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幸》 第1页 [古装迷情] 《岁幸》作者:吾七哉【完结】 简介: 少年将军傅其章X沈家长女沈郁茹 ——— 沈郁茹为保沈家,不得已嫁入镇远将军府为眼线 可没成想傅其章对她一见钟情, 在外张扬不羁的少年将军,偏偏对她呵护备至,肯以真心换真心 再精细的打算,也抵不过一瞬心动,沈郁茹陷入两难… ——— 傅其章爱沈郁茹,爱到所有人都知道,能用她来威胁他。 “沈姑娘猜猜,你值不值傅将军手里的十万大军。” “那殿下也猜一猜,他看到的若是我的尸体,十万大军会不会踏平这座城。” ——— “山河得志士如诸位,甚幸哉!” “我得一人如你,幸于山河。” ——— 傅其章与沈郁茹的相爱过程甜蜜而温暖,二人的感情在风云动荡中历久弥坚。少年将军经历张扬不羁到真正心怀家国的成长与蜕变,沈家姑娘在真心守护中越发坚定自我、勇敢坚韧。 ——— 国虽危难,但有少年志士同赴山河,同成功名伟业。 爱情、友情与亲情,真正的爱给人勇气、使人勇敢,最终能说一句:岁月可幸。 ——— 互相守护,感情甜蜜、君心似我心,有误会就解释、二人共同成长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少年将军,傅其章,聪慧长女,沈郁茹┃配角:杨逾,张瑞书,沈子耀,殷可竹,徐佑,徐值,┃其它:少年将军,赐婚,甜蜜爱情,家国情怀,互相守护 一句话简介:少年将军执手沈家长女 立意:真正的爱给人勇气、使人勇敢,于爱人于家国皆如此。 第1章 初相遇 ◎少年将军傅其章与沈家长女沈郁茹初次相遇◎ 楚,咸德二十三年 京城傅府外,前所未有的热闹。 皇帝赏赐的队伍由门前排到长街拐角,持戈士兵立在路边,开出一条无人的街道。远处层层叠叠围了许多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望。 大楚朝中多了位年轻新贵。 在南疆夺五城,收百里失地的镇远将军傅其章。 迎着初夏明亮的日光,傅其章正纵一匹白马飞驰而来,一身暗金薄甲、红袍飞扬。 日光与来人都很耀眼,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他潇洒利落地勒住马,跃身而下,矫健身姿引来阵阵低声赞叹。 后边的随从擎着一杆黑穗丈八银枪,托着他的金盔,每一处都有着御前新贵应有的张扬。 少年将军阔步走来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更觉气胜骄阳。 待近看眉眼生辉、面骨清俊,尤其是目光中透出的自信卓然,是看过一眼就令人惊叹的。 这样大排场的赏赐,他却目不斜视地走过那些抬箱的宫人,径直往府门口去。 傅府门口有青袍小官,正同一持着拂尘的老内侍一起候着。 “见过镇远将军。”老内侍掐着嗓子,笑盈盈地道喜:“陛下赏赐,只等将军回府了。” 方才在宫中已经被皇帝留了小半个时辰,听了许多真真假假的空口赞赏。如今到家门口又被拦了一道,傅其章未见喜色只觉得繁杂,抱拳道:“多谢陛下!有劳赵公公。” 赵峦是皇帝贴身的公公,为人自然有眼色。既然是当红新贵,陛下都直接把赏赐送了过来,那这时候也没必要讲那些虚礼。 他赶紧冲旁边招了招手,让青袍小官带着赏赐队伍一件件往府里送。 赵峦又施一礼,细声道:“陛下另赐府邸,将军可挑选个位置,好让人着手建造。”说着身边的小内侍就要展开图纸。 “不必了,多谢陛下。傅府住惯了,末将不愿腾挪。”傅其章目光未移,在图纸展开前拒绝得干脆。 许是在疆场上厮杀久了,他满身的意气风发中带着些桀骜不驯。 赵峦觉着迎面目光炙人,不由得他叹年少气盛,竟敢直驳恩宠,不过也只好陪笑道:“那容老奴回禀陛下。” 司礼小官忙前忙后,不多时,傅府前院就被各色的赏赐堆了半边,傅其章不要说清点,就是看也未多看一眼。 宫中礼数繁杂,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将赵峦和司礼的小官送走,便直接去了书房,处理随后要呈报的军务。 书房内陈设古朴,看着是有很长时间没有更换过摆设。书架挡住了半面墙,陈列的书也新旧不一。 他解了披风随手搭在一旁,又卸下长剑架在书案后的桌上。 “将军!”一周正精干的年轻侍卫提剑走来,紧袖玄衣身形利落,在门口唤了声,随即站定抱拳,道:“朝中还有许多官员私下送了礼过来。” 此人姓景名舟,是傅其章从傅府带出去的心腹侍卫,后来做了副将。 望风而来的人,有哪个是真心实意想祝贺。傅其章只听了一半便不再着耳,继续松着金甲的系扣,轻描淡写道:“一律不收”。 如此说着,他要进后堂去更衣。可走到一半想起了前院的那些赏赐,于是回头把人叫住:“景舟,把那些东西清入后库,别堆在院里。” 他说得随意,仿佛在处置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镇远将军回京,那一番英姿也在京城里也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 第2页 见过的人,说他是神仙将军,白马红袍格外耀眼。没见过的就传得更邪乎,比话本子里写得还要精彩。 多少少男少女就在傅府门口张望,想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英武将军,一杆银枪能挡万人。 直到一连多日不见人影,那些人才陆续不再守着。傅府门前也终于是没了喧闹,恢复如常。 …… 天气晴朗和畅,傅其章穿了身月白衬红的窄袖外袍,锦衣暗秀乌金线。头戴轻冠又缠发带,一改战时利整的束发,系了个不长的高马尾出来,额间随意散落了零星碎发。 战马卸去了战甲在门口等待,正如他的衣服没有一件灰暗色一样,这匹马选得也耀眼。毛色洁白无一点杂色,在阳光下周身闪亮。 他跃身上马一抖缰绳,轻喝了声“驾”,白马即刻迈开了轻快的步子。 时候未到午时,日光明耀而不刺目。如此锦衣骏马的英俊少年行于街头,谁不愿意多看两眼。路旁不时有人投来赞赏的目光,却也不见他回应。 白马行至邀月楼前停下,邀月楼是京城内首屈一指的酒楼,门前各色行客络绎不绝。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辘辘驶来一辆马车,傅其章扯动缰绳避让。忽然间,却听得身后响起了纷杂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尖叫和惊呼。 回头看去,只见两匹快马冲破人群飞驰而来,为首的人一身艾绿宽袖长袍在风中摇曳。 眨眼间,两匹快马已然如一阵风呼啸至眼前,艾绿的宽袖甩动起来,兜住了方才马车上车夫扬起的鞭子,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绿衣人受此一击也摔落下来,滚了几圈后尘土飞扬,场面一片混乱。 马车无人掌控,随着惊马左右摇晃,眼见就要冲向人群。 随着雪白战马一跃而起,傅其章半个身子探出去捞起了惊马的缰绳。较力中手腕青筋暴起,将失控的马匹死死勒住。 他目光锐利有神,发尾随着探出的身形堪堪扫过肩头,更显年轻恣意。 一声长嘶铁蹄落地,他奋力一勒直起身来,即刻朝地上的人扫视,怒喝:“谁敢闹市纵马!” 此刻白马似乎嗅到了战争的气息,踏踏不安。 话音刚落,马车车帘被掀开。一身着水色长裙女子扶着额角倾身而出,苦楚蹙眉道:“发生何事?”说着,已经有丝丝血迹从她修长白皙的指间渗出。 傅其章循声看过去,正与这女子抬眸看来的目光碰上。淡眉杏眼、浅唇凝肤,青、白玉饰入乌发,单看面相生得清贵,柔而不弱。 少年将军跃马英姿,清贵佳人明眸善睐。二人相视一瞬,都怔住了神色。 随行的小丫鬟赶紧递上手帕,这女子接过手帕擦了额头上的血迹。垂下目光轻眨了眼睛,来掩饰自己的片刻失神。 见人移开目光,傅其章才从短暂的对视中回过神来。他复又勒紧了不安的战马,以锐利的目光往一片狼藉处看去。 惊魂未定的人群议论纷纷,绿衣男子哎呦一声扶着后腰挣扎着爬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挡本世子路!”绿衣人愤恼地撩开凌乱的头发,露出了方脸横眉。 他衣服歪扭还蹭了泥,一瘸一拐地迈了两步后疼得呲牙,就只能站在原地怒骂。 傅其章看清了那人面目,再观行事做派,认得这绿衣人正是宣平侯世子姚璟。 方才未能及时停下的另一匹马,此刻也跃下一小厮,赶紧弓着身子上下打量姚璟,焦急惊慌问道:“世子!您没事吧!” 小厮一边说着,一边去拍衣服上的土。却不想正好打到瘸了的腿,疼得这小世子滋哇一声。 围观的百姓众多,姚璟出丑后面色难看,对那小厮破口骂:“他瞎你也瞎!” 他说着扬手要打,却发现手中的马鞭已然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手足无措间他恼羞成怒,干脆撑着瘸腿往地上的车夫踩了一脚泄愤,又要去捡鞭子。 “住手!”傅其章与那女子异口同声,二人听到对方声音后都有些出乎意料,不禁又对视一瞬。 女子神色中惊慌退去,明眸微怒。方才那一声如同清泠冷水,声音不大,但在傅其章掷地有声的嗓音中竟清晰可辨。 姚璟正要发作,忽然看清了马车里的女子,即刻一转苦瓜相,扯了扯歪七扭八的衣襟,眉飞色舞道:“呦!惊扰美人儿了,这...这怎么还流血了。”说着就一瘸一拐地前走。 京城里谁不知姚璟是个色胚,傅其章见状催马,横身在姚璟身前,道:“世子当街纵马,伤人损物,该如何处置?” 他说完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全然不惧这强权霸势的世子。 女子微微仰头,迎着阳光看到马上人的侧身,腰背挺直光彩十分。望着这样不羁无畏的少年,她的心似乎忽然被什么轻敲了一下,空出了些地方。 作者有话说: 预收古言《千灯卫》 深情杀手侍卫X天姿灵秀公主 公主赠他一盏灯,他许公主夜长明 (戳专栏可看~) ◎最新评论: 【大大加油】 【问我爱你有多深,营养液代表我的心~】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 第3页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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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傅其章并不惧他,已经握拳正起怒意,却听得邀月楼二层露台传来声音:“世子安好啊!”声音明亮轻佻。 众人抬头看去,木栏上倚着一年轻少爷,紫衣玉冠风流贵气。正把玩着玉雕貔貅,笑盈盈地看下来。 姚璟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看清人后踉跄后退,扬手指着喊道:“杨二!怎么哪都有你!” 杨二倒不是这人的大名,他是兵部尚书杨晦的次子杨逾,人称杨二。 看着人气急,杨逾反而笑着将双臂搭在栏杆上,往下探了探身子道:“看来世子屁股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啊,都能快马飞驰了。”说完竟笑出了声。 单论身份,一个尚书之子,连姚璟的眼都入不了。可偏偏这个杨逾手里总能有些他把柄,三天两头说到宣平侯的耳朵里,让他鞭子棍子都挨一遍。 姚璟心有余悸地捂了自己的屁股,不甘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又骂道:“混蛋!你给我等着!” “回来!”杨逾见人要走,扬声喊道。目光往还躺在地上的车夫看了看。 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正要离去的姚璟抹了下巴上的灰,面露狠色却不敢言语,浑身摸索摸出了一个小金锭往马车上一扔,愤愤离去。 事情了结,姚璟捂腰推开人群跛着脚走远。他的小厮捡起马鞭牵了两匹马快步跟上。 杨逾看人走远后挑眉一笑,居高临下地冲傅其章招了下手,随即转身离开了栏杆。虽未得到回应,但是明显二人是认识的。 没了热闹可看百姓就散了。傅其章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店门口的伙计,回身往马车看去,又与那女子的目光碰上。 只是一瞬,他觉着这一身水色长裙和清丽的面庞格外入眼,不由得声音比方才柔和了许多,道:“姑娘可有大碍?” 许是因为皮肤白皙的缘故,女子额角的血迹虽不多,却显得更加鲜红。 “无碍,多谢公子!”女子声音清澈好听,话音也干脆。 看着地上不能起身的车夫,傅其章向门口的伙计吩咐:“找个人送他们,钱款楼上结。” 伙计乐呵应道:“好嘞!您楼上请!”说罢躬身往里迎客。 到了此刻,也再找不出什么话可以说。傅其章颔首致礼后转身,目光却不由得又在她身上留恋了片刻。 那女子明显还有话说,却见人已走远。便只能轻启红唇,欲言又止。 -- 第4页 邀月楼里迎来送往,傅其章上楼去了靠近露台的雅间。小二笑盈盈地推开门,将人迎了进去。 屋内坐了两人,一人便是方才现身的杨逾。另一人白衣清瘦书生模样,正在斟酒,名叫张瑞书,他父亲是御前书文院的一名掌笔,官职不高。 傅其章与二人熟稔,也未言语直接落座。他扫了眼只有两壶酒的空桌,故意端起架子道:“摆宴请我,就看这桌子?” 一旁的张瑞书温文一笑,将斟好的酒推到他面前,就听得杨逾开口调侃道:“我们傅大将军不到,哪敢上菜啊?” 傅其章任他吹捧也不反驳,反而顺杆爬地道了一句:“本将军到了,上菜。”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话赶话被压了一头,但似乎早在杨逾预料之中。于是认命地点头一笑,冲门外候着的小二摆了摆手。 酒杯刚放下,傅其章想起了方才的事,道:“今后小心些。”杨逾解围得罪了世子爷,今后怕是要被明里暗里使绊子。 杨逾自然明白他说的意思,只是揉着手里的玉貔貅,毫不在意地笑道:“就他干得那些个破事儿,我随便抖落出几件来,都能让宣平侯再抽他一顿鞭子,一个月沾不得马鞍。” 话虽这么说,但傅其章还是担心的。自己倒是不怕姚璟,不过杨逾出入朝中时常要和宣平侯碰面。 一直未有声响的张瑞书这才轻笑了一声,再斟一杯酒:“放心,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语则已,一语中的。本来还挺得意的杨逾忽然听出了话似乎不对味,收了笑容皱眉看过去:“谁是恶人啊?我这叫惩恶扬善。” 傅其章向张瑞书看了眼,二人忍笑不作声。 笑过饮酒时,傅其章回想起了马车上那名女子,后悔为什么没有问个姓名。平日做惯了来去自如的事情,这次倒是凭白错过了。 不过也还好,方才差小伙计赶马车去送了,回来一问也就能知道大概。 三人许久未见,杨逾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话密得让人头疼。 小二端着热腾腾的菜在门外敲门:“客官,菜好了。” 一盘又一盘的菜端上桌,这才堵住了杨逾的嘴。三人满盏相碰,杨逾难得正经,道:“恭贺傅大将军凯旋。” 张瑞书附和道:“恭贺凯旋,愿此后共成事业。” 少年结意气,美酒佳肴,共话功名伟业,不失为人间美事,国之幸事。 邀月楼的伙计奉了傅其章的命,赶着马车护送那女子回家。 车马行驶到了沈府门前,车里的小丫鬟先下来道了声:“小姐慢些。” 伙计才知道这女子是官员沈家的小姐。 “多谢!”沈家姑娘下车时已经擦了额角的血迹,道:“钱款不必找那位公子了。”说着小丫鬟递给伙计一个钱袋, 难得碰上这么好说话的官门大小姐,伙计双手接过钱袋,满脸笑容道:“谢谢沈小姐!您看可还有事情?” 沈家小姐犹豫片刻,问道:“方才那位公子是何许人也?你可认得?”她看傅其章从容与纨绔世子周旋毫不惧色,相必是个人物。 听到如此问,伙计不好意思地低头:“这小的也是初来京城作工,邀月楼的常客还未认全,着实不知。” 今日不知姓名,往后连寻人都是无的放矢。沈家姑娘微微蹙眉有些遗憾,不过随即神态恢复如初,对那伙计道:“有劳了。”伙计欠身捧着钱袋拱手告辞。 邀月楼三人酒菜尽兴,杨逾唤来常招待的伙计,阔气道:“今日算我账上,月底结。” 伙计拱手笑答:“好嘞。”虽然都是官门子弟,杨逾与姚璟的口碑可是一天上一个地下。 杨小爷出手阔气,为人也仗义,在邀月楼的账一月一结从不拖延,伙计们都是放心的。 “客官。”伙计又转向傅其章,道:“您吩咐送沈家小姐回去,已经平安送到。钱款她付过了,不劳烦您结了。” 傅其章抬眼看去,问道:“沈家小姐?哪个沈家?” “城西沈家。”伙计答。 杨逾偏头一愣,脱口而出道:“沈置家?” 伙计不敢直呼官老爷的名讳,只能连连答是。 “沈置的女儿?我知道他是有个女儿,但是一直未曾见过。”杨逾左右思量,都没想出这么个人来。 沈置是书文院的掌令,官从正四品。书文院的人,张瑞书是熟悉的,他开口道:“沈置亡妻留有一儿一女,长女名叫沈郁茹,不过十四岁时就被送去□□老家了,姐弟都未养在京内。” “为什么?”傅其章疑惑,为什么有人日子过得好端端的,要将自己的一双儿女送去千里之外。 张瑞书道:“沈置续弦于氏,大抵还是这个继母不能好好待他二人。” 听完解释,傅其章没想到沈家姑娘日子过得还有些坎坷。 长女进京只带了如此少的随从,杨逾颇为看不起,道:“沈置这个软柿子,谁都能捏一下。今天你若是不出手,沈家姑娘八成真要被那混蛋欺负了。”说罢,向傅其章看了一眼。 “沈郁茹...”傅其章低声重复了刚才听到的名字。 “怎么?英雄救美,一见钟情了?”杨逾凑上来调侃。 傅其章望了他一眼,未作回应,却可见眼中升起了笑意。 只看这反应,杨逾眯起眼睛往后靠了靠,将人看了个囫囵,揶揄一句:“你这是乡佬进皇城,头一遭啊!” -- 第5页 现在回想方才沈郁茹挑开车帘那一刹的对视,傅其章仍不能忘怀。况且这姑娘竟还有些果敢,实属难得。 ◎最新评论: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 【滴——培育卡】 【文笔不错,加油呀】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加油鸭冲冲冲】 【加油】 【加油】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187d4395e7490e1d698754a9eeff229d9d8fe794-1648522274-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小手一挥,地雷一堆。】 -完- 第3章 赐婚 ◎傅其章沈郁茹赐婚◎ 翌日,一大早沈府门前就停了华盖马车,宣平侯世子姚璟穿了锦绣华衣,手持折扇。虽然脸上带着淤青,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京城里有多少条街姚璟或许不知道,但是哪个街里有美人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手下的小厮日常只做两件事:陪他玩乐和帮着打听他看上的姑娘。 一年轻小伙拎着食盒自远处走来,看到沈府门口这么大阵仗也放慢了脚步,诧异地打量了会儿,才轻着步子上前去拍了沈府的门。 许是府里人都避着宣平侯世子,半晌才有人开门。一小丫鬟探出头来,先是警惕地往姚璟瞥了眼,然后才看来人,问道:“您找谁?” “赵记糕点的点心,沈小姐订的。”小伙计笑着把食盒递了过去。 小丫鬟不解,自家小姐昨日才来京城,何时订了点心?不过怕姚璟钻空子进门,还是赶紧接过了食盒,道了句:“多谢!” 府门口的人还没走,小丫鬟忙低了头回去,可没成想还是被叫住了。 “这位姑娘,劳烦通秉沈小姐,在下前来赔礼,万望一见。”姚璟好不容易逮着个见人的机会。他将扇子立在手中,学那文人才子深施一礼,看着不伦不类的。 小丫鬟偷偷翻了个白眼,转身行礼:“世子稍等!”说罢,赶紧推门进了府内。 此时,沈郁茹正坐在书桌前提笔行书。苍青长裙、皓腕玉指,发上多为玉饰,更衬气质清雅。额角上有一道浅红伤口,是昨日留下的。 小丫鬟进门蹲身行礼,将糕点盒放在了桌上:“小姐,您在赵记订的点心送来了。” 沈郁茹停笔往糕点盒看了眼,疑惑道:“我何时订了点心?” 比起这盒点心,还有迫在眉睫的事情,小丫鬟顾不得这些,为难道:“还有...宣平侯世子在门口不走,说来赔礼,非要见您。” 沈郁茹想起了昨日的浪荡世子爷。可是紧接着,她眼前不觉浮现了那个白马少年的身影。 “小姐,如何是好?”小丫鬟看她出神,内心焦急。 “不见,也不用他赔礼,就说我身体不适。”这样的人见了也是徒惹是非。沈郁茹回神后,放下手中的笔去开糕点盒,全然不在意。 小丫鬟虽觉不妥,但是又不敢多嘴,诺诺离开。 糕点盒一开,精致的糕点上摆着一张字条。沈郁茹不先疑惑反而眼神一慌,即刻往门外打量,确定无人才把字条取出来。 字条上写道:“成婚后,傅其章消息两日一报,送与赵记。” 看过后,她谨慎地观察门外,随后将纸条伸向烛火引燃。跳动的火苗映在她的目光里,掩盖住神色中的慌张。 沈府门口,姚璟还在昂首挺胸地立着,看到又是小丫鬟出来,不禁诧异问道:“沈姑娘呢?” 小丫鬟道:“我家小姐说世子不必赔礼,另外小姐今日身体不适,有负世子盛情。” 姚璟此刻耐心十足,连忙开口:“没事儿,没事儿!今日不便,那本世子明日再来。”说罢竟一点儿也不恼,大手一挥,领着比接亲还壮观的队伍就离开了沈府。 没走出几步,姚璟脸色一变,对身边的小厮耳语:“让他们都回去,你跟我去书文院,见不着她,我还见不着她爹?”说着一撩头发,阔步走远。 沈府不安生,换了匾额的镇远将军府也不安生。傅其章领兵一走就是五个月,这一回来杨逾恨不得天天在他耳边叨叨这几个月朝中的大小事务,给他讲明利害排坑避险。 “现在成王在豫中监修河坝,等过些日子他回来和太子斗起来,有你闹心的。”杨逾用茶盖撇了撇浮末,饮了一口茶。 傅其章继续看手中的军报,不为所动,道:“随他们去斗。”他向来不掺和这些事情。 这哪里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杨逾着急他看不透背后的情况,提醒道:“太子和成王在挣军权,你如今正是新人,肯定都要拉拢你。” “能拉拢到我,也是本事。”傅其章朝他看了一眼,不甚在意。 什么金银财宝、权势地位,傅其章都不求。他巴不得离那些阴谋算计远些,省的去劳神费力。 可从杨逾并不放心,反而隐隐地露出担忧,不过稍纵即逝。 忽得,他眼神一动想起了什么,坐直身子神秘道:“诶!我跟你说,这沈家姑娘还真是个人物。今早姚璟去沈府门口要见人,莫说是见面了,就是府门也没进去。” -- 第6页 一直低头写字的傅其章这才停笔,又回想起那日沈郁茹同他一起喝住姚璟,不禁一笑。细细想来,她应该是第一个敢将姚璟拒之门外的人。 …… 红日西落,各家门口都掌起了灯笼。沈府门前的小厮正在架梯点灯,就看到沈置的马车驶来,还未等随从搬垫脚的凳子,沈置就从马车上踉跄跃下。 他圆脸上布满皱纹,怒不可遏地往院门里走,吹胡子瞪眼的。院里的小厮看见了浑身怒气的老爷,避之不及纷纷低头。 沈郁茹正在屋内翻阅诗册,正是心神宁静时,房门被一掌砸开,震得木门作响。 她被这巨大声响惊得抬眼,见着了未脱官服的沈置闯进屋内,二话未说张口便骂:“你个不孝女!” 看清了是谁,沈郁茹的惊慌退去,神色即刻冷静下来,合了手中的诗册问道:“女儿又做错了何事?” 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反而使对方怒火更盛。她手中的诗册被一把夺过,刮得手指微痛。 沈置将诗册抖得哗啦啦作响,怒道:“你没事儿去招惹宣平侯世子作甚!今日他来找我,句句都是你。” 一番大嗓门过后,屋内尤为安静,气氛紧张。 可沈郁茹却司空见惯,整理了自己的衣袖,道:“女儿并未招惹世子,是他闹市纵马伤女儿在先。况且之后也未要他赔礼道歉,怎么算是...” 话未说完,沈置扬起粗糙的手掌就要打下来。可她偏偏不躲闪,只是倔强地望着,逼得那只手停在半空中。 沈置怒火中烧却又抵不过这性子,只得咬牙切齿甩袖道:“你最近给我安分点儿,哪儿都别去!” 屋内一时间陷入沉寂,沈置神色中怒气未退,却听得方才自己女儿说受伤了。 他欲抬眼打量偏又放不下架子,最终只皱眉瞪了过去,冷着声音问道:“伤哪了?” 这样不冷不热的关心,还不如没有。沈郁茹也不愿意服软,只将目光移向别处,道:“不劳父亲费心。” 方才还有一些心疼的沈置,如今又一股邪火上头,怒哼一声离去。 沈置出门后,沈郁茹红着眼睛立在原地,望着敞开的房门。 如此不问青红皂白的斥责,她儿时已经经历无数次,早已经不会委屈地哭泣。 …… 一连几日相安无事,宣平侯世子不知何故又被老侯爷禁足在家,没能再来沈府。 傅其章近日也悠闲,皇上许半月内他不去上早朝,倒能落得个清静。 他把南疆不要紧的事务都处理下,再在后院练练剑,半日也就过去了。 未过午时,张瑞书骑着马停在了将军府门口,往日斯文的他今日竟也将缰绳一扔,走路带风地进了府。 “青卓?青卓!”青卓是傅其章的表字,张瑞书一进府里就开始四处寻找。 傅其章刚刚收了剑,就听见这急促地呼声。他听出是张瑞书的声音,可又一时不敢确认,毕竟那斯文书生平日连高声说话也鲜有。 往前院迎了几步,见着了一脸焦急的人。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能把如此斯文的人急成这样,傅其章擦了汗问道:“何事?” 张瑞书气还未喘匀,直拉住他慌乱道:“赐婚圣旨马上就到,我来时书文院已经拟好了旨,送去宫里盖印了。” “赐婚?”傅其章刚畅快淋漓地舞过剑,这会儿思绪根本没在朝中什么事上。 他一时间满目诧异,可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内侍声音高喊:“圣旨到!” 事出突然,他完全没有准备。混乱中被拉着听旨,脑中嗡嗡作响。 前边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宣旨的公公念了“今有书文院掌令沈置长女,品貌端庄,秀外慧中,心兰致雅...” “沈置长女?沈郁茹?”傅其章这才猛然有了些神思,可不多时神色中仅有的微惊也被愤懑掩去。 “傅将军,接旨吧!”宣旨公公不知何时已经宣完了旨,笑盈盈地把圣旨送过来。 傅其章不语,面对送到面前的圣旨无动于衷。他胸膛的起伏越发明显,整个人虽然没有动作,却处处都有躁动的气息。 不明不白的赐婚不如说是逼婚,他绝不肯受此旨意,突然撑起一条腿要起身。可刚刚他方才一动,就被身旁的张瑞书按住。 张瑞书也顾不得宣旨公公惊异的眼神,低声道:“别乱来!” 在得知书文院拟了这道旨之后,他快马飞奔,即刻向镇远将军府赶来。以傅其章的个性,恐怕晚一步就会干出抗旨的事情。 如此当头一棒,傅其章压不住急促的呼吸,被忽然按下后有些头晕,他强撑着道:“望皇上收回成命。” “将军说笑了,这赐婚可是天大的喜事,小奴恭贺将军!”小公公也未见过这场面,只能陪笑把圣旨送到了傅其章面前,可是他依旧没有动作。 不接旨,与今日和谁赐婚无关。而是傅其章不愿意自己像只牛一样被牵着鼻子走,更厌恶这些背后弄权企图拿捏他命门的人。 如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张瑞书沉声道:“接旨!”可是半晌还不见人动,干脆将声音压到最低警告道:“你想我们去大狱里捞你?” 这时傅其章才恢复了些神思,虽然知晓抗旨下场,却仍然不愿接旨。 张瑞书趁其不备拽起他的手臂,小公公得着了机会赶紧将圣旨塞了过去,生怕再出什么乱子,道了句小奴告辞就急匆匆出了府门。 -- 第7页 往日里朝堂里那些个勾心斗角傅其章不屑涉足其中,没想到最后却逃不过避不开,如今自己的婚事竟要被左右。 若不是张瑞书在,他恐怕要将宣旨的公公“请”出门外。如今握着圣旨,竟然如同红炭在手,分外炙热。 …… 两道圣旨,沈府那道宣得格外顺畅些。沈郁茹只是平静地听完接旨,又打发了宣旨公公些银两。 之后,就在园内站了良久,沈置见她没什么情绪,以为是在忍着心中苦闷,心下竟有一股酸楚。 皇帝与他秘密商议此事时,他没敢说、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得知圣意后便匆匆将沈郁茹接来了京城,可进城当日姚璟就找进了书文院,他才一时气急呵斥。 一桩不知根不知底的婚事,现下想起来,沈置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也只能安慰,他叹气道:“如此也算是门好亲事,你心放宽些,别把自己愁闷出病来。”如今这时,更多了些父亲的样子。 沈郁茹眼睛里空空的,神色无悲无喜。半晌她仰头看着天,似是在祈祷什么,顺便将要流出来的泪留在眼里。 ◎最新评论: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作者加油呦】 【打卡啦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的】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啦冲冲冲】 【冲冲】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35205a8fa15c639f199ad697335ad48849a6a61f-1648522275-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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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你问我爱你有多深,地雷代表我的心】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作者更文辛苦了,来一个地雷提提神吧!】 【认为是一篇特别值得看的文。看了作者对本文的介绍和前面三章,我觉得这是我喜欢文章的类型。没有各种玛丽苏,没有什么小三小四,就只有双向奔赴的感情和家国情怀。这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很难遇见的情感。我感觉作者把所有对生活中向往而不可得的感情放进了小说里面,希望在之后的故事情节里能与本小说产生共情。作者大大加油呀~~~】 【好想看下一章】 -完- 第4章 大婚 ◎大婚◎ 虽然很晚了,但是镇远将军府里依旧灯火通明。傅其章虽然还未完全消了怒气,但好歹是能安分地坐在书桌前。 “今日幸亏瑞书到了!要不然你落得个抗旨不遵的罪名,我们就得去大狱里捞你了吧!”闻讯而来的杨逾得知情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见人不言语,他更是又急又气,道:“御赐府邸你拒也就拒了,但是赐婚这事儿既未提前与你商议,是盖好大印的圣旨直接送来,便没打着要你拒绝!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现在想来,傅其章自然觉出来了当时惊险,他自知理亏也就任杨逾说去了。 忽得,杨逾又被戳中了疑点,自言自语道:“不过这赐婚倒是来得蹊跷....沈家姑娘才进京几天?这么急。” 张瑞书皱眉欲言又止,看了看傅其章的神色,思虑片刻还是开口,放低声音道:“书文院属成王一派。” 成王与太子分庭抗礼,如此莫非是想抢占先机,意图将傅其章划在自己一边。可是这么看,沈置中庸并不是最佳人选,杨逾揉着玉貔貅不动声色地思考。 “今后只看沈置如何了。”张瑞书与他想到一处去。 现下沈置是个掌令,可难保不是成王想徐徐推进。先嫁其女,后升官职接管书文院。 届时沈置一表明立场,傅其章不用做什么,在外人眼中就已经是成王一派了。 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傅其章不想去琢磨,也不甚担心,徒留两个局外人冥思苦想。 他对朝中派别一向不在乎,什么阴谋阳谋到他这里,都是撞上了一堵墙,这会儿也不想去费神:“随他们去设计吧。”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你不对沈家姑娘一见钟情吗?”杨逾早知道跟他说这些个事儿就是对牛弹琴,还不如说说沈郁茹实在。 还有就是说点好听的,先让傅其章这个倔性子顺过来。别回头得罪了皇帝,又被成王咬死,落得个腹背受敌的下场。 况且当时傅其章对沈郁茹有意之后,他就让张瑞书去书文院差了卷宗。沈家姑娘久居□□,背景干净,比宫里那些皇亲贵女好了太多。 提起沈家姑娘,傅其章的思绪又游走起来。在见过沈郁茹后,他时常出神想起那清澈干脆的声音和眼神。 那样坚定的目光,倒比眼含秋波更令他难以忘怀。 他现在再想来,若是当时抗旨,且不说自己后路如何。那恐怕便又要错过沈郁茹一次,再无转机。 -- 第8页 “沈郁茹...”他不知何时很喜欢低声念这个名字,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期待,是再次见面,但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 傅其章与沈郁茹被赐婚,流言由宫里传遍了大街小巷。因着镇远将军战功赫赫又早有奇闻,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二人模样,就说得郎才女貌,天定姻缘。 六月盛夏,从镇远将军府到沈府,沿街酒肆店铺纷纷挑起了红绸,举目不尽。 喜牌开道,接亲的队伍沿路撒下喜钱喜果,一匹匹骏马系着红绸哒哒走过,街头街尾鼓乐不断喜气洋洋。 沈郁茹以为自己出嫁时,不会留恋这个家里的什么。毕竟这个家生她养他,缺独独少了份偏爱她。 可是当她见着父亲沈置青丝间的白发,皱纹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眼尾,眼巴巴地望着。过去那些怨怼似乎顿时又消减了不少,终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青衣连裳,红纱盖头,她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迈出了府门上了喜轿。 可俯身进轿时,她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可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心软。 十岁时亲生母亲亡故,与刻薄的继母相处两年。十四岁时,她与弟弟被送去□□老宅。 沈置虽时常送些银两让老妈子照顾,却一年到头也不见几面。 隔着纱,四周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一片晕红。什么天作之合、两厢情愿,能及之人万中无一。何况还是赐婚这种没得选的事情。 其实,在□□茶园里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就已经没得选了。 有人用沈置及在军中的弟弟作为威胁,让她嫁入镇远将军府为眼线。 沈置是个什么性子她清楚,这件事同他说了,也抵不了什么大用。弄不好传扬出去,还会害了沈家。 沈郁茹干脆自己扛了下来,她不知道背后主使是谁,只是很快就被接回了京城,赵记还送来了有字条的食盒。 赐婚不过是场交易,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卷入这样的漩涡中,沈家安危也要系于自己一身。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的回想,直到喜轿在镇远将军府前停下。轿帘被掀开,喧闹声一下子涌入将她的神思唤回。 一只手伸在轿前,阳光刚好落在那修长的手指上。沈郁茹隔着红纱看得朦胧,只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这双手有些粗糙,可以触到几枚茧子,但是却很温暖。脚下是软红毯,由府门口一直铺了进去。 傅其章第一次握这样细嫩的手,怕握重了将人捏疼,又怕没握住不慎滑落,一时间竟掌握不好力度。 二人在众宾道贺中向府内走去,沈郁茹觉出来了手被捏得时松时紧,她悄悄侧头看身旁的人,可是隔着层层红纱,看不真切。 拜了天地,高堂拜的是傅其章父母的牌位。周围虽然热闹,傅其章却只是神色紧张地往自己的新娘看去。 隔着纱什么也看不到,可越是看不到,越是心里不安。 如此便成亲了,他觉得恍惚。 “这一双人儿可是如胶似漆!”喜婆一边搀着沈郁茹一边挥动着红手绢掩住笑意。新妇要回房的,可是新郎却一直出神地紧握着。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傅其章才觉不妥,猛然松了手,看了看一旁的宾客:“酒宴已备,烦请诸位移步!”。 宾客声喧闹,沈郁茹被喜婆搀着往后院走,忽然听到了这一句话,她觉得声音分外熟悉,像极了那天在街市上遇见的那个锦衣少年。 她回头去看,想着能隐约看看也好,不过终未看清只得作罢。 日落华灯起,镇远将军府热闹非凡,一盏盏灯笼将院内映得明亮通红。 宾客各有醉意还在推杯换盏,见了谁都吉祥话挂在嘴边,一边笑着一边拍着肩背,又与旁边人碰杯。 傅其章不善应酬,喝得酒比说得话多,好在还没有醉。 总归是还闹的闹完,终于得了个清闲。他站在长廊的一角,望着热闹的宾客,似乎自己是个局外人。 正看着,他忽然被人一把勾住了肩膀。偏头看去,见着杨逾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握着杯子,醉意甚浓。 “这儿我和瑞书替你看着,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快去!”杨逾说罢,脚下一踉跄,就把人往远处推。 “你醉成这个样子…”傅其章听他说话都不甚连贯,无奈地任他挂在身上。 杨逾一咂嘴,终于显出无奈地神色站直离开了他,神秘道:“真醉不是本事!”说着竟露出个精明的眼神,向他挑了挑眉:“装醉才是!” 傅其章这种直肠子的人,若不是杨逾在他的酒里真真假假掺了水,估计早被灌得不省人事了。 左右前院的喧闹他不喜欢,干脆就去后院,想着沈郁茹还在房里等,他心跳得忽然急了起来。 说起来,沈郁茹还未见过傅其章,只是听过他那些卓著的功勋。什么北境单枪匹马独战敌军四将;南疆百里奔袭,连下三城;率五十轻骑深入敌后,四两拨千斤… 这位刚及弱冠的镇远将军,种种功绩早在各方军中都有流传。 她弟弟对傅其章颇为崇拜,之前寄回的信中也总有提及,加之坊间处处传闻。一来二去,她也能将那些事迹倒背如流。 现在即将同床共枕,她忽然心里不安起来。也不知这个镇远将军,是不是长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或者生性暴躁难以相处。 -- 第9页 沈郁茹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屋内燃着的蜡烛受风晃动。 红烛是明亮橘黄色,映得周遭暖暖的,使人觉着额头和脊背冒热汗。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郁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不断猜测着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时间心中紧张,也不知是闭眼好还是睁眼好,她心跳越发得快,相握在身前的手发汗。 二人近在咫尺,已经可从红盖下看着两人的脚,沈郁茹却不敢再抬头。 傅其章轻握了拳,觉得口干。他将坐在榻上的人儿打量一遍,连自己的呼吸都尽量放轻。 上次邀月楼前匆匆一见,也不知道沈郁茹还记不记得他。或许,应该至少有些印象… 桌上有一玉如意,以此挑盖头以盼称心如意。 屋里很闷不能畅快呼吸,平白又添了几分紧张,傅其章轻轻抬手拿起如意,终于触到了一丝凉意。 这一点凉意仿佛那日在街市上沈郁茹清冷的声音一样,令人再想回味。 红盖近在眼前,他握紧了如意,缓缓地将层层的红纱挑开。 那日一身水绿的姑娘尚记忆犹新,此刻却不知这喜服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沈郁茹眼前的盖头被缓缓挑开,满屋烛火徐徐映进了眼帘,她却没敢立即抬头,似是还没做好准备。 傅其章呼吸停滞了片刻,直到将红盖挑上了冠,他才敢缓缓地呼出小口的气,生怕吓着眼前的人。 果然,美人都是不挑衣服的。朱唇桃面,浅色衣服的清丽,在红妆下反而更显几分风韵。 见着人再有什么动作,沈郁茹才犹豫着缓缓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去看眼前是个怎样的人。 可目光所至之处,却与面前有神欣喜的目光对上。顷刻间,屋内还在动的,就只有微颤的烛火,摇摇曳曳。 “是你!”沈郁茹脱口而出,眼神忽得明亮起来,不知是惊是喜。 这不正是那日在街上的那位锦衣少年,她一眼便认出来了。 ◎最新评论: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嘿嘿~来啦来啦!恭喜入v呀!!太太加油加油!!】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哦豁大婚啦期待期待作者要加油啊冲冲冲看好这篇文 打卡打卡】 【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4ab0e3ae8ab66c45c04eeac8fb80b3b776c3aa0a-1648522276-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文文很有爱,地雷包养!】 -完- 第5章 新婚之夜 ◎二人互知身份◎ 相比于那日的清丽,傅其章没想到红色也如此衬她。他放下手中的如意,道:“是。” 这是天意弄人还是缘分使然,或者说是不幸中的万幸?沈郁茹都不敢想,只是如此一看坊间那些少年英雄、神仙将军的传言,倒也有几分真。 她方才还在盘算该怎样做这个眼线,可是现在却两颊发热心下悸动起来,之前设想的诸多手段,觉得哪种都不妥。 “那日多谢,后来本是打探过,可是未曾获知将军身份。”她娓娓致谢,更像是不知说什么,来说找些话说。 新婚之日当面致谢,倒是别开生面。 “沈姑娘...”傅其章开口,可是良久都未再说出什么,竟拿不出那日“事了拂衣去”后的潇洒。 沈郁茹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与当日一身胆量少年判若两人。 她在那好看的眉眼间看了许久,终于是觉出不妥,忙垂下了目光,脸色又因为屋内闷热更红了些。 傅其章却不肯收回目光,他能觉出自己心跳得厉害,却不知自己与她谁更紧张些。 “先把冠卸了吧,怪累的。”他看着沈郁茹头上的冠格外沉重,连带着整个人都不能自如活动,十分拘束。 除却邀月楼一事,这算得上两人第一次正经交谈。沈郁茹一时脑中发空,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便轻应了一声:“好。” 屋内桌上的喜果和茶酒都没动,傅其章瞥见了,回身往桌旁走去。 沈郁茹悄悄抬眼看着离去的背影,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这一身衣服很重,抬起胳膊有些困难。她拆下冠时不小心勾到了头发,疼痛间不由得嘶的一声。 头上是何情形又看不到,只能凭着感觉去解。正当摸索之时,忽然一双手覆在了她的手上,顺势扶住了冠。 沈郁茹呼吸一滞,整个人都不敢再动,心中忽然闯入了一只乱撞的兔子。本来微汗刚刚消退,此刻脊背又热起来。 傅其章将手中端着的杯子放在了近前的案上,咯哒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屋内格外入耳。 二人贴得很近,沈郁茹目光惊慌却不敢动。她能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发丝被轻轻捋开,动作缓慢轻柔,可是越慢自己的呼吸却越快, -- 第10页 她就着这个姿势低头,觉得眼神无处安放。目光四下徘徊中,却总是要有意无意落在近在咫尺的人的身上。 青丝柔韧顺滑,缠在了冠上。傅其章从来没做过这么精细的活儿,所以更小心翼翼。他往前近了半步,却不想身前的人也跟着偏了偏头。 “别动。”他将最后一缕头发解开,稳稳地拖住头冠。 沈郁茹本来就不移动,听此一句更是连呼吸也屏住了,她只能稍稍转动眼神。身前的人更近半步后,连衣服上绣的纹样都看得一清二楚。 许是二人离得太近,她觉得有微微的热气扑到脸上,惹得额角渗出了细细的汗。 终于,头上一轻冠,被卸了下来。沈郁茹即刻后撤半步得了阵凉风,才能畅快地呼吸。 傅其章放下手中的冠,又端起了之前的杯子,递过去道:“喝些水吧。”仿佛方才只做了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见到水杯,沈郁茹才发觉自己已口干舌燥,半日未曾饮食,此刻喉中有些痛痒。 “谢将军。”她尽力镇静地盈盈谢道,接过水杯时指尖触碰到了端着杯子的手,许是碍于情面二人都没有躲开。 “你早些休息。”傅其章看着她抿了一口水,不自觉地也跟着凭空吞了一口。 听到这话,沈郁茹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可还未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却听到人又说:“我去吹吹风。” 新婚之夜去哪里吹风?沈郁茹愣在原地,看着傅其章转身走过远处的一扇屏风,到了屋子的那边。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开窗的声音。 屋里的蜡烛点得明亮,沈郁茹小心翼翼地跟了几步,往屏风那边望了望。见傅其章闭着眼睛坐在窗下的小榻上,有凉风自窗外一阵阵吹来。 明暗交织的烛火映在他的脸庞上,她刚好看了个侧脸,正如那日在街上一样。只不过相比明亮的阳光,此刻他整个人笼罩在朦胧里,安静并不张扬。 心里的小兔暂时歇下了,沈郁茹才开始能稍作思考。究竟是谁要打探傅其章的行踪,或许是他的死敌,想要置他于死地?这么做,是不是会害了他? 她想了许多,终归是暗暗叹了口气。此刻能确定的,就是人确实是善变的,再详尽的打算,也抵不过一刹那的动心。 可是自己的父亲与弟弟又该如何是好....,最后终究是困在了两难境地。 屋内安静,沈郁茹见人没再有动静,于是转身往回走。 傅其章虽然闭着眼,耳朵却敏锐地捕捉一切声音。待脚步声远,他才缓缓睁眼。隔着屏风去看沈郁茹的背影。 那不甚清晰地背影慢慢散开淡去,他忽得低头一笑,还觉着似梦一般。 夜色渐深,窗外偶尔窸窣摇晃的树叶声,伴着红烛轻爆的声音,显得屋内格外安静。 凉风终于将傅其章的心绪平静下来,他开始回味刚才所见的一切。 之前一直日思夜想的人,忽然就相隔咫尺,倒是令他不知如何是好。正如在下轿子时握住的那只柔软的手一样,怕伤着又怕放开。 他是见惯了刀光血影、铁甲战马的,从来都是硬碰硬地去争胜、去挣命。 可是到了今日,他却发现刀剑远比轻柔的发丝好握在手中。那些冷铁只管握紧就好,可是方才青丝在指间,却连用力都不敢。 屋内还然着蜡烛,很明亮。屏风朦胧,傅其章就这么看着屏风,似乎也不求看清什么。 沈郁茹脱了沉重的喜服,还忐忑着往那扇屏风看了一眼,一时间竟不知要做什么。 现下还摸不准这镇远将军的秉性,是等着人过来宽衣,还是真的要就此休息入睡。她四下打量发现哪里都陌生,只能缓坐在榻上。 可等了许久却都没再有什么动静,想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过来的。她实在是劳累浑身发酸,便索性也不等了,先做休息。 明月东升,虫鸣远近隐约,一夜并未再有什么其他的动静。沈郁茹平时睡得浅,可许是前一天累了,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有了些意识觉得晃眼,手触到身旁的枕被是空的,便以为还在夜间燃着蜡烛,于是睁眼去看。却发现一片白亮十分刺目,竟已天光大亮。 瞬间,她清醒了大半,猛然坐起身来。看到身旁的被褥平整并无人睡过,连自己脱下放在床头的外衣也是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 傅其章竟坐了一夜?她丝毫不知。 屋内十分安静,她轻声下了榻,小心地绕过屏风,见那临窗的小榻上空空如也。 难不成事傅其章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才一早就不见人影?她心下不安,急忙来叫自己的陪嫁丫鬟:“兰芷!” 门外应声进来一双髻圆脸的小丫鬟,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很是可爱。 兰芷只将门开了个缝,侧身进来,行礼道:“小姐...”刚说完,觉得不妥即刻改口:“夫人!” “将军呢?”沈郁茹没什么底气地问。 兰芷面色羞赧,低头道:“将军...早些时候出去了,说夫人前日劳累,让夫人多睡会儿...” 话虽然没有问题,但是只看面色沈郁茹就知道这小丫头想歪了,却也辩解不得什么。 不过因为昨日冠戴久了,又行了许多礼,脖子和后背都酸痛,她下意识去揉了肩膀。 这一下更解释不清了,兰芷低头难掩笑意,忙去准备了洗漱的热水。 -- 第11页 新婚第二日起来便不见新郎,一直到快吃朝饭了也不见人。沈郁茹梳妆好就在屋里左右打量,不安始终笼罩在心头。 傅家没有七大姑八大姨,那些个认亲问安就没了。傅老爷因为早年征战一身伤病,五年前也去世了,家大业大就剩傅其章独苗一根。 说他自在吧,确实没有那些约束;可是也是少年当家没有助力,不知吃了多少苦。 左右无事,沈郁茹在屋内踱步上下打量。昨夜并未有心思细看屋内陈设,现在亮堂了看起来,布局还是不错的。 对门的书案上摞着两本崭新的书,她拾起一看,竟不知是笑还是无奈,一本《孙子兵法》一本《八阵总陈》。 哪怕放个诗集、话本子也好,怎么将这两本书放在了新婚房里,果然是镇远大将军才能有的做派。 这边都是休息的地方,门另侧镂空的屏风之后是一张食桌。那里临着窗户是张小憩的榻,正是昨晚傅其章呆的地方,四周通透明亮。 屋里干净整洁,不过怎么看都少了些烟火气。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元旦快乐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知道了知道了,啊啊啊啊啊啊,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了打了打了打了打了打了打了打了打卡】 【滴滴滴——打卡打卡话说打卡是要够多少字数吗我现在够了吗】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cbe4c4d87626f211ed20db5e3b5acf00eedaadf1-1648522278-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我越过高山,爬过铁网,潜伏而来,只为用一颗地雷砸中你!】 -完- 第6章 朝饭 ◎新婚第二日◎ 正看着,沈郁茹忽然觉得胃里一酸,开始隐隐恶心。 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现下已经腹中空空。况且她自小脾胃不和,往常起得早都要先吃些糕点,到朝饭时再吃些。 “夫人你怎么了?”兰芷赶紧上前扶着。 傅其章进门撞见此景,心中一紧,他大步上前关切道:“你怎么了?” 沈郁茹谨慎起来,忙摆摆手抚住胸口,道:“无妨。” 兰芷见自家小姐说不清楚,以为是无力说话很是着急,于是开口:“夫人素来脾胃不和,如今应是空腹久了,吃些东西便好了。” 这些小毛病沈郁茹本是不想说的,实在没要同别人讲,可是碍不住这个嘴快的小丫头,抖落得一干二净。 傅其章担心地看着,道:“方才去换了衣裳...” 没想到会得到解释,沈郁茹不知所措,轻轻摇头道:“没事,不打紧....” 她这才发现,傅其章已经一身轻便的衣服,将昨晚束冠的头发又梳成了马尾。仿佛没有要事的时候,他更偏爱这样随性舒适的穿着。 二人相顾无言之时,几个女使端着食盘进来,将朝饭一一摆在桌上。盘里有清口的小菜,精致的面食、糕点,还有清粥,都热气腾腾的。 沈郁茹被兰芷扶着,傅其章怕她难受着不能自己行动,就想接手去扶。可是手伸到近前却顿住了,不知是否应该去触碰。 还是兰芷机灵,看着傅其章犹豫,就将扶着的手臂往他手中一交,道:“将军、夫人慢用。”然后颔首偷笑着脱身出门。 二人被着小丫头摆了一道,都愣在原地。事出突然,傅其章却稳稳托住沈郁茹的手臂。 这是沈郁茹第二次感受到如此温暖的手掌,即使隔着衣袖,也能觉出暖意。她又抬头看,见着了一双颇神采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吃些东西吧。”傅其章手臂很有力,只在沈郁茹背后一环,就将她轻盈地带在自己怀里,往桌子走去。 “你今后想吃什么随时吩咐厨房,不必等我。”傅其章坐定道。 沈郁茹正舀起一烧热粥盛进碗里,说道:“还是等将军一起吧。” 傅其章又解释:“我平日里不一定吃朝饭,在军中忙着一直就到晌午了。” 一碗粥盛好端在手里,沈郁茹忽然意识到,他平日里清晨去了军中一直到晌午,那府里本来是不准备朝饭的? “将军还是要按时吃些,不然身体受不了的。”她胡思乱想了片刻,回过神来将手里的碗放在了傅其章面前。动作轻柔熟稔,仿佛是老夫老妻。 傅其章确实是不常在府里吃饭的,觉不出这些饭食里的烟火气。他扫了一眼冒着白汽的热粥,把目光移向了桌旁的人。 看着她一勺清粥,忽然觉得满桌食物即使未入口,也都有了滋味。 沈郁茹并不拘谨,正如她那日在街上不惧世子姚璟一样,一举一动都有着不寻常的落落大方和从容。 她将清粥送入口中,胃里即刻暖暖的舒服不少。看她神色在盘算什么,半晌开口试探问道:“将军,我平日里爱吃城西赵记的糕点,明日能不能让兰芷出门买些?” -- 第12页 “自然可以。”傅其章未加思索,回答得干脆,又补充道:“你想出门也可以出去走走,府里没那么多规矩。” 这番回答,倒是出乎意料的。沈郁茹已经打算好后边几个来回的话,却不想只开了一次口便被答应了。 她一口气未松半刻又提了起来。明日按着约定是要给赵记送信的,虽然眼下并没有什么机密,可是她害怕自己哪一句终究会害了他。 自己应下这桩“交易”时,分明那么笃定,可仅仅是朝夕之间就有了私心。 朝饭吃了一刻钟,傅其章只喝了清粥两口,余下的时间就看着身边的人。 沈郁茹也装作不经意地对视,她更多的印象还是与傅其章初见时的模样,正如今日一样,身上有着少年的朝气。 从前总以为军功赫赫的大将军都是中规中矩、铁面如山的。可不成想那日一见,竟还能看出几分潇洒不羁。 门外的扣门声打断了她的回想,扣门的人并未进来,只在门外开口道:“将军。”是景舟的声音。 “何事?”傅其章看去。 见着沈郁茹在屋内,景舟不知此事能不能明讲,只隐晦道:“军中有事务。” 沈郁茹听后心下了然,想必是有公事,于是道:“将军去忙吧。” 刚刚半刻的平静被打破,傅其章意犹未尽,道:“你慢慢吃,我先去。”他很少这么轻细地对人说话,又担心语气有什么不妥。 “若是军中事忙,那下午便不用特地回来了。”方才有人来叫,怕不是事务还没处理妥当。城外回来也有一段路程,总要来回跑也费精力。 傅其章未能领会其中意味,只觉得可能是她一个人吃饭自在些,颇为失落应道:“嗯。” 他起身刚要离开,又顿住脚步,嘱咐道:“若是府里有什么事,随时让人去知会我。” 傅府从来没有令他这么放心不下,心里忽然像被牵了根线,总是被拉扯着。 简单的一句话,令沈郁茹心中一动。她望着远去的背影良久,忽然觉得长久伴随着自己的不安,少了几分。 “什么事?”傅其章出了房门,神色全然不似在屋内时柔和。 距城外十里驻扎着嘉宁军,是跟着傅其章从南疆凯旋的队伍。之前陆续有几批被调派去了冀南冀北驻守,如若有战时再召集。 剩下的一些就做城防队伍,城防交接的一应事务,前几日就清了,怎么又有事情。 景舟跟在身后答道:“晋北平乱的大军提前抵京,明日便到。随行的三千人马要暂驻城外,需要将军临时调配部署。” “领军将领是谁?”傅其章未停脚步往自己书房走去,虽说是平添的事情,他倒也不觉棘手。 二人已临近书房门口,景舟道:“领军将领名叫于信,说来还与夫人有些关系。” 傅其章本要进房更衣穿甲,听得这话又将步子收住,微微蹙眉看过去问道:“什么关系?”他心想着难不成是什么旧相识? “他是沈置现妻于氏的侄子。”景舟回答。 沈郁茹生母亡故后,沈置娶了现妻于氏。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关系,不过也没什么紧密的关系,傅其章复而不甚在意道:“知道了,去备马。” 不过只清净了一日不到,便又如此忙碌起来,一句话也顾不得和沈郁茹多说。 傅其章薄甲长剑,又将头发全部束起。同样的少年,方才在府里的更像是能携花伴酒,纵马青堤的。 而此刻,他跃上雪白的战马一勒缰绳,神姿做派必能配一句:傲骨嶙嶙,后生可畏。 ◎最新评论: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爆哭……我打卡打了个寂寞……随缘了,那我的培育投入会给到作者吗?会的话还不算亏】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冲冲冲加油呀期待之后的剧情】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啾咪】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2c04a829fd5050b16d4df18b595771da20149841-1648522279-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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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埋下一颗地雷,会结出好多好多更新章节咩?】 -完- 第7章 江北友人来信 ◎沈郁茹初送情报◎ 府中的日子总是无聊的,沈郁茹回想着她在□□园里的过往,日日都能看着满眼的葱翠,听着虫鸣鸟啼。 她在□□还有几间茶铺,也是这几年经营起来的,如今托了个老伙计照看着,也不知怎样,总要找个机会联络一下才放心。 房间里除了桌上那两本崭新的兵法书,也再无其他的书籍可供浏览,幸好还有全套的笔墨纸砚。 可将纸笔铺开,这里又没有诗集可供誊抄,只能脑中有什么便写什么。 -- 第13页 漂亮的簪花小楷落在纸上:“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盛夏再灼热的风,吹到沈郁茹面前似乎也凉爽了,她那些浅色的衣服,像极了山涧翠林,穿在身上看着格外舒爽。 屋内前后通畅,稍有凉风便能吹进屋内,沈郁茹也不觉炎炎夏日酷热难耐,如此一坐就坐了大半晌。 正当她又要提笔写什么,笔尖忽得顿住了,平静的神色中露出一分担忧。眼下傅其章不在家,确实是写些什么的好时候,但不是这些诗。 “六月初三,晨,傅其章至城外嘉宁军驻处…”沈郁茹换了张空白的纸,如此写到,这是她准备明天送往赵记糕点的信。 虽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可是写到纸上,却仿佛亲手给别人递刀子,去刺在傅其章身上,心里总归是不好受。 忽然,门外响起脚步声,一小厮停在门口,道:“夫人,有人给将军送来一封信。” 沈郁茹一慌,顺手将写了的密信用诗词盖了,然后把人唤进来到书桌旁。她看见那小厮手里拿着信封,平复心情问道:“何人送来的?” “回夫人,来人只说是将军的江北友人,送了信便走了。”小厮回答。 信被交到沈郁茹手中,她上下打量,却见信封上无一字,开口处用蜡封了,看不出寄信人是谁。 “知道了,我会转交将军。”沈郁茹看着信封,心忽然跳得急起来。 小厮走后,她缓缓移开盖着的诗词,又看到那一行字,再看手中的信。脑中似有两人在拉扯,难以决断。 江北友人来信一封,写或不写… 本来凉爽的屋子,此刻也处处燥热起来,让人脊背发汗。良久,沈郁茹终于镇定下来,再提起笔,往下边添了一行:午,收江北友人信一封,内容… 写到内容,沈郁茹的目光不由得又瞥到手边的信,犹豫起来。 傅其章在江北的朋友…寄了信也不在信封上写明身份,想必也是不寻常的书信往来。 况且看他的性情,也不是能寄情书信的人,这封信中必定不是些家长里短…如此内容… 不过只片刻,她便打消了这些念头,将信往远处一推,推出自己的视野。迅速补充写到:内容不详。写完之后她也不愿意再去看,只当应付了事。 此时,兰芷端着一白瓷碗,轻轻推门进来,道:“夫人吃些东西吧。” 沈郁茹本是心乱如麻,听得声音猛然抬头,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稍惊问道:“怎么会有山药粥?”碗里是熬的软糯的粥,里边还有小块的山药。 “早些厨房来人问过,说是将军出门时特意吩咐的,以后按照夫人平日的习惯做吃食。”说罢将碗放在桌上,掩笑离开。 沈郁茹轻轻触到碗壁,已经是温热的,想必还是特意凉过的。她看着那碗粥,忽然有了些笑意,眼神也柔和起来。 恍惚间,桌上白纸上的两行黑字,却越来越刺目,令她不想看又不得不看过去,在心中反复问自己:如此会不会害了傅其章。 可这封信不送是不行的,父亲与弟弟还被人拿捏在手里。陷入纠结的沈郁茹眼神一动,好似写文章时灵光乍现。 她眼神坚定起来,果断地将纸张撕了。在旁边扯了张新纸来,提笔沾墨,胸有成竹。 空白的纸上徐徐写了些东西,她也不知是谁将收到如此“事无巨细”的密信,可毕竟自己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记的东西没有轻重缓急,也是应当的。 沈郁茹停笔后又反复浏览,许是自己也觉得有趣,竟轻笑一瞬,颇为满意。 了却一事,如释重负。那碗山药粥也觉得格外香甜。 一直到日落,屋里掌起了灯。沈郁茹已经妥协地拿起了《孙子兵法》,看着看着竟还有些趣味。 烛火轻轻摇曳了下,吹过一阵风,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傅其章进门时放缓了脚步,可是声响还是引来了屋内人的目光。 “将军回来了。”沈郁茹放下书,向前迎去。 整日没见着人,傅其章觉得心里悬着。如今看着人才放下心来,环视了屋内,问道:“没事吧。” 这威名赫赫的将军府,能出什么事儿。沈郁茹看着他一笑道:“一切都好~”她看够了就转身,去旁边桌上倒了杯温水道:“先喝些水吧。” 傅其章见她笑盈盈转身,眼里忽然又添了些神采。他跟过去站在桌旁也不坐,修长的手指扣住杯子送到嘴边。 只是他的目光却并未在喝了什么上,而是跟着沈郁茹所动,看着她往书案的方向去。 “将军,今日有人送了封信来。”沈郁茹将信递了过来。 傅其章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桌上接过信,打量了下问:“谁送的?”问着就要打开一看究竟。 沈郁茹道:“来人说只是将军的江北友人。” 信的封口已经被扯开了一半,听见“江北友人”四个字,傅其章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眼神一怔。 他随即将封口朝下,装作无事发生,道:“好,我知道了。” 沈郁茹也不在意他看不看,递了信就走到了榻上,拾起那本书继续看着。 “我只是回城复命,顺路来府里看看,过会儿还得走。”傅其章道。 他在与不在府里,似乎都不需要沈郁茹做什么,所以她只应了声好,便又去看书。 -- 第14页 见人没有什么反应,傅其章神色失落,想着连什么时候回来都不问一句。 沈郁茹本以为人说完话就会离开,可是迟迟没听见动静,一抬头正与傅其章的目光碰上。 “将军还有事?”沈郁茹问。 虽然忙了一日,可傅其章的神色依然不见疲惫,让人看着畅快。他故作无事嘱咐道:“有事随时派人找我。”说罢转身离开,脚步轻快。 隔着窗纱能见人远去的模糊身影,沈郁茹张望了会儿,直到看不清了才缓缓合上了书。 细细想来,成亲后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竟比在沈府里还有轻松自在些。无论真假与否,至少有一个人能挂念着自己是否安好。 如此看来沈家的事情,或许能求他帮个忙?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傅其章知道了自己成亲前已为人眼线,不知道又有多少事端,莫说是父亲与弟弟,或许连自己也难保囫囵。 思索一番,沈郁茹心底刚刚燃起的火苗,又熄灭了。她失落地将书搁在一旁,望着窗外。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终于有一次打卡有效了…康康我康康我字数够了吗不够我再来~现在字数够了吗够了吧嘿嘿~】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大大加油~】 【ε(*?ω?)_/?:?☆】 【按爪爪!!!大大快更!!】 -完- 第8章 沈郁茹心事重重 ◎沈郁茹向傅其章打探晋北大军情况◎ 傅其章虽然赶时间,可还是先避开人去书房读那封没有署名的信。 这封信是很重要的,方才一说江北友人,他便知道是谁了。 驻守江北的江北军,有淮南和淮安两个分部。寄这封信的正是淮安部将军荀业之。 驻军将领私联在京官员,是说不清的事情。所以二人自从认识之后,便一直以不署名的书信联系。 “将军可要动身?”景舟在门外问,毕竟回城复命实在不宜耽搁太长时间。 傅其章抬眼将信递过去,道:“看这个。” 景舟进门接过信,只看了开头便脱口而出:“荀将军?” “淮南王私拢江北军,现在淮南部已经在他手里。”傅其章负手而立,神色凝重。 信中还有很多详细的消息,他只说了大概。景舟仔细看过,心中也打起了鼓:“淮南王怕是要…”话说一半,目的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偏偏东窗事发之前,除了这一纸书信,又没有其他证据。 傅其章道:“明早去给杨逾和张瑞书送个消息,让他们午后来府里。”这件事儿还要细细商议。 日头刚刚落下,天边还隐约可见紫红的晚霞。景舟看着时候不早,又催促:“将军尽快动身。” 傅其章整理了自己的衣襟,跨出门外,道:“我今晚回不来,你留在府中照看。” 说来应是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可是他总是不放心。 景舟停住了跟随的脚步答“是”。 回城复命不假,可是来府里却不顺路。虽然才短短两日,可是傅其章总想见沈郁茹,一时一刻看不到便觉得心慌。 这种感觉,可能是从掀开盖头那一刻有的。可再仔细追溯,是从在街市上匆匆一见,就开始了。 趁着还有一线天光,傅其章驾马往城外驻军出而去。 快清晨时,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雨。如果不是很劳累,沈郁茹一般醒得比较早。 她起身时,阳光刚从云隙间洒下,落在湿漉漉的草木石板上,亮莹莹的。 又是一夜没有响动,沈郁茹这才意识到,傅其章应是一夜没有回来。不过又想着,是不是回来晚了就睡在了书房。 她穿戴好推开门,空气潮湿清凉,刚刚放晴的阳光照得四周明亮清透,很是舒适。 “夫人醒了?”兰芷端着一盘糕点自长廊走来,开口问安。 沈郁茹环顾院内,然后问道:“将军可在?” 兰芷随她进屋内,将糕点放在桌上:“将军昨夜不在府中。” 一夜未归?这么个大活人,一日见不着两面。沈郁茹心中还是不安更多,总害怕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故意避着自己。 “不过方才见景大人在院里,说是将军特意把他留下来,照看府内的。”兰芷笑着。 本来惴惴不安的沈郁茹,听到这一番话突然看过去,有些意外地问道:“特意留下来?” 往日里景舟都是如影随形,军中这么繁多的事务,怎么反倒留在了府中。沈郁茹只猜着可能是傅其章担心府内。可转念一想恐怕又不是,也许是为了防备自己。 -- 第15页 想的越多越觉得困扰,沈郁茹索性不去想了,自己也能落得个安生。 天光大亮,地上的水迹已经这一块那一块的不再连续,空气也热了起来。 兰芷拎着食盒出了将军府,往赵记糕点的方向去。 人群熙攘,街旁蒸笼冒着白汽,挑着竹筐脚步匆匆的小贩,远近稀疏的拨浪鼓声,很是热闹。 赵记门口排队的人很多,好在店伙计手脚麻利,兰芷并没有等太多时间。 “您要点什么?”小伙计热络地打招呼。 兰芷道:“桂花糕、糯米糕还有枣泥酥,每样一份。”说着递上了食盒。 小伙计接过食盒,热情应和:“好嘞!”可是在打开食盒时,他却顿了一下,见着了盒盖上刻着个沈字,随即神色一变。 “姑娘稍等,枣泥酥在后堂刚出炉,我去取些热的来!”小伙计说罢又笑起来,往后堂走去。 兰芷张望了下,并没有觉得不妥。街上声音嘈杂起来,趁着这档子空闲,她转身想看看有什么新鲜事儿。 远远的,街头出现了高举的军旗,两面旗分别写了晋北、嘉宁。还有一队高头大马的士兵,勒着马缓缓前行。 兰芷大概知道这是晋北平乱的队伍,但是为首骑着红棕马的人,她可是认得清楚。这不正是于氏的侄子于信吗。 于信细眼浓眉,瘦脸白净。正着挺直腰杆扬着头,得意洋洋地穿过人群。甚至还同街边只看了他一眼的百姓打了招呼。 “姑娘,您要的糕点。”兰芷看得疑惑,直到小伙计拍了她的肩才回过神来。 “多谢。”道了谢,她的眼神还在远行的于信身上,皱眉不解地嘟囔:“这癞蛤//蟆都能成精,真是奇怪了。” 身后的小伙计盯着她走远,脸上的笑容虽未消失,但眼神却深邃起来。 晋北大军招摇过市,兰芷回到将军府匆匆地去见沈郁茹,准备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怎么了?走这么急。”沈郁茹见她进门脚步急促。 兰芷也顾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忙道:“夫人,晋北平乱的大军回来了。” “晋北大军?”沈郁茹一听激动起来,直接扔下了手中的书,期待又迫切地问:“可确定?” “是,大旗上写了。而且,领头的将军竟然是于信!”兰芷的大眼睛又瞪大了一圈,满脸的不可思议。 “于信”这两个字,只在沈郁茹的耳朵里停留了一瞬。余下的时间,她只是目光慌乱地自言自语:“晋北大军…” 沈郁茹的弟弟沈子耀,就在晋北大军中。 晋北大军回来了,是不是自己的弟弟也回来了。沈郁茹此刻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无比期盼着,可是却又没有确切的消息。 “夫人你怎么了?”兰芷看着人神思不定,担心问道。 沈郁茹并未回应,只想着能从何处再获知些情况。之前因为晋北遥远,她在江南时,只能一两月才能有一封信的来回。 最近的就是在婚前送了封信,也没收到回信。除此之外,再无音讯。 她此刻开始万分期待傅其章快些回来,好旁敲侧击地问出些什么。 可是越期待的事情,来得越慢。 傅其章今天没有回来吃朝饭,满桌子的菜沈郁茹只动了一两口。心口里顶着一口气,什么也吃不下。 往常一发呆就溜走的半日时光,现在却怎么磨也磨不走。坐不了片刻,也站不了片刻,心里慌一阵又静一阵,怎么都不舒服。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时,她一直望着的窗外才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到了此时却更要故作镇定,沈郁茹见着人进门才缓缓起身,道了声:“将军。” 可是有心事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傅其章一眼便觉出她另有话说,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没有…”沈郁茹摇头,心虚地将目光垂了下去,道:“只是觉得将军今日忙,这时才回来。” 只要沈郁茹这样搪塞,傅其章心里就揪着,生怕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担心问道:“你如果有什么事,我定然是有时间的。” “没什么,听说晋北大军回来了,将军一定是忙的。我只是担心将军劳累。”七拐八拐,沈郁茹还是把话转到了晋北大军上。 这话听得别扭,傅其章同她一起坐在了窗边的榻上,看着她心不在焉的,可又猜不到什么事。 “是,今早回来的。不过现下都已经安定,没什么了。”傅其章道。 最终,沈郁茹还是没能再耐心周旋下去,顶着快速的心跳开口问道:“大军都回来了吗?”说完,就这么不安地看着。 傅其章认真回答:“没有,只有三千人回来了,停驻在城外。大都是些有功受赏的将士,余下的大部停在了冀北。” 不过如此一问,毕竟令人起疑,他又问:“怎么了?” “没事…”沈郁茹也觉得自己过于冒险,可是现在再退已经不合适,反而显得此地无银。 于是,她编了个由头,道:“我有个远方亲戚在晋北军中,只是想知道是否回来了…” 傅其章听后,突然有所意识:“你是说于信吗?我们在城外见过了,他立功不小,想必加封的圣旨不日便下。” “不是他!”沈郁茹立刻否定,她也没料到傅其章能想到这里,待平复心绪缓缓道:“是我母家的一个弟弟,不是于信。” -- 第16页 不管是谁,既然问到了,想必就是关心之人。傅其章问:“他叫什么?可知在谁麾下?我去帮你问问。” 沈郁茹眼中忽然有了神采,或许真的可以让他帮忙打探一下。但是一想到有人还在盯着沈家,况且自己还背着个眼线的身份,她的神色又暗淡下去。 这本就不是寻个人如此简单的事情,她摇头道:“无妨,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不必特意去打探的。” 在这儿周旋了半晌,也没说个明白,傅其章悬着的心放不下。再看惴惴不安的沈郁茹,他担心着是不是还有什么大事儿。 “你以后有什么事,就与我直说。”傅其章安慰道,觉得她心思过重。不过想来也是,进门两日,人生地不熟,有些顾虑也是应当的。 “当真不用我去打探?”傅其章语气中多了点调侃,似是故意想逗她开心。 沈郁茹垂着目光又缓缓摇了摇头,她后悔自己过于心急。本以为会被怀疑、责怪,可是没想到却是如此结果。 左右也再说不出什么,傅其章起身面向她,道:“若没有别的事,就与我一起去看看明日回门的备礼。” “回门…”沈郁茹这才想起,明日已经是第三日了,是回门的时间。不料他连礼都备好了。 傅其章将手伸过去,正如新婚那日在轿前一样,静静地等她的手放上来。 这只手令沈郁茹刹那恍惚失神,抬眼去看傅其章,见他正眼神柔和地望过来。目光比新婚当日更从容却更坚定。 沈郁茹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上去,被牵着起身。二人一前一后,她望着身前人的背影,忽然心里比被握着的手更暖一些。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i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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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地雷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完- 第9章 一瞬心动 ◎傅其章沈郁茹牵手心动◎ 将军府的排场绝对是够的,各色备礼琳琅满目,而且又都是双份。 沈郁茹从头看到尾,低声问道:“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傅其章只回答了两字,却说得肯定明确。 他看着沈郁茹未回应,便又将东西打量了一遍,问道:“你还有什么要加的吗?我带你去后库挑选?”说着牵起她的手就要走。 “不不!够多了!”沈郁茹赶紧把人拉住,单单是面前摆的这些礼就够重了,她恨不得削减一些,怎么能再添。 傅其章觉出了手掌温热,他低头看过去,发现沈郁茹正紧紧地拉住自己,虽说是情急之下的动作,但是还是不由得心中一动。 二人四目相对,沈郁茹察觉到了紧紧握住的手,恍然觉出不妥,急忙松了力气想把手抽出来。 可是傅其章即刻顺着纤细的手指往前够了一寸,堪堪将她要抽离的指尖握住。 指尖半寸的触碰,如蜻蜓点水、燕过红泥,只在一瞬便轻盈地留下了涟漪与印记。沈郁茹手臂僵在半空,还未缓过神来。 傅其章缓缓地把她的手完全握住,有力而温暖。他认真道:“别担心,我要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很好。” 继母苛待、父亲软弱不能护她,沈郁茹之前的种种经历总是让傅其章心中不平。如今他断不能再让人在自己这里没有底气。 沈郁茹一时间无所适从,自从嫁入将军府,可谓是什么事儿都顺着她的意思。可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不安。 她甚至不敢坦然接受,也不敢回应这样的真心关切,怕在失去的时候平添痛苦。 一时间如鲠在喉,沈郁茹觉得之前有诸多对不起傅其章。总让他平白关心,也换不到回应。 尤其是送去赵记那封信,更是如一把刀悬在头顶。 傅其章握着她的手,轻轻抚了抚指节,权作安慰,然后带着人往前院走。 路过正厅时,听见了屋里的声音:“不用不用,让你家将军安心陪…” 端着茶杯的杨逾余光瞥见了门口的傅其章,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随即话锋一转,翘起二郎腿调侃道:“终于想起来还约了我二人?” 话音刚落,却见沈郁茹也到了门前。杨逾本来还悠闲地坐着,见着是成双成对的两人,赶紧放下喝了一半的茶起身。 -- 第17页 傅其章也不言语,就这么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张瑞书也随之起身,不过比他旁边的人看着斯文淡定许多。 “认识一下。”傅其章低声与沈郁茹说。既然都打了照面,索性牵着手把人领进屋内。 “杨逾,张瑞书。”傅其章分别将二人介绍了,杨逾天生外向热络,拱手笑道:“见过嫂嫂。” 沈郁茹浅施一礼,道:“杨公子。” “嫂嫂不必客气,我们那日在邀月楼还见过的。”杨逾脸上笑出两个酒窝来,看着可亲。 那日在邀月楼…沈郁茹第一反应竟是傅其章,除却他也没再记得什么人。不过仔细想来,才想到在楼上喊话解围的那位公子,恍然大悟。 “啊,确实是见过。”沈郁茹记得宣平侯世子喊他杨二。 张瑞书等两人交谈完,才开口:“张瑞书见过夫人。”这位书生公子,沈郁茹确实是不认得的,只回礼全了礼数。 这时候来,想必不是来闲聊的。沈郁茹觉着自己不好再耽误他们,趁着没人说话开口道:“那几位先谈。”说罢颔首致意退去。 “去休息吧。”傅其章在她转身时还不忘嘱咐,直到人出了门还在看着。 杨逾起了鸡皮疙瘩,急忙抖了抖身上的冷气。他回身坐下,故作无奈摇了摇头,道:“诶呀,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轻声细语的傅大将军呢。” 一番阴阳怪气,傅其章同往常一样也不理他,径直去坐下,道:“景舟跟你们说了吧。” 杨逾占着嘴喝茶,只点了点头,张瑞书接过话:“嗯,说了,南边不太安生。” “现在最难的就是这个老狐狸不露尾巴。单凭这一封信,就算把窗户纸捅破了查下去,届时淮南王矢口否认,又没有其他证据,到头来还要落得个京官私联外将之罪。”杨逾润了嗓子,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却句句在理。 傅其章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现下更担心的是淮安部荀业之的安全,道:“荀将军那边形势不太好。” 淮南部一被拉拢,那江北军的六成兵力就在淮南王手里的。如此一来,荀业之的淮安部便处于弱势。 屋内安静了片刻,杨逾揉着手里的玉貔貅,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道:“那你认为...荀将军会作何选择?” 傅其章心中早有答案,答道:“荀将军自然不会受淮南王拉拢。” 荀家世代忠良,怎会与这样作乱谋反之人同流合污。 杨逾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往后靠了身子,神色中有了少见的严肃,道:“这是最危险的选择。” “淮南王迟迟没有起事,恐怕就是因为还未得到淮安部。可若他发现荀将军不能为己所用,难保不会暗下毒手。”杨逾道。 傅其章听此一番话终究是心中有数。对许荀业之来说,如果不向淮南王妥协,最终只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如来一招欲擒故纵...”杨逾神色中有了算计。若要是任凭这么发展下去,恐怕是小病拖成大病。 傅其章神色一滞,随后品出了话里的含义,这是想放纵淮南王起兵,坐实罪名一举翦除。 他开口阻止:“不行!江北一乱起来,刚刚平定的南疆便后方薄弱,南族又有空子可钻。况且要将荀将军置于虎狼之地。” 杨逾盘算的是朝野藩王的势力拉扯,无论手段要保大楚之政。傅其章则更看重边疆险要、国土得失,还有生死之交的情义。 这事各存利弊,也说不出谁错谁对。 张瑞书见二人意见分歧,赶紧圆话道:“或许还有其他的法子,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周遭气氛不似往常轻松,杨逾神色一转,又开始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端起茶杯翘了腿道:“这件事情容我回去再想想,过几日给你答复。” 傅其章不像他一样能翻脸似翻书,只能还心里左右盘算,皱眉不语。 三人在正厅聊淮南聊得焦灼,沈郁茹就在屋内看着仅有的两本书。 那本《孙子兵法》已经断断续续被她看得差不多了,其中内容虽然她可能用不到,但是开卷有益,看些东西总是好的。 傅其章送走二人后来了房间,进门时心事重重。 “将军怎么了?”沈郁茹见他,觉得应是方才聊了什么不愉快的内容。 傅其章不想让她跟着提心吊胆,于是摇头:“没事。” 说完,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那本书上,好奇问道:“你还看《孙子兵法》?” 沈郁茹也不知是气还是笑,无奈道:“那我看那本《八阵总陈》?”镇远大将军难道不知道他就在房里放了这两本书。 “欲擒故纵...”傅其章莫名的又想起杨逾的话,于是自顾自地念叨了一句。 “嗯?”沈郁茹以为在问她,看过去道:“这一计我今日才看过。” 本来沉思的傅其章忽然起了兴致,也坐在榻上看着她,问道:“那你有何见解?” 沈郁茹觉得他在故意找乐子:“将军征战沙场、用兵有方,三十六计不比我熟?” “就想听你说。”傅其章很喜欢听她有条不紊地讲话。 沈郁茹合起书,思考了会儿,道:“都是一样的,纵是手段消除戒备,以便达成最终擒的目的。” 她倒是没想到,有一日要跟人对答兵法,不过着实有些班门弄斧。 -- 第18页 “那若因纵生祸又该如何?”傅其章借机问出了心中所担心之事。 “我认为...即便是纵,也绝不是任其发展。纵到如何、祸患大小都在用计之人的掌控中。为避小祸而留大患,多少是有些划不来的。”沈郁茹说得从容。 趁形势尚能掌控,一举拔除淮南王,傅其章何尝不知道这个方法。可刚平定的南疆,还有好友荀业之,在他心中都是重中之重。如若能有万全的法子,他不想用这冒险的一招。 他舒了一口气,虽然都是老生常谈的道理,但是只听着这样好听的声音,心中的烦郁就能舒展不少。 桌上还有几张之前沈郁茹随手写下的诗,傅其章心宽了才看到那些,他随手拾起一张,欣赏道:“这是你写的?” 沈郁茹点了点头,又见他拿起了剩余的几张,看得欢喜认真。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好漂亮的字。”傅其章说的是实话,常年与各路将军打交道的他,见得都是粗犷豪迈的字,鲜少见这么娟秀的簪花小楷。 人好看,声音也好听,又写得一手好字。傅其章又打量了沈郁茹,觉得应是上天眷顾。 又看了这些诗句许久,他还是最钟意那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怎么都觉得是最好看的两句。 晚间的京城也是很热闹的,街上店铺前亮的灯笼,外加路边撑起的一道道彩灯,街上明亮喜庆。 有名的酒楼前还是络绎不绝的客人,迎来送往。红楼上倚着些声音甜美的女子,洒香揽客,隐隐约约不知哪还有笙歌传来。 闹市中倒是有一处清净的地方,名叫有闻茶楼,是些文人墨客爱去的地方,喝茶谈诗论道。 而杨逾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店小二还与他很是熟络,未进门就已经迎上去:“您里边请,老地方,二楼左转东一间。” 他轻车熟路,进了门直往楼上去。东一间门前已经守了人,不过不是店伙计。一身深色武袍,身形利落。见着他开了门,道了一句:“请!” 屋内安静,椅子上坐着一银白长衣,金冠束发的男子。眉目有神,面相生得温文。不过一眼看绝没有半分书生气,更像是收敛了的锋刃,发着悦目的银光。 杨逾进屋后放慢了脚步,朝着端坐的人深施一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这人正是大楚的太子,徐佑。 ◎最新评论: 【滴滴——我昨天忘记评论打卡了……太太周末愉快!继续飞涨!撒花撒花?】 【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作者大大,我看到女主沈郁茹就想到陈韵如,老带入!?】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冲冲冲加油呀期待之后的剧情哦豁动心啦】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555d78ae2a6b5f8a72bd02dea1f358332e49366e-1648522283-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击掌赞叹,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非地雷不足以炸出吾等倾慕之心。】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击掌赞叹,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非地雷不足以炸出吾等倾慕之心。】 -完- 第10章 簪中有情 ◎扣指流连,玉簪慢捻。煦光不语清风缓,脉脉缱绻妆台边。◎ “坐。”徐佑轻抬手,往旁边的座椅示意。桌上已经有杯斟好的茶。 杨逾全然不见往日的嘻嘻哈哈,正坐道:“谢殿下,今日是有些江南的事情,想报与殿下。” 二人谈话的氛围很是平静,如果再点一支檀香,恐怕就能清修了。 徐佑就在这氛围中开口:“淮南王的反心也不是一两日了。” “可淮南王私拢江北军,现下淮南部已在他的掌控之中。”杨逾道。 说到这儿,徐佑眼神一动。正如升起的一线檀香偶然被微风吹了下,不过片刻后就又恢复如常。 他朝杨逾看过去,眼神柔和却令人不自在,道:“你如何知晓?” 屋内陷入沉静,杨逾缄口不言。徐佑的目光扫过,又问:“你,私联江北驻将?” 语气中未见怒意,更多的像是朋友间故作捉弄地询问,但却足以令人心中生寒。 杨逾并不慌张,只是垂着目光不言语,他知道这件事情并不会被深究。 确实是这样,徐佑手中条条线线与京内京外太多人都有联系,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司空见惯,着实没必要深究。 “那你有何见解?”徐佑将手搭在扶手上,轻轻的敲动,他说话总是这么平静,不见喜怒。 杨逾这才抬眼看过去,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有淮南王起兵,我们才能一击毙命。” 只要谋反的罪名一日不坐实,便一日没有痛处可戳,总归会给他辩解的机会。就像有些病,发出来才好根治。 徐佑已经闭了眼睛,缓缓点了头,问:“契机何在?” 有城府的人交谈总是一半话,对方便能听懂。如今淮南王按兵不动,必定是时候未到,需要一阵东风。 “淮安部荀业之。”杨逾只说了这几个字。 徐佑睁开眼,方才清明的眼神中多了些深邃不可测,道:“如何?” “淮南王至今未能起兵,恐怕正是因为荀将军不受他笼络,如此一来时机不到。”杨逾道。 “可靠吗?”徐佑问。 杨逾肯定点头:“可靠。不过有些法子可以缩短战事时间,保全江淮百姓,希望殿下能从中协调。” -- 第19页 说到此处,徐佑颇为疑惑地看过去,问道:“什么法子?” “钱粮。”杨逾轻声道。 游刃朝野的杨二公子竟然打起了钱粮方面的主意,徐佑很是好奇,往前倾了倾身子仔细看他,道:“怎么?开始着手民生了?不是你的心思啊。” 杨逾一笑:“确实不是,是书文院一掌笔之子所言,名叫张瑞书。他前日随口说了些想法,下官听后觉着如若用在战时,也是可行的。” “详细说说。”徐佑对能安定民生的朝官都很有兴趣。 杨逾又道:“钱粮方面下官不甚了解,恐说不周全。” 到了此时,徐佑恍然大悟,这是在给自己引荐张瑞书。看透了对方心思,他复又靠了回去,干脆顺水推舟,从容道:“那让他来见本宫。” 不管这点小伎俩有没有被看透,杨逾的目的是达成了。张瑞书才识满腹,心中又有一番经天纬地的抱负。太子重民生,这一番也算是对症下药。 屋内又安静了会儿,徐佑饮了口茶,问道:“傅其章近日如何?” 这句话自然不是问傅其章身体如何,杨逾也非常清楚这一点。自从镇远大将军的名号一出来,太子与成王就都在暗中挣这一份势力。 在朝中纷争中,杨逾早早地选择了立场,站在了太子一边。可是只要傅其章没应声,就不能把他也卷进来。 “一切都好。”杨逾顾左右而言他。 徐佑自然一眼看穿了,也就不再问下去,又端起茶杯细细地闻了茶香,权当无事发生。 夜色渐深,热闹的街市也冷清下来。镇远将军府里的个房间都还燃着灯火。 沈郁茹拿着书坐在榻上,对着一页盯了快一刻,什么也没看进去。这么晚了,傅其章还在书房,若是自己就这么睡了,万一他回来恐怕不太合适。 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关切爱护,沈郁茹总想着要回报些关心,才不至于让傅其章失望,可是却又不知能做什么。 盛夏夜晚虽无烈日,可周遭依旧闷热。沈郁茹忽然回过神来,合了书喊道:“兰芷!” 兰芷应声而进:“夫人有何吩咐?” “去给将军送碗梅子汤,祛祛暑气。”沈郁茹酝酿良久,说了这么一句。 夏虫争鸣,傅其章面前的案上铺着大楚布防图,他的目光在江北一带游走,将可能的兵力调动都设想了一遍。 “将军。”景舟在门口唤了声后进了房间。 傅其章抬眼看去,见他端着的木盘上有一只碗,不解道:“何事?” 景舟连盘带碗放在桌上,道:“是夫人送过来的梅子汤,说给将军祛祛暑气。” 听到这儿,傅其章才舒展了眉头,向那碗梅子汤投去目光。眼神中多出些喜意,仿佛与刚才神色凝重不是一个人。 他端过凝着细细水雾的碗,一股凉意由手掌传来,格外舒适。 “将军,于信回沈府了。”景舟立在一旁道。 提起于信,傅其章心里就有一股火气。今日在城门外二人碰面,未出三句话就想套近乎,一副低声下气的谄媚样子。 不过傅其章自然是不吃这一套,再者于信唯唯诺诺的,没得着太多说话的机会。 景舟这样说,也是见着了白天于信的那副样子,想着明日回门要去沈府,才提醒了一句。 梅子汤冰凉酸甜,傅其章饮了一口,心脾舒爽不少,道:“就他这副模样,也不知是怎么斩了熊江和周穹的”。 晋北大军的北路将军呈递军报,说于信斩下乱匪三将之首熊江的首级,又率军诛杀二当家周穹,当属头功。 只是今日一见这畏畏缩缩的人,全然没有纵马疆场的魄力。 端久了冰凉的梅子汤,傅其章整个人都凉爽了下来,昏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不想再去计较这些没头绪的事情。 他虽只喝了一口,却有余味在口中久久生津,愈发甘甜。 天空布满了云彩,窸窸窣窣的虫鸣也渐渐消失。傅其章收了手头的各种书册,已经是午夜了。 他无意间瞥到了已经空了的碗,忽然想起了送梅子汤的人。看了半晌,自顾自地笑了下,然后直起有些麻木的身子,往门外走。 院内只剩了值夜的小厮,拎着灯笼轻声巡视着四周。他在门外往远处看,沈郁茹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想必正是沉睡之时。 已经三日,傅其章甚至没有与她同房而睡。新婚当夜坐了半宿,第二日在军营一夜未归,今日…今日也让她睡个好觉吧。 他总觉得,有些事情总要两厢情愿才好,不想借夫妻之名伤了沈郁茹。在凉爽的风中站了会儿,他转身回了书房。 翌日,二人醒来的时间倒是格外的一样,傅其章穿着好开门的时候,正见兰芷端了水盆从沈郁茹的屋里出来,想必也是梳洗好了。 沈郁茹已经不再问傅其章在何处了,左右都会准时回来。今日回门,她在铜镜前仔细打理着自己的妆发,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门口响起脚步声,她以为是兰芷回来了。便也没去看,只盯着铜镜里自己盘起的发,道:“来帮我正一下发簪。” 没有人应声,只是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铜镜里出现了锦衣身影,沈郁茹才惊觉是傅其章。 可是还没等回头,她的手就连同玉簪一起被轻轻握住。 -- 第20页 扣指流连,玉簪慢捻。煦光不语清风缓,脉脉缱绻妆台边。 “将军...”沈郁茹在铜镜中看着傅其章仔细地把簪子扶正,竟在簪子与发间觉出了一丝缠绵。 傅其章正过玉簪,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俯身从铜镜中看她,问道:“可以吗?” 沈郁茹低眉垂目,脸颊都不必再去上胭脂,轻声道:“谢将军。” 看着人点了头,傅其章才走到身侧,向她伸出了手,道:“去吃些东西吧。” 沈郁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这样伸出手等着。不过能觉出自己越发坚定与心安。 傅其章正笑着,他一笑起来很明朗好看。 沈郁茹想不出他穿上铠甲,在万千兵马前是什么样子。或许应该是同初见时一样,身上有着耀眼的光芒、意气风发,和那么一点儿的桀骜不驯。 自从上次早晨沈郁茹不适后,厨房每早都会送来些清淡适宜的糕点。就算今日要早些出门,她还是被拉着吃了几口。 傅其章是习惯了骑马的,不过今日陪沈郁茹坐了马车。往常都觉得马车里憋闷,但是现在就算两个人互相贴着,也并没有太多拥挤的感觉。 马车摇摇晃晃,穿过热闹的街市。沈郁茹化了淡妆,但气色要比成亲那天还好些。马车后跟着一众搬回门礼的小厮,引得街上众人回首观看。 沈郁茹时不时地往傅其章看两眼,似乎有话要说,可每次开口前又咽了回去。 直到眼看着快到沈府了,她才忍不住开口,道:“将军,今日我那个继母无论说了什么,你就全当没听见,也不用往心里去。” 沈置的续弦于氏,傅其章只是接亲时见了一眼,倒是还真没打过交道。不过当时看着也是慈眉善目的,不禁问道:“怎么了?” 沈郁茹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将军别往心里去就好。” 话说到这里,傅其章还没有意识到,他在沈府会经历一番怎样的“舌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祝各位好运连连!!! ◎最新评论: 【日常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甜到我了,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_*】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加油~】 【啊更新了!先评论再看!】 -完- 第11章 傅其章沈府护妻 ◎“厨房一切饮食,全按郁茹喜好来做的”◎ 二人到沈府的时候,沈置与于氏已经喜意洋洋地在门口等着了。 见着马车停了,沈置赶紧摆手唤小厮搬来垫脚的凳子,袖子挥得呼呼作响,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于氏更是热情,马车的帘子刚刚撩开,也看不清是谁,她就扬着声音喜庆地喊道:“哎,回来啦!” 探出身来的是傅其章,他一跃跳下马车,也没管如何热情的两个人,只是回身向马车上伸出了手臂。 沈郁茹缓缓撩开车帘,抬眼看了一下门口的二老,自然习惯地将手放在傅其章的掌中,缓缓下了车。 两人站定,傅其章才施一礼:“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父亲。”沈郁茹只唤了声父亲,便没再开口。 不过如何称呼,并不影响于氏跟着欢喜。沈置激动地上前扶住傅其章,上下打量自己的女婿,说了半天只重复着个好字。 后边搬着、挑着礼物的一队小厮很是扎眼,于氏看着了后,圆脸细眉笑得更灿烂了,格外可亲道:“快进去,快进去。” 沈置这才想起来,赶紧对二人说:“对!回来好!进屋说,进屋说。” 如同所有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样,傅其章侧身牵起沈郁茹的手,跟随在沈置的脚步后,二人看着很是甜蜜。 府内今日格外喜庆,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郁茹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换来身旁人一个安慰的眼神。 屋内的长桌上已经摆了许多的菜,回门都要在娘家吃一顿亲宴,他二人都是知道的,可是看着这排场,也太大了些。 “坐坐坐!”沈置看着自己女儿气色好,人也精神,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也欣慰这样的婚事能嫁个好的人。 沈郁茹虽然对这个家没什么亲昵感,但是如此欢喜热情的父亲,又怎能不触动心扉。 二人落座,却见于氏坐在一旁笑盈盈地冲小丫鬟道:“快去将信儿和灵儿喊来。” 听到如此称呼,沈郁茹一惊,没想到于信和于婉灵还在这。傅其章倒是镇静,早在意料之中。他今日就要看看,于氏一家能翻出什么浪来。 沈府里这样喜庆欢乐,沈郁茹不太习惯。自小她就没见过于氏这样亲切的笑容,更不要说忙前忙后来接碗取筷。 屋里人忙得乐呵,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于信,另一个穿红着粉的少女,编了辫子看着机灵可爱,两人都叫于氏姑母。 “来来来,这是我的侄子侄女,也是茹儿的哥哥姐姐。前日信儿立功回京,他二人就到府里小住。”于氏拉过二人,特意将于信领到了离傅其章近的位置。 -- 第21页 女儿回门时偏要拉着外人来,沈置对她的心思再清楚不过,皱眉低声道:“今日郁茹回门,别说那有的没的。” 眼前有这样的金龟婿,于氏并未理会还颇为欢喜,道:“都是亲戚,这有什么?” 沈郁茹觉得周遭气氛杂乱,她也不愿意去理,干脆就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 这时傅其章才明白沈郁茹所说的,看清了于氏的为人,合着于氏是打着攀亲戚的名头呢。 于信被拉过来干笑着见礼,傅其章也不与他客套,就稳坐着受了礼,也没要还礼的意思。只是如同会见下属一般看着他,道了句:“我们见过。” 这一句话虽然说得和蔼,但是却把坐了一半的于信吓得又站了起来,两手在衣侧摸索,强装镇定陪笑;“是,是。” “坐吧,这儿不是大营,别拘谨。”傅其章甚至还摆了摆手指,故意拿出了在大营稳坐将军帐的架子,偏要让于信惶恐。 开局一过招,于信气势便输没了。 这样的阵势,旁人还真拿捏不来。本来恼怒于氏的沈郁茹,这会儿心里忍着笑,往傅其章看了一眼。 她没想到镇远将军还有这一手,顺水推舟来了个下马威。 人一来就让于信往傅其章身边凑,沈置心知肚明,可又不敢表露,只能打断了还在张罗的于氏,道:“吃饭,吃饭。”说着又将盘子往沈郁茹的方向挪了挪。 拿起筷子的于婉灵,打量傅其章半晌,眼里都要看出光来。心里怨不知多少遍,怎么这么一个俊朗的小将军,竟便宜了沈郁茹。 片刻后,她挤出似花的笑容,俏着声音道:“郁茹妹妹过得还好吧?”语气里满是关心之意。 虽然这么一问过于直白,但是沈置却没有制止。这个问题在心中盘算了很多遍,终究是有人替他问出来了。 沈郁茹感受到了沈置关切的目光,却只盯着面前的碗筷,从容道:“一切都好。” “听说将军日日可忙了,新婚当日就早出晚归,还在军营夜不归宿。妹妹要多体谅。”于婉灵笑里藏刀,恨不得听着什么风言风语,媚眼都快抛到了桌子那头。 新婚燕尔,新郎夜不归宿。沈置听得心里一紧,沈郁茹脸色也不太好看,这分明是在挑拨家宅,日后传扬出去为人口舌的事情。 她心中不悦,却又不想同这伶牙俐嘴的人纠缠,只能暗暗攥紧了筷子。 “于姑娘倒是对本将军的行踪,清楚得很。”傅其章看过去,眼神中存了几分警告,全然不似笑起来那样好看。 于婉灵也是从姑母于氏那里听来的,现在吓地低了头。她本以为沈郁茹婚后不得夫君心,想借机讽刺,谁成想这个看着好看的小将军不是善茬。 屋内安静了下来,于氏与于婉灵尴尬地面面相觑。沈郁茹揪着心,忙把手轻轻搭在傅其章的手臂上。 傅其章也没多看于婉灵,随即就着手边的菜夹起了些,往沈郁茹碗里放去,道:“这几天本是能陪郁茹的。只是因为于公子提前从晋北回来,才平添了这许多事。” 一番话说得从容,甚至还看着沈郁茹笑了笑,只不过于氏一家子的面色不太好。 这话明摆着是在说:我没时间陪夫人,都是因为于信回来的不是时候。 见没人说话,傅其章乘胜追击,又对沈置道:“岳父大人放心,前日我不在府中,但是留了贴身副将在府里照看。而且也吩咐厨房,一切饮食全照郁茹喜好来做,必然是都安排周全的。” 这话说得沈郁茹收了担心,只剩下默默吃东西暗自欢喜。傅其章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阴阳怪气”的功夫倒是不低。 沈置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女儿过得好,他也放心。 “是是是,都怪信儿回来的不凑巧。”于氏赶紧打圆场,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傅其章面前,笑道:“信儿这封了个什么...通路将军,我也不太懂。恐怕你们以后常见面吧。” 这么大个阵仗,就封了个通路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他掌管嘉宁军了呢。傅其章也不推辞,轻扣着碗口,将汤放到了沈郁茹面前,看得于氏笑容一滞。 要知道,嘉宁军有南二路,北六路,京成一路。共九路,每一路都有个通路将军。 于信封在北边六路之中,傅其章虽说现在掌军北六路,但是与他之间还隔了个北路将军,连直属上司都算不上。 看着沈郁茹避过热气接过碗,傅其章才抬眼看去,道:“那倒不经常见面,他又没封在京城。况且他上头还有北路将军,日后他若见我属于越级,违反军纪。” 沈郁茹舀起一口汤正送到嘴边,听到最后一笑被热气呛了一下,她赶紧偏头趁着轻咳掩去了笑意。 这不是话里话外都在说,于信的军级还不配与他直接见面。 “这不封在京城封在哪啊?”沈置也觉得意外,看着于氏这个阵仗,以为在京做守将了呢。 于信半晌尴尬开口:“冀南。” 看样子于氏是知道的,不过这会儿就像天塌了似的,拍着大腿皱眉头道:“哎呀,这怎么好。这么远,日后连照应也打不到。信儿好歹算是茹儿的哥哥,怎么也要能近些给她些照顾吧。” 傅其章听出来了,这想让自己把于信调回京城来。再看于信捧着碗,憋屈地吱吱唔唔:“就,好歹她也是我妹妹,将军也算是...” -- 第22页 话说了一半,沈郁茹和傅其章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他。沈郁茹像在看一个傻子,而傅其章目不转睛,只等着这人是不是真敢叫自己一声妹夫。 好在于信把后一半话吞进了肚子里,傅其章收回了目光,沈郁茹看了一眼脸色不一的几人,开口道:“你放心,我这里有将军照顾就够了。” 夫妇二人一唱一和,把于氏一家子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埋头吃饭。沈置颇为尴尬,却大气也不敢出。 一顿饭吃得时间挺长,但是没吃几口。傅其章和沈郁茹从沈府离开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出来,于氏是在皮笑肉不笑。毕竟没达成目的,心里自然不痛快。 上了马车,沈郁茹将丝帕抵在唇边,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傅其章明知故问,不过看着她开心,自己也觉得开心。 沈郁茹收了笑容,清了清嗓子道:“没想到将军...言辞犀利。”说罢,忍不住又笑起来,方才在沈府里,句句都让于氏一家没话说。 傅其章忽然向她倾了身子,道:“你若平日里多跟我说话,我也多跟你说。”这几日沈郁茹总是仨瓜俩豆的往出说话,自己若不找她,她也绝不开口。 一日两日总被这么有意无意的撩拨,沈郁茹将脸微微偏开,笑中多了些许羞涩。 “方才吃饱了吗?”傅其章依旧看着她,眉目有笑意。 那一顿饭,恐怕气是气饱了,可沈郁茹还是点了点头,不想让他为此担心。 看着人不应声,傅其章又问了一句:“真的?” 她这才抵不过追问,犹豫的看过去,很明显没有吃饱。 傅其章也不再问,拉起她的手,往马车外喊了声:“停车!” 然后又回过头说:“我带你去邀月楼,那边人多,我们走过去。”说罢,牵着她的手下了车。 邀月楼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沈郁茹只一听这三个字便满是回忆,任由着被拉下车。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街市了。说来也怪,往常她不爱热闹,可是与傅其章一起走过这些熙熙攘攘的人,忽然觉得热闹也挺好。 ◎最新评论: 【加油】 【佛系打卡,我又来啦~最近老大好喜欢抓我外出加班,真的好累啊……嘤~】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男主好会阴阳怪气哈哈】 -完- 第12章 傅其章怒打姚璟 ◎沈郁茹将手覆在傅其章指尖发白的手上,担心地看着◎ “呦,将军来啦!”邀月楼门口的是个老伙计,一眼就认出来了。然后他看着沈郁茹,试探问道:“这位是...” “我夫人。”傅其章答得干脆,说完还带着笑意往身旁看了一眼。 沈郁茹虽然还看着清清冷冷的,很是从容。但是已经按捺不住心中乱撞的小兔,“我夫人”这三个字,怎么都让她暗生欢喜。 小伙计一伸手,赶紧往里边迎:“贵客贵客!二位里边请!” 邀月楼里不分时辰得热闹,小伙计把二人引到了二楼的雅间,窗口临着闹市,能看到川流不息的街道。 “吃什么?”傅其章说着,往侧边墙上一指。沈郁茹视线看过去,见着了好几排青竹签,上边写着各色菜名,一眼望去琳琅满目。 她并不太善于选择,尤其是在之前没有太多选择的时候。所以只短短地看了一瞬,便回过头道:“将军定吧。” 傅其章故意逗她,正色道:“那就一样来一份。” 墙上挂着的菜一样来一份,只怕要再摆五张桌子在屋里。沈郁茹赶紧拉住了他的胳膊:“别...” 小伙计只是笑着,也没真的动身去吩咐后厨,看得出是小夫妻间打趣,甚是甜蜜。 屋内一时沉默,沈郁茹察觉是在打趣,这才又回头看了看菜单,打量了道:“那...糖煎冬瓜吧。”说完不看向店小二,却看向了傅其章。 这么多菜难道没什么合口味的?“还有呢?”傅其章也跟着看了看。沈郁茹摇头,表示不再选了。 也不知是没喜欢吃的,还是不好意思选。傅其章看实在问不出什么了,索性就吩咐了小伙计:“那把常吃的几样都上一份。” 小伙计得了吩咐赶紧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了门,给小夫妻留个安静。 二人正坐着,傅其章突然开口:“忘了件事,你说你爱吃赵记的点心,方才从城西过来忘记买些了。” 好端端的提起了城西赵记,沈郁茹生怕是傅其章发现了什么,在侧面试探,她忙连连否认:“没,不用不用!” 傅其章不知她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又问道:“怎么了?你如果想去,那待会儿折回去。” “不用,明日让兰芷去就好。”沈郁茹心里非常紧张。赵记这两个字,从傅其章嘴里说出来,简直是晴天霹雳。 既然想去,那何必明日。傅其章又道:“我今日就可以带你去。” 这样无端的拒绝,沈郁茹实在是于心不安,但是背后却有说不出的缘由。她最终只搪塞道:“将军日夜繁忙,不麻烦了。” 傅其章着实猜不到她在想什么,既然不愿意那就由她自己去,也没什么。不过听多了“不麻烦了”这种见外的话,左右是有些失落。 -- 第23页 临街的窗户传进隐约的嘈杂声,夹杂着马车驶过的声音和远近不一的吆喝声。 可这样热闹的声音,也让沈郁茹心生不安,她不敢去看傅其章,总是心生有愧。 …… 二人从沈府离开之后,于氏真的是面色铁青。戳着于信的脑袋骂:“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啊?傅其章一句话就给你吓住了!” 于信缩着脖子往后退,一脸不情不愿:“他掌管着嘉宁北六路,比我高了不知多少。” “那你就说话都不敢啦?将来你的位置说不定比他高一大截!”于氏看着他憋屈,一肚子气,又嚷嚷:“当时那沈子耀不也趾高气扬的,现在还不是你的马前卒?” 说到沈郁茹的弟弟沈子耀,于信慌张的去拉于氏:“姑母!姑母!别...别说他...” “你又没对不起他,怎么不能说?他沈子耀....”于氏刚要提高声调,于信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地四下环顾,看着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年逾四十的沈置身体不好,早就精神不济。今天这一顿饭吃得不畅快,他本来忍着头疼躺在屋里休息,可外边叽叽喳喳也听不清说什么,心里不由得一阵怒火。 “消停会儿行吗?”沈置忍无可忍,推开窗户喝了一句,将饭桌上没发出来的怒气都倒了出来。 若是问沈置现在后不后悔娶了于氏,想必肯定是后悔的。当年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悔,可是偏偏又割舍不了这一段夫妻情义。 于氏听得怒喝住了口,往窗口睨了一眼,内心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着嘟囔:“嫁完女儿什么也指望不上,还多了个祖宗。” 这话在沈家说可是要惹是非,于信赶紧忌惮地去拉她走开,院里才安静下来。沈置的耳朵也落得个清净。 …… 邀月楼外的街上还有许多卖杂玩的铺子,什么胭脂玉佩、绫罗首饰之类的。 沈郁茹与傅其章刚结束了一餐饭。 二人出门,正对着的是一间果脯铺子,里边糖霜杏干、蜜浸红果都是傅其章从小吃的。他偏头问道:“可要吃些消食的果脯?” 沈郁茹虽然腹中饱着还不想吃,不过看着傅其章的眼神,她也不忍拒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果脯铺子旁边有个小摊位,摆的是各色扇子。沈郁茹被吸引了目光,便停住脚步看,没有随傅其章进铺子。 她随手拾起一把扇子,感觉丝面清透,花鸟精致。凑近闻一闻,还有一股香气。 她正要扇一扇试试手感,可是手腕却突然被一双大手攥住,吓得她向后一躲。 “沈美人儿,又见面了~”姚璟浑身酒气、两腮通红眼神迷蒙,猛然贴近攥着细嫩的手腕不肯撒手。 沈郁茹试图挣脱,但是力气根本争不过。只能踉跄后退两步,面色厌恶地蹙眉偏头,避开扑面而来的酒气和越来越近的身体,冷声道:“世子自重!” 姚璟明显喝醉了,也不听什么,就只顾笑着撅嘴凑过来。他左脚拌右脚,差点扑在沈郁茹的身上。 手腕被钳着,沈郁茹挣不开,眼见着人越凑越凑近,她只得慌忙喊了声:“将军!”希望铺子里的人能听到。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耳边有一阵风响过。再看时,傅其章的手已经捏住了姚璟的小臂,只看衣袖的扭曲程度,便知道用劲不小。 姚璟吃痛撒了手,沈郁茹趁机挣脱退后一步,站在了傅其章身后,手不自觉地挽上了他的手臂。 这一痛,让姚璟的酒劲儿也清醒了不少,连着喊了一大串疼。 傅其章觉得身后的人挽住了自己,这才撒手。姚璟踉跄后退几步,揉着自己的胳膊。 “没事吧。”傅其章回身托起沈郁茹的手腕去看,发现已经被攥的出了红印子。 见到这副场景,他的眼神又添了几分怒意。 姚璟甩了甩手臂,直起身子,借着酒劲儿一笑,语气冷嘲热讽:“我以为是谁呢!这次我可认得了,镇远将军傅其章…”说着脚底下拌蒜,指人都指不准。 不怕强盗提刀,就怕狗皮膏药。沈郁茹深知这一点,于是镇静道:“将军,别与他纠缠了,我们走吧。” 若是放在平时,傅其章绝不会轻易放过。但是今日顾忌着沈郁茹在身边,也就收敛了怒火,沉声道:“滚。” 谁知姚璟酒壮怂人胆,竟然又往前迈了几步,眼神离不开沈郁茹。直到傅其章又起怒意,将人挡身后握起了拳,他才停住了脚步。 姚璟一心只想看美人儿,却总有个旁人在眼前晃悠。他神志也不清楚,还觉得是在攀附,哈哈一笑:“别挡着,我认得你了!傅其章嘛!谁不认得你啊!” 他说完这句抬手指着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嘴里也含糊起来:“当年你在南疆,连丢两城。” 说着,姚璟伸直胳膊比了个三,全然不管傅其章手已经握起了青筋,眼神中甚至起了杀意。 他还悠哉地道:“还…还没了一路大军!这事儿朝里谁不知道…你…” “啊!”话未说完,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震耳欲聋。 傅其章跃步而上,将姚璟伸着的手臂往背后折去,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傅其章怒火中烧,指尖握得发白。他咬紧牙关,只能看出手在微颤中暗暗加大力气。 -- 第24页 剧痛从姚璟的胳膊蔓延到整个身体,疼得浑身发冷,牵扯着头皮发麻,连连惨叫。 沈郁茹从未见过这么凶狠的傅其章,如一匹被激怒的狼一样,仿佛要用眼神将人千刀万剐。她甚至不敢有明显的呼吸,不是害怕,而是惊异与猝不及防。 刚才还借酒撒疯的姚璟,此刻已经十足的清醒。之前泛着红晕的脸,也疼的煞白冒冷汗,可又偏偏动弹不得,他叫嚷着:“傅其章!你个混蛋!啊!”话未说完,又是一声惨叫。 眼见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可是傅其章却困在这样怒不可遏的情绪中,不去管周遭的声音。 他虽然未言语,可是只从眼神中便知,是戳中了他心中最痛的地方。 沈郁茹见着情势不好,强压着慌乱走上前。她将手覆在傅其章指尖发白的手上,也不用力去拉开,只是轻轻地握住。 眼神在他脸上徘徊,最后停在了眉眼间,就这么柔和又有几分担心地看着,什么也没说。 傅其章感受到了手背上微凉的触感,如一注清泉,将从心头烧到头顶的火浇灭了大半。周围窃窃私语、嘈杂的声音这才隐约到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他忽得眨了下眼睛,从怒火中恢复了神思,缓缓地松开了手。一卸下力,他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有些急促。 “傅其章,你敢动本世子!你活到头了!”姚璟趁机挣脱,捂着自己的右臂破口大骂,但是却因剧痛半身不遂,神色痛苦。 可是他也只敢隔着老远叫喊,歪斜身子往人群外跑去,还不时回头看怕人追上来。 傅其章站在原地,神色中的盛怒褪去,闪过刹那间的悲楚,不过立刻就收敛了。现在只是呼吸深沉,胸膛起伏明显。 沈郁茹就这么握着他的手,也不知能说什么,只觉得他极力忍耐。 “你先回府。”傅其章从嗓子眼挤出来这么一句话,声音不大。 他依旧紧紧握着拳,神色悲愤,说罢抽出了被握着的手,不回头地大步走开。 沈郁茹本想问一句他要去哪,可是又觉他应是需要冷静。于是便只担心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任人走远。 ◎最新评论: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a499f981fd5ef5b2b363fb5dd28be076e4bb6d4d-1648522287-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小手一挥,地雷一堆。】 -完- 第13章 三年前 ◎人言不过唇碰齿,却可杀人无血光◎ 在回府的路上,沈郁茹一直想着那些话,“连丢两城”,“没了一路大军”,这些事情,她从未听过。 在她印象里,傅其章是个常胜将军,想必这些事情是他心里的一块伤病,所以今日才如此激动。 低落的情绪能在人与人之间蔓延,况且还是把宣平侯世子打了这么大的事情。沈郁茹心情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傅其章不知去向何处,她就在府里焦急地等着。不多时,杨逾也火急火燎地来了。 “嫂嫂!”杨逾进门抬头见着沈郁茹,慌忙行了个礼,焦急地问道:“听说青卓把姚璟打了?” 他与张瑞书在有闻茶楼面见太子,刚出门就听随行小厮说此事,这才知道镇远将军当街打了宣平侯世子。 估计除了镇远将军,放眼朝野也没谁敢打宣平侯府的人。他觉得大事不好,恨不得脚下生风来了将军府。 沈郁茹得知来意,轻轻点了点头。 “那他人呢?”杨逾见傅其章没在府里更添焦急,生怕是皇帝给他召进宫,过问此事。 沈郁茹答道:“方才在街上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听是自己走的,杨逾暂且将心放下了些,安慰道:“嫂嫂别急,我这就去寻他。”说着就要离开。 可是沈郁茹却喊住了他:“二公子留步!”她着实是想明白那些事情的原委。 杨逾顿住脚步回身,问道:“嫂嫂可还有事。” “先坐,我...有些事情想问。”沈郁茹抬手示意他落座,自己也到旁边的位置坐下。 杨逾本是没有心情坐下的,可是看着沈郁茹这样镇静,也只能按下心中急切,落座道:“嫂嫂请问。” 沈郁茹道:“今日将军出手,并非没有缘由。世子说当年将军...在南疆连丢两城,又没了一路大军...” “姚璟说这些了?”杨逾急切的神色淡去,眼神深邃起来。手中虽没带着玉貔貅,可是还是习惯性地揉了揉手指。 沈郁茹点头,看着他是知道其中原委的,又道:“二公子能不能与我详细说说,不然就算是宽慰将军,我也是无的放矢。” 对于这个要求,杨逾明显犹豫了下,不过眼下这等情况,瞒与不瞒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三年前的事儿,当时青卓十七岁。傅老将军病故后,他第一次领兵出征南疆...” 傅其章十七岁的时候,南族大军压境,意图突破南疆。 他第一次独自领兵出征,奉命驻守南疆七城。但是没想到,遇到了敌军的精锐大军。 新将上阵经验甚少,偏偏又遇上了劲敌,眼见第一城已经难守。 危困时刻,他向最近的江北军求援,可是却只得到了:“江北军北上,与豫鲁匪军焦灼,不可南下。望嘉宁南路坚守,以保江南。” -- 第25页 当时大楚境内匪患横行,匪首熊江自立为王,纠集大批人马在豫鲁一带肆意抢夺、残害百姓。又趁六月豫中水灾纵兵南下,试图占据江淮。 江北军北上抵御,与冀北军形成合围之势。傅其章求援时,正是包围合拢的关键时期,无论撤出哪一部,都会给匪军南下留下可乘之机。 南疆有七城为屏障,尚有时日。但是豫鲁南下的匪军攻入江淮,却在须臾之间。再三考量之后,只能将傅其章暂置无援之境。 沈郁茹听得入神,三年前这场匪患她是知道的,多亏江北军士北上不退,才保住了江淮。可是没想到,这其中还关联了傅其章。 虽知是过去的事情,可是免不了还是把心提了起来,她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没能守住。”杨逾叹气道,说得沉重。 五日无援,嘉宁南路军仍在第一城坚守,已至生死绝境。而后的五日,傅其章在战中受伤昏迷,大军连失两城。 等他醒过来后,死守第三城,宁死不退,直至三路嘉宁南军,有一路拼光了人马。 沈郁茹如鲠在喉,光是听着就已经心中堵塞,更何况当时不知援军何时能到的傅其章。 杨逾又道:“江北军一腾出手,就立马派了淮安部荀业之荀将军率部驰援。荀将军说,当时第三城外尸横遍地,但没有一名敌军踏入城池半步。青卓重伤,是被一路抬回淮安休养的。” “可是战事过于惨烈,使得将军困于沉痛?”沈郁茹猜测问道。 杨逾摇头,道:“不是,是人言可畏。” 沈郁茹疑惑,只听人接着说:“朝廷暂弃南疆,预计要丢四城,最终仅失两城已是万幸。可朝中人人却都只道,他傅其章兵败失城,到头来一片骂声。” “这还有没有道理?”沈郁茹说得愤慨,这分明是无理取闹。 “谏官说他年少识浅,不足胜任南路将军;朝官参他丢了国土,损了一路大军。到最后传得更难听,差点背上了个怯战畏敌之名,不仅仅要撤职,还要问罪。最终是辅国大将军殷老将军开口,才保下了他。”杨逾说得心有余悸。 这一番话简直让沈郁茹不知从何反驳,简直无理至极,她神色微怒道:“可明明失两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又保江南无虞,这岂不让人心寒?” 杨逾无奈地抬起头,看着远处长出了一口气道:“那些人只说,真正的强将不丢寸土。” 沈郁茹鼻中酸涩,这些话让人听着都心痛,更何况对于一个拼尽全力、浴血奋战的将军。 “那他在军中…”沈郁茹话说一半,没能再说下去。毕竟这样的传言,足以将一个将军毁于一旦。 问到这儿,杨逾才松了一口气,道:“那些亲历血战的将士都知实情,这也是青卓在军中不是威信的缘由。” 良久,沈郁茹心里都梗着,像是被刺了一根针,屋内沉默无言。 那些自诩为国为民的人,不见前方如狼劲旅,不见将士舍命竭力。空把一腔自己为是的大义热血,化作比敌军手中刀剑还锋利的锋刃,去刺前线殊死搏斗的勇士。 人言不过唇碰齿,却可杀人无血光 初露锋芒便受重挫,况且是那些挡不掉的软刀子。十七岁的傅其章,究竟是不是比现在更张扬耀眼,更雄心壮志,沈郁茹都一一猜测。 天空阴云翻滚,传来隆隆连绵不断的闷雷,压得人不能畅快呼吸。沈郁茹神色生悲,往门外忘了会儿,偏头道:“劳烦二公子去寻一下将军,也不必劝他回来,随他能宽宽心就好。” 她这时才知道,姚璟街上那番话,对于傅其章意味着什么。 杨逾起身施礼,道:“嫂嫂放心,我这就去。” 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明显,空气里泛着潮湿的水汽,院落乌蒙蒙灰压压的,没有光彩。 不多时,树叶刷刷作响,雨落了下来。沈郁茹站在能看到府门的长廊中,就这么往门外看着。 她的心被什么揪着,其实是盼着傅其章赶紧回来的。雨如瓢泼,下得四周苍白,也不知人有没有淋到,甚至不知他何时能回来。 满天乌云遮了所有光,天色全黑了,雨越下越大。沈郁茹就在长廊这么等着,看着有些模糊不清的院门,心提着嗓子也疼。 忽然,门开了,傅其章回来了。景舟在身后撑了一把伞,随着他的步伐。 就算是撑了伞,身上也是湿的。 “将军!”沈郁茹只在黑色朦胧中看了个身形就知道是他,撑起手边备好的伞,急切地走去。 傅其章本是想先回书房,换了这身被雨淋的衣服再去见沈郁茹,可是听到呼唤才看清楚人已经朝自己走来。 来人一步一步踏在雨水里,溅起的水和斜打的雨扑在裙摆上。 沈郁茹就在这样的注视中走近,脚步停住时已经将伞撑过傅其章的头顶,抬眼看着。 细密的雨点砸在伞上、地上,是沉默中唯一的声响。她神色隐隐的担忧,与眼前人的目光对上。 景舟会意地移开自己手中的伞,往后退了几步。 二人就这样在伞下对视着,傅其章第一次直视这样温柔关切的眼神,他甚至放慢了呼吸害怕惊扰。 直到一阵风吹过,裹挟雨水打在身上,他才恍惚回神,道:“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回房吧。” -- 第26页 可是沈郁茹却站在原地,依然高举着伞,道:“干衣服备好了,走吧。” 她说得轻声,也没有说要去何处,却让人明明白白得知道,是要与她一起走。 傅其章出乎意料,原本平静的眼神中忽然泛起了波澜。 他有些受宠若惊,随即垂下眼神眨了眨眼睛。怔了片刻后,缓缓抬手去接过沈郁茹手里的伞。 那双手比白天时更凉一些,而且沾了些雨水。傅其章先是触到了她的指节,又顺着手指握住了伞柄,贪恋了一瞬。 雨中,伞下的空间略小,二人走得很近。 傅其章将伞微微倾斜向沈郁茹的方向,又侧过眼神看了看她,感觉心里被今天的雨水积起了一池水,稍稍一动就会四起涟漪。 ◎最新评论: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23d96438058f87616612d866fd353a6418773d0c-1648522289-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往门外忘了会儿给作者大大捉个虫~望】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土豪土豪,这是你掉的地雷么?】 -完- 第14章 辗转反侧 ◎傅其章沈郁茹初次交心◎ 房门一闭,雨水的哗啦声就被关在了门外,留下了屋内的明亮温馨。 傅其章不想把雨水带进房内,在门口拍了拍衣袖上的水。 见着人没往里走,沈郁茹也不言语,顺势回身解他的外衣。 可还未抓紧衣襟,却被轻轻握住了手。她抬眼,正对上了一双似惊似喜的眼睛。 “衣服湿了,穿久了不好。”她神色未变,轻柔地看着他。然后又垂下眼睛,也不管头顶的目光由冷转暖,最后炙热地看着她。 虽然一路回来打了伞,但是衣服还是淋湿了不少。沈郁茹细心地将外衣与里衣分开,看着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屋内安静,可越是安静傅其章心里越难安定。他很想有个话头去提一提白天的事情,也不知道经此一事,自己在沈郁茹心中的形象会如何。 不过沈郁茹只字不提,宛若白天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将沉重的湿衣服搭在一旁的架子上,仔细展平着褶皱。 傅其章努力观察,看着她神色中是否有失望或者什么其他的,不过终究是平静而从容。 将湿衣搭好,沈郁茹从一旁拿起了干净的里衣,又走回来。 “我自己来。”傅其章本不习惯被人服侍的,更不要说这么光明正大地去脱他的衣服。 他拿过衣服,稍稍移动眼神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心里那池水又泛起了涟漪。顿了一瞬后,转身绕过屏风往临窗的小榻走去。 人渐渐远离,沈郁茹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由烛光下移到了朦朦胧胧处。 屏风挡住了明亮的光,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能见到人影正脱着上衣。 沈郁茹想着非礼勿视,即刻移开了眼神,可是耳廓却不受控制得热起来。 目光在地面上徘徊良久,终究是无所适从。她还是忍不住屏风看去。 隐约能看到手臂和背的轮廓,那个身形很好看,反手穿起衣服的动作干脆利落,又低头去系好衣襟。 隔着屏风,越是看不真切,越是引得人遐想万千。 沈郁茹一时看得出了神,直到傅其章从屏风后走出来,她才慌忙收了眼神,去身边的木架上拿了干爽的毯子。 傅其章出了屏风,眼神试探望向她,迫切的想说一说今天发生的事情,那怕解释一下,自己平日并不是如此喜怒无常。 这样安静的氛围,实在是百爪挠心,傅其章忍不住开口问道:“杨逾来过了?” 其实他是知道的,杨逾找到他时说过了,可是总要找个话。 往常直言直语的他,也在疑惑自己为何现下竟拐弯抹角。 沈郁茹拿着软毯走过来,垫脚一扬手将软毯盖在了傅其章湿漉漉的头发上,同时点头应道:“嗯。” 她隔着软毯揉了揉潮湿的头发,似乎手底下着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傅其章也不躲也不动,任人在身前垫脚去揉搓。不过眼中显然比进门时更有神,就这么看着道:“他都跟你说了?” “是我非要问的。”沈郁茹不想让他以为是杨逾主动透露他的往事,便这么回答。 额头的头发被轻轻揉了这么会儿,零散潮湿的发丝便垂了下来,将将挡在眉眼间。 这一点潮湿感,反而更让傅其章明朗的眼神,添了些令人心动的神韵。 沈郁茹抬头正与他的目光对上,手中的动作停了一瞬,就这么望着发丝后的眼睛,心砰砰跳得很厉害。 傅其章感觉到了她没再动,于是抬手去扶住软毯自己擦,正巧将她的手覆住。 “将军如果想同我说一说,我自然是愿意听的。”沈郁茹猛地回过神来垂下目光,将手收了回来,然后去桌旁盛了一碗热姜汤。 就算是舀着姜汤,她的心也未完全平静。止不住地去回想方才的怦然心动。 一碗热姜汤被摆到桌旁,傅其章跟着她走去坐在榻上,将软毯放在一旁,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 “今天吓到你了吧。”半晌,他又将话题引向了别处。不过也确实担心,毕竟当时自己是如何动手的,他都还记得。 -- 第27页 沈郁茹摇了摇头,坐在案几的那一头,道:“没有。”她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也没继续追问。 傅其章舒了一口气,终于把目光完全投了过去,打定了要解释一下,道:“我确实很不愿意别人提起这件事儿。”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明内心喜恶,沈郁茹略微惊讶。不过依然柔和地看着,认真去听。 傅其章神色坚定又有几分失落,道:“这些年,我每一战都争胜,用命去争。就是要立一番功业,告诉当初那些人,他们是错的。” “他们确实是错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是大楚强将,守土定疆。”沈郁茹用最肯定的语气来安慰,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这些空口夸赞的话,傅其章本是不愿意听的,因为他知道很多都是阿谀奉承。 但是沈郁茹这样清澈声音讲出来,却让并不让他反感。甚至因为被肯定,心里多了些安定。 一口热姜汤由喉间进入胃里,暖意蔓向全身。许是刚才将心事有了着落,也可能是沈郁茹并没介意什么,他觉得浑身松快了不少。 沈郁茹看着他情绪好了,又道:“如果将军以后还有什么心事,都可以与我说说。” 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着,傅其章自认为处事干脆利落、拿得起放得下。不要说旁人,就连他自己也从不觉得有什么心事。 细细想来,如此多年能关心他心事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寥寥几语的人。 “将军休息吗?”沈郁茹看他出神,觉得可能是疲惫了。 可傅其章却意会错了,以为是她累了要休息,于是起身道:“好,你休息。” “诶,将军去哪?”沈郁茹紧跟着站起来,喊住了他,平静的神色里添了些不知所措。 是啊,自己要去哪?傅其章也愣了一瞬,可是从成亲一来,他就没在这里睡过。 沈郁茹抬眼看他,道:“外边还下着雨,刚换的衣服,将军今晚如若没有军务,就别去书房了。”说完,紧张地等着他回复。 此刻,那碗姜汤的味道竟有些上头。傅其章眼中忽然多了些笑意,也没过多的犹豫,回应道:“好。” 屋内的蜡烛只剩了很远的一盏,摇摇曳曳,似乎是随着檐下水滴低落的节奏在摇晃。 沈郁茹合着眼毫无睡意。她能听到耳边人的呼吸声,可是却不敢睁眼,也不敢动。 不过除了这个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旁边又好似无人一般,两人连衣物都没有贴在一起。 忽然,响起了翻动的声音,很短很轻微。傅其章微微侧身,借着昏暗的光看身旁的人,似乎是在端详什么珍宝。 窗外的雨声渐渐的小了,很久很久的安静之后,沈郁茹缓缓睁开了眼睛,稍稍偏头去看人是否入眠。 身边忽然安睡了个人,总是不大习惯的。她就这么看着朦胧的脸庞。人在近处,心事也莫名的翻涌起来。 扪心自问,傅其章待她很好,好得不敢心安理得的接受。 她更不敢想,如果傅其章得知自己是他人眼线,会不会觉得被欺骗,从而失望至极。或者又对她深恶痛绝。 那些无法挽回的结局,让她越发的不敢讲出实情。总不忍心去让傅其章伤心,不忍去打破他中的欢喜。 沈郁茹又想了很多,将最坏的结局一一都设想了一遍。最后剩下的最好的法子,竟然是及时止损,与傅其章讲明一切。 这个念头在心里,由一个小火苗渐渐燃起。 与其信一个未曾谋面的幕后之人,为何不能信身边人。沈郁茹觉得此事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否则再难回头。 她迫切地想把所有事情说给傅其章听,自己也能落得个心安。覆在心口的手,能感受到心在剧烈地跳动。 明天白天一定要说,沈郁茹如是告诉自己。她盼着快些天亮,身边人快点醒来,可是又想多些时间再想想。一时矛盾,心绪难宁辗转反侧。 黑夜很长,她闭上眼睛,期待着能够睡过去,一觉天明。这样就不必再在期待与害怕中来回拉扯。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中间断断续续睡了会儿,也或许没有,只觉得这一夜很长。 沈郁茹有意识时,躺得脊背酸疼,于是翻了个身。 一夜难安头脑昏沉,怎么都是头皮发疼。她更清醒些后,觉得眼前明亮,应该是天亮了,便疲惫地睁开眼。 “醒了?”傅其章在她睁开眼后,说得轻缓,生怕吓到刚刚醒来的人。 沈郁茹一愣,这才发觉自己一翻身,竟转进了傅其章的怀里。那个声音贴着自己的额头,很近。让她瞬间清醒。 “还要再睡会儿么?”傅其章见她没再动,觉得可能是没完全醒来。自己的胳膊已经快被她搂在怀里,也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问。 完全清醒后,沈郁茹脑袋里涌现的第一件事,便是夜里想的那些。 她将自己撑起来,坐在榻上看着傅其章,然后摇了摇头神色疲惫,准备着长痛不如短痛。 傅其章见她突然坐起来,便也跟着起身,关切地问:“怎么了??” 沈郁茹犹豫了,无论什么事,就算盘算得再好。一见到傅其章那双总是充满期待而有神眼睛,便什么坏消息也不忍说给他。 沈郁茹咽下了要说的话,道:“没事,许是昨夜没睡好。” -- 第28页 看着人实在疲惫,傅其章轻轻握起她的手:“那吃过朝饭就再睡会儿,再让府医开些安神的药。” 说罢,他便先起身去穿了外衣,想着是不是自己睡在一旁的缘故。 傅其章一转身,沈郁茹就后悔了。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两个人独处,分明可以说出来。 现在这件事情悬着,仿佛堵在胃里,哪还有心情吃朝饭。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迈出勇气去说真的很难,因为在乎】 -完- 第15章 沈郁茹出良策 ◎沈郁茹为傅其章出良策,解宣平侯问罪之困◎ 早晨天气晴了,云层的裂缝中漏下几缕金光,院里更明亮了些。 傅其章就在身边,随时都有说话的机会,可沈郁茹就是不忍打破这份平静。然后又后悔方才自己为什么不开口,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小厮端着朝饭进了房间,才把她解救出来。 “你吃个山药糕,府里新做的。”傅其章将一盘洁白的小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他总觉得沈郁茹今日没精神,神色也不好。 沈郁茹不甚想吃,但为应付还是拿了一块点心。她也觉出了自己心不在焉,觉着若再不把这件事说出来,怕哪天梦话也会念叨。 小厮退去四下没有旁人,她终于下定决心,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呼之欲出:“将军,我有件事…” “将军!”景舟忽然在门外匆匆喊到,急切地声音把话打断。 一缓一急的两个声音,傅其章虽然想听沈郁茹说完,可是神思已然被拉了过去,于是说了句:“稍等。”说罢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沈郁茹一口气硬生生咽回去,不知道待会儿还能不能再说出口。 二人在门口说着,似是很严肃事情。沈郁茹放心不下,起身跟了过去。 “怎么了?”她干脆就将那些事抛在脑后,先顾着傅其章的事。 可看出来,定然是有什么麻烦事。不过傅其章一向都是并不但心的样子,神色总是自信的。 他道:“昨天在街上打了姚璟,今日宣平侯要进宫面圣,我定然要去一趟。” 差点把这件事儿给忘了,沈郁茹颇为担心,问道:“那会如何?” “左不过是些嘴皮子的功夫,懒得与他们争辩,要赔便赔。”虽然知道这一去官司缠身,但是傅其章却打定了要快刀斩乱麻。 打人这种事儿,无论前因如何,只要先动手必定是没了三分理。以沈郁茹这几天对傅其章的了解,他是硬拳头去碰软钉子,干脆利落却也免不得要被刺一下。 “你放心,没事儿。”傅其章见她沉思,不想她为这些事儿担心。 如果不做分辩,那到头来要落个十成的责任。沈郁茹思忖良久,问道:“宣平侯可进宫了?” 傅其章不明所以,摇头道:“没,宫门要过些时候才开。现在去,怕是还能与他在宫门口遇上。” “那便好了。”沈郁茹眼神笃定,看着已是胸有成竹,她又道:“我与将军说个法子,想必能让宣平侯不与将军为难。” 如此多日,这还是她头一遭这么主动地说话,傅其章好奇也欣喜,便往回走了半步侧耳贴近。 沈郁茹与他耳语片刻后,见着人神色疑惑,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 两匹快马离开了镇远将军府,傅其章虽然觉得法子有些不妥,可是在沈郁茹再三肯定下,也便接受了。 相比于得了良策来说,有人愿意为他出良策更令他欢喜。 放弃确实要比有所行动简单,傅其章走之后,沈郁茹反倒轻松了许多。 没了说话的机会,也算是让她暂时能安定下来。 既然当下有更棘手的事情,那就再将就几时。别让傅其章忙着跟宣平侯那边周旋,又要来管自己这档子事儿,平添烦恼。 这件事儿说不上了结,至少是被搁置下了。沈郁茹脑子空下来,终于有时间去想旁的。 算来离开徐州也很久了,那里还有五间茶铺,这段时间忙着竟一时忘却了。 “兰芷,徐州刘老大那边一直没来消息吗?”刘老大是沈郁茹托付照看茶铺的伙计,自从她到了京城就断了联系。 就算是消息送到了沈府,估计于氏也巴不得把人赶来将军府,可是现在一点动静没有。 沈郁茹很是担心,毕竟茶铺从未假手他人,况且走得匆忙,也未细细安排。 可是现在也找不到能往徐州送信人,只能猜测是茶铺一切正常,没什么需要她来处理的。 今后回不了徐州,茶铺应该如何处理又是一档子事,两地相隔遥远,运作起来更麻烦些。 左思右想,这日子中怎么处处都是麻烦。她忽然觉得一个人颇为劳心,可是又不知道想的那个人是否愿意帮自己。 趁着府里没人,沈郁茹又将要送去赵记的信写了。 “六月初五,傅其章至沈府食炒虾三个,浓汤一勺...又至邀月楼,点各色菜品...晚,冒雨而归,饮姜汤一碗... “六月初六,早,食清粥两口,山药糕半个....” -- 第29页 密密麻麻的整整两页信纸,旁人看着必定以为是将军府厨子的手记。 她上下打量了,觉得比上次详细了许多,想必收到的人能多看会儿。 也不知道,这个法子还能用到什么时候,只能是能顶一日算一日吧。 日头渐高,街上也忙碌起来。傅其章赶着路上人少,提前到宫门去等宣平侯缓慢的马车,毕竟老侯爷年过半百,经不起快马折腾。 那一匹白马很耀眼,宣平侯老远就看见了。马车缓缓停在了与傅其章并排的位置,侧窗帘子被掀开,宣平侯姚遇仰面看过来。 他虽然脸上褶子不少,但是从五官能看出来,年轻时也是英俊的模样。 不过现在遮住下巴的胡子和略显浑浊的眼白,都让他没了风采,许是被自己那个儿子气的。 傅其章勒着马往前近了几步,哒哒的马蹄让宣平侯格外烦躁,皱起眉头瞪过来,低声骂了一句:“无礼小辈。” 然后他又扬声道:“你竟还敢进宫面圣。今日老夫便请陛下做主,与你算一算闹市行凶之账。” 很显然,他是为了姚璟的事情而来。傅其章毫无惧色,与他对上眼神朗声道:“有何不敢?本将军正要面见陛下,去说一说世子那些酒后失德之事。” “休得胡言,你伤人在先,还敢反咬一口。”宣平侯将车窗拍得摇晃,满脸怒气。 他这一拍,激怒了傅其章的战马,白马开始磨蹄欲战。 傅其章任其走动,又贴近了几步,只看气势倒真像是他占了十足的理,低声道:“世子没同侯爷讲,本将军为何断了他的手臂?” 宣平侯被唬住了,神色一顿。姚璟确实说了,他二人发生口角,傅其章性情暴躁这才动手。 如果按这么说,就算是到皇帝面前,也能治个殴打爵臣之罪。 不过被傅其章理直气壮这么一问,他倒没了底气。 “陛下赐婚,三品将军夫人,也是他能酒后放肆的?”傅其章眼神转冷,声音低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放下一句狠话,他一扯缰绳调转马头,挺身往宫门口而去,留得宣平侯一脸茫然。 知子莫若父,姚璟的秉性,宣平侯是知道的,不过万没想到他这一顿打是因为招惹了沈郁茹。 宣平侯赶紧撩开马车正帘喊道:“且慢!” 办法奏效,傅其章多了些计谋得逞的笑意,随即驻马,转身再看宣平侯已经下了马车。如此一看,他已经占了上风。 到此步,按照沈郁茹说的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傅其章下马站在原地,也就当不让宣平侯太难堪。 宣平侯浑浊的眼睛眯起来,颇有几分人老姜辣的感觉,道:“将军所言,可要负责。”他还是想试探一下。 “我会请陛下着正临司去查,将原委查个明白。我夫人,不能凭白受了委屈。”傅其章说的字字笃定,不肯让步分毫。 宣平侯这次彻底没了底气,看这个架势,八成真是姚璟酒后在街上撒了什么风。 当街冒犯三品大臣之妻,又是陛下赐婚。就算傅其章打人有罪,那姚璟也触了皇帝的颜面。 再说正临司,那是御前专办大臣案子的地方,事情到了他们那,不查个底朝天不算完。 姚璟平日里做过那些混账事儿,宣平侯心中有数。真惊动正临司查下去,恐怕就不只这一桩了。 傅其章看着宣平侯沉默,心中得知沈郁茹的法子已经成了,于是乘胜追击道:“侯爷可要一起?”说罢,微微抬手邀人与自己同行。 宣平侯犹豫,如果上奏朝臣殴打勋爵世子,那必然是要查下去的。到时傅其章定然难逃罪责,可是若追究原委,姚璟恐怕也不会有善果。 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各退一步。 “犬子昨晚醉得厉害,只含糊说当时碰到了将军,想必是他醉后自己跌了胳膊,误以为是将军所伤。”宣平侯语气忽然柔和起来,皮笑肉不笑。 现在他只担心傅其章这样刚强的性格要与他鱼死网破。 得了台阶,傅其章也附和一笑,面色轻快起来:“当日场面混乱,本将军只顾护着夫人,其他的倒不记得了,别真是不小心伤了世子。” “没有没有,定然是犬子自己不小心。”宣平侯连连反驳,现在他巴不得这件事情别闹大,好保全姚璟。 此时此刻,宣平侯忽然回过味儿来,自己这是被傅其章摆了一道。看似寸步不让,实际上已经步步为营找好了退路。 如此一番交锋,他也对傅其章刮目相看,行事做派虽然如之前一样张扬不羁,可是心里的算计倒是多了许多,自己也被牵着鼻子走。 不过说来说去,宣平侯还是在心里骂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若是他清清白白的,就算是正临司查下来,那也是傅其章十成的责任,如今倒凑了个五五对半,还如此上不了台面。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 -完- 第16章 慈母多败儿 ◎姚璟的胳膊成了自己摔断的◎ 傅其章回府时脚步轻快,一见就知道是遇到了什么舒心的事情。他推开房门喜上眉梢,第一眼便往沈郁茹的方向看。 -- 第30页 “郁茹?”他喊了一声,似乎是昨日在沈府喊过之后,就喊顺了口。 宫里的事情,沈郁茹虽然不知道,但是只看他神色就能猜出几分。况且今日早晨说这法子时,就想着是能成功的。 “诶,你的法子是好用的,宣平侯今天禀明陛下,是姚璟自己摔伤的手臂。”傅其章径直走来,神采奕奕地坐在了她身边。 沈郁茹看他高兴,也低头笑道:“事情解决了就好。”结果在意料之中,可是却没想到最后是能变成姚璟自己摔伤。毕竟大白天酒后摔断了胳膊,多少是个笑料。 “不过到底拿你当了幌子,其实就算我直接认下,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傅其章开始不答应,就是不想把沈郁茹卷进来,可是架不住她再三的肯定。 沈郁茹合了手中的书,也不由得同他一起浅笑起来,道:“将军刚直,自是无所畏惧。但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迂回一下,不与他们空做劳损,也免得给陛下心里添疑影。” “夫人睿智。”傅其章很喜欢听她说话,心里不由得又欢喜几分,故作打趣。 他一笑起来,总是如六月的骄阳,是个十足十的俊俏少年。 第一次当面被叫夫人,沈郁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稍稍偏过了头,脸上浮着薄薄的红晕,手指漫无目的地轻捻着书页。 傅其章看着人害羞了起来,也不再逗她,只是笑着。 忽然他神色一转,想到了一事,道:“最近我恐怕忙些,陛下寿宴将至。等过些时日我带你去城郊。那里有一片湖泊,是个纳凉的好地方,景色也好看。” 沈郁茹心里竟开始有一丝期待。倒不在乎去哪,只是一想着能与傅其章一起去,就觉得哪都是好的。 她点了点头,借机抬头看了一眼。正撞上傅其章的眼神,于是赶忙又垂下目光,化作一笑。 傅其章依旧眼带笑意的看着她。沈郁茹这个样子着实令他心动难耐,清清冷冷的从容中,偏偏又时不时会害羞,会有一瞬莞尔。 刚开始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一见钟情,在街市上那一眼令他难以忘怀。可现下,应是久生情才对,有些人越是了解,越是会发现她的可爱之处。 窗外蝉鸣阵阵,微风吹进消减了几分暑气。沈郁茹昨晚的惶恐不安,现在竟消退了大半,许是这明亮的是日光让人安心。 这样欢喜甜蜜的氛围,她绝不忍心打破。赵记的事情她忽然有了一直瞒下去的想法,毕竟这样的日子太难得了。 她往窗外望去,只觉得那些树木都熠熠生辉。 几家欢喜几家愁,宣平侯回到府里的时候,满肚子的火气。心里把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从头骂到脚。 全然不知情况的姚璟还悠哉地躺在雕花的榻上,翘着腿乐呵呵地让侍女喂他吃水果。 “这个,这个!我要吃这个!”姚璟身体坐不起来,就伸着脖子去看盘子里,眉飞色舞地指着想吃的水果要侍女喂他。 刚吃了一口,就听见咚咚沉重的脚步声进了门。姚璟手臂绑着夹板,布条挂在脖子上不便回头。 他索性不去看,嘴里含着水果,皱眉乌涂道:“谁啊!轻点儿!地都给踩碎了!” 等他要人喂水果时,却发现榻边已空无一人。侍女都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了远处。 他觉得头顶站了个高大的人影,于是仰头看。宣平侯的脸正映入视线里,吓得他一激灵赶紧坐起来:“爹…爹…”说着慌乱地拍了拍身上掉落的水果渣。 宣平侯面色铁青,拳头在宽袖里都快握碎了。可是姚璟还沉浸在喜悦中,兴致勃勃地问:“爹!陛下是不是惩治那个傅其章了!” 屋内安静得可怕,宣平侯瞪了他一眼,空拍着桌子,怒道:“你还有脸说!来,你跟我说,傅其章为什么打你?” 姚璟被说得一愣,满脸无辜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不知道哪…哪句话惹毛了他…” “你是不是招惹沈郁茹了?”宣平侯恨铁不成钢,戳着姚璟的脑袋问。 姚璟脑袋被戳得生疼,也不敢避开,急忙辩解:“我没…没!”可是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只能支吾着改口:“我就打了个…招呼。” 他说的打招呼,宣平侯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不由得一股怒火上头,抄起榻边挠痒的檀木杆就往姚璟身上打去:“你知不知道,那是陛下赐婚!你个不知深浅的小子!” 宣平侯说一句话就打一下,姚璟也顾不得伤了的手臂,从榻上手忙脚乱地起来。他一只手也忙不过来,胡乱地在身上挡着,四处乱窜。 “爹!爹!我这有伤!有伤!”姚璟最终躲在了花瓶架子后边,呲牙咧嘴地揉着屁股。 宣平侯打不着他,空把檀木杆在架子上打了几下吓唬,又指着他道:“你给我记住了,你这条胳膊是自己摔断的!” 姚璟诧异又不理解,指着自己的胳膊,认真道:“自己摔得?我这就是傅其章打的,爹你信我!信…” 他还没说完,檀木棍便又狠狠地敲了花瓶架子几下。宣平侯想不通自己纵横朝中半辈子,怎么生出个这么傻的儿子。 屋里打得热火朝天,宣平侯夫人刘氏,刘淑从门外脚步匆匆进来。 她体态丰腴、面容慈善,看着屋内的场景骤然变了神色,忙道:“哎呦,侯爷你这是又做什么?”说着快步走过去,把姚璟揽在了怀里,焦急地看着宣平侯。 -- 第31页 “娘!你看,爹又打我。”姚璟看见了刘氏,就是看见了救星。也不管自己高出半个头的个子,还硬要往她怀里钻。 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受着伤又遭了打,刘氏赶紧摸了摸他胳膊,满眼心疼。 她又对宣平侯道:“他是不是你亲儿子啊,这伤还没好就又打。” “就是!我这胳膊明明是傅其章打断的,我爹还非说是我自己摔的。”姚璟就差眼泪吧嗒了,明明那么大个人了,比个孩子还会撒娇。 于氏赶紧摸了摸他的头安抚:“哦,不哭不哭。” 宝贝到大的儿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愤怒地看向宣平侯:“傅其章打了璟儿,你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说着还不忘安抚姚璟。 宣平侯被他俩一唱一和说得烦躁,扬起手中的檀木杆就又要敲。 可是刘氏护着儿子,仰头一瞪,宣平侯的手硬是停在半空没敢落下,随后懊恼把杆往地下一扔。 “夫人啊!你可知是他去招惹了沈郁茹,才落得这个下场。当街调戏三品将军之妻,还是陛下赐婚,这事儿能让陛下知道吗?啊?”宣平侯拍着腿满脸无奈,以最大的耐心晓之以理。 讲理还是有用的,刘氏听后也觉得理亏,不过不死心又转身问:“璟儿,是这样吗?” “我…没!”姚璟憋了半天也也说不出话,脸拧的像个苦瓜,最后一跺脚:“哎呀!我…我当时…喝多了,不记得了。” 当天他喝得醉醺醺的,哪还记得说了什么,不过碰见沈郁茹这件事儿,他是有印象的。 就算是这样,于氏也不肯让姚璟吃亏,拉着他完好的胳膊,道:“说不定是她见着璟儿英俊,先起的歹心,到底怎么还说不定呢,走。” 母子两个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屋子,空留宣平侯一脑门官司,无奈道:“慈母多败儿。” 盛夏烈日高照,这几日宫内便已经传遍了宣平侯世子酒后摔伤了胳膊的事情,而傅其章只是路过而已。 这件事情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也没想那条胳膊就是这个路过的人打断的。 杨逾听过张瑞书的转述,一口茶喷了出来,乐不可支。这也就是在他自己的府上,笑得再放肆也没人管。 “哎呦,青卓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哈哈哈哈哈哈…自己…摔断了胳膊。”杨逾笑得拍大腿,上气不接下气,他近期再也没有听过比这好笑的事情了。 张瑞书也笑着,文雅许多,不过能看出也是惊喜的,道:“我也不知道,有人说看到青卓与宣平侯在宫门口聊了许久,进了宫宣平侯就说是姚璟自己摔断了胳膊。” “这个老狐狸也有今天,哑巴吃黄连。”杨逾笑得快仰过去了,腮帮子直疼。他赶紧喘了口气,润了润生疼的嗓子。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拍了拍心口喘着粗气道:“哎呦...我本来以为以他那个性子,怕是要在陛下面前理直气壮地承认下来,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这确实没想到,二人本来已经做好了善后的准备。因为往日就算那些空穴来风的事情,傅其章都懒得多辩解一句,况且是这种实打实做下的。 傅其章就像一块硬石头,别人打他一拳后自己的手也生疼。不知道如今从哪里学了招绵里藏针,还能与宣平侯聊了许久。 张瑞书感慨道:“他心思终于能拐弯儿了,也是好事儿。” “说不定是成亲之后开窍了。”杨逾端着茶杯挑眉,二人心照不宣地低头一笑。 喝了一口茶,杨逾收了欢乐的笑容,将杯子放在一旁揉着玉貔貅,眼神望着门外悠悠道:“那我再给宣平侯府里,添点儿热闹。” 宣平侯世子当街出言不逊,现下就算两方相安无事,也不能平白放过了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的支持!!谢谢大家! ◎最新评论: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加油加油加油!】 【大大加油哦】 -完- 第17章 沈郁茹沈府发作 ◎于氏尖酸沈郁茹沈府动怒◎ 过些日子就是皇帝寿宴,傅其章现在常往城西禁城军军务处跑,与京城禁城军将军韩兴良把京城周围的布防一一盘过,给皇帝个安心。 沈郁茹虽说只能在傍晚见着他,但是却心里安定不少。一起再多多少少吃些东西,说一说白天的事情,日子过得也安定。 至于时常往赵记送信这件事,有时她甚至只写了“早出晚归,不知踪迹”,却没有一次收到催促的回信,对方仿佛并不在乎傅其章做了什么。 在城里往返方便些,傅其章能赶着午后回府吃顿饭,见一见沈郁茹。 他往常不觉得回家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每次踩着饭点进门,看见盛好了的一碗热羹,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 就算是单单回来一趟,也能消了在外边那些疲惫。 “将军回来了?来吃饭吧。”沈郁茹刚刚盛好了一碗银耳羹,便听到有人进屋。 傅其章一向准时,从来不必担心盛出来的汤羹放凉。 这间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些烟火气,许是人住久了,屋内陈设看着都更舒适了。 傅其章看着也畅快,掸了身上的一路沾的灰尘,坐到桌旁笑着道了句:“夫人辛苦。” -- 第32页 似乎是从上次喊完夫人后,他就上了瘾。成天或轻或重的要喊很多次,沈郁茹虽说是听习惯了,但还是会不好意思。 尤其是他这么笑着的时候,明明一脸纯良,却不知何时就要撩拨一句。 “将军过会儿还去吗?”沈郁茹避开他的话,去问了别的,省的待会儿又要语塞。 “去,这几日忙得很。”傅其章并未吃东西,认真在回答问题。 忽得他又想起来一事,接着道:“嘉宁军京城一路的人手不够,要从冀北军里调人。你上次不是说你有个远房弟弟,随着晋北大军停在了冀北吗,我可以帮忙调回来。” 沈郁茹夹菜的手一顿,没想到他还记得此事。她知道若是自己开口,傅其章一定会帮忙。 但是沈子耀的身份一暴露,又会将之前的事情牵扯进来。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若不愿意也无妨。”傅其章见着人犹豫,赶紧又把话留了个活口。 沈郁茹很害怕拂了这份好意,开始慌乱地在心里编起了说辞,可是半晌也没说出什么。 一番好意反倒让人不知所措,傅其章也不知什么话才能说到她的心里。 “先吃饭,别想了。”傅其章安慰她,又笑了笑给她碗里添了些菜。 沈郁茹发现,傅其章总是把自己说过的小事都记在心里。哪怕隔了很久,但凡遇到一点相关的,他都能再想起来。 若是没有这么多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那现在的日子应该是她一直期盼的。 …… 吃过一顿饭,傅其章又马不停蹄往城西去了,十分忙碌。可是在京城里有人比他还忙,忙得焦头烂额。 宣平侯府,杨逾给添的热闹到了。 两个窈窕美人,一个抱着琵琶一个背着包裹,就这么立在府门前。说是上次姚璟在暖香楼喝了酒后,就把她们赎出来了。 姚璟那日醉醺醺的,就连在大街上跟傅其章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哪还记得醉香楼里干了什么。 花钱如流水的他,兜里少了几张银票,根本不会在乎。 宣平侯府里可是真能搭台子唱戏了。杨逾送过去两个姚璟心尖儿上的美人儿,可谓是投其所好。 宣平侯气得快拆了房子,硬是要送走,这要是传出去侯府脸面何存。 但姚璟每次去暖香楼都是为着她们,现在为了留住这两个姑娘,寻死觅活的。 连带着刘氏看着心疼也跟着说情,把宣平侯气的得三日没有下床,最后在府里偏僻的地方找了屋子,留下了她们。 倒不是宣平侯妥协了,只是怕再这么下去把自己气死。为了保全侯府颜面,他就压下了这件事儿,倒也没在朝中掀起风波。 “罪魁祸首”杨逾心知肚明,花了些银子借姚璟的名义赎出了那两个姑娘。 这样一来,不仅为之后埋一步棋子,还能看看宣平侯府里鸡飞狗跳,当真是比看戏还热闹。 ...... 镇远将军府里,兰芷就脚步匆匆,面色焦急地往房间而来。 “夫人!不好了夫人!”还没进门,她慌张的声音已经先到了。 沈郁茹抬头时正见人跑进门,气喘吁吁满头的汗,急忙问道:“怎么了?”她以为是傅其章出了什么事情。 兰芷气还未顺,扶着门道:“沈府来人说扬州茶商的人去了,正吵得厉害。” “茶园?”沈郁茹蹙眉疑惑,她前几日还想着抽个机会与扬州茶铺的人联络下,这怎么茶园的人直接找上了沈府,还吵闹了起来。 她赶紧又问:“出了何事?” “说着什么欠了两千两银子,现在在沈府叫嚷还钱。”兰芷焦急, 沈郁茹脑袋空了一瞬间,这怎么能有两千两的欠款,这相当于五间茶铺加起来的亏空。况且茶铺一向运作顺利,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亏损。 事出突然,但绝不能由那些人在沈家闹下去,沈郁茹对兰芷道:“准备马车,我们即刻去沈府。” 兰芷只说了个大概,越是不知详情沈郁茹越是着急。一路上不停猜测到底是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委托的老伙计出了什么纰漏。 不过想来想去,只能思绪更乱。 沈府的门大开着,沈郁茹刚下马车就听到院内喧哗。 她忙进去,看着了三个布衣男子,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摞帐本。 她那个继母于氏梗着脖子立在门口,满脸通红地喊道:“你们去镇远将军府闹啊!她沈郁茹嫁过去了,早就不是沈家的人了!” 这句话惊雷一般传到沈郁茹的耳朵里,令她心里一空,忽得鼻头泛酸。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她又快走了几步,喊道:“是我的铺子,有什么事与我说!” 她清亮的一句话,那三个人忽然安静下来,转过身投来目光。 于氏可是逮着了空子,挥着手帕尖酸道:“你看看你带来的这些个冤孽,打小就是扫把星!” “三位有什么事同我讲,茶铺是我做主。”沈郁茹也不去理她,只徐徐走近那三人行了个礼,话语从容。 这三人她认得,一人是扬州一茶园管事的,之前茶铺的茶一直从他们那里进。另外两个是茶铺的账房先生。 茶商与沈郁茹半熟,又见她说话温文有礼,也收了方才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毕竟跟于氏说话,任谁都能被激得高了几个调门儿。 -- 第33页 茶商将手里的账本递过去,道:“沈掌柜,您名下的五间茶铺拖着进货的款项未结。前段日子我再去看,茶铺却都已人去楼空,我等实在没有办法才寻到了这里。” 沈郁茹将账簿一一翻过,每笔进货记得明明白白,不像是作假。 更令她心中难解的是,茶铺怎么没了人影,明明离开扬州时将铺子交给了老伙计打理... “怎么回事儿?为何人去楼空。”她看着手中的账本,震惊又疑惑地问。 茶商侧身示意身旁两人,道:“您问这两位账房先生吧。” 两个账房先生面色苦楚,连连作揖:“东家!这不怪我们。刘老大在您走后不久,就把账上所有的钱都提走了,现在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对对对!当时您吩咐让我们之后听他安排,这才由着他往外支款....”另一个记账伙计也说。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一看是那老伙计刘老大卷款跑了。 沈郁茹实在是后悔,当时走得匆忙,只想着那人做工久,人也看着老实就未多加考察,现在平白留下了空子给他。 不过一码归一码,虽然自己也受了害,但是不能让茶商跟着白做亏损。 “您现在住在何处?如此多的银两一日半日也凑不齐,容我些时间。”沈郁茹对茶商道。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毕竟两千两的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我等就在这城西的福来客栈,今日账本送到,烦请沈掌柜快些。”这茶商倒是很仁至义尽。 也许是不想再看于氏的嘴脸,他说罢往于氏瞪了一眼,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府里。 于氏叉着腰看了许久,还气地用眼剜沈郁茹,尖着嗓子道:“小孽种,不是沈家人了还给沈家惹麻烦。” 这话听多了也就没什么了,沈郁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径直往自己之前住的屋子里走去。 只进门了片刻,沈郁茹便出了门,手里多了个开着盖的红色木匣子。 她走到于氏面前,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恨意,冷声问道:“这里边的东西呢?” 于氏看见那盒子,心虚地放下了叉着腰的手,理着袖子不敢看她:“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一张纸还能不翼而飞了?”沈郁茹见她神色躲闪,更加笃定。 于氏恼羞成怒,开始咄咄逼人地反驳:“你的盒子锁得好好的,我哪知道里边的庄票去哪了?你怀疑是我偷了不成?” 沈郁茹就这样看着她不打自招,于氏也发觉说错了话。刚才听到“纸”字,下意识便觉得是庄票,这才脱口而出。 盒子里是万泰钱庄的一千两庄票,能在钱庄里兑钱。是沈郁茹的母亲生前留下的,她一直未曾用上,小心地藏在屋里抽屉里。 “不义之财,取多损命。那是我母亲的东西。”沈郁茹就算在此时,也没有高声说话,似乎时时刻刻都沉静的像一潭水。 于氏只当作没听见,慌张尴尬地抚了抚额角的头发,依旧梗着脖子,道:“庄票上有名字吗?你空口无凭,就是栽赃陷害。” 庄票不记名,确实是死无对证。沈郁茹凝视着她,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不要脸又厚脸皮。 “再说了你那个生母生前穷酸成那样,能有这么多钱,说不定是什么勾当....”于氏话说到一半,耳边咔嚓一声,沈郁茹将手里的木盒摔在了她脚边。 突如其来的巨响与溅起的木屑吓得她一声尖叫,连连躲闪。 旁的都可以,唯独有关沈郁茹母亲的一切,都不能触碰。 就算是刚刚发作摔了盒子,再看沈郁茹除了眼神冰冷,依旧找不出一点发怒的样子。她就这么盯着于氏,令人生寒。 于氏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惊恐地看着。沈郁茹道:“你当年是怎么逼我母亲的,我永远都记得。” 院内方才砸东西的声音很大,守在府门口的兰芷被吓了一跳,往里看了半天,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好。 她犹豫片刻转身就往军务处去。这个时候,傅其章应该还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小可爱!!!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先来打个卡,存一段时间再看】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18章 傅其章沈府解围 ◎傅其章将沈郁茹一把抱起。◎ “你个小孽种说什么呢?你还要杀了我?来呀!来呀!”一句话让于氏炸了毛,伸着脖子就往前凑。 她见人不吃这套,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天抢地:“哎呦!沈置你个老不死的,你女儿要杀了我呀!” 一哭二闹三上吊,沈郁茹从小就见惯了这种伎俩。现在就任她在地上撒泼,转身要走。 偏巧这个时候沈置回来了,进门跑得官服七扭八扭,一脸慌张急切。 于氏一见进门的人,嚎的声音更大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你个老东西还知道回来!你女儿要杀了我啊!你再不回来,我就死她手里了!” 沈郁茹心里压着一股火,看着这无理取闹的泼妇觉得头晕目眩。只觉得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看不清东西。 沈置忙不迭地扶起于氏,上下打量:“这...这怎么回事啊!” -- 第34页 他接到了府里的消息,说有人来闹事,便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现在骨头都快散架了,气也喘不匀。 于氏顺势依偎在沈置怀里,干嚎也不见眼泪,哭得伤心欲绝:“你的宝贝女儿,给家里惹了两千两银子的债,还说我偷了她的东西,我就是跳了城外的河洗不清啊!”说罢,又开始哭。 沈郁茹被她哭得耳朵疼,沈置也觉得刺耳却又无奈。 “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另外你做了什么你也知道。”沈郁茹不想与沈置说话,也不能用对待于氏的方式对他,便只能丢下这么一句话。 “好啦!”沈置被哭得心烦,想着要不要找个算命先生来看看。这俩人八成是大相不对、八字不合,一见面总是不得安宁。 于氏将沈置抱的紧,终究是换回一些安慰的轻拍。 “当年倒不见您如此护着我母亲。”沈郁茹看着于氏得了庇护,忽然想起了往事,有些哽咽。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她不想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这句戳到了沈置痛处,他急切地想要摆脱责任,恼怒扬手就打:“混帐东西!说什么呢!” 可是这一巴掌赶上沈郁茹转身,正打在了她的后颈上。 刚要下台阶的沈郁茹被这力道一推,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扑了出去。以致脚下踩空,直接摔下了两三层台阶。 沈置也惊慌,没想到会这样。他想要去扶人,可却被于氏抱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左右为难中,他就只能这么干看着沈郁茹摔在地上,面色苦楚地按住手臂。 于氏得了势,又哭着委屈道:“嫁了将军就了不起了,来娘家作威作福。把你欠了钱的事情跟你的将军说,看他又会如何。” 她哭得仿佛真的受了委屈,好不伤心。 沈郁茹想站起身来,却稍稍一动手臂就疼,她单手勉强把自己撑了起来。 心里本就难受,提起傅其章就更难受。是啊,傅其章知道后会怎么办呢。 “不必她说,我自己来看!”门外赫然响起了有力的声音。傅其章大步走进,来势汹汹,眉目间有了在战场上才有的锐利。 他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吓得于氏停了干嚎怯怯地望过去。沈置也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人走近。 沈郁茹方才还淡定,可是见着傅其章来了,不知怎的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在眼里打转。 “伤哪了?”傅其章即刻蹲身上下打量,神色担心却又不知伤在何处,不敢贸然伸手去碰。 不说话还好,刚要开口就忍不住眼泪。沈郁茹一滴清泪漱漱落下,红了眼睛说不出话。 傅其章本就着急,看着人哭得委屈更是着急。 半晌,见人缓缓低头 看了看手臂。沈郁茹一低头,就又有泪水滴下来。 院里没了哭声,安静得吓人。傅其章抬头往沈置和于氏看了一眼,若是眼神是刀剑,恐怕眼前的两个人已经没了性命。 于氏被吓得哆嗦,只能又往沈置身后躲了躲。 傅其章也不再讲什么,小心地把手臂环过沈郁茹,将人一把抱起。 有力的手臂足以让人安心,沈郁茹可以靠在他的怀里,得一分安定。 “郁茹她…”沈置其实害怕傅其章的,如今也知道对不住沈郁茹,只怯生生地开了口。 可是话说一半,就被转过身去的傅其章打断,他的声音坚定而冷漠,道:“不劳岳父大人费心。” 说罢抱着人阔步往门外走去,只剩了院里面面相觑的两人。 马车还停在门口,傅其章借着垫脚的矮阶直接将人抱进了马车。 车夫被他铁青的面色吓得不敢抬头,赶紧驱动马车。傅其章的白马也认主地跟着离开,留下空荡荡的沈府大门。 刚才摔到的胳膊现下已经没有多疼了,可是沈郁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流。明明在沈府里没有这么委屈,可一见到傅其章却忍不住。 傅其章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也不知说什么,只能把人搂在怀里,担忧地看着,轻声道:“好了好了,我在。” 听得这一句话,靠在他的身前沈郁茹,忽然哭得更厉害。心中积压的太多苦楚,就因为这一句话决堤。 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受,傅其章抬手替她拭去脸上泪水,问道:“手臂还疼吗?” 哭过之后,沈郁茹虽然还哽咽,但是已经清醒了些。她摇了摇头,就这么靠着傅其章,细微的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或许是因为自己要让傅其章跑这一趟,也可能是这些日子给他添的麻烦。 “你没有错。”傅其章对这个道歉莫名其妙,只觉得沈郁茹太小心翼翼了,这分明不是她的错。 一路上,沈郁茹再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靠着傅其章,一次又一次的擦去眼泪,忽然觉得很安稳。 沈郁茹是被抱进将军府的,迎面撞上的小厮见着了,纷纷低下头装作不看,可是又忍不住瞥两眼。 “你先等着,我去叫府医来。”沈郁茹被他安置到榻上,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人已经匆匆又出去。 傅其章本不怎么在府里,更是少有病痛找医师。府医难得有个如此紧急的情况来处理,难为他一大把年纪,被小厮架着走得飞快。 他这边给沈郁茹查看伤情,背后傅其章一双眼睛盯着,着实让人脊背生寒,却又额头冒汗。 -- 第35页 “将军放心,夫人未伤及筋骨,用些跌打药就可。”府医擦了头上的汗,在桌上摆了个青瓷小罐。 傅其章放下心,示意府医可以出去,然后挨着沈郁茹坐在了榻上,伸手取过了小药罐。 沈郁茹看着他,犹豫良久问道:“将军…怎么去沈府了?” “兰芷到军务处找的我,你出门怎么也不从府里带些人走?”傅其章将跌打膏在自己手掌心化开,轻轻牵过了沈郁茹的手,去看她手臂上的伤。 沈郁茹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的样子,便又仔细的看了会儿,任其摆弄手臂。 化开的跌打膏被按在伤处,沈郁茹感到疼痛不由得一躲,又觉出对方揉得更加轻缓。 “不打算与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傅其章揉着伤处,也不看她。 终究是逃不过一问的,沈郁茹面露难色。傅其章等了半晌没听见声音,这才抬头去看。 沈郁茹抿了抿嘴唇,神色犹豫,不过一想到事已至此瞒也瞒不住,干脆竹筒倒豆子:“我在扬州有五间茶铺,来京城前托与一个老伙计照看。不过老伙计卷款逃了,茶商收不钱,便找来了沈府。” “多少钱?”傅其章问她,更像是在问家常的什么事情。 沈郁茹渐渐地发现,傅其章总有一份由心而生的自信,让他能随性处事。 “两千两白银…”她说完也不知身边的人听清没有。 正揉着跌伤处的傅其章,手忽然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去,眼神说不上惊喜,但总归是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在里边。 他没想到看着言语寡淡的一个人,却不声不响地做着大手笔的生意。 沈郁茹以为他被吓到了,忙道:“我自己可以补上的…” “明日去账房拿钱,先把茶商的钱付了,”傅其章说得干脆利落,放下了上好药的手臂。 沈郁茹没有料到,他竟如此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和争辩,自己甚至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她习惯性地要拒绝,可是却意识到,现在单凭自己是没办法拿出这么多钱的。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很害怕让人难过,尤其是关心她的人。 傅其章对沈郁茹过去经历了什么越来越好奇。因为她太小心了,小心着身边所有人,哪怕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都不愿开口。 “我说了,你没有错,也没有给我添麻烦。”傅其章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有一些安全感,只能是真诚的安慰。 这些如此包容又肯定的话,话沈郁茹从未听过,她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傅其章又道:“□□那边我也会派人去查,定然不会放过那个伙计。” “不用了…怕是要耽误你的事情,我看着你近日忙碌。”沈郁茹终于抬眼看他,却又不敢看太久。 “那就让他逍遥法外?”傅其章问,却并没打算得到回答。然后颇为无奈地扶住她的肩膀,认真道:“你不用担心这么多。” 这些话没有换来回应,傅其章暗自叹气,这么长时间了对她仿佛还是一无所知,隔雾看花一样。 他很希望有一日能与眼前的人互敞心扉,便又坚定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信我!” 沈郁茹抬眼一瞬,神色躲闪。傅其章也不知她是否听进去了,反正是看人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9章 赵记之事暴露 ◎傅其章发现了沈郁茹送去赵记的信◎ 茶铺的事情,傅其章即刻吩咐了景舟暗中派人去□□探查。 至于沈府那边他也不打算息事宁人,只是现下没时间去与理会于氏,这笔帐迟早要算。 屋内一安静下来,沈郁茹就又开始回味白日的事情。 往常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就算是再苦再难她也能撑下来。 可今日见着傅其章,她的心却突然软了下来,只想着好好哭一场。 原来有个人能站在自己身边,是这么安心的感觉。 想到此处,她更对赵记的事情少了几分疑虑。 但是刚刚出了茶庄这么一件事,已经是傅其章帮忙处理的了,如果现在再将这件事抖落出来,会不会是忙中添乱。 沈郁茹左右想想,决定隔几日再说,至少不能让傅其章接二连三的操心。 至于赵记那边,老办法应付着就是。 她倚在榻上,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看向正修剪盆栽的兰芷,唤道:“兰芷。” “夫人有何吩咐?”兰芷放下手中的剪刀回应。 “明日再去赵记买些点心吧。”沈郁茹道,为了免去怀疑她又解释一句:“之前他们送来的糕点,很合口。” “是。”兰芷俯身应声,却疑惑着以前自家小姐也不是这么爱吃点心,怎么最近隔天就要往赵记跑一回。 今晚书房里又是灯火通明,沈郁茹在门口远远地看了看,习以为常地熄了屋内的烛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迷糊,觉得身边有轻微的响动,不过不足以让人清醒。 -- 第36页 傅其章轻轻地躺在了她身边,又不放心地看了看,确认没有将人吵醒。 窗外漏进来的月色,朦朦胧胧,傅其章毫无睡意。 良久,他缓缓撑起身子,又从高处去看沈郁茹。 近在咫尺熟睡着的面庞,月色落在沈郁茹的眉目间轻柔清冷,他看着忽然心跳快了起来,喉间一动。 保持着这个姿势犹豫再三,借着微微的月色,他俯身想轻轻落下一个吻。 忽然,沈郁茹翻了个身,将脸扭了过去。傅其章与她的额头,不过相差毫厘。 刚刚做好的心理准备,消失殆尽。他没有再吻下去,颇为遗憾却也认了这次错过。 刚经历了一场未尽兴的冒险,傅其章复而轻缓地躺下,长舒了一口气。 …… 翌日清晨,阳光晃得眼前白亮,沈郁茹在轻微的开门声中醒来。 她挡了光去看,见着了正要出门的傅其章,这才想到昨天夜里那微微的响动。 不过她没做声,只等人出了门才缓缓起身,又打量了榻边。想着这一次身边睡了人,自己竟没甚察觉。 傅其章与景舟行至府门口,碰见了拎着食盒的兰芷。 “将军。”兰芷行礼。 时间尚早,这个时辰从府里走,想必不是去近处,傅其章随口问:“出去?” 兰芷回道:“是,夫人说之前赵记送来的糕点可口,让再去买些。” 城西确实有些远,傅其章示意景舟去拿食盒,道:“我顺路买了,你去照顾夫人吧!” 兰芷自然是高兴的,城西一来一回颇费时间,现在免得自己跑了,她赶忙行礼道:“多谢将军。” 送给赵记的食盒,就这么交到了傅其章的手上。今日他去城西见禁城军韩兴良,去赵记格外顺路。 许是昨日哭得久了,今天沈郁茹的眼睛有些肿。 她坐在镜前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看着暗自叹了一口气。 昨天写得一封信,今天送去了赵记。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着回信。 “夫人!”兰芷自门外进来,端了碗热粥放在了桌上。 早晨的餐食一向准时,沈郁茹习以为常,又嘱咐道:“你待会儿就去赵记吧。” 兰芷走近替她梳头,道:“方才将军出府的时候,说今日顺路去赵记,带走了食盒。” “什么?!”沈郁茹激动回身,梳子缠了头发扯得生疼。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惊慌追问:“将军带走了食盒?” 这本是再平常的一件事情,兰芷赶紧收回了手,不明所以道:“是。” 宛若晴天霹雳,一声巨雷炸在沈郁茹的头顶。她眼前黑了一阵,耳朵里嗡嗡作响,手指尖冰凉发麻。 “夫人你怎么了?”兰芷赶紧去扶住她,却发觉人面色煞白,心急问道:“要不要叫郎中来?夫人?” 沈郁茹摆了摆手,在梳妆桌前撑住了头。心里只期盼着傅其章别看到那封信。 可是终究是天不遂人愿的。 军务处的事情,傅其章驾轻就熟处理得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在返程的路上。 他总听沈郁茹说赵记的糕点好吃,如今到了才见识场面的火热,店铺前排队的人着实是不少。 日头爬高,周围明亮灼热,等着买糕点的人却是走了又来,不见少。 傅其章在阴凉处站了一刻钟,终于等着景舟回来了。 他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糕点,值得被如此追捧,于是就随手去将盖子掀了个缝。 隐约间,他看到盒里边有别的东西。本以为是伙计粗心,不小心落在了什么里边,就打开了盖子。 却不想一封信赫然摆在糕点上。 “这是…”景舟一惊,也看到了那封信。 傅其章未待他说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声张,而后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迅速拿出了信。 他避开人群将信抽出信封,只见上边写到“成王殿下有请,沈姑娘明早至城南外落梅园相见。” 成王见沈郁茹!傅其章如雷轰顶,一瞬间胸口闷得上不来气,脑中一片空白。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觉得沈郁茹看着波澜不惊,但似乎深不见底。几番试图去慢慢走入她的心,可是终究好似隔了一层纱。 赐婚、沈郁茹、成王...这几件事连在一起,之前杨逾和张瑞书的话开始在脑海中萦绕。 “不过这赐婚倒是来得蹊跷....”“书文院属成王一派...” 平日雷厉风行、习惯快刀斩乱麻的傅其章,现在却心乱如麻。 沈郁茹是成王的人?那之前种种,是不是都是在骗取自己的信任。 现在身处闹市的他,却分不清周围与自己的心,那个更乱些。 镇远将军府的高墙,将街市的热闹隔绝,房间里安静得能有微微的耳鸣声。 沈郁茹在这异常的安静中,每一刻都是煎熬。她盼着傅其章快些回来,没有发现那封信。可是又害怕他回来,愤怒地质问。 她已经考虑了无数遍,离开将军府后应该如何了。事情败露,这里不会再有她的容身之地,沈府必定是回不去的,不如回□□...想了许多又在后悔为什么不早些坦白。 思量到最后,脑子一片空白,只等着最后的结果。 推门声打破了这份安静,明明那么寻常的声音,现在却如同一声巨响,吓得沈郁茹满眼惊慌。 -- 第37页 是傅其章回来了,他拎着食盒进门,看到沈郁茹脚步顿了一瞬,神色没有愤怒,但绝不是平时那般明朗。 沈郁茹看着他,尽力压制着自己紧张的呼吸,心里好像燃起了一把大火,又好像是结了冰,冷一阵热一阵,又空又慌。 咔哒一声,食盒被放在桌上,傅其上坐在了对面,正默默地把信封打开。 沈郁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还是心中一颤。从来都是等待最煎熬,现在她异常淡定。 薄薄的一张纸,抖动的声音却格外刺耳。 傅其章展开信纸铺在桌上,向前推了几寸,道:“我不善于旁敲侧击,所以直接来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过去,眼神坚定,却没有任何攻击性。 沈郁茹抬本以为是自己写的信,可是看清了纸上的字。她连最后的镇静也没了,惊慌道:“成王?我...我不知道。” 她猜测过幕后之人是谁,最多只是想到是朝中同僚,如今竟是成王要见自己。 傅其章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事已至此,这样的否认多少有些苍白。 不过他没反驳,只是继续道:“我想知道其中原委。” 此刻的他,就算再掩饰自己迫切的情绪,也能从目光中看出心绪难平。 屋里的氛围平静,没有预期中的质问吵闹,沈郁茹没想到会是这样直接的询问。 她觉出了面前的人并不相信自己,可是又无从辩解。 “我在□□茶园时,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信,没有署名。用我弟弟与父亲的命作为筹码,要我嫁进镇远将军府,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沈郁茹努力前因后果说得清楚,以求真实可信。 “至于赵记,是进城后他们联系我的。我真的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她将最后一句说得万分肯定。 话说得条理清晰,傅其章自然是听明白了。即便眼下情况如此,他也更愿意相信,沈郁茹确实是被威胁利用的。 “你在我身边许久,只是为了监视?”傅其章想知道,之前种种是否只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 他更想知道,那些笑容中是否有过一点真情。 沈郁茹忽然不知所措,想肯定地回答不是,可是又觉得无力。 屋内沉静,她欲言又止半晌,道:“我从来没把将军的实情,向他们吐露半分,更没想要害将军。” “如果你不再受成王威胁,你还愿意与我在一起吗?”傅其章见人不正面答,不禁情急起身。 他只想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问出的话没有回应,以现在的身份,沈郁茹又有何勇气说出“有情”二字。 傅其章蹙眉更深,他实在不喜欢解决问题时,对方这样沉默不语,凭让自己着急猜测。 “对不起...”沈郁茹万千言语在喉间,只化作了这么一句道歉。她确实是心怀歉疚,辜负了太多好意。 四周沉寂压抑,傅其章做不到什么事情都像沈郁茹这样平静,他本不擅长掩藏自己情绪的。 “我冷静下。”他觉出了自己要冒头的火气,抬手制止下边的话,而后退了几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傅其章本就直来直去,现在又问不出话来更是焦急。他干脆转身,先去去屋外透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可以马上离开将军府。”沈郁茹猛然起身,望着他的背影,没有期待。 她之前夜里辗转反侧设想的,终究是实现了一部分。 傅其章忽得顿住脚步,眼神少见了出现了难过,心里像是什么挖空了一角。 他没有转身,只是偏头问了一句:“你想离开?” “想”这个字,实在是让沈郁茹不知如何回答,自己难道有选择吗?若是说不想,还有转机么。 身后的人沉默,傅其章索性迈开脚步离去,空留屋里的人不言不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呀!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20章 沈郁茹落梅园遇险 ◎傅其章细心挡下血迹,二人却遇太子◎ 午时过后正是最热的时候,就算是不动都要冒汗。 傅其章却在后园,将剑舞得刷刷作响。一招一式只看出用了十成的力,不管什么行云流水。 握着剑柄的手虎口发白,长剑反着日光银亮耀眼,如翻飞的银龙盘飞在身侧。 汗滴顺着他的下额滑落,垂着的发丝遮不住目光里的锋利,衣服如同刚过了水。 这个日头,旁人都在避暑,可他看着却像偏偏奔着中暑去的。 如此利落快速地转剑,可舞剑人的心思却没在招式上。 多年来,在身边发现个眼线这种事情,傅其章从来不放在心上。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就算是陛下在他身边放了人,他也是不在乎的,向来随心处事。可是事情到沈郁茹这里,却全变了。 傅其章设想,如果沈郁茹在他身边只是因为受了威胁,直到刚才出门的那一刻,她之前的所做所言,可能都只是为了骗取信任。 -- 第38页 可即便如此,这些都不能让他动了的心冷下来。 他所难以释怀的,从来都不是沈郁茹是谁的眼线,而是心中期待与现实背道而驰。 若说之前还想着能以真心换真心,可现在怕是连这份侥幸也破灭了。 眼前这个人,或许从来都不是他能用真心打动的… 终于,他停下剑,仰着头大口喘气。晒在身上的烈日,扑过来的热风,都使人胸闷难受。 