能分辨出对方的眼神。这眼神里带着激动、带着怀念,复杂得很,看得傅言愈发觉得一头雾水。 好一会儿后,傅言终于决定打破沉默:“……下午好,阁下?” “……下午好。”男人听到傅言的话,似乎才回过神。他回了傅言的简短问好,声音低沉,有些虚弱,也侧面证明了傅言没判断错他的状态。 男人的碧眼望着傅言,继续问道:“你……感觉如何?” “嗯?”傅言对这个问题十分茫然。他的脑子琢磨了一下,回道:“阁下问的是这片玫瑰吗?很漂亮,很香。” “我问的不是……”男人垂眼一笑,但很快跟上了傅言的话题,“好吧,玫瑰。那你喜欢这些玫瑰吗?” 傅言心道这个问题真耳熟,十分钟前管家才问过。 他谨慎地选择了一个官方辞令:“这么漂亮的花园,谁不喜欢呢?” “很高兴你喜欢。”那双碧绿的眸子望着傅言,“花园里有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你想在那儿喝点下午茶吗?” “……当然,我的荣幸。”傅言顿了顿,忍不住问道,“请问,阁下是……?” 这男人一看就是这故事里的重要角色,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送上门,可傅言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决定打探一下他的身份。 不过傅言的问题听着简单,问出来后却让男人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我是谁?”男人的眼神带着诧异,过了两秒,他才想起什么似的自嘲一笑,“是啊,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后面那句几乎低到连气音都没有,傅言没听清楚,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男人笑了笑,朝他伸出手道,“那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苏亚克·维克多·费莱德尔。” 傅言:“……” ——艹,这才是费莱德尔公爵!!! 傅言暗骂之前梵向一的出场误导人,面上还得维持冷静,和公爵握手:“原来您就是费莱德尔公爵!十分抱歉,我不是E国人,不太了解……” “不必加上那个后缀,繁文缛节总是令人觉得冰冷。”公爵微微一笑,“叫我苏亚克就可以。” 傅言听得心生古怪,回道:“这听起来似乎不太礼貌……” “那么,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公爵。没别人的时候,就叫我的名字,如何?”公爵道,“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过于疏离。” 傅言再傻也听出这里面有问题了。 不过他一是没看到公爵的头顶冒出什么好感度,二是不可能现在当场掏工作手册看好感度,只得先应付眼下的局面:“那好吧。如果你以后觉得这么称呼令你不快,请务必告知我。” “当然。”公爵看着他,温声笑道,“现在就可以试试,叫我的名字。” -- 第177页 傅言现在是骑虎难下,只好缓缓道:“……苏亚克。” “是的。”苏亚克微笑道,“你如此呼唤我,令人心生愉悦。” 傅言努力摁下心中的古怪感觉,保持正常状态:“那么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傅言,我知道。”苏亚克再次朝他伸手,“很高兴认识你,傅言。” 傅言有些麻木地再次和他握手。 傅言:我不是很高兴。 ——这公爵像是个变态! ——我的前世都招惹了一些什么东西啊! *** 傅言当真和苏亚克在花园里喝了个下午茶。 玫瑰当中有一个造景的空地,周围有四个爬藤月季做出来的拱门,中间就是放桌子喝茶的地方。管家伯尼卡推着小车来放了茶,摆好点心架,各种用具一应俱全。然而傅言不太清楚这套复杂礼仪,一开始都不怎么动手,省得犯了什么错又刺激到苏亚克。苏亚克很快注意到这点,不仅亲手给他从架子上取了点心放在他面前,还提醒道:“你随意,没什么规矩。” 即便如此,傅言全程还是有些食不知味。 一方面是因为对面坐着苏亚克,着实令人难以放松;另一方面则是这点心……甜得要命。 傅言不讨厌甜食,但短时间也不想吃太多。他往茶里加了奶,一颗糖都没放,喝了几口后可算是把那些腻味都压下去了。他又趁机望了望塔楼,窗户依旧一片漆黑。 ——恶灵和魔鬼……和那个白影有关吗? 傅言的视线又回到苏亚克身上:还是和这个公爵有关? 假设“恶灵古堡”的意思就是“公爵古堡”,那么苏亚克应该就是“恶灵”。这个恶灵最重要的东西……继承权?所以和这么多人争夺继承权,就是抢恶灵最重要的东西? “在想什么?” 苏亚克看傅言走神,问道:“或者在烦恼什么,我能帮上忙吗?” 有那么一瞬间,傅言差点想直接问他“恶灵”是谁,“魔鬼”又是谁。 但这都算恐怖故事里的禁忌,傅言还不想作死,只能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选继承人?有些和我一起来的继承人,看起来比你的年纪还大。” “这件事的理由,或许你也已经有所察觉了——我的身体不太好。”苏亚克没绕圈子,径直回道,“我感觉自己时日无多,想趁着精神还不错的时候,考察、确定继承人。确定之后,再进行一些交接和教导,这样就不至于出大问题。” 傅言听着,不由感慨:“听起来是为了这个国家的稳定,你很伟大。” “是吗?我倒觉得只是正常地考虑了前因后果而已。”苏亚克靠着椅背、望着他,又露出些怀念的眼神,“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是这么想,这么做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是知音挚友。” 傅言:“……” ——如果能重回邀请我喝茶的那一刻,我一定十动然拒! “你的朋友?” 梵向一的声音忽然响起,傅言一转头,发现梵向一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玫瑰拱门外,正在走进来! “费莱德尔公爵的‘朋友’,不是我吗?毕竟我可是收到了‘见证继承人选拔’的邀请函的。”梵向一无视苏亚克那骤然冷凝的神情,径直走近下午茶的小桌子。 “既然在喝下午茶,能加我一个吗?” 第九十六章 ——该如何行动 梵向一的话听着是询问,语气可不那么客气。 显然,他和苏亚克不对付。不过梵向一几乎和所有傅言见过的恐怖游戏世界BOSS都不对付,所以他现在这副面孔对苏亚克,傅言一点不奇怪。 苏亚克应该也不待见他,嗤笑一声,说话的声音也冷下来:“你不是在休息吗?毕竟我尊贵的客人一路赶来,舟车劳顿。要是你没休息好,我很诚惶诚恐。” “在哪里休息不是休息?”梵向一好似根本没察觉他话语里的“赶人”之意,或者就是故意对着干,径直拉开椅子坐下。 本来傅言和苏亚克是面对面坐的,梵向一这么一坐,倒像是把两人隔开了。苏亚克眯了眯眼,放在桌上的手摩挲了一下茶杯把手,但终究没做更多动作,只是冷冰冰道:“管家没准备第三人的茶点。” 他就差没直说“没你位子”了,只恨之前没把多余的椅子撤走。 “怎么,你要破产了?一杯茶都给不起?”梵向一才不会被这种不痛不痒的话伤到,怼了苏亚克一句,就看向傅言,“你面前放这么多,怎么不吃?” 傅言没法回答。总不能说这都是苏亚克放的,因为太甜了所以自己只吃了一个吧? 梵向一看他眼珠子转溜却不应话,猜到他不好回答,也不追问了,只伸手拿了一个马卡龙,整个塞进嘴里。他这大高个,吃小点心也就一两口的事,吃完还评价:“太甜了,怪不得你不喜欢。” 傅言有点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口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 傅言吃饭的时候,梵向一虽然很少一起吃,可没少在旁边看着。要是他有心多看多记,多半是知道傅言口味的。 他俩这熟稔的模样,苏亚克连一句“原来你们认识”都不问,只是朝梵向一冷冷道:“你礼貌吗?” “他不吃,也没反对,为什么不能吃?”梵向一回道,“不过我也不想吃第二个了,太甜,我也不喜欢。” -- 第178页 他的态度着实嚣张,傅言在旁边听都觉得他欠打,何况苏亚克?苏亚克那双碧绿的眸子眯了眯,傅言感觉整张桌子上的陶瓷餐具都跳了一下。 但等他细看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一声“铛”都是错觉。目光再一转,傅言又发现梵向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也搭在桌边。他的姿势看似随意,神态也正常,但傅言莫名就觉得他刚才应该做了点什么。 傅言:……别是要动手吧,这里还有个凡人玩家,二位大佬还记得吗? 再一次的,傅言后悔刚才答应了苏亚克的下午茶邀请。 结果什么消息都没套着,光给苏亚克问东问西去了,现在还得被迫围观大佬干架。 正当傅言琢磨着要用什么借口先开溜时,苏亚克忽然不和梵向一针锋相对了,只是看向傅言:“抱歉,没提前了解你的口味。” “……没事,我以前也没吃过这样的甜点,也算长见识了。”傅言看两位大佬齐刷刷望过来,一时间觉得心都颤了一下,仿佛这俩干不干架就决定于自己的某句话、某个词似的。傅言想了想,还是决定装傻,说点符合“继承人候选者”的台词:“感谢您的慷慨。” 他边说边站起来,试图逃跑:“您和您的朋友有话要谈,我就不打搅了……” 苏亚克一下跟着站起,倾身越过桌子,抓住傅言的手腕:“我招待不周,令你不高兴了?我只是不了解,你可以直接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傅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如果换个颜控来,面对这么一个堂而皇之的、深情款款的英俊富豪,可能会欣喜,可能会沦陷。然而如今处于这个位置上的傅言,只想光速地退避三舍。 更诡异的是,他居然能猜到苏亚克现在冒出懊恼情绪的原因。毕竟傅言的前世碰到梵向一时已经是鬼了,之后都没吃过东西。如果苏亚克是在梵向一之后才认识的前世,那即便他当STK追踪前世许久,也不可能知道傅言的前世喜欢什么口味。 退一步来说,即便前世有口味,也未必和现在的傅言一样。 傅言甚至怀疑,要是苏亚克发现自己在各个方面都和前世不同,是一个全新的、他不认识的人……不会刺激得这个家伙发疯吧? 鉴于这些猜想,傅言逃离的心思更甚。他拿出了上班应付领导的话术水平,在不刺激苏亚克的前提下,绕着圈地回复他:“能得到您的款待,我当然很高兴。只是我对这些玫瑰的味道似乎有些不适应,待久了有些头晕,也可能是我在来这儿的路上太耗费心神了……请允许我先退下,回去休息会儿。” 三“人”在座,说话最符合人设的居然是咸鱼玩家傅言,这场面也是够够的了。苏亚克也不知是被他这一长串的说辞绕晕了,还是真关心他,甚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苏亚克沉默两秒,终于松开傅言道:“那你先去休息吧,晚饭的时候见。” “好的。”傅言听他放人,暗暗松口气,冲他笑了笑,“那么,晚饭时见,费德莱尔公爵。” 他转身正要走,忽然又听苏亚克道:“等等。” “是?” “你晚上想吃什么,和管家说一声。”苏亚克那双碧眸深深望着他,嘱咐道,“不要勉强自己。” “感谢您的慷慨。”傅言回了句礼仪措辞,终于开溜了。 苏亚克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梵向一就一直盯着苏亚克。仿佛苏亚克一旦有什么动作,梵向一就会第一时间摁住他。不过直到傅言进了城堡,苏亚克也没动,反倒是冷笑一声看向梵向一:“当初他这样拼命逃离你身边,现在你还想假装了解他、亲近他?不觉得很可笑吗?” 梵向一虽然坐着,气势却不落下乘,捻起一块点心抛着玩儿:“是吗?你以前追着他嘘寒问暖,送东送西,他有多待见你?至于现在……至少我比你更了解现在的他一点点。” “随你怎么装腔作势。”苏亚克瞥了一眼桌面,上边的茶点就统统消失了,包括梵向一手里把玩的那块,“反正他没把任何一个魂魄交给你保管,而是给了我。这就说明我在他的心里,比你可信。” 这事是梵向一心里一根刺,闻言不由得冷眼怼他:“替他保管的也不止你一个,你有什么好高看自己的。” “没有你,就值得我高兴。”苏亚克耙了耙自己的金发,苍白脸色配着他脸上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显得很美、又极其诡异。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梵向一,冷笑道:“等他收回所有魂魄,就会拿回所有记忆,到时候他就会想起逃离你的理由。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梵向一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苏亚克冷笑:“怎么,想动手?” “蠢货。” 梵向一抛下这个词,骤然消失。 *** 傅言说是要回房间休息,但因为没人管他,他就悄悄地四处逛了逛。 他到了小客厅、艺术厅、一些不知道干什么的厅,到处都是华美精致的摆设,连画都很有品味。傅言不太懂古董,也不了解这个时代的艺术,只总结了两点。其一,这些画绝大多数是风景和静物,人物的少,单独有特点的人物肖像更少;其二,没看到任何奇怪的标志、宗教相关的符号之类的,没什么和“魔鬼”相关的线索。 ——看来,目前唯一的疑点就是塔楼上那个白影了。 -- 第179页 不过傅言转了这一圈,别说上塔楼的楼梯,连上三楼的楼梯都没见着。而很多房间的门都关着,傅言不敢堂而皇之地开门乱闯,或许这些关上的门后边就有楼梯间。 他还一度走得深了,碰上了一名推着餐车的女仆。女仆有些年纪了,还很健壮,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呃,我是费德莱尔公爵邀请来的继承者候选人之一……”傅言道,“我从后花园进了城堡,想上楼回房间,找了个临近的楼梯就上来了。我还以为能绕回去,但没想到越走越迷路……” 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女仆信了,给他指了方向:“这两边的二楼并不相通。你要从这条路回去,沿原路下楼,然后从你知道的那个楼梯再上去。” “好,谢谢。”傅言点点头,这就转头走了。但等他在走廊拐弯后,却没马上离开,而是悄然探头去看那女仆的动向。 女仆推着车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后又咔嚓一声落了锁。 傅言转头走了。 *** 七点还差五分钟,七个继承人外加凯恩的妻子,被管家带到了一个餐厅。 这餐厅和之前喝下午茶的那个不是同一个。傅言听了一耳朵其他人的议论,发现他们指出了几个人,下午茶的时候都没怎么安分。 一个是王再庆,下午茶的时候来了一回。他叭叭问了一圈其他人的情况,跟审查似的,语气也不是很礼貌,导致凯恩的妻子称他为“乡巴佬”。他问完一圈后,就直接出去了。 另一个女性,也喜欢在下午茶的时候和别人问话。不过她的问话是聊天性质,也很有技巧,现在还依旧和那名最年轻的少女聊得火热。 此外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从没去过喝下午茶的餐厅,不知道他是去了别处、还是呆在房间里。 而这三个人,外加傅言,都偏亚洲面孔。在这么个偏古早西方背景的恐怖故事设定中,冒出四个亚洲面孔的公爵继承人候选者,傅言感觉,玩家的范围基本可以确定了。 这是生怕玩家们分不出对手是谁啊。 众人到了餐厅,管家又给他们一一分配了座位。傅言的位置是最靠近其中一头的。他坐下的时候,看到桌子那头的座位上已经摆好餐具,看起来还和其他人的不是一套,心下又觉得不妙了。 果然,几分钟后,苏亚克和梵向一几乎是并排进了餐厅。 苏亚克看到傅言,微微一笑。梵向一看到傅言的位置,眉头一蹙。 傅言:行吧,看他们表情,我就知道谁坐我旁边了。 第九十七章 ——第一次晚餐 苏亚克和梵向一同时进来的瞬间,不认识费德莱尔公爵的人,一时间还搞不清谁才是庄园主人。 但继承人的候选者里有人还是有人认出了苏亚克,比如凯恩和另一个中年男人,第一时间就冲苏亚克行礼道:“费莱德尔公爵。” 他们这么一喊,其他人都怔了一下。尤其那个之前错认了梵向一的少女,尤为诧异,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转了好几次。 轰隆隆——! 窗外骤然响起的雷声,让众人回过神来,齐刷刷跟着行礼:“费莱德尔公爵。” 傅言和几个亚洲面孔慢半拍,但很快都跟上了。傅言站得前面,也就离苏亚克最近。苏亚克在他鞠躬垂头的时候,就抬手扶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行礼。 幸亏角度问题加上苏亚克动作挺快,不然被其他人看到了,傅言怀疑自己很快会被其他玩家和NPC“混合双打”。 两个大佬到场之后,众人就再次纷纷落座。傅言的位置果真有讲究,距离苏亚克最近,距离梵向一最远。他还面对窗户,眼见着窗外开始电闪雷鸣,心想下午明明还是太阳天,现在就要暴雨了,这地方的天气可真是瞬息万变。 不过恐怖游戏里,雷雨和古堡是基本配置,傅言也没觉得太意外。 管家很快带着人上了头盘和餐前酒。之前苏亚克让傅言找管家说想吃什么,但傅言进了城堡就瞎逛去了,根本没找管家说这事。现在开始上菜,傅言从桌头到桌尾扫了一圈,除了最远的王再庆和梵向一的菜没看清楚,其他人的菜色都和傅言、苏亚克的不尽相同。 换言之,傅言和苏亚克的前菜是一样的。就连管家倒酒的时候,给他俩倒的都是同一瓶。 傅言:……总不可能是为了给我抄餐桌礼仪,才搞成一样的菜、一样的酒吧! 傅言甩开脑子里那种“情侣餐”的猜测,决定不管这些细节了,颇有掩耳盗铃的风格。 而其他人的酒,梵向一单独有一瓶,管家还在倒之前提前拿着酒瓶向他询问了什么。剩下的人,则是另外的同一瓶。 梵向一定完自己的酒,还和傅言对视了一眼,神色莫名。傅言觉得他一定看到了自己和苏亚克的菜色、餐前葡萄酒是一样的,默默祈祷这个祸头子别这么远挑事,挑事也千万别提到自己! 所幸,两位大佬虽然相互不爽,也没在这会儿再次杠上。苏亚克甚至还主动举杯,说道:“感谢大家接受我的邀请,来到我的庄园。各位,让我们共同庆贺今晚的相聚。” 众人纷纷跟着举杯,共饮一口。 苏亚克又道:“我还没能完全对上各位的名字和脸,不如大家自我介绍一番,也相互认识一下?” -- 第180页 这话一说,有人无所谓地点点头,有人带着些顾忌。苏亚克便放下酒杯,幽幽道:“只是自我介绍而已。毕竟大家都可能是继承者,而且接下来还要相处七天,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不也挺好吗?” 这话,乍听着挺正常,实际上就在拱火。 这什么继承事项都没说,先把继承人们定性成相互竞争的对手,气氛一下就僵硬起来。苏亚克还问谁自愿第一个来,谁都没吱声。 苏亚克也不着急,没人说话,他兀自拿起餐具开始吃头盘。傅言一阵无语,心道这家伙果然不是好相与的。把大伙都撂这,他自己动了刀叉,可其他人谁敢吃? 哦,梵向一应该敢,但他懒得吃。 苏亚克吃了两口,也不管别人,只抬头看向傅言,下巴轻轻抬了一下。所有人都盯着他,只当他是想让傅言先发言。可距离他最近的傅言看得清楚,苏亚克是示意他吃饭。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傅言想了想,折了个中,说道:“我叫傅言。” 假名没意义,王再庆知道他的名字。 自报家门完毕,傅言就开始动手吃饭。还别说,因为他和苏亚克的餐点餐具一比一,傅言拿餐具的时候不必迟疑,抄作业就行。 他瞥完苏亚克的餐具就行动,看起来好像挺不经意的,可苏亚克还是察觉了。苏亚克的视线悄然落在傅言的手上,看他堂而皇之地抄作业以及略显生疏的动作,也不知是被萌到了还是怎么的,垂眼笑了笑,好一会儿才收了表情。 众人看得真真的,可没人想到傅言和这位大名鼎鼎的公爵认识,只以为是傅言第一个发言、第一个吃饭,其胆识得到了公爵的赏识。 这么一想,其他人就坐不住了,尤其是NPC。最年少的女孩儿说道:“费德莱尔公爵,我叫玛琳,是B大学的学生。” “哟,玛琳小姐原来是名牌大学的女学生,真是厉害。”凯恩接话道,“费德莱尔公爵,我是凯恩,是葡萄酒经销商,在酒类经营小有经验……” 他还打算继续自吹自擂一番,但他的妻子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肘,他只好转而道:“这是我的妻子,斯蒂芬妮。” 凯恩说完后,那名三十来岁的男人接话道:“我叫德克兰,是一名外科医生。” 傅言暗记下他们的名字,这几个就是继承人里所有NPC的名字和职业了。 接下来自报家门的,就都是玩家了。一个是王再庆,一个是下午茶时一直打探其他NPC消息的成熟女人——马喻玲,还有一个是整个下午都没露面的年轻男人——朱峰。 玩家们自我介绍的时候,都只有名字,没有职业和工作。如果凯恩多问一句,回复的就是自由职业。 而傅言的感想只有一个:全是一个国度系列的名字,生怕玩家相互之间找不到对手是吧? 所有人都报完家门后,苏亚克没发表任何评论,只是点点头,就让这个环节平淡如水地过去了。王再庆看看他,又看看梵向一,忍不住朝梵向一的方向示意道:“请问这位是……?” 苏亚克一抬眼,随后又低头慢悠悠地切自己的菜,嘴上道:“那么,你不自我介绍一下吗,我的‘朋友’?” 他嘴里吐出“朋友”这个词儿的时候,语气略微古怪。傅言听得一清二楚,心道这俩估计成不了朋友,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 而梵向一的表现,也不出傅言所料。梵向一之前在所有的游戏世界,都不会透露自己的全名,这次也不例外。他回应苏亚克的话只有一句:“我是来见证继承人的诞生的。” 这一句话,就让所有继承人候选者都神经一紧。 ——这是见证人! 梵向一虽然没自报家门,但他的打扮看起来非富即贵。他来当证人,显然费德莱尔公爵对待“遴选继承人”的事很认真,遴选的过程……只怕很不简单。 但接下来的晚餐过程,苏亚克没再说一句话,其他人也不敢再张嘴交流。傅言倒是被迫和苏亚克一次次眼神交流——没办法,太近了,一抬头就会不小心对上视线——看得傅言都有点毛骨悚然了。 好在苏亚克没张嘴说出什么更要命的话来,只是在每次随着换菜而换餐具的时候,会示意性地看一下傅言,好像在提醒学习礼仪的小朋友。傅言心里无语,但其实也不得不感激苏亚克的提醒。不然好几套餐具,傅言估计都懒得想到底要用哪个,干脆一套“通关到底”得了。 苏亚克察觉他虽然想躲避、但还是默默“抄作业”的行为,又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一顿饭下来,别人紧张得食不知味,苏亚克倒是无声地欣赏了“傅言吃饭图”许久。 而桌子另一头的梵向一,全程没吃,酒喝了一口,剩下的时间就时不时把玩着桌上的餐刀。傅言觉得,他随时把餐刀扔向苏亚克的脑门都不奇怪,但好在他没这么干。 最后吃甜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不知是城堡哪里传来的动静,总之就是突兀地响起了一阵音乐,还把少女玛琳和漂亮的斯蒂芬妮吓了一跳。 包括傅言在内的四个玩家,则不约而同地精神紧绷起来。 大晚上的,古堡里忽然响起钟声,这听着就很像要发生什么异变了,至少也是切换时间段! 但伴着暴雨的唰啦啦声、雷暴的轰隆隆声,幽幽的乐声顺利地“唱”到了最后,一切都没变。紧接着“铛”的一声,敲钟声开始了。 -- 第181页 铛——! 傅言思考着这座钟到底在哪,为什么之前都没响,现在却响了起来。 铛——! 傅言吃了一口甜品蛋糕,发现它的味道对比起下午茶来,不那么甜。不知道是不是苏亚克特意嘱咐过的…… 铛——! 嘭!!! 餐厅的大门忽然被大力打开,众人下意识地望去,那瞬间,一个闪电亮如白昼——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站在餐厅门口! 她脸色比苏亚克还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双眼污浊,神情呆滞。她还光着脚,浑身湿淋淋的,头发和白裙都黏在身上。她的脚跟后方跟着一滩水渍,印在红色的地毯上,看起来好似是血染的一般。 斯蒂芬妮吓得瞬间尖叫:“啊啊啊——!!!” 傅言也下意识站起来看:是那个塔楼上的白影?! 铛——轰隆隆!!! 雷声当中,女人缓缓抬起手,指向众人。 “魔鬼!魔鬼来了!!!” 第九十八章 ——First Blood 白衣女人那犹如诅咒一般的话语,让NPC继承人们悚然一惊,却又让玩家们精神为之一振。 ——魔鬼?!谁是魔鬼?! 众人纷纷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比对,然而那女人似乎只是随手往前一指,指头怼着的地方只是一片空。非要说的话,倒是有个仆人在那个方向上。但女人指到她的时候,她有些惊慌地躲开了,那女人的手也没跟着她变换方向。 她手指方向的尽头,只剩下窗外。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铛——铛——! 敲钟声中,苏亚克把手上的小金属勺一扔,发出了轻微的“当啷”一声。傅言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苏亚克安抚性地冲他笑了一下,勾起的嘴角稍纵即逝。 笑完后,苏亚克就看向那白衣女人,神情骤然一冷:“把克里斯蒂娜带回去。” “是!”管家立刻指挥着仆人们,把那女人带出去。那女人反抗不了健壮的仆人们,只得被架走,但她高喊着“魔鬼”的声音还在走廊回荡。混着恶劣天气的伴奏,仿佛每一声都在人们的脑袋上方响起。 直至管家“哐”的一声关上了餐厅大门,克里斯蒂娜的声音才彻底消失。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好奇死了,但都不敢问。苏亚克也不解释,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自己的甜品。他吃完擦了擦嘴,看傅言在那面对空盘子,举着小银勺默默转着出神,终于开口道:“都吃好了吗?” 这话的音量不低,众人以为他问的是在场所有人,纷纷回道“好了”“很美味”“大厨手艺很不错”。傅言则没应话,假装没猜到苏亚克这问题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亚克也不逼他开口,站起来道:“那各位,换个地方喝杯茶,如何?”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们也该聊聊,‘如何成为继承人’这件事了。” 方才还纷纷微笑夸赞的继承人们,顿时脸色严肃起来。 *** 一行十人,外加管家伯尼卡,转移到了一个小厅里。 这个厅是傅言白天没能进来的地方,里边有壁炉,点燃后的火光和热量驱散了雨夜的阴冷。傅言趁机环视四周,没发现太特别的东西。单有一个看起来是白色材质做的雕塑,约莫一小臂高,因为附近没照明而看不清楚。 傅言注意它,是发现它看起来像有翅膀,不知道是不是天使雕像。如果确实是天使,那就是傅言在这个古堡里发现的头一件和宗教有关的物件了。 不过他没机会走进去看,因为苏亚克又让众人坐了长桌。这回的桌子就小很多了,而且除了两头的苏亚克和梵向一,其他八人两两面对面,阵型顿时变得紧凑。 傅言还是在苏亚克的左手边,他的对面是马喻玲,左手是外科医生德克兰,再过去是朱峰、王再庆。而马喻玲的右边是和她比较聊得来、建立了临时友谊的马琳,接着就是斯蒂芬妮、凯恩夫妇俩。 管家上了茶水,苏亚克缓缓喝了一口,等众人的心悬到了最高的时候,终于放下茶杯。 轻轻一声“哒”,好似敲在众人心上。 苏亚克也在此时开口道:“很抱歉,各位,你们……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继承我的资产。”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不一。在发现来了好几个所谓的“继承人”后,大家心里其实就有了预感——这趟继承之旅会颇为曲折。现在苏亚克承认了“还需选择”,大家心里的猜测得到了确定,但同时也升起另一个疑问。 “那么,谁有资格呢?”医生德克兰的语调冷静,镜片后的眼神深沉,“或者说,如何才能获得这个资格?您有计划了是吗,费莱德尔公爵?” 苏亚克道:“的确。” 商人凯恩问:“那么,是以什么为标准?您希望我为您做什么?” “我心中,确实有一个标准,或者说有一件事。”苏亚克靠着椅背,手搭在扶手上,微微一笑,“但我不会告诉你们。” 众人:??? “你们当中有人猜到这件事,完成这件事,就能成为我的继承人。费莱德尔家族的荣耀,我的所有资产,都将属于这个人。”火光印在苏亚克的眼睛里,好似把他的瞳孔都染成了红色,他徐徐道,“猜测吧,行动吧,让我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 第182页 他的语调不是很高,却带着难以忽略的煽动性。他的脸色、声音和姿态,看起来都很虚弱,仿佛一旦成为了继承人,很快就将掌控现在属于他的一切。 候选者们不由得隐晦地相互打量起来。他们分不清这是一场智力测试还是行动测试,只得暗暗估量对手的水平,将自认为最有竞争力的人放在最警惕的位置。 女学生玛琳忍不住道:“费莱德尔公爵,您能给一些提示吗?”她的声音甜美,形象青春活力,很容易带给人好感,“一些简单的方向就可以。” “你之所见,你之所闻,均是提示。”苏亚克道,“你需要做的,只有思考和决定。” 这话说的,高情商叫“玄乎”,低情商叫“废话”。傅言心道与其指望他“划考试重点”,不如问点实际的,于是傅言问道:“那么,为了解开谜题,我们可以在庄园里探索了?” “当然。”苏亚克冲傅言笑道,“你们是自由的,我不会帮助你们……也不会阻拦你们。” 这些话听着是对所有继承者候选人说的,但苏亚克只看着傅言,傅言暗自祈祷他别把自己搞得太显眼。 德克兰问:“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庄园里自由活动,随意到哪里去?” 苏亚克道:“只要你们去得了。” 这好像又是句废话,但好几个人听闻后若有所思。 马喻玲也在此时开口问了她的第一个、也是今晚唯一一个问题:“继承人……可以有几个?” 她这话一问出口,所有玩家就齐刷刷看向她。显然,这个问题事关能否结成“临时同盟”。 “这是一个开放性答案。”苏亚克回道,“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个人能证明自己,能让我满意。或许你们当中有些人,虽然本身无法令我满意,但我也别无选择,只能选择这个人。” 傅言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继承人只剩下一个,那也就是剩下这个人的胜利! ——这就是赤裸裸地挑拨,催促继承人之间相互残杀! 其他人也或快或慢地意识到了苏亚克的话中真意,神色复杂又古怪地瞥着彼此。 “你们只有七天时间,来向我证明你们自己。”苏亚克并不理会继承人们的相互猜忌,再次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七天后,我将宣布胜利者的姓名,又或者……我将不得不说出这人的姓名。” 他说完,放下茶杯,站起来道:“那么各位,期待你们的表现——晚安。” 众人看他这么快就要走,都有些慌乱和不可置信,感觉好像还得问些什么才能更清楚。可大家张了张嘴,都想不出更好的问题。 毕竟之前那几个问题,除了傅言问的得了个肯定回复,其他的答案都是模棱两可。一时间,继承者们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来挽留苏亚克,只得干巴巴地说了句“晚安”来送苏亚克。 苏亚克就这样出了会客厅,和管家一起消失了。而全程不吱一声的梵向一,也起身,不动声色地和傅言对视一眼后,走出门外。 另有仆人来给众人带路:“各位,请回房间吧。” 傅言趁着离开的时候,凑近那个雕像看了一会儿。那果然是个天使少女像,洁白、纯净,闭着眼双手合握在胸前,应该是在祈祷。 这摆设有点奇怪,因为周围没有任何和这相关的东西,也没什么搭配可言。虽然这么多摆设中有个白色天使像也不奇怪,可城堡里其他地方的布置都很有规划、很有逻辑线,可以清晰看出设计者或主人的审美。就这个孤零零的纯白天使像,多少有点突兀。 也落在最后的马喻玲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周围人太多,她暂时什么都没说。 傅言跟着众人回到客房,问仆人打了盆水洗洗脸、擦擦身上,找了套看起来比较软的衣服,这就睡了。 雷雨,又亮又吵,却正是最催眠的白噪音。拉上的窗帘,遮挡了刺眼电光直射傅言的双眼。 而闪电时窗外有没有诡异的影子,暴雨声中是否混杂了奇怪的脚步声,这就是傅言不想去理会的事了。 他今天应付苏亚克太费心神,决定晚上好好睡一觉。 一夜好眠。 *** 傅言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他猛然一睁眼,发现已经到了白天,再看看手表,显示时间刚过早上七点。 “傅言?傅言!你醒了吗?” 外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傅言分辨了一会儿,应该是马喻玲。她一边敲门,一边喊着话。傅言感觉到她话语里的急切,爬起来给她开门:“……怎么?” 马喻玲一眼瞧见他睡眼惺忪的模样,愣了一下,随后纯当没看见,只是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吃好睡好。”傅言靠在门口,“所以,你急吼吼地找我干什么?” “你这么久不开门,我还以为你也出事了。” 马喻玲也不管他的态度懒散,皱着眉说出自己来敲门的原因。 “那个女学生玛琳,死了!” 第九十九章 ——血泊中的纸条 玛琳的死讯,让傅言原本还半阖着的眼皮一掀:“……嗯?死了?” “对,刚刚有人在大厅发现了她的尸体。”马喻玲道,“你去看看吗?” 傅言没问她为什么会单独来叫自己,只是耙了耙头发道:“行,我收拾一下。” -- 第183页 “……”马喻玲被他的行动重点搞得无语两秒,“有人死了,你还有闲心拾掇形象?” 其实傅言没穿睡衣,只是衬衫比较简单宽松、还有点旧,裤子也是普通的宽松长裤。除了服装有点皱,头发有点乱,问题不大。换做马喻玲,可能随便耙两下头发就直接出去了。 但傅言道:“我多耽误两分钟,死人能复活吗?” 马喻玲:“……不能。”除非立马开始诈尸情节。 “那不就得了。”傅言也没说要不要马喻玲等,直接后退一步,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 马喻玲:“……” 五分钟后,简单梳洗的傅言再次了门:“你没走啊。” 靠在墙边的马喻玲站直:“等你一起去,边走边说点事。走吧。” 她特意来叫、特意等人,傅言多少猜到了她的意图,和她并肩走向楼梯:“什么事,说吧。” “我知道你,傅言。”马喻玲防止迟则生变,也没绕圈子,“合作吗?” 傅言单手插在口袋里,瞥她一眼:“‘曙光’给你的灵感?” “算是吧。” “那你一定没打听到一件事。”傅言悠悠道,“我和那姐弟俩一起游戏的时候,我都是躺赢的。” 马喻玲正要下楼的脚步一顿:“……什么?” 傅言没等她,自己下了楼梯,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组队两次,一次是岑意带所有人一起赢,一次是岑怡单挑BOSS,和我都没什么关系。我甚至不在‘最终决战’的现场。” 马喻玲皱起眉头:“你说真的?” 傅言已经下到了转角处,闻言抬眼扫了她一下,没应话,只是轻笑一声,继续下楼。 马喻玲顿时犹豫起来,她眼睁睁看着傅言快下到一楼了,忽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要是傅言在游戏里只有拖油瓶的作用,“曙光”的人怎么会连续两次要和他一起进游戏? 就算傅言和“治安队”的关系好,“曙光”在中转城市里照顾他就差不多了,不必和傅言一起进游戏。就算傅言要求,他们也完全可以用“没有组队道具”为借口,摆脱傅言的跟随。 所以傅言在游戏里,十有八九不单纯是拖油瓶! 而且看他昨天的表现,很可能已经有了线索……马喻玲想通前后关窍,感觉自己刚才被傅言的言语技巧驴到了,顿时一阵无语。但恐怖游戏世界不是闹脾气的地方,她很快赶下去:“等等我!” 傅言没等她,但也没跑起来,所以果断追人的马喻玲很快追上了他。马喻玲道:“还是考虑一下和我合作吧。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也是比较有经验的玩家,体能方面不敢说多厉害,至少脑子还转得动。而且我已经贡献了不少‘剧本’信息,如果你愿意合作,我可以主动分享信息……” 傅言听她叭叭叭地王婆卖瓜了好一阵,终于松了口,颇为意味深长地抛出一句:“我需要看到点诚意。” “……明白。”眼看准备到大厅了,马喻玲点头,简单回道,“会给你看到的。” 傅言“嗯”了一声。 ——带飞的玩家自动送上门,这上哪说理去? *** 傅言和马喻玲到大厅的时候,其他继承人已全部到位,还有管家伯尼卡和两个仆人在场。 傅言走位灵活地钻到内圈,一眼瞧到了少女玛琳的尸体。她仰卧在地,眼睛大睁着,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宽松的白色睡衣套在她身上,露出了颈部和锁骨,胸口部分被染得一片血红。鲜血在她身下流成一片血泊,使得她半个人都泡在了血腥里。 而和她身上的白色睡衣极为不搭的是,这女孩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因为地上有些散落的血渍,因此女孩的小腿和鞋也都沾到了鲜血。 傅言还在血腥味中闻到了另一丝气味,但一时间没能分辨出来。 “怎么会这样……!” 聚在一起的继承人们不由得低声讨论着,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凯恩的妻子斯蒂芬妮:“为什么她会死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昨晚好像听到了高跟鞋穿过走廊的脚步声,是不是她?”凯恩则是看着不远处的通往二楼另一处的楼梯,皱眉道,“她这是……晚上上楼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吗?” “不像。”外科医生德克兰蹲在血泊外,仔细观察了一番玛琳的情况,说道,“头上和四肢没有明显外伤,唯一明显的伤口是左胸。没看到伤口的样子,不太清楚是什么东西刺进去的。不过这么多血,即便当时不致命,也能失血过多致死了。” 凯恩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她?!” “我没说,但自杀或者意外的话,现场没看到能扎死人的东西,不是吗?”德克兰站起来,淡淡道,“而且你们看周围,没有拖拽的痕迹,血迹的范围也不大。很可能,她就是在这遇害的。” 一个女人,大晚上穿着睡衣和高跟鞋出来游荡,还被杀死在空荡荡的黑暗大厅中,每个环节听起来都极其诡异。 相比起NPC继承人们的惊慌和困惑,玩家们更为沉着和冷静,所有人都在想:玛琳的死亡和恶灵、魔鬼,有什么关系? “各位,请冷静一点。”管家伯尼卡终于道,“我们会把这件事报给警察的。但昨晚暴雨下了一夜,把出去的路冲毁了。我们暂时没办法通知警察,警察也没法进来。庄园已经派人去修整了,等道路修好之后,就能出去把警察带进来了。” -- 第184页 站在旁边围观的朱峰闻言,突然说了句:“《无人生还》啊……” 马喻玲一下看向他。 但朱峰不继续说了,管家也好似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皱着眉扫视众人道:“在警察来之前,诸位只能自己多多注意安全了。” 管家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凯恩的妻子斯蒂芬妮十分不满:“怎么能这么草草了事?她被杀了,说明这个庄园里有杀人犯!难道不该保证我们这些继承人的安全吗?!” 管家伯尼卡面对她的质问,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回应:“在各位来之前,庄园没发生这种事。现在各位来了,就发生了,所以您是建议我把诸位都严加看管起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斯蒂芬妮道,“我是说,庄园就没什么安全保护的措施吗?公爵也住在这里,难道也置他的安危于不顾?!” “费莱德尔公爵的安全,不必各位操心。”管家淡淡回道,然后一挥手,“把这位女士的遗体抬去妥善存放起来,然后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仆人们回了一声,就围上去准备挪动遗体。傅言看他们毫不犹豫地就要伸手,立马上前道:“我也来帮忙挪吧。”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他。管家也望着他,似乎在考虑他的话。 “听说死人特别重,这儿要留个人打扫,那只用一个人来转移她,可能比较吃力。”傅言说瞎话的时候神态特别自然,“我就搭把手,反正也没别的事干。” 他这么一说,马喻玲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跟着道:“那我也来帮忙。毕竟是女性,整理的时候我来做,也方便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去给她做一些更深入的检查。”外科医生德克兰也道,“如果能进一步检查,那我起码能判断她大致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这些应该能帮助大家避免危险。” 他这么一说,朱峰和王再庆纷纷表示他们也要去。不过他们已经找不出新的理由了,只能表示他们也要去帮忙。 管家大概被这群忽然热情的人搞得有点懵,愣了一下,随后终于做了决定:“……好吧,那你们来吧。” 一群人,理由五花八门,要一个个拒绝也太累了。索性都去。 于是傅言和另一名男仆、朱峰一块抬起女尸,准备移动。但就在遗体刚抬起来的瞬间,马喻玲一眼瞧到了原本玛琳身体下压着的血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医生德克兰也看到了,再次蹲下去观察,“好像是张纸条……‘lust’?” “色戒……?”朱峰反应很快,“不对,是‘贪求’‘色欲’?” 马喻玲道:“有没有镊子或者什么东西,能让我把它捡起来……” “我正要回去拿我的工作箱,有镊子,你在这里等一下吧。”德克兰站起来,冲还抬着遗体的傅言等人道,“你们先走吧,不然一直在这儿抬着就太累了。待会儿谁带我们过去?” 这话有点像是命令,但傅言没在意,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就迈开脚动了起来。朱峰有点不爽,可既然已经动起来,他就懒得计较了。至于那个仆人,根本没吱声,跟着两人就一块走了。 管家在前面,给他们带路。王再庆跟上了他们,但双手背着溜达,没有一点来帮忙的意思。 马喻玲则是在原地等待离开的德克兰,顺便帮着打扫的仆人收拾现场,再顺便找找有没有别的线索。 唯一不想沾这晦气的只有凯恩夫妇。他们看人们四散开了,左右看看没事干,皱着眉准备走开。斯蒂芬妮还嘟囔道:“这些人是不是疯了,那可是死人!他们怎么还一个劲儿往上凑啊?” “嗤,一群小年轻,为了在公爵面前表现,总喜欢做些无用功。也不想想要是公爵想看到他们这么做,会连面都不露一下吗?管家也根本没有要管的意思,只说要找警察。”凯恩回道,“不过那个女学生,年纪轻轻就死了,可惜啊。” “哼,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啊?”斯蒂芬妮冷哼一声,“你们这些男人,都上了她的当了!” 偷听的马喻玲:嗯??? 凯恩也疑惑:“上什么当?” “你们都被她那女学生的面貌骗了吧,她其实根本不清纯!”斯蒂芬妮冷声道,“她用的香水又浓又诱惑,是妓女最爱用的那种。半夜不睡觉,穿着睡衣和高跟鞋瞎晃,还喷那种香水——她肯定是妓女!” ——妓女? 马喻玲的目光,落在那血泊中的纸条上。 第一百章 ——教堂穹顶 傅言、朱峰和仆人,抬着玛琳的遗体,跟着管家,一路跟进了一个小教堂。 这正是傅言忽然表示帮忙的理由之一。他想扩展一下探索地图,而放遗体的地方,总不可能是随便乱逛就能进去的地儿吧? 且教堂,正是傅言最想去的目的地。毕竟“魔鬼”和“天使”的形象,最容易刷出来的地点,就是宗教相关的地图。也正如傅言所料,他甫一进了教堂,很快发现了很特别东西。 那是一副画,很大,铺满了整个教堂的天花板。而画的内容,正是天使与魔鬼。 傅言歪着脑袋,终于看清了整幅画的原貌。只见上面画的是天使与魔鬼的战争,双方各占一边,兵戎相向、怒目对视。天使是传统的白袍金发,背负圣光;魔鬼则面容丑陋,双角高扬。 -- 第185页 值得注意的是,天使虽然看起来正义凛然、杀气十足,可她的身上却缠满了铁链。链条拴着她的手脚、腰部、颈项,甚至缠住了她手里的剑。而魔鬼则是身上什么都没有,黑雾趁着黑身,气势汹汹。 毫无疑问,这是一幅描绘了天使处于劣势的神魔之战的装饰画。它很美,技法精巧、引人入胜。可这么一幅隐喻一言难尽的画,居然出现在教堂的顶上,这就很叫人深思了。 傅言几眼扫完画,一低头,发现朱峰和王再庆也望着头顶的画,若有所思。 显然,这幅画极容易被玩家们视为“线索”。 傅言也有些想法,但他只字未提、只字未问,只是跟着管家的脚步,抬着女尸拐进了旁边的一条走廊中。这里显得比刚才的主殿阴冷不少,傅言看了两边的门上牌子,什么圣器室、告诫室,一应俱全。不过大家进来这么久,也没见到一个负责这些的工作人员出来。搞不好这个地方,只是有个空建筑。 管家将众人带到一个无名的房间内,指着墙角道:“先放这里吧。” “呃,就这么放在地上?”朱峰不由问道,“不拿什么东西垫一垫吗?” 管家道:“布料沾血,很难清除,地面就简单多了。” 这话很无情,但也挺务实。何况这年头也没什么塑料布能完全隔绝血渍,垫了布也照样能渗透,索性直接放在石头地面上得了。 于是玛琳的遗体就这么被直接安放在地。这房间有个小窗户,透出些照明来,傅言借着这点光再次观察了一遍女尸。 重点是之前没注意的部分,比如手、头发、颈项等。傅言还看了她露出来的腿脚,最后视线落在她的高跟鞋上。 说来奇怪,这遗体被这么颠婆地运过来,鞋却没掉,有点古怪。而且鞋上沾血的地方,也有点违和。只是具体哪里不对,傅言还需要思考一会儿。 管家则是看着傅言身上血淋淋的模样,说道:“我带二位去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吧。” 傅言道:“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我待会儿还能给德克兰医生帮个忙,不着急换。不过,有没有地方给我先洗洗手?” 管家点头:“当然,教堂后院就有一口井,现在就能为您打水洗漱。请和我来。” 傅言和朱峰都跟着他走出房间。王再庆虽然不用洗,可他不想和遗体单独待在空无一物的小房间里,于是也跟到了门外。 几人刚上走廊,走廊的另一头就传来脚步声。 出现的不是德克兰和马喻玲,而是苏亚克和梵向一。梵向一还走得前面一些,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几人面前。 他的目光在傅言身上上下一扫,皱眉道:“怎么搞成这样?” 这话乍听像是嫌弃抬尸体的人浑身是血,但傅言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这会儿也不好回答,他只能道:“我们马上去洗个手。” 梵向一道:“不仅是脏了手吧。” “我等下还要给德克兰医生搭把手。”傅言回道,“衣服之后再换。” 梵向一闻言皱眉更紧:“你……” “去吧。”后面走来的苏亚克打断梵向一的话,望着傅言温声道,“那边有洗净更衣的房间,好好处理一下。” 傅言一点头,转身走了,动作比管家还果断。 管家赶紧上前,和仆人一起带着傅言、朱峰去了后院。王再庆看他们都走了,眼睛一转看向两位大佬,就想要上前搭话。梵向一就跟没看见他一样,径直从他面前走过,走向后院。苏亚克倒是看了他一眼,可也没等他说一个字,就跟着去了后院。 王再庆怔了一下,犹豫几秒,没敢跟。他没想这俩大佬NPC是不是有什么偏心,只觉得一定是刚才傅言和朱峰主动搬尸体,触发了这俩大佬的关注。早知道,他也跟着积极一点。 不过他觉得自己没参与碰尸体,也是自保的一种手段,不算太后悔。 而另一边,苏亚克跟上了前面的梵向一,在四下无人的走廊里低声冷笑,嘲弄道:“你疯了,还是脑壳已经不好用了?你居然认为他会被这种场面吓坏?或许你根本从未了解他。” 梵向一瞥他,冷冷道:“你才是一无所知的那个。” 傅言被柯馨雅的惨样吓一跳的模样,对于梵向一来说还历历在目。在决定“重新认识”傅言后,梵向一愈发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傅言就是个“普通人类”。他见到没见过的血腥,就是会被吓到,就是会心有余悸。或许他以后会因为见多了而习惯,或许他会在所有记忆都回来后变得冷静,但在眼下,傅言就是个会对血腥场面感到不适的人类。 梵向一觉得,不必逼迫他快速习惯。 但这些,梵向一不会向别人解释,更不会和苏亚克说明。苏亚克自以为了解傅言的前世,也自以为了解傅言。梵向一希望这个难缠的痨病鬼多碰钉子,省得老在傅言面前晃荡,烦人。 于是他怼了苏亚克一句后,并不多加说明,而是跨步走到后院。 苏亚克皱了皱眉,也跟了上去。 *** 管家伯尼卡不知在考虑什么,或者是他得到了苏亚克的暗示,总之,他把傅言和朱峰分到两个房间洗漱。 而且管家还亲自给傅言放好两盆水和毛巾,一副要帮他擦手擦脸的模样。傅言摆摆手,说他自己来,管家就退出了房间。 -- 第186页 傅言洗了手上的血水,还洗了把脸,顺便又耙了几下头发。想想一大早起来就面对命案,早餐都没得吃,傅言又叹口气。 “叹什么气?” 梵向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傅言反射性地僵住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那是谁、并且放松下来。傅言转过身,也不问他怎么进来的,只是回道:“没吃早餐。” 梵向一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无语两秒:“……光看热闹不吃饭,怪谁?” “怪我自己,所以我自己叹自己。”傅言一边说,一边掏出工作手册和柯馨雅的笔,开始写写画画。梵向一没忌讳,径直上前去看,发现傅言在手绘庄园地图。 “你画这个干什么?”梵向一面露古怪,主要是想到圣书上出现了苏亚克的庄园地图,就有点怄。 “游戏的庄园场景,不就是要玩家探索的吗?”傅言边画边道,“而且我想找到目标,最好标记得清楚一点。” 梵向一感慨:“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么积极。” “现在积极,也是为了之后的躺平。”傅言想到马喻玲的“组队申请”,心道准备能试试她的可靠性了。他在纸上其中一个地方划了个箭头,标记了文字——“楼梯?” “你在找通往塔楼的路?” 梵向一的提问,让傅言一下看向他:“你猜到了?” “不难猜。”梵向一矜持地谦虚了一下,但又忍不住显摆,“你是不是因为在教堂后院看到了塔楼,所以觉得通道可能在这边?” 傅言反问:“所以,我猜对了?” 梵向一问:“你要剧透?” “我已经知道了。”傅言看梵向一的神情,就感觉通道应该就在教堂的地界里,至少不会太远。他收起纸笔,塞进口袋:“我要去参观验尸了。” “你可真是……”梵向一无奈,“又怕,又要看。” “这不就和看恐怖片是一个意思吗?又要看又不敢看。”傅言耸肩,“不吃早餐是对的,万一把我看吐了,吃了也白吃。” 梵向一道:“你注意点度。” “不要又菜又要玩,是吧?”傅言知道他是担心,回道,“放心,我不会为难自己。” 实际上,傅言要看验尸,还因为有猜想要确定,但目前没必要和梵向一讨论。 他回完梵向一,就走出房间,然后就看到苏亚克也等在门口。苏亚克注视着他,温声道:“你吃早餐了吗?” “……没。但是算了吧,暂时没胃口。”伸手不打笑脸人,傅言也只能态度较好地回复他,“我去看验尸了,失陪。” 苏亚克觉得他态度似乎有些软化了,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明显:“行,去吧,验尸的已经来了。我让人把午饭时间提前,你去看完后要是饿了,随时和伯尼卡说。” 梵向一觉得他腻得慌,在傅言背后露出嫌弃的表情。 傅言也觉得那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匆匆回以一笑:“那我走了。” 说完,他就当真又率先走开。他算是明白了,杵在这儿苏亚克只会有说不完的话,要脱离互动只有主动离开。 苏亚克没再次黏在他身边,只是等梵向一也出来,路过他面前的时候,低声一笑:“你看,他根本不怕。” 梵向一还是那句话:“你知道个屁。” 结果这俩回到放遗体的房间门口,发现傅言连带另外两个大男人,以及管家,都被关在了门外。 苏亚克问道:“怎么?” “男的不让进,除了医生。”傅言也被这一出搞得无语了,径直道,“算了,我还是去吃早餐吧。” 苏亚克闻言一笑:“好。” 梵向一道:“先去换身衣服。” 傅言:“……哦对,好。” 第一百零一章 ——更衣与尸检 结果傅言被管家带去洗了个澡后,自觉时间花了太多时间,踹上餐厅的两个三明治就回到了教堂。 路上又“碰巧”遇到了梵向一和苏亚克。傅言发现自从进了这个世界,这俩的出现就形影不离的,着实算得上“相爱相杀”了。 不过这话傅言可不敢说出口,不然这俩就算不杀了他也得烦死他。 傅言这回落单,梵向一一看到他时,说话就没顾忌,开口就问:“这好像不是你的衣服。” 傅言也不奇怪他能看出来,毕竟自己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比之前穿过的都要好很多。傅言也不费心思瞎扯,直接回道:“管家说可以借给我衣服,我正好没什么衣服了……”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要去的地方,看向苏亚克:“抱歉,我待会儿还要去有遗体的地方,这衣服……” “没关系。”苏亚克打断他,温声道,“这只是衣服,你想穿去哪里都可以。你没衣服了是吗?我让人给你准备,你想要……或者你亲自来选吧。我可以……” 他边说边抬手,好似要给傅言整衣服。傅言吓一跳,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搞得苏亚克愣了一下。而正要上前拦住苏亚克的梵向一,则是在后面看得清楚,垂着眼无声一笑。 “多谢,我先走了。”傅言怕苏亚克又开始搞长篇大论,抬脚要走,临了想起一件事,“哦对了,我要去教堂那边吃早餐,没关系吧?” 苏亚克的出神一下回来了:“没关系,那还分圣餐,不禁食。” -- 第187页 “好的,谢谢。”傅言抛下这句,扛着盘子一溜烟跑了。 梵向一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低笑着嘲弄道:“越谄媚,越远离,你开心吗?” “至少他穿了我亲手选的衣服。”苏亚克瞥他一眼,轻蔑一笑,“他的态度在软化。短短一天,这个速度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梵向一的神情瞬间冷凝,冷声道:“你可真是个疯子……!” “多谢。”苏亚克笑了笑,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又阴冷又诡异的温柔,“我疯也好,我谄媚也好,结果如何,你说了又不算。” 说完,苏亚克就走向了教堂的方向。 “你敢强动他一根汗毛试试。”梵向一眯了眯眼,也跟了上去。 *** 傅言端着早餐到了教堂的时候,已经把其中一个三明治吃得差不多了。 众人再看到他的形象,就是换了身漂亮衣服,头发面容都整整齐齐的。他一边手端着装三明治的盘子,另一手抓着个快啃完的三明治。望着他的众人,除了马喻玲,其他继承人们齐齐无语。 王再庆冷笑:“你还有空去换衣服吃早餐?看来你也不是很关心这里的事。” 傅言问道:“情况如何?” 王再庆道:“你人都不在这里,就想白捡?” “没问你。”傅言越过他,把盘子递给马喻玲,“洗过手了吧?” “刚洗好……给我的?”马喻玲接过盘子,“多谢,正好我饿了。不过在教堂里直接吃是不是不太好,要不先……” 傅言吃下自己手里最后一点三明治:“嗯?” “哈,没什么。”马喻玲道,“刚才德克兰医生已经和他们都说过一遍了,我和你说一下情况吧。我们找个地方……” 话没说完,梵向一和苏亚克也到了。苏亚克还问:“所以,侦探游戏进度如何了,各位大侦探?” 公爵这么开口,王再庆就不可能再怼他了。德克兰医生也上前回答问题:“检查了玛琳的遗体,只在胸口有个明显的伤口,别的地方都完好无损,没有搏斗、挣扎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基本可以确定,她是被扎穿胸口重伤致死的。只是没做解剖,不确定是心脏被扎穿就瞬时死亡,还是流血过多致死。 “不过伤口很小,只有人类的小拇指那么大,也不是细长型。所以我推测,凶器应该是尖锐的、类似锥子一样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暂时无法确定,我听说可以用材料做一个伤口倒模,取出来之后就知道扎进去的情况了。如果有材料的话,我应该也能做。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试试。 “按照遗体现在的温度,死亡时间应该在今天凌晨零点到一点。不过这是按照我今天在大厅看到的温度计计算的时间。如果晚上温度有所偏差,死亡时间也会受到影响。 “另外,我毕竟是男人,女性的内科检查……还得等专业的人来,或者公爵给与我授权。这种检查,可以检测出她生前是否发生了性关系。” 傅言安静地旁听完,等德克兰停下不说了,终于提问道:“知道她为什么死了还睁着眼吗?” “……不清楚。”德克兰未必愿意回答傅言,但苏亚克在场,一副等答案的样子,德克兰只得回答,“时间、温度、肌肉萎缩、自身病理……都有可能。” 王再庆趁机道:“可她的表情不是显得很震惊吗?是不是死亡之前看到了什么惊讶的事,被吓死了?” “没有心脏骤停的迹象。”德克兰几乎是踩着他的话尾回答,毕竟王再庆的发言直接质疑了德克兰的结论,“肯定不是吓死的。但可能因此影响到了她的眼部肌肉,所以眼睛没闭上。” 傅言又问:“还有别的发现吗?” 这话不仅问的是德克兰,也问的是马喻玲。马喻玲摇摇头:“没了,我只搭把手给玛琳穿脱了衣服……哦对了!高跟鞋也脱了,但有点困难,确实不是她的鞋码!那双高跟鞋,对她来说是小了点。” 这个发现,和傅言之前的猜测吻合。傅言看到她脚上的鞋这么牢固,就猜过或许是鞋码不和的原因。 “这事你之前怎么不说?”朱峰皱起眉,“鞋码小了……灰姑娘……不对,这个思路应该是‘嫉妒’,怎么会是‘色欲’……” 玩家们纷纷看向他。 “哦对,玛琳现在穿的这双鞋应该不是她自己的鞋。”德克兰医生也道,“是庄园里原本的东西吗?” 这句话好像是什么关键词句,苏亚克看向管家:“去查。” 管家一口应下来:“是,阁下。” 说完高跟鞋,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管家组织着继承者回去,傅言却道:“啊,我还想参观一下教堂,可以吗?” 这话问的是管家,回答的却是苏亚克:“可以。” 傅言怀疑他还想继续尾行自己,但还是硬着头皮确认道:“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吗?” “……没。但这里已经没人维护很久了,注意安全。”苏亚克顿了顿,扭头看向管家,“这里荒废多少年了……十年?十五年?” “自从夫人……应该有十五年了。”管家回道,“不过我们还是做了基本的清洁工作的,客人们可以参观。” 傅言又问了个玩家们都很关心的问题:“关于正殿顶上的那幅画……能问问吗?” -- 第188页 苏亚克看着他:“问吧。” 傅言想了想,直达核心:“那幅画的含义……或者说内容,是什么?画的是什么故事吗?” 马喻玲帮他打圆场:“我们也仔细读过圣经,但不知道那幅画画的是哪个部分的故事……” “我也不清楚那画的是什么故事。”苏亚克根本不看马喻玲,也不理会她的废话,那双碧绿的眸子注视着傅言回道,“那幅画是教堂建立之初就画上去的。教堂当初根据我母亲的要求建立,怎么确定的装饰,不是很清楚。” 傅言道:“那么,建立教堂的日志……” “你居然知道那种东西?”苏亚克这下真有点意外了,但他很快又露出“果然如此”的赞赏目光,冲傅言微微一笑,随即吩咐管家道,“去找建立教堂的记录。” 管家:“是。” 傅言没有其他问题了。主要现在苏亚克和管家一问三不知,只能等建教堂的材料来了再说。他说了一声,决定离开“停尸房”这聚集点,去别处看看。 苏亚克当然是同意他的行动,但马喻玲说自己也想到处看看、并且一副要跟着傅言走的模样时,苏亚克就有些冷脸了。 他看着马喻玲还端着的盘子,说道:“不要拿着食物在教堂里兜圈。” 马喻玲:??? ——但是傅言刚才都在教堂边走边吃了啊? 不过马喻玲也不敢说出来。她还在绞尽脑汁想借口辩解的时候,傅言回头道:“到前面随便找个房间坐着吃吧……反正房间也不用了,对吧?应该能用?” 马喻玲看看傅言,又看看苏亚克。苏亚克看傅言一副等着答案的样子,觉得无奈,又有些好笑,只得摆摆手道:“能用,用吧。” 于是马喻玲堂而皇之地追着傅言走了。 “嗤。”王再庆发出低低的嘲弄声。明明是他先找傅言的,傅言却没理他,现在还带着马喻玲。王再庆感觉苏亚克似乎不太乐意见到这两人一起瞎逛,于是看似喃喃自语,实则打小报告地说道:“才认识一天,就出双入对了哈,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他没说完,但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苏亚克转过头,冷冷地盯了他一眼。 苏亚克脸色不健康,苍白且阴冷,盯人的时候那威力不啻于死人盯着某人。王再庆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直觉明白他不想听这些,闭嘴不说了。 苏亚克盯完这眼,没再多行动,带着管家和仆人们走了。 梵向一随后也走了出去,路过王再庆的前边时,淡淡扫了他一眼,看得王再庆汗毛直立。 *** 另一头,傅言随便选了个房间——之前没进去看过的告诫室——和马喻玲一起进去了。 马喻玲进门后,立刻把盘子放在了桌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这是什么?”傅言还以为马喻玲也有类似的道具,问了一句。结果马喻玲慢慢翻开本子道:“我问仆人要的一个小本子,用来夹那张纸条的。那纸条我看过背面了,应该是没字……” 说着话,她已经打开到了夹着血纸条的那页。她刚把那页递到傅言面前,只见那张染了血的、理论上很沉的、应该会贴在别的纸页上的血纸条,居然飞了起来! 傅言和马喻玲:!!! 他俩都做好准备要去追纸条了,然而那纸条只是飘到半空,接着犹如忽然溶解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第一百零二章 ——侦探游戏 “怎么回事?” 要不是傅言亲眼目击了纸条的消失,绝对会以为谁把它藏起来了。他拿过马喻玲的笔记本,仔细看了看纸条留下的印记,但只有血迹。 “我也不清楚。我用医生的镊子将它夹起来、夹进去的时候,还一切正常。”马喻玲顿了顿,拿起盘子里的三明治,“介意吗?” “没事。” 于是马喻玲边吃边道:“为表诚意,我目前有点猜想,听吗?” 傅言随意扯了一张椅子,也没在意上面的灰尘,坐下道:“说吧。” “首先是你刚才问过的那个东西——教堂顶端的那幅画。”马喻玲道,“我也仔细观察了,天使身上有七条锁链。刚才朱峰说的话,和我的一个猜想不谋而合——七宗罪。”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一边啃三明治一边望着傅言,似乎想等他的意见,但傅言只是道:“继续。” 马喻玲只好咽下嘴里那口,继续:“我本来觉得这只是我强行的关联,但刚才纸条消失了,反而给我一种印证。” “什么?” “七宗罪,是不是和天使身上那七条锁链有关?”马喻玲道,“我们待会儿出去的时候,要仔细看看上面的锁链,是不是变了。” 傅言道:“变了又如何,不变又如何?” “变了,比如减少了,这就说明这是解放天使的纸条。每一宗罪,对应一条束缚天使的锁链。”马喻玲道,“不过我还没想清楚,我们只是要找出魔鬼,现在为什么要解放天使?是天使被解放之后,会去找到魔鬼吗? “而要是没变,其实也不影响这个猜测。玛琳死得蹊跷,大半夜穿着睡衣出去,就算要去诱惑谁,也不至于穿别人的高跟鞋吧?何况大厅里完全没见过别人行动的痕迹,如果杀了她的是个人,那这个人的准备、或者说反侦察意识,也太强了。” -- 第189页 傅言静静听闻她的判断,提出了一个问题:“‘诱惑’?你怎么知道她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诱惑?” “哦对,忘了说,那个胖子的老婆——就是叫斯蒂芬妮的那个女的——闻出了玛琳身上的香水味。她说那种香水又浓烈又诱惑,是妓女最喜欢用的,她认定玛琳是妓女。”马喻玲道,“这种香水给人的印象,确实和女大学生给人的感觉不符。而我觉得,斯蒂芬妮这么年轻漂亮,却成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商人的老婆。她在女人手段这方面应该比较熟悉,她猜测的内容,我认为可信。” 傅言想起那个漂亮女人的面容,眯了眯眼。 “不过,如果我之前说的猜测都对,现在就有个问题。”马喻玲道,“要知道魔鬼,就一定要解放天使吗?要是必须要得到纸条才能解放一根锁链,那是不是……必须死一个人,才有纸条?” “你的意思是,继承人里的八个人,必须死七个,才能彻底解放天使、见到魔鬼?”傅言眯了眯眼,“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觉得,放纸条的人,和杀死玛琳的人,会是同一个吗?” “……我不好说。”马喻玲回道,“我原来觉得是,比如‘神圣杀手’的设定之类的。但现在纸条这么神奇地消失了,我又不确定了。或许,不管是谁死了、不管什么死法,这纸条都会出现。” 她说完,也吃下了最后一口三明治。 “我现在怀疑,朱峰和王再庆可能也想到了我们所想的内容。”马喻玲道,“如果真的是八活一,那他俩一定会想办法发动攻击。毕竟要是成为了最后活着的人,那就很可能白捡继承人之位、确认魔鬼,对吧?” 傅言道:“你觉得必须杀继承人才算数?” “不确定,但按照故事流程,应该是只有继承人才算数吧?”马喻玲回道,“管家说外面的交通中断的时候,朱峰就说了句《无人生还》,我也觉得八九不离十。” 傅言和他们的年代不一样,问道:“《无人生还》?” “啊,阿加莎的一步推理小说。”马喻玲没嘲笑傅言的“无知”,简单解释道,“说的是十个人到了一个孤岛的房子里,然后一个个被杀掉的故事。” “原来如此。”傅言点点头,然后垂下视线,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样。 “如何,我的投诚够了吧?”马喻玲靠在放盘子的桌边,看着傅言,“老实说,一般我不会和陌生人分享这么多信息的。但看在你和姓岑的姐弟俩合作得好像还不错,而且还和‘治安队’有联系,我只能拼一把了。” 傅言挑眉:“拼一把?” “本来只是想着合作,但要是朱峰和王再庆都有了把其他人干掉的想法,那就真是拼命了。”马喻玲道,“我毕竟是个女的,体力上不占优势……” 傅言道:“你觉得我像是能打的?” “至少我们两个人嘛。不走到最后1v1的那步,我们就绝不背叛捅刀,如何?”马喻玲淡淡道,“而且……我摊牌了吧,我看得出,公爵和他的那位神秘客人,对你都挺不一样的。所以,你应该有多一重保障吧?” 傅言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沉默几秒后,傅言说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你的猜测,很有道理,但未必是全貌。” 马喻玲问:“嗯?你觉得还缺什么?” 傅言提示道:“你还记得那个女人吗?” 马喻玲想了想:“是那个闯入餐厅的女人吗?嗯……她穿着白衣服,如果收拾干净的话,确实有点像天使。但她之前喊‘魔鬼’的时候,不是指着窗外吗?我以为她指的是闪电打雷之类的?”她顿了顿,反应过来,“你觉得她会指认魔鬼?” “给你一条消息。”傅言反手敲了敲桌面,“这个女人很可能……住在最顶上的那个塔楼里。” “塔楼?”马喻玲茫然道,“哪里?我没看见啊。” “从后面可以看见。有个白影子在那里出现过,我不能百分百确定是那个女人,但我猜十有八九。”傅言道,“而且通往阁楼的道路,很可能就在教堂里面,或者附近。” “嗯?”马喻玲灵光一现,“这么看的话,是不是对上了?因为这个象征天使的女人被锁在在教堂范围内,所以到了教堂,纸条就会消失——这不就佐证了纸条就是解放天使的关键?” 这个推论问题不大,但傅言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马喻玲已经在总结了:“那接下来,我们应该试着确定两件事,其一,教堂顶上的画到底有没有变化;其二,找到通往塔楼的路,看有没有类似七道锁之类的东西,因为纸条的出现而打开。” 傅言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暂时也没别的想法,点头道:“可以。” “但我们要小心了。”马喻玲道,“如果第二个死者出现,七宗罪的纸条也出现了,那我们就着实危险了。NPC一定会对我们动手,但朱峰和王再庆……不像是不会杀人的。” 傅言道:“那你会吗?” 马喻玲闻言一笑,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但凡到游戏里来的……只要待的时间久一点的,谁又敢保证自己手上没沾血呢?” “听起来有点可怕。”傅言站起来道,“希望你可别说着留到最后1V1,但中途给我一刀。” -- 第190页 “我疯了?那两位看着你,我还敢动手?”马喻玲也站起来道,“而且就算没有那两位,朱峰和王再庆肯定也看出我们合作了。我要是提前干掉你,他们要收拾我,岂不是轻而易举?” “记住你自己的话。”傅言走向门口,悠悠道,“那就努力找线索吧,队友。” “我会努力,然后向你汇报的。”马喻玲道,“但你那些别人难以获取的信息,也别忘了告诉我啊。” 傅言想了想,站在门口回头道:“那再给你一个提醒。” “什么?” “恶灵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大家都认为是‘继承人之位’吧?”傅言道,“再多想想,本来大家就是来竞争继承人的,如果这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要求取得继承权?” 马喻玲有点恍然:“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傅言道,“反正我就提醒你一下,随你怎么想。” 马喻玲道:“明白,多谢你的提醒。” 傅言不再说话,出了告诫室。 *** 午饭前,傅言在教堂里转了两圈,没找到通往塔楼的楼梯,也没看到教堂天花板上的画有什么变化。 中午吃饭,傅言刚到餐厅门口,就看到马喻玲在走廊里和斯蒂芬妮低声聊天。 玛琳死了,只有她们两个女性,只要想聊总能找到话题。 马喻玲看傅言来了,笑了笑:“看,最后一个人终于到了,咱们可以开饭了。” 斯蒂芬妮大概跟她之前聊得不错,闻言开玩笑道:“我以为你俩是一见钟情。” 马喻玲闻言,也没反应很大,很自然地否认道:“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毕竟你俩似乎有共同的爱好,比如‘侦探游戏’,不是吗?”斯蒂芬妮不跟她争辩,笑道,“可算要开饭了,我早上因为玛琳小姐的事就没怎么吃得下早餐,现在还真有点饿。希望我待会儿吃饭的形象别太难看。” 说着话,斯蒂芬妮就进了餐厅。 马喻玲则是假装要进餐厅,靠近傅言,低声道:“她的鞋码,和那双高跟鞋的一样。” 傅言看向她。 “但那双高跟鞋,她批判造型艳俗,听起来不是她的。”马喻玲继续道,“哦对了,我怀疑玛琳胸口的伤口,可能是高跟鞋踩出来的。” 傅言:“……嗯?”高跟鞋踩穿胸口,这么凶残的吗? 马喻玲道:“但斯蒂芬妮的体重应该不太够,玛琳年轻,皮肤不应该这么容易穿透……” 傅言听她说起遗体的情况,忽然想到之前自己的一个猜想:“对了,听说遗体睁着眼睛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事先吃了安眠药。”傅言道,“服用安眠药,但又遇到外袭,有可能致死还睁着眼睛。” 马喻玲:“……你怎么对凶杀手段这么了解?” 傅言瞥她:“你也不遑多让。” 第一百零三章 ——“病友”交流 午饭后,管家伯尼卡来找傅言,说教堂建立时的日志找到了。但因为年代久远,文件脆弱,不方便外借,所以请傅言去书房亲自查看。 傅言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一时无言。 其他玩家也还在场,闻言凑过来问:“我们也能去吗?” “很抱歉,不行。”管家的语气很客气,但内容寸步不让,“当初只有傅言先生提出了这个要求,因此公爵只同意了傅言先生的查阅。” 朱峰道:“那我也申请去看!” “我会向公爵转达您的愿望,请等候答复。”管家淡淡回他一句,而后看向傅言,“您想什么时候去查阅?” 傅言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说道:“现在吧。” 王再庆闻言,想挤过来搭傅言的肩:“傅言啊,你……” “傅言先生,请随我来。”管家打断王再庆的话,直接手一摆,“往这边。” 傅言随着他的话往前迈步,王再庆没赶上,手悬在空中尴尬两秒,收回去摸了摸脖子。一扭头,他看马喻玲眼带嘲弄,忍不住先开口为强:“你就轻松了,反正你不去看,也有人帮你看。我当你多厉害,原来也不过是傍男人的货色……” “王再庆,我收拾不了你的主子,还收拾不了你?”马喻玲冷笑一声,“怎么,换了个大一点狗屋,就真以为自己能当人了?你找傅言合作他没理你,你岂不是想傍男人都傍不上的货色?” “你……!” “识相点,你中的那个破奖,被雁过拔毛吃回扣后还剩多少奖品,你自己最清楚。那你猜猜,我有多少道具?”马喻玲幽幽道,“还有,要是敢在游戏里对我动手,你就盼着我千万别活着出去。不然在城市里,折磨一个人的手段有得是……” 王再庆听她似乎很清楚中奖背后的一切,感觉这个女人仿佛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底细,顿时投鼠忌器起来。 所幸马喻玲没想这会儿就收拾他,只是听他叭叭叭地乱放嘲讽太烦人,于是警告他几句就走了。朱峰在现场听了全程,神色复杂,马喻玲经过他面前时,他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马喻玲想起之前的猜测,也警示了他一句:“少掺和,动我或者傅言,都不是好选择。” 说完,她就走了。她想去看看傅言说的塔楼究竟在哪。 -- 第191页 马喻玲的身影消失后,王再庆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心绪调整得平稳一些。他看朱峰在旁边出神,忍住尴尬问道:“喂,合作吗?” 朱峰已经听出来了,这个王再庆和傅言、马喻玲都不对付,才退而求其次地找自己,这感觉让朱峰十分不爽。而且现在傅言明显和这游戏里目前最有地位的NPC搭上线了,朱峰是疯了才和傅言、马喻玲站在对立面。 于是朱峰回道:“没兴趣,我习惯一个人。靠人不如靠己。” 说完他就走了,王再庆在原地恨得牙痒痒。 *** 另一头,傅言到了书房门口。一开门,一点不意外地见到了坐在里面的苏亚克。 意外的是,这次没见着梵向一的身影。傅言下意识里里外外扫了一遍,确实没看到梵向一。 “你……咳咳……”苏亚克刚站起来,就咳了好几下,平静下来才道,“你在找什么?” 傅言淡然扯谎:“记一下附近的路,不然待会儿不知道怎么回去。” “不知道也没关系,有人带你回去。”苏亚克笑了笑,“站门口干什么,不是要看教堂建设的日志吗?就在那里。” 傅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已经放了好几沓材料,不由有些后悔没申请带别人一起来翻。光凭他一个,这得耗多久啊! 苏亚克不知是看出了他的为难还是别的原因,也往沙发方向走去:“正好我也没看过这个,我和你一起看看吧。” 言下之意,应该是帮傅言翻了。 傅言怀疑他的目的,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都来了,就这样吧。 “多谢。”傅言看着苏亚克又恢复了那种里面穿得宽松,外面批件大衣的模样,而且脸色好像更不好了一些,于是礼貌上关心了一句,“你的身体还好吗?” 话音刚落,傅言就眼睁睁看着苏亚克头顶冒出一句:【对傅言好感度+10】。 傅言:……大意了。 他进入这个世界到现在,根本没翻看过苏亚克对自己的好感度,生怕就来个比杨惜莲还高的。虽然既成事实,不看也于事无补,但傅言还是想当一下鸵鸟。 现在可好,随便问候一句就眼睁睁看着好感度飘起来,傅言麻木地想:算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本来不太好,不过最近是最好的了。”苏亚克笑道,“与你的交流,让我感觉回到了往昔……” 傅言着实不懂自己前世和这个病娇交流了什么,才让他这样念念不忘,难道是两个常年带病的病友交流病情? 苏亚克当先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旁边:“来吧,我的客人。” 傅言感觉自己跟羊入虎口差不多,抱着“上班如上坟”的心情,坐了过去。苏亚克看他当真坐得和自己这么近,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册子递给他:“看吧。我让管家抖过灰了,但里面可能还有,你自己小心一点。” 傅言问:“不用戴个手套吗?” “为什么要戴手套?”苏亚克道,“怕手上沾灰?伯尼卡,给我的客人拿一副手套。” “呃,是怕汗渍沾到……”傅言想解释,但他不确定这个年代的人听不听得懂“文物保护”那些基础理论。他这么一犹豫,管家已经把手套给他了,他只好接下道:“谢谢。” 戴好手套,傅言终于接下日志,打开。 第一页,就真的见着了灰。 不多,但确实有,手套抹一下能见着痕迹。傅言一偏头,看苏亚克也拿着一本在翻,喉咙里还有些止不住的咳嗽。傅言沉默两秒,偏头看苏亚克手里的文件:“你该远离灰尘。” 虽然苏亚克很可能就是恶灵,这副模样不过是生前模拟,但他一直咳,咳得傅言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发痒了。 苏亚克扭头看他,碧绿的双眸像是宝石:“你是关心我,还是赶我走开?” 傅言想了想:“我是在履行身为人类的基本良知。” “人类……”苏亚克垂眼一笑,随即起身道,“好吧,我听你的。你关心我,我怎么会不顺你的意呢?” 傅言道:“我没别的意思……” “我明白。”苏亚克坐回了书桌后面,冲管家说道,“伯尼卡,你去给他找个口罩,遮遮灰尘。然后准备下午茶。” “是。” 傅言没管他俩的动静,已经开始快速翻看建立教堂的日志。 他找的重点就两个,一个是塔楼相关,另一个是教堂顶的装饰画相关。所以材料虽多,旧时代英文令人头痛,但只看关键词还是能很快翻页的。 等管家伯尼卡来布置下午茶的时候,傅言已经翻完第一本——也是最厚最重要那本日志——的大部分,正在仔细阅读其中几页。 “傅言先生,您的下午茶。”管家给他在旁边放好餐具、摆好茶点,还倒好了茶,“请问您想要多少糖?” 傅言抬起头:“我自己来,谢谢。” “你也休息一下吧。”苏亚克道,“我刚刚听到你翻书的速度很快,你的眼睛和脑子应该很累吧?” 傅言:“……还好。量子波动,闭眼阅读。” 苏亚克:“……啊?” “没,我瞎说的。”傅言暂时放下材料、脱了口罩,把奶精加入茶里,还放了两颗放糖,“不过我确实看得眼睛疼,没办法,文化水平不够用。” -- 第192页 “瞎说。你只是不熟悉这里的文字。”苏亚克再次走过来,弯腰看了看傅言摊开的那页材料,“哦,这是说教堂顶上那幅画的?要我给你总结一下吗?” 傅言有点怀疑他不一定会说实话,但有他来总结一下也不错,于是道:“方便吗?” “这有什么。”苏亚克笑了笑,还想伸手拿过傅言的口罩。傅言眼疾手快抢下来:“等等,口罩不能混用!当心交叉感染!” “……是吗?”苏亚克在他身边坐下,“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像是医生才知道的事,但就连久病变半医的我也没听说过。它们听起来很高深,你什么时候会的?” 傅言心说这已经是常识了,你抓剩下那三个玩家来,分分钟都能说出来好吧? 但故事背景问题,傅言不能说得太直,只能道:“旁听来的。” “好吧。”苏亚克从管家手里接过一个新的口罩,“那我就听你的,用一个新的口罩。” 然后在傅言默默喝茶的时候,苏亚克快速阅读了几页材料的内容。人家这就是真的速读了,傅言一直猜想他的脑子应该不错,现在终于得到了验证。 果然,苏亚克很快就看完了这部分内容,放下书取下口罩,靠着沙发背道:“看完了,我现在和你说说?” “……辛苦了。” “不辛苦。”苏亚克笑了笑,喝了一口管家递过来的茶,放下茶杯道,“那么……” 咚咚咚! 有人敲门,一下打断了苏亚克的话。管家伯尼卡去开了门,梵向一站在门外。 苏亚克眯了眯眼:“什么事?” 梵向一双手插兜走进来:“借点书。” “你还会借书?”苏亚克嗤笑一声,“行啊,借什么?” “还不一定。”梵向一径直在傅言近处的单人沙发坐下,“你们在开什么研究会,我也听听?” 苏亚克:“关你什么事?” 梵向一:“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两人赌气似地互怼完,然后齐齐看向傅言,苏亚克还道:“你来决定。” 傅言:“……要不,我教你们玩一下石头剪子布,你们猜拳决定,好吧?” 第一百零四章 ——TA的来历 梵向一和苏亚克最终还是没猜拳,就算“没外人”,这也太丢脸了。 于是苏亚克默认了梵向一的留下,或者说,无视了梵向一的存在,继续和傅言说他总结的内容。 “画是教堂初步建好之后,从F国邀请了一位叫做JE.D的画家,对教堂顶端进行了的装饰绘画。”苏亚克徐徐道,“画稿的内容是我的母亲和画家一起商量的,内容是从我母亲家乡流传的一个宗教故事——天使与魔鬼的战争。画家说故事很特别,经过艺术加工后确认了初步的画稿。等整幅画完成,总共花了一年的时间。” 苏亚克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傅言等了一会儿,张口问道:“……没了?” “没了。”苏亚克道,“你不是想听总结吗?” 傅言:“……是。”但谁能想到这个核心思想,提炼得这么简约呢?苏亚克必定是个语文考试的高手啊! 苏亚克看他一脸无语的模样,笑了笑,又道:“是不是把你想看到的内容简略掉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问吧。” “那幅画所描绘的具体故事、具体情节、具体时刻。”傅言偏头去看书面上的字,说道,“还有,JE.D的具体介绍有吗?” 梵向一忽然笑了一声。 傅言下意识看向他。 梵向一靠着椅背,说道:“你的问话,好像警察在审问犯人。” 傅言:“……”这家伙能不能不要利用我来diss苏亚克!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苏亚克,苏亚克的神色没变,温声道:“别担心,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傅言:……我只是担心你马上又拿我抬杠。 “谢谢公爵的关怀。”傅言决定把话题带回去,“所以,那些问题,能问吗?还是我自己看……” “当然能问。不过你好像一下问了太多问题,让我想想……”苏亚克顿了顿,然后就顺畅地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回答,“哦,那个故事。材料里没写得很清楚,只有个梗概。简单来说,是人间开始传染瘟疫后,天使降临人间播撒福祉。但这都是魔鬼的陷阱,所以天使到了人间后就被魔鬼抓住了。天使为了自救和保护信徒,与魔鬼展开了大战。这幅画描绘的,就是大战的时刻。” 傅言听着,终于理解了那幅画上缠着天使的锁链的含义,即象征魔鬼对天使的陷阱和迫害。 照这个理论,天使身上的七条锁链对应魔鬼的七宗罪,也没错。 或许故事里还说了天使是怎么中了这“七宗罪”的招的,也不知是材料没写,还是苏亚克省略了。不过傅言之前在看材料的时候,就一手插在口袋里摸着工作手册。傅言即便没看懂,也一直在想办法“录入”材料信息。 简单来说,他“复印”了一份材料。所以就算苏亚克现在唬他,他之后自己仔细看看,总能分辨出真假。 对了,梵向一找来书房,搞不好就是傅言在工作手册上“抄录”,又传到圣书上了。梵向一就跑来亲眼看情况了。 “此外,材料里没介绍JE.D,但我倒是对他略知一二……虽然当初我并不知道是他来画的教堂。”苏亚克注意到傅言的若有所思,问道,“要我给你说说吗?” -- 第193页 傅言回过神:“拜托了。” “我对他了解不深,只记得他应该是F国人,不过后来去R区学习了很久。你知道,X教正统在R区。所以这个画家擅长描绘的是F国的历史和宗教,还拿过R区的绘画大奖。”苏亚克说到这,带着些歉意道,“抱歉,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已经很多了,你很博学。”这是傅言的真心话。要是换傅言自己,即便是他那个时代比较出名的画家,他最多也只是知道名字,未必想得起对方的国籍、求学经历和擅长的内容。 “很高兴能帮到你。”苏亚克的碧绿双眸瞥了一眼梵向一,无声一笑,又看向傅言,“还想问什么?” 傅言其实还想问那个白衣女人克里斯蒂娜,以及带来教堂绘画故事的苏亚克母亲。但这两点听起来就是雷点,傅言考虑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绕着弯问:“这个故事来自你的母亲……她没和你说过吗?” “……没。”苏亚克有点意外傅言会问这件事,视线似乎变得虚无了几秒,随后道,“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偶尔会和我说起一些她在家乡的生活,但我记不清那时的事了。后来……后来她就越来越没精力讲闲话,关于家乡的话更没听她说过。” 傅言想起他之前和管家的对话,似乎是他母亲在十几年前就没了,还以为他的意思是他母亲后来生病,就没闲心给他讲故事了。 而且听他说起以前,傅言又问起了自己一个疑惑的问题:“以前这里的钟声,也是只有晚上九点才敲吗?” “嗯?哦,是的。”苏亚克回道,“我母亲身体不好后,每晚九点准时睡觉,所以就敲钟,让整个庄园的人都保持安静。” “原来如此。还有一件事……”傅言踟蹰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昨晚上吃饭的时候,忽然闯进来的那个女人……” “克里斯蒂娜?”苏亚克居然还挺平静,还关怀道,“她吓到你了吗?” “……还好,当时她距离我不是很近。”傅言回道,“不过有点好奇。她……也是你的客人吗?” “她……也可以算是吧。”苏亚克道,“她是我母亲的养女。” 傅言:???就这么说出来了? 而且,什么叫“母亲的养女”?不是费德莱尔家的养女、苏亚克的妹妹吗?单独和母亲有一条关系线? 一瞬间,傅言的脑海里回想起很多文艺作品情节。比如养子和真儿子争家产的,把仇敌的孩子收养回来的,囚禁关键人物还对外界宣称对方病了的…… 傅言的视线落在苏亚克身上。 ——恶灵和魔鬼,可能是一个人吗? 苏亚克也望着他:“怎么?” “……没。”傅言随口搪塞,“就是觉得一直没再看见她……她应该也是个贵族小姐吧?” 苏亚克面露古怪:“你为什么问她?你……看上她了?” “绝对没!”傅言悚然一惊,苏亚克和梵向一杵在这儿已经够叫他头疼了,不可能再闲着没事去招惹另一个古古怪怪的人,“还是随便问问,绝没有其他意思。” “我也是随便一问,别紧张。”苏亚克笑了笑,“她身体不是很好,常年休养,所以不怎么见外人。” 傅言心道这女人就算真有病,那也是精神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那……那要是以后,有人继承了你的产业,她……”傅言一边细细观察苏亚克的神色,一边小心地问,“她也还要继续留在庄园里的,是吗?” 苏亚克也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他,直到她问完,苏亚克才轻轻一笑:“你可真是……总那么聪明。” 傅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只是想问问,什么都没想出来!”他赶紧降低自己的评价,“呃,要是问到了什么,就是误打误撞而已。” “不用谦虚。”苏亚克笑道,“不过,克里斯蒂娜的赡养,确实也是考察继承人的关键点之一。你得分了,恭喜。” 傅言:……可以不要吗? 欧麻了的傅言开始有点艺高人胆大了,想着话都说到这步了,索性一鼓作气问完得了。于是他定了定神,决定试探一下:“对了,那天我在后边花园里的时候,看到塔楼里有个白色的身影,是不是克里……” 随着傅言的话语,苏亚克的微笑收束了不少。 傅言明白,这应该是不能问了。于是他话锋一转:“抱歉,冒犯了,我不问了。” “没关系。”苏亚克冷下的神情舒缓了一些,接下管家过来递上的茶杯,“我只是对这个问题有点惊诧,而且我需要点时间,对不起。” “你又何必和我道歉……”傅言顿了顿,看向墙上的钟,“我好像在这里耽误太久了,是不是差不多该离开了?” “你想待多久待多久。”苏亚克回道,“是我刚刚吓到你了吗?” “不是,就觉得得出去走走,不然待会儿吃不下晚饭了。”傅言感觉要知道的都差不多了,不过也不知道剩下的材料还有没有用,只能道,“这些……不能外借的话,我改天还能来继续看吗?” 虽然不确定还要不要看,但口头上讨个需求总是好的。 苏亚克果然道:“当然可以。” “谢谢。”傅言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去散散步。” 苏亚克放下茶杯:“我也……” -- 第194页 “你还在咳嗽,或许别乱转比较好,外边又是灰尘又是花粉。”傅言可不想和这个阴晴不定的粘人狂待一块了,只得拒绝的话缓着说,“还是歇着吧。” 苏亚克显然又高兴了。 “好。那我这次就不陪你了。”苏亚克笑道,“你晚餐想吃什么?和伯尼卡说吧。” 傅言闻言脚步一顿,偏头道:“今天还是所有人一起吃饭吗?” 苏亚克道:“都可以。你想干什么?” “给我弄个一大碗全搞定的餐就行。”傅言道,“不用太多餐具,最好一只勺能从头吃到尾的那种。呃,画面可能不是很好看,所以要是大家一起吃……” “怕什么。”梵向一忽然开口,“你用一个大碗,我也只用一个。一个个大盘子换着上,里面只有一口,一吃俩小时,也没什么意思。” 傅言偏头看他一眼,心道你昨晚也没吃啊,现在跟什么票啊。 梵向一和他对上视线,眼带安抚。 傅言:??? “那就这样吧,大家今天都一碗过,都一个餐具搞定。”苏亚克也站起来,“谁都一样,谁也别笑谁,如何?” 傅言:“……倒也不用都配合我的格调。” 苏亚克:“我就喜欢你的格调。” 梵向一:“这好像也是我的格调。” 苏亚克假装没听见。 傅言:懂了,这波果然是“相爱相杀”。 第一百零五章 ——第二个 因为苏亚克和梵向一的不对付,傅言恳切建议(根本不用吃饭的)他们不用和自己吃一样的,大家各自单吃得了。于是晚饭时,这俩索性都没出现。 但继承人们还得集中放饭,而仆人们果然在每位客人们面前摆了一海碗的烩饭。 这还是这地界的大厨没能领会盖浇饭、炒饭、猪油鸡油饭的妙处,只能弄了个海鲜烩饭的结果。而且这烩饭本来标准是用大盘装的,但管家传达说一定要用“大碗”,大厨只得一头雾水地换了容器。 最后加几片薄荷摆盘,是大厨最后的倔强。 而这份餐上桌之后,玩家们虽然感到意外,但这比起在中转城市的伙食来,怎么都算是改善伙食了,因此无人疑问。只有剩下的三个NPC凯恩、斯蒂芬妮和德克兰面露茫然,斯蒂芬妮甚至还问上菜的仆人:“这是什么?” 仆人回答:“海鲜烩饭。” “我知道是海鲜烩饭。”今晚苏亚克、梵向一和管家伯尼卡都不在,斯蒂芬妮的胆子大了一些。事实上,她认为今晚的晚餐待遇“直线下降”,就和这些主要人物都不在场有关。 斯蒂芬妮问:“前菜、餐酒和甜点是什么?” 仆人回道:“抱歉,未准备这些。” 事实上,是管家在问傅言是否需要准备这些的时候,傅言感觉午饭连着下午茶着实吃了不少,所以都说“不用了”。不过当时他以为就是他自己的这么准备,没想到集体“连坐”了。不愧是苏亚克,深谙“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啊。 而此刻,傅言当然是不会站出来说这和自己有关,只管边吃饭边看戏。其他玩家均如是。 斯蒂芬妮才不会拿起勺子就往碗里擓,皱眉指着自己面前的碗道:“你是说,今天的晚餐就这些?!” “是的。” “我不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餐点。这个碗这么大,是用来洗手的才对吧!而且喝的居然只有清水,我家帮佣都不会这么吃!”斯蒂芬妮质疑道,“费德莱尔公爵知道我们在吃这些……搞不懂是什么的东西吗?” 仆人们不答话了,上完东西就准备走。 “等等!”斯蒂芬妮道,“我不吃这个,我要吃别的,还有什么?” “抱歉,今晚的客餐安排就是这些,没其他备份。”仆人垂头回了一句,然后就纷纷撤走了。 斯蒂芬妮气得不行:“你们……!” 凯恩终于拽了她一把:“行了,你闭嘴,不嫌丢人吗!” “你才不嫌丢人!”仆人们都出去了,在场的只有继承人候选者们,斯蒂芬妮的嗓门也愈发不克制,“这是贵族该吃的东西吗?你还想着忍气吞声?我看这就是公爵的考验,看谁才是能担得起这么多名誉的贵族,真吃这东西的人才是傻!” 她这么一说,原本已经开始动勺吃饭的玩家们纷纷动作一怔。凯恩更是一副恍然的模样,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妻子似乎说到了重点。 只有傅言,依旧吃得心无旁骛。 斯蒂芬妮本来挺享受众人对她的话语的反应,觉着这仿佛就是代表其他人都同意她的想法。偏偏傅言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看得斯蒂芬妮的无名火一下集中到了他身上。 “有些人,受到了费德莱尔公爵的邀请,不知他在公爵书房里的表现是否也像现在这般无礼?”斯蒂芬妮拿眼乜斜着傅言,说道,“甚或是这人在书房里的表现过于粗俗,所以让公爵生气了,导致今天所有人的晚餐都和他的人是一个水平?” 马喻玲听着她的话,心道这个女人不能再接触了,然后默默吃了一口饭。 斯蒂芬妮没想到马喻玲看起来挺聪慧的,这会儿居然和自己对着干,不由嚯地一下站起来:“哦,我倒是忘了,你们今天都争先恐后地去围着那个妓女的尸体转,还以为这样能在公爵面前露脸。连这种肮脏场面都不知道避讳的人,还能知道多少礼仪?” -- 第195页 王再庆和朱峰此刻虽然没在吃,但他们也不打算走,并且准备等会儿继续吃的。斯蒂芬妮的话语叫他这么下不来台,听得两人眉头紧皱。马喻玲更是听得火大,心里想着要不把斯蒂芬妮的鞋码和女尸高跟鞋一致的事说出来得了,把嫌疑往她身上引,震慑不住她也能吓吓她。 医生德克兰也是被地图炮到的一员。他本来不想理会这个年轻泼妇的咒骂,但牵扯到他身上,尤其他还是检查女尸的一把手,斯蒂芬妮的话就跟冲着他来的一般。德克兰终于忍不住冷冷道:“死了人,不搞清楚原因,其他人就一起等死吧。” 说的是“其他人”,冲着的却是斯蒂芬妮。这女人欺软怕硬,被德克兰冷冷一盯,忍不住争辩一句:“你是医生,你查看死因正常,其他不是医生的凑什么热闹?” 朱峰听她用凶狠的语气说认怂的话,不由得嗤笑一声。 这下斯蒂芬妮是彻底待不住了,提着裙子就要走:“要吃这些的人,就慢慢品尝吧。不知道品味如此低下的,怎么有资格成为公爵的继承人。”她说着还扯凯恩的衣袖,“快起来,还和这些乡巴佬待在一起,你怎么坐得下去?!” 凯恩其实也觉得她脾气太大,可斯蒂芬妮铁了心要走,凯恩要是留下来面对其他人,也很尴尬。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傅言咽下嘴里那口,慢悠悠道:“其实,我知道了这个庄园的一个秘密。”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尤其是玩家。 凯恩这下也不愿走了,就等着他说。斯蒂芬妮知道应该听,可她一脚都迈出去了,现在只得僵在原地,看起来多少有些尴尬和搞笑。 傅言吊够了他们的胃口,才缓缓道:“不要轻易提起公爵的名字,因为他将对此感知,任何言行、随时随地。” 他说完,众人沉默两秒,朱峰轻声感慨:“伏地魔啊……” 但玩家们都明白,傅言的话很可能是真的。这里是恶灵古堡,费德莱尔公爵很可能就是恶灵BOSS本人。BOSS感知自己的世界,不是不可能。 斯蒂芬妮却听不懂,冷脸抛下一句“装神弄鬼”,当真提着裙子噔噔噔走了。 凯恩也觉得傅言这话在故弄玄虚,好像在凭借着一次所谓的借书,就狐假虎威地利用公爵名头吓人。他哼笑一声站起来,冲着傅言道“好自为之”,也走了。 这两人一走,现场再次安静下来。傅言和马喻玲继续吃饭,朱峰看了看,评价那两人:“这就是传说中的反派逃跑时最后撂一句狠话吗?幼不幼稚?” 说完,他也继续吃饭了。 结果这餐饭,玩家四人都吃饱吃好。德克兰吃了一半,主要因为他胃口不大。凯恩和斯蒂芬妮夫妇应该什么都没吃,除非他们自备了干粮——但按照他们这种“逼格”设定,应该不会在来庄园的时候还自备餐食。 不过他们吃不吃饭,和玩家都没什么关系。大家吃完饭后,就各自散了。 马喻玲去傅言的房间聊了一刻钟。两人一起回房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王再庆站在门口看到两人同进同出,用了然又鄙视的眼神望着他们,并且冷笑一声,进房关门。 傅言和马喻玲懒得同他解释及理论,就这么放过了这件事。 两人在房间里,主要沟通了傅言下午看到的材料。不过目前所知的一切对于两人来说,说是进一步佐证了马喻玲的猜想也说得通,所以两人的行动计划没太大调整。两人聊完后,很快解散。 傅言又坐在自己房间里,打开工作手册“复习”白天看的那些材料。翻了几页,他还是抵不住心里那些人类好奇心,慢悠悠地一页一页往前翻。 ——其实这么做只不过是某种逃避,毕竟他其实不用翻页也能直接调出所有内容。 他慢慢往前翻,直到看到了苏亚克的好感度。 然后,他合上了工作手册。 *** 晚上九点,古堡正常敲钟。傅言不想在蜡烛光下费眼睛,睡觉。 *** 哐哐哐!!! 傅言再次在敲门声中醒来,但是这次一睁眼,隔着窗帘的窗户附近还是一片漆黑。换言之,天还没亮。 怪不得傅言觉得自己的眼睛还睁不开,脑子也没法清醒。 他判断这敲门声敲的不是自己的门,还听到凯恩的声音:“德克兰医生!德克兰医生!斯蒂芬妮中毒了!需要你的帮助!!!” 傅言一下就睁开眼。 他坐起来,脑子因为强行重启和猛然起身的动作而晕乎。他耙了耙头发,甩甩头,强行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尽量保持平衡,爬下床,摸黑点燃蜡烛,揣上自己的道具们,然后端着烛台走向房门。 他的动作不是最快的,他也不想最快。这种动静未必代表他是安全的,因此他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靠近门口。外面的凯恩呼喊还在持续,但在傅言到达门口前,开门声响起,凯恩不再大叫——显然是德克兰开门了。 “医生!快跟我走!” “等等,我拿一下我的医药箱……” 两人匆匆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哒哒哒地走了。脚步声十分匆忙,凯恩的语无伦次也从未停止。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渐行渐远。 另外一道开门声响起,那应该是王再庆,傅言也缓缓地开了门。 两个被吵醒的玩家相顾无言一秒,均出来锁上门,下楼。 -- 第196页 一楼,朱峰和马喻玲都被吵醒,纷纷出来看情况。 而凯恩的房门大开着,听着令人反胃的呕吐声正在传出。 第一百零六章 ——黑暗中的死亡 傅言凑到凯恩夫妇的门口瞧了瞧,发现斯蒂芬妮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没什么自主行动能力了,就是呕吐反应不止,而且浑身痉挛。德克兰医生正在指导凯恩撑住她,以防仰躺呕吐噎死她自己。 房间里的地上有呕吐物,傅言扫了一眼,觉得量不算大。这不奇怪,斯蒂芬妮没吃晚饭,现在吐无可吐,黄水都冒不出来了,呕吐动作纯属身体排毒机制。但她的中毒没有大量食物中和,只怕要遭。 凯恩还在不断催促德克兰医生:“你快救她!快做些什么啊!” “现在不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没法对症下药。”德克兰的目光在室内一扫,抄起房间里的水壶问凯恩,“你喝过这里面的水吗?” 凯恩对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德克兰重复一遍:“你喝过这里面的水吗?” 凯恩脑子混乱,思考了两秒才连忙道:“喝过、喝过!” “趁她呕吐的空隙,让她喝下去,然后继续催吐。”德克兰的语速飞快,接着看向凑在门口看热闹的玩家们,“你们房间里的水,都喝过吗?” 众玩家纷纷摇头:“今晚没喝过。” 傅言反应过来,这是在初步判定毒源。但玩家加上医生本人今晚都没喝过房间里的水,谁都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毒,喝了会不会变成斯蒂芬妮这样。 德克兰看他们否认,只得转而道:“去找这里的人要盐水!” 玩家们稍微散开了一些,身影从门口消失。但他们没真的满城堡跑去找人,只是到走廊尽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冲着一片漆黑的地方喊了几句“有人吗?”“有人中毒了!”“来人啊!!!”,这就算完了。 开玩笑,昨晚玛琳出去solo就被杀了,现在谁还敢贸然地走入黑夜。 总之几个玩家在走廊附近转了转,就回来了:“外面没人。” 凯恩大吼:“你们就不知道跑远点去找吗!” 朱峰早就不爽这对唧唧歪歪的夫妇,立时冷静地回他:“她现在连你手里的水都喝不下去,找更多的盐水来也没用。” 此话不假,斯蒂芬妮此时别说是喝水,连呼吸都困难了。她摊在丈夫怀里歪着脑袋,呕吐和痉挛的症状都快速减轻,变得悄无声息。但这不代表她情况转好,恰恰说明她的身体已然无力抵抗毒素的入侵。 凯恩被这个场面吓懵了,望着德克兰:“医生、医生……” 德克兰没马上应话,摸着斯蒂芬妮的颈部动脉,沉默几息后,最后冒出一个词:“节哀。” 斯蒂芬妮死了! 几个玩家相互对视,面色凝重。凯恩更是瞬间神情崩溃,斯蒂芬妮从他怀里滑落,他一把揪住德克兰:“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做?你是医生,你怎么能不救她?!” “急性中毒,不知道毒源,我就算目睹她发作都不见得救得了,何况我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德克兰的神色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酷。他拉开凯恩的手:“一路下来,我问你她中了什么毒、吃了什么、一开始的中毒症状是什么,你一问三不知,怪谁?” “我说了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凯恩目眦欲裂,瞪着德克兰和门口的几人,“是你们,一定是你们!你们为了获得继承权,要把其他人都杀了!!!” 朱峰快速怼他:“你在现场,你嫌疑最大!” 凯恩道:“我怎么会杀了我妻子?!” “谁知道,她从餐厅离开时还好好的,之后我又没见过她。”朱峰道,“你们住一个房间,下毒最方便的就是你。就算你直接把毒药塞她嘴里,谁又知道呢?” “你……!” 德克兰趁他们吵架的时候,把自己的箱子收拾好,关上提好准备走。马喻玲问:“德克兰医生,现在不能检查一下她到底中了什么毒吗?或者检查一下为什么中毒。毕竟斯蒂芬妮死得蹊跷,万一我们当中的其他人身边也有毒……” “没设备和药剂,很难准确判断是什么毒。”德克兰客观回应了一句,随后瞥了一眼凯恩,继续道,“而且不知道斯蒂芬妮都碰过什么……” 最可能知道斯蒂芬妮动线的只有凯恩,他感觉自己被针对了,一下跳起来道:“你们尽管用银检查!我根本不知道哪里有!这房间里有毒,我比你们还震惊,肯定是有人要杀了我!” “以现在的毒药提纯技术,用银已经很不准确,没用。”德克兰抛下这句,提着箱子往外走。玩家们在门外看着,一副也准备散去的模样。凯恩连忙道:“等等!你们不帮忙把斯蒂芬妮抬到教堂去吗?!” “凭什么?”朱峰又一马当先地怼他,“我想帮谁就帮谁。你刚才叫我们跑远点去找人,那你现在怎么不跑远点去找管家和仆人?” 凯恩哪里敢去? 他刚才在一片黑暗中冲上楼叫德克兰医生,已经是在一鼓作气下的行动。现在让他出走廊去别的地方摸黑找人,他是绝对不敢的。玛琳半夜被杀死在大厅,这事的威慑力对一个普通人来说非常大。 朱峰看他不说话,就知道他不过是个“双标狗”,嗤笑一声:“你今晚就和她好好待着吧,怀念一下你们的婚姻,最后陪你妻子一晚,不是很好吗?” -- 第197页 他这么一说,凯恩猛然反应过来,今晚这房间没法待了! 不管斯蒂芬妮的遗体是否抬走,这房间又脏又乱,还刚死过人,甚至有可能在某个角落藏着剧毒……这么一想,凯恩就觉得这个房间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而门口还待着的四个,一个女的,另外三个男的似乎都和自己不对付…… 凯恩果断抓了两件自己的衣服、另一手抓了蜡烛,冲出门外,还带上门锁起来。他用防备的眼神扫视了一圈玩家之后,追着医生的脚步而去:“德克兰医生,等等我……!” 玩家们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又看了看紧锁的房门,马喻玲就和傅言说道:“可惜了,我原来还想着检查一下遗体和房间的。” 朱峰道:“如果一定现在要进,我有办法。” 马喻玲闻言,似乎察觉了点什么,问道:“道具?” “这哪用得到道具。”朱峰下巴一抬,示意门把手,“这种锁,我也就三五分钟的事吧。” “嚯。”马喻玲上下打量他,“有点本事。” “这种锁都要三五分钟,算什么本事?我知道有人开那种三道门、三道锁的地方,蒙眼都能两分半一道。”朱峰说完,问道,“搞吗?搞我就去找个趁手的东西。” 马喻玲看傅言,傅言不说话,靠在旁边墙上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马喻玲想了想,回道:“算了。我和你都住在旁边,就算他们明天、今天一大早来挪遗体,我们也能听见动静,然后再来看看。” “行。”朱峰点头,“那我准备回房睡了。咱俩要分一下时段保持清醒吗?” “不用。我问过管家早餐开始的时间,按照这个时间来看,他们不会提前太早出现。”马喻玲道,“早上七点,足够了。” 两人商定时间,这就准备散了,马喻玲还回自己房间给傅言拿了一支新的蜡烛给他,说了声晚安。傅言顺口问:“她死的那一刻是几点,你看了吗?” “看了,零点一刻。”马喻玲回道,“确实和玛琳的时间大差不差。” “注意安全。”傅言说了一句,随后转身上楼。 而这三人的对话,王再庆一句没插上,他再傻也知道自己被排挤了。可他也要回自己房间,不愿落单,只得跟在傅言后面,隔着好几米。 上楼梯的时候,傅言的影子落在王再庆身上,王再庆总觉得莫名窒闷。 他以为这是因为他和傅言关系不和,所以自己连对方的影子都讨厌起来。他在后面望着傅言的背影,冷笑道:“居然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背对其他玩家上楼,你到底知不知道游戏怎么玩?” 傅言现在困得很,不想和他打嘴仗,冷冷道:“够胆你就来。” 说完没等王再庆回复,他就上了楼梯最后一层,转弯了。 这一转,傅言就看到一个端着烛台的身影——凯恩。 傅言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冷冷看他一眼,并不问情况。这也没什么好问的,德克兰医生看起来就不是好相处的人,搞不好还有某种洁癖什么的,怎么会愿意和竞争对手共睡一室?而凯恩进不了他的门,肯定就是在这里等着,要碰傅言和王再庆的运气。 不过直到傅言冷脸进门,凯恩也没叫住他。没办法,斯蒂芬妮才对傅言发过难,凯恩也没给傅言好脸,想都知道他不会软化。傅言进门的时候,听到凯恩叫了王再庆的名字。 他没兴趣看这两个人的交锋,径直转身关上自己的房门,并且反锁。 “你又去看尸体了?” “……艹!”傅言转过身,“你怎么又犯走空门的毛病了?吓死我了!” “你都敢去走热闹看中毒的死人了,怎么我说一句话也怕?”梵向一靠着沙发背,“你不是不喜欢看扭曲的死状吗?还上赶着去看,你今晚还想不想睡了?” “当时只说中毒,我就去看看情况,谁知道一去就没了。”傅言放下烛台,开始把道具一个个往外掏,“还好,至少是个正常人形,而且我也没进门看。那屋子好臭,我不想进去。” “这时候想起臭了,搬尸体的时候没见你嫌臭……不要摘了。”梵向一话锋一转,指着怀表道,“你就戴着它睡觉又会怎么样?活人还能被它压死了?” “我睡觉姿势不好,会硌着我。”傅言怼了一句,顿了顿,又问,“怎么,这里已经危险到我可能随时随地要开怀表了?” 梵向一道:“防止你下次啥都没拿、莽莽撞撞开门,结果是中了陷阱。” “我不至于那么傻。”傅言坐在床头,把怀表放在枕头边,“不送了,晚安。” 说完,他就吹灭了蜡烛。反正梵向一来无影去无踪,不至于吹个蜡烛就走不了。 而且想着梵向一(可能)还在房间里,睡觉确实安心许多。 “晚安。” 梵向一说了这句,就不再有动静。黑暗之中,他默默无言,悄无声息。他融入黑暗之中,无人能察觉他的所在,但他确实存在。 等傅言一觉到天明,睁眼第一反应就是看沙发——空的。 ——哦,或许说完“晚安”就走了吧。 第一百零七章 ——第二张条 傅言一觉睡到快八点,爬起来去吃早餐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错过了“遗体搬运”环节。结果马喻玲告诉他,斯蒂芬妮的遗体还没动。 -- 第198页 “他坐在餐厅等到了上早餐的女仆,但没见到管家。女仆根本不理会他的吵吵嚷嚷,连遗体都不去看,只说会去报告管家。报告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回复呢。”马喻玲道,“对了,他晚上是不是没能找到合宿的人?我听到他敲朱峰的门,不过没听到开门的动静,应该是没借宿成功。我看他吵嚷的样子像是彻底崩溃了,还大喊要离开。也是,他昨晚上要是和被毒死的尸体待一夜,疯了都不奇怪。” 傅言道:“那是他老婆。” “那又如何?中毒的人面目全非,何况这两人原本的感情看起来也不是很深厚。”马喻玲道,“我看他不可能离开得了这个庄园,毕竟是‘风雪山庄’模式,想在中途跑脱?不可能。” “‘风雪山庄’?” “和《无人生还》差不多,反正就是强行把人困在一个小地方,然后一个个被杀死……”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等傅言快吃完的时候,管家终于带着人出现了。 马喻玲去看热闹,傅言坚持吃完了早餐。等傅言到凯恩的房门口,正碰上仆人们把斯蒂芬妮的遗体抬出来。这回他们带了一个担架似的东西,傅言瞧了一眼遗体,发现她的皮肤变化和肢体走形比晚上刚死时还严重。凯恩要是不得不和她再待一晚上,确实得疯。 而房间里,凯恩还在和管家吵架,或者说是凯恩在“单方面输出”。 傅言听了一耳朵,凯恩的话翻来覆去说的就两件事。一是关于下毒,凯恩认为斯蒂芬妮中毒肯定是有人想杀他、只是意外毒到了他的妻子,而不管毒源是什么,费德莱尔庄园都难辞其咎;二是凯恩觉得还是有人会对自己痛下杀手,要求管家立刻派车把自己送走。 凯恩的猜疑不算空穴来风。斯蒂芬妮昨晚从餐厅回房间、直到睡觉都好好的,半夜忽然急性发作,着实像是半夜起来吃喝了什么,接着就当场完蛋。而他房间里只有仆人带来的水,连餐具都是仆人带来的,这些都是最容易下毒的地方。此外,凯恩和斯蒂芬妮同进同出,一旦离开房间就锁门关窗,钥匙一直在凯恩身上。如果还有别的钥匙,最可能就是管家掌控着。因此撇开凯恩自己,嫌疑最大的就是庄园里这些人。 而且杀了斯蒂芬妮有什么用呢?凯恩认为这个凶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继承都抛到脑后了,只想着跑路。 因此凯恩的长篇叨叨、多种需求,说白了就是一个核心思想——“我是被你们骗来杀的,我要走”。 他也是真被吓傻了,才会说出这种前后矛盾的话。 管家不知道对他发表的悖论有何感想,总之没怎么理他,指挥着仆人把遗体抬走,然后远去。凯恩提着一个箱子追着管家的脚步,不断要求他赶紧派车,对管家说的“路断了”置若罔闻。 等这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走廊尽头,来看热闹的玩家们不约而同地进了门户大开的房间。 这里看起来比昨晚更乱了一些。有些女式的衣服被随意扔在地上和床上,化妆品乱七八糟地倒在桌上,这都应该是凯恩在连夜收拾行李留下的“遗迹”。他只带走自己的东西,可不就把斯蒂芬妮的东西扔出来,减少行李? 马喻玲隔着手帕把化妆品翻了一遍,还在桌上发现了一个银饰,看起来值点钱。这应该不是房间里配备的,很可能属于凯恩夫妇。他拣东西的时候,这么明显的银饰都没拿走,估计是拿这玩意儿试了一晚上的毒。 银饰没变色,他也不敢要了,谁知道是真没毒还是假没毒。 除此之外,没见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比如纸条。 马喻玲果断抛弃现场,冲傅言道:“我去看看尸体。” 傅言左右没事干,跟着她一块走了,没管剩下两个男人还在翻箱倒柜的行径。一路上,马喻玲向傅言道:“可能是三氧化二砷……就是砒霜。” 傅言闻言瞥她:“你还能空口断毒?” “这年头,砒霜是最常见的毒药,她中毒的症状也对得上。”马喻玲道,“如果是的话,我对这些砒霜的来头有点想法。” “说。” “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里都含有砒霜、也就是三氧化二砷的成分,比如药物、化妆品、颜料……”马喻玲顿了顿,说道,“我确定德克兰的医疗箱里有三氧化二砷。一个瓶子上直接写了化学式,可能德兰克觉得其他人看不懂吧。巧合的是,装药剂的瓶子,和斯蒂芬妮的某些化妆品瓶非常像。更巧的是,我刚才仔细观察那些化妆品外包装,发现上面的标签写着‘内服和外敷均可’……” 傅言冷静道:“你没有证据。” “我知道,我只是说说这些巧合。”马喻玲道,“斯蒂芬妮的鞋码还和玛琳脚上那双高跟鞋一样呢,这可能就是某种线索、某种预示,但也可能是我牵强了。” “你把这当作侦探游戏,就要讲线索。”傅言道,“德克兰没理由杀斯蒂芬妮,除非是杀错。” “我明白。”马喻玲点头,“但这毕竟不是悬疑侦探游戏世界,我们不要陷入推理逻辑里。” 傅言:“反正我没陷进去。” 马喻玲:“是我,是我。我在警告自己,行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进入教堂后,就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傅言看了一眼头顶的装饰画,确认没变化,然后和马喻玲双双走进昨天放玛琳遗体的房间走廊。他们快到达门口时,管家、几个仆人和凯恩正从房间里走出来。 -- 第199页 凯恩已经急得想要伸手扒拉管家了,只不过仆人们架着他,他无法触碰到管家。而管家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气定神闲地维持着他的仪态,甚至还能带着礼貌微笑看向傅言:“您有什么事吗?” 傅言知道自己说服管家的成功了比较高,主动回复:“我们想看看遗体。” 这话一出,管家还没说什么,凯恩就大声质疑道:“你们为什么要看斯蒂芬妮的遗体?!你们知道什么?她中毒是不是和你们有关?!” 马喻玲在后面怼他:“你反正都要丢下她跑了,管别人要不要看她呢。” “你!”凯恩瞪着马喻玲道,“你之前就一直拽着斯蒂芬妮说话,天知道你要做什么恶事……!” 管家指挥着仆人把凯恩架走,自己也在冲傅言点头招呼后,跟着离去。 马喻玲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们消失,问傅言:“所以,能进去吗?” “可以。”傅言主动去开了门,轻易进入了摆放了两具女尸的房间,“小心她身上的毒。” “我早就做了准备。”马喻玲掏出两副手套、两块手帕和一些餐具,其中一部分递给傅言,“这年头没有橡胶的,还是要小心。能不碰尽量别碰。” 戴上手套、手帕捂住口鼻的两人靠近斯蒂芬妮的遗体,利用餐具小心扒拉她身上的各处。几分钟后,傅言终于用叉子打开了斯蒂芬妮的嘴巴:“……找到了。” ——那是一张纸条,仿佛是被什么人塞进斯蒂芬妮的嘴里。 马喻玲用自己手上的餐具将纸条取出来,一个单词映入两人的眼帘。 “‘pride’!”马喻玲道,“果然是……!” 她话未说完,那纸条就忽地飞了起来,消散在空中。 两人对视一眼,没等说话,朱峰和王再庆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王再庆看他们已经动手了,顾不得别的,立刻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马喻玲瞥他一眼:“没。” 其实不是纸条的存在不能说,主要是马喻玲不想说纸条消失的事,因此索性一起隐瞒了。 王再庆不信:“你们都提前这么早动手,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翻到?没看到纸条吗?” “关你什么事?”马喻玲神色自然地回道,“你想看到什么,你自己来翻。” 王再庆什么道具都没准备,根本不愿碰中毒的尸体,因此只是站在旁边动嘴:“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吗?拉开衣服看过没?” 他这站在旁边双手抱臂、嘴上当指挥,傅言一下就不干了。 ——怎么还能轮到别人搁这儿当领导的? 躺平爱好者傅言直接站起来,一边拆手帕、摘套,一边往外走。反正纸条已经见着了,其他有什么都无所谓。马喻玲见状,立刻起身跟着他一块走,路过王再庆身边撂下一句:“自己玩儿去吧!” 王再庆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连朱峰都二话不说追了上去,实属厚脸皮。王再庆看看遗体,又看看门口,还是忍不住出去了——他打算找点东西再来找找遗体。 这时候,他也忽然想起一件事:第一张纸条……在哪? *** 另一头,朱峰追上傅言和马喻玲,说道:“刚才凯恩求不到庄园派车送他出去,自己提着行李往外走了,管家也没叫人拦着。” 马喻玲闻言道:“这种地图出去,非死即伤。” “这样贸然出去,第三个名额跑不脱了。”朱峰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就问一个问题,你们回答‘是’‘不是’就行,好吧?” 傅言和马喻玲没回话,但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在等问题。 朱峰于是干脆道:“纸条……有吗?” 马喻玲看他还算顺眼,何况对方还主动给了消息,径直回道:“‘pride’。” 朱峰一抱拳:“好嘞!” *** 傅言要回房换衣服,刚到门口,又看到了管家:“……有事?” “您是不是准备洗漱更衣?”管家笑了笑,“浴室已经准备好了,您跟我来吧,新的衣服也已经准备好了。另外,您不是要选衣服吗?公爵也已经安排好,您洗漱完就能去选了。” 两天没洗澡的傅言,确实还挺想洗一下的,但选衣服的流程就…… 傅言:“我选衣服的时候,公爵在吗?” 管家:“当然。” 傅言:“……不选衣服行吗?” 管家:“您可以和公爵商量。” 傅言:……敢情全给我堵死了啊??? 第一百零八章 ——奇迹暖言 傅言终于头一回在游戏里搓了个澡,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在中转城市里洗得更舒服。 然后他面对管家刚刚送进来的那好几“盘”衣物,迟疑两秒,只挑了最基础的穿上了。白色衬衣,棕色格子西装套装,皮鞋还是自己那双,没换管家带来的锃亮的那双。他连背心都不穿、领巾都不打,更别说那一堆胸针、手表、手帕之类的细碎装饰,一个没碰。 他走出门的时候,一点不意外管家站在门外等着,管家也一点不意外他没戴上饰品,只是礼貌道:“我帮您整理一下衣着?” “不必,不适应。”傅言一点不担心对方会觉得自己“土”,拒绝得很直白。管家看他不乐意,也没逼迫他,只是把他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小型会客厅,或者说茶室,但已经被临时改成了“衣帽间”。好几架的衣物摆在这里,还有帽子、领巾/结/带、手/怀表、戒指、手杖、手帕、眼镜等配饰,总之一应俱全,阵势跟造型工作室似的。 -- 第200页 而坐在沙发上的苏亚克,显然对“造型师”这个职业跃跃欲试。 他看起来比昨天又虚弱了一些,拐杖不离身,但看到傅言之后还是站了起来:“这套果然合适你,好看。但怎么就穿这么些,不喜欢?” 傅言心道我好歹还穿了外套呢,你一个整天披着外套的好意思说我吗? 但他面上回道:“太复杂了,不习惯,算了。” 苏亚克问:“以前没穿过这些?” 傅言仔细想了想:“没。” 苏亚克笑起来:“我的荣幸。” 傅言茫然了两秒,猛然想通了这句“荣幸”从何而来。 在前世的记忆中,前世换衣服的时候都少,更是根本没穿过除了古装以外的服装。而傅言这一世之前也没穿过,现在跑到苏亚克这里来贡献“第一次”了,他可不就又“荣幸”了吗! 傅言无语凝噎,苏亚克则是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无奈的模样,看多了还觉得有点可爱。他接下管家递过来的手表,另一手则抓起傅言的手,要给他戴表:“还是要有个装饰,这个刚好配你……” 傅言要抽手:“我有个怀表了,带两个看时间的干什么?” 苏亚克早有预料他的动作,用了点力气又不失温柔地握紧他的手,另一手从他脖子附近撩出一根链子,连带着拎出了怀表。 ——当然就是梵向一给的那个道具。 “你说的是这个?这个好像不能看时间吧。”苏亚克的目光落在怀表上,微微一笑,“或者说,不能轻易打开吧?” 傅言:……不要忽然跳出背景设定啊! 苏亚克这话一说,傅言就知道他说的是这个怀表的功能,但这应该和故事情节、背景设定无关才对。 “所以,就戴着我这个吧。”苏亚克亲自给傅言戴上那支表,真皮表带、金属透明表芯、表盘周边十二颗小血钻,低调中透出奢华,“能看时间,能装饰,以后……也能帮上你的。” 傅言一愣:“这不会是……”道具吧? “是。”苏亚克给他调好表带,扣好,食指放在唇前,“嘘,别告诉别人。” 傅言心道这还能和谁说,也瞒不住梵向一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好就这么收了:“无功不受禄,这还是……” “你能收他的,为什么不能收我的?”苏亚克眯了眯眼,“他给你表,我也给你表,有什么区别?” 傅言一下被他问住了。 事实上,梵向一送礼物的时候,强硬的态度比起苏亚克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傅言收下他的东西时……好像就不太会有“拒绝”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梵向一总有别的事吸引傅言的注意力,傅言就总是想不起拒绝的事;又或许是梵向一总是随着其他的事,顺道把道具塞给傅言,导致傅言拿东西就拿得太顺理成章。 不过,梵向一还跟傅言租借了房间,所以他给傅言东西也更顺理成章一些,和苏亚克还是不同的。 傅言沉默的时候,苏亚克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咄咄逼人了。 傅言现在是个普通人,有恐惧、有猜疑,很正常。他也不敢顶撞游戏里看起来不能惹的人,所以答不上来的时候就只能保持沉默。 “好吧,那就这样。”苏亚克退而求其次,自己编了个说辞,温声道,“现在就给你当装饰,等你完成了所有,就当做奖励给你,好吗?” 傅言听他语气,感觉他已经大让步了,只怕不能再顶撞,只好也松了口:“……好吧,谢谢。” 苏亚克也这才笑了:“不客气。那它的作用,之后再告诉你吧,但你可不能把它给扔了。” 傅言心说我哪敢啊,面上回道:“不会的。” “这就好。”苏亚克道,“那你现在来挑衣服吧。” 傅言道:“也不用太多了,我本来就有……” “至少还要五套吧。”苏亚克道,“你还喜欢去看尸体,看一次不得换一次?不然你不嫌臭?” 傅言木着脸:这不相当于剧透了吗? “那也不必太多,简单点就好了。”傅言叹道,“我不会搞那么复杂的。” 苏亚克笑道:“给你安排个仆人?或者,你搬到这边来,我……” “不必!”傅言连忙拒绝,“我现在挺好的,随便借点便宜的、最朴素的就行,你看我连三件套都没穿齐……” “你先选吧。”苏亚克打断他,指了指衣服架,“反正都给你配齐放过去,你要穿的时候再考虑怎么穿。” “好吧。”傅言上前,也没多犹豫,径直点了几套最朴素的,“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差不多了吧。” “……还是我给你选吧。”苏亚克看他都选又灰又黑的衣服,看起来都灰扑扑的,不由得亲自上前。他拄着拐杖,走过一排一架,手指轻点衣架。每点一个,管家就过来取下一套。傅言看他第一个架子就点了四套,后面还有四个架子,赶紧道:“够了够了。” “反正送去你那里,穿不上就不穿。”苏亚克边说边走向下一个衣架,“我……咳咳!咳咳咳……” 他忽然停在原地,猛烈地咳了起来,抓着拐杖的手都变得青筋直冒。管家着急地喊了声“阁下!”,然后便走向茶几想要给苏亚克拿茶水。可管家手上都抱着衣服,一时间不好放回去,便用眼神示意傅言。 -- 第201页 傅言:???不会吧…… 可苏亚克咳得厉害,管家频频示意就差明说。傅言犹豫了一会儿,只得去端起茶几的茶水,递到苏亚克面前:“还好吗?” 他端起这套茶杯茶盘的时候才闻到,杯子里的不是茶水,应该是某种药物。 苏亚克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咳嗽渐渐平息。他看向傅言,低声道:“我不好。” 这话傅言没法接,踟蹰两秒,只得回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保重身体。” “哈,保重身体……”苏亚克把杯子放回傅言手上的盘子,“我们继续吧。” 咔嚓。 房门忽然打开,来的人不做他想,只有梵向一敢不敲门就随意开这城堡的房间。 梵向一今天也换了一身,还是看起来很精致的西装,依旧气魄压人。傅言在前世的记忆中从没见过他穿西装,看了几天,觉得他似乎还挺合适。 梵向一一开门,看到的就是傅言端着茶盘,一副要服侍苏亚克的模样。 “在干什么?”梵向一径直走进来,大步流星到了傅言面前,顺手就拿走傅言手里的茶盘茶杯,“不当侦探,转行当仆人了?” 苏亚克道:“当然是在给他置装。” “你可真是闲的。”梵向一把茶具往茶几上随手一放,茶具发出咔哒声,他也浑然不在意,“路都走不稳,不该直接在床上躺着?跑来选衣服玩儿?” 这话说的,傅言都听得迷糊,搞不懂他们到底关系好还是不好。 “正是快要走不动了,才要趁现在出来走走。”苏亚克低笑一声,“怎么,你也想挑几套衣服换?” “没你这么闲。”梵向一往沙发上一坐,说道,“又死了一个,还跑了一个,你不关心吗?” 傅言闻言精神一震,他知道梵向一不会闲着无聊就忽然讲符合人设的台词,这必然是走情节了! “这有什么好关心的。财富足够多,人就会疯狂;害怕足够大,人也会疯狂。”苏亚克道,“反正如果只剩最后一个,我也不必决定了。如果一个不剩,再选一些人来不就行了?” 傅言听了心里发沉,听苏亚克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最后只能留一个? 那所有玩家就必须自相残杀。 梵向一道:“如果这些人足够聪明,你的挑选游戏就能早点结束。我不想待在你这个破地方了。” “没办法,大多数人生来不是那么聪明。而费莱德尔家族的财富,必须给到一个聪明人手里才行。”苏亚克说出了游戏的另一种解法,“我比你更希望看到他们早点结束这个游戏。” 傅言小心翼翼插了一句话:“评判聪明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 “这是个秘密,亲爱的。”苏亚克冲他一笑,“秘密,就是如黑暗一般神秘的,就是需要去主动找寻、主动发掘的,不是吗?” 傅言思考了一会儿,意识到苏亚克恐怕给了个巨大提示。 ——是要……晚上在古堡探险吗? 苏亚克却打断了他的思绪,微笑道:“我们继续选衣服吧。” 第一百零九章 ——四个天使 中午吃饭的时候,傅言到了餐厅,扫了一眼发现只有玩家在场。 马喻玲看见他,感叹道:“哇哦,你又换了一套。这些衣服看起来越来越精致了,不过很适合你,有眼光。” 傅言不想聊这个,挑衣服和放衣服,耽误了他一早上。他径直问马喻玲:“早上干什么了?” 马喻玲有点疑惑他为什么当众问,但还是笼统地回道:“探索去了。” “做地图了吗?” “……正要做。”马喻玲有点提防地看了看王再庆和朱峰,但还是回了傅言的问题,“怎么了?” “回头给我看,我帮你完善。”傅言先是说了这句。马喻玲听了一怔,脑中自动将这话翻译成“我已了解了庄园的全部”。她神色一喜正要问,傅言又张口了。 “还有,晚上可以出去探查。” “哎?!”傅言的话一出,别说马喻玲,朱峰都傻了。朱峰问道:“晚上能出去?不会被杀了吗?” 王再庆则是道:“你会好心告诉我们消息?别是要骗我们出去,等我们都被杀了,你就顺理成章获得继承权吧?” 傅言瞥他一眼:“信不信由你。” “晚上出门探险”这个线索,是从梵向一和苏亚克的对话中推理出来的。或许是苏亚克的行为让梵向一也开始烦躁了,所以他在粗暴地推动主线。 晚上不一定安全,但必定有关键线索。 他这么说,朱峰反而莫名觉得他的话可信了,掰了掰手指道:“行吧,富贵险中求,晚上就晚上!” 他还问傅言和马喻玲:“一起去吗?三个人听起来没那么可怕。” “再说吧。”马喻玲决定下午和傅言聊聊,再确定具体计划。正巧这会儿仆人们推着餐车进来,玩家们只得先摁下好奇和讨论的冲动,闭上嘴。 德克兰医生也在此时来到餐厅。他看起来依旧很冷静,好似死了两个人的事对他毫无影响。马喻玲想起什么,问德克兰:“医生,有个问题请教一下。” 德克兰坐下后没应话,但看向她,显然是在等她的话的下文。 马喻玲也是没在怕的,径直道:“三氧化二砷……是治什么的药物?” -- 第202页 德克兰闻言,没直接回复,而是反问:“你在怀疑我?” “忽然有点好奇罢了。”马喻玲不愧是擅长交际的人,面对德克兰的戳破一点没露出尴尬表情,而是继续道,“您是医生,一定能解答这个问题吧?” “咳嗽、痔疮、痈疽恶疮……或者兴奋剂、保健品。”德克兰冷静回道,“还有人当作化妆品。” 他说咳嗽的时候,傅言一下想到了苏亚克。 事实上,马喻玲的侦探游戏里一直忽略了苏亚克。可回头一想,所有案件最有可能的嫌疑人,其实应该是来自庄园的人——比如能指挥庄园里所有人的苏亚克。 或许就是因为苏亚克太有作案的便利,或许又因为马喻玲把苏亚克默认为“恶灵”,恶灵杀人过于简单,所以暂时不从这条线来想。 “听起来,三氧化二砷像是包治百病的好东西。”马喻玲道,“您现在能验证它的存在吗?” “我说了,要器具和试剂。”德克兰回道,“如果庄园能提供的话。” 傅言猜想庄园应该有。 事实上,苏亚克的身体病重到这个地步,理论上庄园里应该有他的私人医生,进而有配药房和简单的器具。不过傅言完全没见过庄园里的医生NPC,估计苏亚克不会配合验毒。 而且事到如今,傅言觉得毒是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马喻玲也没过多纠缠德克兰,她只是想要验证猜想,顺便打探一下德克兰的态度。等午餐全部上完之后,马喻玲发现套餐只上了五份。 她问其中一个女仆:“凯恩还没回来吗?” “抱歉,我不清楚。”女仆依旧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上完餐点就走了。 餐厅里只剩下五个人,无言地吃完了这餐饭。 哦对了,今天中午吃的是意面,依旧是一盘结束,傅言吃得津津有味。 *** 下午,马喻玲到傅言的房间商讨,惊觉他房间多了个衣柜,桌上还多了好几个架子。 “你……别跟我说你昨晚出去扫荡了啊。”马喻玲感叹道,“这些珠宝首饰简直闪瞎眼,自从被拉入这些无穷无尽的游戏世界,我可好久没见到这种盛况了。怎么,你这儿变成SKP的提货点了?” 傅言道:“说来话长。” 马喻玲等着他的下文。 傅言:“所以别说了吧。” 马喻玲:“……” 傅言不愿意聊这些衣帽首饰的来历,马喻玲也不再继续追问。她觉得傅言不像是闲着没事去偷游戏里的首饰、还穿出来的人——毕竟他也没藏着掖着手上的钻表——只怕这后面有些他和公爵的秘密。 两人很快进入正题,比如马喻玲掏出了自己之前画的地图。其实她早在一开始就随时更新地图,中午说“正要画”,不过是随口扯谎。 傅言的手插在口袋里,摸着自己的工作手册,仔细看了一遍她的地图。“复刻”完成后,傅言又掏出柯馨雅的笔,给她在图上细化了很多地方。马喻玲静静看着他画,逐渐面露诧异:“你怀疑这个地方通往塔楼?但之前你不是怀疑在教堂里……” “我只是之前觉得塔楼距离教堂最近,很可能在那边而已。”傅言用笔杆子敲了敲细化后的地图,“但回头一想,事实上这个地方更可能通往阁楼。我见过有人往这个方向送餐,而且这扇门外面上了锁,外人无法轻易穿过。” “天,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马喻玲道,“你什么时候探查到的啊!” “头天下午。” “这可真够早的,你的胆子真大,那天下午我只敢先把自己的房间翻一遍。”马喻玲道,“但如果这是一扇朝外上锁的门,克里斯蒂娜是怎么出现在我们的晚餐上的?” “你又陷入侦探游戏了。”傅言把地图递还给她,提醒她,“醒醒,这是个恐怖故事。” “……你说得对。”马喻玲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然后收起来,“那么今晚,我们主要探查这扇门和教堂?……你会去的吧?” 傅言实话实说:“我其实不是很想去。” “为什么?你看起来不是很怕。” “我懒。” “……好吧。虽然你看起来好像确实挺没干劲,可目前关键线索都是你给我的,我都怀疑我到底在瞎忙什么。”马喻玲叹道,“不去也行。但万一我发现了什么,我不确定我一个人能抢过两个男人。” 傅言道:“你和朱峰还没组队?”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马喻玲道,“他看起来蛮想组队的,可这种冲动的毛头小子,我见过太多了,目前还不想和他交底。” 傅言想了想:“行吧。晚上我可以去,但别指望我有多高的互动性。” “明白。”马喻玲笑起来,“你看起来像是那种很不喜欢团建的人。” “很高兴你看出来了。”傅言道,“我同意和你合作,而且也给了你我能弄到的一切信息,希望你能发挥得更好一些。” “你在拿我和姓岑的姐弟俩比较?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感到压力。”马喻玲顿了顿,说道,“总之,我们晚上出门?几点?” 傅言道:“敲钟之前吧。” “好,我也这么想。上次就是敲钟的时候见到了克里斯蒂娜,或许晚上九点就是她的‘自由时间’呢?”马喻玲道,“我去多找一些蜡烛和打火石。晚上摸黑行动,只能带多点照明了。你下午准备做什么?” -- 第203页 傅言:“睡觉,为晚上养精蓄锐。” 马喻玲:“……行吧。” *** 晚上八点半,傅言端着蜡烛按时出了门。 马喻玲在一楼等着他,朱峰也在。马喻玲上前接过傅言的蜡烛,给他装到一盏小灯里,然后还给他:“走吧。” 傅言道:“我刚醒,不知道王再庆的动向,你们看见他了吗?” “没。”朱峰回道,“他好像觉得我们晚上行动很傻,但我猜想他最后还是会‘真香’。” “什么?” “就是‘反悔’的意思。”朱峰道,“对了,你们能带上我吗?我问了她,她说你来决定。我愿意走在最前面,但希望你俩的人品信得过……” 傅言懒得做决定,又把皮球抛回给马喻玲:“你决定。” 马喻玲大概认为得了个“坦克”也不错,而且二打一,武力上也有保证。于是她同意了:“可以。” 三人小队就此临时结成。朱峰走在最前面,马喻玲和傅言走在斜后方。 按照傅言给的地图,马喻玲指挥方向。说实话,要不是提前知道,在一片漆黑里要走到这个地方,着实困难。 黑夜里,就连墙上的画都变得诡异。 马喻玲还提醒大家一路上要记得找宗教相关的东西,不过和白天一样一无所获。当他们到达傅言说过的那扇门,才发现这扇门上终于有点意思了。 门上刻画了四个天使,但他们都姿态怪异。他们的姿势像是在受难,而且都把自己的脑袋捧在手上或者抱在怀里。傅言仔细观察,发现其中一个天使很像之前的会议室里见过的那个小东西,只是那个小雕塑的浑身是完整的,没掉脑袋。 “又有天使……”马喻玲也对这个画面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九点的钟声响了起来,依旧先是音乐,然后是敲钟声。 铛——! 门前的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远离门口,走到拐角藏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黑暗中的锁链 钟声敲了九下,傅言、马喻玲和朱峰靠在拐角的墙边,灭了灯屏息以待。 但钟声过后,又过了好几分钟,一切都很平静。 一片漆黑中,朱峰和马喻玲都憋着,只有傅言“啪”地用火石点燃了灯里的蜡烛,先开了口:“走吧。” 马喻玲低声问:“不等啦?按照步速来算……” “不等了。”傅言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五分钟了,蹲怪不刷新。” 马喻玲:“……好吧。” 她转念一想,上次克里斯蒂娜就是在钟声敲响的时候出现在餐厅的,现在搁这儿计算她下楼的步速,是有点荒谬,确实可以走了。 朱峰一头雾水:“我们到底在等什么?” “回去再说。”马喻玲道,“先走。” 一行三人彻底离开这个走廊,找到楼梯下到一楼。他们穿过了大厅,烛灯的幽幽黄光笼罩四周,黑暗中好似埋伏着不知名的凶兽。朱峰走在最前面,余光瞥到一些似乎不对劲的地方,下意识低头一看:“……血?!” “好像是玛琳的。”马喻玲蹲下去,烛光照了一遍周边的地板花纹,“她前天是不是躺在这里了?” 朱峰道:“不是吧……不对,我的意思是,就算她当时躺在这里了,但这不是被清理过了吗?” “这只是几个血点,不是一大滩的血,可能是清扫的时候漏看了也说不定。”马喻玲站起来,“算了,不管这里,我们先……” “等会儿。”傅言忽地插话道,“这里不是玛琳当时躺下的地方。” “什么?”马喻玲看了看脚下的地板,“但是这花纹……” “大厅地板的花纹是重复的,每个组合的面积很大,可确实是重复的。这里不是玛琳躺的那个。”傅言冷静指出,“而且我们当天为了确定凶杀现场,把大厅周围的地板都找了一遍。没道理这么昏暗都能看到的血点,大半天看不到。” “你是说,这是别人的血?”马喻玲道,“今晚又有人死了?可这才刚过九点……这么早?” “看,这也有!”朱峰来了精神,又找到了下一个血点,并且沿着血点的方向一路向前。三人随着血的指引一步步前进,最后停在了一扇大门前。 马喻玲望着那大门,脑中回忆了傅言补完的地图,迟疑道:“这门……通往公爵的住处?” 朱峰猛地一下转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马喻玲没回答,控制着自己不要看向傅言。 傅言倒是上前推了一下门:“没锁。” “啊?”朱峰的注意力一下转过去,吞了一下唾沫,“进去吗?” 傅言很淡定地甩锅:“看你们。” 朱峰没主意,又看马喻玲。 马喻玲的一只手插进口袋里——傅言猜想那里面有道具——说道:“我建议是进。不然大晚上都出来了,还要趋利避害吗?” 朱峰倒也没临阵逃脱,深呼吸一下,说道:“好,来吧。我单手,就开这边哈。” 说完,他自己倒数了三秒,然后缓缓推开了右边门扉。 沉重的大门发出轴承转动的声音,被用尽浑身力气的朱峰推开了一人多宽。朱峰都做好准备有偷袭的话转身就跑了,结果什么都没有。他还看到了地面上延续的血迹,一路延伸到沉沉的黑暗里。 -- 第204页 他不由问:“这里面这么大?怎么走……?“ 马喻玲道:“跟着血点走。” 于是一行三人又悄摸进了这条长长的走廊。朱峰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结构,何况他还觉得公爵就是“恶灵”。现在要擅闯“恶灵”休憩之地,他心里发颤也正常,因此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左右环顾。马喻玲脑子里有地图,可对实景心里没谱,所以也紧张地盯着周边环境变化,以免记错地点。 只有傅言状态比较轻松。他来过好几次,还悄悄记过步数,所以就算没灯,他也记得哪里转弯、哪里上楼。 跟着血点,三人一路到了走廊尽头。这是个T字型的分叉口,血滴在这个分叉口消失了,看来得左右找找才知道具体在哪边。马喻玲记得左转不远处就是个上楼的楼梯,一咬牙,决定先往左边走。 结果刚走没两步,她忽然用气音道:“嘘!别动!” 朱峰僵直在原地。 “听到了吗?”马喻玲手指向上指了指,“有东西!” 朱峰屏息聆听,好一会儿后,果然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唰啦”声,听着很像是…… “铁链?”朱峰也用气音回话,声音里带着紧张,“它就在我们头顶……!” 换言之,这个被拖行的铁链,或者说拖行着铁链的东西,就在二楼走廊上缓缓前行。诡异的是,听铁链的动静,这个人的行动应该很迟缓,脚步应该很沉重。可不管三人如何屏息凝神,都听不到脚步声。 傅言想:或许是光脚。 他想起了那个人。 朱峰攥了攥手指:“继续跟吗?” 马喻玲想着大晚上出来,不就为了发现不一样的?这都撞到面前来了,还能缩?于是她道:“……跟!” 话虽如此,三人还是不敢跟得太近,只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迟迟不敢转弯。他们手里有灯,转过去怕被发现光源。 也就是在这踟蹰之间,朱峰听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在唱歌?” 其实到了二楼,三人和那铁链声的直线距离反而变长,定位反而不清晰了。可歌声的频率高,反而变得清晰。三人都听到了旋律,只是一时间没听清楚歌词。犹豫几秒,马喻玲决定灭灯跟上去。 傅言提醒道:“走廊两边有摆设,小心撞上。” 其余两人无不遵从,灭了灯后,谨慎小心地慢慢摸、慢慢走。傅言“提前熟悉”的优势则越发明显。他大致记得摆设的位置,不用担心撞到,也没超到两人前面去,于是有更多精力分神去听那歌声里的含义。 那果然是个女人在唱歌。 傅言听到她在唱: “……魔鬼落在花园/ 噩梦笼罩黑夜/ 你是否在呼唤我/我的天使/ 你是否在呼唤我/我的罪恶/ 在我心里高声唱响的/是天使还是魔鬼/ 快来找我吧/梦魇束缚住的人们啊/ 脱开枷锁吧/梦魇束缚住的人们啊/ 承认你的原罪吧/ 接受你的审判吧……” 她的声音不像她的脚步那样沉重,反而高亢昂扬,好似能穿破黑暗飞出屋顶。她的歌声渐渐远去,显示她好像上了楼,铁链的动静也随之消失。朱峰听着没了声响,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用气音道:“这,整个一《歌剧魅影》啊……” 显然,他也认为唱歌的人是克里斯蒂娜。 名字、着装,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设定,都和那个歌剧里的女主角有相似之处。 只是公爵,显然不符合那个阴影里带着面具的鬼魅设定。马喻玲思考了一会儿,低声道:“会不会庄园里还藏着个人……” “嘘!” 傅言忽地打断她,随即打火石咔嚓一响,点燃蜡烛。 马喻玲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忽然点火,余光里就瞥到了一个人影。她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瞬间大脑一懵! ——克里斯蒂娜!!! ——她就站在走廊尽头,她没上楼! 而且她的装束看起来极其诡异。她身上穿着那种暴力型精神病人才会被套上的束缚衣,双手各自被一条锁链、一个锁挂住。将这双手固定在胸前的也是锁链,绕到了她的颈部,在领口的位置挂了另一个锁头。而最后一套锁链和锁,则是缠绕在她脚上,叫她无法大步走路。之前锁链拖行在地上哗啦哗啦的声音,也源于此。 她的白色长裙上沾了点点血迹,束缚衣、锁链上也有,叫人分不出源头在哪。她的金色长发蓬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可不知为什么,傅言等三人好似就是能穿过那重重乱发,感受到她渗人的凝视目光。 唰啦——唰啦——! 她朝三人一步步走来,朱峰吓得大大后退两步,撞得墙上装饰用的击剑哐当坠地。朱峰一脚差点没踩摔了,发现踩到的是一把剑,立马蹲下去捡起来,当做防身武器。 傅言却不觉得这把运动击剑有什么用,它可能连束缚衣都刺不穿。傅言悄然撩开自己的外套,摸到了别在后腰上的匕首。 “嗬……嗬……”克里斯蒂娜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好似她的喉咙已经被撕裂了,和刚才唱歌的嗓音截然不同。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此骇人,和她娇小的身躯成反比。傅言、马喻玲和朱峰也愈发谨慎,这会儿,所有人都手上抓着东西,谨防对面那个看起来不正常的女孩骤然爆发。 -- 第205页 在幽幽的烛火中,被重重束缚的克里斯蒂娜踉踉跄跄走过来,嗓音里断断续续滚出来的发音,也终于形成单词:“杀……杀……! “魔鬼……锁链……释放……我……!” 她说着骇人的话,拽着锁链越来越近,三人也一步步后退。他们无暇去思考少女的话,也难以判断少女到底要干什么。正当他们还在犹豫时,克里斯蒂娜忽然停在他们面前,猛然抬头! 傅言猝不及防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拔出匕首,举起来——没有黑烟! 傅言:这不对……! 傅言发现到匕首不对劲的时刻,忽地脑袋一晕,难以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意识瞬间沉入无尽黑暗。 第一百一十一章 ——醒来之后 傅言是在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中醒来的。 琴声很舒缓、很浪漫,听起来也很悦耳,理论上应该是能伴人入眠的那种。但傅言就是忽地睁了眼,一下就猛地坐了起来。 “……!”他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躺在了一个柔软的沙发上。 他身上还盖着一张毯子,也毛绒绒的,手感很好。这环境任谁来说,都像是个能香甜午睡的地方。 傅言又循着钢琴声望去,发现在不远处的大窗户旁边,黑色三角钢琴和弹琴的人沐浴在阳光中,光照似乎给一人一琴镶上了金边。弹琴的人金发绑在脑后,穿着白衬衫,纤长又苍白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快又熟练地飞舞。美妙的钢琴曲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即便傅言没特别钻研过钢琴曲这种事,也能听出演奏者的高明之处。 而演奏者,当然就是苏亚克。 傅言悄然地左右瞧了瞧,没见到梵向一。再看看腕表,现在是早上八点半。 苏亚克依旧在弹奏着,仿佛没察觉傅言已经醒了。傅言觉得好像不应该打扰他的演奏,而且傅言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来缓缓自己的情绪,索性就没动。他靠着沙发背,一边望着苏亚克弹奏的身影出神,一边整理乱糟糟的想法。 他的心跳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于他来说,体感上就像上一秒还在面临死亡威胁,下一秒就忽然春暖花开了。而且他现在满腹疑问,全是晕倒之前塞进脑子的,纷乱得难以抓出个头绪。傅言花了点时间定神,然后开始摸身上的道具还在不在。 而此时,钢琴曲也结束了。 苏亚克终于转头看向傅言:“醒了?感觉如何?” “……挺懵的。”傅言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沙哑,但别的还好,于是忽略了这种不适,“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倒在走廊上,清晨时被仆人们发现了,便通知了管家。”苏亚克拿过手杖,支着自己起身,“这里是最近的能休息的地方,管家就让人把你抬到这里来,还告诉了我。” 他边说边慢慢走近傅言。不知为什么,即便他的语气听着很自然、平缓,傅言总觉得他话里有些“欺骗”的味道。 “我倒在走廊上?”傅言疑惑道,“哪条走廊?” “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苏亚克笑了笑,“就在出门右边的墙角。” 他这么说,傅言还真起身去看了。开门一探头,傅言一下就认出了这是哪里。 ——居然是昨晚听到钟声的地方! 傅言明明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是在通往苏亚克房间的走廊上。现在苏亚克居然说他倒在这里,傅言不由得回头问:“我就躺在这里?旁边有其他人吗?” 苏亚克望着他,知无不言:“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就是马喻玲和朱峰,傅言想着,又问:“他们……还活着吗?” “和你一样。” “那他们没被搬进来吗?” 苏亚克没回答,但耸了一下肩。 傅言:懂了,区别待遇,我还是蹭了前世的光。 可为什么昨晚明明三人已经追到了别处,还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会晕倒?克里斯蒂娜为什么要走向苏亚克的房间?她冲玩家来的时候到底要做什么?还有她身上的束缚衣…… 傅言脑子里理出了一堆问题,却不知道能不能问苏亚克。 想来想去,他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一句:“你昨晚……睡得好吗?” “……你是在关心我吗?”苏亚克那双碧绿眸子望着他,缓缓道,“不好。” 傅言精神一震,正要问他是不是被什么声音吵到了,就听他继续道:“我有时候会难以呼吸,有时候会咳嗽不止,有时候两者兼有。我已经很久不能安稳地睡一整晚了。” 傅言:“……”啧,还是病娇发作啊。 他不死心地继续道:“我还以为你是被一些奇怪的动静吵得睡不着。”比如铁链声、古怪的歌声…… “没。”苏亚克回道,“我睡觉困难,所以房间隔音很好。” “呃,好吧。抱歉,提到了令你不愉快的事。”傅言随便拣了句社交辞令回复他,“不过昨晚我也在外面趴了一晚上的地板,估计也睡不好,可能待会儿还会感冒。这种倒霉程度,应该比你有过之无不及,这么想是不是能令你愉快一些呢?” 苏亚克道:“如果你感冒了,我不会觉得愉快。” 这话很腻歪,但傅言居然在电光火石间剥离出某种真相:苏亚克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在表明我没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一夜? -- 第206页 那昨晚到底是怎么发现走廊上躺了人的?庄园里的人半夜不都是玩“失踪”的吗? 苏亚克……真的没关注昨晚在他房间外发生的一切吗? “感谢对我的照顾,我就不多打扰了。”傅言看苏亚克敲不出更多消息,准备走了,“哦对了,你的演奏非常好听。” “你喜欢?”苏亚克笑了笑,“这是古典浪漫派别的曲子,如果你喜欢这种……” “我对古典乐不太了解。”傅言叹道,“和我讨论这个就是对牛弹琴了。事实上,我觉得我也不太会欣赏这些。听你弹琴,对我来说像是牛嚼牡丹……” “我不觉得。”苏亚克望着他道,“没别人听我弹琴……你喜欢,它就有价值。” 傅言感觉套不出更多信息,决定快狠准地结束对话:“说到‘吃’,我现在只觉得饿了,希望我没错过早餐的时间。” “……当然没。”苏亚克好像被他的话题切换搞得怔了一下,随即又因为觉得有点可爱而笑了起来,“去吧,餐厅还有你的早餐。” “哦。”傅言不敢问他“吃了没”,以免他回复“我跟你一起去吃”,径直回了个聊天结尾,“那再见,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说完傅言就走了。他身上的衣服因为睡了一觉而被压得有些皱巴巴的,一项讲究的苏亚克却没因此觉得碍眼,反而觉得这人终于在自己面前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美好的一天……吗?” *** 傅言进入餐厅的时候,收获了里面所有人震惊的注目礼。 王再庆更是瞪着他直接道:“你没死?!” “不然?”傅言一脸淡定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摆着似乎刚上不久的早餐,“或者你认为死人还会来吃早餐?” 朱峰溜过来,大着胆子戳了一下傅言的脸:“……热的,活的!” 傅言:“……”幸亏我没在吃东西,不然直接喷你脸上。 “艹,吓死我了。”朱峰回到自己的位置,“早上醒来的时候没看见你,我们还以为你出意外了!” 马喻玲也道:“我们立刻回来敲你的房门,一直没人应答。后来看到仆人了,无论怎么问他们、让他们找人,也只回答说会告知管家。你要再不出现,等下朱峰就要去撬你的房门了。” 傅言点点头,看向德克兰医生的位置:“他呢?” “他也没出现。”马喻玲道,“关于他和凯恩,我也问了仆人,都说没看见。” 她的话没说完,但确实不必说了。目前这个状况,傅言只会怀疑德克兰和凯恩双双没了,也怪不得其他人没看见他,就以为他也遭遇了不测。 不过就这几句话,傅言也听出了一些信息——朱峰和马喻玲确实在地板上躺到了今早。 只是现在王再庆在场,不适合讨论,傅言决定吃完早餐后再说。 *** 早餐过后,傅言、马喻玲和朱峰决定去看看医生德克兰的情况。王再庆也想知道,所以默不作声地跟上了他们,虽然他们看起来并不欢迎他。 傅言本来想找管家问问有没有万能钥匙,“依法”开门的。不过别说是管家,他连仆人都没见着,也就懒得去找了。 他们来到德克兰的门口,敲了两回门,依旧无人应答。马喻玲看向朱峰,朱峰掏出一根不知上哪搞来的金属丝,掰了几下,就将尖头插入了钥匙孔。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 ——空无一人。 “……嗯?”马喻玲还以为会一眼看到尸体,结果看到房间空荡荡,还懵了一下,“不在……?” 朱峰进门看了看:“他的东西还在,应该不是跑了吧?” “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跑。”马喻玲皱着眉深思,“别是在庄园的某个角落被……” “那接下来,怎么说?”朱峰应该是默认“进组”了,很自然地问马喻玲,“去找医生?” 马喻玲看向傅言:“先……聊聊吧?” “可以。”傅言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他自己也有话想说,于是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去我那。” 三人就这样进了对门傅言的房间,王再庆再怎么蹭,这会儿也不可能跟着进门,只好悻悻离开。 傅言关上门,顺手反锁。他刚一转头,马喻玲就问:“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傅言往自己床边一坐:“先说说你们的。” 马喻玲倒也没瞒着:“我不小心对上克里斯蒂娜的眼睛,然后就不受控制地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昨晚我们等着敲钟的地方,旁边是朱峰,没看见你。” 傅言问:“你们几点醒的?” “七点左右。太冷了,我是被冷醒的。”马喻玲道,“你是提前醒了吗?” “不。”傅言想了想,简略道,“我被移走了,比你们醒得晚。” 马喻玲和朱峰双双茫然:“被移走……?谁把你怎么了吗?” “把我放到沙发上,给我盖了毯子。”傅言淡淡道,“没拿到什么消息,但睡觉条件比你们好些,还要继续听吗?” 马喻玲和朱峰:“……算了,讲正事吧。” 傅言点头:“讲。” 马喻玲考虑了一下措辞,决定径直说自己的猜测。 “我怀疑……克里斯蒂娜就是‘天使’!” -- 第207页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游戏的陷阱 马喻玲觉得克里斯蒂娜是天使,傅言不觉得意外。 但他还是道:“仔细说说。” “你们注意她昨天晚上穿的束缚衣了吗?上面有锁链,对得上教堂那幅画上的天使形象!”马喻玲果真说了自己的依据,“而且我数了,四根锁链、四个锁。如果昨天一直失踪的凯恩已经死亡,那玛琳、斯蒂芬妮和凯恩,死了三个人,正好三个原罪!七个原罪造成的锁链,已经断了三根,还剩四根,和克里斯蒂娜身上的锁链数目一致!” 这个逻辑,到底是很有道理,还是结果倒推过程,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傅言并未打断马喻玲。 马喻玲继续道:“而且你们还记得她昨晚唱的歌和说的话吗?她反复提到了‘枷锁’‘解放’‘魔鬼’‘天使’之类的概念,我觉得这说的就是画上的那个故事。” 朱峰点点头:“我好像还听到她说了‘杀’这个词,和天使拿着剑要杀恶魔也对得上吧。”他顿了顿,又说了自己的看法,“而且我觉得,她只是把我们弄晕,却没杀了我们,大概率不是反派?她可能只是为了拦住我们,不让我们接近公爵的住处;以及提醒我们,尽快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和她并肩战胜魔鬼。” 现在苏亚克在玩家的心目中约等于“恶灵”,因此如果说克里斯蒂娜是要隔开他和玩家,确实容易被认为她是在“保护玩家”。 朱峰最后还补充了一句:“那什么……克里斯蒂娜还穿白裙子、金头发,这不也和画上的天使一样吗?” 傅言瞥他:“公爵也是金色头发白色衬衣,你觉得呢?” 朱峰:“……好吧。但其他条件是对得上的吧?” 马喻玲觉得傅言好像有自己的看法,问道:“你怎么想?” 傅言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如果就是你们所想的这样,接下来怎么办?” 这话问出来,朱峰一时间有点卡住了,犹豫两秒道:“……想办法找到克里斯蒂娜,问她谁是魔鬼?” “先不论你主动去找,能不能找到她。”傅言道,“你觉得能和她说上话?” “唉,其实我也想到这些了。但如果不能提前从她嘴里问出魔鬼是谁,那就只剩一条道——等她身上七条锁链都解开了,她自然会去杀魔鬼。”朱峰皱眉道,“可这样的话,玩家内部必然要自相残杀。” 马喻玲眯了眯眼:“如果现在失踪的都死了,那就剩下玩家,玩家内斗是必然。” 朱峰的目光在其他两人身上转了转,耙了耙头发:“我可不想走到这步啊……” 恐怖游戏世界里,玩家相互捅刀的事并不鲜见。为了活下来,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在场三个人只能留一个,没人觉得其他两人会礼让自己。 朱峰还在估计自己的战斗力,马喻玲却明白,如果玩家内斗,傅言这个看起来懒懒散散的家伙十有八九能笑到最后。傅言一直没说他是被谁带走去“睡觉”了,可这个庄园里,还能有谁会将他带走妥善安置呢? 马喻玲没信心能战胜傅言,打不过,只能加入。 因此即便傅言看起来对“克里斯蒂娜是天使”持保留意见,马喻玲也没逼着他同意自己和朱峰,只是再次问道:“现在这个情况,算来算去好像都避不开自相残杀。你有什么思路?” “我是有点想法……”傅言垂眼,看着他的腕表,“但结论还不明确。” 马喻玲道:“先说说看?” “首先,那扇门。”傅言道,“敲钟时我们蹲守的那扇门,你们看清上面的花纹了吗?” “看清了啊,四个‘分头行动’的天使嘛。”朱峰回道,“那什么,虽然你们没说,但我猜那是通往克里斯蒂娜所在的门,是吗?” 傅言问马喻玲:“你没和他说?” 马喻玲:“你给的消息,我哪敢乱讲……” “行吧。”傅言又看向朱峰,“那扇门通往何处,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我也不确定。我确实假定那扇门能通往克里斯蒂娜所在,所以昨晚才建议去看看。实际上,我们还计划要去教堂看看,可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 “原来如此。确实,门上有天使花纹,换谁都会猜克里斯蒂娜被关在里面。”朱峰道,“但昨天我们敲钟前就一直守在那里,门是锁上的啊。难道是克里斯蒂娜提前出来了,然后有人在她出来之后、我们去之前,锁上了门?” 傅言不回答问题,只是道:“侦探陷阱。” 朱峰:“什么……?” “他的意思是,这是个恐怖游戏的世界,不要轻易陷入侦探推理的逻辑里。”马喻玲道,“你这个猜测,乍听行得通,但我们是追着血液找到克里斯蒂娜的。为什么在那扇门附近没血滴,大厅又有了,你解释得通吗?” 朱峰:“呃……中途踩到玻璃了?” 马喻玲:“……” “行吧,我知道这种时候搞巧合,就是投机了。”朱峰道,“确实不能用逻辑推理判断克里斯蒂娜。不然她的歌声和后来的声音,也说不通。” “所以,这就是纯灵异现象?恐怖故事的传统情节而已?”马喻玲看向傅言,“你怎么想?” “你说克里斯蒂娜的动线?关于这个,我确实有个猜测。”傅言道,“我的看法,是基于三点判断出来的。” -- 第208页 “三点?” “第一,我们追踪的血迹。”傅言道,“我早上去餐厅路过大厅,已经找不到晚上见过的血迹了,你们看见了吗?” “没。”朱峰回道,“但这不代表什么,仆人可能会将它们清理掉。” “那么第二点,我们躺的地方。”傅言道,“实际上是你们俩躺的地方,不过我也是从那里被带走的,所以我们晕倒后,实际上还是被集中在一起。” 这一点,马喻玲和朱峰其实都不能百分百确认,因为傅言晕倒后去了哪、甚至他晕没晕倒,都是他自己说的。可话又说回来,傅言自己都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晕倒后,还先躺到了分头天使门前的路口,毕竟这都是苏亚克告诉他的。 但现在,傅言只能先选择相信苏亚克,就像马喻玲和朱峰只能选择相信他。 “你是说,我们躺倒的地方有问题?”马喻玲道,“虽然我也疑惑过,但对标克里斯蒂娜的奇怪之处,我们躺在哪都正常吧……没把我们直接送进停尸房已经很温柔了。” 傅言知道前面两点都是“似是而非”的证据,于是终于说了最后一点:“第三……我的匕首。” 两人茫然:“匕首……?” 傅言摸出自己的匕首,放在桌上:“知道它吗?” 朱峰一脸茫然,马喻玲却道:“知道,打开有厉鬼怨气那个?” 傅言就猜到马喻玲知道这东西,她知道岑意和岑怡,那听说过这把匕首也很正常。 “是。”傅言徐徐道,“在和克里斯蒂娜对视的一刻,我已经拔出了匕首。但奇怪的是,当时它上面毫无黑烟。” “……嗯?”马喻玲道,“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冒出烟,你就晕了?” 傅言抓住匕首的把手:“想试试?” “不不,免了。”马喻玲摆摆手,“那你现在这么说,是因为你知道为什么当时拔匕首会没怨气了吗?” “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傅言道,“我怀疑,昨晚敲钟后,我们就被拉到了一个梦里……或者说,幻境里。” “幻境?”朱峰愣了一下,随后恍然道,“很合理!如果我们敲钟后就晕了,那么晕倒的地方就对得上了!” “那这个幻境的意义是什么呢?”马喻玲道,“它轻易使我们都中了招,却没杀了我们?” “你觉得呢?”傅言道,“它为什么没杀人,你刚刚不是猜测过了吗?” 马喻玲怔了两秒,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是天使把我们拉入了幻境,目的就是给我们提示——解放她并且战胜魔鬼?” “大概率是克里斯蒂娜,因为我们只看到了她,只听到了她的话。”傅言没说那就是天使,只是点了那女孩的名字,“这很像是游戏给出的一个选项。” “选项?”朱峰问道,“不是主线?” “这确实很像主线,但这一切又太顺理成章了。”傅言说出自己的看法,“目前为止,继承者NPC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给玩家的感觉就是每天至少得死一个。如果连续三四天这么下来,玩家是不是就会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想法——我得先下手为强,把其他人干掉。” 马喻玲点头:“我们已经在讨论这个想法了。” “而很巧的是,公爵的继承人选拔,也有‘如果只剩下最后一个,那就这个人继承’的说法。”傅言淡淡道,“克里斯蒂娜的幻境暗示,也是七个死者对应七宗罪。等她七宗罪全解开了,八个人必然只剩一个。”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次继承人里只能留一个?”马喻玲皱眉道,“如果是这个主线,玩家们越早领悟,就越能先下手为强。