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是我前女友[女尊]》 第1页 [古装迷情] 《摄政王是我前女友》作者:十皇翎【完结+番外】 文案: 顾绥两年前从大街上捡回一个无家可归的古装女。 对方除了偶尔犯病自称是女尊国的皇女以外,身材相貌智商武力无可挑剔。 顺其自然地从室友发展成女友,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顾绥越来越难以忍耐对方的女王病。 “牧九辂,你能不能不要里里外外地管着我,我们分手吧。” 顾绥一个分手电话打了过去,从此再没找到任何关于她的踪迹。 一年后,打算搬家的顾绥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 “公子,今天是您在玉露楼比武招亲的日子,您快些起来啊。” 顾绥:我是谁我在那我在干什么! 身为女尊王朝将军府独子,小皇帝亲自下令允顾绥之通过比武挑选妻主,谁能打过他才能娶他。 顾绥:“......” 他没继承原主武力,谁都能打得过他啊!还有妻主是个什么鬼啊! 被迫来到玉露楼上,下面密密麻麻的女人看得顾绥密集恐惧症都犯了,满脸都写着抗拒。 直到他看到二楼处端坐着的摄政王,唇角噙笑,眉眼邪纵,云淡风轻。 嗯...有点眼熟。 熟料摄政王看他也有点眼熟。 牧九辂摩挲着自己的骨扳指,幽深的目光锁住了那个与此界格格不入的男子。 “终于,找到你了。”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绥,牧九辂┃配角:┃其它:男穿女尊 一句话简介:天道好轮回,火葬场轮流转 立意: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1章 .告别“分了,一年前,我提的”…… “兄弟,嘛呢,等你半天了。” 烟雾缭绕的酒吧中,吴天一手转着酒杯一手发着消息,眉头皱起。 约好的七点半,这都快八点了人还没到。 按理说顾绥不是会迟到的人,他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小子债主可多啊。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信,就在吴天想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的时候,身边的空位上突然坐下了一个人。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一笔五万块的转账。 “最后一笔,两清了。” 干净微沉的嗓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响起,并不明显,却是独一无二的好听。 吴天先是松了口气,看到那笔转账后却又有些震惊。 “你还这么急干什么,半个月前不是才给我五万?” 顾绥慵懒地靠着吧台,闻言侧头看他一眼。 额前的碎发稍稍遮挡住了他的眼眸,却掩不住其中的奇怪之色。 “你是债主我是债主,你还嫌我还钱太快?” “不是,你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咱俩这关系,你真不用这么着急,先还其他的也是可以的啊。” 顾绥转了回去,微微垂眸,唇角轻勾。 他像是挣脱了什么桎梏,嗓音都轻快了不少。 “还完了,不止是你的,所有。” “我记得还有半年时间呢啊,你都还完了?!” 吴天又惊又喜,正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时候,顾绥又瞥了他一眼,认真说道。 “我警告你啊,你还有你的那帮兄弟,谁要是再敢借顾诗一分钱,别怪我翻脸,我是不会再替她还的。” “嗐,你放心,顾诗早上我们黑名单了。”吴天唏嘘道,“不过你也是惨啊,摊上这么个妈。” 顾绥轻嗤一声,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 冰凉与火辣在喉中交织着,缭绕的音乐模糊了他的声音。 “没办法,谁让我命不好呢。” 吴天有些不认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什么呢,你才多大就信命,老祖宗的优良传统怎么不记得呢。” 顾绥来兴趣了,“什么传统?” “那当然是选择性迷信了啊,我要是左眼皮跳了,那我指定是要发财,我要是右眼皮跳了,对不起,我昨晚儿熬夜了,没睡好!” 吴天一本正经地说道,顾绥忍不住听乐了,与他碰了一杯,幽幽道。 “十年前你们来学校堵我那天,我右眼皮确实跳了来着。” 吴天:“......” “都十年前的事了,咱不提了行不,再说你钱也还完了,债务关系是清了,但兄弟还得处吧。” 吴天也是真服气。 十年前顾绥还是个刚上高中的少年,面对突如其来的百万债务,和要债如催命一样的凶残债主,他放最狠的话,发最毒的誓,承诺十年内连本带息地还清,这才救下顾诗。 吴天当时便欣赏这个少年,后来顾绥每到定好的时间便准时还钱,这过程中不乏各种交集,两人便慢慢成了兄弟,直到现在。 “还是算了吧。” 顾绥淡淡开口:“我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我妈带给我的苦,还是我带给我妈的难,总之跟我有关系的人就没几个过得好的。” 吴天拧紧了眉头,不悦道:“你什么意思啊,要绝交?想都别想啊!” “你就是命再不好,哥也命硬,压得住你,看看你这几年过的不是挺好,要是没哥,你指不定什么时候还完债呢!” 顾绥心下涌起一股温热,他看着吴天,良久调侃了一句。 -- 第2页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吴天闻言笑了起来,凑近几分神秘兮兮地说道。 “绥啊,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女朋友的吗?我看那人命也挺硬的,也压得住你吧。” 顾绥眸色暗了暗,某些记忆被突然唤醒,让他有瞬间的失神。 “你什么时候还会算命了?” 吴天:“别转移话题啊,上次见你和你那女朋友还是两年前,人呢?” “分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顾绥捏着酒杯的手用了些力。 他本不想谈论这件事的,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心底良久得不到发泄的情绪呼之欲出,紧抿的唇瓣终究是张开了一条缝。 “一年前,我提的。” 吴天本来还以为是对方嫌弃顾绥身上有债才会分手,却没想到是顾绥主动分的,这让他更加不理解了。 “为什么啊?” “那天...喝酒了。” 顾绥还是不欲说太多,吴天听了之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 “一时冲动?那就哄哄啊,女人嘛,最好哄了。” 顾绥垂下眼眸,纤长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嗓音微凉。 “找不到了。” 吴天顿了下,几秒后惋惜开口:“女人呐,也是真绝情。” “不过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是不是,你现在无债一身轻,长得又好看,找个女朋友还不容易吗。” 吴天安慰道,顾绥一个碰杯打断了他的话。 “不提这些了,我今天约你除了还钱以外,还想跟你告个别。” “啊?” 吴天愣了下,顾绥继续说道:“我外公临走前在安县给我留了个院子,我不打算在这个城市待了。” “你要回老家啊,不是你那老家有什么好啊,你又不是从小在那里长大,人生地不熟的,不还得重新发展?” 顾绥意味深长地开口:“最起码,外公留给我的那个院子,不会涨房租。” 吴天:“......” 这一场告别酒喝到半夜,顾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钱是吴天付的,还完债后,顾绥全身上下只剩三百块钱,只够买一张车票。 只开了一个灯的房间内,透着昏黄的光,顾绥靠在床边,墙上映着他的影子。 嗡。 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有些头晕的顾绥打开一看,是顾诗发来的。 “儿子,妈想你了。” 顾绥瞬间捏紧了手机,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每次顾诗一发这句话,就肯定没好事情发生。 他皱着眉头,很用力地回道:“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你别误会,妈没有,妈就是想问问,快过年了,今年来跟妈妈一块过年好不好?” 顾绥的神情这才缓和些许,看着那条信息发愣,良久再次回道。 “我回外公家,你要是想一起过年就回来,我不会去找你的。” 好一会儿后,顾诗才给他回复:“妈...回不去,你能给妈妈发点钱吗?” 顾绥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没钱了,都还债了。” 对方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顾绥冷笑一声,彻底锁上了手机。 他就知道。 她早已被繁华迷花了眼,安县那个小地方,她永远都不会想再回去。 哪怕她没钱了。 要搬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只剩床头处简易的照片墙。 他不想自己的日子过得太糟糕,平日里便尽可能的精致一些。 抬眼望过去,他人生中最美满的时刻似乎都被定格在了此处。 小的时候,顾诗还是个温柔尽职的母亲。 她会照顾他,陪他玩,照片上记录了年轻妈妈抱着小小少年坐在旋转木马上的场景。 尽管老旧,却很温馨。 可也仅仅有这么一张是两人的合照。 顾绥盯着那张旧照片看了许久,直到眼眶有些发酸才转移了目光。 这一转,便瞥到了最右边那张清晰的照片。 是个雪天,路灯下的公交站里站着一个披着厚重斗篷的女人。 长簪挽单髻,孤高又清傲。 她的眉眼间满是警惕之色,视线轻轻扫过镜头,整个画面便都充斥着一股比雪还冷的压迫感。 顾绥伸手摘下了这张照片,修长的手拂过女子面庞。 刹那间,耳边仿佛又响起她疏凛幽旷的嗓音来。 ‘你是谁?’ ‘这里是哪?’ ‘送我回家?好啊,承天大街三十七号,哪个方向?’ ...... “牧九辂啊牧九辂。” 顾绥疲累地阖上了眼,仰头靠在了床上,一声轻叹从唇齿间泄出。 “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候探究我的过去呢...” 顾绥就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边睡了过去。 一场宿醉,让他的梦境充斥着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 前有顾诗不管不顾由他自生自灭,后有牧九辂令人喘不过气的控制欲。 两人的脸庞交错闪现着,夜枭中的旋涡将他吸附,他溺在其中难以自拔。 渐渐的,梦里的一切都归于黑暗,直到遥远的某处传来些许声音,将他唤醒。 “公子,公子您起了吗,时候不早了。” -- 第3页 顾绥费力地睁开了眼,脑子有瞬间的凌乱。 他记得,自己的闹钟不是这个铃声的啊? 吱呀-- 岁聿和云暮两人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岁聿轻掀开来床幔之时,顾绥正看着雕有精致花纹的床顶发愣。 “我是在梦里,就把家给搬了吗?” 哐当一声。 云暮手中端着的水盆赫然砸在了地上,顾绥被这声音惊醒,慌慌地坐了起来。 他看过去之际,发现屋中有两个穿着一样的少年,均是一脸惊诧。 顾绥喉咙滚了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情况啊!明明他应该更诧异才对吧! “那个你们...”是谁啊? “岁聿你听到了吗,公子开口说话了,公子说话了啊!” 站在一滩水渍中的那个少年突然像是疯了一般地大叫起来,神色由诧异转为了惊喜。 且来不及等岁聿回应,他就急匆匆地冲了出去,嘴里还喊着。 “我得尽快将此事告诉家主!” 顾绥:“......” 岁聿克制了下自己同样激动的心情,挂好床幔之后试探性地开口。 “公子您还记得奴是谁吗?” 顾绥到现在都是懵逼的,他摇了摇头,谁知面前少年脸上的激动之色更明显了。 “太好了,果然失忆了,国师真乃神人也!” 顾绥:“???” “那个我问一下,这是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对对对,是奴的不是了。”岁聿一脸歉疚地说道。 “公子您是将军府独子顾绥之,奴叫岁聿,刚刚出去的那个叫云暮,我们两个是您的贴身随侍。” “今日是您在玉露楼招亲的日子,您现在该起床洗漱了。” “嘶,热水刚刚被云暮洒了,公子您别急,奴再给您重新打一盆来。” 话音未落,岁聿就也匆忙地走出了房间,徒留顾绥一人在这宽阔而又精致的屋中怀疑人生。 “什么玩意儿啊!” 第2章 .招亲怎么招个亲还那么麻烦,扔什么绣…… 一刻钟后,顾绥坐在了镜前。 他任由岁聿折腾着他身后突然出现的那头长发,看着镜中与往日一般无二的脸,惊悚地吞了口口水。 他这是...穿了? “我儿!” 顾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顺着窗外望了过去。 一位身着四爪蟒袍的中年女子正迈过院门,脚步看似沉稳,却隐隐透着些慌张。 “见过家主。” 岁聿行礼问安,随后便退了出去,跟在顾庭颂身后的云暮也守在了外面。 顾绥慌促地眨了眨眼,在顾庭颂的注视下更凌乱了。 家主...是女的啊? “我儿...” 顾庭颂又唤了一声,含着满满的怜爱,走近顾绥之际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虽然听了云暮的回禀,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实在是国师所言条件太过荒唐,她原本都已经不抱希望,只想着绥之活着便好。 “您...” 顾绥刚发出一个音,便看到面前的女人眼睛亮了一下。 顾绥抿了抿唇,不知自己是开口好还是不开口的好。 但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事,顾绥深吸了口气,正视着顾庭颂,说道。 “我现在有些迷惑,您能解释一下吗?” 顾庭颂亲耳听到了顾绥如此之长的一句话,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她一把上前握住了顾绥的手,拍了两下。 “好啊,好啊。” 顾庭颂就在顾绥身边坐了,缓和了下自己的心情,才缓缓开口。 “你爹刚生下你那天,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蔽日,阴雨连绵...” 顾绥当场瞳孔地震,眼眸紧缩,忍不住出声打断了顾庭颂。 “您说什么?!” 谁生的,生的谁? “绥之是觉得为娘说得太繁琐?那我长话短说,我后来便去找了国师万俟星音。” 顾庭颂并不明白顾绥震惊的真实原因,也不知道他的人生观处于要塌不塌的边缘,只继续说道。 “她给你的批命是身负霉厄,生来受难,人生八苦你独占其四,缺情乏欲,年不过而立。” 顾庭颂的声音间满是气愤。 “当时我便拆了她的国师府,我儿生来便该是麒麟,何来的受苦之命! 但是,你从小几次都差点夭折,磕磕绊绊地长大。 虽说后来我为了让你身体强健些,教你习武。 可你确实如国师说的那般缺情乏欲,对身边任何人都不亲近。 哪怕是我和你爹。 你还从来不肯对别人讲话,最多的回应便是点头和嗯声。 不过这样的性格也让你更加适应军中,有我教你,你十七岁时便能独挡一面。” 顾庭颂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骄傲之色,但不过片刻,其中便夹杂了一缕悲伤。 “你爹在你小时候便因你的病灶伤了心神,郁郁寡欢未能活得长久。 我不能让你也像国师说的那样活不过三十,便找她要个解决方法。 她说你这命数并非没有转机。 她说只要你二十五岁前成婚,便可避免将来的血光之灾。 且若有朝一日你忘却前尘,开口讲话,便是新的开始。” -- 第4页 说到这时,她神情又严肃了些,眸中有希望,还有些许顾绥看不懂的复杂。 “只是...算了,剩下那些不提也罢。 总之我儿总算是有了情.欲,今日你在玉露楼招亲,等你嫁出去之后,为娘便再没了担忧。” 顾庭颂真情实感地说道,顾绥心下却是拔凉拔凉的。 什么叫嫁出去啊! 还有那个批命,怎么和他以前在天桥上遇到那个算命的说的那么像啊! 人生八苦,他占其四,顾绥之占其四,现在他又穿成了顾绥之。 怎么着他上辈子是毁灭了银河系吗,这辈子才这么倒霉! “我儿怎么了,可是累了?” 顾庭颂见顾绥脸色不太好,出声关怀道。 顾绥十分勉强地勾了勾唇角,笑容苦涩。 “不是,只是...太过惊讶。” 顾庭颂闻言抬手摸了摸顾绥的头,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头顶,转而又拥他入怀。 顾绥觉得时间有刹那的凝止。 “我儿不必惶恐,无论怎样你都是为娘的好儿子,为娘只是太高兴了。” 结实而又温暖的怀抱,令顾绥心下涌起异样的贪恋。 她对他来说明明只是一个刚见面没多久的陌生人,却比顾诗带给他的感觉还要像一个母亲。 许是因为,占用了顾绥之身体的缘故吧。 顾绥心下想着。 他要怎么告诉这位母亲,他不是顾绥之,她的儿子并非忘却前尘,而是被另一个人占用了身体呢。 “其实...” 话到嘴边,顾绥却觉得口中泛起了一阵阵苦涩。 后面的话在舌尖辗转,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绥之,长这么大你从来没叫我一声娘亲,今日可否圆娘亲一个心愿?” 顾庭颂松开了怀中的顾绥,面带期盼地开口。 顾绥神色仍带几分踌躇,倒让顾庭颂有些许的失落。 “娘亲。” 干净清越的嗓音从唇齿间泄出,传到顾庭颂耳中宛若天籁一般。 她欣喜若狂,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原本威严的面容都因眼角的笑纹而变得和蔼许多。 顾绥长舒一口气,在顾庭颂的注视下回拥住了她,轻声开口。 “您是一个好母亲。” 尽管可耻,但让他感受一下这偷来的母爱吧,就一下下。 “好好好,我的好绥之,走,咱们去玉露楼,看上哪个你告诉娘亲。 她以后若是敢对你不好,为娘带着二十万大军把她拆了!” 顾绥扯了扯嘴角:“...娘亲,不...嫁人,不行吗?” 面对顾庭颂的护短,他虽然很感动,但他连这个地方到底什么样都还没搞清楚呢,怎么就要嫁人啊。 也太难了吧! 顾庭颂面色一肃,“这可不能胡闹。” “我儿年后还有三四个月就要满二十五岁了,这之前你若不成婚,五年之内必有血光之灾,那万俟星音算得还是挺准的,我可不敢赌。” 顾绥觉得很操蛋,这是什么绝杀般催婚! 顾庭颂整理了下顾绥的衣领,又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件滚了绒毛的黑色披风来给他穿好,细心地系好带子。 “外面天冷,可得多穿点,走吧,今儿不骑马,坐马车。” 顾绥:“......” * 玉露楼,京城内独一无二的一所青楼。 它和普通的花楼不一样,实乃文人雅客聚集的高雅之所,平日里权贵们举办个宴会之类的,不是在家中就是在玉露楼。 顾家公子于十一月末在玉露楼招亲的消息早一个月前就传出去了,今天的玉露楼,尤其热闹。 顾绥之可谓是京城的一个传奇。 他身为男子,却随其母披肩挂帅,立下大大小小无数战功,当朝唯一一位的男将,正三品职位。 牧王朝的男子大多十五岁后出嫁,顾绥之如今都快二十五了都还没嫁出去也是源于此。 顾绥之性情京中人皆有所耳闻,冷漠异常,不近人情。 三年前顾绥之屠西域一城之事,至今为人诟病。 再加上他之前一直在边疆,半年前才回京,婚事便被耽搁了下来。 可顾绥之没嫁出去,不代表他嫁不出去。 顾庭颂是当朝手握二十万兵权的上将军,顾绥之身为顾家独子,谁娶了他,可就是娶到了那二十万大军。 因此,即便知顾绥之性情古怪,今日前来玉露楼凑个热闹的人也不少。 丞相府三小姐,尚书府五小姐,去年的探花娘... 京中未娶夫的适龄女子几乎全来了,甚至还有几位王女,以及江湖中闻风而来的侠客。 玉露楼是露天回字形的构造,此刻那些女子们都集中在一楼或二楼的雅座中。 顾绥此刻站在玉露楼内提前准备好的房间内,只稍稍往下瞥了一眼,便急急忙忙地从窗边退了回来。 怎么那么多人啊! 顾绥之招个亲而已,这些人也太给面子了吧! 顾庭颂本是想陪他一起来的,但路上便被宫中急召了去,于是跟他一起来玉露楼的便只有岁聿和云暮两人。 顾绥正想着怎样才能将这场大型相亲糊弄过去,岁聿捧着个托盘走到他面前,里面的三个绣球让他愣了一下。 “这是要干什么?” -- 第5页 一旁的云暮为他介绍了下这场招亲的流程。 “公子,这是三个绣球,您待会儿要在回廊那儿将绣球扔下去,谁若想娶您,便得先抢到绣球获得第一关的钥匙。” 顾绥翻了个白眼,怎么招个亲还那么麻烦,扔什么绣球,不扔! 云暮仍在说道:“一共有三个绣球,到时会有三个人成功进入第二关,便是这三个人间的角逐。 最后的胜利者才有资格与公子您交手,最终赢了您的,才能娶到公子。” “好家伙你们当我是什么宝藏吗,值得那些人这么费劲儿地抢?” 顾绥对自己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何德何能啊! 岁聿却觉得自家公子对自己很不了解。 “公子您想什么呢,您当然值得了,您可是家主独子,顾家军的继承人啊!” 顾绥:“......” 且不说这个,就最后那一关,还要他自己动手? 能从前两关角逐出来的,得是什么样的高手。 他虽然穿成了顾绥之,但一丁点顾绥之的记忆都没有,更别提继承他的武功了。 就他自己平日里打架的那点路子,打得过底下的谁啊! “要不还是回家吧,这场招亲,鸽了也罢!” 岁聿和云暮大惊失色:“公子不可啊!” “家主临走前特地吩咐了,一定要公子在今日完成这场招亲的!” 顾绥想了想顾庭颂对那什么国师之言的重视,便一阵头疼。 封建迷信不可信啊,实在不行,选择性迷信也好啊! “摄政王到--” 忽而一声唱和从楼外传了进来,玉露楼内霎时间安静了不少。 岁聿和云暮脸色也突然凝重了许多,烦乱的顾绥察觉到了异常。 “怎么了?” “回公子,奴也不知摄政王为何突然会来,京中人皆知家主与她不和,奴怕这位摄政王来者不善啊。” 岁聿忧心忡忡地回道,云暮想了想之后说道:“要不奴还是找个人通知下家主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让你们这么如临大敌的,我看看。” 说着,顾绥又走到了窗边,稍稍推开一条缝,朝大门处望去。 另一边,头戴金鹤冠,身披白色大氅的摄政王下了马车。 一侍女执伞,跟在她半步之后,倒是挡住了顾绥些许视线。 玉露楼今天还没这么安静过,摄政王所过之处,无人敢再像刚刚那般肆意玩笑。 由正门而入,沿着华丽的地毯而过,登上西侧楼梯,腰间的墨玉坠子一步一响,清脆悦耳。 二楼正中间的雅座早已有人收拾出来,摆了茶盘点心,恭候上座。 “王主,您看可还满意?” 落座之人随意挥了挥手,玉露楼的掌事连忙退下。 一旁侍女收了伞,那张容颜这才暴露在顾绥的视线之中。 “我靠,牧九辂!” 第3章 .绣球“顾公子就这么想嫁给本王?”…… 桌边的香炉处有几缕轻烟缓缓流动着,女子坐在宽大的檀木椅内,右手斜支额角。 白色大氅下的绯色长袍随着抬腿的动作散落些许,上面的鎏金暗纹在冬日的暖阳下泛着华贵的光泽。 她的一举一动,都透过那条小小的窗缝送到了顾绥的眼中。 他滚了滚喉咙,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她的左耳之上。 耳垂之处,是他熟悉万分的那颗朱砂痣。 血红的颜色,映着金阳,顾绥忽觉心脏的跳动都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还能再遇见她。 许是察觉到了来自暗处的视线,牧九辂一个抬眸。 她在看到微微打开一条缝的轩窗之际,唇角轻勾,噙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两人的视线相交那瞬,顾绥宛若被针刺了一般,唰得关上了窗。 “公子?” “她就是摄政王?她怎么会是摄政王的,她...” 顾绥眉头拧起,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从今天早上睁开眼开始发生的一切一切都令他迷幻,让他有一种还没睡醒的感觉。 “你们知道承天大街三十七号是什么地方吗?” 顾绥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岁聿闻言面色一肃。 “回公子,承天大街在内皇城,是皇室宗亲所居之处。 三十七号,是以前的九王府,现在的摄政王府,公子为何突然问这个?” 顾绥倒吸一口凉气,眸底倒映着不可置信。 “居然...真的是。” 想想以前,牧九辂总是会不自觉地自称本王如何如何,还说自己是女尊国的皇女。 顾绥从来都不以为意,哪里想到竟是真的! 三年前,牧九辂出现在了他的世界,而现在,他来到了她的世界。 一个...女尊世界。 顾绥花费了许多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眼看着良辰吉时就要到了,岁聿上前催道:“公子,您该出去了。” 顾绥一直乱糟糟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 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一颗精致的绣球站在回廊边上了。 “顾公子一表人才,武功卓绝,在下心悦已久,若公子不嫌弃,可愿随在下行走江湖?” 下方人群中传出一道清脆的女声,吸引了不少目光。 -- 第6页 此人乃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宋茴,还不等顾绥说些什么,尚书府的季华年率先开口了。 “顾公子乃京中贵子,朝中正三品将军,只有高门贵府才与其门当户对,岂能随你浪迹天涯,不要痴心妄想。” “嘁,怕是你们这些深宅大院的才不得顾公子喜欢吧,再者顾公子亲自决定的以武定胜负,可不是以家世,你有本事就先抢到绣球再说。” 宋茴一身绛色劲装,怀抱长剑笑说道,言罢又抬头看向廊上顾绥,神色轻佻。 “你说是吧,顾公子?” 顾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宋茴这明晃晃的调戏令季华年脸色难看了许多。 “宋茴,这里是京城!” 宋茴耸了耸肩:“江湖人不拘小节的啊,我想顾公子也不会在意的,若真有冒犯,便是顾公子将在下赶出去,在下也不会有怨言的。” 周围之人听了之后都忍不住叹一句,这宋茴可真是不负她所言的那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谁不知道顾绥之性情淡漠,无情无欲,哪里会因为宋茴的两句话就主动将她赶出去。 她那样子倒显得像季华年多管闲事一样,令人心生不爽。 “既然如此,那便赶出去吧。” 诸人头顶之上传来一道清朗干净的嗓音,宋茴微微一愣,而后连忙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顾公子,我...” 宋茴明显慌了,顾绥却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岁聿。” 岁聿微微躬身,继而抽出一旁架上横着的长剑便甩了下去。 剑尖直入宋茴脚下,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下方的宋茴,冷声道。 “宋姑娘,请吧。” 我敲! 顾绥看向岁聿的眼神变了。 他原本只想让岁聿借用顾家权势,和平地解决一下这个看起来很有实力的人。 但没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个随侍,也是个高手啊! 周围人自觉地给宋茴让出了一条路来,她的脸色不自觉沉了下来。 她不想就这么离开,但她突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回头望去,正对上摄政王微微眯起的双眸。 “刚刚是谁说的,毫无怨言来着?” 疏凛嗓音穿透寒风,宋茴握着长剑的手在那一瞬没忍住动了动。 这是她面对杀气的本能反应。 “这京中待客之道我算是清楚了,告辞。” 宋茴不似一开始那般嬉皮笑脸,沉声说道,而后大步离开。 周围之人却仍在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不仅仅顾绥之开口说话了,就连摄政王也出声帮顾公子撑腰了? 稀奇啊! 要论冷漠这一点,顾绥之称第二,敢称第一的也就只有摄政王牧九辂了。 她就不是个轻易会管闲事的人了,更别提顾绥之的闲事了啊! “吉时已到,公子,抛绣球吧。” 就算赶走了一个,但下面还剩百十来个。 赶鸭子上架的顾绥仰天长叹了口气,心道了一句自己命是真苦。 嫁人嫁人嫁人,嫁个鬼的人啊,他从出生到现在就只处过一个女朋友,还分手了... ? 女朋友? 顾绥心下仿佛有什么迷雾散开了,他直勾勾地看向了二楼处端坐的摄政王。 虽说已经是前女友了,但... 未必就没有复合的可能啊! 好歹这个人是他在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熟悉了的啊。 如果一定要成婚,那她一定是首选。 顾绥打定主意之后,看了眼手上那个缀有流苏的精美绣球,下一秒就对准二楼正对面的方向扔了过去。 牧九辂的武力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反正他是打不过。 这可是曾经无数个夜晚换来的教训啊。 至于其他人,看她们那么怕这个摄政王的样子,想必也打不过吧。 下方诸人看到顾绥手中绣球脱手,一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准备出招抢呢,却发现那绣球飞出去的方向有那么点奇怪。 !!! 怎么是给二楼摄政王的! 顾绥之疯了?! 人们的视线随着绣球移动着,眼看着那绣球就要飞到摄政王手中,牧九辂抬手挥袖。 随着砰的一声,那颗绣球在空中炸成了碎片,彩绸簌簌而下。 顾绥瞪大了眼。 碎,碎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寂静蔓延至全场,牧九辂活动了下手腕,倒是疑惑地咦了一声。 “这绣球哪家做的,质量这么差。” 顾绥攥紧了面前的栏杆,唇瓣紧抿。 好你个牧九辂,故意的吧! “奴就知道摄政王是来捣乱的,公子,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云暮气得脸色通红,一楼众人也议论纷纷。 “所以摄政王是不想让顾公子嫁出去?” “我就说嘛,以摄政王和顾将军之间的关系,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可是...绣球好像是顾公子主动扔向摄政王的啊?” “嘶,奇哉怪也。” 当然了,这些人也要命,声音都微乎其微,仅身边之人听得到罢了。 顾绥看向对面,端坐在椅中的人啜了一口清茶,云淡风轻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顾绥气得咬了咬牙,又从托盘中拿了一个绣球过来,扫视了下四周。 -- 第7页 直球你不接是吧,小爷好歹也曾是篮球队主力,还不信进不了一个球了! 顾绥先是按了按手上的绣球,探测了一番它的弹性。 心下有数了之后,他瞄准了西楼的一根廊柱,手腕翻转,用了九成的力将绣球扔了出去。 牧九辂仍在低头喝茶,似是对外界并不关注,诸人眼看第二颗绣球也脱手了,蓄力欲抢。 然那绣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撞到无人所在之处的一根廊柱过后,转而弹向了二楼正中心的位置-- 仍是摄政王所在之处。 牧九辂放下茶盏之际,手边杯盖却旋飞而出。 自始至终她连头都未抬,却对绣球飞来的方向心知肚明。 空中高速旋转的杯盖直直撞上绣球,一声脆响炸裂开来,二者皆化为了碎片。 下方之人纷纷躲开了坠落的尖锐碎瓷,无语至极。 摄政王这不仅仅是不想顾绥之嫁出去,还想顺带除点异己吧! 顾绥攥紧了拳,一口银牙都快咬碎。 他看向托盘中仅剩的最后一个绣球,凉笑一声,抓起来就往楼下随手扔了出去,瞪了对面之人一眼。 这绣球你爱要不要,老子不管你了! 眼看这第三颗绣球终于有机会抢了,一楼之人摩拳擦掌,纷纷运起轻功,向上一跃,全力以待。 这最后一颗绣球,谁抢到了机会就是谁的啊! “燕舞。” 牧九辂嗓音淡淡,立于她身后半步的侍女闻言微微颔首,足尖一点,起身跃出,身体宛若轻小飞燕一般,越过空中。 诸人只觉眼前一道残影划过,原本该在空中的绣球突然就不见了踪迹。 “在那!” 燕舞拿到绣球之后抓住檐角处的一根红绸,双脚一蹬,整个人又朝原处飞了过来。 虽事发突然,但有人眼疾手快,伸手抓住燕舞脚踝,欲抢回绣球。 燕舞不慌不忙,紧接着她的鞋尖处就弹出一柄细小的短剑。 那人眼眸一缩,当即收手,却也借了一番力,向上窜了一截。 她同样抓住了那根红绸,继而抽出腰间短匕,与燕舞缠斗起来。 牧九辂闲适地坐在椅中,摩挲着拇指处的骨扳指。 任凭不远处刀光剑影,她自岿然不动。 片刻之后,燕舞携着一身凛风站立在了她的面前,双手将绣球奉上。 “王主。” 牧九辂抬手接过,把玩了一番那色彩艳丽的绣球,继而看向了顾绥,丹唇轻启。 “顾公子就这么想嫁给本王?” 顾绥:“......” 你大爷的! 第4章 .期待能追到一次,就能追到第二次…… 时不过午,摄政王是唯一一个拿到了顾家公子所抛绣球之人之事已然散开。 御书房中,年仅十岁的小皇帝板着一张稚嫩的脸听了宫女的回报,愤然地将手上的奏折扔到了桌子上。 “朕就知道,摄政王她其心不轨!” 小皇帝咬牙切齿地说道,她也就不明白了。 母皇怎么会在临终前授命她的这位九姨母担任摄政王,这不摆明了给她添麻烦吗! “上将军离开多久了?” 低气压盘旋在御书房中,下方宫女诚惶诚恐地回道。 “回皇上,上将军出宫已有一刻钟了,看她离去的方向,似是去了国师府。” 小皇帝张开了嘴,想要召顾庭颂回来的话却堵在了喉间。 国师,上将军,这俩人她一个都得罪不起。 前有摄政王野心勃勃,权倾朝野,她若再失了这两人支持,皇位怕是更不安稳。 所以就更不能让顾家和摄政王联姻了啊! 犯愁的小皇帝薅了一把头发,稚嫩的脸庞板得越发严肃,气闷道。 “去永宁宫,找皇祖父。” “是。” * 国师府,观星阁,顾庭颂豪迈地坐在案前,环视了眼四周那几乎可以与废墟相提并论的景色,啧了一声。 “听说,摄政王半个月前又拆了一次国师府?” 位于竹帘之后的万俟星音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言道。 “还未来得及修缮,让上将军见笑了。” 缥缈嗓音似从虚无中而来,又好似要归于虚无中去。 顾庭颂其实并不喜欢她身上这些神神叨叨的特质,但为了自家儿子,便也忍了。 “无妨,我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事。” 只要这位摄政王不想着篡位,引起动荡,她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我来是想告诉你,绥之开口了,就在今天早上。” 话音刚落,帘后传来一声像是松了口气般的叹息,令顾庭颂凝了凝眸。 “那便恭喜上将军了,得偿所愿。” 万俟星音嗓音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水,好似刚刚那声叹息是幻觉一般。 “既如此,你之前所说的...” “上将军不必纠结这些,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抑或者,早已经发生了。” 顾庭颂皱起眉头:“你说清楚些,别跟我论这些虚的。” 万俟星音拨弄了下面前的棋盘,缓缓摇头。 “我所能说的,都已经告诉上将军了。” “你!” 别看顾庭颂宠儿子有一手,但其他时候她脾气实在不怎么好。 -- 第8页 要知道,国师府第一次被拆可就是她干的。 “大人,玉露楼传来了消息。” 观星阁外响起一道童的声音,顾庭颂听到玉露楼这三个字后当即看了过去,万俟星音唤人进来回话。 “见过上将军。” 道童恭敬行礼,顾庭颂不耐烦地挥手道:“别废话,玉露楼里怎么了,我儿可还好?” “上将军勿急,顾公子无碍,只是最终抢到了绣球的,是摄政王。” 顾庭颂闻言一个挺身便站了起来,眉头紧拧。 “你说什么?” 道童将玉露楼中的情形细细道来,顾庭颂在房中来回踱步,面上是肉眼可见的焦躁。 绥之怎么会和摄政王扯上关系的! “国师,今日便先告辞了,还有些疑惑,待改日我再来找你探讨。” 顾庭颂说完便转身离去,背影中带着仿佛要上阵杀敌般的肃杀。 万俟星音的嗓音紧随其后:“上将军慢走。” 观星阁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寂静,常年侍奉在万俟星音身边的小道童疑惑地抓了抓脑袋,思来想去还是问了一句。 “大人,您说那摄政王,到底什么意思啊?” 明明之前来国师府闹得那般疯狂,现在却又这般作为,当真是令人想不通。 隔着那张竹帘,缥缈嗓音散了出来。 “三十六计之十六。” 小道童琢磨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开口:“欲擒故纵?” * 玉露楼,抢绣球抢了个寂寞的诸位贵女们纷纷要个说法。 但她们明显不太敢得罪摄政王,便将矛头对准了顾绥。 顾绥抬手压了压眉心,牧九辂刚刚的行为已经让他够烦躁了,这些人还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都闭嘴!” 矜贵公子一声怒喝,就连他身边的岁聿和云暮两人都惊了一瞬。 “绣球,我扔了,至于没抢到,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顾绥睨着下方的人冷冰冰地说道,原本还叫嚣得厉害的几人被震慑到些许。 此时此刻她们才回想起来,高楼上的这位,可不是京中那些闺阁公子,而是可以面不改色下令屠城的少年将军。 眼见这些人总算消停了,顾绥又看向对面的牧九辂,咬牙道。 “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想不想嫁人你不知道?” 牧九辂挑了挑眉:“本王和顾公子又不熟,怎会知晓?” 不熟? 很好。 顾绥的气焰又被挑起三分。 他抬手便扯开了让他行动极其不方便的披风衣带,气势汹汹地顺着回字形的走廊阔步走出。 “公子!” 岁聿和云暮连忙唤道,有些不明白自家公子要做什么。 结实脚步踩在地毯上的沉闷声音越来越近,牧九辂依旧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那颗绣球。 直至耳边响起一道忿忿的嗓音。 “还我!” 修长的五指直冲绣球而去,牧九辂却向后上方抬了抬手,脚下不经意地向前探出几分。 抓了个空的顾绥一个重心不稳,便向前栽去。 身体比脑子还快上几分的顾绥并没有完全跌入对方怀中。 他用右手撑住了宽大的椅子,左手再次向前抓去。 却只见彩色的流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绣球转眼间就从牧九辂的右手移到了左手之中。 与此同时,牧九辂重心后移,那张沉重的檀木椅向后翘起几分。 半个直角的弧度终令虚扶其上的顾绥砸了下来,馥郁的香气令他有一瞬的失神。 摄政王唇角挑起一抹恶劣的弧,嗓音玩味。 “如此投怀送抱,还说不想嫁,顾公子心口不一啊。” 顾绥愤然地抬起了头,气得脸色都有些扭曲起来。 “牧九辂!” “你别太过分!” “本王不过是守着自己的东西不被抢走而已,何来过分之说?” 顾绥简直要被她的理直气壮气死了,从她身上站起来之后恶狠狠地开口。 “这是你自己抢来的绣球吗,你也好意思!” “过程如何不重要,最终的结果便是这绣球在本王的手中,接下来与顾公子一战,本王定会亲自出手。” 牧九辂重新将椅子坐正之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中的绣球,像是挑逗,又像是激怒。 怀抱双肩的顾绥深吸了两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她现在态度如何,目前事情的发展似乎和他最初预想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同。 如果一定要成婚... “只是,今日本王身体不适,不宜动武,这第三关的决斗就改日再说吧,等什么时候本王按照规矩赢了顾公子,再娶顾公子进门。” 顾绥刚冷静下来的情绪又一次被挑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故意的?报复我?” 牧九辂对上他的视线,眸中萦绕着一缕疑惑。 “本王说了,本王与顾公子并不熟,何来报复一说?” 顾绥心下一凉,如果她是记恨当初他的分手,那他可以解释,可以弥补的啊,为何一定要这样。 难道说,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她说的不熟,实际上是指她和顾绥之? 想到这儿,顾绥心下熨帖许多,他缓了缓自己紧绷的神色,轻声说道。 -- 第9页 “牧九辂,我是顾绥。” “顾公子何时改了名字?” 牧九辂语气间的疑惑更重了,顾绥面色一僵,浑身都泛起了一股凉意。 “你...你不认识我?” 顾绥的声音有些颤抖,牧九辂斜支下颔,嗓音淡淡。 “顾公子威名震天下,本王还是知道的。” “不是这个,你不认识...顾绥?” 牧九辂挑起了眉头,却没有说话,良久的沉默令顾绥心下最后的一丝期待也破灭了。 “那你为什么要抢绣球?” 顾绥黯然问道,牧九辂向后靠去,眉眼间的那丝玩味转瞬间退了大半,换之以难以消融的冷漠。 “顾家的二十万大军,本王不许她们落到任何其他人手中。” “你...” 顾绥忍不住退后了一步,没有了厚实披风的遮挡,这冬日里的寒风尤其刺骨。 “你不想和我成婚,但你又不想别人娶到顾绥之继承到顾家军,所以才毁了两个绣球,又抢到了最后一个?” 顾绥轻喃着,低垂的眉眼遮住了他眸中流转而过的震惊、讶然和失落,似落雪般轻凉的嗓音却无处躲藏。 牧九辂没有回答,手中的那颗光滑绣球却不知缘何出现了几道皱痕。 她想要做些什么,然而,过去三百多天积攒下的怨念和不甘,让她压制住了心下的那抹冲动。 “你不认识我...” 顾绥抬起头来,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那一瞬,牧九辂的心剧烈收缩了下,睫羽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他的前两颗绣球都是主动扔向自己的,牧九辂心想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只要... “但我认识你啊。” 还不等牧九辂说些什么,顾绥坚定了自己的语气。 “能追到一次,就能追到第二次,牧九辂,我会让你认识我的。” 牧九辂轻启双唇,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吗?” 我很期待。 第5章 .亿点困难“可是,我已经看不上其他人…… “哈哈,这才有点抢绣球的样子,皇姐今天好兴致啊。” 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笑声,顾绥看了过去,一身着月白锦袍,身形却有些散漫的女子正朝此处而来。 “见过舒王殿下。” 燕舞行礼道,牧从枫抬手免礼,而后笑意吟吟地看向顾绥,眸中闪过一道明显的惊艳之色。 “倒是第一次近距离瞻仰顾公子,如此美人却在军中蹉跎数年,当真可惜。” 她这般叹息道,让顾绥暗暗翻了个白眼。 顾诗生得美艳,他不仅继承了她的容貌,还生了一双桃花眼,从小没少被人诟病长相秀气。 却没想到,到了这儿还能被叫做是美人。 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你话挺多。” 一道没有什么平仄的声音传了出来。 牧从枫心想自己也没说几句话呢啊,怎么皇姐今儿这么不耐烦? “你府中的莺莺燕燕少说也有十几个,哪个不是美人?” 牧九辂斜睨了她一眼,牧从枫满脑门问号。 京城内谁人不知她风流的性子,皇姐突然提这些干嘛啊! 顾绥不知。 莫名其妙的牧从枫并没注意到,就在牧九辂说完之后,美人的眼神就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甚至还默不作声地远离了她些许。 牧九辂满意了。 牧从枫察觉出皇姐周身的气势缓和了些,这才敢再次开口。 “皇姐啊,你来这么一出,宫里那位可指不定怎么担忧呢,你就一点也不顾忌?” “宫里哪位,紫宸殿的,慈宁宫的,还是永宁宫的?” 牧九辂不紧不慢地开口,云淡风轻得像是在说今儿中午去哪吃饭一样。 牧从枫忍不住为她鼓了鼓掌,自叹不如。 “怪不得母皇之前宠你呢,就你这心境,姐妹间还真没人比得上你,若不是那两年,唉,还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听了这话,一旁的顾绥心下微动,忽而开口问道。 “两年,什么两年?” 牧从枫疑惑地看了过去:“顾公子不知道?哦也对,那个时候你应该在边疆。” 这个时间太过敏感,让顾绥忍不住问个究竟。 然岁聿和云暮急忙地赶了过来,传话道。 “公子,刚刚传来消息,家主此刻已经赶了过来,听说,似是带着刀来的。” 顾绥:“???” 牧从枫幸灾乐祸地看了牧九辂一眼,幽幽道。 “皇姐,这位上将军怕是冲你来的呢。” 顾绥突然想起,刚刚云暮说过牧九辂和他娘不合来着。 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但目前看起来还是不要让两人碰面的好。 万一打起来,他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绣球就先交给你保管了,改日再见。” 顾绥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牧九辂一眼,后者下颔微抬,说了一句。 “这东西现在已经是本王了的,怎么处置是本王的事,就不劳顾公子费心了。” 顾绥:“......” 他怀疑她就是在故意气他,但他没证据! 顾绥踢了一脚栏杆,带着一股闷气离开了。 牧从枫惊奇地看着美人的行为,无人注意到,摄政王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欢愉。 -- 第10页 * “绥之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跟娘说,是不是那摄政王欺负你了!” 顾绥在玉露楼前拦下了横眉立目的顾庭颂,好说歹说将人哄上马车,闻言宽慰她道。 “没有没有,您想多了,有您在谁欺负得了我啊。” 顾庭颂对自家乖儿子的蜜语很是受用,但还不忘问个究竟。 “那你与娘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最后绣球会到摄政王手里?” 顾绥眨了眨眸,那双桃花眼中波光潋滟,较之以往的淡漠显得越发灵动。 顾庭颂忍不住心生怜爱。 “娘亲不是说,看上谁都可以吗?” 干净轻软的嗓音在马车内响起,顾庭颂的心恍若中了一箭,她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纠结过。 “可是...可是摄政王她...” 那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为娘希望绥之一生顺遂,摄政王实非好归宿,唉,也是为娘疏忽,没想到她今日居然会来玉露楼,还蛊惑了我儿!” 顾庭颂又是懊恼又是气愤,三言两语就将他主动扔绣球给牧九辂的行为解说成了摄政王的诱骗。 顾绥表示,他算是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护短了。 “娘亲,有件事我想问一下,您与牧...摄政王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啊?” 问个清楚,他以后也好协调不是。 顾庭颂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这说来就话长了,其实吧,摄政王还曾是安帝九皇女的时候,为娘还是欣赏她的。 当年的九皇女惊才绝艳,文武双全,同时又是最受宠的皇女,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下一任的女帝。” 顾绥没想到自家前女友还有这么辉煌的过去,凝了凝眸:“那后来呢?” “三年前,即将被立为皇太女的九皇女在去朝阳城的路上不知所踪,遍寻不到。 安帝痛失爱女,本就身有亏空的她一时受不住这个打击,没多久就去了。 临终前,她将皇位传给了长女。 皇长女心性仁厚,平日里不争不抢,但她的几位妹妹却不是简单的。 眼见着没了九皇女这个最强的竞争者,哪甘心屈居这位老实忠厚的长姐之下,一时间纷争四起。 为娘受了安帝嘱托,自是全力支持皇长女即位,但这场争斗还是持续了半年之久。 最后皇长女虽然登基了,但她为人暗害,中了剧毒,尽管解了大半,却也没能活得长久。” 顾庭颂神色有些唏嘘起来,“就在一年前,失踪了两年之久的九皇女突然又出现在了王府之中。 没人知道她之前去了哪,又到底发生了什么,据说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彼时已在弥留之际的先帝听到了消息后,连夜召了九皇女进宫。 她二人曾经是关系最好的姐妹,最终君臣的位置却是出乎意料,也不知她们心中到底作何感想。” 那夜过后,先帝驾崩,幼帝即位,摄政王辅政。 尽管消失在京中两年,但牧九辂毕竟是牧九辂,不过数月就将朝中权柄收归于手。 若非有为娘这二十万大军的制衡,谁也不知她会做出些什么。” “绥之啊,你要知道,那夜若非是我一力保下年仅九岁的小皇女,今日的女帝还不知会是谁。 摄政王怕是心中早已恨透了我,她怎么会想要真心娶你啊!” 顾庭颂语重心长地说道,顾绥睫羽微颤,心下早已涌起惊天巨浪。 “可这皇位,不本来就该是她的吗?” 顾庭颂默了一瞬,良久也只能叹一句时运不济。 “她当初再受宠又如何,正统就是正统,若先帝没有子嗣便罢了,还能有姊终妹及的可能,可谁让她偏偏有一位皇女呢。” 顾绥心尖一阵刺痛,他无法想象,一年前的牧九辂突然回到这里,发现她的母亲早已经去世,本该属于她的皇位也没了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他此刻倒有些庆幸,她不记得自己,不记得那天晚上他的那个分手电话。 不记得,便能少一分痛苦吧。 顾绥敛了敛自己杂乱的思绪,抬眸对上了顾庭颂的视线,问道。 “你们,一定要站在对立面吗?” 顾庭颂开口便想说是,但目光触及到顾绥混杂着复杂情绪的桃花眸之际,嗓音顿了下。 “其实为娘也不想的,可顾家军虽然姓顾,却是为王朝而生的,守护的是安定,我又深受皇恩,岂能任由小皇帝受她掣肘。” 顾绥将自己顺滑的袖子抓出了皱痕,垂下眼睫,嗓音微涩。 “可是,我已经看不上其他人了啊。” 顾庭颂张大了嘴,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儿子不过今天才刚有了情.欲,转眼就被牧九辂那个女人给勾了去,作孽啊! “绥之啊,你若是喜欢其他人,将来不管有什么事娘都能给你撑腰。 大不了咱先嫁了,破了那个血光之灾后再和离,娘养你一辈子。 但独独两个地方你不能嫁,一是皇宫,二便是那摄政王府。” 顾庭颂心急如焚,其他地方若给了她儿子委屈,她能当场带着二十万大军冲杀过去。 但她从小学的是忠君之道,岂能杀进皇宫? 再说摄政王府,现在她与牧九辂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特有的平衡,她更不能随意出兵。 -- 第11页 若是绥之受了欺负,她连给他出气都难! 顾庭颂受不了这个气,更不能让她的乖儿子受这个气。 “绥之,听娘的话,咱换一个人,江湖上有喜欢的吗,实在不行咱招赘,你想招几个都行,我看谁敢多说些什么。” 宠儿无度的上将军口出惊人,顾绥惊悚地滚了滚喉咙。 “娘你认真的吗?” 顾庭颂挺直脊背,豪迈开口:“只要我儿喜欢,咱不嫁了,你想娶几个都行!” 顾绥闻言心神一动,搓了搓手。 他的确不太想嫁人。 “那娘亲,我想娶牧九辂。” 顾庭颂:“???!!!” “绥之你说什么?娘好像没听清。” 顾绥又重复了一遍。 战场上哪怕是万人压阵,也能面不改色的上将军颤巍巍地拿起手边的茶压了压惊,看向自家儿子的眼神变了许多。 绥之是真敢想啊! 就是吧,实施起来可能有那么亿点困难。 第6章 .花生“你知道摄政王在哪吗?”…… 此时的摄政王殿下,还不知道顾绥有了如此远大志向。 眼见着玉露楼没了她感兴趣的人,她抛下叽叽喳喳的牧从枫就回了王府。 “王主回来了。” 承天大街三十七号门前,管家姜扶上前迎接。 牧九辂手中的那颗绣球一直未离手,姜扶精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震惊。 早上出门之际王主只说去散心,谁知散着散着就抢了个绣球回来。 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王主终于要娶个王君回来了? 姜扶跟在牧九辂身后往府中走去,震惊过后便是满脸欣慰。 这么多年,王主终于要成家了! “王主,老奴这就吩咐让人将王君的院子收拾出来。 对了,还得及早让国师大人算个吉日才好。 另外还有聘礼,王主要选用何种规格的? 贵君以前最爱的那个墨玉镯子,说是要传给未来王君的,可要添在单子里? 还有还有...” 牧九辂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絮絮叨叨的姜扶,挑了挑眉。 正认真掰着手指头算着王主大婚还要准备些什么的姜扶差点撞上去,还好即使刹住了脚步,连忙低下了头。 “王主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姜扶看着她从小长大,对她的终身大事可谓是操碎了心。 这偌大的王府,连一位侍君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哦,之前倒是还有宫中按规矩送给九皇女的两个通房,但十年了,王主不仅对他们十分嫌弃,没有宠幸,还在一年前将人给嫁了出去。 姜扶都忍不住怀疑自家王主是不是有点什么隐疾,但又不敢提。 “你觉得,本王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娶到顾庭颂独子?” 牧九辂不知姜扶心下的弯弯绕绕,摩挲着手中的绣球说道,姜扶微微一愣。 好像...并不能。 姜扶顿时垮下了脸,愁容满面。 “皇上对您多有忌惮,上将军也向来与您不和,这...” “所以你这么早折腾这些干什么?” 牧九辂淡淡说道,姜扶刚刚的一腔激情此刻被浇得透透的。 “是老奴多事了,王主恕罪。” 怎么让王主成个家就这么难呢!唉! “你去将父君的那个墨玉镯子给本王找出来,送到书房。” 牧九辂吩咐道,说完又继续往里走去。 留在原地的姜扶稍稍琢磨了那么一下,既然娶不了,那还找贵君留的镯子干什么? 等等。 刚刚王主说的好像是‘这么早折腾这些干什么’,但她没说不让她折腾啊! 所以说,还是有机会的! 姜扶眼睛顿时又亮了,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 王主嫌早,她不嫌早啊,还是得尽快将东西都收拾出来才好,有备无患啊! * 永宁宫,小皇帝经通传之后进入后殿,认认真真地行礼问安。 正在窗边逗弄鹦鹉的太皇太后挽笑道:“桓儿来了,坐。” “皇祖父,桓儿有事想向您请教。” “是摄政王一事?” 小皇帝紧绷着一张稚嫩的脸庞,严肃地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一身石青色的宫装,打扮得端庄华贵。 短短三年之间换了两位帝王,他现在可以算得上是宫中辈分最高的人。 同时,他也是小皇帝最信任的人。 “桓儿,你觉得顾庭颂此人如何?” “上将军她曾是皇祖母最信任的将领,收复西北,奠定我朝国威,又一心支持母皇和桓儿,自是极为忠心之人。” “桓儿,她是忠心,可人心易变,她手中的二十万大军,始终是个隐患。” 小皇帝置于膝上的手微微攥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在这之前,她还是极其信任上将军的,毕竟顾庭颂曾为了母皇和她出生入死,就连唯一的儿子都在为国开疆拓土。 可皇祖父这么一说,她又有些心慌起来。 “皇祖父,上将军她...应该不会的。” 太皇太后笑了一声,似是对她的天真有些无奈。 “桓儿,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但没关系,皇祖父会教你的,你能信任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 第12页 “摄政王要防,但你不能全都依靠别人,那顾庭颂同样要防,既如此,你不想让顾绥之嫁进摄政王府,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本是小皇帝来询问的,却不想最后又抛到了她自己这里。 小皇帝摇了摇头:“桓儿不知。” 太皇太后将手上的羽毛放下,走到座中,看向茫然的小皇帝,苍老的声音缓缓而出。 “将军府之子,倒也担得一个君位。” 小皇帝惊得差点从椅中滑落,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太皇太后,嗓音都有些颤抖。 “皇祖父,桓儿今年才十岁!”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你是皇帝,只需给他足够安抚顾庭颂的荣宠即可,桓儿将来的凤君,皇祖父自是会为你好好挑选。” 小皇帝滚了滚喉咙,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一种解决方法。 顾绥之代表着顾家的二十万大军,说实话他嫁给谁她都不太放心。 但若要让她自己娶,利益上的风险是解决了,可心理上她接受不了啊! “皇祖父,那顾绥之比父后也小不了几岁,桓儿觉得,此举有些不合适。” 太皇太后皱起了眉头,声音微沉:“桓儿怎可如此畏手畏脚。” 小皇帝还是有些惧怕严肃起来的皇祖父的,闻言低下了头,小声道。 “那上将军也不会同意让顾绥之进宫的啊!” “这些便交给皇祖父来解决,顾庭颂再怎么刀枪不入,也总是有软肋的。” 小皇帝疑惑地歪了歪头:“啊?” “只要顾绥之自己同意了,顾庭颂便是怎么拦也没用。” 太皇太后胸有成竹地说道,小皇帝唇瓣嗫嚅几下。 在皇祖父凌厉目光的注视下,她最终也只能干巴巴地说道:“桓儿听皇祖父的。” * 第二天是初一,顾绥这才知道他这个正三品将军还要去参加今天的大朝会。 大早上天不亮就被叫了起来,换上了蓝色豹纹的朝服,顾绥迷迷糊糊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倒觉得还挺威风。 有官服还能上朝,看来这个女尊世界除了要嫁人以外也没什么嘛。 此刻的顾绥,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衣服穿好了,束发却还是个麻烦事。 岁聿如往常一样替他拢了长发,一点点梳顺,顾绥光是看着就觉得麻烦。 “这头发好碍事,要不剪了得了。” 顾绥打着哈欠说道,云暮顿了一下才开口。 “公子,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门口突然传来顾庭颂的声音,“无妨,绥之觉得碍事便剪了。” 顾绥听了云暮的话原本还想着算了,却不想顾庭颂比他还干脆,亲自拿了剪刀来站到他身后,问道。 “绥之想剪成什么样?” 既如此,不剪白不剪,他想了想之后说道。 “狼尾吧。” 要是剪成以前那样的短发在这里也显得太突兀了些,狼尾既方便,也没那么奇怪。 顾绥之无有不可,儿子既忘了前尘,自是该有一个新的开始。 不多时,眼明手快的顾庭颂就帮他剪好了头发。 中长款的狼尾,原本及至腰间的长发如今松散地披在肩后。 颅顶蓬松的发丝和额前三七分的刘海显得他越发朝气,平添了几分少年感。 顾绥没想到这个娘亲手艺这么好,剪出来的效果连他自己都有些惊叹。 这要是拍张照片放网上,他说自己十八都有人信。 因为要去上朝,岁聿拿了根蓝色的发带来将他脑后的头发简单一系,便可以出门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束发了。 “我儿果真绝色,若不是那血光之灾,娘亲真想留你一辈子。” 顾绥之叹道,顾绥不失礼貌地笑了两声,穿戴整齐的两人一起出门。 因为弄头发耽搁了些时间,来不及在府中用早膳,顾庭颂便让人在路上买了,在马车中吃。 顾绥突然想到,他这是要去上朝,那...摄政王肯定在吧! “娘亲你等我一下,我拿点东西。” 顾绥临出门之际跑回房中,拿了一个包好的纸袋又跑了回来,顾庭颂有些好奇。 “这里面装的什么?” 顾绥打开纸袋,倒出里面炒好的花生,分给顾庭颂些许。 “吃的,娘亲你要吗?” 这味道不似外面买来的,顾庭颂便问了一句:“绥之自己做的?” “嗯。” 顾庭颂当场感动坏了,她家儿子就是乖啊,都学会给娘做吃的了。 虽说只是简单的炒花生,上面只洒了一点盐,但架不住这是儿子的心意啊。 顾庭颂当即觉得以前常吃的那家烧饼都不香了,连那几颗花生的外皮都吃得一干二净。 “娘亲,在朝堂上,我要做些什么吗?” 顾绥将剩下的花生收了起来,顾庭颂默默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闻言啊了一声。 “不用,带你来上朝是想让你长长见识,多了解些局势,省得将来被某些人蒙蔽,你无需太过紧张。” “哦,那就好。” 顾绥松了口气,既如此,他在朝堂上只要保持点以前顾绥之那不说话的人设就可以了。 应该也没什么事会找上他。 宫门前下车,一路步行到金銮殿前,已经有不少朝臣集中在此了。 -- 第13页 还不到时间,品极高的官员们都有权在偏殿歇息片刻,顾庭颂自是不能让她儿子在殿外干等着。 顾庭颂本想自己带他去,但有位将军找上了她,似是有些军务,顾庭颂便让一旁的宫女带他过去。 偏殿内用屏风划分出了许多安静的区域,供几位大人在此歇息。 顾绥今天的装扮不一般,一进来便有些引人注目。 顾绥并不在意,他看了看四周没发现自己想找的人,便问了身边宫女一句。 “你知道摄政王在哪吗?” 那宫女先是愣了下,而后回道:“回顾小将军,在最里侧的暖阁中。” 顾绥得到答案后抬脚便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他身后的宫女见状目露讶然之色。 这位顾小将军,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找了摄政王? 都不避讳一下的吗? 第7章 .真香‘顾绥,你自己送上来的。’…… 顾绥走到了暖阁之前,雕花的门半掩着,他左右看了看,居然没有人守在这里。 想了几秒之后,顾绥屈指扣了扣门。 “进。” 熟悉的声音透了出来,顾绥动作很轻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屋内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混在融融的暖意中。 顾绥绕过那座山水屏风,看到了座中的女子。 她阖着眸,斜支下颔小憩着,窗边泄下一缕晨间微光,冷艳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浅金。 左耳垂处的那颗朱砂莹莹泛光,融化了些许她周身的冷漠。 顾绥走近些许,那一刻呼吸都收敛了不少。 他承认,他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便有些见色起意,他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拍案叫绝的一张脸。 宛若上帝之手的精心雕刻,精致的五官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既疏冷又艳丽。 只一眼,便让人难以忘怀。 然顾绥没能欣赏多久。 “茶呢。” 形状姣好的唇瓣微启,清冷字节倾吐而出。 她依旧未睁开眼,理所当然地吩咐着,顾绥顶了顶腮帮。 怪不得没人守在外面,她也就这么直接让他进来了。 合着是把他当侍女了。 他走到桌旁,拎起上面的水壶,热水倒是有,但是没茶叶啊。 顾绥干脆给她倒了一杯白水,放到了她手边的小案上,抱肩立在她面前,修长指尖轻点着。 他倒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他。 牧九辂像是懒得睁眼一般,拿了茶杯过来便送至唇边。 她穿着红色织金的蟒袍,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了她的动作,顾绥没能看见,她触及杯盏的唇稍稍翘起些许。 牧九辂神色如常地喝完了茶,半分反应都没有,顾绥眉心蹙起些许。 她怎么回事,是没有味觉了吗? 茶和白开水都分不清了? “什么时辰了?” 清凛的嗓音传了出来,顾绥没有回答,紧接着又听到她问道。 “皇上可到了?” 顾绥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不回话。” 摄政王像是有些不满起来,但那阖眸的动作倒是半分未变。 顾绥磨了磨牙,压低了嗓音。 “牧九辂!” 他敢肯定,她早就发现不对了! 就她那个敏锐的五感,怎么可能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侍女! 牧九辂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墨色的瞳仁中闪过一缕淡淡的疑惑。 “顾公子?你为何会在这儿?” 顾绥:“......” 装,你继续装。 “我敲门了,你让我进来的。” 他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气性,牧九辂收回了斜支在下颔上的手,向后靠去。 睁开眼的她,眉目间多了几分邪纵。 “哦?本王以为是燕舞。” 她摩挲着自己的扳指,抬眸看向眼前半张着唇的少年,眼底是难以察觉的惊艳之色。 或许顾绥自己以为将长发剪成这样并不突兀。 但在外人看来,他尤其特殊,在牧九辂眼里更甚。 他与此界格格不入。 连他的眼神,都是傲气的。 “顾公子来找本王做什么,还要抢绣球吗?” 牧九辂肆意地打量着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顾绥并不反感她的视线,但他不喜欢她这种陌生的语气。 她的眼睛里总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绪掠过,转瞬即逝。 他想,她的脑海深处会不会记得什么,才会如此。 “说了先交给你保管的,我说话算话,你吃早饭了吗?” 顾绥扬起一个笑容,温暖而又阳光。 牧九辂一时被晃到了眼,只点了点头当做是回答。 顾绥从袖中掏出早上的那个纸包,递给她。 “那也没事,尝尝这个,我记得你喜欢。” 两人还是室友的那段时间,一日三餐都是顾绥负责的,对她喜欢什么自是一清二楚。 还记得他第一次给她炒花生的时候,她只看了一眼,就对盘中那褐色中沾着白粒儿的东西表示了嫌弃。 然而在顾绥的劝说下尝了一颗过后,牧九辂当即沉默了。 当天的那盘炒花生,顾绥最后只吃到了三分之一。 “顾公子处心积虑打听本王喜好,倒也费心。” 牧九辂瞥了眼那个包装简单的纸包,神色晦暗不明。 -- 第14页 “哼,你吃是不吃。” 看在她不记得的份上,他不跟她计较。 “怎么说也是顾公子的心意,怎好辜负呢。” 牧九辂伸出手,顾绥将那包花生递给她。 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掌心之际,他不由自主地轻划了两下,像是猫儿的挑逗一般。 牧九辂唰的抬眸,一眼捕捉到桃花眸中还未逝去的狡黠之色。 哼,牧九辂心下一声冷笑。 现在知道讨好她了。 之前那个总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成宿成宿的不回来,问他去哪了干什么还喊着要分手的那股硬气呢。 要不是她在去找他的路上出了车祸,之后突然又回来了,她无论如何也得将他绑回家关起来,看他还敢不敢! 至于现在,一年过去了,她怎么也得让他知道,不懂得珍惜的代价。 “你吃啊,可好吃了,保证你一口就爱上。” 顾绥看她愣神,自以为小动作得逞了的他笑意吟吟地开口。 牧九辂收敛心神,拆开纸包,露出了和三年前一样的嫌弃神色。 “什么东西,长得这般丑。” 顾绥抬手捏了捏眉心。 和当初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怎么还非得再真香一回呢。 “你尝一颗,不好吃算我的。” 顾绥哄道,牧九辂睨了他一眼。 “这要怎么算?” “哎呀你管我怎么算,吃一颗!”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朝会就要开始。 没时间跟她耗的顾绥冲上前一步,抓起一颗花生就送进了她嘴里,还特地捂住了不让她吐出来。 牧九辂:“......” 野还是一如既往的野。 这要是三年前,她能当场将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拖出去。 但现在,她是一个懂得情趣,以及什么是欲擒故纵的、成熟的摄政王了。 牧九辂捏住他的手腕抬开些许,嚼了两下后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在顾绥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好吃,太咸了,算你的。”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牧九辂的拇指已经在他的腕骨处转了好几个圈。 在顾绥蹙着眉要开口之前,她又咄咄逼人地说道。 “说吧,要怎么算,嗯?” 顾绥:“不可能啊,吃过的人都说好吃,我娘可喜欢了。” 牧九辂的表情黑了不少。 感情她吃的还是剩下的? 呵,好样的顾绥。 “本王说了,不好吃。” 顾绥:“......” 论前女友太无理取闹怎么办? 答:想和就得哄。 “好好好,不好吃,那咱不吃了,我下次再给你做更好的行不行,你觉得太咸了?那我以后少放点盐,还有没有哪不合口的,你说。” “哪都不合口。” 牧九辂嗓音低沉,尾音黏连在一起,表达出了她的不满。 顾绥觉得不对劲。 没道理啊,难道是因为用的不是同一种油? 怎么就突然不喜欢了呢。 疑惑的顾绥本能地想挠头,但右手却还被牧九辂抓着,他这才反应过来,视线落了过去。 “你...抓着我干什么?” 顾绥歪头问道,牧九辂才没有心虚地松开,反倒是用了些力,将人扯到自己身前。 咫尺之间的距离令对方的呼吸都异常清晰,牧九辂看到对方喉结很明显地滚动了下。 “不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幽凉邪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顾绥感觉自己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某些记忆甚嚣尘上。 ‘顾绥,你自己送上来的。’ 灯影摇晃,暧.昧和旖旎的气息在房中蔓延着,混杂着醇厚的酒意。 那时他们已经确定关系,他主动招惹了她。 可当她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而就被压在了身下。 柔软的床上很快出现了深深的凹痕。 “王主,时辰到了。” 暖阁外忽而传来了燕舞的无波嗓音,顾绥瞳孔骤缩,他挣脱开自己的手腕,从她身上站了起来。 他的脸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异样的绯红。 牧九辂好奇了。 “顾公子这是怎么了?” 顾绥抿了抿唇:“你...” 牧九辂似乎并不急,好整以暇道:“嗯?” 顾绥甩了甩有些凌乱了的袖子,转身道:“没听到她说的吗,到时间了,我先走了。” 他简直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牧九辂盯着他的背影,眸光玩味。 还是和以前一样。 装得老道,实则纯得不像话。 * 大朝会上,百官都发现了一件事--今天的摄政王似乎心情不错。 少了几分往日的锋芒,也不似以前那般诡谲了。 但她处理起事情来,依旧干脆利落。 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小脸紧绷着,满脑子犯愁。 九姨母还是那么强势,根本不等她发话,就将朝臣所奏之事解决了。 尽管她的方法的确比自己所想的那些周到许多,可她这个皇帝也不是白当的啊,总得问问她吧。 小皇帝目光一转,武将队列中的那个少年尤为明显。 但观察了一会儿过后,小小女孩儿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 -- 第15页 还和以前一样,跟个木偶一样,据说他连说话都不会。 这样的人娶回来有什么意思呢,一点都没她那乖软的表弟可爱。 愁啊。 这大朝会一开就是一上午,顾绥觉得有些无聊,便去观察牧九辂。 然后他就发现了,前女友认真工作的样子是真好看。 干练,果断,又不疾不徐。 仿佛这个世间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一样。 嗯...还是得尽快将那个‘前’字给去了才好。 摄政王立于龙椅前的台阶上,视野开阔,自是察觉得到人群中的那抹视线。 她任由对方的目光肆意地在自己身上流转,目不斜视,只在转身看向小皇帝之时才会不经意地瞥过去一眼。 他木着一张脸,好似在装顾绥之的样子。 看起来还有些呆,傻得可爱。 摄政王唇角翘起些许,却在面向小皇帝之时瞬间抿平,开口便是繁琐的国事。 小皇帝听得脑子发昏,但有一点让她放下了点心。 摄政王虽说抢了绣球,但没有一点特殊注意顾绥之的样子,那看起来情况还不算很糟糕。 大朝会后,百官散朝。 顾庭颂正准备带着自家宝贝儿子去吃好吃的呢,后宫突然传来消息,太皇太后想见顾绥之。 太皇太后召见,顾庭颂也没法儿不让他去,顾绥满脑门问号的跟着那传话的宫侍走了。 牧九辂路过顾庭颂身边之际,眯了眯眸。 “上将军就这么放心令郎?” 顾庭颂当即打起了全部精神,很明显她防牧九辂胜过任何人。 “宫中禁卫密不透风,我儿自是不会有事。” 牧九辂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几秒后笑了一声。 “那最好。” 第8章 .刺杀“可你救人的理由不充分啊,你就…… 顾绥进去永宁宫的时候两手空空,出来之际,倒是带了一堆东西。 两位宫侍抬着一个精致的箱子跟在他身后,里面都是太皇太后赏的珍宝。 然而最显眼的,还是顾绥怀中的那只小小的白猫。 顾绥此刻脸上充斥着震惊和愤慨,同时还觉得有几分可笑。 他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吗? 就永宁宫那位画饼的功夫,他早十年前就不会信了。 什么‘入后宫为君是每个儿郎梦寐以求的。’ ‘往后你就是桓儿最依赖的人。’ ‘你的孩子也将会是桓儿最疼爱的。’ ‘...’ 都是狗屁! 那小皇帝看起来才多大啊,这太皇太后怎么敢想的。 觉得荒唐的顾绥摇了摇头,脚下速度加快了不少。 这皇宫他是半分钟也不想呆了。 怀中的白猫叫了一声,他低头看了一眼,对上了猫儿蓝得纯粹的眸子。 太皇太后送他猫,说是恩赏,然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过是想让自己在宫里当个宠物,任皇室控制,她娘也会因此束手束脚。。 顾绥就呵呵了。 不过,顾绥眼睛一转,心下有了思量。 倒也不是不可以利用一下太皇太后的这个龌龊心思。 娘亲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两个地方不能进,一个是皇宫,另一个才是摄政王府。 那如果一定要做一个选择呢? 顾绥觉得这事还是有得商量的。 “喵--” 酥软的叫声从怀中溢了出来,顾绥抿唇看了看怀中的猫,目露犹疑。 虽说那太皇太后不安好意,但猫猫是无辜的啊。 它用那双清澈的眼眸看向他的时候,顾绥的心都要化了。 他在很早以前就想和牧九辂一起养一只猫,但因为没时间照顾,再加上花销太贵不得不放弃了。 宫里赏赐的,他也不能就那么扔了,既如此,不如好好养着,还能顺带着迷惑一下太皇太后。 顾绥打定了注意,顺手便又撸了撸怀中的白猫,良好的触感让他神色柔和了些。 “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就露露吧。” 顾绥笑了起来,摸着猫儿灰色的小爪子说道。 “你以后就叫露露了,听到了没。” “喵~” 像是回应一般,顾绥笑容又加深了些。 “真乖,她要是和你一样乖就好了。” * 行至宫门之前,顾绥远远地就看见了挂有顾家标识的马车,他转身对后面那两位宫侍说道。 “将东西送上去后你们就回去吧。” “是。” 顾绥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怀中的猫,忽觉一股冷风从身侧袭来,他下意识地闪避开来。 匕首的锋芒在他身前闪过,袖子上转眼间出现了一道锐利的划痕。 “顾绥之,你去死吧!” 谁也没想到旁边路过的一队宫女中会突然冲出一个刺客,有人大叫起来,宫门前的侍卫闻声赶来。 顾绥眉毛拧起,在皇宫里都能遇上这事,他娘的自己是有多倒霉! 刺客又挥舞着匕首朝他刺了过来,顾绥急退着,同时飞快地想着对策。 也不是不能打,但这人明显是冲着他命来的,不受点伤怕是拿不下她。 侍卫离此还有些距离,眼看着那匕首直冲面门而来,顾绥眯了眯眸,腾出了右手来攻向刺客手腕。 -- 第16页 先夺她刀。 那刺客早有准备,出招阴毒狠辣,顾绥没那么容易得手,不得不再次避开。 刺客熟知顾绥之的路数,一招过后原本是准备格挡的。 却没想到顾绥不进反退,倒让她一时晃了神,失了先机。 顾绥抓住时机,上前一脚踢向了刺客肩部麻筋,趁她手臂酸麻的时候飞快地下了她手中的刀。 然而下一秒,有细小的毒针从刺客袖中射出,顾绥心道不好,连忙向后弯腰躲避。 纤细的腰身向后弯折出一个令人心惊的弧度,到底是有顾绥之多年内力傍身,他的动作比以往利落许多,堪堪避开了那些毒针。 手中的猫高声叫了起来,阴冷的杀意接踵而至,还未来得及直起身来的顾绥心下一凉。 “啊--” 一柄长剑从顾绥眼前飞速略过,携着寒凛的剑芒,毫不留情地贯入刺客胸膛。 凶猛的力道将她击飞,重重砸在了赶来的侍卫之前,被团团围了起来。 牧九辂从宫墙上落下,整个人像浸在冰水里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死里逃生的顾绥看她走向躺在地上呻.吟的刺客,一把抽出那柄长剑,抵在了刺客喉间。 “谁派你来的。” 刺客面上全是怨毒和不甘,她一句话未说,自知没机会了,干脆咬毒自尽。 血顺着唇角溢出,浓黑的颜色令不远处的顾绥一阵阵心惊。 到底什么深仇大恨,让这人这么决绝。 牧九辂神色更冷了,她用剑尖挑开刺客衣领,锁骨处的黑色刺青令她眯了眯眸。 “冬州毒狼。” 顾绥走上前,一眼便看到了那醒目的狼牙刺青,眉头蹙起。 牧九辂回头看向顾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可有事?” 顾绥摇了摇头,牧九辂转而看向周围的那群侍卫,冷呵了一声。 “在宫门前便能发生这样的事,要你们何用!” “王主恕罪。”领头的那个侍卫沉声开口,“是微臣疏忽,让冬州毒狼混入了宫中,微臣一定彻查此事,给顾小将军一个交代。” 牧九辂神色冷漠地挥了挥手,那群侍卫将刺客的尸体拖了下去。 等人都退下了之后,顾绥看向眉目间凝着冷意的牧九辂。 “你刚刚,是在关心我?” 牧九辂下颔紧绷,丹唇一直紧抿着,闻言倒是一声嗤笑,撇开视线。 “顾公子想多了,本王只是不想皇宫门前发生血案罢了。” “是吗?那么巧你也在此处?” 牧九辂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顾绥看着她的侧脸,轻啧了一声。 “可你救人的理由不充分啊,照你之前说的,你不能让顾家军落入任何人手中,又不想和我成婚,那我死了不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顾绥淡淡问道,牧九辂稍稍侧眸睨了他一眼。 “你死了,顾庭颂会发疯的。” “你看起来可不像怕她的样子哦。” 顾绥笑着说道,桃花眼弯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你就是在关心我。” “露露你说是吧。” 顾绥对着怀中受到了惊吓的白猫说道,牧九辂的眼中划过一缕暗色。 “你叫本王什么?” 露与辂同音,牧九辂不自觉地以为他在唤自己。 顾绥不怀好意地抬头看向她,暗笑道。 “我没叫你啊,我叫它。” 牧九辂看向那只无辜地趴在少年怀里的白猫,一时间牙根有些痒痒。 “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和晨间的露水一样清澈,所以我给它取名叫露露。” 面对顾绥的解释,牧九辂表示并不想听,只想让他改个名字。 “才不改,我的猫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牧九辂:“这是太皇太后给你的?” 顾绥不慌不忙地应道:“对啊。” “你难道不明白其中意思?” 牧九辂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顾绥眼底划过一缕得逞。 “知道啊,你看,小爷还是有市场的嘛,你要是不抓点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喽。” 牧九辂:“......” 她感觉自己所有的镇定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动她的情绪,就像现在一样。 牧九辂花了大力气才压下现在就将他绑回王府的冲动,哼笑一声,语气嘲讽。 “是吗?若真有那么一天,顾公子可就要唤本王一声姨母了。” 顾绥:“???” 他愣在原地,没想到两人的对话会发展到这个方向。 怎么说不过还给自己升辈分! 不讲武德! “不提这个了,刚刚那个刺客,什么冬州毒狼?” 牧九辂:“你不知道?” 顾绥:“我应该知道?” “你说呢,冬州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屠狼将军。” 顾绥:“......” 这名号,是在说他? “冬州位于雪原之上,十六座城池分归三个势力,毒狼占其中八座,行事歹毒阴损,以劫掠为生。 三年前你出征雪原,曾屠了毒狼主城无归城,斩杀万人,如今还存活在世的毒狼不足百人,个个都恨透了你。” 牧九辂还是为他解释了一两句,顾绥听完了之后沉默不语。 -- 第17页 想不到,这顾绥之还挺凶残的啊。 不过他倒不觉得他有什么错。 毒狼中人行事伤天害理,顾绥之行屠城之举,他唯一疏忽的,就是未能斩草除根。 顾绥觉得自己现在既然占用了他的身体,他的亲人。 那么这些仇恨,他也一样接着。 看来还是得想想办法尽早将这一身内力收归已用,不然以后再遇毒狼寻仇,可就不好办了。 牧九辂不会时时刻刻都守在他的身边。 “怎么不说话了。” 牧九辂淡淡开口,还以为他是被吓着了,心下琢磨着如何不崩人设地安抚他一下。 “哦,没什么,就是饿了,你吃饭了吗?” 牧九辂挑眉,看向他手中的白猫。 “永宁宫穷到连一份多余的午膳都摆不起了?” 说出去都令人笑话。 顾绥扯了扯嘴角:“没吃舒坦。” 他光吃太皇太后给他画的饼了,那顿饭根本没吃几口,刚刚又打了一架,现在早饿了。 牧九辂轻笑一声,眼里流转过一丝无奈,对他说道:“那走吧。” 第9章 .都行顾绥,我永远都不会放过…… 岁聿和云暮原本是来接公子回家的。 然而突然发生了一场刺杀不说,公子也跟着摄政王跑了。 这他们回去怎么跟家主交代啊! 两人上前欲劝说自家公子,偏顾绥理由充分得很。 “摄政王刚刚救了我诶,连一顿饭都不请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岁聿云暮:“......” 最终人没接到,还让公子顺走了好几张银票。 “你们先回去吧,我晚上之前一定到家。” 顾绥熟练地保证道,一旁的牧九辂忽而瞥了他一眼。 话音刚落,顾绥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味起来。 怎么感觉这话他以前常说呢? 哦对了,牧九辂这个控制欲贼强的家伙,他但凡晚点回家就会被疯狂地催。 一开始他还觉得甜滋滋的,怎么说他也有人关心了。 家里有个人在等他的感觉让他觉得幸福。 然而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那种密不透风的掌控就令他厌烦起来。 尤其是在他有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的情况下。 牧九辂很快转移了视线,登上了王府的马车,顾绥轻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以前是以前,现在他债都还完了,人都到了另一个世界,也没什么好瞒着她的了。 如果她想,他可以当一个二十四小时在线的绝世好男友。 “想吃什么?” 宽阔的车厢内,完整地铺了一块白色的绒毯,端坐位上的牧九辂淡淡问道。 顾绥先是惊叹了一番摄政王这奢侈的马车,又拨弄了下窗边悬挂着的风铃,温润嗓音随着清脆的铃声传了出来。 “我都行,看你,你想吃什么?” 身形高挑的少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地靠着,一手托腮看向了她,桃花眸灼灼似火。 “都行?” 牧九辂耐人寻味地勾了勾唇,继而吩咐外面的燕舞驾车。 只是她在看见顾绥膝上趴着的那只猫时,越发觉得碍眼了起来。 “你带着它做什么。” 牧九辂声音中夹杂着几分不悦,顾绥蹭了蹭小白猫的下巴。 “它也是要吃东西的啊,而且摸起来手感真的很好,你要不要试一下?” 顾绥跃跃欲试地将猫放到了她的膝上,牧九辂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她腿上打滚的小团子,眸光有些幽深。 论手感,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他? “你抱抱啊,你看它小小一团的多可爱,抱一下抱一下。” 顾绥很期待地说着,他可太想看到自家清冷高贵的女朋友抱着小奶猫的温馨样子了。 少年眸子中透着光,牧九辂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膝上的猫。 她不想抱的,但是他撒娇了,给个面子。 “喵!” 牧九辂揪着小奶猫的后脖颈就将它拎了起来,它扑腾着小爪子挠着她的衣服。 顾绥无奈地抚了抚额:“是抱它不是拎它啊,你对露露好一点。” 听到这个名字牧九辂就忍不住磨牙,原本想将猫还回去的动作收了回来。 “这只猫,本王要了。” 顾绥:“?” 牧九辂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是让上将军知道这猫是谁给的,它怕是活不过半天。” 顾庭颂那暴脾气,岂能忍得下太皇太后如此心思。 顾绥张了张唇:“那你也不能直接给我抢走啊!” “作为你未来的妻主,怎么,你连一只猫都不舍得?” 牧九辂扬着下颔说道,顾绥当场懵了瞬。 “啥...啥玩意儿?” 妻主是什么鬼啊! “你可别忘了,昨日的绣球还在我府上。” 顾绥:“......” “那你就能抢我猫了?” “王主,到了。” 马车骤然停下,伸手欲夺回自家露露的顾绥就这么砸进了牧九辂怀里。 猫是到手了,他也到手了。 牧九辂歪头看向膝上砸得有些懵的少年,他抱着猫,她抱着他。 这场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氛围感萦绕在四周。 鬼使神差地,牧九辂抬手蹭过少年头顶,蓬松的触感让她眼底划过一缕亮光。 -- 第18页 “嘶。” 磕到了牙的顾绥倒吸一口凉气,抬头之际满眼气愤,牧九辂先声夺人。 “这跟本王可没关系。” 燕舞这个车停得有水平,得赏。 顾绥恶狠狠地说道:“怎么没关系,就是因为你要抢我露露!” 牧九辂微笑着扣住了他的手腕,强劲的力道令顾绥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到手的猫猫又被夺了去。 “你...”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不抢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燕舞,送回王府。” 门帘边探进来一只手,牧九辂将猫递了过去,顾绥拦都拦不住。 “不是要吃饭,下来吧。” 牧九辂下车之后掀开门帘,云淡风轻地说道,顾绥气得想咬她两口。 他刚到手的宠物啊,还没捂热乎呢,就这么无情地被抢走了! “堂堂摄政王府,还委屈不了一只猫。” 牧九辂见他一直用控诉的眼神盯着她,无奈地摇头说道。 顾绥舌尖划过虎牙,气愤道:“宫里那个老头子要是知道我的猫到了你那,他不得找我麻烦啊!” 他炸毛的时候,蓝色朝服上的豹纹也仿佛活了一般,随着他的张牙舞爪舒展开来,亮出自己凶狠的一面。 “他不会有时间找你麻烦。” 牧九辂嚣张地说道,眉眼间都透着一股狂佞,顾绥喉头微动,心下气性竟奇怪地褪去了不少。 顾绥冷哼一声,跳下马车。 “那你要好好养它,听到了没!” 大不了他常去看它,反正最初也是想和她一起养的。 顾绥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这才勉强接受自己的露露被抢走的事实。 饿得不行的顾绥跟随牧九辂走到店门前,抬头一看,面前酒楼的牌匾让他愣了愣神。 “都...行?” 长方形的牌匾之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处处透着张扬。 顾绥:“还真有这么一家叫‘都行’的店啊!” 牧九辂领着顾绥走了进去,这家店看起来不过寻常酒楼大小,生意倒是很不错。 大堂之内人来人往,柜台处最是繁忙。 顾绥疑惑地环视四周,周围的墙壁上分别挂了两个牌子。 不是菜品,而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大字。 ‘随便吃’和‘随便喝’。 有店小二认出了牧九辂身份,恭敬地将人请上了楼,顾绥跟在身后,忍不住叹道。 “哪位鬼才想出来的菜单名字,选择困难症患者不得感谢死他啊。” 雅间之内隔绝了外界的喧闹,桌旁落座的顾绥半点都不用费心, 主要是这家店也没给人选择的余地。 就是那价钱吧,不太美丽。 一个随便吃八百八十八两,随便喝六百六十六两。 他就简简单单吃顿午饭,一千多两就花出去了? 贵得要死哦。 从小当家知柴米油盐贵的顾绥忍不住心疼。 但这顿饭怎么着也是打着报救命之恩的旗号,不能太寒碜。 “这家其实还有个隐藏的菜单。” 牧九辂突然开口,顾绥疑惑地哦了一声。 “随便问,价格不定。” 顾绥敛了敛眸,心下琢磨着。 “这家店,不单单是个酒楼?” “自然。” 敢在墙上明目张胆挂出这两个菜单的,怎么会毫无头绪地给客人上菜。 无论是谁,只要进得起这家店,她的喜好就会被摸的一清二楚。 店家送上的饭菜,必是最符合客人喜好的。 顾绥:“那个随便问...” “只要出得起价钱,就可以知道任何信息。” 好家伙,这地方是个情报处吧! 顾绥大为震撼,这得是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才能支撑起一家店的运作啊。 他愿称之为古代版大数据。 半个时辰后,店小二送了饭菜进来。 顾绥定睛一看,刚刚心中还留有的几分怀疑当即烟消云散。 剁椒鱼头,碳烤羊排,素炒三丝,姜醋香螺,萝卜虾仁汤。 另外还有三个果盘和两份点心,当真没有一样是顾绥不爱的。 不过因为太投其所好,倒让顾绥有些咂舌。 这些人就算调查也是查顾绥之的喜好,那看起来他和顾绥之的品味还挺相似。 哎呀不管了,饿了半天了,先吃再说吧。 顾绥盛了两碗汤出来,一碗递给了牧九辂。 “花生不喜欢了,这个总还是喜欢的吧。” 他笑眯眯地说道,牧九辂见他先忍不住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搅拌了下。 花生她是真的喜欢,而这个萝卜虾仁汤却是因为他常喝,自己平日才跟着喝上一碗。 算不上特别喜欢。 只是他每次都会先给她盛,她也并不拒绝,顾绥便以为她喜欢。 牧九辂心下有种异样的情绪不断腾升。 明明也是在乎她的,甚至再见面时他会主动将绣球扔给她,那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牧九辂,你能不能不要里里外外的管着我啊!’ ‘我受够了!’ ‘我们分手吧’ 他一年前压抑的嘶吼又再次在她耳边响起,牧九辂捏着勺子的手指微微绷紧。 -- 第19页 是她的错吗? 她承认自己占有欲强,她甚至想要他一直留在家中。 她那时已经适应了那个世界,甚至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可以养他。 可他似乎总有什么东西瞒着她,她们之间有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她想要将其戳破,却失败得彻底。 从此,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了一个世界。 直到现在。 她找到他了。 这次,她要他自己主动打破那个屏障。 牧九辂抿了抿唇,喝下一口汤,冷艳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势在必得。 顾绥啊顾绥,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第10章 .强吻一个吻就想得到她?怎么不得两个…… “这个味道真的绝了,我从没在别的地方喝过味儿这么正的萝卜汤!” 顾绥惊叹道,清朗的嗓音打断了牧九辂的思绪。 顾绥很快又吃起了其他菜,动作有些急促,却并不唐突,不经意间还为他添了几分独有的少年气。 她曾见过他一身正装,会客时优雅而又得体的样子。 也曾见过他刚睡醒时,非要和自己抢一个煎蛋的随意模样。 他在外面向来拘束,也是相处久了,她才得见他背后的真实。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堂堂顾家公子,看你那点出息。” 牧九辂出言道,差点噎到的顾绥多嚼了两口嘴里的东西,咽下之后开口。 “那我不是因为太饿了,我跟你讲,皇宫里的饭真不是人吃的,连自己夹菜都不行,唉…” 顾绥抱怨着,牧九辂哼笑一声。 “本王吃了二十年。” 顾绥:“......” “我没有说你不是人的意思啊,那啥我改一下刚刚的话,永宁宫的饭不是人吃的行了吧?” 少年挠了挠头,急急忙忙修改话术的样子简直可爱炸了。 但牧九辂只扫了他一眼,就很快移开视线。 不能夸,会让他膨胀的。 顾绥很快填饱肚子,喟叹一声这家店不光信息掌握得准,这味道也拿捏得挺到位。 刚刚一直保持安静的牧九辂这才再次开口。 “吃完了?” “嗯呐。” 摄政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光不怀好意。 “不是说要请本王吃饭报救命之恩吗,怎么到最后全被你吃了?” 顾绥:“......” 他看着桌上的空盘杯盏,觉得有些委屈。 他说过好几次让她多吃点的啊! 可她一直在喝汤那怪谁啊! 他都饿得不行了,一吃上就停不下来了,没想到最后居然吃了那么多。 “本王倒是想吃,可你也没给本王机会啊。” 都不知道主动送到她碗里,不开窍! 摄政王暗戳戳地在心下吐槽着,那边顾绥满脸肉疼地说道。 “那怎么办,要不再点一份?” 又是一千多两啊! 回去后娘亲不会骂他败家吧? 顾绥脸上活灵活现的表情变化落入眼底,牧九辂压下内心的冲动,调平了语气的起伏。 “不用了,本王公务繁忙,马上要回署衙,这救命之恩,便先记着。” 等将来有你还的时候。 省下了一千多两的顾绥此刻是又庆幸又不舍。 “你这就要走啊?” 高贵冷艳的摄政王殿下点了点头。 顾绥:“那咱们俩什么时候把招亲的最后一个流程走了啊?” 牧九辂眉峰挑起:“说了,等本王身体好了的时候。” 顾绥气闷:“我看你身体挺好的啊,刚刚不还能救我呢吗,怎么打个架就打不了了。” 牧九辂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毒狼不过是个实力不怎么样的杀手,哪比得上顾公子这位屠狼将军,本王自是得多休养一段时间。” 顾绥:你不用休养的啊!你真的高估我了啊!!! 他在心底呐喊着,张开的嘴却不得不合上了。 他总不能直说自己现在弱得连一个实力不怎么样的毒狼杀手都打不过吧。 她现在没记忆,只是摄政王,万一她觉得哪不对,把他当妖怪弄死怎么办。 胡思乱想的顾绥抓了把头发,精致的眉眼间升起一缕躁色。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休养好啊,给个准确时间。” 牧九辂:“那就得看本王心情了。” 顾绥磨了磨牙,绷着脸说道。 “宫里那位可还惦记着我呢,你要是拖得久了…” 牧九辂凝眸弯唇,不慌不忙道。 “如果你想叫我一声九姨母的话,本王等着你来敬茶。” 呵,茶碗都给你扬喽! 顾绥全线战败,懊恼地趴在桌上,心道失忆的前女友也太难搞了吧! 这还不如还他一个记得一切的牧九辂呢! 就算要面对一年前分手的火葬场,也比现在她刀枪不入的好啊。 啊,好难! 不过,轻言放弃不是他的性格。 顾绥突然抬头,目光定在了牧九辂脸上,直起身来快速凑到她面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牧九辂:“???” 顾绥似是不想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一触即离,很快又在椅子上坐好,面色严肃。 “我不管,反正你得是我的。” -- 第20页 牧九辂幽黑的眼眸注视着他,顾绥一开始还扬了扬下颔,坦然与她对视。 可牧九辂一直不说话,这无声的对峙让顾绥越发不安起来。 她不会在想着怎么弄死自己吧? “我先去付钱了!” 顾绥决定给被强吻的摄政王一个冷静,为此善解人意地离开了雅间。 哐-- 门被关上后,匆忙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间内,一声低笑缓缓溢出,透着明晃晃的欢愉。 然牧九辂很快止住了笑,拇指摩挲过唇瓣。 哼,一个吻就想得到她? 她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怎么不得两个! 还得是他以前非说浪漫的那个那个…法式深吻才行! 牧九辂脑子里浮想联翩,满满的都是过不了审的东西,刚刚压下去的唇角再次忍不住翘起。 楼下,落荒而逃的顾绥缓和下跳得过快的心脏,这才来到柜台前结账。 “公子无需结账,摄政王的花销都是记在王府账的,一月一结。” 顾绥:“啊?” 所以这段饭根本不算他请的,倒是牧九辂请他了? 那多不好意思不是。 “要不我还是付了吧。” 那账房诚惶诚恐地说道:“这可使不得。” “王府的姜管家查账很仔细的,是多是少都有个数,这要是有一笔对不上,小的可没法儿交代。” 她都这么说了,顾绥也没办法,只得将掏出来的银票塞了回去。 大不了,他下次报救命之恩的时候再请回来就是了。 饭后,牧九辂去了署衙,顾绥回府,好巧不巧,刚好在门口碰上顾庭颂。 “绥之!让娘好好看看,没受伤吧!” 顾庭颂得知自家儿子在宫门前被刺杀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去处理了。 不到半天,因收受贿赂而导致毒狼混入宫中的那几人通通以死谢罪,算是给了他一个交代。 顾绥心下自是暖的,扶着顾庭颂一起进了府。 “没事没事,多亏摄政王及时出现,救了我一命。” 顾绥替牧九辂刷着好感,熟料顾庭颂却嗤之以鼻。 “嘁,就以我儿的武功,对付一头毒狼绰绰有余,用得着她去救?上赶着献殷勤,不怀好意!” 顾绥:“......” “娘亲,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您说一下。” “怎么,还是受伤了?快给娘看看严不严重...” “不是,娘亲您别激动。”顾绥连忙安抚道。 “就是吧,我好像连武功也一起给忘了。” 顾庭颂闻言,一把扣住了顾绥的脉门,眉头皱起。 “武功忘了?可你内力还在啊。” “可就是忘了,不会用。” 顾绥垂眸小声说道,顾庭颂当即心疼了。 “无妨,总之是个新的开始,娘亲再教你就是,我儿聪慧,定能很快学会。” 顾庭颂觉得就算儿子将武功忘了,也抵不过他有了情和欲的温度。 那一声声的娘亲,叫得她心都快化了。 有顾庭颂这个高手当老师,顾绥觉得自己应该很容易就能学会。 可熟料,无论是顾庭颂说得哪种方法,他都难以调动起丹田内积蓄的内力。 “这是为何,绥之可感觉哪里不适?” 顾绥也没想到会这样,抿唇摇了摇头。 “嘶,奇怪,难道是什么后遗症,连内功也要重新练才行?” 顾庭颂念叨着,面色是十足十的凝重。 “绥之勿急,等娘亲问过国师后再帮你解决,这些时日你需得让岁聿和云暮时时跟着你,可万不能一个人出去了。” 顾绥:“......” 行吧,起码安全有保证。 “娘亲,所以今天摄政王是真的帮了我,您就不要对她有太多偏见啦。” 顾绥见缝插针,顾庭颂唇瓣动了动,有些犹豫起来。 “这事为娘记着,不会让你欠下人情,可是绥之啊,你为何偏偏就看上了她呢!” “没有为什么,就是看上了。” 顾庭颂觉得头疼。 “先不说这个,今日太皇太后见你都说了些什么?可在宫里受委屈了?” 顾绥闻言正了正神色,将永宁宫老头子给他画的饼一五一十地叙述了出来,顾庭颂比他预料的还要生气。 “他奶奶的,敢打我儿子的主意,他是不想过安生日子了是吧!” 顾绥满脸震惊,他是真没想到,自家娘亲连太皇太后都敢骂啊! “怪不得安帝不待见他,空有野心没有脑子的蠢货,以为让你进宫就控制得了我了?” 顾庭颂气得眉毛都倒竖起来,满脸凶煞。 “他也不想想,我若真有不臣之心,以我儿的聪明才智,控制一个十岁的小皇帝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他也不怕将牧家的江山拱手让出去!” “娘亲!这话还是小声点得好。” 顾庭颂这才压下来点火气,不过脸色依旧很严肃。 “绥之你可不能进宫,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听到没有?” “我知道,所以那摄政王府...” 顾庭颂:“...绥之就不能再换个人?” 她犹豫了,有希望,顾绥琢磨了下,这才开口。 “那娘亲,您看舒王殿下怎么样?” -- 第21页 顾庭颂声音激昂得惊飞了树上的鸟雀。 “那更是个混的!她还不如摄政王呢!不行!” 顾绥眼睛弯了弯:所以嘛,还得是牧九辂。 顾庭颂:“......” * “阿嚏” 被自家皇姐叫到署衙的牧从枫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惹得面前之人瞥了她一眼。 “又干什么坏事被人念叨了?” “怎么可能,肯定是府里的哪个小郎君想我了,皇姐你找我干嘛啊?” 牧九辂给了她一个任务。 “最近永宁宫那位有点闲,你给他找点事情做。” 牧从枫无奈地笑了笑:“不是吧皇姐,又来,他老人家都快烦死我那帮后院了。” 牧九辂冷冷道:“他也就这点本事了。” 牧从枫这个妹妹别的不行,在这件事上独有一手,牧九辂将这件事交给她也放心。 在署衙处理了些许政务之后,她于傍晚时分回到了王府。 姜扶抱着燕舞送回来的小奶猫,询问着该如何安置。 牧九辂瞥了一眼那猫儿,脑中浮现起了马车内顾绥撞进她怀里的那幕。 “好生养着吧。” 这一下午已经和这小团子混熟了的姜扶闻言眼睛一亮。 王主果然有人气多了,都开始养宠物了! “那王主,这猫可有名字?” 姜扶问道,牧九辂手上动作顿了下,过了一会儿,她轻启丹唇。 “穗穗。” 姜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自家王主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重复道。 “嗯,就叫它穗穗。” 牧九辂又捏了捏小奶猫的后颈。 “喵呜,喵!” “它吃过东西了吗?” 姜扶:“回王主,下午时喂它喝了一合半奶。” 牧九辂持续不停地捏着柔若无骨的小穗穗,闻言目露嫌弃道。 “真能吃。” 姜扶:“......” 人家要长身体的呀。 “让人在主院搭个窝,再派个人过来。” 姜扶:所以王主到底是想养还是不想养啊? 第11章 .信任“我只是信任你娘罢了。” 有了牧九辂和顾庭颂的双重怒火,接下来的半个月,永宁宫都没有几天消停日子。 牧从枫的侧君侍君们一窝蜂地涌进了宫中,闹着喊着要让太皇太后给他们做主。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结果,就只是因为舒王给了这位侧君一匹软烟罗,没给那个,又给了那个侧君一根红玉簪,没给这个。 诸如此类... 太皇太后根本不想管,但奈何这些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吵起架来根本不给他插嘴的机会。 他倒是想将这些人直接拦在宫外,但牧从枫向来行事荒唐,入宫的宫牌少说打了几十个。 她的那些侍君但凡将她哄得高兴了,她就发一个,以至于这些人几乎天天都能来拜访太皇太后。 “去将舒王给哀家找来,让她将这些人都领回去!” 这已经不是太皇太后第一天这么吼了,然牧从枫能避则避,避不过了进宫后也是绕着圈子说废话。 “你赶紧将你送出去的那些宫牌收回来,听到没有!” “这怎么行,儿臣好歹也是个王主,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那多没面子不是。” “那你也别再让他们进宫了,哀家不愿见他们!” “父后,他们都是知道您一人在宫里孤单,想要多陪陪父后才如此的,您别嫌弃啊!” 太皇太后气得手抖:“你王府后院的那点破事还要哀家来操心,你可还有半点孝心!” 牧九辂深深地看着他,脸色郑重。 “儿臣父君去得早,一直当父后是亲生父亲,舒王府里没个做主的人,才需要父后来教教他们不是,麻烦父后了。” “你...那你就娶个正夫,让他去管管你的这些莺莺燕燕!” 牧从枫叹了口气:“这王君哪里是能随随便便找的呢。” 太皇太后剜了她一眼:“你既然养了这么多人,就公平点,赏下去的东西一人一份不就不争了!” “儿臣哪有那么多积蓄啊。” “那你就不要养啊!” “可是儿臣喜欢啊。” “......” “你给哀家滚!” “好嘞父后,改日再来看您啊。” “......” 白日里鸡飞狗跳不说,晚上的时候他还总觉得外面有诡异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以至于总是睡得不好,憔悴了不少。 小皇帝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见皇祖父,没了主心骨的她便去慈宁宫看望了番吃斋念佛的太后。 “桓儿,过来让爹爹看看,又长高了呢。” 太后年不过三十,妆容素净,看起来温厚儒雅,给人一种和善的感觉。 “桓儿给父后请安。” 小皇帝乖巧地坐到他身边,太后指尖抚过女儿额头,轻叹了口气。 “桓儿小小年纪就皱着眉头,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因为摄政王,如今的朝堂几乎可以算得上她的一言堂,那些朝臣眼里哪里还有朕这个皇帝。” 小皇帝抱怨道,太后闻言摇了摇头。 “你莫要胡思乱想。” 小皇帝嘟囔着:“才不是胡思乱想,再这样下去,摄政王怕是迟早会废了我,自己当皇帝。” -- 第22页 太后凝了凝眸,神色认真起来。 “桓儿听谁说的,你九姨母不是那样的人。” 小皇帝:“父后怎么知道不是,她向来独.裁,行事狠绝,我看她就是不怀好意!” “唉,桓儿啊桓儿,你这样想,你九姨母会心寒的,要知道,当年你母亲和她关系最好了。” “可您也说了,那是当年,最后是母皇登上了皇位,她岂能不记恨。” 太后神情有些怅惘起来:“可你母亲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的。” 要不是因为这个皇位,她也不会死于非命,留下他们父女两人,独在深宫之中。 他倒宁愿自己还是那个平平淡淡的楚王君,桓儿也只会是王府世女,他会和妻主一起将她平安养大。 多好啊。 可一道传位圣旨,彻底打破了这一切。 “桓儿,你知道你娘最怨你九姨母什么吗?” 太后嗓音轻淡,小皇帝不解地摇了摇头。 “桓儿不知。” “她最怨的,便是她消失了那两年。” 小皇帝仍旧满脸不解,她不懂父后为何会这样说。 “皇祖父说,若不是九姨母失踪,母皇根本不可能继承大统,桓儿如今也不会穿着这身龙袍。” 太后从她稚嫩青涩的脸上读出了一丝野心的味道,他未免有些担忧。 “你不要总是听你皇祖父的。” 唉,也是他因为妻主过世而太过伤心,待在慈宁宫中不愿出去,这才让桓儿与太皇太后接触多了起来。 小皇帝抬手止住了太后将要出口的话。 “桓儿知道,九姨母之前最得皇祖母宠爱,可是最后当了皇帝的就是母皇,这就是天命,她不该妄想改变。” “你怎知她就想要改变?”太后反问道。 “你当你九姨母是怎样的人,她曾惊才绝艳,引数位阁老为之惊叹。 她若真想夺走你现在的皇位,桓儿,你根本毫无察觉。” 小皇帝顿了下,太后继续说道。 “她行事向来强势,可也最重诺,你娘临终前托她照顾你,她既答应了,便不会食言。” 小皇帝不忿地开口:“她才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不过是借着母皇的信任夺权罢了。” “你个傻孩子,哪里有夺权夺得这么明显的,你当上将军是不存在吗,她分明是在教你该如何行事。” “父后在说什么,桓儿不懂。” 她那个九姨母,话都跟她说不上几句,还说是在教她? 父后疯了吧。 “她在朝堂上处理政务的时候,你可都仔细听了?感觉如何?” 小皇帝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嗯...是比我自己想的要周全许多。” “这不就是了?她若真的不怀好意,大可以让你先将那些不周到的想法说出来,她最后再提出完善的方法,这样岂不是更能压你一头。” “可是她没有,她现在的行事方式虽说在其他人看起来有些僭越,但不会有人置喙你这个年幼帝王。” “桓儿,你若真的想当好这个皇帝,就该在此时多学些。” 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皇帝心下长久以来的偏见被打破些许,让她有些怔愣。 难道真的像父后所说的那样,九姨母如此作为是在教导磨炼她? 不对,皇祖父不是这么说的,一定是父后在宫里待得太久不闻世事,被以前的九姨母给蒙蔽了,才会如此想。 “父后,那摄政王可是抢了顾绥之的绣球,分明是觊觎那二十万顾家军。” 太后闻言眸光微变:“她想要娶顾家那位公子?” 小皇帝点了点头,她原本是想让父后清醒过来,熟料他却挽起了一个笑。 “这我可得好好问问你九姨母,她难得有了喜欢的人,你娘若是知道了定会高兴。” 小皇帝:“???” “父后你有没有听到桓儿说的啊!那是顾绥之,将军府独子!” 太后抬手抚过她的头顶,当做安抚,笑说道。 “我知道,可你不清楚,当年你皇祖母想要将丞相家的嫡长子赐婚给她,她都不愿,说自己将来要娶一个自己所爱之人。” “所以啊,她若是想要娶顾绥之,那一定是因为喜欢。” “不过说来我好像还没怎么见过这位顾小将军,也不知道他是哪点吸引到了九皇妹。”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是个木偶,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他啊!” 太后嗔她一眼:“怎么说话呢,他帮你打下了冬州八城,顾家往上数三代均是忠烈,桓儿要多些尊重。” 小皇帝咬了咬唇瓣,不情愿地嗯了声。 太后这才满意了,夸了她一句乖。 “在此之前我得先问问九皇妹才好,她若真的喜欢,我也是能帮她赐婚的。” 小皇帝满脸复杂,按住了自家父后蠢蠢欲动的小臂。 “父后,皇祖父想着,要让顾绥之进后宫。” 太后闻言愣了一下:“进后宫?谁的后宫?” 他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家女儿会在这个年纪有后宫。 小皇帝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我的。” 啪-- 太后拍案而起,小皇帝吓得差点仰倒,她还没见过温柔的父后发火的模样。 -- 第23页 “父后父后,您冷静。” “你告诉爹爹,你想娶顾绥之?” 小皇帝吞了口口水,在父后的凝视下缓缓摇了摇头。 倒不是她嫌顾绥之年纪大,主要吧,她有喜欢的人啊。 “可是皇祖父说...” “皇祖父皇祖父,你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他说的你就什么都听,爹说的就都是耳旁风?” “桓儿没有,父后息怒。” 小皇帝连忙说道,太后脸色这才缓和些。 “可是,真的不能让摄政王娶顾绥之啊,那样就相当于她有了二十万兵权,我岂不是更危险了。” 太后重新坐下,戳了戳她的脑门。 “你想得倒是多,你怎么就不肯相信呢,就算上将军想害你,你九姨母都不会的。” 小皇帝嘟囔着:“是父后太过信任摄政王吧。” 还是毫无理由的,简直奇怪,难不成... “不是。” 太后突然出声,打断了小皇帝的心下腹诽。 “我只是信任你娘罢了。” 第12章 .幸运“那绥哥哥是遇到了那个对的人吗…… 顾绥这些天在家里闲来无事,便计划着该怎么样才能将前女友重新追回来。 顾庭颂担心他这样成天闷在家里,又会恢复成以前的模样,出言劝道。 “儿啊,你总该出去与同龄人接触接触才好,这些个府上的宴帖,你看着有喜欢的就去,多交些朋友。” 顾绥翻了翻那些做工精致还带着花香的帖子。 丞相府赏雪宴,尚书府品茶宴,彧君府簪花宴... 顾绥欲言又止,他怎么隐约觉得,这些府上的人,都曾在玉露楼见过呢? 娘亲怕是除了想让他多交朋友以外,还想着让他多见见其他优秀女子,好忘了牧九辂吧。 “娘亲,我在家陪你不好吗?” 慵懒少年凝着一双温润的桃花眸,嗓音清浅,让顾庭颂有一瞬的恍惚。 现在的绥之,比起以往那副冷漠的样子,这一颦一笑像极了他爹年轻时的模样。 唉,若绥之小时候便是这么知情贴心,他也不会郁郁寡欢,那么早就去了。 “娘亲怎么了?” 顾绥见她神色淡了下来,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略有些不安地开口。 “没事没事,娘就是想起你爹罢了。” 顾庭颂可看不得自家儿子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轻抚了抚他的额头。 “你不愿去这些娘不强求,不过明日是李家公子生辰宴,他以前便与你交好,这个还是要去一趟的。” “可我现在不认识他了啊,这样不会出意外吗?” 顾绥忧心道,顾庭颂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无妨,绥之重新认识一下就是了。” 顾绥震惊,这么随便的吗? 顾庭颂又说道:“你不用怕,有娘在,你在京中横着走都没问题,你交朋友也看着顺眼的交,不用与人虚与委蛇。”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绥之忘了前尘过后,那种冷漠是消失了,她却总觉得他有些缩手缩脚。 这怎么行。 顾绥垂下眼睫,五指微微蜷起,心下涌起一股暖意。 这是他在顾诗身上永远体会不到的感觉。 “我不愿给娘亲惹麻烦的。” 顾绥小声说道,顾庭颂闻言屈指轻敲了敲他的脑袋,玩笑道。 “你还能惹出什么比摄政王更大的麻烦啊,放心,娘都能解决。” 顾绥:“......” 说来也是,他自从来了这儿,不想和任何顾家以外的人产生交集,但牧九辂除外。 就好像,牧九辂会和顾庭颂一样,能帮他解决一切的烦心事。 因为同样的偏爱,他以前也只在她身上体会过。 * 因为性情原因,顾绥之从小就交不到朋友,李家公子李伏羽,可以算得上他唯一的好友。 李伏羽性格外向,为人直爽,小时候出门遇到坏人曾被顾绥之救过,两人因此而结缘。 顾绥之不过是路遇不平,李伏羽却是从此将他记在了心上。 他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漠,以前顾绥之还在京城的时候,他有事没事就往将军府跑。 或是趴在石桌上看顾绥之练剑,或是叽叽喳喳地给他讲些他偷看来的话本子。 顾绥之倒也不赶他走,久而久之连顾庭颂都熟悉了这位李家公子,让他常来玩。 后来顾绥之去了边疆,李伏羽就没怎么再见过他了,直到这次生辰宴。 “绥哥哥,我们好久没见了,你能来我真是太开心了!” 着一身绒领袄衫,容貌清秀的少年郎带着欢喜说道,顾绥将府上提前备好的生辰礼送了过去。 “绥哥哥你送我的?这我可得好好收着。” “生日快乐。” 顾绥说道,下一秒李伏羽就惊讶地捂住了嘴。 “天哪,绥哥哥你居然跟我说话了!” “九年了,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话!” 顾绥:“......” 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好在李伏羽只是很开心,没有打算刨根问底,顾绥也就省了一番解释。 这小公子看起来像是能处的样子。 李伏羽的院子中,前来参加他生辰宴的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他们彼此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看见被李伏羽亲自迎进来的顾绥之际,目光愣了愣。 -- 第24页 他们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上见到顾家的这位少年将军。 顾绥身形颀长,裹了深蓝色的披风,站在那里如松玉一般。 他长了一张令所有男儿嫉妒的脸,眉眼清隽,桃花眸温润,一点都不像外界所传的那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绥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元仪彧君。” 被一群人围着的那个少年闻言抬起了下颔,高傲得像个小孔雀。 “你就是顾绥之?” 顾绥稍稍点头:“是,怎么了?” 牧易打量着他,而后哼了一声。 “九皇姐抢了你的绣球,你说怎么了。” 顾绥这才多看了眼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孔雀一眼。 “你是她弟弟?” “没人配得上九皇姐,我警告你,你别妄想嫁进摄政王府!” 面对牧易这莫名其妙的敌意,顾绥很是无语。 这是什么毒唯弟弟啊! “牧易你胡说些什么,我看是摄政王配不上我绥哥哥才是,她想娶绥哥哥还不嫁呢!” 李伏羽突然开口,顾绥诧然地看了过去。 他怎么也有毒唯啊! “李伏羽!本殿下抽出时间过来给你庆生,你就是这么跟你小叔叔说话的?” 牧易气急败坏道,李伏羽冲他做了个鬼脸。 “谁让你贬低我绥哥哥的。” 李伏羽亲爹是明华郡君,牧九辂和牧易的堂兄,算起来他也有皇室血脉。 因为辈分原因,即便牧易今年才十五,比他还小上三岁,他也不得不叫一声小叔叔。 正式场合下他还是规规矩矩叫的,可私下里他都是直呼其名。 两人以前关系也还不错,不成想现在却突然吵了起来。 “他就是配不上皇姐!” “我呸,绥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没人配得上他才对!” 当事人顾绥:“......”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啊! 有没有人来管管他们啊! “李伏羽,你等着!我回去就告诉皇姐,看她怎么收拾你!” 吵不过李伏羽的牧易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李伏羽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开口。 “嘁,摄政王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来找我麻烦。” 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喘,这神仙打仗,他们可不想被牵连进去。 “你...” 牧易气得要死,顾绥眼见场面有些控制不住,及时将李伏羽拉走了。 “呼,绥哥哥你拉我走干什么,我又不怕他。” 顾绥:“我怕你气死他。” 李伏羽:“......” 他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声音较之刚刚的激昂温柔了不少。 “可我本来也没说错啊。” 顾绥:“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喜欢摄政王的呢?” 李伏羽闻言睁大了眼:“怎么会!” 在他眼里,自家绥哥哥就是高岭之花,无人可以将其采摘! 眼见顾绥点了点头以示肯定,李伏羽的眉宇间顿时添了几分小委屈。 “可是绥哥哥要是嫁给摄政王的话,你岂不是就高我一个辈分了?” 顾绥:“......” 李伏羽扯住了顾绥的衣袖晃着。 “绥哥哥不要嫁人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我不明白。” 他低下头,嗓音越来越低。 “我娘现在也在不断给我相看人家,她总觉得我十八了还没嫁出去丢她的人,可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嫁人。” 他的想法在此界人看来或许很违反世俗,可在顾绥看来却很平常。 他所处的时代婚姻已经不是必需品,在遇到牧九辂之前,他也从没想过会结婚。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你爱的那个人。” 顾绥声音干净通透,李伏羽怔了怔神。 “我以前也和你一样,觉得婚姻就是一个累赘,它只会带给我负担,可当你遇到对的那个人时,曾经顾忌的一切似乎都不是问题。” 李伏羽唇瓣微动,犹疑道:“是这样吗?” “嗯,但有一点,有些人或许此生都无法遇到对的那个人,这个时候,就要看你是否愿意将就了。” 顾绥是现实的,他不会只告诉李伏羽美好的那一面,让他懵懵懂懂地跳进这个深坑。 因为下方等着他的,或许不是温柔的怀抱,而是尖锐的陷阱。 “那绥哥哥是遇到了那个对的人吗?” 李伏羽歪头问道,顾绥轻勾唇角,挑起一抹温柔清浅的笑容。 “是啊,这或许,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李伏羽从他眼里读出了一丝庆幸,他忽而有些羡慕起来。 “若我是女子就好了,那绥哥哥一定是对我来说对的那个人!” 顾绥:“???!!!” 他惊悚地远离李伏羽半步,后者忽而又叹了口气。 “可我还是觉得谁都配不上绥哥哥,我就算变成了女子也配不上。” 顾绥忍不住敲他一下子:“你到底对我哪来的那么大滤镜啊!” 听不懂的李伏羽歪了歪头:“啊?” 顾绥无奈地叹了口气,李府门童突然前来通传。 “公子,顾小将军,摄政王来访,此刻就在前院。” 刚刚还胆大得不行的李伏羽条件反射地躲到了顾绥背后,抓住他的袖子不放。 -- 第25页 “绥哥哥!摄政王不会是来找我麻烦的吧!怎么会这样!” 这位九姑姑可是要比他娘亲还可怕啊啊啊啊! 顾绥:“...往好点想,你俩好歹也算亲戚,或许她是来给你庆生的呢?” 李伏羽嗓音都有些颤抖起来:“才不可能,她以前都没来过!” “绥哥哥救我啊!” 第13章 .在乎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她。…… 以牧九辂的身份,的确不可能专门来一个小辈的生辰宴。 但谁让她听说了顾绥也在呢。 临近年关,她忙得很,虽说本来也是打算着先晾他一段时间,可她还是忍不住想他。 于是乎,她便借着李伏羽生辰的名义来了趟李家。 “王主里面请,您能来小儿的生辰宴,是小儿的福气。” 李家家主李昌桐逢迎道,并亲自将牧九辂请进了府。 牧九辂淡淡地嗯了声,视线一扫而过,神色冷清。 她并不想理会李昌桐。 堂兄下嫁于她,她却得寸进尺,敢纳侍不说,还生了一对庶出的子女,甚至那个庶女比李伏羽还要年长。 如今堂兄过世,这李府后宅,竟还是一个侧室当家。 要不是顾绥在这儿,她当真不愿踏足此处一步。 “哇,皇姐!那李伏羽欺负我!” 牧九辂还没走到宴厅,就看到自家那骄纵蛮横的弟弟带着满眼泪花扑了过来。 她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来抵住他的额头,没让他撞上自己。 旁边的李昌桐听了这话脸都白了。 “小殿下,这定是误会...” “说吧,你俩又怎么吵起来了?” 牧九辂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李昌桐的话,被她拦在身前两步之处的牧易气呼呼地开口。 “他说皇姐配不上那个顾绥之!” 牧九辂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来,蕴了些许怒气。 “你说什么?” 一股冷意在四周散开来,李昌桐忍不住哆嗦了下,急忙开口。 “王主,小儿怎敢...” “闭嘴。” 牧九辂瞟向了她,浓浓的压迫感直逼面门,李昌桐额角留下了一滴冷汗。 牧易有了靠山,一把抹去了刚刚被气出来的泪花,抱着牧九辂的小臂说道。 “他过分死了!分明是那顾绥之配不上皇姐才是,我不过说了句实话他就跟我吵架,他胳膊肘往外拐,皇姐你教训他!” 牧九辂冷冷的视线从李昌桐那儿转移到了牧易身上。 “你这话是当着他面说的?” 突然承受皇姐怒火的牧易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愣了两秒,而后弱弱地啊了一声。 牧九辂抵在他额前的手凭空动了两下,差一点就要戳进他的脑门。 “牧易啊牧易,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牧易有点害怕,委委屈屈地咬住了下唇:“皇姐怎么了嘛。” “身为一国彧君,能说出这般口无遮拦的话,还与自己的侄子吵架,你也好意思来跟我告状。” 牧九辂冷笑道,突然被骂的牧易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服气地嘟囔着。 “我又不是第一次跟他吵架了,皇姐你要生气也是生他的气啊,骂我干嘛。” 牧九辂睨他一眼:“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 重点是他和李伏羽吵架吗! 这俩人以前便吵了和和了吵,牧九辂都懒得管了。 可这次,他居然当着顾绥的面说他配不上她。 牧九辂根本无法预料心思敏感的他能生出多少想法来。 牧易仍在嘟囔着:“那我本来也没错。” 要不是顾庭颂,他姐姐一年前回来那天便是重登巅峰之日,哪还有牧桓这个小屁孩的份。 牧九辂剜了他一眼,牧易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了。 “带我去找他。” 牧九辂直接无视掉了旁边战战兢兢的李昌桐,拽着牧易朝宴厅里走去。 “啊,皇姐你慢点!” 片刻之后,摄政王坐在宴厅上座,被顾绥拉走的李伏羽也回了来,和牧易两人并排站在她面前,大气不敢喘。 至于其他人,遇到这阵仗早就退下了。 李伏羽虽说刚刚还喊着‘绥哥哥救我’,可真到了摄政王面前,他却不想将无辜的绥哥哥扯进来。 “九姑姑,今日是羽儿生辰,九姑姑莫要动气。” 他软软地说道,比起牧易一开始冲过来告状时的模样显得乖巧了不少。 牧九辂冷呵了声,她还不知道他?和牧易一样是个顽的! “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斜前方突然递过来一杯热茶,纤长的五指映入牧九辂眼帘。 是顾绥。 “气大伤身,小孩子吵架而已,别当真。” 那一刻,李伏羽将他的绥哥哥当成了光。 牧易却是抬头瞥了一眼:“哼,假惺惺。” 牧九辂拿起桌边果盘里的一颗红枣就砸了过去。 “不说话会死?” 牧易委屈死了,李伏羽趁牧九辂看向顾绥的时候冲他幸灾乐祸地吐了吐舌头。 哼哼,还是绥哥哥对我好。 “易儿从小骄纵惯了,口无遮拦,他的话你无需介意。” 牧九辂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缓缓说道,顾绥闻言弯了弯眉眼。 -- 第26页 “你这么在乎我的感受啊。” 牧九辂:“......” 完了,一时生气,忘了自己现在的人设了。 她堂堂冷漠无情摄政王,怎么会在乎顾绥之的感受。 该死,牧易和李伏羽这两个臭小子,净给她添乱。 “本王说了,你莫要多想。” 牧九辂移开视线,声音冷淡,这一语双关听得顾绥叹了口气。 到底是让他不要多想牧易的话呢,还是让他不要多想她刚刚的话呢。 “你们两个,回去将君则各抄十遍,年前抄完给我,否则的话,呵。” 牧九辂面无表情地做出惩罚,李伏羽和牧易两人均是一声哀嚎。 “皇姐!” “九姑姑!” 十遍,他们年前是一天都别想歇了啊。 “嫌少?二十遍。” 要不是看顾绥没受太多影响的份上,可就不止是罚抄那么简单了。 牧易和李伏羽这下是彻底不敢说话了。 待牧九辂和顾绥出了宴厅,李伏羽没好气地冲牧易翻了个白眼。 “你是真行啊,送我个这么大的生辰礼。”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本殿下怎么会这么惨!” “怪你!” “怪你怪你!” “怪你怪你怪你!” ...... 宴厅之外,隐约还能听见里面声音的顾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莫名觉得还有些好笑。 “他们两个关系应该不差吧。” 只可惜哦,一个是牧九辂毒唯,一个是他毒唯。 有些难搞。 不过没事,相信只要他搞定牧九辂,两位小朋友也能同归于好。 “不用管他们,等过段时间自己就和好了。” 顾绥这下彻底放下心来,他转了个身,变成了牧九辂面对面的位置,倒走在卵石路上。 “牧易是你亲弟弟啊?” 牧九辂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没有障碍物,这才点了点头。 顾绥歪了歪头:“就他一个?” “就他一个就够费心了的。” 牧九辂摇头说道,顾绥笑了下。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有意见。” “不重要。” 牧九辂突然出声,顾绥疑惑道:“什么不重要?” 牧九辂:“他的意见。” 向来没有人能干涉她的决定,别说是牧易,就算是她父君还在世,也做不到。 顾绥逆着光,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金阳覆盖在他被风扬起的发尾上,认真的嗓音传了出来。 “重要的,他是你亲人,有一个关心你的亲人,是件幸福的事。” 牧九辂眸光微凝,落在了他眼底的向往之上,她忽地心下一紧,语速快了不少。 “所以呢,你还是介意他说的话?” 顾绥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或许以前会,但现在,我只会让他认可我。” 对视良久,牧九辂缓缓出声:“那可没你想得容易。” 顾绥笑了笑:“没关系。” 再难的事他也扛过来了,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她。 * 两人沿着石子路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宴厅门口,里面仍旧没能安静下来。 顾绥有些惊讶:“还在吵啊?” 仔细听听,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李文信,你把东西还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凭什么啊,娘亲说了给我的。” “那是我爹的嫁妆,她敢赏你你就敢拿?” “那你找娘亲说去,反正这玉佩现在是我的。” “我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区区一庶子,李伏羽也是你欺负得的?” “殿下说笑了,我哪欺负得了哥哥啊! 娘亲不过是看这玉佩哥哥放着不用,闲着也是闲着,又见我贴心,便送给我了。 如今哥哥非要从我手中抢回去,殿下要我如何向娘亲交代,遗失长辈所赠乃是大过,我可不敢。” 李伏羽与牧易都是那种虽然骄纵,但却敞快爽朗的人。 遇到李文信这种又茶又莲的,就像碰到软钉子,因为要顾忌着礼仪,就总有些施展不开。 顾绥有些听不下去了,牧九辂眼睁睁看见他一脚踹开了大门。 “他的东西放着不用你就能拿了?那我看你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叫声爹来听听。” 含着薄怒的嗓音从门口处传来,李文信明显懵了瞬,继而趾高气昂地说道。 “你谁啊!” 刚刚李伏羽带他进来的时候李文信不在,所以也就不知道他是谁。 “你爹!” 顾绥此刻脸上没了半分笑容,原本温润的眸光变得锐利许多。 他根本不废话,看见了他手里捏着的那块玉佩,直接上前一步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强硬地夺了出来。 “拿好。” 顾绥将那块白玉玉佩递给李伏羽,李伏羽接过之后扣入怀中,刚刚还硬撑着的强势顿时消了大半。 “绥哥哥!” 他直接抱住顾绥,呜咽着唤道,跟在顾绥身后的牧九辂幽幽地看了过来。 “牧易,把他拉开。” 牧九辂面无表情地说道,牧易还处于顾绥之直接上手的震惊中,闻言迷迷瞪瞪地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皇姐让他干什么。 -- 第27页 牧易将李伏羽拉开之后,看见他被眼泪沾花的妆容,嫌弃地递了一块手帕过去。 “哭什么哭,跟我不是横得很,他一提你娘你就怂,都被他抢走多少东西了还不长记性。” 李伏羽擦了擦脸之后将手帕直接扔到他身上,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 “你才怂,我以前那是懒得搭理他!” 李文信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玉佩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抢走,手腕上还出现了红痕,疼得他倒吸凉气。 他抬手指着顾绥,恼羞成怒地喊道。 “你等着,我要告诉我娘去!” 顾绥一眼瞥了过来,正准备用行动教教他怎么做人,一旁的牧九辂突然开口了。 “本王倒也想与李昌桐好好说道一番,明华郡君的嫁妆,什么时候竟都成了她的东西,连个庶子都敢随意拿取。” 第14章 .意外罢了“就凭他是你未来姐夫。…… 幽凉目光落在李文信指向顾绥的指尖上,他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烧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有了牧九辂出面,顾绥朝那个作死的熊孩子嗤了一声,也懒得自己动手了。 李昌桐很快来到宴厅,对这场面有些不知所措。 牧九辂的气场凌厉逼人,黑沉如浸墨的眸中流荡着暗色。 “李昌桐,你好大的胆子啊!” “王主此话从何说起啊?” 李昌桐视线从自家两个儿子身上移过,在看见李伏羽手上那个有点眼熟的玉佩之际,暗道了一声糟糕。 “装傻?本王也不与你兜圈子,堂兄不是非得要待在你李家的族谱上,你既如此喜欢你那侧室和庶子,便写一份和离书吧。”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了,李昌桐更是心胆俱裂。 “王主,这可使不得啊!” “怎么使不得,皇室不是供不得堂兄牌位,也不是养不起一个李伏羽,用得着他们在你李家受气?” 牧九辂不留丝毫余地,她原以为李伏羽性格和牧易一样骄纵,不会受委屈,却不想他在家过的是这种日子。 李文信敢在他生辰宴这天前来挑衅,以往还不知如何嚣张呢! “这…羽儿还未出嫁,王主三思啊!” “呵,这就不用你费心了,从现在起,李伏羽就是从二品县君,他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 李伏羽闻言怔愣了下,对面李文信嫉妒得眼里都快冒火了。 李昌桐依旧面露难色,事情怎会发展到这步的啊。 “王主,这是否有些太过草率了...” 牧九辂冷冷地凝视着她。 “李伏羽乃郡君之子,按理你早就该为他请封县君,然他已经十八了,也未见你上一封折子,倒没见你对他像对庶子那般用心,连发夫的嫁妆也随便赏。” 李昌桐脊背发寒,抹了把冷汗。 牧九辂下着最后通牒:“明日本王看不到盖了印的和离书,李家也别想存在了,懂?” 顾绥看着她冷酷又飒爽的模样,刚刚的怒火此刻都转变为了粉色泡泡。 什么叫安全感! 察觉出顾绥的视线,牧九辂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角度,留了个最完美的侧脸给他。 她得让他知道,她是可以依靠的。 李昌桐仍在挣扎,她看向了牧易身边的李伏羽,打起了亲情牌。 “羽儿,你快跟摄政王解释清楚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娘怎么会愿意与你爹和离...” 李伏羽已经从刚刚那种气得发抖的状态中缓了过来,语气毫无波动。 “我早就想离开李家了。” 此刻有九姑姑给他做主,他时傻了才会再委屈自己。 李昌桐闻言心下一凉,顾绥欣慰地拍了拍李伏羽的肩膀,轻声说道。 “去收拾东西,我们换个地方给你过生日,别不开心了。” 李伏羽嗯了声,牧易与他一起离开了宴厅,李昌桐此刻再怎么阻拦也没用了。 不多时,李伏羽的随侍收拾好了东西,临走前,牧九辂最后看了李昌桐一眼,嗓音幽凉。 “李大人,好自为之。” 李昌桐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念叨着完了。 李府门口,李伏羽深吸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李府的大门。 “多谢九姑姑为羽儿做主。” 他真心实意地感谢道,牧九辂淡淡嗯了声。 要不是他和顾绥关系好,她也不会为了一个堂兄的儿子做到这地步。 “你现在要去哪啊,跟我回宫吧。” 牧易说道,李伏羽摇头拒绝了。 “宫里规矩那么多,我可不想去。” 说罢,他又看向顾绥。 “绥哥哥,我可以跟你回去吗?” 牧九辂唰地望了过来。 “行啊,顾家大得很,住得下。” 牧九辂暗暗磨了磨牙,看向李伏羽的眼神突然有些晦暗起来。 “就不劳烦顾公子了,牧易,带他去你那儿。” 牧九辂开口道,李伏羽张了张唇,却也不敢直接反驳她。 “别啊,你得尊重一下他自己的意愿。” 顾绥桃花眸微微眯起,像是在打些什么如意算盘。 “如果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你可以随时过来看他啊。” 李伏羽听了他的前半句还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可后半句就不敢恭维了。 -- 第28页 他巴不得九姑姑别来看他。 他承受不起啊! “皇姐平日里那么忙,哪有时间...” “既如此,便如顾公子所言。” 牧易:“???” 他诧异地看向牧九辂,自家皇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啦。 顾绥眼里流淌过一抹得逞的欢愉之色,转瞬即逝。 俩少年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似乎哪里不对。 顾家,顾庭颂原本对摄政王前来拜访一事是很有意见的。 但她在听说了李伏羽的事后,唏嘘了半天,对牧九辂这种果断让李昌桐和离一事,她是极为支持的。 “伏羽啊,你就安心在顾家住着,我今儿就让人将绥之旁边的院子给你收拾出来。 李伏羽吃着顾绥亲手做的简易蛋糕,闻言甜甜地笑了起来。 “多谢伯母,我能和绥哥哥住一个院子吗?” 他眨着眼睛问道,顾庭颂还没回答,一道低沉的嗓音已经传了出来。 “不行。” 顾庭颂看了过去:“我顾家的事,就不牢摄政王费心了吧。” 牧九辂放下手中汤匙,一本正经地说道。 “伏羽如今怎么说也是县君,成日与别人挤在一个院子里,成何体统。” 顾庭颂挑了挑眉:“摄政王眼里还有体统这种东西?” 顾绥:“......” 位于中间的他给左右两边一人夹了一筷子菜,出声道。 “不是在给伏羽过生日呢吗,这些事之后再说,不急不急。” 顾庭颂和牧九辂两人这才消停下来,默默吃起了菜。 李伏羽戳了戳旁边的牧易,然而一直没住嘴的他根本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地朝他看了过来。 “你戳我干什么?” 所有视线都集中了过来,李伏羽十分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就不小心碰到的。” 牧易:莫名其妙啊。 * 李伏羽最后到底是住在了顾绥旁边的院子里。 这院子不比他在李府的小,虽说有些遗憾没能跟绥哥哥住在一个院中,但他还是满意的。 总算可以不用每日都看到那些令人倒胃口的人了。 牧九辂也很满意。 然而让她更满意的,还是在她要离开之际,顾绥主动说要来送她。 两人走在前面,牧易跟在身后,若有所思。 似乎...顾家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最起码她们家饭菜很好吃。 尤其是今天那个松软的小蛋糕,他以前还从未吃到过。 这么想来,牧易在看向前面的顾绥之际,也就没那么大敌意了。 两人并肩而立,一着绯色锦袍,一披深蓝斗篷,乍一看,竟还有些登对。 牧易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斗篷之下,顾绥那只蠢蠢欲动的左手。 好想牵一下啊。 顾绥一点点探出自己的手,眼神向下瞟,找寻着她的方向。 他怕动作太大惊到她,便小心翼翼的。 牧九辂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却是不经意间晃动着手臂。 她几次错过了顾绥要抓上来的手,但又好几次轻擦过他的掌心。 轻微的触碰令顾绥心下痒痒的,恨不得直接一把扣住她那不停乱动的手。 怎么牵一下就那么难呢。 明明以前经常十指相扣的啊。 唉,怪他不懂珍惜。 又是两三次摩擦过后,手心微微发烫,又有些心虚的顾绥用左手抓了抓头发。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门口了。 “王主。” 燕舞和马车都候在门外,牧九辂让牧易先上了车。 “你回去的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顾绥温声叮嘱道,两只不安分的手互相搓了起来。 啊啊啊没牵到好不甘心啊! 牧九辂嗯了一声过后便转身上车,顾绥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背影。 牧九辂一脚稳稳地踩在第一层台阶之上,接下来的一步却是多加了些距离,踩在了台阶的边缘处。 落了雪的台阶有些滑,顾绥眼见着一个绯色身影向自己倒来。 “王主!” 燕舞惊呼道,顾绥眼疾手快地向前一步,稳稳地接住了她。 右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灼热的温度令他忍不住缩了下。 馥郁香气涌入鼻中,他贪婪地深吸了口气,才缓缓松开了她。 “说了让你小心点的。” 他嗓音间略带责怪,刚刚要不是他手快,她就摔到了! 牧九辂站稳之后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意外罢了,走了。” 说完牧九辂就上了车,将刚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的牧易按了回去。 燕舞也坐到了马车前,满眼疑惑。 什么时候,脚滑这种意外也能发生在王主身上了? 奇怪。 马车内,牧九辂摩挲了下自己的手腕,唇角勾起一道若隐若现的弧度来。 在她对面的牧易看着有些好奇。 “皇姐刚刚到底怎么了啊?” “没什么。” 牧易才不信:“嘁,肯定和顾绥之有关。” 牧九辂抬了抬眸:“你以后不许找他麻烦,也别再让我听到他配不上我这种话,否则就不是十遍君则这么简单了,听见了没有。” -- 第29页 牧易深吸了口气,觉得有些郁闷。 “凭什么嘛。” 牧九辂睨他一眼斩钉截铁道。 “就凭他是你未来姐夫。” 第15章 .月事“牧九辂,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没牵到手却抱到了人的顾绥当天晚上乐滋滋地睡着了,还做了个美梦。 时间似乎回到了两人还没分手的那个阶段,温馨的小屋中挂满了他们的照片。 天黑之后,穿着毛绒睡衣的两人一起窝在沙发里吃零食看电影,没有烦恼,没有焦虑。 他拥着她,蓝瞳的白猫不安分地在他们膝头跳来跳去,而后被她不耐烦地捞入怀中。 奶呼呼的喵声传了出来,他不亦乐乎将手探进她怀里撸猫,时不时在她侧脸亲上一口。 她看他一眼,眸光嫌弃又宠溺,他便又得寸进尺,连续亲了好几口才肯罢休。 ... 顾绥醒来的时候,还躺在原处一动不动,仔细回味了下这个梦。 高贵冷艳的牧九辂套在毛茸茸的衣服里,莫名有种反差萌。 只可惜,这场景向来只在梦里出现过。 唉,他原先以为她这也挑那也管的症状属于女王病,熟料她是真女王。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要娶牧九辂的远大志向永不改变。 回味够了的顾绥从床上爬了起来,给自己加油打气。 冲啊,你可以! 和李伏羽一块儿吃完早饭后,刚歇了没多久的顾绥就接到了宫中的传召。 不过这次不是永宁宫,而是慈宁宫。 顾绥:“......” 这一家子不会还没死心吧! 他真对十岁的小皇帝没兴趣啊! 虽然抗拒,但前来接人的宫侍就候在门外,他不去还不行。 李伏羽见状想要跟他一起,慈宁宫宫侍笑眯眯地开口道。 “县君勿怪,太后只召见了顾公子一人。” 摄政王昨日说要封李伏羽为县君,今日这圣旨就下来了,速度令人惊叹。 “那好吧,绥哥哥你不用担心,太后和宫里其他人不一样,他为人和善,很好相处的。” 尽管李伏羽如此说,但顾绥进宫之际依旧无精打采的,上了马车就歪在了角落,懒懒的不愿动弹。 慈宁宫,太后正在用早膳,旁边服侍的人不多,他甚至还亲自给对面坐着的人盛了碗燕窝粥。 “九皇妹辛劳了许久,今日好不容易歇一天,好好补补。” 牧九辂接过,神色较之以往显得柔和了许多。 “太后客气了。” “九皇妹,这一年来我一直在为你皇姐诵经,以至于疏忽了桓儿,让她听了旁言,对你有些许误会,九皇妹勿怪。” 牧九辂搅着那碗燕窝粥,闻言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 “是吗?” 太后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她不可能不知道桓儿对她的忌惮,可又为何装作不懂的样子? “你们朝政上的事我不大懂,也不想插手,可是九皇妹,桓儿心思敏感,你平日教她时可以再直白些,倒也免了她多想。” 他温声说道,牧九辂扬了扬眉,眸光幽深叵测。 “她需要压力。” 太后愣了一下,只听牧九辂继续说道。 “太后慈父之心我懂,但桓儿是皇帝,安逸无法让她长久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可...她才十岁,也不用如此操之过急吧,再者说这对你自身名声也有损,何必呢。” 牧九辂眼底划过一抹倩影,她认真说道。 “我在乎的不是名声,是时间。” “什么意思?” “答应皇姐的事我会做到,可在那之后,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太后微微蹙眉,他似是明白什么了。 “罢了,你有分寸便好,桓儿这边,我以后会多加照看,省得她为人蛊惑。” 牧九辂微微颔首,嗓音间带着敬意。 “皇姐能娶到您这样的正夫,是她的幸运。” 太后谦逊地摆了摆手,两人闲聊着用完了这顿早膳。 饭后,宫人奉上热茶,太后用杯盏撇去浮沫,突然开口。 “说起来,你的婚事也拖了许多年了,听说你前些日子拿到了顾绥之的绣球?” 牧九辂喝茶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 “是。” “那正好,我今日还召了他进宫,让我看看他怎么样,你若真心喜欢,我这便给你们赐婚。” 太后直言不讳,牧九辂却是没料到这个发展,有些失笑。 “不用麻烦您了。” “这怎么能是麻烦,你都不知道你皇姐以前多操心你的婚事,她生怕你以后孤独终老。” 牧九辂还未来得及再次开口,门口传来的宫侍的通报。 “太后千岁,顾公子已经到了。” 太后笑了起来:“还不快请进来。” “是。” “顾公子,请。” 顾绥打了个哈欠,强打起了点精神,跟着宫侍踏入殿门。 原本就有些犯困的他在看到牧九辂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眼神有些迷茫起来。 他是梦还没醒吗? 少年碎发凌乱又不失美感,他穿着一身麒麟纹的冬装,站在那里突然发愣的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 牧九辂搭在桌上的右手无可避免地动了动。 -- 第30页 想挼。 不行,得忍住。 牧九辂抿了抿唇,接着就听到了顾绥疑惑中又带着点欣喜的声音。 “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太后默不作声地看了两人,掩唇轻笑起来。 这位顾公子看起来和传言里的不一样啊。 “太后召我进宫的。” 牧九辂淡淡说道,顾绥哦了一声,继而看向了主位上的太后。 看起来还挺年轻的,面相也确实和善,李伏羽没骗他。 “顾公子,坐。” “多谢太后。” 顾绥路上打的小算盘此刻全都作废了,他根本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牧九辂。 “顾公子啊,你觉得摄政王此人如何?” 顾绥自从坐下后眼神就一直落在牧九辂身上,闻言脆声回答道。 “摄政王出类拔萃,人美心善,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谁见了不夸一声好呢。” 诸多溢美之词从他口中吐出,牧九辂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知道她好还敢分手? 小骗子! 太后听得笑意逐渐加深,调侃道。 “往后若要让我听见谁说顾公子不通人情,我可是要治她个诋毁之罪的。” 这不分明伶俐得很? 顾绥啊了一声,怕暴露得太过明显的他找补道。 “那也是因为碰见了摄政王才如此的。” 太后越看顾绥越觉得喜欢,那些深宅里的儿郎心思都弯弯绕绕的,根本不适合九皇妹,这顾绥之倒是与众不同。 这桩婚事他觉着不错,能成,就是桓儿那边还得劝她别多想。 顾绥也觉得这太后不错,他看起来就像是给自己和牧九辂拉红线的嘛。 太后只略微提了一嘴这个话题,很快与顾绥聊起了其他事情。 不过善解人意的他不多时就说要去给先帝诵经,带着宫侍去了内殿,给二人留下了独处的时间。 顾绥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桃花眸里泛着盈光,满眼欣喜。 “你今天不忙啊?” “忙。” 牧九辂从容不迫地说道,顾绥当时便急了下。 “别啊,太后刚刚还说了要留咱俩吃饭的,你吃完再忙呗。” 好不容易有时间跟她在一块儿,可不能让她跑了。 牧九辂哼笑了声,翻着旧账。 “之前是谁说宫里的饭菜不能吃来着?” 想留她就直说,还拿吃饭找借口。 顾绥扬起下颔,理直气壮道:“我都改口了啊,说的是永宁宫,你别扩大范围。” “啧。” 此时的牧九辂,似乎完全忘了昨天晚上脚滑的自己。 俩人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待到午间,太后回来之际,见到两人正在琴桌前,牧九辂在教顾绥弹琴。 “这里是挑,不是勾,你怎么总记不住,笨死了。” 顾绥没好气地回头瞥她一眼。 “瞎说,我聪明着呢,分明是这谱子太复杂了,你换个简单点的不行啊。” 牧九辂:本王偏不。 不弄个复杂点的怎么直接上手教呢。 太后见到这幅场景轻笑起来,让人传了午膳。 上次在永宁宫吃饭的时候,他身边总有人时时刻刻地在他身边转悠,每次夹菜给他还只夹一小点,连塞牙缝的都不够。 这次顾绥原本都做好吃不饱的准备了,不成想着慈宁宫和永宁宫还真不一样。 这里他可以自己夹菜的,各色菜肴还都是他喜欢的,连萝卜虾仁汤也不缺。 顾绥优雅而又得体地用完了这一餐,同时又觉得畅快。 看来在宫里吃饭也不是都吃不饱啊。 牧九辂看见他眼底晃荡着的满意之色,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午膳过后,顾绥与牧九辂双双告退,临走前,太后拿出一个墨玉镯来套在了顾绥的手腕上。 “这是送给你的,你好好收着。” 说罢,他微微朝牧九辂的方向看了一眼。 送个东西这点小事还要来麻烦他,也不知道九皇妹到底怎么想的。 牧九辂看向他的手腕,墨色的玉在阳光下透出一种深绿的颜色来,戴在他白皙的腕上,好看极了。 出宫路上,顾绥转了转手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镯子,叹道。 “这得多少钱啊,就这么给我了?” “无价。” 顾绥忽而蹙起了眉。 牧九辂:“怎么了?” 顾绥脸色白了许多,额角渗出几滴虚汗,几秒之后支撑不住地靠向牧九辂。 “那慈宁宫的饭...是不是有毒啊。” 他的嗓音虚弱不少,牧九辂连忙扶住了他,脸色凝重。 “牧九辂,我肚子突然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顾绥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牧九辂疾声道。 “别胡说!” 说着,她一个俯身用力,将人拦腰抱起,转身往回走着。 “我这就给你找太医。” 虚弱的顾绥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他就被公主抱了,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 “牧九辂...” 他忍着疼,颤声说道:“我要是死了,你得记得...我喜欢你...你不能和其他人...结婚,知道吗?” 牧九辂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他断断续续的语气令她不安。 -- 第31页 “你闭嘴!” 她有些失控地吼道,顾绥眼眸湿润了许多。 “你凶我...” 牧九辂:“......” 她都要急死了啊! “我都快死了,你还凶我,我懂了,是我不配。” 他哀哀惨惨地说道,牧九辂深吸了口气,忽而觉得有些不对。 她将手移到他的动脉处,跳动还算明显,并不像是要死了的样子。 他不会是装的吧! 牧九辂低头看他一眼,眸光幽深了许多。 可他的脸色和虚汗做不了假啊,还有那疼得扭曲的神色。 牧九辂抱他来到了鸾霄宫,她以前在宫中的住所,太医很快赶来。 顾绥蜷缩着躺在榻上,牧九辂冷凝的视线落到太医后颈,那太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回王主,顾公子这是有些宫寒,月事期间才会是此等症状,王主莫急,待下官开副药,喝了便能好许多...” “你说什么玩意儿?” 顾绥虚弱的声音提高了不少,脸上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月事是个什么东西啊,他一个大男人... 顾绥石化了一瞬。 他忘了,这里好像,是个女尊界。 第16章 .亲亲他不想喝药,可那是一个亲亲诶!…… 顾绥猛地拉上了被子,蒙住脑袋自闭去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身体外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可他喵的里面变了啊! 宫寒... 宫你大爷啊! “王主,顾公子常年在冬州苦寒之地行军,身体落下了点病根,这往后还该好好将养才是,否则会于子嗣有碍。” 顾绥:“......” 他忍着腹部刀绞一般的疼,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能不能别说了!” 太医顿了下:“顾公子还是不要讳疾忌医的好啊。” “你先下去煎药,动作快点。” 牧九辂吩咐道,还想叮嘱些什么的太医闻言连忙点头退下了。 牧九辂看着榻上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一团,黑泠泠的瞳眸里划过一抹心疼。 “出来透点气,一会儿憋坏了。” 她放轻了声音,榻上之人突然又掀开了被子,露出一个凌乱的脑袋来。 他看向坐在旁边的牧九辂,桃花眸里泛着水光,幽怨极了。 下一秒,委屈又气愤的声音从他泛白的唇中泄了出来。 “凭什么啊!” 牧九辂:“???” 顾绥的怨气不是平白来的,想当初他与她交往的时候,他还百度了男生谈恋爱要注意的东西。 其中就有女生不能惹的那几天等等一系列事项,但他那个时候就挺奇怪的。 他一朋友的女朋友每个月那段时间都特作,牧九辂倒好,三个月来他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常。 他以为是她太过骄傲,不愿向别人暴露自己的虚弱模样,才每次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为此他还特别担忧,他不想她一个人默默忍着,身为男朋友他是要扛事的啊。 于是他隐晦地跟她交流了这个事。 “宝宝啊,你每个月有没有情绪不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啊?” 牧九辂:“?” 顾绥见自己怎么暗示她也不懂,索性破罐子破摔道。 “就那个...你大姨妈是什么时候,我知道了也好注意一下啊,免得我做了什么凉的东西对你身体不好。” 顾绥当时看见,自家女朋友掏出用卖了发簪得到的钱买来的手机,慢吞吞地在屏幕上操作了一番。 修长圆润的指尖滑来滑去,像是在手写输入。 她经常这样,顾绥也就没太在意,看了一眼后就又问了一遍。 “你先等一下。” 牧九辂头也不抬地说道,过了一会儿,她挑了挑眉,清除了浏览器的搜索记录,锁上手机,抬头看向顾绥。 “我们那儿的女人没有这种东西。” 当时的顾绥:怎么就这么要强呢! 现在的顾绥:“凭什么!凭什么你当时就没有,到了我这儿就这么悲催,牧九辂,你烦死了!” 牧九辂:“......” 当时搜索到的东西她还记得许多,其中就有这期间人的情绪会特别异常,尤其爱发小脾气。 就是简称的,作。 “你先别闹,多喝点热水。” 她之前也从未想过这个状况,但现在都已经发生了,再纠结这些也没什么用。 倒不如好好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她是按照当初搜出来的做法做的,熟料顾绥非但没有被安抚,还当场炸了毛。 “不喝!” 当日时间仓促,未能搜到更多信息的摄政王殿下并不知道,多喝热水是一个怎样的禁忌词。 本就就不忿的顾绥听了之后觉得她敷衍极了,闷闷不乐地抓起被子又把自己蒙上了。 一边疼得要死,一边在枕上画圈圈,顾绥越想心下越气。 他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眼前的黑暗忽而退散,身上被子突然被掀开的顾绥有一瞬的怔愣。 下一秒,一双红唇便贴了过来,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被缓缓渡了过来。 顾绥躺在榻上,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往外推的动作却是一下子就停了,定在了肩前。 他一口口地吞咽,桃花眸无措地眨着,翘起的睫羽微微颤抖。 -- 第32页 那一刻,在极近的距离下,他看清了她眼底自己的倒影。 半杯水入喉,他除了吞咽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牧九辂直起身来,再度倒了一杯热水,灌入口中。 顾绥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又一次被堵上了。 “唔--” 这次他吞得有点急,牧九辂连忙扶他坐起,拍了拍他的后背。 “还喝吗?” 牧九辂问道,顾绥还没说话,就听她继续说道。 “不喝我继续喂。” 顾绥嗔了她一眼:“你是想呛死我吧。” 牧九辂不与他计较,转身又去倒水,顾绥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怎么了?” 牧九辂回头看向他的手,顾绥几番欲言又止,声若蚊呐。 “...我想换个衣服。” 太医没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中毒了。 可等太医说出了真正原因之后,他这才明白过来那股流动的感觉是什么。 他现在不仅仅是疼,还觉得难受极了。 “我让人去找合适的衣裳,你先多喝点,应该可以让你没那么疼。” 这还是顾绥重新遇到牧九辂以来她最温柔的一次,他的小脾气过去了些。 虽说心下还是有点不平衡,但没刚刚怨气那么大了。 或许,也有刚刚那两个吻的原因。 “嗯。” 他抿着苍白的唇应道,虚弱少年垂下眼眸的模样让牧九辂的心脏收缩了下。 冲动让她将他揽入怀中,右手在他脑后摩挲着。 “乖,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 顾绥贪恋她的温情,下颔搭在她的颈窝处,缓缓蹭了蹭。 一刻钟后,燕舞找来了合适的衣服,岁聿和云暮进了内殿帮顾绥更衣。 待到顾绥换好衣服后,牧九辂再次进去的时候发现他的脸颊有一抹潮红。 不重,却因为他脸色太过苍白而越发明显。 “怎么了?” 牧九辂关怀道,顾绥瞥过头去,不肯说话。 牧九辂有些无奈地开口。 “刚刚路上不是还说着喜欢我,怎么现在又爱搭不理的,你还如此善变?” 顾绥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子更窘迫起来。 “谁...谁说了,你听错了!” 来大姨夫却以为自己要死了而留下遗言这事听起来太逊了,顾绥才不要承认。 牧九辂记得自己搜出来的方法还有转移注意力这一条,于是不依不饶地开口。 “你记性不好,本王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想赖也赖不掉。” 顾绥瞪她一眼:“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牧九辂哦了一声:“你要跟本王计较什么?