一个人把自己晒在烈日里,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深屋里。 沈郁茹坐在桌前双目空空,仿佛再等着宣判,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可以申辩的。 今天这场面是早就预料到的,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 如果她不曾对傅其章起意,那她完全可以做一个无情的眼线。站在幕后主使那一边,保全自己的弟弟和父亲。 确实,在嫁入镇远将军府前,她都是这么想的。可是从见到傅其章的那一刻,却动摇了。 就因为那么一点点的情愫,她开始左右为难骑虎难下。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越发难以决断。 沈郁茹知道傅其章对自己好,可是却不敢接受,总怕什么时候就失去了。 为什么不早坦白?她也在问自己。终究是怕坦白了,也落得个今天这样的结果。 她害怕傅其章失望,害怕伤了他的心。如果结果一样,那晚一些也好。 今晚的将军府格外安静,仿佛连檐下的灯都暗了几分。 沈郁茹没敢熄房里的灯,她现在很怕这漆黑的夜晚,害怕明日不知身在何处。 若放在往日,一件事情在傅其章这里不可能留过一夜。可是现在却怎么也不想去解决,宁可在后院里看着漆黑的夜空,也不愿意再去想。 他求的不过是个干脆利落,“如果不再受成王威胁,还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如果沈郁茹点头,就算前边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定会想方设法走过去。 若是不愿意,他那就放人远走高飞。拿得起放得下,把人强留在身边,不是他傅其章的做派。 可是情这个东西,一旦动了就如绳索,即便是再潇洒的人,也会被绑住手脚。 今夜渐起了乌云,四周似乎也甚少听到虫鸣。偌大的镇远将军府里,静得只剩下了风裹挟着雨丝,吹过长廊某个拐角的声音。 ... 次日天未亮,沈郁茹趁着天边的鱼肚白,独自一人去了城南外的落梅园。 事已至此,她总要见一见幕后主使。 此事因她而起,便要由她而终,不能给傅其章留下难解的麻烦。 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沈郁茹回头望了一眼府门,忽然觉得是什么线被剪断了,却又有割舍不下的东西,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看这里。 落梅园离城里很远,四周临山。相隔十几里是一块皇家围猎的林场。 最近筹备秋猎,兵部、礼部的人时常从比路过。 沈郁茹乘着马车到的时候,天光大亮。 落梅园里有百株红梅,地界偏僻,一般是隆冬时,朝中自诩有格调的人来赏梅的地方。现在夏日炎炎,满树绿叶,不见花也不见人。 残旧的园门虚掩着,未落锁也没有人看守。沈郁茹昨夜未眠,如今神色疲惫。 她下了马车抬手挡了白亮刺眼的阳光,四下打量却不见有任何人,四周安静得只有嗡嗡的蝉鸣。 外边没人,她便警惕地走近园门。先从缝隙往里看了看,目光能及之处一片葱郁的杂草,依然没有人影。 想着可能是人在更里面,她便小心翼翼地推了园门。 门吱呀的一声,四周本就被白亮的太阳晒得没什么颜色,现在更是声音刺耳诡异。 沈郁茹脚尖刚刚落入门内,就听见了门后有嚓嚓的声音。 许是人真的能预见即将到来的危险,她觉得背后生凉,不禁下意识一躲。 下一刻,一把银亮锋利的匕首带着疾风钉在了门上。 门后窜出两个蒙面的布衣人来,不由分说便去捂住沈郁茹的口鼻,将她往里拖拽。 两人身强体壮,沈郁茹挣不开,也喊不出声,到最后只剩了无助地往即将关上的门外望去。 最令人绝望的,这等偏僻的地方,就算是路过的人,估计也不会往这园里多看一眼。 忽然间,门外急促地马蹄声由远及近。 傅其章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握着长剑,纵马飞驰。 迎着光白马耀眼,锦衣生光,似乎带来了光彩。 近至落梅园门前,傅其章一勒白马,马蹄急停激起一阵尘土。 也不待马站稳他跃身而下,转身时眉眼中杀意骤起。 随着迈出步子,他一手握住剑鞘两臂一展,只铮的一声长剑出鞘。 剑鞘被随意的都在丢在地上,鲜亮锦衣、三尺青锋,飘红的发带藏在垂下的发间。 当真是一副初出天地小神,斩尽妖魔的气势。 沈郁茹慌乱间看到门被轰然踹开,门外站着的人是傅其章,那一瞬间如同绝处逢生般安下心来。 一蒙面人忽得怔住,随即扬起短刀冲过来,傅其章挽过剑侧身挡开。 再一回合,寒光已先人一步到了蒙面人喉间,沾了血迹。 剩下那人见情势不好,即刻拖拽着挣扎的人往房间里走。 可沈郁茹看着跨过尸体的傅其章向自己而来,也不甘受制于人。 -- 第39页 她抬起空出的手,利落地从发间拔出一根玉簪,凭着感觉往身后人脖颈间刺去。 这一击是中了的,她能感那人闷哼一声,送了手上的力气。得了机会,她即刻挣脱往前躲闪。 近至身前的傅其章,一把拉过沈郁茹,助过她躲过蒙面人反击的一刀。 他生光的银剑在挽手里利,剑锋闪过蒙面人已一命呜呼。 锋刃划在喉间,溅出不少猩红的血迹。沈郁茹猛地回身扑在傅其章怀里,躲避不开就闭上眼睛,心惊胆战地不敢去看。 她能通过起伏的胸膛,感觉到身前人急促的呼吸。不过人并没有移动,只是由她这么靠着。 园内静谧起来,夏蝉嗡鸣,除了急促的呼吸,再没有什么响动。 良久,沈郁茹觉着安全了,才慢慢睁眼,仍是心有余悸。 睁眼刹那,她忽然停住了呼吸,心中一怔。 一只手挡在她的眼前,修长的手指间朦朦胧胧漏了些光进来,遮了片昏暗的阴影。 她甚至能觉出一眨眼,睫毛便会扫过掌心,丝丝的温热能隐约蔓延到她的眉间。 这只手背与指缝间,有零星的血迹。 在剑锋划过脖颈的时候,傅其章就快那些血滴一步,替沈郁茹挡了扑面而来的猩红。 二人都未言语,各自呼吸急促地沉默着。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傅其章乍然褪去了方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他带着沈郁茹往门口一转避开了那些尸体,才缓缓放下手掌离开半步。 方才,似乎连燥热与蝉鸣都被挡在外侧。直到沈郁茹又看见了光亮,才恢复了神思听到周围喧闹的蝉鸣。 傅其章眼神在她脸上徘徊,看着总是多了些无奈又期盼。 “受伤了么?”半晌,他道出这么一句。 沈郁茹不敢去看抬头,只垂着目光摇了摇头,她没想到如今最怕见到的人会来。 今早天还未亮,就听景舟说沈郁茹独自一人出门往城南去了,傅其章即刻知道她是去赴约了。 可这是明摆着的鸿门宴,傅其章顾不得再去想什么,提剑驾马追来,这才保得人无恙。 “谁在那里!”门外中气十足的一声警告,二人即刻警惕看去,近十名武袍带刀的侍卫已经亮出了兵刃,围在门口。 那些人身后还停了辆华盖马车,看着排场不小。 傅其章下意识将沈郁茹护在身后,又握紧了手中的剑。 马车上徐徐下来一银衣人,待他站定一看,正是太子徐佑。 成王约见,来的人却是太子。来人意图不明,傅其章并未打算收起手中的剑,只在门里往外看着,准备随时迎战。 徐佑走过那些侍卫打量了下门外的白马,究竟是谁便已经有了数。 他往前走了几步,与傅其章打了个照面。二人远远地对望,一边如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一遍如清风拂过不急不躁。 二人对峙,似乎下一刻便要兵刃相见。可徐佑却忽得轻笑,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园门走去。 “傅将军为何在此处?”徐佑进门看见了地上的尸体,却依旧神色从容,宛若没见。 沈郁茹是没见过的太子的,不过看着眼前的人气势不凡,再看傅其章的神色,便知道这人必是有身份的。 徐佑见二人不说话,又笑一下:“今日若不能说明原委,那恐怕本宫不能放将军与夫人离开,只能等正临司来查了。” 沈郁茹一听这人自称“本宫”,心中大惊,这分明是当今大楚的太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爱你们! ◎最新评论: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21章 智计 ◎徐佑用计,沈郁茹周旋◎ 这种话向来是不能威胁到傅其章的,他手腕一转将剑锋向下握在手里,抱拳道:“太子殿下尽管去查便是。” 说罢,就拉了沈郁茹要走。可是徐佑却带着温和的笑,一抬手臂挡住了二人去路。 “这落梅园是本宫的地方,傅将军既然在这杀了人,本宫可不似陛下宽宏,定然是要追究的。”徐佑总是温文尔雅地说着令人生畏的话。 傅其章此刻才觉事情蹊跷,落梅园确实是徐佑册封太子前围的一块地方。 不过后来为避口舌,也就充公供众人赏景玩乐,不在再特意有所归属。 成王怎么把沈郁茹约在了这里,他越发想不懂其中原委。 “来人!”徐佑往门外唤了声,那些带刀的侍卫齐刷刷地就围了上来。 “是我!与将军没有关系!”沈郁茹见那些侍卫要拿人,忽然挡在了傅其章身前。 只从眼神能看出来她是怕的,不过只看姿态却是十分从容。 朝中人都知晓太子是个笑面阎罗,别看现在文质彬彬,手腕可是了得。傅其章忙去拉她:“郁茹,你别......” -- 第40页 话未说完,沈郁茹已经强硬地挣脱了他,又上前一步与徐佑面对面站着:“太子有什么话问我便可,与将军无关。” 这是沈郁茹第一次挣开拉住的手,傅其章忽然呼吸一滞。他不确定这次挣脱是因为保护,还是见着太子后另有打算,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只看沈郁茹这股倔强的劲儿,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徐佑无奈一笑摇了摇头,示意那些侍卫退下,道:“那夫人里边请?” 徐佑怎么看都像有备而来,要抓人也不真抓,偏要找个机会坐下来谈谈。 落梅园里有个临着池水的小凉亭,冬日里看雪景、赏梅都是不错的。 可是现在周围郁郁葱葱的杂草,看着倒像荒芜的。不过也隐蔽,旁人一般寻不到这里。 傅其章自然是不放心沈郁茹单独与太子谈的,他就持着那把带血的长剑坐在沈郁茹身边,令徐佑好不无奈,时时想笑。 “那照这么说,是成王约了夫人在落梅园,又埋伏人刺杀。”徐佑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敲着着石桌,道:“他这是想让将军与本宫结仇啊。” 听过一番,徐佑并没有提及沈郁茹做眼线的事情,仿佛并不关心。 他看了眼傅其章道:“落梅园早期是本宫围的园子,如若今日将军没能及时赶到,夫人真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那恐怕傅、沈两家都不会与本宫善罢甘休。” 徐佑详细地解释着,生怕眼前的人没有听懂。可傅其章早就明了,只是不愿言语。 沈郁茹心有余悸,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卷进了这样一个局里。成王竟想用她挑起傅其章与太子的争端。 “如果二位信得过本宫,那夫人与沈家诸位便由本宫来保。”徐佑看着面色和善,当真是流露出几分好意。 眼下看来能与成王抗衡的,也只有太子,这倒也是一条出路。 可是经过之前一事,沈郁茹哪敢再信这些权势滔天的人,她委婉道:“那我等总要做些什的,来报答殿下。” 傅其章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剑,直待对面的人能说出什么来。 许是没想到沈郁茹有些头脑,这样委婉的一问在徐佑的意料之外,他呵地一笑:“哪用回报什么,本宫不过是看成王行径恶劣而已。” 如此不求回报的好意,绝不是太子的手笔,傅其章冷声道:“太子殿下还是讲明利害的好。” 一柔一刚的两个人,徐佑觉得实在有趣,他将二人打量了之后,越来越觉得般配。 “本宫只是想与将军交个朋友,只要将军一日念着本宫是朋友,那本宫便一日保令夫人无虞。”徐佑说话的时候确实像邻家兄长,沉静而文雅。 可沈郁茹与傅其章都听出来了,这分明是在告诉他们。他保沈家的前提,是傅其章要与他站在一边。 徐佑深谙人心,同样都是寻求合作,威胁远不如提供庇护。 被威胁的人,总想着逃脱掌控以寻求安全;而被庇护的人,却是要紧紧依靠才能保证自己远离危险。 他现在为沈郁茹提供庇护,就是要让沈家依附于自己。拿捏住了沈郁茹,还怕傅其章不跟着走吗。 若说傅其章能做出置于发妻于不顾的事情,那京城里也就没几个有情义的人了。 对于这个条件,沈郁茹是犹豫的,她不想把傅其章牵扯进来。 可是犹疑之时却听得身边人开口:“好,太子今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傅其章竟然妥协了,沈郁茹一惊。她慌忙地往身旁看去,见着了一副镇静的面容。 就算是当时宣平侯要去皇帝面前上奏,傅其章也未曾想过迂回周旋。 她眼眶热热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如此张扬不驯的少年,现在竟然为了她妥协了。 “傅将军爽快,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徐佑不想再直来直去的与傅其章说话,干脆就把话头引到沈郁茹这边。 沈郁茹这才收敛了回过头去看,到了眼下这步,也不能全被人拿捏。 她定了定神思道:“今日落梅园遇刺之事,想必成王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大概正临司也难查源头。只凭郁茹一口指认,只怕也无济于事。” 话到此处,徐佑眼神忽的不如方才从容,手指开始轻敲桌面。 “殿下既然保沈家无虞,那郁茹必然守口如瓶,不让殿下身陷无端之祸。”沈郁茹后一句说得缓慢从容。 事到如此,徐佑倒是被反将一军,落梅园遇刺的事情竟然成了个把柄攥在她手里。 若是哪天传扬出去,镇远将军夫人被诓骗至落梅园遇刺,究竟是谁诓骗的,倒还真成了沈郁茹一人之言。 无论何事,就算徐佑被戳到了痛点,也平静如常。他垂目一笑道:“夫人今后大可放心,不会再受他人挟制。” 一旁的傅其章忽然一口气卡在喉间,不得上下。沈郁茹不必再受挟制,那就可以来去自如,她会离开吗? 傅其章的眼神第一次不敢直视身边的人,他始终猜不透沈郁茹的心思。 “谢殿下。”沈郁茹如释重负,她微微把眼神挪向傅其章,却见人垂着目光沉默不语。 原本潇洒不羁的镇远将军,如今也要有所顾忌,恐怕多少都是不快的,她越发得心生愧疚。 “本宫稍后还要去猎场筹备秋猎,这里不便就留,二位请。”徐佑说着就已经起身。 -- 第41页 眼下也确实没什么再谈的了,傅其章不甚有心思地随着沈郁茹起身。 盛夏杂草繁盛,地上的白石路都被掩住了。沈郁茹盈盈地跟在太子身后,能觉出身旁的人情绪低落。 平日里随时抬头都能与傅其章对上目光,可偏偏这人现在怎么也不看过来。她觉着许是今日不得已妥协,心中生怨。 再到门口时,原本地上的尸体连带着血迹,已经都被清理干净。若是旁人走过,并不会发觉这里曾经有过打斗。 “夫人可容本宫与将军私谈片刻?”出了门,徐佑看向沈郁茹,说得委婉。 二人定是要谈什么更紧要的事情,沈郁茹俯身致礼,眼神在傅其章脸上快速扫过,见他没有回应便回身往马车走去。 “送夫人回府,路上平稳些。”傅其章冲车夫吩咐。 本来他是不准备开口的,可是终究是没忍住。仿佛已经有了这样的习惯,不说一句总是放心不下。 沈郁茹听见身后的声音顿了脚步,不过却没有回头。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悄悄从车帘的缝隙中看了看,突然不知道回府之后该何去何从。 徐佑见着傅其章盯着驶远的马车,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头。他不禁一笑,倒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殿下有何事?”傅其章开门见山地问道。 跟如此率直的人交谈,也好也不好。徐佑与人虚与委蛇惯了,如今倒是不大适应。 “过些日子可是要去冀北调人来补京城一路的人手。”徐佑问。 前些日子确实是在筹划这件事,傅其章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并不作假,道:“是。” 徐佑道:“那劳烦将军亲自去一趟,选些可靠的人来。”他特意将可靠二字说得重,似是在提点什么。 这是想往京城一路安插人手,可靠的人无非便是能为他所用的人。 “好。”傅其章回答得干脆,也不多做犹疑和再问。 “将军与禁城军韩兴良韩将军时常见面,今后注意他的动向,尤其是成王回京后。”徐佑说什么事都不急不缓的,仿佛没什么重要与不重要之分。 傅其章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要做这种事情,他又应了一个好字。 树欲静而风不止,偏偏又没有哪一棵树不在风里。 徐佑无意瞥见地上的剑鞘,又扫了眼身旁不再做声的傅其章。他脚尖轻轻一挑,将腾空而起的剑鞘握在手里。 “傅将军,若不上阵杀敌,剑锋最好入鞘,才不至于伤人伤己。”徐佑将剑鞘横在了傅其章面前,轻笑着道。 若换做旁人,必定是双手接过再连连道谢。可傅其章就这么与他对视着,手指轻拨剑柄挽了个剑花出来,正握长剑。 “唰”的一声,动作干脆利落,长剑不偏不倚的没入剑鞘。如今天下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敢借着太子的手收剑入鞘。 徐佑松了力气,将剑身完全还与傅其章,而后便负手立者。内心暗叹初生牛犊不怕虎,当真是一番少年无畏, “随本宫去猎场看看?有几处险要的口子,与将军讲讲。”不知不觉间,徐佑已经在埋下一步棋了。 傅其章自然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只答了声是,随后回身一跃上了白马。马上的他把缰绳扯在手里,更多了几分不驯。 白马似是没有走过这么缓慢,它跟在马车后显得急躁。傅其章只得勒住,耐着性子随着那一道车辙往前走。 可是他心中也不必这匹马儿安定多少,他本想着方才追上沈郁茹的马车,将事情问个尘埃落定,可是现在却又要耽搁下来。 他也害怕,万一回去迟了,就见不到沈郁茹的人影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祝各位生活愉快呀!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be01716832c6a21b361c403c8d4e5ed518c13e66-1648522299-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你写,或者还在写,地雷就在那里,只增不减。】 【大大,我要甜!!!来,甜齁我!!!】 【大大文笔好好!人物细节整挺好,我好喜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情的贯穿,是小说的魅力不竭的源泉】 -完- 第22章 有情缠心 ◎沈郁茹与傅其章后园相见◎ 傅其章上次参加秋猎还是在十六岁时,跟着父亲猎了只鹿。之后每年这个时候,他不是在晋北就是在南疆。 猎场里的草木正茂盛,把各个路口都掩了起来。按理来说,布防这样的事情是韩兴良来做的。 可是之前一番话傅其章也听出来了,太子是不信韩兴良的,甚至怀疑他与成王有所勾结。 徐佑只说那些大的栏口就交给韩兴良不必理会,不过特意将一条直通后山的小路指了出来,但也是随口一说没交代什么。 傅其章觉得蹊跷便多看了一眼,暗自记下了。 从落梅园到城里远,马车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沈郁茹一路都盼着傅其章能快马追上来,可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夫人!早上□□店铺那边来了位姓张的铺主,问夫人还要不要继续租着那铺子。”兰芷见着人进门,便匆匆迎了上去。 -- 第42页 前些日子刚用将军府的钱把茶商的欠款还了,现在哪还有财力人力再继续租。可数年产业毁于一旦,沈郁茹又不甘心。 左右店铺的人都来了,见面谈也好,她问道:“人在哪?” 兰芷答:“就在街尾的东月客栈,说夫人若想见面,可去那里寻。” “好,那过会儿你随我去一趟。”沈郁茹想在府里先等等,免得自己前脚走,傅其章后脚就回来。 可是等了大半晌,依然是毫无音讯。若是再不动身恐怕会来就要日落了。沈郁茹这才唤了兰芷去备马车,准备见一见铺面的主人。 东月客栈离将军府不算近,这一天净在马车上折腾,沈郁茹已经腰酸背痛。 客栈里的二楼,用竹帘围出了一片饮茶的地方,能供住店的人稍作休息和观景。 “让您久等,实在抱歉。”沈郁茹在店伙计引路下,一见了姓张的铺主,便盈盈致歉。 坐着的人圆头圆脑,体态略胖,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没有没有,夫人请坐。” 沈郁茹在这位张老板手里租了两间铺子,都是临着闹市的好位置,之后再想找这样的铺子,恐怕是难上加难。 她缓身坐下,看着这位张老板,柔声问道:“长途劳顿,辛苦您来京城一趟。您看这铺子,能留到什么时候。” 张老板笑得和蔼,面脸的肉也看着喜庆:“呦!这挺急的,最近□□粮食卖得价好,许多粮商都盯着我那间铺子。” “粮食卖得好?”沈郁茹被这个话口引了注意,扬州的粮价已经许多年没过涨动,怎么突然粮食卖得好了。 “这行情如此,有人高价收粮,那我们卖便是。”张老板也不急反而喜盈盈的,怎么看都个会做生意的。 真么好位置的两间铺子,沈郁茹着实不想放手,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她问道:“您在京城要留多久?可否容我些时间考量?” 张老板摆手道:“不急不急,我这来京城也是想寻摸个铺子,做些玉石生意。这零散算下来也得个五六日,夫人慢慢考量。” “好!多谢张老板。”沈郁茹终于是得了缓气的机会,五六日足以与傅其章尘埃落定,万事那时都有了结果。 她又问了些行情市价,以及□□眼下的情况,盘算着之后这茶铺还能不能再开起来。 到了午后,街上的人也忙碌起来。匆匆回家的摊贩,辘辘驶过的马车,所有嘈杂声都很入耳。 傅其章也在猎场里兜兜转转了半日,徐佑算是把偌大场地里的各个栏口都与他讲了一遍。 “今日辛苦将军了,本宫说的将军要记好。”徐佑看着终于肯有让人走的意思。 行军作战的地形要比此处繁杂的多,这一片地傅其章早就了熟于心,脑中有了图纸。他得空望了日头,道了句:“是。” 看着人已经心思急躁,徐佑索性也就不再拘着他:“将军早些回府吧,夫人还等着。” 不用多想,现在能让他如此提着心的,也只有沈郁茹了。 这一句话戳到了傅其章的心,他也希望人还在府里等着。 迎着尚刺眼的日光,雪白的战马飞驰过路,扬起了一阵尘土,尘土未落已见不到前方人与马的身影。 傅其章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尚早。院里静悄悄的,小厮也各自忙着。 各个房间都关着门,看着不像有人。他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再去房间查看,随口问旁边的小厮:“夫人呢?” 小厮放下手中的活,答道:“夫人刚才出去了。” “出去了?可知去了何处?”傅其章心慌了起来,后悔午时没直接回来,害怕人真的走了。 前日将军与夫人不悦,小厮们都知道,眼下更是小心翼翼地解释:“听着是□□的什么事,具体的小的不知。” 在□□的事?难不成她要回□□?可是倒也不至于连夜走吧。傅其章心里似乎架了堆噼啪乱响的火堆,将人烤得片刻不得安宁。 他内心急切,抬脚就要出门去寻,可刚迈了一步便停住了,眼神中的担忧被清醒冲破。 是啊,若沈郁茹真的回了□□,追去又有什么用。如果真是连夜离开,那应该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那自己又何必去找她。 傅其章忽得怅然起来,缓缓回过身来往院里走。他忽然觉得整个府里有一片死气沉沉,沈郁茹带将那些烟火气也带走了。 只要傅其章遇上了烦心的事儿,后园里那几株桂花树便遭了殃。树干上参差不齐的剑痕,快将整个树皮剥了下来。 小厮们听着后园里叮当的声音,便绕着走连看也不敢看,更不要说去叫他歇歇。 直到日头落下,园里才安静了下来,空留了一地的叶子和惨兮兮的树。 景舟轻着步子来到后园入口,远远地看着傅其章靠着柱子,坐在高台的凉亭里,身边零落摆着几个酒瓶。 心病还须心药医,世人都知道的道理。他并没有去打扰,只觉着若现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夫人找回来。 景舟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往前院去守着,却在长廊一转角遇上了兰芷。 “兰芷姑娘?”景舟惊讶,兰芷在此处便说明沈郁茹也回来了。 兰芷听到声音回身,见到人怔了下,赶忙行礼:“景…景大人。” 景舟看着远处的屋子已经燃起了灯,问道:“夫人回来了?” -- 第43页 “回来了,景大人可是有事儿?”兰芷疑惑。 见着人为难不再说话,她便明白了是什么事儿。毕竟当日将军与夫人吵的厉害,连府里的小厮都能看出来两个人闹了别扭。 “劳烦兰芷姑娘帮个忙,好让将军与夫人,有个说话的契机。”景舟见她意会,便直接开口。 兰芷往远处关着的门警惕地看了,不太拿得定主意,但眼下两人总真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一曲一直的两人,任谁看了都着急,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这事儿不好张扬,景舟上前耳语。 “他们…不会又吵起来吧。”兰芷听后依旧担心,水灵灵的眼睛犹豫不定。 “不会,将军的秉性我了解。”景舟肯定道,又补了一句:“别说我在。” 兰芷点头后转身往房间走去,她进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自己的情绪。 沈郁茹刚把榻上小桌的灯也点了,突然门被推开。 “夫人,不好了!将军他…”兰芷看着面色焦急,却是故意讲话说了一半。 “将军怎么了?”沈郁茹见着人犹豫,忽然提起了心。 兰芷暗自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演得像些,便更担心道:“听小厮说,将军在后园练半晌的剑,方才又喝了许多的酒。现在不知是不是晕在了凉亭里…” 镇远将军晕倒在自己府里无人发觉,简直难以置信,沈郁茹神色颇为疑惑道:“府中没人去看吗?” 兰芷低着声音道:“将军练剑练得凶狠,小厮们都…都不敢近身…” 如若这么说,沈郁茹倒是能理解一二。毕竟那日她在街上看过傅其章发怒的样子,若是不甚了解,当真是不敢近身的。 一回来便折腾,又喝了许多酒。沈郁茹猜着还是因为向太子妥协的事情,他还不确定傅其章是否想见自己。 “景舟呢?”她问道,想着还是别去见面惹他忧心。 此刻兰芷才觉出来景舟最后一句的妙用,她忙道:“景大人...不在!” 就算再怎样,也不能任人晕在凉亭里,万一中了暑气又被酒一激,那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也无可奈何。沈郁茹没再说话,只是沉了沉气整理好衣服,快步出了门往后园走去。 一进后园就能看到那个凉亭,傅其章还靠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上立着的瓷酒瓶看着有三五个。 天色渐暗,也不知人在这里呆了多久。沈郁茹担心,赶紧往凉亭的方向走过去,生怕他出点什么事情。 但是现在相见,心中也还是忐忑的。她压下紧张的呼吸,轻着步子上了台阶。 到了近前,看清傅其章闭目靠着,似乎没有反应。沈郁茹心中一慌,忙又上前几步想去拍一拍他:“将…” 可是还没动手,却见人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声音戛然而止,傅其章循声看过去,也没想到是她,二人都出乎意料。 “你…没事儿?”沈郁茹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躲避,却又来不及收起关心的神色。 傅其章是喝了些酒的,被她这么一问也不明缘由,却分不出神思考,惊异地问:“你没走?。” 两人都不知对方在问什么,只知道现在见面颇为尴尬。沈郁茹见人醒着,复而垂下了目光,转身就要走。 傅其章微醺却还清醒,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沈郁茹转身刹那,他一把握住了那只纤细的手腕,紧紧地握着。任人想收回手臂,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二人僵持良久,傅其章见她没有转身,于是用力一拽,将人带到了自己身前。 沈郁茹一惊,直到腿靠到了长石椅才站定。她不知道傅其章要干什么,只能是有些惊慌地看着。 把如此清瘦的一个人拽到身边,十分轻松。傅其章头抵着柱子抬眼仰视着她,神色不知何时有些悲伤。 他没有说话,只是手腕又略微用力,拽着人坐下。 在后园入口,景舟与兰芷远远地看着,见着两个人坐在了一起,才对视一眼满意地离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祝大家天天开心!!!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景舟和兰芷真的非常适合当CP粉】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23章 酒后一吻 ◎二人敞开心扉,将军扶腰出门◎ 傅其章早已没了下午时的激动,他平和地看着身边惴惴不安的人,道:“旁的事我都不在乎,现在只有一句话想问你。“ 他忽然动容:“你有没有一刻,那怕一刻对我是真心的?” 沈郁茹惶恐抬眼对视,从没想过他在意的竟是自己的真心。可走到这一步,她甚至不敢空口无凭,去说自己有过这一份真心。 有或者没有,傅其章只想要一个回复而已。他移开了眼神暗自懊恼,拎起身边的青瓷壶仰头灌了一口酒,觉得太阳穴跳着疼。 -- 第44页 一口酒喝下,忽然激起了心里那池水。 傅其章也不看她,自顾自地抛出所有情绪,道:“从在邀月楼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日夜难忘。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放不下,而且日子越久越放不下!我真的喜欢你,真的!” 说完这些话,他才感觉自己头脑不大清醒,也不是醉了,就是被一股劲儿冲昏了头脑。 沈郁茹听着这番话,惊讶、难以置信。她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人如此直白吐露自己的感情,还有一份直指内心的真情。 傅其章舒了一口气,将喉间酒气呼出不少,又道:“我跟你说不必担心,我会帮你…这些话都是真心的。” 他很难像沈郁茹那样隐藏自己的情绪,凡事都闷在心里。 说着说着,他也不等人回应什么,又道:“从成亲第一日我就处处盘算,总怕伤了你,可又怕有地方盘算不到。” 沈郁茹很想去替他理一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可当面对那样令人心疼的眼神,却连抬手觉得困难。 “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你又总对我缄口不言,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傅其章说得真诚却又无奈。 这些真情实意,沈郁茹何尝没感觉。但是越是真心摆在她面前,她越是不敢接受。心中有愧,也害怕自己沉溺其中,哪一天突然失去。 “自从你说了要离开,我就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害怕你突然就走了。”傅其章说着又仰头饮了一口酒,压下心头那一阵疼。 落日尚有余光,沈郁茹眼中噙着泪,开始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发现原来这个人所有的低落与懊恼,都是因为自己的犹豫和却步不前,他一直在等着自己迈出哪怕一步。 酒不醉人人自醉,傅其章手中握着瓷瓶也不再喝,终于直视道:“现在没了那些威胁,你还愿意与我在一起吗?如果你觉得留下痛苦煎熬,我可以送你离开。” 说罢他望着沈郁茹,期待能换来一丝丝回应。 听了这么多,沈郁茹忽然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之前毫无头绪的乱麻,都抵不过今日这一番坚定的肺腑之言。 她长舒了一口气,心不再是悬着的,郑重地看过去。 看到对方的眼睛,傅其章却忽然心慌了,怕真的是他害怕的答案。 “我舍不得,但真心远比那一纸婚书重要。”傅其章说着竟哽咽,真诚又期待地望着。 沈郁茹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眼神的慢慢笃定起来。直到最后一句,她眼中突然多了些欢喜充盈泪水。 如此多年,她从未听过如此直白恳切,令人安心的话。 傅其章那双平日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不要说像狼,怕是只能像只软绒的小狗。 二人互相望了片刻,沈郁茹一颗泪珠滑落,忽然破泣而笑,喊了声:“傅其章!” 这是她第一次喊这个名字,这一声似乎把傅其章的魂儿给喊了回来,他神色中朦胧的醉意乍然褪去,惊讶又无措。 沈郁茹觉得口中寡淡,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瓷瓶,仰头喝了一口。一股灼热自喉间到胃里,她舒了一口气,似乎将之前所有不安全呼了出来。 “我不想离开,对你是真心的,今后信你!”短短三句话,沈郁茹望着傅其章的眼睛说得肯定。 往前的事情她瞻前顾后,最终只能是困的自己不敢前行。 原来直接表明心意也没这么困难,那些不必要的担心也实属多余,人就在眼前,真心也在眼前。 傅其章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是他第一次从沈郁茹这里,听到这么肯定的话语,而不是“对不起,不必了,将军决定就好。”这些说辞。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喝醉听错了。 沈郁茹带着泪水笑着,凑近捧起傅其章的脸,仔细打量那双惊慌的眼睛。 她看了会儿,缓缓贴近在他的额头留下了一个吻。 这一个吻,比百十壶烈酒更让傅其章心潮澎湃。他愣了片刻,一把把人拥在怀里,欣喜若狂。 抱了许久,傅其章终于肯松手。尚有暖色的暮光,落在沈郁茹的眉目间,他能觉出来自己呼吸炙热。 四周静谧,微风裹挟白日的余温袭来,扑在二人身上。 一点一点的,傅其章眼神热烈起来,喉结一动觉得口干。他在犹豫中慢慢凑近,小心地试探着,小心翼翼。 沈郁茹没有躲避,只是紧张地闭了眼睛,睫毛微微抖动。 直到二人呼吸交缠,傅其章干脆地吻了上去,淡淡的酒味在二人唇齿间游走,传递着比白日烈日还灼热的气息。 月明星稀夜色很好,这一吻热烈,二人也算是可以说经历过炎炎夜晚。 地上的瓷瓶已经该倒的都倒下了,傅其章喝了一大半。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沈郁茹拢共喝了三口,竟已经醉了。 现在人合着眼睛靠在他怀里,脸红扑扑的,倒是还能说话,不过就是说不大清楚。 “你之前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这些事情?”傅其章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轻声问道,似是故意想听她软糯的言语,毕竟平时说话都是那么的清冷。 沈郁茹也不睁眼,先是嗯了会儿,然后醉意浓重道:“我怕…怕你生气,也怕你伤心…还有…还有我弟弟…” 有人酒后胡言,但是傅其章却知道,沈郁茹只能是酒后吐真言。她心里有太多的苦了,担心了这么多,唯独不会担心自己。 -- 第45页 “你呢?”傅其章将她抱紧了些, 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儿。” 这话说得傅其章心疼,他知道沈郁茹十四岁就被送去了□□,没有父母照料关怀,也没个人能给她一个十足安全的地方。 忽然,傅其章理解了沈郁茹之前种种不安与小心翼翼。这份不安或许是过去一直伴随着她的,喜怒无常的父亲、刻薄的继母,她要时刻担心着自己行差踏错,就被责备。 “别怕,我在。”傅其章抚了抚她的头,也不知她听见没有。 喝醉了的沈郁茹真的很可爱,尤其是这么抱着,软糯地说着话。 夜色渐深,喝了酒不宜吹风,他低头又问:“我们回房好吗?” 傅其章正要去抱,可没想到沈郁茹听清了这句,忽得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埋着脸嘟囔了句:“不要!” 声音闷在衣服间,颇有几分任性,可是偏偏又呜噜朦胧。傅其章被逗得仰头一笑,实在是顶不住这样软糯可爱人儿。 他笑着低头看见人窝自己怀里,也没再有什么声响,于是俯身将人抱起,留下了地上的空酒瓶,往房间走去。 处处虫鸣,似乎也是因为这夜色尚好。 直至天光大亮,房间的门都没打开。这是第一次这么晚了里边还没动静。 兰芷端着都快凉了的粥,景舟拿着军务处刚送来的军报,两个人伸长了脖子在门口等着。 傅其章应是后悔昨天练了一下午的剑的,因为清晨一醒来腰酸背痛,胳膊也只能堪堪抬起来。 他只是稍动了下整个肩膀就酸痛难耐,连穿外衣也不能伸展手臂。 眼见着太阳越来越高,兰芷在门外等得心急,颇为担心道:“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景舟虽然也担心,但是还是觉得没什么大碍,毕竟昨晚两个人应该是很晚才睡,于是道:“应该没事。” 这时门忽然开了,傅其章开门时,因为腰背酸痛,不得不用手撑了下,另一只手也借着门的力,才迈了出来。 千算万算,没算到门外有人。等他抬头看到愣在原地的两个人,自己也停住了脚步。 三个人面面相觑,大清早撞上将军扶腰出门,这场面颇为尴尬。 “粥...粥凉了...”兰芷眼神无措地吱唔,之后也不知说什么,赶忙行了个礼离开了。 景舟也没犹豫,一举手里的军报,忙道:“属下可以处理。”说罢干脆地转身,也没回头。 不过片刻,两个人就不见了踪影,傅其章无奈一笑,伸展了一下脊背挺直身子。 三口酒倒是胜过了之前所有助眠的药物,沈郁茹从未睡过这么沉,而且醒来时也不似往日那样头脑昏沉。 “夫人,你慢点儿!”等候多时的兰芷见着人睁开眼要起身,赶紧上前扶着。 方才傅其章出门都撑着腰了,夫人这儿也不知道怎么样。 沈郁茹刚刚醒来不明所以,任她扶着道:“将军呢?”她记得昨晚是和傅其章在后园喝酒来着,后边就不记得了。 “将军方才出去了。”一想到傅其章扶腰出门,兰芷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清醒了后,沈郁茹想起了昨晚缠绵的一吻,不由得低头生笑,颇为羞涩。 兰芷好不容易缓了神色,问道:“夫人…可能下床?” 这么一问,沈郁茹莫名其妙,自己不过是喝了酒,怎么还不能动了? “醒了?”正想着,傅其章自门口进来看着神清气爽,又扎起高马尾。 沈郁茹很喜欢他这个样子,自在少年,鲜衣有神。 两人一照面,沈郁茹满脑子都是昨晚相拥的画面。一时间两颊发热,不敢看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今日份祝福:祝大家每时每刻,幸福快乐!!!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607c534cdbe493ad37670d0a1ac31a5ceb05c0f6-1648522301-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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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是在给作者大大捉个虫~实在?】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24章 夫妻共谋江北 ◎小夫妻甜蜜恩爱,刘老大牵扯淮北形势◎ 傅其章摆手让兰芷出去,自己过去坐在榻边,故意笑着歪了歪头去看沈郁茹。 那神情仿佛刚做了什么得意的事情,正欢喜地等着成果。 “我…昨晚喝醉了?”沈郁茹想着应该是这样的,因为她的记忆在喝了酒之后戛然而止。 “嗯。”傅其章也不瞒她,想着难得有人次日清醒后,还能知道自己醉了。 忽然,他想起了昨晚沈郁茹一头扎在自己怀里的场景,像极了个软糯又颇为任性的猫儿,与现在截然不同。 眼前这张清丽的面容,与当时实在是反差极大。傅其章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偏了头去遮掩。 -- 第46页 这一笑令沈郁茹心慌了,忙问:“我不会说了什么醉话吧?” 傅其章忍笑摇头,并不打算说。这样可爱的样子怎么能让她知道,要等到下次饮酒再看看才好。 只看这神情,谁能信没有什么事情。可是沈郁茹面红耳热,也不好意思再去问,就任他笑去。 二人磨磨蹭蹭,又笑了许久才吃上了朝饭,倒比新婚次日还要甜蜜。一顿饭没做别的,净给对方加菜。 兰芷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两个人比盘子里的蜂蜜软糕还要腻一些。 “你昨天怎么想起去后园了?”傅其章忽然好奇起来。往日除了这间房,沈郁茹基本是哪里都不会逛的。 沈郁茹又给他添了勺热粥,道:“兰芷昨天说你喝多了酒,晕倒在了凉亭里,景舟又不在...我便只能去了。” 傅其章疑惑,昨晚二人相见的时候,他不过才喝了一瓷瓶的酒,怎么就喝多了。景舟也从未在这个时间有过什么事情。 好端端的提起此事,一旁的兰芷是最慌的,生怕他俩再聊下去,总归会揭破这件事儿。 “兰芷,谁同你说的这事儿?”傅其章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饶有意味地看过去。 终究还是没能躲过一问,这比在学堂里被先生点了名字还令人胆颤。兰芷吞吞吐吐良久,道:“院...院里的小厮。” 这话一听就心虚,分明是故意设的局。 沈郁茹知不会真的追究,便顺势开口为辩解:“兰芷这小丫头可没那么大主意,将军别赖她身上。” 可这将军府里,哪有小厮这么有心思,傅其章想着若找着了,定要奖赏一番。 “将军!”景舟在门外喊了一声,打破屋内的沉默。 傅其章唤其进来问道:“何事?” “□□的信。”前些日子派了人去□□探查伙计刘老大,今日刚有消息送回来。 景舟将信递过去,又站回原位,只觉得屋内气氛怪怪的。尤其是兰芷,总是一脸忧愁地看着他。 接过信,傅其章忽然想起方才的事情,随口问道:“景舟,你昨日晚间去哪了?” “属下一直在府里啊。”景舟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毕竟自己的行迹没必要作假,可他忘了昨晚的事情。 兰芷已经不敢再抬头,只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子,提醒别再说下去。 脑中灵光一闪,景舟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走向,慌忙改口:“属下昨日晚间确实出去了...” 但是话说一半,却再难编下去。傅其章也不拆信了,就与沈郁茹一起望着,等他还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看着样子,左右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景舟干脆就将责任都揽了过来:“这事与兰芷姑娘没关系,是属下....” “不必说了!”傅其章复又故作严肃地低下头,去抽出信纸。 难不成自家将军不高兴了,兰芷吓得屏住了呼吸。沈郁茹却看出了他是在故意逗那二人,便由着他去,也不开口打圆场。 “你们两个今年的月钱...双份。”傅其章故意顿了会儿,才忍不住笑了出来,面色欢喜地去看信。 沈郁茹无奈一笑,在他手臂轻拍了下。就算不追究,也不能这么放纵,万一日后人人都学该如何是好。 傅其章可不去管这些,恨不得院里人人都来撮合他二人才好。 刚才心提到嗓子眼的兰芷与景舟,以为自己的月钱没了。听到最后才舒了一口气,喜出望外。 “将军,杨二公子与张公子马上到。”一番心惊胆战后,景舟才想起来差点忘了事儿。 最近为筹备皇帝寿宴,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来府里多半不是闲事。 傅其章随口应了声,然后将信递给了沈郁茹:“茶铺的伙计刘老大抓住了,这厮竟然卷了茶铺的钱去做粮食生意。” “粮食生意?”沈郁茹接过信浏览,颇为疑惑:“□□也没听说有灾,怎么奔着粮食去赚钱了。” “怎么了?”傅其章听她这话,像是还知道什么。 沈郁茹道:“昨日□□铺面的老板来找我,问两间铺子还租不租。说是□□粮食价高,有不少粮商都盯着他的铺子。” □□属江北,离淮安不远。无灾无祸,粮食的销路忽然好了起来,这确实反常。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傅其章总觉得这事儿与淮南王脱不开什么关系,八成是在收购粮草,已备之后起兵。 沈郁茹见身边的人神色凝重,试探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事到如今,如若硬说没事反倒让人担心。傅其章也不想再瞒着,毕竟两人来想法子,总比一人要好些。他道:“我说了你可不要害怕。” 沈郁茹觉事态严重,又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点了点头,顺势附耳过去。 一番耳语,她浑身寒毛立起,投去惊异的目光,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走,杨逾和张瑞书快到了,想必也是因为此事,想一起去聊聊吗。”傅其章握紧她的手询问意见,他不想事事都将沈郁茹排除在外。 沈郁茹坚定地点了点头,能与傅其章一起分担这些,正是她所期待的。 张、杨二人确实是为着淮南王的事情来的,这些日子二人已经将江北所用之计谋划的差不多,尤其是钱粮方面,更要趁时机不能耽搁。 杨逾见着沈郁茹一起来的,心里存了犹疑。兜兜转转闲聊了半晌,就是没说什么正事儿。 -- 第47页 “你今日倒有闲心听我闲聊。”杨逾茶水都快喝腻了,还不见傅其章把沈郁茹支走。觉着两人像那供灶王爷的糖瓜儿,粘得难舍难分。 遇上话多的人,便让他自己去念叨,说腻了也就好了,傅其章最会用这招。 “最近江北粮价高,不是什么好事。”傅其章将手里的信递给了身边的张瑞书。 这沈郁茹还在此处,怎么就说起了江北的事情,杨逾装作不经意地清咳了一声,以作提醒。 张瑞书看过了信,心里有数,道:“这消息紧要,还多亏了夫人。” 他意在提醒杨逾,这事儿沈郁茹早便知道,不必如此谨慎了。 “嫂嫂的消息啊,我还说青卓怎么能有这本事。”杨逾听出了言外之意,一把将信拿来看,给自己圆了话。 年纪轻轻便能在朝中游刃有余,必定心思不简单。沈郁茹现下对于这些可是在了解不过了,不过也并不在意。 她笑着道:“多亏了将军抓住了刘老大才得此消息。” 兜兜转转又把功劳推给了傅其章,二人相视一笑。 “若是这样看,淮南王起兵只在朝夕,我们应当抓紧。”张瑞书道。 淮南王的动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迅速,原以为至少能安分过皇帝寿宴这样紧俏的时候,可是不料竟已经开始动手。 傅其章道:“□□离淮安不远,如此看来荀将军也危险。” 说起荀将军,沈郁茹忽得想起来杨逾那日同自己说的,便问:“可是淮安部荀业之。” “正是,如今江北军中,只有荀将军的淮安部还未投靠淮南王。”傅其章回答。 沈郁茹心生一计,却欲言又止。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荀将军做这个内应。”杨逾道,现在来看也确实没什么其他的方法。 这个计策正中沈郁茹内心所想,只是方才没好说出来。 荀业之在南疆一战中,救过傅其章的命。她顾念着傅其章与荀业之应是情谊深厚,所以才没敢说这冒险的计策。 现在看傅其章的反应,也正应了这猜测。不过凡事他没直接拒绝的事情,就都还有转机。 “将军,我觉得这个计策倒是可以。”沈郁茹微微转身看过去。 杨逾颇为惊讶,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他没料到沈郁茹竟也能有此想法,看起来这沈家长女除了敢把姚璟拒之门外,还有些旁的本事。 其实后来傅其章也想过,眼下这个法子是最好的,他只是另有担心,道:“可江北乱起来,南疆后部空虚,难保南族不趁虚而入。” 沈郁茹觉得这担心有理,不过却觉得有些欠缺,她道:“现在荀将军为内应,我们尚能掌控情势速战速决。若是这么拖下去,江南一带的防线恐如蝼蚁蛀木、外强中干,届时危患更甚。” 一番话后屋内沉静,张杨二人暗作惊讶,唯有傅其章神采奕奕地看着身边的人,觉得心中惊喜。 “荀将军与各位同是忠志之士,况且他征战多年,想必也是用计如神。这等法子我们想得到,荀将军应是也想了。你可以先做询问,让荀将军来定。”沈郁茹说着将手抚在了傅其章的手臂上耐心地看着,等他来思考回应。 南疆安定、好友情义,最关心的点都被一一说到,傅其章心下忽然通透。 况且这话没错,荀业之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赤心铁志。不能因自己一番情意,便将他当个手无寸铁的人来保护。无论愿不愿意,都要问过他的意见。 方才的话迂回曲折,又句句能说在心上。若论起游说劝说来,杨逾还真是自愧不如。现在只等着傅其章作何回应。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16:16:16!祝大家工作、学业顺顺顺!!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86100ff06d2bf141f8b3428331932a7c89b35b6e-1648522303-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雷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雷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完- 第25章 沈子耀来信 ◎江北初有眉目沈郁茹得弟来信◎ 若是想通了,傅其章就不会再犹豫。他回握住沈郁茹的手,道:“好,我即刻写信去问过荀将军。” 杨逾暗暗吸了一口气,在宽袖的遮掩下,偷偷冲张瑞书竖了个大拇指。这以后再遇上什么疑难杂症,可知道要找谁来劝了。 “那这个时机也好,淮南王既然把□□当粮库,那我们便不能让这个粮库太过充裕。”张瑞书显然已筹备完善。 说起粮食来,杨逾不禁又低头打量了那封信,问道:“这个刘老大还在你手里吧?” “在。”傅其章答,毕竟这厮吞了两千两的银子,怎么能放。若是拿不出钱来还,便等着送当地去官府查办。 杨逾又开始轻揉手里的玉貔貅:“把人给我,我要问些东西。” 既然刘老大去卖粮,那说不定能从买家那里顺藤摸瓜再查出些什么。 -- 第48页 “人在□□。”傅其章摸不准他要做什么,多少有点不放心,但是也没拒绝。 “我派人去。”杨逾收敛了眼神里的算计,又端起茶杯。 他喝了一口茶,忽得皱眉:“咱们都在江北有人手,之后还要与荀将军联系,若能在江北有个联络的暗点,倒是方便些。” 傅其章何尝不想,只是现在江北在淮南王之下,又路途遥远。如若贸然开了联络点,恐怕风险难料。 “我在□□有茶铺啊。”沈郁茹灵光一闪道。□□临近淮安,这不是个现成地方可以用吗。 屋内的三人都投来目光,或惊或喜,不过都在意料之外。 沈郁茹又道:“昨日铺面老板还来问要不要继续租,那不如就盘下来继续开着。一来我那个铺子开了有几年,免得新店惹眼。而且离淮安也近,正好做个联络之地。” 这已经算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这分明是把月亮直接抱在了怀着里。 “嫂嫂放心!今后铺子的租金我来付,盈利入账归您。”杨逾自信道,既然是自己的开的口,那总归不能让人亏着。 平白来了这么个肯给钱的,沈郁茹犹豫着:“这...不好吧。” “好!就这么定了。”还没等她思量,傅其章已经开口答应,说罢笑着还往过看了一眼。那神色分明在提醒她,有便宜该占就占。 就算请客还要一推再让,杨逾连后边的客套话都准备好了,却戛然而止。看着眼前恩爱甜蜜的小夫妻,只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 他叹了口气,悠悠地理着袖子:“我这真是自家门前挖陷阱,自己坑自己。” 这些个俏皮话也不知都从哪学来的,张瑞书一笑无奈地摇头:“那就趁陛下寿宴之际,筹备完全以迎此战。” 这是沈郁茹第一次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谋划,仿佛牵一发而动全身。任谁走错一步,都会满盘皆输。直到她回了房间,还觉得心中激动。 “你们平日谈的都是这样的事吗?”沈郁茹很是好奇,若是日日都谈论这些,岂不是脑袋都要大了。 傅其章坐到她身边一笑:“自然不是,有时只是喝酒罢了,谁能天天劳神费力想这些。” 这话倒是实话,三五个年轻意气的年轻人坐在一起,实在不必像那些朝中白髯老官一样,时时将沉重的包袱背在身上。 “那个杨二公子,看着倒是能事事筹算周全。”沈郁茹回想着方才三人相谈的过程,只觉得这人看着不着四六,但是心里有准得很。 傅其章也肯定了这点:“我俩自小一起长大,后来我去了边疆,他就在朝中跟那些牛鬼蛇神斗法,自然是想的多些。” 可沈郁茹却觉得,杨逾绝不只是想的多这么简单。尤其是在要刘老大时,总觉得这人应是颇有手腕的人。 但无论如何,她能觉出来,这三人之间的情义绝不是假的。只是在为人处事上有些不同,不过君子求同存异却是最好的。 “将军,夫人。”兰芷敲了敲门,在门外轻唤了一声。 沈郁茹抽出神思道:“进来。” 兰芷进门时手里拿着一封信,走近双手递过:“夫人,有人给您送信。” 除了赵记,再也想不出谁能给自己送信,郁茹的心又提了起来。 傅其章也不询问,只等着她去接,此刻无论什么事情,都能两人一起解决。 “阿姐亲启。”沈郁茹接过信后看清了信封的字,心中一惊。 阿姐,这是沈子耀的信,沈郁茹的亲弟弟。 信的背后还用蜡油粘了张字条,傅其章正好看见便顺手扯下。 字条上寥寥几字:“夫人放心,令弟安好。” “是太子。”沈郁茹脱口而出,却又即刻收了声四下观察。 军中安稳时,总会有信马替将士送家书,都是朝廷安排的。这封信本应当被封在京城信马的箱子里,再由当地驻军派送,现在却被太子独挑了出来。 看样子,太子已经能找到了沈子耀,此举便是让沈郁茹安心。 傅其章不甚在意,随手将字条折了丢在一旁,示意她去看信。 沈郁茹心中激动,急切地拆开信。只感觉指尖颤抖地捻不开信封,一张薄薄的信纸,似有千斤重。 “盛夏炎热,阿姐身体安否?晋北初归,现下驻军冀北,还未安置周全,以至未能及时与阿姐联系。近日逢军中信马可传家书,才得寄信归来。” 是沈子耀的笔迹,沈郁茹更为激动,不过看着开头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心里这才安定不少。 “阿姐成婚之时,弟尚在晋北有战,未能归来。不知成亲后时日是否安宁如意,如若不称心,待弟归来必当与阿姐撑腰做主。” 沈郁茹读着到此处,忽然一笑,眼中含泪无奈又欢喜。他一个半大小子,还想撑腰做主。这孩子气中,到真是有了几分男子气概。 信件简短,未有过长的篇幅。后边大抵就是报了平安,又关心了沈郁茹的身体。简简单单几句话,被她来回读了多遍才肯移开目光。 傅其章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跟着看了半晌,只看那稚嫩的笔触,便知道是个不大的孩子。 “你别信他说得那些,他时常以你为标榜,万不会与你为难。”沈郁茹发觉身旁的人也在看,赶忙拭了眼角的泪水,怕傅其章担心信里那些话。 -- 第49页 傅其章笑着替她擦了擦没干的泪水,道:“你弟弟护着你,我高兴。” 他不希望沈家人都如沈置和那个于氏一般,血脉家人的爱,是再深情的夫妻都不能替代的。 “过两日我去冀北调兵,把他带回京城,你们团聚一下。”傅其章想着能把沈子耀带回京城做个守将也好。 沈郁茹欢喜地点了点头,又去看那封信,仿佛能把信背下来才好。 ...... 六月下旬,朝中颁令。豫中连年逢夏水灾,今年特备赈灾粮,在江北、江南一代按市价收粮,凡卖粮者可免一年粮税。 这是张瑞书向太子提的法子,以提前准备赈灾粮的由头,向江北江南收粮。 粮税是从粮中抽成,直接交粮的。相比淮南王的高价来说,显然免粮税更合百姓心意。 毕竟年景不测,若是来年收成不好,就算手里有再多的钱也无处买粮,倒不如得一年免税,好在自己手里存些粮食。 卖多少粮可达免税标准,也都是张瑞书计算好的。收买粮食后,可保百姓正常生活,又没有多余的粮食卖给淮南王。 太子打着安定民生的旗号,又着户部配合,周旋说通了皇帝。不过他转头又将大权还给张瑞书,让他做了个赈粮督运。 现在就连皇帝都以为这是在为之后豫中水灾备粮,更不要说旁人。越是大张旗鼓的事情,反而越不容易被怀疑。 赈灾收粮之事推进得顺利,傅其章也早已给荀业之写了信。除却这些给将来做打算的事,眼下他还要去冀北调兵。 那会儿太子让他亲自去选些可靠的人,现在为了沈子耀,他更要去一趟。 沈郁茹第一次见傅其章穿甲,那身软金甲配上红袍真的很好看。再握一把把长剑,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傅其章从屋里出来,恨不得将牵挂的事儿都念叨一遍:“冀北近,几日便回。我在府里留了人手照看,有什么事随时吩咐他们。真要遇上急事,就让人去找杨逾,还有城外嘉宁军...” “放心!堂堂镇远将军府能有什么事儿。”沈郁茹无奈一笑,又替他整理了肩上系着的带子。 她实在是无奈,却又觉得暖心。这越说越离谱,怎么还扯上嘉宁军了,难不成还要那守城将士来保护自己。 “子耀那孩子皮得很,见了面他若是跟你折腾,只管收拾便是。”沈郁茹又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看着没什么不妥了。 傅其章一笑,不过没说什么。沈子耀算起来还是自己的小舅子,要真说收拾就收拾,那恐怕之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二人难舍难分,沈郁茹一路把人送上了府门外的白马,又恋恋不舍地看着远去的背影良久,这才回去。 算起来,这还是二人成婚后第一次分别这么久。 作者有话说: 今日16:16:16,祝大家晚饭吃得香香香!!!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了打了打了打了打了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所以,我还没有等到今天的更新?】 -完- 第26章 傅其章见沈子耀 ◎小舅子沈子耀初次登场◎ 京城到冀北,对于傅其章这种惯于行军的人来说,并不是很远。他带了景舟和几个随从,走得不急,两日也就到了。 一路走来,两旁都是高耸遮光的树,转过个弯到了驻军驿站,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被晒得发烫的土地泛起热浪,在地表映出虚虚实实的白影来 沿着大道有几间木房与大旗,旁边拴着几匹马。往后还能看到两顶白帐篷,四周用木栏围了起来,由士兵把守。 大路开阔,衬得这些房屋帐篷很小,马蹄扬起的尘土随着热浪升起,又四散落下。 在驿站前有一队人正等候,为首的是个黑甲的将军。这人看着不到三十,面容粗糙略黄,一看就是久经风吹日晒。 他浓眉黑目,嘴唇也没什么红润的颜色,只被刺眼的烈日晒得皱眉,望着远处来人一路纵马。 “杨兄久等!”傅其章到了近前还未完全驻马,便扬声爽利地喊了句,任马在原地游走转了个身子。 他所称呼的杨兄,正是为首的黑甲将领,杨逾的哥哥杨迟。 看见那扎眼的白马红袍,杨迟一直严肃的脸这才缓和了几分,抱拳道:“傅将军一路辛苦。” 傅其章勒着马往前踱了几步,笑道:“又没外人,这么客气做甚。” 杨迟与杨逾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虽说年龄大了几岁,可是却格外稳重老成,做事一板一眼的。 “这事儿知会我一声便可,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杨迟见人与自己并肩了,也便调转马头随他一起走。 傅其章低声神秘道:“我来寻个人。”说罢一笑。 天气炎热,晒得人浑身发烫。看着近在眼前的驿站,杨迟问道:“可以要休息一下?” -- 第50页 这里离驻军的大营不远,傅其章道:“不必了,直接去大营!” 他一夹马身,喝了声驾。白马便如乘风一般奔驰起来,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这几日晋北回来的大军正在和原驻军合营,傅其章勒马停在大营的门外,老远就听里边吵闹。 隔着大旗围栏见着一群人扎头围在一起,正张牙舞爪喧哗着。 傅其章一皱眉头,也没言语催马直接进了营地。 一队马进了大营,外围围观的人听见马蹄声,都抬头看来,却不认得。 只觉得这几个穿着软甲配长剑的将官,一看就不同于常人。 白马在原地踏着,傅其章勒着缰绳看着人群中心还在吵闹叫好,数人扭打在一起,甚是混乱。 仔细看也说不上势均力敌的打架,许多身材高壮的人在围攻一少年,却近不得身。 如此一来,傅其章面色更不好,怎么军营里出了打架斗殴的事情。 “镇远将军在此!”景舟看着那些个叫好拍手的人,勒马往前上了几步怒喝。 吵闹的人群这才刹然安静,一张张脸转过来。傅其章看清了那些个浑身是土、衣冠不整的壮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大家都停了手还未反应过来时,人群胳膊间探出一个脑袋看,那眼神中多了些惊讶与好奇,格外显眼。 “见过镇远将军!”一群人自知犯错被抓了个正着,也顾不得拉着谁的胳膊,掐着谁的脖子,都放了手跪下。 傅其章轻轻夹了马,雪白的马缓缓往前踏着。他在马上目光扫过众人,眼神不悦,冷声问道:“你们的队官呢?” 跪着的众人觉得一股寒气扑来,谁也没想到镇远大将军亲至。虽然来人年纪小,但架不住官职大,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 杨迟这才勒马往前上了几步,低声道:“这一队的队官之前是于信,他封了通路将军后还没提拔。” 傅其章又扫了一眼那些人,想着真是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整肃一下军纪。 “方才谁在斗殴!”他看着这些个邋遢的兵,简直分不清谁刚打过架。 一片安静中,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喊道:“是我!”这声音喊得理直气壮。 傅其章循声看过去,正是方才被围攻的少年,应该也是他探出了头。 这少年抬头看过来,毫无惧色。看着年龄不大,十六七岁而已。脸还有些圆,想必是还没长开。 不过已经能看出来眉目间的俊朗英气。他军服齐整,看着也并未受伤,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为什么?”傅其章看了他会儿问。 少年道:“回将军,这些老兵见我们编制不整,又无带队队官,就要抢占我们的大帐。” 一番话说得声音明朗,字字入耳。那些跪着的人头更低了。 傅其章的马缓缓前进,马蹄在那些衣冠不整的老兵身边,嗒嗒的蹄声惊起他们一身鸡皮疙瘩。 他居高临下的去打量,目光能将那些人看个对穿,这身红袍金甲被衬得气势非凡。 那些士兵吓得瑟瑟发抖,傅其章看够了便跃身下马,走向那名少年。 这样的年纪,又有这样好的身手,看着胆量也不小,在这种队伍里实在是可惜。 他站到少年身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子耀!”少年回答时,眼神嘴角分明多了些窃喜。 从他听到镇远将军四个字,便知道自己的姐夫来了! 傅其章眼神忽然一闪,不禁又把他打量了一下。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抓斗殴都抓到了沈子耀,这等年纪和名字,晋北回来的大军中不会再有第二个吧。 “杨将军,这些人交给你了。”傅其章看了一眼杨迟,又将自己的马鞭递给景舟道:“待会随杨将军去选些得力的人来。”二人领命答是。 他又看了一眼沈子耀,一勾手指:“你过来!”说罢,也不再看其他人,径直往中军大帐中走去。 沈子耀抿着嘴一笑,起身快步跟上。余下跪在地上的人,都以为这个年轻人的日子到头了,同时又觉着自己也不会好过。 傅其章进了大帐,能觉出后边的人紧跟着。他回身直接坐在主位上,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些军报,不甚仔细的浏览着。 帐里没人说话,沈子耀低着头站在帐中,让人看着以为是为反思自己的错,可他却在忍笑。 “知道我是谁吗?”傅其章见人不做声,于是抬眼问道。似是故意逗他,眼神里却有期待。 沈子耀忍了半天,这才慢慢抬起头,眼睛早成了一条缝,咧开嘴笑着:“姐夫!” 这一声喊出来,傅其章哪管他后边再说什么。只得意窃喜一笑,摆了手让他坐。 “刚才挺厉害啊,受伤没?”傅其章上下打量他,不得不说这一声姐夫把自己哄得很好。 沈子耀一拍胸脯:“就是再来十个也伤不着我。” 他又看了看傅其章,觉得这个姐夫比自己想的看着年轻许多,长得也好看,如此看来是配得上自己阿姐的。 “我姐姐还好吗?”沈子耀仿佛天生胆子大,也不认生就这么拉家常地聊上了。 “好,就是想你。”傅其章道,然后合了军报看向他:“我今日来冀北调人,补嘉宁京城一路的人手,你回头跟我走。” -- 第51页 在外驻守的将士能往京城调,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沈子耀却即刻拒绝:“我不!守着那座城能建什么功立什么业。我才不要一辈子做个守城的兵。” 志不在此可以理解,既然不求安稳,那便去战场拼。傅其章也未多想,又给了另一条路:“那就不守城,之后跟着我。” “不要!”沈子耀身上还是有孩子气的,拒绝的时候脸圆嘟嘟的,让人看着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一本军报还未打开就又吃了瘪,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傅其章不甚耐烦地看过去:“为何?” 沈子耀一扬头:“我不想别人说我靠裙带关系。” 年纪不大,想得倒不少。只不过这么一看,倒是比那个于信好了不知多少。 傅其章一笑:“行,那先回京你姐姐一面,之后想去哪再做安排。” “好!”说到见沈郁茹,沈子耀才又有了笑脸。 ...... 眼见着皇帝寿宴越来越近,京城里热闹起来。不时有带着黄旗的信马来往,就算夜晚路旁也亮起了灯笼。 不过今年,淮南王进京的大场面,百姓倒是没看到。这几日淮南王上奏,称自己缠绵病榻,不宜面圣。 往年只要淮南王一到,整个街道便只剩下他走的份儿,前边开路的高头大马就有几十匹。 镶金嵌银的四驾华盖马车气派十足,殿后的带刀侍卫又几十人,就算当今太子出巡,也没这么大的排场。 淮南王人虽然没到,但是贺礼送得一点不少。沈郁茹就算不出府,也能从那些采买的小厮口中听出那队伍如何壮观。 这几日清闲,沈郁茹正在屋里绣着个平安符袋。她看着傅其章喜欢那些鲜亮的颜色,就选了红锦金丝,也落得个好彩头。 “阿姐!”院里隔着老远传来一声呼唤,但是声音透亮。 沈郁茹线抽到一半,忽得听见这一声,手中动作不禁一顿,即刻抬头往窗外看去。 隔着窗纱能看到一个大步跑来的身影。 “子耀?”她一惊,赶忙放了手中的东西,激动地往门口迎。 算算时日,傅其章确实是该回来了。这声熟悉的“阿姐”,简直隔了太久没有听到。 作者有话说: 16:16:16发文~今天祝大家晚上睡得好,睡得香!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27章 沈郁茹初见殷老将军 ◎沈郁茹得知傅其章与殷老将军师徒情深◎ 刚到门口,沈郁茹就见着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台阶的沈子耀,二人打了个照面。她还未站定看好好看清,跨进门的身影直接扑了过来。 “阿姐!”沈子耀一把抱住了沈郁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样一个半大小子,力气大得很。沈郁茹往后一踉跄,赶紧抚住了他的背,莹莹泪水存在眼中,欢喜道:“你这孩子.....” 抱过之后,沈子耀急忙退了一步,上下打量:“阿姐可好?”那眼神亮晶晶的,清澈透亮。 “好,好....”沈郁茹拭去眼角的泪水,又看眼前的人。 分明走的时候还与她一般高,现在竟又长出半头,也结实了许多。一身靛蓝的长衣穿在身上,越看越觉的生出了些英气模样。 看着人活蹦乱跳的,除了皮肤黑了些,旁的哪哪都好。沈郁茹这才放心,替他理了理额头散乱的发丝,道:“好,你没事就好。” “将军带你回来的?”沈郁茹忽得发现就他一人,不应该是跟着傅其章一起回京的吗。 沈子耀到了府门前,连马都没管,直接进了府。给他带路的小厮跑得脚下生风,上气不接下气。 他往后看了看没见人影,随后回应道:“姐夫去卸甲了。” “别乱叫。”沈郁茹说得轻柔。倒没真打算制止,只是觉着这才认识几天,就叫得如此亲热。若是被外人听着,恐怕不好。 “怎么?不让他认我?”傅其章从门外跨进来正听见这句话,便顺势搭了腔。 沈子耀见着人,又喊了句姐夫,还提高了声调,似是特意要喊给沈郁茹听的。 两人都得意地笑着,傅其章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么纵容着。 沈郁茹看着他们两个不禁轻笑一声,颇为无奈。 平日里沈子耀就是个天难管的小神仙,本来还指望着傅其章能镇镇他。这下倒好,两个人神仙到一起去了。 “人我给你平安带回来了,你们先聊。禁城军那还有事。”傅其章见沈郁茹不动,便干脆自己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算作这几日不见的思念。 既然都没把对方当外人,沈郁茹也便不避着了,她纤细的手指也轻轻回握,道:“嗯,早些回来吃饭。” 如此腻歪的气氛,二人就差亲一个了。沈子耀干脆低了眼睛,免得看了不该看的长针眼儿。 -- 第52页 傅其章发觉了格外老实的沈子耀,临走时轻拍了他的脑袋。这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瞥着人走了,沈子耀赶紧凑到沈郁茹身边,低声兴奋道:“阿姐,我跟你说,姐夫在大营里可威风了。” “是嘛。”镇远将军在军营里如何威风凛凛,沈郁茹还真是没见过,不过想着也应该是气势卓然的。 “当然了!”二人一边说着,一遍往窗下的小榻走,沈子耀还在叨叨:“那些无赖的老兵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当时.....” 沈郁茹本就爱听这些,如今更当个话本子,饶有兴致地听着身边人喋喋不休,去想傅其章到底有多耀眼。 得知沈子耀一回京城便来了将军府,沈郁茹好说歹说才让他去沈府照个面。就算不想见于氏,也总归要跟自己父亲说句话。 本想着在午饭前这会儿能得个空闲,可是她还没坐下,便又听得小厮来报。 “夫人!夫人!辅国大将军殷老将军亲临!”小厮跑得气喘,看着战战兢兢的。 沈郁茹之前听杨逾说过,当年还是殷老将军开口才保下了傅其章。如此一想,绝对是个地位非常的人,如今竟到了府上。 她赶紧往出迎,可是见面时人已经进了府门。 辅国大将军殷渌,身着黑袍金带、体态魁梧,正笑着往里走。这人短髯花白发,看着有五六十的样子,面容倒是和蔼。 虽然不认得,不过看穿着气质大概能猜出几分。沈郁茹忙上前站定行礼:“不知辅国大将军亲至,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 见这样的老将军,倒比见太子更令她心生敬畏。 殷渌精神矍铄,只是腿脚不太利落,走起路来有些跛,不过也不严重。他看着眼前的人面生,问道:“你是....” “晚辈沈郁茹....”话未说完,就听门口急促的马蹄声。 “老师!”傅其章丢了缰绳跃身而下,还未进府便喊了一声,看着神色急切。 可算是把人盼回来了,沈郁茹松了一口气,不然真不知如何与这位老将军交谈。 傅其章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府,到了殷渌面前撩袍便跪。 见此景情,沈郁茹大惊,慌忙地随着跪下。就算是上次见太子,行的也是常礼,还从未见他对谁如此敬重。 “学生见过老师,方才听闻老师进京便即刻赶回。本应先去拜访,却让老师在府内久等。”傅其章行了个见长辈的大礼,说得谨慎敬重。 殷渌俯身将他扶起:“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看把人吓得。”说着,往沈郁茹的方向看了一眼。 顾忌着殷渌的腿,傅其章即刻起身去搀扶:“本应是学生先去拜访老师的。” “拘着那些做甚,我又不是走不动,想来便来了。”殷渌看着也是个倔脾气的。 他看着盈盈起身的沈郁茹,方才一听名字,心里便有了底,问道:“你夫人?” “是。”傅其章答道。 “好!好!你有福啊。”殷渌又把沈郁茹打量了遍,不住夸赞。 毕竟这么落落大方的一位当家夫人,任哪个长辈看着都是欢喜。 沈郁茹被夸得心中发虚,又行一礼道:“方才晚辈失礼,还望将军见谅。” 殷渌摆了摆手,只叫她不必多礼。 “爹爹!”门外雀跃进来一粉紫窄袖长裙的少女,也没带什么发饰,只用彩绳将头发编了起来。 少女唤殷渌爹爹,她正是殷渌的独女殷可竹。 她鹅蛋脸上弯眉灵眸,一笑起来阳光灿烂。看着没有富家千金的娇气,反而有几分将门之女的利落神采。 殷可竹站定也不行礼,笑着冲傅其章喊了句:“傅大哥!” 这一声叫的亲切热络,沈郁茹稍稍往傅其章看了眼,觉出了二人之前应是熟悉的。 “哎!”殷渌一皱眉,偏过身去提醒到:“怎么跟你说的?” 她即刻收敛了笑容,行了个抱拳的礼:“见过将军,夫人。” “小女被老夫宠惯了,夫人莫要介意。”殷渌往沈郁茹望去,特意解释。方才殷可竹喊得熟络,只怕要让人误会。 殷可竹算得上是他老来得女,一直捧在掌心上。那些什么大家闺秀的繁复礼节,不愿学就不学,就成了现在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似的。 “老将军,言重了。”沈郁茹道。虽然殷可竹看着活泼不拘,但是能觉出来一定是有家教的。 殷渌粗糙的手掌一扣傅其章的手:“咱爷俩也好久没见了,好好聊聊。” 一见没唤其他人,沈郁茹便试探道:“那晚辈先陪殷小姐去歇息。” 殷渌只挥了挥手,没做什么声色。傅其章冲她点了点头,以做肯定。 见着一老一少二人走远,殷可竹才上前挽住了沈郁茹的手臂,望着那些玉簪银坠挪不开眼睛:“夫人你真好看!” 往常她都觉得首饰配饰不仅累赘还俗气。现在一看,只觉得要看佩戴的人才对。 如此直白的夸赞,沈郁茹倒觉得不好意思,只轻笑着随人往屋里走:“你与将军很熟悉吗?” 她还是好奇,傅其章之前都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傅…傅将军吗?”殷可竹只一瞬便改了口道:“他之前在我们府里跟着我爹学习,我们时常能见。” 怪不得方才傅其章如此敬重,又唤殷渌老师,原来除却危难时刻出手相助之外,还有传道授业的恩情在。 -- 第53页 二人到了门前,沈郁茹替殷可竹开了门,就又听人认真道:“不过我爹说了,现在将军是有妇之夫,我得守礼!” 也难为这个小姑娘能说出有妇之夫这个词来,沈郁茹垂眸一笑,向兰芷吩咐:“去上一碗梅子汤来。” 她想着这样的孩子,多半是觉得那些茶寡淡无味,喜欢喝酸甜的。 殷可竹虽然身上没戴什么配饰,但手腕却戴了个彩绳编着的金珠手链,一颗红豆大小的金珠细细地缠在彩绳里。 “夫人在看这个吗?”殷可竹发觉沈郁茹看着,特意抬起手来摇了摇。 沈郁茹一时被吸引了目光,便道:“殷小姐戴这彩绳金珠,格外好看。” “谢谢夫人!”殷可竹欢喜地揉了揉腕的上绳,又道:“我本不愿戴这些,但这是我娘端午亲手编的,她老人家说放一份心意在我身上,能保平安。” 听完解释,沈郁茹的目光复又回到那根彩绳上,忽然落寞起来。她现在还能记起,自己母亲在世时,每年端午就会仔细地编着五彩线绳。 一点一点地分着彩线,然后合着自己手腕量好尺寸,迎着暖洋洋的阳光,慢慢地把母亲的心意编进去。 沈郁茹自小便不爱戴这些彩色的东西,每次都要一边帮忙扯着彩绳的一头,一边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不戴这个啊。” 每年只要彩绳旧了,便又到端午节了,总能赶上换新的。 “等你出嫁了,我就不给你编了。”沈郁茹的母亲笑起来很温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总是如春水一般。 可是沈郁茹十岁那年,她戴旧了的五彩绳,就没人给换了。她的母亲没能见到那年春日的花,也没能给她把五彩绳编到出嫁。 “夫人你怎么了?”殷可竹见眼前的人忽然悲伤起来,不知所措地放了手里的勺子。 沈郁茹没敢去拭要流下的泪,只微微扬头掩去了神色中的悲伤,又浅笑着:“没事儿。” 此时兰芷从门外轻声进来道:“夫人,将军唤您去正厅。” 这会儿殷渌与傅其章正在正厅谈着,突然来叫自己,沈郁茹不知何事。 “殷小姐先歇息,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他们。”她起身后不忘安顿殷可竹。 殷可竹不在意这些,只摆手:“夫人不必管我,尽管去就是。” 方才了解了殷渌与傅其章的渊源,现在再去见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沈郁茹更多了些见长辈的敬重与谨慎。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加好运喷雾!!!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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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到此处,傅其章忽然犹豫了。与三年前一模一样的问题,却在此时没了答案。 还记得当年南疆一战后,殷老把他从文臣谏官的奏折堆里捞出来,只问了他两句话。 “战场凶险,你还想不想继续领兵打仗?” -- 第54页 “想!” “为何?” “建功立业!” 短短两句问答,殷渌从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眼睛里看见了如火的光芒。 这样的火种,是不应该被熄灭的。 在辅国将军的一年里,殷渌只教了兵法,却从未去告诉他究竟为何要去从军,仿佛当时的“建功立业”便是最好的答案。 只是现在功业有成,同样的问题,总不能答要建更大的功业。 沈郁茹不知这个问题中的含义,只看着人沉默半晌都没有开口。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殷渌却似乎得了答案一样欣慰,又道一句:“时也,心也!” 这四个字傅其章没甚听懂,却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沈郁茹却微微垂眸若有所思,她大概理解了殷老将军的心思所在。 “爹爹!”殷可竹百灵鸟似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屋内的沉默被打破。她手中捧着什么,蹦跳着到了殷渌身边。 门外还进来一人,沈郁茹顺势看过去惊道:“子耀?” 沈子耀正拍着衣摆上的土,迈进门来。 “快见过辅国将军。”沈郁茹看他悠闲的模样心急,不禁起身赶紧唤他过来。 辅国大将军的名号,沈子耀从军第一日起便如雷贯耳。现在一抬头,正见主位上坐了个威严的人。 他一愣,没想着能亲见真容,忙行礼道:“沈子耀见过大将军!” “这是...”殷渌思量着,他从未记得傅其章身边有这等年纪的伙伴。 还未等沈郁茹开口,殷可竹便道:“这是夫人的亲弟弟,沈子耀!”说着灵动的眼神藏着笑往门口看了一眼。 沈子耀暗暗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他也没想到,方才跟他一起在树上抓鸟的竟然是辅国大将军的千金。 “爹爹,他身手可好了!你看这鸟儿就是他替我从树上的破巢里救下的。”殷可竹说着,缓缓把手张开了一个缝,里边是个刚生出绒毛,看着惨兮兮的幼鸟。 方才进门悠哉悠哉就算了,怎么还跟人家的掌上明珠爬树抓鸟,沈郁茹慌忙致歉:“舍弟年少莽撞,如有冒犯还请老将军与殷小姐恕罪。” 傅其章却并不甚紧张,几年前在辅国将军府时,府里的树就快被殷可竹爬遍了,难得沈子耀敢陪她。 果不其然,殷渌对这事儿已经司空见惯:“无妨无妨,都是孩子。这小伙子一看就机灵,可造之材!” 现在沈郁茹可知道为什么傅其章在这样的老将军手下学习,还能这样张扬不羁。 “行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老夫走了。”殷渌说着便撑着扶手起身,傅其章忙上前搀扶。 “老师不留下来用饭吗?”眼见着到了饭点,人却要走了,多少有点不合适。 殷渌一摆手低声道:“樊老还等着我呢。” 听到这个称呼,傅其章即刻会意。所谓樊老,便是大楚丞相樊北,人称玉衡先生。 人如其名,他正像北斗星中最亮的那颗玉衡星一样,给大楚这几十年指路。 文樊武殷,两吉星保大楚国政疆土半生。从前年起,年过半百的殷渌身体不济,释权挂闲职,二人也有许久没见。 如今老友重逢,自然是有许多的话要说。傅其章也就不再挽留,只随着人出门。 殷可竹路过沈子耀时,悄悄说了句:“过几日我来找你玩儿。”说罢,轻轻托了托手中的鸟儿。 趁着旁人都顾着老将军,沈子耀偷偷欣喜地点了头,然后就跟在她后边一路送她出去。 殷渌来时只带了几个贴身的随从,排场还没一个进京的地方官大。若不是镇远将军与将军夫人都在门口相送,恐怕旁人只以为是来了个寻常的朋友。 “你胆子倒大!”人刚走远,沈郁茹便轻拍了沈子耀的头。 沈子耀一躲:“阿姐~我又不知道她是谁。而且我俩玩儿的挺好的。” 不仅不自省还说起旁的来,沈郁茹正要发作,却被傅其章轻轻握住手:“没事儿,我看他俩也玩儿的挺好。” 沈子耀扔下一句“就是”掉头就跑,沈郁茹还要再训斥几句,却已经被身旁的人搂在怀里。 这将军府里,也总算是有了些家的人气。傅其章笑着,就这么带着人往前走,一脸看家长里短热闹的神情。 “方才在殷老将军面前倒不见你这么得意。”沈郁茹也不挣开,就这么随着他往屋里走。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老虎,竟也有能让他收起利爪的人。 傅其章推了门让她先进,而后道:“我见殷老便如仰望泰山。老师当年救我于水火又传道授业,没有老师就没有我的今天。” 一番话言辞恳切,沈郁茹自然知道这些。往时面见太子也要露五分锐气的傅其章,今日恭恭敬敬,她便知道这位老将军必然是值得敬重的。 “方才老将军问的第二个问题,你为何不答?”沈郁茹坐下看过去,想为他解一解心中的疑惑。 这一问正中所思,傅其章叹了口气:“三年前我答的是建功立业,现在倒不知为何了。” 见人惆怅,沈郁茹忽得一笑,拉着他往小榻走去:“这便是时也心也。” “雨天你问我为何撑伞,我答挡雨;若晴天问,便是遮阳。同一人同一问,却不同答案,正是因为周遭变化,引得所想所需也变。”沈郁茹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替对面的人倒了一杯水。 -- 第55页 傅其章听得认真,只把水杯拢在手里慢慢转动。他的心正如杯里的水一样,一圈一圈的起着涟漪,却又分外安定。 “将军所处之势今时不同往日,心中所想自然也有所不同。”沈郁茹说完笑了笑,等他自己去想。 那四个字被如此一解释,傅其章心中通透了许多,却还有些遗憾:“今时不同往日,可今时我却给不出合适的答案,老师应是失望的。” 沈郁茹轻轻覆住了他的手,摇头笑了笑:“有些问题简单,就如为何撑伞一般,只需晴雨便有答案。可老将军问你的,不是一朝一夕能答的。” 三年前后同样的问题,被眼前的人一番变化轻巧比喻,细细到来。那声音如同一股清泉汩汩流入傅其章的心,让他格外冷静地去思考。 撑伞雨日挡雨,晴日遮阳。或许自己还没历遍晴雨,所变之时还未成心中所想。 傅其章沉思的神色转为笑容,去回握住了那纤细的手,道:“那今时今日,我便是想护着你。” 这倒还真是活学活用,沈郁茹被逗得一笑,只温柔地看着他,觉着心中安定。 岁月也不过如此,得一人执手,剪烛西窗、漫谈夏日。 ...... 七月,皇帝寿宴,文武百官齐聚和曦大殿致贺。 赐三品以上官员金珠缣彩,三品以下官员束锦。受百官拜后又赐众臣茶汤,大陈鼓乐。 礼毕终了,在万青殿设宴,请诸位王侯朝臣同贺。傅其章在司礼邀册里,他也是此次万青殿里最年轻的一位。 参宴的众人在大殿门口候着,这是沈郁茹第一次见如此大的场面。 入殿的亲眷,大抵都是身有诰命的夫人,向他这般年轻的,真是不多。 方才见着了兵部尚书杨晦,看着年过不惑横眉冷面的。杨逾只匆匆打了个招呼,便跟着他爹往文臣那一列走了。 殷老将军与自己夫人在最前头,也没能说上话。沈郁茹左右打量身边的人,各个都看着和眉善目的,却谁与谁都话不过三句。 “没事,走个过场而已,别怕。”傅其章见身边人紧张,安慰道。 其实傅其章也是第一次进皇帝寿宴的邀册。之前他爹官职不高,也没来过如此隆重的场合。 沈郁茹不敢明显地打量,便只能看目光所及之处。 “倒也是奇怪,今年怎么叫我来了?”傅其章光明正大地看了一圈,发现都是些平日里常出入朝堂的要臣。 “因为邀册的名单是本宫拟的。”二人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太子徐佑踱步走近。 两人转身,便听人又说:“杨逾和张瑞书都在。”他说着往远处看了看,果然见着了两人。 傅其章忽得思索,若是太子拟的邀册,那自己在列倒可以理解,只是杨逾和张瑞书…难不成他们早是太子的人? 余下的太子也没多说,只是眼神往远处瞥了一眼,化作一笑从容往前走去。 细微的神色变化没有逃过沈郁茹的观察,她顺着方才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正门处正有一姜黄华衣的人昂首走来。 两旁的朝官见到此人纷纷躬身行礼,看着是个有身份的。 “成王?”傅其章觉着身边的人在往远处看什么,便也扭头。 作者有话说: 今天周五啦!祝大家周末愉快呀!!!!!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29章 皇帝寿宴 ◎皇帝寿宴,成王见沈郁茹后心怀不轨◎ 提起成王这两字,原本疑惑的沈郁茹忽然冷漠起来,只默默地盯着人越走越近。 当时自己的父亲与弟弟被他拿捏在手里,这样的事情怎能释怀。 成王徐值是个玉面郎君,自小又生得气宇轩昂,无论行座都要拿出压过太子一头的气势。 “镇远将军好身姿!”还有大约十步路的距离,成王就已经送来了问候。 傅其章只抬手行了个常礼,未开口回应,只差把不乐于与他说话写在脸上了。 从入夏以来,成王便一直在豫中监修河坝,如今也是踩着时辰赶回来。 徐值也不是那种会陪笑脸的人,见人冷淡便目光移向旁边,却看见了个深青盛服的气质女子。 “这位是…将军夫人?”他复又上下打量,眼中生光,全然不顾眼前人的身份。 沈郁茹觉得这一句明知故问,只垂了目光冷声道:“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迎头被砸了这么一句,徐值看着还真有发自内心的疑惑:“夫人何出此言?本王在豫中一月有余,我们未曾见过吧。” “确实没见过。”傅其章拦过话头,免得这个人又要起什么心思。 夫妻两个一言一语,徐值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致想来,他确实没见过沈郁茹。 正当几人各有琢磨时,殿门口赵峦出来宣众人进殿,此事这才作罢。 就算是人转身走远了,成王的眼神还离不开沈郁茹,将她腰身背影打量了个遍,意犹未尽一笑。 万青殿本就是个歌舞宴会的地方,殿里宽敞辉煌。两侧列了数十条小案,上面摆了几盘水果糕点还有酒水。 -- 第56页 如此一看,皇帝的寿宴也没打算真让这些个朝臣吃什么,不过是聚在一起说说吉祥话,图个吉利。 皇帝在正位上端坐着,长圆的脸盘上眼袋格外明显,嘴唇也有些发紫。如果不是着一身华贵的龙袍衬着,看着还真像刚从病榻上爬起来的。 旁边的次位,是个靛蓝间红华服的年轻皇后。柳眉红唇、面若芙蓉,皮肤更如剥了壳的鸡蛋,赤金细闪的发饰让人更显美丽。 这两人坐在一起,怎么看都是爷孙的辈份,更不要说同榻而眠。 众人拜贺时,傅其章身旁的人是宣平侯,二人只对视了一眼。因着之前的事儿,宣平侯并没打算再去招惹这个小杀神。 宣平侯夫人在后边却没好脸色,前段日子姚璟的手被打断,现在还没好利索。她恨不得将傅其章的手臂也瞪断了才好。 众人落座,傅其章细心地替沈郁茹整理好身下的软垫。 可是鼓乐声中,这气氛怎么都不对。沈郁茹左右打量,看着太子坐在他们这一侧的前头,成王却在对侧,颇有分庭抗礼之势。 除却殷老将军与樊老德高望重,坐得靠前,兵部尚书杨晦与杨逾都在太子身旁。再看成王那边,有宣平侯和户部尚书、书文院掌院在侧。 看着都是按规制官阶所排,其实明眼人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玄妙。 这哪里是寿宴,分明是太子与成王的斗法场。 皇帝许是眼神不好,看不清底下如何,面对这情势什么话也没说,只又分了许多赏赐。 除了后排那些小官乐呵呵地奉承外,越是近前的人面色越是平静。 杨逾一口一口抿着果酒,扫量着殿内,低声与身后的张瑞书道:“青卓在这边。” 寿宴邀册的单子是太子拟的他二人都知道,不过太子何时把傅其章视为一党,二人到还真不得而知。 有人津津乐道赏乐观舞,有人无心那些桃红柳绿。成王的脸色不太好,他将殿内环顾,心中了然。 若是之前太子与他的争斗还是深水暗流,现在便是泾渭分明了。借着寿宴摆明势力,之后便是当面锣对面鼓。 皇帝的身体如何,就是太医不说也能一眼瞧出来。看来这次,太子是打定最后一战了。 高位上的皇帝,眯着眼睛去看底下饮酒的众臣与翩翩起舞的舞姬,一片粉妆金饰,映在昏花的眼中分外华丽。 身旁的皇后拈着酒杯,只把眼神放在了远处的成王身上,直到人看过来才轻举了酒杯示意,柔媚一笑将酒喝了。 成王在皇帝视线中,未敢有所动作,只是同皇后一起仰头喝了酒,嘴角暗自勾起了个笑容。 侍女上前斟酒时,他便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沈郁茹。这样一个美人儿难得不艳俗,如若能搂在怀里,不比这果酒有滋味? 沈郁茹本就对周遭敏感,不多时便察觉了远处的目光。她警惕抬头看过去,二人恰好对视。 这样略微冰冷的一眼,成王没收敛反而更要看。直到傅其章察觉异样,目光如刀地刺过来,他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神。 “今年淮南王不在,多少欠点儿热闹。”皇帝撑着头悠悠开口,低沉嘶哑的声音竟压过了那些钟鼓。 傅其章手中酒杯一顿,与沈郁茹对视一瞬,只觉着大殿里也安静了下来。 淮南王是皇帝在三王争储中得以登位的关键助力,当时也算得上君臣情深。 不过人心总是会变的。 当年朝中人人都把淮南王视为太子一党,但现在一南一北,谁也不会再把这个手握重兵的王爷视为皇帝的左膀右臂。 凡是知道江北内幕的人,虽缄口不言却神色各异。如今都是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 “回父皇,淮南王今日身体不佳,恐难抵舟车劳顿,这才未能亲至。”太子说得和缓,并未露出破绽。 淮南王不到欠了点儿热闹。估计不出一月,他便能还给你个大热闹。 皇帝的身子确实是不大好了,寿宴不到半个时辰,皇帝便称劳累回寝殿休息了。 万青殿里没了歌舞,反而热闹了起来。坐在前头的老丞相樊北起身顺了一身红袍,起身往接阶下走来。 离得近的人都立了起来,行礼恭送。却不想他一转身往太子方向去了。 老丞相白髯高颧骨,看着面色儒雅。红袍在他身上,也退去了亮色的浮躁,随着一身风骨大气起来。 那一片坐着的人都起了身,觉着宛若高山迎面行近,深林长河都藏与这年近古稀的老人体内。 “江北收粮免税之策,出自你手?”樊北开口,真能衬得起文质彬彬这四字。连眼角的皱纹,都仿佛藏着这七十年的才气。 如此一问让张瑞书心中慌乱起来,樊北一直是他所敬仰的。这位老丞相在太学院门口所提的“谋民”二字,被他临下来挂在床头五载。 “是!下官不才,竟惊扰樊相。”张瑞书惶恐答道。 平常太学的学生,挤破脑袋也想与樊北说句话,那怕对答一句也要展露才能,盼着老丞相能青眼有加。 殷渌在内侍地搀扶下,也缓缓走来:“把傅小将军喊来。”他指使内侍去叫人。 “又要跟老夫炫耀你的学生。”樊北将他看得里外透光。 本来要离开的傅其章本忽然被小内侍叫住:“镇远将军请留步,辅国将军有请。” -- 第57页 沈郁茹见着远处那几个人都是半熟,想着去了也没什么话可说,便道:“将军且去,我先到宫门等着。” “好。”傅其章本想看着她再走远些,可老师来唤又不敢耽搁,便在人出了殿门后转身。 这幅情景被殷渌看在眼里,抬手隔空点了点他,得意地对樊北说:“般配吧!”那神色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儿子儿媳。 殿里的人陆续散去,成王却还坐在原地,目露恨意地望着太子那边,只快将手里的杯子捏碎了。 他从小便羡慕徐佑是长子,有樊相教导,殷老庇护。稳稳当当地以皇长子的身份坐上了太子之位。 如今这份羡慕更是早就转成了嫉妒和恨意,自己明明样样不比他差,可就是晚生了两年,便连争那个位置的机会也没有了。 现在那许多人有说有笑地围在太子身边,怎么就没有一个来问问自己豫中河坝情况如何,这一月中是否有遇困难。 这些琐碎的事情越想越怒,他干脆将目光移开不去看那些热闹。不想转头时正见着刚与傅其章分别的沈郁茹独自出殿。 成王又见着这曼妙背影,怨恨的眼神里忽然生出些钩子来,偏要把人拉来才是。他将杯子往案上一掷,起身跟出了殿。 殿内的人不多了,成王大步出门很惹眼神。傅其章往他走的方向睨了一眼,只觉得这位王爷不善,却没看出意图。 内侍踩着碎步将人引过来。放眼这一圈都是身重如山的人物,傅其章便一一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樊相,见过老师。” “傅将军少年英才,如今立下赫赫战功,更添神武。”樊北一见这少年神采奕奕的样子,便先一步殷渌来夸,免得他又滔滔不绝起来。 得此称赞傅其章并不避开,但毕竟是不甚熟悉的老先生,他便也客套一番:“樊相谬赞。” 殷渌倒是高兴,负手立在那,任身边的人去夸自己的得意学生。 两位老前辈交谈,周围的小辈没人敢插嘴,也倒是无趣许多。 “杨逾那小子呢?往日跑前跑后,今天怎么没了人影?”殷渌前后寻找,傅其章与张瑞书都在,总觉得三人凑不齐就差点什么。 之前傅其章在辅国将军府府里学习时,便时常能见杨逾来找。 若不是这个杨二只往朝廷里扎无心学武,殷渌还真想收了他在身边日日抬杠磨嘴找个乐子。 半晌没声响的杨逾这才从太子身后挪出了身子,作揖笑道:“见过殷老,您与樊相两位老先生在这儿镇着,那还有晚辈说话的份儿,” 身旁的人说着话,傅其章的心思却不全在这儿,不时往殿门口投去眼神。 沈郁茹前脚出门,成王后脚就跟出去了,方才行进间匆匆一瞥,他总觉得不太放心。 如今时常混在一起的三人齐全了,殷渌才觉得顺眼:“好啊!还真是后生可畏。” 他将三人都打量一遍感叹道:“樊兄,我看着再过几年你我大可以放了担子去游山玩水了。” 都说现下太平盛世的年轻人浮躁不堪重任,可看看这几人,谁是肩膀空空无所事事。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樊北道了一句,所谓薪火相传,便是如此了。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心想事成,愿望灵灵灵! ◎最新评论: 【加油】 【元宵节快乐】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快打开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快打开打卡】 【按爪爪!!!】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 -完- 第30章 小夫妻未察危机 ◎京城里危机四伏,傅沈二人被跟踪◎ 从万青殿到宫门的一路上,陆续有来往的宫人,成王只远远地跟着沈郁茹,欣赏着那轻盈生姿的步子,并未直接上前。 直到出了宫门避开了那些守卫,他才加快脚步,在沈郁茹上马车前拦住。 “夫人留步。”他也不提前招呼,只以手指拈住那浅香的衣袖,将人拽住。 这样无端的举止,沈郁茹颇为厌恶。她摆回手臂避开站远了一步:“殿下又想做什么。” 现在不同往昔,如今心里有了底,那些威胁的法子已经不再有用。 徐值轻轻捻了方才扯过衣角的指尖,意犹未尽。觉着眼前的美人生怒都是可做美景的。 “夫人何出此言?你与本王是第一次见吧。”他说着又往前凑了一步,眼神将人上下打量,最后在领口扫了一眼。 说到这儿,徐值还真是后悔怎么没早见着沈郁茹,若是能在赐婚前见一面,她绝对不会落到傅其章的手里。 方才安静的宫门口如今又有几队人走来,徐值刻意把嗓音压低,只让沈郁茹一人听见:“夫人想必于我一见如故,那来日请夫人小酌几杯。” -- 第58页 他说罢往后退了几步,负手站定一身风流。 沈郁茹着实猜不透这人在干什么,前几日还拿捏着自己父亲与弟弟的命,今日便如忘得一干二净般与自己套近乎。 身后的人却来越近,现在做什么都不是时机。徐值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上了马车,空留得百爪挠心。 不过有一事倒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在豫中一月有余,怎么一回来这夫妻俩都对自己横眉冷目的。 思索间,他回身往宫门里看了一眼,望着长长的甬道,眼神渐渐深邃凶狠起来。 傅其章与殷渌和樊北还在殿里,不过也就是叙叙旧。大抵都是杨逾那个话口袋能把两位老先生哄得心情畅快。 “那今日也就不占着你们时候了,我和樊老还得小聚。”殷渌站久了也觉得腿脚酸疼,便将话头做了个了结。 几位小辈正要行礼送别,樊北却又开口:“张瑞书。”他往一直恭立着的素衣人看去。 突然被点了名字,张瑞书寒毛一激,赶紧回应道:“在!” “往后你若得空,便到一叶书斋去读读那里的书,想必与你是有助益的。”樊北目光平静,也未露笑意。不过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这可是老先生欣赏。 一叶书斋是多少太学学生一生都进不去的地方。其中藏书万卷,更重要的是,书斋里有比万卷书更博学的玉衡先生,樊北。 这样一句话,无异于是把张瑞书收入自己门下。 张瑞书险些激动地热泪盈眶,赶忙再深揖一礼:“多谢樊相!” 樊北往殷渌瞧了一眼,眉目间轻起一瞬的笑意。现下可是两人都有学生,今后要也不至于听他一人念叨。 能得如此老师传授知识,实在是人生幸事。傅其章能看出是真心为好友欢喜,而杨逾却暗藏得意,仿佛是成竹在胸的事。 两位老先生出了门,剩下的人也就不敢再在万青殿里多待了。 “这事有没有你的份?”三人走在路上,张瑞书开口去问杨逾。 方才见着他那副神情,便知道樊相能注意到自己,应是他插了一手的。 杨逾一笑:“我就是在樊相面前提了你的名字,还是你有本事。” 二人心照不宣,却觉得身前的人已经把他们落的老远。 “走那么快干嘛呀?”杨逾实在跟不上大步流星的傅其章,于是喊了声。 傅其章哪能慢下脚步,他恨不得跑起来才好。刚才成王跟着沈郁茹出去,还不知情况如何。 “我夫人还等着呢。”傅其章并未停住脚步,回身撂下这么一句。 杨逾啧啧称赞:“有了家室就是不一样!” 果然缘分都是天定好的,月老早就牵好了红绳,谁也走不脱。 宫门外,沈郁茹本是在那车上安稳地坐着,车帘忽得被掀开了。她一惊,以为是成王又折返来找他。 “你没事吧。”傅其章刚探进身来,便关切地问。 看清了人,沈郁茹才安下心来,道:“没事。” “我刚才见成王跟了出来,担心他又起什么歹意。”傅其章坐过去,习惯性地握住了她的手。 成王有什么歹意可以另说,不过有一件事是沈郁茹确实是疑惑的:“我刚才确实碰上成王了,但我总觉着,他当真是不大认识我。” 这么久没给赵记写信,可见了面他也不提之前的事,更不忌惮自己是否发现端倪,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样。 傅其章并未仔细留意过成王,这些细枝末节也未察觉,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也谨慎了许多,便道:“难保不是他想故作清白。” 这些个王侯权贵的心思,沈郁茹越发觉得难以揣测,日日都要害怕前方是否有什么陷阱。 似是看出了人的担心,傅其章手臂环过她将人搂在怀里:“现在成王回来也是要与太子斗,你且不必忧心,子耀和沈府那边我都会照看着。” 沈郁茹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如今成王没有提到之前的事,想必是太子在压着,两人有所博弈。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二人去周旋,这些个势力交锋,暗中斡旋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心神不宁。 二人乘着的马车缓缓行驶,穿过闹市往将军府方向而去。街市上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看着与往日无异。 可街头却多了些麻衣布鞋的青年人,穿着普通平俗,扎在人堆里并不惹眼。 可这些年轻力壮的人,却偏偏闲逛在街头四处打量,不作什么工活。 茶摊上两个粽褐布衣的男人,一边注视着傅其章与沈郁茹所乘的马车驶过,一边端着瓷碗灌了一大口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京城里,已经暗流涌动了。 ...... 时候到了七月,天气依旧炎热得很。清晨便四周燥热,惹得人浑身不痛快。 可偏偏一大早起来后,傅其章倒是十分欢喜精神,一直催着沈郁茹快些梳妆去吃朝饭,总觉得他是心里存着什么念头赶时间。 沈郁茹在铜镜前戴着耳坠,偏有个眼巴巴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本以为是什么急事,可看那神采,总觉得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抵不过心中的猜测和好奇,她偏头问道:“将军可是有什么急事。” “没有!”傅其章摇头,可身形分明已经不能安分地站着。 -- 第59页 “不对,你肯定有事。”沈郁茹故意坐在原地不再动弹,就这么望着他。 傅其章哪是能藏住心事的人,这一清早心都快飞了,现在只勉强还能站在这儿等着。 这看着八成是又想了什么手段来撩拨,一直催着去吃朝饭,不知是不是玄机就在饭桌上。 见着人不动了,傅其章索性来拉她:“快些吃朝饭,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心里藏着事儿。沈郁茹一笑任他拉着往桌旁走去。 趁着日头不高,马车和精神抖擞的白马已经在府外都备好了。 二人走到门口时,却见殷可竹与沈子耀刚碰面,正分着手里的两串糖葫芦。 “阿姐?你们去哪啊?”沈子耀见着两人喜意洋洋地出门,还有马匹和车辆。 沈郁茹本要停下打招呼,可脚步根本由不得自己,只说了个“殷”字,便被拉着往前走了。 “你俩好好玩儿。”傅其章只匆匆路过,欢喜地搁下这么一句。 殷可竹本想打个招呼,可觉得眼前宛若一阵风刮过,还没张口人就已经走远了。 到了门口,沈郁茹见马侧还挂长弓箭袋,也不知要做什么,趁着上车的功夫才得问一句:“你这提弓带箭的干什么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傅其章也不多解释,只将她稳稳地扶进了车里,自己回身翻身上马。 镇远将军府的日子倒还真是多彩,殷可竹张望着,咬了一口酸甜的冰糖葫芦在嘴里,问道:“将军与夫人,平日里都这样吗?” “更腻歪。”沈子耀也一口咬下一颗红果,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戏文里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也不过如此吧,殷可竹道:“我以后也不用去华苑看什么戏了,日日在将军府里看他俩,岂不是更有趣。” “你不去了华苑了?”沈子耀刚咬了一半糖葫芦,就松了口怔在那里。 殷可竹不知所以,自己随口一说,怎么看人这神色倒像是什么大事,这么紧张。 “今天华苑演《红女出关》,我还说请你去看呢。”沈子耀颇为委屈地去转手里的那串糖葫芦。 感情在这儿等着的,殷可竹抿了抿唇上沾着的糖渍忍笑,故作不在意:“那白得的场子怎么能不去?” “走?”沈子耀忽然期待地看着她。 “走!”二人一拍即合,即刻欢快地出门。 几人都各怀欢喜,谁也没太注意一直徘徊在府外街头的那些戴着斗笠的粗布衣衫人。 傅其章与沈郁茹经过的路段,街旁便陆续有人放下手中的茶碗或物件儿,三五人互相使了眼色,装作不经意地跟在马车后。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明天元气满满!!!!! ◎最新评论: 【元宵节快乐】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31章 夫妻共游城郊 ◎沈郁茹傅其章城外郊游,却遇危机◎ 沈郁茹不时看看窗外的路,发觉马车已经出了城驶向郊外。 她这才忽然想到,傅其章之前说过城郊有一片湖泊,是个纳凉的好地方,景色也好看。难不成这是要带自己去那里? 路两旁由矮草转为高大的树木,马车这才停下。傅其章下马去撩开车帘。 “到了吗?这是哪啊?”沈郁茹已经开始隐隐地兴奋和好奇。 傅其章将她扶下车,道:“前方路窄弯急,不适合行车,只能骑马了。” 两旁高大树木夹着的小路越来越窄,蜿蜒向远处。阳光透过树隙斑驳的映在路上,分外好看。 “我没骑过马。”沈郁茹期待地望了眼前的路,却又有些担心, “无妨,我在。”傅其章抚了抚白马的鬃毛,又道:“这马温顺。” 在邀月楼前初次见面时,这白马便铁蹄铮铮,沈郁茹不大相信。况且主人都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这马能温顺到哪去。 傅其章提起身前人的手腕,让她抓着马鞍:“来,扶着这里,踩住这里。”说着,便连脚蹬也摆正了。 往日比主人还不驯的战马,此刻竟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扶好!”傅其章双手轻轻托在沈郁茹的腰间,手臂只一用力便将她送上了马。 白马受力微微踏了几步,沈郁茹一人在马上慌了神:“将军…” 她话音未落,方才还在站在地上的身影,已经一跃而上,贴身在她身后。 二人贴得很近,沈郁茹能觉出有力的手臂将自己环在怀里。她只需微微侧头,便能看到身后人的脸庞。 两人共乘一匹马,一个羞涩一个简直不要太欢喜。 傅其章又往前倾了倾身子,在怀里人耳旁轻声说:“你让它走。”说着把缰绳送到了她的手里。 明明知道自己没骑过马,还要行此一举,沈郁茹想着多半又是有什么主意。 她也不敢使劲拽缰绳,只轻声一句:“驾!” 傅其章很爱看她这样去尝试新事物,那种好奇且小心翼翼,又颇敢去探究的样子,让他想带这个人去看更多新鲜的东西, -- 第60页 白马有灵性,只这么轻轻一声,它便要迈开步子。可傅其章却手腕暗自用力勒住缰绳,没让它往前走。 小小的动作和坏心思被沈郁茹看透,她一扭头避开近在咫尺的人,故作抱怨:“它分明只听将军的话。” “不会,它听你的!你再试试。”傅其章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姑且再信一回。沈郁茹又轻喝一声:“驾。” 这回没人拉扯的白马才轻缓着步子往前走。它从鼻孔里哼的一声出了气,仿佛在控诉小夫妻戏弄它。 原来骑马的感觉是真的自在,可以将路两旁的景色尽收眼底。 微风扫过脸庞,走在斑驳的阳光下,沈郁茹带着笑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然后便往远放斑斓处眺望。 随着密林深入,干燥的空气中多了一些水汽,吹来的风也凉爽了许多。 “有水的味道。”沈郁茹迎着微风深吸了一口气,觉着应是快到了河湖边。 傅其章好奇问:“水能有什么味道。” 其实沈郁茹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比喻,只能道:“我也说不出,就像...下雨、下雪,会有的那种泥土味。” “是吗,那下次我留心些。”傅其章第一次觉得日子中这些小细节如此有趣,连雨雪都能有它们自己的味道。 这林间小道在前方有个急转,不再延伸向远方。白马在傅其章的催促下,略微加快了步伐,往最终的目的地而去。 还真应了“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言。 待转过这个弯,一片碧澄晶莹的湖泊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岸边留出一道细石平地。 湛蓝的天与白云映在湖里,不时有掠过的鸟儿,周围万物都明亮闪耀了几分。 茂密的树林长在远处,像屏障似的把这块蓝莹莹的宝石围在了中央,少有人来。 沈郁茹眼底映着这片美景,更觉目光有神。她一时间忘我地轻叹了一声,竟不知京城外还有这样的地方。 “我之前与你说过,要带你来城郊的一处湖泊。”傅其章驻马,让她安稳地欣赏。 最近各种事情一起涌来,沈郁茹都快将这件事情忘记了。若不是傅其章藏不住心事,她还真猜不到今日有真么一份惊喜。 临近湖泊便下去走走,傅其章先翻身下马,又让沈郁茹借着他的手也下来。 沈郁茹被眼前的景色引去神思,下马后全然忘记了还相握着的手。直到往前迈了一步,觉得手臂被拉扯着才发觉。 可这一次,她望着身后的人一笑,又将手握紧了几分。 傅其章仿佛吃了口糖一般,从里甜到外。他一回身将落在颈边的发尾甩开,去那马侧的弓箭:“今天我们在这儿烤些山鸡野兔可好?” “好!”沈郁茹现在可算知道他带这些弓箭做什么了。 蓝湖绿树、浅草白云,周遭一切在阳光下都又鲜艳了几分,二人牵着手走在着一片干净透亮中,周身也覆上了光彩。 可这样美丽的地方,除却逍遥自在的二人,还有从城里跟来的布衣人,一步一步攀上山林,暗中窥视。 现在莫说京城里杀机四伏,就是整个大楚也是祸患暗生。 最近张瑞书忙着在江北收粮,眼下成王又回来了还要防着宣平侯借机生什么事。 杨逾刚从有闻茶楼回到府里,便又收到了在徐州的眼线送来的消息。 “公子,徐州来的消息。”随从将一封信递了过去,他刚端起茶杯,不得已便又放下。 前些日子跟傅其章要了刘老大来审,一个平民经不住吓唬,竹筒倒豆子的把那两千两白银的去处都吐了出来,还将这段时间能想起来的买家也都说了个干净。 “就找到这一处?”杨逾看着送回来的消息,说是顺着其中一个买家,找到了一处大的粮仓,一直以来只存不取,颇为可疑。 随从答道:“是,自从在江北开始免粮税收粮后,已经没有太多的余粮可以买卖,现在只有这一个粮库还有屯粮。” “好,回头把这个粮库的位置去给镇远将军送去。”杨逾想着之后交战中若能奇袭粮仓,也是一个好法子,不过行军打仗便不是他能管得了。 随从刚应过,却听人又问:“刘老大呢?” “怕他走漏风声,还关着。”随从回答。 关着也好,免得这人出去到处说,让淮南王听到什么消息有所防备。 淮北的事情迫在眉睫,可现下成王也回京了。寿宴一遭他看得明明白白,太子把势力划得明白,要与成王亮明牌面一战。 只是傅其章究竟何时与太子有了联系,他始终不知。 按理来说沈置是书文院掌令,在成王手底下。他的女儿嫁给了傅其章,太子应该防备才是,怎么现在将人放在了自己一边。 杨逾突然遇上了想不通的事,颇为头疼。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他只私心傅其章不要真的脑袋一热站在成王一边,不然到时候谁都为难。 ...... 城郊湖边,傅其章与沈郁茹玩够了水,便靠坐在岸边的荫凉里,看着层层水浪,吹着湿润凉爽的风。 傅其章不知从哪扯了几支长茎的花来,随手编做手环戴在了沈郁茹的腕上。桃红的小花被白皙的皮肤衬的很好看。 这些红色不是所有人都撑得起,但沈郁茹很适合,只是她自己觉得艳色太出挑,不愿意穿戴而已。 -- 第61页 闲来无事,沈郁茹随手去摸索了身边放着的弓,问道:“你箭法很好吧。” “还行,也就百步穿杨。”头半句听着像谦虚,后半句就是在故意得意地逗她。 “我...我想试试。”沈郁茹现在很喜欢去尝试她没做过的事情。 终于能从她那里听到想做什么,傅其章颇为惊喜,他来不及多想即刻起身:“走!我们去找找山鸡野兔去。” 远处的山林不是很陡峭,蜿蜒的石径适合人行走。在这儿待了半晌,也到了吃些东西的时候。 这一片山鸡时常出没,说来傅其章也有好几年没在这片山里打过野味了,还是想念火堆架起来的炭烤味。 “你看!”二人正在林间走着,傅其章忽得放低了声音,让人往指着的方向看去。 那里正有几只踱步觅食的山鸡,他把弓递到沈郁茹手里,然后从背上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箭。 这张弓不是很重,沈郁茹将将能拉开,只是没有准头。 初次拉弓多少有些不太稳当,傅其章将人环在怀里,一手扶住弓,一手搭箭上弦握着她的手。 身后的人一上手,这张弓在手里立刻轻巧了许多,沈郁茹不禁屏住了呼吸,侧头去瞄准。 傅其章稳住手臂,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屏气,凝神...觉着可以了就松手。” 那山鸡一直在走动,沈郁茹仔细谨慎的盯着,终于得了个它老实的时候,果断地松了手里的箭。 耳边唰的一声,箭羽拖着风破空而出,远处的山鸡中箭,还没来得及扑腾几下,就躺在了原地。 “中了!”沈郁茹惊喜回身,唇尖刚刚好擦过身后人的脸颊,二人都怔了一下。 “很厉害。”傅其章夸了一句。其实箭的准头都是他在掌控着,这个距离不用把弓拉满,也能穿透猎物。 可他就喜欢看沈郁茹这样欢喜的样子,便助她一臂之力。 沈郁茹正欣喜着,忽然见着傅其章身后那丛树晃动,而且看着不是风吹,也不是什么一般的鸟儿能有的重量。 “这林子里,会不会有什么虎、熊之类的大兽啊?”她忽然提起心来又打量那片草丛,这样人迹罕至的林子里,说不定有什么。 傅其章笃定道:“不会,这里不大适合虎熊,多年来一直没有。” “你身后的树丛在动!”沈郁茹说得担心,又仔细看去,希望能看清是什么。 看着人神色紧张,傅其章也回身看去。他本来不甚在意,觉着是风吹的,可是扫视一眼忽得见着了映着阳光的一点银光慢慢升起。 再多看一眼,他神色骤变,那分明是个人藏在树丛里正搭箭扬弓。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今晚能吃到超级好吃的美食! ◎最新评论: -完- 第32章 沈郁茹傅其章险象环生 ◎夫妻二人城郊遇刺,齐心协力险象环生◎ “将军小心!”沈郁茹也看清了那人,即刻把傅其章往自己身后拽。 说话间那点寒光已经离弦,傅其章顺势撤步,一把拉过身边的人,往旁边的树后躲去,避开了这一箭。 沈郁茹猛地靠到树上,头向后一仰,却发觉傅其章早已经将手垫在了树干上,免得她磕碰。 远处的人见失手,随着一阵草丛摆动便想逃。 傅其章哪能让他走脱,抬手挽弓、箭在弦上,只顺着那人树丛饿的摆动预测路线。 方才还用于取乐的轻弓,如今被拉满,紧张中透着杀意。 一箭离弦没入远方的树丛,紧接着便听着一阵杂乱的树枝折断的声音,想必这支箭是中了。 傅其章沿着路线追过去,发现一地的血迹前,有一被箭贯穿腿的人,正在挣扎着往前挪动。 可还未等他更上前一步,四周便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未见人影一把长刀先至,下手快准狠,直奔咽喉要害。 傅其章侧身一把钳住来人手腕,以弓弦绞住,却不想那人翻身挣脱,身手极好。 有此身手的人不止一个,交手间已有六七人又围了上来,皆是长刀在手。 沈郁茹见着此情景即刻顿住脚步,慌忙藏身树后。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是不让傅其章再分出神来保护自己。 事已至此,手中那张弓已显多余,傅其章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把轻弓抛向远处。 其中一持刀人想趁机偷袭,却不想被识破,只在胸口得了重重一脚,随即仰面在地,挣扎着翻滚。 眼见没有太多时候,傅其章迅雷不及掩耳地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移转身形主动出击。 一拳中腹又拧握刀手腕,只在方寸间避过利刃把那手臂转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箭如匕首一般划过那人咽喉。 还未有喘息机会,他只觉得背后的箭袋被扯住。侧身避开身前两刀,腾出身来他索性把箭袋也丢远,免得待会打斗起来碍事。 那支箭咔嚓一声被折断,他挑了带箭矢的一半握在手里。虽然一寸短一寸险,但他毫不惧。 沈郁茹在不远处看着他孤身一人,去与那些长刀周旋,实在是心惊胆战。惊慌间,一布衫人受击踉跄后退,摔在她脚边,手中长刀脱手。 与此同时,傅其章稳稳落地。往时随手都能夺过来的刀剑,此刻这些人竟死都不撒手,他也觉得应付吃力。 扑倒的布衣人还有知觉,拼尽最后的力气要去够脱手的长刀,可不想沈郁茹急中生智,踩住那刀往后一带,让人扑了个空。 -- 第62页 “接刀!”傅其章只听这么一声,他再回头时,却见沈郁茹已将手中的刀向他抛来。 只转身间,那把长刀已经在手中。此刻有了兵刃,简直是如虎添翼。 四周的布衣人开始警惕起来,只围着游走不敢近身。傅其章也不去管垂落在肩头的发尾,更不动脚步,由着那些人跃跃欲试。 现在到他占上风了。 那一柄长刀用得一点也不比长剑差,铛铛作响时已经在那些人身上留了不少口子。 沈郁茹近不得身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落在地上的弓与箭,她本是怕见人血的,可是此刻不是她怕的时候。 一袭长裙搭箭开弓,她能觉出来自己的手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颤抖。人的体型要比山鸡大很多,却也动得更快。 “屏气...凝神。”她学着方才的样子,慢慢稳住了自己颤抖的手臂。 视线中有一人正扬刀向傅其章砍去,瞄准半晌的沈郁茹,强压着乱跳的心,果断松开了手里的箭。 正与身前人角力的傅其章也觉出了背后生风,不过又腾不出手来。当他本以为或深或浅都要挨一刀时,身后的人却猛然倒下。 那人背后赫然刺着一只箭,没了遮挡,傅其章一眼看去,见着了手中正握着弓,格外镇静的沈郁茹。 他也顾不得多看,转刀换手划过敌人腰背,又添一拳将人击倒。 此刻便只剩刚才中箭不能动弹的人,他一展长刀越步而上,要做了结。 “留个活口!”沈郁茹急忙喊了一句,想留下些线索。 这一声后,傅其章刹然收住了已经到喉间的刀锋,转腕泄力以刀柄击将人击昏。 周围安静下来,放眼这一地的尸体加上一个还喘气儿的人,颇有劫后余生之意。 傅其章将刀一掷,插在泥土地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去深呼吸。不过依然警惕地环顾四周,怕再出意外。 箭刺到人身上与刺到那些野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沈郁茹方才拉弓的手已经没有直觉,任弓从手中滑落。 她向后退了几步去靠住树干,急促的呼吸和剧烈跳动的心脏,令她眼前发晕。 日光散落在林间,周围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傅其章大步跨过那些尸体,急切地上前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他轻抚着那柔顺的发丝,让沈郁茹靠在自己的肩头,安慰道:“别怕,谢谢你!” 当那个人倒下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是沈郁茹放的那一箭。原来这个姑娘比自己想象的,要勇敢得多。 这个拥抱让沈郁茹安定下来,她将额头抵在那厚实的肩膀上,双臂环住身前人的腰,慢慢地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没事,我以后就不怕了。”她说得轻声却坚定,仿佛刚刚迈过了一个难过的坎儿。 “你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儿了。”傅其章将最安稳的怀抱给她,这一次就够了,以后怎么还能让她担惊受怕地去做这杀人的活。 沈郁茹松开了手臂,仰头望着他,眼神里不见刚才慌乱:“我想以后能与你站在一起,给你助力。” 今日她所见的惊险,想来也不及傅其章之前经历的一成,今后不想他在孤身去闯。 傅其章未做言语,只吞了一口气在喉间,半晌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 来城郊时那辆马车如今用来装那个还活着的人,沈郁茹和傅其章则同乘一匹马。 “这人你打算怎么办?”沈郁茹问道。 马蹄哒哒地踏在路上,打乱了傅其章的心绪:“按理来说是交给正临司的,不过这样的刺客,最后多半都会落到乾明卫手里。” 正临司沈郁茹是知道的,专办朝臣案件的地方,可乾明卫她却没听过,不禁问道:“乾明卫?” “乾明卫直属陛下,平时也查案子,不过都是些不能光明正大查的事情。”傅其章道。 话虽说得隐晦,可沈郁茹也能猜到几分。正临司与乾明卫不过一明一暗。 正临司将大案查得清清白白,给天下一个安心。乾明卫则是要查得清楚让皇帝安心。 可是现在朝中风起云涌,无论是太子或皇帝,都不是万分可靠。 沈郁茹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还不知道,将军一定要确保知晓此事的人,不会加害于你。” 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万一对方正是下此毒手的人,恐怕又是一桩更加麻烦的事。 “那便叫杨逾和张瑞书来?”傅其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打算,不过还是询问。 这两人目前确实是最可靠的,至少在沈郁茹眼中,要比太子与皇帝可靠的多。 “好!”沈郁茹答道。 他二人回到城中时已接近傍晚,马车为避人耳目,走的是将军府后门。 “景舟,去把杨逾和张瑞书叫来府里。”傅其章刚进府,便一路向前走着一边吩咐,直奔正厅。 “现在吗?”景舟确认一遍,之前从未在这个时候将人请来过。 傅其章道:“现在,跟他们说有急事。” 看着人行色匆匆,景舟也不敢耽搁,即刻快步出府。 现在究竟是何人指使这些人对自己下手,傅其章心里也没底,是成王或者是之前他得罪的宣平侯?还是说太子是个笑面虎? 杨逾在这个时间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子,正吃着清蒸鱼,没吃几口,就被火急火燎地叫到了镇远将军府。 -- 第63页 一直在户部跟那些老陈绞尽脑汁盘算江北收粮事情的张瑞书,也赶紧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赶了过来。 两个人到的时候,看到傅其章正与沈郁茹安稳地坐在正厅里,也不见是什么急事。 “什么事儿啊,都这个点了。”杨逾甚至还能从嘴里吐出一根鱼刺来,摆了摆手让小厮赶紧去上茶来。 张瑞书最近忙着江北的事,现在倒觉得事事都与其有关联:“怎么?淮南王那边动了?” 看着二人坐定,傅其章才将桌上的一支箭递了过去:“今日我与夫人去城郊,遇上了刺杀。” 本来一头雾水接过箭的杨逾此刻一激灵:“刺杀?”他赶忙又仔细看了那支箭。 “可有发现什么线索?知道主使是谁吗?”张瑞书也提起了心,万万没想到,京城之地竟还能出现刺杀朝官的事情。 傅其章道:“没,都检查过了,那些人身上很干净,什么也没有。” 杨逾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箭,看着箭矢尾羽都没什么异常。说来也是,如果真想行刺,谁又会在箭上刻记号。 本来最近朝中局势就乱,江北也不安定,现在仅凭着一支箭,实在不能判断是哪方势力想要傅其章的命。 “我们这里,还留了个活口。”沈郁茹见二人为难,轻声说了句。 这可赶得上是雪中送炭,本以为线索到此就断了,没想到还抓了个活的。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开开心心! ◎最新评论: -完- 第33章 傅其章杨逾生隙 ◎夫妻夜话◎ “青卓,你竟然会留活口了!”杨逾一拍大腿喜出望外,往时这位将军的刀剑恐怕是比神思还要快几分的。如今竟然思绪在前头,收住了手。 傅其章轻描淡写地一句:“夫人的功劳。”换得身边人低头一笑。 只这几个字,杨逾便觉得自己回去之后那条鱼也吃不下了,这俩人什么时候能别在他眼前腻歪。 “人在哪?”他又问。 傅其章道:“后院柴房。” 人还在自己手里,杨逾便放心了。如今成王回朝,太子又意图不明,如果把这件事捅到朝廷里,谁知道会不会误打误撞落到主使的手中。 “朝中两尊大神对你的意图都不明朗,这件事先不要张扬。”杨逾可是盼着了这人心思能转个弯,没直接把人交给正临司。 不然幕后主使一运作,把人在正临司里灭了口,那恐怕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说到这儿,傅其章又有话说了:“夫人说,一定要确保知道此事的人不会加害于我。” 杨逾一眯眼睛将人上下打量,原来成亲还能使人转了秉性,往常圣旨都不见他再看第二眼,现在这心尖儿上的人,说的话他到都记得。 这话虽然说得没错,可夫人长夫人短的被挂在嘴边,沈郁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事到如今,张瑞书虽然没有言语,但觉出沈郁茹当真是有些才能的。先让傅其章留了活口,又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处处思虑周全。 平日在书文院里看到沈置那畏畏缩缩又温吞的样子,简是忧心。 若沈置能有他女儿一半的才智,也不至于在掌令这个位置待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被成王的亲信压了一头。 杨逾已拇指轻刮了箭矢,眼神忽然深邃起来:“青卓,既然你信我们不会害你。那这个活口我来审。” 听着话口是要私设刑堂,傅其章没做过这种事:“你来?” “最后审出什么,给你个结果便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我来处理。”杨逾说得肯定。 之前有很多事,傅其章都不知道杨逾是怎么办的,只觉得他是个万事通。如今到了这样险要的情况,他的语气中竟多了几分狠劲儿。 之前在要茶铺伙计刘老大的时候,沈郁茹便觉杨逾是深藏不露,如今连动私刑这种事儿都说得轻巧。怎么看都不像傅其章说的那样,只是万事想得周全而已。 “你们跟太子有什么关系?”一点点的思索,忽然勾起了之前被傅其章抛之脑后的事情。 在万青殿前,太子特意说过他俩的名字,寿宴上二人更是在太子左右,必定是要比他与太子亲近的。 如此当头一问,杨逾和张瑞书忽然提起心来,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想到会突然有此问题。 “你不也是太子请去的,我们都一样嘛!”杨逾忽得有了笑容,开始插科打诨。 那日他见着太子与傅其章说话与殿里的形势,虽然也好奇,但是并没有直接来问,如今到显得被动了。 张瑞书没开口,其实在杨逾引荐他见太子的时候,他就是有顾虑的。虽说傅其章不愿涉足权势争斗,瞒着他是好意。 但总归两人站到太子一边,留他一枝独立,放谁都会心存疑虑。 “如果你们是替太子做事,大可不必瞒我。”傅其章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我是在为自己做事!”杨逾忽得直起身来看过去,神色严肃不似往日那样大大咧咧,他从来都不是替谁在做事。 看着两人已经开始话赶话,不知下一句会说出什么,沈郁茹赶紧开口:“话说江北的事情怎么样了?徐州的茶铺一直没有回信。” 她赶紧将话题引开,别让两人再继续说下去。 张瑞书也看出了意图,接话道:“江北收粮的进程很好,现下粮食已经在运往豫中的途中,赈灾是够的。” -- 第64页 如此一番打岔,杨逾何尝不知道二人的心思,便也顺着说下去:“徐州有个粮仓,像淮南王的。”他说着递随手过去一张图纸,将眼神转开。 傅其章刚才也就是一时想不通,现在卸了劲儿也不在去问,去接那张纸。 “将军!”景舟自门外跨进来,看着屋内气氛严肃,声音都低了不少:“夫人,徐州茶铺的消息。” 还真是说来什么,几个人一听都又起了精神,暂且放下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郁茹接过信封,又是没有署名的,如此一看应是荀将军的信。 “荀将军来的信!”她展开信纸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旁边的几人都竖起了耳朵,仔细等着看有什么消息。 “咱们想得计策,也正合了荀将军的意,现在他已佯装投靠。淮南王起兵,估计就在半月之内。”沈郁茹一一看过,捡了重点来说。 “还有,荀将军托我们,照顾他的妻儿。”沈郁茹语气忽得柔软下来。 按着惯例,各地守将的妻儿都在京城,便是为了防止他们生变。 只要他一随淮南王起兵,朝中要处置的,首当其冲便是他在京城的妻儿。 “好!”傅其章应得痛快,既然是自己所出之策,那便不能置之不管。 杨逾忽得冷笑:“皇帝还嫌不够热闹,热闹这不来了。” “我们在江北出手及时,就算淮南王有粮,最多也不过维持一月。如果能将徐州的粮库夺过来,恐怕他们手中的粮,就只够不到二十天。”张瑞书将粮草情况道来。 他合着近年收成的常态,与收来的粮做了个算计。除却百姓手里的,在淮南王粮库里的不是很多。 最重要的是淮南王之后很难再在江北一代买到粮,这个天然的大粮库已经由不得他随意取用。 朝中成王与太子的势力还拉扯着,傅其章又遭刺杀,现在淮南王也蠢蠢欲动,杨逾觉得头疼。 “我先把那个活口带回去,你这事儿现在最紧要。”事情再多也要一件一件的做,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 那个布衣人被塞在马车里带了回来,不得不说景舟是在军中待过的,把人捆的像个粽子,堵住嘴又用麻袋套了头,扔在柴火堆里。 此刻那个人像条虫子在地上蠕动,却也爬不远。 景舟将人一把拎起来,布衣人腿上缠了布带止血,却依然能看出来惨状。 人在不停的扭动挣扎,杨逾看着无从下手:“这...你让他老实点儿。” 一旁的傅其章也不作声,直接一掌劈在人后颈。动作干净利落,杨逾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昏了过去。 “后门送出去。”傅其章道,示意景舟把人拖出去。 一行人离开柴房,杨逾看着沈郁茹在门口守着,便冲张瑞书使了个眼色。 张瑞书会意,迈步朝傅其章走去:“青卓,我还有些江北的情况要与你说。”说着,就把人引向了远处。 “嫂嫂!”见着周围没人,杨逾才开口施了一礼。 “杨二公子何事?”沈郁茹看出了他故意将人支开,便知他有话与自己说。 杨逾一笑:“今日青卓心里不大痛快,嫂嫂帮忙劝劝,不然之后我们恐怕要经常拌嘴了。” 如此说来,杨逾与张瑞书倒真是太子一党,沈郁茹心下了然:“杨二公子放心,将军一直同我讲你二人是他挚友。如此笃厚的情谊,只要是坦诚互信,拌嘴也是齐心的。” 在言语辩驳上,杨逾倒真是自愧不如,一句“坦诚互信”是说到了他的心里,这事儿确实是他一直瞒着傅其章的。 可就以傅其章那性子,若知道自己是太子一党也就罢了。只是游走朝野的人,谁的手是干净的,万一将他使手段做的那些事情抖落出来,恐怕二人渐行渐远。 “好,多谢嫂嫂。”杨逾难得正经,搭手深施一礼,算是真心折服。 将杨逾与张瑞书送走,傅其章回房后见着沈郁茹已经在屋里了,走近挽起她的手:“杨逾方才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在张瑞书跟他说车轱辘话的时候,他就觉出了异常,不过当时并未显露。 “怕你生气。”沈郁茹只将那对话打趣似的说了出来。 傅其章一笑:“呵,我和他能生什么气,只是猜不透而已。” “将军是怕万一他二人真站在太子一遍,对你不利?”沈郁茹拨着案上的灯芯,挑了个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来做了个引子。 不出所料,傅其章立刻否认:“不会,我们三个是一起拼起来的,无论怎样他二人都不会害我。” “既然如此,将军担心什么?”治病开药得对症,沈郁茹只想他能说出来。 要是这么想来,还真说不出是担心什么,但傅其章毕竟还是系着心结:“之前情势太平时,我只觉得他每天神仙似的,也没注意他背后做什么。不过现在发生了这许多事,倒真觉出对他不像之前那般了解了。” 果不其然,他还是喜欢直来直去的与人相处。沈郁茹忽然开始畅想起来,道:“将军看过海吗?” “没有。”傅其章自小长在京城,后来就在军中,也没什么机会去游遍山川。 沈郁茹望着那扇窗,仿佛眼前便是一片汪洋大海:“我小时候见过大海,海面宽广平静。当时我说‘大海里无风无雨,如果我能当一条小鱼,那该多好’。” -- 第65页 说着说着,她不自觉地带上了母亲的温婉:“可我母亲却说:你只是看着海面平静,但实际上海底波涛暗涌,还有会吃小鱼的大鱼。每一条小鱼都要会躲避暗流,还要避开捕食者,才能活下去。” 这番话本来是当时她觉得现在生活不开心,想到海里当条自由自在的鱼,而她母亲教导她,无论生活在哪里都会遇到难处,要努力把难处跨过去。 没想到现在用在这里,到有了另一番含义。 作者有话说: 最近要降温啦,大家注意保暖呀! ◎最新评论: -完- 第34章 淮南王起兵 ◎淮南王起兵皇帝老辣◎ 傅其章每次听沈郁茹讲这些故事,心里都格外沉静。 是啊,海底远没有海面那样平静,或许这朝中从来也不是他想的那样太平。 杨逾要躲避暗流,还要防着被一口吞掉,有些自己的手段也是应当的。 “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特别会讲故事。”他忽然看过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来。 这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心思,倒让沈郁茹不止如何是好了。突然间说起了孩子,她的脸瞬间泛起了红晕。 傅其章慢慢把人搂在怀里,就着暖黄的灯光道:“我觉得现在,我也在这片海离里,身不由己。”说着,便又抱紧了些,似乎在寻找一些安定。 “别担心,还有句话叫‘海阔凭鱼跃。’”沈郁茹倚着他,微微仰头去看。 摇曳的烛火轻爆了一声,屋里似乎也明亮了许多。 “天高任我飞!”傅其章仿佛过了那股忧思的劲儿,忽然直起身子又有了往日的神采。 沈郁茹一笑,可还未等她再安心一会儿,身旁的人却又冒出来一句:“现在不是我一个人飞,是比翼鸟。” 这些话沈郁茹已经听惯了,现在就由他说,左右这些甜言蜜语自己听了也开心。 最近雨水一直频繁,今晚京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今年的雨季,许是因为豫中修了河坝,所以六月当地并未有水患。 现在到了七月流火的季节,应该也是没什么大碍了。这等时候,谁都盼望着能少一事是一事。 杨逾并未把那活着的刺客带回府里,马车驶到了城中偏僻的一处废宅。 民间传为这里为鬼宅,不时在夜间能听到冤魂哀嚎,所以一直没人敢来探究,更无人敢住。 地板开裂,四周杂草丛生,一处好好的大宅子一到了晚上也没个灯火,阴森森的。 布衣人被重重地按在刑架上,刚得了自由的四肢又被绑起。两个侍卫粗暴地扯了他头上的麻袋,露出了一张惨白惊恐的脸。 杨逾寻了把椅子往旁边一坐,冷目看着人挣扎:“你直接说还是上刑?” 挣扎的人猛然顿住了身子,发觉了角落里还有个人。旁边大大小小的刑具摆了两桌子,看得人头皮发紧。 他怒目圆睁,大口的喘着粗气,并不说话。 这样的硬骨头,杨逾也懒得现在磨嘴皮,只轻轻摆手,让身边的侍卫去招呼。 惨叫声回荡在阴暗的宅子里,当真有些怨鬼哀嚎的样子,甚至还多了几分恐怖。 过了许久,直到声音从凄厉变为虚弱,杨逾才抬眼看满身血迹的人, 他一抖衣襟走过去,神色也不狠辣,反而多了些玩味:“这东西刚上了两成,还有许多没有用呢。” 即便是这样,刑架上的人已经十指鲜血淋漓没了指甲。臂弯处也少了一块肉,都快露出了骨头。 “是谁指使你?成王?宣平侯?”杨逾将与傅其章有过节的人说一遍,看着那人的反应。 可是除却大汗淋漓和惨白的面色,那人只是疼得浑身发抖,咬紧牙关, 杨逾冷笑:“就算落在乾明卫那群鹰狼手里,都比在我这儿要好。我能让你这样再活半个月,生不如死。” 刑架上的人可能已经开始恐惧的流泪,只不过汗水布在脸上看不来,他颤抖得越发明显。 “你在这儿逞英雄,宁死不屈。可你的主子呢?这个时间应该安睡了吧,或者喝酒吃肉。”杨逾忽得一笑,看着神色颇为享受,故意去激那人。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十分昏暗。布衣人眼神中已经没了神采,连恐惧都没了,只剩下空空地盯着并不能看清的地方。 杨逾见人没反应,回身又往暗处走去:“没有指甲了,就拔手指。” 可是还未走三步,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嘶喊:“我说,是淮南王!是淮南王!给我个痛快,求求了!” 那声音嘶哑绝望,整个人在崩溃地摇动着刑架。 不是成王,也不是宣平侯,竟然是淮南王! 杨逾即刻回身盯住他,忽然觉得新奇:“不着急,慢慢说!” 后半夜这间老宅里,再没有传出惨叫声,一直到天明,都很安静。 …… 这一夜,镇远将军府里虽然安静,但是傅其章也是没怎么睡。毕竟白日里才与那些来路不明的人交过手,实在放心不下。 沈郁茹也便陪着他,慢慢地消磨夜色,等着白日的来临。 天大亮,杨逾是顶着一夜未睡的疲惫来的将军府。那个人招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坐在位子上,喝了口茶醒神,将傅其章看得心急:“可知道了什么?” -- 第66页 “是淮南王的人。”杨逾放下茶杯,舒了口气。 傅其章一惊,与同样吃惊的沈郁茹对视,万万没想到淮南王已经将手伸到了京城。 杨逾又道:“这些人是混在淮南王送礼的队伍中进京的,目的便是刺杀你和其他将官,一旦得手,淮南王即刻起兵。” 现在嘉宁军北六路都在傅其章的手里,朝中又无可以与他比肩的将领,可谓是北将之首。 先斩群龙之首,再立刻出兵,只看朝夕内朝廷从哪里去选一个能统领北六路的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令杨逾后怕的事情,他道:“那些人的兵刃上,都淬了剧毒,一但见血非死即残。” 沈郁茹心有余悸,不觉以手掩面去看傅其章。原来当时那些人手里的刀,只要一个伤口便能要人命。 那支箭,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那支箭,差之分毫。 这么一说,傅其章明白当时那些人为什么宁死都不松开手中的长刀。 现在想起来,确实是心里发毛。如果沈郁茹没发觉草丛中的异常,或者没在最后放那一箭。又或者自己当时失手受伤,现在恐怕已经在阎王殿了。 “我拿到了他们的信物和联络地址,打算给淮南王写一封你遇刺的信。”杨逾说完,想看看对面人的反应。 既然现在淮南王万事俱备了,那不给他这阵东风不合适。便让他以为刺杀得手,才好起兵。 傅其章经昨天晚上后,也便想着随杨逾去设计罢了,只道:“好。” 虽然答应得痛快,但是沈郁茹却有担心:“万一信物与地址有诈,被淮南王识破如何是好?” 杨逾摇头:“你们放心,我有把握。” 刑架上的人现在还活着,只等着万一消息有假,再回去让他受一受昨天晚上的苦。 “那个人怎么处理?”傅其章问道。 按着往常这种人都是事成之后,拖到荒郊野岭就埋了,或者直接绑了石头沉河。 可杨逾还是没说出来,他无奈一笑:“别管了,我来处理。最近你就好好歇歇,准备出征。” 可越是遮掩,傅其章越是想知道杨逾用了什么手段逼问出这些,现在人又在何处。 杨逾没给他再问的机会,打着哈切起身伸了懒腰,又一副平日里的样子:“得,不打扰二位的良辰美景了,我补觉去。” “杨二公子慢走。”沈郁茹担起了这送客的活,颔首施礼。 傅其章忽然陷入了疑惑,他从不觉得杨逾能有什么处理活人死人的手段。最多也便是与宣平侯和姚璟扯一些无关紧要的皮。 今日看着他娴熟应付,忽然觉得之前那个不不甚着调的人,现在有些陌生。 ...... 七月初,淮南王受诈得知傅其章遇刺,于是举旗起兵,淮北军北上压境。 各路信兵快马入京,将一封又一封急报送到皇帝案前。 理政殿里的灯点了再多盏,也映不亮皇帝浑浊的目光。 书案上层层叠叠铺满了折子和信纸,皇帝弯着背去看,却也只是一片昏黄。 “朕的寿礼迟了些。”皇帝的生意嘶哑低沉,仿佛卡着一口痰。 半个大楚都在震动,可他却不甚慌乱,只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 阶下的大臣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淮南王突然起兵,简直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立在一旁没说话,若不是他们暗中操作,淮南王恐怕还不会这么快起兵。 “太子。”皇帝整个身体,只有脖子转了个方向,把疲惫的眼神投向徐佑。 “在。”徐佑应到。 “你们都准备好了,就按你们的办。”皇帝说罢咳了几声,呼了口虚弱的气。 准备好了....难不成江北的谋划,皇帝都知道? 徐佑后背生寒,怔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现在一句话点破了所有的事情。 或许张瑞书在江北收粮时,便已经被看穿了背后的意图。 这么一看,皇帝早就察觉淮南王的反心,他们暗中推波助澜,只不过是顺了皇帝的意而已。 如此紧要的时候,太子竟然有所准备,那些汗流浃背的朝官即刻投去了拜服的目光。 徐佑此刻只压下心中惊慌、暗自庆幸,若是再早五年皇帝身强体壮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联络朝臣、算计藩王的事,怕不是当场便被废了王爷的位份。 “淮南王当场格杀,不必带回京里。”皇帝垂着头只把眼神抬起来,看着狠戾老辣。 殿里的人不敢言语,这等杀伐的手段,是多少人一生都学不来的。 半晌,皇帝咳了一声,撑着粗重的喘息道:“太子留下,其余人退下。” 不知道是不是要追究此事,徐佑心里还是没有底,开始不安起来。 待旁人都诺诺退去,皇帝喘息不畅,摆了摆手让徐佑贴近,低哑着声音:“你用傅其章,便要以今日淮南王为鉴。” 淮南王冯骁,当年也是从一个小将军斩敌立功,一步步走到了异姓王爷的尊贵之位。 皇帝总念着勇将尚有用武之地,但等察觉冯骁羽翼渐丰,不受他掌控时,为时已晚。 用人谨慎,徐佑是知道这一点的。既然连江北之事皇帝都知晓,那他与傅其章自然也在监控之中。 “是,儿臣明白。”徐佑应道,可皇帝之后的一句话,当真是令他寒毛耸立。 -- 第67页 “乱世用,太平杀!”皇帝嗓音低沉,最后只从喉间挤出了几个音,越发得阴鹫。 说太平盛世轻将军,可也不至于到此斩杀防患的地步。 徐佑头皮发麻,实在是害怕傅其章平乱之后,会不会回朝便因为功高令皇帝起了杀心。 乱世用,太平杀。乱世不长,可太平难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呀!!! ◎最新评论: 【好看,追平!】 -完- 第35章 沈郁茹初见吕若风 ◎晋北匪患有蹊跷沈郁茹初见吕若风◎ 淮南王起兵,一下子分去半个大楚。京城里人心惶惶,生怕来日便换了天地。 事情虽然在傅其章意料之中,但是免不了还是突然忙了起来。今日深夜,连风中都充斥着紧张。 镇远将军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他正提笔行书。 现在不知旨意什么时候下来,只能先把调令写着去送给北六路嘉宁军,免得贻误战机。 沈郁茹借着烛光陪在一旁,现在这些军中的事务,她是半分忙也帮不上了。 看着眼前的人低头疾书,不时蹙着眉。是不是在边疆的大营中,他也时常这样运筹帷幄,调动数万大军,日夜不得安睡。 “阿姐!”沈子耀突然推开门跃进来,一脸的急切:“我也要去江北!” 屋内的平静被打破,沈郁茹叹他孩子气:“事态紧急,你安生些。” 傅其章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轻笑道:“之前问的时候,你不是不跟着我吗?”也就是他还能在这样的时候打趣。 “那怎么能一样!现在是危急存亡之秋,我自然不能躲在后边。”沈子耀说着就蹭到了他二人身边,一脸认真。 也不知这孩子从哪学来的这些词,用得还一本正经的。 许是因为开始处理军务,傅其章此刻不经意般就会有些在中军帐里的气势。 “此一战凶险,得问你阿姐让不让你去。”他也不抬头,只把人支给了身旁的人。 沈子耀忽得激动起来:“去晋北的时候阿姐都没拦我,现在定然也不会。” 其实他去战场厮杀,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担心,只是人有所志是好事,尤其是这样朝阳般的年轻人。 沈郁茹确实没有阻拦,道:“那便让他随你去,只要不添麻烦就好。”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毛手毛脚的时候,沈郁茹只怕他去了之后,会有什么纰漏。 得了应允,沈子耀很是开心:“阿姐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姐夫。” “保护好你自己!”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又齐刷刷地朝他看去。 一人难辩二口,他索性一偏头不再说话,省的又招来这二人一唱一和。 快则天亮,迟则后日,必定会点将出征。傅其章江北平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沈郁茹现在有心无力,只剩下一夜的担心焦虑。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旨意便到了镇远将军府,一夜未睡的人,又忙碌起来。 院里弥漫着些清晨的潮气,傅其章已经收拾妥当,但就是迈不开步子。 他握着沈郁茹的手,细细地揉过指节:“我这一去时间便久了,不是三五天能回来的。院里给你留了人手,殷老将军也在京中坐镇。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其余的不必担心。” 说着,他又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这块牌子,能调动京城一路的一队人马,都是我从冀北选回来的,十分可靠。” 这是沈郁茹第一次拿到能调动军队的令牌,她略微犹豫后坚定地接过来,收起了担心的神色:“好!放心!荀将军的妻儿也交与我照顾,必保无虞。” 似乎是这段时间见惯了傅其章自信的样子,她处事竟也多了几分利落和底气。 “这枚平安符你随身带着。”沈郁茹将那枚之前绣的红锦金丝的平安符送入了傅其章的手里,然后紧紧地握住。 这枚平安符里有枚平安玉扣,将其包起来便是“包平安”,取其谐音就是保平安之意。 她记不得是从哪知道的这些风俗,只是尽自己所能虔诚地祈求而已。 “好。”傅其章将平安符攥在手里,俯身在沈郁茹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等我回来!” 等着人点头后,他才放手转身。 红袍带起了一阵晨风,似乎抽走了沈郁茹身边的什么,只觉得一下子四周空空。 镇远将军府外,傅其章身上没有带出来丝毫的缱绻。他利落地从随从手里接过银枪,跃身上马。 冷铁在手中,也说不出是熟悉还是陌生。他没再回望府门,只拨转马头,映着刚破云的霞光,往城外而去。 说好不送出府门的,可是沈郁茹没忍住,她望着远去的背影,方才一直忍着的泪水落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牵肠挂肚的分别。 城外的人马比傅其章预计的多些,细看那队伍中还有一面“殷”字大旗,殷可竹正与沈子耀乘马并肩立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殷老将军知道吗?”傅其章到了近前勒住马,打量这个一身戎装的女孩儿。 殷可竹背了双月弯刀,一身暗红轻甲,扬着头道:“我爹要是不知道,殷家军能给我带出来?” 这一双小儿女倒给傅其章看得有些感动,明明都是稚气未脱的孩子,偏有上阵杀敌的心。 -- 第68页 “你二人互相照顾吧。”众将士面前,他不好显露太多旁的神色,只放下这么一句,便往队伍头里走去。 从京城出发的队伍,急行军赶往鲁南济宁,与南下的冀南驻军汇合。傅其章坐镇中军,全权掌管嘉宁北六路大军。 济宁大营是离江北最近的一道防线,不肖几日,便能与淮南王正面碰上。 之前于氏的侄子于信,因在晋北平匪患中有功,封了通路将军调任冀南,如今也随军到了济宁。 傅其章就算不愿理他,现在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幸好有什么事都能与北路将军说,才不至于被他那副窝囊劲儿气死。 军营里士兵来来往往,看着分外忙碌却有条不紊。 “将军,徐州的消息。”景舟进帐将一封信递给了案后的傅其章。 徐州的茶铺还真是帮了大忙,与荀业之联系方便许多。 傅其章看过信,皱起眉头:“周穹?” 周穹这个名字可是再熟悉不过,当年晋北三大匪首熊江、周穹和金大蛇,没少生事作乱。 景舟疑惑:“晋北的匪患不是平了么?怎么周穹还活着?” 当时晋北大军北路将军呈递的军报,可是说晋北匪患被悉数平定,熊江和周穹还是死在于信手里的。 怎么现下这个晋北匪军二当家不仅活着,还投到了淮南王的麾下。 突如其来的形势变数,令傅其章神思紧绷,晋北军到底在做什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他随手扯过旁边的地图,摆手让景舟靠近:“你亲率冀南一路军西进二十里,荀将军会该处突袭,为淮南王后续队伍破开口子。” 说着,傅其章以指做笔在图上横截一道:“把兵线铺开,交手后诈败后退,只管放荀将军长驱直入。” 话说到此,景舟心下了然。要演出防线薄弱不敌之势,待淮南王后部随荀将军突进后,两侧兵线迂回绕后收拢。 “可如此一来,荀将军如何脱身?”景舟问,荀业之知内幕,不攻嘉宁军,但难免被当做叛将围杀。 “我来安排。”傅其章胸有成竹,思考片刻又道:“把沈子耀叫来。” 说着话,周穹在还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的太阳穴又开始跳起来,左右忍不住心里的怒火:“把于信也传来!” 景舟领命出帐。 趁着等人的时间,傅其章回身坐在案后,手下意识抚着心口,隔着衣服去感受那枚平安符。 原来有牵挂是这种感觉,一旦思绪得了一点空,便会不由自主的去想起心里那个人。 他在战场好歹是明刀明枪,可京城里都是暗箭,也不知沈郁茹是否会遇到什么变数麻烦。 关心易忧患,其实自傅其章离京这些时日,将军府里还太平。 沈郁茹着人暗中将荀将军的妻儿接到了京城里另一处小院,隐蔽也舒适。 待那些官兵大肆追捕的风头过了,沈郁茹才悄悄去小院探望。 院里没什么高大的树木,阳光能直接从窗口晒进来。 沈郁茹与荀业之发妻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二人桌旁坐着,屋里还有一五六岁的男孩欢快地在跑。 她得知眼前这个不甚妆饰,独有一番素雅干练的女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吕若风。 “今日多谢夫人庇护。”吕若风声音比一半女子也沉稳些,眼神里稍有风韵。 经前边几日这样惊险动荡,她还能如此镇静,沈郁茹心生敬意道:“可容我斗胆叫您一声姐姐。” 吕若风这才露出些许惶恐:“夫人,这怎么好。” “吕姐姐不必客气,这些时日院子周围都有人守着,你们大可安心住着。”沈郁茹道。 孩子在屋内拿着把木剑玩耍,不似他母亲这般忧思。 沈郁茹轻轻握住了吕若风的手:“荀将军特意让我告知姐姐,不必担心。” 说到这儿吕若风不自觉地往跑动的孩子看去,忽然有了笑容:“我知夫君的秉性,他不会做这种谋乱之事。” 谈起荀业之,她话语间多了些对人了如指掌的羞涩,又难掩爱意。 孩子的咿呀声伴着这份呼之欲出的爱意,实在是让人贪恋世俗。 屋里的孩子举着木剑,一个踉跄扑在了沈郁茹腿边,她急忙去扶。 “你小心着,别伤着夫人。”吕若风急忙拉起他来,又道:“夫人没事吧。” 这孩子就算是摔了,手里的木剑还是不撒手。他也不哭,自己拍了拍身上的土,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对不起。” 沈郁茹一笑去看他的小肉手:“没伤着吧,这木剑锋利,你小心些。” 吕若风道:“木剑是他爹爹做的,从家里出来时旁的都不要,唯独不撒手这个。” 说起爹爹来,孩子忽然又把剑高高扬起来:“爹爹是大将军!”然后自豪地把剑给沈郁茹展示。 这哪是在得意他的剑,分明是在自豪他的父亲。 待孩子又跑出了房门,沈郁茹才起身:“我不好久留,今日未谈尽兴,等日子安定了,再请姐姐去府中坐。” 吕若风也握住了沈郁茹的手,当真如一位稳重的姐姐:“夫人放心,二位将军必定功成。” 荀业之多年驻守江北,一年不回京几次,吕若风早已习惯了这样分别不见的日子。 可沈郁茹才第一次经历,心中惴惴不安日夜思虑,远不如她这样从容。 -- 第69页 江北有乱,京城路上的热闹少了几分,马车能够畅快行驶。 到了镇远将军府的街头,马车却忽然被人拦下。 五六个侍卫模样的人也不开口,只挡在路前等沈郁茹现身。 “你们是谁?”随着车走的兰芷率先开口,看着这些人来者不善。 “一位朋友,约夫人相见。”侍卫抱拳。 沈郁茹听这话再观形势,觉得这些人应是特意在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的。 兰芷还要再推辞,却见沈郁茹已经出了马车:“哪位朋友?” 那些侍卫不再说话,只让开了一条路,等着沈郁茹随他们走。 她看这些人的装束不像寻常家丁,也没想着让自己走脱,不知背后又是哪位权贵。 作者有话说: 真心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也祝大家万事胜意! ◎最新评论: -完- 第36章 成王欲行不轨 ◎成王见沈郁茹欲行不轨,赵记另有主谋◎ 这几个侍卫把沈郁茹带到了一处酒楼,地处闹市也不偏僻,看着倒还真像光明正大的朋友宴请。 “夫人里边请!”两个人把门开了之后,守在一旁。 沈郁茹先往里看了一眼,并未见人。可刚踏进屋内,门却砰然关上。 她心中一紧,还未来得及回身查看,就听得屋内珠帘后响起一声:“夫人安好?” 这声音很熟悉,似乎不久前才听过。是成王!沈郁茹猛地反应过来,往声音方向投去目光。 不出所料,隔着珠帘能见成王不疾不徐地斟着酒,一顶金冠配上华服熠熠生辉。 “殿下有何贵干?”沈郁茹并不再往近走,站在原地冷声问。 徐值抬眼升起笑意,只是笑容并不让人舒适:“夫人才是贵人多忘事吧,前些日子本王说了,得空要请夫人小酌几杯。” 这些时日,沈郁茹早对这些巧舌如簧的人有了数,她无心与其周旋,直接问道:“殿下有事便讲。” “事关令尊,夫人来坐下,慢慢谈。”成王忍不住将人上下打量,又把案上的小盏往前推了推。 兜兜转转还是要落到家人的身上,沈郁茹现在并不惧他,只看这人还能有什么手段 这里的陈设不似一般宽敞的桌椅,而是软塌软垫和小案,更像是家中日常所摆,只有格外亲近的人才会这样盘坐。 沈郁茹转身走去,提裙端正地跪坐在软垫上。二人间并没有太多的距离,她显得不甚舒适。 “夫人喝些果酒。”成王端详这张清丽地脸庞,分外享受这样近的距离。 “殿下且说要把我父亲怎样。”沈郁茹对这些套路再熟悉不过。 成王哈哈一笑,将一条腿撑起来把手臂搭上去,换了个更放肆的坐姿:“本王不过是想给令尊升个职位而已。” 沈郁茹心中疑惑,拿不准这个成王到底是什么样地秉性,仿佛之前要杀自己父亲与弟弟的不是他一样。 “旁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书文院里我还是能做主的。五日之内,令尊就是新一任掌令,如何?”成王说着,自己先得意了起来。 “殿下别忘了这些手段已经不好用了。”沈郁茹看着他,神情冷漠而坚定。 成王一副了然的神情,笑道:“好!那本王再给夫人添些好处。镇远将军的官职在朝中,再升一阶。” 这就奇怪了,若是想让自己加害傅其章,怎么现在说来说去都要给他好处。 沈郁茹怕他盘算着什么更大的局,不愿意把傅其章也拖下水,便道:“殿下要做什么便说,何必提镇远将军。” 提起傅其章竟惹得人这么大反应,现在还真是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 成王暗暗吞唾沫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傅将军待夫人不好?那这份好处便加到令弟身上也可以。” “将军待我好不好,不劳殿下费心。”沈郁茹可笑他猜得离谱,但也不愿去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成王见沈郁茹的神色又冷了几分,倒真觉得是佐证了他的想法。 “镇远将军不懂怜香惜玉,让夫人受了委屈?。”成王似是在聊家常事,却句句都气势逼人。 沈郁茹差点一声冷笑,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一颗心,才能让这位成王殿下如此自信。 徐值说完竟侧倚在了软塌上,这一动作更令沈郁茹反感,仿佛四周都在他怀抱臂膀之中。 “不过夫人也别记恨将军,这本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赐婚这事儿,说来还是太子给陛下上的折子。”他笑着扬起声调,似是故意想让身边的人听清楚些。 一直垂目的沈郁茹忽然抬起眼神,若不是今日她还真不知道赐婚是太子背后所为,那之前...... 她心中震惊疑惑,却不敢表露,只缓缓问道:“太子?” 成王见人有了反应,复又坐起身来一展宽袖:“我那个大哥不懂风花雪月,误了夫人终身,本王在这儿替他给夫人赔个不是。” 话说着道歉,可语气做派却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仿佛迫不及待要将太子做了什么公之于众。 沈郁茹还陷在疑虑里,并不去接话。之前分明是眼前的人把自己约去落梅园的,太子出手相助还说成王行迹恶劣。 可现在他又说是太子在背后操纵婚事,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 一面劝着不要记恨傅其章,一边又说事件根源在太子,这不摆明了是说自己要去恨太子才对。 -- 第70页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这两位王爷都说自己是好人。再观这些时日成王的行事态度,他似乎又真不知之前的事。 究竟是有人栽赃成王,还是他发觉事情败露,演技精湛有意祸水东引。 沈郁茹越发地拿不定主意,在扬州时那封信是谁送的也不确定了,落梅园里那些刺客究竟是不是成王的人,现在也要重新考虑。 “今后夫人若有什么不如意的,便来找本王。今日想吃什么?夫人来点菜。”成王见着人心思沉重,自己反倒畅快起来。 说起吃什么,现在到真有一事可以验证,沈郁茹道:“我想吃的恐怕这里没有。城东的芙蓉烧鹅,成南的桂花小酿,还有城西的赵记糕点。” 她特意将赵记糕点说得缓慢,要看看眼前人的神色。 可等了晌都没见什么异常,成王只如听了三个平常的铺子,还对这一要求颇为高兴:“那有什么的?本王着人买就是。”他说着就要唤人。 “殿下等得及买,我等不及吃。”沈郁茹忽然有了一个不着边际的猜测,着急去验证,于是起身:“告辞。” 谁知刚转身,一只有力的大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成王即刻起身大步把人抵到窗边,用身型困住她。 沈郁茹没想到这人竟敢这么大胆,一身扎人的傲气,多少显得有些自负。 “殿下自重!”她警告道,却不想人又往前了一步,甚至要将身子贴上来。 “这酒,夫人不喝可惜了。”成王说着,俯下身去端起了案上的酒杯,眼神忽然像鹰见了猎物。 这酒里必定有什么蹊跷,可还未等沈郁茹说话,成王却仰头一口灌下,随手将杯子一丢,往她颈窝处埋头。 现在此人意图不能再明显,沈郁茹挣脱不开,只得趁人未得逞前低声道:“殿下可知道,现在有多少眼睛盯着这间屋子?” 听到这话,成王缓缓停了动作,抬手擦去唇边的酒渍:“有你的人?”他说话时,眼神中似有烈火焚烧。 “自然不是我的人,殿下若不想明天被参的折子堆满陛下的书桌,便放我离开。”沈郁茹道。 有人暗中盯着这里不假,不过仅仅是镇远将军府的小厮而已。她只怕没有威慑力,便故作一番玄虚,让成王自己琢磨来吓自己。 见着人被唬到,沈郁茹趁机挣脱了牵制,整理了衣袖。 屋内明明很阴凉,可是成却喘着粗气扯开了自己的衣领,燥热不堪:“不怕,今日你不说,本王不说,没人知道。” 他说着便又要扑来,沈郁茹见状猛然转身,推开了手边的窗户。 光霎时进来,屋里像突然被开了个口子,豁然透亮起来,二人能被窗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成王的脚步戛然而止,警惕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镇远将军在外征战,我为其亲眷,殿下应该知道是谁在盯着我。”沈郁茹迎着窗户,既然到了现在这一步,那不如就再说大一点儿。 这么一想,不是皇帝就是太子,成王终是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窗口,免得被别人看到。 “从了本王,保你荣华富贵,保你父亲和弟弟平步青云。”他眼睛红了起来,看着吓人。 沈郁茹并不理会,只是直视这样的具有攻击性的目光,道了一句:“告辞!” 许是与傅其章在一起久了,她身上竟也带了些临危不惧的自信,只管将人抛在屋里推门而去。 成王恼怒,浑身燃起来的力气无处发泄,只得一手打翻了架上的花盆,泥土瓷片摔得四散。 从来便没有他要不到人,何况还是个小小的将军夫人,就连当今的皇后不也是手到擒来。 顺着被推开的窗户看街上,能见到沈郁茹裙袂翩翩地走远,一副镇静从容。 …… 济宁大营,于信缓慢磨蹭的性子,实在让雷厉风行的傅其章不甚耐烦。他将案上的信件看了几个来回才见人来。 “将…将军。”于信改不了一紧张就摸索衣角的毛病,进门赶紧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 傅其章实在看不得他这副窝囊劲儿,冷着神色道:“当时北路将军递上来的军报里,说是你斩了熊江又诛杀周穹的,是么?” 提起自己的功劳,于信反倒慌乱起来,支吾了半天只蹦出一个“是”字来。 “你确定熊江和周穹,都死了?”傅其章看出了他的心虚,突然扬起了声调。 “熊江肯定死了!”于信只肯定了半句,便又垂下头去:“周穹…也死了。” 如果不是现在周穹投到淮南王麾下的情报不能张扬,傅其章真想把他的头按到那些字前去好好问问。 “若周穹从阎王那儿走一遭又回来了,那本将军便让你去拜师,也学一学这功夫!”傅其章现在连熊江是否真的死了,也心存疑虑。 “将军!”帐内安静时沈子耀进帐,一声将于信下了一哆嗦,两人都在这里,他似乎更害怕些。 沈子耀宛若没见人一般,径直走上前到:“将军找我。” “如今大战在即,我先不与你追究此事,把大营西边给守住了,别再出纰漏。”傅其章见着人来,只是又看向于信,把话说得严肃。 于信连连答是,现在一前一后的两个人,着实让他背后冒汗,恨不得赶紧逃出营帐。 作者有话说: -- 第71页 好像大面积开始降温了!大家注意添衣保暖!爱你们! ◎最新评论: 【剧情党喜欢事业线!】 【剧情党喜欢事业线!】 -完- 第37章 济宁大营首战 ◎傅其章与淮南王首战◎ 于信回身时慌乱地瞥了一眼沈子耀,似乎很忌惮他,随后快步离去。 看这神色,沈子耀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疑惑地低头看着装。 “于信怎么了?”他问道,一番打量没觉出自己哪里不对,方才又听傅其章似是在训斥。 晋北的事情说来话长,傅其章并不打算解释,只道:“没事,派给你个任务。” 这几日在军中可给闲坏了,一听有事可做,他来了兴致:“什么任务?” “擢你为先锋率部前压四十里。”傅其章说着把桌上的地图转了个方向,能看到图上有处标红的点位。 前压四十里,这可是济宁大营的最前线,战事一要与淮南王最先交手。 被调去这样险要的位置,沈子耀非但不惧,反而颇为兴奋:“领命!” 傅其章回身去拿桌上的令牌:“无论对上的是谁,我没到之前,你最多只能退十里,否则别怪军法不容情。” 他说着,将令牌抛了过去,仿佛面前的人并不是他的小舅子。想来这二十岁的少年将军,能镇住数万大军,多少是有些铁面无私在里边的。 自从到了军营,沈子耀也没叫过姐夫,做事也规矩有度。如今接了令牌在手里,一抱拳正色道:“将军放心,寸土不退。” 傅其章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想着不愧是沈郁茹的弟弟,骨子里有点儿要强的劲儿。 ...... 沈郁茹刚从成王徐值手中全身而退,这次她觉出比之前处事有底气不少,不再慌乱得手脚冰凉 只是有一点,她越发拿不准究竟是谁在背后要挟自己。提起赵记的时候,成王气定神闲的,好似全然没有防备。 这样一来,当初把自己约去落梅园的信,究竟是谁写的也有待探究。 敢拿成王做幌子,想要镇远将军府和沈家与成王结仇,背后能因此获益的人寥寥无几。 明里暗里经过了朝中这许多事情,沈郁茹现在也不得不把局都往大了想。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她才进府门,兰芷就赶忙迎上来上下打量。 再看院里,那些持棍的小厮已经站了两排,仿佛随时要出去打架。 “您再不回来,他们可是要去满大街去找了。”兰芷担心得眼泪汪汪的,现在这等时候,自家将军不在,若是真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沈郁茹挽过她的手:“没事不必担心,让他们都去忙吧。” 院里的人这才散去,没了紧张兮兮的气氛。 “你去吩咐厨房做碗梅子汤来。”她将兰芷支开,自己回身进了房间。 说来也好久没给赵记写信了,都说兵不厌诈,沈郁茹心中盘算一计,只看能不能将幕后之人诈出原形。 她铺纸提笔,徐徐写到:徐州茶园之信与落梅园遇刺一事,我已知是殿下所为,故特约殿下当面讲明利害,时间地点随殿下定。 这封信特意省了是写给哪位殿下的,让收到信的人去自己猜。至于两件事的实情,等见了面自然知道是谁所为。 此时兰芷端了梅子汤进来:“夫人,梅子汤好了。” “把这封信送去赵记糕点,就说是给他们东家的。”沈郁茹只把信纸一折,也不再用买糕点遮掩。既然写了知道实情,那便要那出些理直气壮来。 兰芷不甚理解怎么突然往赵记送信,疑惑地接过信纸,也没敢去看,道了声:“是!”随即出门。 来来回回都离不了太子与成王。这两位王爷,一个看着像好人,另一个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沈郁茹现在只等着,到时见到的是哪尊大神。 七月中旬,鲁南大地旌旗蔽日、铁蹄铮铮,一派“甲向日光金鳞开”之阵。 嘉宁军与淮南王首战终是到了。 正如荀业之信中所说,景舟在西边的防线率先与其交手。 前有两路大军与沈子耀先锋正面迎敌,侧有景舟拉开防线请君入瓮。 傅其章红袍银枪率部立在两方交界之地,只等要与西边之部会面。 “将军!西边淮南王前锋部已突破防线,直奔大营而来!”一快马信兵一路疾驰,将情况来报。 时机已到,傅其章紧握银枪,映着阳光可见远处一片刺眼。 那些黑甲棕马间,一匹飞驰的白马格外醒目,金甲红袍转瞬而过,当真宛若天将下凡。 敌军已入包围,厮杀正酣。一黑马将军乱战之中持剑周旋,并不杀敌。 此人横眉英目、短胡蹙眉,眉间一道不到一寸的疤痕,更显凶狠。只看高大的身型,便觉出是一员猛将。 这便是淮安部将军,荀业之。 他并不想误伤嘉宁军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只四处跃马。 本来倒也不甚难办,但突然背后一阵马嘶,余光可见一点银光直奔他背部而来。 荀业之猛然转身挥剑,格开这一击,要去看是遇到了哪位将军。 可等他回身看清了人,却忽然放下心来,不由得舒展了眉头,暗自一笑。 原来是傅其章跟他打了个“招呼”而已,两人在战场上只能是相见不相识,左右要做些样子给一旁的士兵来看。 -- 第72页 傅其章冲他轻轻一扬头,抬起了手里的银枪,神色间多了些挑衅的意味。 在荀业之眼里,这白马小将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平日里倒还真么有这样过招的机会,今日便陪着玩儿玩儿。 他将长剑挽在手里,眼中笑意退去跃马而起。 二人都知对方不会下杀手,一招一式打得有来有往。 剑虽短了几寸,可毕竟老将狡猾,只在招式间设了圈套,不落下风。 “此处往东五里,黑旗处可突围。”傅其章趁着二人角力,低声说了一句。 得了消息的荀业之也无心在陪他周旋,故意泄力买了个破绽,让那银枪在他手臂不轻不重的划了个口子。 黑衣下不甚能看出血迹,不过傅其章只凭手感便知道已经将人伤着,他心中一怔。 待人不再与他过招,掉转马头往东走,他才觉出乱阵突围,身上不带点伤,实属说不过去。 放走了荀业之,便要看看景舟这个瓮里捉到的是哪条鳖了。傅其章一举银枪,召集众军士往西边防线而去。 着实没想到,这口袋里装着的竟是江北军总将卢烨,傅其章老远便认出了他那彪悍的身型。 都是老熟人了,傅其章也不与他客气,白马跃起枪出如龙。气势跟方才与荀业之过招时完全不同,这一出手便是十成的力气。 卢烨一杆金戟挡开,只觉得手臂连带着半个身子都被震得发麻。 “背后偷袭,下作手段!”卢烨的方脸上一阵青白,觉得方才是被偷袭,没什么颜面。 自己没本事反倒怪起了别人,傅其章一笑:“为虎作伥,奸臣贼子!”他哪能由得这人呈口舌之快。 这句之后,他不再多说话。银枪在手中一转,便如长眼般直奔前方人的咽喉要害。 炙热的日光下,他周身反着光,恰如黑压压人头中生出一簇金光。眉目间锐利有神,身形矫健,好一番沙场英姿。 二人缠斗,傅其章到底是年少气盛,招式不求套路巧妙,只拼一股狠劲儿。 卢烨自知抵挡不过,掉转马头就要逃。可这一转身,正给了对手机会。 傅其章银枪横扫,正中他背部,迎着光能见着衣服里的尘土都被打了出来。 卢烨摔下马,呕出一口血来。他捂住胸口,觉着五脏六腑都被震移了位置,各处都翻涌着热辣的疼痛。 “虚有其表,德不配位。”傅其章将银枪锋刃顶到他的面前,又搁下这一句话,不屑一笑。 他便是要让这人知道,不仅打不过自己,连口舌之争也是略逊一筹的。 ...... 再说荀业之突破西边防线后,淮南王部便以为自己得了手,正面大部开始推进。 正面迎战的沈子耀,将长剑抽出鞘,望着逼近的黑压压的江北军,稚嫩的脸上神色坚定。 擒贼先擒王,他一直知道这点。两军交手之后,他一直寻找着敌军首领,试图做釜底抽薪之策。 只在回头间,沈子耀见着了一双狠辣的眼睛。不远处一人手持长刀,正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这人只看身型沈子耀觉得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还未等他再琢磨,那人已经挥舞大刀而来,不由分说迎面一击。 “尔等报上名来,小爷我手里不死无名之徒。”沈子耀侧身避过,又还一剑。然后学着戏文里的将军对阵,说了这么句有些傻的话。 那人拨转马头,并未穿重甲,甚至还能见着有些散乱的衣领。长脸浓眉,带了些珠串发饰,怎么看都不像军中之人。 “晋北周穹,今日杀你替我大哥偿命!”那人一柄长刀分外令人生寒。 沈子耀惊异地打量了这人,没想到是晋北乱匪二当家周穹,他怎么还活着。 “熊江是冀南通路将军于信所杀,我带你去见!”沈子耀虽没见过熊江长什么熊样,但是也知道朝廷赏赐正是因为于信杀了熊江。 冤有头债有主,今日他便将这个债主带回去给于信。 周穹舔过嘴唇戏谑一笑,只当这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主儿。 那日他分明见着就是眼前这人把自己大哥斩于马下,怎么现在倒推给了别人。 “黄口小儿!看刀!”周穹一声怒吼,眨眼间刀锋破风而至。 沈子耀提剑一挡,反手泄其力道,虽然周穹出手狠辣,但也还应付的来。 他与周穹正角力,忽见江北大军骑兵压上,来势凶猛。 敌军攻势原比想象中的要猛烈,此刻他才明白傅其章给他的十里退路是做什么的。 可既然说了寸步不退,那便要寸步不退。 沈子耀发力将周穹推开,只趁机寻找擎着绛红大旗的旗兵。战场嘈杂混乱,将士都以旗号进退。 “不可后退!”他甩开周穹一路斩敌纵马,终于到了已经阵脚略乱的兵士前。 这一面阵势过大,他四周打量,在臂弯处擦了长剑上的血迹:“跟我杀回去!” 随着先锋主将到来,队伍气势又起,再成反扑之势。 正面迎敌三路军,已有两路后撤十里,防线留了个空缺出来。唯独沈子耀一部还在拉扯。 “那里逃!”周穹再次追上来时,沈子耀力气已经所剩不多,一面要与周围敌兵周旋,一面又要防备没什么章法的长刀。 只是一个不留神,周穹的长刀便在他的肩上划了个口子,又遭旁边敌军长剑一扫,他失去平衡摔落马下。 -- 第73页 作者有话说: 立冬快了!今天下雪啦!!初雪和立冬恰好相遇,好运送给你们!! ◎最新评论: -完- 第38章 沈郁茹知赵记真相 ◎沈郁茹发现赵记背后主使为太子◎ 正当刀剑都迎面刺来时,一道银光闪过带起一阵风。飞来银枪挡开沈子耀身前的人,没入土地掀起尘土。 周穹手中长刀一震,急忙回身稳住。他转头间,白马红袍已经到了眼前。 傅其章潇洒单手持缰,快马飞驰间一把抄起竖立的银枪,在身前转出一瞬光彩,猛地将马勒住。 随着他来的还有西部被围而逃回来的淮北军,与此同时荀业之也从东部突围,形成后撤之势,场中形势瞬间扭转。 “怎么回事!荀业之不是已经深入敌腹吗?”周穹见着撤回来的队伍溃不成军,一时间慌了神。 他旁边的兵士更是战战兢兢,已有退却之意。 傅其章看了眼从地上挣扎起来的沈子耀,确定人无大碍,便勒马向前将其护在身后。 “卢烨都被本将军生擒,何况一个小小的荀业之!”他忽得露出些许狂傲,故意要让对方心惊。 周穹不愿错过替熊江报仇的机会,见着不远处的沈子耀,便要孤注一掷。 他悄悄瞥了一眼,趁机出刀。却不想傅其章早就防备,只手臂带着银枪一挡,便将长刀震的铮铮作响。 动作干脆利落,白马也只是微微踏了踏铁蹄,似乎并不屑于有太大的反应来对付这样的偷袭。 景舟带着西线的队伍已经赶到,淮北军残部势弱后退。傅其章见周穹还不动,索性银枪出手,直挑其腰腹。 周穹只看着傅其章出手的速度和力度,便能觉出比方才的沈子耀功夫高出一节。 现下淮北军先锋部没有得手,西线又被冲破,整军已成后撤之势,再周旋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 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将有些手段,便一收长刀,缓缓退马直到有些距离才拨转马头跃马离开。 待人四周人马悉数退去,傅其章往沈子耀看了一眼,冲他轻挑了下眉,似在展示自己及时赶到。 鲁南首战,虽然正面迎战的三路大军皆有损耗,但总归来说优势在嘉宁军这边,也算一场胜仗。 沈子耀伤在了肩膀,伤口不深却有些长。军医给上药的时候,他趴在榻上像杀猪似的。 “别喊了,帐外还有许多将士呢。”傅其章立在一旁,被这哀嚎刺得耳朵痛,十分无奈。 毛毛虫似的扭了半晌,军医终于大汗淋漓地收了东西。老军医本来就不大灵光的耳朵,如今又被震聋了几分。 没人再动伤口,沈子耀也只剩下了低声的“哎呦”,仿佛刚经历了什么刀山火海。 “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在那儿逞英雄。”傅其章得知两路大军都后撤了十里以求稳妥,唯独他还顶在前线,急忙率兵来援。 那些药粉令伤口里蛰似的疼着,沈子耀咧着嘴:“说不退就不退!”话音刚落,他又哎呦了一声。 “沈子耀!”殷可竹匆忙闯进帐中,神色慌张。她一眼看见了趴在榻上的人:“伤哪了?怎么样啊!” 方才还滋哇乱叫的沈子耀,此刻强装着面色轻松,不肯在喜欢的姑娘前丢了面子,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没事儿!” 殷可竹看着他肩背上那一条伤口,想碰又不敢碰,关切问道:“疼不疼啊?” “不疼!这点儿小伤算什么,三五日便没事了!”沈子耀说得英雄豪气,甚至还想爬起来,幸亏被殷可竹拦着这才作罢。 从军医上药一直看到现在的傅其章,本是忍着笑,最后实在憋不住只得偏头清咳一声。 这小丫头一来,倒比什么镇痛的药都好使,他实在忍不住附和一句:“他不疼,一点儿也不疼。”说完便忍不住笑起来。 战后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傅其章也没时间再陪他俩打趣:“好好歇着吧,我还有事。” “将军慢走。”殷可竹应了一句,赶紧又回头看沈子耀的伤口,缓缓地给伤口吹着凉风。 沈子耀只把红得像桃子的脸埋进被子里,想笑又不敢笑。 鲁南济宁首战结束,可京城里的暗流才刚刚开始翻涌。 理政殿里户部各官跪了一地,书案后皇帝面色阴森:“这便是你们办的事。” 皇帝轻飘飘一问,那些大臣浑身一抖,忙又把头埋低了几分。 方才豫中传来消息,才修的堤坝竟开始渗水,裂缝封堵不尽。 夏季雨水充沛,水库里存了许多的水,堤坝一旦塌毁,河道沿岸受灾百姓将数不胜数。 “刘甄,你来说!”皇帝看着这些人闷头不言语,更是火气上头。 刘甄是户部尚书,他手哆哆嗦嗦地揖在身前,满脸的褶子堆在一起像个包子。 “回...回陛下,许是水库里存水太多,堤坝承受不住。”刘甄大汗淋漓,话都说不利索。 可瞬间他又如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完工时也交付成王殿下查验了,并无纰漏的!” 立在一旁的成王咬着后槽牙,想杀了这厮的心都有。却也只能压住内心的躁动,也撩袍跪下:“父皇明鉴,儿臣查验时确实没有问题。” 皇帝呼着粗气,精神不大好:“那这裂缝平白生出来的不成!”他扫视一眼:“若堤塌了,户部便葬在豫中。” -- 第74页 一句话险些把户部那些人吓得当场昏死过去,恨不得立刻回家烧香拜佛,求那堤坝不要塌。 皇帝动怒时,太子就在一旁也不开腔,毕竟现在看来他们的纰漏是实打实的,没什么可辩解的。 直到出了理政殿,他被成王拦住了去路,看着人来势汹汹十分恼怒。 “是你算计我!”成王怒目而视,只快失了神智。好好的堤坝,若没人暗中做手脚,怎么会出问题。 徐佑平静地直视他:“堤坝关乎豫中千万百姓,本宫不会拿百姓的安生来算计你。” 听得这话成王冷笑一声,目光狠戾:“装什么心怀苍生。”liJia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朝中人人都会说,可下起手来也比谁都脏。 本来平静收敛的徐佑,眼神忽然露出几分锐利,像寒光出鞘:“那便遂了你的愿。” 左右都要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那就真做些什么,推他一把也无妨。 “殿下!”一名黑衣随从硬生生止住了急促的脚步,停在了太子身边。 有了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成王一整衣襟,目光含怒、咬牙切齿地转身。 见人走远徐佑开口问道:“何事?” 随从这才敢大口喘气:“赵记的信!镇远将军夫人送的。” 徐佑一怔,忙把信接过来看,怎么平白无故又给赵记送信了。 浏览着信,他的目光由疑惑变为焦灼:“近几日镇远将军夫人可见过什么人?” “前些日子去过城东的一家酒楼,见了谁不知道。”随从道。 城东的酒楼,成王倒是常在城东晃荡。徐佑暗道大事不好,匆匆收了信往自己宫殿方向去。 ...... 偌大的镇远将军府里空空荡荡,往常只在深夜才会发呆出神的沈郁茹,如今在白日也会寝食难安。 军中没有信来,也不知前方战况如何,惦念的人是否都安好。 她正盯着盆景出神,兰芷进屋来道:“夫人,有您的信。” 本以为是傅其章来的信,她忽然期待起来,可展开信却发现只有几字:“有闻茶楼,即刻相见。” 是赵记的回信,她收起了神采思量起来,幕后之人上钩了。 “兰芷,备车。”其实沈郁茹自心里多少有了底,这件事背后的人不是太子就是成王,除了他俩谁还会这样互相使绊子。 本就不如往常热闹的街市,到了有闻茶楼前更是冷清。 马车缓缓停住,沈郁茹下来时警惕地四周打量,看不出有什么埋伏。 “您里边请。”一伙计迎上来,似是特意在候着,只等人到了来引路。 太子见客人都在东一间,这次也不例外。 “您请。”伙计并不似往常招待客人般亲和,多了些严肃的神色。 刚刚迈进门,沈郁茹便见着了一身月白长衣的太子。 虽然之前早在心里猜测过,但真相砸来的时候,还是让人不可思议。 原来赵记背后的人不是成王,而是太子。那约自己去落梅园又着人刺杀的也是太子,她不禁感叹好大一出戏。 “夫人坐。”即便是碰了面,徐佑依然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沈郁茹现在倒真是佩服太子,能有这般临危不乱的定力。 “既然夫人已经知晓,那本宫也就不遮掩了,免得之后被旁人挑拨利用,又将其他有的没的事扣在本宫头上。”徐佑说得从容沉稳。 既然沈郁茹知道了实情,与其拖着不承认把疑影留在她心中,倒不如当断则断。免得成王利用这份疑心,去推更多的事在自己身上,使得最后百口莫辩。 直到现在,沈郁茹才真的理解了,为何傅其章不愿涉足权势争斗。 一面说着旁人挑拨利用,实则自己也在做着这样的事,实在不知道这些人有几幅面孔。 “其实在看到殿下之前,我都是不知实情的。”她也随着这样和缓的气氛沉静下来。 徐佑思绪一滞,忽然想起那封信并没有指名道姓,一句殿下不过是在试探赵记背后究竟是自己还是成王。 他暗中责怪自己心急,只顾担心成王从中挑拨便没再仔细思索。不过既然沈郁茹能有此猜测,必然也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的。 到了这一步,索性就把话讲明,沈郁茹问道:“殿下目的何在?” 徐佑记得在落梅园初见沈郁茹时,她虽然镇静,可能看出来是在掩饰慌张与不安,全然不似现在般自信从容。 现在的镇远将军夫人,已经不比之前好拿捏了。 作者有话说: 周一啦,大面积降温,主意保暖呀!爱你们!!! ◎最新评论: -完- 第39章 沈郁茹智对太子 ◎沈郁茹智对太子,傅其章思念家书◎ “本宫并无心加害,只是不想将军与成王走得太近,免得日后误入歧途。”徐佑道。 明明只是想为自己拉拢势力,却还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沈郁茹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见人不语,徐佑又道:“当时本是想等将军发现夫人往赵记送信,之后再沿着本宫留的扣子查到成王头上。有此一事,之后成王再想拉拢将军便也困难。” 说着,他忽然无奈起来:“可没成想任由夫人送了这许久的信,傅将军都没发现,许是他本不在乎这些事情。” -- 第75页 沈郁茹忽然明白了,为何当时自己送了那许“起居菜谱”,竟也没得到什么回复。 现在想来也是,如果真要想递消息,何必要用隔天去一次赵记这样明目张胆的法子。 “所以殿下才把我约去了落梅园?”她问道,猜着是一计不成才出此策。 确实是这样,徐佑少见地叹气,似乎也对傅其章无可奈何:“傅将军到赵记买糕点,那张纸条本宫就差给他贴盒子上了。” 当时徐佑真是烦恼,为何傅其章不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沈郁茹两日一去赵记,就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迫于无奈才趁着他去赵记买糕点,将字条放在了食盒里。如若当时能发现,那便也省了落梅园一遭。 沈郁茹虽然心里已经猜得差不多,但还是问了一句:“落梅园里那两人......” “是本宫安排的,原本只是绑了夫人,本宫来救便是。可没成想傅将军半路杀出,白白折损了本宫的人手。”徐佑说着,头又开始疼起来。 不过好在最后还给了他说话的机会,能把戏做下去。在当时让傅其信了,是成王栽赃嫁祸,又要害沈郁茹。 可还没等拉拢二人,一起去指认成王,便又被沈郁茹摆了一道。他不得不将此事压下去,夫妻二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令人头疼。 沈郁茹听着徐佑说,甚至能从那语气中听出几分心痛。都说高手之间的过招难解难分,可人若是简单了,还真能把高手克的死死的。 “那太子殿下今后打算如何。”她问道,事已至此,再纠结过去之事已没必要,不如看看今后事态如何发展。 徐佑复又沉静下来,道:“傅将军秉直刚正、少年英雄,本宫是真心欣赏,必不会加害。” “殿下这话中又有几分真心?”沈郁茹现下对这些话并不太信。 因着之前的事情,徐佑也自知理亏,便打算从头说来:“夫人可知三年前傅将军南疆一战?” 沈郁茹没想着能追溯都这么久,这事儿她是知道的,便点了点头。 “当时那些冷言冷语都砸在傅将军身上,本宫以为他会因此寒心忌惮,绝不再上战场。可没成想之后南疆北境,却哪一处都有他守下来的疆土。”徐佑说着,竟颇为动容。 这些话倒是真的,沈郁茹也能觉出来傅其章的一腔热血,也正是那一番年少无畏,也才让他走到了今天。 徐佑忽然正色,将腰背挺的更直了些,神色真诚:“放眼大楚朝中,能有傅将军这般赤子之心之人已如凤毛麟角。本宫有意托付大楚疆土安定、楚民安生,烦请夫人能相劝于将军。” 当今太子现在把底都亮了出来,只盼枕边人要比权贵人好使。想着即便是不能当时答应,也要留个尝试的推辞。 可沈郁茹听着,神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也随着严肃起来:“此事我做不得将军的主。殿下大可以把这番话当面说与将军,由他自行考量。” 在远景心志上,她绝不会去干涉,也不想傅其章因为自己,而去做有违本心之事。 这番回答令徐佑意外,没料到沈郁茹能有此睿智。 他无奈也存了几分悲戚:“国家大义、百姓苍生,夫人看朝中有几人还会信这番话。” 