而且玩家内部只会相互猜忌,分崩离析,根本不可能结盟。” “确实。”傅言道,“不过我认为,克里斯蒂娜和我们玩了一手障眼法。” “怎么说?” “你们看到她身上有四根链条,觉得能和画上天使的七根链条对上,是因为你们已经有了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傅言道,“这个印象就是,每晚要死一个人。” “没错。”马喻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觉得凯恩和德克兰现在只是失踪,不确定具体生存状态。可能一死一生,可能都死了,也可能都活着。” 朱峰喃喃道:“薛定谔的死亡啊……” “你们还忽略了一点。”傅言道,“死一个就对应一个原罪,这是什么东西给我们的思路?” “纸条!”马喻玲猛然反应过来,“对,纸条上写着一个单词,我们才会认为死者对应一个原罪。可现在凯恩和德克兰生死未卜,就算凯恩死在外边了,纸条也还没进教堂,这和锁链对不上……!” 朱峰没听懂:“纸条为什么要进教堂?” 马喻玲这才把纸条会在教堂消失的事和他说了。 “还有这事儿?”朱峰很诧异,“那我们是不是该去搜一搜教堂?搞不好昨晚有人已经死在里面了,所以纸条也就直接消失。” “确实。”傅言点头,“应该去找找有没有尸体。不过纸条并不是会直接消失的,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至少它会被玩家看到、才会消失。所以就算教堂有死者,只要玩家们没见过纸条,它也应该还存在着。” “但是,即便纸条和克里斯蒂娜身上的锁链对不上,又如何呢?”朱峰问道,“目前为止,我们推来推去,这游戏都是逼着我们举刀相向。如果这不是主线,只是选项,那应该还有别的选项才对,可我们目前别无所知。” -- 第209页 傅言道:“有别的线索的。” 朱峰一愣:“啊?什么?” “我刚刚就说了,那扇门。”傅言垂眼,若有所思,“门上画了四个天使。” 傅言觉得,“克里斯蒂娜是天使”这事只是一种玩家逻辑,但门上的天使,可是实打实的真天使。 朱峰问:“这四个天使,又代表了什么呢?” 傅言想起自己第一天晚上就见过的那个天使雕像。 “不确定,但我建议找到和天使对应的东西。”傅言给出指令,“如果足够小,就揣在自己身上,每人一个。” 四个断头的天使,和四名玩家、四个NPC的设定…… 是巧合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找到了 马喻玲和朱峰,一开始还没明白傅言所说“和四个天使对应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等傅言带着他们去了头天晚上进过的小会客厅,拿起了那个白色的小天使雕像,两人悚然一惊。 “这……和其中一个长得一模一样!”马喻玲道,“除了门上那个是掉脑袋的姿态。” 朱峰仔细端详了那个小雕像,感慨道:“这些天使乍看都是长袍和卷发,姿势都不尽相同。你们居然能一下看出谁对谁,厉害了。” “你注意看衣服的细节,还有发型,是能分出来的。而且天使的表情也有细微差别,即便掉脑袋了,表情的大致情感也没变。”马喻玲回道,“我这也算是马后炮了。这会议室我们就来过一次,还是晚上来的,当时放这个雕像的地方应该很昏暗。傅言居然能记住它,还对上了门上的天使,这才厉害吧?” 朱峰摇摇头:“过目不忘?这就离谱!” “我当时想着找宗教相关的东西而已。”傅言将雕像装进自己拿来的背包里,“走吧,去教堂。” 马喻玲看看他的包,又上下打量他的衣服,忍不住咋舌:“你这个衣服和背包……着实不搭。而且这套还皱得不行,刚刚出来前换一套就好了。” 傅言瞥她:“这时候还在乎这个?” “之前我也觉得这都无所谓。”马喻玲耸肩,“大概是被你那些新衣服感染到了吧,可能你还是有空玩个换装游戏的。” “谢邀,婉拒。”傅言抛下这句,当先走了。 *** 三人在去教堂的路上,碰到了王再庆。 王再庆应该是刻意候着他们的,但他看到三人的时候,并不讲话,只是沉默地跟上了这支小队。朱峰暗骂他“蹭分鬼”,不过也没立即把他如何,只是暗暗提防他。 到了教堂,三人合计一番,决定分开寻找。 王再庆看三人分头行动,犹豫两秒,跟上了傅言。傅言没理会他,自己走走停停。倒是王再庆,跟了一会儿后,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原因无他,傅言的表现也太敷衍了。他的脚步很悠哉,看各种东西时很粗略,基本见到什么都匆匆掠过一眼就结束,跟散漫的游客似的。好不容易有一回,他在管风琴前边站得久了一点,还去掀开了键盘盖子。就在王再庆暗暗盘算要凑近点看他在关注什么时,傅言猛然砸了两下键盘,管风琴发出的巨大声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王再庆:……操。 傅言默默关上了盖子。 他像是刚摁了邻居家门铃的恶作剧小孩,一溜烟快步“逃离现场”。跟着他的王再庆眼看这条路越走越熟悉,明显是傅言准备“收工集合”了,顿时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明明挑的是看起来最有可能获得线索的,结果这家伙这么咸鱼,根本就是在混! 王再庆怀疑就是因为自己跟着傅言,傅言才故意这样的。可他又没办法指责傅言,只得自己憋着一口气。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堂主殿的时候,王再庆才眼睛忽的一亮。 那个见证人忽然出现了! 确实,那个单手插着口袋站在主殿里的嚣张男人,黑色长发扎在脑后、全黑西装加身、领口扣子开到第三颗,不是梵向一是谁? 在王再庆看来,这个见证人简直比苏亚克更神秘。他的出现,一定代表着重要线索,跟着傅言果然还是正确的! 然而梵向一看到傅言,只是维持着冷脸道:“刚刚就是你在搞噪音?” “啊,是。”傅言回道,“看来我没什么天赋。” 梵向一道:“勤能补拙。如果你有钢琴……” 傅言生怕他真搞一架钢琴塞自己家里,立马道:“算了算了。” 梵向一问道:“不喜欢?” “听听还行,不过我其实也不太懂鉴赏。”傅言道,“弹奏就更不懂了,算了吧。” 梵向一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笑了一下:“……行。” 傅言不想探究他这个“行”是什么“行”,径直带开话题:“你来这里是……” 话没说完,旁边走道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傅言下意识转头望去,很快看到朱峰跑了过来:“快来个人和我去……哎?” 站位和角度问题,朱峰第一眼看到的是傅言,跑进主殿才发现梵向一也在。朱峰下意识地脚步一顿:“呃……” 傅言问他道:“怎么?” 朱峰看看他,又看看梵向一,确认梵向一没什么动静后,这才冲傅言道:“水井里好像有东西,我一个人拉不上来,搭把手?” -- 第210页 “行。”傅言看梵向一也不像是有什么正事,于是径直和朱峰一起走了。他经过梵向一面前,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梵向一便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就落在两人几步之后。 这导致本来也想跟上去的王再庆,不得不隔得更远才追了上去。 一行人在前往后院水井的路上,还碰到了正要回来找人的马喻玲。她本来也有话要说,一看梵向一和王再庆也在,顿时闭上嘴先跟上了。 反倒还是傅言,看出她的神色不对劲,用气音问了一句:“有发现?” 马喻玲也用气音回道:“雕像,一个。” 傅言意外地一挑眉,下意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在哪?” 马喻玲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裙摆。 是的,虽然马喻玲整天跑来跑去,实际上一直还穿的是裙子。没办法,这年头的女性但凡有点地位,日常装束还是裙装。而马喻玲这个角色应该是个中产阶级出身,整个行李箱里都是裙子,她也没别的能穿了。 没想到这裙子现在还能给她藏个雕像,真是物尽其用。 梵向一就在他俩身后两米外,把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他眯了眯眼,暂时摁下了说话的冲动。 不过傅言确认雕像之后,也不再多问了,一行人沉默地快步走到了后院。朱峰指着水井,边走近边道:“看,那个水桶原本不是在井旁边的吗?我一来就发现它被扔进井里了,绳子拉得老长,往下望也望不到。我试图拉了,但很沉,我担心把我冤进去了,所以来找你们一起……” 说着话,他主动站在第一个拉绳子,傅言于是跟到他后面也拉起了绳子。马喻玲也没闲着,溜到旁边给他们小声喊:“一、二,拉!一、二,拉!” 哗啦——哗啦—— 那井里的东西破水而出,在井壁上摩擦、撞来撞去,然后终于被两个大男人合力拉了出来,“咚”地一声砸在地上。 这是一个巨大的、装着大东西的麻袋! 它刚落到众人面前,一股古怪的味道就散发出来。就算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味儿,闻的人都会觉得犯恶心。 朱峰从口袋掏出一把锋利的餐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顺走的餐具——上前比划了一下,扭头问道:“我开了?” 马喻玲递给他一张手帕:“捂住口鼻,小心喷脸。” 朱峰愣了一下,随即接过一笑:“谢了。” 傅言看到他头上冒出了一行字:【对马喻玲好感度+5】。 傅言:…… ——许久没见到的好感度提示,居然在这两个玩家之间出现了,感觉真奇妙。 朱峰绑上手帕,再次靠近,最后决定还是把绑住麻袋口的绳子割断。他用刀技巧不错,动作灵巧地割断、挑开了绳子,那麻袋口就打开了。他也不费力气去把东西倒出来,只是继续拿着刀割开麻袋,还上手撕,也是很努力地贡献分量了。 最终,一个黑布隆冬的……人形物体呈现在众人面前。 “操……!”王再庆本来已经悄然凑近看了,被骤然出现的“人形黑炭”恶心得后退了好几步。当然,不仅是他,其他玩家也纷纷面露厌恶。 梵向一看向傅言,发现他眉头紧皱,便暗暗啧了一声:又怕又要看。 “这是……谁?”最终还是朱峰当先上前查看,“烧得看不出身材了,脸更是啥都没有,只剩窟窿。恐怕只有DNA或者会摸骨的人才能判断。” 王再庆站在好几米外,发表意见:“德克兰吧?他不是失踪了吗?” 没人理他,只有马喻玲上前,抬脚踩着尸体让它换了两个角度。 “那是什么?”马喻玲看到一个东西似乎闪着光,掏出手套准备去掏。朱峰却直接夺下她的手套,戴上,然后把麻袋和人形黑炭之间那个有一点点光的小东西捡了起来。 “好像是戒指?”朱峰擦了擦上边的灰,放在掌心递给马喻玲和傅言看。马喻玲一瞧,立刻道:“好像是凯恩的婚戒!” “……啊?”朱峰一愣,“真的吗?” “斯蒂芬妮手上也有一个,可以拿去比对。”马喻玲道,“不过八个人里,只有他俩戴着戒指,这点毋庸置疑。” 朱峰看向那个“人干”:“所以……这是凯恩?” 傅言和马喻玲都没回答。现在这个尸体看不出脸和身材,看多了各种破案故事,都会对没脸的尸体持保留意见。 傅言提醒道:“找找纸条。” “哦哦,对。”朱峰现在捂着口鼻又戴着手套,就担当主翻人了。找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在尸体攥紧的拳头夹缝中,费劲巴拉地用餐刀和铁丝夹出了纸条。 这纸条的边缘和中间都有灼烧及烟熏的痕迹,但单词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greed’……贪婪?”傅言喃喃着,若有所思。 而随着他的话语,那纸条也飞入了空中,如灰烬般消散。 所有人都很淡定,除了王再庆:“……什么情况?!” 第一百一十四章 ——腕表与怀表 王再庆意识到另外三个玩家都掌握了比他多得多的信息时,马喻玲和朱峰意识到,傅言猜对了! 纸条不被玩家看到,不会在教堂里消散。克里斯蒂娜的幻境之前,傅言等人只看到了两张纸条,那就是只有两张纸条、两个原罪,不以尸体实际在哪为准。 -- 第211页 换句话来说,“克里斯蒂娜是被七宗罪锁住的天使”这个猜测,出现了解释不清楚的bug,无法逻辑自洽! 想到这,马喻玲和朱峰不由得对视一眼,下意识地觉得背后发寒。他们早上在傅言来之前,几乎已经在心里确定了“克里斯蒂娜=天使”。要是傅言不提出疑点,他俩很可能就奔着克里斯蒂娜去了。人一旦开始相信,就很难拔出来。到时候不管是拯救克里斯蒂娜,还是询问她,一步错步步错! 一个制造幻境来误导玩家的女人,难道还指望她会有什么实话吗? 马喻玲和朱峰只要想象一下自己判定错“魔鬼”的下场,就不得不承认,傅言救了他们一命。 在这种心理状态的驱使下,两人如今都唯傅言马首是瞻。倒是傅言,看他俩站在原地不动,说道:“看我干什么?” 朱峰不好意思直接问“接下来该干什么”,于是绕了个圈子,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怎么处理?” “处理什么?”傅言疑惑道,“你还想碰它?” 朱峰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犯傻了。之前他们积极搬尸体,是为了检查。现在检查完了,管它呢。 朱峰又问:“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傅言这会儿想起之前和梵向一没说完的话了,扭头看他:“你找我有事吗?” “嗯?”梵向一其实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傅言的情况。现在被问了,他还有点茫然。 傅言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随手整了一下袖口,确认道:“真没事?那我……” 梵向一的视线落在他露出来的腕表上:“那你和我来一下。” 这话一出,其他三个人都惊了。他们都把梵向一当真正的重要NPC,现在这个见证人要找候选人,这指不定是继承人环节的重要剧情啊! 但话题中心人物傅言却很淡定,只是整袖口的动作顿了一下,还追问:“干什么?” 梵向一道:“聊聊。” 傅言预感他没什么正经事,毕竟要是有要事的话,刚才在正殿就该说了。不过这位陛下最近好像心情不太爽利,傅言决定不怼他了:“好,上哪?” 梵向一直接下巴一抬,转身走了。 傅言默默跟上这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家伙。 剩下的人,只得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走了。等梵向一和傅言的身影彻底消失,王再庆看向马喻玲和朱峰,刚说了个“你们”,马喻玲就朝朱峰一使眼神,两人双双开溜。 王再庆恨得不行,盯着那黑漆漆的尸体好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匆匆离开了。 *** 另一头,傅言被梵向一带到了一个没来过的走廊、没来过的房间。 他现在有点“习惯成自然”了,一来就想把这些地方翻一遍。当然,梵向一的房间,他还是要提前问一句的。于是傅言随手拿起一个抱枕:“能翻吗?” “随你。”梵向一道,“反正这也不是我的地方。” “看出来了。”傅言当着房间居住人的面,各种翻箱倒柜,“这房间看起来就没人动过,亏你这床还这么大、这么软,全白瞎了。” 他边说边拎起枕头甩了甩,又抱了抱:“你不睡,索性给我那我拿回去得了。” “随你。”梵向一看他把床上的东西掀得乱七八糟,问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背包里有一个。”傅言指了指进门后搁在沙发上的背包,然后直接转身往床边一坐,“其实我猜到床上没有,不过你这床没人用,不折腾一下可惜了。” 梵向一刚拎起他的背包,看他这么喜欢,说道:“你干脆睡在这里算了。” 傅言坐得深,还能晃晃腿:“不方便吧,给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找见证人行贿。” 梵向一打开他的背包,里面只有一个天使雕像,拿出来晃了晃:“你还能用什么来给我行贿?这个?” 傅言拍了拍手边的枕头:“同床共枕呗。” “……什么鬼。”梵向一蹙眉道,“你以为我是苏亚克?” 傅言挑眉:“怎么,去给他牺牲色相,真能有大用?” “想都别想!”梵向一把雕像放回去,冷声道,“我警告过你,不要傻乎乎地被人骗。他能给你什么,你至于上赶着往坑里跳?” “我至于那么傻?”傅言看他往自己面前走,一副要把自己摇醒的样子,有点无语,“他明显冲着我前世去的。我傻不啦叽地往他身上撞,等他发现我完全不一样,等待我的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是他擅自要来接近你,你什么样,他只能受着,受不了就走。想要别人按照他的想法来表现,未免想太多。”梵向一轻嗤一声,停在傅言面前,又道,“而且他还能把你怎么着?也不过是个端着架子装X的家伙而已,还能动你一个指头?” 傅言道:“我现在可是谁都能拿捏。” 梵向一垂眼看着他:“你是当我灰飞烟灭了吗?” “唉,我感觉你俩挺熟的。”傅言道,“你们真打过啊?” 梵向一冷笑:“手下败将。” “懂了。”傅言想起记忆里那一大串被梵向一打败的“鬼将”,心道苏亚克估计也是其中一个。但苏亚克这种个性和地位,估计心里不服,只是身体上不得不臣服。 在傅言收到的记忆里,梵向一打过的这类人不少,原本无不是一方霸主。梵向一能把他们都打到服,可见这位陛下的武德之充沛。 -- 第212页 而他打败的这拨霸主吧,要是梵向一下令了,勉强也叫得动,但就别指望他们能心悦诚服、主动为梵向一做贡献了。 梵向一倾身,抓起傅言的手腕:“昨天就看你戴上这个了。怎么,喜欢这样的?” 他的拇指摩挲到表蒙上,明明没碰傅言的皮肤,傅言却莫名感到那里表皮发麻,好像要起鸡皮疙瘩似的。 “谈不上喜不喜欢,他非要给我这个,还说这个是道具。我推了两轮,感觉他有点不高兴了,我现在也不敢明目张胆惹他,就暂时戴着了。”傅言道,“他说现在就当装饰,之后我过了游戏,再告诉我有什么功能。” 梵向一面露嫌弃:“他怎么送个表还能送出脾气来?” 傅言拉出自己脖子上的怀表:“他说我能收你的表,怎么就不能收他的。” “艹,什么玩意儿,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梵向一立马也不愉快了,捏着他的手腕道,“把这只表扔掉!” 傅言咧了咧嘴:“嘶,陛下,手下留情啊。” 梵向一这才松开他的手,不悦道:“你至于这么不舍得吗?” 傅言甩了甩手:“老实说,手表可不比怀表硌人……” 梵向一冷声道:“你说什么?” “我都戴着怀表睡觉了,还不许我嫌太硬吗?哎,这表收都收了,再退回去我岂不像是难缠的顾客?”傅言道,“反正离开这世界,就见不到他了,也没事吧。” “见不到他?”梵向一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忘了齐应飞?” “……嗯?”傅言愣了一下,垂眼看表,“这玩意儿这么厉害吗?” “他能给出的,这个差不多是极限了。”梵向一先是批判性地肯定了这只表的地位,顿了顿,又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而道,“行吧,你想留就留。但只能用功能,不要破坏它,也不要用它呼唤那家伙,听到没?” “……我倒是知道怎么呼唤、怎么破坏才行啊。”傅言道,“不过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防御的道具?”梵向一回道,“这个勉强能用,就戴着玩吧。” 傅言道:“我什么时候想要防御道具……” “在医院的时候,不是你问我要的吗?”梵向一道,“又不要了?真善变。” 傅言:……是我善变吗?是你擅自认定的! 傅言不想在表这个话题上打转了,有意带开话题:“你叫我来,到底要说什么的?” 要说什么?还不是手表的事? 但现在已经说完了,傅言还问,梵向一忽然就说不出原本的目的了。 憋了两秒,梵向一临时捡起一个话题:“你真不喜欢钢琴?早上不是听那家伙弹钢琴听得挺开心?” 傅言已经懒得去问他怎么知道的。只要这位大佬想知道,这游戏世界发生的一切恐怕都逃不出他的感知,除非苏亚克全力掩盖。而苏亚克这个病娇,可能巴不得多给梵向一看看自己弹琴给傅言听的画面,所以弹琴这事儿,他光明正大。 “被琴声搞醒了而已,着实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傅言淡然回应,“我和他也说了,我其实审美一般,听不太明白这些,更不会弹。这都是实话,我在你面前不也这么说?怎么,你还琢磨要搞一架钢琴来我家占地方啊?” “不是。”梵向一看他神色自然不似作伪,对他不热心钢琴事业的表现感到愉悦,说道,“那你想要别的乐器吗?” “不要,我闲着没事干就闹妖扰民?”傅言耙了耙头发,“别是前世他会那些阳春白雪的,你就以为我也玩风花雪月吧?” “我只是顺道一问,你不喜欢就算了。”梵向一想了想,又道,“不过既然你对这些所谓‘艺术爱好’都没兴趣,留下的空房间也多,不然再借我一间?” “你要干嘛?” “搞个训练室。” 傅言本来觉得这个暴君喜欢干架,到处都搞训练室也正常,还想问他“室内对你来说是不是太小了”。但梵向一又补了两句:“我考虑过了,你说得对,你现在是一个普通人,碰上鬼怪还是容易吃亏。我抽空帮你锻炼锻炼,省得什么时候集体大逃杀你还最后一名……” 傅言忽地悟了:训练室=健身房!!! 傅言抱拳:“谢邀,不借!”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参观我的卧室吗 傅言中午到餐厅吃饭,发现吃的是意面,这很正常,但旁边还有一大杯看起来颜色古怪的液体。傅言闻了闻,不由得“噫”了一声。 傅言问:“这是什么?” “刚刚女仆说是防止感冒的药草茶。”马喻玲回道,“难道是因为我们在外面躺了一夜?这个庄园的服务是这么人性化的吗?” 朱峰道:“不管什么原因,这东西的味道也太反人类了。预防感冒,搞个姜茶、板蓝根不就得了,至于搞这种魔药似的东西吗?” 傅言也面露厌恶,默默把自己面前的那杯推远。 然后他才想起吃饭阵型好像又变了,问道:“王再庆呢?” “啊?不知道啊。”朱峰回道,“谁管他上哪去折腾。他每次都在后面指指点点的,又不爱干脏活累活,欠揍得很。” 傅言的感官也差不多,于是也不多问了。王再庆只要不对他痛下杀手,傅言都懒得多管。 -- 第213页 午饭快吃完饭的时候,许久不见的管家伯尼卡出现了。傅言还以为他是来说水井尸体的事的,结果管家进来后一看傅言推远的杯子,问道:“傅言先生没喝这草药吗?” “……没。”傅言说什么都不愿喝那玩意儿,说道,“我感觉还好,也没着凉。” “您早上的时候嗓子有些哑了,这就是感冒的征兆。”管家道,“要是您现在不喝,之后要是真的生病了,药会更多、更难喝。” 傅言:“我待会儿吃完饭歇一歇就喝。”到时候随便一倒就行了。 管家却似乎能预判傅言的行动,说道:“不想喝这个就不喝吧,这已经冷了,我会重新为您准备的。公爵请您吃完饭后过去一趟,到时候新的药也会一并给您送去。”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加上早上梵向一单独带走傅言,已经完全暴露了傅言的特殊之处。傅言也懒得再演了,径直道:“那我现在不喝,等生病了再说吧。” 反正在这也不会超过七天,傅言决定执行“拖延战术”。 管家伯尼卡却道:“您待会儿可以亲自和公爵商讨这件事。” 傅言:“……” 看来这一遭是躲不过去了,傅言只能努力“自救”,说道:“防感冒我习惯用东方的一个古方——生姜和红糖一起煮水。可以改这个给我吗?” 管家笑起来:“当然可以。” 傅言想了想,又趁机问了几个问题:“教堂后院水井边的尸体,你们知道了吗?” “刚才马喻玲小姐和我们说了,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尸体会和前两具放在一起。” “你们知道那是谁吗?” “很遗憾,不清楚。” “好吧。”傅言就猜到这些NPC不会知道、或者说不会给出答案,“没事了,谢谢。” “那我离开一下。”管家略微一鞠躬,说道,“哦对了,差点忘了问。最近几次餐点,您还满意吗?” 傅言已经木了:“不错,保持。” “很高兴您喜欢。我现在去吩咐厨房给您准备红糖生姜水,待会儿马上回来。您要是吃完了,稍微等我一会儿,我会来为您引路。”管家笑了笑,这回真的走了。 他离开后,傅言就看到马喻玲和朱峰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 傅言给他们铺垫了一句:“有话就讲。” “没什么话,就是有点感叹。”马喻玲道,“生姜红糖茶,这不是女性生理期的饮品吗?” 傅言:“……” “哈哈,开个玩笑。”马喻玲又道,“我是感慨,幸亏我的组队申请成功了,我总算理解那俩姐弟的感受了……” 朱峰也道:“幸亏我选对大腿了!” “……”傅言强行扭转话题道,“你们就没什么正事了吗?” “哦,你没在的时候,我们讨论了一下。”马喻玲道,“如果带着凯恩戒指的尸体,不是凯恩,那大概率就是德克兰医生。凯恩的戒指出现在他尸体旁边,要么凯恩就是凶手,要么弄死医生的人想要栽赃凯恩。凯恩有什么好栽赃的,总不能留了他最后再杀吧?所以,不管是他自愿还是别人指使,凯恩之后绝对会作妖,一定要小心。” 傅言点点头:“你找的雕像是什么样的?” “就知道你要问,刚好我也不敢把它放在房间里,也找了个包带出来了。”马喻玲从腿上的包里掏出雕像,摆在自己面前的桌上。 傅言仔细看了看。这个雕像和傅言拿到的差不多大,但材质更像是陶瓷的,估计也更易碎。傅言还能想起门上四个天使的长相,比对了一下,问道:“这是……右上角那个?” “对!你居然记得?我还是专门去比对过了才确定的。”马喻玲道,“这东西像是瓷器,脆得很,我藏在裙子下面时,都担心走路会撞碎它。现在剩下两个还要找吗?拿这个怎么办啊?” “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暂时先拿着。”傅言回道,“剩下的还是要找。” “好。”马喻玲也没说“不知道理由为什么要找”,点头应了。朱峰也跟着点头,心道另两人都一手一个了,他也得赶紧搞到一个才对。 *** 吃完午饭后,管家果然来把傅言带走了。 这回管家直接把他带往了苏亚克的住处。傅言路过之前遇到克里斯蒂娜的走廊时,还特意看了看地面,果然血迹完全没了。 傅言问道:“昨晚上,这里有什么异样吗?” “嗯?没吧,我早上来的时候一切正常,公爵也没说有什么问题。”管家神色自然地回道,“您是听说了什么,还是见到了什么吗?” “……我以为我到过这里,但好像只是我的一个梦。”傅言半真半假地回道,“我现在看这里的一切都有种既视感。” “您可以和公爵聊聊您的梦。”管家笑了笑,“他会很高兴的。” 两人穿过这条走廊,又上了三楼,终于在一扇华美、庄重的双开门前停下了。 这里就是苏亚克的住处。傅言回忆昨晚听到的动静,克里斯蒂娜似乎就一度从二楼上了三楼,她……是去找苏亚克吗? 管家为傅言打开了门,傅言一眼看到了苏亚克卧室……的套房客厅。 这个客厅不大,但装饰得很华美雅致,充分体现了主人的审美。就是屋子里闷沉沉的,还氤氲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傅言闻着那味道,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快被熏出味道了。 -- 第214页 他随着管家的指引往里面走了几步,便看到苏亚克斜靠在沙发上,抬眼瞥他轻笑:“来了?坐吧。伯尼卡,他的药。” “马上就送来。”管家应了一句,随后出了客厅。 室内只剩下苏亚克和傅言。苏亚克的碧眸专注地望着傅言,默默无声,好似在提醒他赶紧坐下。傅言却望了望四周,问道:“我能参观参观吗?” “当然可以。”苏亚克轻笑道,“就是……抱歉,我现在身上有点乏力,可能没办法陪着你一起走。” “没关系,我就随便看看。”傅言就是为了找雕像而已。他在客厅到处转了转,然后看向一道观赏的门:“这里是你的卧室吗?” “是的。”苏亚克微微一笑,“怎么,你想参观我的卧室?” 傅言:“……这就不必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苏亚克:“我可以给你参观这个隐私。” “我是‘坚决拥护个人隐私神圣不可侵犯’派。”傅言随口胡邹道,“就是别人非要给我看隐私,我都坚决不看的那种。俗称‘我不在乎你的隐私是什么,但我誓死护卫你保有隐私的权利’。” 苏亚克一听就知道他在胡说,但傅言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是逗乐他了。 “好,那就不看。反正我的身体不好,房间里有些凌乱,给你看也有点不好意思。”苏亚克道,“我看你一直在看那些画和雕像,你喜欢吗?” “啊,随便看看,反正看不懂。”傅言的目光从那一个个艺术品上划过,问道,“你喜欢的主题,好像很广泛。” “哈哈,是的。”苏亚克望着他,微笑道,“我能出去的时候少,所以只能靠收集各种各样的藏品,见见这个世界上我没见过的风情。” 他顿了顿,指了一下面前茶几上的一套茶具:“你看,这套东方风格的餐具是特意找出来给你用的。你待会儿要喝东方的感冒药,用东方的茶具是不是刚好合适?” 傅言:奢靡的贵族阶级…… 思绪乱飞的时候,傅言的目光不经意划过一个花瓶,然后停下了。 ——那花瓶上的花纹,是天使! 这花瓶不小,有差不多一米高,上面画着繁复的图案和花纹。在日月、星辰和层层白云中,一名天使立着,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楚。傅言不由得靠近去看,发现这天使果然和门上画的其中一个一样! 幸亏傅言早就考虑过“天使”的形态不一定是雕像,不然指不定就要错过了。 苏亚克在后面望着傅言:“喜欢这个花瓶?” “呃,有点兴趣。”傅言这会儿也不好装不在意了,问道,“这个花瓶上的画,有什么含义吗?” 苏亚克看向那个花瓶,脸上露出一些厌恶的神色,冷淡道:“一个在我们这里耳熟能详的故事罢了。” 傅言心说要的就是这个故事,于是带上点疑惑的神色:“我可以问问吗?” 话说到这,管家刚好回来,给傅言上了他钦点的红糖生姜茶。傅言就顺势坐到苏亚克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捧着茶杯,等着对方说故事的模样。 苏亚克看他这样,垂眼一笑:“……行吧,我给你讲。” 傅言想起他咳嗽,又道:“不然管家给我说说就行,你歇歇……” 苏亚克:“不,就我来讲。”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来见我吧 苏亚克讲了另一个关于天使的故事。 开局还是魔鬼肆虐人间——甭管为什么,反正魔鬼就爱干这事儿,不干这事儿都不配成为魔鬼似的——然后神派了四天使降临,铲除为非作歹的魔鬼。但一些人类在魔鬼的引诱下,在天使背后“捅了刀”,使得天使受到重创。危急时刻,另一拨英勇、大爱的人类站了出来,和天使们并肩作战,最终镇压了魔鬼。 苏亚克的提炼能力很强,故事讲得很简约,但傅言想听的都听到了。 傅言想:这才是真正的通关方法! 准确来说,这才是傅言在找的游戏通关路径。之前那个选项或许也能通关,但厮杀太累人、也太危险。危险来自于玩家,也来自于游戏。和克里斯蒂娜站在一边,谁知道那是如虎添翼,还是与虎谋皮? 现在苏亚克所说的这个故事,证明了玩家是能和“真正的天使”站一边的。 而苏亚克现在之所以愿意说这个故事,傅言猜想是因为玩家们已经达到了一定条件——比如已经找到了三个天使。 苏亚克说完故事后,喝茶歇了好一会儿,看傅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怎么,这个故事这么精彩,值得你回味这么久?” “是啊,太精彩了。”傅言喝完自己的生姜红糖水,心道他既然愿意讲故事,可能也愿意讲更多,于是指着那个天使花瓶问道,“那这个花瓶上的天使,是不是和庄园里一扇门上的其中一个一样?” 苏亚克闻言一笑:“你连这个都知道?” 傅言感觉他也不太想演的样子,只是在说台词,于是道:“偶然看到了,门上的四个断头天使挺震撼的,就记住了。不过它为什么和庄园其他的风格都不一样?” 苏亚克笑了笑:“我母亲决定的。” 傅言心里一动,指着花瓶问:“那个也是吗?” “什么?” “那是你母亲买的,还是你?” -- 第215页 “那个啊……是我母亲的遗物。”苏亚克望着那花瓶,语气感慨,眼神却很是冷淡,“她去世之后,很多东西都扔了、封存起来了。我这里……只留下了她这个花瓶。” 傅言心说克里斯蒂娜是她收养的,教堂是她建的,四天使的门是她决定的,天使花瓶是她的遗物,你好意思说“只”? 傅言现在真想搞一本苏亚克母亲的生平自传,估计一切问题都能在里面迎刃而解。 于是他试探着问:“听起来这庄园在建造之初,还参考了不少你母亲的意见。她是一位极富艺术造诣的女士吗?” 苏亚克沉默半晌:“……我其实,不太清楚。” “嗯?” “我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经常休息,和母亲相处的时间不多。”苏亚克淡淡道,“她很怀念故乡,喜欢办和她故乡有关的舞会,这些活动我都无法参加。她喜欢花、喜欢玫瑰,但我无法承受花卉那浓郁的味道,因此城堡里很少放真花,我也很少去花园。” 傅言心想,或许就是童年的母爱缺失,让苏亚克的内心默默变态了。 傅言道:“你也不容易啊……” “嗯?”苏亚克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不容易?指什么?” 傅言觉得他可能不太想听所谓“身体不好还要撑起事业”“母亲不爱还要维护家族”之类的话,毕竟这个人要强,代换一下自己前世的想法,业务上的能力强在这类人心里好像都不怎么爱听别人叨叨他的可怜。 想来想去,傅言言简意赅地总结道:“你能长大,就不容易。” “……噗。”苏亚克这回是真笑了,碧色双眸微微弯起来,“你居然感慨这个,长大有什么难的。” “一个幼崽的长大,总会遇上各种意外。只要能长大,就是幸运,而你……”傅言想了想,把“遇到了特别多困难”的说法转换了一下,“特别幸运。” 苏亚克偏头望他:“你觉得我特别幸运?”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傅言道,“你自己怎么认为?” “我觉得……”苏亚克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然后缓缓道,“我觉得,或许你说得对。” 傅言感觉对话有点不对劲,不应话了。 他只是觉得苏亚克一个人,能撑起偌大个家族,还能把爵位升到公爵,可见他的体弱也没影响他的能力。这么比对一下,他会把自己那个前世视作知音,也不难理解。 只是,理解归理解,傅言坚决不想给他当“代餐”。 于是傅言决定转开话题:“对了,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倒没什么重要的事。”苏亚克看他颇为生硬地转换话题,笑了笑,没揭穿他,“一来看看你是不是因为昨晚的外宿而感冒,二来就想找个人聊聊天。” 傅言悟了。 别是苏亚克知道了梵向一找自己,所以也跟着来抓人吧!这俩今天就没说什么正事,有也是傅言自己问出来的。 傅言心说既然是这个节奏,那自己再找个福利得了,于是道:“那我来陪聊,公爵能给一点小小报酬吗?” “你……”苏亚克把到嘴边的那句“想要什么都可以”咽回去,颇感兴味地望着他,“你想要什么当作‘小小报酬’?” 傅言也不客气,指着花瓶道:“这个,能借我吗?” “借?” “对,借。”傅言道,“借到我房间里……给我欣赏几天?” 其实傅言猜想这花瓶的最后下场,肯定得不了好,但总不能现在就说“它可能会完蛋”吧?所以傅言只能说“借”,反正游戏完了就能落跑,碎了就碎了! 另外,花瓶这东西太重,没法拖着到处走。傅言考虑到苏亚克这里不方便来,才考虑先转移到自己房间里。 苏亚克给的回复是:“借你,可以,但这个东西毕竟比较贵重,所以你还得补我一个好处。” 傅言警惕起来:“……什么?” 苏亚克的手伸过来,微凉的手指轻握住傅言的手腕,拇指正碰到表盘:“对它说一句,‘来见我吧’。” 傅言一头雾水:“……啊?” 他有点茫然,但苏亚克已经将他的手捧到他嘴边,傅言只好依言照做,毫无表情地捧读:“来见我吧。” 苏亚克笑起来:“做得好。以后想我的时候,就对它说——‘来见我吧’。” “!!!”傅言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 ——操,这是用手表召唤苏亚克的方法吗?! 早上才和梵向一说不知道召唤他的办法,现在居然送上门了。这叫啥,这叫梵向一预判了苏亚克啊! 苏亚克还道:“我不管别人和你说了什么,我随时欢迎你想我。” 这波啊,又叫苏亚克预判了梵向一的预判。 傅言不好当面硬怼他,只好道:“……我知道了。” 苏亚克望着他:“你如此聪明,不要受到别人的影响……尤其有些人比你差远了,不要相信别人的脑筋。” 傅言跟他胡扯:“我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 苏亚克道:“你也可以尝试着相信我。” 傅言道:“嗨,你这么聪明,我也分不出真真假假的,上哪怀疑去?” “你说话可真是一套一套的。”苏亚克垂眼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可信?” -- 第216页 明明周围一切都没变,明明苏亚克的语气还很温柔,可傅言就是觉得毛骨悚然。他赶紧道:“不是。你是庄园的主人,是公爵,我们这些继承人……当然以你的命令为准。” “我的命令……哈。”苏亚克嗤笑一声,语气玩味道,“我可什么命令都没下。” 傅言一想,也是。 他这就是布了个局,然后看玩家在里面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他当然可以说自己什么命令都没下。说实话,要不是傅言在头一天乱走看到了那扇门,多想了一些,现在也准备抄起匕首“大逃杀”了。 而苏亚克本人,在这整个游戏中,甚至都不需要出现。游戏进一步简化的话,完全可以让管家出现、宣布规则,然后就等着玩家和NPC们矛盾激化,相互动手,死到只剩下一个就行了。 何况这一局,显然NPC还不是纯无脑路人。那个烧焦的尸体,也不知道制造这一切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想想这个游戏起码套了三个局,而且还是苏亚克不出面就能执行的,傅言就不得不感慨这世界的复杂。 “要我陪你聊天,不就是命令?”傅言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说吧,还要聊什么?” 苏亚克学着他的语气,轻笑道:“聊聊你从梵向一那里拿走的枕头?” 傅言:“……” 他只好木着脸道:“这是他找我聊天的报酬。反正他也没用,就给我用了。” 苏亚克道:“你的床不舒服怎么不说?可以给你换床,甚至换房间。” 傅言道:“算了算了,我就拿来开玩笑的。就和借你的花瓶差不多,哈哈。” 苏亚克道:“你也可以借我的枕头。” “……”傅言简直想夺门而逃。 苏亚克看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终于不逗他了,指着旁边桌上的一本书道:“和我聊天这么费劲?好吧,不聊了,你给我念念那本书吧。” 傅言暗暗松口气,起身去拿了书,回到原地方坐下。开念前,他还说了一句:“我的朗读水平一般……” 苏亚克笑了笑:“念就是了。” 傅言这才打开了夹着书签的那页,用没什么感情的语调,缓缓念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故事的启示 傅言从苏亚克房间里出来,发现管家就在门口。 管家看到傅言,一下迎上来:“傅言先生……” “公爵睡着了。”傅言道,“我不方便再打扰他道别,劳烦你之后和他说一句。” “好的。”管家笑着低声道,“公爵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放松,希望您能多来陪他聊一聊。” “过奖了。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不知道的普通人,哪里有让公爵开心的本事。”傅言道,“我觉得,给他请一位声音优美的朗诵家比较合适。” 管家笑而不语。 傅言又道:“对了,公爵答应把那个天使花瓶借我玩赏几天,不过我一个人扛不动,还劳烦你帮忙。” “当然。”管家回道,“您要走了吗?是否需要我送您回去……” “不必,我记得路。你照顾公爵吧,我走了。”傅言冲他点点头,自己走了。 管家一路目送他,直到他已经转弯下楼梯,管家这才进了苏亚克的客厅。 意外的是,苏亚克并不像傅言刚才所说的“睡着了”,而是靠在沙发和软垫上,悠悠睁着眼。 他身上还盖着一张毯子。这原本是盖在苏亚克腿上的,而现在拉到了他的胸口,显然不会是一个“不自觉睡着”的人主动拉上来的。 管家进门,苏亚克就问:“他走了?” “是的。”管家看向他身上的毯子,明知故问道,“这是他给您盖的吗?” “当然。”苏亚克也垂眼看着毯子,微微一笑,“他好像避我如蛇蝎,可还是很善良。” 管家道:“他可能只是不知道怎么应对新朋友。” “‘新朋友’……”苏亚克不知在想什么,沉默几秒,又徐徐道,“他变得活泼许多,喜欢的东西也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但他的变化,不是什么坏事。”管家微笑道,“而且他依旧如此聪慧,总有一天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我的用心……”苏亚克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傅言之前碰过的地方,好像这样就能碰到他的手指,“但愿如此。” 管家道:“慢慢来就行。他已经收下了您的礼物,您不会再遇到无能为力的时候了。” “是啊。”苏亚克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握成拳。 “他以前那个决定和行为,我着实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梵向一看不了他,总该换个人来盯着吧。” *** 傅言溜出来,一路观察,再次确认这一路上没有最后一个天使相关的东西。 他看时间还早,就找马喻玲和朱峰到自己的房间,第一时间进行了沟通。 马喻玲很感兴趣,看他有传达消息的意愿,积极发问:“公爵到底找你去干什么?” “借了个我一个花瓶,给了我两条消息。”傅言道,“准确来说,是两个故事,但其中都有重要线索。” 马喻玲眼睛一亮:“快讲!” 于是傅言把四天使的故事先复述了一遍。 朱峰听完直摇头感叹:“好家伙,这果然是第二个选择!傅哥你能在故事出来前就猜到,太牛了!” -- 第217页 马喻玲道:“这么说,我们果真得找到四个天使?现在找到剩下两个是第一要务了!” 傅言道:“剩下一个。第三个我找到了。” “在哪?我看看?” “还没拿回来,不方便,到了和你们说。” “哦。”马喻玲没怀疑傅言的话。傅言愿意共享信息,不至于这个地方又撒谎。因此马喻玲跳过这个话题,继续问:“还有第二个故事呢?” 傅言把他给苏亚克念的故事梗概说了一遍。 那是一本小说,说的是一个贵族的妻子早逝,留下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贵族又娶了一名妻子,这名妻子便成了孩子新的母亲。男孩一天天长大,城堡中的人对他生母的事三缄其口,于是男孩以为他的母亲便是真的母亲。后来他的父亲也病逝,年少的男孩继承了贵族头衔,母亲在这之后收养了一个和男孩差不多大的女儿,还给男孩和养女订了婚。 后来,年少的贵族身体越来越不好,于是母亲安排他们年纪轻轻就完了婚,养女还很快生下一个孩子。母亲在高兴之际,在和朋友们玩乐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摔死了。养女悲痛欲绝,日渐消沉。就在孩子周岁那天,人们没看到小寿星,也没看到他的母亲。 孩子和他的母亲,都死了。 仆人们说,养女生完孩子后就情绪一直不稳定,母亲去世后,养女更是直接崩溃。在孩子周岁前一天,她终于在孩子的哭声中爆发,闷死了孩子,然后自己上吊自杀。 至此,年轻贵族的所有亲人,全部死去。这个城堡成了远近闻名的“被诅咒的城堡”,将死的年轻贵族注定孤独死去。而在这贵族死去后很久,人们不知从哪找到了他的家族医生的手稿,一项惊天秘密才就此展开。 原来这年轻贵族很早就患病在身,已经很难靠自然受孕获得孩子了。养女怀孕后,贵族多次询问过检测孩子血脉的方法。但当时的医术,很难确定这件事。后来有人撞破了养女出轨一名仆人的事,年轻的贵族便认为孩子也是野种,将养女和孩子都想办法杀死,又对外宣称是孩子的母亲捂死了孩子、再自杀。 弥留之际,贵族还对医生坦白,他还知道自己所谓的“生母”在嫁入这个城堡之前,生过一个女儿,就是后来所谓的养女。他认为这母女俩妄图靠这种方式抢夺贵族的家业,荒谬至极。因此他母亲所谓的“摔下马”,其实也是出自他的授意。 到这里,整个故事就结束了。 马喻玲和朱峰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傅言说完,他们还咂摸了几秒才回过神。马喻玲道:“这故事,前面我就猜到这个所谓养女的来历了。一开始还以为是《梅花烙》,结果是一出鸠占鹊巢被反杀的故事啊。” 朱峰则是感叹:“这病秧子贵族,前面看挺可怜的。看到最后,嗨,下手最狠!” “不过,这个故事真的是在影射公爵和克里斯蒂娜吗?”马喻玲疑惑道,“如果公爵和克里斯蒂娜有过孩子,按照恐怖游戏的尿性,肯定要搞一些玩具出来吓人的。我好像没见过玩具。” “除了孩子和婚姻,其他部分基本能对上……哦,克里斯蒂娜和他母亲的关系也不确定。”傅言想了想,“我觉得这个故事,提醒了庄园里这些角色的定位。” “按故事来看,那就是全员恶人!”马喻玲点点头,“克里斯蒂娜就算不是魔鬼,也不是什么好人,绝不会是天使。” 朱峰道:“她会引诱玩家,我觉得就是魔鬼。” 马喻玲想看傅言是不是这么认为的,但傅言沉默不语,马喻玲只好道:“不管是不是,现在都先保留意见。判断魔鬼的过程不难,先把公爵最重要的东西搞定。不过这个‘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不是真的是费德莱尔家族,我觉得还存疑。尤其傅言说的这个故事里,感觉贵族对家族的继承什么的,好像没那么执着啊,公爵是不是也是类似想法呢?” “所以现在要做阅读理解了?”朱峰摸了摸下巴,“照这个故事来说,贵族最看重的应该是……忠诚和信任?” 傅言闻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苏亚克说的“你可以尝试着相信我”,垂眼看着腕上的手表。 “忠诚和信任,对谁?对公爵吗?”马喻玲觉得这思路不对,“我们没多少天时间,怎么去体现忠诚和信任?而且公爵根本不出场,我们想表现也表现不了啊。” 朱峰道:“傅言有机会的嘛。” 傅言被点到名字,回过神:“什么?” 朱峰道:“你有机会见公爵,那有机会变现你的忠诚和信任吗?” 傅言想了想:“他很聪明,不是一点花招就能给与信任的人。” “是。按照故事里的设定来看,他连继母、老婆和未满周岁的孩子都一个不放过,着实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马喻玲道,“那我们现在能做的,还是找到最后一个天使了?” 傅言忽地记起了之前苏亚克给的两个提示,说道:“要找。另外,晚上继续出去,看看还能发现什么。” “一定要晚上?” “一定。”傅言道,“晚上可能还能找到别的,克里斯蒂娜的幻境不就是这样?” “对吼。”马喻玲点头,“明白,今晚再组队去探险!……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傅言想了想:“克里斯蒂娜的赡养,是继承权的考验重点之一。” -- 第218页 “……啊?!”朱峰懵了,“赡养她……是说想继承这个家族产业,就要保证一定赡养她吗?” “现在看,未必。”傅言前后一连贯,感觉自己当初的想法也片面了,“只说是‘赡养问题’,没说一定要赡养,或许意思完全相反……” 马喻玲反应很快:“你是说,要把克里斯蒂娜给……”她没说完,但在脖子前面划了一下。 “可能。”傅言道,“不过先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一是见不着克里斯蒂娜的真身,二是不确定要怎么收拾她,肯定不能轻举妄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的真实所在。”马喻玲道,“反正什么时候动手,都听你指挥。要是我觉得时机到了,我也提前和你吱一声。” 三人小组的下一步行动纲领,就这么暂定了。 商讨完这些,时间已经到了吃饭的点,甚至过了固定的上菜时间,三人便一起前往餐厅吃饭。 餐厅里静悄悄的,不过饭菜已经摆好了。依旧只有三份,依旧没看到凯恩、德克兰和王再庆。这人数已经和“死亡规律”严重对不上了,长脑子的都知道这里面有人要作妖。 今晚吃的有饭有汤。烛光下看,汤的颜色乍一看还挺可爱,令人有点食欲。傅言坐下后,抄起勺子先舀了一勺,默默往嘴里送—— 铛!!! 不知什么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瞬间打飞了傅言手里的勺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毒杀 勺子飞溅而去,好几滴汤汁溅在傅言的脸上和衣服上。 傅言:“……” 勺子和砸中它的东西哐当几声摔在地面,傅言下意识看去,发现砸勺子的好像是一枚银扣子。扣子上应该还有一枚宝石,远远地就看得到它印出来的亮光。 “吃下去了吗?!” 梵向一的声音在傅言另一边炸响,男人的大手直接把傅言的下巴掰过去:“吃了就吐出来!” 傅言一头雾水,正要说没吃,就听对面马喻玲忽地“呸呸呸”了一声:“这汤味道不对!” 原来马喻玲和傅言差不多时间舀起汤,傅言手上的被打飞时,马喻玲已经下意识把自己的送进嘴里。只是她还关注着傅言的动向,一直没吞下去,直到味觉忽地受刺激了才猛然回神。 傅言一下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梵向一看傅言走神,掐了掐他的脸:“到底吃没吃?催吐会不会?” “……我没吃。”傅言拉开梵向一的手,“这汤到底怎么了?” 这话是盯着马喻玲问的,马喻玲下意识就回:“不知道,就是有种不对劲的刺激,有一点点滑进我的嗓子,现在嗓子和嘴巴都有点灼热的辛辣感……等等!” 她摸着自己的脖子,神情愈发凝重:“这症状……好像是三氧化二砷……!” “什么?!”朱峰也扔了餐具,瞪着眼前的餐食。他不傻,马喻玲的食物不对劲,傅言的喝汤动作被打断,这显然是集体被下毒了! “是谁?!”朱峰的脑子急转,“是不是……” 他想说是不是城堡里的人、是不是公爵授意,但他看到“见证人”在场,嘴上急刹车,一时间就没了话尾。 马喻玲则是立刻起身:“我去催个吐。”她没真正做吞咽的动作,但喉咙已经烧到了,以防万一。傅言掏出自己的钥匙抛给她:“我房间的水我们刚刚都喝过。” 这至少说明傅言房里的水是安全的,可以辅助催吐,马喻玲说了句谢谢,匆匆走了。 梵向一眯了眯眼:“你怎么把钥匙给她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况救人一命。”傅言没多说,反而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毒?你看到人下毒了?” 梵向一道:“我那也送了。” 傅言抬眼观察他:“你吃了?没事吧?” “没。”梵向一听出他话里的关怀之意,一面觉得他真是低估自己,一面又觉得有点高兴,面上故作轻松道,“我即便吃了也没事。” “倒也不必这么闲。”傅言迈开腿,边走边道,“我去德克兰的房间看看,朱峰过来开门。” “哦哦。”朱峰赶紧跟上。两人走到餐厅门口,傅言忽地想起什么,扭头问梵向一:“你和公爵说了吗?” 梵向一才不会管苏亚克,站在原地插着口袋道:“关我什么事?” “……”傅言知道苏亚克多半没事,毕竟这家伙应该是和梵向一一样的,普通的毒无法伤害他。但现在毕竟在故事情节里,傅言担心多事生变,还是立刻改变了决定。 “你去医生房里查看他的东西,看看含有三氧化二砷的药还在不在。”傅言快速吩咐朱峰,“三氧化二砷看得懂吧?” “之前记住了。”朱峰问,“那你要去哪?” “我去看看公爵。”傅言朝梵向一的方向一抬下巴,“见证人的食物里都有毒,公爵的也不一定,我去确认一下。” 朱峰皱眉道:“万一就是他……” “我没事。”傅言道,“快去,然后和马喻玲一起在大厅等我,注意安全!” “明白!”朱峰就这样和傅言分道扬镳。傅言临走前又看向梵向一,梵向一挑眉:“还有什么问题?” 傅言直白道:“谢谢。” “……”梵向一明明看着他疾步要走了,这会儿居然还抽空认真道谢,不由得撇开眼睛一摆手,“小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 第219页 傅言道:“回来给你钉袖扣。” 原来他已经注意到了梵向一的西装外套少了一颗袖扣,显然就是被梵向一扯下来、射飞勺子的那颗。 傅言抛下这句话就走了,倒留下梵向一在原地怔了几秒,男人看了看自己的袖口,这才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形式主义……” 他这么说着,语气里却不自觉地带着点隐隐的笑意。 *** 傅言一路往苏亚克的卧室方向赶,路上一个人没见着。反倒是长长的走廊和三层楼的台阶,把他跑得气喘吁吁。 傅言这会儿猛然想起梵向一说要给自己特训,心道幸亏他没跟过来。不然这会儿梵向一看自己爬三楼都喘,特训只怕是要板上钉钉。 到了苏亚克房间门口,大门紧闭,也没管家的身影。傅言没多想,径直就敲了门:“公爵!公爵!” 不一会儿,大门缓缓打开,管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傅言先生?您这是怎么了,这么急?” “继承人们和见证人的晚饭里被人下毒了,很可能是砒霜!”傅言也不啰嗦,言简意赅道,“公爵这里没事吧?” 管家还没说话,里面传来苏亚克的声音:“让他进来。” 于是管家让开,但傅言却没进去,只是在门口道:“公爵还没吃吗?或者是吃了没事?” “我还没什么胃口。”苏亚克靠在沙发上,蹙着眉头望他,“你怎么了,吃到有毒的东西了?” “差点,梵……见证人阻止我了,他那里也被送了有毒的东西。”傅言道,“还有马喻玲可能不小心咽下去一点点,现在在催吐了。” 苏亚克道:“你是来提醒我小心的吗?” “……算是吧。”傅言心说我也顺便探探是不是你下毒,但这话可不能明说,于是他道,“你的晚餐要是和我们的一个厨房出来的,你也别吃了吧。这或许是无差别杀戮。” “好,我听从你的建议。”苏亚克微微一点头,又道,“伯尼卡。” 管家应道:“是?” “检查我这份晚餐是否有毒性,然后去调查厨房是怎么回事。”苏亚克这会儿说话已经没什么中气了,但语气镇定且冰冷,听着依旧很有气势,“如果有人想要在庄园里肆意妄为,就教教他庄园的规矩。” 管家垂首道:“是。” 苏亚克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不进去的傅言,又道:“还有,尽快排查毒源。如果别的厨房没问题,重新准备安全的晚餐,不要饿到我们的客人。” “好的。” 傅言看管家进去收拾苏亚克的晚餐,把餐车推出来准备走,立马道:“我和你一起去!哦,餐厅里还有一些人,也想知道到底谁在作恶,可以一起去吗?” 管家看苏亚克,苏亚克眯了眯眼,问傅言:“现在有人要把所有人都杀了,你不怕?还要到杀人魔可能出现的现场去?” “躲着未必安全,尤其是面对杀人魔的时候。”傅言道,“而且我有点想法,想去验证一下。” 苏亚克道:“既说是杀人魔,你觉得我落单下来安全吗?” 傅言道:“可你现在最好还是休息吧……” 苏亚克道:“不考虑留下陪我?或许这是你成为继承人的好机会。” “……”傅言感觉这位公爵的发言又愈发变态了,默默退出门外,作势要关上门,“我觉得你还是把门锁起来吧,管家没回来,谁来都别开。” ——最后一句差点唱出来了。 苏亚克终于不再为难他,摆摆手:“想去就去吧。” 傅言回了句“再见”,帮他关上门,跟着管家就往楼梯的方向走。傅言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得先跟着管家走。 到了楼梯口,傅言还奇怪管家准备怎么把小餐车弄下楼,没想到他在楼梯口的墙边抓到一根不起眼的绳子,来回拽一拽,一阵丁零当啷的铃声就响了起来。显然,这是召唤其他仆人的道具。 楼下很快出现了匆匆的脚步声,两个仆人快步从楼下跑上来。但傅言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忽地觉得不对劲——这两人的神色太慌张,不像只是来回应管家召唤的! 果然,他们急急忙忙往上跑,刚看到管家便张口道:“伯尼卡先生,克里斯蒂娜小姐出事了!” 傅言闻言,恍然大悟。 ——我忘了克里斯蒂娜! *** 管家急匆匆去克里斯蒂娜那里,傅言默不作声就跟了上去。几人路过大厅时,朱峰和马喻玲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们看到傅言时正要开口,傅言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别说话先跟上。 两人会意,跟着默不作声地跟上了。 傅言先问了马喻玲:“如何?” “吐了一波,那感觉真是比喝了一口砒霜更难受。”马喻玲的脸色不是很好,但强行提振了精神,“不过吐完喝点水,确实没更多感觉了……就是没吃还吐,更饿了。” 傅言听她精神还行,暂时放心了,又转头问朱峰:“医生那里情况如何?” “他箱子里的药,很多都不见了,包括之前有三氧化二砷成分的那瓶。”朱峰低声回道,“会不会是谁偷走去投毒了?” “可是那只有两瓶吧?能在这么多人的食物里下毒?”马喻玲道,“我抿一口就能察觉不对劲、辣嗓子,这个量绝不是只有一点点。是那种放了足够令人警觉的致死量啊!” -- 第220页 “显然这个人没常识,同时拿到了大量砒霜……这都什么邪乎玩意儿。”马喻玲说到这,扥了一下傅言的衣服,“哎,我们去见克里斯蒂娜?待会儿主要干什么?” 傅言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但能见克里斯蒂娜的机会太少了,不得不珍惜。 想来想去,傅言道:“见机行事,别忘了第四个天使。” 朱峰和马喻玲:“Yes,sir!” 第一百一十九章 ——TA的触碰 傅言、马喻玲和朱峰,终于如愿以偿地踏上了前往克里斯蒂娜所在的路。 就是这一路也不是很轻松,主要最后要爬的那个阁楼,把傅言累得够呛。他之前跑三楼的时候就踹,这回连续爬好几层阁楼,不吃饭光锻炼,感觉跟急速减重的项目似的。 好在不仅他喘,连其他玩家带NPC也喘得不行。后半程管家甚至有点跟不上了,一个健壮的男仆连扶带拽的,才把管家带上去。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管家一边喘,一边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冲傅言道:“失礼了。” 傅言也喘着,摆摆手:“没什么,我到你这个年龄,估计打死不爬这么高的楼。” 这幽默来得有点不合时宜,管家快速地笑了一下,然后朝前面唯一一扇门走去。门只是掩着,管家抬手一推,门口开了。 一阵强烈的呕吐声传来。 傅言等人快速对视一眼——这动静,和斯蒂芬妮中毒那天晚上一样! 他们赶紧跟着管家一起进门,只见门里是个单一的房间,石壁、木制家具,比城堡其他地方看起来都简陋许多。四盏烛灯挂在房间的四个角,都点起来依旧昏沉幽暗。房间里有一张带着床幔的大床,一个人影趴在床边,呕吐声也是从那里传来。 傅言看那床上的人金发白裙,不必说,中毒的就是克里斯蒂娜。 她不像昨天晚上见的那样穿着束缚衣,四肢都可以活动。但她的手脚都被戴上了细金属链,链子不算短,估计把她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床的附近。 而房间里的人,除了刚才一块来的,还有之前就在这儿的一个老妪、一个女仆和一个西装男。西装男蹲在克里斯蒂娜的床边,旁边还有个打开的箱子。箱子里的物什结构和德克兰的很像,显然,这西装男就是庄园里的医生。 苏亚克身体不好,傅言早猜到庄园里应该有医生,但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真NPC。 “情况如何?”管家没凑到最前面去观察,明明是匆匆赶来,此刻的态度又镇定到近乎冷漠,“知道中毒的原因吗?” “应该是晚饭有问题,还不知道是什么毒,也不确认摄入量是多少。”医生的语气听起来也很冷静,半点没有在“救命”的紧张,“现在还能自主呕吐,至少能排毒,我正在给她进补盐水。目前能做的只有观察……” “魔鬼……是魔鬼!” 呕吐间隙的克里斯蒂娜叫起来。她的嗓子被折腾得极其嘶哑,浑身无力使她说话断断续续,可她依旧狠狠大喊:“它要杀了我,要杀了你们,要杀了每个人!无人……无人生还!!!呕——” 她像是在预告,又像是诅咒,疯狂的话语被她喉咙里的呕吐物挤开,喷出来,仿佛泄露了天机的惩罚。 几个玩家面面相觑,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在场的NPC好似习惯了她的疯言疯语,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旁边那老妪道:“她不愿吃饭,我给她喂了半碗汤,她就……管家先生,我真不知道会这样!” 唯有这老妪说话时话语带着颤抖,但她也只是害怕这错误归咎到自己头上,却不是为了克里斯蒂娜。 马喻玲凑近傅言,低声道:“她说的魔鬼……好像在指向别人?这个下毒的人?” 傅言瞥她:“你信吗?” “……不信。”马喻玲道,“她身上还有四条锁链,但我觉得她已经完全不可信了。她那些话像是专门说给我们听的。” 傅言也这么想,但他还有更深的想法,只是一时间不方便长谈。 马喻玲看他不应话了,又低声问:“那现在说三氧化二砷的事吗?” 如果放平时,马喻玲可能直接就说出毒物或许是砒霜了,这样医生还能对症下药。可她忽地想起之前还讨论过,要不要“收拾”克里斯蒂娜,因此这时候就拿不定主意起来。 傅言瞥她:“你怎么解释你为何知道是什么毒?” 马喻玲一想也是。她本来就纯靠猜,现在要是贸然张口,惹来NPC的嫌疑就完蛋了! 她又问:“但我之前好像在见证人面前说了……” 傅言道:“他不会说出去的。” 马喻玲对他们的关系好奇死了,但这会儿又不好问,只得先按捺下满腹疑问。 傅言又冲克里斯蒂娜一抬下巴道:“她大概率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马喻玲:“……为什么?” “我有一个猜测。”傅言道,“回头有空再说,先想办法搜搜屋子。” “好。” 他们三个玩家来这儿本来就不是为了救人,因此即便不方便到处翻箱倒柜,他们也能用眼睛到处乱看。 “看那个……!”朱峰忽然过来杵了一下傅言,压低声音道,“是不是天使……?” 傅言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空烛台放在桌上,看着就像是天使造型。现在那方向没人,不过太突兀地过去那东西,属于当面“抢劫”了。傅言想了想,提醒一句“注意走位,塞裙子里”,然后就慢慢往前走了一些。 -- 第221页 马喻玲和朱峰怔了一瞬,很快跟上了他的节奏。傅言走到前面的管家身边,问道:“我们也是尝出汤里有毒,而且按照味道来看,量应该不少。对了,斯蒂芬妮的症状和这个有点类似……” 他和管家说着话,连掰带扯的,搞得管家、医生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马喻玲趁机挪着脚步,到了放着烛台的桌子前。她刚到位,克里斯蒂娜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瞪向她:“魔鬼……魔鬼偷窃……!咳咳咳!!!” 她的话只引起众人看了一眼马喻玲,马喻玲一点淡定地站在原地,一脸无辜。傅言又再次带领话题:“今晚能排查出毒源吗?不能的话,我们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管家的注意力立刻又转过去:“仆人们都没事,他们的厨房应该没问题,您要是想尽快吃东西,且不介意的话……” 朱峰也去和医生说话,一边挡着站得最近的老妪的视线,一边和医生胡扯“解毒”的办法。马喻玲看众人的视线都挪开了,顶着克里斯蒂娜那骇人的瞪视,手背到背后—— 抓上烛台,从背后藏到裙子底下,塞到袜圈卡住,搞定! 马喻玲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还一脸淡定地往回走了几步。傅言的余光扫到情况,想着应该能撤离了,决定再薅一下克里斯蒂娜,大着胆子问道:“她为什么总在说‘魔鬼’?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叹道:“克里斯蒂娜小姐的精神不是很正常,常常有些奇思妙想……” 傅言道:“可是她说魔鬼要杀了我们,她是知道谁下了毒吗?” “她一直待在这个塔楼没下去,如何得知?”管家伯尼卡认为不可能,“应该就是胡说的,您别在意。” 傅言看着那个趴在床上的女孩,蹲下去抬手挡在自己和女孩之间,发问道:“魔鬼来了?魔鬼何在?” 克里斯蒂娜之前又嘶喊又诅咒的,现在像是耗尽了电量,趴在床上嚇嚇喘气。她虽然不吐了,却咳得厉害,每喘口气都要咳出去,仿佛咳得肺都要没了。她听到傅言的疑问,抬眼盯向对方,却发现一只手掌横在两人之间,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克里斯蒂娜:“……” 她懵了两秒,终于用微弱的声音开口道:“救命……救、我……!” 傅言闻言,意识到她可能换战略了。 “救你?”傅言装茫然,“克里斯蒂娜小姐,我不是医生,没办法救你。” “救救我……救救我……!”克里斯蒂娜仿佛没听到傅言的话,挣扎着伸出手,身上的金属链哗哗作响。她一把抓住傅言的肩膀,指尖用力:“我被抓住了……我要死了……!” 她的语气虚弱,话语里带着楚楚可怜的味道,加上话的内容,倒是越来越像是被坑害的天使。傅言却不为所动,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扯开,站起来道:“医生,她好像难受,老在喊救命。” “她现在已经不吐了,应该暂时了脱离危险,现在只是感觉不好受。”医生冷静回道,“休息一会儿应该会好转。”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门外汉了,多谢解答。”傅言自然而然地走开,冲管家道,“您现在走吗?还有调查毒源和检测有毒食品的事,您看……” “是的,我也正要离开。”管家吩咐了一下在场人各自的事,这就准备走了。他竟然还把医生带走了,说是要检测食物里的毒药,可见其对克里斯蒂娜的淡漠程度。 傅言都怀疑他这么急匆匆赶来,只是为了见证克里斯蒂娜的死亡。 一行人又下了楼,刚到大厅,一个高大的男人就迎面走来。 不是梵向一是谁? 他快步朝傅言走来,好似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似的,径直停在了傅言面前。他的锐利目光落在傅言的右肩,眯了眯眼:“谁碰你了?” 众人齐刷刷停下脚步。玩家就算了,连所有NPC都在管家的带领下停了下来。 “啊。”虽然很多人在场,但傅言一合计,也觉得没什么值得费劲遮掩的了,直接道,“克里斯蒂娜。” 梵向一其实多少猜到了,抬手在他肩膀上弹了弹,跟拂尘似的:“别让阿猫阿狗随便都能碰到你。” “谢谢。”傅言猜到大概是克里斯蒂娜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什么,梵向一已经帮自己去掉了,“我这还没完,待会儿回来再……” 梵向一问道:“还要去干什么?” 傅言看管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回应道:“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有毒。” 梵向一道:“我也去。” 傅言疑惑:“你去干什么?” 梵向一:“我的扣子还没缝。” 傅言:“……” 傅言:“随便你吧。” 第一百二十章 ——一心二用 管家带着一行人到了厨房,进门便见好几个人垂头丧气地站在旁边,均是在厨房里帮忙或是负责传送菜品的仆人。 看来是管家之前就吩咐人将他们控制了。 只是面前这排人,管家扫了一眼就察觉了不对劲,皱着眉点了几个名字:“这些人呢?” 几个仆人面面相觑一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看管着他们的仆人回道:“有两个人吃了剩下的菜,感到不舒服,去吐了。主厨喝了一口汤,觉得不对劲,也主动去吐了。现在可能歇在那边,有人看着他们。” -- 第222页 贵族们的食物,即便有多余的,仆人们也不能随便食用。现在主厨和仆人们显然是违规吃了贵族的晚餐,所以厨房的帮工们才不敢马上说出来。 管家现在没心思处罚偷吃这件事,只是皱着眉问:“他们都吃了?” 几个垂着头缩着身体的仆人,沉默地点点头。 “去把他们带来。”管家下令道,“还有,开始检测毒源吧。” 医生点点头,先上前把厨房里剩余的食物都看了一遍。食材原料、剩菜剩汤都还在原地,有些还带着余热。医生拿着餐具搅了搅,舀起来闻了闻,冲管家道:“我怀疑是砒霜,庄园里有最先进的检测砒霜的药剂和器材,我要回去拿。” 他怀疑毒物是砒霜并不奇怪,毕竟接连几个人的中毒症状摆在这里。砒霜还是这年头的“流行毒药”,他又不傻。就是庄园里有检测砒霜的药剂和器材这事儿,听起来总有点怪怪的。但这里是极其富丽的费德莱尔庄园,有些先进设备,也还算合理吧。 只是医生得去准备东西,还得来这里一个个检验,需要的时长久得很。管家一思索,果断叫人去捉老鼠,或者直接用可疑食物当诱饵,相当于直接搞活体检测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去吐的人们被带了回来。他们看起来都面色不佳,其中一个稍微好一些,剩下两人已经踉踉跄跄,捂着胃部、站都站不直了。 管家扫了他们一眼,扭头看傅言:“我准备将所有人都问一遍,您要一起来吗?” 傅言想了想,指了指那几个中毒的倒霉蛋:“这几个人分别都是做什么的?” “他们都是庄园里的人,最近也负责照顾各位。”管家给傅言介绍,状态最好的那个是主厨,剩下两个里一个是厨房里的帮佣,另一个是给继承人们上菜、照顾生活的仆人。傅言确实看其中一个仆人,心里若有所思。 “我暂时没什么其他问题了,等你讯问完再和我说说结果吧。”傅言扭头看马喻玲和朱峰,“你们现在有什么要问的吗?” 另外两个玩家其实满腹疑问,但现在都不适合直说,于是决定跟着傅言的节奏:“没。” 傅言又看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梵向一:“你呢?” 梵向一没想到他会来问自己,一时间有点意外:“我?” 傅言道:“对,你作为‘受害者’,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有什么好问的。”这里是怎么回事,梵向一再清楚不过,一点询问的兴趣都没有。不过傅言还特意问他,他也愿意按捺脾气回应:“我没问题。” 傅言一点头,冲管家道:“那我们先离开了,不打扰你。今晚的晚饭……如果来不及的话,少吃一顿也没关系。” “让您见笑了。怎么能让客人饿肚子呢?”管家回道,“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我们将在另一个厨房再次为各位准备晚餐。很抱歉,那个厨房平日是用于准备仆人们的食物的,这么做有些不符合各位的身份。但今晚仆人们吃了那个厨房做的食物后,都一切正常,所以我想还是在那边重新做饭会比较好。我会亲自监督做饭,亲自做饭,让各位可以放心食用。这样的话,各位意下如何呢?” 傅言其实听到一半就有点走神了,不经意和梵向一对上视线,才回过神回答管家:“可以。” 顿了顿,他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很抱歉要做个不合时宜的提醒,那个花瓶……” 管家恍然:“哦对,今晚这事太离奇,我忘了您的事。我立刻叫人帮您搬来。” “感谢。”傅言点头,“那我就等你调查这件事的结果了。” 这么说完后,傅言和管家道别,带着两个玩家和一个大佬离开了厨房。 外面这会儿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一行人提着三盏灯,一路往外走。马喻玲憋着一肚子的话要说,腿上还绑着一个烛台。可她看了看梵向一,感觉这位大佬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好拐着弯地“提醒”傅言:“我们现在去哪?” “……去我房间?”傅言回道,“先聊聊现在的情况。” 马喻玲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梵向一,又看看傅言,一脸震惊。 ——傅言居然当着NPC的面说跳出设定的事? ——这还是个事关游戏是否通关的大佬NPC啊! 傅言看她愣住,问道:“怎么?” “啊这……”马喻玲绞尽脑汁地琢磨出措辞来,“见证人先生……也和我们一起吗?还是我们先送见证人先生回房间休息?” 傅言毫无顾忌地直接问梵向一:“你怎么说?” 梵向一只说了一个词:“袖扣。” “……”傅言心说这破事值得你这么惦记,但这毕竟是傅言自己先承诺的,他只好道,“但我现在要先开个小会,难道我一边给你缝一边开会吗?” 梵向一:“有何不可?” 傅言:“我没有针线。” 梵向一:“每个客房都有。” 傅言:“……我根本没干过这事,还分神,缝得个屁,估计能把你外套和衬衫缝一起。” 梵向一:“我不在意。” “……就非要现在?”傅言服气了,“行吧行吧,那先去餐厅捡你的袖扣。” 梵向一手往口袋里一插,然后伸出个拳头:“手。” 傅言的手掌摊在他面前,梵向一的拳头一开,就往他掌心里扔下一个东西。 -- 第223页 ——那枚宝石银袖扣。 傅言彻底没脾气了,掌心一合:“得,为您服务,见证人先生。” 前排围观的马喻玲和朱峰已经看呆了。 *** 于是在这个暂时没饭吃的晚上,在傅言的房间里,呈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傅言和梵向一并排坐在床边,傅言另一边放着针线盒,已经被他打开并且拿出了针线。马喻玲和朱峰则是坐在房间里的沙发、椅子上,阵型呈三角之势。这两位玩家迅速经历了从愕然到麻木的全过程,现在已经能淡定看待傅言和梵向一的互动了。 马喻玲甚至想起了傅言“和治安队交好”的传说,心里对看起来不好相处的“见证人”有了猜想。 傅言懒得管他们怎么想,一边穿针一边道:“克里斯蒂娜那些话,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呃,在骗我们?”马喻玲手上拿着从袜圈取下来的烛台,回道,“我偷这个烛台的时候,她就盯着我,还说‘魔鬼在偷窃’,根本就是想给我扣帽子。还有,你最后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喊‘救救我’之类的,这不就是想误导我们‘快救她、她就是天使’吗?” 傅言穿好线,慢慢拉了一截:“嗯,还有吗?” “还有?”马喻玲有点疑惑了,看向朱峰。朱峰挠挠头,说道:“我对克里斯蒂娜的想法没什么补充,倒是觉得有一点很可疑。” “什么?” “为什么这个下毒的人,要无差别攻击?”朱峰问道,“他杀死其他继承人,我理解,但为什么要对公爵、见证人和克里斯蒂娜也动手?” “确实,这个问题……”傅言把线打了个不怎么美观的结,抓着梵向一的手比划了半天,一时间难以确定怎么下第一针。这也没办法,他那个时代,针线这种东西已经消失了。傅言有“缝扣子”的概念,还是因为他“阅遍恋爱游戏”,而“缝补衣物”是恋爱游戏里非常常见的情节。 马喻玲实在没忍住,提醒他道:“呃,要么外套脱下来,你从袖管里往外戳第一针?” 傅言:“……说得也是。” 梵向一抽回自己的手,一边脱外套一边吐槽:“你连这事都要提醒?” “我又没干过这活儿。”傅言接过他的衣服,放在自己腿上,将两个袖管并排摆在一起做参考,“你不也不知道吗?” 梵向一嗤笑:“所以现在给你练习的机会。” 傅言盯他一眼:“你再逼逼,这针就扎的不是你的外套袖子,而是你的俊脸了。” 梵向一单手支在身后,偏头望着他,姿态看起来十分放松:“你扎,扎得到算我输。” “……”傅言不跟他互怼了。这家伙的性格和之前比起来,似乎变得更恶劣了一些,最明显的就是他的怼人水平忽然提升。傅言打又打不过,为了防止自己被气得要命,只能暂时撤退。 马喻玲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开小会了。 她看了看傅言,傅言终于比划结束,扎进了第一针;又看了看梵向一,对方仅穿着一件衬衫,薄薄布料绷出清楚的肌肉形状,一看就是相当孔武有力的人。不过这个高大男人这会儿神色悠闲,单手支在他自己和傅言之间的身后,目光在外套袖子和傅言脸上打转…… 马喻玲:噫,给给的! 她还胡乱想着的时候,冷不丁被梵向一盯了一眼,顿时一激灵。 ——像是被休憩中的猛兽盯上,可能随时会被对方杀死一般! 马喻玲赶紧收回打探的目光,提醒傅言道:“傅言,你刚刚想说什么问题?” “哦对。”傅言的视线暂时抬起来,说出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我怀疑,这场投毒是克里斯蒂娜授意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故事线 马喻玲觉得,傅言现在就算说的是“我觉得可以通关了”都可信,何况他只是说克里斯蒂娜是幕后推手? 于是马喻玲只是道:“具体说说?管家不是说克里斯蒂娜一直在塔楼上,都接触不了谁、看不见谁,她怎么指挥?” 傅言道:“那她怎么暗示你的?” 马喻玲:“……哎?” “她怎么暗示你,就能怎么暗示别人。”傅言钉扣子的动作很顺畅,也不知道是真顺手了还是瞎搞,嘴上还说着话,“我们昨晚上出来了,他就不会出来?” 马喻玲看了看梵向一,确认这个大佬没有要参与话题的样子,这才顺着傅言的话继续讨论、 “你是说,他也晚上出来,敲钟后被拉到了幻境?只是我们没碰到他,是吗?”马喻玲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悟了,“噢对!他早上看到纸条消失了,很可能会琢磨这里面的关系。我们……我是说我之前被克里斯蒂娜误导过,他可能也被同样的思路误导了!” “你们的意思是,下毒的凶手是王再庆?”朱峰疑惑道,“但即便他被误导,他也只应该对我们动手吧?为什么要动公爵这些人……?” 马喻玲道:“你该奇怪的不是他上哪弄那么多毒药吗?德克兰医生手里可就两瓶。” “不奇怪啊,这又不是真的侦探游戏。要说离奇,玛琳和斯蒂芬妮的死不也很离奇吗?”朱峰回道,“克里斯蒂娜如果给他制造幻境,暗示他杀人,结果他杀到克里斯蒂娜头上了……这图个啥?” 傅言道:“我猜……图个一鱼两吃。” -- 第224页 “什么?” “我有几个猜测。其一,王再庆不知道砒霜加入食物中,味道会非常重,没那么容易骗过活人。”傅言的思绪飞转,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这点上,或许是斯蒂芬妮的死给了他信心,也可能是克里斯蒂娜的暗示就让他这么做,他没有自我思辨的余地。 “其二,有毒的范围这么广,下毒环节必然发生在厨房。但厨房在准备晚餐的时候不可能一个人没有,所以王再庆必然有帮手。这个帮手,可能是厨房里的人,但更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克里斯蒂娜——因为最容易接触到食物的主厨和帮佣,也中招了。” “你的意思是,克里斯蒂娜故意让我们和其他人发现晚餐里有毒?”马喻玲面露茫然,“然后呢?我还是……没太明白你的意思。” “然后,我们大概率不会被这毒毒死,同时都会觉得,有人开始动手了。这会刺激我们动手。”傅言回道,“另外,下毒虽然波及了公爵和见证人,但真正的目标应该不是他们,他们可能只是捎带的。真正要‘中毒’的,应该是克里斯蒂娜。” 朱峰越听越懵:“啊?啊???” “这就是我说她一鱼两吃的地方。”傅言道,“她用自己的受伤,和越来越虚弱,企图再次误导我们她是‘天使’。她应该不知道我们已经看透了她……” 傅言说到这里,下意识看向一直沉默的梵向一。 梵向一问道:“怎么?” 傅言想了想,语气淡定地问出近乎作弊的话:“那个女人应该只有敲钟之后制造幻境的能力吧?至少是现在只有这种能力。所以现在的她,应该不知道我们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要不是马喻玲亲眼目睹傅言是冲见证人说话,恐怕要以为这话是冲自己说的。但现在傅言居然是冲见证人说的,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好吗? 更匪夷所思的是,见证人这个NPC居然还真的回答了,语气相当不屑:“幻境?这算得上什么幻境?最多就算得上一个梦。” 傅言琢磨了一会儿:“对,只是梦而已,她只是在制造梦境罢了。” 马喻玲: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像懂了,又没完全懂! 傅言又道:“既然如此,那她肯定不知道我们的实际动向。在所有锁链揭开之前,她的实力很虚弱,所以她要依靠欺骗去让别人帮助她。当她被彻底解开了束缚,实力就会暴涨,这才符合一个游戏的平衡性。” “啊……我似乎有点明白了。”马喻玲道,“你的意思是,这次下毒是克里斯蒂娜引诱王再庆做的。他现在应该是选择了解放克里斯蒂娜的道路,目标是把我们全都杀了,凑齐七宗罪,然后释放克里斯蒂娜,得知……那谁是谁,并且获得继承权。” 她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观察傅言的神色,然后继续道:“而克里斯蒂娜引诱他下毒,却出现了‘容易被人发现并且防范’的bug,其实是为了再次误导我们。一是误导我们‘魔鬼’要杀人,我们应该尽快解放克里斯蒂娜;二是误导我们她也中招了,所以她是‘魔鬼’的对立面,我们应该帮助她。” 傅言点头:“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之前才说她应该不会死。” “那怪不得她不想吃晚饭,吃了半碗还强行呕吐,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啊。”马喻玲道,“不过按照规律,今晚是不是还会死人?如果王再庆没得手,是会像之前那样随机随一个吗?” 傅言道:“还有一个失踪的人。” “啊,你说凯恩、或者德克兰?”马喻玲想起来,“对了,你说过这几个也是为了铺垫,用来误导我们思路的。这也是克里斯蒂娜安排的?” 傅言瞥了一眼梵向一,然后回马喻玲:“未必。” 傅言更觉得前面四个是“恶灵”的局才对,也就是苏亚克的局。后半段苏亚克不需要做任何事,克里斯蒂娜挑拨一下,就会有玩家上当。换句话来说,苏亚克这个城堡甚至不用安排任何恐怖故事,不用任何恶鬼出手,玩家之间就会自相残杀。运气不错的话,这种发动群众打群众的模式,可以让这世界的BOSS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玩家收拾干净。 至此,这个恐怖游戏世界的局,傅言觉得自己已经看得很明白了。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什么?”马喻玲道,“我感觉我们已经把所有事情捋得差不多了,可我们要怎么做呢?” “现在唯一的问题只有一个,确定第一个问题。”傅言说了句换个外人来都听不懂的话。不过马喻玲和朱峰都明白,这说的是第一个主线任务。 ——确定什么是公爵最重要的东西,确定要如何得到它。 傅言已经开始考虑要么直接问苏亚克了。当然,傅言本身还是有点思路的,要是要和苏亚克“对线”,他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发什么呆?”梵向一抄起旁边的剪刀,“你的结打完了吗?” 傅言回过神:“哦对,打完了。” 梵向一顺手剪了线,顺道打量了一下傅言的针线活结果,评价道:“和原来的差很远。” 马喻玲:面对人家好心给缝的扣子……直男发言无误。 “废话。”傅言把外套塞给他,“我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能缝上去就不错了,再说线头都在看不到的地方,你要求高我也满足不了。” “是你比照着另一边缝,我才这么评价的。”梵向一道,“这扣子又没用,你缝成什么样我都无所谓。” -- 第225页 马喻玲不知道要评价他的发言到底是贴心、还是更糟糕。 “反正你不喜欢就别穿,我是不会再给你返工了。”傅言将针线收拾起来,“说起来,你们饿不饿……” 话没说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随之响起的是管家的声音:“傅言先生,你在里面吗?” “在!”傅言看一眼梵向一,忽然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也无所谓门外到底有没有危险了。傅言去开了门,果然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管家。 管家行了个礼:“傅言先生,冒昧问一下,梵先生、马喻玲女士和朱峰先生,在您这儿吗?” “在。” “好的。我们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各位想在哪里用餐呢?”管家道,“以及,花瓶也为您搬来了,请问放在哪儿呢?” 傅言侧过身:“花瓶放进来吧,就放桌子旁边。至于晚餐……你们想在哪吃?” 后面这句明显问的是马喻玲和朱峰,这俩默默看一眼梵向一,回道:“都行。你要是不介意,就在你房间吃也行。” 于是晚餐和花瓶都被送进了傅言的房间。仆人们还从别的房间搬来一张小茶歇桌,方便客人们吃饭。 傅言顺道问管家:“训问如何了?” “抱歉,刚才我亲手准备晚餐去了,暂时没能顾得上询问的事。”管家道,“您想要吃完晚餐后去参与询问吗?” “……再看吧。”傅言回道,“你要彻夜讯问吗?” “不确定会需要多少时间,但我肯定会持续询问到问完所有相关人员。” “你在哪里询问?” “您要是想参与,我可以安排在厨房。” “那就劳烦安排在厨房吧。要是我们之后想去听听,就去厨房找你。” 傅言和管家说完,房间里的花瓶和餐点也布置好了。管家看向梵向一:“您也在这里吃晚饭?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房休息呢?我们提前为您准备……” 梵向一冷冷打断他:“少管我。” 管家果然不说了,略一倾身行礼,然后带着人离开。 傅言关上门,一回头,发现马喻玲和朱峰都没顾得上晚餐,都在围观花瓶。 马喻玲还感叹道:“这个也太难发现了……话说它这么沉,不可能随身携带了吧?” “但是四个集齐了。”傅言去拿了自己的背包,掏出里面的雕像,“把它们都拿出来。” 马喻玲把烛台和她拿到的雕像也拿过来,摆在一起:“好像没什么变化……嗯?” 她眼睁睁看着傅言掏出了一支笔,然后走到雕像前,径直拿着那支黑色水笔往白色雕像上画! 一条黑色的线,径直出现在天使雕像的头上,然后瞬间化为黑烟,飘散消失! 天使雕像变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起吃饭吧 天使雕像变成了……另一个样子的天使雕像。 准确来说,这应该是它的真容,因为柯馨雅的笔而被剥去了伪装的外壳。 它由石膏材质变为了类似玻璃的材质,看起来晶莹剔透、轻盈圣洁,可它的重量却不比石膏的轻。它的动作也变了,变成了面露威严,单手高高举起一把剑的姿势。但凡看到它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个正在战斗状态中的天使。 “这……?!”马喻玲惊呆了,“怎么这还会变的?你……” 这会儿她倒是反应过来了,傅言手里那支笔显然是道具。但这些天使道具居然会变,这就太诈了吧!要是没有傅言手里这支笔,怎么才能让它们恢复真容?! 马喻玲知道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办法,但这回显然是傅言再次发威了。她眼睁睁看着傅言给另外一个雕像、烛台和花瓶都各来了一笔,黑烟飘散,这三个不尽相同的东西,竟然也变成了同一系列的天使玻璃雕塑! 他们的姿态并不完全一样,但均是提剑斩敌的模样,给人感觉十分肃杀。望着他们,好似能看到天使与魔鬼抗争的战场。从他们的脸上,能轻易觑到几分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马喻玲彻底相信这四个天使绝对是对抗魔鬼的道具了。 “好家伙,物质形态都变了啊!”朱峰感叹,“那么大个花瓶,你不是借的吗?说没就没了,你准备之后怎么解释?” “……”傅言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两秒,他回道:“不要紧,反正不剩几天了。” 朱峰:这是要麻溜地耍赖啊! 马喻玲道:“那这些雕像……” 梵向一忽然插话:“你还吃不吃饭?你成仙了是吗?” 众人被他的话卡了一下思绪,傅言倒是扭头看他,淡定道:“我就划几笔而已,再说你不吃,我怎么敢吃?” “小玩具而已,也能玩得这么开心。”梵向一站起来,走到新搬来的小桌边,敲了敲桌面道,“过来坐好。” 因为小桌子的桌面大小有限,这桌子上的餐点只有傅言和梵向一的,马喻玲和朱峰的饭菜在另一张书桌上。他俩就着书桌吃饭,其实多少有点不便,但这时候谁还在意这个呢? 傅言没和梵向一对着干,走过去坐下,抬眼催他:“等着你动餐具呢,先生。” 梵向一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梵向一不用吃饭?而且梵向一在头天晚上时,就当着所有玩家的面不吃晚餐,真是一点没在担心会引起怀疑的。 -- 第226页 但眼下,傅言就是借着一个玩笑,非要他先吃第一口。梵向一和他对视多久,他就坚持看梵向一多久,好像在和梵向一比耐力似的。 梵向一真是服了这个家伙了。说是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吧,傅言却从来都不怎么顾忌他,甚至有时候还会开点小玩笑捉弄他,算是无伤大雅地找回点场子。梵向一有时候有点无语,但又觉得为了这点事跟他置气也够没劲的,只得一次复一次地被这个家伙找乐子。 比如这会儿,梵向一就觉得因为自己吃不吃饭的事,跟傅言眼神对峙怪幼稚的。他当先“败下阵”来,拉开椅子坐下去,拿起叉子插了一块肉往嘴里塞:“现在行了吧?给你试毒了,你能吃你的饭了吧。” 傅言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梵向一总觉得他眼里带笑。没等梵向一注意去看的时候,傅言已经垂下眼,开始吃自己的饭了。 梵向一就看着他吃。 傅言吃了几口发现他的动作,顿时有点吃不动了,换谁被人紧紧盯着吃饭都得食不下咽。傅言只好开口道:“怎么?” 梵向一靠着椅背,神情悠然:“没什么。” 傅言暗示他吃他的,别总看别人:“我们好像还没一起吃过饭。” 这话说得很婉转,毕竟他们其实还是一起坐过饭桌的。只是之前梵向一都明目张胆地不吃,所以傅言说没一起吃过饭,也没说错。 梵向一其实明白他的意思,但转念一想,其实梵向一不仅没和傅言一起吃过饭,甚至也没和以前的他坐一块吃过饭。这念头在梵向一脑子里一转,他沉默两秒,回道:“确实。” 傅言道:“和我吃饭浪费时间?” 梵向一道:“是吃饭浪费时间。” 傅言道:“可你现在又不需要抓紧时间。” “……你说得对。”梵向一忽地一笑,拿起叉子,“现在没什么事需要抓紧时间了,可以和你一样坐下吃点东西。” 说完,梵向一就真的认真吃起自己的晚餐来。傅言瞧他不盯着自己了,终于也能放松吃饭。 这俩却不知道,马喻玲和朱峰听他们对话,听得眼神疯狂交流,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见证人到底是什么人?傅言到底什么人?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马喻玲下定决心,出去一定要去找岑怡岑意姐弟俩问清楚! *** 吃饭期间也不是单纯安静的,傅言顺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四个肯定是能镇住魔鬼的天使,找机会把它们拿到克里斯蒂娜面前,看克里斯蒂娜如何反应。反正我们的目标既不是杀了克里斯蒂娜,也没有帮助天使、消灭魔鬼之类的,这些事其实反而不用管。”傅言道,“至于另一件事……我之后会想办法再确认一下。” 朱峰问:“但我们要怎么再次见到克里斯蒂娜?如果是晚上敲钟后出去,不还是只能被她拉入梦境吗?梦境里的话,雕像带不进去,即便带进去了也会失效,这怎么办……” 马喻玲想到的是另一件事:“说到敲钟,管家不是说今晚他要连夜审讯?过了九点敲钟之后,他们会怎么样?说到底,他们之前不是设定成晚上不会出现吗?他们真的在审讯吗?” “这点不一定会有影响。头天晚上,不就是敲钟后大家还正常行动?”傅言回道,“不过你们倒是提醒我了,或许可以出去搞点事的。” “什么?” “本来我觉得,今晚可以暂时不用去探险了。”傅言道,“毕竟之前出去主要就是为了找东西,现在已经全部找到,我们也找不到去找克里斯蒂娜的方法,倒不必再急着出去。而且现在,有人正在觊觎我们的性命,暂时不要擅自行动也能保证安全。” 马喻玲给他接茬:“但是?” “但是,如果能去和管家接上头,或许有机会再次蹭上去克里斯蒂娜房间的行程。”傅言道,“不过他们对克里斯蒂娜的态度好像很冷漠,你们最好想点由头,能叫他们再去看看她……嗯?” 傅言看向推到自己这边的蔬菜色拉,不由得抬头看向对面的梵向一。 “吃饭就好好吃饭。”梵向一冷淡道,“你不是喜欢这个吗?给你了,我没碰过。” 傅言挑眉:“你就挑着肉吃?” “就这东西有点滋味。”梵向一满不在乎,“我又不需要营养均衡。” 傅言吐槽:“就拣着最贵的吃,你可真金贵。” “……”梵向一又被他噎了,顿了一秒,说道,“又没花你的钱。” “是。”傅言道,“我也养不起。” 梵向一嗤笑一声:“要你养我了?” “没,谁敢豢养凶兽?”傅言开完玩笑,终于还是点了点对方推过来的碗,“不过,还是谢了。” 梵向一道:“真谢我,就少说前面那些废话。” “哦,下次一定。”傅言回了一句,然后看向吃饭动作也停下来的马喻玲和朱峰,“干嘛,你们也没胃口?” 马喻玲:谢邀,已经饱了。 *** 吃完晚餐,傅言、马喻玲和朱峰就准备去管家的“刑讯现场”凑个热闹了。当然,他们背的两个包里都各塞了两个天使像。 傅言落在后面些,扭头问后面跟着起来往外走的梵向一:“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吗?” 梵向一这会儿已经穿上了外套,单手插着口袋:“你想我跟还是不跟?” -- 第227页 “我倒无所谓。”傅言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朱峰和马喻玲,“我担心你影响他们发挥。” 梵向一径直道:“我看都是你在发挥。” 马喻玲和朱峰:我们听得很清楚好吗!……虽然这次我确实被大佬带飞了。 “总之你就别去了,我怕……”傅言说到这里顿了顿,探身伸手去拉门,还对刚好已经出了房间的两人道,“再外面等我一会儿。” 马喻玲和朱峰点点头,然后就眼看着傅言当面关了门。两人沉默几秒,马喻玲开口道:“不知为什么,我有种‘他们总算关门独处了’的感觉。” 朱峰:“我也觉得!我感觉我刚才听了好多不能听的话,真的不会杀了我让我闭嘴吗?” “大佬让你听,你就听着,出去之后闭嘴别说。”马喻玲道,“提醒你一句,他们可不仅能在这游戏里管你。” “……我猜就是。”朱峰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那个,出去还能找你吗?” 马喻玲瞥他:“这个问题,至于用这么神秘的语气?” “嗨,我这不是担心你不爱听吗?”朱峰挠了挠脑袋,“我看得出,你们应该都是大佬,都有自己的公会吧?我还在solo,要是你公会还行,要么考虑考虑我?” “这事,我一个人可说了不算……” 外面低声聊得谨慎,门里的两个人倒是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 傅言隔离另两人,其实只是想问梵向一:“为什么我昨天被拉入梦境了?上次齐应飞那会儿,你不是说你的力量会阻止别人把我拉进梦境吗?” 梵向一之前看他关门,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事。现在一听只是这事,梵向一随口就回道:“就这个梦境,无所谓,又不会伤到你。” “所以,你知道克里斯蒂娜的梦境不会伤人?这是这次世界的固定情节线,是吗?”傅言眯了眯眼,沉吟道,“这么说,克里斯蒂娜被解开之前,确实没什么攻击力。” “我可什么都没说。”梵向一道,“不是我剧透的。” “我自己猜的,又不会怪你剧透。”傅言问道,“你去哪?回房间?” “不用管我,做你想做的事。”梵向一顿了顿,又说了一句疑似安慰的话,“没什么可怕的,不必担心。” “我本来也不担心。那我去厨房了……”傅言一边说,一边开了门,一打眼,正巧望到马喻玲脑袋上冒出的一句话:【对朱峰好感度+5】。 傅言:哦豁?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露出你的真容 马喻玲和朱峰顶着傅言探究的眼神,一路到了厨房。 到厨房门外的时候,马喻玲耳听着门缝里传来声音,知道里面真有人。她实在没忍住,进门前扥了一下傅言的衣服:“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有话你倒是说啊。” 被一个大佬盯着看,马喻玲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傅言感觉两个玩家谈恋爱,可以不用管,但还是补了一句,“提前祝贺你。” 马喻玲一头雾水:“祝贺什么?” “没什么。”傅言抛下这句,当先推开了门。 管家果然还在“审讯”,大概因为厨房这地不宜见人血,场面还算温和……勉强算是温和吧。 只见一群人都或跪或趴在地上,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有好几个脸上已经见肿见伤了。管家坐在这群人面前坐着,乍看挺气定神闲的,实际上颇有气势。 朱峰在后面小声道:“怎么都集中在一起审?不该一个个来吗?” 马喻玲倒是很清楚:“举报制,连坐制。” 他们这还讨论着呢,就听那坐着的管家冷冷道:“你们之中,已经有人告诉了我一些线索。如果还有人想补充,可以现在说;如果没有,我准备给所有人——除了那个坦白从宽的——一点小小的‘教训’。” 马喻玲听了,低声补充道:“还有诈和。” 管家说完威胁的话,偏头看到傅言等人来了,起身道:“您来了。不过我们这边已经准备结束了。” 傅言道:“不是没问完吗?知道什么了?” “知道一些了,可以推测出部分重点。不过要是有细节,那就更好了。”管家顿了顿,冲旁边站着的其他侍者道,“带他们分别到不同房间里过一晚上,让他们‘好好休息’,明白吗?” “明白。”侍者们带着被审讯的那群人,这就走了。中途那主厨还很不服,说着这根本不关他的事,他辛辛苦苦做的食物,还被毒到了,肯定不是犯人云云。 管家根本不管他,一视同仁。 朱峰见状,低声冲马喻玲道:“这是要玩囚徒心理?” 马喻玲没应话,只是点了点头。 等他们都走了,傅言才问管家:“问出什么来了?” “很遗憾,其实什么都没问出来。”管家坦白得很快,“我之前已经单独询问过每个人,他们的言辞……总结一下,就是都说自己坚守岗位、各司其职,并且没注意到任何奇怪的地方。在多次反复询问下,他们会说出一些奇怪的地方。可在我看来,那只是他们在极度紧张之下,开始的无端怀疑罢了。” 傅言点点头。马喻玲倒是有点意外,在这种情况下,管家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剥离真相,看来是真有点本事的。 “接下来就看这些人今晚会不会再向我‘告密’了。”管家顿了顿,问道,“很遗憾让您白跑一趟,您还有什么事吗?” -- 第228页 傅言也不绕圈子了:“还去看看克里斯蒂娜吗?” 马喻玲和朱峰:说好让我们想去见克里斯蒂娜的理由的呢?这么直球的吗? 管家的神色看起来有点意外,但没直接拒绝,只是问:“您想见她?为什么?” 傅言的瞎话再次信手拈来:“公爵说考察继承人的重要条件之一,和克里斯蒂娜有关,所以我想去确认一下她的情况。” 这话一出,马喻玲和朱峰面露震惊,他们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事。这到底是傅言瞎编的还是真的?! 管家也有点疑惑,但他很快想通,毕竟傅言说的是真话,苏亚克确实是这么说的。所以管家还真点头了:“明白了,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顺便也让医生确定一下她的情况。” 于是,管家都带着一行人上了克里斯蒂娜的阁楼。 晚上的阁楼看起来更可怕了。即便路上有一个个小窗,但窗外的风呜呜地刮、毫无月光,黑洞洞的感觉更叫人压抑。在昏黄的灯光下,九点的钟声敲响,回荡在塔楼里更显空灵沧桑。马喻玲乍一听到钟声,还紧张地在原地顿住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朱峰疑惑:“怎么了?” “……”马喻玲下意识打开自己的背包看一眼,“……没事。” 雕像还在!那就没在梦境里! 傅言其实也有同样的疑惑,但他背包的重量没变,摸上去那硬硬的手感也没变,所以根本不用打开包来看。 看来,克里斯蒂娜将人拉入梦境的功力有限。现在玩家们和NPC们在一起,克里斯蒂娜现在仅有的技能就发挥不出来了。 众人到达了克里斯蒂娜的房间。她现在已经躺在了床上,吐出的污秽之物被简单清理了一下,但没完全清理,因此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房里还有那个找看她的老妪,以及另一个仆从。看到管家带人进来了,老妪和仆从立刻站起来道:“伯尼卡先生。” 管家点点头,问道:“情况如何?” “小姐已经不吐了,正在休息,没发现更严重的症状。”仆从回道,“听医生的安排,给她补充了淡盐水,没吃别的东西。不过,也还没别的吃食送上来……” 这话说得玩家们面面相觑,他们都重新吃饭了,克里斯蒂娜这里却没人送餐?庄园对她的忽视也太明显了吧! “是我说不用准备的。”医生出来打圆场,“她的肠胃虚弱,不要马上进食,只是一顿不吃不要紧的……” 众人说话之际,仰卧在床的克里斯蒂娜有动静了。她转过头,望到傅言等人居然来了,顿时神情激动。 她努力地支起自己的身体,好似要朝傅言等人的方向爬来,铁链哗哗作响:“你们来了……来、来……” 傅言就真过去了,还把背包往她床上一放:“来了,还给你带了一个……一套礼物,不要太感动。” 他边说还边朝后面招招手,马喻玲会意凑上前,把自己的包也提了过来。 傅言道:“四个角。” 马喻玲立刻去了床对面。 克里斯蒂娜应该是没想到傅言这是什么行为,一下被他打断了思路,茫然道:“礼物……?” “是,祝你早日……恢复原状。”傅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天使玻璃雕像。 那威严的脸和冰寒的利剑,正正对着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 虚弱的她立时瞪圆了眼睛,腾地一下坐起来,像是要躲避洪水猛兽那般往后缩,嘴里也尖叫起来:“把它拿开!” “怎么了,克里斯蒂娜?”傅言不仅没拿开,还就要把它放在克里斯蒂娜床头的一角,“这个雕像挺好看的,不是吗?据说它还能祛除灾厄、消除病症呢,给你用用,不恰好是对症下药……” 傅言一边语气无辜地说着,一边掏出另一个雕像要往床尾走。马喻玲见状,立刻跟他对称摆上,还特别注意了角度,也用天使的剑尖对准克里斯蒂娜。明明只是两个玻璃雕像,明明克里斯蒂娜根本没看背后,她却像是被针扎了脑袋,进一步地难受起来。她抱着自己,或者说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目眦欲裂:“拿开!拿开!!!” 傅言充耳不闻,可当他把第二个雕像放在床脚时,只听“砰!”的一声,再回头,他之前放的雕像已经被砸到墙边,啪嚓一声摔碎在地! 那天使的头,就此断开来! 傅言、马喻玲和朱峰:!!! ——是断头天使! 就在众人愣神之间,克里斯蒂娜一翻身,神色疯狂地扇飞了马喻玲放的那个雕像。哐当一声,那天使也飞了出去砸在桌边,分头行动! 马喻玲反应极快,直接把包里另一个雕像掏出来。她也不放床上了,直接把雕像塞进克里斯蒂娜手里,克里斯蒂娜想也不想就把玻璃雕像砸了出去! 砸完后,克里斯蒂娜一回头,气势汹汹地瞪着傅言……刚放下的雕像。 “哗啦!”一声金属响,脸色虚弱的她如猛虎扑食一般骤然扑过去,抓起雕像狠狠砸向地面! 砰!!! 天使雕像的脑袋再次断开,就在这一瞬间,强烈的嗡鸣响起! 不,准确来说,那像是管风琴的声音在众人头上炸响,轰隆隆的,轰得所有人心里都涤荡了一下。它圣洁,它肃杀,它带着某种不可抵抗的威压。 -- 第229页 在这威压中,傅言觉得自己眼前发花,然后竟看到有四道圣光从断开的雕像里迸发而出,在虚空中化为了朦胧的人影! 不,那肯定不是人影,是真的天使! “啊啊啊——!!!” 克里斯蒂娜疯狂嘶吼,大力挣扎,拉扯得锁链不断绷直。傅言下意识看向管家等人,发现这群NPC居然愣直地站在原地,像是忽然卡BUG掉线的玩家。 ——NPC被从场景抽出了?还是他们被压制得无法反应了??? “杀了你……杀了你!!!”克里斯蒂娜像是被折磨得受不了了,忽地盯住傅言,眼睛红得骇人,“杀了你!!!” 她边说边冲过来,傅言下意识后退,可克里斯蒂娜竟冲下了床,五指成抓像傅言抓来! 朱峰赶紧往上冲:“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傅言只来得及侧面躲开她第一击,然后趁机举起了柯馨雅的笔—— 往克里斯蒂娜脸上重重一划! 唰! 笔迹瞬间化为黑烟,克里斯蒂娜也倒了下去! 她咚地一声面朝下摔下去,马喻玲和朱峰精神一震:“倒了吗?!” 回应他们的,是克里斯蒂娜猛然膨胀的身体!她的背部高高隆起,好似有东西要冲出来一般,肤色也变得又紫又黑。她那吹气一般胀大的肉体,很快撑破了睡衣,白色布料撕裂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那金属镣铐在她手脚上,居然还能坚持,将她胀开的手脚勒出极其不合比例的细处。 “嚇嚇……嚇啊……!” 克里斯蒂娜,或者说那个怪物,发出着嘶哑的、威胁的声音,听得身为人类的傅言心惊胆战。但管风琴的声音还在响着,那冷厉的光影还笼罩在房间里,天使的镇压还在起效! “呃啊——!!!” 终于,在一声极难听的低吼中,怪物高隆的背部骤然炸开,血溅四处! 一双黑色的、破烂的、化脓的蝠翼猛地展开! 这个房间几乎都装不下这对蝠翼,浓重的腥味和浪涛一般的阴冷、压迫扑面而来。傅言紧紧皱眉,正要开口,眼前骤然一黑。 或者说脸上骤然一暖。 梵向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不是玩上瘾了,跑都不会,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别人越不过你 梵向一的出现让朱峰和马喻玲都吓一大跳,搞不懂他什么时候来的。 虽然房间门大开,他很可能是就这么走进来的。但他那突如其来的存在感,就跟这人凭空出现一般,搞得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嗬啊——!!!”从克里斯蒂娜变出来的怪物似乎很忌惮梵向一,不再敢靠近,却又朝着他喉音嘶吼,跟炸毛的怪物一般。它的皮肤遍布脓肿和黏液,血口大张,腥气和某种恶心的味道混合扑来,令人作呕。 不过直面它怒吼和臭味的傅言很淡定。他的位置站得精准,这怪物即便绷直了锁链,基本也扑不中傅言。因此傅言之前就没着急往后退,梵向一来之后,也不急着将他拉开。 傅言还淡定地抓住梵向一的手腕往下扒,人却没离开梵向一的身前。他站在对方的保护范围里看那蝠翼怪物,脸上一点不见怯色,嘴上回复梵向一之前的话:“我原本打算确认一下就走的,没想到会直接到这步。” “你是没想到?我看你就是嚣张,惯得你。”梵向一看了看那怪物滴着黏液的翅膀和血盆大口,终于手往下把傅言的腰一抱,将人带往后两步,“离远点,有东西沾到你你不恶心?” 傅言道:“你有洁癖?” 梵向一道:“看个尸体就换衣服的不是你?” “……”傅言不跟他斗嘴了,唤出任务面板,然后看向那丑陋的怪物,冷淡道,“克里斯蒂娜……魔鬼!” 就这简单的两个词,任务面板上的找到魔鬼任务,瞬间显示完成。 马喻玲和朱峰见状,纷纷效仿。可就在他们的一个主线任务完成的同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拴住怪物一只手的金属链应声而断! 它嚣张地嘶吼:“嘎哈——!!!” “操,它要挣脱了?!”马喻玲赶紧转身,“快走!” 朱峰下意识跟着往门口抬脚,但又看了眼NPC:“这些人怎么办?!” “它不会挣脱的。”傅言冷静得很,说道,“不是它挣开的,肯定是又死了一个继承人的候选者。只要我们不死,它不会彻底逃脱。” “哎?……哎?!”朱峰恍然,“你是说王再庆?!” “不一定。现在下去可能会见到,去看看。”傅言说完,这才拉开腰上那只大掌,转身往外走。梵向一跟着他前后脚,都不给那双翼怪物分一眼,直接出了房间门。 朱峰和马喻玲赶紧追上去:“那管家他们呢?不管啦?” “从我们进去不久,他们就跟卡掉线一样,你能怎么管,把他们搬走?”傅言在前面大步流星地下楼,好似那黑洞洞的前方有什么吸引他的宝藏似的,“加快行动,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喻玲:“什么行动?” 朱峰:“什么不好的预感?” 他俩的话撞在一起,各自都愣了一下,刚要分开重新问,傅言直接回答了:“行动上,你们去找谁死了,我去找公爵。不好的预感,就是魔鬼出现,人间要陷落——换句话来说我们危在旦夕。” -- 第230页 “!!!”马喻玲和朱峰双双一惊,“那还找什么尸体啊,我们跟你一起去找公爵!你一个人去多危险!” “怎么?”傅言头也不回地淡淡问道,“怕我独占成果?” “你要是想独占成果,早就成功了吧。”马喻玲在后面快步跟着,女式的高跟鞋哒哒哒地响,“但现在魔鬼已出现,公爵是什么状态还不知道,你一个人去岂不是很危险?” “你们去了也没用。”傅言道,“我要去和他辩论,万一有观众在场,他觉得丢脸,你们觉得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啊这……”朱峰犹豫了一下,“可你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傅言觉得这俩心不坏,就是这种时候有点瞻前顾后——或者说过于唠叨了。于是傅言决定一举定乾坤,拽过梵向一的手腕道:“他和我去。” “啊?!”马喻玲一怔,“真的吗?” 傅言根本不管梵向一要不要答,径直道:“当然,他是见证人,怎么能不见证我和公爵辩论的巅峰之战?” 马喻玲:“……”我看他不像是见证人,而是超强打手啊! 刚刚明明克里斯蒂娜变的魔鬼也怕他! 不过马喻玲也从傅言的语气里嗅到了“少管我”的气息,犹豫两秒,终于做了决定:“那你小心。” “你们也是。” 傅言就这么一路拉着梵向一往下走,这姿势其实很容易导致梵向一摔倒,但他就是一路顺利地跟了下去,甚至没挣一下傅言拽着他的手。 马喻玲看这么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乖得诡异地被傅言拉下去,简直要麻了。 塔楼上回荡着怪物的嘶吼,以及砸破什么的声音,一行人快速下了塔楼。刚到大厅,就听到一阵管风琴的声音,这回是真的管风琴,在城堡里幽幽地轰响着。傅言朝教堂的方向望去:“他在教堂,我要过去。” “那我们去别处找找。”马喻玲和朱峰自觉道,“我们去确认一下是谁死了。” 两拨人就此分开,傅言脚下不停,径直转向教堂的方向。 走着走着,傅言动作特别自然地放开了梵向一的手。 梵向一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嗤笑一声:“用完就扔?” 傅言道:“我也没用你吧?就是找个借口撇开他们而已。” 梵向一道:“我就是个借口?所以其实不想我去?” “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傅言依旧没回头,“这种场合,次次不落你。” 梵向一道:“我想不想去是我的事,你想不想我去?” 这个问题,居然让傅言暂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他:“有区别?结果不是一样的?” “或许一样,或许不一样。”梵向一也停了下来,在傅言半米所在站着,“看你怎么回答了。” 傅言忍了一秒,没忍住吐槽:“你是不是就不见得我和苏亚克独处?” “我警告过你,不要相信他。”梵向一冷声道,“但你整天被他骗得团团转,我再不去看看,你就真掉到他的陷阱里了!” 傅言无语:“我有什么好骗的。” 梵向一道:“你还装,你明知道……” “他对我的前世有想法,对吧?”傅言道,“你看,你也知道我知道这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前世是前世,我是我,我还会被这种情感陷阱骗?” “‘情感陷阱’……”梵向一被他这说辞逗笑,垂眼勾了勾嘴角,“你觉得他这是情感陷阱?” “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傻吗?”傅言顿了顿,两步凑近梵向一,仰头望着他,“怎么,难道你在吃他的醋?” 梵向一皱眉:“你在说什么屁话!” “那你何必总来回担心我对他的想法?”傅言随手整了整他的外套领子,说道,“行了,不要浪费时间在这儿。我实话和你说吧,我确实想让你去,因为我觉得我又要拿到所谓的‘魂魄’了。” “嗯?”梵向一愣了一下,“你有预感?” “对。”傅言道,“就是在他不离手边的手杖里吧,在顶上那颗宝石里……我猜的。” “那是你的魂魄,你觉得是,那十有八九就是。”梵向一道,“你想他换你魂魄的时候,要我在场?” “是啊,不行吗?以防万一,也是习惯了。”傅言听出这个傲娇的反问句,想了想,决定坦白一些话,省得他老搞闹别扭这套,“你愿意重新认识我,我也愿意当你是新认识的朋友。我会不相信朋友,而去相信新认识的人?我傻吗?所以,你说的那些我都记着,别人也越不过你去,你可以不要五次三番地叮嘱我一样的话了吧?” 梵向一垂眼看着他,视线不由得落在青年捏着自己衣领的手指上,又转回他脸上:“你说的是实话?你当我是朋友?” “不是朋友我跟你找乐子?我最讨厌社交和团建。”傅言挑眉,“我知道好歹,你不用跟看个叛逆期少年一样整天紧迫盯人。” 梵向一听着那不绝于耳的管风琴,凝视着傅言的眼睛道:“那我说,让你远离苏亚克,不准理他呢?” “不用你说,我也打算这么做。”傅言道,“萍水相逢而已,出去就相见不相识,够了吗,陛下?” “够了。”梵向一抬手,握住他搭在自己胸口的手,捏了一下他的手指,沉声道,“实话跟你讲,我现在已经够努力要重新认识你了,我记忆中从没这么认真认识一个人过。你当我是朋友,我就觉得我的努力没白费。但你要是骗我,你不会想知道我会怎么报复你的。” -- 第231页 “骗你‘我把你当朋友’?” “骗我任何事。”梵向一道,“我信任你的基础,基于你不对我撒谎。” 傅言道:“开玩笑那种也不行吗?” “两码事,少扯这些。”梵向一又捏了一下他的手,“现在回答我,你要去见他了,你想要我去吗?想要我干什么?” “希望你去啊,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傅言回道,“就想万一有什么事,你能保护我,就像之前两次一样。” “还有吗?” “嗯……如果苏亚克他要干什么奇怪的事,帮忙阻止一下?”傅言回道,“毕竟只是普通人,要是他趁机干什么的话……” “明白了。”梵向一听到这些话,总算彻底松开眉头,“不会让他碰你一根指头。” “但我的指头已经快麻了。”傅言挣了挣,“能松开了吗,陛下,我们之间的力量太悬殊了好吧。” 梵向一这才松开他。但不知为什么,梵向一又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 “噫。”傅言挑眉,“你再做这种动作,我就以为你暗恋我了!” “少自恋,我只是掌握不好捏着弱小东西的力道。”梵向一抓住他的肩膀,将他转向教堂方向。 “该干你的正事去了,朋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梭哈 傅言和梵向一踏进教堂,发现这里的灯都点起来了,无数烛火照亮了整个教堂。火烛味当中,头顶的那幅画好像也因为光影不同,魔鬼的神色变得越发狰狞,天使的形象也更为凌厉。 傅言之前有点急促地赶来,但进来后好像又不急了。管风琴还在响,他就爬上弹奏管风琴的表演台,并且找了凳子来坐下。他搬来的还是一张弹琴用的长凳,自己在右半边坐下后,冲梵向一拍了拍左边。梵向一瞥一眼那个自顾自演奏的身影,挑眉一笑,干脆地坐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并肩看苏亚克的弹奏。 苏亚克其实弹得极富技巧,情感也很充沛。可傅言自认就是个普通人,除了无声地“哇哦”了一下,也说不出更多的形容。梵向一就更不必说了,他对这种事的态度向来是“可以有,但有点多余”,更没什么深入赏析的想法。 这俩可以说是两个没什么艺术造诣的人,基本白瞎了苏亚克这个全能艺术家的表演。 几分钟后,这首荡气回肠的、说不清是圣洁还是邪恶的管风琴曲,终于结束了。 苏亚克的双手缓缓往下,垂眼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然后他才偏过头,看向后面两名“听众”。 两人并肩的姿态让苏亚克眯了眯眼,神情阴戾了一瞬。 但他的表情很快又变得淡定,无视梵向一,专注凝视着傅言道:“找我有事吗?” “我问你才对吧。”傅言挑眉,“刚刚看你还要死不活的,现在却在大晚上跑来弹管风琴,是因为你自己睡不着所以打算让大家都陪着熬夜吗?” 苏亚克被他的话搞得愣了一下,梵向一倒是很捧场地跟着嗤笑了一声。 苏亚克烦死了梵向一的存在感,坚决不理会他,继续跟傅言对话:“那么,你是来听我弹琴的吗?” “不,我是来谈话的。”傅言的目光扫过他凳子旁边的手杖,心里快速权衡,决定按计划开门见山,“我觉得你……” 嘭——! 远远传来的动静打断了傅言的话。这声音不算大,也吓人,但傅言脑子里迅速反应过来——那是塔楼的方向! ——克里斯蒂娜,又发生什么了吗? ——是又挣脱了一根锁链,所以能靠近窗户打破玻璃了吗? 苏亚克看傅言偏头被吸引了注意力,视线也往那个望向睨了一眼,神色莫名。然后他很快转回头来,把傅言的注意力也拉过来:“你觉得我怎么了?” “噢。”傅言跟着回过神。反正只要马喻玲和朱峰不死,那个魔鬼就不能完全挣脱锁链,就出不了房间。就算他们出了意外都死了,魔鬼跑出来,也不可能能在梵向一和苏亚克面前毫无顾忌。 所以傅言不再关心塔楼的动静,看着苏亚克,继续之前要说的话道:“我觉得你的考验,是个骗局。” “是吗?”苏亚克笑了笑,一点没有被看穿的气恼和不悦,“我怎么骗你了?” “你不是骗我,你只是给所有人设下一个局,让我们自相残杀而已。”傅言道,“所以,你其实并不想让人继承你的财富、你的庄园、你的一切,是吧?” “不愧是你……确实没猜错。这些废物,不过是带着一点点费德莱尔血脉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继承我的荣誉?”苏亚克冷笑,“就算是姓费德莱尔的,也通通是一些草包。若他们还活着,我也绝不可能将我创造出来的一切,白白送给这帮虫豸!我得来的一切,绝不能用来供养他们,让他们如蛆虫一般寄生、夜夜笙歌……!” 傅言听着他的话,心想:所以,费德莱尔的人,到底是自然死亡,还是你搞干净的? 不过他倒是能理解苏亚克的思路。这个长大得很艰辛的贵族,突破了家族的极限,靠自己重新将家族发扬光大,获得了比过去更盛大的荣光。要是他早早死去,留下的财产和荣耀只能给那些他看不上的人享受、花销殆尽,听着是让人有点不爽。 -- 第232页 “不过现在……这个说法已经不准确了。”苏亚克凝视着傅言,缓缓道,“有些人,可以共享我的财富,我的荣耀,我很乐意……不、这是我的荣幸。” 这话一说,梵向一就知道他又“犯病”了,傅言也想当没听到。然而苏亚克看着傅言,径直道:“所以,你有兴趣吗?” 梵向一看向傅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暂时先忍了下来。 傅言则是沉默了两秒,然后语气坚决道:“不。” “……为什么?”苏亚克面露意外,“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件事?” 傅言道:“我这个人,淡泊名利,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其实就是傅言认为,继承权不是苏亚克最重视的东西。而且出了游戏世界,这些全变成泡影,要继承权仅有的作用就是过干瘾,何必麻烦。 只是他的语气过于堂堂正正,梵向一忍不住又噗嗤一声。 苏亚克无视那个烦人精,只问傅言:“那你到底为何而来?” “为了你最重要的东西。”傅言心说这也没“外人”,就打一把“明牌”吧,于是径直道,“我对荣华富贵没兴趣,我的目标只有你……视为最重要之物。” “哦?”苏亚克觉得事情有些失去掌控,但又觉得有点意思,颇有兴味地问,“你觉得我的姓氏、我的荣誉、我的财富,不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吗?” “确实。”傅言顿了顿,说道,“如果我猜中了,你能给我一样东西吗?” “你想要什么?” 傅言看向他的手杖。 “不,这可不行。”苏亚克握紧了手杖顶端的宝石,说道,“换一个。” “不必骗我,这手杖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傅言道,“我要的也不是你的手杖。不如先听听我的推测?” 苏亚克道:“你不怕你猜完之后,不管究竟对不对,我都耍赖?” “怕,怕死了。”傅言道,“不过富贵险中求。玩吧,这把我梭哈。” 苏亚克疑惑,但傅言这么胸有成竹的,他也觉得来了点兴致,答应了。 梵向一也疑惑,不过他自认一力降十会,没有搞不定的,所以放开给傅言玩。 苏亚克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没什么好表演的。我可以一句话高度总结。”傅言道,“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你自己。” 苏亚克挑眉。 “光凭这句话,可无法说服我。”苏亚克道,“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将自己视为最重要的。你只是猜,我无法认可。” “但你的‘我自己最重要’,和其他人不一样。”傅言缓缓道,“一开始我也以为你坐拥的这些贵族头衔、名誉、财富是最重要的,但它们只是你锦袍上的珍珠和宝石,抠下来全扔了,你还是你。后来我一度又认为,你认为最重要的是对你的忠诚和你给与的信任,可这些品质也不过是给你锦袍加身,并非最内核。 “当这一切都剥开,仅剩下的只有你本人。你其实根本不想要继承人,是因为觉得没有别人配得上你;你设局,利用那魔鬼给你办事,让其他人自相残杀,是因为你觉得这种局面不配你亲自出手;你甚至不想见到这些来到你庄园里的人,因为你视他们如蝼蚁,如已死之人,自然不必理会。” 这些话用来形容一个人,简直就是撕烂他伪装高贵的面具,露出邪恶和自私的本质。换别人来听,只怕要火冒三丈。但苏亚克,却听得眼里渐渐聚起了光。 傅言又继续道:“一个精神上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人,一个死后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财富脱离自己掌控的人,一个认为‘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的人——必然是最重视自己、只信任自己、视自己于万物优先的人。” “从没人如此评价过我。”苏亚克脸上的笑意逐渐清晰,他拿着手杖,在地上咚咚地杵了两下,“别人向来说我骄傲、自负、自视甚高、目中无人……” “因为你的命不长。”傅言回得很干脆,语气好似断言“你明天就死”的批命师,“一切对你来说都很赶,所以你不仅短时间内聚集了财富、荣耀,证明了你的能力,向世界宣告你的存在,同时还将你的一切傲气都压缩到了极致。” 傅言举起两只手,掌心相对缓缓靠近,好似在压制什么东西:“你是燃烧的火焰,是迸发的流星。对你来说,与其让别人偷走你的燃料和火种,不如加大火焰,烧死所有人。越大的火焰,会让你觉得你自己越有存在感。这样的烈火,最重视的是什么?只有它今晚是否是最熊熊燃烧的那一朵,而不是它是否还能为别人带去光明和温暖。 “这不是贬低的话,只是在陈述事实。你最看重的是你自己,别的一切都望尘莫及。认为你最重要的东西是那些身外之物、那些虚名的人,并不了解你,也未曾明白你真正重视的东西。 “综上所述,你认为最重要的,就是你自己——你只认可你自己。” 傅言说完,空间里出现了大段的空白。安静,沉默,又好像有某种东西在氤氲着。十几秒后,苏亚克忽然笑起来,放声大笑、肆无忌惮。他的笑声在教堂里回荡着,一点不见之前虚弱的模样。 “哈哈哈哈……!!!” 傅言看到他头上弹出好感度提示,那提示的数值只有10点,可不知为何这行字持续了许久,还一闪一闪的。傅言心里弥漫出不祥的预感,但没等他琢磨,他的面前就弹出了半透明的任务面板。 -- 第233页 【恶灵古堡 任务一(必须):找到魔鬼。(已完成) 任务二(必须):获得恶灵最重要的东西。(已完成,获得恶灵的认可) 任务三(必须):存活七天。(任务一及任务二已完成,此项认定为成功)】 傅言:……艹,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苏亚克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他自己,玩家要获得的,就是他的认可! 这病娇之前各种骚扰加装熟,其实根本没认可傅言。或许他只是把他傅言当做其前世的透射,又或许仅仅只把傅言看当作宠物逗弄。 直到傅言说中了他,他才真正认可了傅言!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是你的初吻吗 直至此刻才获得苏亚克的认可,傅言一点不惊讶。 苏亚克以他自己为重,即便对傅言的前世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对一个完全“失忆”、甚或是全新的傅言,完全敞开心扉。他愿意给傅言的,必然是他其实无所谓的身外之物。这也侧面验证了他轻易愿向傅言交出继承权,是因为他根本不重视继承权。 在认可傅言之前,他只把傅言当做一个情感寄托。他给傅言东西,与其说是哄傅言开心,不如说是哄他自己开心。这有点像是主人给宠物买衣服,宠物不一定开心,但主人总归觉得宠物穿上衣服很可爱,自己看了就愉悦。 看穿这点的傅言,又怎么会被他那虚无缥缈的讨好骗到?所以说梵向一的担心就很多余。 只是苏亚克被傅言点破后,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为避免夜长梦多,傅言立刻道:“我猜中了,是吗?我的要求是,请你放过马喻玲和朱峰。” “你向我提的要求,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苏亚克笑完后还有一些余韵,说话的语调也带着愉悦。他的脸上还带着些没收回去狂放,与他病恹恹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站起来,提起手杖,说道:“你过来,我要再单独给你一个礼物。” 傅言猜到他要给什么了,还真站了起来,朝他走去。梵向一看傅言走了,自己坐着没动,嘴上却冷冷一笑:“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要给什么。物归原主罢了,说得好像要从你身上削下一大块肉一样,真当那是你的东西?” “轮得到你说话吗?”苏亚克终于冷冷盯了一眼梵向一,但又很快将视线转回面前的青年身上。 傅言淡定地看着他。 “你可真是……”苏亚克再次摇头失笑,“你把我说得这么心狠手辣,不怕我现在直接杀了你?” 傅言:“不怕。” 至于这个“不怕”,是因为信任苏亚克,还是因为信任梵向一,那就见仁见智了。 “你确实很不一样了……鲜活,有生命力,还有点不计后果的莽撞。还是说,你已经聪明到了连‘莽撞’的后果都能精细计算呢?”苏亚克这么低声说着,听似是问傅言,实际上却是他的自言自语。他边说边拧动手杖顶端的宝石,不一会就将宝石拧了下来。傅言垂眼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枚戒指! 准确来说,那更像是一枚扳指。 当苏亚克把它举起来,傅言才发现,晶莹剔透的宝石下方画了一个标志,写了一个词。 ——费德莱尔,以及家徽。 苏亚克抓住傅言的手,傅言下意识抽了一下,没抽动。苏亚克低笑:“别担心,不是无名指。” “并不因为这个。”傅言道,“这是费德莱尔的家主之戒。” “是,但那又如何,我对费德莱尔的贵族之名无甚留恋,你知道的。”苏亚克笑了笑,握着傅言的手腕,缓缓把那枚顶着红宝石的扳指,套到了傅言的大拇指上,“不过,这东西还有点作用,所以我才一直随身带着它。” 梵向一在侧后方盯着两人的手,看着那扳指徐徐套住了傅言,心底那股一直压抑着的暴躁愈发升腾。要不是知道那红宝石里有什么,他现在就想砍了苏亚克的手! 苏亚克察觉了梵向一那森冷的眼神,对上他的视线,挑衅一笑。 梵向一眯了眯眼,手指碾了碾,但摁着自己没动。 一切发生在短短两秒之间,被扳指吸引了注意力的傅言没注意这些。不过苏亚克也不想和梵向一浪费时间,在傅言把手抽走之前,再次道:“我要还你个东西,别抵抗我。” 说着话,苏亚克带着傅言的手抬起,红宝石轻轻点到了傅言的额头。 强光乍现——! 这一瞬间,整个教堂亮如白昼、不、比白昼还要亮。教堂顶上那狰狞的魔鬼,在刹那间也被强光吞噬。一股无形的能量炸裂开来,涤荡一切,塔楼上传来的嘶吼都瞬间静止。傅言在这能量漩涡的中心,耳畔嗡嗡作响,紧紧闭上眼。他的脑子好似变成了管风琴,被人哐哐哐地砸,声音震得心率都紊乱了。 就在傅言的神智都要飞走的边缘,他忽地感觉到,唇上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操!!!” 梵向一一把拉回傅言,将人整个摁在怀里,苏亚克则是被他的力量直接撞飞! 就在苏亚克要狠狠撞上管风琴的瞬间,那一处的管风琴瞬间化作黑烟,将他包裹起来,使他并未生生撞上去。 “你发什么火?他都没你这么大反应。”苏亚克索性飘浮在半空中,垂眼望着那如猛兽占据猎物般的高大男人,冷笑道,“怎么,难道你吃醋?还是说你嫉妒我拿走他的初……呃……!” -- 第234页 苏亚克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甚至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难以动弹。他被极为霸道、凌厉的力量狠狠压制,如果他弱一点,被这道力量直接撕烂也是可能的。好在他的力量足够强大,梵向一也没执着于立时就杀了他。但即便如此,梵向一那滚滚的力量波涛还是在这教堂里、这整个故事的场景里横冲直撞。场景里立体的造景仿佛变成了二维的碎片,一片片被剥离,脱落下来。 梵向一正在损毁这里! 苏亚克眉头紧皱,但他明白动真格的话,梵向一还是技高一筹。他多犹豫一秒,梵向一就会多破坏一分,多侵蚀他一分! 他为什么不直接走?!他是想要在傅言面前拆了这里吗?他在展示他的绝对力量吗?! 苏亚克不甘,但梵向一锋芒毕露之时,他不得不退避三舍。他动用起自己的力量,将这世界里的外来者全部踢了出去。 包括所有还活着的玩家,以及非要挤进来横插一脚当NPC的梵向一。 那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只听“当啷”一声,那枚红宝石扳指掉在了地上。 这也是道具之一,如果傅言一直戴着,是不会在跨越世界的时候掉下来的。它会留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傅言、或者梵向一把它脱下来了。 安静回归了这个世界的,这里的空间也随之稳定。教堂里的墙壁、灯火和彩绘玻璃纷纷贴了回去,恢复原状。 短短一个呼吸间,管家伯尼卡的身影突然出现:“阁下,克里斯蒂娜已被重新封印。” 在出神的苏亚克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管家捡起地上的家主扳指,递给苏亚克:“您……感觉如何?” 苏亚克接过扳指,重新拧在手杖顶端:“还不错。” 管家笑了笑:“我以为您会觉得有点遗憾。” “遗憾是有的,不过更多的还是愉悦。尤其是刚刚那半小时。”苏亚克举起手杖,透过光看那美丽透彻的红宝石,“他变了,变得很鲜活,我都能感觉到他的血液在汩汩流动,他的心脏在砰砰直跳。但他又依旧很聪明,他看穿了我,并且敢借此赌一把。他疯狂又大胆的时候,看起来像是狂妄的烈火,又像鲜活的烈日。” 管家道:“听起来您依旧很喜欢这样的他。” “是啊……他很有意思,不是吗?我真正觉得他有意思了,思考他的一切,让我觉得愉悦。这种愉悦甚至和过去面对他的时候不一样,我以前觉得他睿智、强大、美得惊心动魄,现在我只觉得……他真是可爱极了。”苏亚克忽然摸了摸自己的唇,碧色双眸轻轻闪动,“噢,对了,或许我还得到了他的初吻。” 管家毫不怀疑他的说法,只是笑道:“怪不得刚才有人暴跳如雷。” “他过去霸占着那朵高岭之花,空占着最佳观赏位却不懂欣赏,实在太浪费了。”苏亚克挑眉,“现在的傅言和过去不一样,傅言不会对那头野蛮的凶兽唯命是从,也不为他管理任何事。我的腕表还被带走了,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管家道:“您或许可以先和傅言先生成为朋友。如果他已知真正的您,您在他面前应该也会很轻松。” “确实。”苏亚克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就等他……想见我的时候。” *** 傅言这次从游戏世界里出来,依旧没在中转站里好好站着,而是被梵向一直接抱回了家里,放到床上。 他从上次回收魂魄开始,就能清醒着度过影响期了。但就像上次一样,这个过程还是造成了他的身体不适,比如晕眩、耳鸣、体温身高和头疼。 “感觉如何?”梵向一单手支在傅言脑袋旁边,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又上来了,我去找点药……” 傅言一把抓住他的手:“别了。上次就没事,非要吃药,难道我以后每次回来都要吃药?扛过去试试,下次可能就习惯了。” 梵向一道:“那来点冰袋?” 傅言应了:“这个可以。” 梵向一当场消失又很快出现,毛巾裹着冰袋放在傅言的额头。傅言舒坦地感叹了一声,闭着眼躺在床上,原本摁着太阳穴的手也放了下去。梵向一看着他的手,手指上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傅言注意到没。 反正临走的时候,梵向一眼疾手快把那个扳指扯下来扔了。 “你在看什么?”傅言虽然一直安静地闭着眼,但还是能感觉到梵向一的存在。他一睁眼,就对上了梵向一的视线。直愣愣的,带着点探究,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傅言挑眉:“……怎么,还在意我被啃的那口?” 他故意用了开玩笑的语气,但梵向一却盯着他:“你不在意?” “在意能有什么用?能时光倒流吗?”傅言对此倒是很淡定,“我当时站住就很艰难了,被他偷袭也不能怪我吧。” “不是怪你。”梵向一的视线转开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很快又转过来看着傅言的眼睛,“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吗?” “问就问,你搞这个前置问题,难道我说不能你就不问?”傅言被难受的感觉搞得有点不耐烦,再次闭眼道,“你不是这么不干脆的人,直接点。” “行,那我问了。”梵向一略微倾身,手撑在床边,缓缓道,“这是不是你的初吻?” 傅言唰地再次睁眼。 -- 第235页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这是不是你的初吻?” 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梵向一和傅言都双双陷入沉默,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跟静止画面似的。 也不知过了几秒,傅言噗嗤一笑。 “笑什么?”梵向一本来问完就觉得尴尬死了,心里后悔得不行,身体僵着不知道要干嘛。傅言一笑,梵向一就有点恼羞成怒,半眯眼盯着他:“怎么,想蒙混过去?” “跟你有什么好蒙混的。”傅言感觉这个问题简直来得太妙了,又妙又尴尬那种,最终导致他觉得好笑,好笑到头痛好像都减轻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傅言感觉逗逗这个傲娇傻大个,十分有助于缓解自己的不适,于是开始跟他东拉西扯,“这关你什么事?” “你……”梵向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总之就是一冲动,一秃噜嘴就问出来了。但要他嘴上认输,是决计不能的,于是他轻嗤一声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的初吻是不是给了那种鬼玩意儿。” 傅言猜到这不是他的真心话,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会儿。 梵向一看他不说话,皱眉道:“怎么,还真是?” “这不得是你的责任?”傅言故意板起脸,说道,“我带你去了,我当时动不了,可你就坐在后面几步之外生看着?” “艹,我哪知道他会忽然这么干?!”梵向一觉得自己冤死了,但他确实也气恼自己没能预判苏亚克的行为,“他要是攻击你,你身上立马会弹出足以击穿他的力量。可他又不是……” “怎么,这种袭击不算袭击?”傅言心里琢磨着对方默默给自己加的“护盾”,嘴上却啧了一声,“这事和你的疏忽没关系吗?你不打算负责了是吗?” “这他妈怎么负责?!”梵向一根本没去想“这该不该我负责”,只是道,“你想要我道歉?还是抓那个家伙来揍一顿?” “我只要你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傅言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在意这是不是我的初吻?” “我不能在意吗?” “别给我用反问句,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比你还莫名其妙!” 梵向一喊出这两句话后,气势好像一下就泄了下去。他的眼睛转开了两秒,随后又转回来,带着明显的恼火道:“我的朋友被狗啃了一口,我不能问问吗!” 傅言道:“别人被狗咬了,你是问‘你怎么样’,还是问‘这是你第一次被狗咬吗’?” “操,那我就是在意不行吗?!”话说到这份上,梵向一心里的火也憋不住了。他本来就烦得不行,目睹苏亚克碰了傅言的唇,就跟引线点燃了一样。现在引线早已烧到了火药的部分,都是梵向一强行忍着,引而不发。可傅言这么反复撩火,梵向一彻底忍不住,炸了。 “他就这么碰你,你不在意?这么个玩意这样袭击你,你不在意?总说第一次有特别意义,你这莫名其妙就贡献给他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但凡傅言现在强大、健康一些,梵向一都想上手训他一顿。可现在的傅言不仅是人类,还是个正在发烧的人类,梵向一真是打也打不得、抓也不敢大力,只能无能狂怒。 他又道:“还是说,你其实觉得第一次给他也不错,所以……?!” 傅言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往下拽。第一下还没拽动这个硬汉,傅言用力往下一扥,还瞪了他一眼,梵向一就莫名地顺着他的力道被拉了下去。 幸亏这个又冒火又蒙住的男人还记得撑住自己,不然他肯定要整个压到傅言的小身板上去了。但梵向一没空追究这件事,只是盯着傅言道:“又干什么?!” “就是觉得你说的话越来越没溜。”傅言盯着他的眼睛,“你再这么关注我的初吻,关注我的情史,我就真觉得你暗恋我了。” 梵向一震惊,脑子都空白了一瞬:“说什么暗恋……!” “不暗恋我,总追着问这事干什么?我确定是不是之后,能时间倒流吗?不就只能给我心里添堵吗?”傅言盯着他道,“还有,你的眼睛老在我的手指、手表和嘴巴上打转,别以为我没注意到。你把扳指撸下去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扔就扔了!那什么破玩意,难道你还看重它?”梵向一说着话,又把他的手表拆了,“早知道就连这东西也不让你留,还给他脸了!” 傅言没力气挣扎,也懒得挣扎,随他拆了。只是在梵向一要砸了那块表之前,傅言幽幽道:“我连那东西有什么作用都不知道,合着就白白忍耐着戴了两天啊……” 梵向一动作一僵,忍着一口气把手表拍在桌上,好歹没拍碎。 傅言看他这跟大狗原地转圈似的又气又急,觉得逗他是有点过分了,但又忍不住嘴贱最后撩一把:“还说不是暗恋我,这不就生怕一个道具是别人给我的定情信物,恨不得碾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张口闭口‘暗恋’来‘暗恋’去的了?!”梵向一被他说得燥死了,心底那股邪火发不出去压不下来的,支在床头居高临下俯视他,“老问老问,是你暗恋我才对吧!” 傅言听他居然学会了“师夷长技以制夷”,心里那点赌性也被勾起来了:“行,那就来验,谁怂谁暗恋,敢不敢?” -- 第236页 梵向一也是气火蒙心,想都不想地应了:“怕你了?验什么你只管说!” 傅言就道:“你敢亲我吗?” “……什么玩意儿?”梵向一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眉头一皱,“亲你?” “是啊,你不是介意我是不是初吻吗?”傅言张口就道,“那你亲我一下,我当这个是初吻,可以了吧?反正你不暗恋我,亲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吧?” “你他妈拿这个打赌?!”梵向一瞪着他道,“这是能拿来打赌的吗!” “朋友之间亲一下怎么了?会掉块肉?”傅言可见多了这种“直男小把戏”,游戏里多得是,根本没在怕的。而且梵向一越不乐意,傅言就越想为难他,也不知道是骨子里的什么东西在作祟。 “本来也有类似的礼仪,还就是苏亚克那个时代的。脸贴脸,亲一下,根本不算什么。”傅言盯着他,冷笑,“所以你还是不敢,是吧?你怕一旦亲了,就……?!” 梵向一摁住他的手,骤然俯身,吻了他一下。 准确来说是嘴唇撞嘴唇,撞得牙齿疼。 “!!!”傅言僵住了,他是拱火的赌鬼,但他没想到梵向一真敢就这么来一下! “你他妈真是疯了!”梵向一亲完也觉得自己简直有病,居然真这么干了。他唰地一下直起身,转身就往门口大步流星地走去,几近夺门而出。他连瞬移都忘了,可见面无表情之下,全是慌乱。 傅言愣愣地目送他离去,在床上出神了好一会儿,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乱糟糟的。直到额头上的冰袋毛巾不冰了,滑下来了,他才猛然回神。 刚才发生了什么,仿佛一下就想不起来了。傅言只记得那一瞬间,梵向一的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好似铁链般稳稳地扣住他,叫他难以挣扎。 逗人逗出了大事故,傅言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要命的是,傅言仔细回想了自己的反应后发现,如果说苏亚克的亲吻令傅言毛骨悚然,那梵向一这一下带来的除了震惊,似乎没有更多的反感。 傅言忽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疼得直跳。 “操啊……” *** 另一头,梵向一出了傅言的房间,才想起自己好像不一定要靠双脚移动。 男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径直回到了他所统领的深渊宫殿之中。 他的暴戾威压比往日更甚,黑烟和其他鬼怪都自觉地退避三舍,不敢上来触他眉头。飞罗在大殿门口附近远远望见他,一看不妙,作势要溜,直接被梵向一的力量薅了过去。 “呃,老大……”飞罗小心翼翼问道,“有事?” 梵向一冷冷道:“我问你,你会亲你朋友吗?” “朋友?谁?哪个算我的朋友?”飞罗一脸茫然,但看梵向一面色不善,硬着头皮回道,“好吧,那假设我有朋友哈,我不会亲他啊。我干嘛闲着没事亲别人,我有病?” “开玩笑。”梵向一道,“顺便验证友情。” “那去喝酒干架不更能增进友情?”飞罗回道,“更不可能亲了!” 梵向一道:“那万一亲上了呢?” 飞罗:“yue!” 梵向一一把扔飞他,然后进了宫殿,“砰!”地一声砸上门。 可他没马上走到更深处去,而是在大殿里怔神好一会儿,那个冲动之下的吻——或者说唇撞唇——以及飞罗的言论,在他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滚动。 尽管只是一瞬,梵向一却能想起那一刻的所有细节。甚至是傅言的气息,微高的体温,睁大的眼睛,有些软的唇…… 梵向一猛然一耙头发:“操……!” 第一百二十八章 ——纷乱的心情 傅言身体不适加上心里烦躁,索性睡了一觉。 他闭眼的时候还是白天,等他醒的时候,天都黑了。不过傅言也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时候是几点,因此算不出自己睡了多久。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爬起来往桌上摸了摸,开了台灯之后拿起来的还是苏亚克的那块表。 晚上八点多了……不过这表回来后没调过,也不知道准不准。 ——不过确实有点饿了。 傅言从床上爬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依旧头重脚轻。脑子里多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搞得他头晕脑胀,也没心情去理顺。这还是他睡了一觉的结果,要是刚回来那会儿没有梵向一带他,只怕要直接面朝下摔脑门。 说起梵向一,傅言下到一楼,也没看见他。看来他当初的“落荒而逃”,逃得非常彻底。 傅言正好也暂时不想看到他。 开玩笑的那个吻,把两人的关系直接打乱了。傅言才刚坦诚认定梵向一进入自己“朋友”的行列,就亲手把自己坑进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漩涡中,傅言此刻深切认为,赌狗不得好死。 他现在拒绝去想清楚这事,多出来的前世记忆已经让他够烦的了。前世眼里的梵向一,和他自己看到的梵向一,许多个影像、瞬间混在一起,傅言有点担心前世记忆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等心情平静了,再说吧。 傅言从自己家里的挂钟确认了时间——居然还真是手表上的时间——然后出了门。他屋顶上的眼睛转过来看他,目送他去敲了“曙光”公会的别墅大门。 门很快开了,是“曙光”的一个成员:“哎,傅哥?你回来啦?” -- 第237页 “傅先生来了?”另外的成员也挤到门口来,和前者勾肩搭背的,“你找会长和副会吗?他们在和别人谈事,我们去通知,你进来坐一下呗。” “他们也回来了?没事,不用着急通知。”傅言道,“吴子非在不在,我就想吃点东西,懒得弄了。” “曙光”成员看他脸色不佳,心想应该是不舒服了,也没揭穿:“在,我去叫,你先进来喝杯水吧。” 于是傅言进了门,吴子非很快过来。这会儿其实“曙光”已经吃过饭了,吴子非就和他商量了一下,决定下个面条,然后转身就去了厨房。 其他人有的还是去通知岑怡和岑意,还有几个不知道在闹什么,一边瞄傅言一边推推搡搡的。傅言闲着也是闲着,想找点事转移注意力减轻脑壳胀,于是问:“干什么?” “哈哈,傅哥,这是我们会长这回游戏回来后带来的新人。”成员们推着一个新人过来,傅言打眼一瞧,发现是个少年模样的男孩。看着可能才十四五岁,白白净净的,脸圆圆的,略有些稚气未脱的模样。 “他叫陈正铭,刚满15,脸巨好捏。”成员们介绍道,“傅哥试试手感吗?” “你们闲着没事跑步去,玩小朋友的脸干什么。”傅言看了看陈正铭,感觉他就是有些害臊,应该没到害怕和太反感的地步,于是说话也随意了些,“岑怡带回来一个新苗子,就给你们这么折腾的?” “哈哈哈,会长自己也捏,还是她和我们说手感好的。闹着玩儿嘛。”成员们随意聊着,“这小孩说能看得懂‘气’,玄得很,但又说看不到我们的气,我们正研究呢不是?” “会望气?”傅言看向那站在旁边的半大少年,“这么玄?” “呃,这个,是我的体质有点特殊……”陈正铭觉得傅言像个大佬,讲话更局促了一些,“不是每个人都能望到的……” “和我不用解释,我不深究,我也不是‘曙光’的人。”傅言想了想,随手一指旁边的沙发,“坐吧。不想被捏就直说,他们就爱找乐子而已。” 对这群每次都被拒绝、但每次还是要诚邀傅言晨跑的“曙光”成员,傅言已经看透了,他们就是故意的。 陈正铭道:“也不是不乐意。我以前在家也经常被捏……” 傅言招招手:“蹲下来。” 少年就在他面前蹲下,傅言一抬手,两指夹了一下他的小肉脸,松手道:“手感是不错。行了,玩儿去吧。” 陈正铭搞不懂这个大佬,一头雾水地起身,正要走开,楼上传来岑怡的声音:“我们正想说要去找你,你居然‘自投罗网’来了?” “会用成语吗?”傅言侧身偏头看向楼上,“我来蹭个晚饭而已,当我不存在就行。” “那不行。有人来就是来谈你的。”岑怡一边往楼梯口走一边往后一指,“我还犹豫要不要去和你报备呢。” 傅言看向在她后面出现的人,居然是马喻玲。 岑意走在马喻玲身后,看来刚才就是他们三个在谈事了。能和两个主管事的面对面,可见马喻玲也是在这城市里有点地位的人。 他们三个下了楼,马喻玲刚说了句“又见面了”,岑意就越过她先靠近傅言:“你这是怎么了?又烧了?” “老毛病,不用管,缓缓就行。”傅言道,“我回来就睡了一觉,过来蹭点吃的。” 岑怡问:“吴子非呢?” 傅言道:“煮面去了。” “你这怎么弄的,在游戏世界里不还好好的吗?”马喻玲疑惑道,“你最后是跑到什么雪山之巅去和公爵大决战了吗?” “不是。别的后遗症,和游戏没关系。”傅言道,“最后你们那边发现什么了吗?” “嗨,目击了一个案发后的现场。”马喻玲直接道,“我们找到厨房后面去了,然后就看到凯恩已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死了。王再庆倒在距离他十来米吧,肚子上插着一把刀。他前边这一片全是血,地上还有长长的爬行血迹,估计还不止挨了一刀。” 傅言挑眉:“这俩对上了?” “是。当时王再庆还有气,还跟我们求救呢。那地方那条件,失血这么多,怎么救?何况本来我也不想救。不过我趁机套了几句话,还是知道前因后果了。”马喻玲回道,“好像是凯恩想在暗中干掉我们所有人,最后剩他一个当继承人,所以把医生的尸体烧得面目全非,还戴上了他的婚戒假装是他,以此麻痹我们。他不想被人发现嘛,就在所有人离开厨房后摸进去,想找点东西吃。” 傅言懂了:“中毒了?” “是。”马喻玲道,“你说奇不奇怪,所有人都觉得食物的味道怪,都吐出来了。就他一个狼吞虎咽直接把自己毒死,和他老婆落得一个下场。” “这不奇怪,游戏的设定本来就是要他死的,不是这个死法也是别的。”傅言道,“然后呢,王再庆怎么死的?” “这瓜皮也不知道想点什么,正好看见凯恩中毒,还跳出去嘲讽对方,应该还说漏嘴是他下的毒吧。凯恩临死前抄起厨房的刀追着他砍,最后那点回光返照全耗在扎人上了。”马喻玲耸肩,“我们去的时候,凯恩早死了,就王再庆爬了十来米,估计是想要求救。不过那会儿他也爬不动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后来我和朱峰就看着他咽了气。” -- 第238页 “怪不得我听到塔楼玻璃破碎的声音,肯定是又断了一根锁链,魔鬼砸破窗户了。”傅言道,“王再庆运气不够好。如果他能多坚持十分钟,搞不好就一起切回来了。” “让他多撑一分钟都够呛,何况是十分钟?”马喻玲道,“而且就算他切回来了,那伤在这个城市也救不了,这地方根本没那医疗条件。除非……” “除非?” “没什么。”马喻玲心说除非“治安队”出手,但傅言不一定愿意聊这个,算了。 说着话的时候,吴子非端着一碗面出来了。他一看客厅里这么多人,有点懵:“你在哪吃啊?” “这里人也太多了,被盯着你也不舒服吧。”岑怡做了决定,“去楼上吃?顺便我想跟你聊聊。” 马喻玲举手:“我也有。” “我现在不一定能想得清楚事情,但确实想找点事转移注意力,想来就来吧。” 傅言这么说之后,他和下来的三人又上楼去了。岑意还主动帮他端面,理由是他看起来很不舒服。 “曙光”的一众目送他们上楼,直到他们消失,其中一个成员才勾住陈正铭的肩膀,下巴一抬道:“看到没,那就是能把你从游戏里保出来的大佬。不仅能保命,很可能还能给你搞到道具。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和他同场,千万要抱好大腿啊。” 陈正铭诧异道:“这么厉害?” “当然。”成员们笑了笑,“不过现在连会长他们都没有组队符,不知道下场又便宜谁了。唉,我也想有这么好的运气啊……” 陈正铭望着楼上,若有所思。 *** 另一头,一行人上楼时,傅言和岑意走在后面,岑意就随意同傅言闲聊。 “你这又烧了,怎么就亲自过来了?”岑意问道,“上次你烧的时候……那位就不太乐意让你乱动,还让我们准备药和晚餐。你就这么出来,那位没意见吗?” 傅言刚能稍微转移点注意力,就被他一个问题打回去了。傅言听得烦躁,也不想让提问惹人烦的岑意太顺心,于是道:“他不在,离家出走了。” 岑意:“……啊?” 傅言:“我们吵架了。” 岑意:“啊???” 傅言看他一脸懵,满意了。 岑意:这吵架就离家出走的模式……不是情侣之间那种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别烦我 傅言在二楼,一边吃面一边听岑怡和岑意说各自的世界。这部分马喻玲不能听,因此暂时在外面待着。 好在两兄妹也没打算用自己的过关故事来烦傅言,他们主要想说的是自己的道具。尤其岑怡,拿出自己亲手缝的护身符道:“这真的有用!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法呼吸,只是空气很有限。我打算多练一下我的肺活量,这样能躲进去的时间就更久了。” 傅言拿过她的护身符,发现她居然还专门弄了一块带着精致绣花的布,针脚弄得还算可以。这护身符用绳子串起来后还并上了两颗玉珠,可以挂在脖子上。 傅言问:“你用了?这么说,碰上危险了?” “是。追逐战里,差点就被发现了。我当时都做好准备要硬刚,忽然就被收进去了。”岑怡点点头,也不在意傅言翻来覆去地研究自己的道具,“具体躲的时间不清楚是多久,但体感上能有几分钟了。以后要是肺活量更好一些,或许能上十分钟,这不就算无敌了?” 傅言不予置评,把附身符还给她,自己吃面。 岑怡又问:“对了,糯糯的兔子怎么还在我房间里?我以为我去任务期间她会拿走呢。” “不用管它。”傅言猜测这些BOSS把自己的魂魄给出来后,可能有个缓冲期,糯糯那边可能休息期间用不上兔子,“保管好就行。” “尽我努力了。我放在柜子里,而且每天都用纸巾擦一遍。要不是怕不能洗,我愿意手搓洗一遍好吧?”岑怡道,“那你觉得没问题,我就继续这样收着了?” 傅言道:“可以。” 然后就到岑意汇报了。他的道具怎么用傅言亲眼见过,倒没什么好说的,只说了一点:“我中间一度被困在一个坟地,不过那些小鬼都不敢靠近我,导致坟地对我来说反而安全了。” 傅言点头。 岑怡说完了自己的事,又道:“对了,我们目前还是没收到新的组队符。倒是那个马喻玲,好像想要和你组队,跑来找我们也是想要打探你的消息。我们不敢说太多你的事,你和她单独谈?” 傅言咽下嘴里那口面条,慢悠悠道:“不想组。” “……这样啊。”岑怡想了想,“她是‘命运’公会的高管,这个公会运营着第三大的交易所,她在交易所里好像蛮有影响力的。我听说她不仅管理能力不错,在游戏里也不差,还单独逃出过一些几乎全灭的游戏世界。理论上来说她当队友应该也合格的,怎么,你们合作得不愉快?” “说不上愉不愉快。”傅言没什么表情地评价,“够听话,也会做人,但我不想要够听话的队友。” 岑意一听就懂:“主观能动性不足?没冲到最前面顶事,对吧?” “差不多。”傅言回道,“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不是说她不思考,就是想完还要和我汇报,还要等我确定对不对,该不该这么做。等我指挥,不是说不行,可她武力值就不高,我又不可能闲着没事指挥她去冲前线。那我和她组队图个什么?我在恐怖游戏里缺个传令官吗?” -- 第239页 岑怡听懂了。傅言想要的队友,要么自己能扛事,要么至少能打,最不缺就是纯脑力派。这么一想,幸亏她自己和亲弟弟都是“打不过也要死拼”的人,不然只怕第一次合作之后就被扔开了。 “怪不得。我听她说这次过关的时候她都不在现场,只有你去单挑了,还奇怪你这次怎么这么勤奋……”岑怡道,“那你需要我们帮你拒绝一下吗?” “我这次单挑,是因为他们想的速度都太慢了,我解释一通再带他们去,太麻烦,不如我单独去嘴炮。”傅言回道,“不用你们帮我回,我同意她留下和我聊,就是为了单独和她说清楚。我又不是猜不到她想干什么。” 顿了顿,傅言又道:“还有,你们好像搞错了一点。” “什么?” “我不是不满意这样的队友,我根本不想组队。和任何人。”傅言终于吃完了面条,放下筷子,缓缓道,“你们算是例外,部分原因是还你们在这里对我的帮助,另一部分原因是你们的带动确实还行。” 岑意发现他好像每次一发烧,就有种生人勿进的大佬气息。但岑意也只以为是他不舒服的原因,也没多想,只是回道:“确实,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你确实只喜欢SOLO。” 岑怡道:“懂了,那以后再有人找你,我就直接帮你回绝?” “可以。”傅言道,“行了,你们要是没什么要紧事,让她进来吧。速战速决,我想回去睡觉。” 岑怡去叫人,岑意则给他收拾碗筷,顺道还摸了一下傅言的额头:“你这温度,烫手啊,测过吗?” “没,不用。” “要不我还是再去给你找找上次那种药?药片而已,也不难吃。” “不是难吃的问题,只是不用……” 说着话,马喻玲进来了,岑意和傅言就停止了关于药物的交流。岑意路过马喻玲时向她致意了一下,端着碗筷出了门。 傅言和马喻玲的谈话没超过十五分钟。 结果让马喻玲不是很满意,她既没得到傅言同意组队的回复,也没能完全知道傅言到底是怎么通过上个游戏的。傅言说他是辩论过关,马喻玲觉得肯定没这么简单。然而傅言的身份不简单,马喻玲确定他就是和“治安队”交好的那个人后,再怎么样也不会傻到和他交恶。 “好吧。那如果你有交易需要,欢迎到我们交易所来。这是我的介绍卡,带这个来购物,一律八折。” 马喻玲走之前给了傅言一张纸板卡,上面用火漆盖了个纹样,还有马喻玲的签名好一个数字。傅言收下了,马喻玲总算觉得这趟没白来。 她走了,傅言也没想留着,待久了只怕岑意真要搞来药给他吃了。 只是他快走到大门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后面喊他:“傅先生!” 傅言回头,是陈正铭。 这少年喊住傅言后,面上又有点犹豫。傅言没逼迫他,但也不会无限等待他,等了两秒后看对方还没说别的,就准备走。他这一动,陈正铭又立马道:“您等等!” 说着话,少年终于跟上来,凑近傅言低声道:“他们都说您是好人,您可信……所以我想告诉您一些事。您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傅言道:“你可以选择不说。” “不,我想告诉您的。”陈正铭顿了顿,好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我望到了您身上的‘气’。” “嗯?”傅言挑眉,“什么意思?” “正如他们所说,我能望到‘气’,并依据此判断人、鬼怪或者别的什么。”陈正铭望着他,说道,“一般普通人类的‘气场’过于薄弱,即便是我,也难以看清。但您的‘气场’非常明显,我没见过这样颜色的气场,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更重要的是,我看到您的气场十分不稳定。一般来说,这代表您的状态也很不稳定,请务必注意您的安全。” 傅言回道:“知道了。” 陈正铭一愣:“您不怀疑我说的话吗?”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傅言猜想应该是魂魄回归导致的状态波动,他自己都觉得身体忽冷忽热、头晕脑胀的,气场波动也很正常。 他又问:“还有别的要说吗?” 陈正铭:“没、没了……” 傅言这么淡定,陈正铭都怀疑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了,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傅言看他有点沉闷,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谢了。” 陈正铭回过神:“啊……不客气。” “走了,晚安。”傅言说完这句,就真出门了。 “晚安!”陈正铭走到门口,目送他走向那栋房顶上飘着眼睛的房子。 那眼睛转向傅言,好像在守护着他走夜路。然后在眼睛微微抬起要看向陈正铭的瞬间,陈正铭退入屋内,关上了门。 *** 傅言回到自己家里,感觉身体不适的程度又变得严重了。 可能是因为到了晚上,也可能是吃饭后的困倦加深了这种反应。傅言觉得在外面吹着风的时候还能忍得住,进门后头重脚轻忽地就特别明显,上楼的话可能会直接一脚踩空,索性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一开始他还晕得难受,但这种昏沉感觉稍微下去之后,就径直睡着了。 只亮着一盏灯的房子就这样安静下来,直到接近零点的时候。 -- 第240页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客厅里。 “怎么睡这里?” 梵向一本来还烦得要死,一看到傅言倒在沙发上,一下忘了原本想着的事。他皱起眉,大步走到沙发旁边,俯身去摸傅言的额头。 傅言居然一下醒了,皱眉撑开眼皮:“……嗯?” “你怎么回事?又严重了?”梵向一感觉到手下的温度着实不正常,拧着眉头道,“到床上去睡。” 傅言一翻身,面朝里:“不想动……哎?!” 他一下悬空起来,原来是梵向一直接将他横抱而起,转身就往楼上走。傅言心里还乱着,忽然这么贴近,心态都有点炸了。但他着实挣扎不动,只得随梵向一去了。 梵向一其实也有点麻,不是说手麻,就是莫名觉得自己手上好像失了力气。他甚至一度破天荒地担心自己会不会摔了傅言,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一点。 等他把傅言稳稳放到床上,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莫名摒了一口气。 梵向一给他脱了鞋,拉上被子:“我给你去找点药。” “不吃,别烦。”傅言正难受,也不想思考他的事,一翻身缩到被子里,头都差点见不着。梵向一被他噎得烦躁更甚,但看他这样,心里又堵得慌。尤其梵向一今天走的时候,傅言就是在床上睡着的。现在回来一看,傅言居然倒在沙发上,梵向一就觉得心头不是滋味。 ——别是想下楼吃饭,但还没吃上就倒了吧? “你晚饭吃了吗?”梵向一伸手拉了拉傅言的被子,让他把脑袋露出来一些,“给你找点东西吃要不要?” “吃过了!能不能别烦我了!”傅言真是起床气、身体不适加上烦他,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滚开,想去哪去哪,晚安!” 梵向一居然被他打个正着,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再次把自己卷进被子、蒙起头来。要是放平时,绝不可能有人敢这么对梵向一,梵向一也绝不可能忍耐这种行为。但不知道为什么,傅言这一下,虽然打得他心里冒火,可脾气顶上来后的反应却不是马上走开。 傅言要他走,他偏不走。 梵向一本来就觉得白天自己走得莫名其妙的,气势上仿佛输了一截。现在傅言让他“想去哪去哪”,似乎也在指代这件事。梵向一憋着一口气决定杠下去,索性就在拿了一张椅子过来,在傅言床边径直坐下了。 傅言没探头出来看动静,一动不动的,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梵向一就在旁边坐着,悄无声息,好似融入了黑暗之中。 第一百三十章 ——能不能别看我了 傅言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好几度觉得热的要命,想要挣开被子,却又无论如何挣不开。这么模模糊糊地睡了醒、醒了睡,直到后半夜才睡得沉一些。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敲门声吵醒了。 