本王好心为你找了太医,喂你喝水,做得还不够?” 顾绥气得牙痒痒起来:“你,你...” 他就是气,可是他也没办法跟她计较为什么她穿越没有大姨妈,而他穿越却有大姨夫这事啊。 她现在根本也不记得。 顾绥将被子当成了她,用力地揉成了一团,放到腹间抱着。 些许压力缓解了部分疼痛,让他好受一些。 “我不理你了!” 他赌气道,牧九辂却不以为意,在他身边坐下之后喋喋不休。 “你说说你当时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想的却是要跟我说喜欢我,还不让我与其他人结婚,你就那么想嫁给本王啊。” 牧九辂心下想着,他若是认了,那她明天就娶他过门。 却不想顾绥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才没有!” 他分明是想娶她才对。 “呵,是吗?” 还说没有,行,那她就看他能嘴硬到几时。 欲擒故纵,鱼儿现如今已经咬钩,接下来只要沉住气,缓缓收线就是了。 “公子,药已经好了。” 岁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放下之后将药汤倒入碗中,贴心地服侍顾绥用药。 “咦,好苦啊,我不想喝了。” 注意力早已被转移,又喝了些许热水的顾绥此刻不像刚刚那般疼得要死了,便又开始耍起了小脾气。 牧九辂眉心微蹙:“是还要我喂你?” 顾绥:“......” 他不想喝药,可那是一个亲亲诶。 他现在都还没重新将她追回来,岂能错过白嫖一个亲亲的机会? 顾绥垂眸,眼睫一眨一眨的,心下盘算着。 但他也不能太主动了,不然她肯定能看出来,万一对他有意见了不好追了怎么办。 “我不喝,也不要你喂。” 他扭头说道,右手还推了推牧九辂手中的碗,将作之一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岁聿忧心地开口:“公子,您还是喝点吧。” 牧九辂却是干脆地将药碗接了过来,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 摄政王气场强大,岁聿和云暮两人虽然不想出去,但顾绥也没开口要他们留下,他们便只能跟着燕舞退下了。 殿内就只剩了她们两人,牧九辂吹了吹碗上的热气,汤匙搅动药汤时偶有碰撞声传出。 顾绥感觉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了许多,他又开口说道。 “我说了不喝就不会喝的,你死心吧!” 牧九辂直接堵住了他那不安分的嘴。 -- 第33页 顾绥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快,片刻之后小幅度地挣扎着,双腕紧接着就被她单手按在了头顶之上。 苦涩的汤药渡了过来,顾绥被迫吞咽,然此时口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苦味,还有一丝属于她的馨甜。 他一遍贪恋地吮.吸着,一边挣扎着。 他动作本来就不大,又因身体虚弱而使不上劲儿,牧九辂轻松将他压住,眉梢轻挑。 她喂完一口药后转而喝了第二口,没给顾绥半分反应时间,新一轮的挣扎再次开始。 五次过后,一碗药汤终于见了底,牧九辂缓缓起身,放下药碗。 躺在原处的顾绥有些意犹未尽,眼里闪过一缕可惜。 居然这么快就喝完了,唉。 第17章 .教导牧九辂:好看,本王手真巧。…… 牧九辂抱顾绥回鸾霄宫的路上,有不少宫侍宫女看见了这一幕。 向来生人勿进的摄政王居然主动抱了别家公子,她们哪能不震惊,私下里纷纷议论起来。 宫里的消息流传得快,正在御书房奋笔疾书的小皇帝听说之后,一个没注意把笔给掰断了。 “皇上!” “去请摄政王来一趟。” 牧桓面无表情地说道,御前大宫女希槐默默叹了口气,躬身退下了。 鸾霄宫离御书房并不远,然牧桓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人,此时她已经十分不耐了。 “陛下这个时辰找臣前来,所为何事?” 牧九辂无需跪拜,只行了个拱手礼便抬起了头,直视着高位上的小皇帝。 牧桓刚刚还想着,等摄政王来了之后,她定要好好告诉一下这位九姨母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然现在,她对上了牧九辂幽深冷淡的目光,听着她不轻不重的声音,莫名的有些...怂。 小皇帝置于桌前的手攥紧又松开,接着拿起茶盏来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神情。 “朕听闻,顾公子刚刚被摄政王抱回了宫?” 她压着声音问道,可依旧掩盖不了其中青涩。 牧九辂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是。” 牧桓像是有了底气一般,啪地一下将茶盏放下。 “摄政王啊摄政王,那顾绥之如今怎么说也是待嫁之身,你如此唐突,岂非污了他的清白,传出去可是要引人非议的啊!” 牧九辂眉尾轻挑,开口说道。 “陛下之前自己下的口谕,允他自行在玉露楼比武招亲,臣拿到了他的绣球,也算是他的半个未婚妻。” 小皇帝:“......” “可你不是还没打赢他,他也没嫁给你,这般做法实在不合礼数!” 牧九辂一手端在身前,摩挲着拇指上泛着冷光的骨扳指。 只轻轻一个抬眸,她便带给了牧桓无上的压迫感。 牧桓滚了滚喉咙,强忍着没让自己移开视线,厚重的龙袍贴在她笔挺的脊背上。 “陛下知道臣与顾公子是从慈宁宫走出来的吗。” “父后?” “太后召臣进宫,言下之意是要让臣平日里多教导教导年幼的陛下,可臣有一点不明白。” 牧桓不明所以,眼含警惕之色,开口问道:“什么?” “陛下已有两位帝师教你治国之道,又有上将军传你武功,教你兵法。 也不知她们是有多无能,还需要日理万机的臣来教导陛下。” “你...” 她虽口中称臣,态度却比她一个帝王还要嚣张。 牧桓心下万般不甘,却又不得发泄。 “但现在臣明白了,不是她们无能,而是陛下太过放纵。” 牧桓瞪大了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放纵?到底是谁放纵! “摄政王怎敢口出狂言,你信不信...” 牧九辂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冷漠至极。 “难道不是?” “刚刚之事发生了才多久,陛下不仅十分在意这些微末小事,竟还有闲心来插手,呵。 臣问你,太傅留的课业陛下做完了吗,该读的史,该背的文章,以及该练的骑射,陛下都完成了吗。” 被质问的牧桓一时间气得有些发抖,她抬手指向殿中立着的人,怒吼道。 “朕就算做完了又怎样,就算做得再好又怎样,有你这个摄政王把持着权利,将所有事都做了,朕这个皇帝又有何用!” 她将心底积攒的怨气一下子释放了出来,怒不可遏地扫掉桌子上的一切东西,神色都有些癫狂起来。 殿内宫女早已退了出来,可此时她们即便在殿外也能听见里面的吼声,心惊肉跳地垂下脑袋,不敢瞎听。 “喊完了?” 牧九辂任由她发泄着,待她累得气喘吁吁,重新安静下来,才淡淡开口。 “牧桓,我问你,你想要当好一个帝王吗?” 牧桓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自然!” “那你觉得,你现在当得好这个帝王吗。” 疏冷的质问落入耳中,牧桓想要反驳,张了张唇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墨守成规,优柔寡断,又好高骛远,这就是高太傅对你的评价。 牧桓,我问你,那些经过我手的折子,你看了之后都有什么想法。” 牧桓脸色一下子白了许多,牧九辂见状眉眼间的冷意更重了。 “你根本没看过。” -- 第34页 “朕看了!” 她疾声反驳道,牧九辂冷呵一声。 “但是因为对我心存怨恨,根本没看全是吧。” 牧桓不说话了,牧九辂拂袖转身,朝殿外走去。 “牧桓,想想你母皇是怎么死的,这皇位,向来有的是人想要。” 她最后的寒凛嗓音徘徊在殿中,牧桓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希槐,希槐!” 她六神无主地喊道,殿外候着的希槐快步来到她身边。 “皇上,您冷静一下,奴婢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她看小皇帝的状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语气十分急促。 “不用!” 牧桓抓着她的手臂说道,声音一时间有些无力。 希槐还是十分担心:“皇上您真的没事吗?” 牧桓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你去将这一年来所有摄政王经手过的折子都找出来。” 希槐有些疑惑:“皇上为何突然要这些?” 以往不都是看了两三本就不耐烦地让她收起来的吗? “别问那么多,让你去你就去。” 牧桓拧眉说道,希槐闭上了嘴,重新倒了杯茶后便退下了。 牧九辂的放肆质问仍萦绕在耳边,牧桓忍不住磨了磨牙。 都觉得她当不好这个皇帝。 既如此。 她要偷偷学习摄政王的所有手段,然后惊艳所有人! * 摄政王携着一身冷意走出御书房,宫道上人人退避,不敢上前招惹。 一路行到鸾霄宫前,牧九辂进门之后敛了敛周身气息。 “他怎么样了?” 燕舞上前迎接,听到问话后认真回道。 “顾公子还在睡。” 喝完药后,本就精神不济的顾绥越发困顿,牧九辂是看着他睡着了之后才去往御书房的。 “嗯,上将军现在何处。” “上将军在东郊大营,近日都在忙于演武一事。” 临近年末,顾庭颂要忙的事情同样不少,通常一整天都不在家,也就未能时时关注顾绥。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牧九辂朝殿内走去,脚步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王主,公子还在歇息。” 守在门前的云暮拦住了她,牧九辂瞥了他一眼。 “这里是本王的宫殿。” 云暮咬了咬牙:“王主放心,等公子醒了我们就回府,不会在此久留的。” “你家公子行动不便,你想让他一路颠簸着回去,再加重病痛吗?” 云暮:“......” 他家公子才没有那么娇气! 留在这里更不安全,谁知道摄政王会做些什么,万一她趁人之危呢! 岁聿拉了云暮一把,温声开口。 “那王主到底是何意?” 牧九辂:“便让他在此休养一晚,明日状况好些再走也不迟。” “这于礼不合...” “就说是太后留他,不会有人乱说话,之前的消息本王也会封锁,无人再敢外传。” 牧九辂当时心急如焚做了出格的动作,她与顾绥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在这个世道里,她便不得不预防着。 “奴明白了,多谢王主。” 岁聿谢道,云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还跟她道谢啊,她分明不怀好意,还勾引他们公子! 牧九辂大大方方地朝殿内走去,云暮正想拦,被岁聿一把拽住了。 门关上之后,云暮气闷地问道。 “你干什么啊?” 岁聿淡淡道:“公子醒来时,最想看到的人可能并不是我们。” 云暮虽很不想承认,但想想这段时间一来公子提起摄政王的频率,他就有些泄气。 殿内,帐幔半放着,少年侧躺在床上,枕着小臂,睡得安然而又宁静。 牧九辂坐在床边,温柔的眼神描摹过他的眼角眉梢。 看他这般模样,她不禁探出右手,拂过他的脸颊。 清浅的呼吸喷洒在指尖,像被羽毛轻划而过,痒痒的令人心动。 牧九辂屈指刮过他的鼻梁。 床上之人忽而翻了个身,她忙收回手,抿了抿唇。 牧九辂原以为自己弄醒了他,却不想他就只是单纯的翻身,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少年睡姿较之刚刚肆意了许多。 他的脸朝向了里侧,一只手在被子里,一只手反搭在枕头上,腿也不安分地裹起一部分被子,在身上堆出凌乱的褶皱。 牧九辂唇角轻翘,摇了摇头。 睡觉还是这么不老实。 牧九辂眸光一转,紧接着落在了顾绥那散落在枕上的头发之上。 他不束发,也甚少有发饰,向来放松而又随意。 牧九辂心下微动,鬼使神差地将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她将其分出几缕,照着她记忆中的步骤开始编了起来。 他现在的头发并不长,不过在肩部与腰部之间,牧九辂没多久就编完了一束。 她拿了一根红线过来在尾端绑了个结,少年简单的发型中突然就添了一抹亮色。 牧九辂看着自己的成果,眉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好看,本王手真巧。 -- 第35页 觉得好玩的摄政王不亦乐乎地继续了下去,直到顾绥有醒来的迹象。 少年发出一声闷哼,牧九辂正在绑蝴蝶结的动作一顿,继而飞快地拆起了那些细小的辫子。 可在最后还剩两束的时候,实在来不及的她急忙远离了床边,赶在顾绥醒来之前坐到了殿中央的桌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刚睡醒还有些茫然的顾绥坐起来随意地抓了把头发,感觉手感有些不对的他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更疑惑了,他一手拈着那两缕辫子,看向牧九辂,歪了歪头。 牧九辂表面淡然得一批,冠冕堂皇道。 “你梦游干的。” 顾绥:“???” 第18章 .恃娇行凶“宝宝,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一些事啊?” 顾绥于短暂的停顿过后忽而有些欣喜地说道,牧九辂抿了抿唇。 “什么?” 顾绥动作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不知该怎么解释。 “就头发啊,这件事我之前也干过的,我趁你睡着给你编辫子,然后你突然醒了。 我找借口说是你梦游,就与你刚刚干的事一模一样,你是不是有点印象?不然你怎么会说出这句话的。” 牧九辂瞥开眼去,只留了一个紧绷的侧脸给他。 “本王才不会干这么幼稚的事。” 顾绥:“......” 论前女友太傲娇怎么办? 牧九辂偷瞟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顾绥,清了清嗓之后再次开口。 “你怕是睡迷糊了,你刚刚说的本王一句都听不懂。” 顾绥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你不是丢了两年的记忆?” “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顾绥抬高了些声音,牧九辂再次看过来之际,俊逸的眉轻挑着,凭空添了分邪肆。 “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没准你听完就想起来呢!” 牧九辂好整以暇地等着,顾绥盘腿坐在床上,想了想措辞。 “三年前你突然失踪,其实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就我之前在的那个地方。 我在公交站碰到了你,我本来是看你一个人,大晚上的想送你回家来着。 但你说你家在承天大街三十七号,我们那没有这个地方,我要报警吧,你又不让。 当时你穿得还挺华贵的,我就以为你是哪家离家出走的大小姐,见你无家可归,我就把你带回我家了。” 顾绥认真地回想道,桌旁坐着的牧九辂垂下了眼帘。 他记得倒清楚。 她那时被母皇派去朝阳城查案,结果路上出了意外,醒来之际她就已经在那个陌生的世界了。 她警惕地防备着那里的一切,却在他说出那句‘要不你跟我回家吧’的时候,没有拒绝。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他。 他说他叫顾绥,她便突然明白为何觉得他眼熟了。 顾庭颂独子顾绥之,牧王朝独一无二的少年将军,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她与顾绥之没有交集,不过见过一两面,却也知道此人淡漠无情,平日里连话也不说上一句。 可顾绥不一样。 他伶牙俐齿,举止大方,不似任何一个她以往见过的儿郎。 她本无心情爱,可他却硬生生闯入了她的心房。 “我们先是成为了室友,然后呢,我对你有意思,你对我应该也有意思,我们就成为了恋人。” 牧九辂:“就这么简单?” 说得轻描淡写,也不知道当初那个又是摆蜡烛又是撒花瓣跟她告白的人是谁。 顾绥啊了一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这些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之后,咱们俩如胶似漆,相亲相爱,干柴烈火,颠鸾倒凤...” 牧九辂的眼眸变得幽深了许多,顾绥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啪地一下捂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又缓缓松开,嘟囔着。 “其实吧,我们那很开放的,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是吧。” “顾公子这是在变着法子要本王对你负责?” 牧九辂突然开口,顾绥愣了瞬:“啥?” 她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盏,淡淡道。 “你不是在讲故事,继续。” 顾绥单手托腮,她这根本不当回事的态度让他有些气闷。 “后来过了一年多,你又突然从我的世界消失了,之后的一年我再也没找到过你。 半个多月前,我正准备要搬家,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突然到了这里,就是招亲那天,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牧九辂眯了眯眸,眼底划过一缕暗芒。 “故事要讲得清楚明白才是好故事,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绥半张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我就是喝酒了,给你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话就挂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说了什么?” 牧九辂咄咄逼人,浓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顾绥缩了缩肩,垂下眼睫。 “没说什么...” “是吗?” 牧九辂眼神锐利,语气幽凉,顾绥霎时间就怂了,声音越来越弱。 “就...分个手...” 牧九辂冷呵了一声,第一次在他面前散发了属于摄政王的威严。 -- 第36页 “为什么。” 顾绥几乎想要逃离,却被她用眼神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牧九辂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这是她一年前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质问,此刻她不容他有半分搪塞。 “说啊,为什么。” 顾绥垂下了头,眼神飘忽,声音磕磕绊绊。 “我...是我一时冲动,我喝了酒,对不起,我错了。” 他还是不愿,将那般狼狈不堪的过去平铺在她面前。 他遭受过太多的白眼与嫌弃,他不想让她也看不起。 “这就是你的回答?” 疏冷寒凛的嗓音骤然响起,顾绥胸口一紧,不敢抬头看她。 “嗯。” 牧九辂心下有股火气腾空而生,都到现在了,他还在含糊其辞。 当初不是在电话喊着不要让她管着他吗!怎么现在就变成了他一时冲动了? “你想好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可当真算不上精彩。” 牧九辂站了起来,朝他走近几步,顾绥抬眸之际,桃花眸里充斥着一股委屈。 “你别这么大声,我肚子疼。” 牧九辂:“???” 恃娇行凶? “我都说我知道错了嘛,你既然忘了,我也不强求你想起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顾绥抱着被子,双臂环在身前,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身前背后,一眼看去,有让人压着他狠狠欺负的冲动。 牧九辂在殿中来回踱步,一时间不知道心中火气该朝哪发泄。 他刚她更刚,他柔她没辙。 “你自己先好好休息吧,本王还有事要忙。” 牧九辂转身要走,顾绥急急忙忙地喊道。 “宝宝。” 牧九辂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唰地转身。 “你喊什么?” 顾绥声音弱了弱,委屈巴巴地开口。 “我以前都这样叫你的。” 牧九辂冷哼了一声,他还委屈上了! “不许!” 不跟她解释清楚分手这事,没法儿复合! 顾绥倔强地说道:“我不,我就叫。” “宝宝,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好难受。” 牧九辂眼眸一缩:“...不许撒娇!” “我哪有。” 顾绥没有半点自觉,他觉得自己现在正常得很,却偏偏尾音粘稠还微微上扬,听起来酥酥痒痒的。 说实话,牧九辂受不住。 “你闭嘴!” “你又凶我,我要疼死了。” 他睁着一双无辜又可怜的桃花眸,牧九辂回望着他,眼眸幽深晦暗。 三秒钟后,她败下阵来。 “喝水吗?” 牧九辂从门前走了回来,顾绥眼里闪过一抹欢愉。 “宝宝倒的我就喝。” 牧九辂十分不得体地翻了个白眼。 他就作吧! 她也就是看他特殊日子的份上。 等他好了,看她怎么算账! “给。” 牧九辂将茶杯递给他,顾绥依旧抱着被子不肯撒手,眸光闪闪地说道。 “宝宝喂我好不好?” 牧九辂深吸了口气,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怎么喂?” “宝宝想怎么喂就怎么喂呀。” 他眼里有着明晃晃的期待,牧九辂冷哼了声,捏住他的下颔,直接将茶杯移到的他唇边。 “唔,唔唔--” 顾绥不乐意起来:“你下午不是这么喂的!” 牧九辂放下茶杯,抱肩说道:“不是你说的想怎么喂怎么喂?” 顾绥:“......” “那你也太凶了,哪有这么喂的。” 他嘟囔道,牧九辂没忍住气笑了。 “你想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凶吗?” “不,我不想。” 顾绥忙摇了摇头,那两束还没散开的小辫子来回晃动着。 尾端的红绳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有些惹眼。 牧九辂拎了茶壶过来又倒了一杯水。 “自己喝。” 该解释的没解释清,还妄想她宠他,想得美! 顾绥失落地接过茶杯,安静地垂眸喝着,水蒸气模糊了他的眉眼,站在床前的牧九辂就那么看着他。 “喝完了。” 牧九辂又倒满一杯。 刚想再要点的顾绥冲她弯了弯眉眼。 “谢谢宝宝,宝宝真好。” 牧九辂哼了声,她才没想要关心他。 她就是想让他安静点,毕竟喝水就不能说话了不是。 “岁聿云暮,进来伺候你家公子更衣,燕舞,去传膳。” 牧九辂吩咐道,没一会儿后,穿戴整齐的顾绥就坐在了八仙桌旁,喝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粥。 牧九辂在他对面,视线不禁落在他肩前垂着的那缕红绳之上。 “怎么不拆。” 顾绥:“因为是宝宝编的啊。” 刚刚云暮想拆来着,硬被他拦下了。 以至于此刻梳顺的头发中夹杂着两缕有些歪的辫子,甚为明显。 牧九辂义正言辞道:“本王说了,那是你梦游干的。” 顾绥笑眯眯地点头:“好好好,宝宝说是就是。” 牧九辂:“......” 算了,看在他喜欢的份上,留着就留着吧。 反正本王是不会承认的。 -- 第37页 第19章 .除夕顾绥:“这杯酒,敬你。”…… 第二天,顾绥抱着手炉,裹了厚实的披风上了回家的马车,恋恋不舍地掀开窗帘。 昨晚虽然在宫中留宿了,但俩人不住一个屋,他辗转反侧了半天才睡着。 马车辘辘向前,后面的人影越来越小,顾绥过了好久才放下帘子,恹恹地靠在车厢上。 回家之后,顾绥休养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天天喝药,还没宝宝喂,苦死了。 但是不喝还不行,那种疼他根本不想经历第二次。 牧九辂不在,他只能皱着眉将其一饮而尽,然后连忙含颗饴糖。 好在除夕那天,他终于变得生龙活虎,在进宫参加夜宴之前着手给牧九辂准备生日礼物。 她是正月初一的生辰,又于朝阳初升之时诞生,光凭这个就能看出她独得厚爱。 “绥哥哥,你偏心,我也想要这样的生辰礼。” 李伏羽晃着顾绥的手臂说道,表情看起来委屈极了。 “我那天不是送你了?” “可那不是绥哥哥自己做的啊,凭什么摄政王就能得到绥哥哥自己雕的小像啊,我也想要。 还有那个蛋糕,绥哥哥给我做的就好小,不像给摄政王的,还是双层的,哼。” 李伏羽少年心性,顾绥闻言敲了敲他的脑壳。 “你那天不是因为太仓促了,你等明年,我肯定给你做个更好的蛋糕。” 李伏羽扁了扁嘴:“那木雕呐。” 顾绥婉拒道:“这个不行哦,这个是独一无二的。” 他小心地吹去檀木小像上的木屑,拿至阳光下细细查看。 那是他初遇她那天的模样,长簪挽单髻,每一根发丝都透着她的孤高冷傲,栩栩余生的神情宛若随时随地能活过来一般。 “绥哥哥手真巧。” 李伏羽赞叹道,眉目间有着一缕羡慕和惋惜。 顾绥雕了一下午,中途顾庭颂来来了一趟。 她见他如此认真,便没有进去打扰,只在窗边看了他一会儿。 这段时间她虽不常在府里,可也知道顾绥身边发生的事,有些无奈的同时,又有些动摇。 她第一次看他那么喜欢一个人。 他在提起她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 “我听说,今天夜宴会很晚才散是吧。” 顾绥将东西装好之后问道,李伏羽叹了口气。 “是啊,而且就算散了之后回家还要守岁,基本上要到天亮才行。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守的,岁月也不是能守得住的东西啊。” 顾绥:“这么久,不是到十二...子时就可以吗?” 他打算十二点一过就把生日礼物送出去,到时候他绝对是第一个给她过生日的人。 “若是只到子时就好了,往年我在府中过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守岁夜还不得不与李文信他们见面,烦得要死。” “没事,今年和我们在一起,你想玩什么都行。” 李伏羽这才开心了:“好耶,那绥哥哥要陪我打叶子牌。” 顾绥犹豫了下:“...那你可能得先教我一下。” “没关系,绥哥哥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正好现在离进宫还有一段时间,我现在就教你吧。” “行啊。” 夜幕如期而至,京城上下却是灯火通明,帝王与民同乐,百官携亲属参宴,内外宫道,车水马龙。 皇城之内,连宫人的装扮都喜庆了许多,各处挂着红绸灯笼,一片喜庆之色。 顾绥与李伏羽被宫侍引领到男眷所在之所,等候夜宴开始。 顾绥一进入这里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多人啊! 他像是误入了什么大型国风秀场一般,各家主君公子争奇斗艳。 雍容华贵者有之,艳丽夺目者有之,清丽俊逸者亦有之。 如若是单拿出一个来,顾绥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这么多人聚在一块,他总觉得有些违和。 熟料,别人眼中的他更违和。 少年着一身墨色织银麒麟云纹窄袖锦袍,衣摆不似其他人一般及至脚踝,腰上系了玉带,悬着一块红玉,身形玉立,明眸皓齿。 一头青丝松散地披在肩后,没有佩戴华丽的簪钗,只在左侧戴了一枚白鹤发扣,越发趁得他眉目如画。 “嘁,哗众取宠罢了。” 牧易身边,一位圆脸的小公子不屑地说道,牧易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他名唤薛淞,丞相府五公子,一直是牧易的小跟班。 薛淞知道牧易不喜欢顾绥之,才会当着他的面如此说道。 可薛淞不知道,牧易已经被自家皇姐警告过了。 “你少说点。” 牧易没什么表情地说道,视线一直停留在顾绥身上,心下百思不得其解。 他到底哪吸引皇姐了啊! 有人上前与顾绥搭讪,说的不过是些客套话,顾绥连人都认不清,哪会费心周旋,只点点头就算是回应了,敷衍得很。 朝里侧走去,顾绥看见了一身盛装的牧易。 见顾绥望了过来,牧易第一反应是躲开了视线,可下一秒他就察觉出不对来。 他是元仪彧君,他有什么好躲的! 牧易又抬起下颔骄傲地看过去。 “李伏羽,你最近怎么样,他没有欺负你吧!” -- 第38页 李伏羽一直跟在顾绥身边,闻言心下暗暗哼了一声。 “小叔叔多虑了,绥哥哥待我好着呢。” 还帮他抄君则呢,总算是帮他赶在今天之前交给了摄政王。 顾绥选择了靠近牧易旁边的位置坐下,旁边有宫侍上了果酒点心。 “一起喝一杯?” 顾绥眼里男人的友谊十分简单,没什么是打一架或者喝一杯解决不了的。 吴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顾绥慵懒地侧坐在案前,举着酒杯朝牧易递了过来。 牧易抿了抿唇,犹疑了下。 他就这么喝了,好没面子,可他要是拒绝,皇姐知道了定然生气。 “什么人敬的酒都配殿下喝的?顾公子也未免太自信了点。” 一旁的薛淞突然开口道,李伏羽正要拍案而起,被顾绥按住了。 “你谁啊?” 顾绥抬眸看了过去,刚刚还平和温润的桃花眸变得晦涩了许多。 “丞相府,薛淞。” 顾绥忽而勾了勾唇,拿着酒杯的手往右移了移,正对准了薛淞。 “薛淞?那这杯酒,敬你。” 话音刚落,薛淞正想嘲讽,却只见顾绥翻转手腕,杯口倾倒。 晶莹剔透的酒液尽数洒在了光滑的地砖之上,淅淅沥沥的声音不大,却在此刻甚为突出。 那一瞬间,无人敢出声。 牧易都屏了屏呼吸,喉头滚动。 他怎么敢的啊! 好一会儿后,反应过来的薛淞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冲顾绥喊道。 “顾绥之!你放肆!” 顾绥恍若未闻,将空了的酒杯放到案上,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不轻不重地说道。 “满上。” 岁聿闻言照做。 顾绥又看向了牧易,再次问道。 “喝一杯?” 牧易看了一眼旁边要炸了的薛淞,这次简直是下意识就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顾公子请。” 酒杯相撞之际发出清脆的一声,周围环绕着薛淞气愤又不甘的喘声。 没有人理会他。 牧易喝完之后还特地将酒杯倒过来,顾绥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好喝吗?” 牧易一是怕顾绥之打他,二是怕皇姐回头罚他,比起以往的骄纵乖巧了不少。 “好喝。” “这酒其实也就那样,等下次你去我家,我给你酿更好喝的。” 顾绥亲切道,一直提心吊胆的牧易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 “绥哥哥,你怎么还专门给他酿酒,我也要!” 旁边的李伏羽不依道,牧易一听连李伏羽都没有,一下子来劲了。 “你争什么争,本殿下是彧君,还是你长辈,顾公子说了给我的。” 李伏羽暗暗瞪了他一眼,此刻这里这么多人,又刚被罚过没多久,他还真不能和他吵。 顾绥轻笑起来,悄咪咪地凑到李伏羽耳边说道。 “没事儿,等回去给你也弄个不一样的。” 牧易没听清顾绥说了什么,他只觉得那日顾绥之做的菜都如此好吃,那酿的酒肯定也不差,此刻心下有点小期待。 看来这个顾绥之还是挺识趣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他,加一分。 旁边的薛淞被完全忽视,要不是顾忌着这里是皇宫,怕是能直接掀翻桌案。 他在家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何曾受过这委屈。 关键是他明明以为自己在帮牧易,可牧易却不知何时到了顾绥之的阵营,这让他更加憋屈。 不多时,诸人移步韶和殿,百官亦在,夜宴即将开始。 牧九辂与顾庭颂分别坐于文武官员的最前方,顾绥一眼就能看到她们两人。 她们不说话坐在一起的时候莫名和谐,周身那种气场不相上下,顾绥默默勾了勾唇。 看来也不是那么不可调解嘛。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扫向顾绥,见他在朝这边看,都觉得是在看自己。 顾庭颂与牧九辂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得意之色。 小皇帝与太后和太皇太后三人是最后到的,小皇帝进行了一番简短的辞旧迎新的讲话后,夜宴正式开始。 钟乐响起,舞伎登台,流水般的宫侍奉上种种精美的菜色,众人一齐举杯,欢庆新年。 第20章 .醉酒“新年快乐,我的绥绥。”…… 酒至半酣,教坊司所备的歌舞也已有些乏味。 不时有哪家公子将早已备好的才艺展示出来,以博些许美名。 或歌或舞或弹或唱,倒也有些精彩,可来来回回的也不过是那些。 对顾绥来说,也就看看牧九辂的反应有意思。 她若是多看了哪家公子几眼,他能当场从李伏羽那儿将此人的三代祖宗挖个清楚。 “这曲也听了,舞也看了,着实有些无趣,倒不如几年前顾公子的的剑舞来的精彩。” 太皇太后突然开口,台上刚刚弹完一曲的陈家公子五指微蜷,颔首走了下来。 诸多视线集中到了顾绥身上,顾绥握着酒杯的手捏紧了些。 来之前也没人告诉他还有这出啊! “的确,顾公子武功卓绝,剑法更是得上将军亲传,上一次见顾公子的剑舞还是在五年前。 -- 第39页 之后顾公子就常驻边疆,再未得见,倒真有些想念,不知今日可否一饱眼福?” 殿中有人附和,顾庭颂幽冷的目光落到了太皇太后身上。 就算绥之武功没忘,太皇太后此言也够阴毒。 什么叫别人的舞曲就无趣,绥之的剑舞就精彩? 这话虽然没错,但也不能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啊。 “太皇太后可是觉着累了?” 牧九辂轻飘飘地斜过来一眼,话语间虽含着问怀,但却无波无澜,听起来莫名有些幽冷。 太皇太后眯了眯眸:“摄政王多虑了,今日除夕,哀家兴致正浓,就等顾公子大显身手呢。” 这意思,是非要看顾绥之一舞了。 摄政王就算位高权重,可这是时候若是再说些什么,轻易便能被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太皇太后...” “你们之前也不是没看过我舞剑,若总是舞剑,我自己都觉着没意思,不如来点新鲜的?” 顾绥弯了弯桃花眸,及时出声打断了牧九辂接下来的话,从座中站了起来。 牧九辂看了过来,眸光幽深,顾绥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 他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不至于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 “有鼓吗?” 顾绥问道,很快便有三五个宫侍抬了一面红漆牛皮的桑木鼓。 顾绥走到殿中央,拿起鼓槌来先随意地敲了两下,试了试手感。 “麻烦灭几盏灯。” 顾绥双手握槌,头也不抬地说道。 “照做。” 牧九辂吩咐着,殿内一时间暗下来不少。 咚-- 咚咚-- 鼓声响了起来,两声过后,鼓点忽而密集了不少,轻重有度,节奏感疏密有致。 在略有些昏暗的环境中,众人眼前好像浮现出一副景。 黄沙漫天,单鼓立在破损的高台之上,血染鼓面。 鼓槌重敲,黄沙卷起,旌旗飘扬。 好似有什么模糊了视野,然鼓面的震动犹在耳边,鼓槌的落点清晰可见。 一声声震撼有力的激越鼓响穿透漫天的黄沙,直击耳膜,引人血脉贲发,心神颤动。 顾绥忽而放慢了节奏,沉闷的鼓声中忽而带了一丝凄凉之色。 “取萧来。” 牧九辂抬手招了身后的燕舞,吩咐道。 燕舞很快取了一只白玉长箫来,牧九辂将其横在唇边。 下一秒,幽幽萧声便穿插.进了鼓声之间。 缥缈似烟,若有若无,像是亡魂经久不绝的呜咽。 听到萧声,顾绥抬头来看了一眼,视线撞上她的墨眸,唇角翘起一丝弧度来。 鼓萧合奏得精妙绝伦,宛若心照神交,天衣无缝。 殿中之人一时间都沉浸在这曲声当中,刚刚还有些困顿的人早已清醒过来,下意识攥紧了拳。 鼓声又重了起来,依旧不快,却更激昂。 她们仿佛看到,黄沙中的残影握着长戟,举着残破的战旗,一步步向前,没有一丝后退的念头。 她们勇往直前,哪怕知道自己终将会被黄沙埋葬,可仍旧不悔。 萧声渐停,鼓声依旧,变得急促而又紧密。 黄沙彻底湮灭了所有人的视线。 无人得见她们去往何方,只有响彻云霄的呐喊在耳边响起,夹杂着斧钺之声,嗡鸣不绝。 鼓声戛然而止。 没有人知道她们结局如何。 这一曲,结束了。 顾绥放下鼓槌,清朗的嗓音将所有人带了回来。 “太皇太后可还满意?” 殿内一时间无人回应。 也没有人去点起那些被熄灭的烛火。 太皇太后常年在深宫待着,哪经历过这个,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顾绥是在跟他讲话。 他调整下神情,拊了拊掌,嗓音有些干涩。 “顾公子果然才艺双绝。” 顾绥又看向牧九辂,唇角弯得更深。 “还得要多谢摄政王以萧曲合奏,让这首曲子有了灵魂。” “不必,即兴罢了。” 牧九辂将白玉箫交给燕舞,淡淡说道。 “曲子叫什么?” 顾绥朝她耸了耸鼻子,明明就配合得挺好,非得嘴硬! “曲名逐鹿。” 殿中之人身形玉立,容貌姣好,此刻却无人再敢轻视他一眼。 能奏出这等乐曲,岂非池中之物? 也就是这半年来他赋闲在家,每月不过参与两次大朝会,倒让有些人逐渐忘了他前几年的凶煞之名。 牧从枫瞟了一眼小皇帝左边的太皇太后,心中啧叹。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敢找顾家的麻烦。 这一段插曲过后,顾绥回到座上继续吃菜喝酒,并不在乎他人对刚刚哪一曲的评价。 “什么时候了?” 他可是还等着送生日礼物呢。 “快啦,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能散了。” 李伏羽现在看向顾绥的时候满眼冒星星,脑子里都是绥哥哥怎么这么棒,绥哥哥天下第一! 左边的牧易也被刚刚那一曲惊到了,时不时朝顾绥这边看过来。 他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皇姐喜欢他了。 可他还是姓顾啊,他为什么要是顾庭颂的儿子啊! -- 第40页 纠结的牧易有些气闷起来,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果酒。 顾绥嫌那果酒太过甜了,招了一位宫侍来让他换一壶。 那宫侍心下一思量,顾公子可是当将军的人,喝这种果酒确实委屈了他,便去取了壶后劲儿最强的屠苏酒来。 岁聿试毒过后为他斟了一杯,顾绥刚喝一口眼睛便亮了一瞬。 这酒够劲儿啊,不比现代的差啊。 李伏羽见状也想试一下,顾绥笑眯眯地给他倒了半杯。 李伏羽兴致盎然地送到唇边,却一小口就将他辣地直吐舌头,热汗都涌了出来。 “绥哥哥你好坏,你都不告诉我这么辣的!” “哈哈哈,是你自己要试的啊。” 另一边,牧易对着自己的随侍吩咐道:“他们喝的什么,你也拿一份过来给本殿下。” “是。” “嘶,好辣好辣。” 牧易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硬生生让他忍住了。 顾绥之到底是不是人啊,这种酒他也喝得下去! 一刻钟后,顾绥有些微醺,他站起来想要出去透透风。 岁聿和云暮连忙跟上,李伏羽那一小口已经让他有点神志不清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顾绥便没叫他。 走出室外,微冷的风拂上面颊,顾绥清醒了些。 他转身看向岁聿:“我之前给你的那个盒子呢。” “公子。” 岁聿从袖间将那个小檀木盒子取出,递给顾绥。 顾绥将里面的小像拿了出来,指尖摩挲其上。 “还有多久十二点啊?” “公子说什么?” “啊不是,子时,还有多久到子时?” “还有不到一刻钟。” “哦。” 顾绥点了点头,而后略有些犹疑地指了一个方向。 “鸾霄宫,是在这个方向对吧?” 岁聿云暮对视一眼,有些面面相觑。 “是。” 顾绥抬脚朝那个方向走去。 “你们谁去告诉牧九辂一声,我在鸾霄宫。” 岁聿微微蹙眉,有些担忧。 “公子您醉了?” 顾绥回头看他一眼。 “你在胡说什么,我会醉?快去快去。” “我跟着公子,不会让公子出事的。” 云暮说道,岁聿这才在顾绥的注视下回去韶和殿。 鸾霄宫,守门的人见到是顾绥突然来此还有些诧异,不敢放他进去。 顾绥也不急,就等在这里,抬头望着星空。 “公子,您还好吗?” 云暮小声问着,顾绥很敏锐地回道。 “好啊,怎么不好,又是一年,新的一年。” 云暮见他吐字清晰,这才放下心来。 “那云暮便提前祝公子新年快乐啦。” “你也新年快乐。” 顾绥随和地说道,云暮心下有些温热。 “你在本王宫门前做什么?” 牧九辂是一人前来,岁聿并不在她身边,云暮微微蹙眉。 “得等一会儿才告诉你。” 少年弯着桃花眸,带着欢愉和神秘,牧九辂唇瓣轻抿。 “公子,岁聿不见了。” 云暮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早在顾绥出来之后就跟了上来,并特意躲避掉了中途回去的岁聿的摄政王挑了挑眉。 “那你去找找,别让他出什么事了。” 云暮:“......” 所以公子就不觉摄政王此刻在这里有哪不对吗? “你去啊,不用担心我,有她在就算又有刺客我也会没事的,再说了哪来那么多刺客,大过年的。” 顾绥催促道,云暮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怎么公子就这么信任摄政王。 唉。 顾绥一直催,云暮离开之际一步三回头,生怕摄政王对他家公子图谋不轨。 在再也看不见云暮人影之后,顾绥突然傻乐起来。 嗯,在牧九辂眼里就是傻乐。 只见他突然凑近牧九辂,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现在没有人会打扰我啦。” 守在门前的宫女默默垂下了头。 牧九辂无奈地摇了摇头。 “进去?” 顾绥兴奋地点头:“好啊好啊。” 殿内,燃起的灯火让他脸颊处的绯红越发明显,牧九辂眉心微蹙。 “你醉了?” “没有啊,我清醒着呢!” 他摇了摇头,呆愣愣地说道,牧九辂不禁叹了口气。 这不叫醉什么叫醉! “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牧九辂无奈问道,顾绥眼眸亮晶晶的,闻言抬手指了指她,被酒液浸染过的嗓音潋滟无比。 “我当然知道了,你是我宝宝呀!” 牧九辂:“......” 好嘛,醉得透透的。 “最喜欢宝宝了,宝宝抱抱。” 顾绥黏黏糊糊地凑过来,牧九辂象征性地推了推他,见推不开便任由他抱着。 “你刚刚说什么?” “喜欢宝宝呀。” 牧九辂五指穿.插在柔顺的发间:“再说一遍。” “哼哼,我才不,宝宝套我话,你都不说喜欢我的。” 牧九辂:醉了还那么较真。 “你先说。” “那我说了你就说嘛?” -- 第41页 醉酒少年撒起娇来威力更胜,牧九辂喉咙一紧,嗯了一声。 “喜欢宝宝,最喜欢宝宝了,宝宝也快说喜欢我!” “喜欢。” “喜欢谁啊?” 顾绥不满意地说道。 “你。” “连起来嘛。” 牧九辂嗓音滞涩:“喜...” 砰-- 子时的烟花骤然响起,下颔搭在她肩上蹭来蹭去的顾绥唰得一下抬起了脑袋。 牧九辂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捧住了脸,对上那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眸。 “宝宝生日快乐啊,新的一年要万事顺遂,平安喜乐,我会一直在宝宝身边的!” 牧九辂的心跳忽而停了一瞬。 他的一字一句在心底徘徊,明明那么清浅,却留了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你...” “宝宝你看,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好不好看?” 顾绥将那个小像递了过去,牧九辂伸出手来接过,动作很轻地抚摸着精细的木雕。。 “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嗯,宝宝我是不是很棒!” 少年抬起下颔,一副快夸我的表情,牧九辂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很棒。” “嘿嘿嘿,宝宝夸我了,宝宝最好了。” 顾绥又开始傻笑起来,牧九辂将他拥得越发紧了。 “顾绥。” “嗯?” “说过的话要算数。” “那当然啦。” 牧九辂闭上了眼,右手扣在他的脑后,呼吸粗重。 “新年快乐,我的绥绥。” 第21章 .穗穗谁家大老爷们跟女朋友这么撒娇啊…… 顾绥根本不知道自己当天是怎么回的家,清早醒来之时,他头疼欲裂,宿醉的感觉将他席卷。 那个酒...劲儿挺大啊! 顾绥缓了半天都还晕晕乎乎的,昨晚的记忆也十分模糊。 他隐约记得,自己给牧九辂送生日礼物来着。 ‘...宝宝抱抱’ ‘...最喜欢宝宝了’ ‘...宝宝我是不是很棒!’ ...... 顾绥的脑子里浮现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和一些破碎的场景。 这些记忆他倒吸一口凉气,脚趾忍不住蜷缩。 他将被子拉过头顶,内心发出土拨鼠一样的尖叫。 那怎么会是他说出来的话啊! 谁家大老爷们跟女朋友这么撒娇啊! 上次经期的时候他还可以自我安慰,是身体原因促使他那么干的。 可这次呢!这次呢! 好特么羞耻啊! 而且关键是,他还不大记得牧九辂到底是什么反应了。 造孽啊! 顾绥匆匆忙忙地下床,叫了岁聿和云暮两人来。 “昨晚我怎么回来的啊?” 岁聿:“回公子,是摄政王将您送回来的。” “那她当时什么状态,什么表情,你们还记得吗?” 云暮:“哪里有什么表情,不还是和以往一样板着一张脸,活像公子欠了她钱一样。” 顾绥生无可恋地栽倒在床上:“...那完了。” 他一直觉得,牧九辂会和他在一起,是喜欢他的成熟魅力。 她一个那么果决的人,怎么会喜欢男孩子黏黏糊糊的样子啊! 顾绥仰天哀嚎了一声:“喝酒误事啊!” * 摄政王府。 初一是摄政王生辰,上赶着来送礼的不在少数,然牧九辂一概不在乎。 葳蕤堂中,阳光将冰凉的石桌晒得暖融融的,长大了不少的小白猫正懒洋洋地趴在上面。 牧九辂一手随意地逗弄着它,一手摩挲着那个精致的檀木小像,黑泠泠的眼眸里划过欢愉之色。 猫儿舒服地哼叫出声,翻身露出肚皮,又伸出爪子来抠了抠她的衣袖。 牧九辂斜睨了它一眼:“你怎么也学会撒娇了。” 听姜扶说,府里下人想抱它,它还挠人,小脾气大得很,也就在她眼前能乖点。 “喵” 穗穗见那个木头抢了原本属于它的宠爱,伸出爪子就要抢走,牧九辂眼疾手快地移开了。 “自己玩去。” 牧九辂将它捞起来扔到地上,穗穗站稳之后,仰起小脑袋来瞪着那双澄净的蓝瞳看她,像是在控诉。 眼见牧九辂并不理它,它便一个跃起,跳到了牧九辂膝上,接着又跳上了石桌,与她对视。 “喵呜” 它很快又在牧九辂手边翻身躺下了,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她。 “喵呜喵呜” 牧九辂:“......” 大的小的都一个样。 “王主。” 接待来客的姜扶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通传道。 “顾家的人到了。” 牧九辂闻言唇角轻弯,起身就要朝外走,桌子上的穗穗见状连忙跳到了她肩上。 姜扶眼眸骤然一缩:“哎呦喂我的小祖宗,这可不兴跳啊!” 姜扶想要将它抱下来,然而还没碰到它呢,它就已经从后面绕到牧九辂另一边肩头了。 姜扶那叫一个着急,这要是惹恼了王主,它小命可难保啊! “罢了,让它待着吧。” 不欲耽搁的牧九辂如是说道,姜扶先是怔愣了下,而后松了口气。 -- 第42页 看来王主还是挺喜欢这小狸奴的嘛。 王府正殿,顾庭颂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摄政王府,心下有些唏嘘。 除了外面的牌匾以外,一切还和当年的九王府一模一样。 若非当年... 唉,罢了,不想了。 在她身边的顾绥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直到牧九辂出现,他一眼捕捉到了她肩上蹲着的猫儿。 白色的一小团蹲在绯色蟒袍的团纹之上,尾巴直竖在身后,姿态高傲得很。 它长得越□□亮了,蓝色的瞳像冰冻过的湖水,顾绥忍不住唤道。 “露露。” 在场众人全都诧异地看了过来,包括顾庭颂。 跟在牧九辂身后的姜扶甚至觉得有些惊悚,这位顾公子是有几个胆子啊,居然叫王主辂辂! 猫儿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太多反应,牧九辂唇角翘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走到主位前坐下。 “穗穗。” 牧九辂侧头看了一眼肩上的一小团,右手点了点膝头。 这下它立刻就听话地跳了下来,安静乖巧地趴在她腿上,脑袋朝着顾绥的方向。 顾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嗓音气愤。 “你怎么给它改了名字!” 牧九辂慢条斯理道:“本王那日便说要改的。” “我没同意!” “那你现在叫它一声露露,看它理不理会你?” 牧九辂声音间带着抹不易察觉的愉悦,言罢还勾了勾猫儿的下巴。 “是吧穗穗。” “喵” 穗穗很给面子地回应了一声。 顾绥气得来回踱步,冲着牧九辂没气急败坏道。 “这一个月你早就将它养熟了!你那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是吧,你用心险恶!” “咳咳。” 不是很明白状况的顾庭颂连忙出声,打断了顾绥的话。 这话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哪能跑到人家府上喊啊。 这不摆明了给人送把柄吗? 一旁的李伏羽也从震撼中缓过来了不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顾绥的衣袖。 “本王又不是没有兑现那日的诺言,怎么就用心险恶了呢。” 牧九辂慢悠悠地说道,嗓音慵懒闲适,听起来不像是怪罪,倒像是...打情骂俏? 顾庭颂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顾绥此刻心情复杂无比,虽说牧九辂将它养得不错,也看得出来没有亏待它。 但是! 它都不认他这个主人了啊! 顾绥有些郁闷地坐了回去,心下正悲伤的他没注意到,牧九辂微微俯身,在穗穗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穗穗从牧九辂膝头上跳下,小爪子踩着昂贵的地毯,朝顾绥走了过来。 “喵呜。” 顾绥循着声音看了过去,自己脚下正坐着小小一团。 圆圆的脑袋,上面有一对粉粉嫩嫩的尖耳朵,身后的尾巴左右摇晃着,一下子可爱进了顾绥心里。 他连忙弯腰将它抱了起来,猛吸了一口。 “露露你还是记得我的是不是?” 穗穗挣扎着跳出了他的怀抱,蹲在地上警惕地看着他。 顾绥:“......” 一人一猫对峙了几秒,眼见着它转身要往回走,顾绥唇瓣嗫嚅,不甘地唤道。 “穗穗。” 它又转了过来,歪了歪小脑袋看向叫它名字的顾绥。 “穗穗过来,让我抱抱。” 见它真的只认这个名字,顾绥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 “喵呜” 很有灵性的小白猫又走了回来,跳上顾绥膝头,懒洋洋地趴了下去。 顾绥唇角这才勾起一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毛茸茸的穗穗。 被撸得十分舒坦的穗穗眯起了眼睛,甚至还踩起了奶。 李伏羽看得有些心痒:“好可爱的小猫咪,绥哥哥,给我也抱一抱好不好?” 顾绥乐于分享,谁知道被抱起来的穗穗却是警惕地将前爪搭在椅子扶手上,不肯让别人抱它。 李伏羽有些失望,姜扶忙出声安慰道。 “县君不必伤心,除了王主以外,穗穗平日里也是不让别人抱它的。” 李伏羽:“那绥哥哥怎么就可以啊?” 姜扶:“这...” 顾绥又将穗穗抱了回来:“可能是因为它小时候我就抱过它吧。” 李伏羽有些蔫了:“哦。” 两个少年凑到一起去逗弄怀中的猫,顾庭颂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一侧身,不经意间瞥见了牧九辂眼底划过的一缕宠溺之色。 尽管转瞬即逝,但顾庭颂任然确信,她没看错。 “摄政王就不好奇我今日为何会来拜访?” 顾庭颂若无其事地问道,牧九辂斜支下颔,嗓音清潋。 “还真有点好奇,若说是因为本王生辰,可顾公子明明已经送过礼了。” 正在心满意足吸猫的顾绥闻言身体一抖,突然想起来点什么。 他抬起头来,看向牧九辂,桃花眸眨了又眨。 “昨天晚上...” 牧九辂:“嗯哼?” “那什么,我喝醉了,说的话可能有些迷糊。” 牧九辂无视掉了顾庭颂的打量,幽然的视线堂而皇之地落到了顾绥脸上。 “所以呢?” -- 第43页 淡淡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顾绥喉头微动。 “其实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你应该再多了解了解我再下结论。” 牧九辂突然有些困惑起来,眉心微蹙:“什么?” 他到底都记得什么?自己昨天一时情动都叫他顾绥了,他难道就没意识到什么? “好了绥之。” 顾庭颂突然开口,顾绥在亲娘的眼神下又坐了回去,右手来来回回地抚过穗穗脑袋。 “你们两个先出去,我与摄政王有话要说。” 顾绥抱着猫站了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那你们...别吵架啊。” 顾庭颂:“放心,娘有分寸。” 得到了娘亲保证的顾绥又看了一眼牧九辂,见她也点了点头,随姜扶走到了庭院中。 李伏羽这才狠狠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 “绥哥哥,你刚刚跟九姑姑吵架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 顾绥轻哼了声,继而眼眸一转,点了点怀中白猫。 “就算你只认穗穗这个名字,也得随我姓知道吧,你以后就叫顾穗穗了!” 李伏羽:“......” 绥哥哥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第22章 .压岁钱牧九辂:“昨天晚上的所有,我…… 牧九辂与顾庭颂两人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在房间里待了许久。 顾绥和李伏羽都随着姜扶逛了一圈摄政王府了,再回来时她们还是没有结束。 趁姜扶不注意,顾绥抱着穗穗凑到门边,想要听点什么。 他还是担心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 但也不知道是房间隔音好,还是两人声音低,顾绥就只听到了零星的几个词。 像是什么‘先帝’啊,‘万俟’啊,还有‘命数’之类的。 顾绥有些摸不着头脑,无奈放弃偷听,修长的手指穿.插在穗穗长长的毛发中,走回到桌旁坐下。 快到午间的时候,王府又来了位客人。 “皇姐皇姐!我来给你过生辰啦!” 牧易都不用人通传,轻车熟路地就蹦了进来,然而在看到院中的几人后,他登时愣住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姜扶上前行礼:“元仪殿下,王主正在与上将军在屋中谈话,还请殿下稍候片刻。” 牧易瞪大了眸,顾庭颂也在? 顾庭颂为什么要来找皇姐,她是不是来找麻烦的! 眼见牧易拧起了眉,警惕的看向屋子处,懒洋洋地靠在石桌上的顾绥出言道。 “我们是来给你姐姐过生日,顺便来拜年的,别多想。” 牧易狐疑地打量着他:“真的?” “那当然了,骗你有好处?” 牧易哼了声:“你敢骗本殿下试试!” 顾绥轻笑一声,这个弟弟还挺可爱的。 “李伏羽,正好你也在这儿,来给你小叔叔磕一个,给你压岁钱。” 牧易也走到了桌旁坐下,李伏羽嫌弃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想得美!” 牧易:“压岁钱不要了?” 往年两人都是要在谁的压岁钱多上一较高下的。 但今年李伏羽不在李家了,牧易便觉得他没钱拿,也不欲跟他比了。 省得说出去他元仪彧君欺负小辈,多不好听。 李伏羽掏出怀中的锦囊,在他面前甩了甩。 “呸,我才不稀罕,顾伯母可一点都没亏待我。” 牧易:“......”就顾庭颂? “嘁,那也肯定没我多,光是太后就给了我一匣子金锞子呢!” 李伏羽不甘示弱,将锦囊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得意道。 “金子算什么,顾伯母可是送了我一家东龙大街的店铺,还要派人教我怎么打理。” 这可是自力更生的法子,自然是比那些总有一天会花完的金银好多了。 李伏羽一开始还有些不敢收,但顾庭颂坚持要给,他便十分感动地收下了。 他觉得自己从没收到过这么有意义的压岁钱。 牧易唇瓣动了动,倒是有些无言反驳。 他虽然骄纵,但不傻,也知道这对李伏羽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没想到这会是顾庭颂做出来的事。 “顾伯母可真是开明多了,不仅能让绥哥哥从军,还肯教我这些,比那个一直要我嫁人的娘好上不知多少!” 李伏羽小心翼翼地将锦囊收好,毫不掩饰地赞叹道,顾绥在一旁点头附和。 “那是自然,我娘可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好。” 牧易鼓起了腮帮,有些气闷。 顾庭颂在他眼里一直就是个跟他皇姐作对的奸臣,因此他之前对顾绥的感官也十分不好。 若说现在一下子让他改变对顾庭颂的看法,他根本做不到。 “不说这个了,你们来给皇姐过生日,总是要送礼物的啊,你们的礼物肯定没有我的贵重!” 牧易抬起了下颔,想要在这方面扳回一筹,顾绥轻啧了一声。 怎么送个礼物还卷起来了呢? 牧易:“本殿下可是精心挑选了紫金阁的珊瑚树,从深海里采出来的,世间少有!” 李伏羽:“俗气,生辰礼还是得自己做的才有心意,像我就写了副百寿图,还有绥哥哥也是亲手做的。” 顾绥一手抵唇,轻咳了一声后忍不住发言。 -- 第44页 “贵不贵重的其实也不怎么重要...” 牧易打断他:“怎么不重要,本殿下看你们就是比不过我!” 这局就是他赢了! 反驳无效! 顾绥:“...可我是子时一过就送她了啊,绝对是最早的那一个。” “你...” 牧易凶巴巴地瞪了顾绥一眼,他怎么不按套路走! “好了好了别气,还有份生日蛋糕,也是我做的,我让岁聿拿过来,中午可以一起吃。” 牧易气鼓鼓的腮帮子这才缩回去一点,眼底划过一抹亮光。 “是上次李伏羽生辰那天做的那个东西?” 李伏羽扁了扁嘴:“比上次那个大呢。” 牧易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拿过来拿过来,先让本殿下看看!” 精美的蛋糕很快摆在了石桌之上,食盒盖子刚一打开,就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溢了出来。 穗穗耸了耸小鼻子,直起身子扒在石桌边缘,试图伸出小爪子扣一点来尝尝。 “诶诶诶,现在不能吃。” 顾绥眼疾手快地握住穗穗的小爪子,牧易这才注意到他腿上小小的一团,惊奇的声音传了出来。 “嗯?穗穗居然让你抱!” 他如此反应,倒让顾绥心下涌起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那当然了,穗穗可是我的猫。” 牧易并不知道这回事,此刻有些疑惑。 “它明明是皇姐养的啊。” 顾绥:“是她从我手里抢走的!” 还趁机给它改了名字,哼! 牧易觉得顾绥之在编排他皇姐,皇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你们在干什么?” 房间的大门被缓缓推开,牧九辂清冽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皇姐!” 牧易兴奋地朝她奔了过去,不过还是和以往一样被牧九辂伸手抵在了一臂之外。 “皇姐,顾绥之说是你抢了他的猫,他胡说对不对!” 顾庭颂幽幽的眼神瞥了过来。 牧九辂:“......” “大人的事你少打听。” 牧易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小脑袋:“我也是大人了嘛。” “你确定?大人可没压岁钱拿。” 牧易登时急了,捂住自己的小荷包:“皇姐!” “好啦,都到中午了,你们也都该饿了,要不先吃饭吧,你看穗穗一直想吃蛋糕呢。” 顾绥开口说道,牧九辂点了点头,继而吩咐姜扶传膳。 顾庭颂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暗暗吸了口凉气。 按理说绥之是客人啊,怎么这话听着觉得这王府是他的一样? 反客为主得这般明显,偏偏摄政王还没反应,奇哉怪也。 * 顾绥没能在摄政王府待多久,未时时分,顾庭颂便带他和李伏羽打道回府了。 顾绥恋恋不舍地抱着怀中的穗穗,一双桃花眸清润灵秀,深处倒映着她的容颜。 “我带它回家养一段时间好不好?” 刚拿到它的时候它还只有巴掌大小,现在都快长到他小臂长了,顾绥总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 顾庭颂几人已经上了马车,府门前此刻只剩了她们两人。 牧九辂抿唇道:“穗穗娇气又认家,很难适应新环境。” 一大一小,她现在总要留身边一个吧。 顾绥有些失落,他将穗穗抱至眼前亲了一口后,这才递给牧九辂。 “那给你吧,你要好好照顾它哦。” 牧九辂接了过来,少年的指腹触碰到了她的掌心,小巧的白猫压在上面,无人得见其下风光。 不经意的触碰令顾绥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屈指挠了下。 牧九辂幽深的眼神让他有些心虚,但还是没收回手。 他又上前摸了摸穗穗的后背,抚平它的毛发。 与此同时,左手在她手心里不老实地撩拨着。 “穗穗乖乖的,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喵呜” 牧九辂的视线落到他低垂的脑袋之上,眼底隐约映出焰火的囚笼。 “我真的要走了啊,别想我啊。” 顾绥最后握了握穗穗的小爪子,低而透彻的嗓音缓缓溢出,也不知到底是对谁说的。 “昨天晚上的所有,我都记得。” 顾绥抽出手的时候,牧九辂突然开口,让他动作生生顿了一下。 他抬眸看向她,眸光忽闪,因为仰头而露出了修长的天鹅颈,喉头明晃晃地上下滚动着。 诱人至极。 牧九辂压了压眸中的欲望,嗓音间却带着一丝别样的低哑。 “但你好像不记得了?” 顾绥睫羽轻颤,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微芒。 “...那个屠苏酒后劲儿太强了,只记得一部分。” 牧九辂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出来。 “是吗?” 顾绥顿时有些心慌起来,他别不是做了什么更离谱的事吧? “生日礼物很不错。” 牧九辂前言不搭后语,顾绥却稍松了口气,冲她笑道。 “你喜欢就好。” “嗯,回去吧,路上小心。” 顾绥又盯着她看了几秒,才缓缓转身,一步三回头地朝马车走去。 牧九辂一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辆马车彻底驶离了她的视线。 -- 第45页 她低头看向趴在她手臂上舔着爪子的穗穗,眸色一下子暗了许多。 “他刚刚是不是亲你了?” 幽凉的嗓音落在穗穗粉嫩的耳尖,不明所以的穗穗抬头看向突然变了气势的主人,蓝瞳中满是疑惑。 “喵呜?” 牧九辂伸手揉乱了它的毛发,动作毫无章法。 到最后有些炸毛的穗穗直起身子,用控诉的眼神注视着她。 “看什么看。” 牧九辂毫不留情地将它按了下去,继续胡乱揉着。 也就是它身上此刻都是他的味道,不然她早把它扔地上让它自己走了,还想让她抱着它回院子? 她的宠爱很值钱的好吧! 彻底炸毛的穗穗又反抗无效的穗穗:“喵!” 第23章 .嫁衣顾绥:“那我嫁...嫁谁啊?”…… 回去的路上,顾绥拐弯抹角地向顾庭颂打听她与牧九辂都谈了什么。 顾庭颂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望着他。 “绥之啊,听话,大人的事少打听哈。” 顾绥:“......” 怎么还跟牧九辂学上了呢! 他到底是没问出来个究竟,回府之后,有裁缝上门为他量体裁衣,顾绥有些疑惑。 “怎么又做衣服,半个月前才送来的新衣我都还没穿完呢。” 这日子未免过得也太奢侈了些。 “这可不是寻常衣裳,是给你的嫁衣。” 顾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娘亲你说什么?” “你这孩子,喝个水还那么着急,快擦擦。” 顾庭颂递了块帕子过去,顾绥动作僵硬地接过。 “你从小随我习武,对刺绣不甚精通,没办法自己缝制嫁衣,为娘当然要给你选最好的裁缝啊。” 顾绥尴尬地笑了两声,在顾庭颂亲切目光的注视下,生无可恋地由着裁缝量了尺寸去。 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顾绥也只能尽量往好的方向去想。 她们刚从摄政王府回来,顾庭颂就张罗着给他做嫁衣,那是不是意味着.. “这位柳师傅是年前便约好的,男儿家穿初一那日量体裁出来的嫁衣,往后必定妻夫和睦,顺遂无比。” 要说顾庭颂原本也是一个不迷信的人,但关系到她宝贝儿子,她自是事事周全,不敢有半点马虎。 顾绥就:“......”身心疲累。 顾庭颂见他一直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不舍,拉过他的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绥之别伤心,娘亲也不想这么快将你嫁出去,但那血光之灾不可小觑,前不久你还遭遇了一次刺杀,娘亲赌不得啊!” 顾绥微微抬眸,磕磕绊绊地问道。 “那我嫁...嫁谁啊?” 顾庭颂张了张唇,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还有个办法,为娘找个可靠的人,待四月你们成婚,不过只是走个形式。 等五年后彻底破了那血光之灾,你们再和离,到那时你还是娘亲的宝贝儿子,顾家嫡子,怎么样?” 顾庭颂饱经风霜的眸中含着认真和郑重,深处还带着些许顾绥看不懂的深沉。 顾绥薄唇轻抿:“这样不好吧?” 谁会心甘情愿当一个工具人五年,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再者说这跟骗婚又有什么区别,那是他最痛恨的事情了。 顾庭颂黯然地垂下了眼,她知道这是下策,但也是最后的折中之计了。 “其实为娘真的不想因为一个批命,就将你的终身这么随意地交出去,可...唉!” 顾庭颂重重地叹了一声,顾绥的心像是被微小的刺扎了一下,有些不太舒服。 他反握住了顾庭颂宽厚的手,嗓音温润。 “娘亲,你相信我,我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血光之灾就随随便便与人成婚,我只会和我认定的那个人过一辈子。” 他这宁为玉碎一样的语气令顾庭颂有些心惊,五指蜷缩收紧。 顾绥认真地说着:“而我认定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 顾庭颂唇瓣嗫嚅:“...她心思重。” “我知道。” “她手段深。” “我也知道。” “她弄权有术,却位于一人之下,绥之,娘亲是真的害怕啊。” “怕她篡位吗?” 两人的视线碰撞着,顾庭颂忽而沉重地闭上了眼,胸口憋闷着一股郁气,不吐不快。 “你不是想知道我与摄政王都说了什么?” 顾绥神色微凝:“什么?” “万俟星音的批语。” 顾绥不明所以,顾庭颂继续说道。 “那年我找上她,她不肯对我说出你这苦厄之命的解法,是我逼得急了,她才吐出四个字-- 紫微运转。” 简单的四个字令顾绥的心咯噔一下。 “什么意思?” 顾庭颂像是卸下了什么枷锁一样,吐出一口浊气,又重新睁开了眼。 “我一开始从不抱希望,天知道一个月前你突然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有多震惊。 你能好转我自是开心的,可我也一直害怕万俟星音的批语成真,当今小皇帝身负紫微,一旦发生转变,最有可能的便是摄政王篡位。” 顾庭颂身负安帝嘱托,是万万不想看见这一幕的。 顾绥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疾声道:“您也说了是有可能,未必就真的是她啊!” -- 第46页 “为娘知道,今日我拿这批语试探了她,她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虽然不想承认,但绥之,娘亲现在已经有些看不透她了。” “可是,拿着这些莫须有的批语就彻底否定掉一个人,这样不是更荒唐吗?” 顾绥向来觉得,牧九辂就算是想篡位,也是应该的。 那皇位本该是她的。 可是她明明没有。 他自认还算了解牧九辂,虽然只上了两次大朝会,但他看得出来,她在当一块磨刀石。 顾绥的话使顾庭颂眼底划过锐利的微芒,她有些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的确,她什么时候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如此果断地下结论了? 紫微运转这四个字在她心里埋藏了十几年,若非绥之将她点醒,她怕是还会一直荒唐下去。 “绥之,是娘魔障了,娘亲往后会不抱偏见地观察观察她。” 顾绥松了口气:“您一定会有所改观的。” * 年初二,顾绥随着顾庭颂去陈家拜访。 陈家不是什么权贵,但能让上将军特意走一趟,无非是因为顾绥之的爹姓陈。 “你外公膝下就一儿一女,你爹他十几年前就去了,如今陈家就剩他老爷子和你小姑姑相依为命。” 在去往陈家的马车上,顾庭颂为他大概讲述了下陈家的情况。 在听到外公二字时,顾绥心下一颤。 顾诗年轻时被渣男骗婚,生下了他后就不见了,顾绥从小就没见过亲生父亲。 顾诗在他五岁之后就不怎么管他了,他可以说是由外公带大了。 他外公是手艺人,教了他不少本事和做人的道理,算得上是他最亲近的人。 在他大学期间,外公因病去世,最后还将自己名下的那座小院留给了他,让他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顾绥对外公一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情。 哪怕知道如今的陈老爷子是顾绥之的外公不是他的,他也愿意孝敬他老人家。 “老爷子,我带绥之来看您来了!” 经由门童引路,两人来到了陈家堂屋,陈老爷子和蔼的声音传了出来。 “绥儿来了,快点让外公好好看看。” 顾绥扶住朝他走过来的年长老人,弯唇道。 “外公新年好。” 陈老爷子微微一愣,看向了顾庭颂,后者微笑着说道。 “绥之现如今已经好了,只是忘了以前的事罢了。” 陈老爷子激动地用手中的拐杖敲着地面。 “好,好啊,如此一来,拂儿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外公您快坐下,小心着点身子。” “欸,好,绥儿也快坐,上茶,哦对了,外公给绥儿备了份大红包,快拿着。” 那红包颇为丰厚,顾绥推辞道:“我都已经大了,外公不用破费。” “这说的是什么话,外公给你的,你就拿着。” 陈老爷子板起了脸,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道女声。 “绥之便安心收下,你多大了也是我们眼里的孩子。” 说话的人是如今的陈家家主陈连艺,顾绥之亲姑姑。 “那便谢谢外公了。” 顾绥十分嘴甜地说道,陈老爷子听着乖外孙这么一句,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他。 顾庭颂和陈连艺看着爷孙俩其乐融融的模样,眉眼间尽是些欣慰的眸光。 待用过午饭,陈老爷子回院中午睡,顾绥有些不解地问着顾庭颂。 “外公为何叫我绥儿?” 和他亲外公一模一样的称呼,让他差点以为他们就是一个人。 顾庭颂神情有些怅然起来。 “你刚出生时,是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就叫顾绥,绥之这个名字还是三岁后才改的,你外公叫习惯了,也就这么一直叫着。” 顾绥手上一抖,杯中的茶差点洒出。 “为什么改了啊?” 顾绥不动声色地问道,顾庭颂便为他解释了一番。 “你那时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是万俟星音说给你改个名字或许能有好转。 但你这个名字是你爹起的,我不舍得改得太过,便只给你添了个字。” “原来是这样。” “那娘亲,现在我也大了,身体健全,可否再改回去?” 顾绥浅笑道:“我没能好好孝敬爹,现在改回爹取的名字,也算是弥补了一番我心中愧疚。” 顾庭颂怜爱地摸了摸他头顶:“这有什么好愧疚的,娘舍不得,你爹也舍不得。” “娘亲,您就允了我吧。” 顾庭颂略微思索了下:“既你有此心意,也不是不行。” “谢谢娘亲!” 顾绥兴高采烈地说道,顾庭颂眼角弯出深深的褶皱来。 他是拂儿在世间留下的唯一,看着他往后余生平安喜乐,是她一辈子的心愿。 陈老爷子和陈连艺在知道了顾绥将名字改回去之后,都有些高兴。 陈老爷子还趁机又包了个大红包给顾绥,非说是改名费,一定得让他收着。 顾绥是哭笑不得:“外公,您再这样,下次我可都不敢来了。” “哎呀这怎么行,绥儿下次不光要自己来,最好是再带个妻主回来,那样外公就死而无憾啦!” “外公!” 顾绥有些郁闷地唤了声,好一会儿后他凑到老爷子耳边说道。 -- 第47页 “外公,我给你带回来个孙媳妇儿怎么样?” 陈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骤然一亮,和顾绥说起了悄悄话。 “是外公想的那个意思吗?” “对啊对啊。” “绥儿出息了,好,等到时候外公给你出聘礼!” 顾庭颂和陈连艺也不知道两人在密谋些什么,只看见两人唇角咧出璀璨的弧度,带着点狡黠意味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活像一只老狐狸在带着一只小狐狸。 第24章 .桃花顾绥:不就是欲擒故纵嘛,谁不会…… 过年,重要的是人情往来,将军府位高权重,登门之人自是不在少数。 只是顾绥就纳闷了,她们拜年就拜年,一个个的单独给他备一份礼是几个意思啊? 丞相府薛瑛:“除夕那日舍弟对少将军多有冒犯,在下得知后甚为羞愧,全因在下没教导好幼弟所致。 今日特献上薄礼,万望少将军海涵,冤家宜解宜不宜结,切勿伤了两家情分。” 顾绥:什么情分啊!麻烦你把眼睛里的别有用心收一收! 尚书府季华年:“少将军身份贵重,君子如玉,华年倾慕已久,当日玉露楼未能夺得绣球后悔不已。 但见少将军如今仍待字闺中,想来是出了什么意外,如若不嫌,华年愿以重聘迎娶,必不负你。” 顾绥:...大可不必! 当朝探花应宣玥:“一曲逐鹿,谱尽边疆百万英魂,我虽为读书人,但十分敬佩像少将军这样保家卫国的人,若能与少将军结交一场,宣玥三生有幸。” 顾绥:虽然听起来冠冕堂皇,但怎么觉得还是用心不良呢! 他最近是捅了什么桃花窝吗? 啊,心累! 薛瑛和季华年两人光是送礼还不够,还频繁下拜帖,邀顾绥赴宴。 顾绥拒得干脆,但这两人似乎并不死心,反而死缠烂打上了,使得顾绥头疼不已。 无奈之下,他将两人一起约在了都行,坦言直述。 “薛瑛,薛淞的事我并不在乎,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情分,季华年,我也没那么恨嫁,所以你不需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明白了吗?” 待二人失魂落魄地走后,顾绥刚吐出一口浊气,便有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 “此二人但凡有一人不肯罢休,少将军怕是难得安宁。” 应宣玥着一身素衣,木簪束发,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顾绥眉心紧拧:“为何?” “尚书令季景纭三年前便是九王女一党,丞相薛迟却是只拥护正统之人,尚书令职轻而权重,丞相则相反。 她们本就相互制衡,如今再加上小皇帝与摄政王之间的矛盾,薛瑛和季华年谁都不会任由对方平白获得顾家这一大助力。” 顾绥扬了扬眉,桃花眸中透着一点审视,扫过面前的人。 “那你呢?你又到底想干什么?” 应宣玥笑了一下:“少将军多虑了,我不过一小小探花,何德何能令少将军下嫁,宣玥真的只是想与少将军交个朋友。” 她气质如兰,带着舒缓的内敛,像是被打磨过的玉石,不带一丝锋芒,让人讨厌不起来。 但顾绥依旧保持警惕。 “那你觉得,如何才令她们两个死心?” 她若真的别有用心,顾绥觉得自己总有办法能探查出来。 “少将军若嫌麻烦,自是可以找其她人帮你解决。” 顾绥桃花眸半眯,晦暗的视线落到她脸上。 这么快就露马脚?他还以为她会掩藏得更深。 “除夕宴上,摄政王与你一曲合奏,想来并非是一时起意那么简单吧。” 应宣玥继续说道,顾绥半张着的唇顿住了。 他原本还以为她说的那个其他人是她自己,结果居然是牧九辂? 这个应宣玥... 难道真的只是想和他交朋友? “既然如此,旁观者清,有件事你给我分析一下。” 顾绥坐正了些,眉眼认真,应宣玥闻言也收了收唇角的笑容。 “何事?” “牧九辂她抢了我的绣球这你是知道的,但她又拖着不肯进行完最后一个步骤,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顾绥这称呼起摄政王名讳来极其随意的模样令应宣玥心下微惊,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只有这些可分析不出什么,可还有其他细节?” “嗯...她从刺客手里救过我一次,出现得特别及时,就是那天她带我来了这儿,还从我手里抢走了太皇太后给我的猫,养在王府。 她还给它还改了名字,叫穗穗,不对,它现在叫顾穗穗,随我姓。 还有还有,我给她送生日礼物,但我当时喝醉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后来她说她很喜欢...” 顾绥喋喋不休地说道,应宣玥默默看了他一眼。 她以前听说,少将军少言寡语,冷漠无情,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听完之后,应宣玥沉吟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道。 “少将军熟读兵法,想必对欲擒故纵应该有所了解。” 顾绥眼里闪过一道白光,一拳锤在了桌子上,站了起来。 应宣玥表示自己对他的认识又丰富了些。 从军者,果然不拘小节。 “谢了朋友,等我事成了请你喝喜酒。” -- 第48页 顾绥拍了拍应宣玥的肩膀,而后匆忙地离开了雅间。 应宣玥:“......” 打道回府之后,顾绥让岁聿将前几天薛季二人送来的拜帖全都整理了出来,打了个包派人送去摄政王府。 在此之前,顾绥从没想过让牧九辂帮他解决桃花的想法。 他的意识里,这些都是他该自己处理好的,怎么能麻烦女朋友。 但现在,哼哼,牧九辂不是想欲擒故纵吗,他倒要看看她还怎么纵! 摄政王府,牧九辂收到了顾家送来的一个包裹,打开之后,她只看了一眼便冷下了神色。 卧在桌边的穗穗一下子站了起来,跑远了些。 牧九辂将那些拜帖一一翻过,不多时又从案上抽出一封信来,一目十行地扫过,幽凉嗓音缓缓溢出。 “季华年,薛瑛,应宣玥!” * 上元佳节,街市上人来人往,花灯遍布,还未入夜,已是一片喧闹。 玉露楼中今日有一集会,乃探花应宣玥所办,邀请文人好友以及同僚前来论棋。 季华年和薛瑛自从上次过后的确收敛了不少,但都没有死心。 听闻此次集会顾绥也在,她们早早准备好了要在他面前展示一番自己的才华。 不仅如此,还要力压对方一头才好。 然而这场集会还没开始,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见过摄政王殿下!” 身披鹤氅的骄煞女子推门而入,诸人连忙行礼,哗啦啦跪了一地。 唯有一少年慵懒地倚在窗边,桃花眸轻飘飘地望过来了一眼,笑意盈盈。 “出来,穗穗想你了。” 淡淡的嗓音响在所有人耳边,人们心下不解,稍稍抬头之际,这才看见摄政王怀中的那只幼小白猫。 “我才刚坐下,才不出去,你把它抱过来。” 少年声音懒散又随意,惹得无数人心下微惊。 牧九辂眯了眯眸,拂袖冷哼。 “此处人多杂乱,你也不怕吓着穗穗。” “穗穗哪里有那么胆小,快抱过来。” 牧九辂垂眸睨了眼怀中那不争气的狸奴,暗暗咬了咬牙。 “你是打定主意要待在这儿了?” “对啊。”顾绥眼眸一转,忽而又说道,“你要是觉得人多,要不你带着穗穗先走吧,我玩会儿过去看它。” 