人人逐利益己、结势保位,连成王也要讥讽一句“装什么心怀苍生”,更何况那些下一级,时时要担心自己乌纱帽的人。 沈郁茹浅笑:“山河依旧,不过是殿下身处大雾久了。” 一人周遭如何,那他处事便如何。徐佑在朝堂中时时如大雾迷眼,周围便是有繁华春景,他也看不甚清,不得已小心摸索步履维艰。 可傅其章这里,却是放眼望去山川万里,通透干净,从来都是一片向上之势。 这些不同,也只能是旁观者清。沈郁茹身处局外看这些人,实在是颇有感触。 徐佑第一次听这样的话,忽然觉得其中有许多可以深思之处,一时惊叹不语。 一番交谈,沈郁茹觉着,太子至少比成王行事有度。她道:“将军行事为人,贵在一个诚字,余下的我也帮上什么。” “多谢夫人!”话到此处,徐佑必定明了该如何做了。那些旁门左道在傅其章这里行不通,不如直接开门见山。 沈郁茹盈盈起身,也不准备在说什么,道一句:“告辞。” “无论如何,请夫人劝将军不要与成王为伍。”太子在沈郁茹要出门时,又补这一句。 这句话说得仿佛比之前的都重要,沈郁茹觉得蹊跷,但又不甚理解。只是这事儿也不能轻易应下来,便施了一礼权当回应。 千万金易得,知心人难求。连徐佑也不得不感叹,这两人当真是互相能明了对方心思。 ...... 江北淮南王起兵出师不利,江北大营里气氛肃杀。 帐内淮南王负手立着,只侧了半个身子过来。吊眼高鼻梁,与狐狸有几分相似,不过身材高大。 “荀业之,先锋部已到敌军大营,为何失手。”他声音沉稳有力,让人不寒而栗。 帐内立了其他将领,荀业之镇静道:“卢烨将军后部并未跟上,使得末将孤立无援。” “那为何你过去了,卢烨被围住了?”没等淮南王开口,周穹已经狐疑看过来。 现在卢烨被俘,什么事推给他也无从查证,荀业之又道:“那便要去问卢将军了。” -- 第76页 这一屋子,有多少人便有多少异心,听完这话在场的人神色不一,只怕卢烨是内应。 淮安王睨过来:“你与傅其章交手了?可有异常?” 之前京中传回消息,说傅其章遇刺受伤,他这才敢起兵,没成想紧接着便是镇远将军领兵出征。 当时荀业之与傅其章过招,周围许多士兵都见着了,现在也不至于太难答。 “是,只觉他似是力不从心,末将方能侥幸逃脱。”荀业之顺着说下去,作出傅其章带伤上阵之像。 周穹虽然与傅其章照过面,但是并不认识,如此一来也没发觉这话有什么疑点。 屋内安静了片刻,一旁将领开口:“王爷,江北江南一带现下已经收不到粮了,徐州粮库的粮草最多撑半月,往王爷速战速决。” 之前朝廷收粮,他本不以为意,可到了现在才觉捉襟见肘。 “够了,半月之内,踏平济宁。”淮南王并不担心,又扬声道:“待大军攻入京师,尔等都是一等公爵!” 荀业之觉得可笑,望梅止渴、画饼充饥,淮南王这是给了他们一片梅子林,一张大饼。 不过看样子,淮南王已经怀疑军中有内应,这样的疑心还是要消除一下才是。 ..... 济宁大营经此一战正有条不紊地修整,傅其章得以抽出空来给沈郁茹写封信。 他把一张折着的信纸仔仔细细地铺在桌上,纸上是漂亮的簪花小楷:“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是早些时候沈郁茹写的,后来就一直放在书桌上。出征时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便把这张他最喜欢的带了出来。 字如其人,只看着这样的字,他都能想到沈郁茹的一颦一笑,不由的心下畅快起来。 “夫人可还安好?一别良久,日夜思绪难断......”他提笔写着,往前觉得酸倒牙的话,现在都要写上去,才能表出思念之深。 写到忘我处,全然不觉得旁边已经站了两个人。 沈子耀和殷可竹蹑手蹑脚地进来,探头探脑看着,两人对视一眼,不自觉捂住了自己腮,真是好酸。 “你二人进来怎么不说句话?”傅其章觉着桌上有暗影,一抬头就见着了两个脑袋,被吓了一跳。 “既见君子...”沈子耀忍着笑,一脸看热闹。 后半句被殷可竹接过去:“云胡不喜!” 两人凑在一起又笑,傅其章也不在乎,只把信大大方方地晾在那。与夫人甜蜜恩爱,这不应是人尽皆知的事嘛。 “要给你阿姐写信吗,顺便送回去。”傅其章问沈子耀,看他的意思。 沈子耀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的信放在里边,扫兴!替我报个平安就好。”他可是不愿意搀和到这小夫妻中。 打趣了许久,傅其章才想起来问:“你们有事?” “那个卢烨现在痛哭流涕,准备改过自新,要见你。”沈子耀围观了半晌,颇为不屑。 殷可竹也道:“就他那个样子,怪不得江北军会投靠淮南王。” 就算过个河,一来一回也没这么容易,怎么能给这种墙头草机会。 “将军!”景舟走进大帐,递上了一封信:“徐州来的。” 徐州茶铺的信,定是荀业之又有什么消息。傅其章拆开来看,道:“淮南王怀疑江北军有内应。” 之前一战中,荀业之长驱直入,到了济宁大营前却又未攻而退,确实会引人怀疑。这样一来,他处境又险恶了几分。 忽然,傅其章灵光一闪,问道:“卢烨想改过自新?” 沈子耀与殷可竹齐齐点头。 “给他这个机会。”他心中有了计策:“沈子耀,你带着卢烨去前线走一遭,离江北军的大营越近越好。” 既然淮南王怀疑有内应,那就给他看,来一出李代桃僵。 沈子耀开始是不解的,怎么能给这样心性不坚之人机会,只怕过两天又跑回去了。 “我知道了,还要与他亲热些!”殷可竹忽然反应过来,她自小跟着殷老将军学习兵法,神思灵光。 傅其章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 沈子耀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殷可竹拉着胳膊往门外走:“你个呆瓜!走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爱你们!!! ◎最新评论: 【(???_??)?加油】 -完- 第40章 小夫妻书信情浓 ◎“夫君安好?”◎ 见着二人出了帐,傅其章又唤景舟:“你挑些身手好的,潜入徐州把粮库拿下。” 他说着递过去一张粮库的位置图:“你亲自去,之后便留在徐州,在之后战中策应荀将军。” 一旦粮库被毁,淮南王势必立刻起兵背水一战,到时候荀业之便成决胜中关键一环。 景舟接过图纸,尚有担忧:“可将军这边...” 他现在掌着一路大军,守在大营西侧,是之后最有力的后盾与支援,突然放下必定是不安心的。 这一点傅其章也有顾虑,不过徐州粮仓与策应荀业之一事,断不能假手他人。 “无妨,此事重要。”他考量过后,想着西边还有于信,再不济也是个通路将军,不会有什么大事。 既然如此,景舟信他已有安排,便问:“属下要做什么?” -- 第77页 “与荀将军说,战事一起,红布缠左臂,视为义军。济宁布防你也知晓,届时伺机而动。”傅其章道。 现下只等徐州粮库这个引子被点燃,荀业之这步暗棋能在决战中奇兵天降。 景舟领命出帐,四周又安静下来。 傅其章不自觉将手覆在心口,那枚平安符就像是会发热一般,一但空下来便时时有给他暖意。 只要徐州粮库一得手,也就逼得淮南王最后一战。到时候与荀业之里应外合,过不过多久就能班师回朝。 如细想来,两人相见之日也不远了。良久未见,也不知沈郁茹是否消瘦了。半晌,他又提笔,去将那封信写完。 以往送回京的都是军务军报,即便是有机会送些别的,也无人可寄。如今这一封信,是真的算上家书了。 家书随着黄旗军马一路飞驰回京,沈郁茹收到书信时,正在后园的桂花树下。 树干上纵横交错的剑痕看得她心疼,好好的一棵树成了这样子,以后要精心养护才是。等到秋天开满树的桂花,也是一番景色。 “夫人!夫人!将军的信!”兰芷提着裙摆,激动欢喜地一路小跑。 沈郁茹回身看去,眼中瞬间有了光彩。自从傅其章出征平乱,她已许久没有这么激动过。 可是接过信时,心里又平白多出些担忧,生怕前方的人有一丁点儿不好。 “夫人可还安好?”匆匆展信只看了第一句,她便压着羞涩的笑意,稍稍侧了身子不让兰芷看着。 许多日子耳边没这些甜言蜜语,如今看着字,她便能将傅其章的神色与声音想个囫囵。 兰芷够着眼神只瞄见了夫人二字,便知道自家将军又是在蜜罐子里放糖。 几番看下来,得知傅其章与沈子耀都平安,沈郁茹放下心来。 刚刚将信折起来,她忽得伴着笑意又打开,要将开头那几句相思情话再看看。 这些话怎么读怎么欢心,嘴角的笑容也难以掩藏。 “夫人快些写封回信,送信的人从宫里出来好顺道带回去。”兰芷好心提醒,免得人在这里站几个时辰:“等到晚上您点着灯慢慢再看这信也来得及。” 心里有太多话想说,可真要回信,却精简不出什么。 沈郁茹思索着抬头,望向郁郁葱葱的树,从缝隙里看着斑驳的天空。 忽然,一片叶子飘然落下,正落在手中的信纸上。 她低头来看,忽觉得颇有意味,索性就把树叶合在信里,快步往房间走去。 朝廷里收了傅其章的军报,得知江北首战嘉宁军胜,那些提心吊胆的老臣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淮南王不过鲁南,京师便能安稳。 京师安稳,豫中情势却越发得不好,堤坝的裂缝越来越大,已有小股水流漫出。之前只等着再过些时日,这些水能被太阳晒的少些。 可偏不巧豫中一带又开始下雨,可谓是雪上加霜。 有闻茶楼东一间里,为这事儿太子见了杨逾和张瑞书。 当下必须要做好堤坝随时坍塌的准备,除此之外,还要给成王一份礼。 “从江北收来的粮,调配如何?”太子问道。 张瑞书答:“因着六月豫中安好,本以为不会有灾,所以只留了三成在当地粮库,七成调回了冀南与京郊。” 本来是为牵制淮南王而出之策,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只是三成恐怕不太够。 太子思索一番,又道:“若堤坝损毁百姓受灾,本宫必将亲赴豫中,届时赈粮调配之事,便交与你。” “是!”张瑞书答道。 见着二人说完了,杨逾才开口:“那成王和户部那边...” 说起成王,太子的手指开始缓缓地轻敲桌子,既然他左右都在怀疑有人算计,那不如假事成真。 “户部修建堤坝的款项账本如何?”太子问道。毕竟工程出了问题,任谁第一时间都是要查钱款的。 杨逾道:“谏议司查了一番,听着没什么太大的纰漏,过些日子监察署还要再查。” 谏议司立在那儿,什么事都要掺一手,却也给不出什么建议。徐佑早想将其中那些老眼昏花的庸臣换一换了。 “谏议司又不懂财政,真要有什么纰漏,也得是监察署才能查出来的。”他将后半句说得意味深长,并不单是说那些谏官无能。 话里有话,但杨逾却早已明了,既然没纰漏,那就造些纰漏出来给监察署,最好还能跟成王挂些关系。 堤坝出了问题,可能真只是户部的无心之失,但既然机会都递到手里了,岂有不用的道理。 只要计策一成,不仅能挫成王之势,还能换一换户部的人,谏议司八成也能被拉下水,可谓是一箭三雕。 “现下书文院还在成王手里,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无计可施。”张瑞书看着朝中情势,只有书文院还找不出什么突破口。 提起书文院杨逾就来气:“若不是沈置是个提不起的软柿子,至于当了这么多年掌令都没动静?” 沈置为人中庸,一天天就混俸禄保乌纱帽,坏事不做好事不办。 说到此处,徐佑也感慨,沈置但凡能有沈郁茹一般的聪慧与胆量,也不至于被压到现在。 不过无论如何,豫中堤坝出了问题,倒是能让太子在朝中的地位,再稳固一些。 ...... -- 第78页 近些日子,鲁中一带开始下了雨,七月流火的季节,已经不会那么的闷热。 黄旗军马踏着潮湿的土地奔入军营,给傅其章带来了期盼已久的回信。 这封信在豫中的雨中穿梭许久,一打开还能感觉到有一份京城干燥的气息。 傅其章将信封一倾,那片桂花树的叶子便落到了手掌里,依旧是绿色的。 他一怔,不知是何用意。又展开信来看,只开头两个字,他便差点一掌把书案拍塌。 “夫君勿念。”沈郁茹为了与那句“夫人安好”对应上,不知蘸了多少次墨才将这两字写出来。 傅其章握拳,激动地在身前无处着力,最后只得抵在唇边去止住险些无法抑制的笑声。 “夫君!”这两字越看越欢喜,他笑得两腮酸痛抿着嘴唇,尽量不让帐外路过的将士发现异常。 但眼神中的笑意,已经藏无可藏。这两个字,有朝一日总要听沈郁茹亲口喊出来才算完美。 信中说家宅都平安,让他别挂念。直到看到了结尾,傅其章才发现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收都收不回来。 “七月流火,桂叶思秋而落,今将一叶相思寄于鲁南,聊慰秋风。” 读完此句,他心中似乎真起了阵秋风,拈起桌上的桂树叶,仔细端详着。 忽然觉得叶脉的纹理都是相思之形,在府里随处可见的落叶,这时竟分外好看。 帐外下着细如牛毛的雨,只能堪堪将土地淋湿一层,给旁的物件蒙一层水雾。 傅其章起身走到帐门处,捻着这片桂叶,去感受七月的风。 深吸了一口气,他恍惚间想起了沈郁茹说的,下雨下雪时,雨雪都会有它们的味道。 淡淡的泥土味,还有一阵风带来的草香与潮湿的水汽,这些混合起来被傅其章吸入鼻腔。 他第一次发觉,下雨确实有它自己的味道。说不上沁人心脾,却总是幽幽难忘。 生活细致入微处,也藏了这么多欢欣愉悦,实在是奇妙。 “将军?这…做什么呢?”沈子耀见傅其章站在帐前,颇为享受地闭目,手里还拈着一片叶子,实在是觉得奇怪。 傅其章身心舒爽,睁眼道:“下雨的味道。” 沈子耀一脸茫然:“下雨的味道?下雨能有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皱起鼻子四处嗅。 只看眼前的人嘴角带笑、春风拂面的样子,他便猜到几分:“又是我阿姐跟你说的?” 沈子耀觉着自己的这个姐夫哪都好,就是脑子有时候不大灵光,尤其是心思在自己阿姐那里的时候。 被说中了,傅其章也不反驳,只露出些许得意的神情,把玩着叶子转身进帐。 “下雨的味道…哼!情到深处雨也是香的!”沈子耀趁他转身嘟囔一句,没想到这俩人不见面比见面时还腻歪。 …… 江北军大营中,前方眼线探子一路疾跑进大营,到了淮南王帐中,跪倒在地:“报!” 淮南王手持匕首正指地图,听见声音抬头。 探子报:“卢烨由一男一女两位将军陪同,巡视济宁大营防线,还与那二人分外亲热。”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淮南王反手将匕首钉在了桌上:“卢烨?” 前几日就算荀业之说了卢烨的疑点,他也不能断定,甚至从平日态度做派来说,荀业之嫌疑更大。 却不想还真是他,竟已经在巡视济宁大营防线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周穹在一旁冷嘲热讽一句。 荀业之也趁这个机会添一把火:“当时卢烨一部未曾前进,将末将置于险境,末将便觉异常。” 这一番话过后,只怕人人都觉得是卢烨佯装进攻,不肯出全力。却不知道是傅其章有意放了荀业之进去。 “报!徐州急报!”一士兵自门外扑进来:“徐州粮库被烧了!” 帐中人错愕,有人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惊恐十分。 淮南王眉头紧蹙,恼怒中目露凶光,一时间也觉措手不及。 “卢烨,一定是卢烨!徐州粮库的事儿是他管着的!”帐内不知谁喊了一声,将粮库被毁的罪过推到了卢烨的身上。 荀业之暗自勾起嘴角,若不是此番,他还真不知道徐州还有个粮库,现在只看这些人乱了阵脚。 徐州粮库被毁,江南江北百姓手里的余粮又被朝廷所收,淮北军粮草便没了后路。 现下,淮南王只有背水一战。 作者有话说: 角色在一点点成长,我也伴随着角色一起成长!分离的小夫妻就快见面了呀! 最近收获了很多小可爱的支持!爱你们!! ◎最新评论: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02a29ee61c0610fff372cc0c6ac06b8dd74bc0d0-1648522325-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剧情党喜欢事业线!大人~这是人家卖肾换来的地雷,请不要辜负人家,天天更新呀~】 【什么下雨的味道,分明是虐狗的味道】 -完- 第41章 傅其章重伤 ◎于信怯战,傅其章深陷重围◎ 被断了后路的江北军,不得已速战速决,数万兵马多停一日,粮草的损耗便又多一分。 淮南王来不及精巧构思,那大军压上便是最直接的方法。 虽然会多折损人马,风险也大一些,但是必须要尽快突破济宁这道防线,不能把江北军困死在江北。 -- 第79页 两军之间的气氛瞬时紧绷起来,傅其章将得力的将士都调去正面迎战,这一番再用不上什么迂回绕后之策,要来硬碰硬的。 不过好在能有荀业之这一路奇兵,从中破局里应外合。 不出两日淮北大军便将兵线推了二十里,两大军营相望近在咫尺。 这样的时候,傅其章已经不再坐于中军帐。赤旗黑马中,一点雪白艳红十分瞩目。 他在军阵最前,身后的将士都能看到,他们的主心骨在。 战鼓闷声传遍,号角震彻长天。淮北军一片黑旗,士兵盾牌利刃,将淮南王护在阵后。 两军对垒,这片大地都被铁甲兵刃覆盖着。饶是两边战马踏踏铁蹄,都能扬起漫天尘土。 战鼓声越来越密,傅其章紧勒住早已不安分的战马,将手中的银枪握紧了几分,目光锋利地望向淮南王。 随着一阵遮天蔽日的尘土与战旗,淮北军大军压上。宛若雷霆乌云迎面逼近,压迫十分。 庞大的阴影随着冲锋呐喊声愈来愈近,傅其章一扬银枪,阵前数面绛红的大旗竖起来, 只待他白马跃起,身后大旗与将士随之迎战,宛若烈火破云之势。 两军短兵相接,红黑交杂。傅其章战前已作安排,绛红大旗看似在乱战中无甚目标,实则已经在引着各自的人马成阵。 东西都安排了大军驻守,免得被后方偷袭,现在只等列阵,荀业之由里杀出。 大军之后的淮南王眯起眼睛扫视形势,觉着傅其章势头过猛,应当出手压制。 他微转手中丈八长矛,盯着穿梭于两军之中的那匹白马,忽得纵马而出,直奔乱阵之中。 傅其章银枪一扫,清了面前敌军,察觉了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他分神看去的时间,丈八长矛已经先人一步,闪电之势刺来。 这等速度与力道一见就是老将,下手十分狠辣。傅其章侧身一挡,手臂被震得微麻,他急忙调整白马踏了两步。 淮南王气势逼人,当年他随皇帝开疆拓土、大杀四方之时,这小将尚在襁褓之中。 况且按荀业之所说,他应该已经遇刺受伤,这样一来不出几招便能将人拿下。 遇到这等老辣的强劲对手,傅其章并不畏怯,他调转马头正对过去,准备正面迎战。 淮南王更沉稳些,一招一式的力道都是日积月累的,很扎实。 相比起来傅其章更多的是一股热血,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狠劲儿。 两方交手,银光交汇间,已经能暗分上下。傅其章觉出吃力,每一击都似打在了实心的铁坨上。 “无知小子,嫩了点儿。”淮南王尚且能从容走马,讥讽一句。 果然是能从队官一步一步到异姓王爷的人,当真有些功夫。 傅其章右臂已经酸痛,如此下去并不能撑太久。 但他不甘心如此落于下风,正要提枪再战,可心一剧烈跳动起来,就能感受到贴着心口的平安符。 似在每次激动时都提醒着,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不能再随意孤注一掷。 场上绛红大旗,都已在该在的位置,傅其章环顾周遭看明情形,打消了要与淮南王单打独斗一分高低的念头。 他轻抚了心口,安顿自己的心,不挣一时之强,想来自己也少不了什么。 现下只需把人引入阵中,他暗自一笑勒着马缓缓后退,装作不敌败退之势。 淮南王只看他想要再战,却忽然犹豫抚了胸口,当真以为是伤势发作。便信以为然地纵马追去,却不知自己已经被引入阵中。 直到察觉四周兵士阵列有序,淮南王方觉事态不好,竟轻敌上了当。 可他看上去却不甚紧张,只长矛出手,又往前扑去。 你有妙计,我有神军。江北军早就分出了一路人马去偷袭济宁大营西侧,如今应该是已经交上手了。 二人缠斗间,忽然从傅其章后侧退来众多嘉宁军,再看西边几面降红纷纷倒下,这一阵竟然从西边被冲破了。 “将军,大营西侧失守!敌军已经冲进来了!”一士兵快马飞奔,只说了一句便又被冲散。 西边是于信,傅其章脑袋里现在简直一团浆糊。 当初景舟去了□□,他本以为于信怎么也能顶些事,没想到竟成败笔。 “还是年轻啊。”淮南王只笑了一瞬,便狠厉地出手。只全力一招,傅其章手中兵刃险些脱手。 西边的敌军破阵而来,沿路绛红大旗纷纷倒下,现在便是不拼命也不行了。 傅其章索性放开手,一杆银枪使出擎天立地的气势,现下只盼着西边大军能重整旗鼓速来支援。 不过若论单打独斗,他绝不是淮南王的对手,何况现在自己被围在敌军之中。 淮南王长茅一挑,角力中傅其章抵挡不过,眼见要摔下马,他索性弃马一跃,将对面的人也带了下来。 可落下马便成了步兵的靶子,刚刚落地他背部便挨了一刀,不过有盔甲保护并不致命。 淮南王趁人受击泄力,一转长矛只将锋刃划入他的臂膀。 为保银枪不脱手,傅其章硬挨这一下,转身后退几步。 还未等他多想,敌军士兵便又四方涌来,现下就算不用淮南王动手,他都会新添伤口。 深陷重围,又直面淮南王,西边大军却迟迟不到。身后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如此下去当真是没命出去了。 -- 第80页 见后防线异常,最近的沈子耀纵马飞驰西边,却见西线军仿佛无头苍蝇,进退都不敢, 这可是傅其章的后背命门,如今没守住就算了,怎么也不驰援,这是把前方将士推入火坑。 他焦急间一眼便看到了同样慌张的于信,正握着长剑进退两难。 “你在做什么!”沈子耀冲进军中,也不待马匹挺稳就怒吼一声。 于信被吓得一激灵:“敌军势猛,我…我…” “为什么不驰援补救!”沈子耀看着身边六神无主的士兵,定然是没得主将明确号令。 “我们冲阵三次,都退下来了,冲不过去。”于信手里的剑仿佛是个摆设,便是连血光都没沾。 这样情势之下,主将竟然畏手畏脚地躲在后方,军士哪来的士气。 “废物!”沈子耀低骂一声,怒视他:“今天镇远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小爷我扒了你的皮!” 说罢,他环顾四周,将近身的一面绛红大旗一把夺过,高高扬起,成了所有人最瞩目的高点。 “今日镇远将军安危,全系诸位之身。现下各位便做神兵天将,去扭转乾坤!”沈子耀平日里看了许多戏文,今日算是学得有模有样。 低落的士气被提起来,慌乱的士兵一瞬间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纷纷精神充沛! “众将士听令!随我冲破敌阵!”沈子耀振旗一挥,一马当先,身后将士如浪跟随。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这句话在于信这里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番困战的傅其章,身上已经诸多伤口,淮南王长矛轻挑,银枪脱手而出,当啷一声坠在地下。 傅其章心里已经将于信骂了千百回,却也等不来驰援。 丈八长矛一扫,重重的击在肩部。他本来就已脱力,如今更是身形不稳,踉跄倒地。 此时,西侧忽然传来喊杀声,一面大旗迎风展开,分外醒目。 傅其章浑身四处火辣的疼痛,挣扎不起。 他眼前灰蒙看过去,已快到眼前的援军却挡不住淮南王手中的长矛。 长矛锋刃直奔傅其章心口,刹那间穿透铠甲,鲜血即刻涌了出来。 沈子耀方才看到二人身影,就见到了这一幕,一时间险些失力从马上跌落。 傅其章就没甚动作的躺在地上,那长矛刺得正中心口,便是神医也难救的要害。 终究是晚了一步吗?沈子耀一扔大旗,抽出长剑策马向前! 淮南王见地上的人不动了,收回兵刃化作冷笑,想着堂堂镇远将军也不过如此。 迎面而来的沈子耀快马而过,一剑斩下,令淮南王回身去看他。 谁都没注意,傅其章半睁着眼,正挪动手指去够不远处的银枪。 他方才回复了神志,视线中恰好看了个淮南王的背影。 浑身伤口的剧痛,心口不断洇出鲜血,傅其章凭借着最后的力气,想去够到银枪。 心脏依旧碰碰的跳着,很剧烈,他又能感受到心口那枚平安符的存在。 还有人在等着,还有个遥寄相思的人在等着他。 沈子耀根本撑不过淮南王几招,况且还是轻巧的长剑。淮南王一挥长矛,他避之不及。 只是眨眼间,银枪从背后贯穿了淮南王的胸膛,沈子耀只看到带血的锋刃露出来。 傅其章以最后的力气,送出了银枪,此刻便是连站稳也困难。 他觉胸闷呼吸不畅,也不甚有力气去睁开眼,不过依然一步一步挪到淮南王面前。 沈子耀看得惊呆,愣在原地喘着粗气。 “我有人护着!”傅其章擦了嘴角的血,踉跄着把手覆在胸口,神色痛苦却又得意。 淮南王怒目圆睁,十分错愕。刚才分明已经长矛刺入心脏,怎么这人还能死而复生。 他想挣扎,却手脚动弹不得,眼前一点点变暗,便连痛觉也没了。最后侧身倒下,砸起尘土。 耳畔的厮杀声越来越远,视线也浑浊起来。傅其章最后一丝力气也没了,只向后倒去。 “姐夫!”沈子耀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去接主,却发现人已浑身血迹。 “你撑住,我姐等着你呢!”他跪在地上,忍着泪水,慌乱地去按住还在流血的伤口,却发现处处都有鲜血。 四周士兵起了一道人墙,将两人护在其中。 作者有话说: 每一个角色,都在爱中找到力量,慢慢地成长! 小夫妻即将见面啦!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 ◎最新评论: -完- 第42章 平安符 ◎平安符救傅其章一命◎ 前方战况尚为焦灼,淮北军后方突然混乱了起来。一路人马如刀剑一般刺入,将淮北军大阵划开了一个口子。 这一队士兵人人左臂绑了红带,为首的正是荀业之。 江北军被分去一大半兵力要去顾自家起火。嘉宁军赤旗遮天趁势压上,正如大火顺风燎原,势不可挡。 “淮南王已死!”一信兵策马奔来,在阵中高喊。 得此消息,嘉宁将士气势大振,不由得齐呼:“淮南王已死!淮南王已死!” 一时间呼声震天,声浪逼人。 淮南王已死,大业难成。前有气势正盛的嘉宁军,后有荀业之突起的义军。 江北军众人已无心再战,纷纷惶恐丢下手中兵刃投降,只盼能留一命。 -- 第81页 几路大军合势,“淮南王已死”声声相传,嘉宁军以摧枯拉朽之势突破江北军最后防线,战场上只剩了高扬的嘉宁赤旗。 倒下的大旗浸在血泊中,弥漫的尘土未散,阳光透下来被染黄了几分,迷迷蒙蒙地笼罩在血迹斑斑的土地上。 ...... 济宁大营中,帐外围了众多将士,有人甚至还未来得及擦脸上的血迹,去包扎自己的伤口,便焦急地守在这里。 帐中是他们的将军,生死未卜的镇远将军。 三名年老有经验的军医,药箱瓶罐摆了满桌,各个脸上淌着汗。 干净的水端进来,血红的水端出去。 景舟在那些军医身后,浑身汗毛耸立。榻上的人面无血色地躺着,身上大大小小十数处伤口,不忍入目。 沈子耀哭得伤心,他与荀业之将人带回来时,简直无从下手,找不到一块没有伤口的地方去碰。 自己阿姐如若见了这幅场面,应当是心都碎了的。 屋内气氛紧张,殷可竹一边挽住沈子耀去安慰,一边将手抵在唇边不敢出声。 “于信!”沈子耀忽得低声从吼间挤出这两字,仿佛要把这个名字咬碎。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神色愤怒起来,恨极了这个人。 “阿姐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好。”可片刻后,他又委屈地哭起来,想着还有人比自己更心疼。 老军医染着血迹的手托着一什么东西,已经被血浸染的看不清样子,急匆匆走近。 “这是什么!”沈子耀大惊,以为是傅其章身体上割下来的肉。 军医深喘着气:“看着是个平安符,里边装了什么硬物。将军把它揣在心口,这才挡一寸锋刃,保了性命。” 众人不解这平安符有什么特殊含义,只庆幸傅其章得以保命。 “那将军现在如何?”荀业之问道。 “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伤口也多,要静养。”军医抬袖擦了擦满脸的汗水。 屋里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性命无忧,静养多久也无妨。 这一战本是必胜的,可没成想于信这厮怯懦畏战,傅其章在前方浴血,而他的剑连血迹都未沾。 如若援军能早到一刻,人也不至于伤成这样,放眼军中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傅其章昏迷着,但后续军务不可停滞,便由荀业之暂行职务。 几位将军愤慨地将于信罪行写了个明白,连带着济宁战况由快马送回京中。 主将伤重不便挪动,军报中还奏请大军多在济宁休整些时日,好等镇远将军身体恢复。 到底是年轻身体扛得住,这边信马刚走半日,傅其章就已经转醒。 还未彻底清醒,他朦胧中只能觉出四肢稍稍一动便拉扯着疼。 尤其是心口的位置,呼吸一次都会蔓延着疼痛,令他不敢大口喘气。 他从不信自己能进阎罗鬼殿,只是现在耳边隐约有啜泣声,听不真切,平白添了凄凉,怎么都感觉是在哭阴阳相隔的人。 好在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后,四周是一片白亮。手指触到的也是略软的被榻,这才有几分尚在人间的感觉。 胸口随着起伏一阵阵的疼,傅其章不得不放缓呼吸,微微挪过眼神去看这哭声从哪来。 他没出什么声响,目之所及是沈子耀和殷可竹正倚靠在一起,还替对方擦着眼泪,只管埋头哭。 总算是看到了人影,也看清了熟悉的大帐,确认还是阳间。 “别哭了,我还没死呢。”傅其章喉间干裂的疼,嘶哑虚弱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只怕再这么下去,要把自己刚缓上来一口气又哭没了。 听到声响,一直埋着头的两个人这才猛地看过去,怔了片刻。 “姐夫!你醒了?”沈子耀弹起身扑过去,在榻边猛地停住脚步四下打量。千盼万盼,终于是把人盼到转醒。 殷可竹见状起身往帐外跑,去叫其他人来。 胸口一阵又一阵的疼,让傅其章想起来自己是怎么保住的性命。他低声问道:“我怀里的平安符呢。” “这里!”沈子耀慌忙从他枕边拿出已经洗干净的平安符,递过去。 傅其章吃力地抬起尚能活动的手臂,接过平安符。见着上边有道口子,里面可见白玉碎段。 “你阿姐给我的,救了我一命。”傅其章说得庆幸,虚弱的神色中忽然多了些笑意。发白的唇因为这笑意,也终于有了点生气。 他轻轻地捻过平安符上的一针一线,能觉出里边的那枚平安扣碎成了几节。若没这平安符挡了下,长矛的锋刃当真是要直入心脏了。 “我有人护着。”他又想起在战场上说的这句话,忽然心里后怕起来。眼眶一热,一滴泪悄然滑落。 他忙偏过头去掩饰这滴泪,以往拼过再凶险的战场中,也不会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只当是自己技高一筹,理所应当。 可今日心里却有了块时软时硬的地方,牵扯着、提醒着,世上还有他想要陪的人。如此从鬼门关挣扎回来,倒觉得是侥幸。 “将军!”荀业之与景舟急匆匆进账,见着人已经醒了分外激动。 傅其章见着人都到了,索性就收起那些悲戚,问道:“这一战后续如何?” “淮南王被你当场格杀,江北军尽数投降,只是周穹跑了。”荀业之答道。 -- 第82页 “于信呢?”傅其章提起这个名字便恼火,不由地加重了呼吸,引得伤口疼。 沈子耀忙上前安抚:“于信已经关起来了,荀将军也将他的实情一五一十的写下,随着军报送回了京城。” 事已至此,一切都处理得有条不紊,荀业之行军多年,这些事情早就熟稔。 傅其章刚顺了口气,却忽然激动起来:“那我受伤的事呢?”他急切地看过去。 荀业之不明所以:“自然是如实上报了,而且你不宜挪动,大军要在江北休整。” “军报送出去多久了?”他又问,看着神色慌张。 “半日。”荀业之答。 刚才还好好的傅其章,此刻竟分外着急,咳了几声也顾不得伤口:“景舟,快写封信给杨逾,让他把我受伤的事情瞒着夫人。” 众人这才理解方才他为何这般激动,若是沈郁茹知晓了他伤重,恐怕要心急如焚。 荀业之也是有妻儿的,一向报喜不报忧,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又觉得瞒不住。不过人还伤着,也就随他去,落个安心也好。 不出半日,就有两匹快马从济宁大营飞奔而出,往京城而去。 一匹信马先到,给京师送去了江北安定的消息。 现在飞奔入京城的黄旗信马,八成都是从江北来的。 沈郁茹只听采买的小厮说,清晨见着了,本还想着能不能再收到书信。 可是左等右等,将军府门前终究是安安静静无人造访。 这几日她一直心慌,现在收不到消息更是不安,不知前方战事如何,是否又出了什么意外。 江北平定,朝中大喜。同时,于信怯战致傅其章重伤的消息,也被常出入宫中的要臣知晓。 最着急的便是杨逾与张瑞书,二人得知这个消息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傅其章竟然已经伤到不能挪动,可见情势危急。 可还没等缓过神来,景舟写的信便送到了杨府上。 二人方才碰面焦灼,如今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杨逾一眼就认出了这不是傅其章的字迹,更添担心。 “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看过之后,杨逾无奈。 张瑞书劝慰:“将军夫人在京中,若是得知青卓重伤,急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如此说来倒也是,杨逾叹了口气道:“你先回书文院,盯着点儿皇帝下了什么旨意,我这就去镇远将军府给他编谎。” 临出门他还愤愤念叨一句:“我这真是叫花子五更起睡半夜,穷忙。” 现在人平安就是最好的,张瑞书被他这歇后语逗得一笑,也便随着出门往书文院方向去。 杨逾一到将军府,便将府中紧张兮兮的气氛化解了不少。 “嫂嫂!给您道喜报平安!”杨逾笑出了酒窝,揖了一礼。 沈郁茹不知内情,却猜着是与傅其章有关,不由得暗生欢喜问道:“可是江北之乱平了?” 杨逾点了点头:“正是!方才来京的信马刚送的消息。” “那是不是将军快回来了。”沈郁茹欢喜起来,既然安定了,想必人不久就回来。 问到此处,杨逾眼神转了下,不过未显露什么异常:“估计还得等段时间。” 沈郁茹又提起心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杨逾想着傅其章的伤情若想长途回京,怎么也得休息半月往上,到时候他受伤风言风语的消息传开了,瞒都瞒不住。 “不瞒嫂嫂说,青卓受了点小伤。”杨逾犹豫了片刻,说得轻松。 “小伤?伤哪了?”沈郁茹紧张起来,既然是小伤怎么还要过些时日再回来。 杨逾故作四下打探,轻声道:“伤是不大,不过不好说。” “到底伤哪了?”沈郁茹越发慌张,只怕伤在要命的位置。 “屁股。”杨逾压低声音,忽得一笑。这样的时候,那不是伤哪儿都随他编排。 沈郁茹听到伤处,不由得一怔忙低下头去,这样的伤处确实不大好说。 “回京得骑马吧,这不方便。况且这样的伤说出去,堂堂镇远将军威严何在?”杨逾说得像真事儿是的,给远在济宁的人扣上了这样的伤情。 “嗯。”沈郁茹也不再追问,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到了这会儿,那不如就再给之后做个防备,杨逾神思一转,又道:“朝中为保镇远将军颜面,只能以受伤不便挪动做借口,让大军在济宁多留几日。” 这话说的有理,沈郁茹也便信了,只是伤在这个地方着实不好再问。 她一边觉得真是一股寸劲儿,可别之后成为军中轶事,一面又觉得自己应当心疼。 杨逾看着人信了,也便安下心来。虽然方法损了点儿,但是好在交代的事情完成了。 作者有话说: 保持稳定更新,爱你们! 下章甜甜的爱情碰面啦!!!! ◎最新评论: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fb28f86cc6508bf1b1b4dd36a17f5de4c3cd1315-1648522329-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砸下了一颗地雷】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小手一挥,地雷一堆。】 -完- 第43章 沈郁茹赶赴济宁 ◎沈郁茹得知实情,赶赴济宁◎ 没出几日镇远将军安定江北的消息就在京城传开了,沈郁茹也听见了傅其章重伤不宜挪动的流言。 -- 第83页 可终究是前几日杨逾来说过,堂堂镇远将军伤在了屁股,怎么也得遮掩一下。 本来如果不出意外,她也就这么信以为真地等下去,可偏偏纸里包不住火。 一大早沈府就派人来将军府叫她回去,那小厮看着心惊胆战的,面色很不好。 沈郁茹觉着定然又是于氏要横加是非,并不愿意再看她的嘴脸,便回绝了。 可不出半个时辰,兰芷慌忙进屋来禀报:“夫人,沈府老夫人到了,还把于家大小姐也带来了。小厮们不敢拦着,现在人在正厅。” 于氏怒气冲冲在将军府门前立着,小厮们哪敢怠慢。这可是自家将军的岳母大人,只能好生迎进来。 沈郁茹觉着可笑,自己不回去,于氏竟然还敢找过来。今日她便看看是什么要紧事,值得这人大老远跑一趟。 正厅里于氏坐在主位上,拿出了长辈的姿态来,旁边于婉灵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却小心地避开自己精致的妆容。 “何事能劳动您大驾光临?”沈郁茹进门见着此番情景,款款走来抚裙落座。 于氏厉目看过去,尖酸地拍着桌子道:“你非要把你哥哥逼死才算完吗?” 这样亲切的一声哥哥,沈郁茹知道说的是于信,不过只道:“我只有一个弟弟,哪来的哥哥?” 心计没有得逞,于氏恼羞成怒:“信儿怎么得罪你们夫妻俩了?一个两个都想要他的命?” 沈郁茹算是瞧明白了,现在就是对牛弹琴。她也不管你说什么,只一心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于信怎么了?”沈郁茹着实不知,于信远在冀南,怎么还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一直抹眼泪的于婉灵,这会儿突然搅了手帕看过来:“你别装好人,南边的战事刚平定,你那将军就上书,非说是大哥怯战才让他重伤不起。” 听到这,沈郁茹猛然看过去,傅其章呈递的军报都是说重伤?可杨逾分明说不甚严重。 “现在大哥被撤官职旨意已经下了,恐怕还要问罪。你的将军又不是丢了性命,何必要这般为难大哥?”于婉灵越说越委屈,最后扑到于氏怀里呜咽。 沈郁茹越发的错愕,于信竟然被撤职了,这样看来绝不是傅其章轻伤这么简单,定是出了大事。 杨逾的消息可能不真,但往皇帝手里递的军报绝不会有假,她忽然起身冷目看着二人:“镇远将军,重伤?” “你莫要装无辜,他是你夫君你不清楚?大家都是亲戚,就算有什么纰漏,遮掩一下就过去了,何必要下这般死手。”于婉灵又卷起手帕拭泪。 看着人哭的伤心,于氏也坐不住,起身指责:“不要为了给你弟弟谋功劳,就把信儿往火坑里推。” 沈郁茹现在哪还有心思听这些,脑子里全是傅其章重伤的消息。杨逾说重伤是借口,要遮掩不好说的小伤。 现在看来,难不成那不碍事的小伤才是真的幌子。 “信儿若是因为傅其章告的这一状有什么好歹,你且等着!”于氏恶狠狠的,要护自己于家血脉的犊子。 没等人发作起来,沈郁茹忽得转身直视她,含怒冷声道:“如果将军真的因为于信,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轻饶于家。” 没想到嫁入将军府这些时日,眼前的人竟学了一身厉害的本事,不似之前逆来顺受。 于氏不甘心,扑上前去就要撕扯。可没成想沈郁茹撤一步,向门外喊了声:“来人。” 话音刚落,一排带刀侍卫便齐刷刷站在了门前,手握刀柄蓄势待发。 没想到这小丫头能唤来这阵势,于家二人不禁收敛了几分,警惕地看着。 “御赐将军府不比沈府,由不得你们胡闹。”沈郁茹虽站在原地,但心已经飞得老远,只想着要去确认傅其章的情况。 “送客!”见着二人不再闹,她便让那些侍卫把她们带出去,免得又要撒泼。 这一番处置,全然不似刚成亲时那个瞻前顾后会不知所措的姑娘,多了些当家主母的仪态。 “去把杨二公子叫来。”沈郁茹看着侍卫把那二人请了出去,迫不及待地去吩咐兰芷。 其实她已经有九成肯定,必定是杨逾在诓骗自己,毕竟旨意都下了,绝不可能是轻巧的事情。 即便如此,她终究是想抱着那一成的侥幸,希望傅其章平安无事。 杨逾得了消息,又听闻于家刚上将军府闹过,便知大事不好,放了手头的事情赶来。 果不其然,刚进正厅,沈郁茹都没容他坐下便急匆匆问:“二公子对我说实话,将军到底如何?” “嫂嫂放心,真的是小伤...”他说到一半,忽然觉得面前的人目光恳切,令人想撒谎都说不出口。 犹豫半晌,他还是改了口:“确实是重伤,不过嫂嫂放心,无性命之忧。” 果然是在诓骗,沈郁茹情绪忽得激动起来,自己之前还那么欢心地等待,现在看来实在是愚蠢。 “嫂嫂放心,青卓真的醒了,不然也不能写信,让我瞒着您不是?”杨逾叹了口气,觉着自己像鸡孵鸭蛋,白忙活。 现下再说什么沈郁茹都是不会信的,谁知道哪一句又是谎话,总要亲眼看着了才安心。 “我要去济宁!”她沉默良久,最后坚定地道出这么一句。 杨逾大吃一惊:“嫂嫂这可不行,济宁遥远,您再等些时日,很快....” -- 第84页 沈郁茹不想在听这些推辞,打定了主意就要去见傅其章。 她坚决道:“劳烦二公子替我安排,不然我立刻便租一辆马车,自己去。” 济宁遥远,哪能独身一人说去就去,杨逾真怕她做的出来,急忙妥协:“好好好!嫂嫂稍等,这事儿容我安排一下。” 说着安排,可怎么好安排,三品将军家眷出京,这事儿除了皇帝,便只能找太子了。 于婉灵出了将军府,哭得还委屈。于氏见着心疼,安慰道:“不哭了啊,信儿一定没事儿的。你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姑母带你去吃点儿好的。” 她不肯委屈于家的孩子,吃饭的地方也要挑最好的,如此一来便去了邀月楼。 邀月楼这样繁华的地方,遇到官门子弟的概率极高,二人只在进门的时候便与姚璟擦肩而过。 这样一个小兔精似的美人儿,由姚璟眼中划过,他的嘴比脑子还快了一步:“姑娘!” 于婉灵觉出来是在叫自己,便回头看去。姚璟样貌并不出众,她也看不上眼:“你是谁?” “休得对世子无礼!”一旁的小厮看着是在呵斥,实则已经报明了身份。 姚璟装模作样拦了一下,显示自己的风度。 “可是宣平侯世子?”于氏忽得眼睛放起光来,一脸欢喜慈祥。 竟然是宣平侯世子,于婉灵赶紧整理了自己的妆发,娇羞起来。一双刚哭过的眼睛有些红,时不时地看过去。 与眼前的人并不认得,可姚璟的花言巧语可多了,作揖道:“姑娘与在下一位故人长得颇像,方才一时认错了。冒昧姑娘,可否赏光吃一顿便饭,全当陪罪。” 一听世子要请吃完,于家二人哪能拒绝,恨不得欢喜到天上去。管他是不是认错了,阴差阳错倒遇上了高枝。 于婉灵刻意抚了抚自己耳边的头发,接着转身的契机往姚璟身边靠了些。一脸娴静娇羞,十分勾人。 ...... 杨逾快马加鞭去找了太子讲明此事,只得了太子一句话一张令牌:“持此令牌,走军用驿站,余下的本宫来料理。” 经过之前与沈郁茹一番交谈,太子只觉得这夫妻俩都是将来可以依靠之力,况且还存了真心佩服,紧要时刻自然要出手。 不过午时,一辆马车便由镇远将军府出发,前方快马引路,直往城外走去。 若往常普通百姓走走停停,京城道济宁怎么也要十来天。可如今走的军用驿站,用的都是良马,且人马随即更换,可保马车日夜不停。 如此一来,星夜兼程不过三日便到了。 大营里的将士本正得了悠闲,就见身负令旗的军马引了一辆马车进来。这样的阵势,众人都以为是朝廷里来了什么官员。 却不想马车还没停稳就从车里下来一个女子,将士们更觉得新奇,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沈子耀方才从营帐里出来,定睛一看,这身影不是分外熟悉! “阿姐?”他一时间觉得自己看错了,不敢相信,大步流星地往前跑。 刚下马车的沈郁茹正不知方向,却听得这一声呼唤,看到了熟悉的人,她焦急地迎过去:“将军呢!” 这人不应该在京城么,怎么不声不响地到济宁来了,沈子耀一时脑中空白:“不是,阿姐,你怎么来!” “夫人?”听见吵闹声从帐中出来查看的景舟也吃惊,慌乱地又回身往帐里看了眼。 见着两人都从那大帐里出来,沈郁茹便知道傅其章定是在里边。她也不再过问,只绕过沈子耀快步往帐中走去。 景舟与沈子耀,一个不敢拦一个拦不住,推推阻阻还是让人踏进了大帐 刚进门,沈郁茹脚步一顿,见着了躺在榻上正睡着的傅其章,身上缠着的纱布,处处能看着血迹。 她焦急的神色此刻已被心疼无措代替,这哪是小伤,分明是从刀口钉阵中滚过一遭。 见着人已经看到了,再解释也无用。景舟无奈叹气,便命守帐的士兵放了帘子,让这两人去好好宽宽心。 光被遮去,帐中霎时暗了几分。真到了人近在咫尺,沈郁茹却不敢再急切地扑上去。 她哽咽着望着榻上的人,一步一步缓缓靠近,不禁落泪,心中一阵一阵的疼,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支持!我会保持稳定更新的! ◎最新评论: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b9317fe2885fb92f3633f016182f3b07b3a2223f-1648522332-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有人节操好,有人人品好,有人智商好……但是……我心情好,砸你个地雷,不要潜水了出来码字吧~~~】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期待感情戏~】 -完- 第44章 同甘共苦一吻 ◎得一人如你,应是别无他求◎ 驰骋疆场、冲锋陷阵受伤是难免的,出征前沈郁茹就做了许多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样的时候,又怎能轻飘飘说句在所难免。 她慢慢坐在榻边,不敢去惊扰,却又忍不住想去碰碰他。 相比于前几日,傅其章已经恢复很多了,至少脸上看着有了血色,只是还时常乏力,不甚有精神。 饶是这样,尚能隐约看到的血迹,也知是满身伤口。 沈郁茹轻轻握住榻边的手,以往温暖的手掌,这次竟有丝丝的凉意。她没忍住,又落下几行泪来。 -- 第85页 服过安神的药,傅其章本是睡得沉。不过这会儿药劲儿散得差不多了,也便半梦半醒。 他觉出来自己的手被握住,那样熟悉的感觉,即便是不甚清醒也能知道是谁的。 “郁茹。”熟悉的人在身旁,他恍惚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只下意识去唤。 这一声呼唤,沈郁茹如鲠在喉没能应答,只是流着泪静静地看着。 她一低头,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到了面前的手背上。 许是这一点凉意,傅其章神志又恢复了几分,觉察过来自己本应是在军营,可又怎会有如此熟悉的触感。 他恍然睁眼看去,看到榻边的人时,视线都清明了:“郁茹?” 一时间他当真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回到了将军府里,可周围景象分明是营帐。 人醒了,沈郁茹反而抽开了手侧过身去,拭了泪水,一副不愿理的样子。 “你怎么来?”傅其章怔了会儿,才敢确定人确实到了济宁,要费力起身。 沈郁茹气他骗自己,可又不忍心不管,真是恨也不是恼也不是,最后还是去扶了一把。 “要是不来,就由着你骗我?”她复又转过身去,把目光移开。 傅其章抬手欲安慰,却不知所措。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生气:“我...我怕你担心。” “你要我有什么事就跟你说,现在你却又瞒我,杨逾说是小伤,我还欢喜地等着,现在想来真是傻。”沈郁茹何尝不知道他是好心,可一想到被骗得团团转,就不愿这么轻易放过去。 肯这样闹一闹,傅其章反倒觉得她是真信自己,不由地一笑去握起她的手:“别气了,我以后不会了。” 其实沈郁茹也没真生气,被这么一哄已经快装不下去。 傅其章见她还没回应,于是将她拉着正对自己,又唤了声:“夫人。” 这样一叫沈郁茹彻底破了功,忽地笑起来,无奈地擦了颊边还挂着的泪水:“你这都伤哪了,疼不疼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打量,能见里衣还残留着血迹,分外心疼。 “没事,好了大半了。”傅其章说着,忽然欣慰一笑:“你那平安符,真是保了我的平安。” 沈郁茹不解刚要问,却被用力一拽,往榻上人身上扑去。她没什么准备,略微惊慌。 久别重逢、劫后余生,傅其章把人拉到怀里,就这么抱着。闭着眼睛去感受沈郁茹发间的气息,感受这个温柔的怀抱。 到今日他才觉出,活着不是理所应当,而是上天垂怜。 “你的伤口...”沈郁茹担心压倒他的伤口,却一直不见人松手。 一来二去,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怀里的人需要安慰,便去拍了拍他的背,送去一份安心。 近几日军医给开的药是一副接着一副,帐外有个小兵端了碗药来,却见门口守了许多人,帐帘也放下了。 “将军,药好了。”小兵不敢乱闯,只能打量着门口的景舟与沈子耀。 往常这种往将军帐里送药的事儿,都是谁遇见谁就接过来给送进去,可今时不同往日。 小夫妻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谁知道在里边做些什么,景舟见多了便不想再见,只冲沈子耀使了个眼色,让他端进去。 沈子耀从鼻子里出了阵气,也别过头去。扰人良辰美景的事谁愿意做。 两人谁都不接手正僵持时,荀业之刚从大营外的料理战场回来,见着这阵势也疑惑:“一个个杵在这儿干嘛呢?还合着帐帘?将军怎么样?” 一连问了许多问题,都无人回答。景舟一脸难言正要如实禀报,却被沈子耀挡了回去。 “将军挺好的,这不送药来了。劳烦荀将军送进去吧。”他笑着往后退了几步,把差事打发给了个老实人。 荀业之见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怪,不过也没多想,送个药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随手接过小兵手里的托盘,就往帐门口走去。 沈子耀见计谋得逞,拍了拍景舟示意赶紧走。 刚撩开帐帘,荀业之便觉得事情不对,镇远将军怎么与一个女子抱在一起,这么亲密。 听见有人进来,沈郁茹急忙直起身来整理了自己的衣物,这样的场景被撞破颇为尴尬。 可傅其章却十分从容地介绍道:“淮安部荀业之荀将军。” 久闻大名,如今总算是见着了真容,沈郁茹起身施礼:“荀将军。” 此刻的荀业之还不明情况:“这位是...” “我夫人!”傅其章平静的语气间有藏不住的得意。 “啊,原来是将军夫人!失礼!”荀业之总算知道刚才那两个小子为什么不进来,要把这事推给自己。 “荀将军来坐!”傅其章叫他过来,沈郁茹已经近身去接他手里的托盘。 荀业之觉着他不好多留,便没有想坐的打算。 刚要离开却见着小夫妻二人亲昵,不禁勾起他心里的软处,自己的妻儿还在京城,也不知怎样。 他犹豫着要不要问,沈郁茹已经开口:“荀将军放心,令夫人与小公子一切安好。” “多谢夫人照料!”荀业之得了消息分外激动,真是没想到她能对这事如此上心。 沈郁茹一边笑着一边去吹还有些烫手的药,一向没什么生气的大帐,如今也温馨起来。 -- 第86页 “阿姐!”荀业之正找借口要走,却看沈子耀钻进帐来,手里碰了个托盘。 “阿姐,给你送些果子来!”沈子耀看了一眼荀业之,忍不住笑起来。 附近有一片果林,最近将士们得了空闲就会去摘一些,也算做大战后滞留济宁的放松消遣。 方才把老实人诓进来送药,现在也算是于心不安来解救一下。 果子都细心地切好了,沈子耀探着身子往案上一摆:“那个…我找荀将军有点事,你们先聊啊。” 盘子一离手,他急忙转身去拉荀业之:“荀将军走,有军务!” “将军与夫人先歇息。”荀业之得了空子行礼,被连拉待拽地出了帐。 刚出帐,荀业之便上手捏住了沈子耀的后脖颈,准备算账:“你小子真会算计啊?” 沈子耀一缩脖子:“我这不是好心来救你了吗!” 两个人像老虎跟猫似的,一个抓一个躲,往旁边走远。 沈郁茹见着两人出了帐,才舀了一勺药送到傅其章嘴边:“趁热喝了吧。” 她没来之前,傅其章都是仰头一灌了事,现就暗自欢喜地去小口一抿。 “子耀这孩子鬼主意多,指不定又想什么。”沈郁茹觉得刚才两人出门的样子,肯定是之前又算计了什么。 傅其章一笑:“还得谢他机灵,才救了我一命。” 说到战场上的事儿,沈郁茹又垂下了眼神,轻轻地搅了搅汤药:“以后,你有什么事儿,真的别再瞒我了。是甜是苦,我都陪着你。” 之前自己诸多不如意,傅其章都一一问过,现在她不想只做那个安心的,什么事情都要对方扛着。 看人又陷入沉默,傅其章忽然接过药碗,一口饮尽。 沈郁茹正疑惑,可还没等她发问,眼前的人却一放药碗,迎面吻了上来。 这一吻突然,沈郁茹全然没有准备,慌乱时觉着温热的气息中带了些药味,汤药的清苦渡到了她的口中。 傅其章缓缓离开,看着人还未回过神来,轻声问道:“苦么?” 脑子还蒙着,沈郁茹下意识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把这份苦分给你,何必呢。”傅其章说得轻柔,左右很多事情都是没办法的,何必多一个人跟着心惊胆战。 沈郁茹自然明白了,她思绪清朗起来没有言语,选了案上盘中一块切好的果子送入口中,然后倾身去贴傅其章的唇。 这次轮到傅其章惊异,人忽然凑上来,令他一时恍惚。 果子的甘甜,慢慢的铺满他的舌尖,逼退了喉间残留的苦味,连带着一份乱了神思涌上心头。 他不禁向前探身,手指没入柔顺的青丝间,侧头去夺来主动权,从温软的唇中把整个果块衔来。 沈郁茹得了空子低下头时,脸颊上已经蒙了红晕。 “甜么?”她抬眼看过去,带着些羞怯却又十分温柔, 傅其章意犹未尽,含着笑意点头,自己有苦,她便送来甘甜来解。 原来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要把一份苦分成两份来吃,而是给对方送去糖,让这苦味烟消云散。 二人都明了对方的心意,不由得相视一笑,又依偎在一起。 “我跟你说件事。”沈郁茹忽然起身,有些犹豫:“赵记和落梅园背后的主使,不是成王,是太子。” 傅其章蹙眉,这事情反转得过于突然,他又疑惑:“你如何知晓的?” 沈郁茹便将如何发现端倪到约了太子出来一一讲过,又把太子心思说明,供傅其章万全思量。 “到头来是贼喊捉贼,我与他道不同,况且又算计到你身上,还指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傅其章微怒,并不准备接受太子这番“好意”。 事情在沈郁茹意料之中,她也没再劝慰只说道:“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傅其章或喜或怒,都不隐藏分毫,性情率真本是好事,可在朝中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帐内安静下来,两人相视片刻,傅其章忽然心中宽慰:“此生得一人如你,应是别无他求。”说罢又将人揽入怀中。 作者有话说: 感情剧情稳步推进中! 好好写文,不辜负每一个角色! 感谢大家的支持! ◎最新评论: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7b3363021f3b385db439e4e660a6ffb17eb51f74-1648522333-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地雷在手,偷懒抖三抖,作者大大快去码字!!!(催更版)】 【哈哈哈哈,结了婚的就是不一样,吃药还有亲亲呢】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花】 -完- 第45章 嘉奖大军 ◎傅其章沈郁茹即将赶赴豫中◎ 这些日子,军营里不少人都在猜测镇远将军夫人为何而来。 由令旗军马引路,总以为是奉了什么旨意,可却一直没有动静。 等待安定下来,沈郁茹也才觉出关心生乱,自己这样贸然过来,岂不是开了个例外。 “我这次心急,处理得欠妥。破例来了军中,多少有些以公谋私。”她觉着心里不安,却又想不出什么补救的法子。 傅其章靠在榻上,不甚担心:“无妨,他们这不也没说什么。” 话虽如此,可沈郁茹却觉得现在不比往日,自己再不能如以前一样,万事要思虑周全。 -- 第87页 “将军!朝中来人了!”景舟进帐禀报。 二人不约而同往帐外看去,隐约看着了礼部的青袍小官。 每次就算要封赏也是要等回京,现在怎么把礼部搬到了这里。 傅其章因伤未着甲只穿了暗红的外衣,由沈郁茹扶着往帐外去。 大营门口停了数辆装着货物的马车,只这么看也猜不出来意。 “见过镇远将军。”为首的礼部官员迎上来行了礼:“将军还伤着,劳烦您挪动。” 客套完他便挺直腰杆正色道:“传陛下口谕。” 既然是带着圣旨来的,在场人跪身听旨意。 “江北军叛军各将领,就地正法,余部暂由淮安部荀业之统掌。各军后续事宜,由镇远将军便宜行事。钦此!” “便宜行事”四个字的分量有多大,朝中无人不知。 这话一出,便是先斩后奏也挑不出什么过错。傅其章疑惑,皇帝怎么忽然将这样的大权之于自己手上。 宣过旨,待二人起身,青袍小官转向沈郁茹,笑盈盈地呈上一红缎面的折子:“夫人。” 除此之外,他再没说别的,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红缎面地折子,都是用来嘉奖的。沈郁茹疑惑地向傅其章看了眼,谨慎地取过这本折子,打开来看。 “这是...”她看过后十分诧异,害怕自己看错了又去读一遍:“这是也陛下的旨意?” 小官陪笑:“自然是陛下的旨意,但也不全是。太子想着夫人既然来济宁一趟,便托付些事情。” 竟然是太子的主意,沈郁茹不可思议的往傅其章看了眼,未做言语。 “赏赐都到了,夫人尽快宣了旨意吧。”青袍小官俯身施一礼,与二人作别告退。 当天过了午时,傅其章下令,在江北军前斩了七名叛军将领,引得那些投降士兵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留。 这么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清晨济宁大营前便搭起了高台,又立了两排大旗,看着是有什么大阵仗。 沈郁茹换了身靛蓝绣金的长衣,是礼部送来的。她平常从未穿过这种扎眼的颜色,现在觉不大适应。 “我怕...”她紧紧地握着傅其章的手,一想到待会儿要面对诸多将士,便觉得心慌意乱。 傅其章一笑:“怕什么?这是陛下的旨意。现在不是你以公谋私,是他们以私谋公。” 虽然伤还没好全,但是为了配这身悦目的长衣,他依旧穿了甲,神采奕奕。 “我怕我忘了那些话怎么说。”沈郁茹紧张,又闭眼去默念。 “好啦,不会忘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你写的?昨晚又看了许久,没事的。”傅其章与那些军士号施令习惯了,觉不出抓心抓肺的紧张,不过还是耐心安慰。 日头渐高,正是四周明亮的时候。大营前已经列了许多将士,虽说来的都是各队中管事的,不是人人都到,但一眼看去终究是一片铁甲。 沈郁茹便在那些注视中,迎着耀眼的太阳,心中惶恐地一步一步踏上高台。 她觉得自己脊背生热,额头也发汗。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 傅其章在高台下,看着人稳稳地走上去,沉稳端庄,心中竟也跟着激动起来。 立在一旁的青袍小官见人站定,扬着声音:“陛下恩德,念诸位劳苦,特命镇远将军夫人亲至济宁,以行嘉赏。” 等待的众将士不解,往常赏赐些钱粮,有时连旨意也听不到,今日怎么镇远将军夫人来做这事儿。 沈郁茹沉了口气,定下神思:“嘉宁诸位、江北义军,赏簪、珠以敬高堂、赠良妻。” 台下众人没想到竟是给家人的赏赐,一时间投去目光。 “江北余部迷途知返,赐锦帕,以盼拭亲者忧思之泪。”她将话说完,侧身从身旁礼官捧着的盘中拈起一支簪子,正要往头上戴,却因紧张手微抖。 傅其章见状大步上来,轻轻拈住了簪子,细心地戴入青丝。从来美女配英雄,二人站在一起,引得台下众人悦目羡煞。 身边站了能让她安定的人,她多了份底气,又将木盘里的帕子叠在手里:“我与诸位亲眷,同簪共衣、同心共守,只盼诸位齐心佑大楚之阔土,以护诸亲之安定。” 话音落,高台下的人或沉默或左右顾盼。他们其中有太多人是因为兵役,才不得不入了行伍。 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在替上司卖命,没想过是护着自己背后的至亲至爱。 随着窃窃私语,傅其章握起沈郁茹的手,道:“本将军必与众将士同在阵前浴血,以护簪衣相连之亲。” 这话中之意,不就是说夫人与众将士亲眷,他同会庇护。 傅其章露出的手腕上,尚能见到血红的痂,台下将士看得一清二楚,犹能记起自家将军那天的伤状。 镇远将军同他们一冲锋陷阵,为着诸多手无寸铁之人的安危。谁都是九死一生,没有多余的生机。 同簪共衣、同心共守,将军夫人也与他们的亲眷一样,都等着前线出生入死的人,不得片刻安心。 至此刻,那些将士也说不出是安心还是热血沸腾,只忽然间觉得自己肩上有了重任,是为着身后太多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这一招恩威并施被用得淋漓尽致,傅其章先在军前斩了叛军将领,紧接着沈郁茹就对余下人的亲眷嘉赏抚慰。 -- 第88页 二人又同簪衣、同浴血,使众兵士觉上下一心,诸将无异。 即便是艳阳下站了许久,沈郁茹回到帐中时依然指尖微凉,心绪还不能平定。 “夫人当真是厉害。”傅其章想着她方才的气势仪态,笑着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沈郁茹早觉口干舌燥,不由得将水饮尽,降了降暑气:“我说再多,也抵不过将军一句与子同袍。” 今日傅其章也发觉了,自己说完那番话后,台下人投来的目光都热烈了许多。不同于在拼杀时的凶狠,而是充满期望。 “太子这是拢军心在你身上,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沈郁茹思忖良久,觉得事情背后有蹊跷。好端端的,竟让他二人来做这不出力又讨好的事情。 她忽然记起那天在有闻茶楼,太子再三说起,不让傅其章与成王走太近。究竟是为己谋势,还是另有他意。 傅其章见人又心事重重,便为她宽心:“随他去吧,他若真算计什么,我又管不了。” 说到这儿沈郁茹不禁一笑:“你之前可是次次让太子落空,好不头疼。” 话虽如此,可她心中还是藏了一份顾忌,拿不准太子与成王到底要做什么。 嘉奖旨意宣了后,当日那些赏赐便分下去了,尤其是江北降军拿到锦帕后,恨不得当场拭泪。本就是叛军,不杀已是万幸、竟还承体恤亲眷之恩。 无论太子行此举背后有何目的,这一番确使军心大安,心归一处。 ...... 自从豫中的堤坝除了裂缝之后,户部的人日日祈求,可依旧没能得到保佑,堤坝还是塌了。 豫中的快马一路飞驰直奔皇宫,给皇帝送去了一摞的折子。 堤坝塌毁,夏季存住的雨水顺河道奔涌而下,至使水位大涨。沿河房屋田地大量冲毁,百姓受灾无数。 好在之前张瑞书在江北一带收粮,赈粮加急往豫中送去了。 这边灾情还焦头烂额,令皇帝说完病体愈加不济。那边监察署又上了道折子,称在户部的账本里查处了十万两白银的岔子。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都是循环因果罢了。 太子掐好了时间把户部的纰漏报上去,给起的火再添一把柴,烧到成王身上。 修建堤坝全权由成王负责,款项经他审批。杨逾往那些出款条里平白多加一张,如此便是成王支了十万两银子,户部却没收到款,两方都百口难辩。 皇帝头疼,不愿见这些人涕泗横流、唾沫乱飞。左右堤坝塌了,户部罪责难逃,索性就把管事的都下了大狱。 十万两银子,对于成王不是什么大钱。皇帝宁愿相信他是一时疏忽,未加什么惩罚,只让在府里思过。 现在重中之重,是豫中赈灾,要在天凉之前修整,免得让百姓冻饿于寒风。 皇帝的桌子似乎就没空着过,他对着看着满桌白纸黑字,咳了几声:“太子,你去豫中,务必安顿好。” 殿内留了太子一人,没了吵闹,皇帝说话的声音都略显单薄。 “是!”徐佑答道,片刻后又开口:“修建工作若单凭当地官府,人手恐不太充足,可否让附近驻军就近相帮。” 他问完,皇帝便开始考量,豫中附近驻扎的队伍。可是这一盘算才意识到,最近的冀南军还在济宁滞留,剩下的便是冀北、晋北的队伍。 “命傅其章率冀南军赴豫中,由你调配。”知子莫若父,况且谁没从这条路上走过,皇帝一眼就看穿了太子的心思。 若放在前几年身体康健时,他决不许谁与武将走得如此之近,可今日不同往日。 就算是高声说话也会咳喘半晌,再没有旁的精力去管别的。 皇帝继位前三王争储,便是先帝不偏不倚,为防分去自己的权势不立太子所致。 现在他不愿再这样,早早地立了太子有所倚重,也算断了他人的念想。 京城快马奔向济宁宣旨,以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会再留太多时间给成王。 在事发之前,太子盘算着以“诚”字去会会傅其章。 作者有话说: 各位晚上好呀! ◎最新评论: 【等剧情】 【啊这,为啥剧情向的书评论这么少】 -完- 第46章 情浓 ◎“你唤我乳名吧”◎ 成王闭门思过,快把府里能砸的都砸了。他心知肚明,这其中定然是太子做了手脚,可皇帝偏偏还信了。 满地的碎瓷片令人无处落脚,架子上的花瓶无一幸免。 发作过,他似是力竭坐在了案后,不过还有余怒,宽袍大袖的华服也显得凌乱。 门外战战兢兢进来一老管家,端着碗酒酿桂花露,小心翼翼地躲过地上的碎瓷片。 酒酿桂花露是成王往日最爱吃的,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给送一碗来。 “殿下,吃点东西吧。”老管家把碗放在桌上,尽量说得柔和,别再把人的怒气激起来。 成王把狠厉的目光扫过来,看见了桌上的东西,盯了会儿,却忽然似看见了仇人。 他疯狂地扑上来,一把打翻了碗:“送这东西来恶心本王吗?” 老管家本是看人熄了怒火才赶紧来,这会儿被吓得不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这这…这是酒酿桂花露您最爱吃的。” “太子爱吃,不是本王!你是不是太子的人,存心来恶心本王!”成王狂躁起来,揪住了老管家的领子,目光凶狠,像一匹不受控制的疯狼。 -- 第89页 老管家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唇齿发抖,面色煞白就要被吓得昏死过去。 太子爱酒酿桂花露,成王也爱。就因为这个,成王还请了京城最好的厨子,来府里专门做这道小食。 就算是在同样的吃食上,也要吃得比太子好些。 成王一把将老管家推得老远,怒气冲冲地撑着小案站起来,脚下略微踉跄。 他垂着手微扬起头,看着院外那片天:“太子有的,我不稀罕,我偏要他没有的!” 小案随着怒吼被踢翻,房间内一片狼藉。 ...... 冀南大军在济宁大营休整良久,傅其章正要上书请回京调令,却收到了转防豫中赈灾的消息。 “看着豫中应是灾情严重,不然不会调冀南军去。”傅其章看过调令,忽然忧心起豫中的灾情来。 往年水灾严重时,嘉宁军也会调兵豫中,助百姓修整。可之前他都在边疆,并未做过这些事。 沈郁茹走近站到桌案旁,也拾起调函去看,道:“既然如此,要尽快到豫中才是。” “要不然你先回京城,免得随我辗转劳顿。”傅其章道。这一趟又是调动兵马又是赈灾,恐怕少不了折腾。 沈郁茹未作犹豫便拒绝了:“我不回京城,想随你去一趟豫中,能帮上些忙也好。” 其实傅其章也不忍心分别,可是这一趟实在是劳累。于是便望着她,编个由头:“倘若我忙起来,恐怕顾不上你。” “我不给你添麻烦便是。”沈郁茹不想妥协:“况且,你的伤还没好全,我不放心。” 傅其章看她这样子,也不愿强求。虽然说着没时间,但又怎么会顾不上。 “好,那辛苦夫人,随我一起。”他握住了沈郁茹的手仰头去看。 一唤起夫人,他忽然想起来那天收到的信件里的“夫君”二字,不禁心里痒痒。 沈郁茹本想着去旁边坐下,可没成想被拽着不撒手。她回头去看坐在案后的人,疑惑道:“怎么了?” “那日,你给我送来的信里,叫我什么来着?”傅其章装作思考,其实记得可清楚,一脸的得意笑容。 提起那天的信,沈郁茹真是满腹后悔,恨不得把信马追回来涂掉那两个字。 “写什么了…我也不记得了!”就知道见面少不了这些撩拨,沈郁茹觉得面颊发烫,只想快些逃离,便要抽回被握着的手。 可傅其章非但不松力气,还握紧了几分将人拉住。只看她避无可避,暗自羞恼。 “你当面说嘛!”傅其章满怀期待地望着,笑容逐渐灿烂。 纸上写写还可以,真到当面反倒叫不出口,沈郁茹索性就不和他纠缠,转身要走。 傅其章那肯让人轻易离去,趁她转身,手臂一用力将人整个拉过来,跌在自己怀里。 忽然被拽着,沈郁茹感觉身体一空向后倒去,不想下一刻就落入了怀抱中。 这姿势显得亲昵,傅其章把她稳稳地接住,眼神不由得游走在她的眉眼间:“写的不算,你亲口说的才算。” “这是大营,外边还有人呢!”沈郁茹可不似他一般张扬心大,只怕待会儿进来个人撞见。 “你喊我,不然待会儿真要来人了。”傅其章故意吓她,又将人抱紧了些。 沈郁茹不时往帐外看着生怕有人,脸似着了火似的,最终妥协:“夫君。” 她似乎只从唇缝里挤出这俩字,声音小得出奇。说罢便偏过头去,避开越凑越近的人。 这蚊子大点儿的声音,傅其章却听得一清二楚,一时笑地不能自已。 “将军小心些,外边好多人呢。”沈郁茹想起身却被环住,只能无奈地低声提醒。 “你为什么非要跟别人一样叫我将军。”傅其章听人又叫将军,更不肯松手,将军都是外人下属叫的,怎么她倒顺口。 沈郁茹不做回应,反正如果日日要唤夫君,还不如不说话。 傅其章大抵也看出了,她不是能把情爱宣之于口的人,便仔细思量:“那你之后唤我的乳名吧。” “什么?”沈郁茹这才看过去,也是好奇他的乳名。 “元十。”傅其章道:“我是元月初十生人,便有了元十这个乳名。” 这个名字听着顺耳又好开口,若非要选一个沈郁茹必定是选元十。 “你叫我一声。”傅其章不肯放过她,偏要现在就听见不同的、新鲜的。 堂堂镇远将军阵前威风凛凛,怎么到了自己跟前,比一般十几二十岁的还要会闹腾。 沈郁茹干脆以毒攻毒,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元十。” 唤完之后也不待人反应,便挣扎起身,提起声音又叫一声:“元十。”她算是看透了,跟这种人就要比他更厉害才行。 傅其章得了满意,也就放手任人起来,只笑着去看她。 “你惯会跟我使这些招。”沈郁茹整理了衣襟,自顾自地念叨一句。 她也不知怎的,明明自己之前一天也不愿说几句话,现在硬是被眼前人唬得不说几句就不痛快。 趁着大军拔营的空档,两人还有时间打趣。随着各路人马调动,军中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 荀业之率江北余部返回江北驻守,冀南大军两路返回原驻地,只有一路随着傅其章前往豫中。 军粮军资都已先行,剩下的人马才陆续动身。 -- 第90页 这是沈郁茹第一次见傅其章在军营里的样子,一杆银枪、红袍白马,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觉着,似乎这人只要一离开自己,身上便没了那些温柔笑意。 若是麾下的将士,知道马上眉目锐利的将军,前日还缠着自家夫人要听乳名,也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儿她不禁一笑,放下了马车的窗帘,去等着外边筹备好后动身。 忽然马车帘被掀开,殷可竹探进身来,笑道:“夫人!” “殷小姐怎么来了?”沈郁茹赶紧把人扶进来,去给她遮着头,免得磕碰。 殷可竹坐稳:“去豫中路途遥远,我怕夫人闷得慌。” 沈郁茹一笑:“无妨,殷小姐且去忙。” “夫人叫我可竹吧,不然多拗口。”殷可竹说罢,只又往人身边凑了凑。 看着神色,好似是有事儿,沈郁茹问道:“怎么了?” 殷可竹将垂下来的发丝在指上绕了圈,脚尖也轻轻地磕着,一副小女儿欢喜又羞涩的样子。 “夫人可否同我讲讲…沈子耀的喜好?”她把灵动的眼神投过去,盼着能打探到什么。 沈郁茹暗惊,这俩人何时不声不响地生出了这般情来,只盼自己弟弟别是个榆木疙瘩。 这么看也不能确定,她又故意道:“打听那个傻小子做什么。” 殷可竹往前挽住了沈郁茹的胳膊,急忙反驳:“他才不傻,可厉害了!夫人同我说说嘛!” 现在更能笃定几分,沈郁茹暗中欢喜:“好,跟你说说。” 两个人在马车里说得亲昵,大军缓缓向前走着,一路人马军旗,往豫中而去。 豫中一行,于信并未跟随。之前因为怯战留下大的纰漏,如今已经回京等着被问罪。 于氏本来是心急如焚的,自己大哥的独子,又是于家的独苗,这要出这事情可怎么好。 可最近情势,却让她看到了转机。 前些日子在邀月楼遇见了姚璟,小世子一眼就看上了于婉灵,这些日子天天把人约出去,看着很有意头。 每次出去于婉灵也都梳妆得分外精致,刻意挑了红粉饰品,把自己点缀得娇俏。 临近午时,邀月楼雅间里已经欢饮多时。 “世子来吃这个。”于婉灵葱指拈起一枚青提,手臂一动带着整个腰身都妩媚起来。 姚璟醉意熏熏伸着脖子咬过,又顺着手指追过去,在白嫩的脸上吧唧一下,笑得得意。 “美人儿的脂粉,好香啊。”他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唇周,随即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 能有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傍身,不比多少财宝都安心,于婉灵也觉得自己运气好。 姚璟夹过一小块蜜糕:“特意给你的。” 依偎在他怀里的于婉灵,眼神一动,忽然把笑容收了委屈起来,甚至要落泪。 “怎么了?美人儿,啊!不喜欢不吃!”姚璟赶紧扔了筷子去安抚。 于婉灵拭了没流出来的泪:“这蜜糕,是我大哥最欢吃的,一看到就想起我大哥还在受罪。” “你大哥是谁?怎么了?”姚璟看不得她委屈,忙去问。 “我大哥于信,前些日子才因为傅其章被撤了官职,现在…现在还不知道会怎样。”于婉灵说着,便开始哭起来。 若是别人就罢了,偏偏跟傅其章沾了关系。姚璟的怒火一下子被点起来,连带着之前自己被打的仇怨窝在心里:“又是傅其章!你且说,本世子给你做主!” 作者有话说: 感受到大家的支持和鼓励啦 我一定继续努力!好好写文!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按爪】 -完- 第47章 傅其章太子相谈 ◎“愿将军以利刃,护我大楚手无寸铁之百姓”◎ 姚璟看不得心尖儿上的人哭,更不肯把自己的面子丢了,当时答应得痛快,如今便只剩下了毫无头绪。 于信并非小打小闹的罪责,更不是用些银两就能就把人捞出来的。 兹事体大,必然要找手里有权势的人去帮忙,还得私下里去找,不能走漏消息。 这事若是让宣平侯知道了,不仅不帮忙还会招来一顿骂,那在朝中能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成王可以选了。 他平日见着自己父亲跟成王到有些交情,想着应该可以,不过直接说替美人儿了心愿可不行,还得编个由头。 可姚璟寄予希望的成王,还正在从泥坑里往上爬。跟皇帝来硬的必定不行,那便只能服个软,先让自己脱离困境。 成王特意挑了个大早晨,一身素装去了宫里。 前殿在上朝,他便跪在皇帝下朝后都会去歇息的殿里,等着待会儿表演一番悔悟。 皇子在殿里跪着,宫人们都不敢进来,只能守在店门口。 殿内安静,成王跪得无趣了也便起身,盯着案后那张龙椅出神。 还没把皇帝等来,门外先传来了稀疏的脚步声。成王听见了心下了然,只等着那轻盈的脚步声一点点地走近。 殿门开了片刻又合上,皇后金装玉饰,头上的步摇隐约晃出声音。 她转过屏风,看见了殿内立着的背影,红唇忽然添了一抹笑意。 成王听着声音并没急着回身,也没露出太多喜色,只如刚才一样冷着脸。 -- 第91页 直到脚步到了身后,他才没什么感情地勾起一个笑容,回身道:“这儿也敢来?” 皇后理了理手中的帕子,全然不在意地笑着:“偌大的皇宫,本宫哪去不得?” “当心些好。”成王眼中始终平静,只在脸上附和着些温柔笑意。 成王生母病故时,这小皇后还没入宫,如今被年迈的皇帝圈在身边。 虽享皇后的荣华,却因皇帝的身体,连个孩子也没有,到头来还是无依无靠没有后路,不得不处处小心。 “我可没少在陛下面前说你的好话。”皇后想再凑近些,却终究顾忌着门外还有人守着,只得脚步一转,在成王身边绕了几步。 听到这儿,成王眼神里才多少露出些真的喜色:“多谢。”说罢,手指轻挑了一下她手里的帕子。 皇后触了触耳边的流苏,道:“走了,被陛下看见可要解释不清了。” 她说罢,一挥手帕留下一抹香,往门外走去。 人刚转身,成王脸上的笑容即刻收了回去,冷目看着离开的背影。 …… 傅其章率冀南一路大军去豫中,等到了亲眼看到了灾情,才觉触目惊心。 冀南军的大营扎在了一处平缓高坡,免得军械遇水受潮。 站在坡上眺望,能将河道侧一览无余。傅其章甚至觉着灾情严重处,竟要比战场还令人不忍直视。 平整一点的地方洪水退去,留了遍地的泥沙和木梁石块,也不知是谁家的房子围墙被冲毁。 说是大军驻扎,其实也来不及支起帐篷,只先手脚麻利地将各类兵器收整好。 沈郁茹穿过忙碌的人群走向傅其章,在他身边站定,也向高坡下望去。 “竟这么严重。”她蹙起眉头,心中不由得悲痛起来。 傅其章心中堵塞,一时间不知能用什么词才能形容这场景。 “将军,太子请您。”一士兵来报。 大军行军缓慢,太子轻车快马已经先到了豫中许久。如今听说大军到了,便差人来唤。 沈郁茹听后,替他整理了衣领,宛若在交代家常事:“太子心思深,你要多加思索。” “嗯。”傅其章应了声,心里有底。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他是听进去了的, 退了水的田埂旁,还有些幸存的房屋。傅其章由士兵引路。往那边去。 在高坡上只能看个大概,如今真切地踏在地上,又能把情况看仔细。 淤泥中混杂着树木的枝叶,还有看不清是衣是被的布面,最令人揪心的是没入泥沙只露出一半的孩子的虎头鞋。 放眼望去,浑身湿漉漉的百姓,或无助地倚在尚能看出地基的房边痛哭,或茫然地望着,已经没了心神。 见惯了疆场厮杀的傅其章,现在望着这番疮痍,竟觉得这水患比血泊更让人心痛。 傅其章在那几间简陋的屋旁见到了太子。 太子爱穿浅色衣服,显得儒雅又贵气。现在他的长衣下摆已经沾了一层泥土,鞋上更是分不出颜色。 只这么看便知道,是踏过不少泥泞,亲自去四处查看了的。 “见过太子殿下。”傅其章一路看过百姓灾情,心里并不舒服,连带着声音也没之前那样有力。 太子看他不似往常,不禁好奇:“将军这是怎么了?精神不佳。” 傅其章去看,发觉太子也是一身疲惫,心中便也没了之前的愤慨。 他轻叹了口气道:“我之前在战场上,从未见过这样的苦难人。” 战事再惨烈,终究是两军对垒,绝不会像现在处处哀嚎绝望。 一场洪水尚且如此,如若遍地狼烟,只会比现在更添悲惨。他忽然觉着,这些百姓实在应当多一点庇护。 太子看他这样,欣慰一笑:“地方简陋,将军屋内详谈。” 这间简陋的木屋里还有被水泡过的痕迹,里边只有桌子和一张能容下一个人的榻。 “有些事情,想必夫人已经与将军讲明了。”太子等他落座,说得依然和缓。 傅其章不做掩饰:“是。” 一如至往的直接,太子习以为然:“令夫人聪慧,给本宫指了条明路。” 沈郁茹同太子说了什么,傅其章并不知晓。现在却沉的住心,去听他把话说完。 “本宫坦诚相见,将军忠勇赤心。本宫想将来日大楚安定,托付于将军。”太子收起了缓和的神情,正色起来。 临见太子前,沈郁茹嘱咐他多思量,现在即使不信这话,便也说得委婉:“殿下谬赞,末将担不起这大任。” 之前在落梅园一见,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在怎么收敛了,太子有些疑惑:“将军之前可不会这样,什么重任担不起来。” “末将恐成不了太子的左膀右臂。”傅其章干脆直接把话点明,不想掺和进他们的争斗。 太子正视他,认真道:“将军不是本宫的臂膀,是国家之栋梁。” 外边的天正放晴,从窗户漏进了些光,屋里渐渐亮堂起来。 傅其章抬眼看过去,眼神中第一次多了深沉和对将来的思考。 “将军今日也见了,天地不仁、灾祸无常。我们管不得天灾,但至少应该让百姓免遭人祸。”太子说着,不禁将手掌移进了桌上的光内。 方才一路流离失所的百姓,傅其章还历历在目,那些寻常人,实在是撑不起大的苦难。 -- 第92页 屋内越来越亮堂起来,即使没人说话,也不觉得沉闷。 太子忽然顺衣起身,端重地将手揖在身前,道:“本宫欲托边疆之靖,内土之安,愿将军以利刃,护我大楚手无寸铁之百姓。” 他说得郑重,将家国民生之虑和盘托出,并不再提私念。 傅其章也没想着能得到这一番话,一时思绪万千。 今日众民悲恸之景,着实令人心酸心痛。天灾难料,但身为大楚之兵将,确应替这些人挡一挡人祸。 傅其章忽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太子这样说,他断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干脆地起身抱拳:“理应如此。” 二人互施一礼,算作托授国业民生。 之前奔着那些功业,傅其章还觉得轻松自在。可现在忽然肩上挑起了担子,硬生生把自己也压得稳重了。 可今日一看,确实理应如此。 …… 豫中天气放晴了,将大片的泥土照得很亮,浑身湿透的人也终于得了点温暖了。 这会儿除了百姓,嘉宁军的将士们也都挽起袖子,去搬抬那些沉重的木石。虽然看着还狼藉,但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恢复。 傅其章与太子出了破旧的房子,两人心情都和畅,感觉放下了一些负担,又挑起了一些担子。 “说起来,还要多谢殿下,赐了末将一桩好婚事。”他望向远处的高坡,忽然想起来那里的人。 虽然赐婚当时差点抗旨,现在看来倒真是因“祸”得福。 太子一笑:“本来赐婚不这么急的,可令夫人进京当日就被姚璟缠上。本宫若不是怕将军争不过世子,还想再稳一稳。” 那天赵记去给沈郁茹送糕点盒的伙计,见着了姚璟在沈府门外,便即刻去报给了太子。生怕这个浪荡世子将人哄骗,节外生枝。 事到如今,傅其章可算知道为什么赐婚如此急了,竟是因为太子害怕姚璟抢先一步。 想来也是,姚璟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又有钱有势。当时傅其章若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谁能不急。 所有人都在低头躬身忙碌,那些布衣百姓间有个戴着斗笠的人,也随着众人埋头捡拾,并不惹眼。 他时不时偏头四下打量,露出脸来这才能看清,此人竟是淮南王一战中逃脱的周穹。 周穹未能替熊江报仇,心有不甘。可淮南王已死,没有势力可以依靠,只能自己伺机下手。 现在他变装混在百姓当中,只等着得了时机。 周围陆陆续续走过几名士兵,周穹又将斗笠压低了些挡住了脸,免得被看到容貌。 如今还没见沈子耀的身影,他想暴露自己,以求出手毙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今日份更新!!! ◎最新评论: -完- 第48章 周穹行刺 ◎殷可竹受伤◎ 大军驻扎在平缓的高坡上,地方还算干净,能供人安稳地待着。可看着村落里这情况,沈郁茹又怎能安坐。 殷可竹一直陪着她,如今两人顺着尚能走的路,往村中去查看。 冀南军将战时用的营帐塔在了平坦的地方,供那些房屋被冲毁的百姓暂时歇息。 冀南与豫中离得近,冀南军中也有家在豫中的兵士,现在他们收整地分外卖力,毕竟是脚下是自己生长的地方。 营帐中已经住进了不少人,那些百姓只见路过的将士对沈郁茹敬重,却不知这个年轻好看的姑娘有何来头。 旁边矮凳上坐着一位老妇人,还有个身型敦实憨厚的士兵蹲在她旁边,留了个背影给沈郁茹。 “娘,给您看个东西!”这士兵神秘地笑着,仔细从怀中取出一支簪子,举到老妇人面前。 沈郁茹听着声音也好奇是什么,便停住脚步去看,这发现这不正是那天在济宁时嘉奖的簪子吗。 簪子虽然不是什么太名贵的金簪玉簪,却也做得精致。 老妇人拿着后眯起眼睛映着太阳看了许久,粗糙的手细细地摸过:“这哪儿来的?” “儿子在军中的嘉奖。”那士兵说得自豪。 老妇人并不相信:“胡说,立功怎么奖你簪子。” 士兵挪了挪蹲着的脚步,从老妇人手里拿过簪子,去给她戴:“这可是镇远将军夫人亲自到大营里嘉奖的,夫人也戴了呢。” “我怎么能与大将军的夫人戴一样的东西,净说笑。”老妇人还是不信,却可见着很欢喜。 士兵手指粗壮,又没给做过这活,总觉着戴得不满意:“将军夫人说了,这叫同簪共衣,您看这些大军的将士都会保护您的。” 听到这话,沈郁茹与殷可竹对视一眼,心中千滋百味。实在没想到,这话能被原封不动的传到士兵亲眷的耳朵里。 “您放心,现在镇远将军都在豫中,您老就安心待着,万不会再出什么大事。”士兵一边说着一边又摆弄调整,看着不大称手。 在一旁看了良久的沈郁茹,忽然欣慰一笑,走近几步:“我来吧。” 士兵听见了声音仰头去看,却见沈郁茹已经俯下身去给自己娘亲戴簪子。 “夫人?见过夫人!”他忙起身,惊慌失措。 沈郁茹簪子戴得熟稔,戴好后又起身打量。还真是岁月不摧美人韵,仔细这老妇人,依旧可见年轻时的风韵。 “娘!这就是镇远将军夫人!”士兵赶紧去扶老妇人起来,说得惊喜。 -- 第93页 他这一嗓子,引来了一旁不少人的目光,沈郁茹见人腿脚不便,直接去扶住让她继续坐着:“您坐。” 老妇人虽然年龄大了但思绪敏捷,看着人气质不凡,又听这称呼更为惶恐:“将军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这簪子确实是给将士的嘉奖,您儿子十分英勇。”沈郁茹握起她枯槁的手,送去一点安心。 士兵得了当面夸奖,有些不好意思。老妇人也激动,她无意间见着了沈郁茹头上,确实有跟刚才自己儿子手里一样的簪子。 沈郁茹见人眼神停在自己的发间,便知道她在看什么,特意歪了歪头,笑着:“您看,我们一样的。” “好,好啊...”老妇人也不知是觉得安心,还是在夸眼前的人好看,只是长叹一口气。 周围人交头接耳地开始议论,看过来的眼神中多是欢喜赞赏的神色。 见过太子的傅其章,如今得了空,正往大营来查看,却正好见着了这幅场景。 “发生何事?”他打量一圈,问道。 在场的人这才投去目光,沈郁茹笑盈盈地走过去,并未说话。 白发间的簪子十分瞩目,傅其章一眼便看见了,他一怔,又见身边的人正笑着。 一模一样的两支簪子,似乎就这么在这些人之间连起的一条纽带,把心绑在了一起。 两人都在了,老妇人忽然眼神亮莹莹的,在他儿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这神仙似的两个人儿呀。” 得此赞叹,傅其章不禁一笑,挽起了沈郁茹的手:“老人家放心,嘉宁众将士都在豫中,想必房屋不久就能重建。” 这么一说,在场百姓都觉着,眼下这些脱下铠甲的嘉宁士兵,成了最安心的依靠。 “将军,沈子耀呢。”殷可竹虽然不忍心打扰夫妻俩,但还是忍不住去问。 傅其章道:“在底下东边。” 得了指路的殷可竹,忽然往沈郁茹看了一眼,转身前低头一笑。毕竟一路上她已经多多少少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傅其章不知道两人何时这么亲密,只是现在在场人众多,也不好问。 一路上大块的断木和碎石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殷可竹在来来往往的人中寻找着,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她迈开步子跑过去,临到近前便放轻了步子,想给正擦汗休息的人一个惊喜。 “诶呦!”突然一个扛着麻袋的斗笠布衣人倒在了沈子耀身边,看着是因为肩上的东西过重,脚下不稳。 沈子耀一激灵,一口水喝到一半赶紧放下瓷碗去扶:“我来我来!您没事儿吧。” 刚想捉弄一番的殷可竹,见此情况也收了玩儿心,快走两步去扶人:“没事吧!” 她刚俯身,却见这人从袖间露出一把匕首来。沈子耀接过麻袋正要去搬,丝毫不知。 阳光很亮,一道刺眼的银光瞬间闪过,布衣人猛然抬头露出凶狠的目光,竟是周穹。 “小心!”殷可竹看得清楚,慌乱间她一把将人拽住,使得匕首锋刃一转。 周穹嫌人碍事,怕错过这等好时机,便顺势一刺,将她推开。 殷可竹倒地时,腹部已经可见汩汩鲜血,十分痛楚。 “可竹!”沈子耀闻声回身时,刚好见了周穹抽出匕首:“是你!” 谁也没想到,淮南王之乱中逃脱的晋北匪首,竟混在了百姓里。 看着殷可竹痛苦地按住伤口,沈子耀忽得一股怒气上了心头,拳脚带风而去,二人缠斗起来。 可做过土匪的人十分很辣,本来刚才是想趁沈子耀独身时下手,没想到忽然冒出一名女子。 周穹一击未得手,现在更加急切,只是想在周围人赶到之前,赶紧了结。 可两人旗鼓相当,失了先机后并不容易得手。眼见着周围士兵与百姓已经陆续围了上来,他不得不放弃要逃。 沈子耀被用力一推,让人趁机逃走。他本要去追,却忽然想到殷可竹还受伤了,便也顾不得逃走的人,赶紧去看。 “你怎么样?”他蹲下去,手足无措地帮忙去按住伤口止血,满眼慌乱。 殷可竹尚有意识,只痛苦地抬起手去抓他的袖子,疼得说不出话。 “有没有郎中!”沈子耀见着血越流越多,十分骇人,他急躁地冲着围在周围的人喊。 这时人群中忽然侧身出来一纤瘦柔弱的白衣女子:“我是,跟我来!” 现在也顾不得是谁在说话,沈子耀仿佛抓住了跟救命稻草,一把将殷可竹抱起,脚下生风地跟着白衣女子往旁边的木房去。 周穹虽然逃了,但是也没逃多远,他只回了个头看看有没有人追来,再往前看时,胸口便已经被重击。 他踉跄退出老远倒在地上,眼前清明了才看清,傅其章一身暗红嘉宁军外衣立在他面前,脚下还有未落的尘土。 上次在战场,周穹就已经领略过这小将军的厉害,现在撞上了估计是走不脱,便想着鱼死网破。 可傅其章最怕不对方来狠的,他手中虽无兵刃却杀意十足。不着甲,又穿的略微单薄,一招一式发力间能见着束出的腰背身型。 不出几个来回,周穹便被他以膝盖抵在地上:“大胆狂徒!” 这时景舟与后边的士兵也追了上来,傅其章将人拎起来,一把推了过去:“绑起来!” -- 第94页 景舟神色焦急,上气不接下气:“将军!殷小姐受伤了,很严重!” 刚才士兵来报,只说山下有人闹事,却不想殷可竹受伤了。她可是殷老将军的掌上明珠,万不能出什么事。 傅其章一惊,也顾不得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快步往回赶去。 那间木房外边已经围了许多人,沈郁茹焦急地等在门外,沈子耀手上和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只如丢了魂似的。 “怎么样!”傅其章匆匆赶来,见着气氛严肃,看着情况不好。 沈郁茹未见当时情况,不过现在看沈子耀的样子和身上的血迹,心中猜测不太好。 她只能神色紧张地摇了摇头:“郎中还在屋里处理伤口。” 现在只期待这郎中医术高超,能保人无虞。 “都是因为我。”沈子耀忽然哽咽,看着满手的鲜血,又想起来殷可竹中刀的场景。 看着人情绪激动,沈郁茹忙把他拉过来搂在怀里:“一定没事儿的。” 沈子耀后悔,若当时自己能在谨慎一点儿,绝不会是现在的情况。他不禁哭起来,只盼着屋里的人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支持! ◎最新评论: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e32ba94488f981d95155b9aa71233e8619062444-1648522342-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我来了我来了,我来看看我存了多少章文了哈哈,这两天可以看够了哈哈】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撒花】 【只有我闻到了发糖的味道吗?她受伤了……】 -完- 第49章 意料之外 ◎发生了很多事◎ 这间简陋木屋的门,闭了很久,惹得人心惶惶。能隐约看着屋内走动的人影,可始终不见人出来。 沈子耀靠着旁边的木桩,失了神地坐着,也忧虑起来。 周围还有不少张望的百姓和士兵,傅其章看过情况,心中也忧虑,但都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 况且周穹抓住了还没审,总要明白到底是什么事。他低声对沈郁茹道:“你陪着子耀吧,我去看看抓住的那个人。” 沈郁茹点头,一边往门内张望着,一边去安慰沈子耀。 周穹落网后,被绑成了个粽子仍在角落的乱石堆里,由景舟和一层又一层的士兵看守,怕这人又逃了。 立着的士兵忽然让开了一条路,傅其章阔步走近,将锐利的眼神扫向他:“你目的何在?” 先投入淮南王麾下,侥幸逃脱后又冒险混入受灾百姓行刺,实在令人想不通。 “替我大哥熊江报仇!”周穹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傅其章疑惑,熊江不是于信杀的么,为何找到了这里。 “熊江死于谁手?”他开始怀疑起来,觉得这背后另有隐情。 周穹道:“刚才那个毛头小子,我亲眼所见!” 毛头小子?傅其章忽然思索,刚才跟他碰面的可是沈子耀,那斩熊江于马下的,恐不是于信。 不过现在沈子耀这样心神不宁的,只怕也问不出什么。 这事儿定要好好查下去,晋北一战的首功,眼下倒说不准是谁的了。 ...... 豫中横遭了一番变故,京城里只留了成王一只老虎倒是安稳得很。 之前一身素袍在殿里跪着,还做足了全套戏码装作精神不济的样子。说悔恨自己的疏忽,又因担心豫中灾情日夜难眠。 皇帝看着没什么反应,只让他注意身体多加休息,没再追究此事。 连成王也不能从神色中判断,自己这一番究竟有没有打动他这个父皇。 还没安定多久,姚璟就给他送了信,请他去城东的酒楼一叙。 往常都是宣平侯来找,今日突然换了他儿子,成王还以为是老侯爷要交接大权了。 可转念一想,就姚璟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别真是只来请一顿饭。 成王到了城东的酒楼后,姚璟已经在雅间里摆了上好的茶,毕恭毕敬地等着。 这里比不得邀月楼热闹,房门一关也听不见什么噪声。成王刚脱了泥潭,这些日子动气多了,还有些倦色。 “见过成王殿下!”姚璟见人进门,忙深施一礼,比堂里的小二还要热情。 成王慵懒地往主位上一座,也不正眼去看他,翘了腿端起茶碗:”有事儿直说,本王忙着。“ 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偏偏能把姚璟镇住,他忙不迭地陪笑立在身旁:“殿下,在下前几日听说了些沈置家的消息。” “说。”成王懒得听絮叨的话,只让他开门见山。 姚璟道:“沈置的侄子于信,前些日子刚被撤职待办,他现在为着此事忧心。在下想着,若能帮个忙,说不定沈家于家都会感恩戴德。” “你管这些事儿做什么?”成王没什么好气,跟宣平侯府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何必在这儿狗拿耗子。 况且于信现在的罪名是阵前怯战,任谁也不好往出捞。 结果在姚璟预料之中,他嘿嘿一笑:“可于信是遭傅其章陷害才落得此下场的。殿下想必也听说了,在下前段日子喝酒摔断了手臂,可这是傅其章打的,” 于婉灵只说了于信是因为傅其章才被免了官职,可他心里怨恨,一说出来就添油加醋地成了陷害。 -- 第95页 听到这儿,成王才觉得是些不知道的新鲜事。他从豫中回京时,姚璟酒后摔断胳膊都快编成话本子在传了。 “这个傅其章不仅打了我,还威胁我爹。今天我便是看不惯这档子事儿,不想让他好过。”姚璟义愤填膺起来,现在的怒火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这种睚眦必报的事情,姚璟是干的出来的,成王也相信。不过堂堂镇远将军何必去陷害一个不入流的小将军。 “傅其章何必跟这么一个小官过不去?”他问道。 姚璟其实也不大清楚,不过这几天跟于婉灵粘在一起,也多多少少听了点,说道:“好像是于家和沈郁茹有什么过节,傅其章大概是报复吧。” “沈郁茹...”听到这个名字,成王忽然冷笑一声,扣紧了手里的茶碗。 那天沈郁茹一副不落世俗的样子,着实令他受挫,既然顺着给好处不行,那便也让她不痛快。 再细想来,把恩情送了于家,再给于氏一些好处收买过来。 沈置软糯没主见,只会被于氏牵着走,到时候沈家能依附于自己,只看沈郁茹要不要也与自己父亲闹翻。 “好。”成王一番盘算欣然应下,不过还没等人高兴,他又道:“本王帮了你,你也得替本王做些事情。” 姚璟怔了一下,只看对方让他附耳过去。 屋内安静,只剩下低低的耳语声。 ...... 殷可竹受伤后,那名白衣女子将人带进房里,现在也有一个时辰。 屋外的一众人已经等得心慌乏力时,门忽然开了。 沈子耀听见木门开的声音,一个激灵站起来。却因为坐久了又起得突然,两眼发黑。 “郎中,怎么样!”他顾不得脚下踉跄,就算没看清人也急忙去问。 白衣女子的袖上还有些血迹,鬓角也潮湿,说得轻缓:“各位放心,伤口已经处置妥当了,不过伤得险要,要小心养护。” 一旁的沈郁茹没想到屋里的郎中竟是个女子。 这姑娘白裙素净、淡眉秀目,身型纤细瘦弱,连带着说话声音都不甚有力。 “多谢!”沈郁茹感激道谢,却见沈子耀已经拔腿冲进了屋里。 沈郁茹任他去,又看向白衣女子:“请问姑娘姓名,我等必当恩谢。”说着施了一礼。 从方才出门到现在,白衣女子一直垂着目光不大看人,时时显得局促。 她还一礼,说得惶恐:“民女夏瑶,举手之劳不敢承恩谢二字。” 围观的百姓有几个开始交头接耳,往这边指了指,不知说些什么。 一直垂目的夏瑶,对这些仿佛仿格外敏感,她忽然神色慌乱起来,开始逃避:“民女告退。” 沈郁茹还没机会在开口,却见人已经提着裙摆跨过杂乱的石堆,走了很远。 这四周一切如常,怎么人却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沈郁茹十分不解。 看着夏瑶走远,她又往屋内看了看,见着沈子耀扑在榻边的身影。 殷可竹还未转醒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衣服上仍然可见大片的血迹。 “可竹...”沈子耀握着她的手,轻轻去唤。也不指望她能醒来,就只是想叫叫这个名字。 自从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活泼的小姑娘这么安静。又想到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他不由得又难过起来。 本来脸上的肉就还没全张开,如今一皱眉哭起来,更是纵成一团。 “你去换身衣服,我先看着。”沈郁茹走近道。 “我不!我要等她醒。”沈子耀十分倔强,不肯轻易离去。 沈郁茹无奈,只得哄道:“你去把带血的衣裳换了,再去给可竹找身干净衣服。” 沈子耀这才想到,这身血衣不能就这么穿着,赶紧抹了眼泪起来:“好!阿姐等我!”说罢,腿脚麻利地跑出了屋子。 路上虽说大块的木石都被搬走了,但是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夏瑶一路低头疾行,目光躲闪,去避开沿路人的眼神。 她一身白衣走过,百姓仿佛见着了什么出名的人,都要与同伴低语几句,然后才又低头去干手里的活 前方有一众士兵正清理着被阻断的路面,长短不一的木板被立起来靠着石墙,刚刚勉强开出一条路。 夏瑶看着这许多人,有些不安,可也只能顺着这条路回家。 她硬着头皮往前走,路过那面石墙时却忽然觉得一片阴影遮下来。一抬头,竟是有块木板不稳倒下,正向她砸来。 “啊!”夏瑶惊恐地轻喊了一声,缩了身子,去护住自己。 在一旁的傅其章一回头正见着这幅情景,他急忙大步而上,临近时抬臂一挡。 木板很有分量,咚的一声砸在手臂上。他却未抖动分毫,给木板下的人留出了空间。 夏瑶本以为自己躲不开了,可半晌都没有什么落在自己身上,这才睁眼去看。 她一抬头,正与傅其章的目光对上。 这样目光有神少年,一身暗红薄衣挽着袖子,额上还挂着些汗水。夏瑶忽然心中一动,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身躯怔了会儿。 一旁的士兵已经来帮忙移开了木板,傅其章这才低头看了看正在流血手臂,道了句:“抱歉,差点伤到姑娘。” 夏瑶忽然回过神来,忙又把目光垂下去,两手握在一起十分局促:“多谢,你...你没事吧。” -- 第96页 此时将士们都未着甲配剑,看不出身份,她只当这个人是军中普通的士兵。 许是方才木板上有些木茬,这些小伤口傅其章不甚在意:“无妨。”说罢颔首,便要离去。 “诶!”夏瑶见人要走,突然开口叫住,可等傅其章回过头来她又语塞。 “我家在前边,去给你包扎下吧。”夏瑶还是不敢看人,只垂着头说话。 这么点小伤包扎了岂不是累赘,傅其章拒绝道:“多谢姑娘,不必了。只是前方还危险,姑娘小心些。” 夏瑶没什么理由在把人留下,只能任人走远,眼中多了些落寞。 刚才救治了个受伤的姑娘,那间木房里的药物并不太够。她本想着回老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放在高处的药品,未经洪水浸泡还能用。 可没想到经历了这一遭,木板明明没有砸在身上,她却始终缓不过神来,感觉心里塌了什么似的。 作者有话说: 剧情感情一起转折发展啦! 我对我们小夫妻是真爱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大家的每一次鼓励,都让我超级开心! 爱你们!!! ◎最新评论: 【各位如果愿意且方便,可以多和周边喜欢同类型小说的朋友分享一下我的小说吗? 我这个小透明的男女主的名字,已经被一起被无良网站拿去挂羊头卖狗肉了。 (就是一起《傅其章沈郁茹/霸道总裁文》这种,然后文章和名字没半毛钱关系) 读者顺着搜都搜不到这里,我希望我早日强大起来,至少给我的心肝儿们留个名字,呜呜呜呜!】 【上一章我就猜到穿白衣的女医肯定不简单,果然】 -完- 第50章 帐中怡情 ◎“元十,可要歇息?”◎ 殷可竹这边收拾妥当了,沈郁茹才把门外急得跟猴子似的沈子耀放进来。 “好生照顾着,别毛手毛脚的,”她实在怕这小子心急,做不来细致活。 沈子耀忙点头:“好好好!阿姐放心!” 人家姑娘替他遭了罪,于情于理都过意不去,沈郁茹又道:“你对人家上点儿心。” “我可上心了!”沈子耀替榻上的人掖了掖被子,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看样子,这里也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沈郁茹便准备回营地去看看那些安置的灾民。 刚出门,她不禁又想起方才的白衣医女来,总觉得这个夏瑶不大愿意与人说话,而且突然就离开也不知去了何处,颇为奇怪。 可转念一想,若是村里的人,估计不久就会被安置在营地中,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嘉宁军将士手脚麻利,不多时候就把洪水侵袭过的村子整理得七七八八。 太阳落山后沿着河道都点起了火把,以观河道后续水情。 可到天完全黑了,沈郁茹也没见着夏瑶的身影出现在营地里,只想着难不成是把她落下了。 正这时,傅其章回了安置处,掸着身上的尘土四下寻找。 “将军!”沈郁茹回身见着了人,便去挽他的手。 “嘶。”傅其章一躲,觉着那会儿砸出的伤口还疼。 听见人吃痛,沈郁茹忙拉起他的胳膊去看,可远光昏暗看不真切,只觉得有血迹。 她一惊:“这是怎么的?快来。”说罢便带着人往帐篷里走。 这间小帐篷是她和殷可竹住的,现在没人便暗着,她慌忙去掌灯,想看清楚到底怎么了。 “没事儿,就蹭了一下。”傅其章觉着只是受伤后又碰了水,不大爱好而已。 一盏灯点来,帐里亮堂。沈郁茹借着光,谨慎地去看那手臂上的伤口。 有些剐蹭的痕迹,不过一处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却肿得厉害。 这种伤口,都是伤在自身的不在意,旁人看着揪心。她小心地去碰了碰周围:“疼么?” 傅其章摇了摇头,但其实还是有些刺痛,不过不甚明显。 “我给你包一下吧。”沈郁茹担心道。 “不用,这样潮湿的地方,小伤口一包起来反倒严重了。”傅其章从她手里抽出胳膊,去拉着人坐下。 饶是这样,沈郁茹依然觉着不放心:“当真不用?” 傅其章又摇了摇头,去将人搂在怀里靠着,让她别再担心。 帐里的灯火摇摇曳曳,外边还能听见来往的脚步声和村民的交谈声。 沈郁茹忽然想起来夏瑶的事情:“诶?近日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白衣纤瘦的姑娘?” 经此一问,傅其章记起今日在石墙边确实碰上了,自己还替她挡了木板,便道:“今日确实见过一白衣女子,怎么了?” “她叫夏瑶,是她给可竹诊治的伤情。”沈郁茹得知他见过,惊喜地起身看过去。 傅其章稍惊,没想到竟是这白衣女子帮的忙。 “可我在这营地里并没见到她,你明日仔细看看,可别把人落下了。”沈郁茹特意嘱咐。 “好。”傅其章点头应下。 天色不早,忙碌的人都已经安定下来,沈郁茹问道:“将军可要歇息?” 问题问出去却没得到回答,傅其章只是饶有意味地望着:“叫我什么?” 当着外人也就罢了,如今帐中就他二人这可要管一管了。他得意等着,只看人能说出来什么。 -- 第97页 “元十。”沈郁茹轻唤一声,垂下目光开始笑起来,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时不时去逗一下怀里的人,再看她不肯还嘴、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是件趣事儿。傅其章一偏头把耳朵凑近:“什么?我没听清。” 一听这话,沈郁茹便知道这人心里又开始打小算盘。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幅本事她也学来不少。 “元十,可要歇息?”她索性抬起头并不再躲闪,往他耳边凑近了些。 声音清澈好听,傅其章心中欢喜,忽然转头去看,却没想到遇上了近在咫尺的气息。 二人都没料到会离得这么近,烛火随着风晃动了几下,明明暗暗地映着帐内,让他们的眼神也亮亮, 趁着眼前的人还怔着,傅其章一不做二不休,突然在她的唇上啄了下。 沈郁茹一惊回过神来,忙低下头去,千防万防总归是会被钻了空子。 得了便宜的傅其章,忍着笑抿了嘴唇,道:“歇息了。” 一来二去,总是要被占了上风,沈郁茹瞥了一眼已经准备躺下的人,忽然想把堂堂镇远将军的无耻行径写成话本子,等七老八十拿出来再读给他听才好。 帐里的灯灭了,只剩了远近的火把,映着尚未完全恢复样貌的村落,等待着新一天的到来。 夜晚,山下那间木房里,殷可竹的伤情没办法立刻挪动,便在原地修养。 沈子耀守在榻边,只点了一盏很暗的灯火,怕把需要休息的人晃着。 “可竹,等你醒了,我给你卖冰糖葫芦,一起去华苑看戏,你一定要快些醒过来。”他握着殷可竹的手,低低地念叨着。 平日里叽叽喳喳围在身旁的小麻雀,突然安静下来,耳边空落落的,连带着心里也空了下来。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沈子耀把被子给殷可竹盖好,才一步三回头地去开门。 “啊?”他一开门稍显意外,见着了白日里那个白衣姑娘,正拿着几包药低头站在门口。 夏瑶照旧不大抬眼,低着声音:“这几包药,一天一副煎给那位姑娘。” 原来是来送药的,沈子耀接过:“多谢...”可还没等他说完,夏瑶已经转身快步离开。 也不多说话,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送药,沈子耀十分疑惑,却也只能看着走远的身影,猜不透什么。 ..... 次日天刚亮,傅其章醒来正坐在榻边穿好衣服。 “你这伤口怎么看着又严重了。”沈郁茹朦胧地张开眼,刚好见着了手臂上的伤口。 她撑起身来仔细去看,发觉伤口肿得越发厉害,还有些消不去的淤血。 傅其章也觉着一动有些疼,看了看:“无妨,过几日便好了。” “就算不包扎,也要上些药吧。”沈郁茹说着,就已经起身穿衣,去随军备着的药匣子里去找。 傅其章虽然没拒绝,但总想着还有许多士兵身上都有剐蹭,自己这也算不得什么。 “将军,夫人!殷小姐醒了!”帐外忽然跑来个士兵,气喘吁吁地禀报。 如此一来,也便顾不上上药这种事儿,他拉了沈郁茹道:“先去看看。” 二人到木屋的时候,沈子耀正端着一碗水,关切地守在床边。 “你醒了。”沈郁茹忙上前查看:“可有哪里不舒服?” 殷可竹看着还虚弱,摇了摇头:“没有。” 人终于醒了,沈子耀想着要把药快些给殷可竹喝上,道:“阿姐,昨天半夜那个白衣姑娘给送了药来,要煎了一天一副。” “半夜?”沈郁茹忽然疑惑,不由得与傅其章对视一眼。 这寻常人都是白日活动,怎么她偏要半夜来送药,着实令人不解。 而且细细回想来,到豫中这许久,确实没在白天见过她。 这个夏瑶身上一定藏着什么事情。 殷可竹想起受伤时的场景,问道:“那人可抓住了?” “抓住了,是济宁一战中逃脱的周穹。”傅其章答道。 殷可竹觉得当时这个周穹目的极强,不禁疑惑:“他要刺杀的可是沈子耀,为何?” 人刚醒就操心这些,沈子耀看不下去,往近又凑了凑把自己阿姐挤开:“你赶紧好好歇歇,别操心这些。” “子耀,是你杀的熊江?”傅其章想起周穹所说的,实在想一探究竟。 “不是我啊,熊江不是于信杀的吗?”沈子耀一心扑在殷可竹身上,没有觉什么异常。 傅其章道:“可周穹说是他亲眼所见。” 这事儿实在是蹊跷,明明是于信杀的,况且皇帝的赏赐都下了。 沈子耀忽然想到,当时济宁一战中初次相见,这人便是这么说的。 他也开始怀疑:“熊江长什么样子啊?” 傅其章道:“腰圆体胖、络腮胡,一惯着黄袍,用一把流星锤。” 竟这么一描述,沈子耀恍然大悟:“是那个大胖子啊!” 看这反应,他确实是知道的,傅其章追问:“你见过!” “那个大胖子的马都快被压得跑不动了,他空一身蛮力不大灵光,不过十几招便被我斩在马下了。”沈子耀回忆着,随后惊讶:“他就是熊江?” 事情到这已经有了眉目,晋北一战于信冒功领赏,抢了沈子耀的功劳,怪不得在济宁谈起此事时他如此心虚。 -- 第98页 傅其章沉声道:“于信阵前怯战若还有一线生机,那冒功领赏便是死罪。” 没想到顺藤摸瓜,挖出来这样一桩事,沈郁茹颇为惊讶:“那于家...” “是否连坐不好说。”傅其章回答得干脆。身在军中,旁的都可以忍,唯有通敌与冒功领赏是大忌,他深恶痛绝。 屋内一时安静,他又看向榻上的殷可竹:“周穹伤了你,现在留给你处置。” “我倒没什么,只是沈子耀的功劳被抢了。”殷可竹说得气愤,又道:“定要向朝中讲明此事,还一个公道回来。” 沈子耀赶紧去安抚,让她顾着伤口别动气,道:“于氏时常刁难阿姐,如今要她得了报应才痛快。” “前些日子于氏还到将军府闹,恐怕这次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侄子。”沈郁茹虽然不喜闹出人命,可一想到于信令傅其章重伤,便也心中难平。 “那我即刻去往朝里送折子。”傅其章说罢,转身要走。 沈子耀却突然喊道:“等等,我改主意了。”他方才听到于氏竟敢去将军府闹,开始计较起来。 “这件事儿先不往上报,我要拿着这个把柄,让于氏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以后不敢去找阿姐的麻烦。”他像小孩子耍性子,可又说得正经。 沈子耀抓着这件事儿,就等把于信的命抓在了手里,确实是能让于氏安生的好办法。 “这可是你的功劳。”傅其章再次确认,等他下决断。 没想到沈子耀不甚在乎:“功劳可以再挣,我偏要于家也尝尝日夜不安的滋味。” 沈郁茹摸了摸他的脑袋,忽然觉着这孩子忽然有了她管不住的心思,真是长大了许多。 眼见着日头渐高,沈郁茹出了木屋的门,心里终究牵挂着夏瑶的事儿,对傅其章道:“待会儿你便留心去寻一下夏瑶姑娘,我总觉着她还有别的事儿。” 傅其章记起昨日这个女子是顺着石墙小路往里走的,想去碰碰运气:“好,你放心,我这就去。”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剧情感情迈入新阶段! 第50章啦!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小伙伴,每天看到你们都超级开心!!!! 爱你们!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不会是情敌吧】 -完- 第51章 沈郁茹吃醋 ◎心里酸溜溜的◎ 那面石墙的小路已经被清理干净,不过再往里走依然有积水,十分潮湿。 傅其章与几个士兵在路最深处的一间老宅子前看了许久。 这间全木的老宅各处都有一些糟了,再经水一泡,看着哪里都摇摇欲坠。 院里角落里堆着很多潮湿的杂物,地上一层淤泥枝叶。 唯一收拾出一片干净的青砖地,支起来一些架子,晾着许多草药。 “有人吗?”傅其章往里喊了一声,久久没有人回应。 这里实在不像有人居住的,但是他昨天确实看见那名白衣女子顺着这条路走进来的。而且周围也就这一处宅子,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等了许久没人回复,傅其章估摸着可能是找错了,便要离开。 可转身间,他忽然瞥到了房下一片阳光处,晾着几件浅白的衣服。 这分明就是那白衣女子的住处,既然晒着衣服,人也一定还在这里。 可之前喊了一声却没人应声,傅其章暗道不好,担心人在屋里出了什么意外。 “去看看!”他吩咐身边的士兵,推开挡在门前的几块乱木,往院里去。 院里摆满了些瓶瓶罐罐,看着都被水泡过了。傅其章四处寻找着,小心推开一扇破旧的门往里打量。 屋里有许多盛草药的小格子,和不少郎中用的东西,看着像个药铺子,可就是没见着人。 “你们是谁!”隔壁屋子里突然传来叫喊声,是女子的声音。 傅其章猛然转头看过去,见士兵都已惶恐地退出门外。 “怎么了!”他大步赶过去,蹙眉往屋里探头去看。 干草堆里蜷缩着一个女子的身影,傅其章不知发生何事心里也没底,只能小心翼翼地跨进门。 可还没有走几步,就看到人又惊恐地往后躲:“别过来…” “别怕,我们是嘉宁军。”傅其章止住了脚步,轻着声音,怕把人吓着。 离近了,方能看清是个白衣女子,仔细看这不正是那天相遇的人吗!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是夏瑶姑娘?” 听到自己的名字,夏瑶仿佛听见了什么陌生的话,愣了片刻才缓缓抬头去看。 这张熟悉的面孔,她记忆犹新。如今又见到,依旧是不知所措。 “我们来接你出去。”傅其章看她冷静了,又上前几步,握拳将手臂伸出去,让她做个借力。 夏瑶很少直视人,不过现在她却怔怔地望着傅其章,慢慢地将手搭在手臂上,把自己撑起身。 这一番动作,仿佛也没经过什么思考,只是下意识去做的。 看她起身,傅其章侧身退了一步,让出了一条路,示意士兵两人带出去。 到了屋外亮光处,夏瑶忽然回头去看,神色中压着些感动:“你…知道我的名字?” 傅其章点头:“是!夏姑娘随我们去高处的驻地吧,村里的百姓都在那里,比这里安全许多。” -- 第99页 “我不去!”夏瑶摇头,看着神色忽然恐惧起来。 她一低头,便看见了傅其章手臂上的伤:“你这伤是昨天留下的?” 忽然把事情岔开了,傅其章便附和着抬手看了下:“没事儿,姑娘快跟我们走吧。” “你这伤口再不处理,整个手臂都要出大问题。”夏瑶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伤口。 他这一句话,傅其章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士兵忽然关切地围过来:“将军,我看您这伤口确实是比昨天严重了许多。” “将军…”夏瑶在心中默念一遍,没成想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年轻有为,已经是个将军了。 “我会医术,这里也有药物,我给…给将军看看吧。”夏瑶开始小心地打量傅其章, 傅其章本不欲耽误时间,可士兵们却比他着急:“将军,看看吧!若真有大问题可不行。” 夏瑶从屋里拿出了个药箱,将人引到一旁的石桌旁。待人坐定她只这么一看,便蹙起眉。 “应该是有什么刺到了肉里没取出来,这要是再过几天发脓了,胳膊保不住都有可能。”她一边说着,一边去箱子里翻找。 这一番话把傅其章与士兵都吓着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将军且忍忍。”夏瑶两指压在伤口周围,手持一小银夹,去探进伤口。 一股疼痛自手臂传了半身,傅其章偏过头去咬了牙。不碰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竟疼得钻心。 夏瑶手法利落,只瞬间便扯出根约莫一寸长的木茬来,血淋淋的,看着骇人。 这时候,她全然没了刚才那胆小逃避的样子,聚精会神在自己手头的活儿。 青瓶白瓶的又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她取了干净的纱布来包扎好,道:“近些日子别沾水了。” 傅其章确实觉着手臂轻松了许多:“多谢夏姑娘。” 一旁看了全程的士兵暗暗赞叹,这手法要比军里的老军医还要利落些。 “姑娘跟我们去驻地吧,那里安全。”傅其章不忘来时的目的。 夏瑶依然拒绝地摇头:“不去,你们也不用再来找我了。” 她说罢又垂下头,只短暂的看了傅其章一瞬,便收拾了药箱,又回了屋里。 几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想着难不成这位白衣女子是什么隐世高人,不与外人接触。 傅其章疑惑,这夏瑶还真是个怪人,半夜送药不说,现在又要自己藏在这么一个老宅里,实在是奇怪。 可她不去,又不能把人硬拉去。不然到时候嘉宁军一路拉着位挣扎女子,像什么话。 既然一次不行,大不了多来几次,慢慢劝说。 …… 豫中受灾地域广,太子时常要在各个地方来往。 周穹不同于一般山匪,不好随意处置。太子又腾不出手来去管,只能五花大绑送往京城。 前些日子姚璟跟成王开了口,想帮自己美人儿一个忙,倒是有成效。 不多久于信就已经以平民之身回了家,虽说被撤了官职,好歹没受皮肉之苦。 太子离京,一直盯着朝中动向的杨逾得知这个消息,分外不解。 “于信就只是被撤了官职?没受旁的责罚?”他想着这人害傅其章重伤,如今怎么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 兵部侍郎也觉着奇怪,所以立马把消息送到了府上:“是,而且是上头的旨意让放人。” 上头的旨意,必然是是圣意。杨逾揉着手里的玉貔貅,眼神望向一旁,盘算其中关巧。 “二公子,下官听说了些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兵部侍郎欲言又止。 “说。”杨逾看过去。 兵部侍郎的手掌微搓着大腿,有些紧张:“这事儿应是成王同陛下讲的。” 听到成王两字,杨逾忽得谨慎起来。 “成王说,若处置了于信,恐怕会让于家落得个罪将之家的名声。这于氏又是沈郁茹之母,如此一来怕因将军夫人连累这桩赐婚的声誉与圣上颜面。”兵部侍郎道。 “胡扯!”杨逾恼怒:“于信跟将军夫人转了八百个弯,况且于氏还是个续弦,这其中能有什么关联。” 兵部侍郎显面露难色:“事关赐婚与圣上颜面,定是十分谨慎的。” “难为成王编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杨逾冷笑,打定了这背后绝不会这么简单。 宣平侯与成王这里尚且不能完全防备,于家沈家又掺合了进来,他实在是觉着烦乱。 “你先回去吧,成王那多留心。”他缓了缓神道。 “是。”兵部侍郎起身行礼告退。 见人走了,杨逾向门外唤了声:“来人。”话音落,应声进来一黑衣侍卫。 “派些人手,去盯着宣平侯府和城西沈府。”他吩咐道,看这形势八成是成王想借沈府做什么事情。 如今太子不在京中,倒给了成王喘息的机会,只盼着他不要趁豫中灾情再生什么事。 ...... 天色渐晚,豫中驻地里又亮起了火把。傅其章进小帐时,沈郁茹正从药箱里翻找出几个药瓶。 今早走得匆忙,傅其章没来得及上药,这一天她都把这事儿放心里,想着晚上回来一定要再看看。 “找什么呢?”傅其章进门,看着她忙碌。 “给你找些药...”沈郁茹闻声抬头,第一时间便往他的胳膊打量,却见伤口处已经整齐地缠好了纱布,一时停了话音顿住。 -- 第100页 傅其章见她往自己伤处看,便随口解释道:“今日去找夏瑶姑娘了,她给包的。” 本来已经把药瓶那在了手里,沈郁茹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一下。 自己昨晚说好几次都不肯,今日却让别人给包扎了,况且还是个姑娘。 不过想来也是,夏瑶毕竟会医术,伤者听郎中的话也是应当的。 “那夏姑娘人呢?没一起回来吗?”沈郁茹一件一件把拿出的药品又默默地收回去,垂下目光掩饰了小小的失落。 傅其章未察觉这细小的情绪,只在桌边倒了杯水:“她不肯来,也不知为什么。大不了明日我再去,多找几回。” “要不然...明日我去吧。”沈郁茹想把这事儿揽过来。 “不用,她的住处四周未清理妥当,还有积水十分危险。况且我看她似乎有些怕生人,我与她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也熟悉些。”傅其章饮了水便往榻边走。 那间老宅周围情况不明,年轻力壮的士兵尚要花费许多力气进去,他不想沈郁茹去冒险。 “怕生人…”这话说得两人像就像熟识似的。沈郁茹沉想着傅其章于夏瑶来说,已经不是生人了么。 半晌都没听见人再说话,傅其章抬眼看去,却发现沈郁茹不似往日般有精神,便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没事。”沈郁茹摇头。 她也奇怪,明明也没什么,可心里就是不大舒服。不过片刻后,又觉着自己实在不应该如此斤斤计较。 “那明日你再去看看,早些休息吧。”她劝慰自己宽心,别去想有的没的。 沈郁茹还记得刚成亲时,她是不在乎傅其章去了哪里,见了谁的。 可如今,明明是自己让他去见夏瑶,却不由得心里酸溜溜的。 作者有话说: 好像又要大面积降温啦,大家注意保暖~ 爱你们! ◎最新评论: 【(??ω??)】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女鹅开窍啦哈哈】 -完- 第52章 一方手帕的误会 ◎误会◎ 豫中这样的地方,一到夜晚便只剩了火把,可京城里却因为日子安稳,还酒楼客栈灯火通明。 姚璟自从认识了于婉灵后,已经不满足于白日见面,就连晚上也要把人约出来,饮酒作乐。 出了相见美人儿的私欲,还因为成王吩咐给了他一些事情,要于婉灵牵线搭桥。 这几日姚璟恨不得在邀月楼里买下了一个包间,把酒楼当了家,夜夜笙歌。 “灵儿,你且瞧瞧,有没有你看上的。”两个小厮捧了两盘金银首饰摆在桌上,映着烛光都金灿灿的。 于婉灵哪里见过这么多珠宝,不禁眼睛都亮了几分:“这哪一个可都精致,挑不出来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拾起一支嵌了大珍珠的簪子,爱不释手。拿着手里的,还不忘再去打量木盘里的,哪个都放不下。 姚璟将人拽到自己腿上,抱在怀里,喜盈盈地道:“那就都给你!”说罢轻轻刮了她的脸蛋儿一下。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贵重珠宝,于婉灵欢喜极了,将手臂往姚璟脖子上一环,娇羞道:“世子待我真好。” 两个人又脸贴脸,嘴对嘴地互相喂了许多水果点心,难舍难分。 姚璟给人递了一杯酒,忽然记起来成王还吩咐了事情:“灵儿,我跟你讲,这次你大哥能脱险,可是成王殿下在背后相助。” “成王?”于婉灵停住了剥橘子的手,疑惑地看过去。 “成王人好,可看不惯傅其章欺负你们,这才出手相助。”姚璟说得像真事儿似的。 本来能认识个宣平侯世子,于婉灵就已经欢喜得不行,没想到现在还跟成王有了联系。 这样一说,她都在想着,是不是日后京城里的权贵自己能认识个遍。 姚璟又从怀里拿出个荷包来:“成王还说了,这些日子于家担惊受怕的,他心软看不过去,这点儿东西送给你姑母,就当压压惊。” 这个荷包上都绣了金线,想必里边的东西也不普通,于婉灵接过来便打开看了,荷包里是一把上好的珍珠,还有几枚宝石戒指。 “成王当真是个好人。”她收下后,又往桌上的木盘里瞟了几眼:“那这些东西,跟世子送我的比起来,哪个好?” 姚璟啧了一声:“自然是本世子送你好。” 听这么说,于婉灵才又笑起来。姚璟看她高兴了,一挑眉道:“天色不早了,歇息?” 说罢,他将人拦腰抱起,往珠帘后的床榻走去。 ...... 有人千万珠宝,美人一笑;也有人三餐寡淡,布衣粗衫。 豫中经过这几日的休整,已经能容百姓在田间支起简单的炉灶生活做饭。 之前留的三成粮食匀到各处,百姓手里能拿到的也没多少。 如今张瑞书从济南、京郊调运的赈粮已经送到,百姓一大早便领到了粮食,足可以一解着许多日的饥肠。 驻地里的百姓很喜欢与沈郁茹聊天,尤其是之前戴簪子的那位老妇人,总是慈祥地望着她。 “漂亮姐姐!”一小女孩用水灵灵地眼睛望了半晌,吐出这几个字。 周围的人被逗得笑出声,沈郁茹赶忙招手让人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呀。” -- 第101页 “我叫萱萱,今年六岁了,我娘在那边。”小孩子都一样,你问她一个问题,她便恨不得单纯得把家底都抖落出。 沈郁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见一快步走来的布裙女人。 “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惊扰夫人了。”女人说着就要去拉小女孩。 “没事,她很可爱。”沈郁茹忍不住去牵了牵小女孩儿的手,却发现本应细嫩的皮肤,却十分粗糙还有一些伤口。 她虽说之前生活有诸般不如意,可也是在好吃好用里长大的,小时候没遭过这种罪。 这小女孩一身打满布丁的旧衣裳,头发也干枯。但掩不住灵动天真,眼神比山泉还要清澈。 沈郁茹忽然觉着,世上没有谁是最苦难的,只有更难的人在努力地生活着。 “这个好漂亮。”小女孩忽然抬起手指了指沈郁茹头上的一个雕花的小玉饰。 她母亲急忙上前:“指人可不礼貌。夫人,不好意思”她一边把人抱过来,一边道歉。 “无妨。”沈郁茹说着,在头上摸索到了那枚玉花,轻轻摘下来往小女孩头上戴去。 布裙女人拒绝:“夫人,这可不行,太贵重了。” 沈郁茹继续细心地替小女孩整理头发:“她戴着更好看。” 看着看着,布裙女人忽然眼眶湿润起来,这可是她的孩子第一件正经能往身上戴的东西。 洪水退去又焕发生机的村庄还是很美的,除却河道里水流还是有些深,旁的地方已经能安心落脚。 夏瑶带着药箱,谨慎地走在路上,似乎不适应这样亮的日光,更小心着四周经过的每一个人。 她四下打量着,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去。 “将军。”傅其章正立在一旁,看着士兵将田地整理妥当,忽然就听见背后这一声。 他回身望去,正见着夏瑶站到自己身后,不禁退了一步:“夏姑娘可是要去驻地?我让人带你去。” “不是,我是来给你换药的。”夏瑶想看他又不太敢看,只从斜挎的药箱里翻出个小剪子,去扯起受伤的手臂把纱布剪开。 傅其章刚想抽回手臂,却不想她十分利索,已经把纱布剪了去:“比昨天好很多了。” 说着话,夏瑶便从药箱里翻找出了药瓶,又重新撒了些药上去。不过这次包扎的不是纱布,而是一方白手帕。 “纱布..用完了,将军将就下。”她也不抬头,迅速地把布面整理平整。 傅其章半晌没言语,只是越来越觉着她奇怪,仿佛事事都像在做贼,处处提防着周围人的目光。 “将军!这有人受伤!”一士兵高喊一句。 看着坐在地上的是个百姓,傅其章也顾不得面前的人,抽身过去:“怎么了?” “他的肩膀好像脱臼了。”士兵答道。 傅其章忽然想到这不是正好有个郎中在,便冲夏瑶挥了挥手。 “劳烦姑娘给这位老乡看下,胳膊脱臼了。”他看人犹豫着走近,说道。 坐在地上的那位大叔似乎也不大相信,眯着眼睛望了望夏瑶。 傅其章看出人心思,劝慰道:“您放心,她医术很好!” 只这一句话,夏瑶眼睛里忽然有了些许的光,似乎是等来期盼很久的消息那样。 ..... 今日也没什么繁忙的事情了,傅其章回到驻地时,天还大亮。 沈郁茹刚从那些大娘大姐眼皮子底下溜出来,得了空去帐里喝口水。 杯子送到嘴边,她却忽然觉出腰间一紧被人抱住,害得一口水没喝到。 “夫人这几日都消瘦了。”傅其章笑着,把自己的手臂当作量尺,在人腰间围了一圈。 沈郁茹见人越发大胆,忙去推开手臂:“大白天的,外边还有人呢。” 拉扯间,她无意触碰到了那光滑的手帕,不禁低头看去:“这是...” “夏姑娘来换药说没有纱布了,就用它替一下。”傅其章心思本没放在这些上,自然也就没能领会要义。 这才多久就送上手帕了,沈郁茹忽然心绪难平,那感觉就仿佛自己心爱的什么突然被旁人盯上了。 “这有纱布,我给你换了。”她故作平静,拉起傅其章的手,往榻边走去。 傅其章任她拉着,疑惑:“为何啊?” 还问为什么,沈郁茹简直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可这样空凭猜测的事情,又要怎么直说。 “手帕丝线密,不透气,我怕你伤口不好!”她压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如往常一样。 可是刻意去掩饰,反倒又显得过分清冷。这些日子以来,傅其章觉着沈郁茹已经开朗了许多,很久没见过人这样的沉静。 他不得不又如刚成亲时一样,小心地去揣测:“怎么了?” “没事。”沈郁茹垂着眼神,细心地把手帕换成纱布,并不去看他。 傅其章心里打起了鼓:“这几日忙,确实没好好陪你,我...” “你去忙吧,我这儿没事儿。”沈郁茹整理好药箱,顺手也把手帕叠好了放在一旁,缓缓起身往帐外走去。 若只听说得话,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傅其章早已熟悉,她只要一托辞说没事,定是有什么的。 刚出了帐门,沈郁茹就后悔自己方才是不是有些不妥。以往自持的气度,现在却半分也拿不出来。 -- 第102页 但人家姑娘手帕都送了,分明是有意。可转念一想,万一真的只是顺手取材包扎,自己这样也多少有些心思不宽敞。 左右在这里待着都是心烦意乱,不如去看看沈子耀和殷可竹,也好换换心思。 这几日哪哪都看不见沈子耀的身影,他一头扎在那间小木屋里,恨不得片刻不离。 不过这样也好,两个人倒多了许多能呆在一起的机会。 沈子耀端着一碗热粥,小心翼翼地吹了又吹,才送出去:“来...” “我伤的又不是手,自己能喝。”殷可竹不愿意这样磨磨唧唧,便要伸手去端。 可没想到沈子耀侧身一躲:“不行!哪有受伤的人自己吃东西的。” “那你替我吃?”殷可竹被气得一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话与话接得紧密,谁都不肯给对方半刻空闲时间。 沈子耀一顿,觉出自己方才话不达意,仔细琢磨又要再开口,却听得门外有声音。 从驻地而来的沈郁茹,在木屋门口刚好遇见了夏瑶,二人相顾一时无言。 “夏姑娘。”见了手帕的主人,她心中似被细绳勒着,却先开口不失礼节。 夏瑶虽说之前见过沈郁茹一面,却不认得,但是这几日外出得多,也听说了镇远将军有位秀外慧中的夫人。 如今眼前的人落落大方、气质不凡,大约也能猜到是谁。 “民女...来同屋里的姑娘诊脉。”夏瑶将自己身体向后倾了倾了,不太习惯与人接触。 她眉目间总带着些忧愁,看着似经历过许多苦难。沈郁茹虽放不下心里的结,见此却不由得轻声几分:“夏姑娘请。” 二人一前一后,往木屋里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工作日,大家辛苦啦! 把好运给各位加满!!! ◎最新评论: 【傅其章真是钢铁直男23333快醒醒憨憨,她吃醋了。希望解开误会,让沈郁茹和夏瑶能做好朋友】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来啦来啦】 -完- 第53章 误会更深 ◎傅其章即将独守空帐◎ 周穹自豫中被押往京城,傅其章特意多派了人手以防意外。 官兵明路押送犯人,一路上寻常百姓,甚至山匪都应退而避之。 这一遭,连周穹自己也觉得没了什么希望。可在进京郊之前的一处树林里,却突然遇上了一路蒙面的人马。 这些人埋伏许久,待队伍临近,无数羽箭自树丛中飞出。嘉宁将士应对不及,还未得缓神机会,那些蒙面人已经持长刀蜂拥而上。 蒙面人配合有序、下手狠辣,有人砍了囚车的锁链将周穹扯出,余下的利落地解决了侥幸存活的押送人。 “你们是谁!”周穹被解了绳子,警惕地看着这些人。 为首的蒙面人只道:“自然是有贵人救你。” 周穹从不觉得自己身边有哪些贵人,不禁疑惑:“能见见么?” “能见时自会相见。”蒙面人不由分说,又将人拽着往别处带去。 不出片刻,现场就被清理地干干净净,一路押送官兵连带着周穹,就这样消失在了京冀边界,没能踏进京城。 未留下可报消息的人,傅其章在豫中对此事全然不知。 天气转凉,存水越发地难以减少。河道里的水位居高不下,两旁的土石都快给泡得疏松了。 才把百姓的住处安定好,他便又着人去时时看着河道,免得哪里突然塌了。 夏瑶为殷可竹诊过脉,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自己的药箱:“这位姑娘恢复得很好,药再用三日就可停了。近日吃些清淡的,可稍做活动。” “谢谢谢谢!”沈子耀连连道谢,真就好似伤者病人的家属那般。 殷可竹盯着他的身影忍笑也不开口,任人这么张罗。 “夏姑娘现在住在何处啊?若是家中还未料理妥当,可去驻地暂住。”沈郁茹随着夏瑶的脚步往屋外走,说道。 夏瑶摇头:“不必了,一个人待着清静些。” 总是这样推三阻四的,沈郁茹难免起疑心,可是实在不便说什么,只道:“好,那夏姑娘注意安全,有事随时去嘉宁大营寻我。” 她说罢轻轻颔首,换得对方还礼。 ...... 只一天的功夫,到了傍晚河道旁就有两处塌陷,本来松了一口气的嘉宁将士如今又提心吊胆起来。 傅其章忙回了帐中,去给在更下游的太子写信。现在着实要工部派些人手来,将河道两岸做些修缮。 外边天阴下着毛毛细雨,帐里有些暗。沈郁茹点了一盏灯,拢着光慢慢放到桌上,悄悄地打量了他。 “来人。”傅其章放下笔装好信,把信封交给进来的士兵:“送去豫中驿站太子处。” 看着人忙碌全然没注意自己,沈郁茹忽然有些失落。许是这几天心情都一直不大好,现在她对于这些情感格外敏感些。 得出空的傅其章,看见坐在榻上的人正在出神,便缓缓起身走去:“我看你近几日精神一直不好,可是累了?” “没。”沈郁茹摇头,没去看他。 傅其章安慰她:“今晚我要去看河道,你先休息不必等我。待过些时候工部的人来,我们便能回京了。” 沈郁茹哪里是担心这些,可又不好说是因为自己心里的醋意,如此一来她便也只能点点头。 -- 第103页 “拿上伞吧。”她见人起身要走,不由得又嘱咐一句。 外边不过细细的雨丝,没必要打伞,傅其章道:“不必了,你安心休息。” 往日在平常不过的对话,现在沈郁茹也要多想一些。 天晚雨开始有些密了,地上也潮湿起来。沈郁茹在帐中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她还能记着夏日里,那晚的雨比这大许多,自己也是这样心中不安地等着傅其章,不过心境全然不同罢了。 外边的火光朦胧地映进来,光摇摇晃晃的。即使雨不是很大,但现在不比盛夏,只怕雨水渐凉。 如此夜晚,让人一个人守着河道,沈郁茹又心疼起来。 她索性起身拿了伞,准备去找一找傅其章,能陪陪也好。 从驻地到河岸,一路都错落得点着火把,不必提灯也能看清路。沈郁茹撑着伞,小心地沿路下去。 河道旁都有值守的士兵沿路巡逻,傅其章看了处又下陷的地方,正要另安排人手来,却忽然看着远处一模糊的身影。 “河道危险,速速远离。”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本来已经在火把下蹲下的身影,听的声音一惊,急忙提了手边的篮子撑伞要走。 “夏瑶姑娘?”傅其章看清了人,疑惑地喊道。 跑远了几步的夏瑶忽然回身,有些意料之外:“将军...” 她知道,现在除了这个小将军,没人会喊她的名字。 傅其章并未再走近,问道:“这么晚了,姑娘来做什么?”他说罢,打量到了她篮子中又几叠纸钱。 “今天是我爹娘忌日,我来...”夏瑶并未再说下去,只是低了头。 见着人没再管,她索性放了伞蹲下,拾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点起了火折子。 事关逝者,傅其章也就任她去了,只要不出什么危险也罢。 “将军,能帮我撑个伞吗?”夏瑶一手拿着一支火种不太好的火折子,一手捏了纸钱。可是因为细密的雨,刚引燃的小火种又被熄灭。 傅其章没应声,只俯身去拿了伞,伸出手臂将伞给她撑起,自己淋在雨中。 “三年前豫中匪患横行,我爹娘就是被土匪推到了这条河里,没能救起来。”夏瑶自顾自地说着,想说给身旁的人听。 之前只觉得这姑娘古怪,没成想是受害于三年前的豫鲁匪患。傅其章听荀业之说过,当时匪军凶残至极。 嘉宁军驻守之地,竟令百姓惨遭屠戮,他忽然生出些愧疚道:“今后嘉宁所在之地,必保安定。” 到此刻,太子那句“愿将军以利刃,护我大楚手无寸铁之百姓。”又重重地落在他的心上。 从驻地沿路寻来的沈郁茹,打量着沿河的火光,远远地见着了火把下熟悉的身影。 见人撑着伞她还奇怪,可还没再往前走一步,却见着一白衣女子站起身,与傅其章面面相对。 是夏瑶!沈郁茹一眼看了出来。她怔在原地,心忽然收紧了一瞬。 如此微雨的夜晚,傅其章与别的女子撑伞相见…… 她想开口去唤一声,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 自己还担心他雨夜难耐想来陪伴,如此一看,来这一趟实属多余。 或许那面手帕,本就不是无心之举;或许傅其章今晚,也本不是来巡查河道的。 沈郁茹忽然觉着心口堵得慌,喉间忍着一口气灼热哽咽。 她不再继续向前,只是失神地望着那两个人影许久,提了提有些湿的裙摆转身往回走。 雨夜确实有些凉了,她觉着浑身有些寒意,却不知心里的还是外边的。 傅其章未发觉远处离去的人,只将手里的伞还给了夏瑶:“姑娘节哀,我还有公务在身。” 两人没有再多别的话,夏瑶撑伞站在原地,望着走出火光的背影,不禁捻了捻方才傅其章触过的伞柄。 她少有地抬着头,眼神中似乎有些期待。 沈郁茹回到帐中,便是看着伞上滴落的水滴,都能想到方才的场景。 消失很久的不安,如今又萦绕在她的心头,今日一起撑伞,那明日又会怎样。 这几天压抑的情绪慢慢地涌上,让她越发得低落难受。 这一夜沈郁茹便这样毫无神采地倚在榻边,时而想着之前那些欢喜的日子,时而又害怕之后不再欢喜。 ...... 天色见亮,山下的那间木屋里也开了门。沈子耀刚端了煎好的药给殷可竹喝下。 这几日他不分昼夜地守着,看着眼下都黑了许多,人也疲惫。 “你...这几日,一直照顾我,累了吧。”殷可竹把空碗递给他,眼神中略显羞涩。 沈子耀一拍胸脯:“放心!我身体结实着呢!况且你为我受了伤,我的好好谢谢你,应该的。” 话音落,殷可竹却忽然没了笑容,有些犹疑:“你照顾我,是为了感谢我?” “当然了。”沈子耀还没觉出来话里有什么不妥。 殷可竹不甘心,又问:“那除了感谢...还有呢?” 她其实很想听到除了感谢外,那么一点点的私心,那怕是一句他自己担心也好。 “还有...不能让殷老将军担心。”沈子耀想着,他可是辅国大将军的独女,自然是不能有事的儿。 左来右去就是没有自己小心思,殷可竹抬手打了他一下:“你个呆瓜!” -- 第104页 沈子耀懵了一瞬:“我怎么了?” “你送我去找夫人!我不要你感谢我,也不要你替我爹担心我。”殷可竹说着,就要挣扎起身。 这伤口还没好,怎么能这么折腾,沈子耀忙去拦着:“别别别,你这怎么了,有话好说。” 殷可竹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送我去找夫人!” “好好好!”沈子耀吃痛扭头,终究是妥协了。 回来同住,殷可竹有此意,沈郁茹也正好想到一起去了。 她本就不是得过且过的性子,何况这些时日又“耳濡目染”,将傅其章的撩拨手段学了几分,现在万不可能不言不语。 眼下天都大亮了也不见人回来,也不知道这一夜去了哪里。她心里的失落已经化作一点点的计较。 既然想半夜出去见旁的女子,那之后都给他行个方便算了。 她忽然起身走向账外,向一旁士兵吩咐道:“去山下木屋找沈子耀,让他将殷小姐接回营地来修养。” 这间帐篷本来就是打算她与殷可竹两人住的,现在正好,傅其章晚上也不必再来与自己同住了。 作者有话说: 难兄难弟二人组,即将上线了! 没关系,我们吃吃醋,感情更深! 感谢大家一直还在看!爱你们mua~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男主快点开窍呀】 -完- 第54章 傅其章独守空帐 ◎难兄难弟二人组◎ 士兵领了命还未转身,却见沈子耀呼哧带喘地抱着殷可竹来了营地,山路虽说不陡峭,可毕竟有一段路程。 “我重吗?”殷可竹还没消气,问道。 沈子耀忙摇了头,气喘吁吁道:“不…不重.....” 这倒是来得巧,沈郁茹让出了一条路:“快把可竹送进去。” 她打量着这俩人,看着觉得奇怪,怎么自己回来了。 “旁边还有空的营帐,干嘛非要跟我阿姐挤在一起。”沈子耀将人安置在榻上,扶着酸疼的腰直起身来。 殷可竹气鼓鼓地盯着他,道:“我再问一遍,你照顾我到底因为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沈子耀一挠头:“这不感谢你嘛。” “呆瓜!”殷可竹忍无可忍,将他推远了些,然后别过头去。 沈郁茹在门口看着,一时间也不知所以,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吵上了。 “这怎么回事?”傅其章听见帐里吵闹,进门问道,顺便抖了抖身上一夜的雨水。 看见人进来,沈郁茹收敛了神色往榻边走去,去给殷可竹盖了盖被子。 可算是来了个救星,沈子耀忙使眼色,让傅其章帮帮忙。 “可竹之后便与我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顾。”沈郁茹先开了口,看着神色平静,说得从容。 始料未及的转变,傅其章一怔:“如今百姓都回了村里,营帐尽够,可以再安排空帐啊。” “不要!”殷可竹抱紧了沈郁茹的手臂。 沈郁茹搂了她一笑,又往傅其章看去:“将军住空帐吧,夜晚去巡河道,动身也方便些。” 那边两一个人看着生气一个看着和气,独留这边两个摸不着头脑的人面面相觑。 女儿家开始附耳轻语,二人插不上话,就只能寻了间宽敞的空帐去待。 他俩一言不发地坐着,真像是两个回不去家的惆怅人。 “你怎么招惹殷可竹了,她怎么就开始粘着你阿姐了?”傅其章无奈地问。 明明跟自己夫人住得好好的,现在却突然人近在眼前,自己要独守空帐。 沈子耀不肯吃亏,反问道:“你怎么招惹你夫人了才对吧,把人半路截去。” 现在谁也别说谁,两个人也算得上是在一条船上。 “一定是你对我阿姐不好,她要找可竹诉苦。”沈子耀暗自嘟囔,方才本来可以直接去空帐的,结果被沈郁茹半路拦到了自己帐中。 傅其章不愿意听这话:“你眼睛不大好吧。” 天地良心,他于沈郁茹绝对真心真意,将军府里随便扯一个人来都有目共睹。除非谁瞎了才看不到他对自己夫人的好。 两个战场上杀敌不眨眼的人,如今竟也束手无策,看着比调动数万大军还要棘手。 与他们相隔的帐里,殷可竹将头靠在沈郁茹的肩上,在指间绕着自己的发尾,很是委屈。 “沈子耀好像不喜欢我…”她说得忧愁,又有些失望。 沈郁茹疑惑地看去:“怎么?他说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这个弟弟着实是有些不开窍了。 殷可竹摇了摇头,又往沈郁茹胳膊上蹭了蹭,非要找个能依靠的地方。 “他照顾我就是为了感谢我,那他能感谢我,也能感谢别人。还说是替我爹担心我,左右就是他自己不担心。”她似乎在控诉沈子耀的罪行,却又不忍心说得太狠。 这小儿女要是生出情来,打打闹闹还着实有趣,沈郁茹忍着笑:“他可担心你了,你是没瞅见他当时守在屋外边什么样。” 自己的弟弟她哪能不了解,这傻小子什么时候急成过那样。那快把魂儿都丢了的样子,肯定是把人放在心上了。 殷可竹眼神忽然亮起来,抬头去看:“他当时什么样啊?” -- 第105页 “他当时声泪俱下,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屋里许久没有动静,我若不拦着,他恐怕就冲进去了。”沈郁茹仿佛在哄小姑娘,讲得绘声绘色。 左右编故事又不花金子银子,还能哄得人开心,有利无害。 这场景,殷可竹似乎已经能想出什么样,忽然轻咬了嘴唇,扣着指甲:“那…那他怎么不说?” 沈郁茹理了理她额头的发丝:“我就说他是个傻小子,你还不信。” 这么想来,沈子耀确实有些呆瓜,殷可竹想着既然他有这份真心,那便原谅他一点点,但是不能完全原谅。 “有时候,感谢并不是生疏客气,而是一份独属于你的爱意。”沈郁茹说着,忽然柔和地笑起来。 她回想起来当时在山林遇刺后,傅其章抱着她,轻声说的那句“谢谢你”,分明是夹杂着许多爱意的。 这些事情殷可竹尚不能完全理解,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若不开心便来找我,我做些好吃的,给你解解忧。”沈郁茹也觉出跟她说这些过于生涩,就挑些容易哄小姑娘开心的说。 这样一说,殷可竹欢喜地点了点头,往身前人怀里一抱:“这个呆瓜,能有这样的姐姐,真是上辈子积福了。” “再加上你的喜欢,那他上辈子恐怕是个济世救人的神医。”沈郁茹笑着打趣。 刚笑了片刻,“神医”二字就勾起了她的思绪,不禁又想起了会医术的夏瑶,一时间兴致减了大半。 殷可竹年龄小,心思也浅,稍做安慰便能好起来,现在是徒留沈郁茹一个不能解心事的人。 …… 因为豫中堤坝塌毁,户部尚书与侍郎虽然没被丢去豫中填河,但也是下了大狱。 谏议司第一遍没查出来账本的纰漏,也以失职之罪罢免了几人。 如此一来,户部在职管事的便下去了一大半,谏议司也空出来许多。太子不在京中,独留成王一人对这两块肥肉虎视眈眈。 既然设计将原来的人拉下马来,杨逾那能让成王轻易再把自己的心腹推进去。 谏议司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个打口水仗的地方。可户部是真真切切的大权在手,总要有个可靠的人。 为这事儿,他不得不把大忙人张瑞书约出来。以前傅其章领兵出征时,好歹他俩人还能邀月楼时常见见面。 可自从张瑞书做了这个赈粮督运,又赶上豫中水灾,那可是日日都在忙。好不容易腾出点时间,还要去樊相的一叶书斋读读书。 杨逾这次照例把人约在了邀月楼,若是没有与太子相关的事,他是不愿去有闻茶楼的。 时隔半月未见,张瑞书身上单薄的书卷气减退了不少,行姿走态里竟带了些樊相的气质,或者说看着沉稳许多。 “我们的张大人真是好忙啊。”杨逾看人进门,不由得调侃一句。 张瑞书照例是那一副温和的笑容:“比不得杨二公子日日高枕。”他打趣过,权做见面的问候。 杨逾给他倒了一杯酒:“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找你是为了户部的事情。” 户部近来的变动朝中无人不知,张瑞书心中有数,问道:“你手里没人可用了?来打我的主意。” 现在来找,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去补户部的空子,张瑞书心知肚明。 “此言差矣,别人哪有你放心。户部可是重中之重,万一又落到那些个烂泥手里,遭殃的还不是大楚百姓。”杨逾深知他关心什么,便把话往百姓民生上引。 这次豫中因为堤坝塌毁,百姓受了无妄之灾,张瑞书是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心里要把户部那些人谴责了千万遍。 他并不是无心这些职位,只是觉着自己学识尚浅,犹豫道:“可我还想在樊相的一叶书斋多听些教导。” 杨逾反问:“等你学成樊相那般博识吗?” 若是要学成那样,恐怕得个百八十年,莫说是去户部,恐怕都被史官写入书册了。 如此一问,张瑞书也思忖起来,他心里是属意户部的,也有一番抱负,可终究怕决断不够以致误民。 其实杨逾在此之前,早已去拜访过过樊北,请教过老丞相的想法。 如此一段时间的教授,樊相称张瑞书博学有志,却终究少了一份魄力。 以他的才识,全然可以去担更重的的担子。有一些心智,是在一叶书斋里一辈子也学不出的。 现在这样的时机,正是推张瑞书一把的好机会。 “你愿不愿意。”杨逾又问一遍,于傅其章也好,张瑞书也好,凡事涉及二人的事情,他都要得到肯定的回复。 心中抱负此时不展,又待何时。张瑞书被送到这样的关节点,定下心道:“好。” 人答应了,杨逾也便能放开手脚去做。如此一来,成王手里的棋子便又少了。 说完户部,张瑞书心里还记挂着一桩事:“书文院的事情你可知道?” “书文院被成王拿得死死的,我的消息不都从你这里来的?”杨逾还没甚在意,不觉得一直风平浪静的书文院能有什么大事儿。 张瑞书道:“书文院掌院刘稳递了告老还乡的折子,言语间还推举了沈置做下一任掌院。” 这样的消息令杨逾倒酒的手顿住,疑惑地看过去:“成王在打什么算盘。” 书文院在成王手里,那辞谁用谁必定是他暗中操作。 -- 第106页 刘稳辞官推举沈置,这一举必定是得了成王授意的。 “只怕我们之前猜测的,是对的。”张瑞书放低了声音,怕隔墙有耳。 沈郁茹与傅其章成亲时,他二人便猜测,成王会升沈置官职,令其接管书文院。 之后沈置若明确立场与成王为伍,那傅其章身为他的女婿,在外人眼中必然是成王一派。 “若是如此,太子会不会忌惮青卓。”张瑞书心中忧虑。 杨逾最怕将人卡在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成王不信他、太子防备他,到头来左右为难。 无论如何,傅其章万不能被划做成王一派,不然太子登位之时,便是他丧命之日。 “那便看镇远将军夫人与沈家老爷,谁更厉害些了。”杨逾一思索事情,就习惯揉着手里的东西。 成王去虽找了沈置,可能劝动傅其章的人,非沈郁茹莫属。 太子与成王两尊大神的争斗越演越烈,傅其章若再闷头不应声,只会引得两方都忌惮他。 杨逾想着等人回来,还是要请沈郁茹出面,劝傅其章表个态才好。 作者有话说: 最近真的超级超级忙!大家的评论可能回复不及时!不过会保持更新哒! 爱你们!!! 是什么难兄难弟二人组上线了,嘿嘿~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按爪爪嘿嘿】 -完- 第55章 沈郁茹落水 ◎沈郁茹为救小女孩落水,傅其章飞身相救◎ 是夜,豫中驻地空荡荡的大帐里,傅其章和沈子耀对着桌上的一盏烛火,快把眼睛都看花了。 “这猜女孩的心思,可比上阵打仗难多了。”沈子耀撑着下巴,把脸颊挤出一小堆肉来。 傅其章坐得板正,很认可这个观点,毕竟他也是过来人。 况且这几天沈郁茹看着着实不大对劲,可仔细想来又不知哪里出了岔子。 沈子耀揉了揉被自己戳得酸疼的脸:“哎,姐夫,你那个什么三十六计能不能用用,这好歹让我见见殷可竹吧。” “若是三十六计好使,我还陪你坐这儿看灯?”傅其章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昨晚许是淋雨淋久了,脑子里有水在摇晃似的。 说来也是,堂堂镇远大将军若是有一点法子,也不至于在这儿点灯熬油。 沈子耀皱起眉头思索,忽然灵机一动直起身来:“姐夫,我姐可是好哄的,你哄哄嘛。” “你说。”傅其章侧了头过去,毕竟眼前这个人也是沈郁茹的亲弟弟,怎么也应该是能有点法子的。 “你就跟她道歉。”沈子耀并起两指,好似街边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开始支招。 这话说的傅其章一怔:“我…没做错什么吧。” 沈子耀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她是不是不理你了。” 这几日沈郁茹确实不太爱搭理自己,傅其章点头。 “那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事儿让她生气了,你就道歉嘛!”沈子耀全然是把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搬出来了。 他儿时可是太闹腾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闯了祸。只要沈郁茹一收笑容看他,那道歉就没错了。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可片刻后傅其章又觉着不太靠谱,沈郁茹岂是那种糊弄糊弄就能解决事情的人。 现在人就在隔壁却不能待在一起,简直是百爪挠心。他干脆起身出帐,想去看看隔壁到底在做什么。 “去哪啊?”沈子耀喊了一声,未得到回应。 营地里没了百姓,夜晚也安静许多,只不时能碰上巡逻的士兵。 时常有人经过,傅其章便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扒门缝”,不然威信何在。 一小束光从合着的帐帘缝隙中漏出来了,他四下打量着,刚要往沈郁茹的帐前探身,想着能看看里边的情况, 可还未看到,就有士兵在身后唤了一声将军来打招呼。 不得已,他只能装作路过,点头回应后,漫无目的地游走。 忽然,一小束光洒成一片亮堂起来,帐帘被掀开。 “你在这儿做什么?”沈郁茹出门,看到人在踱步。 傅其章猛然回身,没料到人会出来:“没…” 看着他心里有鬼的样子,沈郁茹道:“将军今日不去巡河道了?” “不去了。”傅其章答,然后试探道:“那我今晚陪着你可好?” “不必了,我与可竹还有许多话要说。”沈郁茹只如往常一样平和,甚至还特意露出了些笑意。 两人说着,忽然从暗处探出一个脑袋来:“阿姐,我能去看看可竹吗?”沈子耀说着就要往营帐里跑。 沈郁茹将他拦下:“可竹休息了。” 帐里分明亮着灯,怎么就休息了,沈子耀急得一跺脚:“你们两个人闹别扭,别祸祸我跟可竹啊。” “谁闹别扭了?”夫妻两个异口同地反驳,把目光投来,谁都不肯承认。 四周霎时安静了几分,沈子耀无奈地看了会儿地,丢下一句:“走了。” 这哪里是在闹不痛快,分明是恩爱得紧呢。他实在不愿意再去招惹这俩人。 “将军也早些休息吧。”沈郁茹一笑,往帐中走去,徒留傅其章叹了口气。 他把自己这几天做的事情一一都想过,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明天早晨定要跟沈郁茹问个明白。 -- 第107页 其实沈郁茹也觉得冷落他冷落够了,没必要再闹下去。 况且她知道傅其章最不擅长遮掩自己的情绪,只看这些时候的样子,当真是什么事情也没有。 如此且让人再辗转一个晚上,明日讲明也就罢了。 营地帐里的灯火渐渐都熄了,留下干净的夜空,与隐约流淌的河水声。 …… 次日天还刚亮,傅其章就已经睡不着了。左右都是消磨时间,倒不如去村落里看看。 山水间的日出很美,他忽然想着,自己与沈郁茹一起看过月色,还未一起看过日出。 哪天有机会,一定要一起看一下日出日落,将一天的美景补齐。 沈郁茹向来都醒的早,却不想穿戴好起身时,被睡眼朦胧的殷可竹抱住了。 “夫人…我还是心里没底…”她还不甚睁开眼地嘟囔。 沈郁茹问道:“怎么了?” “我昨天做梦,梦见沈子耀不喜欢我。”殷可竹揉了揉眼睛,终于清醒了一点。 因为一个梦如此担忧,沈郁茹去安慰她:“都是梦。” 殷可竹又想了会儿,忽然道:“要不然,夫人替我去问问沈子耀,他要是真不喜欢我就算了,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别算了啊!”话音刚落,沈子耀忽然从帐外扑进来,也管不得脚下的踉跄, 合着又一个听墙角的,不过也好,把话挑明了就由着他们自己去解决。 沈郁茹看了情势,整理衣襟起身:“你们聊。”现在这样的时候,自己在这里也是也是碍眼。 这里解决了一桩事,她觉着也应当去找傅其章,好好给他说说。 村落里的百姓起身的都很早,已经有不少人田地里劳作。 毕竟这一场洪水冲毁了不少庄家,如今应是要加紧去将自己的地翻种好,看看还能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孩童不知大人的辛苦,就在干净的路上追跑嬉戏,也算是给重生的村落填了点生气。 不远处石阶旁,一白衣身影很醒目。夏瑶在给一百姓诊治着。 “有什么事么?”傅其章走近,看着这百姓似乎面熟。 夏瑶听到声响猛然抬头,惊慌忽然化作了浅浅的笑容:“将军…” 坐着的老伯开口:“我这前天脱臼的肩膀总有些不舒坦,再让她给看看。” “老伯,您这不是脱臼的原因,是有些湿气。”夏瑶摸过骨又诊脉道。 老伯听了,又回身往远处招呼:“嘿,小孙儿过来!” 一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正玩儿的起兴,听到呼唤丢了手里的土疙瘩跑来。 “爷爷。”小男孩到了近前抹了一把脸,往老伯看了看。 “我这小孙儿身上起了许多疹子,麻烦再给看看成吗?”老伯说着挽起了男孩儿的袖子,露出了一片红彤彤的疹子。 小孩子个子不高,夏瑶就蹲下身去仔细看。傅其章好奇也便偏头去看。 这一幅场景正好被刚从驻地来的沈郁茹见着,她本来心情好了些,可现在心却突然又收紧了。 男女老幼围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和乐的家庭。 她落寞下来,觉着自己倒像个局外人。便转身往旁边的河道看看,便不准备去打扰,也许是因为眼不见为净吧。 忽然,她见着一小女孩儿蹲在河道边探着身子往下够什么。 再仔细看,这小姑娘正是那天在营地看到的萱萱。 “萱萱,”沈郁茹忙往前去:“快回来,那边危险的。” 虽说河道边时常有巡查的士兵,但是也抵不住有个空档。况且现在村落里氛围平和,也便没人再想着何处有危险,都不甚在意。 萱萱已经够了一杆风车直起身来,沈郁茹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孩子脚下的土一点点松软下陷,有有塌落之势。 “萱萱!”她一惊伸手去拉,刚牵到那只小手,孩子脚下的土已经顺着河道滑落,连带着一大片地方都陷了下去。 河道两岸筑起的土并不高,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随即落入了尚有深水的河道中。 “救人!快救人啊!”离得近的百姓听到声响看去,看着有人落水急忙呼喊。 傅其章听到呼救一惊,忙往河道前跑去。 他一眼见到了水里的沈郁茹,正努力地将孩子托离水面,自己却快要被压到水中。 “郁茹!”傅其章万分惊慌,未做犹豫直接跳入了河中。 不远处的士兵都已经陆续赶过来:“快,绳子!救将军和夫人!” 随着人群走来的夏瑶,忽然听到士兵在喊“救将军和夫人”,不由得怔住了脚步。 能把这两人放在一起称呼,不就是镇远将军么。 她升起的那一点点希望,忽然熄灭了。耳朵听得见救人的嘈杂声,心里却空空的。 河道水很深,脚下根本踩不到什么,小女孩一哭闹起来,沈郁茹实在是维持不住平衡。 她尚在水中挣扎,也看不清来人是谁,只道:“先救孩子。” 直到被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腰,被从水中托起,她这才觉出了熟悉的感觉。 “别怕。”傅其章虽然也在与水流角力,却还是在她耳边安慰一句。 “先救孩子…”沈郁茹其实已经喝了不少水,现在拼力将小女孩送到傅其章怀里。 已经有士兵陆续绑了绳子下水游来,傅其章带着人慢慢往前走:“把孩子先带上去!” -- 第108页 他将小女孩送到士兵手里,让沈郁茹安心:“抱紧我!” 沈郁茹耳朵里进了水,嗡嗡作响,不过尚能听清身边人的声音。她又贴近了一点,双手把人抱住。 士兵已经扔了根绳子下来,傅其章抓住了后,任那些慌乱的士兵借力往岸上拉。 “将军!夫人!没事吧!”“将军!”士兵围过来,生怕这两人有个三长两短。 傅其章就地单膝而跪,将沈郁茹抱在怀里:“郁茹你怎么样?还好吗?” 刚从水中出来浑身湿透,尚有水流从他下颌滴着。 得了大口呼吸的机会,沈郁茹又吐出一口水来,看着是呛着了,做不出什么回应。 她脸上、头发还挂着水,湿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风一吹,不由得冷了个寒颤。 傅其章也顾不上自己还浑身淌着水,心疼又焦急地将人抱紧了些:“谁有衣服!快!” 周围人忙乱,谁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拿出来。 忽然,之前戴簪子的老妇人,手臂上搭了间朱红的斗篷来,一展盖在了沈郁茹的身上。 “快送到我屋里来!”老妇人腿脚不便,却尽力走得飞快。 傅其章一把将人抱起,快步跟去。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感谢一直支持的各位!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093565fc14f791e76b02a204085282684baa0780-1648522355-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我越过高山,爬过铁网,潜伏而来,只为用一颗地雷砸中你!】 -完- 第56章 讲明 ◎“夫人放心,我以后见着别的女子,一定绕着走。”◎ 傅其章紧跟着老妇人的脚步,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屋子。他将沈郁茹稳稳地安置在榻上,又将斗篷盖紧了些。 “郁茹!还好吗?”他急切地问着,怕人躺着不舒服,又坐在床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沈郁茹眼前和耳朵里都清明了不少,觉着方才几口水呛得嗓子生疼,她蹙眉摇了摇头, “让一下。”夏瑶忽然从人群中侧身进了房间。 “夫人听得见吗?”她快步蹲在踏榻边,握住沈郁茹的手:“握一握我的手。” 人若是还有意识,便好说得多。直到手上传来一阵力气,她才放下心来。 门外围了许多的人不敢近前,只能远远地张望,打探情况。 夏瑶看着人痛苦,想必是身上还有其他的伤,于是腾出手来,顺着沈郁茹的手臂轻按,去检查伤处。 她只要一做起治病医人的事情,神色便认真起来,看着动作也利落。 直到碰到了左小腿上,沈郁茹忽然吃痛一声。 “怎么了?”傅其章忙把人抱紧。 夏瑶小心地将痛处衣服裤脚掀开,露出了一片剐蹭的血迹。 应当是当时摔落进河水时,蹭在了河岸上。这一片伤口深浅不一,还被翻起了一些皮肉。 傅其章在战场上受过比这重太多的伤,就算是自己包扎也能狠的下心。 可现在却觉得这伤口分外刺目,只能偏过头不敢去看。 “这伤口里还有小石粒,清理起来恐怕很疼…”夏瑶看着这样细嫩的肌肤,心也揪了起来。 待身上的凉意退去,已经清醒许多的沈郁茹,觉出了伤口处火辣辣的疼,不由得挣扎偏头去看。 傅其章去握住她的手,没让人起身:“劳烦夏姑娘尽量快些。” 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下手轻快些,早点了结了份痛处。 “没事…”沈郁茹带着气声说了一句,她一直听着周围的动静,现在反要来安慰比她还紧张的傅其章。 夏瑶已经从药箱里取出银针银夹,还有许干净的棉布:“夫人忍一忍。” 不看着又不大安心,傅其章终究是投去目光,仿佛那挑拨的银针要探入不是伤口,而是他的心。 翻起的皮肉本就稍动就拉扯的剧痛,更何况还要将其中的碎石沙粒挑出。 银针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沈郁茹不由得抓紧了傅其章的手,闷哼一声。 “你忍忍。”傅其章现在恨不得受这份痛的人是自己。 由伤口蔓延出来的疼痛,已经牵扯着心都一阵一阵的紧缩,沈郁茹索性将头埋进了傅其章的怀里,闭了眼睛蹙紧眉头。 傅其章那见人受过这样的痛,况且浑身湿漉漉的,脸色发白手也冰凉。 一时间心疼夹杂着着急,或许是看着人窝在怀里痛楚,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竟忽得落下一滴泪来。 夏瑶聚精会神地去查看着令她揪心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碰多余的皮肉。 应是浑身紧绷了许久,沈郁茹不太有力气,只缓缓松了傅其章的手,改为抱着他的腰。 “夏姑娘…这,好了么?”傅其章心急,其实也没要多长时间,不过他却觉着有了好久。 “好了。”夏瑶终究是换了药瓶在手里,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了伤口处。 刺痛过后得了喘息的机会,沈郁茹更觉着浑身发冷,也没什么力气。 傅其章将人搂在怀里,只垂着眼神关切地看着她,全然不管周遭。 心疼、爱意都显而易见,夏瑶忽然觉着这才是真的有情人。傅其章看怀里人的眼神,与看自己时全然不一样。 她把伤口包扎好又去把脉,低声道:“夫人除却外伤,没什么大碍。” -- 第109页 “那小姑娘怎么样?”疼痛缓解,沈郁茹始终挂念着那小女孩儿,腾出力气去问。 夏瑶快速地收着东西,并不去看她:“孩子没事儿,就是吓着了。” 东西收拾好,她拎起药箱:“夫人好好休息。”说过这一句,便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夏…”沈郁茹还在来得及叫住她,人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你先休息。”傅其章看她说话还吃力,也管不得谁走了,目光只落在身前人的身上。 沈郁茹去握了他的手:“我没事儿…” 这是傅其章第一次在别人处感到心慌,他看到沈郁茹在水里时,就像心底突然被凿一个洞。 人悬在半空中踩不到底,神思也被抽离了,那一刻除了救人和害怕,便什么也想不出了。 如今人安稳地在自己怀里,他才觉着心里的洞被补上,不过还是有隐隐地后怕。 “将军去换身干衣服吧…”戴簪的老妇人取了身干净衣服给沈郁茹,看着浑身湿透的两个人,颇为担心。 傅其章不放心地又打量怀里的人:“我待会儿就回来。” 刚从那凉水里走了一遭,沈郁茹还惊魂未定。她看着出门的背影,似乎又觉着在水里了。 那个奋不顾身入河的身影,虽当时没看清是谁,现在想来,恐怕也只有傅其章肯这么做。 …… 沈郁茹落水的消息还未传到驻地,营帐里,尚有两个情窦初开、懵懂的人在互相试探。 沈子耀打量着殷可竹的神色,慢慢地试探着,手指一点一点地够过去,先勾住了对方手指。 觉出来人慢慢握住了自己的手,殷可竹故意不去理他,却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往常打闹时,手是说牵就牵,互相拉扯胳膊也是常事。 可现在到了要挑明的时候,反倒不好轻易去动了。 “你对我到底…什么心思?”殷可竹侧着头,又问了一遍,想着看这个呆瓜能不能开窍。 沈子耀吸了一口气要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不喜欢的话…”殷可竹看人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实在是心中起急。 “喜欢!”沈子耀打断,把话口拦过来,生怕人再说“就算了”。 得了明确的回复,殷可竹突然没了方才气势,眨了眨眼把眼神移向别处,已经忍不住笑意。 沈子耀委委屈屈:“你不知道,你受伤的时候我有多担心…我想等你好了,就把京城所有糖葫芦都买给你,想带你去华苑…” 他正说着,余光看到身旁的人忽然凑近,自己的脸上多了一瞬温热。 殷可竹在他脸上留了个唇印,便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话音戛然而止,屋里安静,沈子耀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甚至能听见自己心砰砰直跳的声音。 殷可竹怀疑自己把他亲傻了,只看人定在原地,痴呆了一般。 可沈子耀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镇定…镇定…,可最后还是没镇定下来,笑得像个傻子。 “呆瓜…”殷可竹低声道了一句,任人去笑。 …… 戴簪的老妇人给沈郁茹换了干爽的衣服,这衣服颜色素净,可这朱红的斗篷,却十分惹眼。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她:“能撑起红色的人,都有福气。” 换下湿衣服,浑身也轻快不少,沈郁茹有了力气去说话:“这话怎讲?” “红色衬人,也挑人。能把这鲜亮的颜色穿得不俗大气,不容易。”老妇人似乎是特意留了斗篷在她身上,看着好看。 沈郁茹轻轻抚了抚斗篷,她甚少穿艳丽的颜色,不愿去做扎眼的人,总觉得自己更适合素净的颜色。 傅其章换了衣服进门时,正见两人说话。现在安定下来,他才有空去思虑别的事情。 “多谢。”他走近老妇人道谢。 老妇人一笑:“不敢当,将军与夫人先聊。”说着,便慢慢退出了房子。 傅其章见人走了,大步上前坐到榻上:“好些了么?” “没事…”沈郁茹这一句没事是真心的,可傅其章却还以为她在气着。 “能跟我说说近日怎么了么?我看你不大舒心。”傅其章认真地看着,期待得到解释。 本来不提也就忘了,可如今又提起来了,沈郁茹心里必定是不舒服的。 但是一想到方才傅其章不顾危险救自己,着急又心疼的样子,也实在不再人心去让他再忧心。 “我若收了哪个男子的手帕,又与他雨夜撑伞,你舒心么?”沈郁茹垂了目光,将事情挪到他身上。 傅其章恍然大悟,细想来正是从夏瑶给自己包扎了伤口开始,沈郁茹才不大对劲的。 至于雨夜撑伞,她既然知道,那必定是那天冒雨来找自己了… 想到这里,傅其章忽然也心里不是滋味:“对不起…我与夏瑶姑娘真的没什么,我…” 他解释到一半忽然语塞,很希望对方相信自己。 沈郁茹抬眼去看,又见着了那样软绒绒的眼神,正如那天晚上在将军府后园饮酒时一样。 “我知道。”她说得轻声:“只是你以后…能不能…” 她想说别让人再与其他女子走得太近,可又觉得自己无理。 只是如果他再何年何月,无心地带回来一条手帕,她心中还是不舒服的。 -- 第110页 “夫人放心!我以后见着别的女子,一定都绕着走。”傅其章握起她的手,把一句打趣的话说得认真。 沈郁茹无奈又被逗地想笑:“又胡说,我就是想你能多揣测揣测旁人的心思,免得耽误人家姑娘。” “好。”傅其章看她不生气了,这才又把人抱在怀里:“你这…算不算吃醋了?” 能因为别的女子吃醋,这不就是说真的在乎了么,傅其章忽然心里暗喜起来。 沈郁茹被戳中了心事不应声,只往一旁蹭了蹭,不让那欢喜好奇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 这才老实了没几天,就又开始撩拨,她实在是招架不住。 这时门被扣响,老妇人端着一碗热姜汤来:“夫人喝些吧,驱驱寒气。” 傅其章小心地接过,道了谢。 “您稍等,可以问些事情吗?”沈郁茹把要走的老妇人叫住。 她心里记挂着夏瑶,方才还没说句话,人就又匆匆地走了。 “夫人请问。”老妇人道。 沈郁茹问道:“您坐,请问您可认识方才的夏瑶姑娘。”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又是开心的一天呢!!! 把快乐和好运给大家加满!!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来啦来啦】 -完- 第57章 夏瑶的过往 ◎夏瑶的悲惨过往沈置升书文院掌令◎ 提起夏瑶,老妇人不由得叹了口气:“认得,他爹以前是我们这里有名的郎中。” 如此便解了沈郁茹心中的疑惑,怪不得夏瑶能有这样一身好的医术。 可随即又听老妇人说:“但三年前匪患时,她爹娘都死在土匪手里了。” 沈郁茹心中吃惊,不由得往傅其章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姑娘竟如此悲惨。 傅其章知晓这件事,并未作声,只觉着以后要尽力维护楚地安宁才是。 “我看她不大愿与人说话,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父母的原因。”沈郁茹猜测着。 说到这里,老妇人忽然面色为难,犹豫过后道:“也不全是…这闺女是从…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邻里间难免有些闲言碎语。” 当年那些个匪军四处掠夺,还抢了不少年轻姑娘去。夏瑶逃回来时,身上仅有的破碎衣物堪堪蔽体,一头扎进自己家的老宅子。 旁人见着这副场景,不用多合计,也能只知道这样妙龄姑娘在土匪窝里遭了什么。 自己出了这样的事,夏瑶害怕去见外人,害怕听到那些议论,索性就把自己关在老宅里。 若是实在想看看天,那她也会避开白日的人群,半夜独自出门。 老妇人说得惋惜:“可怜这小闺女之前还订了亲事…” 这一番了解下来,沈郁茹忽然觉着身上起了一阵寒意,夏瑶竟遭了这么多磨难。 她躲着人群,是害怕旁人的目光与议论,半夜出门送药,也是为了避开别人, 这三年以来,她一直都生活在黑夜里,活在自己的黑夜里。 沈郁茹鼻子酸酸的,不知以后该怎么去面对夏瑶,也觉着自己是没资格去宽慰她的。 不过,在回京城之前总要做点什么,那怕能给她一点点的心安也好。 二人原本说是回驻地修养的,不想再打扰住民,可那老妇人硬是说先养一晚上,明日再动身。 左右不能白吃白用人家的,傅其章也就答应了,况且在百姓人家里,还能个小厨房单做些吃食。 傅其章正将烫手的姜汤凉了晾了晾给沈郁茹喝,却听得门被砰然撞开。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沈子耀听闻沈郁茹落水的消息,一路跑来,现在满头大汗。 “我没…”沈郁茹话刚说一半,却见人已经朝傅其章大步走来。 沈子耀抬手一指:“你不是你欺负我阿姐,从驻地来见你怎么就落水了!” 他盘算着这两天的样子,说不定是夫妻两个见面吵架动了手。 再看他的样子也说不上生气,只是稚嫩中带着些可爱。 傅其章任他指了会儿,颇为无奈的一转头,也不打算去搭理。 沈郁茹也暗笑,去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姜汤。 见人没反应,沈子耀忽然握拳挥过去。也没用多大力,不是非要打他,只是想让人理理自己。 论起拳脚功夫,傅其章那可是不在话下。他虽未看人,单凭余光和耳力,只一抬手就将人手腕握住。 “说什么呢?”他起身一步一步逼近,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神情似乎就是在教训小孩子。 “姐夫…姐夫!我错了我错了!”沈子耀也没真生气,现在一看又打不过,赶紧服软。 沈郁茹一笑:“别闹了。” 傅其章这才松了手让人过去:“想下手就狠点儿!” “你教他些好的不成?”沈郁茹无奈,生怕之后一个两个的都管不住。 “他护着你不好吗?”傅其章反问。 沈子耀得意地扬起了头:“如果你哪天真待我阿姐不好,我肯定下狠手。” 这话怎么能乱说,沈郁茹笑着拍了他一下。又往傅其章看了一眼,觉着这种担心实在是没必要的。 …… 京城因为豫中堤坝一事,朝中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第111页 张瑞书从书文院调任户部,任职户部尚书。 由樊相引荐,杨逾联络了太子一派的人从旁附和,又因为做他赈粮督运时与户部里小官打交道甚多。 各方推举建议一并送上了皇帝的书案,张瑞书一举任职户部尚书。 其实张瑞书自己也没想到,本以为到头也就是个侍郎,可现在从赈粮督运直接到了户部尚书的职位。 除却户部大权易手,书文院原掌院刘稳递了辞呈,告老还乡。 如此一来,新一任掌院的职位,便落在了沈置头上。 接到这份旨意的时候,沈置简直老泪纵横。他在书文院二十余年,在掌令的位置上待了近十年。 做了这么久的副位,如今终于能到了正位上,实在是不容易。 可还未等他高兴过劲儿,于氏就当头一盆冷水给他浇了下来。 “你以为这掌院的位置,真是因为你才能卓绝?”于氏一边翘腿剥着花生,一边阴阳怪气。 沈置刚有点大器晚成的欣慰,觉着自己以后大有作为,听这话心里十分不快。 他脸一拉:“怎么?难不成你有本事让我坐上来?” “你还真说对了,你做这个掌院,可是我们于家的功劳。”于氏不甘示弱,拍了手里的花生碎屑,一撩裙子站起来。 她现在可算是能挺起腰杆了,满身的得意,一副显摆功劳的样子。 沈置却一头雾水,深蹙起眉往前走了两步:“什么意思?” 于氏抚了抚被梳得油光的鬓角:“我们家灵儿可是得宣平侯世子的心,跟成王殿下交情也好,这才升了你的官儿。” 宣平侯世子姚璟是个什么德行,京城里谁人不知,怎么还能有人巴巴地将自己姑娘往他身边送。 “你糊涂啊!”沈置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案上,恼怒不堪:“那个世子是个什么人你不知道?怎么还惹上成王!” 能认识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权贵有什么不好,况且那个成王还给了于氏一口袋上好的珍珠,她觉着这可是抱了大腿。 “成王殿下人好,愿意提携你,你倒不识好人心。”于氏此刻可是万分向着自己的贵人的。 沈置满脸的褶子纵在一起,压低声音:“成王人好?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平日里成王与太子在斗法,那个小鬼儿敢去插一手。真的好人怎么能在朝中御前这趟浑水里活下来。 “你赶紧把于婉灵给我叫回来,别跟姚璟走得太近!还有,成王那边儿也给我离远点儿!”沈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这样的情况,自己不清不楚地就要被划到成王一边儿,等太子回来,那还有安生日子过。 于氏一挥手帕尖起了嗓子:“怎么?你是怕我们灵儿嫁个比你那宝贝女儿更好的人家吧!” “姚璟不是什么好人!”沈置压低嗓子,急得直跺脚。 可现在大把金子银子在手,于氏哪还看得清那些:“你的宝贝女儿嫁了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又怎样,到头来你的乌纱帽还不得靠我们于家。” 沈置自认为是因为左右都不靠,那边都不惹才安稳地做到了今天。 十几年书文院的掌院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就一直在掌令的位置。 现在成王升了自己的官,那日后不定又要自己做什么。 若成王一直安然无事也就罢了,万一哪一天太子势大,要下手整治成王一党,那他首当其冲。 “我死也是死在你手里!”沈置不知是先担心,还是先生气,只无奈懊恼地一拍大腿。 于氏又开始剥花生,看着他哭天抢地的模样,将嘴里的花生皮随口吐了,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缩头乌龟。 若是这老东西争点气,在朝里有个皇亲贵族能傍着,自己那不是日日山珍海味、金银锦绣。 近几日朝中得了太子从豫中送回来的消息,说豫中一带河道时常塌陷,请皇帝着工部、户部前去探查修缮。 如今又临近秋猎,太子不在京城,这活儿就落到了成王手里,各门各部看着忙得也是井然有序。 反正无论怎样,京城里不可能有明面上的大风大浪,都是暗流涌动,什么时候表面都是一片风光祥和。 …… 工部的人一往豫中走,也就意味着傅其章很快便能交了手头的事情,与沈郁茹一起回京了。 沈郁茹虽然伤在了腿,但没碰到筋骨,在人搀扶下尚能缓慢走路。 正值上午风轻云淡的时候,傅其章陪着她坐在树荫下,看着田间劳动的百姓。 这样和乐的情景,看着着实是舒心,若大楚之上,都是这样时安民乐该有多好, 二人正看着,之前那个叫萱萱的小姑娘忽然走来,怀里抱着一个比她两只手都大的苹果。 “萱萱,来。”沈郁茹摆手唤她过来,想去看看她这几日受惊吓有没有好些。 萱萱走来,找了二人中间的空档一靠:“这个给你…”她将手里的苹果递给了沈郁茹。 傅其章从未与小孩子走过这么近的接触,她觉出来小女孩儿正倚着自己,便侧了侧身子,去照顾这小小身躯。 “哪来的苹果啊!”沈郁茹没打算要小孩子的东西,却不忍她举着胳膊捧着,便先接了过来。 萱萱头上还带着那朵玉花,奶声奶气地道:“我们家种苹果的…不过…娘说今年的被大水冲跑了。” -- 第112页 一场大水冲了所有的收成,沈郁茹与傅其章都怔了下,心里不是滋味。 “现在家里就两个苹果了…一个给娘亲,一个给你们…”萱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人看着心疼。 沈郁茹忽然觉着手里的苹果沉甸甸的,似乎装了很多令人心里暖呼呼的东西在里边。 “娘还等我吃饭!”萱萱说着已经撒腿跑开,留下想追却不能动身的沈郁茹在身后。 阳光亮盈盈地洒下来,沈郁茹仔细地看着手里的苹果:“你看这些百姓,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便恨不得把自己有的都给你。” 傅其章舒了一口气,往远处望着:“太子说得是对的,灾祸无常,管不得天灾,但至少要让百姓免遭人祸。” 他忽然发现,自己披甲上阵、驻守边疆时,有这么多人的安稳都在他的肩上,在他身后。 作者有话说: 最近考试太忙啦!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定会恢复跟大家的互动的! 爱你们!!! ◎最新评论: -完- 第58章 启程 ◎一份催人向前的爱意◎ 这几日,谁都没有见过夏瑶的身影,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刚到豫中的时候。 沈郁茹一直记挂着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想去看看她。 顺着石墙旁的小路往里走,光线越来越少,还泛着一些潮气。 “慢点儿。”傅其章扶着,仔细地看着脚下的路。 路尽头的那间老宅里,夏瑶正在院里晒着那些草药。 之前被洪水冲来的泥沙树枝,都被清理得干净,散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也被整齐地摆在了石桌上。 整个院里照着阳光很明亮,已经被收拾得井然有序,仿佛一切都有着新的生机。 可再这样的光明中,有唯一沉默的人。 夏瑶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很长时间,现在还没有消肿。 她看着疲惫,眉目无神地盯着手里的草药,一点一点地翻动。 这才是她习惯的生活,一个人呆在这里晒晒太阳,耳边清清静静的,更不会有人来唤她的名字。 “夏瑶姑娘?”忽然院外传来了一声呼唤。 沈郁茹在傅其章的引路下,终究是看到了这间老宅。 隔着院门,从缝隙里往里看,她隐约能看到一身白衣的人。 安静中忽然被打破,夏瑶第一反应便是转头就走,害怕见人。 话音落并没有人来,沈郁茹估计着若是平常,夏瑶恐怕是不会来见旁人的。 “夏瑶姑娘,我来找你换药。”她编了个谎,想着能让人开门, 果不其然,刚要进屋的夏瑶顿住了脚步,惊慌的神色中忽然多出了犹豫。 二人又在门外等了许久,沈郁茹看这样子,只怕是见不到人了。 这时,门却缓缓开了一条缝,夏瑶只露出半个身子来。 她一抬眼,见着了那个一直在心里挥之不去的人,忙又垂下来眼睛。 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感觉才是对的,佳偶天成。 夏瑶的眼睛更红了些,把门完全打开:“夫人进来吧。” 沈郁茹第一次踏进院子,因为刚晒了许多潮湿的草药,院里充盈着淡淡的草药味儿。 快到石桌前,她轻拍了傅其章的手,让人不必再跟。毕竟待会儿要说什么的时候,两个人总比三个人要舒服。 明知道两个人是恩爱的夫妻,夏瑶已经很努力的垂着目光,不去往傅其章看。 可当人停住脚步,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分了一点目光出去,轻瞥了一眼阳光里的人。 “夫人坐,我看看伤。”夏瑶刚要蹲身,却被拉住。 沈郁茹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对面的石凳上。 夏瑶之前太久没被人唤过名字,以至于傅其章叫她时,她的心里裂开了一道缝隙。 现在,她的手被这么轻柔地牵着,似乎传递着久违的温暖与善意。 “夏姑娘医术精湛,这伤好的差不多了。今日来,是特地感谢姑娘的。”沈郁茹笑着,对所知之事只字不提。 站在远处的傅其章,总是要把夏瑶的神思分去,她回过神来:“夫人不必感谢,举手之劳。” 这院子看着已经有些年头,沈郁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有些枯糟的木头:“夏姑娘有没有想过开一间医馆或者药铺?” 提起医馆,夏瑶想起来在村落最东边的大道上,还有他父亲留下的一间医馆,不过已经三年没来过门了。 她摇摇头,并不做声。 沈郁茹思考了会儿:“前些日子你接好了一位老伯脱臼的胳膊,还给他孙儿看了湿疹,如今老人家也寻不到你,特意托了我来问,能不能再去给他孙儿看看。” 她方才一路上与傅其章打听了夏瑶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这时候应当是能派上用场的。 一直低着头的夏瑶,慢慢抬起了眼神,流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没料到,竟然还能有人想找自己看病。 “你这一身医术,肯定是万古流芳的名医。”沈郁茹劝她,毕竟能让她目光有神的事情,大抵都是行医问药。 提起这一身医术,夏瑶忽然哽咽起来:“名声清誉都毁了,何谈万古流芳。” 沈郁茹心知肚明,却不戳破:“若自身没做伤天害理的恶事,那清誉名声,不过都是旁人想让一人生死的说辞。” -- 第113页 夏瑶这才把缓缓头全抬起来,眼神里亮盈盈的。 “况且我之前,也没听着有关姑娘的什么话啊,倒是这几日听到有人称赞姑娘的医术呢。”沈郁茹说的倒是实话,若不是她主动去问那老妇人,倒还真没听谁说起过。 之前那老妇人讲起此事时,也是多是心疼,并没有太多旁的神情。 夏瑶已经太久没同外人交流过,她不知道三年前的那些话还在不在。 三年前她想过投河自尽,以显贞洁。可她终究是没能狠下心去,便日日藏在这间老宅里,让外人都以为自己死了。 沈郁茹见人不言语,复又握起她的手:“路还很长,你值得更好的日子。” 忽然,夏瑶觉出来她可能已经知晓了自己的事情,不然不会特意来说这些话。 “姑娘若想开间医馆,随时来找我,在大军开拔之前,能把门店开起来。”沈郁茹也不再说别的,又把话转回了医馆上。 她一边起身一边又道:“那个老伯的小孙儿还在等着,劳烦姑娘抽空去看看吧。” 那语气就像是普通人请一位日日忙碌的郎中,去再平常不过的一次上门问诊, 夏瑶忽然觉出了自己本应该是这样的生活,拎着药箱或者在医馆里,去望闻问切。而不是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守着这些不知往何处用的草药。 她思考间,沈郁茹已经到了傅其章身边:“不打扰夏姑娘了。” 随着日头升高,院内的阳光更好了些,夏瑶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也不知是空荡荡还是被填满。 傅其章冲她颔首,正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神情从来没有变过。 夏瑶想起沈郁茹落水后,他奋不顾身地跳下河,或者是当时治伤时的泪。 一举一动都让她清楚地明白,原来是自己的期待扑了空。 倾慕本身并没有错,不过是人与时间,都不太适时。 …… 后几日,沈郁茹虽没见过夏瑶,但是却从村民哪里听说了一些消息。 村东头夏家的那间老医馆又开了,最近正在整治收理。 工部的人也已经到了豫中,傅其章做了最后的交接,嘉宁大军已经在收整营地,准备回京事宜。 沈郁茹与傅其章在田间看着这已经生机勃勃的田地山野,心情也舒畅起来。 “夫人,将军…”夏瑶依旧一身白衣,站在了二人身后。 起了微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和发丝,整个人都显得轻盈和灵动了许多。 沈郁茹回头,笑道:“本还说姑娘若想开医馆,我好助一臂之力,没想着竟是祖业。” 夏瑶依旧斜挎着药箱:“我之前去给那老伯的孙儿治了湿疹,他们说…说自从医馆关了门,邻里有个病痛都不方便,这才又开了起来。” 