傅言恍惚地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一扭头,旁边一个大高个大马金刀坐着,不是梵向一是谁? 梵向一在翻看一个册子,傅言一动他就看了过去,两人就这么对上视线。 “……”傅言觉得好像该说什么,但又一时间找不出词儿。正巧敲门声还在继续,傅言就挣扎着坐起来。梵向一一眼看穿他想干什么,手上的册子瞬间消失,然后起身往门外走去。 ——应该是去开门了吧? 傅言这么猜想着,往后挪了挪身体,靠在床头。他抓起床头的表看了看,时间是早上八点半;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床边的椅子,心情复杂。 ——他……在这守了一夜吗? 傅言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想,甚至理不出个清楚的思绪。梵向一昨晚居然就这么回来了,这是傅言没想到的;这个拗脾气被自己顶撞、甚至被自己打了一下,居然还能在这儿守一夜,这更是傅言没想到的。 傅言的思绪本来就乱糟糟的,被梵向一这行为搞得更糟了。他搞不清楚这是自己在乱想,还是真感受到了什么,甚或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出现了人类本能的依赖……总之,他总觉得自己和梵向一之间,真有什么不一样了。 “……啧。”就是被那个开玩笑的吻害的,导致自己看什么都忍不住瞎想了! 傅言实在不想继续乱想了,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干。 他爬起来,感觉身上还是有点失力,但至少晕眩和头重脚轻没了,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傅言耙了耙头发,发现自己身上还是有些出汗后的黏腻感,决定待会儿得洗个澡。 但还是……先看看楼下是谁来了吧。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梵向一走出傅言的房间,还真是为了去开门。 他本来懒得理会人类上门,可傅言看着要爬起来开门,梵向一只好去代劳一把。不过梵向一根本不着急,所以没用瞬移,而是慢吞吞地走下楼。等他打开门,看见的就是提着一个袋子的岑意。 岑意一看是梵向一开的门,也有点懵:不是说这位“离家出走”了吗? 不过他不会傻到问出来,只是道:“早上好,请问傅言醒了吗?” 梵向一懒得和他寒暄,径直面无表情地询问:“什么事?” “呃,我来送早餐。”岑意打开手上的袋子,给他看里面的饭盒,“昨天傅言似乎不太舒服,体温高,晚餐也没吃多少。我们打算早上来给他送个饭,顺便看看他身体的情况。如果高烧不退,我们还是想给他找点退烧药……” -- 第241页 梵向一道:“昨晚知道了,但昨晚没给他找?” 岑意无奈道:“他坚决不要,我们只好先看看情况。” 梵向一想起傅言昨天那闹脾气的样子,多少能理解情况。他把袋子接下来,说道:“那你去找点药……” “不用药。” 傅言的声音忽然响起,梵向一一回头,发现他正从楼梯口往下走。他的身体应该还没完全恢复,导致他下楼梯时不得不搭着扶手。梵向一盯着他那晃晃悠悠的动作,总觉得他下一步就要摔下楼梯,下意识就往对方的方向大步走去。要不是还记得岑意就在门口,梵向一恐怕就要直接瞬移过去了。 不过梵向一刚踏上两层台阶,傅言已经下来了。傅言似乎在刻意拒绝梵向一帮忙似的,还加快脚步走了下来,只是在面对堵路的大高个时一挑眉:“干嘛,站着当路障?” 梵向一敏锐察觉他依旧情绪不佳,也搞不懂这家伙哪来这么大脾气——明明身体还虚弱得很。不过梵向一还是退下去两步,让傅言自己走下了台阶。 岑意站在大门附近,感觉那两人的互动怪怪的,既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问,只是道:“你烧退了?” “退了。”傅言回道,“来干嘛?” 岑意道:“送早餐。” 傅言道:“早餐呢?” 岑意看向梵向一,傅言也顺着望过去,看到了男人手里拎着的袋子。傅言将袋子拿过来,看了看里面,只瞧到一个饭盒,不过味道挺香,于是道:“谢了。” “不客气。”岑意笑了笑,“中午过来吃饭吗?” “不想动。” “那我送过来?” “也行。”傅言想了想,掏出口袋里那张马喻玲给的卡,走过去给了岑意,“劳烦吴子非给我做点吃面条用的码子,番茄肉酱就很好。这张卡借给你们,就当我蹭饭的伙食费了。” 岑意刚才看到傅言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仔细一观察,忽地醒悟过来。傅言这身不就是昨晚来自己家时的那一身吗?怪不得一摸口袋就能掏出马喻玲给的东西呢。他这一晚上没换衣服?而且脑门上的汗也很明显,把傅言那变长的刘海都贴额头上了,干什么了出这么大汗? 岑意感觉自己心里的问题——或者说八卦猜想——越来越多,不过都不是能当着正主的面直接说的事。他接下卡,回道:“你帮我们的远大于饭钱了,蹭饭免费。不过这张卡我还真借了,反正你也没有‘命运交易所’的交易点,要什么开单给我,我帮你去换出来就行。” “也可以。”傅言点头,又拨了两下头发,“知道哪里有剪头发的吗?” “我都是我姐随意招呼的,她的手艺时灵时不灵,就不跟你推荐了。”岑意想了想,“但我印象中集市上有tony卖艺的,你要是想的话,可以给你约到家里来。” “Tony?” “就是发型师的代称。”岑意道,“你什么时候想剪头发?” “今天下午吧。”傅言道,“我家就算了。找个别的地方……” “我们那儿?就当我们公会的人顺便一起剪个头发了。”岑意回道,“团购价或许更便宜?” “好吧,那就劳烦你了。”傅言一边拿出袋子里的饭盒、打开,一边道,“还有什么事?” “没了。”岑意顿了顿,又道,“你确定你没问题吧?要么我给你带个体温计来……” “没事,走吧。”傅言摆摆手,已经坐下开始吃东西了。岑意看他行动自如,应该问题不大。于是岑意笑着说了声“再见”,当真走了,还贴心地关上了大门。 傅言则是坐下,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他知道梵向一还站在这个大厅里,还看着自己,可他摁住了想要回头看一眼的欲望,一言不发地吃着自己的早餐。而梵向一只要没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存在感就极其强烈。他的目光犹如有实质一般,清晰地扎在傅言的背上。傅言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他要是一只猫,恐怕都要被看得炸毛了。 他不知道梵向一在探究什么,也不想去探究,甚至不太敢。他只是沉默地吃着皮蛋瘦肉粥,即便这粥还有点烫,傅言也勉强自己吞了下去。 而梵向一到底盯着他不动在想什么……连梵向一自己也说不清。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傅言和岑意的对话,总让梵向一想起傅言最后和苏亚克“辩论”的那一幕。正如苏亚克所言,傅言在那时候表现得极其聪慧、大胆,甚至有些疯狂。在梵向一的记忆里,曾经的傅言——或者按照傅言的说法说是“前世”——永远是克制的、冷静的、步步为营、运筹帷幄的。但傅言表现出来的果敢、些许赌性和乐意冒险,使得他看起来和前世愈发不同。 傅言的前世,让梵向一觉得自己有一个不需要怀疑的伙伴,每次出征都不必担心背后的大本营和后果。而现在的傅言,总让梵向一时不时升起一种“去看看他”的冲动。尤其在他快速思考出游戏情节并且果断行动的时候,像是一个发光体。他能引领别人信任他,跟随他,为他赴汤蹈火,也牢牢地吸引着梵向一的目光。 当然,梵向一也没少给傅言“卖力气”,毕竟这家伙的“咸鱼”属性不是开玩笑。能躺平的时候,傅言是真不乐意自己出动。 梵向一已经习惯了用目光追逐傅言,观察傅言,看一晚上好像也不会觉得无聊。比如现在,傅言快速解决完了自己的早餐,端着碗筷进厨房清洗,梵向一也毫不犹豫地跟进了厨房。 -- 第242页 梵向一是无所谓,可傅言是真受不了那如芒刺在背的目光了。 他铛啷一下把碗筷扔进水池,扭头径直走向梵向一,逼近到只有二十公分的距离仰头看他:“你到底在看什么?买门票了吗你就看看看的?” 梵向一没什么好辩驳的,跟踪狂兼窥视狂说的就是他,于是他反问:“不能看?” 傅言道:“不能。” 梵向一道:“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觉得你要gay我。”傅言拽住他的衣领,冷声道,“你先别否认,你被我打被我骂都不走,还要给我守夜、给我盖被子、关注我的身体健康,这他妈太像要gay我了。” 梵向一道:“我只是想问,什么叫做‘gay你’?” “就是想和我谈恋爱、上床!” “什么……?” “我承认是那个吻让我瞎想了,但我脑乱,控制不住。”傅言半眯着眼,盯着他,“如果不是这样,你最好滚远点,等我冷静下来以及你改掉尾行我的毛病再说。还有,我希望你注意一点距离,不要随便进我房间、抱我。” 梵向一闻言,垂眼看向对方抓着自己衣领的手。 傅言冷冷道:“这不算,这是准备打架的挑衅。” “你打不过我。”梵向一这会儿居然脑子活泛了,冷静指出道,“还有,是你说的,如果是朋友,亲密接触也不代表什么。” “我搞错了,不行吗?”傅言简直是用最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最认怂的话,“我想一个人待着,你自己回你那个大黑坑里待着不行吗,陛下?” 梵向一道:“你先告诉我,你这次又接收到了什么记忆。” “你的帝国版图,以及一些臣服你的领主信息。”傅言面露厌恶,“和他们社交令我觉得烦心,光是得到这些记忆,我都觉得烦躁。为你工作真是社畜的噩梦。” 梵向一道:“你……你的前世,没和我抱怨过这些。” “不抱怨就不处理,就像不跟老板谈离职老板就不给加薪!”傅言道,“你提醒我了,我要么代我前世补一下休假吧。这些补休时间内,我想远离‘无良资本家’,也就是你——可以吧,陛下?” 梵向一沉默了几秒。 就在傅言觉得他应该会走、并且后退两步准备转身的时候,梵向一忽然道:“不可以。” “……哈?”傅言回头,“什么?” “我说,不可以。”梵向一道,“你也说了,你是你,你的前世是前世,凭什么他的假你来销?” 傅言意识到他忽然脑子灵光了,震惊道:“艹,你变成真的资本家了!” “还有另外的原因。”梵向一注视着他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嘴巴有点不受控制了,一下秃噜出一句仿佛不经大脑的话。 “我就想看着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对我又没好感 “……哈?” 傅言皱眉瞪着梵向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清楚得很。”这种时刻,梵向一的嘴跟开了光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傅言道,“我说,我不会走。莫名其妙的,凭什么你让我滚我就滚?凭什么你说不能看你就不看你?” “你到底理不理解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傅言道,“你再这样接近我,我会误解!你也不想别人误解你看上谁了吧!” “你怎么想都可以。”梵向一道,“只要我不愿意,谁也不能把我如何。” 傅言都要被他气笑了:“你是不会被如何,但你不觉得恶心吗?你就放这么一个会乱想你的人在你眼皮底下,你能忍受?要是我……” 他的话没说完,只听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工作手册居然飞进了厨房! 它绕过人高马大的梵向一,径直扑到傅言脸上。傅言吓一跳,后仰了一下,还是梵向一一手搂他,一手摘下手册,这才防止了傅言的摔倒。 “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梵向一刚摘下手册,那就唰唰唰地左右挣扎起来。它逃脱不了梵向一的手,居然彻底拆开自身所有纸页,左右飞散。逃离了梵向一之后,又在傅言的脸前汇聚起来。 “行了行了。”傅言只好亲手摘下手册,“到底要我看什么?” 说着话,傅言其实已经看到了那书页上显示的话。 【好感度修正: 苏亚克对傅言(前)总好感度100/100(已终止结算) 苏亚克对傅言(现)总好感度100/100(已满值,新加值可显示,不再加总)】 傅言:……操。 ——这怎么还分开前世和现在了?上次看就是满值,现在居然自动修正、自动分开了,还对我也是满值,这他妈是闹哪样? 傅言想起之前看到苏亚克头上那闪烁的好感度“+10”字符,猛然意识到,那应该不是同一条在闪烁,而是飞快刷新的新加值! 就那么短短几次眨眼间,苏亚克就直接刷满了对傅言的好感! 而且按照这个括号里的备注来看……以后苏亚克对傅言很可能还会继续加好感度。只是满值是“100”,不会再显示更大的数字了而已。傅言想到这点,居然还有点微妙的庆幸。毕竟这要是加一次就总值涨一次,傅言真是要看得眼晕。 傅言震惊的时候,挨着他的梵向一也看到了手册上的字。 “……艹,这是什么鬼东西?”梵向一的眉头也一下拧紧了,“苏亚克对你的好感度?怎么还他妈分成你的前世和你了?” -- 第243页 “不知道,我回来没看过。”傅言在上个游戏世界里就不想看手册,只看了那么一两次,就被好感度显示烦得不行,后来索性不看了。回来后又是头痛又是睡觉的,他也没想起翻一翻。 现在工作手册会主动飞过来,恐怕还是因为自动修复BUG了。 ——修个毛线啊! 之前傅言还把“苏亚克时时追逐”的锅扣在前世的头上,这下可好,他自己也摘不出去了。 傅言把手册一合,径直扔在旁边案台上:“之前明明都只有一条的,根本没分什么以前和现在,鬼知道现在怎么回事。” “他对你的前世……现在又对你……?!”梵向一一方面觉得苏亚克真他妈是个变态,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扭头去看那被扔开的工作手册。这玩意儿虽说和圣书是“联机”的,但圣书上只会实时显示外界——尤其是傅言——写上去的东西,并不会同步显示工作手册本身弹出的信息。因此它上面自动显示的好感度检测,梵向一是无法从圣书上看到的,只能在手册上观看。 可这东西又具有诡异的“电子性能”。只要傅言一个念头,它的内容就会滚动、消失、变化,因此就算梵向一打开它,也未必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想到这,梵向一皱眉问道:“到底多少人对你有好感?” 傅言本来下意识想回“没几个,谁像苏亚克那么变态”,但临了忽然顿了一下,转而道:“关你什么事?” “你搞清楚,这不是普通人的世界,是鬼怪横行的地方!”梵向一盯着他道,“你觉得别人给你好感度,就不会把你如何?有些鬼东西就是越对你有好感,越要折磨你!” “我管得了别人为什么对我加好感吗?再说了,你不听我的建议,我也不想听你的。我怎么面对这些有好感度的人,你管得着吗?” “‘这些’?除了苏亚克,还有谁?” “管得着吗?反正没你,我根本就没见过你的好感度!”傅言说完这句,自己也怔了一下。确实,梵向一对自己根本没显示过好感度,自己还担心他有什么不对劲的情感…… ——X的,好丢脸。 傅言猛然想通,感觉自己的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发觉自己错得离谱后升起的羞耻感导致的。他有意翻过这篇,生硬地转着话题道:“对了,说起他,他给我的那块表到底有什么用?” 梵向一盯着他发红的耳根,还在沉思关于“好感度”的事。毕竟傅言说没见过梵向一的好感度数值,让梵向一想起,之前傅言对他好像也没好感度…… 梵向一被这个回忆一下打乱了步调,听到傅言的问题还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回复道:“他没和你说?可以时间倒流。” 他说出这话的语气过于轻描淡写,导致傅言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时间倒流’?!是我想的那个‘时间倒流’吗?” “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梵向一耐着性子道,“只能回拧秒针,最多回溯六十秒,而且只能在掌控世界的鬼怪实力不如苏亚克的游戏小世界使用。如果游戏世界里有实力超过苏亚克的单体,这个单体不会被回溯;如果有实力不如他但接近的单体,这个单体的回溯很可能提前终止。前后两次回溯的使用,至少要间隔三天。” 也就是说,这表可以“读档重来”。但要是傅言面对的鬼怪比较厉害,很可能世界回档了,鬼怪却不会被“读档”。 傅言问:“那我会被回溯吗?” “现阶段,会。”梵向一道,“但你会记得被回溯的事。” 换言之,要是傅言面对一个强大的鬼怪时进行回溯,该鬼怪可能会原地不动,但傅言会刷到一分钟之前的所在地,这也是一种逃脱方法! 紧急情况能救个命,算是够了的。 不过,梵向一这么解释完,傅言又发现了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没有‘来见我吧’的咒语吗?” “什么‘来见我’……”梵向一说完,忽地反应过来,“他和你说咒语是这个?!” “他只让我这么说,但没说之后会发生什么。”傅言回道,“也没说你说的这个功能。” “他这是想让你召唤他!”梵向一半眯着眼,冷声道,“要是你召唤他,他就能去到任何一个世界见你,因为他是回应你召唤的恶灵!这变态真他妈会钻空子啊,这比齐应飞可名正言顺多了!” 傅言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麻了,此刻只想说:不愧是你,苏亚克! 梵向一冷硬道:“不许召唤他!” “你说不许就不许?全是我要听你的,我说的你就充耳不闻,陛下好大的威风!”傅言感觉话题又转回去了,刚才的羞耻逐渐转变为烦闷和生气。对梵向一生气,对自己更生气,自诩“还算拎得清”的自己居然阴沟里翻船,多么自作多情。 想到这,傅言嗤笑一声,继续道:“我现在不是你的下属了,朋友……反正没好感度,看来朋友也不一定有得做。你还指望我乖乖听话?做梦!” “你难道真觉得召唤他出来,他就能乖乖听你的?”梵向一冷声道,“他是个十足的变态!你的前世不弱,他都敢经常骚扰;你现在就是个凡人,你能指望他恪守礼仪、不做出什么失心疯的事来?!你敢相信他?怕不是要被他那些花言巧语迷晕了头!” -- 第244页 “他一个好感度百分百的要如何对我,也轮不到你这个没好感度的指手画脚吧?”傅言拎起手册在案台上啪啪拍了两下,好似在强调手册上根本没梵向一的好感记录,“这么对我照顾来照顾去的,结果对我连友好程度的好感度都显示不出来,我真搞不懂是你装得太好,还是想得多的我太蠢。我那些感动可真是可笑,居然相信你是冲着我来的,其实根本不是!我甚至怀疑你对我的前世是否真的有情谊,毕竟别人对前世的情谊,也都白纸黑字地写着!” “这个破玩意儿的显示能说明什么?你就根据它那些不着五六的所谓‘好感度’,来怀疑我?!”梵向一一把抽走他手里的手册,用力往外面一扔,“你要是信它,你怎么不和对你百分百好感度的苏亚克谈恋爱?!” “……你讲得很有道理。”傅言也是被这个家伙气上头了,张口就回,“反正他有钱有势、能力不错、长得也好、随叫随到,好感度白捡的百分百,我还真可以试试!” 梵向一听他数一个苏亚克的优点,神情就冰冷一分,听到最后不禁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他这样是很吓人的,但傅言根本不怕:“反正我对他又没好感度,我试试又不吃亏。与其整天被你这些行为误导,不如去找个实打实的转移注意力……?!” 梵向一骤然向前,将他困在自己和案台之间,半眯着眼盯着他:“你对我也没好感度,你怎么不和我试试?” 傅言一怔:“……什么?” “我没钱?没势?长得不好?还是能力不强?”梵向一紧紧盯着他,声音发沉得吓人,却又像在傅言的心上擂鼓,“你既然被我的行为‘误导’,为什么不干脆和我试试得了?” “你疯了?!”傅言这下有点回神了,他脑子有点应付不了眼下的场面,又觉得梵向一说这些话是气话的可能性比自己更大,“你对我根本没好感,讲这种屁话……” “去他妈的好感度!” 梵向一骂了一句,径直吻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快点答应 比起昨天的“碰撞”,今天这个吻着实温柔多了。 或者说,更像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吻。梵向一摁着傅言,略微侧过头,结结实实地唇贴唇。虽然时间不长,但他也在撤退之前,伸出舌尖碰了一下傅言的唇缝。 “?!?!?!”傅言从震惊的僵直中猛然回神,下意识地后退。可他被案台卡着,退无可退,只能顶着后腰尽量后仰,捂嘴瞪着梵向一。 刚才那短短五秒的过程,一切都在静默中进行,对傅言来说却不啻于平地一声雷。 他的脑子像是炸开一般,无数个带着感叹号的想法喷涌而出,却难以在嘴边形成一句完整的话。他的逻辑思维被梵向一的行为炸得卡壳了,翻来覆去只凑得出几个字:“你疯了,啊?!你疯了!!!” “我不否认。”梵向一盯着他,沉声道,“本来我回来,只是为了理清楚我到底在想什么。谁让你要拿那些话刺激我?你的话,让我的想法一下清晰起来,目标也只剩下一个。这是你自作自受,你还能怪谁?” 男人说着说着,居然笑了,却不是温柔的笑,而是带着无声的压迫。傅言一下从他眼神里分辨出火热、疯狂,还有势在必得。在前世的记忆里,这种笑容代表着好战,代表着这位君王战无不胜的气魄;而在现在的傅言眼里,这种笑容就像是重重地擂起了大鼓,每一下都砸在傅言的心脏上,叫他被震慑,叫他难以呼吸。 傅言不敢问“剩下的目标”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否认道:“这是你的错觉,你被你的好胜心欺骗了!被我说的话误导了!你只是冲动之下做了忘乎所以的事,这和赌徒没区别!” “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要是能开玩笑,昨天就不会亲完还跑!更不会把自己关在圣殿里想那么久,最后还忍不住跑回来!”梵向一冷笑一声,紧紧盯着他道,“但有一点你说对了。我控制不了我的冲动,我也不想控制,因为我觉得我想通了——我就他妈想和你谈恋爱!我就是想亲你,情人之间的那种!”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傅言道,“你认识我才多久,认识我的前世多久,你现在冲着我来,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之前你就纠结我不是冲着你来的,现在又纠结我看上的是你的前世。你的前世和我在一起并肩作战多久,你自己不知道?你记忆里没感觉?你看出我对他、他对我有什么情人之间的情爱了吗?”梵向一反驳道,“我觉得你现在就是拿前世在当借口,之前拿来挡苏亚克,眼下又拿来挡我了。你到底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傅言仿佛被说中了心事,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但嘴上依旧不愿放弃:“可这也太突然、太奇怪了!” “不突然,也不奇怪。我一直在看着你,从你出现开始,我一直就在关注你。如果我对你只是看在你前世的份上,我没必要忍下你那么多恶作剧。你自己数数,你是不是整天就以噎死我为乐?我要是只当你是前世的投射,有必要忍下这些还腆着脸继续找你?我犯贱?”梵向一道,“只是我之前也没想清楚,甚至没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我的事,向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直到苏亚克那个狗啃了你一口。” -- 第245页 他扣住傅言的后腰,不让对方再继续后仰逃离,另一手的拇指按了按傅言的下唇,眯了眯眼道:“你当时被我捂住眼睛了,没看见吧?我正在拆他的世界。他要是晚一点结束游戏,我能给他拆个干净!所以我奉劝你不要召唤他,就算是对他最后的怜悯——不然我敢当着你的面撕了他!” “可是我还是不懂。”傅言推开他作乱的手,“剥开我的前世,我只是个普通人,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你是高处不胜寒的地方待太久,审美扭曲了,还是忽然觉得凡间地三鲜尝起来也有滋有味了?” “我警告你,不管是你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别用这种话来惹我生气。”梵向一反手抓住他的手,用了点力捏了一下他的手指道,“这城市里那么多所谓‘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你指挥得团团转,你还觉得你很普通?你能解开苏亚克那个变态设的局,还能光靠逻辑辩论把他说得心服口服,他的所有反应都按照你的设想出现,你还觉得你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你到底是真妄自菲薄,还是在骗我夸你?” 傅言被他说得脑子越来越乱,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他骗到他的思路上了。他的本能告诉他,梵向一可信,可他的理智总像是在悬崖边上紧紧拉着他,让他再怀疑一下、再质疑一下,不要那么简单就掉入“猎人的陷阱”。 可傅言又有什么值得梵向一骗的呢?傅言自己都想不出来。 他觉得梵向一高高在上,不至于看上自己;可反过来的思路也是一样的,梵向一是高高在上的陛下,没有玩弄人心的无聊嗜好,那他又何必来骗傅言? 傅言绞尽脑汁,可还是语无伦次:“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该不会又想拿那个破本子上的‘好感度’来反驳我吧?”梵向一眯了眯眼,“我只和你说一次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记好了。那玩意儿的主体——也就是所谓的圣书——是我找来给你的前世的。我的力量在圣书之上,它也就是个圣书的分身,想显示我的信息,做梦!” 他顿了顿,又有点不忿地继续道:“还有,我怀疑它也不显示你对别人的好感度,因为你是圣书的主人。最好是因为这样……”不然傅言要是真对梵向一毫无好感度,梵向一虽然不会因此放弃,但也是够怄的。 傅言则是被梵向一的解释搞得又懵了。 ——所以,我对梵向一对我的看法判定,是错的? ——我以为梵向一要gay我,之前因为好感度的事反转了,现在再次反转了? ——梵向一真的对我……?! 梵向一看他眼神发直地懵在那,忍不住再次捏住他下巴,沉声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我在骗你吗?难道你这人谈恋爱,还要看一个不知什么标准的玩具给你打分?这是我们两人谈恋爱,不是你玩游戏!” “……等等,谁同意要和你谈恋爱了!”傅言发现梵向一真是长能耐了,自己都差点掉进他的语言陷阱里。不过走到这步,傅言总算是不得不承认,再否定梵向一、否定自己,也没什么用了。 他得承认一个事实,一头猛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准备把自己叼回他窝里去了。 傅言立刻声明:“我还没答应你!” 梵向一道:“那你快点答应。” “凭什么你一说我就要答应?凭什么啊!”傅言瞪他道,“难不成你还想霸王硬上弓?” 梵向一:“好主意。” 傅言:“?!”我这破嘴! “骗你的。”梵向一捏了一把他的脸,又道,“你的脸这么烫,还说没看上我?” “我这是被震惊、被吓,紧张到血液循环加快!”傅言下意识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X的,确实很烫,“总之,我不可能这么草率就答应你,我需要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才能给你回复。” “感情的事,你要冷静下来思考?你是准备列表打分呢?”梵向一冷声道,“你就算用客观条件打分,我也不差吧?” “你能不能给我个空间,不要再逼我了!”傅言道,“再这么步步紧逼,我当场给你扣一百分!” 梵向一没吐槽他幼稚,只是问:“那你要想多久?” 傅言道:“我哪知道?你也说了是感情的事,我找什么量化指标给你答复时间啊,等不起就早点走。” 梵向一忽地噗嗤一笑:“我懂了。” “什么?” “你是要我追你。” 傅言:“……哈?” “我懂,知道了我的想法,但又不回复我,中间这段时间就是要看我表现。”梵向一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表现的。” “你知道个屁!”傅言忍不住骂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也想追你。”梵向一凝视着他,认真道,“一方面让你看清我,相信我对你的情感,另一方面也让你看清你自己。没关系,不就是要时间去想,时间有得是。” 傅言被他看得好像要烧起来了,难免升起一种逃跑的冲动,推了他一把道:“知道了,我又管不了你。起开,热死了!” 梵向一挑眉,盯着他两秒,终于让开了一些,松开了对傅言的桎梏。傅言总算重获自由后,居然还记得自己是进厨房来洗碗的,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就是他走向洗碗池的时候,险些同手同脚就是了。 -- 第246页 傅言跑去洗碗,梵向一就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 傅言不搭茬,但梵向一知道他肯定在听,不然还能怎么着呢? 于是梵向一径直道:“既然我说了要追你,我就会名正言顺驱赶你身边其他的追求者。你要是和别人走得太近,就要做好我会有所行动的心理准备……我不会太客气。” 傅言差点因为他这理直气壮的“吃醋预告”而手滑摔了碗。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佬的预告 中午,傅言去“曙光”还碗加蹭饭,梵向一毫无意外地跟去了。 至少对傅言来说是毫无意外,对“曙光”来说不一定。 “曙光”的成员一开门,越过傅言看到站在他身后的高大男人,不正经的嬉笑表情顿时冻住,整个人也立正绷直。他们客客气气地让开门口:“傅哥和……这位先生,来了哈。” 傅言就知道梵向一出场会有这种效果,可他也拦不住梵向一。武力值比不过,斗嘴起来梵向一莫名就冒出“追求者的理直气壮”,傅言真是服了。他都怀疑梵向一是不是在偷学苏亚克,这会儿当STK也当得光明正大。 不过梵向一之前也在傅言身边神出鬼没的,傅言多少习惯他了,还真不至于像面对苏亚克那般毛骨悚然。跟就跟吧,还能怎么着?就当溜大型猛兽了。 “我来还碗,顺便蹭一顿饭。”傅言只能自己保持平常心,尽量让其他人不要反应太大,“没什么事,不用紧张。” 话是这么说,但“曙光”早有人跑上楼通知岑怡和岑意了,姐弟俩很快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岑怡一望到治安队大佬,也有点紧张。可当着这么多成员的面,岑怡还是很有担当的,故作轻松道:“你不是还不舒服来着?你不来我们也会给你送午饭过去的,何必跑这趟。” “我没事了,出来走走。”傅言心道再和背后这个大家伙同处一室闷着,自己就得脑乱得什么都没法干了,“顺道就过来看看,怎么,不欢迎?” “你说这话我没法接,我敢不欢迎你?”岑怡笑了笑,“你要吃什么,去和吴子非说一声,然后上来帮我看看兔子呗?” “吃什么都行,我不挑食。”傅言问,“兔子又怎么了?” “有点问题要问你。”岑怡看了一眼梵向一,“那梵先生的午餐……” 傅言道:“不管他,他……” “不吃”俩字还没说出口,梵向一就打断傅言:“和他一样。” 傅言狐疑地扭头看他。 “你不是说过吗?现在没什么事需要抓紧时间了,吃点东西也不错。”梵向一神色泰然,“怎么,不行?还是要付费?” “谁敢要你的钱。”傅言轻哼一声,但转回头还是和岑怡道,“他的多肉少菜。” 梵向一闻言,视线轻轻下垂,藏住了眼里的笑意。 ——傅言其实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不是吗?就像他记得傅言说过什么一样。 “好,明白了。”岑怡一点头,立马看向她的公会成员们。自从梵向一进门,成员们不敢当着他的面一哄而散,也不敢继续撒欢,这会儿凑在客厅角落里一个个立正,跟罚站似的。 岑怡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只听这帮人背后传来一句话:“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是陈正铭刚从走廊里走过来,一头雾水地望着挡在一起的成员们。他身高不足,看不穿众人那一边是什么情况。他又看不应话,张嘴正要继续问,一个成员立马捂住他的嘴:“嘘——!” 陈正铭:“???” 梵向一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似乎关注了一下,但没马上说什么。 傅言则是忽地想到了一些事,低声问岑怡:“他知道你的护身符吗?” 岑怡点头:“知道。我上次游戏世界就是和他一起的。” “那让他过来吧。”傅言的声音恢复正常,“让他一起去看。” 岑怡疑惑道:“真的?” “真的。”傅言道,“有得用就用,别浪费。” 岑怡知道陈正铭的眼睛很特别,但没想到能用到看兔子的这层,或者说岑怡就没想过让其他人来接触兔子玩偶相关的事。不过现在既然傅言这么说了,岑怡也没不同意的,招招手让人把他陈正铭放过来。 再让人去给大厨吴子非传话,一行五人终于上楼了。 岑怡的闺房还是头一回放进来这么多人,还都是四个男的,仔细想想这个场景也是微妙得很。不过岑怡一点不在意,径直走到自己衣柜门前道:“我要打开了哈。” 陈正铭看她神情慎重,顿时跟着紧张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傅言却很淡定:“开吧。” 岑怡点点头,缓缓打开了衣柜门。 这是一个单门的柜子,偌大的储物空间,只用来单放一只兔子玩偶——正是糯糯的那个。 相比起傅言上次看见它,如今的它已经重新变得丰盈蓬满,缝合处乍一看也没什么问题,一眼瞧着就软绵可爱。不过它之前好像没好好端坐在柜子里,岑怡打开柜门的时候,它差点掉出来,得亏是岑怡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捞起来放好。 “看,奇不奇怪?”岑怡指着柜子里坐好的兔子道,“我明明都是这么放好的,但打开柜门的时候它经常会倒下来。” -- 第247页 傅言道:“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这还不严重吗?除了我就没人来我的房间,更没人动柜子。”岑怡道,“这地方也没个地震什么的,怎么忽然就自己倒下了?” 傅言没马上回答,而是先看向陈正铭:“你看到了什么?” 陈正铭有点犹豫:“呃……” 傅言道:“实话实说。” 陈正铭于是道:“我看到了兔子周围有某种气,和岑会长的护身符上散发的气非常类似。” 傅言有点好奇:“你怎么判断它们类似?颜色?” “不仅仅是颜色,更多的……像是一种感觉。”陈正铭回道,“即便是一大片和一丝,我也能大致感觉出它们是否同源。” “有点意思……”傅言道,“你看鬼怪的时候,他们的‘气’感觉类似吗?或者这些气是否都给你统一的感觉?” 陈正铭摇摇头:“没有。或许是有的,但我还没找到。” “那你能看出这个兔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能看出它的‘气’有些波动,不过不大,我也搞不清原因……”陈正铭说到这,顿了顿,有点欲言又止地看着傅言。实际上,这次再见到傅言,他的“气场”在陈正铭看来已经大致稳定了,而且似乎总体上更强了一些。但周围还有这么多人,陈正铭不知道能不能和傅言说这些。 “铭铭也不知道啊。”岑怡给小朋友接了话,又继续请教傅言,“是不是不该把兔子放这柜子里?它不满意这地方?” “不是它不满意,有个小孩子在找乐子而已。”傅言上前,径直伸手拎起了兔子,冲梵向一晃了晃,“这是没上班,闲得慌?” 梵向一接过兔子,一点不温柔地拽着耳朵:“也该上班了。” 说完,他将兔子随手一抛,那兔子居然就凭空消失了! 岑怡:“?!?!?!” 她被这“大变玩偶”的场景惊得傻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啊,送回去了?” “是……吧?”傅言也有点不确定,看向梵向一。 梵向一和他对上视线,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扫了一眼陈正铭,忽地冒出一句:“有些中转城市准备融合了。” 其他四人:“???” 傅言也有点没听懂,但结合目前有的前世记忆,他自然是反应最快的:“现在这个中转城市,要和其他的城市结合了?能去到别的城市、在游戏和城市里都见到别的城市的玩家了?” 陈正铭是新人玩家,不明白这些话的意义,但岑怡和岑意已经傻了:“什么?!还有别的中转城市?还有别的玩家?!” 这城市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从没听说过以前有过什么“城市融合”,现在怎么突然……?! “当然有,这地方才多大,这里才多少人。”傅言反应过来之后,很快接上了梵向一的思路,“这么长的时间里,这个城市从不同的世界找来了各种各样的人,但却几乎没见到母语体系不一样的,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一开始很奇怪,感觉都没个外国人,难道这个世界只针对我们国家、或者同样语系的人。”岑意喃喃道,“原来是城市和游戏都完全隔离,不碰面也就不知道存在,跟外星人一眼……原来如此!” “可是,为什么会融合呢?”岑怡感觉自己满腹疑问,“会怎么融合呢?融合之后会怎么样呢?” 这些问题,傅言因不知道而耸了耸肩,梵向一则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岑怡立马懂了,不能问。 治安队大佬愿意给出这个消息,已经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也给了“曙光”公会足够的反应时间。再追问,就是找死了。 于是这餐午饭,就在岑氏姐弟俩的神思不属中结束。 梵向一作为“扔下炸弹”的人,吃完饭就一脸淡定地跟着傅言回了家,徒留“曙光”公会的两个会长原地凌乱。 而回到家的傅言,刚进门,就回头看向梵向一:“城市会融合,是因为像陈正铭这样的非普通人也作为玩家进来了吗?” “准确来说,他只是果,你才是因。”梵向一对傅言并不隐瞒,“你的魂魄在回归,力量在提升,同时就提高了这个城市的玩家水平上限。” “所以,有特异眼睛的陈正铭来了,城市也会开始兼容?”傅言道,“看来以后会碰上其他有特殊能力的玩家。这个城市里都是普通人,管理层的力量必然要洗牌。” “融合玩家变强的必然后果,只是这个城市里一直只有普通人,发展速度还是太慢了。”梵向一挑眉,“怎么,你想拯救这里的人?” “我才不干这么费劲巴拉的事儿。说起来我到现在也还是普通人,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傅言顿了顿,又问,“对了,这个世界……我是说包含所有城市、游戏世界和鬼域的整体,现在到底是怎么运行的,我现在能问了吗?” 梵向一想了想:“如果你的魂魄和前世记忆都回来了,会更方便解释。现在和你说,会说得非常繁琐,你确定要听?” 傅言听着就觉得头疼要复发了,宁愿躺平:“……算了算了,随它去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外行看热闹 第六次进入游戏世界,傅言连走去中转站都懒得走了。 梵向一看他坐没坐相地摊在沙发上,干等传送,挑眉道:“你回来十五天,除了出去蹭饭和两次采购,哦、还有一次去剪头发,几乎没出门走动过。你是长在沙发和床上了?” -- 第248页 傅言对这家伙的“体育生思维式”发言不为所动,靠着沙发背吐槽道:“我挂了怀表,别了匕首,戴了手表,揣了手册,带了水笔……这套仪式已经够累人了。反正会自动切换,我何必费力气走出去?” “也就几样,加起来能有我一把剑的十分之一重?”梵向一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这样下去,我都不指望你能跑赢大逃杀,但凡碰到大一点的游戏世界,你都不一定跑完所有地方。” 傅言充耳不闻。梵向一之前就想在房子里搞个训练室,傅言坚决没同意——(自称)追求者也不能说动一条咸鱼起来健身! 而且傅言觉得梵向一这家伙这是够神奇的。以前傅言在各种恋爱游戏中,武力值高的人追求武力值低的,都是说“我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到梵向一这儿可好,整天盯着人锻炼,就差没把傅言拎起来直接扔出门喊“赶紧起来给我跑步!”了。 傅言不想让话题在锻不锻炼上打转,有意转换话题,于是看了一眼腕表道:“其实我在做个试验。我回来的时候看了表,现在要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15天后会自动把我切走,是不是正正好好的15*24小时。” “狗屁歪理。”梵向一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皱眉道,“你怎么还戴那支破表。一个怀表不够你用是吗?拧它调时间快还是打开怀表快?” 这东西当初还是梵向一同意收下的,现在因为他看不爽苏亚克的程度极度飙升,所以也反对得理直气壮。要换以前,可能他让别戴傅言也就真不戴了。但眼下,傅言总有种“不能轻易顺着他的意”的感觉,好似太容易答应一件事,就会莫名地更容易答应他的追求。 “你那个怀表,能轻松看时间吗?打开就要世界停止的,不是吗?”傅言把以前说过的理由又说了一遍,还道,“而且这个表能自动核准各个世界的时间,如果有些鬼怪企图误导我对时间的感知,这支表起码能给我个时间。” 梵向一道:“难不成对你来说,看时间的功能比回溯功能重要?” “或许,谁知道呢?”傅言道,“可能我很久都用不到回溯的功能,但我很可能天天看时间。它的功能应该叫‘绝对时间’,而不是‘时间回溯’。” 梵向一沉默两秒,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嗤笑一声,不再追究傅言戴表的事了。 *** 傅言果真准时传到了游戏世界里。 他只觉得自己忽地懵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已经换了个……沙发坐着。 这个沙发更宽大、舒适、漂亮,而放沙发的房间也更宽阔、更华美。这应该是个会客厅,布置的风格和苏亚克的费德莱尔庄园有些相似,但这肯定不是苏亚克那个时代——因为傅言面前站满了摄影机和摄影师。 哦,对傅言来说,这些设备和人工操作的方式,可算是相当古早了。 这些黑洞洞的镜头高低错落,对准了沙发上的每一个人——是的,每个人,沙发上坐满了人。 傅言所处的地方是长形沙发,和他同一排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两女一男。长沙发的两头还各有一个单人沙发,上面分别坐着一男一女。这群人有年轻的、有比较成熟的,但包括傅言在内的六个人都拾掇得干干净净的,还做了造型,这使得他们上镜时会比较得体。 是的,这是一个节目的拍摄现场。 长枪短炮对准了沙发上的每个人,也有分组镜头和集体镜头。六个人身上还别了麦克风,显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清晰记录。 而六个人的面前,除了录制节目的机器,还有一个百寸的大电视。上面显示的显然是另一个拍摄现场,人更多、更杂乱,同时充满竞争感。 傅言还没开始仔细观察那屏幕上显示的人,淡蓝色的半透明屏幕就弹了出来。 【通灵之战 任务一(必须):找出选手里的鬼。 任务二(必须):存活至游戏结束。 已阅确认:YES/NO】 傅言:哦豁。 他看似摆手地点掉了屏幕,思绪飞远了一秒。通常游戏标题都会暗指这个游戏里的厉鬼,或者真正邪恶的存在,可这次的游戏题目显然不是这个套路。当然,这个目标应该会“通灵”,但厉鬼本鬼怎么又不会呢? 傅言拿起腿上的册子,一边翻阅,一边默默开始观察屏幕上的人们。同时,他还在偷听旁边人们的对话,以确定自己的处境。幸运的是,这毕竟是个节目,沙发上的“观众们”没保持静默,而是最大程度地发表着自己的言论。 “天哪,她在做什么?”傅言身边一个年轻的女孩瞪大眼睛感叹,“她是在跳大神吗?” 她说的是谁,非常容易分辨出来,因为屏幕上显示的一群人中,有一个人占的位置最大。那是个中年女人,穿得非常复杂、花花绿绿的,傅言无法清晰说出那是什么风格,只觉得混搭得很。这女人手上还拿着类似棍棒的道具,一边蹦一边挥舞着,嘴里振振有词。 选手们是一起挤在一块幕布前的,这个女人这样蹦,其他人就不得不让开位置给她,导致不少人对她面露轻视。在屏幕另一边的六人中也有人对此表示质疑,坐在长沙发另一头的年轻男人就直接道:“这可是太常见的骗术了,甚至太落后了。你们看过法制节目吗?村里跳大神的人现在都不太搞这套了!我绝不会给这种人投票!” -- 第249页 “也不一定吧。”单人沙发上的一个中年男人道,“我小时候在乡下见过出马仙,和她的表现还是有些类似的,只不过没这么隆重。” 年轻男人道:“那杜老师会给他投票?” 被称为杜老师的中年男人怔了一下,回道:“我还得看看,选手当中还有更强的。” “哈哈哈,当然,比如刚才那个西装革履的小哥?”年轻男人回道,“我觉得他看起来更像是精明的商人,可他说的每一点都对。他接受采访的时候甚至还能说出现场其他人的事,目前接受采访的所有灵媒中,看起来最强的就是他。” “对!我也要给那个人投票!他叫什么来着,戴博文?”傅言身边的年轻女孩说道,“我觉得他肯定能走到最后!言哥,你觉得呢?”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傅言怔了一下,随后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我还得看看。我都搞不明白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哈哈哈,我懂!我也是只从电影里见过这种事,现在看得一头雾水的。”女孩咯咯笑起来,“那你待会儿要怎么投票啊?” 傅言淡定道:“抓阄。” 女孩差点笑倒在他身上:“可以可以,反正你有票你最大,爱怎么评就怎么评!” 傅言不动声色地侧身让开一些,顺道看到她身上有个“于”字的徽章,又垂眼扫过台本上的字,确定了这个热情的女孩叫做于小帆。 而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傅言终于基本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这是在一个叫做“通灵之战”的节目,从全国、甚至世界各地汇聚来许多自称能够“通灵”的人,然后通过各种关卡层层选拔,最后诞生一个冠军。 而傅言这群人,就是节目组找来的嘉宾。他们都是文艺界的,有艺人、有作家、还有上电视的老师。他们都没有“通灵”的技能——至少目前来说没听他们说过——节目组也不指望他们能指点什么“通灵”的事。他们的存在,主要是为了做“反应”,还有一些民俗解说。 这六个人还有投票权,相当于在一些选手的去留方面有决定权。 别问为什么外行能投票,综艺节目就这么玩儿才刺激。而且外行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普通人的感受,有个人偏见也不要紧,搞出话题来才是综艺想要的嘛。 而现在屏幕上呈现的,就是选手们一百进三十的关卡。这当然已经是剪辑好的,带着导向性,嘉宾们也很配合地给反应,将气氛造得更足。 傅言搞清楚定位后,就没那么努力在这群人里搭茬了。反正他是嘉宾,不会被淘汰,也不会被别人怎么样。说错话最多是以后播出后被观众骂,傅言又看不到,管他呢。 于是傅言直接变成了“要么不说话、要么放冷箭”的嘉宾。观众反应怎么样还不知道,反正现场效果不错,至少每次傅言说话,于小帆就跟点了笑穴似的乐个不停。 剪辑看了两小时,终于看完了。 傅言不能确定谁是鬼,但他能确定至少有一个选手不是。 ——陈正铭,居然也进这个游戏世界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合作愉快 剪辑看完后,所有嘉宾都进行了投票。 傅言不确定这个环节是不是节目组已经内定好晋级选手了,但出于“对自己没什么坏处的善良”,傅言把票投给了陈正铭。 于小帆问他:“你为什么投给这个人?我都不记得他干了什么。”她顿了顿,看向屏幕上显示的陈正铭照片,“哦,看起来倒是长得不错,挺可爱的。” 傅言理直气壮道:“反正也不知道谁是真的,索性选个看得顺眼的。” “哈哈哈,你说得也没错,至少这比抓阄合理多了。”于小帆道,“不过进了三十强,就要一个个过测试了。他如果什么都不会,在镜头面前就会变成衬托别人的小丑,可怜的小白兔。” 傅言倒不这么觉得。陈正铭刚才没法表现,是因为幕布遮住了要预测的东西,他看不到“气”。如果有面对面的关卡,陈正铭未必比其他神棍……哦,“通灵者”,他未必比其他通灵者弱。 而且陈正铭能在玩家中游走,就能看到其他玩家的“气”。不管他的任务是否和傅言一样,傅言还是决定找他“帮个忙”——这简直是肉眼可见的“躺平”方案啊! 因此傅言的当务之急,是找机会和陈正铭接触。 幸运的是,节目组的安排给了他这个机会。 看完剪辑后,嘉宾们经过一段时间的茶歇,节目组就安排他们去见选出来选手了。准确来说,他们是去宣布通过的三十人名单,以及下一关游戏关卡的。节目组还存着“煽风点火”的意图,甚至特意告诉选手们,其中有六个选手正是这些嘉宾“保送”的。 当百名选手都好奇六个嘉宾都分别看上谁的时候,六人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傅言跟着众人走进一个大会议室中,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让他扭头望向人群,居然一下就对上了陈正铭的视线。 陈正铭:“!!!” 他当然也一下看到了傅言,但那是因为嘉宾只有六个人,他当然能一下认出傅言!可傅言一下从百名选手中找到他,他不由得懵了几秒。 当然,最令陈正铭震惊的,还是傅言居然也在这个游戏世界里! ——他居然是嘉宾!不用参赛,还能掌控选手“生死”的那种! -- 第250页 陈正铭这下是真对傅言的“运气”毫无怀疑了。“曙光”成员之前就说在游戏里要是碰到了傅言,一定要积极和他合作,会带来不少好处。现在看来,就算“曙光”的人没叮嘱过陈正铭,他也会这么做。 因为他的任务里有一项很烦人,而傅言要是能帮助他,他就不用再烦恼这件事了! 陈正铭开始合计如何才能和傅言一对一谈谈的时候,前边讲台旁的节目导演,开始cue节目流程。他先介绍了六个嘉宾的身份,介绍中的傅言是一名名气不大不小的男演员,于小帆是偶像歌手,杜老师是民俗学教授,之前叫喳喳的年轻男人是说唱歌手。还有一年轻一成熟的两名女性,都是演员。 “各位,现在我们将直接宣布进入前三十的选手名字!”导演拿着话筒继续道,“而最后六个人,是我们的嘉宾在本轮支持晋级的幸运儿!” 说完,导演开始一个个念名字。傅言坐在讲台上的椅子上,接受所有人的扫视,一脸淡定坦然。他对自己保了陈正铭的事一点不紧张,他打算好了,要是有人质疑他的“保送”,他就说“节目组还定了24个人的名单呢”。 而相对他的淡然,陈正铭看起来就有些紧张。尤其是前面24个名字都没他的时候,他的神色变得绷紧了一些。选手里还有一些其他表现得很明显的,不过傅言没花费心思去分辨。在他看来,别说百人了,三十人还是太多。合理来说,浓缩到十人的时候,才是真正开始分辨的时刻。 就在傅言轻微走神的时候,导演念出了下一个名字:“傅言推荐的选手是——陈正铭!” 傅言回过神,一下和陈正铭对上了视线。 陈正铭的神色惊喜万分,甚至蹦起来,直直朝着傅言鞠了一躬。好在这种感谢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少年的动作也没显得过于奇怪。 三十个人的名单很快念完,没入围的七十人闹哄哄地走了。他们之中有些人很不服气,宣称自己才是有真本事的人,只是节目组设置的“幕后辨物”关卡和他们不适配而已。节目组没清晰回应他们的问题,毕竟选人都是综合考虑的,不一定完全和他们的“通灵”能力有关。事实上,入选的三十名选手里,能说对幕后东西的人也没超过五个。 傅言怀疑选手里还有还有别的玩家,但他都不认识,只能等以后再看情况了。 现场只剩下三十名选手后,节目组继续推进流程。不过接下来不是嘉宾宣布下一关卡,而是节目组介绍冠军将获得的奖品。这些当然在台本上写了,可能选手的文件里也写过,不过节目组总要做个流程和镜头插入。 导演先念了漫长的赞助商奖品列表,然后顿了顿,好似在吊人胃口,停滞了好几秒后才介绍:“当然,本届‘通灵之战’的冠军还将获得一个特殊的奖杯!那就是由一名不愿公开名字的收藏家捐赠的真正古董——来自遗失文明古巴亚的巫师之杯!” 这个神奇奖杯没来到现场,毕竟它是一个古董,应该正被妥善保管在某处。节目组在现场的投影中展示了奖杯的拍摄片段。从屏幕上的影像来看,那应该是个单手可拿起的黄金杯,造型精美、刻纹独特,附带着浓浓的神秘气息。根据传闻介绍,古巴亚的巫师用这个黄金杯成功进行了多次预言,带领古巴亚王国躲过了数次天灾、走向辉煌。 对于自称擅长“通灵”的选手们来说,黄金杯确实是令不少人垂涎的收藏。而且比赛进行了这么多届,只有这一届忽然冒出了这个新奖杯,不得不说节目组为了挽回收视率也是花大力气了。 傅言作为嘉宾,和这个黄金杯当然注定无缘。但他看着那个黄金杯的介绍影片,总觉得得去看看这玩意儿的真身,心里暗暗把这事记下来。 接下来的环节,总算是介绍之后的关卡了。 关卡分为两个,一个是节目的经典车后备箱藏人游戏,另一个也是经典关卡——蒙眼猜人。等这两个关卡完成,选手就会只剩下十个,这才是挑选厉鬼真正开始的时候。 傅言听了关卡的描述,都是“不能看”的挑战,感觉陈正铭又要遭了。 不过如果他不行,其他玩家就更不行。毕竟梵向一说过,陈正铭已经是阈值提高后新进来的“非普通人”玩家,对于其他普通玩家来说,“通灵”是更大的挑战。 好在这两个挑战并不是马上要进行,得在明后天才开始。节目组宣布了一些流程事项后,开始允许嘉宾和选手单独交流。 这种交流也是节目的传统环节,节目组欢迎嘉宾们去向通灵者咨询,希望通灵者们能“挖”出一些精彩故事来增加亮点。不过这才刚选了三十强,大家对选手的实力还不了解,因此大部分嘉宾都礼貌谢绝、走了,只有傅言和于小帆留了下来。 于小帆去找了那个她认为很厉害的西装男人——戴博文,傅言则径直走向陈正铭。镜头没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但还是远远地拍摄着。 陈正铭看傅言来找他,面露激动,才说了一句“傅先生……”,傅言就状似无意地指了指还别在身上的麦。 陈正铭怔了一下,随后收敛了状态。傅言自己倒是堂而皇之地捂了麦克风,凑近陈正铭耳边低声道:“告诉我你的任务。” 陈正铭没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冒犯,恰恰相反,他眼里闪出高兴的光,也凑近傅言压低声音回道:“我要找到玩家里的厉鬼,找到前不能被淘汰,不能死。” -- 第251页 傅言心说这不是都对上了吗? “我和你一样,除了没有淘汰那条。”傅言低声快速道,“合作吗?” 陈正铭立刻道:“好!” “靠你了。”傅言忽然松开麦,拍了拍陈正铭的肩膀,“别辜负我的期待。” 说完,傅言就干脆地转身离开了。节目组的导演去采访他:“你问了他什么?我们都没听到。” “想让他帮我找一个丢失了很久的东西。”傅言回道,“要找的东西说出来有点丢脸,等真找到了再说吧。” “噢……”这才刚开始,节目组也没太纠缠,放他走了。 傅言走出会议室,在助理的指引下上了电梯,下到停车场。他正要穿过停车场走向自己的车,一个扮相怪异的人就朝他冲来:“我才是真正的通灵者!你身上有邪祟,我才能解除,你应该让我通过比赛!” 说着话,那人就伸手进怀里,很像是要掏东西袭击!傅言下意识要躲,刚退后一步,一只手臂忽然越过他的肩膀,拿着一把直柄伞伸到他面前,嘭地一声弹开! 啪嗒啪嗒几声,某种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液体砸在伞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添一名队友 “让你锻炼你不听,看,这点事都躲不开!” 梵向一从后面单手搂住傅言的肩膀,带着他转到侧方,另一手抓着的长柄黑伞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不明液体。傅言偏头看他,发现他穿着黑色西装套装,白衬衫、黑领带,居然还戴着一副墨镜,顿时忍不住乐了。 梵向一:“乐什么?” “……没什么。”傅言坚决不说自己觉得这打扮太傻了,换了个半开玩笑的话题,“你这是……大楼保安?” “你的保镖。”梵向一顿了顿,发现这句话有歧义,补了一句,“NPC设定。” “我又不傻。”傅言挑眉,指了指梵向一搂着自己的手,“能松开了吗?” 梵向一松开他,扔了手里的伞,轻嗤一声:“你现在连句谢谢都没了?” 傅言道:“说谢谢的时候你不爱听,不说了你又有意见,真难伺候……” 他俩低声闲聊的时候,大楼的保安和跟下来的工作人员已经把“袭击者”控制住了,傅言的助理也来问他“有没有事”。傅言一边回应说“没事”,一边仔细看了几眼冲来泼东西的人——居然就是那个之前穿得花花绿绿、占地方跳大神的中年女人。 一个脏兮兮的矿泉水瓶掉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滩黑色的痕迹,连同黑伞上的部分,腥臭无比。中年女人被保安摁在地上,大喊着:“这只是黑狗血!对他没有任何伤害!我不是要伤害他,只是要帮助他,他被恶鬼缠身、阴气吞噬着他,将来要倒大霉的!” 这话居然还真有点言中了傅言的情况,就是方向上不对劲,傅言有点好奇她是否真的具有特殊能力。 但女人的话听得梵向一冷下神情,隔着墨镜好像都能看出他眼神中的冷厉。傅言察觉他的情况,停止了关于那个中年女人的思考,说道:“跟一个NPC计较什么,走了。” 他说着就带头绕开往前走了,梵向一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到他侧后方低声道:“一个没什么用的NPC都敢袭击你,你不怕是这个世界的厉鬼对你有恶趣味,故意给你制造这些麻烦?” “那能怎么办,这又不是我能选的世界和身份。”傅言瞥他一眼,“而且你不是说,我进的世界都有我的魂魄?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厉鬼,是我的前世选来保存魂魄的管理者。那这个厉鬼想要耍我,可我又能如何,还不就是前世的债我来还?” 这话是傅言半开玩笑说的,但梵向一还是道:“没什么要你替的。如果你这么想,我直接带你去逼她把魂魄交出来。” “还是算了,你的逼迫方式,一般就是……”傅言话没说完,但忽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前面的车旁边,站着一个人。 ——是“通灵之战”的选手之一,百进三十表现最亮眼的戴博文。 他就这么站在那儿,看起来就像是在等傅言。因为有选手袭击的突发事件在先,傅言那个在前面带路的助理立刻警觉起来,上前问道:“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刚才看到傅先生被袭击了,想来看看是否还好。”戴博文神色自然地指了指旁边的车,“我的车刚好在这儿,也不是故意跟踪的。” 傅言感觉戴博文不是无缘无故过来的。这人在比赛里看起来就冷静又缜密,而且很有本事的样子,于是傅言决定接触他一下。 让助理走开些,傅言径直走向戴博文:“找我什么事?” 戴博文看助理被支开,但保镖还在,便没马上说正事,只寒暄道:“就是想看看你是否被那个……‘通灵者’的言辞吓到了而已。” 傅言没直接回答,而是淡定说道:“你看起来并不相信她那套。” “那傅先生相信吗?” “那你觉得我被恶鬼缠身了吗?” “……”戴博文打量了他两秒,笑了笑,“我觉得,傅先生自己有答案。” “我不想绕圈子了。”傅言一般不太喜欢和城府太深的人寒暄,这会让他觉得心累,“说吧,你找我到底什么目的。” 戴博文瞥了一眼梵向一。 傅言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他能听。你要么相信我,要么走开。” -- 第252页 “……看来我的选择只有前者。”戴博文顿了顿,凑近一步低声道,“那恕我冒昧,请问您和那位叫‘陈正铭’的选手……是否认识?” 傅言挑眉:“怎么,你想举报我黑幕?还是企图以此威胁我?” “当然不。”戴博文再次略微倾身靠近,似乎想凑到傅言身边说话。梵向一把傅言往后拉了一把,然后自己站到了傅言的侧前方,面向戴博文:“后退。” 戴博文愣了一下,梵向一给他的感觉很有压迫感,于是他也没露出什么不满,只是道:“看来这位保镖先生非常尽职尽责。” 傅言没强行拨开梵向一,只站在原地道:“你直接说吧。” “……好吧。”戴博文打量了一下梵向一,但梵向一的冷厉逼退了他的继续观察。戴博文于是直接道:“我就想问,你们是不是合作了?” 这话有点像说嘉宾和选手的合作双赢,但更像指代别的合作。 比如,玩家之间的合作。 傅言定定看他两秒,然后问道:“……你想加入?” “说实话,想。”戴博文为投诚,又更直白地说道,“一来是保证不被淘汰,二来是排除我们的阵营,剩下需要判断的对象就少了。组合各方收到的信息,判断起来应该更快。” 这话,几乎就是在完全描述玩家的任务了。傅言闻言,问道:“你不是表现得很好吗?你还担心不能过关?” 戴博文一耸肩:“我不是真的会通灵。” 他居然就这么掀开了底牌,傅言疑惑了两秒,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因为我以前就假装灵媒耍过女巫协会,而且拍成了节目公开播放。强调自己不会通灵,纯靠心理技巧来实现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这是我一直的行为准则。”戴博文神色淡定地回道,“当然,有时候一些小小的撒谎是必要的。” “你在通灵比赛里纯靠心理学技巧过关?”傅言想了想,反应过来,“你在采访时读取了工作人员的反应,并以此推出幕布后的真正答案是什么。” “是的,你很睿智。”戴博文笑了笑,坦然道,“但这有弊端。” 傅言道:“周围人也不知道答案的时候?这很少,节目主持人为了做效果,通常会提前知道答案。” “但要是现场根本没人,我也要倒霉了。”戴博文道,“而且厉鬼也本来也是人,加上自称能通灵的人里不少人自认‘非人类’,我不一定能分辨谁才是目标。” “……行吧,我同意合作。”傅言喜欢这种有特殊才能、聪明、重点是识时务的队友。而且戴博文和陈正铭都在玩家队伍,或许他们合作的时间更多,傅言的躺平之路简直越来越像康庄大道。 戴博文掏出手机:“那加个好友?” 傅言和他加了好友,两人在短暂又高效的交流后道别。临走前,戴博文道:“如果你和陈正铭有保证名额的约定,别忘了在其他嘉宾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 傅言回道:“于小帆最欣赏你。下次我会建议她去找你算命。” “……这也可以。”戴博文回道,“让她和我单独相处一会儿,我就能暗示她一直保我到最后。” 傅言挑眉:“厉害啊,读心大师。” 戴博文耸肩一笑:“吃饭的事,谁知道变成生存小技巧了呢?” 说完这两句寒暄,双方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梵向一跟在傅言身后上车的时候,傅言的助理一脸愕然,正要拦下他,傅言说了一句:“让他上来。” 助理这才去坐了自己的副驾驶。 傅言和梵向一就这样并排坐在了汽车后座,因为前排还有助理和司机,两人上车后什么都没说。其实也没什么机会说,毕竟助理还一直和傅言说话,全是工作安排。傅言反正是秉持着“反正和游戏无关的部分又不是我受罪”的原则,通通答应,根本不费心思去辩驳。 只是车子开动后,停车场的光影在傅言身上来了又走。等车子开出停车场,阳光照在傅言的腿上,他看到这影子时忽然就扭头看向梵向一。 梵向一察觉到他的视线,也转头看他,似乎在等他说话。 “进车里还戴墨镜,你是想当盲人是吧?” 傅言一边说一边乐,还抬手直接抓住了他的墨镜。梵向一没动,任由傅言把他的墨镜摘了下来。 傅言本来就是随手开玩笑,结果墨镜一摘下来,他就猝不及防对上了梵向一的眼睛。 正专注地看着他。 ——啧。 傅言直接把墨镜给他戴了回去。 然而梵向一自己把墨镜摘了下来,随手塞进了上衣口袋。傅言一看,直接撇开了视线,单手支着窗框看向窗外。 梵向一嗤笑一声,但也没逼迫他,也看向了窗外。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记住我的名字 汽车刚上了大马路,傅言就觉得耳边猛然嗡了一下,场景就切换了。 这很正常。一场电视节目的赛事,通常要好几个月,前后两场不太可能一天天就接二连三地密集举行。比如傅言在“通灵之战”这个比赛的下一场工作,按助理念的行程来说,就该是下周才到。可游戏世界里通常不会给玩家这么久的享受时间,因此切换场景很正常。 傅言一眨眼,就发现自己到从车上换到了一个房间里。 -- 第253页 又是一个房间,又是沙发、屏幕和无数的机器。但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回是实时转播,而且现场看屏幕的不仅仅是嘉宾们,还有一群路人志愿者。屏幕上显示于小帆正站在一个停车场里,当这一关的嘉宾主持。 镜头一切,走进停车场迎接挑战的,正是戴博文! “嗨,你好。”于小帆首先伸出手,向他自我介绍,“我是于小帆。” 戴博文和她握手:“我是戴博文。” “现在我们的志愿者已经准备好了,就藏在在场二十辆车的尾箱里。这个人选是抽签出来的,位置是志愿者自己决定的,所以是完全随机的哦。”于小帆介绍道,“你有十分钟时间可以去找这个人。如果你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可以开始计时了。” 戴博文并没看过这个节目,也没时间去调查,一切只能凭借临场发挥。他扫了一眼现场两大排车,只见是有新有旧、有大有小、各种颜色各种型号,然后笑了笑:“随时可以开始。” “看来你很有自信,那我要宣布了。”于小帆举起手,“预备——开始!” 随着她的话语,她的手臂也向下一划,旁边的一个LED计时器便从十分钟开始倒数。 戴博文朝于小帆伸出手:“能借用一下你的能量吗?” 于小帆懵了一下:“什么?” “我可能有点水土不服,昨晚上不太舒服,一直失眠到早上。”戴博文面带歉意,“现在我的能量实在有些稀薄,想要借用一些别人的力量。你看起来像是能温暖周围的小太阳,所以能借用一些你的光芒吗?” 这话干听的话着实有点油腻,像是在尬撩。不过戴博文说话着实很有技巧,他好像掌握着人类最能接受的韵律,说完后不仅没让于小帆觉得反感,甚至还挺高兴地问:“如果能帮助你的话,我很荣幸。我需要做什么?” 戴博文笑了笑:“握手好像有些冒犯了,我能握住你的手腕吗?我需要一小段时间来汲取你的能量,但我不想把时间花在干罚站上,你只需要在我去分辨的时候,和我一起走一走就行。” 于小帆道:“就这样跟着你走?我可不会说话的啊,不然会被怀疑帮你作弊了。” “你不用说任何话,我甚至不会回头看你。我需要的仅仅是你的一只手。”戴博文笑道,“可以吗?” 于小帆的回答是,直接把手递出来。 她还说道:“你可以握我的手,如果你确实需要的话。” “不必了。”戴博文抓住她的手腕,“谢谢。现在我开始找了。” 说完,戴博文当真先转身,拉着于小帆就走向右排的车辆。 他走的速度不快,每到一个尾箱旁边,就停下来观察一会儿。他还伸手摸了其中两辆车的尾箱盖,半蹲下去仔细凝视。他似乎犹豫过,但最终,他并未打开这排的任何一辆车的尾箱。 他转向了另一排车,并拉着于小帆走了过去。 于小帆有点后悔之前说“不说话”了,因为这对于节目来说着实有点干。于是在戴博文开始看第十一辆车的时候,于小帆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戴博文回头看了她一眼,回道:“我在读取人。” “读取人?”于小帆道,“你是指透过这些钢铁看到那个志愿者吗?” 戴博文道:“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意思吧。” 于小帆:“这不是类似X光了吗!” 看着直播的傅言想:是读取你的思想。 戴博文坦诚他是个心理魔术表演者后,傅言换个角度就能想出戴博文在干什么。他抓住于小帆的手,是因为于小帆知道答案。她的手腕肌肉、她的脉搏,能体现出她最真实的心理。戴博文此刻就像一台测谎仪,读取于小帆对每辆车的反应,并从多种信息中分辨出真相。 比如此刻,屏幕上的戴博文拉着于小帆走过第十二辆车,正走到第十三辆后面时,脚步忽然一顿。 他松开于小帆的手,一眼严肃地走向之前那辆黑色的轿车,一脸认真地观察着那个尾箱。 “噢,他找到了……!”看着现场直播的志愿者们激动起来,“他感应到了!” 于小帆也在戴博文身后神色一惊,连忙跟近两步,但什么都没敢说。过了一会儿,戴博文终于扭头看向于小帆。 于小帆冷不丁被他看了一眼,下意识问道:“……怎么?” “……没什么。”戴博文笑了笑,食指往车辆的尾箱盖上一点,“这辆车的尾箱,能打开吗?” “当然。”于小帆回道,“不过打开就是确认答案了,你确定吗?” “确定。”戴博文道,“如果不算我的时间,我甚至还能读取一下这名志愿者的个人信息,你信吗?” “你需要多久?” “就几分钟。” 于小帆看了一眼制作组导演的方向,确认对方的眼色,点头道:“那你反正已经确定车辆了,不能改了,说说你的猜测呗?” 戴博文看着她的脸,问道:“真的?要是里面是个女性,我多花时间让她被关在里面更久,我可就罪过了。” “应该没事的,我们做了防护措施,还有摄像头随时能看到志愿者的情况。而且志愿者也是愿意配合我们节目的。”于小帆回道,“你开始读取吧。” 戴博文伸手道:“还需要借你一些能量。” -- 第254页 于小帆配合地再次让他抓住手腕。 戴博文头一句就道:“是一名女性。” 看直播的志愿者们:“噢——!” “他说对了!”一名嘉宾也面露诧异,“他到底怎么办到的?” “他瞬间就判断出了那是一名女性!”志愿者们讨论纷纷,“他找到了车,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人,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在现场的于小帆则是努力绷住表情,使自己看起来自然又冷静:“……我现在不回答你,待会儿再验证。” “好吧。”戴博文微微一笑,一手扶着车尾箱,一手抓着于小帆的手腕,垂头闭眼。 “我正在读取她的形象、她的穿着。她和你看起来……我是说发色,她和你的发色似乎……有些相近。”戴博文道,“但不是你的金色头发,而是另一种淡一些的……棕色。” 于小帆依旧不说话。 戴博文继续道:“至于她的穿着,比如说,一般女士们上电视时会想要穿一条漂亮的裙子……但她不是,她和你一样,穿着裤子。” 说完后,戴博文松开于小帆:“就这样吧,不然太耽误时间了。” “他都说对了!”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志愿者们忍不住大声赞叹,“他一定是真的巫师!” 傅言一看这情况,明白戴博文肯定是稳了,就懒得这群人的对话中趁机暗示点什么。 “好吧,那我们开箱了。” 另一头,于小帆也上前开车尾箱,戴博文就给她搭把手。咔哒一声,尾箱缓缓打开,一个浅棕色头发、穿着牛仔裤的女性从里面坐了起来。 于小帆终于可以鼓掌道:“恭喜你,都答对了!” 随着她的话语,在旁边房间里看直播的志愿者们也开始热烈鼓掌,纷纷表示:“我们觉得他能过关!他一定真的能通灵!” 傅言:最像的最不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这次的现场主持是嘉宾轮流做的,很快轮到了傅言。 他今天的造型比上次还精致,造型的西装和别致的衬衫,外加特意抓的发型和简单妆容,生生把傅言自觉一般的颜值又加了不少分。傅言出了房间,沿着走廊往停车场方向走,在外面站着的保镖梵向一就自觉一路跟到了停车场。当然,他最终停在了镜头之外,和其他助理站在了一起。 傅言正要走入镜头的时候,梵向一忽然搭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道:“不用怕。” 傅言一愣,偏头看他:“怕什么?” “没什么。”梵向一在他后腰上推了一把,“去吧。还有,造型不错。” 傅言猝不及防被他推出去两步,还听到他莫名来了句夸赞,整个人都被他搞蒙了两秒。但他很快恢复过来,隐隐瞪了一眼那个戴着墨镜的傻大个,转身走了。 *** 傅言站在两排车之间,等来了他的选手。 那是一名女性。她的服装很有特色,却不是叫人看不懂的那种。纱衣、亮片和各种亮色的丝线交织,缠绕在她身上,使得她看起来更像是个有着异域风情的舞女,而不是一名通灵者。 她连步伐都如此优美,傅言静静地注视她靠近,然后道:“你好,我叫傅言。” “我知道。”她扬起嘴角,画了修长眼线的眼睛看起来风情万种。她朝傅言伸出手,却不是要握手的意思,看着更像是需要傅言的一个吻手礼。 “我是艾丝梅拉达,请记住我的名字。”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傅言最终还是没给艾丝梅拉达一个吻手礼。 他总觉得这么干之后,梵向一之后又要来“找茬”了——尽管吻手礼只是吻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外加这个艾丝梅拉达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所以傅言决定按兵不动。 他只是问:“为什么?你也要借力量?” “不,我不需要,我的力量与生俱来。”艾丝梅拉达缓缓说着,像是在念诗,又像是在歌唱,“我的血液里流淌着我的信仰,那就是我的力量。” 架势倒是挺足,傅言暗想着,问道:“那么你的信仰是什么呢?和你的服装有关吗?这服装看起来……很有特点。” “哈哈哈,漂亮吗?”艾丝梅拉达优雅地转了个圈,那轻纱跟着飘起来,差点飞到傅言脸上,“这是我们民族的特色服装。我们是古老的游牧民族,在大陆上穿行,见证过无数荣耀和衰落。我们融合了各个国度的元素,传唱着各个异族的故事。对了,古巴亚文化的故事,我也知道哦。” 她身上不知道用了什么香,带着点植物特有的味道,一些药香、一些花香、和一些所谓“青草味”。傅言不讨厌这种味道,甚至有点喜欢,但这种“喜欢”,叫他忽地心生警惕。 而观察室里的众人,闻不到味道,对镜头前出现的神秘、妖娆的美人也议论纷纷。于小帆感叹:“她可真美,身材和动作也好看,跳舞一定很美!” 年轻的男歌手单手支在沙发上:“漂亮是漂亮,但她要是猜不准,跳得再好看也百搭。” 于小帆道:“这可不一定,这次志愿者们不是也有投票资格吗?即便她不小心失利,或许大家会对美人心生怜悯。” 她确实没猜错。志愿者们也对屏幕前这个颜值最高的美人儿议论纷纷,大家很难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他们被美人的打扮迷惑,在她登场的瞬间就喊出了“女巫来了!”“巫师!”之类的话,即便这个风韵十足的女人看起来更像是舞娘。 -- 第255页 但相比起这些被远距离的人,傅言的内心要更为镇定。他好似要让开位置给艾丝梅拉达似的,默默后退半步,说道:“古巴亚?所以你也知道关于那个金杯的事?” “当然,这就是我来参加这个比赛的原因。”艾丝梅拉达笑道,“古巴亚金杯的传说,是我们最古老的一首史诗唱词,所有的族人从一出生都知道关于它的故事。你想听听吗?” 傅言:“不想。” 艾丝梅拉达:“……” “现在没时间,我们的聊天已经够久了。或许以后我会有这个荣幸。”傅言找补了一句,然后开始推流程,“那么,测试规则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两排车,只有一个的尾箱里藏了人,请你把这位志愿者找出来。你总共十分钟时间,准备好了就会开始。” 于小帆听了傅言的话,吐槽道:“哈哈哈,言哥这个直男发言,笑死人。” 艾丝梅拉达大概也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实在有点不解风情,有点无奈的笑了笑,一耸肩:“好吧。” 她轻轻拉起起自己的裙摆,光着脚走到了两排车的正中间,双手从背后撩起自己的头纱,冲傅言道:“我需要安静的环境进行感应,所以能在我确定哪辆车之前,请不要问我问题、最好也不要说话。保持安静,可以吗?” 傅言巴不得当哑巴:“当然,女士。” 他连艾丝梅拉达的名字都不叫,铁了心要挂机。艾丝梅拉达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辩论,只得道:“那么,可以开始了。” “好。”傅言毫不犹豫,“预备,开始!” LED计时器再次开始滚动倒数。 艾丝梅拉达没马上去一辆辆查看汽车,而是将轻纱往头上一盖,原地开始跳起舞来。她的舞姿曼妙,时快时慢。头纱盖住了她的脸,使得她看起来更像在一层云雾中,神秘却不失庄重。虽然没有音乐的伴奏,但随着动作的变化,坠在纱衣和纱巾上的铃铛和装饰阵阵丁零当啷,好似在给她打节拍。 傅言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也看得入迷了似的。实际上,他在分辨艾丝梅拉达的舞蹈手势和部分定点动作,他觉得,这些姿势应该是有其“语言含义”的。 这不奇怪,如果她用舞蹈沟通某种目标,那这些手势肯定有固定含义,通常还非常神圣。 这个舞蹈一直持续了六七分钟,直到最后一个动作猛然定格,停了大概有五六秒,艾丝梅拉达才重新动起来。 她行了个礼,代表这个舞蹈结束了。 “哇——!!!” 观察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志愿者和嘉宾们都真心实意地为艾丝梅拉达拍手。不管她之后猜得对不对,但她跳的舞蹈着实没话说,是外行人都能感受到美感的那种。 可艾丝梅拉达听不到观察室的掌声。她跳完后傅言站着没动,在停车场的工作人员们不能发出声音影响工作,所以可算是彻底冷场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她看向傅言,忍不住掀开头纱问了句“你觉得如何”,这才打破了平静。 傅言道:“不用保持安静了?” “我已经做好判断了,不用再保持沉默。”艾丝梅拉达笑起来,一边整理头纱一边道,“所以我现在更希望能听到观众的评价。” 傅言于是示意性地拍了拍手:“很好看。只是很抱歉,我不是很懂这些。” “没关系。我们的观众各种各样,并不要求大家都明白我们在表演什么。如果能给观众带去享受,就算是一场不错的演出。”艾丝梅拉达笑了笑,看了一眼计时器道,“噢,时间快到了。我猜我还是先说出我的答案比较好。” “当然,看你高兴,女士。”傅言回道,“那么,你觉得是哪辆呢?” 艾丝梅拉达的纤纤玉手指向侧面:“就是那辆——黑色的!” 她指的正是那辆藏了人的汽车——隔了一辆的另一辆黑色轿车。 “噢不……她猜错了!”观察室的志愿者和嘉宾们十分惋惜,但没人再说出“猜不中都白搭”的话,连之前diss她可能空有外貌的年轻歌手都不再毒舌。 “她或许只是没发挥好,应该再给她一次机会,我们多观察观察她!” *** 傅言冷酷地宣布艾丝梅拉达的失败,她只得离开。而傅言不能走,他要连续接待两个选手,艾丝梅拉达离开后,陈正铭就进来了。 他俩忽然看到对方,只稍微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随后就双双恢复了冷静。傅言不知道陈正铭是否有办法搞定这关,不过两人都已经出现在镜头下,也不方便再打什么暗号,只能见机行事了。 傅言照例和陈正铭打了招呼,陈正铭回应之后,居然来了点意料之外的台词:“你周围的‘气’……看起来很不一样。” 傅言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陈正铭在做“附加题”。“附加题”和测试的最终结果可能毫无关系,但这容易获得嘉宾、志愿者甚至节目组的好感。本质上来说,这些前期测试都可以猜不对——本来就是大部分选手都猜不对——但只要让能影响结果的人注意到、动心思把人留下来,这选手就成功了。 于是傅言配合地回道:“‘气’?你指什么?” “是我看一个人散发出的一种周身能量。”陈正铭根本不是能看到所有人的气的,可为了过关,也开始瞎编了,“比如傅先生,我看出你周身气场是强大的、有些波动的,但总体趋于平静。所以我猜,傅先生最近是不是刚解决了什么大事?很大可能是身体健康方面的。” -- 第256页 “啊……算是吧。”傅言笑了笑,“这可是连狗仔都不知道的事,你居然看出来了?” 傅言的承认给观察室带来一波小高潮,于小帆诧异地左右望望:“言哥前阵子生过病?真的吗?谁知道结果?” 现场显然没人能回答她,但这算是个节目小插曲、小话题,之后节目组肯定会在备采里和傅言仔细讨论这个问题。 测试现场的陈正铭还在演,说道:“只是能看到‘能量场’并且推测一下而已。如果要更详尽的读取,还需要更长时间来观测……” “现在先不用了,你的测试更重要。”傅言觉得这事儿应该见好就收,于是打断道,“你要是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从这两排车里找到我们的志愿者了。” 陈正铭闭上眼,像是稍微冥想了一会儿,然后重新睁开眼:“我好了,开始吧。” 傅言于是下令计时。 陈正铭还挺有架势地来来回回走了个两圈,眼睛时不时盯着那些车,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好似真能看到上面散发出来的“能量”似的。等他花的时间到了八分多钟,最后在两辆车之间犹豫了起来——其中一辆居然就是正确答案! 傅言不确定他是蒙的还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但从他花了这么多时间来“铺垫”看,傅言倾向于这是一种“表演”。于是陈正铭在那犹豫的时候,傅言按兵不动,就等着看他最后的决定。 最后,陈正铭选了那个错误的答案。 “噢……”观察室的众人再次发出惋惜的声音。不过他们对陈正铭的表现还算满意,走到倒数第二步,还能看到“能量场”,基本算是及格了。 另一边,陈正铭和傅言前后分别离开了停车场。傅言拿到手机,打开一看,发现陈正铭新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戴博文则发了两条新信息。 陈正铭回复的是傅言告诉他戴博文也是队友的信息,只有一句话:【知道了。】 戴博文的第一条:【我把答案告诉陈了,但我让他最后不要找到最终答案。他撒谎水平一般,不适合出头。】 戴博文的第二条:【小心艾丝梅拉达,她可能在试图催眠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怀疑对象 傅言边走路边看手机,梵向一在他走向一个微小落差之际拉了他一把:“看路。” 趁着这个动作,梵向一扫到了他拿手机上的信息,眼睛轻轻一眯。 “我在看,我知道有落差。”傅言瞥了他一眼,一指脚下以示自己确实在看路,像是在表示梵向一的动作很多余,然后就继续往前走。梵向一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原地定定看着他的背影两秒,才默默继续跟上去。 傅言的助理觉得他俩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奇怪,于是一脸狐疑地跟在后面。 傅言又去做了个备采。节目组问了他对两个选手的想法,又问了他在测试中承认的那场“病”。傅言直接把之前融合魂魄时的不舒服,当成发烧说了,还说成高烧不退、病情反复好几天,听起来是有点“大病初愈”那味道。 二十分钟后,傅言离开备采室,明白这次陈正铭和艾丝梅拉达应该都稳了。 陈正铭是因为表现得“似乎有点本事”,艾丝梅拉达目前则没显示出什么通灵能力,纯靠颜值和舞姿,节目组应该会因为话题性而把她留下来。傅言采访下来后还低声问了两句导演,才知道艾丝梅拉达不是节目组从各自主动寻觅、邀请来的,而是自己报名的。也是,这要是导演组安排的,艾丝梅拉达指不定还能把答案猜得相近一些。 不过,谁知道艾丝梅拉达没答对,到底还真是假呢? 傅言很快回到了观察室,回到嘉宾之中坐下。 于小帆等他一坐定,立马就问:“怎么样,直面超级美人儿的感觉如何?” 傅言刚才就被节目组问了一遍类似的问题,现在连装饰性语句都懒得说了,只回了个极简短句:“舞蹈不错。” 于小帆:“就这?没啦?” 傅言:“你还想听到什么?” “比如你对她的长相的看法啦,看她舞蹈时的所想啦。”于小帆掰着手指数道,“而且你在现场,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在镜头前没看到的啊?” 傅言道:“你问的这些,刚才备采都问过一遍了。” “……”于小帆意识到自己再问下去也是无效片段,只好放弃继续打探,直接吐槽道,“刚刚艾丝梅拉达跳舞的时候,我看你一直冷静得很。人家让你行吻手礼的时候,你也无动于衷,你可真是个木头铁直男,哈哈哈!” 又木头又铁的,傅言都懒得挑她的错。旁边的男歌手倒是添了句:“欣赏不了女人的美,也有可能是因为太不直了!” 傅言瞥了他一眼,他还继续开玩笑,抱住自己的胸口道:“怎么,难道比起那个漂亮的舞女,言哥觉得我更好看?” 傅言没回话,但他嗤笑一声又转回去看大屏幕的动作,让年轻男歌手愣了一下,也让于小帆顿时爆笑:“言哥才看不上你,他的保安都比你帅好几倍,你少自恋了,哈哈哈哈!” 傅言有点意外地看向于小帆。梵向一在游戏世界里的形象或身份,一向(在理论上)比较惹人注目,可实际上NPC们很少想起他,甚至默认忽略他的行动,可能是梵向一特意做了点什么。而昨天梵向一要上傅言的车时,助理就很明显地对他的行为产生了反应;现在于小帆开玩笑的时候,居然能顺便提起梵向一,傅言很难不意外。 -- 第257页 不过于小帆说完这么一句之后,就跟水过鸭背似的忘到脑后了。她察觉傅言探究的目光,还转过去“嗯?”了一声,傅言说“没什么”后就转开了目光。 他望着屏幕,看似在继续看测试,实际上心生疑窦。 ——梵向一来这个世界当NPC,没降低他的存在感?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 三十个人的测试,虽然理论上每个人只有十分钟,但这测试还是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最终,能开对尾箱的只有四个人。排除戴博文这个靠“读人”作弊的,只有三个人或许有点意思。测试结束之后,好奇于小帆还想去找这些“通灵者”们去聊聊。傅言想起戴博文想和她单聊的话,适时提了一次戴博文的名字,于小帆果真兴高采烈地去找他了。 反正这么干也不突兀,测试后节目组开放沟通,志愿者和嘉宾们都能同选手自由聊天。戴博文作为四个猜中的选手之一,自然是颇受欢迎。 而除了四个选中的,另外还有几个人猜中过车的颜色,或者在最后二选一、三选一的时候选错了。反正能和答案沾上边的选手,不到三分之一。 算起来,这不到三分之一里有俩作弊的,还有傅言的助理八卦说“有人和节目组工作人员买答案”的,天知道有多少是真的有点“通灵”的本事。 别是整个比赛里只有那个厉鬼有真本事,而其他人都是各凭本事的作弊机吧! 可目前外貌看起来最像厉鬼的,就是那个艾丝梅拉达,正在当一个“通灵不得行,跳舞第一名”的异域风情dancer。 虽然按照游戏任务来说,现在认定“艾丝梅拉达是厉鬼”,有可能就能直接通过这个恐怖游戏。但傅言总觉得还有某些事没解开,甚至于还没能看清到底哪里有问题。要是在搞清楚这些之前就判定,傅言觉得会出大乱子。 于是当天晚上,傅言向陈正铭和戴博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的,这回两次测试之间只间隔一天,游戏世界没直接切换到第二天。傅言便入住了助理预定好的酒店,条件还不错,算是白捡一晚享受了。 本来他还想着如果今天来不及给另两人发信息,就等下次测试一开始就尽快拿手机。现在可好,过整夜,讨论的时间一大把。虽然选手都集中住在另一个酒店,但傅言几人打开了音频对话,相当于三人开语音小会了。 “所以,你建议我们先不要贸然判定艾丝梅拉达,还是多观察一阵再说?” 戴博文在音频里说道:“我赞同你的想法。虽然我也觉得这个艾丝梅拉达确实嫌疑很大,但一开始就送上正确答案,总令人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即便有可能是我故作聪明,可我同意谨慎确认。” 傅言问:“你说的她可能在催眠我,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戴博文回道,“我在一个屏幕里看到了她的一举一动,其中一些话语,配合着音调、节奏、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都可能在向你、向看到她的人传输某种信息。” “你是指那个疑似有宗教含义的舞蹈?” “对,但不完全是。我不确定是那些舞蹈韵律本身就有这种功能,还是艾丝梅拉达本人能做到暗示和催眠。可就像我测试时面对于小帆一样,潜移默化的暗示,是可以做到的。”戴博文道,“我有些担心你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可能会成为她的主要目标。毕竟隔着屏幕,还是有可能无法传达她的一些关键行为。” 傅言一下想起了艾丝梅拉达身上的香味,回道:“我还好,但她身上确实有种异香。你们自己也要小心,她现在和你们在一个酒店里。” 戴博文道:“我明白。我擅长这些,但我不会掉以轻心。” 陈正铭在这两个成年人面前就冒不出什么新的想法,只能跟着道:“明白,我也会小心点的。” 傅言又问:“陈正铭,你今天看过所有选手了,有什么想法?” “哦哦,我正要说,我刚刚发了个名单,是我重点怀疑的人。”陈正铭回道,“我认为,厉鬼肯定会有‘气’。不管是什么样的‘气’,至少能让我一眼看到,这是普通人和‘特殊选手’之间的区别,也是我在上个游戏里得到的经验。所以刚刚发给你们的名单,是我确认有‘气’的人。” 这话说完,三人都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应该是傅言和戴博文都在看名单。傅言打开那个名字的列表,发现上面一共有八个人,有今天测试表现不错的,也有表现平平的。名单按照“气场”由强到弱的顺序排列,其中艾丝梅拉达的名字也在上面,排第七,可从第六个人开始陈正铭已经在他们的名字后加了括号,标明“较弱”。 今天现场就三个人能真正“看出”藏人的尾箱,其他有“气”的人也未必能找到志愿者,所以艾丝梅拉达找错并不算突兀。 只是玩家们一开始都判断“厉鬼”应该是最厉害的,照此来说“厉鬼”的气场也应该是最强的。现在这个观测结果,和玩家猜测大相迳庭,一下又把傅言拉入了矛盾的思维中。 ——会不会是厉鬼的某种手段? ——就像梵向一在这个游戏中忽然变得显眼…… 傅言还在思考的时候,戴博文开口道:“这么说,这个名单也可以认定为真正会‘通灵’的选手。” -- 第258页 陈正铭回道:“我个人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是不是,我不确定。还有一点,我也不确定……” “什么?” “上次上百名选手,人太多了,我没看完,也记不住所有看得到‘气’的人。但我很确定的是,不是所有气场明显的选手都留了下来。”陈正铭严肃道,“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差了,我总觉得有几个选手这次的‘气’看起来和上次不一样了,但我没法确定地告诉你们是谁、哪里的不一样了,我现在就觉得整体的感觉给我不一样……” 他越说越小声,好似在担心大人们的责备。戴博文道:“没关系,这不怪你,你已经足够细致了。有时候过于细致、过于多次的回想,会篡改人的记忆。你没贸然点出那些你觉得有变化的人,是正确的做法。” “哦哦……”陈正铭松口气,“那就好。” 戴博文又道:“另外,你说的另外七十人里也有具备‘气场’的选手,这有点令人警惕。任务只说找到选手里的鬼,却没说一定是在晋级选手里找,理论上淘汰的人也有概率是我们的目标。而且如果只是在晋级选手里找,只要我们层层晋级,留到足够后面,剩下的可选对象范围就会越来越小。这游戏会这么简单?我不信。” 陈正铭道:“但要是在淘汰的人里,我们怎么找啊,我们都不知道上哪能见到这些人!” 戴博文道:“确实,这个游戏和整个赛事有关,只把我们和赛事绑定,应该目标还在这个大范围内才对……” 傅言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基本把自己想过的事都聊了一遍,也乐得轻松地懒得说话。正巧有人敲门,傅言戴着耳机揣着手机走到门口,问了一下:“谁?” 门外响起梵向一的声音:“我。” 傅言一开门,看到依旧戴着墨镜的梵向一,就把他放进来了。 另一边,戴博文听到开关门的声音,说道:“有人找你了?反正我们都基本讨论完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挂,我和陈正铭确认一下明天怎么作弊。” 傅言于是借坡下驴,顺势“躺平”当咸鱼:“好吧,那我挂了,你们小心,晚安。” “你也是,晚安。” 傅言摁了挂断,这才看向进门的西装大高个:“有事?” 梵向一把墨镜往旁边桌上随手一扔:“没事,但我不想在那个房间里待着。” 他的NPC身份是保镖,和助理一个屋睡,显然他不喜欢这种安排。 傅言心生警惕:“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我可不会那么慷慨。” 梵向一似笑非笑地瞥他:“我又不需要睡觉,为什么一定要上你的床?” “……”傅言心想也是,顿觉可能是自己最近有点草木皆兵了,就暂时没理他。 但傅言刚拆下耳机,收好,猛然又反应过来了。 “不对,你不爱在那个房间待着,你可以直接消失啊。你跑来我房间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半夜敲门声 结果梵向一还是在傅言的房间里待了一夜。 不过他确实什么都没干,搬了张椅子面朝窗口,看了许久的星空。傅言泡完澡出来,只看到那大个子的身影大马金刀的背影,有点疑惑地问:“我进去的时候你就坐在那儿了,外面有什么吗?” 说着话,傅言就走过去往窗外看。 梵向一一偏头,就看到傅言穿着一套毛绒绒的蓝色恐龙睡衣,挑眉道:“你这睡衣……” “别怀疑我的品位。”傅言将手踹在腹部的口袋里,“是这个明星人设的行李。” 梵向一上下来回打量了他几圈,看得傅言都有点心里都有点发毛了,梵向一才道:“你说我坐在这里久,你自己不还是洗个澡俩小时?” “难得有浴缸,还是带按摩那种。虽然对我来说多少有点老旧了,但有总比没有好,不是吗?”傅言耸肩,“现在又没什么事,享受一下也没什么吧。” “那我也一样。反正没什么事,坐在这里看又有什么关系?”梵向一道,“睡你的,不用管我。” 傅言道:“你就在这?” 梵向一瞥他:“想管我?” 傅言谨慎发言:“我只是担心你瞎晃,半夜我忽然睁眼时被你吓一跳。” “也不是头一次这样了,胆子怎么这么小。”梵向一道,“你需要多锻炼。” “我都在恐怖游戏里了,还不够锻炼吗?”傅言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这个世界,目前确实还挺舒适的。衷心希望能保持这样久些。” 梵向一道:“别人来奔命,你来休假?” “我倒是想,可我刚刚不还晚上和别人开会吗?我以前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主动‘加班’、晚上开会的一天……”傅言望着窗外的星空,感叹了一会儿,然后道,“既然你主动坐在这里,可别说是我强行要求你加班的。我睡了,晚安。” “晚安。” *** 大半夜,傅言被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醒了。 他像是从沉沉的梦境里被猛地拔了出来,忽地一睁眼,扭头朝着音源的方向望去。只见梵向一已经走到了床头柜旁边,拿起手机观看。手机的屏幕光搭在他的脸上,乍一看还有些吓人。 傅言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有点未清醒的沙哑:“……谁?” -- 第259页 “你的队友。”梵向一弯腰,把手机递给他。傅言接过来一看,果然是陈正铭,而且还是语音会议模式。这一看,肯定戴博文也在线上。傅言歇了“有什么事睡醒再说”的心思,摁了接通。 不过他本人还是仰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副很可能随时睡着的模样。 语音会议很快接通,第一声就是陈正铭喊的:“喂喂?傅先生,能听到吗?” “可以。”傅言怕自己睡着,摸到床头灯打开,但第一下又刺得他眉头紧皱。大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叫醒,任谁都不会觉得愉快。傅言径直问道:“到底什么事?别和我说你俩秉烛夜谈到大半夜,现在忽然有灵感火花了,必须把我现在叫醒来说啊。” “不是不是。”陈正铭很快否认,傅言注意到他的声音实际上是压低了的。只是他应该距离手机的麦克风很近,所以实际上传过来的声音才会很大。 陈正铭道:“我们刚刚听到门外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好像在走廊上撞来撞去,哐哐哐的,把我们都吵醒了。然后我就听到隔壁房间有敲门声,一开始还不算大,后来越来越大声,特别急切。 “我彻底清醒了,刚好文哥发信息问我被吵醒没。我才给他回了一条,就听到外面有人好像从房间里出来了,还大喊‘谁在发疯,让不让人睡觉’。不过没声音回答他,他也没继续喊下一句,截止到现在,我们甚至没听到这个人关门的声音。我们一合计,觉得不对劲,没敢出去看情况,就打电话问问你那边有没有情况。” 陈正铭年纪不大,但说事情的条理性还不错。傅言听明白了,回道:“我这里没事,很安静。你们现在在房间里打电话?不会吵醒你们的舍友吗?我听说选手们都是两三个人一间房。” 陈正铭回道:“我们加钱各自要了单间。文哥说现在最好先不要暴露我们之间认识,所以没换到一起。”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之前的电话是找了个外面安静的地方打的。单间也好,不过确实更要更注意安全。”傅言回道,“然后,关于你们门外的那个人,还有什么信息?” “哦哦对!” 陈正铭回道,“那敲门声像是从我隔壁房间传来的,我隔壁住的是艾丝梅拉达!” “……嗯?”傅言一下精神了一些。他睁开眼,坐起来耙了耙头发:“她也是一个人住?她开门了吗?” “她也加了钱一个人住。但我不确定她是否开了门。”陈正铭道,“这么说起来,我也没听到隔壁刚刚响过关门声。要么就是门没开,要么就是开的动静很小,然后门一直没关上。” 傅言问:“没听到人的声音吗?” “没。除了刚刚那句抱怨,没再听到其他人的说话声。”陈正铭道,“这也是我不敢开门的原因。理论上不管谁来找艾丝梅拉达,敲门、而且还越敲越急的时候,难道不应该说几句话、喊一下她的名字吗?但从头到尾,我都没听到别的说话声。” 傅言短暂思考了一会儿。他认为艾丝梅拉达一直没开门还好,要是一直没关门,还没什么说话声,那就很可能是她在开门后遭遇了不测。 而从这位“来者”轻易就让抱怨者噤了声,也确实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几秒后,傅言问道:“戴博文,你怎么看?” 戴博文从一开始就挂机,傅言都怀疑他是不是趁机又眯了一会儿。 不过戴博文回答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清醒:“我认为,这有可能是一种‘诱惑’。” “说具体点。” “走廊上的动静、敲门声,这种故意吵醒我们的声音,都像是在引诱我们去一探究竟。尤其是有人先打开门去抱怨、看情况,这会给我们一种‘外面安全’的感觉。”戴博文回道,“尤其被敲门的是艾丝梅拉达。她是这届选手中最有魅力的人,当她的安全受到威胁,很可能引起其他人的才看。” 陈正铭道:“可目前艾丝梅拉达不是最像狼的吗?如果这个剧是这个游戏用来杀我们的,怎么会没想到这点?” “有时候,不需要想得太多。最高端的陷阱,常常十分简单,说出来后你会觉得不可思议的那种。”戴博文道,“总之,我的建议是晚上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涉险。” 傅言和陈正铭都一时沉默,戴博文找到机会回敲傅言:“傅言,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得对。”傅言道,“我认为我们现在都可以继续睡觉了,等明天起来再看看情况。” “好吧。”戴博文回道,“我也同意这么做。如果你们因为忽然被吵醒而失眠,我可以帮忙。” 陈正铭一下没明白:“帮忙?” “给你们一点暗示,让你们睡个好觉。”戴博文道,“治疗失眠的好帮手。” “……免了。”傅言担心他趁机给自己下什么暗示。戴博文虽然是个玩家,但他也太邪性了,比那些所谓的通灵选手都更吓人一些。他能在潜移默化中暗示、催眠,还能看出疑似BOSS的艾丝梅拉达的催眠。傅言虽然和他约定过不许擅自催眠队友,但这事说白了就是“君子协定”,防人之心不可无。 三人终于结束了视频通话。傅言刚摁下挂断,就把手机随手扔到了一边,还闭着眼翻身去摸床头灯。 -- 第260页 因为不熟悉,傅言一顿瞎摸都没摸到开关。直到一只大掌抓住他的手,带着他摁到床头灯开关上,房间终于重归黑暗。 傅言缩回手,往床上随便一搭,低声说了句:“晚安。” 他似乎一点没被那个电话影响到想睡的心情,关完灯的时刻就是意识开始下坠的时刻,导致梵向一差点听漏“晚安”两字。 不过梵向一是不会听漏他的话的。男人在黑暗中静静观察那再次陷入熟睡的人,好一会儿后,看似随意地将他身上的被子扯了扯,拉到了傅言的肩膀上。 *** 傅言再一觉醒来……居然是助理之前设置的手机闹钟叫醒的。 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然醒”了。 而起来后的傅言一翻手机,果然看到了戴博文和陈正铭在群里发的信息。他们刷了不少文字信息,其中还夹杂着两条视频,傅言决定先把文字快速刷了,于是拉到了最上面的未读开始看。 前面两条都是陈正铭发的,主要说的是他和戴博文起来了,现在准备去外面看看情况。他们已经听到外面有别的人在走动,听起来一切正常,应该安全上没问题。 然后下一条,陈正铭就开始说不对劲了。 【有一个房间开着门!好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都在这里,他们说早上看到这个门的时候就开着,里面的客人不见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秘失踪 傅言快速翻阅了所有的文字信息,很快明白了选手们居住的酒店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有个房间一大早就一直房门大开,却没有人在里面活动的迹象。路过的酒店服务员觉得奇怪,敲门、探查了一下,发现住在这里的客人好像开着门就离开了。服务员不敢擅自关门离开,就通知了管理,管理则通知了节目组。等戴博文和陈正铭都出去查看的时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酒店管理人员都在那个房间门口挤着,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戴博文和陈正铭之所以觉得这事诡异,其一是因为这房间是一名选手住的,但在要进行测试赛的今天,节目组居然找不到他了;其二是陈正铭和戴博文经过辨认,都认为这个房间的位置很特别——他们昨天晚上听到的抱怨外面太吵的人,似乎就是来自这个房间。 至少方向上肯定是这个房间。 他俩出去的时候,节目组的人还问他们:“你俩昨晚上就住在附近,听到这边有什么动静吗?” “……没。”戴博文张口就是撒谎,“昨晚睡得沉,还带了降噪耳机,什么都没听到。我刚刚听你们说这个房间的人不见了,什么叫‘不见’?打手机也找不着吗?” 他边说边神奇走位,居然一脚踏进那失踪者的房间,同时快速打开了手机的录象功能。不过他没大张旗鼓地举起手机拍摄,而是直接垂着手“盲拍”。神奇的是,这视频居然拍得还可以,基本把这人的房间内部的大部分都拍清楚了。之后傅言收到的两段视频,就是出自这会儿的戴博文之手。 “他手机放在房间里,打了就看到了。”丢了一个选手,工作人员正烦着呢,根本没注意到戴博文的拍摄动作,只是指了指房间。然后他叹口气,又转向陈正铭:“你呢?你也什么都没听到吗?” “呃,没。”陈正铭很快就决定跟着戴博文撒谎,“我昨晚有点失眠,熬到零点过了之后,吃了点安眠药,就睡死了。” “那零点之前一直没动静吗?” “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个房间距离他的房间更近吧。”戴博文拍完视频,收好手机,指了指艾丝梅拉达的房间,“没问问她怎么回事吗?” “问过了。她一早就下去吃早餐了,我们打电话问了她,她也说什么都没听到。”工作人员回道,“唉,算了,你们赶紧准备去吧,不要耽误你们比赛。” “好吧。”戴博文面露担忧,说道,“要是这件事有结果了,能不能也稍微给我们通一下气?不然住在我们隔壁的人就这么消失了,我们总是心里不得安宁。” 节目组工作人员半开玩笑地回答他:“好。不过你们不是会通灵吗?你们也可以自己算算他上哪去了,哈哈哈。” 陈正铭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玩笑搞得怔了一下,好像被工作人员看穿了自己根本不怎么会“通灵”似的。戴博文却依旧很淡定,说道:“我要集中于比赛,暂时不想在其他地方花精力。而且这人的房间看起来没什么打斗痕迹,搞不好就是出去散散心,忘了关门呢?这时候去测我的对手,总觉得像是在诅咒他,还是算了。” “哈哈,也是,那你们先走吧。” 戴博文和陈正铭就这么走了。他们没在工作人员面前相互交流,甚至连对上眼神的时候都少。不过一回房间,他们就立刻在群里发起了信息。 只是当时傅言还没醒,所以没马上回答。不过不到半小时,傅言终于看到了信息。 他一看就猜到,这绝对是厉鬼又在演剧本了。 傅言有点庆幸自己没和选手们住在一起,厉鬼在选手那边的话,理论上不会来骚扰到自己。但转念一想,反正梵向一在这里,厉鬼大概率不能把他怎么样——梵向一不在估计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以往经验来看,拿了魂魄的厉鬼不会真正故意伤害傅言——傅言还蛮想在第一线看八卦的。 -- 第261页 是的,傅言虽然是个咸鱼,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而且傅言这个角色,看着是挺安全,相对地,得到的信息也少。要不是戴博文和陈正铭,戴博文大概率也要去选手中找个队友,不然只能长时间抓瞎。 “……发什么傻?” 梵向一站到傅言面前,伸出一根食指顶了一下傅言的脑门:“站在这里当树桩?不想去了?” “我还不至于这么咸鱼。我可以上班摸鱼,但一般都是全勤好吧?这才是合格的社畜。”傅言撇了一下嘴,一边感叹一边拉开自己的蓝色恐龙睡衣,“想想也挺悲伤的,我现在再怎么说,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疲于奔命。但我还是得按时起床,半夜接电话……” 梵向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嘴上淡定回应:“要么你试试不接电话,不按时起床。” “别了。我是安全,但我的队友要是无了,烦得还不是我。不如现在稍微认真上班,督促我的队友带我飞。”傅言回道,“叫醒我的不是梦想,是继续躺平的动力。” 顿了顿,他又挑眉道:“别盯了。我里面还穿了衣服。” 他说着话,将睡衣的衣襟一拉开,给男人看到了里面的一件宽大T恤:“难道你以为我里面没穿,就跟剥了真的毛绒动物的皮似的?” 梵向一道:“我惜得你这一眼?我是看你解个扣子还慢吞吞的,想看看你的手是不是有问题。” 傅言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轻嗤一声,转过身去开始脱衣服、换衣服了。虽然梵向一还在场,但专门去卫生间里换衣服,想想也有点矫情。傅言就背着他快速更换。 梵向一正大光明地看“换衣秀”,还嘴贱:“你看,只要你要换衣服,总有脱光的时候。” 傅言当没听到这个祸头子的话,头也不回。 梵向一又道:“我真要看,你挡不住,穿得再多都没用。我现在什么都没动,是因为我尊重你。” 傅言终于忍不住道:“闭嘴!” 梵向一果真安静了。 他这么沉默,傅言反倒觉得有点不得劲。但傅言就硬是憋到所有衣物都穿好之后,一边打领带,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转身瞥向背后一眼。 结果梵向一还站在原地,一步没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了?那就走吧。”最终还是梵向一先开口说话,打破沉默,“你那个助理都要在手机上烦死我了,震个不停,我都想把这玩意儿扔了。” “他干嘛找你不找我?”傅言一脸疑惑,拿起自己的手机,仔细摸索了一下这个对他来说比较古董的东西,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机被静音了——没震动也没声音的那种。 “嘿,我明明记得昨天工作结束的时候,我助理把手机还给我,那个时候的手机还是用铃音的。”傅言一下就想到了“犯人”,冲梵向一晃了晃手机,“而且我半夜不是还接到过电话来着?我可不记得我挂掉之后摁过静音。” 梵向一居然很坦然:“是我。” 傅言:“……” 梵向一:“你半夜接的那个电话,也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接不接都行。以防万一,索性静音了。”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傅言着实想不出别的话,瞪了他一眼,转身出门。 *** 早上的测试十点准时开始,依旧是一个个选手依次来进行,依旧是嘉宾轮流当临时主持。不过这回嘉宾们就不用聊天了,因为选手们进到测试房间里时就是蒙着眼的,直接开始就行。 测试房间里已经坐着一名年过半百的女性,坐姿优雅、气质极佳,一身优雅的造型,看起来就天生带着某种气场。这是一名从话剧舞台进军影视圈的常青树演员,在这个国家的知名度很高。按照入行年龄来讲,她得算傅言这个角色的大前辈。 傅言之前看过台本,知道这个演员德高望重,名声也不错,真不知道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要是选手真说出了什么她不愿意公开的事,她难道还要重新和节目组谈要不要剪掉吗? 即便剪掉,现场这么多人可都听到了。 ——别是BOSS又特意安排的关卡吧……? 这场测试中,这位女演员还有一个保送名额,傅言决定看看她最后的决定再说。 此外,直至测试开始,那名失踪的选手依旧没出现,酒店那边也没消息。傅言、戴博文和陈正铭都觉得他应该是“白给”了,纷纷打算想办法蹭一下酒店的监控,能亲眼看到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最好了。至少,也要从节目组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重任,理所当然交到了戴博文手上,傅言的原话是“能者多劳嘛”。 戴博文也没什么好说了,这局确实派他最合适。他还问要不要在选手里再找找还有谁是玩家,戴博文的回答是:“可以找,但不是现在。” “嗯?” “等他们三十进十了,再判断,不是更轻松吗?” “……不愧是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读人 今天这场测试,是嘉宾抽签配对的选手。傅言这回没抓到陈正铭,反而拿到了戴博文的纸条。 不过戴博文是不知道的,他被蒙着眼睛带入测试的房间,直到站到那位女演员面前才停下。工作人员走开后,站在旁边不远处的傅言就开口道:“戴博文,你准备好了吗?” -- 第262页 戴博文闻言。怔了一下:“傅先生?” “是的。”傅言面上保持着冷静,“你居然记得我的声音?” 这明显是要装不熟,戴博文配合地回道:“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其实不太认识这个国度的演员,但知道这节目这一季的嘉宾后,还是去查了一下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我们都没面对面过,你怎么就知道。”傅言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我的粉丝来着。” 戴博文语气自然地配合他开玩笑:“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当你的粉丝。” “哇哦,那我可真是赚了。”傅言道,“好了,玩笑话说太多,好像有点冷落我们的客人。你准备好猜测这是哪位了吗?” “当然可以。”戴博文回道,“但我能借现场一个人的手用一下吗?任何一个人的都行。” 傅言疑惑道:“又要借能量?” “不,这回是借眼睛。”戴博文回道,“我看不到,所以需要‘连通’一个人,借这个人的眼睛,来看到我面前的这个人。” “听起来有点可怕?”傅言问道,“具体需要做什么?” “和之前一样,什么都不用做。”戴博文道,“只要让我握住对方的手就行,如果不太合适的话,抓住手腕也可以。” 傅言顺着他的话回道:“这场上也没别人,总不能让你摸客人吧?那这不就跟作弊似的。要么你就借我的……”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现场导演忽然举手示意。 傅言观察了一下导演的动作,话锋一转道:“任何人都可以?那就从工作人员里随机抓一个也可以?” 戴博文道:“当然。” 于是从摄像机背后的一群人中,走出来一个工作人员。男性,三十岁出头,相貌平平、衣着普通,上来前甚至还要把自己的包先脱下来,放在边上的地面。就这么个穿着衬衫牛仔裤的纯素人,走到镜头前看起来还有些紧张。他没戴麦就上来了,但也没敢轻易说话,只是站在傅言旁边有些局促地看着他。 傅言于是直接抓住他的手。 这个工作人员明显绷紧了一下身体,傅言低声说了句“别紧张”,然后就把他的手带到了戴博文面前,又抓住戴博文的手、让戴博文抓住他。 戴博文抓住了这名工作人员的手腕。 然后他就垂着头站在那,沉默数秒。傅言直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正在发生,但这会儿也不好细问,只得道:“准备好了吗?” 戴博文道:“行了,来吧。” “原则上这场测试不限制时间,但如果消极拖时间,我们会叫停你的测试。”傅言解释了一句,然后道,“那你可以开始了。” “请先让我确认一下。”戴博文对自己拉着的人道,“你是一位男性,是吗?” 工作人员不知道能不能开口说话,看向傅言求助,傅言便道:“他是。” 戴博文又道:“那他或许也是一位艺人?” “不是。”傅言代表节目组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接上了他的‘眼睛’,试着感知一些简单的。你们肯定会回答的问题罢了。”戴博文紧紧抓着工作人员的手腕,“那么,我猜这个人是三十岁左右?” 工作人员冲傅言点头,傅言便道:“是。” “好,应该差不多可以了。”戴博文说着,抓着工作人员的手,朝着那名女演员的方向举起来。他一边扯动对方的手画圈圈,一边说道:“我说的话,不用回答我是否正确,我只是要确认我通过你感应到的画面。” 他的动作通过现场的镜头,实时传到了观察的房间里,这次就是只有其他嘉宾们在场了。于小帆作为早就关注戴博文的嘉宾,一马当先地在戴博文的测试场发言:“哇哦,这看起来好像是电视上那种奇怪的召唤外星人的仪式。” “被他抓住的那个工作人员看起来一脸懵。”年轻的男歌手在旁边道,“他为什么每场都要抓住别人的手啊,是不是要吃掉其他人的能量?” “别说得那么恐怖,上一场他抓的可是我。”于小帆道,“可我还好好的啊,没任何问题。” 他们在这聊的时候,画了好几圈的戴博文终于道:“我好像看到了……一名女性。” 于小帆激动道:“猜中了!” 歌手道:“猜性别而已,二分之一的几率。” “那也比猜男性的厉害吧?”于小帆刚才接待的一个选手就是从性别开始猜错,所以自认很有发言权,“而且他还没说完,应该能猜到更多信息的。” 果不其然,但戴博文还在继续道:“年龄上应该是比较成熟的人。 “我感觉她的能量场很特别……这好像是一种给人带来力量、站在万千瞩目下的能量。这个人应该是做演艺工作的,很大可能是演员。可惜我不是很了解这个国家的演员,不然我应该能试着分辨她的气场。” 于小帆道:“看吧!全说中了!” 男歌手反驳:“请来这个环节的基本都是艺人,猜中演员也不奇怪吧?除非他还能说出更多细节。” 然而这次戴博文没能马上达打他的脸,说完前面那些猜测后,戴博文又站了一会儿,然后道:“抱歉,我今天的状态似乎比较一般,只能知道这些了。” 傅言知道他的本事应该不止这么点才对,问道:“你看不出别的了?” -- 第263页 戴博文道:“模模糊糊有些,但我读不出那些信息,所以就算了吧。” 于小帆难免失望:“噢……” 男歌手在旁边笑了笑:“看吧,他就说了一些有大几率蒙中的事,虽然没错,也不算太神。” “好吧。”于小帆道,“本来我很看好他的……” 另一边,场内的傅言也道:“你可以摘下眼罩了。” 戴博文于是松开工作人员,摘下眼罩,还适应了好一会儿的灯光。他的眼睛在双手搭凉棚式的遮盖下乱转,很快找到了那个工作人员离去的背影。 “其实你已经说得很准了。”傅言其实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傅言不会问这事儿,反而还帮他打掩护,说着节目相关的话题,“你说出了这是一位女性,年龄上比较成熟,她还是一位著名演员。这些都很正确。” “噢,是吗?”戴博文上前,向那位女演员行了吻手礼,“你好,美丽的女士,很抱歉我对这里的演员都不是很了解。但我已经准备针对这点进行补习了,到时候一定会好好观摩你的精彩演出。” 女演员优雅一笑:“不了解并不是你的错。恰恰相反,这还证明了你确实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在黑暗中看出了我是一名演员。” 戴博文也冲她微微一笑,露出关怀的眼神:“恕我冒昧,在亲眼看到你之后,我又读出了一些信息,介意我说说吗?” “当然不介意,你看到了什么,说吧,我也很好奇。” “我在你的眉间看到了一些……阴沉的气场。当然,这不是说你现在心情不好,只是它环绕在你的眉心和太阳穴附近,有时会让你忽然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使得你郁郁寡欢。”戴博文盯着她的脸,说道,“不好意思,我得说它暴露了一些你的不幸经历。这些经历应该已经很久了,二十年……不,我感觉那甚至是超过三十年的事。你的少年时期,应该有些让你觉得挥之不去的梦魇。” “或许这对你来说是新闻,但对我的很多观众和粉丝来说并不是。”女演员看似保持着镇定,笑了笑道,“我的童年、少年时期一直很漂泊,我的母亲离了两次婚,我就随着她各处搬家。这段时间对我来说确实很艰难。” “不,我说的不是这些。”戴博文坚决否认,然后看着对方的脸,神情严肃,“在这些漂泊之中,你有更难以忘却的事。它不是一段时期,不是一段漂泊,而是……一个人。 “他是你少年时期遇到的魔鬼,是笼罩在你上空的阴云。他……”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女演员忽然用严厉的口吻打断戴博文的话,“请你不要再看了。很抱歉,不是你的错,但我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肯定是戴博文说对了!”于小帆道,“只是他说的内容不适合公开,林老师才不让他说!” 确实,嘉宾及节目组都认为戴博文可能谈及了某个还没公开的重大秘密,才会被强行叫停。他没说出口的事,恰恰证明了他能力强大。 “好的。对不起,可能引起了你的心情波动,你眉宇间的能量显得更紊乱了。”戴博文轻轻一笑,“如果有需要,我能想办法让你的心情安宁一些,至少今晚能睡个好觉。” 女演员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不过我自己能应付,不用劳烦你了。” 戴博文的这次测试就算结束了。 傅言又接待了几名选手,他们的表现有好有坏,大部分还不如戴博文准确,有些甚至差得离谱。但也有说得很准确的,甚至说出了女演员的头发,在家里的样子等等。这个人据说是其他国家的通灵比赛冠军,昨天陈正铭发的“有气场的人的名单”里她的排名也听前面,看来是有点小本事。 傅言走出测试房间,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手机,打开一看,戴博文又给他发来的信息。 上面写道:【刚刚我抓的那个男的,脉搏一直保持稳定,我说什么都几乎不怎么波动,这不像是个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疑点 傅言在回观察室的补妆和休息间隙,抓紧时间和戴博文在群里回信息。 【不是人?什么意思?】 戴博文:【一般来说,面对问答、尤其是是非题的时候,人类的心理活动在肌肉、脉搏等方面都会有反应,再小也会有。这是个很复杂的事,我就不细说了。】 戴博文:【但刚才那个人,我抓着他的时候丝毫读不出任何信息,甚至找不出什么波动。他的脉搏像有个起搏器,人类吃地西泮都达不到这个效果。】 戴博文:【地西泮就是一种镇静催眠药物,能降低人的生理反应,有时候能用这个药物骗过测谎仪。】 傅言看着他刷的这一排信息,心道你那个时代的测谎仪能骗过,我所在的时代可没那么容易。 不过傅言那个时代的测谎仪原理,基本和戴博文说的差不多,所以在傅言看来,现在的戴博文基本算得上是个“人形测谎仪”了。 傅言继续发信息:【陈正铭,你入场的时候仔细观察一个工作人员。男,30-35岁,微胖,头发稀薄、格子衬衫,蓝色牛仔裤,还有一个黑色背包。】 戴博文进行了信息补充:【走路有点驼背,穿红蓝白三色运动鞋。】 陈正铭没马上回复。他还没开始测试,戴博文也没法现在去找他说话,只能期盼他看到了信息。 -- 第264页 戴博文又给傅言发:【任务说鬼在选手里,可这个人是工作人员,或许傅言你有机会去打听他的消息。我也会想办法跟其他人套话。】 傅言:【明白。但你刚才既然没能从他身上读出信息,是怎么猜中那个演员的?】 戴博文还真不瞒着:【上场前,我找了个看起来知情的工作人员闲聊,试着套了话。不是直接问的那种,但是能从对方的反应判断出答案。我当时只是为了心里有点准备而闲聊,没想到进到里面后出了状况,只能把之前套过话的事搬出来讲了。】 傅言:【厉害。】 戴博文:【一般吧。可惜当时套话没套出太多信息。】 傅言:【够用了。你已经比其他人准确很多。还有,你最后说她的童年阴影是个某个人,是你瞎说的还是真的?】 戴博文:【算瞎说也行,算真的也行。反正就是我先瞎说,然后看对方的反应确定是对是错。】 傅言:【那你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 戴博文:【继父强X吧。】 傅言:【……真的?】 戴博文:【十有八九。其实童年阴影总结起来就那么几个套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尤其当他有悲惨经历的时候,所以我说到个大范围对方就会自动对号入座。但实际上有过类似的人成千上万,这就是个大数据推测罢了。】 傅言:【怪不得她不愿意说出来。】 陈正铭:【……我就上个厕所,两位老师就说了这么多爆炸新闻吗???我先捋捋!】 戴博文:【你把我们说的那个工作人员长相记下来,记得看他;还有看我私给你的答案,好好演。别的不用管。】 陈正铭:【好的。】 傅言:【我去工作了。】 戴博文:【我看其他选手的情况,顺便看能不能和这里其他人聊聊。】 傅言发完,真的锁上手机,转身工作去了。不过他递手机的对象不再是助理,而是顺手给的梵向一。梵向一只怔了一瞬间,就自然地接下傅言的手机,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傅言的助理倒是真的懵了。他眼睁睁看着傅言把手机顺手给了梵向一,还以为梵向一会递给自己呢,居然对方就这么收着了。于是等傅言走出化妆间,助理赶紧去扯了一下梵向一的西装衣襟。等梵向一偏头看他,用气音冲他道:“手机。” 梵向一没应话。明明戴着墨镜,他的眼神却像是能穿过镜片,扎在助理面门上。助理本来想逼他交出手机,顺便逼问他为什么要私留艺人手机,被梵向一这一眼一盯,助理瞬间就愣住,一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傅言发现后面跟着的两人都不走了,回头看向他们——主要是看向梵向一,问道:“怎么?” “没什么。”梵向一直接不理助理,扭头又跟上了傅言。助理还想说点什么,却不方便在这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和一个保镖吵架。他只得暂时忍下,和两人继续往前走。 *** 傅言在观察室看完了整个猜人挑战,果不其然,这次戴博文的成绩果然还是名列前茅的。 而其他人的表现,具体单论艾丝梅拉达的表现,着实算得上拉跨。 当然,乍看之下,艾丝梅拉达好像不那么坍台。至少接待她的杜老师觉得,艾丝梅拉达的舞蹈很美,而且这些舞蹈、穿着、民间传说都很有研究的价值。可实话实说,艾丝梅拉达除了人美、舞蹈美,猜测的说辞那是一点没中。哦,还是中了一点的,就是她猜中了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名女性。 就连于小帆都忍不住感叹:“艾丝梅拉达应该进娱乐圈,去参加舞蹈比赛,而不是来‘通灵’比赛。” 旁边的年轻男歌手道:“搞不好就来把比赛当作跳板的?她老是说错,根本不会通灵,可我觉得观众们一定会喜欢她。” 这简直就是直说“她来就是为了红”“节目组会为了话题而留下她”,不过这个男歌手就是心直口快的人设,而且节目组搞热闹不怕事大,完全保留片段、也没警告他以后说话小心点。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在现场听到他们对话的傅言,只在心里想着:可你们却不知道,她本人,以及这个舞蹈,都有催眠的属性。 ——比如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晋级……不管理由是什么。 ——一个完全不能猜中的舞女,就靠着这一手,轻而易举地晋级,这难道不算类似‘通灵’本事? *** 这天的测试结束后,傅言为避免夜长梦多——实际上是为了避免忽然切换场景——立刻找来自己的助理问话。 傅言把打探八卦的工作交给助理了。 这助理连节目组“收钱透题”都能打探出来,可见是有一定本事的。傅言就瞎编了一个理由,说是在节目组看到一个像是当年学校里认识的人,但不敢确定,就让助理去打探一下那个人的来历。然后傅言就把那个“疑似非正常人”的工作人员外貌,描述了一遍,交给助理去查。 顺便,傅言还提到了自己听说选手那边的酒店晚上出了问题,担心自己住的这边会不会也出事,也让助理去打听了。 助理大概蛮喜欢八卦,听了他的吩咐就自信满满地找节目组聊天去了,连问梵向一要手机的事都暂时抛却脑后。果然,等傅言录完节目出来,助理就迫不及待地和他汇报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 第265页 一个是关于那名工作人员,他好像叫马克,三十二岁。关于他的大部分个人信息,其实傅言都不太关注,最引起傅言注意的事,是这个马克竟然曾经是上届“通灵之战”的选手! 据说他上届的成绩不是很好,百进三十的时候就已经被淘汰了。但因为他对这个节目的热爱,去年赛后就趁机向节目组自荐,并且在今年正式成为了节目组的一员。 傅言一听说这个消息,立马就警觉起来。任务说选手里有鬼,可没强调是今年的选手! 他从梵向一那拿回手机,看似把玩,实际是在给群里发信息。他还问:“这么说,这个马克也会通灵?” “不知道哎,去年那么早被淘汰了,即便会也应该能力一般吧?我也问了,他在节目组的时候没表现出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能力。大家都觉得他是为了进组,当初才报名参加的比赛,实际上根本不会通灵什么的。”助理道,“对了,我好像听说马克还骚扰过一些女选手,上一届和这一届都是。尤其那个最漂亮的艾丝梅拉达,有人听马克说他想要去搭讪,他觉得……呃,他觉得艾丝梅拉的其实是个妓女。” 傅言一边手指飞快地发信息——要不是他在各种时代背景的游戏里工作过,现在打字的速度一定很慢——一边问:“所以,他真的实施了吗?我是说他真的骚扰艾丝梅拉达了吗?” “这个不清楚,我问的那个人也没很清楚这事。”助理问道,“怎么样,是不是你认识的人啊?” “应该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应该对通灵没什么想法,名字好像也不对。”傅言随口应付,又问,“选手酒店那边是真的出事了吗?” “哦,这还真是!”助理回道,“不过也就说是一名选手不见了,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对了,他的行李、手机什么的都还在,好像开个门就走了……不对,开门走远怎么会不带手机还不关门?应该说他像是刚打开门,就凭空蒸发似的。” 傅言心说搞不好你还真猜对了。 他又问:“节目组报警了吗?请酒店调查了吗?” “说是去协调酒店的监控了。不过节目组又不是警察,想看也不一定能看。”助理道,“报没报警就不知道了,听起来是没有。毕竟一个成年人,房内也没什么打斗痕迹,也很可能是自己走的,警察也未必来吧?不过好像节目组对这件事蛮重视的,似乎还专门调了机器去拍,房间也要求一直保留着。我猜这要是真有什么事,他们也想当作节目卖点。” 傅言道:“节目里出事,不怕被砍?” 助理道:“这节目,本来就看热闹不怕事大,又是鬼又是死者的,还怕一个失踪案吗?再说选手是成年人,节目组又没有看顾的义务。只要以后警察确定了和节目组无关,这不是随便拍?多好的素材!” 傅言点点头,又发了两条信息出去。 助理看他不断把玩手机,忽地想起手机这茬来了,打探道:“言哥,问你个事儿啊。” “什么?” “你怎么……不把手机给我拿着啊?”助理道,“这不都是我保存的吗?” 傅言其实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手机里的信息,以防万一这么做。但现在助理明着问,傅言也不可能明说,于是另辟蹊径道:“我得给他。” “……啊?”助理茫然,“为什么?” 傅言挑眉:“他昨晚在我房里,你说呢?” 梵向一瞥他一眼。 助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假装暧昧 事实证明,傅言对世界切换很警觉是正确的。 他带着梵向一、以及还蒙圈的小助理,刚走出门口的时候,眼前的场景瞬间就变了。 第三阶段测试,准备开始。 傅言还记得台本上写的,第三阶段就是要先公布前十选手的名单,然后就开始比赛。这会儿他在保姆车上,看手机和腕表的时间,算出来现在应该是在上次时间的两周后。按照台本目前的流程,应该是在等着节目开拍。助理或许下去找节目组对接了,车上只剩下梵向一——他坐在隔着走道的单人座上。 没外人,傅言也没什么需要顾忌的了,立刻堂而皇之地摁开手机看群。前面是上次傅言在听助理说八卦,没细看的信息,傅言也重新看了一遍。 陈正铭:【我看到了你们说的那个人,他确实有气,但是不浓。就是他即便有通灵的力量,也不强才对。】 陈正铭:【但是那个人一直站在暗处,我也没法靠近他仔细看他的气场。我觉得他的气场好像有点奇怪,下次我会想办法仔细看的。】 戴博文:【你之前看到过气场比较弱的鬼吗?】 陈正铭:【见过。不过那都是小鬼,不是厉鬼。】 戴博文:【可能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任务是找出游戏里的鬼。这就像反向捉迷藏。】 陈正铭:【你是说,我们要找的不是一个厉鬼?可能是好几个有强有弱的鬼?】 戴博文:【只是我的猜测。还不确定,不要掉以轻心。】 陈正铭:【明白。】 然后这就到傅言之前发出来的八卦消息了。傅言为了快速表达,发信息的时候用句精简,乍看有点零碎,但说得很清楚。戴博文当时很快就回复他了。 戴博文:【马克也当过选手?这么说我的猜测应该是有可能的。还有这个情况,任务说选手里有鬼,会不会包括往届选手?】 -- 第266页 戴博文:【以及,马克要是有意向骚扰艾丝梅拉达,昨晚节目组也住在我们那个酒店,是不是他去找艾丝梅拉达了?】 陈正铭:【不知道。我没见过他出现在我们这层,甚至在我们那个酒店都没见过他。】 戴博文:【我也没在酒店里见过。】 戴博文火力全开的时候可以办到过目不忘,在游戏世界里基本全程“满赫发挥”。他说没见到,那肯定就是没见到。 而时间段切换之前的最后一条信息,也是戴博文发的:【我观察了能见到的其他选手,还有一个人可能也是玩家。(偷拍照片)】 然后就到场景切换了。 新场景开启后,最新的一条信息也是戴博文刚刚发来的,可见他打探信息的速度之快。 戴博文:【我之前说疑似选手的那个人,被淘汰了,没进前十。】 傅言心说这可能就是这次游戏的淘汰机制之一。不一定用鬼来杀人,只要列出条件,让玩家达不到就成了。 ——但被淘汰了就一定代表游戏失败吗?还是玩家依旧有机会继续下去? 弄清这个选手的现状,对戴博文和陈正铭的处境可能会有所帮助。 傅言还没来得及回信息,就听梵向一忽然道:“这车上还有一个人,你就当没看见是吧?” “……你又不用做任务、过游戏。”傅言边打信息边回道,“再说切换前你也在,难道现在我还要再和你打一次打招呼吗?” 梵向一起身,在看似空间不错的保姆车里倾身过来,一手支着傅言那排座位的外侧椅子,另一手盖住他的手机屏幕:“你刚才和助理说那些话,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 “那有什么好解释的。”傅言只得抬头看他——或者说盯他——说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梵向一道:“想蒙混过关?你故意说得那么暧昧。” 傅言回道:“顺便给他个暗示而已,不然还要花心思去解释不给他手机的原因,麻烦。” “这么说,只是顺道利用我?”梵向一倾身看着他道,“还有,为什么把手机给我了?……你要是敢说因为我是保镖这种理由,那我觉得我也要给你来点‘暧昧举动’,不然不就白被你利用了?” “怎么连你也要问?手机上发了这么多奇怪信息,我还给助理,我不是疯了?”傅言又被他高压压迫,虽不至于害怕,但这种处境还是让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你不想被当成储物柜,你就直说,我下次也不会给你。至于逼问我理由?” “你直接说一句因为你信任我,会死?”梵向一眯了眯眼,“还有,不要逃避问题,在别人面前故意假装我们关系暧昧,那我对你做些什么,也顺理成章了?” “……”一向伶牙俐齿的傅言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以前借势梵向一的时候,他还挺随性的。现在明明自己是提防着、拒绝着梵向一,却还利用暧昧关系的炒作来利己,仔细想想是有些过分。 ——怎么这么一想,还有点渣? 梵向一看傅言一时无语愣在那的模样,竟然瞧出一丝可怜。男人心里一软,想说这次就算了,一句话也不算太大的事,放过傅言。反正时间有得是,梵向即便一好战,也不代表他没耐心。总有一天,他能把这个已经圈在自己“领地”里的猎物捕获。 可话到嘴边时,他那天生的凶兽直觉又忽地敏锐察觉了什么,话锋一转,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不回答?那我在你助理前对你做些什么,你默认可以了?反正就是配合你的说辞演戏而已,不是吗?” “你想做什么?”傅言又要推游戏又要应付梵向一,感觉自己真是三头六臂都不够用,皱眉道,“我就随口一句话,你就打蛇随棍上,你这报酬要得也太过分了吧!” “我要是真的过分,现在就不会和你有商有量的。你找找你拿到的那些记忆,我说要打的厉鬼,哪个在我面前狡辩超过三分钟?”梵向一终于松开他的手机,食指在傅言眉间摁了摁,“我问你理由,你答不上来,你是不是真当我傻?你的脑子那么聪明,却给助理找个借口都没再多想两秒,真的只是懒?” 他盯着傅言的眼睛,缓缓道:“我不管你现在如何在心里说服你自己,总之在我这里,你给我手机,是因为下意识信任我;和我装暧昧,是因为你不排斥这件事。” 说完,梵向一就松开了傅言,还忽然嗤笑一声:“这么紧张干什么,等我吻你?” 傅言一抬手就朝他腹部捶了一拳! 力道其实掌控了,就是警告性的,不过傅言就算全力出击,对梵向一来说也不够看。梵向一的战斗意识当然一等一的好,其实能躲过、掌握傅言的行为,却还是放任他捶了这拳。 嘭的一声闷响,傅言结结实实地揍到了梵向一。然而这个高大男人的身体着实太结实了,傅言感觉自己像是捶到了墙上。甚至因为梵向一的衬衫上有扣子,傅言的手指刚好撞了上去,便撞得他手指一痛。 结果傅言这一拳打完,梵向一没什么感觉,反而是傅言自己受痛,典型自作自受。 傅言本来就是突兀地兴起一个“教训一下”的念头,现在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导致他即便痛,也有点耻于表现。可如此熟悉打斗的梵向一怎么会看不出来?男人不仅看出来了,还故意调侃道:“还打吗?不打我坐回去了。” -- 第267页 傅言默默放下还在疼的手,也不知道忽然在对谁发火,冷冷抛出一句:“滚回去。” 梵向一就坐回去了,明明被骂,他看起来还挺高兴。 他甚至又冒了一句:“放心,助理不在,我不会贸然吻你的。” “……”傅言盯着自己手机猛打信息,假装没听到这个祸头子的话。 *** 助理来叫傅言进场的时候,发现傅言好像有点面无表情的、不太高兴的模样,可跟在后面的保镖好像心情不错,搞不懂这对关系暧昧的人到底怎么了。 不过助理下意识地没敢问清楚这件事。作为助理,他甚至得帮他们遮掩这件事,想想真是令人心累。 傅言进场后,先去做了妆发,然后就进第一个摄影地了。嘉宾有一半已经到场,其中包括于小帆。于小帆对这个节目还蛮有热情,傅言一进来,她就趁两人还没戴麦克风,冲过来低声道:“你听说了吗,选手里有人失踪了,警察都找不出原因!我听说节目组要准备把这件事当作测试题目了,这次来不及,应该就是下次!” “是吗?”傅言感觉这真是瞌睡碰上枕头,于是开始和她聊八卦,“警方也查不出来?要做节目,那节目组拿到监控了吧,监控上没显示他去哪了?” “我都是小道消息哈,反正就保密到下期节目,你别提前到处说就行。”于小帆神秘兮兮道,“我听说,监控只是照到走廊的,根本没对准他的门口。所以他什么时候开的门、什么时候不见的,根本看不出来。还有他的银行卡、社交账号这些,从他失踪以来从没动过。” 傅言问:“案件毫无进展,家人和警方同意排节目吗?” “嗨,警方那边查完监控和所有的账号,毫无进展,估计要放置一段时间了。只要家属同意,警方能如何呢?”于小帆回道,“至于家属,只要给钱,加上可能真的对寻找有所帮助,还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傅言想起这个节目组就散发出一种“全国皆迷信”的氛围,感觉或许占卜找人,也是当地的风俗之一,便没什么疑问了。 嘉宾渐渐入场,年轻的男歌手居然最后一个来。他进来后还没打招呼,先爆了句八卦。 “我刚刚看到场热闹,好像有人骚扰了那个艾丝梅拉达,他们起了争执,节目组都去拍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是什么 于小帆一听说又有八卦,赶紧问怎么回事。 那男歌手便道:“我也没细看,就是路过的时候看一群人围在那儿。好像是节目组有个人,跑去和艾丝梅拉达说话,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艾丝梅拉达应该还打了那个人一巴掌,那个人就骂她下贱、妓女什么的,还想动手。好些人过去劝,也有去看热闹的。节目组还去拍了,不知道是要干嘛。” 于小帆听得津津有味:“哇,好精彩。这么多细节,你还说你没细看。” 男歌手咳了一声:“我助理和我说的。” “没事啦,我们刚才也在说八卦来着。”于小帆道,“不过这么说,艾丝梅拉达和那个节目组的人原来就认识?” 男歌手回道:“好像不是。似乎是进节目后,那个工作人员看上她了。” 傅言听着,看似动作自然地从内袋里掏出工作手册打开,心里默念“马克好感度”和“艾丝梅拉达好感度”。然而有自动检索功能的本子无甚反应,傅言不由得疑惑。 ——奇怪,这两个很可能至少有一个是鬼,怎么会不显示好感度? ——是马克不是真喜欢艾丝梅拉达,还是他们其实是不会计算好感度的路人角色? ——或者是其他情况…… “你看什么呢?”于小帆凑过来看,“别是有个记录八卦的小本本吧?……哎?怎么是空白的?” “我忽然想起昨天准备了一个小话题,想不起来是什么内容了。”傅言随口应付她,“我还以为我记了,所以掏出本子看看。但实际上是没记,完了。” “噗,你这么认真的啊,言哥。”于小帆看着他收起小本子,倒也不继续追究了,又扭头和男歌手说八卦,“嗨,艾丝梅拉达这事儿,先不说人家愿不愿,要是想靠进水楼台先得月,也轮不到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啊。这节目组喜欢她的人多得是。”于小帆撇嘴,“不过这大庭广众的,得是说了什么话才当场被打啊?这可是‘通灵之战’,他就去招惹女巫,也不怕被诅咒。” 男歌手吐槽:“她未必是真女巫吧……” 这边他们的八卦还在说着,梵向一忽然走进拍摄场地,给傅言递手机。好在这会儿还没正式开拍,别人的助理也在走来走去,梵向一这么做不算太过分。只是于小帆看他大步流星走来,定在傅言身边,感叹道:“噫,言哥你这个保镖,走过来的时候跟一座小山冲过来似的,乌云盖顶啊。” 说完,她可能觉得自己被黑衣保镖冷冷盯了一眼,又找补了一句:“不过很帅,应该很贵吧。” “抽奖送的。”傅言总觉得梵向一三番五次被注意到,这事很奇怪,便随口开了个玩笑带过去。他顺势接过手机,打开一看,发现群里确实又有新消息了。 陈正铭:【我看到马克和艾丝梅拉达了!他们的气不一样,但是能融合!】 傅言眯了眯眼,正想回信息问什么叫“融合”,然而场外的导演们忽然喊起来:“好了,准备开拍!各部门准备!” -- 第268页 梵向一闻言便抽走傅言手里的电话,转身走了。傅言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无语。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别给他看。搞得现在看了又不能回,还没法继续看下去,得熬完整个节目流程才行,简直就是吊胃口。 但也没办法,傅言现在也不能追着走出拍摄场地,只好先作罢。 节目开拍,先是于小帆暂代主持人,和各个嘉宾都闲聊了几句,然后就是把前十都介绍进来入场了。 节目组特意安排这个环节在一个有双开门的富丽回客厅,就是为了把选手一个个介绍出来。走在前面的是排名低的,一次都没猜中、靠才艺和颜值(现在外加八卦)进比赛的艾丝梅拉达,第一个就走了进来。 说实话,出场效果很好。 大门一打开,干冰喷出来,红衣舞娘站在灯光中缓缓起舞、摇曳生姿。节目组还给她放了BGM,不知哪里找来的,只有单一的吹奏类乐器,听着还挺神秘。她跳了一小段,将所有人都迷住后,终于往厅中走来。 嘉宾们都站在一边,艾丝梅拉达从他们前面路过,便是一阵香风拂面。她还保持着微笑,向所有嘉宾一一致意,一点看不出她就是半小时前大动肝火、给了别人一巴掌的那个人。而嘉宾们,除了傅言之外的无论男女,都不由自主地面露微笑与她致意。只有傅言保持着略为严肃的面无表情,向她点了一下头。 没办法,这个香味他上次就闻过,回头戴博文就说她可能会催眠,傅言现在简直是本能式地警惕起来。他甚至开始故意走神,让自己不要过多关注艾丝梅拉达。 比如说,他想着要是艾丝梅拉达要是没进,那个被淘汰的玩家是不是就进来了? 傅言的助理在台下看得脑壳痛。他觉得自己的老板应该是性向忽然变了,所以对一个大美女这么无感,在一众嘉宾中显得格格不入。 好在艾丝梅拉达虽然是拍摄重点之一,却也没花过分多的时间,很快就轮到了下一名选手。 再往下的选手,大多就是在之前的三场测试中多少曾猜对的。比如陈正铭这种知道答案,故意讲错、没讲大半不出头的排第六,在别的国家得到过通灵冠军的维珍女士排在第四,要么不说要么全中的戴博文是第三。还有一个不仅百发百中、而且做了很多“附加题”的冷酷女性,目前排第一。 当然,这只是节目组内部的排名,对外、对选手则宣称大家都是十强。反正接下来都是淘汰赛,最后还剩三人才会真正公布排名,签名只要保证不是表现最差的就行。 十人到齐之后,于小帆开始念流程词,众人都对着镜头干站着。傅言看向镜头后的人群,却没找到那个工作人员马克。 也不知道是刚才出事被带走了,还是只是没见着而已。按照这个节目组的德行,艾丝梅拉达都还在这里……不至于就那么着急把马克扭送警察局吧? 开场很快拍完了。 接下来是集体移动,所有人一起去本市城郊。节目组安排了所有嘉宾一起坐一辆车,中间的聊天过程要剪花絮,因此嘉宾们没有自行前往的。傅言趁着从会客厅出来去车上的这段路,边走边头也不回地朝侧后方的梵向一一摊手。梵向一一挑眉,但还是从内袋掏出手机给他。 只是掏出手机后,梵向一是一手抓着傅言的手,另一手把手机放到他手心的。傅言瞥他一眼,手一抽,就边看手机边走路了。 刚打开的时候,群里的最新消息居然还是陈正铭的那条,看来他们之前在后台准备出场也没办法继续发信息。但很快地,陈正铭的新信息就跳出来。 陈正铭:【他俩的气不一样,分开看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会相互联想。但我刚才看到他们在吵架的场面,他们之间的气居然能相互融合,这很奇怪!】 戴博文:【这代表什么?】 陈正铭:【我不知道,我没见过这种场面。】 戴博文:【难道代表他们是天作之合,注定要在一起?】 傅言:【不。】 戴博文:【你知道?】 傅言:【马克不是真的喜欢艾丝梅拉达。】 戴博文:【???真的假的?】 傅言:【真的。】 他刚才在节目现场,亲眼看到了其他人对艾丝梅拉达飘出了好感度。照这么说,迷恋艾丝梅拉达的马克就不应该对她没冒出过好感度。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陈正铭:【他不喜欢艾丝梅拉达,他骚扰人家干什么?】 戴博文:【要是能亲眼看到他们对峙的场面就好了,至少我能双重确定一下这件事。】 傅言:【节目组拍下了他们对峙的场景,不过问节目组要影像比较困难。据说当时很多人去看热闹了,去找找别人,或许有人用手机拍下来了。】 戴博文:【明白,我试试。】 “看路。” 梵向一忽然拉了傅言一把,傅言一抬头,发现面前的自动门居然还没开。没办法,这年头的机械程度着实不高,傅言有时候确实还会对自动门的速度判断错误。 上次梵向一这么提醒他的时候,他还说自己其实一直在看路,这回可算是栽了。傅言好歹对这事儿是敢作敢当的,偏头冲梵向一说了句:“谢了。” 在场人多,梵向一坚持着酷脸没回应,大概想说的又是那句“这有什么好谢的”。 -- 第269页 嘉宾们上一辆车,助理和保镖就不能一起走了,两人在停车场暂时分别。傅言上了嘉宾们的小巴士,刚坐下,就收到戴博文发在群里的消息。 戴博文:【不对。我看了马克和艾丝梅拉达对峙的视频,他应该真的对艾丝梅拉达有心思。】 戴博文:【当然,不到深爱的那种,但肯定不是无动于衷。他应该还挺喜欢艾丝梅拉达,不然不会在起争执的时候那么气急败坏。】 傅言:【真的?】 戴博文:【除非马克的微表情能完美说谎。】 傅言:【他的脉搏已经证明能够完美说谎。】 戴博文:【……那他到底是什么?他脉搏是假的,表情却能如此真实。】 傅言:【显然,你有答案了。】 戴博文:【你也有了。】 陈正铭:【???老师们,解释解释?】 傅言暂时没管他,反正戴博文十有八九会和他说的。傅言转而打开列表,点开一个头像。自他来到这里,还从没和这个头像的主人在手机上聊过。 傅言发了条信息:【鬼的怨气还能相融?闻所未闻。】 他现在搜集了不少前世的记忆,对于厉鬼的部分已经够多了。但他的前世在梵向一手下执政那么久,也从未见过不同鬼的怨气相融的情况。 鬼怪之间,向来只有争锋相对、压制和吞噬,没有两融一说。 标记着“保镖”的人回复:【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你确定要剧透?】 傅言总觉得这里面隐藏着什么“要报酬”的环节:【……不,谢谢。】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寻找失踪者 十强测试的场所,是郊外的一所老房子。 这地方现在已经没人住了,周遭的邻居也搬走得差不多,入眼所见些许凄凉。节目组用做测试的房子是一栋二层小楼,不算大,外表破败、院门铁锈。有几个人等在院子里,便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和亲戚朋友了——也是本次测试的求助者。 嘉宾们先去和这些求助者碰面。求助者们会先和嘉宾介绍事件情况,以及他们的真正目的。但这些对于选手来说,一开始都是保密的。选手们得先进到房子里,自己找出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或者说自己找出“谜面”,然后再解答这个问题。 最主要的求助者是一对母女,也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她们告诉嘉宾们,这栋房子在三十年前原本是她们一家人住着的,当时家里有一对父母和两个女儿。后来母亲的丈夫死了,她便带着两个女儿搬离了这个地方。又过了一些年,大女儿和她的丈夫回到这里生活,便住在这栋房子里。 这大女儿在婚后便和母亲、妹妹联系得少了,但时不时还是会发信息、节假日问候的。直到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大女儿的丈夫忽然打电话给母亲,问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去了她那里。 母亲当然否认,她已经快三个月没和女儿联系过了,上次见到她本人更是在一年多前。母亲赶紧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婿回答说他的妻子已经一整天没回家,手机也落在家里没带,不知道上哪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母亲给小女儿、大女儿的一些朋友打电话去问,但大家都没见过她的大女儿。 在母亲和小女儿的催促下,大女儿的丈夫去报了警,可警察也没查到他妻子的下落。那个年头,没有多少监控,公共交通系统也未必有特别详细的登记。警方虽然进行了各方面的调查,也走访了邻居,可谁也没目睹到大女儿的去向。外加这里的房子基本都是独栋,邻居家距离大女儿家至少有个二三十米,要听到这边的动静,也不是那么简单。 当年,这个城市的警力紧张,办案风格也一言难尽,调查就这样耽搁了下来。这大女儿一失踪就杳无音信了二十年,后来更是被官方认定为“死亡”。不过,不管是她失踪、还是被认定为死亡,她的丈夫都没搬出这个房子,也没再婚。 房子其实是属于母亲名下的,照理说和这女婿没什么关系,母亲有权让他搬出去。只是这母亲看女婿似乎对女儿用情至深,还承诺每月给房租,便没急着将他赶出去。后来房租有时给、有时不给,直到前年,这丈夫在一场车祸中也去世了,房子便彻底荒废下来。 今年,母亲和小女儿想要卖掉房子。她们想起在此生活的往昔时光,对失踪的大女儿实在无法放下,便向“通灵之战”节目组报了名。她们想知道,大女儿失踪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女儿到底上哪去了,甚至是死是活。她们母女三人,到底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节目组一边请他们介绍情况,一边拍完了整个房子的里里外外。然后,选手们就可以上场了。选手们将先得到一张放在信封里的照片,他们要猜到照片里是什么内容,然后求助者才会问真正的问题。 当然,选手们是一个个来的,接待的嘉宾还是抽签决定。傅言居然抽到了陈正铭和戴博文,这个手气也是没谁了。虽然他们三个在镜头下不能随便交流,可自己人凑一块,总有机会传递信息。 这场测试对于戴博文来说有点麻烦。他可以读人,但他只能找出谜面,答不出谜底——因为在场人就没谁知道谜底。不过能说中一半,很可能还是十强里面比较厉害的了。所以节目组安排顺序的时候,戴博文自告奋勇在前半上场,以确保自己能先“趟趟水”,这样就可以在回来后给陈正铭传答案。 -- 第270页 顺序上,戴博文排第四去测试,陈正铭排第九。 前面三人的表现乏善可陈,从照片环节便让人失望,不再赘述。戴博文出场的时候,节目组对他的效果寄予了厚望。 戴博文果然没让众人失望。 他拿着那个密不透光的黑色信封,对着在场的每个求助者慢慢看了一圈。最后他举着信封,走到了母亲面前,语气笃定:“这照片里的内容,和你有关系。” 小女儿看了前面三个不顶事的所谓“通灵者”,现在有些将信将疑的,闻言质疑道:“你这话对谁说都没错。” “对这房子说也没错,是吗?”戴博文看向她,微微一笑,“这是她亲人的照片……也是你的。” “!!!”众人被戴博文的一言即中搞得惊了一下,原本有些消极的情绪立刻又提升起来。那母亲更是激动道:“你说得对!” “嘘——”戴博文的食指竖在唇前,然后转身退了几步,拿着黑色信封在房子里慢悠悠地转起来。他在走走停停中,视线极其自然地从众人身上划过。而后,他再次笃定地举起了信封:“这个人,曾经住在这个房子里。应该住了很久。然后,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你们想知道答案,所以来了。” “对!”母女俩显得十分激动,看向傅言道,“我们觉得可以给他看照片了。” 傅言点头,冲戴博文道:“你可以开信封了。” 戴博文便打开信封看照片,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求助者们走过来,和他解释了自己的需求。戴博文听完后,坦白道:“找人不是我的强项。不过我可以试着感应一下。” 母女俩听了有些失望,但还是同意了他的做法。 戴博文便以“用血亲来试图呼唤失踪者”为理由,堂而皇之地着这母亲的手腕,闭上眼。他让求助者们不要说话,然后问了好几个问题,诸如“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请回应我”之类的。 然而最终,他也就只能说出一些比较似是而非的话:“她好像……很难回来了。我没听到她的回应,很遗憾。” 说完这些,戴博文的测试就结束了。 测试过的选手、不用出来接待的嘉宾,都能去看现场的转播,他们分别被安置在旁边借的另一栋房子的几个房间里。嘉宾们借的房间没有以往拍摄场地那么大,光是嘉宾和摄影师、导演就挤得满满当当,傅言既瞧不见马克,也见不着梵向一和助理。没办法,只得集中注意力在别人的测试上。 接下来登场的,包括那位别国通灵冠军维珍、以及内部认定的第一名,都在内。 这两位应该是真有点本事,隔着信封读照片,认定亲人,基本都没问题。她们说的差得比较远的地方,就是维珍说的是:“她很早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你们都到不了的地方。她似乎在呼唤你们,她在哭喊些什么,但你们听不到,她也听不到你们的思念。” 而第一名说的是:“她就在你们身边,此时此刻。她在倾诉,她有很多话,只是你们无法听到。” 两句话乍一听大相迳庭,仔细一琢磨,人们就有点回过味儿来了。 于小帆在屏幕前也猛然醒悟:“这……她们说的,不都是一个意思吗?她们是说,这个女人已经死了,是吗?!” 其他人没回答,但大家显然也是这么猜的。 只是大家主要的疑问还是:这个女人到底去哪了? 这个问题,维珍和第一名都没能明确指出一个地点。不过第一名说了“她就在这里,我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她就站在这个卧室里”。只是这个房子从当年到现在,已经被翻了个遍,哪里都找不到失踪女人相关的线索。第一名自己也没法进一步解释这个场景,只得不了了之。 但从这两位通灵者的口中,人们确实也得到了更多的信息。目前来看,她们也不枉内部给到的排名。 傅言再次去现场,接待第九个上场的陈正铭。等陈正铭结束,最后一个就轮到艾丝梅拉达了。 陈正铭走到房子外的时候就怔了一下,站在院子里,呆呆望着房子两秒。节目组的人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没说话,然后进了门。 傅言和其他人就在一楼客厅等他。 寒暄之后,照例先给照片分辨。 陈正铭应该是拿到了戴博文发来的答案,又来了一出说得不多、基本全对的“表演”。就是他说着说着,总会扭头去看某个房间。于是傅言问道:“你为什么总看那个房间?” “我有点在意……”陈正铭道,“那个房间有点奇怪。” “那是我女儿女婿他们的卧室!”母亲回了一句,然后冲小女儿道,“刚才有个通灵者不是也说看到她最后的画面是在那个卧室里吗?是不是里面真有问题?” 小女儿上前冲陈正铭道:“请你去看看吧?” 陈正铭有点犹豫,傅言看出他的纠结,便上前自然地拿走他手里的信封:“先看看照片吧?” 陈正铭看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点点头:“好。” 傅言便给他拆了信封,又把照片递给他。这照片很普通,陈正铭看了两眼,有点走神,像是在整理心情。傅言等了他一会儿,低声问:“进吗?” “……”陈正铭偏过头面朝他,用口型轻轻冒出俩字,“……有鬼。” -- 第271页 傅言神色一凛。 这个卧室已经有无数人员进出过,什么异常都没发现。陈正铭居然隔着门就这么说,估计是他那双眼睛看到的“气”,已经多到可以溢出这个房间。 两人还没动,那母亲已经上前,主动去摁下门把手。嘎吱一声,门缓缓打开了。 傅言正对那门口,打眼一瞧,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然而陈正铭眼里,却是黑浪滚滚,阴寒之气直扑他的面门而来,像是巨浪般叫他窒息! 陈正铭脑子嗡地一响,顿觉脑壳都要炸开了,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摇摇欲坠! 傅言眼看陈正铭直愣愣向前栽倒,伸手一拦一捞,生生把陈正铭护在了卧室门外。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地面之下 “他怎么了?!” 众人被陈正铭的动静吓一跳,纷纷凑上前来问:“卧室里有什么?他看到什么了?” “后退,不要挤过来,注意安全!”傅言动作自然地卡在陈正铭和众人之间,然后低声问陈正铭,“你还好?看到什么了?” “在、在里面……!”陈正铭脑袋发晕,感觉天旋地转的,一边撑着傅言一边伸手往卧室里指,“地板……在地下!” “地下?”傅言看向卧室地面,那里只有木地板,陈旧又破烂。他想走进去看看,但刚往里面走一步,陈正铭就用力拽住他:“别去!” 傅言看他脸色苍白,抓着自己的手都在抖,也就没急着进去。他扶着陈正铭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又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拧开递给陈正铭。陈正铭抖着手接下喝了一小口,就垂着头、盯着手里的水发呆。所有人都被他的状态惊到了,一时安静地围在附近,谁都没敢开口。 傅言本来想给陈正铭冷静一下,但几分钟过去,他眼看着陈正铭不仅没平复、好转,甚至还变得浑身都开始抖,盯着水的目光也更加发直。傅言问他冷不冷,他也一言不发。傅言蹙起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还开着门的卧室,正要说些什么,就听房子大门被咚咚敲响。 众人一扭头,居然是戴博文来了。他站在门口,说道:“或许我能帮点忙。” 傅言知道他肯定是看着转播来的,但身为代主持,还是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他好像吓到了,我只是来给他一个小小帮助。”戴博文边说边走近,众人给他让了一条路,他便一路到达陈正铭面前。 陈正铭依旧低着头白着脸,坐在那发抖,也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戴博文的到来。戴博文就弯下腰,半扣半抓着他的脑袋,强制却又注意着力道地迫使他仰起头。 戴博文道:“看着我!” 陈正铭下意识对上他的视线。 “嘿,听着,你的注意力在我这里。”戴博文伸出手指,将陈正铭的视线引导到自己的眉心,低声、专注又快速地说道,“你看着我,你听着我,你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你想不了别的事,我说什么,你就会想到什么。 “我要你想到一个楼梯,它很结实、很安全,还是你最喜欢的样子。你正在沿着它,一步步向下走。你越往下,就越远离屋顶的暴风雨,你的世界就更安静。 “你远离了暴风雨的吵闹,远离了汹涌的漩涡。你闻到了令你安心的味道,越往下你越安全,没什么能伤害你。 “现在,我要把你的注意力还给你自己。”戴博文说着,缓缓靠近他,“你将变得清醒、冷静,你能描述你的感受和你的所见,你将帮助你自己和其他人。今天晚上,你将睡得很好,令你明天精力充沛。” 说着话,戴博文的额头碰到了陈正铭的。陈正铭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感受到好像真有什么东西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他的脑子变得清明,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等戴博文退开,陈正铭已经彻底不抖了,眼神也不再慌张。相信再过一会儿,他的脸色也能渐渐恢复了。 周围人看他平静了,求助的母亲不由道:“你好了吗?你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现在好多了,多亏了戴先生。我刚才是看到了那个房间里……”陈正铭精神恢复后,身体的力气也跟着恢复,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众人的视线随着他转过去,这才发现,傅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到了卧室里! 他还戴上了一副墨镜,现在外边可是天都黑了,傅言还在屋子里戴墨镜,看起来奇怪极了。他身边还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黑衣保镖。 时间回退几分钟。 戴博文开始安抚陈正铭后,傅言左右没什么事干,决定去看看那个弄晕陈正铭的卧室。 那会儿周遭人的注意力都被戴博文和陈正铭吸引,包括摄影师。这不奇怪,戴博文那段神神叨叨的表演,因为声音压得很低,周围人和机器都难以听清、收录,使得他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巫师的“喊魂”仪式。所以傅言悄然退出人群的时候,大家竟然还真没怎么注意他。 或许是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帮助他。 总之,傅言就这么随意地进了卧室。 这里面依旧是空荡荡的,看不出是什么将陈正铭一举击溃。木地板中间有一大块的颜色比较深,或许是因为那上面曾经常年放着一张床,间接降低了地板颜色变浅的速度。不过现在床挪走之后,这种深浅不一样的对比,乍一看确实有些诡异。傅言就总觉得那片房间中央的深色地方,越看越好像有点啥。他不由自主地走到房间中间,踩在那片深色上,垂头盯着地板。 -- 第272页 忽然,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傅言下意识地一抖,然后回头一看,发现是梵向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握住别在胸口的麦克风,低声道:“你不给我整点jump scare就不开心是吗?” “你不作点死就不开心是吗?”梵向一反问了一句,然后把脸上的墨镜摘下来,扣到傅言脸上,“这都看倒一个了,还要特意来看,你常挂在嘴边的‘躺平’和‘摸鱼’呢?” 傅言冷不丁被他怼了一副墨镜,手抬上来就下意识想摘:“我就随便看看,反正我什么也没看着……” 他说着说着,忽然不说了,还扶着墨镜望了望四周。两秒后,他彻底反应过来:“我刚刚也被迷惑了……?!” 本来傅言还不觉得,但是戴上墨镜后,他忽地就觉得神智清明了起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刚在他在看地板的时候,陷入了某种恍惚状态——和陈正铭的有点类似,却远没他这么严重。直至梵向一给傅言戴上墨镜,阻断了傅言的直视,傅言这才回过神来。 “不然?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一副凡人之躯,也能百毒不侵?”梵向一半眯着眼冷声道,“有时候我觉得你不看剧本,根本不是要自己挑战,而是想要烦死我。” “你也可以不管我。”