不就是欲擒故纵嘛,谁不会啊! 牧九辂神色冷若冰封,刚刚还温暖如春的室内像是瞬间回到了凛冬,两侧的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今日佳节,摄政王如若不嫌,可否留下与吾等一起论棋?” 应宣玥突然开口,牧九辂幽幽的视线瞥了过去,冷傲睨然。 接下来,这视线一一扫过左侧的季华年和右侧的薛瑛,一声冷呵从丹唇中吐出,她抬脚向前迈出一步。 牧九辂走到了窗边,寻了个空位坐下,刚刚好是在顾绥旁边。 顾绥唇角轻翘,丝毫不见外地将穗穗抱过来,搂在怀中吸了一大口。 “喵呜” “穗穗想我了啊,我也想你。” “喵呜喵呜” “穗穗真可爱。” “不是要论棋,何时开始。” 牧九辂有些不耐地说道,应宣玥不慌不忙道。 “王主莫急,这便开始了。” 第一局,正是季华年对薛瑛,两人棋力相当,路数却不尽相同,相杀之下别是一番风味。 看不太懂的顾绥一边撸猫一边嗑瓜子,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两人对弈,眸光熠熠。 “好看吗?” 凉飕飕的嗓音从身边飘了过来,顾绥察觉出落到自己颈侧的视线,他忍住了没看过去,漫不经心地开口。 “不好看那我看什么。” 像是附和一般,他怀中的穗穗跟着喵了一声,悠哉地荡着尾巴。 “你看,穗穗都觉得精彩呢。” 牧九辂:“......” “诶,你站起来干什么,挡我视线了。” “你去哪啊,你要走啊!” “你过去干什么,人家下棋呢!” 顾绥连番说道,话音未落,牧九辂已经走到了中央棋桌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对弈的两人。 正在厮杀的季华年和薛瑛连忙抬头,滚了滚喉咙。 “王主所为何事?” 季华年压下怯意,率先开口,牧九辂冷漠道。 “加张桌子。” 应宣玥不明所以,但照办了。 季华年和薛瑛此刻也都站了起来,牧九辂一拂袖,两张棋桌合在了一起。 她盘膝坐于一侧,示意两人坐到对面去。 “王主...” “摄政王莫非是要同时对战她们二人?” 应宣玥开口问道,周围一片哗然,牧九辂并没有回应应宣玥,只是抬眸看向薛季二人。 “坐下,落子。” 命令般的嗓音令人不得不臣服,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了口气,缓缓坐下,斟酌着落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绯色影子一闪而过,白子应声落下,牧九辂视线扫过二人。 “继续,快点。” 周围观战的人都大气不敢喘,浓浓的压迫感将她们包裹。 唯有顾绥,修长手指穿过穗穗后背,唇边浮笑。 他这个位置,刚好看到她完美的侧脸,以及左耳垂下的那颗朱砂。 -- 第49页 果然还是宝宝最好看了。 威武霸气! 一刻钟后。 “还下吗。” 微沉嗓音轻吐而出,满头是汗的薛瑛颤抖着将手里的那颗黑子放回棋盒中,发出清脆的一声。 “臣认输。” “臣也...认输。” “敢和本王抢东西,下次可就不仅仅是输了。” 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微小声音传了过去,她们身体一僵,一时间呼吸都停住了。 牧九辂并不理会两人反应,拂袖起身,径直朝窗边走去,伸出右手。 “走了,这里太吵。” 顾绥眼底闪过一抹得逞般的笑意,拉住了她的手借力而起。 “是有点,我们去看灯吧!” “嗯。” 两人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出去,应宣玥环视了一眼周围,抚了抚额。 这沉入死寂的环境,她们两个是怎么好意思说这里吵的啊! 第25章 .元宵那她就等着他想说的那天吧 从玉露楼出来之时,已是夜幕微垂,一轮圆月垂在西侧,清冷的月光在街上灯火的映衬下,平白多了一丝烟火气息。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的啊。” 顾绥走在街上,问着身边的人,岁聿云暮以及燕舞三人远远地缀在两人身后。 牧九辂看了眼他怀中窝得舒坦的穗穗,很快将视线移向前方,嗓音冷淡得像经久不化的寒冰。 “本王不是说了,穗穗想你了。” 顾绥:“......” “怎么就这么巧,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玉露楼的?” “呵,这京中便没有本王不知道的事。” 给你能耐的。 顾绥朝她嘁了一声,不理会她了。 牧九辂不时看过来一眼。 少年专心逗弄着怀中宠物,左手食指被穗穗抱着嘬指尖,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 牧九辂突然就有些看穗穗不顺眼起来。 “咳。” “你明知道应宣玥三人别有用心,为何还要来此次集会。” 她声音有些僵硬,隐隐带着股郁气。 “人家都邀请那么多次了,总不去岂非太不给面子?” 顾绥眼睫低垂,遮掩了眸中的狡黠,牧九辂闻言更来气了。 “你是什么身份,需要给她们面子!” 顾绥抬眸望向她:“我什么身份?” 牧九辂话语停顿了下:“...将军府嫡子。” 顾绥:“......” “那又跟你扯不上关系。” 他小声嘟囔着,牧九辂眉心微蹙。 “在你讲的故事里,不是有关系的吗。” “那你愿意继续那个关系吗?” 顾绥眨着亮闪闪的眸子,满怀期待地问道。 牧九辂面无表情地开口:“你的故事没讲完。” 顾绥脚步停了下来:“为什么非要讲完呢,那是未完待续的状态你知道吗,接下来需要咱俩自己把内容给续上啊!” 他着急忙慌狡辩的模样看得牧九辂是又想生气又想笑。 “可不知前情如何,我要如何做出续集。” 顾绥无言以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少年垂眸,眼睫轻颤,透着一股落寞。 牧九辂唇瓣微动,垂于身侧的手稍稍抬起,又放下。 她心下有结,所以欲擒故纵,但不得不承认,在得知薛瑛几人的行为后,她缓缓收线的节奏乱了。 人一慌,就容易做出不受控制的事,就比如刚刚。 牧九辂心想,她到底还是折在了他手里。 既然他实在不愿意说,那她就等着他想说的那天吧。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放过他了。 这里是她的世界。 “吃栗子吗?” 街边小摊上传来了阵阵香味,牧九辂出言问道,还有些气闷的顾绥别过头去。 “不吃。” 牧九辂轻笑了声:“那我买给穗穗吃。” 言罢她就去买了一包刚出炉的炒栗子来,并剥了一颗送到穗穗嘴边。 顾绥一把将她手心里的栗子夺了过来,瞪了她一眼。 “猫咪不能吃栗子的。” 牧九辂拿着袋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浓郁的香味散开来。 “那怎么办,买都买了,总不能扔掉吧。” 顾绥冲她哼了声,将夺过来的那颗栗子扔进了自己嘴里,嚼了两口。 “还挺甜,再来一个。” 顾绥伸手就要抓袋子里的栗子,然话音未落,第二颗剥好的栗子就已经递了过来,他微微一愣。 现在待遇都已经这么好了吗? “不要?” 见他迟迟不肯接,牧九辂挑眉问道,顾绥连忙回神。 “要要要!” “走我们继续逛吧,我还想吃烤冷面,哎呀这里没有,那去买年糕吧!” “还有元宵,买一份芝麻的给我,一份花生的给你,走走走。 “诶这里有猜灯谜的,咱俩比比,看谁赢得多怎么样?” “哈哈我们赢了好多小玩具啊,这些灯真好看,还可以放孔明灯的吗?来一个来一个!” “你看那里有卖老虎面具的,买几个吧!你一个,我一个,再来个小一点的给穗穗,嘿嘿,整整齐齐!” 少年肆意而又兴奋地嗓音不断在耳边响起,像是为这嘈杂的街市注入了一股清流,牧九辂冷艳的容颜之上荡漾着清浅的笑意。 -- 第50页 她还记得,两年前的上元节,她们也是像今天一样,逛了热闹的夜市,吃着充满烟火气的小吃,看了璀璨的烟花,而后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牧九辂端着一小碗刚出炉的元宵,咬了一颗,花生碎的浓香在唇齿间散开,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忽而凑了过来。 “给你一颗芝麻的,也让我尝尝你的花生。” 他娴熟地从她碗里舀走一颗填进嘴里,咬了两口吞咽下去,评价道。 “花生也挺香的,但还是芝麻的最好吃!” 牧九辂放下勺子,身子微微前倾,突然开口。 “顾绥。” 这一声带着穿透灵魂的熟悉感,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嗯?” 他刚一抬头,就撞上了牧九辂的唇,一开始还只是浅浅触碰,但很快她就将右手扣在了他的脑后,狠狠地压了过来。 唇齿碰撞间,绵长的香甜气息在口腔中溢散。 顾绥于一瞬的怔愣过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桃花眸中闪过一抹欣喜。 宝宝主动亲他了耶! 他任由她攻城略地,从那双黑泠泠的眸中逐渐捕捉到了他熟悉的那抹占有和欲望。 炽热而又激烈,像燃烧的焰火。 她还是那个牧九辂。 “喵呜” 喘.息着的顾绥胸膛起伏十分明显,伏在他身上的穗穗发出了叫声。 牧九辂这才缓缓与他分离,直起身来。 她的唇角轻勾出一抹如罂粟般艳丽的弧度,舌尖轻划过下唇,嗓音缓缓溢出。 “现在觉得,哪个更好吃?” “...你” 顾绥被亲得有些发懵,吐出来的字节也带着股甜腻的气息。 “你的花生馅好吃。” 顾绥很快又补充道,牧九辂眉梢再度挑起。 顾绥缓过来之后兴趣颇浓地眨了眨眸,对她说道。 “再来一次好不好!” 牧九辂:“......” 她揉乱了他的碎发:“不好,快点吃,吃完回去了。” 小东西就是想骗她的吻,她才不上当。 “哼,不来就不来,那还是我的芝麻馅最好吃!” 顾绥恶狠狠地咬着嘴里的芝麻元宵,腮帮子鼓起来的模样可爱得不像话。 牧九辂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腮帮,惹来少年一个白眼。 “幼稚!” 他咽下之后忿忿地说道,牧九辂恍若未闻,依旧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捏了捏他的脸颊。 “嗷呜!” 顾绥作势要咬她,牧九辂眼疾手快地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刚刚怎么了? 本王不知道,本王什么也没干。 第26章 .使臣更难缠的桃花,她来了。…… 过了十五,百官复朝,牧九辂这个摄政王又变得忙碌起来。 顾绥倒是挺悠闲的,他现在不用带兵打仗,每日不过练练武,教教李伏羽怎么看账本,顺便琢磨番怎么将牧九辂约出来,增进下感情。 但鸿胪寺的一封折子却是断了他的岁月静好。 冬州使臣来访,其中为首者乃如今执掌冬州的银蛇族少主夙瞳。 她特意上书,说是初来京城,人地生疏,唯与顾少将军熟识几分,希望皇帝允准让他来接待使臣。 鸿胪寺卿如实上奏,牧九辂眉心蹙起,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憋了许久的小皇帝当场就下了旨意。 顾绥被迫开始上班。 他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人都麻了。 什么玩意儿就让他接待使臣啊,他对冬州的那些事现在根本就不熟啊! 索性岁聿和云暮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也知道他忘却前尘的事,细心地为他讲述了番冬州状况。 冬州地处北部雪原,共十六城,生存着三个部族,分别是毒狼,银蛇和花蝎。 以往毒狼执掌冬州,独占其中八座城池,其中主城无归城更是被她们打造成狼窝,其余人等,踏足此处便是一个无归的下场。 但顾绥之除外。 他不仅踏足了,还将无归城屠了,毒狼一族差点就此灭亡,如今留在世间的也不过百人。 再说银蛇与花蝎,此二族以往常年遭毒狼欺压,对其心生怨恨许久,与日增多。 顾绥之一开始出征冬州时,她们作为冬州的一份子还奋力抵御了许久。 但没过多久,看清毒狼就是拿她们当盾牌的两族首领就下令退至自家城中,专心守城,任由顾绥之踏平了毒狼掌控的八座城池。 到最后,银蛇与花蝎的首领达成了协议,向牧王朝递了降书,承诺不再像以往那样侵犯王朝边界,并岁岁纳贡,顾绥之这才班师回朝。 冬州递降书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有关于纳贡的具体事宜还一直在商议,似乎到现在都未谈妥。 此次冬州使臣来访,也是有此原因在其中的。 “既然都打下八城了,为什么不把另外八城也打下来,那样岂不是就没这些幺蛾子了?” 顾绥是真的头痛,他都拼死拼活地挣了十年的钱努力还债,好不容易债空了,本来想回乡下闲云野鹤的,谁知突然穿了不说,还要继续上班! 果然人倒霉起来就没有个底线! “公子,您在冬州待了两年半,才有如今的成果,且不说雪原天气苦寒,不好作战。 另外还有西域在边境虎视眈眈,您若真的长驱直入打下整个冬州,与其相邻的西域不会善罢甘休。” -- 第51页 云暮拿了地图过来,展示给顾绥看,中原王朝,西域,以及雪原冬州,向来成三足鼎立之势。 虽说冬州和西域都不大,但因其复杂的地形和政治原因,王朝一直未能将其纳入自身版图。 顾绥点了点夹在三方之间的那个小城,问道:“这里是哪?” “回公子,这里是朝阳城,位于三方边境,却是个三不管的城池。” 顾绥单手抱肩,右手抵着下颔,啧了一声:“那岂不是很乱?” “公子说的没错,此城名为朝阳,寓意着朝阳初生,实际上却是罪恶的摇篮,黑暗无比。 城中遍布三教九流,土匪杀手一概不缺,城外十里便是一座天坑,每日不知有多少尸体从城中拖出,扔到此处。” 顾绥倒吸一口凉气:“这座城也打不下来?” 明明离王朝那么近,却还有这样的事发生,顾绥当真不解。 岁聿闻言叹了一声,为他解释道。 “朝阳城是制衡三方的一座城池,但凡有任何一方打朝阳城的主意,都会引起另外两方的抵抗,长此以往,朝阳城便一直是无主之地。” 朝阳城的地理位置尤其重要,不论是谁掌控了这座城池,对她们来说都是威胁,所以这座城只能乱着。 这座位于商路上的孤城,繁华又罪恶。 顾绥听罢后心情有些沉重,同样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这朝阳城可当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听说三年前摄政王就是在去朝阳城的路上出了意外,失踪两年有余。 还好当时公子您去的是冬州雪原,虽说那里苦寒了些,可却比混乱的朝阳城要好多了。” 云暮唏嘘道,顾绥突然转头看向了他。 “牧九辂去过朝阳城?” 顾绥光是听着就提起了一颗心,多危险啊! “也不算去过,毕竟她还没到就失踪了,一年前回来时也是出现在王府,至于其中那两年,这奴就不清楚了。” 顾绥莫名松了口气,那么危险的地方,没去成挺好。 说起来他应该庆幸,要不是她在去朝阳城的路上出了意外,他似乎也遇不见她。 也不知冥冥中是怎样的天意,让她来到了他的世界。 “算了先不提朝阳城了,这个夙瞳,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绥还是得想着眼下的事,岁聿和云暮闻言对视了一眼,面色均有些一言难尽。 “此人她...” 两人欲言又止,顾绥一开始还不明白,可没多久,他就亲眼见识到了夙瞳是何方神圣了。 少女一身红衣纱裙,仿佛现在不是冬末而是盛夏一般,右肩裸.露在外,凹痕明显的锁骨之上纹了一条吐着信子的银色小蛇。 那纹身甚至还带着透视效果,栩栩如生得像是真的有一条蛇盘在她的锁骨之上,竖起的蛇瞳中透着股阴诡。 “顾小哥哥,我们又见面了呢!” 夙瞳干脆利落地下马,直冲顾绥而来,烈焰般的红唇勾起妖媚的弧度。 顾绥紧抿薄唇,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避开了她的热情。 顾绥审视地看向了她,夙瞳耸了耸肩,有些失落地开口。 “顾哥哥还是这么见外,不过我给你带了份大礼,你肯定喜欢。” 夙瞳拍了拍手,她身后那些同样穿着清凉的使臣去后方马车中拖了三五个人过来。 她们被绑缚着,眼神凶狠,被拖来的时候一直在反抗,但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等来至顾绥面前,她们看清面前的人后反抗得越发激烈了,以至于身后的那些人差点压不住她们。 夙瞳手上的蛇骨鞭嗖得一下落在最前方一人的后背上,嘴里吐出叽里呱啦的词汇,嗓音寒凉。 那是雪原上的语言,顾绥本该是听不懂的,但莫名的,他明白了夙瞳话中的意思。 “老实些。” 夙瞳转而看向顾绥,声音温和了不少,语言也换了回来。 “听说前些日子顾哥哥被毒狼刺杀了呢,我这次在路上抓来了几只当初逃走的,献给哥哥解闷怎么样?” 顾绥:“......” 更难缠的桃花,她来了。 “不必了。” 夙瞳有些不解:“为什么啊?顾哥哥你以前不是说见一只毒狼杀一只的吗?” 顾绥瞥了她一眼:“我以前没说过话吧。” 夙瞳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那是我从你的眼睛里读出来的啊!顾哥哥,没人比我更懂你了。” 顾绥:“......” 夙瞳仍在继续:“顾哥哥你看你现在都愿意跟我讲话了,一定是那么久不见,你也想我了对吧!” 顾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想多了,这只是礼貌。” 夙瞳哇哦一声:“顾哥哥你都愿意对我礼貌了!顾哥哥心里有我!” 顾绥:“???” 这人有病? “你心里有谁?” 幽凉邪肆的嗓音从后方飘来,顾绥回头看去,正对上牧九辂清冷中流荡着暗色的眸子。 “不不不,我没有,她胡言乱语!” 心下一个咯噔的顾绥连忙摆手解释道,夙瞳有些好奇地看向来人。 “你是谁?” 牧九辂停在了顾绥身边,她一身绯色蟒袍,头戴金鹤发冠,淡漠的视线扫过夙瞳一行人。 夙瞳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在朝自己袭来,竟比母王带给她的感觉还要锐利。 -- 第52页 牧九辂身后的燕舞沉声开口:“这位乃是当朝摄政王。” 夙瞳深吸了口气,舒缓了下因本能而微微绷紧的下颔,右手并指搭在了左肩之上,行了个礼。 “原来是摄政王殿下,夙瞳久仰。” 只是那礼仪看起来有些随意散漫,微微低头之际,她锁骨处的银蛇仿佛动了下,透着股诡谲。 牧九辂视线落在了那几个被按在地上的毒狼中人,嗓音疏凛。 “这是何意。” “这些都是我送给顾哥哥的礼物啊。” 夙瞳像是邀功般地开口。 “她们在我进京的路上找上我,想要贿赂我混进使团,再度行刺顾哥哥,这我怎么可能会同意,自是将人都绑了,特此献上。” 牧九辂侧头看向顾绥,摩挲着骨扳指的手指尖绷白。 “哥哥,礼物。” 顾绥:“!!!” “我不认识她!” 他求生欲极强地退后道,在自己和夙瞳之间划出了明显的界限。 夙瞳舔了舔下唇,有些不满地开口。 “顾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虽然打过几架,但后来我好歹也帮你递了消息啊,怎么翻脸不认人。” 牧九辂又再度看向了她,犀利寒凉的视线落在她裸.露的右肩之上,冷呵一声,嗓音漫不经心。 “天气寒冷,夙少主小心着凉。” 夙瞳顿了一下,而后无所谓地说道。 “这算什么冷,在我们雪原这就跟夏天一样,摄政王无需担心。” 顾绥默默叹了口气。 牧九辂哪是怕她着凉,怕不是想让她凉凉吧! 第27章 .吃醋顾绥:“你穿红衣比她好看多了!…… 在送夙瞳等人去四方馆的路上,顾绥可谓是无比煎熬。 牧九辂与他同行,那夙瞳要是安生点便也罢了,但她仿佛不说话会死一样,这嘴就一直没停过。 “顾哥哥,我第一次来京城,有时间你可要带我好好逛一下,领略领略此处繁华。” 顾绥:“要练武,没时间,你找别人。” 夙瞳不依不饶:“没关系,那我给你当陪练,正好我也想知道顾哥哥现在多厉害了。” 顾绥假笑:“我怕把你打死。” 夙瞳怔愣了下,她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话了之后这么会呛人,且如此不解风情。 “顾哥哥别那么狠心啊,我们现在又不是敌人,以往的情意总还是在的。” 顾绥:“所以你能安静点了吗。” “顾哥哥是嫌我吵了?这不是太久没见你甚是想念,一时有些激动嘛。” 顾绥:“......” “听说前不久顾哥哥比武招亲了?怎么不等我来了再办呢,幸好你还没嫁人,不然我可要遗憾终生了。” 周围的气氛是越来越凝滞了,疏凛嗓音骤然响起。 “四方馆到了,夙少主还是好好准备下明日面圣事宜,莫少卿,带夙少主进去。” 被点名的鸿胪寺少卿莫晗抹了把额头虚汗,连忙走到前方做出迎请的动作,挡在了夙瞳与顾绥之间。 夙瞳正想说话,牧九辂却没给她机会开口。 “将那几名毒狼押入刑部,顾绥,你随本王一起去审。” 顾绥苦笑了下,虽说能摆脱夙瞳这个缠人的家伙了,但他要怎么样才能哄好冷冰冰的牧九辂啊! 太难了啊! 夙瞳并不愿就这么随莫晗进去,转身拉住要走的顾绥。 “顾哥哥你什么时候改了名字?” 牧九辂犀利若刀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右手之上,夙瞳莫名打了个寒颤。 顾绥眉心紧拧,扯出自己的袖子:“最近。” 夙瞳收回了手,眼眸左右晃动了下,连忙说道。 “既然你要审问那些毒狼,不如我与你一起?这些人都是我抓的,自是要更清楚些。” 牧九辂冷呵了一声:“刑部乃朝中重地,你身为外臣,若是不懂什么叫做本分,本王可以派人教教你。” 夙瞳有些不悦地开口:“摄政王殿下,我诚心求和,如今也不过是想帮忙罢了,你何必咄咄逼人。” “诚心求和?那就尽快将议和书签了,莫要再肖想夺回毒狼八城,本王便当你有点诚意。” 夙瞳凛了凛神色,不似刚刚那般随意散漫。 “那八座城池本就所属冬州,我们如今想要将其赎回有何不可!” “本王说了,不可。” “你!” 夙瞳双眸眯起,牧九辂的强硬明显令她有些愤怒,再也无法保持刚刚的平静。 “本少主明日会将今天的一切都禀明皇帝的!” 牧九辂清冷的眉眼间带着股王者般的傲然,声音轻蔑。 “本王等着。” 言罢,她转身便走,还不忘叫上顾绥一起。 夙瞳气急败坏地甩了下自己的蛇骨鞭,在空气中发出爆裂的一声。 她目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眸底溢出一缕暗光,有些咬牙切齿。 “牧九辂!” 素闻这位摄政王难缠,却不想这么不好对付。 甫一见面就给了她如此下马威不说,还堂而皇之地抢走了她看中的猎物。 “夙少主,一路舟车劳顿,你还是带着部下尽早进去歇息吧,其余的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莫晗是实在待不下去,只想着怎么尽快完成差事好离开。 -- 第53页 夙瞳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抬脚朝跟在后面的马车走去,唇中吐出晦涩的语调。 “下来,到地方了。” 马车帘子被掀开一条缝,一卷发少年露出明艳的容颜。 他眉眼深邃,唇红齿白,垂于肩前的编发上扣着一枚紫色的蝎形发扣,尖锐的尾针上划过一缕冷光。 “夙瞳姐姐,我移情别恋了。” 少年吐出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嗓音,同样是奇怪的语调,夙瞳听了之后睨了他一眼,继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花心的小蝎子。” 锦婴并无羞愧之色,跳下马车后理直气壮道。 “夙瞳姐姐原本也不想与我联姻,我如今看上这位摄政王又有何不可。” 夙瞳啧了一声:“你若是能搞定她,姐姐一定好好奖励你。” 两人一边朝馆内走去,一边用冬州语言对话着,少年忽而发出一阵诡异的低笑,令前方领路的莫晗不寒而栗,连忙加快了脚步。 这差事可太难办了! * 刑部大牢,顾绥随牧九辂走了一遭,见识了一番牧九辂是如何审讯毒狼的。 一开始死都不肯松口,甚至不断叫嚣谩骂让顾绥下地狱的那些人在无穷无尽的折磨下,最终还是奄奄一息地松了口。 牧九辂问出了之前刺杀的人是如何拿到通关文牒潜入京城,以及如今京中还潜藏着多少毒狼余孽,这才带着顾绥走出刑部。 外面天都已经快黑了,街道上也没多少人,定了定心神的顾绥拽了一把她的衣袖。 “你倒是理理我啊,你都一下午没跟我说话了。” 她自从将他带离四方馆后便一直沉着一张脸,审讯时也只是冷漠地坐在那里,下着命令,哪怕惨叫声震耳欲聋也无动于衷。 顾绥第一次见这样的牧九辂,难免有些心慌。 牧九辂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的瞳眸晦暗幽深。 “难道不该是你先说些什么吗。” 她的声音疏离又冷漠,顾绥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起来。 “我说什么啊!” “本王倒不知你之前在冬州过得如此丰富多彩,连银蛇少主都对你念念不忘。” 顾绥被冷落了一下午,气性也不低,此刻听了这话更是恼火。 “别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牧九辂蹙起了眉:“什么意思?”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是顾绥不是顾绥之,我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 他破罐子破摔地说道,牧九辂眉头拧得越发紧了。 她盯着顾绥久未言语,神色复杂无比,顾绥被看得有些发毛。 过了好一会儿,他率先打破沉默。 “你别生闷气了行不行,我真不认识那个夙瞳,我们之间也什么都没有,我只喜欢你一个,天地作证!” 他刚将竖起三根手指的右手抬起,就被牧九辂一把握住放了下来。 顾绥的心紧跟着荡了一下。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牧九辂抿唇斥道,嗓音认真严肃,顾绥无奈地弯了弯眸。 “不是你让我先说些什么的吗。” 牧九辂不说话了,顾绥又凑近了她几分。 “宝宝相信我好不好,你看我白天跟夙瞳的对话,我一直在跟她保持距离,你吃醋也不要迁怒我嘛。” 牧九辂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这都是谁招来的烂桃花?” 顾绥:“......” “我也不想啊,有宝宝一个我就觉得够了。” 顾绥软声软语地哄道,牧九辂却当成了他是在撒娇,心下泛起一汪柔情。 “刚刚吓到你了吗?” 夙瞳的事让她原本就积攒了郁气,再加上那几名毒狼一直谩骂顾绥,她的手段便越发残暴,堪称发泄,然而现在她却有些后悔。 不该让他看见的。 顾绥眸色暗了暗,牧九辂瞬间心疼了。 果然还是吓到了。 他若是不记得顾绥之的一切,那他就只是身处和平环境下的那个顾绥,如何能轻易接受这种血腥场面。 顾绥主动抱住了她,下颔搭在她的颈窝,嗓音闷闷的。 “你不理我。” 牧九辂有些歉疚地环住他的腰身,将其搂紧。 “我...” “以后不许不理我,宝宝再生气也要听我解释,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 温热的怀抱让她感受到了一抹寄托,她沉默了许久,微微泛白的唇轻启。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记得。” 顾绥忽而惊奇地抬起了头,桃花眸中闪过不可思议。 “你居然跟我道歉?!” 顾绥心下涌起难以言喻的惊奇与欣喜。 “你以前从来不说对不起的!” 牧九辂屈指轻敲了敲他的脑门,义正言辞道。 “本王以前也没做错过事。” 所以何须道歉? 顾绥嘟囔了声:“怎么没有,砸坏我阳台玻璃,炸了我的厨房,还撕烂过我的衣服,这些都是你干的。” 牧九辂:“......” 那不是因为玻璃太透明没看见,厨房那些用具太复杂,他夏天的衣服又太过裸.露,她不想让他穿出去! 牧九辂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 第54页 “瞎嘟囔些什么呢。” 顾绥哼了一声,将脑袋从她手下挣脱,转眼间便看到了她唇角轻翘起了微小弧度。 只是那缕弧度转瞬即逝,他觉得有些可惜,便将两手抵在她的唇角,手动向上扯了扯,嗓音清润。 “不要老是板着一张脸,笑起来更好看啊,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嘛。” 牧九辂眉梢轻挑,握住了他的白嫩指尖。 “十年少?” 顾绥无辜地眨了眨眸:“啊。” “怎么,现在就觉得我老了?” 顾绥眼神变得些许迷茫:“啊?” 他没有啊! 他们两人之间的年龄相差不过四个多月啊! 顾绥刚想说自己没那个意思,牧九辂率先开口了。 “那也总比一口一个哥哥的某人要好,聒噪又烦人。” 顾绥先是愣了下,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阴阳怪气的牧九辂有些可爱。 这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是是是,宝宝最好了。” 顾绥笑着说道,忽而又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那抹朱砂之上。 “还有,你穿红衣比她好看多了,天下无人能及!” 第28章 .议和她身上有真龙紫气,若隐若现 当夜,四方馆内,夙瞳倚在半开的轩窗旁,手上把玩着一根精致的墨玉长簪,神情间闪过一抹可惜之色。 叮当-- 夙瞳手上一松,完美无瑕的墨玉直直坠落在地,碎成两截。 闻声而入的锦婴看到地上的残骸,眼尾微微上挑。 “你一路上不是挺宝贝这根簪子的吗?” 他撒娇卖乖了许久都没要到。 夙瞳拍了拍手,走到榻上坐下。 “没办法,送不出去了啊。” 谁知道顾绥突然剪了头发,根本不束发了。 一腔心血全部白费。 “你还是想想夙领主交给你的任务吧,不要将心思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夙瞳嗤笑一声:“你还管起我来了,你的心思也没正到哪去吧。” 锦婴绕着发尾处的小蝎子,嘴角勾起罂粟一般的笑容,艳丽若死。 “谁说的,母王派我前来不本就是为了和亲来的?” 夙瞳睨他一眼:“之前是谁一直不愿,总想着跑回去的。” 锦婴耸了耸肩:“那是我以前不懂事。” “牧九辂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你一眼看中她?” 夙瞳不解地问道,她了解这位花蝎的小王子,表面看着天真无邪,实则心思深沉,一肚子坏水,没有点利益的事他是半分不会做的。 “她身上有真龙紫气。” 锦婴脆声开口,艳丽的眼眸深处藏着一抹欲望。 夙瞳眉心紧锁:“你确定,这不是皇帝身上才会有的吗?” “我的本事姐姐难道还不清楚?”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这里可是很灵的。”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她周围的紫气若隐若现,时有时无,也不知是不是我道行不够看不太清的原因。” 夙瞳垂眸沉吟许久,继而有些阴险地勾了勾唇。 “待明日进宫,你再看看当今小皇帝,说不定还能利用一番此事,坐拥渔翁之利。” “我明白的,姐姐放心。” * 次日,金銮殿。 夙瞳与锦婴携部下觐见,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紧绷着小脸保持着威严之色。 牧桓以往在朝会上都说不了几句话,大事全都是摄政王处理,她不过点点头下下旨。 她原以为自己今日也只是个撑门面的吉祥物,却不想在夙瞳道出赎回毒狼八城的意图后,摄政王突然看向了她。 “不知皇上意下何如?” 摄政王看过来时眉眼平淡,嗓音无平无仄,牧桓心下突地一跳。 她是心怀抱负,想要暗中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扳倒摄政王。 但这才过了多久,她连摄政王批过的那些奏折还都没全看完! 此刻牧九辂这么一问,她就像是突然要上考场的学生一样,有些慌乱。 牧桓很快稳住了心绪,故作深沉地思索了一番,而后开口。 “毒狼中人作乱边境,祸害百姓,这八座城池乃是顾少将军带领数万将士苦战打下的,其中牺牲不在少数,夙少主这么轻易地就要了回去,让朕如何向诸位将士们交代。” 牧桓说完之后忍不住看了牧九辂一眼,对方神色并无任何变化,她心下有些埋怨。 摄政王以前都不问她意见,偏偏今日在外臣面前问她意见,这要是说错了什么,她皇帝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夙瞳又行了一礼:“尊敬的皇帝陛下,毒狼族人作乱,我银蛇与花蝎一族对其甚为不耻。 如今她们已然伏诛,我二族诚心臣服,愿以珍宝补偿天.朝将士,赎回所丢城池,望陛下念在我等思念故土的份上,恳请允准。” “这...” 夙瞳态度良好,牧桓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思念故土?那八座城池为毒狼所有,你一银蛇少主,何来的故土之说。” 牧九辂看向夙瞳,眸光冷淡,话语间携着一股锐气。 夙瞳:“吾乃冬州之人,冬州人谁不以雪原为家,那八城既在雪原之上,便是我等故土。” -- 第55页 牧九辂冷呵一声:“你也说了你是冬州人,当初作乱的岂止是毒狼中人,你敢说你们两族从没有劫掠过我王朝百姓?” 咄咄逼人的质问扑面而来,夙瞳攥紧了拳,眸光一转,看向牧桓。 “皇帝陛下,母王对王朝心悦诚服,特派吾与花蝎最受宠的小王子前来朝拜,却不想摄政王抓着三年前的旧账一再不放,让吾等心寒。” “夙少主这话就不对了,三年前的旧账难道就不是账了?多少人命在那里摆着,你一句话就想一笔勾销,也未免太嚣张了些。” 顾庭颂抢先开口,语气同样锋锐,夙瞳的如意算盘被霎时打断,喉中憋了一口郁气。 “顾将军言重了。” 看在顾庭颂是顾绥之亲娘的份上,夙瞳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沉声说了一句。 “到底如何才肯归还冬州八城?还请皇帝陛下做个决断。” 牧桓:“......” 说实话她不想还,当皇帝难道不应该开疆拓土吗?都打下来了为什么还要还。 但昨日太傅刚与她说过,冬州西域与中原王朝的制衡之势,若是稳不住冬州,西域若趁机而入,她的皇位更坐不稳。 丞相薛迟此刻站了出来,眯着双眼睛说道。 “夙少主想要回冬州八城也不是不可,只是那些赔偿也未免太少了些,若是夙少主肯将往后的岁贡翻倍,皇上或许还会考虑考虑。” “如今所议岁贡已尽显诚意,如何还能翻倍!你真以为我冬州之人是好欺负的吗!” 夙瞳怒道,她身后的那些部下面露焦色,低声议论了起来。 “怎么,你这是想再起战争?” 顾庭颂上前一步,冷言问道,夙瞳并不退缩。 “吾等是来求和的,现在看起来想起战争的是你们才对!” 朝中两侧纷纷响起细小的议论之声,有主战的恨不得想立刻将冬州纳入版图,也有主和的希望能息事宁人,接纳岁贡。 “安静。” 摄政王疏凛的嗓音传遍大殿,诸人纷纷静了下来。 “冬州八城还是冬州八城,朝中会在无归城设立都护府,派遣官员管理辖境边防与相关事务,银蛇与花蝎众人若怀念故土,自可依律迁居。” 牧九辂不容违抗地说道,夙瞳目露寒光。 “不行!” “无归城乃冬州主城,你们在此处设立都护府,这跟占领整个冬州有什么区别!” 牧九辂摩挲着自己的骨扳指,漫不经心道。 “夙少主的意思是,其他城池就可以了?” 夙瞳:“你!” 她根本就不想要什么都护府! 今日这场朝会不欢而散,夙瞳回去后砸了不少东西。 “如何,你都看到了什么。” 她问着锦婴,锦婴摘下了在朝中戴着的面纱,琥珀色的瞳仁中流转过一抹疑惑。 “我不明白,她身上的真龙紫气竟然与牧九辂身上的一样,同样若隐若现,并不凝实,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夙瞳眯了眯眸:“那小皇帝太年幼了,如何斗得过牧九辂,她们内部早晚出事。” 锦婴:“所以我们只要等着,就不愁没有机会,不是吗?” “嗯。” 一次朝会根本解决不了冬州之事,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商议此事,夙瞳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回冬州八城。 然牧九辂态度十分强硬,无论如何也不肯将八城全部归还,夙瞳只能退而求其次。 “皇帝陛下,吾等愿以同样的珍宝只赎回无归城一城,其余七座便当是冬州献礼,您意下如何?” 原本用来赎回八座城的东西只赎一城,夙瞳很是不甘,但她不得不如此。 无归城对她们极其重要。 牧桓不动声色地抓了抓衣角,自然地看向了牧九辂。 “摄政王觉得呢?” 牧九辂唇角勾笑,冷艳又危险。 “若想要回无归城,岁贡自也不能如此简单,再加一座雪原银矿。” 夙瞳眼里的杀意已经有些忍不住要溢出来了,牧九辂这是摆明了要得寸进尺! “如何?夙少主若不同意,那就还是将都护府设在无归城中吧。” 淡淡的威胁从耳边划过,夙瞳咬牙说道。 “你要哪座银矿!” “东都那座。” 夙瞳紧绷的下颔这才松了一些。 牧九辂若是敢要北方最深处的那座玉龙银矿,便是无归城再重要她也不会同意。 北方,那是她们的根源。 “既如此,便依摄政王所言。” 夙瞳心有不甘地回道,牧九辂转身看向牧桓。 “陛下下旨吧。” 牧桓嘴角抽动了下。 她就知道,她就是个下旨的命。 起草的议和书被很快呈上,牧九辂先看了一遍,确定了无误后交给牧桓盖章落印,再交于夙瞳签订,两国合议这便算是达成了。 木已成舟,夙瞳收起了残存的那些郁气,看了眼身后带着面纱的锦婴。 “皇帝陛下,吾等此次前来是为议和,也是为了与王朝百年修好。 我身后的乃是花蝎族最受宠的小王子锦婴,长相出众,性格温顺,很是希望能在中原王朝寻得一位称心如意的妻主。” 锦婴上前一步,眼眸微弯,颔首行礼。 -- 第56页 “锦婴见过皇帝陛下。” 而后他又转向牧九辂的方羡,嗓音清脆。 “见过摄政王殿下。” 来大朝会上走个流程的顾绥闻言本能地锁定了殿中央的异域少年,桃花眸中闪过一丝寒戾。 这人几个意思? 第29章 .未婚夫他栽的树,任何人都别想来乘凉…… 锦婴话音刚落,牧九辂墨眸中流淌过一抹暗色,转而看向了大殿左侧。 原本揣着手手打瞌睡的顾绥一下子直起了身,像是被突然踩到了尾巴,连同朝服上的豹纹都亮出了凶相。 那抹暗色逐渐消融,牧九辂难以自抑地勾了勾唇角,心中划过了可爱二字。 锦婴行礼过后抬起头来,黑色的面纱被风轻扬起一角,露出其下青涩的容颜。 “殿下风姿绝然,似雪冷艳又似月孤高,仅是惊鸿一瞥便令锦婴心生爱慕,不知殿下可否全了锦婴心愿?” 少年嗓音清脆如铃,掷地有声,一语过后众人哗然。 虽说当今民风开放,不如前朝那般刻板迂腐,但男子公开求爱之事仍极为少见。 更何况,这对象还是当今摄政王殿下。 这位花蝎的小王子看着年龄不大,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此乃朝堂,不该论及这些私人情事。” 幽洌嗓音回荡在大殿上方,那些阁中重臣均噤若寒蝉,顾庭颂回头看向自家儿子,半张着唇,欲言又止。 “摄政王,锦婴可是整个冬州的掌上明珠,他的婚事关系到两国邦交的,岂能以私事论之。” 夙瞳很少在朝堂上露出笑容,此刻唇角的弧度却是深若虹桥。 顾绥忍不住一脚向前踏出,却被顾庭颂一把拽住了。 “娘!” 他压低了声音,顾庭颂冲他摇了摇头。 “呵,既然非要说,那本王也不藏着掖着,本王已有未婚夫,还是请你们的明珠另觅良人吧。” 牧九辂的声音如寒冰般冻彻心扉,却是扑灭了顾绥脑袋上的那股无名怒火。 嘿嘿,未婚夫。 她亲口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她有未婚夫。 顾庭颂看到自家那刚刚还气得恨不得拔刀的儿子突然又傻笑了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些被连番被惊吓的朝中大臣面面相觑,心中疑窦骤升。 摄政王有了未婚夫? 这是哪年哪月的事啊! 殿中的锦婴明显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回应,笑容僵了一瞬。 “殿下,不知对方是何人?” “听闻年前摄政王在玉露楼拿到了顾少将军招亲所用的绣球,想来王主口中的未婚夫便是少将军吧?” 身为翰林院编修的应宣玥扬声开口,牧九辂点了点头。 “正是。” 牧桓坐在龙椅之上,暗恨地瞥了一眼下方的夙瞳。 要不是她提起这茬,牧九辂根本不会在朝堂提起这事,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现在... 牧桓看向顾庭颂,很想让对方站出来说几句话。 顾庭颂纹丝不动,并松开了拽住顾绥的手,目露惆怅之色。 “摄政王此言差矣!” 夙瞳唇间的弧度瞬间扯平,开口之际带着一股戾气。 “我听闻顾哥哥是比武招亲,你只是拿到其中一个绣球罢了,还未赢了他,怎敢声称他是你的未婚夫!” “那不如就现在将招亲的最后一个步骤完成。” 干净微沉的嗓音传了出来,身形玉立的顾绥从队列中走出,直面殿中央一脸阴沉的夙瞳和锦婴。 这两人一步步在他雷点蹦跶,他要再不站出来,真当他是好欺负了的。 “顾哥哥你...” 夙瞳攥紧了拳,顾绥用眼神警告了她一番,而后就转身看向了牧九辂。 “你觉得如何?” 牧九辂脚尖轻跃,从金銮座前的台阶之上飞身至他面前,翩然而落。 “依君所言。” 顾绥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回身看向冬州一群人。 “你们都让让,腾出来个地方让我俩打一架,打完好订婚了。” 眉眼张扬的少年肆意地开口,桃花眸中带着股挑衅之色,锦婴和夙瞳对视了一眼。 “这不公平。” 夙瞳突然开口说道,顾绥双手抱肩睨了她一眼,不悦道。 “你哪那么多事。” 夙瞳:“......” “这怎么能是我多事,我同样有心求娶顾哥哥,不过是没来得及参与那场招亲,如若不然,我定能抢到绣球,娶顾哥哥回家!” 顾绥嘴角抽动了下,她到底哪来的自信啊! “那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顾绥皱眉问道,她一直不让开,占着殿中央的位置,让他们两个怎么出手! 他倒是想直接认输,但那样终究不好,总得意思意思。 夙瞳不怀好意地看向了牧九辂,嗓音扬起。 “既是比武招亲,那我若是胜了摄政王,是不是就意味着能娶到顾哥哥了?” 顾绥:“......” 牧九辂转动着骨扳指的动作一顿,而后嗤了一声,猝不及防地向前拍出一掌。 内力涤荡而出,空气间霎时涌起一股罡气,直冲夙瞳而出,将其击退数十步。 “自取其辱。” 冷蔑的嗓音响在寂静的大殿之上,夙瞳眼露凶光,站稳之后甩下腰间缠着的蛇骨鞭,直向前冲了上去。 -- 第57页 “夙瞳姐姐!” “牧九辂!” 两人一瞬间便缠斗到了一起,周围的朝臣纷纷退后几步,牧桓站了起来,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她的大朝会啊! 她的摄政王就这么和冬州使臣打起来了? 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顾绥在夙瞳冲上来的时候就被牧九辂推到了一旁,停在了殿中左侧的蟠龙柱前。 他的正对面,站立着同样避开了战斗的锦婴。 隔着几米的距离,顾绥对上了锦婴的琥珀色眸子。 只见其中流转过一抹异样的色彩,锦婴面纱下的唇勾起了一抹恶劣的弧度。 身负苦厄,沾染霉运,无尽煞命。 他连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幸运了,哪来的资格与自己争抢。 顾绥半眯了眯眸,他不懂锦婴为何看他的眼神突然变了,不过他也不想懂。 锐而寒戾的目光刮过锦婴面庞,顾绥冲他冷笑了下,煞意十足,令人不寒而栗。 什么东西,他栽的树,任何人都别想来乘凉! 顾绥很快移开目光,不再理会锦婴,靠在蟠龙柱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牧九辂与夙瞳两人的决斗。 他从不担心牧九辂会输,只害怕夙瞳玩阴的,毕竟她带给他的感觉便是如蛇一般阴毒狡诈。 蛇骨鞭被夙瞳挥舞得如同肆虐的龙卷风一般,声声破空,角度刁钻毒辣。 牧九辂没有用武器,脚下腾挪闪避,躲过她的几次攻击之后,在她一个起手间移形至她面前,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向下弯折。 夙瞳眼眸一缩,左膝连忙向上踢去,牧九辂眉眼邪纵,右手轻描淡写般地向下捶去,击打在夙瞳膝上的力度却足以令她溢出一声闷哼。 夙瞳半跪在地,眼中寒光乍现,另一只手做爪状攻向牧九辂下盘,尖锐的指甲上染了一抹暗色。 牧九辂提膝躲过,而后直接一脚踢在了她的腹部之上,夙瞳一声惨叫,在大殿中滑出十几米的距离才停下。 “用毒?你们冬州之人是不是都只会玩这些。” 牧九辂一步一步向前踏出,睨傲冷然地看着地上夙瞳,嗓音冷蔑,观战的使团中人被激起一阵怒火。 “你们欺人太甚,少主,您没事吧!” 夙瞳猛地推开那名下属,自己站了起来,五指旋握。 “是又怎么样。” 她一拳打了出去,用了十足十的力,却被牧九辂一掌抵在眼前,一股黏着的劲力拦着她无法再前进半分。 更无法将自己的蛇毒渗透进去。 夙瞳长啸一声,逼出了身体的极限,再度挥拳,牧九辂亦同时再度挥掌。 交缠在一起的内息被彻底搅乱,衣袂飞扬间,夙瞳直接飞了出去,跌落在大殿门前的门框上,喷出一口鲜血。 “摄政王!” 牧桓疾声喊道,这要是直接把人打死了,刚刚签的议和书岂不是白签了! 眼见夙瞳再无起身之力,牧九辂转身走向殿中央。 “皇上勿急,人死不了。” 锦婴连忙跑了过去,扶起衣衫破碎的夙瞳,神色焦急。 “夙瞳姐姐,姐姐你怎么样!” “这...贫道来的不是时候了。” 大殿门前,一白衣银发的女子停下脚步,微微欠身,缥缈嗓音一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锦婴抬眸,在看到来人之际一瞬间心生颤栗,琥珀色的瞳仁竟颤抖起来。 好浓重的压迫感! “你...你是谁?” 锦婴颤声问道,来者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万俟星音。” “国师大人,快快请进!” 牧桓高声说道,万俟星音闻言再度向锦婴点了点头,而后踏过门槛,朝前走去。 她刚刚在门前的时候被外面的阳光笼罩着,顾绥没看清,待她走近了,少年淡然的桃花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万俟星音肤色如栗,却着一身织银广袖白衣,臂间横着一柄雕花铁如意。 繁复又清雅的钗冠挽起了一半银丝,还有一半披散在身后,如瀑一般,行走间不时扬起一丝,缥缈异常。 她眉眼平和如镜,颇具仙风道骨,顾绥的视线追着她一路向前,直到一声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还打不打了。” 顾绥一个激灵,连忙看向声音来源,牧九辂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目光不善。 顾绥滚了滚喉咙,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站直些许,连忙应声。 “打啊打啊!” 第30章 .婚事来不及了,本王明日就下聘,你就…… “啊,我输了,摄政王厉害厉害。” 一番花里胡哨的操作过后,顾绥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做出受伤的虚弱样子,一本正经地开口。 牧九辂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眉头挑起。 她也没用力啊! 这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三个回合不到,他就认输了。 他也不怕别人小看了他这位少将军! 小皇帝看得那叫一个无语。 她原本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万一摄政王打不过顾绥呢,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可这算什么,算什么! 打情骂俏吧?! 刚刚摄政王与夙瞳决斗时的激烈和惊心动魄呢!都去哪了! -- 第58页 顾绥才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输给自家宝宝有什么的,反正他原本也打不过她。 少年一直捂着胸口,桃花眸中泛着流光,走向牧九辂。 “现在结束了,可以订婚了吧!” 见状,殿前的万俟星音不禁轻笑一声,顾庭颂无奈地抚了抚额。 “嗯。” 牧九辂同样有些无奈,她点了点头,黑泠泠的眸中划过一抹宠溺之色。 顾绥捂着胸口的手也彻底放开了,兴奋地打了个响指,眉眼弯出欢愉的弧度。 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众人:“......” 前有冬州王子锦婴当众求爱,后有顾少将军三招认输只为订婚,这场朝会看得众朝臣们是大开眼界。 朝会散后,夙瞳等人回到四方馆,随行的还有牧桓派来给她治伤的太医。 她主动挑衅又技不如人,这位太医便是牧桓对她重伤的一个交代了。 “牧九辂,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好看!” 眼睁睁地看着牧九辂抢走了顾绥,夙瞳心下恼火得很,她攥着那份已经签订好的议和书,神情有些扭曲。 “夙瞳姐姐,我心下有些不安。” 锦婴拧眉说道,夙瞳冷冽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害怕了?平日里不是厉害得很吗!” 锦婴摇了摇头:“不是因为牧九辂,是那个万俟星音。” 他自从宫中出来便心神不宁的,一直想着金銮殿前看见万俟星音的那一幕。 他的眼睛天生通灵,能一眼看透人的命数,像牧九辂,牧桓,还有顾绥,哪怕再不寻常的命格他也能参透。 可对万俟星音却不行。 “她身上被浓郁的雾气包裹着,而且那雾气对我有很重的压迫感,那一刻我感觉我的眼睛都要废了,我甚至看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夙瞳凝了凝眸:“那她是否能看透你?” 锦婴顿住了,良久,他懊恼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 御书房中,牧桓,牧九辂,万俟星音以及顾庭颂几人都在,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牧桓左看看顾庭颂,右看看牧九辂,几番过后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 万俟星音:“陛下年纪尚小,何故唉声叹气。” “朕...” 这还用问吗! “上将军,顾公子的婚事真的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吗?” 牧桓殷切地看向顾庭颂,后者移开了视线,以拳抵唇咳了一声。 “何来草率之说,当初是陛下亲自允准顾公子比武招亲的。” 牧九辂淡淡开口,牧桓一瞬间恨不得回到过去锤死当初下令的自己。 “王府明日便会去将军府下聘,正好国师也在,不如算个吉日,将婚期也定下,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牧九辂继续说道,万俟星音微微垂首,掐指一算。 “五月初一是个大好的吉日。” 顾庭颂闻言忙出声道:“不行!” 牧桓一下子坐直了起来,眼睛一亮。 莫非还有转机? 顾庭颂认真开口:“绥儿生辰在四月三十,必须在此之前。” 牧桓:“......” 牧九辂幽幽地看了万俟星音一眼,后者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改口。 “是贫道疏忽了,既如此,四月初十亦是一个吉日,同样适宜婚嫁。” 牧九辂点了点头:“那便四月初十。” 顾庭颂嘶了一声:“初十是不是有点早啊,二十八二十九什么的不是吉日吗?你再算算。” 万俟星音:“上将军说笑了,四月只有初十一个吉日。” 顾庭颂有些可惜:“唉,那行吧,初十就初十。” 牧桓忍无可忍,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三道目光骤然落到了她身上,尴尬的寂静蔓延开来。 牧桓在喊完那句话后呼吸都屏住了,几息过后,她又僵硬地坐了下去,低头装作看折子的样子。 “这里是御书房,你们三位就这么商议起了嫁娶之事,是否有些不妥。” 小皇帝放缓了语气,但嗓音干涩,牧九辂微微勾唇。 “不是皇上先提起的顾公子婚事吗。” 牧桓:“......” 小皇帝暗戳戳地抬头瞪了一眼牧九辂,怄得要死,不欲再理会她。 “国师大人,您突然走出国师府,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牧桓问道,万俟星音平和的眉眼间升起了一丝凝重,缓缓开口。 “回皇上,确有一事,冬州使臣中的那名少年,万不可让他离开中原回到冬州。” “为何。” “此人天生灵眼,命格难定,微臣只推测出,若放他回去,将来必成大患。” 牧桓皱起眉头,下意识看向牧九辂,唇瓣微张。 然而在对上那双黑泠泠的墨眸之后,她突然顿住了,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她刚刚还想着不理摄政王了来着,怎么一有事情就要去问她意见? 怎会如此! 牧桓心生异样,牧九辂突然开口了。 “既然必成祸患,那现在杀了他不就好了。” 牧桓倒吸一口凉气,太凶残了吧! 万俟星音眉心微蹙,嗓音略沉。 -- 第59页 “世间虽然不可能没有杀戮,但还是少造杀孽为好,尤其是无妄的杀孽。” 话音刚落,万俟星音微微抬眸,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御书房东暖阁的门上。 顾绥今日大朝会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后留了下来等着顾庭颂和牧九辂,此刻正在暖阁中。 捕捉到了她视线的牧九辂抿了抿唇,眸色晦暗。 顾庭颂这时说道:“他不本来就是想和亲的吗,既如此直接将人留下不就好了。” 牧桓:“上将军所言甚是,可让他与谁和亲?” 牧九辂率先拂袖:“本王不会娶他的。” 牧桓:“......” “摄政王的确非最好人选。” 顾庭颂连忙开口,她不可能给自家儿子找不自在不是。 “可朝中众臣有哪个适合和亲冬州?那锦婴还当众说了爱慕摄政王,唉,此事难办。” 牧桓稚嫩的小脸皱得像苦瓜一样,牧九辂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 “那就让他以质子身份留下。” 冷硬疏凛的嗓音传了出来,牧桓略微思索了下。 “他人在京城,若万一暗中与冬州来往,打探情报该怎么办?” 两国已经议和,将人留下当质子都只能委婉的方法,更无法严格将人监管起来,那样与软禁有何区别,冬州之人不会同意的。 “既如此,不如直接将人留在宫中,宫里规矩森严,无事不得外出,他就是有什么小心思也无法得逞。” 顾庭颂建议道,牧桓听了之后眼睛一亮。 “的确,不好将人软禁在京城,但在宫中就名正言顺多了。” “这是个办法,但皇上还要注意一番,将来莫要让那外邦少年勾去了心神。” 牧九辂淡淡说道,牧桓有些不悦。 “摄政王以为朕是什么人,朕才不是那等沉迷声色的昏君!” “皇上明白便好。” * 吱呀。 暖阁的门被突然推开,椅子上咬着拇指傻笑的顾绥被惊动,他站了起来,桃花眸闪亮惊人。 “你们谈完了?” “嗯。” 牧九辂走了进来,嗓音清浅。 “无聊吗?”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啊,我都想到孩子叫啥了。” 牧九辂:“???” 她饶有兴趣地问道:“叫什么?” “叫...” 顾绥刚要开口,见到顾庭颂也走了进来,瞬间咽了回去。 牧九辂唇边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但她还是努力压下了。 “娘呀,你现在不反对了吧?” 顾庭颂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娘希望看到你开心,娘不求你的妻主大富大贵,位高权重,只想让她好好待你,除此之外,娘亲别无她愿。” 顾绥嘴角轻抽,瞟了一眼身边的牧九辂。 他怎么感觉这话不是跟他讲的呢? 被内涵了的牧九辂凝了凝眸,眉眼认真。 “九辂一生只娶一夫,自是视若珍宝,呵护之至。” 顾庭颂慈爱的目光一转,变得深沉了许多。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就算你是摄政王,敢欺负我儿,我定然踏平你的王府!” “上将军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顾绥连忙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 “你们等会儿先,谁娶谁啊,不是我比武招亲吗,不能我娶吗?” 外公都帮他准备聘礼了的! 顾庭颂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牧九辂同样神色幽幽,声音斩钉截铁。 “不行。” 顾绥不服:“凭什么啊!” “凭你是输的那个,你自己认的。” 顾绥张大了嘴:“我...” “那我不认了。” “来不及了,本王明日就下聘,你就好生等着吧。” 顾绥气得鼓起了腮帮:“牧九辂!” 第31章 .嫁妆“顾绥,我想娶你回家。”…… 顾绥反对无效, 第二日,他在家中如约等来了摄政王府的聘礼。 一百二十八抬的东西往院子里搬了半晌,顾家上下热闹非凡,岁聿和云暮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青檐亭中,两个少年却是单手托腮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神色惆怅,唉声叹气了半天。 顾绥:为什么牧九辂的动作会这么快啊! 李伏羽:绥哥哥怎么就就要变成九姑父了啊! “绥哥哥你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吗,那你告诉顾伯母啊,伯母肯定会给你做主的!” 李伏羽义愤填膺地说道,顾绥张了张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是不满意,就是吧...” 他想娶媳妇儿,不想嫁人,但奈何条件不允许啊! “呜呜呜,不想让绥哥哥变成九姑父。” 李伏羽扁扁嘴,泪眼汪汪地拽着顾绥的衣袖,一副即将要被抛弃的小可怜模样。。 顾绥再度重重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我还想把她变成你嫂子呢!” 李伏羽愣住了。 这是他从没预想过的回答。 “...绥哥哥你好敢想。” “但我打不过她啊,啊啊啊我为什么不两年前路过民政局的时候就把证给领了啊!” 顾绥十分后悔地仰天长叹,他曾经有很多个机会将她娶到手,但他都没把握住。 -- 第60页 一旁的李伏羽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连声安慰。 到最后,两人再度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同步托腮,唉声叹气。 “顾公子,您原来在这儿,县君也在啊,可让老奴好找!” “哎呦瞧我这张嘴,还叫什么顾公子,还有不到两月您就是我们王府的王君了,王君可要看一下这份礼单?” 姜扶自从昨天得到消息时就笑得合不拢嘴,她两个多月以前就开始筹备的聘礼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面对殷勤又恭敬的王府管家,顾绥面色一言难尽。 他盯着那份华丽的礼单,目光晦涩,过了好久才伸出手来接过。 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滑落,露出了纤细腕上的墨玉镯子。 它在阳光下透出一股碧色,与其原本的墨色交织出清透的墨绿,为少年平添了几分高贵清隽。 姜扶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越发洋溢了。 顾绥觉得她笑得奇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后视线顺着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手腕上。 他微微沉吟,将镯子取了下来,拿至眼前又细看了看。 “这个镯子,怎么了吗?” 她那么激动干什么? “哎呦王君您小心些,别磕着碰着,这可是贵君生前最爱的首饰,说是要传给他未来女婿,也就是王君您的。” 顾绥捏着镯圈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有些发懵。 “贵...君?” 姜扶:“就是王主生父啊,怎么,王主将镯子送您的时候没说这些?” 顾绥:“......” 他依稀记得,这东西是太后送他的。 “就你话多。” 浮玉般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顾绥循声看了过去,刹那间,他的桃花眸中闪过一缕明显的惊艳之色。 牧九辂今日换了一身枫叶红的圆领袍,衣领翻折,露出交领上衣封边处的云鹤绣纹。 她腰间系着白色的宫绦,编织出复杂的吉祥如意纹,腰线以下全是腿,踩着一双墨色织金靴。 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仿佛踏在他的心尖之上。 今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少年突然被美色所席卷,一时间呆愣在原处。 他甚至连手上的力度都有些掌控不住,不经意间松了指尖,墨玉镯顺着重力滑落而下。 “啊!” 姜扶和李伏羽重合在一起的尖叫声惊得顾绥瞬间回了神,一下子慌了起来。 他连忙弯腰,双手急急忙忙想要抓住镯子,却一下子抓了个空。 顾绥心下一个咯噔。 完了完了,这要是碎了... 少年的手腕忽而被温热的手掌握住,熟悉的触碰令他轻颤了一下。 他抬头看去,一眼撞进充斥着无奈之色的清透墨眸之中。 牧九辂蹲身在他面前,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刚刚眼疾手快接住的镯子重新套上了少年纤细的手腕。 “怎么这么不小心,傻了不成。” 姜扶这才松了口气,默默退了几步,李伏羽也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令人害怕的九姑姑几步。 亭中顾绥滚了滚喉咙,压下心中躁动,抽出手来朝她耸了耸鼻子。 “吓死我了,都怪你。” 牧九辂站了起来,眉头轻挑。 “你自己不拿稳,怪我?” “谁让你那么好看!怪你怪你就怪你!” 牧九辂:“......” “哪好看?” “腰...” 女子声音循循善诱,顾绥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想认真回答,可转而发现不对。 “啊呸,才不夸你,这镯子你倒是解释解释,不是太后给我的吗,怎么成你爹的了?” 站起来的顾绥扬起下颔兴师问罪,牧九辂瞥了一眼旁边的姜扶。 姜扶忙低下头,插科打诨想要将此事混过去。 “太后千岁是王主和王君的姐夫,与父亲所差无几,由太后送您此物也合情合理不是。” 顾绥:“...你先别一口一个王君的。” 总是在提醒他是一个即将要出嫁的小可怜,烦死啦! “这话她倒是没说错,不叫王君叫什么?” 得到了自家王主认可的姜扶点头如捣蒜:“就是啊王君,您早晚是王府的男主人啊!” 顾绥:“......” 少年扭头抱肩坐下了,气呼呼的样子像个刺豚,牧九辂不禁唇角轻翘。 她将刚刚顾绥放到了桌子上的礼单拿了过来,展开来递到他眼前。 “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不在上面,给你补上。” 虽然这话很霸道,很撩,但顾绥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这话不该他说吗! 他睨了牧九辂一眼,眸子转动几番,忽而一本正经地开口。 “有。” 牧九辂眉眼认真:“什么,你说。” 一旁的姜扶也不知从哪掏了根笔出来,开始记录。 顾绥清了清嗓,语气凝重:“娶你。” 啪嗒-- 姜扶手里的笔没握住,掉在了地上,表情呆滞,顾绥身后的李伏羽一动不敢动。 牧九辂合起了礼单,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那你想着吧。” 顾绥冲她呲牙,不忿道:“那你问我干什么!” 牧九辂拿走礼单递给仍不在状态的姜扶,抬手覆盖上他毛茸茸的头顶,毫不留情地将其揉乱。 -- 第61页 “玩。” “牧九辂!” 炸了毛的少年怒吼着,牧九辂唇边溢出一丝低笑,将坐着的少年扣入怀中,幽然的视线瞟过亭中其余两人。 “王主您忙,老奴告退。” 姜扶极其识时务地走人了,顺道还将李伏羽给带走了,亭中只剩她们两人。 “啊啊啊牧九辂你放开我,我要再跟你决斗!这次我绝不认输!” 牧九辂再次蹲身,丹唇凑到他的耳廓旁,灼热的呼吸令怀中少年微微一颤。 “别乱动。” 顾绥才不是那么听话的人,闻言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身体。 牧九辂一下叼住了他的耳垂,舌尖轻探而出。 触电般的感觉让顾绥彻底僵住了,一把将她的衣服抓住了褶皱。 “我的一切,都将是你的,身,心,财,权,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你要做的只有一点,好好爱我,不许离开。” “不生气了好吗?” 清潋而又低磁的嗓音漫进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顾绥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回荡的就只有她的声音。 “顾绥,我想娶你回家。” 她扣着他的后颈,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做我的王君,好不好。” “...好。” 顾绥溺在她眸中的无尽深潭里,鬼使神差地点头应道,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了一声低潋轻笑。 牧九辂凑到他唇前轻触了下,夸奖道。 “真乖。” 被温柔所包裹的顾绥晕晕乎乎的,一时间忍不住前倾身子,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身。 “宝宝宝宝。” 黏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牧九辂眸色一暗,深处藏着一抹不断腾盛的火焰。 “嗯?” 顾绥傻笑:“我就叫叫你。” 牧九辂无奈一笑,捏了捏他的后颈。 “好了,一会儿有人过来了。” 牧九辂欲要起身,主要是体内有些东西在这么下去,着实有些压不住了。 然顾绥沉浸在温柔乡中,哪里肯松开手。 “不要,再抱一会儿,宝宝。” 牧九辂最受不了他这幅模样的,恨不得将人直接压下狠狠欺负,但... “绥儿,摄政王?你们在做什么?” 顾庭颂的声音突然响起,吓的顾绥嗖得一下松开她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正朝这里走来的娘亲。 “娘你怎么突然来了呀,也不打声招呼,哎呀,我们没干什么,就是商量点事。” 刚刚隔着一根柱子,顾庭颂只隐约看清亭中有两人,并没有看清她们在干什么,然此时顾绥的慌张令她眉头微皱。 顾庭颂不善的目光落到牧九辂身上,嗓音略沉。 “我儿还未嫁入王府,摄政王也该收敛点才好。” 顾绥这个时候总算是清醒些了,怎么着也不能让女朋友帮他挡刀,他站出一步。 “她没干什么啊,我们真的只是在商量事情。” 顾庭颂狐疑地看了看两人,问道:“哦?商量何事?” “有关聘礼,我给他看了礼单,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不在上面,到时候好补上。” 牧九辂淡淡开口,眉眼间带着清浅笑意,顾庭颂闻言放缓了些神情。 “原来如此。” “绥儿你有什么想要的和娘说就好了,娘给你备嫁妆,娘就你这一个儿子,就是倾家荡产也不会委屈了你的。” 顾绥:“???” 顾绥:“......” 好嘛,有聘礼还不够,他还有嫁妆! 这下是彻底改不了要出嫁的事实了。 回过味来的顾绥想起刚刚在亭中发生的事,幽幽目光落在了牧九辂身上。 她刚刚是在套路他吧! 美色误人啊! 第32章 .不悔牧九辂:“此生不悔,生生亦不悔…… 国师府,经过一番重新修缮过后,此处又变得如往日一般幽静而雅致。 观星阁四周垂着的纱帘随风扬起,缥缈似仙境。 牧九辂审视的目光透过中间的那层竹帘落到万俟星音身上,指尖轻扣桌面,发出哒哒的响声。 帘后煮茶的万俟星音无端察觉出一股压迫感,但她不懂为何会如此。 婚期不是已经定了吗,她目光为何如此不善? 这事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我听我娘提起那个万俟星音好多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原来她长这样啊。” “我原本以为她就是个装神弄鬼的,没想到是个黑皮白发的漂亮姐姐,眉目间还带着一股神相,可太戳我了!” 听到这话的牧九辂一眼瞥了过去,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漂亮?姐姐?戳你?” 顾绥莫名觉得身边温度骤降,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求生欲极强地伸出手来想要抱住她,却被牧九辂抬手抵住了额头,拦在了半身之外。 这明明是她见牧易时才会做出的动作,没抱到人的顾绥委屈地扁了扁嘴。 “宝宝。” “嗯?” 带有威胁意味的嗓音从她唇中溢出,顾绥瞬间认怂。 “宝宝我错了,宝宝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独一无二,世间仅有。” 牧九辂下颔微抬:“你当着我的面夸别的女人。” 高贵冷艳的摄政王被怨气所包裹,嗓音冷冽,顾绥对戳着食指,弱弱开口。 -- 第62页 “那我不是把你当自己人吗...” 牧九辂:“......” “合着我还得夸你两句?” 顾绥抬头冲她笑了下,额角的碎发滑落些许,露出其下明艳的眼眸。 “这就不用了,宝宝你松开手就好,让我抱一下。” 牧九辂是又好气又好笑,抵在他额头的右手用了番力,将他推得退后了几步。 “你去抱你的漂亮姐姐去吧!” 顾绥眼眸瞪大,连忙追上转身欲走的牧九辂。 “别啊,我又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 顾绥从身后搂住了她,下颔埋在她颈窝蹭来蹭去,像个大型的猫科动物一般。 “宝宝不生气了嘛,我就是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人,稀奇稀奇而已,我还是最喜欢宝宝的。” 顾绥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她哄好,然而在见到万俟星音之时,牧九辂仍忍不住打量她。 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还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哼。 “王主昨日问在下无归城中有什么,我回去后夜观星盘,倒还真看出来些东西。” 万俟星音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牧九辂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 “有什么?” 能让夙瞳不惜一切都要夺回的城池,恐怕并非一个冬州主城那么简单。 “无归城中,有凰息。” 牧九辂眼皮撩起,神色漫不经心。 “就凭此弹丸之地?” “此处虽小,但这一点不可否认,不过王主不用担心,我并未算出这缕凰息会危害到皇上,不足为惧。” “那便好。” 牧九辂丹唇轻抿,再度开口。 “还有一件事我须得问你,他为何会不记得。” 这个他是谁,万俟星音心知肚明,她垂眸念了句道号,轻叹了口气。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牧九辂捏紧了茶杯,重重点头。 “自然。” “你当初与我所说的可没有这些,还有顾庭颂,你与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本王都要知道。” 万俟星音:“这得须你自己去看。” 牧九辂眉心微蹙:“怎么看。” 万俟星音的目光落在了她左手拇指处的那枚骨扳指之上。 “王主可还记得这枚扳指是从何而来的?” 牧九辂沉吟了番,回想之际思绪竟一片空白。 好似自她有记忆起,这枚扳指就在她身上了。 至于从何而来...她不知道。 万俟星音将臂间的铁如意放于翘头案上,起身去后面的阁柜中取了一小匣子来,复又盘膝坐下。 牧九辂:“这是何物。” “忆神香。” 万俟星音从中取出一枚香丸,放入小香炉中点燃。 几息过后,一股细若游丝般的云幽香气漂浮而来。 牧九辂刹那间仿佛神游太虚,千百副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在眼前展开,令她眉心紧锁。 观星阁中,竹帘后的万俟星音缓缓站起,挑开竹帘走了出来。 原本端坐于此处的牧九辂此刻已然双眸紧阖,陷入昏睡之中,却有一股浓沉的威压以此为中心散开。 万俟星音退出了观星阁,轻喃道。 “睡一觉,你本该知道的一切,就都能知道了。” 这一梦,由晨至昏。 天穹之上皎月高悬,万千星辉交织出一副华丽而又高深的画作。 万俟星音立于观星阁前,仰头望去,瞳中流转过一抹浅金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而传来些许动静,万俟星音收回视线,拂起阁边纱帘,走了进去。 牧九辂睁开了眼,望过来之际,幽深晦暗,又充斥着岁月古老的深沉,万俟星音行了一礼。 “你想起来了。” 牧九辂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捏了捏紧锁的眉心。 “嗯。” “你还要继续这样做吗。” 万俟星音问道,空灵的嗓音间带着凝重,牧九辂松开手,再度点头。 “要。” “还是不悔?” 牧九辂垂眸看着拇指处的骨扳指,珍而重之地轻轻摩挲着,眸光间的晦暗已尽数散去,换成了难以言述的温柔。 “此生不悔,生生亦不悔。” 万俟星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果真如此,我便不该想着你能放弃。” 牧九辂攥紧了五指,看向她之际神色间有一丝好奇。 “我倒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万俟星音对上她的视线,没有说话。 牧九辂挑起眉头:“怎么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万俟星音:“一年前,你第一次拆了国师府之际,一根横梁掉了下来,砸中了我。” 牧九辂:“......” “夜已深了,本王就不打扰了。” 万俟星音:“......” * 三月初,签订了议和书的冬州使团离京,城门之前,夙瞳正与锦婴告别。 “她们将你留在宫中,怕是没安好心,你要自己把握机会,懂吗。” 锦婴依旧带着面纱,发辫末端的蝎子尾针透着锋芒。 “我明白,夙瞳姐姐,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望你能平安到家,记得想我。” 夙瞳揉了揉他的脑袋,笑说道。 -- 第63页 “放心,所有冬州人都会想念她们的明珠的。” “记得告诉我母王,锦婴不会辜负她的期望的。” “好。” “夙少主,时间不早了,您该出发了。” 莫晗催促道,夙瞳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拂袖的动作被锦婴一把按住了。 “夙瞳姐姐,别等了,他不会来的。” 夙瞳眸色暗了下来,五指紧攥。 锦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他配不上姐姐,姐姐该另寻他人为夫,方可成就一番霸业,他不行的。” 夙瞳猛地看向他,见他灵动的眼眸中满是认真之色,沉默了下来。 锦婴:“夙瞳姐姐,信我。” “罢了,既然无缘,本少主便不强求了。” “出发,回家。” 锦婴立于城门之前,看着疾行远去的浩瀚队伍,到底是生出一股苍凉之感,轻轻地叹了口气。 “锦公子,该回宫了。” 少年身后的随侍开口说道,锦婴仍看着前方,一动未动。 “锦公子?” “闭嘴,我是主子你是主子,你之前的主人没教过你规矩吗。” 寒戾嗓音直冲脑门,那随侍闻言唇色泛白,不敢再出声打扰。 直到再也看不见队伍的背影,锦婴才转身朝内皇城而去,却不是皇宫的方向,而是... 承天大街。 “锦公子您要去哪?您再不回宫皇上知道了定要怪罪奴的,您还是快些回宫吧!” “你再多话,我不介意让你彻底闭嘴。” 少年说出这种话时脸上带笑,单纯中透着一股恶毒,随侍声音颤抖了起来。 “您...您怎敢在京城杀人。” “我没说要杀你啊,花蝎中有的是让人变哑的好东西,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锦婴目光幽亮,直勾勾地盯着他,随侍彻底怕了,不敢再有所反驳。 “这才听话,带路。” “...是。” - “这承天大街路挺宽啊,都快赶上高速公路了。” 另一边,前来找自家未婚妻交流交流感情的顾绥掀开马车帘子,悠悠叹道。 一边的岁聿有些疑惑地开口:“公子所说的高速公路是什么?” “这我怎么跟你解释,就是一条车辆可以很快在上面行驶的路,一般都比较宽。” “原来是这个意思,承天大街住的都是王孙贵族,若是路太窄了平日里出行也不方便,总会阻挡。 所以便修了这样宽的路,可容六辆马车同时穿过,也可以提速驾驶,不怕冲撞了路边行人。” “王?孙?贵?族?” 顾绥一字一句道,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给岁聿看,嗓音幽幽。 “那个人,算其中哪个?” 摄政王府门前,锦婴一身华服,与牧九辂相对而立,不知在说些什么。 马车驶近之时,顾绥刚好听到一句-- “既然您都知道,那锦婴也不拐弯抹角,我对殿下的情意难舍难分,且不介意与顾公子共侍一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下颔紧绷的顾绥低头看了岁聿腰间的剑,一把将其抽出,跳下马车。 “公子,公子你冷静点。” 岁聿和云暮急急忙忙地跟上,与此同时,一声厉呵乍然响起。 “锦婴,你找死。” 顾绥保持着提剑的动作停在了路上,他身后的岁聿和云暮差点撞上他。 “公子?” 两人滚了滚喉咙,朝王府门前望去。 摄政王一把掐住了锦婴的脖颈,手臂微微上抬,双脚逐渐离地的锦婴面色变得恐慌起来。 至于那句满含煞气的话,自是出于她之口。 “殿...下。” 喘不过气来的锦婴双手抓着她的手腕,想要将其掰开,却根本毫无用处。 她是真的想要掐死他。 锦婴心下涌起浓浓的恐惧和不甘,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冷静冷静,宝宝你冷静啊!” 少年嗓音突然打破了这沉入死寂的氛围,岁聿和云暮看着冲出去的人双双瞪大了眼睛。 谁让谁冷静? 第33章 .依靠保护你是我该做的,依靠我也是你…… 王府门前,管家姜扶是又惊又急,额头上冷汗涔涔,听到顾绥的这一声后,表情又突然有些呆滞。 只见黑衣少年丢下手上那柄沉重的剑,一跃跨过几级台阶,跑到牧九辂身边抓住她的小臂,急匆匆地说道。 “他是该死,但你不能在王府门前公然杀人不是,这样对你不好,宝宝听话,先松开好不好?” 牧九辂手上青筋微凸,可见其力度不小,锦婴仍在绝望地挣扎着,面上全无血色,濒临死亡。 眼见牧九辂未有半分收手的迹象,情急之下,顾绥直接一把抱住了她,嗓音急迫。 “你别失控,他不值得,你看看我啊!” 紧拥的力度以及熟悉的触感令牧九辂眼中的杀戮逐渐褪去,用力收紧的右手也随之松开些许。 她很快回拥住顾绥,像是安抚般地轻拍脊背。 “没事,别怕,我没失控。” 毫无支撑的锦婴直接跌落在地,面纱早已掉落,露出其下煞白的脸色,死里逃生的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猛咳了起来。 一边早已吓傻了的小随侍磕磕绊绊地走过来扶住他,牧九辂冷然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两人身上。 -- 第64页 “滚,别让本王再看见你。” “咳...咳咳,殿下,你会...后悔的,他命数...” 轰-- 牧九辂抬手拂袖,一掌将人击飞。 锦婴的身体飞跃半空,直接撞上了道路对面的墙。 厚实的墙体瞬间坍塌,激起一片尘埃。 姜扶:“王主!” 顾绥听到声音愕然地想要转头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牧九辂紧紧扣住后脑,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姜扶,将他送回宫中,派人给他治伤,好生看顾,可切莫让这位冬州明珠香消玉殒!” 疏凛的嗓音中带着森冷的寒意,下颔紧绷的姜扶连声应是。 牧九辂牵住顾绥的手带他进府,姜扶派人去对面将废墟中的锦婴拖了出来,送上马车。 还滞留在府门前的云暮滚了滚喉咙。 “这人真的没死吗?” 这可是能容得下六辆马车同时穿过的承天大街啊,对面的墙都被砸塌了! “还留着一口气,怎么,你觉得摄政王出手太重?” 