其实那老伯并未托沈郁茹去找谁,不过是她想让夏瑶多出门,见见白日的暖阳,也暖一暖心罢了。 沈郁茹取出之前一直收着的手帕,送到了夏瑶面前。 “之前借用姑娘手帕,今日奉还,多谢数日照顾。”开口的人是傅其章。 见到这方手帕,夏瑶不上不下的心忽然定了下来。就算再模糊的情感,好歹也算得上有始有终。 她接过手帕,心里某些被堵着的地方忽然通了,竟然有些微笑:“将军权当医者仁心。” 不能否认,傅其章如一束光照亮过她,不过终究不是自己的太阳。 “我们明日就走了,如果有机会,定然再来拜访。”沈郁茹也笑着看她。 夏瑶道:“有缘相会。” 七月流火,天气干爽舒适,山间徐徐的风,吹来了什么,也吹散了什么。 或许一份爱意就是这样,有不成全,也有催人向前的勇气。 大军开拔前的黎明,军营里忙忙碌碌,没有丝毫睡意。 傅其章拉过要上马车的沈郁茹,带她往高处的山腰走去。 “这干什么去?”沈郁茹不解,现在天边刚泛起日光,况且大军开拔在即,怎么就要去爬山。 二人到了高出,傅其章带着她面向东方,正赶上一轮初阳冉冉升起。 “好漂亮…”沈郁茹放眼望去,日光穿过薄薄的雾气,把山间水间映的一片光明,分外美丽。 傅其章一直记挂着这样的日出,在豫中的最后一天,一定要两人一起看。 “现在我们看过了夜色,也看过了日出,还差日落。”傅其章道。 沈郁茹去偏头去看,觉着他虽然对旁人的心思不太开窍,但是对自己却时时刻刻都有着打算。 “那…秋色、雪景呢?我们要不要以后也都看了?”沈郁茹低声问道,不知是何时,她已经将傅其章打算进了自己的未来里。 日光迎着远处的军旗马队,也映着他二人。傅其章从背后将人抱住:“一年四时,我们慢慢看。” 听闻傅其章在济宁受伤,沈郁茹急匆匆地出了京城,万没想到这一程能经历如此多的事情。 尤其是能觉出身后的人,与从京城离开那会儿,变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按爪爪】 -完- 第59章 生变 ◎朝中波澜暗起◎ 时近八月,北方已然初有秋意。从豫中回京城的嘉宁大军,大旗迎风哒哒作响。 -- 第114页 京城门前,青袍的礼部小官奉命在城门前迎镇远将军入城。 四面皇旗引路,鼓角长鸣。这份本应在淮南之乱平息后,立即迎凯旋大军的至高待遇,如今也全数补上了。 相比起六月傅其章回京时,这次似乎更显庄严。虽然都是一身红袍白马,可没了纵马长街的恣意张扬。 镇远将军府门口,仪仗阵势更大,之前拟好的加封圣旨,可算是到了宣读的是时候。 镇远将军傅其章,平淮南王之乱又诛杀淮南王,功在社稷,官加一等,封靖安大将军,全掌嘉宁九路大军。 沈子耀救援及时,功不可没,封通路将军。 另外,还有一封新写的圣旨,沈郁茹亲至济宁安抚军眷,豫中体察百姓,又有舍身救人之功,赐封“容慧夫人”,授册印。 自己本是情急之下无令出城,到头来还得了个封号,沈郁茹对着这面圣旨百思不得其解。 “不追究过失便好,如今…还得了嘉赏?我实在担不起这“容慧”二字。”她往傅其章看去,更想不通自己在豫中的事情,怎么传到皇帝那里去了。 傅其章刚卸了甲换了衣裳,整理着领口衣襟,笑道:“自然是我与太子通的书信。” 他说着坐到榻边,将人抱住:“况且太子在大军走后,又去豫中探查过,那些百姓可是对你念念不忘。” 总觉得事事都太顺了,沈郁茹回身看去:“可这也不是太子想封就封的,还得过陛下这一关。如今你我二人轻易便到了这高位,总觉得不太安生。” 若是放在以往,傅其章必定不会在意这些。功劳是自己挣来的,赏赐也理所应当。 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靖安大将军职位已空了数年,为的便是不使一将军权过大。况且不仅加官进爵,连将士亲眷也得了封号,确实顺风顺水。 这段时间似乎做什么,皇帝都有意无意顺着,从不加阻拦。就算太子有三寸不烂之舌,恐怕也不能如此顺利。 沈郁茹握了傅其章的手:“如今你身居高位,将军府又得了殊荣,朝中上下定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行事还是要谨慎些。” “好。”傅其章答应,又笑着去看她:“谁说你担不起容慧二字,我看是名过其实。” 沈郁茹随他一笑,心里却多少留了些疑虑。总是不太安心。 不过转念,她又觉着可能是自己自小不爱拔尖的缘故,如今不大适应。 “将军,杨二公子和张公子来了。”景舟在门外禀报。 刚到家,还没来得及跟夫人说些体己的话,这俩人便到了,傅其章意犹未尽。 “走吧。”他说得无奈,牵起沈郁茹的手。 杨逾与张瑞书二人穿过满院子的赏赐,一路目不暇接,到了正厅正赶上二人来。 “见过靖安大将军!”杨逾装模作样地作揖,毕竟按照现在的官职来说,自己确实低了一等。 傅其章阔步走来,也不给他台阶,只往主位上一座:“免礼吧。” 左右是给了个竹竿,往上爬一爬何乐不为呢。 永远都是被噎一句,杨逾索性一摆手:“得!你厉害。” “二位快坐。”沈郁茹看着他们斗嘴,实属是有趣。 杨逾即使话多,可终究抵不过傅其章“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张瑞书虽然没说话,但是那一身官服却是十分醒目,从未在他身上见过。 “瑞书你这是…”傅其章注意到了变化,问道。 “户部尚书,现在得叫一声张大人。”杨逾端起桌上的茶,轻吹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不见,竟然已经发生了这许多变化,傅其章沈郁茹纷纷惊叹。 如今朝中文臣武将,都由他们这一辈接了手,看着倒有几分年轻生气。 张瑞书一笑:“尚有诸多事物要学习,仍在聆听樊相教导。” 以前他身上的书卷气很浓,打眼一看还像正在寒窗的学子。如今看着颇有翠竹林立的气势,多了些刚健。 “嫂嫂得知令尊迁升之事了?”杨逾问。 刚到京中,尚未有机会去听说什么,沈郁茹不知自己父亲得了什么官职:“还不知晓。” 杨逾显然没有方才说张瑞书时那样随性自在,道:“令尊升了书文院掌院。” 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毕竟沈置也在掌令的位置十年了,沈郁茹并没有太多的惊异。 可傅其章却暗起疑惑,杨逾说过,书文院属成王一派,此事若无异常,不会被他特意拿出来说。 果不其然,杨逾犹豫开口:“背后缘由我若说了,嫂嫂别怪我多嘴。” “二公子请讲。”沈郁茹疑惑,不知何事令他这么小心。 杨逾道:“近些时日,于家长女于婉灵与宣平侯世子走得颇近,连带着于家与宣平侯和成王也有些联系。” 离京许久,沈郁茹没成想于婉灵竟然和姚璟勾搭上了。那个放浪世子是个什么货色,除非是眼瞎了才看不出来。 “你是说,这事是成王在背后运作的?”傅其章直接发问。 如此明显一问,杨逾倒不敢说实话:“这倒不能确定,消息权当给嫂嫂个防范。万一真是与成王有什么联系,也不至于之后沈府,连带着嫂嫂与将军府都措手不及。” 沈郁茹本就对话外之音十分敏锐,如今琢磨出了其中的端倪。杨逾这是怕万一自己父亲与成王有所联系,因为姻亲关系而影响到将军府。 -- 第115页 不过说来也是,单看傅其章的性格,必定会因为在乎她而顾及沈府。如此一来将军府便夹在了成王与太子之间。 “多谢二公子提醒。”沈郁茹思虑起来,想着要找个机会去与父亲见个面。 傅其章说得干脆:“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还把周穹押送回来了,问道:“周穹处理的如何了?” “谁?”杨逾疑惑地看过去,对这个人名陌生。 “晋北匪首,周穹。”傅其章以为他是不甚熟悉的缘故,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一说,杨逾很是摸不着头脑:“晋北平乱他不已经死了吗?” 见着人毫不知情,傅其章忽然脊背发凉:“周穹没到朝中?” 看这样子,周穹根本没有被送到朝中,两人都不知情。 “怎么回事儿?”杨逾也严肃起来,觉得事情大有蹊跷。 傅其章蹙眉,心里没底:“周穹并未死在晋北平乱中,他转投淮南王,侥幸从济宁一战逃脱,被我在豫中生擒,早就派人押送会朝中。” 近些日子朝中除了户部与书文院,就是筹备秋猎,再没有其他事情。 杨逾心中慌乱起来:“没有,没有任何从豫中来的人。” 周穹没到朝廷,自己也未收到消息,傅其章暗道大事不好。 “会不会是人在中途逃了?”沈郁茹猜测。 “不会,周穹一人杀不尽那些士兵,总归会有人来报信。”傅其章现在心乱,却打定了人不可能自己逃跑。 人若是送回来了,那便是晋北军疏失,没能将匪军斩尽杀绝。可若在傅其章这里半路逃了,恐怕责任也要分一半。 杨逾揉着手里的玉貔貅,似乎在从它那里得些办法:“这件事不要声张,权当没有抓过周穹,你刚得了嘉赏正值风口浪尖,不能出纰漏。” “他逃了,又是祸患。”傅其章现在只恨自己,怎么当时没将人就地斩杀。 可是为时已晚,现在人不知去向。如若是自己逃的也就罢了,就怕是有别有用心之人。 刚刚回京就遇上了这样一桩事情,傅其章心中真是片刻不得安定。 …… 沈郁茹回到京中后,还未得出空来会沈府,方才杨逾说的事情她又挂在心上,总是惴惴不安。 即使用着饭,脑子里也在思索,道:“明日我回趟沈府。” “我陪你吧。”傅其章道,担心她又像之前一样被于氏纠缠。 沈郁茹拒绝:“不用,我处置的来。” 今时不同往日,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万事都心里有底,万不会再被于氏左右。 “让子耀陪你回去。”傅其章忽然想着,沈子耀倒是能照应一二,不会吃亏。 两个人确实都没有回去打过照面,沈郁茹也就答应了。眼下重要的是要跟父亲见一面,看看他究竟是否有意成王。 翌日,马车辘辘从靖安将军府驶向沈府。沈子耀骑着马得意地走在前头,这次他可是带着将军的职位回府的。 可沈郁茹却忧心忡忡,树大招风、权位越高离地面越远,行差踏错一步,就摔得遍体鳞伤。 马车到了沈府门口,府里照例没有什么人出来。半晌才出来一小厮将二人带进偏房里。 沈置在偏房里正温着茶,他已经太久没见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现在两个人一踏进门,他反倒怔了会儿。 “父亲!”沈郁茹与沈子耀行礼。 他们回来之前并未提前告知,沈置忽得神色惊喜,却又不想太过表露,最后只剩下嘴唇开了又合,欲言又止。 “回来了…坐。”他放了手中的杯子,还想端着一个长辈应有的架子,却发现也装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更新~ ◎最新评论: -完- 第60章 珠钗 ◎好在还有一个人,可以给她抱着哭一场。◎ 升了官的沈置,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反而多了一点愁容。 原本便是他一辈子中庸,只想安安稳稳地混俸禄,现在却因为于氏,不得不被搅进这样一个局里。 他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一双儿女,忽然觉得沈郁茹眉眼间有了几分她母亲的样子,越发的端庄大气。 “恭贺父亲迁升。”沈郁茹觉出他在盯着自己,并不太自在。 本来是值得恭贺的事情,可自从听于氏说是成王有意升了自己的官,沈置便无时无刻不想撂挑子。 年轻时都没有那样出入风云的念头,到老了更不想缠上麻烦。 他复又缓缓地转着茶壶,只无奈地轻哼了一声,不知道作何回复。 “爹,我现在封了将军,阿姐也得了诰命,您大可以放心!”沈子耀特意将封赏说出来,偏要让沈置知道他们的好。 嘉宁大军回城,如此大的动静,沈置自然是知道的。 他心里竟生出些惭愧来,一辈子求安稳的他,后辈年纪轻轻竟已功绩显赫。 “父亲可知道书文院背后之人是谁?”沈郁茹直接发问。 沈置手一顿忽得微抖,紧接着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你知道?” 没成想,沈郁茹竟已经能知晓朝中的情况。 “成王看重父亲,不知父亲意下如何?”沈郁茹实在不愿意与沈置绕弯子。 几日难眠的事情,如今被当面指出,他仿佛泄了气一般,将茶壶往锅炉上一搁。 -- 第116页 明明十分棘手,可他终究不愿显露出自己的软弱。 沈郁茹太了解沈置了,他本就没有那份胆量与魄力往这种局面里挤。况且昨日杨逾也说了,是于家与成王走得近。 再看沈置升了官却不甚欢喜的模样,其中原委便能大致猜出一二。 暖炉上的茶壶在此之前已经被温了许久,现在水有些沸了,沈郁茹看了一眼那些水汽,抬手将壶拎起来放在一旁。 “茶壶在火上烤久了,里边的水便被蒸没了,最后保不准这壶也裂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杯子里添了热茶。 沈置怔怔地盯着杯子,忽然觉着心口压着重石。他现在何尝不是被架在火上烤,怕将来成王要他做什么污七八糟的事情,可现在想退不能退。 他害怕自己便如这茶壶一般,水尽壶裂。 “父亲有难处便说,阿姐会帮你的!”沈子耀心急,看不得两个人这样不动声色地面对面。 活到老了,竟还要自己孩子出手相助,沈置终究是放不下面子。 沈郁茹本就没指望着他能说出什么,今日来不过是想提个醒。 见人沉默,她提裙起身:“于家与成王走得再近,在前朝独闯虎穴的还是父亲一人,况且真有事情,于家也没有开口说话的份。” 有些话虽然不该说,但是她必然要让沈置看清楚情形,不要一味地就着于家,最后害了自己。 “女儿告退。”沈郁茹行礼,准备出门。 听或者一番话,沈置忽然匆忙起身:“哎…” 沈郁茹停住脚步回身去看:“父亲还有事?” 二人对视良久,沈置忽然垂下目光叹了气:“你多帮着照料吧。” 没有好水性,不往深水游。他知道自己应付不来成王那些明里暗里的东西,终究还是开了口。 “好。”沈郁茹得了一点授意,也便知道后续于家一面如何应对。 她与沈子耀踏出屋门,正见于婉灵挽着于氏往这边走来。 二人喜喜洋洋有说有笑,似乎刚得了什么欢喜的消息。 于氏照例抚了抚鬓角,一抬头去见着了阶上冷目看过来的人,忽然一激灵顿住了脚步。 “如今一个两个得了加封进爵,还愿意往这寒门小舍里来啊?”于氏白了沈家姐弟一眼,整理了手帕挺胸仰头。 沈郁茹不愿看于氏,只径直走向于婉灵:“姐姐学些慧眼识人的本事,免得遇人不淑,最后引来杀身之祸。” 这话里话外都在告诫于婉灵,别跟姚璟走得太近,免得最后害了自己。 于氏听了这话可不乐意了:“你是眼馋我们灵儿有个小世子吧?” “就是,世子待我极好,送了许多珍贵珠宝,锦绣华衣。”于婉灵说着,便又抚头发又顺裙摆,刻意显露出来。 见钱眼开,怕是于家从根儿便带出来的本性,沈郁茹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于氏抬头摸了摸头上的珠钗:“成王还送了这许多珍珠来,如今打成钗,倒十分显我气色。” 阳光下,二人头上闪亮亮,满头的珠钗金饰,尤其是那硕大的珍珠,十分夺目。 这样好看华贵,又能显着权贵亲近的珠钗,于氏恨不得一人戴两份。 她头上已经看不出多少露着的头发,即便是硬塞,也要把珠钗堪堪挂在不多的头发间。 “于家想往狼窝蛇穴里进,便不要连累我父亲。”沈郁茹她们已经被权势钱财迷了眼睛,讲道理也没用。 “你个小孽种,老娘我哪对不起你爹了,没有我,你爹还在书文院里打下手呢!”于氏跳着脚,快将满头珠钗晃了下来。 于婉灵也不甘心,道:“姑父现在哪里不好?升官还能有成王这个靠山…” 她年轻,声音比于氏更尖,沈郁茹打断:“我们沈家的事,哪里用的到你来评说。” 看着人现在不如之前好拿捏,于氏只还要像小时候那样上手去打。 沈子耀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警告道:“你动手试试?” “怎么着?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姑母一个外人?”于婉灵连打带挠地将人推开。 沈郁茹一笑:“你姑母都没拿自己当外人,你怎么倒说起来了?” 话里话外将自己说成了外人,于氏气得一跺脚,头上本就不牢固的一支珠钗终究是滑落,摔倒了地上。 珍珠与发钗摔分了家,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 “你给我找回来!”于氏看着新做的发钗就这样坏了,还丢了宝贝珍珠,实在是心疼。 提到找发钗,沈郁茹忽然一抖,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痛心的事。 于氏忙捡起地上的金钗:“一家子都是扫把星,因为你那个娘当年丢了簪子,这会儿又因为你摔了钗!” 沈郁茹听着忽然觉得如坠冰窟,回到了那年的大雪之夜,满天的大雪。 这一瞬间她浑身发寒,似乎看到了自己母亲在雪地里的身影。 她忽然漱漱地落下泪来,平静地伸出手,去要那根钗。 于氏以为她良心发现,便梗着脖子递了上去。 可沈郁茹拿到钗端详了会儿,神色中多了悲切。她慢慢合起手掌,将精致的薄金花捏的变形,甚至四分五裂。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觉得手掌里生疼,连带着心一起疼。 -- 第117页 金片划破了手掌,滴滴鲜血顺着掌侧落下来。沈子耀忙去掰开她的手:“阿姐!” 带血的钗落到地上,于氏惊恐:“你疯了!你赔我!你…” “又怎么了?”沈置从屋里出来,看着头疼。 他本想着两人见面吵几句就算了,可没想到越演越烈,这才不得不出来看。 面前的人还在撒泼,沈郁茹已然头也不回的走远,泪眼里是从未见过的悲痛和难以释怀。 于氏要追上去,却被沈子耀拉住:“我告诉你,你再与我阿姐为难,我让整个于家都遭殃。” “你有天大的本事?啊?”于氏挣开,不信邪。 沈子耀道:“晋北一战中,于信抢的可是我的功劳。我若把这件事情抖落出去,冒功领赏死罪无疑,你且看成王敢不敢保你们!” 他放下这一句话,也不管错愕的于氏,大步跑出去追沈郁茹。 在将军府处理军务的傅其章一直觉着心慌,人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回来。 他心里不安生,索性放了笔要去看看。可刚出门就撞见了失神落寞的沈郁茹。 她流着泪,缓缓往前走着,一抬眼见着了傅其章。怔了会儿,本就未干的脸上,又添了新的泪痕。 “怎么了?”傅其章一惊,赶紧去查看。下意识的去握紧她的手。 可刚把手牵起来,就看见满手的血迹。 “这怎么回事!”他越发地心慌,不知道人在沈府经历了什么。 沈郁茹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忍不住满心的情绪,只扑在傅其章怀里放声哭起来。 好在还有一个人,可以给她抱着哭一场。 人这样失魂落魄地回来,满手血迹,什么话也不说就开始哭。 此时也不能问什么,傅其章就轻拍着她的背:“我在…” 这沈府里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沈郁茹回去一次便要伤一次哭一次,傅其章任人紧紧抱着自己,心疼又微怒。 …… 天色暗下来,沈郁茹靠在榻上,眼睛红红的。 傅其章细心地给她包着手上的伤口:“想说说今天发生何事了么?” 其实在此之前,他早已问过沈子耀今日府中的事情,不过是想听听那珠钗背后到底有何隐情。 “我想我娘了…”沈郁茹依旧眼神空洞地盯着烛火,没什么神采。 这许久,傅其章从没听她说过自己母亲的事情。于是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和我说说?” 沈郁茹将头往他肩上靠了靠,声音有些嘶哑:“我娘,曾经在大雪天里,给于氏找了一夜的簪子。”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感谢一直默默支持我的小可爱们! 这周正在考试,评论互动也不是很及时~ 不过胜利在望啦!!! 又降温啦,大家注意保暖哇!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在幼苗培育看到大大啦嘿嘿,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来了】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aa2a37144ddb84ea17a0f1e60c7eae3b5f92325c-1648522361-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大大加油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完- 第61章 雪夜 ◎“母亲不要你陪!你去陪那个金簪子吧!”◎ 沈郁茹的母亲姓宋,单名一个轻字,虽说不是出身名门大户,可也是才貌双全。 自她记事起,母亲便是温柔可亲的,父亲虽然不苟言笑,但好在事事细心照顾。 那时候还有年迈的祖父,也把她当娇娇女儿宠着。 尤其是在沈子耀出生后,添了个活泼可爱的弟弟,家里也更热闹些。 单论样貌,沈郁茹觉着父亲与母亲是不相配的,但是沈置却很能照顾家里周全,是外人所艳羡的好夫君、好父亲。 宋轻对于现状也是很满意的,毕竟沈置确实对妻儿十分上心。 她时常抱着沈郁茹,伴着窗外的景色,轻声地讲:“世间没有人能独占所有好事,得一分便满意一分。” 本以为一家人便能这样平平静静地走下去,可这一份宁静,在沈郁茹的祖父过世后被打破了。 夏日的一天,于氏直接到了沈府,但谁也没邀请她。 沈郁茹对这个看着面容慈祥,笑得和蔼的女人并不熟悉,却觉得她对自己的父亲十分了解。 一餐饭下来,于氏细心地挑出了鱼刺,将大块鱼肉给沈置,又熟稔地念叨着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当时的场面,看着仿佛宋轻才像个外人。 宋轻温婉话也少,如今这样一个女子找上门,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当晚,她单叫了沈置去房里,问道:“今日那于姑娘,我看着人妥帖心细,夫君可有意让她进府?” 给自己丈夫纳偏房这种事儿,除却没有真情实意的,否则即便是再大度的正妻,也要心里不舒服。 可宋轻瞅着于氏对沈置的事情了如指掌,想必也已经认识许久了,实在没必要再不清不楚的拖下去。 没想到沈置却拒绝了,他说得诚恳,只道有宋轻一人,万不会再纳其他的女子。 -- 第118页 虽然不知道二人何时认识的,又有什么过往。但宋轻从字里行间能听出来,沈置是属意于氏的。 自那之后,于氏便时常来沈府里,有时候吃顿饭,有时候送些东西。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就着一杯茶与沈置聊一个下午。 宋轻总是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看着于氏挥着手帕,热热闹闹地将街头巷尾的趣事讲给沈置听。 恍惚间,她忽然觉着,沈置照顾自己许是因为那一纸婚书,两人只是夫妻,却不是有情人。 而于氏与他,才是真的能眉眼传神,情投意合。 沈府里多一个人也不至于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可于氏却仿佛偏偏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沈郁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有两幅样貌。父亲不在时她便对自己母亲横眉冷目,甚至上手推搡。 但父亲一回来,她又即刻变成了那样欢快的模样。 日子这样鸡飞狗跳地过了半年,于氏一直这样没名没分地往沈府跑。 一日宋轻说了一句:“于姑娘总这样往府里跑,恐怕不太妥当。” 她本意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总往别人府上跑,免不得外人说闲话。 可于氏听了,却跟跟沈置一哭二闹,非说沈家夫人不喜欢自己,之后她再也不登这个门了。 后些时日,于氏确实没再来府上,只是沈置似乎也没了之前照顾家里的心气,三五日看不到人。 宋轻知晓定是二人在外边相见,总觉着不妥,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把人迎进门。 况且这段时期劳心费神,她觉着身体不太好,想着不能再把日子耗下去。 于是她便开始打探他二人过往,却得知沈置与于氏是青梅竹马,早有婚约的,不过后来无疾而终。 至于为什么取消了婚约,她问时沈置却怎么都不松口,不肯说原因。 本以为于氏是后来者,却不想自己成了横亘在他二人中间的绊子,宋轻干脆快刀斩乱麻。 她约了于氏来府里,想着看看人究竟是什么想法,总不能这样不安稳地过一辈子。 正值隆冬,屋外下着鹅毛大雪,屋内点着炉火周遭暖洋洋的。 宋轻穿了细绒的厚衣,于氏看着一直都打扮得光彩,分不出什么季节来。 “妹妹若是愿意,不日媒人聘礼,便能到于府上。”宋轻看着精神不大好,但是却温柔。 于氏理了理鬓角,说得骄傲:“我是于家长女,做个侧室家里恐怕不愿意的。” 她说着,又去摸了摸头上的红玉金簪,想以此贵重的物件儿来托出自己的身份。 不能做侧室,难不成还要自己让出位置。可宋轻转念一想,许是自己猜错了,是于氏本就不愿意嫁到沈府来。 她蹙起眉来,不知如何是好:“那如此,妹妹且说个法子。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替妹妹在京城里寻个更好的人家。” “怎么着?想把我打发了?”于氏立起身来,脸色不好。 宋轻跟着她起身,想去安慰:“没…妹妹…” 话还未说完,却听人撂下一句话:“没门儿!”愤愤离去。 本想着这场是非暂且结束,可没成想没多久人就又回来了,进门便怒气冲冲的喊着:“你可看到红玉金簪了?” 宋轻一怔,往于氏头上看了看发现金钗确实不见了,可是再打量地上,也确实没有那根簪子。 “没有。”她确认这根簪子没掉在屋里,自己也没见过。 可于氏却不依不饶:“我刚才还戴着,怕不是掉在屋里你捡着给昧起来了。” 区区一根簪子,况且宋轻也不喜欢那样的珠宝,她道:“着实没在屋里看着,是不是掉在外边了。” “就是你藏起来了,那红玉可是我父亲从关外特意带回来的!”于氏说着,就要去翻宋轻衣服。 “怎么了?”这是沈置回来撞见这情景,以为是二人在厮打。 还没等宋轻开口,于氏已经扑在沈置怀里:“你夫人捡了我的簪子不肯还。”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起眼泪来。 这无凭无据,却又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宋轻心慌起来:“我没有…” 沈置看人哭得伤心,只能无奈道:“一根簪子,你若看到了就还给她嘛,我再买给你就是。” 平白无故被冤枉,宋轻也委屈起来:“夫君明鉴,我断不会去昧一根簪子。” 看着二人之间还有商有量,于氏干脆又添了一把过:“夫人刚才唤我来,说…要寻个人家把我嫁了。” 她忽得哭得厉害起来,只让宋轻百口莫辩。 “你这是做什么?”沈置脸色也青起来:“你若不喜欢她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一来二去一番好意被曲解成这样,宋轻也急得流了泪,却没人去哄她。 “你快把簪子还我,这件事儿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于氏得了便宜卖乖,倒打一耙。 沈置心里不舒服,也在一旁帮腔:“别闹了,快还她!” “我说了,我没拿。”宋轻拭去脸上的泪,十分委屈。 可再不甘又有什么用,她学不来那套又哭又笑的功夫,哄不得人,现在只能看着那两个人来指责自己。 “走…”沈置也不避着人了,直接搂着于氏往外走,临出门还放下一句:“快把簪子还来。” -- 第119页 心里越是委屈,宋轻越不肯服这个软。自己行的端坐的正,不能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 方才在屋里于氏戴着红玉金簪,出门一会儿便没了,那不就是掉在了院子里么。 冬日天黑得早,宋轻提了一盏灯,沿着从房门到府门的路上,找着那根簪子。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前脚走过的地方,后脚就又被雪盖了起来。道路两旁还有些干草、假山石和一掌厚的积雪。 从天色昏暗到漆黑,宋轻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在雪中找着,提着湿漉漉的裙摆。 院里白茫茫的一片,就算是块煤炭掉进去,也被白雪盖住看不出身影,何况是一根簪子。 她弯着腰,时不时就要咳一声,寒风吹透了细绒的厚衣,刺骨得冷。 直到身上蒙了一层雪,头发也湿了,她忽然在石路旁的干草石缝里,看到了金红的颜色。 雪还在下着,更大了些,那盏灯也没方才明亮了。 宋轻用被冻得通红的手拨开雪,捡起了那枚被摔得有些裂的红玉簪子,如释重负一笑。 沈置安慰好于氏,本以为宋轻在屋里。直到沈郁茹哭闹着把他从房间里拽出来,他才知道人在雪地里待了许久。 他急急忙忙赶了出来,看见了正捡起簪子的宋轻,担心道:“你找它做甚,等雪化了吧!” “我没藏那根簪子,今日就必须要找出来,免得她又要拿这件事来说我。”宋轻咳嗽着,虽然声音温柔,但是却能听出字里行间的倔强。 沈置盯着她通红的手和簪子,忽然心里一酸:“对不起…我。” “给…还给她。”沈郁茹直起有些酸疼的腰,把簪子递过去,忽然眼前一黑,后边的事情全然不知了。 雪夜之后,宋轻一病不起,即便是屋里燃了在暖的火,她也是浑身发冷。 沈郁茹以前很爱笑,可现在就是要静静地抱着自己的母亲,想着能让她暖和一点儿。 “夫人…”沈置很久不敢踏进这间屋子,总觉得心生有愧。 宋轻面色苍白,没什么力气起来。沈郁茹先爬起来道:“母亲不要你陪!你去陪那个金簪子吧!” “郁茹,你…你知道?”沈置不可思议,怎么小小孩子竟知道这么多。 沈郁茹不再言语,只又依偎在宋轻身边。 这些时日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作者有话说: 哇,进幼苗培育啦! 我看到有小可爱培育了!!! 大家放心,我一定好好长大!感谢你们!!! ◎最新评论: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a7861614ba6f60e4615c4998530bd34625d05855-1648522363-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这章看的莫名心酸,女主小时候真的让人太心疼了】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女主的爹真的太渣啦!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大大加油呀!】 -完- 第62章 一世珍重 ◎一世珍重◎ 这些年,沈郁茹从来没有同谁提过这些事情。 即便是过了数年,她现在盯着摇摇曳曳的烛火,还如在看雪地里那一盏昏暗的灯。 傅其章将她抱紧了些,似乎想把她从那个大雪天里拉回来。 可沈郁茹却又多了几分悲伤:“我母亲自那雪夜后一病不起,在转年的立春前走了。” 宋轻之前身体本就不好,再经大雪一激,终究是没能等到春暖花开的日子。 也是从那之后,沈郁茹再没了那么多的笑容,也与父亲不那么亲昵。 可是满腹的怨念,她又不知道该去恨谁。是于氏掉了的簪子?还是那天恰好下了大雪,或者是父亲丝毫不偏护。 总之,她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站在她母亲这边。 今日于氏掉了珠钗,又提起之前那支簪子,往事便一幕幕浮在沈郁茹的眼前。 自己的母亲不争不抢、忍气吞声,可她断不会再走这条老路。 屋里静悄悄的,窗外又细微的风声,像谁在低吟或者低声安慰。 “明日我们去看看母亲吧。”傅其章道,想去墓前祭拜。 沈郁茹抬眼去看他,眼中的泪映着烛火亮莹莹的。 “好…”她点了点头,也想去跟母亲说说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初秋的夜,已经能有习习凉风吹进窗来,沈郁茹靠在令人安心的怀里。 她觉着有一股自心而来的疲惫,于是合上眼睛,尚能觉出屋内的烛光。 傅其章低头看着,轻轻地理了理她的发丝,忽然有一股心酸漫上心头。 “世间没有人能独占所有好处。”他想着,那就把自己的好处也分给沈郁茹一点,别再让她日日忧心。 夜色渐深,沈郁茹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许是这怀抱太温暖,她没梦到那个大雪之夜,只是同母亲一起坐在暖洋洋的春日里,编着端午的五彩绳。 …… 沈家的祖坟在不远的城郊,说是祖辈找人看得风水,沈家世世代代都葬在那里。 宋轻的墓边生了许多的小花,颜色淡雅素净。沈郁茹年年来,将杂草收拾了,却总要把这些小花留下。 她母亲没能等到春暖花开,如今这些花权当让春色时时陪伴。 -- 第120页 其实旁的子孙都不随意来祖坟,但是沈置却不大管沈郁茹,任她随时来,许是因为心里的一份内疚。 傅其章撩衣缓缓跪下,去看着沈郁茹升起一团火来。 “母亲放心,女儿过得很好…子耀也封了将军,我们二人都平安…女儿成亲了,日子安稳、夫君如意。”沈郁茹一边说着一边将纸钱洒进火中。 “小婿见过母亲大人。”傅其章拢起手,磕了个头下去,只当是被引见。 火苗打着卷儿升起来一阵,带了些呼呼声。 沈郁茹轻声道:“女儿现在日日都顺心,有人护着有人疼着…您大可以安心。” 这轻声细语,随着燃烧的火苗,似乎真的被送去给了远方挂念的人。 傅其章忽得直起身,郑重起来:“母亲大人放心,小婿定将郁茹照顾妥当,细心呵护,一世珍重。” 他还从未像这般同谁承诺过,只又拜了下去,诚心敬重。 “一世珍重”这四字份量太大,沈郁茹在见过母亲病榻缠绵后,是不信能有什么一生一世的感情的。 不过现在,她看着这样认真的人,心中又暖起来。 …… 阳光慢慢洒在秋日里,傅其章与沈郁茹乘着马不疾不徐地走在街上。 沈郁茹已经习惯了这样同乘一匹马,可以有安心的人在身后,有风景在两旁。 到了将军府前,二人见着有两名小厮立在门外,还拎着些礼盒包裹。 “将军!夫人!”家丁过来牵了马。 “这是何人?”傅其章看着这两个小厮面生,觉得不是府里的人。 家丁答道:“是沈府来的人,要见夫人。” 现在听到沈府二字,傅其章不由得神经紧绷起来,将沈郁茹拉在身边,警惕地去看那两人。 沈郁茹神色没什么变化,已经不愿意再去动气,问道:“何事?” 两个小厮急忙上前:“夫人…这个是老夫人给您送来的,说让您补补身子。”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怎么这人突然间转了秉性。 “这是上好的燕窝,还有这阿胶,都是补气血最好的。”小厮陪着笑脸,耐心的解释。 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定是得了沈氏的嘱咐,才这样唯唯诺诺的。 两人正摸不着头脑,沈子耀老远听见了说话,大步过来:“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句话虽然是在骂于氏,却怎么听着将军府这边也没讨好。 傅其章与沈郁茹疑惑地看去,总觉得他说得不大对。 沈子耀也回过味儿来,忙指着那两个小厮,找补道:“黄鼠狼,黄鼠狼…” 即便是这么说,那两个小厮也没什么怒气,依旧陪笑着想去送手里的东西。 那会儿沈子耀在沈府里同于氏说,是于信抢了他的功劳,于氏本是不信的。 可转头问了于信,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她一时间六神无主。 实在是怕沈子耀把这件事儿抖落出去,连累了于家。如此,便也再不敢得罪沈郁茹。 想起昨日的事情,于氏虽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但是还是后怕。 正巧成王送来了一盒上好的燕窝和阿胶,她爱不释手抱了半晌,终究还是为了堵住沈子耀的嘴,忍痛送去讨好沈郁茹。 但她可不觉得这是借花献佛,只觉得平白掉了一块肉似的心疼。 “不用了,拿回去吧。”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郁茹不想再与于氏拉扯。 可沈子耀却当即打断:“收下!” 这样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怎么能再拿回去便宜了于氏。 他说罢,就从小厮手里接过来东西,又道:“回去禀报一声,让你们老夫人有什么好东西就送来,哄着我阿姐些!我阿姐开心了,我就开心!” 看着情况,沈子耀已经猜出了背后缘由,也便硬气起来。 两个小厮交了手里的东西,终于敢出一口大气,连忙落荒而逃。 沈子耀看着两人的背影乐呵一笑。 “你不回沈府,又来我这里做什么?”沈郁茹看他寸步不离的跟进了将军府。 “我不愿意看于氏那张脸。”沈子耀说得烦躁。 傅其章道:“没事,他在府里也热闹些。” 总归是多一个人便多一份热闹,也好让沈郁茹宽宽心。 那两个礼盒还有些沉,沈子耀放在桌上看得好奇:“阿姐,不打开看看?” “你要拆便拆吧。”沈郁茹从不吃这些东西,也不甚在意,只与傅其章坐在床下小榻上。 包装看着很厚实,不像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沈子耀解了细麻绳,看着了里边的阿胶。 只这么一看这成色,便能知道是上好的品质,市面上鲜有这样的。 “于氏哪儿来的门路去…”沈子耀话音戛然而止,瞅见阿胶条之间夹着一个纸条,上边有字迹。 他将纸条拾起来,看清了字读到:“沈掌院三日后午时,城东客云酒楼相见。” 沈郁茹与傅其章说着话,就听桌旁的人自己嘟囔,却也听不清说什么。 “怎么了?”她把目光投去,问道。 “阿姐你快看!”沈子耀急忙起身,将字条递了过去。 傅其章也偏头去看,忽然疑惑起来:“这是哪的?” “在阿胶的盒子里的!”沈子耀紧张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 第121页 沈掌院,这不就是写给沈置的么!沈郁茹与同样疑惑的傅其章对视了一眼,没想出这些东西是什么来路。 “这恐怕是谁送到沈府上的,于氏没拆包裹就转手送了出来。”沈子耀道。 沈郁茹忽然一怔:“是宣平侯?或者成王?” 这么多年,府里从来没有买过什么燕窝、阿胶之类的补品。 于氏多爱金银珠宝,这些吃完就没了的东西,她是不愿意花钱去买的。 可这张纸条上没有署名,看不出是谁,不过想来现在能送东西的人,多半都是与宣平侯和成王有关。 “将军!陛下传您入宫。”景舟在门外匆匆通秉了一声。 左右还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沈郁茹道:“你先去,这件事情可回来再详做商议。” “好!”傅其章应到。 现在四下并无战事,他也盘算不到皇帝召他入宫所为何事。 待人走后,沈郁茹嘱咐沈子耀:“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你待会儿回去打探一下,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沈子耀点头:“好,我即刻回沈府。” 所能得知这东西的来路,那便知道是谁要去见沈置了。 二人一人进了宫,一人回了沈府,沈郁茹还没清净一会儿,杨逾便到了将军府。 沈郁茹到正厅时,见人已经起身等着。 “见过嫂嫂。”杨逾照例笑出了两个酒窝。 本以为他是来找傅其章的,沈郁茹便道:“将军方才出去了,怕是要过些时候才能回来。” 杨逾一笑:“啊…我是来找嫂嫂的。” 他可是看着傅其章出了府,这才掐着点儿过来的。 沈郁茹疑惑:“找我?有何事?” “还是有些朝里的事,想劳烦嫂嫂转达青卓。”杨逾说得委婉。 不来找傅其章,又要有事情转达。沈郁茹琢磨着,这不就是有什么事想让自己去劝么。 作者有话说: 感恩~ 我在好好长大,也一定会用心对待每一部作品,每一个角色! (发现新功能!感谢大家!)感谢在2021-12-01 18:02:09~2021-12-02 18: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嗷呜呜呜呜6瓶;5554411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今天更嘛?】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芜湖】 【来了】 【请问培育金花晋江币吗】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加油吖!】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63章 谋划 ◎沈郁茹傅其章谋划沈府◎ 如今皇帝的身体一时不如一是,大有不日就“龙驭宾天”的架势。 换句话说,太子随时可能继承大统,独掌大权。 任哪个新帝上位,第一件事都是收拾朝中势力,太子也自然要对成王一党下手。 现在沈置升职书文院掌院,众人已将他视为成王心腹,如此一来,沈家连带着将军府,都是前途忧患。 杨逾总要想个办法,别让将军府跟成王挂上关系,免得在不久的将来难办。 他思忖道:“嫂嫂心思明白,我也就不绕弯子。现在令尊与成王,在外人看来已是密不可分,不知嫂嫂如何打算?” 这事儿也一直是沈郁茹难解的,虽说以及已经出嫁,但也还是沈家长女,不可能全然脱了干系。 “将军无意于成王。”她说不好沈家,只能先将傅其章的心思讲明。 傅其章那是无意于朝中任何势力,杨逾再清楚不过,他一笑:“可外人却要道,青卓是沈府的女婿。” 这样姻亲的关系在,便是怎么都难断的,沈郁茹也担心来日傅其章被乱进这样的漩涡中。 见人忧虑,杨逾道:“现在最好的法子,便是青卓在朝中向太子表明立场。” 亮明态度,提前划清界限,便是防止自己被牵扯的最好方法。 “可这样…恐怕嫂嫂就为难了。”杨逾又开口,也说得没有底气。 沈郁茹思索其中关系,自己夫君站在太子一边,父亲要站在成王一边,她就是中间那个被拉扯的,可不是要为难。 其实除却傅其章自己的决断,眼下还有另外的变数,杨逾另有担心,道:“若成王拿捏住了沈府,要嫂嫂来说服青卓,届时又当如何?” 拿沈置来威胁沈郁茹,是成王能做出来的事情。到时候难保沈郁茹不会因为要保全沈府,去让傅其章真的投靠成王。 “二公子大可放心,无论沈府如何,我断不会左右将军的心志。”沈郁茹说得干脆肯定。 -- 第122页 得了这番话,再看近些时日沈郁茹行事做派,杨逾也觉着自己是多虑,颇有点的“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若将军暂不做声,只与太子私下联系,避开成王的锋芒如何?”沈郁茹暗有计策,不禁问道。 杨逾何尝未曾想过,不过仍有顾虑:“那朝中定然要众说纷纭,有些话说多了,本不信的人也就信了。” 这世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成文的规定,比如不拒绝就是接受。 如此模棱两可下去,外人只会认为他是默许了自己也是成王一派,何况太子这样心思深沉的人。 “无论是明是暗,劳烦嫂嫂劝青卓,早日与太子做个肯定,不要最后进退两难。”杨逾道。 虽然在豫中傅其章与太子已有联系,但尚处心照不宣之际,沈郁茹自然不能将事情讲出来。 她点头应到:“好,我会转告将军。” 事情越来越复杂,沈郁茹也不希望沈置与成王和宣平侯为伍,如此倒不如从自己父亲那里入手,把人拉回来。 …… 直到天色渐暗,傅其章才回了将军府。 “怎么了?去了这么久?”沈郁茹见人进门,替他倒了一杯茶。 傅其章道:“将嘉宁九路军做了些调动,之前一战空出的职位也在挑人补上。而且过些日子秋猎,是个大事儿,又将京郊冀北的防线收紧了些。” 他把今天的事情一一道来,沈郁茹也只能听个热闹,笑道:“元十辛苦。” 即便是白日再辛苦,听这样一声也便没了疲惫。傅其章坐到榻边将人抱住:“以前总觉得时间大把,现在竟抽不出一天来陪你。” 沈郁茹一笑,任他抱着。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沈子耀在门外喊到:“我可以进来吗!”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终于是有了敲门的习惯,免得贸然进门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进!”傅其章本还想抱着,却碍不住怀里的人挣了出去。 “阿姐!我知道那个燕窝和阿胶是谁送的了!”沈子耀大步进门,十分急切。 沈郁茹疑惑问道:“谁?” “成王!”沈子耀道。 他在府里跟着于氏和于婉灵旁敲侧击,终于打听到了这个礼盒的来路。 果然是成王想借着给于氏送礼的机会,约沈置见面。这样隐蔽的邀约,只怕谈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子耀,你把那些东西和纸条原封包好送回去,就说郎中说我脾胃不好,不能吃阿胶。记住,一定要送到于氏手里。”沈郁茹嘱咐。 沈子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点头照做。 看着人匆匆走开,傅其章疑惑:“为何要这么做?” “成王若想约我父亲,大可以直接派人去书文院。如今便是想看于氏究竟能不能把纸条送到父亲手里,于家能不能用。”沈郁茹仔细思考觉着应该是这样。 她又道:“我们把东西送回去,权当不知道这事儿。免得成王只道东西被送来了将军府,打草惊蛇。” “那不如把消息拦下,便让成王以为于氏不可用,正好断了这条路。”傅其章觉着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这样倒是直接的法子,不过不能彻底断绝祸患。沈郁茹早就有了其他的想法,想来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但是用这个办法前还是要问过傅其章,她认真道:“元十,我且问你,豫中你与太子谈过之后,意下如何?” “那日太子说得诚恳,我愿意助他。”傅其章尚能记起当日满身泥泞的太子,与那番话。 “我有个打算,不过…只怕你是不能再置身权势之外了。”沈郁茹道。 傅其章一笑:“如今我便是别人眼中的权势,又何谈置身事外?你说就是!” 以前他没什么心思想这些,可当下确实是想能做些什么的。 得了回复,沈郁茹覆在傅其章的耳边耳语片刻。 傅其章听得蹙眉,不大放心:“这可以么?” “可以,你只管与太子说。”沈郁茹说得肯定。 杨逾那会儿让她劝傅其章跟太子表明立场,如此一计既能使太子多信几分,又能让沈府不至于跟着成王一条路走到黑。 …… 这几日太子确实是心有疑虑的,他离京这些日子,书文院就落到了沈置手里。 有沈郁茹这层关系,按理来说是好事儿,可没想到成王却先下手为强。 当时自己借成王名义用沈置威胁沈郁茹是假,可现在但有可能成真。 在落梅园里,傅其章肯因为沈郁茹妥协,难保不会也因为她向成王妥协。 原本之后还有许多事情想交于傅其章去办,可现在当真要斟酌斟酌。 秋猎近在眼前,猎场的布置交与了禁城军韩兴良,傅其章便做个监工去看着。 当时太子不信韩兴良,他也记在了心里也便时时注意着动向。 秋高气爽,阳光也不似夏日毒辣。他正看着猎猎的大旗,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现在应该称呼靖安将军了。”太子徐佑依旧是一身从容,带着和缓的笑容慢慢走近。 傅其章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时隔多时,二人又在这猎场里相见。许是夏日过了的原因,徐佑觉着他也没那般刺眼的光了。 -- 第123页 “将军辛苦,自豫中回来还没得空休息。”徐佑想着借此机会聊聊,旁敲侧击下他的态度。 “理应如此。”傅其章又答了这四字,有多大的职位便有多大的担子。 他接着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佑见人少有的谨慎,便摆手让身后跟随的随从留在原地。 “将军请讲。”他一边陪着向前踱步,一边道。 傅其章看四周没人了,道:“书文院现任掌令是末将岳父,且看看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提到书文院时徐佑心里还疑惑,听到却最后不禁暗惊,试探问道:“将军这话是何意?” “昨日成王暗中请末将岳父相见,便想着知会殿下,看看有什么能提前打算的。”傅其章毫不遮掩。 徐佑原本还担忧傅其章会顾及沈家,威逼利诱下被成王拉过去,现在倒将那边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 “是令夫人的意思?还是…”他话说一半,等着人来答。 “是沈家的意思。”傅其章按照沈郁茹所说的,将整个沈家推了出来。 单看沈置那个软柿子,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多半还是沈郁茹在背后做了什么。 徐佑不禁一笑,觉着“容慧”二字,当真是封对了人。 他又看向傅其章,依旧带着笑容:“最重要的,是要看将军的意思。” 无论沈家如何,靖安将军手里的军权才是成王想要的。 傅其章周身虽没了那刺眼的光芒,但是却不妨碍他更自信卓然。 “末将不忘殿下豫中所托,不移心志。”他面对太子,眉目间依旧有神。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一身金甲红袍,腰背挺直地立在那里。 徐佑清楚地记着,夏日来这里时,他一眼便能从这少年脸上看出心不在焉,看出回家的急切,甚至看出他不愿与自己说话。 可现在,明明容貌穿着都没变,却难以从面色看出他究竟有何心情。 “好,既然将军今日将沈家与成王之事告知,那便是信本宫,本宫也自然信将军。”徐佑认真看去。 话已至此,他也没什么不信的理由。 傅其章本就不是会阴谋诡计的人,如今他愿意把沈家与靖安将军府都摆在明面上,那自然应当信他。 “那本宫,再托将军一件事情!”徐佑道。 这样的机会,如果能把沈置埋在成王身边做个内应,倒比直接挖至自己身边有用的多。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下午太忙啦!文发得晚了! 不过一定会更新的!! 爱大家!感谢在2021-12-02 18:02:04~2021-12-03 21: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酥酥的米拉20瓶;5323430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加油~】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6728723d5daf09909261e124a4082d7dec2f4c9b-1648522365-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煮酒论英雄,霸王出我辈。地雷一枚,代表我海枯石烂永恒不变的真爱!】 【营养液】 【走剧情!】 -完- 第64章 设局 ◎大局拉开帷幕◎ 两人沿着猎场几处围栏踱步,余下的话也只声音越说越远,没给旁人听得机会。 二人作别时,徐佑神色与来时无异,只笑着像傅其章颔首致礼。 傅其章还礼,也未说什么,似乎刚才那些不可告人的话中,藏了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 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可如今到了八月,竟还阴晴不定。 方才还好好的天气,到了下午转眼就阴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起了凉风下起了雨。 这样的天气,也不便再安排后续事务,傅其章正准备回府,却又被皇帝口谕召进宫去。 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宫门口已经有礼部的青袍小官等着,还备了一顶轿子 。 见着这架势,傅其章以为是在等辅国将军殷渌,毕竟老将军腿脚欠佳。 他便没做理会,径直走过那些人。 “靖安将军留步。”青袍小官笑盈盈地行了礼。 傅其章闻声看去:“何事?” 小官摆摆手,令抬轿的人把轿压了,然后道:“将军,现在下着雨,陛下顾着您伤口初愈,特意给您备了轿子。” 这轿子竟然是给自己准备的,傅其章颇为疑惑。 且不说身强体壮,就算是按着官职位分,他绝不应乘轿入宫。 放眼朝中,只有辅国大将军殷渌,偶尔在旧伤复发时能有这样的礼遇。 “不必了,乘轿入宫多有不妥,多谢陛下!”傅其章拒绝。 毕竟如此招摇入宫,免不了惹人非议。 青袍小官拦住他:“大将军快些进轿子吧,淋久了不好。况且这是陛下的旨意,小的做不得主。” 自从自己从豫中回来,傅其章入宫就好似赴鸿门宴。 “多谢陛下好意!雨不大,乘轿不妥。”傅其章依旧拒绝,转身便走。 -- 第124页 “将军,旨意可违逆不得!”青袍小官忙追上去,十分惶恐。 圣旨违逆不得,他傅其章不也拒了御赐的宅子,若不是张瑞书拦着,还差点儿抗了赐婚的旨意。 今日倒不是因着他自己的意愿,只不过这样乘轿入宫实属太过招摇。 青袍小官在身后跟着,他也不去理会,只向前走去。有推来推去的功夫,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理政殿了。 傅其章到理政殿里时,衣服潮潮的,看不出太多水渍,只是头发上尚有水珠。 殿里除了皇帝,还有几位谏议司的谏官,你一句我一句不知在磨叨什么。 “臣,参见陛下!”傅其章进殿参拜,四周霎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他身上。 皇帝把越来越混浊的目光投过来:“平身。” 说罢,他打量正起身的人,忽然蹙眉:“将军怎么淋湿了这许多?” 后边小碎步跟来的青袍小官忙跪下去:“回陛下,靖安将军执意不坐轿子,请陛下恕罪。” 听完回禀,皇帝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叹了口气:“将军可是觉着轿子窄小,坐着不舒坦?” “回陛下,是自来没有乘轿入宫的规矩。”傅其章觉着话里有话,心中没底。 皇帝道:“辅国将军不也乘过轿子?无妨。” “臣不敢同辅国将军先提并论。”傅其章越发觉着不对劲,只能干脆利落地应答。 殿内谏官左右相顾,仔细听着二人对话,不肯放过什么细节。 皇帝从喉咙里发出笑音,却不见有什么明显的笑容:“下次朕给你换一定华盖的轿子,不能委屈了靖安将军!” “陛下…”傅其章心中一惊,刚开口却被打断。 “来,朕有事儿交给你办!”皇帝没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已然开了口,让人把手中折子送过去。 谏官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傅其章,或蹙眉诧异、或暗暗摇头。 看人拿到了折子,皇帝道:“前些日子你送上来份嘉宁军空缺职位的折子,朕看过了,这些职位就由你去选。” 这任命军中官职一事,怎么由将官全权来做。就算是殷渌恐怕也没有过这样的权力。 傅其章觉着情势不大对,道:“臣恐怕有所疏漏,还请陛下擢升!” “你去办吧,军中诸事你也熟悉!”皇帝看着疲惫,也说得随口。 傅其章选个折中的法子,道:“那…臣拟了名单,送与陛下过目。” 皇帝轻咳了几声:“不必了,你直接送去兵部吧。” 正如沈郁茹所说,最近所有事情都太顺了,傅其章现下也拿不定主意,只在心里打鼓。 从猎场回来,又去了宫里,如此一来已经是天黑了。 房间里掌起了灯,沈郁茹正收拾桌案上的书信军报,有一些是从豫中带回来的,有一些是近些日子刚从过来的。 她记得傅其章在做镇远将军时,这书案上尚能有一方空地,如今九路大军的消息都堆在这里,已经快摆不下了。 忽然,一张纸从一份合着的折子里掉出来,沈郁茹俯身去捡,却无意间看到了里边的内容。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疑惑,这不是自己刚嫁入府里,觉着无聊时随手写的么,则么在从豫中带回来的折子里。 况且这张纸还有折痕,看着也被是被反复展开折叠过多次。 她正疑惑,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傅其章进门时,正见人对着一张纸琢磨。 “你把这个带去豫中了?”沈郁茹将纸展在他面前,问道。 没想着被发现了,傅其章一笑:“是!” 果然是人故意带去的,沈郁茹把纸折了,放在桌上,不好意思起来:“你带这个做甚?写的又不好!” “我瞧着就是最好的!”傅其章还想去拿,却被推着往榻边走去。 “我回头再写个更好的给你!”沈郁茹道。 这本就是当时随笔写来的,如今看着那些字,一些笔画还不精细,她想着不如再细心写一份。 到了榻边,傅其章顺手将人一抱,故意带着她一起踉跄坐在榻上。 无论在外边如何威风严肃,回了家照例是这样。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沈郁茹笑得无奈,从腻歪的怀里坐起来,整了衣服。 傅其章道:“去了猎场,回来又进了宫,今日我见着太子了!” “可说了?”沈郁茹期待地看过去。 “说了。”傅其章答,又道:“太子还另有安排!” 二人对视一瞬,不约而同往窗外门外打量着,看着没人才低语起来。 屋内灯火摇摇曳曳,伴着窗外的风声,一场大局,便在这样的窃窃私语中,拉开了帷幕。 …… 成王约沈置三日后见面,如今已经是第二日,沈郁茹要趁着这个时间回沈府一趟。 马车到了府门口,沈子耀大步跑了出来迎:“阿姐!” 他后边也跟着好几明小厮,看着都毕恭毕敬的。 现在于氏可是不敢得罪沈郁茹,怕沈子耀那天把于信的事情抖落出去。 “于氏呢?”沈郁茹听着院里边清净,不知人去了哪里。 沈子耀答道:“出去了,没在府里。” 人不在府里,与沈置说话也方便些。沈郁茹径直往沈置房间走去。 -- 第125页 几日不见,沈置又多了些白头发,想必应该是为自己的前途命运忧心。 “父亲。”沈郁茹只身进门,唤了声。 没想到人又回来了,沈置却也没什么心气儿:“怎么了?” 沈郁茹提了裙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父亲明日入见成王,有个打算。”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砸在了沈置头上,他震惊地看过来:“你知道?” “女儿当然知道,今日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沈郁茹说得从容。 现在这么看,自己的女儿倒是比自己能盘算许多,沈置长叹了一口气:“如何打算?没得打算!” 天气明明不是很冷,但沈置却愿意围着温茶的炉子坐,去看那火苗。 沈郁茹随着看了会儿,开口道:“若现在,再给父亲一个机会,从太子与成王之间选一个,父亲会做和选择?” 沈置一愣,还没太知晓这话其中含义。屋内安静没人做声,只等着他来答。 若是有可能,他必定是两个都不想选的。只要有一口俸禄,那些个是是非非,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父亲觉着眼下的情况,之后坐天下的是谁?”沈郁茹见人不语又问。 眼下情况,龙椅上的人是皇帝,之后便是太子,沈置何尝不清楚这一点。 “若非要选一个,还不如是太子。”得此一问,他又想起前一句话来,想着如若追随太子,也不至于这么忧心。 好在人还不糊涂,沈郁茹道:“那现便有这样一个机会。” 沈置看过来,满眼疑惑。 “太子想让父亲,留在成王身边。”沈郁茹仔细看着他的神色。 沈置就算再中庸,也听得出这话是太子想让他做个内应的活儿。 原本只是要应付成王一人,现在却要辗转在太子和成王两个人之间,他那里有这份胆量。 “不…”他拒绝到一半,却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确实是不愿意与成王和宣平侯搅在一起。 不选太子,就是成王,左右不可能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沈郁茹看着他这样左右拿不起,前后放不下,忽然又想起了当时他在于氏与以及母亲之间,犹豫不决的样子。 “父亲当年在于氏与我母亲之间摇摆不定,后果如何?”沈郁茹忽然心里不舒服,带这些埋怨看过去。 沈置被戳中了心结手一抖。当年他放不下外边的,又不忍心家里的。 左右忙活,终究是忙成了一人香消玉殒,忙的现在儿女生疏、日子不宁。 沈郁茹忍住了去想那些伤心事,道:“如今成王与太子间,父亲不可再两头不定。” 人到了年纪,总容易沉溺在过去的事情里,沈置以掌心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想起了自己那些年不上不下,一事无成。 良久,他终究是放下了身上端了许久的架子,流露出一份愧疚,一份重蹈覆辙的担心。 “太子如何说?”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起酸疼的腰离开了火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呀!感谢大家爱你们! 感谢在2021-12-03 21:00:03~2021-12-04 18:0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反卷之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587534 5瓶;398808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么么】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大大加油~】 【来了来了】 -完- 第65章 圣意 ◎圣意难测◎ 沈郁茹道:“明日,无论成王做出如何要求,父亲只管先应下便是。” “任何要求?”沈置觉着于是自己听错了,不禁又问了一遍。 “对。”沈郁茹回答得肯定。 沈置不知这里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又担心成王万一狮子大开口,到时候应下办不了又该如何。 他正拿捏不定,沈子耀忽然开门探了个头进来:“阿姐,人回来了。” 方才留了沈子耀在门外放风,如今于氏已经到了府里。 “父亲既然能收到那张纸条,成王也便能收到沈府里的消息,日后还要多加小心。”沈郁茹趁着机会,又嘱咐了一句。 话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究竟是谁会给成王传消息,但是沈置心知肚明。 于氏既然能替成王传消息给自己,那日后自然也免不了把府里的消息递出去。 说话间,于氏和于婉灵已经推门而入。两人本是笑呵呵的,可一见着屋内的人,不禁把笑僵在了脸上。 沈郁茹看过去,也不起身也不开口,只等着两人尴尬地相互使眼色。 “茹儿回来啦!”于氏忙挥起了手帕,宛若新婚回门时那样的热情。 -- 第126页 于氏说话总是嗓门很尖,即便是再和蔼的语气,沈郁茹听也不惯。 “你不是说你脾胃不好嘛,我这儿又去给你寻摸了些养胃的,待会儿你带走!”于氏很是热络,一心想把人维护好了,免得沈子耀把事情抖落出去。 看着这急转弯的态度,沈置眯起了眼睛,甚是不解。 沈郁茹盈盈起身:“不必了,将军已经备了许多滋补药食,你们且照顾好我父亲就是。” 这种明里暗里炫耀自己的话,她本不愿意说,可近些日子越来越发现,有些人便是要用这法子压一压。 向沈置致意后,沈郁茹便往门口走去,路过于婉灵时,她刻意多看了一瞬。 果然是金银珠宝养人,于婉灵已经比之前圆润有气色了许多,看着又灵动了几分。 “妹妹…”她经不住这样的看,心虚起来。 沈郁茹神色未变,收回目光推了门出去。 “阿姐!”沈子耀早在门口等着,一直听着里边的动静,怕于氏再生什么事。 “你之后在府里多盯着点儿,有什么事儿就来告诉我。”沈郁茹不甚放心地往身后屋子里看了一眼。 沈子耀答应得痛快:“好!”可转头又支吾起来。 “怎么了?”沈郁茹看他似乎还有顾虑。 既然是要盯梢,那必然不能再有大把的时间花在府外,前日刚跟殷可竹在华苑看了戏,如今正是意犹未尽之时。 “那…殷老将军那边…阿姐可得替我说说话!”沈子耀憋了半晌,终究藏不住心里的小心思。 合着这是占两人时间了,沈郁茹明知故问:“说什么?觉着通路将军不够做,想升职位?那你直接去找你姐夫不好了?” 其实以公谋私这样的事情,便是沈子耀想做,她也不会答应,如今不过是打趣罢了。 “不是!我…”沈子耀急得跺脚,走路都不安分:“这不是可竹…” “好啦!我知道!”沈郁茹出了府门,也就不在逗他。 一猜就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不过沈子耀还是高兴:“谢谢阿姐!” …… 往年秋猎都是大事儿,加上今年刚平定了淮南王之乱,想借着秋猎封赏许多人。如此一来,更是重中之重。 京城里也更热闹了些,虽然比不上皇帝寿宴时处处张灯挂彩,但是也有不少车马往返于城郊的猎场和京城里。 傅其章刚刚进城还没到府上,就被杨逾的小厮半路截去了邀月楼。 自从做了靖安将军,嘉宁九路军的事情都堆到他这里,还赶上最近秋猎。 再看皇帝那边还大有撒手不管的架势,整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可杨逾却总有时间往这些个吃喝玩乐的地方去,他实在不知道兵部事情都是怎么被处理的。 往常都是选在临街的窗边,这次店伙计却一路把他引到了二楼拐角后的安静处。 傅其章踏进门,看到了只有杨逾一人坐在桌旁,便知道不是来吃饭的。 “什么事?”他径直走去坐下,开门见山。 杨逾照例斟了一杯茶:“陛下把任免大权给你了?” “是!”傅其章道,毕竟这个人消息一直灵通。 “现在皇帝心思难以揣测,切忌随意选人。”杨逾神色沉重起来。 说着难以揣测,但是能坐在这里说这些,必定是已经揣测到了,傅其章问:“如何?” 杨逾道:“现在你功高有震主之嫌,皇帝恐怕疑心你在军中暗结党羽,想行此一举,让你自己把心腹之人推到台面上!” 之前傅其章还真没琢磨出这件事情来,现在想想倒真是。 他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都是在嘉宁军中得力,却还没能有什么官职的人。 朝中若经自己手,平白多了许多新人,莫说是皇帝,就算是朝臣都要议论。 “那有什么万全的法子?”。他问道,只怕名单交上去,会害了这些人。 “中规中矩便是最好的法子,那些个在朝中叫的上名字的老将,皇帝看着不眼生的人,都可以升一升。”杨逾道。 只要朝中众人与皇帝,都觉得被提拔的人是放心的,那边也就没什么能做文章的。 可那些能在一个位置待许久的武将,不也就侧面印证这人本身便中规中矩,没什么建树么。 把这样的人提上来掌管嘉宁军,傅其章又不甚甘心,怕如于信一样,危机时刻误了军机大事。 他正思忖着,却见杨逾从袖中取出一方纸条来:“这些人,都可以。” 傅其章疑惑,接过来看。纸条上赫然写着些名字:禁城军副将陈归,北路将军赵如奋,还有驻守京城的京将尤顺等。 如此六七个人名,确实都是在职位上呆了许久,朝中许多人都认识的。 但是傅其章却与他们打交道不太多,实属不甚了解。 想着他忽然神思一动,杨逾虽在兵部,但是除却那些个文书案宗,从不管军中的事情,又怎会这些人了如指掌。 “你在筹划什么?”傅其章看过去,觉得他举荐的这些人,绝不会如此简单。 “这些人陛下信得过,太子也信得过。朝中能拿主意的两人都放心,你便也能安生。”杨逾说话曲折,却另有深意。 不知何时起,傅其章也听得出这些话外之音,他试探问道:“他们是太子的人?” -- 第127页 皇帝也就罢了,特意挑了太子信得过来说,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杨逾料到人可能会反应过来,但没想着他能说出来,忙去让他小声些:“提拔了这些人,至少在太子那里,你过去的。” 其实,他意在为傅其章铺路,害怕因为沈家的事情,太子会疑心。 可殊不知,傅其章与太子早有谋划,还是不能宣之于众的长久谋划。 “那朝中,可都知道这些是太子的人?”傅其章问道。 杨逾摇头:“靖安大将军常在军中都未看出端倪,朝中那些人自然也不知晓。” 既然不知,那便好办的多。现在自己都在风口浪尖,也确实不能再提拔新人上来惹眼。 傅其章垂下目光,又去看了看那些名字,收了纸条道:“好!” 见人答应得痛快,杨逾也便安心了:“行,之后你拟了文书送到我这里就可以!”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有公务上的往来,傅其章看着平日着三不着两的人公事公办,还真有些不适应。 “诶,过几日荀将军要回京了!”杨逾忽得想起来。 傅其章惊讶:“秋猎吗?” 往年秋猎,南方驻将也只有江北军总将卢烨能来,这次竟是荀业之。 “江北军总将?”他即刻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说荀业之要做这个职位了么。 杨逾笑着点头,兵部里对这些事情一向灵光。 这样的调动傅其章是满意的,如此一来南边倒是能安定省心不少。 “不占你时候了,赶紧忙去吧!”杨逾知道他现在分身乏术,也便不留他。 可是傅其章却故作不解:“叫我空来一趟,不款待?” “来!本少爷点一桌菜,你坐这儿不吃满两个时辰别走!”杨逾作势就要唤来伙计。 可他刚招手,傅其章却起身:“本将军忙着!替我给瑞书带好!”说罢,拂衣而去。 两人一见面便要你来我往几句,杨逾虽然话多,可面对这样的理直气壮,终究是有心无力。 穿过热闹的街市,傅其章与沈郁茹恰好在府门口相遇。 “回来了。”傅其章先下马,去将人从马车上扶下来。 沈郁茹道:“今日去,该说的都说了,只等着明天见面。” 二人省却了那些招呼,只一边说着一边往府里走去。 “将军!”景舟自府外快步走来,神色匆匆。 这几日只要一听到景舟叫将军,傅其章就开始头疼,肯定又是有什么事情。 景舟站定道:“将军,明日昭宁侯抵京,陛下要将军亲自去迎。” “这不是礼部的事吗?”傅其章真是满脑子官司。 “陛下如此吩咐的。”景舟也无奈。 昭宁侯常年驻守北境沿线,每次来都似迎接功臣似的,还要三品以上京官迎出京城十里。 “知道了!”傅其章答,不甚喜欢去做这样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更新! 感谢在2021-12-04 18:02:03~2021-12-05 18:0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夷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嗷呜呜呜呜5瓶;蓁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加油,剧情有进展了】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了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66章 帷幕 ◎昭宁侯进京波涛暗起◎ 夜晚习习凉风,由半开着的窗缝里轻拂进来。这样清爽的时候本应安睡,可总有人辗转难眠。 傅其章很久没有像这样难以入睡了,看着被月光映得朦胧的窗口,一遍又一遍地琢磨这几日的事情。 如果说皇帝将嘉宁军任免大权交在他手上,是疑心功高震主、暗结党羽,想以此套出他的心腹。 可那日进宫皇帝又为何给派了顶轿子,当时是否顺了圣意坐轿进去才是对的。 这些事情在他脑海里水浪似的翻涌,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睡不着?”沈郁茹轻轻侧了身子。许久以来,她已能清楚地分辨身边人是否睡着。 从清醒的话语间可听出,她也是一直未睡。 傅其章轻应了一声,转身将人抱在怀里:“我之前总觉着,自己绝不会踏入这泥潭半分,可现在也不得不挣扎其中。” 他心里一惆怅,就喜欢这样抱着沈郁茹,想从这比自己娇弱太多的人身上,获得一点依靠。 “辛苦你了。”沈郁茹轻声道了这一句,实在想不出什么能宽解的话,毕竟实在有太多麻烦绕着他。 -- 第128页 抱了会儿,傅其章觉着神思安定许多,道:“杨逾还不知道我与太子间的谋划,要不要找个时间告诉他?” 沈郁茹问:“太子怎么说?” 毕竟这件事情是否能被第三方知晓,还是要看太子的意思。 “太子只说,除了你我二人和岳父大人,不要再让旁人知晓。”傅其章答道。 凡是他答应过守口如瓶的事情,即便是再亲近的人都不会说。可又怕之后与杨逾和张瑞书间生出什么误会来,惹得两边平白着急。 “那便缓一缓,别牵扯更多的人进来。”沈郁茹也谨慎,毕竟如此一盘大棋,哪一步都关键。 听到这,傅其章道:“成王行此举是因为我,说到底还是我把你们卷进来的。” 沈郁茹抬眼去看他:“怎么会?朝中大势如此,不过是有人成心算计。”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傅其章也不愿意再给她徒增烦恼,便拥着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行了,早些睡吧,明日岳父见过成王之后,有你忙的。”他合上了眼睛,想让身边人也安心入睡。 沈郁茹还记着,新婚之时自己也有过一夜难眠,不过那时的惶恐不安,已换做现在安稳的怀抱。 初秋的夜,少了夏虫争鸣,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窸窣,将高天远月衬得更清朗。 ...... 翌日清晨,吃过朝饭沈郁茹便替傅其章整理着衣物上的褶皱,准备出发去城外迎接昭宁侯。 “今日想必不安生,如果沈府里有麻烦,你便等我回来。”傅其章不放心,拿不准今日沈置见过成王后会生出什么事来。 沈郁茹应了一声,道:“放心,现在我应付得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看衣服还有没有不妥。 就是去迎个人,也用不到如此仔细,傅其章握起她的手:“那我晚些回来!” 二人分别,沈郁茹一直提着一口气,眼下只等着看成王有什么动作。 还有些时候才到午时,可沈置已经到了城东客云酒楼等候。 平日里上朝点卯都兢兢业业不敢延误分毫,如今更是能早便早。 可到了地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一脸愁容地立在门口,只差店小二将他打发了。 千盼万盼,终于是看见了一辆稍有品级的马车驶来,沈置伸长了脖子望,想着应当是人来了。 果不其然,绛紫华衣长身玉立,来人正是成王徐值。 沈置等出了一身汗,现在更是紧张得脊背发热,赶紧上前:“见过成...” 话未说完,便被徐值抬手打断,警示地向他看了一眼。 如今街上人来人往,沈置也觉出贸然称呼不好,忙住口只行了一礼。 “进去说。”成王迈开步子往里走,留了身旁的人快步在后边跟随。 这间酒楼并不华贵,可隔音却十分好。房门一关,屋子里十分安静。 “见过成王殿下!”到此时,沈置才敢见礼。 成王照例坐在了主位上,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到一旁。 沈置战战兢兢的,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连椅子都是虚坐着,仿佛随时准备逃命。 “今日唤沈大人前来,是有件事情想让您代为转达令千金。”成王懒得同这沈置这样的人拐弯抹角,便直言正事。 安静的屋内突然响起说话的声音,沈置被吓得一激灵:“殿...殿下请讲。” 成王从袖中拿出封信来:“这封信交给令千金,有些事情要她办。” 这封信仿佛比催命符还令沈置害怕,他颤抖着上前结果信:“这...出嫁的女儿...下官...” 看着窝囊的样子,成王就能猜出他要说什么,道:“即便是嫁到天涯海角,她与您不也是骨肉相连的至亲么?” 沈置虽然心中慌乱,却尚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便想着能不能把沈郁茹从这件事里摘出去,道:“小女势单力薄,恐怕办事不甚得力...” “本王信她会听沈大人的。”徐值将话打断,又道:“刘稳告老还乡,书文院的重任便落在了沈大人肩上,还望沈大人能有所建树。” 他口中的建树,绝不是为国为民,恐怕是为了他自己。 虽说昨日沈郁茹已经提前说了,无论什么事情都先应下,可谁知道这信封里装的是什么要命的消息。 沈置觉着口干舌燥,也不大敢看成王:“下官必当尽心竭力,可若..若小女办不成这事儿...” “令千金又不在本王手下,本王自然管不到什么。”徐值说着侧目睨过去:“可沈大人性命系于谁手,要想清楚。” 明目张胆的威胁,沈置浑身汗毛耸立,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下官..下官知晓。” 徐值将满目的狠戾化作一笑:“所以呀,沈大人好好劝劝令千金,免得事情办不好,误了沈大人。” 威胁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比如傅其章,他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可是对于沈置这种软糯惜命的人来说,却是格外有效。 徐值看着颤抖的沈置,忽然冷笑。与其自己磨破嘴皮子去跟沈郁茹傅其章周旋,倒不如变成他们的家务事儿,让沈置去跟沈郁茹闹。 接下来就看这个新封的容慧夫人,能不能禁得住血脉亲情、父命难违了。 ...... 京城里的波涛从不在明面上,即便是有再多的算计,放眼望去依然是光鲜亮丽。 -- 第129页 礼部的青袍小官排了好大的阵仗,两行举着牌旗,跟在傅其章的白马后,缓缓往城北外迎去。 昭宁侯从北来,算算时辰也快到了。 傅其章不疾不徐地勒着马,想着半路许能碰上,走个过场也便返程了。可没成想,却足足走出了十里去。 金纱帷帐的四乘马车,百十人马,连带着迎风招展的洒金大旗,停在了远处的路口处,止步不前。 还真是城外十里,多一步也不走。傅其章心中觉着可笑,但也只能按捺着性子迎上前去。 “靖安将军傅其章,奉命迎昭宁侯入京!”傅其章至近前,望着遮得严实的马车朗声道。 两旁的侍女缓缓扯了丝带将帷幔拉开,能见到车内端坐着一宽颧骨、短胡子的人,看着四十上下,一身锦绣垂着目光。 这便是昭宁侯姜绰。 “将军倒是稳步缓进,让本侯等了这许久。”姜绰声音平淡低沉。 傅其章心中暗笑,若是这侯爷不要这架子排场,恐怕早到京城喝上温酒了,多等了许久不也是自己愿意等。 “末将奉皇命动身,一路上不曾耽搁。”傅其章那肯平白担了这份罪,只把皇帝拿出来。 姜绰从未遇到过这样敢与他还嘴顶撞的人,不禁投了冰冷的眼神过来,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将军。 忽然一红衣女子从车内探出身来,将帷幔拨开更多,道:“小小将军,竟敢如此无礼!” 这女子红唇黛眉,发间系着红绳串珠,还有许多不似楚地风俗的饰品。尤其是那一袭红裙,多少有些北境的风气。 可但看她的面容又是大楚人,只不过现在生气起来,眉目间多了几分刁蛮与锐利。 “斓儿。”姜绰唤了声,这女子正是她的独女,姜斓。 如此怒喝,白马开始不安分起来,傅其章勒住它,回以不甚有感情的目光:“侯爷尽快随末将入京,陛下已被酒宴。” 秋日下,阳光正从浅蓝的天上洒下来,柔和地洒在傅其章的身上,却盖不住他骨子里的耀眼。 顺着声音看去,原本还有怒意的姜斓,忽然舒展了蹙者的眉,似乎见着了什么心驰神往的景色。 “你叫什么名字!”她冲着要转身的身影喊了一句,方才并没有仔细听人报名号。 已经拨转马头的傅其章,又转过头来,只以为人要到皇帝面前兴师问罪。 “靖安将军,傅其章!”他并不惧什么问罪,将自己的名号报出后未多停留,乘着马向前开出一条路来。 姜斓勾了下嘴唇很是满意,便放了帷帐坐回了车里。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将于12.8(周三)入V 感谢大家呀!!! 感谢在2021-12-05 18:02:23~2021-12-06 18:0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587534、嗷呜呜呜呜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来打卡啦,一时间还没看的那么快,先来占个位置。】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恭喜大大入v呀!悄咪咪问一句男女主啥时候才能圆房呀哈哈哈哈(探头探脑)】 -完- 第67章 冬衣(倒V结束) ◎银红的斗篷◎ 日头过午,沈府终于传来了消息,让沈郁茹过去。 焦急等待了良久终于有了消息,她立刻让兰芷备马,去看看成王究竟给沈置开了什么条件。 沈郁茹一进院子,就见于氏还有于婉灵守在沈置的房间外边,急得团团转,不时想从门缝往里看。 “阿姐!”沈子耀靠在一旁的树上正愁眉苦脸,就见熟悉的身影走来。 “怎么了?”沈郁茹问道,看这架势到真像出了什么事情。 六神无主的于氏忙围上来:“快去看看你爹吧,从外边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非要见你。” 从外边回来,那不就是刚见过成王么。沈郁茹放下心来道:“我去看看。” 她推门而入,把想跟进来的于氏挡在了外边,便看见沈置正坐在椅子上看来。 “父亲有何事?”沈郁茹顾及着门外还有人听着,特意放开声音问道。 沈置也自然知道隔墙有耳,道:“成王给你的信!” 信已经被拆过了,沈郁茹接过来,先看着的是一名单,那些人中她只认得个禁城将军韩兴良,余下的都不甚见过。 再看信里的内容,是成王得知傅其章拿了任免大权,想把自己的人塞进嘉宁军。看到最后,经直言拿沈置和沈家的命来威胁。 兜兜转转,新婚之时自己所处之境竟成真了。不过若是早与成王认识,她必定能一眼辨出太子的计谋。 毕竟相比于太子送来的信,成王笔下的言辞实在狠厉太多了,着实令人生寒。 “这事儿女儿办不得!”沈郁茹扬声回绝,以眼神示意窗边还有人。 沈置得了暗示,也提高了嗓门:“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为父去死吗?” 屋里声音大了起来,于氏与于婉灵不禁又凑近了些,想听得更清楚。 -- 第130页 “女儿做不得将军的主,这件事情既然是父亲应下的,那父亲去做吧。” “你爹的命还比不过一个外人?” 声音越来越激动,于氏和于婉灵听得一头雾水,越发得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子耀很是着急,是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急得不停地张望。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是瓷片碎裂的声音。 如此情况之下,沈子耀按捺不住推门而入:“阿姐!” 他刚迈进屋子便怔住,地上一片水迹,还有杯子的碎片散落各处,屋里的两人皆含怒不语。 有人进来了,沈郁茹也不再争吵,只看了一眼沈子耀,便往门外走去。 她一出门,正撞上于氏和于婉灵扒门缝。两人赶紧装模作样地打理了衣服,好似无事发生。 沈郁茹从她二人身边有过,未停留片刻。 “阿姐!怎么了啊!”沈子耀快步追上来满脸的急切。 方才屋子里吵的那样激烈,什么成王…要命之类的,听得人心惊胆战的。 “没事!”沈郁茹避开了于家的人,便收敛了怒意,看着神色如常。 沈子耀一头雾水:“刚才你跟爹怎么了?”他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看着人着急,沈郁茹也想他安心,可是终究是怕他年轻毛燥,不知何时说漏了嘴。 有此顾虑,便也只能缄口不言。 “你且盯着于氏就好,当真没事。”沈郁茹也只能把话说到这里。 得了不清不楚的回复,沈子耀被迫停住了脚步,无奈地站在门口看着人走远。 …… 迎接昭宁侯的仪仗浩浩荡荡进了城,一路到皇城门口。 傅其章可算是走完了这一趟差事,看着了礼部的人和皇帝身边的赵公公,一行人从宫门口小碎步迎过来。 “见过昭宁侯!”赵峦笑盈盈地见礼:“陛下在宫中已备酒宴,为侯爷接风洗尘。” 到了这里,傅其章的“护送”也就结束了,他与赵峦互相致意,便要勒马离开。 “你不随我们入宫吗?”郡主姜斓突然拨开了帷幔,朝傅其章喊了一声。 这样的宴会本来也就是为昭宁侯一家准备的,识趣的都不会去叫旁人。可郡主开了口,又不能不做回应。 傅其章将马头拨转回来道:“之后自有礼部和御前侍卫迎侯爷与郡主,已非末将之职。” 一句话拒绝了,姜斓忽然微蹙眉头,眼中多了几分不甘。liJia “靖安将军一路辛苦,本郡主想邀将军一同赴宴,公公看可好?”她语气刁蛮,纠缠不休。 反正该做的都做了,该给的排场也给了,傅其章无心再去管之后宫里还有多大的酒宴。 他只做没听见,继续勒马走远,全然不顾身后的人在说什么。 没得皇帝旨意,怎么能贸然带旁人入殿。赵峦正为难着,却见傅其章头也不回地走远,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再接这个话口,又笑盈盈地:“侯爷郡主请吧!” 心里的算计没有得逞,姜斓咬了牙气起来,只将帷幔甩了下来:“父亲!你看他!” 昭宁侯姜绰也不制止,只任她这么闹下去,只嘱咐一句:“别急这一时。” 最近皇城里热闹,街市上人也多了起来。不少店铺快将自家的货品堆到门口,摆到了街上。 傅其章的目光忽然被街旁一家布店吸引了过去,这家店在窗外架了竹竿,搭起了自家新到的布匹。 许是因为在豫中的时候,见沈郁茹与那大红的斗篷很是相称,现在他竟觉得其中一面银红色的布料很是合眼。 皇帝虽然赏赐了些绫罗绸缎,但是多细软精致,做些夏日的衣物才好看。 现在是时候准备些过冬的衣物了,沈郁茹既然不愿意穿朱红,那银红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做成一件厚厚的斗篷,周围再添着轻软的白绒,既温暖舒适又提人气色。 这样设想着,傅其章似乎已经见到了沈郁茹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 不过还是要带人来看,问过喜不喜欢才好。他不禁加快了马蹄,满怀期待地赶回去。 靖安将军里,沈郁茹方才从沈府回来坐稳当片刻,又看着手里的信和名单出神。 “郁茹?”傅其章推门而入。无论过了多久,他都是一有什么欢喜的事情要同心里的人讲,就神采奕奕的。 “元十?你来看这个!”沈郁茹着急眼下的事情,还未等他开口,就把信递了上去。 要说的话被打断了,傅其章只得先接过信浏览:“成王的?” 他已经料到了这是今日沈置带回来的东西。 一番看下来,不过是些司空见惯的威胁手段,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名单时,不禁犹疑了。 前几日杨逾刚给了自己一个名单,找了些稳妥、太子也放心的人,现在成王又送了这样的名单过来。 不过既然跟太子商议好了,这事这便没有什么纠结的,只按照成王的意思去做便是。 “那我明日写了折子送到兵部去。”他说着,却在想杨逾看到这份名单作何感想。 沈郁茹阻拦道:“不着急,今日才在沈府闹了一次,怎么也得两三次才应下。不然进展如此顺利,成王定然有所疑虑。” 今日在府里与沈置做戏,本就是为了诓骗迷惑门外的于氏和于婉灵,尤其是于婉灵日日同宣平侯世子混在一起,必定会往出递些风声。 -- 第131页 既然做戏便要做全套,怎么也得来往几回再应下来,才显得确实是被逼无奈。 “好。”傅其章面色轻松许多,又想起刚才进门要说的事情:“诶,我带你去看看布料吧!” 一旦事情有了解决的眉目,他是半刻也不会再多犹豫,沈郁茹知他一贯如此,不禁笑道:“去看布料做什么?” “提前做些过冬的衣物,免得突然冷下来。”傅其章拉起她的手,便把人往屋外边带。 沈郁茹抵不过他的力气,只能跟着脚步往外走:“这过冬还早呢…” 可傅其章也不再回应,心里想着那些新样式的布匹,应该是十分合适的。 …… 街上买小玩意儿的摊铺很多,骑马居高临下打量觉着热闹,真要自己走在其中,又是另一番热闹。 那家布匹店里人来人往,店老板眼尖,一下辨认出了有贵客来,急忙迎上去。 “将军!贵客,贵客!”老板忙作揖,两眼笑成了缝。 布店里本就少有男子进出,如今傅其章携夫人到此,便得了屋内人的注目。 他也不在乎周遭,直接道:“把那匹银红的布料拿下来!” 老板一时欣喜,忙去拿了竹竿去挑:“将军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小店里最好的布料,特别衬夫人!” 沈郁茹看着傅其章一气呵成,才发觉是他提前合算好的。 这匹银红的布料是好看,不过自己也没穿过这样鲜艳的颜色,她心里打起鼓来:“这…太鲜亮了吧…” 一方布料的样品已经递到了傅其章手里,他即刻去比在沈郁茹身前:“很好看啊!” 沈郁茹抬手去抚摸,发觉这布料厚实,很适合做冬衣。 她又低头去对比自己的肤色,想着看看是不是适合。 “你其实很衬红色的衣服,你看看,若觉得还可以不如做一件。”傅其章越看越觉得好看。 靖安将军日日红袍,竟也还要把自己打扮的同他一样。这么想着,沈郁茹突然觉得红色确实是衬人的。 “能撑起红色的人都有福气…”她又想起豫中那位老妇人的话,忽然有些心动。 “喜欢吗?”傅其章期待地看过去,想看看自己的眼光是否还好。 沈郁茹发觉自己确实素色衣服太多了,若是能添些旁的颜色,说不定也好。 她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也随着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考试啦!发的有点晚! 再次公告:本文12.8(周三)入V啦! 感谢在2021-12-06 18:02:05~2021-12-07 21: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酥酥的米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布溜?3瓶;嗷呜呜呜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0e5862ad8876bbbb554e4b454f19f6fcbbeede32-1648522371-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恭喜大大入V!!!阿七出息了,起飞起飞起飞!!!】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啊这,情敌有些多啊,脑壳疼】 -完- 第68章 飞来横祸 ◎昭宁郡主指名靖安将军◎ 傅其章见人点头,又问:“你想做什么衣物?” “做个斗篷倒是不错。”沈郁茹细细地摸过布面,觉着这样的花纹截断实在是太可惜了,不如加个里子做件斗篷。 两人一拍即合,想到了一处去。 “好!这个包起来!”傅其章道,又看了看周围:“你还有看上的吗?” 既然来了,那就两人都做一身,沈郁茹道:“你也看看,正好一起。” “你觉得那匹怎么样?”她知人爱穿鲜亮的颜色,特意看中了一块带红的,想着加些别的颜色衬一下。 傅其章看了半晌,忽然觉着这样醒目的颜色,自己已经有太多了。 往前总觉着要时时脱颖于众人才好,闹市走马、少年鲜衣,便连在战场上都一身红袍来去如风。 可现在真到了什么都不做就被千万双眼睛盯着的时候,他倒觉出几分衣着无用之感。 脱颖于人,便要受议于人,甚至受制于人。眼下境况,实在不必再用身外之物拖着自己。 “那一匹怎么样?”傅其章看中一块黛蓝的,指了过去。 沈郁茹顺着看,不禁惊讶:“你以前很少有这样的颜色。” 黛蓝虽然不是最稳重的颜色,不过相比于府里的那些,已经是暗很多了。 不过乍一看多少有些太过沉稳,傅其章道:“用它做个衬色,搭个别的。” “好。”沈郁茹看人打定了主意,也就随着他的意了。 在布店付了款,便请老板把货送到府上,二人一身轻快地走入了街市。 傅其章道:“过几日便把布匹送到制衣店去,正好量量身量。这样一来,等刚冷的时候,也便能穿上了。” 现在正处秋日,还没到换厚衣的地步,竟已经开始准备冬衣,沈郁茹也不反驳,只笑着任他去打算。 两人挽着手,走在热闹的街市中,也融入在热闹中。 -- 第132页 …… 宫外热闹,宫里也热闹。钟鼓奏乐、珍馐琳琅,皇帝设了上好的宴来款待昭宁侯。 “昭宁侯常年驻守北境,辛苦。”皇帝端起一杯酒,朝阶下示意。他的声音近来越发的嘶哑,眼袋也更青了。 昭宁侯肤色是比寻常人黑一些,看着是经过风沙打磨的。 他不苟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往前一送,饮下了这杯酒。什么客套的话都没说,全然是认下了这份功劳。 皇帝混浊的眼睛里,一直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很多年都是这一个表情:“宫外驿馆收拾停当,若缺什么昭宁侯尽管同朕讲。” 这样的话已经近似家常聊天,算得上近臣了。 姜绰是被先帝封为昭宁侯的,这么多年一直镇守着北境。 三王挣储,现今皇帝登基的时候,他也在北境。既然没在京中,自然也就谈不上当时属谁一派。 后来在清理朝中势力的时候,皇帝也想干干净净地只留下自己的人手。可终究是人远在北境,也拿不到把柄。 况且还是先帝封的侯爷,又守在北境这样险要的地方,新帝刚刚继位,着实没有万全的把握去招惹他。 于是这么多年,昭宁侯依旧是昭宁侯,不升不降无功无赏。 “陛下!臣女有所请!”姜斓再这样人人拘谨的御前,倒是十分的大胆自在,无所畏惧。 “郡主请讲。”皇帝看过去。 姜斓起身,道:“臣女许久没到京城,想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去街市上走走。” 既然都把人安排到宫外住了,那去哪里自然也管不得,皇帝道:“郡主自可以随意走动。” “但臣女想要个熟悉京城之人陪同!”姜斓微微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精明的打算。 皇帝舒了一口气,压下了咳嗽:“朕为你安排。”想着宫内的内侍或是礼部的人任选便好。 可姜斓却又开口:“臣女要靖安将军傅其章陪同!” 一言已出,侍候在侧的赵峦险些掉了手里的拂尘,神色大惊。 那可是朝里功名赫赫的二品大将军,怎么做贴身护卫的职责。 皇帝终究是没压住那声咳嗽:“靖安将军军务繁忙,郡主令择他人吧。”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回绝了,即便是她再挑个礼部尚书都不是什么大事。 昭宁侯是仅存的先帝封下的侯爷,朝中谁见了都要奉承几分。今日在城外傅其章说话不留情面,他心里一直也不舒坦。 “靖安将军迎臣等入城,做事便有始有终吧。”他垂着目光开口。 今日他便让人知道,不过是个将军而已,依然要跟在自己女儿身后,俯首听命。 皇帝扶在桌沿的手,暗暗握紧了几分,赵峦看在眼里,却不敢言语。 片刻后,皇帝松了力气不轻不重地在桌上拍了下,身体向后靠去:“准了。” 将人好生迎来,过不几日在好生送回去,让他能安心守着北境,也就罢了。 姜斓得意一笑:“谢陛下!” 若是之前这小将军懂些礼数也就罢了,今日她就看看,这人究竟怎么样的桀骜不驯。 赵峦又惊又怕地领了旨意去靖安将军府,一路上叹了不知多少气。 傅其章正提前拟着嘉宁各路将官的名单,想着等过几日时机到了便送到兵部去。 “杨二公子那你怎么解释?”沈郁茹陪坐在一旁,心里终究是担忧。 从以往看来,杨逾与太子走得很近。如今太子都没把实情告诉他,自己这边又怎么先说出去。 也不知太子在打什么算盘,明明知道这几人关系甚密,却还要互相瞒着。 “等过几日我问过太子吧。”傅其章又对着那份名单看了许久。 这个韩兴良之前太子就防备,如今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好。 “这些人都得了官职,你周围岂不是危险四伏?”沈郁茹见过了成王的手段,也见过他的为人,十分担心。 傅其章道:“自然有人防备他们。” 这一点他早就有想过,成王给的些人都不是朝中常见的。把他们提拔上来,只怕皇帝还会以为是自己的心腹。 到时候不要他做什么,皇帝与朝中大臣便会处处防备这些人。 如今零零散散的消息听得多了,知得多了,事情便也能在脑海里走成一条线。 “将军!赵公公到了!”景舟一路疾行,生怕误了旨意。 能让赵峦亲自来传的旨意,必定是重要的。 两人听后疑惑,起身往外迎去。 “见过靖安将军,夫人。”赵峦总是和蔼笑盈盈的。 “传陛下口谕。”与二人行过礼后,他严肃起来。 傅其章与沈郁茹知晓他必定是带着旨意来的,现下跪地听旨。 “命靖安将军傅其章,于昭宁郡主在京之日陪同出行,全负郡主安危。钦此!”赵峦扬声宣旨,心中也忐忑。 这样的旨意傅其章怀疑自己听错了:“臣…陪同郡主?” 在人领旨之前,赵峦也不好说什么,只面露难色的点了点头。 “先接旨。”沈郁茹不敢在这么耗下去。 这口谕若是放在傅其章刚从南疆回来那会儿,恐怕是宣不成的,非要赵峦怎么带来在怎么带回去。 可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也再做不得这样冒险的事,他压了心里堵着的气:“臣接旨!” -- 第133页 赵峦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将军,夫人请起吧!” “这是陛下的意思?”傅其章起身问道,接了旨可不是说他愿意,到头来还是要一探究竟的。 “陛下本意是将军军务繁忙,把这事儿交与旁人的,可郡主坚决。”赵峦婉转地说了不是皇帝的意思,将矛头指向了昭宁侯。 沈郁茹听后心下了然地低下头去,带着几分无奈地轻笑了下。 “有劳赵公公。”她既已知晓背后玄机,便不再占着人时间,好让赵峦回去复命。 “老奴告退。”赵峦行了礼,缓缓退了几步转身出府。 傅其章还心中郁结:“这不是飞来横祸么?” 若是把陪郡主的事情交付给别人,那恐怕是天大的喜事,到他这里竟成了横祸。 “我原本以为这日子中最难得是料理府中事物,没成想竟是别的。你这是到哪里都招旁人喜欢。”沈郁茹转身往屋里走,语气中也只是调侃。 经过豫中与夏瑶的那一遭,傅其章也自然会多想一些:“你若不愿意,我即刻进宫称病推了这差事。” 沈郁茹到屋里转身看他:“陛下都没拦下的事情,你推就能推的掉?” 一个郡主开口,皇帝都应允了,这昭宁侯的地位可见一斑。 “你放心,我若出去的话,当日之事必定都与你说。”傅其章怕她忧心。 “好。”沈郁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没成想有朝一日大将军也要向人报备去处。 她答应得痛快,傅其章却不太安定:“你…怎么不吃醋了?” 在豫中的时候还会介意夏瑶,怎么现在一个郡主指名道姓要自己去陪同,她倒一点都不担心。 “我若日日都吃醋,那干脆关了扬州的茶铺,到京城来开醋店算了。”沈郁茹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之前在豫中,是因为那条手帕和雨夜撑伞一来二去的误会。 如今权宜之策束手无策摆在台面上,若不是不敢得罪昭宁侯,皇帝也不肯让他新封的大将军与做侍卫的活。 作者有话说: 今日入V更新1/3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到这章)爱你们呀!!! 感谢在2021-12-07 21:00:03~2021-12-08 18:0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夷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尹7瓶;邹邹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突然收费,有点不适应?】 -完- 第69章 有妇之夫 ◎末将已有家室,郡主且将这样的好意头送与别人吧。◎ 如此这么长时间,她早已经看清傅其章的心,这些事情实属没必要去再纠结。 “那我能推就推,实在推不掉的再去。”傅其章也不愿意去见那位郡主,觉着她颇为任性。 近几日陆续有各地文臣武将回京参加秋猎,想必之后还有许多要忙的。 况且还要跟成王周旋,更是多要废许多的心思。 沈郁茹便让他宽心:“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去,我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本是好话,傅其章听后却突然将人抱住:“我恨不得你不讲理一些,我也好同陛下回禀,是自家夫人管得紧。” “快把折子写了好去用饭!”沈郁茹挣开他的怀抱,无奈地把他推向书案。 真是不论什么事,都能被他逮着机会贫嘴几句。 今日二人都应付着各种事,也都疲惫。不过好在还能趁着更多的事来之前,安睡一晚。 …… 翌日清早,二人都照常起来了去吃朝饭。 之前傅其章觉着朝饭可有可无,不吃也不觉得有什么饿感。 可自从成亲后,凡是没有紧要的事情,都要与沈郁茹一起吃朝饭。 如今成了习惯,每天清晨如果两人不坐在一起吃些东西,还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今日的青豆粥熬得软糯。”傅其章吃了几口,觉着火候恰到好处。 以往吃饭从没细细品过,只当粥就是粥,做不出花来。可是一日又一日的,入口竟能吃出些分别。 “将军!”景舟在门口喊了声,现在他也觉出自己一开口,便又有事情找上自家将军。 傅其章一口粥还在喉间,不禁蹙眉:“何事?” “昭宁郡主差人请您到城北驿馆。”景舟道。 没想着这么急,一大早也不知要去哪里。傅其章继续舀着手里的粥:“让人先等着,我还没用完饭。” “靖安将军当真是好大的架子。”沈郁茹虽然这么说,却又笑着给他添了些小菜。 又细嚼慢咽了一刻钟,傅其章才觉着差不多了起身:“夫人放心,我定离她五步开外!” 沈郁茹被逗得一笑:“行啦,来的人还等着呢。” 她现在只怕万一把昭宁侯得罪了,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 傅其章不情愿地随来人去了城北的驿馆,见着了依旧一身红裙的昭宁郡主。 “将军,又见面了!”姜斓一笑,将人上下打量了:“那日不随本郡主进宫,今日还不是要过来?” 如此一番耽搁,到了城北时街上已经热闹起来,有了许多可逛可玩儿的东西。 傅其章当真就在离她五步远处站定:“郡主要去何处,末将跟着便是。” -- 第134页 “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吃了你?”姜斓说着便往前迈步,可刚动一瞬就见人后退。 “这等距离足以保郡主平安。”傅其章把在阵前的气势拿出来,这样一看倒像是在给下属传什么军令。 越是难驯越激起了姜斓的好胜心:“今日你便跟着本郡主,讲讲这京城的风土人情,同吃同玩儿。” 傅其章并不言语,只等人迈开步子。虽说他父亲当年并不是什么高品级的武将,可摸爬滚打这几年,也没做过护卫的活。 如今升了品级,反倒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一个郡主,实在是有些可笑。 姜斓见他榆木疙瘩似的不言不语,索性转身就走,左右街上逛逛也不错。 靖安将军府里刚走了个人安静不少,便又来了只小麻雀。 一连好几日没见沈子耀来找,殷可竹可是坐不住了,直接来了将军府。 “夫人!”老远就听见殷可竹在院子里喊,一直到了屋内。 沈郁茹放了手里的书往门口迎:“可竹?你怎么来了?” “沈子耀在嘛?”殷可竹小跑跳进了屋内左右打量,眼睛期待生光。 一猜便知道是为了谁来的,沈郁茹把她领到窗边的小榻:“他在沈府有些事情,我去把他叫回来?” “不用不用!”殷可竹摆手拒绝:“我…是来找夫人的。” “找我?”沈郁茹发觉自己盘算错了,不禁疑惑。 殷可竹小声起来:“夫人…你会绣荷包吗?” 女红沈郁茹自小便学过,道:“会啊。” “能教教我吗?”殷可竹忽然探过身子,期待地看着。 第一次来将军府就爬树抓鸟了,沈郁茹觉着她小时候应该也不是能坐得住学这些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学针线刺绣了?” 殷可竹两根手指在身前有意无意点着,垂下了目光:“上次在华苑的时候,那戏里的姑娘都…都送荷包的。” 原来是想学着戏里那些文人才子送些定情的东西,沈郁茹恍然大悟,不禁一笑。 “沈子耀问…能不能也送他一个…”殷可竹说着忽然抬起头来:“可我不会…绣花针比刀剑还难拿” 她说得肯定,表明自己确实尝试过了。 看透了小女儿家的心思,沈郁茹又故意问道:“那怎么不去找老夫人学啊?” “我娘若是知道了我学绣花,肯定又要问东问西的!”殷可竹心里的小九九,还不想被自己的娘亲和父亲捅破。 沈郁茹正笑着,忽然觉着别是沈子耀硬要人家姑娘学这个,便问道:“是沈子耀非要你学的?” 殷可竹道:“不是!我就是想给他个惊喜,夫人也别跟他说!” 既然如此,沈郁茹也没有什么理由不教:“好!你想绣什么,我教你!” 兰芷陆续往屋里送了许多彩色丝线去,又端了各样的点心和乳茶。 屋里的两人挨在一起,沈郁茹手把手教着殷可竹如何行针,看着温馨和睦。 …… 日头快到午时,昭宁郡主姜斓乐此不疲地在城中街市逛着,傅其章更是离着老远一言不发。 “你看这两个哪个好看?”姜斓拈起摊位上两块玉佩,一左一右地拎着问身后的人。 傅其章心思不在此处,也不愿意说奉承恭维的话,只道:“郡主自行抉择便可。” 看着人躲得老远,姜斓不大乐意:“你离近点儿!” 这句话出去没收到回应,她复又喊到:“本郡主命你离近点儿!” 在北境,还没有人敢让昭宁郡主把同样的话说两遍。 在如此蛮横的要求之下,傅其章不得不进了两步,不过依然没作言语。 “老板,这个怎么卖!”姜斓见人近了,才转身去问老板,她觉着这条青色流苏的玉佩不错。 老板笑道:“呦,您好眼光,这可不单卖!您看这俩是一对儿的。” 他说着又从旁边拾起另一枚玉佩递过去:“并蒂莲、鸳鸯戏水好意头。” 姜斓接过令一枚玉佩,迎着光一看,发觉果然是并蒂莲花下鸳鸯戏水。 她眼神一转,忽然往傅其章看去:“都买下来,我一枚将军一枚可好?” “公职在身,不可收受。”傅其章并不看她。 “并蒂莲,这意头多好啊?旁人想要,本郡主还不送呢!”姜斓又看了看,越发觉着这个靖安将军相貌出众,很合心意。 刚刚近了两步的傅其章又退回去:“末将已有家室,郡主且将这样的好意头,赠予旁人吧。” 有家室,这样俊朗的小将军竟然就有了家室,姜斓神色一滞,可复又不太在乎:“家中夫人管得这么严?连个寻常的赠礼也不能收?” 傅其章好歹也是个二品将军,平日里都没低声下气做过什么事,现在更不肯被这样的人压一头。 “礼这东西,收是情分,不收是本分。”他抬起目光扫过去,全然一副锐利冰冷的样子。 二人之间没有情分,他守着自己的本份,都说得一清二楚。 再蛮横的人在傅其章这里都没什么成效,若是想在言语和凶狠上拼一拼,姜斓恐怕更是没什么胜算的。 好心好意却被泼了冷水,姜斓兴致被打断,忽然蹙眉把玉佩往摊位一扔,气愤道:“饿了,吃饭去。” 说罢便大步走开,直奔近在眼前的邀月楼。 -- 第135页 街上人来人往,傅其章看了这背影会儿,迈步跟了上去,只看她还能耍处什么样的招数来。 虽然到了午时,可殷可竹却学得起劲儿不愿意走,只在将军府里吃了些东西,便又埋头在那些图样里。 沈郁茹看她拿着绣花针跟拿剑似的用力,看着着实是想笑。 “你轻点儿抽线,下一针在这里…”沈郁茹细心地给她指着。 那一朵牡丹虽然快给绣得花瓣都分了家,不过左右还能看出来是朵花,也算是欣慰之处。 “夫人。”兰芷隔着屏风喊了一声。 沈郁茹放了手里的东西走去:“怎么了?” “沈府又派人来请了。”兰芷蹙眉。 昨日闹过一次,这不第二次就来了,沈郁茹心中清楚,回身向殷可竹看过去:“可竹,你先自己绣着,我出去一趟,过会儿回来。” “好!夫人忙吧!”殷可竹还在暗暗跟手里的针线较劲,也没抬头地应了一声。 沈郁茹往常回沈府总要见于氏一脸刁钻,如今估计着语音席坐下的混账事情,她即便是骂也得陪着笑脸在心里骂。 一来二去,发觉回沈府也不像之前那样上刀山下火海似的了。 刚进沈府的大门,就听见于氏在那里干嚎:“茹儿啊!你快看看你爹吧,不吃不喝的!” 装装样子也就罢了,怎么还绝食起来,沈郁茹忙屋内赶去。 作者有话说: 入V更新2/3感谢在2021-12-08 18:02:03~2021-12-08 18:1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水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等更等更~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70章 护妻 ◎我夫人清雅,受不得聒噪◎ 房门依旧紧闭着,沈郁茹推门进去后才发现,这哪里是绝食。 沈置正悠闲地剥着花生,一粒一粒地排好放在桌上,已经剥了许多, 时至今日见到这幅场景,她才觉出自己的父亲有那么一点生活的气息,多了几份常人应有的情感。 “父亲?您这是?”屋里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外边听见,她也不得不做起势来。 沈置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愁眉苦脸:“你就答应了吧,去劝劝靖安将军!” 院里总共就这么几间房,于氏又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只能是趴在门边听着。 屋内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成王、傅其章,不过大多都是推来拒去的言语。 于氏听了半晌,只能知道是沈置想让沈郁茹去办什么事情,可她不肯。 桌上剥了不少花生,沈置一把抓起来起身:“去去去,你跟傅其章说去,事情办不成就回来给我收尸!” 他一边扬起嗓门,一边把花生塞到了沈郁茹手里。 沈郁茹忽然不知所措,这怎么说着说着还被塞了一把剥好的花生。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推着往门外去:“把事办成了再进门!” 人忽然被推出来,于氏被吓了一跳,听着吵得这样激烈,猜着应该是跟成王有什么关系,可又不知道具体的。 两人撞上,沈郁茹忙用袖子遮掩了手中花生,没做停留停留出了府。 回来一趟,得了把花生回去。她在轿上还觉得无奈,又觉得有些意思。 不过是些普通的花生而已,可沈置塞过来的时候,她分明触到了那粗糙的手,是许久都没有握到的手掌。 有些人便是这样,总要在心里横亘点什么东西,恨不起来,又爱不下去。 …… 时至下午,姜斓已经在邀月楼吃了许久,点了满桌子菜一样只吃一点,有的甚至不沾筷子。 “你不累啊?”她转过头去看在窗边一直眺望风景的傅其章。 不来坐也就算了,竟然还负手面向窗外,连个正脸都不肯留。 “郡主只管用饭便是。”傅其章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许久,终于是回了一点的神。 姜斓暗自一笑:“是不是你夫人不让你同别的姑娘走得近啊,怕夫人知道你跟本郡主一起吃饭,生气?。” 今天傅其章本就不痛快,现在心里猛地冒出一股火来,握紧了拳头:“食不言寝不语。” 既然吃饭不能说话,那姜斓干脆放筷子不吃了:“回头我跟夫人见面聊聊,这样疑心和爱生气可不好。” 傅其章微微侧头抬眼看过去,神色中已然暗藏怒意:“不必了,我夫人清雅,受不得聒噪。” 若论明里暗里讽人这件事,便是杨逾也不敢跟他一较高下。 如今一面说了自己夫人品性,又暗指姜斓聒噪,一语双关。 姜斓何尝听不出来,忽得发怒起来:“若不是本郡主一眼看着你有几分喜欢,哪还容得你这般放肆?” 这就算放肆了?傅其章看着这个郡主经历的场面也不过如此。 他转身一步步走近,明明笑着却又浑身带着股狠劲儿:“末将在战场厮杀得多了,守人这种精细活难免做不周到,郡主若觉着不满意,大可以去找陛下换人。” 似是一股灼人烈焰扑来,姜斓忽得提不起胆子去看他,偏了头只能咬牙切齿。 -- 第136页 “郡主吃好了?还要去何处?”傅其章站定问道。 现在哪还有心情去别处,想不到小小将军软硬不吃,姜斓一拍桌子:“回驿馆!” 终于算是要回去了,只是可惜了浪费了这一桌子好菜。 若是后厨的师傅和种菜的农民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知哪一个会先骂她。 傅其章看着人怒气冲冲出门,心里反倒畅快了几分。 这一番波折下来,他回到靖安将军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沈郁茹正收拾着那些针线,就见人有些疲惫地进了门。 “这一天吃喝可好啊?”她故作打趣地问。 “刁蛮任性,真是家风如此。”傅其章绕过屏风,有些慵懒地从身后将人抱住,把下巴搁在沈郁茹的肩上。 “你做针线活了?”他见着那些有些凌乱的丝线,又觉着不像自己夫人的手笔。 沈郁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粘人的时候,便由他靠着:“没有,白日里可竹来过了,学了学刺绣。” 她将一朵牡丹不像牡丹,牵牛不像牵牛的绣花拿了过来。 傅其章看过一笑:“她便不是能拿得起绣花针的人。” 说罢,他带着人一起坐在了小榻上,依旧抱着。 在外边再风风火火,回到家里终究是有这么一份安稳可以抱着,让他觉着生活尚算有所眷恋。 “要吃点东西吗?”沈郁茹觉着他应是一天都没得着休息,更不要提吃饭了。 傅其章点了点头,终于把疲惫消了些,又有了神采。 “哎,那个折子我觉着可以给兵部送过去了,今日我又回沈府了。”沈郁茹忽然想起了白日的事情。 “好!”傅其章应道:“明日我去猎场,避避风头。” 一个郡主,竟让堂堂大将军去猎场避风头,沈郁茹揉了揉他的手:“好,天不亮就走。” 她故意说得夸张轻快,想逗人开心些。 秋风乍起,夜晚确实是有一些凉意了,明亮的月光洒在院里,春花夏叶似乎也离冬日更近了一步。 …… 这几日,傅其章把嘉宁军新提的将官名单送去了兵部,然后便去了猎场。 他当真像沈郁茹说的那样,天不亮就走了,每次都让昭宁郡主派来的人扑个空。 殷可竹照例日日来学习刺绣,现在倒不会把牡丹绣成牵牛了,针线也控制得好,有模有样的。 “把这个地方补一下。”沈郁茹看着,耐心去指导。 这时沈子耀悄悄进了房间,发现傅其章不在,才敢放开脚步,生怕又撞到小夫妻两个人卿卿我我。 他一转屏风忽然见着殷可竹也在,不由得怔住:“可竹…” 殷可竹正绣得专心致志,没发觉谁进来。 本来应该在沈府监视动向的人突然回来,沈郁茹担心是沈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忙把他迎到了屏风另一旁。 “你怎么回来了?”沈郁茹低声问道,看了屏风后的人并未发觉。 沈子耀附在她耳边道:“于婉灵怀孕了!” “怀孕了?”沈郁茹大惊:“你怎么知道?何时的事情?” “今日郎中都来府里了,我偷听到的。”沈子耀说话声音也小下来,怕被让人听去。 于婉灵日日跟宣平侯世子厮混在一起,这孩子是谁的沈郁茹心知肚明。 平日里攀附权贵也就罢了,如今还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当真不知道要如何去评说。 横插进来这样一桩事情,也不知道后续如何走向,沈郁茹空着急担忧也没什么办法。 “先不要声张。”她只能嘱咐沈子耀权当不知道,先看看于家作何反应。 “夫人,你看看这个怎么下针啊!”殷可竹一抬头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不禁喊道。 这一声算是让二人先把这事儿放心里,别表露出来。沈郁茹示意沈子耀去看看,毕竟两人也好久没见面了。 “可竹!”沈子耀悄悄绕过屏风,突然喊了一声。 殷可竹听到呼唤慌了神,没想到是他来了。忙把手里绣的东西东藏西藏,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恶作剧把人吓到了,沈子耀开心起来,往她手里看过去,顺手拿起桌上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你这鸡绣得不错呀!” 他嚼着点心,自认为看懂了,并且真心实意地在夸这两只鸡绣得栩栩如生。 本来还遮掩的殷可竹忽然一愣:“鸡?”她瞪大了眼睛,把绣品贴在沈子耀眼前,惊讶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此刻沈郁茹只得在一旁忍笑,觉着这傻小子怕是大祸临头了。 沈子耀握着殷可竹的手腕,将她手里的东西挪远了些,仔细端详着:“这不是母鸡吗?绣得真的不错!” 他甚至一脸正经,十分的真心。 “我这是鸳鸯!”殷可竹越发得吃惊,不可思议地又去打量自己的半成品,觉着也没那么难认。 “鸳…”沈子耀一口点心噎在嗓子里,差点喘不过来气,忙把绣样又拿过来上下打量。 “我说…我说这个鸡怎么像鸳鸯呢…”他尽力找补,却只能越描越黑。 殷可竹甩开他的手:“你…”她一时竟不知道改伤心还是该恼,只能丢下一句呆瓜往门外跑去。 “快去…”沈郁茹忙推了推他让他去追,别傻站着。 两人见面就打打闹闹,看起来自己这个弟弟依旧是前路路漫漫啊。 -- 第137页 一双小儿女刚走不久,兰芷脚步匆匆进门:“夫人!昭宁郡主来了!” 郡主怎么会突然将军府,沈郁茹心里打鼓,道:“先迎去正厅好生待着,我这就去!” 这几日姜斓日日派人来找傅其章,可每次回去的人都说靖安将军公务在身,去了城郊猎场,不在府中。 一次扑空也就罢了,两次三次她实在忍不了,索性直接来了将军府,看看靖安将军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府里。 另外,更要看看是怎样的将军夫人,能让傅其章连她这个郡主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说: 入V更新3/3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71章 潜伏 ◎将军从来没有不敢做的事情,只有不想做的事情◎ 沈郁茹到了正厅时,见到了这几日一直听闻的昭宁郡主。 打眼看过去确实是不拘礼数,直接坐了主位不说,还让个小厮守在一旁给她端茶倒水。 姜斓看到人进来了,瞥过眼神去将人上下打量,并不开口。 “见过郡主。”沈郁茹施先礼,不想与她做没用的计较。 “你便是靖安将军夫人?”姜斓看着人穿得雅致,又似乎不大言语,也不知道傅其章是怎么被她圈主的。 落座后,沈郁茹答道:“是,不知郡主今日所为何事?” “本郡主来找靖安将军!将军领了圣意,又不来陪同,是不是抗命啊?”姜斓把皇帝的旨意搬出来,想着能镇一镇这不言不语的将军夫人。 可她哪知道眼前这个人,即便是与太子见面,也照旧从容。 沈郁茹浅笑着,入进门时一样的温和:“将军去猎场也是圣意,围猎可是大事,不能出纰漏。” “围猎是大事,本郡主的事就不是事了?”姜斓直起了身子。 被这样一问,沈郁茹也看出了这个郡主空有一身任性,没什么慧智。 她故作犹疑:“这话不敢乱说,郡主是想用个人之事,与陛下为整个朝廷筹办的大典较较高下不成?” 即便是太子、成王这样尊贵的身份,也不敢以私事去妨碍朝中的事情。 姜斓欲言又止,忽然觉出方才自己差点说错话,不由得恼羞成怒。 “夫人看着温文雅致,却说着好刁钻的话!”既然朝中事物她周旋不过,便干脆拐弯抹角骂起人来。 今日一见,沈郁茹可算知道傅其章为什么要躲去猎场了,若是心肺不好的人与昭宁郡主呆上一天,只怕即刻就进医馆了。 无论说什么都激不起眼前人的怒气,姜斓还以为她只会逞口舌功夫,又道:“怪不得靖安将军礼不敢收,连与我吃饭都不敢,合着家里有这样一位夫人。” 沈郁茹哪里是没有怒意,不过都藏在了心中与眉眼间而已,她把目光投过去:“将军从来没有不敢做的事情,只有不想做的事情。” 柔和的话语却直戳要害,摆明了是傅其章不愿意与她吃饭,而不是不敢。 言语辩驳不过,姜斓想发怒却又觉得丢面子,只能猛然起身:“本郡主今日倒要看看,靖安将军是不是躲在了府里,不想见本郡主。” 她将“不想”两个字说得重,打定了是傅其章躲在了将军府里,快步出门要去找。 “郡主留步!”沈郁茹也盈盈起身,把人叫住了。 即便是郡主又如何,也不能在将军府里翻天覆地。 她缓步走过去:“府内诸多房间任郡主去搜,只是将军府里时常有嘉宁九路大军的军报往来,明日若发觉少了什么,恐怕要劳烦郡主去御前当面对质了。” “你想栽赃陷害不成?”姜斓转过身来,又怒又气。 沈郁茹浅施一礼,又起了笑容:“不敢。” 被这样一吓唬,姜斓当真是不敢随意走动了,怕她明天真的到皇帝面前说府里丢了什么东西。 寻常物件也就罢了,万一是军报信件,那真是有口难辩。 “靖安将军回来,让他即刻去见我!”姜斓瞪了一眼,甩手出门去。 沈郁茹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自己有了麻烦,还是傅其章有了麻烦。 …… 邀月楼,于婉灵又被华盖的马车接到了门口。 这个美人儿又勾人嘴又甜,姚璟一日见不到就百爪挠心,等不到吃饭的时辰,就把人接了过来。 “美人儿!”他看到窈窕的身影转过珠帘,便知道是谁来了。 于婉灵今日特地穿得厚实,还笑得娇羞:“见过世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姚璟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把人抱住:“可见到你了,美人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人紧紧地圈住,就要抱起来。 “世子慢点儿,我…我现在可是两个人…”于婉灵推开了他,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姚璟还一头雾水:“怎么…怎么了?” “我有身孕了…”于婉灵笑起来,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小腹。 本来还喜意洋洋的姚璟忽然愣住,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不是惊喜而是惊恐:“你有身孕了?” 于婉灵又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之前的药你没有喝吗?”姚璟十分害怕,已经不敢接近。 为了防备这样的事情,之前两人每次鱼水之后,姚璟都会让人送一碗避孕的药给于婉灵。 -- 第138页 本以为可以安心,谁知竟怀孕了。 于婉灵垂下目光故作委屈:“都喝了啊,一顿没落下。” 可她心里最清楚,邀月楼里的盆栽与家里的花花草草,它们喝了几碗苦药。 日日这样饮酒作乐,总归是不安稳的,于婉灵想要更多。 用孩子拴住姚璟,逼他娶了自己,到时候她就是过门的世子妃,岂不比现在这样每日遮遮掩掩的强。 可姚璟却如大祸临头,忙去劝说:“灵儿,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 本就是声色取乐随时两散的,没想着长久下去,现在怎么倒成了实打实的事情。 “这有都有了…好歹是条性命啊,我可不想做杀人的事。”于婉灵别过头去,装出难过的样子。 姚璟现在是什么吃喝玩乐的心情都没有,一个劲儿地原地转圈:“灵儿,这孩子真不能要,你看你我二人未婚未嫁,这…不好。” 他现在只想着,如果宣平侯知道了这样荒唐的事情,会不会把他的腿打断。 于婉灵忽然看过来:“那世子就娶了我嘛!”她说着就要去抱。 可没成想姚璟却侧身躲开:“不行不行!” “世子不喜欢我吗?不是说要一辈子对我好吗?”于婉灵蹙起眉头,又要流出眼泪来。 现在姚璟就算再看不得美人儿哭,可也没办法。 侯爷世家,婚事哪是能自己做主的,况且门不当户不对,肯定不行。 “灵儿,你先回家啊!我…我有点事儿,过几天再找你!”姚璟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退去。 既然解决不了的事情,那不如就一走了之,大不了之后咬死不承认算了。 于婉灵茫然的留在原地,没想到人说走就走。 “世子!世子…”她又喊了几声,可是姚璟根本没停住脚步。 之前甜言蜜语说得好听,金银财宝也送得大方,怎么现在听说有了身孕就落荒而逃了。 反正现在孩子也有了,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去能给抓回来,于婉灵是打定了主意要做这个世子妃。 …… 天色渐晚,傅其章刚猎场回来到了府里,还在院中没有进房间,就听见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青卓!”杨逾拿着本折子,蹙眉含怒、大步流星的追过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递错了?”他虽然觉着人不会这么粗心,但是依然怀着侥幸。 日前收到这份提拔的名单,且不说自己那天说的人一个没有,还尽是些新人,而且有几个分明是成王一党的。 该来的终究是会来,傅其章今日刚问过太子,这事儿能不能同旁人讲,太子的回答是不能。 如此一来他也只能道:“没错,就是这份。” 杨逾压住自己急切的情绪,抬手安抚:“好!你就算不想用太子的人,大可以用自己的心腹。至于皇帝怀疑你暗结党羽,兵部上下替你周旋!” 前几日他给了那份名单,很多都是皇帝眼中的纯良忠臣,提拔他们至少不会出错,可现在大相径庭。 傅其章不做言语,也辩驳不出什么。 “韩兴良你知道是什么人吗?他是成王的人!你给做了嘉宁京城一路的通路将军!”杨逾觉着不可思议,韩兴良这样的人,想来是万入不了他的眼的。 “我知道。”傅其章回答得干脆。 只道是成王的人还敢明目张胆的用,前几日刚跟沈郁茹说劝劝他,怎么现在倒光明正大地去帮了成王。 想到沈郁茹,杨逾忽然反应过来:“是不是沈家那边逼你了!” 成王升了沈置的职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必定意在用沈家和沈郁茹去威胁傅其章。 “没有。”傅其章回答,因为事实上确实也没有。 虽然沈郁茹说过,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左右傅其章的心志,可杨逾现在实在怀疑是她为了保沈家,将军府才不得不顺了成王的意。 看着人着急,傅其章只能无奈地松了些口:“你别着急了,都是权宜之计,这份折子你呈上去便好!” “权宜之计?”杨逾觉着不甚理解,这哪里有权宜之计的样子。 二人相顾无言,沉默了会儿,他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真要站在成王一边。” 不管是不是被威胁,只要这份折子一递上去,靖安将军任用成王的人,便是公开与太子对立了。 傅其章思量了会儿,又想起那日太子说得话。 当时在猎场里,太子让他假意投靠成王。便如荀业之所做的事情那样,蛰伏敌军深处,最后成为一支奇兵。 可若平白无故,只是因为二人之间一己私利的争夺,傅其章断不会应下。 在他犹豫之时,太子却又诚恳道一句:“大楚会因将军此举,少一次动荡!” 在豫中的时候,傅其章能看出来至少太子是真的把家国民生放在心里的。 除此之外,他隐约能推断出成王要做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因为心里的一点点猜测,傅其章答应了,也赌一把自己是对的。 眼下面对杨逾的质问,他不知道太子为何不让告诉杨逾,也不能把自己的平白猜想说出去。 既然左右都不能说,那便把戏作得真一些。 杨逾还目不转睛地举着那本折子,等着期盼中的回答。 “是。”傅其章半晌,说了这一个字。 -- 第139页 作者有话说: 预收古言《千灯卫》 深情杀手侍卫X天姿灵秀公主 公主赠他一盏灯,他许公主夜长明 (戳专栏可看~) 感谢在2021-12-08 21:17:53~2021-12-09 18:0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将离2瓶;是软软大人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今天什么时候更呀】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d766b3cde8e4e2271a11e6c724bcfdcc4d3170f5-1648522377-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我夫君从来没有不敢做之事,只有不想做之事,对呀我夫君就是不爱和你去吃饭,气死你】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72章 杀心 ◎皇帝谋划浮出水面◎ 杨逾听到这个回答后,并没即刻做什么反应,只难以理解看了会儿。 “行,那便如此吧…”他最终咽下了想劝的话,不知所措地拍了拍手中的折子。 这时,沈郁茹闻讯从屋内出来,刚转过回廊就远远地与两人打了个照面。 现在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杨逾见着人越来越近,又看了傅其章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等沈郁茹走近的时候,却见人已经出了府门。 “怎么了?”她看着两人似乎不如之前见面愉快, 傅其章收回了眼神,道:“那份名单的事情。”事情是他所担心的,却也在预料之内。 “也不知道太子是什么心思。”沈郁茹挽起身边人的手臂带着他往回走,不禁疑惑为什么不能讲明。 可现在既然上了这条船,无论是风是雨也得走下去了,再去盘算谁的心思又有什么用。 沈郁茹忽然道:“诶,于婉灵有身孕了!” “谁的?”傅其章意外,不禁停住了惊讶地看过去。 “八成是…姚璟的。”沈郁茹说得犹豫,虽然他二人经常厮混在一起,可终究不能把话说太死。 这个拈花惹草的世子真是四处风流债,事情荒唐,但若想着是在他身上也便没那么荒唐了。 “于氏那边什么反应?”傅其章问道。 现在这样混乱的局势,他只怕于家与宣平侯的关系会更进一步,到时候真的与成王纠缠不清。 这消息是沈子耀传来的,沈郁茹还没来得及回去看,她道:“还不清楚,等过几日我去看看。” 如若于氏知道廉耻也就罢了,万一在这件事情上还见钱眼开,那便是神仙也难救。 二人一路说着话到了屋里,沈郁茹记起白日的事情,问道:“你明日还去猎场吗?” “事情已经做无可做了,我想去也去不了了!”傅其章说得无奈。 既然不去了,那可就有麻烦找上他了,沈郁茹道:“今日昭宁郡主可是来府里兴师问罪了,你明日躲不掉的。” “你没事吧!”傅其章本来已经泄力坐下,可瞬间便又绷紧了身子。 昭宁郡主刁蛮任性他是见过的,现在到府里必定不可能相安无事,他生怕人有意刁难。 沈郁茹看人紧张,不禁一笑:“放心吧,她还能把我怎么样,不过…” 她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将目光垂了下去。 “不过什么?”傅其章忐忑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过就是郡主想你想得紧呢。”沈郁茹抬头,有一番打趣的意味。 她知道傅其章没那心思,可终究是自己的夫君被别人惦记,不可能全然没有想法。 傅其章分不清是真吃醋还是假吃醋,忙握起她的手:“可不敢被她惦记,我怕折寿!” 那会儿只跟这个郡主待了一天,倒比出征上战场还要劳神费力一些,当真是折损寿命。 沈郁茹被逗得笑了出来,傅其章的言辞有多犀利,新婚之时在沈府她便见识过。想必如今是郡主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才对。 “你不生气了?”傅其章看着人笑起来,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 反正昭宁侯也就在京城待过秋猎,满打满算也就不过半个月,忍一时风平浪静,沈郁茹没打算真的去计较什么。 “你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的助力!”她说得温和,在这样的时候确实应当为人送去一点安心。 伴着摇曳的烛火,两人靠在一起,享受着只有两人在一起才能有的宁静。 …… 再说于婉灵将自己有身孕这件事同姚璟讲了,可迟迟没什么回复,连人也不见了踪影。 于氏虽然爱财,可尚知这件事情的利害,也劝她不要声张,不然于谁都不好。 可于婉灵跟姚璟待的久了,现在自然眼光也就高了,连她姑母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还指望着借着这个孩子,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做个宣平侯世子妃呢。 兵部那边得了傅其章递上来的折子,又跟杨逾再三确认,是否有误。 杨逾也想过不如将人名单一改了之,到时候加封的圣旨下来,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转念一想,这样不就是替傅其章得罪了成王么,还连带着作为筹码的沈家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 第140页 太子这边自己尚能周旋保他一时无虞,可若因此让成王“撕票”害了沈家,恐怕这朋友是真没得做了。 犹豫半晌,杨逾还是打算先把这份折子递上去,大不了自己后脚再做个局把这些人拉下来。 果不其然,这份晋升的名单一经公布,可是在朝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理政殿里,谏官站成了一排,看着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便连他这种早已习惯了打口水仗的人,也觉着头疼。想着下次一定把谏议司的人,换成话少一些的。 可皇帝听了那么多防患于未然的建议,却依然没说这份名单不好。 杨逾觉着自己猜的没错,皇帝便是想用这样一招套出傅其章的心腹, 想到此处,他似乎豁然开朗。如今这份名单里,可没有一个是傅其章真正信任的,反倒都是成王的人。 这样一来,借皇帝之手便能除去他们,岂不是好事。 如此借刀杀人的事情,杨逾定是要推波助澜的,他扬声盖过了那些谏官的声音:“陛下!用些新人未尝不是好事。” “好,杨爱卿如此说,那边去办吧。”好皇帝仿佛也在等这样一个话口,好有个台阶给自己走。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杨逾与皇帝虽然目的不同,但是却都要走一条路, 剩下那一排谏官面面相觑,无奈地抖手。 终于了结了事情,不必再听七嘴八舌、唾沫横飞,可就算出了殿,耳边还是能听到这些人小声嗡嗡。 “这傅其章的尾巴可算是要翘到天上去了!”一白胡谏官无奈叹气:“他这是在给自己培养势力啊。” 杨逾听着心里闹腾,便准备快走几步离开这些人,可还没走远却又听见了他们议论别的事情。 旁边那个年轻一点的谏官颇为义愤填膺:“那日他下雨进宫,陛下还派了轿子给把他抬进来!可他恐怕是觉着轿子简陋,竟不肯坐!” “竟有这种事!”白胡老官颇为惊讶,一时间没压住自己的声音,引了更多的人过去! “这不是居功自傲、恃宠而骄是什么!”旁边也过来一人附和。 方才还觉着这些人聒噪的杨逾,忽然心里一惊,似乎整个人掉进了冰水里一激灵。 那些谏官还在小声议论:“听说傅其章去迎昭宁侯的时候,也是傲得很,惹得老侯爷十分不悦。” 杨逾不知道这些话是从哪里捕风捉影地传来的,但是这些罪名一条条的落在谏官手里,那日后必定是插在傅其章身上刀。 他觉得心里不安生,快步往宫外走去,脑子里思绪万千。 除了辅国老将军殷渌,皇帝在没有给谁派过轿子,怎么能如此好心。 傅其章没坐子是今天这番话,可他若了坐了轿子招摇进宫,便是开了例外,也逃不开恃宠生骄之嫌。 再说了皇帝又不是不知道傅其章的秉性,怎么要派他去做迎人这样要陪笑脸的活。 昭宁侯那个匹狼,就算是礼部的人把脸笑烂了,他都要觉着不够奉承。何况是傅其章这种不会曲意逢迎之人见他。 杨逾越发觉得不对劲,脚步也越来越快,只想着赶紧去见傅其章给他个警醒。 现在恐怕不仅仅是成王与太子可能对他不利,便是连皇帝也对他起了杀心。 “傅其章!”他迈进靖安将军府的门,急切夹杂着之前名单的怒气,便直接喊了大名。 正在洒扫院子的小厮被这一声吓得停了手里的活,他们还见过这样又急又怒的杨二公子。 “你家将军呢?”杨逾随便逮了个人来问。 小厮忙摇头:“不…不知道。” “二公子?”沈郁茹闻声走来:“二公子有什么事?” 她看着人的神情,猜测着可能还是为了那份名单。 杨逾看到她来,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急躁的情绪,道:“见过嫂嫂,我来找青卓。” “他出去了。”沈郁茹道。 “去哪了?”杨逾恨不得立刻找到他。 沈郁茹实话实说:“清晨昭宁郡主派了人来找,现在应该在陪同郡主出行。” 京城这几条街,热闹繁华地方倒也不多。想来郡主也不会去什么偏僻的地方,派人在城里找,总归是能碰上。 他心里着急,道了谢便又脚步匆匆离开,看得沈郁茹不知所以。 …… 沈府里,于婉灵正为着姚璟没有消息而愁苦,想着如果他再不露面,自己就去宣平侯府去找他,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可还没等她想更多,小厮就通禀宣平侯世子派的马车到门口了,来请于姑娘。 这可是给于婉灵高兴的不得了,觉着是自己的如意郎君想通了,来跟她说婚事。 一番精心地打扮,她终于是满意地坐上了华盖马车。 可姚璟只是因为应了成王的差事,才不得不见这个他现在最怕见到的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比较晚,抱歉啦!感谢在2021-12-09 18:02:30~2021-12-10 21:1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夷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嗷呜呜呜呜5瓶;?大布溜?2瓶;知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来啦来啦】 -- 第141页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来啦来啦,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73章 节外生枝 ◎傅其章麻烦缠身◎ 于婉灵被华盖的马车载到了邀月楼的门口,现在京城里最华贵的酒楼,她也出入得轻车熟路。 店小二更是早已经对她熟的不能再熟,一见人到了,便知道要给带到姚璟的雅间里去。 今天姚璟虽然也同往常一样,点了许多的名贵菜品,可看着却不如往日那样心情舒畅。 “世子!”于婉灵进了房间,故意放慢了步子学那六甲妇人走路,好显出自己有身孕。 虽说是心里膈应着这个孩子,可毕竟是心尖儿上的美人儿,姚璟哪能一下子就断了念想。 他急忙起身去扶着:“灵儿…这…” “没事儿!”于婉灵此刻越发显得乖巧。 两人坐下,姚璟就开始神思不定,想着怎么开口打探成王交代的事情,才不会显得生硬突兀。 他忙着先给人加了一块甜糕:“来来来,先吃点东西!” 于婉灵一笑:“谢殿下…”可她谢过之后并没有去吃,而是满怀期待地等着接下来的话。 今日把自己叫来,她还盼着这个小世子是有成亲的意思。 但姚璟却没往她想得地方说:“最近身体还好?” “自从有了身孕,吃不好睡不好的。”她言语间虽然憔悴,可单看面色却是红润发光,好得很。 “那…沈府里可还安生,住的可好?”姚璟步步深入,把她的神思引导了沈府里。 提起沈府,于婉灵便气不打一出来:“好什么,沈郁茹三天两头来府里闹一回,真是不得安生。” 听到这儿,姚璟忽然眼睛里有了光,往她身边凑了凑:“沈郁茹…为何去闹啊?” 前几日在府里也就零零散散地听了些,于婉灵也说不出个详细的。 她只大概道:“我姑父近些日子不吃不喝的闹,又把她叫回来吵了两次,什么活啊死啊收尸的,说得吓人。” “可知为什么?”姚璟心里惊喜,心中之事有了眉目。 傅其章递了提拔的名单上去,成王便让他打探沈府沈郁茹的情况,看看沈置究竟怎么说服的沈郁茹。 于婉灵摇头:“不知道,不过听着是姑父要她做什么事儿,她不答应。好像…还跟成王有什么关系。” 姚璟会意点了点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却看到于婉灵突然烦躁起来。 “你老问那个沈郁茹做什么?”她等了半晌都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我这不是怕你住的不踏实嘛!”姚璟一转话锋将人搂在怀里。 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点上,于婉灵可是着急:“如今我有了身孕,等再过几个月,恐怕便要大着肚子和世子见面了。” 这件事儿又戳了姚璟的痛处,他摆摆手让旁边的小厮送上来个一尺见方的木箱子。 木箱子被打开,里边是满满当当的珠宝首饰,还有排了一排的金锭。 “灵儿听话,这个孩子我们不要好不好!这些金银珠宝,权当给你的补偿。”姚璟苦苦哀求,希望能在背地里把这件事瞒下来。 相比于世子妃之位,这一箱金银珠宝于婉灵已经不稀罕了,她撅起嘴道:“世子不如趁着现在娶我过门,到时候光明正大的把孩子生下来。” “先吃点东西…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姚璟找不出话来搪塞,便只能用事物来堵住说话人的嘴。 “我不吃!世子非得给我一个说法才好!”于婉灵一把推开筷子。 邀月楼里人来人往,哪个房间中有什么吵闹声也被大堂嘈杂的宾客掩盖住了。 这时,杨逾踏进了邀月楼,四下打量。京城里看着不大,平日里要想打听点什么事情也容易。 可真要一时间去寻两个人。还真是大海捞针十分困难。 “呦,杨二公子!您雅间儿?”小二一搭手里的布,快步过来。 杨逾哪有心情吃饭,问道:“靖安将军可来了这里?” 小二答:“今日没有。” 人不在这里,他也便不想多留了,可转身间却听得楼上一间房门突然开了,有吵闹声。 他下意识抬眼看去,见着了个熟悉的身影。 于婉灵正迈出房间:“我现在就去宣平侯府门口!” “灵儿,灵儿!我们好好说!”她还没走出两步,姚璟也从屋里急忙跟出来,又好说歹说将人拉了回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这几声吵闹时间很短,大堂里吃饭的人也都看热闹似的看了一阵儿,待房门关上便都又照常吃饭说笑,不甚在意。 杨逾对姚璟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如今听到屋里吵闹,不禁起了好奇:“那间房里可是宣平侯世子?” “是!”小二看了眼房间的位置,确认答道。 “除了他还有谁?”杨逾又问到。 对于于婉灵,伙计们也大多都是认得那张脸,和从何出来,说起叫什么倒不知道。 小二犹豫着答道:“是位从城西沈家来的姑娘。” 城西沈家,那不就是沈置家。除了不可能来的沈郁茹,便是暂住的于婉灵。 这俩人不是一直你侬我侬么,今日怎么突然吵起来。 -- 第142页 “挨着这间房给我开个雅间儿!”杨逾一指旁边,想着去听听是什么事情。 而此刻傅其章正在华苑陪着姜斓看戏,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天赋去听那些咿呀唱腔。 台上人演的那些故事,也与自己不沾分毫。什么休妻和离伤心欲绝,他只剩下了伴着耳边的吵闹出神。 可算是挨到了鼓息锣止,才见姜斓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将军可还喜欢?” “郡主喜欢便好。”傅其章耳边得了清净,只剩下了仅有心力去附和。 可没成想,姜斓竟然很自然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傅其章一惊,感觉手臂似是扎了刺,急忙要抽回来。 “姐夫?”沈子耀与殷可竹刚刚进华苑的门,就见了这幅情景。 他们本来打算来看戏,却不想撞见了正拉扯的两个人。 看着情况不对,傅其章索性使出了全力把被紧紧抱住的胳膊抽出来,又往远站了两步。 撞见自己的姐夫在外边跟旁的女子拉拉扯扯,沈子耀心里不舒坦,一边打量一边往前走:“她是谁啊!” “毛头小子,竟敢对本郡主无理?”姜斓先开了口。 “郡主?”沈子耀上下看了,想着近几日进城的不过就是昭宁侯,便道:“昭宁郡主?” 姜斓点头:“你…叫他姐夫?” “我是奉了圣旨,子耀你先陪可竹吧。”傅其章把话打断,不想被误会。 “刚才又拉又抱也是奉了圣旨?”沈子耀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傅其章面露无奈:“不是…。”他话说一半,就被打断。 “你姐夫就是来陪我的,待会儿还要陪我去吃饭,走了!”姜斓故意拉住了傅其章的手腕往门外走,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子耀…”傅其章话说一半,却看到沈子耀已经气愤地转过身去。 他蹙眉挣开姜斓,面色十分不好,掷地有声道:“郡主自重!” 没想到姜斓却十分得意:“我一个女子都没说什么,将军怎么反倒如此拘谨。” “我说过我已有家室,现在也不过是奉了陛下旨意。既然郡主如此,那明日我便去跟陛下辞了这份差事。”傅其章一有怒意,眼神便冰冷起来。 姜斓也不甘落于下风:“本郡主究竟哪里不好了?在北境多少男人巴不得见我一面,怎么你就如此顽固?” “京城不比北境。”傅其章道。 可是姜斓看上的东西,就没有要不到的。她想着既然能把人要来陪着自己,那再得一颗心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看着人站得远,她又要去拉:“我是郡主,什么给不了你?之后…” 傅其章见状后退躲开,说得坚决:“什么都给不了。” 屡次三番受挫,姜斓终究是压不住任性的语气:“行啊,我不仅要定你了,还要把你带回北境!” “告辞!”傅其章并不想听她说话,转身就走。 “你现在走了,我便到宫里去告你个抗旨之罪!”姜斓本是打定了他不敢走得。 可这些话哪里能吓得住傅其章,他顿住脚步也没回身:“郡主请便。” 他只放下这么一句,便阔步走远。 姜斓身为郡主,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着实是想进宫找皇帝说道说道。 可她才到宫门口便被拦住,说皇帝龙体欠佳,今日不见外人。 被拦了一道,反而打消了她要去告状的念头,真要治傅其章一个抗旨之罪,那可舍不得。 刚要走,却见着成王徐值从宫里出来。 之前秋猎,姜斓能在宫里碰上的皇家子帝,不过就是太子成王与宣平侯世子,但太子时常不言不语,宣平侯世子又太闹腾。 一来二去,她倒是与成王是最熟悉的。 “成王殿下!”姜斓扬声喊了句,等着人走近。 原本一脸严肃的成王即刻缓和了神色:“郡主怎么来了?” “刚跟靖安将军在华苑看了戏,便想着来宫里转转。”姜斓道,她故意把傅其章扯进来,要让旁人只道他与自己在一起。 听这语气,徐值猜着两人似乎还相处的不错,没想到傅其章还能这么得这个郡主的心。 姜斓沉默了会儿,忽然道:“殿下对靖安将军夫人可有了解?” “沈郁茹?”成王忽然疑惑,她怎么提起了沈郁茹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呀! 这个定时发送多少有些bug! 有时候我得手动调整才能发出来!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1718472bc1854c183a0ce13c73312aab8050e7fa-1648522379-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砸下了一颗地雷来啦来啦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74章 风言风语 ◎傅其章深陷非议◎ 这是姜斓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思索半晌也没想起来朝中有哪个姓沈的权贵之家。 徐值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道:“她爹是书文院掌令,才升的。” 听到这个官职,姜斓不屑一笑:“一个掌令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高门大户呢。” “怎么?她得罪郡主了?”徐值觉着刚才那话说得带刺,没什么善意。 -- 第143页 可他又觉着以沈郁茹的性子,实在不会去招惹别人。 姜斓扬头迎着太阳走,不肯承认自己在言语上吃过亏,道:“她哪敢!是我看上靖安将军了!” 在皇城有野心、有非分之想之人太多了,可没有一个人敢将自己的觊觎之心宣之于口。 徐值心中不禁感叹,昭宁侯一家在北境便应是如此狂傲,没受过什么约束。 “郡主慎言,靖安将军的婚事,可是陛下赐婚。”他说得轻声。 “赐婚?”姜斓这才看过去,忽然觉着希望少了几分。 两个人本就没有什么共同的话可说,徐值心里还记挂着旁的事情,也没心思再跟她闲言。 “本王还有事情,先回府了,失陪!”他草草作别,转身离开。 “殿下慢走!”姜斓随口道了一句,又开始一边踱步一边去想着关于傅其章的事情。 而傅其章刚才在华苑被沈子耀撞见,他此刻只想趁这小子回去之前,赶紧跟沈郁茹讲明白。 可他刚进府门,却听说辅国老将军殷渌已经到了府里多时,正在正厅。 也不知是何事能劳动老将军来府里一趟,他即刻加快脚步往正厅赶去。 最近朝里风言风语的,不仅杨逾听说了,那些话也传到了殷渌的耳朵里。 他虽对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了解,知人不会做那些倚功炫耀之事,可终究还是不太放心,要来看看。 “老师!”傅其章进门先唤了一声,急匆匆的脚步也沉稳下来,恭敬地行了礼。 沈郁茹方才还在说如若他再不回来,便请殷老将军暂时回府,等晚些再登门拜访。才说完片刻,傅其章就已经进了门。 殷渌抬手让他坐下,道:“今日老夫来,是因为朝里的一些言语。” 他二人之间无需拐弯抹角,所以便开门见山了。 这几日傅其章不是去猎场,就是被昭宁郡主拘在身边,还不知道朝里又有什么事。 “不知老师所指何事?”他问道。 “陛下之前赐轿,你可是拒绝了。”殷渌问。 傅其章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一怔道:“是,学生觉着坐轿进宫太过招摇,便拒绝了。” 这件事想来确实是左右为难,无论坐与不坐都会受人非议,殷渌叹了一口气:“这事儿落到谏官嘴里,便没什么好话了。” 一直听着的沈郁茹提起心来往傅其章看了,她竟不知晓在宫里还有这么一遭事情。 “平淮南王之乱后你功高独表,已有震主之嫌,你可知晓?”殷渌虽然觉着傅其章为难,可还是想提醒一番。 “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从古至今都是武将所忌惮的,傅其章道:“学生知道。” 说到现在,他也清楚了老将军为什么而来,心里突然起了一阵慌乱。 三年前他从南疆回来时,那些刀子似的言语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甚至不敢相信,那恶毒的话是从满腹诗书的谏官嘴里说出来的,仿佛只有自己死了才合他们的意。 或许,当年他死了也只能留下一句罪有应得吧。 时隔许久,他现在很怕历史重演,怕有朝一日再跪在大殿上,无助地去听那罗列的罪责。 沈郁茹一直注意着身边的人,忽然见傅其章暗暗握紧了拳头,蹙起眉有些慌。 她轻轻把手覆过去,想送去一丝安定。 殷渌也知道戳了他的痛处,可情况摆在这里,又不得不说:“你递上去那本提拔的名单,在朝官眼里可是有结党之嫌的。” 这句话后依然沉默着,傅其章垂着目光神思不定,又陷入痛苦的回忆中,耳畔充斥着三年前的那些言语。 “傅其章年少轻敌,以致大军惨败!” “南疆丢两城,责在主将!” “傅其章怯战畏敌,以致大楚损失国土,望陛下撤其职位,下狱待办!” 愈演愈烈的言语去海浪袭来,在傅其章耳边嗡嗡作响,令他呼吸越来越急促。 “元十…元十。”沈郁茹担心的看着,握住了他的手。 这两声终究是把傅其章的神思唤了回来,他入过了冷水一般手脚冰凉。 “学生…”他回想着方才殷渌的话,隐约着听见一些,却因思绪混乱不知如何回答。 见人如此情形,殷渌也不忍再说起有关的事,毕竟当年是他把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从火坑边缘拉出来的。 思虑良久,他谨慎开口:“老夫且再问最后一句,眼下之事,你心里可有数。” “有!”傅其章未做犹疑,直接回答。 便是没数也要也有了,何况那份给添油加醋的名单,还是自己的决定, “你有数便好,其余的老夫信你,毕竟我是殷渌的学生。”殷渌说得很有气势,且不管他在盘算什么,相信便是。 傅其章心境平稳了许多,想着这才是自己与太子做局的开始,不由得颔首道:“只怕之后,还是要让老师担心。” 历经风霜的殷渌不似他这般心有顾虑,一摆手:“无妨,只要你行端坐正!就算是那些朝官再说出什么来,老夫还敢保你无虞!” “老师…”傅其章忽然鼻子酸起来,如鲠在喉。 他还记得当年殷渌是如何站在自己身边,与那些谏官唇枪舌战,又是如何用半生功劳保下了他。 半晌,傅其章起身撩袍,缓缓跪下深拜,依然没做什么什么言语。全做感谢老师庇护,和如此这般信任。 -- 第144页 他自认为,虽然十七岁后家中没有血缘长辈,可自己从不缺庇护。 良师教导、益友相伴,如今又有知心人在侧,这么多年从不是孤身一人。 殷渌扶起他:“只要你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便好!” 若是零零散散的言语,殷渌原本也不想来,只是最近愈演愈烈,实在是让人不安生。 如今看着人心里有底,他也就放心。 况且这几年傅其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七岁的样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去抗些风浪。 他只盼着当年眼里有火光的那个少年,不要熄灭了心里的火,不要消磨了眼中的光。 …… 之前杨逾阴差阳错在邀月楼碰上了姚璟和于婉灵,就在旁边也开了个雅间,去听听到底有什么事儿。 这一听可不要紧,他可觉着自己是得了场大戏。 宣平侯世子竟然已经与于婉灵有了孩子,这事儿要让老侯爷知道了,那京城里的接骨郎中可是要赚钱了。 除了幸灾乐祸,还有件棘手的事情摆在面前,就是姚璟究竟会不会妥协娶了于婉灵。 如果于婉灵真做了世子妃,那于家可算是跟宣平侯和成王绑死了,到时候出点什么事情,必然是连坐。 如此一看,八成因为于氏,沈家也要跟着遭殃。 他一直害怕傅其章跟宣平侯惹上干系,便是太子最近要成王有所动作,斩其臂膀。 宣平侯作为成王左膀右臂,必然是首当其冲。 这样一来,便要劝太子快些动手,不要拖到姚璟和于婉灵成亲之后。 届时再下手,可就是宣平侯府、于家两家的事情,至于沈府和靖安将军府,就要赌皇上的心思了。 他思索着,忽然听到隔壁有了开门声。既然都到这里,不见个面不合适。 “灵儿!灵儿!”姚璟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于婉灵气愤远去的背影。 杨逾也起身顺了衣服从容开门,从旁一看觉着是两人没有谈妥。 “世子,好巧啊!”他一笑,大方地打招呼。 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姚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一跺脚:“你…杨二!怎么又是你!” 杨逾笑着走近:“世子怎么还是如此毛燥,可都是要当爹的人了!” 他说得戏谑调侃,故意压低了声音。 姚璟瞬间脸色煞白,恨不得立刻去捂住他的嘴:“胡说什么!你!杨二!” “那世子就当我胡说吧。”杨逾并不与他争辩,一甩手里玉貔貅的绳子,阔步走远。 没想着隔墙有耳,姚璟彻底慌了神,一时间浑身发麻,不知如何是好。 刚出邀月楼的门,就叫有一随从模样的人到杨逾身边,道:“公子,靖安将军回府了!” 在街上找了这么半天,人却回府了,杨逾叹气真是越来越摸不准这人的行踪。 “辅国大将军也去了靖安将军府。”那随从又报。 “殷老将军?”杨逾本打算去府里找傅其章,可现在却停住了脚步。 不时不晌的,老将军亲自上门,恐怕不是去闲聊的。 现在朝中风言风语,基本上人人都能听得到,他猜测着老将军恐怕也为这事儿去的。 “公子,太子在有闻茶楼等您!”小厮看着他停住了脚步,才说消息。 既然老将军在,无论为何上门,杨逾想着都先别去添这桩事。 先去看看太子那边,说不好是因为傅其章那份人名折子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定时发送又bug 今天也是文没按时发出来的一天 抱歉orz 《千灯卫》预收 深情杀手侍卫X天姿灵秀公主 ◎最新评论: 【无脑郡主真的真有点多】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来啦来啦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75章 噩梦 ◎三年前的噩梦◎ 按照常理,杨逾出入有闻茶楼已经是习惯了,可今日到这里,他却隐隐的有些害怕。 一如既往的东一间,太子见他和张瑞书的老地方。 屋里的气氛依然平静,可杨逾却怎么都不能如往日那般从容自若,他进门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徐佑看着一如既往的温和,他总是能洞察人的情绪,只抬眼一瞬便道:“出什么事了?” 明明是他找自己来的,现在却先开口问,杨逾发觉瞒不过,也便彻底松了一口气:“没事。” “靖安将军递上去那本名单,你看了?”太子等人落座,直接发问。 杨逾还未坐稳经此当头一问,也只敢坐了半张椅子,紧张答道:“是…看了。” 一向在朝中游刃有余的杨二公子,鲜有如此不安的时候,徐佑看了不禁觉着有意思。 “有什么想法?”他又问一句,看着并没有什么怒意。 左右都是要走这一遭,杨逾还想有些周旋的余地:“殿下,靖安将军许是不了解,不知道他们是成王的人。” 徐佑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道:“他这可是公开与我为敌。” “不不不!靖安将军绝无此意!”杨逾虽然还没想好什么解释,但是也先否定再说。 -- 第145页 见他又紧张几分,徐佑不禁一笑:“他没同你说为什么这么做?” 杨逾一怔,听这口气似乎太子知道背后原因,他茫然地摇头:“没有。” 看这情况,徐佑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将军夫人说得对,靖安将军确实贵在一个诚字。” 话说得没头没尾,杨逾不禁疑惑,太子怎么还同沈郁茹见过面了。 其实徐佑让傅其章假意投靠成王,只是所有计划的第一步。 他特意嘱咐傅其章不要告诉旁人,便是想看看究竟能不能托付后续之事。 杨逾与张瑞书与他最为交好,张瑞书埋头户部不大掺和这些事,唯独杨逾在兵部最先能知晓。 今日他若为了怕起矛盾将实情告诉了杨逾,难保之后不会因为又顾忌什么将内幕告诉旁人。 若说豫中之时,徐佑觉出了傅其章是能护大楚山河的,现在便是真的看清了他的心性。 虽然得知了傅其章确实守口如瓶,但现在想来,拿杨逾与他二人之间的友谊来检验此事,着实也不太光彩。 屋里安静着,杨逾稍稍屏住了气不敢说话。 “是本宫要他这么做的。”良久,徐佑终于开口。 杨逾大惊,原来这事是太子与傅其章之间的谋划,被蒙在鼓里的竟然是自己。 “那…”他欲言又止,有太多疑问,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可徐佑却缓缓抬手,去撇了撇茶杯里的浮沫:“将成王的事,告诉他吧。” 成王的事,杨逾自然知道是什么事,可是依然没有想通,为什么太子突然便要将这样机密的事情告诉傅其章。 “本宫在靖安将军成亲后就与他夫妻二人见过,其中原委你自己去问靖安将军。”太子看他仍有顾虑,如是道。 合着自己给铺了半天的路,他早就与太子搭上了关系,杨逾一时间气不打一出来,这人什么时候学会了闷声干大事的本事。 徐佑看着人蹙眉,有些好奇道:“将军也没同你讲?” 这一番盘问下来,杨逾忽然觉着自己与傅其章的关系,也不过如此。事事都被瞒着,枉费自己一番心思。 他无奈一笑:“下官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语气中带了点失落和自嘲,徐佑自来对情绪敏感,他反问一句:“那你做之事,靖安将军又知晓多少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逾忽然记起来,傅其章也曾对他所做之事有过询问,可终究是有所顾忌缄口不言。 “如今靖安将军守诺可信,倒显得本宫狭隘。”徐佑从未面对过如此真诚之人,如今倒生出些歉意来。 杨逾似乎能理出些思绪来,觉着应是太子为了试探傅其章是否可信,才出此一策。 若那日傅其章将事情告知,而他今日又没有防备说自己知晓,那恐怕太子便要觉着这人不可信了。 是做太子手里的棋子,还是与太子共下这盘大棋,就在一念之间。 “下官明日便去将军府。”杨逾心里的大石头忽然掉了下来。 太子肯讲这件事情告诉傅其章,那便是彻底放心的了。同时,他也觉着有必要,二人互通一下对方所做的事情。 …… 靖安将军府里,辅国老将军殷渌刚刚离开,沈子耀就气冲冲地到了。 戏看到一半,他越发忍不住心里的烦躁,也顾不得殷可竹的劝说,急匆匆地出了华苑。 “阿姐!”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正厅,正见夫妻两人对坐,似乎情绪不大好。 见着人进门,傅其章才想起来自己为何急匆匆赶回来,回过神来忙起身:“郁茹,我…今日有些误会。” “误会么?”沈子耀即刻反问:“不仅去看戏,还和昭宁郡主又拉又扯的!” 沈郁茹本是有些懵的,现在听出些端倪,道:“将军是领了圣旨的,你别乱说。” 自己好心来提醒,却是乱说,沈子耀不甚理解:“阿姐,我亲眼看到的!” 昭宁对傅其章是什么心思,沈郁茹再清楚不过。沈子耀这样找来,肯定是看到了什么。 她又确实解释不出什么,只能安慰:“子耀,你先回去啊,这事儿我知道了。” “阿姐,你…”沈子耀被半推半拉的送出门外,剩下半句话没有说完。 “我回沈府行了吧!”他最后只能挣开了沈郁茹自己走,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傅其章一直没有说话,本来回府前还想着如何能把话说得清晰有条理。 可方才见了殷渌之后,便连说话的心思也没有了。 “元十。”沈郁茹将人送走,忙回到正厅。 “对不起。”傅其章也不想说什么,只能道歉。 他现在似乎理解了刚成亲时,沈郁茹为何总是什么都不说就道歉。 无非是辩解有心无力,又怕多说多错,惹人伤心。 沈郁茹看了他会儿,挽起他的手往外走:“你明日去朝中推了这差事,就说我病了要你照顾。” “啊?”傅其章听完似乎回魂般疑惑一声,任她拉着往门外去。 “我可由不得你再去陪别人。”沈郁茹故意也学出几分任性来,想让傅其章消一消低落的情绪, 果不其然,傅其章不由得露出些笑来:“那我…就跟陛下说,夫人管得紧?” “随你怎么说。”沈郁茹将他带回了后院的屋子。 -- 第146页 其实她哪里是害怕傅其章去陪别人,而是看着照这架势下去,恐怕朝中又会传出昭宁郡主和靖安将军的什么闲言碎语来。 现在傅其章本就是前有狼后有虎,现在若再添些其他的事情,恐怕境况便是雪上加霜。 所以不如抓紧推了这份差事,别再惹旁的麻烦。 …… 秋意渐浓,夜晚的月亮似乎也更皎洁了几分。 沈郁茹本在浅睡,却忽然觉着身边的人似乎不太安生,呼吸急促。 她朦胧睁眼看去,竟看着人眉头紧蹙,睫毛微微抖动,映着月光还能看到额头的丝丝汗珠。 “元十…”她轻唤了一声,觉着做噩梦了。 傅其章很久都没有做过噩梦了,他梦到自己又在那大殿之上,耳畔是百官指责。 那些参他的奏折似乎长了翅膀似的从皇帝的龙案上飞过来,一本一本砸在他的身上。 越堆越高,甚至将他淹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元十…”沈郁茹见人似乎还有些发抖,不禁紧张地清醒了,坐起身来去轻轻推他。 不过也不敢太用力,怕将人猛然吓醒。 突然间,傅其章猛地挣开了眼睛。如同刚从一面悬崖上一脚踩空,整个身体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 那种无力感让他惊醒,带着满头大汗猛然坐起来,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 沈郁茹这时才敢去碰他的手臂:“元十…怎么了?” 写一份轻柔的触感,让傅其章发觉自己还在榻上,而不是在那万丈深渊之中。 他顾不得太多,忽然将人抱在怀里,心有余悸地闭着眼睛,平复自己的呼吸。 “做噩梦了?没事的,我在。”沈郁茹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半晌,傅其章才觉着自己浑身的寒意退去了,手脚能够有知觉。 他因为方才一直急促的呼吸,嘴唇发干,低声道:“我怕…” 这么长时间以来,沈郁茹似乎鲜有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似乎所有事情在他面前都不足为惧。 “怕什么?”她将人轻轻推开,去直视那双眼睛。 “像三年前那样…他们又将那些罪名安道我身上。说不清,道不明…”傅其章咽了口唾沫,去润生疼的嗓子。 看着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其实心中一直都埋藏着深深地恐惧。 世人并不能看一个人现在过的好,就说往日的伤害没给这人留下伤痕。 就如同一个人笑着,可他的内心却始终没有过欢愉。 沈郁茹太能理解这一点了,可只看现在的情况,她又不敢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叮,解锁新的发布时间 就这一次!!之后绝大部分时间18:00,也可能21:00 如果当日不更新一定会挂假条的!! 爱你们!感谢在2021-12-12 20:44:08~2021-12-13 20:1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夷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587534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打call】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69694bca7d8eaa9ebc3502e8ca4de0d5be15e58c-1648522382-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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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玫瑰开在九月里,我的心中只有你,好想和你在一起,一颗地雷送给你!】 【???】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晋江潭水深千尺,不及手榴弹砸你情~】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花】 -完- 第76章 妥协 ◎沈郁茹向成王妥协◎ 傅其章便这么坐着,他有预感自己终将会重蹈覆辙。 或许是从拒绝皇帝的轿子那一刻起,或许是交了那份名单的时候…或者是今天把昭宁郡主一个人就在街上的时候。 他一向没有纵横朝野的手段和心思,若再次面对那样的口诛笔伐,应是依旧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没那扭转风云的本事,害怕会连累到你。”他低沉着嗓音道了一句。 三年前他孤身一人,即使殷老将军没有伸手捞他一把,不过也就是一人之命。 可现在,他害怕将身边的人也扯入漩涡。 沈郁茹去握紧他的手:“不会的,我们会一起往前走的。” 长夜寂静,傅其章辗转在那些噩梦里,时而从身边得到一点安心,方能浅睡片刻。 时至秋日,天色亮得也晚了。夏日一睁眼便是刺眼的阳光,现在已经是柔和的光线。 早晨时有人来报,说淮北军荀业之荀将军已经到了城西,由韩兴良正迎着。 傅其章是不放心韩兴良的,便想着去看看,届时再一起去宫里,去推了昭宁郡主差事。 可终究是一夜未能安睡,神色疲惫。沈郁茹看着也心疼:“要不你再歇会儿?” 黑夜都睡不着,何况这样的白日,傅其章道:“不用了,我去迎一下荀将军。” 与其闷在家里,还不如去外边散散心。沈郁茹又替他打理了衣服,忽然间发觉他高马尾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记得刚成亲的时候,他有很多闲暇的时间,也很有耐心去将自己公务与生活分开。 -- 第147页 从军营或者朝中回来,就喜欢把头发束起来,换一身轻便鲜亮的衣服。 可现在似乎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见不完的人,那样随性自在的装束,也越来越少了。 “我记得,在邀月楼前第一次见面时,你那一身红衣很好看。”沈郁茹似乎想替他找找最初的心思与自在。 “是么?”傅其章也记不得上次穿那身衣服是什么时候了。 太阳已经爬了半空,他道:“时候不早,我去去就回。” 沈郁茹这才松了早已平整的衣角:“好。” 她看着走出门的背影,忽然觉着当时那个鲜衣勒马的少年,似乎被困在了某处,收敛了身上的光芒。 傅其章方才出门没多久,便有人到府上来请沈郁茹去城东酒楼,又说是朋友。 上次成王便是以此为借口,这次又是老地方,她自然一眼识破,便说了身体不适来推脱。 可来人却说了一句:“如若夫人不去,后果自负。”如此嚣张的态度,更作证了沈郁茹的想法。 如今自己的父亲在成王手下,她又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想着不如去走一遭。 可经上次,她绝不会再孤身一人去。这回带上了兰芷还有几名贴身的小厮,以备不测。 …… 此次淮北军不需封赏,荀业之只带了小队人马前往京城,现下停驻在城西军务处。 傅其章到时,韩兴良刚刚与其见面。 自从傅其章递了那份名单,把韩兴良升了嘉宁京城一路将军之后,这人就对他格外客气。 也不知是得了成王授意,还是真的觉得得了好处,曲意逢迎。 “靖安将军!”韩兴良身形剽悍满脸胡子,忙作揖。 傅其章并未看他,径直往荀业之走去,露出些笑容:“荀将军一路辛苦。” “怎么劳动靖安将军大驾了!”荀业之没收到什么消息,想着他应该不是公务,便如此调侃。 二人并未做那些虚礼,只相拥拍了拍肩,就当见面无言的问候。 “荀将军随本将军进宫便可,韩将军且忙。”傅其章看着韩兴良还立在原地看着,便道。 有个熟人一路陪着,总比说不上话的生人好,荀业之自然也是乐意的。 “最近怎么样?”他问着,想看看这年轻人是否还如之前那般悠闲自在。 傅其章无奈一笑:“事情多如山啊。” 二人一路闲谈着出了军务处,往皇城里走。 …… 沈郁茹的车马到了城东酒楼,还是老地方。她觉着成王可能压根儿就没想避着什么。 刚下车,兰芷与跟随的小厮便被门口伙计模样的人拦住了:“各位留步,夫人一人赴宴便可。” “怎么?你家殿下不许我带着随身侍候的人?”沈郁茹料到这一手,故意回身问。 小伙子听她已看穿这局,忽然一怔随即笑道:“楼上伙计多的是,随您吩咐。” 二人说着话,昭宁郡主姜斓从远处走来,正撞见沈郁茹的侧身。 她急忙找了个摊位后藏住去看,心里盘算:沈郁茹到这里做什么,还带了这许多人手。 可离得远,看不真切也听不清,只能干看着。 沈郁茹早就料到了自己的这些小厮不能随她进去,早另外安排了人手。 “你们在外边等着。”她也不再争辩,轻声道了一句,转身进了酒楼。 与此同时,还有几名普通衣着的人前后跟了进去,另有小伙计招待。 他们得了沈郁茹的吩咐,扮成普通的食客混进酒楼。 远处的姜斓看着沈郁茹独身进去了,不禁疑惑想着跟去看看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果不其然,成王徐值已然摆好了茶酒在等着,不过这次摆了桌椅,不像上次那样的软毯。 “殿下有事便说。”沈郁茹便开口,不疾不徐地落座。 看着人越发的大胆无畏,徐值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些傅其章的影子。 他一笑:“夫人这日子过得安生?” 如此一番明知故问,沈郁茹知他想听什么,便道:“有殿下在,我岂能安生?” 前日,徐值收到了宣平侯世子姚璟的消息,说沈置和沈郁茹在沈府里闹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境况正是他想看到的,如今特意来“问候”一下。 “本王那日说过,要升令尊做掌院,如果当时夫人答应了,也便没有今天这些事了。”徐值慢慢地倒了一杯酒。 沈郁茹不语,等着看他又要做什么。 徐值倒满了酒也不喝,只轻轻地转着酒杯:“今天本王开出的条件照例是沈家的安生,夫人喝了这杯酒,做本王的人…” 他把酒杯推过去,酒在杯里被震出一圈圈的细纹。 “殿下莫要再这件事情上白费功夫了。”沈郁茹拒绝。 自从上次一见,徐值便觉着沈郁茹像竹子,强折易断,不如以火慢烤终能曲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他也不再着急,又揉了揉方才不小心沾了酒的手指,道:“上次夫人拒绝了,沈家已然是现在的境况。夫人这次若再一口回绝,本王不敢保证今后又发生什么。” 沈郁茹现在已经看清了他的手段,无非是想用凌迟一般的法子。一刀一刀割在沈家上,逼自己就范。 “再说些夫人不知道的。”徐值将目光抬起来:“昭宁郡主可是靖安将军很有意思。” -- 第148页 什么比不过人心存异,能把两人离间了才是上等的办法。 这事儿沈郁茹早就知晓,并不意外:“这事儿不牢殿下费心。” 可没想到徐值往前探了探身子:“前年昭宁郡主在大殿上,看中了一位样貌俊俏的琴师,秋猎后当即就带回了北境。” 他言下之意,便是傅其章也可能被这个郡主带回去。 沈郁茹忽然起了怒意:“手握重兵的靖安将军,岂能随旁人带来带去?” “那本王可说不好将军的心思,昭宁郡主年轻貌美,昭宁侯又是大权在手的侯爷,谁能不动心?”徐值说得戏谑,偏头大笑。 若是姜斓真的执意要傅其章怎样,沈郁茹觉着自己终究是抵不过她郡主的身份,与家中的权势。 潜入酒楼许久的姜斓,终于得了个门前没人的时间,装路过放慢脚步去听。 徐值未察觉门外有人,笑过后又道:“所以不如早在本王这里留条后路,他日傅将军若真随郡主去了北境,本王保你一生荣华。” “想想沈家的以后,本王都能一一照料。”他看到人沉默不语,进而再提沈家。 沈郁茹这会儿确实看清了这人的可恶,明明指了许多条路出来,可总是能不动声色地将人逼到无路可选。 “那便在殿下这里,留个安身之处。”她说罢,将手伸向了酒杯。 与其接连拒绝给沈家带去麻烦,倒不如像傅其章一样,假意依附。 徐值以为她要去喝酒,忽然有些期待。但是却见人纤指一挑,把酒杯打翻。 洒了的酒洇湿了桌布,缓缓地蔓延,在成王眼里映成了冰冷。 窗外侧耳听着的姜斓忽然倒吸一口气,觉着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成王竟然和靖安将军府人有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 震惊同时,她又觉着这不是给自己与傅其章铺了路嘛。 见人不上套可毕竟松了口,徐值忽然一笑,起身就要去拉她的手。 可沈郁茹却猛然起身:“今日随行人手众多,不陪殿下了。” 就徐值那些龌龊的心思,她看得一清二楚。 屋内传来声响,吓得窗外的姜斓立刻挪了两步往旁边的柱子后躲去。 她前脚离开了窗户,后脚沈郁茹便出门了,从容地往楼下走去。 那杯酒里下了药,沈郁茹早就猜到了,所以并不去喝。 二楼的成王看着人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后槽牙冷笑一瞬。 无论怎样,冰山美人总算是有了些缺口。 “殿下!”姜斓看着人走了,这才从柱子后出来。 徐值闻声一惊,偏头看去:“昭宁郡主?”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更新!!来啦!感谢在2021-12-13 20:13:20~2021-12-14 21:0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淡季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洋芋炒土豆、淡季、夷光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花】 -完- 第77章 挑拨 ◎小夫妻遇危机◎ “刚见过靖安将军夫人?”姜斓不紧不慢地走进,又往门外看了一眼。 徐值谨慎起来,不确定姜斓只是撞见了沈郁茹出门,还是听见了方才在屋内的对话。 不过看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同自己打招呼,他猜测着应是没听见什么。 可姜斓张狂惯了,哪会顾忌这些事情,道:“靖安将军夫人,可是有意于成王殿下?” “郡主这是何意?”徐值一惊,但仍然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是她猜的。 姜斓踱了步子,似乎在炫耀自己知道的消息,道:“方才屋里的话,本郡主可听得一清二楚。”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眼神已经冰冷起来,眉间暗起杀意。 “郡主房间里谈。”徐值侧身缓缓抬了手,目光跟随着姜斓的背影,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我看上了靖安将军,殿下钟意将军夫人,我们不如联手,各取所需。”姜斓打量了桌上,负手站定。 徐值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直白合作了,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这个郡主单纯,还是有些脑子不灵光。 可这事儿他一人一手拿捏住沈家,便能把沈郁茹拽到身边,况且还能牵制住傅其章,实在没必要画蛇添足。 “本王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想看看对方还能说出什么。 姜斓笑道:“今日殿下帮了本郡主,来日本郡主也帮殿下就是。” 这样的条件实在没有诱惑力,徐值不做言语,全然似没听见似的坐在了椅子上。 “昭宁侯府能做的事情比靖安将军府多得多。”姜斓看他这样子,索性加大了筹码。 徐值思索起来,现在他不想挑破这层关系,无非是想用沈郁茹去困住傅其章。 眼下傅其章肯按自己说的做,无非是迫不得已。既不是真心追随,那必定留有祸患。 等大业一成,除了沈郁茹,靖安将军府、于家都是要一一除去的。 既然傅其章早晚都是颗弃子,那不如现在卖个人情给昭宁郡主,昭宁侯府确实要更可靠些。 “郡主这般允诺,老侯爷可知晓?”毕竟不是当家做主的人,徐值还是有担心的。 -- 第149页 姜斓一笑十分得意:“我爹向来以我为重!” 想来也是,若不是昭宁侯太纵容宠溺,怎会有现在这样骄纵的女儿。 可昭宁侯势大,徐值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将其牵制住,还是存了几分犹豫。 “哦,还有!在事成之前,本郡主会帮殿下保守今日的秘密。”姜斓补了一句,算是好处之外的威胁。 这事儿现在决不能被捅出去,徐值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有把柄被别人攥在手里。 徐值最忌讳被人威胁,他瞥了一眼身旁的人,目光并不和善。只是眼下不想合作,恐怕也不行了。 “好,郡主想要什么结果。”他最终不得已答应了,让人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她也拉进这个局里。 姜斓这才坐下去:“最晚秋猎之后,他俩和离。” 这个郡主的胃口竟然这么大,徐值内心叹她不知天高地厚,可还是欣然答应:“好!” 两个人和离了,沈郁茹也便能顺理成章的落到自己手里,何乐而不为。 …… 傅其章与荀业之一路往皇宫走,荀业之只是按着武将进京的流程,去见过皇帝。 至于封赏之事想必是要等到几天之后的秋猎。 二人在宫门口被拦住,侍卫道:“陛下龙体抱恙,不见朝臣。” 自从前几日一病,皇帝越发得精神不济,现在还要养着精神给秋猎。 听闻皇帝不见朝臣,荀业之自然也是乐意的,毕竟落得个轻松。 事情又要拖着,傅其章终究是担心,可也没办法。 两人正要离开,却听见守门的侍卫又道:“靖安将军面圣,可以。” 旁的朝臣都不见,却给靖安将军开了例外,荀业之听后觉着意外。 连傅其章自己也觉着出乎意料,那日听殷渌的话后,他觉着皇帝日日把自己捧得这么高,也难怪那些流言蜚语。 他想拒绝,可又不想把昭宁郡主的事情一拖再拖。 “你先去吧,我正好回家看看!”荀业之刚进京,也没听到什么言语,还不以为意。 他只觉得是靖安将军功名赫赫,正得圣心。 “好!”傅其章顺势应下,互相道别。 没了朝臣来来往往,宫里各处只剩了巡逻的御前卫和低头疾行的宫人,显得更加肃静。 不见朝官,但桌上一叠又一叠的奏折,却不允许皇帝安心地躺在病榻之上。 虽然有太子日常帮辅,但他始终是不放心把政务全权交手的。 傅其章到理政殿的时候,太子正跪坐在皇帝身侧,看着奏折。 “臣,参见陛下,见过太子殿下。”傅其章着照例行礼。 “平身吧,靖安将军有何事?”皇帝前几日病过一场,现在看着皮肤似枯树皮似的,声音也越发的低沉。 太子徐佑把目光从折子上挪到傅其章身上,二人对视了一瞬,并没有停留太久,他复又垂下头去浏览。 “臣来告假。”傅其章道。 最近也不要上朝,即使是猎场与嘉宁军的事情,也是随着他的时间去的,实在不知道要告什么假。 “怎么?”皇帝没猜测出他意图问道。 而太子虽然还低着头,却把目光缓缓移了移,去等着阶下的人说什么。 傅其章抱拳:“回陛下,臣近时常日头痛体乏,恐不能保昭宁郡主左右护其安危。” 他在路上思虑良久,还是把事情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没有按照在家里的说的,用沈郁茹来当借口。 毕竟他自身在朝中已是风口浪尖,实在不能再把沈郁茹推出来惹眼。 以往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沈郁茹是他心尖儿上的人,可现在却想好好地把人遮起来,别惹上那些虎视眈眈。 原来是为着昭宁郡主的事情开着,皇帝早就料到了他做不来,剧烈地咳了两声:“准了。” 既然都来说了,那必定是做不下去了,再硬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傅将军好生休息,好在来日的秋猎上,一展英姿。”皇帝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谢陛下!”傅其章道过谢,不由得又往太子看了一眼,可是没换到回应。 既然事情解决了,他也就不打算再留:“臣告退!” 皇帝眯着混浊的眼睛,看着阔步出殿的背影,心下了然。这哪里有生病的样子,身体分明好得很。 方才傅其章往太子看得一眼,没能逃过皇帝的目光,他清了清嘶哑的嗓音:“这段时日,与傅将军相处可好。” 太子手里依旧翻阅着折子:“自豫中回来,儿臣与靖安将军便没有见过。” 傅其章递上来那份名单之后,皇帝便觉出来他没站在太子一边,如今特意试探一下太子的态度。 太子说过这一句之后,就不作声色,只垂着目光去看手里的东西。 “防人之心不可无。”皇帝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傅其章身上看出了淮南王年轻时候的影子,他决不允许再出一个淮南王,动摇朝纲。 傅其章推了一桩事情,忽然觉着浑身都轻快了不少,正好趁着秋猎前也好歇歇。 他正舒了一口气打算回府,却在半路被昭宁郡主姜斓拦住了去路。 闹市之中,左右都是摊贩,傅其章顾忌着人多眼杂,只得相隔甚远便停住了脚步, -- 第150页 “末将刚辞了这份差事,已无陪同郡主之责。”他见着人头疼,实在是心里烦乱。 可姜斓似乎是有意等在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她一步一步走近:“无妨,本郡主今日是有事情告知于将军。” 傅其章自来不愿意后退示弱,现在便冷目看着人走近。 “将军可要看好自己的夫人,莫要人家另攀了高枝,将军还被蒙在鼓里。”姜斓这一身红裙,此刻分外刺眼。 “郡主慎言。”傅其章只当她是在有意挑拨,所以也不想理会,迈开步子要走。 可姜斓又紧随了几步:“将军还是问问夫人今日去了哪里比较好,什么城东酒楼之类的…” 傅其章顿住脚步,没成想她能将事情说得详细,不由得看了过去。 看着人上钩了,姜斓再添一把火:“我还听着有人说保她一生荣华富贵,她答应了!” 事情越发得玄妙,傅其章蹙起眉头,心里也不安生起来。 沈郁茹并不图荣华富贵,他所担心的,是谁又再背后设局威胁。 “不劳郡主费心!”他收回了目光,往远处走去。 这次姜斓没有跟上去,只是得意地拍了拍手。 …… 沈郁茹见过成王后回到府里,一直精神不大好。 她清楚地记得成王所说的:昭宁郡主看中了一位琴师,当即就带回了北境。 虽然靖安大将军不能由昭宁郡主这样任性,可不安的种子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 昭宁郡主有意靖安将军,成王都知道的事情,沈郁茹不确定其他朝臣是否也知晓。 她害怕有一天昭宁郡主站在自己面前,用手里的权势做威胁,要傅其章这个人。 到时候,她是否又有什么筹码,能够与其抗衡。 越想越怕,她索性抬手挡在眼前遮住光,将自己沉浸在黑暗里,好安稳一些。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推基友古言《雪中鹤》 作者:南宫翠花 文笔超级好!!!!超级好!强烈推荐! ◎最新评论: -完- 第78章 谋反 ◎成王的意图◎ “郁茹…”傅其章进门,正见沈郁茹手挡在面前盖住了眼睛。 “怎么了?”他说得轻柔,想着人方才见过了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沈郁茹听得声响,慢慢睁开了眼睛,让光亮重回自己眼前。 看到傅其章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她又想起了成王的那番话,不禁抬手轻轻地去环住他的腰。 她贴着身前的人,不想放开手,害怕下一刻便生出什么变故来,这人就去了北境。 “今日出去了?”傅其章任她抱着,安慰地拍了拍。也猜不到见了谁,说了什么。 沈郁茹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但是也不想瞒着,道:“去见成王了。” 半路上昭宁郡主的话又灌进了傅其章的脑袋里,他有些急切:“一个人?你没事吧!” “我带了人手的。”沈郁茹松了手,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可还是觉着心里空空荡荡的, “你们说什么了?”