傅言推了一下墨镜,“反正我也不会被弄死,不是吗?” 梵向一道:“我帮了你,就得你这么一句?” 傅言道:“不是你说的别老是谢你吗?” 梵向一:“……” 傅言:“但还是谢了。” 梵向一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陈正铭就带着其他人过来了。 陈正铭一眼看到梵向一那张脸,瞬时一怔:“!!!” 他之前完全没见过傅言这个保镖的全脸,甚至没怎么见过傅言和保镖并行的画面。现在梵向一把整张脸都露出来后,陈正铭才反应过来,他是那个治安队的人! ——他居然能跟着傅言进游戏?! 陈正铭正出神,傅言反而主动问:“怎么?你好了?” “哦……哦!”陈正铭道,“我好了,因为戴先生帮了我。我想来指出……嗯?” 陈正铭忽然反应过来,原本在这个房间里汹涌翻滚的黑气似乎没了大半。或者说,被压制了大半。黑色的气还在从地板缝隙里冒出来,但奇怪的是,它们飘上来后就散开了。尤其是房间中间的那些,几乎无法探头,只有房间的边边角角还有屡屡黑气在上涌。 这画面给陈正铭一种强烈的错位感。明明之前他看梵向一周身有非常强烈的“气”,现在却没有了。不仅没了,他的这种“真空”甚至还使得那些黑气也无法逼近他。只有傅言的气场还是正常的。但这种正常,在梵向一身上发生的“反常”之下,也变得不正常了。 陈正铭想,梵先生能将鬼的气都逼开,为什么傅言的气在他身边就维持稳定? 只是这个问题现在想不清楚,也没空再去细细琢磨。陈正铭再次被催促提问,只得再是忽略梵向一和傅言身上的“怪相”,指着卧室中间的地板道:“这下面,有东西。” “有什么?”求助人母女俩一头雾水,“我们的房子没有地下室,下面就是土地啊。” “我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但肯定有个可怕的东西在这下面,不能置之不理。”陈正铭道,“我建议挖开看看。” “啊?”母女俩茫然,“挖开?要挖多深?” “不好说,至少先挖个一两米吧,如果不伤害地基的话。”陈正铭道,“如果你们相信我,就照我说的做。” 他说得如此笃定,节目组总觉得这里面有大戏。即便没有,选手搞错出洋相,也是节目的卖点之一。于是节目组蠢蠢欲动地和母女俩商量挖掘的事,母女俩有些为难,经过好一会儿的沟通后,才同意挖掘。 只是这木地板下面就是水泥地、浇筑的地基之类的,光靠几把铲子肯定挖不了。所以节目组还要花时间去调动机器,最快应该是明天能准备好。 这么安排也不错,毕竟后面还有个艾丝梅拉达。即便她被节目组内部公认为“花瓶”,但也要走个形式,总不能在她之前就把地面给撅了。 终于,陈正铭的测试结束,嘉宾、选手们一块走了出来。节目组和求助者则留在里面做一些间隙备采,以及下一场接待的准备。陈正铭亲眼目睹,随着梵向一往外走,那卧室里的黑气再次变得浓郁,甚至散发出窗外。他搞不懂这位“治安队”到底是什么人,能镇鬼的……是神吗? 傅言、梵向一、陈正铭、戴博文刚走出院子没几步路,就看到艾丝梅拉达已经走了过来,准备进院子了。她朝男人们点头一笑,戴、陈二人点头回应,傅言和梵向一则视若无物。艾丝梅拉达的表情有些失落,视线从傅言脸上划过,又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梵向一。她很快重整旗鼓,微笑着进入了院子。 陈正铭无意识地追着她的背影望去——事实上其他很多人都在这么做——却猛然目睹了一件更诡异的事! “……!!!”陈正铭下意识抓住傅言的衣袖,压低的声音也难掩震惊,“她的气……和房子里溢出来的鬼气也能相融!”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它”们 “什么?!” 旁边听到的戴博文也惊了一下,他的目光在艾丝梅拉达和房子之间转了一圈,压低声音道:“她怎么会和这个房子……?!” -- 第273页 傅言意识到他之前是在屏幕前看的转播,可能听漏了一些细节,于是随口帮陈正铭补充了一句:“那卧室里有个鬼,可能还挺厉害。” 玄学范畴就是戴博文无法掌握的了,只能问陈正铭:“所以是艾丝梅拉达是和这个房子里的鬼出于同源?” “我也搞不懂,但目前看到的就是这样。”陈正铭摁了摁太阳穴,回道,“你们认为马克和艾丝梅拉达都是同源的鬼,可现在这个房子里也有,总不能这个房子下面还有个选手吧?” “不可能。这个房子存在了三十年以上,它下面的东西应该历史也不短了,是往届选手的可能性很小。”戴博文略一思索,“可能我们的思路反了。” 陈正铭:“什么?” 傅言注意到看过来的工作人员,说道:“回头说。” 这里确实不是商量的地方,几人便就此散开。傅言前往嘉宾的录制现场,继续看了艾丝梅拉达的现场。 艾丝梅拉达也没让节目组失望,一来就在在客厅里跳了一圈舞,也确实好看。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她这次居然说了些好像对得上实际情况的话。搞得看现场转播的年轻男歌手都诧异了,直呼:“怎么?她这回状态变好了?” 傅言倒觉得她有点用话术在诓人的意思,说出来的语句都有点似是而非。就是她那个难以察觉的催眠舞蹈可能又起了作用,让人不知不觉地就自动对号入座,认为她说的那些话指的就是事实。 后来傅言听助理说,节目组为了保她,还真给她透了点风声,此为后话。 总之,艾丝梅拉达的答案还算说得过去,估计保她到下一轮没问题。她走完测试流程,今天的测试部分就结束了,傅言等嘉宾被带去做备采,顺便敲第二天的流程。主要是节目组已经确定明天可以挖掘地面,还是希望有嘉宾在场的。 一番协调下来,其他嘉宾第二天都还有别的工作,只有傅言能去。当然,即便傅言原本有安排,他也决定耍赖留在这儿。 而选手那边,陈正铭和戴博文明天都能来现场看。据说本来只有陈正铭,但他向节目组表示,自己进那所房子可能会精神不稳定。而戴博文有令他稳定情绪的能力,因此节目组就把戴博文也带上了。 当天晚上,节目组就把人都安排在了一个酒店,陈正铭和戴博文在一个房间。晚上他俩就以去感谢傅言在测试中帮忙为理由,堂而皇之地溜进了傅言的房间。 门一关,就是这三人在开会了。 傅言顺手给来为客人倒了水,陈正铭看向坐在不远处单人沙发上的梵向一,有点小心地问道:“梵先生他也……?” “不用管,当他是不存……不会说话的镇宅神兽就行。”傅言把水壶放在桌子上,拉了张椅子在陈正铭和戴博文面前坐下,“说说今天的具体情况。” 以往都是戴博文和傅言主讲,这次终于轮到陈正铭。陈正铭还有点懵,问道:“呃,从哪里开始说……” 傅言道:“从你看到那房子里的东西开始。详细说,你看到了什么,觉得是什么,为什么会晕。” “哦哦。”陈正铭回道,“那个房子,我在外边就看到有黑色的气在往外冒了。进房子后,我就发现那是从卧室弥漫出来的。等打开卧室,我就看见特别浓郁的黑气,浓到我当时都看不到卧室里到底是什么样的。那黑气扑面而来,一下就到我脸上,我莫名其妙就开始头晕眼花、脑袋发涨,所以当时就站不住了。” 傅言靠着椅背:“所以,你当时没看到到底是什么散发出来的气?” “没,我只能确定那黑气是从地板下冒上来的。那样的浓郁程度,我之前只在厉鬼身上见过……”陈正铭说到这,忽然卡了一下,下意识地将视线从傅言脸上偏开,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梵向一。 梵向一对这些极其敏锐,迅速回看过来。 陈正铭冷不丁被他盯了一眼,吓一跳,赶紧挪开视线。 傅言也不知是否注意到了陈正铭的动静,只是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越来越慌,浑身发抖,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楚。”陈正铭道,“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特别混乱,思绪一团乱麻,可能临近崩溃了。要不是戴先生当时强行把我的心神‘拉’回来,我可能真的会被弄疯。” 傅言闻言,感觉他说的状态,确实和自己被梵向一戴上墨镜前有一点点像。只是傅言的程度很轻罢了。 不过,陈正铭被“袭击”了,傅言也被“迷惑”了,为什么来来去去的其他人没受到攻击? 傅言有些疑惑,但他没在这事上猜测多久,又道:“继续。” “后面就是我冷静下来再进卧室的时候,看到你们了。”因为还有个戴博文在场,陈正铭没敢直接说出梵向一和傅言的“气场”问题,而是拐了个弯问道,“你们在里面看到什么了吗?” 傅言回道:“什么也没看见。” 戴博文忽地问:“为什么当时傅先生忽然戴上了墨镜?还有你这位保镖,他为什么进现场了?他到底是……” “这些话,我暂时不方便回答。”傅言顿了顿,又反问戴博文道,“我倒是挺奇怪的,你看起来不像是默默无闻的人,你应该在玩家之间有点地位的吧?” -- 第274页 戴博文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忽然扯到这里,回道:“一般,也就多认识了几个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这么说,我就当你是谦虚发言了。”傅言道,“你既然是有地位的人,没听过我的名字、听说过我的情况吗?” “‘傅言’这个名字?没听说过。”戴博文疑惑,“恕我愚昧,你这么问的意思是……?” 陈正铭终于灵光了一回,猛然反应过来,看向戴博文:“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中转城市的!你是别的城市的玩家!” “……什么?” “在我们那个中转城市里,但凡有点头脸的人,一定知道言哥的名字!他很有名!”陈正铭道,“你是另一个城市的玩家……果然城市开始融合了!” “融合?”戴博文居然也很快反应过来,“你们的意思是,还存在其他的玩家基地、呃、你们称作‘中转城市’的地方?现在我们两个基地要合并了?” “肯定是这样的!”陈正铭道,“城市融合了,我们才会碰到新城市的玩家!” “竟然还会这样……?!”戴博文难得出现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耙了耙头发道,“这么说,基地势力必然会打乱,现在基地里可能正在巨变……” “两位,回去的事,回去之后再说。”傅言拍了两下手,“说回我们的现在。戴先生之前在院子外说对这次的任务有新的猜测,现在具体说说?” “啊……是这样。”戴博文道,“我以前不是说过,这次的任务就像是‘捉鬼’游戏,就看我们能不能从选手里抓出所有的鬼吗?但现在看来,或许到处都有鬼,只是我们只需要关注选手里的鬼就行。” 傅言:“……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咳,好吧,我被刚才那个合并的消息搞得有些脑乱,没表述清楚。”戴博文道,“我先补充一点。我看了艾丝梅拉达进房子后的视频,我认为,她应该对这个地方是感到陌生的。说她本人在这里住过,或者亲身到这里做过什么事,这概率很小。” 陈正铭道:“你觉得我看到的融合有问题?” “不,我没这么说。毕竟艾丝梅拉达和马克也可以融合,可能马克和房子里的鬼气也能融合。”戴博文道,“我真正想说的是,房子里的鬼,不管厉不厉害,可能没那么重要。 “因为我们的任务只是找出‘选手’里的鬼,至于其他地方的鬼,不在我们的任务范围内。我们不需要去彻底挖掘房子里的鬼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们现在基本确定马克是鬼,那能和他融合的艾丝梅拉达,很可能也是鬼。艾丝梅拉达和房子里的鬼气息融合,只能说是个侧面证明她也是鬼的证据。但为什么能融合,不是我们要追逐的主要目标。” 他这么说了一大段后,傅言和陈正铭终于明白了他前面那句听似废话的含义。 陈正铭问道:“你是说,我建议他们马上挖开,其实就是白耽误时间?” “事实上,要是全部选手都在,挖一下或许还能让你观测观测有无其他选手的气息融合。”戴博文道,“现在大家都不在,行程又木已成舟,那就算了。你最多明天小心一点,别又被迷惑了心智。” 他说到这,看陈正铭有些沮丧,又安慰了一句:“不过也不是没好处,至少明天要是真挖出什么来了,你晋级肯定没问题。” 陈正铭叹口气:“我这真是……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应该就是尽量观测能和艾丝梅拉达、马克气息融合的人。”戴博文道,“如果落选的选手也在内,那观测完毕后就尽快提交答案吧。不需要等到赛程后期,以谁没被淘汰来做双重验证了。每个游戏世界都是越到后期越可怕,能不耽搁就别耽搁了。还有,今晚是我们再次在这个世界留过夜,要小心一点。” 另外两人都同意他的话,三人会议就这么散了。 傅言起身目送他们出门,不经意瞥到梵向一放在边柜上的墨镜,忽然想起一茬,拿起来低声问梵向一:“借我一用?” 梵向一道:“我又不用。” “谢了。”傅言追出去两步,将墨镜给了陈正铭,叮嘱他明天在“施工”现场戴上。陈正铭猜到这东西应该有用,面露感激地收下了,这才离开。 傅言一关门、转身,就看到梵向一望着自己挑眉:“你刚刚说的是‘借我一用’。” “是,但我转借了,我就是个二手中介,行吧?”傅言去给自己倒水喝,想想又给梵向一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反正你不用,给小朋友保护眼睛,物尽其用不是也挺好?” 梵向一道:“我不用喝水。” “可你有时间慢慢吃饭,花点时间喝口水也没什么吧。”傅言坚持递给他,“以水代酒,感恩!” 梵向一接下这杯水,却还是嗤笑一声:“借花献佛……” “狐假虎威罢了。”傅言主动和他碰了一下杯,玻璃杯发出清脆的“铛”的一声,“他现在是宝贵的探测器,保护他等于保护我的进度,所以其实还是等于借给我的。” 梵向一一口饮尽杯中水,把杯子往旁边柜面上一放:“你把东西借给他,你明天又被迷惑了怎么办?” 本来梵向一这么问,就是想让他服个软,说句类似“有你在就够了”之类的好话,梵向一也就不那么计较墨镜转手的事了。但傅言也喝完水之后,将杯子一放,笑了笑:“我猜到了,那卧室里的东西迷惑我,就和艾丝梅拉达特意催眠我一样,是吧? -- 第275页 “它们就是同一个人……不,应该说同一个鬼。 “这位前世的故人,喜欢耍着我玩罢了,这可是你之前说过的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社畜地狱 梵向一看傅言居然话锋一转去猜测厉鬼了,顿时觉得被噎了一下。 “……行吧。”梵向一靠着椅背,挑眉看他,“还猜到什么了,说说看。” “也没猜到多少。”傅言道,“就是还进一步猜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鬼,应该都是同一个分化出来的,对吧?它们是‘一’,又成‘多’。” 傅言其实化用了一个古老诗句,然而梵向一显然没对接上这个文学轨道。男人坐在那,不应是否、不动如山,只是道:“然后?” “然后?然后我要睡觉了。”傅言绕过他,边走边回答,“难道你还指望我说出长篇大论来?能猜出这点已经是我的大胆猜测了,没看我在他们面前都没敢直接说吗?” 梵向一偏头看他:“那你在我面前就敢说?” 傅言扭头和他对视:“你认为我‘无知’的时候还少吗?”傅言伸出两根手指,点点自己的眼睛,又朝梵向一的方向点了点,“就刚刚,你还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的表情。我又何必怕在你面前丢脸?反正虱子多了不痒。” “破比喻。”梵向一点评道,“是你先摆出‘要发表重大结论’的表情,我才洗耳恭听的。结果,就这?我还以为你至少能说出点有意义的感想来。” “有意义的感想倒是有。”傅言走到浴室门口,靠着门框望向梵向一,“这个世界的BOSS,真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啊。所有的鬼都由TA一个来分化、扮演,一人饰演多角,这哪是‘通灵之战’,这是‘社畜地狱’才对。” 梵向一:“……” 傅言还忍不住感慨:“我的前世把魂魄给TA,别是建立了007之间的友谊吧?比如有时候一起在背后说老板的坏话。” 说到“老板”这个词的时候,傅言甚至特意对了一下梵向一的视线。 梵向一听他越说越夸张,终于忍不住起身,扳住他的肩膀将他转过去:“你还是洗你的澡去吧。” 傅言道:“不是你要我说的感想吗?怎么,资本家老板听不下去了?” “你再说这些,我就换个方式让你说不了话。” 梵向一冷冷抛下这句,在傅言背后“砰”地一声关上浴室门。 *** 在这个恐怖游戏世界渡过的第二个晚上,傅言做了一个梦。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高高的位置上,台阶下呼啦啦一大片人。这些人乍一看,好似是一群女子在跳舞,红色衣裙、舞蹈动作似乎都差不多。但仔细看每个女人的脸,才发现她们有老有少,动作有灵活有迟缓,具体的装扮也不尽相同。 随着她们的翩翩起舞,傅言耳边杂糅着音乐声、歌声、呼号声,乱糟糟交织成一大片,在脑海中轰响。这绝算不上什么美妙的乐章,恰恰相反,傅言几乎本能地从里面分辨出了惨叫、凄嚎、如泣如诉。那更像是由各种怨恨的声音,组成的丧命乐曲。 伴随着这种刮人耳膜的“音乐”,台下众妇人的舞蹈动作愈发扭曲。她们有的佝偻着腰起不来,有的一直拖着一只断腿,还有的脖子扭曲得超过了活人的程度。鲜血从她们身上各处涌出来,浸湿了衣裳,在地面上滴成一串、流程一滩。可她们像是不知道痛似的,从未停歇自己的舞步。可她们的动作,与其说是舞步,不如说已经变成了厉鬼乱舞的可怕行为,各种挣扎、抓挠。配上同样令人不适的音乐,傅言看到的早已不是群舞节目,而是重重炼狱。 梦中的傅言说不清看这表演的感受,好像也无法随心拒绝这样一场骇人表演。也不知他看了多久,他的手终于抬起来一挥,一切都停了下来。 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狰狞群舞的女鬼们也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刹那间定在原地。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女鬼们居然簌簌簌地飞起来,朝中间一个人影集中而去!她们化作一个个残影,像是给中间那个一层层包裹起来,最终所有女鬼都集中到了一个女鬼身上。 她当然也穿着红色的舞衣,只是或深或浅的血迹遍布其上,叫人分不清那原本就是红布,还是被血染红了颜色。她头上还有一块红纱盖顶,也是红黑血迹斑斑,看不出她的样貌。她朝傅言走来,但最终停在了最下一层台阶的前面,仰头问傅言:“您不喜欢我的舞蹈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傅言听到自己回答,语气冷淡,“你在怨恨,在发怒,在报复。你在展示你的苦难,在我的知识范围里,这不是舞蹈。” “这话真叫人伤心。”那女鬼的声音似乎很婉转,可又很阴冷,两种矛盾的特质杂糅在一起,叫傅言觉得她特别割裂。她继续道:“可其他大鬼们,都很喜欢。我背负了万千女子的怨念,我的每一缕便是一个冤魂的故事,我唱歌便是万鬼哀嚎,我跳舞便是怨女惨历。各路大鬼们就喜欢看这种如油锅炸鬼般的鼎沸,您为何不喜欢呢?” “因为我不是他们。”傅言听到再次冷淡开口,“你昔日献舞的对象,已被陛下打败收归,你该去找陛下献舞。” “可陛下并不想看。”女鬼幽幽道,“陛下说,诗词歌赋、舞乐齐鸣,是执政官大人的爱好。” -- 第276页 “不。”傅言否认了一句,却不说清楚具体否认的是什么,只是道,“你走吧。” 女鬼道:“您也不愿看我,我要去跳给谁看呢?” “你愿意给谁看,就给谁看。”傅言回道,“陛下征战,只为征战,对其他无甚兴趣。他不会管你,我也不会管你。你愿意献舞,愿意做别的,愿意去往东南西北,都自去。你若有朝一日想挑战陛下,也自去面对,不必再来侍奉。” “若我甘愿侍奉您呢?”女鬼站在台阶下,望着傅言道,“我听闻您座下只有一个小女鬼侍奉,那也不过是一个。我是一,又成百千万,我若侍奉您,您便有万千侍女。您想要我是几个,是什么样貌,是年少或老成,我通通都是您心中所想。” “万千怨女在耳边,过于聒噪,免了。”傅言起身道,“我不缺侍女。” 女鬼道:“我也可做棵花,做棵草,做您庭院里的大树!” “一个主人对你来说并非必须。”傅言边往后走去,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可自由地去做任何事,不必再等谁的通传诏令。” 女鬼愣了好一会儿,扬声问:“那我若是在这鬼域里撒野,无法无天,惹是生非呢?” “你是鬼,你还问这种问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被吞噬。”傅言冷淡的声音渐行渐远,“你还能无法无天到什么程度?” 这个问题问完,傅言已经往宫殿深处而去。女鬼站在楼梯下呆立许久,也没有其他鬼来管她。她就这样被放任在这里,好似她做什么都没鬼会出来惩罚她。 好一会儿后,她忽然哈哈大笑,各种年幼的、青春的、苍老的笑声交织在一起,着实难听,但她确实又笑得开怀。笑完后,她就消失了。 她果然变得“无法无天”。 她变成了执政官院子里的一棵草,一朵花,一棵树。执政官院子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幻化出来的,多少年没变动过一次。忽然多了一大棵树,别说执政官,路过的其他鬼都注意到了。可依旧没鬼管这事,好像多了个什么、少了个什么,都与他们毫无关系。 终于有一天,女鬼化作了执政官的毛笔,再次见到了那个骇人的陛下。 彼时梵向一刚走进执政官的书房,就一把抓过他手里的笔,往门外一扔:“什么东西你都放进来?” 毛笔被扔在门外,书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女鬼从此再也进不了执政官的书房。 傅言听到自己问:“陛下又得大胜?” 那语气极其平淡,好似刚才被夺了笔的不是自己似的。梵向一看起来也很习惯,往他面前扔了一颗类似宝石的东西,回道:“打完了,这是控制他领域的信物,交给你了。” 傅言默默收下。 他总觉得梵向一这时就该走了,但梵向一又问了一句:“你不是喜欢歌舞音乐的?” “生前是帝王之家,喜欢与否,必修罢了。”傅言淡淡回道,“只是那时没什么空看,现在更没什么必要看,扰人清静。” “我看你是觉得我也吵闹。”梵向一转过身,边往外走边道,“以后不会让其他东西来烦你。” 说完,帝王的身影也从书房彻底消失。 傅言根本不抬头目送他,只从笔架上又取下一支笔,展开鬼域地图,再次描绘起来。 …… 傅言在这个梦的后半程,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 这种“清醒”,是指在梦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能够区别自己的主动思想,和梦里的场景、行为。一般情况下,能意识到做梦,就能操控梦境,甚至很快醒来。可傅言发现,他只是意识“清醒”了,却控制不了梦境,甚至也控制不了梦里这前世的身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每天面对鬼域一大堆要处理的文件。最要命的是,这些文件的处理机制,还是前世自己建立起体系来的。这叫什么,这叫帮老板把自己卖了还自己数钱,傅言真是无言以对。 这么看,真不能怪傅言天生没干劲,爱摸鱼爱躺平,这就是物极必反啊! 这种情况下,前世偶尔出门,在院子里“找茬”发现女鬼又变成了什么,反而变成了傅言期待的娱乐消遣项目。这也是没办法,鬼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要前世乐意,他能定在书房很多天。傅言一个“居家属性”点满的网络工作者,居然都有点熬不住了。 不过,随着傅言反抗的意识越来越强烈,他有种预感,这个梦境快要结束了。 终于,在梵向一再次出现,并且给执政官扔下新的领域宝贝时,傅言居然在那一刻夺取到了身体控制权! 他立马干了一直特别想干的一件事,抄起那个宝贝就砸向梵向一:“去你的,老子要罢工!!!” 梵向一被砸了个正着,却一点没在意,反而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拉住傅言的手。 “终于清醒了!” 第一百五十章 ——我还有个问题 梵向一的动作,让暴起的傅言反而怔了一下:“……啊?你不是梦里的?” “你进来我就进来了,一直是我。只是看你没‘醒’,我就先配合。”梵向一顿了顿,又解释道,“不是我不提前把你拉出来。她用你的魂魄构造这个梦境,尤其在你这个身体里,有你魂魄的气息。我强行把你拉出来,可能会伤到你的魂魄。” -- 第277页 “我的魂魄?”傅言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我现在是融合了?” “没。她并不是把魂魄还给你,只是构建梦境。和你本体魂魄气息相同,容易把你拢住。”梵向一的目光落在傅言的额头上,“就是个小鬼,她不这么做,就没法把你拉进来。啧,一个个都跟那个小兔崽子学的昏招!” “小兔崽子”说的就是糯糯。自从她开始用傅言的魂魄藏住傅言,梵向一的标记就会偶尔失灵。梵向一为了保全傅言的魂魄,处理这种情况还会束手束脚的,真是叫他憋屈得很。 “对你来说,谁都是小鬼。”傅言知道他在看他下的标记,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问道,“但我现在既然‘醒’了,为什么还没从梦境脱出去?” “因为那个小鬼不想让你走。这里本质上是她的梦境,不是你的。”梵向一道,“她想让你想起来,她是谁,她从哪里来,你的前世是怎么和她相处的。” “我没感受到我和她是怎么相处的,反而深切感受到了社畜的悲哀。”傅言指着桌上堆着的文件,还是忍不住吐槽梵向一,“陛下,你这么多年就光薅这么一个打工人。他能忍你这么多年才跑,你真的该烧高香了好吧?” “我以前……反正这事我可以解释、也可以聊,但要等你魂魄全回来、记忆拿全之后。”梵向一道,“现在,既然你醒了,那我先把你带出去。” “等等。”傅言道,“我有件事想验证。” 说着,傅言就绕过桌子和梵向一,走出书房。他的目光划过院子里多出来的那株茶花,然后看向天空。深渊的天空应该是阴沉的、灰暗甚至阴森的,应该黑烟滚滚、乌云漫漫。但傅言看向这里的天空时,虽然看到的也是各种黑灰交织,却如粘稠液体般翻涌滚动。黑色之间会忽然稀薄,显出这个天空十分不稳定。 梵向一也走到了书房门口:“看出什么了,大侦探?” “……什么破称呼。”傅言偏头瞥他一眼,然后指着天空道,“我之前就觉得,这个梦境好像很不稳定,果然这个天空明显就和记忆里的不一样。还有很多场景,细节根本经不起看,看了都是模糊和扭曲的,似乎很容易崩塌。” “然后?”梵向一道,“这是你的观察,那你有什么结论?” 傅言道:“多重梦境。” “……嗯?” “梦境的层级越多,越不稳定,也越不符合逻辑。”傅言道,“我在这具身体里早就醒了,却没法控制身体,闲得没事就整天观察点细枝末节。然后我就发现,这里不仅场景不稳定,人物逻辑也有问题。” 梵向一闻言,根本没管逻辑和问题的事,上前到他身边问:“早就醒了?什么时候?” “你上次来丢那个领域宝石之后不久,我就醒了,而且这整个梦境我都记得很清楚。”傅言只好先回答他这个问题,“然后直到你这次来,我才忽然能掌控身体。中间全是给你打工,别提了,越想越气。” 梵向一沉默一秒,说道:“……那你也看到了,我给他安排一次歌舞,他就嫌浪费时间,我也没别的事能安排给他了。” 他这么一说,傅言也无话可回了。这俩老板员工,绝配。 梵向一又道:“说回你的猜测。” 傅言被他前面一打岔,想了一下:“我说到哪了,哦,人物逻辑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这么多人……鬼,来来去去,却根本不关注院子里多出来的东西。在记忆里,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傅言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回道,“这让我想到了一点——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你。” 梵向一挑眉:“我?” 傅言道:“你在这个世界,太受关注了。” “嗯?”梵向一闻言,有点意外他的发言,“你觉得我太受关注?” “你以前在别的世界,都像是个隐形人,其他NPC看到你经常当没看到,这里却恰恰相反。”傅言看向院子里的茶花,一抬下巴,“如果现在这棵花被别的鬼无视,是因为这是在梦境里;那么你身上出现了反常,很可能也因为这整个游戏世界,就是个梦境——对吗?” 梵向一没马上回答,但傅言看着他的眼睛,明白自己猜对了。 这整个恐怖游戏世界,果然就是个超大梦境! 这是厉鬼构筑的梦境,所以梵向一身上的一些特质就失效了,就像以前傅言在克里斯蒂娜的梦境里拔开匕首也不见黑烟一样。在梦境里,厉鬼不必真的造出多个分身。反正是她的梦境,她想要多少个鬼现身,就有多少个鬼会出现。 梦境的主人,就是梦境的神明。 傅言想透了世界的设定,却没觉得轻松。照这个设定,选手里到底有多少鬼,岂不是BOSS一个念头的事?万一之后认定的时候…… 啪啪啪。 不远处忽然响起拍手声,傅言一转头,发现那株茶花不见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女性。 红衣红纱,正是那天献舞的那个。 “大人,您依旧如此聪慧。”她走向傅言,尽管看不到她的脸,傅言依旧听得出她话语里的笑意,“您说您都记得这个梦境里的事,那您也看到我们的舞蹈了?现在的您喜欢吗?” 傅言比前世的发言更直接:“不喜欢。” 女鬼的脚步僵了一下,然后更加迫切地走向傅言:“您不喜欢?是对现在的您来说有些可怕了吗?那您喜欢艾丝梅拉达那样的舞蹈吗……” -- 第278页 傅言往后退了一步。 梵向一就在他身后,他还差点踩到梵向一的脚。傅言为了避开,身体歪了一下,梵向一的手臂一接一带,傅言就安安稳稳地站在了他身边。 女鬼看到傅言在避开她,定在原地:“大人?” “你身上的味道有催眠的作用,我现在是人类。”傅言发现躲到梵向一身后,女鬼身上的味道似乎就被隔绝了,于是他安心苟着,“艾丝梅拉达的我也不喜欢。” 女鬼道:“那我还可以……” “我不需要。”傅言道,“我现在知道了你的来历。你身上汇聚了万千冤死女人的怨魂,她们是被亲儿子打死的母亲,是被丈夫掐死的妻子,是被侮辱后自杀的少女,是被父母强行流产的女婴。她们的万千怨恨汇成了一个你。 “你的舞蹈,对于人类来说是舞蹈,实际上却是冤魂的怨恨在发散。你的催眠,就是怨气感染,将观看者脱下深渊、然后被你吞噬。” 女鬼期期艾艾道:“大人……大人,我不会对您这么做……” “你这是本质,不是故意,但我不想被误伤。你或许不会吞噬我,但你会迷惑我。在那个房子的卧室里,在艾丝梅拉达那里,你就试图这么做。”傅言道,“你不必靠近我。前世……就是你口中的‘大人’,既然说你自由了,你就不要再追着我跑了。” 女鬼道:“可您……您的以前,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就想跟着您。” 傅言:“……”前世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整天不出这一亩三分地地当社畜,怎么还搞出这么一群STK来了?杨惜莲、糯糯、苏亚克、还有面前这个女鬼,全都是黏人精! 前世还把魂魄分散在这群STK手上,他是爽了,傅言现在简直倒大霉。 女鬼不知道傅言的心理活动,她又看了一眼梵向一,说道:“他就是个暴君,您这回不要再被他骗了!” 梵向一本来听傅言这么避开她,感觉可以不插入这个对话。现在女鬼忽然这么点名他,他便眯了眯眼看向女鬼:“我骗他?” “暴君”这个词,梵向一听多了,懒得争辩。不过说他骗傅言,这点梵向一就听了要冷笑了。 但梵向一还没做更多,傅言就道:“现在就你骗我最多,你就别指控别人了吧。” “大人,我只是想让您玩得愉快些。”女鬼道,“您是评委,您有淘汰选手的能力,这种掌控不是能让您在这场游戏里更自由、更有保障吗?您看,和您站在一边的人,都还活了下来;和您不是一边的,都已经没了。即便您现在只是个人类,也掌握着其他人的生杀大权……” 傅言:“我不想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 女鬼:“……” “我不想像你们的执政官那样,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不要把这种权力给我。”傅言道,“你还把我单独拉进这个梦境,切身体验了执政官的工作经历如此之久。我感受到的没有权力,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你说的这个暴君,刚刚才被我砸了,就因为他又扔一个地方的生杀大权给我管。” 梵向一只是跟着以前的片段演戏,傅言说得好似他现在也这么干似的,导致他忍不住说道:“我现在可没烦你,这是她弄出来糊弄你的片段。你还和她废话什么,带你走得了。” 傅言本来也就是来确认“多层梦境”的,和女鬼的对话属于意外,于是点点头。 女鬼眼看梵向一握住傅言的手,要把他带走,急切道:“等等,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您现在想起我叫什么名字了吗?” 傅言瞥她一眼,最终在消失前抛下一句:“奥利维亚。” *** 傅言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酒店的床上。 不过他的手,正被牢牢地握着。梵向一俯身支在床边,抓着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 “……”傅言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猛然抽开自己的手,“我要继续睡觉了,晚安!” “等等,我也还有个问题。”梵向一一伸手,把傅言脑门上的刘海拨开,半强制他和自己对视。 “你怎么会注意到我被别人关注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掘地三尺 “你怎么会注意到我被别人关注了?” 这个问题一出,傅言的第一反应是怔了一下:“你这是什么问题?” “这怎么就不算问题?”梵向一挑眉,“你观察我就观察我,敢做不敢当?” “什么就‘敢做不敢当’了。”傅言推开他的手,“你一直杵在我眼前,跟固定景点似的,我只要不瞎肯定会看到你吧?” “跟我偷换概念?”梵向一道,“你不仅观察我,还观察别人怎么看我吧?” 傅言觉得他简直无理取闹:“我就算注意到了,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只看着你,我观察很多人好吧?难道我每观察一个人,我就对他们有意思?” 梵向一道:“你观察他们是因为你的任务,观察我也是因为任务?” “你……”傅言想反驳,可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而且他一开始觉得梵向一的问题莫名其妙,现在稍微一想,居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证明这个问题的荒谬性。 他当然会看到梵向一,但他为什么会注意到别人是不是在看梵向一?为什么要比较几个世界的NPC对梵向一的态度? -- 第279页 梵向一和其他人的互动,本来就和他没关系,不是吗?就像前世的执政官,也不会管这位陛下到底和谁来往、和别人是如何互动的…… ——等等,这是个逻辑陷阱! 傅言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不让自己跟着梵向一的思路去想事情。他盯着梵向一,说道:“你要这么想,我说什么对你来说都是找借口。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管不着你。” 这话脱口而出地说完,傅言才猛然意识到,这种句式特别像恋爱游戏里小情侣吵架,其中一方吵不过就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这个念头一起来,傅言就觉得后背恶寒,浑身抖了一下。 梵向一不知道他的思路,只是发现他说完话忽然还轻微一颤,挑眉道:“怎么,自己还把自己说得气到发抖?” “不是!”傅言反驳了一句,却也没法解释自己的真正想法,一口气憋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梵向一看了,也没心思再跟他追究,拉起他的被子往他头上一蒙:“得了,问你个问题,你至于发这么大火?我看你就是说不出理由,既然如此,我就默认我说中了。睡你的吧,我允许你以后继续想这个问题,想到结果了再来跟我解释。” “你是不是要闷死我?”傅言掀开头上的被子,“你问问题,还假设答案,我不认就说我没道理。那你何必问我,你这逻辑去写《十万个为什么》都能理直气壮。” 梵向一不理会他后面那两句怼人的话,只是道:“看你瞪着我在那绞尽脑汁想反驳我,打断你的情绪酝酿而已。你还睡不睡,不睡我给你找点事。” “我本来就要睡的,是谁非要扯着我、问我问题?”傅言听他倒打一耙,真是要被他气乐了,一翻身一伸手——啪地关上床头灯。他知道梵向一夜里能视物,但那又如何,反正他自己的眼不见为净。 梵向一看着傅言翻过去背对自己,还说了句:“晚安。” 傅言根本不回他,闭上眼睛定在那里不动。 被这么一搅和,傅言心烦意乱的,总忍不住去想梵向一的问题,一时间很难入睡。他知道梵向一还在,不想在这家伙面前表现得辗转反侧,只得硬生生定着一个姿势很久,才假装慢悠悠地换了个姿势。 “行了,呼吸都没变,不用装。” 梵向一忽然在黑暗中说话,把傅言吓一跳。不过没等傅言有什么反应,梵向一就道:“我走了,你睡吧,奥利维亚不会来了。” 傅言默默想,你比奥利维亚可更妨碍睡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言终于真的睡着了。 *** 第二天的节目开拍前,众人碰面。 那会儿傅言还没去化妆,戴博文看到他,径直问道:“怎么,没休息好?” “是啊,大半夜的,麻烦一个接一个。”傅言一看他和陈正铭的神色,就知道昨晚这俩没被拉入第二层梦境。不过梦境里也没太多信息,傅言懒得和他们详述了,等周围没人的时候和他们说这个世界是个大型梦境就得了。 “大半夜有麻烦?”戴博文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精神不济?需要帮忙吗?” “不用。”傅言摆摆手。他现在对奥利维亚、戴博文这类能催眠的人和鬼敬而远之,对他们的技能是能避则避。 “好吧。有需要再和我说。”戴博文不强求,看傅言的化妆师要来给他上妆了,识趣地和陈正铭退出房间。他们路过梵向一面前,戴博文还特意扫了一眼这个高大的保镖。 梵向一冷冷瞥他一下。 “……!”在旁边的陈正铭反而被吓了一跳,抓着戴博文的手腕就出了临时化妆间。直到走出去十来米,陈正铭才压低声音告诫他:“我说过别招惹那位先生,你别是还想读他的心吧?你不要命啦?” “读心术哪有这么容易的,我只是多看了他一眼。”戴博文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你这么害怕他,却又不敢说他的身份。” 陈正铭不确定直接说明梵先生的身份,是否会冒犯到他,只得道:“我们的城市不是融合了吗?等你回到城市,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这么有名?”戴博文道,“是你们那里的统治者?” “是……也不是。”陈正铭道,“没那么简单,别打听了。说真的,他们不喜欢别人总是打探他们。” 傅言房子上的那只眼睛就是警告。 戴博文听陈正铭这么五次三番地告诫自己,终于歇了打听身份的心思:“那,最后一个问题——他俩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但左右手的大拇指对在了一起。 陈正铭:“啊这,好像……是吧?” 戴博文笑了笑:“我感觉,还是有点戏看的。” 陈正铭:??? *** 早上十点,节目组临时安排的“挖地”环节正式开始。 他们叫来了施工队,还通知了辖区的警方,所以现场还来了两个警察观看现场。施工队先动作麻利地把卧室里的木地板全都掀了起来,清空出去。木地板下面是水泥地,看起来有点颜色斑驳不一,但说不定是当初的工艺造成的。施工队随后又搬出了手持电钻机,问节目组从哪里开始下手。 节目组当然问陈正铭。 陈正铭今天戴着梵向一的墨镜,眼前的场景昏暗很多。但他确实又保持着清醒,望着那四处飘散的黑烟也轻松自如,和昨天被当即弄晕的状态相去甚远。因此即便视野受阻得厉害,陈正铭也坚持戴着墨镜。 -- 第280页 节目组问他为什么要戴墨镜,他只随口说“为了保护眼睛”,没敢把傅言和梵向一供出来。 总之,陈正铭现在敢于长时间直视卧室里的漫漫黑烟了。 他指着卧室的左上角道:“先把那边挖了吧,暂定往下一米。小心点,一点点钻,不要一下到底。” 他怎么说,工人们就怎么做。不过其实也不用往下钻到一米,只钻了十公分左右,工人就暂停下来。 “这是上面的一层。”工人们一边用铲子和编织袋搬走水泥碎屑,一边道,“这地面浇筑的水泥不止一层,继续吗?” 陈正铭望着那钻出来的浅坑,确认那个地方就是黑烟往上渗的地方,点头道:“继续。” 工人们继续动手,节目组则是问求助者母女俩:“你们房子里的卧室,当初还专门浇筑抬高了一层吗?” “……我没这个印象啊。”母亲摇摇头道,“我们当年就是买的二手房,买回来后只是做了简单装修,没重建。后来我大女儿他们夫妇俩回来后,听说又重新装修过,但我没关注过地板是怎么回事……” 节目组又问警察:“卧室的地面好像比其他地方高,你们当年调查过这件事吗?” 警察:“当年负责这件案件的警察已经退休了,卷宗里也没见过说地板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警察们直到现在也不觉得这个地板有什么问题。水泥浇筑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的,当年要是有这么大动静,邻居们难道都没注意到这些异常? 然而当年究竟是怎么调查的,邻居们究竟对这家的关注如何,都已经难以考证。现在邻居们早已搬走的搬走、死亡的死亡,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让他们讲清楚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想想就觉得困难。 节目组还在和求助人们沟通,施工队那边的“噔噔噔噔”钻地声忽然暂停下来,工人们道:“有钢筋!” 浇筑水泥的地方有钢筋,这很正常。但工人们清理出来的钢筋,长短不一、粗细也不同,不像是标准化流程用的建材。看到这些钢筋,工人们终于开始切身体会到,这次挖掘真的非比寻常。 当他们慢慢清掉第二层水泥,露出下面的土地,更不寻常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一铲一铲之下,施工队清出了一个塑料袋的残渣,还有一把锤子。 那锤子很沉,像是用了很久的东西,缝隙间带着些发黑的东西,说不准是什么。这锤子一出来,警察们立刻上前收了锤子,还接过了工人们手里的铲子。他们甚至还呼叫了自己的同事来现场增援,准备彻底清理一遍现场。 没办法,锤子被埋在水泥下,这事太不平常了。如果是施工现场失误掉下去的,那大概率不会有个塑料袋包着才对。 当这里变成了疑似案发现场,除了两名帮忙的工人,几乎所有人都被警察命令退了出去。节目组好说歹说,在保证不擅自散播片段、配合警方行动的系列承诺下,终于得以将摄影机留在卧室,对准了清挖出来的那个坑。 傅言等人站在客厅里,望着那挤着摄影师的卧室门口,静静等待消息。 终于,警察的一句惊呼,证实了所有人的猜想。 “……是骨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重见天日 白骨现世,对于三个在场的玩家来说并不意外。 但对于其他NPC来说,那就是震撼得一时间众人都说不出话来的事了。 现场气氛变得十分凝滞,除了警察们的偶尔交谈、劳作声响,屋子里不再有其他声音。求助者们不敢猜测,或者说不想去猜测。众人默默守在卧室外,想看,却又不敢靠近。就连一向凑热闹不怕事大的节目组,也在这一刻保持了缄默。 刑警、法医很快也到场,现场被拉上了警戒线,除了警察之外的所有人都退到了院子里。陆续有警察拿一些配饰出来给求助的母女俩辨认,她们每认出一样,神色就愈发哀伤。其实重见天日的是谁,所有人都有答案。这些陌生又熟悉的物品,只是把求助者们从逃避中,一点点拉回残酷的现实。 诚然,最终确定白骨的身份,还需要通过DNA等科技手段。但综合看来,这位长眠地下的故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正是那名失踪了二十年的女子。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总之求助者中渐渐响起了哭泣的声音,不大,带着压抑,听得人心里也闷。傅言站在院子里,皱眉望着警察来来去去的房子,神情肃穆。 戴博文看他出神的模样,走近低声道:“把这些当做游戏,会让你好受些。” 傅言没看他,只是淡淡回道:“这不是游戏。”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傅言之前就是游戏BUG的修复员,怎么会分不清游戏和现实?然而这一切,就是奥利维亚身上其中一个冤魂的亲身经历。现在这具白骨,被杀死的那天,被埋在水泥之下的那天,重见天日的那天,全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戴博文被傅言的发言搞得怔了一下,大概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笃定地反驳自己。戴博文的本意只是要宽慰他,所以随口说了句心理安慰而已,还是玩家之间都常用的那种。比如玩家们害怕的时候,看到某种场景时心理波动很大的时候,就会强行安慰自己“这只是游戏”,以尽量冷静一些。 -- 第281页 但现在,傅言居然这么自然地说出“这不是游戏”。戴博文联想到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当然不会轻易忽略他的发言。 ——这不是游戏……所以,是说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戴博文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重要,但另一个事肯定是重要的——这个游戏世界的进度。 他觉得疑惑的地方是,明明之前已经确定了挖地的情节应该和抓鬼无关,为什么现在白骨都出来了,还没切换场景?这个场景很重要?还是挖出来的白骨、这个白骨所代表的厉鬼,和玩家里的鬼有重要联系? 戴博文还在思考的时候,房子里再次走出两名警察,朝着求助者母女走去。摄像机和节目组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眼看着他们走近、说话,便“自然而然”地凑过去录制。站在稍远地方的傅言,只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已经都清理出来了……现在去看看……之后可能难以……”之类的。 正当这时,陈正铭忽然又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傅言的衣袖:“傅哥,那两个警察……!” 傅言回过神,顺势一转身,将陈正铭稍微遮挡住,压低声音问:“怎么?” “那两个警察,身上忽然出现了‘气’!”陈正铭还没彻底从震惊中恢复,视线下意识地往那两名刚出来的警察身上瞥,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他们身上之前明明没的……出来的时候,忽然有了!而且,还在和房子里那个厉鬼的融合……!” 就这颠三倒四的表述,戴博文和傅言都听懂了。戴博文皱眉道:“什么意思?他们进去的时候是人,出来就变鬼了?” 按照之前气息相融的一连串推导,现在但凡能和艾丝梅拉达、房子厉鬼这些“气”相融的,都视为“鬼”。可这两个警察NPC刚才来的时候,明明还是正常的,怎么一进一出就变鬼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了,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陈正铭一脸惊疑不定的模样。现在只有他能看到所谓的“气”,分辨所谓的“融合”,他一方面被吓得不行,另一方面还要承担被队友质疑的风险。 现在戴博文就被他打乱了之前的逻辑,有点怀疑他看错了,或者什么地方判断错了。不过戴博文这人思定而后动,没马上开口质疑,而是看向傅言:“你怎么看?” “我有一个猜想。”傅言本来就比他们知道得多、推断得多,现在陈正铭忽然“触发”了新线索,傅言的脑子里也冒出了个新灵感。 戴博文和陈正铭都看着他:“什么?” “我先告诉你们一个事——这整个世界,都是梦境。”傅言道,“你们分得清楚厉鬼掌控的游戏世界,和厉鬼构造的梦境世界吧?” 陈正铭晕乎乎:“不、不懂……” “可以。”戴博文道,“你先说吧,解释之后再说。” 傅言感觉这个戴博文真是聪明绝顶了,说什么都能理解。但这确实也方便了傅言的交流,于是他继续道:“这里是梦境,那就想要多少鬼、就有多少鬼;想要谁是鬼,谁就是鬼。” 他这么说,陈正铭有点跟上了,再次忘了一眼不远处的警察:“所以,他们是真被里面的厉鬼变成鬼了……?” “不是里面厉鬼变的吧。”戴博文说了自己的理解,“这个世界的人,随时随地都可以变鬼,不需要其他鬼去感染。因为这就是一个厉鬼的梦境,梦境的主人在梦境之中,只要保持清醒,无异于神明。” 陈正铭越听越懵:“那岂不是随便想有多少鬼就有多少鬼,数目永远不固定……?” “这就是问题所在。”傅言道,“我觉得,我们一开始想着把玩家里所有的‘鬼’找出来,证明无误后,再提交答案的做法,很可能是错的。” “啊?为什么?”陈正铭道,“不仔细查证谁是‘鬼’,怎么完成任务?” “我想,他说的是我们一直想着把所有‘鬼’都找出来,反复确认所有的‘鬼’之后再提交答案,中间这段时间就浪费掉了。”戴博文解释道,“如果这个世界的BOSS随时可以将NPC变成鬼,那我们要做的就是和时间赛跑了。我们应该确认了目前谁是鬼之后,就立马完成任务,不然等你想着以后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鬼时,很可能原本是人的也变成了鬼。这样下去,鬼会越来越多,你也会越来越不确定你的答案。而鬼越多,这世界必然越危险。” 陈正铭终于听懂了:“竟然是这样……!” 这世界的厉鬼也太狡猾了,竟然把玩家一向的谨慎算计在内,让玩家自己坑自己! 尤其陈正铭这种有点特殊能力的,他能比别的玩家更容易找出“鬼”,也就更容易上当。要不是傅言和戴博文现在说透了,陈正铭肯定恨不能再去把前面其他七十名选手也找回来,再仔细看一遍! 傅言听戴博文说得头头是道,不得不感叹:“你简直就是大翻译家。” “你的思考比较快,他有点没转过弯来,我又拆开一点说罢了。”戴博文道,“那现在怎么办?就直接交答案吗?” 傅言道:“看看下次切换是什么情况,如果有选手集中在一起的情况,不管是十个还是九个,陈正铭最后确认一次选手里的鬼,就提交答案。” 陈正铭晕乎乎:“啊?什么‘十个’‘九个’的?” “下次场景如果还没宣布淘汰的选手,就会有十个人。如果直接跳过淘汰选手的环节,就是九个人。”戴博文道,“这么看的话,不用算上马克了,只在现存的选手里选就行。我们之前想复杂了,还想着要去问看还有没有其他淘汰下来的选手,这就是在耽误时间。其实在现存的选手里确认就行。” -- 第282页 陈正铭觉得不可思议:“可这么听起来,这任务也太简单了吧……” “对你来说,相对简单而已,对别的玩家可不简单。而且我们还有个当‘裁判’的队友,保我们比较容易。”戴博文道,“如果你有好像还比较安全的感觉,那你想想有个选手失踪的那个晚上,还有昨天你差点就丢了魂的状态。没有傅先生和我,你现在是否还能保持清醒,就是个未知数。” 陈正铭听他这么一说,连连点头:“你说得对……那我们下次就……” 他们在这说着话,院子外的路边忽然又停了一辆车,车上下来数人。他们一进院子,就直奔求助者那边,神情急切:“听说找到了……” 他们应该也是死者的亲友。原本已经有点收了眼泪的求助人母女俩,看到这些匆匆赶来的人,泪水再次涌出,边哭边道:“她就在这里啊,她在这里二十年不见天日啊……!” 寥寥几句,新来的人们也泪崩了,大家哭作一团。哭声之中,不乏一些人对死者丈夫的诅咒。妻子被埋在地下,这个丈夫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死者的亲友们一面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一面咒骂那丈夫是魔鬼,还说他出了车祸一定是死者显灵了。 虽然还没任何的实际证据,但站在一旁的警察没反驳这些亲友的情绪发泄。等他们宣泄得差不多了,警察们才上前,安排他们最后再看一眼亲人。 有些人在警察的带领下走进了房子,有些人估计是不敢去看——毕竟面对二十年前的一具尸体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就等在了门外。陈正铭看着进房子那些人的背影,总觉得自己的眼睛忽地看透了更多。 他喃喃道:“我是不是搞错了?” 傅言问:“你看到了什么?” 陈正铭回道:“我不是看到了什么,是听到了……哭声。” “哭声?” “好像房子在哭。”陈正铭看着那些哭泣的亲属走进房子,说道,“还是……那些黑气在哭?” 戴博文道:“不是家属?” 陈正铭回道:“不像,不一样。” 傅言望向那所房子,虽然他什么黑气都看不到,但他总觉得,耳边仿佛想起了奥利维亚舞蹈时响起的歌声,万千怨女的声音交织着,哀哀切切、怨气冲天。 傅言道:“你没听错。” 戴博文闻言,不由问道:“你也听到了?” “不。”傅言否认了,却没解释。其实物理上来说,他的确也没听到,他只是逐渐理解了奥利维亚展示这些情节的原因。 挖尸体的情节和找鬼任务没什么关系,奥利维亚这么做,只是想要展示这些女鬼的苦难。她要傅言“想起”自己,要艾丝梅拉达舞蹈,要让女鬼们一次次起舞,都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她、她们的过去。 她们向世间一切哭诉自己的冤屈,也向世间一切复仇。 在傅言的沉默中,眼前的场景骤然扭曲了一瞬—— 场景切换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高楼林立 傅言一晃神,发现眼前是室内摄影棚的门。 造型师在他旁边给他整理发型和衣服,工作人员在检查他身上的麦,另一个工作人员在和他最后确认流程:“待会儿你进去之后,在选择之前,记得稍微说一下对每个选手的看法和选择投票对象的理由……” 傅言听懂了,这是跳到了十选九的投票时刻之前。 他还没来得及想更多,一只手伸到他面前,被他的手机递给他。 “……”傅言看一眼默不作声送手机的梵向一,无视了旁边满脸一言难尽的助理,接过手机打开。 陈正铭:【实时!现在选手中的鬼是艾丝梅拉达和维珍!】 戴博文:【我们决定在五分钟后认定选手中的鬼。】 看来陈正铭和戴博文是回到选手中了。他们已经确定了答案,为避免夜长梦多,所以五分钟内速战速决。傅言回忆了一下,维珍好像是那个异国的通灵冠军,她都被点名变鬼,果然这个游戏世界果然谁都可能是鬼。 工作人员提醒道:“言哥,要进去了……” 傅言锁上手机,递还给梵向一。旁边所有人退开,一个导演在前边举起手,示意倒数“三、二、一”,然后手往下一划,傅言便配合地往门口走去。 里面说是个投票房,但搭建出来的场景出乎意料的华丽。四周的布景里有着许多装饰,各样物事上布满神秘花纹,铺满房间的地毯上似乎也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在傅言的正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展示台,台上的支架撑住了一颗红色宝石。再往后在地毯的镜头,弧形地摆着一排十张小桌子,每张桌子上有一个“黄金杯”的仿造品。 仿造品前放着一张台卡,台卡写了每个选手的名字。当嘉宾拿起红宝石,投到某个黄金杯里,就代表他投给对应台卡名字的选手一票。 傅言走向展示台,取走了红宝石,然后行至那排“黄金杯”前。 “艾丝梅拉达。”他指了指代表那名红衣舞女的黄金杯,又指向另一头的另一个黄金杯,“维珍。” 节目组的人们盯着他,以为他要说出对这两个南辕北辙的选手的评价。 然而傅言接下来的发言,只有两个字:“是鬼。” 话音落下的瞬间,傅言身周的空间骤然扭曲、碎裂! -- 第283页 四面八方开始出现一幕幕无声的画面,好似有无数块屏幕拼凑成了墙壁、天花板、地面,上面投影这一幕幕哑剧。傅言扫了几眼,发现那都是一个个女性受难的现场。不必说,这一定是奥利维亚身上那些怨女的经历。 没看几秒,这个诡异空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黄金杯。 长得和之前那些复制品几乎一模一样,但它更亮,更精致。它悬浮在傅言前面的半空中,一下一下地散发着光彩,而且越来越亮。傅言感觉它在吸引自己,有个听不清的声音在催促自己触碰它,脚步有些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大人。” 背后忽然响起的女声,让傅言止住了脚步。他回头望去,果然看到奥利维亚站在后面不远处。奥利维亚望着他,说道:“有时候我会感叹,您可真聪明;但有时我又觉得,您过于聪明了。我还想多让您看看的,您为什么就想走了呢?” 傅言道:“比我聪明的人多得是。” 平心而论,傅言觉得戴博文比自己聪明,自己只是掌握了更多信息源而已。 奥利维亚道:“可我只想让您再次记住我。” 傅言感觉自己的前世未必记住过她多少,但鉴于现实情况,傅言回道:“如果魂魄回来,关于你的记忆也会回来。” 奥利维亚问道:“‘回来’?您会变回前世的您吗?” 傅言道:“不会。” 奥利维亚笑了笑:“那我想让现在的您,重新记住我。” 傅言愣了一下。 奥利维亚的这话,让他想起梵向一说的“重新认识”。奥利维亚,是第二个说要重新认识傅言、将他与前世区分开的鬼。 哦,把傅言的现在和前世好感度分开计算的苏亚克,已经被傅言刻意无视了。 “重新认识……其实没什么用。”傅言道,“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又如何呢?普通人没什么不好的。”奥利维亚望着他,微微一笑,“我无数次想当一个普通人,但从未成功过。” 傅言的余光扫过那些光幕上的苦难哑剧,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相沉默间,空间再次扭曲了一瞬,然后梵向一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他依旧穿着西装,不知道上哪又搞来了一副墨镜,而且一来就二话不说地把墨镜又给傅言扣上了。傅言的视野猛然暗下来,原本有些混乱、混沌的大脑也骤然清醒。这一刻,傅言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又……?” ——又被奥利维亚“迷惑”了? 奥利维亚道:“大人,我不是故意……” “你是普通人,进入这里就会被‘迷惑’。”梵向一看都没看奥利维亚一眼,但他话里有话。 奥利维亚说什么“普通人很好”,她也想做个普通人。但普通人长时间存在于她的空间里,就会不可避免地被迷惑,时间一长,很可能受到更致命的伤害。 而且她口头上说认可傅言现在的普通人身份,想要重新认识他,却根本没注意到她说得越久,对傅言的伤害越大。她这个世界开放了无数次,她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她或许不是故意,但她肯定是不够在意。 梵向一可以训她,可不是现在。男人抓着傅言的肩膀,将他转向黄金杯,还在他的后腰上推了一把:“耽误得够久了,去拿你的东西。” 傅言便再次朝着黄金杯走去。这次有墨镜,黄金杯那一下一下的闪光不再照得他睁不开眼,那种冥冥之中“呼唤”他的声音好像也弱了一些。 傅言停在黄金杯前,犹豫了一下该怎么做。等他抬起手,还没摸上去,黄金杯的盖子就自动浮了起来。 随后,一个光球也从杯子里飞起来。它如此耀眼,如此富含能量,甚至让人疑惑它究竟是如何被装进那个小小的杯子的。可傅言没空去疑惑,因为那光球飞起来几秒后,迅速朝着傅言的脸撞来! 傅言:“!!!” “啪”的一声,墨镜掉到了地上,垂下头的傅言下意识摁住自己眉心。他整个人都晃了一下,脚步后撤半步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但这一回,他是真结结实实地踩到了赶过来扶他的梵向一的脚。 这下傅言彻底失去平衡,好在梵向一牢牢将他扣在怀里,才没让他摔了。 “大人……!” 奥利维亚也赶过来,想要看看傅言。梵向一冷冷看她一眼,抱紧傅言,原地消失。 奥利维亚脚步一顿,怔然地看着两人消失的位置,沉默两秒,随后上前捡起了傅言掉下的墨镜。 同一时刻,周遭的一幕幕光景扭曲、卷折起来,簌簌簌地飞进了黄金杯中。黄金杯里像是有个极其强力的漩涡,将庞大的光幕场景都吸了进去。 当最后一片“幕布”也被收了进去,黄金杯的盖子就直直掉下,哐当一声再次扣上。 *** 梵向一照例把傅言直送到了他的卧室里。 两人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床铺旁边,梵向一正要把人往床上送,傅言忽然道:“等等。” 说着,傅言深浅两脚到了窗边,手撑着窗台往外看。他之前没把窗帘拉上,因此刚才回来时,一眼就瞧到了户外的异样—— 远处,出现了高楼! 当然,不是那种百层以上的摩天大楼,但粗粗一算也有十层以上,而且还不止一栋。这些楼,傅言之前没见过。或者可以说,整个中转城市里原本就没这些楼,因为这种工程需要的机械和材料都稀缺,傅言所在的中转城市根本建不起来! -- 第284页 傅言因为头脑又昏又沉,眉心还鼓胀得厉害,紧皱着眉望着窗外:“那是合并来的所谓基地吗……” ——应该就是戴博文所在的那个基地吧? 光是对这些高楼的一瞥,傅言就能猜到,那个基地的发展水平,一定在自己所在的城市之上。 看来,合并给这个城市带来的影响,很可能大部分是负面的——生存空间挤压、权利更迭、物资重新分配…… 傅言看了看自己房子后面的其他别墅,有好一些都开着大门,各种东西摆得一地都是。这状况像是要搬家,但就不知道是房子主人去世,正常换主,还是被另一个基地的人通过某种手段获得了…… 唰! 梵向一拉上傅言面前的窗帘,阻隔了他的视线:“有什么好看的,休息完了再看不行?” 说着,梵向一就径直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男人还去开了傅言的衣柜,驾轻就熟地找出傅言的睡衣。他再一转头,就看到傅言靠坐在床头,双腿几乎都在床上,只有穿着鞋的脚部分在床外晃了又晃的。 就是不脱鞋。 “你是头晕,不是手断了,自己不会脱?”梵向一把睡衣朝傅言的方向一扔,扔得傅言盖头盖脸的,“赶紧换衣服躺下去。” 傅言把睡衣抓开,这才自己脱鞋:“这不是看你又干这个又干那个,以为你全部包办了吗?” 梵向一走过去,大掌一抚就摸到傅言的额头:“……又烧了,我去给你找药。” 他对这个吃药流程也是熟悉得很了。 “不用了,老是吃,我怕有抗药性。”傅言甩了鞋,拍开他的手,“睡一觉就行,你走吧。” 梵向一没走:“给你弄个冰袋?” 傅言抬头望他,对视了两秒,头痛得想不出对杠的词儿了:“那……好吧,谢了。” 梵向一看他终于坦率接收好意,无声地、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不用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家周围的改变 傅言一觉醒来,室内一片黑暗,显然这会儿是夜晚了。 他慢慢爬起来,摸开床头灯,房间里没其他人。或者说,梵向一不在。 怎么说呢……傅言以前总让梵向一别“杵在床头吓人”,现在梵向一真不这么干了,傅言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胡乱思考数秒后,傅言认为,这一定是因为梵向一是吓人的惯犯了,自己提前做好了被吓的准备,结果开灯后没人,所以才会疑惑了一会儿。 傅言很快将这事抛到脑后,看了眼床头柜上那块“苏亚克牌”绝对准时手表——发现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然后下床穿鞋,晃悠悠出了房间。 走到二楼的走廊,傅言就发现一楼是亮着灯的。再行至二楼楼梯口,就能看到楼下客厅里坐着的那个男人,旁边还立着个老熟人。 飞罗早就感应到他要来了,在对上视线的瞬间,打了个招呼:“大人。” 傅言瞥他一眼:“……认错人了。” 飞罗:“啊?” 他一脸茫然地看向梵向一,梵向一便起身道:“他现在是另一个人,不要再用以前的名号称呼他。” “啊???”飞罗更茫然了。对他来说,魂魄一样,就应该是同一个“人”,即便换了个载体也一样。他以为梵向一也是这么看的。可现在听来,梵向一是把现在的傅言和以前的执政官彻底分开了。飞罗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闲得没事干吗? 梵向一不管飞罗的疑惑,而是走到楼梯口下方,看着傅言一步步往下走。傅言原以为他要上楼,下到楼下,才发现梵向一只是在盯着自己下楼。 “我下个楼而已。”傅言简直无语,“你要不要还拍手说我‘会下楼梯好棒棒’?” 梵向一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挑眉道:“还烧着,建议你不要太相信你自己控制身体的能力。爬起来干什么?” “人类本能,饿了。”傅言推开他的手,边往厨房走边道,“你们忙,我找点吃的。” 梵向一看他走路还算稳当,没强行把他送回床上,冲他背影道:“那帮人给你送了粥,温在热水里。” “那帮人”肯定说的是岑意他们,傅言都习惯了。他都不多问一句,只回了句“知道了”。就进了厨房。 飞罗有点愕然地看着梵向一和傅言的互动,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梵向一路过他身边,嫌他杵在客厅里碍事,冷冷道:“滚。” 飞罗诧异地望着他:“老大,你没被夺舍吧?你怎么对他这么温……” 话没说完,一股强大的力量就狠狠摁住了飞罗,叫他瞬时失声,差点直接狠狠摔到地面。他看到梵向一森冷的眼神,后悔没在刚才被喊“滚”的时候麻溜走人,现在想走也轻易走不了,怕是要被收拾一顿。 恰在这时,傅言忽然又出现在厨房门口,冲梵向一道:“谢了。” 梵向一看他手上多了一封信,回道:“顺手一起放在那里而已。” “不是谢你帮我收晚餐和这封信,当然,这个也可以谢。”傅言看了一眼手上的信,又抬头冲梵向一道,“我是谢你帮我维持热水。” 晚饭的时间一般是六七点,“曙光”那个时候送来的晚饭,即便一直在热水里温着,三个多小时热水也要冷了。但刚刚傅言一摸热水的温度,发现还相当烫手。不用说,这肯定是梵向一的杰作。 -- 第285页 梵向一有点意外傅言居然是因为这事特意来道谢,心里涌起某种思绪,脸上却维持着原本的高冷:“小事。” 傅言看看他,又看看带着惊恐表情被定在原地的飞罗:“那我不打扰了,但……别弄脏我的房子。” 梵向一闻言,便松开飞罗。都不必他再多说一个字,飞罗就自觉消失,溜得那叫一个快。 傅言看飞罗跑了,梵向一却没走,问道:“你不跟他一起走?” “不去。”梵向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解释,“没什么要我亲自去的事,他就是闲得欠打。攒着,以后一起收拾。” “噗,你这还能零存整取的?”傅言边说边随手拆开信。信封里有一张纸,寥寥数语,其实写的就是岑意不敢劳请梵向一转达的事。傅言刚扫了两行,梵向一就走过来,抽掉他手里的信:“吃完饭再看。” “嘶——” 抽走的纸张在傅言手上割了个口子,瞬间见血!傅言不由得抽了口凉气,“罪魁祸首”梵向一也僵在原地。 傅言皱着眉盯着自己的手指,还下意识挤了一下,那血珠就很快涌了出来。傅言挑眉,抬头看向梵向一。 身形高大的男人气势莫名消沉下来,默然了两秒,低声冒出俩字:“……抱歉。” 换其他情况,梵向一肯定会觉得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薄薄一张纸还能割出个血口子来。可纸是他抽的,割的是傅言,梵向一生平头一次因为一个小小动作而产生后悔的情绪。 他之前还觉得,奥利维亚之流对傅言还不够上心,现在事实就证明,他自己也还做得不够。 ——要更小心一点才对…… 傅言看梵向一消沉至此,莫名总觉得他像什么大型犬受了委屈般,垂着头矮了半截。这么一联想,傅言原本想趁机调侃的话也一下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只得干巴巴道:“……倒也不必这样,又不是什么重伤。” 梵向一抓住他的手看了看:“处理一下?” “这点小伤,至于吗?你以前飞头碎尸都见过无数了,在意过这点小事?”傅言觉得其实问题不大。但他看梵向一的神情,颇有要押着他去上药包扎的意思,便轻咳一声抽开手:“行了,我去上点药,行了吧?” 梵向一道:“我也去……” “你去帮我舀粥。”傅言道,“我等下上药不方便沾水,要劳烦你帮我把锅端出来、舀粥了。还有,信里面说晚餐也准备了你的份,所以你还要舀你自己的。” 梵向一隐隐察觉傅言对自己的态度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只得先按照傅言的安排去行动。 反正,陪傅言吃晚餐,听起来也还不错。 *** 傅言和梵向一一起吃了晚饭,晚饭后傅言洗了个澡,洗完体温就又升高了一些。 因为傅言坚持不吃药,梵向一只好把他再次押到床上,在被子里再闷一晚看看。好在一夜休息之后,傅言的发热情况彻底消失,整个人的状态都平和下来。天亮时分,守了一夜的梵向一确认了他的状况,就准备在傅言醒来之前离开他的房间,省得这家伙醒来后又被吓一跳。 可没等他离开傅言床边两步,神情就忽地一凛,抬头望向屋顶。 “不自量力。”很快,梵向一就冷笑一声,随后出了傅言的房间。 而屋顶上,那个看起来十分诡异眼睛“气球”周围,一些纸灰正在被风吹散在空中。不仅如此,那大眼睛还朝着纸灰的方向眨了眨,视线穿过那些快速消散的纸灰,望向了高楼林立的远处。 在那高楼之上,那所谓的“云顶之处”,某个自进入恐怖游戏世界来便未尝败绩的人,终于第一次踢到了铁板。 *** 傅言起床后,觉得自己的状态果然变好了。 脑子里还有点乱,但沉重感和浑身隐隐胀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体感上轻松许多。傅言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就准备出门去“曙光”蹭个早餐——反正岑意昨天在纸条上也让他方便的话就去一趟,并且欢迎他一天三餐去蹭饭。 梵向一当然也去了。具体的过程是,傅言下楼时,梵向一从书房里出来问:“这么早,去晨练?” 傅言回:“只吃饭,不运动。我大病初愈,好意思叫我去晨练?” 梵向一:“没病的时候你也不晨练。我也去。” 傅言道:“吃饭可以带你,晨练就别带我了。走吧。” 于是两人双双出门。傅言走得不快,顺便散步、纯当运动了,梵向一就配合他的步速,大长腿也走得慢慢悠悠。傅言边走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房子,忽然发现了一点:“那个房子上新贴的,像是古代春条似的东西,是什么?” “‘春条’?”梵向一不知道“春条”是什么,但他猜得到傅言问的是什么,于是回道,“你指的是那些符吧。” “符?”傅言还特意停下来,认真看了两眼那些就比巴掌长一些的黄纸,说道,“所以说就是些封建迷信?应该是新搬来那些人搞的吧,有什么作用,你知道吗?” 梵向一道:“或许吧。” “或许?”傅言疑惑地看向他,“你也有拿不准的时候?” 梵向一道:“我知道它的目的,但它无法起效,所以是‘或许’。” “具体说说?” “抵抗它。”梵向一指了指自家房顶上的大眼睛,回道,“阻拦它的诅咒。” -- 第286页 “但是没成功?那贴这些纸符岂不是更坑自己。”傅言挑眉,“这么说,我们的新‘邻居’,肯定是那个新合并来的基地的人了?之前都没见过这些幺蛾子。” 梵向一没直接回答,而是道:“这些人天没亮就开始搬家。要是你住在普通的房子里,肯定会被吵醒。” 傅言闻言知意,笑了笑:“但是陛下租了的房子,怎么会是普通房子呢?感恩陛下帮我隔音。” 梵向一没回应,只是道:“……走了,还要耽误多久?” 傅言看他明明高兴被谢,还要摆出一副“小事一桩”的表情,也不揭穿他,转身继续走。 边走傅言还边随口感叹:“看来这个基地的权力更迭,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啊……” 梵向一走到他身边:“弱者才容易被取代。” “用你的实力来当基准,所有人都是弱者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排队邀请 “曙光”今天的早餐是凉拌面,浇头是番茄肉末,简单又好吃。 傅言吃了两碗,放碗的时候随口感叹:“每次吃到吴子非做的饭,总让我觉得在游戏里做点好事,也是值得的。” 梵向一就坐在他旁边,闻言觉得有点好笑,但又觉得现在的傅言真是比前世灵动许多。他会因为一些小事——比如吃的、住的、甚至只是一局五子棋——就挺高兴。梵向一以前觉得这都是浪费时间,但傅言经常乐在其中,还带着梵向一一起吃饭,现在梵向一也有点品出其中的趣味来了。 当然,梵向一主要就是乐意看傅言的反应。比如这次,傅言明明清楚他自己的食量、还要多吃半碗,现在这有点吃撑的表情……还真有点可爱。 梵向一看着傅言不说话,旁边收碗的岑意也听到了傅言的话,打趣了一句:“我和你出生入死两个世界,还不如吴子非一碗面。” 梵向一闻言,瞥了岑意一眼。岑意对上男人冰冷的视线,原本半开玩笑的神情僵了一瞬。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傅言的话打破了瞬间降温的氛围,也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悠悠回应,“没有吴子非,我一开始就不会踏进你们公会。” “……说得也是。”岑意面上笑了笑,心里暗道以后跟傅言开玩笑得小心尺度了,尤其在梵向一面前。 天知道哪句会被这位治安队的大佬视为“不怀好意”。这大佬要想整治一个普通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岑意暗暗感激傅言两句话转开了梵向一的注意力,端着碗正要出去,岑怡就从门外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本子。她让了位置给亲弟弟出去后,走到傅言面前晃了晃本子:“喏,这几天有一大堆人预约要见你,都是合并来的那个城市的人。这帮人动作可真够快的,这么快就打听到你了,还知道要从我们这里来牵线搭桥。不过前几天我也在游戏里,我们成员都给你记在本子上了,看看?” “不看。”傅言毫不犹豫地回道,“不见。” “我就知道。昨天我回来他们和我说这事儿,我就说你八成不感兴趣,等你有空来了再和你说一声得了。现在你不想见,那我回头看怎么处理吧。”岑怡看他拒绝,也不逼迫他看本子,只在旁边的椅子坐下道,“不过你自己可能要小心些。” 傅言看她:“小心什么?” “来的路上你注意到了吗?我们周围有好一些邻居,都换人了。”岑怡道,“我昨天一回来就‘补了课’,确认合并过来的城市应该比我们这边要先进,玩家里也有更厉害的人。据说他们那边很多异能者,还有会法术的,手段应该挺了得,估计也更隐晦。你名声在外,房子顶上还有个那么大的标记,小心他们暗地里试探你,或者直接拿你下马威。” “至于这么傻吗?才短短几天,也没看见我本人,一上来就想弄我?就不怕我也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吗?”傅言道,“我在路上倒是看到了一些贴符的房子,不过那应该也只是想要防御,没什么进攻意图。”不过防不防得住还得另说罢了。 梵向一听他这么说,淡淡道:“确实有人想弄你。” 傅言:“……嗯?” “你睡觉的时候,有人想用纸傀儡进家里,没成功。”梵向一道,“那种纸傀儡本身杀伤性不大,但会影响你的气运,让你倒霉。普通人要是带着霉运进游戏……” “那就要倒大霉了。”傅言恍然,“无冤无仇的,这些人的手段未免太看得起我。” 说到这,傅言再怎么着也反应过来了,肯定又是梵向一帮自己挡下的这一劫。他拿起桌上的水壶,给梵向一续了水:“再次感恩。” 傅言虽然还对这家伙突如其来的追求有点“过敏”,但一码归一码,感谢的心还是要有的。 梵向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淡淡道:“不用我出手,那‘眼睛’就能处理。” 傅言已经察觉这家伙最近有了个新习惯——“被感谢就装酷”——也不在这会儿就拆他台,甚至还添补了一句道:“那也是你安置的‘眼睛’,追根溯源还是得谢你。” “……”梵向一可能是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了,又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后才道,“现在这个‘眼睛’,用来收拾一个卖弄的小人是没问题。等下回去给你升级,即便十倍于那些人的水平,也能处理得悄无声息。” -- 第287页 岑怡在旁边听着,心说傅言那房子本来看都不能看一眼,还升级,是要升级成什么无敌状态啊。 傅言也道:“现在这个要是够用,也不必再麻烦了。说到底,就是你原来搞的那些东西、还有你本人,才让别人都注意到我。要不他们也不会拿我来杀鸡儆猴。” 梵向一瞥他:“把你自己比喻成‘鸡’?” “我就这么一说。”傅言道,“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个人因为那‘眼睛’的反击死了,那会算在我头上吗?” 梵向一道:“算又怎么样?” 傅言道:“在中转城市里,玩家之间相互残杀,杀人者不是会被处决吗?” 梵向一回道:“哦,不会处决你。” 傅言追问道:“是不会处决我,还是这件事本身就不会处决?” 梵向一道:“术法反弹,不会。” “哦。”傅言点了一下头。岑怡还在想这很合理的时候,又听傅言道:“相当于魔法攻击的反弹无罪,但要是物理攻击的正当防卫,就会被处决,是这道理吧?” 岑怡的思路又被傅言拐过去了,觉得他质疑的点也很对。 ——物理方面的反杀,杀人的还是得死。法术方面的反杀,怎么就放过一马了? ——不过,不愧是傅言,只有他敢质疑“治安队”的政策啊。 对于傅言的质疑,梵向一的态度坦然得很:“这样判断依据简单。” 傅言:“……是你的风格。” 在收到前世的许多记忆,还在梦境亲自体验了前世的工作经历后,傅言已经很了解鬼域的管理体系了。一般来说,比较复杂、完整、环环相扣的,肯定是前世那位执政官建立的流程。而“手刃玩家的玩家就要被处理”,这种简单逻辑的处置办法,肯定就是梵向一或者他手下那帮鬼怪想出来的。 毕竟这种开辟各个“城市”、“基地”来吸收许多世界的玩家,还让玩家去各个鬼怪BOSS小领域的模式,在傅言的前世那会儿可没有。这种模式下的一切规矩,都要梵向一带着人来制定。 制定出来的结果,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傅言也不会在“曙光”的人面前,直接diss这位陛下的“执政思想”,因此傅言拉回了话题,冲岑怡道:“继续。” “继续……我都忘了前面说到哪里了。”岑怡回道,“总之,我感觉合并来的那个城市应该是很强势,估计也不怎么友好,至少抢物资方面不会让着我们。你看咱们这个别墅区,才几天内就易主这么多,之后的日子估计要更难了。我今天会去打探一下物资的发放和兑换政策有没有变化,然后趁早屯一批物资。顺便想办法看看合并来的城市情况,尽快确认接下来该怎么运行公会——这应该就是下次进游戏之前最主要的任务了。” “嗯。”傅言听这位女会长这么周到,也懒得多纠结什么,甚至还企图蹭个“顺风车”,“你们要是屯物资,带我一个。反正我的第一交易所的卡也在你手里。” “你不说我也知道要带你啊……” 两人还说着,岑意去而复返,进来就冲傅言道:“来了个看着有点厉害的人物,一开始说找铭铭,见了铭铭后又说想见你,你怎么说?” 傅言问:“叫什么?” 岑意:“戴博文。” “猜到了。”傅言问,“你打听过没,他是什么公会的人物吗?” “你也太看得起我的打探速度了。”岑意挑眉,“不过他自己说了,他确实是一个团的副团长。我感觉他心眼挺多的,估计打着你要是懒得搭理,他就和我们多走动的算盘。” “他浑身都是心眼,我反正是比不上,估计你也够呛。”傅言道,“行吧,这个可以见见。他要是愿意合作,你们和他对接,我就是个蹭饭的,不要带上我。” 岑意轻笑一声:“你给我们牵线搭桥多少了,还非要说不关你的事。好吧,反正我们公会里有一口我们吃的,就有你的,永远欢迎你来蹭饭好吧?” 傅言道:“有吴子非我就来。” “我现在开始担心,你以后会被更厉害的厨师骗走了,千万不能把你这个小爱好泄漏别人知道。”岑意笑了笑,“行吧,那我下去安排你们见个面?你身体恢复了吧?方便吗?” “没问题。方便。”傅言扭头看一眼梵向一,“你怎么说?有事先走还是……?” “我有什么事。”梵向一看向他的眼睛,“想不想我留,直说。” “……”傅言被他盯了一下,故作镇定地嗤笑一声,撇开眼睛道,“爱留不留。” 岑意感觉气氛不对劲,倒退两步开溜:“那我先下去了,等下好了来叫你。” 岑怡也站了起来:“我先去把本子还回去啊,哈哈。” 荒木泽代 橘子队的弹珠奥运又拉了呜呜呜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陌生人来访 戴博文和陈正铭一起在“曙光”一楼的小会议室等人,门一开,岑意、岑怡外加傅言和梵向一,全都进来了。 戴博文看到梵向一,眨了一下眼,但面上表情没变。他站起来,朝着傅言先伸了手:“傅先生,又见面了。” 傅言随便和他握了一下,松开,整个过程也就不到两秒:“不用搞这套。” “好吧,就当是这个世界头一次见面打个招呼,以后不搞了。”戴博文笑了笑,又看向梵向一,“梵先生,您也好。您可能不喜欢握手,我就不自讨没趣了。” -- 第288页 “识趣”这点上来说,戴博文算得上炉火纯青了。他既然会亲自来“曙光”这里找傅言,肯定也知道了傅言和“治安队”的传闻,甚至知道了“梵向一很可能就是‘治安队’”的消息。但戴博文面上就是不显异常,也只字不提那些传闻,态度上重视却不热络,分寸感确实是刚刚好。 梵向一面对他的打招呼,没回话也没点头,只是看了他一眼,纯当“听到了”的反应。戴博文见状,不再说什么,只是和众人一起再次坐下。 傅言不想和戴博文绕圈子,和这人耍心眼太累,还未必有用,索性打直球得了。于是他道:“有什么事找我,说吧。” “一是来打个招呼,二是来看看两个基地合并后,有没有能一起做的事。”戴博文估计是猜到了傅言的想法,也回得直接,“不过我没想到,傅先生和陈正铭不是一个公会的。而且听说傅先生拒绝进任何一个组织,是吗?” “是。”傅言本来就想把他推给“曙光”,闻言便顺水推舟道,“要是想说什么合作的事,找‘曙光’的岑怡、岑意会长吧。我属于单独行动的闲人,什么都不想管,别找我。” 戴博文笑了笑:“听着像是‘曙光’是傅先生的代理?” “别,我们可不敢自称是傅言的代理,最多是能传个话的‘食堂’。”岑意回道,“不过我们确实和傅言合作过几次,受到他的恩惠较多,也比较理解傅言在合作中的要求。如果戴会长相信我们,的确可以先和我们沟通。” 戴博文道:“那和‘曙光’本身的合作呢?” 岑意道:“当然,都可以谈。” “行,那我再叫一个人来。”戴博文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就是来打前哨的而已,具体的由我们团长来谈。领导对领导,这样对谈的等级也相当。” 岑怡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铭铭和傅言熟悉的只是你,要是贵团团长来商谈……不知道你和他是否是统一阵线呢?” 一个团队里面,经常出现不同领导代表不同派别的情况。现在傅言和陈正铭说的都是“戴博文人不错”,要是他的团长和他其实是对立的,岑怡觉得商谈的路线就需要修正了。 好在戴博文的回答没让这事变复杂。他很干脆地回道:“团长的看法就是我的看法,当然,我的意见也就是团长的意见。” 岑意听出点端倪:“这么说,贵团两位团长是一条心?” 戴博文点头道:“当然。” 岑意又问:“方便问问两位是什么关系吗?” 戴博文回得干脆:“情侣。” “嗯?”傅言随口道,“你们也是女性团长?” “不是。”戴博文轻声一笑,“沈修远是男性。”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众人沉默了两秒。 戴博文看他们这个反应,说道:“怎么,你们不和同性情侣合作?” “不、不是。”岑意回过神,“就是有点没想到,合作上当然没问题。” 其实是因为梵向一和傅言一来“曙光”,大家就难免在私下八卦他俩的关系。现在来了对坦然承认“男男关系”的合作伙伴,岑意、岑怡和陈正铭难免“无端联想”,视线也有意无意地往傅言和梵向一身上瞥。 傅言发现他们几个齐刷刷望过来,挑眉:“干什么?” 岑意:“……没。” 再怎么着,岑意也不敢说自己联想到了什么啊。 “行了,你们要谈合作,我感觉也不用我在场。”傅言站起来,“你们聊,我回去了。” 他要走,梵向一当然也跟着起身。岑意没拦着,只是问:“午饭晚饭,来我们这儿还是送过去?” 傅言还没回答,戴博文就道:“要不今晚我们做东,请各位吃一顿便饭?各位也尝尝我们基地的特色。” 岑意看了一眼傅言,不用他张口,就先行回道:“吃饭是可以,但最好别去太远的地方,也别大张旗鼓的,就近才行。最重要的是,厨子要够厉害。” “人少菜好距离近,是这意思?”戴博文总结了一句,也没嫌弃要求多,笑了笑,“行吧,我回去问问能不能安排。实在不行,我和修远带菜上门,来你们这儿凑一顿,可以吗?” 岑意又看傅言,这回是真等他答案了。 傅言想了想:“步行十分钟以上,不去。” 这个要求真是很具体,具体到有点“不讲道理”。不过他这么直来直去的,戴博文反而觉得轻松,点头道:“明白了。下午我让老沈来聊天的时候,顺便敲定这件事。” 傅言点头,然后真走了。 梵向一当然也跟着走了。 戴博文看他们走得干脆,都有点觉得好笑,扭头问岑意:“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来点餐的?” “他就是来点餐的。”岑意道,“这位大佬吃了睡,睡了吃,晨跑都不干,所以别去打扰他的悠闲生活。” “悠闲生活……在这个世界还能有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听着还真够幸福的。”戴博文垂眼一笑,也站起来道,“那我也要走了,换个人来聊这些烦心事,我也假装过几天悠闲日子去。” 岑意一怔:“你下午不来?” “再说吧。”戴博文笑了笑,“看到傅言这么轻松,搞得我也想要罢工了。” 岑意闻言,明白他那个团长估计又是个“宠对象”的了,然后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亲姐。 -- 第289页 “看什么看。”岑怡怎么会不知道亲弟弟的想法,立时瞪回去一眼。 “我还想罢工呢,你且受着吧。” *** 另一头,傅言和梵向一刚走到自家所在的那条道上,远远就望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他们穿着的外套偏长,还有点带着宗教色彩的风格,看着很像是傅言在游戏里见过的那种“道士”“术士”之类的人。他们也不完全算是站在家门口,像是有什么顾忌似的,背对着站在距离房子三五米远的地方。毕竟房子上还有个大眼睛,靠近或者盯着看都很容易被诅咒。 只是他们这么背着站还到处望,就像给其他罪犯望风似的,怎么看怎么鬼鬼祟祟。傅言看了就忍不住道:“不会是上门寻仇的吧?因为早上‘眼睛’反弹了纸傀儡的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梵向一走在傅言身边,状态看着还是很放松,冷静的语气令人觉得可靠极了,“寻仇的这么大大咧咧上门,也只是找死。” “那也有可能是来求饶的?”傅言道,“但他们看起来还挺健康的啊,是代替正主来的吧?” 梵向一淡淡道:“管这么多干什么。” 傅言道:“本质上来讲,这事就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可懒得管。” “也没人要你去管,无视不就行了……” 两人说着,到接近那俩年轻人的时候就收了声。傅言本来想无视对方,直接走过去进门。然而那俩长袍年轻人一确认傅言是冲着房子去的,立刻主动迎了上来,抱拳躬身:“见过前辈。我们是南穆派的弟子……” 傅言默默退到梵向一背后,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退去哪?”梵向一却捞住傅言的肩膀,将他推向自家门口,“去开门。” 傅言看他一眼,错过两个还在鞠躬的年轻人,果真去掏钥匙开门了。 梵向一也跟了过去。两名年轻人看他们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有些着急,追了两步道:“前辈,南穆派无意冒犯,只为结交之前稍作探查。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 别说梵向一没亲自动手,就算是他亲自手刃的敌人,他也极少放在心上。因此他对这两个年轻人的话充耳不闻,径直走了过去。两个年轻人看他态度如此轻慢,不由得语调更高了一些:“前辈,南穆派与您无怨无仇,何必为此小事结仇?我们南穆派在基地中是术士最多的门派,您……” “本人不来,道歉还撒谎,这就是求饶的态度?”刚打开锁的傅言实在是烦了他们的喋喋不休。尤其是梵向一不回话,这两人就越说越来劲,傅言就忍不住回头和他们打了两句嘴仗:“不管你们是男木还是女木,道歉不行就威胁,这作死的行为惹来杀生之祸就是咎由自取。” 年轻人争辩道:“前辈,此言差矣……” “和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梵向一根本懒得和这些无名小辈说话,只是傅言这时候张口就像是在维护他,所以梵向一就愉快地听了两句。不过两句也就够了,不至于让傅言被这事烦心,于是梵向一到门口推着傅言进了门,自己也跟了进去。 最后是梵向一关的门,门扉合上的瞬间,一股极其冰冷又强大的力量从两人头顶摁下来,好似两根极寒冰锥将两人死死钉在原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养活一个人 下午四点多时,陈正铭来通知傅言吃饭的时间。 傅言给他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外还杵着两个“人形雕塑”,疑惑道:“这是什么情况?” 陈正铭比他更茫然:“不知道啊,我一来就看到他们站在这里。我还奇怪呢,他们没戴徽章,还敢对着你家看,这不是自找诅咒吗?” 傅言闻言,心里有数了,扭头冲里面问了句:“是你把人钉在门口的吗?” “什么?”梵向一的身影出现在客厅,语气自然地回道,“不是。” 傅言侧过身,下巴一抬示意他看门外:“这不是你的杰作?” 梵向一走到门口,一手撑着门框,另一手扶着门,像是把傅言拢在怀里,语气轻蔑道:“居然还在?这么久都挣脱不了?” 傅言道:“赶紧放了,在我门口碍事。” 梵向一闻言,瞥向那两个“上门找死”的年轻人,冷冷道:“滚。” 话音刚落,两个长袍年轻人就双双摔在地上,吃了满脸的灰,仿佛从无形钩子上摔下来的两块肉。但他们不敢抱怨,也不敢久留,摔下去后很快爬起来,慌慌张张地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傅言看他们的背影跌跌撞撞的,偏头看向梵向一:“这两个不是术士?我以为能身形轻盈一些?” “他们算个屁。”梵向一看傅言并不逃避这个几乎前胸贴后背的姿势,心里冒出点愉悦的滋味,便维持这个姿势定着没动。他看向门外的陈正铭,冷淡道:“什么事?” “噢,今晚六点半,在我们公会吃晚饭。”陈正铭回道,“沈团长和戴先生下午来的时候,直接带了不少菜过来,说是懒得晚上再出去吃了。对了,沈团长还提到了一个什么……南穆派?” “嗯?”傅言挑眉道,“他来给南穆派当说客?” “不知道,我没细听,只是随便听到了一句,具体的可能要你们见面了才会说。”陈正铭顿了顿,又想起一件事,“哦对了,他们还带来一个说是做饭很棒的团员,专门处理他们带来的食材。所以今晚应该是两个大厨一起动手。” -- 第290页 “听着不去都不行了。”傅言听了这个阵仗,还真有兴趣去了,“行吧,我们会准时到场的。” “好。”陈正铭点点头,传达完就道别走了,也没想着要进傅言的家门。傅言目送他走出去十几米,想要关门,结果刚后退一步,就真撞到了梵向一怀里。 “还不起开?”傅言当然知道他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毕竟这么高大的家伙,即便没碰到,那种压迫感也是难以忽略的。只是刚刚陈正铭也在,傅言不想在别人面前指责这些小事,想想就怪别扭的。现在人都走了,要关门了,梵向一还故意杵在这里,傅言怎么会没察觉他就是故意闹自己? 梵向一果然还是没动,淡淡道:“我不走,你能怎么办?” 傅言当即用力跺了他一脚。 然后弯腰躬身,从梵向一手臂下挤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梵向一:“……” 说实话,他没防备,而且傅言是真的用了大力气,还是有点感觉的。不过这对出生入死的梵向一来说还是算不上什么伤害,反倒让他在原地多咂摸了几秒钟。 随后,男人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 晚饭时间,傅言和梵向一准时到了“曙光”公会。 “曙光”当然给客人们和自家会长安排了“包厢”,还是之前用的小会议室,撤开中间的其他家具、摆上大圆桌和椅子,这就算布置好了。戴博文给傅言和梵向一介绍了身边的陌生男人,名叫“沈修远”,是“远文集团”的团长。 哦对了,他们的团其实也类似公会性质,并不是真的商业组织。戴博文之所以这么恶趣味地起了这个名字,是因为沈修远原本是一个集团的老总,所以他们一手建立的组织就有了个商业帝国似的名称,戴博文还老喜欢叫他们团长“沈总”。 傅言刚坐下,就发现旁边的小桌的摆了好四个盒子,每个盒子里都放着一套道具,分别有剪刀、镊子、勺子之类的。他没见过这个,疑惑道:“那是什么?” “蟹八件。”戴博文回道,“我们带了点水产来,用这个吃螃蟹方便一些。不过有些人不喜欢用——比如我就不用——我们本身也没存那么多套,所以带了四套过来摆在那,谁需要就谁用吧。” “看来我是肯定不会用了。”傅言没见过,自然不会用,“不过这么听来,今天的晚餐应该很丰盛了?连螃蟹都有,我还没怎么吃过整蟹来着。” 傅言之前在的时代,最常见的就是营养剂。就算傅言吃过有型的食物,吃过虾蟹之类的食物,也没见过整只蟹、还要亲手处理后才能吃的。恋爱游戏里倒是有过剥虾的环节,只是轮不到傅言这个BUG修复员,一般也不是剥蟹。而来到恐怖游戏里之后,更是没怎么吃过螃蟹,因此今天还真是傅言的“第一次”。 对于傅言这种略显“没见识”的发言,在场人都没显出什么嘲笑的神情,岑意甚至还道:“我也不怎么会吃螃蟹,不会用蟹八件。我吃一只的时间我姐能干掉三个,菜得很。” 戴博文道:“看来这次每人定量是正确的,吃得慢的没人抢。” 这房间里傅言唯一没见过的男人闻言,瞥一眼戴博文:“这么说你这次打算全程自己动手?” 戴博文乐道:“我哪次不是自己动手?是沈总看不下去,非要帮我吧。” “是你太磨叽了。”沈修远道,“照你的速度,第一个吃到一半都冷完了。” 他俩自由自在地情侣拌嘴,反倒冲淡了这餐饭“要谈正事”的氛围。吴子非和沈戴二人带来的厨师很快开始上菜,果然,一上来就先是熬的汤和蒸大闸蟹。吴子非还单独给傅言面前放了个小的瓦罐,低声道:“言哥,这汤加了点中药,补气的。你试试,味道不合适的话我下次再调……” 梵向一就坐在傅言的另一边,闻言冷冷看向吴子非。 吴子非其实也没更多的意思,他只是记着傅言之前对他的恩情,把对杨惜莲的感激也挪到了傅言身上。他听说傅言这几次从游戏里回来,都要生病一次,特意去找了药膳的材料和小瓦罐,给傅言做的食补。但被梵向一盯这么一眼,吴子非是一句解释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傅言察觉动静,桌子下踢了一脚梵向一,随后冲吴子非道:“谢了。不过今天这么丰盛,我不一定吃得完。吃不完我就打包带回去。” 梵向一被踢,收回了渗人的目光,吴子非这才得以“解冻”。他说了句“不客气”,赶紧开溜。 至于他专门给傅言开小灶这事,岑怡和岑意本来就是知情者,当然不会说什么。戴博文和沈修远两人则是情商极高的,不该问的绝口不提,因此傅言这罐汤就这么放在了他手边。 大家在比较轻松的氛围中开始了这一餐。 席间自然地聊到了几个话题,一个是傅言问戴博文,之前那个世界是怎么出来的。戴博文的回应说他和陈正铭采取的做法基本同傅言一样,念了两个名字,判定其为鬼,就结束了。不过他们认定后也再次碰到了奥利维亚,只不过当时的奥利维亚是艾丝梅拉达的形态。 艾丝梅拉达一脸悲戚地望着他们,问道:“为什么不来帮我一下?为什么连出来看看的勇气都没有?一点小小的帮助就能改变我的命运,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冷漠……” -- 第291页 这些问题,她似乎不需要答案,很快就把戴博文和陈正铭送走了。 戴博文出来后还好,可陈正铭似乎被艾丝梅拉达最后的问题迷惑住了。直到戴博文来“曙光”拜访,陈正铭还和他讨论了这些问题。陈正铭好像真觉得在酒店里不出去看看,没帮助艾丝梅拉达,是一种道德上的冷漠,是十分失败的表现。还是戴博文又给他做了开解和暗示,陈正铭才状态恢复的。 “他其实只是经历的世界还不够多而已。”岑怡对此表示理解,评价道,“女鬼把普通世道的道德原则,套在了随处都是凶险的世界中,陈正铭要是被她的逻辑绕进去,就会送命。” “其实他多经历了,就自然会转过弯来。”岑意也道,“不过戴先生算是提前帮了大忙了。” “举手之劳而已。”戴博文回道,“他属于比较容易心理敏感的类型,我在游戏里也稳定过他的状态。在他真正成长起来之前,你们应该多注意一些。” 岑意点头:“明白,多谢照顾了。” 还有一个话题,就是南穆派了。 这话题是沈修远起的头,他一边给戴博文剥蟹,一边问傅言:“听说南穆派,派了几个崽子去你那里叫门?” 傅言自己也在慢吞吞地剥蟹,闻言回道:“是。怎么,他们找你来当说客?” “他们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没答应。”沈修远道,“我只是顺着这个事,给两位提个醒。” 傅言道:“提醒什么?” “这个南穆派,掌握着不少基地资源和分配权力。按照合并的趋势,南穆派势必也会和你们这边基地的管理者来往,他们可能会在物资分配上对你们打击报复。”沈修远道,“不过南穆派内部人多嘴杂,如果能确定被你们反噬的是谁,找他的对头,估计就能让他们不那么轻易地影响你们的物资。” 这话算是很友善的提醒,沈修远甚至在暗示自己可以帮忙了。不过啃着螃蟹的傅言还没来得及回话,梵向一就先开口了。 “物资分配?最无用的威胁。”男人冷笑一声,给傅言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养活一个人,再简单不过。” 傅言感觉没法接话了,默默喝了一口汤。 岑怡和岑意:……那可不?还有“治安队”养不起的人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老师教我吧 结果聚餐结束回家,傅言还是带了一堆的打包餐食回家。 吴子非还给他带了一沓面条,让他早上用剩下的高汤煮着吃。甚至在听傅言说他连下面条都不会后,吴子非还写了一张小纸条,写了烧水到什么程度、加多少面、水开后又怎么加冷水、开了之后又怎么再次过冷水、什么时候把面放进高汤……总之整个过程都写得一清二楚。 傅言扫了一眼纸条,不由道:“……好复杂,算了,别给我带面条了。” “他就是炫技厨艺而已。”岑意乐道,“你把水煮开,面条放进去煮到软,捞出来放在热好的汤里,就行啦。” “……行吧。”傅言最终还是收下了东西,“到时候看我心情。” 吴子非道:“要不我晨练完去你那里给你做早餐?下个面条,也就几分钟的事。” “再看吧,我早上不一定起来。”傅言不想把这事越搞越复杂,赶紧打住话题,带着东西开溜了。 回家路上,因为晚上吃得多加上夜风舒服,傅言特意慢慢绕了比较远的路,纯当散步消食了。 梵向一当然没意见。以前他觉得这种慢吞吞的、无意义的行为,只是在浪费时间,从来不愿做。可傅言现在就喜欢这么悠悠哉哉的慢步调,梵向一一开始是为了配合他,次数多了之后,梵向一也渐渐品出平静之中的趣味来了。 何况,他是在和傅言并肩散步,就算一句话不说,两人这么默默走着也很令人愉悦。 只是走到房门口时,傅言忽然顿下了脚步,往旁边走了几步,朝后面那片关着灯的房子望去。 梵向一站在门口看他的动静:“怎么?” “……好像是错觉。”傅言掏钥匙开门,进屋后将东西先安置好。然后他想了想,又走进了一楼某个房间,没开灯,在窗前望向刚才那片黑暗。 “你到底在关注什么?”梵向一跟了进来,走到他身后,“不能和我说。” “那边——”傅言右手抬起来指向后面几排的房子,“好像有人在看我。不是说现在,是刚刚在路上走的时候,若有似无的,我不是很确定……” “嗯?”梵向一闻言,脸上表情一点没变,说道,“你现在能注意到了?” “什么?”傅言扭头看他,“真有人在看我?” “有。之前就是为了让那些不长眼的少作死,才在房顶放了‘眼睛’。”梵向一道,“有新的人搬来后,又开始不怕死了。他们不敢轻易看房子,但你出来,就敢盯着你。” “噫,听着好恶心!”傅言搓了搓手臂,“那你为什么说我‘现在能注意到了’?” “因为他们不是用肉眼看,而是用某种精神能量的手段‘关注’你。你的能力正随着魂魄的回归而增长,就会感应到这种精神力量,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窥探’。”梵向一道,“你之前的表现一直是个普通人类,而且你确实也转生为普通人了,我以为你的能力不会那么快恢复,甚至有可能一生都不会恢复。我之前有心理准备,你可能会死后才会重新拥有超越普通人类的能力。” -- 第292页 傅言想了想:“说到这,我好像想起来了,我的前世死后原本也就是一般的鬼而已吧?是你喂了他一些珍宝,才让他成为能力偏上游的大鬼,对吧?” “对。”梵向一道,“我放手给他管,但有些不长眼的家伙会不服他的管教,我又得回去收拾残局,太麻烦。我就找了点能让能力暴涨的东西给他吃了,不需要他战斗能力有多强,不会轻易被别人打倒就行。” “填鸭式啊……”傅言又开始感叹,“好艰难的社畜。” “能用就行,又不要他去找那些宝物。”梵向一道,“怎么,你想详聊这些?” “哦对,我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傅言道,“现在别人看我这事能不能解决啊?我又没你或者那个眼睛的能力,能感觉到却处理不了的话,还不如感觉不到呢。眼不见为净,要么你想办法把我身上这些杂七杂八的封起来吧?” “至于因噎废食?”梵向一挑眉,“我本来没想到你能注意到,还打算回头给你找个东西,隔绝那些窥视就行。既然你现在能自己注意到了,想学怎么‘警告’他们吗?” “你又不愿意帮我封印这种感应,我有其他选择吗?”傅言道,“那你教我吧,陛下。” 梵向一道:“向我请教的时候好像不该叫‘陛下’。” 傅言居然秒懂他的话中深意,迟疑了两秒,才有些不情愿地低声道:“……老师。” 梵向一愉悦地微微一笑:“行,老师教你。” 傅言:“……” ——要不是打不过…… 好在梵向一见好就收,说道:“你再指着你觉得有人看你的方向。” 傅言又往之前那个方向抬手指去。 梵向一站在他身后,忽然伸手把他的眼睛挡了起来,傅言“哎?”了一声。 “不用看。”梵向一在他耳边缓缓道,“去感应,顺着那股视线‘看’回去,找到那个人。” “可是现在我没被看的感觉了,不是很确定……” “回忆刚刚的感受,相信你自己。” 傅言感受着脸上那只大掌的热度,沉默好一会儿,迟疑道:“呃……” 梵向一问:“看到什么了?” 傅言:“……一片漆黑。” “……”梵向一居然被这个不合时宜的冷笑话逗到了,无声一笑,然后道,“那你就想象,想象你和那双眼睛对视了。” “纯想啊?” “纯想。”梵向一说话时的气息,环绕在傅言耳边,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想到了吗?” “想象当然能想出来。”傅言回道,“但就这么个想象的画面,有什么用?” “这次我帮你,你仔细感受。”梵向一的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握住了傅言指着某处的手。傅言感觉那有力的手覆上来,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梵向一又道:“别动,不要脱离你的感应。” 傅言这才没动弹。 梵向一又问:“你想让看你的人怎么样?” 傅言又被蒙住眼睛又被抓着手,有点难以顺利思考,随口道:“就让他们不看了就行。” 梵向一道:“弄瞎?” “呃,也不用一上来就这么狠,要是他们又来烦我、我也不想应付。”傅言道,“随便教训一下就好。” “那就让他们瞎个十天。”梵向一做了决定,“好好感受我。” 这话着实有点歧义,但傅言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忽地感受到某种力量正顺着两人相握的手,冲进自己的身体。这力量不容拒绝,但好在没爆冲。它顺着某种路径,徐徐在傅言体内跑了一圈后,傅言还真在冥冥之中有了些许感悟。 就在这股力量重新回到手上的时候,傅言忽然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双眼睛。 他立刻道:“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对,就是他。”梵向一的声音不急不缓,令人安心,“现在,默念让他失明十天。” 傅言照做,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个指令。还不到十遍,他忽地感觉到脑海里“看到”的那双眼睛闭上了,而且在合上的瞬间消失。 傅言福至心灵:“……成功了?” “是。”梵向一道,“现在开始,这个窥探你的人,要瞎十天了。” “十天后会怎么样?” “会自然恢复。”梵向一道,“但要是他们干了点别的什么,我就不确定影响了。” “这要是烦到我门上来,我可不会处理。瞎眼是你决定的,你得善后。” “上次求到你门口的人,不也是我处理的?” “你处理的方式,就是在我门口放两个人形雕塑。”傅言道,“还有,该松开我了吧,老师。” “我要收点‘学费’。” 梵向一这么说着,一手握着傅言的手,一手继续蒙着对方的眼睛,然后缓缓靠近。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已经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就在男人的唇要碰上傅言的一刻,傅言忽然一抬脚,居然精准无误地踩到了梵向一! 梵向一:“……”这一脚,比白天那脚的力气更大。 就在梵向一愣神的瞬间,傅言直接挣开他退出好几步远:“耍流氓越来越过分了啊,陛下,打算靠武力不讲道理了是吗?” “我要是靠武力,你现在还有功夫和我打嘴仗?”梵向一嗤笑一声,“行了,你爱跑就跑吧。我回深渊一趟,你去睡你的觉。” -- 第293页 傅言一怔:“你要回去?” “去给你找个隔绝偷窥的东西。”梵向一靠在窗边,“怎么,晚上不敢一个人睡?” “滚。” 傅言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转身出了房间。 梵向一看他临阵逃脱,虽然多少有点遗憾,但又觉得他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有点可爱,笑了笑,原地消失了。 *** 梵向一这一去,就到早上才回到这房子里。 他一回来,就在厨房找到了傅言。傅言好像正在按照吴子非的教学,处理他的早餐,在煤炉灶前忙得很。梵向一走过去,径直把一条项链往傅言脖子上戴。 “……艹!吓我一跳!”傅言吓得浑身都抖了一下,差点筷子都扔了,还是梵向一眼疾手快才抓住他的手,避免了筷子的掉落。 “这个玩意儿能避免别人窥探你,还能反弹大部分诅咒,戴着不要摘。”梵向一这回倒是很干脆地松开了他的手,“还有我也要吃早餐。” 傅言又被他吓、又得到了他的重礼,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的心情,闻言道:“没你的份,要吃自己弄。” 梵向一挑眉:“我回去辛苦这么久给你找到个礼物,连个早餐都没有?” 傅言:“……” 他忍了几秒,憋出一句话:“我做多少你吃多少?” 梵向一道:“当然可以。” 傅言直接把自己能吃五六顿的面条,全都倒进了沸腾的开水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求饶的态度 下午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傅言这才发现自己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原本拿在手里看的书,不知什么时候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傅言身上还多了一床薄毯。他坐起身,懵了一会儿,然后才去开了门。 这一开一看,傅言就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满头问号。 门外居然跪了一片人! 准确来说,跪了六个年轻人,有一个在弯腰鞠躬,还有一个直接躺在了竹编躺椅上。躺着的那个双眼紧闭,看着奄奄一息的模样。总之,就是没一个好好站直的。 而且这八个人,除了在躺椅上不省人事的,其他每个人都在眼前绑了一根布条。布条的颜色和样式都各不统一,应该不是类似“制服规矩”的装饰。傅言反应了两秒,心道:这该不会是在保证不看到我的房子吧……? 傅言被这古怪的画面搞得沉默不语的时间,对于门外的几人来说就很难捱了。众人默默等了一会儿,终于由那个唯一站着的出声了:“傅前辈,耀真派钱三真,特来向您道歉。” 傅言继续没吱声。 众人没敢轻易抬头,还以为他是在拒绝道歉,其实傅言只是在想:“耀真派”、“钱三真”……谁啊? 那钱三真迟疑了一会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红锦刺绣、华美异常。他双手捧着,小步上前道:“傅前辈,我昨晚不小心窥探到您的行踪,绝非故意,更无恶意。冒犯之处,请您海涵。来得匆忙,小小供奉,不成敬意。” 傅言这才明白他是谁,原来是昨晚上被自己默念“瞎十天”的偷窥者。 “原来是你。”傅言淡淡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毕竟就算他现在不和钱三真计较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除这个状态。不在外人——甚至是不怀好意者——面前露怯,傅言还是很明白这点的,因此他的沉默看起来不像是懵懂,而更像是一种高深莫测。 “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以后绝不再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念在晚辈初犯的份上,原谅晚辈一次吧!”钱三真听傅言冒出那么一句不知喜怒的“原来是你”后,就不说话静默,顿觉压力甚大。他甚至觉得,这次道歉可能不仅不能成功,反而会弄巧成拙,变成“送上门给人收拾”的情况。 思至此,明明看起来已是中年的钱三真,话语间不但自动降辈,还愈发卑微。他躬身的幅度变得更大,高声道:“前辈,这只是临时准备的东西。真正的道歉礼,必在三日之内备齐,送至府上!您从今往后就是耀真派的座上宾,有何吩咐,但凭差遣!” 他语气激动,说话时身边两个单膝跪地的年轻人跟着抱拳行礼,还真营造出一种诚恳的氛围来了。傅言却依旧没回应这种热情,而是看向另一拨人,淡淡问:“你们又是干什么来的?” “前辈。”跪在躺椅前面的四个年轻人垂着头,其中一名道,“家师乃南穆派全闻昭,特意亲自来向您致歉。只是家师现在身体不适,难以起身,请您见谅。” 其实傅言也猜到他们是谁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昨天被自己怼、还被梵向一小小教训的南穆派,居然就这么把被诅咒反噬的人抬来了。这阵势哪是要来致歉,更像是上门闹事的才对吧! 这和傅言以前在游戏里听说过的“医院门口摆灵堂闹事”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你们道歉的态度?”傅言的语气冷淡,“昨天上门威胁,今天就把人抬来。怎么,我不接受就吊死在我门口?” “前辈,此言差矣!”年轻人道,“您昨日言及要家师亲自来道歉,可家师已不良于行,只能用此方法来到府上。若前辈愿高抬贵手,待家师恢复,必定再次亲自登门道歉!” 傅言不知道是这个年轻人嘴笨,还是所谓的“南穆派”平日里太高傲。总之这年轻人的话,说得好似傅言就欠那句“对不起”似的。如此对比之下,钱三真的态度一下变得真诚许多,真是全靠同行衬托。 -- 第294页 于是,傅言故意道:“所以,空手来,就是你们道歉的态度?” “这……”那年轻人大概也是被钱三真的做法搞得骑虎难下,迟疑两秒,掏出一张卡道,“凭此卡,可到南穆派兑换三件道具,恐怖游戏世界里也可使用的那种……” 他说得没什么底气,傅言一听就知道,这道歉的礼物对比钱三真给的分量小很多,对他们南穆派来说更是九牛一毛。于是傅言嗤笑一声,幽幽道:“你刚刚没听到一双眼睛价值几何?你师父的一条命,就值三件道具?” 年轻人噎了一下,逞强道:“南穆派能给出的三件道具,绝不是其他派别能相提并论的……” “还没玩够?” 梵向一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外面的交谈。正在说话的年轻人浑身一僵,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了,显然是想起了昨天在这当了大半天“雕塑”的恐惧。 梵向一则是再次出现在傅言身后,往门外看了一眼跪得满地都是的人,说道:“怎么,你要登基?” “说是来道歉。”傅言一抬下巴,示意他看躺椅上那个,“我看更像来讹钱。” 梵向一嗤笑道:“那你和讹钱的还聊挺久?” 傅言道:“不然他们把一个昏迷不醒的扔在我门口,不是更晦气?” 梵向一道:“那让他们直接消失?” 男人的语气很平淡自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但听闻此言的门外众人,齐齐一个冷颤。 “等等,前辈,我是诚心道歉的!”钱三真急忙道,“我现在就回去准备正式的道歉礼,备好再来为二位供奉!” 傅言可不想他再来烦,径直道:“十天后即可恢复,不要来了。” “是是,前辈大人大量,晚辈没齿难忘!”钱三真面露喜色,大着胆子把荷包递到傅言面前,“三天内厚礼必送到府上,现在就不叨扰前辈了,就此拜别。” 傅言看了一眼梵向一。 梵向一居然明白了他的眼神,说道:“术士的玩意儿,没什么用,想玩就玩。” 男人的语气极其轻描淡写,十分不把钱三真的东西放在眼里,钱三真便愈发觉得这两位果然是大能。 傅言倒是真拿了他的荷包。 钱三真心下一喜,感觉以后若是能搭上两位大能,也算是因祸得福。想到这,钱三真就决定见好就收,当真撤了。他带来的两个年轻人也行礼告辞,然后伴在他左右一同离开。 南穆派的看这状况,有点着急,连忙道:“前辈,南穆派当然能奉上更丰厚的礼物。只是这只能由家师决定,家师一直不醒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前辈,您开开恩……!” 傅言没应话。这本来也不是他做的,他甚至不知道纸傀儡和反噬都分别是什么效果,也回不上什么话。而且他有点腻烦南穆派这做派了,觉得怪没劲的。 “你搞的,你决定。”傅言转身进屋了,只留梵向一站在门口。 南穆派的人虽然蒙着眼,但好像感受到了门口又只剩难搞的梵向一了。那一直发言的年轻人愈发浑身僵硬,心里一发狠,跪着说道:“前辈,您要如何才能原谅家师?只要我们能办到,一定竭尽全力去办,求您饶家师一命!” 梵向一本来也懒得理会这些宵小,但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冷冷一笑:“给你们两次机会。” “什么……?” “我心里有个价位。”梵向一幽幽道,“如果你们两次的叫价,都低于我的心理价位,你们的师父就必死无疑,如何?” 面对梵向一这堂而皇之的“给生命标价”行为,年轻人很想说“不如何”。 但他无法拒绝,失去这次机会的话,他们的师父就真的回天乏力了。年轻人的顾虑重重,问道:“如果我们的价位达到了您的心理价位,您变卦增加怎么办?” 梵向一嗤笑:“那你只能祈祷我不要变。” 言下之意,到时候就算梵向一要变,南穆派也拿他没辙。 年轻人道:“是否可以定一个契约……或者您先写下来……” “讲价?”梵向一后退一步,准备关门,“那就不用谈……” “等等,我们答应!我们答应!”年轻人赶紧道,“但我们没法做决定,商量好再来拜访可以吗?” 梵向一道:“想来就来,我这是接待处?” “五点,五点之前我们必然来报第一个价位!如果不行,我们就确认下次报价的时间,这样可以吗?”年轻人也顾不上自己的派别能不能在五点前做决定了,只能先抓住梵向一给的机会,“或者您来定时间,我们必然在规定时间内拜访!” “那就五点。”梵向一抛下这句,不再废话,果断关了门。 一转头,傅言正歪坐在沙发上抛着荷包玩儿。 “两次叫价,这个心理较量挺有意思。”傅言道,“他们必然会觉得第一次他们说多少,你都不会同意,就看他们想用多少来试探你,又愿意最高用多少来换那条命了。” 梵向一走过去,回道:“两次叫价,足够让他们内部分裂。” 傅言道:“你不是喜欢直接暴力解决问题吗?居然也玩心理战了。” 梵向一停在沙发旁边,垂眼凝视着他:“就看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事了。” 傅言直接把荷包朝他的脸用力砸去! -- 第295页 梵向一轻松摘了下来,无声一笑。 第一百六十章 ——失窃案 南穆派的人下午五点准时来到傅言门口,但这次开门的居然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的人——飞罗。 南穆派恭敬地询问了几句,不过飞罗都爱答不理的,甚至很快不耐烦了。南穆派只好掏出一个信封,恭敬地递给他。 飞罗接过信封,径直道:“不够。” 南穆派:“您都还没打开……” “明天下午五点再来报。”飞罗根本不跟他们讨论,径直关上门。南穆派吃了个闭门羹,在门口踟蹰了一回儿,只得走了。 而拿了信封的飞罗,关上门后也完全不打开信封看里面的内容,随手扔在茶几上,就消失了。 是的,他就是被叫来代收报价而已。梵向一和他说,不管对方给多少价,都回“不够”就行。于是飞罗依照吩咐完成了此事,一点多余的事儿都没干,溜了。 至于梵向一本人,确实不在家。 不仅梵向一不在,傅言也不在。他俩相携出门,是因为半小时前岑意忽然急匆匆跑来,向他们求助了一件事。 ——岑意的兵符不见了! 他一直把兵符放在一个吊坠盒子里,然后整个都挂在脖子上的。现在项链和吊坠都还在,只有里面的兵符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着实让岑意整个人都懵了许久。 傅言听说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岑意道:“从外面回来,我准备洗澡,脱衣服的时候顺便打开看了一下,就没了。明明早上我起来换衣服的时候还在的。” 傅言又问:“找过了吗?是不是掉在哪了?” 岑意道:“家里翻了好几轮,都没有。我还沿着我出去的动线找了一回,也没找到。我实在没办法了,才腆着脸来求你们,看你们能不能帮我找找。” 傅言想了想:“不会是被偷了吧?” 岑意回道:“不好说,但要是偷窃的话,这个贼只怕是有备而来,而且手法很高超,不然怎么能偷到我一直不离身的东西?兵符还得打开吊坠才能拿走的。” 跟着来的岑怡道:“不管是偷还是掉,现在大概率是被谁拿走了。我们也是想了很多办法都没奏效,才来劳烦你们的。” 岑意又道:“别的道具也就算了,兵符意义重大,丢什么也不能丢这个,所以我才贴身带着。但这都会弄丢,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傅言想了想,问梵向一:“你怎么看?” 梵向一倒不会像岑氏姐弟俩那样觉得不可思议,只淡淡道:“城市融合,普通人注意不了奇人异士的手段,不稀奇。” 傅言疑惑:“这么说真被偷了?” 岑怡和岑意也脸色难看:“肯定是在赛场里的时候……只有那里人多得摩肩接踵,只有在那里时,别人撞到我、我没怎么在意……” “赛场?”傅言问道,“什么赛场?” 岑意回道:“弹珠比赛。” 傅言:“……啊?” *** 于是傅言和梵向一,就到了那个所谓的“弹珠比赛”赛场。 到地方之前,傅言还以为这真是什么竞技场;到了才知道,这实际上更像是个赌场。 而赌博的项目,就是弹珠。 是的,弹珠。傅言知道赌马赌球赌赛艇,至少那些比赛里还有人类作为选手出现,而现在这个弹珠比赛,它竟然没有人类选手,它就是纯用弹珠——各种各样的玻璃球——来比赛! 这些五颜六色的弹珠一起挤在赛道起点,起点的围栏抬起后,所有弹珠就齐齐滚出去。因为赛道的高低差,它们可以不再依靠任何外力,顺着蜿蜒曲折的赛道一路滚到终点,然后就决出了名次。 不过赛道可不只是一种,什么平滑的、沙地的、碎石的、冰面的、雪地的,应有尽有。而且比赛也不单纯只是竞速,还有什么跳远、跳高、推箱子、接力、球赛、跳水……反正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傅言还在现场看到了介绍弹珠的看板,上面不仅有每颗弹珠的图片,居然还有弹珠的名字、战绩和俱乐部的名字。是的,全是弹珠组成的俱乐部,LOGO、诞生日志、理念等一应俱全,傅言看到俱乐部介绍的时候生生无语了几秒。 他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赛场四周,感觉那些加油声实在太魔幻了。就不说这些弹珠有名字竟然各自有名字这事有多奇怪了,叫着它们的名字让它们跑快点,弹珠能听到?能听懂??? 傅言那副“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让心情焦急的岑怡也放松了一瞬,在他身边低声道:“好魔幻,是吧?那我告诉你,每个俱乐部的教练也是弹珠,教练还会下课,是否更加大开眼界?” 傅言:“……”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又忍不住认真听这些奇妙设定是怎么回事! 岑怡笑了笑:“没事,我懂,是不是有种‘好奇怪哦,再看一眼’的心情?这个充满术士和异能者的城市,合并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多高端呢,没想到啊,结果最火的赌场竞技居然是这个。但是多看几眼,居然还挺上瘾,是不是?我怀疑我和我弟就是在这看比赛的时候走神了,东西才被偷走的……” 傅言不知从何吐槽起了。 他只好把注意力先集中在“找东西”上,扭头望向梵向一:“怎么样,找得到吗?” -- 第296页 梵向一嘴巴动了动,但是现场是在太吵了,傅言一时间没听清,只好挨近他。 “不在这里。”梵向一贴在傅言耳边说道,“这个建筑里应该都没那东西。” 傅言觉得耳朵好像有点痒,努力忍住抬手挠一挠的冲动,偏头道:“是不是被带出去了?那你有办法找到吗?” “我可以强行扫描整个城市。”梵向一继续贴在他耳边道,“但我的力量,可能会让一些人警觉,并且找过来看情况——你确定这么做?” 梵向一自己当然无所谓,但傅言怕麻烦,因此梵向一还是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样?”傅言道,“齐应飞也是你手下的大将,他的东西不见了,你这个当领导的帮帮忙也正常吧?” “他?对我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以前倒是你的前世喜欢派遣他。”梵向一道,“我教你找?” 傅言心说你叫一次就占一次便宜,这大庭广众下给你耍流氓那还得了?于是傅言道:“听起来太难了,不学。” “差生借口多。”梵向一轻笑一声,“行吧,先放你一马,我来找。” 他凝视着傅言,缓缓一眨眼。傅言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故作镇定道:“你找就找,看我干什么。” 梵向一道:“找完了。” “……嗯?”傅言有点诧异,但转念一想,以梵向一的能力来说,可不就是一眨眼的事? 傅言问:“我没感受到你身上有什么力量波动,是我还太弱了吗?” “可以这么说。”梵向一道,“而且我会一般会屏蔽你,不然以你现在的承受能力,可能会难受。” “……谢了。”傅言再次感叹,这看着大老粗的家伙,也是颇有细心之处。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傅言又问道:“那东西呢?” “有的话我还不和你说?”梵向一道,“不在。” “啊?”傅言反应了一秒,才明白男人说的是什么,“整个中转城市里都没有?” 梵向一点头。 “这么说,被人拿走的可能性很高了。但是是什么人拿走,是拿去恐怖游戏世界了,还是用什么方式销毁了……”傅言想了想,“那你能再扩大范围继续找吗?” “小领域太多,一个个翻过去,要很久。”梵向一道,“不干。” “行吧,这么麻烦,我估计他们也不好意思求你帮忙。” “我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 “……那是我不好意思请你帮忙了,行吧,陛下?”傅言道,“那你有没有别的辙可想啊?” “有个简单的。”梵向一道,“让齐应飞自己找。” “哎?”傅言一琢磨,“也是,上次他不就跟着兵符去糯糯那里了?但他要是再冲去别的厉鬼世界,不会打起来吧?” 梵向一:“关我什么事。他们手上现在又没你的魂魄。” 傅言:“……” “得,让他们自己选择去。”傅言道,“那要么你再受累一下,通知一声齐应飞?” “谁搞丢的,谁解释。”梵向一瞥了一眼岑意,“让他们自己讲。” “他能来?” “我可以叫来。” 傅言心说这位陛下的权威真是毋庸置疑,点头道:“行,那就回去再说吧。” 他又朝一直看着自己的姐弟俩打了个手势:“走了,先回去。” 自从傅言和梵向一开始交谈,岑怡和岑意就一直没怎么听清。现在傅言朝他们打手势,岑意立马激动地凑近问:“找到了?!” “没,不在这里,甚至不再这个城市里了。”傅言道,“还有个办法,回去说。” “……好吧。”岑意还是心里着急,但他急也没用,只得听傅言的。 临走前,傅言看了一眼还在进行中的比赛,心说来都来了,下个注得了。 他把钱三真给的荷包拿了出来,随手押在一个全是橙色弹珠的俱乐部总排名上。这荷包里的东西他看过了,就是合并过来那个基地的交易卡,还有好几张看不懂的符纸,据说能换不少东西。不过这对傅言来说作用一般,反正是白得的,全押了也无所谓。 只是这下注结果还不是当场出的,得等大半个月,整个赛季完了,一切才会尘埃落定。傅言也无所谓,和其他人一起走出了赛场。 岑怡是看着他豪赌一把的,忍不住问:“你能预测那个橘子俱乐部的成绩?” 傅言道:“不能。” 岑怡:“那你怎么梭哈到那里的?” 傅言想了想:“看颜值吧。” 岑怡:“……哈???”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起去看看吗 傅言和梵向一回家了,岑意则是径直跟着去了他们的房子。岑怡倒是说要先回去一趟,通知吴子非晚点来送晚餐,于是姐弟俩分道扬镳。 岑意快走到傅言家门口的时候,看着傅言家的大门,才恍然道:“……我忘了戴徽章!”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徽章,傅言这会儿都插钥匙开门了,闻言扭头看他:“都到了,你还戴什么。” “……也是。”岑意自嘲一笑,把徽章塞回口袋,“反正我已经够倒霉了,连兵符都能丢。” 傅言边开门边看向梵向一:“他身上有外加的霉运吗?” 梵向一道:“这你都问我?” -- 第297页 傅言道:“那你能看得出来吗?” “……”陛下总不能在这时候说“不行”,于是冷冷抛出一句,“眼睛的没有,别的有。” “嗯?”傅言和岑意双双一怔,傅言问,“别的外加霉运?真是兵符丢失导致的?” “准确来说,不是兵符丢失带来的霉运,也不是霉运导致的兵符丢失。”梵向一的视线落在岑意身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岑意难以自控地浑身发僵。梵向一挪开视线,继续道:“可能是拿走兵符的人,同时向他施加了霉运。” “……听着就是件倒霉事,这简直就是‘因为倒霉,所以倒霉’啊。”傅言感叹道,“算了,先进来吧。” 三人进了门。 傅言去把水壶和杯子都拿出来,给梵向一和岑意都倒了水,然后也给自己倒了,吨吨吨喝了半杯。刚才那个赛场里许多人抽烟,各种烟草味熏得人难受。傅言回家之后,愈发觉得嗓子难受,因此赶紧找水喝。 半杯下肚,傅言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看岑意把杯子攥在手里,一副失神的模样,便缓了接着喝完整杯水的想法,先问梵向一道:“那现在,怎么做?”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把人叫来。” “那你叫呗?需要我们回避吗?” “不用。” 梵向一和傅言的对话,听得岑意一头雾水。他感觉两人似乎要叫谁来,却又搞不清到底谁要来。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想,但又没敢问出口,只能看着梵向一和傅言的行动。 他看到梵向一上前拉傅言的外套,掀开衣襟,正想着“要么我还是回避一下”的时候,梵向一从傅言的外套内袋里掏出了一支笔和一个小册子。 都是傅言的道具。 然而这些道具的主人是谁,对于梵大佬来说似乎完全无关紧要,也不会影响到他使用这些道具。岑意看着他用柯馨雅的笔,在小册子上快速地书写起来。 岑意很好奇,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凑到梵向一身边去偷窥他在写什么。 不过岑意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客厅中忽然凭空冒出一股黑烟,然后再一眨眼,一个身着甲胄的高大男人骤然出现在眼前! 岑意:“!!!” 他一下就蹦了起来,出现的男人却没转头过来看他,而是直接面向梵向一行礼。 “不用废话。”梵向一一摆手,然后指了指男人背后的方向,“和他聊去。” 男人这才转过身来,目光落到了岑意身上。 岑意也定定地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男人倒是眼里露出些隐隐的笑意:“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岑意开口回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点飘。他定了定神,才说出了对方的称呼:“……齐将军。” 是的,齐应飞来了。 自从在“战魂幢幢”的游戏世界一别,岑意还是第一次和齐应飞面对面。上次在医院里,齐应飞倒是来救过岑意一回,只是当时岑意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还是后来岑意问了傅言,才确定那个将自己从糯糯手里救回来的,正是齐应飞。 齐应飞的视线在岑意身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面上依旧是无甚表情,微微一点头,又道:“找我所为何事?” “呃……”再见面的喜悦还没维持多久,岑意被齐应飞的问题噎住了。他迟疑了两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抱歉,我不小心把你给我的兵符……弄丢了。” “嗯?”齐应飞凝视着他,“弄丢了?” “……对。”没见到齐应飞时,岑意心里只是纯着急。现在齐应飞来了,问起这事了,岑意心里的愧疚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他不敢、也不想推卸责任,拉出挂在脖子上的链子和吊坠,垂眼道:“我把兵符放在这里面,一直贴身戴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再打开,里面就空空如也了。明明早上还在的……” 他越说声音越低,也不敢抬头看齐应飞。无论如何,这个重要的东西从他手里遗失,他的责任重大。 齐应飞听他话都没说完,就没了声音,说道:“所以,你只是想道歉?” “不、不是。”岑意道,“我想找回兵符,可它甚至不在这个城市里了,他们说需要你帮忙找……” 岑意自己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好像把这事想得太理所应当了。东西是自己弄丢的,怎么就好意思这么堂而皇之地提要求,劳烦傅言、梵先生、齐应飞这一连串的大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丢的,更不是觉得别人就有义务来修补我犯的错。”岑意强迫自己冷静一点,闭了闭眼,然后有条理地梳理起自己的错误来,“如果是别的道具,我绝不会这样兴师动众。可那是你送我的兵符,我知道它意义重大,所以拼命想找回来,只能到处求助。我知道这听着像是借口,可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齐将军为此生气,并且觉得我不再有资格持有它,我也不会…” 岑意说不下去了,因为齐应飞忽然走近他。 男人的修长手指撩起链子,然后捏住那个吊坠,仔细打量。 他站得如此之近,岑意不敢动弹,沉默地随他动作。垂下的视线里,男人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吊坠。 接着齐应飞试着打开那个吊坠,确认这玩意儿还真要用点力气和技巧,才能打开。 -- 第298页 “这不像是会意外打开的东西。”齐应飞的声音冷淡里透着严肃,听着就很可靠,“被动了手脚?” “应该是。”岑意道,“我今天去了个人很多的地方,可能就是那时候……但我一直戴着它,没发现别人动我的项链,实在不知道是怎么被拿走的。” “你是普通人,无法发现一些非常人的手段,很正常。”齐应飞说着,忽然抬手,在岑意的肩膀上拍了拍。 岑意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懵,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这一看,岑意才发现,齐应飞脸上并无不快或是不耐烦的神情,应该是没因为他把兵符弄丢了而恼火。 齐应飞也与他对视,继续道:“你还被加上了咒,这会让你气运下降,进到小领域里更容易遇到危险。” “果然……?”岑意不由得皱了皱眉,“又知道我吊坠里有东西,又给我下咒,这应该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被谁盯上了吗……” 齐应飞道:“我已将这种咒祛除。” 岑意闻言,心里一暖,皱着的眉头也略微松开:“谢谢。” 齐应飞又道:“如果你藏兵符的地方很私密,小心身边人。” 这话省略了中段逻辑,实际上齐应飞就是在提醒岑意,如果只有很少人知道兵符的秘密,那这些人当中一定有人背叛了岑意,兵符才会被偷。 “我明白的。”岑意叹道,“只是现在我还没心情去找出这事的真相,我只想先把兵符找回来,不然我心里一直没着没落的。” 齐应飞道:“能找回来。” “真的?”岑意眼睛一亮,望着齐应飞,“那你……那需要我怎么做?” 岑意不敢催着齐应飞去找,只问自己能做点什么。齐应飞察觉他的小心翼翼,本来想说“我可以取回来”,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或许你可以亲自去看看,谁偷走了兵符。” “……啊?”岑意疑惑地问,“怎么去?” 齐应飞没马上回答,而是扭头看向傅言:“傅先生也可以去看看。” 傅言正看戏看得悠哉,突然被点名,神情更加茫然:“我……?”关我啥事? “这个带走兵符的人,进入了一个小领域。”齐应飞没详说,但话中的深意已经足够听懂了,“终有一日,傅先生应该也会去到那个小领域。” 傅言猛然懂了:那个所谓“小领域”里的厉鬼——也就是某个恐怖游戏世界的厉鬼BOSS——也持有自己的魂魄! “但现在那里不是已经开始游戏了吗?”傅言看看齐应飞,又看看梵向一,“眼下还能进去?” 齐应飞道:“领域主人同意就可以。” 梵向一:“可以。” 傅言:“……” 梵向一的话,乍一听像只是齐应飞回答的简单版,但傅言知道,他的意思是“我说可以就可以”。 陛下就是这么有权威! 岑意不太懂傅言和正在说的恐怖游戏世界有什么关系,可他听懂了一件事:“所以……我可以去那个恐怖游戏世界了,是吗?可我要怎么拿回兵符……?” “我会看着的。”齐应飞又看傅言,“傅先生去吗?” 梵向一和岑意也看向傅言,莫名就变成了等傅言做最终决定的氛围。 要是平时,傅言着实不愿意十五天没到,又进游戏。但这次,一是岑意着急,二是魂魄也在那个游戏里…… 傅言轻叹一声:“好吧,但先让我做个准备,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需要。”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集合进游戏啦 进游戏的时间定在隔一天的早上,因此傅言和岑意都有不少时间来做准备。 首先确定的就是进游戏的玩家队伍。 因为梵向一能免费组队、带队,本着要调时间就一起调的想法,插队进游戏的又多了两个——岑怡和吴子非。 岑怡是岑意亲姐,有相互帮助、照顾的机会,想一起来很正常。至于吴子非,则是岑怡掐指一算,想着吴大厨的任务时间最好对着傅言的,不然傅言任务回来的时候,不就有可能吃不到新鲜的吴大厨手艺了吗? 这位会长把这个理由跟傅言一说,傅言无语了好几秒,问梵向一:“带吗?” 梵向一反问:“你让我做决定?” 傅言道:“你是‘司机’,当然要看你愿不愿意带。” “那我还能说什么?”梵向一挑眉,“你现在只吃他的饭,我不给你带着,难道让你之后绝食?” 傅言道:“至于这么夸张?我在游戏里不还一样吃。” “但给你带进游戏,你就能吃得更好,对吧?”梵向一道,“行了,带。” 傅言于是给岑怡答复:“带。” “……好。”岑怡心说我就在现场,你还给我转述一句干嘛。不过她又觉得这可能就是两位大佬的情趣,没敢明说,纯当没听到两人的打情骂俏。 而对这个决定最茫然的,大概是被抓壮丁的吴子非。 好在吴子非一听一起去的人选,感觉这应该是他心目中最豪华的阵容了,绝对性命无忧,于是他很快表示愿意同去。 进游戏之前,傅言还收到了南穆派送来的第二次报价。 彼时岑怡和岑意也在傅言家里,一起吃晚饭,顺便商讨进游戏后的行动方案。门被敲响的时候,还是岑意去开的门。南穆派来的人一看又是个没见过的人来开门,再次迷惑了好一会儿。 -- 第299页 他们已经把这房子的主人,当作门徒很多的人了。 “这是南穆派为前辈拟定的供奉。”这回南穆派不敢轻易给出信封了,毕竟是最后一次报价,派来的弟子非得拿个结果回去才行,“不知前辈现在是否有空查阅?” 岑意道:“现在是晚饭时间。” “……啊?”南穆派有点懵,“可我们是按照吩咐,五点准时到的……” 岑意道:“但确实在吃饭。” 今晚吃饭是早了一点,主要是为了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早就精神满满进游戏。岑意看那年轻人一脸为难,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愿走的模样,说道:“那你东西给我就行。” “可是,家师已经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南穆派弟子回道,“即便家师还能勉强维持生命,他也会在三天后被带去恐怖游戏的世界中……求前辈看看吧!” 昏迷的人进入游戏,只有死路一条。 而傅言这边马上就要进游戏,要是花的时间比三天久,确实也耽误了这事。 岑意不敢擅自决定傅言和南穆派之间的事,说了句“你等会儿”,关上门去和傅言汇报情况。 最终,是否接受“第二次报价”的决定权,居然落到了岑意和岑怡身上。 说也简单,梵向一本来就是随口诈的南穆派,南穆派最后到底出了多少物资,他根本不在意。因此南穆派的第一次报价,他让飞罗来随意应付,回来后也完全没想起要拆报价的信封。而梵向一让傅言来决定的时候,傅言更是表示“为什么忽然给我甩锅”,就把这活顺水推舟地转给了“曙光”的两位会长。 岑怡和岑意也没什么怨言,很快就把活接了下来。一来他们确实更熟悉物资的价值,二来岑意找兵符还是靠傅言和梵向一拂照的,姐弟俩正愁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呢。 岑怡道:“我就确认一点,你们是觉得可以放过全闻昭的,对吧?” “对。不然干什么让他们出价?”傅言道,“本来反噬不会这么严重的,估计是他们自己中间又干了什么,加速送死。对了,你可以卖他们一个消息,说有人可能在趁机要全闻昭的命,让他们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省得之后‘眼睛’的反噬没了,那个全闻昭还没好,显得好像我们在骗人似的。” 这都是傅言从梵向一那里问来的。梵向一当时以为他要学点小法术了,难得有耐心地跟他解释了好一会儿,结果傅言把这事当个八卦听完就走,差点没把梵向一气乐了。 总之,岑意接下了信封,让南穆派的人明早九点来拿结果。傅言定下的进游戏时间是九点半,九点差不多在吃早餐,刚好合适。 南穆派的人走了之后,岑意和岑怡也很快吃完饭、商量完,准备回家认真核对那个信封里的物资列表。傅言还把南穆派给的第一个信封也一并交给他们,这样可能有个对比。 岑意临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句:“那个,齐将军他……” “走了。”傅言知道他想问什么,“游戏世界里应该会见吧。” 岑意心里高兴起来,忽然觉得兵符丢了也不全是坏事。但他面上还维持着淡定,点点头道别:“那我们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 第二天早上,吴子非来傅言家,给他做他最近很喜欢的番茄肉酱浇头凉拌面。 岑意和岑怡也来了,两人一进门就表示,南穆派给的礼单确实不错了。 “还有持续三年、每个月都给你配给的那种……” “不必说了。”傅言吃着面条,一摆手,“你说行,那就行。” “好吧。”岑意也坐下来吃面条,“你可太相信我了。现在我都可能被人背叛了,你还是小心点,把我当前车之鉴吧。” 傅言嗤笑一声:“怕什么,你能把我如何?你能逃到哪去?” 岑意想想似乎无所不能的梵向一,心说也是,难道还有玩家能逃得过“治安队”的手掌心? 他又问了全闻昭什么时候会恢复。 傅言就问梵向一,梵向一道:“今天正午十二点,让他去见天光,眼睛的诅咒就会祛除。但是别的不管。” 岑意表示明白了。 接着九点整,南穆派的人第五次登门拜访,终于从岑意嘴里得到了好消息,以及全闻昭可能被其他人暗算的消息。南穆派的弟子千恩万谢,表示一定会按时交付供奉,接着便乖觉地走了。 九点半,傅言、岑怡、岑意和吴子非,都准备好了。 梵向一握住傅言的手,傅言一怔,正要问是不是自己还得握住别人的手,耳边就忽地响起翁鸣! 开始了! *** 【亡命赌徒 任务一(必须):活到最后! 已阅确认:YES/NO】 傅言点了“YES”,然后环顾四周:“这是哪?一个房间?” 他说的像是废话,但这里确实是个房间。这个几平米见方的空间里,只有白墙,“家徒四壁”,连窗子都没一个。只有上方墙角里有一个黑色的音响,对于傅言来说算是个挺古早的玩意儿。 还有一扇门,或许可以通向外界。但它现在关着,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打开。 梵向一、岑意、岑怡和吴子非,也都全在这里,看起来状态正常。之前大家还商量过要是传过来后各自分开该怎么办,看来是白商量了。 -- 第300页 “现在怎么说?”岑意怀顾四周,也有点疑惑。即便是他,也没怎么遇到过这样开场的游戏,说道:“试着出去,还是等待看看那个音响会不会有动静?” “这恐怕是类似‘大逃杀’模式的游戏。”岑怡的目光投向虚空,看似出神,实际上在看她自己的任务面板,“任务只有活下去,那相互残杀的可能性非常高。” 吴子非还没经历过这种任务,愕然道:“什么?是只能活一个的意思吗……?!” “欢迎来到天堂赌场,新来的渣滓们!” 广播忽然响了起来,一道分不出男女、甚至混沌得有些难以听清的声音在说话,语气轻蔑且带着戏剧性的起伏:“没想到啊,还有人插队也要进来送死,精神可嘉、精神可嘉!” 广播里还传来了几下拍手的声音。对方拍够了,这才道:“现在我来给你们这群渣滓介绍一下,你们仅剩的那一眯眯生命,还有什么能压榨的价值!” 他——暂且称之为“他”吧——的话语着实令人不快,但傅言等人都没反驳。和恐怖游戏世界里的NPC辩驳背景设定,非常不明智,因为没人、也没鬼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首先,你们要明白,你们现在已经没有自由,也没什么价值了。你们是被送来天堂赌场的‘货物’,唯一的剩余价值,就是参加各种游戏并且表现精彩,让我的客人们看得高兴! “你们没有拒绝参加游戏的权利,不参加,就是死! “其次,你们会每人得到一个傀儡,这个傀儡会随时跟着你们,记录你们的一举一动,让客人们观赏。这个傀儡每天要喝你们的血才能活着,不喂血,它就很可能因为饥饿而袭击你们。不过,傀儡并不是只喂被跟随者本人的血才行。所以,可以开动你们聪明的小脑瓜想想怎么办哦,渣渣们! “然后是最重要的一点——每个游戏输了下场不一定,但赢了都能获取一定的积分。一个周期内积分最高的,可以换取一个愿望!这个愿望能满足你一切要求!甚至放你自由都可以!但你们这些菜鸡,真的能拿到第一名吗?可别今天就死了啊哈哈哈…… “对了,我差点忘了说,积分也可以在赌场的商城换取各种东西。甚至连喂傀儡的饲料都有哦,不想浪费血液的最佳选择。以及,傀儡要是死了或者没了,你们也将会被重罚。能不能活过重罚嘛……这就看你们自己的意志是否坚定啦。 “最后,房门即将打开——去选择你们的傀儡吧,渣滓们!” 随着最后一句,那房门咔嚓一声,徐徐打开。 第一百六十三章 ——傀儡是TA 门的另一头,是一个充满恶臭的房间。 里面摆了大大小小许多个笼子,还层叠摆放,看起来又脏又乱。傅言原本以为“傀儡”可能是鬼怪之类的,没行到这些笼子里关的都是……仿佛疯狂科学家改造过的怪物。 比如全身没毛、长了三个变形脑袋、眼睛外秃又流口水的恶犬,比如比人的脑袋还大、长了一圈不知道是脓疱还是眼睛的超大蜘蛛,再比如有傅言两个手腕那么粗的、长达两米、身下密密麻麻全是脚的疑似马陆。这些恶心的怪物就这么占据了房间里的笼子,有些笼子还十分不合适,怪物被挤压得肉都溢出了栏杆的缝隙,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样的地方,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会脏乱差,还充满恶臭了。 “噫……!”吴子非不由得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他对虫子着实不擅长,而且还有密集恐惧症,被那巨大的、正在蠕动的虫子搞得浑身恶寒。要是让他养这个东西,估计他得把自己先恶心死。 “你们有十分钟选择傀儡,一旦打开哪个笼子,就得带走它!给它们喂第一滴血,它们就会成为你们的傀儡!” 这个房间里应该也有音响,只是笼子都快顶到天花板了,实在看不到音响在哪。那声音继续道:“记住,傀儡必须跟着你们,要是它离你们远了、死了,你们作为饲主责无旁贷!一旦养就要负责到底,不是你们人类最爱挂在嘴边的话吗,哈哈哈哈!” 这话放平时,傅言真是能吐槽一百句。 但这会儿他懒得和这个诡异的家伙辩论,抓紧时间开始看笼子里的怪物。广播里说傀儡一定要跟着玩家,可这些东西看起来可不像是会乖乖跟着跑的。最坏的打算,就是找尽量小的东西,把它揣在身上带走。 于是傅言都在看那些体型较小的东西。然而能符合提醒要求的,都是各种虫子、变形蛤蟆、变形蜥蜴之类的,再不济就是比较小的蛇。可那条蛇有两个脑袋,脾气暴躁得相互撕咬、相互纠缠,不难想到傅言要是拿起它,它会怎么给傅言来点下马威。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房间里所有的怪物,估计都不会给饲主什么好脸色。 傅言看向梵向一。 梵向一本来站在门口看他选,察觉他的目光后,就走过来:“想用这个?” 傅言倒不是要问他意见,只是有点疑惑:“你不用选?” 梵向一道:“废话。” “那你现在就依旧不是玩家?”傅言压低声音问,“又是NPC啊?什么身份?” “想知道?” “爱说不说。” 梵向一还真不说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铭牌,扣在了左胸的衣襟上。傅言定睛一看:“‘观测员’?” -- 第301页 顾名思义,应该就是个玩家比赛的“前排观众”了。之前广播说玩家玩游戏,是为了给“客人们”娱乐的,看来“观测员”应该也是为了这场奇怪的“秀”而服务。 不过,傅言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的功能不就和‘傀儡’差不多?” 梵向一挑眉:“那你用你的血养我?” “……”傅言挑眉,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指了指笼子里那条“我杀我自己”的蛇,“我决定选它了。” 梵向一看了一眼那条蛇,不过两指宽,体积上来说确实小了点,只不过……梵向一道:“这有剧毒,你确定?你现在可是人类身体。” “我记忆里有这种蛇,喂饱的话就会降低攻击欲望吧。”傅言道,“我记得喂生人的血也可以,就是吃的分量会越来越大。要是能尽快出去的话,应该能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不要觉得一点血就没事。”梵向一冷声训道,“你现在是个人类,不是光失血才会致死的,重视点你自己。” 傅言闻言,心里轻轻一动,下意识挪开视线:“……这些东西总要害人受伤的,总要选一个,不是吗?” “你选什么,我不管。但你不要一副被啃几口也无所谓的态度。”梵向一道,“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你被这种畜生伤害?” “……”傅言一时无话。梵向一虽然总是这种略显不讲理的语气,但傅言听多了之后,已经能习惯性地体会到他的关怀之意。 梵向一看他的神情,总觉得他虽然还是一副拒绝、“不要烦我”的模样,实际上却似乎有所软化。梵向一向来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而且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心里一动,正要张口说点什么,骤然响起的广播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还有五分钟!”广播的语气充满了兴奋,“时间到了还不选择的话,笼子就会全部打开。到时候谁先获得你们的第一次喂食,谁就是你们的‘傀儡’。但其他的会不会冲上来继续吃,这就不知道了,毕竟‘美食秀’也是客人最喜欢的场景之一……” “我选好了。”岑怡冲众人道,“你们好了吗?” 她站在一个蜥蜴的笼子前,那蜥蜴有她的小臂长,尾巴像是长了个肉瘤。它的眼睛外秃,花色看起来密密麻麻、扭曲不已,皮肤还坑坑洼洼,看着着实恶心。最致命的是,它比普通的宠物守宫舌头更长,还有尖牙和利爪,看起来也绝不是好相与的。 当然,对比其他的怪物,这个至少够小,而且岑怡也不怕这东西。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好带”这个重要前提。岑意选择了一只脑门奇大、牙齿相错、上肢发达的猴子类怪物,而且毛发又湿又稀疏,好似斑秃或者“鬼剃头”。虽然听着又丑又厉害的,但它腹部一个大瘤子,且下半身几乎全萎缩了,两只脚像没有骨头似的拖在地上。岑意看它在笼子里似乎活动不是很灵活的模样,觉得它不太能跑,于是决定选择它。 吴子非本来想选的是看着比较小的甲虫,但转念一想甲虫会飞,最后选的是看着像是“丧尸化”了的一只貂类。貂类其实本身是很快的,不过这只貂看着四肢都断了,用诡异又颤颤巍巍的姿势爬来爬去。吴子非决定就用这个了。 “依次打开。”岑怡道,“其他人帮忙看着,跑了就帮忙抓,没事就立刻下一个。顺序是吴子非、岑意、傅言和我。开始。” 岑意道:“我来最后吧。” “我最后。”傅言也说道。岑怡安排这种顺序,肯定是考虑到前面开笼子的人,后面可能不一定有余裕帮别人。但傅言有梵向一当保障,不怕自己的傀儡出事,于是自动挂到最后。 大家没再纠结,很快开始开笼子。 吴子非没敢拖时间,立刻开了“丧尸貂”的笼门。那门栓打开的时候,丧尸貂已经靠近了笼门。打开的瞬间,丧尸貂就立刻咬上了吴子非的手! 吴子非:!!! 他下意识地一甩手,丧尸貂就被甩在地上。众人一惊,下意识冲上去想帮他把这只貂摁住。吴子非也很快反应过来,顾不上已经被咬出血的手指,一巴掌就抓了下去。那丧尸貂往前一窜,吴子非的血就在它身上留下一道血痕。紧接着,异变突生! 那血痕竟忽然飘起来,化作一条红色的方巾。那红方巾飞向丧尸貂的脖子,绕了一圈,像是丧尸貂的项圈,又像是装饰宠物的围兜。神奇的是,在方巾拴住丧尸貂的瞬间,暴躁着要逃脱的它竟然安静了下来。它环顾四周,看到傅言时似乎眼睛一亮,紧接着就往傅言的方向爬。 傅言立马后退,梵向一则更直接,上前挡在傅言面前,一脚踢开那丧尸貂。 “滚。”梵向一冷冷盯着那丧尸貂,“你的主人在那里,杨惜莲。” “杨惜莲?!” 傅言和吴子非都面露诧异,不过那丧尸貂爬到吴子非身上的时候,他还真没那么怕了。丧尸貂待在吴子非的肩膀上,蹭了一下吴子非的脖子。吴子非看着它脖子上的红色方巾,就想起了杨惜莲的红色盖头,对它那些病态也没那么抵触了,随它待着,带着些期盼看向梵向一和傅言:“真是她吗……?” 傅言好歹有些别的记忆,已经基本猜到了真相。他从梵向一后面探出头,说道:“看来是血液会让怪物和玩家形成契约,这契约触碰了你和杨惜莲的契约,杨惜莲的一缕力量就来直接吞噬、并且代替了它。” -- 第302页 “这么说真是她?!”吴子非激动不已,捧着丧尸貂到面前仔细看了看,原本恶心的地方似乎也变得可爱起来。杨惜莲倒是对他态度一般,只是望着傅言的方向,探头探脑的。 梵向一本来就烦杨惜莲,即便这只是杨惜莲的部分力量,他也不想傅言过多接触。他冷冷看向岑怡和岑意:“动作麻利点。” 岑怡早就准备好了,赶紧开了门。 那蜥蜴也很快爬了出来,岑怡伸手来抓,它的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扭,直接咬上了岑怡的手指。它有长齿,瞬间就刺穿了岑怡的皮肤。岑怡皱紧眉头,却没像吴子非那样甩开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抓住它想要拉开。就在这时,岑怡的护身符不知怎么从她衣服里飞了出来,径直自动挂到了蜥蜴的脖子上。 岑怡举一反三,立马望向傅言:“是糯糯吗?!” “……是。”傅言看了一眼梵向一,从男人无声的眼神中得到确认,这才道,“不过糯糯喜欢玩,你要看好她。” 岑怡被蜥蜴的异化爪子抓得生疼,但眉头已经完全松开,喜滋滋地给蜥蜴在自己身上爬:“没事没事,是她我就放心了。” 此情此景,让岑意心里一动,说道:“要么……我换个吧。” ——让那个人变成这么小个的东西……好像太对不起他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守护你的人 傅言似乎猜到了岑意的心思。 他回道:“随便,但你要考虑,选个高大威猛的,到头来要自己跑跟着你,万一没跟上……” “……那还是别换了。”岑意想想也是,总归是自己带着放心。于是他很快打开了变异猴的笼门。 那猴子居然没往外冲,也没冲上来咬岑意。岑意想了想,一手抓住猴子的后颈把它拎出来,另一手抬起来,自己咬破手指冒出血珠。正当他要喂进猴子的嘴巴时,忽然像是被人握住了冒血的手指。 说“像是”,是因为岑意没看到任何新的身影出现。 可他的手指就仿佛被人握住了,捏了捏,那血珠就飞了起来,落到了猴子的嘴里。那只无形的手再轻轻一擦,岑意手指上的血迹也消失了,只剩个咬破留下的伤痕。 然后,那只猴子又被拎起,放在了岑意的肩膀上。猴子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颤巍巍的,待在岑意肩膀上轻轻抓着他的衣服,动也不敢动。 岑意看向傅言:“它……” 傅言看梵向一,梵向一淡淡道:“没进去,在你旁边,会给你指引。” 岑意听了,觉得有些温暖,又有些遗憾。温暖是因为齐应飞的保护,遗憾是因为对方没显出身形,让岑意想要互动都不知该朝哪个方向。 但他终究不再多问,有些感触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痕。 岑怡也大致听懂了,憋了两秒,忍不住道:“我们这……整个一傅言军团啊。” 可不是?杨惜莲、糯糯、齐应飞,这不仅都是傅言相关的厉鬼,其中杨惜莲和糯糯的东西,还算是傅言帮忙拿到的。岑氏姐弟加上吴子非,妥妥的“受惠于傅言的团体”。 这军团对傅言感恩最多,也最乐意为他卖力。加上这次连几个厉鬼都在,看来傅言在近似“逃杀比赛”的游戏里,也能比较轻松了。 不过梵向一估计觉得他们都是多余,有个自己就完全够用了。 “……那我开了。” 傅言没给这三人继续感叹的空余,眼看剩余时间也不够了,他上前打开了双头蛇的笼子。 那蛇应该是被梵向一压制了,老老实实地爬了出来,绕上傅言的手腕。傅言收回手看了看,扭头看梵向一:“喂血的事,怎么说?” 梵向一一手捏住一个蛇头,强迫它嘴巴大张;另一手捏住傅言空着的手,手指轻轻一擦,傅言的手指就复刻了一个被纸刮伤那天的伤口。男人再稍微用点力一挤,那伤口就涌出了一颗血珠。 梵向一抓着傅言的手,让那滴血珠滴入蛇口中,低声道:“每天一滴血就可以。” 傅言点点头。梵向一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个创可贴——还是和傅言家里一模一样的那种——给傅言缠上了。那表情,看着像是傅言受了什么重伤似的。 其他三人都感觉自己有点“闪亮”,默默扭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梵向一给傅言处理伤口的时候,傅言也看了看另一只手,主要是看着上面缠绕着的蛇。那条双头蛇吞了血珠后,看起来更乖了,在傅言手上蜿蜒爬行几圈,最后竟是缠到了傅言的腕表上。 ——正是苏亚克送他的那块“绝对时间”表。 那双头蛇趴在表盘上,冲傅言扬着脑袋,望着他。两边蛇头都轻轻吐着信子,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 傅言怔了一下,不知怎么福至心灵。 “……苏亚克?” *** 苏亚克到底是否分了一缕神魂过来,傅言并不清楚,因为梵向一坚决否认了。 傅言也没空再研究手上的双头蛇,因为大家都选好“傀儡”之后,关上的房间门再次打开了。 然而它连接的却不是之前刚来那个房间,傅言等人走进去后,发现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傅言拿眼一扫,发现一共有七人,他们或坐或站,大部分靠墙待着。这七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大部分身上还有血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的血。 -- 第303页 而且和傅言等人一样,他们也都带着所谓的“傀儡”。只是他们的“傀儡”看起来比傅言等人的暴躁,甚至比还在笼子里的状态还要差。傅言甚至看到一个人身上趴着的大蜘蛛,八只脚的末端已经插入了那人肩颈上的皮肤里,那人看起来也已经认命。假以时日,这只蜘蛛可能会直接融进此人肩颈内也说不定。 而且群伤痕累累的人,看到傅言等人后,好几个都面露诧异。 “怎么现在还有新加入的玩家?!”其中一名女人道,“难道是之前在做别的挑战,没碰到?!” “不可能吧。”另一个人接话道,“你看他们,干干净净的,根本不像是之前有过挑战。” “那就是中途加入的?”女人皱眉道,“怎么还能这样的?这不公平,我们已经度过两天了,经历难关才活下来的!凭什么他们可以现在加入?他们的状态比我们好,岂不是很容易……?!” 她没说完后面的话,但其他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这次的恐怖游戏世界的竞争性非常大,玩家之间会相互残杀。他们这些已经坚持两天的,体力、精力上肯定不如新进来的玩家,确实很不公平。 有人安慰那个女的:“可要是新进来的,肯定也没积分啊。” 那女人闻言,稍微消了点气,可目光又隐隐扫过在场几人:“话是这么说,但你别忘了,也不是所有玩家现在都有积分……” 这话让现场一些玩家脸色越发不佳,看着傅言等人的眼神也更加不善。傅言他们并不在意,进门后,盯着这些人忌惮的目光,傅言就扭头低声问岑意:“知道是谁吗?” 岑意心说我也看不到齐应飞啊,这不该问你家梵大佬吗? 不过梵向一进来后就落到了队伍后方,和傅言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整个人身上也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场。岑意还看到了他身上别的“观测员”牌子,加上他不用选“傀儡”,基本能猜到梵大佬进来应该是当NPC的了。 这下恐怕是不那么好问……了吧? 然而岑意确实不知道怎么找齐应飞,想来想去,他只能摸了摸肩膀上的猴子。 猴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由于它的脑门比例过大,画面看起来真是够吓人的。岑意心下一叹,正要和傅言说“还不知道”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角落里,黑斗篷。” 那声音低沉又冷静,却把岑意吓一跳。 傅言察觉他的身体绷紧一瞬,疑惑道:“怎么?” 岑意这才意识到,其他人都听不到、感受不到——当然除了梵大佬——然后低声转达:“角落里那个,黑斗篷的。” 傅言看出他从茫然到察觉的神情变化,有点疑惑地看向他肩头的猴子,显然是误解那猴子里也有齐应飞的神魂。岑意没和他接上脑电波,只是盯着角落里的那个黑斗篷观察了一番。 那个人和在场其他六个人都不交流,甚至其他人似乎刻意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他套着一个黑色的斗篷,看不清脸,坐在角落里不知在休息还是在干什么。 岑意不知道兵符是不是在他身上,就他这裹满浑身的劲儿,他裸奔都未必能看到。而齐应飞既然只是提醒,岑意就以为他不打算自己出手拿回来,便自己开始心里盘道要怎么才能拿回兵符。 因为岑意和傅言在看,岑怡和吴子非也不由自主地朝角落里望去。见到他们如此,原本的那些玩家不由得左右望望,然后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就算这样,他们也没和那个黑袍凑近说话。岑意一看这情况,感觉至少这些人应该没和黑袍联手,需要对付的人少了一部分,很好。 这两拨人碰头不到十分钟,广播又响了起来:“渣滓们,今天的游戏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带着你们的傀儡去到新的赌场吧!位置分配,先到先得!” 这话说完,刚才已经关上的门再次打开,这次通往的地方当然不再是铁笼遍地的房间。傅言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先来的那七人已经快步冲向门口。包括原本待在墙角的黑色斗篷,也一下蹦起来,动作敏捷地跑了过去。他甚至速度还能比其他六人快许多,一看就是状态很不错,肯定在之前的两关没受什么伤。 他跑动的时候,斗篷居然还没怎么飞起来,至少是看不到他的脸。 他路过身边的时候,傅言注意到他手部附近传来的“稀里哗啦”摩挲声,有点像是金属链的碰撞。当傅言仔细看去时,那斗篷居然也在门口前停下脚步,扭头过来盯住傅言! 这下傅言终于看清了,那是个中年……看手脸皮肤像是四十来岁的男人,但他的须眉尽是灰白之色,和脸看起来很是不搭,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世遭遇。这人瞪向傅言时,眼睛看起来外凸得厉害,神色很是吓人。不过经过之前那波“傀儡”的洗礼,傅言已经不会被这种水平的厉色吓到人了。 就是不知道这“嫌疑人”为什么忽然扭头看自己,傅言明明没动他,难道多看一眼也不行? 不过那黑斗篷也没多纠缠,很快冲过了那个房门。 他们七个鱼贯而出之后,傅言等人也跟着出去了,梵向一是最后一个。梵向一跨过那扇门的时候,那门就再次砰地一声关上了。 新的房间里,房中间有四张桌子,每张桌子旁边都围了一大圈的摄像头。其中三张桌子有三个位置,一张是两个位置。傅言等人来得晚,进来时一张双人桌、一张三人桌已经被坐满了,还有另外两张三人桌各坐了一个人,黑斗篷就一个人坐在一张桌边。 -- 第304页 岑意是要接近那个黑斗篷的,抬脚就走到他所在的桌子边坐下了。岑怡也想过去,却是傅言越过她,先填满了黑斗篷的那桌。 