岁聿捡起了自己的剑收回鞘中,斜眼问道。 云暮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什么玩意儿也配和我家公子共侍一妻,他自找的,我就是担心摄政王这么凶残会拖累公子,唉。”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公子都进去了。” “哦哦哦跟上跟上。” 一路行至葳蕤堂,顾绥频频往后看的视线才被重重的院落彻底挡住。 院中晒太阳的穗穗见到进来的人有些兴奋地跑了过来,顾绥下意识弯腰接住要蹦上来的穗穗。 “你刚刚对他做什么了?” 牧九辂压下全身的戾气,看着立在阳光下的少年和猫,嗓音略哑。 “没做什么。” 顾绥:“他刚刚又到底想说什么?你出手得太突然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牧九辂再次搪塞道:“没什么,别瞎问了,不重要的事。” “你就知道敷衍我,你吓死人了,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真杀了他了!” 顾绥不满意地开口,牧九辂墨眸微转,连忙转移话题。 “我刚刚隐约看见你是提着剑跳下马车的,你想干什么?” 顾绥:“...我。” 说实话,他那个时候冲动到想一剑攮死他。 但牧九辂真的要出手杀他之际,他又觉得不值。 “顾绥,以后想杀人告诉我,不许再自己动手。” 牧九辂神色忽而严肃了许多,顾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再?我也没杀过人啊。” 啊不对,顾绥之杀过,还杀过很多,也算在了他身上。 顾绥低头撸猫,避开她的视线,牧九辂也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谁惹了你,你告诉我就好,知道了吗?” 她嗓音温柔,顾绥却觉得有些别扭,嘟囔道。 “我又不是废物。” 他从小便养成了能自己解决便不会麻烦别人的习惯。 就算是牧九辂,他要是什么都麻烦她,那岂不是成了吃软饭了的? 尽管改变不了即将要出嫁的事实,但他心中的某些想法依旧没有转换过来,保留着原有的倔强。 “但我...” 牧九辂的声音微微拖长,丹唇之畔带着清浅笑意,低磁的嗓音漫进耳中。 “是你的妻主啊。” 顾绥心神一颤,跌落进她墨眸中那片名为温柔的深海旋涡,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保护你是我该做的,依靠我也是你该做的,明白吗?” “依靠...” 简单的两个字在心下不断徘徊着,少年的桃花眸中漾起了清浅涟漪。 从未有人对他做出过如此郑重的承诺。 “你这样说,我可是要当真的。” 或许,这么多年了,他也该试着依靠依靠别人了。 顾绥嗓音干净又通透,牧九辂缓缓点头。 “自是可以当真。” 顾绥:“那可说好了,你不许骗我,我最烦别人骗我了。” 牧九辂心中咯噔一下,在对上少年殷切的眸光之际,又很快恢复了温柔的神色。 “嗯,不骗你。” 顾绥唇角扬起明艳的笑容,恣意地前倾身子凑到她唇边啄了啄,眉眼充斥着大片的欢愉。 “宝宝我好爱你!” 牧九辂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半刻之后在一片凌乱的喘.息声中低声开口。 “我也爱你。” * 皇宫。 小皇帝听说自家那可人的表弟进宫来给父后请安,早课之后就去了慈宁宫。 “桓儿给父后请安,父后近来身体可好?” 太后何等年岁,自是看得出女儿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揽过身边坐着的小小少年。 “父后无碍,只是近来倒春寒,寻绬前段时间偶感了风寒,好长时间没能进宫来看我,倒让舅舅好想。” 身着鹅黄色宫装的苏寻绬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软糯。 “寻绬也想舅舅的。” 牧桓眉心微蹙:“怎么还染了风寒,如今可好透了没有,朕让太医再来看看,可别留下什么病根。” “桓姐姐不必担心,寻绬已经大好了,不然也不敢进宫来找舅舅。” 苏寻绬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牧桓,细声说道,牧桓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 第65页 乖巧娇软又可爱的寻绬表弟,这才是她的梦中情人啊! 就是她们都还小,如今还谈不上婚嫁之事。 不过没关系,牧桓心想,她是皇帝,等表弟长大了她就娶回宫当凤君,金屋藏娇! “寻绬你从小就身体不好,可不敢怠慢,舅舅这里还有许多温补的药材,等你走时都拿上。” “对对对,男儿家可得好好娇养。” 牧桓认真地说道,苏寻绬对上她的视线,很快又低下头。 “寻绬多谢舅舅和桓姐姐。”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 太后慈眉善目,温柔和蔼,苏寻绬抬头之际,小脸上泛起甜甜的笑容来。 慈宁宫中一片和睦,太后看着牧桓教着苏寻绬写字,靠在榻中的他眉目略显惆怅。 要说桓儿的婚事,他是不急,但奈何太皇太后半点不消停,平日里总是召各家小公子进宫来,其中之意人尽皆知。 他心疼桓儿,小小年纪身居高位,如履薄冰不说,还要遭人轻视,自是想全了她的心意。 苏寻绬是他亲侄儿,与牧桓从小相识,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又两情相悦。 就是苏家只是书香门第,并非什么名门贵族,他总担心将来牧桓为政治所控,做出非她所愿的抉择来。 为此,在苏寻绬回家后,他还特意与牧桓谈了一番。 牧桓自从年前被摄政王刺激了一番过后,近日来越发刻苦了,自也明白些太后的苦心。 “父后教诲,桓儿谨记于心,桓儿保证,不管未来如何,定不辜负寻绬表弟。” 太后欣然一笑:“如此便好。” “陛下,陛下,不好了!” 门外突然传来喊声,牧桓不悦地将人叫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 “回陛下,是锦公子,不对,是摄政王,摄政王府的管家派人将奄奄一息的锦公子送了回来,此刻正在云初宫,太医还在救治。” 牧桓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小脸紧绷:“到底发生了什么!” 冬州使团才刚离京,虽说夙瞳走了,但也留下了在京使臣。 这转眼间就将人家冬州的小王子打成重伤,就是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啊! 还是太后冷静,沉声问道。 “摄政王不是鲁莽之人,她为何突然动手,那位锦公子做了什么?” 来人不敢含糊,将姜扶所传的话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牧桓听后脸色极度难看。 “他这纯属自己找死。” 太后也摇了摇头:“罢了,桓儿,你是皇帝,过去看一眼已是慰问,也算给了冬州一个交代,剩下的,你九姨母会解决的。” 牧桓有些不悦,但父后发话了,她也只能去看看,只是心下不禁埋怨。 摄政王也太凶了!锦婴去王府招惹她,她将人赶走不就好了,将人打成这样说出去是好听是怎么着! 唉,气死朕了。 摄政王府,姜扶回来复命之际,顾绥已然撸猫撸得心满意足,也和未婚妻交流完感情,打道回府继续待嫁了。 牧九辂在书房中解决今日白天发生的事,她不会给冬州在京使臣任何一点兴风作浪的机会。 姜扶在案旁磨墨,几番欲言又止,眸光复杂无比。 牧九辂看得莫名其妙,丹唇微抿,淡淡开口。 “你想说什么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姜扶叹了一声,小心翼翼道。 “王主啊,您和王君到底还是没成亲,这个宝宝...” 牧九辂挑起眉头,看向姜扶之际目光有些幽凉。 姜扶一哆嗦,犹豫着继续说道:“...王君未婚先孕,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她这也是不太好说自家王主太禽兽,不然,唉... 牧九辂将笔搁在架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姜扶顿时屏住了呼吸, “他口中的宝宝,是我,听明白了?” 姜扶原地石化:“啊?” 她不明白。 是她年纪大了?这是什么情趣啊! “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牧九辂轻斥了一声,姜扶回神之后连忙低下了头。 “今天你听到的,都给本王咽进肚子里,胆敢多嘴一句,有你好看。” 姜扶点头如啄米:“是是是。” 第34章 .婚服此生不着一红裳,岂知风华胜朝阳…… 三月,天气回暖,几场春雨过后,一阵清风吹来,万物复苏。 近来京中无甚大事,唯一一件惹人注意的,便是四月份摄政王与顾家少将军的大婚了。 将军府,顾绥看着今早送到府上的嫁衣,嘴角微抽。 “叫它婚服!嫁什么衣嫁衣!” 岁聿云暮:“......” 不懂公子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个字眼。 “公子,您快来试试吧,若是有哪不合身了还有时间再改改。” 岁聿捧着檀木托盘说道,云暮将上面那件金锦绣玉的华丽嫁衣展开来。 耀目的红在顾绥眼里折射出艳丽的光华,他微微一愣,有些被惊艳到。 端庄又华贵的交领礼服,肩颈之上的金凰一飞冲天,盛开的尾羽向下延伸,衣摆处绽放着一朵朵并蒂莲,流仙般的衣袖上也是满目缠枝纹。 每一针的刺绣都精致到了极点,铺在明艳又张扬的红缎之上,金与红交织出绝美的质感。 -- 第66页 原本窝在椅中的顾绥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不禁抬手触摸面前的礼服。 像是怕毁坏了它,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力度,修长如玉竹的手指轻划过柔软的绸缎,微凉的触感令他微微一颤。 “我的天,这也太精致了,得多少钱啊!” 良久,顾绥回神过来,颇有些震惊地问道。 “回公子,这是数十位绣郎花费了两个多月做出来的,算上布料绣线坠饰以及人工,共花销三千两金。” 顾绥倒吸一口凉气,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三千两金,一两金子大概是两千块,那就是六百万啊! 这就是摄政王的婚礼吗? 这还只是区区一件婚服啊! 为百万债务拖累了十年的小可怜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顾绥突然有些庆幸起来,还好是牧九辂娶的他,不然他也娶不起这个摄政王啊! 顾绥放下了无处安放的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我这岂不是算嫁入豪门了???” 啊,这可怕的认知。 顾绥打了个寒颤,正想将这想法从脑子里抛出去,门口传来了顾庭颂的声音, “绥儿在乱想些什么,将军府无论和哪家权贵都是门当户对的,绥儿就算出嫁了,也还有娘家为你撑腰。” 顾绥:“......”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感动多些还是无奈多些,总之双眸中透着股迷茫的光,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尤其是在顾庭颂这个宠儿无度的上将军眼里。 她轻拍了拍顾绥的肩膀,看了眼那套嫁衣,唇边带笑。 “绥儿快试试这嫁衣可还合身。” “...好。” 顾绥自动将嫁衣两字过滤掉,走进屋内去试他六百万的婚服去了。 岁聿和云暮紧跟而上。 顾绥抱紧自己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干嘛啊,我自己穿就行。” 云暮:“公子,这嫁衣繁杂,您一个人恐怕力有不逮。” 顾绥:“......” 他撩开了婚服外袍,看了看里面层层交叠的内衫,眨了眨眸。 “那你们也先出去,我穿好里衣你们再进来。” 哼,他的身子只有宝宝能看! 顾绥让云暮将衣服放下之后就将两人推了出去,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好一会儿后,岁聿和云暮才被允许进去,两人一件件将繁琐复杂的嫁衣往顾绥身上套。 “我手都僵了,快点行不行啊。” 顾绥一直抬着手臂,仰头无奈地说道,岁聿和云暮满脸认真。 “公子您勿急,马上就好了。” 缠上腰带,系上流苏,将那些细小的坠饰一一安上,这个时间里顾绥已经想出许多改进方案了。 “太复杂了,穿都这么麻烦,脱更不好脱,这不是耽误事吗,得改!” 岁聿:“也不用公子自己脱啊...” “腰带有点紧啊,难道是我过个年吃胖了?不管了有点勒,得改!” 云暮:“可是公子腰本来就细,太松了怕是箍不住衣裙啊...” “叮铃当啷的东西那么多,我是去结婚的又不是去奏乐的,得改!” “......” 岁聿:“好了公子。” 顾绥总算能将手臂放下,他长吐了口气:“啊总算好了,可累死我了。” 云暮帮他整理好了厚重外袍的宽大拖摆,岁聿推开了门,在院中等待的顾庭颂听到动静转身看了过来。 俊朗少年缓步走出,灼灼似火,原就肆意张扬的他将这热烈的颜色化为衬托,映出眉目间的矜贵。 他平日里总是穿黑色或是深蓝,虽也显少年意气,可到底不如这一身金红来的艳烈。 顾庭颂唇角扬起满意的笑容。 “我儿果真绝色!” 少年沐浴在暖阳之中,桃花眸弯出清浅的弧度,透过岁聿取来的镜子,他也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只一眼,他的脑海里便冒出来一句话。 此生不着一红裳,岂知风华胜朝阳。 这身嫁衣他很满意。 啊呸!婚服! 顾绥早已将刚刚的挑剔抛却脑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幻想。 他是第一次穿红衣,但牧九辂不是啊,她平日里经常穿一身绯红的衣袍,也不知道她的婚服穿起来是什么样子。 肯定比平时更惊艳吧! 啊,好期待。 顾绥眼冒星星,脑补着牧九辂一身火红的婚服与自己步入洞房的情形,忽而一声尖叫将他唤了回来。 “啊,绥哥哥!你好美!” 上午去铺子看货的李伏羽回来之际就奔向了顾绥的院子,在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化身土拨鼠。 “公子您慢点!” 小安一把抓住就要朝顾绥扑过去的李伏羽,他这才压下些激动的情绪。 “顾伯母也在啊,羽儿给您请安。” “伏羽回来了,怎么样,绥儿的嫁衣好看吧。” 顾庭颂眼中带着骄傲,一旁的顾绥被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李伏羽满眼艳羡,兴奋地说道:“好看!绥哥哥到时候肯定是天底下最俊的新郎!” 顾庭颂听到有人夸她儿子就开心,爽朗地笑了起来。 “等伏羽将来出嫁,伯母也给你备一件这样的嫁衣,怎么样?” 李伏羽刚刚的激情消散了些,抓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扭捏起来。 -- 第67页 “这不好吧,伏羽平日里已经很麻烦伯母了...” “嗐,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你叫绥儿一声哥哥,伯母也把你当亲子侄,别跟伯母提麻烦。” “伯母...” 李伏羽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脸颊泛起一抹绯色。 顾庭颂见他害羞,笑了几声便止住了话头,在夸了顾绥几句过后便离开了,将院子留给两个少年。 顾绥抱肩轻撞了撞李伏羽,目光意味深长。 “你不对劲儿啊,你之前不是一直说不嫁人的吗?怎么说要给你嫁衣你还害羞起来了。” 李伏羽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出声狡辩道。 “这怎么了,嫁衣那么好看,绥哥哥还不许我喜欢了。” 顾绥:“哦,只是因为喜欢好看的衣裳?” 李伏羽重重点头:“嗯!” 顾绥啧了一声:“喜欢好看的衣裳为什么要害羞啊,还有你刚刚犹豫什么,说谎话可不好哦,快从实招来!” 李伏羽心下一慌,作势想逃,却被顾绥一把按住,李伏羽目光闪躲起来。 “绥哥哥。” 他试图撒娇躲过,顾绥才不吃这一套。 “你有情况得告诉我啊,我给你把把关,也省得你被人骗了不是!” 李伏羽低头:“...没有。” 顾绥:“别不好意思啊。” 李伏羽的随侍小安见状忍不住偷笑起来,顾绥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又连忙移开视线,摆手说道。 “顾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绥:“......” “你这就此地无银三百零了不是。” 他松开李伏羽,胳膊搭在了小安肩上,小安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探花娘前些天来店里买宣纸的时候,帮公子接住了不小心从柜顶滑落的匣子...” 小安一开始还有些磕磕绊绊,到后来语速飞快地说玩这句话,顾绥闻言挑了挑眉。 “应宣玥?” 顾绥看向李伏羽,李伏羽小脸通红,斥了一声小安过后连忙转身过去,躲了起来。 顾绥心下有数了。 “你喜欢她啊,她人还行,我之前说过要请她喝喜酒来着。” 李伏羽泛红的耳朵微微竖起,小幅度地转头过来。 顾绥将他的小动作捕捉在内,唇角泛笑。 “不过具体的还得再看,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 李伏羽垮下了肩,嗓音有些闷。 “这我哪知道。” 顾绥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别泄气啊,多相处之后就知道了啊,再说了你又不差,怕什么。” 李伏羽精神一振,凝眸看向顾绥。 “绥哥哥你真这样觉得吗?” 他之前的确抗拒嫁人,但在听了顾绥遇到对的人那一番话后就有了些许松动。 他是不愿将就的,可也不知何时才能遇到对的人。 但那天应宣玥突然帮他接住即将要砸到脑袋上的匣子,干干净净地行礼作揖之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动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取,可不能一味害羞退缩,不然错过了可有你后悔的。” 顾绥语重心长地说道,李伏羽胸腔里涌起前所未有的勇气。 “绥哥哥,我不想错过!” “这才对,等我婚礼那天你们肯定能遇到,到时候我给你俩制造机会。” 顾绥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李伏羽给自己打了打气,目光很快又凝聚在了一身华丽嫁衣的绥哥哥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眸中艳羡更甚。 “真的太好看了,突然好羡慕九姑姑。” 顾绥:“你羡慕她做什么?” “能娶到绥哥哥啊!九姑姑可真是三生有幸!” 面对毒唯的无脑夸赞,顾绥抬手敲了他脑壳一记。 “哎呦,绥哥哥干嘛打我,我又没说错。” 顾绥唇角轻勾,嗓音像是流转过千年的悠长。 “不,你错了,是我幸运才是。” 幸运到,错过一次,还能挽回。 第35章 .大婚“顾绥,我来娶你回家了。”…… 四月初十,浮云晴空,金辉蔓延,极好的天色为这场婚事铺开了画卷。 承天大街上张灯结彩,鲜艳的红绸顺着摄政王府一直蔓延到城门口,街道上鼓乐喧天,人声鼎沸。 晨间,西城门前有一辆低调的檀木马车穿过人群,缓缓驶进城中。 “王主,可是到京城了,怎的如此热闹?” 车内传出来一道虚弱的男声,牧景尧将他扶起,掀开车窗边的帘子,露出外面的繁华景色。 “我们赶得巧,今日是九皇妹大婚之日,自然热闹。” 倚在她怀里的男人闻言眉眼升起一丝惊喜,却掩不住面上的苍白之色。 “确是喜事,可我一个将死之人,若是去道喜,反倒是添晦气,唉。” 牧景尧不悦地皱起眉头。 “说的什么胡话,本王此次进京便是要寻国师相助,定能保你安好。” 她搂紧了怀中的人,只是那眸中神色毫无半点涟漪,浓沉如墨。 男人抓紧了她的衣袖,垂眼道。 “可妻主是凉州藩王,无旨擅自进京,皇上若知道了,怪罪下来...” 牧景尧捻了捻车帘一角,很快将其放下,马车继续向前。 -- 第68页 “宁儿不必担心这些,本王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摄政王府。 牧九辂早已穿戴整齐,一身明红的礼服,长发挽起,戴上了嵌金累丝的蟠龙冠,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高贵。 她正准备亲自去将军府迎回她的王君。 “王主,凉王进京了,就在刚刚。” 燕舞忽而走进葳蕤堂,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牧九辂漾着喜色的墨眸中顿时添了一股深意。 “她敢无旨进京?” 燕舞递上一封折子。 “这是凉王半月前从凉州发来的,说是凉王君身染沉疴,请了全城的大夫来也治不好。 有位道士说凉王君是身染邪祟才会如此,凉王没办法才想要进京寻国师帮忙。 因凉王君身体状况实在太过糟糕,等不及皇上批示,她在发出折子后就带着凉王君启程了,于今日抵达京城。” 牧九辂打开那封折子来一目十行地看过,末了丹唇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来。 “邪祟?本王看是她心中有邪才对。” “莺歌那儿有消息吗。” 牧九辂淡淡问道,燕舞又从袖中抽出另一封密信。 “凉王数月前派人去了朝阳城,见的是西域龟兹人,具体说了什么,莺歌还在查。” “果然贼心不死。” 牧九辂啪地一声将折子合起,扔还给燕舞,宽大又华丽的婚服衣袖在空中划出冷冽的弧度。 “今日且不管她,本王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走,去将军府。” “是,王主。” 燕舞将东西都收好,随着牧九辂走出王府翻身上马,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踏着晨光,一路来至顾家门前。 顾绥从早上起来一直被折腾到现在,上妆,换嫁衣,又带上华丽无比的花冠,这还没出门呢,他已经累得不行了。 “结个婚这么麻烦的吗?” 顾绥忍不住叹道,但在听到随侍传话说摄政王已经到了的时候,他又瞬间挺直了脊背,桃花眸中泛着期待。 累就累吧,这可是他和牧九辂的大喜日子,一生就这么一次,可千万不能怠慢了。 “我是不是要出去了啊?” 顾绥开口问道,一旁的岁聿抚了抚额。 “公子,昨日给您的册子您是不是没看啊,您要等摄政王过了接亲的关卡亲自来迎您之时再出去啊。” 顾绥尴尬地笑笑:“哦,这样啊,你那册子也太多了,十来本,谁看得完啊。” 云暮深吸了口气:“所以公子也没看那本一定一定要看的?” 顾绥有些不明所以:“哪本啊?” 云暮双手有些无处安放,也不知该怎么描述。 “就...那本啊!” 顾绥目光迷茫:“到底哪本啊?” “避火图那本。” 岁聿插了一嘴,声音干脆,云暮点了点头,顾绥顿时更尴尬了。 “嗯...” 他其实还真就看了这一本。 谁让他随便一翻就翻到了这本不可描述的呢,这谁能忍住不看啊! 至于那些规矩流程,他没看两页就困了,谁爱看谁看去! “来了来了!” 在前院拦亲的李伏羽提着衣摆跑了进来,话音未落,熟悉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顾绥的视线之中。 牧九辂越过深深庭院,跨过台阶,一路直奔他而来,往日睥睨傲然的神色被柔情所替代,墨眸在阳光下镀上了一层金边。 本朝风俗,男子出嫁戴的是面帘而非盖头,以至于顾绥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模样。 他曾数次幻想过她穿婚服是什么样,却什么都比不过亲眼看到来的震撼。 就好似平日里清冷高贵的仙鹤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焰,炙热的温度将他包裹,几乎将他融化。 顾绥浑身血液都有些沸腾,胸腔里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顾绥。” 低潋嗓音在耳边响起,牧九辂已然来至他面前。 冷艳的容颜在眼中无限放大,让顾绥呼吸都忍不住一滞。 “我来娶你回家了。” 牧九辂朝他伸出手,深情的目光凝聚在他艳丽的容颜之上,丹唇勾起心满意足的弧度。 李伏羽在两人的腕间系了色彩鲜艳的红绸,她一路牵着他来至正堂,向顾庭颂行拜别礼。 顾庭颂原是十分不舍儿子出嫁的,在设置接亲关卡时下了功夫,谁知根本没拦住牧九辂多久,就让她进去了。 顾庭颂只得惆怅地接过了两人奉上的茶。 拜别礼后,顾绥出府,看着街上的花轿嘴角微抽,侧眸看向牧九辂。 牧九辂唇角勾笑:“要我背你?” 顾绥神色一凛,忙竖起了手:“大可不必。” 他认命地上了花轿,十六抬的轿子倒是稳,除了刚开始有些摇晃,这之后他未感到半分颠簸。 喜庆的锣鼓声沿着街道蔓延开来,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姜扶派人沿街撒钱,百姓们纷纷道喜庆贺,祝二人百年好合。 顾绥听在耳中,心下也泛起一丝甜来。 一路来至摄政王府,牧九辂扶他下轿,顾绥将五指塞进她的指间,两人十指相扣着进了王府。 宾客早已聚齐,此刻王府中热闹非凡,听到门童通传之声又纷纷安静了下来。 -- 第69页 只见摄政王携着王君沿着宽阔的红毯走来,红衣灼艳,眉目矜贵,处处都透着般配。 安静的大殿中传出几声按捺不住的低声惊呼,无数人心生艳羡。 “吉时已到!” 礼官一声唱和,将所有人的心神都唤了回来,看向前方新人的目光愈发尊崇。 “一拜天地--” 浑厚的嗓音冲出天际,顾绥心下涌起一阵悸动,有种不切实际的虚浮感将他包裹。 这就开始拜天地了? 他第一次拜天地,有些紧张在所难免,几乎是靠着牧九辂的牵引才完成转身的动作,拜向天地。 “二拜高堂--” 太后端坐高堂,眸光欣慰,看着两人躬身行礼,唇角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妻夫对拜--” 行到这最后一礼,顾绥才感受到了几许真实。 他望向牧九辂的双眸,里面铺满了柔情,碎光粼粼,又摄人心魂。 他们真的成亲了。 “礼成--” “送入洞房!” 周围响起一阵阵高呼,顾绥直起身子时不知被谁撞了一下,硬生生地跌进了牧九辂怀里。 新郎面前的金帘摇曳起旖旎的弧度来,其下的唇贴在了准确的位置上。 周围的骚动越发激烈了。 牧九辂眼角轻弯,一手扣住他的肩膀,微微俯身,另一只手从他膝下穿过,将人拦腰抱起。 顾绥:“!!!” 这么多人! “哇哦,皇姐果真威武,这是要亲自送王君入洞房?” 牧从枫摇着折扇说道,眉目间流淌过风流之色,牧九辂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嗓音含着警告。 “想喝喜酒就老实点。” “是是是,皇姐你慢走,皇姐你可一定还要出来啊,这喜酒自己喝哪有意思不是,皇姐...” 牧九辂阔步朝葳蕤堂走去,将牧从枫的声音抛到脑后。 只是怀中却是响起了穿透力更强的嗓音。 “牧九辂!你抱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牧九辂压了压忍不住翘起的唇角。 “大喜的日子,新郎不好自己走进洞房。” 顾绥斜睨了她一眼:“这又是哪的规矩!” 牧九辂一本正经地开口:“本王的。” 侍女将房门打开,牧九辂迫不及待地将顾绥放到喜床之上,扣住他吻了好一会儿,将他所有的抱怨尽数吞下,只剩粘稠的喘.息 “唔...牧九辂,你收敛点,这才白天!” 顾绥脸颊生了薄红,牧九辂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起来,舔了舔下唇。 “可你太诱人了。” “...我。” 顾绥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牧九辂右手划过他脸庞,有些爱不释手。 “我还要出去应付外面那些宾客,等我回来。” 牧九辂这次的吻很轻,透着怜爱,顾绥又有些食髓知味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牧九辂回身看了过来,一眼捕捉到了桃花眸中闪过的期待。 “那你快点。” 这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牧九辂唇角轻翘,嗓音温柔入骨。 “那是自然。” 第36章 .洞房顾绥:我才不可能把自己灌醉!…… 牧九辂去了前厅后,顾绥待在婚房之中,身着厚重礼服,头顶花冠的他从早上起来就没吃多少东西,此刻早已饿得不行。 在看到床头处的一盘红枣时,他随手就抓起一颗吃了起来。 “公子!” 推门而入的岁聿和云暮看到这一幕连忙唤道。 “这不能吃啊!” 顾绥已然吐出了枣核:“哎呀有什么不能吃的。” “你帮我把那盘花生拿过来。” 岁聿:“......” 好在没多久,姜扶就送来了一桌精致的酒菜,色香味俱全不说,还都是温热的,顾绥光是看着便食指大动。 姜扶:“王君您安好,这是王主特意吩咐给您备的。” 寻常婚宴,主家一般只顾正厅宴席是否妥当,少有在意新郎是否会挨饿的。 姜扶这么一提,自是体现出牧九辂的贴心了。 “王君您慢用,老奴先告退了。” “你先等会儿。” 顾绥叫住姜扶,桃花眸微转,突然想到一件事。 “王君还有何吩咐?” 顾绥搓了搓手,开口说道:“牧九辂她酒量多少啊?” 姜扶:“???” 怎么感觉王君有点不怀好意? 错觉,一定是错觉! “回王君,王主酒量尚可。” 顾绥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只是尚可啊,那今天外面那么多人,肯定能将她灌醉吧! 就算醉不了也肯定能给她喝迷糊了。 这样的话,晚上的洞房夜他岂不是可以一把子翻身,为所欲为了! 顾绥突然很兴奋地坐起,给自己打了个气。 想当初两年前那天,就是因为他喝醉了没掌握住主动权,才让她以后变本加厉的。 这次他可一定不要重蹈覆辙! 振夫纲的时候到了! 看不懂王君在兴奋些什么的姜扶默默退下了。 肚子一声咕叫的顾绥这才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开始干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洞房不是! “公子您慢点,这时间还早呢。” -- 第70页 岁聿提醒道,云暮为他斟了杯酒,有些噎到的顾绥正想端起喝下,突然动作一顿,又将酒杯放下了。 “今天我不喝酒,倒水。” 他可得一定得控制住自己,万一又像上次除夕那样喝多了,到时候做出点不受控制的事可怎么办。 不过想起除夕夜醉酒,他脑中不知怎么突然划过一道朦胧的嗓音。 ‘顾绥,说过的话要算数。’ 顾绥歪头想了想,然而更多的东西却回忆不起来了。 那次醉酒,留给他最深的印象便是自己撒娇的那几句话。 顾绥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很快将这段记忆抛至脑后,继续认真干饭。 “对了,我吩咐你俩的事做了吗,那应宣玥啥反应?” 酒饱...水饱饭足之后,顾绥问起了岁聿云暮,露出一副八卦的神情来,兴致冲冲。 “公子放心,都妥当了,看那情形,李公子应该不是单相思呢。” 云暮将当时的情况细细道来,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极大了满足了顾绥的好奇。 “哎呀呀,那看起来不久之后就又有喜酒喝了。” 既然自己结婚不能喝个尽兴,那当然是要补回来的啊! 心满意足的顾绥躺到床上眯了一觉,打算养精蓄锐,晚上好大干一场。 这一睡,就到了天黑。 “王主。” “王主。” 牧九辂抬手,示意门前侍从安静退下,她轻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屋内未燃烛火,床上少年听到了些许动静,有些慵懒地睁眼起身,华丽的嫁衣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些许。 “你回来啦!” 刚睡醒的顾绥嗓音有些喑哑,像是带着钩子一般,撩人心弦。 牧九辂喉咙一滚,朝床榻走去。 顾绥揉了揉眼,看着黑暗中的身影,连忙站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醉了?” 顾绥关怀地问道,嗓音中却带着一抹窃喜,牧九辂于夜色中微微挑眉。 顾绥很快扶住牧九辂,凑上前去细细打量她的神色。 屋内光色极暗,只有从窗边渗进来的几缕月光,能让他看清些许牧九辂眸中的酒意。 少年愉悦地勾起唇角。 果然醉了。 顾绥抬起手来,捏了捏牧九辂的脸颊,灼热的温度以及柔软的触感令他眉眼弯得更深。 “哈哈好软,宝宝真好看!” 只捏一边还不够,顾绥见她似乎没醉到站不稳的地步,便松开了扶着她的左手。 他双手齐上,将她的脸颊戳出了好看的梨涡,又忍不住凑上前出啄着她的唇瓣。 “好乖好乖,宝宝你怎么这么香啊!” 顾绥抱住她蹭来蹭去,时不时又捏捏她的耳垂,或是叼住那点朱砂痣轻轻啃噬,开心得不像话。 “结婚喽,洞房喽,宝宝你是我的喽!” 顾绥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腕朝床榻走去,谁知道这一下竟没拽动。 顾绥诧异地回头看了过来。 只见清浅的月光下,丹唇翘起一抹艳丽的弧度,顾绥被一股拉力猛地拽了过去。 少年跃动的身体霎时间揉碎了月光,地上浮现出凌乱的深影。 顾绥懵然地撞入结实的怀抱,紧接着双唇便被狠狠堵住,连呼吸都被掠夺。 哇,怎么醉了还这么大劲儿! 顾绥走神地想着,忽而舌尖的一点轻痛让他战栗了下。 牧九辂缓缓抬头,右手食指描摹过他昳丽的眉眼。 “不是要洞房?” 被酒液浸染过的嗓音低潋异常,顾绥一下子觉得身子都有些酥了。 但同时,也有一抹异样从他心底腾升而起。 “你没醉?!” 牧九辂轻笑出声,眉目邪纵诱人。 “谁跟你说我醉了的。” 顾绥顿时鼓起了腮帮,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质问。 “那你进来后不说话!” 牧九辂挑起他的下颔,少年绝美的容颜沐浴在月光下,越发明艳,让她一时间口舌发干,嗓音微涩。 “不然怎么能看到王君如此可爱的一面呢。” 顾绥拍开她的手,不忿地拿脑袋撞她。 “哼!” 还好下午睡觉前他已经将花冠卸下了,此时撞上去杀伤力不大。 牧九辂扣住胸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笑声愉悦。 “还要不要洞房了,嗯?” 蚀骨低靡的嗓音落在耳畔,顾绥眼眸滴溜溜地转着,忽而想到一个妙招。 “不是还有合卺酒没喝,喝完再洞!” 既然那帮人灌不醉她,那他自己来! 顾绥撸起了宽大的衣袖,点亮灯盏,将白日里没喝的酒一一摆了出来,还有早已备好的合卺葫芦。 牧九辂坐在桌旁,斜支下颔,笑意盈盈。。 “合卺酒是这么喝的?” 连倒了三杯的顾绥手上动作一颤,壶中之酒洒出几滴。 “一杯合卺酒哪够,咱俩这感情,没有个十杯八杯的镇不住。” 对于少年的强词夺理,牧九辂并未反驳,只眸中笑意渐深,她好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只是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顾绥将一个合卺葫芦递给他,兴冲冲地与她小臂交错,桃花眸中泛着盈光。 -- 第71页 他一口饮尽满满的一杯合卺酒,因为有些急,口中发出斯哈斯哈的声音。 牧九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第二杯酒已经被他端起来了。 “来来来,继续。” 牧九辂深深地看着他,几息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酒杯。 “第三杯。” “第四杯。” “第五杯第六杯第七杯第八杯...” “第...九杯...九九归一,喝!” 到最后,顾绥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了,脚步也有些虚浮,甚至连酒杯拿不稳了。 牧九辂含笑看着他自己把自己灌醉,眸中漾起一片涟漪。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牧九辂放下手中酒杯,将他拦腰抱起,脸颊一片绯红的顾绥不满地开口。 “你你你...你干什么!” “合卺酒!九九归一,你喝啊!” 牧九辂将他放到床上,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双手扣到头顶,嗓音低磁无比。 “已经喝完了,接下来该洞房了。” 身子早已被酒暖热的少年有些躁动,听到洞房二字唇角咧出一抹笑来,小腿不安分地蹭来蹭去。 “那我...怎么可能会忘...洞房洞房,要和宝宝洞房!” “唔,要把宝宝灌醉,然后洞房,以振夫纲!” 迷迷糊糊的顾绥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牧九辂舌尖轻划过上颚,轻啧了一声。 “可你把自己灌醉了。” 顾绥脸色一凶,乍乍呜呜地喊道:“才没有!你胡说!” 牧九辂觉得天底下似乎没有比现在更好玩的事了,忍不住又出声逗他。 “你就是醉了,除非你能清晰地喊出‘妻主’二字,我就信你没醉。” 顾绥鼓起了腮帮,哼了一声。 “我就是...没醉,才不要你信!” 牧九辂:“......” 怎么还不好忽悠了呢。 “可我不是你宝宝吗,你不想我信你吗?” 顾绥迷茫地眨着眸子想了想,突然有些悲伤起来。 “哇,宝宝要信我的啊,宝宝怎么可以不信我。” 牧九辂有些禁不住,连忙哄道:“乖啊不哭,你喊妻主我就信,很简单的。” 顾绥警惕地看向她,歪着脑袋确认道。 “你保证哦。” 牧九辂迫不及待地点头:“嗯嗯,一定保证。” “嘿嘿嘿,妻主,mua” 顾绥还很会自我发挥,抬起脑袋就是吧唧一口,鲜艳的唇印贴在了她脸颊,像雪地里一朵夺目的红梅。 牧九辂的心被无上的喜悦所填满,原本微醺的酒意全然散尽,只剩下身体里涌动着的无上欲.火。 “你现在...该信我没醉了吧!要洞房!” 顾绥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气喘吁吁地说道,牧九辂俯身叼住他的唇珠,眼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充斥着满腔温柔。 “好。” 慵懒粘稠的潋滟嗓音将他拽入重重欲海,牧九辂抬手拂袖,灯盏应声而灭,簌簌响声在寂静的夜里蔓延而起。 这一夜,无比漫长。 第37章 .新婚姐夫那么好看,看看怎么啦!…… “嘶--” 一大清早,馨香满室的房间内传出一道吸气声。 浑身像是被车碾过一样的顾绥睁开眼,一下子撞进一双满是笑意的墨眸之中。 侧躺着的牧九辂斜支额头,指尖绕着他细软的发丝,嗓音愉悦。 “醒了?都快中午了。” 顾绥绝望地捂住了眼,被子下的小腿蹬了她一脚,沙哑的嗓音怒斥道。 “禽兽!” 他一开始是醉得不行,可后来运动量大了,酒精挥发不少,自是清醒许多。 然后就明明白白地被压了一宿。 以至于现在腰酸腿软,气愤蹬过去的力度也十分微不足道,甚至还抻到了自己,发出一声痛呼。 牧九辂心疼地将他捞入怀中,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了纤细的腰间,缓缓揉动。 “王君如此秀色可餐,这可让我如此是好。” 顾绥惊悚地滚了滚喉咙,移开眼前的手,控诉地看着她。 “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怎么振夫纲。” 牧九辂眼中漾着戏谑,宽松的里衣随着动作而滑落些许,露出圆滑白皙的肩,和其下惊人的弧度。 顾绥眼睛直了直,斑驳淋漓的修长颈上,喉头微动。 他一下子扑到牧九辂身上,不满地蹭来蹭去,嗓音喑哑发闷。 “你好烦!你怎么都不醉,姜扶明明说你酒量只是尚可!” 他一面控诉着,一面趁机占尽了便宜,惹得牧九辂唇角扬起一丝危险的弧度。 但念在他一夜劳累的份上... 暂且放他一马,改日再算。 “我提前吃了解酒的药。” 话音刚落,她怀中少年唰地抬头,眸中神色十分诧异。 “你你你...” 顾绥气极了,怎么还带吃药的! “啊呜!” 顾绥忍不住咬她一口,在她的锁骨之上留下一道牙印,以作泄愤。 “你不讲武德!” 牧九辂轻吸了口气,舌尖划过上颚,手掌穿插.进他脑后柔顺的发丝里,丹唇轻翘。 “本王也没想到王君要和我拼酒啊。” 大婚夜拼合卺酒的,恐怕是只此一家,别无她人了。 -- 第72页 顾绥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觉得有些荒唐,恨不得回到过去给冲动的自己一拳。 不是说了不喝的吗,唉! 牧九辂看着生闷气的少年滚了一圈到墙边,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一声轻笑从嗓中溢出。 她坐了起来,伸出手捅了捅床上的那座小山包。 小山包晃动了下。 牧九辂越发觉得有趣,他莫名其妙生气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可爱。 “好了不气了,你饿不饿。”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嗓音:“不饿。” 咕噜-- 他的肚子很真实地出卖了他。 顾绥生气地掀翻被子,带起来的风扬起他额前碎发,凌乱地交错着。 牧九辂俯身凑到他唇边轻啄了口,低声哄道。 “乖,起来吃饭了,饿到自己多亏是不是。” 顾绥不忿地咬住她唇瓣,几番摩挲后才勉强被哄好。 “我要吃铁锅炖大鹅!” 牧九辂:“......” “你刚睡醒,吃太油腻的不好。” 骄纵王君抬起下颔:“不管,我就要!” “晚上再吃好不好,不然你还得半个时辰吃不上饭。” 炖大鹅也是要时间的啊。 肚子又叫了一声的顾绥揪了揪被子,妥协道。 “那好吧,晚上就晚上。” * 王主与王君新婚第一天直接睡到了巳时才起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王府,登时无人敢轻视这位新嫁入府的王君。 这位是真受宠,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直接住进了王主的葳蕤院,听守夜的侍女说,昨晚儿的动静可真不小啊。 听说王君晚上要吃铁锅炖大鹅,这不管家大人亲自去挑了一只分量足的大鹅来,吩咐厨房好生料理。 新婚伊始,顾绥要应付的事还真不少。 他这位摄政王君是上了玉牒宗谱的,首先便得去太庙祭祖,折腾了半天后,还得进宫见太皇太后。 毕竟人家是名义上的父后,按照礼数,怎么也得拜见。 进宫路上,顾绥看着膝上的穗穗饶有兴趣地用小爪子拨弄着他腕上的墨玉镯子,有些幸灾乐祸。 “你说那老头子看到我会不会被气死啊。” 之前见太皇太后,他还琢磨着要他进宫。 现在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摄政王君了,太皇太后如意算盘一场空不说,还赔了一只猫。 “你说是吧,顾穗穗。” 顾绥将穗穗抱到眼前,蹭了蹭它的鼻尖,穗穗很给面子地喵了一声。 牧九辂幽幽地看了一眼穗穗。 “你要是不抱穗穗进宫应该还气不死他。” 顾绥将穗穗又放到膝头,坐直了些,可这一下又让他腰间泛酸,哎呦了一声。 牧九辂忙把他揽了过来,又借口穗穗乱动将它赶下顾绥膝头,让它老实蹲在马车一角。 穗穗:喵喵喵? 顾绥缓了一会儿,再次开口。 “我可得给他看看,他给我的小奶猫长得多好,我也没辜负他心意不是。” 牧九辂:“......” 他好像能取代牧从枫,成为太皇太后的噩梦二号。 永宁宫。 太后与小皇帝以及牧从枫牧易此刻都在此处,顾绥随牧九辂进来后,还在右侧看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 “九皇妹许久不见啊,昨日来得仓促,未能给你道喜,皇妹勿怪。” 牧景尧起身谦和地开口,她身边的男子面色苍白,也跟着起身行了一礼。 顾绥不动声色,牧九辂目光轻描淡写地划过两人,最终落在了太皇太后身边板着小脸的牧桓身上。 “藩王无旨进京,视为重罪,皇上年幼,不通律法尚有情可原,四皇姐难道还不懂?” 牧桓:“......” 她懂啊!她也想怪罪啊!但这是她四姨母啊! “九辂啊,景尧她也不是没给皇上上书请求进京,法理不外乎人情,凉王君身体耽搁不得,景尧这才出此下策。” 端坐上位的太皇太后嗓音沉霭,带着点和事的意思,怀抱穗穗的顾绥眼中划过一缕轻嘲。 他都能看出来这位太皇太后话里安的什么心,别提殿中这几位常年浸淫在政治中的狐狸们了。 太后面上划过不满之色,五指攥起。 他信九皇妹,可却不信这位四皇妹。 三年前数位皇女之争,她牧景尧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没人说得清。 成年了的数十位皇女中,除了牧九辂,到最后仅剩她与牧从枫两人活了下来。 牧从枫是全然无心权势,只顾舒心玩乐的,最终得了舒王封号。 而牧景尧这位凉王,若非牧九辂一年前及时回了来,先帝驾崩后,他的桓儿还不知能活多久。 此时她突然进京,打的是为王君治病的旗号,可谁知道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是上书了,可皇上没准,即便你再心急,这也是违律之举。” 牧九辂冷声开口,被忽视了的太皇太后脸色微变,有些暗恨,牧景尧轻叹了口气,俯首作揖。 “皇妹说的是,四姐认罚。” 在场之人有些惊讶,可转而就明白过来她为何如此干脆认罚了。 她事出有因,凉王君祝宁眉间的死气不似作假,又提前上书过请求进京,如今便是罚也无法太重。 -- 第73页 顶多... “即日起,降凉王为凉郡王,俸禄食邑均依制降格,以此告诫。” 淡漠嗓音传了出来,除了顾绥以外,其余诸人皆有不同程度的诧异。 祝宁面露惊惶,焦急开口。 “摄政王息怒,王主她实在是因为心系侍身,才作出违律之举,摄政王要怪罪就怪罪我吧,莫牵连...咳咳...” 牧景尧还未起身,垂下的眼眸中闪过暗芒,她很快扶住身形摇晃的祝宁,扶他坐下。 “九皇妹秉公执法,我无怨言。” 祝宁:“可...” 殿中忽而响起一阵拊掌声。 “俗话说妻夫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要我看这话可说错了,四皇姐愿与王君如此共患难,四姐夫你三生有幸啊” 牧从枫依旧是一股风流恣意的模样,出言调侃,打破了殿中的压抑氛围。 “你说呢,九姐夫?” 牧从枫突然看向一身红衣的顾绥,笑着问道,下一秒牧九辂就挡在了二人之间,警告的视线扫了过去 牧从枫嘁了一声:“小气。” 姐夫那么好看,看看怎么啦! “今日不是皇姐与姐夫新婚吗,大喜的日子我们就不说这些了吧。”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牧易出言道,太后附和道。 “元仪说得对,四妹夫来得巧,赶上九皇妹新婚,想必也能沾上点喜气,身子定能好转。” 祝宁:“多谢太后吉言。” 殿中氛围很快好转,行过礼后,牧九辂与顾绥落了座,牧易扬起眉眼,给顾绥递了杯茶,脆生生地开口。 “姐夫姐夫,改口费可不能少哦。” 顾绥:“......” 这弟弟以前可没这么殷勤,他怕不是只对钱有意思吧! 顾绥将牧九辂给他备好的红封递了过去,牧易开心地数钱去了,牧从枫也跟着凑热闹。 “姐夫我的呢。” 牧九辂睨她一眼:“你多大了。” 牧从枫不服气起来:“那我多大也是你亲爱的皇妹啊。” 牧九辂眼神幽暗,有种给她一掌的冲动。 顾绥一把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给给给,弟弟妹妹们都有。” 牧从枫眼里闪过惊喜:“还是姐夫好,姐夫给的金子,我可舍不得花,得回家供起来。” 牧九辂忍无可忍:“牧从枫你是不是找揍。” 牧从枫秒怂:“诶诶诶皇姐,我开玩笑开玩笑,你别冲动啊。” 太后看见这一幕唇边浮笑,不开心了一早上的小皇帝眉头也舒展开来。 原来皇室中人,也是有亲情可言的啊。 第38章 .回门王君那么可爱,她怎么舍得欺负,…… “九妹夫怀中的狸奴甚是乖巧可人,不知可有名字?” 祝宁盯着顾绥怀中的穗穗看了好久,心下喜欢的不得了,在一片安静中细声开口。 顾绥唇角挑起一抹弧度来,视线若有若无地划过太皇太后,声音清冽。 “有啊,它叫顾穗穗,摸起来可软了。” “喵~” 低软的叫声传了出来,一下子叫酥了人们的心。 穗穗此时正翘起前腿来趴在顾绥身上踩奶,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意。 除了牧九辂和太皇太后。 祝宁夸赞道:“穗穗毛色胜雪,眼眸澄澈,看它这柔弱无骨的模样,想来定是名种吧。” 顾绥捏了捏穗穗的小爪子,嗓音干净低醇。 “这还是数月前父后送我的,品种不知道,但可爱是真可爱。” 太皇太后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都要怄死了。 顾绥这个新人来拜见他,抱着他当初赏下的狸奴来膈应他不说,叫他一声父后他就得往外赏东西。 牧九辂就在旁边盯着,他还不能为难顾绥。 他本来寻思着牧景尧进京能给牧九辂点压力,可谁知一个两个的都不争气,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九妹夫,宁儿平日里就喜欢这些小宠儿,不知可否让他抱上一抱这狸奴?” 牧景尧见祝宁实在喜欢得紧,心疼爱夫的她出声询问道。 顾绥还没回答,牧易已经抢先开口了。 “穗穗除了皇姐和姐夫以外都不让别人抱的,我都抱不到,它还挠我。” 祝宁眼露失望之色:“即是如此,那便算了。” 太皇太后敛了敛眸,开始借题发挥。 “这狸奴才多大就敢伤了彧君,长大了还不知会如何,不如趁早...” “太皇太后想对我府上的狸奴做什么?” 牧九辂视线划过上座之人,漫不经心的嗓音中夹杂着诡谲的危险之意。 这带着威胁意味的话语听得太皇太后隐隐有些发抖,却又本能地畏惧。 “不如趁早好好调.教调.教,莫要伤人才是。” 牧易大大咧咧地说道:“穗穗才不会随随便便伤人,只要不惹它就没事啊。” 太皇太后嗓音干涩无比:“那就好。” “今儿难得人凑这么齐,晚上不如在宫中摆个家宴,如何?” 太后出言道,顾绥闻言唰地望向了牧九辂。 他的铁锅炖大鹅! 牧九辂抬手掩了掩唇,遮盖住了其下的微小弧度,几息过后淡淡开口。 “今日便算了,王君累了一天,身体有些吃不消,不如改日再说。” -- 第74页 太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也对,是我考虑不周了,九皇妹就三天的婚嫁,可得省着点时间。” 牧九辂:“多谢太后体谅,那我二人便先告退了。” 太后:“去吧。” 太皇太后强忍住摔桌的冲动,这帮人到底还记不记得这是他的永宁宫!他的! * 顾绥二人回到府上的时候,暮色已至,他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数着下午时收到的红包。 太皇太后的,太后的,还有祝宁这位四姐夫的,顾绥是送出去不少,可到最后也没亏。 就是心有些累,喊父后的时候他舌头是真有些打结。 “宫里这个地方,以后能不能尽量少去啊,太折腾了。” 顾绥数完钱后抬头看向牧九辂,小腿不自觉翘起,在空中晃荡着,摇曳出惑人的弧度。 牧九辂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行啊?” 顾绥看她面色还以为她为难,便想着去就去吧,就当是应付甲方了,见人说人说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倒也拿手。 牧九辂走到床边,一把握住他的脚踝,放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想去便不去。” 顾绥被她指尖微凉的温度激得一颤,黏稠的嗓音落在耳畔,又拨动了心下细小的弦。 他顺着本能凑上前去,在她脖颈侧面吻了一口,眉眼弯出欢愉的弧度。 “这可是你说的哦。” 宠溺的眸光中映着他明朗的容颜,牧九辂抵住他的额头,温和潋滟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嗯,我说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除了离开我。” 顾绥快乐的像个孩子一样:“我怎么可能会离开宝宝呀,最爱宝宝了!” 牧九辂睫羽微垂,指尖摩挲过他的眼尾。 “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个故事中...” “哎呀我饿了,铁锅炖大鹅好了没,宝宝我们去吃饭吧!” 顾绥一脸无辜地开口,牧九辂幽幽叹了口气。 罢了,来日方长。 快乐的两天过后,三朝回门。 顾绥一大早上几乎是被牧九辂搀扶着上的马车。 “牧九辂,你好过分!” 顾绥咬牙控诉道,牧九辂摸了摸鼻子。 “谁让你总撩我,撩了就得负责。” 顾绥气愤极了:“我哪有!” 牧九辂啧了一声,眸光幽深,嗓音危险:“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顾绥往马车角落缩了缩,扬声道:“不必了!” 牧九辂虽是尽兴了,可看他眉心蹙起的模样还是有些心疼。 “要不我们今天不去了,回府休息休息,商量一下改天?” 顾绥哼笑一声:“如果你不怕我娘直接杀过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 牧九辂:“......” 按照顾庭颂的性格,她们今天要没准时回门,这事她还真能做得出来。 顾绥仍在角落里,搓着衣角,碎碎念道。 “让你总欺负我,信不信我待会儿就去告状,要你好看!” 牧九辂移近他,屈指刮了刮他的鼻尖。 “你都多大了还告状。” 顾绥抬起下颔,凶巴巴地说道:“怕了吧!” 牧九辂忍着唇边笑意,连连点头。 “是是是,怕了怕了,为妻认错好不好,我给王君揉揉,一会儿就好了。” 顾绥欲拒还迎,两人在车厢内又小折腾了一番,牧九辂用内力灌注掌心,为他缓解了番腰间酸痛。 路途行至一半,顾绥就感觉腰间暖融融的,他靠在她的肩上,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好点没有?” 顾绥懒洋洋地应了声,慵懒嗓音听起来比穗穗的叫声还酥软些。 “你又勾引我。” 牧九辂幽幽地开口,顾绥瞬间清醒了不少,从她肩头上起来,旋身坐到了她对面。 “你又想干嘛!”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牧九辂轻捻指尖,丹唇翘起。 “我就是说句实话而已啊。” 顾绥:“我呸!你肯定打着些坏主意,咦,不疼了诶!” 顾绥后知后觉,他伸了个懒腰,意外地发现还有些神清气爽。 “看看为妻多负责,哪像你。” 牧九辂揽着功劳,顾绥朝她哼了一声。 “有内力了不起啊,我又不是没有。” 就是少了点。 他这几个月一直都有按顾庭颂的方法习武,进展却十分缓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振他这个少将军威名。 不说战场上以一敌百,总得能在媳妇儿手下有反击之力吧! 唉,前路漫漫,仍需努力啊! 将军府,顾庭颂早已等候多时,在远远地看到王府马车时,她脸上就扬起了笑,亲自前去迎接。 “绥儿,快让娘好好看看,这几天过得还好?” 牧九辂扶了顾绥走下马车,一路上两人打打闹闹,他早已没了早上刚起来时的幽怨,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新婚的喜悦。 “娘你放心,我好着呢。” “母亲。” 牧九辂行了一礼,顾庭颂看向她的神情虽说依旧复杂,但却没了以往的防备和敌意。 “王主你还是叫我上将军就好。” 这一句母亲顾庭颂听着总有些别扭,她亲娘可是安帝陛下,与她有知遇之恩的贵人。 -- 第75页 牧九辂目光清明,坦然道:“您既是王君母亲,便是九辂母亲,受得起这个称呼。” 她执意如此,顾庭颂也难以推拒,只好如此。 三人一起进府,院内的李伏羽听到消息后很快赶来。 “九姑姑!绥...” 李伏羽喊人喊到一半,原本兴奋的他有些蔫了下来,认命地改口。 “九姑父。” 顾绥见他那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变戏法一样地掏出一个红色锦囊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嗓音清脆。 “不让你白叫,改口费。” 李伏羽眼睛一亮,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顾绥又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比给牧易的多。” 李伏羽原本对钱财没多少执念,但听到这话就来劲了。 “谢谢九姑父!” 顾绥:稳稳拿捏了闺蜜的小心思,不愧是我。 午饭之际,豪华的回门宴令顾绥惊叹无比,哪怕他这几天顿顿珍馐,此刻也有些挑花了眼。 他不免再次感慨,还是娘亲好啊! 顾绥瞥了一眼旁边的牧九辂,眼睛灵动地转着,好似在说。 ‘看看看看,我也是有后台的,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牧九辂给他盛了碗汤以作回应。 王君那么可爱,她怎么舍得欺负,只会好好疼爱。 两人的眉目传情在场之人皆看在眼里,顾庭颂看着自家儿子被滋养得红润的面色,满意点头。 这段饭吃得是宾主尽欢,途中顾庭颂欲与牧九辂喝几杯,顾绥闻言一下子挺直了脊背,打起了小算盘。 牧九辂今天肯定没吃解酒药,说不定能靠娘亲将她灌醉呢。 翻身的时候到啦! “喝酒误事,明日还要上朝,宫务繁忙,还请母亲见谅。” 顾绥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幽怨地瞥了牧九辂一眼。 牧九辂余光自是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强忍下了唇角笑意,面色一本正经。 顾绥还想努力一把,谁知道顾庭颂也跟着点了点头。 “确实,凉王,啊不对,凉郡王进京一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咱俩一会儿得好好谈谈,这酒就不喝了。” 顾绥:“......” 怎么灌醉她就这么难啊! 第39章 .真相追夫火葬场的前兆 午饭过后,牧九辂随顾庭颂去了书房商议牧景尧之事,顾绥则是去和李伏羽八卦去了。 “怎么样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喝你喜酒啊?” 顾绥一手搭在他肩上,兴致冲冲地问道,李伏羽脸颊泛起一抹绯红。 “你你你...你别乱说,我和玥姐姐才刚认识没多久。” “哎呦呦,这就玥姐姐了,还刚认识没多久呢?” 顾绥以过来人的身份,想着给他传授下经验。 首先第一点,害羞可不行。 “想要女朋友你就得主动出击,她喜欢什么你打听了吗?你得投其所好啊,另外,你得在她面前展示你自己,你有能力与她站在一起,并且保护她。” 李伏羽有些茫然,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他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保护她?” 顾绥重重点头:“对啊,男友力你得有啊。” 李伏羽好奇地打量着他,犹疑着开口询问。 “那...你会保护九姑姑?” 顾绥:“......” 他倒也想,但她不需要啊! 顾绥沉吟一番,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吧,牧九辂武力值强大到不需要保护,但其他地方也是可以展现男友力的啊。” 李伏羽乖巧地坐在廊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听课:“比如呢?” 顾绥张开了嘴,正准备倾囊相授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他到底哪展现男友力了呢? 想到了! 两年前,她在现代街头遇到小流氓的时候,他去警局捞的她! 然后还替她接受了警察叔叔语重心长的教育。 “自卫是可以的,但自卫过度不可取啊,你看看给人打的,唉...” 但这个没法跟李伏羽提啊。 顾绥又想了想那两年他到底是怎么追到的女朋友。 “我给她做饭来着,色香味俱全到吃了我做的,她就再也不会想其他家的。” 李伏羽认真做笔记:“噢噢厨艺要独特。” “我给她搭的衣服都十分适合她,又美又飒,当然软萌的她也不穿...” 顾绥后半句声音小了下来,李伏羽没听清,只记了前面:“给她挑衣服。” “还有啊,婆媳矛盾这个东西我是绝对不会让它出现的,身为一个男人,就一定要周旋好这她们之间的关系!” 顾绥义正言辞地说道,李伏羽记着记着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可这些,不都是贤夫所具备的优点吗?” 顾绥:“啥?” 李伏羽掰着手指头分析道:“给妻主准备膳食,帮妻主准备要穿的衣服,协调好后宅关系,没错,是贤夫啊。” 顾绥:“......” 他一脚踩在了廊下横椅上,衣摆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一身端庄的红衣硬是让他穿出来几分匪气。 李伏羽弱弱地向后靠了靠,只听他气势汹汹地开口。 “贤夫,也是男友力的一部分啊!” -- 第76页 李伏羽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拍着胸脯说道。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打我了呢。” “哎呀你都打乱我思路了,刚刚的那些你都忘掉,你记重点就好,主动出击,该硬气的时候硬气,该软的时候软,最好给她起一个爱称。” 比如说宝宝之类的。 李伏羽再度认真记笔记,但同时又有些好奇。 “这些你是在哪学的啊?” 顾绥:“网上啊。” 李伏羽:“啊?” 顾绥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连忙找补:“什么在哪学的,这些都是经过我亲自实践得到的成果,都是精华!” 李伏羽:“哦哦哦。” 这俩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与顾庭颂谈完事务的牧九辂在院门前听了许久,哑然失笑。 她倒是能压得住顾绥的桀骜,就是不知道应宣玥受不受得住李伏羽这经过一番洗礼的刚硬了。 * 顾绥与牧九辂离开将军府时已是黄昏,燃着熏香的车厢内,顾绥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问了牧九辂几句关于牧景尧的事。 牧九辂捻着指尖的手有些用力到发白,垂下眼眸。 “她三年前也参与过皇位之争,我怀疑长姐的死当时也有她一份,但一直没证据。” 顾绥:“那祝宁的病,到底真的假的啊?” “太医诊治过,均道一声古怪,说祝宁身体亏空,已是死亡之兆,想来不是假的,昨天牧景尧带祝宁去了国师府,如今结果如何还不知道。” 顾绥将剥好的瓜子给她喂了几颗,嗓音清浅。 “她或许真的只是来给祝宁治病的呢,不要想太多了吧,有伤心神。” 牧九辂眉眼间的虑色散去几分。 “你放心,她就算有阴谋也无法得逞,我防着她呢,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借这次机会查查当年长姐中毒一事。” 顾绥:“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将当年的事与我说说,我去找祝宁探探口风如何?” 牧九辂握住他的手,用手帕细心擦去他指间的碎屑,温声道。 “不用你费心。” “你别小看我啊,我聪明着呢,肯定能帮到你。” 展现男友力的时候到了! “我知道,没小看你,只是祝宁的病不知是什么引起的,我不想你与他接触过多。” 顾绥想想也是,这才没有再执着下去。 唉,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啊。 婚假过后,牧九辂又恢复了摄政王的忙碌生活,不过不同的是,如今有了娇夫在家,她回府的时辰是越来越早了。 人生在世,不能只顾工作,也要及时行乐不是。 也不知道小皇帝何时才能成气候,到那时她就可以撒手不干了,带着小娇夫游历天下去。 顾绥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每日依旧是练练武,逢初一十五还得上大朝会走个流程。 王府中的事务他也在一点点地接管,在了解到王府的家业到底有多大后,顾绥觉得自己头发可能有点保不住。 怎么这么多庄子铺子啊,他光是对一遍账就半个月过去了,还没理清牧九辂手下到底有多少钱。 再加上他成亲时的聘礼嫁妆以及宾客礼金,顾绥数钱数到头晕眼花。 “唔,宝宝我不想起床,我头疼,我好难受。” 这天牧九辂休沐,她本想着今天陪顾绥去城外乐游原玩玩,可谁知叫他起床时,他却搂着她闷声撒起娇来。 “怎么了?我昨晚也没做什么啊,哪里难受?” 牧九辂觉得不对劲儿,轻声问道,脑袋一阵阵发晕的顾绥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好冷,你身上怎么也这么冷啊。” 牧九辂眼眸一暗,将右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之上,不同寻常的温度令她心下一惊。 “你发烧了,你别动,我去给你请太医。” 牧九辂作势要起身,顾绥却不肯松开搂着她的手,闷哑嗓音惹人心疼得很。 “你别走,我冷,抱着...好一点。” 牧九辂心急如焚,她已经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温度的不同寻常了,这样耽搁下去可不行。 但他晕到睁不开眼,只窝在她怀里,像是落水的孩童一样死死抓着她,牧九辂也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好,我不走,我叫人来。” 牧九辂叫了守在外面的岁聿,让他去通知燕舞进宫请太医。 岁聿听说自家公子病了,半点不敢耽搁,又让云暮烧了热水来,葳蕤院一时间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 顾绥昏昏沉沉的,哪怕是又盖了两个被子也依旧觉得冷,此时明明是五月的天,屋内却烧起了炭炉。 “来,坐起来喝点水,等一会儿太医来了开药,喝完睡一觉就好了啊。” 牧九辂端了茶盏来细心吹了吹,裹着被子直打寒颤的顾绥声音断断续续。 “我...我不想动,没有...力气,胸口好闷,难受...” 牧九辂眉心紧皱,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的,他整个人像是被烧红的一尾虾,蜷缩在床榻上,惹人心疼。 “王主,太医到了。” 燕舞以最快速度将太医请了出来,步履蹒跚的院正欲撩袍行礼,被牧九辂直接免了。 “别耽搁,快看看王君。” “微臣遵命。” -- 第77页 院正在床边坐下了,手指搭在了顾绥伸出被子的右手手腕上,片刻之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没过一会儿,她又掀开顾绥的衣袖看了看他的小臂,牧九辂这才发现他原本白皙的肌肤上起了大片的红疹。 “这是什么。” 牧九辂拧眉问道,语气不善,院正惊心地吸了口凉气,又掀开顾绥的眼皮看了看,面色肃穆。 “回王主,王君这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风寒,而是时疫,还是尽快将王君单独放到一个房间中为好啊!” 牧九辂眸中寒光乍现:“你说什么?哪来的时疫,你给本王解释清楚!” 寂静的房间中只有顾绥冷得牙齿碰撞的咯吱声,承受不住此番怒火的院正连忙跪下了。 “王主,臣也不知这时疫从何而来,当务之急是要避免疫病传染开来啊!” 牧九辂凛了凛呼吸,坐在床边的她强忍着怒气,嗓音沉冷。 “传令下去,封锁葳蕤院,没有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你们都先出去,待在自己房中,不许胡乱走动,违令者死。” “王主!公子身边不能没有人,让我和云暮留下来照顾公子吧!” 岁聿疾声说道,牧九辂抿了抿唇。 “本王在,你们都下去,若有不适及时上报。” 燕舞欲要阻拦:“王主您怎么能留在此处,万一被传染上了...” “闭嘴,都滚出去,院正去厢房待着,本王一会儿过去寻你。” 牧九辂不容抗拒地下着命令,房间内很快空了下来。 顾绥头晕到甚至都听不清她们到底都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时疫二字,心下一慌。 “宝宝,你离我...远点吧,我不想...咳,咳咳。” 牧九辂竖起食指堵住了他的唇,拂开他额角凌乱的发丝,声音微哑。 “别怕,我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会治好的,相信我,别怕啊。” 她如此温柔,顾绥一时间心生悲伤,他们才成亲多久,他要是真的病死了,她该有多伤心。 “我...喝药,我不怕苦,咳咳,我不想离开你,宝宝。” “嗯,乖,你先睡一觉,我这就去和院正想办法。” “好。” 顾绥蜷缩在厚重的被子中,小声应好的模样看起来如同幼兽,牧九辂五指紧攥,黑泠泠的眸中涌起波澜。 这天杀的命格,难道真的改不掉? 牧九辂走出房门之际,浑身都携着一股寒凛,眉眼幽深若万年冰川,气息沉冷。 事由人为,她偏不信一切都是既定的。 就像这帝王,她说不做,便不做! 天命又如何! * 牧九辂人在府中,外界的消息却是接连不断,然而没一个是好的。 后宫之中,太皇太后与太后相继出现了与顾绥相同的症状,还有数十位宫人亦是如此。 这时疫隐隐有扩散的趋势。 院正被牧九辂扣在葳蕤院厢房,从宫中太医署送来的典籍与药材堆满了角落,她正翻找着治愈时疫的良方。 “王主,目前仅有一方药剂可以勉强控制,还请王主多给些时间,老臣定竭尽全力,找出治病良方” “时间急迫,你先将药方写出,太医署的药材可还够?如今已有数十人有此症状,这恐怕还不是结束。” 院正也明白事情有多严重,不敢疏忽,连忙将控制疫病的药方写出,交给牧九辂。 “当前太医署药材还支撑得起,但人数再多恐怕就捉襟见肘了,还是得尽快从京中药铺调取存货。” 牧九辂:“本王知道了,你专心研究治愈的药方,要尽快。” “老臣明白。” 院正又投身于诸多药材与典籍之间,牧九辂拿了方子后派数十人一起煎药,好了之后戴上面巾送去各宫。 顾绥这边,她亲自端了药进去。 顾绥浑身发烫,简直快要被烧熟,牧九辂扶他坐起,睡不踏实的顾绥费力地掀开眼皮。 “宝宝。” “嗯,我在,药熬好了,喝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牧九辂轻搅碗中汤药,舀起一勺吹了吹,待温度合适后送到了他唇边。 干涩的唇被汤药浸湿,苦味渗进口腔,顾绥忍不住皱起眉头。 牧九辂俯身在他唇上轻触了一下,浓浓的苦涩哪怕是她也难以忍受,何况是病中的虚弱少年。 她越发心疼起来。 顾绥偏开脑袋,想要躲过她的吻,却因动作迟缓而没能成功,闷闷道。 “别,会传染。” 牧九辂将他脑袋正了过来,又喂了一勺过去,顾绥哪怕知道苦,也还是张口喝了。 牧九辂在他咽下后又低头吻了吻他, “没事的,我不会被传染,这样就不苦了。” 也就是她担心耽搁太久于他元气有伤,药刚一熬好就端了过来,根本等不及它降下温度,这才不得不一口一口喂,迫不得已要让他苦上许久。 她哪里舍得。 “你怎么就确信你不会被传染啊,万一呢。” 顾绥的桃花眸有些黯淡,他忧虑地说道,牧九辂趁着他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一口接着一口地喂下汤药。 “你就当我是天道的宠儿,生老病死与我不沾边的那种,不用担心我。” 牧九辂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他的唇,独属于她的馨香漫过,确能减缓不少口中苦涩。 -- 第78页 顾绥听了她的话后虚浮无力地哼了一声。 “你怎么那么好运啊,算命的说我,就是人生八苦各个占全,不公平。” 牧九辂:“你也好运,哪来的人生八苦,让它见鬼去。” 顾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牧九辂刚好喂完最后一口汤药,这次的吻她加深了许多。 “唔...我生病了,你收敛些。” 顾绥只当她刚刚是在安慰自己而开玩笑,依旧十分担心她,很快侧开头来躲过。 “顾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也不知是这汤药见效了,还是她的怀抱太过温暖,顾绥突然觉着,似乎没那么冷了。 三天过后。 牧九辂一直未睡,从源头开始排查顾绥几人接触过的东西,调查时疫究竟起于哪里。 如今京中染病者已有百人,因牧九辂下了严令,但凡发现一点症状者,便送往了西郊闲置的校场。 此处已然连夜搭建起了军中所用帐篷,用以隔离病人,另有数十位大夫驻留此处,穿戴着防护的衣物,给病人们看诊煎药。 宫中之人也尽数隔离,使疫病暂且控制在了小范围之内。 只是那治愈药方,仍不得其解。 葳蕤堂中,牧九辂捏了捏眉心,疲累地听着燕舞的调查结果。 “王主,属下将这两月以来王君所接触过的用具与衣物尽数集齐,交于院正查看,发现此物之上似有异常。” 燕舞递上一个锦囊,是红色云锦制成的,上面是吉祥如意的纹路,牧九辂看了一眼,瞳孔骤缩。 这锦囊一共三个,是新婚第一天她与顾绥进宫时收到的,分别来自于太皇太后、太后以及祝宁。 三个锦囊虽然一样,但其中两人已然病倒,这锦囊出自谁手自是一目了然。 “凉郡王现在何处!” 牧九辂嗓音幽冷,燕舞颔首道。 “半月前,国师去除了郡王君身上邪祟,将其医好,二人于三日前出京回往凉州藩地,此时怕已经到了丰州境内。” 牧九辂怒而起身,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派人去拦,将人给本王押回京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燕舞肃然领命:“是。” 牧九辂眼底酝酿着能掀翻一切的暴风雨,她在堂中站立良久,忽而拂袖走出,直奔国师府而去。 万俟星音此时正有客人。 “你小小年纪,得天独厚,只是一双天眼用得多了,难免于气运有损,望你慎重。” 锦婴隔着那层竹帘打量着后面的人,仍觉模糊的他叹了口气。 “国师大人所言,锦婴谨记于心。” “万俟星音!那祝宁身上到底是邪祟还是时疫,你给本王解释清楚!” 人还未至,先闻其声,万俟星音一时回想起了前几次国师府被拆时的情形。 “王主稍安勿躁,那祝宁是为巫蛊之术暗害,导致身染沉疴,我不过帮他化解一番,与时疫何干?” 牧九辂的身影这才从观星阁门前走出,一声冷笑,撕碎了她面前竹帘。 “巫蛊?”她扔给万俟星音一枚红色锦囊,“看看这个!” 万俟星音摇头叹息,接过锦囊细细打量,这一看却是凝了凝眸。 “这东西可不干净啊。” 锦婴眼中划过流光,率先开口,牧九辂这才注意到阁中的第三个人。 锦婴像是吸取了教训,不再凑近牧九辂,只是深邃的眉眼间含着一缕凉意。 “殿下,不知王君可还好?” 牧九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冽的眸光剐过娇俏少年。 “关你何事。” 锦婴笑了一声:“他命数如此,我说过,殿下会后悔的。” “本王似乎也说过,别让本王再看见你。” 锦婴有些委屈起来:“可是我先来的国师府啊。” “这是你现在还活着的原因,滚。” 锦婴眯起一双眼睛:“殿下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锦公子还是先行回宫吧,王主您冷静。” 万俟星音出言道,锦婴这回倒是不再呛声,乖乖离去了。 “王主,坐。” “本王嫌脏。” 牧九辂冷言道,万俟星音有些无奈。 “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牧九辂:“没人可以诋毁他。” “王主前来寻我,不单单是因为这个锦囊吧,” 牧九辂面色凝重:“没错,如今京中时疫,你有何法可解。” 万俟星音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通医术。” 牧九辂锤了一拳身边廊柱,万俟星音看着有些心惊肉跳。 不是还要拆第四次吧! “那你就给我加快速度,他不能死。” 万俟星音蹙眉:“这是你仅剩下的东西了。” 牧九辂毅然决然地开口:“加快速度。” 万俟星音沉声拒绝道:“我没办法,原本就已经是逆天之举,还要如何加快速度,就算你受得了,你就不怕小皇帝夭折吗。” 牧九辂面色阴沉如水:“那你要我怎么办,看着他病死吗!我空有一身气运,却还救不了他?万俟星音,别逼我。” “你...” 万俟星音上次见她如此疯狂,也是为了他,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一个人会值得她如此。 -- 第79页 “我知道了,给我点时间。” 牧九辂离开之后,整治完京中边防的顾庭颂又闯了进来,一刀劈开了观星阁的廊柱。 万俟星音:“......” 第四次! “上将军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明明说我儿二十五岁之前成亲便会消解命里的血光之灾,如今他却得了时疫,快要病死,万俟星音,你敢骗我!” 万俟星音心累地抵住额头,左手忍不住握住了臂间的铁如意。 这两个人... “上将军勿急,我保证,令郎会平安无事。” 她赶在顾庭颂挥第二刀之前说道,顾庭颂瞪视着她。 “你说真的?” “真,还请上将军手下留情。” 顾庭颂怒气冲冲地放下手中之刀,万俟星音也松开了左手。 “上将军先请回吧,吉人自有天相,令郎会好转的。” 万俟星音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两个人了,话里话外全是送客之意。 顾庭颂还着急去看她宝贝儿子,在得了她的保证之后也没时间逗留,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葳蕤院中,顾绥喝了几日的药,却不见好转,每日不过是勉勉强强清醒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昏睡。 在听说了疫病起源于祝宁送他的见面礼时,顾绥过了好一会儿发出一声苦笑。 “我是不是命里跟钱犯冲啊。” 前十年为债务所累,现在好不容易有钱了,装钱的一个锦囊还将他拖累到如此境地。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命苦。 “还好有宝宝陪我。” 顾绥就宛若当日的祝宁一样,眉头间泛着死气,牧九辂眼里淌过暗色,揽他入怀,轻拍脊背。 “嗯,我一直都陪着你。” * “王主,有消息了!” 半月后,燕舞一脸凝重地禀报着,牧九辂直接站了起来。 “什么?” “一个好消息,院正找到治疗时疫的药方了。” “太好了!” “不过还有一个坏消息,拦截凉郡王的人失败了,她如今已回到凉州,且西域生了异动,于朝阳城边境集结人马,看情形像是要大举进攻。” 牧九辂摩挲指尖,眸光幽深晦暗:“她竟胆大到与西域勾结。” 朝阳城是平衡之地,一旦被西域占有,到那时中原边境有的苦头吃,牧景尧便是千古罪人。 牧九辂为她的胆大妄为感到可笑。 “凉州与朝阳城接壤,她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也不知吃不吃得消。” 燕舞垂手道:“王主,是否让莺歌开始行动?” 牧九辂摆了摆手:“还不到时候,区区一个牧景尧,本王等她带兵前来。” 她在得知此次时疫是牧景尧计划的开始,便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意图。 顾绥是顾家少将军,自是有与顾家军接触的机会。 牧景尧之所以会将引子放在锦囊上,便是为了让顾绥将时疫传到军队之中。 牧九辂却在疫病一开始时就做了严格的防控,军中虽也有人染上了,但隔离及时,没能大范围散开。 然而前几天牧九辂却传出了军中疫病扩散的消息出去,并让顾庭颂做出慌张应对的假象,引得人心惶惶。 牧景尧此时怕是正以为计谋得逞,沾沾自喜。 熟料顾庭颂在得知害顾绥染病的罪魁祸首之后,每天夜里不知磨了几次刀。 牧九辂请君入瓮。 就怕牧景尧她不敢来。 她这半月以来唯一担心的一件事便是顾绥的身体。 万幸。 还来得及。 云暮前些天也不小心染上了时疫,他是第一个试用院正研制出的药方之人,一副药喝下之后,身上红疹明显退了许多。 牧九辂终日愁云的眉头间终于染上了一缕喜色。 顾绥的病再也拖不得,他这几日清醒的时间越发少了,喝药也越来越困难,到后来几乎都是牧九辂渡进去的。 这次也不例外。 有些被呛到的顾绥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面前放大了的熟悉容颜,一时间记忆有些错乱。 牧九辂喂完药后扶他躺下,顾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宝宝...” 他的嗓音极低,牧九辂不得不凑近去听。 “我不想和你分手,我后悔了。” “可你在哪啊。” 牧九辂心下蓦的一酸,伏在他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我找不到你了...你是不是生气怪我啊...” “我不想分手了,你回来好不好。” “呜呜呜,我好差劲,我的钱被顾诗骗走了,我还不上了。” “我怕他们找上你...” 顾绥胡乱地呢喃着,前言不搭后语,牧九辂听了之后眉心蹙起。 “谁会找上我?什么钱?” 顾绥蜷缩起来,像是意识不清,来来回回呜咽着一句话。 “我不想分手,不要分手...” 牧九辂心疼无比,此时那还有心情计较这些,低声哄着他。 “好,不分手,我在呢啊,乖。” 这句安抚像是发挥了作用,顾绥的呜咽声渐止。 “宝宝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哇宝宝你那么好,我配不上你,我身上有债,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 -- 第80页 他又反复无常地低声哭嚎起来,牧九辂听得是又生气又心疼。 “你说什么?” 他身上有债?他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要分手? 顾绥抽抽噎噎地说道:“我不想分开,可是你嫌弃我怎么办,所以还是分开吧,我主动提还能好一点,可是,哇,宝宝我舍不得...” 牧九辂:“......” 舍不得你还分! “我好纠结,我心烦,我就去喝酒了,然后喝多了,一冲动就分手了,宝宝,我是不是好差劲啊,呜呜呜。” 虚弱又悲伤的嗓音断断续续地漫进耳中,牧九辂听完之后实在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她怎会料到,他当初的分手原因竟是自卑。 他明明是那么积极向上的一个人,她却从不知道他背后还负担了这些。 他也那么不想她看到他的这一面,若非这次生病,他怕是一直不会告诉她这个真相。 牧九辂心中还是有气的,他凭什么就认定自己一定会嫌弃他呢,他又凭什么自己做下决断,毅然决然地要分手呢。 但这些,她现在哪里还舍得再责怪他。 “好了好了,你一点都不差劲,不就是欠债吗,我不嫌弃你,你也不许嫌弃你自己,我们在一起好好的。” “呜呜呜,真的吗?” 他这番模样可怜极了,牧九辂抬手摩挲过他的眼角。 “真的,不哭了,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牧九辂耐心哄道,顾绥一把环住牧九辂。 “那要宝宝陪我。” 牧九辂刮了刮他的鼻尖,眸光温柔宠溺。 “好,陪你,安心睡吧。” 一夜好眠。 顾绥第二天醒来,沉重乏力的感觉褪去了不少,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牧九辂端了第二碗药来给他喂下。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顾绥乖巧地摇了摇头:“好多了,这什么药啊?” 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牧九辂小心地擦去他唇角残存的汤药。 “昨天的事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顾绥有些发懵:“啊?”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来着,梦中不停地向她哭诉,挫得不像话。 他一点都不想承认那是他自己。 肯定就是个梦。 牧九辂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欲去戳破他。 既然他那么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当做不知道吧。 “昨天院正已经研制出了药方,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顾绥这才有些欣喜之色:“真的?” “当然。” 顾绥撞入牧九辂怀中,庆幸地开口。 “太好了,宝宝,我可以不用离开你了。” 牧九辂微微一笑,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的。” 又过了十来天,顾绥的病才完全好转,这期间牧九辂告诉了他事情的起末缘由,一日比一日健康的顾绥气得不像话。 “亏我还以为牧景尧是个爱护夫郎的好人,没想到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就连祝宁的病,牧九辂也查出了真相。 那所谓的邪祟,也就是巫蛊之术,正是牧景尧她自己找人设下的,为的就是能找借口进京,并传播这场时疫。 “她就不是个人,不行,我气不过,等我好了我得亲自杀去凉州,讨个说法!” 顾绥觉得自己倒也因祸得福,大病初愈后,感觉丹田中的桎梏削弱了许多,原主的内力他能调用了。 他与岁聿比试了一番,岁聿说他的武功起码恢复了五成,是个好兆头。 “不用你亲自动手,我和母亲会帮你出气的。” 她已经收到塘报,牧景尧带着五万凉州军出发,直指京城,并传播舆论京中时疫乃是天罚,借此立下威名。 顾庭颂的磨刀石都快碎了,可就盼着她来呢。 顾绥还是很气愤:“等她来了我也要去弄她,你不许拦我!” 牧九辂无奈失笑:“好,我的少将军。” “对了,其他人的病怎么样了?” 牧九辂安抚他道:“放心,就属你最严重,他们都已经大好了,就是太皇太后年岁已高,经此一难后元气大伤,没往日看起来精神了。” “啊,那太后呢?” “他还好,毕竟他也才刚过而立,但元气亦有损伤,小皇帝气坏了,扬言要将牧景尧千刀万剐。” “该,牧景尧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牧九辂嗓音含着冷意,牧景尧若是单纯想篡位,她或许还会念在同为姐妹的份上留她一命,终生幽禁。 但她敢拿顾绥做祟,还差点害死了他。 她要她生不如死。 * 药方研制成功之后,京中因时疫而产生的惶恐渐渐平息,但街头小巷有不少人私下谈论凉郡王谋反一事。 顾绥身体大好之后便不想一直待在府中,出来街上逛逛散心,一起的还有在将军府提心吊胆了快一个月的李伏羽。 李伏羽眼眶通红,在见到顾绥的时候就抱了上去,嚎啕大哭。 “哇,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顾绥:“......” “好了啊,我没事了,死不了。” “顾伯母不让我出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这一个月可怕死我了,凉郡王怎么那么坏啊,我都不想承认她是我四姑姑,她出门肯定遭报应!” -- 第81页 李伏羽恶狠狠地咒骂道,顾绥揉了揉他的脑袋。 “对,她绝对遭报应,咱不生气了,中午我请你去都行吃好吃的怎么样?” 李伏羽抹干眼泪,连连点头。 “好呀好呀,我听说这家店好久了,还一直没机会去过呢。” 顾绥看向身后称职的岁聿和云暮:“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走,咱们一起去搓一顿。” 岁聿云暮有些受宠若惊:“公子...” “云暮啊,要不是我传染你,你也不会遭此一难,还有岁聿,听牧九辂说你一直尽心尽力照料我,推辞就不必了,请你们吃顿饭这是一定的。” 这场时疫虽说没真的扩散开,但没撑到院正研制出药方就病死的也有几十个,云暮也是就差一点,顾绥对此极为愧疚。 “公子言重了,这些都是我与云暮应该做的,我们从小就是您的随侍啊!” 云暮也感动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应和岁聿。 “我知道,但饭还是要吃的啊,走起。” 顾绥笑眯眯地说道,在街上逛累了之后便带着几人直奔都行,一人一份随便吃随便喝套餐。 菜肴很快上齐,满满地摆了两大桌,李伏羽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些果然样样都是自己爱的,对此惊叹无比。 “好神奇,我娘估计都没这么了解我的喜好!” 岁聿和云暮也是一样,还有小安。 “她们居然连我们这些随侍的喜好也知道吗?” “果然不可小觑。” 顾绥上次时已经惊叹过了,这次就显得淡定多了,他掀开自己的汤碗盖子,忍不住深嗅了一口。 都行的萝卜虾仁汤啊,久违的记忆中的味道。 “咦?公子的居然是萝卜虾仁汤?” 岁聿惊讶开口,已经喝了一口的顾绥微微抬头,有些疑惑。 “怎么了?” 岁聿沉吟道:“公子您以前从不吃萝卜的,都行怎么会给您上这份汤?” 顾绥捏着勺子的手微微收紧:“我以前,从没喝过萝卜虾仁汤?” 岁聿和云暮不解地点头:“是啊,公子您难道现在喜欢了?” 顾绥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找不到根源在那。 要说他小时候也是不爱吃萝卜的,但是顾诗喜欢。 那个时候顾诗还会给他做饭,饭桌上便经常有一道砂锅炖的萝卜虾仁汤。 他那时还不爱喝,每次都是顾诗哄着他喝完一小碗,才肯作罢。 到后来,顾诗就成天不见踪影,更别提给他做饭了。 生活所迫,他很快自己学会了做吃的,总算不用天天喝萝卜汤了。 可长大后,他又怀念起了那股味道。 那是顾诗少有的母爱,他怎么也忘不掉。 他学着自己做,一开始总是做不出当年的味道,后来试了无数次才成功,自此便爱上了这样一道汤。 他依旧不喜欢吃萝卜,可对这道汤却是情有独钟。 然而问题来了。 若顾绥之不喜欢这道汤,那号称全凭客人喜好上菜的都行,是如何敢给他上这样一道萝卜虾仁汤的呢。 第40章 .国师他的到来,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 这顿饭顾绥吃得索然无味,下楼结账的时候,他屈指敲了敲台面,两短两长再两短。 这是牧九辂之前告诉他的,触发都行隐藏菜单‘随便问’的一个暗号。 柜台后杵着下巴拨算盘的姑娘精神了许多,凑近些许放低了声音说道。 “这位郎君,您要问些什么?” 顾绥嗓音干净微沉:“都行的主人。” 小姑娘原本有些兴奋的神色顿时萎靡了下来。 “您出不起这个价。” 都行规则,按问题定价,客人付钱后才能获得答案,当天回答客人问题的值守者可以拿到相应的提成为报酬。 然而顾绥问的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定价,做不成这笔生意也拿不到提成的小姑娘自然失落。 “郎君您要不问点别的?” 小姑娘内心深处还抱有一丝希望,但顾绥已经没了兴趣。 “算了,结账吧。” 她那么缜密的人,顾绥觉得自己就算花再多的钱也问不到什么。 走出都行的时候,顾绥有些心不在焉的,岁聿关心地问道。 “公子您没事吧,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我们回去吧。” 他心下有了些许猜想,却不怎么想承认就是了。 李伏羽见他眉眼间带着愁绪,路上讲了好几个笑话,想要逗他开心。 顾绥并不愿将负面情绪带给身边的人,便十分配合地笑了笑。 熟料李伏羽比他笑得更大声,少年的爽朗与鲜活驱散了些他心底阴霾。 因着时疫的原因,街上人员的流动比以往少了许多,南街路边上,一位拿着幌子的少年郎尤显突兀。 他原本躺在台阶上晒太阳,见到有衣着光鲜的郎君路过,便故作高深地走上前去,将人拦下,给人相面。 他口若悬河,算起五行八字来头头是道,逢人便说对方不久后便会如愿以偿,且命里有贵人相助,将被拦下的郎君哄得是当场掏出银两,直呼小神仙。 符白此时掂量着自己今天赚到的口粮,连声叹息。 最近生意不好做啊,冤大头们都在家不出来,这可让他怎么发挥。 -- 第82页 “公子,南街的栗子糕很是有名,正巧路过,奴去给您买点吧。” “好。” “我也要我也要,岁聿买两份!” “忘不了李公子的份。” “哈哈,岁聿好贴心。” 李伏羽开心地说道,顾绥摇头轻笑,另要了一壶茶来,给一路上嘴就没停过的李伏羽解解渴。 “几位公子,相见即是有缘,我见几位命格奇特,不如算上一卦如何?” 李伏羽刚喝下一杯茶,闻言看向桌边一身青灰道袍的符白,以及他手上幌子上那个大大的‘算’字,流露出了些许兴致。 “你是算命的?” 符白最喜欢这样没见过世面的,略微点了点头:“是。” “算得准吗?” 符白神色高傲:“那是自然,我是看你们有缘,这才想着送你们一卦” 李伏羽:“送?不要钱?” 符白眼睛转了转:“钱财银两乃身外之物,我道家之人不图这些。” 话是这么说,但算到最后哪个不得意思意思。 这不是免费的更吸引人吗。 顾绥见李伏羽听了这话后兴趣更浓了,不免抚了抚额,他怎么这也信啊! “那你给他算算吧,算好了本公子有赏。” 符白心下一喜,你看这钱它不就来了吗。 “不知这位郎君是公子何人?” 符白高深地望了一眼李伏羽指向的顾绥,李伏羽认真回道。 “嗯...以前是哥哥,现在是姑父。” 符白心下吐槽,这关系,还挺复杂。 “哦,原来如此,让我好生看看郎君面相。” 符白细细打量着不动声色的顾绥,这一看,原本打好了草稿的他却是愣了一下。 这位郎君好看是真好看,可他身上的霉运,比他以往见过所有人身上的加一块都多啊! 上辈子造孽了吧? 这话符白也就只敢在心下念叨念叨,可不敢往外说,不然被人打死都有可能。 他就挣个饭钱,还是说吉祥话客人爱听,来钱也快。 “算出什么了?” 沉吟良久,符白在顾绥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嗯...我见郎君满面春光,天庭饱满,乃是气运极佳之人啊。” 握着茶杯的顾绥长眉挑起:“是吗?” 符白重重点头:“这是自然,郎君这面相,往后路途定然一帆风顺,且有贵人相助...” “抓起来,送官。” 顾绥放下茶杯,淡淡说道,他身后的云暮闻言麻利地扣住了符白肩膀。 符白:“???!!!” “嘶啊,郎君这是何意啊!” “你既然敢出来招摇撞骗,便该预料过这个结果。” 符白暗暗咬牙:“我何时骗你了,你不知好歹!” 顾绥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他自己的人生有多坎坷他不知道? 光这一场时疫差点没要了他的命,出现散散心还因为一碗萝卜汤发现了让他不痛快的端倪。 还一帆风顺!顺个锤子! “郎君,郎君你误会了,我真没骗你,你听我继续说啊...” “送官!” 顾绥根本不想听他狡辩,骗子什么的,他打心底里讨厌。 这算命的如此明目张胆地骗到他头上,简直是跟撞枪口没什么区别。 云暮推着人往京兆府的方向走去,符白见这群人来真格的,登时急了。 “住手住手,我师傅是万俟星音,放开我!” “国师大人?” 云暮的动作顿了顿,符白趁机喘了口气。 “没错,快放开我!” 顾绥冷笑:“你还骗上瘾了。” 符白梗着脖子说道:“我真的是万俟星音的徒弟,我就是不想一直处于师傅的庇佑下,这才出来自食其力,谁知遇上你们这群不讲理的!” 顾绥:“呵,你管招摇撞骗叫自食其力?” “你若不信,大不了我们去国师府!” 符白强硬地说道,顾绥桃花眸中流过暗光,嗓音沉冷。 “你是在赌我们不敢去国师府?” 符白眼睛闪了闪。 “伏羽,你与小安先回家吧,我倒要看看,国师她门下到底有没有徒弟,带路!” 符白:“!!!” * 顾绥还是第一次来国师府,自从上次因为夸了万俟星音几句,就惹得牧九辂醋得不像话后,他就没怎么注意过这位国师大人。 但今天,除了送符白这个骗子来对峙以外,他还有些其他的事,想问问万俟星音。 若非如此,他可没有闲心与一个骗子纠缠这么久。 “王君,大人有请。” 小道童接到通传后出门迎请,符白听到她对顾绥的称呼后脸色变得煞白。 “我求你了,你我放走吧,你一堂堂王君,干嘛非跟我过不去啊,我也没说你坏话啊!” 眼看着离观星阁越来越近,符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仓皇,前方带路的小道童频频好奇地回头打量。 顾绥睨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已经晚了,国师就在那儿呢,你看她认不认你这个徒弟。” “徒弟?” 缥缈的嗓音轻划而过,符白绝望地捂住了脸。 万俟星音从观星阁中走出,依旧是白衣白发,臂间一柄铁如意,端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 第83页 顾绥朝她指了指被云暮押着的少年郎。 “这位是我在南街遇到的一骗子,我本想直接送官,但他非说是国师的徒弟,未免误伤,特地送过来让国师辨认辨认。” 万俟星音看了过去,哪怕他捂住了脸,从一个人的身形气息上,她也可以辨认出此人。 “小白?” 符白抖了一下,顾绥闻言倒是有些诧异起来。 还真认识? “你何时成了王君口中的...” 万俟星音觉得骗子这个词有些难听,便省略了,符白放下了手,露出其下委屈又可怜的神情来。 “音姐姐,我就是想挣点钱买吃的,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在音姐姐心中的形象啊,彻底毁了啊! 万俟星音摇了摇头:“唉,你啊。” 她转而面向顾绥:“不知小白何处冒犯到了王君,还请王君看在我的面子上,切勿怪罪。” 顾绥蹙眉问道:“怎么,他真是你徒弟?” 符白心虚地低下头,万俟星音微微颔首。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符白:“!!!” “音姐姐你肯收我了?” 被巨大惊喜砸中的他一时间所有的怨气都没了,甚至还有点感谢顾绥起来。 “师傅!” 符白很快改口,云暮手上也松了力道,让激动的他挣脱出来,跑至万俟星音身边拉住她的衣袖。 顾绥:“你要收他为徒我管不着,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行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最好能约束他。” 万俟星音侧眸看了符白一眼,少年郎瑟缩地躲到了她身后,嗓音低微。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君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教导他。” 顾绥这才罢休,万俟星音让小道童带符白先下去了,将顾绥请进了观星阁。 顾绥一眼便看见了外围倾倒的一根廊柱,上面有着明显的刀痕,以及一记拳印。 顾绥眼眸渐深:“这是我娘和牧九辂做的?” 万俟星音在一面崭新的竹帘后坐下,虚无嗓音传了出来。 “是。” 顾绥也盘膝坐下,嗓音清幽:“有一件事我想请问国师大人。” “什么?” “听说国师府曾被拆过三次?” 提起这个,万俟星音的回答慢了许多。 “是。” “据说第一次是二十多年前,我娘干的,第二次和第三次分别在一年半和半年多之前,都是牧九辂干的。” “怎么了吗?” 顾绥指尖轻敲桌面,发出嗒嗒的响声,混杂在其中的嗓音尤显疏凛。 “我娘是因为你给我的批命而不满,愤怒所至,我想知道,牧九辂到底因为些什么,在一年之间拆了两次国师府。” 万俟星音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王君问这些做什么?” 顾绥下颔紧绷,指尖都用力到有些发白,语气强硬:“我想知道。” 那时的牧九辂刚刚回到这里不久,她不是失忆了吗? 那她为什么会来国师府,又因为什么而愤怒到拆了国师府? 他的到来,又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顾绥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那是摄政王失踪后回归的第二天,她来到我的国师府,告诉我,她去了一个异世界...” 万俟星音的声音渐渐传出,如云雾般缥缈,落在耳边却又清晰异常。 顾绥扣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攥紧,指尖在掌心留下月牙般的红痕,胸腔里的一颗心猛地收缩,扯出难以抑制的悲伤。 牧九辂啊牧九辂,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第41章 .质问我把你们都当做亲人的,可你们为…… “这就是摄政王两次拆我府邸的原因了,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提,细算下来,我国师府三次被拆,都是因为王君您。” 顾绥一手抵住额头,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都是因为我吗?” 万俟星音声音微沉:“我没有迁怒王君的意思,只希望王君回去后能劝劝上将军与摄政王,遇事冷静些,莫要动不动就拆我府邸。” 顾绥深深地吸气,情绪的剧烈波动让他嗓子一阵阵发紧,说出来的话也有些破碎。 “我知道了。” 顾绥起身离去。 他脚步踉跄,带着仓皇,下台阶之际还滑了一下,幸好被等在观星阁外的岁聿和云暮扶住了。 “公子!” 顾绥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刺眼的阳光映着那双浓沉的桃花眸。 顾绥站稳了身体,一言不发地继续朝外走去。 不明所以的岁聿云暮连忙跟上,心下生忧。 观星阁内,隐隐察觉出顾绥有些不对的万俟星音眉心微蹙。 “心绪起伏怎会如此剧烈,我说错什么了?” 她心下忽而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师傅!” 换了个身干净衣服的符白很是兴奋地冲到观星阁中,径直来到竹帘之后,跪坐在她身边,为她沏茶。 万俟星音眼皮轻掀,素来沉稳的眼眸微微一颤,却并未阻止他的动作。 “你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符白:“这不是知道师傅在京城嘛,要不是师傅之前救我,我早就死翘翘了,这救命之恩不得以身相报?” -- 第84页 欢脱少年嬉皮笑脸地说道,万俟星音用铁如意给了他一记。 “还不知收敛?” 符白捂住自己的小脑壳,蔫哒哒的。 “知道啦师傅,我真不知道他是王君,而且我以前从没翻过车的,是他太刁钻了。” 符白越说越小声,万俟星音不免问上一句。 “你都对他说了什么?” “就还是之前那一套啊,说些好听的,正常人不都会对未来充满希望,然后心生愉悦的吗,偏他,我话都没说完就要拉我报官。” “以他的命格,你与他说这些,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符白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后脑勺,嘴里嘟囔着。 “我也是为了温饱嘛,而且有一句我没说错啊,他命里是真的有贵人相助,不然就凭他那个早夭的面相,还能活到现在?” “好了,慎言。” “哦,师傅您喝茶。” * 摄政王府,牧九辂今日有些忙碌,黄昏之际才回到府中。 来到葳蕤院的时候,她发现守在门前的岁聿和云暮神情有些不对。 牧九辂眉心拧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岁聿:“公子他自从下午回来后就没出过房门,敲门也没有应答,不知到底是因为何事。” 云暮:“就是从在都行看到那碗萝卜汤之后,公子就开始不对劲儿了,我就说公子喝不了萝卜汤,这不果然喝出事来了。” 牧九辂心中咯噔一下,垂于身侧的手猛地攥起。 她不再理会岁聿和云暮二人,推门而入,阔步走到床前,看到了靠墙将自己裹起来的少年。 “顾绥。” 提着一颗心的牧九辂轻声唤道,并试探地伸出手去想要掀开他身上的毯子,却因为他抓得太紧而没能成功。 “我不想见你,你出去。” 他的声音嘶哑到了一定程度,又绷得像一根线,强压着愤怒的冷静听起来有些压抑,轻易便扰乱了牧九辂的心神。 她掌心一片冰凉,黑泠泠的眼眸中闪过阴霾。 “顾绥,有什么事你与我说,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的声音如浮玉一般,将自己笼罩在黑暗里的顾绥心下有些抽痛。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面对她。 他喜欢她,可她骗了他,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始就在骗他。 甚至于,他会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因为她。 顾绥这一下午都在回忆他们之间的过去,她的温柔她的宠溺,以及前段时间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与陪伴。 他想要用她的好来消弭这一切,但他心中仍过不去她骗了他的这个坎。 牧九辂见他迟迟不肯说话,眼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她半跪在床上,用力扯下了他身上的毯子,将他拥进怀中,这才填满一些她心中的虚无。 顾绥挣扎着,用力推着她的肩膀,眸底一片猩红,呜咽着怒吼出声。 “牧九辂!” 他怎么也挣脱不开她的怀抱,继而愤怒地咬在了她的肩头。 “嘶。” 牧九辂苍白的眉眼间漫过一丝疼痛,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讨厌死你了!” 顾绥的理智有些断弦,被她扣住的身体隐隐发抖,压抑的哭喊声使牧九辂身上少有的显现出一丝慌乱和无措来。 她连忙松开他些许,右臂却依旧做着环住他的姿势来,左手小心翼翼地探到他的眼角。 “顾绥...” 啪,顾绥一下子打开了她的手,牧九辂心尖蓦的一疼。 “你明明都记得,你知道我是谁,你逼万俟星音把我招到这个世界,却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牧九辂,你玩我玩得开心吗!” 顾绥盯着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干涩的唇中涌出,每一个字都宛若锋利的刀片,刮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牧九辂眼眸剧颤:“我没有想要玩你,顾绥,你听我说!” “说什么?玉露楼上,说我们不熟的不是你吗?装作失忆,又欲擒故纵的人,不是你吗!” 牧九辂脸色陡然一僵,额角隐匿了一丝近乎崩溃的痕迹。 “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绥气得冷笑:“可你就是骗我了!” “可是你先要与我分手的,顾绥,你知道我回来后的一年是怎么过的吗,我气得发疯,我还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 牧九辂语速飞快地说道,苦涩的嗓音漫过耳尖,顾绥垂下了眼,沾着雾气的睫羽抖了抖。 牧九辂用双手捧住他的脸,深深地看着他。 “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这次我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所以我骗了你说我不记得。 顾绥,我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心,你是爱我的,你根本不想与我分开不是吗,你自己也说上次是一时冲动,所以这次不要再冲动了好不好。” “你气我分手,你与我说啊!你为什么要骗我!” 顾绥眼中含着气愤的眼泪,强忍着不让它落下,牧九辂的眸中撕裂出一道缝隙。 生而为王女的牧九辂何曾受到过如此质问,明明解释了可他还是不依不饶,此时难免有些怒气。 “我说了你就会告诉我原因吗,你根本不想说,顾绥,你又凭什么全然责怪我啊!” -- 第85页 顾绥紧攥着双拳,听了这话,他的眼眸越发猩红,眼底似乎滚动着某些东西,浓稠又压抑。 牧九辂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感到了无比的后悔,此刻看着他艳丽的桃花眸变得破碎,又像是被人攥紧了心脏一般,一阵阵绞痛。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我错了顾绥,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你别这样。” 牧九辂再度拥紧了他,顾绥这次并没有剧烈挣扎,只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寒凉嗓音令牧九辂心慌不已。 “我为什么要与你分手..是我冲动,可我为什么会冲动啊。” “我似乎从没给你介绍过顾诗这个人吧,我的亲生母亲。” “她原本也是个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的女孩,可她被骗婚了,在我被生下之后,那个男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个人将我独自养大。 我其实一直是爱她的,她是我母亲啊,然而我六岁那年,她又被人骗着赌了第一局,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十五岁那年,她的债主找上我,我背负上了上百万的债务,可即便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想过与她断绝关系。 直到一年前。” 顾绥的声音毫无平仄地诉说着,牧九辂又想起他生病时委屈哭诉的模样,眼中泛起了浓浓的心疼。 “别说了顾绥,我错了,我再也不计较你与我分手的事了,你别说了。” 顾绥不为所动,他的眼神已然了无光彩,留下的只有恨意。 “一年前,许久都不曾出现过一次的顾诗找上我,以外公生病为借口,从我这儿骗走了即将要还债的五万块钱,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她就是这么对我的,她将我的信任当垃圾一样,眼看还债的日子越来越近,我那段时间拼命地去筹钱。 我忙到夜不归宿,你一次次地催我回家,问我在干什么,我怎么会想要告诉你我有这样一个不堪的母亲,我有如此多的累赘,我不想告诉你,我怕连累你。 就是因为她骗了我,我才陷入了那种窘迫的境地,而后借酒消愁,冲动之下与你分手,都是因为她!” “好了不想了,我们不想这些了好不好,我不想要知道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牧九辂近乎是恳求般地开口,顾绥凉笑一声。 “她是我母亲,你是我爱人,我把你们都当做亲人的,可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骗我!为什么!” 顾绥一时间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将环拥着他的牧九辂狠狠推开,几乎跌落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的牧九辂看着面前少年紧咬牙关,眼眶中泪水欲落不落的模样,慌张和无措将她包裹,脸色一阵阵发白。 “顾绥...”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啊!” 牧九辂下颔紧绷,双唇抿得宛若一条直线。 “你不能这样,顾绥,是你先招惹我的,每一次都是这样,你不能招惹过后就无情地将我抛开,顾绥,这样不公平。” “你一直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到底害怕什么,我是不该骗你,可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直接就判下死刑啊!” 牧九辂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将这些说与顾绥听,处于失控中的少年总算是有了些许触动,眸中的偏执与倔强产生了一丝裂缝。 第42章 .将军她的王君回了娘家不说,还带着军…… “我想冷静一段时间。” 顾绥垂下了眼,声线依旧有些发抖,牧九辂闻言暂且松了口气。 只要他不冲动,就总还有缓和的余地。 “好,你想要多久时间,我给你。” 顾绥痛苦地抱住了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走好不好。” 牧九辂的心被苦涩漫过,黑泠泠的眼眸里含着爱恋和挣扎,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这幅模样。 “顾绥,你都知道回家,你怎么会不想看见我,让我抱抱你好不好,我不说话,就抱抱你。” 她想要将他颤抖的身躯拥进怀中,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想让他切实地感受到她的温暖。 她不想让他讨厌她。 少年的碎发凌乱地遮在眼前,猩红的眸破碎不堪,愤怒又委屈地咬住了下唇,磨出了斑驳血色。 “回家...” “除此之外我还有地方可去吗?” “我原以为是我幸运,能拥有顾庭颂这样好的娘亲,可事实是,是你把我招到了这里,占有了顾绥之的身体,牧九辂,你让我怎么面对她,啊!” 他现在心下除了对牧九辂的芥蒂之外,就是对顾庭颂的愧疚。 他知道顾庭颂有多么爱她的儿子,可事实告诉他,他是间接杀害了顾绥之的凶手,。 他无颜再去面对顾庭颂,喊她一声娘亲。 他觉得自己罪恶无比。 在顾绥怨恨的目光之下,牧九辂一下子慌了神,连忙上前一步扣住他的肩膀。 “不是的,不是的顾绥,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和顾绥之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顾绥眼眸一颤,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说什么?” 牧九辂深深地吸了口气:“万俟星音到底都对你说了什么?” “是我一己私欲,将你召来了我的世界,可这样做的前提是你与顾绥之本就是分散为两部分的灵魂,现在的你才是完整的你。” -- 第86页 顾绥的桃花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我没有骗你!” 牧九辂扬声说着:“顾绥,我不会再骗你任何事了,你相信我,你只是忘了身为顾绥之的记忆而已。 你们真的本来就是一个人,你不必愧对顾庭颂,她就是你娘亲,你相信我好吗?” 顾绥茫然地摇着头,口中呢喃着:“怎么会,怎么可能...” 牧九辂连忙将自己手上的那枚骨扳指褪下,套在了他的拇指之上,握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温度令她心下一颤。 “顾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难以置信,但你想,你非常快地就适应了这个身体不是吗? 还有这个,这枚扳指,从小它就一直在我手里,但它本来该是你的东西,它是你送我的,你有没有从中感受到一抹熟悉?” 满含着殷切的喑哑嗓音使顾绥心下一动,他攥紧了拳,拇指上的硬物硌在手心,好似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穿透肌肤,漫过灵魂。 顾绥眼眸缩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好像这枚骨扳指不单单只是他的东西,而是他的一部分一样。 诡异又惊悚。 “感受到了吗顾绥,我真的没骗你,你不要那么想你自己,你不是凶手,你是无辜的。” 牧九辂的目光心疼又自责。 “我该早点告诉你的,可我不想让你被这些杂事所扰,我想让你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活着,但最后还是伤害到了你,对不起。” 顾绥的情绪总算有些许缓和,不再似刚刚那般偏执癫狂,但他心底的芥蒂仍未消散。 “就算这次你没骗我,那之前骗我也是事实。” 牧九辂神色黯然:“那你想怎样?” 她像是等待一个审判的罪人,不安又仓皇,顾绥唇瓣动了两下,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我要回将军府。” 牧九辂握着他的手忽而用力许多,眸底萦绕的暗色也涌了出来,混杂着无尽的悲伤。 “你又要离开我吗?顾绥,你自己说过再也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啊...” 顾绥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太深太沉,凝聚着难以言喻的哀凉,压抑得让他快喘不过气了。 顾绥很快移开了视线,沉默许久后,他费力地开口。 “...我不想的。” 牧九辂心下一喜,可紧接着便听到他继续说道。 “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做不到留这里,日日与你同床共枕,牧九辂,这里它现在有根刺,我需要时间拔掉。” 顾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其下的心脏此刻每跳动一下,都能牵扯出一丝痛楚,让他难以忍受。 “那我离开,你想在葳蕤院冷静多久都可以,顾绥,别走。” 牧九辂恳求般地开口,嗓音如同霜风浸月一般,顾绥撇开视线,倔强地说道。 “不要,这里是你的王府。” 牧九辂指尖一抖,呼吸都便困难了许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绥没有说话。 “顾绥,我忍受不了太长时间的,那一年的经历我不想再来一次。” 牧九辂重重地说道,顾绥唇瓣动了动,好一会儿后才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别来找我。” 牧九辂心有不甘,她一时一刻都不想与他分离。 她的脑海里划过了无数个硬将他留下的手段,都是她在分手后的那一年里计划过的。 但是,无论哪一个她都舍不得。 牧九辂凝眸看了他好久,顾绥眼中的执着没有一丝的变化,她最终泄气般地应了一声。 “...好。” “就三个月。” * 顾绥当天便回了将军府,迎着苍凉的暮色黄昏,牧九辂在王府门前目视了马车的驶离。 一路暗中跟至将军府,确认了他安全到府之后,面色如水的牧九辂转而向西踏出。 那是国师府的方向。 顾家,李伏羽和顾庭颂都很是意外顾绥的突然回家。 顾庭颂机敏地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顾绥强颜欢笑。 “没有,我就是想娘亲了,想回来看看娘亲。” 顾绥在看向顾庭颂时的眼神极度复杂,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替顾绥之尽孝,牧九辂突然跟他说他就是顾绥之,他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顾庭颂身为上将军,察言观色亦是老手,怎会看不出顾绥心中有事。 只是她并未刨根问底,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果然是娘的好儿子,你院子还日日给你打扫着呢,绥儿想住多久都行” 顾绥心下泛起一道暖意,顾庭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给李伏羽使了个眼色。 “伏羽啊,你与绥儿先玩会儿,等我忙完就来寻你们。” 李伏羽自也知道今天的顾绥有些不对劲,对于顾庭颂的意思明白得很。 “伯母您放心吧。” 顾庭颂正欲离开,熟料刚刚还有些心不在焉的顾绥忽而打起了些精神,问道。 “娘亲是在忙牧景尧谋反的事吗?” 正准备去摄政王府要个说法的顾庭颂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是啊,怎么了?” “牧景尧还有多久到京城?” -- 第87页 顾庭颂眉心微蹙:“前方探子来报,还有一日,绥儿问这个做什么?” 顾绥点了点头,眸中划过一道冷意。 “娘亲,我武功恢复了五成有余,已经可以重新领兵上阵了。” “真的?” 顾庭颂说不清自己是惊是喜,她一方面希望绥儿有武功自保,一方面又不想他恢复武功去战场上厮杀,毕竟刀剑不长眼。 顾绥却是打定了主意:“自然是真的,娘亲,牧景尧害我这一场,使我差点与娘亲天人永隔,还连累了无数人,我想自己讨回个公道。” 他重重说道,神色凝重无比,顾庭颂便是想拒绝都没办法。 顾绥当时便随顾庭颂一起去营中了解下凉州军的情况,又见过他以前的部下,晚间与顾庭颂一起上了城墙,静待牧景尧大军前来。 顾庭颂一晚上硬是没找到机会去王府走一遭。 次日清晨,从远处传来的铁蹄声隆隆作响,于房中歇息的顾绥忽而睁开了眼,眸中寒光乍现。 来了。 岁聿和云暮很快帮他换好曾经的一身黑铠,浑圆的甲片垂在胸前,肩头的吞口是一只凶戾的豹子。 出门之际,腰间还悬了一柄三指宽的长刀,威风凛凛。 天还未完全大亮,城墙之上,顾庭颂坐守后方,顾绥领命前去冲阵。 顾庭颂之所以会如此放心,是因为城外早已布了伏兵,牧景尧自以为京中大军为时疫所染,毫无抵抗之力,却不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顾绥此番前去,便是冲着活捉牧景尧去的。 一万将士追随着她们的少将军,看他仍如当年在冬州时一样,一刀一骑,身先士卒地冲入敌军之中,眼中迸发出了久违的热烈与激昂。 “随少将军一起,活捉牧景尧!” 一人呐喊出声,随之千百声呐喊响彻云霄。 “活捉牧景尧!” 隐有溃散之相的凉州军在此声势浩大的讨伐之下,战斗力直线下降。 后方营中的牧景尧怒而砍了夜间前去侦查的探子,疯了一样地吼着。 “怎么会这样!顾绥不是应该快死了吗!你告诉我那是谁,城门外的这些顾家军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王主,王主您息怒,咱们是被那顾庭颂给骗了啊!” 牧景尧一身金色甲胄,气得面色扭曲,何曾还有半点曾经的温雅之相,她身边的军师见前方状况越来越遭,连忙劝说道。 “王主,赶快下令撤退吧,趁现在您的亲兵还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牧景尧愤恨地看着远处城墙之上扬起的旌旗,紧攥的左手在掌心中掐出了血痕,嗓音阴鸷。 “撤!” 留守在营地的大多都是王府私兵,冲杀在前的凉州军已经折损过半,眼看着敌军有撤退之意,顾绥身边的一名副将策马来至他身边,疾声道。 “少将军,不能让牧景尧回到凉州,那里是她的大本营,若她与西域之人勾结攻占朝阳城的话,边境将永无宁日!” 这些昨天顾庭颂与他交流形势的时候也提起过,顾绥目光一凛,脸上沾了血痕的他扬起手中锋利的长刀。 “那就追!” “是!” 牧景尧来时一路通畅,是因为牧九辂放出了京中时疫扩散的消息。 但现在凉州军溃败撤退,各州府的人自是知道了京中时疫为假,为弥补先前过错,纷纷尽心拦截牧景尧。 虽说牧景尧私兵强悍,但前有州府阻挠,后有顾家军的追击,等到凉州之时,牧景尧身边已只剩百十来人了。 此时距顾绥离京已有七日,糟糕的是,因牧景尧一行人越来越少,潜藏起来更加容易,又临近边境,顾绥渐渐失去了牧景尧的行踪。 早在七日前得知顾绥带领顾家军追出京城,牧九辂就疯了一样传令让他回京。 然一封封军令传到顾绥这里,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更何况摄政王之令了。 总之他的态度就是不活捉牧景尧是不会回去的,眼看着顾家军一路行进到凉州,如今已经快逼近朝阳城了。 西域之人在表现出进攻朝阳城之兆的时候,冬州就已经做出应对之策,以至于西域与冬州边境近日来摩擦不断,朝阳城还算完好。 顾绥觉得,牧景尧一行人此时就算逃回了凉州,然此处毫无守军之人,又有他身后近万的顾家军在,她亦插翅难逃。 摄政王府。 收到了前方塘报的牧九辂脸色阴沉如水,重重地将塘报摔到了桌案上,咬牙切齿地念道。 “顾绥!我让你回来啊!” 她哪里料得到,不过短短几天,她的王君回了娘家不说,还带着军队追杀到了边境,即将踏足朝阳城那个危险之地。 她恨死了自己当日放他回将军府的决定。 “燕舞!” 她捏着眉心,对外唤道,燕舞很快推门而入。 “王主,有何吩咐。” 牧九辂沉声说道:“通知莺歌,收网!” 燕舞一惊,抬眸之际满脸诧异。 “现在?” 前些天西域进攻之际不是还说时候不到吗? “对,立刻马上,让莺歌动用一切势力,三日之内,本王要收到朝阳城易主的消息!” -- 第88页 燕舞呼吸一凛:“王主,这是否太过急促...” “六年了,本该三年前就做的一切,本王又给了你们三年时间,还不够吗!” 牧九辂嗓音疏凛无比,燕舞神色一凝,不敢再有任何反驳。 待燕舞退下之后,牧九辂又在房中踱步许久,而后传了两位太傅与丞相和尚书令进府,商议许久。 “王主,您要去哪?” 季尚书听着她这像是要托孤一样的语气,不免有些忧心,牧九辂闻言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 “本王不去哪,本王病了,需要几位辅佐皇上,几位忠是不忠!” 四人对视一眼,而后一齐跪下:“为国尽忠,当属臣子本分,只是如今皇帝年幼,王主身为摄政王,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牧九辂眉头蹙起:“行了,小病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别跟号丧一样,都回去吧,各司其职。”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听这话,是还会回来,不会撒手不管。 第43章 .城主她如此想邀我前去,图什么呢?…… 月明星稀,凉州城外的山林之中,顾家军赶了一晚上的路,暂且在此处停歇。 顾绥坐在倾倒的一颗树木枝干上,单脚踩在身侧,不远处的火堆哔剥作响,零星火光不断跳跃着。 他将擦拭干净的长刀收回鞘中,这武器他这段时间是越用越顺手,初入敌军之阵的时候,他非但没有胆怯,反倒有一种游刃有余的熟练。 这让他不免想起牧九辂的话。 那枚骨扳指套在他的拇指之上,顾绥垂眸盯着它看了许久,抹去了上面沾染的灰尘,露出其下奇异的刻纹。 他的东西吗? 可他根本不记得。 “少将军,您换扳指了?” 这些天来一直跟随他冲锋的副将郑宛坐到了他身边,越看那扳指越觉得熟悉。 “我怎么觉得这扳指好像在哪见过?” 顾绥凝了凝眸,他此时再收回手就显得有些欲盖拟彰了,于是淡淡开口。 “牧九辂的。” 郑宛以及她身边不远处的几人都露出了八卦的神情来,不动声色地凑近几分。 郑宛:“我就说,原来是摄政王的啊,怪不得少将军连戴了好几年的犀角扳指都换了。” “少将军,想摄政王了?” 郑宛没大没小地调侃道,顾绥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 “没有!不许胡说!” “哎呦,少将军你都嫁人了怎么还这么凶!” 顾绥嘴角抽了抽,郑宛这回连忙躲远了些,跑到了那群姐妹之间。 “你够了啊,敢戏弄公子,等回去我就告诉家主,看她收不收拾你!” “岁聿岁聿,可千万别,我们就开个玩笑。” 她身后的姐妹们使了个眼色,一齐用力将她推了出去,笑着说道。 “可别我们,你一个人开的玩笑,岁聿你找她麻烦就好。” 郑宛目瞪口呆,回头指了指那一群人:“好啊你们!” 顾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暮在一旁幸灾乐祸。 “堂堂郑大副将,威严何在啊。” 郑宛挺直了腰杆,抬头说道:“在少将军面前我要什么威严,少将军最大,你们谁敢说一句不是?” 众人:“咦” 这种轻松愉悦的氛围让顾绥暂且忘了心结,笑着摇了摇头。 “别贫了,都好好休息,等子时攻城。” “好嘞,少将军您放心,保证将凉州城拿下!” 郑宛等人在谈及正事之时还是很认真的,即便知道凉州城中已无大量守军,她们也不会疏忽懈怠。 子时一过,野外休憩的顾家军像黑暗中行走的幽灵,在顾绥的带领下来至城门之前。 凉州城防薄弱得不像话,她们都已经架上云梯,爬上城墙了,才有几个人发现她们,还是守夜的小吏。 郑宛派人打晕了她们绑起来,而后大开城门。 夜不能寐的知州很快得知消息,担心顾绥会再次屠城的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进城之前,顾绥下了严令禁伤平民,此刻井然有序的顾家军入驻城防,又接管整个凉州,知州虽有些不甘,但好歹是松了口气。 起码命保住了。 “牧景尧现在何处!” 夜半三更,灯火通明的府衙之内,顾绥坐在高堂之上,面前桌案上横着那柄长刀,不怒自威。 知州抹了把额头冷汗,为了将功折罪,弥补未能及时发现牧景尧屯兵积粮的过错,她十分配合问话。 “回少将军,昨日好像有守城门的人看见了疑似凉王的人,朝着王府的方向去了。” 顾绥长眉挑起:“好像?” 知州呼吸一凛:“凉州的军士都被凉王带走了,下官也是无能无力啊!” 顾绥抿了抿唇,王府他已经派岁聿带人前去了,不过目前还没有消息。 半个时辰后,岁聿前来回禀,语气凝重。 “公子,凉王府已经是一座空宅了,我们在里面发现了凉王君的尸体。” 顾绥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随着冲力翻倒,大堂中央的知州惊得噗通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 “牧景尧!” 到底是多么歹毒的人,才能做到如此狠绝无情,顾绥心下一阵阵发寒。 “全城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第89页 郑宛领命:“是!” 两日后,郑宛带人搜遍全城,却无半点牧景尧的下落,顾绥屈指敲着宽大座椅的扶手,冷漠地看着面前的知州。 “这就是你的凉州城,叛贼如过无人之境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能顺道杀几个人。” “将军,将军您息怒...下官也没办法啊,下官只是一个五品知州,凉王才是凉州真正的主人啊!” 顾绥嗓音寒凛:“你说什么?” 她眼眸一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请罪。 “下官有罪,皇上才是凉州的主人,还请将军恕罪!” “牧景尧是朝廷发了海捕文书的叛贼,她早已经不是凉王了,懂?” “懂懂懂,下官明白,牧景尧她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顾绥有些不耐起来,挥手让她退下,而后疲累地捏了捏眉心。 云暮奉上一杯热茶。 “公子。” 他颇有些心疼地开口:“您病好才没多久,如此劳累有损心神。” 茶水蒸腾而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清冽的嗓音传了出来。 “总不能任由牧景尧这种人逍遥法外。” 云暮轻叹了口气:“朝中并非没有其她将军,摄政王召您回去,也会派其他人前来的啊。” 顾绥握着茶杯的手用力了些:“当日京城之外,就我离牧景尧最近,一路追到现在都没追上,如我回去另派其他人来,牧景尧怕是早跑没影了。” “可您也明白,若凉州城中没有牧景尧踪迹,那就只能是朝阳城了,王主她不想让您涉足此危险之地。” 顾绥当然知道,可他一不想回到处都有牧九辂气息的京城,二想亲自找牧景尧报仇,所以即便知道有危险,他还是不回头。 “你放心,我感觉得到,我的武功还在恢复,如今已有七八成,自保还是做得到的。” 顾绥之所以有底气追到边境,说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便是因为丹田之内充盈的内力。 云暮:“公子您是不是想起来些以前的事了,我发现您在战场上时,会变得像以前那样冷静漠然。” 顾绥微微一愣,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有吗?” 云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有啊,我和岁聿还担心您会不会又变成之前的那副模样,可不杀敌的时候,您又会和郑宛她们玩笑,这样的公子才好,更像是活生生的人。” 顾绥垂下眼,纤长的睫羽在眼底投落出一小片阴影。 “那以前的我,算什么呢?” 云暮心下一个咯噔:“公子我说错话了,您别在意,以前的公子也很好,只是现在比以前更好罢了。” 顾绥笑了笑,安抚了下不安的云暮:“放心,我没怪你的意思。” 轰隆-- 就在云暮松了口气的同时,不远处传来剧烈的轰鸣,连带着大地都有些颤动,激起一片片尘土。 云暮连忙稳住身体,拔剑出鞘护在顾绥面前,顾绥眼眸一凛。 “去查查发生了什么?” “是。” 一刻钟后。 “公子,是朝阳城。” 顾绥皱眉:“朝阳城怎么了?西域打进去了?” 云暮摇了摇头:“不是,西域和冬州仍在边境焦灼,对这次的震动也很意外,冲突应该发生在朝阳城内部。 至于具体情况如何,郑宛已经亲自潜入朝阳城去查探了,最早也得明天才有消息。” 顾绥单手抵住下颔,神色有些凝重。 “你说会不会是牧景尧引起的?” 这么大的动静,牧景尧到底还有多少后手? “朝阳城鱼龙混杂,什么穷凶极恶的人都有,每日都有冲突发生,公子您不必过度担忧。” 云暮劝说道,顾绥却仍不放心。 “那得是什么样的冲突才能动静大到直接波动到凉州,传令下去,做好战斗的准备。” 顾家军时刻处于备战状态,顾绥还在等着回报,次日黄昏,潜入朝阳城的郑宛回了来。 “少将军!朝阳城发生了政变!” 顾绥桃花眸眯起,他还没说话,已经有人不可置信地反驳了。 “朝阳城向来毫无律法,各方势力混杂,连个被承认的官府都没有,何来的政变?” 郑宛深吸了口气:“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顾绥:“什么意思?” “朝阳城南街有一座千金台,是一家赌坊,千金台是六年前在朝阳城站住脚的,虽然在城南偏僻之地,但城内很少有人敢招惹她们。 而就在昨天,千金台的人给全城的人下了宴贴,在人到齐之后将自家的牌匾摘下,换了一个新的上去,上面写着‘城主府’三个字。” 在座之人皆有些哗然:“城主?” 郑宛点了点头:“是,千金台的背后之人站了出来,扬言从今以后朝阳城有了城主,千金台就是以后的城主府,自然有人不服,却...” “却怎么啊,你倒是快点说啊!” 郑宛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迟迟不语,顾绥心下一沉。 郑宛是顾家军中最出色的副将,能让她迟疑的事,必然是个麻烦。 “城主府门前,凡是有人站出来反对,当时她们在城中的居所与商铺就被炸成了废墟。” -- 第90页 “嘶” 诸人倒吸一口凉气,只听郑宛继续说道。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邪,接二连三地站出来,可相继着,全都炸了。 繁华的西街之上,至少有数十家曾经在朝阳城里横行霸道的势力,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郑宛问着堂中沉默的将士,顾绥置于案上的手攥紧了拳,良久的沉默过后,出声打破了堂中压抑的寂静。 “意味着,朝阳城的每一处势力,都埋有城主府的炸.药。” 这个千金台,以火力压制,在两天之内占领了朝阳城,且让三方军队都无从应对。 不算顾绥之的记忆,顾绥来这儿也有半年多了,深知这里目前是冷兵器横行的时代,火.药的应用范围极小,甚至根本没出现在战场上。 然而现在,朝阳城中出现了如此大威力的火.药,这对手执刀剑的武人来说,直接属于降维打击。 就算是数万的军队,若对方的火力足够强,也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而更可怕的是,这六年间,谁也不知道千金台到底存了多少炸.药。 顾绥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这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武器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再带顾家军去送死。 可不活捉牧景尧,他不甘心! 顾绥挥手退散堂中的人,要了纸笔来写写画画,凝眸思索着对策。 火.药的比例他知道,但具体精细化的制作他并不了解,他不是这个专业啊! 简单的火.药只要集齐原料他倒也能做,可威力恐怕根本比不上千金台研制多年的。 顾绥一时间烦躁无比。 “公子。” 第二日一早,岁聿敲门而入,一夜未睡的顾绥眸中泛着血丝,发丝凌乱地散着。 岁聿有些忧心:“公子您没事吧!” 顾绥的声音有些虚浮:“没事,怎么了?” 岁聿递上手中的信笺:“公子,朝阳城城主府的请帖,今早送到府衙的。” 顾绥一下子坐直了起来,揉了揉泛酸的眼。 “城主府的请帖,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顾绥拆开信笺细细地看过,双唇紧抿。 “这个新上任的城主,邀我过府一叙?” “公子不可!朝阳城本就十分危险,现在更难以预料,您不能去。” 顾绥将请帖递给他:“可她说有牧景尧的下落,愿送给我当个礼物,以作交好。” 岁聿眉头紧皱:“她凭什么这样做?公子,其中必然有诈!” 顾绥也垂眸沉吟道:“是啊,她凭什么,她如此想邀我前去,图什么呢?” 第44章 .重逢行行行,少将军你开心就好…… 尽管心下猜测朝阳城的这位城主可能不怀好意,但为了牧景尧下落,顾绥还是决定走上一遭。 岁聿拦不下他,便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起随行的还有云暮和郑宛。 朝阳城南城门是离凉州最近的一处城门,顾绥等人自也从此而入。 这里以往繁华又混乱,城中人员复杂无比,若是没有个护卫,进城时便会被徘徊在城门前的恶霸收刮一笔巨额的进城费。 然而今日,这城门前倒是寂静得很。 西街上的浓烟今晨才散去,浓烈的硝烟味仍萦绕在空气里,千金台昨天的那一出可谓是雷厉风行,一时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今晚,城主府设宴,邀请的不仅仅有顾绥,还有朝阳城数家势力的首领,其中不乏从西域或是冬州而来的商贾。 顾绥一身玄黑的劲装,腰间悬挂着一柄长刀,半长的狼尾发上没有丝毫的装饰,这有些特立独行的装扮在这里看来竟毫不奇怪。 城主府门前,岁聿递上那封请帖,门前的守卫看了一眼过后进去通传,很快一位身着圆领袍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位就是顾家少将军?” 顾绥神色冷淡:“是我。” “将军请随我来,大人恭候已久。” 顾绥一行人刚进入城主府,潜藏在城主府外的各家探子就连忙将这一消息送了回去。 顾绥之名她们有所耳闻,这位屠狼将军此时来到朝阳城,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谁知道这位新城主到底想做什么! 城主府,以前名为千金台,自是修缮得富丽堂皇,华丽无比。 顾绥一路走来,脚下铺就的是金玉石砖,院里种的是名贵奇葩,就连房檐之上的瓦片,都是从海边送来的贝壳琉璃瓦,流光溢彩。 顾绥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奢侈。 那女子将几人引入宽阔的大厅之中,台阶上铺就着昂贵的长绒地毯,踩上去好似雪一般柔软。 “大人,顾少将军到了。” 龙牙翘头案后,莺歌将手中的信件放好,抬头看了一眼。 顾绥也在打量着她,一双眼睛漠凉如水,但仍掩盖不了他的绝色容颜。 那双桃花眸,就算是冷的,也是美到极致,给人的视觉一种极强的冲击力。 “你就是新上任的城主鹿玉?” 顾绥嗓音干净微沉,领他进来的那女子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莺歌拦下了。 “你先带少将军的仆从下去歇息。” 岁聿怎敢将顾绥独自留下,直接拒绝了莺歌的好意,她倒也不强求,只让那女子自己下去了。 -- 第91页 “诸位请坐,少将军对这城主府,有何看法?” 莺歌翘起一条腿,坐在宽大的座椅中,一副闲适慵懒之姿,声音如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又含着浅淡的笑意,顾绥暗暗翻了个白眼。 “你邀我前来就是想说这个?” 莺歌唇角挑起一抹笑:“少将军说说看啊。” “我没什么看法,朝阳城不归我管,我只想知道,牧景尧在哪。” 顾绥冷漠地说道,莺歌闻言轻啧了一声。 “在城里啊。” 她嗓音轻快又随意,顾绥眉头拧起。 “你耍我?” 莺歌坐直了些,只神色依旧轻佻。 “哪敢啊,少将军放心,人是会给你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她如此态度,顾绥心下的疑虑越来越重:“你到底想做什么?” 莺歌浅笑道:“我想看看少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可是听燕舞说了,王主命令下得如此急促,并亲自赶来了朝阳城,为的就是他。 她自然得见识见识这位王君到底是何方神圣。 “少将军稍安勿躁,今晚夜宴上还有一番好戏要看,至于牧景尧,不急。” 顾绥唇瓣微抿,他不懂这位城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说恶意,他并没察觉到,但要说她好心,顾绥又本能地觉得她别有所图。 当真难搞。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就在城主府,想必这位城主也不会丧心病狂到炸掉自己的府邸,只要不用炸.药,单论武功,顾绥几人并不畏惧任何人。 和顾绥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前来城主府赴宴的上百人。 千金台昨日以炸掉她们的居所和府邸作为威慑,迫使她们臣服。 今日,她们便带了自家上乘的打手前来赴宴,她们就不信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这位城主还敢用火药? 呵,就不信这个鹿玉这么想同归于尽! “哎呀呀,诸位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凶神恶煞的,这可让我怎么有心情开宴啊。” 及至夜间,城主府内燃起灯火,连同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将此处照亮得如同白昼。 前来赴宴之人脸上的杀意被明晃晃地映了出来。 顾绥坐在右侧最前排,时不时有刀剑折射出来的白光划过眼底,然他依旧淡定地喝着茶。 他倒想看看,这位城主能给他上演一出什么样的好戏。 “谁特么的想让你开宴,老娘今天拆了你的城主府,让你昨天炸了我三家酒楼!” 一持板斧的黑衣女子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咬牙切齿的嗓音含着蚀骨恨意。 郑宛三人暗暗做好防备,将顾绥护在了中间,十分警惕。 莺歌以手拊掌,语气轻松随意:“邵老板好胆量,在下佩服。” “还有想拆我城主府的吗?一起站出来吧,省得待会儿碍事。” 云淡风轻的嗓音传遍整个大厅,一时间昨天遭殃的那几家几乎都掀翻了桌子,纷纷亮出兵器,形成弧形的包围圈,直逼高台上的莺歌。 莺歌唇角勾起,幽凉邪肆,右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内,顾绥见证了一场屠杀。 从空中降下数十名身着白衣的蒙面女子,手执长剑,携带着肃杀的气息,毫不留情地划过邵老板等人脆弱的脖颈,鲜血迸溅开来。 她们的剑柄处都刻有一个止字,垂有红白渐变的剑穗,这些全都表明了她们的身份。 “止杀!” 郑宛一声低呼,语气凝重,顾绥问道。 “那是什么?” 刀剑碰撞的金属声中,郑宛的嗓音尤显低沉。 “是朝阳城的一个杀手组织,其中的每个人都是绝对的高手,城中之人无有不晓。 初进城的人若有门路请到止杀之人为护卫,即便只是一个,那她的安全便有了九成保证。” 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顾绥抬手掩了掩鼻息,莺歌身旁的侍女适时地送了个小香炉来。 岁聿谨慎地查过没有毒后,才放心地将其摆在案上,驱散了些浓重的血腥味。 顾绥看了一眼莺歌,眸光闪烁。 “将人都拖下去吧,味道怪重的。” 莺歌一声令下,白衣上染了鲜血的数十位杀手们很快将尸体处理干净。 另有侍女换上了新的地毯,又将被掀翻的桌子通通撤下,场面这才恢复些许。 只是在场之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现在可以开宴了吗?” 无人再有反驳之声。 “既如此,那我就先说一句,以往的朝阳城什么样,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的朝阳城,既有了城主,便也有了规矩。” “这其中第一点,从今天开始,城中不许无缘无故杀人,违者,死。” 一片噤声之中,莺歌的目光轻飘飘地扫向那些敢怒又不敢言的人们,轻敲桌面。 “只要守规矩,以后这生意还是该做就做,冬州,西域,关税七成,中原,关税五成,可有异议?” “凭什么!” 涉及到了钱的问题,当即有人出声表示不满了。 “朝阳城又不是牧王朝的朝阳城,凭什么中原就是五成!” “凭中原比你们大上数十倍,凭城主是中原人,凭止杀是千金台的人,你还有异议?” -- 第92页 莺歌身子微微前倾,嗓音幽凉,那人听到止杀二字的时候就被吓到坐了回去,顾绥却是暗暗皱了皱眉头。 事到如今,朝阳城中明面上无人再有反驳之意,纷纷表示出了臣服之意。 莺歌这才一挥衣袖,丝竹响起,侍女奉上精美菜肴,将这场夜宴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待夜宴结束,诸人退散,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了顾绥几人和莺歌,他沉声开口。 “你是中原人?” 看她那深邃的眉眼和带着异域风格的容颜,顾绥觉得并不像。 莺歌笑了起来,嗓音间染着酒意:“我不是啊,我主子是。” 顾绥眼眸一缩:“所以你不是城主!” “别激动啊少将军。” 莺歌连忙说道:“城主有些忙,还得过几天才能到,少将军若无事,不如在府上住上几天可好?” 顾绥冷下了脸:“这就不必了,告诉我牧景尧的下落。” “少将军不如等几天呢,有惊喜哦。” 莺歌是摆明了不想现在交出牧景尧,顾绥也没办法,他想了许久也没想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无奈只能在此停留几天。 “公子,这是凉州城这两天的消息。”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岁聿将数封信笺递上,顾绥一一拆开来看了,目光还算平静。 小皇帝下令让顾家军暂时驻守凉州,以防西域和冬州趁虚而入,另派了三位官员来重新整顿凉州,倒也缓解了些他的忙碌。 只是有一点有些奇怪,牧九辂居然没再下令要他回去? 顾绥将几张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久,居然都没提到摄政王。 他摩挲着骨扳指,心下生出来了点怪异的感觉。 “岁聿,有没有...” 他张口欲问,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 “公子怎么了?” 顾绥嗓音犹疑:“最近,没有传我回京的命令了?” 岁聿不明所以:“没有了啊,皇上不是说让您率领顾家军暂且驻守在凉州,怎么会再下令让您回去...” 岁聿说着说着突然明白过什么:“公子您是想问摄政王?” 顾绥:“我没有,我问军令的事,你提什么牧九辂!” 岁聿:“......” “少将军你口是心非啊,我可有个消息,您想不想知道?” 郑宛敲了敲半开的门,戏谑的嗓音传了进来,顾绥掩唇咳了几声。 “有什么消息还不赶快说!” 郑宛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少将军,我听说摄政王病了,如今告假在王府休养,朝政上都是两位太傅与丞相和尚书令把关。” 顾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嗓音拔高:“病了?她能生什么病!不会是时疫吧!” 不怪他如此担心,牧九辂的身体素质他能不知道?能让她病到告假的,顾绥除了时疫想不到其他。 “少将军您别急,不是时疫,听说是过度劳累所至,休养一段时间便也没事了。” 顾绥吐出一口浊气来:“只是这样?” 岁聿:“公子您看您还是很在乎摄政王的嘛。” 顾绥面色一僵,又很快恢复平静坐下了。 “我哪有,你别瞎说,我担心的是我将时疫传染给她的,我过意不去!” 岁聿:“......” 郑宛:“......” “行行行,少将军您开心就好。” * 当晚,莺歌亲自前来到顾绥的院中,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少将军,可有时间?” 顾绥正心不在焉地翻着白天岁聿送来的书信,闻言凝了凝神。 “怎么了?” “您不是想见城主大人吗,如今她来了。” 顾绥掀起眼皮:“话说清楚,是你家城主想见我,还用牧景尧做筹码,不是我想见你家城主。” 莺歌并不计较这些:“不重要,您快些随我来吧。” 顾绥懒洋洋地起身,随着莺歌穿过中轴,朝后殿走去。 这一路上灯火通明,他怀抱双肩,心中琢磨着这位城主的意图,修长指尖点着臂膀,眸光晦暗。 岁聿和云暮只跟到了一处殿宇之前,莺歌便将他们拦了下来。 “城主要见的只有少将军一人,还请两位小郎随我到别处等候吧。” 岁聿脸色一变,莺歌这回却没那么好说话了,顾绥不想耽搁时间,低声嘱咐了他们一句。 “我能自保,你们先下去吧。” 莺歌推开了大殿厚重的门,待顾绥进去后便严丝合缝地关上,又将岁聿和云暮带去了偏殿之中,笑得玩味。 “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谁害少将军我们城主都不会的。” 馨香满室的大殿之内,以黄花梨铺地,水晶玉璧为灯,垂着层层红纱。 顾绥甫一进去,就被耀目的红扰乱了眼,他撩起红纱向前走去,大殿深处,摆着一座六尺宽的沉香木床。 床榻四角悬着薄而透的罗帐,后面的人依稀可见其曼妙身形。 她枕着榻上的白玉枕头,斜支额头,罗帐上还映出一道形似猫儿的影子,坐落在她的膝头上,纤长的五指轻抚着猫儿的后背。 顾绥半眯起了桃花眸。 “城主鹿玉?” “嗯哼。” 低潋喑哑的嗓音传了出来,慵懒魅惑,顾绥一下子觉得熟悉极了。 -- 第93页 他大步迈上前,扯开碍事的红纱,一把掀起床前的鲛绡罗帐,其后的一人一猫乍然闯入他的眼中。 人带着半块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但猫全然无遮,顾绥抓着罗帐的手不自觉攥紧。 “穗穗?!” “喵~” 顾绥的目光落在了女人那半块面具上,尽管有所遮挡,但她姣好的唇形他无比熟悉,怎么会认不出来。 “牧九辂!怎么是你!” 斜倚在枕上的人唇角轻勾,拉住他的衣摆将人拽入怀中,熟悉的气息驱散了连日赶路的疲劳,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我想你了,顾绥。” 第45章 .绥绥作就作吧,她自己宠出来的,纵着…… 熟悉的怀抱中,温雅嗓音漫过耳尖,少年心下清湖荡起丝丝涟漪。 顾绥懵了一瞬。 他想了许久这位城主能有什么阴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牧九辂。 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就像半年前在玉露楼上一样。 顾绥很快推开了牧九辂,站起来退后几步,抓了抓被她揉得凌乱的头发,嗓音气闷。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病了吗!” 牧九辂扶了一下有些歪的面具,轻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开口。 “谁让你不知道回家,非要往危险的地方跑,我不这样怎么来找你。” 顾绥冲她亮了亮锋利的牙尖,一脸凶样。 “你说话不算数,说好了三个月不找我的!” 谁要现在见她啊,骗他的事还没过去,牧景尧也没抓到,出不了气,他烦着呢! 牧九辂眼眸暗了暗:“是,但当时说好的不是你回将军府,我不找你吗,现在你不在将军府了。” 所以她自然可以来找他。 顾绥瞪她一眼:“你强词夺理!” 牧九辂坐直了些,绯色的轻薄外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内里的中衣衣领也有些散,宽大的衣袖随着抬手的动作滑落至肘处。 艳色的衣衫上红梅盛开,金丝缠绕,衬得往日间高贵冷艳的摄政王平白多了几分风流诱惑。 站在床前的顾绥瞥到那抹若隐若现的风光,慌促地眨了几下眼后连忙抬起了头,修长脖颈上的那一点滚动越发明显。 牧九辂压下了唇角的轻小弧度。 不枉她找牧从枫要了这套花里胡哨的衣裳来。 “你躲什么?” 她一边顺着穗穗的毛一边问道,猫儿舒服的呼噜声混杂着女子略带玩味的嗓音,顾绥一下子炸了毛。 “谁躲了!” 为证明自己不是那么轻易能被诱惑到的,顾绥抱肩看向了她,眼神凶狠。 “你戴面具干什么!你以为你戴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了?” 他干巴巴地质问道,尽量控制着眼神不再往下瞟。 “不是你说不想看见我的?” 顾绥:“......” 他气愤地掐起了腰:“你掩耳盗铃!” 牧九辂疑惑地问道:“这成语是这么用的?” 顾绥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你管我!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好好好,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牧九辂连忙哄道,顾绥的胸膛起伏这才逐渐平缓,别扭地转过头去。 “过来坐会儿,总是站着多累。” 牧九辂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顾绥是有些累了,但他并不想如她所愿。 “谁要坐你旁边,你别忘了咱们俩还在冷战!” 牧九辂脸色严肃了些:“纠正一下,是你单方面要与我冷战,我不想的。” 顾绥:“......” “那我也不坐你旁边,谁知道你会不会动手动脚的!” 冷战就要有冷战的样子! “可你不累吗?” 顾绥磨了磨牙,倔强地说道:“我还不信找不到其他坐的地方了。” 牧九辂便眼看着少年又掀开层层红纱往外走去,在殿中左右寻了一大圈,没多久后又气呼呼地回来了。 “你这屋里怎么连个椅子都没有!” 寒酸死了! 牧九辂以手抵唇:“坏了,都拿去修了。” “你糊弄傻子呢。” 牧九辂一声轻笑。 顾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了口中的傻子,翻了个白眼。 着实累得不行的他抱肩坐到了沉香木床的床尾,死死盯着床头处的牧九辂,以防她靠近。 牧九辂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闷气都发泄出来,然后重归于好啊。 王君近在眼前,却连碰一下都不让,未免也太难受了些,唉。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说,这个城主府到底怎么回事!” 顾绥绷着一张脸问道,神色严肃。 “你为什么会是朝阳城城主,那些炸.药又是从哪来的,还有多少库存,你又到底想干嘛?” 牧九辂眸光有些幽怨:“我怎么说也是你妻主,你怎么跟审犯人一样。” 顾绥别开眼去,鸦羽一般的长睫轻颤了一下,嗓音低沉。 “你知道我得知朝阳城中有炸.药的消息后多担心吗,我还怕她们会图谋中原,打到京城,想了一夜办法,结果居然是你的人,我白担心了!” 牧九辂眼里泛起一丝心疼:“抱歉,现在我来了,你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了。” -- 第94页 “在战场有受伤吗?你身体才好没多久,可万不能一直透支下去,要好好休养。” 突如其来的温柔和关怀令顾绥无端地有些委屈起来,他咬着下唇,看向牧九辂,忽而起了逆反心理。 “我不!我就不听你的,谁让你总骗我!” 牧九辂这就冤枉了:“我哪有总骗你,不就那一件事吗,我都认错了。” “就有,你也没说你在朝阳城里有人啊!” “你也没问我啊。” 对话中,牧九辂不经意地往床尾的位置处挪上几寸,情绪波动有些剧烈的顾绥暂且还未注意到这微小的距离变化。 “你听我说好不好,朝阳城以前的形势如何你也应该知晓,我早在六年前就派人潜入了进去,建立了千金台和止杀,又用了三年时间费心经营。 三年前,我去朝阳城不单单只是为了查案,也是想将游离在三方之外的朝阳城彻底纳入王朝版图,但我中途出了意外,然后就遇到了你。” 牧九辂言辞恳切,顾绥静静听着,下颔紧绷。 “那段时间没了我的消息,莺歌她便按照以往的计划继续经营着千金台和止杀,使其不断扩大,直到一年多之前我回了来。 因为朝中的各种事,我改变了对朝阳城原本的计划,没有让莺歌她们动手,而是令她们暗地里收集原料,研制火药。 你执意要手刃牧景尧,可我不想让你踏足一个混乱又毫无秩序,随时可能丧命的朝阳城,这便有了之后的事。” 顾绥唇瓣微张,神情有些怔愣。 “所以是...因为我?” 牧九辂吐出一口浊气来:“顾绥,我说过,你可以依靠我,你应该相信我,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了。” 顾绥眼眸微微颤动,心下涌起了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这个人怎么这样,连生气都不让他好好生,说好的三个月,如今一个月都不到就跑来找他,还说这些乱人心绪的话。 “顾绥?” 见他长久不说话,牧九辂试探性地唤道,顾绥突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啊啊啊你烦死了!” 牧九辂摸了摸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又不开心了,明明以前也没这么作啊...” 她小声呢喃了一句,隐隐听到了一部分的顾绥眉毛竖起。 “你说什么!” 他作?他哪作了! 他一路杀敌攻城驻守凉州,又以身犯险前来朝阳城捉拿牧景尧,他多敬业啊! 哪!里!作!了! 牧九辂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顿时有些后悔。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绥绥最乖了,一点也不作。” 顾绥身体抖了一下,对这个称呼有些接受无能。 “你干什么这么叫我,肉麻死了!” 牧九辂:“哪有,你之前还叫我宝宝呢不是吗?” 虽然一开始她也觉得肉麻,但后来也接受了不是。 再度炸了毛的顾绥哼了一声:“我不叫了,你也不许叫!” 牧九辂叹了口气:“你怎么比我还霸道。” 说白了还是作,不过能怎么办呢,她自己宠出来的,纵着呗。 顾绥不忿地反驳道:“我哪有你厉害啊,来现代两年,都学会造炸.药了,火力还挺强,你可真是没白来一趟啊!” 牧九辂唇角略勾,炙热的眼神落在少年脸上,点了点头。 “确实没白去一趟。” 拐回来个鲜活的王君呢啊。 “我呸!” 顾绥翻了个白眼,不理她了。 他原先以为城主府至少有六年存量的火药,担心坏了。 可现在算算,牧九辂的人最多只有一年多的时间造炸.药。 那这样一来,他和郑宛之前有关于城主府在朝阳城每一处势力中都埋了炸药的推测就不成立了,想来只是西街那几家出头鸟才有。 顾绥想明白之后又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 “你胆子真大,不怕其他人知道了你根本没有多少火药,到时候直接派兵打过来吗!” “她们不会知道的,而以后,城主府的军.火会越来越多,起码五十年内,朝阳城将立于不败之地。” 牧九辂胸有成竹地说道,她虽命令下得急促,但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顾绥突然觉得有些疑惑:“你既然学会了造火药,为什么不告诉兵部呢?” “因为...你。” 牧九辂的眸光幽深无比,内里藏着许多顾绥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但有一点,他此刻突然看清楚了。 “你干什么,你退后,你怎么都到这了!” 牧九辂已然挪到床尾后半部分,顾绥瞪大了眸子喊道,嗓音高昂。 被发现了的牧九辂有些失望,但她并没有气馁。 只见一身红衣的摄政王旋转了身体,由面向顾绥变为了背对顾绥。 然后,十分听话地向后退去。 顾绥:“!!!” 牧九辂滑到他的面前,这才又转了回来,在她心心念念的薄唇上啄了一口。 “绥绥真软。” “牧九辂!”顾绥气得要冒烟,“说了不许这样叫我!” 他们在冷战!冷战! “好的绥绥,为妻知道了绥绥。” 顾绥磨了磨牙。 “喵呜?” -- 第95页 绥绥穗穗发音到底是有些像,牧九辂膝头上有些困的小白猫好似听到有人在叫它,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酥到了人心窝里去。 顾绥一把将穗穗抱到怀里,瞪了牧九辂一眼,起身欲走。 牧九辂拉住他的手:“你去哪?” “困了,睡觉!” “这床这么大,够睡。” 顾绥垂眼睨着她:“谁家冷战还同床共枕的,你撒开我。” 牧九辂捻了捻指尖,眸光闪烁。 “你要走也行,把穗穗放下,它是我带来的。” 顾绥将怀中猫咪搂得更紧了,并拿得离她远了些。 “你休想,穗穗是我的猫,它该陪我睡!” 牧九辂不依不饶:“可你都扔下它离家出走了不是吗,你先不要它的,它现在是我的。” 顾绥:“我...你...” “喵呜喵呜。” 穗穗眯着眼睛看她们吵架,有些生气地叫着。 还让不让本喵睡觉了啊! 牧九辂:“要么,你和穗穗一起留下,要么你将穗穗单独留下,你选一个吧。” “喵呜—” 顾绥:“......” “为了穗穗,哼!” 眼看着少年气鼓鼓地蹬下鞋子,抱着穗穗上了床,牧九辂眉眼弯出得逞的弧度来。 