傅其章挨着她坐在榻上,试探着问道。 一股疲惫漫上心头,沈郁茹越发得想倚靠着傅其章:“没什么,还是我父亲的那些事。” 她避重就轻地说,成王那些龌龊心思怎么好这样讲出来,实在是难以开口。 左思右想,傅其章实在是不善于旁敲侧击,直接道:“今日我碰到昭宁郡主了,她说…说成王许你荣华富贵…” 什么事情说出来才好解决,他绝不会把简单的问题七拐八折,最后误会越来越深。 沈郁茹本是靠着他,忽然一怔直起身来:“郡主知道?” 这件事情是怎么走漏的暂且不明,她只能先解释:“你放心,都是权宜之计,我先稳住成王,免得他再为难沈家。而且…” “我知道。”傅其章把话打断,不忍在看人这样慌张地解释下去。 沈郁茹本来慌张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灵光,觉出了些被两头挑拨的意味。 成王这边同自己说昭宁郡主与傅其章的事情,转头郡主又在面前把自己与成王说得不清不楚。 一来二去,夫妻间生了疑心,到时候便给了他们机会。 “元十,成王也同我说了你跟昭宁郡主的事情。”她看过去,似乎有了眉目。 话说完,傅其章并没有即刻领会其中含义,只是蹙着眉头。片刻后,他忽然眉头一展恍然大悟。 二人心照不宣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兰芷在门外道:“将军,夫人!杨二公子到了。” 这几日但凡杨逾一来,就是带着怒气的。傅其章虽然有些发怵,但是也不得不见。 “先去看看!”事情摸索出头绪,沈郁茹也便没有那么低落了。 傅其章点头,二人一齐出门去。 靖安将军府的正厅里,许久没坐过这位大爷了,小厮拿了上好的茶来招待。 杨逾抬眼看到二人进来也不起身,继续用盖子撇着茶叶,小抿了一口。 “有什么事?”傅其章当他还是来消怒气的,便也便也没寒暄。 听到人开口,杨逾放下了茶杯,投过去眼神:“你当真要跟成王站在一边?” “是!”傅其章虽然想说出实情,可一想着还答应了太子,便把话又咽了下去。 -- 第151页 “不惜与瑞书和我反目,来日在朝堂上斗个你死我活?”杨逾倒要看看,这人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看着事态越来越严重,沈郁茹开口:“来日再观今日,不一定要到这种地步。” 她想稍稍提醒一下,免得真的要好友在朝中陷入争斗。 现在得知了内幕,杨逾自然能听出话中的含义,只是一笑。 “我不会与你二人挣个死活。”傅其章说得没什么情感,也不愿去想来日朝堂上的情景。 片刻后,他又补了一句:“非要选得话,你们活便是。” 一想到来日,他便又记起殷渌所说的话,恐怕总有一天自己会又落得谏官口诛笔伐的下场。 到时候也不必与谁挣,恐怕生死都难料。 你们活,言下之意不就是他去死,杨逾一抬手,话到喉咙里却被卡住,忽然心头一热。 他总觉着眼前的人,不是他过往熟识的那个天不怕地怕地人,更没了之前的张扬锐利。 “你…”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放下了身上的力气:“太子都同我讲了。” 傅其章与沈郁茹一惊,不由得都看过去:“什么?” “你们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倒是把我蒙在鼓里干着急!”杨逾说了实话,心里也踏实不少。 “你知道了?”傅其章还是不敢相信。 杨逾点头:“是!亏我还想着怎么给你留条后路,合着你暗地里宽途阔路都修好了。” 见着人知道了实情,傅其章垂下了目光:“我…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可话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分明是自己故意瞒着他的。 “行了!幸亏你没同我讲,不然太子恐怕就不信你了。”杨逾看他犹犹豫豫的,索性打断。 “什么意思?”傅其章还没有反应过来,又问一句。 这事儿解释了也要费口舌,杨逾索性一笔带过:“没事儿,夸你守口如瓶。” 今日来是奉了太子之命,讲明别的事情,他道:“你们可知,太子为何行此举?” 左不过就是皇子之间的争斗,傅其章肯帮太子,也是因为看着他是真心为民的。 因为成王一直手段狠辣,沈郁茹也不由得偏心了太子几分,其余的并不知道。 二人相视一眼,纷纷摇头。 杨逾看着他二人,缓缓拿下了茶杯的盖子,先是正扣在了桌上:“因为成王…” 话说一半他住了口,只把手里的盖子翻了个面,咯嗒一声放在桌上。 盖子翻面,这边是反了过来,成王要谋反? 傅其章猛地反应过来,与同样惊讶地沈郁茹对视一眼。 沈郁茹忽然记起了上次见太子的时候,太子几次三番叮嘱,不要让傅其章与成王走得太近。 尤其是那句“不想将军与成王走得太近,免的误入歧途”,如今一看是大有含义的。 “什么时候?”傅其章更关心进展如何。 “金龙归天之前。”杨逾说得低声。 金龙归天,那不便是皇帝驾崩,龙驭宾天的时候。 成王现在挣皇位是夺嫡,等新帝即位那便是谋反。所以他万不会让太子等到新帝即位的时候,必定要在皇帝驾崩前动手。 傅其章记起来太子讲,他此举能为大楚免去一次动荡,想必便是要把成王这个谋划掐灭。 免得到时候到时候夺嫡不成,成王一不做二不休举兵分国裂土。 “成王一但动手,动用的无外乎是禁城军和嘉宁军,到时候还得借你一份力。”杨逾道。 现在一看,傅其章要做的便与当时荀业之如出一辙。 他当时担心荀业之处在淮南王的爪牙之下,可真当自己身处这境况中,才知何叫前途未卜。 “将军!”景舟匆匆走进门看了厅里的人,将一封信递给了傅其章,道:“北边来的军报。” 傅其章接过来看,浏览后蹙起了眉:“北境那边又开始有零零散散的战事。” 昭宁侯刚来京城,北边就不安生了,敌人的消息实在是灵通。 不过究竟为什么消息如此灵通,傅其章仍心存疑虑。 “只要平安地过了秋猎,昭宁侯回了北境,那诸多麻烦便都迎刃而解了。”沈郁茹现在巴不得他们快些回去。 这样一来昭宁侯继续镇守北境,免得战事再起。昭宁郡主也能早些离开京城,他夫妻二人一个安生。 景舟又道:“将军,禁城军那边,有些新人进来。” 因为还没正式擢升,韩兴良还在禁城军总将的职位上,禁城军添新人都要上报。 如今不声不响地多了人,不知他又得了成王的什么意思。 之前太子让傅其章去冀北挑些可靠的人,如今这些人倒能盯梢,时刻观察着禁城军的情况。 “诶!你们跟太子…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杨逾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傅其章与沈郁茹相视一眼,竟不知从何讲起。追究起来,恐怕就要从赐婚来说了。 …… 成王府,徐值刚到了府里,已经有个侍卫在院里等着,道:“殿下,人已经带到了!” 徐值并未回应,听完径直向后院走去。 成王府后院有一片清净的园子,平日里连下人进去打扫也不许。 跟着他的侍卫到了园子的门口便住了脚步,自觉地守在外边。 -- 第152页 园子里有间屋子,门外守着的人黑衣带刀,明显不同于一般侍卫随从的装束。 那黑衣人把门打开,等徐值迈进了屋子,又即刻关了门。 园子里本就静谧,屋里更是安静,徐值一步一步踩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谁!”屏风后传来声音,周穹被蒙着眼睛,只能凭借听力来判断有人靠近。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又被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死死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徐值轻摆了手,其中一个黑衣人才解了周穹眼前的黑布。 许久没见过光亮,他觉得刺眼,却又着急去看是谁,便只能蹙着眉眯起眼睛,略微偏头看。 “周兄好。”成王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穹还没看清人,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个影子:“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啦!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 -完- 第79章 诡计 ◎周穹现身◎ 眼前的一片白亮终于退去,周穹勉强地睁大眼睛,看清了面前这个衣着华贵的人。 当日他被从豫中押回京城,半途遭来路不明的人截了,后来便被带到了京城城郊一处荒凉偏僻的院子。 虽然说日日供吃供喝,但是在那一间房子里被关了许久,白日不见太阳,也没人同他讲究竟是谁来救。 他曾尝试逃出那间屋子,可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走门还是走窗。离开房间不出三步,长刀便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除却能看到的两名侍卫,其他的暗哨不知还有多少。 这么多日,虽然说得了一时的活命机会,但是这样不闻不问让他越发得崩溃与不安。 直到昨天夜间,他被人绑了蒙了眼睛,随着飞驰颠簸的马车一路疾行,到了此处。 徐值打量了这个胡子拉碴,明明眼神疲惫却不肯放下凶狠的人。 “你是谁?”许是这几天过于煎熬,周穹眼睛里满了血丝,看着更加可怖。 “这里是成王府。”徐值不喜欢直白地介绍自己,便换了个说法。 直到此刻,周穹一直紧张地神色才有了几丝错愕:“成王?” 他当时见那些人对官兵下手狠辣,还以为是朝廷外的什么仇家,没成想竟然是成王。 眼前这个人一身贵气,想必便是成王本人。 徐值瞧了一眼他吃惊的模样,忽然一笑:“替本王做件事,本王保你后半生安稳。” 做了土匪的人,谁是求安稳过活,况且朝廷铁蹄踏过晋北寨子的场景,周穹历历在目,怎会甘心为朝廷的人做事。 他不屑一笑:“先亡我数万弟兄,现在又要我来做你们这些人的爪牙,呸!” “晋北那档子事儿,是太子的主意,本王甚是惋惜那数万义士,不过终究无能为力。”徐值把残害百姓祸乱一方的土匪说成义士,送去了同情。 不过晋北剿匪确实是太子的主意,这点倒是没什么可说谎的。 周穹冷笑一声,叹这人油嘴滑舌。当时手底下的小喽啰做了多少烧杀抢掠的事情,他都知道,那些人实在当不起义士二字。 不过如果能一日餐饮饱腹、衣被御寒,谁又愿意去落草为寇,做着朝不保夕的活计。 这些土匪中,有多少人是被当地黑官夺了土地、烧了房子,或者受了天灾却拿不到赈灾钱粮。 连周穹自己也是寒风大雪中半死不活,得了熊江一碗热粥才活下来的。 现在为了这“一粥之恩”,他一心只想给熊江报仇。 徐值看着人不言语,又道:“这件事情办成了,王侯将相随你挑。” “办不成呢?”周穹抬眼看过去,抓住了痛点。 “办不成…”徐值重复了一遍,化作别有意味的一笑没再说下去,转身踱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周穹心里也有了数,这个成王既然能把自己从嘉宁军手里劫出来,自然也就能轻而易举再取了他的性命。 现在看着好言好语,其实根本没给选择。 事情办不成难逃一死,办成了估计也不会留下自己的性命,他心下早已了然。 他不过是一把用后即弃的刀而已。 可活着,事情就还有转机,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我有个条件。” 身处这样的境况还敢提条件,不愧是晋北匪军第二把交椅,徐值一笑起身朝他走来:“请讲。” “我要杀了我大哥之人的首级。”周穹说得笃定。 他大哥便是熊江,杀了熊江的人不就是于信,徐值尚不知道冒功领赏的事。觉着小小于信的性命不是随手拈来。 “好!本王答应你。”他回答得干脆,内心升起几分欣喜,想不到于信的命竟还能如此值钱。 “什么事。”条件被应允了,周穹想知道要他做什么事情。 徐值眼神阴狠起来,低声道:“秋猎上,刺杀太子。” 与此同时,周穹身后的两个黑衣侍卫已经用拇指顶开了剑鞘,只等着如果人大喊起来,一刀毙命。 原本镇静的周穹忽然一口气停在喉间,被惊得不敢呼吸,目光里满是惊愕二字。他听到了身后长刀轻磨剑鞘的声音,更是不敢出声。 即使未曾参与过前朝后宫的争端,也知这是要夺嫡。 他很后悔刚才一问,眼下得知了此事,便是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如果拒绝,恐怕在这间房里就会被灭了口。 -- 第153页 左右都是一死,不如来得痛快着,他道:“好,不过殿下答应我的事情,也要做。” 临死前能给熊江报仇,也算是死得其所。 “自然。”徐值自信点头。 自从豫中的眼线传回消息,说傅其章捉拿了熊江的时候,他便盯上了这个人。 在朝廷里,熊江、周穹还有金大蛇已经是三个死人了,用死人可比用活人安心得多。 至于周穹为什么还活着,无非便是晋北军出了纰漏谎报军情,这点不关自己的事情,他也不想去理会。 徐值本来还等着傅其章把这件事情报上去,到时候沸沸扬扬一闹,晋北诸将因此受罚,他好有机会趁乱在军中插一手。 可没成想,傅其章竟然把事情按了下来风平浪静了许久。 不过也好,虽然没了这个机会,却也少了许多的麻烦。 其实徐值本不想这么快动手的,只是前日皇帝病重他去床前照顾。 皇帝昏睡不醒之际,他又“偶遇”了小皇后。 上好的胭脂味在徐值周身环绕着,光滑的丝帕又在他的手腕游走许久。 小皇后照旧是步摇轻晃,摇曳生姿低声道:“我听陛下说,有意在秋猎之后传位于太子。” 徐值早就知道留给自己动手的时间不多,可没想到这么紧迫。 “你可别忘了你说的。”小皇后一抛眼神,红唇勾起将丝帕搭在了他的肩上,迎面扑来呛人的香气。 “时刻记着。”徐值扯了肩上的丝帕藏进了袖间,一转身温柔的笑容变转成了冰冷的目光。 逢场作戏这事儿,宫里人人都会点儿,徐值最精湛罢了。 如此情形,是用到周穹的时候了。到时候刺杀成或不成,追查下来的话,他早就想好了替罪羊。 毕竟在豫中抓住周穹的是傅其章,人也是从他手里跑的,到时候谁是“罪魁祸首”,还说不定。 …… 自从跟皇帝推了昭宁郡主的事情,傅其章精神确实好了不少,毕竟不用日日去听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语。 之前景舟说禁城军进了新人,他终究是不大放心,尤其是得知成王有反意之后。 于是抽了空便去城西的军务处去见韩兴良,想着能不能摸出些情况。 韩兴良本来在案后无所事事地浏览着军报,看着傅其章进门忙起身:“靖安将军!”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拱手赔笑,把主位让了出来,奉承的笑容实在是与那一身腱子肉不太相配。 “马上就任京城一路将军,禁城军情况可都整理能交接了?”傅其章径直坐在了主位上,随手拾起方才被放下的军报。 无非是些兵器粮草的统筹,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看得津津有味。 韩兴良忙作揖:“这几日就好!就好!” 一日一日的懒惯了,禁城军事情又繁杂,他便更不想动手。本打算着卡着秋猎前赶出来,却没想到靖安将军这么早便来查了。 “禁城军进了些新人?”每当论起军中事物,傅其章身上都有着一份不会被磨灭的自信。 即使年纪不大,这份得心应手的气魄,也不得不让那些老将低头听命。 “是…”韩兴良便是怕他的其中一个,连谎也编不出来,只能诺诺回答。 傅其章直视着他:“为何不报?” “是…是成王的人。”韩兴良支吾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看最近朝里的情况,想着既然傅其章都已经把成王的人升了职,那必定也是成王的人。 事情在傅其章意料之中,他神色未有什么改变,把目光移到了桌上那些军报上:“知道了,你处理吧。” 韩兴良觉着自己猜对了,傅其章果然是成王的人,不然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件事儿。 “禁城军的军务快些整理妥当,过几日本将军来查验。”傅其章看不得那些杂乱无章的信件,索性起身眼不见为净。 桌上还堆着五日前未处理的军务,韩兴良之能可见十分一般。 “好!好!”韩兴良松了一口气,庆幸得了几天宽限。 到现在他还以为傅其章是来查禁城军军务的,并不是特意为了那些新人来的。 街上人头攒动,往日冷清的宣平侯府前更是热闹。 从上次见了一面后,姚璟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于婉灵等无可等,直接找到了宣平侯府门口。 于氏可是害怕极了,可又拉不住她,只能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自欺欺人地装作这件事情与自己没关系。 于婉灵喊了不出三句,姚璟就一脸惊恐地跃出了府门,连拉带扯地把于婉灵带到了府里。 他生怕再过片刻,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于家姑娘怀了自己的孩子。 既然闹到了宣平侯府门口,京城的人知不知道先另说,宣平侯可是快气炸了肺。 前段日子从暖香楼赎回来的两个姑娘,尚在后园日夜笙歌,如今又多了个怀着孩子的找上门。 宣平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作者有话说: 又一波大范围降温开始啦!各位注意保暖哈! 祝明天考四六级的朋友们,过过过!!!感谢在2021-12-16 18:13:29~2021-12-17 21: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X的蓝色鲸鱼50瓶; -- 第154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来了】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ebd9955deeb308951202925c256442f4febef85f-1648522387-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睡觉之前,先给小阿七打CALL!】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 -完- 第80章 稚子 ◎总是有希望的◎ 于婉灵现在肚子里有个孩子,打定了宣平侯府不敢一尸两命,也不敢把这件事传扬出去,所以即使她见了宣平侯也是扬着头无所畏惧。 宣平侯姚遇遮在袖子里的手被握得骨节发白,眼神恨不得将身旁的眼睛戳出个洞来。 “再过些时日,我这肚子可就遮不住了,侯爷和世子可要拿个主意?”于婉灵说话声音很细似莺歌燕语,还掺了些委屈。 她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装得楚楚可怜,真像个无辜受难又不知所措的人。 “逆子!”宣平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这两个字,面色铁青。 姚璟颤颤巍巍的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爹,爹…我…我也没想到!” 他这边一跪,于婉灵看着没人理自己,于是又开始低声呜咽起来:“小女未婚嫁,想着世子一诺千金这才…这才…” 说着,两行泪便顺着脸颊滚下来,她忙扶了扶腰肢,好衬出自己的还平坦的小腹。 “本侯先差人送姑娘回去,三日之后给姑娘个答复,可好?”宣平侯不会被这样的貌美声色迷了眼,早就看出于婉灵做作。 他说得并不和善,又因不能发火,只能讲浑身绷紧压着怒气。 反正宣平侯现在知道了这件事,于婉灵也便达到了目的,她还敷衍地落了几颗泪,施了一礼:“多些侯爷。” 为了掩人耳目,送她回去的马车并不是以往那样的华盖马车,她不甚满意。 在马车里即刻变了脸色,擦了脸上挂着的泪水露出几分得意,又去担心自己方才是否哭花了妆。 华苑的老板没把这个于家小姐找去演场大戏,真是个天大的损失。 把于婉灵送走之后,宣平侯横眉立目地扫了一眼姚璟。自己这个爹当的,又要给钱给吃喝,还要替他料理这些个破事儿。 这哪里是养了个儿子,分明是养了个祖宗。 他虽然一直觉着傅其章嚣张跋扈,可同样的年纪,人家已经是个二品将军,姚璟却还日日吃喝等着承袭爵位。 越想越气,宣平侯抬脚照着姚璟的腰眼踹了一脚:“跪着!” 姚璟摔在地上,自知理亏也不敢喊痛,七手八脚地爬起来,面色痛楚。 “爹!那…那,灵儿…”他看自己父亲要走,也顾不得火辣辣的疼,昏了头似的开口。 毕竟也在一起吃喝玩乐了许久,模样身姿都不比从暖香楼里赎回来的那两个差,姚璟可舍不得。 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宣平侯被气得心悸,想再踹一脚也没了力气。 他按着胸口咬牙看过去,始终不明白自己造了什么孽,自己的儿子竟半点儿也没随了自己。 无论是心性还是手段,都似一摊软泥,到头来筑不起这侯府高墙。 …… 傅其章自城西军务处探查了情况,除了那些新人,其他的也没什么异常。 禁城军到时候要负责秋猎的布防,恐怕是成王想在秋猎上做什么手脚。 可现在要做什么尚未可知,他也只能静观其变,不打草惊蛇。 沈郁茹在府里得了闲暇的时间,又想起了之前傅其章随身带着自己写了的哪张信纸。自己还许了重新写一份,不能食言。 趁着今日安生也有兴致,她研了墨蘸好笔,打算仔细地写一份。至少什么时候拿出来看,都不会觉着笔画潦草。 其实她的字本来好看,就算是原先随手写的那份看着也顺眼。不过毕竟是没经过什么心思写的,送给傅其章总觉得欠了点儿什么。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这次再写,她仔细控制笔的力道,写完一句打量后,觉着一撇一捺不太满意,便又换了一张纸。 总之想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写满自己的用心。 “写什么呢?”傅其章进门,正看她埋头认真,仿佛在绣花一般。 安静的房间里猛地传来一声,沈郁茹沉浸在诗句里的神思被拉了回来,忙盖住了收下的字:“没…没什么。” 本来是准备个惊喜的,怎么能提前被人发现了。 傅其章伸脖子一看,明明见着了纸上有字,可还没等他看清,沈郁茹已经起身挽着他离开。 “不看就不看嘛!”傅其章被拉到一旁,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好奇的。 “诶,我想请荀将军一家到府里来坐坐,上次与吕姐姐匆匆分别,还允诺了安稳了再见呢。”沈郁茹把话题岔开。 她一直记挂着吕若风,得知荀将军回了京,便想着请他们一家来做作。 傅其章道:“可以啊,下午便请来,不是什么难事。” 左右现在人都在京中了,他也想与荀业之叙叙旧,上次在济宁分别过于匆忙,都没得着饮酒对谈的机会。 离秋猎也就三五日了,趁着皇帝病着不召见外臣,能得空闲小聚一下也是好的。 小厮去请荀业之之前,沈郁茹特意嘱咐了让夫妻二人把孩子也带过来。 -- 第155页 那个孩子实在是可爱,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双小手举着木剑的样子。 特意选临近吃饭的时间把人请来,好能让傅其章与荀业之在一起小酌几杯。 沈郁茹上次与吕若风分别后就去了济宁,后来又到了豫中,回京之后遇到了许多棘手的事情。 一来二去,本来说好安稳了请人来府里做客,结果一拖拖到了现在。 接人的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口,荀业之先从马车上抱过了孩子,又扶了自己的夫人。 在战场上凶神恶煞的荀将军,如今就任由自己儿子去揉搓自己的脸上的胡茬,也不气也不恼。 “吕姐姐!”沈郁茹看着人下来,忙迎上前去,握住了手。 二人虽然只见过一面,却一见如故显得分外亲昵。 “还劳动你们出门来接。”吕若风依旧一身素雅的衣服,头发只用简单的簪子盘了上去。 今日她眼神里还多了些光亮,打眼一看便知是能料理好家中各事,平日里干脆利落的。 “念儿,不拔胡子啊。”荀业之粗糙的手掌轻轻握住哪只细嫩的小手,把自己的胡子拯救了下来。 念儿是孩子的乳名,吕若风生产时荀业之都不在身边,她便取了念字作为孩子的乳名,思之念之。 可这念儿不甘心,复又捏住那不长的胡茬,开始揉搓。荀业之虽然无奈,也只能任他去了。 都说老虎的胡子拔不得,傅其章看得一笑:“荀将军也有败下阵来的时候。” “等你有了孩子,你也是心头肉的手下败将。”他颠了颠自己的儿子,温柔的眼神看过去,连脸上的那道疤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战场上再勇猛的将军,也都是铁骨柔情的。 “你们两个快些,酒菜可要凉了!”沈郁茹挽着吕若风一路往里走,却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不禁回头喊了一句。 傅其章听到声响看去,见着了两个粘在一起的身影,道:“她二人倒比你我还熟络些。” 既然夫人都开口了,他便也随手捏了一把孩子圆润的脸蛋儿:“走啦!” 此刻他脑海里已经盘算着,自己的孩子往后会不会也这样活泼皮实。 不过转念又觉着还是多些沈郁茹的安静也不错,省的将军府里日日鸡飞狗跳。 “你吃什么呀!”沈郁茹特意给小孩子备了一个高一点的凳子,让他能看到桌上的菜。 念儿虽然小却很懂事,咽了口水把目光往吕若风投去了,不说自己想吃什么。 因为吕若风常教他,别人家的东西不能乱拿乱动。 “没事儿,想吃什么就说。”傅其章看了这孩子与荀业之一样的脸盘,甚至已经看出来来日长大了父子二人站在一起,一定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些小吃甜点都刻意摆在了孩子面前,下酒菜摆给了傅其章荀业之二人。 “这次回来尚能多待些日子,等封了江北总将更是难离驻地。”傅其章给他斟了杯酒。 荀业之道:“是,下次再回来估计得年末的冬宴了。” 在一旁啃鸡腿啃得满嘴油的念儿忽然腾出嘴来:“爹爹要做更大的将军了嘛!” 荀业之笑过不语,做了更大的将军,见面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对,你爹爹可是大将军。”傅其章接过话,又随口问道:“你以后要不要也做大将军?” 满脸的油光被小手一抹更加均匀,念儿道:“要!我要去帮爹爹看着坏人,让爹爹回来多…多陪陪娘亲!” 小孩子声音稚嫩,却说得认真,给写字字又添了几分动人。 在外守着大楚千万百姓的将军,家里还有着半年一年不见一次的妻儿。连孩子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时常分别。 这番话过后,荀业之忽然心头酸楚,眼眶发热。他即刻别过头去擦了脸上的泪,深吸了一口气。 如此想来,他确实对不住这个嫁给她数年却时常独守空房的姑娘。 外人只道吕若风加了个风光的大将军,高头大马,吃官饷行官道,却不知这背后是多少分别的日子。 可凡人就着一副身躯,赴了国又砍不出另一半来给自己的至亲至爱。 吕若风如往常一样,拿起帕子温柔地给念儿擦了脸,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 为了掩饰自己方才一瞬间的落泪与歉疚,荀业之故意放声一笑:“儿子,你以后要当将军就找你这个小叔叔!” 孩子一手握着鸡腿,一边认真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总是有那么多无奈,又有那么多希望! ◎最新评论: 【冲鸭】 -完- 第81章 滑胎 ◎于婉灵被灌药◎ 之前傅其章多在外征战,就算荀业之回京也不见得能恰好遇见。如今两人一南一北见面更为不易,难得安生地坐在桌前饮酒。 念儿吃着鸡腿糕点,时而把沈郁茹逗得开怀,吕若风就看着孩子和荀业之,不时自顾自地笑着。 近日琐事缠身,傅其章越来越难有开怀畅饮的机会,如今酒菜尽兴,却又开始期待下次见面。 “等冬宴你回来的时候,可要再来府上聚一聚。”他道。 荀业之喝得微醺,眯起眼睛看了看,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似之前他认识的小伙子。 之前傅小将军可是除了驰骋疆场旁的都不谈,如今主动做了这样邀人赴宴的活儿,竟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 第156页 “难得!”荀业之颇有见着神仙下凡坐在路边吃面的感觉。 沈郁茹笑道:“吕姐姐平日里若不忙,也多到家里来坐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忽然把傅其章的目光引了过去。之前这府邸,从来都是他回京后暂做休整之地。时间久了,也觉着同外边的客栈没什么区别。 现在一个“家”,怎么听都令人留恋,就好似自己的心终于有了个安稳地去处。 …… 秋猎越来越近,皇帝也不得不拖着病体去见群臣。 因为此次皇帝这一病,朝中对于太子即位的事情也开始议论纷纷,毕竟看着老皇帝的身体一起不如一日,能不能撑过今年都难说。 傅其章不能与太子关明正大的见面,一切消息便由沈郁茹通过赵记递过去。 这几日说来也怪,姜斓倒是格外得安生。可是这样的人,最怕她没什么动静。 “后日秋猎,你别去了吧。”傅其章擦着自己的剑,忽然道了一句。 秋猎都会在猎场旁开一处高台,高官亲眷可以乘凉饮茶,休息赏景。 可是那会儿禁城军添了许多的人手,他担心是成王想在秋猎上做什么手脚,到时候会有危险。 沈郁茹正在桌前仔细地写着之前未写完的诗,待最后一笔收笔,道:“我若不去,只怕成王会起疑心吧。” 说来也是,她若不去难免有些刻意,傅其章无奈继续擦着手里的剑。 “阿姐!阿姐!”沈子耀还没进门,急切地呼唤声已经到了屋里。 他几乎是飞进屋里的,满头大汗道:“阿姐!于婉灵出事儿了!” “怎么了?”沈郁茹被惊起了一身的寒意。 “她…她!哎呀,阿姐去沈府看看就知道了!”沈子耀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急得跺脚。 傅其章也收了剑,觉着一定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去看看。 ” 现在沈府里可是忙作一团,傅其章与沈郁茹到的时候,那些丫鬟正从屋里端了血水出来,于氏在屋外倚在沈置的怀里,哭得昏天黑地。 往常她都是假哭干嚎,可这次能看得出来是真伤心。 “怎么回事儿。”沈郁茹看着那些血水心里发紧,难不成是于婉灵受了什么伤。 现在有傅其章站在身后,又因为之前于信的事情,于氏不敢再跟沈郁茹大呼小叫。 她浑身都没什么力气,真的是伤心欲绝:“灵儿她…啊!她就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 人哭得一抽一抽的,说话也说不明白,沈置顶着混乱开口:“孩子没了…” 沈郁茹错愕地与傅其章对视了一眼,又问道:“发什么什么事?” 她觉得以于婉灵的性子,应当是十分宝贝这个孩子的,怎么现在到了险些一尸两命的境地。 院里还乱着,屋里又传来了于婉灵撕心裂肺的哭声,郎中也推门而出,擦了头上的汗。 “怎么样!灵儿怎么样!”于氏挣扎着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郎中。 郎中叹气:“尚且保住大人性命,只是…” “只是什么?”沈郁茹看着郎中面色为难,不禁起了疑心。 “只是这姑娘可是喝过什么滑胎的药?”郎中也不敢乱说,只能试探着问。 于氏赶紧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很久都不用药了!” 她虽然觉得这个孩子不妥,可毕竟关乎到于婉灵的性命,饮食方面都是小心的。 “我去问问,有劳先生。”沈郁茹察觉出事情不大对,拦住了还要去问的于氏,径直往屋里走去。 榻上的于婉灵面色惨白一头冷汗,正绝望地哭着,那朱红的口脂现在看着有一份恐怖,头上精致的珠钗也已经被折腾的歪扭。 只看这样子,还是精心打扮过的,方才去了哪里便成了关键。 于氏跌跌撞撞进来,跌坐在榻上:“灵儿,灵儿怎么样?” “姑母…”于婉灵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似乎要把眼睛哭出血来。 “发生了什么?”虽然说平日里多有不悦,但真看着人挣扎痛楚,她还是心里如细针扎过。 那些脂粉被眼泪冲出痕迹,于婉灵也再顾不上去擦,空洞的眼神连嘴唇都在抖动:“世子…世子刚才请我去,去邀月楼…” 她说着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流下来。 今日上午,姚璟差了马车来请人去邀月楼,于婉灵觉着经过前几日一闹,这次必定会给自己一个说法。 她心里又升起欢喜来,静心的装扮了自己,特意挑了一身喜庆的衣服,想着去听提亲这样喜庆的事情。 可今日的路程似乎比往日长很多,我于婉灵不耐烦地撩开车帘去看,才发现已经到了无人的小巷。 觉着情况不对,况且四周无人令人心里发毛,她就命人停下马车。 可没成想,小巷里窜出了三四个强壮的布衣人,七手八脚地将于婉灵拉下了马车。 慌乱中于婉灵挣扎不开,刚要呼救就被人捏着嘴灌了一碗苦药下去,呛得只剩下咳嗽和大喘气。 “你们是谁!”她狼狈地趴在地上,看着手脚利落远去的人,又惊又怕。 可是那些人没有回应连头都没有回,驾着马车匆匆离开,留了她一人在原地。 最恐怖的不是突出其来的陌生人,而是刚才被灌着喝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毒药还是迷魂药。 -- 第157页 事情毫无征兆地发生,那些人手脚利落,就仿佛晴空万里突然打了声惊雷,吓得人离魂,却又无迹可寻。 小巷里空空荡荡,只如安静得仿佛没发生过什么。 于婉灵从未经历过这样心惊胆战的事情,一时间手脚无措只能心慌意乱地去擦自己衣服上的水渍。 她想着一定是有人对自己图谋不轨,可以去邀月楼找姚璟,把这件事情跟小世子说了,去追查那些人。 可越走她越觉着小腹剧痛,后背如过了水似的出了虚汗,最后不得不蜷缩在街上,让好心的路人将她送回了沈府。 她回到沈府时,下衣已经沾了血迹,应当是那时孩子就不保了。 现在回忆起这些事情来,于婉灵恐惧中掺杂着不甘心,挣扎着哭诉:“我要去告诉世子,让世子去查那些人。” 她还对她的小世子抱着十分的期待。 这种事情去找姚璟,立在一旁的沈郁茹觉着实在是可笑:“姚璟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不可能…我前日去宣平侯府了,老侯爷说三日后给我答复,不会的!”于婉灵身体虚弱,似乎神智也不大清醒。 沈郁茹一惊,原来她早就去过宣平侯府,还让宣平侯知道了她怀了孩子,如此想来倒不必报官了。 姚璟怯懦没有主心骨,宣平侯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于婉灵怀了姚璟孩子这事让他知道了,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些人给于婉灵灌的定然是一碗滑胎的药,幕后主使应当就是宣平侯,现在没有人比宣平侯府更不想见到这个孩子。 “你再去找姚璟,恐怕命都没了。”沈郁茹觉着悲哀,怎么会有人做事如此不过脑子。 于婉灵越来越执拗,似乎是受了打击已经有点疯癫:“我有孩子,小世子就会娶我,就会娶我!” 于氏哭得泪人似的,忙握紧了她的手:“我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这便去宣平侯府!” 年龄小的看不清,怎么年岁大的也看不透,沈郁茹侧身将人挡住:“去取催命符吗?” 现在孩子已经没有,这时候找上宣平侯府,只会落得个空口无凭的下场。到时候侯府咬死不承认,再转头说于家污蔑。 胳膊拧不过大腿,于家哪有跟侯府一较高下之力。 现在宣平侯还不想做出人命来,因为不想成亲又想保住宣平侯府和自己儿子的声誉,找人给于婉灵灌了滑胎药。 可如果现在她们再去添一把火,难保这个老侯爷不会杀人灭口,对于婉灵甚至整个于家下手。 沈郁茹看这两个人像无头苍蝇,实在是听不懂话外之音,蹙眉道:“你们觉着宣平侯想见这个孩子么?堂堂侯府会与于家联姻么?拿孩子去谈婚事,与虎谋皮!” 门不当户不对,无权无势,于家根本入不了宣平侯府的眼。于氏这才踉跄后退几步,觉出一些滋味来。 就算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于婉灵怀着未出世的孩子找上了门。 “既然姚璟不可能娶于婉灵,那宣平侯会让这个孩子活着么?”沈郁茹觉着自己说话过于狠了,不过句句都是带血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专栏有预收文《千灯卫》公主x侍卫,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爱你们! 今天是18:00的七! ◎最新评论: 【 【加油!冲鸭!】 【加油】 【 -完- 第82章 因果 ◎因果循环◎ 于婉灵哭着,早就没有清醒神智可言,还一心只念叨着她的小世子,希望姚璟能顾着情义来给她做主。 活了半辈子的于氏,却素来扛不得大事,现在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之前宣平侯找上于婉灵的时候,于氏还盼着于家能出个飞上枝头变凤凰人。以为于家的好日子要到了,以后就是荣华富贵鲜珍海味。 可没成想现在竟成了个祸端,更想不到那些华丽的金银下,竟藏着这样阴狠毒辣的心。 沈郁茹最清楚,这些手段不过是冰山一角,她实在想再给于氏提个醒。 她走近几步:“宣平侯尚且如此,更何况成王,且想想他那些金银财宝,是否真的能安心落在你手中。” 本来还想着风风光光地嫁姑娘,结果现在人还没嫁出去,倒是先差点丢了性命。 于氏后怕起来,原先觉着是金枝玉树的小世子,现在也变成了虎豹豺狼。 忽然,她开始手忙脚乱地薅着自己头上的珠钗,顾不得被勾得凌乱的头发与被扯得生疼的头皮。 珠钗还没摘干净又想起旁的,在身上四处摸索着配饰,把肉挤红了也要将玉镯硬生生地从手腕上给拽了下来。 仿这些金银珠宝在她身上发烫似的,七零八落的全给抖落了下来。 于氏惊恐万分,生怕戴着这些珠宝会被成王来索命。 “我还是那句话,不义之财,取多损命。”沈郁茹看着这两人一个在榻上神志不清地哭着,一个瘫坐在榻边衣发凌乱,心里忽得生出一丝凄凉来。 但是这份同情绝对不是给她们二人的,只是觉着世事难料。前一天还四处炫耀的人,现在已然一无所有。 “不义之财,取多损命…”这句话萦绕在于氏的耳边,久久不能消散。 刚成亲过后,沈郁茹的徐州茶铺遇到麻烦,她回来找她母亲留下的一千两庄票时,就是这么说的。 -- 第158页 那个被摔的木匣子,似乎又一次在耳边巨响,吓得于氏一激灵回过神来:“帮帮我!帮帮我们!” 现如今收了成王与宣平侯这许多财宝,她真的怕那些看着多金风流的权贵人家哪一天找上门来。 沈郁茹虽说自来与人为善,可终究不是济世度人的活佛,她本已经走到了门口,又顿住脚步偏头道:“我非圣人,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情。” 之前于家二人的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谁有真能有肚里撑船的胸襟,心里毫无芥蒂。 况且于婉灵落得现在的下场,虽说确实因为宣平侯毒辣诡计,但归根结底也是她贪心不足。 沈郁茹不再做停留,转身往门外走去。 “不义之财我不要了!不要了!”于氏已经慌不择句,大步追上跨出门拉扯住沈郁茹。 在旁边等着的傅其章与沈子耀见状,即刻一人护住了沈郁茹一人去拦住了于氏。 沈置看着衣冠不整的于氏,一时间手足无措。刚才进去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出来了就疯疯癫癫的了。 于氏在沈子耀的拉扯下还挣扎:“我…那一千两的庄票我还你,还你!我不要了!帮帮我们!” 看到了于婉灵的下场,她害怕极了,实在想给自己身上少背些“不义之财”。 早就料到是于氏偷的,沈郁茹并没有太多气愤,只是目光冷了些。 沈置忽然怔住,他记得那天沈郁茹回来与于氏吵起来,正是因为那张庄票。 那会儿于氏哭得委屈,他还信了是沈郁茹冤枉她,如今从于氏嘴里听到了实情,当时那一巴掌似乎打在了自己脸上似的。 沈郁茹紧紧地握住傅其章的手,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意:“还是去还给我母亲吧。” 她把目光从于氏挪到了沈置身上,冷目中又升起几分不甘和怨念。 “我们走吧。”她转过来不再看谁,手上也松了力气,挽着傅其章往院门走。 这次院里没有刺耳的哭声,于氏伏在递上双眼无神地流着泪。 沈置这才发现,人真的伤心的时候,原来不一定会扯着嗓子喊。 他又回想起沈郁茹的母亲宋轻,那年冬日每次相见时宋轻都是红着眼睛带着泪痕。 或许那才是一颗绝望的心,一个真的被伤到了的人。 沈郁茹迈出府门时,不禁驻足又往里看了眼,神色中已经流露出几分心焦。 “你打算要帮忙吗?”傅其章问地平和,但他并不希望沈郁茹再去帮忙,免得于氏又做出狗咬吕洞宾的事情。 “怎么帮?是去宣平侯府质问,还是很成王拼个你死我活?”她说得无奈。 世间终究有太多做了恶事,可旁人却无可奈何的人。 她虽觉着于婉灵贪权爱势,但宣平侯的恶行却也不容被抹消。 可知道幕后黑手又有什么用,就算是有真凭实据抓在手里,都能被宣平侯翻个身,何况是无凭无据的指控。 “人生在世,该还的,一样也不会少。”沈郁茹在说宣平侯,可是也在说于氏。 之前还死不承认投了那一千两的庄票,现在不也要一一吐出来。 马车辘辘地往靖安将军府回去,沈郁茹神色游离,一直在思考着,忽然轻叹了一口气:“这事我是真没办法。” 说着不管,可心里又一直想着办法,傅其章将其搂过来,道:“犯不着为她们劳神费力。” 沈郁茹虽也知道,可事情在她眼前却束手旁观,总是有些歉疚。 这份没有由头的歉疚,或许是因为儿时四周的不安,总想着去帮助别人为自己谋求一份安稳。 着许多时间以来,傅其章已能觉出来她的心思,便安慰道:“你已经对她们仁至义尽,没必要。” 想来自己确实不欠他们什么,沈郁茹缓缓呼出一口气,试图放下那些压在心上的包袱。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实在不必去救旁人的因果。 马车在热闹的街市里缓慢前行,秋日高阳和煦地照着,想在冬天前再给街上的人们添一点儿暖意。 …… 皇帝的身体越发不济,连昭宁侯也看出来。 最近北境又开始起了战事,可昭宁侯尚在京城,使得人心惶惶。 理政殿里,皇帝正召了昭宁侯来,全做纸上谈兵,问问北境的安排。 “北境铁蹄蠢蠢欲动,昭宁侯可做了什么安排?”皇帝说几个字就要深吸一口气,听着骇人。 昭宁侯道:“回陛下,北境外族应是趁着臣不在防线借机生乱,等臣回防即可平息。” 他将北境安生归功于自己的威名,却不提北线布防。 皇帝听出来了,咳了几声:“想必是昭宁侯威名,必北境众将士更能慑敌。” 虽然明夸暗讽,但是昭宁侯却不改面色:“提起北境众将士,臣还有一请。” “讲。”皇帝将阴冷的目光,藏在浮肿的眼泡下。 “北境气候不佳,将士们军资开销也大,臣请北境诸军军饷,再加三成。”宣平侯抬头与那并不清晰的目光对上。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因为顾及北境环境恶劣,所以给北境拨的军款原本就比别处驻军的多。 现在又要多加三成,这不是明白着是想把国库里的钱往自己兜里装。 皇帝这回并未应允,只道:“如果将军款拨得太多,恐令昭宁侯受非议。” -- 第159页 可昭宁侯并不吃这一套,装作无奈叹了一口气:“如若这样,臣恐怕想御外敌也有心无力,恐怕陛下要另寻良将了。” 眼下敌军近在北境沿线,昭宁侯却以此为要挟而增加军款,怎么听都有点儿发国难财的意思。 不要紧的事情妥协便妥协了,权当给老虎顺了毛,可现在事关国运,皇帝自然也不肯松口。 况且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哪个是能被轻易拿捏的。 “那便等朕考量,或者朝中也有诸多小将,派去历练也未尝不可。”皇帝不再看他,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如此野心已然暴露,那也不必再费尽心思周旋。 原本打算趁着战事近在眼前,能逼着皇帝不得不应了自己的要求,可没成想竟剑走偏锋。 他也怕万一皇帝铁了心要给北境派些新人,倒成了件棘手的事情。 可话已至此又不愿意示弱,昭宁侯咬着后槽牙握了握拳:“陛下慢慢考虑。” 皇帝眼皮已经不大能挣得开,能从喉咙里听出咕噜咕噜的喘气声,看着面色十分不好。 “朕乏了,今日到这儿吧。”他垂着头颤巍巍地直起了身子。 一旁的赵峦赶紧上前扶住:“陛下,您慢点儿!” 从理政殿到后堂的路上,皇帝急喘着:“现在,书文院掌院是沈置?” “是!”赵峦回答。 皇帝终于得着了能倚靠的龙榻,便跌坐上去。 人不知命数,却能觉出命数将近。历往皇帝不乏求长生者,可哪能真山呼万岁就能万岁长生。 也到了该让书文院拟传位诏书的时候了,什么事都要提前做才好,免得到时候又生出什么节外枝来。 趁着秋猎把该封赏的都封了,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也算是给大楚留一片安定。 只要能把江山安安稳稳地传下去,别再出三王夺嫡的事情,也算是不让下一辈步后尘。 作者有话说: 各位冬至快乐呀! 昨天请假了,今天双更,更新章节1/2 ◎最新评论: 【来了】 -完- 第83章 秋猎 ◎秋猎危机四伏◎ 秋月气爽,万物结实。皇帝于京郊围栏设秋猎,一来验兵封赏,二贺秋收。 围场秋猎,逢上了风清云高的日子,这可能是入秋以来天气最好的一日。 红日才从地下升起来,将金红色洒在了木栏外望不到尽头的大旗上。 御前卫带刀开路,青袍小官擎旗举牌,外加抬轿随撵的宫人,金甲彩衫洋洋数里。 秋草茂盛深林尚且葱翠,放眼看去四处都是初阳的金色。 高台筑起,鼓角低鸣,惹得战马也躁动不安起来,时而嘶鸣几声。 皇帝迎着这样好的阳光,也给苍白的脸上添了一些血色。 一层又一层的里衣,再罩上龙袍,将内里干枯皇帝撑得威武。无数人便这么注视着这个一身病气的老人。 不出意料,还是那些陈年老调。祈天地风调雨顺,盼来年四季平安。 傅其章没心思听那些话,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不知道天上的神仙日日听这样的话,会不会觉着厌烦。 他暗中环顾四周,尤其是太子周边和栏口初,当时成王给禁城军添人的消息已经送给了太子,想必应是有防范的。 正如之前所猜测的,荀业之做了淮北总将一职,当场便授了兵符兵印。 这可能是近些日以来,最令人欣慰的一件事情。 不远处的成王一直有意无意地投过来目光,傅其章虽然没有看清表情,却觉着应该是带着得意的笑的。 如此一来,现在风平浪静的围场里又多了几分莫测,不知哪里隐藏着危机。 一支响箭递到了皇帝手里,用的是最轻的弓。即使是这样,他也只能讲讲拉开。 一声并没有很长的哨声没入天空,鼓角声音随之愈发激烈起来。那些战马被刺激地铁蹄欲跃,原本肃静的秋猎围场里开始如沸腾的开水。 响箭过后,秋猎正式开始了。 老远一身红衣的昭宁郡主勒马而来,不愧是在北境长大的姑娘,马术娴熟更多了几分自信:“傅将军,一起?” 她故意将拽着缰绳让马在原地走动,显出来自己一身飒爽。 傅其章没做理会,只调转马头往反方向看,去寻找太子的身影。 四周排列的人马已经散开,有往场边去的礼乐,也有往密林处奔去的矫健将士。 刚避开了姜斓,成王却又不慌不忙地乘着马出现在了眼前,脸上果真带着几分笑容:“靖远将军怎么不去一展身手?” 一前一后都是不想见的人,傅其章不想在这里磨嘴皮,也不去看他们,道:“二位慢聊,末将告退。” 刚要走,成王却拨转马头拦住了他的去路,笑道:“今日之事,先谢过靖安将军。” 傅其章以为是那些加封的名单,也未加思索:“道谢为时尚早。” 那些人在皇帝眼底下,也在太子掌控中,之后结局自然也不会顺意。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都是不肯退步的。这时姜斓走马又近了:“殿下可别抢人,今日傅将军是要陪我的。” 二人将傅其章围住,不肯放走分毫。 围栏旁的高台上,有不少吃着蜜饯清茶赏景的家眷。吕若风是第一次来,便与沈郁茹坐在了一起。 -- 第160页 虽说沈郁茹也是头次,不过总归看着沉稳安心些。 从高台可以望到猎场内,一离得远了傅其章那匹白马就格外显眼,总归会惹得不少人的目光。 尤其是现在昭宁郡主还越走越近,几个夫人便纷纷耳语,说到一半还顾忌地看了一眼沈郁茹,怕她听了去。 其中内情沈郁茹最清楚,她低头不语,捏着手里的杯子,全做没听见没看见。 “夫人!可要我陪啊!”殷可竹牵着马到了台下,仰头喊了一声。 她今日穿得是合身利落的猎装,马上也挂了弓与满袋的箭,一看就没想着坐下吃茶赏景。 况且再往她身后看,沈子耀还眼巴巴地在马上等着,沈郁茹哪忍心把人扣下。 一旁的几位夫人停了议论,看过来竟是辅国将军的女儿在说话,看着沈郁茹与殷可竹交好,闲言碎语也不敢再说下去。 家里有儿子的夫人,便多看两眼,做些白日美梦。 沈郁茹又看了看远处依旧不得挪动的那匹白马,冲殷可竹招了招手。 以为是要她陪着,殷可竹松了缰绳像只麻雀似的上了高台:“我陪夫人聊聊天?” “不用,我托你件事儿。”沈郁茹低下声音:“和子耀去救救将军。” 殷可竹顺着方向看过去,正见了傅其章被两人围住。其中的一身红衣,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昭宁郡主。 之前各种大宴上见过这位郡主如何嚣张,把琴师带回北境的事情殷可竹也知道,所以她一直不大喜欢姜斓。 当日在华苑撞上,虽然沈子耀心思直,但她却能看出来姜斓可是像个狗皮膏药似的。 傅其章的秉性沈郁茹清楚,若是待会儿被逼得急了,难保不会与二人起冲突,所以这才想旁人去解个围。 “夫人放心!我知道了!”殷可竹胸有成竹。 她即刻下了高台去牵马,沈子耀本以为她要被就下了,一时间十分失落。可忽然看到人朝自己走来,他又升起来期望。 “可竹!不陪我阿姐嘛!”他激动地说,眼睛里放着光。 殷可竹勒着马往远处一扬头:“去帮帮将军!” 沈子耀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看到了傅其章那匹白马,忽然又想起来华苑的场景,一时间赌气:“人家玩儿得好好,我们去做什么。” “呆瓜!将军可是不喜欢被姜斓缠着的,走!”殷可竹探过身去一一拽他的缰绳,催他一起走。 成王与姜斓似乎有意在拖延时间,只把傅其章困在这一方地里。 能忍耐这么久,傅其章比以往强太多了,可终究还是不愿这样闷头忍气,他已经悄悄地将身侧的长剑推出半寸。 “将军走啊!陪我们猎鹿去!”殷可竹远远地喊了声,招了招手。 这救星来得可真及时,傅其章一松手指,将差点出鞘的长剑退了回去。 姜斓哪肯罢休,冲远处喊到:“我与傅将军谈些公事!” “公事便在公时谈!我爹还等着傅将军呢!”殷可竹自然是不惧怕她的,辅国将军府举足轻重,任她是郡主也不敢造次。 “末将去见辅国老将军,告退!”傅其章得了台阶,自然是顺水推舟。 看到辅国将军府的千金在,成王自知不好招惹,便拦住了要追去的姜斓:“都计划好了,不急这一时半刻。” 姜斓想着往后时日还长,只能懊恼地甩了马鞭,放弃了跟过去。 “老将军找我?”傅其章摆脱了束缚,以为真的是殷渌在找他。 “我编了个谎而已,是夫人让我们来解救你的。”殷可竹慢慢地催马,向高台处招了招手。 傅其章望去,虽然看不清人,但是已经能想出沈郁茹的神色,不禁一笑。 一直沉默的沈子耀忽然开口:“姐夫,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郡主!” 他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儿,要问个明白。 如此多年,傅其章第一次见着比自己心思还要直的人,不由得将他打量了:“你阿姐都让你们来解救我了,你还看不出。” 上次华苑的事情之后,确实没见两个人吵架,一起回沈府时看着也并无异常。 “万一你骗我阿姐呢?”沈子耀忽然琢磨出味儿来,可是不肯服软。 “你阿姐能被我骗?”傅其章说着却被气笑了,沈郁茹那玲珑的心思,当真是少有人能瞒过她。 殷可竹看着一来一回的两个人,忙着去打个圆场:“他就是个呆瓜,将军别听他瞎说。” 沈子耀还不甘心,支吾着:“那…那之后那个郡主再找你,你就告诉我,我来赶走她!” “好。”傅其章答应地无奈,恨不得有一个人能做这样的事儿,免得自己费神费力。 “今年的秋猎头筹可是张上好的弓!”殷可竹道,当时那张弓就摆在皇帝身后,熠熠夺目。 猎到猎物最多的人可以得到那张弓,人人挣头筹,也都不是为着那个奖品,而是想挣个红绸彩头,崭露头角。 两个年轻人神采奕奕的,傅其章始终觉着自己与他们玩儿不到一起,便道:“你们两个去玩儿吧,我去各个栏口走走!” 可说完他才发现,自己与他们并没差太多,也曾经纵马射猎,去挣拔头筹。可现在竟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压得连白马也飞奔不起来了。 秋猎刚刚开始,大部分人都去了林深处,各个栏口外只有把守的士兵。 -- 第161页 傅其章乘着马走过,询问了各处情况。 “可知太子去了何处?”他不放心太子安危,挑了处最大的出入口,问了把守的士兵。 “太子在后山。”把守的士兵答道。 后山野物种类多些,多数人都爱去那里,傅其章也没觉出什么异常,道:“往后山加一队人马守卫。” 士兵忽然疑惑起来:“刚才已经往后山去了一队,还要再派吗?” “已经去了?什么时候?”傅其章警惕起来。 “一柱香以前,说是奉了将军的令。”侍卫答。 一柱香之前,那不正是他被成王与昭宁郡主拦住的时候!傅其章暗道不好,自己从未派什么人马去后山。 作者有话说: 更新2/2感谢在2021-12-19 18:00:00~2021-12-21 20:3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洋芋炒土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季10瓶;晚意?8瓶;将离3瓶;398808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 【来了来了】 -完- 第84章 遇刺 ◎于信假供傅其章包庇匪首◎ 方才那一队人若是空口无凭,只有一句话是进不去栏口的,傅其章又问:“他们只说了是奉命行事,你们就放进去了?” 士兵察觉事态不对,也紧张起来:“为首…为首的队官有禁城军调兵令牌…” 禁城军调兵令牌不应该在韩兴良手中么,傅其章疑惑:“你可认得那队官。” “不认得,看着面生。”士兵战战兢兢,觉着自己可能出了纰漏。 一定是新到的那些人,傅其章心里没底,怀疑这人是不是要潜到太子身边后暗中下手,可又觉着这许多人过于惹眼,想必没办法暗中行事。 一番思索,他正要跃马去追,却见到从那条路上走回来一些人,都是禁城军的装束,身后还有一些持戈的嘉宁军。 太子果然是有防备的,那些人应是被拦了回来。 看到人回来了,傅其章的心才落下,缓缓催马上前。 “将军,这些人很是可疑,没有队官也无军令,就在半路游荡。”嘉宁军一士兵道。 这是傅其章从冀北带回来的人,算是猎场里尚能信任的。 刚刚放下心的傅其章忽然起了一身寒意,方才驻守栏口的士兵分明说是有队官带着调兵令牌的,怎么现在没有了。 “你们队官呢!”他扫视着那些人,神思紧绷。 四下沉默,半晌才有人磕磕巴巴地道:“不…不知道,半路说去林间探查,就不见了人影。” 好一出声东击西,用这一队人马吸引视线,只怕那队官才是真正要动手的人。 这些人被挡回来,太子应该是已经放松了些警惕,不知会不会料到还有一人暗中行事。 这样的山林寻人是不大容易的,最紧要的还是赶到后山与见到太子。 可现在即便是快马加鞭,估计也赶不上已经走了许久的那个队官。 忽然,傅其章记起了之前第一次与太子来这里时,太子指的那条直通后山的小路。 那条小路容不得大队人马通行,两旁又有山石难以开拓,所以一直就闲置了下来,没什么人在意。 顾不得再耽搁,他调转马头往那条小路飞驰,心里除却隐隐的担忧,还觉着成王十分胆大,竟敢让人顶着禁城军的名头去动手。 小路恰有一匹马奔跑的空间,两旁枝叶时而能擦过肩头。白驹越过,留下尚在摇晃的树枝。 因为徐佑是太子,今日他周围簇拥着阿谀奉承的人,恨不得替他把那些野物圈起来,等着最后一箭。 之前徐佑不喜欢这样,时常摆脱那些人,只身去深林里。可现在他从傅其章处得知禁城军有了新人,也警惕起来,尽量与周围人待在一起。 “你们快去把那只鹿围住!”一年迈的官员都快抓不住缰绳,却还激动地去指挥身边的士兵去给太子围鹿。 徐佑平常看着文雅,在马上也没有众人所谓的“跃马英姿”,所以许多老臣还当他不善骑射。 两旁的士兵得了指令,便携弓带箭的去追鹿,徐佑好似看这一场乏味的大戏,并没什么兴致。默默地从箭袋里抽出箭,等着那些人把鹿赶回来。 若不是今年的秋猎场上危机四伏,他才不愿意在这些人的奉承下猎那些野物。 士兵一四散开,总有主意不到的人。一禁城军装束的人拽了拽自己的盔从树丛中走出来,装作是与那士兵一起追鹿的。 他抬头往太子的方向望了一眼,露了侧脸出来,这分明是周穹。 “你是那一队的?”一路过的骑马士兵撞见了草丛里钻出个人来,以为是掉队的人。 “奉靖安将军命来此。”周穹从腰间取下调兵令牌,心里虽然打鼓却面色镇定。 查验过令牌确定是真的,那士兵才翻身下马,犹豫地打量了他,递还了令牌:“冒犯了。” 既然是傅其章派来的人,那必定是有任务在身的,他们得罪不起。 没有露出破绽,周穹暗松了一口气,装作办公事:“请问太子在何处?” “往回走,在后山路口处。”士兵遥指了一下。 “多谢!”周穹道谢,眼睛里却已经杀意暗起。 -- 第162页 说话的功夫,其他的人已经走远,近处便只剩了他二人。周穹想着这人见过了自己正脸,又交谈了许久,恐怕之后是个祸患。 趁着士兵回身要上马的空档,他从腰间抽出匕首,一手捂住那人口鼻,挥刀割过颈部。 眨眼间鲜血四溅,士兵瞪圆了眼睛呜呜了几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没了气息。 确认人已经瘫软,周穹将人拖入了茂密的草丛随手一扔,那些草茂盛的足够掩盖尸体。 用脚搓了搓地上的血迹,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冷静地上马,只当是这匹马原本就属于他一样。 他顺着那条路一直往里去,去寻找方才进去的大部队,待会儿才好一起混到太子身边。 太阳全升起来就没了什么风,阳光透过衣服烤的人浑身发热。 “殿下稍等,待会儿那只鹿就回来了!”老官甚至从马侧抽出来一把扇子开始给徐佑扇风。 现在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可是储君,谁不想早在新帝面前留个好印象。 可他们却不知道,徐佑最厌恶这样的阿谀奉承,有闲时间不如多去理一理政事。 林间开始隐约传来马蹄声,一只慌乱的小鹿随着声响东窜西跳一跃而出。 徐佑即刻利落地搭箭,瞄准了被众人赶来的猎物。 看到野物已经到了太子面前,士兵们也都知趣地不再追赶,纷纷停下在原地踏着马蹄。 周穹混在其中,只看衣着一眼就分辨出来正在拉弓的太子。 趁着身边人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他慢慢扯着缰绳往后退了几步,让自己远离人群。 看着避开了众人的目光,他悄悄拿了马侧的弓箭来,缓缓搭箭拉弓,对准了太子。 周围有许多人,太子并没有注意到谁有什么异常,况且方才已经半路拦了一队人马,想着应该是已经打断了某些计划。 “唰”的一声,一支箭离弦飞出,刺在了鹿的咽喉处。 “殿下好箭法!”老官激动抚掌,仿佛是他老当益壮猎了鹿来。 话音落喜悦之情正盛,一点寒光迎面而来,眨眼间便刺入了太子的胸口。 徐佑尚没看清是何处放出的箭,却已经失去平衡摔下马来。 “殿下!”老官大惊失色,一时间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僵直。 场上瞬间混乱起来,周穹便混在人群中,大喊一句:“抓刺客,在那边树丛里!” 他胡乱地指了个方向,说罢便光明正大地又在弓上搭了支箭,往那边瞄准。 太子遇刺,慌不择路的事情也不管看没看到人,有人指了方向便蜂拥而去。 可等人群都往一旁的树丛涌去,周穹冷笑着忽得调转弓箭,再次瞄准了倒在地上的太子。 老官左脚绊右脚地下了马,恨不得吓得当场昏死:“保护太子,保护…” 他们扯着嗓子喊,险些把自己的一口气喊过去。可旁边那些禁城军却行动缓慢,迟迟不围上来。 胸口的疼痛袭遍全身,徐佑这才知晓,自己身边原有的禁城军才是成王的人,派过来那一队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他挣扎间望见了远处正在放箭的周穹,可还未出声,那支箭已向自己飞来。 刹那间,一柄长剑闪过,那“当啷”一声击飞银箭。 太子按着伤口仰头,身边分明已经多了一个白马红袍的矫健身影。 傅其章一路疾行,方才战马跃出小路时,场面已然一片混乱。 他心下一惊,想着还是来晚一步,慌乱中见着只有远处一匹战马稳稳地立着,很是显眼,正是放箭的人。 “傅将军…”太子在那些老官怀里并不安心,向上伸了伸手。 一路飞驰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在急喘着,傅其章庆幸自己快了那么一毫,挡下了第二支箭。 他翻身下马倒了太子身前,眉头紧蹙:“殿下别动!” 一旁的禁城军见着靖安将军来了,这才互相使了眼色,装模作样地筑起了防线。 “快去通传!”傅其章危机下没发觉周围士兵的异常。 又见着了这白马红袍的小将,周穹这次可是认得了,靖安将军傅其章。两次三番落败,让他不得不心生顾忌。 趁着人还没追来,他谨慎地拨转马头往密林深处跃马而去。 傅其章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见不到方才的人影,他想去追,可又不放心将太子一人留在这里。 千防万防总归是没有防住,但徐佑盘算着,现在禁城军下了手,就总归能查到成王头上,自己这伤也不算白受。 “殿下撑一撑!”傅其章能觉出来手腕被用力的攥着。 他一开口,一旁的老臣却投来了惊恐忌惮的目光。朝中都在议论靖安将军与成王走得近,无论是从他岳父沈置来说,还是还是那份早已流传开的名单。 这样的人在太子身边,仿佛比方才的刺客还要有隐患。 本来应该刺眼的太阳,却越来越昏暗,徐佑慢慢地看不清天,眼前越来越黑,最后只有耳边原来越远的呼声。 …… 太子在秋猎时遇刺,顷刻间在朝廷内外传得沸沸扬扬。人人慌张,生怕朝纲大变,改换天地。 同天,周穹便在围场里被捕,抓他的当然也是成王的人,要想走下一步,周穹这颗棋子可少不了。 -- 第163页 太子尚未苏醒,朝中一片混乱。就在人人还在惊异于晋北匪军将领竟然还存活的时候,一份要命的折子递到了皇帝面前。 是于信递上去的,折子里是他认下的罪状,周穹没死,帐自然要算到当初说杀了他的人头上,不如先认下,也能做个好态度。 可认的却不是他冒功领赏的罪行,而是自述包庇之罪。 供出傅其章与晋北匪军暗中勾结、包庇周穹,晋北一战中令他刻意隐瞒,放其逃生。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感谢在2021-12-21 20:32:03~2021-12-22 18: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X的蓝色鲸鱼5瓶;Lat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来了】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85章 质问 ◎沈郁茹质问于氏◎ 靖安将军府里从未有过的死气沉沉,沈郁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傅其章的手腕,每一次呼吸都要断断续续的,浑身冷得发紧。 傅其章看着却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只是神色愈发的冷暗,连最后一份炙热也没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并不剧烈,却震得胸口发慌。 现在应该是等着朝廷派人来封府、提人,就像城郊的湖水冬日要结冰一样,是必然的结果。 “于信这混蛋丧尽天良,我定要让他偿命。”沈郁茹盯着不远处烧着的炉子,仿佛要把他即刻焚了。 这是傅其章第一次听见她说这样狠的话,隐约竟透出几分侠女的气质来。 “正临司还要查的,不会偏听偏信他的一面之词。”傅其章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是还是想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沈郁茹心里一阵一阵的割裂似的收缩,索性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于信一向懦弱,单是他自己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怕是幕后另有旁人。” 一向冷静的她,现在竟也只能凭借残存的理智,去把事情想个大概,余下的就只剩了心乱如麻。 “青卓!”“青卓!” 门外忽然传了急促的喊声,傅其章听出了是杨逾和张瑞书的声音,索性出门去见见二人,说不定是近些日子来最后一次见面了。 “你…”杨逾看到人出门,猛然停住了脚步欲言又止,只剩了满头大汗和焦灼的目光。 张瑞书还是一身户部的官服,现在跑得也不甚整齐。 他二人都不信傅其章会做出这种事情,也没必要多问。明知赶过来没有用,却也马不停蹄地到了将军府。 景舟从长廊转过来见着院里的架势,脚步一顿:“将军…都安排好了。” 即便是现在,他也将手头军务整理得妥当,全数交去了辅国将军殷渌处。 说话间,将军府门已经涌进来了黑袍红衣两拨人,黑衣的是乾明卫,红衣的是正临司。 傅其章自嘲一笑,放眼大楚数年,能劳动正临司与乾明卫同时出动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 “奉陛下命,带靖安将军回正临司。”为首的一个深红官衣,带刀的人道。 这人看着便一身正气,说话也铁坨一般字字砸地。 该来的逃不掉,可傅其章没做那些事情,也没太多恐惧,任他们查便是。 唯一忧虑的便是沈郁茹,他往身后垂目忍着泪的人看了一眼:“放心,看这样子也没封府,不过是去查查而已。” 乾明卫是皇帝身边的人,看着神秘许多并不言语,想来应该是来做个帮手的。 方才为首的红衣人一摆手,身后两个人竟然提了铁索要往前走。 杨逾与张瑞书离得近,马上侧身一步将人拦住。 景舟蹙起眉来,手比脑子快已经将佩剑拔出一寸,却被傅其章按了回去。 “大人这样做…过了吧。”杨逾眼神锋利起来,他抬着手臂,绕在手上的玉貔貅垂下来,摇摇晃晃。 事情尚未定案,便要用铁索将人像犯人一样绑回去,绝不可能。 正临司向来铁面无情,红衣人道:“这是规矩。” “傅其章尚是二品靖安将军,有皇命官职在身,说到底也不过是配合你们调查,大楚可没这样的规矩。”杨逾缓缓收了手臂,将深邃的眼神投了过去。 “将靖安将军请去正临司。”身后一身黑袍黑巾遮面的人等得不大耐烦,于是开口。 这些都是皇帝御前的人,自然是了解皇帝心思的,现在不清不楚地就要把傅其章当犯人似的压走,若是之后查清了恐怕有损圣颜。 看着底下唇枪舌战许久,傅其章也不愿意再磨叽,总归都是要走一趟的。 他舒了口气刚下个台阶,沈郁茹忽然又拉住了他,急切地唤了句元十。 到了此刻,她的眼睛里才真切的充满了恐慌与不安,久久不愿意放手。 傅其章拍了拍她,挣脱出来后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什么也说不出,“放心”二字到了现在,已经是苍白的。 正临司不敢与御前的人争辩,只能收了铁索,规矩地给傅其章让出一条路来:“靖安将军请。” 沈郁茹望着那个背影,慢慢将手指握成了拳微微颤抖着,终究是落了泪下来。 -- 第164页 明明在猎场里救了太子,是于信隐瞒不报、冒功领赏,怎么现在都变成了傅其章的罪过。 “景舟…跟我去沈府。”沈郁茹必然要去沈府去与于氏问个明白。 “嫂嫂!”“夫人!”杨逾看着她似乎不大清醒,想要拦住。 “二位先回去吧,你们不被牵连,才有机会去查这件事。”沈郁茹声音疲惫,但神色却从未有过的坚定。 现在能与靖安将军府划清关系的,先都划清,不然便连无辜的人也要牵扯进来。 一朝嘉宁九路大军军权在手、功名赫赫,是人人都要奉承一句的大将军。一日是勾结山匪,包庇匪首的罪将。 个人声名全在他人一言一词间,半点由不得自己做主。 因为靖安将军府的事情,沈府大门紧闭,生怕不时正临司的人也要到府里查抄。 当初想要这份姻亲的是于氏,现在怕这份姻亲的也是她。 “放开我,我要去找我阿姐!”沈子耀被沈置牢牢地拽着,只能扒着门框往外挣。 沈置何尝不担心沈郁茹,却也不能再让自己儿子往那泥坑里去,顶着被拉扯得生疼的胳膊,道:“我去把你阿姐接回来!接回来。” 听到这儿,沈子耀才不再挣扎,喘着粗气:“现在就去。” 虽然正临司带走了傅其章,好在没有封府,便是还没查清楚定不了罪。那暂时把沈郁茹接回沈家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屋里战战兢兢的于氏却一脸担心:“那…那岂不是要把那些铁面阎罗引到沈府来…” 刚才她听说街上都是黑袍带刀的人,一个个跟无脸黑无常似的,很是骇人。 “还不是你那个侄儿做的好事!”沈置现在也没什么好脸色,怒目瞪过去。 他一直知道于家贪财,也没想到能做出这样黑心的事情来。 这一句话激怒了沈子耀,他大跨步往屋里走去,一把抓住于氏的衣服:“还把你给忘了,于家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于信那个小人,我这就去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说罢,他用力一推就往门外走去,要去提剑杀去于家。 于氏知道在此之前于信确实不认得傅其章,这事儿定然是胡诌的。便也没有底气。 “信儿不在府里,不在的!”于氏看着那双要杀人的眼睛忽然害怕起来,忙追出去。 刚到院中却听着“砰”的一声,沈府大门已然被两名侍卫猛然推开,沈郁茹已经站在了门口。 她如同一根刚从冰潭里取出的玉簪,让人看得着玉的光泽却又散发着寒意。尤其是在关键时刻,可以如剑一样刺入血肉的玉簪。 “阿姐?”沈子耀低声惊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郁茹。 余下的十数名侍卫停在了府外,唯独景舟带着剑跟她近了门。 “郁茹…”沈置咽了口唾沫,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沈郁茹没做停留径直走向于氏,似乎要用这冰冷的目光将她刺出洞来,问道:“我且问你,于信在何处?” 这样的气势,已经将于氏吓得半死,可她想找个依靠却发现四周无人,连沈置也躲得远远的。 “不…不知道,这几日一直不在府中。”她连连后退,手摆地似乎要把手腕晃断了,满目惊恐。 沈郁茹一步一步地逼近,不给她留出太多的空间:“不在?出去躲风头了?” “不不不不!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真的好几天不在府里了。”于氏吓得哭了起来,双腿止不住的颤抖。 “铮”的一声,沈郁茹回手抽出了景舟的长剑,架在了于氏的脖子上,神色中没有一点要相信她的意思。 于氏顷刻间便跌坐在地上,指尖发麻双腿没了知觉:“别别别…” 沈郁茹压了压哽咽的声音,大有一番拼到底的架势:“把于信交出来,我们新帐老帐一起算。” 沈置一惊,往前上了半步却又停住了脚步,也不再想去护着于家。 从小以来,无论是沈子耀还是沈置,都没见过沈郁茹发怒,还是这样拿着长剑。 “于信先在晋北冒功领赏,夺沈子耀功劳,又在豫中阵前怯战,令将军身受重伤,如今还做起了栽赃陷害的龌龊事情来!”沈郁茹越说越激动,将满心的怨恨与不解倾倒而出。 于氏已然答不出什么,只剩下颤抖的嘴唇和上牙打下牙。 冰凉的剑锋贴在颈间,沈郁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沈郁茹,靖安将军傅其章,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们于家了,要你们这么算计!” 她漱漱落下了两行愤恨的泪水,蹙眉望着:“我母亲当年在大雪里给你寻簪子,重病不治。进府后你苛待我与弟弟,百般刁难,终究是我们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们!” 于氏的脸已经没了血色,呼吸沈置都微弱起来,半晌喘不上一口气:“我…我没想害死你母亲…我…” “你有什么尽管冲我来,我奉陪到底,但你不该去害傅其章!”沈郁茹又将剑锋抵的用力了些,她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 “阿姐…”一向冲动的沈子耀这时却冷静下来,担心万一真的出了人命。 人在崩溃前总是沉默的,于氏忽然疯笑着站起来,慢慢理了理自己的鬓角:“我谁也没想害,是沈家对不起我!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 第165页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战开始了!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86章 歧路 ◎这场悲剧似乎找不到源头◎ 沈郁茹从没记得沈家做过什么对不起于氏的事情,都是她对自己母亲百般刁难。 正疑惑着,沈置却已经心虚地别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不敢看过来。 剑锋锐利,于氏站起来一挪动,脖子上已经可见一道血痕,沈子耀赶紧上前拿过了沈郁茹手里的剑。 他倒不是怜惜于氏的命,只是不想让自己阿姐陷到人命官司里。 若说于氏与沈家有什么恩怨纠葛,那也是沈置年轻时候的事情。 于氏不慌不忙地将头发衣服收拾利落,想保持着体面,又拿起平日里高人一等的语气:“我可是比宋轻先跟沈家订的亲。” 沈郁茹心中暗惊,投了目光过去觉着不可思议,她从未听过这些事情。 “吊着我这么多年,说退婚就退婚,不就是因为我不能生孩子么?”于氏说得讽刺起来,转身面向沈府的正厅,出神望着高高的屋檐。 于氏与沈置,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沈、于两家在清明踏青时结识的,那时两人都不过还是黄发小儿。 两家住得不远,沈置与于氏常有见面的机会,情谊越发的好。如此一来二去两家订了亲,都盼着能喜结连理。 豆蔻之年的于氏,虽性子然活泼外向些,但绝没有现在这般尖酸刻薄。沈置虽然自己温吞,却喜欢这样风风火火的姑娘,觉得日子能热闹些。 两人一起在城郊的河里摸过鱼,到华苑里看过戏,于氏还带着沈置翻过窄巷里破旧的墙,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越来越多。 可事情在即将成亲的前一个冬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三九隆冬,于氏不小心跌近了冰水里病了一场,一直高热着人也不清醒。来的郎中给她诊了风寒,却还瞧出了其他的病症。 于氏自来内虚,往后不能生育。 这事儿被沈置的父亲沈原得知了,他觉着沈家就一根独苗,就算这姑娘再好也不能断了沈家的香火,便起了退婚的念头。 沈置喜欢于氏,并不在乎这些,不答应退婚。可终究是没有主心骨,扭不过强势严厉的父亲。 在于氏高烧不醒的时候,沈原去于家退了婚。沈置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十天半个月,原本温吞的性子就更沉默了。 不过是跌进冰水里病了一场,一觉醒来就被退了婚,没了日夜心心念念的情郎。 于氏不甘心,也越发的偏执起来,甚至听见小孩子咿呀学语,都会想起来自己是因为不能生孩子而被退的婚。 病了好之后,除了性子更加泼辣了,还总是对身边的孩子十分恶毒。 而沈置毕竟到了年纪,不久便是又有人来说媒,牵线的对家便是宋轻。 婚事是沈原一手操办的,沈置没有任何说话的余地。 虽然宋轻温婉大气,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料理家事都很好,可终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好。 之前风风火火的于氏也一直在他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冒出来。 因为退了婚,沈、于两家就没再有什么来往,成亲后沈置也强迫自己安分了一段时间,习惯了身边这个温柔的夫人。 可终究是装作忘记而已,直到两人都在街上碰见,旧情便如星星之火,又慢慢形成了燎原之势。 不过顾忌着沈原,沈置不敢华明正大的与于氏见面,只能偷偷去外边见她。 直到沈原去世了,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阻碍没了,于氏才放肆地找上了沈府。 当她见着宋轻孕育了一对可爱的儿女,更是心生嫉妒。觉得宋轻抢了自己的位置,更厌恶这两个孩子。 直到宋轻病逝,于氏才如愿以偿地嫁进了沈府。可是现在她却不知道嫁过来是因为自己爱沈置,还是因为心里那份偏执与不甘。 那时沈郁茹和沈子耀年幼,常在府里走动。她每见一次这两个孩子,都会记起自己被退婚的事情,那种感觉如刀子一般扎在心上。 自然,之后继母总是没有由头的刁难这两个孩子,府里除了责骂声便是孩子的哭声。 沈置放不下于氏,也不忍心自己的儿女受委屈,便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将沈郁茹和沈子耀送去了徐州的老宅。 宋轻的病逝,他是愧疚的。平心而论,宋轻是个好姑娘、好夫人和好母亲,但是就是没有遇到一个好人家。 这一场悲剧若追究源头,却发现没有源头可寻,似乎那一步都是错的。 一步错,步步错,才到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 起了一阵风,于氏望着房檐,目光中略过了几只往南高飞的鸟儿。她忽然觉着自己被困住,却又不知道被什么困住了。 沈置第一次再自己孩子面前哭得泪流满面,毫无之前自持的长辈的严肃。 他不愿意提这些事情,可今日又不得不一字一句讲出来。 沈郁茹第一次直面他们的过往,思绪本就杂乱,现下一时间还不太能将听到的事情理解透彻。 “你们沈家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了,左右我从来都不是沈家的人。”于氏说着苦笑起来。 老泪纵横的沈置,抹了一把脸:“是我对不起你们母亲,郁茹…” -- 第166页 “行了!”沈郁茹把话打断,收起了刚刚升起的一丝同情。一提起宋轻,便是谁也不能说无辜二字。 “于信在哪?”她又看向于氏的背影。 眼下最棘手的,还是傅其章的事情,那些陈年旧事有的是时间去算。 于氏拈着手帕打理头发,一副半疯半清醒的样子,缓缓转过身来:“他三日前就出去了,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 忽然,她自嘲地笑起来,踉跄着步子:“人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的将军也许命里就有此一劫,根本陪不了你白头到老!” 说罢,她长笑起来,仿佛自己的不如意不能化解,便也要诅咒他人事事受苦受难。 自从于婉灵被堕了胎,她便日日梦见成王要来抓她。还有宋轻一身白衣,捧着那个木匣子来索要庄票。甚至还梦见当时被摔碎的红玉金簪,血淋淋地掉在身上。 如今紧绷的神经早已禁不起再次拉扯。 外人觉着是疯言疯语,可却正戳了沈郁茹的心窝,她真的害怕傅其章有个三长两短。 “景舟,去于家查,把于信给我找出来。”她看着疯疯癫癫的于氏,已经不能断出这人是真疯还是装疯。 沈府里从未有过这么多人齐聚,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肃杀。 若说之前沈郁茹惯于逆来顺受,自小而来的不安和忍耐一层层地将她包裹,那现在她便是打破了一直封固着自己的外壳。 应当是看多了傅其章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她的神色中竟也似藏了些刀剑似的,能把人看得浑身发冷。 “这次,我不会再放过于家。”她将眼神挪到于氏脸上,以冰冷回击疯癫,将人激地清醒了几分。 沈子耀发誓,这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阿姐有这样果决的目光。 这是应是沈郁茹本性里的坚韧,不过是现在敢于将这份无所惧加在自己的身上,去坚定地相信自己。 天上飞过几只南归的大雁,传来几声模糊的雁鸣,沈郁茹收回了目光,不愿再在这连雁鸣都十分哀伤的地方停留,转身要离开。 “阿姐!”沈子耀快步跟上:“我跟你回去!” “老实在家待着。”沈郁茹很少以长姐的姿态来与他说话,今日却格外沉稳。 现在靖安将军府前路不明,绝不能再贸然拉人进来,免得最后被牵连。 沈置颤巍巍地,犹豫半晌道:“郁茹…你…你回府来住着吧。” 将军府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陷落,他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女儿再往那火坑里走。 “家里还有事,不必了。”沈郁茹只偏头答了一句,随即迈开了步子。 一句“回府”,她平静地回了一句“家里”,沈郁茹终究是连一点在沈府的归属感都没得到。 沈置忽然落寞下来,眼神里似乎有一点光芒在逐渐远去,原来她早已有了家。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连一丝一毫的庇护也给不出。自己的女儿即将孤身去面对麻烦,去面对深渊,但是所谓的家人却不能与她一方庇护。 他没有能力去和正临司周旋,没有手段去跟成王、太子博弈,更没有这样一个人去撑起靖安将军府的魄力。 似乎一切帮助,他都给不出。如此看来,沈郁茹确实有理由转身离开。 可沈置不知道,他的女儿要的不过是来自爹爹的偏爱,而非父亲的职责。 就如那天随手塞出去的花生米,远比他每年往徐州送的银两有分量一样。 …… 现在朝中流传得火热的便是于信呈上去的那份折子,有人说那折子里写的是傅其章的罪行,有人听的是那里还有其他的不为人知的罪行。 口耳相传,最后竟成了那折子里有零零散散数十条罪状,至于都是什么罪,便要看说的人记得大楚法典里的什么条例了。 流言如烈火满山,可人们的态度却如三九寒天里的冰雪,一个个冷眼相望。 太子尚未苏醒,辅国老将军托着不甚利落的腿脚一日往宫里去三趟,却都是皇帝龙体有恙,不见朝臣。 可北境一封又一封的军报,却容不得皇帝不见朝臣。 边关已然告急,北境铁蹄正大举冲击嘉宁军防线。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8点的阿七~待会有事情,提前发啦! ◎最新评论: -完- 第87章 反咬 ◎韩兴良反咬傅其章◎ 傅其章不是定罪的犯人,自然也不能往大狱里投。正临司没有太多休息的地方,便在仅有的闲置房中选了一间,暂做安身。 正临司里进门两侧便各有一面黑漆的墙,上边挂满了青铁鬼面面具。那些面具也找不出个原型来,只是看着肃杀。 墙边还点了十数盏灯,烛光摇摇曳曳的打在这些面具上,阴影下又泛着青光,似乎是在以阴森的目光盯着来人。 这些东西不仅是用来吓人的,更是镇鬼的,镇那些有罪之人心中的鬼。倘若一人心中有鬼,那见到这些青铁鬼面,自然是觉着阴森可怖,如至阎罗大殿。 傅其章自来是不怕这些的,又问心无愧,他淡然地随着带路的人走过,那些阴森的面具此刻也显得肃然起来。 这里行走的人都是红衣带刀,没什么人说话,来去匆匆。四周陈设多为青黑暗色,见不到植物生气,沉寂中带着莫名压迫感。 -- 第167页 准备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套桌椅。这是傅其章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外人口中比十八层地狱还可怕的正临司。 他没做亏心事,自然也不觉着这里可怖。不过四周空荡,安静得可以从耳中听到自己的心跳,让人平添了些心慌。 他确信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也不知究竟还能不能查清。 除却自身的前途,他更担心的是沈郁茹,真正麻烦的事情在正临司以外,在靖安将军府里。 这事儿说是放在之前,就算是御前的人来了,恐怕也不能将他从府里带走。可现下他不是孤身一人,也不能再做舍一身热血拼个不死不休的事情。 “将军,请到就明殿去!”忽然有人来门口生硬地讲了一句,这里的人似乎都不习惯和气地说话。 就明殿是摆明证据的地方,应当可以两方当面对质,傅其章想着八成是是找到了于信,应当去见见这个红口白牙却黑心黑肠的人。 可出乎意料,在就明殿里他见到的依然是于信呈上来的折子,还有几个士兵模样的人,一旁立着韩兴良,并无于信本人。 如此阵仗,他觉着着这次恐怕是有人大手笔要算计自己,作戏作了个全套。 那些士兵颤颤巍巍地跪着,被殿里高粱上挂着的青铁面具吓得不轻。 傅其章进门正与韩兴良的目光对上,两人眼神交锋片刻。 大殿阶上的书案后坐着位没什么表情的红衣人,三十上下的年纪,浓眉方脸,只差将秉正刚直写在脸上。 这人便是正临司的主司,魏简。 “将围场之事讲来,与靖安将军做个对质。”魏简开口,声音干脆浑厚,毫不拖泥带水。 一般的案件,绝不会劳动他亲自坐殿来审。 底下的士兵不敢看傅其章,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语速飞快:“小人守着栏口,就见有人持禁城军调军令牌来要去后山护卫太子,我等不好阻拦只得放行。” “还有之前靖安将军来问过太子在何处。” 两个士兵一言一语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不敢说与自己有分毫的关系。 魏简的面色似乎与那些青铁面具没什么两样,他拿起桌上一张画像令身旁的人递下去:“你们看看,持调兵令牌的可是这人?” 画像上是周穹的样子,几个士兵见了纷纷点头。如今于信告傅其章与于信之间有勾结,正临司自然不能让他二人见面,以防串供。 士兵打量了画像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他!” “周穹持有禁城军调令,靖安将军有何话说?”魏简问。 傅其章往案后看过去:“禁城军尚在韩将军管辖下,魏大人应当问他才是。” “回大人,在秋猎前几日末将已与靖安将军做了城防军务交接,不接手禁城军的事情了。”韩兴良先发制人。 明明当时还说尚未整理完,怎么此刻就改了口,傅其章忽然觉着似乎前边还有更大的坑。 “禁城军秋猎前有新人,你们可知?”魏简拿了份军册摆出来。 韩兴良先开口:“知晓,末将问过,那些人说是靖安将军安排他们来的。” “明明是成…”傅其章未加思索就要反驳,可话到一般戛然而止。 他忽然怔住,然后了然一笑,想来正是成王在背后做的手脚。 周穹便是混在那些人中进的禁城军,魏简蹙眉看去:“将军还有何话说?” 不过是些栽赃嫁祸的手段,傅其章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于去做,不过到了眼下这步,一本正经地辩解恐怕已经不起作用。 “那些人是成王安排进禁城军的,说是他的熟识,为避嫌疑这才假托是本将军所为。”傅其章最不怕与人硬碰硬,如今便是鱼死网破罢了。 竟然还牵扯了皇子进来,魏简目光里忽得泛起了冷光,不再言语。 现在痛点在于掀起这场风波的于信,不把他带来对质,那一切矢口否认又如何。 “各位若不能把于信这个活人带来,本将军可要反诉污蔑。”傅其章往韩兴良看了一眼,一身卓然之气这样紧张的氛围中格外突兀。 正临司何尝不想找到于信,可是当时深夜一黑衣人将一本折子扔在了大门口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于信身在何处到现在还是未知的。 按理来说这样来路不明的供词,未经查验之前是不应该拘人来的,可是偏巧抓了在逃的周穹来。 本来死了的人如今当真还活着,这便不得不要问清楚才好。 “送靖安将军回房。”魏简觉着这案不能再这样审下去。先是二品将军勾结乱匪,又牵连到了禁城军将领,现在连成王也扯进来了。 如此下去,恐怕半个朝堂都岌岌可危。查皇子可是要陛下授意的,不能轻举妄动。 …… 太子秋猎受伤昏迷不醒,朝野大动。成王这会儿却老实得很,也不出头冒尖,等着御前的公公来府里通传才进宫去。 皇帝的理政殿已经站满了文臣武将,一半人在请皇帝尽早彻查傅其章,一半人请皇帝出兵往北境。 一时间唾沫横飞,能把人淹死。 “请陛下速使昭宁侯返回北境,以镇沿线。”兵部的人已经急得抓耳挠腮。 昭宁侯立在一旁垂着眼神:“臣返回北境前,望陛下应允之前臣之所求。” -- 第168页 在原来军款上再加三成,简直是天方夜谭,皇帝硬撑着眼皮看过去,眼白越发的黄浊。 “你先回去,军款之事日后再议。”皇帝并不打算拨这笔款。 “陛下,先帝在时…”昭宁侯所提又被驳回了,正要拿出先帝来做由头,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 “此去急行军,北境又战事紧急危险,郡主便先安顿在京城吧。”皇帝话说得并不生硬,却字字如刀一般。 瞬间,昭宁侯面色铁青,眼神十分狠厉。这可是把昭宁郡主留在了京城做人质。 理政殿里鸦鹊无人,这两位有身份的人一开口,谁也不敢在说话。 赵峦踩着小碎步进了殿,全做没有感受到这样紧绷的气氛,开口道:“陛下,成王殿下到了。” “今日便到这儿吧,昭宁侯即刻打点启程,都退下。”皇帝以拳抵在唇边剧烈地咳了几声。 没了说话的机会,昭宁侯抬眼扫了一眼皇帝,也未行礼便含怒转身大步离去。 咳过之后,皇帝忽然觉着掌心湿热,等屋里没了人他张开手掌来看,却见着了手掌里一片暗红的血迹。 “陛下…”赵峦站在一旁看得心颤,不由得惊呼。 皇帝立马示意不要声张,赵峦即刻住了声,赶忙递过去一方手帕,去把手心里的血迹擦干净了。 见着成王进了殿,赵峦把带血迹的手帕胡乱塞进了袖子里,又端正恭敬地立在一旁。 “儿臣见过父皇!”成王行过礼,才不慌不忙地抬头去看皇帝。 眼下太子重伤,朝中已然流言四起,皇帝自知自己身体内外皆虚,却不能在成王面前表露,否则大有可能让他起了趁危易储的念头。 成王现在心里多了几分得意,料到是他父皇拖着病体一个人处理不了诸多事务,叫他来定是要分担政务的。 确实是这样,往常有太子的帮忙,皇帝还能好好养病,如今铺天盖地的文书送来,应接不暇。 “近日太子受伤不能理政,你便替太子料理些。”他尽力压着嗓子眼里的痛痒不咳出来。 本来看到了希望的成王,忽然神色一暗,退去了方才的从容。到头来还是替太子做事情,说破天他还是没有机会的。 “陛下,辅国老将军求见。”一御前卫在门口停住脚步禀报。 这几天殷渌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要面圣了,皇帝也知道他必定是要给傅其章求情,只道:“说朕病着,不见。” 一样的借口,而且群臣刚刚散去,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皇帝不想见殷渌。 连求情的人都不见了,成王觉着这件事情已经能看出走向,傅其章大抵是没有自己开脱的机会了。 “你觉着,朝中谁可去北境。”皇帝把昭宁侯遣回北境,只是不想他在京城里搅混水,真要行军作战还得另派旁人。 而且这人还不能处处被昭宁侯压着,得能与他一较高下有所牵制才好。 成王眼神一动,道:“父皇…辅国老将军可好?” 若是殷渌在朝中,难免给了傅其章外力,将人支开使其陷入孤立无援,才好做接下来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定时发送总是出bug,六点发送失败了…整一整biu地一下发出来就现在了。 最近好冷好冷!大家注意保暖呀!感谢在2021-12-24 20:00:08~2021-12-25 19:4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王找不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花】 -完- 第88章 疑心 ◎人人都在漩涡中◎ 皇帝一开始是没想派殷渌去的,任他年轻时候再英勇,毕竟说到底年岁大了,现在不过是个受禄的空职。 殷渌那条腿就是十年前在北境伤的,当时并不像现在跛得这么厉害,走路上马都不影响。可经过了几个寒冬之后,这个病根就显了出来,现在连上下马车也要人搀扶。 不过现在能与昭宁侯互相牵制,放眼朝中寥寥无几,殷渌确实是较好的人选。况且,皇帝也不希望他在朝中一日三回的来给傅其章求情。 成王见皇帝犹豫,想着要趁热打铁,便又开口道:“殷老将军在北境作战数次,恐没有人比老将军更熟悉那里,想来也能尽快平定战事。” 真把殷渌派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皇帝还在疑虑,好端端的北境怎么突然起了战事,而且敌军来势凶猛,着实令人不解。 “傅其章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皇帝突然开口发问。 “一切还要等正临司的调查。”成王避而不答。 除了正临司着急找到于信,皇帝也是想见见这个揭发检举之人的,那本折子里痛诉了傅其章包庇周穹,又害怕他走漏风声,这才故意在济宁一战中让他背上怯战的罪名,想要灭口。 光看那些文字便觉得是声泪俱下,写得痛心疾首,万般委屈。 皇帝虽然因为傅其章功高又张扬,觉着此人会成为下一个淮南王,想要除去。可还看得透他不是个勾奸结恶的阴狠之人,这样的罪名实属有些离奇。 现在最关键的人于信却不知所踪,莫说是正临司,就是乾明卫明里暗里也到于家搜查过多次,京城里寻找良久,都不见此人。 -- 第169页 “这几日户部、工部的事情便由你来处理。”皇帝觉着喉间又泛起一股血腥味儿,低声清了清嗓子,不敢咳出来。 成王觉着今日皇帝咳得少了,连背也直了不少,便看似关心般试探:“父皇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太医这次的药对了症,颇见成效。”皇帝松了松肩膀,刻意把眼睛睁大了一些。 立在一旁的赵峦刚刚收了带血的手帕,现在就看皇帝在这里故作无事,心里也清楚了几分。 往常在太子面前,自家陛下时而偷懒打个盹儿也是有的,现在应当是不想让成王知道自己病重。 “陛下,正临司魏简到。”门口的小内侍匆匆进门,说得细声细气。 正临司的人这时候来,必定是为了傅其章的事情。皇帝并不打算让成王插手这事,便想找个由头将其支开。 “淮南王一乱平息后,南边民生尚在恢复,户部呈了许多册子来,你看过之后与张瑞书做个决断。”皇帝命赵峦将几本册子递了下去,都是南方百姓耕地住房的人员情况。 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太子来做的,可现在皇帝没精力去管了,便只能交与他去做。 得了户部工部的处理政权在手,成王并不欢欣愉悦,他接过册子眼神中多了几分烦躁。 这两个地方的事情最为繁杂,况且又是民生这样他不甚关心的事情,成天与那些文官谈政行策,实在是头疼。 “父皇,现在靖安将军暂留正临司,嘉宁军九路军务尚无人处理。”成王不甘心做这些笔墨的事情,他想要的可是军权。 殷渌要去北境,那如今朝中能接受嘉宁九路大军军权的人,除了他恐怕再没有旁人。 因为淮南王,皇帝一直忌惮武将,所以这几年朝中不曾培养过铁腕武将,这样虽然安生,但是眼下要用人时方显捉襟见肘。 不过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让军权落到皇子手里,尤其是暗藏野心的皇子。 “朕险些忘了。”皇帝舒了口气,成王突然起了希望,可随即却听话锋一转:“让京城一路的韩兴良暂做军务处置吧。” 之前傅其章递上来的名单里,只有韩兴良一个是皇帝觉着眼熟的,在禁城军做了许多年也算无风无浪,现在不求大刀阔斧,只求稳妥。 军权没有直接落到自己手里,成王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话到嘴边呼之欲出,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虽然韩兴良在自己手下,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心,不过总比落到太子一党手里好。这么想着,成王也就把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是。”他不情不愿地答了句,虽然没有直接表露什么情绪,但是已经能看出不如来时那般轻松。 “你先回去吧。”皇帝记着正临司魏简还在门外候着。 成王行了礼,神色不悦地退出了大殿,在殿门口正撞上了要进来的魏简。 魏简身俯身行了礼,一直记着当时傅其章当时说的,他不由得往远去的背影投去了目光,多看了一眼。 等成王出了门,皇帝才慌忙从赵峦那里扯过了手帕,捂在嘴上猛咳了一阵,手帕上又添了些新的血迹。 他缓缓地将手帕攥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无奈中夹杂着一些不甘。 “参见陛下!”魏简一身红服,利落地跪在了地上:“这是今日正临司审问记录,请陛下过目。” 堂上的一词一句都会如实记录,包括傅其章所说的,成王向禁城军里添新人。 皇帝浏览着,忽然眉头紧蹙起来,呼吸也加重了。他慢慢地将眼神偏向一旁,混浊的目光又深不可测起来。 “陛下,可要查?”涉及到皇子,魏简必须得了授意才能动手。 半晌,皇帝从喉间低沉的发出声音:“先搜寻于信,其余的等消息。” 没有直接回应,魏简便也知道了先不查,他答了句“是!”起身不做停留,退过几步后转身出殿。 皇帝看着人出去,低声对身旁的赵峦道:“让乾明卫的人来见朕。” 不让正临司去查,不代表不查。毕竟涉及皇室的事情大抵都先要乾明卫安暗里搜查,暗中行事才不打草惊蛇。 究竟是胡乱攀咬还是确有其事,只要交给乾明卫,不消几个夜晚便能一见分晓。 ……… 从沈府回来后,沈郁茹从未觉着将军府这么空荡过,明明摆设都未挪过位置,可从府门到屋里,却仿佛花了更多的时间。 “夫人,喝些水吧。”兰芷看着她嘴角已经有些干,觉着应是着急上火,不得安生地缘故。 正消沉着,沈郁茹忽然眨了眼睛回神,现在绝不是她什么都不做,自顾伤心的时候。 “兰芷,你待会儿去让府里的侍卫夜里多加几岗,另外府里的日常的活也别停,将军虽不再府里,但一切要照常。”她逼着自己去想什么地方还有疏漏。 那会儿派去于家看情况的景舟,这时候回来了,脚步急切进了门:“夫人,于信确实不在府中。” “都问过了?”沈郁茹还是不肯相信,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 “都问过了,确实是几天前就出去了。而且昨日正临司也已经去过多次,都没见到人。”景舟也觉得不解。 兰芷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猜测:“会不会是他做贼心虚,出城寻了个犄角旮旯藏起来了。” -- 第170页 “正临司眼皮底下藏不住人,之前有人为了躲他们的搜查,藏到了京郊三十里的山洞里,却也被城外暗哨看见了踪迹,抓了回来。”景舟还是十分相信那些红衣铁面人的手段的。 他又道:“现在正临司都在城内搜寻,没去城外,便说明他们城外的暗线没见着人出去,于信还在京城里。” 这样一说沈郁茹更加疑惑了,人就在京城里,却连正临司也查不出个踪迹来,是于信会上天遁地,还是城里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 周穹刺杀太子,单看这样的手笔沈郁茹能猜出是谁做的。除却成王,朝中还有谁想太子出事。 忽然,窗外有一素衣身影走近,沈郁茹分了神看过去,觉着这身影像吕若风,赶紧迎了出去。 等在门口见着了人,果然是她。 “这等时候姐姐怎么来了!”沈郁茹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往屋里待。 吕若风照例稳重,不过是眉头微蹙着多了点儿焦急,道:“这样的时候我才要来,况且我家那位秋猎后就回了江北,多留不得,临走前特意嘱咐我要来看看。” “你别担心,传的那些话连我一听都知道是假的,朝里必定能查清楚的。”她又安慰,将握着的手搓了搓。 沈郁茹心头忽然一热,将军府荣耀时没来的人,危难时第一个来,实属难得的真情真意。 她忍了忍鼻头的酸意:“多谢姐姐,不过姐姐近些日子还是别来了,免得被牵连。”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觉着不安生,那我往后便陪着你住在府里,等傅将军回来。”吕若风坐在那里,边让人觉着可以托付许多事情。 沈郁茹握紧她的手摇了摇头:“姐姐别担心,我还能处置的来。” “夫人!夫人!”殷可竹的声音老远就传来了屋里,给死气沉沉的院里添了点儿生气。 这样活泼的声音让吕若风一怔,随即往窗外看去,就听沈郁茹道:“辅国老将军的千金。” 话音刚落,殷可竹就已经推了门悲愤急切地进屋里。看到了榻边的人二话不说,一头便扎进了沈郁茹的怀里。 “这是怎么了?”沈郁茹被她撞得身子一倾,忙去拍着安慰。 殷可竹蹭了蹭抱紧了,委屈道:“陛下刚才传了旨意来,要我爹随昭宁侯去北境平定战事!” 辅国老将军已经多年未领兵,其实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这时候劳动他老人家,想必情况危机。 只是殷老将军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确实不应该劳动,沈郁茹与吕若风对视一眼,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89章 黎明 ◎有了头绪◎ 殷可竹愤恼地嘟囔:“刚让傅将军受了这无端之祸,又将我爹派去了北境,陛下这是等着京城里无人可用呢!” “诶,不敢乱说。”沈郁茹忙挡住她嘴,怕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旁人听去。 虽然不能这么讲,但眼下境况确实是这样。多年重文轻武已经让朝中没什么可用的武将,更何况再将能坐镇的殷老将军派出去。 按理来说昭宁侯回北境就行了,怎么还要辅国将军这样举足轻重的人派去,想来北边也没到万分紧急的时候。 “那昭宁侯回去吗?”吕若风也觉着疑惑,猜测着难不成是昭宁侯要留在京城。 殷可竹扭头看过去,道:“回去,但是陛下把昭宁郡主留在了京城。” “为何?”沈郁茹不解,本来已经能盼着姜斓走了少一份乱子,怎么还留下了。 “听说是陛下顾及北境战事危险,把郡主暂留京中了。”殷可竹回想着从宫里听来的消息。 北境之前有过多次战事,也没见皇帝好心地把昭宁郡主借来京中避险,现在却只放了昭宁侯一个人回去,还派了和他权位相当的辅国大将军同去。 沈郁茹思索着,这分明是留了姜斓在京中做人质,又让殷渌去牵制,看来定然是昭宁侯做了什么事情,另皇帝失信于他。 “那你呢,你要去么?”沈郁茹问她。 殷可竹点头:“自然要去,我爹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不去不放心的。” 她自来就不是能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必然要去闯一片天地,沈郁茹并不劝说:“好,那之后要小心。” “可我担心你这里,我爹在京中尚能给傅将军说些话,若是一走恐怕…”殷可竹话说到一半,不敢去想后果。 沈郁茹这才品出些意味来,如梦初醒般向吕若风看去,背后起了一阵寒意。 现在看来,恐怕连把殷渌派去北境,恐怕也是要将傅其章最后一份助力除去。 “夫人…我…我想请你帮我问问沈子耀…”殷可竹说话又开始结巴起来,吞吞吐吐的。 “你想让他也去北境?”沈郁茹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两个人自从认识了还没分开过,现下定是想做个伴儿。 殷可竹先是慌忙摇头,片刻后却又缓缓地点了点头:“北境危险,夫人就问问他,问他自己想不想去,也别提我去!” 她虽然想这一去有沈子耀陪在身边,但是却不想他是因为自己才涉入险境。 -- 第171页 “好,我帮你问问。”沈郁茹理了理她额头的发丝。 现在恐怕北境要比京城还安全些,沈子耀能去北境也好,去那里避开京城里的风浪,如果往后真出了什么事情,他远在千里之外,也还能有一丝转机。 “什么时候动身?”沈郁茹问。 “明后两日吧,圣旨下来之后,就在点兵了。”殷可竹不舍地保住沈郁茹:“夫人你要万事小心,尤其是那个姜斓还在京城里。” 说起姜斓,她可是悬在沈郁茹心头的一根针,现在只要她不乱上添乱,便也只能由着去了。 “各位好意我都记在心里,情况上尚不明朗,今日便不多留你们了。”沈郁茹实在怕二人再待下去,又出什么别的事情。 “那你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去叫我。”吕若风复又揉了揉她的手,当做安慰。 “一定没事的!夫人放心!”殷可竹也说得肯定。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沈郁茹把这份好全数记在了心里,若是有还有机会,必定是要万分答谢的。 刚送了两人出门去,还没到屋里,宫里的赵峦又到了府上。 “赵公公。”沈郁茹脚步疲惫,却也不得不再去迎接。听见是宫里的人来了,她便一直提着心,生怕是傅其章出了什么事。 赵峦无论何时都一脸慈像,看着不是来说什么坏事,他施了一礼:“见过夫人。” “传陛下口谕。” 沈郁茹自然知道他是来传皇帝旨意的,也便从容跪下接旨,只盼着不是什么定案抄府的事情。 “靖安将军傅其章繁事累身,现特着京城一路韩兴良暂理嘉宁诸事,掌嘉宁册印。钦此!”赵峦宣旨毕。 虽然说着是“繁事累身”,但是剖开来看就是停职,不过是不想把话说绝了而已。 收军权这事儿早在沈郁茹意料之中,身陷这样的乱子,皇帝不可能再让傅其章掌着嘉宁九路。 她领旨后镇静起身,向身后吩咐:“景舟,你去书房将册印取来,交与赵公公。” 容慧夫人是个好说话的人,赵峦自来就知道,现在又施礼:“夫人切莫忧心,陛下顾及着将军近日要处理许多事情,军务繁重又不能耽搁,这才暂时托与韩兴良韩将军。” 事情尚未敲定,他也只随着皇上的意思挑了些好话来说,不把事情做绝。 沈郁茹自然领会到了这一点,便也顺势道一句:“多谢陛下,” “成王殿下今日进宫,谏议让辅国老将军去北境坐镇,想必是战事紧张了,如此用人之际,傅将军一事也必然不会再拖许久。”赵峦又笑盈盈的,说得不疾不徐。 竟然是成王在背后说的话,沈郁茹心里的乱麻忽然被解开些许。她总是隐约觉着,赵峦有意将消息透露出来。 这时景舟拿了嘉宁册印过来,呈与赵峦,沈郁茹随之道了一句:“有劳赵公公了。” 这句有劳看着是在说赵峦跑这一趟,实际上是在谢他透露了这许多消息。 赵峦心领神会却为未改神色,接过册印道:“老奴告退。” 看着人出门,沈郁茹想着他方才说的话,赵峦是御前的人,绝不会做闲聊的事情,如今特意提了韩兴良与成王,想必这件事还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之前杨逾还说了成王已有反意,韩兴良是成王的人,沈郁茹曾听傅其章讲过。现在军权落到了他手里,与其日防夜防,倒不如来一出釜底抽薪。 “景舟。”沈郁茹心生一计,道:“你待会儿去找一趟韩兴良,给他带几句话。” 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景舟却还是先应下了。 “还有,之后恐怕要麻烦你多在暗中走动了。”沈郁茹暗中排了几步棋。 现在虽然傅其章在正临司里,可也不能任由流言在外散播,宫里的事情说不上话,但宫外的事态却要有所掌控。 …… 太子从猎场被接回宫里后,整个太医署似乎都被搬到了东宫,太医们轮流照顾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全都陪葬。 那支箭没有伤到要害,不过是失血过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除去战战兢兢的太医,杨逾也总要去看看太子是否醒了,眼下能扭转局面的只有太子。他早醒一刻,傅其章便安全一分。 “太子殿下醒了!殿下醒了!”一名年迈的太医磕磕绊绊地站起来,顾不得跪麻了的腿,激动地往门外跑去。 死气沉沉的大殿里一时间才有人低声说话,有人长舒一口气,四周才像活过来一般。 太子身体不比那些在外征战的武将,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嘴里也发苦,不知道昏着时被灌了多少药。 等杨逾闻讯赶过去时是,太子也恰好再找他。 “殿下!”看着人躺在榻上,杨逾也顾不得再行礼,直接走了过去。 东宫里还守着许多太医院和服侍的人,碍于人多眼杂,按理来说杨逾不应该这么急着过来,另外在皇帝那边也不好交代。可眼下事情紧急,他也管不得那许多。 “傅将军可还好?”太子先开了口,秋猎场上最后守在他身边的人是傅其章,也不后来还有没有其他的危险。 杨逾面色为难,垂下目光:“靖安将军…在正临司里。” “为何?”太子大吃一惊,挣扎着就要起来,吓得旁边的太医手忙脚乱又不敢上前。 -- 第172页 周围还有许多人,杨逾只顾忌地向后瞟了一眼没敢开口。 太子发觉了,便冲那些人吩咐:“先都出去,本宫想清净些。” 那些老太医和宫女这才诺诺退下,留了个安静得屋子出来。 杨逾迫不及待地将事情原委道来,太子越听眉头蹙的越紧:“这事与成王脱不了干系。”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于信,可正临司快要将城里翻个底朝天也没找见人影。”杨逾盼着太子能出手。 不过是昏了这一日,朝中局势就发生了许多变动。太子此刻心绪烦乱,不过片刻就冷静下来。 “既然没把本宫置于死地,那他的活路也便没了。”徐佑从来都以温润示人,现在却极少的露出些冷面来。 他甚少以这种有威慑力的眼神去看周遭事物,现下他望着不远处的烛火:“宣平侯府可以动手了。” 杨逾会意点头,却仍担心:“那靖安将军那边…” “人在正临司反而是安心的,于信一日不露面,便一日定不了案。”太子现下只期待中间不要再出岔子,平添些别的事情进来。 …… 估摸着赵峦将嘉宁册印送到了韩兴良处,沈郁茹才命景舟从府里挑了件无关紧要的军报再给送去。 说着是送落下的军报,实际上则是要把一些话说给韩兴良听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6 21:01:42~2021-12-27 21:1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呓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 【 【 -完- 第90章 离间 ◎沈郁茹离间韩兴良与成王◎ 之前掌管禁城军的时候,韩兴良在城西军务处。升职后本要挪地方的,可是还没等搬走,傅其章就出了这档子事,于是他也就不得不又把禁城军的事情给拿起来了。 现在禁城军、嘉宁京城一路军都在他手里,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瞬间有了气势,觉着京城生死都握在了自己手里。 等赵峦来宣了陛下的旨意,将嘉宁九路的册印送过来,他恨不得当场打自己几个耳光,来看看是不是活在了梦里。 如今天下除了皇帝,可没有比他身价再高的人了。虽说只是暂理,但谁知道傅其章还有没有机会走出正临司。 景舟到的时候,韩兴良正坐在案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嘉宁册印,三面金令被一字排开,上刻猛虎,分别对应南、北和京城。 黄玉的虎头军印被他看了又看,时不时上手轻轻点一下,然后搓搓手,笑得灿烂。 桌上的这几件东西,当真是有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宝物。 “韩将军!”景舟已然走到了面前,韩兴良才如梦惊醒,收了僵在脸上的笑容。 “景…景大人?”他一惊,生怕是要把这些东西要回去的,下意识便用手捂住了。 景舟递出一份军报:“方才落下个信件,是着急处理的,给将军送来。” 韩兴良松了一口气,又想着现在自己可是军中权力最大的人,怎么也要拿出些架子来,便沉了沉肩将信接了过来,声音故作沉稳:“好。” 可是拿过信后,他却看着屋里的人还不走,又疑惑问道:“怎么?还有事?” “这…末将有句话…”景舟面露担忧欲言又止,片刻后索性一叹气:“算了,没事!将军忙!” 话说一半,韩兴良哪能受的了这样的抓心挠肺,他赶紧起身追上去:“怎么了?景大人但说无妨!” 作戏便要作的真一点儿,主动说的不如对方问出来的,景舟看他上钩便停住了脚步,微蹙了眉:“韩将军往后…多加小心就是。” “怎么了!”韩兴良心里打起了鼓,平白无故地提醒自己小心,他一时间慌了起来,迫切地想知道后边的事情。 景舟低下声音:“我们夫人看着您与靖安将军时常来往,甚是交好,这才担心将军安危,想着提醒一下。” 说话的声音一小下来,韩兴良也不禁四下打量,确保四周无人,似乎要听什么机密的事情。 他听过这样的原委,还是涉及自身的事情,更加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片好心,末将只与您讲,您可不要同他人说。”景舟煞有介事道。 “好!”韩兴良被这样严肃的氛围吓地低了声,当真以为要有生死相关的事情。 景舟看着人信得差不多了,于是道:“靖安将军冤枉,我家夫人最清楚。可细想这事背后,于信一个人绝不敢有这么大的手笔,定然是有人要害靖安将军。” 话说到了点子上,韩兴良暗中吞了口唾沫,心上悬起了一块大石头。 虽然这件事背后具体谋划他不甚清楚,但是一定与成王脱不开关系,这点他跟着成王久了,多少都能知道。 难不成是沈郁茹发觉了背后主使?他警惕地看过去:“然…然后呢?” “可害靖安将军图什么?说到底不还是兵权。但现在嘉宁册印却落到了韩将军您手里,幕后之人没能如愿拿到兵权,恐怕还要算计将军,从您这里夺过去。”景舟越说越低声,最后宛若耳语,故意说得骇人。 韩兴良听着慢慢将目光移到了桌上的金令上,心跳得飞快,刚才的欣喜一扫而空,只剩下了满目惊慌。 -- 第173页 景舟又道:“朝中都道靖安将军与成王亲近,可即便是这样,幕后之人依然敢下手,可见胆子不小。我家夫人实在害怕下一个遭难的是韩将军,这才提醒。” 傅其章与成王亲近,可害他的就是成王啊。韩兴良心知肚明,忽然浑身如过了一遍冷水。 当初傅其章提拔成王的人,又瞒住了禁城军里添人的事情,给成王做了不少事,可依旧被成王算计,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一不留神说多了!”景舟一咂嘴显得懊恼:“我们夫人一片好心,却也只是心切。将军千万别传扬出去,否则恐怕危及您的前途命运。” “好!好!多谢夫人!多谢!”韩兴良沉浸在恐惧中不可自拔,抬起冰凉的手摆了摆,无所适从。 景舟暗暗一笑,施了一礼:“末将告退。” 待人走了,韩兴良往后踉跄几步坐在椅子上,目光慌乱惊忧。 他胡乱地思索着,即使傅其章为成王做了许多事,也逃不过这个王爷的陷害。现在阴差阳错军权落到了自己手里,那成王会不会故技重施。 沈郁茹这招由人及己用得巧妙,给韩兴良摆明为成王做事的下场,让他自己去琢磨琢磨。 …… 自从秋猎刺杀后,成王的人捉了周穹,便压去了大狱里,这两也没人来问他什么。 白日饿了有吃有喝,晚上困了就睡,倒比之前四处奔波过得还悠闲。 这会儿他正抱着胳膊靠在墙角睡着,大牢的铁栏杆就被几个人敲得哗啦啦响。 “醒醒!”狱卒喊了一声,开了锁让进来一位圆腰大肚的狱官进来。 周穹被吵得抬了眼皮看过去,打量到了一个八字胡的人,正板着脸看过来。 当时成王的人把他送进大狱,只暗中交代不用担心,过段日子就能救他出去,他便想着这人是不是来放他出牢狱的。 不成想这狱官竟令身后的人摆了张桌子进来,在上边铺好纸墨后,他捋了捋八字胡,道:“本官问你些事情,你要如实回答。” 合着是来审问的,周穹没做什么声色,照例抱着手臂靠着墙,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求的大爷。 狱官清了清嗓子:“本官问你,你可与靖安将军傅其章暗通款曲?” “没有。”周穹不屑地将眼神移向别处,想着八成是这人脑子进水才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当真没有?你若如实交代了,现在就能出去作证。”狱官说得别有意味。 周穹索性不耐烦地闭了眼睛,不再言语。 “写,询问二次,周穹对与靖安将军暗通款曲一事,不做否认。”狱官指挥桌旁的狱卒去写供词,第二遍没说话,那就是不否认。 “暗通个屁啊!”周穹猛地坐直了身子,破口大骂:“老子跟他只有仇,没有就是没有!” 狱官看着这人脑子不转弯,无奈地摆摆手让狱卒撕了纸,这个供词要签字画押的,他不承认自然不画押。 “那本官再问你,你可是从靖安将军手里逃脱的?”狱官眼神狡黠,摸了摸八字胡。 周穹不理解为什么句句不离靖安将军,他蹙起眉:“济宁还是豫中?” 他与傅其章交手就这么两次,道:“济宁算是,豫中那次是有人…” “你且说是还是不是?”狱官打断他的话。 若说济宁一战,确实是从傅其章所率的大军中侥幸逃脱。至于豫中那次,算起来也能这么说。 “是。”他回答得烦躁。 狱官眼神一亮:“写!” 后身的狱卒换了张新纸,不出一会儿就递了笔墨和印泥过来:“签字画押。” 周穹不解地往送到他面前的纸看了一眼,上边就一句话:询问是否从靖安将军手中逃脱,答是。 这话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也没什么错处,他胡乱地签字画押了,想着赶紧把这些聒噪的人送走。 大张旗鼓而来,就问了这两个问题,周穹还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会被做成什么文章传到皇帝那里。 …… 天色暗下来,靖安将军府里四处都点起了灯,即便是没人的空房间也要燃起一根蜡烛。沈郁茹很害怕这样的黑暗将她吞噬了。 正临司进不去,傅其章也出不来。现在她盼着正临司早日找到于信,问个明白。又怕找到于信,他在堂上反咬一口。 不过事情还没到毫无转机的地步,只不过是要分别些时日。 “阿姐。”沈子耀推门进来,特意放轻了脚步与声音,不似往常那样活蹦乱跳。 他得了沈郁茹叫他回来的消息,便即刻过来了。 沈郁茹收了收疲惫的神色,冲他伸出了手:“来。” “阿姐怎么了?”沈子耀牵住她的手,同她一起坐在临窗的小榻上,担心问道。 “辅国老将军要去北境的事情,你知道了么?”沈郁茹问。 沈子耀点头:“知道了。”毕竟城外四处点兵,这样的大事城中百姓都有所议论的, “你可愿意随老将军去北境?”沈郁茹认真地看着他。 突然这么一问,沈子耀忽然心动起来,他是愿意南征北战的,可是眼下又不太想离开京城:“阿姐,你这里…” “不用担心我,你只说你想不想去。”沈郁茹问得正色。 思索良久,沈子耀还是没能决定:“可竹去吗?” -- 第174页 若是殷可竹去的话,那他恐怕是人不去,因也要飞去的。 “她若不去呢?”沈郁茹打量着,发觉近些日子自己的弟弟真的长大不少,眉眼也长开了,多了些英气。 “你要想好,去北境究竟是为了家国还是为了私情?”沈郁茹循序渐进地问,其实无论是为了什么,都是好的。 不过是要让他好好考量一番,免得去了这样险峻的地方后悔。 作者有话说: 这新章节,发出来他不显示啊! 感谢在2021-12-27 21:11:05~2021-12-28 21:0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洋芋炒土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季7瓶;jojo 2瓶;摩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 -完- 第91章 波澜 ◎危急关头◎ 沈子耀忽然陷入沉默,若只是殷老将军,他是想去的,去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但如果殷可竹也去,他便更想去,实在选不出一个来。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去。”他分辨不清那些事情,只知道心中有这个念头。 得了肯定的回答,沈郁茹道:“好,你明日便去找殷老将军,随军启程。” 因为儿时父亲喜怒无常,继母尖酸刻薄,沈郁茹后来越发不愿意直言自己的心思。可她偏将弟弟照顾成了一个敢说敢做的人, 愿不愿意做个决断,万事由沈子耀自己去做选择,才不至于到时候追悔莫及。 “可姐夫…”沈子耀担心自己一走,他阿姐连个能撑腰的人都没有。 沈郁茹本就是想让他暂离京城避开祸事,这会儿安慰宽心道:“放心,自来没有什么万古长夜,太阳终归会升起来。” 那日在沈府见着沈郁茹拔剑后,沈子耀便知道,他的阿姐与以前不同了。 与其无所事事呆在沈府里,每日担忧悲戚,不如出去搏一番,不然以后都会如今天这般,有心无力、辩解无门。 他忽然吸了吸鼻子,将那股子悲伤收回去:“好!阿姐今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快马送信,便是千万里我也赶回来。” 可这话过后,屋里空荡荡的。之前很多次来,都是傅其章陪在沈郁茹身边,或看书或打趣几句。现在屋里就算点了再多盏灯,那些阴影处也格外暗。 沈子耀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这股酸楚,许是觉着自己阿姐不容易,家里给不了她半分支持,只能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将军府里周旋。 沈郁茹见他忧愁的样子,似乎觉着不久前还在徐州老宅里爬墙揭瓦的小子长大了太多,能看出些稳重了。 “沈府里怎么样?”她又想起了日前在沈府里的事情。 说起沈府,沈子耀叹了一口气:“父亲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于氏在院里一会儿哭哭啼啼,一会儿又唱曲儿,疯疯癫癫的。” 左右哪里都不好就是了,沈郁茹料到了是这番情景,也没太多诧异。 现在没到绝路,却也看不到前路,她觉着自己的心被不上不下地吊着,难有个着落。 …… 九月,北境铁蹄扣关,时隔五年辅国大将军殷渌再度挂帅出征,率嘉宁北路大军北上御敌。 昭宁侯急切地要军款,本以为以战事紧急作为要挟,皇帝会答应,却没成想真派了辅国将军出战,实属自己把自己的后路断了。 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把女儿留在京城随大军回北境,二是自己干脆也留在京城。 可是堂堂昭宁侯不甘心被困在京城里,不然父女二人都被皇帝拿捏着。 秋日晴好,出征的队伍由京城城门出发,殷渌披挂戴盔,仍然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许久没见过他上战场的樊北也来相送,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老当益壮的样子,还有几分欣慰。 这样各自为战、分闯天地的感觉又一次升起来,想来还是二十几年前,他二人能说一句“有朝一日,你我分列文武之首。” 樊北笑道:“老将军气势不减当年啊!” “那是!”殷渌跟着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战甲。 圣旨下来的时候,他并没有追问为什么,只觉着自己就算再年老,也应当随召随战。不过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傅其章。 “京中,还有劳樊兄多照顾。”他环顾四周,低声道, 樊北自然知道说得是傅其章,这个学生他可十分宝贝,如今有这样的劫难,自然是放心不下。 “自然。”樊北虽然觉着这事情许不会善了,不过出征在即,也只能先应下。 眼见着四周大旗队伍都出了城,殷渌忽然又一副老顽童的面色来,打量四周看到了站在一起的殷可竹与沈子耀。 “看看!”他偷偷一指,将人只给樊北看。 出征前沈子耀就跑去找他,铁了心要一起去北境,实在是得了这个老将军的心。 再看自己宝贝女儿在一旁帮腔,殷渌这个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回事。 樊北认得这两人,一笑:“怎么?心有佳婿?” 几十年老友,他对殷渌的心思了如指掌,一这样得意的炫耀,必定就是看上眼了。 “走了!”殷渌得意着并未回答,忍着脚疼上了马,一拽缰绳:“礼金先备着吧!” -- 第175页 “急脾气,什么事情都赶那么快。”樊北无奈叹气,给他让了一条路。 二人互相拱手作别,心照不宣未说其他。 城里的大军陆陆续续地出了城,沈子耀出城时不断回望,他总觉着自己这一走,似乎有走出泥潭的感觉。 可偏偏身上又不得痛快,因为那泥潭里还有他的亲人。 姜斓在成楼上望着蜿蜒向前的队伍,又看向身边的成王,迫不及待问道:“现在殷渌走了,我可以去找沈郁茹了么?” 成王深吸了一口气,觉着呼吸都畅快了些:“别急,要把路都堵死了,她才能选你的路。” “你若出尔反尔,可别怪本郡主把你与沈郁茹那些事情抖落出去!”姜斓实在是没有这样放长线钓大鱼的耐心。 自来没被人抓过什么把柄的成王,现在就算心里再不悦,也只能忍着。若换作旁人,估计早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可这是昭宁郡主,皇帝既然留在了京内,那她如果出点什么事情,昭宁侯岂不是要炸了毛。搞不好从北境率兵而来,为女报仇。 天气晴朗,远山白云似近在眼前,四周大地一览无遗,成王立在城头忽然生出些怀抱江山的错觉。 “郡主放心。”他悠然道。 …… 无论战事怎么起,只要没打到京城,那城里都是热闹的。杂耍卖艺,唱戏唱曲儿的有增无减。 宣平侯府的后园里更是笙歌起舞,之前暖香楼里来的那两个姑娘抚琴吟歌,把姚璟唱得很是满意,靠在躺椅上摇头晃脑。 想到近来傅其章过得不如意,他更是添了几分痛快,不禁道:“青儿,换首乐呵点儿的曲子。” 那名抚琴的女子住了琴,声音娇柔道:“是,世子。” 可还未等琴再起,忽然房檐上传来声音:“宣平世子,九五至尊!宣平世子,九五至尊!” 这声音细哑不像人声,姚璟没听太清不禁抬头看过去:“谁在房上呢?” 可他却看到了一只浑身亮黑的鹩哥,正学舌道:“宣平世子,九五至尊。” 这回姚璟可听清了,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冷汗唰得就下来了:“混账!说什么呢!” 天下除了皇帝,谁能用九五至尊这个词。这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可不得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骂人似的骂了一句,却反应过来鸟儿听不懂人话,忙唤来一旁的小厮:“快给我抓住这该死的鸟儿!” “宣平世子,九五至尊!”鹩哥扑棱棱起飞,盘旋在院里继续说着。 后边的两个姑娘见状对视一眼,各有意味默不作声。 后院里十几个小厮乱成一团,有人举着网兜有人拿着扫帚,满院子追着这个嘴不停的鹩哥。 平白无故飞来这样一只说胡话的鹩哥,姚璟更是吓得腿软:“快!快!抓住它!” “世子抓住了!”一个小厮把鸟儿捏在手里,高喊! “弄死!快!”姚璟急不可耐,握了拳头就要自己上。 那小厮手疾眼快,过着网兜一甩,鹩哥儿撞在地上这才没了动静。 灵魂未定地姚璟踉跄着坐在地上,觉着心似乎要跳出了胸口一般,还在回想着方才的两句:“宣平世子,九五至尊。” …… 一面暗流初起,一面再掀波澜。早朝时,刑部狱官便在早朝时呈上来了震惊众人的消息:晋北匪首周穹在狱中中毒身亡。 狱官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晋北匪首周穹,只画押了这一句供词,确认是从靖安将军手中逃脱。待隔日再审时,已中毒身亡。” 这几句话引得殿里顿时炸了锅,一时间如水滚沸,议论声不绝于耳。 杨逾的“信口龇黄”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被身后那些议论声压了下去。他心里似乎被猛然浇了开水,急切地与张瑞书交换着眼神。 这几日只将全部精力都投在了寻找于信身上,却还忘记了大牢里有个周穹,这怎么就死了。 “狱中何来毒物?”皇帝并没什么喜怒,低沉地一句话让殿里安生下来。 狱官答道:“微臣上下搜查,已找到下毒狱卒,经审问,狱卒供出…是…是靖安将军主使…” 安静的大殿内这次乱地一发不可收拾,赵峦赶紧下来取了两份供词给皇帝呈上去。 杨逾听得眼前发黑,实在忍不住,大步跨出来:“望陛下明察,靖安将军光明磊落,绝不可只凭这一面之词!” “请陛下明察!”张瑞书随即出声。 “陛下,此事确实有待详查。”后边不知谁又附和了两句。 皇帝努力睁开眼睛去看了供词,但似乎也没看太仔细便折了放在一边:“去把靖安将军传来。” 门外的两个侍卫听见了旨意,急忙匆匆下了长街,去正临司里叫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 ◎最新评论: -完- 第92章 重演 ◎傅其章被革职◎ 傅其章接到皇帝传召的时候,尚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事情。不过可以觉出,来通传的御前卫,看他的眼神十分怪异,时常怀疑中夹杂着躲闪。 正临司也未接到什么消息,这边于信还没找到,皇帝就把人提走了,他们也觉得疑惑。 今天早朝时间格外长,约莫有小半个时辰都用来等了傅其章。那些文武大臣在殿下也不觉着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 第176页 唯独杨逾与张瑞书觉着片刻都是难熬的,想不出眼下这般应当如何辩解,如何翻身。 “靖安将军到!”殿门口的内侍掐着嗓子喊了一句,此时此刻,来人还是靖安将军。 大殿内霎时安静了下来,龙椅上撑着头的皇帝也终于挣开了眼睛,往下打量。 殿内气氛诡异,从人缝里传来听不清的低语,傅其章依旧自认为行端坐正,毫无惧色。 他至人前行礼:“臣参见陛下!” 这样隆重的早朝他是不常来的,之前大多都在边疆,回京也安定不了几日。再者他又不喜这样明争暗斗的场面,所以不到必要甚少上朝。 这几日在正临司虽然没受饿受冻,更无审讯,不过终究是第一次到那种地方,他还是提着心要费神,今日一看竟也少有的有几分疲惫。 皇帝并没打算说话,只轻挥了手让赵峦把那两份供词送下去。 傅其章发觉身侧有个异常急切地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他不由得微微侧目,见着了眉头深蹙的杨逾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悲痛神色。 今日的一切都不太正常,还未待他再做琢磨,赵峦便已捧着两份供词到了身前,连这个见惯了宫中风浪的贴身公公眼中,都有着惋惜。 近几日脱不开于信的事情,傅其章想着无非是又有了什么消息,便从容拿过供词来看。 一行字映入眼帘后,他神色骤变,又赶紧去展开另一份。目光震惊、不可思议,随后便是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指尖连带着两张纸微颤了一瞬,不过片刻就被控制住了:“陛下明鉴!这些绝不是臣之所为!” “人证物证具在,如何解释?”皇帝声音不大,带着病气得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 此刻似乎每一句窸窣耳语,都能被清楚地传到傅其章耳朵里,嗡嗡地炸开,炸得头晕。 原来于信的一封信只是开始,真正的大坑在这里。他觉着耳鸣声越来越重,明明深吸着气胸口却异常闷重。 “臣请与于信和那名狱卒当面对质!”傅其章明知这是有人存心诬陷,依然对当堂对质抱有期待。 皇帝还没说话,一中年谏官忽然站出来:“启奏陛下,依臣之所见,那狱卒见了靖安将军,许迫于威慑反而不敢再说真话。” “此言差矣,还是当庭对质妥当,不能偏听偏信一面之词。”杨逾说得没什么怒意,却语调很冷。 却不想又有人站出来,更大胆了些直呼其名:“于信现下避而不见,说不定就是因为恐惧傅其章之后报复。” “依于信所说,之前在济宁一战中,他就被傅其章有意推罪,意在灭口。且不说现在遍寻他不见,就算是找见了当堂对质,也难保再敢直言。” “毒害周穹,恐怕也是想再杀人灭口,免得被供出所作所为!” 谏官你一言我一语,似乎从心里便没打算给傅其章辩解,都盼着他被定个罪。 会装乖作惨的总会博得众人同情,傅其章初始还想辩驳几句,可现在越来越觉着如一口烧酒入喉,由嗓子一直烧到心里,说不出话来。 没人会信一个狱卒会陷害二品朝官,也没人会信一个小小通路将军有理由污蔑靖安大将军。 沉默良久,傅其章忽然扬起声来,说得理直气壮:“臣行端坐正,大可以让正临司并乾明卫一起来查!” 这样的结局早在皇帝计算中,也没打算再听他辩解:“诸位对此事有何见解?” 往常不甚爱听朝官打口水仗,可现在他偏偏想这争吵再纷乱些。 “陛下…”杨逾刚开口两字,便被身旁的人打断了。 刑部的人站出来,朗声到:“回陛下,根据律法,若事件清晰证词完备,即使当事人矢口否认,也可结案!” “傅其章勾结乱匪、谋害武将杀人灭口,又毒害人证,合该死罪!”谏官在后边扯了嗓子,说得义愤填膺! 恍然间,傅其章觉着自己回到了三年前,刚从南疆回来的时候,这些人也是这样一条条地数着他的罪状,最后来一句合该死罪。 不同的是,现在没有一位辅国大将军站出来力压众人,竟更为无助一些。 本就是埋在心里的一块痛处,如今又经历着相似的场景,往事便一股脑地涌上来。 顷刻间,这些义正言辞的字眼,一点一点的重合起来,竟在傅其章耳朵里有回声般打起架,惹得头脑中嗡嗡作响。 那些言语似乎编成了绳子,将他紧紧地勒着,喘不过气来。 他能听得到有人在质问有人在问罪,可却分不清究竟是三年前的回想,还是当下正在发生的。 眼前的一方地也开始旋转起来,他又看见了在南疆殊死搏斗的战士,看见了一封封参他的奏折。 跪着的这方地与三年前无异,甚至连裂痕都没变,身后那些条条罪状,似乎也与三年前无异。 之前令他惊醒、辗转难眠的梦境,终究是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靖安将军傅其章,勾结乱匪,陷害朝官…”是皇帝的声音,他觉着到了时候,终于出来做个收尾。 话到一半,傅其章隐约听清了,抽回神思猛然站起身来:“这些罪名,臣一概不认!” 他声音有力洪亮,一嗓子打断了皇帝的话,也将大殿上的纷乱压了下去。 虽然经过这许多时间,他已经不如之前那样事事张扬不羁,可不肯就屈是在骨子里的,这样的时候自然露了难驯的本性出来。 -- 第177页 傅其章眼神里似有火光一般,不过不同于三年前的时候,这次是愤怒是不甘,是扑面而来的焚烧。 “护驾!护驾!”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许是见着这样功夫上乘的武将猛然起身,有袭击之意。 霎时,门外涌进来许多铠甲带刀的士兵,将大殿为了个严丝合缝。 杨逾已经顾不得说话,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傅其章:“别…别!” 他第一次被吓得说话不顺,担忧惊恐地轻摇了头。现在若在动手,恐怕被安个殿前某乱的罪名,也不是没有可能。 “傅其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天威!”身后已然起了呼喊,在之前肯为他说句话的人,现在也闭紧了嘴不敢出声。 本来那些谏官还只抓着于信与周穹一事说,现在看到人猛然起身,大有不敬之意,不禁又要翻翻别的事情。 一老谏官忽然跪下:“陛下!臣冒死启奏,靖安将军素来乖张,济宁一战后更是恃宠生娇,敢拒陛下轿撵与宫门,实在有负皇恩!” 听到这儿皇帝突然舒了一口气,混浊的目光里多了点大事已成的意味。他赐轿之时,等的便是这一天。 “臣参傅其章擅专兵权,结党营私!” “昭宁侯进京之时,傅其章自傲,于侯爷与郡主无礼,以下犯上!” 一桩桩一件件,到现在全部说出来,傅其章才觉出来,这不都是皇帝叫他做的事情。 赐轿、与礼部一起去迎昭宁侯,准了自行提拔嘉宁九路将领,原来捧得高,是等着现下摔得惨。 皇帝一直忌惮武将,尤其是淮南王一乱之后,他更是从意气风发的傅其章身上看出了淮南王年轻时候的样子。 与其煞费苦心去找他的漏洞问罪降权,不如捧得高高的,到时候即使自己不说,那些最爱打抱不平的谏官,也能一人一口唾沫压的他不能翻身。 正像今日这样,皇帝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傅其章怔在原地,忽然觉着周围诸事诸物都虚幻起来,变成了他看不清的样子。 问心无愧地为大楚谋一份安宁,给自己建一份功业,是他一直所想的。本以为忠君守义,征战疆土,什么邪魔歪道都不必去正眼相看。 可现在这样的想法却是个笑话,所忠之人想要他的命,若守之地却容不下他。 那种感觉就像一张纸被丢进了通红的火炉里,烧成了灰烬,刹那间心里什么都覆灭了,一切都没了意义。 “陛下,数月前傅其章曾在闹事暴打宣平侯世子,致其断臂,实在是目无王法!” 就连几个月之前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傅其章冷笑一声,心里的那团火早已经冷了下来。 可片刻后,他想起自己为什么打姚璟,是因为这个浪荡世子对沈郁茹无礼。 沈郁茹…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扎进脑海里,他的神色里乍然多了些慌乱。 “革去傅其章靖安将军一职,靖安将军府封府待办。”皇帝似乎很是舒心,说话声音也清朗许多。 “来人,将傅其章押入大狱。”他又补了一句。 自从傅其章看清了皇帝的心思,就算是再快定案都不觉着奇怪。 “帮我最后一个忙,护住我夫人。”他低声对身旁的杨逾道,声音极小也未改面色。 杨逾已经没了方才惊慌的神色,目光深邃地往皇帝看了一眼:“陛…” “够了!”傅其章猛然把他推开,将人推到了那些谏官堆里:“你不必再补什么罪名,听腻了。” 现在着实没必要再让谁跟着受累,他想把杨逾摘出去,免得之后那些谏官文臣又要对张瑞书和杨逾说三道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9 18:02:05~2021-12-30 21:0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软软大人呀50瓶;邹邹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liJia -完- 第93章 入狱 ◎傅其章入狱,靖安将军府查封◎ 一旁的谏官没听到方才两人交谈的内容,只当是傅其章是盛怒下的推搡,便赶紧把杨逾拉了过来,关心询问到:“二公子没事吧。” 杨逾却一扬胳膊,将衣袖从那些人手中扯了出来,不想沾上污秽之气。 闻令而来的禁城军明明已经到了近前,却谁也没人敢上手去动傅其章。一来是靖安将军过往威名赫赫,二来是真的动起手来,也知不是对手。 皇帝微微扬了头睨着他,现在大势已定无外乎是送入大牢或者当场格杀两个下场,翻不起什么大浪。 傅其章的眼中第一次除了冰冷没其他的神采,连怒意也不甚明显。 “快,带下去!”杨逾赶紧吩咐一旁的御前卫,生怕再拖下去他又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现在傅其章连心里的怒火都熄了,还有什么支撑他去热血冲动。 御前卫这才壮起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圈出一个圈来,轻推着人往殿门口走。 傅其章把最后一个锋利的眼神留给了高位上的人,随后干脆地转身,大步往外走着,将那些带刀侍卫还落下老远。 朝中风云,总是变换得突然。刚及弱冠的年轻将军,一朝御前新贵,九路大军军权在手;一朝众人参议,革职入狱。 -- 第178页 这样一个在战场上长大的人,似乎早早的经历别人一生的荣辱起落。 …… 两路禁城军自城西奔出,持枪戴甲穿过闹市,一路引得人群侧视。 “将府门守住!快!”为首的将领指挥人马破门而入,将靖安将军府霎时为了个水泄不通。 沈郁茹听到院中声音杂乱正疑惑,便见兰芷带着哭腔进门,险些绊了一跤:“夫人!不好了!官兵来封府了!” 院中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能听到粗鲁的喊声:“别动!都放下手中东西!” “夫人寝处,不可擅入!”一片慌乱中,景舟的声音已然在门口响起,拦住了逼近房门口的身影。 沈郁茹觉着大事不好,起身时已经能听到门外有刀剑的碰撞和呵斥声:“大胆,竟敢有碍公务!” 门外为首的将官已经抽出了长剑,后边的士兵不分青红皂白就擒住了景舟,大有一剑下去要人命的架势。 “住手!”房门打开,沈郁茹从房里迈出身来。她打量了院里似土匪洗劫似的一群士兵,神色依然镇静。 那将领凶神恶煞地扬声道:“傅其章勾结乱匪、谋害朝官、毒害人证,奉陛下之命封府,一干人等一律就地待办!” 这些罪名一出来,沈郁茹像一脚踩入了悬崖,身体猛地下坠片刻才又能感觉到地面。方才的镇定也被瞬间击退,宛若晴天霹雳般惊在原地。 “休要胡言!”景舟已经虽被人钳制着些,却也心中一震开口反驳。 沈郁茹紧紧握着拳,指甲快要嵌进肉里,整个人似乎被浸在了水里般,周围全是杂乱不清的声音,连呼吸也分外困难。 景舟试图挣脱,却见那将领忍不得烦躁,抬剑就要刺去。 “住手,陛下要你封府,也要杀人了么?”剑光晃过,沈郁茹霎时回过神来,呵斥了一声。 圣旨却说只是封府,但那将领却没成想现在还有人如此硬气,不由得缓缓放了剑。 “放人!”正这时,门外传来韩兴良的声音。 众士兵这才诺诺松了手:“将军…” “陛下要你们封府,怎么还动起手来了?”韩兴良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果然是权势造人,如今大权在手多日,连说话走路都挺胸抬头了几分。 他一摆手:“你们把外边守好就行,都出去。” 未有任何消息,禁城军便如土匪一般来封府,沈郁茹尚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却知道傅其章怕是已经身陷囹圄。 韩兴良拿出一副同情的神色来。毕竟当时沈郁茹还拿他当个朋友,令景舟给传过话,现在也不打算做那落井下石的事情。 “发生…发生了什么?”沈郁茹声音哽咽地问道,再难以冷静掩盖自己的慌张。她向韩兴良投去了目光,还存留着最后的侥幸。 总归是一时风光无两的人沦为阶下囚。韩兴良叹了口气:“周穹死在了牢中,投毒的是个狱卒,说是傅将军指使的。” 本来已经不应该再喊将军,可他一时间又难以放下昔日对傅其章的畏惧,叫不出口全名。 “陛下信了?”沈郁茹觉着荒唐,却没有太多惊讶,毕竟这朝廷里荒唐的事情太多了。 韩兴良踱了两步负手而立:“架不住那些谏官翻旧账,条条罪状摞在一起。陛下不信也得信了。” “那现在…”沈郁茹心口提着一口气,话到一半不敢再问。 “自然是革职下了大狱。”韩兴良知她是打听傅其章的下落,也就自然地接过了话。 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断裂,沈郁茹一股剧痛自心头蔓延到指尖,倏地落下一行泪,双腿的力似被抽走了一般,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夫人!”兰芷已然泪流满面,赶紧上前扶住。 确实没有什么万古长夜,但总有人等不到天光大亮。 “不可能…我要见陛下!”她先是低声自言自语,脑中一片混乱,此刻除了去见皇帝,再没有旁的办法。 往前成王的所作所为,苦于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不敢贸然揭发。可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无非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韩兴良见人要往外挣,不疾不徐地阻拦道:“夫人莫在白费力了,陛下若有心听辩解,怎么会直接封了府?”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沈郁茹,若是皇帝想保下人,又怎会做的这样不留后路。加上之前殷老将军来府里特意提过功高震主一事,在那时傅其章便已身陷麻烦。 走此一看,傅其章被这样利落地查办,绝不只是成王在背后陷害,恐怕因为功高震主,皇帝早起杀心。 可事情没到最后一刻,远不知这绝路尽头是不是峰回路转,沈郁茹转身往韩兴良看去,左右都已经这样,她也无惧无畏起来:“韩将军若继续追随成王,恐怕来日也是这个下场。” 自从在军务处里听景舟说完那番话,韩兴良心里已然起了芥蒂,生怕来日成王为了抢他手里的兵权,也做个什么局来害他。 沈郁茹现在唯一能期待的,就是跟了成王许久的韩兴良,能够因为忌惮成王而提供些证据,才有翻盘的机会。 “韩将军也看见了,用过即弃,成王便是这样的人。”她将自己最冷静的一面拿出来,在这样千钧一发的关头,尚可与人周旋。 韩兴良听着不禁四下环顾,确认没有旁人在:“夫人什么意思?” -- 第179页 沈郁茹见他肯发问,便知有机会,于是道:“成王所做之事若能被公之于众,韩将军头上便少了把刀。” 以前韩兴良依附成王,不过是想途个更好的前程。可现在大权在手,又怎甘心再俯首帖耳地听呼来喝去,还要时时担心被设局陷害。 成王所能倒台,他才算是真正的挺起了腰杆儿,不受制于人。 韩兴良吸了一口气,在舌尖咂了咂,考虑其中利害。 “那你们…”可话又说回来,若傅其章得了生还的机会,自己手里的军权不还是要还回去,他心里拿不定主意。 “到了这会儿,韩将军觉着牢狱里的人,还肯再涉足朝堂么?”沈郁茹知傅其章心系国土,却也更清楚他性情,想来应当是已经失望至极了。 韩兴良一挑眉在话里听出了几分道理,眼下首要的便是摆脱成王的控制,得个长久的安宁,傅其章怎样已不甚重要。 “好。”他答了一个字,就当应了这样的合作。 …… 皇帝尚没下达如何处置,朝中人人便都以死罪来揣测了。想来也是,这许多的罪名堆在身上,岂有生还的道理。 散了朝,张瑞书往一叶书斋快马飞驰,想着朝中能说的上话的,无非是便是太子和樊相。 一叶书斋地处清净的地方,马蹄声响起来甚至能四处回声。大门木匾上刻着一叶二字,两旁守着文雅的小厮。 他们从来没见过樊相的得意门生如此急头白脸地闯进门,这样有失风度。 张瑞书绕过层层的山石树丛,往常最爱漫步静心的水池,如今也成了阻碍,他恨不得想有一条笔直的路直通书房。 好不容易看到了樊北书房的门,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阶,一把推开了门,迈进一步扑通便跪在了门口:“樊相!求樊相救救靖安将军!” 长途快马又院中大步疾行,他满头大汗官服不整,眉眼间全是悲切焦急,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傅其章在正临司的事情,樊北是知道的,本想着应该不会如此快结案。但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学生这般莽撞,想来是出了意外。 他不禁放了手里的书,问道:“傅军如何?” “他被陛下革了官职,打入大狱了!”张瑞书说着已觉声音不受控制地哽咽起来。 殷渌离京之时尚嘱托要照顾好这个学生,现在一个早朝的时间已然入狱,樊北蹙起了眉。 眼下边疆战事刚起,往后时局怎样还未可知,怎就这么潦草地处置了一员大将。 “替我更衣!”樊北起身,准备即刻去面见皇帝。 …… 城内清冷街道的一条小巷外,停了辆马车,一身斗篷的昭宁郡主由马车上跳下来,回身看向车窗口。 “你不一起去?”她发觉没人跟下来,存了些疑虑地问。 车窗帘慢慢掀开,成王徐值只露了半张脸出来:“人交到郡主手上了,剩下的也不需要本王再做什么。” 姜斓得意一笑:“好,多谢殿下!”她说罢干脆地转身往小巷里唯一一扇门走去。 待人转身,成王露出个阴冷的笑容,随即放了车帘。 作者有话说: 2021最后一天啦,祝各位2022,万事胜意! 叨叨一些话啦:从2021年10月开文以来,陆续收到了很多小可爱的支持,让我在写作的路上有了更多的勇气。 我不属于天赋型选手,但是我绝对热爱、绝对用心,在新的一年里,我同样会用心去对待每一步作品、每一个角色,会一直好好长大的,不辜负这些有趣的灵魂! 真的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非常幸运能在2021年和你们相识,感恩!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大大加油~元旦快乐!】 【祝各位2022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完- 第94章 暗夜 ◎万物至于暗夜,等待光明◎ 那扇木门斑驳破旧,隐约有一块块泛白的红色,看得出年头很久了。门下因为散不出去的潮气,也有些腐朽。 昭宁郡主不愿去碰这样的门,嫌弃地打量后命身旁的随从推开。 院内是两间简陋的木屋,满地杂草落叶和恣意生长的树枝,都显出这里许多时间没人住了。 木屋里阴暗潮湿,只从窗户破了洞的里漏进来几束光,灰尘飘散在光下,更显的别处昏暗。 角落里一堆干草上扭曲挣扎着一个被绑了手脚的人,头上还套了麻袋,想必是连嘴也堵上了,只能痛苦地发出呜呜声。 他身上零零散散地有不少血迹,鲜红暗红交杂着,更显着可怜。 砰的一声屋门被踹开,一片白亮洒进屋里,激起了一片尘土。铁锁连带着门并不牢固的衔接处叮当哗啦作响,吓得干草堆上的人扭动更加剧烈。 姜斓一展斗篷埋进来,看到了角落里的人。她轻轻歪头,命随从去把那人拉起来。 待头套被扯下来,露出了于信青紫交加的脸,眼睛也肿了一只,看着像刚刚从拳打脚踢下生还的。 他沾满灰尘的脸上满是泪痕,哀求地发出呜呜的声音,伴着惊恐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疯狂地磕着头。 这几天的经历,足够他记一辈子,以至于现在无论见着谁,即使肿了的眼皮盖住视野看不清人,也要下意识跪地求饶。 -- 第180页 济宁一战被撤职后,虽然日子不如以前那样光鲜亮丽,好歹也算保住了命。不过是在于府里要听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 一个通路将军现在突然整天窝在家里,还落了个不好的名声,他被姨母讥讽烦了,又不敢还嘴,便趁着天气好准备出去躲个清净。 谁知道刚出门不远,在人少处就被一群人手脚麻利套了麻袋,待后脖颈挨了一棍子之后,他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醒来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里的摆设看着很上档次,不过却没见着什么上档次的人。 那些那些鞭子烙铁的蒙面人,丢给他几张纸,让他誊抄在一折子上,纸上写得便是要检举揭发傅其章与周穹勾结。 他虽然怯懦贪功,却也万不敢做这些栽赃诬陷的事情。可他拒绝后,招来的便是一顿毒打。 平常本就没有什么胆量气魄,更不要说面对这样的刑讯威逼。最终拖着满身的伤痕,也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一字一句誊抄下来,还按了手印。 之后他就一直被关在这间屋子里,不知道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更不知道之后是否还能出去。 于信全然想不到,他一笔一划控诉的周穹,不久前就坐在他现在的位置。 这间屋子在成王府的后院,是个旁人怎么搜查都不会搜到的地方。 正临司可以搜遍城中内外、山间野林,却进不到成王府来。任谁也猜不到,朝中都在寻找的于信,就在成王殿下的府中。 但于信自始至终都没见到过成王,也更不知自己是被谁抓到了这里,每天只能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进来给他送顿饭。 直到今日又被套了麻袋捆住手脚,杀猪似的被抬了出去扔到了马车里,经过好长一段路,才有被拽了下来。 方才被猛然扯了头套,眼前的得了光亮,二话不说便跪下求饶。 姜斓在北境见得大多都是威武雄壮、能征善战的勇士,没遇到过这样痛哭的怂人,十分鄙夷:“让他说话。” 随从这才取出了于信嘴里的破布。 “求求放过我!放过我,我什么都干!什么都干!”于信哀嚎声震耳朵,被绑着手脚也不影响他利落地磕头。 方才被从那样精致的房间里挪到了这样荒凉的地方,大有把囚犯从牢房带到刑场的意思,他觉着自己要被了结了。 “再吵你现在就没命了。”姜斓堵了堵耳朵,想给自己谋一份安静。 果然,于信即刻住了声,只剩下惊恐的看着和低声呜咽。 姜斓这才走近了几步,打量着这个鼻青脸肿的人,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于信惶恐地摇头,只期盼是个活菩萨,能饶自己一命。 “昭宁侯郡主。”姜斓自报家门,觉着这样的名头足以旁人俯首听命。 确实是这样,前些时候进京的昭宁侯,于信早有耳闻,如今见了郡主,更是战战兢兢:“郡主饶命!饶命!!” “行了,别磕头了,磕傻了可不好。”姜斓忽得笑起来:“之后按本郡主说的做,你就能留下这条命,否则…” “郡主说什么我做什么!”于信疯了似的重复这句话,以表自己的决心。 …… 傅其章经历过边疆无灯无光的风雪夜晚,也经历过瓢泼大雨,似要一切都被倾覆的白天。 可顶风冒雪,趟泥过沼,都比不过现在大狱里高墙上唯一的一扇窗令人绝望。 他想过自己可能战场马革裹尸,或者再惨一点儿是某一战中被万箭穿心。可即便是做梦,也没梦到有一天自己会到这不见天日的大牢里来。 他怔怔地站着,望着唯一可以投进光来的高窗,自嘲地冷笑。觉着之前的一腔热血分外可笑,自以为开疆拓土,到最后却剩了众人指责。 “干嘛呢!别杵那儿,坐下!”一巡视的狱官用手里的鞭子用力敲了敲铁栏。 关着的囚犯,尤其是有些身手的犯人,狱卒很忌惮他们站着,害怕随时便会动了什么手脚越狱。 片刻后,傅其章微微侧身,堪堪能把自己冰冷的目光刺过去,看得那狱官浑身发冷。 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一但怒起来眼神便是破千军气势,即使在这样的牢房里,也消不去骨子里的宁死不降。 狱官不敢再直视,低了目光掩饰自己的慌张,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还以为自己是大将军呢!” 傅其章听他骂过,胸口似压了块石头,堵得呼吸不畅,心里一阵阵如针刺过。 他自问绝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可现在却连开口反驳的心气没有了。 “觉着自己站着就能顶天立地?大楚不缺你一个,那么多搏命洒血的将士,哪个也没你这般狂傲!”狱卒看着他都到了大牢里还不肯放下身段,不禁讥笑。 本是讥讽的话,可却让傅其章堵在心里的石头猛然炸裂,碎石四溅砸得五脏六腑都疼。 确实,大楚那么多舍命征战的将士,他又算什么,没有谁不可或缺,也总会有人继续守着这片土地。 直到现在从云间跌落,面对着生死前路,他才真觉着什么是沧海一粟,自己是如何渺小。 其实本不必去追什么功名显赫,再荣耀的人,也不会因为一己之躯改换人世间的什么。 恍然间,他的眼神中锐利消了大半,连紧绷着的力都卸了几分。 -- 第181页 狱卒懒得再费口舌,捋了捋手里的鞭子就要走。 “我府上如何?”傅其章忽然开口,声音从未有过地无力,似乎放了满手的重物,一身轻轻。 “呵,封啦!禁城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可严实了!”狱官笑道,似乎故意说得欢快,让他不舒服才好。 若真是无牵无挂也就罢了,那没有人气的房子即便是砸了烧了傅其章都不过问。 可现在,那里是家,家里还有个人。 太阳移了移,从高窗投下来的光也换了位置,正好能打到傅其章一身鲜亮的长衣上。 这身尚鲜亮的衣服反出光来,把灰墙黑地也映出了色彩。 他想着今日的太阳也在照着沈郁茹,照着这个被他无端拖累的人。如此一来,这唯一的光亮也便令他心痛。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酸楚与险些落下的泪水,缓缓迈开步子,往墙边的草席走去。 是啊,本没必要站着的,就像一辈子也不是时时要站着。 …… 大楚现在可谓是内外不安,朝中傅其章的事情沸沸扬扬,北境的战事也是愈演愈烈,大有把控不住的架势。 算算时日,殷渌还没到北境,皇帝寄希望于辅国老将军再显神威。 许是因为了结了一桩心事,皇帝近些时日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樊北总要进宫求见,一而再再而三地请再查此案。 老丞相一开口,自然之前噤声的人也敢附和几句,一时间朝中风向略有变化。 皇帝虽有杀心,不过却终究是碍不过德高望重的老丞相,所以只能充耳不闻,却也不敢下杀令。 本以为支走了殷渌,傅其章便少了靠山,却不想樊北进来掺了一手。成王刚刚封堵的路又出了缺口,令他颇为头疼。 说来韩兴良自从接管了嘉宁九路军,日日军务缠身,还没机会见一面,他自以为军权在韩兴良手里,也就如同在自己手里。 如此特地抽了不甚繁忙的一日,把韩兴良约来了城东的客栈,好听听近日军中的情况。 “韩将军好气色。”成王见韩兴良进了门,觉着他比之前都瘦了一圈,却意外地更加精神了。 韩兴良手里有了重权,心底也硬气了几分,不过还不敢表露:“见过殿下。” 成王照例亲和一笑:“韩将军大权在手,日子过得可还舒坦?” 自从傅其章出事之后,韩兴良只觉着这个王爷现在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不禁警惕了几分:“承蒙殿下关怀,一切都好。” 作者有话说: 2022第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 ◎最新评论: 【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74ea3d7379f1ed89cdf6353fc0df0971f91dcf5e-1648522406-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求更新,求速肥,来颗地雷激发作者潜能吧!】 -完- 第95章 绝境 ◎成王再推波助澜◎ 上次韩兴良从正临司回来,成王还没得机会问问所谈的内容,现在索性一并问了:“那日在正临司里,一切都还顺利?” 这么一问,韩兴良想起来傅其章把成王扯出来的事情,想必如今正临司应该是已经在查了,可他并不打算如实相告。 因为沈郁茹说得有道理,成王总会有一天因为想要军权,也如除去傅其章一般除去自己。如果这个王爷能倒台,他头上确实少了一把刀。 “顺利!傅其章百口莫辩。”韩兴良瞒下了这件事情,心里还多了一丝期待,盼着正临司早日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成王没想着自己手下的人生了异心,听后还得意:“那便好。”他舒了一口气,又道:“今夜子时,本王要走西边的城门,你做个准备。” 京城城门入夜便会关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现在半夜三经的要走城门,恐怕也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禁城军在韩兴良掌控下,开个城门不是难事儿,可他留了个心眼儿,试探问道:“敢问殿下…是有什么要紧事?” “不该问的别问。”成王虽然面色还和缓,但声音已经生硬起来,毕竟之前从没被打探过具体情况, 韩兴良不敢再问,垂下了目光:“是。”他这么说着,已悄悄在眼神中多了些不服和怨气。 自从执掌了嘉宁九路军,任谁见着他都是毕恭毕敬的,还没听过这样驳面子训斥。况且之前成王见傅其章还要存了三分客气,怎么同样的权位在手,却显着自己更低一等。 这时推门进来一随从,警惕地往韩兴良看了一眼,随后以手遮挡同成王耳语。 看着这样的情景,韩兴良不由得一股气升起来,更觉着是成王使唤他使唤惯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来都是不被信任和费力不讨好那个。 “行了,你先回去吧,本王还有旁的事情。”成王听过随从的话,便已经起身。 韩兴良也欠着身子站起来:“殿下慢走。”待人转身,他便往出门的背影投去了一个冷漠的目光。 成王的马车由城东客栈直奔皇宫的方向,刚才随从来说,太子已是带伤去见了皇帝,这样的时候他已然要去看看。 他到理政殿时,太子方才被内侍掺着坐到了软垫上,看着是也是才到不久。 这两个儿子鲜有同时到理政殿的时候,皇帝觉着其中似有内情,却又说不出两人再搞什么名堂。 -- 第182页 为了找个合适的由头,成王特地将前几日皇帝给他的户部册子带来了,做个幌子。 “父皇,户部、工部一应事情已处理妥当,还请父皇过目。”他将册子递给了赵峦,便往太子看了一眼。 太子这几日修养,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嘴唇还是苍白一些。他坐在软垫上也不看,只浅浅地呼吸着,免得将胸口的伤口撑开。 户部、工部的事情无论有多少交到成王手上,他都不甚担心,毕竟自己这个弟弟不是能耐下心来审字批文的人。 “太子殿下伤还未好,就来理政殿了,当真是心怀国民。”成王语气轻快,断然不是真心的问候。 皇帝想起来还未问太子由来,不禁侧头看过去:“你来所为何事?” 其实太子本不想当着成王说,可既然问到了又不好遮掩,便道:“回父皇,儿臣是想将那日秋猎场上的事情,如实禀给父皇。” “嗯?”皇帝应了一声,随手翻开赵峦送来的册子,大致浏览着。 “那日秋猎场上,儿臣遇刺中了一箭,若不是靖安…若不是傅其章及时赶到挡下第二箭,恐怕儿臣要命丧当场了。”太子柔声道来,尽量说得平缓不带个人情绪。 他明知道皇帝是有心杀傅其章的,可现在却也没办法默不作声,只能尽力一搏。 “你觉着他无辜?”皇帝并不抬头,但似乎也没在看手里的册子。 成王趁势开口:“现在各方供词都已完备,太子可别凭一心之善,被那奸臣贼子的表面迷惑了。” 话音落,还没等着太子开口,皇帝已然道:“成王说的是,傅其章生性跋扈,恐手段狠辣,太子还是谨慎些好。” 这两人都没打算给活命的机会,任太子说破了天恐也是没用的,他索性换了个话头,道:“可如今北境战事愈演愈烈,傅其章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材,可正是用人之际…” “殷老将军已然坐镇北境,想必不多时就能安定的。”皇帝用殷渌把话截了回去。 到这时太子才算彻底死了心,想要皇帝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还得往那些“偏门偏道”去想办法。 “儿臣尚觉身体乏力,请父皇准许先行告退。”太子要起身,一旁的内侍忙来搀扶。 皇帝也不愿意再听为傅其章求情的话,他觉着自己这一番,是在为太子之后铲平障碍,除去垄权的武将。 “你近日便好好休息,不用往理政殿来了。”他叹太子尚且心善,不懂自己为之后朝中太平所费的苦心。 “儿臣告退。”太子缓缓下了阶,与成王擦身而过,二人目光短暂的触碰,宛若各把利刃出鞘几寸。 如今大殿上只剩下成王一个,皇帝才略微放下心来。皇子之间明嘲暗讽都是他经历过的,也不想再看两个人逢场作戏般你来我往。 成王见人走了,便施礼道:“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皇帝觉着这话说的多余,若是没打算讲便不会有此一问。 “方才太子殿下说起秋猎场上的事情,儿臣另有思虑。傅其章故纵周穹,现下周穹又来刺杀太子,这二者之间…”成王话到一半,缓缓而止。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暗指周穹刺杀太子与傅其章有关么,这便是谋刺皇子要篡权夺位。皇帝把目光移到一旁的烛火上,疑心也便如那燃烧的火苗一般跃动。 大殿里安静下来,成王慢慢地上了阶,跪坐在方才太子的位置,低声道:“况且儿臣听韩兴良说,嘉宁军士可是对傅其章还存着旧情,儿臣实在害怕这样拖下去,夜长梦多。” 低沉地声音萦绕在这一方空间里,皇帝心里早已布满了疑云,生怕万一傅其章得了生还的机会,带领嘉宁大军揭竿而起。 成王低着头暗自一笑,只有把傅其章推到绝地,才能给昭宁郡主“铺路”,给自己之后做准备。 …… 入夜,月黑风高。靖安将军府里,沈郁茹收到了韩兴良暗中送来的消息,说成王今夜子时要从西门出城,还在府里后门留了空子。 果然离间之策是有用的,现在还能得一些成王的消息。可是现在自己没有可用的人手,知道这件事也奈何不了。 “景舟!”她冲窗外的身影喊了一句,让人进来。 景舟进门道:“夫人有何事?” 沈郁茹将那张字条递了出去:“这是韩兴良送来的,你待会儿从府里后门走,把这张字条去给杨二公子,务必把眼下情况说清。” 既然韩兴良说在后门留了空子,那便是打算给她一个与外边通消息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心意。 “夫人,这…韩兴良之前可是成王的人,可靠么?”景舟不甚放心,毕竟他知晓这人心思并不纯正。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现在成王与他有害无利。”沈郁茹看得透彻,虽然韩兴良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出手相助,但一时的合作也能解一时之困。 景舟答:“是,夫人放心,属下去去就回。” “不用回来了,你就在府外吧,一切跟着太子与杨二公子他们!”沈郁茹想着与其把得力的人手困在府里,还不如放出去。 景舟放心不下府里刚要拒绝,可话到嘴边,也觉出来沈郁茹的用心。于是拱手施礼道:“是!” 靖安将军府后门确实无人把手,景舟趁着夜色离开府邸,一身夜行衣消失在漆黑中。 -- 第183页 火光如豆,在黑暗中画了个亮圈出来。沈郁茹便坐在这样的亮光里,疲惫却难眠。 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合过眼,身体被耗得厉害,她觉着心口发慌,眼前的事物也不甚清楚。 那身令人神清气爽的浅色长衣,现在却把人衬得脸色发白,似乎一个大活人与旁边的桌子一样没什么生气。 回想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她觉着数月之前的自己绝不会料到,有朝一日会沈府拔剑,要在这样一个大漩涡里拉扯斡旋。 现在所要面对的麻烦,远比刚从徐州来京城的时候大。可是再探内心,却发觉少了份犹豫不前,远比当时要坚定,要有方向。 …… 杨府内,杨逾正在房间里点了灯,烛光映在他的眼中,却似没泛什么光出来。 他细细地看着手里的玉貔貅,这枚辟邪的玉貔貅往常总被把玩,现在已经光泽油润。 屋内沉寂,他忽然吸了一口气,抬手将玉貔貅扔进了桌上的木匣子里,随手盖了盖子,就像收了个什么不甚重要的物件儿。 突然,窗外一道黑影闪过,只一瞬屋门便被轻推了个缝。 “谁!”杨逾警惕地起身,慢慢往门口走去。 “二公子。”景舟自门外闪进身来,低声道了一句。 听清了声音,杨逾一惊,急忙大步去关了门:“景舟!你怎么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1 21:00:00~2022-01-02 21:0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反卷之王、洋芋炒土豆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 -完- 第96章 转机 ◎姜斓要沈郁茹和离◎ 这一夜,京城里十分不安生。先是一辆马车趁着夜色出了城,不过片刻又跟出去了数名黑衣人。 寂静的街道上零散地点着几盏灯笼,远近有些亮光,吹过几阵秋风,不时回响出窸窣声。 殊不知,这样的暗夜过后,将是比黑夜更令人绝望的白日。 不知怎的,沈郁茹今夜格外心慌,即使合了眼睛也总是梦到深渊火海,时时惊醒。 她倚在那张临窗的小榻上,直到天色大亮了都没发觉,只觉着这光亮与黑暗没什么分别。 突然院里多了些兵甲的声音,这两日禁城军一直守着,院里有人来往也不奇怪,可今日的阵仗却分外大。 “奉命查没府宅!”浑厚有力的一声,与禁城军那些土匪似的霸道不同。 查没府宅,这可是要清查收没罪臣的家资,沈郁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起身去看。 她一开门,却见了院里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成王徐值。 “惊扰夫人了?”徐值到现在还带着笑意,看着一身清爽。 沈郁茹看到是御前卫来抄家,院里的小厮皆被扭住按住不得动弹。 “殿下这是做什么?”她几乎是硬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尽量使自己看着不太疲惫。 徐值一笑,往前踱了几步,到了离她最近的阶前:“奉陛下命,傅其章谋刺皇嗣、犯上作乱,又狂悖生骄,目无王法,着午时即刻处斩。” 本应是端正传的旨意,可他却说得低声有情,语气中还多了几分刻意挑拨,故意让字字只入沈郁茹的耳朵。 “你胡说!不可能!”沈郁茹瞬时开口,觉着是他在胡诌。 “御前卫都在这儿了,本王如何胡说?”徐值负手,依旧不疾不徐很有耐心。 谋刺皇子、犯上作乱…果然是什么罪名都能往上加。沈郁茹踉跄后退几步,撞在了门上才倚住身形,由心尖传到指尖一阵冰凉的麻意。 午时,午时处斩。她不敢想这件事情,甚至不敢再念一遍傅其章的名字。 或许这应该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一场噩梦,只要醒来就没有事了,恐惧惊慌夹杂在眼神里,最后却只剩了怔正在原地,流着泪。 自见面时,徐值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珍宝一般,若不是这排场,谁也猜不出是来查抄府邸的。 他慢慢上了台阶,看着失神的沈郁茹又笑了笑,缓缓俯身贴近耳边,低声道:“本王特意跟陛下求了个恩典,还你自由之身,不受连坐。” 呼出的热气扑过来,唤回了沈郁茹的一点神思,她突然扯住徐值的领子,悲切愤怒:“是你,是你做局陷害!” 院里的御前卫见着成王被扯住,不禁纷纷亮了兵刃,围上前来。 可这等时候沈郁茹哪里还顾忌这些,她宛若没见到那些铁甲一般,死死地盯住眼前的人。 徐值一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不必过来。他被揪着衣领非但不恼,还特意低了头去凑近:“这话可是错怪本王了,是本王承诺了要给夫人留后路的,今日也算是兑现承诺。” 他说得暧昧,一步一步又把人逼退到门边。 沈郁茹猛地将他推开,环顾府内的场景,心下生悲。初秋的落叶本是美景,可现在确显着凄凉。 她冷笑着,已经是不受控制地流着泪:“南征北战守土安疆的勇将,竟落得如此荒唐的下场。终究是过河拆桥,疑心作祟!” 许多日悬在心里的石头狠狠压下,压得人神智全无,只能是望天痛哭。 徐值轻叹了口气,算是默许她说的算是真的,毕竟傅其章有没有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 第184页 “本王派人送夫人回沈府吧,再晚些怕是要撞上行刑的队伍了。”他再提起午时行刑这件事,似是故意刺激沈郁茹。 待所有情绪退去,沈郁茹只剩了平静地流泪。 行刑的队伍又如何,去皇帝的大殿闹一场又如何,她早已不惧这些。 她擦了脸上的泪,果决地迈开步子往门外走去,左右往后的时日到今日午时也就止了,剩下这两个时辰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可不料徐值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把拉住:“你若再生出事端来,本王也保不了你!” 沈郁茹也不回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人,可却听得一句:“你想连累沈家吗?” 她顿时怔住了脚步,眼中的愤怒未退,刚刚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是啊,她的背后还有个沈家,还有父亲与弟弟,连孤注一掷也做不到。 “府里一干人等,即刻带走。”徐值扬声吩咐一句,院里的禁城军已然开始行动。 霎时四周多了小厮女使的哀嚎求饶声。 沈郁茹忽然无措地摇了摇头,慌忙回身拽住了徐值的袖子,哀求道:“我求求你救救傅其章,求求你了!” 这是她第一次求人,还是她深恶痛绝的人。 徐值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刻,看着人一点一点无力地跪到地上,不禁得意地轻抿了唇笑了起来。 他抬手勾起沈郁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这样梨花带雨的脸,觉着美人即使是哭,也是一番韵味。 若不是还有昭宁侯的一道坎要过,他真想不去管昭宁郡主,当即就把于信送到大殿上。如此卖个人情给沈郁茹,好把她收入怀中。 “本王爱莫能助。”他笑着从沈郁茹的眉眼间打量到唇鼻,忍下了心里的冲动。 沈郁茹从未觉着被成王拒绝是件如此绝望地事情,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是始作俑者,却终究也只能是知道。 “郡主您不能进去!”门口的士兵处混乱起来,姜斓终究是推开了那些不敢动手的人,迈进府里。 徐值循声看去,见着姜斓的身影不由得收了笑容,连神色也不似方才和缓,了然地垂了目光。 自己做了这许多,给主角搭了戏台,是到大戏开演的时候了。 “昭宁郡主怎么来了?”他心知肚明,可还是要问一句。 姜斓目的性极强,也不说旁的遮掩,看了一眼仍在地上的沈郁茹,道:“殿下可容本郡主与夫人单独说几句?” “这…不好吧。”徐值故作推诿,总不好直接答应。 “殿下不必担心,出了事情本郡主承担!”姜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冲徐值使了个眼神。 戏做得差不多了,徐值侧身让了条路出来,让二人能进屋里详谈。 …… 大狱里暗无天日,仅凭一扇高窗看不出时辰。傅其章靠在墙边,仰头抵着墙,身上最后一点光也没能抵住这样黑暗的消磨。 “传陛下口谕!”一刑部官员趾高气扬地走来,方才站稳就已经开口。 傅其章微微偏头愣了片刻,才在冰冷的目光中显出点生气来,默不作声地跪起身来。 他期待是翻案的诏书,可又觉着自己妄想,不过总不会有更坏的消息传来。 “罪将傅其章,谋刺皇子、犯上作乱,着午时处斩,抄没家资!” 傅其章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猛地抬头看过去,忽然从头到身子灌进了一股灼热的气。 怎会如此,他急促地喘息着,还未回过神来,身子似僵住了般。 “冤枉…”良久,他神色中多出些悲色,从喉间低声挤出来这两个字,无力而真情,却并不似旁人般急切恳求。 自来他最不喜喊冤叫屈,也不肯因折腰就势。可眼下这一声冤枉是这些时日后,由心而发的二字。仿佛除了这两字再没有什么可以说。 刑部的官员并不理会,还在说着:“陛下仁慈,不忍无辜家眷受累,特宽宥沈家长女,褫其封号,免刑!”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傅其章一合眼,将心里的悲戚转作一颗泪落下来,心里绞痛着连呼出的气都不甚连贯, 什么建功立业、大楚神将,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高窗洒下来的光,将这间牢房应得明亮了些。可傅其章看着这光却嘲讽一笑,觉着狱中的高窗实在多余,这点光怎么映的亮人心。 …… 姜斓到了府上见沈郁茹,她进屋后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甚至还欣喜地碰了碰那些绿植盆栽,看着很是满意。 “郡主要说什么?”沈郁茹神色冷漠地站在门口,并不再往里走。 姜斓凑近一盆花问了问,陶醉在香气中。半晌才拍了拍手道:“我这儿,有能为傅将军平反的证据。” “什么!”沈郁茹眼神中即刻多了些光辉,急切地上前几步,有绝处逢生之感:“郡主当真?” “本郡主从不说假话。”姜斓看着她,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无论之前如何,只要她肯出手相助,沈郁茹都是感激的:“郡主若出手相助,郁茹必当结草衔环。” 姜斓还记着自己之前来的时候,被她一词一句说得哑口无言,本想着借机报复几句,可又看天色不早,误了时辰可不好。 “可以救傅将军,但是…本郡主有个条件。”姜斓对上那恳切真挚的目光。 -- 第185页 “什么条件?”沈郁茹打定了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答应。 姜斓直直地看着她:“我要你与傅其章,和离!” 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条件,沈郁茹不禁蹙了眉后退几步,觉着不可理喻:“你…” 可片刻后她又盘算,不过是和离满足郡主的私欲而已,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是权宜之计。 “还有,你不要妄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本郡主既然能救傅其章于水火,自然也能再将他推进去!”姜斓知道沈郁茹有些脑子,便提前警告。 ◎最新评论: 【 -完- 第97章 黎明 ◎于信翻供◎ 刚刚升起来的念头被便被打消,沈郁茹没预料到姜斓竟这样狠心,还想再把傅其章推进火坑,她终是不大理解:“你…你不是喜欢傅将军么?” “是喜欢,不过喜欢得不到,又有什么用呢?”姜斓说得理所应当。 沈郁茹忽然觉着这人可怕,复又心惊地上下打量。她本以为心怀喜欢,至少不会去加害,可没成想有人私心至此。 “为表诚意,只要你现在空口答应,本郡主即刻进宫面圣,还傅将军清白。但你若敢出尔反尔,今后还藕断丝连,那可别怪本郡主一个不高兴,再给傅将军些苦头。”姜斓负手往窗边迈了两步,说得得意而骄傲。 方才在院中沈郁茹已经哭得没什么力气,现在只能由着心里的苦楚蔓延,又在干涩的眼中聚成泪水。 她本想着迂回之策暂且答应,可现在却连后路也断了,不给她一点儿的机会。 那感觉就像要从心头硬生生把已经嵌进肉的什么扯下来,然后留下一个填补不上的空洞,时时灌进寒意, 今后不再见傅其章,她试问自己做不到,可事已至此,也绝做不到看着他如此丧命。 “夫人快些考虑,现在离午时也没有许久了,等到人被押出了大狱,本郡主可没有喊刀下留人的心思。”姜斓声音温和却尽显咄咄逼人。 她坚信沈郁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傅其章去死,这样的条件即使是纠结再久也会被答应。 屋内安静着,沈郁茹还与自己的内心缠斗,可是即便是拖了再久,也终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宽慰。 姜斓见人不语,便佯装出门:“看来夫人不同意,那本郡主走了!” 她正要迈出屋子,却听得身后道了一句:“我同意。” 沈郁茹忽然抬头,生怕她真的一走了之,迫切中存着几分无可奈何。午时将近,她做不到用傅其章的命去当这份感情的筹码。 左右还是一句话,人若活着,便什么都有可能,起码还有一丝希望。 计谋得逞,姜斓一笑回头看去:“和离书可以开始写了。”说罢,便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即便是答应了此事,沈郁茹已然还在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出的同意。似乎在开口的时候心里格外平静,可现在再回想起来却荒谬。 她脚下不稳退后几步,不大想去控制身体,任由自己跌坐在榻上。 此刻即便是深吸一口气,也觉着喉间生疼,脸上或许是刚留下的泪,也或许是一直未干的泪痕,她已觉不出自己周身的知觉。 姜斓心情舒畅地出了门,站在阶上昂首喊道:“靖安将军一案,本郡主尚有其他证据可证将军清白,要面见陛下!” 在场的人无论是御前卫还是府中小厮,听后皆转换了神色,神色中暗藏震惊。圣旨已然下了,难不成昭宁郡主还有什么翻案的本事。 这句话沈郁茹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悲切的神色里忽然多了一丝苦笑,添了点发自内心的庆幸欣慰。 …… 午时越来越近,饶是不知时辰的傅其章,也能看着那光判定得差不多。 这一个时辰里,他将自己的前二十年都回想了一遍。可想来想去却发觉这么短,这样乏味。 不过庆幸的是,沈郁茹没受牵连。如此一来,他便又是孤身一人,倒也没什么可放不下的。 时隔多日出了牢房,第一次见到秋日的太阳。他抬起手挡了挡刺眼的光,觉着四周被照得惨白。 在黑暗里待了许久,即便是再明亮的太阳,都不能在他身上映出光来。 金甲红袍、长街纵马,那个耀眼的少年将军恍若昨日,又似乎从来都不是他。 大牢门口戒备森严,不容闲杂人等靠近。可待会儿要走的必经之路上,却零零散散又带着斗笠的人混在百姓中。 其中一人以手指挑了斗笠,露出半张脸来,竟是景舟。 他四下环顾,与周围茶摊里的诸多人对了目光,又往老远处大牢门口的身影看了看,复把斗笠压了下去。 那些狱卒押着傅其章一步一步远离天牢大门,景舟也慢慢地从身边桌旁一寸一寸地抽出长剑。四周许多精干的布衣男子也蠢蠢欲动。 天牢门口与行刑的地方都防守严密,唯独在经过街道的时候有机会下手。 长剑已经出鞘一半,蓄势待发。忽然闹市中奔来一匹马,马上的人御前卫装束,马蹄十分急促,一路冲破人群。 景舟一惊“唰”的一声把剑收了回去,握拳在桌上示意众人暂且不动。 那匹马直奔天牢门口,马蹄还未停稳,御前卫便跃身而下:“陛下口谕!传傅其章进宫!” 此话一出,狱卒面面相觑,连傅其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垂着的目光忽然一动,似嫩芽破土般又燃起了些希望。 -- 第186页 …… 想来在理政殿里哭的得声泪俱下的,于信还是头一个。 昭宁郡主立在一旁,看着于信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仿佛下一刻是他要被处斩一般。 皇帝在高位上冷眼看着阶下一站一跪的两个人,目光冷漠。这几日他精神好了许多,连眼神都清澈了,颇有些年轻时候的风采。 “陛下,傅其章带到!”门外一御前卫扬起声音通禀。 姜斓闻讯已经迫不及待的回身去张望,神色欣喜。 这样气派的大殿,傅其章已经不大习惯了,仿佛辉煌下都是刀剑,是比大狱还长久的黑暗。 他缓步走来,明明身上仅是一身单衣,却似负了千斤重般,一步一步从未有过地沉稳。 看着人越来越近,姜斓眼中的欣喜忽然减了大半。她记着傅其章从前不是这样的,第一次见面时的小将军周身生辉、张扬不羁,绝不是现在这样冰冷内敛。 到了这等时候,傅其章也并没打算跪拜,只到阶前站定不言不语,宛若无视龙椅上的皇帝。 他往跪着的人看了一瞬,认出是于信,可除了神色中添了些恨意外,什么也没表露。 “人到了,郡主可以说了么?”皇帝微微仰头,向下睨着,神色并不和悦。 方才姜斓进门就将于信丢在了地上,扬言有傅其章清白的证据,还要见到人才肯说。 时间卡得好,皇帝即便是咬着后槽牙,也只能将人再传来。 姜斓看了看地上的于信:“回陛下,臣在城中荒芜小院找到于信,想着与傅其章的案子有关,便审问了。这一审才发现,大有冤情。” 傅其章听着这些话不为所动,经历过那些绝境,眼下也没什么能让他再动心神。 “于信,从实招来!”皇帝暗中握紧了拳,将阴狠的眼神投向于信。 于信跪伏着芒刺在背,似乎含了口烫水般急切:“回陛下,是小人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济宁一战中小人被免职怀恨在心,这才陷害以做报复!” 他虽然周身抖得厉害,话却说得格外快速,没有丝毫的思索停顿,就像没什么感情地背书一般。 姜斓观察着傅其章的神色,期待他能因为自己找到了人证,而露出些感激的神色。可看了半晌,终究是连目光都未抬起来。 本来已经要到刑场的人,突然被拦了下来,现在还出了这样的翻供。皇帝心中大怒,便借着于信把这股火发了出来,沉声道:“那周穹为何活着?” “是小人一时疏忽,晋北中不慎放走周穹。那日恰好听说…听说他猎场行刺,就写了折子给正临司。”于信快将连贴到了地上,害怕地看了看一旁的昭宁郡主,使劲想着那些词。 这几日所有冤枉折磨,这会儿才在傅其章心里冒了头。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去压住心口的颤抖,死死地盯住于信,目光里却全然失了往日的锋利。 本来气色好很多的皇帝,这会儿面色铁青,咬牙忍下了满目眩晕,已然按捺不住盛怒:“那周穹如何被毒杀!” 于信被突如其来的厉声质问吓得一抖:“那狱卒是小人熟识…”他说到一半,已然因为呼吸过快而头晕,却不忘时时盯着昭宁郡主的步伐。 皇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无非是交代熟识之人先下毒后诬陷。 “太子到!”宫门口的内侍还未通禀完,太子已然甩开搀扶的手,快步往殿内走来。 这是自猎场之后,傅其章第一次见太子,看人还按着胸口,便知道是伤还没好利索。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只行了常礼,关切地往傅其章打量,却没到回什么回应。 他没给皇帝开口的机会,又道:“儿臣听闻于信前后言辞不一,还请父皇再查此案!” “这理政殿里的事情,你倒清楚。”皇帝发觉他本没有人派人通传,可太子竟然知晓了于信翻供,想必是大殿内外有他的眼线。 殿内安静了一瞬,傅其章觉出来气氛不对,微微侧目看了看身边的人。 太子长舒了一口气,缓了缓胸口的疼痛,挺直了腰身目光坚定起来:“不光儿臣知晓,殿外众人皆知晓!” 皇帝眉头一纵,发觉事情竟在自己掌控之外,不由得问道:“殿外如何?” 守在门口的宫人战战兢兢道:“回陛下,樊相与兵部杨逾,户部张瑞书并嘉宁京城一路诸将,在殿外候着多时。” 傅其章一直冰冷的神色忽然如冰雪乍融,竟然泛起了些波澜,原来这许多人都在铤而走险地站在他的一边。 或许即便是身陷牢狱,在最后一刻都还有人试图救他出困境,既然如此,那他自己又怎么平白放弃陷于绝望。 “请陛下于殿上,再审此案!”他抬眼看着皇帝,沉着中是不可被反驳的坚定。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期末ddl,只能一天更一章了(QAQ),对不起追更的各位小可爱,感谢大家一直的鼓励! 