岑怡没办法,只好和吴子非坐在了剩下的两个位置。和他们同桌的玩家,看起来伤得很重,估计也是被另外几人排外,才被扔出来一个人坐。 十一个人都坐下之后,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现场唯一站着的梵向一。梵向一往旁边随手一指,平地竟生生升起一张椅子,梵向一就坐了上去。 傅言:“……”装,你就装! 本来以为他也是玩家的玩家们,一看这一手,顿时就不再怀疑他的身份了,开始专注于自己面前的桌子。 那桌子也不负众望,面上打开对应人数的暗格,一个个盒子升了上来。 与此同时,广播里传来声音:“各位观众,本次赌场竞技第三场——猜拳游戏!” 岑怡听到同桌的那名玩家低声感叹:“太好了……不是身体竞技!” 第一百六十五章 ——石头剪刀布 “现在来介绍本次挑战的规则! “每个玩家将获得三张牌,分别是‘石头’‘剪刀’‘布’。以防有些人连猜拳都不会,提醒一句,‘石头’比‘剪刀’厉害,‘剪刀’比‘布’厉害,‘布’比‘石头’厉害。 “每局每个玩家都要出一张牌,同一张桌子上的玩家比大小。赢一个玩家获得2分,赢两个玩家获得4分;输一个扣3分,输两个扣6分;平局各拿1分。同时,如果桌上玩家有三人,则输掉的玩家要把牌给赢的玩家,赢家有两人时输家自主选择给牌对象;如果桌上玩家只有两人,则胜者可以保留自己的牌,输家必须丢弃自己的牌;如果出现平局,不管桌上几个玩家都要丢掉平局的牌;直到最后只有一人手上还有牌。 每桌最后一个还有牌的玩家作为胜利者,带着剩下的牌参加下一轮的比赛,如果都没牌了就按积分排序算胜利者。每轮新的比赛还会给参加比赛的玩家新发三张牌。整个赛程到最后一对一决赛决出胜者为止,最后的胜者还能获得额外10积分的奖励! “但请务必注意,如果本次游戏结束后积分为0或者负数,玩家将被直接抹杀!死亡方式将由观众投票产生,作为各位生命的最后表演哦!” 介绍说完后,现场玩家们神色各异。神色比较轻松的应该是之前就有积分的,至少一开始被扣分的压力没那么大。但输了就会扣分,输赢的得分还不是平衡的。加上每局还会发新牌,因此很可能打到最后却扣的比赢的多。 可以说这个比赛,就是个积分排位大洗牌的游戏。 当然,还有没完全听懂规则的。有一桌就明显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孩的茫然发问:“……哈?没听懂……” 有这个问题的不止她一个,但显然这不是个能有商有量的游戏,而其他人也不会好心地再给她解释。 这些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傅言听完这个规则后,马上就意识到了一点——第一张牌是最重要的。或者说,第一轮的形势是最重要的。 第一轮的开局只有三张牌,第一局一旦输了,剩下两张就能被人算出来。当然,只要不是只剩最后一张,总有翻盘的机会。但这整个游戏就是心理和计算的较量,傅言只要想到这点,就觉得可能还不如体力挑战。 至少就算傅言真跑不过厉鬼,梵向一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现在变成了,傅言先要自己苦苦挣扎,万一不行了梵向一再捞。这种莫名要白费劲的预感,真是让傅言提前心累。 但不管怎么说,他对比其他玩家,都不至于有杀生之祸,至少不会因为压力过大而扰乱思维。 傅言甚至还发散了一下思绪,比如这场游戏要是换戴博文来,岂不是稳赢? 无论如何,广播没给众人太多思考和整理的时间,音响里很快传来说话声:“现在,你们可以选择出第一张牌了。先背朝上放在桌面,等我说翻牌的时候再一起翻。5分钟倒计时——开始!” 一个数字时钟忽地从天花板降下来,清楚地显示着“00:05:00”,紧接着就跳成了“00:04:59”! 游戏开始了! 所有玩家都没急着出牌。大家相互打量,相互观察,或快或慢地拿起桌上的盒子拆开,然后缓缓地、小心地抽出了里面的三张卡牌。 傅言也打开了自己的:“……!” 牌上是血淋淋的断手照片! 准确来说,那是三张带着手势照片的牌,这些照片上都是血淋淋的断手。因为手的大小、手指粗细、甚至是指甲和袖口都不一样,很容易看出这是三只不同人的断手。要是放在普通的、平安的世界,这种照片真是能吓死不少人。不过如今在恐怖游戏世界里,谁还没见过几个死人、几个鬼呢?因此这种断手照片,虽然让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但还真没人尖叫出来——连看起来最柔弱的小姑娘都保持了沉默。 傅言把三张牌看清楚后,(看似)随便地洗了几下,然后三张牌背朝上地在面前摆成了一排。他右手边的黑斗篷,借着兜帽挡住大半张脸,很难看清他的表情。不过他的手还是得露出来,他把牌放在桌下洗过之后,叠成一沓放在面前,还用手盖住。 岑意也把牌洗了洗,但他没面朝下盖回去,而是面朝自己举着,然后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 第305页 说实话,这会儿就算想要联手,岑意一时间也还没想出万全之策来对付这个黑袍。而且万一这个黑袍被淘汰、甚至死去了,兵符还能拿回来吗? 所有玩家都拿到牌后,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慎重考虑。 傅言想了想,把手摁在一张牌上,手指发力,正要往前推时,前面那桌突然有个男人说道:“我出‘布’。”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玩家都齐刷刷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也在同时观察同桌两个玩家的反应。 傅言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心理高手。但傅言很明白的一点是,如果不能像戴博文那样读心、或者不是个心理博弈的高手,“我出‘布’”这句话很可能会让说话的人自己陷入迷茫。 不过反正他说了,他也把其中一张牌推了出去,剩下的就该是和他同桌的玩家烦恼了。 傅言当然也在看热闹,但他的余光中瞥到,旁边的黑斗篷的手在最上面那张牌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快推出了下面的一张。 傅言当然不知道这两张牌分别是什么,但这么看来,黑斗篷似乎是受到了那句“我出‘布’”的影响。 傅言开始考虑,要不要赌一把这人被影响了。 倒计时很快还剩一分多钟。 傅言内心衡量了一番,最后决定要不就随意赌一把得了的时候,手腕上盘旋着的蛇忽然顺着他架在桌面上的手,爬到了桌面上。 它还爬过了摆在桌上的牌。黑斗篷居然因此开口说话了:“管好你的畜生!”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岑意确定自己真不认识这个人。照这么看,很可能是岑意身边的人把消息卖了出去,然后有其他人来实施盗窃了。 傅言则是很快明白黑斗篷这么说的原因。如果自己这盘输了,牌被黑斗篷拿走的话,有标记的牌就容易被看出来。其实傅言一开始是考虑过做标记的,但这么干的下场可能是所有人的牌最后都揉成一团。而且万一牌被损坏了,可能会有惩罚措施,还是别冒险的好。 但现在蛇爬过牌背,可能会留下什么痕迹,因此同桌竞技的黑斗篷就出言警告了。 “我又管不了它。”傅言感觉这条蛇爬下去不是无的放矢,于是回道,“它缠得我的手都要不通血了,下去了才好,不然拉开又要咬我。” 黑斗篷听傅言这么耍赖,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傅言已经准备好,如果他掏出武器杀蛇,傅言就拔匕首。好在管不了“傀儡”应该是大部分玩家的状态,黑斗篷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废物”,就真不管那条蛇了。 双头蛇很快停在了一张牌上,还企图在上面盘旋起来。傅言看着它的动作,猛然福至心灵,把它身下的牌抽了出去,推到前面,嘴上还说着:“可别把我的牌卷起来!” 他边说边把剩下两张牌也收了起来。那蛇头好像被他的动作惊到了,趁着他收手的时候,头一抬猛地一窜,再次搅上了傅言的手腕。其气势汹汹,张着大口就朝着傅言咬去!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偏差,其中一个头猛然咬上了腕表的表盘,卡住了,画面一时间还有点搞笑。 黑斗篷估计被这个场景搞得无语了,什么意见都没表达。傅言却暗暗觉得,这蛇肯定真有什么灵智或神魂在里面,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高级的“看起来凶猛但实际上不伤人”行为? 就不知道到底是梵向一掌控了它,还是真是苏亚克了。没办法,这双头蛇总在苏亚克送的腕表上来来回回,傅言总觉得它是在利用这只表暗示点什么。 傅言这波完了之后,时间只剩下三十秒了。还没出牌的岑意看了一眼傅言,傅言当然是记得自己出的牌是什么手势,正想要桌底下暗示他时,岑意肩膀上的猴子忽然动了。 因为岑意本来就只是举着三张牌,那猴子一下就抽走了其中一张! 它抢了之后直接往桌上甩,万幸的是,那张牌面朝下地拍在了桌面。岑意赶紧伸手摁住牌背,似乎想要收回去,黑斗篷却道:“落子无悔!” “我可没听说这个规矩。”岑意刚把牌拉回来一点点,肩膀上的猴子忽然开始拉扯他的衣服和头发,闹得不行。岑意不得不收回手去应付它,这一来二去,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十、九、八……三、二、一!时间到!不许再变了!最接近桌面中心的为玩家出的卡牌,谁变了谁被砍手!” 广播响起来:“所有玩家准备翻牌——三、二、一!” 傅言的手放到双头蛇选出来的那张牌上。 “翻!” 啪! 傅言、岑意和黑斗篷同时将牌翻了过来,一个“石头”、两个“布”——黑斗篷出的是“石头”! 赢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活挂加持 “啊!” 隔壁桌传来了一声惊呼,语气里明显带着惊喜。傅言扫去一眼,一个女孩面露喜色,还忍不住道:“我居然赢了两个!” 确实运气不错。而且其中一个被她赢走一张牌的玩家,就是那个之前说“我出‘布’”的。不出傅言所料,这人自己把自己坑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傅言这桌的黑斗篷显然也没想到,第一局他就直接被扣了6分,还少了一张牌。 他偏过头,似乎在审视傅言,又似乎在盯着傅言的手腕看。傅言手腕上的双头蛇察觉他的目光,猛然一转头,两个眼睛暴突的蛇头血口大张,威慑意味十足。 -- 第306页 黑斗篷又扭头去看岑意肩上的猴子,猴子倒是没威胁他,只是蹲在岑意的肩膀上发呆。岑意也假装不在意他的打量,只是反手敲了敲道:“选个人给牌。” 黑斗篷把牌推给了傅言。 傅言就这么多了张“石头”,还有3积分。这张新来的“石头”和傅言原本的还不一样,又是一张新的、血淋淋的断手。想想这游戏一共要出十七副牌,要是每张牌都不一样,那至少得有26个人被砍了手。 岑意没在意黑斗篷的牌给了傅言,而是关注了一下亲姐那桌的情况。从他们相互换牌的举动来看,他们这局应该是三张牌相互钳制,导致每人一输一赢。然而对于没积分的岑怡和吴子非来说,这种变相平局还得扣一分,接下来得尽量避免这种情况了。 岑意看到这个状况,有点后悔是现在这样的分组。他看傅言出的也是“布”,感觉傅言应该也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要是自己和傅言分开,不久能保岑怡和吴子非了吗? 不过千金难买早知道,谁又能提前准确料到自己会不会被提示呢?傅言过来和黑斗篷一桌,也是在降低岑怡的危险,因此岑意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无论第一局的结果是开心或沮丧,玩家们都没太多时间去品味。第二局很快开始了。 黑斗篷只剩下“布”和“剪刀”。按照“至少不输”的策略来讲,傅言和岑意这局出“剪刀”至少是个平局。但如果三个人都是“剪刀”,这张牌和剩下那张“布”就注定要被抛弃。考虑到下一局的话,还是有尽量多的牌比较好。 傅言再次把四张牌洗过之后摆在桌上,还把手搭在桌上,方便双头蛇下来。 它确实也下到桌面了。 黑斗篷冷声道:“作弊?” 这话一出,所有玩家都望了过来。岑怡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梵向一,发现那位大佬坐在那丝绒椅子上舒坦得很,不带动弹的,就是望向傅言的眼神十分专注。岑怡这下懂了,小场面。 另一边,被质疑的傅言并不惊慌,而是随那双头蛇优哉游哉地爬着,支着下巴看向黑斗篷:“我怎么就作弊了?” 黑斗篷:“你敢说没有?” 傅言:“你敢说哪里有?” 黑斗篷指着那条双头蛇:“你利用你的‘傀儡’作弊!” “哈,就这?”傅言笑了笑,“我只是不知道要选什么,所以‘傀儡’在哪,我就乐意选什么,管得着吗?你要觉得这是作弊,你也可以让你的‘傀儡’选,是不是?” 最后的“是不是”三个字,是冲着岑意说的。岑意正举着牌堂而皇之地给猴子看,闻言回道:“是。” 岑意还道:“就算我们让‘傀儡’选牌,‘傀儡’也没看你的牌,少给别人扣帽子,管好你自己。你要是怕输,趁早出‘剪刀’,速战速决。” “你……!” 黑斗篷被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搞得冒火。但他到底还忌惮广播背后的鬼,所以只是冷厉道:“年轻人,狂妄自大,小心玩火自焚!” “那我们尊老爱幼一次。”傅言笑了笑,把两张牌收起来,双手分别放在桌面的两张牌上,“老人先选。” 他这个动作,简直已经明晃晃地说“我一手是剪刀一手是石头,就等你先出,我就克你”。双头蛇居然还游过来,头搭在他的左手,尾搭在他的右手,显然就是要等黑斗篷做出选择后,提醒傅言选哪张。 岑意有样学样,也把其中一张收起来,就拿着两张牌放在猴子面前。 而梵向一目击傅言难得主动挑衅别人的全过程,虽然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已经带了些笑意。 傅言那张利嘴,经常把梵向一怼得无话可说。现在别人在他的“攻势”下一口气噎得上不去下不去,梵向一当然乐得看热闹。而且梵向一大概猜到了,傅言大概是想借挑衅那黑斗篷,让他主动拿出兵符使用。这行为是很聪明,就是挑衅的方式,落在黑斗篷里是恨得牙痒痒,落在梵向一眼里就是可爱了。 黑斗篷当然不想让傅言和岑意轻易得逞,坚持了很久不出牌——虽然这么做看起来有点怂、很丢脸——可即便到了最后30秒,傅言和岑意依旧很淡定地维持姿势坐着,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20秒,黑斗篷的两张牌还被他攥在手里,放在桌子下面。 10秒,广播倒计时响起,黑斗篷在桌下单手快速划了个图案,梵向一眯了眯眼。 “三、二——” “一”字响起的瞬间,傅言猛然意识到黑斗篷没有把牌抽起来的趋势,下意识把右手的牌推了出去。与此同时,岑意肩上的猴子也抓起一张牌甩向桌面! “时间到!!!” 广播的喝令响起的时刻,傅言出了牌,岑意的牌还在桌上滑转了小半圈,但黑斗篷居然手都没抬起来。 他没出牌! 最震惊的应该是黑斗篷本人,傅言看得出他真是用了很大力气想要把手抬起来,浑身都用力得在发抖。但一切只是徒劳,他真的错过了出牌时间,广播里的声音幸灾乐祸道:“竟然有人敢不出牌。现在对不出牌的玩家实施惩罚——该玩家扣除30积分,并给同桌其他玩家每人一张牌!” “等等,我是被人暗算了!有人在我的手上动了手脚!”黑斗篷这下也顾不得什么装神秘了,大喊道,“我根本没法把手抬起……啊!” -- 第307页 他猛然往后一撅,一下就连人带椅子地倒了下去!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把他的兜帽也折腾掉了。岑意探头一看,感觉对方就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也没多神秘色彩和压迫感。 “是你!”黑斗篷看傅言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好似在打量什么垃圾,瞬间变得怒不可遏。他撑起身体,甚至没来得及站直,就径直朝傅言扑来! 傅言刚来得及站起来,梵向一不知什么时候已靠近,一脚踢飞黑斗篷! 哗啦——! 黑斗篷一下撞到了身后的摄像机,和支架、仪器滚做一团,一时间爬都爬不起来。 梵向一又一抬手,洒落在地上的两张卡牌就飞了起来,落在了桌面上。更准确来说,是落在了傅言和岑意面前,正好一人一张。 做完这些,男人就转身走了。他最后还和傅言看似不经意地对上了一下视线,然后很快错开,回到了他的椅子上。 不认识他的玩家,都以为他真是来实施监督的,因此会在袭击行为出现时出来制止。而岑怡、岑意和吴子非很清楚,就是因为黑斗篷袭击的是傅言,梵大佬才会站出来。要是别人被袭击,他才不管别人去死。 “看来第一个被淘汰的玩家已经出现了啊。”广播在此时重新响起,“淘汰玩家请自动退远,不要挡着镜头!” 黑斗篷撑着身体,咬牙站起来:“可是这个惩罚规则,之前根本没说过……!” “那刚才说了,就以刚才说的为准咯。难道你们还有和我谈规则的资本吗?”广播里的声音嗤笑道,“我都快忘了,这局的牌都还没翻呢哈哈哈,倒数计时准备—— “三、二、一——翻!” 傅言和岑意都翻出了一张“剪刀”。得1分,都要丢牌。 好在他们在牌数上有进项,因此至少现在牌的数量还不算太少。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俩提前开始1V1了,得算算两人的积分都不归零的方法。傅言还剩“布”、“石头”两张、“剪刀”一张,岑意还剩“石头”、“布”两张,而且每人各积3分。毫无疑问,肯定是先要两人同时出“石头”和“布”,将积分都拉到5分,最后岑意再用“布”给傅言喂一张,这样傅言就会带着一张“石头”和7积分进入下一场。岑意则是以2积分的战绩,保全一命。 打默契牌这就简单多了,桌上还剩他俩,随便怎么暗示都行。 另一边,岑怡和吴子非终于双双赢了一把,至少把积分拉到正数了。应该是他俩的傀儡终于开始起效,不过同桌没本事看出来,因此也没人注意到这点。 而那个之前赢了两个人的女孩,这次和另外两人打平。双人桌的截止目前为止是一胜负一平局,算下来注定第三局也是平局,最后一个男人将带着一张“剪刀”进入下一轮。 一局一局接连进行,第一轮很快结束了。 最后进入下一轮的是傅言、岑怡、双人桌的男人和那个一开场就运气极好的女生。 十一个玩家,傅言一眨眼,就发现变成了十个人。不必说,肯定是有人的积分归零或者成负数了。 ——这么看,黑斗篷的“家底”挺厚啊,36积分都没归零…… 傅言还琢磨的时候,退到外围的岑意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道低沉的声音。 “他刚才企图用兵符催动小鬼袭击傅先生,被傅先生身上的法宝反噬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不必再逼他出手,他自会毁灭。”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运气与实力 猜拳游戏的半决赛,都是1V1。 傅言和岑怡默契地分开,先在两张桌子边各自坐下。剩下两个玩家都有点忌惮傅言,毕竟他刚才就差没明说“我在作弊”了,广播和那个观察员还都没管他,显然这是默认他可以用非常手段了。然而就在这么迟疑的几秒,男玩家当先坐到了岑怡对面。 幸运的女孩没办法,只能在傅言那桌落座。 其实她的优势还是很大的,她带着三张牌进入半决赛,比傅言多了两张牌的机会。如果她之前关注了傅言这桌,还能算出傅言拿的是一张“石头”。决策上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四人坐定后,桌上很快升起两个牌盒,新的三张牌来了。 傅言随手拿起牌盒拆包装,正要打开盖子的时候,就听对面的女孩儿道:“我们待会儿同时出牌好吗?” 傅言瞥她一眼,开盖拿牌:“为什么?” 女孩迟疑了一下:“呃,为了公平?” “哦。”傅言回道,“不好。” “……”女孩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噎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傅言连理由都不找:“不为什么。” 女孩皱眉道:“可你明明是依赖别的东西……” “说得好像你就不依赖似的。”站在不远处的岑意忽然开口。 现在被淘汰但存活的玩家都站在一块,在游戏玩家的侧面,不允许到游戏玩家的背后去。想想也是,要是站到其中一个的背后,不就很容易偷看、并且给他的对手暗示吗?虽然这个猜拳游戏没阻止傅言等人作弊,但太明显的作弊还是不允许的。 岑意这会儿站在距离傅言那桌的三米开外,看着傅言对面的女孩,嗤笑道:“你真以为别人都不会知道你的情况?” “你在说什么?”女孩看向岑意,说道,“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不像你们这样能操纵‘傀儡’,别想污蔑我!” -- 第308页 “是吗?”岑意看着他,意味深长道,“所以你之前从没输过,难道没动手脚?” 女孩道:“这只是因为我运气比较……” “期待已久的半决赛准备开始了!” 广播的声音打断了女孩的话:“依赖‘傀儡’和依赖‘神明之力’的玩家,到底谁更胜一筹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神明之力’……?”玩家们面面相觑。原本和幸运女孩一桌的男人——就是先说“我出‘布’”的那个——盯着女孩道:“原来你也用道具作弊了!” “不不,我根本没有这个道具!”女孩反驳道,“我真的只是碰巧运气好!” 男人道:“你第一天就没受伤,第二天更是还拿到了第二多的积分。你的意思是你纯粹运气比较好?还这三天一直好?” “本来就是!”女孩看起来还真不怎么气虚,辩驳道,“我根本没有什么叫做‘神明之力’的道具!” “第一轮出牌,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广播根本没管玩家之间的辩论,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越有矛盾越好看。随着广播的一声令下,计时器再次跳成了“00:04:59”。 那个本来在和女孩辩论的男玩家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正当众人以为比赛正式开始后,观众不能再说话的时候,岑意忽然道:“祈求神明保佑的时候,是否想过,他可能也不过是人死后变的鬼。” “!!!”女孩一下扭头瞪了岑意一眼,“你敢诽谤神明!” “什么神明,不过是死后被人祭拜、信仰的大鬼罢了。”齐应飞的声音在岑意的耳边响着。他的语气很冷淡,但岑意就是从中听出一丝嘲弄的意味,似乎相当不把庇佑女孩的那个“神明”看在眼里。而岑意之前之所以会说那些话,自然也是齐应飞告诉他的。 本来一开始齐应飞只是在女孩指责傅言的时候,随便和岑意说了几句“她也是依赖信仰之力”之类的话。岑意总结了一下,就说出来揭了女孩的老底。 齐应飞看岑意似乎感兴趣,便继续道:“这人是那大鬼的信徒,大鬼便分给她一些力量,也就是会给她带来幸运的力量。这种力量不可自行再生,当她和那个鬼之间的距离超过鬼的能力,这种力量便只会不断消耗。” 这么一长串,岑意只浓缩成了一句话:“你的‘神明’已鞭长莫及,你现在只是在消耗仅剩的运气。” 这话乍听有点没头没尾的,但那女孩反应了一下,脸色骤然变得更难看。傅言毕竟有前世的记忆积累,也很快猜出了岑意这些话的意思。 于是傅言笑了笑:“原来如此。那你猜猜看,你的运气会不会在和我对峙的这一局,用完?” 女孩又扭回头来盯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言:“你知道。如果你不知道,很快就知道了。” 女孩的神情很动摇,瞪着傅言说不出话来。 傅言也懒得再说什么来打击她。如果她确实靠“神明”或者“厉鬼”来获得运气,那她本身的心理博弈水平如何,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过,岑意怎么忽然会知道这些?那猴子看起来也没怎么动,难道是齐应飞有什么别的形态在他身边? 傅言颇感兴趣地看了岑意两秒。 可惜他现在能力好像还不太够,无法感应到岑意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存在。 而剩下的选牌时间,就在傅言和幸运女孩的双双“木头人”当中度过。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傅言这桌的影响,岑怡那桌的两人也没轻易出牌。 终于,还剩三十秒的时候,幸运女孩忽然开口道:“你不会也把我的手压住吧?” 傅言什么都没说,只是指着下巴看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诚然,这时候傅言也可以打个嘴仗,但要是不说话,岂不是真的像能把对手的手摁住? ——虽然傅言其实也没搞懂,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猜要么是梵向一,要么是自己身上能反弹诅咒的项链搞的鬼,再不济就是苏亚克或者齐应飞。所以傅言的装模作样理直气壮,一点不担心会被别人揭穿。 果然,看他这样,幸运女孩一下就紧张起来。 她担心自己拖延下去的话,最后一刻会被摁着不能出牌,那可是扣30积分的惩罚! 恰在此时,隔壁桌好像也开始担心这种情况了,双双开始出牌。先是岑怡一副在犹豫两张牌的模样,来回推出又收回来。在此期间,她对面的男人先推出了一张牌不动了。 岑怡看了看他,也下定决心,推出了右手边的一张牌。 广播也响了起来:“还有十秒!十、九……” 女孩心慌起来,急急忙忙推出了一张牌。她看傅言的手上的双头蛇摇摆着脑袋,他就把手放在其中一张牌上,似乎要把那张牌往前推。 “三、二……” 女孩想也不想地拉回原来那张牌,换了一张拍上桌面! 傅言挑眉,正要定睛看双头蛇改没改方向,却见一只苍白又手指修长的手忽地摁在自己手背上,往外坚定一推! 梵向一神色一厉,一下坐直身体。 而傅言推出牌后一眨眼,那只手已经消失了。 ——那一定是……! “时间到!” 广播再次响起:“看来这局大家都很纠结啊,不过你们的纠结,到底是徒劳还是卓有成效呢?现在准备翻牌!五、四、三、二、一、翻!” -- 第309页 傅言和幸运少女双双把牌一翻,一个“石头”、一个“剪刀”,傅言赢了! 女孩愕然地盯着桌面上的牌:“你作弊!你一定是——!!!” “污蔑也讲点证据吧?”傅言拿起她的“剪刀”,扔掉,“你换了牌,我可没换。” 女孩无话可说。确实如此,这还赢不了,算她倒霉。 可是她怎么会倒霉呢?怎么会换牌的时候刚好换到能让对方赢的牌呢?女孩想到这些,比输掉这局还难以接受。 傅言倒是有个猜想,现在也不吝啬自己的灵感,问道:“你该不会原来选的那张也是‘剪刀’吧?” 女孩闻言,下意识地打开换下去的那张牌看了一眼:“!!!” 虽然傅言没看到那张牌的牌面,但从女孩错愕的表情中判断,那一定也是“剪刀”! 因此苏亚克才坚定地抓着他的手,依旧把原来选的那张牌推出去! “看来我猜中了?”傅言挑眉,一边洗自己的牌一边道,“你在最后时刻换了牌,居然还换了一张一样的。这不是运气不运气的问题,是你根本不记得你的牌。显然,幸运并不是万能的。” 女孩哑口无言。这确实是个致命错误,但她之前太依赖自己的运气,还是对着牌来看的,根本没记过牌。 傅言的话像根针扎在她的心头,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运气真的耗光了? 而另一边,毫无疑问的,岑怡赢了。 岑意在观看着发生的一切,低声道:“看来运气也救不了菜鸡。” 吴子非以为是对他说的,“哈哈”两声。 齐应飞却道:“她只是在傅先生面前发挥不了她的运气。” 岑意:“嗯?” 吴子非:“???” “我说过,那只是一个鬼的力量。”齐应飞道,“傅先生身上的厉鬼能量,能完全压制那个被信仰的鬼的力量,其带来的运气自然也完全失效。” 岑意闻言,一点不奇怪。 他只以为是梵大佬在傅言身上施加了什么,却不知道齐应飞的目光,正在看向傅言身侧的那个身影。 齐应飞又看了一眼梵向一。 ——算了,总不会当着傅先生的面打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胜利的办法 傅言最终“无伤通关”了半决赛。 主要是那女孩不挣扎了。她在第二局的时候故技重施,又在最后时间换了一次牌。结果这回看着牌换的,反而把原来平局的牌换成了输掉的牌,彻底打击了她的信心。傅言根本不用问,翻牌时看她那副恨不得捶胸顿足的懊悔模样,就知道她又换错了。 女孩看傅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下急火攻心,口不择言道:“一定是你控制我换牌的!” “我控制你的意念换牌,还换了一张让你输的?”傅言嗤笑一声,“别编了,我有这本事,我还坐在这里和你打嘴仗?直接控制整个比赛速战速决不更轻松?” 女孩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喃喃道:“我怎么会连续换错两次,这不可能……” 岑意在场外道:“运气不好而已。” 女孩的脸色煞白。 “运气不好”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句调侃,对于这个女孩来说却不啻于命运的判决。她自己最知道运气对她的意义,当她的运气消失,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挽留。 女孩第三局没换牌,想着再试试“靠第一直觉选出来的运气”,结果还是输。 看到这种情况,她终于认命,不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事。她手里六张牌,半决赛也六局结束。除了一局平局,其他全是这女孩输。 原本她能有两次平局,是她自己换了牌,也怪不得谁。 唯一庆幸的是,1V1的局即便输了也只是扣3分。6局下来,女孩一共被扣14分,不过人并未消失。 傅言则是以三张牌,总共18分的战绩,进入下一轮。 而另一张桌子上,岑怡早就以两胜两平结束本决赛,还剩两张牌,总共13分。而她的对手在这场里也就扣了4分,基本和上一场的得分抵消,也没消失。 傅言和岑怡胜利会师,不用说,最后决赛肯定又是默契牌了。 换桌子的时候,岑意喊了一声:“姐。” 岑怡看过去。 岑意冲傅言的方向一抬下巴,岑怡点头:“我知道。” “你们要把冠军送给他?”由于姐弟俩打暗号过于明目张胆,说过“我出‘布’”的男玩家也看懂了,嘲弄道,“你们后来的就算是一个团队,难道就不怕积分被扣成负数就死了吗?” 岑意瞥他:“你根本不知道团队的意义。” 男玩家道:“怎么,难道你的团队意义是‘舍己为人’?” “是优化资源配置。”岑意嗤笑一声,“你连这个都不懂,还谈什么团队?” 且不说岑意等人现在有厉鬼护法,就算扣到负分应该也不会死,单是游戏的规则就让他们不得不把资源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毕竟这个游戏世界里,最后积分最高的玩家可以提出要求。以防万一,还是把这个名额拿下来的好。 而他们四人是迟了两天来的,肯定不如其他人的前期积累——比如被扣了36分还屹立不倒的黑斗篷。因此趁操作余地比较大的项目来集中积分,自然是一种极好的手段。 -- 第310页 男玩家一时间找不出话反驳岑意,半张着嘴僵在那里。倒是黑斗篷听到他们的谈话,冷笑一声:“自以为是。” 这话换别人来说或许岑意还掂量掂量,黑斗篷这么说,岑意当即就回道:“原话奉还给你。” 黑斗篷现在也不戴兜帽了,盯着他,眼神阴戾。 放以前,岑意可能真就退让了。现在背有靠山,岑意很是狐假虎威了一把,顶着黑斗篷的吓人眼神道:“有人输了,是因为她的运气失效;那么有人摔倒,是因为什么呢?” 黑斗篷朝他逼近一步:“是你?!” “问别人做没做之前,不如先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岑意深知气势上不能输,定在原地没动,冷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是齐应飞给黑斗篷的批语,岑意深以为然。至少这家伙居然敢向傅言动手脚,就是最愚蠢的。梵大佬是傅言最大的“护盾”,但凡黑斗篷在进游戏之前稍微了解一下,去看看南穆派全闻昭和耀真派钱三真的下场,都不会莽到在傅言面前作死。 当然,也有可能黑斗篷知道傅言,只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反正这个游戏世界里不用自我介绍,大家相互之间都不知道名字。现在黑斗篷在傅言这里吃了大亏,多少忌惮他了,却也不会轻易被岑意压一头。 尤其黑斗篷很可能就是亲自偷走兵符的人。他能从岑意身上顺利得手,自然不会太高看这个年轻人。即便岑意看起来也有点赢牌的手段,那也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因此面对岑意的警告,黑斗篷冷笑道:“轮得到你大放厥词?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你只怕再清楚不过。”岑意心说话都到这步了,索性都别装了,“有句话叫‘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听说过吗?” “……”黑斗篷眯了眯眼,随即怪笑一声,居然默认了岑意的言下之意,“就凭你?” 岑意不答反问:“那你猜我为什么能和你在一个游戏世界里?” 他们这些话,基本已经聊明了,就连旁边其他玩家都听出几分意思。大家纷纷默默离他们远一点,避免神仙打架、自己遭殃。 黑斗篷对其他玩家的反应没兴趣,只是对岑意的话品味了两秒,随后阴戾一笑:“……那我也送你一句话,‘财不外露’,听说过吗?” 岑意一听,就知道他误解了。 他一定是以为自己和其他人能中途进游戏、还能在猜拳游戏里百战百胜,又是依靠什么道具。他自认为能偷岑意一次,就能偷两次。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黑斗篷想用这事给岑意施加压力。 岑意闻言却是挑眉一笑:“哦?那你尽可以再试试。” 可笑,岑意根本没别的东西给他偷了。 有本事他去试试偷傅言呗。 毫无压力的岑意就这么站在黑斗篷旁边,继续看亲姐和傅言的对决。黑斗篷的视线在他身边扫过,重点在岑意的脖子附近来回流连,好似能穿透他的衣襟,看到他的项链。 或许他以为那个吊坠里,又放入了什么。 黑斗篷看着岑意,却不知道,另一道目光也盯着他。 而傅言和岑怡的默契牌,也终于开始了。他俩相互之间知道手上的牌,不过不知道也不要紧,反正岑怡就纯喂,靠傅言自己控制分数。本来傅言要是面对的是别的对手玩家,他自己也根本不控分,纯靠双头蛇——或者说苏亚克——来决定选牌,翻开之后是多少分就是多少。但这会儿他不想、也不能把岑怡玩脱了,因为岑怡只有13分,连输五场可就得直接完蛋。 好在岑怡也不傻,推牌的时候那手势极其明显,只差没说出口自己是什么牌了。傅言一看就懂,随便就能控制结果。这么来了两次之后,广播大概也觉得无聊了,懒得再总是浪费五分钟来给他们选牌,就变成了两人选完后就立刻翻牌的模式。这下就真是速战速决了,明明是“决赛”,出结果的速度却比任何一场都快。 岑怡一共五张牌,这比赛也就打了五局。最终结果是傅言三胜两平,获得8分,加上冠军的额外10分,他的总积分到达36分。岑怡则是被扣了7分,最后总分是6分。 比赛结束后,那道一直用于切换场景的门居然没打开。 “接下来是吃播时间!”广播道,“以下是今天的菜单!选择时间依旧是十分钟,样数不限!” 随着话音,原本的计时牌被收上去,又落下来另一个板子。上面依旧用红色LED灯珠拼成了许多字,一排排一列列,粗粗一算竟有上百道食物。每个食物后面还跟有兑换其所需的积分。 “怎么还有吃播?”已经经历了两天的玩家们也懵了,“之前都没有的啊。” “应观众要求,增加吃播和睡播环节来增添娱乐性!”广播宣布了新的规则,“吃播和睡播环节,由观众进行投票!票选第一名加10积分,最后一名扣10积分!在下个游戏开始之前进行结算,积分归零和负分的而玩家被抹杀! “友情提示,观众们一般都喜欢有趣、刺激、血腥的场面!” 广播这么说,就有个玩家吐槽道:“肯定是之前打假赛太无聊了。所以说,投机取巧也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傅言等人没管这种发言。 他们是一个团队,吃东西自然是一起比较好,于是众人齐齐快速扫描起菜单来。这种时候,傅言也没法再追求什么美食了。大家的目标是先把高热量、高能量但是相对低积分的食物选出来,然后由岑意和岑怡来做决定。 -- 第311页 最少的是1积分,就是一块压缩饼干,确实能量爆棚。傅言没吃过,但岑意说很不好吃,一般人没水很难吃下去。而水的价格……5积分。 水听着不贵,但傅言想起一开始见其他玩家的房间里有空的水瓶,猜想这应该是必须兑换的资源。但游戏和游戏中间的间隔是多久?这很难知道。或许其他玩家知道,但傅言他们之前的表现过于“嚣张”,估计其他玩家不一定会配合说真话。 就在岑意和岑怡还在紧急计算积分消耗时,傅言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男声。 不是梵向一,而是苏亚克。 他说:“在圣书上写句话。” 傅言怔了一下,扭头环视一周,却没看到苏亚克的身影。 ——怎么,隐身的? 傅言疑惑两秒,问:“写什么?” 岑怡和吴子非:“啊???” 岑意却是若有所感。他身边可也有一个看不见的来着,傅言这情况,应该也是差不多? 但岑意看了看梵向一,一时间搞不清是不是这位大佬在给傅言“秘密传音”什么的。但要是梵大佬的话,傅言直接看他不就行了,为什么又要转头到处找? 岑意迷惑,可他不敢问。 苏亚克则是回答:“随便,给观众写。” 傅言虽然很茫然,但想想还是掏出了本子和笔。黑斗篷一看傅言手上的两样东西,顿时神色一变,紧紧盯着不放。 下一刻,黑斗篷的视线就被一个高大的背影挡住了。 梵向一直接抽走了傅言手里的工作手册和笔:“不许写。” 傅言:“啊???” *** 与此同时,直播镜头的另一边,一片鬼哭狼嚎骤起。 “啊啊啊本来大人要给我们写话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吃播?不播! 梵向一这么坚决反对,傅言也没坚持要写。 他猜想梵向一其实是来处理苏亚克的,毕竟这俩从来就相互不对付。苏亚克现在还“贴”在自己身边,梵向一肯定看不下去,现在可算找到个理由堂而皇之走过来了。 于是傅言连工作手册和笔也不拿回来,转身又看菜单去了。 周围的玩家本来看这位观察员忽然起身过来,抬手就抽走傅言的东西,还说禁止傅言写东西,都等着看傅言被罚。没想到那观察员只是把本子和笔收起来,然后就站在不动了,丝毫没有要进一步处罚的意思。广播也安静得很,纯当啥都没发生。 这节奏,搞不懂。玩家们原来还觉得加吃播和睡播,是想警告傅言这群人;可想想傅言他们干什么都没惩罚,似乎广播又挺偏心他们。 ——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 梵向一察觉别人都在看这边,偏脸扫视一周,众玩家赶紧纷纷把目光转开。黑斗篷转头时脸上还带着些遗憾的表情,估计是以为傅言的道具被罚没了。东西在观察员手上,黑斗篷总不可能去偷他吧。 傅言倒没管梵向一在干什么。 他在看岑意和岑怡定菜单。这俩没有纸笔,纯靠脑子记,目前定下的食物有两瓶水、四支巧克力和两块压缩饼干。总共是24积分,其中岑怡分担2积分,剩下傅言包圆。 傅言对出积分没意见,就是觉得这菜单听着都喉咙发干:“这餐定的,听着像是野外生存战。” 岑意无奈道:“没办法,别的性价比太低了。一个罐头20,一只鸡35,一块牛排50,想买都买不起。理想状态是,我们能靠四块巧克力和一块压缩饼干维持一天。剩下那块最好能备用。” 岑怡道:“忍忍吧,回去让吴子非给你弄满汉全席。” 傅言也不是一定要吃什么,反正极端情况下,成年人一天不吃饭也没啥,只要有水就还能捱。他只是想起自己以前所在的那个时代,一支营养剂就能解决问题,口感也不干。可惜这个菜单上没有,不然那才是性价比最高的食物。 确定好菜单之后,傅言就报自己负责的食物列表了。点菜是口播模式,也就是所有人都能听到。傅言点的这些虽然听着有点寒酸,但也不算奇怪,毕竟保留积分是很重要的事。有些玩家的积分少,连水都不敢买或者买不起,只能买个水果,至少还自带一些水分。 只有黑斗篷,点了一个金枪鱼罐头和一瓶水,加起来一共25积分,堪称豪横。当所有人都望着他时,他只是嗤笑一声,说道:“连罐头都买不起,有什么可狂妄的?” 这话只差没站在傅言等人面前说了。但傅言他们只是瞥了他一眼,并不接茬。黑斗篷觉得他们是说中了,无法反驳,可算是觉得出了口恶气。而在他之后,那个幸运女孩居然也点了个15积分的煎蛋火腿三明治和一瓶水,绝对算得上第二豪华的套餐。只是那女孩点餐的时候不像黑斗篷那么云淡风轻,表情看着像是纠结了许久,最后才下定了决心。 她察觉其他玩家都在关注她,就下意识地解释道:“这,还要吃播的啊,太简单的话岂不是看起来很无聊……” “话是这么说。”有玩家和她搭茬,“可我们也买不起啊……” “买不起,可以先赊着呀!” 广播在这时候居然又响起了,背后的声音循循善诱着:“现在开放分期和赊账两种模式。分期模式的利息为20%,等额本息分三期付完,付款时间是每次吃饭的时候,第一期就从今天开始给;赊账模式可选择任何一天的吃饭时间付账,利息为前一天本息和的10%,本周期最后一天将强制清算。当然,玩家如果中途被抹杀,人死债消。这么一想,是不是很划算呢?快快来过上舒服的生活吧!” -- 第312页 这话说出来,有些玩家真就开始犹豫了。 主要是原本就没多少积分的玩家,根本买不起足够的食物和水。谁知道下关游戏是什么,万一体能不足是致命点,那就真的要死了。还有的玩家,考虑到现在增加了吃播和睡播环节,是绝对不想垫底的。他们也不是完全买不起稍微高级点的食物,就是一下全款付清,会在接下来的环节里有积分压力。要是能分期或者后期清算,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而傅言他们,毫不动摇。 岑意还低声道:“这不都是高利贷吗?每天复利10%,这简直跟抢钱没区别啊!” “经典的赌场模式。”岑怡也道,“吸光你身上的每一分钱,如果你没钱,就抛出高利贷。看似你眼前的难关是度过了,可最后只会越陷越深,必定难逃被敲骨吸髓的下场。只是我之前以为,这些应该针对的是看我们的观众们,没想到现在连我们都算计上了……” 这些道理,其他玩家未必不懂,但还是有玩家对“高利贷”动心了。头一个决定分期的就是那个幸运女孩,她本来就决定买贵的食物,转到分期模式后,至少手里的积分暂时能多一些。 对此,岑意评论道:“她被黑斗篷带到坑里去了。本来花高价买食物就不值当,即便吃播第一名也就多10分,远不及她的出价。现在她还分期,性价比越来越低了。她的运气可能已经失效,不应该在这时候奢侈。” “她可能只是不想最后一名。”岑怡道,“但观众喜欢的是血腥表演,光是一点比较好的食物并没用。我觉得,如果非要在这个环节拿头名,选好食物不如选抢食物。” 这些话,别的玩家都没听到,除了黑斗篷。他的听力似乎异于常人,当岑怡说出“抢食物”的时候,他隐晦地往这边望了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恰在此时,梵向一忽然道:“观察员挑战,通过后可免费获得食物,并且不参加吃播和睡播环节。” 傅言:? 岑意、岑怡和吴子非:??? 其他玩家:“啊?怎么挑战?” “回答我一个问题。”梵向一淡淡道,“答对了获得奖励,答不对扣10分。” 这话一出,岑意、岑怡和吴子非都默默瞥傅言。如果说在现场有人能答对梵大佬的问题,那这个人选肯定非傅言不可。 傅言感觉梵向一在搞什么幺蛾子,无奈道:“我得留下给你们点餐。” 梵向一道:“可以打包。” 岑意、岑怡和吴子非都示意傅言:你看,大佬给你台阶了。 傅言:“……”好家伙我不得不去了是吧! 他只好道:“那我先取消之前的点单。” 广播的语气听起来阴阳怪气的:“你挑战成功了再说。” 傅言就看向梵向一:“那你问吧。” 梵向一:“我今早吃的是什么早餐?” 众玩家:???这是什么问题? 岑意、岑怡和吴子非:艹这个我也知道答案! 但他们不敢抢在傅言前面回答。傅言自己则是无语两秒,在吴子非忍不住要提醒他的时候,张口道:“……番茄肉酱拌面。” “正确。”梵向一的声音冷淡,可傅言就是听出了一丝戏谑,“走吧。” 傅言只好道:“我先取消今天的订餐……” “等等!”黑斗篷走到梵向一面前,“我也想挑战,可以吗?” “可以。”梵向一道,“天上的星星有几颗?” 众玩家:“……” 岑意、岑怡和吴子非:幸亏我没去挑战! “……这好像不太公平。”黑斗篷原本觉得没答对也没什么,但梵向一这么明目张胆地为难他,他还是忍不住质疑道,“观察员可以这么偏心的吗?” “回答错误。”梵向一冷冷回了一句,然后道,“你现在想挑战我?” 广播立马也响了起来:“是否开启‘观察员挑战模式’?” “什么?不!不开启!”黑斗篷立马否认道,“不挑战观察员!” 梵向一嗤笑一声:“怂货。” 抛下这句,梵向一就抓着傅言走了。 “取消我刚才的订餐!”傅言留下这句话,终于被梵向一拉走了。梵向一直接拉开那扇门,先把傅言推了进去,然后自己才进去、关门。岑怡和岑意两人还趁着开门的时候,偷偷摸摸窥探那边房间的情况,就一眼扫到一张丰盛的饭桌。这下他们就放心了,即便打包回来,肯定也比巧克力和压缩饼干好得多。 梵向一和傅言离开后,选手们也最后对“高利贷”和食物进行了选择。结果最后敢选分期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个就包括那个幸运女孩。而且即便如此,借贷的玩家也没敢点什么太贵的东西,依旧把“消费”限制在现在要付也能全款付的范围内。 这些人做决定、并且上菜的时候,岑意、岑怡和吴子非就围着那些桌子转了好几圈,把之前丢在这里的牌都捡了回来。十七副牌,刚好五十一张,理论上和一副扑克不要大小王后,再减掉一张的数量一样。三个人就拿着这些牌……开始抽乌龟。 当然,一开始要做的还是先确定那张算“乌龟”、哪四张算一组、哪两张算一对,全都确认好后,异常记忆力、欺诈水平和运气的较量就开始了。 说实话,这真比普通的是吃饭有意思。而且他们还挪了三台摄像机专门从他们背后拍,也就是说,观众是能完全知道三个人所剩下的牌的。牌类竞技一直是赌场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岑怡他们生造一个出来,自然容易吸引观众的注意。 -- 第313页 就在他们抽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听到幸运女孩大叫了一声,然后高声道:“还给我!你……呃!” 岑怡等人一回头,竟看到女孩已经被黑斗篷摁到了墙边,被高举到了几乎双脚离地的地步,脸孔红涨、呼吸艰难。 而她的三明治,就在黑斗篷手上。 这个家伙,只怕是真把“选好食物不如选抢食物”听进了耳里。 他掐着女孩,阴冷一笑:“想拿回去?有本事你来拿啊。” 第一百七十章 ——庄家永不亏钱 其他玩家在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傅言一概不知。 他只是走到那饭桌边,随手捻起一块牛肉,往嘴里放了嚼嚼:“……还真能吃。” “不然?放着当装饰?”梵向一也到了桌边,把工作手册和笔从兜里掏出来,放在桌上。工作手册一下就蹦起来,夹起笔,扑簌簌飞向傅言。傅言差点被它扑脸,摘下来放进内袋,工作手册这才安分了。 傅言道:“你这么搞,其他人肯定知道你和我们是一伙的了。” “是和你一伙。”梵向一把他摁坐在椅子上,“知道又如何?我在你家里,他们早晚会知道。而且这些人,怂得一句挑战都不敢说,也就敢嘴上质疑一两句,能奈我何?” “这世上谁还能挑战你?”傅言无语,“那你何必一开始装什么神秘莫测的观察员。” “看你玩得高兴,不打扰你而已。”梵向一嗤笑一声,“要不是有些虫豸太烦,我也懒得去帮你赶走。” 傅言:……赶苏亚克是帮你自己吧! 不过他可不会这时候和梵向一说起苏亚克,他总觉得要是说了,一定会有大麻烦。这俩龙争虎斗的,可别把他拖下水,他现在就是个人类,不经折腾。 于是傅言转而问道:“你上哪搞来这桌菜?” “菜单上有,说明这里本来就有。”梵向一坐到他旁边,一副要一起吃的样子,“既然有,弄来有什么难?” “那些上百积分的也有?”傅言疑惑道,“我以为只是摆摆样子,毕竟不可能有玩家花这个钱吧……” 唰——! 房间里忽然转起一阵带着黑烟的旋风,一个人影从黑旋风中出现,猛地就扑向傅言:“大人!” 梵向一看了他一眼,那人影便被钉在那儿,动弹不得。 傅言打眼一瞧,发现那是个少年模样的人——呃,应该是厉鬼——长得不错,就是眉眼间说不清是有几分风流还是邪性,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乖孩子。 这少年总朝傅言眨眼睛,傅言只好开口道:“抱歉,我没有前世的记忆。” “哦……”少年眼睛一转,问道,“那你连陛下都不记得了吗?” 傅言感觉梵向一就盯着自己的后脑勺,预感自己要是没答好,指不定梵向一又要干什么,因此选了个折中的回答:“……重新认识的。” “那我们也重新认识一下吧!”少年道,“我是蓝溯,我手下都是赌鬼,把命赌输了还要赌的那种傻X!哈哈哈!” 傅言一听他的口吻,就知道永远语带嘲讽的广播就是他,问道:“赌鬼就是那些‘观众’?” “是,也不全是。”蓝溯回道,“玩家直播的‘观众’,基本都是我赌场里的‘管理层’。” “嗯?”傅言疑惑,“赌鬼也分层?” “分呀。最低级的赌鬼,就在各个基本的项目里越赌越输。从扑克、麻将到猜大小、老虎机,各种经典的赌场项目我这里都有。这些赌鬼嗜赌成性,根本分不出好赖,见到项目就会往上扑。所以我根本不设定赢局,全让他们输,他们也会一直参与,直到他们的能量全都贡献出来、自身消逝。 “还有另外一些赌鬼,就是我说的‘管理层’。他们已经卖身给我了,但还保有一点点神智,我就让他们管那些弱智赌鬼。他们自以为精明,不参加那些必输的项目,需要能看到有赢面的项目。我就给他们开各种赛事竞技去竞猜咯,当然,操控比赛结果也是很简单的。 “现在最热门的就是玩家竞技的直播。因为那些‘管理层’的蠢货以为玩家为了保命,一定会努力逃脱,这样不确定性就会增加。从每一小局的结果到整个周期的名次,甚至周期冠军在历届冠军里的排名,都是可以赌的。虽然确实有鬼能赢,但庄家肯定不会赔钱。” 傅言听完,明白了。 这就相当于开了个场子,让那些赌鬼心甘情愿给蓝溯奉上能量,壮大他的实力。赌鬼在什么时代、什么世界都是源源不断的,只要蓝溯的机器摆在这里,就永远能从赌鬼身上榨取能量。蓝溯甚至都不怎么用管,因为自有自以为是的“管理层”替他摆平。 而即便这些“管理层”能赢那么一两次,终有一天还是会被蓝溯抽血扒皮、敲骨吸髓,吸收得干干净净。换句话来说,来到他这里的赌鬼,就算再怎么给蓝溯卖力,也注定要把所有能量全部供给这位顶头上司。 ——前世的那位执政官,果然都和不一般的人来往啊。 “所以,所有能从你这里获得的东西,代价应该很高?”傅言指了指那一桌子美味佳肴,“这个是怎么算的?” 蓝溯咯咯一笑:“这个啊,当然是我请大人吃的啦。” 梵向一:“放屁。” “……好吧。”蓝溯一耸肩,“陛下要求,我怎么敢不给呢?不然他就撅了我的胳膊,我吸收多少个脑残赌鬼才能凑成这么一只胳膊啊。” -- 第314页 傅言懂了,要从这个小鬼身上薅点利益下来,无异于给铁公鸡拔毛。最直接有效的,还是梵向一这种不服就打的暴力手段。 “不过大人,我们谈个交易呗?”蓝溯笑了笑,“我保证不动大人的朋友,大人还是给我写一张签名,怎么样?” “不怎么样。”傅言现在已经知道他是吸血吃人的庄家、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疯了才会白给他一张签名。给一个随时能给人安上一大笔赌债的厉鬼写签名?这不是给人送了一张随便填多少数字的支票吗? 傅言又扭头看梵向一:“我可以吃饭了吗?” “吃啊,我又没拦着你,是你自己要搭他的茬。”梵向一说完,又看向蓝溯,“至于你,只要把他的魂魄还来,没人管你要干什么。是齐应飞要来办事,你要找事就去找他。” “他?算了吧,他的万魂幡一开,我的赌场就要被吸干净了。我就知道拿着他兵符的人来了没好事。”蓝溯变出一张椅子,坐到傅言的对面,“那我什么都不干,就看大人吃饭,这总可以吧?” 这和吃播有什么区别?梵向一刚要说“不行”,傅言就道:“我的‘吃播’是收费频道。” 蓝溯还挺有商有量:“怎么收费?” “我要拿到这个周期的最高积分。”傅言也不客气,径直道,“还有,我、岑怡、岑意和吴子非,每天给‘傀儡’的一滴血也取消。” “这本来就不是给我了,你们每人带一个大鬼进来,那滴血全到他们手上了好吧……”蓝溯嘀咕一句,说道,“那我再加个砝码,我每天都给你提供这样的大餐,可以打包,你们睡觉的时候也保证安全。相对的,你的‘吃播’开放给‘观众’,我保证他们不舞到你面前,这样可以吧?” 傅言道:“我个人的‘吃播’,又没有什么赌的价值,开放来干什么?” “猜你最喜欢吃什么就可以。” “……为什么要纠结于我个人?” “因为大人以前赢过我一次赌约,所以我手下这些蠢东西很崇拜大人。”蓝溯支着下巴道,“大人吃饭的视频也很受欢迎。” 傅言懒得纠正自己和前世的区别了,只是道:“看来你也是收费转播的。要是我要求分成呢?” 蓝溯掏出一个蓝色砝码,手指一弹,那蓝色砝码便当啷一声落到了傅言面前的桌上。 “这是‘赌神的砝码’。”蓝溯道,“如果你身在一个赌局中,向它祈求赌局的胜利,并且抛出砝码,就会获得胜利。” 傅言一眨眼:“任何赌局?” “任何赌局,啊,当然,我的能力要在赌局参与者的能力之上。”蓝溯道,“怎么样?这个百战百胜的砝码,能换大人所有的‘吃播’和‘睡播’吗?” 梵向一道:“睡播不行。” 蓝溯啧了一声:“行吧,那就纯‘吃播’。” 傅言道:“等等,是不是该问我的意见?” 蓝溯一笑:“当然,大人你考虑得如何?” 傅言问:“之前的那些条件还算吗?” “让你本周期积分最高,取消‘傀儡’吸血,每天提供大餐允许打包,你和你的三个人类朋友都能安心睡觉。最后,这个砝码也归你。”蓝溯道,“而你需要付出的,只是接受每次吃饭的时候多一个镜头。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傅言道:“你如此干脆,让我觉得我的出价还是太低了。” “我明白。但你要知道,有这个价格,是因为你就在我对面,你亲自在和我谈。”蓝溯瞥一眼梵向一,“如果是陛下和我谈,我决不会给出这样的价位。” 梵向一嗤笑一声:“我不用和你谈。” 蓝溯被这个强盗大王噎住,不跟他对话,只盯着傅言:“你的决定呢,大人?” “……行吧。”傅言收起砝码,“一言为定。” “契约成立。”蓝溯打了个响指,身边就多了个摄像机,镜头对着傅言,“请吧,大人。” 傅言的视线绕了一圈,最后抓了虾子,慢吞吞开始剥壳。旁边梵向一没动,傅言扭头问他:“你不吃?” 梵向一挑眉:“拍我,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蓝溯道:“我又没说要买陛下的‘吃播’。” 梵向一:“不,你必须买。”因为我要和傅言一起吃饭。 高大的陛下站起来,瞬间出了拍摄画面,到了蓝溯身边。他轻而易举地拎起蓝溯,冷冷道:“我们来谈谈价格。” 蓝溯挣脱不开,愤怒道:“你这是强买强卖!等等,我要看大人……!” 他话没说完,梵向一就带着蓝溯消失了。 傅言怔了一下,一耸肩,继续啃虾子。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他默默地剥虾啃虾,偶尔咔嚓一声。 “吃播”的另一头,却热闹得“鬼”声鼎沸:“大人剥虾的动作好笨拙好可爱!” “现在开押大人第二样吃什么!” “十秒决定!买定离手!!!”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直播看点 傅言最终还是没来送“外卖”。 岑怡等人的饭菜是忽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同时出现的还有三个睡袋。岑怡还玩着抽乌龟呢,一看到睡袋,毫无情感地“哇哦”了一声,随后低声道:“看来吃完饭还真得睡,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 第315页 岑意道:“有‘睡播’,肯定会有危险。” 毕竟就有人为了“吃播”抢食物。而睡觉的时候人毫无防备,那睡觉的危险度一定更高。吴子非听两位会长这么说,问道:“那我们轮流放哨?” “理论是这么个理论。但傅言不在,我们没法准确知道时间,这是个问题……”岑怡埋了牌,开始翻忽然出现的餐盒,“先吃饭,还是边玩边吃?” “边玩边吃呗。”岑意也埋了牌,“这把优势在我,别想撂牌。” “有个色子就好了。”岑怡感叹道,“这样还能集体换牌,更刺激……” 啪嗒。 一个骰子踩着岑怡的话尾,掉到三人中间。 三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岑怡拿起骰子道:“看来还真有人在看我们打牌啊。那从这局开始,每人每局有一次机会投色子?二四就把整手牌给右手边的人,三五就给左手边,一六不换。” 岑意:“我这把都看着要赢了!” 岑怡乐道:“哈哈哈,没办法,谁让你碰上了呢……” 他们边聊边开餐盒,还把餐盒全都摆出来,那食物的香气很快交织着散开。其他玩家看着他们的“盛宴”,离近了吃不着,离远了也还被困在这个房间里,真是无语望天。他们当然想着去和岑意等人“借点”食物,尤其是被抢了三明治的幸运女孩,点餐时间过后有积分也点不到食物,她现在还饿着肚子。可她之前和岑意吵过架,不敢第一个去请求,只能暗暗期盼有别人先站出来。 然而,头一个走过去的,是黑斗篷。 岑意看他直线走近,神情森冷的模样不像是要商量、讨论什么,于是冷笑道:“怎么,又想故技重施?你这和没吃饱的乞丐有什么区别?” “你们也不过是附庸而已,狗仗人势,嚣张什么?”黑斗篷语带不屑。他认为只有傅言是被观察员庇护的,现在傅言和观察员都走了,这些人就暂时失去了保护伞。那只要不杀害这几个人,傅言回来也没法说什么。 黑斗篷这么想着,越过岑意背后,朝岑怡身后的睡袋走去:“你们三个人,也用不到这么多睡袋,不如给我……” 他嘴上的话像是有商有量,可实际上已经弯下腰,明目张胆地朝睡袋伸出手!岑怡一惊,单手抓住睡袋想要抽开,却眼睁睁看到抓向睡袋的黑斗篷,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推了一把,被弹出去好几步! 岑怡目击一切的同时,还下意识地抽了一把睡袋,睡袋就正常地被她拉动了一小段距离。 “这还带保护罩的?”岑意很快反应过来,“这么说,我们三个都睡觉也不会被袭击了!这就是三套‘紫金衣’啊!” 岑怡道:“这要是道具的话……”岂不是以后再进什么恐怖游戏世界,遇到危险时钻进睡袋就无敌了? 其他玩家也都想到了这点,望向三人的目光愈发羡慕。然而黑斗篷却心有不甘,特别是岑怡轻易拉动睡袋后,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带着嘲讽,让他尤其不快。他重新靠近三人,本着谁都别想好过的想法,一脚踢向铺在地上的菜肴! 结果他又被掀了出去。 岑意挑眉,慢悠悠夹了一块牛肉,看着黑斗篷“啧啧啧”了几声。 岑怡也在吃,还问吴子非:“你说有人吃亏许多次,还要上赶着吃亏,是为什么?” 吴子非:“……因为他倔?” 岑怡:“因为他是傻X。” 这话就没压着音量,所有玩家听了都无声发乐,唯有黑斗篷恼羞成怒:“你……!” “还来?”岑意嗤笑道,“你真上赶着吃亏啊?” 这话基本等于直接问“你真是傻X啊”。黑斗篷气得胸口起伏,却真的开始忌惮岑意他们有东西保护,干瞪眼不动手了。 被瞪又不会少块肉,岑意悠然夹了个虾子,然后就听岑怡道:“我要投色子了。” 岑意:“……” 岑怡:“二!集体向右换牌!” 岑意:“……操!” *** 傅言在睡前知道了“吃播”的投票结果。 这会儿他都已经睡在床上了。这床也是梵向一变出来的,反正这位陛下一挥手,餐桌就不见了;再一挥手,床就出现。傅言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好像是在餐厅里放了张床睡觉。” 梵向一:“那我变个门给你跨过去?” 傅言:“……倒也不必。” 然后在睡觉前,傅言还和梵向一下了一会儿五子棋。 没办法,总不好吃完就睡,而且看表的时间也还早得很。虽然在不知道下场游戏几点开始的情况下,还是早点睡比较好,但傅言还是找了个乐子消消食。 至于梵向一,他本来是不愿玩五子棋的。可傅言说了句“那我找别人”后,梵向一啧了一声,又答应了。 不然能怎么办,让傅言找蓝溯或者苏亚克吗? 陛下只能“屈尊降贵”,玩玩五子棋了。 蓝溯倒还是来了一趟的,他想要问傅言和梵向一要五子棋的直播权。但傅言这会儿都盘腿坐在床上了,梵向一无论如何不会愿意让这画面直播出去,因此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好吧。”蓝溯被梵向一限制在墙边,连近距离看他们下棋都不行,但还是努力和傅言搭话道,“大人,你想知道其他玩家‘吃播’的投票结果吗?” -- 第316页 傅言这边虽然也有“吃播”,但那是不加入投票的,他当然也想知道外面岑意等人的情况:“可以吗?” “当然。”蓝溯顿了顿,说道,“大人的朋友——岑意,排第一名!实际上,大人的三位朋友都名列前茅!” 傅言这下真有点意外了:“哦?” “当然。”蓝溯道,“哦对了,我想你可以看看他们最受欢迎的片段!” 说完,蓝溯一个响指,一台投影仪就从天花板上降下来,朝着白色的墙壁投出影像。傅言打眼一瞧,发现那竟然是岑怡、岑意和吴子非在玩牌! 准确来说,是在用石头剪刀布的牌抽乌龟,傅言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刚心说这仨还蛮会整活,就听蓝溯道:“哦,大人现在是不是看不全画面上的东西?稍等,我调整一下画面……” 下一秒,岑意、岑怡和吴子非背后分别出现了一个人影——齐应飞、糯糯和杨惜莲! “!”傅言一下就坐直了,“‘观众’们在直播中看到的都是这样的画面吗?” “当然。”蓝溯笑了笑,“不过这也和他们是否愿意现出身形有关。毕竟到了他们这个水平,隐藏自己还是很简单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隐藏了他们……” 蓝溯边说边目光在傅言身上转了转,神情意味深长。傅言几乎瞬间明白,他可能说的是苏亚克也曾经出现在镜头里,但现在已经(被)“隐藏”起来了…… 梵向一冷声道:“少废话。” “这明明是大人问的……好吧,那我们看录像。”蓝溯也扭头望向那墙上的投影,“再看一遍,我还是觉得很好笑。哦,提前说一下,这张牌——” 蓝溯指着屏幕上岑意手里的一张握拳断手牌,说道:“这是‘乌龟牌’,无法配对的,最后在谁手里谁就输了。” 傅言心道谁还不知道“抽乌龟”的规则啊,但面上还是回道:“我明白。” 然后视频画面开始播放,傅言就眼睁睁看着吴子非犹豫了好一会儿,一把抽走了那张“乌龟牌”。 接着,岑怡又从吴子非那抽走了“乌龟牌”。不到一分钟,岑意又从亲姐手里接回了这张牌。 傅言:“噗。” 他好像知道这段为什么可作为“最有意思片段”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光环笼罩着这三人,“乌龟牌”竟然就这样一站又一站,转了起来。 吴子非第二回 抽到“乌龟牌”的时候,站在后面的杨惜莲终于忍不住道:“五张牌你都能连抽到两次,我看你是真的倒霉!” 杨惜莲的话,吴子非是听不到的,就像糯糯的话也无法让岑怡听到。糯糯喊了半天“右边那张右边右边”,结果岑怡还是抽了中间那张“乌龟牌”,糯糯气得直跳脚,还拿兔子砸岑怡。不过岑怡都没怎么感觉到,只是挠了挠脑袋。 至于同样倒霉的岑意,他身后的齐应飞倒是没太大反应。就是这种“‘乌龟牌’疯狂移动”的场面着实好笑,搞得齐应飞也忍不住垂眼发笑。 抽牌的三人当然也发现有个“集体大倒霉”的事件发生了,但无论他们在抽牌前怎么努力,那张“乌龟牌”还是在疯狂挪动。 “……”梵向一都看得无语了,“这么倒霉?” “他们身上应该没有被加上负面诅咒吧?”傅言乐道,“那是真的倒霉了,节目效果爆炸啊哈哈哈……” 梵向一看他笑得前俯后仰的,抬手捞了一把他的肩膀,以防他直接撞到床头上。 傅言的笑声戛然而止,瞥了他一眼,轻咳一声自己坐直。 第一百七十二章 ——镜子迷宫 傅言早上从门的另一头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神采奕奕的岑怡、岑意和吴子非,和精神更加衰弱的其他玩家。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其他玩家都精神不济,至少黑斗篷的状态就和昨天没什么区别。不过既然他是修者、异能者,或许连续几夜不睡也不要紧。增加“睡播”之后,反而给了他优势,使他多了半夜骚扰其他人的理由。 这么看的话,睡袋有了保障安全的功能,确实非常好。 傅言回来的时候,蓝溯正在广播里说“睡播”的排名。第一名是一个看起来很暴躁的男人,排名前列的原因是他晚上被黑斗篷故意搞出来的动静频频吵醒,失眠到了神经衰弱的地步,就跳起来和黑斗篷吵架。黑斗篷当然巴不得他起来反抗,就顺势收拾了他一顿。至于结果,自然也是黑斗篷的胜利。 然而黑斗篷这么折腾一番,得到第一名的还是被烦得暴躁的男子,直接白给别人做了嫁衣。看来观众们还是喜欢看被折磨的反应,算上之前吃饭那次抢了食物也没得名次,黑斗篷白忙活了两回。 “睡播”最后一名是昨晚缩在角落里的睡觉的幸运女孩。她因为吃饭的时候被黑斗篷抢食、还威胁,睡觉的时候只敢紧紧缩在角落里,“睡播”的时候几乎看不到。虽然她得到这个名次也不奇怪,但被点名是最后的时候,那女孩还是脸色更差了些。 “睡播”里犯怂的明明不止她一个,可她却得了最后一名,减了10积分。这或许再次印证了,她的运气确实在下降。 此外,两次公布名次都没提到傅言,众人并不知道傅言根本没加入排名。 公布完之后,广播就宣布:“各位,现在该给你们的小可爱喂食了!” -- 第317页 这话一出来,可比之前说吃饭睡觉的事更令玩家们面露难色。只有傅言朝另外三个人轻微一摇头,岑意等人心领神会,站着不动了。 反正他们的“傀儡”也没因为想要喝血而躁动起来。 而其他的玩家表现得越为难,蓝溯就看得越开心,在广播里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动作快点,不要浪费时间,不然它们可就要开始‘自助餐’了!你们应该还记得这个场面的吧?” 确实,有玩家第一天就想偷懒不喂,下场嘛……就是成了被“蜘蛛型傀儡”八脚都插进皮肤里拔不出来的状态。 于是广播提醒该喂“傀儡”的时候,众玩家虽然脸色难看,还是把手臂凑到了“傀儡”的嘴前。哦,被“蜘蛛”扒住的那位倒是不必这么麻烦。反正“蜘蛛”就挨在他脖子上,它自己一张口,就狠狠咬上了玩家的脖子。 “啊……!”玩家们被咬得纷纷龇牙咧嘴,其中大部分人的鲜血甚至顺着伤口,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这个环节,黑斗篷也不能意外,傅言等人便是在这时候看到了他的“傀儡”真貌。 那是一只看似鬣蜥的生物,但外表肥大又表皮黏腻,走过的地方留下湿哒哒的粘液。它几乎有黑斗篷的小臂长,颈项上拴着一条细细的金色锁链,嘴巴和身上也分别绑着锁链。这么一来,它就无法自由张嘴,也只能被绑在黑斗篷的手臂上了。 傅言等人都盯着那根链子,猜到那应该是一个道具。 “那是他的法宝。” 岑意耳边响起齐应飞的声音。经历了这么多次,岑意终于已经习惯了这个神出鬼没的齐大将军,不会被他的突如其来吓到了。而且实话说,齐应飞的声音低沉又威严,听了就会令人想起他在战马上那威风凛凛的形象,还是很令人安心的。 岑意这会儿就假装不经意的一扭头,用气音低声问:“什么叫‘法宝’?” “就是这个修者的……随身道具,你可以这么认为。”因为岑意扭头的动作,齐应飞的声音居然转到他脸的前方了,而且听起来十分近,“他平时可以将法宝藏在身体里,所以能够将法宝带进游戏世界。如果这个法宝被损坏,他本身也会受到伤害。” 原来如此。岑意眯了眯眼,低声道:“听起来他确实有点本事,还能用法宝捆住‘傀儡’……” “也只能捆一捆这种没神志的畜牲。”齐应飞的语气还是很沉静的,但岑意就是听出了其中的嘲讽,“这东西本来就没多大用,能在这发挥的程度更是有限。” 岑意低声道:“和你比那肯定是望尘莫及。” “……不用和我比。”齐应飞似乎是被岑意突然的夸奖弄得怔了一下,随后带着点难以察觉的笑意道,“他对上谁都够呛。” 岑意明白了。想想也是,要是这个法宝有多厉害,为什么要浪费在“傀儡”身上?看其他玩家明明也能忍的模样,黑斗篷比他们都强,那应该更能忍才对。 怪不得他还要偷兵符,自身的法宝完全不顶事啊。 岑意这边“私聊”着,另一边黑斗篷解开鬣蜥的嘴后,那鬣蜥便毫不客气地一口狠狠咬上他的手臂,叫他鲜血直流。黑斗篷还不能强行拉开,不然这玩意儿能生生啃下他一块肉来!他只能拽着链子,等那鬣蜥咬合的力道稍微松开的时候,径直把它拉开。 也就在他和其他玩家都在被啃噬,流失了比前一天更多的血肉时,傅言等人的淡定和他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什么……你们不喂血?!”不再幸运的幸运女孩,被她自己选的“傀儡”咬得鲜血淋漓,当然发现了傅言等人的与众不同。她说道:“你们现在不喂食‘傀儡’,之后下场会更惨的,真的!” 这话乍听着像是在劝导,实际上却是幸运女孩无法接受傅言等人连这点都和其他玩家不一样。他们中途加入游戏,得到的待遇已经出奇的好,可怎么连给“傀儡”喂食这点都可以不遵守?要是他们没有“傀儡”也就罢了,但他们明明现在也带着“傀儡”! 岑意等人其实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可以不喂,而傅言对此也完全不解释。他们就这样默默观看了略显血腥的喂食流程,再次等来了广播的通知。 “今天的项目,是筹码收集!” 随着蓝溯的话语,每个玩家面前都缓缓降下一个筹码,红、绿、蓝各色都有。傅言接了自己面前那个蓝色的,发现其外表简直和“赌神的筹码”一模一样,心道蓝溯这也太懒了。 同时,房间里的那扇门也再次打开了。 广播道:“一个个过去!” 玩家们不知道先进去会不会吃亏,一时之间都没动,只有傅言等人径直往那门口走去。可没等他们到门口,其他玩家又纷纷快步跑去,在他们之前冲过的房间门。 反倒落在后面的四人一阵无语。 岑意道:“我们要是骗他们先进去呢?这也太好骗了吧。” “他们可能以为,参照我们的行动,就不会输。”傅言边说边掏出“赌神的筹码”,抛给梵向一。 梵向一顺手接了筹码,“嗯?”了一声。 “太像了。”傅言拿着蓝色筹码晃了晃,“先帮我收着那个。” 梵向一捏着筹码无声一笑,又道:“你刚才抛了,不许个愿?” “这也算?我又没什么好许愿的。”傅言道,“那就随便什么赌局让我赢吧。” -- 第318页 说完,傅言就跨过了那道门槛。 岑怡、岑意和吴子非,也冲梵向一点了一下头,也纷纷过了那扇门。 岑意进了门后,发现眼前的景色唰地一变,周遭都变成了一面面镜子! 左右、上下,全都是一面接着一面的镜子,只有前后方是一条路。岑意的身影印在这些镜子当中,无限套娃,看久了好像就会被吸进去一样。 “欢迎来到镜子迷宫!”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本次游戏的规则非常简单,谁收集的筹码越多,谁就排名越前面!第一名25分,第二名15分,第三名10分,最后一名倒扣10分,其他人积分不变。需要提醒的有三点,第一,本项目只有活着的玩家进行排名,清算时未持有任何筹码的玩家将被抹杀,积分归零或为负的玩家也继续被抹杀;第二,迷宫里有隐藏的筹码;第三,第一个到达迷宫出口的玩家奖励3个筹码,并且在第一个玩家到达出口时游戏结束,开始清算!” 岑意仔细听着广播,皱了皱眉:“这么说,玩家之间可以相互抢筹码。” 他边说边摊开手,看着掌心里的红色筹码,感叹道:“要是能藏起来就好了……” 话音落下,他手里的筹码便骤然消失。 岑意一愣,随即低声一笑:“谢了,齐将军。” 齐应飞道:“你不就是想要我拿的意思?” “……咳,确实。”岑意前后左右看了看,开始迈开步子往前走,边走边说道,“这个项目,没筹码的会被抹杀,也就是最后一名至少有一个筹码。不过我最后一名也不会积分清零,所以我的主要目标可以是直接找出口。如果我得了第一,还能多三个筹码,这样至少不会垫底。不过,估计其他积分多的人也这么想,我得快点儿。” 齐应飞问:“你在和我说?” “和你说,也和直播观众说。”岑意道,“天知道还有没有播放排名,我还是尽职尽责一下比较好。” 齐应飞“嗯”了一声,看他似乎还挺有竞赛意识,就不对他的战术做任何评价。 “按照迷宫规则,只要一直沿着右手边的墙壁走,总会抵达出口。”岑意边说边在岔路口选择了右边,“先这样选吧。” 齐应飞不怎么了解迷宫这个游戏,没听说这个规则,但岑意说起来语气十分自信。齐应飞感觉自己确实没看错,岑意的确相当有勇有谋。 思及此,齐应飞也歇了指导的心思,鼓励道:“就按你所想的去做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迷宫遭遇战 傅言选择的也是沿着右手边的镜面墙一路前进。 他一手抓着匕首的把手,另一手抛着筹码玩儿,没多久就看到拐角的镜子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之前那个说了“我出‘布’”的玩家。 他也很快发现了傅言的身影,显然愣了一下,还在犹豫要不要和傅言正面遇上。不过傅言并不想改变自己的路线,率先走过了那个转角。 男玩家警惕地看着他。 “我们进来有目标,和别人无关。”傅言把筹码放进口袋,淡淡道,“其他人别碍事。” 男玩家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终于缓缓侧身让出道路:“行吧,你过去吧。” 傅言于是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苏亚克的声音忽地响起:“小心!” 话音未落,傅言就觉得自己被往前拽了一把,还撞到了某人的怀里,这才没被拽得直接倒地。然而傅言其实已经做了别的准备,因此他很快推开对方,抽出匕首一转身,直冲着那男玩家而去! 铛——! 匕首几乎擦着男玩家的颈项皮肤,砸在镜子上。匕首带来的黑烟汹涌蔓延,在镜中影像里无限重叠,变得漫漫无边际。那男玩家虽然没被划出伤口,可黑烟仿佛瞬间浸入皮肤,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浑身又冷又痛又麻,无法动弹,却又止不住地疯狂颤抖。 几秒后,他的皮肤便开始出现溃烂。他的“傀儡”是一只疑似啮齿类的动物,从黑烟蔓延出来时就开始狂躁,嘶喊着在他的衣服里乱窜。现在溃烂导致鲜血出现,这“傀儡”直接被血腥冲晕头,隔着衣服就咬上他的腰侧,瞬间疼痛的叠加叫他几乎晕过去! “嗬……!”那男玩家如堕冰窟,却满脑门豆大的汗珠,“饶了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求求你!饶命!”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们的靠山走了,我们就不堪一击?”傅言其实根本没碰他,只是匕首的滚滚怨气,就将对方折腾到动弹不得,“我听他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欺负他们?” “那不是我,我没……!”男玩家痛苦道,“我没要伤害、你……我只是想要筹码……救命、呃!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 “你的筹码在哪?” “在、在内袋……” 傅言掀开了对方的外套。男玩家还指望自己的“傀儡”冲出来给他一口,结果傅言手腕上的双头蛇朝着他衣襟里凸起的方向张开大口,狠狠威胁了一番,那衣服里的“傀儡”便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傅言轻易地就拿走了他的筹码。 “你为了筹码而袭击我,那筹码换你的命,很公平吧?”傅言随手把筹码放进口袋,然后收起匕首。黑烟很快散尽,傅言的手其实也有点冻僵了,可他撑着没当着男玩家的面活动手指,面上一派淡定。 -- 第319页 其实这些厉鬼怨气现在对他的影响和伤害,已经比一开始要小很多了。不知道以后魂魄都回来之后,能不能像梵向一那样,能将这些黑烟视若无物。 傅言收了匕首,这就转身走了。 他不必再防背后那个玩家,那人在黑烟缓缓散去后就滑落在地,站都站不起来。这个自作自受的倒霉鬼能做的,就是目送傅言远去,以及祈祷自己能够尽快开始移动。 他得想办法去找别的筹码。当然,他要是遇到了其他玩家,肯定会告诉对方,自己的筹码已经被谁抢走了……毕竟这是事实嘛。 *** 吴子非不知道“沿着右墙走最终能找到出口”的理论,但他在开局时运气还行。 他在乱走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新的筹码。 不过很快他的运气就不怎么样了,他遇到了黑斗篷。 黑斗篷一看只有吴子非一个,嗤笑道:“只有你?” 吴子非没应话。 黑斗篷上下打量他一下,没把他肩膀上那只颤颤巍巍、仿佛快散架的貂型“傀儡”看在眼里,说道:“把你的筹码交出来,饶你一命。” 显然,他把吴子非看做那个四人团体里最没存在感的一个。确实也是,吴子非在猜拳游戏里一轮游,没体现出太大的幸运度,外加全程基本不说话,看起来和其他普通玩家就没什么区别。 不过黑斗篷还是有所忌惮的。表现就是,他不再马上动手,而是先“口头商量”了——虽然这个“商量”也是强迫性质的。 吴子非还是没回答。 黑斗篷以为他是紧张害怕、不敢回答,于是又道:“你没意见,那我就自己拿了。” 话是这么说,但黑斗篷也没轻易接近吴子非。他的手似乎在斗篷里轻微动了动,吴子非就听自己的“傀儡”冲着黑斗篷的方向凶狠“哈——”了一声,随即黑斗篷就略感意外地眉头一皱:“你的‘傀儡’能吞鬼?!” 吴子非一脸茫然:“……什么?” 他确实是啥都不知道的,但已经附来神魂的杨惜莲可不是。杨惜莲自然能察明,那跳梁小丑又催动了兵符,指挥着小鬼来抢吴子非的筹码。这等小鬼,杨惜莲一口一个都不止,吸口气就能一大片,都是小点心。因此那绑着红围脖的“傀儡貂”,一张口就直接生吞了黑斗篷派来的小鬼。 而且杨惜莲看得真真的,这些小鬼分明是从绑着“傀儡”的金链子上来的,怪不得这场游戏里明明没投入小鬼,黑斗篷也能用兵符作妖。不过这些小鬼都是他自己关着的,居然还得用兵符来催动,岂不是代表黑斗篷原本并不能操控金链子里的小鬼? 怪不得他要偷兵符,配上他原本的金链子,确实如虎添翼。可他的确又踢到了铁板,岑意的体术或许远远不如他,可架不住岑意背后有“人”啊。 就像现在黑斗篷以为吴子非落单了、好欺负,实际上杨惜莲就盯着他,等着他出昏招。 而黑斗篷被吞了小鬼后,也不再使什么手段了。即便吴子非的疑惑表情不似作伪,但那吞了小鬼的“傀儡”,可是威风得很。黑斗篷被它猩红的双眼盯着,甚至好似出现了一阵眩晕,只得避开锋芒。 于是黑斗篷冷着脸,径直越过了吴子非。吴子非担心他趁机偷窃,侧开身体让他过去了,目送他消失,这才转回原本的方向。 忽然,吴子非感觉脸侧有个硬物怼着自己。他抬手一摸,竟是从“傀儡”貂的嘴里接下一个绿色筹码! “哪来的?”吴子非刚问完,自己也猜到答案了,“从刚刚那家伙身上偷来的……?” “傀儡”貂蹭了蹭他,代表默认。 “……厉害了。”吴子非边放好筹码,边快步往前走,“快跑,可别给他反应过来了!” 杨惜莲心说黑斗篷放筹码那地方,是他的“傀儡”和手臂之间,他自己检查一次都够呛,更别说能快速发现了。 不过吴子非好像跑得还挺兴奋,杨惜莲懒得管了,随这个傻小子去吧。 *** 在好几个玩家找到迷宫里的筹码后,广播再次响了起来。 “渣滓们,本关即将进入第二阶段!”蓝溯的声音在广播里依旧男女莫辩、带着奇怪的混沌和回响,“因为你们在这个环节实在太无聊了,现在开始投入‘镜鬼’,进行捉迷藏游戏! “如果碰到镜鬼,可以用筹码换你们一命!第一次一个筹码,第二次两个,第三次三个,以此类推!如果镜鬼同时遇到一个以上的玩家,每次只收取一个玩家的筹码。 “如果被镜鬼拖入镜子,玩家即成为下一个镜鬼,就要去抓人成为替身。成功抓到替身的镜鬼重新成为玩家。在本次迷宫结束清算时,还是镜鬼的玩家被抹杀! “捉迷藏开始了——快快跑起来吧,猪猡们,兴奋起来!” “镜鬼……如果是用镜子作为通道,简直逃无可逃啊。”岑怡上下看了看,“而且要拖入镜子才算被抓到,也就是说,是有逃脱机会的?就是不知道玩家成为镜鬼后,有没有力量加成,有的话就麻烦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也没多慌乱,依旧按照原本的路线前进,只是速度更快了一些。没走两分钟,她转了个弯,就看到前面镜子映出了一个人影! “啊!”对方显然也看到她了。当岑怡发现那是那名幸运女孩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身就跑! -- 第320页 岑怡:“……”是怕我抢劫还是怕我已经变成镜鬼了? 那女孩跑了好一会儿才转弯,身影也才随之在镜子里消失。岑怡刚往那个方向走两步,又听那女孩远远尖叫一声,随后身影很快重新出现在拐角的镜子上! “别抓我、别抓我!”女孩一边叫一边冲岑怡前方的路口冲来。岑怡若有所感,下一秒,那女孩本人就出现在前方。几乎是同时的,她背后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肤色苍白、轮廓混沌的影子! 女孩指着岑怡尖叫:“去抓她!她有筹码!我没有筹码啊——”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那镜鬼已经到了女孩侧面的镜子,枯槁的手从镜中伸出,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脚! 嘭! 女孩重重摔落在地,拼命挣扎着。可那手的力量极大,将她一步一步地拖到了镜中。女孩哭喊着、尖叫着,当她的嘴穿过镜子,尖锐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她成了镜中之鬼。 岑怡可以通过镜子看到她的崩溃和嘶喊,甚至能读出她在喊“救命”和“放我出去”,可那都是无声的。女孩还拼命捶着镜墙,疯狂地撞了好一会儿,然而镜面依旧纹丝不动,反倒把她自己撞倒在地。当她重新狼狈地爬起来时,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一抬头对上岑怡的视线! 岑怡:啊哦。 她的心念一动,身影瞬间消失。 第一百七十四章 ——镜鬼捉迷藏 傅言也遇到了镜鬼。 在他看来,镜鬼的移动方式还挺微妙的。为了畅通无阻,它会在上下左右各个方向的镜子里出现,当它连环窜过好几个方向的镜子时……还挺像在水族馆海底通道里看到的鱼。 “噗。” 傅言忍不住笑出来的时候,刚到他面前的镜鬼也愣了一下。镜鬼想问他在笑什么,但镜子里的声音传不出去。等镜鬼想出“在镜子上写血字”的方式沟通,刚写了一划,苏亚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镜子当中。 准确来说,他像是站在傅言身边,只是傅言在周遭看不见他,只有镜子能反映出他的模样。 与此同时,直播镜头的另一边,梵向一直骂了一声:“操。” 蓝溯就坐在他身旁不远处,歪着身体支着下巴:“陛下还不去找回场子?” 梵向一没应话,只是眯了眯眼,盯着傅言的反应。 傅言这边,虽然他早就猜到苏亚克就在身边,但忽地看到他本人出现,还是怔了怔。苏亚克则是朝他微微一笑,下一秒,那镜鬼就彻底烟消云散。 随后,苏亚克仿佛真的走进了镜中世界一般,缓缓靠近了镜面。他抬起手,屈指敲了敲镜面,虽然无声,却很明显是在吸引傅言的注意。 傅言;“……”只觉得这个STK又开始发作了。 苏亚克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目光又落在那只写了一笔的血字上,腥红的血滴正在缓缓下垂。苏亚克缓缓一眨眼,那血滴竟开始违反重力,朝着左右两个斜向上的方向走起来! 傅言眼看着那两条线要画出一个心形来了,顿觉隐隐头痛,说道:“其实我刚才就想和你说——” 苏亚克带着些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傅言:“少管我。” 苏亚克:“……” “本来我想试试这些事我能不能自己解决。”傅言抽出匕首,厉鬼怨气便滚滚涌出。这些黑烟环绕在他周围,也扑到了镜面上,一下就把镜子上的血迹吸收得干干净净。 黑烟甚至好像也渗入了镜面,缠到了苏亚克身上。 傅言的手指被黑烟冻得冰凉,但还能用匕首翻个花,看起来十分灵活:“但你总要插一手,坏了我的节奏,我不是很喜欢。” 苏亚克张了张嘴,但没声音。于是他在镜面上造出一片水汽,写上一行字:“我只是想保护你。” “不必。”傅言拒绝得很干脆,毕竟这又不是在苏亚克的游戏世界,不用和他太客气。而且傅言觉得要是真有危险,梵向一肯定会来,而不是像苏亚克一样在这碍手碍脚的。 “猜拳环节,多谢你帮我作弊。现在确实不需要了。”傅言把匕首插回去,说道,“我就算满身是挂,也得用了才知道这挂到底怎么回事。我先走了,你自便。” 说完,傅言当真转身走了。苏亚克望着他离开,却没立即追去。 ——苏亚克已成了这局的“镜鬼”。 他倒是能强行出来,不过这样整座镜宫就会坍塌,蓝溯这个守财奴不会轻易放过他。不如尽快抓到一个玩家做替身,他就出来了。 等他出来,再去跟回傅言不就行了? “所以说,我不会去多管闲事。” 看着直播的梵向一哼笑一声:“这个迷宫里的事,明明他能自己解决,有些玩意就是多此一举。” 蓝溯在旁边道:“陛下,你不觉得你有点双标吗?”比如吃饭睡觉都要管什么的。 梵向一瞥他一眼。 “好吧,我也觉得费德莱尔公爵很碍事。”蓝溯道,“我把镜宫设置成这个难度,就是要看大人的精彩瞬间,他总是来坏我的好事。” 梵向一冷声道:“你早就该把他赶出去,傅言根本不是他的契约者。” “哈,他毕竟偶尔也上我的赌桌,算是个主顾嘛。我得给顾客老板一个面子。”蓝溯的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发尾,“没事,现在他把镜鬼灭了,就得当镜鬼啦,让他找别的玩家去。” -- 第321页 梵向一道:“别让他靠感应知道别的玩家在哪。” 这就是让他自己窜镜子找人去的意思了,这画面想想还挺可笑。蓝溯一眨眼:“陛下,不是我不听话,我哪有能力拦得住费德莱尔公爵啊。虽然我吞了很多小鬼,但也就是能量聚集,没什么本事。这你应该很清楚的,毕竟以前执政官大人也……” 梵向一抛给他一个小瓶子:“把这个涂在镜子上,他的力量就无法穿过镜子,去探查玩家。一滴就可以覆盖接连的整个镜宫。” 蓝溯接过小瓶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这是好东西啊!” 梵向一:“一次性的,只有一滴。” 蓝溯:“……” 梵向一:“而且有时效,就半小时。” 蓝溯:“陛下,你也太抠了吧!” 梵向一懒得理他。蓝溯这家伙无利不起早,但凡有一点能诈到好处的地方,他绝不放过。梵向一怎么可能蠢到白给他占便宜? 蓝溯看薅不到更多好处,只好拿着瓶子消失,处理镜宫去了。 *** “注意,现在玩家中持有筹码最多的数量为五个,最少为零个。没筹码的菜狗们,小心比赛随时结束哦!” 广播声在镜子迷宫中回响,有些玩家愈发着急,有些就淡定许多了。 吴子非就很淡定,他的筹码就是五个。一个自己的,一个从黑斗篷那偷来的,还有三个都是从迷宫的某些地方捡来的。杨惜莲看了都无语,感觉这人的运气真是大落大起。 吴子非现在手拿这么多筹码,也不用着急出去了。反正肯定有人冲着第一个出迷宫的三个筹码去的,吴子非坐等结束清算就是。 而没筹码的人,那就多了——黑斗篷就是其中之一。 他离开吴子非挺久后,碰到了下一个玩家——还正是被傅言拿走筹码的那个男玩家。男玩家被他拧断手臂,还是掏不出筹码,他才相信了对方说“已经被抢走”的说辞。而在黑斗篷顺着男玩家的来路去找傅言的路上,他才想起确认一下自己的筹码。 这还需要点时间,毕竟他还要确认一遍筹码没掉在袖子和衣服里。 然后,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筹码也没了的事实。 他回去又追上那个男玩家,但直到把对方折腾到站不起来,他也没搜到一个筹码。那么疑点只剩下两个,一个是掉在路上了,另一个就是被那个“傀儡”会吞鬼的玩家偷了。 那个玩家完全没碰到他,居然也能偷到?黑斗篷无论如何不相信玩鹰的被鹰啄了眼,宁愿相信是自己不小心把筹码掉在了地上。可要他现在沿着原路回去找,天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何况他都未必记得清楚自己的来路。 想了想,黑斗篷还是决定继续前进。 很快,他就在前面路尽头的镜子里瞥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他本来不当一回事,只觉得又来了一个可以抢劫的对象。然而下一秒,那女孩居然快速冲到了他脚下! ——她是镜鬼! 黑斗篷虽然意识到这点,可一开始也不太紧张。因为这个女孩之前还被他抢过食物,手无缚鸡之力的,黑斗篷不觉得她能打得过自己。 可女孩的手从镜面中伸出,抓住他的脚腕时,那力道瞬时让黑斗篷觉得不对劲了。 那力量大得可怕! 黑斗篷立刻挣扎起来,拼命想要抬起自己的脚,跺开女孩的手。可女孩神情疯狂地死命拉拽他,镜鬼的身份使得她力量倍增,而且她身处下方镜子,使得她拉拽的力道和方向更有优势。当黑斗篷的一只脚被她拉入镜面,她力量似乎就变得更大,拉拽变得愈发顺利。 黑斗篷明白自己命悬一线,掏出兵符对准女孩,厉喝道:“松手!” 女孩的神情骤然恍惚,不自觉地就松了手。 “又来?真没劲!”看着直播的蓝溯挑眉,凭空抓出一个话筒,说道,“姓齐的,你再不拿走你那个玩意儿,我就要没收了!” 听到广播的岑意:“哎?将军,是在说……” 兵符骤然浮现在他面前。 岑意:“哎???” 另一头,失去了兵符的黑斗篷猝不及防,终于整个人被女孩拖进了镜子里,好似水里的鱼把钓鱼者整个拉进了水中。 女孩也瞬间出现在了镜子迷宫的通道里。 她来不及庆幸和欢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她知道的,变成镜鬼的玩家一定马上会追逐前任镜鬼玩家,因为距离最近!她之前就想这么做,可那个女人居然在她眼皮底下直接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只好来抓其他玩家。 黑斗篷显然也很快想到了这点。 他顾不上去想自己的兵符怎么会骤然消失,在浪费了前面几秒后,迅速在镜中追逐起女孩的脚步。他本来就比女孩厉害,现在变成镜鬼后更是力量大增,短短几息之间,眼看就要抓住女孩的脚踝! 恰在这时,一双苍白的手从侧面的镜子中伸了出来,将女孩“轻轻”一拽,她就整个倒进了侧面的镜子里! 女孩甚至没能看清是谁拉的她,最后一眼瞥到的,只有一双碧绿的双眸。 而黑斗篷目睹一切,只觉得自己倒霉。 ——竟然在这时候碰到了真的镜鬼!叫他抢先去了! *** 从糯糯的护身符里出来后,迷宫里发生的一切,岑怡通通不知道。 -- 第322页 不知道她是算运气好还是不好,反正自从她原地消失几分钟又出现后,玩家变的镜鬼没了,往下走的道路也冷冷清清。她没捡到任何一个新的筹码,也没在碰到任何一个玩家和镜鬼。 以至于她看到“出口”二字时,还怔了一下:“……真的?” 不过这个过程也就几秒,岑怡不想夜长梦多,很快打开了那扇门,跨了过去。 她回到了一开始进入游戏时,那个空荡荡的房间。 广播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第一名玩家到达出口!本局游戏结束!”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别人的心思少管 岑怡到达终点的时候,岑意刚好捡到了一个新的筹码,瞬间以总量两个筹码脱离了倒数第一的排名。 傅言除了抢到的那个,没捡到别的,也是一共两个。岑怡原本一个,加上第一个到达终点奖励的三个,一共四个。而吴子非,依旧五个。 本局忽然“欧气十足”的吴子非,自然也没让榜首旁落,获得了25积分。 岑怡则荣升第二,加15积分。 傅言和岑意,积分不增不减。 众玩家回到休息房间,发现剩下的玩家数一下少了四个。黑斗篷、幸运少女和上局一马当先说了“我出‘布’”的男玩家都没了,还有一个甚至没让人留下什么印象。剩下的两个玩家中,一个得了本局第三,加10积分。另一个自然是最后一名,扣了10积分还能站在这儿,看来他之前的几局还算有点家底。不过估计他也不剩多少了,被扣了10分后,他的脸色一直很差。 而进入房间后没多久,今天的点餐又开始了,“吃播”继续,看来这游戏还没结束。 不过点餐的也就俩人,傅言提示岑意他们不用点餐,照旧打包,于是岑意就用这点时间来说事。 “东西拿回来了。”他背着另两个玩家,压低了声音,边说边从项链吊坠里拿出兵符,“忽然就到我面前,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傅言一猜就是齐应飞给他拿的,就是不知道既然这么简单,这位大将军为什么之前一开始不拿。而且傅言也听到了蓝溯催促齐应飞动手的广播,其中缘由,回头估计要问问梵向一或者蓝溯。 “回来了就好,这是我们的主要目的。现在只要通过游戏就行。”岑怡可能也猜到是厉鬼在帮弟弟,没深究,只道,“只是迷宫出来后,我们的积分太分散了。如果最后的积分总冠军和生死有关,那我们下局得想办法把积分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傅言道:“不用。” 岑怡一愣:“不用积分最高?” “不用集中。”傅言顿了顿,补充道,“不用烦这个了,尽力就行。” 他都懒得说“活下来就行”,因为按照镜头里看的这仨背后一人一个的情况,估计他们临死也能被拉回来。 傅言这么说,其他三人也就点点头,没更多问题了。 这时房间门被打开,梵向一站在门口,说了句:“过来。” 他没点谁过去,但他的目光就直直地盯着傅言,别人便不敢多搭茬,岑怡等人甚至也齐刷刷望向傅言。傅言感觉自己要是不回应,全场人都得一直在这儿当雕塑,只好走过去。 梵向一让开门口,傅言进去后,梵向一就在他身后关了门。 直到房门完全关上,房间里的五人才像是被解除了“暂停”状态,重新活动起来。岑怡左右看看,说道:“没牌,今天‘吃播’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副扑克就掉到了三人中间,还外加一颗骰子。 岑怡:“……行吧,看来大家还挺爱看我们‘抽乌龟’。” *** 傅言进了“餐厅”,没着急去在桌边坐下。 梵向一关完门一回头,看傅言站在那儿不动,问道:“傻站着干什么,不饿?” “好像还行。”傅言拉开双头蛇的脑袋,看了一眼腕表,“镜子迷宫只花了四个小时不到,就又到吃饭睡觉环节了。所以睡觉的时候应该切换过场景吧?” “对。他觉得无聊,就会切换。”梵向一还真解释了,“有时候他是故意切换,为了降低玩家的精力,让他们在游戏里更狼狈。” “……不愧是庄家。”傅言看双头蛇顺着他的左手手指爬上左手腕,又想起一件事,“苏亚克后来是不是变成镜鬼了?他出来了吗?” 梵向一挑眉:“你很关心?” “我只是担心他要是没抓到替身,会直接把镜宫冲塌了。”傅言就知道梵向一不爱听苏亚克的名字,解释了两句,“蓝溯唯利是图,万一要我连带赔偿,我拿头赔给他?” “他自己的问题自己承担,连累你算什么东西?我也不会让他连累你。”梵向一这才收了点冷脸,嗤笑道,“而且他妨碍你发挥,你还管他干什么。” “哦,这是的。”傅言道,“难得我以为我能耍帅一回。” “你要想练练,我还是给你弄个训练室,抓点小鬼……” “这就不必了。”傅言打断他,坐到了桌边,“再向陛下咨询个问题?” “要问就问。”梵向一坐到他旁边,“不要阴阳怪气。” “我就是想问,为什么齐应飞忽然又把兵符拿回去了?是蓝溯的那个广播催他的吧?”傅言问道,“齐应飞很轻易就能拿回兵符的话,一开始在悠哉个什么劲?” -- 第323页 梵向一轻易就交了齐应飞的底:“他想拿的话,不用你们进游戏他都能拿。” 傅言:“???那他让我们进来干嘛?” “你早晚都要来。”梵向一给傅言面前的杯子倒了茶,“至于其他人为什么要来,不关我的事。” 傅言把思路一捋,发现岑怡和吴子非进来都是后话,最主要是岑意被齐应飞拉进来了。 想到这点,傅言拿起茶杯喝了两口,疑惑道:“齐应飞这是要干嘛?” “我不管。”梵向一彻底发挥了一个消极怠工的“昏君”特性,“你想知道,那叫他来问。” “……算了,不用。”傅言感觉齐应飞和岑意之间有点微妙,不想掺和进去,于是话题一转,“那蓝溯为什么突然要催他快点拿?” “因为那个小偷当时快没了,他没了,兵符就会收归赌场。齐应飞再和蓝溯去纠缠的话,蓝溯打不过。”梵向一也毫不客气地diss了蓝溯的菜,“催他快点就省了中间环节。” 傅言往茶里倒了点奶精,问道:“那个黑斗篷不是装得挺威风吗?怎么这么容易就没了。遇到镜鬼了?以他的本事,抓到下个替身不难吧?” 梵向一道:“他要反抓的时候,被那个病秧子抢先了。” 傅言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苏亚克抢走了黑斗篷的‘猎物’?” 梵向一语带不屑:“他也就配和这种弱者‘抢食’。” 傅言不和他聊苏亚克:“这个小偷,偷了之后为了逃跑就马上进了游戏,然后马上送命,也是够倒霉的。” 梵向一道:“对你动手,还擅自使用厉鬼送给别人的礼物,这个死亡速度已经够慢了。主要因为他怂,不敢用太多兵符——可能也是因为他不会。” “这么说,他的倒霉是反噬来的?”傅言道,“他都这么有目的地偷兵符了,还不会用?这还偷来干嘛?” “他那条链子,能缚鬼。当然,只是些小鬼。”梵向一简单解释道,“但他光能锁住几个小鬼却不会善用,兵符就成了辅助道具。” “这……”傅言感叹,“偷了个好东西,却只能用一点点,还因此搭上了性命。这是真倒霉。” “一切不过因为他自视甚高,妄图掌控他掌控不了的东西。”梵向一道,“他临死前,链子里也不剩什么鬼魂了。前面试图偷你的东西、伤害你的时候,被我弹散了几个。后来杨惜莲吞了几个,基本也干净了。” “杨惜莲?”傅言问,“吴子非在镜宫里碰到他了?” “对。”梵向一道,“杨惜莲还把他的筹码拿了,他不当镜鬼也照样死。” “偷人者人恒偷之?”傅言道,“对了,我看岑意又把兵符锁回吊坠里了。既然之前会被偷,这回齐应飞加了什么防盗措施没?” 梵向一:“没。” 傅言:“啊?” 梵向一:“他找得回来,你管他们怎么藏。” 傅言:“……也是。” 算了,别人家的事,懒得管。 *** 傅言第二天回到休息房间里,发现又少了个人。 他只是眼神示意一下,岑意就会意道:“‘吃播’排名最后那个扣了10分,没了。” 傅言随口问:“谁第一?” 岑意:“……我。” 傅言:“又是你最倒霉?” 岑意:“你怎么知道???” 傅言不说了,岑意还继续纳闷了好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了:“因为我在‘抽乌龟’里最倒霉?你还看见了?!” 傅言依旧不应话,偏头走开了。岑意还想问他哪看见的,结果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显然齐应飞也被逗乐了。 “……”岑意忽然就没了追究的心思。 ——算了,不就是总抽到“乌龟”所以把鬼逗乐了吗,乐就乐呗。 *** 傅言等人进来的第三个游戏,也就是本周期第五个游戏、也是最后一个游戏,准备开始了。 五个玩家新进入的房间里,中央摆着一个形状特殊的桌子,弯弧型、赌场经典绿色桌面,桌子两头还各有一张椅子。桌子里本来该站着荷官的地方,架设了好几台摄影机,对着桌面、座位以及全景之类的。 玩家们走近桌子,发现每个位子前的桌面上,还画着一个长方形的白框。 广播此时响了起来:“本局游戏为——‘国王游戏’!” 随着他的话语,桌面上每个位置前升起了一叠牌。桌子中间也分别一左一右升起两张牌,还会两张明牌。 一张是骑在战马上的铁血国王,背朝观众,微微侧脸。那一点点脸部弧线,总让傅言觉得像是梵向一。 另一张则是一个人物的纯背面,长发长袍,傅言这回真能确信了——这是前世的执政官! 梵向一和傅言:……操。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国王游戏 “国王游戏”,这是个很多人都熟悉的聚会游戏,但广播接下来宣布的规则却和众人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国王游戏’,每局两个玩家对战。每人手上四张‘工作’牌,而‘国王’牌和‘执政官’牌的归属,由对战的玩家自行商议分配,一人一张,即每次开局时每个玩家手上都是五张牌。 “每次玩家选取一张牌,双方同时翻牌。‘国王’胜过‘执政官’,‘执政官’胜过‘工作’,‘工作’胜过‘国王’,‘工作’和‘工作’算平局。每次用过的牌丢弃,直至五张牌全部出完。 -- 第324页 “五人打循环制小组赛,十局比赛结束后,赢得多的两名玩家进入决胜局。如果出现赢的次数一样的玩家,这些玩家再次加赛。直至两名玩家参加最后决赛,同样规则,决出最后冠军。 “冠军加10积分,最后一名减10分。” 规则说完后,吴子非和另一个“硕果仅存”的玩家还有点云里雾里的,岑意却反应很快:“‘执政官’能赢‘工作’,对面有四张‘工作’,这‘国王游戏’里权利最大的哪里是‘国王’,应该是‘执政官’啊!” 吴子非晕乎乎的:“所以选择‘执政官’牌有优势?” “未必。”岑怡道,“这是博弈游戏。赌的就是‘执政官’牌在哪局会出现,只要猜准,‘国王’一击必中!” 傅言其实还想到了这个游戏更深层的心理引导。 拿到“执政官”牌的人,虽然听起来赢面大,实际上却是在逃离“国王”。“国王”要猜中“执政官”在哪,“执政官”就要想方设法不让对方猜中。只要“执政官”出现的瞬间,没见到“国王”,那“执政官”自然取得了这局的胜利。 傅言越想越觉得,蓝溯是不是在暗喻什么,或者说夹带什么私货。 但他这会儿没法问。而且他都觉得这么明显了,梵向一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就留那位陛下去收拾他得了。 玩家这边得自行决定对决顺序了。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傅言他们四个已经不怕最后一名的扣分了。外加傅言还有和蓝溯的交易——确保他是积分第一名——因此就更不用计较后果。于是在分对战顺序的时候,傅言说了句:“这次就各凭本事吧。” 岑怡听出他是说“不用打默契牌”了,再联想到之前傅言还说不用集中积分,于是点头:“明白。那就真的来玩吧,该是谁就是谁。” 听到他们这么说,那名落单的玩家暗暗松口气。要是这四个人打默契牌,他是很难脱颖而出的,现在至少有一线机会了。 最后的顺序安排,分别为岑怡-岑意,傅言-吴子非,落单玩家-岑意,岑怡-傅言,吴子非-落单玩家,岑意-傅言,岑怡-落单玩家,吴子非-岑意,傅言-落单玩家,岑怡-吴子非。 “我们先来打个样。” 岑氏姐弟俩分别坐上了两张椅子,拿起面前那四张牌打开看了一下,果然全是画着一沓沓文件的“工作”牌。然后岑怡就问弟弟:“你想当哪个?‘国王’还是‘执政官’?” 岑意:“都行。” “那……我来当‘国王’吧。”岑怡笑了笑,起身把“国王”牌拉到自己这边,“小时候我就经常要‘侦查’你的一些小动作,看看我是否还能猜到你的决定。” “我就知道,抓人永远让你更兴奋。我就说‘执政官’不一定占优势,毕竟‘国王’才是狩猎者。”岑意拉回了“执政官”牌,混在另外四张牌里,开始洗牌,“但我有个想法。” “什么?” “要是洗完牌之后不看,就这么一张一张地推出来开牌。”岑意道,“这样的话,你还能猜到我把‘执政官’放在哪吗?” 他说的这话,正是那个落单玩家的想法。不想被猜到,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出的是什么牌。 但岑怡很快否认了岑意的说法:“一共只有五张牌,你现在洗,潜意识里可能已经掌握了‘执政官’在哪里。而且一旦你的第一张是‘工作’,甚至第二张也是‘工作’,你很有可能忍不住去看‘执政官’到底在哪。而你看的那一刻,就很可能露陷。” 她边在桌下洗自己的牌,边继续道:“而且这个游戏,‘执政官’出现得越晚,你就越紧张,也就越容易暴露。” “被你说得我好像随时都会暴露。”岑意笑了笑,看起来还很轻松。他把洗过的牌一一看过,随即抽出左边第二张,埋在桌面上,推进那个白色的方框里:“其实你说这些,不就是要给我压力,让我惊慌失措?我毕竟已经长大了,再用小时候那套对我可未必有用。” “选得真快。”岑怡也从牌里抽出了一张,埋在方框里,“你特意边说话边放牌,不就是在故作轻松?我相信你在确定第一局要对我后,就已经开始考虑你的出牌顺序。现在让我看看,我还能不能看透你。” 岑意问:“翻吗?” 岑怡抬头,等了一下广播,确认广播没更多动静后,说道:“翻吧。” 两人干脆利落地翻过牌——都是“工作”。 傅言一点不感到意外,因为抽第一张牌的时候姐弟俩都显得很淡定,不像是要出特别的牌。 第二张,两人的神色就双双犹豫了一下。 但他们还是在两分钟内就选了牌,翻牌,又是两张“工作”。 “你还真能顶住啊。”岑怡笑了笑,“我原来以为你最有可能第二轮就出‘执政官’的。” 岑意道:“又想误导我?你真觉得我前两轮就出‘执政官’,怎么不出‘国王’?” 岑怡笑而不语。 第三局,他们又是双双“工作牌”。 吴子非用气音说了句:“卧槽……” 傅言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他明白吴子非会有这样的感叹,因为这个游戏就是越到后面,压力越大。但吴子非的这种反应,同时也给了傅言一种猜想。 -- 第325页 而牌桌上,姐弟俩的第四张牌终于花费了更久的思考时间。 更准确来说,他俩在相互试探。 这时候了,他们反而不再说话,而是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他们要猜对方,也要猜对方是怎么猜自己的。第四张牌打出去,这局游戏就等于结束了,区别只是谁会赢而已。 也不知道两人在相互对什么眼神,总之别人都不敢打扰。好几分钟后,两人终于慎重地、几乎同时地,各自推出了一张牌。 现在,一张定胜负了! “三、二、一——”岑怡和岑意对视着,声音坚定,“开!” ——两张“工作”! “赢了!”岑怡提前锁定胜局,眉眼带笑,高兴、却没过分激动,“弟啊,你可真有耐性!” “你也一样。”岑意挑眉一下,有些遗憾,但没很多挫败的表情,“居然被你猜到了。我以为你会在这局来逮我。” “考虑了很久。”岑怡把最后一张牌推进方框,“当然,我承认也有赌的成分。应该说,很大程度都是在赌。幸好赌赢了。” “我最近好像总在倒霉。”岑意也把最后一张牌推出去。 最后一张已经毫无悬念,两人对了一个眼神,直接翻了。“国王”和“执政官”,自然是“国王”赢了。 第二局,换上了吴子非和傅言。 两人各自拿到了四张“工作”牌,“国王”和“执政官”还在台面上。吴子非问道:“言哥,你选哪张?” 梵向一看着游戏的直播,心想傅言应该会选“执政官”才对。 画面里的傅言却支着下巴,看向吴子非:“我嘛……个人想要‘国王’,你怎么想?” 梵向一一怔。 “……我都行,那我要‘执政官’吧。”吴子非拿走了“执政官”牌,拿回去在桌下洗了又洗。傅言则是拿回了“国王”牌,指尖在那位铁骑皇帝的侧脸上轻轻一划。 “……”梵向一盯着他的手指,没说话,眼神渐深。 虽然梵向一知道,傅言只是为了赢下游戏,没有其他的意思。但当傅言的视线凝望着那张牌,手指轻轻拂过,梵向一总觉得有点别的意味…… “陛下。”蓝溯凑近,一下把梵向一的思绪打断了,“你看,大人好像也蛮喜欢那张牌,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吧?” “痴心妄想。”梵向一冷冷一瞥他,“一码归一码。你不给,我可以自己拿。” “别别别……”蓝溯才不敢让他亲自来拿,不然只会更吃亏。 梵向一不理他了,只是看着画面里的傅言。傅言把牌放到桌下作势洗牌,实际上他没洗,“国王”还放在最上面。 他把牌拿上来,神色轻松地把其中一张埋在桌面,推进方框里。吴子非看他动作这么快,心里的压力也小了一些,甚至出现了点隐隐的窃喜。他把一张牌放到桌面,推进方框。傅言看着他的指尖,瞧出了他难以掩饰的急切,傅言自己却一派淡定。 吴子非放完牌,看一眼傅言:“那我们……开牌?” “开吧。”傅言的手放在牌背,“三、二、一——” 两人双双一翻——是“国王”和“执政官”! 傅言赢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狩猎与逃离 吴子非傻掉了。 岑怡“哇哦”了一声。 蓝溯也“哇哦”了一声,还感叹道:“大人的聪明,真是与生俱来……” 梵向一睨了他一眼,似乎在因他的忽然出声而不悦,蓝溯就用手指在嘴前面打了个叉,表示自己不说了。 梵向一则继续看向直播画面。 而前排观看比赛的姐弟俩,正在低声讨论傅言的表现。 “他刚才一定在观察吴子非对我俩对决的反应。”岑意推测道,“我们压到最后一张才出角色牌,这肯定给了吴子非很大压力。为了逃脱这种压力,他会想着第一张就出角色牌,以为能出其不意。” “傅言可太聪明了,吴子非在他手下居然都撑不过一个回合。”岑怡感叹,“我问过铭铭,即便都是陌生队友,他带人也很有一手的。要是愿意加入我们就好了……” “往好处想,我们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岑意道,“至少和我们是盟友,也不错了。” 岑怡应道:“确实也是……” 梵向一想的却是:现在谁都别想再抓他去效命。 傅言不想再劳心劳力,那梵向一就愿意让他这么悠哉着,谁都不能强迫他。要说强迫,梵向一才是行家。拦下别人的强迫,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而且梵向一也觉得,像现在这样看着傅言自己玩儿,也不错。他轻轻松松的,还比上一世活泼多了——虽然有时候毒舌得让梵向一无话可说——变成活人后的那种生气,有时候会让梵向一生出一种“还想继续看下去”的感觉。 “承让。”傅言和吴子非很快打完剩下的四张“工作”牌,就下了桌。吴子非很无奈:“言哥就不用谦虚了,我想让你也让不起啊。” 傅言笑而不语。 他赢了,没太亢奋,吴子非却面色凝重、深感艰难。他不经意对上岑意和岑怡的目光,感觉这两位会长也都是人精,自己少说还得输两局。 接下来是那名落单玩家对岑意了。 落单玩家大概是看了前两局游戏后受了影响,一开始就说他要选“国王”牌,岑意的表情淡定得很,点头同意了。 -- 第326页 结果岑意一脸轻松地在第二轮抛出了“执政官”,落单玩家出的是“工作”牌,轻易定胜负。 岑怡跟傅言嘀咕:“不会吧,真有人以为我弟怂得前面不敢出角色牌?” 傅言瞥她:“你想给我暗示?”下局就是傅言和岑怡对弈。 岑怡回道:“没,你也想太多了。” 傅言:“你回答得太快了。” 岑怡:“……” 傅言:“有空多和戴博文玩玩,让他教你们一点微表情和心理学。” “……你这样,搞得我不敢和你说话了。”岑怡挑眉,“你考虑这么多,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傅言道:“待会儿可以验证我是不是想多了。” 岑怡彻底不讲话了,直至两人坐上牌桌。 “那我这次不选角色,你来选,可以吧?”岑怡道,“你选哪个?” “我其实也都行。”傅言想了想,“不过上次我是‘国王’,这次就‘执政官’吧,都体验一下思路。” “又是我抓人?那也行。”岑怡拿走了“国王”,放在桌下洗了洗,“需要规定双方同时出牌吗?” “我无所谓。赌桌规矩,买定离手。”傅言也拿走牌,放在台面下看了一眼,抽出一张埋在桌面推进方框。他的整个流程行云流水,看起来没有丝毫犹豫。 岑怡看到他的动作,眯了眯眼,笑道:“你是不是把‘执政官’放出来了?” “对。”傅言回道,“何必犹豫。” 岑怡盯着他的脸:“你刚才可提醒我多观察微表情。” “随你。”傅言把剩下的牌随手放在桌面,“反正这游戏没规定需安排时间,你可以多考虑。” 岑怡有点狐疑,忍不住盯着他又问了一遍:“你真把‘执政官’放出来了?” “我不回答第二遍。”傅言道,“你猜吧。” 岑怡犹豫了好一会儿,沉默了快两分钟,才抽出一张牌埋进面前的方框里。 岑意低声问吴子非:“你猜是不是?” 吴子非哪猜得到傅言,他考虑了一下,迟疑道:“应该不是吧……第一轮就放,也太随便了。你觉得呢?” 岑意回道:“我不知道。”他觉得傅言这个表现像是在说真话,但越像说真话,岑意就越觉得傅言在撒谎。 梵向一也在猜。他的直觉告诉他,傅言在说真话——只是他给人一种“撒谎高手”的感觉。 “终于确定了?”傅言没着急翻牌,“还换吗?” “不换了。”岑怡的手放上牌背,“翻吧。” “行。”傅言的手也摁到牌背上,“三,二,一——” 牌面一亮,岑怡出的“工作”,傅言开出了“执政官”! 岑怡没忍住,“操”了一声。 “你看,我说了要出‘执政官’。”傅言笑了笑,“想太多的好像不是我。” “你是为了嘲笑我才这么干的吧。”岑怡有点无语,“我感觉你应该是猜到了我的反应,才会这么做,想得多的明明是你才对。” 傅言:“你可以这么猜,但你没证据。” 岑怡又问:“你之前那局,‘执政官’就在第一局出现了。你这次复刻,不怕我抓到你?” 傅言意味深长道:“别想太多。” 岑怡道:“你越说我越想得多了……” 两人边聊边走完了后面的程序,这就下了桌。下一局是吴子非和落单玩家,他俩第一局都输了,还目睹各位“脑力强者”的各种“勾心斗角”,现在都有点过渡思考。上桌后,落单玩家选了“执政官”,吴子非选了“国王”,都和他们上一局的角色不一样。 傅言偏头问:“你猜‘执政官’在哪出现?” 他旁边是岑意,岑意就回道:“我猜第三局。你猜呢?” 傅言:“我不猜。” 岑意:“……” “他在影响你的判断,傻弟,下局到你们了。”岑怡道,“你真当他没想太多啊?他想得最多了。” 岑意叹道:“我其实不那么在意这局游戏的输赢,但桌上桌下都有陷阱,这也太心累了吧。” 傅言道:“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你就不会心累。” “……”岑意道,“说不过说不过,我不和你辩论了。” 他在牌桌下“退让”,可牌桌上的情形却猜得很准。第三局的时候,“执政官”果然出现了,而“国王”也押中了! “……我纯蒙的!”第一次迎来胜利的吴子非,自己都惊了,“这都中啊?!” 落单玩家也很懊悔。他选“执政官”就是觉得自己能逃掉,结果给吴子非堵了个正着,他忍不住道:“你们……该不会又‘作弊’了吧?” “嗯?”岑怡挑眉,“打不过,就怀疑我们开挂?” 她一指岑意:“你们开局之前,他就猜到你第三局会出‘执政官’,怎么,他是能预言未来还是能控制你的思想?能有这本事,他自己不能赢?” 岑怡说这话的时候太理直气壮了,落单玩家甚至没怎么冒出“她是不是骗我”的念头,只觉得岑意可怕。 或者说,这些人都可怕。 岑意却没参与讨论自己的猜测,只是看着吴子非道:“你这运气,今天一直不错啊。可能你乱出牌都比你考虑过后出牌要赢面大。” “我也觉得。”吴子非道,“我抽‘乌龟’的时候就是想太多,想也白想。” -- 第327页 他这么一说,岑意就想起了自己这回好像特别倒霉。 ——艹,之后还要和吴子非对战的,别是自己坑了自己吧…… 岑意没空想太多,因为吴子非赢下这局之后,就轮到岑意和傅言上场了。 傅言坐上位置的时候,还随口问了句:“你准备这局靠智力还是靠运气?” “你损我呢?明知道我最近‘非’得很……”岑意叹道,“不过我也没信心在智力上赢过你,走一步算一步吧。” 傅言问:“你选哪个角色?” 岑意想了想:“……‘国王’吧。反正运气不好,可能逃不过,看我能不能猜到你的想法。” “行。”傅言拿走了“执政官”。 两人各自在桌下洗了几下牌。蓝溯忍不住问道:“陛下,你觉得谁会赢啊?” 梵向一睨他一眼。 “你觉得大人会赢,是不是?”蓝溯坐得发闲,“来下注吗?” 梵向一道:“不搞。你要搞就滚。” 想傅言赢,是支持他,但不赢也无所谓。梵向一觉得傅言开心就好,这种小游戏的结果,输赢都不打紧。 “好吧。那就不搞呗。”蓝溯歪在椅子上支着脑袋,“不过,‘执政官’逃离‘国王’这件事,对大人来说应该是很擅长的事吧?” 他这话语气很随便,但内容非常阴阳怪气。梵向一头都没转一下,冷声道:“看来你想翻倍给‘肖像费’了。” “不不,别,我不说话了。”蓝溯只得再次保持安静。 而直播当中,傅言和岑意已经分别推出了第一张牌。 岑意问:“是‘执政官’吗?” 傅言道:“你猜?” “我不猜,翻吧。”岑意笑了笑,开始倒数。 “三,二,一——”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拼运气?没在怕的 傅言和岑意双双开出了“工作”牌。 岑意见状,笑了笑:“是不是有点遗憾?” 傅言很淡定:“没。” 岑意道:“你一开始就想好在哪里放角色牌了吗?” “想诈我?”傅言挑眉,把剩下四张牌打成扇形,一眼扫去之后很快选了一张埋在桌面,推出去,“我说‘是’,那你能猜到是哪张?能猜到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就问问,至于怼得我无话可说吗?”岑意也放了一张新的牌,“而且对决期间聊聊天,不也是增加看点吗?” “说思路才是看点,不过游戏结束之前不能说。”傅言一抬下巴,手放在牌背上,“开吗?” 岑意笑了笑,手也放上去:“开。三、二、一——” “啪”的一声,两张牌翻到明面——“国王”和……“工作”! 才开到第二张,但傅言已经锁定胜局! “啧!”岑意一眯眼,“被骗了。” “我骗你什么了?”傅言挪开那张“工作”,“我什么都没说。” “但你刚刚看起来有点紧张。”岑意轻叹一声,也挪开“国王”,放上一张新牌,“你放牌很快,看起来故作轻松——我就以为你想误导我你放的是‘工作’,但其实你放的是‘执政官’。” 傅言也放上一张新牌:“别想太多。” “又是这句?”岑意道,“我现在体会到我姐说的了,你已经知道如何诱导我们去‘多想’,所以是你想得多才对。只是你是‘有效多想’,我们是‘无效多想’,所以显得我们跟跳梁小丑似的……” “不至于。”傅言说着话,和他同时翻了牌,这局开出了“执政官”牌。 “只是因为我和你们也算熟悉了。”傅言继续道,“要是我刚认识你们,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 “你可别谦虚了,你越谦虚我越觉得是炫耀。”岑意道,“看来你在这游戏要通杀了。” “未必。”傅言跟他出完剩下的牌,“最后不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吗?” “你和他对战前,能看到他的三场比赛,你敢说你心里没数?”岑意低笑,“我和吴子非都能成功,你难道不行?” 傅言道:“吴子非可是靠运气的。” “你可别提醒我了,之后我就要和他拼运气了……” 两人的牌局结束,下了桌。岑怡和傅言换位置时相互走近,随口道:“忽然觉得我就是给你趟雷的。” 傅言停下脚步:“那我可以和你换。” 他俩剩下的一局都是和那个落单玩家,换也没问题。不过岑怡道:“算了,不用你连打了。” 傅言道:“我无所谓。” “那我还要脸呢。”岑怡回了一句,坐上傅言的位置,又冲那落单玩家道,“来吧,总要比的。” 落单玩家之前被他们当面讨论,愈发对自己的技术没信心。他上桌后选了“执政官”,然后放在桌下闭着眼洗牌,闭着眼睛抽了一张出来放在桌上。 岑怡一看:“怎么,你也想开始拼运气了?” 落单玩家回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脑子不够你们厉害,只能看能不能魔法打败魔法了。” “‘魔法’……”岑怡嗤笑一声,也洗了洗自己的牌,“行吧,那就拼‘魔法’吧。你不会以为,我的运气不好吧?” 她边说边扇形展开了自己手里的牌,从中抽了一张出来,放在桌上:“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游戏里谁先到的终点?” -- 第328页 落单玩家闻言一愣。 岑怡笑了笑,把牌推进方框:“那就来吧,不就是拼运气?试试呗。” “……等等!”落单玩家忍不住道,“我可能要换一张!” 他把牌收回去,微微看了一眼牌面的内容,面露犹豫。 “随你。”岑怡道,“反正翻牌之前都能换,你考虑吧。” 落单玩家看了看她,岑怡一脸淡定地看回去,并不催促;落单玩家又扫了一眼其他观看的傅言等人,想了好一会儿,挣扎道:“……算了,我不换了。” 岑怡忽然道:“那我能换吗?” “……!”落单玩家一惊,眼睛都瞬间睁大了一些,但他很快故作镇定道,“……当然可以。” “开玩笑的。”岑怡微微一笑,“既然你不换,那就开了?” “……开!”落单玩家也不想再纠缠了,早死早超生,“三、二、一!” 啪。 “国王”和“执政官”! 岑怡赢了! “!!!”落单玩家这回是真的愕然了,但他又无话可说。岑怡的牌是在他还没看到自己抽了什么牌的时候放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岑怡的运气确实在他之上! 这就真的没办法赢了。 “看来我的运气还没落下去。”岑怡笑道,“挺好,看来我之后和小吴对决的时候,还有一战之力。” …… 再下来就到岑意和吴子非了。 吴子非之前受到点拨,这局选了“执政官”,然后坚决用随机抽卡方式出牌,提前都不看一眼。这种局面,岑意没别的办法。他不敢太相信自己眼下的运气,只得按照对方其实是认真考虑后出牌的情况,来考虑自己的出牌。 结果岑意第四局开了“国王”,可吴子非的“执政官”居然留到了最后一张! “吓死了!”吴子非结束后感叹道,“第三张翻出来的时候,我一看都是‘工作’,就好紧张!要是让我自己来选,我真的会选第四张就出角色牌。但我忍住了!就硬抽、硬放,不要提前看、提前想,终于赢了!” “运气可真是不得了啊……”岑意也感叹,他是愿赌服输,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反正我这是最后一局循环赛,不要紧。要是一个个和我拼运气,我可能就惨了。” 他们下来后,就是傅言和落单玩家的最后一场。岑意下来时和落单玩家擦肩而过,看他一脸坚定的模样,问道:“你该不会是打算这局坚定地要拼运气吧?” 落单玩家顿住脚步:“……不行吗?” “可以倒是可以。”岑意看一眼傅言,回道,“就是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想和他拼运气。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他说完这些,就转头走远一些,也不管落单玩家还有什么反应。 落单玩家被他说得神色动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他一转头,就看到傅言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怎么说?”傅言道,“你要随机出牌?那就是要‘执政官’牌?” “呃,对……”落单玩家确实也没别的招了,坐上去之后拿了牌、洗牌,然后看都不看内容地将其在桌上摆成一排。 “我不挣扎了,反正就从这张开始,一局一张。”他点了点最左边的牌,将其推进方框,“翻牌之前坚决不看,输赢都认了!” “嗤,真搞纯运气?”傅言拿回“国王”,轻笑一声,“既然这样,那我也交给命运吧。” “什么?” “没什么,就是和你一样。”傅言把自己的牌洗了洗,也在桌面上摆成一排,完后推出最右边的一张,刚好对着对面出的牌的位置。 “你凭运气,那我也随机。”傅言点了点自己出的第一张牌,“赢不赢,全靠手气,如何?” “……”落单玩家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径直道,“算了,多说无益,开吧。” 两人都直接开了牌,第一轮:两张“工作”。 第二轮,两张“工作”。 第三轮,还是两张“工作”。 落单玩家开始紧张了,应该是想起了上一局岑意和吴子非的最后两张牌。他的手放在牌背上,有点犹豫。傅言倒是很干脆地推出第四张牌,还看他一眼:“怎么,不敢赌了?” 落单玩家看向他。 “一开始那么坚定,到最后就别怂啊。赌局上连气势都没,那还剩什么?”傅言笑了笑,“而且你实在怕,看看不就得了?” 落单玩家心想自己要是看了,岂不是在复刻上一局?他摇摇头,将牌推到方框里:“不看了,开!” 两人动作干脆利落,双双翻开——依旧是两张“工作”! 胜负已定,傅言靠运气赢了! “看吧。”岑意摊手,“我说什么来着?不过有人敢碰他的运气,可是勇气可嘉的,值得嘉奖!” 岑怡跟着拍了两下手:“虽败犹荣、虽败犹荣。” 他俩在这瞎起哄,傅言扫了一眼,他们就立马闭嘴了。而多少被开了玩笑的落单玩家,已经没冲动和他们计较。这几个人能半路插进这个恐怖游戏,已经说明了他们的不一般。自己能留到现在,估计已然花光所有运气,还指望啥? 傅言这句结束之后,岑怡和吴子非最后一局。岑意掐指一算,说道:“哟,你俩这局决定着谁能得到第二个决赛位?” -- 第329页 “那可不?”岑怡上了座位,说道,“不过要是光刷运气的话,我俩相互消耗,怎么看怎么便宜了之后的对手啊。” 岑意道:“怎么,你觉得你之后输了是因为现在被消耗?你好意思吗?” “好意思啊。”岑怡看吴子非又开始洗牌,纯抽牌了,乐道,“反正又不一定是我和他打决赛。 “要是最后我没参与决赛,他还赢了最后的决赛,我还敢说换我上我可不一定输。” 第一百七十九章 ——寄存管理员 吴子非赢了岑怡。 除了对战傅言那局,吴子非都是靠运气赢的。所以本质上来讲,他是靠运气生生赢下了这个决赛位。不用说,他在决赛肯定也要纯靠运气了。 不过傅言的运气、尤其是在这个游戏里的运气,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他都能靠运气让“国王”抓到“执政官”,这简直叫人输得没脾气了。就是不知道,他最后决赛到底打算用什么方式对战。 于是岑怡直接问了:“你这局打算怎么弄?也用运气和他拼?” 傅言回道:“其实我有个想法。” “什么?” “让对手来选。” “……啊?”岑怡懵了一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傅言反问:“你想的是什么?” “就是,让小吴来给你选?”岑怡道,“他出他自己的牌,还抽你的牌,自己打自己,是这个意思吗?” “完全正确。”傅言笑了笑,径直拿走了“国王”牌。他将牌放在桌下洗了洗后,如他之前那局一样,在桌上摆成了一排。 “你给你自己抽,然后也指定我面前的任意一张。”傅言冲吴子非道,“你选哪张,我就出哪张。这样命运就完全掌握在你手里,如何?” 吴子非都被他这种玩法惊呆了:“不、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要是愿意,就这么玩。”傅言道,“每局总有点新玩法,也省得无聊,不是吗?” “呃……”吴子非有点犹豫,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道,“那好吧。”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想赢,可他又不太敢拒绝傅言。想来想去,傅言的这种形式也是全交给“运气”,也行吧,这样不管是输是赢都能推给玄学了。 吴子非也把牌洗过之后摆在桌上,一排五张整整齐齐,叹道:“有个色子就好了。这样我也不用多想,就抛色子,抛到什么翻哪张。” 这话一说,骰子就再次掉了下来,就跟之前“抽乌龟”那局一样。 吴子非:“……” “得,这下等于玄上加玄,运气成分更高了。”岑意感慨,“这要是赢了,那真是无话可说。” 落单玩家也忍不住道:“这样弄,‘国王’能逮到‘执政官’的概率感不是小了很多……?” 岑怡一瞥他:“不还是五分之一?” 落单玩家:“……” “不过靠抛色子决定命运,这事也是够够的了……”岑怡想了想,“上次遇到这种游戏,还是小时候在玩飞行棋呢。” “不是前天的‘抽乌龟’?”岑意瞥她,“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确实得庆幸了。这要是玩飞行棋,我可能倒霉到整局完了都摇不出一个6,那有什么战术都白瞎。” 傅言疑惑:“‘飞行棋’是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岑怡有点意外地看向他,“回去给你做一个玩儿,这个简单……” 说话间,理论上应该最重要的决赛,就这样以近似儿戏的方式开始了。 吴子非自己的牌还是从头开始一张张出,傅言的牌则是由吴子非扔骰子后确定。第一轮扔到几就选哪张牌,扔到6就重新扔。 这个模式让岑意又嘀咕了一句:“扔到6就能再扔一次,真让我一直想起飞行棋了……” 话音刚落,吴子非还真扔出个6。 岑意:“……这时候就不要争强好胜了吧。” 吴子非:“我又没法控制,这时候扔6也没用啊!” 他又扔了个5出来,接着两人同时翻牌,双双都是“工作”。 岑怡评价:“靠运气至少多活一轮。” 第二轮,吴子非扔出个4,又开出了双双“工作”牌。 岑怡:“多活两轮了。” 岑意:“你能别计数了吗?” 岑怡:“不行,我在见证一个普通人的偶发运气到底能多大程度改变命运。” 第三轮,骰子点数两两一组,分别代表傅言剩下的三张牌。吴子非一下又抛出个6,于是选第三张牌。岑意都看乐了,感觉吴子非这个好运来得有点不合时宜。 决赛的气氛如此轻松,导致第三轮的牌翻出来时,在场所有人还没立刻反应过来。 “大人又赢了!” 蓝溯居然是第一个发言的。他还拍了两下巴掌,面前的一个直播画面上显示着赌桌上新翻出来的两张牌——“国王”和“执政官”。 傅言又靠运气赢了,虽然仔细想想,这个概率其实并不低,这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几率了。但他这种荒诞到让对手选牌的做法,居然还能立于不败之地,着实令人感叹。 蓝溯还给梵向一捧了一句:“陛下你看,‘执政官’总归是逃不出‘国王’的手掌心。” 梵向一不知听了高不高兴,反正只是冷声回道:“赶紧完事。” -- 第330页 蓝溯面露为难:“……陛下,你带着大人和他现在的马仔,开头就没来,现在还要砍我的游戏,这不合适吧?” “要怪只能怪你倒霉,谁让偷东西的杂碎来了你的游戏?”梵向一嗤笑一声,“你还能吞谁?要吞你现在就能吞了,剩下的谁能落不到你手里?” 蓝溯收了那副要作妖的表情,挑眉道:“陛下,我虽然不擅长干架,但不至于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兔崽子都打不过吧?” “那你去打,别怂。” “……还是算了,付出和收益不成比。”蓝溯站起来,“行吧行吧,虽然见到大人是很令人高兴,但剩下的玩家都不能吞噬的话,怪无聊的……而且他们之间连一点血腥都没,感觉像是在小朋友过家家,还是算了吧。” 说完,蓝溯就消失了。 下一刻,梵向一的身影也从沙发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有个人在游戏结束的时候总会站不稳,他得去接人了。 *** 蓝溯应该是对这个毫无刺激性的游戏失了耐性,结尾做得又潦草又个性。潦草是他直接在广播中简单粗暴地宣布了结果:“本局‘国王游戏’第一名为傅言,本周期积分第一名为傅言。本次‘赌场过家家’结束,滚吧,猪猡们!” 然后他就把其他玩家都轰走了。 只有傅言被他带到了另一个场景里。傅言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就从之前那个游戏房,到了一个人声鼎沸的赌场——对于傅言来说,算得上一个古早的赌场,他只在某次恋爱游戏的场景里见过。 这里混着各种难闻的味道,傅言能依稀分辨出劣质酒精、低廉烟草和沤臭了的血腥味,别的就不知道了。他站在这里,周围人来人往,或者说鬼来鬼往。那都是些忘我的赌鬼,有的瞎了眼、有的断了指、有的甚至直接少了手脚或者内脏。他们好似刚从手术台上滚下来,就径直来了赌场,红红黑黑的痕迹在他们的身上、衣物上,他们趔趔趄趄,爬也要一个个全爬到赌桌边。 赌鬼们挤在一起,即便不上桌,他们也要对着赌桌指指点点、高声叫喊。声嘶力竭,浑然忘我,神魂癫狂。傅言站在他们奔波来去的通道之中,他们却一眼也不分给傅言,只是从他身边来来去去。 “这就像是个时间停滞的地方,是不是?” 蓝溯站在傅言身边。很神奇,明明这里这么吵,可他的声音就是能清晰地传到傅言耳边。 他继续道:“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人永远拒绝不了他们与生俱来的赌性。因此我的赌场,永远会这么热闹。” 傅言问:“你能给在你赌场里的人随意叠加BUFF?” “怎么这么说?” “我的运气到底如何,我自己知道。我以前从没在游戏里有这么强运。”傅言摸出口袋里那枚蓝色筹码,正是从梵向一那里拿回来的“赌神的筹码”,“这东西要对正在进行的赌局才有用吧?我唯一一次抛它的时候,还没开始‘国王游戏’,所以‘国王游戏’真不是你动的手脚?” “变得幸运一些不好吗?”蓝溯问,“为什么要追究?” “因为有得必有失。”傅言道,“真不是你?” “不。是它。”蓝溯指了指他手里的筹码,“它在哪,就会稍微放大一个人的运气。如果你偏幸运,你就会变得特别幸运;如果你偏倒霉……” “就死无葬生之路?”傅言挑眉,“看来这东西还是不要带在身上的好,有谁能保证自己永远幸运?” “当大人你的魂魄还在里面的时候,就不会让你倒霉。不过等拿出来,就不知道了。”蓝溯道,“所以,你还想现在就拿出来吗?” “当然。” “……回答得这么干脆?” “珍爱生命,远离赌博,从我做起。”傅言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想风平浪静,不想大起大落。快点。” “你还想风平浪静,这根本不可能吧……”蓝溯一撇嘴,但还是上前拿起筹码,将其浮起来。那筹码开始渐渐冒出光彩,然后迅速膨胀为极其耀眼的光团,整个赌场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被影响了视线的赌鬼们这才下意识望过来。 但就在这一刻,光球没入了傅言的脑门,叫人……叫鬼看不清他的脸。等光球消失,众鬼想要仔细看他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将他整个挡住了。 梵向一一手捞住傅言的腰,另一手拿走“赌神的筹码”。 “这东西,我替你保管了,要用再问我拿。” 第一百八十章 ——动脑费神 傅言这次融合之后,发热情况没之前那么严重了,不过头还是昏沉得厉害。于是梵向一带他回到家里后,还是把他直送上床。 傅言的睡梦中虚虚实实,再次混入了魂魄带来的记忆,其中就包括了蓝溯的来历。 蓝溯的经历……简单来说就是“少帝登基”的故事。 他还在少年时期,家里的直属长辈就因为各种意外、仇杀和伤病而通通作古,因此蓝溯很小就开始实际掌控了家中产业——博彩业。但这个“实际掌控”,其实也是在很多人的辅佐下实现的。一开始这种模式还不错,毕竟蓝溯一个小孩,镇不住这么大的家业,何况还是博彩这种险象环生的行业。只是日子久了,各路妖魔鬼怪就渐渐显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明里暗里地将蓝溯手里的资源分而食之。 -- 第331页 蓝溯怎么会不知道?他从小被评价“多智而近妖”,而且话还没讲溜就被亲爹、亲爷爷带到赌桌上,见识广、胆子大。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没变得成熟稳重,反而胆大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他设计人,也亲手处决人,甚至还和对手玩过俄罗斯转盘。他的手段血腥毒辣,震慑别人,也引发别人的忌惮和强力反弹。 所以最后,他死在了一次火拼当中。彼时蓝溯手中的权力已经稳固,正在扩张“生意版图”,也就动了别人的蛋糕。他弄死了不少对手,也终于死在了对手的联合谋杀下。 成为厉鬼后,蓝溯又开了赌场,用来吸引并“合理”吞噬其它鬼怪。那些赌鬼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本来就赌得赔上了性命,到了蓝溯这里来更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可偏偏他们还是前赴后继地来。他们戒不掉赌性,最后因赌博而消逝,也说不清到底是可悲可叹还是各得其所。 再后来,梵向一就来了。蓝溯肯定是干不过的,就麻溜地归顺了。只是等到确定“上供”份额的时候,蓝溯见到了暴君身边的执政官,才知道梵向一手下不仅仅有暴力分子。 在见到执政官前,蓝溯还蠢蠢欲动地准备铤而走险,骗骗梵向一,赖掉部分“进贡”来着。 但面对执政官,蓝溯只能和他一步步谈。这两人的谈判称得上旷日持久,没耐心的梵向一连半句都懒得听,照旧完全扔给执政官。谈到后期的关键环节,蓝溯和执政官还一度开了个赌局,并以赌局结果最终确定方案。在这场赌鬼们高度关注的赌局中,执政官赢了,蓝溯只能听他的。 执政官也从此在蓝溯的赌场中一战成名。 事后蓝溯问过执政官:“你就这么拿暴君的‘供奉’来赌,万一赌输了,不怕那个暴君来找你算账?” “不怕。”执政官经过一场豪赌,态度依旧冷淡,“他根本不管这些事。” “……”蓝溯道,“这岂不是你自己搞点好处的好机会?” 执政官反问:“你怎么处理中饱私囊的下属?” 蓝溯闻言,反应过来了了:“……你说得对。” “何况我也没什么想要的。”执政官又道,“何必花费更多心思去钻营?” 蓝溯当时对这些话不以为意,因为他能看出执政官是一个能量爆棚的大鬼,那绝对是吸收了很多东西才如此强大的。还说“没什么想要的”,骗谁呢。 后来蓝溯才知道,执政官能有那样的能力水平,都是梵向一生生喂出来的。 但当时蓝溯没傻到去打探大鬼能力来源,而是换了个话题:“你赌局能赢我,给你个信物,随时来玩?” “没兴趣。”执政官冷淡道,“无能为力,才会把命运寄托于气运;气运平平,才会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气运爆棚。” 蓝溯:“……你刚和我赌完。” 执政官:“说服你需要浪费太多时间。” 蓝溯:“你这么有信心赢我?” “是你太过自信。数字游戏罢了,天外有天。”执政官顿了顿,又道,“即便输了,也不是我的东西。” “……”蓝溯无话可说了,“行吧,愿赌服输。你赢了,你怎么说我都认。” 于是当时他手里那枚蓝色筹码,就没送出去。 *** 傅言醒来的时候,窗帘还透着亮光,显然外面的天还没完全黑。 梵向一坐在床头不远处的桌边,桌上好像摊着一堆东西,梵向一手上还拿着一张纸在看。 “……你又搞了一堆什么东西回来?”傅言爬起来,声音有点沙哑,“放你房间去,不要来占我的空间。” “一醒过来就说我,我又在你梦里干什么了?”梵向一挑眉,拿起桌上的一颗旗子,抛了一下,“这是给你的东西,我就是看看,你不要乱扣帽子。” “什么?” “他们给你做的小游戏。”梵向一把棋子抛给他,“中午刚过就送过来了。” 傅言拿着棋子一看,发现棋子上有个双翼飞机的图案,还涂成了红色。他想起游戏里岑意和岑怡的话,问道:“飞行棋?” “对。规则在这里,你看吗?” “现在不看,头痛。” 梵向一闻言,起身到床边,大掌摁到傅言脑门上:“好像不烧了。” “目前体温感觉还行,就是脑袋发沉,不清明。”傅言身上没什么力气,推不动他,手都懒得抬一下。梵向一放下手问:“再睡会儿?” “不睡了,不然晚上得失眠。而且浑身发软,饿了。”傅言爬到床边,穿拖鞋,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之前不是说赌场这个世界积分最高有奖励吗?他说要给我最高积分的,所以最后到底是什么奖励?” 梵向一道:“你连‘赌神的筹码’都拿到了,还想要?不过那个筹码在你身上影响你,有需要我再给你。” “我想不想是一回事,但他规矩是得给啊,不是吗?”傅言回道,“我拿到了前世的一段回忆,他好像那时候就想把筹码给执政官。所以,本质上来说那不是给我的,我应该有别的奖品才对。” “这么算?”梵向一听他又把前世和他自己隔开,说道,“行,反正我从他那里要了点‘赔偿’,顺便也加上你这茬。” 傅言又道:“他用你的肖像权,你问他要赔偿了吗?” -- 第332页 “就是那笔。” “那你顺便加上的应该是你同事的肖像权费,以及,我的第一名奖励。” “我听出来了,你就是想薅他。怎么,我去接你之前他拿什么恶心你了?” “不是那时候,是梦里。”傅言道,“他和我的前世搞的那个赌局,太费脑了。虽然本质上来讲费的不是我的脑,但这种一直第一视角来看的画面,让我感同身受。我本来就头痛得很,这下直接给我雪上加霜。蓝溯真的太难缠了,当然,我的前世也太较真了。” 梵向一听他提起前世,想了想:“他对待工作向来很认真。” “我觉得,就是因为你在他死后没多久又抓他去工作,所以他才没点别的事干,导致我一收到他的记忆十有八九就是工作、工作、工作!”傅言想起蓝溯搞的“国王游戏”卡牌,感觉简直就是(以前的)显示写照,于是更无语了,“他明明也知道,给你弄的资源多点少点你也不知道,还认真个什么劲啊。” 梵向一道:“如果他不是这样的,我不会把执政权完全交给他。” 傅言:“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还挺得意?” 梵向一听出了他对工作的深恶痛绝,但又觉得他说起工作就咬牙切齿的样子挺可爱,故意撩拨他:“我在你梦里就是这种形象?所以你一醒来就迫不及待跟我找茬泄愤?” “差不多吧。”傅言摁了摁太阳穴,“每次做梦就要受苦当社畜,我想我的前世拆分灵魂,主要可能不是为了让你找不着,而是为了让我失忆。这么多辛苦劳作的记忆,我宁愿不知道。他连赌局都要计较到那么细节的地步,服了,反正输了又不是他吃亏。” “看来我还真被你这些记忆拖累不少。”梵向一看他要站起来,抬手一捞,在他后腰上撑了一把。傅言看他,他就道:“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傅言没硬撑,因为他发现自己真有点晃。 于是他坐了回去:“……麻烦你一件事?” “难得,你还这么客气和我说话。”梵向一道,“说吧,我倒想看看还有什么事,会难办到让你用这么郑重的语气。” “不难,就是想让你帮忙带个饭上来,我需要点时间和能量来恢复体力。”傅言道,“……他们送这些小游戏的时候,应该也送饭了的吧?” “送了。”梵向一顿了顿,说道,“你还是靠着坐吧,你自己没发现你在晃?” “……啊?”傅言还真没发现。不过他确实还昏沉,梵向一的眼力极好,他这么说应该就是没错的了。 “你可真是……”梵向一看他还发愣,干脆手动把他抱到靠床头的地方,还让他靠枕头坐着,“你真的要锻炼了,我准备强制让你体能训练,娇娇。” “谁他妈是‘娇娇’……!”傅言顺手就抄了背后的枕头砸梵向一,不过这点力道、这个道具,梵向一轻易就接了枕头,并顺着力道用枕头把傅言摁倒在床。 “喂……!” 傅言挣扎了一下,好在梵向一没打算在体力上欺负太过,把枕头一扔就走了。 “好了,准备吃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操心的事 傅言吃完饭,总算是恢复了不少体力。 不过他这波吃完也快晚饭了,刚吃完没多久,岑意又跑来送晚饭。彼时梵向一正在说要怎么在傅言家里搞训练室,傅言坚决不同意。岑意一开门见这俩都面色不善地坐在沙发上,也不敢问刚才到底谁给自己开的门,只是道:“呃,我来得不是时候?” “……没。”傅言正想从梵向一的主张里逃脱,起身走向岑意道,“什么事?” “一方面是给你送饭,另一方面是南穆派的人之前来送全闻昭的赔礼,我们从他们那边打听到了那个黑斗篷的来历。”岑意道,“东西我们还在整理,晚点就可以给你送来第一批。你现在听那个黑斗篷的事吗?” “听吧。”傅言看他想把晚餐放到餐桌上,又道,“我刚吃完没多久,先放冰箱吧。” “哦。”岑意也是好事做到底,提着东西进了厨房。不过他只放了一部分进冰箱,然后拍了拍一个保温桶:“我们新搞回来一个保温桶,里面给你装熬的汤了。这个不用放冰箱,你晚点就能直接喝。” 其实他们公会这么多人,要保温桶用处不大,说白了这东西就是专门给傅言换回来的。傅言其实心里明白,说了句“谢了”,然后又问:“你离开那个赌场世界的时候,没发生点什么?” “咳。”岑意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原来不知道,随口一问。”傅言道,“现在知道了。” 岑意:“……”合着诈我呢? 傅言又问:“是私事?” 岑意:“……算是吧。” “行,那我不问了。”傅言其实猜到大概是什么事了,但没必要问,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而且用意味深长道的目光扫视岑意,岑意就会又种很不自在的神情,蛮有意思的。 岑意以为他要追问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结果现在傅言又不问,搞得岑意噎了一下,这才道:“那说那个偷我兵符的人的事?” “去外面说。” 于是两人又回到客厅,傅言还另外拿了个杯子,放在茶几上。他又拿起之前就放在这的水壶,给岑意倒了水,又给梵向一和自己都续了水,然后坐下道:“说吧。” -- 第333页 “哦,谢了。”岑意看到梵向一面无表情地坐在这,有点紧张,但还不至于说不出话,“那个偷东西的玩家,原来好像和全闻昭是表兄弟。” “……也是那什么南穆派的?” “不。南穆派的人听全闻昭说过,当年表兄弟几个一起去拜师,就只收了全闻昭一个,因为他的资质好。”岑意道,“不过那个师父也不是南穆派的。南穆派是全闻昭被拉入这个世界后,和另外两个修道的人一块组建的新门派……不过我感觉其实公会性质更强。” “嗯,继续说回那个人。” “哦哦,那人进到这个世界后,也想要去南穆派,不过全闻昭不喜欢他,他就没能加入。不过全闻昭也没做绝,所以有时候南穆派还给他点面子,南穆派的人也都知道这号人的存在。”岑意继续道,“来送东西的那个南穆派成员说,那个人当初没和全闻昭拜到同一个师父名下,后来又去了另一个派别修行。 “那好像是个比较阴邪的门派,整天鼓捣些操纵鬼怪的门道,所以那人学的肯定也是这些法门,进到恐怖游戏世界里还有点优势。估计也就是这个原因,他在游戏里才会比较自大。就是他本身能力确实不足,因此全闻昭其实也不怎么把他看在眼里,南穆派其他人对他的了解也就有限。” 傅言想起之前游戏世界里,梵向一和他解释过黑斗篷操纵鬼的水平问题,问岑意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偷你的兵符了吗?” “呃,知道了。”岑意顿了顿,说道,“游戏结束的时候,齐将军和我说……” “你知道就行,我也知道,不用和我解释。”傅言道,“那你搞清楚他到底怎么知道你的兵符在哪,怎么偷到你的兵符了吗?” “这个部分,我们也还在调查。岑意说起这个事,神色就有些凝重,“我正在筛查整个公会的人,嫌疑人的范围已经确定了,现在就等着一个个查了。如果这个人背叛我们,提供了我的机密信息给外部,他很可能会获得不菲的收获。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能查到的。” 傅言道:“你直接让南穆派帮你查不就行了?他们和那个黑斗篷熟悉,那就有可能知道他的消息渠道。” 岑意:“呃,本质上,我们和南穆派其实没什么关系……” “你就说,他在游戏里要偷我的东西,我怀疑他从‘曙光’公会买到了包括我的事在内的很多信息。”傅言道,“现在我想知道这个渠道是谁,所以不仅找‘曙光’,也找黑斗篷的消息渠道。如果南穆派知道,最好趁早说出来。” “……多谢了。”岑意还不知道黑斗篷曾经真的想偷傅言——只是被傅言的项链挡住了——只当傅言是想帮自己,所以搞了这套话术。 “没什么好谢的,你们公会有漏洞,对我来说确实不利,趁早解决。”傅言道,“对了,你把黑斗篷的死讯告诉南穆派了吗?” “没,我一开始担心他和南穆派关系亲密,只说游戏里碰到他了。噢,还提了一句他在游戏里得罪你,所以想打听打听他的来历。”岑意道,“你的意思是,就直说?” “直说啊。”傅言想了想,“就说他偷了东西,逃进游戏,所以死在游戏里了。这事不仅跟南穆派说,也跟你们公会里的人说。” “然后就刺激那个叛徒露出马脚?” “刺激出马脚,也杀鸡儆猴。”傅言道,“不单是处理这个叛徒,你们得肃整公会了。” “是……我们打算趁此严明纪律,要严惩叛徒。”岑意回道,“为了找到‘警告全员’和‘不其他成员寒心’的平衡点,我们正在制定方案。” “你们原来没有对应规定?” “有,但是用得不多,现在相当于做第一个典型案例了。”岑意道,“你想来聊聊这个吗?” “不想。”傅言只是做个提醒,并不想搅和进这些烦心事。 “好吧,我想也是。”岑意起身道,“那我准备走了。对了,你之前不是在弹珠联赛里押注了?明天是最后一场,比完就出结果了,你想去看看吗?” “什么时候?” “应该是下午。” “去吧。”傅言也没什么事,去看看热闹也行,“对了,你们送来的那些游戏……” “你想玩?”岑意道,“我和我姐这两天可能没什么空,我找两人来陪你玩?” “我只是想说句‘谢谢’,玩兴倒还没那么大。”傅言道,“你们忙吧……对了,我想起个作弊器,或许你们不用这么麻烦也能找到叛徒。” “我一猜就知道你说的谁。”岑意道,“戴博文,是不是?我们其实已经送了请柬去请他帮忙,不过还没答复。要是他来,都不需要南穆派那边帮忙了。” 傅言道:“让南穆派帮忙,也不全为了帮忙。” “是,也为了提醒他们不要太嚣张。他们这个大门派开始对我们谨慎,他们那个城市的其他人也会见风使舵,对我们这个城市的人悠着点,不那么明目张胆地侵占我们的利益。”岑意笑了笑,“还说你不操心,你这考虑的事都快赶上市长了。” “滚吧。”傅言挑眉,“说到底就是你没保管好东西,搞出后面这一长串,你活该多劳心劳力。” “我也没办法啊,我一个普通人,怎么对抗他们这些什么修真、修道还是有异能的人?”岑意拿起自己喝过的杯子,走向厨房,“我也问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兵符能不那么容易丢,将军说没有。我还能怎么着?” -- 第334页 傅言心说你可真好骗,这么重要的东西没法防盗,那齐应飞还要不要身为大鬼的面子了?他对着你的项链吊坠念个咒就超强防盗了好吧? 不过齐应飞这么哄他,傅言不会闲得揭穿,只是道:“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可懒得再和你跑了,你们没自己搞个联系方式?” “……弄了。”岑意回道,“他留了一些纸给我,写上字烧了,就能捎信给他。” 傅言:“不用和我说,反正不是给我的。” 岑意:“……” 他感觉傅言今天总是话里有话,有点不敢深究,赶紧溜了。 傅言则是等大门一关,扭头问梵向一:“齐应飞想来这个城市,应该挺简单吧?飞罗不也说来就来了?” 梵向一道:“我不允许就不能来。” 傅言问:“那你不允许他来?”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梵向一道,“别人的事你问这么清楚干嘛。” “我就是觉得,这俩有点意思。”傅言想了想,“写字传书,还挺浪漫。” “浪漫?” “你不懂。我那个时代大部分都是影像信息了,文字、尤其手写字的少,所以手写传书属于公认的古典式浪漫。”傅言道,“可能岑意自己都不觉得吧,我这属于有时代背景的想法。” 梵向一道:“我也可以给你写。” 傅言一愣:“什么?” “我说,我也可以给你写点情书。”梵向一道,“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浪漫的话。” “打住!我不想!不觉得!”傅言立马道,“而且你那个字,大开大合的,写什么情书啊,写战书才对吧!” “你想起我的字了?” “只是想起前世工作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傅言吐槽道,“不仅狂乱,还带着你的戾气,弄死厉鬼都没问题,所以还是放过我吧。” “那是为了给他镇场子故意的,和情书怎么能是一回事,我又不蠢……”梵向一看傅言一脸“坚决不收”的表情,只好道,“行。那不说写字了,说回锻炼的问题。” 傅言立马双手打叉:“没得谈,坚决不搞训练室!” “但你至少要日常锻炼。”梵向一站起来,走向他,“你在上个游戏里用了一下匕首,但花里胡哨的翻花没用,你得学会一些真的使用方式。” 傅言道:“你都没让我的前世锻炼过,现在和我一个普通人较什么劲啊。” “因为我对你的想法,和对他不一样。我希望你结实一点,而且现在我也愿意花时间陪你达成这个目标。”梵向一看他想后退,长臂一伸一把扣住他的腰,让他贴到自己身上;然后另一手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看自己。 “你看,如果我想吻你,你根本跑不掉。” 第一百八十二章 ——锻炼都是被逼无奈的 傅言被梵向一牢牢扣住,拽了一把钳住自己下巴的手,纹丝不动。 “你拿你自己和我比?这世上有几个能反抗得了你的?”傅言道,“撒开!” 梵向一没听他的,而是缓缓靠近。傅言眼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吓得呼吸都忘了,眉头愈发紧蹙。 梵向一平时对傅言总是不怎么认真计较,导致傅言对他的力量也总是缺乏敬畏心。当然,傅言本身对他不那么恐惧是一方面,梵向一有意为之是另一方面。毕竟这位陛下喜欢看傅言比较自在的样子。但当梵向一的力量向傅言张开大网,压迫感压向傅言,傅言当然就无力抵抗。 比如此时,傅言感觉对方像是来真的,就只能紧闭双眼。他像是待宰的羔羊般,只能等待对方的动作。 而在两人的唇相距只有一厘米的时候,梵向一堪堪停住了。 “我不把这种事强行贯彻下去,是因为我尊重你。”就在这样近的距离,梵向一说道,“我尊重你,也会让其他的人、妖魔鬼怪不得不尊重你。但我希望,你能自己避免这种情况发生。除了我之外,我不希望有人能这样轻易接近你。” 傅言忍不住睁开眼:“我没让任何人轻易接近,包括你。” “你说的是心理上的,我希望也是行动上的。当然,除我之外。”梵向一道,“还有,有些人和鬼,总是把你看得很柔弱,像是捧在手心上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你该有些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傅言知道他又暗指苏亚克,但还是不禁道:“你有资格说别人?” “有,至少大多数时候我放你自己去玩。”梵向一道,“你要知道,不拿东西猛灌你,让你能力暴涨,已经是我在克制、我在改变。” 这说的是他对傅言的前世的做法。这种做法不能说有多坏,只能说考虑得不够多。但以当时的梵向一来说,愿意用物资粗暴堆叠执政官的能力,已经是这个暴君难得的温柔和细心。要他放弃战场而回去亲自教导执政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傅言道:“你现在也可以这么做。” “不,我不会。”梵向一道,“我决定亲自指导你,让你一步步成长。以后你耍帅的时候,用的就是我的风格,想想就很不错。” 傅言终于想起还能踩他,于是狠狠踩了他一脚:“离我远点,变态!” 梵向一不是不能躲,但他确实没躲,甚至还道:“你看,你现在这种小打小闹的挣扎,反而让我更想亲你。” -- 第335页 傅言眼睛都瞪大了:“艹……!” “好了,不要生气。”梵向一道,“答应我认真锻炼,我就松开你。” “我要是说‘不’呢?” “那我就亲你。” “……” “你拒绝多少次,我就亲你多少次。”梵向一道,“所以,你的回答?” 这还有得选吗? 傅言知道现在再反抗,也是无能狂怒,只好道:“我答应,我答应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梵向一终于依言松开他。 傅言连连后退好几步,虽然这点距离对于梵向一来说不算什么,但这样至少心理压迫少很多。傅言退开后,才发现自己的心脏猛跳,呼吸也乱得不行。他忍不住道:“你闲的话去找别的厉鬼打架不行吗?干嘛非紧着我一个普通人折腾。” 梵向一:“因为我喜欢你。” 傅言:“……” 艹,这对话进行不下去了。 “你像个缩头乌龟。”梵向一又道,“我得把你提溜出来。” 傅言没憋住吐槽:“你说你的追求对象是‘缩头乌龟’,你不是活该单身吗?” “那我不说了。”梵向一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心跳很快,所以你内心也不那么拒绝我。” “那是气的。” “你刚才的表情也只是紧张和一点害怕,没厌恶。” “那是你的错觉!” “……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梵向一的直觉向来很准,但他没和傅言辩驳,他总算是在恋爱道路上学会了重要的一步——不要和对象瞎辩论。 傅言则是觉得这个暴力分子的嘴皮子功夫见长。 于是傅言转身上楼,打算脱离这个怪圈。 梵向一没追上去,只是在他背后道:“明早要开始晨跑了。如果你起不来……” “知道了!”傅言头也不回地甩下这句,蹬蹬蹬跑上楼。 *** 于是第二天早上,出来晨练的“曙光”成员看到了同样在跑步的傅言和梵向一。 “曙光”的人都惊呆了:“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傅先生在晨跑!” 傅言瞥他们一眼,梵向一就道:“不要说话,呼吸节奏。” 这话一出,傅言还没什么反应,“曙光”的成员就沉默下来,加快速度溜了。 傅言看到他们,忽地想起以前岑意来“诚邀锻炼”的时候,说他也不想练,只是被亲姐盯着不得不跑。这么一想,自己和岑意的锻炼动机真是一模一样——被逼无奈。 跑完步,梵向一倒也没继续折腾他,带着他拉伸一下,就结束了晨练。 傅言本来都做好被他折磨的准备了,没想到头一天居然是这种程度。累是当然的,但不算太夸张,还能接受。于是傅言道:“你居然知道普通人类是怎么锻炼的,稀奇。” 梵向一看着他因为运动而发红的脸,回道:“专门去查的。又不是要把你累死。” 傅言听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梵向一之前一直在直接给他东西,比如一些防身的道具,比如带他吃饭睡觉,还会直接保护他。但这回梵向一居然为了给他锻炼,专门去查了对应普通人类的锻炼方法,不得不说这个暴君真的变细心了许多。 梵向一看傅言愣在那,拿起毛巾扔到他头上:“怎么,这就感动了?你可以边洗澡边感动,小心再吹风直接把你吹烧了。” 傅言被毛巾蒙脸,从情绪里抽出来,拿着毛巾胡乱抹了几下脑门和脖子:“感动不至于,就是觉得你居然愿意屈尊降贵看这些……”他正准备去洗澡,走了两步,偏头发现梵向一还定在原地看着,又吐槽了一句,“非要折腾得我满身是汗,现在嫌臭了吧?以后锻炼一次臭一次,烦死你……” 话音未落,梵向一就大步流星地走近他。 傅言:“……干嘛?” “来给你看看,我到底嫌不嫌弃你。”梵向一一把把他抱起来,或者说扛起来,然后直接往浴室的方向走。傅言本来就热,还被他这么往肩膀上揣,那真是又热又累又难受。不过没等他喊两句“放我下来”,梵向一已经带他进了浴室。 男人把傅言放下,把他夹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挨着他道:“为了避免误会,我现在就和你声明一件事。” 傅言本来要抱怨,被他这么一贴,顿觉有点不对劲,魂都要被吓飞了:“什、什么……” “我不讨厌你满身是汗、浑身发红的样子。”梵向一盯着他,眼睛里好像带着暗潮涌动,“恰恰相反,我发现我有点喜欢,所以我应该会乐于折腾你。” 傅言好像被他的目光烫到了,下意识撇开视线。 梵向一又道:“要我证明一下吗?” “大可不必!”傅言推了一把这个铜墙铁壁似的家伙,“起开,我要洗澡了。” 梵向一抬手捏他的下巴,傅言以为他又要亲过来,呼吸一下就屏住了。不过梵向一似乎只是要过一下手瘾,捏了一下,就松开他退了出去:“快洗,洗完吃早餐。” 傅言抓下淋浴喷头朝他喷水,可惜,梵向一关门快人一步。 *** 下午的时候,傅言依言去了弹珠竞赛场。 梵向一当然也来了,他不会放傅言一个人去赌场这种地方。岑怡和岑意没空来,本来想派人来陪玩的,但傅言没要。 -- 第336页 梵向一觉得就两人出来逛逛,也不错,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来。而且傅言要是想叫来更多的人,梵向一也没意见。这两天傅言被“欺负”得厉害,都有点“炸毛”了,这种小地方梵向一还是会顺着他的。 两人进了弹珠的竞技场,这里依旧很热闹,人声鼎沸。不过比起蓝溯的赌场,至少这里没血渍呼啦的,也没很多断手断脚的疯子,对比之下给傅言的感官居然温馨了不少。 傅言先去看了目前竞赛结果的展板,发现自己押的橘子队现在只排在总积分第十。总共就十六个队伍,排名第十,笼统来说都能算后段班了。 傅言于是道:“我就说我没什么赌运。”在蓝溯赌场时的运气,肯定是操作过的。 “还不一定。”梵向一道,“总积分和第一名只相差20,但最后一场比赛,第一名有25分。” “就算能拿到最后一场的第一名,但还要现在的前几名不能排名靠前才行。”傅言道,“会这么刚好?要是这样,我都怀疑他们操控比赛了。” 顿了顿,傅言又感叹道:“不过也因为它现在只排第十,赔率还不错,要是真赢了还挺有意思。” 梵向一其实想起一件事,但他没说,觉得给傅言一个惊喜或许效果更好。 于是他道:“去看比赛?” 傅言道:“去啊,不然我来这干嘛。” 弹珠联赛的最后一场,是综合赛道多圈竞速,有平滑大直道、崎岖多弯道、沙地S道、上行电梯等等,“发车”排位按照目前总排名的倒序。而且按照一排两个杆位的模式,橘子队的弹珠居然能排在第三排出发。 傅言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开始倒计时“发车”了。傅言听到旁边一个玩家道:“懂了,橘子队之前都在打杆位赛。” 与此同时,场地里响起“嘟、嘟、嘟”三声电子音倒数,紧接着“发车”点抬杆! 十六颗五颜六色的弹珠冲了出去,观众们齐齐欢呼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监管和靠山 傅言晚上去“曙光”公会吃饭的时候,岑意一上来就是一句:“听说你发大财了?” “怎么连你都知道了?”傅言看了一眼腕表,“这才半小时不到吧。” 岑意道:“这么大的事,早就两个城市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还觉得快?” 傅言道:“我没觉得是很大的事,我选的赔率中等,倍率小,不是什么赌局奇迹。” 准确来说,这是“赌神的筹码”引发的奇迹。 在弹珠联赛的最后一场比赛中,橙色的弹珠居然真的拔得了头筹,拿下了25积分。而原本排名前面的那些队伍,纷纷表现不佳,获得的积分甚少。这一上一下,竟然真把橘子队顶到了总积分榜第一名! 傅言当时看到这个结果,都懵了一下,扭头看梵向一:“……你没做什么吧?” “这种小游戏,我闲得慌?”梵向一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筹码,晃了晃,“你自己许的愿,你忘了?” “我没……”傅言话没说完,猛然想起什么,“你是说在游戏里的时候……?!” 那时傅言要进镜子迷宫,为了避免混淆,把筹码抛给了梵向一。梵向一当时让他许愿,他就顺口说了句“随便赢个赌局”。可实际想想,那时候他都没进镜子迷宫,整个游戏的结果也已经和蓝溯说定,那他所在的赌局……不就只剩弹珠联赛了吗! 傅言这下无话可说了。他的赌局运果然很一般,还是得靠外物加持。不过他看梵向一完全不意外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不早,进来的时候想起筹码,就猜到了。”梵向一道,“给你个惊喜,不好吗?” “惊是够了,喜嘛……”傅言道,“筹码果然还是要放在你那里。不然老是让我在赌局里赢,把我平时的运气都吸走了,我在路上可能都会莫名摔个头破血流。” 梵向一本来想说“没那么夸张”,但转念一想,让他在自己这里存点东西也不赖,于是道:“放心,我给你存着就是了。” 赌赢之后,两人没在赌场待太久就走了。毕竟赢了这么一大笔,傅言去兑换的时候已经引发了太多关注,他不想这么引人注目。 结果回来后没多久,一来“曙光”这里,他又因为这事备受瞩目了。 “倍率是一般,但你下注的本金太大了。”岑意道,“你不是把钱三真给你的整袋物资都押上去了?这还不赚飞?买个新房子都够了吧。” “我买新房子干什么。”傅言看到岑怡和戴博文从楼上下来,问道,“你们的事搞定了?” “搞定了,有戴老师出马,哪还有别的搞不定的?”当着众人的面,岑怡没说得太明白,很快把话题转回去,“你到底赚了多少啊?这运气可真够绝了,赌场之王嘿。” “碰巧而已。”傅言含糊其辞,也不想他们讨论太多,“那今天的晚饭我请吧。” “行啊,沾沾喜气也是好的。”岑怡扭头望戴博文,“叫你家会长来吗?今晚吃大户。” “本来想说不带他的,既然是沾喜气,那还是叫他来吧,他一直比较倒霉。”戴博文笑了笑,“顺便再带点菜和一个厨师?不然你们这里的厨师忙得过来吗?” 岑怡看傅言,傅言道:“都可以,你们安排吧。”运气之财得散点儿,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 第337页 岑怡乐了:“嗬,看来真赚了不少,老板大气。” 戴博文则是过来问:“你的奖金,都兑换了吗?” “还没。”傅言回道,“给了我一个条,写了下注的东西和赔率、倍数之类的信息,具体奖金还要等他们出方案。” 现在融合后的城市还没建立统一的金融体系,奖金不是简单的数字游戏,还得核算各种物资对应的价值。傅言这笔单子大,所以配套方案需要点时间去做。 “这里面容易有猫腻。”戴博文道,“赌场为了持续性发展,不会不给,但可能会蒙人。需要帮忙吗?” 傅言问:“你有门路?” “沈总有。我反正只负责揽活,具体他那边处理。”戴博文道,“不过我实话实说,要佣金,一般5%到10%。你的话,沈总应该只收5%,你要是想方便点,待会儿沈总来和你说。” 傅言想了想:“你家沈总是不是能做财务顾问?我是指,资产管理那种。” 戴博文有点意外:“能做,他收了点人做资产管理和运营团队。但是他们一般不对外接代理工作,毕竟这个世界的合同信用水平不太明朗。你想要这个业务?” “我的财务,现在一部分我自己在看,一部分他们代管。”傅言指了指岑意,“但东西多了之后,免费代管就有点浪费别人精力,本身的财务整体状况也混乱。如果你们做这个专业代管,我觉得可以试试。” “那你得待会儿和沈总谈,这部分我也不太管,我的资产也是他在管的。”戴博文道,“你挺有意思的,不愿加入公会,却愿意把资产管理对外委托?” “是吧。”傅言没细说,毕竟他出生的年代毕竟和他们的都不一样。在傅言生活的那个年头,财务托管是非常常见的服务。现在他名下的财物多了,虽然傅言自己也能理完,但管理和运营花费的心神太多,他有点懒得管了。 毕竟个人财务这种事,光记个收入支出可没多大用,得出借贷的财务报表才能真正反馈财务状况。 再晚点儿,沈修远果然带着人来了。