看来这小狸奴一路上的肉没白吃。 第46章 .撑腰这世外桃源,由她来打造。 第二日,清晨。 牧九辂醒来之际,靠里侧的少年仍在熟睡中。 他侧卧着,一手枕在下颔处,小腿蜷缩,模样安静又乖巧。 牧九辂忍不住抬手轻拂过他的眉骨,拨开额角的碎发,露出其下精致的眉眼,指腹摩挲过皮肤,留恋地徘徊着。 他这些天心中存着事,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就连睡梦中眉头是皱着的,让牧九辂好生心疼。 “喵。” 轻小的猫叫声传了出来,牧九辂一把将躺在两人中间的穗穗捞了出来,在它耳边低语着。 “不许吵他,下去自己玩去。” 刚睡醒的穗穗被无情地扔到了地上,湖水般的眸子中满是控诉。 “喵...” 牧九辂一眼瞥了过去,穗穗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 “...呜。” 委屈的穗穗跑去了角落,牧九辂没再管它,斜支下颔躺在顾绥身侧,视线一寸寸划过少年肌肤,良久轻叹了口气。 她本该将他养在金屋,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可现在还是让他沾染了这些是非。 她的目光忽而落到了顾绥露出毯子的右手之上,修竹般的手指探出,轻划过上面的繁复刻纹。 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她。 牧九辂心下泛起一汪柔情,忍不住低头,丹唇轻触少年额头,温柔缱绻。 “好好睡吧,我的绥绥。” 这世外桃源,由她来打造。 * 顾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他好似踩在半空,身体有些虚浮,像是在做梦一般,可心下的灼烧感又那么真实,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黑色的浓雾将他包裹,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有一个阴沉而又诡异的声音在问他。 “她快死了,你不想救她吗?” 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而来,又好似就在他心中响起,有一种黏着的吸力,要将他拽入深渊。 顾绥想开口问他是谁,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唇瓣动了几下,吐出来的语句却是。 “她不会死,她怎么会死...” 颤抖的,带着不安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回荡着,紧接着一道沉诡的笑声便覆盖了他的嗓音。 “怎么不会,那可是陨天秘境,她居然想要自己一个人堵住缝隙,呵,不自量力。” “你闭嘴,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少年声线里的气愤盖过了那丝颤抖,眼前的那团黑色雾气不断翻腾着。 “她已经昏迷,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 蛊惑般的嗓音再次响起。 “你不想救她吗?” “我...” “现在只有你可以救她。” “我要...怎么做。” 黑雾跳跃的幅度更大了些,它好似在拼命往少年身体里涌去,兴奋无比。 “那就听我的,我保证你能救她。” “啊--” 蚀骨般的剧烈疼痛蔓延过全身,黑雾之中,黑衣少年捂着胸口半跪在虚空,冷汗涔涔,来自雾中的压迫感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几乎要晕死过去。 “啊!” 顾绥陡然睁开了眼,目光所及是殿宇穹顶上的华丽壁画,他大口地呼吸着,平复自己的心情,额头冷汗沾湿了他的碎发。 只是个噩梦啊。 顾绥吐出一口浊气,刚刚的那种疼还残存在记忆里,让他隐隐颤抖着,胸口也一阵阵发闷。 “喵?” 察觉出主人有些不对的穗穗叫了一声,顾绥循声望去,先是一愣,后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将卧在他胸口的穗穗抱了起来。 “穗穗呀穗穗,我不过一个月没见你,你怎么沉了这么多啊。” 压得他喘不过气,还让他做了一个那样惊悚的噩梦。 穗穗不明所以地舔着他的手,湖蓝的眸子懵懂澄澈,无辜得不像话。 顾绥哪还忍心怪它,将它搂紧怀里猛吸了几口,揉乱了它顺滑的毛发。 -- 第96页 “喵喵喵!” “哈哈,穗穗真可爱。” 顾绥一觉醒来吸猫吸了个爽,将饱经蹂.躏的穗穗放下,起床之际才发现好像有些不对。 “咦,牧九辂呢?” * 城主府,汉清阁。 牧九辂依旧带着那块银色的面具,丹唇如罂粟般艳丽,帝王般地靠在宽大的金座之上。 她一身广袖红衣,长发随意拢了一半,以一根血玉簪束在脑后,剩下的如瀑一般披散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邪肆。 若非是极为熟悉的人,哪敢将这位城主鹿玉认作当朝那个一身蟒袍冷酷无情的摄政王? 莺歌跪在她面前的空旷地上,连呼吸都收敛了不少。 “莺歌啊,我给你权力,是让你拿他做饵的?” 如寒潭般摄人的幽深嗓音缓缓传来。 “你胆子不小啊。” 莺歌垂下的眼睛慌乱地眨着:“主子您别生气啊,我就是...” “就是什么?你自作主张邀他赴宴,让他亲眼目睹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又丝毫不掩饰他的身份。” 座上之人一声冷呵:“莺歌,他若有半点差池,你难逃一死。” 无情的话语带着逼人的压迫感,莺歌不敢再狡辩,乖乖认错。 “属下认罚,属下这就找王君请罪去。” “找谁请罪,请什么罪?” 穗穗领着顾绥走进了汉清阁,少年身后还跟着后颈有些疼的岁聿和云暮。 昨天夜里,见公子迟迟不出来,他们便要硬闯进去,结果被城主府的人偷袭,昏睡了一夜。 天知道他们今早醒过来的时候多害怕,但很快他们就见到了自家公子,在看到他怀里熟悉的白猫时有些怀疑人生。 它此刻不应该在摄政王府? “你怎么找来的?” 牧九辂起身走下金座,朝他而来。 顾绥抬着下颔退后一步,跟她保持距离,又指了指地上摇着尾巴的穗穗。 “穗穗非要往这边跑,我拦不住,便跟过来了,它可能是闻着你味了吧。” 这话连岁聿和云暮都觉得有些离谱,但让他们更震惊的是面前带着银色面具的人。 牧九辂:“...它是猫,不是狗。” 顾绥:“它鼻子就是灵,怎么啦!” 几人:“......” 牧九辂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欲戳穿他,迁就地说道。 “行,穗穗鼻子最灵了,过来坐。” 牧九辂想拉手没拉着,少年哼了一声后抱肩朝窗边处的椅子走去。 牧九辂见状,也不回高台金座了,与他一起走向窗边。 面朝前方的莺歌不得不换了个方向跪着。 顾绥睨了一眼这几天一直吊着他的莺歌,翘起了二郎腿。 “你们又在这儿密谋什么呢?” 莺歌心下嘀咕了一句,男人果然恃宠而骄。 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她之所以自作主张邀顾绥前来城主府,的确是因为想看看王君到底什么样。 但在城主府门前对他的身份毫无遮掩,便是为了钓鱼。 毒狼中人对顾绥恨之入骨,派去京城的人又全军覆没,如今有了他在朝阳城的消息,怎么可能放过。 莺歌之前便查到牧景尧与毒狼中的人有联系,但她们太滑手了,一直没抓到。 还是她以顾绥为饵引毒狼暴露,这才顺藤摸瓜将牧景尧捉了回来。 牧九辂便是因此而生怒。 万一莺歌出了疏忽,让那些杀人不长眼的毒狼得手,伤到了顾绥呢? 都不用朝阳城中那些被迫臣服的人动手,她怕是自己就要拆了莺歌。 顾绥听完之后,紧绷的指尖点着胳膊,没好气地说道。 “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肯将牧景尧交给我,合着是没抓着啊!” 他还派郑宛暗中将城主府上上下下探了个遍,结果又是白费力气。 莺歌认错态度十分诚恳:“王君息怒,现在抓到了啊,另外还有六只小狼,全交给王君处置。” 顾绥眉心微蹙:“小狼?怎么着还有大狼啊。” 莺歌点了点头:“有啊,凝乌,毒狼现任首领,她藏得更深,牧景尧被抓便是因为她弃卒保车,手段干脆又狠辣。” “这种有威胁的人,你却让她跑了?” 牧九辂突然质问道,莺歌刚放下没少的心又提了起来。 “主子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抓了,肯定将她的阴谋按死在胎腹之中,保证王君安全。” 牧九辂丹唇微抿:“最好如此。” 莺歌眼睛一转,很配合地回道:“主子对王君的爱重之意感天动地,属下佩服。” 顾绥:“......” “你俩在这儿给我演戏呢,什么凝乌,你让她来,我锤死她!” 真当他是半年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啊。 他可是听郑宛说了,之前在无归城就是因为毒狼诈降,杀了她们不少姐妹,他一怒之下才下令屠的城。 真要算来,不止毒狼对他恨之入骨,顾家军中的每一个人都对毒狼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莺歌眼见自己的小心思失败了,摸了摸鼻子,顾绥冷哼一声。 “牧景尧呢,我要她,不是抓到了,赶紧将人带上来。” 总算是能好好跟她算一下账了! 莺歌连忙下去,亲自将地牢里的牧景尧押送过来,一脚踢在她的膝窝,迫使她双膝跪地,又将她牢牢按住。 -- 第97页 牧景尧蓬头垢面,破碎的衣衫上还沾着血痕,被五花大绑着,狼狈得很。 此刻她屈辱跪下,满含怨毒的眼睛盯着顾绥,用力地挣扎着。 “你为什么没死,为什么!” 顾绥放下腿,抽出腰间长刀,走上前来架到她的侧颈,冷眼看着地上的人。 “牧景尧,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没人性的畜生,老子你也敢害,亲夫你也敢杀,你根本不配活着!” 牧景尧似是没想到这个男人敢如此口出狂言,起初还有些惊诧,可突然就笑了起来,阴毒的笑容宛若鬼魅一般。 “你也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了,你敢杀我吗,你是来抓我的,最后不还是得安安全全将我送回京城?要知道,我无论如何都姓牧!” 顾绥手中刀刃一转,割断了她的一缕头发,然牧景尧神色半分未变,像是有恃无恐一般,猖狂得令人恼火。 “无所谓,桓儿说要将她挫骨扬灰,到时候就算送具枯骨回去也可。” 淡淡的嗓音传了出来,刻进灵魂般的熟悉令牧景尧眼眸一缩,看向窗下那个带着面具的女人。 “你...” 牧九辂并不理会牧景尧的震惊,看向转头的顾绥,唇角勾笑。 “若想出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若嫌脏,交给我来。” “牧九辂!” 牧景尧突然发了疯一样地挣扎起来,嘶吼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我是你四姐!桓儿的姨母!” 牧九辂目光转冷,落在她癫狂的脸上。 “你不配。” 牧九辂身子微微前倾,银制的面具上泛着冷光。 “你谋权篡位,残害姐妹,也配称是我四姐?长姐的毒是你下的吧,三姐和七姐当初也是你挑拨的吧! 牧景尧,一场时疫会要多少人的命你不是不知道,可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不配姓牧!” “啊啊啊,牧九辂!你个贱人,你就不该出生!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我一早便该将襁褓中的你掐死!” 顾绥扬起右手,一刀穿过她肩膀,锋利的刀刃穿过血肉,发出噗呲一声,他又很快将其拔.出,一双桃花眸冷戾无比。 牧景尧惨叫出声,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唇角流下血沫。 “你...你们...该死!” 顾绥收回了刀,他的确觉得此人的血有些脏,令人无比恶心。 “送到凉州城,挂到城墙上,与罪行书一起示众!” 莺歌一惊:“私下里怎么用刑都好说,直接挂到城墙,摆到了明面上,王君此举不合规矩啊!” “我来这儿,是来跟她讲规矩的?” 牧九辂嗓音幽凉,莺歌默了一瞬。 这城主府不就是来给朝阳城立规矩的吗! 但看她这摆明了要无条件给王君撑腰的模样,莺歌也不敢多话。 她将牧景尧带了下去,交给了郑宛,又将顾绥的话转述给她。 郑宛行动迅速,当天下午,牧景尧人就被绑缚着挂上了凉州城的城墙,两边悬挂着以她血液所书写的罪行书。 斑驳的白布上飘荡着层层血色,一直垂到地面,她之罪行,罄血难书。 第47章 .哄人算了,少将军开心就好 牧景尧受俘,顾绥出了口恶气,这几日在城主府里住着,也不似刚来朝阳城时总绷着一张脸了。 就是牧九辂一直在他面前晃,又是吹箫又是练剑的,曲调旖旎,撩人心弦。 剑气还时常扬起院中的石竹花瓣,飘飘洒洒地落到他身上,让他想忽视都不行。 “你能不能遵守下约定,三个月,保持距离让我冷静冷静!” 牧九辂坐在树干上,一条腿悠然垂下,看着院中藤制摇椅上晒太阳的一人一猫。 “你说的,想要女朋友得主动。” 顾绥:“啊?” 牧九辂笑得意味深长:“想要夫郎,更得主动。” 顾绥:“......” 那不是他教李伏羽的吗!没让她学啊! 嘶,不对,她那天听见了? 那他后面说的那些话岂不是... “还有女友力这种东西,为妻也有。” 顾绥生无可恋地用穗穗挡住了脸。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冷战一段时间啊,他给自己设下的时限,三个月他就能说服自己忘了她骗他的事。 可现在她根本不给自己机会独自消化内心的芥蒂啊! “顾绥,你一点都不了解你自己。” 牧九辂突然开口,顾绥唇瓣微抿,将穗穗从眼前挪开,这才发现她已经从树上下来,走到他面前了。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了解我自己。” 牧九辂双手按在了扶手上,原本有些晃动的摇椅随着她的倾身而定在了仰角最大的位置处。 顾绥几乎是仰躺在椅子上,背着光的牧九辂在他脸上投落一片阴影。 “你一个人无法消愁,你自以为时间能让你将心里的不虞压下,可事实是它一直都会在,那种情绪会在某一个时间突然爆发,让你心烦不已。” 牧九辂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需要的是倾诉,是发泄,可你不会。” “以前也是这样,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身负债务,你遇到了麻烦也不想说,你习惯了自己扛着,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自己消解。” -- 第98页 她目光下滑,落至他的胸膛,其下的一颗心正不安地跳动着。 “扪心自问,那些情绪真的被消解了吗?” 顾绥有些怔愣,任由怀中阴影处的穗穗跳了出去。 牧九辂的嗓音如幽灵一般徘徊在他的脑海深处。 他一直觉得自己还算阳光,哪怕经历了那么多也依旧积极生活,努力还债,在她面前更是从来都干净明朗。 可他忘不掉,忘不掉背上债务时的愤怒与绝望,忘不掉顾诗的不负责任和混蛋行径,或许将来也永远无法忘掉,牧九辂曾经骗过他。 所谓的三个月时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欲盖弥彰的假象被突然戳破,令他痛苦地闭上了眼,蜷起双腿将自己缩了起来。 牧九辂心疼得眼眸轻颤,双手却是微微绷紧。 她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 “绥绥,你无需把自己打造成铜墙铁壁,你可以依靠我的,不光是外物,还有内心。” 顾绥脸上紧绷的肌肉颤动着,薄唇中吐出来的锐利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可骗我的就是你,你还说这些,你好烦啊!” 牧九辂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得不为自己辩解。 “讲道理啊,你会介意别人骗你,难道不是因为以前没宣泄出的情绪导致的吗,我也不知这对你来说是件那么罪大恶极的事啊!” 顾绥掀开眼帘,微微泛红的眸子中闪着气愤:“你还跟我讲道理?” 牧九辂:“......” “好好好,不讲道理,我错了我错了,我认罪,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绥绥还想怎么着都行,我能办的都办。” 牧九辂没有半分不耐,甚至心底还升起一丝窃喜。 会无理取闹的他比一言不发的他好哄多了。 顾绥一指院门:“那你走。” 牧九辂:“......” “这可不行,我得留下哄你啊,不然你一个人又生闷气不是,有气就撒出来,憋着不好。” 顾绥当场便气得拿脑袋撞她,却把自己撞了个眼冒金星,眼角沁出泪花。 “牧九辂!你欺负人!” 长那么结实的脑袋干什么! 牧九辂连忙吹了吹他有些发红的额头,嘴角轻抽,她也没想到他发泄的方法这么虎啊。 “绥绥乖啊,你介意我骗你,那你也给我点麻烦才算发泄不是,别伤你自己啊。” 顾绥喉咙一阵阵发紧,心里又觉得自己没出息。 怎么她那么轻易就能让他委屈到想哭呢。 烦死了! “我能给你找什么麻...” 顾绥忽然顿了一下,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嗓音干涩。 “你说的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牧九辂点了点头,不过又补充了一句:“除了离开我。” 顾绥哼了一声,猛推开按着椅子扶手的牧九辂。 原本固定的摇椅突然大幅度地晃了起来,想要起身的顾绥一下子没稳住,又跌了回去,后脑结实地撞上了藤椅。 “绥绥!” 顾绥顿时又委屈得想哭了。 他怎么会这么倒霉啊! 牧九辂连忙过去扶他,顾绥却捂住了脸,不想动弹。 “你走开!” 牧九辂哭笑不得,又心疼不已。 “你让我摸摸,起包了没有,是我不好,没能按住摇椅,让绥绥受伤了。”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 顾绥五指漏出一条缝,乖戾又气闷的声音从中透出。 牧九辂顺了顺他的毛:“好,我的少将军。” 等哄好了再叫。 顾绥不想说话,只想装死,牧九辂便在一旁陪着他,一改往日的高冷,絮絮叨叨的。 “吃葡萄吗,莺歌才从西域进的货,很甜的,不吃?那喝点这个冬州雪山上采来的雪茶吧,清热宁神,你看你都热出汗了...” “少将军!” 郑宛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带着面具的那位鹿玉城主在她家少将军身边,凑得极近,当场便拉下了脸色。 “这位城主,我家少将军已有妻主,你每日都往这里跑,不太好吧!” 妻主本主牧九辂:“......” 随郑宛一起进来的岁聿和云暮扯了扯她的袖子。 “你们拽我干什么?” 郑宛不明所以地说道,她以往常在军营,没怎么见过摄政王,也根本没往此处想,只觉这位城主对少将军图谋不轨。 顾绥此刻也没刚刚那么自闭了,以手抵唇咳了两声过后开口说道。 “找我做什么?” 郑宛看向牧九辂的神色十分不善,但少将军面前不好发作,便走上前想着将她挤开得了。 然而,她用了足有九成力,居然没能撼动这位城主半分,反倒自己被弹出好远,面色震惊。 顾绥抬手抵住了额头。 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刚刚撞她的时候没被弹出去? “你这个人...” 郑宛有些气急败坏地亮出武器,顾绥连忙叫住了她。 “停,冷静,说正事。” 郑宛深吸了口气,白了牧九辂一眼后将怀中信笺掏出来递给顾绥。 顾绥坐起来一些,展开信纸一行行看过,忽而唇角不怀好意地勾起,看向牧九辂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 “怎么了?”牧九辂问道,“与我有关系?” -- 第99页 顾绥将信纸在她面前抖了抖。 “冬州和西域议和了,并给我来信说想要三方联合进攻朝阳城,到时候平分此城。” 郑宛眼眸睁大,声音十分不解:“少将军你告诉她做什么!” 居然还将信给她看? 岁聿和云暮两人叹了口气,合力将骂骂咧咧的郑宛拉了出去,院中很快只剩了她们两人。 “你想怎么做?” 牧九辂并无担心之色,随意地问着顾绥,少年啧了一声,恐吓道。 “你信不信我答应她们!” 牧九辂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顾绥又有些气馁。 怎么这都没点情绪变化! “那你得多要点好处,平分可不行。” 顾绥:“......” 他忍不住按住她的肩膀摇晃:“我们要联合起来打你的城了!” 牧九辂唇角勾笑,猝不及防地凑上前去啄了一口少年唇角。 “不用打,这城就是你的,你也不用与任何人联手。” 顾绥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我说,这朝阳城既不是王朝的,也不是西域的,更不是冬州的,它是你顾绥的。” 顾绥懵了瞬,心想她哄人果然有一套。 “哼,你先想着怎么扛过她们两方的合力攻击吧!” 顾绥是不会真的出兵的,便回信给冬州和西域说凉州城忙碌,暂无此意。 但他也知道,即便没有他参与,她们也定然不会任由朝阳城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城主所占据。 果不其然,两天后,西域和冬州大军兵临城外,顾绥与牧九辂一起登上了城墙,看着上面的东西惊得长大了嘴。 “你连火炮也做出来了?!” 顾绥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不过他现在明白了。 “就是时间有些不够,目前只有三架,而且炮弹不多。” 她有些可惜地说道,同时做出了手势,莺歌和她身边的人有些期待地点上了火。 顾绥嘴角轻抽,已经在为下面的数万大军默哀了。 这不纯纯的降维打击吗! 轰轰轰-- 砰! 三声炮响过后,城下一片兵荒马乱,原本训练有素的军队被不知名的武器所攻击,伤亡惨重,心中自然升起恐惧。 领兵的人亦猝不及防,不知是攻是退,很快又是一轮火炮轰了过去。 牧九辂换了个声线,内力挟着幽凉邪肆的嗓音,传递得极远。 “还不退吗!” 火力攻击暂停下来,城外的人心中却生出浓浓的恐惧。 单凭城上此人的内力便已恐怖至极,别说她们还有如此可怕的武器。 “撤退,快退!” 朝阳城中的人也关注着城外的状况,得知消息纷纷后怕起来。 这个城主府到底有多大能耐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军队啊! 顾绥抱肩看着下面那条歪歪扭扭的黑线如潮水般向后撤去,摇头轻啧了一声。 “你挺会公报私仇啊。” 牧九辂眼眸一闪:“什么私仇?” “三架火炮,两个是朝夙瞳那边轰的,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顾绥睨了她一眼,只见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冬州出兵三万,西域两万,火力自是要集中在人多的地方。” 顾绥:“......” “你就狡辩吧!” “之前说的话还记得吧,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晚上你给我等着。” 两天了,之前吩咐岁聿去弄的东西也弄好了,总算可以出口气了! 牧九辂捻了捻指尖,嗓音迟疑:“一定要晚上?现在也可以的。” 早点哄好早点抱得美人归啊! 顾绥眼眸一转,思索了一番:“也行。” 同样在城墙上观战的还有郑宛,此时听着两人的对话目瞪口呆,不由得浮想联翩。 所以不是城主纠缠少将军,是少将军对摄政王不满意了,想要换个口味? 那摄政王那边... 算了,少将军开心就好,她是绝对不会出卖少将军的! 第48章 .抱抱自己娶回来的,怎么着也得宠啊。…… 顾绥一路将牧九辂带回房中,临进门前还不忘将穗穗带进来,关上门之后又特意上了锁。 牧九辂不禁挑了挑眉。 他是想趁虚而入? 可抱穗穗进来做什么? “你跟我过来。” 顾绥进门之后就将穗穗放下了,拉着牧九辂越过屏风,朝后面的床榻走去。 牧九辂心下无声地叹了口气,琢磨着一会儿怎样才能让他不会因为逞强而再度折腾到他自己。 精致的美人榻上,沿着边摆着三个匣子,顾绥眉眼间透着兴奋,将最左边的那个打开,抱肩说道。 “给你的,快点换上。” 牧九辂凝了凝眸,走上前去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抖落开来。 那是一件粉白色的兔子睡衣,西域长绒所制,还带一个帽子,上面垂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可爱极了。 牧九辂拎着衣服顿在了原地,目光间是难得的出乎意料。 一直观察着她的顾绥总算是吐了一口‘恶气’。 “还有这个和这个,都是给你的,一件件来。” 顾绥又将其他两个匣子打开,里面分别是有着小鹿角的棕色睡衣和黑白的熊猫睡衣。 -- 第100页 无一例外,都可爱得直戳他心窝。 他原本想着,睡衣要留到晚上的时候穿,但她刚刚都那么说了,衣服而已,白天也不是不能穿。 正好他能趁着时间够,多干几件大事,完美。 牧九辂摩挲着那柔软又蓬松的布料,有些抗拒地开口。 “这不是冬天的衣服吗,现在是夏天啊!” 顾绥哼了一声:“这地方昼夜温差大,现在都黄昏了,一会儿就冷了,你快换上快换上。” 牧九辂:“......” 如今是六月,就算昼夜温差大,也不至于大到晚上就会冷成冬天的程度啊! “你穿不穿,不穿我走了啊!” 顾绥凶巴巴地威胁道,又作势要走,牧九辂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嗓音低醇又无奈。 “穿。” 自己娶回来的,怎么着也得宠啊。 顾绥这才满意,让她一个人换衣服,自己则去抱了重要道具--顾穗穗过来。 “喵?” 穗穗一直挠着被锁上的门,它原本在外面的花丛里扑蝴蝶呢,也不知道这俩人要干啥,将它抱了进来。 顾绥蹭了蹭它的鼻尖:“穗穗乖,等晚上给你吃肉肉。” 颇有灵性的穗穗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蓝瞳一亮,乖巧地卧在他怀里,舒展着四肢。 屏风后,牧九辂站在床前一言难尽地打量着那套粉白的小兔子睡衣。 它其实并不厚,但上衣很长,几乎到脚踝的位置处,粉色也是更偏红一些的粉,前面有着两个兔子小兜,和一排珍珠扣。 牧九辂忽而有了主意,将睡衣扔到床上,开始褪下身上的广袖外袍和红梅罗衫。 她动作随意,撩起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曼妙身形隐隐约约地透过纱制的山水屏风,落入刚好转身过来的顾绥眼底。 顾绥的呼吸屏住了一瞬,而后连忙捂住了穗穗的眼睛。 “喵喵?” 牧九辂察觉到动静,欲要转过来,顾绥手脚慌乱地在同一时间转身过去,抬头望天。 “你好了没有。” 侧身回眸的牧九辂刚解开衣带,唇角不觉勾笑。 “你过来啊,咱们正儿八经地拜过堂的,有什么好避讳的,还是说,绥绥害羞了?” “我呸,别贫,快换!” 牧九辂摇了摇头,眸中划过一道流光。 明明可爱的是他才对。 嗯,这衣服穿完可不能扔,得留着。 “好了。” 浮冰击玉般的清潋嗓音传了出来,早已急不可耐的顾绥嗖嗖嗖地走了过来,看到床上坐着的小兔子眼睛一亮。 萌萌哒女朋友! 顾绥走上前去将穗穗往她怀里一塞,软萌少女抱着可爱宠物,窗边落下的光影映着她的半张侧脸,这场面梦幻得像是在梦里一般。 顾绥像是整个人跌入了棉花糖中,唇角咧出愉悦的弧度,忍不住伸出手来抓住她脑袋上的兔耳朵捏了捏。 大型圆梦现场! “喵--” “你好好抱着穗穗。” 牧九辂看着兴奋得不像话的少年,眉眼无奈又宠溺,如他所愿地伸出手轻抚过穗穗脊背,动作温柔。 “这面具好碍眼,摘了摘了。” 牧九辂照做,“现在可满意了?” 面具甫一被摘下,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顾绥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一手抱肩,一手抵着下颔,目光有些凝重起来。 “怎么了?” 顾绥歪头打量着她,即便被软萌可爱的兔子睡衣所包裹,可她的容颜依旧不减最初的冷艳。 尤其是那双眼,形状狭长,瞳色幽深,尽管此刻漾着柔色涟漪,也无法遮掩她的天生贵气。 不仅如此,她衣服最下面的那几颗扣子根本没扣,衣摆朝两侧散开,露出流畅的小腿线条,交叠在一起,又A又飒。 顾绥腮帮子鼓了起来,嗓音有些郁闷。 “你好御!” 牧九辂不是很能理解他,她不是都照他的要求做了吗? 想要小娇妻的顾绥有种如意算盘被打破的失落感,但他并不气馁。 “你坐好,腿也上去,折起来,对,抱好穗穗,帽子也戴好,往床边挪挪,那边光线好。” 顾绥指挥她在榻上摆出了一个抱膝坐着又单手托腮的姿势,牧九辂不明所以地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绥:“你保持好就行了,不许动哦。” 说着,他就走向一旁的桌子处,拿了早已让云暮备好的画纸和炭笔来,坐在美人榻尾端开始作画。 “我要画下来,永久保存!” 牧九辂:“...什么东西?” “你别动。” 顾绥手握炭笔,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就是没有相机,要不然直接拍下来多省事。” “不许动啊,我尽量画快点,还有好几个姿势和另外两件衣服呢,可得抓紧时间。” 牧九辂的无奈程度更上一层楼。 合着画一张还不够? 他是有够折腾人的。 眼看着黄昏日落,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窗边的光也渐渐消散,顾绥十分认真地涂涂画画,手边很快叠了四五张画纸。 牧九辂也已经换上第二件小鹿睡衣了。 头顶的兔耳变成了麋鹿的小角,姿势也变成了坐在榻边晃悠着双腿。 -- 第101页 但由于她腿长到能直接踩到脚踏,根本晃悠不起来,顾绥想了半天后搬了个一尺高的箱子来,让她坐在上面。 这样腿就能晃起来了。 热情高涨的顾绥又点了好几盏灯摆在她身边,想要营造出朦胧的光影。 牧九辂趁机握住了他的手腕。 “还要画?” 顾绥:“当然了。” “...睡衣有睡衣的作用,它是用来睡觉的。” 顾绥倔强地说道:“不,是用来画画的。” 眼看牧九辂还要反驳,他抢先一步说道。 “你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顾绥使出杀手锏,牧九辂只得松开他,任命地顶着与她气质半分不符的小鹿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被迫悬空的双腿。 “笑一下嘛。” 牧九辂深吸了口气,勾起了唇角。 顾绥画画的时候偶尔抬起头来看她一眼,桃花眸中满是得逞,牧九辂暗色的瞳仁里流淌过丝丝安慰。 算了,谁让她犯错了呢,他开心就好。 暮色渐深。 顾绥乐此不疲,但穗穗却有些累了,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 说好的肉肉呢! 顾绥这才意犹未尽地收起笔,将那一摞画纸拢好,打开房门让人送晚饭过来。 牧九辂活动了下筋骨,很快换上了原本的衣服,面具倒是没戴。 “现在可解气了?” 顾绥正挠着穗穗的下巴,将自己的作品一一展示给它看,听到牧九辂的声音条件反射地将画纸盖到身前,像是怕被她看到一样。 “嗯...勉强算解气了吧。” 牧九辂长眉挑起:“让我看看你都画了什么,这还只算勉强?” “不给!” 顾绥连忙退后,眼神警惕,然而他越这样牧九辂就越好奇。 “你画的不是我?怎么还不许我看。” 顾绥将画捂得更紧了,嘟囔着:“就是不给!” 牧九辂哪会如此轻易罢休,他会这样其中必有蹊跷啊。 正逢此时敲门声响起,岁聿和云暮送了晚膳过来,顾绥转身去开门,牧九辂瞬间闪身至他身边,迅速地从他手中抽出那一摞画纸。 顾绥:“!!!” 他欲要抢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牧九辂的速度比他快许多,他在追她的过程中,就已经让她将那些画看了个遍了。 “你画的这是我?” 顾绥心虚地眨了眨眼,后又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啊,我不过艺术加工了下,怎么啦!” 牧九辂:“......” 门口的岁聿和云暮不解发生了什么事,闻到肉味的穗穗已经蹦着要开饭了。 他们将东西放下便出去了,只是顾绥现在根本无心吃饭,乖戾地叫嚣着。 “你快点还给我,那都是我的作品!” 牧九辂又翻了一遍那些画。 里面的人半点不写实,每一个都是Q版小人,不过两头的比例。 在他的笔下,她的眼睛圆了不少,两颊也是鼓起来的,分明就是个团子模样。 就连晃悠双腿的那张,他也将她的腿画得短小可爱,跟她原本身高腿长高冷御姐的模样半点不沾边! 不光如此,还有几张是有剧情的Q版小漫画,而且带剧情的那种。 牧九辂将其中最离谱的那张挑了出来,拿在手里展示给他看。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画面分了四格,第一个是粉色的公主房里,穿着小兔子睡衣的小团子在睡觉,身子蜷缩成了汤圆一样,萌得不要不要的。 第二部 分,是一个穿着整齐正装的少年,他来到了床边,饶有兴趣地伸出手来,戳了戳床上小团子肉鼓鼓的脸颊。 第三部 分,小团子醒了过来,眼神懵懵懂懂的,侧过脑袋过来看他。 最后一部分,最离谱的来了,小团子张开双臂,脑袋顶上冒出了一个泡泡,里面还有句台词。 ‘抱~’ 顾绥闪躲开她的视线,再度抬头望天。 他知道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但他想想怎么啦!画个小漫画怎么啦! 他就是想要软软萌萌的宝宝嘛! “顾绥。” 牧九辂突然开口打破寂静,顾绥别扭地转身过后,背对着她,也不说话。 “你喜欢这个?” 她此时从刚看到这幅漫画的震惊与诧异中恢复过来,轻声问道,顾绥嗓音有些苦闷。 “哼,我喜不喜欢又怎么样,反正你又不会跟我撒娇!” 牧九辂走上前去,手动将他转了过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少年顺着惯性又转了回去,依旧背对着她。 牧九辂嘴角一抽,再次将他转过来。 顾绥偏不让她如意,又和刚刚一样转了一整圈,牧九辂不死心,如此往复下去,七八圈后他脚下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晕,晕了。” 牧九辂连忙按住面朝自己的少年,强压下唇角弧度。 晃了晃脑袋的顾绥没一会儿就不晕了,微微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牧九辂。 “绥绥,抱抱。” 放软了的清潋嗓音越过耳尖,顾绥一瞬间眼眸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抱不抱嘛。” 顾绥觉得自己一下子打开了谈恋爱的正确模式。 -- 第102页 这才对啊,女朋友犯错后不就该撒个娇吗,跟他讲什么道理啊,谈什么过去啊,这不就完事了吗! 顾绥张开双臂欲要环住她,熟料却一整个被她拥住,一只温热的手掌扣在了他的脑后,自己下颔搭上了她的颈窝。 顾绥张开的手无处安放,桃花眸茫然地眨了眨,最终环住了她的腰。 罢了罢了,她撒娇了,给她个面子就是。 第49章 .前尘牧九辂:他貌似不知道自己的举动…… 牧九辂逐渐发现了新大陆,一句话,似乎只要换个语气,就能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绥绥,过来吃饭。” 顾绥鼓起腮帮:“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了!” “这样好听,我喜欢,绥绥让我叫好不好?” 被刻意放低放软了的嗓音依旧带着磁性,到了顾绥的耳中忍不住心下一酥,同时又纠结不已。 宝宝好乖,可是绥绥真的很肉麻诶! “绥绥?” 牧九辂指尖绕着他的发丝,不经意地用发尾扫过他的下颔,带过一阵酥酥痒痒的触感。。 “哎呀好了好了,给你叫给你叫。” 顾绥败下阵来,牧九辂唇角轻翘,忍不住低头凑到他耳边唤了个三五遍。 “绥绥真好。” 溺在温柔乡的顾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升华了,会撒娇的宝宝有点难搞诶。 饭桌上搂着自己小饭盆啃肉肉的穗穗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两个。 “喵?” 到底谁叫它? 顾绥被迫接受了这个称呼,但他也不白让她叫,小手在她腰窝处打转,又黏黏糊糊地在她脸颊亲了好几口,不甘示弱地叫她宝宝。 不能吃亏! 牧九辂:“.......” 他貌似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危险。 算了,先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运动。 两人来到饭桌旁坐下,顾绥趁她不注意将自己的作品抢了回来,十分宝贝地抱入怀中。 “可不能放你那儿。” 万一被她毁尸灭迹了怎么办,他好不容易画的,要拿回去裱起来永久保存! 牧九辂额角不禁一跳,刚一抬手,就看见敏锐的少年唰地将一摞画纸放到了身后,警惕地看着她。 “你想干嘛?” 牧九辂掀开了饭菜上扣着的盖子,看着比穗穗还护食的少年,无奈一笑。 “不抢你的。” 顾绥慢慢放松警惕,哼了一声。 桌上的穗穗闻到了更香的味道,从自己的小饭盆里抬头,蠢蠢欲动地用爪子去勾那盘清蒸鲥鱼。 “别乱动。” 牧九辂见状一把将它捞了起来,正想要将它扔到地上,却被顾绥接了去。 “你好好待它嘛,不要总是丢它。” 有了顾绥撑腰的穗穗前爪扒拉着桌子边缘,冲牧九辂仰了仰小脑袋,蓝色的瞳仁里带着一抹挑衅。 牧九辂:“......” “喵~” 小猫爪指向了最中间的那个盘子,在顾绥怀里软软地叫了起来。 要吃鱼鱼要吃鱼鱼! 撒娇的猫咪最好命,顾绥笑着给它夹了一大块鱼肉,还细心地剔好了鱼刺,温热的手掌蹭着它的小脑袋。 “给穗穗吃,奖励你下午乖乖的。” 旁边的牧九辂心情无比复杂。 这一大一小折腾她一下午,他还给它挑鱼刺,她都没有这待遇! 不仅如此,顾绥还兴致冲冲地将画作展示给穗穗看。 “穗穗看你可不可爱?” 画中的小白猫也是Q版的,或是搭着少女膝头,微微仰头的模样,或是窝在少女怀里,挺着肚皮打滚的模样。 顾绥最满意的一张,画的是少女与猫儿额头互抵的画面。 那时刚好是日落,窗边投落出最后一抹橘黄淡光,映着她们的侧脸,打出菱形窗格的剪影,唯美又梦幻。 顾绥看着眼前简单的Q版画,不禁回想起当时的绮丽光影,指尖弹了弹画纸,忍不住叹道。 “太好看了叭,宝宝绝美!” 牧九辂:“......” 虽然很不想承认画中那个软软萌萌的小人是她,但...谁让绥绥夸她了呢。 她体贴地夹好了菜放到他碗中,宠溺又无奈地开口。 “日后有的是时间看,先吃饭,你看看穗穗都知道吃饱了再玩。” 顾绥确实有些饿了,意犹未尽地将画收起,开始大口炫饭。 他碗中此刻堆满了炙烤得喷香的羊肉,还有雕花芦笋和其他一些他喜欢的蔬菜,每一道都极合他的口味。 顾绥吃着吃着就觉得有些熟悉,某些回忆涌了出来。 都行的那碗萝卜汤,也是异常地符合他的喜好。 “都行是你开的店,对吧?” 顾绥突然问道,牧九辂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嗯。” 她看着他的眼睛,生怕他又反复无常地生起气来,眼里透着担忧。 顾绥垂下眼睫,手中筷子戳着碗中米饭,无端带了一股破碎感。 牧九辂心下一紧,泛起一阵心疼。 “你知道我的喜好不奇怪,可那种味道很独特的,你怎么复刻的?” 牧九辂没想到他问的会是这个,吐出一口浊气。 “你每次煲汤之前都会用砂锅煮一些面糊,修复一下砂锅上的细小裂纹,这味道虽然与正常的萝卜汤差别不大,但还是有一些的。” -- 第103页 牧九辂认真解释道,顾绥自己倒是懵了一瞬。 “锅上有裂纹吗?” 他只是回忆起从小顾诗煲汤的时候会那么做,所以尝试了一下,发现煮一些面糊后再洗干净的砂锅煲出来的汤果然是那个味道,却从没注意过是锅的问题。 “当然有,砂锅裂了就不能用了,先煮一些面糊就是为了修复细小的裂缝,这样即便洗干净了也会有面糊残存在裂缝中,煮出来的汤和完好的砂锅煮出来的味道自然不一样。” 顾绥实在没想到,牧九辂不仅对他的喜好了解得如此透彻,平日在他做饭时的观察也如此仔细。 “所以我让都行后厨备了这样一个有着裂纹的砂锅,专门给你做汤。” 牧九辂补充道,顾绥忽而有些失神,怅惘地开口。 “若非以前的顾绥之不爱这道汤,你怕是一直不会暴露。” 牧九辂心下一个咯噔,有些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绥绥我们不想了好不好,我今天下午都按你的要求做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是吗?” 顾绥眉头皱起,摇了摇头,牧九辂眸色一暗。 难道还没完全解气? “我想到一件事,你说我与顾绥之是一个人,可我们喜好似乎并不一样。” 原来是因为这个皱眉,牧九辂不觉松了口气。 “你没发现吗,除了这道汤以外,你们的喜好一模一样。” “那为什么独独在这道汤上不一样...啊我知道了,因为顾诗。” 顾绥恍然大悟:“我事实上也是不爱吃萝卜的,但是因为顾诗,我喜欢上了这道汤。” “然而顾绥之没遇到过顾诗,所以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萝卜,那这样说来,我们的人生经历完全不同,我们真的算是一个人吗?” 牧九辂十分肯定地说道:“当然是,你自己应该也有发现吧,你以前明明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但你在战场上时游刃有余。” “因为那已经是刻在你骨子里的本能了,除了性格之外,你的习惯也与顾绥之一般无二。” 顾绥想了想,貌似的确是这样,但他又有了新的疑虑。 “如果的确是一个人,那当初又为什么会分成两部分?” 他抬头看向牧九辂,桃花眸认真又凝重。 “你对此了解的如此清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牧九辂唇瓣微张,并未料到话题会进行这个地步,不知从何说起。 她幽然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到了他的拇指之上。 顾绥也循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放下筷子褪下那枚骨扳指。 上面的花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显得有些诡异。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寂静的空气里只有穗穗吃东西的窸窣声音。 “我给你也讲个故事吧。” 良久的沉默后,牧九辂突然开口,嗓音干净微沉,隐隐透着凉意。 “嗯,好。” “从前,有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住着无数神明,她们尊奉一位仙主,这位仙主拥有无上的法力与绝佳的气运,守护着整个天境。” 这离奇的故事开端听得顾绥有些茫然,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与异样从心底腾升而起。 她的嗓音似是有一种魔力,让他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此界不仅仅有天境,还有一方之地属于魔域,里面有一位小魔主,统领着数万妖魔,世人皆道魔族生来邪恶,嗜血嗜杀,但这位小魔主却不是的。” “他天生纯善,只是生来便负有魔族至高无上的心骨之力,所以被尊为魔主。” “他喜欢穿一身黑衣,上面有着魔域独有的荆棘图纹,但这代表着魔族的图案穿在他身上,显得意气风发,张扬明朗,半点不觉其阴暗。” 牧九辂唇角挑起一丝弧度来,清睿剔透的眼睛里闪过怀念,黑泠泠的泛着光。 “他很可爱,上位之后约束族人,制止杀戮,又喜欢到处乱跑,到六界游玩,如同人世间最单纯的少年一般。” “有一次,他只身闯入了天境,凭借心骨之力没被发现,又偷偷溜进了仙主所在的神殿之中。” “天境之中遍地是云雾,由灵息所凝成,仙主所在神殿中的灵息极为浓郁,他不懂那些云雾便是灵息,躲在里面以作遮掩,还极为得意。” 霜风浸月般的嗓音间突然多了一缕质地慵懒而轻慢的玩味来,牧九辂丹唇开开合合。 “可他却不知,殿中的仙主能轻易从一缕灵息中察觉出异样,他自从进入神殿的那一刻,便已经暴露在她的眼睛之下了。” 第50章 .放肆【前尘章】绥绥招惹,辂辂动心…… “这里好漂亮啊,比人间好看,更比我那个乌漆嘛黑的魔宫鲜亮!” 躲在云中的少年伸手戳着面前闪过的朵朵雾花,流光溢彩的天境景色令他大为赞叹。 他沿着明亮的玉石路走到神殿前,躲在半开的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来向里面张望着。 有没有人啊? 早已察觉出自己的住所内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的仙主从一摞卷轴中抬头,一眼对上了门边少年那双亮得惊人的桃花眸。 少年猛地缩了回去。 哇,被发现啦! 小魔主拍了拍胸脯,慌乱地想着办法,可过了一会儿里面似乎并没有动静,他便有些疑惑起来。 -- 第104页 难道没被发现,她只是巧合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小魔主将周围溢散的云雾抓过来了些,裹在自身周围,又从门后稍探出来一双眼,看向正殿之中端坐着的女子。 座上清隽又矜贵的女子此刻半垂着头,只露出一半的容颜来,但依旧可见其无上风华。 她穿着一身颜色很正的红罗锦衣,外罩飞肩帔,其上有云鹤盘旋,流仙广袖随着抬手的动作微微扬起,带过缥缈的弧度。 小魔主逐渐看呆了。 她的三千青丝由华丽的钗冠挽起一半,肩前垂着的几缕却被风带起,划过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也好似划过少年心底。 “好美的神仙姐姐!” 少年忍不住惊叹出声,却根本没注意到,他周围的灵息云雾正化作一条绳索,从下往上地将人缠了起来。 殿中仙主唇角轻扬,再次抬起了右手,做了个收回的动作。 “诶诶诶,干什么,我不要过去啊!” 少年不受控制地被牵引到大殿之中,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慌乱无比。 他顺着云绳的方向看了过去,尾端赫然在神仙姐姐手心,她后仰着靠在了玉石宽椅之上。 “魔主大人不请自来,所为何事啊?” 少年知道自己被她耍了,有些恼羞成怒。 “你刚刚就发现我了!” 然而却还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引他上钩,好阴险! 仙主大人微微一笑:“你这么明目张胆,谁发现不了。” 这语气就好像在说他有多蠢一样,小魔主有些不乐意了。 “外面那些人就没发现,我很厉害的好不好!” “厉害到,钻进灵息中自投罗网?” 少年愣住了:“...这些是灵息?” 他看着绑着自己的云绳不可置信地喊道,仙主大人眼里闪过疑惑。 这位魔主大人好像有点...傻。 “我不知道这是灵息啊,我第一次来天境,灵息原来长这样的?” 少年一边嘟囔,一边又奋力挣扎着。 “明明刚刚还跟云朵一样柔软,怎么现在这么韧性啊,啊啊啊,你松开我!” 少年挣脱不开,又被凝成了实质的云绳绊倒,丧气地在这座神殿中打起滚来。 “我是魔主,你快放了我!” 仙主大人:“......” “魔族中人擅闯天境,你还喊着让我放了你?” 他到底哪来的自信啊! 地上的少年坐了起来,气鼓鼓地看向眼前的人。 “我就是过来玩玩嘛,又没偷你东西,你绑我做什么,你们天境这么不好客的吗!” “...如果我有朝一日去你的魔域做客,你会以礼相待?” 少年毫无疑虑地点头:“会啊,只要你来,哦对了,提醒你一下,魔域里阴沉沉的,可没这些灵息化成的小可爱,你要做好准备再来。” 他语气间满满的都是嫌弃,惹得座上的仙主大人不由得有些怀疑。 他真的是魔域魔主吗? 少年暗中运起了心骨之力,想要消解云绳的绑缚,却不想进行到一半就被发现了。 随着仙主大人五指旋握,少年身上的云绳骤然收紧,让他哀嚎出声。 “啊,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可爱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 “就不告诉你!” “既如此,那我也不问了,千层塔还空着许多地方,想来魔主大人会喜欢的。” “别啊!” 少年惊呼出声,千层塔!他没见过也听说过啊。 这可是天境用来关那些上古妖邪的地方,进去了想要再出来可就难了。 谁要去跟那些丑了吧唧的妖邪做伴啊! 他开始软声求饶:“神仙姐姐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真的就是来玩玩。” 仙主大人无情地说道:“自古仙魔不两立,你既来了,我便没有放你的理由。” 少年慌了起来,用暂时还有活动余地的手握住那根云绳,用力向下扯。 然而尴尬的是,他没扯动,反倒被自己所使出来的力度一点点沿着云绳蹭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他无比后悔,平日里若好好炼化心骨之力,他肯定能逃掉! 嗯?炼化心骨之力? 少年眼眸一转,突然有了想法。 他现在也可以炼化啊! 力量反正就存在体内,现用现取就是了! 心下有了主意的他偷偷运作起体内的心骨,为避免再次被发现打断,出声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你这话就有点迂腐了,我也没干过坏事啊,从小到大别说是神仙了,我连凡人都没杀一个,你这么对我不公平!” “公平?” “对啊,你们天境的人不是最讲正义与公平的嘛,况且仙魔又凭什么不两立,大家都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嘛,好好相处不好吗?” 少年絮絮叨叨的,脆生生的嗓音落入仙主耳中,竟意外地激起了丝丝涟漪,让她有些许的失神。 “嘿嘿嘿,拜拜啦神仙姐姐!” 随着凝结的灵息云雾爆开,一道黑影飞了出去,空中仅剩少年得意的嗓音不断徘徊着。 仙主大人看着殿中不安跳动着的那些灵息,忽而无奈地笑了下。 这位小魔主,还挺古灵精怪。 就是灵息对他一个魔族居然没有负作用,这一点让她十分意外。 -- 第105页 罢了,魔域这几十年来的确安分,如今还是西边那道裂缝来的重要,先不管他了。 仙主大人如是想着,却未料到这位小魔主是个不安分的。 他自从上次逃离了神殿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魔宫,黑曜石所筑造的宫殿威严大气,但在他眼里只有乌漆嘛黑这一个评价。 他被手下六位魔王以魔域琐事缠住了几个月,又抽时间炼化了一番心骨之力,而后再次跑出魔域,信心满满地溜进了天境。 神仙姐姐虽然凶了些,但架不住她好看啊,几个月没见还真有点想念。 而且他现在变得更强了,肯定不会再被抓住了! 心中想法还未消散就又被捆住的少年:“......” “啊啊啊,你怎么又抓我!” “该是我问你,又来做什么吧?” 矜贵仙主微微抬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少年鼓起腮帮的模样倒是有些可爱。 “我来找你啊,我想你了嘛,可你倒好,我一来就绑我,哼!” “......” “我们很熟?” “不熟吗?”少年歪头说道,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哎呀多来几次就熟了。” 仙主大人活动了下手腕,指尖绕着那根熟悉的云绳,微微一扯。 “你不如想想这次怎么逃。” “哈哈哈,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吗,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溜!” 少年洋洋得意地大笑着,手腕一番,一朵黑莲浮空而生,吸取了缠在他身上的灵息云雾,而后半分不耽搁,嗖得一下就跑没影了。 临走前倒是照例留下了一句话。 “神仙姐姐你下次换回之前的红衣吧,红色好看!” 今日着了一身紫衫的仙主:还有下次? 事实证明,不仅有下次,还有下下次,下下下次... 小魔主不厌其烦,每次回去后都会闭关一段时间炼化心骨,然后信心满满地来。 看一眼神仙姐姐,被抓,逃走,然后回去继续闭关,循环往复。 仙主大人觉得这样不行。 她好像是在给这位魔主在当陪练一样。 “咦?今天你们这群小坏蛋不绑我了?” 少年戳着空中的那些云雾,不知从什么时候由小可爱变成小坏蛋的灵息们赶快散开,惹得少年大笑起来。 “今天不抓你了,我们谈谈。” 仙主大人认真地说道,少年沾沾自喜:“哼哼,是你抓不到我了吧,现在的我超强的!” 面对骄傲的小魔主,仙主大人微微一笑:“这段时间你有见过我真正出手吗?” 少年愣住了。 好像...没有。 她就只是操控那些云绳绑他而已,而他每次都要多炼化点心骨才能挣脱开来。 那这样算起来,他还是打不过她啊! 少年连忙退后到门边,把住了门框,警惕地看着她。 “你要跟我谈什么?” “你说你来天境只是为了玩?” “不是啊。” 少年脆声回答着,没注意到座上仙主微微拧眉。 “现在还为了看漂亮姐姐啊,你比景色好看。” 干净而又通透的嗓音顺着空气飘了过来,少年明亮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仙主大人沉寂了千百年的心湖忽而荡起了一丝涟漪。 “你现在既然不抓我了,想必也是知道我没恶意,那你能不能让我在你这儿待一段时间啊,我每次都要飞回去再飞过来,很累的。” 少年又开口了,从那微弱悸动中回神的仙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倒是胆大。” 这样的要求也敢提。 “嘿嘿,那可不。” 她睨了他一眼:“当我夸你呢?” “难道不是?” “......” “你想要留下可以,但要守规矩,若让我发现你有什么阴谋,别怪我手下无情。” 仙主大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少年闻言眼睛一亮。 “好耶!神仙姐姐放心,我很乖的!” 他就这么在仙主神殿霸占了一处宫室,当天下午,她就见识到了他的乖巧。 “这些花五颜六色的好好看!我从来都没见过,我可以带一点回去种吗?” “...这就是你将仙草园土都翻了一遍的原因?” 少年尴尬地挠了挠头,连忙转移话题。 “神仙姐姐我听说你们天境有个藏宝阁,可以让我参观一下吗,我们魔域向来只有各种黑曜石,一点新奇的玩意儿都没有。” “你们魔族不是向来觉得天境之物都是下品,不肯用黑曜石来换的吗?” “那是他们肤浅!外面的东西多好啊,有好看的山川河流,漂亮的花鸟鱼虫,南海的鲛人还有珍珠,哪像魔域,除了石头就是荆棘。” “神仙姐姐,我可想要鲛人眼泪化作的珍珠了,你这儿有没有啊?” 他从身上翻出一大堆黑曜石来,塞到她手里。 “你想要黑曜石是吗,我把我的都给你,给我一颗珍珠吧。” 仙主大人看着满怀的上品黑曜石,神色有些凝固。 “用不了这么多。” 只是一颗珍珠而已。 熟料少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哎呀这些都便宜,我拿在身上还嫌沉呢,都给你了。” “...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傻还是什么。” -- 第106页 少年不乐意起来:“我才不傻,我精明着呢!” 在他眼里,一颗鲛人眼泪化作的珍珠要比他手里的这些黑曜石珍贵多了,这买卖尤其划算。 “好了,我带你去我殿中的宝库,不去再去天境闯祸了,让其他神仙发现了,没你好果子吃。” “哦,那好吧。”少年应道,“那这些花...” “种回去,我那儿有种子,你拿走就是了。” “有种子?神仙姐姐好棒,爱死你啦!” 少年兴冲冲地将挖出来的花草种了回去,还觉得挺快乐,等到种完时间已经不知过了许久,仙主大人履行承诺带他去了宝库。 甫一进去,那些闪着华光的珍宝就亮瞎了他的眼,他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这个也要摸摸,那个也要看看。 仙主大人无奈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欢快地在宝库里晃来晃去。 “好多宝贝!好漂亮!哈哈哈我好幸福!” “你要的珍珠在这儿。” 她从柜子上取出一个匣子,打开来给递给了他,少年看见梦寐以求的珍珠,笑得直合不拢嘴。 “好白,好亮,好好看!” 从小处在影沉沉的环境下,使得他对这些亮晶晶的东西爱不释手,只是一颗珍珠就能让他高兴半天。 还有那些花草的种子,他如获珍宝一般将其收好,又耐心地翻着旁边的册子,将如何种植,几日浇水,如何施肥一一记下,认真的不得了。 一旁的仙主看着他,素来清冷的目光渐渐放柔和了些。 这样一位心性纯良的魔主,若好好教化,仙魔结交似乎也并非天方夜谭。 “嘶,这什么种子,怎么还会咬人的。” 少年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自己溢出了血的指尖惊呼道。 “怎么回事?” 少年委屈巴巴地看向她,将渗出血的白嫩指尖递到她眼前,小脸皱起。 “就我刚刚看到这个缝隙里有个黑色的种子,我就想拿出来,可它会咬人,都咬出血了。” “以你的体质,什么东西会轻易伤到你?” 少年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 她走了过去,仔细探查了一番他所说发现黑色种子的那个缝隙,却没在里面看见任何东西,甚至连一缕异样的气息都没有。 少年也觉得奇怪:“怎么没了,它是不是跑了?” “你的伤口好了。” 她低头看向他的手指,嗓音如浮冰击玉,少年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尖有些惊讶。 “嗯?怎么回事?我刚刚是出现幻觉了?” 咬人的种子没了,伤口也没了,就是刚刚的那点疼,他也有些记不得了。 “你这宝库好可怕,我们还是快走吧。” 该看的看了,该拿的拿了,少年此时不想再逗留此处,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落后他一步的仙主大人愕然地看向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瞳孔一震。 他好放肆。 第51章 .占有【前尘章】这一眼,便将是永生永…… 少年掌心柔软又干燥,摩擦过肌肤,带过羽毛般的痒意,传递而来的灼热温度刹那间将她的清冷烧做飞灰。 从未与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仙主大人掌心渗出汗来。 他突然回过头来看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坦然,语气间却是带着一丝埋怨。 “你走得好慢,快点啦,你手怎么还湿湿的?” 她抿了抿唇,下颔紧绷,尽力保持着冷静。 她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如此反常。 她更想不通,那位始作俑者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抱怨。 “小心!” 眼看着回过头来看她的少年即将要撞上前方交错的架子,她连忙止住心中的杂乱念头,停下脚步,又用了些力将一个劲儿往前冲的少年拉回来。 “唔--” 仰着头的少年就这么直接撞入了她怀里,又毫无防备地贴上了她的唇。 一双桃花眸骤然睁大,那一刻他连呼吸都凝滞了下来,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软,好香,和神仙姐姐亲亲了! 少年胸腔里的那颗心开始加速跳动,有一股热意一路烧到耳根,茫然而又不知所措。 仙主大人也十分惊诧于这巧合的触碰,敏感的唇间传来如电流划过般的酥麻,让她的心率有恍然间的失衡。 她很快垂下眼睫,退后一步,侧开目光。 “记得看路。” 喑哑的嗓音在空中响起,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冷静,眼底的缭乱被尽数遮掩,半分不外露。 少年鼓了鼓腮帮,有些不满地看向她甩开自己的手。 原本干燥的掌心此刻也泛了湿意,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神仙姐姐,我们牵手了,又亲亲了,再睡一觉是不是就能有小宝宝了呀!” 他似乎有些跃跃欲试:“那我们待会儿要不要去试一试?” “...你们魔族都这么...这么放肆的吗?” 小魔主有些不明白:“怎么就放肆了啊,不就是睡一觉,你不愿意?” 小宝宝诶,多神奇的玩意儿! 只要三个步骤就能获得! 见她神色似是不愿,少年嘟囔着:“你好小气啊,睡一觉都不肯,我又不抢你枕头。” “......” -- 第107页 这是枕头的事? “你看前两个步骤咱们不知不觉间都完成了,就差最后一个了,不做多可惜啊。” 仙主大人不知该作何表情,十分无奈地看向他。 “你在想些什么,哪里有那么简单...” 少年嘟囔着:“我去人间看戏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演的嘛,难道不是?” 她伸出手来敲了他脑壳一记:“不是,别总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刚好,这里还存着一些前人所作的诗书典籍,可以让你好好学学,我去取来,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背影看起来有些急促。 “刚刚慢得不行,现在走得倒是挺快。” 少年捂着脑壳蹲到了地上画圈圈,想来想去又十分纠结。 “怎么就不是了啊,我明明记得就是牵手亲亲睡觉觉三个步骤啊,难道那些唱戏的在骗人?” “改日找他们算账去,哼!” * 仙主大人将那些诗书取来之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隽,一双墨眸却如夏日湖水一般,宁静,却温热。 两人一起出了宝库,少年抱着她给的典籍回房间去了,没多大会儿又苦着脸冲去了正殿。 “哇那些东西好难懂啊,神仙姐姐我不想看!” 刚宁静了没半个时辰的仙主大人:“......” “听话,多读这些有利于你修身养性。” “我身体很好啊,不用养的。” “......” 修身养性是这个意思? “你身在天境,就要了解下天境的规矩,否则还是尽快回你的魔域去吧。” 少年闻言当时便不乐意起来。 “我不要回去。” 那里又没有好看的神仙姐姐。 “那你还不听话?” 少年耷拉下脑袋:“哦,我看还不行吗。” 仙主大人松了口气,总算有时间可以平复下有些乱的心境了。 只是他虽应下了,平日里却总是偷懒,阳奉阴违得很是到位。 这位作精小魔主这数月来在神殿各处转来转去,爱抓那些灵息与他一起玩,又爱到处摘果子啃,也不管成熟与否,总之看到好看的他都要尝尝。 灵息前去找仙主告状,精明而又狡猾的少年这个时候便抱着那堆诗书去问问题了。 “神仙姐姐,这里我看不懂,你给我讲讲什么意思呗?” “...你又欺负那些灵息了?” 少年眨眨眼:“啊神仙姐姐你说什么?” “......” “神仙姐姐你快给我讲讲嘛,你看我多乖,是个好学的魔族。” “呵,那我好好给你讲讲,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别睡觉。” “啊,啊?” 她才刚讲了没多久,他就昏昏欲睡地趴在了桌子上,却直接被敲了起来。 “不是好学?” 少年揉了揉眼,乖巧地笑了笑:“嗯嗯嗯好学的。” “那就好好听着,我继续讲,夫物芸芸...” 晦涩难懂的语句从左耳钻入,又从右耳钻出,它的作用似乎只是将瞌睡虫留在少年脑子里。 没一会儿,他就又点着小脑袋睡着了,还发出阵阵呓语。 “呼,好甜,还要吃...” “神仙姐姐最漂亮了...” 连书页都没翻过一次的仙主大人:“......”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倒是没有把他再敲醒。 “真是顽皮。” 她轻叹了一声,右手一挥,转眼间少年身上便多了层绒毯。 原本前来告状的灵息看到这一幕气得在空中乱舞,凝成小人的模样掐起了腰。 他老是蹂.躏我们,仙主大人要好好教训他才是! “身为灵物,却弱到被魔族按在手心里拿捏,你们不该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吗。” 灵息:??? 可他是魔主啊,不知道为什么他碰到它们一点伤害都没有啊! 不像其他魔族,触碰灵息都会被灼伤的! 很明显仙主大人并不管这些,挥手打散了空中脑袋上顶了一团火的小人,起身将趴在桌案上的少年抱了起来。 她将他送回了房间,垂手站在床前看着上面的少年。 “果然还是睡着了更乖一点。” 话音刚落,床上的少年忽而打了个滚,身上的绒毯很快将他缠了起来。 他似是觉得不舒坦,伸腿想要将其蹬下,却不得其法,在床上滚来滚去。 折腾了半天后,绒毯成功被他踢到了地上,他也瘫成了个大字模样,依旧睡得呼呼的。 “...失言了。” 果然乖这个字就跟他扯不上关系。 仙主大人摇了摇头,临走前还不忘关好房门,设好一道屏障后,飞往西边那道裂缝突然出现的地方。 陨天秘境重现,若不趁此时堵上,将来若再扩大些,后患无穷。 索性现在这缝隙还小,她前段时间翻找了无数古籍,寻到了方法,只需设个阵法便好。 等做好这一切回到神殿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早就醒了却发现自己被锁住了的少年有些焦躁。 “你去哪了啊,你关我做什么,你是不是又想抓我了!” 他气愤地控诉道,眉眼间又透着股委屈。 他原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可她居然还这么对他! -- 第108页 气死本魔主了! 仙主大人挥手将门前的那道屏障撤了,解释道。 “我出去了一段时间,这是为了防止你被其他神仙发现。” 她在这里的时候自是可以随时遮掩他的气息,但她不在,当然要做好万全之策。 小魔主的郁气这才消散了些,原来她是为了保护他。 “你不用担心的啊,我很厉害的,除了你以外不会有其他神仙发现我的!” 她轻笑一声,眉眼间有丝无奈之色。 若他安生,只是待在天境里的确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毕竟他是魔主。 但他不消停啊,他要是出去了,保不准会溜进谁家神宫祸害。 要是那样别人还发现不了他的话,那这个神仙也别当了。 “你身份特殊,有些事还是要周全些好。” “可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的,你不在,那些小可爱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都没人陪我玩。” 他委委屈屈地说道,仙主大人温声开口。 “我已经将事情解决了。” 少年眼睛一亮:“那你能一直陪着我了?” 望着少年期盼的眼,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明明她们两个一仙一魔,本该处于对立的两个位置,但此时,她的心就好像一架琴。 她被他的每一个眼神所拨动,散出的心音钻进胸腔深处萦绕着,久久未能消散。 她想,不该是这样的。 可随着本心开口,丹唇吐出来的却是-- “可以。” “好耶!” 随着一声雀跃的呼喊,好似有一道灵露滴落所溅起的微光,缓缓铺进少年眼底,璀璨无比。 那一刻,心下失神的仙主大人不由得升起一道念头,完了。 堂堂天境仙主,自飞升伊始从未有过败绩,有朝一日却败在了他的无心招惹之下。 她想,似乎有些荒诞。 可又那么真实。 他的鲜活,他的灵动,他的单纯与调皮,都在这一年多的纠缠与陪伴的中烙印在她心底,难以磨灭。 只是,他既然招惹了,她便不想给他逃离的机会。 败了又如何,她依旧能翻盘。 她要将这位魔域的魔主永远留在她身边,有朝一日,也要让他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侧。 思及此,仙主大人再次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忽而多了缕不易察觉的占有与侵略。 粘稠的目光将他锁住,这一眼,便将是永生永世。 第52章 .人间【前尘章】我在家等你 神殿之内,天光蔚蓝,流云浮动,随处一走便可见钟灵毓秀的景色,然待的久了,少年又觉得有些乏味起来。 “好无聊啊,神仙姐姐你怎么每天都待在这里,都不出去玩的。” 青玉案后的仙主大人抬眸看了一眼趴在她手边敲桌子的少年,眸光微动。 “这便觉得腻了?” 清冽微沉的嗓音间带着抹耐人寻味的危险,没心没肺的少年却还丝毫没有察觉。 “神仙姐姐的宫殿是好看,但看了那么久也看够了啊,总得换点新鲜的嘛。” 她指尖微微绷紧,摩挲着笔杆,微凉的触感蔓延开来。 “景是如此,人呢?” “啊?” 少年有些茫然,她怎么不按自己的话接啊,接下来不应该说要带他出去玩吗? “人和景当然不一样了啊,人是活的啊,就像神仙姐姐,怎么看也看不够,这天境的所有景色跟姐姐比起来都黯然失色!” 他是没有危机感,但奈何他心思单纯,一番真情实感的夸赞成功化解了一场危局。 仙主大人弯了弯唇,看起来似是颇为愉悦的样子。 “神仙姐姐不如我们一起去人间玩吧,那里可热闹了呢!” 她不主动提,那他提总可以了吧。 “人间?” “是啊是啊,人间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天境的花露果子我都吃腻了,想人间的桂花糕和冰糖葫芦了!”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在闪光,比珍珠还要明亮,仙主大人轻笑出声。 “贪玩鬼。” “我们一起去嘛,我之前一直是一个人去玩,都没人陪我的,神仙姐姐你答应我好不好,老在这里闷死了。” 他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眸中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出的宠溺。 “好。” * 人间凛冬,银装素裹,落光了叶子的树上挂满了冰晶,街上房檐覆盖着白雪,与天境四季如春的景色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尚是晨间,繁华的城池中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冬日暖阳之下,诸多民间商贩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奏出平凡而又温馨的华章。 穿插在其中的还有少年清脆的嗓音。 “姐姐我要喝那个豆浆!” “哇这个热包子闻起来好香,我要我要。” “这个是什么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桃酥?桃子做的吗?来一份来一份。” 裹着滚了绒毛的黑色小披风的少年兴冲冲地在集市上逛来逛去,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荡着,摇曳出如朝阳般的意气风发。 “姐姐给你尝,这个桃酥好好吃,果然还是人间新鲜,我不过几十年没来,就又有新玩意儿了!” 他掰下半块桃酥送至她嘴前,凑到她身边脆生生地说着。 -- 第109页 穿了与他同样式绣纹的白色披风的仙主大人启唇含住,而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赞了一句味道不错。 少年顿时开心起来,挑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刹那间如桃花盛开一般,灼艳如火,摄人心神。 她抬手替他拢了拢即将要从肩头滑落的披风,转移了番视线。 “我不冷的啊。” “那也好好穿衣服。” 她们虽都不惧寒热,但如若穿得太过单薄容易引人注目,便换上了合时宜的衣裳。 但不知,有着如此容颜的两人并肩走在街上之时,美得让人难以忽视。 “这位小公子看起来好生俊俏,不知家中可有婚配?” 此处民风开放,走在大街上便有一裹着狐裘的女子走上前来直言询问。 少年闻言看了她一眼,歪了歪头。 “婚配?没有婚配,有姐姐。” 那女子闻言神色一亮,转而转向一旁看起来清冷无比的姐姐。 “长姐如母,婚姻大事由姐姐来做主也属正常,我乃程家二小姐程玉茹,不知这位姐姐看我如何?” “不如何,我不是他亲姐姐。” 碎玉般的清寒嗓音漫过耳畔,程玉茹原还有些羞怯的神情当时便僵住了。 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的少年突然开口。 “你要干嘛啊,姐姐是我的,看你做什么?” 程玉茹额角跳了跳:“...抱歉,是我打扰了。” 他一口一个姐姐,谁知道不是亲姐弟啊! 还有这小公子看起来挺好看的,但怎么感觉有些憨的样子? 呼,这样想来似乎也没那么不甘了。 程玉茹很快离开,少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没注意到身边之人唇角略勾起一缕弧度来。 他不开窍也有不开窍的好处。 “啊呀,刚刚那个女的,她的意思是不是想和我成亲呀!” 走出去好久之后,少年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右拳锤在了左手掌心,脆声开口。 “那她为什么要问你的看法?还是很奇怪啊。” “......”还是憨憨的。 “别想她了,过客而已。” 想不明白的少年鼓起腮帮来,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前面的冰糖葫芦所吸引。 他当即什么也不想了,抓起她的手就往那里跑去。 两人的衣摆交缠在一起,白色披风之下的红裙随风扬起,金丝勾勒出的莲花一一荡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平日里所着的衣裳都换成了红色,艳烈的色彩覆盖了些许她眉眼中的清冷。 她垂眸看向少年牵住她的手,神色间再无慌乱,漾着清浅笑意,用力握住了他温热的手掌。 她想一直这么牵着他的手。 “老板给我来两个,要大个儿的!” “好嘞,给你,一共四文。” 少年接过糖葫芦,转而看向身边的人,她淡然地从袖间摸出四枚铜板来递了过去。 少年理直气壮让身边女子付钱的行为倒是让商贩有些愣住了,但他很快接过铜板,转而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我以前都花两块黑曜石买的,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说的一文就是一枚铜板啊。” 他递给她一根糖葫芦,一边舔着外面的糯米纸一边说道,仙主大人闻言神色有些无奈。 “你一颗黑曜石都能将他整个身家买下来了。” 他笑嘻嘻地说道:“没事啦,反正我石头多,用石头换好吃的,不亏。” “......” 她就没见过他觉得亏的时候。 “你看,小孩子!” 有个奶呼呼的小姑娘捏着两枚铜板来买一个糖葫芦,她带着小虎头的帽子,全身包裹得如同一个粽子一般,可把少年喜欢坏了。 “小朋友,你好可爱啊,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蹲到她面前温声问道,小姑娘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舔着她刚买到手的糖葫芦。 “窝叫糖糖,你叫什么呀?” 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少年心下一酥,忍不住伸出手来戳了戳她肉鼓鼓的小脸颊。 “糖糖呀,真好听,我叫哥哥,你叫一声我听听。” 小姑娘脑袋一歪:“哥哥?” “哎呦真好听,再叫一声,我再给你买一个糖葫芦怎么样?” 小姑娘眼睛一亮:“一声一个嘛?” “嗯对,糖糖声音可甜了,哥哥喜欢。” “那好呀,哥哥哥哥哥哥...” 小姑娘一连唤了十来声,站在少年身后的仙主大人不禁抚了抚额。 好幼稚,可是...又觉得有些可爱怎么办。 “哈哈哈,糖糖好乖。” “糖葫芦呐。” “买买买给你买,糖糖等着啊。” 少年兴奋地站了起来,这一下却有些猛,眼前一黑,继而跌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慢点,急什么。” 少年一点后怕都没有,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站稳之后伸手朝她要钱。 只到两人膝盖的小姑娘仰起头来看者她们,眼里闪过不解。 “哥哥也要跟娘亲要钱钱买糖葫芦的嘛?可是哥哥的娘亲看起来好年轻好好看呀!” “......” “嗯?糖糖认错啦,她不是我娘亲。” “那是什么啊?” -- 第110页 “...姐姐吧,嘶,不对,不是亲姐姐,那好朋友?也不对。” 好朋友这个词似乎太过单薄,难以概括她们之间的关系。 他之前又是一直叫姐姐的,然而刚刚程玉茹的事给了他提醒,似乎这样会让别人误会她们是亲姐弟。 可除此之外还能叫什么呢? 少年陷入困惑之中。 “给,十个糖葫芦。” 仙主大人替少年履行了承诺,小姑娘一只手都拿不住,双手握着它们开心地回家去了,临走前还不忘说再见。 “哥哥拜拜,哥哥的‘会给他钱但不知道什么人’拜拜。” 仙·哥哥的会给他钱但不知道什么人·主:“......” 少年觉得这称呼有些奇怪,但又觉得好笑,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 “你还笑?” “我没...我...哈哈哈哈,可是真的好好笑啊,她好可爱,小宝宝好乖!” 仙主大人轻哼一声:“并不觉得。” 少年逐渐止住笑声,鼓起腮帮。 “就是很可爱,想要小宝宝!” “......” * 两人在人间待了数月,从数九寒冬一直到三月春暖花开,她们在一处小山村用法术建了间竹屋,领略人间风情,好不快活。 按照少年的心性,在此处还是能玩个三五月的,但架不住魔域中总有人出来寻他,让他回去理事。 这一趟他出来的时间的确够久了,魔域之事也不能完全不管,还是得回去看一眼。 “你要走?” 仙主大人眉目一凝,嗓音如浮冰击玉。 “神仙姐姐你在家等我呀,我很快就回来了,我保证,魔域那鬼地方我一次最多只待一天!” 他竖起手指保证道,眼里的嫌弃怎么都止不住,仙主大人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神仙姐姐和我一起回去也可以的...” 他有些犹疑地说道。 他主要是担心乌漆嘛黑的魔域会给神仙姐姐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不怎么想让她去。 但他也不想和神仙姐姐分开,啊,好纠结。 “罢了,我先回天境了,你记得回来。” 她毕竟是仙主,天境中也有事需要她去处理,此番在外面待了数月也够久了。 少年连忙点头:“好呀好呀,我也有点想天境的那些小可爱了呢,神仙姐姐放心,我明天就回去!” 她抬手磨蹭过他毛茸茸的脑袋,唇角浮笑。 “嗯,我在家等你。” 第53章 .抱负【前尘章】天境许久没有喜事了,…… 魔域,暗红的天空中漂浮着丝丝缕缕的黑雾,褐色的地面上,有岩浆在沟壑中流淌,暗色荆棘缠绕着颗颗黑石,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阴沉之色。 回到了魔宫中的少年倚在他的王座上叹了口气。 “你们有什么事儿都赶紧说,别耽误我时间。” 下方的四位魔王:“......” 论有一个游手好闲的魔主是一个什么体验? 魔族政务平日都是他们四个在处理,但有些事诸如新生魔族的开化则需要心骨之力,离不开这位小魔主。 “小魔崽?抱过来抱过来。” 心骨之力降生之前,魔族开化都要靠天意和缘分,十个魔族中仅有三分之一能获得魔智。 但自从小魔主诞生之后,身负心骨的他可以用自身力量注入新生的魔族体内,助其开化。 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挺快乐的,只需要抱起新生魔族,指尖凝聚力量,点在其额间正中心的位置,停留一会儿。 待新生魔族的小犄角上划过一道暗色流光,就意味着成功了。 “嗷呜嗷呜!” 多谢魔主大人! 有了智慧的小魔崽们滚着圆碌碌的眼睛,黑鳞之上的小犄角一动一动的,少年忍不住屈指弹了弹。 待魔侍将这些小魔崽带下去之后,少年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魔崽们虽然长得丑了些,但还都挺可爱的,果然小巧软萌的崽崽最好玩了。” 要是小魔崽和人类幼崽一样白白胖胖的也就好了。 也不知道神仙姐姐的崽崽会是什么样。 他的思绪胡乱飘荡着,嘴角慢慢扬起莫名其妙的弧度,惹人深思。 “大人,还有一件事,妖界前些时日送来了宴贴,欲邀您前去参加凤凰一族小公主的生辰宴。” “凤凰?” 少年饶头兴趣地敲着扶手,若有所思。 他突然想起,前些天在人间时他还带着神仙姐姐偷摸溜去了皇宫来着,听那里做饭的人说凤凰难得,只有帝王才享用。 “凤凰好吃吗?我好像还没吃过诶。” “???” 这位魔主大人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大人,妖族这些时日来一直在与我们交好,看他们的意思是,想要与魔族联姻...” “哦,那你们联呗,这事也要跟我商量?