感谢在2022-01-03 21:00:00~2022-01-04 20: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云塔之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大大,大概一共要写多少章啊?】 -完- 第98章 和离 ◎沈郁茹傅其章和离◎ -- 第187页 殿外樊相一身官衣,立在秋阳秋风中,张瑞书与杨逾伴其左右。身后还有户部工部官员,最涨排场的是京城一路的嘉宁诸将。 太子听到昭宁郡主将于信带到理政殿的消息,即刻便差人去联系了樊相与张瑞书等人。他知道,若不把皇帝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傅其章依然是没有转机的。 现在文武重臣在殿外,活生生的证人在殿内,皇帝便是前狼后虎。 而傅其章也打定了要趁今天的局势,一举翻案,绝不在拖下去。 其实皇帝大不关心此案实情是怎样,眼见着就能除去的人又活了过来,心中不甘。 可殿内外的人都想给傅其章翻案,一个昭宁郡主一个当今太子,还有两朝丞相。况且于信已然交代明白了,再磨下去也没必要。 大殿里安静下来,便显得格外空荡,皇帝鹰似的眼神勾在太子身上,深邃难测。 “请陛下再审此案!”殿外传来嘹亮的声音,是那些将领在齐呼。 这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惹得皇帝微微蹙眉。傅其章却从未移过目光,一直盯着龙椅上的人,等着他开口。 “请父皇再审此案!”太子在这样的声音中开口,给这气势再添了一把火。 “不必审了。”皇帝突然突然合了一瞬眼睛,卸下紧绷着许久的力,神色也不甚明朗。 傅其章以为这一番无济于事,刚握紧了拳,却听得皇帝又道:“于信怀恨构陷,傅其章无罪。” 这句话如一根针刺破了涨到极点的羊皮球,无声间殿内压人的气息乍然而散,让人觉着呼吸都自如了许多。 “无罪”二字传到傅其章耳朵里,他一时间竟做不出什么反应,似乎一股力从身体中抽离,整个人宛若无物地虚浮着。 许是这许多时间紧绷着的弦突然松开,傅其章神思猛地卸下力来,竟觉着脑子里开始翻江倒海。 可片刻后他忽得轻笑,原来是否有罪,都在权位人一语之间,真是讽刺。 皇帝抬手倚在位子上撑了头,不想再看下边的人。这样的阵势,便是冲着赦免傅其章来的,哪里还容得再审。 “此案全权交由太子主理,不必再报了。”他万万没想到,一心想给太子铺路,到头来把这条路堵上的也是太子。 理政殿的门今日格外忙碌,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傅其章站在这扇慢慢开了的门前,由着阳光又一窄条变为一大片洒在身上。 阳光明亮和煦,照得人身上暖暖的。他缓步迈出了大殿,见着了阶下那许多人。 看到人走出来,杨逾与张瑞书对视一瞬,提起了心,不知道皇帝下了什么决断。 秋风吹过,众人的长衣便摆动几瞬,都紧张期盼地看着阶上的人,等着结果。 明明是二十岁的少年,可傅其章现下神色中却是少有的沉稳郑重。他抬臂拱手,面对着众人深深施了一礼下去,权作挚谢。 往常驰骋疆场,他总觉着一人来去如风,潇洒自在。可现在倒有了如木在林,才不惧骤风之感。 迎着这样好的天气,傅其章忽得想起了沈郁茹,一丝庆幸爬上心头,竟难掩目中欣喜。 自己无罪,这样好的事情,要快些告诉她才好,别再让人担惊受怕。 这一案落到了太子手上,便是印证着皇帝将要傅其章念头彻底放弃了,毕竟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郡主,于信便交由正临司处置吧。”太子从不信姜斓能如此好心,可这次确实是她找到了于信才有的契机。 姜斓瞥了一眼被架出大殿双腿发抖的于信,道:“人是本郡主找到的,本郡主处理的便是。” 这本不合规矩的,太子刚要拒绝,可又不由得觉出蹊跷。正临司、乾明卫翻遍京城都没找到的人,怎么就让一个郡主轻易找到了,想必这背后定然还有玄机。 眼下傅其章刚刚得释,实在不好即刻撕破脸皮,他便不打算打草惊蛇,道:“那正好免了本宫一桩麻烦事,他便交由郡主处置了。” 他话说得从容不迫,乍一听并不能听出什么疑心来。 姜斓自然也以为自己天衣无缝,颔首道:“告辞。” 今日为了救傅其章出困境,太子也算是打破了与皇帝间一直以来的平和气氛。不过自来这平和下都是波涛暗涌的,无非是半路戳破或者是一直这样到即位。 左右接下来都要出手整理成王的党羽,再这样蛰伏故作单纯无势也没什么意思。 太子往身后的理政殿看了一眼,今日就权作一个开端吧。 …… 屋外秋高气爽,可沈郁茹在屋里却觉着阴冷,冷得手中的笔都拿不稳。 这份和离书写了无数遍,地上一团又一团被攥过的纸七零八落。 她今日哭过太多了,现下已然是眼中干涩生疼。只是心口不时疼痛,连带着手腕颤抖。 或许大可以不必管昭宁郡主的威胁,可她不敢用傅其章的命做赌注。若再留在傅其章身边,生怕姜斓又心生恨意,做出什么旁的事情来。 “今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以求一别。愿君另觅良人,更添欢喜,岁岁无忧。” 沈郁茹写着,眼中的泪水已然模糊着,看不清什么。她一低头,那泪水正好落在了结尾这句上,模糊了欢喜二字。 如果有可能,她多想将今后所有的欢喜都添给傅其章,即便是不能相守,也盼岁岁无忧。 -- 第188页 刚刚写完的一纸和离,现下又有字被模糊了。她本想揉了纸再写,可还未抬手,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郁茹!”傅其章急匆匆迈进门来,神色急切。 得了赦免的消息,他脑海里全然都是家中还有个等着他的人。 本来是想着留下和离书便走,不与人碰上,可现在竟然照了面。沈郁茹心中一颤,手僵在原处竟有些害怕。 傅其章未再说其他的话,大步上前激动地将人拥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说得哽咽感动,想把怀里人这些时日所有的不安和担心都驱净。 本来已经准备作别,却忽然得了这样一个有力的拥抱,沈郁茹刚刚建起的防线又崩塌了。就像雪从天上到人间,却发现落去入了一片暖春,连零星的寒意也留不住。 得而复失的人就在眼前,熟悉的温暖的手掌,熟悉的声音。 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臂,想要抬手去回抱,可却听到院中传来了姜斓的声音。 “傅将军!”这声音随着脚步来的极快,沈郁茹的动作僵在半途一瞬,在姜斓到门口时慌乱地将傅其章推开。 “怎么了?”傅其章并不去关注谁来了,险境环生可他却发觉沈郁茹并没有喜意,不禁疑惑。 姜斓进门就撞见两个人抱在一起,神色忽然冷了下来,看着她大有似有不守约的意思。 沈郁茹已然感受到了这样的目光,她紧紧地在袖中攥着手,压下声音中的颤抖:“我…我与你说件事。” 这话过后没有下文,傅其章也便提心吊胆地看着,不知这样悲伤的神情后藏着什么事情。 “你我二人,和离吧。”沈郁茹用一口气顶着说出了这句话,随手拾起了桌上的和离书递过去。 看着事情按着预料发展,姜斓暗藏得意地翘了翘脚尖,将身子侧转了点儿,故意不把自己掺进去。 沈郁茹拿着纸的手停在半空中,纸的末角明显的抖动着。她不敢去看傅其章的神情,只能将眼神挪到身旁的地上。 屋内的时间似是静止了一般,傅其章觉着是自己被关了太久神志不清,刚才听错了。 “什…什么?”他怔在原地,良久才不可思议地问出一句,然后迟疑地接过了那张和离书。 若是可能是听错了,那眼前的白纸黑字才真的让傅其章不知所措,和离书三字那样刺目。 “郁茹…你…这是做什么!”他不能理解,怎么就突然要和离,还将和离书也写好了。 “我自来不习惯大风大浪,如今过累了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想离开那些争权斗势,图个安宁。”沈郁茹始终不抬眼神,她不知道自己看到那双眼睛后,还有能不能说出早已编了许久的谎话。 傅其章惊惶地看了她许久,始终得不出这话的合理之处:“那之前你独身去落梅园,冒险出城去济宁又随我辗转豫中,也是图个安宁?” 之前的事情被提起来,险些将沈郁茹本就不牢固的心墙再度推到,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没得选,现在我可以了。” “不可能…”傅其章还是不信沈郁茹是这样的人,况且眼下难关已过,断没有这样的理由。 他慌乱地上前扶住沈郁茹的肩膀,认真而急切地看着:“你是不是有什么苦楚,你跟我说!” 苦楚就在喉间,可沈郁茹却半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姜斓还在场,也只能故作冷漠。 想必今日姜斓来,便是要等这样的结果,沈郁茹整理了神思,提起一口气刻意道:“今日郡主也在场,便做个见证。我沈郁茹与傅其章就此和离,此后不复往来。” 将人相视心照不宣,她就要说得明明白白,让姜斓安心,今后不要再与傅其章为难。 傅其章这才彻底慌了,加之前几日堆积的冤枉与不安一起漫上心头,他急切地上前握住沈郁茹的手:“若你要图个安宁,我们离开京城,去…去徐州,过寻常百姓的日子!” 沈郁茹轻轻抽出了手,也没太多的力气再撑下去,眼中蓄了不敢落下的泪水:“累了便是累了,愿你可以另觅良人…” 她说着往姜斓看了一眼,看着神采飞扬的郡主,越发悲伤。 “再添欢喜,岁岁无忧。” 沈郁茹说完这两句,垂下了眼神硬生生做了个笑出来,再没有看傅其章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去。 刹那的呼吸停滞后,傅其章怔在原地落下泪来,手里便只剩了那张和离书。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更新 ◎最新评论: 【 【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呜呜呜】 【别刀了,别刀了,孩子要被刀死了】 -完- 第99章 天机 ◎算命先生忽悠姚璟◎ 在转身的刹那,沈郁茹任由泪水落了下来,哭地越发得放肆。她不敢停住脚步,也不敢回头,生怕再看到那双本来欢喜却骤然落空的眼睛。 “郁茹!”身后传来喊声,那声音循着她走过的路袭来,是从未有过的苦涩。 明明想回来与爱意拥个满怀,可到头来却毫无预兆地丢了一切,甚至手里还有一捧未送出的欣喜。 沈郁茹竟也口中泛起酸苦来,泪水早令她看不清了路,只凭着仅存的神智,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府外走去,把自己的心远远得落在身后。 -- 第189页 她盼着这一别,盼着昭宁郡主得偿所愿,别再给傅其章半分苦痛。 这许多时日,无论如何受冤,傅其章一直都不曾扎心刺肺的痛过,可现在心口却疼得他直不起身,迈不开步。 一口气不敢吸太深,怕扯动了越演越烈的疼,慢慢地或许是那身形越走越远,也或许是眼前越来越暗,终究看不大清了。 “傅将军!”姜斓看他踉跄,急忙去扶着。 可傅其章抬臂将人推开,仿佛像推开了什么小厮女使般,没有半分注意到身边的人是个郡主。 周围一切都暗了下来,他眼中都还有沈郁茹的背影,即便那只是虚幻的影子。 这些时日早将傅其章内外都耗得虚弱,这会儿他顶着由心口蔓延到全身的疼痛,已经不甚清醒,硬迈出腿去要跟上眼前的幻影。 可下一刻,眼前全然黑了下来,整个人没了知觉。 姜斓一把将人抄起:“傅其章!”她焦急地左右喊着:“快来人!” 这样暖洋洋的秋日里,偏有人心寒如冰,提前过了无衣无火的三九严冬。 …… 今日理政殿里的事情早在成王徐值的算计中,他并没打算去趟这趟浑水。便借着这个还悠闲的时候,在城东酒楼里约见了宣平侯姚遇。 这回傅其章一事,旁人都忙作一团,唯独宣平侯府置身事外,没受什么牵连。姚璟这几日也安生,没惹乱子,姚遇看着也精神不少。 “傅其章都已死到临头,为何殿下还容昭宁郡主把于信送进了宫?”宣平侯实在不知这个王爷在想什么。 成王神色别有意味,道:“这不是还得借昭宁侯一臂之力么?” 其中姚遇并没有太理解,毕竟背后究竟还设了多少关窍他着实不知。只是知晓昭宁郡主不会如此好心的救傅其章,成王也绝不是能白送给他人好处的人。 “臣觉着,殿下是否可以缓缓手,近日陛下看着精神好了许多,想必不宜再有大动作。”宣平侯猜着成王的意思,似有准备夺嫡之意。 “哼。”徐值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侯爷觉着陛下是病情大好,还是回光返照?” 那样重的病情,太医院上下治了一年多也没见好,近日竟然容光焕发起来,除了是回光返照,想必也没有旁的可能了。 涉及天子生死,宣平侯也不敢再说下去,只能闭口不言。 两个人正说着,窗外响起来急促地马蹄声,二人都投了目光出去。看着街上奔驰过一匹带着黄旗的信马,只眨眼间便看不清身影了。 现在这样进京的信马,必定是带着北境的消息。自从淮南王一战之后,街上的百姓也习惯了这样急促的军马往来,纷纷伸着脖子张望了会儿,才又干起手上的活儿。 马匹驰过之处人人避让,姚璟在街边不情愿地转了转身子,嫌弃地掸了掸落在身上的尘土:“马蹄子都快跑烂了,这着急去投胎啊!” 可这一匹信马,确实是载了边疆数万将士的性命的,晚一刻便多许多人不得归还。 “世子您看您去哪?”小厮也帮忙拍了拍身上。 “就这儿了!”姚璟一指邀月楼:“你快点儿去暖香楼找个会唱会跳的姑娘。” 这几日宣平侯府闲,宣平侯更是闲,一日两日在家里盯着,姚璟根本不得出门寻欢作乐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空子,赶紧溜了出来。 小厮连连答是,赶紧往暖香楼的方向跑去。 姚璟一抖袖子正准备往邀月楼里进,却忽然被一个算命先生撞了个踉跄。 “你瞎啊!”姚璟哪里肯忍这口气,还没有站稳步子已然骂了出来来。 “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是瞎。”算命先生赶紧赔礼,背了背从肩头滑落的袋子,胡乱摸索着。 还没见人这么痛快地承认过自己眼瞎,姚璟一时哑口无言,他抬头迎面看见了个翻白眼的算命先生,这才知道这人是真瞎。 “滚滚滚!”骂人都没骂痛快,他不准备沾这样的晦气,赶紧让人走。 谁知算命先生一把抓住了他,激动地抖着手:“您这命贵啊!太贵了!” 姚璟拧着脸抽回了袖子:“你别装神弄鬼!要钱直说!” “这天下王侯将相您得占一份吧!”算命先生伸出左手掐了手指,一脸认真。 话说到这儿,姚璟才正眼看了看这算命的,觉着他有这本事:“那你说说我占哪份儿!” 只见那算命的又掐了掐手指,忽然大惊:“您现在占头两份,不过最近恐怕是惹了神灵,要灾祸上身,今后难说啊!” “神灵?我还惹了天王老子呢!”姚璟觉着他越说越离谱,索性就要转身离开。 “神鸟命丧侯府,日后恐有大祸!”算命先生复又追了几步,说得悲痛。 说到神鸟姚璟本还要还嘴,听得侯府二字,却忽然记起来前几日在后院摔死的那只鹩哥。 既然侯府都说出来了,看着这个算命的有这本事,他一惊忐忑问道:“什么神鸟!” “当众不可说,不可说!”算命先生翻着白眼,又赶紧推辞。 姚璟岂是那种沉得住气的,听到“侯府”“神鸟”已然心神难耐,非要追问个明白:“先生请!我…我们借一步说话!” 他特意在邀月楼开了个雅间,也不点酒菜,来不及坐下就问:“先生可以细说了?” -- 第190页 算命先生并未急着再算什么,伸出手在周围凭空抓了抓:“这屋里,实在是贵气逼人啊。” 他越这么说,姚璟越是心急如焚:“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算命先生这才摸索着打开背包,竹签铁签拿出一大堆,揉搓又摸索着许久。 本来坐得好好的,他却突然中了邪似的从椅子上跌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尊贵之人,尊贵之人!” 姚璟被他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别别!你这你这!干什么!” “宣平世子,九五至尊!”算命先生忽然声音变得又细又尖,直愣愣地说了这么一句。 “住…住口!”姚璟躲得老远吓得冷汗已经下来了,恨不得五官皱在一起。 他这边方寸大乱,算命先生却平静了下来,起身抖了抖衣摆宛若无事发生:“方才神鸟上身,太费元气了。” “宣平世子,九五至尊”这话正是之前鹩哥说得,姚璟这会儿又惊又怕,却忍不住还想知道:“先生刚才神鸟上身?” 算命先生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神鸟说人言,本是神灵派来寻找紫微星的,却不想丧命。现在神鸟之灵,就在您四周啊,方才不过是借我之口,再说天机。” 姚璟被着不轻不重的语气吓得浑身哆嗦,觉着背后阵阵阴气,还真像有什么东西围着。 可片刻就被心里的激动难耐打破,紫微星可是帝星,自来都是帝王之相。这话指名道姓的,鸟说一遍人说一遍,还是个算命的,怎么让人不多想。 “那…这话…真的假的?”他虽然知道大逆不道,可是忍着狂跳的心一探究竟。毕竟谁不想自己是天选,他一直觉着自己有朝一日能为人上人。 算命先生已经在收着东西,道:“神之言无谓真假,全看您想不想要。” 九五至尊当属皇帝,可若是个皇子也就罢了,一个异性侯爷有这种命。求不得在位皇帝禅让,便只有改朝换代。 姚璟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险些闷过去。他震惊着,难不成自己真是拔剑而起的命!一时间,刘邦斩白蛇起义,称王坐天下的大戏都在他脑子里演了一遍。 “若您不想要,那今日我便收了这神鸟的灵,断了您这条路,后半生平平常常罢了。”算命先生说得不甚在乎。 “别!”姚璟嘴比脑子快,他现在已经热血沸腾,认定了之后会有一个让自己英雄拔剑起,称王称帝的机会。 算命先生又伸着手在半空胡乱地比划了几阵,道:“我已安抚神鸟,之后它会助您的!” 姚璟浑身发热,心跳得直慌眼神也无处安放,但却觉着自己周身都闪着光,已经是被上天选中的人。 “好,好…”他已经恍惚失神,连先迈哪只脚都不知道了。每走一步都先想想九五至尊是怎样走路的,要做出气势来。 “切忌不可让第三人知晓!”算命先生又嘱咐了一句。 现在姚璟满心激动,鸡啄米似的点头,只等着哪一日京城大乱,他好挺身而出。 待人冲昏了头脑,似痴似傻地出了门。算命先生即刻眨了眨眼把自己的眼睛还回正位,只怕这白眼再翻下去就真瞎了。 成王与宣平侯虽然有野心但好歹不傻,可姚璟就属于那种干吃不做,还总想着一朝飞天的人,这样的吹捧最为有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5 21:00:00~2022-01-06 20: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洋芋炒土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卷之王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100章 破口 ◎周穹还活着◎ 沈郁茹踏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后,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忽然迷茫起来。 她穿过那些热闹不知该往何处去,身边的人说说笑笑,吆喝声车马声交杂,可这些传到耳中,却都成了嗡嗡不清的声音。 现在的她才是真的累了,疲惫地只能挪动脚步,连呼吸都觉着不甚有力气,只想能有个地方给她好好合眼安睡。睡着了便能不在这样残忍的现实里挣扎痛苦,可以摆脱一切。 上天似乎总要在她最应欢喜的时候,夺走一切。 她并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走的,对于经过了何处也没什么印象,只是一抬头便到了沈府,这个并不愿意来的地方。 “郁茹!”沈置正从院内急匆匆而来,见到人不禁怔住了脚步,迫不及待道:“我正要去找你呢,傅其章被无罪赦免了你可知晓?”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沈郁茹已经尽量将他想的陌生,只没什么表情的点了头。 “这可是好事啊!该高兴的!”沈置看她神情低落,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面对如此激动的老父亲,沈郁茹不想再让谁的情绪落空,她扯出一个笑容来:“确实是该高兴的。” 话虽这么说着,可言语有气无力的,怎么看都不是该高兴的样子。 她说完就往院里走着,好歹这沈府里,还有一间房子供她栖身,躲一躲风雨。 可沈置却发觉不对,他一步一步跟过去,仔细观察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和离这种事儿瞒是瞒不下去的,沈郁茹停住了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想显得不那么悲伤:“我们…和离了。” -- 第191页 “和离了?!”沈置的眼睛瞪大了几圈,手脚都僵在了原地,好似一盆沸水从头淋下。 “为什么啊!”他震惊之余又大为疑惑,快走两步追上去:“傅其章提的?” 自己的女儿跟着傅其章南北辗转,整日劳神费力不得安稳,若真是这小子提的和离,那恐怕他真的要破口大骂了。 沈郁茹上阶的脚步顿了顿,也没回头,平淡地道了句:“我提的。”然后继续往屋里走去。 本来已经准备好破口大骂的沈置,霎时不知所措的愣住。若说傅其章提和离是摸不着头脑的事情,那沈郁茹说出来便是天方夜谭。 之前还为了傅其章在府里拔剑,怎么现在就要一别两宽了,越发的令人费解。 …… 傅其章这一桩事情,皇帝办得不顺心,始终窝着一口气。可北境的军马一来,就是给他这口气上再压了块大石头。 本以为殷渌率军出征后,能一平北边战事,连带着镇一镇昭宁侯的锐气。可没想到时至今日未曾传来一封捷报,信里说得最多的便是不敌北境铁蹄。 此番快马来信是向朝中求援,希望加派援兵,不然北境铁蹄突破防线,不消更多时日。 “你们可有良将举荐?”皇帝望着阶下的二人,沉声问了一句。 太子虽依然是一副从容的神色,但心里却已冷笑一番。若不是皇帝疑心作祟,这次出征的本应是傅其章。 众官虽对傅其章口碑不甚统一,但是都不可否认他是一员猛将,敢拼敢杀鲜有败绩。 朝中本就文众武寡,北境扣关之时,最出类拔萃的将军傅其章却在正临司里、大狱里,这是皇帝自己给自己摆了一道难题。 樊北坐于阶下两侧的小案后,并未迟疑:“臣以为,陛下应使傅其章官复原职,领兵出战。” 能使傅其章留下一命,已使皇帝最大的让步,这会儿哪能再轻易让兵权落到他手里。 “傅其章十七岁南征北战,立功无数,所创战绩有目共睹。眼下北境铁蹄来势汹汹,最应派猛将以挫其锐气。”往常这样的运筹都是殷渌来做,他不必操心,可眼下也不得不拿起来。 皇帝不作声开始盘算起来,自己的心思已然是被傅其章察觉了的,如今放虎归山也就罢了,再给兵权岂不是送其爪牙,后果难料。 “太子怎么看?”他看着徐佑一直不声不响的,想探探底。 太子徐佑缓缓开口:“儿臣倒不甚认同樊相所说。” 樊北与皇帝都以为他是不同意,不禁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依儿臣所见,傅其章本是无罪,理所应当官复原职。只是平白被冤受此磨难,又救儿臣于千钧一发,还要另赐嘉奖才是。”太子说得不疾不徐,装作思索。 原本就不甚顺心的皇帝此刻更是青了面色,没成想太子竟然有如此心思。 徐佑故作灵光一闪,道:“父皇,儿臣觉着傅其章官复原职确有必要。无罪之将平白被革职,要让嘉宁军将士如何作想。” 樊北不由得往徐佑打量了,往常这个太子话说七分,从不露锋芒。可现在字字与皇帝针锋相对,大有卸下伪装的样子。 即便是皇帝再不愿意启用傅其章,可太子说得终究没有错。二品大将军受冤入狱,如今得了清白却没了下文,着实要成为朝官话柄。 “他便复他原职。”皇帝说得不辨喜怒,可已经是对太子刮目相看,觉着一向恭顺的儿子开始露出了爪牙。 皇帝没什么心思再谈,太子与樊北便先后出了理政殿的大门,各怀心事。 “殿下仅仅因为一个将军,便做到今日这个地步?”樊北问。 太子本可以乖顺地一直蛰伏着,直到皇帝一纸传位诏书下来,再大刀阔斧地整治朝纲。可如今去提前露了锋芒,引得君臣父子相视生疑。 徐佑看了看碧蓝的天,任微弱的秋风拂了会儿,道:“今日可杀靖安将军,明日便是北路将军,后日又会是旁人。良臣诛尽,我大楚凭谁而立。” 他望着那幽长的甬道、深宫高墙,道:“即便是不想,也会有人来逼本宫走到这步。” 自来帝王绝没有心思纯善之人,太子能这些年稳坐东宫,自然也有他的手段,樊北不再追问。 “今日多谢樊相。”徐佑道谢,若不是樊北肯为傅其章开口,恐怕还不能如此顺利。 “良将诛尽,我大楚凭谁而立。”樊北用了他的话来回复,表明自己也如是想。 二人到了宫门口时,正见着杨逾走马灯似的徘徊着,看着很是焦急。 “太子殿下,樊相!”杨逾即刻行礼。 樊北知晓他定不是要见自己,便也像太子作别:“老夫先行告辞。” “樊相慢走。”太子做没挽留,欠身待樊北上了马车,目送远行才转向杨逾:“何事?” “周穹和于信,在城西三十里靠山的一处废宅里。”杨逾简明扼要,低声直说了最关键的消息。 徐佑觉着震惊:“周穹不是死了么?” 四下人来来往往,二人立在宫门口实在显眼,杨逾道:“说来话长,可否茶楼详议。” 那日深夜景舟到了杨逾府上,送去了沈郁茹的消息,说成王子时会从城西出去。 杨逾了解了事情原委,即刻派了人手暗中跟着。至于韩兴良,他前脚放了成王出城,后脚就又有一波黑衣人自称是成王的人也要出城。 -- 第192页 他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出去了,左右到时候一推推的干净,只说受了那些人蒙骗即刻。 杨逾的人跟着成王的车马到了城西三十里外的废宅外,看着是从马车里往下搬了什么。不过夜色浓厚,看不大清。 眼线又在宅子外守了许久,可终究不见有谁出入。直到今日又有人去,光天化日下,他们可看清了被拎下车的人是于信。 片刻后不知宅子里发生了什么,却见周穹破门而出,却又被众多侍卫连推带挡的给劝了回去。 得了这样的消息,埋伏了许久的眼线这才飞驰回城,将事情禀报给了杨逾。 本来应该在牢里被毒杀身亡的周穹却还活着,落在昭宁郡主手里的于信也被送了过去,一来二去杨逾反倒琢磨不透其中关窍了。 太子照例进了有闻茶楼东一间,杨逾将来龙去脉讲述后,想等个具体的安排,毕竟牵连了昭宁郡主。 除却对周穹还活着的震惊外,太子着实是对沈郁茹刮目相看:“容慧夫人能打通韩兴良这一关,当真是关键一棋。” 即便是官复原职的圣旨还未下,徐佑依然愿意称呼沈郁茹一句容慧夫人,毕竟确实是灵神慧思。 “那我们现下该如何?”杨逾问道。 “自然是将正临司带过去了!”太子说得理所应当,这样的事情必然是要通知正临司的。现在看来应当是已经盘算好了后路,拖下去只会再扑空。 这样倒是与杨逾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应到:“是。” 且不管这幕后主使是谁,眼下露了空子出来,必然是趁机抓住的。 …… 城西三十里外的废宅里,院里多了数名小厮把守,听着屋里的吵闹声已经多时。 “叫成王来,别随便塞个人糊弄我!”周穹一脸凶相,冲着门口的侍卫怒吼。 那侍卫虽然身体单薄,但是并不惧他:“这便是斩了熊江的人,陛下亲封通路将军,不会有错!” 周穹之前便已认定是沈子耀杀了熊江,那会儿看到于信这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人,觉着是成王失信搪塞,不由得破门而出,十数名侍卫合力才将他留住了。 “围起来!” 忽然废宅外边响起了纷乱的马蹄声,来人各个带刀身着暗红官衣,分明是正临司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啦~ ◎最新评论: 【认真走剧情的结果就是男女主被虐,但是能接受哈哈哈哈哈】 -完- 第101章 深念 ◎她,不容诋毁◎ 正临司的人来势汹汹,院前院后的侍卫全然没有准备,下意识便亮兵刃全都涌了过来,警惕地做出应战的架势。 本来倒也还有说话的余地,可现正临司的人见此情景,以为是要血战到底,纷纷抽出了铮亮地长刀,大步流星地朝里走来。 压迫感迎面而来,那些侍卫再难安生的站着,不由得慢慢后退,慌乱地左右环顾。 一片混乱中,尚在屋内的周穹察觉已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眼下正是逃离的好时候。 他谨慎退后几步尽量不惹人注目,而后一把推开屋后的窗户,向外张望发觉院后没人把守了,便利落地一跃而出。 院里的侍卫神思全在迎面而来的正临司身上,都没有意识到屋里的人已经逃之夭夭。 “放下兵器,莫要负隅顽抗!”为首的红衣人气势汹汹。 这些侍卫都清楚,今天无非是两条路,一是死在这个院里,而是到正临司里受刑,最后也是要死。 他们退无可退,互相看了看都已打定放手一搏。一阵喊杀声起,两方已然交上了手。 可正临司自来求的都是留下活口,以便带回去审问,根本不会贸然下杀手。 刀刀避开要害,断脚断掌却留人一命。不出片刻,地上便都是哀嚎打着滚、或者疼得面色发白动弹不得人。 红衣人利落地拖了那些活口出去,为首的依然面色不改,宛若是铁铸出来的脸一样,不会做什么表情。 他往屋里走去,看见了畏缩在墙角的于信,而后左右环顾确认没有其他人,却看屋后窗户开了,便觉着蹊跷。 正临司接到通知的时候,分明是说于信和周穹都在这间废宅里,现在却只剩了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在墙角,另一个估计是跳窗而逃了。 “来人,把人带回去!”他唤来屋外的人,又道:“即刻安排人手,方圆十里仔细搜索。” 京郊的事情还没传回城内,京城里倒也还是一片祥和之景。 傅其章此前因为多日心神劳损又忽然气急,一时间晕了过去。府里的府医上下忙了半晌,火急火燎地开了方子煎药。 即便是昏睡着,傅其章依然噩梦连连。他梦见自己被悬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荡在半空两脚不着实地。 一会儿整个人如在沸水里,四周灼热煎熬;一会儿又像滚过钉板似的,浑身疼痛难耐。 一阵漆黑后,忽然大雾弥漫起来。不辨方向的深林里,沈郁茹在浓雾中求救似的伸出一只手来。 傅其章急切地一把抓住,却觉着自己用不上力,不能把人拉近分毫。喉间也似乎堵了什么东西,憋得闷疼也喊不出声音。 “郁茹…”他在榻上眉头紧促地呓语着,手指不时颤动两下,浑身似乎都在挣扎。 -- 第193页 他抓不住那只手,大雾终究将人吞噬得一干二净,剩下了难以呼吸的压迫。四周越来越白亮,以至于晃眼,一切都正在消失。 “郁茹!”他终于能破声喊出来,随着身体一震心悸瞬间,猛然从梦境跌回了现实。 方才的深渊火海尚在历历在目,沈郁茹仿佛也真的是被浓雾吞噬,即便是醒来了,也惹得他后怕心惊。 “傅将军?”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唤,那声音明快,惹得傅其章一惊回过神来看去。 姜斓正端着碗在窗边,以勺子细心地搅着热气腾腾的药道:“你终于醒了,感觉好些了吗?药还烫,先晾晾。” 即便是觉着没什么力气,傅其章依然挣扎着起了身。自己躺在榻上,抬眼见着姜斓坐在身边,这感觉多少有些不适。 “你慢点儿!”姜斓赶紧放下药碗去扶。 傅其章一抬臂躲开她的手,眼神警惕:“郡主为何在此?” 这话问得姜斓一笑:“自然是照顾你呀。” “不必了!”傅其章拒绝,一口气没喘匀便又开始头疼,他忽得按住太阳穴,眼前又全是沈郁茹最后的那个背影。 “你要不要先吃药,再睡会儿吧!”姜斓一把扶住他的胳膊,不会再被轻易甩开,强硬地要把人拉近。 傅其章本就头晕,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眼下胳膊被缠住,更显烦躁起来:“松手!” 他带着怒意要把手臂抽出来,却不想被缠得死死的。两人拉扯着,姜斓也不悦起来,她哪里听过这样的拒绝,扬声道:“多少人求着本郡主去照顾,你怎么这样油盐不进!” “那郡主便找个乐意的人去照顾,别守在这儿!”傅其章声音更怒,终是把手臂抽了出来。 姜斓为何突然到了府里尚不知晓,只是现在这样趁人之危,想借和离之机故作情愫的手段,他实在觉着厌恶。 “偌大的京城,本郡主就看上你一个…” “景舟!”姜斓话说一半,傅其章忽然怒声喊了一句,震得她耳朵发鸣,浑身一颤。 声音刚落,屋门已经应声而开,景舟在屋外听了许久,早就压不住心中愤懑,现在也不甚和悦道:“在!” 姜斓充满怒火的目光死死地盯过来,可傅其章最不怕与这样的眼神对视。 “送郡主出去!”他的声音降下来,用锋利的眼神去回击迎面而来的怒火,字字说得不容置喙。 现在左右是无官无职,连唯一能顾及的人也再无关系,傅其章那肯再忍受姜斓这样的纠缠不休。 和离之音尚字字在耳,他本就满心烦郁悲痛,现在竟被姜斓视若无睹,还自以为是地肖想谈情说爱,怎么不悲怒交加。 还没等景舟上前,姜斓已然起身站起来,拿出来自小被娇养的任性跋扈来:“是本郡主救你出的大狱,不想报恩也就算了,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傅其章看着她:“郡主要怎么报恩?金山银山还是要我把命再还回去?” “就要你喜欢我不行么?”姜斓觉得这人不可理喻,竟然比生铁还要难以捂热。 “不行!”傅其章回答得坚定,未做半点犹豫。 姜斓忽得冷笑一瞬,又觉得十分可笑:“你之前说你有家室,我听了!可现在呢,你不是没有了么!” 一句话戳到傅其章痛处,他猛地扣住榻边木棱,简直要空手把木头捏碎,眼神中腾腾杀意。可偏偏一股剧痛由心头又漫起来,让他开不得口。 “和离写了,白纸黑字!你还在顾忌什么?”姜斓随手抄起一旁的和离书,扔到榻上,想把事实摆给他看。 新鲜的伤口上被撒了一把盐,傅其章深吸着气,压下胸口的剧痛,似乎是呼吸过急指尖发麻:“你最好马上走!” 他不想去看和离书,可那张纸似乎会发烫似的出完在视线里,拉扯着他的余光。让他一次又一次想起沈郁茹的声音、脸庞。 姜斓看他如此,气焰更盛:“本郡主究竟哪里不如那个沈郁茹了,她不能救你我能!她给不了你的权势我能给!现在是她朝三暮四,弃你而去…” “滚!”话未说完,这一个字已经明明白白地从傅其章口中说出来,如利刃一般刺去。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静得可怕。 在北境连昭宁侯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现在竟然得了一个滚字,姜斓连心里的那一点点喜欢也变成愤怒。 可她还没说话,傅其章已经艰难起身,即便是病中气弱,可也身如利刃出鞘。眼神就像是被激怒的猛虎,步步逼近:“她,不容诋毁。” 这样气势,是在战场血泊中打磨出来的,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人四分五裂,折骨断筋。 姜斓虽然招架不住,倒是不肯示弱:“记住你现在的样子,我会让你乖乖跟我回北境!” 现在心里的喜欢还有,不过更多的是想占有想征服,想证明自己要什么便有什么。 她转身屋外走,心里打定了不能忍受今日这份委屈,要把傅其章带回北境,好好磨一磨。 傅其章满腔怒火,在手无意碰到和离书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他害怕去看,可又想再看看沈郁茹的字也是好的。漂亮的簪花小楷,可一字一句都不如是狂乱的字迹,看不清才好。 “再添欢喜,岁岁无忧…”傅其章指尖细细地拂过这两句,在模糊的欢喜上停留许久,颤抖纸上又添了泪痕。 -- 第194页 他很少任由眼泪落下来,或许这会儿的眼泪也跟心一样,是酸涩的。 沈郁茹终究是连欢喜二字都没能清楚地留下。 “她…回沈府了?”傅其章问得轻声,似乎是用气托着这句话。 景舟也觉着心里难受,犹豫半晌点头:“是…” 傅其章不信沈郁茹会突然如此,一定是心里有什么苦楚,他撑着疲惫地身体起来,不甚稳当。 “将军去哪?”景舟赶忙上前,生怕他再一个不小心摔着。 “去沈府…”傅其章刚迈出一步,忽然怔住又想起些事情,低头看了看自己装束,道:“将我那身月白衬红的衣服找来…” 沈郁茹不喜欢朝中的惊险,那去见她也是不是应当换了这身出入朝廷的衣服。他记得之前某一天沈郁茹说过,那身红衣很好看,很喜欢看自己随性自在的样子。 那身衣服傅其章已经很久没有穿了,景舟觉着疑惑,但是又不敢再给他添忧愁,只能领命去找。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考试啦,今天只有一章~昨天请假欠的字数,过几天一定会补上的~谢谢大家!!! ◎最新评论: 【害,突然觉得有权有势挺好的】 -完- 第102章 发觉 ◎傅其章发觉异常◎ 傅其章又将马尾束了起来,换上这身月白衬红的衣服,成了他之前最喜欢,也最舒适的样子。 明明只是换了身衣服,但是却像把身上的一块巨石卸了下去,瞬间轻快了许多。 时进九月,夏日的衣服显得略微单薄,不过也似乎更让人神清气爽。 阳光下的白马依旧白亮耀眼,傅其章也照例伸手矫捷地上了马。许久没有这样一身轻衣驾马,他还觉着不甚适应。 之前催马后,他总会任由这有灵性的马儿自己踏着步子往前,甚少紧勒缰绳。 可现在竟不敢再如那时一样恣意,他觉着自己被什么紧缚着,便也不得不拽紧战马,同自己一起步步小心。 沈府的大门鲜有地敞开着,一眼能望到府里走动的人影,依旧不怎么热闹。 傅其章的脚步在阶上停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的步子沉稳些,别太慌乱。 “将军!”兰芷本是无所事事忧心地徘徊在院里,一抬头看到了门口的人,不禁激动地喊了一句。 可她又怕自家小姐听见,便即刻住声,警惕地四下打量,小步急切地跑近:“将军,你可来了。” “你家小姐…在府里?”傅其章开口想问问沈郁茹的情况,可话说一半又没敢问下去。他怕听见沈郁茹真的如逃出笼子的鸟儿那般轻松,对自己全然没有留恋。 兰芷轻点了头,看着也是担心掺着委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时不时就要哭一次。” 这句话忽然令傅其章淡漠的眼神中多了些希望,若是想离开得安宁,这会儿应当是如释重负才对,怎么还会哭。 他忽然迈开步子往沈郁茹的房间去,猜想这背后一定有什么苦衷,迫切地想问问缘由。 急促地身形到门前却硬生生止住,他忽然深吸着气定神,抬起要敲门的手在半空僵了会儿,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当当”他整个人和缓下来,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开口,他不想屋里的人听出是谁来,免得故意躲避。 屋里没有应声,良久才传来了窸窣的声音。随着声音一点一点的走近,傅其章的心也跳得急起来。 门由一条缝缓缓打开,沈郁茹本是低着头的,可刹那间看到了这身衣服,那么的熟悉。 开了一半的门忽得停住,她没料到是傅其章,可现在仅仅看了个衣摆,已然是清楚地知道。 本以为时间久了就能就忘记,可却连忘记的时间都没容给她。 垂眸片刻,沈郁茹微红的眼中又积了泪水,太想抬头去看看。可昭宁郡主的话就在耳边,她自问没有能力去与姜斓周旋,不能把刚刚得救的人再推入火坑。 “郁茹…”傅其章看了眼前的人许久,才压住哽咽唤了一句。 沈郁茹不想再让他看到转机,索性两臂一合将门换上。可瞬间便被有力地抵住,门外的人也不过分用力,只是能堪堪地留下一个缝隙。 “郁茹!”傅其章又唤了一声,稍稍用力到她抵挡不住松了门。 “你别来找我了。”沈郁茹后退两步,依然不肯抬头,想掩饰眼中的泪水。 她看着人跨进门来,这一身衣服实在是勾起了太多回忆。邀月楼前那个跃马英姿的少年将军,带着一身的不羁与张扬,与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那恐怕是今生都忘不掉的。 缓慢的脚步越来越近,沈郁茹终究是难忍泪水,抬眸间一滴泪落下,她还是抵不住想去看看眼前的人。 自从济宁一战后,她便没怎么见过傅其章再这样穿着。那少年气十足的高马尾扎起来,这才看出他应有年纪。 是初见时候的样子,却又不是。明明装束、脸庞都没有变,可如六月骄阳的那个傅其章,已然消磨了周身张扬与随性自在。 沈郁茹看着他疲惫的目光,心里如刺下了一根针似的疼。 逢场作戏装作有情容易,可要把满心的在意装作无情,太难了。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傅其章看着这双眼睛便知道,和离绝非她本意。 -- 第195页 “没有…”沈郁茹忙又避开目光,拭去了脸上的泪水,不想被看破。 傅其章干脆上前两步将人圈在身前:“是不是成王又说了什么?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可以告诉我。” 他知晓之前成王一直用沈家胁迫沈郁茹,这会儿不由得便想到此处。 沈郁茹复又躲开:“没有,就是我不想再这样左右为难、水深火热地挨下去了而已。” “那我们即刻去徐州,离开京城,离开朝廷!今后那些个勾心斗角,与我们无关。”傅其章说柔和而坚定。 一直没什么太大情绪的沈郁茹忽然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你的功业前途,大可不必因我而断。” 她记得傅其章说过,他想建功立业,想闯出一番天地。既然有这样的雄心抱负,又岂是山水田园之辈。 “功业前途?”傅其章忽得自嘲一笑:“我一心所求的建树,到最后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没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倒险些被自己人断了命。” 他扪心自问绝没做过什么奸恶之事,更无愧于国无愧于民,可却终不得好下场,到真可笑。 沈郁茹确实心动了,她多想拉着人一走了之。可雄鹰难觅野果,傅其章一时此意,但那颗心是永远不会冷的。 若危机时刻再需他披挂上阵,恐怕他仍会义无反顾。 “今日便说明了,我是不想与你在一起了,所以才觉着累了。”沈郁茹不敢冒险,她不能那昭宁郡主对傅其章的喜欢做赌注。 今日若让昭宁郡主知晓傅其章往沈府来,恐怕不肯善罢甘休,她只能催促:“你走吧,别再来了!” 说这违心的话时,她甚至能觉出自己的心在被谴责,竟让如此深情的人伤心。 良久,傅其章都只是看着她,眼神中不相信与酸楚夹杂:“是实话?无人逼迫?” 如果再这样问下去,沈郁茹只怕自己会招架不住,她只得避而不答:“你若再不走,我走便是!”说着她就要往门外走。 “我走…”傅其章缓缓后推,目光不愿意从她身上挪开,但是却不似方才那样落寞。 看着人出了屋子,沈郁茹即刻关了门靠住。她闭了眼睛,惊险着方才有一瞬间想要将实情脱口而出。 可那样,傅其章又会被至于两难之地。沈郁茹实在不愿意再给他带去什么磨难,也自知抵挡不住昭宁郡主的权势。 在院中张望了许久的兰芷见傅其章出了门,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将军,如何了?”她急切上前,一路跟着脚步想问个真切。 傅其章往紧闭的房门看了眼,问道:“夫人什么时候有的和离的念头?” 兰芷水灵灵的眼睛转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觉着自家小姐从来都没想过和离,于是支吾道:“不…不知道,只是将军获救前小…夫人还在一心为将军想对策。” “那我不在府里这段时间,她都见过谁?”傅其章越发觉着事情有蹊跷。 “见过…沈小公子、吕夫人殷小姐,还有…还有成王和昭宁郡主。”兰芷回想着,这些时候来府里的不多,也都还记得清。 傅其章忽然起了怀疑:“昭宁郡主在我回府前去过?” 兰芷认真点头:“去过,就在成王带兵要抄府当日,昭宁郡主就来了,还与夫人单独谈了许久,然后她便说能证明将军无罪,进了宫。” “哦!昭宁郡主走了之后,夫人就开始写和离书!”她忽然想起这一点。 如此一说疑点更多,沈郁茹本不是突然做决定的人,怎么偏偏在昭宁郡主来后就写了和离书,其中必定有内幕。 傅其章心里已经有了些许念头,之前诸多事情沈郁茹都会同自己讲明,这回应当是什么不得不守口如瓶的事情。 “这些日子如果有生人来沈府找,你多留心。尤其是昭宁郡主,如果她的人来了,你即刻去找我。”他嘱咐兰芷,已经打定了和离背后定然与昭宁郡主脱不了干系。 “将军!”沈府门外忽然传来景舟的声音,他跃下马来匆匆走进:“将军,宫里传旨的人到了,已经在府里等了一刻了。” 现在听见宫里来传旨,傅其章从心里便生出一阵厌恶来:“那便让他们等着。” “将军还是快些回吧,杨二公子和张公子也到了。”景舟想着怎么也得把人先叫回去再说。 傅其章又不舍地往院里看了一眼,迈步往府外走。 “怎么样?”景舟趁着傅其章走远的功夫,低声问了兰芷。 兰芷撅着嘴摇了摇头,只看表情便知道不是什么好结果。 门外的人已经上了马,景舟忙道:“有机会找你!”说罢也急忙跟了出去。 杨逾和张瑞书也没成想来靖安将军府一趟,竟然撞见了宣旨的公公。要见的人不在,只剩了两边面面相觑。 往常杨逾多爱穿些紫色一派风流又不扎眼的颜色,今日少见的穿了身黑色宽袖外袍,衬着暗银灰的领子,还竟然有几分镇人的气势。 他正上下打量着传旨的公公,将人看得发毛,忽然见着了院里走来的人,一转神色喊了句:“青卓!” 传旨公公回头一看,终于把傅其章盼了回来,赶紧往出走了几步,赔笑道:“傅将军…传陛下旨意。” “要我命的?”傅其章扫了眼卷着的圣旨,没什么好话。 -- 第196页 “哪里话哪里话…”小公公被吓得不清,却见在场的人一个都不跪,他咽了口唾沫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发得格外晚,以后不会啦。主要是考完试之后太累了,写得慢了点儿~给各位小可爱说声抱歉。 (我不挂假条的话,当天就一定会更新的!) ◎最新评论: -完- 第103章 拒旨 ◎傅其章拒不接旨◎ “您听个旨…小奴也好交差。”小公公没传过这样憋屈的旨,却也只能好商好量。之前就听说过赐婚圣旨险些被拒,加之这回人确实是受了委屈,难免心里有怨气。 可傅其章看着并不像要发怒的样子,他收回眼神便往正厅里走,朗声到:“圣旨哪儿来的,便送回哪儿去。” 两次抗旨都让张瑞书撞见,上次好赖还听了,这次竟然要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他心下暗道不好,正要起身阻拦,却被杨逾抬手挡了回去。 “官复原职的圣旨,不听听?”杨逾将人制止后开口,说得有几分玩味。 一道本应大礼迎接的圣旨,现在却被像个玩物似的推来推去,小公公吓得汗都下来了。 傅其章并未停住脚步:“请陛下另寻良将吧!”说罢,回身往椅上一坐,又道:“送公公出去。” 话音落,景舟已然横身站在小公公面前,道了一句:“请!” 张瑞书看得心急,这样一来怕不是又要触怒龙颜,担心还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小公公被连架再拦地请出了府,捧着圣旨不知所措满脸惊惶。傅其章这才露出些失望的神色来,松了松身上的力气。 “怎么?傅大将军想过悠闲的日子了?”杨逾打量他这一身装扮,再看连圣旨也不肯接,不禁调侃起来。 傅其章道:“不想再趟浑水。” “就这么把圣旨送回了,若陛下再因此怪罪,可如何是好。”张瑞书不知杨逾打的什么算盘,只觉着二人似乎都不大在意。 杨逾一笑,说得神秘:“现在可由不得皇帝。” “怎么?”张瑞书看着他胸有成竹,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穹没死,就在城西三十里的废宅里。”杨逾低下声来:“于信也在那。” 既然周穹没死于信还与他在一起,那这事儿确实由不得皇帝了。不查个水落石出还要再降罪,恐怕要为朝中议论。 周穹如何死里逃生傅其章不知晓,但他清楚地记得于信应是在昭宁郡主手里的,这会儿怎么两个人到了一起。 可见当时在沈府猜想的没错,这事儿背后一定是姜斓使了什么手段, 他震惊着却又疑惑:“你如何知晓?确认?” 倒不是他不相信杨逾,只是这事儿若是真的,便是姜斓、于信和周穹都搅到了一起。傅其章一直觉着自己被构陷之事是成王在幕后主使,可现在看来便要重新考虑。 说起消息的来源,杨逾想起了沈郁茹。京城内谁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的眼线,二人和离之事他也自然是知晓了。 本着清官难断家务事,也不想再戳人痛处的想法,他一开始并未提及沈郁茹,可既然现在问到了,也正好探探情况。 “多亏了…嫂嫂打通了韩兴良这关,才有了这次的机会。”杨逾仔细打量着对面人的神色,想着要不要圆个话,别让人太伤心。 “是郁茹?”傅其章更为不解,越发觉着现在的沈郁茹是言不由衷,明明一直在做着筹划,怎么可能突然放手一切。 本以为提起“旧人”,傅其章多少会悲痛一些,可没成想除了满眼的盘算再无其他。 杨逾看着一头雾水:“啧!你们夫妻两个又在打什么盘算,是真和离吗?” 这样子哪里有分别后凄凄惨惨的样子,他觉着自己又被蒙在了鼓里,白白为这两人担心。 “权且当是真的吧。”傅其章琢磨出来其中另有隐情,现在更是连一点儿悲伤也装不出来。 “当是真…”话说一半,杨逾便被气得又咽了回去,叹了一口气道:“得,随你们。” 原本想了一大套安慰的话,也准备好了两方撮合。毕竟一路走来,有情没情一眼就能看出,可现在和离之人却不甚在意。 不过说来现在两人分隔,傅其章多少还是心中难平,他轻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神思拉回来:“你们今日来什么事儿。” “是北境的事,眼下情况十分不好。”张瑞书跟在樊北身边,这几日总听老先生念叨。往常不涉军务的樊相都开始忧心,想必十分危及。 虽然军报不往手里送了,详细的战况傅其章不知晓,可一些风声他还是听到了的:“殷老将军已经去坐镇,应当不会有太大的乱子。” 张瑞书道:“本应是如此的,可昭宁侯部战力欠佳,殷老将军到时,北境铁蹄已经踏过大楚防线,难成反扑之势。” 说起军务战事,傅其章便聚精会神起来。手臂往椅旁一搭,显露些运筹帷幄的气势。将帅之气似乎自来便生在他身上,不是凭什么官职才有。 “这次北境战事起得奇怪,竟然来势如此凶猛。”他思索半晌,也没想出个由头来。 方才刚拒了官复原职的圣旨,这会儿就又开始为大楚的边防劳神费力,杨逾不禁与张瑞书相视一笑。 眼下虽然没有地图,但是傅其章已然将大楚布防记在了脑子里,道:“此刻应当让冀北军前压坐后援,晋北一面抽出些兵马北上,由西边做个突袭部队,从侧面切入。兵贵神速,更贵在奇。” -- 第197页 “哼。”杨逾也不知是气还是笑:“刚才还说着不想趟浑水,现在盘算得头头是道。” 这么一说傅其章也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想落个无官一身轻,可一听得战事不利,竟也还是做不到真的不闻不问。 他不由得收了眼神垂下目光,觉着自己上赶着送命:“确实不该再管这些了。” “那就只能指着韩兴良那个草包,乌龟爬似的调动嘉宁北路数万兵马了。”杨逾说得事不关己,还特意拉长了腔调。 张瑞书听出了话里的玄妙,看出了是一出激将法,便也随声附和:“现在一切军务送到韩兴良手里,他还要再转呈陛下与兵部做决断。北境战事危急,可嘉宁北路众将士不得调令,都只能有心无力地看着。” 傅其章心里腾起怒火,一句废物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暗咬着牙?若是放在之前,估计军务处的门已经被他踹开了。 “不关我事。”他还是解不开心里的结,一想着之前皇帝故意算计,还有那些谏官的话,便又把神色冷了下来。 若是今时在大殿上,殷渌再问一句“你还想不想领兵打仗?”他估计会脱口而出不想,绝不会如三年前那样,还抱有精诚竭力、功业有成的幻想。 三年前的口诛笔伐加之眼下的故意算计,傅其章本是对着朝廷失望至极的。可不知怎的,一想着前线还有许多浴血奋战的将士,他又做不到袖手旁观。 待张、扬二人出了府,张瑞书终究是忍不住发问:“若是你觉着青卓还有打算,刚才为什么不劝他接了圣旨。” “朝中这一回伤他不轻,得缓缓,况且还得随着他的心意来。”杨逾说得认真,不由得叹了口气。 张瑞书故意拆穿:“那你方才还用激将法,特意把韩兴良拎出来。” 杨逾一笑不作答复,若是傅其章真的有心“归隐山林”,他绝不会再提半句朝里的事。 二人走着,街上忽然人群骚动。像鱼群扑食似的围做一团往远处张望,人人垫脚扬脖,又左右议论。 片刻后人群又急忙分了条路出来,男女老少站在路边避让。 正临司的人红衣带刀,浩荡驾马过街。后边拖着几辆马车,上边叠放着被五花大绑的侍卫,各个身上带着血迹。 路旁的大人赶忙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免得被这样血腥的一幕吓到。 人从城西而来,杨逾驻足看了会儿,忽得一笑:“太子这会儿,应当去给成王报喜了。” 成王午夜出城藏人,却不想被韩兴良出卖。现在正临司带了活口回来,也不知还在理政殿的成王知道后,会不会当场晕过去。 自从太子受伤后,成王便去理政殿去得勤,虽然那些户部、工部的事情他觉着头大,但是也不得不在皇帝面前装个样子。 现在太子越发得展露锋芒,自己要柔和乖顺些,才能让更得圣心。 他正低头看着折子,便见门口的小公公小碎步进来,托着圣旨,进门便跪:“陛下…圣,圣旨…” 皇帝抬眼看去,见着了原封不动的圣旨也怔住一瞬,随即眼神深邃起来:“传个旨都办不好?” 大楚之上如此多年,还从没有哪一道圣旨被退回理政殿来,这可是有损天子掩面的事情。 “傅…傅将军他…”小公公犹豫半天,终究没能说出“拒不接旨”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只战战兢兢地流着冷汗。 把圣旨退回给皇帝,这还真是傅其章能干出的事情来,成王险些没忍住笑意。他还真想把史官叫来,记下这能流传千古的场面。 “父皇息怒…傅将军想必是身体还未恢复完好,想多修养些时日。”他实在不知道找个什么借口,便也只能藏着笑,强行开脱。 皇帝不悦,官复原职已然是让步,现下傅其章竟得寸进尺,做出怀怨抗旨的事情。 “陛下…太子到。”门外宫人通传。 这一场大戏越来越热闹,成王不禁放了手里的折子,想看看太子又来唱哪一出。 没等皇帝通传,太子便已经迈着沉稳的步子进来。他余光扫到了成王,却没抬眼去看他。 ◎最新评论: 【 -完- 第104章 危急 ◎北境危机时刻◎ “你的伤还没好利落,少走动些。”这些时日以来,皇帝并不大愿意见太子,见面就唱反调实在是不顺心。 太子徐佑暗暗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公公扫了一眼,在人转身出去时见着了那道圣旨,不过并没言语。 “父皇,儿臣尚有傅其章一案中后续事情要禀。”他双手呈上了一道折子。 这几日傅其章可谓是将皇帝折磨得心力交瘁,现在听见这个名字便泛起一阵眩晕来,一摆手命赵峦将折子取来,道:“说。” 这会儿成王徐值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想着不言不语看看君臣父子如何言语辩驳,自己再适时加着过,何乐而不为。 案后人的得意被徐佑看在眼里,他微微俯首:“父皇,正临司在城西三十里外发现周穹与于信。” “什么!”还没待皇帝反应,徐值已经惊呼,一巴掌拍在案上撑了半个身子。 刚才还想着螳螂捕蝉,现在竟然当头一棒把自己打的晕头转向。他顿感大祸临头,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周穹不是死了么?于信又是怎么回事?”皇帝并没理会拍案惊呼的成王,蹙紧了眉头。 -- 第198页 徐佑继续道:“周穹一事尚待详查,不过于信当天已交由昭宁郡主处置,不知为何也出现在了那间废宅里。” 阶下的人心平气和,可皇帝身旁的徐值却快把肺都憋炸了,手指死死地扣着手里的纸,已经攥出个洞来。 他神似紧绷的似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目光中慌张夹杂着愤怒,害怕太子下一句便说从那些人嘴里审出了什么。 他想不通,这样隐秘的行踪究竟是如何暴露的,竟然还被太子抓了个正着。 “周穹逃了?”皇帝看着折子,觉出了身边一股惊惧发抖的气息,却一直不曾过问徐值为何如此紧张。 太子答:“是,不过儿臣已命人在周围搜寻。” 此话一出,徐值才骤然松了手里的力气,缓了缓压抑的呼吸把身子瘫坐下去。 周穹没被抓住是不幸中的万幸,左右按他的计划,也是要将于信送进正临司的。 刚才有多得意现在便有多难受,徐佑偏偏还故意让人一口气喘不匀就又提起来。 他不疾不徐道:“不过,废宅里的侍卫抓了近十个活口,想必能审出些东西来。” 徐值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忽然咳出来。连带着一波三折的心绪,他现在手不住的颤抖,只得握起拳来掩饰。 “你不舒服?”皇帝终究是忍不了他人连带着桌子一起抖,抖得人心烦意乱的。 “啊,没。”徐值这才惊惶回身,将手臂从桌上撤了下去。 这回轮到太子看热闹,不过他不太显露情绪,只不着痕迹地轻展了眉眼。 没想到这事儿与昭宁郡主扯上了干系,皇帝处理反倒棘手起来。眼下北境战事焦灼,昭宁侯尚且肯一战,若是姜斓出了什么事情,难保他不会兵向京城。 “朕知道了,这案子便交与正临司吧。近些时日你多料理户部的事情。”皇帝不愿意事情落在太子手里,到时候不知轻重,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昭宁侯。 太子自然知晓其中利害,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不过如此看来,想给傅其章个交代恐怕就要再过些时候。 “父皇若没旁的吩咐,儿臣先行告退。”太子拱手作礼。 已经如坐针毡的徐值早已耐不住性子,紧接着话道:“儿臣忽感头痛,也请告退。” “都去吧。”皇帝两人情绪看得透彻,却也不想拆穿。 太子告退先行到了殿外,又看着了方才托着圣旨不知所措的小公公,急得面红耳赤。 “这圣旨怎么回事?”太子看他像热锅上的蚂蚁蚂蚁,更为好奇。 小公公忙作揖:“回太子,这是…这是给傅将军的旨意,可…将军…没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极了自己在嘟囔。 刚得了平反,不加安抚就传圣旨过去,任谁心中都不会太舒服。太子神色中露出几分无奈来,便迈开步子要走。 “太子殿下的消息真是灵通。”成王也已经迈出了理政殿的大门,抖了抖衣摆上的折痕,复抬头挺胸起来。 二人并排走着,太子更从容一些,轻笑道:“还是晚了些,不然周穹也能落网归案。” 徐值早已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故作镇静:“那于信可要好好审审,看看幕后主使是谁。” 之前绑于信的时候,一路黑布蒙眼、麻袋套头,他从未现身过。后来便囫囵地扔给了昭宁郡主,为的就是之后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本想着得了时机将于信塞去正临司,让他咬姜斓一口出些乱子,这样一来昭宁侯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他好能借昭宁侯的刀除去太子。 可没成想徐佑不知哪里得来的风声,竟然提前截了胡。不过好在周穹跑了,只是还有那些侍卫很是麻烦。 “那是,肯定要仔细审,抓到的人一个都不会落下。”徐佑故意说得认真,现在虽然不知具体是怎样,但他敢肯定,这事儿定然与徐值脱不了干系。 计划出了岔子,好在还没偏离太远。徐值也收起了满腹惊慌。只要能拖些时日,最后结果倒也相差无几。 …… 自从正临司抓了人后,便没再传出什么更大的消息来,宛若一块巨石砸在水面,却没有任何波澜。 不过这些事儿在朝臣眼里已然是无关紧要的了,北境一天一封往回送的战报才是真的令人脊背生寒。 昨日退十里,今日退二十里,恐怕明日再退就就要将整个大楚拱手相送。 殷渌的求援信也是百里加急,称昭宁侯部难御强敌,节节败退。嘉宁北路军已然是孤线奋战,难以支持。 说来也怪,往常镇守北境威风凛凛的昭宁侯,这回怎么却气势大减,再退一退,便能与冀北军合营了。 到了这样的关头,那些之前对傅其章口诛笔伐的人,才又想起来这个善战的将军。 一封封的折子就往皇帝桌上堆着,都是请再命傅其章带兵出征的谏书。 此时那些朝官是否有悔意尚难一概揣测,不过皇帝确实是心生后悔,如果当时能晚些动手,也不至于用将无门的境地。 现在傅其章不肯再任职,确实像失了把利刃似的。但眼下九路军权掌在韩兴良手里,也不全是全然没有人可用。 百般琢磨不得已之下,一封调令由皇城内了快马而出,直奔城西军务处。 现在最闲的地方是傅其章的宅子,最忙的地方当如城西军务处, -- 第199页 韩兴良刚开始接了嘉宁册印的时候,还觉着荣耀,日日气宇轩昂。可自从北境起了战事,他快把本来不多的头发薅秃了。 桌上总有看不完的军报折子,又因他一直驻守京城,鲜有四处征战,所以再远也的布防还要看着地图摸索。 虽然几万大军在手却不敢轻易调动,生怕一个不留神出了大纰漏。 胡乱地翻开一道折子,便是北边临近军部问是否要调动相援。他不由得苦恼地抓了抓头,指尖便又多了好几根头发。 正这时,景舟又那些许多信件进来,面无表情道:“韩将军,这是嘉宁南路的军务。” 北境尚且如火如荼,怎么南边出了事情,韩兴良光芒起身将人抓住,哀求地看着:“傅…傅将军近日如何了?” 他之前生怕傅其章无罪之后收回兵权,可现在却巴不得赶紧来个能扛事儿的。 “没有大碍。”景舟未理解他所问的,便简单回答。 “不是!”韩兴良急得叹了口气:“傅将军何时官复原职啊?” 问到这儿景舟忽然警惕起来:“我家将…我家公子已无心军政,韩将军安心便好。” 他特意改了称呼,免得韩兴良起疑。虽然这不是傅其章本意,可眼下不得不防,也只能先用此托词。 执掌嘉宁九路大军,韩兴良往常看着傅其章,无非便是马上耍耍威风,受着大权在手的无边荣耀。 可现在却实在是佩服靖安将军,竟然还能日日那样神采奕奕,没被这铺天盖地的军务压垮。 这许多时间下来,南北军务应接不暇,一日能睡两个时辰已然是好的了。韩兴良实在是尝到了这份差事的苦楚,竟然怀念起了做禁城军总将时的清闲日子。 他近日熬得体型消减了不少,连带着面相也清瘦了,看着不再凶神恶煞,言语也软了下来:“傅将军是不世之才,天生将帅,怎么能无心…” 这一番话倒把景舟说得满头雾水,那会儿满身威武的是他,这会儿突然打退堂鼓的也是他,真叫人看不透。 “要不然,你将这些信件折子带回去些给傅将军,让他看看?”韩兴良已然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只想着赶紧给自己减减负担,恐怕再多些时日,他便崩溃在这军务处里了。 身上本无官职,又怎能接手军务。这若是出了岔子,当真就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景舟果断地拒绝:“不可,韩将军辛苦。” 他也看出来了,韩兴良是实在摆弄不开这诸多军务,又想起靖安将军的好来了。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05章 动摇 ◎沈郁茹发觉端倪◎ 景舟刚要转身走,却迎面撞上了一路高举着黑缎面折子进来的侍卫。 “韩兴良接旨!”那侍卫看到人便利落站定,不给半点空闲时间。无奈之下,景舟也只能陪着一起听了这道旨意。 韩兴良多希望这是一道让傅其章官复原职的圣旨,自己也好能把这个烂摊子扔出去。 可事与愿违,他抱着一丝期待听着,就听传旨的侍卫道:“传陛下旨,着韩兴良点兵三万,三日后赴北境,钦此!” 一直在京城吃香养膘的韩兴良,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便目瞪口呆,腿软难起。可于是说惯了顺嘴,即便是神思还惊着,也下意识道了句“臣接旨。” 景舟听着这样的安排,忽然觉着辅国老将军那边情势不大好,而且皇帝也定当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才不得不用这个在京城带了多年的京官出战。 那侍卫将折子送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便走了,空留下颤巍巍起身的韩兴良。 “这…这怎么就去北境了?”他还是不大相信,双手颤抖着慌乱地展开来看,却字字清晰明白。 这副样子景舟实在不是看不下去,趁着人像魂魄出壳似的手足无措时,不做声地往门外走了。 韩兴良之所以留在禁城军,便是图个场面驻扎京城,安稳长久。平日里能与妻儿时常团聚,可没成想现在竟然要千里迢迢去北境。 他不由得踉跄几步,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时心神大乱。 城西军务处离沈家近,景舟出来后心思转了个弯儿,想着去打探一下沈郁茹最近的情况。 沈府里虽然多了口人,可却显得更安静。白日沈置去书文院后,府里根本觉不出还住着个人。 兰芷方才从屋里出来,端了碗凉透了也没怎么动的粥,不由得惆怅地叹了口气。 “兰芷姑娘,府外有人在等你。”路过的小厮顺嘴提了一句。 刚要问是谁,可兰芷忽然动了动眼神,察觉出来:“好,多谢。” 她收拾好了东西,快步穿过石路往府外走,迈出迈出大门后即刻左右打量,果不其然见着了景舟在一侧等着。 “景大人…”她警惕地往院里又看了看,确认沈郁茹没有出房门。 站在大门口说话总归太过惹眼,景舟想换个地方,便轻摆了摆手“走。” 离着沈府不远有处茶摊,二人便在那里寻了个位置。 “夫人近日怎么样?”景舟看着兰芷忧心忡忡的样子,觉着并不会有太好的情形。 兰芷摇了摇头,郁闷地长出了一口气:“日日也不出房门,一天能吃三口东西都是好的,人都瘦了一圈儿。” 和离是沈郁茹提的,怎的现在愁闷的倒是她,景舟觉着不解:“那这么看,夫人对将军也不是没了心思啊。” -- 第200页 “那可是太有心思了,梦里都喊着将军的名字。”兰芷一激动,语气也不由得夸张了几分。 她又无奈道:“之前好歹只是吵个架,哄哄也就好了,现在怎么办?” 上次尚在一个府内,无论是编个谎还是怎么样,两个人总归还是有碰面的机会。可眼下分居两地,当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我跟你说些事情,你这几日就念叨给夫人听听。”景舟想着大不了故技重施。 兰芷点了点头,便捧着茶碗听对面的人说了起来。 …… 这几日傅其章闲着,按理来说应当是一身轻松的,可是心里却怎么都不安生。尤其是得知北境战况不加之后,更是难以两手空空闲坐。 可一想到大殿上文臣武将那些话,和牢狱里不见天日的时日,他便又觉着是自己一厢情愿,上赶着买卖。 自从沈郁茹离开府里之后,房间便像是冷了下来一般,只剩了冰冰凉凉的壳子。即便是日日往屋里送餐,也不觉着有多少暖意。 傅其章静坐在书案后,那张和离书便被平整地铺在案上。他觉着这件房子里,哪哪都没有这一张纸的容身之地,放在何处都不合适。 虽然知晓和离背后另有蹊跷,可他还是害怕,怕若不能揭破真相,便真会一直如此。 桌上还摆着沈郁茹爱看的书,他睹物思人伸手去轻轻翻了翻,或许这纸页间都有着她的气息。 忽然,书间夹着的一张纸吸引了傅其章的目光。他将纸张抽出轻轻展开,只看了几个字便心头一热。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正是之前他最喜欢的那首诗,可再仔细看,这张纸崭新,连字迹也精细了不少,竟然是新写的一张。 最惹眼的,是一旁写了“赠元十”。开始的那一张,并不是特意写给谁,只是沈郁茹闲来提笔,草草写下而已, 同样的诗句,这一回字里行间都有了情,也有它的去处。或者说,是沈郁茹的心有了去处。 本是应当欢喜拿到的诗,可现在到傅其章手里竟泛起一阵酸楚。 明明诗和心都有了归处,倒底还有何难事值得一走了之。 “将军…”景舟已经进来许久,不过看人入神不忍开口。 傅其章收了那张纸掩在袖下,不知何时起他竟想把所爱的好好藏起来、护起来。 “韩兴良那儿怎么样?”他想找个借口掩饰过去自己的情绪,却发现一张口还是放不下军中的事情。 “他估计撑不了太久了,日常军务便应接不暇,现在北境的战事繁杂,更是处置不利落。况且…况且南边好像也不太平…”景舟将情况一一道来,说得担忧。 听着不容乐观的情况,傅其章已然蹙起眉头:“南边又怎么了?” 景舟道:“嘉宁南路送了军报来,属下并未拆开,不大知晓。” “将军!太子殿下到!”小厮一路小跑到了门前通禀。 太子鲜有往朝臣府上去,如今亲自来了傅其章还着实猜不出其目的。他刚起身,太子却没等他迎,已然进了门。 “见过太子殿下。”傅其章俯身行礼,将主位让了出来。 徐佑颔首:“将军将不必多礼。”说罢,他也竟去了一旁的位置。 这情形在傅其章意料之外,他顿了一瞬,道:“殿下亲临,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因为北境的事情。”徐佑知晓不必与他寒暄,也便开门见山:“昭宁侯部作战不利,致使殷老将军身陷险境,近几日频频求援。陛下下了调令,命韩兴良带兵支援。” 之前只知道北境情况危急,可不成想殷渌处境险恶,傅其章这会儿心中才生出几分急切,可片刻后又被遮掩了过去。 “既然已经派韩兴良前去,那想必困境可迎刃而解。”虽然这么说着,可韩兴良是块什么料他最清楚,看着身彪体壮,实则就是根石头了的柴火。到关键时刻只会不温不火地冒烟。 太子道:“韩兴良少经大战,恐怕难以应对这般紧急之态。” 话到这个节骨眼,目的已经呼之欲出,可是傅其章却还不甚想面对:“那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何意?” “还请将军再执剑领兵,已解北境燃眉之急。”太子说得诚恳。 “是准备等这一战结束后,再寻个什么理由把我送进大狱吗?”傅其章不是圣人,也做不到将过往经历通通抛之脑后,毫无芥蒂地答应。 豫中时的为国为民现在再讲便着实可笑,实在不能用道义做绳索将人捆绑。 徐佑看了他会儿,认真道:“将军暂且考虑,本宫愿以来日相保。” 太子的来日便是皇帝,可傅其章却不十分在意这些,他现在脑海中全是殷渌尚在前线险境,诸多将士正在浴血。 再问自己的心,好似也是不愿意无动于衷的。 …… 沈府,兰芷照例端了些热粥和清口的小菜给沈郁茹。她刚进门,就见着了倚在榻边的人。 许是许久没见过阳光了,沈郁茹面色都苍白了许多,眼神也如一潭静水,不起什么波澜。 “小姐…吃点东西吧。”兰芷将食盘轻轻地放在桌上,却没换来什么回应。 沈郁茹在等着时间流逝,想着多过一刻,她便能将傅其章忘记一分。可到头来,心里的疼痛只是有增无减。 -- 第201页 “小姐…”兰芷往她看了眼,故作无意说起:“我今日听见了些消息,说周穹没有死,还和于信一起被关在了城西外三十里的废宅里…现在于信已经被抓住了,正在正临司里审呢。” 一直盯着自己身前一方地的沈郁茹,慢慢琢磨出了些话里的含义,终于缓缓抬起茫然的目光:“他俩怎么在一起?” 周穹已经死在了牢里,于信陷害傅其章被昭宁郡主抓获,为何现在竟然两个人被关在一处。 沈郁茹有些迟钝的眼神慢慢恢复了些灵气,连着腰背也坐直了些。 “你听谁说的?”她忽得反应过来,这样详细的内容,总不可能是街市上哪个摊贩能说出来的。 兰芷自来不会撒谎,可现在却迎着头皮道:“就…就是听人说得。”她不可能将景舟供出来。 沈郁茹心里冒出个念头来,可下一刻便被打消了,她觉着姜斓虽然自私了些,但是毕竟是喜欢傅其章的,绝不会加害。 ◎最新评论: 【 -完- 第106章 北境危矣 ◎傅其章沈郁茹再见◎ 正临司里的事情从不会往寻常百姓耳朵里传,现在能把内情讲得如此详细,不必深想也知道是从何处听说的。 有关傅其章的一切,如一根刺扎在沈郁茹的欣赏。不去动也还好,稍微拨动便满身痛意。 现兰芷明摆着是从傅其章那里得来的消息,沈郁茹意识到这一点,便如连日的阴云中漏了束阳光下来。 她不想去注意到这点希望,好让自己习惯没有太阳的日子。可又不甘心错过,终归忍不住问道:“将军…还好?” 可问出这句话之后她便后悔了,听不得人还沉溺悲伤,也不愿听见傅其章已经忘却释怀。 好在兰芷什么答案都没给,只故意道:“小姐若真想知道,便自己去看看嘛。” 沈郁茹何尝不想去看看,可是又怕前脚踏进将军府,后脚昭宁郡主便又找上门。 “听说周穹跑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兰芷抛出一个问题,去观察榻上人的神色。 这小丫头总是不会撒谎,沈郁茹早将她的心思看穿:“景舟还同你说什么了?” 谎言猛然被揭破,兰芷手足无措:“没…没!不是他。”可说到一半,却见了自家小姐心下了然地看着,她便也没了继续编下的勇气。 “景舟还说,那晚成王半夜出城,就是将周穹带出了城外,藏在城西三十里外的废宅里。”兰芷干脆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明白。 之前成王一直置身之外,还在抄府的时候故作好心,但沈郁茹一直不相信他能行事如此干净,可却没有证据。 如今竟然有这样确切的消息,便是坐实了是成王在背后操控。可为什么本应在昭宁郡主手里的于信,竟然还能与周穹见面。 沈郁茹心里的那个念头越来越难以压制,或许成王与昭宁郡主贼喊捉贼。但是眼下看来,只有姜斓如愿以偿,她不觉着成王会白送人好处。 可除此之外,却也再没有旁的东西可以落到成王手上。沈郁茹沉思着,隐约觉着这背后似乎有更大的局。 “小姐,有人找。”屋内沉静时,门外一小厮敲了敲门。 现在一有人来,沈郁茹的心就会提起来,她害怕是傅其章,却又莫名盼望着是他。 “谁?”她试探着问道,神色紧张起来。 “只说是小姐的朋友。”小厮答道。 这样回答定然不是傅其章来了,沈郁茹思索起来,以这种托词来找她的,过往也只有成王一人,想必此时应当也是这位王爷。 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蹊跷,那便不如去看看究竟还能翻出什么浪。 这次是有马车在沈府门口等着,马车很平常并不惹眼,待沈郁茹上车后一路往闹市而去。 因为之前傅其章嘱咐过,如果有人来找沈郁茹,尤其是昭宁郡主的人,一定要去告诉。现在这人不报家门,她拿不准究竟是谁,心里打起了鼓。 一路悄悄跟着,发觉马车停在了邀月楼门前,兰芷始终没见到究竟是谁约了自家小姐。于是干脆心下一横,打算直接去将军府知会一声。 邀月楼这个地方沈郁茹再熟悉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她随着一名侍卫模样的人上了楼,直到门推开前她都心怀忐忑,期待里边的人是傅其章。 可当抬眼看过去,桌旁坐着的人一身广袖华服、满身贵气,正是成王徐值。 “夫人近日安好?”徐值又露看着可亲的笑容,不过神色一顿故作恍然:“哦,应该叫沈姑娘了。” 沈郁茹已经对这浮夸的演技习以为常,从容地落座对面:“殿下何事?” “自然是许久不见沈姑娘,有些想念。”徐值将她上下打量了,笑道:“看看,都清瘦了不少。” 若不是知晓傅其章一案背后可能另有蹊跷,沈郁茹是不想再出门的,眼下更是没什么精神,平淡道:“有劳殿下关心。” 徐值看她这温凉的性子,却更燃起了心中的火:“本王给你留条后路,沈姑娘可还满意?” “殿下究竟有何事,还请直言。”沈郁茹实在耐不住心里的烦躁,不愿听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明明是故意岔着话题,可徐值却作忽然记起来的样子:“哦,对!差点儿忘了,不知道沈姑娘是否听说了于信被正临司抓了的事情。” -- 第202页 本来不甚有神采的沈郁茹听到了挂念的事情,这才聚了神。她不想让对方起疑心,便装作不知:“并未听说。” 这个回答在成王预料之内:“只是那会儿于信已然交给昭宁郡主处理,实在想不通如何又跟周穹有了联系。” 沈郁茹看着他一脸纯良,便知道已经要开始祸水东引。 “说来也怪,正临司找了于信那么多天都不见踪影,偏偏让昭宁郡主在一间破房子给找见了,也是缘分。” 虽然知道他在故意将自己摘出去,沈郁茹却也着实起了疑心。当时为了救傅其章,她没有空思索那许多事情,现在想来确实可疑。 忽然间,她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本不应表露担心:“殿下同我说这些做甚,既然已经和离,那这些麻烦事儿便与我无关了。” “好歹夫妻一场嘛。”成王收回了紧紧盯着的目光:“况且,本王我不愿意傅将军蒙冤。” 当真是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明明半夜将周穹留下活口送出城,现在却又装作好人,沈郁茹觉着真是可笑。 “昭宁郡主可是一直对傅将军心怀不轨…”徐值话说一半房门便已经被踹开。门口的侍卫飞身摔进屋里,带着些飞尘。 姜斓手里拎着一支长鞭,进门冷笑一瞬,怒道:“成王殿下可真是两张脸!” 徐值的眼神霎时阴狠起来:“昭宁郡主倒总有听墙角的本事。” 约见在这繁华的地方,本是意在把自己私会沈郁茹的事情传扬出去,好让她没有回头之路,可没成想还真是人多眼杂。 “二位慢聊。”沈郁茹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想着之后定然是有不小的争斗,便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去哪儿啊!”姜斓在她要出门的时候一抬手里的鞭子:“这边幽会着富贵王爷,那便又把和离的夫君放进门,非要两边通吃?” 若放在以往,沈郁茹定然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做理会地离开,可现在不如学学成王的手段。 她反而多了清冷镇静,贴近了姜斓耳边轻声道:“郡主做的事情,我可都知道。”说罢,她眼神微微向后一撇,看了看徐值。 看眼下的情势,无论是成王还是昭宁郡主恐怕都掺了一手,与其想尽办法从外边找破绽,不如先让他们二人起龃龉。 果不其然,姜斓再顾不得沈郁茹,目似利刃般的朝徐值刺去:“过河拆桥?净使些背后捅刀子的手段。” 她看沈郁茹的意思,觉着是成王卖了自己,将原委已然抖落出来。 听着屋内争吵起来,沈郁茹提了裙摆缓缓下楼,颇有一番功成身退的意思。 她正低头看路,却不想一出门抬头撞见了傅其章。 白马鲜衣,一条扎起的马尾堪堪落在肩头,牵着缰绳立在门口看着。沈郁茹怔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候,那个白马少年。可那眼神分明再说已不是当初 傅其章得了兰芷的消息,便快马到了邀月楼来,无论是来赴谁的约,他都想能有机会见一面。 身后忽然传来匆匆下楼梯的声音,沈郁茹恍然回神姜斓还在楼上,她即刻低下头来掩饰眼中慌张,准备离开。 “小心!”她刚刚迈开步子,就见傅其章大步而来,一个侧身便被护在了怀里,下一刻耳边便凌空一响。 “沈郁茹,你再出尔反尔休怪本郡主不留情面!”姜斓见到傅其章将人抱住躲过一鞭,不由得怒从心生,扬臂再挥一鞭。 傅其章猛然抬手,一把将破空而来的鞭尾攥在手里,不由分说用了十足的力。若不是姜斓及时松了手,恐怕是要被扯一个跟头。 “你若再不知礼数,别怪我不留情面。”自从她上次贬损沈郁茹后,傅其章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姜斓被夺了鞭子两手空空,只能干握着拳头:“她来见的可是成王,另攀高枝了。” 沈郁茹觉着身前的人怒火正盛,下一刻恐怕便要冲出去。她即刻一把抓住傅其章的手腕,什么也没说只是暗暗用力。 这许久来已经有了默契,傅其章当真还停住了脚步,往怀里的人看了看。 “我走了。”沈郁茹缓缓推开他,挣出身来。 “你答应了她什么!”傅其章将人拉住,手背尚可见方才鞭子落下的一道红印。 刚才“出尔反尔”一词,已然印证着两人之间必定是有承诺的。 沈郁茹迟疑着,话再喉间已经呼之欲出。她不忍心傅其章再已这样恳求而真诚的眼神看着,却得不到回应。 可她分明注意到姜斓在一旁挑衅地挑眉,仿佛在说如果说出来,那必定没有好后果。 “没有!”沈郁茹挣脱了傅其章的手,忍住了要落下的泪水,不敢再回头。 “急务!避让!” 一声震耳而嘶哑的喊声,伴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急务!避让!” 一匹带着黄旗的军马奔驰而来,上边是一位身着残破铠甲,面带血污的士兵。 往常都是驿站的人来送信,这回竟然是还带着血渍的前线战士。 快马飞驰而过,似乎还带着来自战场的血腥和凉意,留下看不清的影子,街上的人纷纷朝马去的方向张望。 沈郁茹与傅其章一前一后也看过去,似乎那一条街道都瞬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在那一人一马身上。 -- 第203页 不到需冲破包围才可送信的时候,前线士兵不会亲自来。傅其章心中发寒,北境危矣。 ◎最新评论: 【3喝了这瓶营养液,明日再战三万三!】 -完- 第107章 复燃 ◎危机时刻,傅其章接手军务◎ 沈郁茹的目光由渐行渐远的战马上,挪回到了傅其章的背影。她不舍地看了片刻,想趁着这个空档独身离去。 “我带你回去。”可刚转身,傅其章却快步追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熟练地一环腰身将人托上白马。 沈郁茹侧身坐着不甚稳当,可还没等控制平衡,傅其章已然跃身上马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做什么?”沈郁茹下意识瞥了一眼姜斓,见着她神色愤懑简直快要将眼睛瞪出来,便试着挣脱了几下,可发觉根本是徒劳。 虽然两臂之间圈着个人,但是丝毫不影响傅其章利落地拨转马头,沉着声音道了一句:“回家。” 他年轻鲜衣又生得正气,这时潇洒离场,像极了话本子里少年侠客勇闯虎潭后,救得心上姑娘走马天涯的样子。 “你放我下来。”沈郁茹担心姜斓心生嫉妒,之后又在背后使什么手段。 傅其章却没有听见似的,也不再去看邀月楼前的是非,催马径直往将军府去。 他之前虽然时常撩拨,但是鲜有这样霸道的时候。方才听见“出尔反尔”一词,便知是沈郁茹与昭宁郡主又做了什么承诺。 这些时日经历了许多,说好无论什么困苦两人携手一起,可现在竟然又将他分隔在事外不肯如实相告,傅其章偏要问个明白。 沈郁茹已经多时没有这样紧贴过他,如今手臂紧贴着胸膛,能感受到那颗不安分的心在疯狂跳动。 “你不该这样。”她心里后怕,听着哒哒的马蹄声,更是心里七上八下。 往常傅其章从不会让沈郁茹的话落空,现在却不甚想回答,可忍了半晌终究不愿没有下文,便回了一句:“你也不该这样。” 若是真的因为毫无情意而和离也就罢了,现在明明便是故意隐瞒。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刚刚成亲时,猜不透看不懂。 白马精神抖擞地走过街市,马上的二人再没有说一句话。沈郁茹在这样的怀抱里忽然不想在强撑下去,一股疲惫不受控制的漫上心头,惹得她只想靠着身边的人,好好合合眼睛。 若将实情告诉了傅其章,他定不会与昭宁郡主善罢甘休。沈郁茹左右思索,与其把两个人都陷在不上不下的境地,倒不如留一个平安给他。 一路耳边都是街市的喧闹和马蹄声,待声音渐行渐远,已然到了将军府。 沈郁茹觉出身后的人翻身下马,正准备挪动,却毫无准备地被拉了手腕。猛然受力,本来就不甚平稳的她从马鞍上滑落。 眼前的景物忽得快速移动起来,她不由得轻声惊呼,可还未等担心升起,下一刻整个人便落在了傅其章的怀里。 她被稳稳地接住,连衣摆都未曾落地。 傅其章抱着人迈步上阶,刚进门就引来了院里小厮的目光。 这是沈郁茹第二次被这样抱回府里,与之前的惶恐相比,这次她因为早已熟悉傅其章的缘故,竟然不甚紧张。 兰芷与景舟早在府里多时了,这会儿二人从长廊袖子后边探出头来,伸着脖子看。 “我上辈子怕不是月老身边的小童。”兰芷嘟囔了一句,感觉自己操碎了心。 二人张望着,直到房门一关看不到人影才算作罢。 沈郁茹被一路抱到了榻边,她能觉出傅其章脚步不甚柔和,大有待会儿要被一把扔到榻上的样子。 可没成想傅其章只是干做了个动作,还是缓慢泄力,把她稳稳当当地放下了,空留下个看似严肃的表情。 整个人躺在榻上,沈郁茹觉着不舒服就要起身。可傅其章以为她要走,即刻俯身压了上去。 “你…”沈郁茹手腕被压制着,刚要开口却发现二人已经能气息交融。近在咫尺的人似怒不怒,眼神中分明又多着几分不忍, 她盯着看了会儿,忽然觉着自己仿佛那个无情抛夫的人,留得一个日思夜念的人悲悲戚戚。 傅其章将手指慢慢扣上沈郁茹的掌心,干脆又将身形往里挪了点儿更贴近些,低声问:“你到底答应昭宁郡主什么了?” 面对着这样慢慢地逼近的人,沈郁茹的心竟然莫名跳得急了起来。温热的气息扑在颈间,她连解释的内容都不能冷静的思考。 “没…你放开我。”她只得偏过头去,掩饰自己发热微红的耳廓。 傅其章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松了手整个人从榻上起来,带着些失望:“你还是不信我。” 这句话令沈郁茹又回想起新婚时,在后院凉亭里两人饮酒,她分明说过今后信他。 她趁着这会儿起身,看着傅其章侧过头去,实在是心疼。 “我信你,但我没办法打消昭宁郡主对你的心思,也没办法抵住昭宁侯的权势。我们分开,你至少能落得个平安,我也落得个清净。”她实在是忍不住,可又觉着一时半晌奈何不得昭宁郡主。 傅其章转过头来,眼神中多了些期待:“是不是她威胁你了,是要用什么手段害你?还是害沈家?” 屋内安静下来,良久,沈郁茹抬眼过去:“若是…若是因为我有个私心,想你平安一辈子,所以才和离、才不见面,你答应吗?” -- 第204页 终究她还是不忍心再把人苦苦地瞒下去,看不得傲骨嶙嶙的将军如此恳切。 “将军!出事了!将军!” 景舟硬着头皮在门外敲门,他虽然知晓屋内这会儿定然是情浓意浓,可是眼下确实是火烧眉毛。 傅其章尚没从疑惑中抽出神来,会儿还有些恍惚。 “将军!殷老将军北境遇险!”景舟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来开,不禁放声喊了出来。 本来各怀情绪的二人这会儿忽然对视,都觉事情不妙,竟一齐往门口而去。 景舟刚要抬手再敲,眼前的门忽然打开,夫妻二人已经齐刷刷地站在了门前,问道:“殷老将军怎么了?” 他先是一愣,随后急忙道:“方才北境急报,昭宁侯部又退二十里,殷老将军身陷包围,陛下方才下令即刻出兵北境,可是…” “可是什么?”傅其章一身寒意握紧了拳头,既然已经下令出兵,怎么还有意外。 “可是韩兴良听到这个消息竟然突发惊厥,这会儿动弹不得,各路将领已然在城西军务处手足无措了。”景舟说这话时,简直是怒不可遏。 果然是发面馒头顶不住大事,傅其章终归是把那句没骂出来的废物给骂了出来。 “之前南北军务本就堆积太多,这会儿点兵在即,韩兴良撒手不管,嘉宁九路可是要乱了。”景舟还记着那张桌子上堆得像小山似的军报信件,实在担忧。 沈郁茹听了许久,又看傅其章虽然人在这里可心早已不安分,便能猜出一二:“要不你去看看吧,这会儿殷老将军身处险境,耽误不得。” 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军务处各将领乱作一团,嘉宁九路不得调令,实在是空耗北境将士气数。 傅其章站在门口急促地呼吸着,一遍又一遍再问自己的心。 “备马!去军务处!”他忽然抬头,连眼神都变得清透有神起来,一身意气又回。 这个决定在沈郁茹的预料之内,她从不觉着这样敢破天地的人,会轻易跌下自己的高天。 站在门口,似乎又有了之前无数次送人出门的感觉,平平常常却又心怀牵挂,她甚至险些没忍住去替人整理衣襟。 傅其章刚走了两步,忽得顿住身形回过身来,眼神恳切轻声道:“一定等我回来,好吗?” 沈郁茹从这语气中甚至听出了恳求,她不想这个时候在让人平添不安,只点了点头:“好。” 得了肯定的回答,傅其章忽然连脚步都轻快了些,一边略微欣喜地点着头,一边转身快步往府门而去。 这次他没来的及换衣服,沈郁茹凭门望着那个背影,似乎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往刀山血海走,鲜衣阔步、赤心不惧。 …… 韩兴良接了即刻点兵出战的消息,本来多日劳乱已然崩溃不堪的他,忽然眼前一黑,手脚抽搐地倒了下去。 本来一屋子武将嗓门儿就大,这会儿韩兴良被抬下去,更是急躁吵嚷起来。 “回去还是等旨意?” “要我说韩将军这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这么多事儿怎么办?” “谁来点兵啊!” 群龙无首,你一句我一句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剩下干拍大腿。 “吵吵嚷嚷,军容何在!”傅其章与景舟阔步而来,听到屋里声音杂乱,不禁扬声一喊。 许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屋里众人霎时停了口往外边看去。却见着了傅其章正大步进来,眉目锋利严肃,一身骇人的气场。 往常他们只见过战袍官衣的傅其章,这会儿改换了装束,分明就是个二十的少年,着实令人不知如何相待。 一众人还在瞠目结舌,却见傅其章已然把长剑往桌上一扔,当啷一声响在屋内,气势压人。 他扫视不敢做声的各将领,而后随手拾起桌上的调令来看,全然不似没有官职在身。 “今后一切听我调令。”他看过文字后抬眼,虽然只这一句话,但已表明全权接手韩兴良的军权。 作者有话说: 我正式放假了!!!!今天到家比较晚,更新也比较晚,对不起各位小伙伴。 感谢在2022-01-14 20:18:54~2022-01-15 21:4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云塔之上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冲鸭叮叮叮,您的营养液已到货,请更新查收!】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等更等更】 -完- 第108章 临危受命 ◎傅其章重掌兵权◎ 屋里众将面面相觑,他们之前从未收到过靖安将军官复原职的旨意,多少还有些迟疑。 不过若是傅其章能接手军务,那绝对是救星从天而降,一改混乱的局面。这么一想,有没有职位也就不太重要了,人人回过神来俯首答是。 景舟已经从混乱的桌案上翻找出了北境来的军报递过去:“将军。” 傅其章虽然这么长时间没碰军务,但是丝毫不显生疏。他在众人的期盼的注视下匆匆浏览过,大致看了情况。 这会儿屋内才有了些战前紧张的气氛,他往身后背板上挂着的地图看去,抬臂并指将路线指出来:“传令,命冀北杨迟率一路人马北上五十里,不许昭宁侯部再退。晋北军调出三支轻骑,由西部迂回前压至敌军侧翼蛰伏,余部正面驰援。” -- 第205页 这样干脆利落的军令才是各个将领常听得,传令将官下意识答了是便要转身,可刚迈出一步却不由得又回头来。 “传…传谁的令?”他犹豫着,忽然意识到傅其章尚没有职位,说不出个名头来,但是又绝不能打着韩兴良的旗号。 傅其章心里也怔了一瞬,本是拒了官复原职的圣旨的,可现在又不得不给自己找个身份。 可这样的时候,他早不想再去跟那些是是非非纠缠,便坚定道:“传靖安将军令。” “是!”许久没听过这道令的传令官忽然热血起来,心里反而多了底气。 “禁城军副将陈归何在?”傅其章往下边的人扫视,发觉都不是十分认得。 “末将在!”从右侧抱拳站出来一身形颀长的人,看着年轻稳重。 傅其章记得当时杨逾给他过一份名单,上边都是太子信得过的人,禁城军副将陈归便在其中。眼下韩兴良病着,不如趁机做些调换。 “你暂代韩兴良一职,全权负责禁城军事务。”他道。 陈归俯首道:“是!” “太子到!”门外一士兵匆匆跑进来,待他让身的时候,太子徐佑已然迈进门来。 小小军务处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大的阵仗,在场的将官即刻下拜:“见过太子殿下!” 往常与太子多为私下相见,行个常礼倒也没什么,可现在诸多人在场,傅其章也不想做那个破例的,便也要撩袍行跪礼。 “不必多礼!”太子急跨一步将人扶着,又看向身后的人:“都起来吧!” 徐佑上下打量,不由得轻叹一声,觉着傅其章确实变了许多,不再是落梅园前那个借他手收剑入鞘的小神。 今日这么看着,确实是有了重器藏锋之感,可偏又没少敢立天地的气魄。 “不知殿下来此所为何事?”傅其章看着他也没带什么人手,又行色匆匆。 徐佑定了神色,认真道:“本宫来问你,是否还愿意掌兵出战?” 这一问题近几日多次被提及,傅其章终究没有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来,或者说是没能捅破心里的那层窗户纸。 若单论驰骋疆场,他自然是千百般都愿意。可一想到朝廷里那潭污水,恨不得便又被呛得喉肺具痛。 “你若只当临时相救,不做长远打算,那这道圣旨本宫原封带回。”徐佑从袖中扯出半截圣旨来,止可他二人看见。 傅其章没成想太子竟然持着圣旨来商议,连后路都给备好了。 太子一直都很平和,既未逼迫也为催促他下决断:“本宫欲托边疆之靖、内土之安,愿将军以利刃,护我大楚手无寸铁之百姓。” 这番话在豫中他便说过,可眼下却更是心中所想。前线将士经不起再拖,北边百姓也已岌岌可危。 傅其章忽然觉着心停跳了一刻,在这一瞬他想了许多。是前线拼杀的将士,是北境铁蹄踏过后的民不聊生,或者是三年前自己在南疆苦守无援的绝望。 恍然间,他还记起了数月前雨夜而归,沈郁茹说的话“他们确实是错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是大楚强将。” 一团火焰慢慢由心口蔓开,竟油然生出一身破天立命之感。 有人明枪暗箭,那便大刀阔斧;朝廷里的一潭浑水,踏碎又何妨。 傅其章抬了目光,似乎已经做好了下一刻便迎面千军万马的准备,道:“理应如此。” 同样的对话,同样一句“理应如此”,只不过一次他更笃定,更无所惧。 太子得了这样的回复,一时神色欣喜,深吸了一口气保持正色,将袖中圣旨拿出:“傅其章听旨!” 圣旨在手,屋里的人哗啦啦跪下,不敢做声。傅其章缓缓俯身,单膝轻触地面,静待旨意。 “皇帝诏曰,奸佞无节,嫉功妒绩,枉加罪名。今诸事得昭,傅其章无端受累,着复其靖安将军一职,掌嘉宁九路。命其点兵三万,即赴北境。钦此!”太子读完,将圣旨一合往身前递去。 傅其章神色未改道:“臣,接旨。”虽只有三字,他却说的字字掷地有声。 之前百般拒绝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落到自己手里,于是天意如此,更或者…是心意如此。 …… 一道道军令由军务处里出去,信马奔向京郊、冀北和冀南等各处。 屋内众人都得了吩咐退去后,傅其章才坐了案后去着手那乱作一团的军务。 他随手抽出一本来,竟然还是七日前未批阅的,还有些已然分不出是看过还是没看过。 来军务处前尚是无职白身,这会儿便已经事待出征的将军。傅其章虽不觉着有多大变化,反而有些熟悉,但终归还是来得突然。 桌上东西太过繁杂,景舟正在一一清理着,他便拿了近前还整齐摞着的几本来看。 这本正是嘉宁南路送来的,他看过后不禁蹙眉:“南族消息倒是灵通,净想着做趁虚而入的事情。” 北边战事一起,大楚周边谁人不虎视眈眈,都想着趁火打劫好分一杯羹。 “可要有所调动?”景舟问道。 傅其章合了折子:“不必,小股袭扰尚可应对。”他思索片刻又道:“我一去北边,南路的事情恐怕便无暇顾及,你待会儿去传令,命南路将军将一切军务送与荀将军即可。” 南疆到京城距离过院,一来一回恐怕多有贻误,不如直接送去身处淮北的荀业之处置,他的能力傅其章是信得过的。 -- 第206页 “是!”景舟答道。 …… 傅其章离开府里之后,沈郁茹守了承诺没有离开,一直在等他回来。 可是直到天色渐暗也终不见人影,她甚至已经习惯地想叫人备下饭来。 沈子耀与殷老将军一起去了北境,眼下定然也是身处险境。沈郁茹心里越发的不安生起来,害怕出些意外。 “小姐,昭宁郡主到了!”兰芷已经不似初次见面时那样慌张,只是略显急切地通禀。 小厮正在院里点起灯笼,沈郁茹出门时见着了立在四周不甚光亮处的姜斓。 “你知道吗,傅其章可是要去北境了!”姜斓迫不及待地炫耀,仿佛得了别人没有的东西。 白日只说到军务处去去就回,怎么到了晚间就要去北境了。沈郁茹整日都在府里并未听到消息,现下不禁疑惑问道:“什么?” 姜斓往前走了两步:“傅将军官复原职、临危受命,正在点兵,准备即刻出征北境!” 沈郁茹浅吸了一口气,顿感紧张。她早该想到的,韩兴良惊厥不省人事,抛下许多军务,现下北境又危急,这样关键的时刻,傅其章怎么会“去去就回”。 “你想怎么样?”沈郁茹觉出她绝不是只来告知这件事,定然另有图谋。 “你可以说话不算话,但要想好北境是谁的地盘。”姜斓踱着步子,骄傲地昂着头。 这话也敢随意说出口,沈郁茹沉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郡主说,北境是谁的地盘?” 忽然被反问,姜斓正要拿出自己父亲的名号,可却品出了之前那几句话的意思,不由得霎时住了口。只怕再说下去,便是自立为王了。 她自知言语辩驳不过沈郁茹,索性便蛮不讲理起来:“你不许再见傅其章,不然他有去无回。” 如今大楚境内谁人不忧心北境战事,连皇帝也不得不让步官复原职,小小郡主竟然如此狂妄。沈郁茹投过去眼神,平静的神色下露出几分难以理解。 自从沈郁茹知晓姜斓可能与成王有勾结后,她便不放心再把傅其章推出去,毕竟这个郡主一心只像争夺个物件儿似的,全然没有半分真情。 “可是傅将军的意思…是我在府里,他才能安心出战。若我现在走了,他一气之下随我而去可如何是好?”沈郁茹虽然周身从容,却丝毫不惧眼前人的嚣张跋扈。 “那在他回来之前,你再离开。”姜斓说得不以为意,想着定然是沈郁茹一直缠着傅其章,这才让自己的小将军对她念念不忘。 院里的灯一盏一盏点起来,在沈郁茹身后错落有致的亮起,她慢慢往前近了几步,带着些压迫感:“我问郡主,郡主是真心喜欢傅将军,还是只想跟我挣个高下?” 她已经看透昭宁郡主的性子,想必是自小没受过什么拒绝,现在不甘落后,要用得到傅其章来证明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被戳破了心思,姜斓忍气扭头闭口不言。 若是这么追问下去,沈郁茹定能将她说得恼羞成怒,可转念一想傅其章尚要出征北境,不可避免的与昭宁侯见面,眼下还是不能把昭宁郡主惹恼。 “好,我答应郡主,傅将军平安回京之日,我便离开。”她一转话锋,暂且按下姜斓的怒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15 21:46:59~2022-01-16 20:3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317993 29瓶;天云塔之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多给你几瓶,快让狗屁恋爱脑郡主下线】 -完- 第109章 出征 ◎沈郁茹傅其章分别◎ 姜斓想着傅其章即刻就会出征,沈郁茹爱住在哪便住在哪,就暂且默许。 自小生长在北境,是昭宁侯的掌上明珠,人人都供着她。现在就想要个小将军却屡次受挫,竟被一个小官家的女儿比了下去,她怎么能甘心。 “但郡主,一定要保证傅将军平安。”沈郁茹怕这个娇贵的郡主反复无常,便再次确认。 姜斓这才又显露出得意的神色:“那是自然,我昭宁部日日操练、兵强马壮,不仅能保傅将军平安,想必用不了多久战事也能平定!” 若只是简单答应也就罢了,说了些许多反而引起了沈郁茹的疑心。 自开战以来昭宁侯部连连退兵,今日来的战报更是又退了二十里,将辅国老将军置于险境,眼下朝中都只道是他们战力不佳。 可姜斓却说昭宁侯日日操练兵马,这么看来又怎么会不堪一战。 她越想越心生寒意,觉着昭宁侯是不战而退,甚至本就没打算与敌人交手。 …… 入秋后天色一日比一日暗的早,没了阳光后也渗出些凉意。夜间起了等,窗外轻微的呼呼声,越发显得秋夜静谧。 院里点起的灯笼被吹的摇摇晃晃,朦朦胧胧的烛光有一阵没一阵的洒在窗前,看得人心里发慌。 沈郁茹倚在临窗的小榻上,只在屏风后点了一盏灯,堪堪能照亮她在的位置,便这么由窗户看向院里。 近点挂了灯笼的地方尚能看清楚景物轮廓,可再往远去便是一片漆黑了。她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忽然从黑暗中走来,又觉着最好不要相见。 -- 第207页 若是不能在傅其章去北境的这段时间里,将昭宁郡主与成王之间的事情查个明白,恐怕等人回来了还是要顾忌着姜斓。 可是她终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这段时间里扭转形势。 夜色渐深,风越来越大,由窗缝里卷进来几阵凉意,吹得人浑身发紧。 这时辰,想必傅其章也不会回来,沈郁茹觉着受了凉头疼,便疲惫地抬手去合了窗户。 呜呜的风声被隔绝在窗外,她就着软枕撑着头,慢慢地闭了眼,想缓一缓头痛恶心。 沉沉的眼皮抬不起来,明明困乏却毫无睡意,只能在头晕目眩中挣扎。越是想好好清净,眼前越是一幕又一幕的出现傅其章的身影。 直到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小,四周的烛火越来越暗,头疼感也消退了不少。 四周昏暗,沈郁茹眼前忽得出现刀光火把,混着阵阵狼烟。傅其章满身血迹的在那些长枪短剑下,没有白马,没有兵刃,连红袍都已经被血水浸得不能飘动。 她大惊失色,想冲上去,却发觉自己双脚无力不能动弹,连声音也喊不出来。铁甲声在耳边哗哗作响,可这场景却时远时近。 周围开始天旋地转,一股头疼袭来之后,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处处昏花。 她想叫喊想挣扎,却只能眼前一点点暗下去,耳边铁甲哗啦啦的声音还在,最后一点光亮留在了那身金甲红袍上。 “元十!”她紧张地蜷缩了一瞬,心悸着猛然惊醒,慌乱中一睁眼,却又看到了一身红袍的傅其章,就立在榻边。 方才的情景历历在目,她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梦,带着满心的恐惧不由分说地便起身扑了上去:“元十!” 这一声呼唤声音颤抖,贴着冰凉的甲,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狂跳的心。 是干净的铠甲、轻盈的红袍,没有满身的血迹…沈郁茹慢慢放缓了呼吸,却忘记了松开紧紧抱着的手臂。 “郁茹…”傅其章被猛然一扑,尚不知所以,只能轻拍着她的肩背。 回过神思的沈郁茹收了收无措的目光,复又坐回榻上,良久才敢抬头去看。 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屋内的蜡烛还剩了最后一点可燃。傅其章已然是一身战甲,站在将尽的烛火和要来的黎明中。 “走这么急…”沈郁茹不敢再直视,便低了头。她没想到是连夜点兵,清晨便动身。 傅其章在此之前已经来过一次,看到人好好地在房间里,才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不过见她睡着,就先去换甲,没忍心叫醒。 不过应该是进门时声音太大,这才让人惊醒了。 他点头:“是,北境战事危急,老将军尚在险境,即刻就出发了。” 到了此刻,沈郁茹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道:“好生小心。” “你能等我么?至少等我回来。”傅其章害怕自己这一走,回来就再也见不到她。 沈郁茹并未立刻答应,她能不能等,全看之后的时日里,能不能查明昭宁郡主与成王的勾结,将其扳倒。 可昭宁侯一脉,哪里是她能轻易抗衡的,实在是不敢有万全的把握。 那炙热的目光迎面看来,她又实在不忍心在人出征前更添不安,便先扯个谎道:“好。” 忽然,她记起了昨日姜斓说的话:“还有,这一去要小心昭宁侯。” “怎么?”傅其章得了承诺,心里也有了底。不过平白提起昭宁侯,又让他疑惑起来。 沈郁茹道:“昭宁郡主说,昭宁侯日日操练兵马,可现在竟然还落得个节节败退的下场,不大合常理。” “你又见她了?”傅其章听过之后,先顾虑的是二人又见面了。他始终不清楚,究竟有什么事情值得沈郁茹以和离为代价来做。 看着人偏移了重点,沈郁茹无奈起身,下意识便替他打理起战袍来:“别想这有的没的。” 傅其章眼神随着她的面庞移动:“还不能告诉我?” “回来告诉你。”沈郁茹索性也不在故作无情,毕竟太难了。可这样繁杂的事情,现在一说终归会成为负担,分他的神。 左右已经提醒了小心昭宁侯,虽然得到没有回应,但是她知道傅其章定然是记在心里的。 看着人情绪和缓,傅其章的眼神中忽得露出几分欣慰来,抬臂将人抱在怀里:“这次不送了,你好生保重!” 这声音低沉柔和,如秋日中的温水一般在耳边流淌。沈郁茹还没下定决心回抱,身前的人便已经抽离转身,只留下个背影。 她没有迈开步子跟出去,还回味着方才那数句谎话。只是如此一来,她要竭尽全力让谎话成真,要在傅其章回来前,与昭宁郡主决断个明白。 …… 初阳只在山头露了一片光,还没完全照亮沉睡的京城,兵马蜿蜒一路已经向远方进发。 太子特来送行,与傅其章并排驾马一路出城,眼见就到了城门处。 “殿下,之前提拔上来许多成王的人,这次末将全数带走,不留一个在京城。”傅其章知晓成王的野心,这次一走索性就把那些人都带着,免得趁他不在又兴风作浪。 他如果不说,太子还不知晓,这会儿不由得担心起来:“把他们放你身边也不安全,倒不如留在京城。左右你官复原职,陛下也不放心,迟早要处置的。” -- 第208页 已至城门,傅其章勒住马:“说到底都是大楚将官,战场厮杀御敌,比无端在京城送命要好。” 他被那些明枪暗箭伤过,不想这些人再成为权势争斗的牺牲品。与其留在京中给皇帝处置,倒不如上战场,那才是嘉宁将士该抛颅洒血的地方。 “好!听你的就是。”太子不再强求,又道:“本宫就送到这儿了,盼将军凯旋。” 傅其章回身往还清净的街道望了一眼,没见到熟悉的身影。以前他总是走得干脆利落,这回竟也想把自己的心寄在这里一半,好能寻到归处。 不过好在清晨时在府中与沈郁茹见过了,倒也不算空落落。他信沈郁茹不会一走了之,定然能等到他回来。 他拨转马头沾了些刚洒下来的阳光,“靖安”与“傅”字大旗高举,由京城一路往北,要去给北境的将士带去希望。 这边大军刚刚出发,之前给冀北杨迟的军令已经加急快马,连夜送达。 冀北嘉宁大营早已备战,一直等着一道调令就可以整军开拔,杨迟也是一封又一封的信往京城送,可终究没有消息。 天色大亮,一匹黄旗信马飞驰入营,信兵翻身下马疾跑入军帐:“传靖安将军令!” 帐内三五军将正看着地图,听这一声不禁纷纷偏头看去,人人疑惑。 靖安将军被撤职一事已昭告诸军,现下并没有再任命的旨意传来,这究竟是传的谁的令。 杨迟猜测着,神色中忽然多了些期盼,忙问道:“哪个靖安将军?” “自然是傅其章傅将军。”信兵说得笃定,上前一步把信报送上。 “傅将军…”“傅其章!”尚在错愕的几人交头接耳,杨迟立刻看过调令,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是傅将军!”只看这敢断昭宁侯后路这一条,他便断定了是傅其章下的令。 旁边一长胡浓眉的将官不禁抚掌:“好啊!有盼头了!” 之前韩兴良温吞不前,致使军务一片拖延,冀北的将士简直比他还要着急北境的战事。眼下傅其章重掌兵权,他们可是看到了盼头,放心不少。 秋风起,人人都想在隆冬前平息这场战事,免得寒风凛冽,吹得人与家国都飘摇不定。 ◎最新评论: -完- 第110章 周穹现身 ◎周穹见沈郁茹◎ 傅其章去北境,带走了成王在军中的不少人手,还将禁城军交到了陈归的手上。可是点兵出征合乎情理,成王也只能憋着一口气说不出什么。 一夜之间靖安将军再次掌兵,朝中的官员也不知是喜是忧。喜在勇将出战,国土安定有望,忧在害怕他一得势便会蓄意报复。 有此顾虑,即便是傅其章出征远离京城,也没人再敢开口说他一句不好,之前理直气壮的人都灰溜溜地藏了起来。 静安将军得了安生,可府里空空荡荡,连个高声说话的人都没了,实在是安静得令人不知能做些什么。 后院的桂树已然到了满树金黄的时候,细小的金桂铺在地上,钻进石砖的缝隙里,在秋阳下生出些金色的光来。 沈郁茹在屋里呆得不知时辰,就愿意到桂树下看看。树干没再遭受刀剑之苦,现在已经长得差不多了。 她上次这样仰望叶间的阳光,还是在七月。 “一叶相思,聊慰秋风。”现在秋风与桂树重逢,相思已然绽了满树。 看着这一树金桂,随着微风还在飘落着细碎的花。沈郁茹神思又被牵扯,想起当时在豫中,与傅其章说好要看一年四季之景。可不知他这一去,会不会就错过今年的秋色了。 天清云淡、秋高气爽,沈郁茹深吸了一口气,以淡淡的桂香来平复自己多日都不得安定的心。 她想查清昭宁郡主与成王到底做了什么,可却无处下手。于信被直接送去了正临司,便再没有消息,也不知审出来什么没有。 而且本以为是成王与昭宁郡主联手,相互遮掩互为庇护。可之前成王约见,却分明把矛头指向了姜斓,好似特意给了线索,很愿意她去调查。 竟然如此明显地将自己的合作伙伴推向风口浪尖,沈郁茹实在猜不透这个王爷想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演一出李代桃僵。 最令她不解的是,这样一桩构陷重臣的大案,竟然没了下文,连一点儿消息都没再传出来,看着倒像由上及下地隐瞒。 天空几声嘶哑的鸟鸣唤回了她的神思,顺着浅蓝的天色看去,几只浑身乌黑的鸟扑棱棱地飞过,留下一阵不甚清晰的啼叫。 “小姐。”兰芷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许久,被阳光晃得眯起了眼睛:“小姐,沈府来人请您回去一趟。” “知道了。”沈郁茹应了一声,当时匆匆出门便没有回去,这会儿想必是父亲等急了。 时进深秋,再加上北边越演愈烈的战事,城中街市已经不如夏日时热闹。只在邀月楼这样繁华的地方还能见些人来人往,一往别处走就冷清了下来。 不过沈府里倒是不分时节的冷清,尤其进门后听不见了于氏的尖嗓门,更显得几间大房空空荡荡。 沈郁茹沿着铺满落叶的石路,向已经挂起厚帘子的房间走去。 她一推门,屋里暖洋洋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比初夏还热了几分。暖意全由榻边的小火炉散出,沈置正靠坐软椅上,面目惆怅地盯着窗外的光亮。 -- 第209页 “父亲。”她唤了一声,这才引得人回了神看过来。 沈置深呼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抬手去挪了挪炉上已经冒热气的茶壶,给一支空杯里添了些水。 “就父亲一个人?”沈郁茹没见于氏,却又不好直接问,只能如此委婉。 这许多时间的吵吵闹闹,沈置也知道问的是谁,便道:“她回于家了,左右我也不愿意见她,回去也好。” 许久未这样面对面地说话,沈郁茹今日才发觉,自己父亲竟然多了许多白发皱纹,连一直以来的令人生畏的严肃也被掩去了。 可一旦生出些动容来,心里的伤疤也会跟着隐隐作痛,她始终没办法直面这份不敢爱又不敢恨的亲情。 “父亲叫我来什么事?”她从混乱中抽离,开口掩饰了自己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沈置听得发问,眼神里也才有了些精神,坐起身来:“陛下已经命我拟了传位诏书。” 近些时日,朝中对于皇位之事一直风平浪静,却没成想皇帝已经瞒着众人提前拟诏了。 自己父亲是书文院掌院,按理来说确实应该经手这件事情,沈郁茹疑惑问道:“有何蹊跷么?” “内容倒是没什么蹊跷,只是今日刚拟了诏书,成王便约我明日去城东酒楼见他。”沈置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是好。 书文院一举一动都在成王监视下,沈郁茹琢磨应该是这次自己父亲进宫,惹了注意。 传位诏书定然是传位给太子,如果被成王提前得知了消息,想必之后不会毫无动作。 她觉着既然此事皇帝没打算张扬,想必太子是不知道的,总要给些消息才好。 “到时候可要如实说?”沈置拿不定主意,询问道。 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成王既然单独把人叫去城东酒楼,一定是对书文院里的事情了如指掌,沈郁茹无奈道:“如实说吧。” 这件事情说完之后,仿佛再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说,屋内安静着。 “子耀...可有消息。”沈置不时抬眼看看,揉搓了杯子许久才问出这句话来。 之前沈子耀在晋北许久,也没见他过问一句。如今突然关心起来,沈郁茹还不大适应,道:“没有,不过靖安将军已经去了,想必不多时就能安稳的。” 沈置缓缓蹙起了眉,看过去:“你与靖安将军到底怎么了?” 之前不声不响地和离,现在又忽然回了将军府,到头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让人看着云里雾里,跟着提心吊胆。 “没事。”来龙去脉太过繁杂,沈郁茹无心解释,也不想解释过后再遭说教训斥,徒增烦恼。 眼见着沈置还要追问,她索性便起身:“父亲若没有旁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沈置一口气卡在喉间,却看人已经转身。不过将这口气吐出来后,他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想说的了,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一无所知。 在暖热的房间里呆久了,沈郁茹一出门拂过来一阵清凉,才让她觉着能畅快呼吸,浑身舒展了些。 若想把消息递给太子,想必直接见面是不行的,不过赵记糕点就在城西,倒是能送个信。想到这,沈郁茹思索片刻,转向一旁的房间里,打算先去写封信。 ...... 之前一直要排队很久的赵记糕点,如今门前稀稀落落地来往着三五个人,沈郁茹命兰芷拿了信去送,自己便坐在马车中等着。 忽然,马车的车窗被当当敲了两声,她以为是兰芷还有什么事,便掀开车帘去看。 可是窗外赫然立着名浑身过着粗布衣,带着斗笠的人,这人身形强壮高大,并不是熟悉的人。还没等她发问,这人已经微微抬了头,露出眼睛和半张脸来。 满脸粗糙的胡茬,加上那双冰冷很辣的眼睛,沈郁茹险些惊呼出来,这不正是周穹么! 周穹看她认出了自己也不做声,以手指又把斗笠压下去,转身往旁边的小巷里走去。 正临司在城外苦苦寻找的周穹,竟然已经到了城里,还如此明目张胆地走在街头,沈郁茹大为惊讶,可看这样子,分明是故意要引自己前去。 既然人冒险找来,倒不如趁此机会将猎场刺杀背后之事探个清楚。她即刻由马车探出身去,吩咐赶车的小厮:“你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那条小巷清冷,等沈郁茹跟上前时已然没了人影,便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左右打量。 忽然一阵风袭来,霎时颈间便贴上了一丝冰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过她,耳侧响起一句嘶哑的警告:“别出声!” 周穹正以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恶狠狠地看过来。 面对这样的凶狠匪首,若说心里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沈郁茹尽力压制着自己紧张的呼吸,冰凉的匕首贴在肌肤上,寒意蔓延至全身。 “正临司正在找你,你竟还敢进城来。”她并未太过慌张,反而先开口, 周穹神色依旧警惕:“他们在城外找,城内自然安全。”说罢他忽得冷笑:“夫人好胆量,竟然敢跟来。” “你又不会杀我,为何不敢?”沈郁茹并不在一起利刃,慢慢转身面向他,说得笃定。 亡命之徒若想动手,方才根本不会敲马车车窗,也不会容得自己再走这许多的路。也正是盘算到了这点,她才敢跟来。 明明想先发制人,现在却被一语戳破,周穹不由得又将眼前的女子打量一边,索性挪开了故作声势的匕首,觉着有阴沟里翻船的意味。 -- 第210页 “我要见成王。”他语气冰冷,只说了这么一句。 按理来说这样见惯生杀的匪首,应当不是金钱就能收买的,况且这人太过耿直,沈郁茹猜着应该还是给熊江报仇的事情。 她从容道:“杀你大哥的人已不在京城,现在去找成王也无济于事。” “你认得那个小子?”周穹震惊,之前虽与沈子耀在济宁、豫中都打了照面,可到底不知道他的详细身份。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2 ◎最新评论: 【作者加油,我再屯屯文章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完- 第111章 鹩哥 ◎美人引鹩哥◎ 他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他人呢?” “去北境了。”沈郁茹依旧神色平静。 如今四下军队调动惹的人心惶惶,北境外敌叩关已经是人尽皆知,周穹却没想到自己执着报仇,可要找的人已然去了北境。 看着人不再言语,沈郁茹开口问道:“那现在我问你,为何要做假供词构陷靖安将军?” “我没有!”周穹否认得干脆,因为他确实不觉着自己在狱中说了什么假话。 沈郁茹看他的样子不想撒谎,疑惑起来:“可狱官分明说,你承认了是从靖安将军手里逃脱的。” 周穹不做否认:“他们只问了这一个问题,我也如实回答。济宁一战中确实是侥幸逃脱,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这么一说,沈郁茹才理出几分思路,原来是狱官将周穹的供词掐头去尾,专挑了模糊不清的来呈给皇帝。 不过现在到能看出来,周穹这人虽然狠辣,不过到底不是阴险歹毒的小人,想必也是成王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你还要去见成王么?”她复又问道,可猜测着应当是不能轻易打消这个“一根筋”的念头的。 果不其然,周穹面色冰冷回答:“要!” 之前在豫中的时候,他在傅其章身旁见过沈郁茹,在京城里能认识的也就只有她,必然不可能放过这个能见到成王的机会。 沈郁茹想着,既然周穹确实与成王有勾连,那送进了正临司也只能是让成王有了戒备,倒不如不打草惊蛇。 “好,明日你便在城东酒楼等着,能见到成王。”沈郁茹答应下来,想着明天成王就在城东酒楼约见自己的父亲,是个机会。 她复又嘱咐:“不要提你见过我。”除此之外没说太多,毕竟与这样人也不需要解释得太过详细。 周穹没再做声扫过来一眼,神色里的凶狠似乎是早已抹不掉的。 他得了回复,慢慢退了两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随后身手矫捷地隐没在小巷深处的转弯里。 沈郁茹又往那个方向望了会儿,才转身往小巷出口走。 “小姐你去哪儿了!”兰芷正焦急地四下打量,忽然见着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没事,回府吧。”沈郁茹借着她的手上了车,并显露什么异样。 既然人安全无恙,兰芷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关切地看着人上了车。 马车辘辘行驶起来,沈郁茹思索着方才见周穹的事情,却听得窗外兰芷忽然道:“小姐你看,京城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这许多鹩哥。” 她撩开窗帘看去,只见一根灯笼架上落着两只鹩哥,正灵动地转着身子跳跃。再往侧面看去,还能见着一只扑棱棱正在飞的。 “许是秋日有鸟迁徙?”沈郁茹也觉着奇怪,可她还未见过有鹩哥迁徙,也只能平白猜测着。 秋日的京城多了些平静,谁也没再多留意这些飞来飞去的鸟儿。 …… 翌日,沈置如约到了城东酒楼,等了许久终于见着了成王徐值。 这些时日虽然已经多与这位王爷打交道,但是面对面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腿肚子打转。 徐值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可谁也猜不透这笑容背后,究竟是不是藏着刀子。 “殿…殿下约下官在此见面,不知…不知所为何事?”沈置盯着桌前,不敢抬眼。 “本王以为沈掌院知道的。”徐值语气像极了调侃,却不容得说一个不字。 本来便战战兢兢的沈置,这会儿更是不敢再耽误,忙作恍然大悟:“哦!啊,那个是因为…”他忽然放低了声音:“是因为传位诏书的事情。” “什么时候送去盖印啊?”成王并不掩饰。问得直截了当。 沈置紧张地答:“这…刚拟了一版,还要送去过目后修改,想必怎么也要十天半月的。” 徐值一直觉着皇帝是回光返照,这会儿开始拟诏书更佐证了他的想法,也不知道皇帝还能不能撑过十天半月。 除却盖印的时间,连诏书遣词用他又都问得一清二楚。沈置一字一句地复数后,已然是汗流浃背。 “殿下!”门外侍卫忽然急促地敲门:“殿下,不好了!” “你先回去!”徐值觉着是紧急的事情,便先把人打发了。 其实沈置也早已经不想在这这间屋子多待,这会儿像得了大赦似的,忙作揖:“谢殿下,谢殿下!” 他一开门,险些跟要挤进来的侍卫撞个踉跄,还得了个白眼。 侍卫附在徐值耳边,道:“周穹在店里!” 徐值大惊,没想到徐值竟然回到了京城,还找到了这里。他按下心中的一瞬慌张,眼神深邃起来:“带过来。” -- 第211页 …… 宣平侯府后院里,凉亭下的桌上摆了各色的小食酒水,姚璟左右搂着两个美人儿,正喝得微醺。 忽然桌上投下来扑棱棱飞鸟的影子,正喂酒银儿忽然一收纤纤手腕,指向天空:“世子你看,又来了!” 姚璟眯着眼睛抬头看去,就见这鹩哥盘飞着掷下来一枚金戒指,正好落在餐盘里。 “这回是什么啊…”姚璟坐直身子伸着脖子去看,却见另一旁的青儿已经把金戒指拾起来,送到了眼前。 迎着阳光一看,竟然是龙纹扳指,那龙头刻的栩栩如生、分外夺目。 “还不如之前那个小玉玺呢!”姚璟不屑地又靠了回去,扔了个葡萄在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 近些时日,这些鹩哥虽然没再说话,但是什么龙纹扳指玉佩没少给他叼,那会儿更是送来个小玉玺,虽说只有拇指大点儿,但好赖做得有模有样,沾了印泥还能印出字来。 “诶,世子,这可是龙纹扳指诶!”青儿又给他凑了凑,像一旁的银儿使了个眼色。 银儿即刻放了酒杯:“世子,那个小玉玺也太小了,不如干脆做个大的,盖起来才趁手。” “不…不合适吧。”姚璟虽然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乱世英雄、九五至尊,可现在毕竟还是天子在位。 青儿轻推他:“怎么?昨晚还说要封我二人为后为妃,今日就变卦了。” 美人儿一娇嗔起来,姚璟赶紧去哄:“好!做个大个,给你扔着玩儿。” “你个混账小子!”宣平侯左右寻自己儿子不见,便知道他又在后院饮酒作乐,现在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左拥右抱的姚璟,不禁怒吼一声。 青儿赶紧将龙纹扳指藏在袖中,抽身离开老远。 “晚点儿再来,晚点儿再来!”姚璟弹起身子,什么微醺都清醒了,这会儿一边横着身子往后院门口挪,一边安慰两个看着委委屈屈的姑娘。 反正这样被老侯爷怒喝叫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们早就习惯了,这会儿看着人走远了,小厮也很去才互相看了看。 银儿利落地摘下自己的发簪,竟将簪尾处拧开,倒了些白色的粉末在那些干果上。 看着四下无人,她又以簪子搅了搅,才宛若无事发生地去戴好了簪子。 青儿顺手端起了干果盘子,走出去几步往山石后边一撒,警惕地回身打量,确认无人才走回凉亭。 二人整理好衣物,往天空看了看,才出了凉亭往房间里走去。 不多时,数只黝黑的鹩哥便陆续落在了山石四周,开始啄食干果。只一会儿,便已经有十数只前后扑腾,闷头大快朵颐。 …… 十月深秋,京城凉意已经很是明显,且不要说再往北走。 离京以后长途急行军,再加上北境气候寒冷,将士们已经多有劳累。眼见着离战场已经不远了,可这样时候最需要大军休整,以便一鼓作气。 大军扎营,木柴架起的火堆,在黑夜里一片一片地点亮营地。 傅其章坐在光亮里,金甲隐约映着火光,感受着身前时不时袭来的热气。 天色阴沉,风能穿透铠甲吹凉骨缝,让他不由得怀念起京城的秋日,还有秋日里的那个人。 “将军,哨兵都已经派出去了,在大营前十里。”景舟走来,住身时带来一阵寒气。 他就着这阵寒意起身,环视了大营:“信兵还是没消息回来吗?” 之前派去给殷渌的信兵,都是又去无回,他现在多想生出一双翅膀来,一路飞过去看看战况,看看那里浴血的将士是否还在坚持。 景舟摇头:“没有…” “再派些人,务必联系上!”傅其章只盼着天快些亮,大军早动身一刻,便多一刻机会。 身陷包围孤立无援的绝境他经历过,知道那份绝望和痛苦。现在轮到他驰援,便不愿再让别人也遭受。 忽然,随着一阵风,有星星点点的凉意落在脸上、手上,随后化作了水渍。火光映到的地方,又时有时无的闪亮。 傅其章抬头去看了阴云密布的夜空,见着微光下飘飘洒洒落着稀碎的雪花,沾到甲上便瞬间融化。 “这一战要速战速决。”他说了一句,气候严寒本就不占优势,如今竟然又开始下雪,便是更添困难。 北境下雪了,也不知这雪何时能下到京城。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2/2 ◎最新评论: -完- 第112章 厄运 ◎秋雨鹩哥◎ 许是北境的雪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把寒意送到了京城,这几日城中也下起冷雨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湿答答的黄叶尽数贴在地上,又被生硬的雨点砸得紧实,显得枝桠上几片零星的叶子更为可怜。 沈郁茹倚在窗边,听着雨打秋叶窸窸窣窣和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水声,一时神思游走,竟毫无缘由地将这些杂乱的声音,想成了战马铁蹄正踏过北境。 秋雨微冷,似乎连空气中的水汽都凝结了起来,徒泛起几阵植物的青涩味,余下的就是就只是能钻进衣服缝隙的寒意。 她不由得将袖口压紧了些,细细算过,傅其章应当已经到北境了,或许已经有过一两战的交手。可终究也只能是平白想想,她多想有一个画本子里的神仙宝器,只消念个口诀就能心意相通。 -- 第212页 都说伤春悲秋,沈郁茹忽然觉着自己也不能免俗,可再琢磨起来,伤悲的哪里是季节,分明是在这个季节不得见的人。 这样的天气按理来说少有鸟儿出没,可忽然天上却传来了杂乱的鸟鸣,还掺杂着不甚清晰的什么叫声。 在京城出没许久的鹩哥,这会儿也没什么目的,一头扎到了窗前的树上。 “宣平世子,九五至尊!”“宣平世子,九五至尊!” 这鹩哥一开口,沈郁茹一身寒意更盛秋雨,大为所惊地怔了片刻,忙转身推开了门去看。 可响动惊飞了鹩哥,扑棱棱地飞远,只留下了隐没在雨声中的声音。 尚没回过神来的沈郁茹还屏着一口气,天子在位,皇室一脉上是徐姓,一只鹩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满目震惊地还盯着鹩哥飞走的方向,疑惑夹杂着不安漫上心头......京城怕是再难安生了。 ...... 待雨势小了,这只鹩哥飞遍京城,有人甚至看见了几个来回。杨逾玄青长衣立在檐下,一抬眼又见了远处飞过的黑色,神色了然。 檐上还滴着水,他抬手任水滴落在指上,这残留的雨水想必也存不了多长时间了。 一小厮踩着湿漉漉的地快步而来,褐色布衣上深深浅浅地淋湿了了些,近前道:“公子,办好了。” “就这一只?”杨逾看了看将晴未晴的天,问道。 “是。”小厮回答,随后又道:“占星司那边也知会好了。” 事情安排妥当,杨逾并没再做回复,却听的小厮又道:“靖安将军府来人,请您去一趟。” 许多时间沈郁茹都没有什么事情再来找,这回想必也是因为这只鸟,杨逾犹豫一瞬,道:“知道了。” 沈郁茹见了那只鹩哥后一只提着心,不知道究竟要出什么事情,眼下能处置此事的,也只有杨逾可以联系。 她焦心地等在正厅里,也不清楚这只鸟儿又会飞向何处,是不是会引起京城的狂风暴雨。 良久,终于在门外看见了人影走来,只是一瞬间她没太敢认。之前见过的杨逾,只觉着他是外热内冷,怎么今日却觉着从里到外都冷了下来。虽然并不让人生惧,却总有着隐隐的压迫感。 “见过嫂嫂!”杨逾倒是一如既往地笑出两个酒窝,规矩地行了礼。 沈郁茹抽出神来,长话短说:“劳动你来,是方才见着了一桩怪事。” 小厮上了茶,杨逾正接过茶杯来,心里已经清楚却问得轻巧:“是何怪事?” “方才院里飞来只鹩,学着人语说了句......”沈郁茹放低了声音:“宣平世子,九五至尊。” 她本以为这件事情足够将人震惊,却不想杨逾轻笑着:“那自会有人去抓住,嫂嫂不用担心。” 只看这反应和神色,她不安的心忽然定了下来,有了几分猜想:“你知道这事儿......是你们......” 杨逾也没打算隐瞒,毕竟后边的事情会将京城闹个底朝天,他收了笑意:“前几日嫂嫂给太子送了消息,我们自然要有所动作。” 前几日送的消息,那便是皇帝拟了传位诏书的事情,沈郁茹这才意识到,想必是太子觉着不能再等,已经着手除去成王一党。 这样的党派之争,她从前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可自从傅其章因此遭了一劫之后,她总是会想着在这些争斗里无辜受累的人。 杨逾看出了她的顾虑,道:“嫂嫂放心,这件事情不会牵连到靖安靖安将军府。” “那会牵连其他无辜的人么?”沈郁茹问出这句话之后忽然便后悔了,可是她实在难以忘却傅其章在狱中那些日子,更害怕有更多的人会遭受同样的事情。 问题问出后,屋内沉静了会儿,杨逾垂了垂目光:“等抄宣平侯府的时候,嫂嫂可以看看,侯府地下埋了多少金银财宝,姚璟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儿。” 宣平侯府究竟做了多少肮脏的事情,沈郁茹确实不清楚,不过于婉灵被灌药滑胎一事,已经可见一斑。事情已成定局,她也没办法再左右什么,只又向门外看了看:“一只鸟,能行么?” “这样的伎俩骗不了成王,忽悠姚璟足够了。”杨逾又打趣起来。 沈郁茹忽然回过神:“诶,于信在正临司里,还没有消息吗?” 杨逾放了手中的茶:“没,况且正临司里的事情,不要说我,就是太子也无可奈何。而且....”他顿了一瞬继续道:“而且陛下不太想动昭宁郡主,毕竟他爹还在北境御敌呢。” 听这话是皇帝明知是有蹊跷,可不太想惹姜斓,但成王却故意把矛头引过去,沈郁茹越来?越想不通这背后有何玄机。 既然现在得知了是皇帝有意将波澜按下,那估计再怎么样一时间也奈何不了昭宁郡主,她心中本来微小的火苗复又熄灭,轻叹了一口气。 “秋雨鹩哥”一事很快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不仅是空口消息,连带着那只被追的精疲力竭、半死不活的鹩哥都带到了皇帝面前。 鹩哥似乎也觉着龙案好落,竟然一扭身子挣脱了小内侍的手,晃悠到了皇帝眼前:“宣平世子,九五至尊。” 本来就气息不畅的皇帝,被耳边这一句话激得一口气没倒上来,猛咳一阵:“给朕,抓住…抓住它!” 这边三五小内侍满大殿里扑鸟儿,那边门外风风火火跑进来一黑衣官服的人,官服看着不太利落,快拖了地。 -- 第213页 这人一下扑在大殿中央:“陛下!天象有异啊!” 皇帝捂着胸口还喘不上气来,面色烦躁不堪:“说!” “回陛下,下官今日推演占卜,忽然发现有厄生于京城,冲撞陛下龙体。陛下这段时间久病不愈,这正是因此啊!”占星司的主司说得动容悲切。 乱飞的鹩哥终于被逮住,皇帝也得了个清净,眯起眼睛看着他:“朕病了数年,怎么今日才推演出来!” 黑衣小官再拜:“近些时日大厄显露,这才有了变数,尤其是今日为甚!” “什么变数?”皇帝不禁又睨了一眼那只鹩哥,问得别有意味。 “请陛下恕臣无罪!”小官先作为难状,不肯直说。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准备:“朕恕你无罪,说!” 殿里的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想着是什么要命的话,只听小官扬声道:“上下颠倒,君臣移位,大厄啊!” “宣平世子,九五至尊!”鹩哥很合时宜地接了一句,将紧绷的气氛瞬间戳破。 攥着鹩哥的小内侍手抖得像在摇筛子,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带着周围的几个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皇帝顿感天旋地转,仿佛这大殿要塌了似的,脑袋涨疼。 “不许说出去!都…不许…”皇帝用了最后的力气说了话,想着不能再把事情张扬,不然皇位不稳。 赵峦赶紧搀扶着给个依靠:“陛下!快传太医,传太医!” 他见着皇帝的脸色已经憋得通红,大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噎过去的样子。 殿内乱作一团,人人往殿外去喊人,方才伏在地上的占星司小官悄悄抬头瞥的一眼,趁着混乱爬起来出了殿。 所谓天机,无外乎都是人的算计,一颗无端的怀疑种子埋在皇帝心里,等之后摆出证据的时候,才好顺理成章地相信。 …… 京城风起云涌,北境战事也如火如荼。殷渌所率嘉宁军已然被困数日,除却被合围之前送出的一封军报,再没有信兵能够冲出去。 唯一的援兵助力昭宁侯部,竟然连连后退,如今已经已经相去百里,根本指望不上。 军营大帐里,军医正小心翼翼地给殷渌包着手臂上的伤口,昨日战场上的一刀,险些把骨头砍断,这会儿伤口骇人。 见军医都皱眉手抖,殷渌却好似不觉痛似的,还一心盯着桌上的地图,聚精会神地思索着如何抵抗下一次进攻。 “将军,您伤口近日别碰水,不然恐怕…”军医话说一半,没敢把胳膊不保说出来。 殷渌懒得听磨叨,就摆摆手让人下去。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有人呼喊有人急促跑动。 “爹!”“老将军!”殷可竹与沈子耀扬声呼唤,分外急切惊慌。 还没待殷渌起身,两个人已经架了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殷可竹不知是喜还是惊,忙道:“爹!是外边来得信兵”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2 ◎最新评论: -完- 第113章 破阵 ◎傅其章破阵敌军◎ 那信兵的脸被血渍糊得看不清模样,凌乱的发丝和干裂的嘴唇分外瞩目。他只剩了一口气顶着,根本没力气在站起来,只能被扶着半跪在地上。 殷渌忙起身上前蹲在面前,即便是再镇静也盖不住目光中的急切:“送什么信!” 他太希望是朝廷派遣援兵的消息了,如果有希望,即便是再等十天半月也是值得的。 信兵转动尚能活动的手臂,费力地自腰间扯出来一封被油纸包裹的信,颤抖地抬起来。 他不太能睁开眼睛,气息也有一阵没一阵,虚弱地挤出来几个字:“靖安将军…信…” 殷渌尚没听清是谁的信,只一把拿过来快速拆开,连神色都比之前明朗了几分。 沈子耀离得近,听清了信兵微弱的言语,一时心绪激动:“靖安将军!可是傅其章?” “是…”信兵最后一口气吐出来,身体彻底瘫软了下去。 “你醒醒!醒醒!”殷可竹晃了晃,却没得到一丝回应。她小心翼翼地探指在信兵鼻尖,却发觉人已经没了气息。 瞬间一股酸意涌上心头,她忙直起身来偏了头,免得自己再看这样惨烈的场面。 只看信兵的一身血迹,便能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重重阻拦。即便是身上到处伤口,一封信被好好的护在腰间。 这是用命送进来的消息,带来的希望。 沈子耀已经将满腔激动化为从未有过的庆幸,看着殷渌:“是靖安将军!靖安将军到了!” 他离京的时候,傅其章尚在正临司里,这段时间也都是与韩兴良书信往来。突然间人已至北境,这简直是莫大的惊喜。 明知人已经断了气,可殷渌还是在那信兵肩上拍了拍,以表敬意。 他起身往帐外而去,见着了早已尽数起身张望的将士,各个眼中都是期盼。 “靖安将军已至北境!破围在望!”殷渌将手中书信扬起,引得人群中一阵骚动。 “靖安将军…”“傅将军!” 人人口中都重复着这个名字,像一颗火星迸入干草,瞬间点燃了一片烈焰,四处激动沸腾。 “将各路将领传进来!”殷渌吩咐身后的沈子耀,他往远处望着,仿佛要把北境万重山都纳入眼底。 -- 第214页 那张被勾勾画画得满是记号的地图,现在被展在众人眼下,殷渌提笔饱蘸浓墨,挥手落笔。 “你率一路人马往西边,与蛰伏在西边的晋北军配合,打开口子!”他说着,落笔画了一道显眼的路线。 接下来每安排一处,地图上就多了一道笔画,如果这一战不成,这张地图想必也不能再用了。 …… 北藩铁蹄前追昭宁侯部,后围殷渌嘉宁大军,大楚北防线已然被踏过有百里。 天色沉沉飘雪,战鼓号角齐响,嘉宁将士面前是黑压压的铁蹄大军,是白雪中无边的乌云。 算上这次,是北藩第九次围剿。既然前八次没能把嘉宁军一口吞掉,第九次必然要将他的嘴刺穿。 一阵急切地战鼓,喊杀声震天,兵刃在北风中铛铛作响,战马嘶鸣声四起。 以寡敌众,将士们心里都清楚,不可能有第十次了。要么撑到援军至,要么与这大雪同葬! 冷雪处热血遍地,北藩铁蹄踏过一件又一件战甲,却仍有不尽的兵刃刺上来。 殷渌伤了一只手,连缰绳也勒得不甚稳当,但仍然跃马上前,斩下敌将。 退一步,退十丈…嘉宁将士终究不是钢筋铁骨,一退再退已然到了转身能见身后敌军的地步。 殷可竹慌乱中一转身,正见长剑刺入殷渌的肩膀,她顾不得多想,反手掷出弯月刀:“爹!” 可只分神了片刻,侧面一长刀劈来,她躲避间翻身落马,由地上滚过一周,已然浑身冰雪。 铮的一声,迎面而来的利刃被长剑隔开,沈子耀一勒战马伸出手去。 殷可竹见状一把握住,借力跃起躲过身后刺来的兵刃。沈子耀顺势一推,送她重上一旁的战马。 北藩铁蹄势如破竹,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迅速,甚至没给反扑的机会。 大雪中,余下的将士拖着满身的伤口,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做好了再拼最后一次的准备。 殷渌以湿润的臂弯擦了擦满是血迹的长剑。沈子耀深呼吸着,许下最后一个愿望,盼着上天把自己未用的福份,都加到自己阿姐身上。 雪落在还温热的血泊里,落在早已冰凉的战甲上……北藩铁蹄逼近,一团团白雾由马鼻里呼出来,随着冷铁迎面而来。 忽然,北藩大军身后扰乱起来,茫茫白雪中立起几面绛红大旗,模模糊糊却似一团烈火般越来越近。 “靖安将军到了!”沈子耀大喊,让身边所有人都听见! 确实是傅其章到了,一匹扎眼的白马率先跃入敌阵,红袍所过之处,敌人尽数被斩于马下。 殷渌正往远眺望,就听得身后也响起了一阵喊杀声,在西边蛰伏的晋北军到了。 气数将近的嘉宁残部,如同被引入了活水一般,又起了新的生机。 一面“傅”字军旗迎着大雪招展,傅其章一路冲破敌阵,那一面红袍成了众人迎去的目标。 他已经看到了殷渌,心下迫切中,单枪匹马杀出了一条路来。 “老师!”至近前他高呼一声,一杆银枪提在手里,走马退敌。再看身后气势雄雄的大军,已然随着他的步伐破开敌阵。 殷渌看着自己的学生气宇轩昂,没被朝廷里的那些污糟事折了精神,不由得一笑,打心里生出来一阵欣慰。 方才离得远看不清,这会儿近面对面,傅其章才看清殷渌的一身伤痕,不由得蹙眉起来:“景舟!带领余部护送殷老将军先回!” 他看幸存的将士已然疲惫不堪,便索性找个由头让他们先退,免得徒增伤亡。 “是!”景舟答了一声,随即招呼近前的人调转方向,往大军后暂撤。 从后奔袭而来的傅其章,与西边杀出的晋北军相会,反而将北藩铁蹄分成了两段,让其首尾不能相顾。 虽然没能全数歼灭,但是乱了阵脚的敌军,短时间内再难一战,只得连连后退。 嘉宁大军趁势压上,逼退敌军三十里,终究是给岌岌可危的楚地得了喘息的机会。 …… 北境嘉宁大营,援军至后连营地也气势雄壮起来,一面面大旗立着,彰显着这里是楚地国土。 安顿了前线大军,傅其章即刻快马返回殷渌处。 白马不做停顿地驰进营地,引来休整的中将士纷纷投来目光。 “傅将军!”殷可竹在帐外忽得看见了跃马而下的人,便抬手招呼了。 傅其章将银枪随手递给了迎上来士兵,大步走去:“老师如何了?” “都在里边。”殷可竹往合着帐帘的营帐扫了一眼,神色躲闪。她也不敢去看,那些伤口伤在自己父亲身上,更添骇人。 战场上见的时候,傅其章看殷渌精神还可以,想必没什么大碍,他提了提气挑了帘子进去,看着了榻边围着沈子耀和军医都围在榻边。 景舟立在进门处,看着人进来道了声:“将军!” “老将军怎么样?”他不敢贸然上前,先问了句。 “伤得有些严重…”景舟蹙起眉来,没说得太大声。 这是榻那边响起了声音:“干站那儿做什么?”殷渌发觉了门口的人,不由得唤了一句。 傅其章这才轻着步子走去,刚刚紧紧就见着了殷渌手臂上那一道深深的伤口,还有肩膀上未完全包扎的血迹。 “老师…”他慢慢俯身轻跪在榻边,看得心里发堵,一阵阵揪着疼:“是我来晚了…” -- 第215页 他现在满腹自责,为什么当初非要执拗着心里的那口气,不肯接圣旨,平白耽误这军情。 “不晚!刚好!”殷渌说得畅快,复又将人上下打量,一咂嘴:“啧!你在豫中不必这伤得重,担心什么?” 看着军医一圈圈的将纱布缠上,傅其章沉默了许久。如今看着北境的情形,他一遍又一遍的后悔为什么不早把军权结果来。 军医包扎好了伤口诺诺退去,傅其章轻轻地给殷渌披了衣服。 “姐夫…我阿姐…”试探了半晌的沈子耀看着没了外人,这才开口问。 说起沈郁茹来,傅其章的动作一滞,随后又恢复如常:“挺好的。” 沈子耀观察不甚细腻,这会儿只当真的挺好的,便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殷渌撑了撑自己的身子坐起来,舒了口气:“这回若不是昭宁侯像个软包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他一退再退,直接退去京城算了!” “学生已经命冀北军北上,截了昭宁侯退路。”傅其章道,随后忽然记起沈郁茹说的话。 他警惕地看了门外,低下声音:“老师,昭宁侯似乎不大对劲。” 殷渌神色疑惑起来,等着他继续说。 傅其章道:“我夫人从昭宁郡主处听说,昭宁侯此前日日操练兵马,可现在却节节败退,恐有异常。” 此前殷渌只道是昭宁侯部这些年疏于操练,以至于兵力不行,可现在看确实截然相反。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2/2 ◎最新评论: -完- 第114章 揭露 ◎宣平侯府岌岌可危◎ “秋雨鹩哥”一出,除了皇帝被气得一口老血,更心惊胆战的是宣平侯姚遇,他怎么也没想到,几日前还在后院饮酒作乐、沉迷美色的不肖儿子,竟然被扣了这样一个惊雷在头上。 姚璟瘫跪在地上,不安分的手指快要将衣袖扣出个洞来,面对着宣平侯的藤条,五官纵在一起,显得委屈又无助。 “爹,我真的不知道......它...”姚璟话没说完胳膊上便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霎时蔓延全身,惹得他惨叫一声,藤条划破空气的声音尚在耳边。 这会儿一直护着自己儿子的老夫人刘氏也不敢上前,急得拍着大腿:“你有什么就快说,是被人算计了还是怎么着?” “我没有!”姚璟哭得悲惨,抽了抽鼻子咬起牙来:“说不定那只鸟儿说的...”他声音小了下去,随后又鼓起气理直气壮:“说的对呢!” 藤条赶着话音唰得又抽在他胳膊上,瞬间带出一声惨叫。姚遇勃然大怒:“你这逆子说什么!” 刘氏脸都吓白了,慌忙上前一边捂住姚璟的嘴一边给他揉着胳膊:“这话不能说啊!不能说.....” “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了!”宣平侯一边提着心一边又怒不可遏,气得面色发青。 看这人还要打,刘氏一蹙眉,不耐烦起来:“哎呦,你还不赶紧进宫去看看,杵这儿打璟儿做什么!”说到底她还是要护着自己儿子的。 宣平侯哪里是没想起来进宫,现在是不敢进宫面圣,出了这样的事情,谁敢保证进了那高墙还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瞪了一眼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的姚璟,心下一横把藤条往地上一摔,怒气冲冲地出门而去。 ...... 皇帝在大殿上听了占星司主司和鹩哥的话,气火攻心,幸得太医及时行针才唤上来一口气,这会儿倚在后殿的软榻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咳了一阵后耳鸣起来,竟然远远近近地回响着“宣平世子,九五至尊”这句话。 “那鸟儿呢!怎么还在屋里!”他神思混乱地摇了摇头,也没有意识再去隐藏眼神里的本有的狠辣,四下扫视着。 赵峦立在一旁,悄悄抬眼看了看,依旧和缓镇静:“陛下,那鸟儿已经送出去了,没在这儿。” 耳边好不容易慢慢清净了下来,门口一小内侍走来,只敢露了半个身子侧进门:“陛下...宣...宣平侯求见。” 听见这个名字,皇帝猛然投去带着杀意的目光,吓得小公共汽车险些腿一软跪下去。可片刻后他便收敛了,深吸一口气:“传。” 姚遇进门时觉着头顶发热冒汗,却也不敢抬头,没走两步便俯身下拜:“臣姚遇,参见陛下!” 许是为了给宣平侯府洗脱嫌疑,他说得格外恭敬,大礼参拜也显足了诚意。 “爱卿来有何事啊?”皇帝明知故问,还在掩饰着方才不小心流露出的杀心。 “臣...”姚遇停顿了许久,也不知如何开这个口。没得准许更不敢起身去看对面人的神色。 半晌,已经迟疑地背后发汗、双臂紧绷,他才勉强道:“还请陛下明察鹩哥一事,宣平侯府着实冤枉。” 皇帝悠悠地看着他:“那你觉着,是谁冤枉宣平侯府?” 这话一问出来,姚遇的心凉了半截,一时头晕目眩却又不得不维持理智:“臣,臣不知...” “你说,会不会是天意?”皇帝往前探了探身子,故意放轻了声音。 姚遇如同被一阵寒风拂过脖颈,不由得头皮发麻:“陛下是天子,陛下之意才为天意!” 与皇位存危比起来,这样奉承的话已经入不了皇帝的耳朵,可现在一只鸟加上占星司,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没什么实打实的证据,也到底不能奈何。 -- 第216页 “陛下!宫门外两个女子要面见天子,说是...是宣平侯府的人。”小公公特意把语调放的缓慢,生怕自己讲不清楚。 姚遇如浸寒冰,他能想到的两个女子,无外乎就是被关在后院的那两个从暖香楼赎回来的姑娘,这会儿这两个人怎么会跑出来。 各种念头如乱麻一般在他脑海中浮现,一时间竟想不到这背后的推手是谁。 皇帝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人,道:“带进来。” 等人入宫的这段时间,是姚遇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间。皇帝合着眼不做声,屋里静悄悄的,似乎连一旁暖炉里燃烧的声音都能隐约听见。 他心快跳出了嗓子眼,气息一大口一大口的吸进去,却终究解不了心口的重压与憋闷。 “陛下,人带来了。”小公公踩着碎步避到一侧,银儿和青儿两个人含着泪眼盈盈拜倒:“民女参见陛下。” 宣平侯府里何时多了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皇帝倒还真不知道,他扫亮一番:“你们是宣平侯府里和人?” 银儿开口:“回陛下,我姐妹二人,是世子从暖香楼里赎出来的。” 暖香楼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烟花之地,皇帝并不诧异姚璟能作出这等事情,便继续问道:“进宫何事?” 那姐妹二人欲言又止,忌惮地往前宣平侯看了眼,纷纷低了头不敢言语。 姚遇也不敢说话,只能紧紧闭了眼睛,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向满天神佛祷告,如果能渡过此劫,他宁愿自己儿子一生不近美色。 “天子面前,二位姑娘只管说便是。”赵峦瞅着局面僵持,便开口做了个引子。 青儿听后忽然拜倒,一副赴死的样子哽咽道:“民女要揭发宣平侯世子,后院仿制御用之物。” “休要胡言!”姚遇猛然起身,声音似乎要把大殿震榻,吓得屋内人一哆嗦。 “民女逃出侯府前,带了一物出来!”青儿说着忙从袖中取出个扳指来,双手奉上。 姚遇已经失了神智,竟率先抢过来看,惊慌不堪地打量后,发现竟是枚龙纹扳指。他还心存侥幸:“陛下,是只龙纹扳指,不...不是御用!不是!” 赵峦已经上前接过来送到了皇帝手中,龙纹虽显身份,却也不是只可皇帝才用,要只是这个也不甚有说服力。 皇帝正细细看着,赵峦却和缓着声音道了一句:“陛下,这...这是五爪金龙啊。” 大臣、百姓可用四爪龙,五爪龙可是皇帝专用。如今这扳指上的龙分明是五爪齐全,栩栩如生。 姚璟方才没看仔细,这会儿已经瘫坐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 他自顾自地说着皇帝已经随手将扳指扔了过来,面色阴冷。 “陛下,宣平侯府后院还有许多这样的东西,而且时不时就有鹩哥群聚言语些大逆不道之言,民女虽身入风尘,但仍知天地纲纪,不敢为之同流!”银儿说得悲痛。 虽然言语动容,可皇帝的神色除了阴得可怕以外,并无太多波澜,甚至仍存了几分疑惑:“为何现在才报?” 银儿复答:“之前世子并未如此大胆,近些时日...竟,将开始扬言要封后封妃...我二人实在害怕、不敢承受,这才冒死逃出出府。”她说着挽起了衣袖,显露出些伤口来。 事已至此,姚遇捧着那枚戒指已经如灵魂出窍,可瞬间又如中邪般扑过去掐住她们的脖子,疯了似的摇晃:“谁只是你们害我!谁!” 守在屋外的侍卫哗啦啦进来,忙将人拉开按倒在地,场面一时混乱。 皇帝见惯了这些又疯又傻的场面,这会儿憋着一口气咳了两声,道:“赵峦,命正临司去搜,她们带路。” 他倒要看看,这宣平侯府的后院里,到底埋了多少东西。 “陛下,臣一片忠心,冤枉啊!”姚遇浑身瘫软着,声音已经嘶哑无力。他断没想到,最后竟然毁在自己儿子贪图美色上。 ...... 上次正临司这么大阵仗还是去靖安将军府的时候,方才追着银儿和青儿的家丁,这会儿在宫外得了消息,脚下生烟地跑回了侯府。 刚买进门便扯着嗓子喊了句:“正临司要来查府了!” 一时间府里一片忙乱,姚璟更是腿脚发软地躲在后院角落里不敢动弹,一边刨土想要埋了手头的东西,一边又跟赶不走的鹩哥周旋。 忽然,前院传来吵闹声,他猛的抬头一哆嗦,随后慌乱扔下手里的东西,手脚不听使唤地起身,六神无主地念叨:“乱世英雄!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是天选紫薇...”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四下毫无目的地环顾,目光扫到了墙角,他忽得顿了一瞬,随后一头扎了过去,三下五除二推了松散的转头和泥土,墙角竟然漏出一个洞来。 往常这都是他溜出出府花天酒地的洞口,这会儿暂且用它来保命。也不管身上蹭了雨后湿漉漉的泥土,硬挤也把自己从小洞里挤了出去,狼狈逃走。 他钻出洞的下一刻,正临司便已经破开了后院的门,十数暗红官衣的人气势汹汹而来,四散进了各个房间搜查。 后院的鹩哥还没散去,埋了一半的仿制玉玺和诸多金银制品还露了大半......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dba9ab2f0a45f31acaf95e360e1dd89ff22884c0-1648522430-43200}; //]]> </script> <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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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小公共汽车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 第217页 哪里来的公共汽车?】 -完- 第115章 对峙 ◎沈郁茹救周穹,傅其章硬刚昭宁侯◎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搜查,正临司从宣平侯府后院里,搜出了御用仿品十数件,大多都比较小,毕竟是鸟儿叼来得。 唯一的大件,是在土坑里抛出来得玉玺,虽然玉料如同,但是做得却有模有样。 除却死物件儿,还抓了七八只鹩哥,一个个七嘴八舌说得聒噪。 等这些东西被正临司一并送到了宫里,呈给皇帝过目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宣平侯府里从未点过这么多火把和灯笼,却也从未这样的死气沉沉过。 姚璟一路躲躲藏藏,趁着天色刚暗四处还没点灯的空档,灰头土脸地摸到了成王府的后院。 王府后门鲜有人来,这会儿门被敲响,门后已然埋伏好了两黑衣侍卫,缓缓握住刀柄蓄势待发。 敲门声在安静的后院里回荡,另一侍卫与门后二人对了颜色,缓缓将门拉开一个缝。 看着门开了,姚璟还没有迈步子就被一个囫囵卡了进去,两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按在墙上,连长刀都架在了脖子上。 他呜呜地挣扎着,拼命扭头挣脱。刚刚还横眉立目的侍卫,现在看清了这张脸不禁错愕,可依旧没松了手上的力气。 一侍卫见状蹙起眉头,利落地转身便往前院跑去。现在宣平侯府比瘟神还要可怕,这会儿突然摸了过来,他们只怕成王府也受到牵连。 因为宣平侯府的事情,与姚遇私联甚密的成王徐值,这会儿只能选择闭门不出,焦躁、怒气一股脑儿的压在心里,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立在阶下的一蓄胡男人,一副文人谋士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可要想什么法子去救一下?” 徐值如闻天方夜谭般呼出个恼怒的笑来:“救?把成王府也搭进去吗?” 说说当时傅其章有以下犯上、谋刺皇子之嫌,那姚璟这个就是实打实的想要改朝换代了。现在最好是断个干净,免得之后被姚遇那个老狐狸拉下水。 他正心肺如焚,忽听得门外急促地脚步声。那侍卫三步并作两步,气没喘匀已然开口:“殿下!有人…有人到后院来了。” 后院几乎不进外人,是谁来府里不走正门偏要走后门,成王还担心着姚遇把他们之前的事情供出来,这会儿不由得提起一口气:“谁?” “宣平侯世子…”侍卫放低了声音,说得谨慎。 徐值拍案而起,浑身忽然紧绷起来。他将拳头握紧片刻,复又神色惊慌地坐下去,眼神游走地盘算。 “没脑子东西!”得了神思,他开始痛骂姚璟。没想到这人竟然不知死活地跑来,是恨不得火烧不到成王府。 “不见,送出去!”他说得干脆,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平复了自己的气息。 侍卫得了命令转身要走,可立刻又被叫住,徐值喊道:“等等!” 他忽得镇静下来,左右现在宣平侯府是保不住了,那一桩事情是背,两桩也是扛,何不趁这个机会把周穹那个麻烦推出去。 如此想着,徐值露出带着算计的神色。 …… 是夜,沈郁茹白日已然听闻了宣平侯府的事情,这会儿在榻上,辗转反侧。 偌大的侯府说塌就塌,连什么时候被人在府里埋了两个姑娘做眼线也毫无察觉。 她是在觉着朝廷里水深火热,真的是一朝云端一朝地狱。 忽然,窗外安静的夜色中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与呼喊声:“谁!快来人!” 院里一时间混乱起来,多了许多提着灯笼的小厮。听着像是府里进了陌生人,沈郁茹提起心来,忙穿了衣服去看。 她一开门正撞上匆匆而来的侍卫:“怎么了?发生何事?” “回夫人,有一人越墙入院,还受着伤,这会儿正在院墙下晕着!”侍卫跑得气喘吁吁。 堂堂靖安将军府,竟然也有人敢越墙而入,沈郁茹一时想不出来是谁这样大胆。 夜色深了,她虽然也心里不安生,可终究想一探究竟,便道:“去看看。” 北院墙下有十数个拎着灯笼的小厮围做一圈,一旁还有侍卫已经拔了刀出来,都紧张地盯着中心躺在地上的人。 沈郁茹起身匆忙,这会儿柔顺的头发散着,只披了个单薄的斗篷,朝着那光亮快步而去。 “怎么回事?”她走近,见地上趴着一个布衣壮汉,看着奄奄一息。 一持刀侍卫道:“方才这人由院墙翻翻进来,正被我们巡视撞上。” 大半夜掉进来个半死不活的人,沈郁茹着实有些心惊胆战,不过单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 她前后打量观察了会儿,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旁边的小厮见状把灯笼凑近了些,多给了点光亮。 烛光打到这壮汉脸上,沈郁茹一惊,这分明是周穹! “将人翻过来!”她连最后一丝困意也消了,瞬间警惕起来。 两个侍卫费力将人翻过来,胸前一大片血迹映入眼帘,着实骇人。 沈郁茹错愕地连呼吸也放缓了,却见周穹眼睛尚睁着一条缝,嘴唇微张着要说什么。 “救…救…”他拼尽全力从喉咙里嘶哑地挤出来两声,便再没了意识。 晋北匪首,刺杀太子的元凶,沈郁茹不知道他为何深夜带伤而来,也不能立刻下定决心把他再扔出去。 -- 第218页 更何况,陷害傅其章一事与他还有关。而且之前他去见成王,这会儿冒险进靖安将军府,想必是经历了更显得的事情。 “快,将人送进客房!叫府医过去!”沈郁茹纠结过后下了决断。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周穹架起来,又听她道:“今夜之事,不许外传!” “是!”在场之人齐刷刷地应声,随后一路把周穹送去客房。 见着旁边还守着几个小厮,沈郁茹思索后吩咐:“今晚不巡夜的人也都叫来,府里各处都要有人守着!” 从最初大婚时,除了一间房连后院都不涉足,到现在自如应对地发号施令。连她自己都料想不到,有朝一日要与傅其章一起支撑将军府。 府里的客房一夜灯火通明,院里各处都安排了人手,只看后续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危险。 …… 傅其章驰援北境,退敌兵近数十里后,又给昭宁侯送去了消息,令他整兵返回。 殷渌伤着,就将一应事务都交给了他。根据沈郁茹的消息,战后众人一番盘算都对昭宁侯心生疑虑,可终究还没有证据,也就暂做心照不宣不戳破。 昭宁侯返回嘉宁军北境大营的时候,这次可没人去接他,只来了几个士兵替他牵住了马。 大帐内几人正围着地图低声讨论着,傅其章立在一旁听着,目光时不时在防线位置上游走着。 帐门口传来脚步声,沈子耀听见响动率先看过去,正见了昭宁侯姜绰进门。 他一转神色抱起臂来,笑道“呦,侯爷到啦!这退了百里又折返,一来一回两百里,辛苦了吧!” 话音落,屋里众人听出了这明晃晃的讽刺,都或低头或摸摸鼻子掩饰笑意。 姜绰顿住脚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 “侯爷可有军情商讨?”傅其章投去目光,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当时昭宁侯进京,他就不惧其威势,这会儿到了军营里,更是气场不掩。 之前这大营里是殷渌坐镇,姜绰还有忌惮,可现在帐中都是年轻小辈,他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辅国将军呢?本侯与他说便可。” 傅其章道:“比不得侯爷远退百里,一身安然。老将军前线血战,现下受伤静养,一切军务交由本将军处置。” 昭宁侯正愁不敢动殷渌,这会儿军务交到小小靖安将军手里,正合他意。 他心下一喜,觉着到了他一人独大的时候,迈步便往案后主位走去。 可傅其章离得近,发觉人的意图却故作无视,一撩红袍回身先一步坐在了椅子上,显得随意自在。 帐内一时沉寂下来,人人紧绷着神经,屏气凝神地看着。 他坐定后微微抬眼,看着了姜绰铁青的面色,像是要把牙咬碎。 “小小将军,还想与本侯挣个高下?”他逼近书案,目光里似乎要刺出利箭来。 傅其章丝毫不惧,直视着这双眼睛:“侯爷难不成想插手嘉宁军的事?” 姜绰现在的表情比正临司墙上挂着的铁面还要阴森些,似乎猛兽低吼着:“本侯是先帝亲封昭宁侯,什么事情管不得?连殷渌也不敢与我这样说话!” 两人剑拔弩张,景舟已然悄悄用拇指将剑顶出剑鞘,沙盘周围的人也都绷起神经。 昭宁侯部的事情傅其章可以不去管,但他也绝不许姜绰把嘉宁军大权揽过去。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傅其章已然深化与心。他替姜绰庆幸这事儿没发生在半年前,不然这侯爷现在已经在大营之外了。 可终究还是气盛难能沉稳不语,他带了几分从容,不疾不徐道:“殷老将军心思稳重、脾气好,本将军可不一样,侯爷还是别来招惹。” 话音未落,姜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面上的东西哗啦啦一阵响。 眨眼间景舟长剑已经铮得一声出鞘一半,沈子耀大步上前,只看他再动一下,便要动手。 傅其章也不制止,只向后靠了身子,神色这才显露出几分锐利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作者内心os:谁敢惹我们傅将军,搁以前给你扔出大门啦! ◎最新评论: 【致各位小可爱:可能期末的时候拼得太狠了,放假第一个星期的身体状况感觉不是很好,加上临近年底事情有一丢丢多,请假比较频繁。不过大家放心,每次请假的字数,之后一定会补上的!爱你们呀!】 -完- 第116章 试探 ◎事情都有新发展◎ 姜绰颇有一拳打在了铁板上的感觉,对方纹丝不动,还把自己震得生疼。 他没想到一个看着年轻的小将军,竟比辅国将军殷渌还难应付,这会儿想轻易压制住嘉宁军怕不是不行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屋内僵持了许久,傅其章觉着这样四目相对没什么意思了,便起身走向沙盘。 “侯爷听听我们的安排吧,免得到时候一脚踏入险恶战场,不得及时抽身。”他边走边道直至站定。 不过想必以这老侯爷的气性,是不甘心放下身段过来的,他也就不在乎起来,随手抽了身旁的长剑。 众人也不再理会,都将目光收了回来,任姜绰自己在那里火冒三丈。 傅其章以长剑指向沙盘:“晋北军之前由西侧突袭,如今便还驻扎在西边,不做调动。” -- 第219页 姜绰看着众人对自己视若无睹,不禁愤懑地握紧了拳头,却又还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若是他即刻怒气冲冲离开,傅其章倒觉着还能把疑心打消一些,可现在见着人在一旁支着耳朵听,反而更印证了之前的怀疑。 “三日后,晋北军由西侧袭扰,佯装攻击。一支轻骑由东侧突袭,给后续大军开路。”傅其章的剑锋在沙盘上画出一道痕迹。 他暗暗向后瞥去目光,故意扬了声音:“景舟,届时你率火弓部潜行,自东边火烧粮仓。” “是!”景舟答道,他又往后看了看:“那昭宁侯部…” “断后吧。”傅其章说得干脆。 姜绰在一旁听了全程,并不觉着这计划有什么高明之处,而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后边又讲了许多零碎的安排,傅其章都未避开姜绰,直到他自己觉着乏味,才以冰冷的眼神将在场的人扫视一遍,未做声地离开。 这边送走了昭宁侯,傅其章便去了殷渌的帐里,看看老将军的身体是否还好。毕竟年岁大了,不必正当年的小伙子,承不住这样的伤。 他到时殷渌刚喝了药,精神看着还好,见人进门便谴退了身边的士兵问道:“听说跟昭宁侯硬碰硬了?” 傅其章施过一礼坐到一旁椅上,答得平和:“我不惧他。” 这话的语气并不逞强作势,而是有十足的底气在的。 “你当真觉着他存了异心?”殷渌看着还是心存疑虑。 “北境这次战事起得反常,况且他瞒着朝中日日练兵,又一退再退,实在惹人怀疑。”傅其章答道。 虽然之前经过了许多不知缘由的事情,但是他一直相信沈郁茹的话,昭宁侯定然是有问题的。 殷渌看他坚决,便也不再发问:“好,随你就是。” 为了让老将军安心,傅其章又补充一句:“老师放心,昭宁侯有没有问题,三日后便可见分晓。” …… 京城,靖安将军府里,自从周穹半夜越墙而入之后,沈郁茹便一直没敢再睡。 探消息的人说,后半夜有正临司的人点着火把在大街上大肆寻找,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去。 天已经大亮了,沈郁茹刚刚梳妆好,就听府医来报,说周穹醒了。 这人来的时候只有一口气,她还真怕救不过来,好在还算命大。 周穹在的客房已经由侍卫严密地把守起来了,沈郁茹进门,见了榻上已经靠起来的周穹。 受了这样重的伤,竟然包扎完就能起身,她不由得心生慨叹。 身前的桌上有一根箭尾被折去了的断箭,连着箭矢一起剩了三四寸长,上边还有些没擦干净的血迹。 “他身上的?”沈郁茹打量了后问。 府医答:“是,应当是刺入身体后被大力折断的。” 想来应该是周穹方便逃跑这才自己折了箭尾,沈郁茹只这么想着都能觉出那剧痛,不由得一股酸软蔓上全身。 她又往榻上合着眼的人看了眼,问:“人怎么样?” “暂无性命之忧。”府医答道。 沈郁茹松了一口气,示意人下去,自己缓步往榻边走去。 “能说话吗?”她看着人周穹面色煞白,似乎连呼吸都要绷着劲儿,眉头紧蹙地忍着痛楚。 周穹缓缓睁眼看来,即便是这等时候,他的眼中都没有丝毫的势弱:“要问什么?” 小厮已经搬了椅子过来,沈郁茹随身坐下,问得镇静从容:“怎么受的伤?为何到靖安将军府来?” 被问的人显然没想回答,只收回了眼神放缓呼吸,试图缓解伤口的剧痛。 “总要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不然待会儿正临司的人便会来。”沈郁茹不急不躁,静静地等着答复。 见人还在犹豫,她又道:“你重伤之际冒死越入我府里,现在又安然在这里,理应信得过我。” 周穹在一连串的追问下,终于舒了口气,重新把目光看过来:“成王要杀我。” 这个结果在沈郁茹意料之中,她并未太惊讶,继续听人讲下去。 那晚成王的人去找周穹,说暂时给他在城里找了个安身的地方,可以躲避追捕。 可是等到了所说的地方,竟然见着了宣平世子姚璟,两人都没想到能在此处碰面,一时怔住。 姚璟掏出防御的匕首,毫无章法地在身前瞎比划:“你别过来!你怎么来了!你别过来!” “你如何在此?”周穹暗暗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警惕地看着。 “成王带我来的这里,我告诉你别乱来!这是成王的地方!”姚璟慌乱不堪,神经已经紧绷得不大正常,总觉着下一刻就会被碎尸万段。 周穹还没转过这个弯儿盘算明白,门外正临司的人便举着火把破门而入,与二人打了个照面。 姚璟不会功夫当场被擒,他拼命杀了一条路出来,却在即将走脱的时候,由漆黑的房檐上射来一支箭,正中心口。 一路跌跌撞撞地逃跑中,他狠心折断了碍事的箭尾。在漆黑的角落里放眼京城,想着见过面的人,便只有沈郁茹了。 现在一直留在大街上,必然没有机会避开正临司的搜查,那不如赌一把。 既然当初在窄巷里沈郁茹放他离开,那这会儿也赌还有一线生机。周穹这才拖着越来越沉重身子,勉强翻入了将军府。 -- 第220页 了解了这命悬一线的遭遇后,沈郁茹不禁感叹他当真是胆大。 不过听着他的语气,对于成王要杀他这件事情十分笃定,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是临时猜测的。 “你今日救我,来日恩情必还。”周穹没再说其他的。 这样恩仇分明的人,沈郁茹倒是鲜有遇到,她问道:“那你还要去找成王么?” “要!”周穹回答得干脆。 之前只觉着他一根筋儿,这会儿沈郁茹猜测是他另有所图了:“为什么?” 周穹不做回答,不过这也正印证了,他不仅仅想为熊江报仇。 不过成王将姚璟与周穹引到一出见面,沈郁茹倒没想明白究竟是为什么,还有紧随其后的正临司,究竟是谁引去的。 “我仅留一天,今夜便走。”周穹忽然开口,说得冷漠。 “好。”沈郁茹没什么可挽留的,便也痛快答应,但是又道:“不过,我想知道秋猎你刺杀太子的幕后原委。”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终究是周穹先收回了目光,虽然没做声色,但是能看出来已经打算讲出。 …… 午后,沈郁茹才在屋里得了安生,今日听了成王安排周穹刺杀太子,又暗度陈仓令其假死出狱。 一番操作下来不仅把自己摘得干净,还拉了不少人下水,实在是可畏可惧。可是这样灵巧的心思,偏偏不往政事上用,都用来明枪暗箭。 “小姐喝点水吧。”兰芷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担忧地看着。 这时屋外进来一小厮,看着甚是激动:“夫人,打听到了朝中…有些消息。” “什么消息?”沈郁茹又打起精神来,生怕又是什么要斗个你死我活的事情。 小厮先笑着,报了个喜:“方才有北边的信马来了,靖安将军,初战大捷!” 这简直是这些时候最好的消息了,不需再有其他的言语。沈郁茹深庆幸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将心口的大石头落下一些,得了点轻松。 “还有些…宣平侯的事情…”小厮试探着说,毕竟后边的事情表没那么令人宽慰。 傅其章安好,旁的也没什么事情能再更忧心,沈郁茹沉了沉气:“说。” 小厮回道:“宣平侯一家已由正临司转去大狱了。” “这么快已然定案了?”沈郁茹觉着不可思议。 “是,正临司在侯府里搜出了御用仿品,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私纳的金银财宝。另外,他们昨夜受成王通传,去城内一处宅子抓了宣平侯世子和周穹…”小厮有条不紊地说着。 沈郁茹恍然一惊,没成想两人见面是成王安排的,连正临司也是成王叫过去的,看着是故意要让二人落网。 “然后呢?”她越发觉着事情复杂。 小厮道:“现在姚璟落网,审出了不少事情,只被他祸害的良家女就有数十人…” 现在沈郁茹总算明白了杨逾当时说得,等着抄家之后看一看宣平侯府究竟藏着多少脏事。 “因为正临司昨夜撞见姚璟与周穹见面,所以又多了个勾结乱匪、谋刺太子的罪名。”小厮说得谨慎。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预计40w完结,现在看来要多一些啦,应该会过完春节啦! ◎最新评论: -完- 第117章 初捷 ◎沈郁茹见宣平侯傅其章发觉异常◎ 听到此处,沈郁茹身上攀了寒意,她应当是盘算到了成王的意图。 反正宣平侯府已经救不回来了,那不如就干脆把他与周穹的事情也推到宣平侯身上。 故意将姚璟与周穹引到一起,再通知正临司过去,那刺周穹那一箭估计便是想灭口,好让宣平侯死无对证,百口莫辩。 这一招倒真是阴狠,比落井下石还要令人心寒些,想当时宣平侯也是一直站在成王一边,这会儿临死竟还被拿来挡箭。 忽然,沈郁茹觉着这倒是个契机,宣平侯为成王心腹,许还知道些别的事情,不如趁这个机会问个明白。 …… 北境因为傅其章率军而至,形势发生了巨大的扭转,一时间嘉宁军已经能有兵力主动出击。 这里不比京城,十月便已经寒风阵阵,之前下了一场雪后,现在化雪的时候更加寒冷。 傅其章并不打算把战事拖得太久,免得进入寒风刺骨的月份后,使嘉宁军优势大减 。 按着之前的计划,这一战是要直攻敌军大营的,西边的晋北军已然开始袭扰。 为了之后的好戏,傅其章特意将昭宁侯姜绰请来了大帐里,这会儿人正如铜像金身似的坐在椅子上,不肯投来一瞬目光。 “侯爷觉着…这一次声东击西,能奏效么?”傅其章浏览着不紧要的军报,随口问道。 眼下情况,不至危机时刻,他不会轻易到阵前,毕竟数万大军需要调动,主将更需坐镇中军大帐。 宣平侯从鼻子里出了阵气,看着已然把自己放在高位,不愿理会这样的问题,不过却能觉出神色中多出几分嘲讽。 帐外匆匆跑进一士兵,进门急切通禀:“禀将军!晋北军已由西边攻破敌军大营,沈先锋正率火弓部压上!” “什么!”宣平侯怒喝一声惊起,险些把椅子拍得散了架。 傅其章还悠闲地坐着,略显笑意:“好!” 姜绰回过神来,猛地将目光刺过来,大步冲上前:“不是说西边佯攻吗?” -- 第221页 “哦,忘记告诉侯爷了,殷老将军听过计划后觉着不妥,临时做了调整。”傅其章笑道,看着他火急火燎。 此刻已经能见着姜绰掩饰不住的惊慌,宛若大祸临头一般,喘息开始急促起来。 傅其章看这神色,已然能对自己的想法肯定一二。 他余光扫到有人进帐,于是微微偏头避开姜绰好大的身形去看,见着了已经站定的景舟。 二人目光交汇,傅其章做了询问的眼神,换的景舟肯定地轻点了头,随后盯住了昭宁侯的背影。 身后站了个人,姜绰有所感觉不禁警惕回头查看,却在看到景舟的那一刻瞠目结舌。 他越发觉着喘不过气来,神色游离,仿佛是犯了大错后在找补救的机会。 见着人要离开,傅其章扬声问道:“侯爷留步!”与此同时,景舟已然抬起手臂,拦住了姜绰的去路。 “侯爷难道不想听听嘉宁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么?”傅其章起身,跟着走了两步站到他的身侧。 帐外大步跑来一士兵:“将军!敌军已弃营后撤,可要追?” 傅其章与姜绰的目光对上,自信道:“大军前压二十里。” “是!”士兵领命离开,再看姜绰的脸色已然红白不分,一把推开景舟大怒而去。 现在嘉宁军已然大获全胜,再把人拘在这里也没意思,索性就放他走了。 “发现什么了?”傅其章待人出帐,问道。 景舟答:“属下率人潜行,未至敌军大营已中埋伏,幸得提前安排人手接应才得脱身。” 自从到了北境以来,傅其章一直怀疑昭宁侯与北藩有勾结,故意不战而退。这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试探一次。 “那晋北军攻营情况如何?”他又问。 景舟道:“敌军大营西边没有重兵,即使不断袭扰也没见前来支援的人手,反而是东边把守的人马纹丝不动,把轻骑牢牢挡住。” 北藩的安排应对,全然是合着之前他们在大帐里说的计划的,若都说是巧合,那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 宣平侯因为“秋雨鹩哥”一案受审,他倒是没说出什么,只是姚璟那个软骨头一来二去吐出来不少东西。 他只能将自己祸害过的良家姑娘说个囫囵,多到记不清了,还有他爹逢年过节收了刑部、吏部的礼也给抖落了出来;之前经手的赈灾赈灾银两,也私藏了诸多。 加上这回被正临司撞见了密会周穹,连带着之前猎场太子被谋刺一案也加到了宣平侯府的头上。 听说人被送去大狱后,沈郁茹便心有计策,她约了太子在有闻茶楼见面,想见一见宣平侯。 最近北边虽然战事暂得喘息,但毕竟还被占着国土,不能放松。南边南族也得寸进尺,趁着大楚内忧外患、应接不暇之际三番两头袭扰。 之前淮南王一战加之豫中水灾,两地百姓尚没得完全修养,这会儿还有诸多民生事宜要处置。 皇帝被宣平侯一事气得再病不起,这些军政要务便通通落到了太子身上,沈郁茹在有闻茶楼里等了有两刻,才算把人等来。 见着人进门,她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劳烦殿下拨冗而来。” 徐佑颔首道:“夫人不必多礼,本宫此次出宫正要办些事情。” 二人先行客套一番,沈郁茹能觉出来太子着实是忙碌,连往常不疾不徐的语调,此刻也加快了一些。 “不知夫人来见本宫,有何事?”徐佑命随从上了一壶热茶,这会儿也正好坐着休息片刻,暖暖身子。 沈郁茹见状便一切从速,开门见山道:“不知殿下是否能安排我见见宣平侯?” 现在人已经在大狱里,按理来说比在正临司里好见的多,可徐佑摸不准她要做什么,迟疑道:“夫人有什么打算?” 终归是不好贸然相见的,沈郁茹也知谨慎是应当的,便解释道:“宣平侯自来与成王为伍,想来…应当还知晓不少事情。” 她自来不甚多管朝中党派争斗,出手的几次还都是与傅其章有关,这会儿笼统地说了这么个托词,也不知道太子能不能信。 徐佑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神思一转:“夫人还是想查靖安将军被诬陷一事?” 心思被看得明白,沈郁茹索性也不做掩饰:“是…” “姚遇定然是知道成王不少事情,可在正临司里这许久,是半个字也问不出来了。现在姚璟还在审,可到底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徐佑叹了口气,也觉得无奈。 把宣平侯拉下马,拖延成王想要夺嫡谋反的进程,这事儿也就算暂告一段落。 近些时候忙着铺天盖地的军政要务,他一时间也分不出神去管那些事情,现在与成王的争斗实在不能排在国土民生之前。 “我可以试试。”沈郁茹一直想有机会查清昭宁郡主到底做了什么,现在也只能抓住的唯一的机会就是去试试昭宁侯。 若论言语辩驳,太子绝不担心沈郁茹会落于下风,只是现在不是处置成王与昭宁郡主的好时机。 他微微蹙眉:“就算查清了,现在也不可能处置昭宁郡主,毕竟昭宁侯还在北境,陛下也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沈郁茹应声,这点她早就料到了,只是现在不能动手,那总会有一天要查清的。 这件事情不能由傅其章承担,也总不能全被推到于信身上。 -- 第222页 沈郁茹做事自来有分寸,徐佑想着也着实没什么不放心的,便道:“好,就今日吧,本宫带你去。” “多谢殿下!”沈郁茹显露出着激动来,期盼着待会儿见到宣平侯,能够问出些东西。 大牢门口森严,沈郁茹着了件斗篷,用斗篷宽厚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立在门口等着太子的人去交涉。 这会儿皇帝管不得朝政,人人都知道是太子把权,便也一切便宜行事。 不多时她便在狱卒的引领下进了大牢,她一路走在潮湿的地面上,阴冷的寒气不停地扑在身上。 空气中散发着一阵阵的霉味儿,四周昏暗寂静,连星星点点的烛光都仿佛没了热度,唯一的光亮就是泥墙上的高窗。 她简直不敢想象,傅其章曾在这里度过了那些没日没夜的时间,翻过了多少不甘与压抑。 昏暗潮湿、无奈绝望…她的骄阳少年啊,本不该落入这样的黑暗的。 狱卒的脚步在铁栏前停下,道:“还请夫人长话短说。”说罢,便退至远处。 沈郁茹隔着铁栏往里看,见着了草席上盘坐的姚遇,一身蹭了泥土炭黑的囚服,加上许多鞭痕血迹,实在料想不出他之前是荣耀万千的王侯。 “侯爷。”她开口轻唤了一声,语气平静没太多情绪,只在告诉人自己的到来。 虽然才短短几天,但姚遇似乎已经大半辈子没听见有人再以“侯爷”称呼自己,他缓缓抬起无神的姚璟,隔着凌乱的发丝去看。 “你是谁?”他好久才提上一口气来问,看不出裹着斗篷与帽子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18章 线索 ◎沈郁茹见宣平侯,傅其章生擒小可汗◎ 沈郁茹摘下帽子,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牢里的人目光由无神到吃惊。 “是你!”姚遇挣扎着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踉跄到铁栏杆前,已经急红了眼:“是你设计?是你害我!” 除了狱卒和正临司的人,沈郁茹是他事发之后见的第一个叫的上名字的人,所以也便顺理成章地想成了幕后推手。 “我不知道是谁。”沈郁茹回答得干脆。 气血冲头后姚遇也有了几分神智,不过因为猛然站起来还没顺过气。他警惕地盯着,道:“你来做什么?” 沈郁茹又往前近了一步,直视这样的眼神:“靖安将军被怨入狱,成王和昭宁郡主做了什么,侯爷可知晓?” 那会儿在正临司里都没能轻易被审出来的东西,这会儿怎能因为一次发问就吐露出来,姚遇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做理会。 这反应在沈郁茹意料之内,也没真指望能痛快的得到答案,她道:“世子在正临司去侯府前,其实是走脱了的。” 姚遇是从宫里直接被带走的,一直都没获知自己家中情况,现在听见了姚璟的消息目光一震,急切地扑向栏杆。 “璟儿如何!”他迫切地希望听着姚璟已经逃出京城远走高飞,随便去哪儿都行。 看着他祈求的目光,沈郁茹忽然慨叹世态炎凉,她轻叹了口气:“可惜他没能慧眼识人,竟去找了成王求救。” 说到成王,她明显觉着眼前的人松了一口气,想必是觉着寻到了靠山,应当是得救了。 “成王引世子去与周穹见面,并传正临司过去抓了个正着,这会儿想必世子正在受刑被审猎场谋刺皇子一事呢。”沈郁茹简明扼要地说了来龙去脉。 姚遇粗糙的手一把抓住铁栏,似是要把这冷铁掰断,笃定的否决:“不可能!” 宣平侯府为成王做了许多事情,一向得信任,他不信成王能做出这种事情。 看着人激动,沈郁茹却格外平静道:“你有心替他隐瞒许多,可他却将秋猎刺杀太子的事情推得干净,让你们来背罪名。” 此刻越是冷静,越能让受了打击头脑不大清醒的人自乱阵脚。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开始有怀神色的宣平侯,道:“世子就在正临司里,若之后还有机会见面,侯爷可以问问。另外,我今天来此,定然也是知道侯爷是冤枉的。” “你还知道什么?是谁陷害侯府!”姚遇哗啦啦地晃着铁栏,恨不得冲出来把人揪着问个明白。 沈郁茹并不直接回答:“成王还做了多少事情,侯爷应当比我清楚,之后他还会不会把这些事情一并推到侯府身上,恐怕便没人预料的到了。” 这番话后姚遇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一桩桩回忆着成王做的事情,便压得喘不过气。 如果他肯保全姚璟,那自己背下来那些罪名也就算了事,可现在竟是他不仁不义在先,竟然使这种下作的手段落井下石。 “我跟你说他和昭宁郡主做的事,你能救侯府么?”姚遇第一次觉着这女子不简单,忽然打起了做个交易的念头。 两个人果然有勾当,沈郁茹神色一动,可复又平静下来:“我没那菩萨心肠,宣平侯府值不值得一救,侯爷最清楚。” 姚遇一口气卡在喉间,咽了口唾沫,被压得气焰全无。 沈郁茹看他冷静下来,也不着急再问:“是要再被推上许多罪名,惹得太子非要即刻处置。还是先下手争取一线生机,好有机会翻这一案,侯爷考虑考虑。”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知道这个案子落在可太子手里,自然是没有翻案的机会。 -- 第223页 既然已经成了成王的弃子,那现在也没必要恪守什么信义。姚遇被说动心了,如果能将成王拖下水,掀起更大的风浪,倒还能有再查的机会。 “等侯爷与世子见了面,问过详情之后,有什么想说的话,可叫狱卒送去将军府。”沈郁茹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想。 说罢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阴暗的地方,徒留得身后的人从铁栏里投来犹疑的目光。 …… 傅其章至北境后,逼退敌军六十里,已经收回了大半的国土。 现下北境铁蹄堪堪占住一个边界不愿退去,可是之后又有三战交手试图反扑,皆没成功。 傅其章白马红袍跃于千军万马之间,大大小小数战下来,敌军只要见着这身影便纷纷躲避,不敢与其交手。 未进冬月,北境已然大雪纷飞、寒风逼人。相比于北境铁蹄,嘉宁将士是不大适应这样的严寒气候的,所以傅其章打算尽快平定北疆,不把战事拖到严冬。 他趁着嘉宁军士气正高,索性一鼓作气,率大军前压至敌军大营。 这会儿无数林立的绛红大旗在风雪中招展,大军直面压上,鼓角喊杀声中,两军主力拼杀在一起。 傅其章跃马,一袭红袍在皑皑白雪中分外显眼,他率军直入敌军腹部,银枪所过之处鲜血四溅,无人可挡。 近日,本就一再受挫的北境铁蹄,此时更是士气不佳。面对来势汹汹嘉宁宁大军,还未做足应战准备,不由得连连后退。 嘉宁大军已然踏过了北藩营帐,狂风裹挟着雪花吹砸到脸上,惹的人看不清周遭事物。 傅其章刚斩落一敌将与马下,勒马回身间,只见身边又出现一着裘戴帽之人。 这人穿着不同于一般将士,看着衣着更为厚实,尤其是那身毛裘光纤,耳上还带着耳饰。 由于风雪迷眼,二人打了个照面,才发觉不是自己人。 银枪破开风雪刺出,被长刀一挡,发出铮得一声。二人都勒马退了几步,发觉对方力道不凡。 傅其章见着人趁机要逃,他不肯让这样的强将走脱,便跃马而上追击出去。 这匹白马飞奔起来,速度丝毫不弱于北藩铁蹄良驹,一袭红袍风雪中飒飒作响。 只待距离越来越近,傅其章挥枪而去,硬生生将对方逼得猛然调转了马头。 长刀银枪交汇见,飘落的雪花因为气流也打起了漩涡。傅其章游刃走马,侧身避过利刃回身出枪,手腕一转对方武器已然因为强劲的力道脱手。 那人身形不稳随即摔落马下,光鲜的裘衣上多了道口子。 傅其章枪锋直刺而去,眼见着那人已经闭了眼睛一脸紧绷,银枪却在面前三寸戛然停下,只送过去一阵刺脸的寒风。 凭着这股如狼似虎的打法,原本还堪堪占了个边界的北藩铁蹄,这会儿全然退到了楚地之外。 嘉宁军看着能遮风避雪的大旗,如火团一般在白雪中燃烧着。 这一战过后,只需将军事不防重新拉起,再镇守上半月一月。只要北藩收敛,便算得上北境平定了。 傅其章心情舒畅地在帐中浏览着各路兵马呈上来的战报,看着伤亡着实不小,不过尚在能承受的预期内。 况且这一战也俘虏了敌军不少人,连带着武器兵马,加上大营里没来得及转移的粮食,也能算作补充。 在战场上生擒的那个人,这会儿被五花大绑地推进了帐里。 宁可战死沙场,不做敌军俘虏。想来这句话在哪处都是通行的。 被俘的敌将一脸傲气的昂着头,无身后人怎么推搡都不跪。 傅其章抽出了目光去看他,见着这人也年轻,就算毛裘加身也看不出臃肿,样子也生得英武,眉目间满是不服。 见过诸多敌将,还真没见过这样装束的人,傅其章问道:“你是谁?” 这年轻人咬牙不答,满目愤恨。 想着许是他听不懂中原话,傅其章忽然转身:“景舟,你去那些俘虏的北藩兵里问问,看看有没有会说中原话的。” 景舟领命出帐,只剩了傅其章与这一脸大义赴死的年轻人互相看着,却都打量不出什么。 不多时,一个着铠甲的士兵便被丢入了帐中。 “他是谁?”傅其章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士兵,缓声问道。 那惊恐的事情还没缓过神来,这会儿战战兢兢地偏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他的神色宛如五雷轰顶,即刻挣脱了牵制他的人,俯首拜去。 他一边将右手至于左胸前,一边深拜下去,大惊失色。 “问你话呢,他是谁!”景舟复又将他拎起来,看清了这士兵早已面色煞白。 “真阳…小可汗…”士兵用拗口的中原话,从嘴皮子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傅其章神色忽然谨慎起来,又将这年轻人上下打量,小可汗…这部就是北藩天可汗的儿子么! 本以为是个大将,却不想阴差阳错地抓了个小可汗回来,这下子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真阳小可汗察觉到周围人神色变了,依旧昂着头一脸英武,说了许多听不懂的北藩话,不过只看这气势想来也不是求饶的。 傅其章朝那士兵轻轻一扬下巴,示意他翻译。 那士兵还浑身哆嗦,道:“小可汗说…要他死就立刻杀了他,不要问他别的。” -- 第224页 这中原话听着生硬,好在大抵是能听懂。不过就是要杀便杀,军情无可奉告。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19章 罪行 ◎昭宁侯罪行浮出水面◎ 殷渌由人搀扶着自帐外进来,见了帐里有奇装异服的人,又气氛紧张,不禁问道:“怎么了?” 听到声响,傅其章看过去,即刻上前:“老师怎么来了?应该好生休息才是。” 他一路将人扶着到了案后,看着殷渌坐定才放心。 “这是什么人?”殷渌看这两人装束,觉着不是中原人。 想来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傅其章还有些欣喜道:“北藩小可汗。” “哦?”殷渌蹙起眉将站着的人打量了一番,看着确实是气势不凡,不同于一般的小兵小将。 “你擒的?”他转向傅其章,料想着旁人应当也没这个本事。 傅其章答道:“是。” 