他在饭后和傅言聊了一下,敲定了两件事,一个是给他核算弹珠联赛奖金价值,另一个是初步的资产管理合作方案,其他的细节都可以慢慢谈。 “曙光”的人没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借了个地方。等傅言和沈修远谈完,准备走了,岑意才顺便问道:“听说你开始晨练了?明天要一起吗?” 傅言一指梵向一:“问我的健身教练。” 岑意看向整晚都没怎么说话的梵向一,啥都不说了,就朝傅言竖了一下大拇指。 傅言笑了一下,就离开了“曙光”。梵向一和他自然是一起出去,两人刚走到外面,梵向一就问:“他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这你不知道啊?”傅言伸出大拇指,“夸奖啊。” “我知道。”梵向一道,“我是说他为什么朝你比这个。” “大概是……觉得我很‘勇’吧。”傅言道,“把‘治安队’当健身教练,听起来就是找死。” 梵向一嗤笑:“鼠目寸光。” 傅言懒得和他说这个话题。“锻炼”这两个字,光是想想就让他烦。 梵向一倒是很快换了话题:“你刚刚找那些人谈你的财务问题,是准备把你有的东西全部公开给他们、并且给他们掌握?” “不公开怎么管理?”傅言回道,“你以前给你的执政官管理的时候,难道还向他东瞒着一点、西瞒着一点?” “这不一样。”梵向一道,“那些人你并不熟悉,同时你还没完全掌握他们。” “要是先掌握这些人,才能把财务管理交给他们,这和组织一个公会有什么区别?”傅言道,“外包,外包你懂吗?” “不确定性太大了。”梵向一道,“如果他们从中作梗,你未必能及时发现。” 傅言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说服他,自己和他产生认知的环境、时代背景不一样。傅言出生的年头,“合同关系”已经非常普遍,并且违约机制完善。而今天他和沈修远谈的时候,也发现对方的合同意识比较健全,是可以达成条约约束的。但梵向一长期待在“不服就干”“想要就抢”的鬼域,当然会怀疑合作方的可信度。毕竟这位陛下,向来先以“武德”服人,然后再把相关地盘的管理交给执政官。 “那这样吧。”傅言决定退让一步,“你给我的东西,我都自己保管,不列入给他们管理的财物,行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梵向一道,“我只是认为,你太快信任一个陌生人,这容易让你吃亏。” “我是这样的人?这么基础的安全意识我都没有吗?”傅言道,“我向来对陌生人很警惕,我的识人能力没你想的那么差。” “我不觉得你这项能力差。”梵向一道,“但你如果忽然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那么——”傅言打断他,“那么,我委托你来当监管,可以了吧?” “……嗯?” “要是发现他们诈我,你就收拾他们,让他们把侵吞的东西吐出来。”傅言偏头看他,“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梵向一对上他的视线。 老实说,梵向一知道傅言这是为了快速结束这个话题,简化处理矛盾。但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梵向一心里动了一下。 -- 第338页 这是傅言在承认他对梵向一的依赖性。 梵向一问:“你是想让我当你的靠山?” 傅言觉得这话问得好笑:“你不是早就是了吗?” 傅言既不傻,也不是不知感恩。他现在能过得这么悠闲,主要靠的是谁,他还是很清楚的。 梵向一听他这么说,摁着心里的波动,面色沉静:“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在合约上也签个字,以监管方的名义。”傅言回得坦然,“你的名字写上去,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威慑,就容易让他们收敛收手,这也少了很多后续麻烦。所以,可以吗?” 梵向一当然是可以的,但他又问了一句:“我就白给你当监管员?” “……那,你也抽成?”傅言下意识回道,“收益的20%?” 这着实是不菲的监管费了。 梵向一却道:“我要这些干什么,我缺这个?” 傅言问:“那你要什么?” “我想好再告诉你。”梵向一手一抬,家门就咔嚓一声打开了。 “先回家。”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缝 傅言晨跑的第三天,梵向一开始给他增加搏斗技巧课程,傅言还戏称梵向一真变成“专业健身教练”了。 梵向一很快发现,傅言的体术方面也不是全无亮点,至少他的反应很快、很灵活。反映在实际的训练中,就是他很会投机取巧。 “不要这样。”梵向一捏住傅言的手腕,稍一用力,傅言的匕首就被他捏得脱了手,他的另一手轻松一接,“不要形成这个甩过来的习惯,以后实战中容易武器脱手。” “……我手酸。”傅言道,“肌肉疲劳,没力气了。” “那就休息一下。”梵向一抓着他手腕的手变成了轻揉,另一手把匕首上的冰融掉,然后把匕首回到傅言腰上的鞘里。傅言受不了太久的怨鬼戾气,梵向一就用特殊的寒冰将其冻起薄薄一层,阻止匕首拔出时冒出黑烟。同时冰还能给傅言带来一些寒冷的感觉,也是让他适应用这个匕首的感觉。 傅言觉得他捏得酸酸麻麻的,一时间没马上抽回手:“你还会这个?” “很难?”梵向一不用上手,看几眼都能知道他的哪里肌肉僵硬了,“你的基础体力也太差了。” 傅言抽回手:“我知道我差,要你说这么多遍?” “还说生气了?”梵向一道,“那我说点别的。你的反应很灵敏,像是专门练过一样。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体反应要是能跟上你的脑子,你会进步很大。” “难为你绞尽脑汁来表扬我了,老师。”傅言又累又热,不想跟他辩论,索性转身走了,“不练了。” 梵向一道:“第一次技巧训练就想逃课?” “再练下去我就要手抖了。”傅言头也不回,“我晚点还要签约,不想在签名的时候丢脸。” 梵向一道:“那你晚上要把后半节课补上。” 傅言根本不吱声。 眼看他的手已经握上了门把手,梵向一大步流星走去,双手扶住他肩膀将他转过来:“好吧,我道歉,我以后不轻易说这些了。” 傅言很意外,这个暴君居然这么容易就为了一点小事道歉了。 虽然傅言确实是有点情绪,但这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练习让他烦躁,梵向一的那些话,最多算点导火索。傅言不想和他纠结这些事,所以就想着脱离这个环境,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梵向一竟然真的为了几句话道歉。傅言其实是知道的,他这是对人不对事,只有极少的人能享受到这个待遇。 或者说,只有一个人。 “……不用道歉,你也没说错。”傅言理性回应道,“这是我的问题,我和我自己生气,不用为了这件事搞成这样。” “那我们各退一步。”梵向一望着他,“如果你以后觉得什么让你不高兴了,那就直说,不要转身就跑。如果我确实过分,我跟你道歉,这件事就解决,可以吧?” 理论上,梵向一这些话没什么问题。 可傅言有着海量的、和梵向一相关的记忆,十分明白这位向来“能动手就不逼逼”的陛下,能提出这种理智的人际交往方案,有多难能可贵。 傅言不由道:“你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不然?你当我适应那些管理工作这么久,是假的?”梵向一看着他的眼睛,“而且你特别一些,当然特别对待。” 傅言脑海里窜过一个想法:这种“特别”,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没敢直接这么问,毕竟经验来看,梵向一不会喜欢这种问题,傅言不想这么直接地刺激他。他只是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你把这些心思放在我这里,希望你不要忽然觉得不值得。” “你这说的什么话?值不值得,我自己不知道?”梵向一挑眉,“怎么,你都考虑到这么后面的事了,所以是在考虑接受我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傅言让自己镇定,“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会是什么结果。但我希望你不要想起来就觉得太不值,并且拿我撒气。我再怎么锻炼,也经受不了你一指头。” 梵向一觉得不对劲,单手摁在傅言背后的门板上,眯了眯眼道:“希望你不是在为拒绝我而铺垫。” 傅言:“……” -- 第339页 “不过我也不差这一次拒绝,我拒绝你的拒绝。”梵向一垂眼嗤笑一声,再看向傅言,徐徐道,“行,你要这个保证,我就给你这个保证。我自己做事自己负责,不因为自己的失败或者无能,就拿别人撒气。我向来没有这种破习惯,你从记忆里应该能明确这点。” 顿了顿,他又道:“另外,你不要总是想这些,我不希望你怕我。现在就很好。我说你‘体力差’之类的,也是在对等相处的基础上,随口说的无心之语。你不喜欢,我就不说、少说。你用不着多想,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给你记一笔。” 傅言无话可说。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话题就到了这里。 梵向一扯了一下他的耳朵:“回神,听见没?” 傅言拍开他的手:“……听见了。” “你总说要躺平当‘咸鱼’,脑子里想得比谁都多,猜你的心思也是个大工程。”梵向一道,“总之,你记住,我对你怎么样你就安心受着。我不给你记账,你也不要老琢磨我最后会给你落个什么下场,明白吗?” “明白。” “但愿你是真明白。道个歉你都琢磨这么多,我是怕了你了。”梵向一把傅言的后腰一捞,让他贴到自己怀里。傅言怔了一下,却发现梵向一只是把他带远一点好开门。 梵向一搂着人开了门,然后把傅言推出去:“行了,不练就去洗澡。” 傅言停在门口,下意识转头看他。梵向一道:“怎么,还想抱?我很欢迎。” 傅言扭头走了。 梵向一靠在门口看他快步离开,无声笑了笑。 他的直觉向来准确——有个鸡蛋好像开始有缝了。 *** 这天的晚饭,是沈修远做东,请了傅言、梵向一以及岑氏姐弟俩吃饭。 其实这次碰头主要是为了签约,沈总等于有了一笔固定收入,所以是他做东。而梵向一当合约监督方这点,沈修远也同意了。虽然梵向一一看就是站在傅言那边的,但沈修远又不是真要一个监督方,只是觉得和这条线搭上关系也不错罢了。 至于岑怡和岑意,他们是受邀来当见证者的。 “关于你在弹珠联赛的奖金,这点我是得了便宜了。”沈修远道,“我去和竞技场接触的时候,竞技场那边表示弹珠联赛背后有南穆派的支持,给你的奖金都是南穆派亲自关照过的,绝不会耍花样。所以我可能大部分工作只是核查就行,不太用讨价还价。” 傅言疑惑:“南穆派不是搞什么修真、修道的?他们搞弹珠联赛?” “毕竟赌博当庄的收益大,投什么项目不是投?”沈修远笑了笑,“你想弄点这方面的项目吗?” “你到时候开整体方案吧,现在不用想起一个问一个。”傅言道,“顺便打听一下,那个小偷的财产是谁在继承收缴。如果充公就算了,如果是他人瓜分,给岑意找点赔偿。” 沈修远还没说话,戴博文就道:“我觉得可以,追究赔偿嘛。而且要是能分到,‘曙光’给我的咨询费不就能覆盖了?没人吃亏,很好。” 他都这么说了,沈修远就捏了一下他的手指:“行,我去想想办法。” 说着话,合约就摆好了。一式三份,乙方沈修远、甲方傅言和丙方梵向一各一份,内容包括整体的财务管理运营,以及这次单独的奖金商议。沈修远拿了一支看起来挺有格调的钢笔签约,傅言拿的则是柯馨雅的笔。 沈修远还好心问了句:“用我的笔来签吗?” 傅言摇头说不用,岑意和岑怡则在旁边提醒:“那是笔仙的笔,勘破一切虚假的……” 沈修远闻言道:“冒犯了。” “没事。”傅言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他已经很久没单纯靠名字来签约了,在他生活的年代,所有合约是电子生成的,签约通过指纹和虹膜确定,落上去的文字是名字,但实际签约的是个人信用。现在只写个名字,傅言觉得这能代表的信用度令人存疑。 不过在这个合约都不一定具有多少约束力的世界,还担心签名的约束力,是有点多余了。再说,不是还有梵向一吗? 梵向一的签名……不用笔。 他的印记是用厉鬼怨气打上去的,用肉眼看,就是几缕黑烟在纸页上形成了一个图样标记。沈修远没多想,感觉这跟个人章差不多。傅言则是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梵向一的“君主印记”。 简单来说,就是向全鬼域传达这位陛下的命令时,特有的标记。 它代表着此项命令是梵向一的意志,所有治下必须执行,违反命令,就是对暴君的挑衅和宣战。 傅言的前世一开始用过不少这些印记,但后来梵向一懒得一个个给他印,就找来了圣书给执政官,还给执政官强行提升了实力。如果圣书都搞不定的命令,梵向一才会亲自出马。 现在梵向一在合约上印了自己的标记,相当于这份合约一旦出现问题,他将亲手处理一切。 沈修远不知道这个标记的厉害,但他知道梵向一用的黑烟,就是恐怖游戏世界里常见的厉鬼怨气。基地合并后,所有组织的高层都在传,梵向一一定是“治安队”的成员。现在沈修远亲眼所见,能确定梵向一至少是个厉鬼。 不过这都是沈修远的内心所想,面上并不显露。签约完后收拾一番,这就开始上菜了。要说新并过来的基地确实物资丰富一些,连做饭的花样也多。傅言尝了一回鲜,又夹了虾子开始剥虾了。 -- 第340页 与此同时,梵向一也夹了虾子开始剥。 傅言有点好奇地看了一眼。上次梵向一就没吃这东西,这次是有兴趣了? 说起来,傅言还不清楚梵向一到底喜欢什么口味。每次梵向一都只是随意陪吃,食量并不多,或许他对吃根本没想法也说不定。这次梵向一居然主动碰虾了,搞得傅言忍不住总是看他。 等梵向一难得略显笨拙地剥好一个虾,一偏头对上傅言的视线,就把这个虾扔到了他碗里。 傅言:“……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记住我的话 投喂这件事,梵向一没解释,傅言也不好当面问,毕竟同桌上还坐着四个呢。 而沈修远、戴博文和姐弟俩,那更不会闲着没事提问或者起哄了。去管“治安队”的事,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于是这些人就正常寒暄、瞎聊天,让傅言也不要那么尴尬,至少环境氛围上别太冷凝。 傅言吃了一会儿,发现梵向一虽然也自己吃点儿,但还是时不时给自己碗里放,忍不住凑近低声道:“吃你自己的,别管我。” 梵向一道:“你也别管我,我闲的。” 傅言:“……”算了,投喂又不是投毒,不管了。 古怪的一餐饭吃完,傅言堪堪刹车在九分饱。要不是他自己对自己的饭量很有数,梵向一真是能把他的碗推到冒尖。 或许是这位陛下找到了什么新乐子也说不定。 总之,这餐吃得不错,傅言还“被迫”连吃带拿——带了一堆打包回家的食物。临走前岑意还说他们又收了一批组队道具,问傅言下次要不要一块。傅言想了想,同意了。 戴博文和沈修远也挺想和他们组队的,就是现在两拨人时间岔开了,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然后傅言就带着大包小包回了家。哦,主要是傅言带着梵向一,梵向一拎着大包小包。傅言倒不是不乐意拿,只是梵向一抢先拎走了。傅言问他要,他就给了一袋比较轻的出来,美名其曰“等下回家还要补训练课,现在省体力”。傅言还能说啥,只能听从安排。 岑意倒是在旁边听得直咋舌,不是因为梵向一拿东西,而是因为傅言居然晚上还有训练课。傅言以前明明连晨跑都懒得参与,现在却“全天候”训练了。只能说,那啥的力量真伟大。 岑怡还拍了一把岑意:“看到没,人家出生在罗马的,都要在罗马建高楼大厦了,你还不跑快点?” 岑意道:“最近是因为在抓叛徒,所以训练少了点,平时我们的日常训练还是很大量的好吧?” 说起这事,傅言顺口问了一句:“抓叛徒的事解决了?谁?我能问吗?” “能啊。”岑意报了个名字。傅言一听,说道:“是他啊,不得了,他之前还和你们的人勾肩搭背的,好像待遇也不低。这就背叛了?没道理啊。” “确实是和我们认识很久了,看来长时间相处的情分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岑意道,“他在外面欠了赌债,还认识了一个妞,无底洞啊无底洞……” “准确来说,是被那个妞骗了,杀猪盘。”岑怡也耸肩道,“要是他和我们明说,或许我们还会考虑去和赌场谈谈,但他就直接出卖了小意藏东西的地方。你不知道当时他说得有多恶心,他说我们这么多道具,他就出卖了一个的位置,换来的钱是救命钱,要我们原谅他。笑死,谁他妈想当活圣母?我们只能好好收拾他了。” “怎么收拾的?”傅言问,“还有,赌徒的话不可信。他卖消息有一就有二,你们处理完了吗?” “收缴了公会分配给他的所有道具,还有之前刚发的份利。折了一只手和一只脚,扔出去了,还对外公布了他的背叛和黑斗篷的死讯。”岑怡语气淡然,“对了,还请戴先生帮我们下了暗示,运气不错的话,他这辈子都想不起来关于我们公会和你的秘密了。” “‘这辈子’?他既然被折了手脚,估计这辈子不剩多少天了。”傅言点点头,“行吧,看来你们的手也不松,我就不用回头琢磨这件事了。” 岑怡扫了一眼梵向一,说道:“这涉及到你,我们也不敢手松啊……” 傅言笑了笑:“买卖我消息的人,现在肯定到处都是,不舞到我面前来,我都无所谓。” “明白。”岑怡心说舞到你面前的现在一死两重伤,谁还敢惹你这个罗刹? 傅言搞清楚“曙光”的叛徒之事原委后,这场签约宴终于真正散了。 当晚,训练课按时补上。 晚上就不用匕首了,梵向一直接开的赤手空拳体术课。傅言一开始还因为吃多了有点迟钝,后来状态上来了,一度表现还不错。他的力气对于梵向一来说不值一提,所以下手的时候也从不收着劲。多捶了几下之后,梵向一还没怎么着,傅言的手倒是先红了。 “注意角度,不要用蛮劲。”梵向一架住傅言砍下来的手刀,身形一转,贴到他背后,“从这个角度往下,快狠准,你要用上寸劲。像这样——” 梵向一的大掌掌心贴着傅言的手背,半握着他的手往斜向下的方向砍了一下,确实比傅言自己的力道更重更快。 “明白了吗?”梵向一的另一只手臂抱住傅言的妖,手掌摁在他的腹部,“不要光手臂用劲,腰腹收紧,带动传导。这里,绷紧起来,别软绵绵的。” -- 第341页 傅言整个人被他拢着,感觉本来就热得不行的自己简直跟被闷住了似的,挣扎了一下道:“再绷也是软的,我又没腹肌!” 他一挣扎就更卸力了,梵向一甚至能隔着衣服在他腰上捏一把,傅言一个激灵:“……喂!” 梵向一见好就收,松开他退一步:“手感不错,情不自禁。” “你到底是要给我训练,还是对我耍流氓?”傅言“啧”了一声,“堂堂鬼域之主,太掉价了吧。” “训练顺便收点训练费而已。”梵向一随口回道,“好了,不要想着偷懒,继续。” “是你先搞骚扰的。”傅言吐槽了一句,顿了顿,还是说了自己的意见,“你该跟我确认目标穴位,而不是这么着急要我力量和角度到位。这不是一朝一夕的。” “行。”梵向一一边说一遍解衣服。傅言吓一跳:“你干嘛?” “给你看位置。”梵向一的扣子开了大半,露出肩颈和胸口,那结实的肌肉线条尽显傅言眼中。不得不说,傅言虽然几乎天天看到梵向一,明白那层薄薄衣物下的身体有多强壮,却真没怎么见过他的肌肉本身。现在这肉体(的一小部分)猛然扎进傅言眼里,傅言还真有点忘了挪开眼。 毕竟他是个正常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梵向一也不知道发没发现傅言的忽然呆滞,解了扣子后在他面前转过身,撩开黑色长发,露出了背后的肩颈线条。男人的手指点了点肩颈处,说道:“就是这里。” 傅言回过神:“……你太高了。” “……”梵向一忽然觉得好笑,但他没笑出声,不然傅言一定觉得这是嘲笑他矮。他在傅言面前蹲下来,说道:“这样能看清了吧。” 傅言看这个大高个轻易就蹲了下来,忽然问:“你就这样背朝我蹲下?你没听到他们‘曙光’那个叛徒中了‘杀猪盘’陷阱吗?” 梵向一扭头望他:“你想听好听的话,还是实话?” 傅言心感不妙:“好话是指……?” 梵向一道:“好话就是,我相信你不会。” 这居然不是实话,傅言明白了,实话是他这个水平还不够格偷袭梵向一。 梵向一看傅言的表情变得微妙,就知道他猜到了,他的脑袋向来很聪明。梵向一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别废话了,现在让你记要害。” 傅言之前还观察得蛮放肆的,现在被梵向一这么盯着,自己的眼睛顿时不知往哪放了,撇开眼睛道:“记住了记住了。” “光说不练。”梵向一道,“过来指一指。” 傅言上去就一指,隔着梵向一的后肩还隔着大概两公分。但梵向一抬手一抓,就直接把他的手摁到了自己的肩颈上:“这里才对。” 梵向一的体温不高,但傅言的手掌触碰到他的皮肤,就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下意识要抽手。但梵向一就是摁着他的手,要他一直摸着,还问:“记住了吗,这个地方。” “记住了……!”傅言再用力一抽,终于把手抽了回来。可梵向一又问了一遍:“位置在哪,再指一遍。” 傅言就用指头杵了他好几下,那是真的没省力气。但这对梵向一来说依旧不算什么,傅言那带着温度的手指怼在他背后,好似烫在他心上。梵向一笑了笑:“这回对了。” 他说完就站起身,转过来。他的扣子还没扣上,傅言假装翻白眼,就是不看他。 梵向一看他脑门上都是汗,脸上身上热得发红,暗暗欣赏了几秒,然后道:“下课。” *** 傅言洗完澡,脖子上挂着毛巾、头发还滴着水,跑来找梵向一。 梵向一看到他,还没说话,傅言就摊出两个手掌——各有一半玉米。 这是晚饭打包回来的,梵向一一看就懂了:“想吃,但是不想吃一个?” “嗯。”傅言点头,“你选一半。” 梵向一心说他想吃,于是手伸向比较小的那半。但梵向一还没拿到,傅言就收回那边手,把比较大的那半留给了对方。 梵向一觉得好笑,只好拿了比较大的那半:“你何必还让我选。” 傅言不理他,啃着玉米转身走了。其实那半玉米,傅言不吃也可以存进冰箱,明早吃就是了。但掰开的时候,不知怎么,傅言还是决定拿来分享。 现在东西给出去了,傅言为避免被梵向一追究,赶紧开溜。可梵向一拿着那半玉米,望着他的背影,还是开口道:“和你说件事。” 傅言脚步一顿:“……什么?” “我不知道你得到的记忆里有没有,总之我就提醒你一下。”梵向一走向他,停在他面前,“我以前没有皇后,也没和谁在一起过,更没看上过谁,记住了吗?” 傅言怔了一下,随后啃着玉米道:“就算有过也不关我的事……” “不行。”梵向一想起一些即将到来的麻烦,决定提前预防起来。他捏住傅言的脸颊,不让傅言继续嚼玉米,说道:“你得记住我的话,以后遇到一些疯子的时候,也坚定地记得这件事,明白吗?” 傅言嘴里还含着玉米,艰难地吐出三个字:“疯……子……谁?” “别管是谁。”梵向一垂眼看着他,“记住我的话,就让你吃玉米。” 傅言:“……” 梵向一捏他的脸跟捏仓鼠颊囊似的:“听到没?” -- 第342页 傅言口齿不清地回应:“听到了……!” “很好。”梵向一一笑,这才松开了傅言那还热得红扑扑的脸。 第一百八十六章 ——恐怖游戏的经典抛锚环节 距离上次进入游戏世界十五天,傅言要再次开始游戏了。 这回是用组队道具和岑意他们一起,所以只能去中转站同时出发。这回他们去中转站,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一堆有任务的没任务的都去围观。这么多人隔着铁丝网望里面的人,多少有点像是在围观珍惜动物了。 这种重要的时候,梵向一居然没出现,这也更进一步让众人认定——他肯定不是玩家。 但进游戏着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三人进去之后,岑意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傅言和岑怡点头。 岑意开了道具,傅言就感到眼前一花,再一睁眼,眼前就换了个地方。 【神眷之地 任务一(必须):找到神眷之地的真相。 任务二(必须):保护至少一个非玩家同伴。 任务三(可选):找到神明的真相。】 傅言、岑意和岑怡对了一下任务,确认任务都是一样的,然后开始观察周围。现在是晚上,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土路旁边,路上有一辆老式的卡车。这车是连岑氏姐弟看了都觉得太老了的款式,而且还泥泞不堪,看起来奔波了很多脏乱的道路。 车旁边除了傅言等人,还有两女三男,都是青中年。他们都穿着类似西装的衣着,干净的程度和卡车截然相反,就连两个年轻女性都穿着小西服和靴子,显得简洁又精神。不过这时候、这路段,再精致的着装也无法掩盖他们脸上的疲惫。 岑意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衬衫西裤;又看看傅言,背带裤、衬衫和金丝框眼镜;岑怡则是小短跟皮鞋、长裤加上小马甲。他迅速判断了年代,低声道:“二十世纪中期。” “大概率是了。”岑怡点点头,又看向卡车,“按照恐怖故事的尿性,我猜这个卡车坏了。”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个穿着某种制服的年轻男性从车头跳下来,说道:“实在没办法了,这车启动不了,太黑了也看不清是哪有问题。只能等天亮再来看看。” “怎么会这样?”一个年轻女人问道,“这样的话我们肯定要赶不上明天的仪式了。” “是啊,能不能想想办法?”另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男性道,“我们都是要报道仪式的记者,要是赶不上新闻现场,我们几个的工作可能都要不保!” “没办法。”制服男性关上车门,干脆道,“我说了这辆车可能随时出问题,你们还是一定要出发,现在我也没辙了。你们还想走,那你们来修。” 一群记者怎么可能会修卡车? 隐藏其中的玩家里即便有人会修,也不会去费力气,游戏不会轻易让情节脱轨的。 于是一群人尴尬罚站几秒后,终于又有个女孩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在这里度过一晚上,等你明早修车吗?” “小姐,这里是野外,晚上可能有狼。”制服男看她一眼,“在这里休息,晚上有野兽来的话,你们会开枪吗?” 众人依旧沉默。不过玩家里倒有人动了心思,制服男这么说就表示这里有枪,或许是个保命的道具。 “行了,我知道你们在这种环境捱不了。”制服男说道,“我刚才在山路上看到那边有个亮着火光的地方,应该是个村子之类的。”他往茫茫田野的某个方向指了指,“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应该会有岔道,先去那个地方借宿一晚吧。” “有村镇,有电话就好了!”女孩说道,“我们可以打电话让报社派别的车赶快来接我们!” 制服男嗤笑一声,没说话,但就连记者女孩的同伴都不抱希望,有人小声道:“在这种地方的村子,连电都没有,更不可能有电话吧……” 但无论如何,众人还是背上自己的行李,在制服男的带领下披着月色前进。 傅言趁机翻了一下自己的行李,里面只有几支笔、两个笔记本、简单的换洗衣服、钥匙等,连个相机都没有,看来轮到的身份只是个比较初级的记者。岑意在旁边帮他提防黑夜里踩空,低声道:“我箱子里只有日常用品,你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傅言道:“还不如我的道具多。” “那是,谁有你的道具多?”岑意道,“那个司机可能是个当兵的……我看到他腰上有枪,刚才还拿了另一把和子弹。” “这年头有枪不奇怪。”傅言低声道,“但是,带枪进村……” “我懂,恐怖故事里,这就代表他之后在村子里肯定会开枪。我是指,有必要的话我们得弄到一把枪。”岑意回道,“我们要提前确定保护对象吗?” 傅言回道:“再看看。” “好。” 他们简单地交流着,岑怡时不时也插进几句话,但其他人没觉得奇怪。陌生的黑夜让这些文质彬彬的记者紧张,他们也在一直保持着交流。岑意的目光时不时从其他人身上扫过,默默盘算其中还有多少玩家。 在傅言的“绝对时间”表计时了四十分钟后,众人终于看到了那个村庄。 或者说,看到了村口树下燃着的一支火把。 这火把很奇怪,插在地上,顶上一个玻璃罩。玻璃罩的上方是空的,周围被火油熏得特别脏污,把火光遮了大半,因此众人走到挺近了才发现这有个火把。火把之后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村庄在月下黑黢黢的影子,当中夹杂着几点火光。众人精神一震:“终于到了!” -- 第343页 对于记者们来说,长途跋涉加上夜行,让他们体力够呛,他们自然很高兴。傅言等人倒还好,他们有心理准备,而且体力比记者们好,所以看到村庄后反而开始谨慎戒备。 题外话,傅言虽然只训练了十几天,但效果似乎挺不错,至少走这四十分钟没让他心理上觉得怎么样。 众人走过那火把,火把忽然轰地变大了一下,火星都差点喷溅到一个女孩身上。她立时尖叫一声跑开:“什么东西!” “……是滴油。”另一名胆大一点的记者仔细观察了一番,说道,“你看,这树上挂着一只死乌鸦,火把的热度蒸上去,它的油就会滴下来,给火把增热。” “这大晚上的,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立火把,不怕火灾吗?”女孩这才稍微镇定下来,打量了一下吓到自己的东西,“而且居然吊着乌鸦的尸体,好恶心……” “或许是什么本地民俗。我们要借宿别人的地方,还是不要太冒犯的好。”年龄最大的那名男记者道,“走吧。” 一行九人,终于进了村子。进来之后,才看到好几户人家还是点着灯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烛光。只是室外完全没人,不知道是不是村里人都早歇的原因。 因为要借宿的人多,众人挑了一家看起来院子比较大的人家,敲门了。 院子里的狗立马叫了起来,不久后,木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男人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又探究:“你们是谁?来干嘛?” “我们是XX报社的记者,想到A城去报道仪式的,但是车在村外的公路上抛锚了。”年长记者出面道,“不知道能不能在你们这里借宿一晚?我们可以给钱的。” 男人问道:“你们是记者?一共多少人?” “加上司机,一共九个。” “几时走?” “明天天一亮,我们的司机就去想办法修车。如果你们能帮忙,或者村里有电话给我们求助的话,那就更好了。” “没有电话,我们村里也没会那手艺的人。”男人思忖一会儿,问道,“你们能出多少钱?” 记者们面面相觑一阵,为首的记者道:“每人五块?再劳烦帮忙做顿简单的晚饭。” 当兵的说道:“这么贵,那我还不如回去睡在车上!” 记者们担心他修好车自己跑了,说道:“我们帮你分摊。” 当兵的这才没说什么。 或许是这笔钱对于村里人来说确实价格不菲,户主男人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们明早就走,那可以留下。我们明天有别的事要忙,没空理你们这些外乡人。但你们人太多了,我家安排不下。我是圣息村的村长老刘,能帮你们找到另外留宿的地方,我带你们一半人去吧。” 傅言等人对视一眼。 他们得分开,分别盯着这些NPC才行,不然分边后直接团灭一边那就完蛋了。 岑怡一个女性,理论上和另两个姑娘待在一起比较好,于是她直接道:“我跟那些女孩在一起。” 岑意道:“我也留下?” “村长家可能不那么容易打听消息。”岑怡考虑了一下。她认为村长很可能知道得最多,但肯定防备心最强。至少在初期,村长这条线不那么容易打开。 于是她道:“你们先离开吧,看看会有什么收获。这才第一个晚上,村长说的事还没开始,应该不会那么危险。” 岑意点头:“注意安全。” 村长的老婆和儿子、儿媳很快来迎接客人,三个女孩、领头的记者和开车的兵一共五人留在村长家。另外的傅言、岑意外加两人,则是被村长带着出门右拐,进了另一家的门。 这家里姓孙,也是一家四个:一对老夫妇,还有一对青少年兄妹。这四个人都有战斗力,农村妇女对上城里记者,还指不定谁能赢。因此村长把四个男子带来他家,也不算太危险。 何况村长进门后还拉老孙去嘀咕了一句,傅言猜想村长应该是把留宿“转包”了,所以应该也给了老孙家前,但肯定没有每人五块这么多。 村长吩咐了孙家之后,很快走了,孙家人则开始招呼四位客人。老妇和小姑娘去厨房给客人下面条,老孙和小孙就带着四个人去看他们今晚歇脚的地方。 那是两个杂物房,中间的门只有半个帘子隔开。屋子里灰扑扑的,杂物乱放,也没床。老孙带着儿子给客人们铺开稻草,还准备去抱两床被褥来铺上,这就算是简单的床了。两个记者有些嫌弃,可村里着实没有更好的条件了,只能凑合。 傅言则是看到杂物房的一角摆放了一张桌子,桌子擦得挺干净,上面摆放着香炉蜡烛一应供奉。供的对象不像是这时代常见的一些神明、土地或牌位,也不是各有地方特色的大仙之类的,而是……一尊女神像。 那应该是木雕的女神像,但做工精湛,栩栩如生。最神奇的是,它竟然能利用木雕的角度,刻画出女神在薄纱或者软丝之下的面容。傅言感觉这个做工和女神的外貌,都同这个时代有些不太相符。他不由得上前靠近,想要仔细观察这尊木质神像。 “你在干什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未见的孩童 “你在干什么?!” 老孙的声音在傅言背后响起,语气还挺凶。傅言直起身扭头看他,神色自然:“没见过,想看看这个神像。” -- 第344页 “这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能看的。”老孙把铺盖一放,上前推了推傅言,“你们都睡外屋去,不要在这个屋打扰圣母娘娘。” “圣母娘娘?”一个记者小伙凑过来问,“你们村里信的是西洋教派呀?真稀奇。” “才不是什么舶来的玩意儿!”老孙立时反驳道,“圣母娘娘是保佑我们圣息村的神仙,专门保护我们,让我们村挺过大灾大难、子孙不绝的,和你们这些外地人没什么关系。” 他这么说,记者们来了点兴趣:“原来如此!老孙,你有空和我们说说这位圣母娘娘的传说吗?” 老孙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没听说过这位仙家,想听一听她的神迹,也能让我们心中多存一份敬畏之心。”记者诱问道,“你们这里叫做圣息村,是不是也和这位圣母娘娘有关?” “……对。” “你刚刚说圣母娘娘帮你们挺过大灾大难,我从小在B城长大,没听说过附近村镇有什么大灾大难啊……是很久之前的事吗?” “是很久之前,而且我们这里只是个偏僻的小村子,你们没听说过也正常。”老孙不欲多言,但他再次警告几人,“不要动这个屋子里放的东西,这都是明天圣母节的用品,外人不要碰。” 果然,明天就是和这个圣母娘娘有关的节日。 傅言借着长明灯的的微弱烛光,看到旁边有些玻璃灯、蜡烛以及深色的布料。要说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过祭奠神仙的节日应该多少要有点纸扎香烛、食物供奉之类的。但这里居然只有这些……是别的地方还放有吗? 这些疑问,傅言都放在心里没问。他们明天肯定走不了,不急于现在激怒村民。 孙家很快给四位客人做了面条,没什么配菜,能放点葱花、加点盐,就算不错了。四个人跑去厨房,直接一人一个小凳子在院子里端碗吃了。吃完后四人打了点井水洗把脸,这就算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既然是两两一个被窝,岑意自然去贴着傅言。 蜡烛吹灭,屋里一片黑暗,安静得仿佛要耳鸣。岑意适应了一会儿黑暗,确认另一个干草垛上的NPC不可能看得清楚自己这边,忽地把被子一拉,盖住了自己和傅言的脑袋。 傅言一愣,但很快明白对方有话要说,配合着他的靠近歪了歪脑袋。 “刚才老孙从里屋抱出的干草,这不对劲。”岑意当时看到干草是从杂物房的里屋抱出来的,就感觉干草这东西,在农家最多放在棚屋里就了不起了,怎么还要存得这么神秘。于是他在大家进里屋的时候也进去了,但没像傅言和其他记者那样去观察圣母像,而是在悄然查看里屋的角落,尤其是原来堆放干草的地方。 借着些微的光线,和不动声色地用脚撩拨,他发现了干草原来覆盖的东西。 “他们在里屋藏了小孩的用品。”岑意凑在傅言耳边,用气音说道,“不多,用干草盖好了,我撩开才看到的。有玩具、衣物,还有用品,看起来都还挺好的……为什么要这么藏起来?” 是啊,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存在的痕迹藏起来? 如果孩子死了或者走了、不需要了,这些东西大可烧了、扔了、送了,为什么要藏这么好?要是孩子还在,为什么要把日常使用的东西这么埋着? 傅言用气音回道:“他们家没有儿媳。” 村长和老孙说这家关系的时候,说的都是老孙、老孙媳妇和兄妹俩。女儿还太小,十三四岁;儿子倒是看着有二十了,刚刚瞧着也正常,但没听说他还有个媳妇。二十岁早就是村里的适婚年龄了,本来傅言和岑意还没在意他单着这事。可娃娃用品一出现,就不得不怀疑这家里到底谁有个孩子,这孩子又上哪去了。 十有八九和圣母娘娘有关。 “先睡吧。”岑意估计也想了很多,但没发细聊,只得低声道,“明天再想办法打探情况。” 傅言道:“别睡太死。” 还有俩NPC得想保就保呢。 “明白的。”岑意回道,“我在游戏世界一向睡眠浅,放心,我倒觉得我会睡不着。” “那晚安。” “晚安。” *** 结果一夜过去,岑意中了自己的乌鸦嘴,被NPC的呼噜吵得睡不着。 这时候,他就万分怀念其他游戏BOSS,一到无意义时间就切换场景快进。这游戏怎么不切换呢?一夜无事,熬得毫无意义。 傅言的状况比他强一些,趁着NPC翻身时鼾声暂息的时候睡着了。等傅言睁眼的时候,只觉得外面还挺暗的,刚要看表确认是几点,外边刚好闪过一阵极亮的光。 轰隆隆——! 原来正是暴雨来临时。 傅言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早上七点多了。 他爬起来,大雨掩盖了他的动静,另一个铺盖上的两个记者NPC还躺得安详。但同傅言一个铺盖的岑意,还是很快迷糊睁眼了:“……该起了?” 傅言看他一副严重缺觉的模样,摁了一下他要抬起来的脑袋:“你先睡,大雨,我看看情况。” 岑意一眼倒了下去。 不过其实他也没又睡过去,他本来就是大雨起来后,终于能稍微歇息一下,实际也一直在浅眠而已。 傅言爬了起来,先确认了两个NPC还活着,然后到了通往里屋的门口,掀开隔帘往里看了看。 -- 第345页 木质的圣母像依旧立在供桌上,电闪雷鸣中,圣母像看起来愈发精致,也愈发违和。傅言的视线扫过屋内其他处,还看清楚了晚上没注意到的事。 其一,那些布料看起来像是某种衣物,比如长袍、披风之类的;其二,这些衣物居然是红色的! 这肯定不正常。信徒集体穿红袍的教派,怎么看怎么不是什么正派。不过傅言已经断定这个圣母娘娘有问题,信徒衣装什么颜色也不重要了。傅言又看了一眼里屋还剩的干草堆积的地方,现在只看得到干草,没见到岑意所说的儿童用品,估计是岑意昨晚看过之后又盖上了。 又是一个响雷,那亮光、那声音,好像雷就在头顶炸开似的。两个NPC终于悠悠转醒,傅言也离开了这个门口。 八点左右,老孙出现在杂物房,给借宿的几人递了几个馒头,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开车的兵和记者里带头的那个,去修车了。因为大雨,其他人没动,等他们修好车就回来叫,或者等雨小了其他人就能一块过去。 老孙还道:“你们等下都去村长家里等,我家里忙得很,没工夫招待你们。” 四人没什么好反对的,啃了馒头、喝了几口井水和雨水的混合。岑意看傅言一脸淡定地啃馒头,还忍不住凑近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不用跟着一起吃苦。” 傅言看他一眼:“这算什么吃苦的。” 岑意道:“我以为对你来说算。” 傅言道:“我不觉得算。” 岑意想了想,也是。上个游戏世界里,傅言本来是要和他们一起吃的,是梵大佬忽然出现把人带走。但是这个世界,梵大佬怎么不出现了?之前也没感觉这俩吵架啊。 不过岑意是不敢细问傅言的。 他们吃完东西,还用雨水简单洗漱一番,这就两两顶着一件蓑衣跑到了隔壁村长家。老孙的这两件蓑衣也不新,有没有区别不大,幸亏村长家比较近。即便如此,四人跑进村长家主屋后脱了蓑衣,也发现自己的衣服都湿了大半。 岑怡过来看看自己弟弟,又看傅言,说道:“换一身吧。” “算了。”岑意看了看门外,“这么大雨,指不定等下还要出去,别又弄湿一套了。省着点用。” “好歹擦擦,这气温不低,别搞得病倒了。我感觉这里得有场硬仗。” “好吧。” 岑意包里还能翻到一块布巾,傅言的包里就真没了。岑怡见状,把自己的布巾给了亲弟弟,又把岑意的布巾拿去就着雨水洗搓了一番,回来递给傅言。 傅言:“……倒也没这么娇气。” 岑怡:“干都干了,接着吧。” 她这纯属以防万一,毕竟梵大佬对傅言关照有加,要是傅言落单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岑怡总觉得自己和弟弟逃不脱责任。不过虽然她自己觉得这么做不算什么,岑意和傅言也没啥感觉,落在其他人眼里却不是这么简单的。 等傅言在旁边擦水,之前和傅言同屋的一个男记者就过来,肩膀撞了一下傅言,压低声音问:“岑怡成了你的女朋友啦?” “……”傅言淡淡回应,“不是。” “少来。她不喜欢你,给你拧布巾?算起来这还是你小叔子借给你的呢。”男记者道,“你可以啊,不动声色就成事了,可不少人喜欢岑怡来着。” 傅言继续擦身上和头上的水:“说了不是。” “那就是她在追你。”男记者道,“你都接了她给的东西,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吧?哎,女追男,隔层纱……” 傅言懒得理他,转身去洗了一下布巾,回来还给岑意。岑意道:“你拿着吧。我姐再多借给你两次,绯闻就要坐实了。” 傅言道:“那两个男的可能喜欢你姐,可以利用这点拉住他们。” 岑意:“……” 岑怡刚好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岑意:“……没什么。” “哦,我来说两件事。”岑怡没追究,低声道,“第一个,那个黄衣服的女记者也是玩家。昨晚上说了她的任务,和我们一样,她想就我们。第二个,昨晚上我听到村长家有人吵架,应该是他家儿媳妇怀孕了,但是他家想把她送走,不知道是不是在闹离婚。” 她说的第二件事,乍听之下只是一件村长家的家事。可岑意知道这事不简单:“怪不得昨晚没快速切换场景,看来这事有点意义,可能在暗喻什么。” 傅言道:“……送走孩子。” 送走孕妇,等于送走孩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排外 “圣母娘娘?” 岑怡听了岑意对昨晚经历的描述,皱眉道:“奇怪,我在村长家没看到你们所说的神像。如果这个教派在本村这么根深蒂固,还要在今天搞圣母节,村长家不应该没有供奉的地方。” “你们昨天睡的不是偏房吗?”岑意道,“或许在杂物房或者别处,另外那两人可能见到过。” 岑怡道:“不应该啊。这么重要的神氏,为什么要供奉在那么偏的地方?” “可能因为风水,可能因为教派本身要求,也可能……是不想被外界轻易发现。”岑意道,“这个圣息村愿意接待外人,说明排外程度一般。但他们又很忌惮我们在圣母节的时候留下来,说明这个教派拒绝外来者,不愿意向外布教——哪有不喜欢扩张的教派?” -- 第346页 “要把孩子送走,肯定是邪教没跑了。”岑怡道,“但就不知道这圣母节究竟要把孩子怎么样,以及既然仪式如此残忍,为什么村民们不跑。” “如果圣母娘娘能让圣息村在大灾大难之年存活,那指不定也会给到其他恩惠。如果利益足够多,人性使然,即便牺牲一些孩子……”岑意眯了眯眼,“而且你看老孙家、村长家,摆明了不想牺牲自己的孩子。如果牺牲轮不到他家,恩惠却遍及全村,扭曲的是非观不难出现,何况这还是他们村里流传下来的传统。” “送走孩子真的有效吗?”岑怡表示怀疑,“如果有效,那所有人都把孩子送走,还能牺牲谁?圣母娘娘还能有效?”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圣母娘娘是不是真要孩子,要孩子来干什么。”傅言淡淡道,“搞清楚圣母节和圣母娘娘,就是我们的目标。” “今天注定是走不了的。”雷声滚滚,岑怡也道,“任务要我们帮助至少一个NPC,就说明这帮记者肯定不会安分。他们十有八九会对圣母节感兴趣。” 简而言之,就是这些记者会作死。 “倒是有个当兵的,但可能会很冲动。”岑意道,“看来这次不能完全抛下这些人行动了。” “你们在说什么?” 一名穿着黄衣的女记者凑过来,岑怡没直接回答,而是指着她冲傅言和岑意道:“谢安娜。” 这就是在介绍第四名玩家的意思了。谢安娜笑了笑:“叫我安娜就行。我听说过你们,不会捣乱的,我保证。” 傅言和岑意冲谢安娜点点头。 倒不是信不信任她,只是表示知道名字了,打个招呼。 谢安娜又问:“现在准备干什么?我都听你们指挥。” “还不知道,等看之后的情况再说。”岑怡道,“这帮记者肯定会去作死,我们得小心点。” “明白。”安娜道,“这天,看起来是没法离开了。” “肯定的,这注定不可能离开。”岑怡道,“等消息吧。” 谢安娜多少猜到他们刚才说的肯定不止这么点,但张了张嘴后,又忍住了询问的冲动。 一行七人就这么在村长家主屋坐着,等着。有的看着大雨发呆,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掏出自己的纸笔和报纸在写写画画。村长一家似乎都在忙,进进出出的,还有还些熟食不断从厨房端出来,暂放在主屋的大桌上。村长还特意道:“这是我们过节要用的东西,你们千万别动。” 记者们当然不敢动这些东西。不过大家都堂而皇之地站起来去围观,很快发现那些刚蒸好的面点看起来都有造型,似乎是小娃娃的模样。 简单的,有点像俄罗斯套娃的外形,用可使用的色素涂上简单的衣服和五官、头发。一盘五个,除了颜料导致的颜色深浅不太一样,其他看起来都差不多。 因为这只是简单的面点,记者们很快没了兴趣,纷纷散开。傅言却在看到村长儿子端着第三盘娃娃面点过来放的时候,其中一个往下倒了。 ——娃娃底下有字! 傅言来不及看清是什么,村长儿子就迅速把娃娃扶正,放好,还扫了一眼周围的记者们。好在傅言反应够快,才没被发现。 岑意凑过来低声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傅言答道:“娃娃底下有字。” “吉祥话?” “不确定。” “……这里人太多了。”岑意遗憾于没法趁这时候赶紧动手查看,只得先说自己观察的信息,“村长家只有三个人在忙,没看见媳妇。” “已经走了?” “我姐说他们没听见天亮前有人出门,起来后也没见过儿媳,应该没出门吧。”岑意指了指主屋的一扇门,“好像在里面。” 傅言看了一眼那扇门:“她会知道今天这场圣母节怎么回事吗?” “或许,但我们可能不是很有机会……” 几人随意闲聊,到后面开始发呆,直至九点多。 雨还在下,没一开始那么大了,但依旧够大,至少没法轻易让几个女孩在雨中跑几十分钟。就在记者们等得烦闷,村长也有点对他们不耐的时候,和开车的兵一起去修车的领头记者回来了。 NPC们纷纷激动地站起来,迎上去问:“车修好了?!” 领头记者摇摇头:“不行,打不了火,他说得有个什么东西……我忘了,反正他那里没备着。” 有个男记者问:“村里能借到吗?” 领头记者叹气摇头:“汽车专用的东西,村里肯定没有。” “那可怎么办啊?”唯一一个非玩家的女记者凑过去,皱眉道,“我们今天岂不是肯定赶不上仪式了?” “还想着仪式?我看现在我们离开这里都难!”男记者看了一眼女同事,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现在那个当兵的在那看着车,如果有人驾车路过,就看能不能借到工具。”领头记者回道,“不能的话,就看能不能搭顺风车。至少带个人到A城去给咱们报社打电话,赶紧派另一辆车来接我们。” 男记者问:“他不会一个人跑了就不管我们吧?” “我们社长和他们长官打过招呼,车才借给我们的,他应该不敢就这么跑了。”领头记者道,“不过我也有点担心,所以回来商量一下。我们最好派一个人去和他一起等,这样即便要有人搭车去A城,也能派我们的人去,那个当兵还能继续守着卡车。” -- 第347页 傅言和岑意对视一眼。 如果两个NPC去守车,很难说会不会团灭。 但也有可能村里出事的时候,卡车那边就是最后的“生存点”。 有人问:“可这要等多久啊?” “还不清楚,我先去吧。”领头记者道,“我找村长要点水和干粮,先去守着,有情况再回来和你们说。” “我觉得也可以问问村长,有没有地图,或者附近还有没有其它村子。”一名男记者提议道,“实在不行,我们等雨小之后往前走也行,了不起就再借宿在其它村子?” “我们男的无所谓,这三个女的,怕是走不了。”另一名记者道,“最好还是找得到再来接的车。” “我看就是你懒得走吧……” 几个记者在说来说去说不出个统一意见的时候,村长进了主屋。他一看到领头记者回来了,问道:“你们要走了?” 那语气,听起来恨不得几个外来人赶紧现在就出门。领头记者只好和他说:“车还没修好。我们准备等别的车路过,搭个顺风车再走。” 村长听了不太高兴:“要是一直没车呢?” “不会一直没车的,外面有条主路,一天总会经过那么几辆车吧?”领头记者道,“要是我们没法都搭上去,也会有个人去到城里打电话,让其他车尽快来接。” 村长这下就真冷下脸了:“不行,你们今天早上就得走,昨晚上说好的。” “这不是没办法吗?还这么大雨,我们能上哪去?”领头记者道,“我们也不白住你家啊,还是会给费用的嘛。” “你们昨晚说今早走,我才答应收留你们。现在你们出尔反尔,我可没答应!”村长的语气毫无商量之地,“我不管你们车不车的,你们中午之前必须离开!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们也是给了钱的。” “给钱也不行,外乡人快点走!” 另一名记者不由得和村长争辩起来,眼看情况不断恶化,领头记者只好上前好言相劝。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和村长达成一致协议。 ——不管下不下雨,记者们中午之前必须走。村长家可以帮忙准备一些干粮和水,除此之外不会再给予更多帮助,记者们离开村子后不得再回来。 不幸的是,天公不作美,这场雨一直下到中午都没完全停。记者们只好带着行李和干粮,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土路回到车上。路过村口的时候,昨晚那个火把已经不见了,但乌鸦的尸体还在风雨中飘摇。 女记者面露厌恶:“真恶心。这村子真的好奇怪,看他们也不缺吃喝,怎么付钱还不能留下歇歇脚啊。” 旁边男记者道:“应该就是要过那什么圣母节吧,没工夫理会我们。” “我们也不用他们理会啊。做点吃的就行,他们忙他们的去,谁爱管他们在搞什么封建迷信……” 众人前边还有点精神抱怨,走到后面就全都安静了。等他们好不容易爬上卡车车厢,好几个都瘫在角落里不想动,发了许久的呆。 傅言等人的精神和体力其实还行,但他们这会儿没多说什么。离开村庄,像是暂时脱离了危险,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果然,一众记者在车厢里闷坐了一下午,天气虽然雨过天晴,却没看到一辆车路过。众人想着村长不友好的态度,决定今晚先在车上对付一晚,明天再等等看。要是明天下午还不见车,那就派个人进村里去再问问,看能不能再去歇歇。 到时候过节应该结束了吧? 晚上八点多,卡车里点着一盏煤油灯,但众人已经准备睡了。只是夜里可能会有野兽,大家还在商量轮流守夜的顺序。 女孩不用守夜,就坐在旁边。岑怡看月亮好像出来了,就探头出车厢往村子的方向看,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紧盯那处看了一会儿,一下缩回来,扯了一把岑意:“有人来了!” 这话一出,商量守夜的事就暂停下来。众人纷纷往外探头看,不一会儿,就有人认出了那个提着一盏灯跌跌撞撞的身影。 “是村长家的儿媳!” 第一百八十九章 ——抽选谋杀 “什么?村长家的儿媳?” 领头的记者也探头出去看,随后道:“还真是,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这么说,就有一名男记者翻了下去,岑意也跟着跳了下去。 那女人似乎就是冲着这辆卡车来的,看到车上下了人,也趔趄着快步走来:“救命……救命!” “啊?”众人面露疑惑,望了望她身后——空无一人——只得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们、他们要杀了我!”她终于来到车边,抓着岑意的衣袖道,“求求你们,带我走!带我一起走!” “可是我们的车还没法走,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相比起其他NPC记者,岑意当然是镇定许多的,话锋一转就开始套话,“发生什么了,谁要杀你?” “圣息村的人,圣息村的人……都疯了!”村长儿媳神色惊恐,浑身颤抖着,“他们要拿掉我的孩子!他们要献祭我的孩子!” “什么?”岑意皱紧眉头,“什么叫要‘献祭你的孩子’?你老公,还有村长,没阻止他们吗?” “我公公也疯了,就是他要带着人来抓我的!我老公提前回来让我赶紧跑,等仪式结束,他们就要来了!”村长儿媳也是六神无主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想到什么说什么,“这村子的人都有病,他们居然用自己的孩子献给那什么圣母娘娘!老孙家的,老马家的,数了那么多,还有我的孩子,这不是疯了吗?!要是我早知道会有这事,说什么都不会嫁过来!我要回去!” -- 第348页 “天哪,这些人怎么这么愚昧!”记者们纷纷皱起眉头,“他们居然想活人献祭吗?这是违法的,太荒谬了!” “这是什么邪恶教派?这都不是封建愚昧了,这是恶魔的邪教,根本不是什么真善美!” “我们应该回到城里就报警!” 记者们吵吵嚷嚷,岑意则是看了看村长儿媳还不算太明显的孕肚,问道:“但你的孩子不是还没生下来吗?怎么会来抓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崩溃道,“我老公就跑回来说抽到我们的孩子了,今天晚上就会把我抓去,让我快点跑!” ——抽到……? 傅言的脑子迅速转了起来。 圣母节……是“献祭”孩子的仪式吗? 傅言想起那些面点娃娃,或许娃娃下面的字,写的是孩子的名字。没法一眼看到名字,所以才能用来抽选。而圣母节上被选中的孩子,就会被献祭。 老孙家有孩子,但提前送走了,那要是抽到他们家,孩子会被送回来吗?而村长老刘家的孩子根本还没出生,怎么会抽到他家?难道未出生的孩子也算?可村长家之前就在商量把孕妇送走,要是他们知道孕妇也会被抽中,为什么不提早准备? 更诡异的是,别人发疯也就算了,村长怎么也不向着自己家?他是之前就不同意送走儿媳,还是在仪式之后改变了态度?面点娃娃要是拿来抽选的话,他家动点手脚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吗,还是抽选仪式出现了什么意外? 傅言心中的疑问很多。而要完成游戏任务一的话,这些疑问的大部分必须有个准确答案。只是看村长儿媳这样,估计也是外地媳妇不清楚本地的事,甚至听起来她连圣母节都没资格参加。想要搞清楚情况,必须还和村里人接触。 那头村长儿媳还在絮絮叨叨,但已经说不出什么有效信息,只说着自己是哪个村子来的,当初是如何被提亲、送嫁的;这头岑意已经退出前排看热闹的圈子,到了车边低声问傅言:“保吗?” 傅言知道他说的是村长儿媳,眯了眯眼:“保不了。” 岑意点头:“确实。” 他们哪都去不了,这还是个孕妇,能怎么保?就算所有玩家和NPC都同意帮忙,但他们一共才九个人,村里那么多人,数量太不平衡了。即便那当兵的有两把手枪,可谁知道村里有没有猎枪、土枪? 岑怡和谢安娜也凑过来,岑怡道:“看来我们要通过这个女人再次搭上村民的桥了。” 傅言想了想,说道:“不对劲。她这么跑,十有八九会有人来追。之前村里人那么排外,要是他们看到这女人跑来我们这求救,很可能会……”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村子方向的小路远方出现了一盏盏灯光——村里人追来了! 村长儿媳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抓着另一名记者道:“他们追来了,他们追来了!救命!” “怎么办啊?”车上的NPC女记者早就听得又气又急,跟着慌张起来,“要么先把她藏进车里来吧?” “这个车厢连门都没有,那些人会不知道进来找吗?”领头记者回了一句,然后冲村长儿媳道,“你赶紧跑吧,不要在路上跑,到田野里去。能跑多远跑多远。” 他年龄大些,比起义愤填膺的年轻人们,还是考虑得更多。显然他也和傅言等人一样,知道不能轻易对上被邪恶教派支配的村民。 村长儿媳对这些人的“见死不救”有些愕然,可她也没时间想更多。她咬咬牙,直接钻到了路边那高高的草丛中,那动静被遮掩在夜风吹过田野的唰啦唰啦声下。领头记者见状,说道:“等下村里人来问,就说她朝车头的方向跑了。” 记者们点点头,都神色凝重。 不一会儿,追人的村民们果然到了。一共追出来五个人,都是体力极好的庄稼汉,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是村长。他一看到卡车和记者们,皱眉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还在车下的男记者状态有些紧张,硬邦邦地回道:“车没好,怎么走?你当我们爱留在这?” 村长还有所怀疑,但他暂时不欲在这问题上纠缠,转而问道:“赵金花呢?” 记者反问:“赵金花是谁?” “就是我家那个儿媳!”村长道,“她跑去哪了?” “你家儿媳跑了,你问我们干嘛,关我们什么事。”男记者其实也因为“活人献祭”的事,对这些村民充满敌意,何况九对五,他也没太顾忌这些村民,“你们干了什么,就让一个孕妇大晚上的跑了?” 村长还没回话,后面一个村民就嚷嚷道:“该不会藏在车上吧?” 他这么一说,别的村民就说要检查车厢。记者们当然不乐意,虽然村长儿媳没藏在这里,但是凭什么他们说查就查?他们又不是警察! 双方一时间争执不下,领头记者有点担心事情恶化,最后终于和村长达成协议——村民不上车,记者们用灯把车厢里照一遍给他们看。 这车厢里又没其他东西,把人照完后,基本没什么其他大件了。但村长还是探着脑袋,要求灯光照到角角落落。直到所有地方都看完,村长这才冷哼一声缩回脑袋。 村民又问:“会不会在前面车头?” 于是他们又去吵前面的司机,那个当兵的可不像记者们那般吵架的时候还文质彬彬。他被吵到面前时,一下跳下车头,露出腰上的枪,冷笑道:“我看谁他妈不要命,敢上我的驾驶座!” -- 第349页 不得不说,这时候确实以暴制暴的效果更好。 村民们不再敢高声嚷嚷,只有村长探头探脑地望了望驾驶座,说了声“没有”,这就退开了。 确实也没有,车头总共这么大,车座和下面都没人,还能藏哪? 当兵的回到驾驶座,砰地一声用力甩上车门。 村长脸色难看,带着村民走了,朝着车尾的方向。他们离开后,有个男记者一脸疑惑:“他们怎么没问我们看没看见那个女人,她又往哪跑了?” “不用问。”岑意回道,“她只能回娘家,那个方向肯定是她娘家的方向。他们一群男人,脚程比她快多了,在路上守株待兔就行。” “天,那她不是死定了吗……!”女记者皱着眉道,“但愿她知道先躲起来,晚点再回家。” 领头记者道:“就算她回到娘家,也不一定安全。” “怎么会?!” “他们咬定是小夫妻之间闹矛盾,娘家人不见得会死守着,何况那个小媳妇还怀着孕。怀孕的女人自己跑回娘家,村里肯定要嚼舌根的。”领头记者摸出了烟盒,拿出一根来点了,“村长家不帮她,她的麻烦就太大了。” “要是我们的车修好就好了,或者哪怕有辆别的车经过也好呀。”女记者沮丧道,“先把她接到城里去藏起来,这些村民总不能在城里也这么野蛮吧。” 她这发言太理想化了,但领头的记者没说什么,就自己默默抽烟。反正都实现不了,她这么想就这么想去吧。 卡车附近又恢复了寂静,这次的氛围却显得更加沉重,原本准备休息的大家都没了睡意。NPC记者们可能想着那个女人的事,傅言等人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果然,九点的时候,又来了一拨人。 这次却是男女都有,还大多数是生面孔,只有个村长老婆是记者们见过的。记者们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又来找茬,没想到他们递过来几个篮子,里面全是水壶和干粮。 “我家老头子说,你们少说得在这里捱一晚,怕你们晚饭没得吃,让我们送来。”村长老婆道,“我们早上也不是故意态度不好的,主要是忙。现在忙完了,感觉之前对你们多有得罪,来陪个不是。以后还欢迎你们来村里玩。” 记者们有点迟疑:“村长回家了?他不是朝那边去了吗?” “哦,他们没走多远就抄近路回家了。太晚了,他们的灯油不够,媳妇要回娘家就随她回去几天吧。”村长老婆再次把篮子往前递,“吃吧,你们中午走的时候也没拿多少干粮。都是年轻人,怎么捱得住饿?” 记者们还是没动。村长老婆只好把几个篮子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车厢边上摆好,边放还边说:“给你们放这儿了啊,不要你们的钱,权当是赔礼道歉了。” 摆完这边,她还去给驾驶室那当兵的送了。记者们通过中间的小窗去偷瞄,看到当兵的接了东西,但也没什么好话。 这些人似乎真是来送温暖的,放完东西,就齐齐走了。 留下记者们面对车厢边上那些食物,面面相觑。 “怎么办?”有个男记者问,“这摆得跟供品似的,咱们……” 谢安娜嗤笑一声:“谁吃谁……” 她最后两个字是消音的,但嘴型做出来了——“傻X”。 “确实,还是不要碰的好。”领头记者道,“前面我们还和村长他们吵了一架,他转头就回家叫人送来食物,有这么好的事吗?” “这么可怕?”女记者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些人,不会在食物里下了毒药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领头记者道,“我看大家都忍忍,睡一觉,等天亮碰到别的车,就尽快离开吧。你们觉得呢?” 其他NPC纷纷表示同意,但玩家里没人吱声。领头记者就问:“小傅、小岑,你们怎么看?” 傅言扫那领头记者一下,淡然回道:“我觉得不行。” “什么?”领头记者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傅言看了岑意一眼,岑意道:“我们觉得——现在就得赶紧跑!” 第一百九十章 ——一起去作死吧 岑意的话,一开始让NPC记者们觉得疑惑:“至于这么严重吗?” 岑意指了指那排供品似的干粮和水:“那你们觉得这是什么意思,真给我们‘上供’?” “我是说,他们不至于半夜就把我们带走吧?”一名男记者道,“他们那个村子神神秘秘的,都把我们赶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带回去?” 岑意道:“谁说要带回去了?” “不带回去,那还能怎么……”男记者顿了顿,脸色愈发不妙,“你是说,他们会杀了我们?!” 傅言道:“那倒未必。” 众人纷纷看向他。 傅言朝女孩们的方向一抬下巴:“这不还三个适婚女青年吗?” 岑怡:“……” 这话听着冷血残酷,但的确是事实。这种环境背景下,女孩就是有可能被绑进村,从此成为某个村民的媳妇,难以逃脱。 不过,不管谢安娜和另一个女记者怎么想,岑怡是不怕的。她刀山火海都淌过了,在齐应飞那个世界还被“真刀真枪”地折腾过,眼下还真不会为了自己的贞操在那唧唧歪歪的。她想了想,雷厉风行地背上自己的背包,翻下车:“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 第350页 “什么,真的要逃?”女记者道,“这大晚上的……而且听起来他们要杀那么多孩子,我们真的不管吗?” “这怎么管?”领头记者听着女孩的发言,终于忍不住道,“他们多少人,我们多少人?而且我实话和你讲,这事就算进城报给了警察,警察都不一定管。” “怎么这样……”女记者喃喃道,“这可是他们的亲骨肉啊。你们听到赵金花说的吗?孙家的、马家的,那么多孩子,虎毒都不食子啊……!” 其他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事的荒谬? 领头的记者说得对,即便有机会报警,警察都不一定管得过来这件事。城里他们都不一定管得过来,还来管一个穷乡僻壤?就算他们来了,小孩父母一口咬定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就没生过这个孩子,警察又能说什么?怎么查,上哪查? 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圣息村被圣母娘娘的教派思想长期管控,这情况只会比宗族自治更加严重。 这些记者都是从城里来的进步青年,见惯了法制管理下相对公平的世界,自然认为这种情况应推进到世界每个角落。可现在,他们骤然碰到显然违法、悖德、丧失人性的事,却又无能为力,很难不令人沮丧。 怪诞又沉重的事实压在众人心头,众人沉默不语。傅言在此期间收拾好东西,也翻下车。一回头,看到谢安娜也在那摆正背包位置准备下来,傅言就搭了把手。 “谢了。” “没事。” “……啧。”另一个站在车下的男记者见状,耙了耙头发道,“真的只能跑吗?就算警察不管他们杀他们自己的孩子,可也会管我们的失踪和死亡啊!这还有个兵,有军车,他们就不怕警察和军队联合讨伐圣息村?!” 傅言不想和他辩论。 把人毒死,或者把人迷晕,然后趁着人睡死的时候杀的杀、带走的带走。抛尸到山里,最后一把火烧了车,拆分处理残骸,每一步对于村里人来说都未必是个难题。 他们或许不能做得天衣无缝,可这个时代的警方调查也是错漏百出,逃过一劫不是难事。 于是傅言只是站在泥泞的土路上,任由夜风吹乱自己的头发,淡淡道:“那你可以留下试试,看他们会如何对待你。” *** 两个小时后。 夜空再次被乌云笼罩,闷雷滚滚,雨也再次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虽然这雨没早上那么大,可久站雨中,还是能把人淋得透透的。而且看样子,这场雨不会轻易结束,甚至可能变得更大。 就在这样的雨夜,两个穿着蓑衣的人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走过。他们每人提着一盏煤油灯,那灯虽然一定程度上防雨,可火苗也微弱得摇摇欲坠。其中一个人还牵着一个小孩,孩子只戴着个大大的斗笠,夜行、路滑和不怎么温柔的速度,让这个孩子在夜里走得跌跌撞撞。他几度几乎要摔下去,只是牵着他的大人用力一提溜,他又站了起来。 这种苦困令孩子极度不舒服,他本来也没到很懂得忍耐的年龄。他边走边哭,累得崩溃,也累得哭都难以大声。他偶尔挣扎着想要甩开大人的手,当然没成功,便哭喊道:“爷,我不走了!我走不动!爷爷!” 那声音相当稚嫩,听着只有五六岁。可被他拉扯的男人充耳不闻,只粗声粗气道:“快走!” “我不走,你放开我!”孩子的脾气也冲了上来,他的声音在雨夜里也尤为尖锐,“放开!啊啊啊——!!!” “嘶……!” 那孩子竟是狠狠咬了一口大人的手,大人倒抽一口冷气,猛然抽回手。孩子一下失了重心,嘭地一声后仰摔在地上。 “老孙,你抱他回去算了!”另一个大人见状,终于开口说话,还连忙去拉起那孩子,“这也没多远了。” “你爱抱你抱!”原本牵着孩子的大人堪称铁石心肠,连扶一下那孩子的动作都没,“我才不抱!” 对方道:“这毕竟是你孙子。” “我宁愿没这个孙子!” “呜哇——”孩子哇哇大哭,蹲在地上无论如何不愿意动。拉他的大人也无奈了:“老孙,你这又是何必……” “你家没孩儿,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孙语带愤怒,“我倒要看看你儿子什么时候结婚,你家生下来的娃能不能长大!” “老孙,你说什么呢!”对方也被他惹火了,“谁不是为了村里,就你家牺牲可大可大了?那村长家的儿媳赵金花没被逮回去?哦,你家就光享受好处,永远不用出力?想得美!” 顿了顿,这人又恶声恶气地补了几句:“你可别忘了,这次是圣母娘娘显灵,亲自点的名!你以为把你家娃送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圣母娘娘都看着呢,谁也别想违背约定!” 说完,他也不管老孙还喘着粗气准备反驳什么,径直抱起了孩子,往前走去。那孩子还在闹着脾气挣扎,壮年男人的力道却叫他难以挣脱,只得被渐渐抱远。老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在原地猛然一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哭声在雨夜里渐行渐远。 直到这三个身影和那哭声完全消失在夜里,路边高高的野草丛里才传出了长长的喘气声。 “什么鬼,老孙家居然就是被抽中的那个孙家!”一名男记者即便努力压着声音,还是难掩于其中的震惊,“他家居然有孩子?我昨晚都没见到!刚刚那就是他的孙子吗?” -- 第351页 “恐怕是的。”领头记者道,“听起来,他家提前把孩子送走了,可还是在圣母节上被选中,现在居然还是老孙亲自接回来了……” “这群人真是疯了!赵金花那要是算流个胎,老孙家这个就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女记者道,“不行,我们一定要追上去,搞清楚他们要拿这些孩子来干什么!” “我们先想办法绕边找找接近村子的办法吧,总不能从主路进去……” 说着话,众人纷纷也往圣息村的方向走去。但和走在路上的老孙等人不同,他们一直走在野草、灌木和树林中,虽然辛苦,却能隐藏身形和足迹。 是的,正如傅言所料,这些记者们最终还是决定作个大死——挖掘出圣息村圣母节和圣母娘娘的真相。 两小时前,在众人因为眼见罪恶却无能为力、齐齐沉默的时候,有个记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或许,我们除了逃跑,还能做点别的。” 一名男记者忽然发言,大家纷纷看向他:“能做什么?” “我们可能没法阻止眼前的罪恶,但我们能阻止未来再有别人受害!”男记者道,“我们可以报道这件事,让圣息村的愚昧民俗昭告天下,让像是赵金花这样的姑娘不再来收到蒙骗和迫害!” 他的语气一反之前的沉闷气氛,振奋了起来:“反正我们也赶不上仪式了,不如就把这个圣息村当作这次的报道内容。说轻了,至少会让别人看到这个报道之后,相信科学、反对迷信,并且对圣息村这个地方升起警惕。要是影响够大,可能城里警察就会去调查,揭开圣息村的罪恶!” 领头记者道:“可你想过没有,这可不是能堂堂正正参加的仪式,而是很危险的邪教仪式。一个不小心,可是会丧命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报道这件事!”第一个响应的居然是看起来最柔弱女记者,她说道,“反正我们现在离开,村民们要是来了,也只会觉得我们已经逃跑,不会想到我们竟然返回村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我们可以先绕着村子找找,搞不好能找到他们过圣母节的踪迹。只要找到了地方,我们想办法拍几张照片,就立马离开!” 她这说法听着有点过于简单,但说到了重点——不一定要进村。 “确实,那么多的孩子集中在一起要处理,还有那么多信徒,他们应该有个特别的地方来集合才对。”提建议的男记者道,“我们先绕着村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建筑,再考虑怎么接近。总之,不会轻易接近危险的,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问的是傅言等人。在男记者看来,他们四个本来准备一起走的,要是愿意加入调查,那人数上就成功了大半。 傅言没直接回答,而是道:“如果是活人祭,处理尸体的地方大概率在村子外。” “……啊?”男记者有点茫然话题怎么到了这里,但傅言的话题又吓人又带着吸引力,他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如果传统是活人祭,这么多尸体,放在村里味道太大了。不仅影响人活动,还会传染疾病。”傅言道,“在村外找,很可能找到丧葬坑之类的,你们确定自己敢面对吗?” “……那岂不是正好!”男记者其实光是听着猜测就紧张了,但还是撑着道,“能拍到尸体,这就是铁证了!” “其他人呢?”傅言扫了一眼众人,“其他人敢面对这种血淋淋的景象吗?” 静默的一秒后,女记者头一个回道:“我敢!” 另一名男记者也道:“我也敢!这感觉有点像战地记者,刺激,干了!” 至于岑意等玩家,自然是点点头就同意了。 大家都要去,领头的记者只好也同意。众人纷纷下了车,去问了当兵的要不要一起去。当兵的嗤笑一声:“你们爱管闲事就去,我要看车,没那闲工夫陪你们玩游戏。” 记者们本来就和他不对付,现在他把采访说成“玩游戏”,记者们也懒得再劝。大家只警告他别乱吃村民送来的东西、车门锁好、情况不妙的话快跑,这就离开了。 当兵的有枪,对峙起来应该不会太吃亏。 记者们离开之前,出于谨慎,还朝四面八方踩了一堆脚印,然后纷纷往野草丛里钻。没走多久,又再次开始下雨。摸黑、雨水、以及不熟悉方向和道路,记者们差点彻底迷失在田野里。 这才在耽误了两倍以上的时间后,终于在村口不远处“巧遇”了接孩子回来的老孙。 记者们在野草丛中屏息等着老孙等人远去,再次动身。借着雨水哗哗的声音,众人穿过层层草丛,朝着村子的方向摸去。 “嘶……” 岑意听到傅言的声音,凑近问:“怎么了?” 傅言道:“野草割到手而已。” “伤口深吗?”岑意皱了皱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个雨天,穿的衣服都能浇透,你的伤口可别感染。” “没事。” “这个雨越来越大了,要么还是找地方躲一躲……” 岑意话没说完,村子方向忽然出现了一顿嘈杂的响动,还有晃动的灯光。 “快!”哗啦啦的雨声中,遥遥传来村长的呼声。 “趁着雨大,去把他们解决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分头行动 -- 第352页 记者NPC加上玩家,一共八人,躲在草丛里完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之前为了靠近圣息村,距离路边过近了,要是光明的月夜指不定就会被发现。好在现在有大雨和乌云,这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记者们蹲下缩着,只有简单的帽子或外套挡着雨水,但这些遮蔽物也已经被淋透了。他们没法去看具体有多少人,但是听那动静和高高低低的说话声,就知道人数绝对不少。 “快点!”村长的声音在雨夜中有些模糊,得凝神去听才听得清,“赶在雨停前解决完那些城里人,就能省不少收拾的功夫,别浪费圣母娘娘赏赐的这场雨!” “真有这个必要吗,老刘?”人群中有个男人的声音问,“他们未必真的知道咱们村里的事啊。” “带回赵金花的时候你不在场,老张他们都听到了。赵金花说她已经把我们村里的事告诉了那些城里来的记者,等他们回城里,就会把这些事公之于众,引来城里的警察!”村长高声说着,应该是想让自己的话让所有人都听到,“警察未必调查得出什么,但要是外人知道了圣母娘娘的存在,跑来咱们村里分享恩惠,你们愿意?到时候外乡人杀也杀不光,赶也赶不尽,要是他们非要住下来,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坐享其成,你们愿意?!” “不愿意!”有另一名村民高声回应,“圣母娘娘是圣息村的保护神,和这些外乡人没关系!” “不错。要是外乡人来了,我们以后要举办圣母节就更难了;要是警察来了,甚至可能会砸掉圣母娘娘的神像,禁止我们办圣母节。”村长道,“你们说,要不要阻止这些记者?” “要!” “要不要封了他们的嘴?!” “要!” “而且咱们村里正好有几家的娃还没娶媳妇,正好有三个女的记者,听说妈聪明孩子也聪明。”村长又话锋一转,“要是她们不能离开圣息村,也就没法告知城里人圣母娘娘的事,想不想把她们留下来?!” “想!!!” 在村长的激励下,随行的村民纷纷响应。光听那动静,少说得有十几个人,果然是出动了比记者多更多的人。 要是记者们真的留在原地,和他们对上,就算没被药倒都得倒大霉。先别说文弱的记者在体力上处于劣势,光看人数,都双拳难敌四手。 村民们逐渐远去,最后听到的是一个人在问:“他们真的还在那吗?不会开着车跑了吧?” “不会的。他们的车,那个兵都修不好,只能等救援。”村长回道,“而且这大雨,把路都冲坏了,赵金花娘家村过去一点还塌方。两头不通,不会有人来帮他们修车……” 话语声渐渐消失在雨幕中,记者们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不再有任何别的响动,这才终于松懈下来。 女记者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抖:“要是我们没走,他们现在就是要去解决我们了?” “看来是的。我听到有铁器的碰撞声,他们肯定还带了武器。这些刁民,都不是善茬。”她身边的一名男记者回道,“道路居然还断了,要是我们都待在车上,就算他们不来找,我们都得弹尽粮绝。” 领头记者还想到了更深沉的问题:“要真是前后两边的路都走不通,我们之后要怎么回到城里……” 他们都不怎么认识城外的路。如果主路封闭,他们就算愿意绕路走,都不知道怎么绕。那当兵的或许知道,可他现在不和记者们一路,记者们也没处问去。 另一名男性记者或许也想到了那当兵的,低声道:“要是那些村民去围攻当兵的,他不会直接被他们打死吧……” “他有枪,一枪一个,那帮刁民还敢往前冲?担心他不如担心我们自己。”蹲在女记者旁边的男记者又接了话,顿了顿,忽然道,“方新月,你到底是冷的还是怕的?我感觉你在发抖!” “……我才不怕!这是冷的,因为雨水已经把我最里面的衣服都浇透了。”女记者方新月其实的确在害怕。那些村民肆无忌惮地讨论如何处置三个女记者,短短几句言谈间,就透露出要把她们永远锁在圣息村,远离家人、城市和现代社会。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落入这种绝望境地,方新月心里就止不住地发冷。 她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之前坚持回来调查,而不是同意直接离开。虽然路被封了,可能回城的路不那么顺利,可至少能先远离这个魔窟呀!这下可好,真给傅言说中了,这些愚昧的村民真看上了年轻的女记者们! 但方新月现在不好意思说出“要么别去了、快跑”这些话,只好绕着弯子道:“咱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躲躲雨……” 傅言闻言,用气音道:“她想跑。” “……嗯?”只有最近的岑意听到了他的话,凑近也用气音回道,“不至于吧?她刚刚那么坚定……” 傅言没解释,只道:“如果所有NPC都被抓,保她最简单。” 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岑意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他的话。游戏任务是让NPC活着,方新月如果被村里人抓走,可能只是被折腾,不会那么快杀死。那她在游戏结束之前的存活率就是最高的。 他们在这里小声沟通任务,NPC记者们在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庄稼汉的脚程比我们快很多,要是他们发现我们跑了,要么去追,要么很快返回。”另一名男记者道,“去追了最好,那他们就会很久不回来。要是他们决定回来,我们在不下雨的时候一趟要走四十多分钟,现在虽然下雨,但村民们一个来回可能也就四十分钟。 -- 第353页 “总之,我感觉我们不应该错过这个时间空挡。他们出去那么多青壮年,现在村里的警惕性弱,我们应该趁着下雨接近村子调查一番。” “雨水也有利于隐藏我们的足迹……”领头记者想了想,又问,“小傅,你怎么看?” 傅言还在和岑意说话,冷不丁被点名:“什么?” 领头记者问:“你觉得下步该怎么办?” “……”傅言有点疑惑对方为什么问自己,但转念一想,他又心里感叹,这个资历最长的记者眼光确实老辣。 傅言确实不太冲到前面,可岑意等人不管说什么,最后都会等傅言发表意见。领头记者已经看出了这四个是一个行动集体,并且其中以傅言唯马首是瞻。问了傅言的意见,等于一下知道大多数人的意见。 傅言想了想:“我说过,如果圣母节用活人祭,献祭的地方……至少处理尸体的地方,大概率在村子外。我们应该绕着村子找找。” 领头记者:“那……” “我还没说完。”傅言又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分开。” “什么?!”闻言最震惊的居然是谢安娜,她觉得要最大程度保全这些NPC,集中在一起才对。而且恐怖片里“合则生,分必死”的定律,在恐怖游戏世界里也非常试用! 可现在傅言居然提出分开?认真的吗? “八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了。”傅言淡淡解释道,“现在是下雨加晚上,一旦到白天,我们就很容易暴露。先不说这整个人群,光是我们经过时这些草丛的压痕,那些从小在乡野长大的农民看不出?要是白天,他们又去查看卡车附近的情况,很容易发现我们进入的痕迹。我们再这么一大群人集体行动,又慢又显眼,不如提早分开。” 傅言通常懒得解释这么长,但眼下情况没什么时间,他索性自己来,加快节奏:“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分散调查。” 岑意等他说完,立刻道:“我同意。” 岑怡也道:“我也同意。” 谢安娜不吱声了。纵然她有再多不同意见,但还是遵循自己之前的说法,听从傅言等人的指挥。 于是十分钟后,八人团体变成了四四两个团体。 傅言带着谢安娜,外加领头记者和一个男记者。岑意和岑怡一队,加上方新月以及剩下一名男记者。双方约定最晚天亮时的六点,在距离村口吊着乌鸦的那棵树最近的小树林碰面,如果双方都提前到达,那就尽早离开。 玩家们都知道,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但依旧照此约定后分开了。 傅言这队一行四人,绕着村庄的外围,逐渐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 其实这一路上都没什么野草丛和小树林,只有包围着村庄的农田。四人为了减少足迹,都尽量踩在田埂下有杂草的地方,或是难以注意到的水洼里,这样就算有点脚印也容易被雨水冲走。这番折腾下来,会不会被发现还不知道,四个人是折腾得够呛。 只能庆幸夜里大雨,村里的人和狗都注意不到这四个外来者的身影了。 他们停在山脚下,很快发现了一条向上的小路。这条路上明显还留有一些人群走过的足迹,路两边还插着和村口那火把一样的火把,只是现在都已经灭了。恰好一个闪电划过夜空,傅言便发现火把上还绑着一些红色的布条。顺着布条往下滴的水渍,说不清更像是血还是雨。 领头记者问:“上吗?” 傅言道:“上。” “我想也是,山上很可能有什么。就算没有,找到个山洞避避雨就最好了。”领头记者道,“走吧。” 说是要走,但他们不敢直接沿着路往上走。痕迹是一回事,怕山上还有留下看守的村民是另一回事。他们只好选择长着植物的地方,不远不近地沿着山路慢慢往上攀登。 记者们的体力毕竟不足,很快有人滑倒。傅言虽然摔倒,但伤口因为抓着树枝和石头,变得更脏和更严重了一些。 除了岑意,别人不知道他受伤,傅言也在用雨水随便洗了洗手之后,继续向上。 当他们上到快半山腰的位置,一个个闪电好像也愈发接近头顶。闪电的时候走在树下有多危险不言而喻,谢安娜总觉得,下一秒那闪电就要劈到自己脑门上了。 她忍不住扯了一下傅言,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一个闪电,照亮了她眼前的一切。 谢安娜瞳孔一缩,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变了。 “……有个小孩在那!”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沉默的男孩 “孩子?” 因为谢安娜虽然努力捂住嘴了,但震惊之下的尖叫还是从喉咙里滚出来,因此另外三人都听到了谢安娜的话。但闪电过后一片昏暗,他们为了不让村民发现,灯都用外套捂在怀里,根本照不出两步开外的地方。因此即便他们再睁大眼瞪着黑暗的树林,也难以看到谢安娜所说的人影。 “会不会是圣息村的那些孩子?” “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见到啊……” “就是孩子,就一个!在那边,前面……!”谢安娜听他们的语气,意识到只有自己看到了那孩子,顿时心里比身上还冰冰凉。恐怖作品里,只有一个人看到了别人都看不到的东西,这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傅……傅哥,我能拽着你吗?”谢安娜不由得更接近傅言,摸到了他的手臂,然后抓住他的袖子,“我害怕,我说真的,我她妈怕死了!” -- 第354页 她是真怕,扯上之后又担心傅言说自己别有所图,故意说得特别粗俗。傅言还没什么感觉,另两个记者被她的口吻搞得转移了注意力,不由得评价道:“小谢,你平时这么……这么不拘小节的啊。” 谢安娜根本没空管他们怎么看自己,只能不断祈祷再来个闪电,然后其他人也能看到那个孩子。 但她又觉得,要是下个闪电的时候,那孩子的身影忽然更近了,那也很恐怖……! 仿佛要给谢安娜的胡思乱想进行验证一般,又一个照亮天地的闪电亮了起来—— 一个孩子,就站在距离众人约二十米的山坡上! “操……!”两个男性记者也被吓得够呛。他们也看清了,那是个年龄大概是十来岁的男孩,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试着接近那孩子道:“小朋友,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圣息村的人……” 他们把这孩子当作圣母节被抽选献祭的孩子之一,毕竟要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这个时间、这种天气,不会有个这么小的孩子跑来山上淋雨。现在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儿,所以…… “你是自己逃出来的吗?”两名记者冲那个男孩如此问道。 但是男孩没回答,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闪电的时候,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确定他的身影还在原处。接近他的记者以为他是害怕得不敢动,嘴上一边安慰着,一边朝他慢慢爬上去。 傅言和谢安娜则慢了一步。谢安娜是因为害怕,虽然这个孩子没在黑暗中玩“一二三木头人”,可他一直定在那里也很可怕!忽然遇到这么多大人,他却一点反应没有,跟个雕塑似的纹丝不动,这难道不诡异吗? 她本来打算挨着傅言一起过去的,但傅言一时间也没动,谢安娜不由得想得更多了。她紧张地拉着傅言的袖子,低声道:“傅哥,是不是有问题?” 傅言好像才恍然回神:“……嗯。” “真有?!”谢安娜不由道,“是不是鬼啊?!” 她不敢把“鬼”字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后面几个字全转为了气音。傅言沉默了一秒,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谢安娜懵了,“那你说有问题,是什么问题?” 傅言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述。 要是岑意和岑怡在这里,肯定第一时间能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们也会发现那个孩子的最大问题。 ——他居然,长得像是梵向一的缩小版! 当然,不是完全一样。但有多像呢,就是拿出这个孩子的照片,认识梵向一的人能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小时候的梵向一”的程度。 傅言自然是飞快意识到了这点,然后他就懵了。他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脑子混乱几秒后,勉强整理出三种猜测: 其一,这就是梵向一,但以幼年形象出场了; 其二,这是这个恐怖游戏世界搞出来的形象,本质上和梵向一没关系; 其三,这是梵向一,但是是以前的梵向一,傅言来到了梵向一的过去……或者说过去的影像中。 ——到底是哪个? 傅言一时间难以分辨,但他觉得这肯定和梵向一有某种关系。此外,如果这个孩子的出现不是出于梵向一的本意,那这个恐怖游戏世界的BOSS……或许和梵向一关系特殊。 不然谁敢作死地开那个暴君的玩笑?给梵向一知道了,这BOSS直接被捏得灰飞烟灭都不奇怪。 傅言在前世的记忆中默默搜寻了一番,列出了几个“嫌疑人”,但都不确定。而且这些记忆还不完全,傅言认真去分辨“嫌疑人”的意义也不大。 谢安娜看傅言一直沉默,问道:“我们过去吗?” “……去。”傅言说着,就抬起脚步往前走。恰在此时,又来了一个闪电,傅言下意识一抬头,目光竟然正好对上了那孩子的眼睛。 就在这瞬间,傅言猛地觉得背后有一道强烈的视线! 傅言唰地一下回头望去——只有茫茫黑夜。 “傅哥?”谢安娜注意到傅言的动作,跟着回头望了望,“怎么了?” “……没。”傅言回头之后,就感到那个视线消失了。或者说,那更像是傅言的短暂错觉、幻觉。 但傅言觉得那恐怕不是幻觉。 他心里暗暗记下这件事,跟谢安娜一起上到了那孩子的面前。 领头记者和另一名男记者已经到这儿好一会儿了,但他们问的好几个问题,那孩子根本不回答。好在他还会随着两人的动作而转动眼睛,至少是有反应的,不然真是要吓死人。 等傅言和谢安娜也来了,那两名记者就扭头向他们道:“不行,完全没应答,可能是个哑巴。” 领头记者还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也有可能是这里……” 他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孩子听到别人说话的反应那么小,看到四个陌生大人的表现这么木然,也有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是吗……”谢安娜躲在傅言侧后方,默默地观察那个反馈稀少的男孩。借着领头记者怀里那一点点灯光,她看到男孩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神色很木然。当男孩的瞳孔缓缓转过来,对上谢安娜的,谢安娜总觉得那瞳孔大得、黑沉得不像活人。 “……!”谢安娜不由得撇开眼,逃开了对方的视线。 -- 第355页 男孩又直勾勾地看向了傅言。 莫名地,傅言感觉他似乎没什么恶意,看过来的眼神,也不比之前背后那道凶狠。于是傅言就冷静地给他看,想看看他想干什么。 领头记者却道:“小傅,他好像特别在意你,要不你来问问他吧?” “确实。”男记者也在旁边道,“我听说有种病症,患病的人会只注意到自己感兴趣的对象,对外界的其他一切都忽略的。可能现在你就是他比较在意的对象,你和他说话试试?” 傅言感觉他说的是“自闭症”。但眼前这个小孩,似乎又不完全是这种病症。 无论如何,傅言还是到了男孩面前,开口问了:“……会说话吗?” 男孩没反应,但还是看着他。 傅言又问:“听得懂我的话吗?” 这回男孩有反应了,他缓缓一眨眼,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有反应了!”男记者道,“你快问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傅言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从哪里走来这的?” 男孩一转身,抬手指向了一个斜向上的方位。 “从山上来的?”男记者惊道,“果然是逃出来的吗?!” 傅言问的是:“那里还有很多别的孩子吗?” 男孩再次点头。 傅言又问:“有几个,知道吗?” 男孩看着他,没反应。 傅言只好转而问:“有很多大人看守吗?” 男孩点头,又摇头。 记者们一脸茫然:“这什么意思。” 傅言想了想:“有大人看守,但不多?” 男孩点头。 “几个?”傅言伸出手,竖起手指,“一个?两个?三……” 男孩握住傅言的手,把他伸出的第三根手指弯回去,空留着食指和中指竖着。众人懂了,只有两个看守者。 傅言的视线落在对方抓着自己的双手上,感觉他的手指冰凉。 傅言脑子里划过一些思绪,眯了眯眼:“有人看守,你怎么逃出来的?” 男孩闭上眼,好一会儿后,再睁开眼。傅言居然看懂了:“他们都睡着了?” 男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不是好机会吗?这么多孩子,只有两个人看着,而且他们都睡着了!”男记者当他是默认,说道,“要是我们趁机突破,未必没机会!” “你也说了这么多孩子,既然村里人放心只用两个人就能看住,十有八九使用了别的控制手段。”傅言瞥他一眼,“想想车上那些供品。” 男记者怔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其中原因。要是先把孩子们药倒,那看管起来就方便多了。不过药倒,有可能是迷晕,也有可能是…… 领头记者皱眉问:“其他孩子都还活着吗?” 傅言转问了这个问题,男孩点点头。 “那我们……至少去看看吧?”男记者道,“至少先确认地点,以后写报道的时候也能写清楚地方。” 傅言感觉他们救人的心思还没歇。 但去看看总是没错的,玩家们还要弄清楚圣息村和圣母娘娘的真相,关押孩子的地方应该有重要线索。 “那就走吧。”傅言看着男孩,“你能带路吧?还有……” 他看向男孩依旧没放开的手,说道:“可以松开了吗?” 这男孩竟然从数人开始,就一直双手握着傅言的手! 即便傅言现在要他撒开,男孩也没马上行动,像是傅言的话还没在他脑子里形成指令似的。谢安娜脑子里那些恐怖片联想又来了,抓住傅言的衣服想协助他抽回手。 下一刻,男孩松开了手。 却不是彻底放手,而是捧着傅言的手,垂眼看向他手上那血淋淋的伤口。 然后,低头伸出舌尖,轻轻一舔。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小向导 傅言下意识地抽开手。 “……小朋友,你这是干什么!”领头记者也看得惊了,“你这么做很不礼貌,明白吗?而且这多脏啊,有很多细菌的。你知道什么是细菌吗……” 相比起他的声讨,傅言心里却奇妙地没那么反感。理论上这个小男孩得算个陌生人,虽然他顶着缩小版梵向一的脸,可要是换梵向一这么干的话,傅言肯定会直接炸了。然而这个孩子抓着他的手那么久,还捧着他的手直接舔,傅言除了一开始惊得缩手,心里却没升起什么厌恶感。 可这种“不反感”,没让傅言觉得安心。 他反而马上警惕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顶着缩小版梵向一的脸,还能让我提不起防备? 傅言眯了眯眼。 领头记者教育了一通小男孩,扭头看傅言不说话,问道:“小傅,没事吧?” “没事,就……”傅言应话的时候,下意识抬手看了看男孩舔过的地方——也就是手上的伤口,忽然发现,那伤口似乎治愈了一些! 不到伤口明显消失的程度,但刚才还在溢血的伤口,现在居然已经结痂了! 傅言下意识就觉得是男孩舔那一下造成的。他看向男孩,男孩也还看着他。男孩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好像傅言猛然抽开手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他也没觉得失落。 “没事的话,那我们就去找其他孩子吧?”领头记者道,“小朋友,你能给我们指个方向吗?你自己就别去了,这么大雨,你找地方躲躲。千万别回村里,现在村里……村里有老虎!回头我们下来带你走……” -- 第356页 男记者在旁边道:“他要是躲起来,我们回头上哪带他走?” “这……”领头记者也犹豫了。他倒是考虑过把集合地告诉小孩,但他又怕孩子之后被村民发现,要是供出了集合地,那记者们可就惨了。 不过领头记者还没犹豫两秒,就不用做决定了——男孩握住了傅言的手。 然后他就径直转身,头也不回地拉着傅言往上走。 “你要带路啊?”男记者跟上去,问道,“小朋友,你不累吗?要么你别上去了,就在这儿等着……” 男孩充耳不闻,继续拉着傅言走。只有傅言因为不熟悉山路而趔趄时,男孩会停下来等他站稳,再接着往前。说也奇怪,四个大人在山上跌跌撞撞、三步一滑的,小男孩却走得好似如履平地。两个NPC记者只觉得这是因为孩子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并且习惯了,所以能走得比较稳。谢安娜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不像是个普通人。 准确来说,是不像是个正常人类NPC。 荒山野岭,乌漆嘛黑,还疑似是个进行活人祭的地点,居然凭空冒出个孩子。他“声称”是千辛万苦逃过大人的看守跑出来的,现在竟然还愿意亲自带路去找其他孩子,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拙劣的陷阱啊! 谢安娜想提醒傅言,可男孩一直抓着傅言的手,还跟后脑勺长了眼似的,谢安娜一碰傅言男孩就回头看她一眼。其实男孩无甚表情,可谢安娜就是被看得直冒冷汗,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了。 而傅言的想法,倒和谢安娜相反。他当然不认为男孩是个正常人,但觉得这孩子或许是个解开真相的关键。而且这孩子要是个厉鬼,眼下已经撞上了,跑也没用。几个人还能跑得厉鬼? 就算玩家有点手段,也还有NPC要保护呢。 所以,还是认命顺着这男孩的线索去看看吧。 众人在山林里穿行,有了男孩的带路,行进速度直线上升。四个大人很快有点体力不支,傅言也难以控制地开始喘气。不过他这已经算好的了,反应最大的是领头记者,靠鼻子呼吸已经够呛,不得不张嘴吸气。 傅言感觉走了有一小段时间后,低声提醒:“要是快到了,不要太接近。先停下来看看情况。” 谢安娜听到这话,总算松口气。要求提前停下,说明傅言对这孩子还是有所防备的。 男孩回头,点头,然后转回去继续走。 “嘿,这可神了。”男记者忍不住再次感叹,“他好像只看得到、只听得到小傅似的……” 傅言没理会这种打趣,男孩却忽地在前面停下了。 “……怎么?”傅言问了一句,问完后感觉男孩握着他的力道忽然变大了一些。他疑惑了一秒,猜测道:“冷了?” 也不怪他会想到这方面,毕竟两人手牵手这么久,傅言还能隐隐感到他手上的冷淡温度。不过男孩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然后又指了指前方,脚下依旧站着没动。 傅言心领神会:“前面就是孩子们待着的地方?” 男孩点头。 “太好了,终于到了!”男记者道,“小朋友,你就留在这儿,我们去看看。要是有什么动静,你赶紧跑,别傻乎乎站在这里,明白吗?” 小朋友根本不看他。 只有傅言要抽出手的时候,男孩木然的神情有了些许不同,傅言第一下还没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傅言只好道:“我要去看看,你在这里别动,要么就先下山去。” 男孩望着两人相牵的手,沉默两秒,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明明知道这长得像梵向一的孩子有问题,明明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但傅言看着他稚嫩的脸上全是雨水,以及慢慢松开的小手……还是有点心里波动。 “找地方躲躲雨。”傅言伸手到男孩脸前,男孩不躲不避,任由他抹掉了自己脸上的雨水,“不要待在特别高的大树下面,小心被雷劈。” 男孩握住了他的手背。 傅言望着那张酷似梵向一的脸,忽然想起那个暴君净喜欢扯着自己的脸、钳自己下巴,于是恶向胆边生地扯了一下男孩的脸。 男孩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两分疑惑的神色。 傅言真想把男孩此刻的模样照下来,以后在梵向一面前拿出来,多少有种仿佛拿到了梵向一年少时黑历史的感觉。 不过这也就是傅言脑子里瞬间的思绪,他总不能在大雨中让人把相机拿出来,费劲巴拉地就为了给小朋友拍张照。他抽回手,又耙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冲其他人道:“走吧。” 领头记者看一眼谢安娜:“要么你和小朋友一起在这里等着……” 这是为了让女孩子安全一些,不用去直面危险。但谢安娜对小男孩的认知可是不一样的,绝不愿意和这孩子独处,她立马回道:“不不,我要去看的!我也要去!” 她态度这么坚决,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便和男孩道别后——虽然男孩并不理会其他三人——朝着他指的方向上去了。 几人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爬了十分钟,终于看到了目标的方位——前方有火光! 准确来说,那应该是个山洞的入口。入口里侧的不远处插着火把,能让人勉强看强洞口的一切。记者们早已灭掉了自己的灯,伏在黑暗的树林中,悄然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 第357页 之前男孩“说”的是有两个成人看守,不过现在只看到洞口有一个身影。那人靠着墙壁坐着,弯腰躬背、低着头,动作看起来十分放松。因为看守那边是亮的,树林这边是暗的,所以傅言借着这种光线对比的遮掩,探头仔细观察了一番守卫周围的情况。 谢安娜也在看,用气音问道:“……睡着了?” “应该是。”傅言道,“他手边有个洒了的水壶。” “还真是。”谢安娜感叹傅言的细致,低声道,“是不是睡着不小心打翻的?” “可能……” 啪嚓! 一个极亮的闪电骤然闪过,傅言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电流的噼啪声,就在脑袋上方不远处炸开。他下意识蹲下去藏好,其他人也照做,没几秒后,轰隆隆的巨大雷声跟着在空中炸响。 守卫却没被吵醒。 傅言过了一会儿再探头去看,发现那守卫的睡觉姿势居然完全没变。一般来说,那么大的雷声,熟睡中的人多少也会被吵醒几秒。而守卫现在睡觉的姿势这么别扭,只要醒来一下,他就很可能会变换睡觉姿势。 可他居然这都完全没动。 傅言再次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水壶和水渍,做了个决定,低声道:“我再近点看看。” 谢安娜道:“危险啊……” “没事。”傅言有一个猜测,甚至只是一种直觉,但也不是很确定。他一点点、一点点地挪近,几分钟后,他已经几乎要走到洞口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洞口还是山洞里面,都静悄悄的。 傅言对心里的那个猜测越来越确定。 他默默合计了一番,然后右手放到了左手腕的腕表调教手柄上,盯着那一步步跳动的秒针,暗暗默念了三个数字:三、二、一—— 探头看着傅言慢慢靠近危险,大气也不敢出的谢安娜,正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时候,猛然瞪大了眼睛! “卧槽……?!” ——傅言竟然直接冲进去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坑中人 傅言冲过看守前面时,脚步一点没停顿,甚至还加快了。 他只有一分钟时间,要能冲多里面就冲多里面。如果这一分钟内出了什么事,他可以用苏亚克送的这个腕表回溯时间,这是傅言鲁莽往前冲的最大倚仗。 但最多也只能回溯一分钟,所以必须抓紧时间。 当傅言刚才真正站在山洞口前,就意识到自己的前方不是个普通的、浅浅的山洞,而是不知有多深、看不到终点的漆黑隧道。他毫不犹豫,越过看守,还很快就奔跑起来。隧道弯弯曲曲,宽度只容两三人通过,傅言一路躬身低头、脚步不停。因为瞧到前面似乎无光,傅言还顺手抽出了一个火把,一路往前冲。 他偶尔看一眼手表,那秒针一格格跳动着。万幸秒针刚走了半圈,傅言已经到了“终点”。 别看只是这点时间,可傅言心里对自己的速度有数。他可能跑了有五十米左右,这么深的天然山洞,那真是外人很难发现的地方了——简直是密宗行事的绝佳圣地。 傅言刚到了这里时,一开始还没发现这就是终点。他只是察觉了脚步的回音骤然变化,火光照不到边的情形,以及……一股一言难尽的浓郁臭味。 于是傅言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等他站在这个空间的入口处,挥舞着火把转了大半圈,这才发现这地方真是别有洞天。他在火光难以企及的深处看到一个奇怪的高大影子,但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估计得走近用光照才看得清。 他还发现旁边的地上插着一个支架,上面有个灭了的火把。傅言试着用手里的点了一下,居然还真的引燃了。 看来这个地方其实是空气流通的,而且气流估计从隧道往空间里吹,所以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才不会蔓延到隧道里。 两个火把的加持下,傅言面前豁然开朗。 这是个特别大的空间,高度一下变成了两三米,最宽的地方可能也达到了二十米。最可怕的是,这地方的中间有个大洞。这洞最宽的地方有七八米,乍一看还黑洞洞望不到底。要是傅言刚才还保持着高速奔跑往前冲,现在极有可能已经摔了下去。 傅言看了一眼手表,还剩十来秒了。但他明白这时候急不得,只能咬咬牙,保持着高度警惕慢慢靠近。 越靠近,那臭味越严重。放以前傅言或许搞不懂这是什么味道,现在却反应过来——这是死尸的味道! 还不单纯是新鲜血液、血腥的味道,而是那种怄了很久的腐臭。尤其是傅言探头去看的第一下,差点要被下面涌上来的味道冲晕了。 但他还是忍耐着,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仔细往下看了看。 这一看,傅言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这下面居然……堆满了人! 十来米之下,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躺着一层又一层的人,或者说人形的东西!火光到不了深处,傅言有点看不清,也不敢确定下面的人是不是都已经身亡。可昏暗之下,他也能分清楚那些身体都不高,看着都是孩子的身量。小到不足一米,大到少年身姿,都能找到。 傅言不知道这次圣母节到底抽选了多少孩子,但他莫名觉得,这么多的孩子尸体,绝不是一次活人祭能办到的。毕竟他绕着圣息村走的时候,对这个村子的大小心里有数。从占地面积推算大致户数和小孩数,再加上有个抽选过程,一次不可能献祭掉几十个孩子吧? -- 第358页 可一想到这很可能是一次次圣母节、活人祭遗留下来的尸山,傅言就觉得心里发凉。 很快,他还在坑里靠边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明显不是小孩的身影。 那体型,明显更像是个成年人,衣着也像。但这不是孩子的万人坑吗?怎么是成年人? 酷似梵向一的男孩身影,划过傅言的脑海。 傅言想起他对男孩的怀疑,重点问题是他怎么从成人手里逃出来的。他以为会在山洞里看到答案,可现在看到现场,傅言的疑惑更深了。 男孩说有两个看守,可傅言一路进来只见到了一个。另一个……或许就是坑下那个。 男孩还说看守都睡着了,然而惊雷和傅言的脚步都没能吵醒看守,这样还有看守的意义吗?傅言想起看守身边打翻的水壶,以及坑下那个的姿势,总觉得他们不一定只是睡着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所有孩子不管是死是活,都在那个深坑里不动弹。那个男孩……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就算他从坑里醒来了,怎么爬上这么高的坑壁? 理智上,傅言很清楚,那男孩绝非凡物;但内心情绪上,傅言就是提不起对男孩的反感和质疑。 怀疑是有的,却不到怀疑他要对自己不利的程度。傅言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态度不对劲,可他内心就是莫名没法对那孩子严厉起来,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中了什么邪。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吊坠。 ——只能祈祷“烦死人”的项链,对酷似他的小朋友也顶用了。 傅言爬起来,又举着火把走向了洞窟深处。 反正已经超过一分钟了,看守现在不知生死,不如趁机多看看。 这边有一大片空地,边上放着好几个火把的支架。而在这些支架的中间,靠石壁之处,一个巨大的神像矗立于此处。 是圣母娘娘的石像。 加上底座,她高约三米。或许因为石头的材质使得雕刻的难度更高,或许因为石像制作的时间是很久之前,她看起来没那些木雕精致。她没有能透出面颊线条的面纱造型,整体看起来比较粗糙,甚至连面部和衣襟雕刻都不是很细致。但她看起来又很有神性,简约的线条理带着某种写意,倒有种出自雕刻大师的手的感觉。 傅言高举火把,看着她的脸。那只能从下方看着,带着些沉重阴影的闭眼脸庞,乍看很平静,多看两秒后……却有点挪不开眼的感觉。 那张脸明明不比木雕精致,可却比那些木雕更吸引人。看着她,好像就能逐渐忘了烦恼,忘了纷乱的思绪,彻底沉淀下来。这一刻,精神好像从肉体的束缚中脱离,飘向了更高的地方…… ——不对! 傅言的脑子忽地嗡了一声,猛然回神。 这神像有问题! 傅言正要进一步查看,甚至掏出了柯馨雅的笔,准备给神像来一下,却忽地听到隧道方向传来动静。他根本不费心去分辨那是什么,只快速地把火把往旁边的带水小凹坑用力戳灭,然后直接躲到了神像背后。 不一会儿后,果然有人举着火把进来了! 傅言缩在神像后面的台座下面,不敢探头去看,光凭脚步声分辨了一下,猜测来的人大概是五六个。他们一边进来一边说话,傅言听到一个男声道:“李家老三怎么不在?他是不是趁陈利睡觉的时候跑回去躲懒了吧?” “不会吧?你看这个火把还亮着,他走了不该灭掉火把吗?”另一个声音回道,“可能只是出去撒尿了吧,等下就回。” “可我们上来的时候又没看到他,解个手至于跑那么远吗?” “那人家尊重圣母娘娘,走得远,不是很正常……” 又有个人问道:“那现在,这个赵金花怎么弄?现在就让她喝打胎药?” 傅言一听,意识到赵金花还是被抓回来了。 可她被带来,是直接被整个人献祭,还是要取出孩子…… 仿佛要回答他的问题,有人回答了前面人的问题。 “当然不是,你没听到村长说,得让这些‘供品’同时到达圣母娘娘那里吗?”另一个人回道,“等坑里的水涨起来,再让她把胎儿弄下来,直接送到坑里去。这样圣母娘娘就能同时收到‘供品’了。” 傅言联系上下文,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这么说,现在坑里的孩子还没死,都只是被迷晕、睡着了。之后那个丧葬坑里会涨水,把这些人通通淹死,这样“活人祭”就完成了。 而赵金花的腹中胎儿还没成型,打下来必定会是个死胎,所以要等涨水的时候直接把胎儿弄下来、扔进坑里。 这帮密宗邪教徒可真是……! 傅言捏了捏手指,又听那些人道:“即然这样,就把她先扔在这里吧。绳子不要松,也喂点圣水,让她睡了,省得还在这浪费力气……李老三?!” “什么?”其他人的声音也纷纷响起来,夹杂着脚步声,“李老三怎么掉进去了?!” 傅言心想果然,第二个看守在坑里。 “李老三!李老三!”村民们呼喊着,“叫不醒,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摔下去受伤了?”另外一人道,“赶紧找个梯子去救他!” “这……行吗?”还有人在犹豫,“这下面是圣母娘娘的地方,下去的人从不能上来。还搭梯子,会不会惹怒圣母娘娘……” -- 第359页 “可圣母娘娘也从来不要成年人,要是李老三也……难道圣母娘娘就不会生气?!”有人反驳道,“那这样吧,赶紧回去问村长,看村长怎么决定!” “村长不是带人去解决那帮外乡人了?也不知道回来了没。” “没事,涨水要等到明天傍晚呢。圣母节和圣母娘娘收‘供品’,都得在傍晚,是不是?那等村长回来再问也不迟。” “可他在里面待太久,也是对圣母娘娘的大不敬……” “无论如何,快点回去通知总没错的。还得换人来看守,要是陈利叫不醒,那就得换两个人。” “陈利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我都那么用力拍他的脸了,别是喝醉了吧?” “我看就是他俩一起喝多了,然后陈利一睡不醒,李老三回来就一脚踏空掉了进去。” “我们是不是先留个人下来看守,然后回村里再看谁来顶替?” “只能这样了。赵金花还在这,总得留人看着她……” 傅言听着,感觉不妙。如果他们有人留下来,自己想要出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但世上总不会事事如意,何况这还是恐怖游戏世界。傅言听到他们果真留下一个人,其余人都走了,不由得合计起来。 他摸出了怀里的怀表。 而留下看守的人则是在洞窟里走来走去,时而朝着坑里喊“李老三!李老三!醒醒!”,时而沉默地走着。好一会儿后,他忽然道:“唉,你也怪可怜,但谁让村长家的孩子被点名了呢。我把你嘴里的布拿出来,你不要喊。反正你喝了药,等下就睡着了,也不可能跑得了。” 几秒后,赵金花虚弱的声音响起:“……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我的孩子,甚至还没出生,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可不能这么说,你的孩子是圣母娘娘点名要去到她身边的,又不是我们要求的。”看守说着说着,语气还有点激动,“我头一次知道圣母娘娘居然会显灵,你该感到高兴才对,这是老刘家的荣耀啊!” “显灵?什么显灵?”赵金花冷笑,“不就是你们拿那些娃娃抽签……” “这次可不是!”看守反驳道,“这次是圣母娘娘下凡显圣,可是亲自点的你们老刘家!” “什么?”赵金花道,“我听不懂,什么叫‘亲自点的’……?” “唉,愚蠢的外乡人。”看守道,“那我就把今天圣母娘娘显圣的景象告诉你吧,这样你也能明白,这是娘娘给你们的恩泽,你得心甘情愿……” 傅言听着他的话,不由得抬头看向……神像的背影。 ——这个神像会显圣……BOSS本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圣母节的真相 看守说,他以前经历的圣母节,都是由村长家制造面点娃娃,然后由教派长老进行抽选。面点娃娃下面写着谁家娃娃的名字,谁家娃娃就要去“侍奉”圣母娘娘。 但这次圣母节,在教派长老们还进行着抽选之前的祝词吟诵时,圣母娘娘的神像忽地就开始发光。准确来说,是神像的眼睛开始落下光点,仿佛是圣母娘娘落下的一滴滴慈悲之眼泪。 村民们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别说年轻人,年长的教派长老们经历过那么多次圣母节,也只在他们的记忆中存在过“圣母娘娘显灵”的传说。如今亲眼得见,他们如何不震惊?不用说,众人自然是纷纷激动地伏拜,口中称颂圣母娘娘的神圣和慈悲。 在众人的膜拜中,这些光点从圣母娘娘的脸颊落下,飘向了跪在神像前的一众人群。它们落在一个个信徒面前,信徒们激动不已,颤抖着手任其落在掌心。其他没得到的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些人得到了圣母娘娘的神眷,一时间十分羡慕。 但就在众人还在为这奇迹一幕感叹时,一名教派长老忽然惊诧道:“这些娃娃怎么都倒了?!” 村民们探头望去,只见原本摆在供台上的整排面点娃娃,这会儿横七竖八地翻倒在地。本来应该不让众人看到的底面名字,也一一暴露。教派长老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承认自己刚才碰了这排娃娃。但既然没碰,它们怎么会翻倒? 忽地,人群中有人道:“会不会刚刚那些光点,就是圣母娘娘的选择?”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有些人很快指出,接到光点的都是家里有孩子的人,或许这真的是圣母娘娘的旨意。但获得光点的人坚决反对,他们认为这就是圣母娘娘降下的神眷。至于获得光点的人都是有孩子的家庭这点,他们认为这是因为今天为了抽选孩子,有孩子的村民都排到了前面,所以光点才会集中在他们身上,这算不上什么理由。 村长的儿子也是获得光点的人之一,他更是反驳道:“我家都没孩子,怎么可能是圣母娘娘的选择?” 有人在后面道:“你媳妇儿不怀着一个吗?” 村长儿子猛然扭头道:“赵老二,你说什么?!” 赵老二道:“本来就是,还不许人说了?” 村长儿子道:“赵老二,你不要趁机报复!你儿子上次被选中,那是你们家的福气!” 赵老二道:“现在荣幸到你身上,你怎么不敢……” “够了!”村长喝道,“在圣母娘娘面前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 第360页 赵老二道:“老刘,你之前每次圣母节都大义凛然的,说轮到谁家是谁家。还说这样才能让全村都平安、过上好日子,该不会现在要轮到你的孙儿了,你就逃脱吧?” 村长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孙儿都还没生下来,怎么可能被选中?” 赵老二冷笑:“谁知道,万一圣母娘娘就喜欢他呢?就觉得没出生的婴儿最纯洁呢……” “闭嘴!你敢这样诋毁圣母娘娘?”村长气得不行,但众目睽睽下,他还是自认为还是要面子的,忍下那口气道,“这样吧,由长老们做决断,到底还要不要抽娃娃。” 难题丢给长老们。其实长老们也觉得还是要抽娃娃的,毕竟村长家的孙儿确实还没出生,他们从未听说过供奉胎儿的先例。而且那毕竟是村长家的,长老们说是教派长老、受到尊敬,可说到底也要在村里生活,总要和村长打交道。现在情况还不明不白,给村长点面子也没什么问题。 “我们觉得,还是按照传统抽娃娃吧。”长老们说着,就要去扶起那些面点娃娃,“这样吧,等下我们蒙上眼睛,你们来打乱娃娃的位置,然后我们蒙着眼说抽第几个,可以吧?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知道顺序……哎?” 长老抓住第一个面点娃娃,想把它拿起来的时候,手指居然陷了进去! 不,应该说那娃娃居然化了,在长老手里生生软化,变成一滩“烂泥”掉落在盘子里。不止这个,其他娃娃也跟着融化,变成盘子里的一滩滩“软泥”。再想用这些娃娃抽选,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个再次发生的神迹,似乎就是某个信号,赵老二头一个把众人的猜测喊了出来:“你们看,娃娃都化了!刚才的光点肯定就是圣母娘娘的旨意!” 现在长老们确实无话可说,就连村长也愕然地站在那,对此情景震惊。面点融化,平日的常温之下是绝不可能的。眼下谁也没对这些面点娃娃做什么,它们就倒了、化了,这要是在光点之前出现的情况,村民们一定觉得这是圣母娘娘发怒了。 而如今,所有人都相信那代表着“圣母娘娘已经亲自选择了孩子,不必再抽选”的意思。 就连长老们心中的天平也无条件倾向了这边。 他们向村长诉说了自己的决定。村长纠结万分,在他儿子的期盼眼神之下,在众多村民的凝神注视下,终于同意了长老们的决定。 “这既然是圣母娘娘的选择,我们便要遵从她的选择。”村长不知道是在说服村民,还是在说服自己。他在圣母娘娘的像前下跪,喃喃念诵那长长的祝词,祈求圣母娘娘之后的庇佑。 这一刻,没接到光点的孩子父母暗自庆幸,接到光点的村民大起大落、面如死灰。村长儿子一直在说“可是我的孩子根本还没出生”,他为自己的孩子祈求一条生路。村长起来后却发了狠,并不理会儿子的祈求,还说“圣母娘娘的恩泽下,你以后要多少孩子都能有,要多出息有多出息”。他要求众人下山后直接去带赵金花上山,还安排人去找赤脚医生或者稳婆,配打胎药。 但人们回去后,赵金花还是跑了,是她老公赶着回去让她跑的。只是她一个怀孕妇女怎么跑得过庄稼汉?因此和傅言等人分开后,她还是在回娘家的路上被捉住了,并且抄着近路被扭送回来。 于是赵金花现在就被扔到了洞窟里。 “荒谬……荒谬!”赵金花听了看守的表述,十分不甘。她是外乡嫁来的,自然对圣母娘娘没什么敬畏之心,何况现在这个娘娘还要自己的腹中胎儿。她咬牙撑着让自己别睡过去,忿忿骂道:“吃小孩,祭生人,这哪里是什么神明,这分明就是邪祟!你们信仰一个邪神!你们全村都不得好死!” “愚蠢的外乡人,竟敢对圣母娘娘不敬!你的孩子能被圣母娘娘召唤,是你家的福分来了!”看守高声道,“正是圣母娘娘的保佑,我们圣息村才能躲过战乱,躲过天灾,子子孙孙繁衍不息。你可知道动乱年代,多少外人眼馋我们的生活,还有盗贼总要进村来抢!可我们只要躲到山上,就总有数不清的食物给我们吃,试图抢东西的人也会被各种野兽撕碎。圣母娘娘如此庇佑我们,我们都是她的孩子,回到她身边侍奉她怎么了!” “说得好听,你们怎么自己不去侍奉她?!” “每个在圣息村出生的孩子,都做好了侍奉娘娘的准备!只是圣母娘娘心善,圣母节虽年年有,圣母娘娘却只每十年、选十个孩子去陪伴她左右。”看守道,“十个罢了,圣息村平安顺利十年,出生的孩子又何止一二十个?” 傅言闻言,明白了,那坑里躺着的绝对不止一次的孩子!下面那些,便是以往的尸首! 赵金花问的却是:“你们如何知道要十年献祭一次?还不是你们自己定的!” “你知道什么?”看守回道,“这回归之地平日都是活水覆盖,却每十年退水一次,这便是时间到了。” 傅言听懂了,那个坑十年退水一次,每次村民就会推进去十个昏睡的孩子,让水再涨起来的时候淹死他们。 不过之前傅言往下看时,都分不清那些尸首是十年前还是现在的。他猜想,水淹后的环境或许很有利于保存尸体,所以才会尸体腐烂减慢这么多,味道也在勉强能接受的范围内。 但眼下也够臭了,傅言一直用衣袖捂住口鼻。雨水、泥土和尸臭的味道混在一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 第361页 看守还在继续说:“你若是明事理,就应该乖乖配合。这个孩子没了,还会有下个。自此之后一生顺遂,又何必记这一时的肉体苦痛?”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居然离傅言越来越近。 “肉体苦痛,皆为虚妄。你我皆是圣母娘娘的孩子,你若理解她,便知你只是来凡间渡劫。一生一死,便是离去和回归。”他在圣母娘娘的神像前停下,捡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神像下的台座,边擦边道,“若我一心想着圣母娘娘,她便要大发慈悲,让我在肉体中也减少苦痛……” 傅言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已经看到他的影子投来神像侧方,傅言的手已经放在了怀表的按钮上。 一旦打开,一切便将暂停,傅言就会冲出去,冲出山洞! 他越来越近:“若我诚心想着圣母娘娘,她便看不得我饥饿,让我在修行中也无灾无难……” 傅言想:就是现在……! 噗通。 重物砸地的声音却先于怀表弹开的咔嚓声响起,傅言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影倒了下去,怔了一下。 很快,另一个脚步声响起,轻轻的,平静的。莫名地,傅言觉得那应该不是赵金花。 他很快看到神像旁边投来的新的人影,那身高、体型,显然这回的来者是个孩子。 “……”傅言猜到了那是谁,但对方做了什么、怎么做到的,令他愈发疑惑。 下一刻,一张酷似梵向一的脸从神像侧面露了出来。 小男孩朝傅言伸出手。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手上的答案 傅言犹豫了一秒,把怀表放回怀里,握住小朋友的手。 男孩把他从神像背后牵出来,傅言便一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看守和赵金花。看守面朝下摔了下去,脸直接磕伤了,看来意识丧失的速度很快。傅言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脖子,确认还有脉搏——他还活着。 旁边的赵金花也紧闭双眼躺在地上。 傅言站起来,指着看守看向小男孩:“这是你做的?” “……”男孩看了一眼看守,对傅言的问题毫无回应。不过傅言觉得,这相当于默认了。 这种致使昏迷的能力令人忌惮,但傅言反而因此想通了这孩子逃出洞窟的方法。他想了想,忽然又冲那孩子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不知道我的吧?” 这问题来得有点突兀,尤其在这种明明应该快跑的情况下,提问的方式堪称“生硬典范”。但男孩并没任何疑惑的神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傅言。 “我叫‘傅言’,‘傅’是……我给你写在手上吧。”傅言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柯馨雅的笔,拉起男孩的一边手就往上写。 其实他明白得很,这孩子未必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可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真要自我介绍。他将“傅”字一笔一划地写在男孩的右手手心,那墨水的痕迹印了上去。傅言等了几秒,这“傅”字墨痕毫无变化。 ——也就是说,这孩子不是虚假的。至少对这个恐怖游戏世界来说不是。 ——或者说,他的能力已经达到了厉鬼BOSS的级别,所以柯馨雅的笔才无法勘破。 傅言不知道正确答案是哪个,但他对这孩子的态度又慎重了几分,一开始那种“要么找时机甩脱”的心思也歇了。无论这个男孩的来历是什么,目的是什么,他绝非是傅言能轻易扔开的重要人物。 傅言写完“傅”字就一脸自然地收了手:“记住了吗?” 男孩不知是否意识到了他的目的,有些认真地看了看手心里的字,点头。 做戏要做全套,于是傅言又问:“你叫什么?你会写字吗?” 男孩摇头。 傅言:“没名字,还是有名字、不会写字?” 男孩摇头,又摇头。 傅言明白了,又没名字又不会写。 这可是个巨大的破绽,孩子看着智力正常,穿着也像村里其他人的风格,最多就是干净点儿、整齐点儿。长这么大的娃没文化可以理解,居然连名字都没,这绝不是人类家庭养出来的结果。 而且他不会说话、也不会什么手语、外加不会写字,沟通的阻碍极大。若不是傅言莫名地和他有点默契,要理解他真的够呛。 仔细想想,他长得像梵向一,只和傅言沟通,也只有傅言能快速理解他。他看着像是个人,实际上更像是——专门送来给傅言的外挂。 傅言想:那么,是梵向一弄的吗? 他看了看孩子的脸,感觉梵向一不像是有这种恶趣味的家伙。恰恰相反,梵向一应该讨厌一个像是他mini号翻版的生物。 傅言看着男孩还在专注看手心里的字,无声一叹,感慨自己居然还觉得这个“小魔物”——不知道小男孩是啥、暂定为“魔物”——有点可怜。一个要在腥风血雨里打滚的人类玩家,可怜一个随意能弄晕别人的“小魔物”,想想也是有点可笑。 傅言赶去脑海里的感性思维,回归理性,向男孩示意圣母娘娘的神像:“那你知道她是谁吗?” 男孩的目光终于从手心挪开,仰头望向神像,轻轻点头。 “你知道?”傅言追问道,“那她到底是谁?” 男孩轻轻一偏头,神情疑惑,仿佛听不明白傅言的问题。傅言又重复问了一遍:“圣母娘娘是谁,你知道吗?” -- 第362页 男孩指了一下神像。 “对,就是她。”傅言问,“她是谁?” 男孩继续指着神像。 如此循环重复了几遍,傅言终于在再次试图解释问题之前,幡然醒悟男孩的答案。 他的意思是:圣母娘娘就是圣母娘娘。 其实整个圣息村的村民,可能都会这么回答傅言。神是谁?神就是神。退一步来说,就算对于男孩来说圣母娘娘是别的什么人,也未必能找到方法传达给傅言。 傅言要和他交流,就得尽量提供选择题。 “算了,我们先出去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聊。”傅言其实还是觉得这孩子身上有秘密、有线索,但这里显然不是问话的好地方。而且傅言还得费工夫剥离出一套选择性问题体系出来,这需要一点时间。 男孩对他的决定通通赞同,点头后又来牵他的手。傅言却后退了一步,说道:“等等,我忘了一件事。” 说着,他就拿着柯馨雅的笔,再次绕到神像后方,在神像的衣摆上唰唰唰地写下四个字。 ——到此一游。 男孩探头过来看,傅言同他解释:“这是祝福的话。” 净欺负人不识字。 男孩可能根本不在意傅言写的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说到底,傅言都在神像上写字了,男孩还没阻止他这种“不文明旅游行为”,应该是对此无所谓的。 他再次伸出手,执着地要牵傅言。 傅言注意到他换了左手来牵,而之前牵过两次的右手,刚刚被傅言写了字。 “……”傅言暂时没多说,只是牵住了他的手。他们离开洞窟之前,傅言还回头看了一眼神像,被柯馨雅的笔签过字的神像已然静静矗立,毫无变化。 ——啧,测了两个,结果都是真的吗…… *** 傅言和男孩一起出了这个深深的洞窟,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内外的温差让傅言不由得浑身冷颤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喷嚏。 也就是这会儿其他村民还没回来,不然傅言直接送人头。 谢安娜他们躲藏的位置已经变了,不过男孩还能带着他找到其他人。大晚上能在树林里明辨方向、勇往直前,傅言已经懒得问他为什么知道了。趁着周围没人,昏暗之中,傅言冲他侧前方的男孩低声道:“我问你点问题?回答是‘是’就捏我的手,‘否’就摇晃我的手,行吗?” 他的手随即被捏了一下。 傅言于是问:“你是圣息村的人吗?我是说,你从小生活在圣息村吗?” 男孩晃了晃他的手。 ——果然。 他之前“说”自己没名字,傅言就猜到他应该不是村民的孩子。傅言又问:“那你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对男孩来说难以回应,傅言早有准备,补充道,“是……从那个坑里吗?” 那坑里都是孩子,故而傅言冒出了这样的猜想。这个猜想很荒谬,但男孩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捏了一下傅言的手。 由于这种肯定,傅言顺着之前的思路,继续猜想:“那你之前在哪里?……圣母娘娘那里?” 男孩又捏了一下他的手。 ——他真是从圣母娘娘那里来的! 傅言其实已经假定圣母娘娘就是这个恐怖游戏世界的BOSS,这个“幼体梵向一”居然来自她身边,傅言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位圣母娘娘和梵向一的关系。 该不会是…… 傅言问道:“你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吗?” 这个问题,很久没得到反馈。 傅言有点茫然,尝试着解读这个回应:“你不知道?” 男孩又捏他了。 傅言继续问:“那,她是你的母亲?” 男孩又不反馈了。 傅言只好暂时放弃探索他和圣母娘娘的关系,转而问道:“那圣母娘娘身边,是真有别的孩子?” ——对。 “还真有?”傅言原本以为“活人祭”是纯粹的谋杀,没想到圣母娘娘真会把孩子接走,“很多吗?” ——对。 “永远不长大?不会变化?” 男孩捏了一下,摇了一下。傅言猜测了一番,这或许代表圣母娘娘身边的孩子,都是死去的灵魂,因此不会再长大。而“活人祭”十年一次,所以这些孩子会被替换。 傅言问:“你知道这些孩子最后怎么样了吗?” 男孩忽然满侠脚步,扭头看向傅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傅言下意识冒出一个解读:“……吃了?” ——对。 “谁吃了?圣母娘娘?” ——对。 “你呢?你吃了吗?” ——没。 傅言不知道男孩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圣母娘娘显然是一口一个小朋友的厉鬼。她就是在伪装成神,利用圣息村的密宗,骗村民们献祭自己的孩子。 不过傅言的任务三还没完成,看来他对圣母娘娘的理解还不够多。傅言又问:“你还知道关于她的其他事吗?” ——是。 “是什么?”傅言一个个测试道,“她的名字?性别?来历?长相?……” 说到“长相”的时候,男孩捏了他一下。傅言想着那些长得基本一致的女神像,心说果然只是宗教包装。不过长相这事,是不方便用选择问题来描述的,傅言想了想,说道:“待会儿你画给我看?” -- 第363页 ——好。 圣母娘娘的事问得差不多了,傅言又转向主线任务:“那你知道什么关于圣息村的事吗?” ——不。 傅言一想也是。这孩子是厉鬼BOSS送来的挂,估计无论好坏都只针对自己,傅言怀疑他都根本没进过圣息村。 傅言其实还有些问题,但这会儿他们已经到了地方,谢安娜略写激动地招呼道:“傅哥,你回来了!” “……嗯。”傅言刚要过去,忽然被风刮树落下的雨水砸了脑袋。傅言便松开男孩,冲他道:“赶紧用雨水洗洗手上的字。” 男孩又抓住他的手,摇了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合流 谢安娜和两名记者看他们回来了,纷纷松口气:“幸好你没事!看到你进去的时候我们都吓一跳,然后看到有村民进去,都吓死了!你没和他们撞上吗?” “没,我躲好了。”傅言指了指男孩道,“他怎么跑进去了?” “是我们没看好。”领头记者叹口气,“那些村民进去又出来,就少了两个人,我们就猜测是不是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要不要冲进去救你。刚说了两句,这孩子就冲过去了。我们实在是没抓住。” 傅言眯了眯眼。 这些人说当时在考虑要不要救自己,可他们不仅没把冲出去的男孩抓回来,甚至还改变了隐藏的地点。他们明显怕死,只是口头上不想让自己显得这么懦弱。 “万幸你们都没事。”领头记者看了看那男孩,“还在里面的那两个人怎么了?你们怎么出来的?” “赵金花被绑住喂了药,睡着了,看守她的人也睡着了。”傅言随口回应,反正这也不算撒谎,“我在出来的路上碰到了小孩,就一起出来了。” “原来如此,看来小朋友还算激灵,没和他们起正面冲突。”领头记者道,“你在里面看到什么了?孩子们都在里面吗?那些村民进去的时候发现这个男孩不见了吗?” 他们都想知道傅言洞窟里的情况,提问跟机关枪似的。可傅言却道:“先走远一点。这里距离山洞还是太近,不安全。” “也好,我们先找个地方待会儿吧。”领头记者看了一下手表,说道,“现在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好几小时,咱们找个能挡雨的地方歇会儿?” 队伍里又是女人又是小孩,再拖着连夜行动确实不妙,傅言点头同意了,还补充一句:“村民们等会儿还会上来,我们最好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啊?为什么还会上来?那我们在山上是不是不安全?” “不好说,但……”傅言话没说完,忽然被男孩扯了一下。他没来得及问“怎么了”,男孩就拉着他往旁边走两步,在一个树丛后面躲了起来。傅言反应还算快,被拉过去的同时立刻低声道:“隐蔽!” 其他三人虽然还什么都没察觉,但本能地纷纷躲藏,甚至把怀中的灯都快速拧灭,蹲下、甚至直接趴在地上。雨夜里的地面泥泞潮湿,身为女孩的谢安娜也浑然不在意,紧紧把自己匍匐蜷缩在高大的草本植物后边。 傅言和男孩挨在一起,手也还紧紧牵着。傅言注意到男孩这次是用右手拉自己,心道他手上的字迹这回肯定要模糊了。 恰在这时,一阵雨夜的冷风刮过,傅言又忍不住抖了一下。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男孩身上冷,还是自己身上也冻得要命。这淋了一夜雨还一直奔波,确实太耗费精力了。这一刻,傅言的思想和昨夜的岑意高度契合——还是能切换场景的世界好啊。 男孩察觉他的动静,相握的手用了点力。傅言一开始还以为他又要表达什么,等着他有更多提示,却左右没等到。几秒后,傅言才意识到男孩可能在关心自己。 于是他也捏了一下男孩,算是回应。 几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屏息等待了好一会儿,山坡下方终于传来一阵动静。 不得不说,这动静真有点大了。那唰唰的脚步声和拨开树丛的各种声音,比起傅言等人之前悄摸上山的时候可堂而皇之多了。傅言等人乍一听,还以为是村民们来了。但几秒后,傅言察觉不对劲了。 村民要是开始扫山找人,肯定会打着灯、相互说话,可山坡下那些靠近的东西却一句话不说。傅言脑子飞转,大着胆子、松开男孩摸着腕表,探头去张望。 说实话,太黑暗了,根本看不清。 但这会儿他们已经很近了,傅言听到了“唰啦”动静,然后就听到一个压抑着的声音道:“小心!” ——是岑意! 傅言一下就出去了,也压着声音道:“岑意!” “艹……!”刚拉起岑怡的岑意吓一大跳,“你们怎么也在这,快跑!” “怎么回事?!”领头记者也站了起来,“有人追你们?” “不是,是村子里出事了。村长他们回来,已经发现我们都跑了,好像还怀疑我们摸进了村里,正在全村搜查……”岑意顿了顿,不由道,“边走边说,别傻站在这里。” 傅言于是拉起男孩准备走。岑意看不清人长相,但走近了还是能勉强感知个轮廓的,不过他一开始没往别处想,只是问:“你拉着谁?谢安娜?” 谢安娜的声音从另一边冒出来:“我在这里。” 岑意一愣:“那这是谁?” “一个从山洞里逃出来的孩子。”领头记者代答道,“他们就是把孩子带到这山上的一个洞里,洞就在山腰上,小傅还进去看过了。” -- 第364页 “什么?!孩子们被带到这山上了!”岑怡惊道,“他们说看守孩子的村民睡着了,还掉进一个什么坑里,村长才说很可能是记者们折回来破坏仪式,所以才开始到处搜查的。要是看守就在这山上出的事,他们肯定会搜山!” “这么说,我们跑反了?”一名跟着他们的男记者道,“原以为上山更安全,现在看来更危险,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 “现在要是下去,很可能还会和他们碰上。”岑意道,“白天我看过,这片山连绵不绝的,很大。我们先往更深处走,至少到天亮再另做打算。” “可以。”傅言也当机立断,“上面不远处就是山洞,他们肯定会很快搜上来,先换个方向走。” 岑意道:“我记得方向,跟我来。” 他当即改变方向侧面去,岑怡、谢安娜、以及牵着男孩的傅言也跟了上去。其他记者也没别的主意,只好跟上。 一行九人一起行动,痕迹还是很明显的,现在只能祈祷村民们晚上的搜山行动不要太快。一群人灯也不敢点了,跌跌撞撞摸黑前行。万幸的是,岑意确实记清楚了方向,几十分钟后带着众人来到了山峰之间的连接处。众人翻越过去,又走了一个小时左右,那名女记者方新月就忽地往地下一跪:“不行了,真的走不动了。” 她本来就冷,还走得浑身发软,摔下去后喘着气好一会儿都起不来。其实另外几个记者也是体力透支的状态,只是其他人还在走,他们只得咬牙坚持。这会儿方新月倒了,领头记者便跟着道:“是啊,休息一会儿吧。咱们这儿又有女孩又有小朋友,要在雨夜的山上连走这么久,着实太费体力了。” 另一名男记者还道:“我看我们也别太深入山中了,这么远离人居,谁知道山里有没有野兽。” 要是以前,岑意和岑怡才懒得管这些丧气的NPC,自己能跑多远跑多远。可这次要保护这些人,他们全都赖着不走,岑意和岑怡也没招了,只能停下来。 众人在一片还算平坦的斜坡上相互挨着坐下,相互挡挡风,也取取暖。一片累得直喘气的呼吸声中,岑意想着傅言牵着的孩子,半开玩笑道:“你们这体力,还不如一个小孩,人家走这么半天还没吭一声。” 领头记者道:“村里的孩子都习惯了呗。再说他是个哑巴,他吭什么声啊。” “哑巴?”岑意闻言有些遗憾。他还打算问问这小孩,村子和仪式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这就断了线索。就说这任务不会太简单。 方新月也道:“好可惜。不过小朋友会写字吗?会的话,也可以……” 傅言道:“不会说话、不会手语、不会写字。” 方新月:“……” 岑意用气音吐槽:“嚯,海伦·凯勒都没他这么难沟通。” “但是小傅进了那个山洞呀。”领头记者忽然语出惊人,“小傅,现在你可以说说里面的见闻了吧?正好别让大家睡着了。” “……哈?”岑意有点愕然,但随即想通了,只有一句感叹,“不愧是你。” “机缘巧合。”傅言随口应了一句,随后把自己进山洞后看到的场景、听到的对话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当然,他掩盖了男孩弄晕看守的事,也没把自己和男孩的单独交流说出来。这部分他可以和岑意等人说,却是不能告诉记者NPC的,甚至也不方便通知谢安娜。 记者们听完都傻了,好半天才有方新月震惊喃喃:“所以说,这些人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每十年抽十个孩子去送死?我看那涨水和退水很可能只是山里的自然水位变化,村民们就因为自己的愚昧无知,把孩子迷晕了扔进去,然后等着他们被淹死?” “可这次圣母节不是还有神迹吗?”一名男记者道,“之前饥荒不也确实给他们食物了吗?” “山里的食物,你半道上逮到只野兔也算的呀,难道全是所谓圣母娘娘的恩赐?”方新月道,“再说圣母节的神迹,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总有些村民不想献祭自己的孩子吧?他们以前被迫献祭后,就装神弄鬼报复其他家的人。你看村长家那赵金花都只是个孕妇,真是喜欢吃小孩的邪神,会要一个打掉的死胎吗?明显是怀恨在心的村民,迫不及待地要报复村长呀。以前村长义正言辞地要别人家献祭小孩,现在也叫他家尝尝这种滋味!” 方新月的这种猜测,居然很有道理。 说实话,要不是身边还有个酷似梵向一的孩子存在,证实了圣母娘娘的存在,傅言估计也会有和方新月一样的猜测。 不过依旧有人反驳她:“可是圣息村村志里不是写了,圣母娘娘很久之前就在保佑他们村吗?要是全是假的,圣息村的人早就跑光了,怎么可能上百年还这样老老实实在此地繁衍?” 傅言闻言,疑惑道:“村志?” “对。”岑意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自己的背包,掏出两本书册。 “没想到吧,我还带出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夜探宗祠 岑意拿的两本书,一本是圣息村的村志,也就是圣息村的历史大事迹记录;另一本则是记载了当地传说的志怪读本,还是带插画的那种。 按照岑意等人的说法,他们是在绕行村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距离其他民居都有一定距离的建筑。这建筑没什么人气,门口挂着个牌匾,仔细查看后发现这是圣息村的宗祠。说也奇怪,这圣息村好像没什么集中的姓氏,居然还能整出个宗祠,也不知道开立的时候到底有什么目的。 -- 第365页 宗祠里平时没人,晚上更没人,岑意等人就趁着夜色和大雨摸了进去。进入之后他们才发现,这里摆了许多桌子,还有集中放书的架子,看来平时也当作村里的私塾使用。几人感觉村中私塾应该也是个宣传教派的好地方,凑在书架前翻了好一会儿那些书。结果宗教相关的教义、经书、记事没找到,反而找到了村志。因为不敢在原地待太久,他们就冒着风险把村志带出来了。反正这书原本被放在架子的书堆下方,应该不容易被发现才对。 至于那本传说读本,是岑意简单翻阅之后觉得重要,一起带出来的。 傅言听到这里,问道:“那宗祠里祭典的到底是谁?” “看了牌位,就是圣息村里的一些圣贤先人。听着和圣母教的信仰有些矛盾,但我觉得这可能也是圣息村用来隐藏圣母教的手段,不然怎么宗祠里那么简陋?”岑意从包里还掏出了一些干粮,分给众人,“而且我们还拿了点供品。大家劳累一天了,先吃点吧。” 谢安娜、岑怡很快接了吃,方新月却犹豫道:“你居然拿了这些,会不会已经被老鼠臭虫啃过的啊?” “应该是最近两天才换过,毕竟圣母节在做供品,应该也顺便给祠堂的换一换。”岑意道,“不过,不保证有没有被老鼠动过,不想吃就还给我。” 方新月想了又想,还是先把手上已经冷硬的蒸点还给岑意:“谢谢你,我还有自己的干粮,我先吃我自己的吧。” 傅言则是拿着干粮,想起圣母娘娘的神像前,似乎没什么吃的祭品。或许是因为圣母娘娘只吃小孩? 傅言想着,把自己拿到的干粮掰了两瓣,递了一半给旁边的男孩:“你也吃点?” 男孩摇摇头,推回给傅言,示意他吃。傅言便低声道:“我还有别的,你吃吧,没事。” 男孩犹豫了一下,这才接下了干粮,慢慢啃起来。 众人也一边吃东西补充体力,一边继续说之前岑意那边等人的遭遇。岑意等人粗粗逛了一遍祠堂,就准备出去了,以免被碰巧进来的村民发现。但就在他们准备出门之时,门前忽然响起人群路过的呜呜渣渣的动静。 四人一惊,连忙贴着门口蹲下去,边从门缝偷看边偷听他们的话。 外面路过的人好像有五六个,都拎着灯、脚步匆匆,还有两人扛着长长的木梯。不过他们实在走得太匆忙,扛木梯的两人速度协调,后面那个还在祠堂门外摔了一跤。木梯“嘭!”地一声掉落在地,其中一段用做台阶的木棍好像还摔出来了一点,几人只好停下,在原地砰砰砰地修梯子。 “真晦气!李老三掉‘回归之地’那个坑里了,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现在要去救他的梯子还坏了!”其中一个人说道,“这肯定是圣母娘娘生气了,成年人是不能进‘回归之地’的!” 另外有人道:“他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掉进去呢?以前从没出现过这样的事!这时候还出岔子,真他妈添乱!” “你们没听村长说吗?肯定是那些外乡人在害人!”还有人忿忿道,“村长早就猜到这些人不安好心,所以才大晚上去追他们。结果这帮外乡人太过卑鄙,早就跑了大半,咱们的人却一头栽进陷阱,被那个当兵的杀了五个,伤了三个!要不是回归之地这边又要救人、又要增加看守,我肯定要去那边帮忙的。从那边回来的人都说,屠杀现场血流成河、惨叫连连,那当兵的就是个杀人的恶魔!” “唉,幸亏咱们弟兄血性,最终还是杀掉了那个当兵的。”另外一人道,“要是让那个魔鬼活着,进村来报复,咱们就全完了!” 直到此时,岑意等人才知道那个当兵的NPC的结局。 老实说,因为他手里有枪,岑意一开始还觉得他应该有机会保命的,没想到他还是没了。看来这帮圣息村的人是挺邪门的,枪都不怕就往上冲,那当兵的还是大意了。 “不过那当兵的有枪,剩下那些外乡人不会也有吧?”还有人道,“要是他们都有枪,都返回来把村子里的人杀了怎么办?” “不会吧,要是那些记者有枪,李老三和陈利他们应该也被打死了才对,怎么可能只是昏迷?”有人回道,“村长说他们可能有迷药之类的,已经让人嘱咐各家各户小心了。等收拾死伤的人回来,村长会立马组织全村进行搜捕,一定要把那些带来不幸的外乡人抓起来,献祭给圣母娘娘!” “对。我也让我家里今晚别睡了,点灯亮一晚。村里有杀人魔,谁睡得着?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这些人。” “别太担心,晚上搜不着就白天继续。他们那么多人,还都是城里来的,肯定会在村子附近留下痕迹。到时候带上几条狗,找到了就先放狗,直接咬死他们……” 这些人说着话,梯子终于修好了,便又抬起梯子匆匆离开。等他们走远,宗祠里蹲着的四人才长长舒口气,方新月还低声道:“明明是他们要先杀我们,却说我们是杀人魔,这和我们都没关系……!” 岑意不欲这时候与她解释什么,反正他们只需要保护NPC,又不需要NPC明事理。现在武力值最高的NPC已经死了,临死前还给岑意等人加大了难度。按照圣息村人现在对记者团的认知,等双方一照面,只怕是要不死不休了。什么女记者能暂留一命,只怕是天方夜谭。 -- 第366页 岑意只能快速思考眼下的问题。他听着那些村民的意思,应该是很快要全村搜捕了,他们还是尽早离村子远点的好。 于是他们就悄然摸上了山,碰到了傅言等人。 然后才知道,他们还跑反了。 领头记者听岑怡他们说完自己的行动经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当兵的,居然已经死了……” 方新月也被这种沉重的气氛搞得愈发心慌:“我们会不会也被抓起来杀掉……?” “应该不会。”傅言的语气倒是淡定得很,“至少不会那么快。” 方新月立马问:“你怎么知道?” “他们死了五个,伤了三个,山洞那边还晕了三个、有一个要取胎的孕妇,他们又要救人又要换看守,没那么多人力大规模搜山。”岑意代答道,“起码要等刚刚说那些事都搞定后,可能要等到天亮吧。” 方新月道:“那天亮之后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永远躲在山上吧?” “天亮之后,我们也能看清路了,从别人地方跑。”傅言随意回了一句。其实他也不保证这些人能存活多久、会不会被抓到,可他看到了解决任务一的希望。如果能快点解决任务一,任务二应该就能附带完成了。 于是傅言追问岑意:“那两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哦对。”岑意把书塞给他,“你要看吗?” “现在不方便点灯,你要是看过了,先复述一遍吧。” 岑意就猜到他会这么说,无声地笑了笑。不过现在傅言明显是要动脑子了,岑意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立刻回道:“行,我和你说吧。其他看过的,要是我说错说漏,你们记得补充。” 岑怡道:“好。” 于是岑意就开始说了。 圣息村村志的时间跨度也不过百年,其中还真记录了一场和圣母娘娘的恩赐相关的事。 据说在几十年前,曾经发生了一场连续三年的大面积天灾,导致田野颗粒无收,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大规模的饥荒。圣息村也被卷入这场饥荒当中,原本储粮规模就不大的村民们很快陷入了生存危机。大人没得吃,小孩也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婴幼儿更是没奶喝。在这种情况下,村民们就算逃,也不知道要往哪里逃。因此除了一些能勉强走动的强壮人士,大部分村民还是留在村里,祈求上天的垂怜。 只要下场雨,山里就有机会长些能吃的植物。在此之前,山里但凡能见到的野兔、老鼠甚至一些鸟类,能抓的早就抓来吃完了。进山求食的村民,已经很久没见过荤腥了。 但除了偶尔一场短暂的、稀稀拉拉的细雨,天气依旧长时间维持着晴空万里。圣息村里的人死的死,虚弱的虚弱。除了几个体力还行,并且比较虔诚的信徒还偶尔去祭拜圣母娘娘,祈求圣母娘娘的庇佑,其他人已经无力前往了。 就在这样遥遥无期的绝望之中,忽然有一天,有人在祭拜圣母娘娘后带回了食物。 ——还是煮熟的肉食! 第一百九十九章 ——残酷的猜测 “吃的东西?还是熟食?” 傅言蹙眉问道:“具体哪里来的?” “没写。”岑意道,“村志里就写了那是圣母娘娘的恩赐。而且第一个人去拿回食物后,渐渐地,其他信徒再去的时候,也能得到食物,于是村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去了。” 岑怡补充道:“不过也不是所有人去了都能得到食物,对吧?” “对。好像说是这些人不够虔诚,所以没得到恩赐。”岑意道,“哦对了,村志里面还说,圣息村为了让村子尽快度过劫难,还提前组织了圣母节。我是说,带有祭祀性质的圣母节。” 傅言问:“说抽选小孩的事了吗?” “没说,只说破例弄了一次,在那之后不久,就有村民获得食物了。”岑意回道,“我当时还想着这些人饥荒年间临时搞祭祀,能用什么东西当祭品。刚才听你说他们用小孩弄‘活人祭’,才知道他们上供的就是人。那个年头,饿殍遍野,估计他们也更容易‘上供’孩子了。反正都活不了,献给圣母娘娘可能心里还好受一点。” “就这样?”傅言问,“关于这件事的描述,还有吗?” “没了,这事的核心思想就是圣母在饥荒中救济村民。”岑意道,“原文还没这么长,我用大白话和你说的。要不你回头看看原文。” “不必。”傅言相信岑意的水平,只是又确认了一遍,“写没写其他村的人、还有盗贼之类的,也来抢食物,但是被野兽阻拦了?” “啊?没吧?”岑意仔细回忆了一下,“倒是有一句,说什么外面的人也想得到圣母的庇佑,圣母‘趋避之’之类的。没具体写怎么‘趋避’的。” 傅言沉吟片刻,忽地缓缓道:“我有一个猜测。” “你就别卖关子了,小傅。”领头记者道,“你有什么猜测,你就说吧。这地方连‘活人祭’都干出来了,我们还能被什么吓到?” 傅言于是道:“有个词,叫‘易子而食’。” 这话说出来,众人齐齐沉默了几秒。 不是他们不懂这个词,是其中的含义从他们脑子里冒出来的瞬间,仿佛猛然砸了一下他们的脑袋。某种冲动滚上喉头,短短四个字引发的想象,令所有人觉得恶心。 -- 第367页 还是岑意率先开口确认道:“你是说,那些肉食,不是圣母娘娘赏赐的野味,而是……饿死的孩子?” “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你们可以这么想——”傅言道,“他们举办了仪式,进行了‘活人祭’,那些孩子就被丢在了洞里。而之后,人们开始能够得到肉食了,而且是熟的。这是肯定的,不砍碎了煮熟,恐怕就是那些饿疯了的邪教徒,也未必下得了嘴。” 岑怡道:“按这么说,那些去祈求了圣母娘娘,却没获得食物的人,实际上是因为他们还是不敢吃人?只是其他村民为了掩盖此事,就将他们写成不够虔诚的人。” “或许。”傅言顿了顿,又道,“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个用来扔小孩的坑,恰如方新月所说……” 方新月正觉得这事太反胃了,忽然被点名:“我?” “对,如果正如你所说,只是因为潮汐变化或某种山中规律,会十年退水一次。那么大旱三年,极度缺水,它也很可能会因此退潮。”傅言徐徐道,“村里人看到退潮,就会以为该献祭孩子了。或者说,他们就是懒得再详细处理饿死的孩子,所以索性当祭品扔进去。再之后,第一个饿得发昏的人来了,看着坑里那些孩子,或者说看着那些肉……” 方新月道:“可是,那是人啊!他们居然能吃得下去?一两个疯子这么做就算了,全村都……我光是想象一下,就想吐!” “这是一种默契。”岑怡道,“他们想要活下去,只能默默地步上前者的后尘,否则只能等死。但他们要欺骗其他人,要欺骗自己,更要欺骗后人,就只能写成神明的恩赐。而外来的人根本找不到获取食物的山洞,自然就像是被圣母娘娘趋避一般。” 岑意则是想到个词——“两脚羊”——但他没说出来让众人觉得更恶心。他转而说道:“或许吃了人肉的人,也未必真正得到了救赎。这是灾难年代发生的事,死掉的人身上很可能带着各种病毒,有些连高温都无法杀死,会传染到食用者身上。比如朊病毒,感染的话可能破坏大脑……” “这么说,现在圣息村的人这么疯也有源可溯?”另一个男记者也带着嫌恶的表情道,“他们可能全是吃人肉那些村民的后代!怪不得这些人这么疯狂,他们祖上就吃人把脑子吃疯了,都遗传下来了!” 领头记者道:“不会有那么多人都吃了人肉吧。每次祭祀不是只有十个孩子吗?就算都吃了,饥荒年代的人身上根本没什么肉,能支持多少个人的食用?” 傅言听到这个问题,思虑两秒,说道:“关于这个事……” “你又有猜想?” “算是吧。而且还有一个事,我刚才忘了和你们说。”傅言道,“我不是说,那个山洞的坑里有不止十个小孩的尸体吗?最上面那些应该是昏迷后刚扔进去的,看起来很完整就正常。但下面那些,理论上距离现在至少有十年了,看起来依旧很完整,几乎没看出什么腐烂的痕迹。 “我怀疑,这些遗体被水淹没后,会产生些神奇的反应,导致水里的遗体存在十年、数十年后看起来还不腐不坏。可能也是因为这样,那个洞里还没因为腐烂聚集大量沼气,也不会稍微有点火星就把整个山洞轰塌了。” 傅言说完这些,就停了。但其他人都明白,他说这些话,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说尸体的防腐问题。 方新月愕然道:“你是说,那些饥饿的村民可能把在水里泡过十年、几十年的也……?!” “不知道,只是一种猜想。但是不是其实也无所谓,总之不用把这件事看成真的神迹,别想了。”傅言顿了顿,决定转换话题,“不是还看了别的内容吗?继续说吧。” 后面那两句,显然就是冲着岑意去的。换别的NPC跟他说,恐怕还要在圣息村村志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上打转。但岑意对上了傅言的脑电波,张口便道:“我还在这本志怪读本里看到了一个故事,简单来说,说的是女娲创造了一个村的人,还永远庇佑他们。从他们的孩子小时候就一直看顾着他们,直至他们长大、离世。只要他们在圣息村,就会得到圣母娘娘的庇佑。” “……嗯?”傅言无语,“不会是想说女娲费劲巴拉地就造了个圣息村吧?” “我知道听起来荒谬,但我扫完那个故事,感觉就是这么个意思。”岑意道,“里面写到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孩子有一天在山里迷路了,然后彻底失踪,村里人都没找到他。后来孩子的母亲做梦里梦到了一名非常高大的女人,人面蛇身,而失踪的孩子就在她身边。 “孩子看起来非常健康快乐,女人就说她喜欢孩子,会照顾孩子长大,不必再找孩子。她还说那个村子里的人,其实都是她创造出来的后代,所以整个村落都是在她的庇佑长大的。孩子母亲醒来之后,村里再有孩子不见,村里人就知道孩子是被那名女神在一起,也不找了。” 傅言问:“这故事提‘女娲’这个名了吗?” “没。”岑意道,“是这故事里的所谓‘女神’,形容的长相像女娲,做的事有一半像传说中的女娲,我随口总结的。” “这故事……好荒谬。”方新月简直无语,“做个梦就相信了?” “神话故事罢了,要什么逻辑?”岑怡道,“这么看来,这个女神还真的挺像圣息村的圣母娘娘。至少带走孩子,和所谓保佑着村子这点,和圣母娘娘的设定很像。” -- 第368页 “可是外表不像吧?”傅言道,“你们刚刚说人面蛇身,和圣母娘娘的神像……” 恰在此时,男孩抓住傅言的手,捏了一下。 “嗯?”傅言怔了一下,偏头朝向男孩,“怎么?” 男孩没法说话,只能摸黑在傅言的掌心上轻轻划着。一下一下的,有点痒。傅言忍着挠痒痒的冲动,一开始还不知道他要画什么,可当他画了长长的一笔时,傅言忽然猜到了:“你在画刚才说的人面蛇身?” 男孩立刻捏了一下他的手。 ——还真是? 傅言怔了一下,问道:“这个长相怎么了?” 男孩好像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双手手指顺着傅言的脸慢慢地、轻轻地往下摸。他的指尖从傅言的脑门,到脸颊,到下巴,甚至还顺着肩膀往下。傅言沉默了一会儿,忽地福至心灵,薅住男孩凑近他耳边道:“你的意思是,人面蛇身,就是圣母娘娘的模样,是吗?” 这么近的距离,男孩直接点点头。傅言的脸侧还能感受到对方若有似无地蹭到了。 ——看来“女神”的身份,差不多能总结出来了啊。 傅言看着任务栏里还没动静的任务,感觉答案基本都呼之欲出了。现在还没显示完成,或许是需要他再最后确定。 确定祭祀上发上的情况,到底是圣母娘娘显圣,还是人为闹剧。甚至确定以前所谓的“神明救人于饥荒之中”,到底是真的神迹,还是灾民食人后为了遮掩真相而流传的谎言。 傅言正打算抓岑意过来低声问,却忽然有了某种预感。他唰地扭头看向漆黑的树林中,明明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感知中总觉得隐隐有些东西正要出现。 岑意问:“怎么,小朋友刚刚想表达什么?是不是他听过那个传说……” “嘘!”傅言捂住他的嘴,“有人来了!”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刚过几秒,远处的山脊就出现了数盏晃动的灯光! 第二百章 ——敌人的敌人 山上灯光晃动,似乎要在昏暗的树林里找到外来者的踪影,但来找的只有四个人。 其中一个问:“真是这边?” “肯定是!”另一个声音回道,“看,这有痕迹,不像是野猪弄出来的,肯定是他们之中有人滑倒了!” 还有人道:“他们是不是分开了?之前那些痕迹都是大片大片的,像是一大群人一起走。现在找到的痕迹都稀稀拉拉的,别是发现有人在找就分开躲了吧?” “有可能,那我们到底追着谁走啊?” “就沿着现在发现的这个,他肯定从这往下走了。”走最后面的人道,“咱们快点,找到一个算一个……” 他们如此熟悉山林,以至于在黑夜中,一盏小小的灯也能让他们健步如飞。他们总的来说是在一块的,但对本地的熟悉也使得他们有些放松了警惕——由于熟悉地形和活动自如,他们并不在乎相互之间隔开了一些距离。 虽然最远也就三四米,他们还能清楚地看清彼此的背影,但意料之外的事,总是在此刻发生。 夜风穿过树林之时,最后那人忽然听到背后有一阵异响。他分辨出那动静和风穿过树林的区别,下意识回过头去,但为时已晚—— 一双手从他背后探出,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块沾湿的布蒙到了他的口鼻上! 短短数秒,这人就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摔了下去。 哗啦! 前面的人自然也警觉起来,他们纷纷回头,想要查看同伴的情况。但说时迟那时快,树林中冲出七个人包围他们,他们分为两女一男、一男一女和两男的三个组合,快速朝剩下提着灯的三人扑去! 提灯啪嗒掉一声落在地,它的主人后颈受到了重击,脑子一晕就跟着倒了下去;另一个提灯人被大力撞飞扑倒在地,没等他再爬起来,两股极重的力量就狠狠压住了他的后腰和脊背,双手也以怪异的姿势被绞在身后,叫他难以动弹、难以呼吸。 只有最前面那个人,被两个男人连番抓了两下后居然挣脱了,他甚至从怀里掏出了枪,指着身后的袭击者道:“不准动!” 正要再次扑上来的领头记者和另一名男记者,一看清他手里的枪,下意识止住了脚步,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你也别动!”傅言却不知何时冲到了前面,单手抓住那个被摁在地上的男人的脑袋,另一手抄着匕首贴近他的颈项。夜色的掩盖下,匕首溢出的黑烟变得不再显眼,带来的冰冷和伤害却依旧威力十足。被匕首贴近的村民几乎瞬时就僵住了身体,痛苦的呻吟在他喉咙滚动,他却被岑怡紧紧捂住嘴。 领头记者见状,悄然松口气。 本来他们意识到追来的只有四个人的时候,觉得还是能轻松赢下的。毕竟八个人对四个人,数量上占优明显。而且他们的分工也很明确,岑意一个人解决最后那个村民,傅言和谢安娜、方新月解决倒数第二个,岑怡和一名男记者解决正数第二个,剩下两个男人控制最前面那个。哦对了,岑意之所以一个人行动,是因为谢安娜拿出了一个道具——“诱拐的手帕”。 这是人们给这个道具的昵称,因为它的功能是“快速迷晕任何一个普通人类NPC十分钟”,效果堪比诱拐犯手里的迷药。不过这道具对非人类和有点异能的人类没啥效果,而且在每个恐怖游戏世界只能用两次,所以有些鸡肋。 -- 第369页 好在在这个世界的这种1V1情况下,够用了。 于是岑意带着手帕自告奋勇去收拾最后一个人,成功了;傅言带着两个姑娘去摁倒数第二个,手刀的力度和准度充分发挥了平时训练的水准,也成功了;岑怡和另一个男记者扑向村民,这个平日里就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女战士,同样成功了。只有本来看起来“战力最高”的双男人组合,居然没能完成他们的任务。 好在傅言反应够快,冲到前面掏出匕首,架在了岑怡压制的村民脖子上。短短几步路,傅言甚至还想好了,一旦枪声响起,就回拨手表或者打开怀表。 所幸,他还是快速地、暂时地控制了场面。 更幸运的是,拿枪的村民没坚持和他们对峙,而是道:“等等,你们等一下!我们不是来抓你们的!我们是来求你们帮忙的!” “你们还会找我们帮忙?”领头记者回到傅言等人的旁边,心脏狂跳之下,似乎也多了点底气,“你的枪怎么来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 “走开,不要靠近我。”傅言忽然打断领头记者的话,一方面不想他激怒持枪的人,另一方面是黑烟正在扩散,容易伤到这些NPC。 同时,傅言也在昏暗的灯光下认出持枪人的容貌,眯了眯眼道:“你是村长的儿子?” 那男人点头道:“对,是我。” 记者NPC们闻言诧异道:“你爹还在追杀我们,你跑来找我们帮忙?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赵金花,我媳妇,是我放走的,只恨她没法跑得更快更远。可她现在还没死,孩子还没掉,还有机会。”村长儿子道,“还有你们压着的那个,是孙家的,他儿子昨天也被选中了,刚被扔去填坑不久。” 他的话有些不顺畅,但一下就让傅言等人明白了他们所谓的“求助”为何。 他们是这次“供品孩子”的亲属,并不真正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子嗣,直到现在还想救出他们的后代。他们未必是整个圣母教的反对者,却显然是这次抽选的反对者。