还有其他事没,没了我要走了啊。” 四位魔王相视无言,纷纷拦下了这位不着家的小魔主。 “大人您不如睁眼看看,我们四个哪里适合去联姻。” 魔主大人:“......” 他的视线扫过四位魔王,目光逐渐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他们都长得青面獠牙的,也太吓人了,丑! “那你们什么意思?你们不适合就找其他魔族啊,魔域那么大,总能找到一个不会吓到人家小公主的吧。” -- 第111页 眼看着这位魔主大人怎么都不开窍,他们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魔主大人不如照照镜子?” 少年面色疑惑,但还是依言幻化出一面镜子出来,看着里面映出的容颜,神色痴迷。 “哎呀呀,我怎么这么好看呀,神仙姐姐肯定喜欢。” “?” 哪来的神仙姐姐? 神仙! 他们宿敌啊! “大人,那位凤凰小公主的意思是想与您联姻,妖族目前的妖主可就是这位小公主的亲爹。 要是我们和妖族成功结盟,到时候联手攻入天境,拿下那三十六神宫指日可待啊!” 魔王傅渊真情实感地建议道,少年听了之后立马皱起了眉头。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又想着打架,要和平!” “......”他们是魔族啊! “魔主大人身负无上力量,怎可拘泥于这小小魔域,外界的天地更为广阔,都占领了不是能更好彰显大人威名?” “你们可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们,现在外面天地广阔,被你们占领了肯定都搞成这幅乌漆嘛黑的样子,到时候天下都一个样,你让我去哪玩?” “外界的东西哪里有魔域之物高贵,威名才是关键,大人不要因小失大啊!” 魔主大人:“......” 就这话他们也好意思说,到底哪个大哪个小? “就是啊大人,您身为魔主,总要有抱负的啊!” “嘁,那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看不能玩,要来有什么...” “等等,抱负?” 少年突然顿住,身子都突然坐直了,眼神一亮。 “我好像有抱负。” 下面的几位魔王闻言心下一喜,大人总算是开窍了? “那和妖族的联姻...” “我要去实现我的抱负去了,魔域交给你们了啊!” 随着一阵黑烟溜过,空荡荡的魔宫之上仅剩少年留下的余音。 魔王们面面相觑,继而重重叹了口气。 * 天境,仙主神殿,仙主大人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阖起,似是在打坐,然不久之后,她掀起眼帘,黑泠泠的眸底闪过一丝不耐。 还没回来。 她都已经将天境的几件大事解决完了,魔域有什么事需要他耽搁如此之久? “仙主大人心似乎有些不静?” 殿外忽而传来一道缥缈若云的声音,她神色一凝,嗓音清冽。 “不是说要在昆仑山闭关,怎么突然出来了。” 白衣银发的女子从云层间降落,如栗般的肤色上微微闪着光泽,若细细看去,好似还蕴了玄息。 “陨天秘境似有异动,我来找你商议此事。” “数月之前我已经将其封印了,你来得好像有些晚。” “是吗?” 来者微微松了口气,但点缀着金色花钿的眉心处依旧紧绷着。 “可我算来,似乎还有危机,你确定封印完好?” 仙主大人神色认真:“自然。” “不过你算出来的东西一向很准,待我过几天再去看看那封印阵,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甚好。” 她们素为好友,上次见面还是在百年之前,如今再见除了议事之外,自是要好好寒暄寒暄。 “多年不来你这神殿,变化倒还不小。” “嗯?有吗?” 仙主大人甩袖递了杯茶过去,紧接着环顾了一眼四周。 这一细看,她才发现端倪。 墙上的明珠原本摆出的是仙字图案,如今却不知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图形。 像是被人抠下来又随意嵌进去的,透着一股凌乱。 一看就是某位小魔主的操作。 “素来充斥着灵息的仙主神殿如今多了丝不一般的魔气,星音有些好奇,到底缘何如此?” 她浅笑着问道,仙主大人缓缓垂眸。 若说其他神仙,肯定发现不了经她掩藏过了少年气息,但眼前这位不一样。 她是万俟星音,昆仑山星主,掌万千星盘,只要她想,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仙主大人很快抬起了眸,认真地看向万俟星音,抿唇问道。 “天境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你觉得办一场婚仪如何?” “???” 素来冷静的昆仑山星主脸色有些许崩溃。 “你...” “我觉得可以。” * “神仙姐姐我回来啦!” 黄昏之际,送走了万俟星音的仙主大人总算是等到了想等的人,唇角微微勾起。 “事情都解决了?” “嗯嗯,我可棒了,不仅帮十几小魔崽开化成功,还劝下了傅渊他们几个要与妖族结盟攻打天境的计划!” 他一副骄傲的孔雀模样,意在求夸,无奈失笑的仙主大人开口之际嗓音温润。 “这话你也随便对我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天境那么美,可不能打架打坏了,现在大家都好好的,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打架,吃饱了撑的。” “你怎么这么单纯,那位名扬六界的傅渊魔王一定很头疼你吧。” 少年不服气起来:“他头疼关我什么事,他得自己去治啊!” “......” 行吧,有些话和他就是说不通。 -- 第112页 “不过有一件事他说的对,身为魔主,我得有抱负!” “哦?”仙主大人来兴趣了,“你有什么抱负?” 少年双手撑在她的桌案上,倾身凑到她面前,一脸认真。 “我要娶神仙姐姐回家!” 她有些震惊,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他的话,就听到他继续说道。 “然后睡个小宝宝出来,看,多远大的抱负,等我实现了,傅渊他们肯定对我刮目相看!” 虽然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强得挺令魔刮目相看来着。 仙主大人逐渐回神,莹白的指尖抚了抚额头。 “应该要让你失望了。” 少年眼眸睁大,腮帮鼓起:“神仙姐姐不愿意嘛,为什么呀,我那么乖!” 丹唇轻启,轻羽般的惑人嗓音幽幽传来。 “我娶你吧。” “诶?” 少年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我是仙主,我娶你,你就可以正大光明陪我待在神殿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是...” “不然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魔域?” 她笑得玩味,慢慢悠悠地说着,少年想了一下,连忙摇起了头。 “不好不好,魔域没好玩的没好吃的,更没这些小可爱。” 正说着,他揪了一团灵息过来,放在手心里揉捏着。 白白的软软的柔柔的,多好玩的东西啊,魔气就不会这么可爱,黑了吧唧的。 灵息:我谢谢你啊! “所以,我娶你,好不好?这样我就是你一个人的姐姐了。” 仙主大人循循善诱地问道,摄人心魂的喑哑嗓音漫过耳畔,少年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好啊好啊,正大光明留在这里,天天和姐姐一起,还要每天都要睡小宝宝!” “......” 他怎么这么执着小宝宝? “孩子不是简单睡一觉就能出来的,而是要十月怀胎才能诞生,我们不可能会有孩子。” 少年神色震惊,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啊!” 仙主大人神色有些迟疑,沉默良久,才轻吐出一句话来。 “我不会。” 身为仙主,早在继承仙主之力的那一天,她就没了拥有子嗣的资格。 何况仙魔之力素来对立,二者之间又有繁殖障碍,她从未见过成功降生的仙魔子嗣,所以她们之间不可能有孩子。 但这答案对他太过残忍,她有些不忍尽数告诉他,便以一句‘不会’为借口,欲要打消他的念头。 “不会?不会可以学啊!” 少年大声说道,仙主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哪那么容易。” “学嘛学嘛,肯定不难的,你不想学也没事,我来学啊,我可好学了!” “......” “崽崽那么可爱,要一个嘛,就一个好不好。” 她还是太低估了他的执念,唇瓣嗫嚅许久,最后只能说道。 “罢了,随缘吧。” 待时间久了,想来这念头也就散了。 孩子一事暂且告一段落,没过几天,天境之中有一件大事传了出来。 仙主要娶亲,而对方竟然是...魔域魔主! 六界炸了。 魔域更是炸得彻底。 什么东西啊! 他们原以为魔主大人的抱负是什么呢,结果就是娶个女人? 关键是他还没娶到,反倒让人家给娶了。 这叫什么事啊! 不争气的魔主大人! 第54章 .宠溺【前尘章】她是他的魔后,他是她…… 不是没人想阻止这场荒唐的婚事,但无论是三十六神宫的众神,还是魔域四方的所有魔族,都拦不下铁了心要在一起的两人。 小魔主虽然单纯,但他实力确实强,四位魔王一起上也得被他按在地上摩擦。 仙主大人就更不用说了,她在天境的名声向来就是说一不二,所做下的决定便没有更改过的。 再者她也不是没有理由劝说这些阻挠的神仙,仙魔联姻,足可保万年和平,何乐而不为? 众神:这和平的牺牲有点大... 这场大婚如期举行,办得声势浩大,轰轰烈烈,宴贴广发六界。 当天的神宫汇集了来自各方的妖魔鬼怪,盛况空前,然而细看下去,气氛却有些诡异。 神仙和魔族向来看不对眼,哪怕被迫接受了这场婚事,如今见面也免不了翻上几个白眼。 众神:“野蛮粗鲁!” 魔族:“装腔作势!” “要不是今日仙主与仙君大婚,我等早将你们打得神魂俱灭了,还容得你们在这里放肆。” “我呸,就会说大话,另外什么狗屁仙君,今日分明是魔主与魔后大婚,魔后懂吗?” “仙君!” “魔后!” “仙君仙君仙君!” “魔后魔后魔后,就是魔后!” 逐渐的,这份诡异之中好似又添了一抹另类的喜庆,红绸遍布的天境之中愈发显得热闹了。 婚仪很快开始,相互斗嘴的仙魔们不得不停下,早已被‘说服’过的他们分散在天宫两侧,规矩观礼。 一系列繁琐复杂的仪式过后,仙主和魔主立下婚契,天宫之上闪过道道绚烂的金光与古老的契纹,二人正式结为伴侣。 契成的那一刻,下方响起不太协调的庆贺声音。 -- 第113页 “恭贺仙主与仙君大婚。” “恭贺魔主与魔后大婚。” “...恭贺,恭贺仙主与魔主大婚。” 仙主大人看着下方垂手的仙魔族人,以及有些无措不知到底该如何庆贺的其他族人,矜贵的眉眼间浮现一抹无奈之色。 头顶灿金发冠的红衣少年凑到她耳边,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魔后嘿嘿嘿。” 好听! “喜欢?” “嗯嗯嗯!” “我也喜欢我的小仙君。” 少年嘴角咧得更开了,他根本不在乎谁在前谁在后,他对这称呼的前缀很满意。 她是他的魔后,他是她的仙君。 他们是连在一起的。 * 当天晚上,兴奋的小魔主趴在床上,晃荡着小腿,眼眸中闪着光泽,期待无比。 成亲啦,终于能一起睡觉了,他们已经牵过手,也亲亲过了,只要睡一觉就能有崽崽了!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呀,快过来躺下啊,睡觉觉!” 单纯的小魔主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仙主大人抬袖在身前一划,一身繁复的婚服就变成了轻便的衣衫。 松垮间隐有春光泄露,看得少年浑身一热。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涌了起来,怎么回事? 仙主大人上了床,勾起唇角看向侧躺着的少年,抬手点在了他的喉结之上,轻轻地转着圈。 那颗凸起明显滚动了下,她低笑出声,声音愉悦。 少年喉咙一阵阵干涩,总觉得事情有哪不太对劲,躺平之后抓起被子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 “不是要睡觉,你躲什么?” 仙主大人嗓音低潋喑哑,另一只手又探进被子中,少年感觉自己要融化掉了。 “我好热,为什么有点难受啊...” 闷闷的少年音从被子中传了出来,委委屈屈的,露在外面的一双眼泛着迷离的水雾,眼尾一片猩红。 “我是不是坏掉了,怎么办啊神仙姐姐。” 她俯身而下,与他视线交汇,少年眼底的光芒被她倾身压过来的阴影所吞噬,摄魂夺魄的嗓音漫过耳尖。 “乖,我教你怎么办,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我...唔...” 烛火微晃,缠.绵黏.腻的剪影交织在床帐之上,随着不经意的牵扯摇晃出暧.昧的弧度来,旖旎无比。 许久之后,小魔主他终于理解了,小宝宝不是简单睡一觉就能有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舒服吗?” “...嗯。” 夜半时分,声音低微的对话从帐幔中传了出来,其中还伴随着仙主大人的一阵低笑。 “我原以为我们力量有所冲突,不会太顺利,可现在看来,我的小仙君很适应。” 少年脸色通红,抓着枕头咕哝道。 “我的力量和普通魔力不一样。” 那可是最为纯净的心骨之力,比魔力不知要高出多少层次。 “我现在知道了。” 她启唇叼住他的耳垂,嗓音越发喑哑。 “那就可以,毫无顾忌了。” “我...” 他又深度理解了一下,毫无顾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 三年后。 “仙主大人,这是仙君第八十七次偷摘仙草园仙果了,此次损失五枚石雾果,六颗修元草,十三朵凌霄花....” “仙主大人,仙君他又拐走了我家那还不满百岁的小闺女,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次了啊!” “仙主大人,还有我家刚出生了三个月的儿子,已经被仙君弄哭八次了...” “仙主大人,仙君他...” “仙主大人...” “......” 仙主大人很无奈,她们成亲已有三年了,这三年里没少有神仙前来告状。 少年是闯了祸就跑,那些神仙就算找到了他也抓不住打不过,最后只能来找她做主。 “仙草园的损失你算过之后告诉我,我会补上。” “冰卿啊,你的小女儿我明日便给你送回府上,保证完好无损,放心。” “至于醉瑾,不若你带着妻儿去澜山云境住一段时间如何,那里灵息充裕,更适合休养。” 她一一安抚这些神仙,接下来还得应对魔域而来的魔王。 “魔后,魔主大人已经近半年没有回魔域了,魔域还有要事需要大人处理,还请魔后不要霸占魔主。” 仙主大人微微抬眸,一眼瞥见门外那颗蠢蠢欲动的小脑袋。 傅渊敏锐地回头一看,少年及时缩了回去,掩藏起自己的气息。 加之有股若有若无的灵力萦绕在此处,傅渊并未发现异样,又转了回来。 “我知道了,待他回来我会转告,你先回去吧。” “还请魔后说话算话。” 傅渊也不想在天境多待,他和魔主不一样,待久了会被灵息入侵,于他有害,所以不得不用魔气裹住自己,很是费事。 待傅渊走后,少年这才跳了出来,来到她身边坐下,抓起桌上的那杯花露就给喝了个干净。 宽大的椅子足以坐下两人,仙主大人倾身压了过去,少年被迫向后仰去,后脑搭在了扶手之上,一双眼无措地眨着。 “干...干嘛呀。” “还问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 第114页 小捣蛋鬼一个,怎么都不肯消停的。 少年心虚地移开眼,却被她浓沉的目光笼罩着,怎么都躲不开。 “我没干什么呀...” 他忽而仰起脸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试图蒙混过关,仙主大人不为所动。 “我已经把小圆儿送回去了,我又没弄丢她。” 少年小声说着,手指在身前对戳。 “她叫我酥酥诶,我怎么可能忍得住,而且是她自己愿意跟我出来玩的。” 自家宝宝怎么都睡不出来,那他自然眼馋其他家的。 仙主大人叹了口气,右手抬起,长袖展落。 “你啊,都快把自己玩成小煤球了。” 她轻擦过他的眉梢,拂去上面的尘埃,嗓音无奈。 少年一听便知道她不会责怪自己了,抱住她又是mua一口。 “不脏的,我回来之前洗过啦!” 她捏了捏他的鼻子,虽说宠他,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教育的。 “你的身份特殊,冰卿不放心女儿让你带走也情有可原,下次不许了,听见没有。” “哦。” 少年恹恹应道,仙主大人接着又说道。 “你可以先与冰卿商量好,让他知道此事,不会担心女儿丢了。” 少年眼睛又亮了起来:“原来可以这样呀!” 学到了学到了,果然还是神仙姐姐有办法。 仙主大人压着少年教育了好一会儿,他脸颊微微泛红,到最后只会喘.息着应好,乖得不行。 “傅渊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一趟?” 他揽着她的脖颈,神思清明些许,小脸上泛起一丝苦闷。 “我不想回去。” 回去了就要干活,哪有在外面玩儿来的快活。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魔主。” “现在不都叫我仙君的嘛。” 被宠得肆无忌惮的他理直气壮地说道,仙主大人无奈笑开了。 “你倒是撒手撒得欢快,这样下去,你那些属下不得恨死我这个霸占着魔主的魔后?” “他们敢!”少年竖起了眉毛,凶巴巴地说道,“我打哭他们!” “......” “魔主大人这么厉害呢。” “嗯哼。” 他扬起下颔,一脸骄傲,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还是被她压在椅子上的姿势。 “可你一直这样游手好闲,他们将来不信服你了怎么办?” “但我不想与你分开啊。” 少年嗓音苦闷,仙主大人微微一笑。 “那我这次与你一起去如何?” 少年有些惊喜,一瞬过后又有些担忧。 “可是魔域不好看...” “没事,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清冽的嗓音涌进心田,少年顿时像吃了蜜一样,嘴角扬起。 “那你不许嫌弃哦。” “自然不会。” “好,那我带你回家!” * 关于魔主大人将魔后带回魔域这件事,四位魔王心下纷纷惊叹-- 魔主大人出息了! 但听说他们并不会长久留下的时候,那一丝激动又渐渐平复。 果然,魔主还是那个魔主。 不着家! 可不管怎么说,还知道回来就好,积攒了许久的事总算是有人解决了啊! 然而魔王们不知道,魔宫之中,他们的魔主大人是怎么撒娇将那些事务甩手给魔后的。 “这些文书好多字啊,我头疼,你帮我看了吧。” “你确定?” “要不你念给我听也行啊。” 铺着昂贵毛毯的黑曜石床榻上,少年正打着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她。 站在床前的仙主大人摇了摇头,打开那些文书,一行行地念过。 魔族的语言一向干脆直白,不像天境那般文绉绉的,她也不知道到底哪看得他头疼了。 但没办法,谁让自家少年娇气呢。 有了她的帮助,少年干起活来速度快了不少,闲暇时间就带着她在魔域中乱逛。 魔域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黑曜石了,他带她来到一片矿区,十分豪迈地说道。 “看,这些是我给你打下来的江山,你想要多少都行!” 她抬手蹭了蹭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唇角勾笑。 “我只要你。” 少年眉眼弯起:“我已经是你的了呀!” 暗红的天空之下,她捧住他的小脸,落了珍重一吻。 “这就足够了。” 那一刻,风拂过的声音都变得微弱,世界变得静谧,缱绻相拥的两人笼罩在落日的余晖之中,温馨扑面而来。 而在此时,西方天边突生异象,陨天秘境陡然裂开,黑雾凝聚,风云涌动,阴沉沉地朝四周压了过来。 第55章 .谜底这章最好不要跳,一切起源,很重…… “就在此时,封印陨天秘境的阵盘突然炸裂,裂缝,扩散了。” “然后呢?” 顾绥正听得入神,牧九辂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他有些不乐意起来。 “你怎么还带断章的,裂缝扩散了,会有什么危害吗,你继续啊!” 牧九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很晚了,先睡吧,等我明日再讲给你听。” “不行!你不讲完我睡不着啊!” -- 第115页 他心中已经渐渐明白过来那所谓的仙主与魔主到底是谁,如今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后续。 “我之前问你的不是为什么会分成两部分吗,你前面讲了一大堆,怎么到关键部分还吊我胃口呢,快点讲快点讲。” 顾绥板起一张脸,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牧九辂轻叹了口气。 这段过去她根本不想细细回忆。 “还记得小魔主第一次进入仙主神殿的宝库吗?” “嗯,怎么又回到了这儿了,不就是拿一把黑曜石换了一些珍珠和种子吗,我觉得魔主大人不可能会那么憨,你有杜撰的嫌疑。” 顾绥吐槽道,牧九辂被他打断了些许思路,心下酝酿的情绪都有些微妙起来。 “这不是重点,那时小魔主说被一颗种子给咬了,但是仙主并没发现什么种子,伤口也很快愈合,她们也就没管这件事,然而就是在那时,小魔主就已经被逃出黑檀盒的上古魔种寄宿了。” “啊?”顾绥张大了嘴,“那岂不是个隐患?” 牧九辂点了点头:“的确,他潜伏了三年之久,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小魔主,到后来甚至能短暂地趁小魔主熟睡的时候操控他的身体。” “于是有一天,他来到陨天秘境,将几道魔气埋在阵盘之下,一月之后,魔气爆开,阵盘被毁,封印也就破了。” 顾绥愤愤地锤了下桌子。 “他有病啊!” “好了,别伤到自己,都是故事。” 牧九辂握住他的手揉了揉上面的红痕,耐心哄道。 顾绥依旧十分气愤:“我感同身受的生气,怎么,不行啊!” 牧九辂:“......” “气到自己多不好,你要再这样我不讲了,免得将你气坏。” 顾绥急了:“那怎么行,我不气了,你继续。” “后续...后续就是仙主独自进入了陨天秘境,找到其根源,将其斩灭,成功将裂缝永久封堵,却付出了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 “仙力受损,陷入昏迷,即将魂飞魄散。” “你等等,这段我好像梦到过。” 牧九辂:“?” “就前些天,梦里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一团黑雾在挤来挤去,说着什么‘她快死了’,‘你想不想救她’,‘想救她就听我的’之类的话。” 牧九辂陷入了沉默之中,顾绥犹在回忆那个噩梦。 “那团黑雾往身体里钻的时候,可疼的,都把我疼醒了,然后我就看到穗穗趴在我胸口,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它才做的噩梦。” 顾绥突然整个人被拥住,后脑上覆盖了一只温热的手,缓缓摩挲着。 “很疼吗?” 顾绥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之大,眨了眨桃花眸。 “也没有啦,一个梦而已,多亏穗穗在胸口上蹦跶,我很快就醒了的。” “你继续啊。” 牧九辂抿了抿唇,嗓音低沉无比。 “仙主并未走到绝路,仙主之力可以帮她慢慢凝聚魂魄,只不过需要时间罢了,但小魔主不知道,以为她真的要死了,被魔种所蛊惑,犯下了一些过错。” “过错?什么过错?” 顾绥迟疑着问道,牧九辂的回答越来越慢了。 “魔种告诉他,只有婴丹可以救仙主,所以他便想办法去收集原料,炼化婴丹。” “原料...是什么?” 一阵沉默。 “是什么,你告诉我,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顾绥坚定了语气,牧九辂唇瓣几番嗫嚅,最终吐出无力又残忍的一句话。 “是万名新生婴儿的脑髓。” 顾绥脑子突然轰的一下炸开,手脚都有些冰凉,像是坠入无尽的深渊。 “你说...什么?” “绥绥别问了,不是你做的,你是被蛊惑的,你那么喜欢小孩子,怎么忍心,不是你的错。” 她太过心疼也太过心慌,以至于都忘了是在讲故事,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一万个,新生婴儿...” 顾绥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想起天桥上遇见的算命先生,说他人生苦难,身负霉运。 他又想起万俟星音的批命,人生八苦,他占一半。 他凉笑一声,虚浮的嗓音穿过摇曳的烛火。 “所以,我上辈子是真的造过孽,才会一直那么倒霉。” “因果报应,原来都是我自找的。” 牧九辂的心像是被突然扯出了一个口子,凉风灌进,过境生霜。 “不是你的错,你不想的,单纯善良的小魔主从来都没想过杀生的,你是为了我。” 顾绥难以接受她的说辞,不管他是不是被蛊惑的,不管他是为了谁,那一万条无辜人命,终究是被他夺走的。 所以现在的他,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犯下了错,之后呢?” 他近乎残忍地继续问道,牧九辂没办法骗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缓缓说道。 “我醒之后,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但那时并不知你被魔种寄宿,以为是你滥杀无辜,既心痛又失望,质问你都干了什么。” “你拿出炼化好的婴丹给我,你体内的魔种又不想将婴丹白白送到我手上,便抢占了你的身体,与我对峙。” “我发现不对,想要将他从你身体里赶出,但没办法,我做不到,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牢牢地占据你的身体了,甚至附着在了你的心骨之上。” -- 第116页 “他当时魔气冲天,几欲要覆盖整个天境,我只能以一柄素金剑,斩妖除魔。” “其实魔种是有机会逃掉的,但你有一瞬间抢占了身体的控制权,主动迎上了我的素金剑,以至于他没能跑掉。” “可是绥绥,我也杀了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极尽悲伤,满是懊悔之色。 “你的魂魄被我亲手斩成两部分,溢散在天地之间,仅剩一块心骨,上面还附着着残存的魔种魔气。” “我当时悲痛欲绝,怎能看他残存的魔气继续玷污你的东西,便以仙力彻底抹消了附着其上的魔气,而后又将心骨炼化成了这枚扳指。” “所以我说,他是你的东西,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顾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骨扳指,心口处传来一阵难言的悸动。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这枚扳指熟悉,怪不得他戴着它就会做噩梦,原来是这样。 这是由他的心骨所化。 换一种说法,它就是他的心。 他重新带上了这枚骨扳指,那一瞬间,他仿佛能看到,于天宫之间受到质问的小魔主崩溃的模样。 他手染鲜血,为杀戮所席卷,他亲手犯下了万千罪孽,再也洗不干净了。 他捧着一颗乳白色的婴丹,那是铁一般的罪证。 他的神仙姐姐要杀他。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脏了,于是不想活了。 可他还想留个念想给她。 原本可以与他一起消散的魔主心骨,就这么送到了她手里。 他想,他还是在她身边的,一直都在。 故事讲到此处,顾绥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分为顾绥和顾绥之两部分,可有什么东西好像还是很模糊。 但他着实累了,一时间什么都不愿再想,竟然直接在牧九辂怀里就睡着了,精致的眉心却还紧紧锁着。 睡梦中,他隐约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然后放到柔软的床榻上面,又有一只手帮他盖上了毯子,他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牧九辂眼眸一颤。 “唔,宝宝...” 少年呓语着,她酸涩的心口忽而涌出了别样的满足感,躺在他身侧紧紧地将他拥进怀里,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鼻尖。 “我在,我一直都在。” * 顾绥好像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的梦没有上次那么阴暗,反倒是在一片鸟语花香之中,清爽的气息将他包裹,舒服无比。 他沿着路向前走去,逐渐看到一座八角檐亭,亭中有一桌两人,桌上还有一个悬浮着的三棱锥模样的东西。 熟悉的缥缈嗓音渐渐响起。 “你想好了吗,他已经死了,即便是转世,也不会太好过的。” “所以我更要去找他。”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我从陨天秘境中寻到的创世棱镜,我将用我的全部仙力缔造一个世界,让他转世至此,只希望你助我去寻他。” 一身红衣的女子簪着银色发钗,拇指处套着一枚莹白的骨扳指,说出来的话清浅而又不容抗拒。 “你散尽自己的仙力,就意味着放弃仙主这个身份。” “是,我已经尽完属于仙主的责任了。” “六道轮回,你未必能寻得到他。” “找得到。” 对面之人叹了口气:“...你何必如此执着。” “你不帮我,我掀翻你的昆仑山。” “......” 原本有些惆怅的顾绥忍不住笑出了声,忽而眼前一黑,脚下虚晃,画面陡然一转,竟变成了国师府的模样。 “你到底要疯到什么程度,他命数如此,我说过的!” “我也说了我不信命,以我一身紫微星运,不信抵消不了他的苦厄之运。” “你散尽了仙力,放弃仙主之位,如今你连仅剩的气运也要散给他?” “他本就是因为我才犯下的罪孽,自有我来替他赎。” “你别以为这世界是你创的你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自你以原身进来的那一刻,你就没办法再操控与改变这个世界,它已经有了自身运行的规律,你有的仅是天道眷顾和这一身紫微星运!”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要继续,你若再散了一身气运,往后生生世世都只会是一个普通人!” “我不在乎,我只要他生生世世平安喜乐,我能生生世世娶他回家,仅此而已。” 第56章 .宫寒那我自然是要将绥绥的每一句话牢…… 顾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盛烈的朝阳透过层层叠叠的帐幔,只剩下了朦胧的微光。 他甫一睁开眼,对上的便是她那双比光还要温柔的眼眸,像寂静了许久的清湖,突然荡起一丝涟漪。 牧九辂弯了弯唇,拇指轻擦过他的眼角,看他睫羽轻轻颤了下,宛若振翅的蝴蝶。 “绥...” 顾绥一下子钻进了她怀里,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整张脸都埋在她颈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之上。 “怎么了?” 片刻的怔愣过后,牧九辂轻声问道,刚睡醒的少年吐出了模糊不清的嗓音。 “我又做梦了。” 牧九辂心下登时一紧,泛起一阵不安来。 有些事情光是听她讲述就已经够残忍了的,若是让他在梦中亲身体会一遍... -- 第117页 她一时间心疼得要命,双手捧起他的脸,声线隐隐有些发抖。 “梦到什么了?” 顾绥还沉浸在梦中的情绪里,她的坚定,她的不悔,她的执着,都让他心生悸动。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头含住了她的唇,疯狂地吮吸着,潜藏于心底的爱意一涌而出,直白而又热烈。 唇齿碰撞间,他抓住了那份真实。 他爱死她了。 少年的主动消融了她心下的忧虑,她同样情动,很快翻身将他压在柔软的被子上,五指穿插在他的指间,亲得人喘不过气来。 由激烈炽热到温柔缱绻,这个吻持续了许久,到最后,顾绥如同醉氧般抵着她的额头,嗓音闷哑撩人。 “我梦到...你要掀翻昆仑山。” 他低笑着说道,依旧扣着他五指的牧九辂微微一愣,继而哑然失笑。 “原来是这个。”她抬起头来,用另一只手拨开他额角凌乱的碎发,“我没掀翻过昆仑山,绥绥可不要冤枉我。” “可你拆了国师府,两次。” 少年比划道,两根葱白的手指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惹眼得很。 她一把将其握住,置于唇前轻啄。 “你还把你的一切都给了我,宝宝,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顾绥有些失神地说道,牧九辂闻言便明白他梦到的究竟是什么了,轻叹了口气。 “还不够好。” 顾绥微微怔愣。 “没能护得绥绥周全,是我不好,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他的骨扳指褪了下来,戴在了自己手上。 顾绥茫然地看着她做这一切。 “你拿走干什么?” “你戴着它总会做梦,还是不戴的好。” 她是万万不想他梦到那些不好的事情的。 顾绥想要坐起来,努力一番却没能成功,最后干脆放弃了,躺在床上抬手欲要抢回来 “那是我的东西!” “你送给我了啊,怎么能再收回去。” 顾绥脸颊鼓了起来:“可这是你自己还给我的啊!” 牧九辂唇角轻勾,用上了新学来的招数。 “我戴它戴了那么多年都习惯了,绥绥再送我一次好不好?” 顾绥:“......” 这让人怎么拒绝嘛! 他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最后十分傲娇地说道。 “那你要好好保管。” 牧九辂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 “这是自然。” “哼,起来了,要吃饭!” “好。” 顾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当他被牧九辂扶着坐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他明明刚刚还处在宝宝将一切都给了他的感动中,怎么转而就...就这么骄纵了呢。 顾绥幽幽地看了牧九辂一眼。 都是她宠的! 绝对不是他作的原因! * 早饭后,顾绥照例看了看凉州城送来的文书,牧九辂又戴上了那块银色面具,坐在他身边认真投喂,顺带出谋划策。 诸如凉州城内官员任免之类的大事,到最后还是要上书京城,由摄政王做主的。 顾绥觉得自己现在将凉州城的事务都交给她解决也不算什么,正好可以偷偷懒。 就是这操作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嗐,管他呢,顾绥到最后还是心安理得地将文书都塞给了牧九辂。 “你这个摄政王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啊?” 顾绥托腮问道,牧九辂听了之后眉毛轻挑。 “这么想让我走?” 顾绥连忙摇头:“不是,我就问问。” “你毕竟是装病偷偷过来的,被小皇帝发现了不太好吧。” 他心下有些担忧,转而又惆怅地叹了口气,可惜地说道。 “要不是因为我,你本该是万人之上的女帝的,而不是现在一人之下的摄政王。” 牧九辂合起文书,屈指在他脑门敲了一记。 “瞎想什么。” 顾绥委屈地捂住了脑壳,嘟囔道:“本来就是。” “我娘还曾对我说,她对你有忌惮,是因为万俟星音说过,我会好转便会有紫微运转的情况发生,一直担心你会夺了小皇帝的气运。” “可明明就是你转给她,为的还是我,平白让你遭受这些,我过意不去。” 顾绥垂下了眼,嗓音苦闷又低沉,牧九辂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不是的,你不用过意不去,为绥绥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不愿意。” 他别扭地说道,牧九辂轻叹了口气。 “可你为了我,连违背本心的事也做了啊。” 顾绥忽地抬起了头,桃花一般的眼眸里泛着复杂的情绪。 牧九辂连忙止住了这个话题:“你看看,我们半斤八两嘛,谁也别说谁了好不好?” “那你以后做什么都要与我商量,不许擅自做主了,听到没有。” 顾绥握着她的手倔强地说道,牧九辂唇角翘起一丝弧度,嗓音宠溺。 “好。” “像你是朝阳城城主之类的事,以后也不能瞒着我。” “不瞒着,都告诉绥绥。” “哼,这还差不多。” 顾绥这才满意,牧九辂又拿了一串葡萄来,一颗颗地剥了递到他嘴边。 -- 第118页 冰过的葡萄在这炎炎夏日中化去了不少暑气,顾绥一边吃一边说道。 “你别喂了,我这一上午感觉嘴就没停过。” “再吃最后一个,你早饭都没吃多少,只喝了一碗粥。” 顾绥哼了一声,叼着最后一颗葡萄,没有彻底将其咬破,反倒是冲她扬了扬眉,模糊不清的嗓音传了出来。 “你想不想吃?” 牧九辂眸光闪烁,落到了他齿间的那颗汁水饱满的葡萄之上。 “那自然是要尝尝的。” 她倾身而来,欲要咬住露在外面的那一半,谁知凑近之时,他舌尖一卷,将其整个吞了进去,牧九辂便只碰到了他柔软的唇。 对上少年狡黠的眸光,牧九辂眉头轻挑。 挑逗她? 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加深了这个吻,将他压在椅背之上碾磨,看他眼中的狡黠逐渐化为雾气,迷离而又湿润,品尝着别样的甘美。 “唔--” 少年忽而有些痛苦地叫出了声,眉头紧锁,又下意识蜷缩起身体,牧九辂连忙松开了他,问道。 “怎么了?” 只是亲一下而已,她也没干什么啊! 顾绥感受着身下那股异样的暖流,突然想到什么的他愤愤地用后脑勺砸向椅背。 牧九辂眼疾手快地将手挡在了中间,眉眼焦急。 “绥绥?” 顾绥仰头望天,有些生无可恋地开口。 “我肚子疼...” 蜷起双腿捂着小腹的少年看起来弱小又无助,牧九辂这才明白过来什么,有些懊悔。 “糟了,竟忘了此事,是我不好,绥绥稍等,我这就去请大夫。” 顾绥又被她抱回了床上,疼得直在床上打滚,来看诊的大夫同样留下了宫寒的诊治结果,又开了几服药,煎好喝下之后,顾绥这才好转些许。 然而腹间的那股钝痛依然存在,使得少年一下午都恹恹的。 牧九辂心疼坏了,让人熬了小米红糖粥来一口一口地喂给他。 顾绥边喝边抱怨道:“啊啊啊,我记得这世界是你造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牧九辂:“......” 她当初设下规则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些啊。 不过是记着他一直想要孩子,她又想名正言顺地娶他回家,便按照现有的人间规则颠倒了一下...罢了。 处于生理期的少年情绪极度暴躁,见她久久不说话,眉毛倒竖起来。 “说,你是不是故意搞我!” 牧九辂哪担得了这罪名,连忙解释道。 “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还非嚷嚷着你好学,我这不是让你不用学,直接就会了吗。” 顾绥:“......” 牧九辂又继续说道:“你那个时候可执着于要个孩子了,但一直没能如愿,现在好了,你想生几个都行。” 顾绥翻了一个超级大的白眼:“年轻时不懂事说的话你也信,你也当真!” 牧九辂装起可怜来:“那我自然是要将绥绥的每一句话牢记于心啊。” 顾绥:“......”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造孽啊! 被姨爹痛折磨的顾绥暴躁得吃了火药,牧九辂一阵好哄,才勉强将他哄好。 然而他情绪变化得实在太快,没一会儿就又抑郁起来。 “宝宝,刚刚那个大夫和之前的太医都说我宫寒,还能治好吗?” 牧九辂啄了啄他的唇角:“能的,我好好养着绥绥,都能养好的。” 顾绥抓着她的衣袖,眼神不安地晃动起来。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宫寒啊,是不是因为我犯下的错,那些孩子们不甘心,我们...我真的能有孩子吗,我还有这个资格吗?” 牧九辂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 “会有的。” “我不会让你一直被天道厌弃的。” “信我,绥绥。” 她的话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少年苍白的脸色渐渐缓和,脑袋枕着她的腿,小声说道。 “我信宝宝。” “嗯,绥绥乖。” 话音刚落,刚刚还脆弱不堪的少年神色突然又狰狞起来,抓着她的手用力到青筋暴突。 “可是他娘的真的好疼啊,生孩子会疼死的吧,老子不要生了!” 牧九辂:“...那便不生,反正我只要绥绥就够了。” 她轻声哄着脸色苍白的少年,心疼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右手上覆盖了一层内力,揉着他柔软的小腹,为他疏解。 顾绥都快将她的衣角抠烂了,好一会儿后,舒服了一些的他又眨着一双桃花眸,纠结地对她说道。 “但是...崽崽真的好可爱啊。” 牧九辂这回彻底说不出话了。 男人都这么反复无常的吗? 第57章 .粉色娇嫩哭着喊妻主的样子一定更动人…… 京城,御书房内,牧桓困顿地用小手托着下巴,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 但奈何,摆在她桌上的奏折实在太多了,她看了一宿都没看完,要不是今天不用上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数日前摄政王告病假时她有多兴奋,现在她就有多痛苦。 牧景尧这个前凉王在凉州豢养私兵,意图谋反,现在派谁去凉州整顿被她把持了多年的凉州官场成了一件要事。 -- 第119页 顾绥只是将军,领着顾家军戍守边防没大问题,但有些事总还是要文官来做。 摄政王不在,朝堂之上,丞相说这个人好,尚书说那个人更适合,上将军又请命将顾绥调回,另外还有朝阳城的事... 牧桓如今头疼得要死,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免有些怀念起往日里九姨母说一不二的日子。 摄政王虽然霸道强势,但起码她不用像现在一样这么纠结,还要担心会不会出错啊。 “希槐,朕让你送去摄政王府的补药都送去了吗,九姨母怎么说?” 她主动放下了身段,前去求助,只希望九姨母会像父后说的那样为国为民,不会辜负母皇信任。 “回陛下,王府管家声称摄政王病得太重,奴婢没能见到王主,不过陛下送去的东西她都已经收下了,并让奴婢带了王主手书回来。” 希槐将袖中信笺取出,牧桓原有些失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快呈上来!” 牧桓发誓,她以后再也不觉得皇帝好当了! 她将信拆开,一字一句地仔细看过,熟悉的锋锐字迹让她吐出了口浊气,一直提着的心放下半颗。 “应宣玥,对啊,朕怎么忘了还有个一直在翰林院待着的应探花,传她进宫!” 小皇帝拍着大腿说道,希槐领命退下,牧桓趁此时喝了杯沏好的浓茶,勉强算是提了提神。 待应宣玥来了之后,君臣二人在御书房中聊了许久。 小皇帝近日在重压之下也成长了许多,并非全然没有主见。 她探了探应宣玥的态度,觉得此人温良恭俭,又儒雅知礼,谈及摄政王之时,依旧不卑不亢,既无奉承,也无贬低,小皇帝很是满意。 这样的人将来若行无差错,必是朝中重臣。 小皇帝下了旨意,封她为凉州新任知州,三日后赶往凉州上任。 应宣玥心下一惊,她属实没料到自己突然就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升为了五品知州,哪怕是凉州偏僻之地,那也是实打实的权利啊。 小皇帝唇瓣微张,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是摄政王举荐的,但转念一想,她也该培养属于自己的臣子,还是不提的好。 可是...小皇帝有些烦躁地摩挲着指尖,想起了许久之前母皇曾对她说过的话。 “桓儿啊,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普通百姓,活在人世间,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牧桓长吐口气,眸光一沉,青涩的眉眼间不觉带了股帝王威严。 “应爱卿无需惶恐,你是九姨母推举的人,朕相信以你的才能,足以替朕治理好一个凉州。” 应宣玥闻言心神一动,继而微微一笑,俯首作揖。 “王主厚爱,臣感激不尽,可若非有陛下赏识,臣想必也不会有此机会,微臣定然竭尽全力,为陛下解忧。” 小皇帝也笑了起来,这几日一直紧锁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原来问心无愧的同时,也是能收获臣子忠心的啊。 * 朝阳城。 顾绥在牧九辂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渡过了艰难的生理期,对于孩子一事,顾绥纠结来纠结去,到最后也没定下个主意来。 最终还是牧九辂干脆一些,直接以一句‘随缘’打消了他的胡思乱想。 没几天后,顾绥便收到了新任知州应宣玥即将到任的消息,拍掌叫好。 “可算有人来接掌凉州了,这样我就直接管顾家军就行,不用操心凉州政务了。” 牧九辂将手中的文书在他眼前扬了扬,嗓音玩味。 “你操心过?” 顾绥:“......” 少年冲她亮了亮牙,乖戾得很。 “我说有就有!” 牧九辂一声轻笑,银制的面具在鼻翼上打下一道深邃阴影,神色满是纵容。 “应宣玥来是整顿凉州官场与民生的,但军务上的事还是归你,前些天冬州和西域在朝阳城前铩羽而归的事朝廷也应该知道了。 现在朝中没人清楚朝阳城的军事储备有多少,小皇帝怕是在头疼着该怎么应对。” 顾绥一边玩着她的长发一边听着,突然觉得那小皇帝也属实是有点惨。 她哪知道让自己头疼不已的朝阳城城主就是当朝摄政王,她的九姨母啊。 不过顾绥也就同情一秒,自家宝宝当然做什么都是对的啦。 嗯,除了骗他。 “你到底想干些什么啊?” 顾绥歪头问道,牧九辂唇角轻勾,回答之际嗓音清潋低磁。 “抱恙在家的摄政王会给小皇帝上书,建议与不明深浅的朝阳城结盟,然后再将这差事交给你,等到时候绥绥来找我,就可以顺利签下盟书了。” 顾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有这种操作?” 牧九辂邀功一般地开口:“这些功绩届时都是绥绥的,给绥绥拿回去加官进爵。” “哈哈哈我可不要。”顾绥笑着说道,“当官是要管事的,官越大责任越大。” 牧九辂沉吟一番:“也是,绥绥还是适合当个养尊处优的王君,那到时候为妻便多向小皇帝要些金银珠宝,留着给绥绥玩儿。” 顾绥眼中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捧住她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宝宝,你这样我可是会被宠坏的呀。” -- 第120页 牧九辂反手扣住他的后脑,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颔,这动作御他一脸,血条当场清空一半。 “宠坏了也是我的绥绥。” 顾绥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胸腔中的一颗心如小鹿一般乱蹦,看着她眼中属于自己的清晰倒影,唇角的弧度更深。 “这可是你说的哦。” “嗯。” 少年嗓音兴奋起来,十分骄纵地提着要求。 “那我还要看你穿毛茸茸!” 牧九辂:“......” 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扫过顾绥全身。 “八天过去了,绥绥身体已经大好了是吧?” 顾绥眨了眨眼:“啊?” “既是睡衣,总该要发挥些它本来的作用才是。” 漫不经心的清浅嗓音略过耳畔之际,顾绥恍然间明白了什么,身体先是一抖,而后眼中涌起了期待。 话说...他也许久没和宝宝干些刺激的事了! “现在天已经快黑了!” 牧九辂眉毛轻挑:“绥绥这么着急。” 这要不提顾绥还没感觉,但他毕竟不是当初单纯得像张白纸一样的小魔主了,七情六欲也早已寻回,此时心痒痒得很。 要跟穿着毛茸茸的可爱宝宝一起睡觉觉! 牧九辂任由他跑去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那几件睡衣,起身走到他身后,猝不及防地将他腾空抱起。 顾绥眼眸突然瞪大:“你干啥?” “伺候我家绥绥更衣啊。” 顾绥:“!!!” “你等会儿,谁给谁更衣?” 不该是她穿吗! “为妻会满足绥绥心愿的,但一个人多孤单,妻夫一体,绥绥应该陪我才是。” 她的嗓音是蚀骨一般的低靡喑哑,激起少年一阵战栗,神魂激荡。 “不是,我没这个意...” 他的唇被狠狠堵上了,修长的手探到纤细的腰侧,轻轻一扯,齐整的衣衫瞬间滑落,半褪至弯曲的肘间,堆出凌乱的褶皱。 顾绥被她用舌尖挑逗得神迷意乱,好一会儿后才呼吸到新鲜空气,耳边传来一阵低笑。 “绥绥的肌肤白里透粉,更适合这件小兔子了呢。” 被她单手扣着双手手腕的顾绥大口喘.息着,神思逐渐清明,闻言瞪了她一眼,身体翻腾得像是刚出水的美人鱼一般。 “你穿这件,我要熊猫!” 就算妥协,他也是有底线的! 粉色小兔子什么的,太羞耻了啊! 牧九辂轻啧了一声:“那可不行,熊猫那件坏掉了。” 顾绥:“你胡说,哪里坏掉了!” 牧九辂瞥了一眼因为他刚刚的挣扎而散落在地上的黑白熊猫睡衣,左手将其抓过来用力一扯,就将上面的一排衣扣扯了下来。 “现在坏了。” 顾绥:“......” “绥绥乖,粉色娇嫩...” “我都几岁了!” 少年气急败坏地接着词,说完又突然觉得好像哪里有些耳熟。 “不管绥绥几岁,粉色都衬你。” 牧九辂嗓音温柔,动作却无比的强势,扣着他的手腕动弹不得,又直接撕碎了他的里衣,将粉白的小兔子给他套了上去。 “牧九辂,你太霸道了!” 少年不忿地叫嚣着,牧九辂很快亲得他没力气说话,没多大会儿,一只诱人的小兔子就诞生了。 “嗷呜,咬洗你!” 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少年十分气愤,一口咬在她的肩头,嗓音模糊不清,尾音百般撩人,惹得牧九辂眸中欲.火愈演愈烈。 “果然兔子急了会咬人。” 她的手摩挲着他殷红的唇瓣,而后俯身衔住了那颗莹润的唇珠,轻轻碾磨着。 “唔--” 少年的小脑袋之上扣着毛绒帽子,长长的兔子耳朵垂在两侧,外面是粉色的,中间透着一抹白,让人忍不住抓住揉捏一番。 “绥绥真可爱。” “你说话不算数,你的...毛茸茸呢!” 气息不匀的少年控诉道,光滑白皙的小腿胡乱蹬着,倒真的像一只急了性子的兔子一般。 “算数算数,这就换。” 牧九辂捞了那件棕色的小鹿睡衣来,虽然依旧是可爱挂的,但披在身上她不掩其半分御气,就连那小鹿角上都多了几分霸道之意。 少年顿时不乐意起来,抓着她的小鹿角不肯松手,嗓音如同含着雾气般委屈。 “你怎么那么A,我要可爱宝宝!” “绥绥一个可爱就够了啊。” 牧九辂低笑着说道,气得少年鼓起腮帮,凶狠地扯开她的衣领,在她的锁骨之上留下了烙印。 “我才不可爱,我很凶的!” 牧九辂眉眼弯出深深的弧度来,连眼睫处都带着一丝欢愉,奶凶奶凶的少年真是越发惹人怜爱了。 “那为妻倒要好好看看,绥绥到底有多凶。” 乖戾少年不服气地叫嚣着:“你放马过来啊!” 牧九辂吐出的呼吸越来越灼热,细细算来,自从他患上时疫,到后来冷战,她已经将近三四个月没碰过他了。 想来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哭着喊妻主的样子一定更动人吧。 第58章 .结局绥绥,天不怜你,我怜你…… 应宣玥到任的前几天,顾绥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了一趟,准备相关事宜。 -- 第121页 某位城主直接将朝阳城一应事务交给了莺歌,追着去了凉州。 跟在顾绥身边的郑宛看见队伍中的那抹红色身影之际,眸光逐渐变得一言难尽起来,几番欲言又止。 顾绥被她那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想了个主意来解释他与这位鹿玉城主的关系。 “朝阳城火器杀伤力那么大,要是能从她这儿套出图纸来,拿回去武装顾家军,岂不完美?” 郑宛听完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就说。 不过少将军为了顾家军牺牲也太大了,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少将军,我听说京中摄政王已经病入膏肓,都到了无法见人的地步了,您要是觉着这位城主不错,也别委屈到您自己...” 郑宛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绥一个榔头给打断了。 “瞎说什么,她好着呢!” 郑宛哎呦一声,惹来周围不少人的视线,其中有一道尤为渗人。 背后一凉的郑宛回头看去,恍然间对上了银色面具之下的幽黑瞳眸,倒吸一口凉气。 顾绥揉了揉手腕,叮嘱了她一声别乱传谣言之后就让她下去了,少年空荡荡的身边很快又走过来一个人。 “听说我快死了?” 幽幽嗓音钻进耳中,顾绥唇角忍不住翘起一丝弧度,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可不是我说的,你自己装的病。” 牧九辂:“......” 她装的又不是绝症! 她现在十分好奇这消息到底是从何处传出来的,胆子挺大。 将军府,正在磨刀的顾庭颂无端打了个喷嚏,气得她用锋利的刀刃砍向了一旁立着的太湖石。 “天杀的牧九辂,惹得我儿伤心,以至于要到战场发泄,又一路追去了凉州,现如今她倒闭门不出了,呵,病死她算了!” 亲眼看着那块太湖石化为碎块的小将是一句话不敢说,眼观鼻鼻观心,同时心下默念。 ‘传下去,摄政王要病死了...’ ... “你这个副将什么意思,盼着你改嫁?” 牧九辂耳力好,尽管离得远,但两人的悄悄话是一个字没落下,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绥很费力地压着唇边弧度,嗓音间的小小欢愉却出卖了他。 “这不是你非要自己绿自己吗。” 牧九辂:“......” 这天没法儿聊了! 顾绥等人到达凉州城时,发现以前的凉字旗帜如今都换了绣有王朝盘龙图腾的旌旗,令人耳目一新。 挂在城墙上的牧景尧示众七日后力竭昏迷,如今已经被押解进京,郑宛前些天带着人清洗了一遍城墙,去了去晦气。 顾绥对这份贴心表示很满意,他是不想再看见任何有关牧景尧的东西了。 应宣玥是第二天辰时到的,本该去署衙迎接的顾绥却是迟了半晌。 “牧九辂,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禽兽!” 腰酸腿软的少将军一边换衣服一边怒骂道,始作俑者却还一脸无辜,顺便趁着给他系腰带的功夫吃点豆腐。 “绥绥你自己说你可以的,怎么能快活完了就过河拆桥。” “......” 顾绥回想起昨晚自己的要强时刻,不禁捂住了脸。 随着内力与武功的慢慢恢复,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为了成亲三招认输的顾绥了,怎么着也能振振夫纲啊。 但没想到啊,牧九辂这个家伙强得要命啊! 是真·要命。 甚至因为他变强了,牧九辂可发挥的余地更为广泛,次数和时间一再增加,顾绥完美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哼,我就拆桥,怎么着,你咬我啊!” 傲娇少年抬着下颔说道,牧九辂轻啧了一声,低笑道。 “这可是绥绥自己提的要求。” 顾绥顿时警铃大作,一把撇开她的手,三步做两步地跑了出去。 “我要去署衙了,你自己玩去吧你!” 少年顺滑的发丝略过她的掌心,还留有一丝余香,牧九辂望着他跑出去的背影,抬手置于鼻尖轻嗅,眼中荡起涟漪。 还是那么可爱。 * 顾绥赶到署衙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应宣玥并没有等着急,甚至还浅笑着向他行了作揖礼,顾绥越发觉得这个人能处了。 交接之事说起来比较繁琐,但只要双方配合,做起来倒也快。 再加上顾绥是巴不得赶紧将代管的这些事情交出去,以至于速度快得应宣玥都有些诧异。 “少将军果然干脆直爽。” 顾绥摆了摆手:“嗐,我原以为你会早点到呢,这些在我收到你要来的消息时候就备好了。” 应宣玥唇角微动,面上带了一丝无奈。 “本该是三天前到的,但上将军不太放心你,派人与我一起来凉州看望你一番,路上这才慢了些。” 顾绥:“啊?谁啊?” “我呀我呀!” 门外传来少年清脆的嗓音,顾绥回头看去,李伏羽穿着一身鹅黄的窄袖便装,兴奋地朝他扑了过来。 “伏羽?” 顾绥起先有些惊讶,而后视线又在李伏羽和应宣玥之间来回一动,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他这哪是专门来看他的,是来千里追妻的吧! “我好想你啊绥哥哥,我都担心死你了。” -- 第122页 顾绥挑眉:“不叫姑父了?” “现在又不在京城,我还是叫绥哥哥顺口,反正九姑姑又听不到,绥哥哥不会介意的吧。” 少年眨着亮晶晶的眸子说道,顾绥想了想某位城主大人,心想这可说不定。 “绥哥哥我还带来了顾伯母的信,她和我一样,可担心你了来着,只可惜她没办法随便出京,所以便让我来看看你。” 李伏羽将信递给了他,顾绥接过之际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当初一路追牧景尧到凉州是有些冲动成分在里面的,现如今又被小皇帝下旨带领顾家军戍守在此,顾庭颂定然心生不爽。 哇啊啊啊,他有些不敢打开怎么办。 算了算了,晚上回去让宝宝念给他听。 顾绥暂且将信收了起来,李伏羽趁机偷瞟了应宣玥几眼。 穿上了五品白鹇官服的女子看起来比之以往的温润更加英气,也更惹眼。 顾绥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唇角勾起。 “伏羽来了打算待多久,住在哪啊?” 李伏羽忙收回视线,神色有些踌躇,一旁的应宣玥很识时务地开口。 “少将军与李县君谈及家事,在下便先回去了,初来乍到,还有些行李要收拾整理。” 顾绥:“也好,知州的宅子在源林巷,如今已经重新修缮了一番,我让郑宛带你过去,应大人好好休息,明日再设宴为你接风。” “多谢少将军,在下告退。” 郑宛带着应宣玥走了之后,李伏羽这才能够畅所欲言。 “绥哥哥我这次来可是带着我全部身家来的,我打算在凉州做生意!” 顾绥:“?” “这么突然的吗?” “绥哥哥不是教我要主动吗,刚巧我爹的嫁妆里有个铺子在凉州,与朝阳城还有些联系,听说朝阳城最近易主,形势有变,我刚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啊!” 顾绥:“......” 孩砸,朝阳城哪止形势有变,城主就是你姑姑啊! 李伏羽行事干脆得很,听说应宣玥要来凉州任职,他便一起跟了来,立志要在凉州做出一番事业来。 顾绥搭上他的肩膀,豪气地说道。 “伏羽还挺有志气,你放心大胆地做,有事来找我,给你摆平!” 顾绥之前便教过他怎么做生意,知道他是有些天赋的,只是在这个世界身为男儿受限了些,现在他有这个想法,顾绥自然会帮他。 李伏羽心生感动,看向顾绥的眼神越发崇敬。 “我现在就有点事想麻烦一下绥哥哥。” “嗯?” “能不能帮我在源林巷看座宅子啊,钱我有的,不用绥哥哥破费。” 李伏羽殷切地看着他,顾绥一听就知道他的意图,笑着调侃道。 “只要源林巷?我家旁边还有座空宅子来着,伏羽不看两眼?” “绥哥哥。” 他撒起娇来,顾绥哈哈大笑。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让岁聿去看看,有消息告诉你。” “绥哥哥最好了,那我买到宅子之前能不能先住在绥哥哥那里呀!” “行...” 顾绥刚想应下,突然想起自家好像还藏着个见不得人的城主来着,有些迟疑起来。 “绥哥哥?” “要不我跟应宣玥商量商量,让她收留你几天?” 李伏羽眼神有些发懵:“要这么主动的吗?” 顾绥以手抵唇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 “当室友,是很关键的一个成事部分,我当初也这么过来的,你听我的没错,我就说我住那地方年久失修,屋子漏雨,她肯定收留你。” 李伏羽听得有些迷糊,什么叫当室友啊? 就算一个屋檐下,也不可能住一个房间吧? 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想想玥姐姐那张温润如玉的容颜,李伏羽双颊又有些发烫,好像也不是不行。 绥哥哥既然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听绥哥哥的! 顾绥走了一趟源林巷,说明了来意,应宣玥初闻之际有些诧异,不过很快镇定下来,点点头以作同意。 顾绥成功将好闺蜜和他的心上人安排成了室友,绕着腰间穗子悠哉悠哉地回家去了。 甫一进门,他就被拥了个满怀。 “哇牧九辂你要吓死我!” “绥绥出去那么久,天黑了才回来,怕是都忘了家中还有人在等你了。” 顾绥唇角微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溜出来在暗中跟着我。” 牧九辂轻笑一声,嗓音潋滟:“呀,让绥绥发现了。” “哼哼。”顾绥从怀中掏出了顾庭颂写的那封信,塞到她手里。 “罚你,念给我听。” 牧九辂接过信封,却是叹了口气。 “怎么还罚我,我又没犯错,倒是绥绥,不知道早点回家,该罚才是。” 顾绥朝她耸了耸鼻尖,凶巴巴的。 “就罚你就罚你,快念!” 牧九辂认命地打开信来,一眼扫过去,额角不禁跳了跳。 顾绥看着她的神色有些紧张起来。 “说什么了,不会是骂我的吧!” 哇,娘亲生气了可咋办啊,害怕.JPG。 牧九辂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无奈地说道。 “不是骂你,骂我的。” -- 第123页 厚厚的一摞信,足有六页之多,其中有一半是痛骂她牧九辂的,至于剩下那半,都是对她乖儿子的关怀与担心。 “你念啊,我要听。” 顾绥这下不害怕了,兴致冲冲地推了推她的小臂。 牧九辂睨了他一眼:“杀人诛心了吧绥绥。” “我不管,你念给我听,要听要听要听!” 牧九辂:“......” “好,念,吾儿,安好。” 顾绥愣住:“我怎么觉得你占我便宜?” 牧九辂唇角轻翘,继续念道。 “吾儿在外已数月有余,为母甚是想念,不知吾儿...” “你别念了!” 顾绥察觉出不对,作势要将信纸抢回来,却被牧九辂一把抬高,没能得逞。 “不知吾儿可有思念为母...” “啊牧九辂!” 顾绥抬高了嗓音,欲要盖过她的声音,整个人扑到她身上踮起脚努力夺回那封信。 “你不许念了!我要生气了!” 牧九辂扣住他的腰身向前一揽,眼底的笑意尽数落到少年气愤的眸中。 “绥绥怎么这么反复无常。” “我乐意!” “我不要你念了,我自己看!” 牧九辂唇角轻翘:“吾儿不乖啊。” 少年这下彻底炸毛:“牧九辂!吾儿你大爷!” 牧九辂大笑起来,任由他将信纸夺了去,顺了顺他的毛。 “绥绥可爱死了。” 看着信的顾绥哼了一声:“可爱个鬼!你就知道占我便宜!” “我的就是绥绥的,占到的便宜自然也是绥绥的,绥绥不亏。” 顾绥抽空瞥她一眼:“你强词夺理。” 牧九辂理直气壮得很:“那绥绥的意思是,我的不是绥绥的?” 顾绥不乐意起来:“不是我的你还想是谁的?” 男人无理取闹起来果然有一手,不过牧九辂哄起来也是甚为熟练了。 一个温柔的吻落到了他轻软的唇瓣之上,嗓音纵容宠溺。 “都是绥绥的。” “哼,这还差不多。” 顾绥很快看完了信,知道顾庭颂并没有生他的气,还对他百般关怀,字里行间都透着对他的疼爱。 甚至包括痛骂牧九辂的那几页。 提心吊胆了一下午的顾绥此时突然有些惆怅起来。 “娘亲对我也好好,宝宝,我好喜欢现在的生活啊。” 牧九辂抬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眉骨,轻易地察觉出了他的患得患失。 “绥绥以后的生活会更好的。” 顾绥唇角微弯,眼中蕴了复杂的情绪。 她永远是最懂他的人。 此刻,他突然就涌起了诉说的愿望。 “宝宝,我想到了顾诗。” 他会诉说,牧九辂自是愿意倾听了,闻言神思一凛,轻声问道。 “怎么突然想到她?” 少年靠在她的肩头,视线有些放远,逐渐失了焦距。 “是我天生遭到厌弃,身负霉运,你说到底是因为她的荒唐造就了我后来的苦难,还是因为我,她才会被人抛弃,被人骗财,走到如今的地步呢?” “不是的,绥绥不要这样想,不是你的错。” 牧九辂心下泛起一丝酸涩,抬高了些许声音。 “你不止一个母亲,怎么顾庭颂就没有被霉运沾染呢,不是因为你,绥绥。” 顾绥沉默下来,微凉的手被她握住,温度逐渐升高。 当初的小魔主分为两部分,都遭到了天道厌弃,一部分断情绝欲,一部分事事不顺,可有些因果,根本说不清。 就比如他和顾诗。 他是恨她的,可现如今只要一想到一切的起源实际是他自己,他便再也恨不起来这位母亲。 “宝宝,我想喝萝卜汤了。” 他突然开口,嗓音轻软又脆弱,牧九辂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好,我给你做。” 顾绥含着些许落寞的眼睛弯了弯,侧头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宝宝真好。” “既然知道我好,那绥绥要不要表示一下啊。” 牧九辂把玩着他纤细的手指,眸中漾着一缕浅光。 “怎么表示啊?” “嗯...也不为难绥绥,就叫声妻主来听听吧。” 顾绥噌的一下坐直了,掐起腰来看着她,回想起什么的他眼中此刻全是愤懑,哪还有半分刚刚的落寞与悲伤。 “你这要求过分了啊。” 牧九辂眉梢挑起:“这也过分?” “昨晚喊的我嗓子都哑了,你还没听够,过分!” 还是这样的绥绥更可爱,牧九辂心下生痒,一只手探到他腰侧,轻划而过。 “绥绥这话说的,就是听一辈子,我也觉得不够啊。” 顾绥:“!!!” “牧九辂!早上你害我迟到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收敛点啊!” 注意力彻底被引走的少年抬起下颔叫嚣着,想要打开她的手,却几番没能成功,任由她占了便宜去。 “这可不能怪我,绥绥的腰又细又软,这谁看了能顶得住呢,是吧绥绥。” 牧九辂嗓音玩味,呼吸越来越近,顾绥身子被她用一只手撩拨得七荤八素的,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觉得这样不行。 -- 第124页 他不能任人拿捏啊! 顾绥看着面前得了便宜还在卖乖的人,忍不住磨了磨牙,继而一把捧住她的脸,muamuamua一顿狂亲。 不就是占便宜吗,谁不会啊! “我亲死你亲死你亲死你!” 牧九辂:“......” 他是吃可爱长大的吧! “绥绥!” “亲死你--” “我可是你妻主,亲死我你是要守寡的。” 牧九辂无奈又好笑地说着,顾绥闻言哼了一声。 “谁要守寡。” “那当然是本王的王君了啊。” 顾绥坐在她腿上,右手向下一滑,捏着她左耳垂上的那一点朱砂,嗓音别扭。 “那我死了呢,你这个摄政王怎么办?” 牧九辂眉眼微弯,握住他葱白的指尖,嗓音清潋又郑重。 “我不会让你死的。”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像是有滴凝露坠在心间清湖,激起一阵阵涟漪,一双桃花眸中全是她认真的眉眼。 “绥绥,天不怜你,我怜你。” “哎呀你肉麻死了啊!” 宛若有电流从心尖划过,浑身一酥的顾绥突然从她身上起来,跑远了几步背过身去,仓皇的背影看起来傲娇又可爱。 牧九辂轻笑出声,唤他道。 “绥绥,过来。” “我不!” 干嘛突然说这些,他的小心脏接受不了啊! “绥绥。” 她嗓音放软了些,顾绥有些受不住,干脆破罐子破摔。 “哎呀好了好了,过去过去!” 顾绥一小步一小步挪向她,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不许再说刚刚那些话了啊。” “好。” 顾绥这才又抱住了她,下颔搭在她的颈窝,舒服得缓慢蹭着,像只大型猫科动物。 牧九辂这次没有再说话,右手穿插在少年背后的发丝之间,场面温馨而又宁静。 “宝宝。” 顾绥突然开口打破沉默,清冽的少年音轻易撩动了她的心弦。 “怎么了?” “我们要好好的。” 一阵低柔笑声传了出来,微微翘起的丹唇间,倾泄出世间最动听的回应。 “嗯,我们永远好好的。” ---------正文完 第59章 .现代番1这男子虽说大胆,但还挺贤惠…… 顾绥是在公交车站捡到牧九辂的。 那天下着雪,他刚转正不久,加班到深夜画图,尽管涨了工资,但依旧不舍得打车回家,急匆匆地来赶最后一班公交。 牧九辂坐在广告牌前的横椅之上,看着面前宽阔得过分的街道上时不时略过一道暗影,紧绷的脸上充斥着困惑。 她试探着伸出了一只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雪花,冰凉的触感在掌心间蔓延开来。 牧九辂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攥紧了拳。 如此真实的触感,不是在做梦。 察觉出有人靠近,牧九辂敏锐地看了过来,锋利的眸光使得少年脚步定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路灯似乎有些坏了,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凭借着广告灯牌投下的微弱光芒,顾绥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戒备。 以及她面目间倾泄出的逼人美色。 眉目冷凝,丹唇紧抿,流畅的下颔线在黑夜里勾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 她身着绯色窄袖圆领袍,外罩玄青色的厚重鹤氅,长发仅用一根金色长簪固定在头顶,一眼看去,孤高清傲,矜贵冷艳。 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顾绥一瞬间大脑有些空白,桃花眸中涌出惊艳之色。 好漂亮的小姐姐! “你是谁?” 一道如霜风浸月般的寒冽嗓音穿过雪花飘至耳间,顾绥不禁拢了拢自己的衣领。 嘶,好冷。 他又朝前走出了几步,搓了搓冰凉的手,口中哈出的热气在路灯下散开,犹如跳跃的云雾。 顾绥有些犹疑起来。 大半夜公交站突然有个陌生人问他是谁,这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啊。 不会又是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债主,找到他工作的地方来堵他吧! “站住。” 牧九辂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顾绥呼吸一凛,视线微微抬高,有些慌神。 我擦,好高的小姐姐! 这得有一米八了吧! 顾绥视线再往下,看到了她衣摆之下露出的那双银色长靴。 嗯...平底的。 平底的?! 顾绥有些凌乱起来,心下有一道声音不断叫嚣着,不可能,肯定有内增高! “本王在问你话。” 疏凛幽旷的嗓音冻彻心扉,顾绥哆嗦一下,连忙抬头看向小姐姐的眼睛,有些慌乱地回道。 “啊?那个...我是顾绥,你找我...有事?” 牧九辂捻了捻指尖,眸光微沉。 顾绥。 “顾家的人?” 顾绥实在是太冷了,将双手置于唇前哈气,在她打量的目光下思索了一番。 “你是不是认错了啊,我可能不是你认识的顾家人,我就是单纯的姓顾而已。” 他是听说豪门间的交流都是以氏族为名,这家那家的,看这小姐姐的气质也不像普通人,可能是哪家大小姐吧。 虽然出现在公交站有些奇怪。 -- 第125页 不过管她呢,只要不是来讨债的就好。 “认错?本王似乎在哪见过你。” 顾绥:“......” 被冻傻了的他脑子总算是察觉出些许不对,歪了歪头。 “本...王?” 这小姐姐是在演戏吗? “大胆!” 牧九辂眼神一凛,丹唇间吐出沉沉的两个字,举手投足尽是皇女的骄煞矜傲,御得顾绥倒吸一口凉气。 但与此同时,他心下又有些可惜。 挺好看的小姐姐,怎么感觉脑子有点不太好使呢? 大半夜的她一个人跟谁演呢? 眼见这个男人没有半分的敬畏,且深更半夜一个人出现在此处,再加上刚刚所看到的奇怪暗影与身边的异样景色,牧九辂心下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是哪?” 顾绥叹了口气,桃花眸中已然带了一丝悲悯。 “高新园站啊,小姐姐你要去哪啊,大半夜的你一个人也不安全,要不我送你回家?” 顾绥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男人,要有担当,日行一善,也算积德了。 牧九辂闻言挑了挑眉,冷艳间透出股邪肆来,又夹杂着深深的凝重。 “送我回家?好啊,承天大街三十七号,哪个方向。” 顾绥当场呆住。 “哪?” 牧九辂冷声重复了一遍,顾绥又愣了三秒,死活想不到这地方在哪的他从包中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百度地图。 “承天大街...” 顾绥用冻得通红的指尖打着字,莹白的光映在他的脸上,牧九辂疑惑之间又有些失神。 这张堪称绝色的脸,她想起来在哪见过了。 顾庭颂独子,顾绥之。 “哪的承天大街啊,G市,N市有这个地方,小姐姐你家到底哪的?” 顾绥疑惑出声,牧九辂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抿唇道。 “京城。” 顾绥:“京城?你确定没记错?” 牧九辂垂下眼眸,心下一沉,她当然不可能记错。 那么错的就是这个世界。 这里似乎不是她的世界。 顾绥见她一直不说话,心下生出一丝不忍来。 “小姐姐你是找不到家了吗?” 牧九辂抬头看向他,黑泠泠的眼眸中泛着暗光。 找不到家... 似乎比这个更严重些。 顾绥建议道:“要不我陪你去趟警察局?” 牧九辂:“什么?” “遇到事情找警察嘛,你不管是走丢了还是怎样都可以求助警察的啊,他们肯定会帮你找到家的。” 牧九辂摇了摇头:“不行。” 这听起来像是官府的地方,她既没有此处的身份凭证,又不了解他们是何等机制,如何敢贸然前去。 “为什么啊?” 顾绥不解地问道,遇到困难找警察这不是应该的吗,这位小姐姐好奇怪。 牧九辂久久不语,顾绥便又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她看起来就像个名门贵族的大小姐,身上衣物虽然不日常,但一看就很贵。 可大小姐怎么会大晚上出现在公交站? 莫不是...被赶出家门的大小姐? 顾绥看向牧九辂的眼神越发同情了起来。 “小姐姐,你是不是...离家出走啊?” 顾绥想了想,还是换了话术,毕竟直接问其他人是不是被赶出家门也太没礼貌了些。 可尽管这样,牧九辂额角也忍不住跳了一下。 他哪得出来的结论啊! “那个,小姐姐你要实在没地方去的话,我家还空着一个屋子,你要不先跟我回去?” 牧九辂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奇怪起来。 “你胆子这么大的吗?” 顾绥:“嗯?为什么这么说?” 牧九辂:“随随便便带陌生女子回家,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顾绥笑了起来:“也还好吧,这有什么危险的,我是男人啊。” 牧九辂:“......” 所以才危险啊! 吱呀-- “诶我等的车来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 顾绥掏出公交卡来,最后问着路牌下的牧九辂,后者沉吟了一两秒,脚步向前迈出,到底是跟在他的身后上了车。 毕竟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先与他回去看看情况再说以后吧。 唉,生活不易,王女叹气。 顾绥见她愿意跟上,眼睛弯了弯,很贴心地给她也刷了卡。 车厢并不算小,可对牧九辂来说也不算大,更何况车上还有其余人,尽管不多,但她依旧很警惕。 他们的衣着,他们手中的东西,还有他们塞在耳朵里的小玩意儿,都让她觉得奇怪。 不过她向来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便也没有表现出异样,只淡淡地扫一眼后,收回视线。 倒是有人抬头之际,注意到了新上车的两人,眸中闪过惊艳之色,不自觉地多看两眼。 好好看的汉服小姐姐,和帅气的小哥哥! “小姐姐过来后面坐。” 牧九辂与顾绥在后排空位上坐下了,顾绥这才想起来还没问她的名字。 “小姐姐叫什么啊?” “牧九辂。” 顾绥心下默念了一遍,眉眼弯出深深的弧度来。 -- 第126页 “好听。” 顾绥握着栏杆,看着漂亮姐姐的侧脸,有些踌躇地问道。 “那你多大啊?” “二十有二。” 顾绥眼睛一亮:“我也22诶,好巧,你几月份生日?” 牧九辂侧目看了他一眼,顾绥这才意识到自己问题好像有点多。 但刚刚问年龄这个敏感的话题时她都那么爽快,生日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正月初一,你呢。” 牧九辂嗓音似是含了烟雾般,顾绥先是惊讶于这个正点的日子,继而答道。 “我的在四月三十,这么算来你比我大四个月啊。” 顾绥心下不知怎么的有点失望起来,她还真是个姐姐。 “是五个月。” 顾绥:“......” 至于较真那三十天吗! 终点站,昏昏欲睡的顾绥条件反射地在公交广播的声音下清醒过来,带着牧九辂下了车,朝公寓楼走去。 “我家有点小,你不会嫌弃吧?” 开门之前,顾绥不安地问了一嘴,牧九辂淡淡说道。 “不会。” 顾绥松了口气,开门之后打开了客厅的灯,瞬间亮起的暖光让牧九辂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欲要攻击。 顾绥:“?” “进来啊。” 牧九辂片刻之后放下了手,抿唇走了进去。 “我没有女式的拖鞋,你要不就先穿我这双备用的吧,新的。” 不到四十平的小公寓里,入户的位置处被塞得满满当当,顾绥翻了好久才找出角落里的棉拖鞋,递给了她。 牧九辂犹豫着接过,照着他换鞋的样子换上,走进了暖黄色的客厅之中。 顾绥看着她不减半分的身高,忍不住看了眼她的靴子内部。 真不是内增高啊? 落地的玻璃窗透明如镜,窗外是浓黑的夜色,顾绥随意地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扔到了沙发上。 扔完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将羽绒服抓起来挂到衣架上,回头朝牧九辂笑了笑。 “稍微有那么点乱哈。” 牧九辂:“......” 乱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会有当着女人面随随便便脱衣服的男人啊! 顾绥拉上了窗帘,迅速将有些乱的沙发和茶几收拾了一下,腾出来个坐的地方给牧九辂。 “楼上有两个房间,待会儿收拾一下就能住,我先煮点夜宵,你等我会儿啊。” 牧九辂点了点头,觉得有些热的她解下鹤氅,没了侍从,她只能自己学着顾绥刚刚挂衣服的样子将其挂到衣架上,环视着四周。 小是真的小。 都不及她王府随便一个房间大。 不过这装潢看起来还挺温馨,连角落里充斥着烟火气息。 顾绥很快煮了两碗面过来,上面卧了荷包蛋,点缀着翠绿的青菜,闻起来香气扑鼻。 “怎么样,好吃吗?” 牧九辂尝了一口,热汤上浮出的白雾模糊了她的眉眼。 “还不错。” 顾绥笑了起来:“是吧,我厨艺还是很不错的。” 牧九辂抬起了头,不懂他为什么要骄傲。 “这对于男子来说不是应该的吗?” 顾绥:“啊?” 他这明明是加分技能好不好! 夜宵过后,顾绥简单收拾了下空余的那个房间,某位王女殿下抱肩在门口看着他铺床叠被,心安理得的很。 这男子虽说大胆,但还挺贤惠。 “总算好了,已经很晚了,洗洗睡吧,你先洗我先洗?” 牧九辂:“......” 怎么这么不禁夸呢! “你先吧。” 顾绥哦了一声,拿了换洗衣服后走进卫生间,很快有水流声传了出来。 牧九辂坐在客厅里,眉心微蹙。 声音为何如此之大? 不到半刻钟,顾绥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他披着白色浴袍,腰带系得很紧,走出之际随意甩了甩没完全擦干的头发。 “我好了,我这儿没有女孩儿的衣服,你要不就先穿我的新睡衣凑合一下吧,明天再说其他的?” 浑身都沾染着水汽的少年走到她面前,只到膝盖处的浴袍使得光滑的小腿尽数裸.露在外,嚣张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牧九辂喉咙动了动,视线向上移去,一眼看到少年发梢上滑落一滴水珠,顺着脖颈向下没入衣襟,未被完全遮盖的肌肤之上还透着淡淡粉色,格外的灼艳。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顾绥被她那幽深的视线锁住,总觉得有些渗人,牧九辂舌尖轻划过上颚,压下了身体本能的欲.望,嗓音幽幽。 “你说呢。” --