殷渌顿了一瞬,原本严肃的神色忽然缓和下来:“松绑。” 这个决定在傅其章意料之外,他提起一口气刚要制止,却看帐中的士兵已然动手去解绳子。 “老师…”他话到一半,觉着这是放虎归山。 可没成想,殷渌的神思却都在那真阳小可汗身上,并没有再理会,只道:“给小可汗安排个住处,一切照顾周到。” 账内的士兵自然是唯命是从,旁边的北藩士兵低声咕哝地给小可汗说着什么,应当是在翻译殷渌说的话。 真阳小可汗似乎并不听耳边的言语,方才不服强硬的目光这会儿也深沉起来,不过看着反应好像并不领情。 “小可汗尽管放心,我等必然会保你周全。”殷渌说罢一抬手,尽显大气沉稳的风范。 这会儿傅其章的心还提在嗓子眼儿,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让这小可汗走脱了,到时候没了能牵制北藩的筹码。 看着士兵将人带出大帐,他才有疑地看向殷渌,道:“老师,他可是北藩小可汗。” “正因他是北藩小可汗,才更应保证他性命无忧。”殷渌处理了眼前的事情,才抬起目光去看。 他道:“你擒了他,如果真要杀剐,难保北藩天可汗一怒之下再调兵大举进犯。” 两军交战,上战场为人俘虏,便与愿赌服输是同一个道理。傅其章想着若是自己当时直接取了他的性命,眼下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被送回去。 北藩天可汗必然知晓战场生死一瞬,既然让自己的小儿子上了战场,那性命已多半不由他所庇护。 殷渌见人神思游离,已然看透了他的心思,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拉着人坐到他身边:“我知道你不具北藩,即便是他们在派兵马,你也是有心力打下去的。” 这句话说到了傅其章思索的点上,他看着殷渌的意思大有好生招待一番,再将人送回去的架势。 本来生擒的人又给送回去,着实有点向北藩低头的意味。他默认了这番话,只垂着目光,没做回应。 “可于嘉宁将士和百姓来说,却是能少一战便是一战,他们的身躯血肉拼杀不起。”殷渌说得慨叹,往帐外的士兵看了眼。 他又道:“况且小可汗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楚地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大楚与北藩,才是真的毫无缓和之计。 傅其章也随着目光看去,想着那些每一战下来都要伤残的将士,和那些没能活着回来的人… 殷渌以粗糙的手掌握紧了他的手:“我大楚将士不惧战,却也不打无谓之战。眼下将小可汗好生送回去,卖北藩一个人情,做个停战合约,也可保北境安生。” 这会儿傅其章全然理解了殷渌所想,现在北藩已然退出楚地,实在没必要在因一时逞强而挑起战争。 “学生知道了。”傅其章颔首回答,他应想到自己坐镇帐中,纵有退敌千里之心,可一道调令之下,终究是嘉宁将士一步一血拼杀出来的。 他忽然觉着自己实在是没考虑大局,险些将好不容易太平的北境,再陷入动荡。 “学生今后定然三思。”毕竟之前没有机会去擒到这样重要的人物,甚至牵涉两国关系,他权当自己又上了一课。 殷渌本不愿他这样瞻前顾后,也便不再说教:“行了,不必忧虑。这回你生擒北藩小可汗,算是拿了先机。” 知晓了应当怎么办,傅其章的神色也便明朗起来,起身道:“那学生这边去见见他。” “去吧。”殷渌对他从来都放心,只要给个方向,后续一切便也不必再担心。 真阳小可汗被带到了一间空帐里,因饮食也都送了上来,这会儿人也不坐,只负手立在旁边似乎看不上这里。 傅其章掀开帐帘,看着了他的背影,转念一想两人语言不通,便准备吩咐再将方才做传话的士兵找来。 可他还未把话说完,真阳小可汗已然转过身来以浑厚的嗓音道了一句:“不用。” 只看那张年轻的脸,全然想不到会发出这样低沉的声音,傅其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偏头看了会儿。 “你会说中原话?”他没想到,这小可汗的口音倒是比方才那个士兵还要耐听些。 既然会中原话,方才在中军帐里还不肯开口,着实是有些架子在身上。 真阳不做解释,他似乎是看惯了草原大漠,这会儿眼神似乎都看得辽阔。 -- 第225页 两人对视了会儿,傅其章记起殷渌所讲的,又见他有几分气魄,于是站定向他浅施一礼,只当陌生人之间初遇相敬。 真阳神色明显怔了一下,未料到能以礼相待,他放了负在身后的手,右拳轻置左胸,收了神色垂目还礼。 至此,傅其章对他的感官也改了不少,毕竟入敌军营帐能如此从容,还不卑不亢的人,实在是不多见。 更何况他肯还礼,便说明是个能明事理的人,想来后边也好说一些。 “小可汗稍安勿躁,待前线大军将战场清扫妥帖,我等自会送小可汗回北藩。”傅其章道。 “什么条件?”真阳看过来,眼神没有太多攻击性,反而沉着。 不愧是小可汗,将来要执掌北藩部的首领,这会儿无论是胆量和头脑,都是超脱于常人的。 傅其章由门口往近走了几步,将自己置于这略微紧绷的气氛之中:“希望北藩能从此不越楚界。” “我不与没有信誉之国做合约。”真阳复又负手,将眼神挪开。 这话让傅其章不知从何说起,疑惑道:“两方之间自来没有合议,况且此次是北藩无故踏我楚土,何来没有信誉?” 二人一方正如辽阔群山,岿然稳立;另一人如刚起的燎原之火,暗藏气势。这会儿帐内虽只有两人,却如兵马对阵一般。 真阳将神色投过来,低沉地声音忽然扬起来些:“无故?明明是你们擅开北藩铁矿,又不履赔偿。” 大楚从来没与北藩有过什么贸易往来,更不要说开采铁矿,竟还牵扯了赔偿的事情。 “请小可汗详说。”傅其章蹙起眉来,等着详细的解释。 真阳道:“楚国北境军队首领,派人在古河山开采铁矿。却擅自越过边界,被天可汗发觉,他承诺赔偿钱财,但至今不履行承诺,算不算没有信誉。” 古河山是两国交界处的一出矿山,南边在楚地,北边在北藩。如此多年,实在没听说谁在那里开采过矿。 而且铁矿开采需由朝廷允许,现在竟有人私开铁矿。 “那小可汗可知晓,是北境驻军哪个首领?”傅其章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眼下不禁放缓了呼吸,谨慎地听着。 真阳思索了会儿,应当是在想那个官名,道:“他自称昭宁侯。” 傅其章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是昭宁侯私采古河山铁矿,招惹了北藩。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径,又私下约定赔偿却无力支付,这才引得北藩铁蹄进犯。 这事儿越细想越觉得心惊胆战,他记得那会儿听过昭宁侯向朝中要加军款,兴许也正是因为要赔偿钱财。 “所以昭宁侯私传军务情报给小可汗?就当还债?”因为之前的疑点,他现在深信确实是姜绰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个问题问出来,他看眼前的人垂了目光,但是却理直气壮,只是单纯地不想回答。 看这样子,算是承认了昭宁侯与北藩有联系。不过想来也是,做了亏心事,难免受制于人。 果然是姜绰这个老狐狸,若只是算计自己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是他先招惹了北藩,才引来了这场祸事。 “开采铁矿是昭宁侯擅作主张,小可汗可书信一封写明缘由,我自会呈递给陛下。”开采铁矿无非是锻造兵器,傅其章想着若是能有真阳一封手书,想必定能问昭宁侯一个蓄意谋反,通敌叛国之罪。 真阳并不十分相信,神色中尚有疑惑。 傅其章正色道:“我大楚向来以和为贵,今日在此我承诺小可汗两件事情。一是保证小可汗安然返回北藩,二是将此事呈递陛下,会给小可汗一个交代。” “你肯放我?”真阳与他面对面,神色并不震惊,只是疑惑。 “若能修得两国再无战事,自然可以。”傅其章也答得痛快。 眼下更重要的是能让这小可汗亲自手书,最好还能派一两个使者去朝中,把昭宁侯的罪名揭露出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感谢在2022-01-26 23:03:01~2022-01-27 22:1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季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120章 破局 ◎沈郁茹得知真相傅其章身陷杀机◎ 真阳小可汗看了傅其章会儿,不疾不徐地道:“那我如果不写书信呢?” 傅其章很少陷于这样被动的境地,明明生擒了人却不能伤及分毫,还要有求于他。 “明日送小可汗回北藩。”傅其章没有再跟他周旋下去的心思,只要人不出事就好,明日赶紧把这尊大佛送回去就是。 此时真阳却心态极好,听得这个回答反而松了一口气笑道:“你与昭宁侯不一样,若不是身处异国,我想与你交个朋友。” 傅其章是第一次与敌首这样和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不过说起昭宁侯来,他背地里做了这许多事情,现在击退了北藩兵马,也到了收拾他的时候。 “将军!”帐外响起了景舟的声音,傅其章也就当他不肯写,这件事情到这里没了下文,于是便转身离开。 “何事?”他出了帐问道。 景舟看着一脸严肃:“将军,北藩使者来了。” 自从征战疆场以来,傅其章还没有遇到过敌军派使者来。不过想来也倒在情理之中,毕竟自家小可汗在这里,定然是要来交涉的。 -- 第226页 “带去帐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说罢便先行回了帐中等待。 不多时,帐门外昂首挺胸进来一北藩使者。这人着裘戴帽、耳戴饰品,看着强壮,却不似武将一般凶神恶煞。 他进门目不斜视,右手握拳至于左胸欠身道:“北藩使者,见过南楚大将军。” 见着人有礼,他便也起身:“不知使者所来为何?” 虽然明知道定然是为着真阳小可汗来的,可是还是要作势问上一问。 “送北藩真阳王信。”使者双手呈上一封羊皮信件。 景舟自一旁警惕着接过来,暗中捏了捏那羊皮封里是否有异物。他怕其中有暗器,特地在那人身边打开了,才递给傅其章。 不出所料,是来请放了真阳的。不过言语措辞间并不是当地身段恳求,颇有一番你若不放,我便倾北藩再战之势。 傅其章这会儿才更回味起殷渌的话来,庆幸自己没伤着这小可汗,不然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小可汗自然会安然无恙地送回北藩,不过要与你们做个止战之约才可。”傅其章看过信道。 那使者似是有备而来,已然料到了这个要求,和缓着道:“天可汗善待万物生灵,祈愿再无战事。如果小可汗平安返回北藩,此约可成。” 想来给北境换个安生,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傅其章正要送客,可听得使者道:“我要见见小可汗,确保小可汗还安全。” 这个要求也算合理,傅其章向景舟使了个眼色,命其将人带来。 不多时,真阳小可汗就在士兵的带领下,阔步进了大帐,那其实宛若在自己营中一般。 使者即刻行了大礼,显得虔诚。 “人你见到了,明日午时国土界处,一手交人,一手交合约。” 真阳微蹙了眉头,忽然用北藩话问了那使者什么,使者欠身答了句。 “用中原话。”傅其章要防备他们互相传了什么情报。 “我问他答应了你什么。”真阳说得从容,而后又收回了眼神看向使者:“你去与天可汗说,将昭宁侯在古河山的事情写成书信,明日与合约一起送来。” 这个决定实属在傅其章意料之外,他本以为真阳不会答应了,没成想竟然还能有天可汗的书信,这下子便更能坐实昭宁侯的罪名了。 使者诺诺答是,又道:“请务必保证小可汗安全。” “自然。”现在不仅能得两国止战,还能有个昭宁侯的罪证握在手里,傅其章心情也忽得畅快起来。 而真阳全然不像被生擒的人质,这会儿反而身形挺拔起来,还对傅其章带了些欣赏的神色。 傅其章心里的大石头落定,想来明日将真阳送过国界,北境的战事也能安定了,如果这时候班师回朝,想必还能赶上京城隆冬的雪。 …… 京城过了深秋已经不再下雨了,估计下次再阴云密布时,便是飘飘洒洒的雪花。 沈郁茹已经在屋里点起了暖炉,给那些被冷得有些打蔫的花草剪了枝叶,好让他们能存些养分,待来年春日再发芽。 她握着剪刀,缓缓地剪下一片叶子,剪刀两刃相碰的咔哒声在安静的屋里分外明显。 已经入冬了,可是傅其章依然没寄一封信回来。奔入京城的信马,也只是在皇城里走一圈,便匆匆离开。 一冷下来就没什么景可以用来盯着打发时间,天又黑得早、亮得晚,更显得漫漫冬日难挨。 “小姐!”兰芷自门外跨进来,带着疑惑的神色将一封信递了过来:“小姐,有人送了封信。” 沈郁茹即刻把目光投过去,她一直等着有人来送信。因为那日与宣平侯说过,如果考虑妥当就来送消息。 她按捺着激动接过信,只上手一瞬,便觉出了其中有厚厚的一沓纸。 是昭宁侯送来的,她看过一行后指尖已经颤抖起来,应当是父子二人相见,将成王的所作所为说明了。 第一页便是说的昭宁郡主与成王的事情:“成王自京冀交界处截下周穹,安排其秋猎行刺,并与昭宁郡主合谋,挟持于信令其构陷傅其章。” 沈郁茹震惊着,千万遍的猜想成了真,竟然真的是姜斓有意陷害。她激缓了口气,这么长时间的事情终于要有头绪了,连忙往下看去。 “昭宁郡主为达私欲,先暗囚于信,待危急关头再将其托出,以此为功。” 沈郁茹看得浑身发寒,她原本只以为姜斓喜欢傅其章,绝不会加害。却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之欲,连这场祸端的始作俑者都是她。 除了这一张,还有厚厚的一沓信纸,沈郁茹急忙都去翻阅,却发现一字一句都是成王的所作所为。 禁城军、御前卫,三年前残害良将,使其心腹上位,与刑部勾结篡改供词…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 昭宁郡主自私跋扈,自己一再退让竟险些把傅其章推进火坑。她后怕地又看了看前两页,慢慢平复了神色。 太子和杨逾都说过,皇帝顾忌着昭宁侯。不打算动昭宁郡主,那估计于信已经在正临司招供了,只不过是被压下去了而已。 现在北境战事正紧,如果非要把这件事情闹大,自然是能戳痛姜斓有个说法。可这样一来便将傅其章至于昭宁侯虎口,连带着北境大局也不得安稳。 这样想着,沈郁茹缓缓地抽出了前两页,又在眼前看了会儿。一字一句的罪证,总有它合适见光的时候。 -- 第227页 她将剩下的成王信纸复又装进信封里,准备去交给太子。 如何扳倒成王,她不想去忧心,也不想卷入那漩涡中。只肖留下证词,能给傅其章一个清白就足以。 …… 北境的雪停了,风也止了,夜色下的雪景泛着蓝白荧光,分外安宁。 一直未曾深涉战中的昭宁大军,这会儿依旧安然。昭宁侯姜绰听说傅其章生擒了北藩小可汗,这会儿如坐针毡。 他生怕两人交谈间将自己与北藩所做之约抖落出去,给傅其章留了把柄。 大帐中点着明亮的灯火,姜绰心神不宁地合了眼睛。惴惴不安地等着他派去北藩联系的人回来。 现下虽然北藩退兵,但总会还是守在边界,即便是小可汗不在,也还是能与之前的人联系上的。 “侯爷!”帐外忽然闪进黑衣人,进门便败:“侯爷,大事不好!” 本来就心里没底的姜绰这会儿更是惊慌,不由得拍案起身而去:“如何?” “回侯爷,今日北藩派使者去嘉宁大营了,听说是做了止战之约,还有…还有答应若小可汗平安返回,要天可汗书信古河山的事情。”黑衣人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讲得有条不紊。 姜绰两眼一黑脚下踉跄,幸得黑衣人及时起身搀扶。 如此一来傅其章定然是知道了古河山的事情,此举无外乎是在将罪名坐实。他死死地握着拳头。脑子里似有江海翻涌一般,感觉下一刻都要被溺死。 “傅其章什么时候放人?”他面色煞白,心似乎要把胸膛跳炸。 “明日午时!”黑衣人答道。 姜绰的目光忽然狠辣起来,他绝不能让傅其章拿到证据,更不能让人活着去,不然自己在劫难逃。 夜色正浓,没有战事的北境下,大军营地灯火散落,看着宁静得如天上繁星。 许久没有过这么令人安心的夜晚了,傅其章收在殷渌榻边,看着军医给他的伤口换了药。 “老师这伤回了京城可要好好养养。”他看着伤口虽然有愈合,但毕竟军中简陋,恢复得不大好。 自援军到了,殷渌就没怎么操心过战事,现在自然是较好的情况了,他道:“等到了京城,估计就好的差不多了。” 傅其章知晓自己老师自来不在乎这些伤痛,他并未再多说什么,却看人谴退了屋内所有人,神色忽然神秘起来。 “诶,沈子耀那小子,你觉着怎么样?”殷渌看着人都走了,才低声道。 “挺,挺好的。”傅其章一时没参透其中玄妙。 殷渌看他木讷,不禁咂了咂嘴:“啧,我可是中意他做女婿。他是你夫人的亲弟弟,这桩婚事你从中撮合撮合。” 这事儿来得突然,傅其章反应先是一笑,却忽得想起来沈郁茹。 之前忙得不可开交,尚不能不去日思夜想。可现在闲下来,那股子酸涩便又漫上心头。 “好…”他犹豫半晌,低声答了一局。夫人…也不知道这次回去,还能不能再称她为“夫人”。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抽个奖,春节开,祝大家新年快乐 ◎最新评论: 【好看!!!表白作者大大】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撒花花~】 -完- 第121章 兵变 ◎傅其章身陷包围◎ 想来北境已经不会再有战事,傅其章也得空占况细细写来,汇成战报有信马送往京城,请个回朝调令。 分隔的时间久了,他似乎忘记了与沈郁茹和离这件事情,一想起来能班师回朝相见,竟还如之前一样期待。 这些日子以来,他刻意不去拽动心里的那根刺,所以一直并未写信给沈郁茹。可现在得了能胡乱思索的时间,越来越觉着后悔,这不是让人不得消息平白担心么。 此次想必是最后一次往京城送军报了,他封好信封刚准备传信兵进来,却忽然止住了声。 来时秋意正浓,归时大抵是隆冬三九了,傅其章的心终究是软了下来,不肯让沈郁茹再把秋日的担忧留到冬日。 他扯过一张纸来,却提笔无话,言辞太过亲昵是否不合时宜,却又不甘心生疏。 忽得,他记起在济宁时,收到的那一片桂叶,可北境的雪是不能寄回去的。 不过待回到京城时,也应当是能大学满天的节气了。liJia 傅其章抽回了神思,将停了半晌的笔落在纸上,写了五个字:“吾与雪同归。” …… 京城的初雪,确实比往年晚了许多。天气寒冷干燥,叫人平日里无所适从。 今日京城里又奔入了一匹黄旗快马,沈郁茹心里隐隐地生死期待,想着是不是北境的消息。 可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人往府上来送个信。这次傅其章一去,便再无消息,她消失许久的不安,又慢慢爬上心头。 “小姐!”兰芷撩开厚厚的帘子进门,抖了抖身上的寒气,道:“小姐,打听到了,今日进城的信马是南边的,好像南疆不太安定。” 眼下北境危机未解,南边却又出了事情。沈郁茹提起心来,第一个念头却是傅其章会不会由北境直接南下。 如果这样,那恐怕最少也要半年才能回来了吧。 本来一去杳无音讯就让她惴惴不安,这会儿心里更是犯上一阵酸冷来,惹得眼眶一时温热。 -- 第228页 兰芷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去安慰:“小姐放心,现在北境没有消息,便是四下安定没有急务可报。想来过不多时,将军就能班师回朝了。” 这样索然无味地说辞,却也是沈郁茹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 她从来没有像想在这样,守着窗从白日望到黑夜,只盼着一个人的消息。 “把灯熄了吧。”她懒得从临窗的小榻上起来,索性就倚着软枕合了眼。 兰芷轻叹了一口气,回身一一熄灭了远处的几盏蜡烛,又抱来一床厚被搭在自家小姐身上。 这些时日沈郁茹是可见的消瘦了,身子骨看着愈发单薄,她都怕这床被子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沈郁茹即便是浅浅地睡着,也免不了一场接着一场的梦。 她又陷入了喧嚣中,耳畔呜呜作响。还是那个尸横遍地的战场,傅其章浑身鲜血地奋战在刀剑之下。 可是她又看不真切,也迈不开腿跑过去,只能看着四周逐渐鲜血淋漓,风的喧嚣声连她的呼喊掩盖了。 被鲜血浸湿的龙袍,破碎的战甲,最后连人也缓缓向后倒下… 突然,沈郁茹两脚似乎踩空一般,猛然睁开了眼睛。原本昏暗的烛光霎时映入眼帘,竟也十分刺目。 她急喘着,身上的寒意还没退去,额头已经被惊吓地出了微汗。 窗外挂起了风,正把窗棂吹得呜呜作响,那声音与梦中的一样。似乎是谁的呜嚎,让人心生不安恐慌。 慢慢长夜,沈郁茹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不知不觉间眼角竟无声地挂着一颗泪。 她不敢再睡,怕一闭眼又是那惨烈的战场,和怎么呼唤也呼唤不到的傅其章。 …… 送真阳小可汗回北藩的当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明亮的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将四周一切映得雪白耀眼。 两方都在界后布了兵马,傅其章望着不远处的北藩铁骑,勒住了蓄势待发的战马。 真阳乘了一匹马在他旁边,也没什么急切地神色,看着十分轻松。 待对面的北藩使者,亮起了一面青绿的大旗,傅其章道:“小可汗请吧。” 说着,二人一起催马缓缓前进。他亲自跟来,一是防止人突然逃跑,二是要确保亲自拿到休战合约与古河山的书信。 “这次没有机会和将军一起喝酒,真是遗憾。”真阳还有心思聊天,笑着往身旁的人看了看:“你这样的勇士,在北藩一定是受崇敬的。” 小可汗虽然这次被擒住,但是行止气度却没给傅其章留下太坏的印象,如果不是身处两国,想来定然也是个可交之人。 现在两匹马这样并排走着,踏过雪地即将分别,还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眼见着到了边界,北藩使者已然捧着两个卷轴在等着。真阳勒住马道:“愿下次再见时,不是战场。” “借小可汗吉言。”傅其章回应一句,想来如果北藩能有这样的人做首领,往后定然是越发强大的。 两人施礼作别,北藩使者缓步前来。世间本就诸多萍水相逢,两人短暂的缘分也算到此为止了。 真阳小可汗催马往前,要见就要踏过边界,北藩使者也将两个卷轴送到面前。 明亮的阳光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傅其章正抬手欲接过卷轴,忽然听得耳畔唰的一声,他即刻循声看过去。 送信使者竟然已身中一箭,猝然倒地。竟然有冷箭从嘉宁军中放出! 他心神惧震,可还没等回身,一只从北藩而来的利箭已然猝不及防近至眼前,刺入胸口,猛然受击他身形不稳坠下马来。 嘉宁军放出冷箭射杀北藩使者,北藩还之一箭刺伤傅其章,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情形。 布在界后的士兵,眼见自己一方人受伤,即刻骚乱起来,喧哗声四起。 傅其章已然控制不住情形,只能挣扎着起身。忽然身边又刺过一支箭,激起一阵雪花。 他一抬眼看到了混乱中调转马头的真阳,第一个念头便是不能让小可汗在嘉宁军手里出了岔子。 四周尚有箭羽飞过,他忍痛奋力拉下真阳,一支箭堪堪擦过他的裘衣。 两军已然喊杀着冲来,根本分不清是哪里射来得冷箭。 突然,两军侧翼竟然杀出了第三支队伍,傅其章慌忙看去,竟是昭宁侯的大旗。 因为胸口剧痛一股股的袭来,他一时间心神大乱,竟然是昭宁侯设局! 真阳扶着他,眼中第一次有了焦乱:“你怎么样!”现下两方发号施令的人身陷深陷混乱。即使再大的声音也穿不透奔马和喊杀声。 昭宁侯定然是怕事情败露,冲着小可汗来的。这个小可汗不能在这里出什么三长两短,傅其章搞猛然推开他:“快走!” “你军中出了叛乱?”真阳实在不知道冲上来的军队是什么意图,不敢放手。 傅其章左右环顾,看着昭宁侯轻骑袭来,不由得紧蹙眉头,抬手一把握住胸口的箭尾,随着一声闷哼将箭头拔出。 “别!”真阳还没拦住,却见人已经抽出长剑。 昭宁侯大军突然杀出,场面一时混乱不堪,三方混战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作战,人人都当另外两方是敌人。 傅其章挥剑刺过近身的昭宁士兵,再抵着真阳后退:“你快走!无论如何定要把古河山的事情送到大楚朝中!” -- 第229页 现在昭宁侯部已然围了上来,真阳手无寸铁混乱中又无人接应,这会儿只得空手夺过一把长剑,与傅其章背靠背站着。 昭宁侯部竟然两方通杀,一时间原本的敌军竟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两军主帅被团团围住,四下刀剑齐来。 傅其章眼见着人马陆续扑来,目的便是将自己与真阳置于死地。 “小心!”他一剑挡开朝真阳背部刺去的利刃,自己手臂却因躲避不及被划了一道。 在比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拼命护着敌方首领,与自家军队相抗。 真阳一把接住他:“将军暂时跟我回北藩吧!” 混乱中傅其章已顾不得回应,目光死死地盯着愈来愈近的一面绛红大旗。 “将军!”是景舟引一路人马冲破了层层包围而来:“将军,速速撤离!” “景舟!送小可汗回北藩!”傅其章似乎因为周围嘈杂,总觉着自己声音不够大,所以将嗓子喊得沙哑。 真阳绝不能落在宣平侯手里,不然两国战事在所难免,他的罪行也无揭露之时。 “古河山昭宁侯一事,拜托小可汗!”傅其章说得郑重,从头至尾只求这一件事。 这等时候竟然要先送敌军首领出去,景舟走马焦急,反驳:“将军…” “听命!”傅其章见他不走,复又把真阳推过去,自己翻身上马,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绛红大旗。 想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景舟心下一横:“是!” 一面绛红大旗高扬着,嘉宁军即刻向大旗靠拢,在进攻愈发猛烈的昭宁大军中,为傅其章开出一条路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上一章(120章)评论有抽奖哦~(书籍界面可以看到详情) ◎最新评论: -完- 第122章 庇佑 ◎沈郁茹声声唤醒傅其章◎ 嘉宁和北藩只当是做个议和,所以并未带大队人马来阵前。现在三方交战,昭宁侯部人数上占了优势,嘉宁人马已经所剩无几。 长枪短剑由马下刺来,傅其章为躲避利刃侧身间落下马来。 高扬的绛红大旗随之摇摇落下,将最后一抹红色淹没在了雪地里。 他滚过起身,甲上沾了一层白雪又化作水滴。湿冷的衣物贴在身上,刺的伤口锥心得的疼。 长剑在日光与月色间泛着冷光,一遍又一遍地沾了鲜血,最终剑身通红。 傅其章目光比冰雪还冷,迎着明媚却没有温度的阳光回首看去,杀不尽的士兵如潮水涌来。 那些溅在脸上的血迹,与风中稍散的发丝竟然不显他狼狈,反而多了些杀意腾腾。 昭宁侯这是想把今日两军阵前的人全数灭口,好做个死无对证。 四周已经没有北藩的人马,想必是已经全军覆没了。傅其章手中长剑变得沉重,不知何时身上就又多了道伤口。 那些伤交叠在一起,还未缓和的痛楚再遭一击,也不会更痛,只是麻木了。 雪光剑光开始炫目,让他觉着天旋地转,最终只是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周围的人越来越远… 似乎没人动手了,又好像那些人又突然扑过来接住他… 明亮的日光慢慢暗了下去,耳边有嘈杂的声音,却终究在风声中消散。 …… “元十,醒醒!元十…” 傅其章似乎灵魂出窍般,竟然在高空见着自己躺在一片血海里,望不尽的尸体堆成山。四周铁甲混着鲜血,枪剑七零八落地插在雪中,一片死寂。 那些惨败猩红中,沈郁茹一身水绿长裙伏在他身边,正轻声呼唤。 他觉得距离很远很远,可那由轻柔逐渐焦急的声音却环绕在身边,听得一清二楚。 “元十…快醒醒!” 恍然间他跌入黑暗,仿佛正躺在冰冷的雪地里,身上四处都在疼痛,动弹不得、睁不开眼睛。 “我等着你,元十!醒醒!” 傅其章挣扎着,有人在喊他醒来。猛然,他似乎冲破了浑身的枷锁,一口气深吸入肺,霎时睁开眼睛! 还没看清周遭事物,却见一把长刀迎面而来。他下意识躲开出手钳制,一把夺过长刀,利落反杀。 直到那人倒下,他才觉出来浑身的痛意,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眼前清明起来,是驻军大帐…熟悉的地面。 方才一声声呼唤还在耳边,傅其章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睁眼,竟是有人行刺之时。 “将军!这…”门外一士兵在帐门怔住,看着长刀在手的将军和地上脖子上鲜红的尸体大惊失色。 现在傅其章分外警惕,他猛然把长刀指过去:“谁在领军!” 他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昭宁侯软禁在此,眼下嘉宁军军权是否还在可信之人手中。 “辅国将军,殷老将军…”那士兵端着手里的药碗,险些被吓得跪在地上。 听到殷渌的名号,傅其章瞬时松了紧绷的力气,深深缓了口气,恍若刚从冷水中爬出来一般。 门口的士兵急忙放了手里的药碗,过来把人搀扶起来:“将军这是…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回来的?昭宁侯呢!”刚才一番动作,傅其章干净的里衣上又添了新的血色。可他并未在意,只死死地抓住了那士兵询问。 士兵战战兢兢:“昨日午间有人来报,说北藩阵前毁约两军交手,昭宁侯兵马稍近已然前去支援。” -- 第230页 他觉着自家将军面色不太对,可又不敢停下:“是沈小将军带兵去接应的,他到时您已然不省人是,昭宁侯说北藩攻击迅猛,他尽力才保下您…余部无一幸存…” 原本不甚镇静的傅其章,这会儿忽的冷笑起来,看着竟有几分神志不清。他往地上的尸体看去,想必这就是昭宁侯来灭他这个最后的活口的。 “殷老将军呢?”他问道,想着现在昭宁侯在外定然还是个好人,必须要尽快此事实情相告。 那士兵支吾道:“北藩小可汗遇袭失踪,北藩大举进兵,现下殷老将军在阵前御敌。” “景舟呢!”傅其章一震,心肺翻腾着疼。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之内,真阳怎么会失踪。 那士兵声音更低:“景…景将军…没回来。”那一战中只有傅其章一个活口,他怕失了心腹的傅其章动气,不敢明说。 一口气猛然翻上喉间,傅其章满口腥甜,景舟没回来…是在护送小可汗的路上出了意外… 自己从府里带出来的人,从十七岁起就跟着南征北战,再要命的军务都从未有半个不字,这次竟然… 寒意自脊背一直蔓延到指尖,他猛然抬手抵在双目上,免得泪水流出来:“昭宁侯呢!” “在阵前协助殷老将军。”士兵知他伤心,也答得轻声。 满身寒意突然炸开,傅其章眼中泪光未退,已然满是错愕:“阵前!” 他在阵前,那不是要在使什么手段害了殷老将军。 “你现在即刻找人送信回京,昭宁侯起兵谋乱。”傅其章拉住那士兵,说得急切严肃。 他踉跄起身,也顾不得浑身火辣辣的伤口,只往营帐外走去。 “将军!什么?”那士兵惊慌地想要再问,却见人已经以不甚稳当的步子往远走了。 …… 真阳小可汗失踪,北藩天可汗大怒,将边境大军尽数压上。傅其章重伤昏迷,殷渌带伤披挂应战。 这会儿为了把铁蹄拦在国界之外,殷渌率嘉宁军寸步不退。 他勒着马,在混乱中环视,忽然纵马往一面绛红大旗而去。 “沈子耀!昭宁侯何在?”他看着了刚刚抽身的人,问道。 说好侧面驰援,这会儿竟然不见人影,再拖下去估计要被钉死在这里。 虽然听傅其章说过,昭宁侯暗中与北藩暗中勾结,但是还不信他敢在这样凶险的战场上公然作恶。 况且昨日阵前看着情形,应是他保下傅其章一命,想来还是可以信得过的。 “我这便去找!”沈子耀四下环顾也觉着茫然,于是胡乱地擦了擦面上的血迹,调转马头正要往驻军方向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这时,自大军一翼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放眼望去却看不到大旗,不过那个方向,大抵是昭宁侯的人。 殷渌心放下一半来,刚要提剑再入北藩军阵,却看昭宁部所来的方向,嘉宁大军忽然混乱起来。 人似乎海浪一般被一路推过,最终竟然响起了刀剑相拼的声音。 “怎么回事!”殷渌蹙眉,目光中虽然惊愕,可身形依然沉稳。 话音刚落,无数羽箭已经自昭宁侯部而来。四下无论是嘉宁军士还是北藩铁蹄,皆有中箭。 都说昭宁侯部兵强马壮又日日操练,这会儿才知其战力迅猛。又因之前没有参与大战,所以并无折损,气势大盛。 “老将军!”沈子耀看着箭羽躲避不开,索性飞身将殷渌扑下马来,以肉身护着。 殷渌哪肯让年轻人给自己做盾,也顾不得再思索来人目的,一把拉过沈子耀,挡开一箭。 “快去找可竹,让她撤!”殷可竹尚在更远的地方,还未被波及。 只看现在的情况,昭宁侯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殷渌怕大军扑来后,没人逃的出去。 “老将军先去!”沈子耀不肯走,长剑刺穿近身欲劈长刀的士兵。 殷渌回身杀过一人:“听令!大军是否能有机会存势反扑,全靠你!” 沈子耀又替他清了四周的人,死死地握着剑柄,环顾了周围情形:“是!” 他应声拉过缰绳翻身上马,往远处疾驰。 那些锃光的长刀一看就是时常打磨的,昭宁部人马强壮,势如破竹,全然不似最初那样畏畏缩缩。 殷渌腿脚不利索,这会儿即便是交锋再灵活也免不了背后挨了刀子。 他一回身长刀迎面而来,本以为避不过之时,一擎旗士兵挡过来,鲜血四溅中手中大旗猛然一松。 殷渌见状索性夺过那绛红的大旗,放横一挥,扫倒一片欲上前的人。 无休无止地人袭来,直到长剑被两三把长刀一震,猛然脱手。殷渌只靠大旗一挥,击倒一人。 威风凛凛的老将军,这会儿丝毫不显弱势,宛若老虎出山,即便是年岁不再也要撕肉饮血。 身上的血迹已经能顺着衣角淌下,不甚利落地腿,仿佛正昭示着他几十年前如何身手敏捷,纵横沙场。 一刀披在他的肩上,手中大旗一震随即循声挥去;又一刀划过脊背…身上道道伤口,却越战越勇。 刹那间,长刀贯穿了他的胸膛,一低头就能看见血淋淋的刀锋。 一点凉意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转为剧痛,殷渌死死握着旗杆,在长刀抽出去的一瞬轰然跪倒。 -- 第231页 眼见着四下利刃砍来,却忽然银光一闪,周围敌人四散而去。 “老师!”傅其章如火焚身地下马,神色从未有过的慌张。 他上前扑倒在地,将殷渌抱在怀里,急喘着上下打量:“老师!你怎么样!” “起盾!”他见人气乱出不得声,生怕再遭刀剑,于是一声令下。周围的士兵即刻架起一圈盾牌,将人护住。 那层层盾牌中心,有一位浴血的老将,即使无力站起,也擎着那绛红的大旗。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我用尽一生一世将你供养,愿营养液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完- 第123章 亡人 ◎殷渌战死,薪火相传◎ “老师!”傅其章无措地去按住殷渌胸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的伤口,身边的雪地已经鲜红融化。 他此刻脑中是空白的,一口气没吸入喉咙便又吐出来,惧怕从心底泛起来使全身酸软。 “来人!送辅国将军回营!”鲜血从指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臂膀越发的颤抖,生怕按不住就让殷渌的血流干了。 可是还未等人前来,殷渌却一把拉住了傅其章的手,那粗糙的手掌已没有太大的力气,也冰凉得很。 他喉间漫着血,呜噜着喘不过气来,把额头的青筋憋得暴起,唇齿颤抖着:“不必…” 傅其章尽量就着身前人的力气,紧紧地回握住那只手:“老师安心,这就带您回去!” 殷渌猛地一嗑,呕出一口鲜血来,他自知自己无力再挪动,便半合着眼睛地摇了头。 “我且最后再问你…战场凶险,你可愿再领兵…”他紧紧地拽住颤抖地手,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又是同样的问题,傅其章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老师没了气力,他怔了一瞬慌忙点头:“愿意…” 顺着,泪水已经自眼角漱漱落下,眼前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将军,从未有过的虚弱与无力。 殷渌似乎把所有力气都放在了喉间,挣扎道:“为何?” 他退去了方才的满眼杀戮,忽然变得和蔼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看不清东西了,只觉着目光停滞迟钝起来。 血已经不往外涌了,人的面色比雪光还惨白,只剩了最后一丝神思,若即若离地望着。傅其章放弃了想要挪动殷渌的念头,热泪在寒风中也变得冰凉。 为何…为了建功立业么?早就不就是了…为了守那一个人吗?可又不只一人在战火中流离。 身旁的这些尸体,是谁的儿子有是谁的丈夫,或许是谁的父亲… 傅其章抖到无力的手缓缓覆住还紧紧攥着大旗的手,似乎想要将要离去的魂魄抓住。 “为我脚下国土与万千黎民不受战火,为活着的人能继续活下去,死去的人可魂归故里。” 他压下哽咽的声音,尽力在四周扑来的喊杀声中,说得字字清晰… 殷渌嘴角微微起了一个无力的笑容,合上可早已支撑不住的眼睛,紧绷的身体忽然泄了力。 傅其章如临高山崩塌,那副身躯的力量轰然压在他身上,耳边轰隆隆作响… 他目光和呼吸都停滞着,一滴泪未经脸庞,直落在冰雪里,没什么意识地轻唤:“老师…” 殷渌紧握着大旗的手终于缓缓松动,旗杆自掌间滚落,那面迎风招展的绛红大旗缓缓倾倒。 这一刻,傅其章忽然抬手接住了要倒的大旗,他还恍然未回神,只隐约觉着自己握的地方,尚有丝丝温热。 他抬眼看去,晴空下的大旗飒飒作响,未曾有半刻停歇。 大旗未倒,依然高高的飘扬着,由一只苍老的手到了一只年轻的手,却同样被紧紧地握住高擎。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已经没了温度的躯体躺在雪地里,傅其章深吸了一口气,又断断续续地呼出,慢慢挪动身子端正地跪好。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即使知道无数嘉宁将士的目光正在看着他,看着这位埋身冰雪的老将军。 直到耳边的喊杀声让神思清明,他才接着旗杆的力,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微红的眼睛里布了血丝,睨向那些长刀铁骑,想来这无尽的冰雪里,再没有什么比他更烈焰灼灼。 昭宁大军势头正盛,所过之处只剩鲜血。 傅其章举起从殷渌手中接过的大旗,将声音喊得嘶哑:“跟我杀出去!” 这一声似乎要震彻天地,带起一片冲锋陷阵的喊杀声。 银枪整身都沾了血迹,直到脱手刺在了地上。傅其章抽出腰间的长剑,又挡开刺来的利刃。 “将军快走!”几士兵循着那亮眼的金甲红袍,两人团团围住。 傅其章猛然被推开,却不肯丢下谁,可还未上前那士兵已然被长刀贯穿了身体。 不知哪里又来一人,一把拉开了他,自武器挡开了敌人的进攻:“将军闪开!” 一次又一次有人挡在身前,傅其章忽得有些怔住,或许这些人从未谋面,可只认得自己是将军。 他将大旗往地上一刺,腾出手来扯住自己红袍的系扣,干脆果决地以长剑锋刃断了早已浸血沉重的红袍,扬手扔在那血泊里。 三尺青锋已做血刃,挽在手里再一瞬,傅其章复又大步上前,以利刃开路。 -- 第232页 晴空万里下,雪光已没了白色。去了红袍,任谁都没有了什么特殊,只在冰冷的光里,拼杀生路。 …… 战场上除了跃马的昭宁部,已经没多少战斗的地方了。北藩撤兵了,留下了昭宁大军在战场上检查是否有活口。 放眼望去血海尸山,一昭宁将领走马道:“检查仔细了,别留活口,尤其是嘉宁军的人!” 四下以长刀拨弄的士兵零零散散地答了是,他便又去了别处。 夕阳下无人的战场寂静的可怕,明明那么美好的黄昏,却像将死时最后的光亮,洒在那些没了光泽的铠甲上,毫无生气。 嘉宁北路两路大军,在两面夹击下,全军覆没。 背着光驰来一匹快马,应是满地刀剑与残体,马蹄都无处可落,那人缓缓勒住了马。 是景舟,他茫然地望着这里,只在很远出看见了一面还高扬的绛红大旗。 马蹄小心翼翼地找着空地踏过,他四下打量着,眼神似乎无处安放,被这惨烈的场景刺得心颤。 近至那高扬的大旗前,他目光忽然一震,在不远处的血泊里赫然躺着一匹白马。 除了傅其章再无人撑白马,景舟慌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是傅其章的白马…马身四处伤口,原本洁白的毛已然染了斑驳的血渍。 天色越来越暗,暗得人心里发慌,他猛然转头四下打量,急切地寻找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或许根本不应该期待着有所收获。 那把刺在地上的银枪,淌下了血渍后,正迎着最后的阳光发亮。 他心如坠冰窟,傅其章这把银枪绝不会被如此丢下,除非…… 可四周到处是断肢和面目全非的人,究竟有没有靖安大将军。 景舟握住那杆早已冰凉的银枪,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它扯出来。 残阳终归是被吞没在了山峦里,这里的风声都好像是呜咽的声音,那哒哒作响的大旗,是在给谁指回家的路吧。 当日议和昭宁侯阵前谋乱他是知道的,这会儿暗夜中仅凭月色策马,只往原先嘉宁大营而去,可那里已经灯火全无。 他坚信傅其章是在冲破敌军包围中,无暇顾及白马与银枪,这才将它们留在了战场上,现在应当已经率军撤离了。 如果不在这里,以景舟对他的了解,必定会撤军去冀北杨迟处。 他握了握手中的银枪,还在想象着要把此物物归原主。 避开昭宁大军驻地,他顺着来路南下,打算先去冀北杨迟部。 夜路不甚清楚,快马飞驰间路旁景物已然模糊。 突然,马身猛然一滞前倾,马蹄已被绊马索缠死,重重跌倒。 景舟即刻松了缰绳,顺着尚能摸到的马脖借力翻身,在地上滚过一周正准备起身,却忽然被四周冲上来的黑影按住。 “谁!”那些人各个着了铠甲,手中短刀齐来。 月光下,景舟尚能辨认这是嘉宁军的装束,即刻道:“靖安将军副将,景舟!” 听见人报了名号,那三五士兵一怔,即刻两将人扶起来:“景将军!” “景将军你还…”一士兵惊愕着,却把还活着三个字咽了回去,忙拉着他:“快来!” 好在是场乌龙,景舟还未缓过神,已然被拉着往一处山脚背面而去。 转过隐蔽的山石,可见零零落落的小火堆,唯独更远处有一处很明亮的地方,由明到暗处的所有士兵都跪着,没人说话。 他心中一凉,脊背紧绷得发抖,这副场景难不成是傅其章出了事情。 如此料想,他即刻迈开步子跑去,一路上沉重的脚步声引得士兵纷纷抬头,收敛了啜泣声。 “将军!”他到近前猛然止步,先唤一声期待得到回应。 可无人响应,那明亮的火把下有一木榻,光亮里殷渌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生气。 殷可竹通红的眼睛、满脸的泪水和早已麻木的目光,让人不敢呼吸。 景舟忽然喘了一口气出来,明了了发生之事,也随之跪在一旁,目光却还惊惧地四下打量,不敢相信。 “景舟…”沈子耀这才反应过来身边多了个人。 “老将军…”景舟半晌挤出来这一句话,没敢再往下说。 沈子耀没作回应,只躲避地收了目光,又落下来一颗泪。 忽然,景舟意识到手里还握着银枪,他拉过沈子耀急切地问道:“靖安将军呢!” 他多希望听到人是受伤了在休息,或者是去什么地方布防… 连景舟也不知道人在哪里,沈子耀缓缓投来绝望地目光,缓缓地摇头:“不知道…” “没人回来!”他开始剧烈地摇头,似乎想要摆脱浑身的厄运,崩溃起来:“没人回来!一个人都没有!” 他忽然抓住景舟,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似乎章求得一个办法,开始大哭:“昭宁侯阵前起兵…谁都没回来…” 景舟身体忽然瘫软下去,即使紧紧地握着拳,都不能止住浑身的颤抖。 火光下的银枪,慢慢散发着寒意…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各位除夕快乐! 离别留在旧岁,让相逢发生在新年感谢在2022-01-30 21:05:37~2022-01-31 22:0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233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卷之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大大加油,傅将军千万不要有事啊???(*?????*)???】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除夕快乐呀!哼!!看,看在你更新的这么辛苦的份上,多给你浇些营养液!要,要加油哦!!!】 -完- 第124章 不归 ◎吾与雪同归◎ 京城一日比一日冷,不过天气却总是干燥得很,没有什么要下雪的样子。直到近几日的北风中才得了些水汽,时不时的添些云彩。 人人换了冬装,似乎整个京城都被包裹得厚重迟缓起来。 沈郁茹照例倚在临窗的小榻上,往窗外望着光秃秃的枝丫和枯黄的花草残叶。 她着了身浅碧色的细绒厚衣,成了冬日里唯一有生机的颜色。 “小姐!”兰芷欢快地由长廊跑来,推了门后便把手背在了身后,一副得意神秘的样子。 “怎么了?这么欢喜。”这是近日沈郁茹第一次见着这小丫头这么高兴,语气便也柔和了几分。 兰芷挪着脚步,故意卖关子:“小姐且猜猜,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沈郁茹这才注意到她背着手,定是在藏着什么,可天下好东西多了,这么一说哪能知道。 她还不忍心拂了这份兴致,便打趣附和道:“莫不是哪个情郎给你的情书。” 这话逗得兰芷笑得更灿烂,倾了倾身子:“是情郎,可却不是我的情郎。”她说着,慢慢将手里的信举了出来。 那封信将沈郁茹的神思全然吸引了过去,她原本不甚在意的目光忽然惊喜起来:“是北境来的?”说着,她急忙起身去拿。 兰芷看人着急也不再逗闹,直接将信送了过去:“是,送信的人可说了,北境大捷!” 信封由蜡封着,沈郁茹即便是还没拆开,听这样的消息便也收不住笑容。 这是傅其章出征后第一次写信回来,她盼了许久,却在将信纸抽出前有些不敢面对。 时至今日,竟然猜不到远方的人会写些什么,她盼着是以前的甜言蜜语,可又觉着应当不是,如此一想,展开信纸的动作便也慢了下来。 “吾与雪同归” 寥寥五字映入眼帘,沈郁茹屏着的一口气这才呼出来,带了些酸楚又欣慰的笑意。 两人疏离着,或许缠绵情话不合时宜。但最初溢于言表的喜欢,此刻已成了不可说却又不甘深藏的爱意。 这五字足以,她甚至已经能想出隆冬满天大雪下,她的将军白马红袍意气风发地回来。 原来这几日的绵绵阴云,是在给归人酝酿一场雪。沈郁茹转头往窗外看去,眼睛里亮亮的,盼着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 …… 北境一战中幸存的嘉宁军不足千人,这些人在寒风中守着辅国老将军,从暗夜到黎明。 沈子耀将跪坐着的殷可竹抱在怀里,感受着怀里人身体一阵又一阵的颤抖,时不时有几声抑制不住地呜咽。 这一夜,景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过,只是眼前的火光明了暗,暗了又明,直到最后已经觉不出眼前看的究竟是什么。 他以手触在冰凉的地上,将自己有些麻木的身体撑起来。被冻得无力的双腿艰难地站稳,才觉着浑身的血液稍有流通。 这些人还活着,总不能跪死在这里,眼下绝不能再被昭宁侯发现行踪,不然北境所发生之事,恐怕永无真相大白之时。 “还有力气么?”景舟看向地上两个精神不振的人,虽是询问却毫无质疑。 说来这也不过是两个十六七的小儿女,刚刚经历了骨肉分离之痛,任谁都不能资格要求他们放下悲痛。 安静了半晌,本来缩做一团窝在沈子耀怀里的殷可竹,慢慢挣扎着爬起来,不甚强壮的身体这会儿踉跄几下才站稳。 她望着殷渌的遗体深吸了一口气,尚能听出喉间声音哽咽。 “我必要姜绰,血债血偿。”她说得轻声,无神的目光渐渐腾起恨意,那个眼神本不该属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沈子耀忽然垂了目光:“我…我姐夫…”他不敢说下去,甚至想就此逃避。 “昭宁大军走后,我们找了…没找到…有一些人已经看不清,看不清样子了。”殷可竹擦了又落下的泪,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脆弱。 一夜了,这条南下去冀北军的必经之路都无人经过,那样惨烈的战场,会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爬出来吗? “我该怎么跟我阿姐说啊?”沈子耀呆呆地望着地面,仿佛在自言自语,本来停住的哭声这会儿又哽咽起来。 他分明见过自己阿姐如何欢喜这个如意郎君,时不时现在也在盼着人回京。 那个从冀北大营里把他带出来的人,这会儿没能再一道回去。 “我们必须马上去冀北杨迟部。”景舟看了看已经陆续站起来的将士,收敛了悲伤的神色。 他手中的银枪一直未曾放下,现在绝不能让昭宁侯的人占了先机,不然不知又有什么罪名落在嘉宁军头上。 数万烈烈亡魂,不能成了冤魂。 “你们,还行么?”他看着两个人还不甚提的起精神,便又嘱咐了一句。 没成想先回应的竟然是殷可竹,她一把擦了泪痕,通红的眼睛看过来,说得坚韧:“放心,我是殷家的女儿!” -- 第234页 沈子耀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下来,随之也提起了一口气:“行。” …… 没了粮草辎重,这不足千人的小队可疾行军。冀北杨迟部原本便已北上五十里,如此一来便能更快相见。 杨迟收到快马传信说是北境嘉宁军来此还很激动,以为是北境平定后,先头的凯旋部队。 他正要点兵去迎接,却被告知不用挪动,只在大营里等待辅国老将军和靖安将军便可。 那传令兵的神色低沉严肃,多余的话却半字都不肯再说。 杨迟的心提起来,在大营门前等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张望着,直到看见了无旗无番的人马,缓缓而来。 那些士兵虽然排列整齐,但绝不是凯旋大军应有的气势。待人近些他又见着人人面色惨淡,似乎是被什么耗光了气数。 在一众迎接人疑惑的目光中,景舟翻身下马,手中擎着那杆银枪。 身后的士兵让出一条路来,由四人抬着的木榻缓缓上前,一切都那么安静。 “这是…怎么了?”杨迟还未看到那些士兵抬着什么东西,却发觉殷渌和傅其章都不在,不由得心生寒意。 没人回答,那张木榻被稳稳地放在地上,他迅速地投去目光,见着了殷渌惨白的面庞,死气沉沉地躺在上边。 在场的人一瞬间都停住了呼吸,寒毛由脊背立起直到手臂,仿佛刚被什么巨石砸过一般,头脑轰鸣。 “老将军…”“辅国将军…”“这…” 身后的人声音颤抖起来,有人甚至胡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定睛去看。 杨迟还从晴天霹雳中乍然回神,急迫问道:“这怎么回事?靖安将军呢!傅其章呢!” 往常自来稳重地他,这会儿竟然大有把人揪住脖领子打一顿的架势。 景舟垂着目光不做回答,缓缓横过那杆银枪,双手托在身前,仿佛他所问之人就在此。 一具遗体,一杆银枪…杨迟头脑如炸裂一般轰然耳鸣,他踉跄后退几步,失神无措地跪了下去。 身后的将领没有再发问的,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只有铠甲相碰的声音。 冀北里京城不远了,众人在宽阔的营地里点起了火把,暖一暖那一具具冰凉的身躯。 “究竟发生了何事?”杨迟看着那些疲惫无神的眼睛,似乎觉着不应该发问,可他又太想直到原委。 景舟正细细地擦着银枪上的血迹,显得平静,平静地没有任何情绪:“靖安将军生擒北藩小可汗,得知昭宁侯私采古河山铁矿,才引得北藩大举进兵。” 杨迟神色震惊,听人又说:“本已说定送小可汗回北藩,两方约定休战并将此事呈给陛下。可议和当日昭宁侯却阵前起兵,我因护送小可汗回北藩,才得以逃过一劫。” “所以二位将军…”杨迟猜测着他们是在这场劫难中丧命。 可沈子耀却接过去了话:“不是,我带兵去接应的时候,那会儿只剩了靖安将军还活着。他们说,是北藩毁约两军交战,靖安将军是他们护下的…” 他懊恼着,想来是自己到的时候人还活着,昭宁军却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动手,这才扯了谎。 “真阳小可汗失踪,北藩大举进兵…靖安将军重伤不醒,殷老将军前去应战,没成想昭宁侯狼子野心…”他说着便胸闷起来,无法再开口。 景舟至此才叹了口气:“我护送小可汗回去,这一路上遇到昭宁侯人马围追堵截,我们在山坳里绕了许久,才摆脱了追兵。小可汗回北藩后,与天可汗讲明了情况,北藩这才撤兵。” 原本以为是与北藩交战死伤惨重,却不想那许多人都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杨迟试探问道:“那你们…” 沈子耀盯着跳动的火苗:“老将军让我去找可竹先行撤离,可我们方才撤出战场,就被昭宁大军一路追截,没能再杀回去。” 所有人都以最平和的语调叙述着,没带任何感情,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这场祸事带来的悲痛。 “劳烦杨将军守住冀北,不要让昭宁侯再近京城。”景舟看过去,想提前做些防备。 杨迟看着他手里的银枪,忽得鼻头酸楚起来,忙偏了头:“好,你们呢?” “我们,明日回京…”景舟道。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是HE吧?!我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完- 第125章 归人 ◎雪至人不归◎ 连日阴云密布的京城,终于起了微微的风,从泥土里泛起潮湿的气息来。 雪花似玉屑似的飘飘洒洒而下,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白。人一走过,那些散雪沾在鞋底被带起来,地上便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灰脚印。 一支没有调令军队,迎着沙沙雪粒自城北遥遥而至。那些将士身上覆了浓重的白色,连擎着的旗都是白色,远远望去仿佛是刚从雪暴里走来。 可近了再看,那些白色是他们腰间系着的麻绳,那些大旗也分明是一面面白幡。 那些大片白色就远远的停住了,仿佛只有那处雪大,只有一只小队踏着稀疏沉重的马蹄声,渐渐接近。 禁城军没敢阻拦,因为他们认得景舟,也认得殷可竹,更认得那些士兵抬着的是一口棺。 这样才白色和棺,还是一支刚从北境回来的军队…那些守门的禁城军注视着,心里有个猜测却又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 第235页 可放眼大楚军中,可令全军举丧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沿途的百姓也都停下了脚步,目光随着这队人马缓缓往前,仿佛忘却了自己手头正在做的事情。 四周安静下来,只听得那零散的马蹄声,还有依稀可辨的雪打木板灯笼的沙沙声。 刚刚踏上故土,殷可竹忍了许久的眼泪便不住地落下。许是之前哭了太久,她的面色发白,连一直灵动的眼神也没了神采。 那些雪粒落在铠甲上、地上都存得住,可偏偏沾到景舟手里的银枪就即刻化作了水滴。 这队人马缓缓向前,此时此刻周遭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雪和他们在自己的归途上。 …… 靖安将军府里,沈郁茹正立在长廊的檐下,去看着那并不十分惊艳的雪景。 一身清爽的水绿冬衣外,罩了件白绒间青的斗篷,盘了的乌发间照旧带了青白玉簪。 京城下雪了,虽然不是很大算不得瑞雪,可她还是盼着许诺的人守诺,能在这样的雪中归来。 “小姐,给你换个手炉吧。”兰芷走来,想着人在外边占了许久,暖手的小炉定然不热了。 沈郁茹这才发觉自己手中小炉已经温了,可说来下雪的时候并不很冷,她把小炉递过去:“不用了。” 兰芷接过来迟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半晌,不肯离去。 “怎么了?”沈郁茹看着这小丫头有心事,便问到。 兰芷扣了扣手指,不大高兴:“北境战事平定了,昭宁郡主今日可要回去了,这会儿想必已经出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郁茹侧了侧身子神色一动,她想着之前于信的事情还没个着落,就这么让人全身而退,着实有些不甘心。 可转念一想,走了也好,省着之后再出什么祸端。 “走便走了。”她舒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毕竟北境安定了,郡主要走也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来。 兰芷不大情愿,要打抱不平:“那之前的事…”她话说一半,也看出了自家小姐不想再追究,也就愤愤住了口。 雪大了些,由雪粒转为了飘飘的雪花。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了枝丫间的沙沙声。 “吾与雪同归”,沈郁茹细细算来,这会儿傅其章应该还在北境整军,不会那么快开拔。或许要到第二、三场雪才能回来。 虽然时间久了些,但是总归还是有盼头的,她轻轻勾了勾嘴角。 忽然,府门吱呀地开了,在宁静中格外引人神思。 沈郁茹本是没有在意的,想着许是哪个采买的小厮出入。可片刻后,那雪色中却走来了一身着铠甲的人。 “景舟?”她怔了一瞬,升起一股喜意来。景舟在,那傅其章定然也是回来了。 可还未等欢喜到心头,她却注意到了景舟腰间的麻绳… 到了庭院中央,景舟便不再走了。他垂着目光,一口唾液咽下灼得喉间生疼,不知如何开口。 手里的银枪越发冰凉,似乎要把人手的皮肉粘下来一般。 一时间,沈郁茹脑海中涌入了千万个念头,可唯有一个似洪水一般横冲直撞。 征战将士带麻而归…再看景舟握着那银枪一言不发、面色沉重,实在是把人的心吊起来再添恐慌。 可她极力压下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缓缓下了阶走向雪中的人,却怕步子迈得太大,离害怕的消息太近。 雪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洋洋洒洒,四周也静得可怕。 沈郁茹迎着雪,慢慢将人打量,许久才犹豫发问:“将军呢…” 她希望得到的回答是傅其章在处理事物,令他先行回府。 可问题石沉大海,景舟不敢抬起目光,只缓缓屈膝跪下,将银枪托在双手间举过头顶。 景舟跪在面前,这是傅其章的银枪…沈郁茹眼神忽得滞住,似乎一把利刃击碎了仅有的期盼。 可她不敢让猜测占据理智,也不肯相信这个猜测:“这是什么意思?我问将军呢?”平静地神色下,声音却颤抖得厉害。 虽然如此发问,可她眼睛里分明多了泪水,惊慌质疑地看过去,不肯移动分毫。 “将军…”景舟做了许久的准备,还是说不下去,只紧闭了眼睛。 他呼了一口热气出来,心下一横:“昭宁侯阵前起兵谋乱…将军没能冲破包围…” 沈郁茹迫切的目光乍然失了神采,眼里存的泪水滚下。她仿佛被这大雪冻在了原地一般,手脚麻木、身躯却被挖空。 “不可能!你…你骗我,是不是!将军…回来了是不是!”她忽然慌乱起来,不肯相信。单薄的手臂不知哪里来的立力气,险些将景舟晃倒。 明明北境已经大捷了,前几天才写了“吾与雪同归”,怎么今日就只将这一杆银枪送到面前了。 她满含热泪地望着景舟,又故作镇定起来。仍然希望得到一个不一样的回答,那么迫切和期待。 可景舟自然不敢面对这样的目光,垂着眼神缓缓摇了摇头,连手臂也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一摇头,彻底击垮了沈郁茹最后的防线,早已麻木的双腿根本支撑不起没了心神的躯体。 心中似乎猛然被冰锥刺过,她踉跄几步跌坐在雪中,似乎整身只有自眼眶涌出来得泪是热的。 那杆银枪上已经没了血迹,可沈郁茹从头打量,却似乎见着那血海。 -- 第236页 或许那个反复做过的梦,就是个个预兆。是上天在告诉她,把她的元十留下来。 间青的斗篷上覆了一层雪,连乌发上的雪也不再融化。 一颗颗泪不止地落下,将身前的雪烫了一个又一个洞出来。沈郁茹似乎淹没在了冰凉的水中,耳边呜鸣着,听不清。 她毫无知觉地抬手轻触银枪,冰凉由指尖开始,慢慢传向手掌,最终由着手臂传到心尖。 这杆银枪很重,她本以为能轻易拿过来,却不想只能铮的一声任它一头砸在雪里,枪身重重地落在自己肩头。 银枪就这样被她揽在怀里,用自己仅有的热度去温暖这块冷铁。 庭院中的一切都白了,那些沙沙作响的枝丫和每一寸山石,想必后院的桂树也已经是满头白雪了。 沈郁茹忽然放声哭起来,将头深深地埋下去,仿佛冷铁而来的每一丝寒气,都是傅其章气息。 她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就这么绝望而又无助地哭着,在这纷纷扬扬的大雪里,紧紧地抱着这杆银枪。 她的元十啊,同京城的初雪一起,回来了。 …… 被大雪覆盖的靖安将军府,已经不需要再挂什么白绫,就已经寂寥得不成样子。 沈郁茹和着一身被雪浸湿的衣服,就这么跪在院子里,怎么都不肯离开。 或许她的心神定在了这里,也或许这里也已经没了她的归处。 许久,她已经不再放声哭了,只静静地流着泪,任纷纷扬扬的雪花由眼前落下,落在她毫无生气的目光中。 “郁茹!”转过石路的沈置喘着粗气,见着了满身白雪的女儿。 沈子耀在他身后想要张口唤阿姐,却一口气卡在嗓子眼,没能出来。 沈置是知道傅其章站死的消息的,现在自己女儿这样跪坐在雪中,仿佛被雪压得没了呼吸。 他怔着,小心翼翼地埋着步子前去,直到蹲在沈郁茹的面前,看见那张苍白的脸,鼻头的酸意才忍不住四窜。 原本死气沉沉的沈郁茹,觉出身前的影子,良久才僵硬地抬了目光。 这样熟悉的面庞,她盯着看了会儿。来自父亲那心疼又无措地眼神,仿佛带来了一点儿温度,扯了一根神思又引来了满腔的苦楚。 “爹…”亲人在身边,她泪水复又夺眶而出,失声喊了一声扑身而去,那声音凄凉得令人心头发紧。 许多年以来,她总是唤沈置父亲,从未这样亲昵的喊过。 沈置颤抖地双手无所适从,最终在一行浊泪中将人抱在怀里,却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爹,我的元十,我的元十没回来…”沈郁茹没了一直自持的端庄,似乎孩子般倾诉着满心委屈,窝在沈置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着。 沈置压抑地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哭出来,可此刻的眼神却似乎能包容下千山万海。 周围的雪太冷了,冷得沈郁茹浑身发抖,不甚清醒:“我的元十…” “好孩子…”他轻声安慰了一句,慢慢拿过了那杆银枪:“我们进屋啊…”这应当是数年来,他最慈爱的一次。 刚胡乱抹了眼泪的沈子耀接过银枪,不敢再听他阿姐声声喊的元十。 沈置俯下不甚利落地身子,手臂环住沈郁茹的身子,奋力直起身子将人抱起。 往日急走都要气喘吁吁的老父亲,却永远有力气抱起自己的女儿,往安生的地方走去。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感谢在2022-01-31 18:25:27~2022-02-02 23:2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卷之王、天云塔之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今天什么时候更哇】 -完- 第126章 生还 ◎傅其章生还◎ 鹅毛大雪打着卷儿飘落,将京城铺了一层银妆,掩盖了旁的零落的颜色,仿佛这样的洁白才衬眼下的氛围。 大楚一下子失了两位举足轻重的将军,辅国将军殷渌战死沙场,棺椁如今停在府里;靖安将军尸首不存,只由副将带回了银枪。 朝中一众大臣,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先去何处吊唁,恨不得再自家门前就一跪三叩首。 事发突然,辅国将军府里沈置还没挂起白绫,只有那些白幡立在门外,随着凛冽的寒风卷起又落下。 老妇人哭得几度昏厥过去,如今只剩下了殷可竹一人跪在棺前,静静地留着泪。身旁来来往往的小厮布置挪动着什么,她也视而不见。 忽然,门外响起了比那些家丁更急促地脚步声,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一袭红官衣的樊北一路跑来。 他看到棺椁的那一刻,身形在门前戛然而止,一双清明了一世的眼睛,这会儿忽然混浊起来。 双腿仿佛被捆了重铁似的,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动,一身容纳万川的胸襟风骨忽然萧索起来,连两行浅浅的泪也不能包容。 “老兄弟啊…”他颤抖的手终于扶到了棺,光洁的盖面却似生了刺似的扎手。 出征前还说着要准备女儿的礼金,当时还打趣说他急脾气,什么事情都赶那么快。可这次,却当真是赶铺了前头。 年岁到此,虽知迟早有一天要舍了这人间而去,做个长久的分别。可没想到这一条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惨烈。 -- 第237页 几十年老友,曾混沌中大刀阔斧,也曾春日长饮笑谈不还… 樊北低低地把哭声压在喉间,深蹙着眉头。一口气闷了许久,他猛地咳了一声,骇然咳出一口鲜血来。 “樊相!”殷可竹还恍惚着,稍有些神思的去扶住不住踉跄的人,喊到:“快来人…” 文樊武殷,如今却剩了玉衡孤明。 …… 大雪满天,人间仿佛都明亮了几分,可沈郁茹终究觉着那房间里太暗了,暗得心里也像个无底洞。 她不敢在那样的暗处待着,害怕傅其章回来找不见。便不顾旁人劝阻,硬是坐到屋门大开的正厅里。 寒风裹挟着雪花吹入屋门,将门内三尺地面都打湿了,可她扔不肯关上门,就将那银枪置于膝上,神似若有若无地抚摸着。 有人踏着风雪缓缓进门,那急促地脚步忽然迟疑,沈郁茹忽然期盼地抬眼,可目光里分明没有神采。 是杨逾和张瑞书,二人在门口停驻了许久,神色似乎也被这穿堂的寒冷冻住了。 张瑞书终究是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垂首间落下泪来。杨逾湿漉眼睛更深邃了些,如暴风前的海面翻涌着,整个人都沉静得可怕。 那杆银枪,明明与沈郁茹的一身素衣颜色相差不大,却分外刺目。 杨逾深吸一口气,不肯让自己哭出来。二人而跪,张瑞书已然不敢再看周遭周遭景象,随之深拜了下去。 沈郁茹已无力做什么回应,眼眶干涩地已经不再湿润,任两人无言拜过。 “夫人,太子到了。”通传的小厮也不再高喊,只到了近前低声通禀。 还未等沈郁茹起身,徐佑已然大步迈进门来,震惊尚在神色中没有退去。 从理政殿到辅国将军府,一边未安排妥当便又来了靖安将军府。这是他涉政以来最手忙脚乱的一日。 未做言语,徐佑向沈郁茹施礼,郑重地俯身拜下去。或许这一礼早已超越君臣之份,可他觉着理应如此。 “夫人…节哀。”他不似往常那样平和震惊,却尽量显得有条理。 见着太子,沈郁茹原本空洞的眼神,这才如刚刚魂魄附体般动了动。 不过却似换了个人似的,抛却了平日如春如水的温和,更似手中的冷铁般生硬。 她从来都不是能被苦痛击败的人,这会儿缓缓起身,银枪与地面轻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被她紧握在手中。 “昭宁侯…绝不可活。”她低声道,那声音略微嘶哑,如三九的冰棱一般刺人。 这或许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说这样的狠话,却早已打定了不会是空话。 杨逾半晌不言语,这会儿却应声:“嫂嫂要什么助力,尽管说。” 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他似乎格外冷静,连悲伤的情绪也被目光中的深邃淹没。 “景舟!”沈郁茹唤道,周身气势竟然胜过平日里发号施令的傅其章。 立在一旁的景舟即刻上前一步:“夫人。” “去将昭宁郡主截住,带回来。”沈郁茹说得干脆,哭久了的眼睛通红,也从未有过的冰冷。 “是!”景舟毫不犹豫地答道,即刻便迈步而去。 众人本以为沈郁茹会沉溺悲痛,至少不会这么快去考虑这些事情,可没成想现在的人竟然愈发坚韧起来。 徐佑犹豫道:“昭宁侯送来折子,说嘉宁大军是与北藩交手中覆没的…恐还不知晓有幸存将士抵京。” 沈郁茹虽然看着出神,可却将话外音听了个清楚,这是在担心贸然出手将昭宁侯激怒。 她手指抚了抚银枪,道:“若将姜斓放回去,只会引得他更肆无忌惮,没了顾忌说不准即刻发兵京城。” 很难相信这样有条不紊的话,是从刚刚痛失所爱的人口中说出的,徐佑内心暗叹。 “嫂嫂要把她留下?”杨逾问,想着这是要彻底把人做个人质。 “是,有些帐要算了。。”沈郁茹看着卷进来的雪花化为雪水,眼眶被冷风吹得生疼,却没了泪水来润。 她面色还苍白着,单薄的素衣却似铠甲一般:“若置之死地却不杀我,我必后生。” 到现在,她越发理解傅其章为何一身不驯的傲骨了,若心无旁骛,即便是雷霆之势又有和惧。 …… 北境的大雪早已将满地的血迹掩埋,堆起一个个雪包。除了尚还七零八落立着的刀剑与大旗,仿佛没什么能证明这里曾经是战场。 可那样惨烈的厮杀,却是经过的人难以忘却的,满地的鲜血,一个又一个倒下的人,迎面刺来的刀剑。每一幕都会把人困在地狱的门口,回不得人间。 傅其章就在这样的阎罗殿门前,由那层层铁链锁着身体不能动弹。四周黑雾弥漫,令人不能顺畅呼吸。 “元十,跟我回家吧。”一身水色长裙的沈郁茹伸出了手,可他却无力的半合着眼睛,迫切地想回答但发不出声音,酸软的手臂已经挣不开禁锢的铁锁。 那一身水绿长裙,忽然化作点点光亮,在团团黑雾中蔓延…直至四周一片白亮。 傅其章被刺得闭了眼睛,再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周身依然动弹不得。他看见了不甚熟悉的帐顶,周围是明亮的光还有模糊桌椅陈设。 是阎罗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间好住的屋子,还是阎罗殿本就光明如昼。 -- 第238页 光亮太刺眼了,一片白亮模糊中,忽然来了片阴影到他身前,传来声音:“醒了?” 那声音自高处传来,傅其章又闭了眼睛使劲蹙了蹙眉头,挣扎间竟能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那片阴影是个人影,他脑中还空白着深吸了一口气,让混浊了许久的心肺得了缓和。 “大将军可有哪里十分不舒服?”那声音复又传来,声音低沉熟悉。 傅其章适应了光线后移开了手臂,他躺在铺着羊毛毯的榻上,身边的人顺着一身毛裘看上去,正是北藩真阳小可汗。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真阳没能逃过昭宁侯的追捕,也丧命了。 可榻边的火炉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身上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还有这柔软的羊毛毯…每一处都在告诉他,他还活着。 “我…”他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可怕,不由得平吞了一口气:“我活着?” 他还记着那个战场,无数人喊杀却又倒下的血泊。 真阳坐在了士兵搬来的椅子上,看着人终于有了生气,不禁也舒了一口气,笑道:“活着,在北藩大营。” 恍惚间,傅其章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或许应该死在战场上,或许应该被昭宁侯擒去,却怎么也不应该在北藩的大营里。 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这会儿他的神智完全恢复了,开始细细打量起周遭。 自己手脚动弹不得,是因为掺了厚厚的棉布,连胸口都敷上了,呼吸间浓重的药味儿呛得人头脑发疼。 立在旁边的士兵都是北藩的装束,连着大帐也不是中原大帐的样式。 “我怎么在这儿?”傅其章回想,能记起来的景象是他夺了谁的马匹,向着眼前仅有的光亮奔去。 当时眼前已然没了什么事物可以分辨,那点光亮可能是将落未落的夕阳,也可能是他平白幻想出来的什么。 总之在那狂奔的马上,他失了一点光亮后,就陷入了黑暗,剩下的全然不知。 真阳依旧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巡查的士兵在北藩边界发现你的,当时你昏迷着,就把你带了回来。” 傅其章凭着最后的神智冲出来,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哪里,竟然是闯到了北藩界里。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啥时候更?】 -完- 第127章 破釜沉舟 ◎沈郁茹拦截姜斓◎ 傅其章不是很习惯这样躺着与人对话,便试图靠着软枕起身。可无力的四肢和火辣的疼痛,让他实在动弹不得。 “先别动,你身上的伤口很多,要静养。”真阳轻按住他的肩膀。 暗中又使了几番力气,终究是没能把自己撑起来,傅其章只得作罢。 忽然,他记起来当时是景舟护送真阳回来的,那现在真阳安然无恙,景舟是不是也活着。 “当时送小可汗回来的人何在?”他神色紧绷起来,希望得到一个好的回答。 真阳道:“当日便已经返回楚地了,你的副将很得力。” 听到人还活着,傅其章舒了一口气,终于是在万般不幸中得了点安慰。 自己虽然活着,却活得不明不白,之前在战场上擒过真阳,现在落在他手里不知又要被如何对待。 “我能回去么?”傅其章不太肯定,这些日子已经太多次觉着命不由己,现在也不得不平静了许多。 真阳笑得爽朗:“自然可以!将军什么时候觉着身体好了,就可以回去。” 傅其章这才投去了疑惑的目光,世上那会有这般好事,落到敌军手里还能囫囵回去。 “条件?”他问道,想着总归是有所要求,不过也时刻警惕着,绝不肯答应过分的。 看着人这般神思紧绷,真阳不由得低叹了一口气,神色认真起来:“我虽不以德报怨,但也绝不做以怨报德之事。你在战场上替我挡刀挡箭,现在怎有以你命做要挟之理?” 自从入朝为官,傅其章还未遇到过比他说话还直来直去的人。当时为两国不起战事,这才保真阳小可汗安全。 没成想,竟成了自己能有一线生机的机会,还真是因果循环。 从正临司到天牢大狱,还未转圜一口气又匆匆出征北境。连日厮杀本后以为安定在望,却遭昭宁侯毒手,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现在忽然四下安定地躺在榻上,傅其章竟觉着周身空落落的,轻得似乎只剩了个躯壳。 一身红袍、银枪都抛在了血泊里,连那与他秉性颇像的白马也死在了战场上,他从未丢过这许多东西,现在都有些找不到自己了。 恍惚间,他想起自己苏醒前的梦境,空荡荡的身体里忽然又有了些重量。 他还允诺了沈郁茹要回去,这会儿也不知朝中是何消息…现在恨不得即刻飞到人身边让她安心,却奈何自己动弹不得。 “小可汗可否替我送封信回楚朝”傅其章想着自己人回不去,最起码也要送封信回去,让沈郁茹知晓只还活着。 真阳犹豫一瞬,看着略显为难:“现在昭宁侯在边界列阵,北藩一兵一卒都难到楚界。所要送信回去,必然要惊动他。” 那会儿的情势他也看清了,昭宁侯不善,竟做起同室操戈的事来,想必傅其章还活着消息也定不能让他得知。 傅其章失落的神色中忽然添了些隐隐地焦急:“劳烦小可汗想想办法。” -- 第239页 “怎么?有紧急的消息要送给楚皇?”真阳看他心事重重,复又问道。 之前傅其章总会毫不掩饰对沈郁茹的感情,甚至想让所有人都知晓自己心中欢喜的是谁。 可现在却渐渐避开眼神,垂了目光有些迟疑,半晌才道:“家中…尚有所爱。” 这声音里饱含深情,比方才询问军务时多了些柔和。可除此之外,却再不愿意多说什么。 寥寥数字,引得真阳垂目一笑,心中了然:“不想将军少年英才,已有佳人在侧。” 他实在不知道,战场上看着如狼如虎的将军,怎的与那柔情似水的女子相处。 傅其章也不再管他想什么,又将这份深情埋入了心底。他望着这陌生的地方,忽得感慨,没想到危急关头,会是劲敌出手相救。 这也算得上过命的交情了,可终究是各为其主,两人间横亘着许多人命。 …… 夜色深深,京城的雪下得太大了,以至于乌云散去后,月光竟被雪光掩盖。 将军府里点了比平日里更多的灯笼,将院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映得亮堂。可光亮中,除却北风呜咽,再没有其他声音。 下雪时不甚寒冷,可到了要化雪时,却冷得人吸一口气都要打颤。 沈郁茹披了银白的斗篷,坐在正厅中。屋内点了蜡烛,随着卷进来的北风摇摇曳曳。 她在等着一个人,一个要做了结的人。 “你们放开我!大胆逆徒!本郡主岂是你们能碰的!” 还没看见人,那跋扈的声音已然穿过重重院落,传到了沈郁茹的耳朵里。 她神色未变,只缓缓抬起了垂着的目光,往门外那一片雪色看去。 两侍卫钳制着姜斓的手腕,也不理她的一路辱骂和挣扎,生硬地将她往正厅拖来。 景舟走在最前头,率先进了屋内,朝位上的沈郁茹施了一礼:“夫人,人带回来了。” 姜斓本就没走多远,景舟快马沿途追去,不多时就两人截住。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将人带了回来。 这会儿姜斓抵不过两个强壮有力的侍卫,任怎么挣扎还是被带到了屋里。 “沈郁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截本郡主回来,你这是以下犯上!”她扭动着手腕试图挣脱,却不肯示弱,横眉立目地叫嚷起来。 现在无论什么权势威压,沈郁茹内心已经丝毫不起波澜,依旧以清冷的目光望过去,直到将人看得心虚停了挣扎。 “群主可还记得,之前来府里答应了我什么?”她问着。 在傅其章出征前,姜斓分明答应说昭宁侯可保傅其章平安。沈郁茹虽知这是荒谬之言,可总要把账一一算过。 傅其章战死姜斓始料未及,却还不知与自己父亲有关,她自知承诺未兑现理亏,这才着急一走了之。 现在真当面质问起来,却要硬撑着面子,恼羞成怒地将目光偏开。 见她不言语,沈郁茹拿了桌上一本红面折子走去。 一向张狂的昭宁郡主这会儿在别人家里,也不得不忌惮几分,看着缓步而来的人就要后退,却被侍卫死死挡住。 “你要做什么!”她终于还是慌张起来,却不肯收起眼中的狠厉。 看这样子,也不过就是个纸老虎罢了。沈郁茹不疾不徐地展开了那红缎面的折子:“郡主不是喜欢靖安将军么?这是我特地给郡主求来的婚书。” 她指尖一转,将折子翻了个面展示给姜斓。平淡清冷的声音,却似杀人不见血的丝线一般,令人不知如何躲避。 姜斓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人,竟然有这样强硬的手腕。 现在傅其章已经死了,这婚书岂不是守寡的判词,她惊慌地喘着粗气,直到被吓得头晕不堪才吞了一口唾沫。 傅其章三个字,就像贯穿沈郁茹喉间心上的一根刺,只要提起就心口闷疼地说不出话。 在等待回应的过程里,她的眼神已转为凛冽,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眼中渐渐蓄起泪水,再添恨意。 “只要郡主答应,满府白绫即刻换红绸,郡主明日就与靖安将军的牌位拜堂!”她声音越发的掷地有声,明明可听出哽咽,可威胁的压迫感就如刚从冰雪中抽出的长剑一般,直刺人心。 沈郁茹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会这样强权霸势地骇人,连她自己都觉着这样的要求蛮横无理。可此刻心里除了报复,仿佛什么都没有。 所说呈呈口舌之快,拖出权势来镇压,姜斓自然是不在话下。可现在被猛然一激,眼前的人如此决绝,全然比宫里那些娘娘公主还有手腕。 她被吓得腿软,六神无主地松了手上的力气,丢了魂似的瘫坐在地上,已经开始害怕真的明日就被按在这里拜堂成亲。 “不…不…”身后的寒风一吹,她连唇齿都在打颤。 “你勾结成王陷害傅其章入狱,又挟持于信逼我和离,我都知晓。”沈郁茹居高临下的看着,将那本婚书扔在她面前。 即便是折子落地的声音,都将姜斓吓得一激灵。 沈郁茹明知这样事后报复无用,可就是想姜斓看看这因果,看看她自私的喜欢究竟是多荒唐的事情。 她也觉着自己有些不大理智,可却自认不是大善之人,不能既往不咎。 深吸一口气过后,沈郁茹忍住了又要流下来的泪:“不签婚书,那明日就进大狱吧。” -- 第240页 这话说得轻巧,她垂目看了看早已经被吓得丢了魂魄的姜斓,道:“景舟,将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景舟答道,随后摆手命那两士兵将人拖了下去。 人影走动,又带起一阵风让屋内的烛光摇晃。沈郁茹忍了许久的泪,这才在转身间落了下来。 她缓缓自袖中拿了那封和离书来,打量间神色如冰雪消融,又缱绻起来。 当时被模糊的欢喜二字,现在已然看不出是什么,当真是没了欢喜。 她将和离书轻折了一道,玉指拈着送到烛火旁,看着微微火苗引燃纸张,最后再她指间化作一团火焰。 和离…若是来日自己下了阎罗殿,还能在奈何桥边碰见傅其章,再提此事吧。 作者有话说: 春节过得懒洋洋,码字都慢了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28章 险棋 ◎沈郁茹揭露姜斓罪行◎ 长夜漫漫,一但四周寂静下来,沈郁茹就再难给自己披起坚硬的铠甲。 房间里点了许多的蜡烛,一刻也不敢熄灭。她就依靠在那张临窗的小榻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雪色。 恍然间,她似乎看见暗影处隐隐约约走来一人,那身形熟悉… 可刚把四散的神思聚起来,那黑影又在摇晃的风光中消失,心还没泛起波澜便又沉了下去。 邀月楼初见,那样一个矫健耀眼的少年,应当占尽人间春风的,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严冬消散。 沈郁茹细细想来,竟忘记了上一次好好与他拥抱是什么时候。现在只得将头抵在膝上,幻想着身边是不是坐着他。 越是想逃避,就越有回忆不断涌入脑海。 落梅园那个策马而来,破门而入的人,前一刻还杀意满身,下一刻便抬手为她遮了飞溅到眼前的血迹。 或者是白马载着他二人驰过林间,在清澈滢滢的湖边,互相依偎着眺望干净亮丽的远山。 在济宁不依不饶地要她喊元十,豫中奋不顾身的跳进深河… 每一幕都是他奔向自己的画面,可总在要触碰的前一刻,化为乌有。 傅其章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总是要将爱意宣之于口,可现在那些甜言蜜语再上心头,竟比黄连还要苦涩。 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竟有什么多回忆可供品味… 沈郁茹从半梦半醒中抽离,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添了泪痕。她深吸一口气,要把心头的酸楚压下去,想带着傅其章与生俱来的骄傲走完剩下的路。 可那口冷气到了胸口,全然击破了她的意志,只能以热泪来暖。 她环住自己的双膝蜷缩起来,只占了榻上一点点位置,仿佛不想与这世间的一切接触。 人在深夜最留恋白日,还是那些再也回不去的白日。 姜斓半路被景舟拦住的事情,自然是传入了成王的耳朵。 他自来没有置于傅其章死地的想法,这回昭宁侯竟然有如此大胆,也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朝中局势骤然变动,凡是在职之人谁又能安寝。此时虽然已至深夜,但成王府寝殿里仍灯火通明。 徐值着了件柔顺的里衣,披了件玄色厚绒大氅,正靠座在榻上掐着太阳穴。 “殿下!”门口传来声音,他随即应了声:“进来。” 一黑衣带刀侍卫入殿行礼:“殿下,昭宁郡主进了靖安将军府后,再没出来。” 徐值轻哼冷笑了一声,悠悠抬起头来,眼中映着那些跳动的烛光。 凡相识之人都说沈郁茹落落大方、温婉聪慧,如今一见可是颇有主意和胆量的,下手竟比自己还要果决迅速些。 “研墨。”徐值吩咐一句顺势起身,一拽大氅往书案走去。 那侍卫不做言语地研墨,就见人铺开信纸,不假思索地写着什么,却也不敢抬眼细看。 “将这封信送去给宣平侯。”徐值并未长篇大论,利落地收笔将信纸一折递了出去。 他成竹在胸地负手而立,深不见底的眼中有生来几分算计。从答应与姜斓合作开始,等的不过便是这个时机。 虽然朝中眼下境况不好,但是所谓富贵险中求,绝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 翌日清晨,入宫的路上虽然陆陆续续走过上朝的官臣,可人人都入彻夜未眠般疲惫,使本就安静的甬道更显肃杀。 皇帝自“秋雨鹩哥”一案后一病不起,朝政又落到了太子手上,每日要处理诸多没有头绪的事情。 南疆南族趁虚而入,想在这等火烧眉毛的时候分一杯羹,荀业之也是一封又一封的急报往朝中送。 昭宁侯阵前起兵的消息,景舟为保不走漏风声,先私下报给了太子。可后脚姜绰就来了军报说嘉宁大军是在与北藩交手中覆没的。 朝中人人都还道是殷渌与傅其章与北藩苦战,这才为国捐躯。 这样内忧外患的时候,太子为顾全大局,更是没有底气与昭宁侯正面相抗。如此一来,便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挑破此事。 不过沈郁茹半路拦截姜斓一事,他是只晓得。如果能有正当理由把姜斓就在京城,那就能有牵制姜绰的筹码。 同样勤政殿的路,已经被洒扫干净,看不出多少雪迹。可这样湿漉漉的青灰色地面,反而让沈郁茹一身素色的斗篷更为扎眼。 -- 第241页 自从与傅其章成亲之后,她从未独自入宫过,这会儿一身冰雪之气,步步走得沉稳,引得身侧不少人投来目光。 更令人议论纷纷的,是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如羁押犯人似的带着昭宁郡主。 她也不去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望着高处的勤政殿,拾级而上。 往常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候,她总会用尽方法使自己平静下来。可现今到了门口都没什么紧迫感,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心如死水。 “夫人这是…”守在门口的小内侍忽然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靖安将军府沈郁茹,求见太子殿下,劳烦公公通禀。”沈郁茹颔首作礼,不急不躁。 小公公又把目光移到她身后,见着了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昭宁郡主,一时间没了主心骨,连连称是进门去通禀。 “你无凭无据!奈何不得本郡主!”姜斓腿肚子打转,虽然还想开口威胁,却已经说不出什么太强势的话。语气听着似乎求饶似的。 沈郁茹向身后侧了侧头,毫不动摇:“时不由你。” 不多时,小公公就快步而出,忙施一礼:“夫人请。” 听得通传,沈郁茹迈过高高的门槛入殿。那些大臣已然给让了一条路出来,纷纷回首看着,或惊或疑。 太子立在阶上的龙椅旁,正蹙着眉略显担忧的看下来,殿内一片肃静,气氛紧绷。 沈郁茹泰然自若从他们之中走过,却不知身后的姜斓,是不是觉着这些目光像刀子似的刺在身上。 “靖安将军府沈郁茹,拜见太子殿下。”她拜了一礼下去。 “免礼。”徐值看着姜斓,已明知她的来意,可是还是问道:“不知夫人今日入宫,有何要事?” 沈郁茹并未起身,目光垂在自己身前一尺,道:“臣女要告昭宁郡主构陷朝臣、挟持官属之罪!” 此言一出,殿里如同炸了锅一般,议论声一浪叠过一浪,嗡嗡声四起。 立在一旁的成王徐值,斜目侧看过来,嘴角隐隐勾起个弧度,似乎一切在他意料之内。 徐值并未立即开口,只让众人惊疑过了,才道:“请夫人细细道来。” 沈郁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臣女擅入天牢私见宣平侯,得其亲笔手书。” 她刻意把这证据的来源说在前头,之后再说昭宁郡主的罪行,如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们也就不甚在意之前的事情了。 “这…她去见宣平侯了?”“私见罪臣这…” 那些议论的话沈郁茹听得清楚,也注意到了成王投来猝不及防的目光。 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证词出自昭宁侯之手,那日众人都在府中时,便已经商议好了。 当日吩咐景舟去截姜斓后,沈郁茹心里便有了打算:“若要让众人信服,证词必然要出自可靠的人。” “谁?”杨逾疑惑问道。 “宣平侯。”沈郁茹说得笃定:“眼下宣平侯已成万恶之首,他所供出的罪行,即使不加深究也定然有人相信。” 徐佑不由得担忧:“可如此一来,夫人必然要承认去大狱见过他。” 沈郁茹与他的目光对上,似乎做好了打算:“是否追究,要看殿下。” 现在朝政全然由太子做主,只要他无心追究,自然也无太大风浪。 时至此刻,沈郁茹忽然有些害怕,她竟不知道何时起,自己也对这些权势拉扯如此得心应手。 杨逾也开口:“殿下放心,届时下官与张瑞书都在,兵部户部尚有说话的余地。” “好。”现在正是不破不立的时候,徐佑答应的干脆,必然要把姜斓就在京城。 当着百官抛出昭宁侯的证词,引来一片哗然。 可直到小公公把信纸送过去,太子都未开口追究,意在一笔带过不做重点。 沈郁茹也并未再给他们更多的时间,道:“昭宁郡主因私情起意,挟持于信令其构陷靖安将军。后又以搭救为条件,威胁臣女与靖安将军和离。” 她说罢抬起目光,与正看下来的太子对上眼神。对于成王所做之事只字不提,是二人商议好的,故此心照不宣。 当日在府里,太子曾道,眼下大楚内忧外患,他以无力再分神与成王周旋。如若想留下昭宁郡主,暂时不要把成王卷进来。 在一片纷乱中,徐值暗暗舒了一口气。虽然沈郁茹找到了宣平侯,可倒底是没跟自己沾上关系。 “是成王出的主意!”昭宁郡主见着事情被挑明也便没了耐心,着急托个大头出来。 心头大石头刚刚落下的徐值,猛然把目光刺过去,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郁茹呼吸一滞,警惕地以余光看她,没成想这姜斓如此看不清形势。 这事儿就算坐实,太子顾忌着昭宁侯,也只敢把她扣在京中,不敢真的查办。 可现在她咬了一口成王,这会儿便有想要她命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29章 敌友 ◎三方混战◎ 本还心中得意,觉着自己置身事外的徐值,这会儿慌忙开口:“绝无此事!望殿下明察!” 成王、昭宁侯还有靖安将军府三方搅在一起,可谓是神仙打架,殿内旁的人只敢心惊胆战地看着,不敢开口去掺和。 -- 第242页 姜斓不甘心自己一人承担,复又厉声道:“成王招揽周穹,陷害傅其章,也是他绑了于信给我!” “你莫要含血喷人,见难以脱罪就胡乱攀咬!”徐值没料到她竟敢当众戳破,一时间耳中血脉炸裂似的嗡嗡作响,惊恐十分。 到了这会儿,前来告状的人也没了说话的余地,沈郁茹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愈吵愈烈,颇有一番鱼死网破,谁也不得好下场的架势。 朝内外的局势都不安稳,太子也就不打算与城王起干戈,可眼下姜斓这么一闹,反而要起更大的波澜。 “太子殿下,那于信就在正临司里,何不提出来问问到底是谁挟持于他!”成王不在于江南争吵,一展宽袖面向徐佑说得正色。 可惜姜斓还不知此举用意,竟然也颇为赞同地附和:“就是,不如当庭对证!” 本以为成王为保自身清白,必定会阻止太子调查此事。可没成想,现在竟然主动要求与于信当庭对质。 若不是有万全把握于信不会供出自己,想来他也不会有这般底气。 沈郁茹暗做盘算之后,觉得成王定然是已经做好了脱身的准备,便道:“请太子殿下传于信前来对质。” 可傅其章一案。因为牵连到姜斓,皇帝已经不许徐佑插手,这会儿贸然去正临司提人恐怕不妥。 他想着还是要顺理成章些,于是便顾故作犹豫:“可…陛下并未准,本宫有正临司提人之权。” 现在就到了做戏的时候了,只要众人都想查个明白,那太子不过也便是顺从百官之意,不得已调查而已。 殿内寂静无人敢开口,杨逾见状也便先打个头阵,出列道:“陛下病体未愈,还请太子权宜行事。” 杨逾一说话,兵部的自然一众附和,有人道:“眼下昭宁郡主与成王各执一词,又兹事体大不可置之,望殿下权宜行事,提于信前来。” 张瑞书也道还:“请殿下严权宜行事。” 一句权宜行事,即便是太子没得允许,如今也要顺心百官调查此事。 他即刻着人往正临司去提人,没想到皇帝一心要压着的事情,竟成了把姜斓就在京中的法子。 沈郁茹方才起身立到一旁,等着待会儿看看于信能有什么说辞。可还未把人等到,一信兵已然快步入殿。 “见过太子殿下!淮北总将荀业之军报!”那士兵一身轻甲,正呈了信件。阶旁的小内侍连忙下去取了来。 眼下来的军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沈郁茹提着心看着徐佑浏览后蹙起眉,随后听他道:“南族攻势愈加猛烈,嘉宁南路请援。” 寥寥几语,引得殿内一片唏嘘。 “着江北总将荀业之率军驰援。”徐佑直接做了安排,毕竟眼下再不能失了边境。 可自从淮南王一战之后,淮北军除了荀业之便再无得力人手,眼下也不好调配。 他思索片刻,又道:“本宫有意选派良将赴江北,协助荀将军,诸位可有建议。” 大楚朝中本就文盛武衰,往前二十年指着殷渌,这几年是傅其章挑大梁。突然这么一问,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手。 沈郁茹听得背后传来如蝇蚊般的声音:“要是傅其章活着就好了…”“就是…” 想来现在念起这等好处的人,与当时言辞犀利要将傅其章下大狱的人是同一批,她听得苦涩却又觉着讽刺。 提起心中的痛处,她的神思一下子又跌回了傅其章的一容一笑,不禁鼻眼酸楚。 沉默良久的成王忽然开口:“书文院掌令沈置之子沈子耀,已随靖安将军征战多时,颇有战功,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徐值一提沈子耀,沈郁茹即刻警惕地望过去,话至一半,她已经能揣测出背后用意。 如今没了傅其章就没了庇护,那用沈置便能拿捏她姐弟二人。这一番安排,想必是要沈子耀掌了军权再以父亲之命要挟。 况且刚历分离之痛,沈郁茹心有余悸,不敢再把沈子耀推去那险恶的战场,于是道:“殿下,舍弟年幼识浅,恐不足以胜任。” 成王缓缓偏来目光,二人眼神交锋一瞬,又各自收回。 “此事容后再议。”太子觉出了气氛紧绷,想来是不能当庭做出决断,便找了个托词。 见着许多阴狠的手段,沈郁茹实在害怕将沈子耀再卷进来,她甚至自己弟弟没有城府,绝斗不过这些蛇蝎。 好在成王也没了再提此事的机会,小内侍前来通禀,正临司的人已然在门外候着。 于信被架进门的时候,沈郁茹险些没有认出这个形销骨立的人。整个人仿佛痴傻了一般,双腿似乎是无意识地挪动。 深陷的眼窝、脸上瘦得颧骨凸起,那空空荡荡的衣服挂在身上,同他的眼神一样无依无靠。 一身红袍的人人扔在地上,来去间只像太子行了个礼,其余的并未言语。 “于信…”沈郁茹终究是按捺不住,自从失了心中所爱,她似乎对一切苦难都格外敏感。 好在于信尚知有人呼唤,颤颤巍巍地侧过来一个目光,并不敢直视。 他余光见了熟悉的面容后怔了一瞬,随即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迫切起来,连滚带爬地近身抓住沈郁茹裙摆。 “不是我害的傅其章!不是我!”他顺着那洁白的裙摆要往上攀,宛若崩溃前的最后一丝神智。 -- 第243页 沈郁茹见他狂躁,不由得后退却避之不及。近前的杨逾不作声色地一脚将他踹开,似乎见惯了这样疯疯癫癫的人。 徐佑打量着昭宁郡主和成王的神色,却见谁都饱含自信,毫无惧色。 “于信,本宫且问你,是谁指使你陷害靖安将军。”他问道。 庄严的声音自阶上传下来,于信才被吓得一哆嗦,忙又跪好。他眼神往后身乱瞥,却始终浑身颤抖着不敢说话。 徐佑索性抛个好处去:“你若如实招来,本宫免你死罪。” 这道大赦之令,瞬间激起了于信的神思,痴呆的眼神中乍然有了光亮,手指慌乱地往身后指去:“是昭宁郡主!是她!是她绑了我!” “血口喷人!”昭宁郡主一脚踹过去,两人踢了个踉跄。 可于信已然顾不上这许多,一骨碌又爬起来,眼神只在太子身上:“就是她!我当日出门后就被打晕,是她绑的我。让我作假证词陷害傅其章,后又逼我承认是因仇陷害!” 自从绑了于信后,成王便一直没露面,等的便是这一天。如今他满腹得意嘲笑地看着,实在是一番高枕无忧的神色。 沈郁茹以平静地目光掩盖心中波澜,觉着成王当真是有心机,竟然早就算到了于信能只字不提他。 姜斓大惊失色:“不可能!你们是一伙的!成王你卑鄙小人。” 事到如今,成王打算再添一把火,扬声道:“之前昭宁郡主多次苛责靖安将军,被本王揭破后恼羞成怒,想必是怀恨在心才有意栽赃我二人吧。” “你!”姜斓没想到他得了便宜卖乖,一时语塞。 忽然,她神色一动:“你与沈郁茹在邀月楼私会,那些苟且之事,别以为没人知道。” 这次早朝简直比华苑年底的大戏还精彩,百官已然目瞪口呆地立着,屏着气只剩下左右打量的眼珠在动。 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情,一但传开人言堪比利刃。沈郁茹倒吸一口凉气,与徐值早含杀意的神色对上。 她本以为是自己一人要应付姜斓和成王两个,可现在想必是暂时要与成王在一条船上了。 “殿下。”她便阶上的太子拢手施了一礼:“臣女确实与成王殿下在邀月楼见过面。 ” 此话一出,无论是杨逾还是张瑞书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没想到人竟然如此大方地承认。 沈郁茹不理会身后的议论声,道:“不过是偶遇罢了,当日靖安将军也在,诸位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邀月楼伙计。” 当日傅其章一身红衣而来,二人同乘而归,自然是惹人注目的。 “至于昭宁郡主苛责靖安将军,确有其事。靖安将军不愿生是非,一直隐瞒不言,正是成王殿下相告臣女才得知。”她索性顺水推舟,毕竟姜斓刁难傅其章是事实。 姜斓着急开口,却被成王拦了话头过去:“正是如此,当天本王在邀月楼偶遇将军与夫人。靖安将军牵马空当与夫人小叙,无意间提起此事,却不想正被郡主撞破。”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把话说得严丝合缝。这朝中真是有意思,谁也料不到下一刻会与谁同气共声。 沈郁茹觉着自己,似乎已经放弃了一直秉承的原则,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学会了逢场作戏的手段。 越到这样避直就曲的时候,她发的念起那个一身傲骨的少年,心尖一点疼痛蔓延全身,化作眼中点点泪光。 现在除了变得比那些蛇蝎更冰冷,在心底筑起高墙,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高墙是多么的不牢固,多么的岌岌可危,只要松懈片刻便一片废墟。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30章 生变 ◎昭宁侯起兵◎ 在场几人或真或假的一番说辞,把姜斓说得找不出应对之策来,环顾那一张张看戏的脸,好不急躁。 无人再有旁的说辞,徐佑见着时机差不多了,便道:“依诸方所言疑点颇多,诸位有何见解?。” 现在条条证据指向姜斓,总归是不能轻易再让人回去。 谏官道:“臣以为,应当留郡主于京内,以做详查。”“臣也以为应当如此。” 这话虽然没人反驳,但是不少人有了迟疑之色,毕竟如此一来昭宁侯那关就难过了。 太子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但还故作思考,道:“那就请郡主暂留京中。” 果不其然,姜斓一听要被就在京城,自知大事不妙,便扬声喊道:“你若将我扣在京城,小心我爹爹不饶。” 沈郁茹轻眨垂眸,一时间不知道这郡主是被宠得不谙世事,还是真的以为他父亲有万般本事。这一句话,可是要将昭宁侯架在火上烤了。 一旁的成王也暗做冷笑,无奈地轻摇了摇头。 “来人,将郡主带去驿馆,不得擅自出入。”徐佑倒是没什么反应,照例收敛沉着。 如此安排,也是没打算继续查下去,况且为与昭宁侯捅破窗户纸,更不好直接入狱。 将人安置在驿馆里着人看守,不跑便是。眼下要处理的繁杂事物实在太多,徐佑是分不出精力去处理。 事已至此,沈郁茹自始至终未曾再向姜斓投去目光,后续之事她也能大致猜出走向。 等到北境南疆的战事安定了,再将辅国将军与靖安将军的后事处理妥当,太子恐就以姜斓做筹码来要昭宁侯的兵权。 -- 第244页 这段时间也就不必再去理会什么了,安安定定的理好一切事物,她可以回徐州的茶园,或者…去些什么别地方,总之不想在这样不得好活的浑水里挣扎了。 …… 沈郁茹回府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府前的白绫随着北风高杨,仿佛什么生气都随之飘荡了。 她一以前从不知什么叫深深庭院,可眼下举目望进去,冬日凋零之景更让四周一片死寂。 雪化了后的地面湿漉漉的,她一步一步踏在那雪水上,全然没了金殿内的从容坚定。 宛若光秃枝丫上只有筋丝相连的枯叶,随着寒风摇摇摆摆,没有归处。 一口凉气深深地吸进喉间,沁得心口都没什么热气了。她就立在这偌大的庭院里,闭目倾听四处嘀嗒的水声,还有风转过了哪个回廊。 “夫人…”兰芷轻唤了一声,不知何时已与景舟一起到了身侧。 沈郁茹抬眼看了他二人,神色中的憔悴再难以隐藏。 “兰芷…将府丁籍册取来,凡籍在府的就都放了吧。”她怔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未等兰芷做声,她忽然想起手中的信来,送到了景舟面前:“给你。” 景舟疑惑地接过:“这是何物?” “你的调令。”沈郁茹说得有气无力,仿佛以最后的神思在支撑着:“我与杨二公子说了,调你去冀南做通路将军,虽然委屈了些,但今后也能有机会…” “夫人!”景舟为等她说完,便已经急切地打断,随即又沉下气来,说得笃定:“属下十二岁便入了府,如今已有十年,早已与将军府同生共死,不会走的。” 沈郁茹已经无心争辩,说得温和平淡:“我做不得你的主,只是不想你将来日都平白耗尽了。调令给你了,自己抉择吧。” 她将府内的人安排的妥当,不想让这座府困住了还有一片天地的人。 单论痴情满心,或许应该一辈子守在这里,看着这个家,等着那个不归人。 可沈郁茹自认没有这样的坚心铁志,府里的一草一木都都似沁肤入肺的针刺般,让她想逃入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避开这样没日没夜的疼痛。 “有人吗?”府门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沈郁茹回身看时,正见他往里张望,手中托着的木盘上呈着着衣物。 兰芷先行迎了上去:“你找谁。” 那男子看着肃杀的白绫不敢上前,战战兢兢地将木盘送上来:“小的是裳然衣坊的,这是…这是将军府之前定制的衣物。” 静默了片刻,兰芷小心翼翼地回身看了看沈郁茹,见人眼中已然又隐隐地存起了泪水。 “多谢!”兰芷赶忙接了过来,想着别人自家小姐看着旧物睹物思人。 送衣的人刚走,沈郁茹却缓缓抬手抚上了那件银红面料的斗篷,下边还有件黛蓝的长衣。 还记得秋日刚至,傅其章便欢喜地拉着她去了布面店,选了这匹银红的布料,说好做个斗篷冬日穿。 当时还说冬日尚远,两人在量体裁衣时,还说要穿着新衣在元日吃暖锅。可眼下冬日到了,穿衣的人却不在了。 沈郁茹看着这新衣,当时的欢喜与憧憬便又浮上心头,惹得清泪一行。 “能撑起红色的人,都有福气…”她细细地摸过那细致的纹路,忽然觉着自己是撑不起这件斗篷的。 或许自己本就不是有福之人… …… 北藩大营,傅其章已然能看着软枕坐起来,日日内服外敷的良药用着,这会儿身上伤口开始发痒,想必是在愈合了。 他捧着空了的药碗,出神的靠坐着。只这些天,就把有生以来所有发呆的时间都补上了。 时而回想起战场上,殷渌最后的目光;时候又扭转千里,想着沈郁茹是不是日夜不得安眠。 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迷雾里一般,不辩方向,也没有过多的活力。 帐门进来的人影,让他回过神来眨了眨干涩地眼睛,投去目光:“小可汗…” 真阳阔步进来,带了些干净清爽气息:“将军想什么呢?” 傅其章不做言语地摇了头,复又垂下目光。 “你与战场上很不一样。”真阳看着好奇,他记得当时这个将军可是满身锐气,怎么现在如此沉静毫不外露锋芒。 傅其章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忽然回想起自己的往日。之前他从来不知消沉为何物,即便是困难迎头而来,他便一拳砸碎。 可现在恐怕再难有鲜衣纵马,疆场一骑绝尘的心了。他想把那些战死魂魄带回他们的故乡去,再也不要有人到这样的血泊里来。 “信还不能送出去吗?”他虽然心思沉重,但是还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多思多虑。 真阳摇头:“不行!过不去。”这几日问过已经问过数次,他随即又一笑:“你真的很在意你的夫人,她一定和你同心同意。” “是。”提起沈郁茹,傅其章的语气便柔和起来,连神色中都带着一些不可掩藏的温存眷恋。 忽然,帐外匆匆跑进来一命北藩士兵,警惕地往傅其章看了一眼,随后已北藩语同真阳讲了什么。 傅其章只看真阳眉头愈发紧促,似乎十分不解。可毕竟是人家的事情,他虽好奇却不能过问,便垂了目光不看。 可没想到真阳却先开口:“刚才前线士兵跟我说,昭宁侯刚大军撤离,现在边境无人把守。” -- 第245页 “什么?”傅其章猛然直起了身子,带得身上或深或浅的伤口一疼,不禁吸了一口气。 昭宁侯撤军却无人接替镇守边境,想来不是朝廷做的安排,如此恐怕便是事情有变,恐怕昭宁侯是起兵了。 傅其章越发心惊,不由得要起身:“我要回去!” “你别动!”真阳连忙按住他:“你这些伤口,乘马半日便会开裂,根本回去不楚朝。” 一番挪动,傅其章已然觉出来浑身疼得厉害,那些被药粉沁得凉爽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得疼起来。 他忽然看向真阳,眼神中防备却又不肯太过暴露自己的情绪。北境无守,北藩恐怕要趁虚而入了。 真阳与他对视了会儿,看出了他的意图,忽得无奈一笑:“放心,与你有诺在先,北藩不踏楚地半步。” “当真?”傅其章不相信他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你救了我,我便信你。”真阳平和道:“我救了你,你大可以也信我。” 傅其章此刻也别无选择,他不可能以一己之力阻挡想入境的北藩大军。再说若不是真阳相救,他恐怕早就死在了战场上。 “将军忠勇义气,我还真想把将军留在北藩。”真阳看他一提起军务,便又眉目生锋,忽得慨叹起来。 “我为楚将,心不可移。”傅其章说得坚定,不知不觉间目光都有神起来,已经在盘算昭宁侯的途径之地。 …… 一连几日,沈郁茹就窝在临窗的小榻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开窗,任谁敲门也不开。 自从处理完姜斓的事情后,她便松了最后一根紧绷的弦,任自己堕落在无底的深渊中。 她上次喝酒是与傅其章在后院凉亭里,只饮了三口便安睡了整晚。想来酒是能让她安然入睡的,如此也是能逃开这世间的办法。 可现在榻边零零散散摆了六七个瓷瓶,她还是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心口忍不住的痛。 “夫人,你还好吗?”兰芷已经敲了多次门,可都没唤来回应。 沈郁茹颓然地仰头饮了一口酒,是随即又化作泪流出来,对呼唤声充耳不闻,只陷在与傅其章的回忆中。 她不想去见任何人,宁愿就在这间屋子里躲着,躲开那些残酷的现实。 “阿姐!”门外忽然传来沈子耀嘹亮的声音:“阿姐你开门!” 话音落,屋门已经被猛然踹开,寒风随着日光扑进来,吹灭了蜡油潦草的残烛。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31章 刺杀 ◎姜斓遇刺身亡◎ 这巨大的声响,在沈郁茹耳中不过是闪了一瞬,便又消匿在朦胧的酒意中。 她正要抬手在饮,手中的瓷瓶却被一把夺去,留下了空落落的掌心,冷风卷过指间。 “阿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沈子耀惊慌的声音由模糊到清晰,沈郁茹这才将无处安放的目光缓缓转过去。 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迷茫,仿佛也要把对面的人看得无所适从。 沈子耀关切的目光两人两下打量,最后竟生出些不知所措来:“阿姐,你……” 有人来讲话,且不论说的什么,沈郁茹只是刚刚起了想回应的念头,喉间便哽咽起来。 这几日,人人都道她坚韧果决,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是耗了多少心力才勉强处理了那些事情。 如今堤坝早已经存不住倾泻的洪水,悲痛一涌而来,将她埋没反噬。 “阿姐,我要去淮北军,你跟我一起回徐州吧。”沈子耀不忍再看这样的眼神,眨了眨险些垂泪的眼睛。 沈郁茹现在对涉及朝堂的事情格外敏感,她慌忙起身去把人拉住,仿佛下一刻离去的便是自己的弟弟一样。 “成王威胁你了?”她满目惊慌地问。 “没有。”沈子耀说得肯定:“爹跟我讲了朝中的事情,我想去。” 南方战事紧急,又是一片不知要死多少人的地方,沈郁茹已经经不起再失去谁:“你不怕吗?” 虽然是发问,但从神色中已然能看出,是她自己再害怕。 沈子耀忽得垂了垂目光:“怕…可我要去…”他欲言又止,偷偷抬眼打量了沈郁茹,还是横下心道:“靖安将军之志,万千将士皆不敢忘。” 他从未如此郑重地称呼傅其章为靖安将军,触及旧人,沈郁茹终于还是低声呜咽起来。 被北风吹透的屋子,连精心养护的盆景都开始没了眼色,周遭冷地空空荡荡,只剩下越发锥心的低泣。 “我的错…”沈郁茹断断续续地呼吸中,掺杂了不甚能分辨的话语。 自沈子耀记事以来,他从未见过自己的阿姐这样悲伤,他轻轻地坐在榻上:“不是你的错。” “当时他说了,要去徐州…我为什么不答应,为什么要让他去北境!”沈郁茹越说越痛恨,仿佛傅其章的死根源在自己。 沈子耀忙去安抚:“阿姐你别乱想!明明是昭宁侯为非作歹!” 可沈郁茹又怎能听得进去这些,如果当时答应傅其章去徐州一走了之,又怎么会是今天这个局面,明明有机会的… 她缓缓抬起了水浸过似的眸子,眼前宛若蒙了层雾气,声音轻柔下来:“你说,我如果在奈何桥边见他,他会不会怪我。” “阿姐你可别做傻事!”沈子耀吓得浑身冷汗:“都是昭宁侯的错!” -- 第246页 他看着人依旧不为所动,不禁心急起来,拾起一旁的斗篷慌忙给沈郁茹披上:“阿姐我们一起回徐州!” 这样的情况,他不可能再将沈郁茹孤身一人留在京城,不然恐人一时糊涂,生出追悔莫及的事情来。 “夫人!”景舟为来得及敲门,已然大步跃进屋内:“夫人!昭宁郡主死了!” 原本耳边嗡嗡的沈郁茹,只听了这一句话,还未反应过来。等觉出了在说什么,刹那间神思清明起来。 “什么!”她顾不得起身时滑落的斗篷,接着沈子耀的力踉跄走了几步,神色中满是不可思议。 沈子耀也震惊:“怎么回事?” 景舟一路疾跑已然气喘,这会儿蹙着眉:“昨天夜间,有人闯进驿馆,将人刺杀了…” 偌大的京城,沈郁茹实在想不出谁敢杀姜斓,就去是成王有意,也总归会顾忌到昭宁侯,不敢动手的。 “知道是谁么?”她快要把脑袋想破,也没个目标。 景舟摇头:“两名刺客当场服毒自尽,没有线索。” 一阵寒风吹过,沈郁茹朦胧的醉意醒了几分,这会儿才觉得一直轻飘飘的身子回到了地上。 放纵了几日未曾动用过的头脑,又开始不住的思索。她忍着太阳穴一阵阵的跳痛,想要把前后理出个脉络来。 “太子那里怎么样,怎么与昭宁侯说的?”她此刻更关心如何应对昭宁侯,这次恐怕是真的要起兵京城了。 景舟说得无奈:“太子未料到有人会行刺,这会儿也不知所措,昭宁侯那边还没送消息。” 不早说不知所措,就是放眼大楚,又有谁能料到昭宁郡主会在京中遇刺。 谁都不想昭宁侯一怒之下发兵京城,最后落得个改朝换代的下场。 “子耀,你去淮北!马上去!”沈郁茹忽然转身抓住沈子耀,说得匆忙。 明明刚才还在犹豫,脸上未干的泪痕皆是证明,怎么现在又这么着急。沈子耀不甚理解,问道:“阿姐…这…” 沈郁茹认真地看着他,像是要嘱托什么大事:“姜斓在京遇刺身亡,昭宁侯绝不善罢甘休,想必会撕去伪装兵发京城,届时淮北军将是最有力的解围之兵。” 昭宁侯在北境阵前起兵却还装作好人,想必就是因为姜斓还在京中,这会儿爱女遇刺,必定要怒发冲冠。 届时京城围困,若京外没有得力将士做援手,恐怕当真要改朝换代了。所以这一步,必须提前安排。 “景舟,你也启程去冀南!”沈郁茹现在只想着要给京城留后路,得力的人手不能被困在京城。 “阿姐!”“夫人…”二人同时开口,却又看着人在认真盘算,不知如打断。 最险恶的情况已经能预料到,沈子耀道:“阿姐随我一起吧。” 沈郁茹未做思索地拒绝:“父亲尚在京中任职,成王又看管得严密,一时半会儿走不得,我留下策应。” 她复又将二人打量过:“若昭宁侯起兵,京城陷落,就要看你们了。” …… 北藩铁蹄大营,寒风又起,无数大旗在空旷寂寥的荒原上哒哒作响。 傅其章日盼夜盼,终于可自如活动,即便是衣料摩擦间伤口还痛痒,却也抵不住那颗早已飞回京城的心。 真阳也自知留不住他,干脆也就提前准备了行路的包裹,准备将人送回楚地。 “方才那些雪白的良驹,都与将军之前的坐骑相差无几,怎么选了这匹不打眼的黑马。”真阳随傅其章一路催马,看他乘着匹黑马觉得疑惑。 虽然这匹马也算上乘,不过终归是黑白相差,觉着令人费解。 傅其章舒了口气,呵出一团白雾来:“此去前途未卜,不宜太过张扬。” 他一身短绒的黑裘衣穿在身上,轻勒了黑马转身间,与那北境游牧的牧民倒颇有几分相似。 真阳打量到他马侧的包裹,道:“包裹里有金疮药和一些吃食,还有…还有天可汗亲笔休战合议与古河山书。” 方才给包裹的时候并未说这么多,如今要见楚界在前,傅其章一惊往身侧打量:“这…” 他本以为其中无非是些日常用物,却不想竟有这等重要的东西。 “你肯在战场救我,我就敬你,但终归是朋友难做。”真阳遗憾地垂了垂首,恨不得傅其章是他北藩勇士,定要给他个荣耀的位置。 傅其章又把当时说过的话用在此时:“愿与小可汗再相见时,不在战场。还有…” “还有…北境暂时无守,请小可汗守诺。”他终究是放心不下。 真阳一笑:“算是与将军私约,我必守诺。” 寒风吹得马蹄踏踏不安,傅其章眺望了远阔的山脉,再回看这个死而复生的地方。 “告辞。”傅其章拱手,随后拨转马头。 人生不过是萍水相逢和根缘深重交织而成,有些人见过也就没机会再见,有些人即使分别许久,也终究会再重逢。 一匹黝黑的骏马越过凹凸的沙地,扬起一路尘土,迎着刚升起的阳光,一路疾驰向家的方向。 …… 沈子耀与景舟听沈郁茹的安排,已经启程往淮北和冀南而去。 京中未等昭宁侯至,已经乱作一团。皇帝病重弥留,太子又被始料不及地当头一棒,朝臣人心惶惶。 -- 第247页 可在此时,冀北军却传来了最坏的消息,昭宁侯大军东进,已与冀北军交手。 冀北与京城近在咫尺,只要抵挡不住,昭宁大军不日便兵临城下。 太子已然抽不出身来有闻茶楼,杨逾与张瑞书将沈郁茹请了过来,三人相见谋划,也好彼此有个数。 沈郁茹到时,二人已经心急如焚的等了许久。 “夫人。”“嫂嫂!”二人起身作礼。 “情况如何?”沈郁茹也不与他们再做客套,提群落座。 杨逾苦叹了一口气:“太子着实没有料到,前日刚给昭宁侯消息,只能托词郡主暴病。太医又说皇帝恐怕…恐怕没几日了,宫里乱得很。” “樊相去殷府吊唁后便病倒了,身体越发不济。”张瑞书说得心痛,十分无奈。 眼下哪哪都不好,沈郁茹却听着了个重点:“太子前日才送了消息,昭宁侯今日就已兵至冀北。即便是昼夜人马不停,两日这才能将将送到北境,怎会这么快。” “对,这正是疑点所在。想必昭宁侯起兵,并不是因为姜斓的事情。”杨逾肯定回应。 如此说来就怪了,沈郁茹不解:“那他又怎会不顾自己女儿还在京城,就贸然起兵。” 其中定然是还有什么关窍没盘算到,昭宁侯究竟是因为什么起兵京城。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不过死的有点太过随便了,太便宜她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狗屁郡主终于下线了!】 -完- 第132章 兵临城下 ◎昭宁大军兵临京城◎ 杨逾道:“太子已经给冀南军下了调令,命其支援。” “只有冀南军吗?”沈郁茹觉着昭宁大军兵强马壮,冀南军人手不多,想来也是杯水车薪。 说起大楚的军力调动,杨逾蹙眉更深:“眼下北境无守,晋北的兵马要整军补上防线;嘉宁南路军更是路途遥远,淮北军尚要看南边情形。” “二公子!不好了!”随从在门外急促唤了声,快步入门:“二公子不好了,昭宁大军已然破了冀北军线!” 杨逾一震猛然起身,惊问:“大哥怎么样?” 冀北军是杨迟所率之部,现在军阵被破,只盼人性命无忧。 “大公子正率军后撤,待与嘉宁京城一路汇合后再做部署。”随从语速颇快,可见事态紧急。 冀北军挡不住日夜操练的昭宁大军,早在众人预料之中,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冲破。 沈郁茹倒吸一口凉气,心下也慌乱起来,一时间似乎气血到不了头脑,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她轻撑了太阳穴,待眼前的昏暗退去,却仍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禁城军与京城一路拼尽全力抵抗,想必还能据城撑个四五日,到时候且看景舟能不能率冀南军奇兵天降。 北境起战事的时候,京城尚还热闹繁华。可现在乱军已过冀北,再坚固的京城也显得风雨飘摇。 街上已经能见着了背着包裹匆匆往城外走的小摊贩,再大户一点儿的,就是马车载着家私去别处躲避。 一时间人头有往无来,街上多了许多闷头赶路的人,谁不想被困在京城里。 …… 皇宫里灯火通明,虽然已至深夜,但是理政殿里依然有人不眠不休。 皇帝在寝殿里昏迷着,只时而清醒一会儿,也过问不了太多事情。 太子在理政殿里的案后,看着大楚布防图紧蹙着眉头。偌大的两图,晋北军、南路军守着边疆动弹不得,冀南军又挑不出个能成大事的人。 一时间,选任一个能眼观大局,有魄力的良将竟成了最大的难事。 虽然平日里成王与太子水火不容,可到了眼下的境地,两人也不得不同处一殿,共谋一事。 徐值盯着徐佑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殿下,如今有一人可托付军权,只看殿下敢不敢。” “谁?”徐佑抬了抬疲惫的目光,往眼前的人看去。 可是这一声发问却没有得到回答,徐值不做动摇的站在原地,神色坚定卓然地看过来。 刹那间,徐佑明白了其中含义,在民政上自己确实更得心应手。但成王禀性刚强,不就书案繁文宜武宜军。 国土太平的时候,无论是皇帝还是徐佑,都一直忌惮着成王,千方百计地不让他碰军权。 可现在叛军临城,若问现在大楚上下谁最不想改朝换代,必定是徐氏一脉的皇室。 徐佑缓缓站起来,迎着摇曳的烛光走向阶下,与成王相视而立。 可以肯定,把大军军权交到成王手上,以他的铁腕定可以如锋如刃。况且徐姓皇室血脉流在身上,他也绝不允许改朝换代。 但还有一点也毋庸置疑,一但他掌了军权,战乱平定后,恐再难收回来,这无异于亲手给猛虎安上利爪。 徐佑与那毫不犹豫的眼神交锋,从不做遮掩的目光中,清晰可见其野心勃勃。 在这样紧急的时候要军权,明摆着便是趁火打劫。可若给猛虎安了利爪能让其击退豺狼,倒也是个权宜之计。 “你即刻动身去冀南,嘉宁大军由你全权调动。”徐佑说得干脆,他不觉得这是场赌,因为已经看得见结局。 兵权放出去,必定不可能再轻易收回来。不过与楚地安宁想必,也着实不算什么。 -- 第248页 徐值忽得一笑,似乎在做最后的谈判交易:“军权给了我,可再要不回去。” “你能率军全歼昭宁大军,便一切随你。”徐佑也不退缩,眼下知道这是个坑,可又不得不跳。 这个结局似乎早在徐值意料之中,他拱手笑道:“不辱使命。” 翌日,成王带着太子令奔赴冀南,掌军嘉宁。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也做个佳话在朝中流传开来。虽然这两兄弟在朝中斗的你死我活,但是现在危难当头,力也是往一处使的。 …… 十一月,昭宁大军以破竹之势突破冀北军最后防线,兵临城下。 夜里京城城墙上十步一火把,禁城军不眠不休地把守。夜色中的街道上,不时就会有铁甲铁蹄声急促而过,火光通明。 沈郁茹今日切实感受过何为兵荒马乱,才知何为惶惶不安。之前将沈子耀与景舟安排去了城外各军中,眼下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还真是难找人手。 府内放了一批人之后,只留下了一些不愿意有的,安静了许多。她立在廊下看着空落落的院内,心也似个无底洞。也不知冀南军如何援救,兵至何处。 不过看着时日,应当也不会这么快。现在只盼在昭宁军破城之前,冀南军可以解此燃眉之急。 “夫人,宫里来人了。”兰芷急促地脚步后。跟着一小内侍。 小内侍开口细声道:“见过夫人,小奴奉太子之命来接夫人进宫。” “进宫?”沈郁茹不解:“可是太子有什么事情?” 小内侍讪讪低头:“这…叛军临城,宫里安全些。太子已经命人将各官眷都接入宫了。” 只看如此安排,沈郁茹已经能猜透太子想法,这应当是没有把握守住京城,想以内宫为最后安身之地,等待援军。 “请夫人速速动身吧。”小内侍催促着,生怕再耽搁下去,人要在宫外出了什么事情。 街市上已经见不到什么摊贩了,店铺也都紧闭着房门。地上时不时飘滚过一些碎纸破布,热闹的京城一夜之间竟似个空城。 宫门处把守的御前卫,比平日里多了数倍,沈郁茹隔着挑着车帘看去,正见另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口。 “夫人,请下车吧。”她正看着,忽然听得门口小内侍的声音,便撑着兰芷的手起身,盈盈下车。 “夫人!”沈郁茹循声抬头,就见着殷可竹自前方跑来。 刚刚站稳就被来人扑了个满怀,从殷可竹抬起的目光里,她明显能觉出想说什么。 不必深思也知道是些安慰的话。可看着人犹犹豫豫没开口,想来是怕又惹自己伤心。 她轻拍了拍怀里的人:“好了,快些进宫吧。” 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也才失去父亲,怎么好让她再来绞尽脑汁地来安慰。 辅国将军夫人立在宫门口,沈郁茹见状携了殷可竹的手,往近前去:“见过老夫人。” 自从殷老将军安葬后,年过半百的老夫人越显憔悴,这会儿慈祥地看过来,眼神略显悲戚:“好孩子…” 想必是同在苦难中,她似乎十分想安慰沈郁茹,不忍看着这样好年华的姑娘悲苦。 小内侍看着人三人惜惜难分,壮着胆子去插了话:“几位宫里请吧。” 入宫的甬道上皆是全副武装的士兵,雄赳赳地带刀走过,让人看着安心却也预示着战事将近。 三人被安排在了宫内空着的小殿里,离太子的东宫不是很远,想来这应当是近些日子来最安全的地方了。 …… 傅其章由北境一路策马,本想着先去冀北见杨迟,却不想冀北大营已经不见人影。 昭宁大军南下,必定经过冀北军驻地,如此一看想必是没能地方住后撤了。 冀北军身后便是京城,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浑身寒意,赶紧又策马向前。 日夜兼程许久,就算人不休息马也要休息。他顺着往京城的路走,行至一处小镇中决定先打探消息,暂做休整。 毕竟如果真的昭宁大军已经兵至京城,他单枪匹马也无济于事,还是要看看情况,从全局着手。 小镇中已经见不到多少行人,街道散落一地的木架砖石,四处破败不堪。一看就是兵马行此,走过战事。 傅其章勒着缰绳缓缓踏着马蹄,每一步都走的谨慎。许是这里比北境暖和一些,如今一身毛裘在身上,竟然捂的浑身发热。 他蹙着眉四下打量,偶尔经过一两个挑着担子的脚夫侧目而视,之后便埋头赶路。看不出去处。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心中紧张,往前他只见过战前的军阵,战中的厮杀,却从未见过兵马过后的村庄城镇。 原来战后是如此的凄凉,那些紧闭的门窗都在诉说着无助。黑马暗裘,与这没有生气的街道很相称。 傅其章走了快半条街,也没见着个能落脚的地方。忽然,他见着个店铺还开着门,便加紧马蹄过去。 近前一看是个医馆,这样的时候也就医者仁心还会开着铺子,给人去病去痛。 左右有个人能询问也是好的,他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了门外破旧的桩上,打量着往屋里看去。 柜台后边立着个白髯白发的老先生,一身青灰布衣正把头压得很低写着什么。 他听见声响看见来,满脸的褶皱看着都很温和,声音低沉:“小公子怎么了?” -- 第249页 傅其章先施一礼道:“在下路过此处,见城中不甚有人做生意,想来打探一下,是何原因?” 那老先生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许是见着这一身装扮,才缓缓放下笔:“小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啊…”傅其章一顿,可未明情况又不想暴露自己,便一转话锋:“啊,不是。”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33章 破城 ◎昭宁军破城◎ 医馆的老先生叹了一口气,沧桑的目光中越发无奈:“这里刚打过仗,原先冀北的队伍撤了。” “可知撤去了哪里?”傅其章随即问道,心怀最后一丝侥幸。 老先生虽然不甚了解军务,可也能知晓情况不好,忧心道:“哎…看着是往京城去了。” 傅其章蹙起眉来,恨不得立刻便回到京城去看看情况。也不知京城的兵马,能够抵挡几时。 可现在刚刚战过退兵,沿路的军用驿站已经撤了,想送个消息都没有门路。 他正焦虑着,却听老先生又道:“不过想必过不多时也就安定了,听说成王率领冀南的军队,已经往京城去了。” 刚刚还有着就近去冀南念头的傅其章,不由得神思一断,疑惑一句:“成王?去冀南了?” 成王怎么会突然掌兵,是太子授意还是京中出了变故,他本来悬着的心更是七上八下起来。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一鼓作气直奔京城,也好早日了解情况。 “多谢先生。”他不再多思,道过谢后大步迈出了医馆,利落地扯了缰绳上马。 空荡荡的街上,寒风瑟瑟中哒哒的马蹄回响在大街小巷,黑马黑衣的人直往京城而去。 …… 冀北军与京城一路在城门做了最后一但防线,禁城军死守城墙,昭宁大军黑压压的大旗一眼无尽。 数十人抬起一加华盖四方大轿,昭宁侯撑头倚在椅上,一身貂绒大氅,正低低地睨向城墙。 他似乎将北境的寒风都带了过来,眼神凌厉毫无感情。四周铁蹄走动扬起尘土,随时都要跃出去大杀一场。 随着他轻轻扬手,鼓角齐响,一阵喊杀声由前往后叠浪而起,黑甲士兵涌向看着单薄的城墙。 夕阳中的城墙泛着橘红色,明明可做美景,可那些架墙梯与无尽的落石,还有如雨的箭矢都让着红色越发的骇人。 这是今日昭宁侯第三次攻城了,他就这样望着这座血淋淋的城无动于衷,似乎要把整个城都覆没才好。 城外水深火热,城内也如滚水初开,片刻不得安宁。街道上到处都是举着火把跑动的士兵,也看不出去处,只是人人的神色焦急。 御前卫将皇宫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重甲在身手持长戈,看着分外森严。 太子此刻还坐镇理政殿,可除了安慰群臣却什么也做不了。往常他只觉着民生民政才是首要,可到如今才切身感受了无兵在手是何等滋味。 如若能平安度过此劫,必定要丰足朝中武将之位,万不可走他父皇的老路,因噎废食。 “殿下!成王殿下不是说兵至京城了吗?如今怎么还不到啊!”一老臣抖着双手,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都显出焦急与无奈。 今日午时成王便已经来信说兵近京城,可到现在都还只是昭宁大军在攻城,没有旁的消息。 太子自知没有领兵才能,如此把军权交到成王手上,算是给大楚谋了条出路,也相当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现在他只后悔,后悔当初除了诗书国策,应当再去学些兵法与治军之道。可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后悔还有没有用。 他合了会儿眼睛,索性不再想后路,左右成王不可能将大楚江山拱手送与他人。 “想必是正与昭宁大军缠斗,他一定会到的。”徐佑说得笃定。 宫中的小殿内还安置了许多官眷,那些殿里灯火通明,更是安排了重兵把守。 沈郁茹在殿内根本无法安坐,将那数丈的地砖有了数不清的来回,不时便要往门外张望着。 “娘…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殷可竹依偎在自己母亲怀里,眼神空空似乎并无太多思考。 殷老夫人不亏走将门风范,也看不出慌张,只轻抚着她的头,慈祥地安慰:“一定可以的。” 两人轻声对话引去了沈郁茹的目光,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忽然觉着四下空荡荡的,总是少了什么。 危险时傅其章一次次的回护,越发清晰地在她脑海里一幕幕地显现,连那执剑的身影和眉目间的张扬都记的清楚。 突然,自层层宫殿远处传来杂乱的声音,似乎有叫喊声,还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沈郁茹即刻回身往殿门口走去,却看见正有一队重甲士兵匆忙往进跑着,所过之处带起了一片忙乱。 “快关宫门!”“你们都去宫门处!” 为首的将官一路跑着,还不忘扒拉着人安排:“你们去理政殿,与陛下寝宫!” 沉静良久的内宫忽然如火遇油般,气氛霎时焦灼起来,沈郁茹正不知发生了何事,却看一士兵大步跑来。 重甲遮住了下半张脸,看不出表情,不过那急切地眼神却藏无可藏。 “发生什么事了?”沈郁茹未等他站稳便已经开口问,殷老夫人与殷可竹问声也到了近前。 -- 第250页 那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团白雾在面甲前久久不散:“夫人且不要出殿,叛军破城了!” 沈郁茹一阵寒毛耸立,一掌拍在门框上,随即死死地抓住,目光惊惧十分。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宫内火把灯笼遍点。四处的重甲士兵都已经调动起来,各个宫前都已经加了人手。 “成王还没到?”她一口气哽在喉间良久,终于忍下心中的恐慌。 那士兵看着还有旁的事情,也顾不得说太多,只道:“已至京城,不过现下并未收到消息!”说罢,他匆匆行了一礼,便着急地往远处跑去。 沈郁茹欲迈步出去,可还未行动门前便已经赶来了许多持盾的士兵,将盾牌立在殿前。 看这架势,想必已经准备最后一战了,如果成王不能及时赶到,昭宁侯即刻便覆了大楚改朝换代。 如果这场叛乱放在国土安定时,无论是晋北还是淮北,都能调出人马支援,决不会是现在这番景象。 可晋北军支援北境大伤元气,现在奉命填补边境。淮北军作为南路军的后防线,正与南族纠缠不清。 楚朝两位将军战死之时,昭宁侯大举起兵,可谓是给本就动摇的国土雪上加霜。 沈郁茹将事情脉络一一理过,似乎每一步都没踏在应当的位置上,才酿成了当下境况。 时至今日,她又一次经历了溯不到源头的悲剧,但比她更无助的是整个大楚家国。 昭宁大军以攻城车攻破城门,一时间黑甲黑旗如洪水一般由城门涌入,瞬间淹没了街道。 禁城军便退边打,只留下了一路的血迹与尸体。试问日日操练、兵强马壮,又在北境一战中不曾损耗的昭宁大军,又怎么能是区区禁城军能抵挡的住的。 这时内宫已然没人走动,处处都是严阵以待的御前卫,气氛甚是肃杀。 沈郁茹远处打量一番,强压着剧烈跳动心,多次想往理政殿去看太子。 既然昭宁大军已经破城,那不出几时必然攻入内宫,成王兵至京城却毫无驰援消息,太子也不知作何打算。 一番纠结后,她忽然转身道:“老夫人且与可竹在此处,不要外出。”说罢,便要出门而去。 殷可竹见状追上来一把拉住:“夫人要做什么去!” “去找太子,成王恐不真心救援。”到了此时,沈郁茹直言猜想。 若论起冒险的事情来,这两人一个善谋一个敢做,从来不会互相劝慰推诿。殷可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起来:“我与你一起去!” 她随即转身看向殷老夫人:“娘,我同夫人一起去!” 本以为刚刚失了丈夫,决不会再让自己女儿冒险,可老夫人却只是担忧地望过来:“注意安全。” “走!”殷可竹不做犹豫,直接拉起沈郁茹便往出跑。 “夫人!殷小姐!别…”把守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两个裙袂飘飘的身影已然越过重重铁甲往理政殿方向去了。 理政殿大门紧闭着,殷可竹不由分说地推了门,让殿前的士兵手足无措。 沈郁茹看着这雷厉风行的小姑娘推了殿门,便快步跟了进去。 “呦!二位怎么来了!”小内侍看见她二人一激灵,急忙迎上去。 “来见太子殿下。”沈郁茹说着也不停脚步,转过木屏风便往里打量。 理政殿里空空荡荡,除了阶上的案后端坐着太子,再无旁人。 “见过殿下!”沈郁茹先开口,将人的目光引过来:“殿下,成王援军为何还不至?” 徐佑听见这声音怔了一瞬,抬眼看去:“你们怎么来?快回去!” 沈郁茹见他不答,不由得心生急切,直接上了矮阶:“成王恐借刀杀人!” 只要援军晚一刻,叛军攻入内宫,那太子就会命丧敌军之手,届时他自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之前沈郁茹对这些计策不甚敏感,可与傅其章在一起久了,加之见多了阴谋阳谋,自然而然分外明晰。 “本宫知道。”徐佑说得镇静。 既然早就知晓,却还要坚守这必破的城,沈郁茹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解道:“那殿下不如现下撤离。” 徐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望着空荡荡地大殿,缓缓起身:“父皇还在寝殿,百官家眷尚岌岌可危,本宫怎可弃城而去。” 这句话让沈郁茹无可反驳,却仍不甘心就这样等着成王的救援。 “成王不会让昭宁侯占住内宫的,他知晓本宫定然不会走,也必定会卡着最后一刻前来。”徐佑说得从容,目光如深潭。 沈郁茹这才听明白了太子所想,如若贸然撤离使成王来不及驰援,那昭宁侯必然要毫无阻挡地占领内宫,届时成王若想夺回便困难了。 说到底,他为的不是自己的太子之位,而是要江山尚为楚号。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小夫妻相逢在即啦! ◎最新评论: 【大大快点更呀,上学没时间看,没法熬夜】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摩多摩多营养液在手,加更有木有?!】 -完- 第134章 援军 ◎成王杀太子◎ 沈郁茹深知成王不是可顾民生百姓之人,竟在这样的时候任昭宁大军城内屠杀,以悠悠性命做自己脚下阶梯。 -- 第251页 太子如此一举当是以身饲虎,她也冷静下来问得认真:“那之后呢?” 徐佑长舒了一口气,微抬眼眸打量着大殿之内,似乎像远行前最后作别一样:“本宫善政他善兵,但愿之后他能同樊相潜心学习料理政事。” 这话说得像在料理身后事,沈郁茹听后并神色中竟然多了些坚定“殿下应当想,今后要学治兵之道。” 两句话,一个已然打定了没有后路,一句却仍相信会绝处逢生。 殿门外声音杂乱起来,刀剑相碰声伴随着厮杀声一并传进来。 沈郁茹猛然回头看去,即便是隔着重重殿门,也仿佛可以看见叛军冲入内宫的景象。 “来人!”徐佑唤来了几名双腿打颤的小内侍:“带夫人与殷小姐去后殿,从书架后暗门出去。” “殿下一起走!”沈郁茹听着逼近的喊杀声,却见人不挪动脚步,她还是想劝:“殿下!” 可徐佑却分外镇定,幽深的眼神看过来:“本宫现在若弃宫而去,即便是活下来,也再难守住这太子之位。” 沈郁茹忽然理解其中含义,成王领兵入城气势非凡,太子此时离开皇宫,相较之下便是败军出逃。 即便是有命到平定后再与成王一较高下,恐怕在百官眼中也是威信全无。这是留得青山在,也无人生火种了。 “叛军入宫,成王也快到了。”在这样危急时刻,太子竟然依旧镇定自若,一切在他预料之中,即便可以预料到自己黯淡无光的前路。 …… 京城南城外,夜色中有望不尽的微弱贴光,冀南大军已经在此停驻多时。 成王如愿地着了一身玄铁铠甲,稳稳地乘着马,昂首远望。城中的火光已经映亮了一片夜色,他却似乎在欣赏元宵佳节的灯海。 一人策马由大军后方奔来,急促的马蹄在徐值近前戛然而止。马上的人是景舟,他看着就快陷落的京城,分外急切。 “殿下!大军何时入城?”他问得略带怒意,这一路不紧不慢地随着成王行军,到了这会儿竟然还要拖沓。 成王眼中映着火光,轻挑了眉:“不到时机。” “再不入城,恐内宫已破!”景舟握紧了手里的缰绳,紧盯着面前的人。 小小副将况且之前还是靖安将军府的人,徐值从没放在心上,这会儿泰然地看过来:“令行禁止。”随后又悠悠道了一句:“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话里明讥暗讽傅其章傅其章乖张,景舟自然听出来了,眼神忽然冷了下来,自腰间缓缓抽出长剑。 冷铁摩擦声引来徐值的神思,他只侧过来个目光,以狠厉的眼神盯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景舟长剑在手,冷声道:“今日就让成王殿下看看,靖安将军部下的行事做派。” 就算是说破大天,徐值也不信有人敢在阵前谋刺皇子,他忽得冷笑,全然一副等着看戏的神情。 可景舟未再上前,只将两指置在唇间,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出来。这一声声音尖锐,引了一片马匹抖动鬃毛的声音。 徐值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这才往阵后看去,打量有什么异样。 顷刻间阵后无数火把腾然而起,如一条火龙映亮四周。紧接着战鼓擂响,隐于夜色的大军躁动起来。 将士听鼓而动,这会儿侧面已经有一队人马杀了出去,景舟举剑高喊:“入城!”随即策马而出,引来一众跟随。 “不可!”徐值脱口而出,可喊声已经淹没在震天的鼓声和喊杀声中。 他万万没想到,景舟竟然能在军中有此一手,提前打通擂鼓士兵。 到了此时,即便是徐值不走也要被大军推着向前,他索性也跃马向前,只得杀进城中。 …… 御前卫已经抵挡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现在只剩下这内宫尚在坚守。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沈郁茹深知这一点,她被士兵强行带入后殿,却不肯从暗门离去。 她立在那重重的屏风后,能听到前殿紧闭的殿门一阵又一阵地响起撞击声,那声音回荡在大殿内,将人激气一阵寒意,似乎在宣告着死亡逼近。 “夫人,殷小姐!请快些随小奴来吧!”那小内侍焦急不堪,已然将书柜的机关按下,敞开了暗门等着。 “可竹你先走吧。”沈郁茹看向殷可竹,不愿意她无故也困在这里。 但殷可竹哪里是临阵退缩的人,这会儿两手紧紧扣住沈郁茹的手腕,坚定地摇头:“夫人不走我就不走!” 说话间,殿门的撞击声猛烈起来,随着咔嚓一声巨响,杂乱的兵甲声忽然清晰,喊杀声进了前殿。 “夫人快走吧!”危急关头小内侍顾不得礼数,上手拉着沈郁茹就往后拽。 可一阵更大的喊杀声传来,伴随着愈加激烈的打斗声,沈郁茹奋力挣脱那不大的力气就往前殿去。 打斗声就在面前,沈郁茹霎时停住脚步紧贴着一扇屏风,尽力压制急促的呼吸,悄悄往前殿看去。 从屏风的缝隙中,她隐约看到一片混乱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待那人转身露面,正是成王! 前殿尚有叛军还很混乱,她壮着胆子再探身,终于看见了在里侧持剑厮杀的太子。 成王与太子就要打照面,可眼下借刀杀人之计并未成功,沈郁茹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松一口气还是更紧张。 -- 第252页 她实在害怕叛军没将太子杀了,成王要亲自动手。 温热的呼吸扑在屏风上,又被打回来。沈郁茹一时间觉着脊背发汗。 她不会什么功夫,出去就是白白送死,眼下便只能这样在暗处看着形势。 刀剑声刺到耳朵里,由翁鸣声慢慢麻木,即便是再急促的呼吸声也如同没有,沈郁茹恍然间觉着自己手脚麻木。 殿内的蜡烛已经倒落的差不多,只剩了几盏还能有微弱的光亮,四下影影绰绰。 忽然,太子被几名叛军推入角落,她急切地抓住屏风腿不听使唤地卖了半步出去。 可随即成王却到了身前,一剑斩了一名叛军。如此一瞬间,沈郁茹竟觉着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不成成王是真心相救。 徐佑神色中也多出了些不可思议,他靠在昏暗的阶上身上已然数道伤口。 殿内叛军被杀的差不多,再加上刚才那一剑,他一时看不透自己这个弟弟。 正缓着力气,面前忽然伸来一只手,他抬头正见了徐值浅笑着要拉自己起来。 “多谢。”无论怎样,成王保下大楚徐佑都想道谢。他握住那只手,借力站起身来。 徐值手腕一用力,将人忽然拉至身前,手里的银剑一转,剑锋随即刺入徐佑的腹部。 眼中片刻欣慰还未退去,徐佑连震惊都没来得及,剧痛让他开不得口,只慢慢盯着一口气投去目光。 “不谢。”徐佑贴在他耳边轻声一句,随后将人推开,以得意的目光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剑刃还在滴血。 事发于刹那,沈郁茹一口气滞在喉间,连本能的呼喊都忘却了。目光似僵住般,震惊地盯着那个角落。 殷可竹方要叫喊,她急忙上前遮住口鼻,示意不要出声。若是现在暴露,必定要被成王灭口。 一名叛军试图从背后击杀徐值,可他回手一抓剑锋在那人喉间走一遭,便鲜血四溅。 他随手将一命呜呼的叛军推在太子身上,遮了这人人认识的身形。 沈郁茹紧紧地握着拳,快将指甲嵌进肉里,一面又死死拉住殷可竹,半点声音也不敢出 殿内的发抖终于平静下来,士兵方才有时间四下打量,将注意力集中到成王身上。 徐值看着不好再动手,便从昏暗出走出,声音急切:“太子殿下呢。谁看到太子殿下了” “方才还在殿里!”士兵也慌了神,一个不注意竟然把当今太子看丢了。 徐值指挥那些士兵出去“去内宫里找!不要被叛军抓了!” 一众人本就慌乱,这会儿更是手足无措,纷纷答是随即出门。 刚才未探人生死,这会儿绝不能被人找见,徐值见殿里空荡了才以剑锋剥开徐佑身上的尸体,瞄准了颈部要害要再刺下去。 “殿下!”门外忽然传来一士兵的声音,沈郁茹正欲高呼却见成王即刻收了剑往殿门外走。 “太子殿下失踪,赶紧在宫内寻找!”徐值不再理会灯光昏暗的大殿内,抢先一步开口。 士兵先答是又道:“殿下,城北仍受猛烈攻击!请殿下速至!” 徐值犹豫地又往殿里黑暗的角落看了一眼,这会儿再回去更为可疑,他索性便不去管。 若是太子半死不活的被发现,他总有办法让人死在太医手里。 “走!”他迈开步子离开,眼下要击退昭宁侯才是正事。 空荡荡的大殿里,弥漫着血腥气,士兵都四散去别处寻找太子,谁也没看来这样昏暗的角落里翻找。 沈郁茹虽然腿脚发软,仍即刻出了屏风,急迫的往那个盯了许久的角落里奔去。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感谢在2022-02-12 22:15:20~2022-02-13 22:0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卷之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135章 灭迹 ◎沈郁茹助太子逃出皇宫◎ 那昏暗的角落里堆了四五具尸体,周围鲜血遍地,即便是看不大清,沈郁茹也能闻出弥漫的血腥味儿。 “可竹,你快去门口看着!”她即刻蹲下身去,奋力推开那沉重的铠甲士兵,也顾不得手上粘糊的血迹,憋着徐佑的衣服将其拖了出来。 若放在数月之前,她是万不敢碰这样血淋淋的尸体的,可现在救人心切,早已将恐惧抛在了身后。 没有足够的光源来看人面色判断生死,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贴近徐佑鼻下,忽然发现还有温热的气息,人还活着! “殿下!”沈郁茹焦急间使劲晃了晃徐佑,期盼着人能醒过来,一边又警惕地去看门口。 徐佑的气息渐渐沉重起来,伴随着似有似无的低吟声,可是身体仍然一动不动。 “殿下说什么!”沈郁茹隐约觉着他的嘴唇在动,赶紧附耳贴过去。 “走…”毫无力气的一个字从徐佑嗓子里挤出来,更像是垂死时最后一句挣扎。 沈郁茹一时间没能理解什么意思,是让自己走还是什么。忽然,慌乱中灵光一闪:“带你走?” 昏暗中,她片刻不敢移开目光,盯着那现在气若游丝的人,想得到一个回答。良久,徐佑只将下巴轻轻收了一下,算作点头。 “夫人快些,好像要有人来了!”守在门口的殷可竹看着远处大片亮起的火把,不禁催促。 -- 第253页 太子奄奄一息,战乱平定后必定是成王在朝中独揽大权,到时候不必使什么手腕,就能让人在病榻上一命呜呼。 沈郁茹深知成王不会给太子活命的机会,也全然理解了太子为什么要走。 可是方才是成王亲手在这里刺了一剑,如果他后续折返回来寻找发现不见人影,必然发现太子被救走生起疑心。 届时还是要打着搜救太子的旗号大肆寻找,如果不幸被找到带回宫内,便又是回到了他的爪牙之下,难逃一死。 “可竹过来!”沈郁茹忽然呼唤,看着人匆匆跑近,急促道:“快把太子的外袍与这士兵的铠甲换了!快!” 她说罢,已然开始动手去解那尸体的铠甲。沈郁茹不明就里,可看得出人自有打算,便也急忙去扯开了徐佑的外袍。 殿外的嘈杂的声音隐约传来,明知危险就在远处,可却不知何时就会进来人,令人无法预料。 两人趁着殿内昏暗手下忙乱,沈郁茹不时往殿门口张望:“快些,给太子披上甲!” 她即刻起身四下打量,忽然见着了远处还有一盏微弱的烛光,顿时便急切地扑了过去。 那蜡烛仅剩了最后一点,她以满是鲜血的手一把握住烛盏。虽然心底焦急恨不得大步跑起来,可还是压着急促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护着火苗。 “夫人,这是…”殷可竹已经将太子拖离了那尸体堆,看着拿着烛火的人不知要做甚。 沈郁茹深吸了一口气,定下慌乱的神思,往地上的人盯了许久,才横下心将烛火靠近换下的太子外袍上,看着火苗一点一点引燃衣料。 火光由如黄豆大小的烛光慢慢扩大跳跃起来,映亮四周猩红的一片。 她随即将那烧着的衣料往脱了铠甲的尸体脸上一丢,又将拉住往尸体多的地方丢去。如豆的烛光碰着头发布料,或急或徐的蔓延开来。 有生至此,沈郁茹连打架都没有过,更不要说放火,何况烧的还是皇宫内院。她现在前所未有的不安,也前所未有的冷静。 火势再大就要引来人了,她回身同殷可竹一起架起太子,要逃离这待会儿就要成了一片火海的地方。 回神间,沈郁茹见着殷可竹手里还攥着从太子腰间扯下来玉佩。怔了一瞬,她一把扯过来回手丢在了越来越大的火海里。 “走!”她坚定地回头不再看身后发生了什么,与殷可竹一起拖着沉重的徐佑往后殿暗门而去。 路过后殿榻的时候,沈郁茹随手扯了件暗色的戴帽斗篷,将人裹得严实。 往暗道看去里边漆黑无比,她情急之下捡了盏榻边明亮的蜡烛,终于是气喘吁吁地两人拖进了暗道,关了书架的门。 “这是往哪儿去啊!”殷可竹看着幽长的暗道,前路伸手不见五指,心下发慌起来。 这条路通往哪儿谁也不知道,沈郁茹这没做回答,这会儿才觉出方才在大殿里的惊险,开始后怕起来。 “先走!”她又忍着酸痛的手腕将太子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这会儿还不是回味的时候,要先离开皇宫。 理政殿的一把火越烧越往,火焰碰着人的肌肤更得助势,竟在遍地尸体间形成一片火海。 等众人意识到起火时,殿内已经烧了许久火光冲天。一时间士兵纷纷就近在蓄水处提了木桶木盆来救火,宫内霎时喊声一片。 …… 那条幽深的暗道仿佛走不到尽头一般,一盏烛光本就昏暗,走了许久已经眼花。再加拖着个沉重人又没有新鲜空气,四周闷热得很,这会儿她觉着头晕恶心。 “夫人,是扇门!”殷可竹忽然眨了眨干涩地眼睛,看着前边隐约到了头。 看到了希望沈郁茹不禁加紧迈了两步,将手中的烛火往前探了探,气喘吁吁地打量着,终于看清是扇落了闩的木门。 “快去…打开。”她已经不甚有力气说话,殷可竹的力气一撤,更是被徐佑的重量拽着,腿脚一软踉跄摔在地上。 等着开门的时间,她赶紧走又探了探徐佑的鼻子,觉着还有气流才悄悄放下心。 随着哗啦一声门被拽开,虽然外边还是一片黑暗,但是冬日的凉意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 一阵凉爽扑在身上,如灵丹妙药入体般,解救了沈郁茹的浑身闷热与恶心,不由得畅快呼吸一口。 殷可竹已经回身来帮忙,二人再次起身,合力将徐佑往出口拖去。 沈郁茹刚刚得了些新鲜空气,头脑的涨疼退去,想着出去看看外边是什么情况。 她脚松软的干草上,借着仅有的烛火四周打量,看着是出空了的宅子。不过摆设都很齐全,也没有什么尘土蛛网,想来不是废弃很久的。 “你等着,我去出看看情况。”光看宅子看不出身处何地,她打算去看看街道里的情况。 殷可竹应道:“夫人小心!” 院内一片寂静,仅剩了天上的月色,外边街道隐约有急促的脚步声,不过很远。 沈郁茹轻轻拨了大门的门栓,将门开了个缝隙往外打量,一片狼藉的街道只剩了地上无力燃烧的个残留的火把,隐约可辨是到了宫外。 她又四下看过,忽然觉着这里熟悉。是皇城南边,从这里再往南两个街道就是靖安将军府的后门。 昭宁侯大军自北攻入,这会儿想必大军都在北边御敌,南城已然不太惹人注意。 -- 第254页 “夫人怎么样?”殷可竹见人久不回来,不放心地跟出来问。 若是离将军府近那就好说太多了,可是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行动不便,沈郁茹便想着先去找些人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些人手来。” “夫人…”殷可竹一句话未说完,沈郁茹便已经从门缝中侧身出去,想着早一刻找到帮手,便早一刻安全。 靖安将军府的人,都是傅其章留下的,加上之前放过一批后执意留下的都是多年侍卫,十分忠心可靠。 沿路还是有零散士兵匆匆跑过,沈郁茹隐在黑暗中夺过那些人,不时往火光冲天的北面看去,一路提心吊胆地加紧了步伐。 将军府的大门紧闭着,沈郁茹奋力推开便急切地跑进去,虽然没了主人在,但夜间那些灯笼照常被点起来,院里并不昏暗。 “夫人!”忽然有一人影自远处房间走来,沈郁茹循声看去,竟然是景舟。 “夫人怎么出宫的?”景舟已然满头大汗,看着神色十分急切:“属下在宫内便寻夫人不见,这才回府来看看情况。” 见着了可靠的人,沈郁茹顿时激动起来:“快!太子被成王所伤,性命垂危!正在宫外的一所宅子里。” “什么?”景舟只以为听错了,一时震惊没反应过来。 此时四周已经围过来许多侍卫,有的听了半句话也没听全,不过都觉出气氛紧张,绷紧了神思。 沈郁茹轻握了拳头,想给徐佑找个好的去处,免得之后被发现。时间紧迫,可思绪却仿佛不听使唤似的,这一下那一下,每一个清晰的想法出来。 忽然,她神思一动:“待会儿你们把太子送去城南落梅园,切忌一定隐蔽行事!” 她正要转身,忽然又道:“把府里的府医也带上!” “属下随夫人前去!”景舟看她要带着人走,随即快跟了几步。 毕竟现在四处都是冀南军,若是需要暗度关卡,他在也能方便行事。 冀南军大部分都在城北,与不敌大军猛烈进攻的昭宁侯部做最后的较量。 不过看眼下情势,京城算是保住了。昭宁侯已然从城北撤退,虽然应当是暂做休整,准备来日反扑。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明天我们傅将军闪亮登场啦! ◎最新评论: 【谢谢大大,太好看了!!!】 -完- 第136章 罪证 ◎傅其章抵京◎ 冀南军大部都在城北,早已被破开的京城南门,还没有安排许多人把守。 景舟从那间宅子里带了太子,趁着夜色能隐藏踪迹,一路往城南去。路上谁都是行色匆匆,也没人会特意停下来询问脚下生风的将士。 沈郁茹并未一起去,这会儿她若出城定然要引得成王怀疑,况且沈置还在成王手底下,必然不可能一走了之。 随着天边泛起鱼肚白,京城的战火也逐渐平息下来。街上零零散散地有惊慌的百姓,携家带口地往城外去。 处处都是烧过的火把和零散辨不出形状的杂物,四周一片狼藉。路过士兵也不再脚步匆匆,有了巡逻的队伍。 经过一番战事的内宫,已经不如之前华丽,尤其是理政殿的一场大火,临近天明才被完全扑灭,索性木梁主架都还完好。 进了宫门,成王的玄甲上还有半干不干的血迹,手中鲜红的长剑也没心思去擦,直接收入了剑鞘。 他方才从城北回来,就听了起火的消息,急忙往内宫去。一路上血水与杂物融在一起,分外污浊。 近了内宫放眼望去,理政殿的大门已然被火燎得炭黑,里边更是还有匆匆忙忙出入的宫人。 “殿下!不好了!殿下!”一小内侍快要将嗓子喊破,跑得脚下生风。 徐佑不明所以,只见人一个踉跄扑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殿下…太子殿下…太子…” 他痛苦着说不出话,手哆嗦地奉上了一枚覆了炭黑的玉佩,将整个身子埋了下去。 “太子怎么了?说话!”徐值拎过那枚玉佩上下打量,认出是太子的东西。他琢磨着无非是有人发现了太子,不过想必也是奄奄一息了。 小内侍声音断断续续,说得悲痛:“理政殿大火…这是…是在火场中找到的!” “什么?”徐值一怔:“可见着太子了?” “没…”小内侍痛哭起来:“里边的人烧得面目全非,只找到了这块玉佩。” 徐值是徐值亲手刺了一剑的,他心知肚明人就在理政殿里。此刻更是神思一震,快步往前而去。 跨进理政殿的大门,他不禁放缓了脚步,四下漆黑一片,周遭弥漫着青烟与焦糊味,显得空空荡荡。 “在哪找到的玉佩?”他回身问不停啜泣的内侍,眼神中暗暗升起期待。 小内侍急忙往远处的角落跑去:“在这儿…” 徐值这才发现,四周的杂物已经被清理差不多了,只剩下这里几具被烧焦的尸体还留着,想来是难以分辨没敢移动。 昨晚就是在这里杀的太子,他记得一清二楚,位置丝毫没有偏差。 意外的一场大火,将原本可能还活着的太子烧得只剩了个人形,徐值忽得觉出了几分天在助他。 旁边的小内侍哭得不像样子,他悠悠地把那枚玉佩拎在眼前,数声冷笑在心中。却只敢在眼神中露出些得意,故作面色悲痛。 -- 第255页 良久,他从自己荣登大宝的幻境里出来,想着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处理,即刻转身往皇帝寝殿而去。 皇帝寝宫在更后方,又安排了重兵把守,这次到没有太大的祸患。 徐值一身带血的铠甲就这么直奔寝殿,守门的宫人想拦却没敢开口,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殿内还安静地燃着香料,小皇后一身红紫华服正立在榻边,听得动静偏头来看,步摇轻响。 她见着人,红唇微勾眼神柔美起来,白皙有光泽的皮肤配上这样好的精神,全然不似刚经历了叛军入宫。 皇帝在榻上躺着,也看不出是睡是醒,徐值并未打算行礼,只想往前看看情况。 可这时小皇后却忽然俯身:“陛下,成王到了。” 徐值反应过来这是在打掩护,说明人还醒着,他赶紧就地跪了:“儿臣见过父皇!” 这会儿皇帝已然没有了开口的力气,自然也不必等着让起身。 他自行起身后,缓缓走近皇帝的床榻,神色悲痛起来,眼睛里即刻蓄了许多泪水。 “父皇…太子殿下…薨了”他看似无力地跪下去,像是真的在悼念。 皇帝面容消瘦了许多,显得眼袋更严重。话音落,他尚可移动的眼珠忽然颤动,浑身霎时紧绷起来,手指微微扣拽着床被。 只看抖动的面部,便知现在这不能移动的人,是有多悲愤痛苦。 可逢场作戏徐值最为拿手,这会儿轻轻地将那枚玉佩放在皇帝枕边:“太子被乱军刺杀与理政殿,后来殿内又起了大火,只找到了这枚玉佩。” 他说得没什么感情,都在一个语调上,似乎只读书似的将这个消息告诉皇帝。 一旁的小皇后知晓这王爷不是真伤心,那她也没必要跟着做戏,索性就理了自己的手帕,干看着。 低沉嘶哑的气声从皇帝喉间迸出来,四肢一抽一抽地抖动着,眼睛瞪地圆大,似乎正在与这个消息抗争着。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宫里尚有事物要料理,父皇先歇息。”徐值起身后便收了神色,往小皇后看了眼,留了个关心的神色随即转身。 可没想皇后却紧跟着他走了两步,避开了皇帝,低声道:“刚才赵峦奉命去书文院送什么东西了,你可当心。” 徐值先是思索,后又抬起笑眼拈了拈那浅香的手帕:“知道了,你得助我。” 他说罢,往龙榻上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换得小皇后一个明了的眼神。 …… 叛军暂退京城以北,宫中传出消息,太子为叛军所杀,薨于理政殿内。 一时间天地大变,朝臣人人悲痛却又刀刃在心。一场兵变失了太子,兵权在手的成王必将独掌朝政。 这个消息传到了靖安将军府,沈郁茹却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许多。只要成王信了太子是真死,那之后必然能打一个出其不意。 天色刚刚大亮,她刚处理了昨夜一身血迹的衣服,就听得院内脚步匆匆。 隔着窗纱看去,疾行不稳的身影正是沈置,还未等她起身,沈置已然急切地推门而入。 “父亲?”她刚走几步,却见人慌乱的步伐猛然转身,去将门关了。 突然急冲冲进府,又如此慌张避人,气氛一时间又紧张起来。 沈郁茹也不禁往外打量,低声问道:“父亲怎么了?” 只见沈置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脸上的皱纹微纵着,一脸地紧张。他二话不说,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抽出一道圣旨,递了过来。 “这是…”沈郁茹不明就里,赶忙扯开来看。 待看清其中所写却忽然头皮发麻,这分明是削成王位份的圣旨,上边一条条的罪证写得清晰明了。 勾结晋北匪首周穹,结党营私陷害朝臣…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圣旨纸上。原来皇帝都知道,甚至调查得比她知道的还要详细。 沈郁茹大惊一时惶恐,盖了大印的圣旨怎么会在对自己父亲手上:“这怎么回事!” 沈置顺上来一口气,心惊胆战道:“这是赵峦公公送来的!我刚盖了书文院的官印,成王就到了。” “然后呢?”沈郁茹听得着急。 “成王问赵峦送了什么来,我怕这东西落在他手上,就说是来送传位诏书的。”沈置心有余悸。 他终于看着不憋起,这才苦楚道:“是那传位诏书被他扔进火盆里焚了,不过想来这个应当重要。” 太子都没了,那传位诏书已然也就是一张废纸,不过过这活人的罪证可是一清二楚。 沈郁茹手脚发冷,忽然紧紧地握住沈置的手腕,觉着庆幸。自己的父亲一辈子没做什么大事,竟然这会儿做了这么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决定。 “好…”她如同至宝在手,太子还活着又有皇帝这封手书,之后定然可以东山再起。 她一抬眼,看着了沈置那苍老不安的眼神正望过来,想来也是藏下圣旨不知所措才寻过来。 “这事儿不要再同别人说起!”沈郁茹又嘱咐着,一定要留好这张底牌。 …… 经过一天简单收拾的京城,已经能看出些条理,街上零零散散地点起了灯笼,在寒风中显得凄凉。 太子被送往落梅园,景舟便与靖安将军府的人片刻不离的守着,只敢在天色渐渐晚时去远处的城镇买药物。 -- 第256页 夜色里,南郊的林道上,一匹快马驰过。映着洁白的月色,可见马上的人正是傅其章。 为了避开北面的乱军,他特地走了城南。这会儿,盯着不甚清晰地前路,归心似箭。可突然,远处越过一匹马的影子,一人快马驰过。 “吁…”他猛然勒住马匹谨慎起来,这会儿在京城附近行动的,不知是嘉宁军还是昭宁侯的人,并不敢贸然上前。 看这样子,再往前恐就有人了,他索性下了马徒步向前摸索。 四周漆黑,等到了近前才看到这地方是落梅园。傅其章侧身在树后看去,正见着了一人影刚刚进门。 落梅园许久都没用过,这样的战乱时候更不可能有人来赏梅。他心里打着鼓,拿不准是太子的人还是敌军。 不过既然到了,就要打探个明白。他四下环顾再没有旁人,轻着步子以树木为遮挡,慢慢往前而去。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感谢在2022-02-14 18:21:05~2022-02-15 19: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宇航员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 【期待!!!自从喝了营养液,除了更新,不想干别的。】 -完- 第137章 重逢 ◎小夫妻重逢◎ 落梅园的木门依旧破败着,城郊的林子里还有积雪,黑夜里除了风声也四下安静,甚至连点点光亮都没有。 傅其章轻着步子,侧身贴在门外的墙边,先是稍稍探了头由门缝往里看,却见里边一片漆黑。 方才明明见有人进去,这会儿却毫无人影,必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等了许久都没什么声响,他才轻轻地探出手去,谨慎地推了虚掩的门。 即使动作再轻缓,破败的木门一受力就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这样的响动格外刺耳。 傅其章手臂一紧即刻住了手,屏住呼吸没敢在动,等着看这样的声响会不会招来里边的什么回应。 可是院子里就好像真的没有人一般,半晌都没有脚步声。他这才又把手掌往前推了几寸,将门开出了个更大的缝来。 即使是得了宽阔的视野,也依旧没能在园里看到什么异常,夜色下一切都很平静。 想着人可能是在更里边,傅其章又往身后打量确定无人,才小心翼翼地迈进了门。 他将所有精力集中在听觉上,脚落在门里,踏在未化的雪上窣窣做响,四周安静的可怕。 突然,一阵凌厉的风声自门后传来。傅其章听觉灵敏反应迅捷,不过刹那间已经抬臂挡去。 黑夜之中也看不清是谁,不过根据所钳住的手臂能构想出人形。他正欲回击,却不想这人十分有力,反手一转挣脱了。 随即一阵冷铁摩擦声响起,是刀剑出鞘的声音。傅其章凭借直觉利落地将那人手腕一按,只一瞬,出鞘几寸的兵刃又哗的一声退回。 明招不行,这黑衣人又利落地自腰间抽出匕首。可还未刺下,手臂关节已被制住。 拳脚都在方寸之间,傅其章终归是占了上风。他反手夺过匕首,顺势拧过那人手臂按在背部,将人抵在墙上。 “什么人!”他把匕首抵在这人脖颈处低声问道,掌间加大了力气警告人不要再挣扎。 忽然,他却觉着这人猛然松了周身的力气,正疑惑着,就听得惊疑的一声:“将军!” 这声音分外熟悉,傅其章即刻松了手任人转过身来,正见着了景舟不可思议的目光。 “将军?真的是你?”景舟尚未缓过神来,他方才听到那一声询问本是不信的,可声音实在是太像了,由不得他不信。 这场景也在傅其章意料之外:“景舟?” 难不成是什么死而复生,或者夜半还魂?景舟还立在原地不敢动,一时不知眼前的人是人是鬼。 他壮着胆子抬了手,想去碰一碰这身形,按理来说魂魄是抓不到的。 可当手指用力戳在了那厚实的肩上,他才猛然吐出一口气来,整个人一颤。 忽然他觉着自己是傻了,明明方才才交过手,都是实打实、活生生的人啊。 所有人都以为靖安将军战死了,满街的白绫千军齐悲,却不想人能在这样一个夜晚,再见到这个人。 “将军…”他满腹的不可思议化作一丝丝哽咽,又惊又喜地望着。 傅其章看景舟这样子分外理解,毕竟自己算得上死而复生了。他轻舒了一口,上前一步将那呆木的人一抱,用力的在肩上拍了两下。 他本以为人在送小可汗的路上出了意外,如今又见到了才觉着可幸。 “你怎么在这儿?”他将人推开好好打量了一番,又疑惑起眼下的事情来, 只要人安然回来,旁的都无需再问。景舟赶紧收了收留在眼里的泪水,连声音都比方才轻快了几分:“将军随属下来!” 穿过层层的石路,终于见着了园内深处一盏亮着烛火的屋子。傅其章疑惑着,又往前走,才看清门前立了四五个人把守。 “将军?”“将军…” 这些人本警惕着,忽然见到这个熟悉的人影,一时间竟以为自己眼睛昏花了。可又见着这么多人齐呼,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幻像。 -- 第257页 在一片手足无措中,傅其章随着景舟进了屋子,直到关了门还听得见门外阵阵疑惑的声音。 往不大的屋内扫视,他一眼就看着了躺在榻上的徐佑:“太子殿下?” 太子不应当在宫里么,怎么这寒冬夜晚在这样偏远的园子里?莫非京城已经落入昭宁侯之手。 傅其章正往榻边疾行,却正与徐佑看来得目光对上,原本疲惫的神色先是一滞,随后连瞳孔都微震着。 “傅将军?”徐佑情急之下猛然起身,却不想别动腹部伤口,惹得面色苦楚。 可他也顾不上些许多,赶紧强撑着探头去看,却发现无论如何打量,眼前都是个实打实的人。 “你活着?”他怔了许久,才惊喜地说出这句话来。 傅其章方才从进门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或惊或喜,这会儿立在榻边颇为镇静:“是。” “末将傅其章,见过太子殿下。”从北境回来,他身上都带了些风雪的气息,收敛了浑身的锐气,却格外挺拔有气势。 徐佑一口气吸进去,又哽咽的呼出来,再看眼中已然亮莹莹的。心中慨叹,上天终究是不忍心将这样一位将军收了去。 “殿下为何在此处?”傅其章看着他应当是身体有恙,便更为奇怪。 屋里的烛光并没敢点太明亮,这会儿显得昏昏沉沉的。即便是过了许久,徐佑再讲起当日的事情,依然是面色凝重。 傅其章听过成王故意拖延时间和那一剑,不由得脊背生寒。再得知沈郁茹冒险行事,更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 原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京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下成王大权在手,人人都道太子被叛军所杀,当真是世事难料。 “傅将军可愿再助本宫…”徐佑觉不甘心成王肆意妄为,可眼下境况他实在不敢肯定还有人肯冒险。 向来直言直语的傅其章却没有即刻回答,他将沉静的眼神看过去,问道:“殿下与成王,有何分别?” 徐佑忽然一怔,连呼吸都屏住了,如此一问竟令他恍然失神。是啊,自己与成王有什么分别呢? 对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来说,谁坐皇位从来都不是重要的事,那些权利斗争跟他们丝毫不相干。 有吃有喝、有衣有被,谁做这个皇帝都是一样的。 傅其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一个答复。 忽然,徐佑的目光平和起来,连浮着的气都沉下去不少:“本宫永远不会用国土安定与百姓性命做赌注。” 当成王任由昭宁大军攻入京城杀戮,为了皇位故意拖延时机时,他其实便已经找到了自己与他的分别。 皇权使然,君王从来不是君子,可也不能是心魔。 屋内影影绰绰,傅其章以坚定地目光地看着,周身都有着由心而发的处变不惊。 他也不知何时起,那些把自己压的喘不过气的重担,竟然能被随心拿起,还不觉着处处禁锢。 殷渌临终时,问过为何要领兵打仗,他才明白什么是“时也心也。” 从建功立业,到为我脚下国土与万千黎民不受战火,为活着的人能继续活下去,死去的人可魂归故里。 “末将想先进城看看。”傅其章并不继续做决定,他每一句话都说得从容,绝不比之前少了半分自信。 未得到明确答复,太子心里的石头终究没有落下,可现在却不能强人所难。 那京城里还有傅其章日思夜念的人,万事都要等相见过之后,再做定夺。 …… 夜深了,沈郁茹和衣卧在榻上,就这么盯着雪白的窗纱。 想来已经很久没有安睡过了,她眼睛干涩,却不敢闭眼深眠,因为梦里都是与傅其章的分别。 她正神思游走,忽然洁白的窗纱外映出个人影来,窗户也被推了一把。 “谁!”她猛然警惕地坐起身来,手已经探向了枕下藏着的匕首。 眼下京城已然乱做一潭浑水,将军府里也没什么人手,依然是日夜防备。 安静了许久,沈郁茹暗暗屏着气,不知来人是谁。突然,窗户被猛地推开,那个黑影不由分说跃进来。 她一惊即刻抽出匕首,将身形闪至一旁:“你是谁!” 是昭宁侯的人还是成王的人,或者是宣平侯府的余党,她握着匕首的手微抖,声音却依旧清晰有力。 “郁茹。” 这一声呼唤令沈郁茹紧绷的身体一怔,冰冷的神色忽然慢慢显出惊色,连呼吸都放缓了。 这样熟悉的声音…她目不转睛怀疑又期待着,看着那黑影慢慢转身,迎着淡淡的光,那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元十…”她轻着声音脱口而出,更像是不自信的自问。目光在这张脸上打量一遍又一遍,连匕首都忘记放下。 傅其章以柔和的目光看着,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是我,我回来了。” 是在做梦吧,沈郁茹不敢相信,恍然间松了匕首。随着当啷一声将神思一震,她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人越走越近,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傅其章那有神的目光忽然也动容起来。 沈郁茹觉着眼眶里热来,连喉间都哽着气不敢呼出来,怕大梦一场醒来两手空空。 她细细地打量近在咫尺的脸庞,犹豫着缓缓抬手,将冰凉的指尖触在傅其章的脸颊,又慢慢抚到眼角。 -- 第258页 一点温热自指尖传来,化作密密麻麻针刺一般的酥意传遍全身。 是活生生的人,沈郁茹觉着自己指尖湿润,是傅其章眼角的泪…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今天修改前边的文来着,发得有点晚。不过都是改一些错字,剧情没有太大变动的,大家不用重新看哒~ 感谢在2022-02-15 19:08:57~2022-02-16 20:3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宇航员19瓶;Drew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大大今天还更吗?】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终于!】 【 -完- 第138章 暖意 ◎小夫妻酱酱酿酿◎ 良久的沉静后,这些时日所有的不安,突破了心中的高墙。沈郁茹猛然伏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放声哭起来。 “你去哪了…”她本想责怪,但转瞬就被满心的担忧后怕淹没,只剩下了哭声。 傅其章抬臂将人紧紧抱住,仿佛要把这副柔软单薄的身躯嵌进怀里:“我回来了…” 那说不上委屈却戳心的哭声,仿佛在倾诉着以往只身一身的苦楚与思念。惹得他心中酸涩,垂目间也落下泪来。 哭声转为低低地呜咽,沈郁茹将额头抵在那尚有寒气的肩上,手指紧紧地扣入细软的毛裘,好似在悬崖边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缓缓抬起双眸,在傅其章的眉眼间一寸寸的细细看过,忽然心怀庆幸。久别重逢、失而复得,宛若春风乍至,只一瞬就消散了所有冰雪。 将一切苦楚宣泄出去,欣喜与释然才涌入心间。她带着泪看着人良久,忽然一笑,即便是屋内四周都暗着,也能觉出身前的人周身光亮。 …… 终于,屋内燃起了蜡烛,迎着明亮的烛光,沈郁茹却半刻都不肯将目光从傅其章身上挪开。仿佛一个错眼,人就会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屋里暖和,傅其章正准备换下毛裘,便察觉到了这样灼人的目光。他往拿着火折子出神的人看去,笑道:“我好看?” 沈郁茹神色一动回过神来,刚想气人这样的时候还能打趣,却又即刻心疼起来,只能缓缓收了火折子,不做回应。 她上前替人脱了外衣,这会儿才能有心思去分辨出来,这毛裘不寻常:“这是哪里的衣服?你这些时日都去哪了?” “北藩的,这事儿说来话长。”傅其章转过身来,回以更柔和的目光,发现眼前的人消瘦不少。若不是现在这点神采衬着,只怕会更加憔悴。 松了的里衣随着转身完全垂下来,沈郁茹可清晰地看见胸前那些愈合的伤口,新肉长得十分刺目。 “那就慢慢说…”她的心忽然被刺了一下,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拨开肩头的衣领,想知道傅其章究竟还有多少伤在身上。 “没事儿,都好了。”傅其章看着她心疼得眼神,便开口安慰。 沈郁茹微凉的指尖,在那些略微凸起的伤疤上一一走过,由锁骨到心口… 有些周围还留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她甚至能料想出当时有多少刀剑刺过来。 忽然,她觉着一直平稳起伏的胸膛微颤,抬眼看去正与炙热的眼神撞上。她能觉出傅其章的目光在自己眉目间游走,如一湾不平静的池水。 还未等思索什么,只见傅其章深吸了一口气,避开了眼神:“我先去沐浴…洗了这血迹。”说罢便要往出走。 沈郁茹觉着他脚步有些急,一时不知所以,下意识便将人拽住:“别出去了,在屋里吧。” 想来沐浴一下,再换身干爽的衣服,也不至于让好了的伤口再破开。 她转身出门去吩咐兰芷的时候,傅其章微抿了嘴唇偏过头去,嘴角明明勾起了笑容,却又偏偏带了些无奈。 …… 兰芷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要大半夜沐浴,却也还是去烧了热水,又将沐浴用品全数送去了房中。 总之现在的关口,她也不敢多问,省的又伤了本就还疼的那颗心。 冬日的热水,散发着氤氲的热气,给屋子添了些暖意。傅其章许久都没切实感受过这样的热气,一时间有些神思游走。 沈郁茹开了个青瓷瓶,往水中撒着些药粉,问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些伤口实在太惹人注目,她又忍不住去触了触肩上伤疤。温凉的指尖碰到微热的皮肤,还带着些留存的水珠,由颈间滑落。 搭在浴盆边原本放松的手臂忽然紧绷一瞬,傅其章,合着眼,手指慢慢地摸索着那些缝隙,似乎并不大安分。 “你怎么了,不舒服?”沈郁茹忙低头看去,觉着热气里的人似乎在压抑着呼吸,眉头有些微蹙。 “没事…”傅其章轻应了一声,只看面色不觉着是伤口疼痛。 可沈郁茹那肯放过,又向前倾了倾身贴近去看,恨不得将目光贴在他的脸上,去看有什么意外。 忽然,傅其章睁眼转过头来,她不由得一怔。霎时与二人鼻尖近在咫尺,连呼吸都随着水汽交融在一起。 “你…”傅其章说了这一字,却又带着笑意抿了抿嘴唇,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那目光被水雾一浸,更显得柔和。可沈郁茹总觉着其中有波澜,要把自己勾过去似的。 -- 第259页 正猜测着,面前的人突然往前一凑,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带着些湿漉漉的潮气。 沈郁茹眼神中疑惑忽然退去,换成了片刻的不知所措,却又渐渐地多了些欣喜。 “还离这么近?”得此突然一吻,傅其章以为人会闪开,这会儿看着她呆住,便无奈着笑着问道。 两人相视了会儿,热气蒸腾上来,沈郁茹一时心跳得急,望着那热烈的目光,丝毫未动。 伴着不甚清晰地视线,她忽然俯身吻了上去,只不过没有即刻离开,任呼吸交缠了会儿,才稍稍分离。 终于得了呼吸档口的傅其章,赶紧吞了卡在喉间的气。 他垂目浅笑了会儿,忽得抬起翻腾的目光,恨不得将尽在咫尺的眉目刻入眼底。 “是你撩拨的我的。”他呼出一阵明显的笑,便不由分说地将人揽了过来,干脆地覆上一个深吻。 沈郁茹觉着带着水滴的手掌在她耳后慢慢摩挲,又不经意划过耳垂,在面颊停留片刻。 往常缠绵的吻这会儿却失了温柔,热烈的向前探索,甚至不给一丝凉爽的空气。她想往后得些喘息的机会,却又被有力的手掌揽回来。 慢慢地,她似乎也被着热气包裹,手不经意间覆上了傅其章那发烫的手臂,又顺着向上摸索,在脖颈间流连。 哗啦一声,伴随着出水的声音,一阵水汽剧烈地腾起来。傅其章猛然将人抱起,却不肯让唇齿分离太久。 地上湿漉漉的水渍,由房屋中间的浴盆一直到了床榻,慢慢地,房间里似乎是三月春景,令人忘我轻叹,浑身暖意攀升。 …… …… …… 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燃尽了,透亮的光线由窗外映进来,将昨晚屋内的一片狼藉看得清楚。 傅其章早着了干爽的里衣,撑着头带着笑意,往自己身前还在沉睡的人打量着。 他似乎这样看了许久,从天色昏暗看到打量,却时不时都要止不住地笑出声来。 眼神里有着从未有过的爱意,恨不得要从这眉眼间看出朵花来。 沈郁茹是被这一阵有一阵地轻笑,从梦境带回现实的。他朦胧间睁开眼,便察觉到了自己在傅其章的怀里。 可她没有即刻出声,面色忽然又红了起来,微微往前蹭了蹭,将自己又埋进了被子。 “醒了?”傅其章声音清亮,似乎还很是高兴,偏要将人的小心思戳破。 “没有…”沈郁茹还不敢露头,话音从被子间传出去,反而又引来一阵笑声。 傅其章抬臂又将人搂住,只要一回想起昨晚便要笑。 这样安定的怀抱,沈郁茹反而一瞬间心里没着没落。如同无意打翻了一只琉璃杯,本以为下一刻必定碎得七零八落,可却反手又将其接住。 一瞬间的庆幸与不可思议,这会儿化作了真真实实的欢喜。 …… 今日屋内格外冷些,沈郁茹起身后一直不敢直视傅其章,可又偏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 “你…你总看我做甚?”她正回身理着自己的长发,却发觉铜镜里那个带着笑意的目光。 可一句话问出去,傅其章非但没有回答,反而往前一步立在了她身后,拿过梳子开始缓缓地理顺长发。 时至此时,沈郁茹缓缓垂目一笑,人身后的人去摆弄。有个铜镜梳妆的人,只盼着能日子一直如此。 “我在落梅园见着了太子,是你出手相救?”傅其章问道,想着该说说之前的事情了。 沈郁茹回头看去,忽然惊讶:“你们见过了?”她猜测到,既然如此那城内情况他必然也知晓。 “嗯。”傅其章答道:“你什么想法?” 这次回来,沈郁茹总觉着他周身自在了许多,却不是之前那种目之可及的随性。 什么话经他说出来,都有着一直不曾改变的底气,却也添了些高山流水的轻和。 “我给你看个东西。”沈郁茹起身,自榻边小柜中的暗格里,取出了沈置送来的那道圣旨。 傅其章疑惑着展开,目中慢慢多了些凝重:“哪来的?” “是陛下送去书文院的,成王得了消息追过去,我父亲暗中保下来了。”沈郁茹说得简略,只等着看他是什么反应。 “我想助太子一臂之力。”傅其章看过去,自从得知沈郁茹将太子救出理政殿之后,他其实便能看出来其中心思。 听得这话,沈郁茹缓缓贴过去将人拦腰抱住,她现在可太怕傅其章又去涉足什么险境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如果我发文发晚了,那就是开车未遂(doge) ◎最新评论: 【<img style=vertical-align:text-bottom;src=//i9-static.jjwxc.net/images/seedling.png/>摩多摩多!】 【 -完- 第139章 罢免 ◎成王撤众人职位◎ 今日映进窗户的光格外明亮些,晃的人心里不安生。傅其章轻抚可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 如此一遭已经算得上失而复得,沈郁茹那肯轻易把人放开。她觉着傅其章的指尖在自己发间轻轻游走,似在安抚这满心的不安。 “这次不需大动干戈,只要太子现身,再有你这封圣旨便万事即可。我能做的,不过是试着调动嘉宁军,做一份保障而已。”傅其章说得轻松,仿佛即将要面对的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 第260页 想来也是,现在朝中由成王说一不二,无外乎是因为太子薨逝,而百官又不得知成王的所作所为。 只要能将太子平安迎入京城,再将这封圣旨公之于众,也不需动什么兵刃,东宫可稳。 “你还要出城吗?”沈郁茹虽然已经知道他要调动兵马,必然就要出城,可还是想问一句。 “要。”傅其章任她抱着:“不过得晚上了,昨夜是扮做冀南士兵,随景舟入城的,今天想必还要夜晚行动才好。” “好。”沈郁茹觉着自己的心安定了,才缓缓地松了手,看着眼前的人还没着外衣:“穿身厚衣吧,伤刚好别受凉。” 傅其章忽然思索片刻,道:“挑最不打眼吧,免得惹人注目。” 之后免不了城里城外的走动,若是再穿那些鲜亮的颜色,恐怕谁多看一眼认出来了,就要节外生枝。 说起不惹眼的衣物,沈郁茹刚想把之前看着的盘算一下,却忽然想起来之前新制的衣服。 她一边往临窗的小榻走去,一边道:“新制的冬衣到了,靛蓝色那件。” 话音落她正拿了衣物转身,却回头见了傅其章正贴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 “你…”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却注意到了身前的人正藏着笑。 “看着还是正好的。”她将衣物比在傅其章身前看了会儿,觉着人穿上应该很好看。 那块靛蓝的布料显得太庄重,后来又搭了云烟、石青等浅色,还用银线做了花纹。当时做的还是窄袖,现在穿着也不累赘。 沈郁茹将衣领袖口一一展平,周身打量下来,竟然不觉着肃穆,更没因为暗色掩了他眉目间神采。 仿佛什么清朗的山色,飞流的瀑布都在傅其章身上,更有一番势不可挡的气魄。 “斗篷你试了吗?”傅其章看着那件银红的斗篷还叠放着。 “没…”沈郁茹道,衣物送来的时候只是睹物思人,哪里还顾得去想合不合身。 窗外光线明亮,想必是个好天气。她探身去将窗户推开,想看看傅其章站在亮处的样子。 窗户悠悠敞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白雪,后半夜竟然下雪了。沈郁茹略惊,轻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 晨光下的雪色格外闪亮,枝丫上亮莹莹的,随风飘落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在阳光下隐约闪动。 “吾与雪同归。”她复又响起这句话来,不由得回眸往身后的人看去,目光中多了些许神采。 傅其章也见了窗外的雪景,忽然会心一笑:“我没骗你。” 昨夜一室春色,屋外却洋洋洒洒飘着雪,算作上天不负有心人的承诺。 房门被轻轻地扣响,听着犹豫还存了几分试探,沈郁茹忽然警惕起来,忙把傅其章往木架后推了推。 靖安将军生还的消息还不为外人知晓,来日定能打成王措手不及,这会儿不能暴露。 “谁?”她问了一句,等着门外的人答复。 “夫人!”门外是景舟的声音,傅其章松了暗握着的拳,去开了门。 门一开,景舟先是将人上下打量,怔住片刻后才确认是自家将军:“将军,南路军传来战报,说南族进攻迅猛,恐要北退。” 这等时候,京城已然还乱着,大楚上下没多少安生的土地,若是江北军再北退,恐怕辽阔大楚之土,恐四分五裂。 傅其章一时深思蹙眉:“南路军将领是谁?” “之前调了一路淮北援军去,现下是荀将军坐镇。”景舟答道。 现在实在不能再任南族侵入,否则局面大乱,将会一发不可收拾。傅其章道:“你给荀将军个信,请他务必守住南疆,不可退过江南。” 南族战力强大,他是亲身领教过的,三年前便是孤军奋战不得援军,想来竟与现在形势如出一辙。 “是。”景舟领命,又道:“将军今夜动身去城外吗?” “嗯,你安排。”傅其章答道,不由得又往屋内看了一眼。 刚刚重逢,恐怕又要几日不见。虽说这次不会长久分离,可即便是一时一刻不见,心里都是惴惴不安的。 院内白雪皑皑,傅其章又再寒意中站了会儿,才复又走到那小榻边。 沈郁茹觉出他在打量自己,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否又哪里不妥。 可还未等抬头,她余光已见着人俯身拿了银红的斗篷。傅其章抬臂一展,带着一阵风拂过耳边,斗篷已经将她周身覆上。 她觉出颈间被细绒敷的暖洋洋,慢慢抬眼去看,见着了傅其章正笑着:“合适的。” 在拿到这件斗篷时,绝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穿上,甚至是所爱之人为她亲手披上。 一只手缓缓地伸在面前,沈郁茹恍然间竟觉着,时光似乎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傅其章也会这样等待着,等待着她将手放上来。 熟悉的温暖的手心,只是这次握得更紧了,窗外的凉风吹进来,却被厚厚的斗篷阻隔在外。 “如此雪景,不可辜负。”傅其章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门外走去。 一场伴着归人落下的雪,把四处都映的熠熠生辉,那棵桂树、凉亭还有覆了雪的灯笼,都在诉说着冬日的欢欣。 …… 时进腊月,昭宁侯定军冀北虎视眈眈。朝中因太子为叛军所杀,皇帝又日日昏着不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以成王为首。 -- 第261页 京中尚且安定没有几日,成王便下数道撤职的令,杨逾、张瑞书皆被撤了职位,禁城军陈归、冀北军杨迟,乃至淮北军总将荀业之无一幸免。 这一举在朝中掀起巨大的波澜,人人都看的出来,成王这是将之前太子亲近的人,都换了下来。 虽说现在老皇帝还在位,可朝中是谁说了算百官都心知肚明。这一番虽然大胆放肆,可谁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事已至此,将来这江山朝廷是谁的,已然能看得分明,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刻成王就杀到自己头上。 樊北自从在殷府呕出一口鲜血后,身体便每况愈下,仿佛那一口血吐的是心头血,把整个人的精气都散了出去。 如今听闻朝野震动,强撑着病体往内宫去。往日一众青年才俊,正当年的栋梁都被撤下,这是要动摇大楚之本。 冬日萧瑟中一身红色官衣的樊北,面色憔悴着,宛若枯山上挺立的老松,非要刺破严寒。 理政殿经了大火,一切政务就暂安排在了往常歌舞的万青调。 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往万青殿走去,每迈一步台阶,似乎都能觉出年迈的身骨摇摇欲坠。 