对于其他圣息村村民来说,他们可能是卑劣的叛徒;对于记者团来说,他们却是敌人的敌人——可以合作的对象。 傅言道:“可以谈。” 领头记者略不赞同:“小傅!” 傅言没理他,又道:“我数三二一,一起收武器。” 村长儿子同意了。于是傅言道:“三、二、一——!” 村长儿子缓缓放下枪,傅言也收起了匕首。村长儿子又示意小孙道:“松开他。” 傅言道:“枪放到地上,后退五步。” “什么?凭什么?” “你想要我们合作,就没选择。而且那东西容易走火,我看你的手势,其实你根本不怎么会用吧。既然我们愿意合作,你最好也给个好点的态度。” 傅言的语气平稳又冷静,造出了某种莫名令人放心的氛围。村长儿子想了想,依言照做了。 不必傅言再吩咐,岑意就上前去把枪收走了。他简单检查了一下,说道:“应该就是那个当兵的枪。” 傅言问村长儿子道:“他有两把枪,还有一把呢?” “在我爹那里,那把没子弹了,这把是我趁他不注意拿出来的。”村长儿子道,“把孙大柱他们放了,你们答应过的!” 傅言其实根本没答应过,但他不想在这时候和NPC玩文字游戏,于是示意岑怡松开。岑怡一松手,老孙家的儿子就一下面朝下栽倒地。他摸着自己的脖子蜷缩着,喉咙肿发出“嚇嚇”的声音,十分痛苦。村长儿子发现不对劲,捡起灯凑近一看,惊道:“你割了他的脖子!” “我的匕首也有神明庇佑。”傅言语气冷淡地回道,“不用割就能发挥出伤人的威力。他没死,只要不再受匕首的伤害,以后伤口会痊愈的。” 其实傅言也不确定这伤会不会自然痊愈,不过玩家们也待不了多久,在他们走之前孙大柱不死就行。 村长儿子有点将信将疑的:“还有两个呢?” “打晕了,过会儿醒。”傅言道,“说正事,你想找我们干嘛?” “……想请你们带走我老婆,还有他们的孩子。”村长儿子道,“不用太远,带到城里就行,我们会马上安排别人带走他们的!” “说得容易。”领头记者道,“你们村里那么多人,我们的车还坏了,路也断了,怎么带走好几个孩子和孕妇?” “我们知道几条近路,可以出去!”村长儿子道,“而且要是你们同意,我们会想办法引开村里的人,给你们行动的时间。我爹快要带着人来抓你们了,到时候我们会负责搜查你们真正走的路线,给你们拖时间!” 方新月道:“没有你们,我们也能逃走。” “你们八个人,还是城里人,根本不知道掩盖自己走过的地方。我们这种农村人一看就知道你们走过了。”村长儿子道,“我们现在能找到你们,之后我爹他们也能找到。你们这带着三个女人,根本跑不快,知道路才知道怎么跑!” 他说“三个女人”的时候,岑意下意识想起队伍里还有个孩子,现在却没出现,应该是傅言将其藏起来了。也好,要是给村长儿子他们看到了有个小孩已经逃出生天,指不定又要节外生枝。 岑意其实就没打算答应这件事,但可以借此从村民那敲出一些关于是圣息村的信息。他正琢磨要问点什么呢,就听领头记者问到:“小傅,你怎么看这事?” -- 第370页 傅言想了想,决定问一个关键问题:“你们昨天圣母节上,圣母娘娘身上飘出了光点,亲自点了十个孩子,这事是真的吗?” 傅言原本就觉得完成任务的最后一步,是确认圣息村的那些传说究竟是真的圣母娘娘显灵,还是圣息村为了掩盖不堪往事编出来的。他最后还准备逼问一下酷似梵向一的“小魔物”的,现在村民送上门,自然是问他们更合适。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村长儿子面露意外,“你说的这些,我也看到了,不然我爹怎么会同意把我媳妇抓回来?” 傅言眯了眯眼,这么说,还是确有圣母娘娘的作用…… “但是——”村长儿子却忽地话锋一转,挠了挠头,面露疑惑。 “我怀疑,我们都被骗了!” 第二百零一章 ——识破伪装 “被骗了?”岑意追问道,“怎么被骗,具体说说。” “我也说不清……”村长儿子道,“我明明到现在还记得,我应该是看到了那些光点从神像上飘下来的。可我又怀疑我其实没看到……” 岑意还挺有耐心:“为什么这么怀疑?” “头一回,是听到第一声枪响的时候。”村长儿子道,“我们在卡车那没找到你们,我爹他们去车头抓当兵的,那当兵的马上就开枪了。我亲眼看到一个人的脑袋被打穿,那枪声震得我脑壳嗡嗡响,太阳穴都一鼓一鼓地痛。就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就是我和其他人一起跪在神像前的画面。但那个画面里没有光点从神像里飘出来,长老好像站在神像旁边讲了什么话。只是我当时还在耳鸣,除了嗡嗡声什么都听不到。这个画面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就没了,我当时还以为我是被枪声震麻了,一开始也没当回事。” 傅言问:“第二回 呢?” “第二回 ,就是在山洞里。”村长儿子道,“村里人说在那看孩子的李老三和陈利都倒了,李老三还掉进了回归之地里。我看他们蛮多人往山上跑,就想去看看我媳妇的情况。结果一去,我媳妇和留那看着的人都晕倒在山洞里,村里人都说就是你们干的。” “不是我们。”傅言回道,“你媳妇被喂了药,可能和你们喂那些孩子的迷药一样。其他看守我看到的时候就倒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也误服了迷药。” 其实傅言觉得三个昏迷的看守都是被“小魔物”弄倒的,但现在又不可能把他供出来,他便编了个不算谎言的话术。 村长儿子道:“他们怎么可能吃错东西?要说是圣水,那村里每个人都喝了,怎么会只有他们晕倒……” “我上哪知道?”傅言道,“总之和我们无关。你看到了,如果是我们动手,不会这么简单。我们要是和他们对上,他们身上可能这样毫发无损吗?” 傅言的语气如此自然,村长儿子几乎要信了,可他还是觉得想不通:“但他们怎么可能吃到迷药呢……” “先不管这些。”傅言提醒道,“说你第二次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哦对。”村长儿子道,“我去看我媳妇,发现所有人都晕倒了,就觉得奇怪。当时其他人在说是你们干的,我不想和他们搅和在一起,就到处转了转,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留下的痕迹。然后我就转到了神像后面,在神像下面的衣服上发现了四个字。” 岑意:“什么字?” 村长儿子:“不认识,我们村里就没几个识字的。” 傅言:“……”——是“到此一游”。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四个字一连难倒两个文盲,恶作剧都变得高大上起来了! “字不大,一个就指甲盖大小,黑色的。”村长儿子可不知道傅言的想法,还伸出手指仔细比划了一下字的大小,“以前肯定没这些字的,但这次忽然出现了。我正纳闷呢,还没来得及叫其他人来看,脑子里忽然跟开闸似的,多了段之前没有的记忆。” “多了记忆?”岑意福至心灵,问道,“也是圣母节相关的记忆?” “你怎么知道?就是圣母节时的记忆!”村长儿子道,“我刚刚不是说,我看到个画面,神像没飘光点、长老在说话、但不知道他在说点啥吗?这回我突然就知道他说的什么了,一清二楚!” 他顿了顿,咬牙启齿道:“长老在说,圣母娘娘留下了怜悯的泪水,泪水闪闪发光,然后落在了我身上、孙大柱身上……要我们伸手去接下圣母娘娘的恩惠。他讲得神神叨叨的,反正是这么个意思!” 岑怡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事实上,这段记忆里你并没看到光点,是不是?” “是!” “恐怕这不是多出来的记忆,而是真正的记忆。”岑意道,“这像是群体催眠!” 这话一出,别说村长儿子,连记者们都一头雾水。这年头,恐怕只有留洋过的人才知道“催眠”的实质为何物。 玩家们也懒得解释太多,他们已经无限逼近真相,感觉就差临门一脚了。谢安娜不由得过来挑明了讨论:“所以,神明并不存在,所谓神迹只是群体催眠在作祟?可这是怎么办到的?就凭长老的几句话,能把这些字都不认识的几十人、上百人都牢牢催眠?” “他们从小生长在这个宗教氛围里,有可能祖祖辈辈都从小被无形中下了无数暗示。一辈传一辈,启动集体催眠的开关再简单不过,再辅以圣水、人人信服的长老的语言,不是不可能。当然,他们可能根本不明白这就叫催眠。事实上,这也是某些邪教的实质——洗脑、催眠和暗示。”傅言道,“如果我没猜错,以往抽选娃娃时,刘村长应该也动过手脚吧?” -- 第371页 村长儿子沉默几秒:“……对。” 村长家每次都负责做面点娃娃,要说他从没做过任何手脚,也是很难令人相信的。只要在面点娃娃上动手,不需要搞这么复杂的催眠,村长和长老们也能轻易地掌控抽选的结果。 只是这次,厄运降到了他们家身上,正是多行不义自必自毙。 傅言问:“你知道长老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肯定是赵老二他们!那个长老和他们家关系好,赵老二家的孩子上次被抽中之后,一直对我家怀恨在心。赵老二一定是联合了长老,搞了昨天这出!”村长儿子道,“不行,我一定要回去揭穿他们这出!” “你怎么揭穿?你说了他们信吗?他们又没想起你想起的这些,只是你碰巧勘破真实而已。”岑意不想轻易把他放走,话还没问完呢,“再说,那些面点娃娃的确坏了吧,你怎么和他们解释?” “那些娃娃也是长老捏坏的,肯定还是他!”村长儿子怒道,“这次抽选是作弊!应该重新抽选才对!” 岑意看他还要去,正要继续劝,傅言忽然道:“你早知道劝不动,所以才会想起这些的时候,没马上和村里人说,而是来找我们。” 傅言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就把忿忿不平的村长儿子浇蔫了。傅言说得不错,要是语言上真能说得动,他怎么还浪费时间跑来山里找外乡人呢? 傅言又问了个问题:“你难道没给村里其他人看神像上的字?” “……看了。”村长儿子不得不回道,“可他们没反应。” 傅言:“看来他们确实想不起和你一样的记忆。”而且都是文盲。 不过傅言一开始以为是柯馨雅的墨水还在起效,导致被催眠的人突破了部分暗示。现在看来,即便这个猜测是对的,暗示也不是想解就解的。 村长儿子被傅言怼得无话可说,沉默两秒,瓮声瓮气道:“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走?我能说的都说了,你们赶紧一起去救人!” 岑怡问:“其他人还没醒过来,你着急忙慌地干什么?我们都走了的话,这仨留在这,安全吗?” 村长儿子犹豫了一下:“他们都熟悉这里,不要紧的,而且孙大柱还在这里。” 傅言想了想:“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傅言没马上回答,而是朝一边的昏暗树林招了招手:“过来。” 男孩从林子里钻出来。 一开始众人还没看清他的样貌,村长儿子疑惑道:“一个小孩?哪里来的?你们把村里的小孩拐跑了?你们是拐子?!” “怎么可能?”领头记者道,“这是从你们山洞里逃出来的孩子!” “什么?不可能!”村长儿子道,“除开我媳妇肚子里那个,另外九个孩子都还在回归之地啊。要是少了一个,村里人肯定会找的!” “哈?”记者们听他这么说,也懵了,指着出来的男孩道,“那这到底是谁家的?大半夜跑山上干什么?为什么还和我们走了?” 村长儿子提着灯往男孩面前凑了凑,也懵了:“……我也不认识。你到底是谁家的?!” 这话一出,记者们混乱了,这孩子不是圣息村的人??? 岑意和岑怡此刻看清孩子的长相,更抓狂了——这特么,不会是梵大佬的儿子吧?! 他俩不由得直白问道:“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傅言暂时没回答众人的疑问,只是拉过孩子,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 面容酷似梵向一的男孩,被质疑声纷纷的大人们围着,脸上却不见一点慌张。他专注地望着傅言,微微一点头。 傅言于是问:“你之前,骗过我吗?” 男孩毫无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我就暂且相信你。”傅言的目光从男孩脸上挪开,扫过岑意、岑怡和谢安娜,缓缓道,“我有定论了,听听吗?” 记者们和村长儿子一脸茫然,搞不懂他忽然在说什么,但三个玩家却精神为之一振:“听!” “嗯。”傅言想了想,说了个自己的想法的基调。 “我认为——圣母娘娘是确实存在的。但圣息村的圣母教,已经脱离了圣母的掌控,成为了村里部分人掌控权力的工具。” 第二百零二章 ——真相和真相 傅言认为,所谓“圣母娘娘”,就是那个人面蛇身的怪物。 她应当在很久很久以前,确实与圣息村的先人们接触过,并且诱导当时的村民向她献祭孩子。而根据酷似梵向一的“小魔物”所述,傅言推测她真正取用的应该是孩子的灵魂。其中一些灵魂会被她留在身边用于取乐,剩下的就直接被吃了、吸收了,正如厉鬼们吞噬其他鬼魂壮大自己一般。一段时间后,她厌了原本的“祭品”,就再从新的“祭品”里挑选新的玩物,被淘汰的那些依旧难逃吞噬。 而圣息村的人们,就世世代代传习了这种可怕的供奉制度。不需要所谓的“圣母娘娘”继续亲自掌控,人们自己就会作茧自缚。宗教地位带来的权利,使得长老、村长等教内高层人物地位愈发超然,为了维护这种统治,高层将教义修改得愈发复杂、极端、严格,并且时刻警惕外来者的破坏。 类似的情况在岑氏姐弟俩的年头并不鲜见,甚至到了傅言的时代还会略有耳闻。当外人、正常人惊讶于某个群体居然被一个荒谬的“首领”、“神明化身”所掌控,还要遵守严苛、匪夷所思甚至反人类的教义时,这个团体的成员们很可能并不感激外界的怜悯和愤怒,而是愈发一意孤行。 -- 第372页 传销只是这种模式的最初级体现。 而正是在圣母教如此严格地代代相传之下,“供奉孩子”变成了“理所应当”的事。这是教义中重要的一环,是展现宗教权威的关键,信徒们或许会伤心,但极少坚决反抗。甚至在灾荒年间,山洞坑里的水因干旱而退去时,信徒们的第一反应也是“圣母娘娘显灵了,这是提醒我们要供奉她”。 但有人“上供”孩子,就有人因为饿疯了而恶向胆边生。 他们或许觉得这就是圣母娘娘在帮助他们度过饥荒的——也可能这就是个自我安慰的借口——总之,他们开始食用人肉充饥。傅言甚至怀疑,他们之中可能有人吃到了上次、上上次“上供”的孩子尸体。因为这个坑和坑里的水似乎有种极大减缓遗体腐烂速度的功效,能让死了许久的身体看起来完好如初。如果一个已经吃过人、并且再次饿疯的村民,看到完整无缺的尸体,是会忌惮其已经死去十年甚至几十年,还是觉得这就是“圣母娘娘的恩赐”而肆无忌惮地食用呢? 不管怎样,吃人的人活下来了。然后为了掩盖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教内将这件事包装成了“圣母娘娘赏赐食物,让村民们度过饥荒”,并且将其写进理应客观的村志,将此事的性质一锤定音。后来的信徒或许根本不知道真相,只根据这些所谓的神迹记录,长长久久地赞颂圣母娘娘的普世慈悲。 此外,地位超然的长老和村长们在承袭时,应该同时传习了各种“掌控信徒”的方法。催眠,应该就是其中一种手段。他们不需要系统性学习这种听起来很高端的事,一代代的实践已经将这些手法凝练出来,每个连字都不识的教内高层可能都对此驾轻就熟。 当然,人性自私,这些高层之间也很难避免纷争。村长家这次被长老陷害,说具体了是为了报复村长以前的某次舞弊,说得有高度些就是为了争夺权力,打击村长对供奉这事的权威。村长儿子口口声声说这不公平,但实际上他们家操纵不公平的结局由来已久。村长儿子只是对这次结果感到不满,并非对整个制度感到不满。他是真正的伪善、伪醒悟。在傅言看来,如果村长儿子得到了高层的权利,一定会做得更过分、更极端。 圣息村的邪恶教派,不会因为这次某个人的“清醒”、其中几人的“反抗”而土崩瓦解。恰恰相反,这种内转外的矛盾会使得圣母教内部愈发凝聚。 因此,傅言认定,“圣母娘娘”是人面蛇身的、食用小孩灵魂的魔物,被圣息村人“包装”成为了圣母教的“吉祥物”。因而那高大神圣、会带来神迹的神像,也不过是一块破石头。而圣息村是极端邪教横行、教内高层一手遮天的地方,他们所说的一切神迹,均是人为;他们向圣母娘娘投出的敬仰和供奉,不过是高层为了巩固统治而宣扬的把戏。 圣息村的人,才是杀人的凶手,是造就极端宗教的元凶。“圣母娘娘”,不过是白捡零食的看客。 “……任务一完成了!” 几乎是傅言说完最后一句话的瞬间,谢安娜就察觉了任务面板的变化:“你说中了,我们可以走了!” 此刻,周遭的环境已经停滞,村民、其他记者都像静止画面一般定在那里。远处的景色开始扭曲,这个世界要结束了。 傅言却看着自己的任务面板皱眉,上面依旧没有任务三完成的提示。看来关于“圣母娘娘”的部分,依旧存在着没堪破的部分。可这个村子里根本没更多关于她的信息可收集,有也是假的,究竟还差什么? 岑意和岑怡的任务一自然也完成了。任务一和二相当于绑定的,完成一的时候,记者NPC还存活四个,这就是主线完全搞定,可以走了。可他俩的脑子里还有巨大的问号:“那这个小孩到底是谁?” 是啊,这个缩小版梵向一到底是谁? 傅言搞不懂,岑意和岑怡更是茫然,谢安娜知道的也不比游戏世界NPC多。正当众人疑惑之时,男孩忽然过来拉住傅言的手。 “嗯?”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傅言骤然被拉入了一片白茫茫中! 这实在太突然了,从极度昏暗到极度亮堂,傅言的眼睛下意识地眯起来,眉头紧皱。他看着是男孩来拉自己的,可现在男孩却不见了。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白色空间里,雪盲症都要犯了。 傅言忍住这种刺眼带来的晕眩,眯着眼往前走了几步。 白色化为雾气,渐渐散开,周遭再次回归昏暗。 傅言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隧道中,旁边是一个个孩子,麻木地挪动着自己的步伐往深处走去。 这隧道比圣息村那个山洞隧道更宽更大,顶上吊着潮湿的钟乳石。不知何处传来的滴水声,一下又一下,听起来有规律得十分催眠。水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个个水洼,大大小小,从中映出了此处不存在的影像。 蓝天白云,风吹草动。 这种幻象看多了会让人莫名呆滞,傅言发现后,便立刻不再研究了。这些水洼里的影像也稍微照亮了隧道,傅言想了想,便跟着孩子们一起往深处走。 没想到,隧道尽头别有洞天。 是真的有“天”,傅言站在隧道口,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猜想这或许就是水洼景象的来源。但水洼里的倒影是假的,谁又能保证这里是真的呢? -- 第373页 这里像是个天坑的底部,周围都是高高的崖壁,往上望时像是在坐井观天。坑底很宽广,绿茵青翠,繁花盛开。树丛掩映之中,一栋房子矗立在不远处。它是尖顶的,房顶棱柱间能看出一些设计,自然而不乏隐隐的神圣感,与周围的优美环境相得益彰。一条路通往那房子,孩子们就沿着这条路,缓缓走进那房子里。 傅言本来还打算观察一下,不知怎么一晃神,就到了门前。后背不知被谁一推,他就踏进了房子里。 此处的景象与外面截然不同。 这里像是个小小的前厅,处处装饰得温馨可爱。桌上有鲜花和食物,墙上挂着稚嫩笔触画就的彩图,沙发上、柜子上还放着不少可爱的娃娃。最诡异的是,刚才在外面还神情麻木、双眼空洞的孩子,现在忽然活跃起来。他们精神百倍地在这里玩闹,吃东西,画画游戏。还有些孩子从另一扇大门跑了出去,傅言望过去,发现门那边应该是一个花园。 傅言走到门口,一个孩子大喊着“妈妈!”,从他身边冲出去。顺着孩子奔跑的方向看去,花园里的小树后转出来一个人影,女性,面容明丽美艳,身形凹凸有致,衣着华美靓丽。她微微一笑,孩子们在她身边围绕,纷纷叫她“妈妈”。 这一刻,傅言几乎瞬间确定——这是圣母娘娘。 她和神像看起来完全不同,神像总是带着点神性的,她本人看起来却过分艳丽。而且她的下半身也是腿脚——至少没看见裙子里伸出粗大的蛇尾。而她身边的孩子,肯定就是供奉上来那些孩子的灵魂!他们明明在进房子之前还木然不已,进来后却模样大变,傅言不得不猜想这和“圣母娘娘”有关。 虽然傅言之前推测过圣母娘娘“吃小孩”,也知道“有孩子陪在圣母娘娘身边”,可看到如今这个影像,还是有点意外的。这么和乐融融,气氛活泼,和傅言之前想象的还是相当不同。 ——不过自己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 ——为了看这些无聊的相处画面? 傅言心有疑惑,但静静站着没动。孩子们看不到他,感觉不到他,就连“圣母娘娘”也完全没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过。傅言看着看着,忽然明白了,自己或许不在这些“人”当中。 这里大概是……某段时候的影像而已? 傅言想来想去,感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BOSS终于要见自己、归还灵魂了,所以先搞这么一段铺垫。而且傅言的任务三还没完成,这个BOSS把他拉进来,也可能是为了让他“了解”真正的“圣母娘娘”是怎么回事。 既然只是影像,就不必担心被这里的鬼魂们发现了。傅言正打算四处看看,找点关于“圣母娘娘”的线索,忽地听到房子楼上传来一阵惊呼:“啊啊啊!!!” 这种孩子的尖叫声,瞬间让傅言的耳朵都开始生疼。而且还不止一道,两道、三道,仿佛无数的孩子大喊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尖啸叠加在一起,傅言忍不住捂住耳朵。花园里原本换了的氛围也变得凝重,开心的孩子们变得紧张不已,瑟瑟发抖。他们朝圣母娘娘身边聚去,想要寻求安慰,理应亲切关怀的“妈妈”却无甚反应。 “妈妈!妈妈!”还有孩子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来,跑进花园。他们像是在求助,脚步趔趔趄趄,可圣母娘娘依旧无动于衷。她用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神看着这些孩子,然后,眼睁睁看着一个带着厉鬼怨气的小鬼冲下楼,生啃了一个跑得慢的孩子。 那孩子被小厉鬼一点点啃噬殆尽,临消失前还在喊“妈妈救命”,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小厉鬼吃完一个,又去抓另一个,依旧当着圣母娘娘的面把那孩子的魂生吞了。 聚集在圣母娘娘身边哭泣不已,祈求她的拯救,圣母娘娘却微微一笑:“她只是想和你们玩耍,你们怎么能这样害怕呢?” “我不想被吃掉!”一个孩子哇哇大哭,“我不想死!” 圣母娘娘低笑道:“可你已经死了呀,傻孩子。” 她的冷酷与残忍,和这温情的花园精致南辕北辙。孩子们光是哭,却没被她古怪的话语吓到,看起来也十分古怪。就在这诡异的画面中,小厉鬼像是来到了自助餐厅,将一个个小孩吞入腹中。她的力量也随着吞噬而暴涨,体现在外貌上就是身周的黑烟愈发浓烈、暴躁,很快将她变成了一个黑烟汇聚而成的茧。那黑茧的能量还在集聚,滚滚黑烟仿佛随时要暴动,随时要炸开一般。 圣母娘娘却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好似在看一个小笑话。 正在傅言想着,反正这些厉鬼怨气也伤不到自己,不如进到里面去看看的时候,黑茧的烟气骤然溃散! 一只小小的手,从后方掐住了那个小厉鬼的脖子。 第二百零三章 ——大鱼吃小鱼 傅言几乎是一眼看清抓住小厉鬼的身影——是梵向一! 准确来说,是缩小版的梵向一,长相和那个“小魔物”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和那个跟了半天傅言的木然男孩不同,现在这个缩小版梵向一神情冷厉,单手狠狠地抓着小厉鬼的脖子。小厉鬼满脸痛苦,嘴巴却发不出嘶喊,只能拼命挣扎。 她身上的厉鬼怨气,正如水流汇聚一般,朝着男孩身上滚滚而去。 至于圣母娘娘,依旧维持了那副看好戏的模样。不过比起之前的漫不经心来,她的神色终于认真了两分,或者说真的有了几分兴致。只是这个兴致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就转瞬即逝了——因为男孩已经把小厉鬼吸收完毕。 -- 第374页 一口一个孩子灵魂的厉鬼就这样轻易地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存在过。而吸收了厉鬼的男孩也干干净净,身周毫无一丝黑烟,更没有小厉鬼那种“吸收过多导致能量不稳定”的趋势。多到能让一个小厉鬼几近爆炸的能量,对于这个缩小版梵向一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泥牛入海。 “又抢我的口粮,嗯?” 圣母娘娘终于站起来,款款来到冷脸的男孩面前,抬手捏了一把他的下巴:“你可真是肆无忌惮。我费劲巴拉搞来这么多小孩,好不容易出了个厉害点的,还能等她变得更可口一些时再一口吞了的。结果你一眨眼就全给我啃了。你就仗我最喜欢你,是吗?” 她这话,乍听着似乎是开玩笑,却也不掩其中的阴冷。喜欢吃小孩,也喜欢看小孩吃小孩,她能是什么真圣人?可面对这样一个阴阳怪气的女人,男孩毫无惧色,更没露出像是其他孩子那样的孺慕眼神。他盯着圣母娘娘的视线,不像是在看“妈妈”,也不像是在看一个漂亮女人,而像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他能吞下厉鬼,也会“馋”更大更美味的东西。 “哟,这个小眼神,真有意思。”圣母娘娘乐道,“吃吧吃吧,小玩意儿,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吃多少,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不过,你可不要轻易长大啊……” 她顿了顿,扭头看向那群瑟缩在后面的孩子们,低声笑道:“毕竟,水灵灵的小孩才最好吃了。” 说完,她也懒得和这个缝嘴巴的活动冰雕继续说话,转身走了。她回到孩子之间,牵了其中一个的小手,带着孩子们齐齐离去。孩子们看也不看那酷似梵向一的孩子一眼,簇拥着圣母娘娘而去,也在她的身边重展笑颜。 男孩就这样被一个人落下,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但他看起来没什么孤寂的神色,只是定了两秒,便也转身走开。傅言犹豫一秒,跟上了他的脚步。 男孩进了房子,这个原本有好些孩子跑来跑去的地方,现在已经没了活泼的身影。依旧摆设温馨的室内,少了欢声笑语,此刻竟寂静得有些诡异。 男孩走向楼梯,一个小熊玩偶倒在楼梯口,也不知道是谁落在这儿的。男孩毫无犹豫地一脚踩上那玩偶的脑袋,下一刻,那玩偶竟化作黑烟四散开,然后又纷纷被男孩吸收得一干二净。 这下傅言明白了,只怕这地方的绝大多数东西,都是厉鬼怨气幻化而成,至少不会像它们看起来那么温馨可爱。他肉眼所见的一切,不过是某种蒙人的幻象。就像那些从僵硬骤然变得活泼的孩子,傅言一开始猜想他们是圣母娘娘的“宠物”、“零食”,现在看来,或许不过是这个虚假场景中的虚假摆设罢了。 可这里又没其他人,圣母娘娘能摆给谁看?说来说去,这十有八九都是她的恶趣味。 她如此喜欢虚假的和乐场景,甚至在只有她自己时都要沉醉其中,这种“自己骗自己”的爱好真是和圣息村的信徒们如出一辙。傅言恶劣地想,自己要是在这儿掏出柯馨雅的笔划两下,整个场景会不会瞬间崩塌? 而眼前这个正在上楼梯的缩小版梵向一,显然也看透了此地的本质。他不屑于多看一眼这里的摆设,甚至对圣母娘娘本人都冷脸以对。不过傅言怀疑他对世间万物都是这副臭脸——如果他真的是小时候的梵向一的话。 在傅言收到的记忆中,成年体梵向一一出场就是不屑一切、傲气超然的模样,倒是和这个缩小版有点一脉相承的。 ——只是,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也是某个被“供奉”给圣母娘娘的孩子魂魄吗? 可他又如此与众不同。他不仅和圣母娘娘关系僵硬,实力更是超过其他小鬼许多倍,以至于这里的孩子、这里的摆设都会被他轻易吸收。傅言知道,厉鬼会以吞噬其他鬼魂的形式来增添自己的力量。就像圣母娘娘“吃小孩”,不仅因为口味爱好,更因为她能借着一次又一次的“收纳供品”,持续不断地增添力量。 ——所以,本质上来说,他也是厉鬼吗? 傅言想着,抬脚想跟着上楼,可第一脚踩上楼梯时……居然踩空了。 傅言愕然。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只是在一段影像中,大概率是没法切实碰到这里的任何东西的。外加可能圣母娘娘就没打算在这段影像中公开二楼,所以傅言也就上不去。 傅言略感遗憾地轻叹一声——他还想去看看那是不是真的梵向一呢——这就准备离开了。可就在此刻,男孩忽然又下来了。 他站在楼梯上,一双冷目紧紧盯着傅言。 傅言一愣,理论上男孩是看不见自己的,所以他应该只是盯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已?可这个方向有什么特别的?傅言环视一周,也没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男孩一步步下了台阶,正正朝着傅言伸出手。 然后,他竟然抓到了! “!!!”傅言被他抓到手腕,一下也惊了。可还没等傅言有别的反应,这个酷似梵向一的家伙骤然用力,身周那猛地翻腾而起的力量,就连傅言都能感受到! ——他要“吃”了我! ——把我也当成可以吸收的能量体了吗??? 傅言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刻,脖子上的项链忽地弹出一波力量,居然震退了男孩! -- 第375页 男孩似乎有点意外,有点疑惑,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 傅言这下不敢愣神了,连连后退试图远离。但那男孩仿佛已经将他牢牢“定位”,眨眼间就贴近傅言,再次拽住了他的手腕! 这回倒是没有蠢蠢欲动要将傅言吞噬的力量了,傅言的项链也没再次反应,可男孩依旧抓得很紧。他的手上外延出一股力量,以力量为“锁链”,将傅言的手牢牢拴住。这样即便他没用手拽着傅言,傅言也没法离开。 傅言简直无语。他觉得这个小崽子现在还是“看”不到自己的,只是感应到了某种东西的存在而已。这样也能精准锁定,只能说越来越像梵向一了。 而他这么绑住傅言,也肯定不会是为了什么好奇或温馨的目的。他应该还是把这个看不见的能量体当作备用口粮,只是之前“试吃”失败,他不甘心放走对方,总之先俘获了再说。 傅言其实也看不到那股绑在自己手上的力量,他试着挣扎,却很快就被拽了回去。看来光凭他自己,是绝不可能拉扯得过这个一口一个厉鬼的家伙的。 傅言于是抽出匕首,准备来那么一下。可没等匕首靠近理论上存在着“锁链”的地方,匕首上冒出的黑烟,就通通朝着男孩的方向而去,没入他的身体当中! “……啧。”傅言服了,这小崽子就跟黑洞似的,逮到个机会及拼命吸收能量啊! 要是梵向一真是这么长大的,傅言倒是能理解他为什么能成长到那么恐怖的地步了。碰谁吞谁,吃多了还不会暴动、控制不住,一路吃上去,岂不是只会不断变强? 傅言这么想着的时候,被男孩一拽,这次居然能踩上台阶了! 男孩就这么带着他,一步步上了二楼。 二楼有个长长的走廊,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头,显然不符合这房子在外面看到的大小。此外,走廊两边还有不对称的房门,代表着这走廊上应该有着无数个房间。 虽然也不知道这么多房间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傅言还猜测着男孩要拉着自己走多远才到他的房间,没想到小朋友只是拽着他往走廊里一踏,眨眼间两“人”就到了一个房间门前。 男孩抓着门把手一拧,打开了房间门。 傅言原本还想着能从房间的内部情况,推测一下男孩的情况,毕竟居住环境是很能代表一个“人”的经历和性格的。然而门一打开,里面却空空荡荡,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 傅言略一思索,明白了。或许这房间里原本是有摆设的,但这对于男孩来说都十分多余,他就把能吸收的都吸收了。 可能未来有一天,他把这房子整个吸收了,都不奇怪。 男孩不会知道傅言在想什么,他甚至看不到抓到的猎物究竟是如何的外表。他只是将这个猎物粗暴地扔在房间角落,然后自己欺压上去,摁住对方,眼神凌厉。 傅言知道,他还是在想怎么吃了自己。 可没等他想出来,窗外传来叩叩的敲窗声。 随后,不用等男孩去开窗,窗户就自动打开了。圣母娘娘倚在窗口,探头进来张望,舌尖轻轻一舔上唇,微笑着说出阴寒的话语。 “我就知道你老老实实进房间肯定只是假象……让我猜猜,你又抓到什么好吃的了?” 第二百零四章 ——嗜血 在敲窗声响起的时候,酷似梵向一的小崽子已经松开傅言,转身站起来。 从傅言的角度看来,他就是挡在了自己和圣母娘娘中间,导致傅言对圣母娘娘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圣母娘娘大概也是被小朋友挡个正着,看不到傅言所在的墙角,居然从窗口直接进入了房间。她进来的时候,傅言终于也从小崽子的另一边看到她。这一看,傅言顿时觉得她的姿态有些姿态不对劲。 那顺畅的程度,就不像是个用手脚攀进来的,也不像飞上来后跳进来的,反而像是……! 就在圣母娘娘立稳在地的一刻,傅言看到了她裙摆下露出的花纹—— 果然是蛇尾! 虽然圣母娘娘裙下肢体眨眼间就变成了双脚,可傅言确定自己没眼花,刚才圣母娘娘一定是用蛇尾游进来的!她真的有蛇尾,还是粗大的、和她的臀围差不多宽的那种! 仔细想想,这可是二楼,圣母娘娘就这么从窗口探进来,还是用蛇尾。所以她刚才支着窗口的时候,是用长长的蛇尾撑上二楼的吗?即便傅言是个不怕蛇的人,光是想象一下这个画面,就忍不住浑身一抖。 而傅言在拼命打量圣母娘娘裙摆之下的时候,圣母娘娘倒是露出了点疑惑的表情。 “这不是什么都没吗?”她看着男孩背后那空荡荡的墙角,挑眉道,“你守在这干什么?” 她甚至还走到了墙角,近距离探查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傅言当然早就朝旁边躲开了,虽然圣母娘娘之前一直没察觉自己的迹象,但当然是小心为上。毕竟那孩子抓到自己之后,自己就能踩上二楼楼梯了,天知道会不会连带着还能碰到这条美女蛇。 只是傅言还是不能离开小崽子太远。他只能把男孩当柱子,和圣母娘娘玩了一出“秦王绕柱”。 好在圣母娘娘没太钻牛角尖,确认什么都没之后,离开了那个角落。她刻意地环视四周,嗤笑一声道:“你这里竟然已经空成这样了?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最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 第376页 她边说边停在男孩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冷道:“你根本不需要带窗户的房间,你有个地下室不就得了。不,你甚至不需要房间,反正你什么都不需要,有个笼子给你也就够了吧?反正你就是不知哪流落来的野狗,只知道吃吃吃……” 她的话越说越阴毒,男孩却未见任何被打击到的神色,只是紧紧盯着她。虽然男孩身高远远不如圣母娘娘,气势上可丝毫不弱。傅言探头看他的眼神,感觉圣母娘娘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没说错,这眼神可不就像鬣狗盯着猎物吗? 不过男孩的反应也就仅限于此了。圣母娘娘嘲弄他半天,他一点回应都没,圣母娘娘很快再次失去和他“对线”的兴趣。这美女蛇最后抛下一句“没劲的怪物”,翩翩离去。 男孩的视线则是一直盯着圣母娘娘的背影,直到对方从窗外消失,他也保持着动作好一会儿没动弹。 傅言有点疑惑,猜测道:“难道说……其实还是在意她的态度吗?” 原本傅言还以为,这男孩面对冷嘲热讽的时候,总是这么面如冰霜,搞不好根本不懂圣母娘娘在说什么。现在这孩子居然“恋恋不舍”地目送圣母娘娘离去,还久久不动弹,这怎么看怎么像是……逞强之后的神伤啊! 仿佛之前和在意的人对峙到了巅峰,等对方冷脸离去,才恍然发现自己内心其实是渴求亲近的。 这并非不可能,毕竟小崽子还是个崽,小孩子仰慕照顾自己的大人、想要亲近对方,都是人之常情。即便他成长之后会变成所向披靡的梵向一,也不代表他小时候就是个独立自主、目空一切的个性。 仔细想想,梵向一的性格里似乎确实也有这种别扭。而且他小时候要是还有这么傲娇脆弱的一面,倒也不失可爱,至少比长大后那个仗着武力值为所欲为的暴君可爱多了。 “她居然忽略了你的这些表现。”傅言看着男孩,啧啧感叹,吐槽着圣母娘娘,“她的品位有点问题,不理解什么叫‘高级的可爱’。喜欢在虚幻中徜徉,却找不到真正的好东西,这就叫‘山猪吃不来细糠’……嗯?” 手上的“力量锁链”忽地将傅言一拽,傅言不由自主地到了男孩面前,男孩就再次抓住了他的手。然后从手开始,男孩的手一点点摸上去,用触感丈量着傅言的身型。此刻,傅言的猜测也彻底得到了证实——这小崽子是真的看不到傅言。 他只能这样“盲人摸象”,他的指尖甚至触碰到了傅言的脸,可现在的傅言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高了。于是他将傅言猛地往下一拽,傅言就不得不半蹲半弯腰地降下来,让男孩的手在他脸上一顿乱摸。 当然,傅言不是没抵抗。只是他的另一只手来拉开对方的手时,男孩又生成了一根“力量锁链”,非常作弊地将傅言的两只手都控制住了。 傅言没辙了,只得放弃幻想,直接“躺平”。他木然地站在那儿想:摸就摸吧,还能少块肉怎么的?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么个在脑子里一闪而逝的想法,居然还能“一语成谶”。 小崽子将他从上到下摸了大致一遍后,抓起傅言的一边手,拉近——咬住他的食指。 傅言:……艹,果然还是在试图吃我吧?! ——刚刚摸我是为了确认食物有多大吗??? 傅言想往回拽手,可双重钳制下,理所当然地没成功。最要命的是,这兔崽子咬合的力量已经很大了,项链居然没把他弹开。傅言痛得直骂人,感觉自己的手真要被咬断了,都开始痉挛了:“妈的,还真给你找到漏洞了哈!与其给你这样啖骨食肉,还不如一口吸收了没痛苦……” 就在傅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真开始滴血的时刻,兔崽子的牙关忽地一松。 他垂眼看向落在地上的血,那在傅言眼中是鲜红的一滴,可在男孩眼里可能只是个看不清的能量团。男孩缓缓一眨眼,他另一只手上就涌出一丝黑烟,落到地面的血滴中,如活物一般将鲜血吸收干净。 地上的血就这样被一缕缕厉鬼怨气吞噬,而傅言手指上还在涌出的血液,却是被男孩再次以唇贴上,卷入舌尖。 “……喂!”傅言感觉更怪了,抽手抽不动,只得努力蜷了蜷手指。小朋友却不许他缩回去,等他把手指上的血全部舔舐干净后,才徐徐地再次松了嘴。 自傅言见到他以来,他的神情头一次出现了一丝轻松的感觉。 他一张口,缓缓冒出两个字,沙哑中带着愉悦:“……活的。” 傅言:“……居然会说话?!” *** 傅言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多久。 他感觉,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自己就被小鬼当作“储备粮”,一直束缚在身边。小崽子去哪,他只能跟着去哪,一般离不开五步远——因为那个无形的锁链一直拽着他。有时候兔崽子拉着傅言出房间,却啥也没干就回去了。要不是这小崽子时不时还会给傅言咬出血来,跟吸血鬼似的吞咽他的血液,傅言真要觉得这简直跟遛狗没区别了。 哦对了,这崽子还是个“独行侠”。他出房间的时候其实不多,出去也根本不理会别的小孩和圣母娘娘。傅言觉得他将他们视若无物,可能是根本看不上。他大概也看不上傅言,除了一开始那两个字,他再也没和傅言说过任何的话语。 -- 第377页 傅言也很快了解了小崽子的行动路线。一般来说,这个小崽子不屑于吃那些跑来跑去的小鬼,也不屑于碰这房子里的家具。可能是他已经度过了什么都吃——比如把房间里的摆设吃光——的阶段,这些小鬼对于他来说塞牙缝都不够,懒得嗦。大多数时候他出门,是因为孩子当中出现了能够吞噬别人的厉鬼。等小厉鬼吃够了一定数量的小孩灵魂,男孩才会去把这些小厉鬼给吃了,相当于这些小厉鬼先积攒了一波能量,然后全部白给姗姗来迟的缩小版梵向一。 说起来,圣母娘娘这里会变成厉鬼的孩子灵魂还是不少的,或者说,各种各样的孩子灵魂都有。其中有些可能上一秒还在玩闹着,下一秒就骤然暴起,把一起玩的小伙伴给吃了。圣母娘娘根本不管这种突发的屠戮,就跟看突如其来的小品似的。孩子们越是惊慌失措地炸锅跑开,圣母娘娘就越开心。直到缩小版梵向一出现,一把吞了暴起的小厉鬼,圣母娘娘才会冷嘲热讽几句,然后一切结束。 傅言其实挺好奇,这个圣母娘娘到底怎么和男孩认识的,或者说男孩是怎么来到圣母娘娘身边的。参考其他孩子的来历,就是别人贡献给圣母娘娘的孩子灵魂;按照圣母娘娘的只言片语,倒像是别处捡到的…… 直到有一天,傅言终于看到了一个新来的人——看着是人形女性,暂且称为“人”吧。 她出现在圣母娘娘的花园里,傅言就在男孩房间里透过窗户看到了她。她朝男孩的房间望来的时候,一下就对上了傅言的视线。 “……!”傅言知道她应该看不到,但还是下意识退了两步。男孩也在此时走过来,站到了傅言和窗户之间。 傅言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把自己挡起来,但两人都站着的情况下,傅言比他高这么多,挡得住才奇怪了。 而那个望着这边的女人,也在看到男孩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略显不屑的轻笑。 “噢……你还没吃了这个路边捡回来的垃圾啊?难不成,你还想把他养大后玩点别的?” 第二百零五章 ——吃货的胜利 “养大?水灵灵的小孩不香吗?” 圣母娘娘边说边捏了一把身边孩子的小脸,那孩子跟没听到她的吓人言论似的,依旧欢欢喜喜地贴在她身边。来访的女人嗤笑一声,说道:“那你还一直养着他做什么?说到底,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他捡回来。除了无底洞一样的吞食,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嗤,不会是什么恶心东西苟合生下的怪物吧?” “我倒觉得他是个天生天养的东西。你我都看不出他的来历,岂不是更说明他的独特?”圣母娘娘拿起桌上的酒,倒了小小一杯,“他要吃,就给他吃,我这里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小怪物。” 她小酌一口,舌***,又缓缓道:“而且他吃的越多,就越美味,不是吗?我喜欢把美味的东西留在后面慢慢品尝,忍耐是值得的。” “美味?那可不见得。你就算嘴馋,早吃了尝尝味儿不就行了,还养着,不嫌碍眼?”女人回道,“我不相信他是什么天生天养的。别说讨你欢心,他对除了吃以外的事都没任何反应,我看他就是个灵智都开不了的低等魔物! “他有现在的外形,肯定只是在本能模仿,借用这种模样赖在你这里。哪天他吃得太多了显出原形,肯定很恶心!要知道,我印象中会从小无限吞噬的东西,都长得奇丑无比。” 傅言听着她的话语,对于这个缩小版梵向一的来历终于有了一丝了解。 他应该是被这个圣母娘娘捡到的,来到这里后却和圣母娘娘没有任何互动,也对她没任何好脸色。圣母娘娘还留着他,最主要、最终目的也还是为了吃他,就像男孩只吃集中了一些能量的厉鬼一样。他们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么在他变成那种恶心的模样之前,我会提前吃了他。”圣母娘娘冷静又残忍地回复女伴的话语,内容也正如傅言所想,“在他吃够了成长之前,我也会吃了他。” 她举起手,比划了一条细细的缝:“就在他的外表要从小孩走形之前的最后一刻,我会直接把他吞了。这也算他报答我这么久的养育之恩,不是吗?” “哈哈哈哈……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当妈当上瘾了?小心被你养的这个玩意儿反噬!”女人嘲弄的笑声毫无遮掩,“你不会以为你把这里变成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你就真成了什么真的圣母院修女吧,克蕾西亚!” 这一刻,傅言终于知道了圣母娘娘的名字。 虽然这女人被村民们称为“圣母娘娘”,但“娘娘”估计只是本地化的亲切称谓,这个教派本身还是比较“西洋化”的,那些记者NPC们也没猜错。不过这些记者还猜测过志怪读本中的“人面蛇身”是“女娲”,这就错得离谱了。照“西洋化”的思路来看,还不如说她是伊甸园的那条蛇,有了她的引诱,人类才开始延续后代。 而听了女伴嘲弄的克蕾西亚,此刻也连续喝了两杯酒,小指轻轻抹掉嘴角的酒渍,然后才缓缓道:“我当然不认为我是什么神职、圣母,这些人的虚伪,比我的花园还要虚伪十倍、百倍!”她的手朝着自己的花园划拉一圈,“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那些脏地方,和睡在垃圾堆里有什么区别?我都不屑去看一眼!” -- 第378页 “哈,你这是在评价我们茹毛饮血?你这里又有多干净?”女人边嘲弄边一跺脚,她脚下的青翠草皮便骤然消失,露出了斑驳而暗沉的土地。克蕾西亚的“特效”从她脚下开始失效,染血土地露出得越来越多,然后散落的骨头出现了,腥臭的残肢出现了,就连孩子的灵魂也变得扭曲。他们变得膨胀、腐烂,看起来破烂不堪。他们嘴里传出的也不再是欢声笑语,而是难听、刺耳的尖叫。 一副地狱绘卷,正在徐徐展开。 傅言被他们叫得脑袋疼,不由得捂住耳朵。他的动作似乎引起了小崽子的注意,回头望了一眼,不过视线上有些偏差——毕竟他是看不到的。 “你似乎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克蕾西亚也终于冷下脸,她站起来,踩在那血腥、光秃的地上,明亮干净的模样和这片土地格格不入。但她确实是本地之主,只要一只手掐住那女人的脖子,就叫那女人痛苦得眼珠外凸,一声也发不出。 “我准许你进来,是因为你这次换的这身皮还不错,至少看起来干净。”克蕾西亚的指尖已经开始破坏女人颈部的皮肤,那皮肤就像是被水溶掉的纸,一片片脱落,“但如果你只想待在垃圾堆,还是快滚吧!” 说完,那女人就瞬间没了。 随着她的消失,克蕾西亚的花园也恢复了原状,连带着孩子们的可怕外表也再次变得正常。傅言放下手,心里明白,刚刚那几秒恐怕才是这个花园的真正模样。 而赶走了“不礼貌的客人”后,克蕾西亚也在孩子们的簇拥下,来到了男孩的窗前……之下。她仰头望着男孩,神情却是高高在上的:“听到了吗,小东西,你长残了的时刻,就是你的死期。” 站在窗前的男孩冷冷看了一眼克蕾西亚,砰地把窗子关上了。 随后他侧过身,一把拽过傅言,将他摁在窗边的墙上。这动作和气势还真和成年梵向一欺负人时有点像,唯一的问题是身高不足,所以傅言难以感觉出更多压迫感——也可能是傅言在梵向一手下被折腾过后,这个缩小版的就欠缺威力了。 而且这个小朋友也不会干什么别的事,依旧还是抓起傅言的手一顿啃。他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血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原本泄露出几分暴戾的眉眼也放松了一些。 嘴角还剩的一些血迹,也被他身上的黑烟吞噬殆尽。 傅言现在已经习惯被他啃了,因为感受不到失血的虚弱,傅言几乎把这个流程当作被蚊子咬——连吸血蝙蝠都算不上的程度。傅言甚至还有余裕思考克蕾西亚的话,看着这孩子的脸道:“不会是怕被她吃了,才一直维持这个外貌吧……” 男孩应该是没听到傅言的话的,但他喝完血后,没像之前一样放开傅言。他久违地、再一次地用双手触摸傅言的双臂、肩膀,好像在确定什么,接着猛然用力往下一拉! 别看他身高不足,力量上其实还是压制傅言的,傅言猝不及防就被他拽得差点摔倒在地。就在傅言勉强撑住自己背靠墙坐下的时候,男孩的双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 傅言:艹……! 他觉得这兔崽子动不动喜欢掐脖子的动作,一定是从克蕾西亚那里学来的。只是这崽子更像要让猎物断气的野兽,他掐傅言的手真的在用力……这次他真的想让傅言死! 傅言被掐得无法呼吸,耳鸣骤起,心脏狂跳。他搞不懂这崽子为什么忽然下死手,也没法再冷静思考了,脑袋混沌当中,他只隐约听到了一句沙哑的低沉冷语:“死了,就是我的……!” ——妈的,肯定是被克蕾西亚刺激到了…… 傅言脑子里最后闪过这句话,就变得混乱而空茫,眼前也花得发黑。 他觉得世界在扭曲,整个人在坠落。仿佛有个无穷无尽的深渊张开了血盆大口在迎接他,他无法抵抗地跌落进去,身体被深渊分裂成无数片,又相互之间有一点点联系,好似被变成了一团浆糊。 然后,他周围的环境骤然一亮,血光铺天盖地。 他“看”到了那男孩在疯狂吞噬。凡是男孩走过的地方,无论摆设、植物和灵魂,通通被他卷入其中;凡是他脚步经过之处,皆是血腥土地、残尸白骨。 他“看”到了那男孩身周的黑烟在疯狂涌动。黑烟很快变成了黑色的旋风,风中鬼影幢幢,夹杂着凄厉的尖啸,男孩的神情也变得暴戾、扭曲、失控。 他“看”到克蕾西亚也带着遮天的厉鬼怨气而来。她的蛇尾在空中盘旋,强大的力量撞击男孩,剿杀男孩,侵吞男孩的黑色飓风! 男孩究竟吞噬了多少魂魄,不得而知,可他身上被克蕾西亚吸收过去的厉鬼怨气如海啸奔涌,遮天蔽日。男孩本身也被克蕾西亚吸了过去,缓缓地、却又难以反抗地接近着克蕾西亚。 克蕾西亚露出了人类做不出的狰狞表情,嘴巴几乎裂到了后脑勺,尖利又狂放地大笑:“不听话的丑陋怪物,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呃!” 男孩被她吸到近前的时候,竟是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克蕾西亚如何不怒,她的手瞬间也掐住了男孩的颈项,长长的指甲抠进他的血肉之中。无数黑烟从伤口涌出,其中大部分被克蕾西亚吸了过去。可克蕾西亚身上涌出的黑烟,也在不断被男孩的黑旋风吞噬! 他们俩,在相互啃食! -- 第379页 黑烟像是滚滚的黑色云海,一开始大部分往克蕾西亚的方向涌去。可渐渐地,回头卷入男孩那黑烟漩涡的越来越多,最后竟变成了克蕾西亚的力量疯狂倾泻而出,通通去壮大男孩的黑旋风了! 而就在这黑旋风中,男孩的身影也逐渐抻长、变大,那样貌也越发深邃、冷硬、暴戾狂放! ——正是梵向一! 第二百零六章 ——克蕾西亚 随着梵向一的身体长大,克蕾西亚节节败退! 她的力量如洪流般汇入梵向一周遭的庞大漩涡当中,她吸收梵向一的部分却寥寥无几。压城黑云在他们周围翻涌、盘旋、滚动,于梵向一来说是力量的飞跃,于克蕾西亚来说却不亚于千刀万剐!梵向一释放的每一缕力量都在割裂她,撕碎她。她再也维持不了优雅得体的外貌,她的脸皮在撕裂,她正在变回带着蛇尾的狰狞魔物。 “啊啊啊——!!!” 克蕾西亚的嘶吼回荡天际,听得人气血奔涌,心跳狂乱,脑袋涨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傅言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却奇妙地能感受到心跳如鼓。他因为克蕾西亚的声音而心跳加快,更因为目睹着梵向一的惊天动地之举而心脏狂跳。 纵使他收到的记忆里有无数梵向一挞伐天下的画面,纵使他见过梵向一震动柯馨雅的世界,可傅言依旧是头一次,亲眼看到梵向一如此张狂地吞噬另一个厉鬼(或者“魔物”)。而且这显然是梵向一成长的第一战、踏上通往王座之旅的第一步,克蕾西亚之前对梵向一所做的一切,通通报应在了这场宏大的、狂暴的力量之争中。 当然,厉鬼魔物、魑魅魍魉之间,可能也不讲什么报应。成王败寇,克蕾西亚的惨烈下场,已经预示着新王正在诞生! 就在克蕾西亚那撕心裂肺的悲鸣开始落下去,傅言以为她要彻底输了的时刻,她竟是直接从“人皮套”里脱落而出,化作黑光远远蹿了出去! “你竟能长成这样……小鬼,我改主意了!”克蕾西亚的声音最后回荡在天边,听起来有点失真,带着猖狂的笑意,“我以后要换种方式吃了你——!” 在傅言看来,这简直就是反派被打跑时非要落下句“我还会回来的”,又怂又要挑衅。梵向一显然也不想“下次一定”,他飞快地追上去,无数的黑烟化作利箭射向黑光消失之处。可克蕾西亚总归还是有保命的方式,终究逃过了暴君的头一次暴起及大型虐杀。 梵向一初战搞得这么不上不下,大约也是心里很不爽的,力量很快往四面八方扩张开去。原本由克蕾西亚掌控的领域,在主人的离去和破坏者的吞噬下,很快开始碎裂。空间变得扭曲、崩裂,当那些场景一片片掉落完毕,一切轰响归于平静,最后只剩下黑暗的虚无。 傅言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手脚,看到自己踩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他那狂跳的心脏,也终于落回原地。 高大的暴君没了踪影,就像是电影结束后,空留下黑色的荧幕。只有傅言前方的不远处,那个熟悉的、缩小版的梵向一站在那里。 依旧面无表情,依旧冷冷盯着傅言。 傅言看着他,一时间没动。 ——所以,克蕾西亚这是想让我知道他的来历吗? ——倒是也顺便知道了克蕾西亚的来历…… 傅言忽地想到一点,试着操作了一下,还真拉出了“神眷之地”的任务版。然而,“神明的真相”任务居然还没标记完成。 傅言想起克蕾西亚“金蝉脱壳”的模样,心说她底裤都被扒完了,居然还没了解到真相。克蕾西亚到底还想让人了解她的什么??? 他思索之间,缩小版梵向一已经来到他面前。这次小崽子应该是能把傅言看得清清楚楚了,他一抬手,熟悉的力量锁链就准确缠上傅言的手腕。这还不够,小崽子还抓住了傅言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前走去。 这个行动模式,傅言最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反正这个家伙是不会提前通知傅言,更不会给傅言什么选择,通常是一拽傅言就不得不跟他走——因为傅言比不过他的力气。 而这次,傅言一如既往走在男孩的身后。可和之前不同的是,傅言在沉默了短短数秒后,忽然开口了。 他说:“其实,你不是梵向一吧。” 这话说出来听着有些诡异。傅言刚才明明看着这孩子长成了梵向一,现在却又说他不是。要是有第三个人在这里,一定对他的突兀发言表示惊奇。 然而拉着傅言走的男孩没回头,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着。傅言也不着急,继续缓缓说出了他的推测:“你不是梵向一,我一开始遇到的缩小版梵向一也不是梵向一。进到这个世界后,看到我、触碰我、喝我的血的,都不是梵向一。这些都是你,你长得很像他,你却不是他。 “但那个在克蕾西亚面前吃了小厉鬼的,是梵向一;刚才和克蕾西亚对战的,也是梵向一。准确来说,那是过去的一段影像,是梵向一过去的重现。你就夹在他的小时候和他长大的中间出现。当他的影像上了楼、我却上不去的时候,回来抓我的,就变成了你。 “你还模仿了他的暴戾和目中无人。说实话,挺像的,我一开始也被蒙了。虽然有时候看到的东西有些没逻辑,但过去的片段而已,需要什么逻辑呢?你们还都是鬼怪魔物,更不用讲什么人伦道德。我之前还以为,你会和我互动,是因为这是一段基于过去影像产生的幻境。那么有点互动性,是正常的。 -- 第380页 “可梵向一攻击克蕾西亚的时候,他长大成人的时候,我意识到我想错了。他就是他,给我的感觉是和你完全不同的,我不应将这种不一样,用‘因为年龄不同’而自我开解。他的过去,他吞噬克蕾西亚的磅礴力量,即便只是影像,你也难以模仿。 “现在,该我问你了。 “你复刻他的脸,又用了某种方法让我莫名对你有亲切感,你……或者说克蕾西亚,究竟想要什么?” “她想赢了这个该死的赌局。” 梵向一的声音忽然在傅言背后响起,同时男人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捞住傅言的肩膀将他往后带进自己怀里:“你总算舍得揭穿这个玩意儿了,憋死我了!” 就在他往后拉人的时候,傅言的手一下从男孩手里成功脱开,锁链束缚的感觉也消失殆尽。此时男孩也终于转身回头,看向傅言,又扫了一眼梵向一,再次看向傅言。 而傅言久违地撞进那石墙似的怀抱里,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撞得背疼,而是心里一松。 老实说,之前被他跟惯了,这次整个游戏世界里都没梵向一,傅言的神经久违地绷紧了许久。加上后面克蕾西亚那些影像,傅言真是觉得脑壳都要烧痛了。 这对于一个躺平多年、得过且过的社畜来说,不啻于惩罚。 当然,梵向一来了就能彻底放松这种事,傅言可不会轻易表现出来。他只是偏头,看到梵向一冷冷盯着那小男孩,问道:“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克蕾西亚造出来的,那女人最喜欢玩这种捏娃娃的无聊游戏。”梵向一直接回应道,“你看到我和她那场战斗了吧?她在那时候弄到了我的一滴血,就是用的这滴血,加上你的魂魄,造了这么个玩意儿。本来用我的血做的躯体,抽别的魂魄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能上身的。偏偏她手上有个你的魂魄。即便是单一的,也已经被喂养得很强壮了……” “……怪不得。”傅言终于解决了一个巨大疑问,“我就说我怎么对他天生亲近,原来是有我的魂魄。” 梵向一冷冷盯一眼那男孩,冷笑道:“嗤,那女人就是想利用这点,让你对他减少怀疑,直接认作是我。” “你到底和克蕾西亚打了什么赌?”傅言挑眉,“赌我会不会把这孩子认成你?” “你都说完了,我说什么?”梵向一道,“我不是没来,是赌局要求在你明确分清楚之前,我不能出现,不然她就给你的魂魄来点两败俱伤的伤害。不过我也是一直看着你的,不然你被这鬼东西掐脖子,他能直接掐死你。” 看来这个貌似梵向一的小鬼还真曾经想要杀死傅言,切换场景可能是梵向一强行推动的,相当于不出场而救傅言一命。 “那赌注是什么?”傅言道,“看起来是你赢了,靠我赢的,该分我一半吧?” “都给你也行。”梵向一回道,“走了,这地方我再多待一会的话会忍不住拆了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拆?”傅言问,“你之前不是拆了一次,怎么又建起来了?你之前不是要杀了她,为什么后来又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活着?” “啧,这个问题,回去再……” “因为我得到了他的定情信物啊——” 随着一道张扬的女声,克蕾西亚的身影也出现了,立在男孩身后的不远处。她的手搭在男孩肩膀上,还捏了一下男孩的脸:“看,儿子,谁看了敢说不是他亲生的?” 这一刻,傅言忽然想起梵向一之前抓着自己非要说的告诫。 ——那些“王后”不“王后”的话…… “啊。”傅言看向梵向一,抬手一指克蕾西亚,“传说中的‘绯闻对象’?” “看来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又忘了。”梵向一盯着他眯了眯眼,不过没马上扩展开这个话题,而是转而看向克蕾西亚,“你是不是只想活这两天了?等他集齐其他魂魄,你这个想留你也留不住。只要他的魂魄离开你的控制,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克蕾西亚哈哈一笑:“陛下,小玩笑而已,至于吗?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知道我最识时务了,不是吗?” 梵向一冷声道:“别废话。” “好吧好吧,魂魄还给你的执政官。”克蕾西亚轻轻抚摸男孩的脖子,那里逐渐裂开了一个口子,一个光球被她生生拽出来,“这么大个麻烦扔我手上,我也很麻烦的好吧?得亏我还蕴养了这么久。你们都是在我这吃完饭就掀桌的,从这点来讲,我拿个鬼域‘圣母’的名号,一点不过分……” 她说的什么,傅言后面已经有些听不清了。克蕾西亚把光球一抛,它就迅速没入了傅言的眉心,熟悉的晕眩感、耳鸣和头疼脑涨就再次袭来。梵向一牢牢拢着傅言,将他裹进自己的披风。傅言知道要走了,猛然想起一件事,眉头紧皱地问:“‘神明的真相’,到底还差什么……?” “克蕾西亚其实不是只吃小孩的灵魂,所有她的信徒死后,都会被她吞噬灵魂。”梵向一轻易就道出了答案,“她装作只吃小孩,只是为了假装成一个‘美食家’。” 傅言的任务三果然完成了。不过这遗漏的一点信息,其实也没什么滋味。他低声道:“走吧。” “嗯。”梵向一冷脸看向克蕾西亚,“我的血。” “是是是,小气暴君……”赌注如此,克蕾西亚也不敢在梵向一面前耍赖,只能按约定把当初好不容易薅来的那滴血还给他。但克蕾西亚有不甘于对梵向一这么说一不二,眼珠子一转,就把自己身前的男孩猛然朝两人的方向一推—— -- 第381页 “还给你了!滚吧!” 克蕾西亚一声令下,傅言、梵向一骤然脱出了她的领域。 ——还外带了一个人形“特产”。 第二百零七章 ——造谣一张嘴 梵向一刚把傅言带回他的卧室,脚刚踩上地板,就发现跟来了个大累赘。 “啧……!”梵向一眼睛一眯,抬起手正要把那个小鬼送走,傅言握了一下他的手腕,“我有话要问他。” 梵向一把他扶到床边坐下:“你不是头痛?还问什么?” “是头痛,所以现在不问,我先睡一觉。”傅言道,“我也有点事想问你,等醒了一起。” 梵向一挑眉:“你把我和他放同一批?” “外貌上,你们可以合并同类项。”傅言脱了外套,摘了自己身上的怀表、匕首,踢掉鞋,往枕头上一倒摆摆手,“行了,带走吧。” 梵向一瞥了一眼那个小鬼,神色冷然:“扔给我?不怕我直接把他撕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也管不了。”傅言道,“你要不爱管,随便关进一个房间得了。” 梵向一问:“要是跑了呢?” 傅言:“随便。” 梵向一:“要是他出去杀人放火呢?” “……”傅言根本不回了,一拉被子蒙上头,这才蹦了俩字,“晚安。” 梵向一看他把自己包得像个茧,又扫了一眼拉着窗帘也大亮的窗户,忽然觉得有点想笑,于是就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他靠近床边,倾身伸手去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让傅言露出脑袋。随后他又拉出傅言的手,拆了他手上的腕表,低声道:“晚安。” 傅言一动不动。 梵向一也不继续扒拉他了,起身转过去,把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孩拽着后衣领就带出了房间。 他大步流星地拖着男孩下了楼,也不管对方的脚步是否跟得上、是否快要摔倒了。反正以梵向一的能力,这小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挣扎逃脱。 梵向一在傅言家待了这么久,早就熟悉每个房间的情况。他打开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面除了几张椅子以及装饰的窗帘,啥都没。男孩就被这位暴君直接扔进了房间里。 “没有我的指令,严禁出这个房间,严禁破坏这个房间。” 梵向一别说是教育他,连先警告一下的耐心都没有,直接给他下了禁令。至于他能不能完全理解,故意犯事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梵向一一概不在意,不解释。 克蕾西亚把这玩意儿送来,显然是为了恶心梵向一。要不是傅言说要找这个小鬼说话,梵向一绝不可能多留他一秒。至于梵向一的那滴血,小鬼泯灭了它肯定也跟着消失了,除了“精通捏人”的克蕾西亚,其他人其实都不太懂怎么抽出来。梵向一索性也不要了。反正他要回这滴血,只是不想让克蕾西亚掌握它,他自己其实并不需要。 总之,他说完禁令,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而被孤零零留在房间里的男孩,望着门的方向,默默静立许久。随后,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抬起头,望向了傅言房间所在的方向。 *** 中午的时候,岑意自觉来送饭。傅言的“专用御厨”吴子非一猜想傅言大概又在不舒服,还特意给他吊了汤,于是岑意拎着两个大保温桶来了。 开门的是飞罗。 岑意没见过他,一时间还有点懵:“您好,我是‘曙光’的岑意,来给傅言……和梵先生送午饭。您是……?” “……哈?”飞罗满脸疑惑,“给老大送饭?没搞错吧?” 堂堂鬼域之主,什么时候需要吃人类的饭菜了? 岑意听他所言、观其形象,推测“老大”应该说的是梵大佬,这人应该是梵大佬的手下。而梵大佬是厉鬼、是“治安队”,他的手下,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呃,主要是傅言的养生餐,有时候梵先生愿意赏光品尝一些……”岑意说话更小心了几分,“是交给您帮忙带进去,还是我进去放好?” 飞罗打量他一圈,不答反问:“……你认识齐应飞?” “……认识,应该算是认识。将军很关照我。”岑意其实有点担心这人和齐应飞有梁子,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不过飞罗就是随口一问,根本不打算深究,直接让开门口道:“那你进去放。” “谢谢。”岑意进了门,去厨房放下了两个保温桶。没见傅言,他也没法这时候把饭菜都拆开,只得这么简单一放就撤。 除了客厅,飞罗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看着比梵向一坐这儿时都嚣张。岑意环视四周,看傅言和梵大佬都无影无踪,不由得问了一句:“请问,傅言是……出去了吗?” 飞罗靠着沙发叉着手,闻言瞥他一眼:“怎么,打听大人的去向?” 岑意听他喊傅言“大人”,心里对傅言的身份、来历愈发疑惑,但他面上赶紧道:“不是。只是若他今天不回,那些饭菜可能就要放到冰箱,不然要坏了。以及,晚上是否还需要……” 飞罗懒得听这些,正要摆摆手让他滚,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声音:“岑意?” 岑意一抬头,就看到傅言站在二楼楼梯口,看发型像是刚睡醒,脸色也不是很精神。岑意有些担心,走近两步:“你怎么样?还好吗?” “……还行。老毛病,头痛,明天就好了。”傅言边下楼边问,“飞罗,你怎么在这里?” -- 第382页 “老大要我来看场子。”飞罗没一骨碌站起来,但至少从沙发上转身望向傅言了,“他有点事,应该快回来了。” 其实梵向一去收拾克蕾西亚了,可他连这个名字都不想在傅言面前再次提起,所以不让飞罗说,飞罗只好这么含糊带过。 “我这有什么好看的。”好在傅言只是有点疑惑,但他忍住了追查梵向一去向的冲动,挑眉道,“我一个人待着都不行?” “大人,你要是一个人待着,那我还真管不着。”飞罗一抬下巴,示意一楼一个房间的方向,“这不还有个碍眼的玩意儿吗?” 傅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一个关着的房门。那房间不是梵向一的书房,不是训练室,少做思考,傅言明白了:“他把人关里面?” “应该是。” 傅言走到那房间门前,抓住把手,又问了一句:“我能开吗?” “没说不能。老大只让我别管,我就没看。”飞罗起身跟过来,“要开啊?你往后点,我来开。” 开玩笑,梵向一让他来看着这个地方,就是为了保证傅言的安全。现在傅言想开门,飞罗怎么可能让他直面安全隐患? 于是飞罗站在门前,傅言退到两步开外,外加还站在厅中间侧岑意。岑意看他俩没赶自己走,也腆着脸留下来看热闹。 飞罗其实根本不知道里面是谁,只感觉到大概是个魔物或者小鬼。他暗暗掐了个诀,这就抓上门把手,摁下去—— 咔嚓! 门一下被轻易打开,里面的人竟是站在房间里面朝房门的,一下就对上了众人的视线。 飞罗:“卧槽!” 岑意:“卧槽!” 傅言:“……” 显然,三人之中最淡定的是傅言,他走到门边,试图踏进去。飞罗赶紧拽了他一把:“等下,别进去,这里面有老大施的禁令!你进去可能会破坏它。” “那让他出来?” “也不行,禁令就是束缚他的……” 两人说话期间,男孩已经朝着傅言走来。不过他到了距门口还有一步的地方,确实停下了。飞罗看着他那张脸越来越近,表情也是越来越震惊:“这小孩,到底哪里来的?!” 傅言道:“克蕾西亚给的。” “啊……啊?!”飞罗懵了,“她和老大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不怪飞罗这么想,这孩子的长相,谁看谁觉得是梵向一的血脉。岑意也在后面暗暗点头,心道可算是知道了,孩子他妈叫“克蕾西亚”。 可梵大佬不是和傅言……所以是前任吗? 这眼看着要从热闹升级为“家庭矛盾”,岑意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搅和了,打了个招呼快速开溜。 他感觉自己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再不找个发泄口只怕要憋死。当然,他能找的只有亲姐,而且这个秘密必须锁死在他俩之间,绝不能传出去。 飞罗这会儿哪还有空去在意岑意的去留,只等大门重新关上后,看看男孩,又看看傅言,继续表达自己的震惊:“老大是把这孩子接来了吗?怎么放在你这里?而且为什么要关他禁闭……” “你再不解释,回头整个鬼域就会以为他是我儿子,你是不是就等着看我的热闹?” 梵向一的身影在客厅里骤然出现。他一回来就听到飞罗那些提问,从后面搂过傅言,掐了一下他的下巴:“你要再敢放任这种谣言,我就说是你生的。反正是我的血和你的魂魄养出来的,四舍五入也算我们的孩子,这种谣言我是欢迎的。听到没有?” 飞罗这才恍然大悟。就说老大这么多年看也不看克蕾西亚,怎么可能忽然被她得手了?不过,鬼域之主的血加上大人的魂魄,就能造个缩小版鬼域之主来?这好像确实只有克蕾西亚能办到啊…… “生个屁。”傅言打开他的手,“放他出来,我要问话。” 梵向一看他脸色依旧不太好,有点苍白,说道:“你头疼好了?” “没,估计还是要持续到明早。不睡了,不然今晚睡不好。”傅言再次指了指那个小孩,“弄出来给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梵向一又问:“吃午饭没?” 这次没等傅言回答,飞罗就指着厨房道:“有人来送过饭,刚放下的。” 梵向一道:“那就先吃饭。” 傅言道:“边吃边问。” 梵向一:“……” 他看着傅言微蹙的眉头,略显烦躁却又压制着的神情,几秒后,终于让步。 “行,那边吃边问,就当是个娱乐节目。” 第二百零八章 ——雇佣童工 飞罗溜了。 废话,一看那一大一小两张如出一辙的冷脸,都等着傅言问话,这场面像是能有第四个人存在的时候吗?飞罗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他更惜命,所以还是赶紧脚底抹油了。 不过飞罗跑了之后,傅言也没急着马上问。他慢悠悠喝着汤,还用勺子扒拉碗里那块猪脚好几下。梵向一看他翻来覆去地折腾那个猪脚,没一点要下嘴的样子,不由得问:“怎么,不想吃?” “这个太油了,现在不太有胃口……”傅言看他一眼,有点犹豫,但还是忍住没说出口。梵向一倒是看出他的有话憋着,说道:“有话就讲。” 傅言还是没讲,但默默把保温桶的一个盖子翻过来,把自己碗里的猪脚捞出来,放盖子上,推给梵向一。 -- 第383页 梵向一都不知道自己该乐还是该气,挑眉道:“我现在是连个碗都不值得浪费了是吗?” 傅言看他愿意吃,心里暗暗松口气,面上倒是依旧淡定:“……自己拿,我懒得动。” 梵向一嗤笑一声,好像看透了什么,但并没说出来。他起身去拿碗,傅言就又加了一句:“给这个小鬼也拿一个。” 梵向一闻言眯眼:“你也转行当菩萨了是吧?” “我坐着他站着,我吃着他看着,他不尴尬我尴尬。”傅言扭头瞥他,“给他喝碗汤而已,难道他一喝就会漏?” 梵向一道:“克蕾西亚都没你这么认真喂他。” 傅言道:“克蕾西亚连你都喂得起,我上哪比得了?你要是不乐意就直说,我自己去拿,站在这里挤兑我干什么。” 梵向一还刚想和他说两句荤话,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头痛得脾气不好,只得“认输”。他把作势要起身的傅言摁回去,没好气道:“我去拿,你不要动。” 于是堂堂鬼域之主沦为跑堂,拿了两副碗筷出来。 傅言看出他不愉快了,亲手给他重新放好猪脚,盛汤,成年人的示好就是这么简单又默然。梵向一显然也吃这套。毕竟傅言这臭脾气,看着平时无风无浪的,倔起来是真难搞定,何况梵向一自己也是个急脾气。傅言能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服个软,那确实已经很给梵向一面子了。 就是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站着的小鬼,就连傅言给他盛了一小碗汤放在桌边,也没见他挪动一步。 傅言于是问梵向一:“他应该是听见了,怎么还不带动的?非得你去薅?我可薅不动他。” 梵向一就不爱理这个小鬼的事,但傅言问,他还是回了:“你喊他试试。他是你魂魄养出的灵智,对你应该有亲近感。” 傅言问:“怎么开头?他叫什么?” 梵向一:“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于是傅言只好朝着那小鬼一招手,又指着放着碗的位置,直接道:“你过来坐。” 男孩还真动了,到梵向一旁边的旁边位置坐下。但他坐下后,依旧没动手吃东西。傅言“啧”了一声:“居然还是一令一动?那你现在吃东西吧。吃东西你总会吧?” 梵向一一听他语气,乐了:“这才哪到哪,你对他的耐心也就五分钟。” 傅言挑眉,但万幸的是,男孩确实又动起来,拿起餐具吃饭了。不过动作多少有一点点僵硬……不像是经常这么吃饭的样子。 傅言理解,反正这孩子就不是靠人类食物活着,没这么进食过也很正常。 但这也打开了傅言的话题,他忍住评价一大一小两张脸坐一排吃饭着实很好笑的话,努力转向正经话题:“他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原来靠我的魂魄在动吗?现在抽出来了,怎么还是个……呃,‘活物’?” “他能活动的时候,吸收了不少小鬼,加上之前你的魂魄蕴养,够他生出灵智了。”梵向一道,“不过这种魔物,在鬼域里遍地是,在深渊里就是被厉鬼怨气分分钟绞杀的水平。” “这么说,他也有成长的可能性?”傅言想了想,“吃鬼?但他现在这个能力……也未必吞得下大鬼吧?” 梵向一挑眉:“怎么,你还真想养?” “仔细想想,他现在就是你的一滴血造出来的。”傅言道,“观察你的一滴血,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不是挺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预估你的力量啊。”傅言道,“假设你体内的血液和人类的比例差不多,那你的力量就应该是他的十万倍以上。我即便有了前世的记忆,也不知道你到底到了什么地步,现在有个等比例缩小的,不就方便多了?” 梵向一刚想说“就算这样,你也猜不出他的十万倍是多少”,但傅言又继续道:“而且我感觉,他有点像是你的开始?能观察一下你是怎么起步的,似乎也不错。” 梵向一听他想了解自己的过去,回怼的语气顿时松下去几分:“你想知道,我和你说不就行了,至于养着这个玩意儿?” “历史的二手情报,和自己观察的实验数据,总不一样。”傅言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不过,你是几乎抽干克蕾西亚才暴涨起来的,他将来会不会也反噬?要是你们都有这种属性,那就算了……”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梵向一看他居然是认真考虑危险性,反手敲了一下桌面,“你不会觉得我会被他反噬吧?他是我的一滴血,只是一滴血而已!” “我知道理论上你就是‘母蛊’,他翻不出你的手掌心。”傅言道,“但你的来历好像和所有鬼域的其他鬼怪魔物都不一样,万一你的血也能继承你的特性,变成特殊存在呢?比如说鲫鱼这种生物,就能单性繁殖,繁殖出来的后代表现特性基本和母代一致,反正在外表和口感上没区别……唔!” 梵向一实在没忍住,瞬间从傅言眼前消失,下一刻又在他身边出现,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摁着他的脸颊:“又说我是‘母蛊’,把我比喻成鲫鱼,嗯?” “你是不是也太会挑重点了……”傅言掰了一下他的手,没掰动,“我只是在猜测你的种族特性……”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种族,哪来的特性。”梵向一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他,并且拖过自己的碗,在傅言身边一坐,“他最多算半傀儡半魔物,绝不可能和我算作一族。” -- 第384页 傅言心说搞不好是算的,但现在梵向一在这族说了算,他不认,那还能怎么办? “那你以前到底怎么回事?”傅言顺嘴接了一句,然后没等梵向一回答,又道,“等会儿,还是先解决这个小鬼的疑问。” 梵向一道:“我这么不招待见?” 傅言一指小鬼:“你要让他旁听是吧?” 梵向一这才笑了笑。傅言这张嘴,有时候就故意正话反说,真是急脾气听不得,梵向一感觉自己的耐心和理解力都蹭蹭见长。 “那你问他。”梵向一给傅言把菜都拉到了近前,尤其他这餐似乎特别喜欢的莴笋炒肉,“但你问他还不如问我,他这灵智,知道的未必有我多。” 傅言:“那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梵向一:“……” 他一摆手:“请。” 傅言这才看向那个小鬼:“你有名字吗?” 男孩张了张嘴,缓缓吐出一个字:“……没。” 说完,他又指了指傅言。 傅言其实明白他的意思,但故意道:“什么?我不明白。” 梵向一道:“他……” 傅言一把捂住他的嘴。 梵向一挑眉,不说话了。 男孩大概又理解了一下傅言的话,终于又道:“你起。” 傅言又接了一句:“为什么?” 梵向一不由得吐槽:“你现在搞什么智力开发?” 傅言又踢了他一下。 所幸这回男孩不想了,径直回道:“不为什么。” 这可真是个理直气壮的回答,傅言只好转到下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喝我的血?” 男孩这回思考了两秒,作答道:“热的,活的,只有我,想吃。” 傅言简单串了一下句子,理解为“因为是热的活人,而且只有我能感知到,有想吃的冲动”。他又问:“有什么作用吗?” 男孩想了想:“舒服。” 傅言追问:“给你增加力量了吗?让你觉得自己更强大了吗?” 男孩摇头。 “这么说,安慰剂的效果大于实际效果。”傅言又问,“那你为什么忽然想掐死我?” “我以为,我要死了。”男孩努力表达着,“她……她看着我……” ——果然是克蕾西亚刺激他了? 傅言又问:“那你杀我,是想吞掉我的灵魂?” 男孩摇头:“不让她,得到你。” 傅言:“……” 梵向一则是不悦地眯了眯眼:“我建议你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傅言只好拍一下梵向一,让他冷静一下:“最后两个问题。” 傅言转向男孩:“你的食物,是别的鬼、厉鬼怨气甚至魔物,是吗?其实不吃活人,别的人类血肉对你没什么作用?” 男孩慢吞吞回道:“如果杀死……” “打住,不许杀死别人。”傅言道,“你如果想留下来,而不是被撕碎或者回到克蕾西亚身边,没有这位陛下或者的首肯,禁止对任何人类动手。你同意吗?” 男孩毫不犹豫点头。 傅言又道:“我让你干什么,你尽量去做。当然,我不会无限制压榨童工,会给你一点自由的时间。你愿意吗?” 男孩继续点头。 梵向一不由道:“你到底收留他干什么?你不是最嫌无关的人在你面前晃?想知道他的成长,扔去鬼域不成长得更快?” 傅言道:“你看我家,是不是还蛮大的?” 梵向一:“然后?你看不得空房间,非要填进去几个人?” 傅言:“然后,我觉得打扫很烦人。” 梵向一:“……” 梵向一:“……行吧。” 第二百零九章 ——你想知道的 吃完饭后,就轮到傅言和梵向一单聊了。 傅言还说要小朋友洗碗,可是这崽子木讷,不教不会。傅言现在着实脑壳痛不想洗、不想教,一句一个指令地让小朋友在洗碗池泡了保温桶,这就暂时放着了,决定晚点再说。 哦,两个大人谈话之前,还允许小朋友在屋子里随便逛了。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不许进梵向一和傅言的房间,二是不许搞破坏。 然后傅言和梵向一就不再管小朋友,都进了梵向一的书房。傅言还是第一次走进梵向一的书房,不是梵向一对他封闭,是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也就没提过。至于梵向一,则是因为以前飞罗跟傅言说“老大在你这里搞书房工作就是摆拍”,导致梵向一再也没动过主动让傅言进来参观的念头——毕竟这位陛下也是要脸的! 至于这次,则是因为傅言怕在沙发上谈,自己会坐着坐着就躺下去,又嫌弃家里其他木椅子太硬,最后向梵向一提问:“你书房是什么椅子?” “你直接问椅子舒不舒服算了。”梵向一听他铺垫了一大串,又无语又觉得有点好笑,开了书房门让他看,“自己看,喜不喜欢?” 傅言一探头:“噢,执政官的椅子?” “对,早就搬来了。本来想给你的,但你可能不一定喜欢,就一直放在这里。”其实梵向一是觉得那阵子,傅言特别反感把他和前世混在一起,梵向一也就不再给他转手执政官用过的东西。即便现在说到了,梵向一也没把自己当初的猜测点明,只是囫囵地说了一下没直接给傅言的原因。 -- 第385页 傅言其实多少能猜到。不过这么久了,傅言多少能看开一些。以后和这些魑魅魍魉见面的时候不少,难道还一个个去否认?累不累?自己心里有数就得了。 当然,傅言也不是不知好歹的。梵向一这么个在“记忆”里总是只知道打架的暴君,居然会这样为傅言考虑,傅言面上不显,实际上心里还是难免触动。 “谁说我不喜欢了?”傅言脸色平静,“我在奥利维亚的幻境里坐过这椅子,感觉还不错。” 梵向一道:“那给你搬上去?” “不用,我那太穷酸了,视觉上不配。”傅言走进梵向一的书房,还挺认真地开始参观,“放你这里挺合适。” 是的,身为鬼域之主的梵向一,用来办公的书房多少还是“装修”了一下的。虽然梵向一本身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风格,但至少这里的墙壁、天花板、地毯、窗户都休整过,摆放的桌椅书架、用品装饰一应俱全。反正对于傅言这整栋房子来说,这个房间确实算得上最豪华了。 梵向一也进了书房,背手关上门:“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给你的房间弄好一点。” “算了,现在这样挺好,无功不受禄。”傅言抬头望着书架上的书,头也不回地应道,“偶尔来你这里坐一坐,还能想起我只是个社畜,怎么努力也达不到这个水准,躺平得了。” 梵向一走到他背后:“你已经不是个普通人了。难道你忘了你已经能感应到别人的窥探?” “感应得到而已,合并过来那个基地能办到的不知凡几,你也太高看我了。少带滤镜,陛下。”傅言吐槽完,快速转移话题,“说起来,这个书架上我似乎看到一些眼熟的书名……你其实是把执政官办公房的一个书架搬过来了吧?” 梵向一居然理直气壮,一点不否认这就是纯装饰用:“嗯。” 傅言:“……你自己看过吗?” 梵向一:“没怎么看过,你要看吗?” “……”傅言觉得说这个话题越来越没营养了,想了想,“算了,说正事吧。” 于是两人落座,梵向一书房里没沙发,只能分别坐在书桌两边的椅子上,傅言坐的就是待客区里执政官那张。 说是“说正事”,实际上也就是傅言问问题而已。他主要想问的是克蕾西亚那个记忆片段里没有的事——比如梵向一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梵向一没想到他一张口居然是这个问题,有点好笑:“怎么,你对我的名字好奇?” “有点吧。”傅言想了想,“是克蕾西亚起的吗?” 梵向一反问:“你看她像是喜欢干这件事的家伙吗?” 傅言想起克蕾西亚的伪善,以及她也不给小号梵向一取名,回道:“不像。” “那不就得了。”梵向一道,“我自己起的,或者说我自己遇到的。” “遇到?” “我在鬼域里碰到过一个石林,或者说石碑林,上面有很多字。我从里面选了这三个字,也可以说就碰巧记住了这三个字。当时还不知道意思,也不知道读音。”梵向一道,“后来碰到一个……算是‘魔物’吧,它有个特性是什么问题都能回答,但是每回答一个问题,就要吞噬提问的一方。” 傅言:“……我猜你‘白嫖’了。” “猜对了。”梵向一嗤笑一声,“它打不过我。一开始是它占上风,但我吸收它很多力量后,它就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懂了。和你对战,除非能快速将你完全消灭,不然就是复刻克蕾西亚的下场。”傅言一点头,“看来你问了那个‘万事通’,你的名字怎么念,以及它的含义。” “对。”梵向一喜欢看傅言猜测自己的事,这让他觉得傅言在意自己的过去,“当时还不是名字,它说完后,我就决定当名字了。” 傅言想了想:“这三个字和你的缘分很奇妙,你的直觉和运气似乎向来不错。而且那石碑林……听起来鬼域里曾经有过佛学造诣不错的,呃,某种东西。” “毕竟鬼生前可能是任何人,不奇怪。”梵向一道,“这可能只是一种修行的手段,不过它给我的感悟,也就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 “这就足够了。”傅言道,“对于你这样地位的强者来说,‘名字’本身就是一种极特殊的存在。你能有今日成就,我猜你的名字选得好也是其中原因之一。这么看,也幸亏不是克蕾西亚给你起名字。” “就算是她给我起,我也不要。”梵向一眯了眯眼,“我从有意识开始,就知道这家伙有多恶心。个性恶心,套在假皮里更恶心。深渊里难看的、扭曲的多得是,但我觉得都没她难看。她那身假皮,给她的丑陋增加了千百倍。” 傅言难得听他这样“外貌攻击”别人,问道:“你到底因为她套皮伪善,而这么讨厌她;还是因为她和你传绯闻?” “都有。”梵向一顿了顿,看向傅言,“说到‘绯闻’,我似乎还有笔账没跟你算。” 傅言居然马上反应过来了。 ——一定是在追究克蕾西亚面前说的那些话! 傅言立马道:“我当时只是在简单地提个小问题!” “你随便编,我如果不揭穿你,是因为我不想,你以为是我看不出来?”梵向一反手敲了敲桌子,“我提前警告过你,不要听信这种事。你还故意要讲,故意涮我,嗯?” -- 第386页 “那你应该明白,我确实没听信,那只是个玩笑。” “你明知我不喜欢,还要在克蕾西亚面前说?”梵向一挑眉,“如果你认为我明白,那我就明白地告诉你,我认为,你可能是在吃醋。” “什么鬼?”傅言一怔,“当然不是!” “那你就是在意。”梵向一道,“你可以否认,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而且事实如何,你可以自己回去想想。” 傅言还能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再辩解,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操”了一声。 梵向一又道:“还想问什么?问吧。” “……”傅言其实是有问题的,但接在刚才这个话题后面,怎么想怎么怪,于是他犹豫了一下。 梵向一倒是说了:“想不起来,还是不好意思说?那我帮你说了,你想问我为什么放过克蕾西亚了,是不是?”他顿了顿,又道,“我提醒你,你当是说的是‘你之前不是拆了一次,怎么又建起来了?你之前不是要杀了她,为什么后来又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活着’。你自己听听,这像什么?” 梵向一居然模仿得有几分意思,搞得傅言一时语塞。傅言当时一股脑就问了,现在听梵向一复述,竟是他自己都觉得像是“在意”、“吃醋”! 傅言看向梵向一,看着男人那张俊脸上带着点调笑的表情,简直有种拔腿就走的冲动。 但傅言的手指轻微动了动后,忍住了。 他尽量让自己摆出平静的表情,说道:“那你回答吗?” “……当然。你想知道的话,我当然知无不答。”梵向一垂眼一笑,似乎是傅言又在某个点上取悦了他,他说道,“事实上,克蕾西亚非常擅长躲藏和逃跑。我在一段时间内没找到她,就懒得再认真去找了。后来你的前世来治理鬼域之后,克蕾西亚直接递交文件投诚了。 “你知道,那时候我不太管后方的事,我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的。知道之后,执政官说她的物资缴纳很准时,也有稀缺资源和技能,让我非必要就别费力气去收拾她那个弹丸之地了。当时我应该还在忙着打别的仗,执政官是这样的意见,我就采纳了。就这么简单。” 这倒是挺正常的故事。傅言憋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确实在意。而且话都到这儿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于是他又问:“那,关于你‘皇后’的传言……” 他话没说完,说不下去了。 梵向一的眼睛盯着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但那眼中的意思,傅言觉得像是有把火,烧得傅言的耳根都开始发烫,屁股下也烫得坐不住。 他蹭地一下站起来,也不管要不要面子了,转身要走:“我走了……!” “等下!” 梵向一直接瞬移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别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解释。” 第二百一十章 ——限期考虑 傅言其实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下意识地抽了一下被抓住的手,但力量悬殊,理所当然地没抽出来。 而梵向一因为他的这个动作,甚至还把他的另一只手也抓住,接着用巧劲将他反剪到了他后腰摁着。由于梵向一是面对面做的这个动作,傅言就好似一下就被他拢到怀里了。暴君那双铁掌在傅言身后,与其说是抓着他的手,更像是抱着他。 傅言本来就想跑,现在被这个高大的家伙整个拢着,更是要炸毛:“嘿……!” “别跑,听听我的解释。” 梵向一垂眼看着他。其实傅言这样在梵向一眼里相当可爱,梵向一看了甚至想笑,可他忍住了,肃着脸道:“别费劲了,还在我手下拼体术?” 傅言感觉两人都要贴在一起了:“你别越来越近!” “还不是因为你挣扎。”梵向一道,“再说我教你锻炼的时候,什么地方没碰过?抱过压过也不少吧?你现在这么害羞干什么?” 傅言瞪他一眼:“你把这两件事等同看待?那你以前到底是在教我还是在耍流氓?” “……”梵向一决定跳过这个话题——虽然答案可能双方都心知肚明——压低声音贴近问道,“到底还听不听我的解释?” 傅言听出了他话语里隐隐带着一点威胁,一点笑意。更重要的是,这个近到咫尺的距离,梵向一随时能亲过来! “我要是说‘不听’,你会放了我?”傅言撇开脸,“快说,说完松开我。” 梵向一无声一笑,就着这个怀抱的姿势道:“克蕾西亚这件事,我原来也不知道,是她擅自传了些瞎话。飞罗听说了,来问我,我才知道她在瞎扯。” 梵向一说到这里,还停了一下。傅言静静等了两秒,不由道:“干嘛,还等我接下茬啊?” “……我只是在考虑怎么说。我嘴笨,怕你听了误解。”梵向一这才慢慢说道,“你要是有问题的地方,就提问,不要憋着。今天这样就很好,明白吗?” 傅言:“不明白。” 梵向一:“那我继续说了。” 傅言:“……” “飞罗来和我说的时候,传言的版本是克蕾西亚养那么多小孩的鬼魂,是为了养出来一个情人。而她之前养过最成功的,就是我。”梵向一也是很讨厌这个谣言,因此尽量简约地说清楚这个谣言,“传言中还说我以前在她那里时和她关系很亲密,甚至和她有过一段,所以我才会在和她的对战中放过她。 -- 第387页 “最近我不是在找各种道具吗?有些还是从外面拿的,也不是最厉害那种,传言中就说这是为了给她准备礼物,甚至是‘复合礼物’‘求婚礼物’。因为她的实力对于我来说,太弱了,所以我得找点适合她用的东西。” 傅言迟疑一下,还是按照梵向一之前的叮嘱,问了自己疑惑的问题:“你在找道具?” 梵向一看着他:“找给谁的,你猜?” “……”傅言下意识想起自己身上的一堆东西,不问了,“……继续。” “反正谣言基本就是这样,各种版本的,比较主要的就是这些。”梵向一道,“我本来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处理了。但就像我刚才说的,克蕾西亚这家伙不厉害,可很能藏。而且在我找到她之前,她就托人给我稍信,说她只是为了自保,说了以前我是她捡回去养大的,就是想吓唬别人罢了。至于后面的谣言,或许是她那些狐朋狗友乱传的,她会去处理。 “加上那时候,我知道你的魂魄……我是说你前世把其中一个分魂托到她手上,她在信里也提到这点。所以我斟酌之后,确实没怎么处理她。”梵向一道,“当时只是按照她的进贡数量,翻了几十倍要她认缴吧。她缴了。” “她在威胁你,你居然放过她了?”傅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且她肯定在这件事里推波助澜过,你相信她是无辜的?她甚至还在上次逃离的时候说要‘换个方式吃了你’!” “我不相信,可她手上有你的魂魄,所以我可以‘暂时’放过她。我对所有掌控你魂魄的家伙都是如此,他们可以活,但不能脱离我的掌控。”梵向一回道,“我本来不想说的,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那就告诉你吧。我刚才还去找了克蕾西亚,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比你之前看到的那次更惨了。” 傅言想了一下:“……又‘蜕皮’了?” “对,而且还是非常难看的兽型,很小,没有很长的时间是无法重新变回之前的实力了。她最近甚至没法去深渊,不然得到的下场只有被别的厉鬼吞噬。”梵向一道,“对了。她的进贡份额还是要按时间交的,不然我的下属们会去亲自‘催缴’,直到把她抽筋剥皮到消亡的地步。” 傅言:“……你居然学会迂回了。” 梵向一:“是执政官留下的剥削方案。” 傅言:“……忽然理解他怎么壮大你的王国的。” “总之,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梵向一道,“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再正式做个公告广而告之。就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有正式追求的对象,不是克蕾西亚,而是……” 傅言立马打断他:“不用了!” “我只是想说‘而是别人’,你怕什么,怕我会说出你的名字?”梵向一看傅言刚要松口气的表情,又话锋一转,“不过飞罗肯定已经看出来了,还有蓝溯他们,你觉得他们傻吗?” “……我不想知道!”傅言道,“你说完了吧,可以松开我了。” “等下,那换我问你两个问题。”梵向一道,“看在我背地里做了这么多的份上?” “……你说。” “第一个,你又拿回当初的记忆了,对吧?”梵向一道,“到底为什么魂魄会到克蕾西亚手上?你的前世应该知道我很厌恶她、恶心她。” “就是因为你不喜欢她,才故意交给她,他们私下做了点小小的交易。”傅言还真能回答这个问题,“就像交给苏亚克是一个道理。” “噢,你这么说的话……”梵向一有些咬牙切齿道,“他俩应该配对才对!” 傅言道:“还有一个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梵向一道,“就是,你现在愿意认真想想对我的感觉、我们的关系了吗?” 傅言闻言,张了张嘴,但最终保持了沉默。 “我不想用我的直觉来说服你,可我也希望你能坦诚一点。”梵向一道,“如果是因为你还有所担忧,我想知道这个担忧我能不能克服,或者帮你克服。你总不能什么都不说,让我踩到了你的雷点后,就直接默默给我宣判吧?” 傅言道:“……难道这世上所有的不喜欢都要讲清楚理由?” 梵向一:“你不喜欢我?” 傅言没法回答了。 换做以前,他敢立时回答这个问题。但最近,眼下,立时立刻,他心里的某条线死死拉住了这个赌气式的回应。 傅言也有种本能——一种在做“以后一定会非常后悔的事”之前,一脚踩刹车的本能。 所以此刻,他沉默了。就算丢脸,他也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梵向一耐心等了一会儿,看他这会儿真的不会回答了,才松开他,捏了一下他的下巴:“所以,去想想吧。我好歹也是鬼域之主,不值得你认真考虑考虑要不要当我的伴侣吗?” “……那么,你也应该再去考虑清楚。”傅言心里涌起某种感觉,促使他说着这些……有点不经大脑的话,“或许你也在做令你以后会后悔的事,你现在就撤回,还来得及。” “哈,这么多年,你的记忆里也有关于我的那么多回忆,我是容易后悔的吗?”梵向一和他对视,凝视着他,“我的后悔,就最近尤其多,都和你有关。而且不是因为我付出了什么,而是因为我没能提前预测到一些事,从而让你避开它。比如,那个兔崽子想要掐死你。” -- 第388页 男人边说,手指边轻轻划过傅言的颈项。这里已经没了那个孩子的小手印,但梵向一还记得当时看到那一幕的心情。老实说,要不是当时那崽子身上还有傅言的魂魄,要不是傅言现在保下了他,梵向一早把他弄死了。 梵向一的指尖划过傅言的喉结,傅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梵向一挑眉道:“又要逃?” 傅言道:“……不是。” 梵向一道:“我说的是考虑我们之间关系的事。” 傅言:“我说的就是这件事!” 梵向一怔了一下,没等他说话,傅言就道:“我答应你,认真考虑这件事。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不管结果是什么,你至少要保证我的安全,我是说,不会受到来自你的生命威胁。”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梵向一眯了眯眼,“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这么做,现在、未来也是一样的。我的承诺难道是个屁,放过就算了?”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你这么说,好像某种不好的预示。我希望你不要想这件事,不然它会暗示你往那边走。” “我自己能判断,你不要影响我!”傅言啧了一声,又退了一步,“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梵向一想了想:“给我个期限。” 傅言:“……两个月。” 梵向一:“半个月。” 傅言:“一个月半,不能更少了!” 梵向一:“那就最晚下次你回来休息的时候,行吧?” 傅言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终于道:“……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小朋友还是要上学的 岑意晚上再来送饭的时候,岑怡也来了。 没办法,岑意实在不想再憋得满肚子话回去当八卦的“二道贩子”,岑怡本身也对那个酷似梵向一的小孩十分好奇。她原本以为那孩子就是游戏世界搞出来的一个“道具”,结果傅言他们居然还把他带回来了,还是这么个疑似梵大佬亲儿子的身份!岑怡实在想不通一个“前妻”的孩子,怎么会对亲爹“现任”这么亲近,别是那“前妻”搞的什么奇怪陷阱吧! 当然,这俩不可能大大咧咧地跑来说“我们想看八卦,所以一起来”,所以傅言来开门后,岑怡还是讲了点正经事的。 “传我已经死了?”傅言往客厅里走,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什么无稽之谈?” “嗨,这不是因为我们都从中转站回来的,你照例一步到家吗?”岑怡提着东西跟进去,看着像个长工,嘴上说着正事,“咱们城市里的一些公会高层是知道的,但合并后那边基地的不知道啊。而且他们那边的规模比咱们这边可大多了,说直白点,我们城市属于下层信息,他们那边还是很多人不了解咱们这边的。这种情况下,武断的人多点也正常。” “就算他们武断,又能如何?”傅言的态度漫不经心,“判定是十五天,还能提前把我的财产罚没了?” “这肯定是不敢吧。”岑意也在后面道,“不过南穆派派人来说,有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试探你这里的情况。还说你不在的时候,这帮人可没少探查这里。他们那些奇奇怪怪的手段多,可能就想趁机试试你这里到底是不是‘铁桶防御’……” “奇奇怪怪的手段?”傅言听到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溜达去敲梵向一的房间——准确来说是他的书房。岑意和岑怡一猜就是梵大佬在里面,没敢继续凑上去掰扯,转而准备去厨房放东西。结果刚走到厨房门口,一个站在洗碗池前的孩子一回头,正正对上两人的视线。 岑怡和岑意:“!!!” ——艹啊梵大佬的儿子在洗碗! 讲真,岑氏姐弟在这之前打死没想过会看到这样的画面,这也太魔幻了! 他俩顿时就不敢进门了,眼巴巴望着傅言。但傅言一时间没理他们,因为梵向一来开门了:“怎么?” 梵向一还以为傅言会对自己避而不见一段时间,没想到就过了几个小时,傅言就来敲自己的门了。不过等梵向一看到客厅里的岑怡和岑意,顿时明白了,傅言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显得不自然。 “呃……叫你吃饭。”傅言站在门口,看上去是面对梵向一的,但梵向一看向他的时候,他还是会有点眼神闪避,“顺便,问件事。” “我看你主要是想问我事,叫吃饭才是顺便。”有外人在,梵向一也不逮着他戏弄。男人走出来,房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又想问我什么问题?” “他们说我们不在的时候,有人会对这个房子搞点奇奇怪怪的探查,好像会用点异能或者玄术。”傅言指了指姐弟俩,“我忽然觉得,要是他们还用上次那种纸人之类的,这可能可以喂那个兔崽子?” “嗯?”梵向一挑眉,“你还真要喂他?” “你可以换个说法。”傅言再次避开他的眼神,转身走向厨房门口,“这就像生物防治一样,既控制了害虫,又能让生物有食物。” 岑怡和岑意居然一听就懂——这好像说的是怎么喂梵大佬的儿子! 而且傅言怎么说得像是家里会进蟑螂,所以养只蜘蛛、或者养只猫来生物防控似的?又让孩子洗碗,又叫孩子做这种“清理”,这是什么“灰姑娘与继母”的故事吗??? -- 第389页 最匪夷所思的是,梵大佬居然没一点不悦的神色! “你想这么做,那要么就得解开这个房子的防护,要么就让他到外面去,否则他不可能接触得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梵向一道,“如果解开防护,他未必能及时清除所有入侵这里的东西,他甚至可能会抓不到。所以,你的决定?” 傅言有点疑惑:“他不会瞬移?” 梵向一:“连上房顶都未必灵活。” 傅言:“……好菜。” “确实。”梵向一道,“这就是‘童工’的弊病。如果你真想‘生物防治’,不如抓一个专吃这些的魔兽回来。” 岑意和岑怡听到他们的对话,由衷地对厨房里的小朋友产生了同情。 姐弟俩算是听出来了,傅言谈不上对小朋友多好,梵大佬更是明显地嫌弃他。而且这俩说话一点不避讳,小朋友明明应该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居然连洗碗的动作都没停顿一下,难不成已经对亲爹的残酷习惯了? 说话间,傅言已经到了厨房门口,看着堵在门口的姐弟俩:“你们定在这里干什么?” “呃……”岑意不知道怎么说,脑袋一激灵冒出一句,“怕进去打扰小朋友工作。” “这有什么,他可能都不会看你们一眼。”傅言接下岑怡手里的水果,拿进厨房准备放冰箱,又道,“哦,他快洗完保温桶了,你们再等两分钟,待会儿一起拿走。” 岑怡都有点木了,说道:“那什么,我们也是才知道你家里又多了个小朋友……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食量,就又多做了一些,你看要不要再加点?” 傅言开冰箱放果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她:“当然不用,他又不吃这个。” 岑怡心说果然是梵大佬的崽哈,一样不吃人类的饭菜。 她又问:“还不知道这个小朋友怎么称呼……” “说到这个——”傅言关上冰箱,“你们那有字典吗?” “没有,不过你想要的话,可以想办法弄一本。”岑怡回道,“你要啊?字典、词典还是双英之类的?” “字典词典都行,随便,不挑。”傅言找了橱柜里的碗筷,往外走去餐厅布桌,“你什么时候给我字典,他可能就什么时候有名字了。” 岑怡上前给他帮忙:“现起啊?” 傅言随口回:“差不多,让他自己随便指,指到哪算哪,我懒得想。” 他边说边在桌边放了碗筷,一转身,看到梵向一杵在三步开外挑眉:“学我?” “纯属我偷懒。”傅言就知道他肯定会不爽这点,低声,“这哪算得上学你,字典里还有‘屎’字呢,能有你那些候选有禅意?” 梵向一觉得他就是在趁机拿自己开涮。不过这人中午有点被欺负狠了,梵向一现在愿意给他发泄,也就随他去了。 再说,梵向一之前就担心他避开自己,现在傅言还愿意沟通,梵向一巴不得呢。 傅言再进厨房拿东西的时候,就看到小朋友已经洗好碗,站在水池前看着自己。傅言过去检查了一下,说了句“做得不错”,就把保温桶全部装好,还给了站在厨房门外的岑意。 岑意看着傅言的一路动线,心道:得,这一大一小就是听他摆布的。人家自己甘之如饴,外人还操心个啥。 于是岑意道:“那我们走了?你身体如何,还需要什么药吗?” “不用。”傅言想了想,“倒是有件事,想麻烦你们。” “什么?” “这孩子,去你们那里学习几天?”傅言指了指男孩,“你们公会应该有人轮值打扫卫生,对吧?让他去学习一下,学会了再回来。放心,不会捣乱的。” “……”岑意都懒得吐槽他是不是把自己公会当“职业培训技校”,只是道,“你确定?他可是个孩子!”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傅言闻言,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误解了他的身份?他可不是真的孩子,他是个魔物!你担心他之前,不如担心一下你公会里的人会不会被他吃了。当然,我会禁止他吃人,至少不能是他主动动手。” 他越说,岑意越觉得这描述符合梵大佬儿子的设定,犹豫道:“可这毕竟是你家的孩子,我们哪敢……” “你也是被那张脸迷惑的一员啊。”傅言想起来了,“你中午来的时候,听话听了一半就走了,对吧?” “……对。” “哈,我就知道。”傅言不由得看向梵向一,“不过我理解,大佬的八卦嘛,换我我也喜欢打听。” 岑意不敢接这个话,倒是梵向一走到傅言身后,伸出一根食指杵了一下傅言的后腰。 傅言只好给这位陛下辟谣:“那不是他儿子。是之前那个世界的BOSS,叫做克蕾西亚的,弄出来恶心他的。” “啊这……”岑氏姐弟俩一听,终于明白了梵大佬对这孩子一直冷脸。但照这么说,梵大佬居然还让这小魔物活着,也挺稀罕的。 岑意联系了一下上下文,明白了:“所以,现在他是给你当‘长工’了?” “可以这么说。”傅言道,“以后可能可以在附近活动活动,谁要是玩什么低空的小傀儡、小纸人,就不要怪他抓零食了。” 岑意一听:“他还能清除这些?不管针对的目标是谁吗?” “当然。”傅言道,“那么,到底欢不欢迎送去培训几天?每天你们搞卫生的时候去就行,不在你们那里吃睡,你们的人别拿他来玩就行。不然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他之前连我的掐过。” -- 第390页 “你越说越可怕了……不过还是来吧。”岑怡道,“只是,他来学习,你会在场吗?” 傅言指了指梵向一:“头两次我和他可以去,你们安排在晚饭前后学习?” 岑怡想:还说不是儿子,这和送小孩去幼儿园,陪读两天让小孩适应有什么区别? 但她面上很快道:“放心,都给你安排好,包教包会!” 第二百一十二章 ——认真学习吧 第二天一大早,岑意就给傅言去掏了本字典回来。 这世界的儿童存活率不高,换句话来说,需要用字典的人不多。所以字典虽然不贵,但需要碰点运气才能淘到。岑意最后带来的,是一本巴掌大的便携式字典,也不知道哪来的物资。 然后他就顺便围观了小朋友“亲自选名字”的过程。 傅言想着给小朋友的名字和梵向一对应,跟他说随便翻页、指一个字、重复三遍。为了防止男孩又指定傅言来翻,傅言甚至没把翻字典的原因特意又说一遍。至于男孩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翻字典的目的,那谁管呢。 最后男孩指了三个字:“枫”、“明”、“要”。 “噢,运气还不错,没踩到太难听的字。”傅言看到结果出炉,评价了一句,然后转手在另一张纸上写下“枫明要”,推到男孩面前,“这三个字就是你的名字,‘枫’、‘明’、‘要’,记住了吗?” 男孩点点头:“枫明要。” 岑意看事儿居然就这么定了,低声提醒:“好歹是个名字,你连位置都不换换?” 傅言瞥他一眼:“没点到‘屎’字就是上上签了,还要求那么多干什么?” 岑意懂了,这就是“还要什么自行车”的意思。他又问:“……那你连这三个字什么意思都不给他解释吗?” 傅言道:“要是解释了,还得解释一串什么叫‘枫树’,什么叫‘明亮’,什么叫‘重要’。那要不你写个发言稿给我,我照念?” 岑意:“……告辞。” 然后他就真的告辞。回到公会里,岑怡正在给公会里的人“打预防针”,扭头看亲弟弟拿着字典进门,问道:“你不是要把字典给傅言的吗?怎么拿回来了?” “就给小朋友自己抓阄起名字,抓到了‘枫明要’这个名儿。‘枫树’的‘枫’,‘明亮’的‘明’,‘重要’的‘要’, 你们记住了。”岑意把字典随手一丢,又叮嘱道,“而且别随便起小名、昵称,他肯定听不懂。” 公会里的成员茫然道:“会长刚刚还说那就是个魔物,傅言和梵大佬都不喜欢呢,怎么转眼起名字啦?” “他自己点的字。听傅言那口气,点到‘屎’也就叫‘屎’了,你还觉得他对小朋友好吗?”岑意道,“游戏里的NPC他说弄晕就弄晕,傅言他也说掐就掐,你们少招惹他。他就等着人当面死了,当面吞了你们的魂,叫你们想当鬼都当不成!” “知道知道,刚才会长说了好几遍了。”成员们回道,“就是没想到傅言会安排他来学习打扫卫生哈,这画面可真够魔幻的。” “这有什么魔幻的,这世界要是真有这么点大的玩家,未必有这小魔物过得好。至少他有地方住,有人罩,不会在这里饿死。”另外一人回道,“要是帮别人打扫卫生就能换来食宿和安全,你觉得那些小玩家不愿意?” “也是。不过他不是攻击过傅言吗?就这么留在身边,傅言可真是够大度的。” “这里面肯定有误解,现在他不可能袭击傅言了,比机器人都听话。”岑怡道,“你们也别整天‘小魔物、小魔物’地挂嘴边,告诉你们他的真实身份,是让你们知道不用把他当成小皇帝,别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但对外还是要把他当做一个小孩的,知道吗?反正路上捡到了,当没见到都行。” “明白——”众人嘻嘻哈哈的,“会长,你越说我们越好奇,到底有多像啊?” 岑怡:“下午你们就知道了。” 下午快晚饭的时候,傅言、梵向一外加小崽子枫明要到场,“曙光”公会的人们终于明白了“到底有多像”。 好么,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没人会怀疑枫明要长大了会不会不像梵向一。此时此刻,成员们纷纷相信了岑怡说的“那不是梵大佬和别人的私生子”。因为就这长相,看着就像是丝毫没混进别人的DNA啊,说是梵大佬分裂出来了一个自己都有人信! ——某种程度上来说,众人的感叹算是真相了。 傅言一进门,就看到众人盯着枫明要啧啧感叹的场景,懒得理他们,转头进了厨房。吴子非照例在忙做饭,看他进来了,问道:“言哥,要找什么?” 傅言下午被梵向一抓着恢复体术训练,刚洗完澡来的,张口就道:“冰水。我知道在哪,忙你的。” 吴子非刚点头,枫明要就尾随傅言进来了,吴子非一对上视线,立马“嚯”了一声。 “吓人吧?谁看谁吓一跳。”傅言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傅言自己头一次看时也这么震惊。然后傅言就开始指挥小崽子:“枫明要,去开那个冰箱下面的冷冻层……” 枫明要再次一个指令一个行动地给傅言倒了杯冰水,吴子非看得有点目瞪口呆。傅言边喝水边溜达去锅边看他在做什么,顺口问了句:“你说,让他和你学做饭,可行吗?” -- 第391页 “……”吴子非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道,“让他先理解多些事才行吧?做饭的过程需要高的理解能力,而且别的先不说,他至少尝得出咸淡吧……” 傅言都不知道枫明要分不分得出味觉,就算分得出,那他理不理解什么叫“酸甜苦辣咸”?这又得怎么解释? 傅言想想就觉得头疼,果真决定暂时放弃这事了。做饭这种事,再不济还能来“曙光”食堂吃,能学会搞卫生必须是第一位的。 而枫明要的第一节 “扫除课程”,是岑意亲自教的。 虽然今天不是岑意值日,可出于谨慎,他换到今天了。傅言让他适当带着枫明要一起做,岑意一开始还以为枫明要不知道轻重,得有一段心累的时间。没想到枫明要的观察还是很仔细的,擦桌子、擦窗户、擦瓶瓶罐罐,从没摔过或者破坏过。扫地的时候,岑意提醒他注意一些细小的东西,枫明要虽然看也不看岑意一眼,观察垃圾倒是挺细心。尤其因为他的视力更好,所以甚至能比岑意注意到更细小的垃圾。 要不是岑意说“那些灰尘不用全部都扫掉,待会儿拖地可以解决最后一点”,可能枫明要还会在角落里和最后一些“顽固”的细小垃圾做斗争。 于是原本岑意以为会延迟许久的打扫进程,居然还加快了进度。傅言看他们放完拖把齐齐回来,疑惑道:“这就学成归来了?” “卫生间和厨房还没教。这要等吃完饭都洗好碗了,最后再一起收拾。”岑意道,“还有,卧室的收纳要教吗?要的话还要教他叠衣服、叠被子、收纳各种用品……” “行了,进度已经超前了。”傅言想了想,抬手一指桌上的字典,“要么你每天教他十个字得了。” 岑意有点无语:“你拿我这儿当管家学校呢?” “又不要求你一定教会,没人考核他,我闲得慌?”傅言道,“反正你就当个乐子,爱做不做。” 岑意简直无语,傅言这态度,和把教育责任甩给学校的家长有什么区别?偏偏傅言好像还真挺无所谓的样子,搞得岑意都觉着自己还认真考虑这事真是有点多余。 岑意也只好道:“那就看我心情吧。” 傅言便指着岑意冲小朋友道:“枫明要,喊‘老师’。” 枫明要:“……老师。” “曙光”全公会都惊了:“你会说话啊?!” *** 晚饭后,傅言和梵向一照例散步回家。枫明要跟在后面,怎么看怎么有点爹不疼妈不爱的可怜感。 梵向一完全不回头,只是并肩和傅言走着,说道:“你现在脑子里记忆这么多,最近就开始练习冥想吧。这样能稳固你的精神,让你保持清醒。” 傅言挑眉:“怎么,怕我分不清我是谁?” “我最不怕的就是这个。”梵向一道,“你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你是谁,从未怀疑过。我从未怀疑这点,最欣赏的也是这点。” 傅言装作没听到他的赞赏,说道:“那你还担心我精神状态不稳定?” “我只是担心,你有时候对你自己的精神状态过于自信。”梵向一道,“你的魂魄只剩一个了,掌控那个魂魄的家伙……不好对付。” 傅言挑眉:“神奇,还有你说不好对付的?我记忆里都没找到过你说这句话的场景。” “我是说你不好对付他。”梵向一道,“他擅长洞察人心,还擅长教化,你要一定要提高警惕。” “……听起来又是个传销组织头目啊。” “什么?” “没什么。”傅言挑眉,“既然是心理战,你更不应该担心我。我身手很菜,但脑子还是可以的吧?” “我说了,别太过于自信。”梵向一抬手轻轻捂住他的眼睛,“不要太相信眼前所见,用心去想,搞清楚你是谁、你在哪、想要的是什么。” “嘿,我还要不要走路了?”傅言停下脚步,也没急着扒开他的手,只是道,“你就算要教我冥想,也等回去了再说不行吗?非要在大马路上?” “不要看。”梵向一站在他身边,感受着手心里轻轻颤动的睫毛,“想想你要去哪,然后往前走。” “你只是在考我的记忆吧。”傅言简直无语。但沉默几秒后,他忽然一抬手,指着上方:“……那是什么?” 梵向一抬头,手轻轻一伸,一只纸鹤就掉在他手里。 这应该是某些所谓修道之人的小法术,纸鹤只是个载体,承载着某些力量或者信息。这纸鹤也很可能只是路过上空,和傅言完全没关系,但梵向一不在乎。他完全没有弄清楚纸鹤作用的想法,而是直接把纸鹤抛给了后面的枫明要。 枫明要接住纸鹤,直接塞进了嘴里,嚼吧嚼吧,吞了。 别误会,他不是有生吞纸张的爱好,而是这个纸鹤带着些力量,对他来说是能吸收的。 傅言感到梵向一似乎动了,可又不回答问题,于是又疑惑地问了一遍:“到底是什么?我感应错了吗?” “没。是有东西。”梵向一回道,“一个……‘小点心’。” 傅言:“啊???” ——我感受到了一个小点心??? 第二百一十三章 ——等你回来 傅言回来后没几天,死亡谣言打破了,但新的谣言又疯传起来。 没办法,枫明要的脸实在太标志性了,而且他还不遮不挡地在外边走,但凡长了眼睛的谁看不到啊?本来不少人就传傅言身边那个“大高个”其实是“治安队”,现在又多了个缩小版,众人难免猜测他的来历。 -- 第392页 尤其是有些门派知道这小孩能“生吞”傀儡、符咒后,更是肯定了他“绝对是‘治安队’的孩子”。这种看着就不像人的能力,肯定是和傅言家那位大佬一脉相承啊! 而这个八卦的一条“必经之路”,自然就是“孩子他妈”的身份。倒不是大家一定要知道孩子他妈的身份,而是这个角色的出现,使得某些人产生了一些想法:那位“治安队”的大佬,或许不是非傅言(男的)不可啊。 不过此间种种,还没那么快舞到傅言面前来。他最近的生活变化就是两点,一点是枫明要学习家务的速度很快——只要傅言亲自要求的,这小孩学什么都快——傅言本人基本能脱离家务了;另一点是,梵向一在训练中分配给冥想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前一点令傅言心情愉悦,毕竟谁不喜欢从家务中解放呢?而后一点,傅言就很怀疑是梵向一是为了“一己私利”了。 这家伙刚逼着傅言要在一个半月内考虑清楚情感关系,然后冥想课程时长就直线飙升,这真不是在强行要求傅言快点想?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说梵向一弄巧成拙。傅言冥想的时候梵向一就在场盯着,傅言根本没法忽视他的存在,只会越想越乱。 而且说实话,傅言还不太懂“冥想”。梵向一让他坐那儿闭眼思考,傅言好险没一头栽下去睡着。 总之,日子就这么过到了还剩一天就要再进游戏的时候。 岑意来给傅言送吴子非做的小点心,顺便问:“咱们又一起?” 傅言没什么意见,只是问:“你们的组队道具又富余了?” “自从和戴博文认识,那真是物资流通不知道顺畅了多少。”岑意感叹,“组队道具在他们的基地里是最常见的道具之一。” “原来如此。”傅言道,“看来你们在和沈总他们做生意。” “生意谈不上,勉强蹭个专业生意人的大船,哪比得上你还让沈总做经济顾问?”岑意感慨,“别人在生死线上挣扎,你们就在搞金融帝国,服气服气。” “你看是我在弄吗?我都全权交给沈总,因为我不会。”傅言说得理直气壮的,然后从盒子里拆出一个红豆团子,叫来枫明要,“去进贡给陛下。” 枫明要捧着团子,面无表情:“陛下不在。” 傅言道;“哦,那你吃了吧。” 枫明要一口吞了,根本没什么咀嚼过程,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不过,他也不在意是什么味儿就是了,纯属于傅言叫他吃,他就吃。 岑意在旁边听着看着,不由问道:“‘陛下’……?” “哦,枫明要还有点木,我不能让他跟着我喊,只能用这个代称跟他说了。” “谁问你这个?”岑意心里琢磨着梵大佬居然被称为“陛下”,这到底是个简单的昵称而已,还是他有这样的身份……? 可这个问题,岑意顺着话问出来后,傅言也不知道有意无意,总之是岔开了。岑意心思多,这么一被岔开,他就猜想大概是不能问,于是话锋一转,看向站在旁边的枫明要:“说起来,他也能吃人类食物?” “你不是都看见了?”傅言回道,“不过纯粹过一道罢了,这东西对他来说没用,不会提供给他能量。即便有,那也是一点点。” “那他吃的那些玄术符咒、纸鹤之类的,可以给他能量?” “可以。” “但他这样在外面就随便吃,容易引起一些有心人士的主意。”岑意道,“你进游戏的时候,他进吗?不进的话,要是有人趁你们都不在的时候,来接近他、甚至攻击他,他有没有自保能力?” “你操这个心干什么?”傅言疑惑地看着他,“真当学生关心了?” “问问而已。你要不乐意教,有人上赶着教。” “谁想当冤大头?又是那些修炼玄术的?” “那可不?你家那个大的,他们不敢惹,但小的这个可能看着好说话点,所以就跑来让我帮忙问,能不能和孩子‘学术交流’一下。”岑意道,“‘交流指导’、‘相互学习’,这都是耀真派和南穆派的原话,我看他们也不敢小看枫明要。要是你进游戏没法管,考虑放在他们派里也不错。” “……算了,放他进去,不就相当于狼入羊群?”傅言听他说“你家那个大的”,有点无语。但专门去反驳,又显得此地无银,傅言只好忽略跳过不计较:“别了,等下他交流的时候把人家道具全吞了,我赔还是不赔?” 岑意:“……也是。” “你不用管他。他就算受了致命伤,也最多脱层皮,不会彻底消亡。”傅言道,“最多很难恢复外貌而已,死不了。” 岑意以为他说的就类似“毁容”,或者修真者们所谓的“丹田受损”之类的,于是“哦”了一声,不再多言。 傅言说的却是枫明要即便被打死,他的灵也可以凭借梵向一的一滴血,继续存活、甚至再次成长起来。只是外表这事,只有克蕾西亚比较擅长打造。很难说枫明要失去这层人形后,还能不能顺利再得到人形。 不过,指不定没这层皮之后,梵向一还看他更顺眼了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以还是一切随缘吧。 *** 接近晚饭的时候,梵向一从书房里出来了。 傅言看他时间这么正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怎么跟上下班似的,而且还特意从书房里出来,你之前根本就不在我这儿吧?” -- 第393页 梵向一背手关上门:“你之前有几次被我忽然出现吓一跳,所以你在一楼的时候,我就从书房里出来。” “……”傅言沉默两秒,“你以前都是默默做这些的。” “被你发现的效果更好,但我也不想让我做的事都永远默默无闻。”梵向一道,“而且你说我像是在上下班,那你是默认我是在下班回家?” 傅言发现这家伙最近真是……三句不离情感问题。 想逃避都没法逃避了! 他没辙,想换个话题,只能随手拿了旁边装着红豆团子的盒子过来,递到梵向一面前。梵向一一看,只剩最后一个,挑眉:“又让我给你收拾?不是给你养了一个什么都能吃的了吗?” 傅言闻言眼睛一眯,手就往回收:“爱吃不吃。” “等下。”梵向一意识到不对劲,抓住傅言拿盒子的手,问道,“特意给我留的?” 傅言瞥他:“不是,吃不下的厨余。” 梵向一相信直觉,直接点了枫明要的名字:“你来说,他特意给我留的吗?” “……不知道。”枫明要讲话还是慢吞吞的,但在“曙光”那群叽叽喳喳的成员熏陶下,说话已经比较连贯了,“他让我把第一个给陛下,陛下不在,他让我吃了。” 这哪还是“不知道”?这在梵向一的耳里,就是再明确不过的答案。 “我都特意要让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了,怎么你还反而默默奉献?”梵向一抓着傅言的手腕抬高,就着他举着的盒子,直接一口咬下了里面的红豆团子,变相等于傅言喂食了。梵向一还特意咂摸了两下,眼带笑意地看着傅言:“味道不错。” “……又不是我做的。”傅言抽回手,随手把盒子扔了,“下午岑意送来的,吴子非做的,感谢‘曙光’去吧。” 梵向一现在对这种话不痛不痒,他知道傅言把“曙光”当食堂,也把其中几人当朋友。傅言现在就喜欢体会当人类的快乐,梵向一就让他去做一些人类会做的事。 不过想起这公会的人总喜欢缠着傅言一起进游戏世界,梵向一问道:“他们又找你组队?” “对啊,他们不就喜欢这么抱团。我也省点力气,不是挺好。”傅言道,“你特意问这个干什么?下个世界有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现在和你说了也没用,你也不喜欢剧透。”梵向一道,“不过和你组队确实毫无用处——除了被一起拉进同一个世界之外。” 傅言道:“看来这回是单人作战。” 他直接说个肯定句,梵向一不反驳也不肯定,只是走近两步,垂眼凝视着他的眼睛:“无论如何,你要记住现在的你是谁,是什么样子。相信你的直觉,不要被骗。” “我知道,你说八百遍了,让我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傅言轻叹一声,“不用这么紧张,上个世界不也没你,我也过了。我也没那么菜。” “我相信你可以回来。”梵向一抬手想触碰傅言,傅言下意识后仰了一点,但不知为什么,傅言又很快刹住了躲避的动作。 ——或许是梵向一的眼神看起来太认真了,傅言甚至还看出了一些隐隐的担忧。 梵向一和他有了某些默契,看他躲了一点又不躲了,于是指尖在他脸侧轻轻划了一下。 “我等你回来。” *** 进游戏世界这天,因为梵向一暗示过和傅言组队也没用,岑意和岑怡讨论了一下,最终决定放弃和他组队。 傅言单独进游戏,也就懒得去中转站了。他就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梵向一坐在旁边,枫明要坐在不远处另一张椅子上。傅言看这阵势,不由得吐槽:“搞得我好像病重了一样……” 梵向一看着他,张嘴正要说什么,傅言忽然就觉得眼前一花。 世界变得扭曲,人影模糊,除了空洞的杂音和耳鸣什么都听不到。傅言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下跌,所见的一切都在褪色,如水幕表演结束一般消融而去。黑暗的帷幕渐渐落下,盖在傅言的头顶,盖在他的眼皮上。 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合上,陷入沉睡。 深深地,沉沉地。 长夜漫漫。 *** 傅言睁开眼。 周围有些逼仄,但体感很舒服,流线型的外壳开着顶盖,房顶的拟自然光源丝毫不会刺到眼睛。 傅言的脑子还有点懵,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似乎塞了很多东西,乱糟糟的,叫他没能从睡梦中彻底清醒。又过了好一会儿,一切迷茫、怔然、回不过神,终于都如潮水般退去。 傅言坐起来,耙了两下头发,手搭在了那银灰色的合金边缘上。 “我怎么……又在网络仓里睡着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日常生活 这是个装修简约,视觉上却不那么简单的房间。 装修简约,是因为这房间就是墙、门窗、系统照明及温控系统,外加房间中间偏侧面的地方摆了一台上网舱。上网舱也是目前市面上最常见的款式,流线型设计,银色合金外壳,内部可容一名成年人轻松躺下。因为这儿还挺舒适,所以傅言在这里面睡着也不是那么一两次了。 而视觉上不简单,是因为距离上网舱较远的那面墙,几乎一整面都是背投幕墙。不启动的时候,它看起来和一般的磨砂玻璃墙很接近,还能模拟出壁纸或者柔和光源。一旦启动,那就是很具有视觉冲击力的超大屏幕。 -- 第394页 不过此时,它依旧维持着“墙壁拟态”。因为傅言之前在沉睡,所有的家居都配合进入了半休眠状态。 傅言坐在上网舱里,环视四周,熟悉的环境,在半休眠状态下的一切都静悄悄的。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有些混沌,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可他越是回想,就越觉得记忆模糊。 感觉上,像是做了个很冗长的梦。 傅言念出了一个名字:“格雷。” 房间里的隐藏音响响起一个男声:“早上好,傅言。” 这声音很好听,成熟、冷静,带着一种能让人平静的效果。它的音源来自一名世界知名男演员,经过AI合成后,已经和正常人说话没什么区别。同时它还能内置其他轻微的震荡波,使得AI说话的时候,还能带上潜移默化的精神影响效果。 不过傅言对这些并不看重,这不是他选的声音,这是系统默认的第一男声。 傅言只需要它的功能:“汇报我的睡眠状态。” “好的。”名为“格雷”的智能不疾不徐地汇报着,“你本次睡眠时长总共为8小时24分钟,其中深度睡眠为2小时03分钟,脑电波活跃时段为……” 傅言其实没仔细听,他的状态有些心不在焉,等智能说完了,才问:“正常?” “如果你指的是你本次睡眠状态,正常。” “其他身体指标正常吗?” “一切正常。”智能问道,“你在担心你的身体健康?是否需要预约一次全面的体检?” “不用,只是做了个梦。” “你想要口述,并由我记录你的梦吗?” “……我不记得了。” “好的。”智能道,“如果下次你想记下你的梦,可以直接说‘格雷,记录’,我会直接打开记录功能。” 傅言不再回应,再次沉默。 ——看来确实是做了个梦。 ——就是忘了到底是什么内容,感觉很宏大,内容很多,所以脑子到现在还没完全清醒。 智能跟着安静了一会儿,又道:“你睡觉的时候,有两通未接来电,分别来自瑞德和庄湘宜。他们都给你留言了,现在是否听取?” 傅言这儿还挺难得这么“受欢迎”的。 不过他一听名字——一个上司、一个同事——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道:“你总结。” “好的。”智能道,“瑞德希望你在本月再完成一个游戏的BUG测试,游戏名称和后台端口已经发给你了。庄湘宜来电道歉,说她因为不熟悉工作内容,耽误了恋爱游戏组的工作进程,请你多多包涵,还说下次请你吃饭。” “本月加测?”傅言挑眉,“我记得本月只剩今明两天了,对吧?” “是的。”智能回应,“并且这两天都是你的休息日。” “想要我加班?”傅言道,“查询庄湘宜本月的工作考评。” “查到了。庄湘宜本月应测试游戏八个,已测试游戏八个,其中退回两个。”智能回道,“退回原因都是远远没达到平均BUG数量。” 要进行游戏测试的客户通常会找三个以上的测试方进行游戏检测,在大家分别干活的情况下,谁勤奋仔细,谁摸鱼偷懒,是很容易从数字上看出来的。显然,庄湘宜就是因为被“同行衬托”,工作结果不达标。 造成的结果就是,她的工作得补完。现在看来,她的能力已经无法让她在既定时间内补完所有目标,于是上司就来找傅言了。 找傅言,不是因为傅言任劳任怨好说话,也不是因为他能找出最多BUG,而是因为……他闲。 准确来说,是因为傅言这两天休假,而且他这个月的KPI再次踩着线完成。他的领导对此不满已久,总觉得傅言还有很大的余裕。要是傅言多努力一点,肯定能接下更多工作,或者更好地完成工作。说来也神奇,傅言总是能猜中游戏的BUG平均数量是多少,然后他自己找出来的数字就在这上下浮动,真是不愿多花一点力气。 所以领导总在想方设法给傅言“加压”。可这个时代,已经不是说加班就能摁着头加班了,起码员工得“自愿”、得配合。傅言面对“升职加薪”“考评优秀”等噱头,毫无动摇,对比自己升职得快的同事也无甚感觉。因此领导对傅言的看法,说好听点叫“恨铁不成钢”,说直接点就是看不爽。 因而现在需要加班,领导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傅言。 只是不知道被傅言晾了这么久,领导是不是还在等着傅言认命。 傅言当然不会认命。加班是有加班工资,可他物欲不高,非常不热爱工作,因此那点诱惑对他来说,还是不如躺平。 “格雷,回复说我不接。”傅言下了上网舱,说道,“就说我出去旅游了,没空。” “好的。”智能顿了顿,又道,“那么你真想出去旅游吗?” “不想。” “明白。不过容我提醒,你有一个约需要今天处理。”智能道,“半个月前,桑亚娜约你这个月最后一天——也就是明天——一起吃饭,你说最迟前一天回答她。” 一般来说,傅言这么回答就是要“鸽”了的。但或许是因为前面那个而拒绝工作的借口,傅言还是问了一句:“她说了明天具体怎么安排吗?” “没。”智能回道,“现在为你发信息询问?” -- 第395页 “发吧。” “好的,已经发送。” 房间里一时静默下来,傅言想了想,又问:“家里有什么吃的?” “按照你的喜好,一直定量储藏六种口味的营养剂。”智能回复,“需要现在食用吗?” 这是傅言一向以来的用餐风格。傅言的口腹之欲不强,外加比较懒,一般没什么特殊必要的时候,就一管营养剂解决一天。要他多考虑考虑吃什么,他只会多想一想要换个什么口味的营养剂。 这年头很多人都这么过。有人称营养剂是“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也有人说营养剂是味觉的破坏者,但无论如何,营养剂以其性价比高、节省时间、营养价值适中等原因,成为了人们日常食用的主流之一。 只是今天,一向习惯了营养剂的傅言,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想拒绝营养剂。 他知道家里没有其他食物,于是问道:“附近送餐最快的都有什么?” “本社区的综合配送中心可在十五分钟内为你送餐到家。”智能回道,“菜系包括中华料理、法式料理、德式料理……” 傅言打断他:“中华。” “中华菜系包括粤菜、湘菜、鲁菜、川菜……” “算了。”傅言难得想吃点要花时间的食物,选择流程已经将他劝退,“我还是喝营养剂吧。我要甜橙味的。” “好的。” 傅言的干劲似乎被选择流程消耗殆尽,吩咐完后也懒得走了,直接坐在了上网舱的侧边开口处等着。反正家政机器人会给他把营养剂拿来的。 傅言甚至还道:“格雷,开屏幕。” “好的。” 近乎整面墙的屏幕打开,却不是一整个画面。它被分割为好几块,大小不一,运转着不不同的内容。不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些几乎都是游戏的预告片。准确来说,是傅言下个月准备负责检测BUG的游戏的预告片。 这是傅言设置的过场动画,只是他看过一遍后就不怎么看了,只用来当做工作进度提醒而已。他正要吩咐进入主画面,格雷就道:“傅言,桑亚娜来电,是否接通视频对话?” “接吧。” 一台小屏幕被微型无人机带到了傅言面前,屏幕一亮,一个棕皮肤、黑卷发的姑娘出现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天哪,傅言,你居然问我出去玩的行程了!”桑亚娜的语气略显浮夸,“所以你这次终于要大驾光临来看看我们这些发小啦?” 傅言道:“先说说行程。” “好吧。”桑亚娜道,“他们都说还没去过我男朋友新开的格斗训练馆,所以下午先去训练馆玩玩,晚上再一起吃饭。吃什么还没定。我猜你这个不爱运动的,一定不想去训练馆,那你可以吃饭的时候再来呀。” 傅言确实不怎么喜欢运动。 可他听完后,想了想,说道:“那我也去训练馆看看吧。” “你说真的?”桑亚娜面露诧异,“你怎么会又愿意来聚会,又愿意去训练馆?说真的,你没事吧?被失恋刺激到了?” “我上哪失恋去?”傅言道,“就去看看,不一定运动。法律规定进训练馆一定要训练?” “哦,我说呢,原来太阳还是没从西边出来啊。”桑亚娜道,“那你来吧,搞不好耳濡目染一下,你也会想运动了呢?” 傅言道:“时间地址发给我。” “没问题。”桑亚娜道,“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给个意见吧。不许选营养剂!” 傅言想了想:“那就……海鲜吧。” “哎?” “螃蟹,虾之类的……”傅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这个,听着就麻烦死了。桑亚娜也挺意外的:“没想到,你想吃这些费时费力剥壳的玩意儿啊。” 傅言随口找了个理由:“平时没什么机会吃。聚会反正有挺长时间,花些功夫也无所谓。” “你说得对耶。”桑亚娜被说服了,“行啊,那我就找一家海鲜馆,找到了发给你们。先这样,再见。” “再见。” 傅言面前的屏幕暗下去,家政机器人也将一管橙色透明的营养剂送到他面前。他刚拿起来打开,还没喝呢,智能格雷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傅言,庄湘宜来电,是否接通视频对话?”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反常 傅言还是接了庄湘宜的通话,不过只是语音的形式。 庄湘宜的这通来电目的也很简单,还是请求傅言帮忙测试游戏。 “办不了。”其实庄湘宜的说法很迂回,但傅言的回答很直接,“领导和你说我拒绝了,那他和你说我已经外出旅游了吗?如果没说,我现在告诉你,我在外面,没空。” “说了,但是……”庄湘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听说,你一般都在家,不怎么出去玩儿,平时聚会你也不去的……” “我想在哪,平时在哪,和这件事有关系吗?”傅言觉得话已经到了这地步,索性直白道,“我这么说,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台阶下,我以为你应该明白。” “可是,我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庄湘宜也是真着急了,居然这样还没打退堂鼓,“我现在还在游戏里,我觉得我一定赶不上下个游戏的测试。我听说你最快一天就能测试完一个游戏,只有你能帮我了……” -- 第396页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傅言心说道德绑架这套,在我这最不管用,“你与其在这里和我争辩,不如加快你的游戏进度。你听说过我的事,我也听说过你的。模拟恋爱游戏是不是很好玩?你到底是去工作,还是去沉迷游戏的?” 是的,庄湘宜工作效率低下,其实和她沉迷恋爱游戏有关。当她更多地作为一名玩家加入游戏,她关注的就是游戏的情节、人物的互动。这使得她花费在游戏里的时间翻倍增长,对游戏里的BUG也越发忽视。而且游戏公司大多在主线环节上更用心,主线的BUG就相对少一些,所以庄湘宜的BUG发现数量不及同行,也就可以理解了。 本来这种情况在新人中是常见的,反正等他们工作久了,见多了各种套路也就麻木了。可现在庄湘宜影响自己的工作不算,还非要来拖傅言下水,傅言就毫不客气地揭穿她了。 庄湘宜毕竟就是个刚工作不久的小女生,被说得难堪,也忘了要客气地劝傅言帮忙,下意识反驳道:“我只是不熟悉,何必这样说我。领导说你比较有空,我才来的,谁知道你这么不给他面子……” “我都直接拒绝他了,还怕再拒绝你一次?而且你想过没,他和你说我拒绝了,还让你来找我,不就是让你上赶着被我说?”傅言嗤笑一声,“好了,小姑娘,你在我这里已经浪费了几分钟。建议你找个喜欢给领导面子的同事,或许愿意帮你呢?就这样,再见。” 对面庄湘宜还要说什么,但傅言已经挂断了通话。 他把拿在手上好几分钟的营养剂一口闷了。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接庄湘宜这个通话,他早就猜到庄湘宜为何而来。但他心中隐隐有种违和感,却说不清违和之处何在、违和感从何而来。这种感知使得他心里有些抚不平的烦躁,正好庄湘宜撞在枪口上,傅言就接了她的通话。 只是挂断通话后,傅言心里也没变得舒畅多少。 ——要不,出去走走? “格雷,规划个附近的散步路线给我。” 是的,作为常年不运动的人,傅言根本不知道附近什么地方适合散步。好在智能是个照令办事,不会诧异于主人为什么今天这么一反常态。很快,格雷就把线路规划出来,傅言戴上投射眼镜,半透明的路线引导图就浮现在眼前。 傅言出门的时候,投射画面还浮起了一个淡蓝色的提问框,智能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是否开始记录本次运动?” 傅言本来想,他就是心血来潮出门走走,都不一定能走完这一圈,有什么好记录的。 但看着提问框里的“YES/NO”,神使鬼差地,傅言点了“YES”。 “好的,本次记录已开始,祝你散步愉快。” *** 傅言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市民公园。 这里是完全开放的,草坪、花卉、绿树,以及中间一个小小的人工湖。公园里有小孩玩闹,老人散步,以及手牵手走在一起的情侣。大家看起来都很悠哉,自得其乐。傅言总觉得这种平和的日常画面有些久违了,就站着看了许久。 直到智能的声音再次响起:“傅言,你是否需要帮助?” “……不用。”傅言回过神,继续往前走,“念点新闻给我听。” “好的。” 最受欢迎的男声之一,不急不缓地念着一条条新闻,傅言就沿着小湖边慢慢散步。前面的新闻都和往日大差不差,只有一条引起了傅言的一点注意:“失踪案?” “是的,最近一周内,在本地区已经发生了三起成年人失踪案。”智能回道,“警方只对此回应说正在侦办,未公布更多细节。网上有一种主流舆论,说这是一种炒作,类似两年前有人试图做‘逃过监控追踪’的挑战一样。” 傅言觉得这种猜测是很有道理的。现在监控摄像无处不在,而且随身的人工智能、电子设备都能定位,还能把好几个人看丢? 不过到底事实如何,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慢悠悠散步完毕,打道回府。 *** 第二天,傅言准时到达格斗技巧训练馆赴约。 桑亚娜在门口接他,并且再次表示惊讶:“你还真来了!我刚才在里面和他们说你要来,他们都不信,说你会鸽!” 傅言道:“那你和他们打赌了吗?” “没。嘿呀,早知道我就赌了!”桑亚娜满脸惋惜,“走吧,咱们进去。我本来约的下午两点,这帮人说中午吃完饭没事干直接来了。我男朋友带他们参观了一转,又教了点基础,这会儿都上台玩了,看看去。” 傅言问:“他们这就能打了?” “能个屁,跟聚众斗殴似的,乱得很。”桑亚娜毫不留情地吐槽,然后将傅言带到了场馆里。 场馆中央有个带着围栏的擂台,周围是各种器材和训练空地,地上都铺了软垫。傅言和桑亚娜的朋友们,有的在台上玩儿,有的在台下直接坐地板,也是没怎么计较形象。场地里还有些别的锻炼学员,自己炼自己的,也并不在意有群门外汉在这瞎胡闹。 傅言一来就和众人都打了招呼。他们大部分是发小,有两男一女算是朋友的朋友,但相互介绍后也都相互问好了。桑亚娜着重介绍了自己的男朋友,傅言听说过,可第一次见本人。他和这个深色皮肤、体格健壮的小伙子打了招呼,对方就热情道:“我带你参观参观?” -- 第397页 “不用,你们玩吧。”傅言不想为了自己一个人,把招待主力拉走,“我就随便看看。” “我带你去呗?”桑亚娜说道,“哈维,你继续和他们玩,我们转一圈就回来。” 哈维点点头。 其实这个训练馆也没太多可参观的地方,主要训练场地就是那个大厅,一眼可见。别的就是两个VIP小训练室、更衣室、洗澡间、器材室,以及一个销售健身相关产品的地方和行政办公室,没了。 等桑亚娜带着傅言转了十来分钟,回到大厅,发现那帮吵吵嚷嚷要“练格斗”的朋友们都躺下了。 除了没上场凑热闹的女孩子们,只有桑亚娜的男朋友哈维还看起来一脸轻松。 “你们呀,欠锻炼啊!”桑亚娜感慨着,“一上来就搞这么猛,小心明天腰酸背痛腿抽筋。” “我们这算不错了好吧!”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指了指傅言,“我觉得要是换傅言来,肯定更弱,他比我们都不爱锻炼!” 傅言挑眉。 桑亚娜转头看他:“干嘛,你不会真要上吧?” 傅言随手摘了投射眼镜,递给桑亚娜:“我先热个身。” 桑亚娜和其他发小都震惊了:“天哪,你怎么回事?是失恋了就性情大变吗?!” “不信谣,不传谣。”傅言抛下这句,还真跑去热身了。哈维怕他乱来,跳下擂台跟着他小跑、拉伸。等傅言觉得身体的热度上来得差不多了,两人一起上了擂台。 其他小伙伴因为震惊于傅言的选择,已经自动“滚”下擂台。哈维给傅言递了拳击套,傅言没要,只是用保护带缠了几圈手腕、手掌关节,这就行了。 “你是真会还是就体验体验?”哈维看他气定神闲的,似乎真会点儿,问道,“想玩什么?” “说不清楚。”傅言道,“就,自由搏击吧。” 发小们乐道:“你说的是自由搏击,还是随便乱打?” 他们也不是嘲讽,反正他们刚才就是在随便乱打。傅言没回话,只是扫他们一眼,然后看向哈维:“开始吗?” “行吧。”哈维看他没戴拳套,自己也没戴,纯属陪玩的心思,“开始。”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脚虽然动起来了,但还是比较放松的状态。然而就是话音刚落,傅言的拳头就直直冲他面门而来,快狠准! 哈维怔了一下,才回神往后躲了躲。然而这其实已经慢了,要不是傅言主动收拳,这一下已经揍到哈维的脸上了。 发小们在台下发出感叹声。 相比之下傅言倒平静多了,收回拳抛出俩字:“专心。” “……有意思。”哈维看傅言半点不意外的神色,忽地笑了,“你真会啊?练过什么?” “没练过,随便玩玩而已。”傅言也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神奇,可又说不准到底是天赋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有心试试到底怎么回事,“还继续吗?” “你想玩就继续呗。”哈维道,“我也进攻吗?” 傅言想了想,竟莫名觉得这个专业的教练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以,来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反常与既视感 这个下午,发小们看傅言的眼神,逐渐从一种震惊,走向另一种震惊。 ——傅言居然真的会打架! 好吧,应该说傅言真的会格斗,而且看起来还是实战的那种。和他对战的哈维一开始还抱着半找乐子的心态,被他靠巧劲把手拧到背后摁着一次后,哈维也变得认真了。 其实傅言在体格、力量、速度等方面都不如哈维,但灵活度很高。哈维出拳或者出腿的时刻,傅言几乎都能瞬间预判出来,并且成功躲避。而且他出手的走势是哈维没见过的,应付起来需要点功夫,因此两人居然还真能在短时间内打得有来有回。 而他们这带着章法的“过招”,不得不说还真有点好看。原本懒懒散散当观众的发小们,不由自主地起身认真观看,甚至还给傅言喊好、喊加油。两人打到最后的时候,连训练馆的其他学员都围过来观摩了。 两人交手了近十分钟,终于在双方都气喘吁吁地情况下分开。 “牛逼啊傅言!!!”桑亚娜拿着一条毛巾翻上擂台,给傅言扇风,“说好大家一起不锻炼的呢?你怎么一个人变强者了啊!” “就是就是!”另一个发小也爬上来,装模作样地给傅言捏肩膀,跟比赛中途给选手按摩的助理似的,“你什么时候练的啊?怎么也不早说?这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吓吗?” 傅言的呼吸急促,脑门也已经出了汗,但感觉上居然觉得还好。他耙了耙头发,颇显淡定地回了句:“没练。也超出我的预料了。” 桑亚娜吐槽:“你这时候就不要谦虚了吧,感觉是在暗讽我们其他人啊……” 哈维则是靠在另一根立柱上笑:“我的女朋友,你是不是找错人扇风了?” 桑亚娜冲他一乐:“现在我就是傅言的拉拉队,我们所有人都是傅言的拉拉队!” 众人嘻嘻哈哈地开了一通玩笑,过了好一会儿,哈维看傅言的呼吸已经平静了,才问道:“还来吗?” “不来了。”傅言拆开保护带,“够我一年的运动量了。” “你真没练过?”哈维走过来,顺手帮他拆,还跟他抓着手撞了一下肩膀,语气中带着欣赏道,“这看着不像是没接触过啊。你要真是天生的,那就是绝对很有天赋了,应该试试系统训练。” -- 第398页 “不,我真不是爱运动的料。”傅言随口道,“我是游戏测试员,可能是游戏里耳濡目染吧。” 哈维:“哦,测试运动游戏的?” 傅言:“恋爱游戏。” 哈维:“……” 哈维:“我现在觉得,人和人真的不能比。有些人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他还因为不合口味非要扔了浪费粮食。” 桑亚娜道:“我怎么觉得我小时候从傅言父母嘴里也听过类似的话……” 旁边发小道:“老师也说过吧?说傅言有灵气,就是不勤奋,有时候还喜欢投机取巧、得过且过。要是他勤奋起来,不说现在,至少以前在学校拿到前5%的排名问题不大。” 傅言道:“你们想多了,我只是喜欢钻空子,没那么神,也不是真的有天赋。” 话是这么说,但他到底有没有天赋异禀,这就见仁见智了。 至少哈维就长叹一声,说不清是因为人比人气死人,还是在惋惜傅言的十动然拒。 *** 晚上吃饭,定的果然是海鲜主题餐厅。 点菜时,桑亚娜还特意点了傅言提过的虾和蟹。虽然大家都不怎么会剥壳,可这都能让服务机器人代劳,所以其他人也没啥意见。 唯一“不合群”的是傅言,他要求留一小部分没剥壳的虾给自己。 众人听了很意外:“你居然要自己剥?你别是被谁魂穿了吧!” 傅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但他向来随心,于是道:“没玩过,随便试试,不行再说。” 桑亚娜道:“那你剥蟹吗?” “不剥。”傅言道,“那个太麻烦。” “哦对,这才是你嘛。”桑亚娜点点头,“行,那你玩儿吧。” “要不也录下来?反正刚才傅言打架的视频,咱们可没少录。”旁边另一个发小说道,“等剥虾壳也拍了,咱就做个合集发给叔叔阿姨,就叫‘傅言的第一次挑战’!哈哈哈哈……” 这帮人损得不行,傅言都懒得吐槽,随他们开玩笑去。倒是有人忽然也举手:“那我也要几个来挑战一下。” 众人望去,那人是今天新认识的小伙子,叫宗术。宗术属于挺阳光开朗那种,举着手道:“我早就想试试了,自己在家懒得弄,和别人出去吧又不好意思丢脸。现在有傅言打头,至少不是我一个人尴尬,哈哈哈!” “怎么回事,难道剥虾很好玩?”其他人看这情况,有好几个索性也跟着一起要尝试手动剥虾。桑亚娜看得无语,和男朋友道:“我懂了,这就叫一起做才好玩、抢着吃才香。” 哈维道:“我也剥呗,剥给你吃。” “你怎么也掺和啊!”桑亚娜道,“不用,没必要,机器人剥的难道不香吗?不是干净又卫生吗?” “那和你男朋友剥的一样吗?”哈维道,“而且有必要才帮你做的,叫做‘好人’;没必要但也帮你做的,才叫‘好男友’!” 桑亚娜败了:“好吧好吧,你剥、你剥!你剥成碎渣我都吃,好吧!” 他们这样,其他朋友都在瞎起哄,只有傅言听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虾上来之后,一群人真的围坐桌边开始手动剥虾。 最快又好的居然又是傅言。 好吧,今天这么多惊讶之后,大家对这个“居然”好像也没那么吃惊了。只是依旧感慨:“不会吧不会吧,你该不会又在私底下悄悄练剥虾,然后找机会惊艳所有人吧?” “悄悄练武还说得过去,悄悄剥虾算什么?”傅言蘸了一下酱料,把虾送进嘴里,“游戏里见过而已。” “又是恋爱游戏?” “不然?” 傅言这么开玩笑,众人也就歇了追究的心思。倒是哈维,别看他体格健壮,剥起虾来还是略显笨拙。傅言看着他,总觉得这一幕莫名地……似曾相识。 ——但是我看过的是谁剥虾呢? 哈维顶着众人的目光,全神贯注地剥了好一会儿,才剥出一个不太完整的虾。他递给桑亚娜的时候,桑亚娜原本看得好笑的表情一僵,犹豫了一秒,啃了。 “天哪,要不是你是我男朋友……!”她吃完还吐槽,“这么烂的技巧,我绝对不会吃。” “你可真是间歇性洁癖。”哈维擦了擦手,“那我不剥了。” “别,剥剥剥,我求你剥。”桑亚娜立马哄人,“剥成什么样我都吃,行吧?” 哈维这才继续和虾做斗争。 旁边朋友乐道:“哈维,你就想想,好歹你剥多烂都有人吃呢?傅言剥这么好,还不是只能自己吃。” 另一人嘻嘻哈哈地举手:“我可以帮傅言吃!” 傅言:“……我不可以。” 第二个提出挑战的宗术则是举起自己剥的虾:“我觉得我剥的还可以,要不咱俩交换,别让他们俩单独撒狗粮。” 这就是个玩笑话,傅言没放在心上,也随便回了句:“不换。各回各家,各吃各虾。” 他面冷,但话好笑,一桌的气氛依旧热热闹闹。这餐饭下来,最后一共六个人剥了虾。从一开始只有傅言快又好,到最后所有人都有模有样了,众人竟然还有点“学到一个没用小技巧”的小感动。桑亚娜还把男朋友的劳动成果全部吃完,坚决对自己男朋友的情侣互动表示支持。 -- 第399页 临了散场的时候,众人或多或少都喝了点,相互道别的时候有人还很兴奋、有人已经蔫了。傅言也难得地喝了点,有点上脸,感觉自己浑身发热。他正在餐馆门口吹风降温,宗术忽然跑到他面前:“傅言,加个好友,下次出来玩?” 傅言对他的印象还行,在众人面前给了他这个面子,加了好友,但又道:“我其实不太出来玩。” “哎,没错。”桑亚娜喝得有点上头,正是亢奋的时候,过来勾住傅言的肩膀,“wuli傅言言啊,不出门、不运动、不社交、不上进!你要和咸鱼当朋友,你得和他一起平躺在海边吹海风!” 桑亚娜说话的时候都要倒了,傅言扶了她一把,哈维赶紧过来把她捞走。 “听起来也不错。”宗术乐道,“在网上见也可以,其实我也未必总喜欢出门。我就是觉得你投缘,交个朋友,有空就聊聊,没空无所谓。” 傅言的心思灵敏,淡淡道:“我其实也不会格斗,你要是想聊这个,我也无话可聊。” “啊,这是有点遗憾的,毕竟我今天看你打得确实不错。”宗术笑道,“但也不要紧啊,咱们也可以聊别的嘛。聊什么都行,不强求。聊恋爱游戏都行。” 傅言:“我一般不聊工作话题。” 宗术:“哈哈,还有人上班不抱怨老板的吗?不过我就是举个例子,你随意,别有负担。” “……行吧。”反正以后不见面了,不想回就不回,傅言懒得纠缠。 这次聚会就这么结束了。 傅言回到家,本来还想思考一下自己今天的反常的,可酒劲过去后困倦就上来了。而且他明天还得上班,因此他还是决定洗个澡就早点休息。 倒是在洗澡前,智能格雷忽然道:“宗术给你发了一条信息。” 傅言问:“说什么?” 智能回道:“他说‘你到家了吗?今天很愉快,认识你这个新朋友很高兴,晚安’。” 傅言想起那张今天新认识的脸,总觉得有某种隔阂,使得傅言感觉和他对话没什么实感。于是傅言神情冷淡地说道:“不用管。” 智能回道:“好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测试员的工作 第二天,新的一月,新的工作日。 傅言起床后,发现昨天一起玩儿的朋友们给他发了好几条视频,其中三条是他和哈维对战的,一条是剥虾的。傅言想起领导和庄湘宜都说他不可能出门,于是转手一发,把其中一条对战视频发在了社交账号上。 至于其他人看到万年不发状态的傅言居然更新状态了,而且还是在训练馆对战,会有如何诧异的想法,那傅言就不管了。 他发完状态,又吃了一支营养剂,按照平时就应该直接进上网舱准备工作的。但他在进工作房间前,忽然脚步顿了一下、犹豫了几秒,张口道:“格雷。” “我在。” “规划一个晨跑路线,从出门开始算15分钟……”傅言说到这里,卡了一下,就听格雷道,“好的,正在为您规划。” “……不,等等,不用了。”傅言搞不懂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运动想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昨天在训练馆表现太好,现在还在精神亢奋期? 他心中疑惑,但又很快决定把这种反常的冲动抛至脑后。他躺进上网舱,很快登陆网络,进了本月第一个需要测试的恋爱游戏。 这是一个以校园为背景的单人恋爱游戏,还没开放玩家测试,于是傅言就以玩家的身份进入了游戏。他在捏脸和起名环节毫不浪费时间,外貌直接扫的自己原本身体,起名也直接输入“测试员”。不过十秒,他就把真正玩家们最费心费力的环节之一走完,正式进入了游戏。 傅言的眼前唰地一亮,游戏场景正式切入。 一扇巨大的校门就出现在眼前。 同时,傅言面前亮起一个淡蓝色半透明的面板:【放假结束后的第一天,你就因为飞行器故障导致差点迟到。当你到达校门前,距离上课时间就只剩1分钟了,快快穿过校门去到你的教室吧!】 为了同时测试尽量多的因素,傅言进游戏是开了所有无障碍设施的。因此文字出现的时候,语音也随之播报了。而且傅言前方还出现了一个在一闪一闪的箭头,显然,这一切都是在为玩家做新手引导。 傅言却没顺着引导进入学校。 他左右扫了一眼,确认整个环境场景都搭建出来了,于是后退两步……沿着右手边的路转身就跑! 然后就被骑着飞艇的学校保安逮了回去。 “小伙子,你就算要逃课,也不要穿着校服、从校门口逃嘛。”保安边用飞艇载着傅言回学校,边乐呵呵地劝道,“我都看到你了,就等着你进来才关门。你忽然起跑,我都不好意思当没看到……” 傅言其实只是测试多余操作会不会导致游戏卡住,或者这个而游戏的环境边界是否会卡BUG。现在看来,游戏是做了预案的。玩家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开着飞艇的保安NPC,只要构建出一定的空间,就能防止玩家“撞墙”。 而傅言被带进学校后,也没顺着箭头的引导去教室。而是在脱离保安的视线后,在校园里乱逛起来。什么地方偏僻、什么地方容易忽略,傅言专门往什么地方去。他甚至会去看一些花草树木,确认这些东西会不会穿模。有些玩家喜欢植物,会在游戏里仔细研究造景,因此傅言有时候也会仔细观察比较特别的植被。 -- 第400页 不过这次,傅言很快发现自己不是越走越偏,而是走到其中一个“选项”这里来了。 一个黑头发的男生正躺在小树林当中一个长椅上睡觉,他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垫在身下,白衬衣睡得皱巴巴的。当然,单从脸来看,这学生还是很帅气的,帅气到了傅言一眼看出这一定是玩家的“候选恋人”之一。 不过傅言还不想那么快就进入剧情,于是他完全没打算叫醒这个NPC,转身就走。 然而已经晚了,傅言刚走出去几步,就听背后道:“站住。” 傅言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进了对方的程序判定范围,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那个黑发男生已经坐了起来,单手搭在长椅的椅背上,挑眉看向傅言:“老师派你来找我?这就要回去告密了?” 傅言不应话。 他是故意的,故意不按照一般人的反应去搭话。不过这个年头的人工智能引擎,已经能够对此作出自然反应了。于是那个黑发男生起身,随意地拎着外套甩到肩膀上,走到傅言面前。傅言眼前同步浮现出一个面板,上面写着:【叶飞恭,之前只和他在运动社团见过几次,说上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他好像不太喜欢上文化课,是因为他靠体育成绩就能保送吗?】 叶飞恭到了傅言跟前,垂眼冷声道:“不敢应话?一个假期过去就变哑巴了?” 傅言这才回话:“我只是路过。” “路过?上课铃都打了,你还在外面乱逛……” 叶飞恭挑眉,“不是来‘逮捕’我,是什么别的原因?” 傅言随口道:“我迟到错过第一节 课的上课时间,不想就这么进去。” “哦,所以你在学校里逃课?” “和你有区别吗?”傅言道,“我倒想逃去校外,不过被抓回来了。” “哈。”原本冷面的叶飞恭闻言,露出一抹笑,“想逃课?现在?” “现在就算了。”傅言道,“我已经被保安逮到一次,不想再纠缠,累。” 这话其实说得相当随意,可傅言就是眼睁睁地看到了叶飞恭脑壳上冒出一行字。 ——【叶飞恭对测试员好感度+10】。 傅言:“……” 虽然不知道是哪点戳到了这个NPC,但起了“测试员”这个名字后,真是容易在恋爱游戏里冷静下来。想想其他NPC喊傅言的时候,就要喊“测试员”,这场面想想也够可笑的。有这个称呼,旖旎的氛围绝对远离傅言。 哦对了,这好感度显示条对于一般玩家来说是看不到的。傅言开了测试员专用的显示功能,因此才能清楚看到数值的上升。 “那你准备干什么?” 叶飞恭指着身后的长椅,“睡一觉,然后等下回去上课?” “不睡,随便逛逛。”傅言说着,就转身想走,叶飞恭却还跟着他。傅言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叶飞恭单手插着口袋:“我乐意上哪就上哪。再说,我也要确认你确实没和那些老头报告我的位置。” 傅言道:“但你跟着我,不怕我就是把你引到老师那里去?” 叶飞恭道:“那就看你敢不敢了。” “……”傅言懒得理他,猜测自己可能是触发了什么剧情。但傅言现在不想推主线,于是就继续检查这个树林,也不管后面还跟了个累赘。 功夫不负有心人,傅言果然在这个树林里抓到了两个小bug。一个是一颗小灌木穿模了,另一个是造景里的蝴蝶停在花上不再动弹。傅言看见那蝴蝶,为了确认不是“沉睡状态”,还用手指戳了戳,那东西也一点反应没有。于是傅言掏出了自己的工作手册小本子,摸了一支笔,装模作样地在上面写字。 【bug:蝴蝶形象未活化。 修复建议:活化蝴蝶造景。】 工作手册上的字,实际上只是傅言的无声语言,笔根本没真的挨到本子上。傅言甚至还利用工作手册进行了拍照和游戏坐标标记,这样就能精准定位这个bug的位置了。 而用于上班修bug的工作手册上,也很快出现了第三句话:【已修复。】 这种小活,对于有智能撑腰的游戏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在本子上出现“已修复”这句话的时候,原本僵死的蝴蝶已经扇了扇翅膀。虽然它依旧没飞走,但至少形象是足够生动了。 叶飞恭站在后面问:“你竟然喜欢钻研这些?” 傅言不理会他。傅言不想太快深入他这条线,不然容易错过一些其他人的前期剧情。对测试员来说,这是提高工作效率;但对玩家来说,这就是常见的海王行为了。 不过这个游戏的智能引擎不错,使得NPC的反应也挺丰满。NPC看他不理会自己,又靠近探头去看傅言手上的纸笔,问道:“你怎么还用这么复古的东西?” 傅言的工作手册是限制观看的,一般只有同公司的测试员才看得到,有时候也会向其他测试员开放。但对于玩家和NPC来说,那肯定是无法看到的。所以叶飞恭发现本子上没字,又疑惑地问了句:“你刚才写写画画半天,全是空气操作?” “对,我是怪人,离我远点。”傅言冷淡地回了一句,起身走了。 叶飞恭这下没跟着他了,目送他离去,轻轻嗤笑一声:“……怪人。” *** 傅言在第一节 课下课后,终于根据箭头指示到了教室。 -- 第401页 教室里的学生们没对他投以过多关注,毕竟玩家主角在人设上不是个万人迷——对于非恋爱对象来说不是——因此傅言毫无障碍就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过他刚把手里的包放下,旁边就来了个眼镜女孩:“测试员,你第一节 课怎么没来?” 说真的,能扛住这个名字在日常对话中出现,还不笑场,也是测试员们锻炼出来的独特技能之一了。 傅言扭头看她,人物介绍再次出现:【班长温琳,成绩优秀,据说家境也很好。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成为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对全班同学都很关心。不过我的假期作业没完成,希望她可不要发现。】 “迟到了。”傅言根本不说自己浪去了,随口回答了一句。那眼镜女孩眯眼一笑:“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么久,你怎么回事啊?” 傅言道:“飞行器故障。” “飞行器故障?”温琳诧异道,“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温琳推了一下眼镜,“什么年代了还飞行器故障,你可有点倒霉哦。要不要放学后去能量石店看看……” “温同学,你可不能在学校里搞封建迷信啊。” 另一个男生靠近了对话的两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任务信息提示他是学生会长——席越山。 傅言:……哦,这么快就来了三个啊。 他可是看过宣传和资料的,这游戏有多少个主要攻略对象,他一清二楚。 ——两男三女,就是这么任君选择。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周目的选择 学生会长席越山来了之后,带着些笑意加入了对话。 傅言听得心不在焉,目光不断扫过周遭环境。人物、摆设、各种交互行为。傅言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细节,并且注意着他们的行为是否重复。要是可以,傅言其实还想走过去近距离观察,不过之后还有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而席越山看傅言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对话里,很快就把傅言带出了教室:“过来,有话问你。” 傅言道:“准备上课了……” 席越山闻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都逃课一节了,还在意下一节?” 傅言:“……”游戏设定上这个会长这么耳目众多的吗?理论上除了我和叶飞恭,不应该有第三个角色知道这件事的来着…… 傅言猜想这会不会是个bug,于是在席越山带他出教室的时候,追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我每天都能看到全校迟到学生的名单,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席越山瞥他,索性两人就停在楼梯转角说话,“我明明看到你进学校的时间是八点三十五,你居然在下课后才进教室,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中间这节课消失去哪了?” 傅言道:“我去花园散步。”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是吗?”席越山道,“不是去和叶飞恭见面?” “……”傅言暂时不想搅和到剧情里,回道,“不是。” 席越山:“真不是?” “不是。” “……好吧,信你一次。”席越山道,“叶飞恭是体育生,不上课也能保送,和他搅在一起只会对你产生负面影响,你少和他玩。” 傅言没应话。 席越山又道:“不愿意?我又不是让你和他绝交……我总不会害你,难道你还不信我吗?” 傅言一心二用,视线划过路过的学生,发现他们好像把自己和席越山忽略得很彻底,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拦路,其中一个还是校园风云人物学生会长,怎么路过的学生会完全没看到? 傅言不确定这是bug还是原本的设定,不过他还是试了一下,掏出本子汇报了这个bug。 傅言的运气还不错,居然给他蒙中了,手册上快速显示一行字:【已确认该bug,将于之后修复。】 “我说,我的话有这么无聊,令你如此走神?”席越山轻拍了一下傅言的肩膀,还伸出一根手指压了一下傅言的工作手册,“你在写什么?……空白的?” “有个灵感,想记下来,迟了。”傅言若无其事地收起纸笔,“被你的话打断了思路。” “怪我?那你不会说让我暂停一下吗?你说你忽然有灵感了,我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席越山轻笑一声,“而且你居然玩纸笔这种复古的东西,手速追不上灵感怎么办?” 傅言随口瞎说:“这种东西才能让我有灵感。” “好吧,我记住了,你喜欢用纸笔记录灵感。下次再看你掏出来,我自动闭嘴,行吧?”席越山道,“不过,你要记录的是什么方面的灵感?还这么讲究。” 傅言道:“秘密。” “这么神秘?行吧。”席越山道,“那我们说回之前的事,你到底听到了我的没?” “……听到了。” “至于这么不耐烦?”席越山终于退开一步,说道,“得,那就放你走了。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傅言脑子一转,说道:“已经打铃了,我不想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进去。” “……”席越山垂眼一笑,“忽然有点明白你刚才要旷课的想法了,所以,你这节课又想彻底逃掉?” 傅言道:“你不该负责吗?” “我可以进去解释,是我把你带出来谈话的,这算负责了吧?” -- 第402页 “我说了不想进去。”傅言道,“你可以公然逃课的吧?不如负责到底,带我参观一下你们学生会?” 席越山闻言,意外地一挑眉,然后傅言就眼睁睁地看到他头顶跳了5点的好感度。 接着席越山就说道:“怎么,想加入学生会了?” “我可没那本事。”傅言道,“但是参观一下可以吗?身为会长,你能带一个外人去参观参观吗?” “怎么感觉我要是不答应,就是无能的表现了?”席越山道,“行,我答应该你去,但你要接受我安排的补课,成交吗?” “补课?” “你的假期作业上交情况我也看了,缺了两门。”席越山说道,“反正总是要补的,不如就下课后来找我,我带你写。你有不会的就问我,直到我带你补完,如何?” “不如何。”傅言根本不打算补作业,回道,“这是带我去参观的条件?那就算了。” “你可真是……”席越山长叹一声,忽而又低笑,“好吧好吧,我带你去,就算是我让你逃了这节课的赔罪。那这节课、还有上节课的内容,我负责给你补,这总没问题吧?” 傅言道:“你有给人补课的癖好,还是实在太好为人师?你要是这么想给人补课,只要放出这个风声,保证全校呼啦呼啦来一大帮人追着你要你指导。” “我对那些人可没责任。”席越山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好了,走吧,我可得在下节课之前把你带回来,不然你今天就快把整个上午逃完了。” 傅言不再多言,果然跟着他走了。 *** 很遗憾,傅言走了一趟学生会,完全没发现什么bug。 或许是因为学生会是席越山剧情的重要地点,所以游戏公司在制作的时候比较上心。总之傅言各种触碰、观察,都没找出破绽,反而是席越山在旁边问:“你真这么有兴趣的话,两个月后学生会招新,你来报名吧?” 哦对了,因为傅言“参观”得太认真,席越山还再次给他涨了10点好感度。 傅言此刻闻言,断然回复:“不来。” “别怕,你来报名会长助理这个位置,我总归有点‘特权’。”席越山靠近他,低笑道,“而且我会承诺亲自教你,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傅言几乎能想象出这条线的全部剧情了。 他不确定席越山这条线还有多少场景,但无论如何,总要去看一遍的。只是现在是一周目游戏,傅言还想在前期多解锁、观察学校里的各个场景。等看得差不多了,就挑一条线快读推进。然后再走二周目、三周目的时候,前面这些比较日常的场景就不必太费心思了。 而如果傅言已经第一轮决定走席越山的线,那之后他就会快速推进这条线的情感积累剧情。 于是傅言回复的是:“再说吧。” 席越山没逼迫他,微微一笑:“那你好好考虑考虑。” *** 中午的时候,傅言终于仔细检查了教室,没发现bug。 下午他正常在教室上课,游戏检测到这点,就直接跳过了此段剧情。傅言一眨眼,这就到了下课的时候。 ——啊,要是一眨眼也能下班多好啊。 傅言这么感叹着,班长温琳就路过问道:“测试员,你待会儿去干什么?” 傅言看了一眼游戏的信息提示板,说道:“去社团看看。” “噢,弓箭社?”温琳道,“你上个学期不是很少去吗?我还以为你这学期也不想去,还想问你要不要现在补作业呢。” 傅言一面吐槽这个玩家角色到底是个什么设定,怎么NPC都追着补作业,一面回道:“我去看看他们把我除名没。” “哈哈哈,好吧,那你去吧。”温琳笑道,“要是你被除名了,欢迎来我们观星社。反正总要选一个社团,观星社起码悠闲一点,不是吗?” “谢了,再看吧。”傅言倾向于第一周目走席越山线,现在就不会对温琳回应过多,点点头走了。 傅言很快根据指示到了弓箭社。 他到的时候,早先到的社员们已经在换装了,还有人和傅言打招呼。傅言和他点头,他就凑近低声道:“你居然来了。你该早点到的,刚才花社长在点名,点到你的名字时明显语气冷了一下,现在进去估计不会给你好脸色。” “没事。”傅言回了一句,然后就放下包,开始到处打量。信息面板其实已经提醒他,他的储物柜在哪里了,可傅言就是视而不见,视线在这个更衣室的各处扫过。在场的NPC们可能智能程度不如主要角色,因此对傅言这种有一点点反常的举动也没追究,只是道:“那我们先去训练了,你快点来哈。” “好。” 傅言这么应话,可等所有人出去后,他依旧没一点要赶紧换训练服和装备的意思。他检查了一遍更衣室,还把剩在这里的设备都提溜起来检查了一顿。最后还真给他检查出一个细节,其中一个设备有个配件的重力反应不太对劲,可能是优化没做好,于是被傅言上报了。 然后傅言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先换了衣服,然后按照指示一步步穿戴设备。原本傅言以为,自己可能觉醒了某些运动天赋。结果穿戴设备的动作之笨拙,让傅言又很快打消了这个猜想。 “算了,我应该是完全没天赋……”傅言随手耙了两下头发,提起游戏指示的那把弓。 -- 第403页 “还是老实当个家里蹲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有天赋?没天赋? 傅言进入训练场的时候,好几个人正在搭弓射箭。当然,众人观看得最多的,还是其中一个女生的动作。 身份信息显示,她叫花雨舒,弓箭社的社长,也是可攻略对象之一。傅言看过游戏材料,这是黑长直的酷girl人设。果然,在玩家进入训练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英姿飒爽的射箭表现。 说实话,还挺好看的,但这肯定是扫描专业运动员做出来的行为流程。傅言看了两箭,没察觉什么问题,就开始在训练场地里慢慢溜达起来。 可惜,这回没碰上什么bug。傅言连社员们的对话都听了一耳朵,确认没什么重复对话、和之前听过的其他对话一样的内容,这才结束了环境检查。 然后,傅言就站到了游戏提示的位置。 这里内嵌了一个小游戏——射箭,玩家可以在系统提醒下尝试射箭。而傅言站在这里,与其说是来体验的,不如说是来找bug的。 他按照指示,慢吞吞地弓绑好、抓好,然后拉弦。前几把他还没用上箭,只是空拉了几个回合,试试力道。好在游戏指示他选择的是初学者专用的复合弓,这玩意儿还带着滑轮,要是一开始就用标准反曲,作为初学者的傅言还未必能顺利拉开。不过就算是这样,傅言也看不懂弓箭上的减震、配重等部件。他能检查的只有重力反应、物理引擎等,要是这装备设定里有问题,傅言只能痛失bug了。 试了一会儿,傅言感觉物理引擎没问题,开始搭箭。 因为不熟悉,这下他的动作就更慢了。先是慢慢把箭身别进信号片、搭上箭台、贴靠箭台,再把箭尾插进弦上的箭槽。举起弓箭开始拉弦时,傅言发现游戏系统竟然还把当前数据下的射箭路径模拟出来了。 换句话来说,这把弓上的瞄准镜就是个摆设,游戏系统也不指导玩家搞那么复杂的瞄准,玩家自己就可以实时确认现在松手后击中的目标。这种情况下,除非是手没劲、拉不动弦了,不然指定是百发百中啊。 傅言多少有点猜到花雨舒这条线的进展了。 不过他没管那条百发百中的线,而是试了试自己瞄准。说真的,弦、准星和靶心对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傅言觉得自己好像差点感觉。但他手上失误拉弦太开,信号片一掉,只得把箭放了出去。 噔! 箭瞬间砸在了标靶边上,差点没脱靶。 傅言挑眉,决定再试一次。不过这次,他刚举起弓开始拉弦、瞄准,手肘就被顶了一下。 傅言一偏头,发现花雨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侧后方。她面无表情,抓着反曲弓,正是用弓尾顶了顶傅言拉弦的手肘。 “高点。”花雨舒的语气冷淡,说出来的话却是实打实的指导,“瞄准时弦在准星左侧。” 傅言这才恍悟,就说刚才找不到瞄准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瞄的。傅言还以为这个游戏系统为了偷懒,也为了不浪费玩家的时间,完全没搞详细的、正式的射箭流程。没想到花雨舒居然来指导了真正的瞄准方式,所以,这是她这条线的剧情吗? “看你的弓箭,不要看我。”花雨舒看傅言打量她,冷着脸道,“练你的,少分心。” 傅言以为她的人设就是对射箭这么严格,转回去,再次拉开弓弦。不过这次虽然有了理论知识,实践起来还是需要点技巧的。傅言瞄了好一会儿,持弓的手都有点抖了,还是没找到手感和视感。 花雨舒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集中精神,盯准目标。盯不准就在脑子里模拟,想象那个目标,想象自己能射中它。信念足够强的时候,就放开你的弦。” ——想象? 傅言觉得这个指导有点莫名,花雨舒身为认真修行射箭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虚无的话? 可不知为什么,傅言又觉得好像听过类似的话。 他脑子里转过一圈又一圈,分神在瞄准上的注意力反而少了。他本来也不是要追求百发百中,加上手累了,就朝着一个差不多的瞄准点松开了弓弦。 嘭! 这回居然射出了接近9环的成绩! “不错。”花雨舒这么评价了两个字,就转身走了。傅言转头看她,没发现她头上冒出任何的好感提升提示,缓缓一眨眼。 ——奇怪,这又没有好感了? ——按照这个游戏的尿性,明明刚才应该是加好感度的剧情点才对吧…… 这些思绪在傅言脑子里转了一圈,但他没当作bug报上去。这大概只是NPC设定和运行的正常情况,傅言还不至于把这么模棱两可的事当作bug上报。 毕竟bug的提交数和确认数之比,也是重要的工作考核指标之一。傅言的把握不超过六成,是不会去赌一把的。 花雨舒离开后,傅言练习了一会儿射箭——准确来说是又观察了几次弓箭的击发情况——没发现什么bug,这就放下弓把标靶位置空出来了。 他退到后面一些,发现花雨舒也停下了她自己的射箭练习,开始指导其他社员的训练。和之前指导傅言时不一样的是,花雨舒在纠正其他人的时候,会直接上手掰正他们的姿势,而不是用她的反曲弓去顶。而且花雨舒在解释时,会很详尽地指出弓箭上的每个地方的使用,甚至架起自己的弓去示范动作。虽然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可比起指导傅言的时候,可不知道耐心多少倍。 -- 第404页 “……嗯?” 傅言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一幕,正有点灵感闪烁的时候,旁边其他社员过来问:“哎,测试员,你不练啦?” “算了,我基础不太好,也没什天赋。”傅言耸肩,“我估计社长也不想我来浪费资源了吧。” “怎么会?”那社员道,“社长看到你在射箭,都主动停下自己的练习,去教你了。她要是讨厌你,怎么可能这么做?” “可她指导别人,亲自上手,而且比较耐心。”傅言感觉能从这个社员身上套话,就说道,“对我就用弓顶了一下,指导的话也很奇怪,似乎不是真的要指导我。” “这确实有点奇怪。”社员点点头,“不过社长平时可宝贝她的弓,根本不让别人碰,更不可能用来顶谁。她用弓来碰你,搞不好还是对你另眼相看的证据啊。她给你的指导简单,可能也是因为信任你可以做好吧?再说啦,你都这么久不来社团,她想要警告你一下也正常嘛……” “啊,是吗?”傅言闻言,心说好感度都没冒出一点,说什么都是白搭。 而且社员们虽然证明了花雨舒确实有点奇怪,可谁知道这是不是高冷人设加上傲娇人设,反正理论上也说得通的事,傅言就准备无视了。 他提着弓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后面一道女声音响起:“……这就不耐烦了?” 傅言回头,看到花雨舒站在身后,略微蹙着眉头看着他:“你既然不喜欢来,索性就退出算了,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何必要来?” 傅言道:“……我以为你看到我来,所以不高兴。” 花雨舒道:“你这么久不来,来之后的训练还这么生疏,我难道还该高兴?” 傅言道:“所以我不在这惹你烦了。” “……”花雨舒估计是被他噎到,沉默了一下,才憋出一句话,“你明明有点天赋,还不加紧训练,知不知道这是浪费?” “……你想多了。”傅言道,“你指导我的时候,不也没报什么希望吗?” “我那是……!”花雨舒张嘴说了半句话忽然卡住了,脸上露出一些疑惑的神色,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傅言没等她太久,他不想在这次走花雨舒的线,便不打算过多纠缠。他冲花雨舒一点头,说了句“有事先走了,再见”,就真的走了。 花雨舒没追,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转身重新投入了射箭训练中。 *** 晚上,傅言到了玩家角色的家里。 他自然是不会做作业的,回家情节没跳过的唯一原因是要检查家里。父母互动、家中摆设,傅言甚至把家里所有的电器都摁了一遍,确认一切都能正常运转。父母NPC还来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在家里一通折腾,傅言随便应付了一下,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最后傅言在家里只找出了一个bug,不过有所收获,就不算白做工。 就在傅言想要跳过这个晚上的时候,发现玩家角色的通讯器收到了两条信息。 一条来自学生会长席越山,另一条是班长温琳发来的。他俩还挺有默契,信息内容都说得是补作业的事,看得傅言差点想报个bug,就说这俩的人设有点重复了。 不过他还是没报,而且为了走上席越山这条线,他甚至回复了席越山。 测试员:【没写,不太会。】 席越山:【哪里不会?开视频通话给我看看?】 测试员:【今天有点困,明天有空去图书馆吗?】 席越山:【当然,下课后别跑。】 傅言回复了一个“猫猫睡觉”的表情。 然后果断跳过了这个夜晚。 第二百二十章 ——恋爱达人 确定一周目走席越山的线后,傅言推进剧情的速度很快。 图书馆、咖啡厅、博物馆……甚至还有席越山的家,这都是席越山线的约会地点。傅言到场之后都是把现场全部检查一遍,然后逮着些关键词句一通说,就眼看着把席越山的好感度刷上去了。 游戏里通关有诀窍,而且游戏也不会硬性要求玩家多么真情实感,所以基本是“地点+关键词”,就能涨好感度。有时候即便傅言距离席越山两米远、看也不看他、无甚感情地说台词,席越山的智能反应看起来依旧很情感充沛。就是这种温度差画面,叫别人看在眼里,肯定会觉得很古怪。 但对于测试员们来说,已经习惯了。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在看到好感度已经上涨后,直接强行结束当前约会,跳到下一个场景,整个情节不用花十分钟。 哦,庄湘宜那种还沉迷游戏的新手除外。 其实傅言在这些场景里还遇到了最后一个可攻略对象——咖啡厅的一名店员。她是典型的大姐姐设定,看起来温柔可亲。如果傅言在游戏里第一天的下课后出去,应该就会碰到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席越山线走深了之后,其他可攻略对象也会相应降低互动。这是个结局1V1的校园背景游戏,要是换其他那种能1VN的,估计还有机会。 是的,这年头的游戏就是这么自由。 席越山线接近结尾的时候,傅言站在学生会的窗口往外看,席越山就过来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扳到面对面、背靠墙的位置。他的脸慢慢靠近,傅言见状不妙,就抄出工作手册,挡在自己的脸前面。 -- 第405页 席越山见状失笑:“怎么,不敢看我?” 傅言的脸在工作手册后面毫无表情,抛出一个字:“对。” 席越山道:“那我有重要的话,也不能看着你说?” 傅言:“对。” 席越山沉默了几秒,傅言心里默数,然后就听到席越山道:“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 傅言一时间没应话。 席越山不由问道:“你的回答呢?” 傅言打开工作手册,查到席越山的好感度,95了。 ——那就还差一点。 傅言想了想,抬手把席越山胸口的磁吸名牌卸了下来,又把自己的也拆下来,往席越山的名牌槽一扣。 席越山懂了,那笑声,即便不看他的脸都能明白他有多愉快。 也说明这游戏的智能确实不错,连这种行为都能理解。 “连宣示主权的事,也不敢看着我做?”席越山摸了摸傅言的名牌——准确来说是斜着“测试员”仨字的牌子——低笑道,“现在就这么害羞,以后怎么办?” 傅言道:“再说。” “好吧,以后再说,我本来还想……”席越山说着,再次靠近,在傅言的工作手册上亲了一下,“这次就放过你,先这样传递给你吧。” 【席越山对测试员好感度+5,总好感度100/100】 傅言挑眉,拉出游戏系统退回主界面。 周围的景色骤然一跳,变成了之前捏脸的那个界面,环境模拟的是玩家角色的房间。傅言胸口的学生名牌还写着“席越山”,他随手调整了一下,就变回了“测试员”。 然后傅言看了一眼手里的工作手册,松开手,工作手册就瞬间灰飞烟灭。再下一刻,它又重新出现在傅言手里。 虽然席越山只是智能,这个本子也只是披皮的道具,但不这么做一遭,总觉得这玩意儿被谁碰过。傅言自认没洁癖,可还是总会这么做。 对了,顺道一说,亲到过工作手册的可不止席越山这个NPC。傅言在游戏里碰到这个情节,基本都会想办法避开,其中的常用手法就包括忽然用工作手册挡住。 测试员,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走完一周目,实际上也就花了一个上午,后期大量的跳过互动支持了这种速度。这还是傅言花时间检查了初始场景的结果,接下来他的速度就会更快了。他比较少检查剧情对话和主角人物反应,因为恋爱游戏里的角色反应大同小异,而且作为最重要的玩家体验环节,剧情线上的错误一向少得很。因此只要好感度加上去,傅言就默认这个剧情点已经完成,强行切掉。 事实上,恋爱游戏大多在好感度满了之后,还能延伸日常剧情,甚至游戏公司以后还会更新新的情节,甚至是SP。也就是说即便席越山的好感度到顶了,傅言还是能和他继续走剧情的。不过傅言只是初始剧情的测试员,能出现的场景都检查过之后,对新剧情就没什么兴趣了。有些测试员出于业绩追求,会把剧情线尽量走深,直到日常剧情出现循环重复才结束检查。傅言一个热爱躺平的社畜,没这种上进心,因而切了也就切了。 傅言在进二周目前,还登出游戏休息了一会儿。智能格雷给他汇报说宗术又来信息了,问傅言今天感觉如何,是否宿醉了,是否按时上班。 傅言闻言,随口道:“给他回,说我在谈恋爱。” 格雷:“好的。” 傅言去喝了一杯水,格雷又来给他看宗术的信息:【哈哈,是在上班测游戏吗?】 傅言就回:【刚才谈完一个,等下下一个。】 宗术:【恋爱高手!】 傅言想了想,又回了一条:【你会射箭吗?】 宗术回复:【不会,不过可以试试,相约网上射箭馆吗?】 傅言回了个“不约”,重新进入了游戏。 二周目重开,起始点依旧是校门前,玩家角色依旧迟到。傅言这次想走叶飞恭的线,他听起来经常逃课,应该能解锁更多场景。 于是这次叶飞恭问他要不要逃课的时候,傅言的回答是:“好啊。” 叶飞恭面露意外,但很快嗤笑了一下,说道:“行。但现在已经进来了,出去不方便。中午出去吃饭,下午就不回来了,敢不敢?” 傅言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然后他就直接切到了中午时段。 叶飞恭的约会场景有学校的绿茵场、校外的体育馆(球赛场景专用)、以及叶飞恭的公寓,另外还有个比较奇妙的地方——小动物救助站。最后那个地点,估计是为了给叶飞恭这个人设造一个反差萌。而且傅言总听他说想领养一个动物,却一直没领养,就猜到这里面有伏笔。 果然,叶飞恭的好感度刷到85的时候,忽然说要出国训练了。 傅言看他满脸认真地靠近,习以为常地举起工作手册挡住脸,叶飞恭愣了一下:“干什么?” 傅言面无表情:“不想面对。” “……抱歉。”叶飞恭安静了几秒,问道,“说我卑鄙也好,我还是想问,能不能等我?” 傅言问:“多久?” “五……不,三年,最长三年!”叶飞恭道,“我会尽快出成绩,我一定会提前回来,你得念着我。我们的联系不要断……可以吗?” 他表现得又凶又怂,是个典型的萌点。傅言隔着工作手册道:“那我也只能尽力。” -- 第406页 “好。”叶飞恭终于笑了,好感度加了5点,“我每天都会给你汇报训练结果,给你每条状态点赞。” 傅言道:“咱们有时差,对不上。” 叶飞恭道:“那你起来就看,睡觉前记得回我。” 傅言道:“训练忙就不用管我。” 叶飞恭:“要管。” 傅言看话都到这份上了,好感度也不再动弹,果断结束了这个场景,跳过这段。 下一个情节居然是玩家角色去了小动物救助站,领养了一只小猫。傅言抱着猫在救助站门口合影留念,拍完就把这段动态照片发上了这个角色的状态。 工作手册很快显示,叶飞恭的好感度又加了5点。 傅言:我说他喜欢怎么还不领养,原来在这儿等着剧情。 ——你想做的,我帮你做了。这狗游戏还挺会撩。 测试员哪里是恋爱高手,都是游戏剧本操纵的木偶罢了。 领养情节过后,时间轴就跳了两年。这时候玩家角色的设定已经是上大学了,还单独出来租房。傅言看到是新场景,抓紧时间把这个新场景检查了一遍。幸亏这只是个小小的一室户,检查起来不算困难,傅言走来走去,领养的猫就缠在他脚边来来回回。 傅言被小东西缠得难走路,索性把它抱起来一起检查。就这么十分钟,居然还真给他摸出了一个bug,傅言赶紧记录了。 他这么动作麻利是正确的,门铃很快就响了起来。 傅言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谁,访客系统也显示了他猜想的那个人。傅言抱着猫去开了门,门刚打开,一个男生就直接朝他抱了过来。 傅言连连后退几步:“猫、猫!” 叶飞恭脚步一顿,先回头关了门,然后一把薅过傅言手里的猫。猫咪嗷嗷叫了几声,叶飞恭就把它放到地上,说道:“以后我也是你的主人,你得趁早习惯。” 放完猫,叶飞恭直起身再次看向傅言,傅言抓出本子就挡在自己脸面前。 叶飞恭走近一步,倒是真没继续往前逼迫了,而是道:“……又不敢面对了?” 傅言“嗯”了一声。 “行,那我就这么说。”叶飞恭道,“——我回来了。” 傅言道:“欢迎回来。” 叶飞恭又道:“那,我刚才说我是你的猫的另一个主人,你同意吗?” 傅言隔着本子,望着叶飞恭的头顶,回道:“你还得分一半它的抚养费,还有一半的房租。” 叶飞恭笑了:“当然。” 傅言看到他头顶冒出了好感度加10的提示。 果断结束了本周目。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关键还得靠关键词 叶飞恭这个周目,傅言也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就跑完了。 傅言又马不停蹄地开了三周目,这次走的是花雨舒的剧情线,检查了集训场地、比赛赛场、花雨舒的豪宅家庭、游乐园等新场景。 第四周目走的是温琳线,确定了天文馆、电影院、山上观星台、阅读咖啡店场景。 最后一周目刷的自然是咖啡店员,傅言又解锁了商业街、商场、海边、祭典这些新场景。 总之,傅言花了一天半的工作时数,搞定了这款待上线的新恋爱游戏测试。总共找出的bug有近三十个,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影响游戏的游玩。傅言提交工作报告之后,顺道翻了翻自己所在的恋爱游戏bug检测组上月简报。接着他就发现,庄湘宜最后还是只完成了七件工作,另一个向来勤奋的同事,则在上个月最后一天又增加了一件工作。 不用说,傅言坚决拒绝的工作,最后成为了这个同事的加班负担。 傅言还收到了一条来自领导瑞德的消息:【恐怖游戏组的负责人又和我说了缺人的问题,上次你说不排斥,现在是什么想法?】 傅言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又用转组来威胁自己了。 因为恐怖游戏的吓人性质,公司的恐怖游戏bug测试组向来缺人。虽说各个测试组可以调剂人员,但很少有愿意调剂到恐怖游戏组的。毕竟要是能接受的话,应聘来公司的时候就可以直接选择这个组了,这个组的平均单件收入还比其他组高呢。 而傅言当初来公司的时候,根本就还没有恐怖游戏组,傅言才进了恋爱游戏组。时至今日还没换组,纯粹因为懒得动弹。这就导致了恋爱游戏组的负责人以为他不敢去恐怖游戏组,就会时不时用“转组威胁”来警告傅言,让他干活积极点。 这不,傅言上月底刚拒绝了“自愿加班”要求,负责人瑞德又来“威胁”他了。 只是这次,傅言忽然就不想再冷处理了。 ——恐怖游戏就恐怖游戏,上哪干活不是干活? “傻X。”傅言嗤笑一声,就给瑞德回了信息:【现在也不排斥,恐怖游戏组想要我的话,都可以聊。】 不知道瑞德看到他的信息时作何感想,总之没多久,恐怖游戏组的负责人还真来加了傅言的通讯号。傅言给他点了通过,对方就给他发了信息:【看了你最新发的那条状态,运动健将?看来挺适合我们组。】 傅言回复:【偶然去玩一次而已,平时不运动,不过游戏里跑不过反正能读档。】 恐怖游戏组负责人:【你说得对。有空聊聊吗?】 傅言:【有。】 -- 第407页 于是对方就发了语音通话过来。傅言接了,那边也不寒暄太多,开门见山地说起傅言转组的事。傅言问了待遇、工作量之类的问题,还重点说了自己不加班的事。对面表示不加班都是小事,能完成工作任务就可以。 傅言很疑惑:“恐怖游戏组这么难完成任务?测试员经历多了不应该麻木了吗?” 对方乐道:“麻木归麻木,但是恐怖游戏经常是太暗了,没那么容易看清楚。而且发现一个疑似bug,还得排除是不是游戏本身的灵异现象,就无法很快判断。我们组常说一句话——‘嗨,原来是鬼啊,我还以为是bug呢’。” “原来如此。”傅言听着好笑,忽然觉得这比整天肉麻兮兮的恋爱游戏刺激多了,又问道,“我记得恐怖游戏里经常有很多解密环节。如果我解不出来,岂不是会浪费很多时间。” “通常来说,游戏公司会给我们解密教程。不过我都建议大家不要用,这样才能模拟普通玩家在卡关、跳关时的情况,看会不会出bug。”恐怖游戏组负责人回道,“实在卡关的时候,再看一下教程,就可以了。” 傅言听他这么说,暂时没什么问题了。 双方约定下个月可以先试用一个月,就断了通讯。而且恐怖游戏组的负责人会去和傅言现在的领导说他转组的事,傅言就不必再操心这里面的事了。傅言猜想恋爱游戏组负责人虽然扔自己的时候看着干脆,可要他在一个月内再招到新的组员,也是有点头痛的。毕竟组内现在承担不起第二个庄湘宜,傅言还是个熟练工,只能再找熟练工才能填上他的坑。 不过熟练工跳槽,都是为了涨工资,就是不知道傅言的眼下的工资标准,能不能找到同等的新员工了。 下午,傅言开了一个新的游戏进行测试。 这是个个人工作室出的小成本游戏,游玩时长较短,可攻略的对象也不多。总共两个对象,还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因此大量场景都是重复使用。傅言解决这种游戏都不需要一个下午,刚过两个小时,就搞定出来了。 照以往,傅言就是继续躺在上网舱里,做些别的阅览和互动。可今天,傅言坐在上网舱里想了又想,居然再次决定出门散步了。 他隐隐觉得,他要是一直瘫着,早晚得“吃亏”。 虽然不知道会吃哪门子的亏,不过傅言向来是随心而动,想去就去了。再说他都要转组到恐怖游戏组了,锻炼一下身体……应该没错吧? 傅言还记得智能格雷上次规划的路线,说走就走。 公园里依旧热闹又平和。傅言路过一群人身边,听闻一位女士正在和同伴吐槽:“我女儿可怎么办啊,长得太像她爸爸了。要是她以后变成女版的她爸,我真是要气死……” 傅言闻言,扭头一看,还别说,一对手牵手的父女俩还真跟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傅言还听那孩子妈在说:“这要是个小子,长得像就算了,我宝贝闺女可不能长大了也跟爸爸一样啊……” 傅言和这些人错身而过。不知为什么,这一幕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可傅言的朋友大部分还没生孩子,更没有这么像的,傅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种既视感从何而来。 傅言正边琢磨边走,桑亚娜的信息忽然来了,问傅言在干什么、有没有空。 傅言:【在公园散步。】 桑亚娜:【震惊!!!你居然主动出门散步了!你真没事吗?!】 傅言:【我要换恐怖游戏组了,锻炼心肺。】 桑亚娜:【啊这样?我还说让你推荐我几个好玩的游戏呢,恋爱游戏也可以。】 桑亚娜:【你为什么要去恐怖游戏组啊?恋爱游戏太和平友爱,所以想追求刺激啦?】 傅言:【和领导不和。】 桑亚娜:【艹,世界公理,我公司那个老大也是傻逼!】 傅言:【老大是傻逼。】 他发完这句话,强烈的既视感使得他的脚步都停了下来。他站在小路上,盯着自己学桑亚娜发的那条信息好一会儿,神情恍然。 智能格雷的声音在傅言的眼镜响起:“傅言,你是否需要帮助?” “……不用。”傅言回过神,再次迈开步子。他观察周围的视线忽然变得更认真了一些,好似在游戏中找bug似的。从景色到人物,从大环境到小细节,傅言都看得若有所思。 他就这么一路慢慢散步回了家。 傅言脱了身上的装备,去浴室洗了手,还顺便洗了一把脸。他的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渐渐变得严肃。 “傅言。”智能的声音再次响起,傅言面前的镜子也开始浮现出一些数据值,“已接近你的用餐时间,请问你今天希望如何用餐?” 傅言沉默两秒,忽地悠悠道:“我还用吃饭吗?” “你当然需要吃饭,这是你每天摄入能量和营养的主要方式。”智能回道,“如果你觉得吃实体食物比较麻烦,可以食用营养剂,你常食用的几个口味都在冷藏室里。需要为你取出来吗?” “……不。”傅言看着镜子,碰了碰上面显现出来的文字,文字就开始变化跳动了。可这种平日里习以为常的交互,却看得傅言眯了眯眼。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一切忽然变得这么不对劲。”傅言道,“我看一些理应陌生的事时,居然会觉得熟悉;做一些从不喜欢的事时,竟然会轻易接受,甚至有本能反应……” -- 第408页 他说着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本来对我自己是绝对信任的。但现在看来,我本身的反常,才是最该怀疑的反常。 “我自己,既是线索。” 傅言看着镜子,忽地垂眼一笑,走出了浴室。他环视四周,这是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环境,可傅言说道:“不是环境骗了我,是我在骗我自己。” 格雷问:“你在说什么,傅言?” “在说我是个傻子。”傅言笑了笑,往客厅里舒适的沙发上一坐,徐徐道,“我的自信,使我自动合理化了我身上的一切反常。它们在逻辑上说得通,但直觉告诉我,这都是谎言。” 格雷问:“你的直觉还告诉你什么?” 智能的反应有些超出智能的范围,但傅言没在意,回道:“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好像还忘了很重要的……一个人。不,应该说,我身边似乎少了一个很亲近的人。”傅言靠着沙发背,抬起手,从自己的指缝间望着天花板,“这个人,甚至能改变我……真有意思。” 智能格雷道:“是否需要查询你过去的行动纪录,以找到你想要想起来的人?” “不,和你没什么关系。或者说,我觉得你并不会真正地帮助我,你只会给我捣乱。”傅言的脑子里想法飞转,一堆思绪喷涌而出,但最后只是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得自己想起来。” 他调出了刚才发给桑亚娜的那条信息——“老大是傻逼”——盯了许久。他的脑子里回想着这几天那些带着既视感的画面,正视它们,思考它们。 在外面散步,格斗,剥虾,相像的面孔…… 还有“老大是傻逼”这条信息。 傅言感觉他就快要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那个名字仿佛就在嘴边,那个模样在他脑海里呼之欲出。但有一层薄膜还隔在他和真相之间,傅言急需一个突破口! 忽然间,傅言想起游戏里的花雨舒。 黑色的长发绑在脑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冷冷说道:“信念足够强的时候,就放开你的弦。” ——那时候,是他……?!是那个人! 那语气,那神情,像是一柄钩子,勾着什么从傅言的脑海深处破水而出! 傅言记忆深处的弦也被骤然“松开”,某个形象仿佛就要汇聚在他眼前—— “……也是黑长直!”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为自己而活 “……梵向一。” 傅言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封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应该说如海啸般闷头扑来! 他进入恐怖游戏世界后的记忆,他在魂魄回收后继承的记忆,滚滚而来,砸得傅言头昏脑涨。他不由得骂了一声,倒下去等待这种混沌又窒闷的感觉过去。 这种状态他很熟悉,也很厌恶。每个魂魄回收后,力量和记忆的冲击就撞得他头痛、低烧,是个人都会心情不好。没想到这回的世界一进来,就给他全封了。现在一解封,熟悉的强烈耳鸣也伴随而来,傅言感觉自己仿佛整个人都飘起来了,脚都踩不到地面。他心里不由得烦躁,可也只能躺下等缓过劲来。 好在这次只过了不到十分钟,这种要命的状态就悄无声息地消退了。 傅言躺在沙发上,睁开眼,看到的居然还是自己家——充满高科技这个家——的天花板。 “怎么回事?”傅言坐起来,环视四周,“还没结束?” 傅言在恢复记忆的一刻,觉得这个游戏世界的伪装已经被堪破,就应该游戏结束了。没想到一睁眼,人还在原地。傅言尝试召唤游戏的任务面板,也毫无反应。 老实说,要不是傅言恢复的记忆实在太多,他肯定会怀疑去到恐怖游戏世界的记忆,只是一场梦罢了。 傅言正在思考是不是还有什么人要杀一下——很多作品不都是这么演吗,得杀掉幻象里一个关键的人,才能破除幻象——智能格雷的声音传来:“确实还没结束。” 傅言猜到这个“格雷”已经不是原本的格雷了,但还是挺淡定地问道:“还要干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真的想离开吗?” “什么意思?” “留在这里,你就可以如之前一样,远离危险、远离恐惧、远离担惊受怕的生活。”格雷的音色确实很不错,缓缓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就是循循善诱,“留在这里,可以享受便捷、充实——更重要的是永远和平安详——的生活。” 傅言问:“到什么时候?” 格雷回答:“到你在这个世界的故事该结束的时候。” 傅言看了看自己的手:“也就是在这个世界,生老病死?” “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还挺厉害。”傅言道,“每个玩家进入你的世界,你就要构筑一个能让他生活一生的世界?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岂不是这些玩家个人世界的神明?” 傅言顿了顿,又道:“如果玩家是那些所谓修仙、修道的,你难道还要在他几百年甚至更长的生命力提供资源,让他继续生活下去?你们这些厉鬼BOSS,会做这么吃亏的买卖?” 格雷回道:“可那并不是真的。” “嗯?” “那只是一个梦。”格雷回道,“梦结束了,做梦的人也就结束了。” 傅言理解了一会儿,想通了:“也就是说,这整个世界,不过是一个梦境。我在做一个梦,在梦里生老病死。当我在梦里死了,我本人也同时死亡。而这个梦里消耗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因为那都是用梦里的幻觉构筑的,对吧?” -- 第409页 “你向来如此聪明。”格雷回道,“但是这样的世界,和真正回到你们原本所在的世界,有什么区别呢?” 傅言想了想,居然同意了他的说法:“……你说得对,确实没区别。” 虽然玩家只是在做梦,但他在梦里死去的时候,本身也同时死亡。换句话来说,可以认为这个玩家就是在梦里那个世界正常死亡。对于很多害怕、厌恶那个充满恐惧的怪诞世界的玩家来说,留在梦境里,和他们梦寐以求的回到原本世界,基本一样。 格雷又道:“有些人,一生也无法堪破这个幻境;有些人,堪破了也愿意留下来。” 傅言道:“但每个玩家在这个梦里,都是独自一人,不是吗?他们留在这里,就再也不会见到现实里的人。就算是一起被拉到那个操蛋世界的姐弟俩,就算是他们用了组队道具来到你这里,就算他们各自的世界里都有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也不是真的。” “的确,但那又如何呢?”格雷回道,“这个世界给你的感觉如此真实,只要你不去想这些烦恼,这里就是真实的。” 傅言不和他争辩这个,傅言已经猜到了他收割玩家生命的方式:“一旦玩家没认识到这个世界只是幻觉,一旦玩家选择留下来,他们的生命就已经献祭给你,是不是?” “是。” “如果他们在梦中要一千年才死去……” “那也只是一瞬间。” 傅言懂了,梦可以很长,但对于这个世界的BOSS来说都只是一瞬间。梦里的时间和现实时间本来就是不成比例的。 用这种方式,这个世界的BOSS可以轻松收割许多玩家的生命。偏偏他们都是自愿的,这简直算得上双赢。 “……但我不需要。”傅言耙了耙头发,环视四周,说道,“我不用这种自欺欺人的东西来哄自己。我真正面临的一切,是好是坏,都是我该处理的。” 格雷道:“你一向不会逃避。” 傅言嗤笑一声:“好话免了。既然如此,可以放我走了吧?” 格雷道:“还有一个问题。” “你刚才就说‘还有一个问题’,现在又是这套说辞。”傅言挑眉,“我该和你签个契约吗?说一个就一个。” 格雷道:“这个问题,是你以前……你的前世,要求我在还给你魂魄之前,一定要问的。” “……”傅言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着,莫名有种和前世对话上了的感觉,“你说吧。” 格雷这才道:“你现在,能为自己而活了吗?” “……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傅言感叹一句。他不是不理解这个问题,恰恰相反,他感觉自己一下就理解了前世问出这个问题的真正意图。 那个为了国家操劳一生,甚至死后还为别人的国度操劳许久的前世,期盼着转世之后的自己,能够为自己而活。 同时,他大概是不希望自己的后世,因为什么身不由己的原因,着急忙慌地把魂魄收集回去,又不得不去承担一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不然他安排了那么一大堆,费尽心力离岗离职干什么呢,是吧? 他当时无法预料到未来会如何,只能寄希望于未来的自己能够选择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他保留给傅言一个问题,并不是真的要得到答案,只是借此表达着一些自己的期盼,以及希望提醒自己的转世——请你为了自己而活。 以前,梵向一总是不太理解执政官为什么忽然不辞而别,傅言却是很能感同身受的。傅言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如此不愿为了别人而勉强自己,或许就是因为前世进行转世时的信念太强,造就了自己现在这种潜意识的选择。 而现在,面对这个BOSS传达而来的前世问题,傅言不需要太多迟疑,就回道:“当然,我是为了自己而活。” “你确定?”格雷说道,“你刚刚说过,有人改变了你。” “每个人,只要活在人群里,就会被影响。”傅言其实知道他在说谁,但神色未变,“有些人的影响力特别大,其他人就会受到影响,这很正常。” “但这种影响未必是你乐于接受的,不是吗?”格雷道,“或许你该好好想想,你是否真的自愿做出这些改变。你说你在为自己而活,可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找回好不容易分开的魂魄?……你该确定你不是在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傅言沉默两秒:“……他把最后一个魂魄交给你,是因为你是一个辩论家吗?” 格雷:“……” “不过你提醒了我一点。”傅言垂下眼,“我该好好考虑他和我到底怎么回事。” 傅言说话有点指代不明,可他也不需要这个扮作格雷的BOSS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傅言答应梵向一要好好想想两人的关系,先前他一直有些逃避心态,眼下却是个仔细思考的好机会。 或者说,当梵向一成为了撬开傅言封存记忆的钥匙,傅言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逃避了。 他在想自己看到的梵向一。 一开始,是暴戾的,不可一世的,蛮横到令人愤怒却又无法抵抗。不过傅言当时对他的态度就不全然是害怕,一方面可能因为魂魄的残留影响,另一方面可能也因为傅言已经有点“死了算球”的思想。总之,梵向一在前期没给傅言留下什么好印象。 后来梵向一确认了傅言是转世后,他的态度转变了许多,但依旧独断专行。傅言拗不过他,只得偶尔跟他开些玩笑、戏弄一下他,以小小发泄自己的不满。再后来,在傅言多次表达了自己不是前世那个执政官后,梵向一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将傅言和前世分开来看。 -- 第410页 这位高高在上的陛下,愿意重新和傅言认识,交往。有时候傅言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两人在能力、地位上的悬殊,就将他当作一个朋友,甚至是可以亲近的挚友。梵向一这种臭脾气,傅言以前是很不想靠近的。可相处久了之后,傅言或许是习惯,也或许是有了新的看待角度。总之,梵向一这种超级猛兽级别的人物,在傅言眼里,偶尔也会觉得可爱。 再再后来,梵向一就告白了。 说实话,傅言到现在还觉得这事其实挺荒谬的。他很有自知之明,聪明不是顶尖的,运动更是菜得不行,综合水平就算不差,也就是一般。他搞不懂梵向一到底哪根弦没搭对,忽然就看上自己了。要不是傅言自己确实菜,梵向一也确实厉害到无与伦比的地步,傅言自己都怀疑自己什么时候给这位陛下下了蛊。 而在这种自觉荒谬的情况下,傅言一开始几乎完全没考虑过“要答应和梵向一在一起”这个选项。 时至今日,傅言细细剖开自己的坚决拒绝、避之不及,甚至脑子都不过一下的尖锐辩驳,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是因为自己藏在心底的自卑,和悲观,导致自己不想去触碰“试着思考”这条线。 第二百二十三章 ——喜欢你 在以前,要是有人说傅言自卑,他自己都不信。 可现在,傅言自己想来想去,发现自己这情况确实属于自卑。 梵向一说他过于相信自己,其实就是说他过于坚信“自己看到的自己”。他太明白自己的水平,太把自己封锁在这个水平的“盒子”里,从而就坚决不相信水平不一致的“幸运”会垂青自己,会来到自己面前。说到底,傅言其实最不信“运气”这种东西。或者说,他不相信自己会得到“天降大运”。因此一些看似超出他自认水准的事发生了,他都当作“这世界好像发生了一些错误”。 可他又忽略了另一个关键——感情又岂是一件需要理智去求证的事呢? 傅言之前怀疑梵向一会看上自己,是因为执政官那极聪慧、极干练的形象还覆盖在自己身上,导致梵向一高看自己好几等。可仔细回忆,梵向一从不指导执政官该如何锻炼,也不会管执政官的琐事。而这位陛下又很清楚傅言的“弱小”,保护着他,同时也在有限范围内尽量让他“自己发挥”、“自由玩耍”。 梵向一对待执政官和傅言,天差地别。 他可以引领千军万马战斗杀敌,也可以手把手教傅言格斗的时候如何呼吸;他可以佩剑一挥粉碎整个厉鬼世界,也可以坐在傅言身边平静剥虾;他操纵着滚滚黑烟将其他厉鬼吞噬得一干二净,也可以因为傅言的几句话,就把一个看到就想杀了的小鬼留在身边;他还能只是因为傅言被吓了一跳,就每次从书房里开门走出来,而不是突然出现在傅言面前。 傅言想,他甚至已经察觉了自己的“自卑”。 这种“自卑”投射于外在,就是对梵向一的不信任,不相信他会喜欢上一个普通人,并愿意为此付出。梵向一用行动,用语言,都在反驳这种“不信任”。但他未曾刻薄又残酷地指出傅言的真正问题,他只是温和地提醒着傅言——不要过于相信自己。 傅言想,那好,现在我就抛开理智的实力对比,想想别的。 他开始想自己对梵向一的感觉。 傅言以前没有恋爱对象,大体原因是他对人的情感总是淡淡的,不够亲近。他或许算是有些朋友,但其实也不怎么深入来往。要他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大概在认识了之后的第二部 ,就举步维艰。在他的潜意识、梦中世界里,他对“宗术”的靠近不就是如此反应吗?可以聊两句,但更亲近的,绝对没了。 然而梵向一是个特例。 他强势插入傅言的生活,傅言一开始不得不接受。而后来——之前也说过了——傅言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和他并肩而行。甚至于,在梵向一做出某些比“好朋友”更亲近的举动时,傅言也默默接受了。傅言以前默认这种接受是“被迫的”,懒得再去纠结而已。如今回想起来,傅言问自己,是不是其实当时也有些高兴呢? 不逃避、不自欺欺人地去看这件事,接受梵向一的亲近,难道是愤怒、不悦或不甘的吗? 而且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梵向一和自己的绯闻,傅言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如果真的不愿意,又怎么会做出和梵向一一起出门,留下像梵向一的小鬼使唤,如此种种更加加深绯闻的事? 说得更直白一些,傅言要是真不想接受梵向一,何必又在别人送来零食的时候,默默地先给梵向一留一个?堂堂鬼域之主缺不缺这口吃的,傅言难道不知道吗? 想到这里,傅言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又怂又作的。 恋爱游戏里的巨人,现实恋爱里的矮子。 明明生活中已经全是对方的影子,即便失忆,也处处意识到对方的存在,这难道还不说明什么吗? 傅言忽地嗤笑一声,笑的是他自己的胆怯。实际答案其实就摆在那里,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向来强势的梵向一居然也没真的步步紧逼。 傅言想,好,我知道了自己是在自卑、在害怕,那不如就想想最坏的结果。 最坏是什么?就是梵向一不再喜欢自己了,抛弃了、分开了,甚至挥刀相向了。那这结果算下来,不就还是个死吗?虽然死后还会变成鬼魂,可即便梵向一是鬼域之主、战无不胜,可傅言还有前世那么多记忆呢,能逃脱一次、还怕不能逃脱第二次吗? -- 第411页 而且傅言觉得,实在不行就让梵向一提前立个契约,这总行的吧? 不就谈个恋爱,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多破事都经历过了,谈恋爱难道还算坏事?谈!谈特么的!不怂! 傅言想通了,顿觉神清气爽,甚至生出一些豪情万丈来。 他站起来,神情轻松地说道:“我想通了。” 一直安静的格雷再次出声:“想通什么了?” “和你没关系。”傅言忽地一笑,“你回避,让梵向一来。他肯定在看,别以为我猜不到……” 话音未落,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眼前。 梵向一走近,距离傅言一步之遥,双眼凝视着傅言。他或许有些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眼睛里藏着些光,面上还要维持着他的冷静,沉声道:“他被屏蔽了。你找我干什么?” 傅言看着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心跳变快了。他好像要掩盖这种难以控制的激动,伸手扯了一下梵向一的脸:“这次是真的吧。” 梵向一一下握住那只手:“还有谁敢伪装我?” “说不好,或许我的梦境就敢。”傅言看向他的头顶,“要不,冒个好感度我看看?来个1314?” 梵向一盯着他:“你和我开这种玩笑?” 傅言道:“不行吗?” 梵向一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傅言:“代表什么?” 梵向一:“……” 傅言看他脸色有些冷下去,终于放弃了逗弄的心思,缓缓道:“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个答案。一鼓作气,我怕过了这个劲之后,我又不敢说了。” 梵向一被他的语气带得跟着有些紧绷:“那你说。” “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傅言道,“你是不是全程看了我的梦境?” “……对。” “那你听到哈维说的那句话了吗?”傅言徐徐道,“‘有必要才帮你做的,叫做好人;没必要但也帮你做的,才叫好男友。’” “……听到了。”梵向一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加重,不受控制。他的脑子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那个答案,那个令他期盼已久的答案,可他只能摁住自己的冲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言问:“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傅言垂眼笑了笑,忽地转而说道,“这个世界,是基于我的记忆构筑成的梦境,对吧?” 梵向一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忽然扯远话题,心底冒出些急躁,可面上只能回:“……对。” “那么,这里发生的一些情节,应该也反映了我心底的一些想法吧?”傅言又道,“比如和我的上司大吵一架,还骂他傻逼。” 梵向一抓着傅言的手,勉强耐着性子回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你的梦境会受到构造者的干扰,比如投入进来的一些不相干的角色……” 傅言问:“你说宗术?” “是。” “怪不得……”傅言想了想,“我说这人怎么怪怪的。” 梵向一看话题越来越偏,不由得开口提醒:“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确实,不是。”傅言忽然抬起下巴,和梵向一对视,“可你还没听懂我的暗示吗?” 梵向一一愣:“什么暗示?” 他的直觉和智慧向来是不差的,可眼下这场面,梵向一能维持冷静外表就不错了,哪还有那么多心思分析这分析那的。现在傅言居然在关键时刻打哑谜,梵向一的脑子一时间还真有点转不过来。 傅言看他真没反应过来,只好提醒:“我的意思是,哈维说的话,或许……就是我潜意识的想法。” 后半句话说出来,傅言的眼睛也有些不由自主地撇开。他本来觉得委婉地给出回应,自己或许能冷静些、沉稳些,不那么像毛头小子一般毛毛躁躁的。没想到关键时刻,梵向一的智商不够用了,傅言又只能一步步去提醒。 没办法,总不能冲到一半又缩回去吧!那更要命! 梵向一看着傅言愈加发红的耳根,电光火石间,猛然想通了这里面的逻辑。 “有必要才帮你做的,叫做好人;没必要但也帮你做的,才叫好男友”,这句话,是在剥虾的场景下说出来的。 傅言的心底意识,导致那个人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是傅言的想法—— 而给傅言剥虾的人,给傅言做了这件没必要的事的人,就是……! “你是说……!”梵向一下意识地握住傅言的肩膀,紧紧盯着他,“你是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你跳过的部分是不是也太多了!”傅言绷紧面皮假装冷静,但他红透的耳朵已经出卖了他,“我的意思是,既然我潜意识里有这个逻辑,那我们……可以试试。” 梵向一的眼睛里只有傅言的身影。他心底的兴奋已经如火山般炸开,可一条极细的丝线还绷着他,催促着他向傅言追问:“试试?试什么?” “你少明知故问!”傅言感觉自己被猛兽摁在了爪子下,动弹不得,下意识撇开脸不敢看梵向一,“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梵向一的脑子也乱着,张了张嘴,蹦出一句话,“我只问你一句话。” “什么?” “我喜欢你。”梵向一极其直白,堪称横冲直撞,“你呢?” -- 第412页 傅言静默两秒,这才张开唇缝:“我好像……” “好像?”梵向一又靠近一些,哑着声音逼问,“你看着我,认真说!” “……喜欢!”傅言也是不管不顾了,转回头来看着他,“喜欢你,行了吧……唔!” 梵向一如愿以偿地吻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来点小演技 中转城市,“曙光”公会。 刚从游戏世界回来的岑怡和岑意,还在想傅言是否也按时回来了,是不是该给傅言送饭了。他们正抓着公会成员问呢,忽然有人说枫明要来了。 这小崽子绝不会闲着没事来串门。果然,岑意到他面前一问,才知道他是来拿晚饭和退烧药的。 岑意听得直皱眉:“又烧了?前两次不是已经不会烧、只是头痛了吗?” 枫明要从不闲聊,只“嗯”了一声。 岑意又问:“严重吗?要带医生去看看吗?” 现在两大城市合并,另一个城市里的医疗资源可丰富多了,岑意说找医生解决的话也很有底气。不过枫明要明确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 岑意只好再问细点:“到底什么情况?你说明白点,我也好对症抓药。” “不让看,没看见。”枫明要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只用退烧。” “不让看?”岑意问道,“所以现在是……梵先生照顾他?只有梵先生能看到他的情况?” 枫明要点头。 岑意看这情形,神情古怪,扭头拽着自己姐姐到边上低声道:“会不会,是那事导致的发热……?” “什么事?”岑怡一开始还懵着,几秒后,猛然反应过来,“啊这……操……” 傅言发热了,梵大佬一个人守着不让看,只让搞退烧药和吃的。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成年人之间造的那些孽……懂的都懂。 姐弟俩对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岑意去问枫明要,暗示道:“就发烧药就行?要不要……伤药?” 枫明要没那些花花肠子,梵向一没让他拿的东西,他就不要,于是直白拒绝道:“不用。” “哎,我说的是……”岑意顿了顿,感觉和这个小魔物讲不清楚,只好道,“算了,那就这样,你先把饭菜拿回去,回头我们去送药。” 枫明要同意了。 他很快折返回家,然后去敲了敲傅言房间的门。梵向一早就察觉他回来了,没开门,只是道:“先放着。” 这话听起来声音不大,但特意说给枫明要听,他就听到了。他说道:“药等下送来。” 梵向一“嗯”了一声。 枫明要没有其他废话,乖觉下楼去放东西。 而傅言的房里没开灯,窗帘紧闭着,傍晚时分更显昏暗。傅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梵向一则坐在床头,无声地垂眼看着他,摸了一下他额头上的毛巾。不用再摸傅言的额头,从毛巾上的热度,就能知道傅言现在的体温有多高。 他是真的在发烧,甚至比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发烧时还来势汹汹。 没办法,梦境构造的游戏世界结束后,他的最后一个魂魄就交还给他了。同时一起融合的,还有之前工作手册吞下去的那个魂魄。这小本子未必乐意还,不过正如梵向一所言,其他魂魄都齐了的时候,不想还也得还。 然后傅言就倒了。 记忆的爆冲,魂魄融合后力量的爆冲,这都不是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体能够轻易接受的。傅言的魂魄以前被梵向一生生喂成一个大鬼,现在全部要压缩进人类身体,傅言就觉得自己好像要爆炸了。睡也睡不着,醒也醒不了,只觉得自己胀成一个球飘在风雨交加的海面上,浮浮沉沉。万幸是傅言经历过前几次的融合,耐受力强很多,不然绝不是简单的发热、头痛、晕厥就能捱过去的事了。 可即便如此,梵向一还是觉得傅言在他眼里就像个混乱的能量团。要不是傅言的生命体征还勉强稳定,梵向一一定不会让他只是躺在家里休息。 傅言这一睡就睡过了大半个白天,梵向一几乎全程坐在他的床头,盯着他的情况。额头上的毛巾热了,梵向一手一碰就能让它又降下温来。傅言头痛得要蜷缩,梵向一就一手抓住他的手,另一手给他揉一揉太阳穴。 这样的情况,把刚确定心意的亢奋和旖旎氛围都冲没了。梵向一浑身是力气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守着,随时观察情况。 后来枫明要说退烧药来了,梵向一才抬手一指门,让门开了一些,一个装着药的保温杯飘飘忽忽进来了。 这里面是普通人类喝的药,梵向一特意让“曙光”去找,就是不想那些瞎练的人又送来什么丹药。梵向一身为鬼域之主,难道还缺那几个奇丹异药吗?不过是为了防止这些丹药内含的能量又来冲击傅言,给他越治越乱罢了。 枫明要站在门口,没进来,也没离开,问道:“岑意问,是否需要伤药?” “什么?”梵向一没心思去猜这话什么意思,随口道,“不用。” 枫明要走了。 傅言的卧室房门再次关上。 房间里越发昏暗,不过这对于梵向一来说算不上什么障碍。他开了保温杯,发现杯子设计有便于引用的小口子,就把傅言稍微扶起来,一点一点慢慢喂。傅言也不是完全失去知觉,喝点东西还是能本能配合的,就是慢得很。梵向一的耐心指数飞升,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把药全喂下去,然后又慢慢把傅言放回去躺着。 -- 第413页 傅言身上出了些薄汗,梵向一帮他擦了,又耙开他有些沾湿的额发,俯身和他贴着额头。 “快点醒吧……” *** 晚上近八点,傅言终于悠悠转醒。或者说,终于清醒地缓缓睁眼。 但大晚上的,房间没开灯,睁眼和不睁眼也没什么区别。傅言一张口,气息略弱,声音也沙哑得很:“这么黑……” “醒了?”梵向一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照明。傅言被灯光刺激得眉头一皱,半眯着眼睛慢慢起身。 梵向一自然伸手来扶,可傅言居然躲了一下,自己撑了起来:“不必劳烦陛下。” 他语气冷淡,梵向一闻言,眼睛一眯。 男人站起来,立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傅言,又问了一句:“你的晚餐在下面,要给你拿上来吗?” “……不用,我自己去便是。”傅言的语气依旧很冷淡,捏了两下自己睛明穴,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梵向一看着他,忽地冷声道:“……施临君?” “施临君”,就是执政官的名字。 梵向一很少叫这个名字,以前即便有事,他也是直接到执政官面前就说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当他再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底会如此发沉。 他迫切地希望听到一个否认的答案。 然而事与愿违。青年听到这个名字时,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抬头与他对视,平静回应:“陛下?” 青年没肯定,也没否认,可谁都知道他这态度代表了什么。 梵向一的眉头一下紧蹙起来:“他呢?” “他?”青年望着梵向一,神色淡淡的回道,“陛下说傅言?我就是傅言。” “少废话。”梵向一冷声道,“灵魂复原之后记忆覆盖了?你现在觉得你是施临君?那他的意识呢?” “我有施临君的记忆,也有傅言的。我既是前世的施临君,也是现在的傅言。”青年缓缓回道,“这并无区别,陛下。” “区别大了去了!”梵向一的语气冷厉,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傅言时的状态,“你把他融合了?!” “我就是我,不存在什么融合,我很清楚我已经转世。”青年面对暴君那隐隐的威压,从容不迫,甚至还能轻车熟路地运转一些能量来保护自己,“只不过恢复所有记忆后,施临君的记忆更漫长,力量也更强,我自然会受到这边的影响更多……” “你分明是鸠占鹊巢……!”梵向一的声音很低,压抑着他的怒火,神色如冰,“你知道他答应我什么了吗?” “知道。他答应了陛下的追求。”青年道,“但如今这个状况,不管是我还是陛下,恐怕都无法……” “所以,你还敢说你就是傅言?!”梵向一本来想掐青年的下巴,手都抬起来了,可临了想起对方的情况,一攥拳头,把手放了下去。他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感应着对方身上那混乱又混沌的力量,克制住冲上去直接把对方杀死、灵魂拆开的冲动,森冷地憋出最后两句话:“我这辈子、我有意识以来,干的最后悔的蠢事,就是帮你把你的魂魄合回来。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梵向一甚至连后面那句话没说完,就转身往外走。他也是烦躁得失了水准了,已经忘了自己只是在傅言面前会减少瞬移,这会儿也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就在他的手要握上门把手的瞬间,忽然听到背后“噗”了一声。 梵向一猛然回头。 “哈哈哈哈……”傅言一下笑倒在床上,“居然真骗到了,我的演技还不错吧,哈哈哈……呃。” 梵向一眨眼间到了床边,单膝跪上去,一手撑在傅言的脑袋旁边,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和他对视。 傅言的笑声就这么被他猛然逼停了,但眼里隐隐还带着些笑意。 两人双双沉默了几秒。梵向一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细细观察他的神色,一切的熟悉感回到了男人心中。梵向一心里一松,另一种情绪快速占了上风,捏着傅言的手指不由得用了点劲。 “骗我这么好玩,嗯?”梵向一捏着他,心中冒火,各种意义上的心火。男人俯身下去,咬了一口那个嘴角带笑的家伙,然后几乎贴着他逼问:“你就非要这么玩?你知道我差点想要杀了你吗?” “我也是醒来的瞬间,意识到你在,忽然灵机一动……”傅言没怎么反抗,反正他还没什么力气,如今也不必反抗,“我看见你捏拳头了。要是你出手打我,我肯定立马坦白。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你就是混蛋东西。”梵向一眯了眯眼,骂了句脏话,又忍不住去吻他,“耍得我团团转,你是不是以为我治不了你了?” 傅言被这个大高个压得动弹不得,还被争夺空气的游戏搞得脑袋再次开始发晕,间隙里抓紧时间说道:“我……我还没吃饭……要饿晕了……” “……行,尊重你。”梵向一想起他烧了一天,什么都没吃,生生停下了猛兽捕食的行程,起身将他捞起来,“先喂饱你,再喂饱我。” 傅言就这么被判了个为期一小时的“缓刑”。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夜晚之后 傅言第二天没起来晨练。 “曙光”的人从他没去蹭早餐就发现了这点。吴子非还做了傅言最喜欢的番茄肉末盖浇面当早餐,不知道要不要给他留,索性给傅言送上门了一份。 -- 第414页 开门接东西的是枫明要,吴子非没说要进去,只是举了举手里的保温饭盒,问道:“我烫了面条过来,言哥现在吃吗?现在吃我就顺便帮他拌好。” 枫明要只回了一句话:“他在睡觉。” “……还在睡?”吴子非道,“那差不多起床了吗?不起的话,就留下这个番茄肉酱吧。言哥自己会下面条的,随时拌来吃就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枫明要接下了那个装着番茄肉酱的保温盒,正要关门,吴子非又道,“等等,我还把退烧药和内用伤药拿来了。言哥退烧了吗?需要医生吗?” 枫明要跟“曙光”的人还算熟悉,一些简单问题还是回答的:“退了。不用医生。” “那就好。”吴子非把东西塞进他手里,“虽然烧退了,但药都买了,还是给你一起拿走吧。使用说明也在袋子里,你记得和言哥及梵先生说。” 枫明要对这些事一向没什么疑问,全都接了下来,关上门。 吴子非回了“曙光”,岑意正等着呢,立马凑过去低声问:“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没。”吴子非把自己和枫明要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岑意一听,一捶自己手心,“果然啊!” 吴子非根本不知道自己带去的伤药是什么药,听了还懵呢:“啊?什么?” “没什么。”岑意摆摆手,转身就上楼去找岑怡了。 “姐。”岑意一进岑怡的房间,就背手关上门,“吴子非送早餐回来了。” 岑怡都不用他说前提,直接问:“怎么样?” “绝对没猜错!”岑意道,“烧已经退了,然后今天早上还起不来,伤药也收下了,一定是那事闹的!” “刚回来就这么闹腾,可真是有精力啊。”岑怡感叹了一句,顿了顿,忽然又压低声音,“哎,你说,是不是得给傅言准备点东西啊?我看大佬可不一定有这方面的准备,或许就是没准备才搞得这么惨的……” 她边说边打手势,岑意看了无语:“就算是亲姐弟,你也不至于什么都和我说得这么直白吧……” “这都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了,我还跟你遮遮掩掩的干什么?以后咱俩要是到了这种关头,可能还得相互关照呢。”岑怡瞥他一眼,回道,“但这事我确实不好出面,你去找找,我觉得问沈总和戴先生肯定知道。找完你就给傅言私底下塞了就行,也不用多说什么。傅言有需要的话就用,没需要就不用,咱们事后也别多问。” “得,那我去跑一趟。”岑意点头,“顺便问一下渠道,都跟傅言说了,省得他以后想用又不好意思再问。” 岑怡道:“你看着办吧。” “行。” *** 傅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和身上都很沉。 脑袋沉估计是睡眠质量问题,身上沉,那就是因为晚上被“拆”了……以及现在被个大家伙牢牢“锁”在怀里。 傅言忍不住推了这个大家伙一把:“……撒开。” 开口说话后,傅言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很。他不由得咳了几声,一只大掌就摸了摸他的喉咙:“……嗓子不舒服?” “还不是你……”傅言又推了他一把,“手拿开,重死了。” “怪我?你自己要骂街,还在我身上磨牙,我还不是只能让你骂、让你咬。”傅言摆臭脸又语气不善,梵向一却心情愉悦得很,又摸了摸他的后腰,“除了嗓子,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没。要是有,岂不是白浪费陛下硬给我塞的那颗灵丹妙药?”傅言慢慢坐起来,摁了摁眉心,“但精神累得很,你真是……跟疯狗一样!” “我就当这是称赞了。”梵向一看他起来时,睡衣的衣摆往上撩了一点,忍不住凑过去往人肚皮上亲。傅言吓一跳,抓着他的头发往后扯:“你够了啊,又要咬?” “不咬了,不然你又要骂人。”梵向一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开了一些,躺在旁边,颇为餍足的神情简直肉眼可见,“但我看有些人类,不就是这么吸猫的?因为太沉迷于猫……呃……” “猫猫”傅言拿起自己的枕头捂在他脸上。 那架势,简直要把梵向一捂死似的。但这都是徒劳,即便傅言捂到手累,梵向一都未必会有太大反应。因此傅言也不多费力气,捂了几秒就撒了手。梵向一悠然掀开枕头,偏头看傅言:“不玩了?” “谁和你玩?”傅言在被子下踢他一脚,“叫你起开,听不懂?我的床本来就小,你还非要把我挤在里面,挤死了。” “我倒是没意见,挤一点也有挤一点的乐趣……”梵向一夹住他的腿,像只慵懒的雄狮,“换个大床?” 傅言道:“没钱。” 梵向一乐了:“我要你的钱?” 傅言又道:“没地方。” 梵向一道:“放我那个房间不就行了。” 傅言闻言愣了一下:“那不是你的书房……” 梵向一:“反正本来就是拿来装装样子而已。” 傅言:“……” 他无话可说了,索性慢慢往前挪:“随你吧。反正本来就是你的地方。” 青年下床之后,自顾自地换了衣服。脱下睡衣的时候,他都能感到扎到背上的视线犹如实质。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总觉得那里好像还残留着某种痕迹——虽然在丹药的治疗下,现在应该已经没了。 -- 第415页 傅言动作迅速地换好了衣服,开门出了卧室。梵向一则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一下坐了起来。 *** 傅言吃了一餐迟来的午饭。 “曙光”照例多给了,傅言吃不完的部分,就全推给梵向一和枫明要。梵向一一点不在意地把傅言剩下的东西扫尾了,枫明要只分到一碗汤。小朋友喝完后,就把吴子非送来的药都给了傅言,还说道:“冰箱里还有番茄肉末的浇透,是早餐用的。” “嗯?”傅言随手翻着袋子里的药和说明书,“那就留着看今晚吃不吃宵夜吧,再不济明早解决……操,他们怎么会给你这个东西?” 梵向一闻言,拿过傅言刚才扔在桌面上的东西看了看:“什么东西招惹你了?这个是你昨天喝的退烧药,这是……哦。” 梵向一挑眉,拿起那个没标识的瓶子,打开盖子闻了闻,低笑一声:“他们还操心你的这事?不过你一天都没露面,他们怎么知道的?” 傅言上哪知道去,他绝想不到是姓岑的姐弟俩瞎猫碰上死耗子乱猜猜到的。想来想去,傅言觉得一定是梵向一有问题,偏头盯着男人道:“这不是你暗示的?” “空口给我扣罪名?”梵向一挑眉,伸手捏了一下傅言的下巴,“我就昨天让他们找了退烧药而已,别的一概没说。你那时候发烧不退,浑身发痛,翻来覆去都睡不安稳。我看着你都看得心惊胆战的,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事。” 他讲得认真,傅言轻易能分辨出他说的不是假话,怀疑的气势一下弱了下去。 “问问而已,什么‘扣罪名’。”傅言拍开他的手,基本没用力,又扭头冲枫明要道,“他们再给这些,就拒绝掉,不需要。” 梵向一的手搭在他的椅背:“我倒觉得可以试试。” 傅言扭头看他:“怎么,陛下觉得自己拿出来的丹药还不够用?” 说真的,晚上梵向一给傅言塞丹药的时候,傅言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要不是那个丹药的作用确实立竿见影,傅言身上的劳累和不适都快速消退,他高低得和硬要用嘴喂药的梵向一发一顿脾气。 虽然傅言觉得,以后梵向一可能会利用这个药来多折腾自己几次,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药确实效果不错。现在梵向一居然还说要试这个世界的人们制出来的药,傅言不由得侧目。 梵向一却意味深长道:“我倒是觉得那药效太好了。” “什么?” “连痕迹都消除得一干二净。”梵向一的手指捏了一下他后颈,“全不见了,总让我觉得昨晚跟一场梦似的,不真实。” 傅言被他捏得浑身一激灵。青年今早上下意识地摸这里,就是因为昨晚上总有种这里被咬出血的错觉。吃药之后,虽然不再能摸出什么痕迹,可傅言总觉得还隐隐有触感留存于此。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推开梵向一的手,绷着神情道:“你还不真实?那要是你有真实感了,我可能就想弑君了。” “弑君?”梵向一低笑道,“是弑F……” 傅言毫不留情地踹他一脚,起身离席。 如今傅言已是今非昔比了,梵向一其实被踹得有点痛,但他浑然不在意,甚至觉得有点高兴。他现在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失心疯了,可能傅言摁着他把他狠揍一顿,他都会觉得愉悦至极。 梵向一很快也起身跟了过去,凑近青年侧后方道:“不是说要聊聊?” 傅言头也不回,但应了话:“……去你书房。” “行。”梵向一道,“你是不是还挺喜欢那个书房?留下来,别的房间换床?” “别问我,你自己折腾去。” “哈,我可要尊重你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这个世界 两人进了书房,梵向一问傅言要不要坐主位。 傅言瞥他一眼,说了句“有病”。梵向一就乐了一下,把桌子后的椅子拉出来和执政官那张差不多并排着,两人一块坐下了。 因为是傅言之前提的要聊聊,所以这会儿他也不矫情,直接道:“说说吧,这世界到底怎么回事?你改鬼域的能量流转模式了?” “差不多。”梵向一顿了顿,忽然道,“你的嗓子还是有点哑,等着。” 说着话,他就起身出了书房,不一会儿就拿回了电热水壶、杯子和另外一个小罐子,热水壶插上电开始烧水。傅言看他这一系列动作,十分无语:“……不至于这么脆皮。” “拿都拿了,你就老实说句‘谢谢’不行吗?”梵向一坐回去,抓住他的手捏了一下手指,“行了,等水开再给你泡茶,现在先说回正事。” “……”傅言被他前半句噎了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真的说句“谢谢”,就听到他的后半句。得,傅言也懒得纠缠在那些废话里了,便道:“正事也是你要说,又不是我岔开的。” “是,我岔开的,我负责。”梵向一道,“不过你刚才确实说到了点上,鬼域的能量流转模式改了。” “为什么?”傅言问,“施临君的记忆里看来,在他离开之前,鬼域和深渊的运行一切正常。” “那你是不知道他离开多久了。”梵向一又捏了一下他的手指,“你现在敢探查看看我的力量吗?” “嗯?”傅言现在继承了施临君的所有力量,很多技巧办法也跟着施临君的记忆捡回来了。他听闻梵向一的问题,便真的释放力量去探查梵向一。然而这力量一去,便如泥牛入海,惶惶无所觉。傅言下意识地收回探查,疑惑道:“是我没用对办法,还是你……” -- 第416页 “用对了。不过要不是我同意你这么做,你现在下场就惨了。”梵向一道,“以前施临君起码还能预估我的阈值,现在你已经没法再找到边了,是不是?” 傅言结合施临君的记忆,猜测道:“你又变厉害了许多。” “所以说,施临君已经离开很久了。”梵向一垂眼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缓缓道,“我的能量上限提升,深渊和鬼域就会相应扩张。因此需要的能量就更多,获得能量的方式也就更多。” 傅言其实对这种高阶的能量流转理解不深刻,但他隐隐记得,鬼域要容得下一个梵向一,域内的能量上限就要几何倍、甚至更多倍增长。也就是这个原因,梵向一以前总要出去杀戮、吞并其他厉鬼妖魔的小领域。这样一来,梵向一和鬼域的力量都会上升,算得上相辅相成。 如果在施临君离开后,这种模式已经无法支撑梵向一的成长速度…… 傅言灵光一闪:“所以鬼域开始吞噬其他世界的力量?” “准确来说,是做‘交易’。”梵向一道,“鬼域掠过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不会被吞并,但要付出一定的能量。从自然能量,到具体的事物、生命,都是能量的形式,所以都有可能随机被拉过来。” “我明白。火山爆发、地壳运动、潮汐、风雨雷电,这都是能量。鬼域从这种地方吸收能量,确实比你以前一个个去打要简单多、也划算多了。”傅言问道,“但是为什么人类、甚至一些其他的生命体,不仅活着,甚至你还给专门建立了聚居地来支持活动?” “因为这样方便分配给其他人……我是指,其他那些魑魅魍魉。”梵向一回道, “但我没建立聚居地,只是开辟了小领域提供给他们活动。这些城市、基地,都是他们自己建立的。建立用的物品,大部分是掠夺各个世界时一并带来的。比如这个水壶……”刚巧水已经烧开,梵向一就顺手给傅言泡了茶,放在他旁边的桌面上:“水壶、杯子,包括现在在城市里看到的这些建筑、物品之类,这些东西并不适合直接融为能量吸收,因此就直接派发给那些人去生存。能活就活,不能活的话……” “就给所谓的‘治安队’吞掉了,是吧?”傅言拿起杯子,用里面的小勺子搅了搅茶水,“而你说的物资,也就是所谓提供给管理所进行再分配的那些?” “对。” “那水电这些……” “水源在领域里都有,电力系统是人类自己建立的。所以有些城市有,有些城市没有。” “原来如此。看来就是看这些城市里聚集的人类里有没有能人了,要是没有的话,都还在无电力的时代。”傅言感叹,“这么说,其实我来的这个基地已经算不错了,至少之前有人已经能建立电力系统。” “这部分,我没在意太多,反正怎么活不是活?”梵向一道,“开辟领域,将这些有生力量圈养起来,然后让他们去每个小领域里轮转。给出一个逃生的口子,能逃的就逃,不能逃的就沦为领域之主的口粮,就这么简单。” “……果然很简单。”傅言沉默几秒,憋出一句评价,“要是让施临君知道你把新开辟的通道搞得这么简单,可能会撞墙。” 梵向一是不太喜欢动脑子,但他折腾出来的东西,逻辑上居然没问题。傅言不知道该说这是野兽般的直觉,还是他真就是“天选之子”,这也能给他鼓捣成功了。 这让花费多年才给他梳理完整个帝国的施临君情何以堪。 不过梵向一并不否认施临君的功劳:“是他先把基础构架稳固,鬼域和深渊稳定了,我才能这样开辟新的途径。” 傅言点头,略一思考,说道:“也就是说,现在鬼域各个世界穿梭……不,更准确来说,可能是在各个宇宙里进行随机坐标跳转,并且就近吞噬坐标点附近各个星球的部分能量。如果这些星球上被搜刮的能量包括了生命体,尤其是智慧生命体,就会同类集中圈养,并且定时强行送到各个小领域去。领域之主比较强,逃出的生命体就少;领域之主比较弱,逃出的生命体就多。” 梵向一点头。傅言总说自己懒得想,实际上脑子转得很快,总结能力也很强。 “鬼域更像是个活物了……”傅言眯了眯眼,“深渊就是鬼域里的核心,牢牢控制着鬼域吸收进来的能量,只进不出……听起来甚至有一点像黑洞。” “鬼域的构成方式本来就和这些世界不一样。”梵向一这么说了一句,但也没细说。他不了解人类的物理学知识,说了自己的见解也没法和傅言对得上号。他只是把桌上的罐子打开,舀了一勺蜂蜜放进傅言的杯子里,示意傅言可以喝了。 傅言慢慢抿了一口,温暖甜蜜的水缓缓流过喉咙和身体,确实让傅言觉得嗓子舒缓许多。他垂眼看着杯子,低声推测道:“生物磁场凝聚而成吗?脱离时间坐标,也就不是三维定位……” “什么?” “没什么。”傅言又问,“那照这么说,我们这些智慧生命体,其实是没机会再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对吗?区别只是能活多久,以及最后死在哪个小领域里而已。甚至于,我们连化鬼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死者必定是领域之主的粮食。” 梵向一道:“你现在和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 第417页 “好吧,大部分如你所说。但极小一部分,可能能够取代小领域的主人,成为新的主人。”梵向一道,“比如那些所谓的修道的人,如果死亡时所在的领域刚好主人比较弱小,还是有一定机会替代的。” “但是概率确实很小吧?如果这个人足够厉害,就不会在小领域死亡;如果会在小领域死亡,说明就是能力不足领域之主,想要取而代之,难于登天。”傅言道,“而且,万一的万一,即便这个人成功替代领域之主了,那他应该就是永远出不了这个小领域——直至他被下个人替代或消灭,对吧?” “当然,这些你应该在记忆中能找到。”梵向一道,“现在这个世界的运转,基本就是这样了,你还想问什么?” “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什么……”傅言慢慢喝了小半杯蜂蜜茶,又想起一个问题,“哦对了,那我会被拉进来,也是随机的,还是……?” “随机的。”说到这个,梵向一就叹了一声,“我倒是想锁定你的魂魄,但施临君把魂魄拆得太开了,你的魂魄甚至比其他人要更弱一些,没办法分辨出来。” 傅言点头:“不拆这么开,怎么逃得脱你的利眼?施临君的脑子也不是白长的。”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怀疑,其实鬼域曾经扫到过这个魂魄所在的世界。但因为是随机掳走,可能就放过了……”梵向一抬手碰了碰他的脸,“我不知道你是转世了多少次才来的,但万幸你来了。” “我果然是随机来的?”傅言问道,“那为什么我一来,圣书就会自动搞一个分身到我这里来?” “这个,我怀疑圣书的这个‘分身’本来就在跟着你的这个魂魄,只是你一直不知道。毕竟我把它给施临君的时候,施临君已经把它炼成了本命法宝。”梵向一回道,“当你来到这里,它才真正显露出来。” “原来如此……”傅言终于解惑,把杯子里剩下的蜂蜜茶都喝完了。 等他喝完,梵向一就问道:“轮到你说说,施临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傅言道:“你不是都猜到了?” “我想得到确认的答案。” “……那好吧。”傅言把杯子放下,梵向一就给他又倒了一杯。 “我就把记忆里得到的那些信息,告诉你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他的计划 傅言把自己还在梦境中时,对施临君想法的一串感悟,都和梵向一说了。 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想为自己而活。 梵向一经过这么久的铺垫,早就心里有所准备。但真正透过傅言听到了施临君的想法,梵向一还是缓缓感叹了一句:“……他从没和我说过这些。” “他怎么说?你从来不听。”傅言慢慢搅动着新倒的蜂蜜茶,说道,“你在鬼域,说一不二,他不觉得你会放他走。他本来就是被你掳去治下的,不是吗?还给他强制塞了那么多增长力量的东西,就是为了让他能更好地管理你的地盘。就算是他已经跑了,你也还在一直寻找他,他当然不敢赌。” “他可真是够聪明,我确实一直在找他。不清不楚就这么跑了,搞得我措手不及,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梵向一给傅言舀蜂蜜,挑眉道,“不过我知道他把魂魄拆分得这么碎之后,有点明白了他的决心。” “不这么做,没法和你抗争啊,陛下。”傅言又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蜂蜜水,说道,“存八留一,不折腾得这么稀碎,还分隔得这么远,谁知道你会不会把它们都聚齐,然后把他直接凝聚回来。” “你没猜错,我确实会这么做……如果不是有一个魂魄不知道转世去了何处的话。” “你看,其实施临君还是很了解你的。破釜沉舟,不破不立。” “施临君把魂魄给杨惜莲、糯糯,是因为拂照她们;给蓝溯、齐应飞、奥利维亚,是因为信任他们;给苏亚克、克蕾西亚,是因为我讨厌他们。”梵向一缓缓道,“那么,为什么要把最后一个魂魄给缘尘?” “缘尘”,就是傅言刚经历过的梦境世界的BOSS。 他不在游戏世界和玩家碰面,事实上,他也很少和其他妖魔鬼怪直接对上。他本身的直接战斗能力不强,攻击方式就是构筑幻境,如果对手一脚踩进他的陷阱,就很难逃脱。可如果对手与他的能力不相上下、甚或超过他,他这招就很难起效了。 缘尘自称早年有点佛缘,所以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平时也以“原佛修”自居——只是没人当他说的是真事。而他制造幻境的手段,也被他称作“一花一世界”。 虽然会制造幻境的鬼怪不止缘尘一个,幻境束缚力最强的也不是他,但他抽取记忆、隔断记忆和顺势捏造的本事确实精巧,因此缘尘在鬼域里还是有点名气的。施临君找他保存最后一个魂魄,实际上是给转世的自己留的最后一道“防线”。 也就是让转世的傅言再次经历了“异于鬼域”的生活,然后向傅言确认——你是否为自己而活,你是否自愿凝聚所有魂魄。 简单来说,就是“问心”。 傅言给出了确定的答案后,缘尘就把最后一个魂魄给回了傅言。其实缘尘并不审查答案,反正傅言说的什么,说的是不是真话,以后自有他自己去判断。缘尘这里,只不过是过了一道“手续”。 -- 第418页 傅言将这些通通告知梵向一,梵向一听完一时间没说话。好一会儿后,梵向一才说了句:“他对他自己也这么严格。” “他只是希望转世之后,能达到他的愿望。”傅言道,“他被责任压得太久了。” 梵向一道:“话虽如此,他在走向自由前,还是安排好了离开后的一切。” “因为他在很早之前就萌生了这个想法。在深渊的圣殿里,在那个小小的书房里待了那么久,看着你风风火火地来来去去,他心里也慢慢有了想法。他也想要试试只为自己奔忙的生活。”傅言回道,“所以,从他有了这个念头开始,他就慢慢开始为最后一刻做准备。” 傅言喝了小半杯蜂蜜水,又道:“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过你那时候根本不管这方面的事,所以根本没察觉他的动作。他越准备,就越坚定,等到最后他动手的时候,你就根本无法察觉。” “所以我之前就说,他就算要捅我一刀,也有可能成功的。”梵向一道,“现在想来,他挑选的魂魄寄存对象,都没对他的魂魄做什么违约的事……他连对计划中的每个角色,都要严格挑选,安排得井井有条。” 傅言转了转温暖的杯子,回道:“关于这件事,或许并不完全因为他信任他自己的眼光,也因为他信任你。” “……什么?” “他知道,有你的关注,这些委托的对象不敢擅自处理他的魂魄。”傅言看向梵向一,缓缓道,“你的君威,是他实行计划时的重要保障。” “哈……他把我也算成计划的一环么?”梵向一伸手摸了摸傅言的杯壁,“是不是冷了?还要加点热水?” “不用,这样刚好。”傅言又喝了几口。梵向一就看着他喝,等他喝完,说道:“不过,其实施临君挑缘尘,也有可能有个原因是我也不太看得惯缘尘。” 傅言听了好笑,放下杯子:“你怎么看谁都不爽啊,陛下?” “我和你说过,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吧?”梵向一还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造那个石碑林的厉鬼,我只听说过,没见过。但缘尘一直说那个厉鬼曾在他手下修行,算是他的徒弟,他又觉得那个厉鬼是我的‘一字之师’、准确来说是‘三字之师’,所以他总喜欢自称是我的‘师祖’。” “哈?”傅言听乐了,“他敢自称你的师祖,你居然没早就把他灭了?” “他也喜欢逃,而且幻境手段高明,叫别人去抓他不一定顺利,我自己又懒得去费这个劲。”梵向一回道,“有空去收拾他这么个小喽啰,还不如去吞并其他厉鬼的领域。” “怪不得你需要施临君去整顿鬼域,鬼域里应该到处是这些要作死、但你又懒得管的家伙吧。”傅言笑了一会儿,咕咚咕咚喝完了第二杯蜂蜜水,说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暂时没了。”梵向一道,“现在确认了真相,算是解决我心里的一个疑问。你也完成了他的愿望,不是都挺好?” “就是他要是知道最后我还是被你拐回来了,还是这种方式,肯定很无语……”傅言想想都觉得好笑,“他肯定想揍我一顿。” “他要是能揍到你,那我也要揍他一顿。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忽然逃跑,搞得我措手不及,直接从战场上撤下来……”梵向一嗤笑一声,然后敲了敲桌面,“再给你倒一杯?” “免了。我都快喝涨了。”傅言说着就站起来,要往外走。梵向一长臂一伸搂住他的腰:“去哪?” “上厕所。”傅言挑眉,掰了一下他的手,“两杯下去,还在这里坐这么久,想放个水才是正常人类吧?” 梵向一隔着衣服在他后腰亲了一下,放他走了:“准了,去吧。” “谁要你同意了?”傅言踩他一脚,出了书房。 ** 晚餐的时候,傅言和梵向一去“曙光”吃饭了。 他们刚进门,岑意和岑怡就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的气场已经不一样了。虽然以前这俩之间就有着不同常人的默契,可现在再看,就觉得他们当中有种旁人都无法插入、甚至难以接近的氛围。而且如果原来说梵向一只是沉默地跟着傅言,现在他主动和傅言的互动就多了不少,傅言和他说话也变得更自然、更旁若无人。 岑氏姐弟俩对视一眼,相互使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而陈正铭见到傅言的时候,也愣了一下,犹豫了几秒才上前问道:“言哥,你……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嗯?”傅言看向他的眼睛,“……原来如此,你又看到了?你的眼睛确实挺有意思。” “什么?”岑怡走过来,一只手臂搭在陈正铭肩膀上。她担心陈正铭这个小年轻太莽撞,一头撞进大佬们的互动里,便过来搭话:“你们在说什么?” 陈正铭不知道怎么形容,先说了一句:“呃,傅哥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说的其实是傅言的气场,傅言周围的能量波动骤然强大了许多倍,还稳定、有规律了,所以陈正铭很震惊。毕竟他从没在同一个人身上见过这么大的变化,要是单看能量场的话,陈正铭甚至不会觉得这是同一个人。他不知道傅言是否傅这种变化心里有数,因此就想来问问。 而岑怡显然误会了陈正铭的话,她心里还装着和岑意商讨的事,这会儿误以为陈正铭也看出来不对劲了,心里感慨:当然不一样了,这是爱情的滋润啊…… -- 第419页 不过岑怡当然面上不能这么说,只是扒拉着陈正铭走了:“不一样就不一样呗,这有什么的……走,我们去厨房看看晚饭是否需要帮忙。” 陈正铭就怀揣着疑问被拐走了。 傅言正准备给他们还碗,手还没伸出去,岑怡就带着人跑了。于是傅言只能转向也在不远处的岑意:“这个,还给你。” “哦,给我吧。”岑意顿了顿,“你跟我来,我刚好有个东西给你。” 傅言不疑有他,跟着走了。 然后就在岑意的房间里,傅言收到了一个纸袋。岑意还道:“这都是我问沈总那边拿的,你看看合不合适,合适的话我给你找买的渠道……” 傅言一边打开纸袋一边疑惑:“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接着他掏出其中一个小包装,看清上面的字:“……操。” 第二百二十八章 ——约会必做的事 傅言回到客厅的时候,梵向一敏锐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便走到身侧低声问:“怎么,这里的人还能欺负你?” 傅言盯他一眼:“还不是你。” 梵向一这回是真疑惑了:“我?有我什么事?” 傅言一个字都不想透露。梵向一之前就因为那个伤药,琢磨着下次怎么“折腾”傅言。现在岑意还想给傅言送事前、事中、事后的东西,傅言真是用脚趾都想得出来,梵向一要是看到这些东西后的反应,因此傅言坚决拒绝了。 傅言还提醒岑意,以后不准再把这些东西往他家里送。 岑意道:“真不要啊?这算是两个城市合并后蛮上等的东西了……” “留给你自己吧。”傅言抛下这句,强行结束了对话。 然后回到梵向一面前时,傅言怎么想都觉得还是这个混账“走漏风声”,因此一时间对梵向一就没什么好脸色。偏偏梵向一还要特意问“怎么了”,傅言总感觉他像是故意在招惹自己。 这种想骂人,偏偏因为众目睽睽因此暂时还没法行动的情况,傅言只得瞪两眼算了。 梵向一看傅言瞪了人就走,也不解释,疑惑了两秒,但并没马上追问。他瞥了一眼跟出来的岑意,岑意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幸亏看完一眼后,梵向一又转回去关注傅言了,岑意暗暗松口气。 ——嗨,梵大佬还怕没好东西给傅言用吗?傅言不要,当然因为他们有更好的了,旁人瞎操的什么心。 小插曲过后,晚饭时间,照例是傅言、梵向一和岑氏姐弟俩开小桌。 “对了,沈总说你的东西,最近要拍卖第一批了。就后天上午。”岑怡忽地想起一件事,“问你有没有兴趣去拍卖会现场看。” 傅言一听,就知道这件事肯定和岑意从沈总那里拿东西是一拨的,也不知道沈总连续处理公事和私下浑事的时候作何感想。 不过正事总要给个答复的,傅言问:“沈总自己去吗?” “据说去,毕竟头一批,坐镇看看。”岑怡回道,“你要是去,不介意的话,就和他们在一个包厢。介意的话,给你们单开一个。” “‘他们’?还有谁?” “戴博文呗。” “你们呢?” “这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最近也没有进大件的计划,就不去凑热闹了。” 傅言想了想,看了一眼梵向一,根本没问他,就冲岑怡点头道:“可能会去转一趟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情况。” 岑怡点头:“行,我让人通知沈总,他说他那边可以派人来接……” 傅言道:“不必,我们不一定去。去的话也自己去。” 岑怡道:“那明天给你弄请帖?” 傅言点头,这事就暂时这么定了。 饭后,傅言看到陈正铭,琢磨两秒,还是问了岑意:“那小崽子最近是和谁混一起?” “……啊?”岑意一开始还不太明白他提问的用意,回道,“他住在这儿,还能和谁混,和我们的人呗。” 傅言道:“我是问,他在和谁学习。” “哦,你说这个?”岑意回道,“戴博文和沈总搭桥,让他去和一些异能者学习了,不然他那个眼睛不是浪费吗?”说到这,岑意顿了顿,像是猜到了什么,“怎么,走岔路了?” “还不一定,看他的想法。”傅言冲陈正铭招招手,“过来。” 陈正铭其实有点惧怕傅言现在的能量场,总觉得有点高位压迫的感觉,但还是乖乖过来了:“言哥。” “我问你。”傅言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你是想像其他那些异能者一样,规规矩矩、稳扎稳打地练习自己的能力;还是发挥一下你这双眼睛的特长,剑走偏锋一下?” 陈正铭一下没听懂。 傅言又道:“简单来说,你想每科都及格,还是其中一科考满分,其他的随缘?” 这下少年听懂了。 可他没法做决断。他只是十来岁的少年,在这种很可能生死攸关的事上,他很难想清楚其中的利弊。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岑意,希望成年人给点意见。岑意负责地考虑了一下傅言的话,问道:“你说的‘剑走偏锋’,是跟谁学?跟你们?” 在岑意看来,如果选择“偏科”后是傅言和梵大佬亲自带人,那这变相等于门门满分,必须冲啊! 然而傅言回的是:“跟枫明要。” -- 第420页 “……哈?”岑意轻咳一声,“那什么,不是怀疑你的安排,也不是怀疑枫明要的能力。但是他……他沟通都还不顺畅吧?怎么教?” “很难讲清楚。不是让他教,是让他和陈正铭一起练练……”傅言道,“这样吧,明天下午陈正铭到我那里去,自己感受一下,再看怎么选择。” 岑意看向陈正铭:“你觉得呢?” 陈正铭隐隐感觉自己面前摆了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回道:“好!” “那就劳烦你了。”岑意冲傅言道,“对了,今天枫明要怎么没来?” 其实是因为梵向一这两天不想让傅言分神,特意减少了枫明要在他俩身边打转的时候。不过傅言不方便(耻于)说出实情,因此随口回道:“不想带。” 岑意不疑有他,毕竟枫明要也不算什么活人,点头表示了解。 说完这事,傅言和梵向一就走了。 回家方式依旧是散步。其实傅言现在已经不太需要这些基础锻炼了,但梵向一觉得两人这么走走也不错,便没提醒他。 两人就这么默默并肩而行,不说话。快走到家门的时候,梵向一才问道:“刚才那些人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还迁怒我了,现在能说了吗?” 傅言瞥他一眼:“不能。” “你不说,我就猜了。”梵向一现在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有点喜欢故意惹毛他,就直接问道,“是不是他们又给你类似那个伤药的东西了?” 傅言这回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梵向一要追上他可太轻松了,大步流星地跟上去,低笑道:“我说中了?” 傅言的脚步猛然停在家门口,然后伸手一摘门上的面具,扣在自己脸上,扭头看向梵向一:“教我怎么瞬移。” “……转移话题?”梵向一低笑一声,但还是手一抬,手上就凭空出现了一个金属银色面具。他把面具扣到脸上,然后拉起傅言空着的手:“拖着人类身体就不会瞬间移动了,是吧?” “施临君是被你强行喂成大鬼的,力量运用本来就不强,现在我还扣个身体,当然更菜。”傅言道,“教不教?” “你想学,我怎么会不教?”梵向一看他在家门口被拉着手也不挣扎,似乎不在意在家外面表现得亲密。于是梵向一心里又更愉悦了一点,又凑近一些,几乎贴着他道:“现在?” “不然?” “好吧。那你感受我的力量运转。”梵向一轻轻搂住他的腰,“我带你走一趟,想去哪?” “都行。”傅言道,“先别跨界,一步步来。” “怕我直接把你拐回鬼域和深渊?放心,我还暂时不想让你和那些家伙见面。毕竟杨惜莲这种家伙,可不在少数……”梵向一笑了笑,“准备,走了。” 最后两个字一说出来,两人的身影就骤然消失。 傅言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记住了力量的运转,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再看清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夜幕之下的城市夜景。 他被梵向一带到了半空中,灯火点点,尽在脚下。 “……新来的这个基地亮很多啊。”傅言望着下方,露出点笑意道,“之前岑意他们总说合并之后跟‘城乡结合部’一样,现在终于切实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喜欢看吗?”梵向一从侧后方搂着他的腰,更是护着他,说话声在傅言耳边响起,“听说这么一起看夜景,是情人该一起做的事。” “……一般吧。要是没从缘尘的梦境里出来,你应该跟我去看看我那个时代的夜景。那才叫流光溢彩的不夜城。”傅言偏头看他一眼,“回不去那个世界也挺遗憾的,给你看看我那个世界的一切,你就知道我过得多‘为自己而快乐’了。” “我倒是看了很多,你在那个恋爱游戏里和那么多人谈恋爱……”梵向一说起这个就有点咬牙切齿,“恋爱高手,是不是,测试员?” “那都是虚拟AI,有什么好在意的。”傅言挑眉,“你看我在意了吗?” “你要是在意,我可能会直接把你的梦境撕了。”梵向一想起了自己看到的一幕,又转而笑了笑,“而且我还挺喜欢你用本子挡脸时的表情的,看起来……挺可爱。” “可爱什么?我当时不是都面无表情的么?” “就是面无表情地说那些话,才可爱。”梵向一道,“后来你面对我的时候,没办法绷住冷静的表情,更可爱。” “……噫!”傅言被他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猛然推了他一把,然后转瞬消失了。 看来是瞬移学好了。 “嗤……”梵向一感应他都不需要一秒,只是一垂眼,也迅速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男人就出现在自家客厅,一把抓住前一步到达的青年,翻过来:“抓到你了。” 然后,吻上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组合搭配,干活不累 第二天下午,陈正铭按时到了傅言家。 傅言看岑意还送他来了,疑惑道:“这几步路,会迷路或者被绑架吗?” 岑意不好说自己是来看情况的,要是傅言和梵大佬“没空”,就先把陈正铭带回去。他动作自然地递给傅言一个袋子,倒是把傅言搞得眯了眯眼。 “……别误会,里面是昨天说好的请柬,还有吃的。”岑意猜到他想起什么了,轻咳一声,“吴子非和另一个姑娘研究出了糯米糍,红豆馅,给你拿了几个尝尝。冷藏过的,有冰淇淋口感。” -- 第421页 “哦。”傅言这才接了,又问,“这红豆,是管理所兑换出来的物资,还是有人种出来的?” “你还开始关心农业生产了?”岑意笑了笑,“虽然这些都是可以兑换出来的资源。不过这回用的是种植的。东西来自合并过来那个基地,他们的农耕地盘大,还有种质资源、种植专家,糯米和红豆都可以产出,只是产量不高。我们原本的基地这边,原本能种植的土地比较少,而且也只种植的品种也比较单一。但最近好像因为合并而扩张出了一些新的部分,听说也要用于农业扩张。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还插不上手。” 傅言只是觉得其他世界被掠夺来的物资真是五花八门,听到岑意说还有人在研究农业栽培,不由得感叹道:“十五天就要经历一次生死考验,还有心思研究种地,也挺有意思。” “哈哈,那从恐怖游戏世界回来,还是要吃饭睡觉的嘛。说得简化点,不就是游戏下线后还是得吃饭?”岑意回道,“再说,找点别的事干,一是能换一点有利生活和游戏生存的物资,二是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算什么坏事。” 他想了想,又道:“当然,没心思去提高基地生活水平的人也有。可不出来活动,就仅靠管理局发的那点物资过活,休息状态不说有多差,至少也不会太好。这种状态进游戏,只会不利。我就见过一些神神叨叨的玩家,总觉得和其他玩家交流是害他,后期甚至还产生幻觉,觉得我们都是他想象出来的怪物。最后就不出所料,他就跪了。” 傅言听了挑眉:“不爱出去活动……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 “我哪敢说你。有能力的人,当独行侠也行,这基地里又不是没有。”岑意耸肩,“不过他们也不是完全的‘独行侠’,多少和大公会还是有点合作的,这样兑换物资方便,才能进一步保障生存嘛。就和你差不多。” 傅言道:“管理局的生存物资是最低限度的不饿死而已,长期缺少蛋白质和各种微量元素摄入,在游戏里跑都跑不动。” “谁说不是呢?”岑意道,“所以我们和几个擅长繁殖牲畜、鱼类的公会都关系不错,他们缺粮我们也跟着张罗,毕竟谁不想活得更长久?” 傅言听他说“活得长久”,想起鬼域绝不可能把掠夺来的人送回去的事实,张了张嘴:“如果……” “什么?” “……没什么。”傅言话锋一转,“这么积极地想,也不错。” “是,在哪活不是活?”岑意笑了笑,“以前偶尔觉得这么挣扎下去,没完没了的。现在城市合并了,发现人家能活几百的不也还在这老老实实进出游戏,忽然就释然了。而且认识你之后,‘曙光’好像越过越轻松,也不错。” 说到这里,岑意也有点感慨:“反正怎么活不是活到死?哪天真死在游戏里了,也是命。” 傅言闻言扫他一眼:“你恐怕不那么容易死。” “因为有大佬罩着?哈,我可不敢太放松,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是我家的家训。”岑意笑道,“不过托你的福,我和我姐、还有吴子非,也算是有了点保命手段。” 说着话,岑意看了一眼特意站远的陈正铭,笑了笑:“现在又要拂照到他了,也是‘曙光’的成员。我真是庆幸我当初不要脸地缠着你,如今想来,做梦都要笑醒。” 傅言也看了一眼陈正铭:“我只是有个猜想,不要高兴得太早。” “试试总没坏处。”岑意道,“对了,我们还有组队道具,下次要不要……” 傅言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回道:“下次再说。” “好吧。”岑意没强求,也没其他事了,就此告辞。 傅言目送他出门。等大门一开一关,傅言一回头,就发现梵向一站在书房门口。 傅言挑眉:“你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梵向一道:“有人说不后悔缠着你的时候。” 陈正铭在现场听得一清二楚,听得心惊胆战的。他就算不知道傅言和梵向一到了哪步,也能看出这两位大佬的关系不一般,容不得其他人的介入。陈正铭暗暗想着回去得提醒岑意,可别再乱说话了。 “又想吓唬我?这招现在对我不好使了。”傅言道,“吓小孩去吧。” 梵向一看向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的枫明要:“小孩?你说他?” “他。”傅言一指陈正铭,然后又朝陈正铭勾了勾手指,“过来。” 陈正铭听话地走过去,傅言又叫来枫明要,最后看向梵向一:“我想搞个试验。” 梵向一神色淡定地道:“想玩什么?” 陈正铭听他们的表述,心里难免不安,但他也不敢跑,只得乖乖站在原地等待。 “我在想,如果让他们俩搭档,是不是就能放大各自的能力。”傅言道,“让陈正铭当枫明要的‘望远镜’和‘探测器’,如何?” 这话一出,两个当事人没听懂,梵向一倒是懂了:“想让他们作为一个整体循环力量,相互提升?” “哈,现阶段来说,还是枫明要带飞的。不过他也不吃亏,不是吗?”傅言道,“就是我不确定能不能这么做,枫明要和你同源,只能问你的意见。” “你要做,当然可以。”梵向一的神色淡定得很,“不让枫明要‘吃’了他就行。” -- 第422页 傅言道:“你下个禁制?” “你不是自己就能下?” “我总不如你,以防万一。” “防什么万一,他还能当着我的面背叛你?”梵向一这么说着,但还是看向了枫明要,冷冷道,“禁止你危害陈正铭。” 枫明要的表情毫无变化,行为举止上也毫无反应,跟没听到似的。傅言却知道梵向一的指令已然生效,还和枫明要补了一句:“不能吞噬陈正铭的能量,知道吗?” 枫明要这才点了点头。 傅言又道:“陈正铭现在还比较弱,你们现在需要靠触碰来给能量流转‘搭桥’……牵手吧。” 陈正铭:“……啊?” 他不是没听懂,是忽然要他和不熟的、外表男性的、并且“非人”的枫明要牵手,他没法马上就坦荡地这么做。倒是枫明要,对傅言的话语向来是一令一动,直接就朝陈正铭伸出手。 陈正铭也不好矫情了,握了上去。好在枫明要的外表还显年龄小,两人牵在一起,像是哥哥带弟弟,也不会过于别扭。 “我带着你们转一遍能量,你们记住路径。”傅言道,“陈正铭可能还不懂,枫明要先负责主导。” 少年和男孩都点头。 傅言又看梵向一:“我只是试试,帮我看看对不对。” 梵向一道:“你只管玩。” 傅言点头,便扶住枫明要的肩膀,运转自己的力量、灌入! 枫明要不愧是梵向一的血筑成的肉体,傅言那着实不弱的力量冲进他身体的时候,枫明要也是面色不改、适应良好。傅言带着他运转体内力量,示范如何把力量“搭桥”到陈正铭的身体。 陈正铭一开始觉得心跳明显加快,身体也发热、发涨,脑袋更是涨得耳鸣回响。傅言冷淡地提醒了三个字“坚持住”,陈正铭就咬咬牙,强打精神接受“冲击”。 陈正铭只觉得有异物在身体里跑动,各处窜过一圈后,又不受控制地从他和枫明要相握的手“流出”。 两人的力量至此形成循环。这种循环使两人相互感知,相互“联结”,同时也刺激着两人去使用力量。枫明要渐渐感知到了周遭一切的“能量场”,比他原本的感知要清晰、明显多了;陈正铭也感应到了更澎湃的力量运转,他的“视野”在精神从面上骤然拓宽,更神奇的是,他能清楚感受到枫明要是如何使用力量的。 陈正铭甚至能感应到枫明要似乎伸出了“触须”,外延、再外延,直到似乎很有距离的地方,接触到了某个“能量点”。然后“触须”猛地一抓,就把那个“能量点”卷了进来、汇入了枫明要的“能力触须”。 “!!!”陈正铭对如此清晰的“捕猎过程”表示震惊。他知道枫明要能“吞食”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简单得共同感应的陈正铭都产生了“变强如此简单”的错觉。怪不得两个大佬要禁止他“吃人”,不然他真是能随意在这个城市里大杀四方啊! “看来你们初步都知道对方的作用了。”傅言收回手。他看了一眼梵向一,梵向一没任何指导意见,傅言知道自己应该是做得没问题。 “目前先这样,你俩尽量多地在一起,循环力量。”傅言又道,“枫明要该怎么吸收还怎么吸收,借用陈正铭的‘眼睛’,你应该能感知到更远的‘食物’。陈正铭先用这种模式拓宽你自身的力量,同时感受枫明要是怎么做的。下一步你应该可以学着他去使用力量,不过现在不懂也正常,不要着急,先打基础。” “……好!”陈正铭正被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搞得有些亢奋,闻言立刻点头。点头完之后,陈正铭才想起要问:“呃,那我是每天来找他吗?什么时候来找他比较合适?” 傅言道:“你想来就来,他能和你走就走,不能也会和你说。你俩想上哪都行,最好多出去转,能‘观测’到更多东西。不过枫明要不太认识外面,你要负责带路。” 陈正铭点头:“好的!” 傅言又看枫明要:“你就负责保护你的‘望远镜’,明白吗?” 枫明要抓着陈正铭的手,小小个子却神色淡定,点头道:“明白。” 第二百三十章 ——钻空子的人 又过一天,拍卖会到了。 合并基地中最大的交易所大厅人来人往,一个大门前站着工作人员,一个个检查参与者们的门票,然后放行。边上还有个楼梯,楼梯前也有工作人员,还外带两个守卫。这里是前往贵宾包厢的通道,嘉宾们要给工作人员检查请柬,才会被带到对应的包厢。 就在这热闹的大厅里,两个带着金属面具的人影骤然出现。 “!!!”在场的人们被吓了一跳,随即自觉距离两人三米远,跟留出了个“真空地带”似的。一直巡堂的交易所经理则是“迎难而上”,谨慎又小心地靠近问道:“两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戴着面具的傅言瞥他一眼,说道:“C14。” “……C14包厢?”经理有些为难,小心翼翼地回道,“这个包厢现在里面有人,您……需要为您清场吗?” “不用。”傅言道,“带我们过去。” “……好的,二位请随我来。” 经理就这么带着两人上了楼梯,当然,完全没人敢来查问傅言和梵向一的请柬。谁要招惹带着金属面具的治安队?又不是活腻了。 -- 第423页 C14的包厢门很快被打开。 原本在里面的沈修远和戴博文一下看向门口,接着就眼睁睁看着两个带着金属面具的人走了进来,戴博文神色一僵,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交易所的经理则根本没进门,站在门外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傅言道:“你走吧。” “是。”经理毕恭毕敬地后退,离开,傅言就在他身后关上门。 等傅言转过身,再看戴博文,戴博文的神情却已经从僵硬变得放松了。 傅言一看就懂:“看出来了?” “一开始没看出来,你说话我还听不出来吗?”戴博文起身给两人倒了茶,说道,“不过我确实很意外,原来你也是‘治安队’?” “我不是。”傅言看现场还有两个单人沙发,坐到了其中一个上,还脱下面具,“借用一下名头而已,反正就是一个面具的事。” 戴博文看了一眼在傅言身边坐下的梵向一,心道谁敢在真“治安队”面前“借用名头”?只有你才敢搞这种作死的事吧? 沈修远则是给傅言递了一个文件:“下面拍卖会刚开始不久,现在第二个藏品。这是今天的拍卖列表,是你出的那些已经标出来了,大部分偏后,看看?” “我自己的就懒得看了,相信沈总的能力。”傅言接过随意翻了翻,回道,“别的,我也不缺什么。不过要是有不错的食材,倒是可以试试。” “傅先生好这口?”沈修远回道,“食材不会在这种拍卖会上出现,不过交易所的确有每日新到的稀有食材单,可以让他们每天给傅先生也投递一份。” “我家又不会做。”傅言道,“给‘曙光’的吴子非吧。” “看来吴大厨深得傅先生的欣赏。”沈修远道,“明白了,我会让他们送给吴子非的。” 傅言道:“送单子和买食材的费用我出,沈总看着办。” “明白了……” 两人随意聊着傅言的财务管理,拍卖会也还在继续。不久后再次有人来敲门,戴博文看了一眼傅言,这才说了句:“进来。” 包厢门打开,刚才带路的经理进来一个身位,半鞠着躬垂头道:“大人,我们特意现切了新鲜疏果盘,还有一些饮料酒水,现在为各位呈上吗?” 这话明显不是冲着戴博文和沈修远去的,两人没吱声。梵向一也不会应话,于是只有傅言道:“可以。” 他没戴着面具说话,经理一抬头察觉这点时还愣了一下。但他衣服没变,声音没变,经理很快心里有了计较,面上依旧恭恭敬敬地回道:“是。” 很快,四个捧着盘子的年轻姑娘鱼贯而入。她们停在众人面前,半蹲下,将盘子上的大小盘子、漂亮花碗、剔透玻璃杯和各种饮料放到茶几上。随后,那个半蹲在梵向一面前的栗色头发姑娘温声问道:“大人,请问您喝什么?这里有酒,有茶,也有果汁。如果您有什么想喝的,也可以直接说,我们可以马上去做……” 同样的说辞,傅言面前的姑娘也在说。旁边沈修远和戴博文面前也摆了东西,不过姑娘们的问话只有一句:“先生喝什么?” 戴博文还没回答,就听旁边傅言冷淡道:“不用,你们都走吧。” 这话一出,戴博文也不吱声了。姑娘们面面相觑,又齐齐望向站在门口的经理。经理现在认出傅言了,还有点犹豫要不要听他的吩咐。但等了几秒,梵向一一直不吱声,气氛就顿时冷凝下来。 傅言倒是淡定得很,支着扶手垂眼一笑:“哦,我说话不好使。” 戴博文双手举起来:“我可是听话的,不要连累我啊。” 经理闻言吓一跳,也顾不上继续等梵向一了,赶紧道:“没有没有,我们这就走,不打扰各位。” 说着话,经理就朝女孩们招手,示意她们赶紧出门。女孩们这才冲客人们一笑,起身款款离去。 经理也在一鞠躬后,退出去关上门。 戴博文等他们走了,才看了看果盘里的东西,然后挑了一颗大青提子慢慢剥皮:“我都没见过这交易所的人这么低头哈腰的,还白给这么好的东西,看来还是你们的面子大。” “和我有什么关系?”傅言嗤笑一声,也摘了一颗提子,但没剥皮,只是抛着玩,“你看,我说话都没人听。” 戴博文吃了提子,乐道:“你还叫没人听?我说话没人听才对吧?” “你要是想,估计能把他们都说迷瞪了吧?”傅言挑眉,“然后把他们都催眠了,想要什么不行……嗯?” 梵向一剥了一颗提子,递到傅言嘴边。 傅言先啃了,然后才问:“你干嘛?” 梵向一终于在来到交易所后说了第一句话:“你不是想吃?” “……”傅言其实一般想吃,但梵向一都剥了喂了,傅言不好说“我不想吃”。他这么一犹豫,梵向一就觉得他确实是想吃,又把他手里的那颗提子拿走,开始剥皮。 得,傅言懒得管他了。 一转头,傅言就看到戴博文正往沈修远的手里塞提子。戴博文都不用说话,沈修远就知道他的意思,无奈地无声一叹,随后认命地给戴博文剥提子。 戴博文干完这事,扭头和傅言对上视线,还挺自然地冲他一笑,顺便眨眼。 傅言木了:别看我,不攀比这个! -- 第424页 *** 傅言和梵向一没待满整场拍卖,只坐了半小时,看了第一件傅言的东西拍卖,这就走了。 戴博文看他们起身,忽然出声道:“傅言,单独和你说两句,行吗?” “刚刚怎么不说?行。”傅言和他一起走到包厢角落,顺手还外放了一层力量,说道,“现在其他人都听不到,要说什么,说吧。” 戴博文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梵向一。 “他也听不到,如果他不是强制要听的话。”傅言道,“怎么,和他有关?” “哈,算是吧,就是想提醒你一句。”戴博文道,“刚才那个给他倒茶的小姑娘,估计有点想……吸引他注意的意思。” “……”傅言挑眉,“你就专门找我说这个?” “其实我听说过一个消息,之前觉得没必要,就没和你通气。现在看来,还是说一声吧。”戴博文道,“你家不是多了个小朋友吗?现在外面都认为那是他的儿子。”戴博文冲梵向一的方向轻轻一抬下巴,说道,“有儿子,就有儿子他妈。所以有些人就觉得,他可能对女人也感兴趣……” 傅言懂了:“所以今天派人来试试?” 戴博文应道:“应该是吧。” 傅言又问:“怎么,你这么有经验,沈总身边也有这样的?” “我只能说,如果我愿意,沈修远进门那一刻我就能看出他是不是出轨了。”戴博文耸肩,“但费心管这么多干什么呢?沈修远已经对外公开了我们的关系,我们也从不遮着掩着。要是还有人要往这上面撞,那怎么收拾就是沈修远的事,我何必插手太多。” “那你还和我说?你觉得我喜欢搞严密防卫那套?” “不觉得,我主要是不敢和你家那位说话。” “……”傅言觉得戴博文这人确实很有意思,而且人家也是好心,于是傅言回道,“行,我知道了,还有什么消息要传达?” “没了。” 于是两人从角落里回来,傅言看了一眼梵向一,梵向一就跟他一起出门了。 戴博文和沈修远目送他俩离开,等包厢门重新关上,双双坐回位置。沈修远问戴博文:“你又给人出什么坏主意?当时大佬一直看着你们说话,要是回去他俩之间有什么,小心大佬找你算账。” “那不会。”戴博文回道,“我可是在专门提醒有人要挑拨离间,我应该是‘爱情保卫使者’才对。” 沈修远给他塞了一颗草莓:“你就皮吧你。” 第二百三十一章 ——记在我账上 傅言来的时候戴着面具,走的时候面具在梵向一手里。 梵向一原本以为两人出门后,傅言就会直接瞬移离开,没想到他还一直在往前走。梵向一于是问:“去哪?” 傅言回头看他一眼,没说话,却伸手来牵梵向一空着的手。梵向一愣了一下,随即无声低笑,和他十指相扣,随意他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 不过傅言也没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只是牵着梵向一,沿着走廊、楼梯,又回到了一楼大厅。经理看到他们,神情骤然一绷,赶紧迎上来道:“二位大人,是要离开了吗?是否需要派车……” 傅言冷淡地打断他:“你们这里有成衣店吗?” “当然、当然。” “我想找点新衣服,还有他的也需要。”傅言道,“带路。” “好的,二位大人请随我来。”经理也顾不上自己还是拍卖场的人了,带着两人就走向了旁边的一条宽大走廊。 从这条走廊穿过去后,是交易所另一边的大门,也是交易所的综合商场所在。这边的消费水平比较高,所以顾客不多。每个店面的店员本来都是懒散地靠着或坐着,当戴着面具的梵向一出现,众人齐齐绷紧背脊站直了。 好在傅言没有一家家闲逛的意思,拍卖场经理径直把他们带到了一家成衣店,店面看着最大、衣服品质也最好。 里面的两个店员本来在闲聊的,被进来的三个人都搞得一惊,齐齐蹦起来立正。等拍卖场经理和她们说了傅言的要求,两个店员的声音都颤了:“好、好的……两位随意看,都可以试的。要是有什么特别要求,我们店里的制衣师傅马上能来……” 拍卖场经理借机溜了。 傅言没管店员说什么,拉着梵向一去看衣服。这店里的男装大部分是两类,成套的西装和运动服。傅言想起梵向一在苏亚克的世界里穿的三件套,忽然觉得他也挺合适那样的装扮,于是总拿着西装在他身上比划。 结果看来看去,傅言还是觉得梵向一最合适黑色的套装。他转向店员,指着一套道:“这个有更大的码吗?” “有!”战战兢兢的店员立刻从后面衣架上拿下两套,“这分别是大一个码和两个码的,您看……” 傅言扫了一眼她左右手上的两套,把右边那套接过来递给梵向一,又问:“试衣间在哪?” 店员立刻抬手:“就在那边,请和我来。” 傅言冲梵向一一抬下巴:“去吧。” 梵向一终于开口:“你不来?” 傅言:“你试衣服,我去干什么?” 梵向一把刚刚傅言指的那套拿下来,往傅言身上一放:“现在你也要试了。” 傅言被衣服盖了一下,有点无语:“我为什么要穿和你一样的衣服?” -- 第425页 “就是要一样。”梵向一又把他手上的衣服拿回来,和他挑给自己的放一起,然后抬手把人一拢,带着人径直走向试衣间。 店员犹豫了一下,只跟了两步,远远目送两人进了试衣间。 咔嚓。 试衣间的门关上,傅言就扭头盯了一眼梵向一:“你就非要和我挤一间是不是?” 这个试衣间其实不算小,一个人用富裕不少,一名女性外带一个店员进来也足够活动。但是两个大男人一起进来,视觉上就立刻逼仄了。 梵向一却不是很介意,甚至还要摁住门,把刚关上门的傅言挤在更小的空间里:“不是你要给我打标记?这样不是更符合你的希望吗?” 傅言当然抵不过他的控制,眯了眯眼道:“‘希望’?你指什么?” “跟我装?从包厢里出来就拉我手的不是你?”梵向一抓起傅言的手,亲了一下手指,“那个戴博文和你说了什么,你一出来就反应这么大?” 傅言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不答反问:“……我乐意,不行?” 他缩手指的时候,反而像是反握住梵向一的手。梵向一听他不否认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心里高兴得很,凑过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行,完全可以。” 傅言推了他一下:“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更衣室。”梵向一顺着他的力道退开一点,然后带着傅言的手放到自己的衣领上,“那帮我换衣服?” 傅言挑眉:“你是把我当成你的仆人吗,陛下?” “你给我选的衣服,不帮我更衣?”梵向一解了一颗傅言的扣子,“我也当你的仆人,给你更衣,可以吧?” “我说不可以行吗?” “不行。” *** 十五分钟后,傅言和梵向一各自穿着三件套出了试衣间。 主要因为试衣间里没有镜子,不然傅言都懒得出来看。一出试衣间,傅言发现外面站着的人多了三个。 其中一名男性自觉上前自我介绍:“二位大人日安,我是这个商场的经理……” 另外两个则分别是这个服装店的店主和制衣裁缝,相当于来全面提高服务水平的。不过傅言懒得社交,因此只是扫了他们一眼,随后就扭头去照镜子了。 商场经理看他们没有搭话的意思,也自觉静音,站在旁边不说话。 这个店的镜子还挺大,两个人并排看也足够。傅言看着镜子里并肩而站的两人,明明一样的服装,却在两人身上体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傅言其实也算身形高挑,而且游戏经历丰富的他也习惯穿这样的衣服了。三件套套在他身上,使得他的气质显得更沉静了一些、贵气一些,像是某种干练的精英人士。 梵向一配上黑色套装,则更具威慑感,浓浓的压迫几乎扑面而来。束在后面的长发一点不显得违和,金属面具更增添几分冰冷。如果不是傅言站在他身边,他就犹如死神降临,人们无法关注到他高大修长的身型,只会觉得令人窒息的死亡阴云已经笼罩在头顶。 “我的头发好像有点长了……”傅言面对镜子耙了两下头发,忽然又挑眉,“啧,这么看起来,我像是你的秘书。” “谁敢让你当秘书?”梵向一听他说话说得旁若无人,低笑一声,然后走到不远处的架子旁边,拽下来一件深色的长外套。傅言有点疑惑地扭头看他,梵向一就拿着长外套回来,披在了傅言身上。 傅言:“???” “回去再给你配个披风。”梵向一说了这么一句,又去首饰柜拣了一副金丝框的眼镜,亲手给傅言戴上。做完这些,梵向一才把傅言重新转向镜子:“好了。” 这时候再看镜子里的傅言,确实又不太一样了。傅言刚才耙那两下便露出了额头,加上金丝眼镜,犀利又禁欲的感觉油然而生。加的那件外套也给傅言增加了气势和厚重感,梵向一还帮他理了两下外套。这画面,一下就变成了“小主人和他的保镖”。 说“小”,是因为傅言的身型的确比梵向一小一两个码数。即便梵向一站在傅言身后,傅言也完全遮不住他。不过傅言这时候没去考虑这方面,他只是有点意外梵向一会这么自然地“伺候”自己……而且这家伙的审美意外还不错。 梵向一还低声问:“这样喜欢吗?” “……你还挺厉害。”傅言挑眉,随即又问,“你自己不用配饰?” 梵向一看着他:“轮到你了。” 傅言知道他的意思是轮到自己来给他选了,手指划了一下对方的西装衣领,回道:“我觉得你身上不需要太多。” 梵向一当这是夸赞,无声一笑,低声道:“至少一个?” 傅言于是转身“出发”去找饰物。 在场五个商场的工作人员站在几米开外,虽然不太听得清楚傅言和梵向一在说什么,但两人挨近低声说话、梵向一给傅言“服务”的画面,这些人可是目睹一切的。“治安队”居然会这么心甘情愿被一个人类支使得团团转,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要不是之前交易所经理力证了“治安队”的身份,这五个人一定会怀疑梵向一到底是不是真的“治安队”。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大家决计是不敢看轻傅言了。当傅言在领带展示柜前边走边看,店主还顶着巨大压力,稍微靠近了一小步道:“大人,我们还有更多颜色的领带……您想再看看其他的领带吗?” -- 第426页 “不。”傅言转向另外的展示柜,然后抬手指了指单独一个展示的黄金胸针道,“纯金的?” “接近!”店主不敢有一点欺瞒,“纯黄金会导致材料较软,容易走形,所以都会多少掺一些其他金属。不过这个款已经可以称为纯金了,中间的祖母绿是纯天然的……” 傅言一抬下巴,店主就赶紧将其取下来,双手奉上。 傅言拿起胸针看了看,店主还取出了一根链条捧给他:“这是搭配的,也是黄金打造,您看是否需要?” 傅言一起拿走,回到梵向一面前,亲手给他一一戴上。梵向一还真挺喜欢的,主要觉得他也选了一个金色的饰物,和梵向一看中的金丝框眼镜很搭。倒是傅言没注意到这个点,抬头看了看他的面具,低声道:“不过这样一来,你的面具换黄金的更好看。” 傅言话音刚落,梵向一脸上的银白色金属面具,就瞬间变为了金色。 五个工作人员:?!?!?! ——真是治安队!!! “果然这样更搭。”傅言拍了一下男人的胸口,随即走开,又点了两套运动服,说道,“对照这两套西装的尺码,运动服各拿一套,直接打包。” 试一套的流程已经够麻烦了,傅言自己也没想到会搞到这么“隆重”的地步,冲动之后很快开始后悔。好在他还能绷住表情,没在面上显露出要落跑的神态。店主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立刻吩咐店员们去找新的出来,还承诺一定会洗干净、熨干净,然后全数送到府上。 傅言“嗯”了一声,然后瞥了一眼梵向一,随即冷不丁甩了一句在恋爱游戏里的常用句式:“都记在我账上。” 店主闻言一怔:“……啊?”他以为这笔生意必然是“零元购”了来着! 傅言又道:“去和沈修远报账。” 这话店主更听不明白了,商场经理看店主怔神,赶紧上前道:“明白了,谢谢大人打赏。” 梵向一听了全程,轻轻挑眉。 第二百三十二章 ——晚餐爆料 晚饭的时候,傅言照例“拖家带口”地去“曙光食堂”,然后就发现今晚的食材颇为丰盛。 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通通上桌。或许是因为食材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上次沈修远借过的厨师又来了。傅言还发现这些食材基本都集中在自己所在的小桌上,“曙光”其他人的大桌上似乎没这么多花样。 于是傅言不由得问:“这是什么情况?” “啊?哦,沈总那边送来的,不过也不是他本人送的,说是商场给你的赠品。本来要给你送些首饰来着,沈总让他们换成了食材,说是你喜欢。”岑意给他拉开椅子,乐道,“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呢,更多的还在我们厨房里,沈总借来的那个行政主厨要搞什么……佛跳墙?但说这个菜得三天才弄得完,今天就先整了这么一桌。” “……这么夸张?”傅言那个时代,从来没听说什么菜要做三天的,“即然这样,也分给你们的人吃,不用都集中在我这里。听起来也是多得吃不完。” “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分一些比较常见的食材吧。罕见的我可不敢分给我们那些‘饭桶’,都不够他们分一人一口的。”岑意等他坐下,说道,“对了,刚才枫明要和陈正铭出去‘散步’回来了,让枫明要一起上来吗?” “他们俩,还有你们姐弟俩,都来这桌。”傅言反手敲了敲桌面,“这么多菜,难道我一个人吃得完?你也别和我装客气,我哪次来吃饭,你和你姐不是同我一桌?” “哈哈,那就谢傅老板赏赐了。” 岑意乐着回了一句,然后出门去朝楼下说了句什么,很快又回来,“我姐说待会儿亲自给你们上菜。” “少给我摆这副嘴脸。”傅言瞥他,“有话说话。” 岑意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了傅老板……不,傅总今天在交易所和商场的威风事迹。” 傅言道:“你又去打听八卦了?” “需要我打听吗?”岑意道,“傅总一把签单就签了二十万积分,合并城市里大大小小的公会高层谁不知道?” 其实因为梵向一还在场,岑意不敢把听到的完全版八卦说出来。他听到的全版是:因为交易所有两个姑娘试图勾引“治安队”大佬,傅言当即就把人赶了出去,然后还很“耀武扬威”地特意拽着大佬去了商场,一路上表现得和大佬的关系极其亲昵。而就是这么一个区区普通人,竟然还能在商场里把大佬支使得团团转。大佬又是给他更衣、又是给他变东西的,看起来就跟大佬变成了他的“仆人”似的。最后,傅言还十分豪气地签单了几套高级衣物和黄金首饰,一副把大佬视为“所有物”的态度。 当然,傅言的“富裕”程度也是这个八卦中重要的一环。不少公会高层打听到了能支持他如此消费的经济基础,不说别的,光是今天拍卖会中傅言的收入,就完全支撑得起他如此这般消费。虽然还没能从沈修远那边打听出傅言财产的具体数字,但光打听打听他身上经历过的几个事件,就能估算出他财产的初始基础。 比如南穆派、耀真派的赔偿,比如弹珠联赛的赌资,这都是能拿到大量财富的关键点。现在傅言的财产还交给了专业人士来打理,换言之,他现在就是能靠着钱生钱来支持花销了! -- 第427页 不过合并城市里有钱的人不少,敢用这种态度给“治安队”花钱的,绝对只有傅言独一份。 岑意可不敢在梵向一面前说这些,要他和傅言说他也有点怵。所以岑意只能憋着表情,尽量保持一脸淡定地面对“八卦主角”。 而岑意报出了“二十万积分”之后,梵向一又挑了一下眉,傅言则是道:“其实你说这个价位,我不太有概念。” “别人说这话,我肯定会觉得很虚伪,可是你说,我真是一点不意外。”岑意笑了笑,“你没概念就没概念呗,沈总有概念就行。如果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你的财务顾问肯定会和你沟通……” 说着话的时候,枫明要和陈正铭敲门来了。 枫明要在前面,直直就冲着傅言来了。但他到了傅言面前也不干什么,就自觉站到傅言身后,傅言指了旁边的位置要他坐,他才乖乖坐下。 陈正铭则是端着四盅熬汤进门的,后面还跟着岑怡,也端着一个菜。 “下面的主厨说,如果你们想现在吃点猪脚,可以做一份,已经炖好了一部分。”岑怡道,“不过要是想吃卤的,需要点时间……” “不用,够腻了。”傅言打断她,“你说话正常点。” “我其实是被厨房那阵势唬到了。反正我从没见过那么多盆盆罐罐、那么多食材同时摆在桌上,而且主厨的架势真是……不说别的,就吴子非给他打下手的忙乱样子都很好笑。”岑怡摆好端上来的菜,又把陈正铭手里的一起布置好了,边做边感慨,“我只听说过‘佛跳墙’这道菜,没想到这么麻烦,光是前期备采就那么多步骤。” 傅言道:“你们总在说这个菜多麻烦,到底谁下令要做的?” “好像是主厨看到食材之后,自己决定的。我们因为只负责吃,向来不会对厨房里的决定有任何异议,所以也没多想。”岑怡道,“你是不喜欢吗?那我跟他们说不用做了,反正现阶段还在处理食材,今天吊的这个鸡汤算是很初始的步骤。” 傅言闻言,感觉主厨可能就是想这么做,懒得继续纠缠了:“……算了,随他们去吧。” ——“佛跳墙”……能尝尝传说中的菜也不错。 *** 吃饭期间,岑怡再次聊起了下次进游戏组队的事。 傅言闻言,偏头看了一眼梵向一,随后冲岑怡回道:“以后……都不必算我了。” “……嗯?”岑怡和岑意对视一眼,随后岑意试探道,“你是打算都自己进游戏了?” 傅言慢悠悠喝了一口汤:“没意外的话……我应该不会再进游戏了。” 岑怡、岑怡和陈正铭:?!?!?! “呃,你是说,你不用进游戏了?永远不用?”岑意也下意识看了一眼梵向一。没办法,傅言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岑意的第一反应就是梵大佬发威了。 傅言猜得到他们的想法,但也没打算详细解释,只是回道:“应该是。” 这件事傅言之前就和梵向一聊过。其实傅言作为人类身份,理论上还是会在十五天被拉入厉鬼的领域。可傅言现在的力量提升到如此水平,进到某些领域之后,大概率他的力量甚至能压制那些小领域的主人。这样的话,即便傅言只是进去转一圈,也可能会影响到依靠领域之主们运行的恐怖游戏世界。因此傅言和梵向一沟通之后,就决定索性取消傅言的强制进入游戏了——除非傅言自己想进去玩。 不过不用进入游戏世界这事儿,不是简单点个“取消”键就能解决的。还是鬼域之主梵向一在傅言身上加了个“力量标记”,一旦到了十五天,拉扯他进入游戏世界的力量就会被梵向一扛住,这才能不进别的厉鬼领域。 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只能是傅言进到鬼域、深渊之地,或者死后变成鬼修,拉扯傅言的力量才会真正消失。 岑意不知道细节,但傅言不用进游戏实在是个大新闻,岑意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这……那,恭喜?”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哈,对你来说的确没差别,反正你进游戏也没什么危险。”岑意有点恍惚,他从没听说过有人可以不进游戏,即便是合并基地里那些手段了得的修道者、异能者,也逃脱不了十五天一次的命运。 现在傅言居然能脱离这个轨道了,是因为“治安队”的青睐吗?还是只有梵大佬才能办到这件事? 岑意脑子里的思绪纷纷,又忍不住问道:“那你……能回去吗?” 傅言不意外他会这么问。 但凡被拉来这个世界的人,多少都会有这个疑问——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而现在傅言是岑意所知的头一个不用进游戏的人,岑意就忍不住去想他的特殊,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 然而傅言没给他们一丁点希望,果断回道:“不行。” 他回答的时候,看都不看梵向一一眼。岑意听闻后心里有点落空,还有点茫然。傅言注意到他的状态,提醒道:“不要对此太执念,不然你进到某个游戏世界后会彻底迷失。” “……啊?”岑意顿了顿,恍然间想起什么,“哦对,你还没说过你上个游戏世界去哪了……就是你现在说的这个世界吗?” “对。”傅言三言两语总结了一下缘尘的世界。因为具体情节说了没用,傅言也只是说了一下那个世界的性质。 -- 第428页 岑怡听完之后,感叹道:“天,这太难了,记忆会消失、队友会消失、道具会消失,听起来连岑意都会模拟出来。我很担心我无法意识到那只是幻境。” “反常肯定会有,只看你们会不会去细想了。”傅言道,“不过我现在和你们说,也没什么用,反正都会忘记。” “是……”岑意也轻叹,“怪不得你之前没说,说了也只是徒增我的烦恼而已,我真是问错了一个问题。” “我感觉今天全是问错的问题。”岑怡给自己亲弟弟倒了半杯酒精饮料,然后和他碰杯,“算了算了,普通人就不要希冀太多,过一天快乐一天吧。” 岑意碰了杯,默默喝了半杯酒,决定三天后的“佛跳墙”一定要吃个痛快。 第二百三十三章 ——换个地方醒来 当天晚上,梵向一把白天傅言作威作福的账通通“清算”了一遍。 傅言都懒得反驳了,反正梵向一不是这个借口就是那个借口,何必费劲和他辩论。傅言也搞不懂梵向一为什么非要找个事儿当铺垫,其实就算他直接来,傅言也反抗不了,可能这就是陛下自己的乐趣吧。 当然,傅言也不会直说这些,不然就显得他自己好像很迫不及待似的。 总之,一夜折腾后,人类身体的傅言照例睡得昏昏沉沉。他脑子不清楚的时候,梵向一问了他一个问题。傅言当时只想睡觉,根本没过脑,随口回了句“都行都行”,就再次陷入沉睡。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懵了。 ——这是……哪? 熟悉的睁眼换“天花板”模式,傅言差点以为自己又进游戏了。他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顶上的不是天花板,而是深色的床罩。同色的帷幔被绑在床四角的金色柱子上,没让傅言再费力气去拉开。再往外,可看出这是个不小的房间。建筑底色以白、金两色为主,辅以各种造型、颜色的装饰,显得整个房间都富丽堂皇。 就有一点不那么尽人意——冷得很。 傅言只穿了睡衣,刚坐起来露出个肩膀手臂,就被外面的温度冻得抖了一下。他试着运转体内的力量,覆盖全身,才基本隔开了这种渗人的冷气。 或者说,阴冷戾气。 是的,傅言已经从施临君的记忆里比对出来了,这里应该是深渊里的圣殿。 施临君没见过这个房间,但他很熟悉圣殿的建筑风格,是可以对照着猜出来的。至于这个房间,可能是梵向一的私人房间,所以施临君没来过也很正常。 只是深渊之中,照理说应该是厉鬼怨气遍布、黑烟弥漫的,这个房间里居然干干净净,傅言猜想应该是梵向一做了什么。 不做不行,毕竟傅言还是人类身体,什么防范都不做就把他独自一人扔在这里的话,黑烟估计能把他缠得人影都见不着了。而就算鬼域之主已经把房间清扫干净,深渊里的冷还是在房间里徘徊。傅言要是从被子里出来,啥都不做徘徊几分钟,估计就得感冒发烧。 傅言起来坐了一小会儿,梵向一还是不见人影,不知道跑哪去了。好在他还知道在床头留下一套衣服,还是傅言日常穿的一套。傅言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换了,就下床找到鞋蹬上,出了房间。 房间外居然也没看到黑烟。傅言一头雾水,疑惑猜测:梵向一是把整个圣殿里的厉鬼怨气都祛除了吗? 傅言站在房门口,面前是空荡荡的走廊和大门紧闭的其他房间。他对比一下记忆里圣殿的构造,然后选了一个方向,沿着走廊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他就到达了一个空旷的殿堂。 这个殿堂他也不太熟悉,但殿堂中放置的东西他很熟——圣书! 只见一个瑰丽的小台子上,一本比工作手册大一倍的书册展开着,悬浮其上。书册静静地悬停,散发出的能量场却难以忽视。不过这种气场对于傅言来说不算很有敌意,而且傅言甚至有种熟悉感,因此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当他靠近台子的时候,发现了书册上写的字。 这下更熟悉了。 ——那都是傅言自己写的字啊! 他之前写在工作手册上的字,几乎全都等比例复刻在了这本圣书上。傅言试着伸出手,直到他的手指触碰到书页,圣书也没产生任何抵抗的力量。 傅言就一页页往前翻。 圣书里都是他亲自写就的内容——除了梵向一曾经写过几个符文,为了召唤齐应飞——因此傅言快速扫一眼就能明白写的什么。里面除了修正BUG的一些话,还有傅言画的笔仙阵,翻到前面甚至还有傅言写的那句“老大是傻X”,傅言看了不由得“噗”地一声笑出来。 之前他写了也就写了,还不觉得会如何。现在看到个放大版本的复刻,忽然就觉得有点羞耻了。而且放圣书的地方这么庄重,在这上面看到骂鬼域之主的话,傅言可以想象梵向一当初看见时是如何震怒。 傅言还在翻阅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他下意识警惕起来,猛然回头,来的果然不是梵向一! “……大人!”飞罗也懵了一瞬,随即大大咧咧进来了,“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察觉到里面有人,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敢进来,没想到居然是大人你来了……” 傅言感觉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何况他根本不知道梵向一什么时候、怎么把自己掳来的,于是千言万语总结为一句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缘际会吧。” -- 第429页 他又问:“你们陛下呢?” “我上哪知道去,我可不敢窥探陛下的行踪。”飞罗走到傅言身边,“不过大人你在这儿,我就知道为什么圣殿里这么干净了。肯定是陛下先驱散掉那些怨气了,不然这地方再大、再好看也没用,全是乌漆嘛黑的。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完整的圣殿。” 他说着说着,视线扫了一下圣书,一眼就望到了那句“老大是傻X”,忍不住咳了一声。 “呃,大人,问个问题行吗?”飞罗的手指隔空指着那句惊天发言,“这是……你写的,对吗?” “……对。”傅言回道,“但我说的不是梵向一,是骂我以前的老板,不要误会。” “哈哈哈,我就猜到,只有大人能写得上去。”飞罗乐道,“不过我不误会没用,大家都看到了。” “‘大家’?” “是啊,你可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来凑热闹。”大概因为梵向一不在,飞罗一副说乐子不怕事大的模样,“大家都看到这句话,陛下就气死了……哦,你看,现在这帮家伙又来了。” 傅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但很快,殿堂门口就出现了更多探头探脑的人……或者说厉鬼。 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奇形怪状、各式各样,甚至还有一个不满血丝的眼球飘在半空中。说真的,即便傅言已经继承了施临君的记忆,这画面还是叫他忍不住心里一阵恶寒。 好歹他是屏住了,没打寒颤,不然这帮妖魔鬼怪肯定又当八卦去到处传了。 “真是大人吗?”他们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溜溜达达地也陆续进了殿堂。他们这次并不关注圣书上写了什么,而是把傅言团团围住,直接把傅言周围的光都遮了起来。 能生存在深渊里,能进到圣殿的厉鬼,都已经实力了得。傅言感觉自己像个凹坑,得仰头才能看这些魑魅魍魉。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忽略这些厉鬼的力量,傅言被这么多双眼睛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能保持镇定也已经是相当厉害的心理素质。 不过这些看热闹的还没能问出下一个问题,殿堂门口就再次响起了冷沉的男声:“都滚开。” 厉鬼们齐齐一惊,然后下意识地散开,傅言便从他们让出的空间看到了正在进门的梵向一。鬼域之主换回了他在鬼域中最常穿的衣装,腥红披风随着他的大步流星翻动,锋利佩剑扣在腰间。当他走来,好似有冷厉的风裹挟着他,切碎着周围的一切。 随着梵向一的走近,好事之徒们窸窸窣窣地一直往后蹭,直接给梵向一和傅言流出了直径三米的空间。 梵向一根本懒得分给他们第二眼,径直到了傅言面前,解下自己的披风往青年身上一拢:“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不知道冷?” “还好,我又不傻。”傅言被他的毛领捂得脖子一下就暖了起来,“不用这个。” “披着。说过要给你一个披风的,就这个了。”梵向一顺了顺他的头发,“处理过的,没血腥味。” 这是梵向一最常用的装备之一,跟他上过很多次战场,往时都跟从血水中抽出来似的,戾气遍布。梵向一居然还专门处理了这个披风,显然是进门前就准备好要送给傅言了。 傅言也不再反驳,只是扯了一下下摆:“有点长……” “回头给你改。”梵向一看他被自己的披风包裹着,只露出一张脸,愈发显得年龄小和柔弱,“还想在这里玩吗?还是先吃点东西?” “吃饭吧……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你连表都没给我带过来,我哪知道是不是该吃饭了。”傅言露出怀疑的眼神,“但是这里有我能吃的东西?” “我带你来,当然做过准备。”梵向一隔着披风抱过他的腰,“走了,带你去吃饭。” 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就瞬间消失。 留在原地的厉鬼们安静了一秒,立马震惊地八卦起来:“刚刚那个真的是陛下?!他还能这么温柔地说话?!震惊过头,反而觉得可怕!” “我也觉得好吓人!”旁边另一个鬼道,“但是更吓人的难道不是陛下和大人居然在一起了吗?!完了完了完了,以前陛下不管事,大人就算发现我的小动作也没空管我。现在该不会大人随口说一句,陛下就直接捏死我吧!!!” “鬼域最强和最聪明结合了,以后谁还敢闹事?等着被陛下一口吞了吧。” “话说回来,陛下为了不治理鬼域,也是蛮拼了哈……”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餐饭的谈话 傅言被掳回了深渊,结果坐在桌前还是吃的自己家里那些饭菜,看得傅言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也有点无语。 梵向一解释说,深渊里没什么人类身体合适的食材,就算从外面带回来,也还得找厨子。解决这些事都需要点时间,为了避免傅言挨饿,所以索性把他家里还剩下的食物搬来了。而这些东西都还不是搬过来放着就行的,梵向一还得花点力量“隔绝”它们,它们才不会轻易被深渊里的各种东西侵蚀。 不过梵向一也说,给傅言打通一个“生命通道”的活儿已经在实施中。以后圣殿将作为傅言在深渊里生活的地方,配备一应管家、仆人、厨师等,模式可以照搬各种小领域中那些厉鬼的城堡、宅院。虽然梵向一没说,但傅言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苏亚克的城堡。 -- 第430页 只是那些厉鬼的城堡没有真的主人需要天天吃饭睡觉,所以城堡、食物、花草树木都可以幻化而成。即便像苏亚克这种看似还会进食休息的,也都是骗人的恶趣味。正因为这样,这些城堡里的仆人也不必真的干活,甚至未必是真的有这个仆人。 可圣殿里是真要养一个人类,一个活生生的、要吃要睡要呼吸的人类。所以一切布置都要照着能起到实际作用,能真正养活、养好一个人类为准。比如梵向一正在布置一条“专线”,保证从食材到成品上桌都能维持品质和安全。 此外,人类的各种生理活动需要满足,心理问题也不能忽视。至少一个普通人要是待在一直黑漆漆的地方,心理上肯定会不适,所以梵向一就提前驱散了一直密布此处的黑烟,并且维持着圣殿之内的干净。 总之,还有很多活要干。傅言边吃饭边听着梵向一说那些计划,狐疑道:“你打算自己搞定这一切?听起来好麻烦,我还是在基地里先过着吧……” “当然不。”梵向一道,“找个类似管家的鬼来处理这些。” “……”傅言不由得吐槽,“似曾相识的情节,不会过了一阵子这个管家就不辞而别了吧?” 梵向一:“……你想多了。” 傅言:“哦,不是强行拉来干活的?” 梵向一:“……总之你不用管。” “那行吧。”傅言笑了笑,拿起装着果汁的杯子,碰了一下梵向一的,“那我提前谢谢你,你加油。” “不客气。”梵向一拿起自己的杯子,把里面的小半杯果汁两口喝尽。虽然这么个人高马大的暴君喝果汁,想想还挺奇怪的。不过对于梵向一来说喝什么都差不多,所以傅言想喝什么,梵向一就陪什么而已。 喝完后,梵向一又道:“你也不用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你还是得时不时来监工的。有什么意见,就赶紧说,省得以后又事后不满。” “那我现在就想表达我的不满。”傅言挑眉,“你怎么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就把我弄过来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吓一跳,差点以为我又进哪个恐怖游戏世界了。” 梵向一道:“我问过你的,你同意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早上我问你的时候。” “……啧,你肯定是趁我神志不清的时候问的。”傅言简直无语,“你至于这么着急吗?” “飞罗那个爱说废话的东西,一回来就四处宣扬我去人类聚集的小领域里的目的,搞得每次我回来,总有厉鬼问施临君是不是回来了。我懒得解释,索性带你给他们看看。”梵向一道,“还有,他们有‘王后’了,总得及时昭告。” 傅言正喝着汤,闻言踹了他一脚。 梵向一已经习惯傅言的“微型家暴”了,感觉就和被猫抓了一下差不多,甚至还能继续招惹他:“怎么,难道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是这个问题吗?”傅言放下碗,瞪他一眼,“谁是‘王后’?!” 梵向一:“反正不是我。” 傅言:“……” “好了,开玩笑,我没宣布这件事。”梵向一见好就收,又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但肯定是要说的,就宣布你是我的伴侣,如何?” 傅言一口气憋着没发泄出来,噎得慌,也不想好好回答他:“你是陛下,你做决定,我有什么可置喙的。” 梵向一低笑一声:“我尊重你啊。” “……”傅言现在就不想听他说“我尊重你”这句话。这个混账在晚上折腾的时候,荤话里就会夹杂着这句,逼着傅言回应他那些要死要活的问题。傅言感觉他那些恶劣性格最近无法在战场上发散,就都冲着自己来了。偏偏能言善辩的傅言那时候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抗拒也比不过力气,只能瞅准机会抓人、咬人甚至骂一句街来发泄一下。 然而这种事听着疼,梵向一却享受得很,此为另外话不提。 “……总之,别让你这些鬼域的破工作来烦我,其他的随便。”傅言感觉梵向一就像是刚拿到新玩具的大型犬,正是亢奋地想做这事、想做那事的时候,傅言已经懒得拉他的“缰绳”了。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我知道。我哪敢在拿这些事来烦你,万一你又跑了,那我真要疯了。”梵向一捏了一下他的手,“不过你要是想来指点,随时欢迎。” “别了。我不想让你那些属下误以为我又要上岗,万一他们像以前对待施临君一样,往我面前扔了一堆活就跑,我追都追不上。”傅言另一只手拣了一只虾塞给梵向一,“剥。” “你看,现在是谁给谁扔活?”梵向一这么说着,还是松开傅言,给他剥虾,“你不想被误解,那我就在公布关系的时候,顺便和他们说你不参与鬼域的任何管理工作。不过我得提醒你,那帮碎嘴的绝对会说你是我养的人类,甚至是……‘小宠物’‘口粮’之类的。你得保证你不会气得离家出走——至少在和我告状之前,不要一声不响就跑了,做得到吗?” “小看我?只要能提前‘退休养老’,随便他们怎么编。”傅言嗤笑一声,自己也拿了一个虾开始剥虾,“而且在这里传你养我的话,在人类聚居地里传我养你的话,咱们也算扯平了吧。” 梵向一听他居然还敢主动提这件事,把剥好的虾递到他的嘴边,挑眉道:“你很享受当我老板,嗯?” -- 第431页 “怎么说呢……这种错位感很有意思。”傅言啃了他递来的虾,说道,“尤其在比自己厉害很多的人面前装逼,还大概率不会被拆穿,就有种明知是虚荣但还是很爽的感觉。” “这么喜欢玩?”梵向一听了好笑,似乎能想起傅言昨天说付账时那种神情,飞扬跋扈的可爱极了。傅言看他盯着自己乐,一眼看出他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手里的虾就塞到他嘴里,还用沾着污渍的手把他的脸转到正面去。 梵向一被恶作剧了,却依旧心情舒畅,吃完爱人剥的虾之后自己慢条斯理地擦脸、擦嘴。然后他继续剥虾,又道:“你想玩就玩,反正至少你想指挥我的时候,我配合你就是了,不必顾忌太多。” 傅言挑眉:“那我只能在人类聚居地指挥你?” “我在那帮妖魔鬼怪面前,也没对你摆冷脸吧?”梵向一又给他碗里扔了一只虾,“他们刚才的表情已经是吓死了,肯定已经察觉我对你的态度有多与众不同。估计之后即便你在他们面前对我颐指气使,他们也不会比这次更震惊了。” 傅言吐槽道:“我已经觉得那些人现在在疯狂传我的八卦了……” “传就传,他们碎嘴的时候还少吗?”梵向一道,“说回你,既然你不想干扰鬼域的治理,其他小领域也不必去了,那你现在有别的想干的事吗?” “暂时没想到……”傅言回道,“可能等我吃了睡、睡了吃,悠闲很久之后,才会想到真正感兴趣、想要做的事吧。也还有别的一种可能……” “什么?” “无所事事直到永远。”傅言耸肩,“我好像从小就没什么雄心壮志。现在就算有了施临君的记忆,也没有那种君临天下的欲望,或许我就会这么平凡到死、死后。” “那也没关系。”梵向一笑了笑,“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如果你就想平凡地过下去,这也是你想做的事之一。” 傅言一脸狐疑地看他:“那你之前还逼着我训练?” “现在也得逐渐恢复。”梵向一剥了四个虾,终于擦了擦手,“虽然不太有人能欺负你了,你还是要有点基础训练,起码在你作为人类的时候能保持身体健康。不然人类的病痛折磨到你,严重的话,我可能会忍不住提前让你结束人类的身份。” 说到这,梵向一捏了一下傅言的手臂,似乎在掂量他的肌肉,又继续道:“而且你这个身体还要进一步熟悉怎么去使用得到的力量,我在旁边看着才能放心。” 傅言道:“你不看我也会问你,我又找不了别人问。” 梵向一闻言一笑:“我可太喜欢你的坦率了。” “……”傅言瞥他,“你好像经常说我不坦率。” 梵向一乐道:“那样更可爱,更喜……” 傅言把碗里的一个虾仁直接塞到他嘴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Happy End 傅言听梵向一说要在鬼域公开两人的关系,还以为是这位陛下“发个通知”、广而告之以下就结束了。没想到几天后,傅言才知道梵向一还想搞个正经仪式,得召集一大堆魑魅魍魉到圣殿来,当着面宣布这件事。 傅言听得头皮都麻了,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站在一群乌压压的人群……呃,鬼群面前,被万众瞩目的场面:“为什么???我记忆里你从没搞过这种仪式,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大张旗鼓?” “因为这是我认为最该郑重其事公布的大事。”梵向一道,“怎么,你同意公布了的,现在还想反悔?” “我是答应你公布,可谁想到你要来这套!”傅言瞪他,“你就不能继续当一个无视其他厉鬼的暴君,不要和他们搞互动吗?单方面通知不就行了?” 梵向一道:“自从我开始亲自治理鬼域以来,互动就不可避免。” 傅言:“……你下一句是不是想说我‘自作孽不可活’?” “这又不是你造的孽。”梵向一笑了笑,随即凑近他,单手支在他的扶手上,凑近压低声音道,“就这么办吧,我想和你并肩站着给他们看,有种……人类说的‘结婚’的感觉。” “……”傅言的心脏忽地猛跳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耳根都要烧起来了,或许因为梵向一离得太近,或许因为梵向一故意用压低的声音,又或许因为梵向一说的最后那句话。傅言暗暗命令自己镇定,绷住表情瞥了一眼梵向一:“这才几天,你就想着结婚?想得挺美。” “我没说现在就结,我只是说像。”梵向一道,“结婚的话,我当然会另外布置得更隆重……” “打住!千万别有这个想法,算我求你。”傅言赶紧打断他,“行吧行吧,你想搞那种面圣仪式就搞。但我话说在前面,我的发言不会超过三句,最好你一句话就集体散会。你要是敢搞那种冗长复杂的仪式,别怪我半道上撂挑子不干。” “知道,就宣布一下罢了,我也没那么多废话和他们交流,浪费时间还辣眼睛。”梵向一碰了一下傅言的唇,“那就这么决定了,等那帮家伙都被薅出来,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告诉你确定的日子。” “……随你折腾吧。尽量别搞那么复杂,早完事早好。” *** 对于梵向一说的这个“昭告仪式”,傅言口头上说是一点不关心梵向一怎么处理。可等他回到人类城市待了几天,还是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来。 -- 第432页 他让人把买回来的那两套高级西装,又稍微修改了一些,让服装对于两人来说都更修身了。他还让人配了两条不同花纹、同款暗红底色的领带,换了黄金袖扣,还给金丝框眼镜配了眼镜链。最后,傅言还找了个合并基地里小有名气的造型师,把自己那过长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头发给拾掇了。 傅言去造型师店里的时候,梵向一没在基地里。等他回来找傅言的时候,直接就瞬移到了傅言所在地。 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骤然出现,把造型师手里的吹风机都差点吓掉了。旁边的年轻助理更是吓得直接短促惊呼一声,还倒退几步背部撞墙,然后才下意识捂住嘴绷紧身体。 全场最淡定的当然是傅言。他从镜子里看到梵向一,说道:“别吓人,我的头发还没好。” 梵向一走近从侧面打量:“还要多久?” 傅言看向造型师,梵向一也就跟着看。造型师就算在接触傅言之初,就被人宣传过“治安队”在傅言身边时会“比较温柔”,也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的:“呃,马上!马上就好!” 傅言道:“不着急,按你的步调来。” 造型师没敢应话,傅言又指挥梵向一:“你找个地方坐坐,还是先回去?” 梵向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不过这回造型师还真没撒谎,十分钟后,他简单给傅言喷了点保养喷雾,这就结了。之前他还和傅言说过,如果有重要活动,会给傅言做定型的妆发。不过他手上这些定型喷雾事后还得洗,所以平时打理就不用了。 傅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转身,正正迎上梵向一的目光。 梵向一隔着个黄金面具,眼睛还盯着傅言不动弹。连周围的其他人都能感受到他那犹如实质的视线,何况是被看的傅言?傅言迎上他的目光,挑眉道:“看什么?” “看你似乎真有些不一样了。”梵向一忽地一笑,“精神了。” 傅言道:“哦,你还看得懂这些?哪不一样?” 造型师站在后面旁听,心道这可是个“送命题”啊。 多少顾客在他手下倒腾了一天的新头发,回去就要问对象“看看我有什么不一样的”。要是对象答不上来,那真是……说不定什么下场。 “剪利落了。”梵向一不知道问题的深意,但他天天注视着傅言,自然回答得上来这个问题。他也站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傅言的发梢,傅言就打了一下他的手:“我刚弄好的,少搞破坏啊。” 梵向一笑了笑,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那走吗?” “等下。”傅言扭头看造型师,“费用……” 造型师赶紧道:“沈总已经和我们打过招呼了,让您不要操心。”本来这造型师就是沈修远帮找的。 “哦。”傅言又伸另一只手撩过梵向一的长发,问道,“他这个能做什么造型吗?” 长发对于造型师来说当然更好发挥,可谁敢动“治安队”的脑袋?所以造型师绷住脸色,努力用专业的语气道:“这位大人的头发又长又直,颜色漂亮,富有光泽,不必我们再画蛇添足做什么了。有时候我们做造型,少就是多。” 傅言也不知道听没听出他温婉的拒绝,低头笑了一声:“行吧,我知道了。” 随后,他和梵向一就瞬间回到了家里。 傅言没多想就松开了梵向一,转身进厨房找水喝。他还倒着水的时候,梵向一也跟进来了,从背后拥著他,双手扶着流理台。傅言被他锁在小小的空间里,回头都困难,疑惑道:“怎么?” “没什么,就觉得现在你特别好看。”梵向一在他后颈轻碰,一下,又一下,“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为了我说的仪式专门去收拾的头发?” 傅言倒好水,自己喝了两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所以前几天用软尺在我身上量来量去,也是在做准备,是吗?”梵向一拿过他的杯子,喝完了剩下的水,“又给我做了什么衣服,是不是?” 傅言:“不是。” 梵向一:“要是被我发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你甘愿被‘罚’吗?” 已经把对方西装改了的傅言:“……” 梵向一其实猜到了他的行动,这会儿也不逼迫他说实话——或者说这个男人就喜欢看傅言努力隐瞒的样子——只是笑了笑道:“那我只要一句准话,那天仪式的衣服,我不用考虑了,对吗?” “……对。” “那我要提前带你回来,和你一起捯饬造型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那你‘买一赠一’回答一下?” 傅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道:“……看你愿不愿意。” “你想弄,我当然愿意。”梵向一把他一翻一掐一举,放到了流理台上坐着,“要提前多久去?我到时候就听你调遣,行吧?” 傅言面对面看他,取下他的面具:“你确定?万一要很久,你会不会中途发火烧了人家的店?” 梵向一凑近碰他的唇:“和你一起就行。” 傅言挑眉:“万一久到导致你的仪式延迟,你不会撕了我吧?” 梵向一乐了:“那就让那群玩意儿等着去。” 傅言的手指勾住他的衣领:“行,那你就要在仪式前老老实实被我带去折腾了,陛下。” -- 第433页 梵向一顺势就靠近,吻过去:“遵命。” *** 没过多久,终于到了仪式这天。 傅言带梵向一提前两个小时去了造型师的工作室,当时两人已经换好衣服、戴好配饰了。造型师一看这阵势,猜想这得是去什么隆重场合才对,于是主动给傅言整理衣物,外加增加配饰。就是梵向一不太看得上造型师拿出来的假宝石,后来又让飞罗带了真的过来换上。 傅言的披风装饰就这么加了个神秘瑰丽的蓝宝石。 他摸了一下,问道:“这东西,还带诅咒啊?” 梵向一回道:“怕什么,好看就行。” 这点诅咒力量对于梵向一和傅言来说,都是毫无影响的,就算恶灵亲自从里面出来,傅言也能掐死它。所以傅言纯属随口一问,梵向一也是随口一回。只有造型师战战兢兢的,以为这两口子在重要日子提诅咒,是对对方不满。 无论如何,造型师很快把傅言收拾好了。今天傅言的头发果然被定型,不至于过于僵硬,但也不会因为日常行动而走形。刘海大半梳了上去,露出额头,脸上也打了淡妆。傅言重新戴上眼镜的时候,造型师还犹豫要不要加回黄金眼镜链。毕竟一旦动起来,垂吊的部分可能会和链子主体缠绕,这就不好看了。不过傅言说不必担心,不会缠起来,造型师这才放心了。 收拾好傅言之后,造型师依旧不敢动梵向一。不过他低声和傅言建议过之后,梵向一的束发带外就加了一个黄金小冠,亮眼又不过于高调。 至于要不要加个手杖之类的建议,傅言就没管了,梵向一大概不太喜欢。 再然后,两人结束了造型行程,提前一点到了深渊的圣殿里。 今天梵向一将厉鬼怨气逼退了更多,圣殿外一公里之地都干干净净。实话说,不少厉鬼还是第一次在深渊里能用“眼睛”同时看清这么多同胞,一时间还觉得挺新鲜。他们浩浩荡荡集体靠近圣殿,场面就跟百万丧尸围城似的,没点心理素质的人类还真承受不来。 傅言现在不至于怕这个场面了,但在圣殿高处往外扫了一眼,还是觉得辣眼睛,立马远离了窗户。 梵向一好笑:“这么讨厌?早知道要求他们都人形来。” “不用。单看其实还好,看多了有点……密恐。”傅言道,“反正我不想看第二次,下次不许搞了。” 梵向一:“行,下次光搞结婚蜜月,不搞结婚仪式。” 傅言:“……” 又过半小时,梵向一和傅言站在了圣殿里向外的大阳台门后。旁边是梵向一给圣殿新找回来的管家,给他们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酒。 梵向一看向傅言,朝他伸出手:“准备好了吗?” 到了此刻,傅言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一回,然后握上他的手:“好了。” 面前的金色大门,徐徐打开。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