如今再没有谁能与成王同享一张书案,他坐在阶上的案后,细细打量着那些朱批纸笔和大印。 即使老皇帝还没龙驭宾天,他就已经想着来人能唤一声万岁。 “殿下!樊相到了。”小内侍垂目不敢抬头,匆匆禀过便退了出去。 徐值往阶下睨去,若不是樊北举足轻重实在动不得,他真的想让这在位许久的老丞相,也好好颐养天年去。 “樊相何事?”他将手搭在案上,挺了挺脊背,俨然自做一副少年君主的气势。 樊北深喘了一口气,面色严肃着:“敢问殿下,几日内连罢数官,意外为何?” 徐值笑得自在:“自然是他们无所建树,应当缓更好的人。” “眼下昭宁侯尚在虎视,江南战火不断,望殿下以朝中安定为重,不可贸然行事。”樊北还还不想戳破成王的心思,只盼着伤痕累累的大楚能保住根本。 一字一句传到阶上,引得徐值轻挖了挖耳朵,一脸不耐烦:“樊相在病中就安心养病,旁的事情不用劳心了。” 话被当了耳旁风,樊北实在是忧心大楚社稷,不由得提高了嘶哑的嗓音:“现在大楚内忧外患,请殿下放下私念,以江山社稷为重!” 这番话里点破徐值的想法只有一步之遥,他一时恼羞,面色也不如方才和缓:“江山社稷自在本王眼下,樊相不必忧心。” 想来旁敲侧击已然不能挽回局面,樊北喘息间已经觉着胸口憋闷,一时间嗓音生起怒气:“如今大楚正是危急存亡之秋,殿下却以公谋私、党同伐异。” “住口!”徐值拍案而起,一时勃然大怒。 可樊北却非要说下去:“张瑞书安定江北,才学满腹;杨家父子心思慧敏,有运筹之能。禁城军、淮北军数将皆尽心竭力。” 徐值急喘着,已然将目光压得很低,眼神阴鹫地往下看去。 “良臣诛尽,我大楚凭谁而立!”樊北似乎是万山间翻腾的云浪,风起涌动间,连天地都开始混浊起来。 这话当时太子说过,现在用来竟分外合适。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因为最近屏蔽词增加了,之前的章节里某些地名会被屏蔽~如果各位小伙伴最近看到了,请稍微容我一点儿时间去修改,谢谢大家!】 -完- 第140章 毒酒 ◎成王赐毒酒◎ 这句话刺激到了徐值,他猛地将双拳砸在案上,怒目探身厉声道:“太子的人是良臣,本王用的就是奸佞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些人与太子亲近,樊北一身风骨看着竟有几分凋零,却仍不肯曲折分毫。 他迎着雷霆之势稳如高山,道:“若另有良才可换也罢,可现在放眼大楚,殿下罢免之人便是中流砥柱!太子数年选擢…” “太子太子!现在是本王理政!”徐值怒吼,暴怒地将笔纸推了一地,眼中布着血丝要杀人似地看过来。 他扬着下巴睨视,一身宽袖长衣在这副神情下,显得浪荡无度:“你们人人都偏心太子!瞧不上本王!” 老皇帝早定太子,众人虽知成王手段心气都不逊色,可到头来也终归是有所偏颇。 况且这许多年以来百官也看得清楚,成王那些手段没往民生政务上用过。即便说是善兵,也终归是想把军权拢到自己手里,而不是强大楚之军。 一来二去,太子虽然文强武弱,却终归是更得人心。 樊北看着这陷入心魔的王爷,却终究无可奈何。他正色拢手:“请殿下,复一干人等官职,助大楚渡过危难。” 徐值嘲笑地轻哼了一声:“官复原职?”他阴郁的面色看着缓和了几分,可瞬间便目如虎狼:“本王还要杀了他们!” 没想到人已经疯到这个地步,樊北身上攀上寒意:“殿下!” “哦,对了!张瑞书是老丞相的学生吧,那就由他开头。”徐值将满脸怒气化作诡异一笑,高喊一声:“来人!” 门外利落地进来几个黑色武袍的人,看着既不是御前卫也不是宫中内侍。 殿内小内侍,听得这样的嗓音已然吓得腿脚不灵光,诺诺地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 第262页 “送壶御酒去一叶书斋,给樊相的学生。”徐值浅笑着,以锋利的目光盯着樊北,似乎偏要人知道,他眼里就是容不下太子的人。 自来都没有王爷给朝臣赐毒酒的规矩,更不要说是无罪之臣。如此一举只会让朝野动荡,掀起轩然大波。 未继位的王爷赐死朝臣,架空病重的老皇帝,朝中人人自危,届时大楚便连外强中干都算不上了,是彻彻底底的枯死。 樊北踉跄几步,幸得那小内侍扶着,气急间又呕出一口血来。徐值却对这一口鲜血视若无睹,悠悠地俯视着。 眼下杀人远远不够,他要诛心。反正太子的人早晚都要除去,索性就借此机会让朝中所有人都知道,生杀大权在他徐值手中。 冷冷的一句话,急火攻心的樊北眼前已然看不清东西,却还拖着病骨往那个模糊的身影望着,眼中第一次有了悲色。 他再想说什么,却只是嗓音沙哑着,说不出话来。最终眼前一点点地暗下去,轰然倒地。 徐值看着阶下的人轻笑,觉着自己已经扳倒最后一座大山,之后朝中再没有谁可成为阻碍。 …… 城外落梅园,太子已经能起身行走自如,傅其章日日在落梅园守着,可心却早在南疆。 前些日子荀业之被撤职,眼下也不知军心是否不稳。或许过些日子他就得以白身离开军中,不能再掺手军务。 落梅园的红梅已经零散地开了,今年仿佛格外的鲜红。景舟一路脚下生风地走过白石路,径直往红梅深处而去。 “将军!”他看着刚要进屋的人喊了一句。 傅其章往屋门看了一眼,才转身而来将人带远了些:“军中怎么样?” 这些时候一直在摸索京城周边的兵力,看看是不是都在成王的掌控中,免得太子贸然现身,却连城都没进去就没了性命。 景舟低声道:“若是单看太子的人手,只刚刚够应对禁城军。但是若以靖安将军之名调兵,旧部都可跟随,能有半数人马。” 如此看来,冀南军尚没有被成王控制许多。如果慢慢联络太子人手,还要缓个三五日;若靖安将军大旗现身军营,恐明日就能由足够的人手攻入京城。 可现在一时风光,一令之下调动几路人马,等太子继位,怕是又要用这事儿来说嘉宁军听将领不听皇命。 帝王之心难测,到时候又因为触了新帝哪根神思,再追究一个功高震主,专横军权之罪,也不是没可能。 之前的事情傅其章记在心里,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不可能踩过那些坑,还要不管不顾地在泥潭里趟。 所以他现在也习惯了不事事都摆在明面上,将更多的事情暗中思索过了,才化作心中的底气。 左右还是自己不在这位子上,只能尽自己所能替太子铺路,到时候也好让这事儿顺理成章些。 “好,这事儿先别同太子说。”傅其章嘱咐过,这才又往刚才要进的屋子里去。 门一打开,屋内十分安静,淡淡的梅香也能环绕在屋内,徐佑照例收敛着周身气质,却仍寒锋出鞘。 “见过殿下。”傅其章先致礼,随后撩衣相对坐在软垫上。 方才景舟唤的那一声屋内听得清楚,可后边便没了声响,徐佑问道:“怎么?方才有什么事?” 傅其章这次回来之后,确实是由心的从容自在,什么话都能自如应对,现下面不改色道:“荀将军前日来信了。眼下他被撤职,恐军心不稳。臣托荀将军暂守几日,仍率领江北军作战,以保江南无虞。” 这事儿确实不容易引起怀疑,徐佑抬起目光,缓舒了一口气:“有劳荀将军了,等京城安定了,必定好好犒赏。” 往常被撤了职的将军,大多都是直接便离开了军中,况且现在还是这样的战场,荀业之肯坚守真的是难得的忠勇。 “军中怎么样了?有多少人马可以调用?”徐佑问道,想着应当是时候重掌京城了。 傅其章却不做正面回答,只能从神色中看出来稳健:“禁城军在成王手里,不可用。只能暗中联系殿下在冀南军中的人,眼下人马刚够应对禁城军,恐有点冒险。” “若是你直接现身军营举旗,以靖安将军名号必然有数众跟随。”徐佑蹙起眉来,靖安将军在军中颇有威名,他觉着有更直接的法子。 方才刚同景舟说过这事儿,他还是觉着不能张扬:“我现在无官无职,调动人马吃力,还是要摸清底细后,待太子现身。” “你大可不必如此谨慎。”徐佑竟然不习惯如此多思的傅其章,现在如果他能有之前敢做敢干的气势,反而会是把利刃。 傅其章笑而不语,眼下也算不上谨慎,只是学会了给之后留录而已,不会在做走一步断一路的事情。 …… 眼下内宫本就人心不一,不多时就传出了赐死张瑞书的小道消息,百官心惊肉跳,都觉着成王越矩暴戾,甚至已经看出了来日大楚是暴君在位,可谁也不敢招惹这头狼。 人人恨不得日日烧香,求皇帝能忽然从病榻上蹦起来,好好理一理这乱做一团的大楚。 一叶书斋内,张瑞书跪坐在案旁研磨,似乎灵魂被抽走一般,有些呆愣地研着墨。 桌上那只金壶,是同昏倒的樊北一起送回来的,那些黑衣侍卫脸上只写着索命两字。这壶酒是何用意,不必多说也都知道。 -- 第263页 砚台发出沙沙地摩擦声,樊相靠在一旁的软枕上,猛咳了一阵:“过来。” 方才不明不白要研磨,张瑞书已经腾不出去想自己老师要做什么,这会儿更是失神的过去,复又跪下:“老师…” “老夫问你,眼下朝中境况,你如何看?”樊相目光如常,似乎并不记得方才有人送来了毒酒,如今黑衣人在外边等着收尸。 张瑞书合了会儿眼,平复了自己慌乱的呼吸:“人人自保。” 成王手段狠辣,即便是今日要赐死无罪之人,都是冷眼旁观,任由他张狂行事。可细细想来,这是在避免引火上身,不就是人人自保么。 樊北又嘶哑地咳了几声:“谋民二字,今后由你说给更多的太学生去听。” “谋民”二字是樊北亲手提的,这话说得张瑞书不知所以,他蹙起眉来:“谋民二字就在太学府外,太学生人人可见。” “在太学府外,却难在人心中。”樊北长叹了一口气,说不上惆怅,却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张瑞书尚在思考这句话,却听得榻上的人道:“你且出去,我要更衣。” “学生来服侍老师吧。”他说着就要起身,去拿干净的衣物。 “不必了,你出去吧。”樊北精神已然不大好,泛白的嘴唇将脸庞都衬得苍老了几岁,看着如枯松摇摇欲坠。 几番拒绝,张瑞书只当老师不愿让人看着病体,也便起身致礼:“老师有事唤学生。” 他退出屋内前,又往桌上的金壶看了一眼。至此,樊北都没有提一句有关这毒酒的事情,也不知之后将如何处置。 临出门前,张瑞书心里总是不安生,他又往榻上的人看了一眼,只那一眼却似乎看见了山河缩影,正卧于榻上。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去亲戚家了,今晚回来已经9点了,差点赶不上更新!实在抱歉! 今天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41章 陨落 ◎樊北以身殉道◎ 一叶书斋里静谧着,一池水也结了冰,连夏日摇曳的枝条都换作了光秃的枝丫,似乎一切都被凝固了。 张瑞书立在门外良久,寒气将他的衣衫都浸透了,可屋内依旧没什么动静。远处黑衣人的眼神虎视眈眈,只快将人吃了似的。 毒酒送过来,人又在这里守着,想来不会让一叶书斋安然无事。况且拖延这一时,又怎能逃脱成王的手掌。 惆怅的思绪让他回过神来,忽然发觉屋内还是没有动静,老先生病体未愈,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老师。”他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便又敲了敲:“老师更好衣了吗?” 见敲门许久不应,他忽然心中有些慌乱,远处那些本就警惕的侍卫也看出事情不对,皆向前围了过来。 园内安静没有任何声响,张瑞书提着心一把推开了屋门,外边的光亮洒进屋内,落在那灼目的红衣上。 樊北没有任何声响地伏在案上,一身红衣将屋内都反出了些光亮,张瑞书慌忙跑去扑在案边:“老师!” 他将人扶起轻晃着,眼神里满是担心与焦急,直到见着樊北嘴角挂着血迹,才倒吸一口凉气:“老师醒醒!” 无论怎么呼唤都没换来回应,怀里的人毫无力气。张瑞书心里升起一股恐惧,忽然不敢呼吸了。他颤巍巍地将手探在樊北鼻下,可没有感到丝毫的气息。 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随之而来是心口一阵阵的隐痛:“老师…老师!” 突然,他神色一震,忙乱地往桌上的酒壶摸索,可指节方才一触,原本漫着的金壶这会儿竟然当啷地倒下。 酒壶空了,樊北就倒在这里。张瑞书失了神地深蹙着眉,浑身似乎被钉在了这里,动弹不得。 这身官衣确实是新换的,樊北沉淀着几十年风霜的眉眼间,这会儿宛若真如大雪覆上了千年山川,一时间日月停转。 张瑞书神思还没完全清明,模糊着视线顺着樊北的周身打量,最后看到桌上铺着张纸,上边的墨迹还未完全干。 方才磨墨时桌上还空空如也,这定然是樊北特意留下的,他手止不住的颤抖,一汪泪忍在眼中,拾起来那张纸,赫然写着“声应书” 老先生弥留之际,一字一句写下,或许死一个张瑞书不会引得什么波澜,再死了杨逾也是人人遮掩。但是玉衡先生的生死,足以震动朝野。 寒意铺满了整个屋子,将张瑞书的心肺都浸透了,他无声地落着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化作低声的哀泣。 “老师!”他这会儿才明白出门前樊北问的那些,还有那句“谋民在太学院前,却不在人心。” 屋里哭声惨烈,门外的黑衣侍卫往里张望着,这间浅浅的屋子忽然深邃起来,那两人被框在门口的光亮里,似乎时光没了尽头。 …… 成王照例在万青殿召见了群臣,那些大臣如在三九,不敢抬眼浑身哆嗦地在阶下立着。 没了太子那些人,成王忽然觉着眼前都宽阔了,悠然地撑着头,等着一叶书斋里的人来报。 “报!”门外跃进来一侍卫,往阶上的人看了一眼,眼中竟然存了几分悲悯。 “张瑞书死了?”成王平淡的一句话,引得阶下众臣中传出深浅不一的吸气声,却终究没人开口。 那侍卫现在再看这王爷,打心底里升起来一股恐惧,犹豫道:“回殿下,樊相饮御酒,西去了。” -- 第264页 随着成王惊起,大殿内突然炸开了锅,人人惊惶却又不敢相信。原本死的人应该是张瑞书,现在玉衡先生竟然饮了那酒。 徐值万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结局,他即便是想让樊北死,却绝不是这种明面上的手段。 随着殿内一浪一浪地吵闹声,张瑞书一身顺整的官衣迈进了大殿,这会儿他全然退了一身书生气,仿佛身怀万卷,却可以纸杀人。 刚刚哭的眼睛还通红着,他手持着那章“声应书”,身姿挺拔地走进,踏过一步殿内就安静一分,直到所有人都把目光聚过来。 “谁把他带来的!带出去!”徐值把目光刺向那侍卫,一声怒吼却没唤回什么行动。 张瑞书也不看阶上的人,行至殿前转身面向众人,那些人仿佛望着樊相那样,望着这个年轻人。 “成王赐鸩,樊相殉身,亲书声应书,以达诸位!”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徐值听后愤怒地昂着头,只看这玉衡先生,能留下什么言语。 “吾本残躯,不留人世,今当一死,以醒避身诸位。大楚患乱愈烈,外敌未御又摧内贤。然诸臣缄口避身,不止暴举。” “此如故纵山火,终燎诸位安身之处。今日断良木,明日倾楼厦;今日吾死无声,明日诸位死亦无应也!” 殿内安静着,张瑞书一字一句地度过,明明声音洪亮,却字字如泣山河。 那些朝官似乎忘记了颤抖,面面相觑着。樊北这是再以一死告诉他们,今天成王亡他,明日成王就可亡在场之人。 今日人人都置身事外不做声,明日祸患临到自己头上,依然没人肯说半个字。 “来人!将他轰出去!信口胡言!轰出去!”若不是书案挡着,徐值恨不得扑下来。 殿外哗啦啦地进来了侍卫,安静的殿中忽然传来一声高喊:“张瑞书不可杀!” 现在一声起声声起,樊相一亡惊醒众人,所书之言振聋发聩。人人都在这场山火中,无人可独善其身。 “请殿下将罢免之人官复原职!以渡大楚之危!” “张瑞书不可杀!栋梁不可折!” 一声声高喊袭来,成王竟被激得头晕目眩,他烦躁的怒吼:“住口!都给本王拖下去!杀!” 可是这样的怒吼却镇不住这数十人,连御前卫都不知道如何处理这副场景。朝臣们将张瑞书团团围住,甚至上手推搡了带刀侍卫。 这一天,百官浩浩荡荡地离殿,不出一个时辰,声应书就被腾了百余份,在京中散布开来。 未得成王授意,但众人将张瑞书推倒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又将杨晦杨逾请回了兵部。 一时间成王大有被架空之势,朝中由上而下自成体系,不听成王杀令,开始着手理轻乱做一团的政务。 有人会忧心大楚将来如何,毕竟眼下若老皇帝驾崩,成王理所应当的继位。可如果不将眼下难关度过,又哪里来的将来。 …… 文樊武殷,镇守大楚的两颗明星,先后陨落了。大楚元气已经耗尽了,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余晖在天边留了最后一丝光亮,沈郁茹虽与樊北只有几面之缘,但是她甚至这老先生风骨,功在大楚千秋。 如今病体羸弱时,以生命最后之余醒众人,所谓以身殉道,便是如此吧。 她将今日的蜡烛换成了白烛,火光竟然格外的平稳,似乎也沉寂着送别。 “郁茹!”门口忽然传来声音,她抬眼看去,见着傅其章正侧身进门。 往常都是天黑了才回来,今日天色尚要,沈郁茹猜他是得知樊相的消息:“这么早?没被发现吧。” “樊相…”傅其章眼中悲切着,微蹙着没迫不及待地开口问。 沈郁茹没作回答,只是缓缓避开了目光,一切沉痛的消息,都只能化作轻轻地摇头。 傅其章将堵在心口的气猛呼出来,自责道:“我们若能再快些!哪怕再快一日!” 今日景舟方才摸清军中可用人手,如果动作能再快些,樊相便不会遭此毒手。 原本打算徐徐图之的傅其章动摇了,若是再联系太子的人,恐怕还要三五日。这三五日又会有什么祸患,又会引得谁丢了性命。 “你又和打算么?”沈郁茹看他懊恼,却觉着任何安慰地话都清汤寡水,不如即刻想些对策。 可如此一问,她却越发觉着人不知所措,甚至目光四下打量,无处安放。 “我若即赴冀南军大营,可以靖安将军之名,调动半数旧部,最迟后日迎太子入城!可…可我…”傅其章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你担心太子回京,忌惮你在军中势力。”沈郁茹知晓他心中所想,如往常一样说得柔声,这句话并不是发问,而是肯定。 即便是再铁血无畏的将军,也不是无心之人,任谁从那阴暗处走一遭,都会心有余悸。 沈郁茹轻理了眼前人的发丝,送去安慰:“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是大楚强将。” 这句话在最开始就说过,现在也可用,她真诚地望着:“那些苦难,不是要你消减气魄,而是让你能在壮志满怀时,自如亮刃。” 自如亮刃…傅其章沉静下来,心口跳动得厉害。他忽然忽然觉着自己以前不肯入鞘,现在不肯亮锋,从来都不是自如亮刃。 -- 第265页 沈郁茹见他神色缓缓有所动,便知他已在思考:“放心,我与你共进退。” “将军!”屋外传来喊声,傅其章回头间门已经被猛然推开,景舟赫然立在门口,因为疾行呼吸深重,神色中的悲痛显而易见。 “怎么了?”傅其章警惕起来,因为景舟鲜有这样贸然闯入的时候,他不由得担心是太子出了什么事情。 景舟刚要开口,却忽得哽咽,缓了半天才压着声音:“荀将军…荀将军殉国…”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42章 驾崩 ◎皇帝驾崩◎ “什么!”傅其章急促上前几步:“怎么可能!” 沈郁茹屏住了呼吸,暗中握着拳头,惊惶之余只能不敢相信地望着。 “是失踪还是…”傅其章忽得又有些期待,毕竟他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只要没见着尸体,那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可是终归没给这份期待结果,景舟摇了摇头,不敢抬眼:“沈子耀来信说…荀将军的棺椁…已经被送回江北大营了。” 最肯定却也是最绝望的答案,傅其章脚下一晃,忙又合住眼睛垂下头去,却挡不住越涌越多的泪水,断断续续地发出哽咽声。 天边没了最后一丝光亮,屋内沉静着,只剩下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突然,他一拳打在身旁的门上,震得整个木架都巨响,怒声道:“我为什么非要他守江南!” 若不是当时一封信所托,恐怕现在被撤职的荀业之已经在返京的路上,根本不必死守。 现在就因为多留这几日,荀业之竟葬送了性命,现在他可是无职之身啊!他还有妻儿,二人还约了冬宴的酒… 锤在门上的手,这会儿被木棱割出口子,淌下来一道血迹。傅其章猛吸了气,却又迟缓地呼出来,怎么也压不住喉间的哽咽。 当时在南疆救了他一命的人,这会儿却因为他的一句话,战死在江南。他深深地垂着头,觉着愧对这个亦兄亦友的人。 沈郁茹忙将傅其章快要嵌在窗户上的手扯下来,却终归没能说出什么抚慰的话来,她所想的全是吕若风和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秋猎前一聚,傅其章还记着荀业之是那样好脾气地任他儿子揉搓,还有一年不见几面却无时无刻不盼着人回来的良妻。 之前他对这些羁绊没什么太大感触,可自从与沈郁茹相识相知后,心里便多了这细软之处。 殷老将军、樊相、荀业之…一人又一人在以血肉,安定动荡的家国。 一阵粗重的呼吸声后,傅其章猛然抬头,眼中布满了泪却分外坚定:“我即刻去冀南军召集旧部,请太子回宫!” 在其位谋其政,可眼下谋政之人又有谁在位!荀业之无职之身战死前线,傅其章忽然觉着自己这份收敛已无甚用处。 “小心。”沈郁茹望着又燃起光亮的双眼,恍然间觉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回来了。除却那些张扬不羁,竟还多了些坚不可摧。 这等时候是不能再做挽留的,即便是走过那许多沟沟壑壑,但她知道眼前的人,终归是可击长空的雄鹰,总怀着满腔孤勇。 月色下的傅其章,一身长衣仿佛要融入深蓝的夜空中,可沈郁茹却从他身上看见了破云的初阳。 冀南军击退昭宁侯部后,就守在京城北郊,若以迅捷之势召集队伍,最迟明日午时,太子便能正位东宫。 …… 这几日好在朝官不停成王调动,兵部尚以杨晦杨逾为为首,张瑞书除却户部的事情,还接过了樊相生前未尽之事。 如此一来,纷乱的局势下,大楚百姓民生才得了几分保障,没有自上而下乱做一团。 只是眼下还有一桩棘手的事情,若是皇帝驾崩,成王将理论应当继位。 现在尚可说陛下在位,成王行令属于越矩,可若等太子进城的时日里,皇帝驾崩成王即位,那恐怕就诸事难办了。 傅其章连夜快马至京城北郊冀南军住处,大营十步一火把,门口立着数名守卫。 黑夜中一匹黑马疾驰,直到近前那些守卫才看清了有人,即刻横了兵器:“军务重地!来者报名!” 那些火把随着寒风晃动,傅其章并未着甲,一身轻便的窄袖靛蓝衣物,让那些见惯了白马红袍的士兵没能分辨出来。 “靖安将军,傅其章!”傅其章身姿挺拔扬声喊道,声音清亮掷地有声。 这一声自报,正向众人宣告着他的归来。 “什么?”“靖安将军?”门口的士兵一时间左右环顾,人人面色疑惑又惊讶。 其中一人不肯相信:“靖安将军早已殉国!小小狂徒竟敢冒犯!” 现在昭宁侯就在冀北停着,人人都很警惕,生怕是敌军的细作前来探营。 听得这样的质问,傅其章勒马往前踏了几步,让自己全在明亮的光线下:“且看清楚我是谁。” 那些士兵虽然不肯放下警惕,但是见着来人有恃无恐,还是壮着胆子往前走几步。 这一看不要紧,他们差点将手中的兵刃吓掉了,一时间脚下绊蒜:“是…是靖安将军!”“将军你还活着!” 众人激动得手足无措,傅其章并不去理会,只趁他们失神的时候催马进营。 巡逻的士兵见着了个陌生的身影进营,不由得高举着火把围上来,门口回过神来的守卫也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跟上来。 -- 第266页 “将军你怎么回来的?”“将军…”靖安将军死而复生乍然到此,人人都喜出望外。 几名守卫一人一语地问着,虽然聒噪但傅其章却没什么烦躁的神色,翻身下马神色镇静有神:“将冀南军诸将传入帐中。” 他下达军令的样子,似乎不曾离开过军营半刻,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一士兵如鸡啄米似的点头,急忙撤了两步,一路高喊着:“靖安将军回来了!靖安将军回来了…” 随着军营各处渐起喧哗,傅其章在不断投来的目光中,往中军帐阔步而去,留下身后一众目瞪口呆的人。 军帐中点了数盏明亮的等,不多时通路将军与北路将军便齐聚帐中。 众人都听说靖安将军回来了,恨不得脚下生风地跑来帐中。这会儿见着了一个背影,都压着急促的呼吸猛停住脚步,怔怔地看着。 不过他们神色却各异,有人期盼惊喜,有人却慌张恐惧。 傅其章停着身后的纷乱停了,才转过身去,以平和却有力的目光打量这这些将领。 “将军!真的是你!”一大胡子的将领,看着彪悍却不想已经快柔情得落泪。 如果要将来龙去脉讲清楚,恐怕要说到天亮,傅其章索性不做解释,只道:“今日来,是要诸位明日随我进兵京城。” 现在京城尚在成王把控之下,一时间人人倒吸凉气,稍后的一名白面将领忽得扬声 :“将军大难不死,就是要带领冀南军谋反不成?” 傅其章扫视过去,眼神锐利起来,这军中有成王的人他早就知晓,太子活着的消息定然不能这时候暴露。毕竟京城到落梅园,可是要比大军进京容易的多。 “将军…这是为何啊?”方才的大胡子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无陛下旨意,也无任何调令。具体为何明日进京之时,诸位自然知晓。”傅其章目不斜视,任由那些人面面相觑疑惑着。 片刻后,他正色起来抱拳:“我愿以靖安将军之名为保,明日诸位绝非叛军,而功在社稷!” 话音落,屋内一时寂静下来,甚至听得见帐内人吞口水的声音。 “末将愿往!”大胡子第一个答应:“当日济宁大营,将军曾言诸亲簪相连,今日也定不会负大楚百姓!” “末将愿往!”“末将愿往!”陆续又有几人答应。 这时,傅其章把目光投向方才的白面将领,只等着看他做何反应。 这凌厉的目光令人浑身生寒,白面将领急喘着,在这样的目光下微微一抖,随即横下心便向帐外闯去:“来人!快去报成王…” 话还在说着,傅其章目光忽如烈焰,以手撑着面前的书案飞身越过,跨步时铮得一声抽出了身旁人的长剑。 “傅其章举兵进京谋…”只在刹那间,他的长剑已在那人喉间沾了血迹,话音都未曾落下。 这时正有人闻声掀开帐帘,却见着个满脖子是血的人缓缓倒下,随之露出的是傅其章刺来的目光。 那些人浑身一阵,谁都没想到成王的人竟然在军营中,被明目张胆的格杀。 “去哪?”傅其章不见怒意,提着尚在滴血的剑,冷声问道。 刚才这些人听到呼唤,本想着进门来看,这会儿只能一身鸡皮疙瘩,被吓得挪不动脚步。 “不不…哪也不去…”那两三人见着这场景,面色惨白地腿软跪下,没人再敢去给成王报信。 方才活生生的人,眨眼间就一命呜呼,傅其章再向身后看去时,方才没有附和的人已经双腿颤抖。 他心知肚明,不可能整个冀南军都因为“靖安将军”之名跟随,有些人只是单纯的不想冒进而已。 想来京北还需要人马镇守,毕竟冀北还有敌军。他收了狠厉的神色,指尖一转,两指提着剑将兵刃送还给主人。 行云流水的动作间,开口道:“你们自行商讨安排,在这里留下人马镇守,勿使昭宁侯越境。” 不用不明不白地跟着去京城,方才战战兢兢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胡子接过剑,竟然觉着靖安将军与之前大不相同了,方才杀意满身这会儿却能即刻收敛,还从容不迫地还了剑。 傅其章往营帐外看了一眼,那些摇摇曳曳的火把即将点亮京城,活着的人可以继续活下去,死去的人可以魂归故里。 …… 这一夜沈郁茹是没有睡的,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她恨不得时辰过得飞快,顷刻间就能等到冀南军抵京。 凌晨时分,天色尚没有光亮,街道上忽然嘈杂起来,动静大得府内都能隐约听见。 她披了那件银红的斗篷,想去一探究竟,才想着是不是傅其章快马加鞭已经调了冀南军回来。 可刚至府门前,就连着府门大开了,门外能见诸多匆匆而过的士兵,还有钟声自远处传来,只是隐约的听不清楚。 这会儿早去探查情况的兰芷匆忙跨进府里,一见面就忙不迭道:“小姐!皇帝驾崩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辗转在亲戚朋友家,好累啊~ 明天终于安生了!!!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好文章,加油】 -完- 第143章 援军 ◎沈郁茹调兵嘉宁军◎ 沈郁茹一时震惊,忙往皇宫的方向投去目光。即使望不见重重叠叠的大殿,但是却觉着自远空传来的钟声越发清晰。 -- 第267页 皇帝驾崩了,可太子还未回宫,眼下绝不可让成王即位,不然大楚朝中真就任其生杀了。 远钟越发清晰地传到沈郁茹耳朵里,将她震得一阵有一阵没有头绪。门外还有禁城军往皇宫的方向去,想必是成王已经在做准备了。 忽然,她神色清明起来,忙拉住兰芷:“快去备车!” 只说了这一句话,也顾不得兰芷又急又疑眼神,她快步往屋内走去。 房门砰然打开,一阵寒风卷进来,沈郁茹急迫中直奔榻前小柜。本应该最为静谧的黎明,这会儿却处处透着紧张。 她拉开小屉利落地拿了个令牌出来,这是傅其章去济宁前给她的,能调动京城一路的一些人手。 不过过了这许多时间,况且现在形势紧迫,也不知还能不能奏效。可眼下所想拖延时间,也只能一试。 除却这块令牌,她又从暗阁里拿了之前那道圣旨出来,将两物握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 太子不能回来,便只能提前宣读这份圣旨,至少不能让成王即位。 …… 趁着未亮的天色,一辆马车由将军府出发,在人人奔忙的街道上穿过,直奔京城一路大营驻地。 之前与昭宁侯战后,冀北军余部已经与京城一路合营,这会儿大营前灯火通明,里边分外忙碌,想必是得了皇帝驾崩的消息了。 马车辘辘驶近门前,天边已经有微弱的白线,趁着还昏昏暗暗的大地。 “来者何人!”守门的士兵即刻长刀出鞘,将马车围了个严实。 沈郁茹坐于车内,听得外边一阵杂乱的脚步,安静的车内升起丝丝紧张。 “你们领军将领是谁?”她没下车,只隔着车窗问道。 外边的士兵听闻是个女子的声音,一时左右对视都疑惑,不肯轻易吐露军情:“你是何人?” 事情在沈郁茹意料之内,她不准备露面,只将握着圣旨的手探出了窗外,沉声道:“先皇密旨,贻误死罪!” 无论内容如何,好歹这也是先帝的圣旨,无论如何总归是能镇住人的。 借着明亮的火把,士兵见着了纤细的手指握着卷圣旨,一时觉着这女子来头不小。 再经言语一吓唬,几名士兵即刻迎着圣旨跪了下去:“北路将军赵如奋掌军。” “带我去见他。”沈郁茹收回了手,带回来些寒气,安定了她忐忑不安的心。 之前杨逾给傅其章送过一个名单,上边清楚地写了赵如奋是太子的人,现在正好可用。 正想着,马车又缓缓驶动,明亮的火光由马车窗帘映进来,时而略过一两处阴影。 方才跟进来的士兵不知道来人是何身份,不敢贸然开口,只谨慎道:“军帐到了,请您下车。” 沈郁茹从容起身,赶车的小厮掀了车帘,她俯身出车时便缓抬明眸将周遭打量,见着了或远或近都有人在注视。 近前的士兵方才一直听着声音,这会儿见着了一身银红斗篷的女子现身,抬眼间神色镇静沉稳,毫不惧这军营。 京城一路不曾见过靖安将军夫人,可只观沈郁茹一身泰然自若,便知她不是平常身份,更不敢出声询问。 赵如奋在帐中得了消息,说宫里来了御史传旨,正疑惑着却见侍卫毕恭毕敬地请进来一女子。 二人不曾见过面,沈郁茹先大致将人看过,是个方脸的中年将领,被风沙打磨过得肌肤衬着浓眉星目,看着一身刚强的正气。 “可是赵如奋赵将军?”她颔首致礼,先开口问。 “正是!”赵如奋起身将人上下打量,扫到了她手中圣旨,不由得更为疑惑:“姑娘是…” 四周还有侍卫在,沈郁茹并未直接作答,只又向前了两步,自袖间亮出令牌来。 令牌仅两人可见,原本满眼怀疑的人即刻一震:“靖安…” 看着人要脱口而出,沈郁茹即刻往身后使了眼色,赵如奋随即住口,警惕道:“你们都下去!” 随着士兵应声出帐,他才拱手正色道:“敢问姑娘怎么有这块令牌?” “靖安将军府,沈郁茹。”沈郁茹自报家门。 赵如奋复又将人上下打量,不可思议道:“容慧夫人?” 虽然与人素未谋面,但是傅其章与沈郁茹的婚事,他是清楚的。况且身为太子暗线,料理着京城一路的人手,十分熟悉傅其章的令符。 眼见天光亮了,沈郁茹也不打算在耽搁,将圣旨持在身前,道:“此乃先皇密旨,需嘉宁军护送进宫!” “既是先皇密旨,理应高持入宫宣读,何须周转至此?”赵如奋虽然信傅其章,可如此没有条理的事情,他还是要问清楚。 沈郁茹压下声音:“这圣旨不许成王继位。” “什么?”赵如奋一时间浑身汗毛耸立,深蹙着眉:“这…” “你是太子臂膀,之前靖安将军自冀北调回来的人,都是可信的人手。除此之外,京将尤顺、禁城军陈归都与你一样。”沈郁茹将所知情况说得详细,以获得对方信任。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赵如奋缓缓舒展了眉目,目光清亮起来。 眼下大抵能断定沈郁茹是太子信任之人,不然不可能知道这么多消息,可他还是心有顾忌:“太子薨逝,靖安将军殉国,即便是进宫宣旨,恐怕也无济于事。” -- 第268页 “令牌既能在此,那传的便是靖安将军令!”沈郁茹又将令牌持在身侧,盼着眼前的人能听明白话外音。 帐内沉寂了会儿,赵如奋忽然反应过来:“靖安将军活着?” 不过片刻,他仿佛发现了更大的秘密,一时间瞪大了双眼分外激动,却死死地压住声音:“那太子…” 沈郁茹没做正面回答,只颔首权做默认,她清楚地觉出来身前的人浑身一震,随之僵在原地。 “请将军即刻调兵入宫!”她没给人选择的余地。 …… 随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北路将军赵如奋与尤顺,召集之前可信人手,虽然人数不多,但已经是混乱中唯一目标明确的队伍。 因着禁城军被调了一部分去皇城,剩下的又没有防备,赵如奋率军直过敞开的城门,一路往皇宫方向。 大街上没了百姓,军马踏过的声音额外繁杂刺耳。 宫内已经挂起了千丈白绫,人人惊慌着神色披麻带白,行色匆匆。 一片沉痛萧索间,宫门忽然涌来百数嘉宁军,沈郁茹自马车下来,出门匆忙没顾得上换身素净的衣物,一身银红的斗篷与这满宫惨白格格不入。 她手持圣旨,目不斜视地往宫门走去,一步一步踏过,似青莲出水又如梅兰挺立。 身后的士兵铠甲冷刃十分宏大,将她一身红色衬得醒目。仿佛与之前的傅其章一样,红袍金甲有着不可阻挡之势。 “嘉宁哪部,可有调令!”守在皇宫门口的人已经换做禁城军,将手中长戈一横,十分警惕。 可沈郁茹神色未变,宛若没听到这样的质问。那些人没机会开口问第二句,身后的嘉宁军已然三五上前,将那些禁城军一一制住。 她至宫门时,那些禁城军刚被拖开,恰好让了路出来。身后有何打斗她不去看,仿佛前方就算是阎罗大门,她也会一把推开。 幽长惨白的甬道里,那一点银红阔步往前,匆匆行走的宫人都停了脚步望过来,那神色似乎是在冰天雪地里看见了一簇火。 此时的万青殿毫不安生,禁城军将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御前卫持刀立在门外,有心无力。 殿内是闻丧而来的诸位大臣,还有已经坐在主位的成王。 徐值丝毫不像刚失了父皇,现在神色得意却又藏了几分焦躁,一展宽袖倚在龙椅上:“先皇驾崩,本王理应继位,尔等为何不拜?” 阶下的众臣神色各异,张瑞书与杨逾对视一瞬,目色中暗藏愤懑。 “未得传位诏书,不曾祭天地、奉先庙,不算新帝!”一朝官在人群中喊到。 如此一个时辰了,老皇帝的尸身都凉透了,可这些人还是执拗,徐值越发得没有耐心。 他立起身一展手臂,仿佛要抱拥天下:“朕之天下,谁敢忤逆?” 现在没人来跟他抢了,连死了的老皇帝也不能再单凭个位份压他一头,现在他要杀谁都是理所应当。 听得人已经改了自称,阶下大臣一时躁动,却都对眼下境况无可奈何。 “来人!”徐值扬声换来殿外的禁城军,忽得挑眉一笑,伸出手指在人群右侧隔空点了一下:“从这里给朕杀,杀到他们呼万岁为止!” 话音刚落,那禁城军就随手扯了个谏官过去,那老谏官挣扎着高喊,带起了一片骚动。 可还未喊两声却瞬间便没了声响,留下一滩血迹。殿内霎时鸦雀无声,一时寒意逼人。 胆小的朝臣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另一旁涌去,一口气憋在嗓子眼,瞠目结舌地望着。 只从现在,徐值暴戾便可见一斑,若大楚在他手里,那之后想必是民不聊生的。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 -完- 第144章 遗诏 ◎沈郁茹宣读遗诏◎ 一些年老的文官本就弱不禁风,被这一吓魂不附体地瘫坐在地上,唇齿都打着寒颤。 杨逾压住满腔的怒意,沉着目光向龙椅上的人看去。现在禁城军在徐值手里,京城里的杀伐全都由他。 虽说樊相一纸声应书,可使朝中百官不从暴君,但毕竟管不得大楚四境的将士。 如若现在殷老将军活着傅其章还在,做个武将的牵头,定然能是大楚兵力不落在这暴虐的人手里。 禁城军又扯过一早已腿软的文官,在一声哀嚎中将人推向血泊。 四周万分恐惧的低吟和渐起的哭声让他越发难以漠视,地下跪伏的人已经开始哆哆嗦嗦地称万岁。 徐值逼死樊北,张瑞书绝不肯向他称臣,在那些颤颤巍巍的人中,依旧挺立着。似乎是摇摇欲崩的山石里,伫立的青松。 “万岁…”“万岁!”那些颤抖的声音此起彼伏起来,由低到高,却都虚无缥缈。 杨逾身边一青袍小官突然被拉了去,惊恐的叫声在大殿里回荡,让还镇定的心忽然多了些不安。 任谁看着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在自己眼前断送,也难能毫无波澜。他往龙椅上的人看了一眼,徐值闭目轻笑,似乎很享受这样残忍的场面。 眼见着禁城军又要手起刀落,杨逾忽得喊了一声:“住手!” 那语气并不像在制止杀人,反而平缓镇静。徐值这才睁开眼睛,撑着头饶有意味地看下来。 杨逾的眼神越发得深邃,也没有太多的表情:“恭迎新帝。” -- 第269页 “你做什么!”张瑞书听得这话,不可理解地看过去。樊相死在成王手里,如弑父之仇,他不肯违背自己心愿。 况且眼下还未继位就如此残忍,之后又当如何暴戾。一向站在太子一边的杨逾,这会儿突然认了这个皇帝,着实令人费解。 龙椅上的徐值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看戏似的往下望着。只难敲的石头开了口,不怕软柿子不跟风。 杨逾并不似旁人一样露出愤恨的神色,他只轻动了嘴唇,以二人可听的声音道:“今日拜他为帝,明日送他归西。” 张瑞书很难想象这样狠的话,是从眼前这个面不改色的人口中说出来的,不由得一时怔住。 现在众人都被禁城军围在这间大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倒不如先退一步。 到时候即便是个旁人眼中的背义权臣,他杨逾也要换了这皇位上的人。 殿内的呜咽声渐止,也终归没了惨叫哀嚎,仿佛是特意留着半刻的宁静,给龙椅上的人祭天继位。 今日拥成王为帝,就算是他要在史书上,将薨了的太子写得十恶不赦,将这次残忍的屠戮编得冠冕堂皇,也无计可施。 从来都是胜者,才有话语权。 大殿地上布满了血流,已经跪了一片瑟瑟发抖的官员,杨逾缓缓垂下了目光,轻撩衣摆便要跪拜。 “杨逾!”张瑞书不肯放弃,可面对那一个又一个被杀了的人,却又提不起坚持下去的勇气。 突然,殿外嘈杂起来!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的声音快速逼近。 一禁城军跃进殿中,急得上气不接下气:“殿下不好了!嘉宁军杀进内宫了!” 徐值腾然站起身来,殿内众人纷纷回头向殿外看去。杨逾与张瑞书更是疑惑,究竟是是谁调动了冀南军。 “是谁!胆敢谋反!”徐值怒吼,眼神忽然锐利得扫视阶下的人,怀疑是这里有人早做了安排。 随着三两禁城军摔进殿内不得动弹,嘉宁军将士跃进门,开了一条路出来。 殿外的打斗声还未止,只有大殿门前这一出的安静地方。众人目不转睛地往外望着,看看是谁踏过纷乱,从这宁静中走来。 沈郁茹一步一步踏上长阶,一身银红的斗篷刺破了周围的枯素,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她手持着圣旨,将那些兵刃打斗远远地落在了身后。眉目间一如既往的清冷,却早已褪去了最初的柔和。 那身影由远及近,直到跨进殿中。百官眼睁睁的看着,似乎连呼吸也忘记了。 “夫人?”张瑞书惊讶,却没能在这不受阻挡的气势中再说出什么话。 满地的血流,沈郁茹已经能料到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可现下她只似没见到一般,从容穿过那些颤抖的身躯。 “沈郁茹!你要做什么!”徐值见她直奔自己而来,忽然面色阴沉起来。 沈郁茹不理会这样的怒吼,只走到殿前转身,高举手中圣旨:“先帝遗诏,众臣接旨。” 殿中先是传来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惊恐的喘息也有不可思议的疑惑。 敢这样大肆入宫,必定是有能扳倒成王的底牌。杨逾不做犹豫,即刻跪地听旨。 有个人做了反应,剩下那些六神无主的老官才急忙跟着,或趴或跪得端正了身姿。 徐值在阶上看着那个银红的背影,没有任何动作,只愤懑地睨下来。 沈郁茹觉出了背后刺人的目光,却行云流水地展开了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君初立,恪德治邦。兹告天地、慰宗庙,得承天恩以固国,倚浩福而兴民。” 众人听着,都暗中思索。这应当是皇帝还不知太子薨逝之前写的,不然不会提及新帝。 “然有亲王成王徐值,以权谋私、结党懈职,勾连奸小,构陷良忠。朕念情顾份,免其死罪,即日起贬其位、除其宗谱,着青灯修行。钦此!” 沈郁茹一字一句念后,抬眼往那些听旨的人看,只见人人许多人悄悄左右忽然,明明四处疑声却又没什么人敢大声讲话。 “臣,接旨!”杨逾与张瑞书如获至宝,忙拜了下去! “不可能!你信口胡言!父皇不会下这样的旨意!”徐值一度质疑这份圣旨的真假,疯狂地扑了下去要抢夺。 贬了位份、除了宗谱,明明就是不想让他做这个皇帝。 门口涌进来的嘉宁军将两边守了严实,沈郁茹这才抬眼去看他:“皇帝亲笔,玉玺大印清清楚楚。” “不可能!”徐值还要探身去抢夺,却忽然被士兵挡开,他发了疯似的怒吼着:“大胆!朕是皇帝。你们敢以下犯上。” 有了这道圣旨,他现在在外人眼中就像个疯子,执拗着自己皇帝的身份。 沈郁茹冷目看着他:“你指使周穹刺杀太子,又挟持于信勾结昭宁郡主,陷害靖安将军!又引姚璟与周穹见面,推脱罪责。” 此话引来一阵低声惊呼,她又道:“在昭宁大军破城之时故意拖延时间,致使内宫陷落,更是亲手杀害太子!” “什么!?”“太子是他杀的?”殿内一时如沸水滚动。 徐值没想到这事儿有人知道,他见恶行被挑破,更是怒不可遏,试图用愤怒去遮掩心虚:“你莫要信口胡言,证据呢?” 说到证据,他忽得勾唇一笑,宛若那勾魂的厉鬼般瘆人:“有本事让太子来对证!否则这些罪行,本王不认!” -- 第270页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是没底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父皇何事知道了那些事情,也不知道沈郁茹究竟怎么知晓得这么详细。 殿内人心不一,沈郁茹不敢贸然将太子还活着的事情说出来,只挪了目光,不想再看他疯癫的样子。 徐值见人没反应,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忽得朗声笑起来,他永远都是这样的自信。 “放眼大楚皇室,本王不做皇帝谁来做?”他一个个看过阶下的面庞,说得嚣张:“你?你吗?还是你?活着要太子从皇陵里爬出来吗?” 这一问着实将众人问倒了,皇帝子嗣单薄,一共五个皇子三个早夭,只有两个有心思的长大成人。 现在如果成王不继位,那恐怕坐上去的就是外姓皇帝了。 唯独沈郁茹没这样的担心,她知道太子不多时便能回京,现在只肖拖住成王的暴行就好。 “来人,把他带下去!”她说得干脆,权然不顾立在阶上的人如何有恃无恐。 士兵刚要动手,徐值却忽然又狂躁起来:“你们敢动朕?只要朕在宫里出了意外,你们的家眷一个也活不了!” 沈郁茹即刻抬手阻止了上前的士兵,蹙起眉来往那些忽然苦楚的百官看去。 原来把他们困在这里,是方便后续以家眷要挟。她没想到这个成王竟然已经做到这种地步。 气氛一下子焦灼起来,若是成王被处置的消息传出去,那在场这些人的妻儿,恐怕都会惨遭毒手。 徐值看着他们不敢再动,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衣,悠悠回身坐在龙椅上,只等着看众人如何处理。 “赵如奋!”沈郁茹扬声往门外喊了一声,赵如奋随之跃进来。 众人看着她呼唤这将军得心应手,一时竟面面相觑,又疑又惊。 待人近前,沈郁茹低声问道:“现在人手,可能分出些出宫去?” “不能。”赵如奋摇头:“现下只能确保内宫不被禁城军攻破。” 沈郁茹想让些人手去保护宫外的家眷,这会儿却没有更多的人手。 一时忧虑之后,她忽然神色一转,附耳低声道了些什么。赵如奋听后会意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开学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2-02-23 21:39:03~2022-02-25 22:5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rew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145章 新帝 ◎徐佑称帝◎ 大殿内一时僵持,杨逾往前了几步,低声问道:“嫂嫂后续打算如何?”毕竟成王若现在出家,皇位当真就是要空了。 沈郁茹回身看去,发觉那些还没摆脱惊恐的朝官,正以祈求和期待的目光看过来,似乎将希望全压在了她的身上。 忽然,内宫传来更大阵势的声音,原本只零散打斗的禁城军忽然全线退了回来。尽可见那些士兵慌乱的神色,和一路丢下了兵器。 那声势浩大的怒喝与兵甲声,由远处一直扑进殿里,沈郁茹望着那阳光,觉着时辰差不多了。 “太子到!”一声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先一步传入殿中,引得一片骚乱。 太子死在了理政殿里,人尽皆知。现在是谁喊了一声太子,众人纷纷惊疑。有按捺不住性子的,已经跌跌撞撞扑倒门口去看。 远处已经林立了绛红的大旗,嘉宁将士身着铠甲,在阳光下数列光点。 那些军甲忽得开出一条路来,一月白长衣的人影,一身风度翩然阔步而来,他身后还跟着数人,唯独那靛蓝服的人最为引人注目。 地上零散着被遗弃的兵器,还有道道血迹。这些人影步伐稳健毫不顾忌。 老眼昏花地谏官正眯着眼睛去看,任性越走越近,他才惊呼:“是太子!是太子!” 这一声吼将那些原本不肯看热闹的人也引了过去,奔宽敞的殿门这时格外拥挤,人人伸脖张望。 “那是谁?”“那个!靖安将军!”“傅其章!?”人群中又纷乱起来,声音由小及大,近乎欢呼。 一个死在乱军中,一个死在北境,却不想一起出现在这皇宫内院。似乎如天神下凡般,来拯救这岌岌可危的大楚。 沈郁茹浅浅地勾起了唇,她现在转头去看徐值,想知道这人现在是否还会那样趾高气扬。 听得众人欢呼,徐值已然起身蹙起眉头,大惑不解地望向殿外,一时间连否认都忘记了。 傅其章持了把金鞘的长剑,跟在徐佑身侧,一步一步踏过青砖,行至阶前横风处,衣摆微起却又稳稳落下。 自从入朝为官开始,他之前每一次入宫都是迫于无奈和满心不快。从来没有今日这样,心怀破雾除云之势。 虽然隐去了过往的锋芒刺人,可若明阳皎月的眉目间,更散发出压人的气概。 他们在众人注视中走上长阶,似乎外边的光亮都附在他们身上,被带进了殿里。 沈郁茹的视线里出现那挺拔身影,是那样的超脱于人群,她若有若无的笑容忽然明显起来。 殿里的人连惊叹也忘了,一时间人人眼睛瞪的老大,张着嘴忘记了出声,连脚下的步子也是下意识在跟着挪动。 冀南军直接跟进了殿里,不同于京城一路军,这些场面征战的将士带着骇人的杀意,顷刻间将殿内围了起来。 -- 第271页 徐佑望着龙椅旁的人,如往常一样收敛着神色,根本辨不出喜怒。若不是现在殿里这番场景,恐怕很难想象面对的是他的死敌。 傅其章至沈郁茹身旁,便没再跟上去,他垂眸与正望过来的眼神对视片刻,随着那笑容送去一个肯定的目光。 “你怎么活着的!不可能!”徐值看着徐佑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崩溃地质问。 是他亲手刺了一剑的,况且那枚玉佩在殿中,可现在人却死而复生。 徐佑气定神闲:“托你之福,阎罗放本王一马。”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徐值忽然浑身一震,跌跌撞撞地冲下了来,失了神智的想要抓住徐佑。 见此状况,傅其章即刻上前一步长剑出鞘,剑锋直指来人。 徐值看清了傅其章的脸,连眼神都难以转动了。死了的人一个个都活了,他一时不大能接受。 “你们是不是从阎罗殿来的!是不是来索朕命的!”恐慌夹杂着愤怒,他脚下踉跄地往后退,觉着将人在阴曹地府相遇,又到阳间索命报复。 徐佑这才轻笑一声:“先帝遗诏,听了吧。”进城前傅其章就与他说了这事儿,现在沈郁茹在,殿内又如此僵持,想必是宣读过了。 “朕已继位!”徐值不肯承认,一心觉着自己做了龙椅,就是大楚皇帝。 沈郁茹听后缓步上前,呈上了那封遗诏:“太子殿下,先帝遗诏在拜新帝前宣过了。” 清冷的一声引来了徐值狠辣的目光,徐佑信手接过展开来看,神色依旧悠然平和:“青灯修行…父皇心慈。” 他慨叹一句,又道:“本王会遵从先帝遗诏,送你去蜀中青灯修行。” 将人送去离京城千万里的蜀中,这是恨极了才会这样不给生路,徐值似哭似笑:“一派胡言!朕是天子!你胆敢谋反!” 现在人疯疯癫癫的,徐佑也不再看他,随手递了遗诏给身边的人,径直踏上了阶梯。 徐值恍然若失,看着人离那个龙椅越来越近,竟一时如魂魄离体,目光失了光彩。 “先帝驾崩,国之哀痛,本王奉命东宫,顺承新位。”徐佑在阶上长身立着,每一字都说得沉稳有力。 “你试试!”徐值紧接着话音怒吼,他挑衅地一笑:“你今日登基,明日朕的人马就攻破京城!” 原本刚要跪拜的百官,即刻又犹豫起来,之前一段时间徐值一直在军中,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王爷手里还有多少人手。 万一今天刚认了新帝,明日京中又换了天地,他们该如何是好。 一直未曾言语的傅其章,这会儿收了坚韧,利落地撩袍下拜:“臣,恭迎新帝!” 支支吾吾的杂音中,忽然传来这样坚定有力的声音,众人的目光刷地投了过来。 他们先是怔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这可是傅其章啊,是在军中赫赫威名的靖安将军。 往日军中没有主心骨,可现在傅其章活着。众军之首做了表态,大楚军心在谁之心已经可见。 一瞬的沉默后,方才还犹豫地百官呼啦啦地全都跪下,声泪俱下道:“恭迎新帝!万岁,万万岁!” 沈郁茹往身边的人看了一眼,忽然觉着傅其章的眉眼格外有神好看,仿佛重生归来这一趟,上天又赋予他许多非凡的英武。 “免礼,平身!”徐佑将众人看过,沉声道。 随着山呼万岁,殿内忽然传来一声长笑,徐佑醉酒似的踉跄着,环顾着殿内的一起。 他忽得扑向正跪着的士兵,一把躲过了那人手中的长刀,胡乱地挥舞着,试图挡开要近前的人。 士兵哗啦啦地围上来,将徐佑挡了个严实,人人都警惕起来。 “你们的家眷,可要想好!”徐值威胁着,将长刀指过每一个士兵,又看向心神不定的百官。 方才他确实说过要害众人家眷,这会儿那些朝官忽然提心吊胆起来。 傅其章转身道:“诸位放心,在冀南军进城之时,我收到夫人消息,已经…” 说到此处他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又开口:“陛下已经安排人手去各位家中,照应周全。” 在他们进城之时,就收到了赵如奋的消息,说成王恐加害朝官亲眷,他便安排了人手去。 可现在一想,自己已经无名无份的调动了大军,现在绝不能再揽功,否则怕重蹈覆辙,于是便说了太子。 “多谢陛下!”一时间那些老臣感激涕零,都觉着自己拜对了新帝,得保阖家平安。 徐佑忽得地收了收目光,随即又无奈地轻笑:“靖安将军之功。”他没想到,现在傅其章已经心细至此,要刻意避开功劳。 既给新帝拢了人心,到头来靖安将军的名号也传进了众人的耳朵,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从来都是你有的我没有…父皇一直都偏心…”徐值慢慢放了手臂,悲戚着眼神往阶上的人看去。那目光仿佛在仰望一个他永远无法企及的神明。 他忽得哽咽起来:“你有樊相教导,有先生陪护,所有人都围着你转!凭什么!凭什么我做什么事都比不上你!” 一声声说得锥心泣血,他两行泪落下来,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般,朝高处的人伸手:“皇兄…我哪里做错了啊…” 自从在理政殿被刺过一剑,徐佑再不相信任何他可怜的模样,这会儿只冷眼看下来。 -- 第272页 其实他也不能否认,皇室自来严肃纲纪,早早地就打破了徐值心里的平衡,才造成今日倾斜向深渊。 慢慢地,徐值跌坐在了台阶上,一身华贵的衣物凌乱着,带着那悲苦的神色和眼泪,显得格外荒唐。 先帝遗诏,饶了他的性命,碍于先帝颜面,徐佑不能杀他,至少不是在这大殿上光明正大的杀他。 在无声地流泪中,徐值绝望着眼神,慢慢摸索了头上的束冠,随着崩溃地一扯,满头的乌发散落下来。 众人看着都觉着他疯了,可下一刻他竟薅了一把头发在手里,突然挥刀割过,飘落了满地发丝。 “这金冠是我不配…三千烦恼丝就此断进了吧。”他挣扎着爬起来,哭腔中带了几分委屈:“皇兄送我去蜀中吧,我想离开。” 一行行眼泪,和这样凄惨的声音,即便是刚刚看过他杀人不眨眼的老臣,竟也心下动容起来。 “沈姑娘…”徐值看向沈郁茹,那眼神柔情似水,仿佛要把人看化了一般:“无论我做过什么,我对你的情意绝对真心…我见你的第一眼,就此生难忘了…” 他仿佛在临终前,一字一句地跟自己喜欢的姑娘告白。沈郁茹并不看他,只垂着目光,不理会这样悔过的言语。 “我跟你说个能打败昭宁侯的法子…”徐值忽然恳切起来,说话带了几分纯真:“我就想告诉你,不想让别人得了这份功劳。”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今日tip:不要相信狐狸的眼泪(doge) ◎最新评论: -完- 第146章 挟持 ◎沈郁茹被挟持◎ 沈郁茹看着这个神志不清的人,根本不能断定他哪一句是真话。况且此刻徐值拿着长刀疯癫无状,万不可轻易接近。 不过若是说当时野心勃勃的成王,与宣平侯有什么勾结,恐怕还是真有可能的。 “你现在说就是。”沈郁茹不肯挪动脚步,只站在原地听他究竟有什么法子。 可徐值却急切地向前踉跄几步,神色分外真诚,仿佛想小孩子想要一颗糖,却怕被大人拒绝那样。 “我就想告诉你…不跟他们说!”他连声音都清澈了几分,还略显幼稚地摆了摆手。仿佛刚才的打击过大,令他失了神智。 傅其章一边提防着徐值,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八成是诡计诓骗,别去。” “哦,还有!”徐值突然又看过来,灵光一闪:“周穹也在京中,要杀我皇兄的!我也告诉你他在哪!” 先是与昭宁侯有关的事情,现在又是周穹,这倒还真像他能谋划的事情,沈郁茹一时动摇了。 只看这样子,徐值怕是真的疯了,现在稀里糊涂地要把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毕竟若是现在不将祸患连根铲除,万一周穹真的在之后又纠集势力,岌岌可危的大楚再撑不起什么祸乱了。 沈郁茹将他打量了,道:“把你手里的刀放了,我听你说。” “郁茹…”傅其章想要阻止,却看到徐值已经惶恐地扔了长刀,还紧张地缩了缩手。 所说之前的成王是一匹随时咬人的狼,现在就比那小白兔还要胆小畏缩。 看着人手里没了兵刃,沈郁茹与傅其章对视,示意他做好准备,若是人有什么异样,即刻可以动手。 她警惕地一步步走近,却看着对方缓缓抬起了颤抖的手,以满含泪水的目光看着,仿佛在接自己心爱的女子。 “牵我可以吗…”徐值似乎神智更不清醒了,语气像极了七八岁的孩童。 为了判定人是否真的疯了,沈郁茹决定先顺应先做试探,便离着很远,警惕地将手送了去处,给些回应。 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指尖,堪堪落在那手掌间。她刻意停了一瞬,看看人会不会上钩做什么反应。 傅其章生怕对面一把将人拽了去,已做出蓄势待发之势。好在现在人没有兵刃在手,即便是动手也有余地。 谁都没想到,徐值竟然满意地一笑,怅然把手松了,没做任何事情,众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沈郁茹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心酸起来。不是同情这个人,而是觉着人世无常, “如何对付昭宁侯?周穹又在哪?你说,不给他们听。”她不由得带了些哄小孩儿的语气。 问题问出,只见徐值暗自嘟囔了什么,一时浑身恐惧地向后踉跄,呓语不清。 “什么?”沈郁茹听得心切,随着他的脚步跟了一步。 那恐惧地唇齿忽然停止了抖动,似乎人平静了下来。她正疑虑地等着人说话,却看徐值忽然扑上来,她躲避不及被扯了过去。 只在一瞬间,沈郁茹的手臂被强有力的拽住,死死地被制住,忽然有此一举在她意料之内。 左右方才徐值已经没了兵刃,现在一时也要不了性命,她并未过于慌乱,只试图抽出手腕挣脱。 可刚用力,却发觉喉间抵上了一丝寒凉,她不知道什么却能觉出应当很锋利。 “住手!”傅其章顷刻间大步上前,刚要利刃相向,却猛然见着了徐值手中握着着什么。 细细看去,竟是一把金簪。方才徐值扯了头上的冠,人人都注意他疯疯癫癫地削了自己的都发,却没人注意束发的簪子去哪了。 沈郁茹觉着喉间一点锋利力气越来越大,她也不敢轻易再动。 -- 第273页 这支金簪他早就藏好了,方才一切都是徐值逢场作戏罢了,扔了长刀不过也是想让众人放松警惕。 “你们可真好骗!”徐值挟持着人,放声长笑。参差不齐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通红的眼中除了阴狠已见不着半点委屈。 傅其章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里的长剑,眼中燃起了怒火,冷声道:“把人放了。” 殿内众人目光烁烁,或惊恐或担心的看过来,大气都不敢出。 徐值轻蔑一笑,反而将手劲又加大了:“傅其章你最好别动,否则看看是我的手快,还是你扑上来快。” “什么条件?”沈郁茹顺着力道往后倾了倾,做出妥协之势。 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徐值一笑复又凶神恶煞起来,他将人钳制得紧:“让我出城!” 沈郁茹听得耳边阴郁的声音,仿佛如恶鬼低语。她抬眼往傅其章看去,以坚定地目光让人不必担心。 “傅其章!让你的人都撤开!否则别怪我跟你夫人,同归于尽…”徐值目光直指傅其章,目的很明确。 拿捏住了沈郁茹,就算徐佑想就地诛杀,傅其章为了自己夫人的安全,也断不会同意。 傅其章那肯让他轻易把人带走,如此一去难料,他不肯撤人又不敢动手。那支簪子就贴着沈郁茹的肌肤,怕是剑还未到就已血洒。 殿内气氛紧绷着,人人屏住呼吸,且看靖安将军如何做选择。 沈郁茹料想到,现在徐值用自己威胁傅其章,便说明还想谋求生路,那便不会轻易要了她的性命。 如果是出城去,那说不定是和他的余党见面,尤其是长久未露面的周穹。 如此思索一番,她也故作慌乱起来:“元十,让他走!” 说过此话,她看着傅其章正要阻止,即刻微抬了手示意。 傅其章本是以为人吓着了,可看那清醒的眼神,再观这样的小动作,觉着应当是她另有打算。 “放人。”徐佑沉着的开口,现在若是因为一个无用之人,寒了忠臣良将的心,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一路上跟着,总归会有人睡觉疲惫的时候,远比在这大殿里下手容易得多。 傅其章满心忧虑,这是在把自己的心往悬崖边上推。可面对那肯定的眼神,他又觉着自己应当相信,沈郁茹可以应对周旋。 片刻后,他轻摆了手示意身后的士兵让出一条路来。 “准备马车!”徐值环视四周,谨慎地小步挪动,不肯给任何人偷袭的机会。 穿过重重兵甲,傅其章不肯落下一步。他觉着自己的心一揪一揪的,时时刻刻都不能畅快呼吸。 …… 一辆马车自皇城向北疾驶,车后随了一众将士,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阵仗的护送。 傅其章乘着马一路跟着,他不得不承认,成王是很能洞察人心的。 满朝文武,徐值甚至放弃了太子,只挑了沈郁茹下手,仿佛明知道那是他的软肋。 颠簸的马车里,沈郁茹安生地坐在徐值对面,她不知道这辆马车去向哪里,却知道后边一直有人跟随。 她这会儿才意识到,傅其章过往的爱意有多众目共赌,现在人人都知道可用自己来威胁他。想到此处,她不由得轻笑一瞬。 “夫人不仅聪慧,胆量还好。”徐值将他上下打量,理顺了的长发垂着,还显着有几分浪荡。 一头疯狂撕咬的狼平静下来,沈郁茹反而觉着气氛诡异,她抬眼看去:“你又不会杀我。” 将人都盘算得清楚,徐值自嘲一笑,觉着这女子实在不简单。他复又将人上下打量,品出了一丝梅兰之气。 他沉浸在自顾自的欣赏中,带着几分玩味笑道:“你与我坐在车里,你的郎君在后边穷追不舍,这场面像不像私奔。” 沈郁茹不做回应,却也没对这样轻佻的话做出什么抗拒的神情,只由着人口出狂言。 “我再问你,今后我自立为王,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徐值沉醉着眼神:“荣华富贵一样不少,傅其章给你的,我都能加倍给你。” 过或许是小时候的经历,他似乎用喜欢将自己拥有的与别人拥有的做比较,证明自己丝毫不差。 “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富贵了。”沈郁茹暗中盘算,忽然松了口顺着说下去。 徐值原本慵懒的坐着,忽然眼神一亮直起身来,略显惊喜地扶住她的肩膀:“真的?我什么都给你!都给你!” 这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沈郁茹觉着可笑又可悲,不过这也正好能聚集徐值暗藏的势力,一网打尽。 马车一路行驶,出了城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傅其章越来越急,正打算冲上前去将人围住,确认车内的人还安全。 可还未等他加紧马蹄,忽然自远处迎来一堆人马,那些人服装花色各异,大多都是布衣,手持的武器也不统一。 待人越来越近,他才看清为首的正是周穹!到了此刻沈郁茹的意算计他似乎能明白,想来是为了引出成王余下党羽。 周穹绕过马车在路中横拦一道人马,把傅其章的去路完全挡住了。他走马不语,狠辣的眼神投过来,以长刀指了指,在警告他们不要再跟。 若车上只有成王一人,暂时不跟也就罢了,可现在沈郁茹也在其中,他不肯让自己落下太远,便扯着马步步逼近。 -- 第274页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47章 布局 ◎沈郁茹引成王去见昭宁侯◎ 之前无论是济宁还是豫中,周穹都领教过傅其章的厉害,这会儿自然知道与人交手讨不到好处。 他将长刀往肩上一扛,微扬着头望着越来越近的人,高声道:“将军不必再跟了!” 现在沈郁茹还在成王手里,傅其章也不知道自己这边动手,会不会激怒成王。 看着那些匪徒不肯退,他一勒黑马往前踏过,周身压人的气势一点点逼近,直到对方的马匹开始不安的踱步。 “我夫人若有三长两短,尔等插翅千里我也诛尽。”他警告,虽然声音不大却十分威慑。 听得这话,周穹缓缓回头往身后远行的马车看了眼,粗糙的脸上皱起一瞬,复又问道:“你夫人在马车里?” 他只得到消息在此处迎成王马车,却不知道车里还有个沈郁茹。 傅其章锐利的目光将人盯住,只当他是明知故问,况且晋北山匪以穷凶极恶闻名,又那会顾忌这样的人命。 “咱们相安无事,我保你夫人性命。”周穹轻挑了眉,即便是说着救人的话,可还是一身匪气。 一个杀惯了人的土匪,说要救人性命,傅其章是不信的,可他疑惑时却又听人道:“你夫人之前救过我一命。” 救恶匪一命…傅其章一时恍惚,他实在不知道沈郁茹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做了多少事,或者说经历了多少磨难。 周穹见人不还要再往前,不由得将长刀指了出去:“你最好别跟太近,不然徐值那个杀神可要撕票。” 他似乎话里话外都偏袒着,傅其章虽不知其是否真心,却觉着沈郁茹现还安生地与徐值在一起,想必一定是心里有底的。 说不担心是假,他恨不得将心提在嗓子眼儿。可如此长时间自来,他更相信沈郁茹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 虽说大楚四境辽阔,可徐值逃出了京城,却发现天下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马车只管向前行驶,却没有目的地。 身后已经没跟着人了,马车孤寂地停在林间路上,成王仰面靠着车壁,似是在思考未来,又像陷入无尽的深渊。 沈郁茹将他打量,缓缓又垂下目光掩饰自己的思索,开口道:“去找昭宁侯吧。” 早在出宫的时候她就想好了,与其处理了成王,又要费尽心思来处理昭宁侯,倒不如将这两只狐狸引到一处,让他们自己撕咬,最后好一并收网。 这个提议十分突然,徐值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空洞的眼睛忽然幽深起来,应当是在思考这个想法。 她有条理道:“昭宁侯手里有三万大军,你可佯装投靠,随后暗中杀了昭宁侯,并把事情推在嘉宁军身上。” 跟这种多思多虑的人说话,将话说一半才能勾起他的兴趣,沈郁茹孰知这一点。 果不其然,徐值缓缓坐直了身子,眼睛中的算计清晰可见:“然后以报仇为名,率昭宁大军攻入京城。” 他仿佛得了什么锦囊妙计般,心头的雾霾一扫耳散,不过却挑了眉看过来:“你又算计我什么。” 一开始不被相信,早在沈郁茹预料之中。从认识以来她已然发现,这个心里极度不平衡的王爷,总是想要比别人强,尤其是太子。 既然这样,那必然要先把人捧到失去理智,她抬起明眸看着,真诚道:“其实你比太子强许多,尤其是铁腕治军。可你也知道,我父亲弟弟都在朝中,我自然没得选择。” “我比太子强?”徐值忽然凑近,语气并不是怀疑,而是想借机再听些肯定。 沈郁茹点头,故意不去看他,免得这精细的人从她眼中看出破绽。 徐值心满意足一笑,却:“那你给我指路,图什么?” 想来与这样的人谈真心实意也是不可能,沈郁茹索性就顺水推舟:“我自然是有条件的,若今后事成,我父亲和弟弟都要是朝中一等公爵,再不受苦。” 与什么人说什么话,总要对症下药,才能把人拿捏住。 “好!”徐值忽然畅快起来:“都依你!”他说罢忽得长笑,又开始眼神缠绵地往沈郁茹打量。 忽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清晰地马嘶在窗边响起,沈郁茹轻轻撩帘看去,正与周穹四目相对。 她能觉出人微微蹙眉,以警惕的眼神隔过自己往里看。“周穹!去找昭宁侯!”徐值在马车里高喊。 收到这个宁静,周穹收回眼神又与沈郁茹对视,十分不解。可沈郁茹却神色平静全做默许,随即放下了窗帘。 …… 马车走一路傅其章跟一路,不敢跟太近却又不敢跟太远。现在他细细想来,如果沈郁茹全然没有打算,想必在大殿内定会周旋,不会任由成王出宫。 当时落梅园时,虽说那两名黑衣人没想真的动手,可沈郁茹也能在关键时刻出手自保,万不会如今天这样任人挟持。 可是毕竟在宫内时事态紧急,将人未曾互通个消息,这会儿沈郁茹要做什么,全凭他来猜了。 直到马车一路驶到了昭宁侯驻地,嘉宁军才不能继续跟随。也是这时,傅其章才隐约揣度出,这一招像是要打狼成双。 昭宁侯前线探子截住了夜色中马车,徐值只悠悠地露了个面,说要见昭宁侯。 -- 第275页 毕竟当时成王在朝中十分威慑,这会儿即便是一身狼狈,也是个颇有份量的人物。那士兵不敢动手,只得先将人引了回去。 …… 昭宁大军驻地并不是林立的军帐,还是占了个百姓尽散的城池,大有长期作战的意思。 沈郁茹觉着徐值的眼神总在自己身上晃悠,那明目张胆的浪荡是在惹人不舒服。 好在车忽然停了下来,火把将里里外外映了个透亮,车外传来了士兵的声音:“殿下请下车吧,侯爷已备酒宴。” 其实沈郁茹这番也有赌的成分,她是拿不准昭宁侯是否相见成王的。可敌之敌,便是我之友,两个都与朝廷不共戴天的人,必定想找个帮手一举攻破京城。 现在他们已经顺利入城,她便知道这个赌赢了,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凑在一起,必定不能心力合一。 车帘被撩开,凉气随着火光扑进来,沈郁茹提了裙摆随着俯身出车,第一眼便暗暗心惊。 街旁的店铺倒塌无数,那些砖石木梁还杂乱的堆在街旁,地上也是零散着纸张布块,这座城池满目疮痍。 原本这里是什么样子,或许从那些残存的屋子能构想出这里繁华热闹。这里百姓又去了那里,是不是拖家带口落荒出城,舍了积蓄故土。 “给这位姑娘,安排个住处!”徐值已将凌乱的头发又束了起来虽然会零散地垂下几捋短的,但是却添了几分风流。 昭宁士兵并不认得沈郁茹,他们看着仓皇出逃的王爷,竟还带了个女子在身边,不由得不屑一笑。 徐值又向周穹抛了个眼神,示意他将人看好,随后自己潇洒转身。 看着人走远,沈郁茹这才光明正大地向周穹看了一眼,确认他的意图。 士兵将人带到了一处完好的宅子,从陈设看着,这间房的主人应当是个富裕人家。 昭宁军本要在门外留人,可周穹长刀一横,横眉立目道:“我们来就行了,你们把人撤到大门外” 士兵没想到人这样嚣张,也不甘示弱:“那不行,昭宁军驻地…” “滚!”周穹哪里会听他们解释,那长刀铮铮一响,再加上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直接把年轻的士兵下了个哆嗦。 几个人嘴里呼咕噜着什么,不甘地骂了几句却又不敢动手,阴着面色往门外而去。 “有话跟我说?”屋里安静下来,沈郁茹开口问道。她见人把那些士兵支走,便知道别有目的。 周穹脑子里似乎就没生出和缓说话的弦儿,无论什么时候都一脸生硬:“你跟着他来做什么?” “他把我劫出来的。”沈郁茹回答得干脆。 可周穹却不屑地轻笑一声:“从皇宫到出城,傅其章一直跟在后边,我不信你没机会跑。” 沈郁茹不做回答,只将目光移向四周的陈设打量,权做默认这话是对的。 “你救过我,我也不会让你死。”周穹说话直来直去,他往门外看了眼,确定没人才道:“那个郡主就是徐值杀的。” “什么?”沈郁茹忽然看过来,震惊着蹙起眉:“你怎么知道?” 当时朝中都觉着皇室是最不想改朝换代的,所以也最不敢去招惹昭宁侯,可没想到竟是徐值。 徐值道:“那两个动手的人没查出身份,因为他们是我晋北寨子里的兄弟。” 越说沈郁茹越是不解,她上前一步紧紧盯着眼前的人,语气也激动起来:“你为什么帮他做这事?还有你那两个兄弟,当场自尽?” 她以前还觉着周穹只是杀性太重,不过重情重义,可现在祸国背义的事情他都做了。 “我不知道我那两个兄弟会死!动手前徐值请他们喝了酒!”周穹忽然咆哮,眼神中是自责也是愤恨悲痛。 顾忌着大门外还有人,他不得不压着凶狠的声音:“那酒里有延时发作的毒药!也就是说,无论他们得不得手,都没命!” 既然徐值先起杀心又害他兄弟,沈郁茹觉着他不可理喻:“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周穹忽得心虚了一瞬,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我想我那些弟兄,不用再东躲西藏,三天两餐。” 沈郁茹一时怔住,再问不出什么话来。晋北剿匪之后,残余匪部躲躲藏藏。她回想当时周穹在府里,笃定的要去找成王,是想借成王给那些山匪余部一个庇护。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48章 生计 ◎沈郁茹着手◎ 至此,沈郁茹也大抵能知道徐值的心思了。与姜斓合谋陷害傅其章,他却一直躲在幕后,以至于于信直指姜斓。 想必那会儿徐值给她提供线索,也是也是想让她查到姜斓头上,借她的手给姜斓定个罪名。 如此一想,沈郁茹才反应过来,她把姜斓截回京城,又在大殿里当庭问罪,其实都在徐值的算计里,为的就是能让姜斓在京中出事。 周穹想保自己的弟兄没错,可却拿大楚安稳为筹码,她神色略带怨恨:“那你就为虎作伥?” “我没办法!”周穹反驳,情绪也激动起来:“我刺杀过太子,已不可能投于他麾下。我要借成王的势力召集旧部,才能让那些弟兄有活下去的机会。” 因为他杀过太子,所以在太子这里的路已经堵死了,也就迫使他要依靠成王。 -- 第276页 沈郁茹一丝丝恨意又在这份无奈中消解,她深呼吸平复了情绪,尽量镇静下来:“那你之后怎么办?” 问到此处,周穹偏头倔强不答,只敷衍道:“我会保证你的安全,送你出去。” “跟着成王,你那些兄弟只能一条路到黑。”沈郁茹看着他仍不为所动,又道:“你既然知是我不想逃,就应该信之后在我算计之中。” 原本生硬的目光忽然一闪,周穹不自觉地眨了下眼,神色中可见犹豫。成王败逃京城已失庇护之力,现在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孤注一掷。 可这场赌赢得机会太小了,前路可遇见的全军覆没,周穹其实也心有担忧。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沈郁茹的观察中,她看着人已经多半泄力,随即又道:“帮我个忙,也给你那些兄弟谋一个出路。” 她说罢便这么等着,知道人神情闪烁地看过来。她第一次在这个恶匪眼中看见了迷茫和不自信。 说到底,周穹为他大哥报仇,明知成王不安好心,却依旧假意依附,给那些余部寻个安身之所,为的还是一个义字。 既然义字当头,沈郁茹便觉着他不会一意孤行。 昭宁侯占了一处豪华的院落,虽说只是行军暂驻,那陈设却可媲美皇帝的行宫别院,分外豪华。 徐值穿过几道回廊,还没看见门口,竟然隐约听见了弦乐歌声。待转过一面影壁,歌舞莺燕之声扑面而来,似佳节欢庆。 殿内有数名乐师奏乐,穿红着粉的舞姬踩着轻快的步子而舞,桌上金盘金碗四周侍从无数。 虽然四周歌舞,但是姜绰面色低沉,目光也未在那些舞姬身上,只让这样的热闹围在周围,做个背景。 他余光已经瞥到了进门的人,却不甚理睬这个落魄的王爷,只似没瞧见般又饮了一口。 即便是现在身价不如以往,徐值又哪肯向人低头,看见人不搭不理的,他就摆出架子立在门口望着。 如此僵持了良久,姜绰才摆了摆手命乐师和舞姬退下,大殿里霎时安静下来,两个人也在退去的人群中逐渐清晰明显。 “侯爷好兴致。”徐值这才迈开步子往里走,四下打量后觉着,这里比皇宫还要奢华。 姜绰向他睨了一眼,眼睛通红:“你来做什么?” “侯爷想做什么,我便想做什么?”徐值答的巧妙,将自己与他放在了一条绳上。 朝中发生的事情姜绰知晓,徐值是走投无路才来这里,他再清楚不过:“你能帮本侯什么?” 果然是以利相交,徐值轻笑:“我在京城还有暗线无数,晋北匪首周穹也有余部可用。” 不过条件显然没有将人打动,他复又轻声道:“靖安将军夫人沈郁茹,我也带来了。” “什么?”姜绰拍案而起,原本低沉地面色突然骇人可怕:“在哪!我要她偿命!” “侯爷莫急。”徐值不露旁的神色,依旧如闲聊般从容:“傅其章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现在掌兵来攻,她可是咱们的法宝。” 姜绰铁青的面色没有和缓,神色中仇恨更深:“本侯要她偿命!” 徐值负手而立:“截郡主回去的是她,动手的是太子,到时侯爷杀进皇宫一并解决了,以慰郡主在天之灵,不是更好。” 看着人依旧愤愤不语,他又道:“现在她活着,傅其章便不敢强攻,侯爷要想好利害。” 现在姜绰不敢贸然进攻,正是因为不明城中情况,嘉宁军又人数众多。如此一来,徐值暗线可在城中提供情报,以沈郁茹要挟傅其章退兵,一举两得。 他虽知徐值目的不纯,可现在人在自己的地盘上,终归也是翻不起什么大浪。 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在自己算计之中,却不知谁都暗藏鬼胎。 …… 随着马车的行迹,傅其章将大军迁营至冀北,与昭宁大军军阵相对。 方才落脚的大军这会儿还四处忙着,景舟一边铺着地图在桌上,一边打量安坐在椅子上看军报的傅其章,数次欲言又止。 他觉着自己将军实在不一样了,以前若遇见着急的事情,那急切地神色一眼便能看出来。现在再怎么看,最多也只是微微蹙眉,全然不见心急如焚。 “将军…”憋了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夫人可被带进了昭宁大军…你不急?” 他吞吞吐吐地说罢,便瞧着人的面色,等着回复。 傅其章合了军报抬眼,眼神不如之前轻松:“自然着急,可她有想做的事情。” 也不知何时开始,他能了然沈郁茹的心思,甚至信她独有一番智勇。 “近日在周围多安排暗哨,如果发现可疑人,要留活口带回来。”如此赴龙潭虎穴,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可相信更为重要。 景舟思索道:“将军是觉着,夫人会派人传消息回来?” 于傅其章来说不是觉着,而是肯定,沈郁茹一定是打定了里应外合的计策。 …… 十二月,周穹以成王之名召集原先晋北旧部,停驻昭宁大军城外。姜绰更是大肆招揽兵马,想截住成王的眼线与沈郁茹这个人质一举夺下京城。 虽然现在沈郁茹不得外出的机会,但周穹时常能借着巡视的名头来看看。 她摸准了时间,这会儿特意等着周穹来,好问问外边的情况。 -- 第277页 “今日怎么样?”她看人走进来,警惕地看了眼外边,确认没跟着人。 周穹摇头看着情况不甚理想:“这里布防严密,徐值没有动手的机会。而且那个侯爷不许我的部下进城,更难得手。” 城中都是昭宁侯的人,徐值一直没有得到动手的契机,沈郁茹总要帮些忙,给他们一个交锋的机会。他的部下因为是山匪,姜绰只许他们住在城外。 如此虽说是有了困难,却正好给了能传递消息机会。沈郁茹垂目思索,心生一计:“你去给靖安将军送个消息?” 之前周穹答应沈郁茹替她除去徐值和姜绰,条件是保他各弟兄日子安稳。既然做了承诺,他也答应得痛快:“好。” 当时傅其章在北境,因为昭宁侯临阵倒戈身陷险境,沈郁茹今日便让他感同身受,也尝一尝这个滋味。 二人刚交代过,徐值忽然出现在门外不远处,正大步走来。沈郁茹怕他见着这场面起疑,即刻抓了手边的被子,往门边砸了个粉碎。 “滚开!你们总看着我做甚!”她扬了声音骂道,使周穹一愣。 徐值刚抬腿进门,却险些被那被子砸了脚,随即骂声就进了耳朵,他心生疑惑快走了两步去看。 “这是怎么了?”他见着周穹立在一旁,沈郁茹正怒还砸了杯子,说话也小心起来。 沈郁茹明眸含怒:“我就想出去走走,他便拦着!我是犯人吗?” 解了惑的徐值忽得一笑,摆手命周穹下去:“是我命他看着的,外边不安全,你出去不好。” 周穹退了几步,又向沈郁茹投去一个眼神,也明白了这是特意演给徐值看的。 沈郁茹察觉到了这个目光,不做回应,只怒意未消地落座,正想与他比一比这逢场作戏的本事。 “你还会这样生气啊?”徐值上下打量她觉着有趣。 “何止如此?提剑大闹沈府、把姜斓半路截回京城,我可都干过。”沈郁茹刻意针锋对麦芒,此刻绝不能刻意避开,不然就显得心虚。 徐值长笑了两声,回身坐在她身边:“等咱们得手了,这城里随你逛。” 虽说之前有诸多假话,可是姜绰有杀心,他怕沈郁茹在城里走动糟了毒手是真的。不过姜绰为何想杀她,却还不可明说。 看着人没有起疑心,沈郁茹也放下心来,眼下只等着消息送到傅其章处,二人里应外合,先借成王的手除去姜绰。 她早已看清,成王与昭宁侯都是分外自大的人,这两人若遇在一起定然都自以为是对方在自己掌控中,反而会更好下手。 是夜,周穹与他晋北余部驻余城外,趁着夜色派出人手往冀北去。 …… 嘉宁大营中已火把林立,傅其章将地图勾画的清晰,其中一条行军路线由晋北直接拉了过来。 说着信沈郁茹另有安排,可那是龙潭虎穴,仿佛有人把他的心掏了出来,悬在冰天雪地里。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49章 弑父 ◎小皇后道出真相◎ 寂静的夜色中,每一次的心跳都能被清晰地感知到,以至于深呼一口气都觉着不安。傅其章如今算是体会了何为牵肠挂肚、坐立不安。 帐外有脚步声临近,随着有人撩开帘子,他抬眼看去见景舟正带了一人进来。那人粗衣布衫,与之前在半路见到的山匪格外相似。 “将军,城里来的人。”景舟先开口说了这人来头。 傅其章一直相信沈郁茹回传消息回来,眼前这人既然是城里的,想必定然是来送信的。 可越是期待越要冷静,不可贸然暴露。他又将这个满脸横肉的人打量,就听人傲气着开口问:“靖安将军?” 这一问语气中带着些痞气,绝不是军中的士兵,傅其章更断定他是周穹的人,便答:“是。” 确认了身份,那人自怀里抽出了一封被折着 的,很薄的信纸,以两指夹着递上前,微扬了下巴道:“给你的。” 景舟接过来呈到案前,傅其章不疾不徐地展开来看,那些簪花小楷刚映入眼帘,他便激动起来。 沈郁茹果然送信来了,他心中的郁结疏解很多,满怀期待地将通篇看过,一时神色明亮了最多。 “二当家让我告诉你,你夫人很好。”那送信的人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想要回避这样儿女情长的事情,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来。 “多谢!”傅其章轻轻合了纸开始安排算计,神色中添了些胸有成竹。 …… 京城,徐佑继位后百官可是见识这位“儒君”的雷厉风行,平时看着文雅,可清理起朝野来,当真是有好手段。 短短两日,先是谏议院的老官被“告老还乡”了一批,又将内宫御前的换了干净。 虽说因为局势不稳,六部还未有动作,但众人已经能预料到来日国土安定后,新帝整军换血。 现在举国尚在战中,登基大殿也并未安排。内宫里还是一片白绫,徐佑并未下令撤去,权当寄托个哀思。 原本佳人红粉的后宫,一时间冷清下来,尤其是小皇后许柔的凤宁宫里,更是日夜哭啼声不断,分外凄凉。 不过许柔哭,倒不是因为老皇帝死了,而是新帝将毒酒、白绫和匕首三样东西送到了她面前。 -- 第278页 那些自尽的东西送来了一日一夜,她就啼哭叫喊了一日一夜。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老皇帝死了,就算她年纪再小那也是皇后,理应被奉为太后,怎么就赐死了。 人不肯就死,终究是惊动了徐佑,他本是不想来的,可总要让人死个明白。 还未进门,凤鸣宫里的哭声就隐约可听,凄惨得刺耳。 徐佑并未着太显眼的衣服,只是一身普通素净的长衣。来这样的地方,理应避人耳目。 宫人忙不迭地去推了门,他迈步而入,抬眼看了看这宫里的房檐,竟在蓝天的衬托下看出一丝荒唐。 循着越来越清晰地哭声,徐佑到了有数人把守的大殿,隔着门便听得里边叫喊。 “放肆!谁敢动本宫!”小皇后的声音即便是再愤怒,也要害不住害怕的颤抖。 侍卫已经将门打开,徐佑刚进门就见了满地被割碎的白绫,许柔推搡着宫人,往日雍容的流苏也成了累赘。 “参见陛下!”那些被拉扯地不知所措的宫人见了徐佑,即刻慌张下拜,独留了周身狼狈的小皇后还站着。 将人相视了会儿,徐佑道:“下去。”那些跪着的人慌忙退出了这要人命的场地。 “你要弑母?”算算年纪,许柔比徐佑还小了几岁,可她毕竟是先帝的皇后,自然要拿起架子。 徐佑并不在意这样刻薄的声音,只从容道:“是先帝要杀你。” 他不想浪费口舌,便直截了当地说了。这句话引得小皇后目光一震,随即又悲愤地向前几步:“你别把你的心思推到先帝身上,你就是野心…” “你与成王那些勾当,要朕一一说么?”徐佑依旧沉稳着声音,仿佛一股涓涓细流,没有任何波澜。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许柔,这会儿心神惧震,眼中刹然爬满了恐惧。 她自认为与徐值的感情心照不宣,就算是有人么猜疑也可一口否认,这会儿虽然心中惧怕,却并不肯退缩。 徐佑见人僵在原地,又缓缓开口:“先帝顾及皇家颜面,无论是成王那里还是你这里,都没在明面上提,可他却在龙榻枕边的暗阁里留了密信。” 许柔吞了一口唾沫,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原本强装的镇定慢慢溃败。她六神无主地向后退着,却不想踉跄间跌坐下去。 “不可能!我没有!”事已至此,她还是不想情义承认,还在做困兽之斗。 徐佑一笑:“你当乾明卫是个摆设?”他往前逼近几步:“先帝给足了面子,你若是现在自行了断,还能落个帝后情深殉情的名声,合葬皇陵。” 说着,他把声音压低了几分,说得震慑:“若是不能,私通皇子秽乱宫闱,株连九族。” 罪名被摆在明面上,许柔没想到自以为老眼昏花的老皇帝,竟然这么精明算计。 万分惊恐间她忽得急切起来:“成王呢!徐值呢!” 事到如此还念念不忘,徐佑实在感叹世态炎凉:“他早走了,离开京城了。” 最后一丝期待也被掐灭,许柔整个人都瘫软了,她不敢相信徐值竟然真的一走了之,没有一点想带自己走的意思, “你自己看着办。”徐佑言尽于此转身便要走,却忽然被拽住了衣摆,许柔疯狂的拉住他往上攀。 “我不要死,我做什么都行!我服侍你,不要名分,不要死!”她以自己为筹码,想要搏得新帝的一点动心。 可这个算盘怕是打错了,徐佑一股厌恶犯上心头,猛地将衣服抽出来,蹙眉大步走开。 “是成王要我给皇帝下药的!”许柔扑在地上放声喊到,这一句话令徐佑脚步顿住。 充满哭声叫喊的大殿骤然安静下来,徐佑猛然回身看来,一向波澜不惊的神色中第一次暗藏滚滚天雷。 “你说什么?”他问得有所顾忌,并不是没有听清,而是想再次确认。 许柔哭花了娇艳的妆,声音颤抖:“皇帝重病不能起榻,成王让我给皇帝换了药,令其早死…” 徐佑缓缓握紧了拳,手臂暗暗颤抖着,眉目间露出不可思议和难以掩盖的杀气。 “我什么都告诉你,你饶了我好不好!”许柔开始痛哭起来,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往前挣扎着。 大殿里只剩了低低地呜咽声,徐佑眼底泛起湿润,狠狠地咬着槽牙。他原本以为成王所做的,仅仅是在他身上而已,万不想连生父也要下手。 他不再理会地上挣扎求生的人,转身阔步而去。满地的白绫碎片被生风的步子带起来,成了蔓延的哭声的余音。 青灯修行,徐佑觉着这样罪恶的人去了佛前,也是污了佛门净地,不如去阎罗殿里赎罪。 …… 朝纲初稳之际,新帝御驾亲征冀北,众臣劝阻未果。 从收了那封信之后,傅其章便在一直部署着,他虽对周穹不大信任,但是却信沈郁茹。 未到午时,他忽然收了信兵来报,说陛下亲征已近大营。 这还真是打了个措手不及,在他印象里,徐佑并不是这样冲动冒险之人,一时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情。 徐佑赴冀北,除却贴身的护卫多了些,随行的仪仗倒是没有很大排场,看着还有几分实打实作战的意思。 得了消息的傅其章早在营前迎接,看着那些一字长龙的队伍缓缓走近,他缓缓撩衣下拜:“臣,参见陛下。” -- 第279页 他还未拜下去,徐佑已然翻身下马轻托着他的手臂:“傅将军免礼。” 旁边还诺诺跪着的众人不敢言语,不过心里已然清楚了这靖安将军的身份地位。 傅其章这才发现,徐佑着了一身轻薄的暗甲,习惯了他文雅的长衣再这么一看,还准时有几分不习惯。 “陛下请。”他侧身让出路,即便是徐佑刻意等了两步,他也只是在稍后跟着。 徐佑见状竟有些想笑,也不知现在再还剑鞘,他还敢不敢借着当今陛下的手收剑入鞘。 帐中的陈设干净整洁,尤其是书案上的军报,摆放得整齐有许。徐佑虽然坐在了案后,却觉着有些别扭,毕竟自己从未入过军营。 “前线尚不安定,陛下何故亲征?”傅其章始终担心,毕竟整个大楚还都不安定,朝中要有人把持朝政的。 “攘外必先安内。”徐佑并不随意翻动桌上的东西,只打量了一遭道:“眼下江南还乱着,这里要加紧解决。” 如此一说,傅其章以为徐佑是在责怪他行动缓慢,于是开口解释:“回殿下,此城若是大军攻城,虽然会多折损些人马,但是八日十日也是能破的。可…” “可令夫人还在城里。”徐佑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抚道:“朕并无催促,理应保令夫人无恙。况且嘉宁军已经不起过多的折损,还是精巧构思一下。”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2 感谢在2022-03-01 21:38:58~2022-03-03 22:1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ater 1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晉江屏蔽的字有些真的很莫名其妙,沒有在看古文或寫古文的還不一定知道這字被屏蔽了對吧?】 -完- 第150章 借刀 ◎里应外合◎ 之前晋北一战嘉宁军元气大伤,又经过护卫京城之后,军中早已伤了元气,况且江南还在苦守。大楚军队确实再经不起无谓地折损了。 傅其章还是想解释,便道:“明日便有一战,想必可以有所进展。”无论怎样,总要给些计划,好让双方都安心。 徐佑打量他的神色,忽然一笑:“你们夫妻二人又在筹划了?” 傅其章欲言又止,却不好把沈郁茹暗中联系周穹的事情说出来,最后只答了个是。 反正这两个人总有些出其不意的对策,徐佑看他为难便也不再问。 气氛有些许尴尬,傅其章神色一转道:“陛下,若要破昭宁侯此城,臣有一请。” “讲。”徐佑道,等着他的计划。 傅其章道:“臣,请调晋北军急行来援,从后突袭。” 原本认真听着的徐佑缓缓垂了眼神去思考,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一瞬,随即道:“晋北军补防北境边线,如果调兵至此,无异于将北大门向北藩敞开。” 这点傅其章自然知道,但是他心里却有一份底气:“观大楚局势,昭宁侯定然能料陛下所想,认为我们不敢调晋北军来攻,可越是如此越要出其不意。” 除却用兵在奇,他敢行此举还有旁的原因:“况且,大楚已与北藩休战,北境可以安定。” 帐内安静下来,徐佑垂目沉思良久。现在把晋北军撤回来就是一场赌,赌北藩会信守合约不出兵。 他虽然没有明显顾虑的神色,却郑重道了一句:“不能用大楚疆土民生为赌。” “臣绝不是在赌。”傅其章回答得肯定,他信真阳小可汗,信这一举可攻破昭宁侯。 若是百里千里调动大军,徐佑自认没有傅其章的魄力与思考。事已至此,他觉着应当相信这个屡战屡胜的常胜将军。 “好!准了!”他没再犹豫,答应后向帐外喊到:“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帐外的进来两名士兵,分别呈了一身暗金战甲还有一袭红袍进来。 “此甲为大匠所制,刀剑不穿还可避火,今日赠与将军。”徐佑道。 傅其章略敢意外意外地起身,又将那战甲红袍打量:“多谢陛下,只是…只是这金甲红袍,是否太惹人注目了。” 自从自那大狱出来,他便不习惯再成为众人的焦点,领教过那些手段,即便再有一腔热血,多少都得收敛些。 本应意气风发的将军,却一再退避旁人耳目,徐佑无奈中掺了五味杂陈。他正色道:“那日在将军府,朕说愿以来日相保,绝不食言。” 当时的来日,是傅其章从没思考的,可现在他就现在来日里,却连当时的倔强都没了。 “朕只一句话,将军不负大楚,楚朝不负将军。”徐佑说罢便这么看着。 傅其章怔了一瞬,缓缓抬起目光看去,仿佛心里的一团火有渐渐燃了起来,他复又想起沈郁茹那句“自如亮刃”。 是啊,现在如此压抑着自己,怎么算得上“自如”,或许他在什么位置,要走怎样的路从来都不是一身衣服可以决定的。 只是之前喜鲜亮的衣服衬自己的潇洒,现在用暗色的掩盖自己的张扬。 沉静良久,他郑重地抱拳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命。” …… 新帝至冀北亲征,次日靖安将军率军兵临城下,将军第一次交手,帷幕拉开。 沈郁茹得知消息后神色如常,一切都在按着计划推进。 -- 第280页 这样的时候,无论是徐值还是昭宁侯都不会把她忘了,正在屋里等着,就见徐值进了门。 “傅其章兵临城下。”他转身落座,说得随意并不很担忧。 “昭宁侯抓我去退兵怎么办?”沈郁茹将手中不知名的书放到一旁,语气轻松还存了几分打趣。 但她知道,徐值巴不得傅其章能杀了姜绰,他好接受昭宁军,这会儿是不盼着嘉宁军退去的。 看人不言语,她又道:“想个法子劝昭宁侯亲自出城应战才好。” 徐值缓缓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当真肯帮我?” “至少现在是。”沈郁茹并不装作诚恳求他相信,毕竟各有所需才是一个狐狸会相信的。 如此一说徐值反而多了些相信,他轻声一笑:“好啊,等杀了昭宁侯,我再来问你。” 沈郁茹不再应答权做默认,复又问道:“我有一计,你可要听?” “嗯?”徐值挑眉往她的方向侧了侧身子,仿佛要听什么甜言蜜语一般。 “设法引姜绰亲自出战,令周穹的人扮做昭宁军又城外混入战场。”沈郁茹说得简洁,她相信自己开个头对方便已经有了想法。 果不其然,徐值眯起眼睛:“浑水摸鱼?” 这倒是好办法,只要能让昭宁侯的队伍乱起来,以傅其章战场上的雷霆之势,恐怕定然能借刀杀人。 “果然是美人儿有妙计”徐值被那垂眸间的神色勾动了心思,藏着笑起身踱步往近前走。 沈郁茹余光见着了人影,早已能洞穿他的心思,也不躲避,只在人临近时悠悠道:“殿下没攻进京城之前,最好不要对我做什么。” 她说罢抬眼直视面前的人,目光沉着坚定,毕竟徐值还打算用她来要挟傅其章,定然不敢出三长两短。 徐值确实不敢保证沈郁茹在逼迫之下可能自尽,到时候便真没了筹码。 一次又一次被拿捏住,他认命一笑:“大楚军队近十万人,沈姑娘猜猜,你值不值傅将军手里的十万大军?” 他脑海里已经想到了把人绑在城头,逼得傅其章不得不退兵的场景。 沈郁茹也不气不恼,以同样的语气回道:“那殿下也猜一猜,他若看到的是我的尸体,十万大军会不会踏平这座城。” 一来一回间,徐值终于是暗自羞脑却也无话可说,若是她真的死在城里,傅其章恐怕整军压上来。 沈郁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的“有恃无恐”,连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也对她无可奈何。 左右立在原地也辩驳不过,徐值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动不得这个“千军令牌”,还动不了姜绰么。 眼下傅其章就在城外叫阵,他一面安排了周穹,一边直奔昭宁侯住处,要把这个老狐狸诓出去。 至于如何骗人亲自出战,最好的借口自然是跟她女儿有关,徐值只说了一句:姜斓是因为傅其章的事情才被扣在京城的。 专往人痛处戳,才能让人失了理智。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2/2 今天先5000+吧,更不了6000,对不起。 早晨7点起来上课,现在已经神思游走了,再写下去也没质量了,明天继续! ◎最新评论: 【大大加油】 -完- 第151章 生擒 ◎傅其章生擒昭宁侯◎ 傅其章着了那身暗金薄甲等着动手的时机,士兵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一身红袍了,如今都满心鼓舞精神抖擞。 对面望不尽的黑甲中,姜绰终于在一片死寂中乘马走到阵前,一身厚重的铠甲将他衬的格外强壮,却面色沉沉。 他一眼看到了对面的傅其章,原本就冰冷的眼神忽然有了杀意。 随着一阵鼓角声,嘉宁军中绛红大旗赫然立起,傅其章缓缓抽出长剑,剑刃轻轻掠过剑鞘轻轻,发出令人生寒的摩擦声。 战鼓声似乎阵阵传到天边,又悠远地返回来,在这一方战场里伴着忽然升起的喊杀声,层层叠叠地摄人心魄。 姜绰将那些还在冲锋的将士落在身后,跃马间玄剑出鞘,直奔同样迎战而来的傅其章。 两方剑刃铮得碰过,傅其章先判断了对方力道,发觉尚在自己承受之内,并不似之前淮南王般老辣。 “还我女儿命来!”姜绰勒马间再刺剑而来,招式间只求一击毙命。 沈郁茹送来的信里提过,姜斓是成王派人所杀。傅其章隔开这剑看去,觉着他应该不知道真相,所以间分外偏执。 想来也可能是沈郁茹用为姜斓报仇的方法,才将他骗出城来的。 寒光交错间再过几招,不过倒底只能打个不相上下,傅其章并没有过大的优势,不过无论如何都要在这次将昭宁侯拿下,不然之后打草惊蛇,便没机会了。 他向城池方向看了看,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此时他又对周穹这人心里打起了鼓。 周穹得了安排,昨夜已然悄悄摸掉了城外几里的守卫。因为月黑风高,那些望风的士兵三三两两一组,站得疏远。 再加之他们只防范了嘉宁军方向的人,却不想夜色中有人从城池的方向一路摸过来。 天明之前,那些山匪利落地解决了一处又一处的哨岗,最终换上了昭宁军的铠甲来冒名顶替。 有了这身铠甲,周穹四处活动都方便些,如今沉着城前两军对垒,他正召集了昨夜的人马,除却几人混进城去之外,大部都贴着城墙一路绕行。 -- 第281页 姜绰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身强体壮,实力相当的几番交手之后,他已开始气喘。 “你要想想你夫人,她可还在城中。”既然硬拼不过,他又托出徐值带来的这个人质,想逼傅其章退兵。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此一举,心里沈郁茹也说会安排好,可傅其章还是心中隐隐不安,不由得下意识微蹙起眉,将手中剑握紧了些。 越是这么说,他越觉着不能让姜绰活着回去。因为徐值是精于算计的人,肯用沈郁茹来要挟周旋,一时半会儿不会要她性命。 可姜绰这样直接狠辣的人,难保这一战之后生怒,要杀人泄愤,到时候只怕徐值再精明的头脑,也抵不过那些人马。 正心里纠缠着,他发觉周边渐渐围了些黑甲士兵上来,尤其一人走马跃跃欲试,仿佛时刻就会扑上来。 傅其章一面提防着姜绰,一边用余光去看,却正与马上的人对上目光,那人竟然是徐值。 虽然信中提到了周穹会浑水摸鱼,可傅其章没想到人竟然扮做昭宁军的模样,这样大胆地靠了过来。 姜绰还以为这些人手是他的人,一时心里多了底气,准备与这些士兵合围傅其章。 他不给多余的时间,跃马而上一剑直刺咽喉。傅其章侧身避过,反手格挡间觉出力道比方才大了许多。 这次虽然没随身带着银枪,可这长剑却更显他招式行云流水,身姿灵巧。 周穹审时度势,一边慢慢将马踱到姜绰身后,慢慢扬起了手中的大刀。 忽然,城墙上忽然多了许多人影,人人手持长弓。昭宁军的弓箭手准备了,这样居高临下的情况,嘉宁军只能做靶子。 箭矢如雨,唰唰作响声霎时贯耳,身边无数人应声倒下。这些弓箭手的准头很好,那些羽箭要不然刺在嘉宁将士身上,要不然就扑空刺在地上,鲜有伤及他们的人。 果然是日夜操练兵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傅其章觉出背后声凉,随即奋力推开姜绰,分神去避开那些羽箭。 昭宁侯余光略过身后的周穹,因为人穿着昭宁黑甲,他并未做防范。 可方才勒马后退几步,周穹看准时机扬刀便劈去。忽大刀从姜绰肩头一直划过后腰,因着铠甲保护才断断续续地渗出血迹,没一刀化开大片皮肉。 姜绰被猛然偷袭,差点跌落马下,可即刻回头看去,却只见到了一个跃马远去的黑甲身影,他慌乱愤懑间,才觉出方才那人是个奸细。 周穹一击得手便不能再多留,要迅速返回自己的驻地,免得逃跑不及被抓个正着。 这一切被傅其章看在眼里,他趁机跃马而上,剑锋寒光挥舞间,将还未定神的姜绰刺下马来。 耳边唰的一声,一支羽箭贴着他的耳畔飞过,直刺姜绰胸口。 事情发生在一刹那之间,傅其章一惊往城头看去,飞速打量过一排立着的弓箭手,可见城角出一人影趁乱转身离去。 他心中忽得翻腾起来,原来沈郁茹早在各处都安排了人手。在这战场上,沈郁茹一直都在与他并肩作战。 落马的姜绰背后不明不白地挨了一刀,如今再经一摔更是疼得钻心,胸前那支箭也刺得深,一时间前后不得动弹。 傅其章走马圈在周围,看着狼狈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北境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若不是姜绰阵前起兵,殷渌便不会命丧北境,那些黑甲士兵一刀刀一剑剑,刺在战功赫赫的老将军身上,也刺在他的心上。 那个黄昏,死在昭宁军手里的嘉宁将士,再没有机会看到来日的朝阳。 若是目光可做刀剑,傅其章便已经能将人千刀万剐。此刻北风忽起,掠过耳边时轻呼,仿佛是那数万烈烈亡魂的控诉。 他握着剑的手臂微抖,怒目中忽然存了些湿润,却暗暗咬牙压住自己这一的情绪翻涌。 昭宁侯已经发觉军中混入了奸细,却不知道傅其章是何时把人安插进去的,但是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 眼下他只不愿被生擒,在京城时他记得这个靖安将军格外傲气,于是便激将道:“杀了本侯啊!你就这点本事了?” 若是放在之前,傅其章那会让他活这么久,早就怒火中一剑了结了,可现在他只冷目看下去:“自会有人杀你!” 说话间,景舟发觉自家将军在原地徘徊良久,已经带兵赶到,勒马打量了地上的人。 姜绰被三两士兵拉起,他是绝不肯受此折辱。现在女儿没了,他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反正成王还活着,大楚绝对不会安生到哪里去。 “杀了我!给殷渌报仇啊!”他妄想激怒傅其章,故意提了殷渌。 那一瞬间,傅其章真的想一剑刺过去,以慰老将军在天之灵。可仅仅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强压一口气在胸口:“你罪在嘉宁众将士,罪在大楚,非我私仇。” 他说罢看向景舟:“将人带回去,交给陛下。” 眼见着一心求死的计划落空,姜绰一边无力地挣扎着,一边嘶吼:“你们杀我女儿!我做鬼也要来索命!” 傅其章看着这位父亲,希望他知晓自己女儿是被徐值当做一颗棋子,又觉得这样的现实过于残酷。 此一战目的达到了,也就没有再进攻的必要,毕竟若是强攻城池必定死伤惨重。 嘉宁大军鸣金收兵,傅其章回身往那战火中的城池望了一眼,仿佛想隔着厚厚的城墙望到沈郁茹的影子。 -- 第282页 现在他只期盼上天多一份庇佑,保佑城中的那个人平平安安。 …… 昭宁侯被傅其章生擒的消息一时席卷了昭宁大军,人人惶恐不安。 周穹那一刀得手之后随即返回了城中去见沈郁茹,一来之后旁人问起好做个证明,而来要把战场的情况说个明白。 看到周穹匆匆进门,一直提着心的沈郁茹即刻起身去问:“如何了?靖安将军可还好?” 若是未能一举得手,后边总归会有机会,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傅其章。 “傅将军一切都好,得手了。”周穹离开后便听得后续人马报,姜绰已经被生擒。 沈郁茹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思一下子松了大半。 周穹一向凶神恶煞的神色里,稀有地多了些疑惑:“今天看着,昭宁侯要比徐值好对付的多,你为什么要先除掉他?” 所说出京路上不好动手,那在城里这段日子,明明她与徐值接触更多,而且只要她有想法,周穹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趁机动手,杀了徐值。 “因为徐值现在不会杀我,但昭宁侯会。”沈郁茹说得清楚:“徐值想用我做筹码,等着来日退军攻入京城,但昭宁侯只想给她女儿报仇。” 如果这么说,即便是周穹再不善计策的头脑,也能思索出一二来。当初是沈郁茹把姜斓扣在京中的,姜绰也自然视她为杀女仇敌。 总要先把解决命的一方,之后才可以更安心地对这三万昭宁大军徐徐图之。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52章 约见 ◎徐值约见傅其章◎ 徐佑第一次真正参与到前线作战中,他还打量着傅其章勾画过的地图和一摞的军报,嘉宁军数万人马纵横交错,却能了然于心。 他这才真切地知道,什么叫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帐外匆匆进来一士兵,站定禀报:“陛下!靖安将军回来了!” “这么快?”徐佑略惊,抬起视线往帐门外看去,见着傅其章已然阔步而来,身后还推搡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傅其章进帐示意景舟将人带上前去,道:“陛下,昭宁侯带到。” 方才听闻这么快就回来了,徐佑还以为是有什么紧急事情,可现在看着人似是没费吹灰之力,姜绰却已经被绑在眼前。 “将军辛苦!坐!”他一时神清气爽,觉着虽然樊殷两位老先生先后而去,朝野震动,但大楚中绝不乏后辈之材。 将人带到帐内,傅其章便不作声色,落座后只直视着姜绰的面目,神色中犹可见消不去的恨意。 上次见时,还是先帝也要退让几分的侯爷,现在却是叛军败将被绑于阶下。徐佑将人上下打量,一时觉着人生无常。 “侯爷没什么想说的?”他语气平和,也不在乎对面的人正以不敬的眼神刺过来。 姜绰冷笑一声:“你杀我爱女,还故作清高?” 这话令徐佑疑惑,姜斓确实是死在了京城,但是从没有人提过是他杀的,姜绰怎么会这么笃定。 “是徐值派人刺杀郡主。”傅其章依旧以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为的就是让你起兵,他好有机可乘。” 原本还戏谑的姜绰忽然换了震惊凶狠的目光,猛地偏头:“什么?” 傅其章见着人激动地扑过来,随即转腕送出剑身,以鞘顶抵住姜绰胸口,将人挡在两尺之外:“侯爷可知晓,我之前入狱正是郡主有意陷害,不过倒底是错信徐值,与虎谋皮。” “不可能!”姜绰被人强行拽开,却还无谓地挣扎,一直深信不疑的事情突然崩塌,他全然失了分辨的能力:“是徐值给我写的信,不可能!” 说是这么说,徐值便能理出这件事情来龙去脉了,不过是徐值贼喊捉贼罢了。 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傅其章都不愿意在说什么,他现在多看这人一刻,心里便痛恨一分。 “带下去,回京后处置。”徐佑道,世间本就不是所有真相都能为人相信,事到如此也没必要同他纠缠。 “你杀不了本侯!”姜绰忽然狂放起来:“本侯乃皇祖亲封昭宁侯,铁券丹书在手!” 傅其章即刻以锐利的目光看过去,满心翻涌的情绪再难压制。 先帝在时,姜绰是两朝之臣,现在也算得上三朝老臣了,一卷铁券丹书便是流放千里也杀不得人。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战场上姜绰频频激怒,若是当时一剑斩杀,恐怕如何处理这件事,又成了一道横亘在自己与新帝之间的难题。 “朕不会杀你。”徐佑眼神深邃起来,语气依旧平和却满是寒意,他示意将人带下去不愿再听。 待还叫喊的人被拖拽走后,他看向身旁沉默的人,知道傅其章当时在北境九死一生,如今定然心中不平。 既然活着把人带回来了,他便想知道倒底是何心思:“傅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昭宁侯?” “偿命。”傅其章说得干脆,虽然刚才徐佑说了不会杀他,也知道这会儿一句:全凭陛下做主更合适。但他心里终究是过不去这道坎儿,不能替那些死去的人说原谅。 徐佑将满眼算计化作一笑:“那这命,由将军去取吧。” 原本还以为姜绰会逃过一劫的傅其章,忽然满眼迟疑地看过去,不知道他又有何安排。 -- 第283页 …… 姜绰被嘉宁军生擒,数万昭宁大军群龙无首。原本就愤恨在心,再加之徐佑愤慨激昂地一番说辞,令他们深信这个落魄王爷能带领大军救出昭宁侯。 刚刚有所稳定军心,却在一夜之间又纷乱起来。那些为周穹所杀的哨兵尸体结连被发现,军中有嘉宁军奸细的流言也沸沸扬扬。 这自然不是无意传开的,沈郁茹不会允许徐值如此顺利的接受大军,于是命周穹暗中散布流言。 一但人人都怀疑军中有内奸,那必定互相忌惮猜疑,如此一来本就惶惶不安的大军,更是自内分崩离析。 而且这件事情徐值是哑巴吃黄连,他最清楚那些临阵反水的奸细是周穹的人手,可现在却不能将事实说出。 如此一来没个让人相信的解释,军中有嘉宁细作的流言便愈演愈烈,令他好不苦恼。 一没了昭宁侯,沈郁茹虽然暂无性命之忧,可是处境也越发的玄妙。以前还能说与徐值在一条船上,可现在却真真实实的是个要挟傅其章的筹码了。 她如今被困在这城里,满心忧虑却又一时没什么办法。她将手掌轻轻覆在心口,期望在一下下的心跳中,能与傅其章心意相通。 “沈姑娘想什么呢?”徐值轻佻的声音自门外传开,她睁眼去看,发觉来人又是一身的狂放。 二人都清楚,一但除去昭宁侯,他们之间便没什么共同利益可言了,沈郁茹自然也不做言语。 徐值好似故意逗她,特意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翘了二郎腿:“沈姑娘聪慧,不如再替我谋划谋划,怎么能击退靖安将军。” 他见人不言语,笑道:“我替你写了封信给靖安将军,约他见个面” 沈郁茹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抬头与那带着笑意的眼神交锋片刻,语气冷了下来:“在哪?” 既然现在被动,那就只能随机应变。她想着只要出城见面,那傅其章自然会排兵布阵,来个瓮中捉鳖。 徐值轻笑道,说得仿佛是寻常朋友见面般:“城里。” “你…”沈郁茹忽然起身,神色中已添怒意。如果把傅其章约过来,便不可能再出去。可既然是以她为要挟,傅其章又怎么能不来。 “你最好保他无恙。”她说得果决,将带着杀意的目光投过去,只换得了一个不以为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0.67/0.67,明天补2000字,更新5000 新传专业的我,在各种专业课中挣扎 ◎最新评论: -完- 第153章 报仇 ◎傅其章杀姜绰◎ 深夜,嘉宁大营里一切平稳有序,关押姜绰的营帐外巡逻岗位时刻都不空缺。 离门最近的两个守卫看了看天色,互相使了眼神,四下打量后进了帐中。 昭宁侯被绑得不得动弹,这会儿突然看见两个士兵走进来,第一反应便是来取他性命的。 “侯爷快同我们走!”这两个士兵一人急匆匆地上前替他解着绳子,另一人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自己的铠甲。 姜绰一时万分疑惑,任他将绳子一圈圈的解开,警惕地盯着这两人:“你们是谁?” “我们是昭宁军中人,今夜杀了他们的哨岗夺了衣服混进来的,侯爷快走吧!”那个士兵压低声音,已经利落地扔开了绳子,又匆忙接过另一人铠甲。 两人不停张望门外,注意着是否有人进来:“待会儿会换过岗,现在外边都是咱们的人,侯爷快走!” 在这样的气氛中,姜绰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顾不得在盘问什么,开始胡乱的套上铠甲。 时间紧迫顾不得穿戴多整齐,其中一个士兵就拉起他:“侯爷出了大营只管往昭宁军方向去,不必管我们!” 这士兵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却没换的多少同情感激的目光。姜绰抬脚就往外走,出门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左右。 见着人出来,两旁剩下的几个士兵根本不投来目光,权当没看到换了人。 这时自远处走来一支队伍,姜绰急忙压低了头盔同那些人站成一排,这一小队人是来换班的。他将头低得不能再低,连呼吸也快屏住了,一直绷着神经。 来的领头人也没多说话,更没细细打量每一个人,只草草地交接了岗位。姜绰从那些人身旁走过,余光扫过每个人的面色,判断他们没有起疑心。 夜色中,一支看似没有异常的小队,换过岗位之后,径直向大营门外走去。 大营的灯火已经被在身后老远处,那些几个士兵即刻躁动起来:“侯爷快走,我们断后!” 忍了半晌不敢出声的姜绰,这会儿顾不得再停留,拖着身上火辣辣的伤口,急切地往夜色深处而去。 那几个士兵看了越走越远的人,都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刀,互相看了看别有意味的一笑,随走回嘉宁大营的方向。 姜绰在夜色中磕磕绊绊,不时惶恐地回头望,生怕有人追上来。没有火把的照明,前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突然,漆黑的前路上传来一声马嘶,他一踉跄急忙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 嘉宁大营的方向还安静,想必不是追兵,可是那哒哒的马蹄越来越近,仿佛黑白无常手里的铁锁声那样,在夜色中逼近,十分骇人。 “谁?”他终于问出了口,强装着镇定。 -- 第284页 “要你命的人。”逼近的人开口,随即便是铮得一声长剑出鞘。 姜绰即刻听出了这是傅其章的声音,惊慌中厉声喊到:“傅其章!你敢杀本侯。” 这一声怒喝后,马蹄声乍起夜色中冲出一点寒芒,他下意识便转头往回跑去。 可是人哪有马跑得快,傅其章转瞬出剑,在姜绰的肩上划开一道口子,随即就听得人吃痛跌倒的声音。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一身靛蓝的长衣再夜色中隐藏的的很好。 姜绰没有兵器只能空手反击,可他一拳还未挥出,傅其章的长剑又在他胸口划过,根本没打算给他留活路。 “皇帝都不敢杀我!你敢?”姜绰边退边恐吓,他清楚地记得徐佑说过不会杀他。 傅其章大步追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将人控制在身前。这一刻,他将所有的怨恨都释放了出来,眼神凶狠的像夜色中的狼。 “陛下不杀你,我杀!”他将手中的长剑向前刺去,一瞬间便贯穿了姜绰的身体。 呜咽声从姜绰喉间漫出来,眼神由狠厉慢慢转为恐惧,胸口的剧痛证明着,他命不久矣。 傅其章只恨不能在那数万将士的陵前,光明正大的杀了姜绰,用血来祭奠那些烈烈亡魂。 不过也好,想必这种人是见不得光的,直到死都不能在太阳里。他咬紧牙关,愤怒地抽出带血的长剑,看着那没了气的人轰然倒下。 一人一马立在夜色中,短暂的打斗连附近安睡的鸟儿都没惊醒,夜色又归于平静。 …… 次日,姜绰的尸体被抬回了嘉宁大营,说是昨夜逃跑后在半路遇到了歹徒的劫杀。 堂堂昭宁侯,徐佑不能让他死在自己手里,不然一卷丹书铁券便是有损皇祖威严。 可现在是深夜中的歹徒杀了他,铁券丹书庇护不了的,任谁也只能叹他命不好。 傅其章亲手杀了姜绰,他与徐佑都心知肚明,也算是以最好的方法让姜绰血债血偿。 嘉宁大营外奔来一匹快马,还没近营地就被明岗暗哨拿下,带进了中军大帐。 傅其章正看着晋北军的军报,听得有脚步声,便抬头去看,见着士兵押着个人进来。 “将军,城里来的人。”那个士兵将人挣扎的人控制住。 难不成是沈郁茹又有消息了,可傅其章上下打量这人,觉着他与那些山匪装扮不同,于是问道:“你是何人?” “成王殿下有信给将军!”被压制着跪在地上的人说得傲慢,挣扎着抽出一只手,从怀里拿了个信封出来。 听到是徐值的信,傅其章觉着心里不踏实,勾了勾手指命那士兵将信呈上来。 他忐忑地拆开信封,将薄薄的信纸抖开,寥寥几字映入眼帘:以令夫人性命,邀将军城中一见。 傅其章一阵暗怒攀上心头,偏偏又无可奈何。明摆着一场鸿门宴,可宴会的筹码却是他的心。 往往赴龙潭虎穴需要莫大的胆量,可现在他却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不去,即使知道很难全身而退。 他将这事与徐佑说了,不出所料的反对。 “这样一来你们两个就都困在了城里,太危险了。”徐佑不想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往里搭人,况且还是举足轻重的三军主帅。 作者有话说: 最近需要调理身体,承诺了加更却好几次食言了,我是真的想给大家看数量多质量又好的文,可是反复地修改真的很大工作量,以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能写出来。 已经到大结局了,我一定会优先保证质量,争取不断更,就算一天2000字也会更着。 ◎最新评论: 【 -完- 第154章 赴约 ◎傅其章见徐值◎ 这明摆着是个火坑,傅其章虽然知道不得不去,却也不想白白的跳进去。沈郁茹值得他孤身赴险,可眼下绝不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徐值约此一见,无非是想要挟臣退兵。”他明朗的眉目间可见深思:“那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对于兵法之事,徐佑不甚得心应手,却还是能以慧智推测一二:“请君入瓮?” 现在来看,无非是假意撤退引敌军出城,再与晋北军前后合围,可眼下又有难题,他略微忧心道:“冀北再退便是京城,若是稍有闪失恐前功尽弃。况且,他怎会轻易信你?” 傅其章抬起目光看去,神色中已经能觉出他的把握:“那便要请陛下出手了。” 徐佑微微蹙了眉,暂时没盘算到他要做什么。 …… 正午的阳光很好,明晃晃地扑在人身上,略微带来些抵抗寒风的暖意。 傅其章着了那身靛蓝的长衣,黝黑的骏马高昂着身姿,由嘉宁大营一路往昭宁军的驻地城池而去。 他身后还跟了两名士兵,从穿着到所乘的马匹都很普通,看着并没有什么排场和威慑力。 一路上风平浪静,傅其章放慢了马蹄的速度,时刻注意着周围,却什么声响也没发觉。 直到看见了那守卫森严的城池,他又想起来那日由城头放箭的弓箭手,不由得提起心来,谨慎地勒了马。 “将军,可要属下去探路?”后边一着铠甲的士兵上前可两步,也觉着这一路过于顺利,现在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不必。”傅其章不打算用旁人的性命去试探,想着徐值如果有心动手,估计早在来路埋伏了人马,根本等不到这里。 -- 第285页 忽然,远处的城门缓缓打开了,沉重的吱呀声传到近前,在明晃晃的太阳下有些令人不安。 傅其章了然一笑,果然是早就做好了安排,他轻催了马匹,也不再费心打量城头,自信不惧地往城门口去。 他垂目扫了一眼门口全副武装的士兵,便知道徐值是多谨慎小心地防范。 “殿下说了,只允许靖安将军一人进去。”被铠甲遮了半张脸的士兵声音发闷,说得不近人情。 原本并不急促的马蹄缓缓停住,傅其章停在原地,从容不迫道:“这两人是当今陛下派的护卫,若是他们进不去,本将军恐怕也要失约了。” 那黑甲侍卫眼神犹疑起来,临近的两人互相使了眼色,一人跑动起来,带着哗哗的铁甲声牵了一旁的马,乘马往城里而去。 傅其章垂下目光,暗自勾起一个笑容,已经能料到徐值的心思。今天他只有把这两人带进去,之后的计划才有可能顺利进行。 既然得了允许一人进去的命令,那剩下的门口做不得住,但是眼下情况又特殊,所以黑甲士兵只能再去通禀。 沈郁茹在城里时便听说昭宁侯的住处奢华,今日被徐值请来一见,才觉着这个边关侯爷实在是财力雄厚。 可是她也早已料到,徐值将她带到此处,应当是傅其章今日赴约。 这间宅子的正厅宽敞,足以在厅里陈设数张桌子大摆筵席,可现在空荡荡的,实在是令人心慌。 她垂目坐在主位上,胸口里一阵又一阵慌乱的心跳。她不希望傅其章以身犯险,哪怕真的兵临城下也好,可是却知道他一定会来。 “你看着一点都不担心?”一旁的徐值给她倒了一杯酒,略带亲昵。 沈郁茹然按下心中的恨意:“既然在殿下这里留了后路,何必还要曲意逢迎?” 她将以往的经历说做不是真心,好让徐值觉着她还贪图着所谓的富贵,想着给他的父亲和弟弟谋个高官厚禄。 因为今日最好的情况就是傅其章安生地回去,万不可能他二人一起走,所以现在还不能与徐值闹僵,要做出相互利用之态。 原来清冷的美人藏着这样的九曲心肠,徐值觉着分外有趣:“话虽如此,可你待会儿别如此冷对傅将军,本王还指着你做锦囊妙计呢。” 沈郁茹没做回应,十分厌恶这自以为是的口气。 忽然,哗啦啦地兵甲声由远及近,最终回荡在房间里,一黑甲士兵匆匆进门:“报!靖安将军到!” 一瞬间,即便是再做好了打算,沈郁茹也按捺不住激动地心。她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以期盼又担心的目光看着,暗暗抓紧了衣摆。 “人呢?”徐值并没有看到他身后还有人性,于是问道。 黑甲士兵答道:“在城门,殿下只准靖安将军一人进城,可他带了两个人来,说是皇帝派的,不能离身。” 沈郁茹慢慢垂了翻涌的目光,小心思索起来,料想着应当是傅其章又在使什么法子。 “呵。”徐值不屑地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皇兄还是如此多疑。” 如果说是贴身护卫,大可以带身手不错又可信的景舟,或者是嘉宁军中的将士,可现在却是皇帝的人。 徐值可以肯定是徐佑多疑,担心傅其章前来赴约与自己密谋什么,这才派了他的人前来监视。 沈郁茹虽然不动声色,可是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卸了兵刃,把人带进来吧。”徐值不以为意的笑着,想着不能辜负了自己皇兄的一片苦心。 黑甲士兵领命离开,在这样的沉寂中,沈郁茹甚至能听到耳中血液流过的声音,明明呼吸着,却不能缓解她心口的憋闷。 似乎等了很长时间,却又像只出神了片刻,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没有沉重摩擦的铠甲,只是三个人影。 是傅其章!那一身靛蓝的长衣映入眼帘,她仿佛在黑夜中看到了久违光亮,眼底泛起一股温热。 那沉稳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她能觉出来人热切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仿佛扑面而来的热浪。 徐值看着人还安坐在椅子上,不禁轻轻地摆了摆头,让她去好好演一出夫妻情深,将傅其章的心软勾出来,才能更好的被拿捏。 傅其章怔了一瞬,随即迈开生风地步子,恨不得立刻将人从那豺狼身边拉过来。 “元十!”沈郁茹眼中已容不下旁人,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猛地扑在傅其章怀里,将人又往后推了两步。 “没事吧!还好吗?”傅其章声音有些颤抖,双臂紧紧地把人圈在怀里,以手指抚过那乌黑的发丝,日夜悬着的心仿佛找到了归所。 沈郁茹将额头抵在坚实的肩上,轻轻摇了摇头,她能觉出身前的人心口剧烈的跳动着,急促的气息扑在她的颈间,竟也成了一丝安慰。 她哽咽着,这样把人真真实实地抱在身前,恍若隔世。没想到再会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相逢,两个人似乎成了对方唯一可依靠的庇护。 徐值似乎很喜欢看这样感人肺腑的场面,以手指撑了头悠然地欣赏着,看看小夫妻还能有什么令人潸然泪下的把戏。 两人相拥着,直到从对方身上得到了继续向前的勇气,心绪才缓缓地平静下来。 “不用顾忌,他还不会伤我。”沈郁茹将头向人耳边蹭了蹭说得低声,外人看着就像久别重逢的恋人正在缱绻。 -- 第286页 她觉着傅其章能理解其中含义,便没有重复。忽然,温热的手掌慢慢向上抚到她耳边,将她整个人又往前拢了拢。 紧接着,傅其章顺势低了头凑近耳边,像极了回应一个缠绵的轻吻。 “让徐值把用他的人把后边的两人换了,我要带回去。”沈郁茹感到耳边扑来浅浅的呼吸,留下了这样轻的不能再轻的一句话。 两个人都埋着头,说话声音很轻,甚至只是借着呼出的气并未用嗓音,一时有点耳鬓厮磨撩人情丝的意味。 “可以了吗?”徐值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得移开了目光,生怕两个人待会儿便当众吻起来。 沈郁茹听到声响,缓缓地退了一步,与傅其章担心却肯定的目光对上,思索着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她轻瞥了一眼后边那两个人,还没把事情理出个脉络,想不通为何要行此一举。 “傅将军坐。”徐值一抬手,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主场,似乎忘记了之前坐在此处的昭宁侯,是他经他算计过的。 傅其章的目光还寸步不离地跟着沈郁茹,仿佛少看一眼,下一刻又要出什么意外。 最终,他定下神思将冷了的目光看向徐值:“有什么话,尽可直说。” “退兵。”徐值说得干脆利落:“本王保令夫人安全。” “陛下亲征冀北督战,嘉宁军已不是我一人可调动的。”傅其章并未直接拒绝,而是先说明了自己的处境。 言至此处,徐值觉着再辩驳下去也是寡淡,索性看向了沈郁茹:“沈姑娘没什么想说的?” 沈郁茹神色依旧清冷,看不出喜怒:“殿下手段了得,哪里用的到我?” “直接退兵不可能。”傅其章开口,又把话题引到了他计划的方向:“怎么才能放了我夫人。” 想来直接退兵也是困难,徐值觉着现在自己人质在手,应当站在上风:“本王也不难为将军,下次交手留个破绽,昭宁军入京之日,令夫人回府之时。”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55章 细作 ◎大结局前篇◎ 这才刚刚开始,无论徐值提什么要求,傅其章都不能即刻答应,所以此刻他并不开口回应,故意往他带来的两个人看了一眼。 徐值往也注意到了这个眼神,发觉那两个人正警惕地看过来。 “将军也是身不由己?”他记起来方才士兵来报,说这两人是徐佑安排的。 傅其章语气故作无奈:“我的软肋在这里,陛下岂能安心。” 逢场作戏的本事倒是日渐精益,沈郁茹暗暗垂下目光,知晓傅其章此次应当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来的。 徐值觉着自己得了机会:“良将择木而栖,将军何必把自己陷在这两难的境地。” 这是在暗指傅其章可以投靠他,如此便能夫妻团圆,不必左右为难。 “忠臣不事二主。”傅其章方才得了沈郁茹的一句话,现在有些底气,准备再周旋几番。 徐值本以为沈郁茹会或多或少说些什么,至少应当把傅其章说得犹豫不定,可现在这人却垂目不言语,令他有些烦郁。 “来人把傅将军带去偏厅,好好休息!”他以锐利的目光刺过去,摆明了不想让人回去。 其实这次的结果他已经预料到,如果傅其章顾及着沈郁茹的性命,答应了要求再好不过。但是如果不答应,那就把人扣在这里,他不信徐佑能摆弄那数万人马。 黑甲士兵已经在等着人起身了,沈郁茹往傅其章看了一眼,虽然没刻意摆出什么神色,却让对方知道她已经有法子。 目光里一点点的变化被傅其章捕捉到,他自然信得过沈郁茹的玲珑心思,也便打算先等等机会,随着那士兵出了门。 “你不是要帮我么?”徐值在人走后沉声问道,面色并不和悦:“怎么?见着人反悔了?” 沈郁茹从容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你也听见了,现在嘉宁军不是他傅其章一人做主的。” 这话外之意便是说服他没有意义,自然也没必要开口。徐值忽然好奇起来:“哦?那夫人另有计划?” 可片刻后他又有些疑虑,虽然怀疑两个人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却想着他们应当没机会交流,于是问道:“我还是想知道,夫人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帮你只有死路一条,不是么?”沈郁茹说得果决,全然没了方才的柔情:“如果大军破城,城破之时你会让我活着么?” 在这样的质问中徐值一笑,觉着她实在是看得太透彻了,不过这也不是件坏事。 沈郁茹以自私的目光看过去:“人总要给自己谋一条生路,皇帝不会用大楚疆土换我一个人的命。我要活着,所以帮你。” 一但一个人发现对方与自己是同一类人,就会有一种莫名的融合感和信任感,徐值对这个简单却真实的理由很满意,他点头道:“好,你说服我了,你的计划是什么?” “你为何不用军情作为交换,让他将嘉宁军中布防告知你?”沈郁茹还想最后做个挣扎,毕竟若是徐值开口问,她相信傅其章一定会回以假军情,便可声东击西。 可是她能想到的事情,徐值自然也能想到:“他会说实话么?” 如此一问,沈郁茹觉着计划落空微微蹙眉,可灵光一闪间,竟阴差阳错理解了傅其章方才说的计划。 -- 第287页 想必他也料到了自己合盘拖出军情徐值必然不信,到时候真真假假再被反算计一手绝不划算,所以才要带敌军细作回去,以细作之口传递假情报回来。 沈郁茹忽得茅塞顿开,开始斟酌言语:“既然如此不如派人去打探,把傅其章带来的那两个人换成你的人,让他带回去。” “安插细作?”徐值立刻明白了她的话,却又生出几分玩味:“这么明目张胆?” “我在这里,他不敢告发。”沈郁茹给了他筹码,却随即以警告的眼神看过去:“我帮你的前提是,我的父亲和弟弟。” 她一次又一次让自己显得图名图利,不断给徐值一个两人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的印象,这样才能消减对方的怀疑。 徐值笑道:“自然,令尊与令弟,将来都是一等一的公爵。” 他一边上下将人上下打量,一边在心中慨叹,这样一个有手段有心性的人,若是放在后宫里,恐怕是一花开来百花杀。 “那两个人不要杀,我不想身负人命。”沈郁茹又嘱咐一句,想着傅其章大抵是不愿意让那二人殒命的,所以也便尽力保全。 “好,我让周穹手下留情。”徐值答得满是纵容,觉着自己找到了可心的人,便想学那君王向自己的爱妃覆去怀抱。 沈郁茹如若无视地转身离开,避免了两人的接触,现在她只担心傅其章能不能安全的回去,后续又有怎么样的计划。 被带去偏厅傅其章无心安坐,本以为沈郁茹会被士兵看押甚至囚禁某处,却不想还能自由行动与与徐值相安无事。 如此一看,想必是她已经与徐值能周旋开来,至少暂时还不被视为死敌,眼下只看她能不能巧言说得把那两个人换了。 “将军请回吧!”门外忽然跨进来一个士兵,说得干脆。 傅其章循声看去,见着那士兵身后还有两个人,衣着与自己带来的人一样,却已经换了生面孔。 他暗知是沈郁茹得手了,这两个人已被替换,可还是要作出些疑惑的神色:“这两个人,是何用意?” “自然是护送将军回去的。”徐值自门外跨进来接过话,得意地笑着:“我与他们说了送回消息的时间,若有早晚,后果你知道。” 当真是把事情做得绝,傅其章很清楚这是在警告自己,他们约定了报平安的时间,不要妄想悄无声息地把人了结。 左右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再纠缠下去万一露了破绽就不好,他故作痛恨却无奈道:“保我夫人平安。” 丢下这一句话,他果断地迈出门去,准备将这两个传声筒带回营地,好让徐值踩了后边的圈套。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大结局预告啦! ◎最新评论: -完- 第156章 做戏 ◎傅其章徐佑做戏◎ 十二月,已经接近冬日末尾,原本晴好的天气又开始阴郁起来,大有再下一场大雪的架势。 傅其章带着那两人回到营地直奔徐佑大帐,他进门先施一礼:“参见陛下。” “免礼。”徐佑见进来的人脚步生风,下意识往后边垂着头的两人看了一眼,发觉应当是换了面孔。 眼线就在身后,傅其章不便明面上开口,便抬起目光看向徐佑,做了个肯定的眼神,表明计划成功。 徐佑会意,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人退至门口,问道:“今日一去,说什么了?”他虽让人后退,却刻意扬了声调。 “回陛下,以臣妻要挟臣退兵。”傅其章说得冷静,仿佛只像在说旁人的事情:“陛下放心,臣没有答应。” “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徐佑语气并不是简单询问,仿佛在逼迫他做出选择。 退至门口的两个人竖起耳朵听着,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好送回去。 傅其章自然知晓身后还有两双耳朵,稍稍瞥了一眼道:“望陛下再容些时日,臣已在着手应对之策。” 门口的两人似乎听出些端倪,觉着君臣之间剑拔弩张,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再听个究竟。 “你夫人在城里一日,数万人马便在这里空耗一日,倒底要等到何时?”徐佑的语气冷起来,即便是明知做戏,也让人不寒而栗。 他语气中带着些怒意:“朕不可能以你一己之私,让楚地日日摇坠。” 屋内陷入沉默,傅其章不语,这样劳神费力的戏份他索性就避过去,全由会做戏的人去做。 “给你时间好好考虑,否则别怪朕治你一个怠职之罪。”徐佑觉着那两双耳朵也听得差不多了,索性就先等一等时候,毕竟后日午时晋北军就能到。 傅其章故作怒色转身,路过那两个眼线的时候,向他们扫过了一个并不和悦的眼神。 待帐内安静下来,徐佑打量门口二人,见着他们腰间的令牌,这本就是特意给他们准备的,还真在更换衣物时全套换了。 那两个人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不安,以为是哪里出了破绽,被发现了。 好在此时杨迟进来了,将着紧张的气氛打破。他警惕地往那二人看了一眼,直接走进去向主位上的人施礼:“陛下,大军已做好备战。” “后日午时,进兵冀北城。”徐佑虽然说得轻声,却不容反驳。 杨迟犹豫一瞬,有些惊讶:“陛下…靖安将军那边…” -- 第288页 “嘉宁军是朕做主还是他做主?”徐佑扔了这么一句将人唬住:“明日他不出战,那之后便都不用领军了。” 嘉宁军里竟发生这样的震动,门口的两个人互相对视,觉着是傅其章因为脱了太久不动兵马,惹怒了新帝。 他们垂下的目光显得局促不安,只想着快些到了夜间可隐匿身形,好把嘉宁大军要兵临城下的消息送给徐值。 …… 沈郁茹没能在傅其章出城前见上一面,虽然知道他必然有安排,可倒底心里惴惴难安,只能寄托于被扣下的那两人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她在屋内不时略微担心地往门外望去,直到见着了周穹进门,才即刻起身迎去:“怎么样?” 正问着,又有两个穿着醋布衫的人跟了进来,沈郁茹急切地去看,发现这两人正是傅其章带来的人。 “人带来了。”周穹给他二人让了路。 那二人见着沈郁茹先是一怔,随后急忙施礼惊喜道:“见过夫人。” 看着两人安然无恙,沈郁茹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另有挂心,看向周穹:“徐值那边你怎么交代?” 周穹依旧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只道:“偷梁换柱。” 如此说,沈郁茹便知晓是他用他手下的人做替换,将这两人带了出来。 “多谢。”沈郁茹真心地浮出个笑意道谢,知他一贯面色冷漠,却终归心不是冷的。 听见这声道谢,周穹目光明显闪烁了片刻,似乎不大习惯,已经微张了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欲言又止。 沈郁茹不是第一个救他命的人,却是第一个这样笑着同他道谢的人。 “你们先谈,我去外边守着。”他侧身躲开了这样感激地神色,迈出了一步却又怔住,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不…不用谢。” 他说罢匆匆离去,留下了身边两个一直警惕的人:“夫人可还安好?将军一直挂心。” “没事。”沈郁茹心里忽然一阵暖意,却容不得有太多世间继续回味,即刻问道:“将军可是有什么筹划?” 其中一人看着圆脸机灵,道:“是!不过属下只知晓后日北境的晋北军到此,其余的不太清楚。” “晋北军?”沈郁茹疑惑,现在调动晋北军实属要有胆量,想来应当是傅其章的手笔。 她记得傅其章说过,兵贵神速更贵在奇,如若这么想下去,调用晋北军无非是想神兵天降出其不意。 大军来势汹汹不便隐藏,必然是即到即战,不可能到了停驻几日,等徐值发现有了防备再动手,那后日便是决胜一战。 沈郁茹思索片刻将目光投向面前两人:“我要你们做件事情,助嘉宁大军后日一臂之力。” “是!”那二人虽然还不知道做什么,却已经应下,期待着能在城里提前做些准备。 …… 天色渐晚,嘉宁大营里燃起了火把,徐佑故意不想让那两个眼线舒坦,便让他们在门口站了有快两个时辰,直到二人都打晃了。 “去将靖安将军传来。”他看着手里的军报淡淡地说了一句,未抬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两个眼线在心里将这皇帝骂了百十遍,又觉着原先那两人的活实在不好做,此刻得了能活动机会,如蒙大赦般挪了挪僵硬的腿:“是!” 可刚转身,二人眼中便茫然起来,偌大的军营他们只认得来时的路,根本不知各个将军营帐在何处。 军营里四处燃着火把,看着每个大帐都大同小异,他们无奈之间只能一路问着巡逻的士兵,忍受着怀疑的眼神。 在指引下,二人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营帐,正见着有人进去。他们见帐帘垂着又无人把守,便打算先悄悄贴上去,听听情况。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2 那个问一下,一下子发4000字和分成2000字两章发那个花jjb更少啊,大家可以说一下,我尽量让大家少花。 ◎最新评论: -完- 第157章 大战前夕 ◎战前(一)◎ 方才进帐的是杨迟,他与坐在案前的傅其章对了眼色,轻声提示了一句:“来了。” 傅其章往帐门看的时候,果然发现了两个贴得很近的影子,他了然地扬声道:“别来劝我,我不会置我夫人性命于不顾。” “可陛下已经下了令的,没有缓和的余地。”杨迟用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说着无奈地话,差点逗笑傅其章。 门外的两个人侧了侧被抻的生疼的脖子,觉着又是一场大戏,听得更谨慎了些。 “陛下若真是毫无仁心,也不要怪我不义!” “这话不敢乱说。” 两个人听着语气越来越激烈,大抵还是傅其章对皇帝不顾沈郁茹性命有怨言。 忽然,帐帘被掀开,杨迟面色不悦地出来朝他二人扫了一眼:“干什么?” 其中一人手忙脚乱:“陛下要见靖安将军!” 杨迟哼了一声,不言语的离开,似乎还因为刚才帐内的交谈正在气头上。 二人通传了傅其章,提心吊胆地跟在大步生风地将军身后,只觉着比守在皇帝身边还要紧张,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回头就是一拳。 傅其章径直进了徐佑的营帐,还带着些怨气浅施一礼:“见过陛下!” “你二人去门外守着,不许旁人靠进。”徐佑给那两个人找了个能看得见听得见,却又心安理得的位置。 -- 第289页 他随后便不再管他们,看向面前的人:“想好没有?做和选择?” “后日不可发兵,否则臣之发妻死路一条。”傅其章答得干脆。 徐佑冷冷地看着傅其章:“若是朕下旨命你领兵攻城呢?” 傅其章暂退一步撩衣跪下:“臣不受此旨,望陛下容臣筹划迂回之策。” “后日攻城以为定局,朕不是在与你商议。”徐佑虽然目光波澜不惊,语气却不容置喙。 忽然,傅其章直接起身,与这样深邃的目光交锋:“陛下不要将我爱上绝路。” 门口的两个眼线看到这个场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早就听闻靖安将军军功赫赫有雷霆手腕,今日一见实在是名副其实。 徐佑此刻十分庆幸自己选择顾及沈郁茹安危,如果真急一时强行攻城,恐怕傅其章的态度真的会于当下无异,甚至反目成仇。 “今日起,嘉宁大军交由杨迟掌管,你不可离开营帐半步。”即便是此时,他的语气中也不见怒意。 傅其章也不再顾什么礼数,即刻转身要走,眼神故意在门口将人停留一瞬,然后微微侧身,沉声道:“陛下会后悔的。”说罢,大步离去。 “跟过去,看着他。”徐佑示意那两个人跟过去,只等着今夜假情报传到徐值手上。 两个眼线几乎是一路小跑跟着面色不善的靖安将军,从步伐里都能看出人的怒气冲冲。 到了帐前,傅其章到了帐前忽然顿住两步,将身后的两人吓了一跳:“你们进来!” 他俯身将案上的地图抄起来一抖,回身看着那两人:“这是晋北城外嘉宁布防图,你们去给徐值。” 那两人瞬间眼睛睁得老大,满脸的震惊,下意识就去要拿。 可傅其章随即往后挪一点,让对方扑了个空:“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保我夫人性命!” 那眼线吞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怕他反悔便一把将布防图扯了过来。 “另外告诉徐值,今日皇帝不顾我夫人性命,是这个下场。”傅其章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们手中布防图,随即又道:“他若是敢伤我夫人,会比这个更惨。” 那两个人被这样的气势吓得生寒,不约而同想起了方才那一句“陛下会后悔的”,原来是这样的后悔法。 深夜,其中一名眼线持令牌出了嘉宁大营,快马直奔冀北城内。 …… 徐值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他披着身厚实的毛裘,从来人手里接过那张地图,眼中的惺忪退去大半。 一路策马疾行,那眼线还有着气喘,不过还是口齿清晰的将在嘉宁大营内的所见所闻说了个明白。 除了即将起兵的消息,诸如“皇帝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傅其章被停职收权这样的事情因为记忆犹新,他讲得更细致入微。 徐值听着不由得讥讽一笑,片刻后又谨慎起来:“皇帝跟傅其章又没有私下见过面?” 他如此一问,是怕两人暗通消息,徐佑知道了眼线的存在,故意演戏给他看。 虽然想法是对的,可倒地途径找错了,回来的人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一直看着,两个人没机会说别的。” “那这布防图是他现画的?”徐值低头打量了地图,以手指轻触了墨迹,发现十分干燥,却仍旧警惕。 眼线又否认:“不是,直接从案上拿起来的。” 既然是直接从案上那起来的,那便是一直在用,想必不会临时画个假的,徐值勾起一个笑容。 他现在倒真想好好谢谢徐佑,毕竟是他把一个将军逼至绝路,反而让自己得了好处。 “傅其章说了,他只有一个条件,让您保证他夫人的安全。”那眼线说得小声,不敢模仿昨夜狠厉的语气。 “自然。”徐值一笑,若不是在皇帝那边走投无路,手握重兵的靖安将军怎么会用这种方法来做交易。 随后他又叹这新帝不知天高地厚,单凭他一人调动数万大军本就不现实,何况还把傅其章软禁起来,这下子连个出谋划策的军师也没了。 布防图在手,徐值便觉着可以四两拨千斤,现下便可着手调配兵力,才不至于明日被动。 他正得意着,门外忽然匆匆跑进来一满头大汗的士兵,急切地行礼:“殿下!军中有嘉宁军细作,说是在粮草吃食里下了毒。” “什么?”徐佑听得一头雾水,急迫起身上前:“毒下了还是没下?有人伤亡?” 可那士兵却显得更急躁,干把五官拧做一团也说不明白:“不知道下没下,现在将士们都不敢吃饭。” 昭宁大军里何时混了嘉宁军的细作,徐值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又因为这士兵说得不明不白,他烦躁地扔了地图在桌上,索性自己去看。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2/2 感谢在2022-03-09 18:21:12~2022-03-11 22:2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rew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158章 万事俱备 ◎大结局前章◎ 天光已经大亮,城中的驻兵处里刚刚熄了火把,不少士兵干捧着碗,看着锅里凉了的吃食却不敢动。 -- 第290页 徐佑带着怒气赶到时,看着士兵三三两两愁眉苦脸地站着,熬好的粥已经没了热气却还满满当当地放在桶里。 “怎么回事?”他一入军营便眉锋目厉,虽然张狂之气依旧难掩却毫无风流放荡。 从不远处战战兢兢挪过来一士兵,呈上了一张字条:“王爷,这是今天巡逻的士兵在街上发现的。” 徐值两指夹过字条一抖,蹙眉浏览着,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粮草投毒,今晨动手。 他目色如刀地将在场众人扫过:“今天掌管伙食的是谁?” 话音落,六七个面如土色的士兵便哗啦啦地跪下了,什么都没问就开始惊慌求饶:“属下什么都不知道!王爷饶命啊!饶命!” 暗中投毒当属机密任务,这字条怎么会被明目张胆地丢在街上,徐佑心中起疑。况且只有这八个字,军中又怎么知道是嘉宁细作。 “为何说是嘉宁军细作?抓到人了?”他冷声问道。 “没有。”一声更冷漠的回答传来,旁边一位宽脸浓眉的将军开口:“侯爷阵前被擒就是嘉宁细作在阵前浑水摸鱼,如今人未落网,这定然是他们做的。” 至此徐值才发觉遗祸甚重,之前他听沈郁茹计策,命周穹假扮昭宁军暗中下手,之后军中便流传着有嘉宁细作的谣言。 可那时他只想避嫌,想着能嫁祸到嘉宁军头上也是个法子,可没成想如今竟成了军心不稳的源头,不过现在却只能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说不出。 昨日傅其章才来过,今日就出了下毒的事情,徐值左右想过,这城里他唯一拿捏不住的人便是沈郁茹,心里一时打起了鼓。 有这张字条在,之后军中所有将士怕是都寝食难安,可徐值看着那些吃食,实在不敢笃定这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已经动手下了毒。 可眼下大战在即,不能终日人心惶惶,总要找个印证的法子。 他看着会在地上的那些火头军,慢慢地眯起了眼睛:“你们做的吃食,你们先吃。” 但凡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出来这是准备让他们试毒,那些火头军忽然面色煞白,隔着衣物都能看出浑身颤抖。 “你这是用他们试毒?”方才的宽脸将军冷声中忽然带了些怒意。 徐值两次听到这样刺耳的声音,本就不悦的眼神又怒了几分看过去:“还大家一个安心。” “那王爷先吃如何?”宽脸将军针锋对麦芒,岿然不动地立在原地。 除了傅其章,徐值还鲜有遇到这样跟他叫板的人,一时杀心渐起:“你是谁?” 宽脸将军道:“昭宁铁骑总将,孙固。” 听到这个职位,徐值暂且压下自己的杀心,不过面色不悦已经显而易见:“那就把饭菜重新做过。” “王爷不考虑揪出军中的细作么?”孙固常年驻守北境,一身都是铁血冷风的气质:“今日这里重新做,那下一顿怎么办,别处伙房该如何?三万昭宁将士,每次吃饭前都要有人试毒吗?” 一声声质问,正戳到徐值拿捏不住的地方,他一时羞脑腾起怒意:“将军何必如此多思?” 孙固被激气怒气,大步上前低声嘶吼:“我多思?侯爷被擒便是因为嘉宁细作在阵前浑水摸鱼,如今他们要投毒,你却一句重新做过了事,把我们当什么了?” “昭宁部下都这般乖张?”徐值这才知道什么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剑拔弩张间孙固步步逼近:“还知道我们是昭宁侯部下?现在三万将士愿意听你调遣,是因为你说可为侯爷报仇。昭宁军不是你用过可弃的剑,个个都是鲜活的人命!” 昭宁军不比嘉宁军,徐值现在想压制这些人实在是有心无力,现在若与这个铁骑总将闹翻,恐怕会失了人心。 他第一次如此忍耐自己的怒意:“好!查!”虽然如此说着,他却已然打定了来日攻进京城,定然不能给这人活路。 …… 早晨军营的事情,很快便经由周穹传到了沈郁茹的耳朵里,临近大战她反而心绪宁静,听后只淡淡一笑。 “这也在你算计中?”周穹看她镇静自若,还能有闲心翻书觉着疑惑:“你真的让人下毒了?” 沈郁茹垂着眼眸,打量着手里的《孙子兵法》:“我若有那本事,何苦被困在这城里?” “况且…”她抬眼看过去,神色从容自信:“让那三万人提心吊胆不敢进食,远比一顿饭毒死百十号人有成效。” 现在周穹看沈郁茹的神色,已然不是之前那样冷漠,说不上敬佩却总带着些刮目相看。 他甚至觉着,这个将军夫人在跟徐值出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现在的事情盘算好了。 先让借徐值手除去姜绰,随后便在军中散布嘉宁细作的流言埋下隐患,军心不稳时又在虚张声势要投毒。环环相扣,甚至算计到了徐值镇不住昭宁大军。 “明日午时,还请你晋北弟兄打开北城门。”沈郁茹终于缓了一口气,看到了前路的希望。 “北城门?”周穹疑问:“嘉宁大军不是在南边么?绕不到城北吧?” 沈郁茹并没再就此事解释,而是郑重地起身:“明日一战过后,我会亲自同陛下讲明晋北诸位之功,必保各位此后安定。” 周穹一时怔住,在这之前他觉着沈郁茹不过是将他从从一条绝路拉到了另一条绝路,而他也因为将军府的救命之恩,信了那空口承诺。 -- 第291页 可现在面前的人说得笃定,他竟然真的看到了前路的希望,或许这个女子真的能将他晋北的弟兄,从食不果腹日夜不安的坑里带出去。 之前跟着熊江是因为一粥之恩,除此之外的杀人放火,他也没思索过有什么意义。但是现在他好似已经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时不时能着前路也清晰起来。 有那么几个瞬间,周穹甚至觉着从十恶不赦的山匪,已然变成了救国救民的义士。尤其是沈郁茹一句多谢,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好事。 “我们…现在做什么?”他恍然回神开口,已经将自己与沈郁茹化作一派。 沈郁茹收起了平和的笑容,往门外的高天望去:“劳烦给靖安将军送个消息。” “什么?”周穹等着,看她是不是又要写着什么。 “明日午时,北城门开!”沈郁茹只说了这八个字,她知道傅其章一定能知晓其中含义。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59章 大结局(一) ◎最后一战◎ 因为下毒的传闻,昭宁军从早到晚都没能安心的吃上一顿饭,谁都不愿意吃第一口,就只能饿得眼巴巴看着。 经过白日一事,将士们已经对徐值颇有怨言,有的只想着赶紧杀了大楚皇帝给姜绰报仇,并没准备对他俯首称臣。 况且他们以为的嘉宁细作还没被揪出来,人人都害怕下次再战场上,自己身边冒出来个背后捅刀地人。 如此一来,还没开始打仗,嘉宁军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便都消减了几分。 …… 沉沉阴云笼罩了渐晚的天色,寒风中多了些潮湿的气味。傅其章在帐中点起了灯,豆大的烛火逐渐燃起来映亮了周遭。 昨夜到今天上午,门口的两个眼线消失了一个,他知道定然是给徐值送消息去了。但现下离动手还有一段时间,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暂且没有动作。 时至深夜,一场大雪悄然纷纷扬扬地落下,门口两个眼线本就在寒风中站了许久,如今为了看住傅其章更是不敢分神。 飞雪卷着风扑到身上,从头到脚都冻得发抖,其中一人跺了跺没有知觉的脚,苦着面色道:“怎么就没个换班的?” 其实哪里是没有换班,只是徐佑故意折磨他们而已,总不能给他们机会再去营地里别处走动。 “你不看着能放心?”另一人搓了搓手,挤了挤冰凉的五官:“万一他半夜跑了怎么办?” 旁边的人隔着帐帘的缝隙往营帐里看了看,瞧见了个侧身躺在榻上的背影,不禁抱怨:“这能跑哪儿去?皇帝都撤了他的军权。” 两人正低声说着,忽然有几个气势汹汹的士兵朝这里走来,他们二人即刻住了声,若无其事般继续守着帐门。 来人是景舟,他身后几人中有一人擎着从京城方才取回来的银枪,另外四五个士兵站定后,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两个细作。 景舟未多言语只轻轻摆了手,身后几个个蓄势待发的士兵已然扑了上去,将全然没有防备的眼线死死勒住。 两个眼线未能开口说话,嘴里就被堵了布团反手控制住,任凭如何挣扎,也只能空留下惊恐的面色。 帐里的傅其章听得门口的动静,得知时机已到,翻身起来利落地开始着甲。 他刚披了甲在身上,就看见景舟进来,便问道:“徐值动了?” “是。”景舟答:“方才前线探子来报,昭宁分出了三路人马,都在意料之中。” 只有徐值调动了兵马,才能将这两个眼线解决了,这样即使他发觉异常也是天亮了,必然覆水难收应对不及。 再听景舟的语气,想着是他信了那张布防图。布防图是傅其章进城赴约前就画好的,等的就是这一天。 景舟一边替他扣着战甲,一边道:“夫人派人来送了一句话…” “什么?”提到沈郁茹,傅其章神思一紧,还没等人说完,就担心地看过去。 “明日午时,北城门开。”景舟原样复述过来。 傅其章神色忽然惊讶,怔了片刻竟隐隐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笑意。沈郁茹无数次在紧要时候,打开关键的一环。 金甲红袍已经打理妥当,面庞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棱角分明,周身也泛着或明或暗的微光。 “将军。”景舟从身后的士兵手里拿过那杆银枪,双手呈在身前。 那杆曾经在北境浴血的银枪,踏过风雪回到京城,如今又回到了它应当的位置。 说不出是熟悉还是陌生,傅其章轻轻拂过这杆银枪,疆场策马之景历历在目。“自如亮刃。”他一直记得沈郁茹这句话,现在正是亮刃之时。 他一把握住银枪翻腕之间立在身旁,目光中映着摇曳的烛火,仿佛坚定地升起了光亮:“去晋北军!” 晋北军即到即战,没有时间停驻细细了解情势,有一个能掌控大局的直接去调动是最好的方法。如此一来,傅其章便可趁这个机会要快马与晋北军相会。 正面大军交给杨迟,让徐值对靖安将军被撤军权之言信以为真,届时便可令其放松警惕,以求暗度陈仓出其不意。 傅其章带着三五人手,冒着深夜的大雪,由嘉宁大营后隐蔽快马奔驰,一路往晋北军的方向而去。 …… -- 第292页 看着天气,这想必是今冬最后一场雪了,沈郁茹立在廊下,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灯笼上、枯枝上。 明日最后一战,傅其章想必也在这样的雪夜里不得安睡,这样的一场大雪也算是二人同赏。 她伸手去接了几片雪,即刻在手中化作一点冰凉。那一身银红的白绒斗篷,将她在大雪中衬得像一枝红梅。 忽然,长廊拐角暗处传来有人落地的声音,随即便是一阵谨慎地脚步声,周穹慢慢出现在光亮下。 “怎么样?”沈郁茹已然料到是他,所以并无十分紧张。 “安排好了。”周穹道,可他眼中还是有些担忧:“你这儿怎么办?明天我们一动手,徐值肯定要察觉。” 晋北军不可能直接天降北城门外,即便是轻装突袭也要时间,昭宁城防察觉有大军逼近,定然会即刻紧闭城门做起准备。所以周穹控制北城门就要在北城门守卫还没防备的时候。 那城门控制后到晋北军至,这段空档便成了沈郁茹最危险的时候,徐值发觉情势有变,恐怕不会让她活下去。 “如果顺利,明日午时我会到北城门。”沈郁茹想着要掐算好时间出城,不能再呆在这里,可她话锋一转:“如果我没到便是没能走脱,你们也不必来找。” 最坏的打算便是徐值执意要拉她陪葬,那时候即便是再多人来都没有用。 周穹欲言又止,却看着人已经抬头去望茫茫的大雪,像是在祈祷,却又似乎是打定了生死不由他人。 …… 天色在无尽的大雪中终于有了些光明,徐值看着手里的布防图,已然是信心满满。 按着图片所画,城东埋伏了一队骑兵,那在战中定然是支援的侧翼,他便叫人提前做了屏障。 他把铁骑先锋部做一把利剑,直刺嘉宁南部步兵阵营,准备划出一条口子来。 弓箭手在正面大军,那索性就不硬碰硬,直接让盾牌兵立起盾墙做防线吸引注意就好。待铁骑稍等突破防线,又侧后奔袭攻下弓箭阵,正面步兵再大举压上。 另外他一直以为北边辽阔会有大军把守,却发现他们将人马都放在了西边。如此一来也就能有的放矢,将北边的昭宁军调一些回来。 “报!”一士兵大步跃进门来,气喘吁吁:“大军大部已经压上!” “主将可是靖安将军?”徐值想看看傅其章是不是向皇帝妥协了,如果他出战,他这张地图恐怕也就不能再用。 士兵摇头:“不是!属下并不认得那主将。” 不认得也就罢了,左右傅其章没出战那就是还被关着,徐值松下心来,想着之后可以仁慈地让沈郁茹同他见一面。 “动手。”他从来都要把主动权握在手里,如今有了这布防图,更不愿意等着挨打,于是准备主动出击。 屋里的各个将领抱拳答是,随即纷纷出门。他起身踱步到门口看着满地白雪,忽然讥笑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徐佑估计怎么也料不到,傅其章会因为一个女子给他背后捅刀。 …… 昭宁铁骑总将孙固,得了徐值的命令,率部直奔昭宁东南步兵阵营。以精锐骑兵对步兵,他是有必胜的信心的。 面对着林立的战旗,无数战马飞驰间如滚滚狼烟乘风压过,孙固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地,嘉宁前线瞬间便被冲来了破口。 想来嘉宁大军也不过如此,他准备继续突进绕后去拿下敌方弓箭阵。随着一层层的嘉宁士兵退败似的让开,铁骑已深入大军腹部。 孙固正准备来一招开膛破肚,却在最后一道人墙散开后,赫然看到面前整整齐齐的弓箭阵,人人都是满弓搭箭。 “不好,有埋伏!”他发觉已经在射程之内,那些同样勒住战马的骑兵还没来得及调头,如雨的箭矢已经自天而降。 弓箭阵不应该在大军正面么,为什么会在东南角,他一时间觉着是徐值怀恨在心有意加害。 耳边飞过的羽箭唰唰作响,势如破竹的骑兵忽然寸步难行,有些试图冲上前的士兵,跃马间就已经中箭坠地。 一时间铁骑阵脚大乱,纷纷后退准备退出这样的险地,可进来容易出去难。 殊不知,方才假意退败散开的嘉宁军,这会儿已经将那个破开的口子合拢,孙固这才发觉,自己进了个口袋。 他准备率军强行突破重围,却突然看到地上开始麻绳纷飞,挂着铁块的麻绳有嘉宁士兵手中旋出,一圈又一圈地缠在马蹄上,一匹匹战马随着长嘶应声而倒。 至此,孙固才发觉事情远不如他想的简单,前有弓箭阵后有绊马索,嘉宁军这是要有准备,只等对他的铁骑下手。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1 ◎最新评论: -完- 第160章 大结局(二) ◎大结局2◎ 纷纷扬扬的大雪还在继续下着,即便是快到午时,也总让人觉着天色沉闷。今日城里四处兵甲疾行,沈郁茹知晓定然是前线已经交手,心跳急一阵缓一阵,令人发慌。 忽然,门口纷乱起来,看着有零零散散的士兵从城急促北跑来,她即刻警惕起来,觉着应当是周穹动手了。 如此一来,徐值必然要发现端倪,她看了看门口把守的士兵,想着要尽力一试,从这里出去。 她准备不作声色地出门,如果士兵没有阻拦是最好的,如果拦住了便要编个谎。 -- 第293页 “王爷吩咐,夫人不可外出。”果不其然,她刚近府门,那些士兵便已经抬臂将去路拦住。 “王爷昨天说,让我此时去见他,你们不知道吗?”沈郁茹说得自己占理,一时间还真把那些士兵唬住了,只能面面相觑。 可是他们没得到命令,这会儿自然不肯轻易将人放出去:“没有命令,夫人不可外出。” 忽然,一城北疾跑过的士兵高喊着:“北城门失手!速去支援!速去支援!” 门口侍卫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人人面色如土神色紧张,其中一个看着是能管事的,蹙眉打量间吩咐道:“你们两个在这儿看着,其余人跟我走。” 一声令下,门口紧剩了两个持刀的侍卫,警惕地看着要出门的沈郁茹,更不准备将人放出去。 她缓缓退了几步,准备先做缓兵之计。毕竟看着时候,晋北大军已然快到了,到时候是有机会的。 周穹在北门守卫没有防备之时,率领余部夺下城门控制。而且之前徐值将北边昭宁军调走一批,这会儿还不至于太过难守。 但是城内援军已至,只能派人在街道上筑起防线,不让昭宁军反扑。 “二爷!”一小弟兄由城外策马而来,翻身下马疾行道:“二爷!嘉宁军最多半刻就到!” 城门外一片空空荡荡,由城门往里的街道忽然传来喊杀声,晋北山匪余部在昭宁军的强压下退败而来。 一刻钟,城门不能关,周穹一震手里的长刀喊道:“守住城门!”说罢,他提刀迎着喊杀声便冲了上去。 一身的粗布衫与昭宁军全副武装的铠甲实在无法抗衡,况且那些士兵目的明确,见着杀不掉人就干脆绕过去直奔城门,只想着以扑过去将门关上。 街道上还有许多缠斗的士兵与晋北山匪,人人都想扑向城门,却又被对手死死牵制住。 周穹拉过一到门前的士兵反手一刀,将混乱中合了一半的城门复又打开,可下一刻他后背便挨了一剑,紧接着更多的昭宁军扑上来,奋力推着门。 四周诸多人已经腾不出手去用武器,两方角力间稍有不慎,便会在力量上落败。忽然,城门外想起了纷乱的马蹄声,众人或惊慌或惊讶地看去,见着远处已有嘉宁军零散战马奔来。 为首的人一袭红袍手持银枪,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人马出现,大军近在眼前! “快关门!”一昭宁士兵大喊一声,索性扔了手里的长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动城门,另有几人扛了重闩,城门在大力推动下缓缓合上。 周穹忍着背部剧痛死死地靠着城门,他知道,城门一但关上,便是落了重闩,轻骑而来的晋北军没有工程车,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进城。 “撑住!”他冲自己的弟兄高喊,随即飞身将四五个昭宁士兵推开。一瞬间便有两把长剑刺向他的腹部,他忍痛挥刀挡开敌人,又回身看去。 少了支撑的城门终于留了最后的缝隙,他从那缝隙已经能看到飞奔而来的快马,甚至能看清铠甲。 很近了!他扑过去死死地扒住最后一条缝,不让重闩落下。全身的力气用来了抵住门上,胸口腿上又由被敌人趁机刺了两刀。 鲜血说着伤口淌下,他能感受到剧痛变得麻木,或许后续还有刀剑刺来,可所有的神思已经在最后一丝门缝上。 大军很近了,喊杀声马蹄声都到了,就在门外不过百步!可是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门合上了!昭宁军用肉身做盾合上了门!在落闩! 奔袭而来的傅其章神色一震,身下的马却不能再快分毫!城门就在眼前,开开合合几度,最后的缝隙也没了。他不知道是否落了锁,是不是还有机会冲入城内! 那些马蹄声越来越近,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周穹耳朵里翻江倒海,他从未如此清楚地自己为何要拼命,最后的意志在嘶吼着,这是他做过最不违背良心的事情。 他拖着刺痛地身躯猛然挣扎起身,一把托住要落的闩。最后一刻,昭宁士兵急迫间刀剑相向,可怎么也刺不倒这个身躯。 随着一声怒吼,已经快就位的重闩被他被推落,压倒了门下的昭宁士兵,越来越多的布衣人突破层层阻拦扑过来。 门开了,光亮在周穹眼中化作朦胧,他觉着万马扑面而来,自己在一片光明中靠着城门缓缓后退,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 最后一刻,战马与城门仅有一步之遥,城门在一个个浑身是血的人的推动下,缓缓打开了。傅其章宛若绝处逢生,一鼓作气纵马而入。 无数的人影从周穹眼前划过,但他看不清,也不觉着身上疼痛。他曾用生命去报恩似乎也在用性命报仇,但他终归没死在那些恩仇里。 不是为了谁,而是他觉着,应当如此。 晋北军自北城门长驱而入,傅其章银枪红袍一马当先,所过之处昭宁军或死或降,一时间空旷的街道上如大江奔涌,席卷城池。 …… 沈郁茹没能出去府门,便如此立在门口,等着晋北大军贯穿这座城。 突然,徐值门外怒气阔步进来,一把扯了她往后推了数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周穹是你的人?是不是!” 突如其来的猛烈摇晃,沈郁茹一时心中恐惧,却仍面色镇静。她可以感受到寒意扑面而来,手腕被攥得生疼。 -- 第294页 尝试挣脱却终究无济于事,她索性便迎着骇人的目光看去,不做退让。既然已经察觉了,那再解释也没必要。 前线传回消息,孙固中计入阵被擒,徐值便知道布防图是假的,刚将地图撕了粉碎,又说周穹夺了北城门。 傅其章身边的眼线是沈郁茹劝他安插的,周穹平日里也总在宅子里出现,原本两个毫无关联的事情,在他脑袋里轰然炸开。 “军中有嘉宁细作的谣言是你散布!”他疯了似的咆哮着,恨不得将手里的手腕捏碎:“下毒的字条也是你做的!是不是!” 除去姜绰、接管昭宁军甚至拿到那张布防图,徐值总以为是他在利用沈郁茹,可没想到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沈郁茹看着那失去理智的愤怒,便知道他不是真心询问,这时否认也不能扭转局面。看着周围还有许多昭宁士兵,她索性也便咄咄逼人起来:“是!都是我做的!” “把她绑起来,推到阵前!”徐值在她开口的一瞬间,猛然将人推了个踉跄。既然如此,那傅其章定然还在军中,她定然也是筹码。 “那你害了昭宁侯这事怎么说?”沈郁茹在士兵抓住她前开口:“难道不是你命人阵前刺杀昭宁侯?想将昭宁军占为己有?” 此话一出,在场的昭宁士兵纷纷停住了手脚,震惊又不安地握紧了长刀,警惕地往徐值看去。 事情被抖落出来,徐值瞬间掐住了她的脖子,可怖地眼神随着手劲骤然袭来:“满口胡言!” 沈郁茹呼吸困难起来,随着力气加大越发得眼前发暗:“你大可以把我的…尸体送到阵前!” 她知道,徐值不会想用这种方法丢了最后的筹码,把自己送上绝路。果不其然,颈间的劲道猛然松开,她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 “是她害的昭宁侯,绑了她!”徐值嗓音嘶哑着,像是要夺命似的。 沈郁茹后退几步躲开本就犹豫不定的士兵,朗声道:“是他杀了昭宁郡主!估计引昭宁侯起兵的!” 原本强压的怒火的徐值忍无可忍,回身便要扑来,可沈郁茹却一把夺过身边士兵的长剑横在颈间:“不要过来,否则你只能送我的尸体去给傅其章!” 她见人咬牙顿住脚步,复又对那些士兵道:“事已至此你们还信他能带昭宁军攻进京城?晋北军马上就到!” 前线孙固已然失利,这会儿北门在周穹手里,嘉宁大军定然不时攻入城内。加上之前徐值本就没有威信,这会儿士兵纷纷犹豫起来。 “晋北军?”徐值即刻否定,急于想稳定人心:“不可能!晋北军驻守北境,根本来不了!” 沈郁茹依旧笃定:“你们现在不信我,之后便没机会了。”说话间已然可见有几个人脚步犹豫,慢慢退着往门外去。 “不好了!嘉宁军从北门攻进城了!”忽然跌进门一浑身是血的士兵,哀嚎间浑身颤抖:“嘉宁军攻进来!” 原本浑身紧绷的沈郁茹心一子沉了下来,晋北军到了,晋北军入城了!再看那些原本犹豫的士兵现在六神无主,人人都有逃跑之意。面面相觑之后,都四下逃窜。 徐值阴郁着面色沉默,却忽然长笑起来,笑声冷得令人生寒:“你说得对,我没机会了。” 沈郁茹见他慢慢逼近,笑得阴狠,不由得随步步后退。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1/3 大结局在今日 ◎最新评论: -完- 第161章 大结局(三) ◎大结局3◎ “那不如,一起死!”徐值彻底疯狂起来,扑上去一把握住长剑就要去割沈郁茹的脖子,这会儿要的就是玉石俱焚。 他夺那便给他,沈郁茹猛然松了力气,趁他扑了个空灵巧躲过。现在绝不能被他挟持,不然傅其章功亏一篑。 长剑在手的徐值彻底失了理智,扬手便砍去,沈郁茹值得向后躲闪,可退后间却绊到了门口的门槛,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迎面而来的长剑没有余地,她知道这一倒容不得爬起来,徐值手中的长剑便会刺穿她的身体。 没机会了,这一瞬间她想了许多,是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是傅其章的一言一笑,太多她眷恋又不舍得画面在脑海中飞过,仿佛是人临死前最后的回响。 飘飘的雪花落在脸上,连悲伤的机会都没有,近在面前的利刃令她闭了眼睛不敢去看,等待着重重的落地与刺来的长剑。 刹那间,她感受到腰间猛然多了一股力量,整个人被捞了起来。几乎是同时,耳边传来铮的一声金属碰撞。 有力的手臂将她一把揽在怀里,连脚下的踉跄都没有,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我来了!” “元十!”沈郁茹方才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循声抬眼去看,却在一瞬间安下心来。 傅其章到了,一身暗金战甲和和红袍,持着银枪将人护在怀里。 沈郁茹抬眼望着他,发觉那原本锐利的目光在垂下来的一瞬间变得柔和,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眉目间流转,连呼吸都心有余悸的压下去,似乎刚从剑下生还的是他。 刚刚受了一击的徐值稳住身形看过来,暴怒的神色里忽然多了些癫狂,自嘲的冷笑起来,竟然失神摇了摇头:“我想要的都得不到…为什么啊!” 大雪飘落着,在忽然沉默的院子里也显得尤为缓慢,他仰头去让雪落在自己的脸上,把挤在喉间的笑声慢慢转做了呜咽。 -- 第295页 “我不比徐佑差…为什么你们都帮他啊!”他神色里鲜有地多了真诚,发自内心的疑问,甚至踉跄上前两步悲切地看着。 沈郁茹平静下来,神色中也看不出什么怨恨:“宣平侯帮过你,可到了大狱里都要不明不白地替你顶罪。周穹帮过你,却差点死在你里,昭宁郡主也帮过你…” 细细回想起来做过的那些事情,徐值自己竟也觉得可笑。什么东西挣来夺取的,他总是得不得到的,皇位如此、人心如此,连个女子也如此。似乎出生的时候,便是注定与他想要的无缘。 他慢慢转了转手里的剑,开始玩味起来:“我还有机会,常伴青灯古佛么?” “没有。”傅其章明知是在问徐佑有没有留生路,却还是直截了当地回答。他出营前便已得到圣意,徐值必须死在城中,不能活着带回去。 这个回答在徐值预料之中,他长笑一声,面色忽然轻松下来,慢悠悠地把剑抬起来指向面前的两个人:“去告诉徐佑,我不比他差!” 说罢,他忽然把剑一横,反手在颈间一割,随着鲜血溅出,人缓缓倒下。 沈郁茹神色中闪过刹那的惊异,却终是归于平静。他觉着这个人实在可恨,却又实在悲哀。 现实中没那么多在临死之前幡然悔悟的桥段,许多人就是从不认为自己做过错事,只是觉着是上天不够垂怜。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他们。 沈郁茹将头转向傅其章怀中,双臂环过他的腰紧紧地保住,想去给自己不安了太久的心找个归处。她想就这样抱着眼前的人不放手,在不需要日夜难安的分别。 雪静静地落着,飘飘洒洒盖在了地上,盖在了那些血迹上,似乎是想用洁白抚平这些血腥杀戮,想给世间一个宁静。 昭宁铁蹄折损后,正面大军又被西侧迂回的嘉宁军包围,本就军心不稳的昭宁军连连撤退,想先回城中休整。可晋北大军却从城中杀出,一时间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昭宁军中无人主事,突遭变故各部战退不一,以致攻不能聚力,退不能果断,最后阵脚大乱。当场弃兵刃投降者无数,负隅顽抗斩杀者无数。 至此,昭宁侯并成王一乱,彻底平息。 …… 北方初定,靖安将军坐镇嘉宁北路诸军不可善动,皇帝命杨迟率两万冀南军南下,支援尚在坚守的江北军。 傅其章同徐佑一起班师回朝,相比于来时的不得停歇,此时马蹄不疾不徐地踏在雪中,人马都在疲惫中透出着暂得喘息的轻松。 原本是备了马车的,可是沈郁茹不想一个人在那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便要与傅其章同乘一匹马。 银装素裹间,金甲红袍的少年将军,身前带着个清丽沉静的佳人,引得左右将士纷纷低笑耳语。 沈郁茹放松地将靠在傅其章身上,头微微地向后有意去要抵住他的下颌,随着马蹄的踱步,慢慢看着眼前的景物。 “你若累了可以去坐马车。”傅其章看她似乎是有些疲惫,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又道:“我陪你去。” 可她却摇了摇头:“我就想这样靠着你,想你乘马带着我慢慢地走。” 分开了许久,即使这样身体相贴也显得不真实,第一次去城郊湖畔也是这样同乘一匹马。那时她还觉着紧张新奇,可现在却是最安心的所在。 大军在雪地里走出蜿蜒的道路,一抹红色被格外明显的衬托在雪色间,如点点将燃的火光,慢慢踏向前路。 ...... 刚刚安定的京城,还弥漫着战争过后的冷清,现在的大楚可谓是百废待兴,何时京城可繁华如旧、江南鱼米丰饶、四海升平万民康乐,是年轻皇帝与更年轻的朝臣要面对的前路。 踏着冬末未融的积雪,沈郁茹同傅其章立到了荀府门前,之前因为诸事迫在眉睫没能前来吊唁,二人便一直挂念着,如今回京便即刻过来了。 院内的房檐上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湿漉漉的地面宛若被冲刷过一般,一切都在水滴声中悄无声息地沉寂着。 二人在灵位前拜过,傅其章行的跪礼,是敬重,也或许是心底挥之不去的愧疚。他不敢去看身旁的吕若风,更难以直视牌位上的名字。 “二位去正厅吧。”吕若风见他们起身说得柔和。 傅其章心里压了石头,这时心中惶惶不定,可他不敢开口重提旧事,不是惧于认错,而是担心勾起未亡人的伤心。 “将军不必自责。”陆若风终于在迈正厅后开口,一眼洞穿了身旁人的心思:“当时的境况,他不会离开。” 沈郁茹抬眼往略怔主的傅其章看了眼,发觉他的眼中忽然消了些神采,垂下目光去掩饰悲色。 “业之入戎守疆,从来都不是因为有不得不从的职务,而是一颗赤心使然。”吕若风眼中多了些泪水,却是目光坦荡清澈:“为了这国这土,太多人做着和他一样的事情,将军不也是么?” 傅其章终于缓缓抬起眼眸,去看那早已化解悲伤满是坚韧的眼睛,心绪火热地翻腾着,世上本无安宁,只是有太多人以身驱险,才有了一方静土。 “娘!”念儿忽得跑进了门,飞身扑在吕若风腿上,扬起还不知生离死别的纯真眼神,往身旁两人看了一眼,随机转过头去:“是爹爹回来了吗?” 沈郁茹垂下眼神不敢面对,却见吕若风缓缓蹲下,眼神温和道:“爹爹没有回来,他在很远的地方,保护者我们,保护者很多人。” -- 第296页 “那我以后也当大将军可以吗?”念儿举起了手中的木剑:“我要去帮爹爹保护别人。” 一直忍着泪水的吕若风,这才轻呼出哽咽的声音,垂下头去落了泪水,却仍然肯定地点头:“好,好....” 傅其章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他仿佛看着了大楚的前路,人心不亡,家国必盛。 ........ 元月初一,四海无战,皇帝于新修理政殿行嘉典。 逝者已矣,追辅国将军殷渌为忠武侯,丞相樊北为长魏公。江北总将荀业之位升三品,惠及家眷。 生者有安国之栋,擢张瑞书为尚书令,杨逾为兵部尚书,扬迟为镇北将军。淮北军失将,令沈子耀为淮北军总将,其余有功之人皆有嘉赏。 朝中最大的嘉赏,给了傅其章和沈郁茹。傅其章为一品定国将军,全掌嘉宁军,入朝不拜;沈郁茹加一品诰命,破格享公主之荣。 晋北余部之功为沈郁茹所表,幸存者凡愿意归民籍者赐田,愿入军籍者可入嘉宁军。 其实人人都觉着傅其章应当封个王侯,毕竟自淮南王以来他的战功无人不知,更何况北境死战,又在京城陷落之时有从龙之功,攻克昭宁侯叛军。不过最后一品定国将军加入朝不拜的殊荣,也倒说服人心。 至于沈郁茹,单凭她在理政殿里把太子带出去,就是直接封个公主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她做了众人不敢做的事情,保了大楚的今天。 其实在嘉典前,徐佑单独见过这对小夫妻,他是有意封个王侯给傅其章的,可是却被拒绝了。 傅其章只说了一句话:“愿长以清明之身赴国。” 皇帝了然一笑,痛快地答应了,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意卷入更多的是是非非之中,或许扬鞭策马是他的归宿,从来不想被什么禁锢主那还年轻不羁的本心。 封典过后的大宴,沈郁茹于傅其章同座一案,他能觉着往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回来了,抛却了太多缠绕的枷锁,目光有神的看着大殿里的一切。 徐佑于阶上举杯,龙袍让这个年轻郡主越显威严:“山河得志士如尔,甚幸哉!” 庄重的鼓乐声起,大殿里尽是举杯同庆的声音,沈郁茹忽然觉着自己的手被握住,在这样隆重繁杂的鼓乐,傅其章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得一人如你,幸于山河。”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2/3 下章大结局 ◎最新评论: -完- 第162章 岁幸(正文完) ◎终章◎ 进了春日,天气终于有了暖意,沈郁茹也终于定下心来,回了阔别已久的沈府。于氏回了沈府后就没再回来,现在沈府里冷冷清清的。 她站在门口往里望去,一时间竟不能猜测沈置在做什么,或许是守着暖炉发呆,或许是怔怔地望着窗外。 年迈的父亲,在他女儿失去一切的时候,把人从雪地里抱起,一步一步走向没有寒冷的地方。沈郁茹忘不了那时的眼神,更忘不了那从未有过的怀抱。 正出神,傅其上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同她一起穿过冷清的院落,走到那紧闭的门前。 院里很安静,仿佛容不下敲门声,沈郁茹犹豫一瞬直接缓缓去推了门,她抬眼间看着沈置坐在暖炉前,照例煮了一壶茶。 暖炉前的人忽然愣住,投过来的目光由陌生变为不可思议,最后竟然隐隐地有些泪水,不过终究没说什么话。 沈郁茹这才发现,原来一月不见,自己的父亲竟能多了这许多皱纹与白发,甚至连眉眼间都不太想她记忆中的样子。 “回来了。”沈置慢慢起身,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不敢将神色中的期待流露的太明显。 “嗯。”沈郁茹轻应了一声,俯身拎起了茶壶去给桌上已经空了的辈子添了水,做得顺手自然。 沈置恍惚一瞬,复又抬起激动的眼神,颤抖的手慢慢挪动想要去触碰握住茶壶的手,却在半途停住。 这些动作被沈郁茹看在眼里,她不疾不徐地放下壶,毫不犹豫地去握住那双粗糙的手,:“我和元十在家吃个饭,可以么?” 经历了太多,也就学会放下了太多。她依旧不像别家儿女那样,对如山的父爱刻骨铭心,可还是抛不下这段血脉。 她母亲的事情她永远不可能全然释怀,可一直横亘在心里又有什么用,是要于氏偿命,还是要沈置日日在坟前道歉,恐怕都不肯能。 与其把自己禁锢在一个没有最好答案的难题里,不如放手往前走,不会遗忘也不会沉溺其中。 沈置浑浊的双眼里忽然存满了泪水,有些不可思议,手越发颤抖地轻轻将人牵住:“好,在家吃饭!吃饭!” 傅其章看着沈郁茹的侧脸,知晓她定然还是解不开之前心中一团乱麻,不过却不想把今后的日子也过得纷乱不堪。这不是无奈地妥协,而是决定了向前走。 不是事事都要追寻一个答案,有的事情就是无解的。既然往事寻不到源头,那至少可以从现在开始,将之后的日子活得随心无憾。 ...... 元月初十,是傅其章的生辰,现在若是想不动声色地过个生辰怕是不可能。百官知晓傅其章的脾气,原是不敢送的。 可是皇帝先着人送了把国匠所铸的名剑,紧接着朝中各官闻风而来,生怕没能跟着皇帝的步子,违背了圣意。 -- 第297页 院里小厮来来往往,沈郁茹忙前忙后地打理着。让他们将东西挪入后库又详细的登记在册。 “你在把这本的东西核查一下,别有遗漏。”她在廊下看过册子又给兰芷,吩咐人再去核对。 忽然,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她拉了个踉跄向后靠去。不必多想也知道是谁,她无奈地要转身,就听见傅其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些事情自有管家去做,你不必劳神费力。” “那怎么行,这一件件的都得查清楚,来日若陛下问起来得有交代。”沈郁茹挣不脱就任他晃悠悠地抱着。 “是陛下带起的头,他若问起来索性就把这些东西都送去宫里,省的在府里占地方。”傅其章慢慢凑近沈郁茹的脸庞,说得亲昵打趣,看着就是想找个由头跟人亲近。 沈郁茹觉着他的唇已经贴近,不由得稍稍错开四下打量:“这么多人呢。” 可是傅其章哪管这么多:“我的府邸,随他们去看。”他说吧便又将人勒紧了些,带着笑意便要去亲一口。 “将军!”两人正低声逗闹着,景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傅其章动作戛然而止。这样的时候扫人兴致,他回身看去问得咬牙:“怎么?” 景舟自知有伤人家蜜里调油,却真不是有意为之,如今也便只能硬着头皮道:“将军,之前夫人将属下军籍调去了冀南军,现在还没调回来。” 为这么件事儿就平白错失了一次和自己夫人亲近的机会,傅其章故作一笑:“那你就在那儿吧,不用调回来了。” 沈郁茹已然笑得别过头去,看他这么不讲理地吓唬景舟,警觉着他的言语比以前更锋利了。 “夫人!沈小公子回来了!”兰芷抱着个礼盒,隔着老远踮着脚喊了一句。 沈子耀回来了,沈郁茹一时神色惊喜,急忙挣脱了傅其章的手:“你先盯着,我去看看子耀!” 她到正厅时见里边站了两个人,刚迈进门沈子耀便大步抱上来:“阿姐!” 一如既往的孩子气,沈郁茹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快让阿姐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沈子耀听后即刻后退两步,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得意洋洋地展示越发壮实的身型。 “可竹,来。”沈郁茹看着旁边的竟是殷可竹,便将人牵住好好打量:“你二人怎么遇见了?” 殷可竹悄悄瞥了沈子耀一眼:“是..是我去城门迎的他。” 沈郁茹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何时回京,殷可竹却能提前去迎,想必是二人之前早有书信往来。她心里有了数,越发想知道这两人到了哪一步。 “阿姐”“夫人”这一双小儿女异口同声,沈郁茹左右打量,一眼看出二人都有心事,不由得故意打趣起来:“怎么?有事?” 可如此一问,方才着急说话的两个却都没了声响,互相看了一眼又纷纷垂下目光。 “你们要没事,我可出去了?”沈郁茹就是想逗他们,也没打算真走,只是做样子转了个身。 殷可竹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夫人!我....”她话头脱口而出,却又开始犹豫。 “嗯?”沈郁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便见人鼓足勇气抬了目光;“我以后能跟沈子耀一样,叫你阿姐么?” 沈郁茹已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将忍了许久的笑意露出来,挽过身前人的手:“好啊。” “阿姐!”殷可竹大喜过望,高兴地往沈郁茹肩头蹭了蹭,全然忘了身旁还站了个呆楞的傻小子。 自己的弟弟平时风风火火,怎么一到感情面前这样温吞,沈郁茹真是气也不是恼也不是:“之后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沈子耀慌忙点了头,可看着神色却如刚被买进门的小媳妇般不知所措:“我...我一定对可竹特别好,特别好!” “呆瓜。”殷可竹低声念叨了一句,神色中却是藏不住的爱意与窃喜。 杨逾与张瑞书是将军府的常客,可这回进门却如第一次来似的,四下打量明明陈设未变,却总感觉焕然一新的府里。 “大将军真是越来越气派。”杨逾见着傅其章揶揄一句,权当打了招呼。 傅其章最擅长顺着话压他一头,故意负手:“那是,我与瑞书可是加官晋爵,你怎么还在兵部。” 现在一个定国大将军一个尚书令,哪个都在杨逾职位之上,他无奈一别头:“我倒是想展翅高飞,但总不能飞到我爹头上吧。” 杨晦从兵部尚书升了个中书令,杨逾便接了这个位置,也算得上子承父业、得心应手。 “如此倒也好,我们能时常见面。”张瑞书看着已经颇现风骨,相比过不几年,就会被提上丞相之为。 他们三个人曾说共成功业,如今都算得上是大楚的中流砥柱。小小通路将军到一品定国将军;书文院里名不见经传的张瑞书,已经是朝中尚书令;连杨逾这个人人道是富家公子的小爷,也能早就有手腕撑起兵部。 “将军,酒宴已经备好了。”来了个小厮,看着也是神清气爽的笑脸通禀。 今天的酒宴只请了亲近的人,也就算作诸事平定后的第一顿酒宴,沈子耀与殷可竹腻着不肯分开,之快将两个凳子合做一个。 杨逾为了避开这对腻歪的小情侣只能将眼神挪开,一转头却见着了傅其章正给沈郁茹舀着汤羹,那眼神比桌上的拔丝山药还要难舍难分。 -- 第298页 张瑞书忍着笑给他斟了酒,权当安慰他接二连三被惹的无奈的心。 “青卓,你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小侄子,我保证让他在朝中横着走。”杨逾看着两人甜蜜得紧,不由得投去目光。 一口汤羹刚到喉间的沈郁茹被呛得咳了一声,羞涩着耳廓发热。傅其章垂下头来笑着看她:“听夫人的。” 本来以为可以捉弄二人杨逾,这会浑身鸡皮疙瘩,巴不得自己刚才什么也没说。 沈郁茹含羞带怒地拍了傅其章一下,复又缓缓抬眼看向桌上得人。若是真有了孩子,在座的这些人非亲即故,那这孩子莫说是横着走,就是蹦着走恐怕人人见了都要夸一句机灵。 玩闹过了,傅其章拈起酒杯,神色畅快笑道:“愿今后四海安平、长岁和乐。” 众人举杯笑饮,他趁机附在沈郁茹低声道:“你少喝些。”光天化日,他可不想人又像个猫儿似的窝在自己怀里。 ...... 送过好友,暮色下的将军府里点起了灯笼,和煦的微风吹过,微微晃动的烛光映在廊下的二人身上,显得平和温馨。 刚刚由府门回来,行走间四下无人,傅其章又将人拦腰搂在自己怀里,不轻不重地在人脸上吻了一下。 “你做什么?”沈郁茹明知他的意图,故意问着却并未躲开,只觉着身后的怀抱十分温热。 傅其章将唇抵在她的耳边,带着笑意低声道:“我们生一个能横着走的孩子好不好?” 没了旁人在,沈郁茹也不怕他这样,转了个身向前贴近了几分,清澈的目光在灯火下多了点朦胧的情意:“不是说听我的么?” “听你的。”傅其章回应者,却心思却已经没在说了什么上,目光在她眉眼间游走,舌尖不易察觉地抿过下唇。 沈郁茹察觉到他喉结一动,随即仰头在那不安分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深吸过一口气,傅其章再受不了这样若即若离的撩拨,一把将人抱起忍着略微急促的呼吸,带着笑意低声道:“待会儿全听夫人的。” 房门开过一瞬即刻关上,浅浅的风声绕过房门窗户,轻微的呼呼声仿佛实在刻意做着掩护。 动荡不安的严冬过后,树木偷偷在无人的春夜里抽芽,似乎想与满身春意的有情人一起酝酿千万朵花来。 历经风云千帆,跨过生离死别,山河可歌中容得两人呢喃耳语:此生得你,岁月可幸。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3/3终章 这是我第一篇长篇作品,是在脑海中存在了很多年的乌托邦。我想用第一篇作品,纪念自己曾经有过而现在依然炙热的情怀,纪念梦想过的细水长流和家国大义。 那句“赤心使然”,是对角色的诠释,也是我在创作中一直所坚持的。 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在创作过程中我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文章的不足,一度有些不敢面对大家的评论和鼓励。 我曾经也挣扎,想着要写到最好才能不辜负每一位读者,但是却发现这是一个漫长的提升。 感谢一路陪伴的各位,我会不断成长、永远会忠于每个所创作的角色、每个或平淡或激昂的故事,会将每个白日梦化作故事。 感谢!感谢!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